《长嫂在上,暴戾将军在线追妻》 第1章 重生 宽大炽热的手掌拂过腰间的软肉时,柳颜欢浑身颤栗地嘤咛了一声。 她甚至都没能分清现在是什么情况,只觉得自己好似一朵娇花,落于他人掌中,被蹂躏、被欺凌...... 她不是被污蔑与人通奸,沉溏溺毙死了吗? 柳颜欢混沌中这样想着,口中忍不住发出喘息声。 “我弄痛你了?”男人停下动作柔声问道。 听到对方声音的一瞬间,柳颜欢好似遭雷劈一般浑身颤栗。方才还燥热的身子瞬间冷却,理智逐渐回笼。 这声音是她的小叔子裴鸢! 见她默不作声,裴鸢也止了动作。柳颜欢缩在拔步床的最里侧,感知着男人下床穿衣。 “时辰不早,夫人早些休息。”只留下这句话,裴鸢便出了门。 床上的柳颜欢心脏砰砰直跳,还没能理清现在是什么情况。 为何她会和自己的小叔子...... “夫人,可要用水?”屋外伺候的丫鬟问道。 柳欢颜深吸了几口气,“掌灯。” 须臾,屋内灯火明亮。柳颜欢这才看清屋内的情景,拔步床上喜被红绸,就连铜镜上还贴着“囍”字。 柳颜欢披衣踉跄了几步到铜镜前揭了红字看着镜中的模样,分明就是十六岁的自己。 她竟然重生到了十六岁刚嫁入将军府的时候! “夫人,你怎么了?”丫鬟绿兰看着脸色惨白的柳颜欢担心道。 柳颜欢坐在铜镜前怔怔然,回想前世的自己嫁入将军府后,安分守己、恪尽职守。哪怕丈夫冷落,婆母不喜,她还是一心为将军府筹谋,生儿育女、殚精竭虑,甚至掏空了自己的嫁妆。 可没想到她遭小人迫害,被污蔑与人通奸时,她的婆母、公公、丈夫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她以保全将军府的名声。 她死不足惜,可怜她才三岁的女儿被构陷为奸生子,活活溺毙!一想到那可怜的孩子,柳颜欢的心脏就痛得无法呼吸。 曾经的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丈夫要冷待她,若说她无颜无色那是不该,虽比不得京城闺秀的多姿艳丽,她也生的温婉秀丽。 自幼饱读诗书的她通情达理,性格温婉。就算丈夫不喜,也该相敬如宾才是。 上辈子想不通的事情,重生一遭就这样明目了...... “夫人,小厨房送来了燕窝,您喝点后早些歇下吧。”绿兰将燕窝放在桌子上担忧道。 她家小姐出嫁时虽也泪流满面,但也是对新生活感到无限憧憬的。怎地与大爷圆了房后便如此憔悴,好似断肠般痛苦? “这燕窝还是大爷临走的时候吩咐小厨房备下的呢,您快趁热喝吧!” “倒了!”柳颜欢厌恶道,脑子里却浮现出裴鸢的脸。 前世自己刚嫁入将军府,裴鸢与裴茗又有七分相似,新婚之夜她哪里能分清谁是自己的丈夫? 思及此,柳颜欢心脏更是痛了。以往不解丈夫为何每每夤夜前来,绝不点灯,事后也从不留宿。原来他们兄弟二人竟是串通好,沆瀣一气地耍弄她! “夫人......”绿兰诧异地看着柳颜欢,她家小姐自小脾气就好,从不与人红脸,也不因自己的脾气平白糟蹋东西。 怎么今晚脾气这样反常? 难道是她与姑爷房中起了龌龊? 绿兰不敢多想,端着燕窝走了出去。心里却担心地睡不着,毕竟她们小姐才嫁入将军府,这就和这辈子的依仗闹翻了脸,这可如何是好? 独坐在房中的柳颜欢自没有那么无脑,她是将军府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嫡长孙媳妇,想要从将军府脱身自然不容易。 她的父亲是江南布政使,皇商出身富可敌国,再过些年岁便能入京上任太常寺卿。就因此,父亲才会让母亲带着她们先行入京安定,等他任期结束,考核圆满,一家人在京中团聚。 将军府的这门亲事是她高攀不假,但将军府看上他们家难道不也是图她身后的柳家家财万贯吗! 想通这点,柳颜欢有恃无恐。为上辈子唯唯诺诺,恐婆母不喜的自己感到不耻。 她才嫁入将军府,未犯七出之条。丈夫又是名满京城的才子,无正当理由根本不能请两族长老共议和离之事。 她要细细谋划,将这府中丑事全数抖落到人前,让将军府成为全京城的谈资! 上辈子她与裴鸢这个小叔子交流不多,每次见面对方都彬彬有礼、温柔敦厚,俨然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可一想到方才,她就作呕地恨不得撕了对方的脸皮,好叫他露出那虚伪的真面目,让所有人瞧瞧他什么德行! 就算最终无法全身而退,也要让前世害自己、毁自己的人一道入黄泉! 柳颜欢胸中满腔恨意,上辈子流的泪太多,竟哭不出来了。她将屋内窗户打开,入秋后夜里寒气冻人,只着一身寝衣的她立在窗前,久久不能平息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 这一夜不仅仅是她无法安息,裴鸢亦是如此。 书房内只点了一盏灯,衬得他英俊的面容有些阴郁。他枯坐在圈椅中愣神,手心、皮肤上还残存着那如凝脂般滑润的触感,一面叫他血气翻涌,又一面叫他作呕。 “二弟今夜辛苦了。”身着一身喜服的裴茗卧在书房内的小床上,他身上酒气不浅,双眸却异常明亮。 “不及大哥辛苦。”裴鸢嘲了一声。 裴茗今日娶亲,接待宾客忙前忙后确实辛苦地不行。他有什么可辛苦的?不过是在母亲支开新娘院子里的下人后,入房与之圆房。 裴鸢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耻,又为那无端嫁进将军府遭此一难的柳颜欢感到可怜。 “你能给她一个子嗣,她日后有子嗣傍身,在府里的日子只会好不会差。”裴茗知二弟因设计诓骗他那新妇的事情感到愧疚,可他自小出事后便不能人道,母亲怎么会允许她的嫡长子传出这样的丑闻,于是与他一道商议让裴鸢代他行房。 他自不反驳。娶亲本就是为了两家联合,节节攀高。这个妻子长得是圆是扁他都没兴趣,只要对方在内宅里安分守己,她的家族能给自己的前程带来裨益就行。 他也不理解他那二弟的愧疚之心出于何处,左右就是睡了个女人,何苦要和他以及母亲作对? 那女人有了子嗣后说不定还要感激他呢! 第2章 当他的药是仙丹吗?她吃了就能怀? “弟弟自不比大哥胸中抱负远大。”裴鸢与裴茗话不投机,他胸中情绪翻涌,渴望挣脱母亲和兄长支配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裴鸢起身,冷冷道:“明日还要早起给母亲请安,大哥早些安息。” 裴茗无视他话中的讥讽,道:“你是裴家子孙,要知道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撑起将军府的门楣。我知道你今晚情绪不好,但不要使小性子。” 裴鸢身子一顿,心里更加悲苦,应了一声好。 翌日一早,因新妇进门要向公婆敬茶行礼。裴夫人洛氏早早收拾妥当和丈夫来了正厅,准备给柳颜欢一个下马威,叫她知道这个内宅是她说了算。 可没想到,几个儿子女儿皆已经来请安,她那新媳妇左等右等不到! “太太别急,这刚成亲的小姑娘起不来是正常嘛!”洛氏身边的赵嬷嬷安抚道。 “她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 正说着,外面丫鬟通报秋茶院来人了,洛氏这才捺住脸上的火气。 “太太,夫人昨夜着凉,现在高烧不起,实在无法给您请安。请太太海涵。” 洛氏闻言瞪圆了双目,“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赵嬷嬷,你亲自带府医去瞧瞧。” 赵嬷嬷应声出了门,绿兰咬着唇站在一边。 洛氏脸上怒气不消,屋里的几个姐儿也不敢开口。以洛氏的想法,今日别说她柳颜欢烧了,只要没死,就该来给她这个婆婆敬茶! 好半晌,赵嬷嬷才回来。 “太太,确实烧的厉害。” 洛氏不悦地哼了一声,“一早上就在忙活敬茶的事,你们倒好,病了不知道早点来报!” 绿兰闻言浑身抖了抖,小姐昨夜先是惹了姑爷,现在又闹得婆母不喜,小姐以后在将军府的日子还怎么过呀! “回去叫你家主子好好养病,择日再来请安吧。”洛氏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分明是想给柳颜欢一个下马威的,结果对方根本不接招。 绿兰被洛氏的气势吓到,颤巍巍地退下。回去的路上越想越觉得小姐日后的生活没有盼头,委屈地想哭又不敢哭。 等回了秋茶院,一道陪嫁来的罗嬷嬷见她一副苦相骂道:“你家小姐还没事呢你就哭哭啼啼的,要真有事你还不得吊死!” 绿兰“哇”地一声哭着跑进了屋子里,哪想一进去就见自家小姐正坐在床上白昙紫菱两人说说笑笑地打络子呢! “怎么哭成了这样?”柳颜欢放下手中的络子问道。昨夜气火攻心,加上有意吹风,天没亮就烧得厉害。早上一贴药下去发了汗,她也通身舒服多了,有种郁气被排出的感觉。 毕竟自己所谋之事非一朝一夕而成,可不能事情未成就把自己自怨自艾死了,到时候还不是便宜了旁人! “夫人,昨夜就惹得大爷不快,今日又没去向太太请安惹得太太也不高兴,您以后可怎么办啊!” “怕什么,以后我们的好日子多着呢!去和她们玩儿去,给我拿本书来看。” 白昙和紫菱也打趣她杞人忧天。 “咱们小姐兜里有钱就不怕人为难,姑爷和太太不喜,大不了我们收拾东西回金陵去!咱们家老爷那么有钱,还养不活一个姑娘了啊!” 瞧瞧,一个丫鬟都懂的道理,上辈子的她却想不通。 “是啊,我爹还是养得起我这个姑娘的......”柳颜欢黯然神伤道。加上上辈子,她好久没有见过父亲了。 有瞬间,她心里头涌起一股冲动,想不管不顾地就带着东西回金陵去。 不管怎么样,她爹总不会不管她的。 可想到上辈子的仇恨,柳颜欢就恨得磨牙。她和将军府是有两条命在的血海深仇,不报此仇,她就算回了金陵也寝食难安。 “小姐,可不能这么想。您都嫁到将军府了,以后将军府才是你的家啊!”罗嬷嬷劝道。 “是啊,将军府才是我的家。”那她就亲自将这个家搅得四分五裂吧! 反正是她的东西,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与此同时,荣寿堂内檀香弥漫,裴鸢陪着裴老夫人说话。 “你大哥成亲后稳重多了。”裴老夫人说这话也不过是想催催这个孙子的婚事。 “大哥向来稳重。”裴鸢硬邦邦接话道。 老太太不悦地抿了抿唇,“你这段时间没来给我请安,可是你那个偏心鬼娘又拿我做筏子拿捏你做什么不乐意的事了?” 裴鸢神情不变,“祖母莫要多想,孙儿这段时间没来是孙儿的错。大哥成亲府中事情多,实在是忙得脚不沾地。” 老太太点了点头,“那是你大哥,帮衬着是应当的。你权当熟悉熟悉流程,以后取小娘子也不生疏了。” 老夫人着话本是打趣裴鸢,可裴鸢有些笑不出来。 思及昨夜之事,他确实“娶亲”了,只不过是娶了自己的嫂嫂。有夫妻之实,却无夫妻之名的那种。 裴鸢心中的郁气一下子浓郁起来。 “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你如今也十八了,你那个偏心娘眼里只有你大哥,你房中到现在也不安排人伺候着!”裴老夫人叹了一声。 “要不是我这身子不行,也不能早早就将府上中馈给了她,叫她现在行事越发张狂!” 张狂?何止! 已经用裴老夫人的命和她自己的命,逼着自己代替兄长行房了。 裴鸢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道:“祖母安心,母亲虽然脾气傲了些,府中还是打理地井井有条的。如今大嫂进门,也有人帮衬了。” 闻言老太太叹了口气,“你那个大嫂是个不中用的,昨儿个刚进门,今日就病了,连给你母亲请安都没去。就这样的身子,还能给你大哥孕育子嗣,传宗接代吗?” 病了? 难道是昨夜他下手没个轻重,弄伤了她? 一想到昨夜,裴鸢的喉咙就变得干燥起来。他喉结滚动了两下,昨晚的手心上绵软的触感似乎又涌现了出来。 “老太太就是瞎操心,少夫人不过是着凉发热,已经叫府医瞧过了,没大碍的。”老夫人身边的裴嬷嬷笑道。 “你懂什么!我本来是指望这新媳妇进门,杀一杀那厮的锐气的。哪知道又是个纸老虎!鸢哥儿,你可得挑一个气性大的媳妇儿,不能叫你娘拿捏住了!” “祖母,我不急的。” 裴鸢的话气得裴老夫人直瞪眼。 裴鸢又说了几句话逗老夫人开心,心思已经跑到了秋茶院那去了。 午间柳颜欢用着汤药,白昙笑嘻嘻地捧着一个大木匣子进来。 “早先还说这府上没人挂念咱们家夫人呢,这不,二爷差人送来了新婚贺礼!” 听闻裴鸢名号,柳颜欢手一抖将汤碗撂在了桌子上。 “夫人,快打开叫我们瞧瞧都是什么呀!”几个丫鬟好奇地不行,倒不是她们没见过世面,只是初入将军府什么都觉得好奇罢了。 “你们瞧吧。”柳颜欢淡漠道。 前世裴鸢也送来了“新婚贺礼”,无非就是胭脂水粉、珠钗首饰。之前觉得是这小叔子会做人,现在想想,怕不是给的嫖资! 呸! “咦?这二爷怎么还送了些人参来,这还有个安神荷包。”白昙新奇道。 “怕是听说夫人生病送来的,这人参瞧着分量不小,是个不便宜的。”紫菱颇懂些医理。 柳颜欢闻言淡淡抬眼,嗤笑一声。 裴鸢做出这样的下作事,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了? 谁叫他怜香惜玉了? 她那箱子里年份比这人参好的,多了去了! “这株给罗嬷嬷去补补身子吧。”柳颜欢开完口,满屋子静默,不懂自家小姐怎么这么不待见这个裴家二爷。 难道是因为恨乌及屋?和大爷置气也带着气上了二爷? “夫人,刚才前院来人说大爷今晚来呢!”罗嬷嬷风风火火地进来通报,好不欢喜。 柳颜欢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一双圆眼瞪大了。 裴鸢这只臭狗,前脚送药,后脚就要来夜宿! 狗屁的怜香惜玉,当他的药是仙丹吗?她吃了就好?好了就能怀?! 第3章 裴鸢伸手将她拦进怀中“我留在这陪你睡。” “夫人,这是好事呀!一定是大爷听说您生病了,过来瞧您!” 柳颜欢冷笑一声,前世的裴茗急着要子嗣,所以裴鸢几乎夜夜都来。 若逢她来葵水或是生病,便绝不踏足秋茶院,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这哪里是来关心她,是关心未来的子嗣吧! 裴鸢固然可恨,但裴茗才是真的恶毒。 她想不明白裴茗是有什么温香暖玉在怀,居然能做到将自己的妻子,拱手让给亲弟亵玩。 除非他不行! “大爷要来,要不要让小厨房也准备晚膳?” 罗嬷嬷知道昨夜小姐和大爷起了龌龊的事情,有点担心小姐放不下身段。 “不用了,他不会在这里吃的。” 裴夫人素有让儿女服侍用膳的习惯,裴鸢自在那用饭。 说罢,让人收拾了东西,自己进里屋去午睡了。 她得养足精神,晚间才能见见自己的“丈夫”。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怎么小姐这才新婚,就对自己的丈夫这样冷淡? 晚间裴鸢乘夜色而来,整个秋茶院的婆子们已经歇下了,只有值夜的罗嬷嬷半寐半醒着。 见裴鸢来忙不迭地起身为他开门,哪里有功夫看清来人的长相。 得知今夜裴鸢要来,屋内留了一盏灯。 灯光仅能视物,离了灯半丈远,就只能看个轮廓了。 裴鸢今夜没想来,但大哥那边传了消息,他不得不来一趟。 柳颜欢刚生了病,他自然没有那些旖旎的心思,只想看她一眼就走。 没想到进门看到,灯下坐着个披衣美人,美人已脱簪,长发披在肩上,身着月白裙子,手捧着一本书籍。 这一瞬间,裴鸢从未到过江南,却有种身处其中的恍惚。 裴鸢紧张地喉结滚动,轻手轻脚走到柳颜欢面前,却又恰到好处地让自己身处暗处。 “大爷为何站那么远,是见不得光吗?”柳颜欢淡淡问道,将手上的书合上。 裴鸢听此言心跳如鼓,内心深处有种被人道破隐晦的不堪,又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暗爽。 他勾了勾唇,自嘲一笑,可不就是见不得光? 母亲与兄长偷梁换柱瞒天过海,让他代替兄长与长嫂圆房,这种乱伦不堪的事情,怕是在京城的高门大户中,鲜有。 “听说你病了,我来瞧你一眼便走。” 柳颜欢抬眸定定地看着站在阴影中的男子,裴鸢生的高大俊朗,虽从武将,却有谦谦君子之气概,风度翩翩,惹得京城无数女子倾慕。 哪怕只有十八岁,俨然是副顶天立地的男子模样了。 柳颜欢不得不承认,她这个小叔子有个极好的皮囊。 虽然裴茗与他有七八分的相似,但裴茗还是文弱了些,不及他身上的阳刚气浓烈。 哪怕与她隔了一丈的距离,她也觉得对方气息逼人。 “大爷瞧过了,便走吧。”柳颜欢冷声道,胸腔里的心脏却狂跳不止。 原本以为自己能冷静自持地面对他,没想到还是高估了自己。 毕竟自己前世与他苟合,甚至还为他生儿育女。那段过往宛如烈火烹油,哪怕虚假,却历历在目。 她与裴鸢相处太少,除了行房外几乎没有交流。 而裴鸢那该死的熟悉的气息,一靠近他便勾起了她前世的记忆。 她前世与裴鸢,在那种事上,竟然十分契合! 得了她的冷待,裴鸢并没有甩手就走。他静静站在阴影里看着重新翻书的柳颜欢,温声道:“时辰不早了,夫人身子不好,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大爷才是,夤夜前来,明日一早又要起身。如此辛苦,可别累坏了自己。” 柳颜欢的话中带着讥讽之意,裴鸢以为她是责怪自己来晚了,让她苦等。 “以后......我早些来。夫人就不必苦等我了。” “......”柳颜欢吐血。 她不是这个意思! 好像她多迫不及待似的! 裴鸢不懂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柳颜欢抬眸怒瞪着自己。 但少女自带羞颜,哪怕是生气怒视,也带着一种欲嗔还休的意味。 叫人情难自禁,热血沸腾。 裴鸢垂下眸子,克制地站在光影之后,两手紧握。 哪怕他在人前营造出一种清朗的形象,但他骗不了自己。他心中被压抑的欲念就像丹炉里的烈火,燃烧着他的理智。 他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人,哪怕柳颜欢是他名义上的嫂嫂,但她与自己有夫妻之实,他那股占有欲便开始在脑子里兴风作浪。 他想要柳颜欢,想要她对自己俯首称臣,展颜欢笑,讨好卖乖...... 还好,柳颜欢看不见他藏在暗中的神色,不然一定会被他吓到。 对面的柳颜欢显然被他气到,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更深露中,大爷好走不送!” 听闻她带着怒气的口吻,裴鸢不气反笑。 多鲜活的一个女子呀,一抬手一回眸间,都带着勾动他起坏念头的诱惑力。 但他还是用理智生生压抑住了自己。 “夫人喜欢读什么书,明日我让人多送些来。夫人病中,也好解闷。” 柳颜欢抿唇,这厮能不能快点走了? 想早些打发了他,柳颜欢随口说了几个大家的名字。 “好,夫人歇吧。” 柳颜欢打了个哈欠,裴鸢还真是和记忆里一样,除了在帐中不像个人,穿上了衣服后的君子之道,像模像样的。 柳颜欢凝神不解,就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和裴茗联手,亵渎她一个小女子? 恨意退去,柳颜欢的大脑冷静思索了起来。 谁家后宅没点阴私,可以裴鸢的名声,在京城想娶谁不行? 犯得着冒着淫乱后宅的罪孽,扮成他大哥来她屋子? 她确实生的不错,却还没有到倾国倾城的地步。 裴鸢就算精虫上脑,那他大哥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将妻子拱手? 除非裴茗是真的不行! 而裴茗顾及名声,又想要子嗣! 猜想到这一点,柳颜欢倒吸一口气,失手打翻了桌上的烛台,火舌瞬间在桌布上喷灼出来。 柳颜欢惊慌失措地想要用旁边的茶水去浇灭,可那火势很高,她的手伸不过去! “罗嬷嬷!罗嬷嬷!” 柳颜欢失声叫到,闭合的房门立马被人从外面推开。去而复返的裴鸢一个跨步走了上来,丝毫不惧火苗,伸手穿进火中拿起茶壶将水倒在火上。 掀起的火苗瞬间被打灭了,屋内一片黑沉。门外的罗嬷嬷早睡得不知天南地北,屋中只有柳颜欢受惊后的娇喘。 裴鸢伸手将她拦进怀中,宽大的手掌隔着单薄的衣料覆在她娇弱的身躯上,成了她身上唯一的热源。 柳颜欢受了惊,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被裴鸢揽在怀中的她能清晰地听到对方胸膛里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她咽了咽口水,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留在这陪你睡。” 第4章 被裴鸢打横抱起塞到了床上 柳颜欢这才回过神来,猛然推开裴鸢。 身上的热源消失,屋门又没有关上,秋夜的冷风灌了进来,柳颜欢瑟缩了一下。 “我没事,大爷早点回去休息吧!” 裴鸢看不清柳颜欢的神情,但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想来状态也不好。 见她这样固执,裴鸢敛下眼睑,沉声道:“我走可以,找个丫鬟陪你一起。” “嬷嬷睡在外面呢。”柳颜欢咬了咬下唇,听到裴鸢嗤了一声。 她有点恍惚,前世的裴鸢似乎没有过这样不礼貌的行为。还没有缓过神来,她人已经被裴鸢打横抱起塞到了床上。 柳颜欢受惊之余,下意识地挣扎,两手却被裴鸢一只手摁在胸前。 “你睡吧,我还不想晚上吓死我的夫人。”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会动她。 柳颜欢瞪着黑暗中的人影,紧张的心渐渐松了下来。 翌日一早,天才擦亮,柳颜欢便起身梳洗。她看了看屋中,烧坏的桌布已经不见,其他的丫鬟们也没有提昨晚的事,显然裴鸢收拾好了一切走了。 她舒了口气。昨日因病没有去给长辈请安,今日身子渐好,这晨昏定省自然免不了。 “昨日让你们找的东西,可都拿出来了?” “都备好放这了。”白昙为柳颜欢梳起妇人髻,柳颜欢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怔神。 真是熟悉又陌生啊。 “走吧,去给长辈们请安。” 柳颜欢走在府中,十分熟悉这府里的一草一木。跟在身后的白昙与绿兰都有些吃惊,她们小姐初入将军府,居然不用府中婆子领路。 柳颜欢先去了荣寿堂给裴老夫人请安。 裴老夫人上了年纪,觉少。柳颜欢到的时候老夫人已经起身吃了两口早茶了。 “难为你惦念我这个老东西,还晓得来看看我。茗哥儿一门心思念书,甚少来我这里。”裴老夫人叹了口气。 “可有去给你母亲请安?” 柳颜欢笑着摇了摇头,“祖母在上,颜欢给祖母请安后再去给母亲请安。” 裴老夫人赞赏地点了点头,“你是个孝顺的。” “听大爷说,祖母自来身子不好,入睡困难。颜欢旁的本事没有,无法替祖母分担,倒是有一块能安神的石头,索性做了条抹额,望祖母不要嫌弃。” 白昙捧着托盘走上前去,裴老夫人微微抬眼,只见托盘上那抹额正中镶着一块鸡蛋大小的赤玉,两边各坠着八颗大小一致的东珠。 其珍贵奢华,让裴老夫人这个见过世面的人都为之一怔。 裴老夫人摁住心中吃惊,喜笑颜开道:“茗哥儿命好,娶了你这么个好媳妇。就是不知道我那个小二子能不能也这么命好了。快给我戴上,沾沾孙媳妇的喜气!” 裴嬷嬷笑着为老夫人换上抹额,心里也是欣赏柳颜欢的。 “你也不要站着了,坐下与我说话。”裴老夫人拍了拍身边,叫柳颜欢过来与她一道坐。“这艳春也许久没来向我请安了吧?叫玖歌走一趟,唤她来我屋子里伺候。” 柳颜欢面上带笑,心中冷嘲。 艳春是洛氏的闺名,前世自己先去给洛氏请了安,献上这抹额后,不仅没有得到对方倾心,反而惹得对方更加眼红自己的嫁妆。 这辈子,她将此物献给裴老夫人,换得裴老夫人给她撑腰,给裴夫人一个“杀威棒”。 裴老夫人一直身子不好,自裴老将军去后,便不再管府中琐事。 那洛氏以为自己在裴府只手撑天,拿捏住了裴老夫人,实际上是裴老夫人没有精力,也懒得和媳妇斗法,弄得家宅不宁,便由她去了。 前世洛氏与她在家宅中斗法,自己抵不住时,裴老夫人多次出手帮她,叫她感念在心。 “老夫人,二少爷来给您请安了。” “好好好,快叫他进来。”裴老夫人笑着对柳颜欢道,“是我家二小子来了。你与他还没见过吧?你待会儿可不要被他吓住。虽然比茗哥儿小了快两岁,但两个人像得很哩!” 柳颜欢面色不变,暗暗捏紧了帕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稳住。 “虽未见过,却已经收了小叔子的礼了。” 柳颜欢眼角余光见一高大身影撩起珠帘进来,对方今日着了一件绀色圆领袍,腰间配着蹀躞带,脚踏小羊皮军靴。他本就面如冠玉,这一身衬得他更加摄人心魂。 对方虽然还年轻,却因早就入朝为官,周身气质沉稳。唯有额间,因未用发油而落下的碎发,显露出他骨子里的一丝恣意。 那股难以捕捉的张扬恣意,叫柳颜欢的大脑有瞬间的失控。 她不免想到对方发带凌乱,墨发披肩的场面。强悍的臂膀扣住她的细腰,将她往自己怀里拽,两人身影交叠时,粗喘声,声声振聋发聩。彼此的发全数融在一起,分不清你的我的。 柳颜欢腰身一软,羞得迅速挪开眼,暗斥自己发了昏,竟能想到这种事。 “给祖母请安。” “快起快起。”裴老夫人笑意更浓,“这是你嫂嫂。” 裴鸢一双明眸落到柳颜欢的身上,她今日着了一身深绿暗竹纹的立领对襟,梳着简单的妇人髻,与昨晚所见的少女感完全不同。 但她周身气质压住了这沉重的颜色,显得人十分稳重。 昨夜的她好似仙子一般,叫他情不自已;今日的她叫他眼前一亮,胸中那股被压抑下去的欲念又开始抬头。 夜里,他可以是她的夫;而白日,他只能是她的小叔子。 裴鸢垂下眼,脑子里还是将孔夫子的仁义礼智信过了一遍。 “嫂嫂好。”裴鸢敛下眼睑,不敢再看她。 想到昨晚大哥的警告,他深吸了一口气,暗暗捏紧了拳头。 “小叔好。”柳颜欢咬了咬口中嫩肉,用痛感让自己冷静。 这带着隐忍的声音落在裴鸢的耳里,勾起他洞房那日的回忆。 女子又娇又媚,每一声喘息中,都带隐忍压抑的羞涩。 “都还未用饭吧?老婆子我这里清粥小菜,也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 “老夫人怕是忘了少夫人可是江南人,那边口味淡!”裴嬷嬷笑着为柳颜欢说话,一挥手,伺候的丫鬟们将饭食都送了上来。 裴老夫人今日高兴,就连走到桌前都牵着柳颜欢的手。 小餐桌上,裴鸢和柳颜欢一左一右伴着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说着清粥小菜,看着桌上的鲍鱼粥时,柳颜欢眼角忍不住抽了一下,再看那有她脸大的羊肉包子时,她觉得自己已经饱了。 “来来来,吃好了才有力气去想别的。”裴老夫人说着夹了一个羊肉包子给柳颜欢。 柳颜欢艰难地抿了抿唇,有点想吐。 她知道京城人口味重些,哪想北方的“清淡”是这样的。 裴鸢虽然不敢瞧柳颜欢,可眼角余光还是一直随她而动,她脸上的为难转瞬即逝,却还是让他捕捉到了。 “裴嬷嬷,今日可有备茶汤饭?”裴鸢开口问道。 “有的有的。”裴嬷嬷伺候了裴老夫人几十年,什么眼力劲没有?立马叫人端了一碗茶汤饭放到柳颜欢的面前。 “还是小二子心细,差点忘了南北有异!”裴夫人笑眯眯道,一双老眼在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和柳颜欢身上打转,好半晌,叹息道:“唉......要是你嫁的是小二子就好了。” 桌上另外两人身子齐齐一抖,不知所措间撞上对方的视线,又做贼心虚若无其事地转开。面上淡然,心中却惊涛骇浪,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第5章 裴鸢心中生惑,他是哪里惹到她了? “别看鸢哥儿是这一辈里,最先给将军府长脸的孩子,其实啊,他那个娘偏心的很!什么好的都紧着茗哥儿。他爹又整日忙着外事,想管孩子的时候,鸢哥儿都长这么大了,哪里还用得着他操心?” 柳颜欢默默地听着,心里是知道的。裴鸢是个夹在中间的儿子,娘不疼爹不问的。他年纪轻轻就考了武状元,在朝任金吾卫中郎将,也全是靠自己的能耐。 听闻他得了武状元时,他娘还责备他锋芒太露,不给兄长留情面。 儿子争气不高兴就算了,还责备孩子能耐高。偏心成这样的娘,也是少见了。 “唉,我也是愁地很呐!茗哥儿有他娘管着,可鸢哥儿屋里两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我瞧着你是个贴心的,鸢哥儿要是能找个像你这样的,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裴鸢闻言住筷,他紧张地觑了一眼柳颜欢,“祖母,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唉......”裴老夫人深叹一口气,知道自己说的这话有逾伦理。“权当做是我们祖孙间的抱怨吧!颜欢呐,这将军府将来是要你掌家的,你这个做大嫂的,可要帮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留意留意啊!” “孙媳知道了。” 柳颜欢面不改色,心里却懒得管。 前世她也给裴鸢物色过姑娘,却得了对方一句心有所属,就叫她下不来台。 今生她才懒得费这个精力。 “这正妻一时半会儿娶不到,有个丫鬟伺候也好啊!”裴老夫人白了他一眼。 “祖母,未有正妻便先有侍妾非君子之道。而且,孙儿我......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裴鸢也很是为自己不耻。 他现在的行径,哪里还配称得上君子? 一直垂眸不语的柳颜欢心里冷笑,你现在做出的事,便是君子所为了? 口中说着不要侍妾,又夜间亵弄兄嫂,真是个伪君子! 裴老夫人懒得理他,转而对柳颜欢道:“你身边若是有可心儿,便帮我留意着。我这一把老骨头,只想在入土前看到他成家。” 柳颜欢想到前世裴老夫人抱憾而终,死不瞑目。加之前世,裴老夫人与她之间虽没有多少情感,但也未为难过她,便点了点头。 见她颔首,裴鸢心脏一抽,暗讽自己真是贱得慌。 若是自己所做之事叫她知道,定恨死了他。怎么还会应承祖母,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好好好,说定了。你日后有相中的人,帮我留意着给小二子!” 说罢,欢欢喜喜地用起餐来。 洛氏到的时候,这一桌子人吃吃说说,饭都用了一半了。 自从她得了府中中馈后,鲜少来荣寿堂给裴老夫人请安。也不知道这老婆子今日发什么疯,竟叫自己来伺候! 带着不悦的心情进了荣寿堂,哪想,瞧见的竟是没来给自己请安的好儿媳,以及请安只在门口吱了个声就跑的二儿子。 洛氏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媳妇儿给母亲问安,母亲今日可安好?” 裴老夫人抿了抿唇,她一向不喜欢这个媳妇,觉得她眼皮子太浅,又好面子出风头。 “坐吧。”裴老夫人淡淡道,“颜欢昨日身子不好,没去给公婆敬茶,索性就免了吧,不必在乎那些虚礼。” 洛氏听了这话,顿时竖起了眉头。 这柳颜欢也是有个本事的,才一个早饭的功夫,就能让裴老夫人给她撑腰了? “是。”洛氏抬眼便瞧见了裴老夫人头上那鸡蛋大的赤玉,顿时眼红了起来。 赤玉出自南诏国一带,北方人又称为南红,有养气凝神,活血活气的功效。因其数量鲜少,且诞于悬崖峭壁之上,采之十分艰难,因此价格昂贵。 那么大一块赤玉,可以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方买五间铺子不止啊!更别说那抹额上还坠着十六颗东珠! 一颗东珠就能在京城买下一座两进两出的别院了! 洛氏哪里不知道那是柳颜欢献上的,她心里发酸地看了一眼这个媳妇,暗道她是个没眼色的。 自己掌管府中中馈的婆母不孝敬,来巴结这个老不死的! “好了,你们两个小的便自个儿忙自个儿的事去吧。我这个老东西这也无趣的很。”裴老夫人对柳颜欢和裴鸢道。 两人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明日便是颜欢的归宁大典,你的礼单可准备好了?” 洛氏疑惑地看了一眼裴老夫人,她已多年不曾管府中的事情,怎么,一块赤玉就收买了这个老太婆帮她出面说话了? “都准备好了,母亲尽管放心。” “艳春啊,这么多年我不管事,府中上下都是你打理。你藏有私心,我不管。但你总拿我做筏子,要挟鸢哥儿,就不应该了。” 洛氏身子一抖,眼中带着一丝慌乱,不过转瞬即逝。 这件事她做的隐秘,老夫人也不知道茗哥儿受伤不能行房的事情。裴鸢更不可能说,毕竟这次,她可是用自己和老夫人的命要挟的他。 “我方才叫颜欢给鸢哥儿物色媳妇,颜欢的归宁大典的礼单,你好好准备。做事前,先想想茗哥儿的脸面,也想想将军府的脸面。”裴老夫人见她不为所动,也懒得再说。 “媳妇知道了。”洛氏咬了咬后槽牙,心中暗暗舒了口气,老夫人果然不知道。 这个柳颜欢是个不安分的,入府之后竟然接老夫人来敲打她一个主母! 只待她有了子嗣,便不留她了! 与裴鸢一道出了荣寿堂,柳颜欢刻意放慢步子与他拉开距离。 裴鸢似有所觉,转身看着心不在焉,走得慢哼哼地柳颜欢。 对方虽然身姿仪态不变,却透露出一股子懒散气,像一只睡醒出来活动的猫似的。 裴鸢瞧着想笑,却不敢。 十六岁的少女天真烂漫,初为人妇,脸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少女气。 柳颜欢回眸与他撞上视线,裴鸢身子一凛,旋即板住脸作揖道:“弟还有事要忙,不能给嫂嫂作陪了。” 柳颜欢甚至懒得跟他做表面功夫,冷漠地转过脸。 裴鸢心中生惑,他是哪里惹到她了? 看着她别过去的侧脸,裴鸢心中暗暗发酸。为什么这么好的女子,偏生嫁给了他的大哥。 而他大哥又不能人道,让他代之行房。 柳颜欢,分明应该是他的...... 裴鸢深呼吸了几下,将那疯狂的念头压抑下去。他克制了许多年,轻车熟路。 “不能与大哥挣”这条规矩好像已经变成了无形的枷锁桎梏住他。 回了秋茶院,柳颜欢有些累得想寐会儿。眼见着罗嬷嬷带着人在院子里忙前忙后,脸上带着喜气。 “怎么了这是?” “方才大爷那边传话,今晚来呢!婆子我左右没事,将院子里好好收拾一下,大爷瞧了心中欢喜,说不定能常来!” 罗嬷嬷见柳颜欢立马拉下来的脸,叹气地谆谆教诲:“夫人不比没出阁的时候了,都说出嫁从夫,夫人要是不得大爷喜欢,怎么在将军府立足?眼下最要紧的是有个孩子傍身!” 柳颜欢冷哼了一声,有个孩子傍身? 那洛氏和裴茗都知道这孩子是裴鸢的种,怎么可能心疼这个孩子。到时候不仅成不了自己傍身的依仗,反而会成为自己复仇路上的束缚。 孩子......前世她那枉死的孩子! 第6章 裴鸢这是,对她动了心? 柳颜欢不耐烦听这些话,摆了摆手敷衍道:“嬷嬷高兴就行。” “夫人,您这是什么话呀!”罗嬷嬷一听急得直跺脚,“咱们后宅女人可不就是靠着丈夫的垂爱度日吗?您这样冷待大爷,膝下又没个孩子,以后的岁月多难捱啊!” 说道孩子,柳颜欢不免一滞。 她确实很想念前世的孩儿们,也不知道她死后,他们过得如何。 前世裴鸢为国捐躯,裴茗野心勃勃,想来也不会将心思放在他弟弟的孩子身上。 既已决定叫他们都付出代价,她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造出软肋。 “是是是,嬷嬷说的对!颜欢听进去了。您给我端碗燕窝粥来,我早间在祖母那吃了碗茶汤饭,现在嘴里苦苦的,没个滋味。” 罗嬷嬷见她这副样子,急得不行。 身后的白昙安抚道:“嬷嬷,咱们家夫人出阁前就是夫人老爷手中的宝贝,但嫁为人妇,也没有上赶着的道理呀!大爷再不喜,咱们夫人也是将军府的嫡长孙媳!” “就是就是!”绿兰点头附和,昨日还焦急的她,现在立马倒戈了阵营。 “昨日我们夫人病了,太太遣府医来,不过是为了看看我们夫人是不是真病。一点真心都没有!除了二爷,谁往我们这个院子里送过东西啊!做什么迎上受气!” 罗嬷嬷被说的无话反驳,这将军府里的人,确实薄情了些。 用完燕窝粥,柳颜欢打起精神带着见面礼,去了趟大房三房。 裴老将军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裴长念入了宫门,今为贵妃。大儿子随父出征落了残疾,被皇上封了定远伯荣养;二儿子便是裴茗之父,袭了将军府;三儿子读书入仕,现在工部任员外郎。 柳颜欢对裴家的家谱熟稔于心,不需要裴茗陪她,两房走完,客客气气,得了长辈不少红包和夸赞。 裴茗没有陪她来,一个人拿两份红包,还挺爽。 回了秋茶院时,她已然疲惫不堪。 “夫人,太太那边将明日的归宁礼单送来了。” “拿来我瞧瞧。”前世她这个婆婆的礼备地恨不得将“看不上她”这几个字写在礼单上,她为了将军府的体面,自己添了不少。 翻开礼单,前面的部分和前世一样,倒是后面添了不少体面的物件,还是今日新添上的,墨迹都带着味儿。 看来找裴老夫人做靠山的决定是对的。 “夫人,小厨房炖了些人参鸡汤,要不您给大爷送去?”罗嬷嬷再次苦口婆心道。 柳颜欢合上礼单,“叫小厨房盛一碗给我,剩下的你们喝了吧。” 见她油盐不进,罗嬷嬷叹息地歇了心思。 今日奔波了一天,柳颜欢早早洗漱歇了下去,昏定随便找了个由头去糊弄洛氏。管她气不气,反正自己面子做到就行了。 裴鸢下了夜值回来时,裴茗正准备睡。告知他今夜宿在秋茶院时,裴鸢心脏狂跳不止,又十分不耻。 简单洗漱后,他换了兄长的衣裳脚步匆匆到秋茶院。 今夜知道他来,柳颜欢的屋子里给他留了一盏小灯。他推门入屋,折磨了他一日心绪的女子正卧在拔步床上。 裴鸢轻手轻脚地掀开床幔,见她睡得正酣。卸了妆的她,脸上带着些青涩气。脸颊两边的软肉平添了几分可爱,叫他看地心都软成了一滩。 裴鸢不再掩饰脸上的笑意,定定地站在床边看着她好一会儿。 过了会儿,才恍然觉得自己此时应该非礼勿视。 床上的柳颜欢睡得不沉,心中有事便一向浅眠。裴鸢来的时候她便察觉到了,可他迟迟没有动作,又是什么意思? 他来,不就是为了子嗣吗? 柳颜欢虽闭着眼睛,可裴鸢的视线实在犹如实质,叫她浑身不舒坦。于是蹙了蹙眉头,假装幽幽转醒。 “大爷?”她坐了起来,那裴鸢居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见此,柳颜欢忍不住挑起了细眉。 “我来看你一眼便走。” 信了你的鬼话,都不知道在床边看了多久了! 柳颜欢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细白的脖颈在微光下若隐若现。 她总觉得裴鸢这个人很矛盾,一面和她苟且,一面说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屁话,心中不耻又疑心。 于是起了试探之意。 “夜已深了,爷不如在我这里歇了吧。”柳颜欢睁着一双明眸看着暗处的裴鸢,声音细软,带着一丝羞意别过脑袋,“只是明日我要回门,爷今夜......收敛点吧。” 裴鸢闻言浑身僵硬,所有的血气皆往下涌去。 美人相邀,哪有拒绝的道理? 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向床边而来。 见他动作,柳颜欢冷笑,心里已经想好了等会儿拒绝他的由头。 哪想那人炙热的手掌摁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平,然后将被子拉到她下巴下,将被子掖地实实在在。 “你昨日才着了凉,别冻着了。我就是来看看你,你睡了我便走。” 柳颜欢怔怔地对上对方的眸子,碍于黑暗,她看不清对方眸子里的情绪。 只是她的一颗心砰砰直跳。 柳颜欢深深吐了口气,开口问道:“爷,我今日去给祖母请安,祖母让我帮二弟留意亲事。你可知道二弟有没有心仪的女子?” 裴鸢沉默,他不如兄长那般雄心壮志。 唯一争了一次后得了个武状元,还被洛氏劈头盖脸一顿骂。 自那之后,他便小心翼翼的,不再做出头鸟,只希望以此能讨好洛氏。 可是洛氏的眼中,始终只有大哥一个人,根本看不到他。 至于成家的女子,若是没有与她欢好过,他自然会听从洛氏的安排。 可现如今,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被撕裂开来。理智叫他愧疚,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癫狂又让他有了一丝报复洛氏的欢愉。 还有那被人不耻的觊觎之心,他对柳颜欢的情绪很是复杂。想占有她,叫她整个人身心都属于自己;可又怕那样真实的自己会吓到她——亦会吓到他自己。 经年压抑天性,他早就觉得自己矛盾地面目全非。他已经因为洛氏对不起柳颜欢,不能再耽误了旁的姑娘。 柳颜欢被下的手攥地紧紧的,屏住呼吸等着裴鸢的回复。 “二弟的事情你不必管,祖母问起的时候,你就说你物色了,皆被二弟拒绝了。” 裴鸢的话“咣当”一声砸在柳颜欢的脑子上,她闭了闭眼,好半晌回了个“好”字。 裴鸢这是,对她动了心? 第7章 替兄 这是她最不愿见到的场面。 若裴鸢只是简单地利用她为裴家留子嗣,那她也会毫不客气地利用他对付裴家。 可回想前世,抛去裴鸢诓骗她不谈,逢年过节,他总是给她送些新奇玩意儿。有了孩子之后,他也经常和孩子们玩。 那些小子女儿嘴里说道二叔的次数,可比裴茗那个便宜爹多。 裴鸢待了好一会儿才走,柳颜欢翻着身,再难入睡。 “裴鸢......你让我陷入两难之境,哪怕捧着真心到我面前谢罪,也是你活该。” 可若是一个人真心相待,这要她如何下杀手? 辗转半宿,天不亮柳颜欢又爬起来梳妆。看着镜子里带着黑眼圈的自己,柳颜欢暗骂一声晦气。 裴鸢这个晦气的东西! “大爷也真是的,知道今日夫人要回门还让您睡不好。这妆怎么都遮不住这眼睛呀!”绿兰心直口快道。 屋内的白昙紫菱笑作一团,“好妹妹,你快别说了,哪有你编排大爷和夫人的份啊!” 虽然知道实情不如她们所言,但柳颜欢还是羞红了双耳。 “快住嘴,好好给我梳妆!” 正闹着,罗嬷嬷忧心忡忡地走了进来。 “夫人,大爷那边来人传话说,大爷今早病了,起不来身,怕是不能陪夫人回门了。唉,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柳颜欢冷了脸,挺直了腰板。 “给我梳妆,妆好后,我亲自去书房瞧大爷去!” 裴茗病了这件事上辈子没有发生,裴茗便是再懒得理会她这个妻子,面子上也做的滴水不漏。 因此柳颜欢到书房瞧见的,也是高烧不退,人已经烧迷糊的裴茗。 洛氏正在书房外呵斥一众伺候的奴仆,一张脸气得通红,可见她多宝贝自己这个儿子。 “母亲。” 洛氏见了盛装的柳颜欢,敛了自己的脾气。今日柳颜欢的回门宴,她不宜跟她闹翻脸。 但等今日结束,她就要问问她,是怎么照顾的相公! “大爷如何了?”柳颜欢对跪着的书童问道。 那书童已经被洛氏罚了打,颤巍巍回:“方才已经服了一贴药,睡下了。” 柳颜欢颔首,“来人,将大爷叫起来!” “你敢!”洛氏喝道,怒瞪着柳颜欢,“你身为妻子将丈夫照顾成这样,我还没拿你是问!你还敢来这里扰茗哥儿休息!” “母亲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日子,大爷只要没死,架也要架去我柳家!”柳颜欢丝毫不惧洛氏,厉声道。 “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洛氏被柳颜欢的气势吓住,对方丝毫不像个刚嫁人的新妇,气势上反而比她这个当家多年的主母还凌厉。 “全都滚出去!”洛氏对着一院子的奴仆喝道,那群奴仆立马做鸟兽散。主子们斗法,他们知道太多就是嫌命长。 “柳氏,我本以为你是个乖巧懂事的,谁教你新婚不久就敢顶撞婆母的!”洛氏气得浑身发抖,她身后的赵嬷嬷扶着她,一道怒视着柳颜欢。 柳颜欢身边只有一个紫菱,但两人丝毫不惧洛氏之威。 柳颜欢理了理袖口,微微俯身,“柳氏脾性不佳,一来照顾大爷不利,二来惹得婆母不喜,今日自请下堂。” 说完转身要走。 洛氏直接被她这番话气晕了脑袋,“你敢威胁我!” 柳颜欢冷笑,她嫁入将军府,洛氏前后忙活了不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落下就让她走? “母亲担忧大爷媳妇理解,但今日我柳家族人皆在,大爷若是不陪我回去,你叫我柳氏族人脸面往哪放!” 洛氏自然知道柳氏得罪不起。 将军府裴氏起家于裴老太爷,现在也不过三代子孙。而徽州柳氏那是当真的百年世家,徽商出身,而后成为皇商,再到被皇上赐官,早就百年不止。 其子孙行商遍布整个北庆、东辽、南召、西戎四国。那百年积累下的财富,富可敌国啊! 京城贵族嘴上说着瞧不上商户出身的柳家,可洛氏知道自己抢这门亲事有多艰难。 若是今日让柳家没了脸面,日后将军府想从柳家得好处,怕是难了。 “少夫人,不是夫人存心阻拦,而是大爷实在是没法陪您回门啊!”赵嬷嬷解围道,“您进来瞧瞧,大爷都烧的神志不清了。若是再出门受了风,加重了病症,该如何是好?” 柳颜欢被领进了书房,屋内甚至燃了炭火给裴茗生汗。 冷眼瞧着一脸惨白,毫无神志可言的裴茗,柳颜欢丝毫不为所动。 “母亲不知,今日我回门宴,虽然父亲在任上不能来京,但我族中的叔叔伯伯们一早就来了京城。”柳颜欢不动声色地给洛氏施压道。 洛氏怒不可遏,但也知道将军府决不能丢这个人,尤其是茗哥儿决不能丢这个人。 “赵嬷嬷,鸢哥儿今日可当值?”洛氏咬牙道。 “二少爷昨夜值夜,今日轮休,现下应该已经起了。” “去将他叫来!” 看着亲自去的赵嬷嬷,柳颜欢心下冷笑,她算是知道让裴鸢代裴茗的主意是谁出的了。 洛氏,当真是个为大儿子谋划的好母亲啊! “母亲叫小叔来又有何用?难不成小叔来了,大爷就好了?”柳颜欢嘲道。 洛氏眸中怒火难抑,“我是为了保全你的脸面才出此下策,你给我见好就收!” 不仅是柳颜欢,就连她身后的紫菱都要翻白眼了。 这哪里是保全柳颜欢的脸面,那是为了保全将军府和裴茗的脸面吧! 让弟弟代替兄长回门,这样礼崩乐坏,荒唐至极的事情竟然会出现在京城将门之内! 裴鸢来的很快,身上还穿着晨练的胡服。进了书房瞧见屋内的人后一凛,行礼道:“母亲,嫂嫂。” “方才过来可有人瞧见?”洛氏十分担忧。 “太太放心,我带二少爷走得无人的小路。” 洛氏松了口气,“去换身衣裳。你大哥今日病的不是时候,你嫂嫂的回门宴不能缺了席。你代你大哥去,千万不能漏了馅。” 裴鸢蹙紧了眉头,甚至不敢看柳颜欢。 他头一次在洛氏面前难掩自己的情绪,隐怒道:“母亲,您在说什么昏话?!” 第8章 回门 洛氏偏心裴茗这件事裴鸢无法改变,他自幼便知道大哥才是母亲的心头肉,他只期盼母亲偶尔能想起他这个儿子。 而后裴茗出事,洛氏的偏心更加明显,甚至都忘记了她还有这个儿子吧! 可洛氏现在让他做的都是什么事? 大哥不能人道,为了子嗣逼迫他与兄嫂苟合。现在又为了大哥的面子,让他和兄嫂一道出现在人前? “母亲要置儿子于何地?置兄嫂为何地?” 没叫旁人发现还好,若是叫人发现了,柳颜欢丢失名声事小,没了性命怎么办! 他的母亲,什么时候如此又蠢又毒了? “我自然知道此行凶险,但将军府的名声不能丢!你大哥的名声也不能丢!”洛氏安抚道,“你且放心,你嫂嫂家只有她母亲见过茗哥儿。她那些叔叔伯伯今日之后就会离京,哪里还能记得你?你与你大哥一道生活了这么多年,有时候下人都能认错你们,仿他半日而已,不会叫人发现的。” 见裴鸢不为所动,洛氏咬牙恨道:“你非要让你大哥丢人你才甘心吗!” 别说裴鸢心里怎么想的,看戏的柳颜欢和紫菱都有些瞧不下去了。为了大儿子的脸面,让二儿子做这等丑事,还理直气壮。 洛氏偏心地太过! “你嫂嫂风光大嫁入的将军府,你能让她独自回门,让她刚新婚就落个不得夫君喜欢的名声吗?” 听到此言,裴鸢有一丝动容。他这才朝柳颜欢望去,今日的她着了一身丁香色锦服衬得她肤色白皙,盈盈细腰好似一掌便能握住。脸上妆容典雅,发间钗环锦簇,显得端庄高贵。 原以为新婚那日的她就美得不可方物,没想到每次见面,对方总是一次次叫他眼前一亮,叫他魂牵梦萦。 “嫂嫂何意?”裴鸢喉结滚动,心脏泛酸。这样好的女子怎么偏偏嫁到他们家? “媳妇听母亲的。”柳颜欢垂下眸子,黑羽般的睫毛敛住眼中情绪。 洛氏蹙眉,总觉得有丝怪异。这柳氏上一刻还跟她叫板,怎么现在如此恭顺?好像坏人全叫她做了! 但现在重要的保住茗哥儿的名声! “你嫂嫂都同意了,你还有什么不愿的?” 裴鸢深深吐了口气,“儿子知道了。” 赵嬷嬷伺候着裴鸢进了侧卧换衣裳,柳颜欢与洛氏坐在一个屋子里不甚自在,福了福身子,道:“媳妇出去等着。” 洛氏也不耐烦与她在一处,但还是警告道:“今日之事,你给我烂进肚子里去!要是让人知晓,你的性命可就难保了!” 柳颜欢抬手掩唇轻笑,那笑意叫洛氏心里发毛。 “母亲,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呀~” 知道她今日要回门,府上一早就备好了宽敞的马车在门口等着。 绿兰和白昙守在去大门的必经路上,见柳颜欢出来忙迎了上去。 绿兰焦急地不行,带着哭腔道:“夫人,可是大爷吃了昨日我们送的人参鸡汤病了?我真的按夫人吩咐只放了一小勺的巴豆粉!呜呜~” 紫菱忙捂住她的嘴,暗斥:“这种事情你怎么大庭广众下说,不怕给夫人惹麻烦吗!” 绿兰惶恐的环顾四周,还好无人在。 “大爷那是夜间风寒发了烧,关你何时?”紫菱继续教育道,“昨日那鸡汤送去了大厨房,几经他人之手,有没有到大爷的书房都不知道,这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柳颜欢知道自己拦不住罗嬷嬷献殷勤的心,于是也不拦着,本想着让裴茗当众出点丑,没想到洛氏真是没让她失望啊,将这等把柄送到她手上来。 “大爷现在已经无事了,等会儿会和我们一道回府。”柳颜欢看了一眼紫菱,紫菱心照不宣闭口不谈。 裴府的马车准备的宽敞舒适,内里还摆了小茶几,几上一壶温茶与点心数块。 柳颜欢拿着本书消遣,没一会儿马车厢门推开,她抬眼望去,进来的男子眉眼可入画。 今日的他着了裴茗的衣衫,银灰色竹节暗纹圆领袍,腰间革带嵌玉,脚踏织锦缎青白皂靴。整个人在生的好看的基础上,又有了一种光风霁月之感。 “嫂嫂。”裴鸢轻声唤了她一声,口吻间的尴尬与羞耻叫他无地自容。 柳颜欢抿了抿唇,捏着书籍的手紧了紧。 他今日用了发油,那些碎发都梳了上去,玉簪挽发,如此打扮令他沉稳许多,原本与裴茗就有七八分相似,如今更是有九分了。 “你该唤我夫人。”柳颜欢将视线重新落在书页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裴鸢闻她言,心脏差点跃出来。但一想,她只是听从母亲安排,与他演戏,如此周密不过是保全他兄长名声。他这颗带有别样情绪的心就显得格外不耻。 “是,夫人。” 裴鸢坐在她对面,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小茶几,彼此都没有交谈的意思,气氛诡谲。 柳颜欢挣扎了片刻,阖上书,道:“我与大爷说说我家中长辈吧。” 裴鸢闻言眸子亮了亮,点头。 “好。” “柳氏在京城族人不多,但有一支在京驻扎,便是大爷之前见过的柳佳云表兄......”柳颜欢细细将族中人的身份与喜好说给裴鸢听。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好似琴弦轻拨,余音绕耳。 裴鸢听得认真,忽地,马车震动,两人齐齐往中间的小茶几晃去。柳颜欢紧张之下,五指攀住小几的桌面,没成想裴鸢比她更快一步,她直直抓到了裴鸢的手。 那大手烫的她立马松手,撤回之时,那大手竟寻着过来,扣住了她的手腕。 “失礼了,嫂......夫人。”裴鸢抿紧了唇,等马车不再晃动才放下手。 “大爷,夫人,方才路上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落了物事,可有受伤?”马车外车夫小心翼翼地问道。 “无碍,继续走吧。” 得了回应,马车继续往前。 裴鸢望向柳颜欢,对方侧过首,单手托腮望着外面。 车厢有窗户,上面罩了层纱,可以朦胧看见外面的画面。 美人托腮,凝望外景。睫毛颤巍巍而动,双颊带着些红晕,叫裴鸢收紧了放在膝上的手。 女子肌肤触感滑腻柔软,比织锦更甚。 外头街景无趣,柳颜欢两颊绯红,方才被裴鸢握住的手腕,肌肤像是被灼了一般,现在都有残热留存。 双方不再言语,好在没一会儿便到了柳府门口。 柳夫人苏氏早早携了柳颜欢的那些姊妹们等着,碍于都是女眷,没有出门去接。 裴鸢下车,用袖子罩在手背上,抬手去给柳颜欢当扶手。 柳颜欢看了一眼他的动作,没有言语。 等站定后,倾身在他耳边道:“你今日是我夫君,如此生分,是想叫我在一众姊妹前出丑吗?” 第9章 夫君 美人倾身,香风袭人,裴鸢被惊到。 未想到她竟然如此胆大,心脏陡然剧烈跳动,两耳红透地向樱桃似的。只见柳颜欢抬手,“牵着我的手。” 裴鸢喉结滚动,那纤纤细手精致地好似个玉雕的物件似的,叫裴鸢想捏在手中把玩一番。 “是,夫人。” 宽大的手掌握住那细嫩的手,好似在握豆腐一样小心翼翼,生怕她被自己捏碎了。 柳颜欢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笑,与裴鸢一道走进柳府宅院。 “大姐姐回来啦!大姐姐回来啦!”院内一众女眷声若银铃,嬉笑地只听其声,不见其人。 一早便在正院等候的苏氏迎了上去,乍见母亲,柳颜欢潸然落泪。 前世母亲知晓她过得不好,日日忧心忡忡,精神也不如往昔。她嫁入将军府后没多久,母亲便因病去世。 “我的好闺女,怎么哭了呀!”苏氏心疼地摸着柳颜欢的脸,“可是姑爷欺负你了?若是他敢欺负你,你告诉母亲,母亲叫你爹给你出头!”说着瞪了一眼柳颜欢身边的裴鸢。 裴鸢局促不已,不知道接什么话,一时紧张下给苏氏行了个大礼。 “请母亲责罚!” 他这一礼让院子里众人都愣住了,方才还哭得不能自己的柳颜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拿帕子揩去脸上的泪水。 “母亲就是说句狠话,叫你长点心,不是真的怪你。”柳颜欢伸出一只玉手捏着裴鸢的衣角将他“提”起来。 裴鸢乖顺地被她“提”起,站在她身边。 苏氏见了这一幕也是眉开眼笑,看来这个姑爷是疼女儿的,以后就不怕她在将军府的日子不好过了。 “快快,咱们屋里头说话去。你的姊妹们都等着你,和你说话呢!” “好。” 柳颜欢与苏氏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后院走去,裴鸢慢慢跟在身后,脸上没有半点不耐。 “你成亲之前,我相看这姑爷的时候,总觉得他目中野心勃勃,唯恐他成亲后冷落了你。现在娘放心了。果然人成了家之后是会变的,以前还是个冷木头,现在到成了个呆木头!” 柳颜欢嘴角噙着笑,撇过脸去看板着一张脸的裴鸢。对方不做任何表情的时候和裴茗最像了,因为裴茗总是端着。 进了内院屋子,里头姑娘们都等不及了,隔着屏风唤柳颜欢进内屋去说话。 “一群姑娘家,像什么话!去去去,总得让你们大姐和姐夫敬完茶再闹!”苏氏笑骂着她们。 旋即婆子们端上两盏茶,为两位新人铺上膝垫。 裴鸢心情忐忑地捧着茶与柳颜欢一道跪下敬茶,这一瞬间他多想真的成为兄长,能够携柳颜欢的手和她名正言顺地站在一起。 他终究只是活在兄长影子下的二弟,不论是父母,还是所在意之人,他们都不属于自己。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快起来吧!”苏氏笑着给两个新人塞了红包,让他们自在说话。 没一会儿,外面的下人便传话,已经有客人到了。苏氏便忙着出去招待亲眷去了。 柳家现在京城住的宅子是柳颜欢一个堂兄的宅子,四进四出,柳家亲眷众多,现在暂住还是有些不够宽敞。苏氏已经在物色宅子,只等来年柳老爷任期满进京便搬。 “大姐姐,大姐夫瞧着好生俊俏。我听闻他有个弟弟与他有七八分的相似,改日您行行好邀我们去将军府耍,让我们也过过眼瘾呗?” “这还只是秋日,你怎么就发了春呢?” 藏在屏风后未出阁的姑娘们互相玩笑道,但这话落在柳颜欢和裴鸢两人耳里,就别有意味了。 “我那小叔确实与夫君生的十分相像,有时候见着小叔差点叫出夫君,见到夫君差点唤小叔呢!”柳颜欢意有所指,与姐妹们笑着说话间,抬眸去瞧裴鸢神色。 只是裴鸢眼神沉沉,静的眼中好似有千尺深潭似的,叫柳颜欢心脏一抖。 他这是什么眼神?好似要将自己吃了一般。 柳颜欢别过脸去,“昨夜夫君有些受凉,今早还在服药,我怕他身子不爽,先带他去歇会儿。” 柳颜欢的理由正当,哪怕是几个姊妹们都想念着她,也还是放人,叫她快去快回。 柳颜欢带着裴鸢往她的闺房走去,虽然是暂居在表兄家中,可她的房间还是给她留了下来的。 柳颜欢只让紫菱跟着,入了屋内,紫菱便守在门外。 “此处是我出阁前住的屋子,还算清净,夫君在此休息。等传饭的时候,我叫人来唤夫君。” 裴鸢俯视着这个只到他胸口高的小女子,眸中情绪翻涌。 今日她一声声地唤他“夫君”,可夜间,哪怕是以兄长的身份与她在一起,她也只唤“大爷”。 柳颜欢说完福了福身子要走,可裴鸢堵在门口,好似一座石头似的不肯挪步。 柳颜欢抬起眸子,疑惑地看着他。 裴鸢抿唇,“夫人,我与二弟,果真十分相似吗?” 柳颜欢一滞,方才席间的话,是她用来激裴鸢的,目的就是叫他良心不安。可对方问上自己的时候,她的一颗心怎么会那么堵? 柳颜欢忍不住自嘲自己妇人之仁,对上裴鸢的视线,冷声道:“不像,你与他,我分得十分清楚。” 也是重生之后她才分清楚的,裴鸢与裴茗之间有太多的不同之处了。从穿衣风格到走路仪态,他们之间除了一张相似的脸以外,没有别的相像的地方。 可怜自己竟被这两人骗了数年! 一想到自己曾今的真心被人如此践踏,她便无法对裴鸢柔下心肠来。哪怕裴鸢心悦她,无意伤她,可他并不无辜! “方才席间的话只是和姐妹们打趣,夫君何必介怀?夫君好生歇息才是。” 裴鸢怔神,侧身让她出了门。 心中无数酸楚中又有一丝难以察觉到的甜。 至少知道了她的心中是没有兄长的,但,也没有他。 裴鸢发出一声嗤笑,心中没有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来日方长。 他自出生到现在,从没有与他的大哥争过什么,可这次,他想争一争。 哪怕后果叫他万劫不复。 “夫人。”见柳颜欢出来,紫菱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夫人为什么要配合太太......将自己置身于凶险之中?” 女子清誉对她们来说多重要,哪怕只是为了保全将军府的权宜之计,那大爷清醒过来,知道小姐今日与二爷回的门,这心里能不生芥蒂?还能待她们小姐如初吗? 柳颜欢垂眸望向自己的手,这双手,前世做主母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料理过腌臜事。 裴鸢现在对自己有一丝没头没脑的情意,那是他对自己的愧疚和他良心的不安。 她要让裴鸢当自己的刀,将将军府切得七零八落的刀。 “我不置身险境,怎么才能拉将军府下水呢?” 第10章 欢妹?一个堂兄叫这么亲热的吗? 紫菱看着柳颜欢,一瞬间的怔忪中她感到了一丝惧意。 她们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姐,怎么忽然变了?好似与将军府有天大的仇恨似的。 紫菱颔首垂首,语气坚定道:“紫菱誓死为小姐效忠,只是小姐涉险之前一定要多为自己想想,为咱们太太想想。” 紫菱提及苏氏,柳颜欢原本硬下的心肠也开始动容。 她的亲人从来都是她的软肋。 见柳颜欢原本坚毅的眼神中露出一丝的松动,紫菱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她们小姐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不然她真不知道拿什么劝她。 方才她那副模样,好似要和将军府同归于尽般可怕。 “我心里有数的。”柳颜欢与她一道走回主屋,忽然道:“你去看看红绸的病养得怎么样了。” 红绸也是她的大丫鬟之一,只是她出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她母亲怕不吉利,想着等她病好了再去将军府。 上辈子,红绸因为这件事留在柳家,被她堂兄看上,向她讨了去做侧室。她那时候满心满意都是裴茗冷落自己的难堪,也没有问过红绸心里是怎么想的,自作主应了她堂兄。 最终害得红绸被正妻磋磨而死...... 这个世道中,女子本就不易,她竟然会觉得堂兄也算良人,亲手将红绸推进火坑中。 还好,重来一世,一切都来得及挽回。 回主屋,那帮未出嫁的姊妹缠着柳颜欢说了好一会儿话。看着她们鲜活的、还未被夫家磋磨的脸,柳颜欢是悲喜交加。 若是可以,她定尽全力,让她们以后过得好些。 “各位小姐、夫人,太太传饭了。”苏氏身边的大丫鬟来请人道。 “走吧,说了好一会儿话,等会儿可得多饮两杯解解渴!” “堂兄家的青梅醉确实好喝,可惜每年酿的忒少!” 几个姑娘说说笑笑去坐了席。 今日回门宴只有柳家这边的亲眷,男子在外院摆席,女子在内院坐席。 外院的亲眷都没有见过裴茗,柳颜欢不担心裴鸢会露馅,就算露馅了,她也不慌。 左右这个谎是将军府撒的,他们咬死了今日来的是裴茗,谁又能证明不是呢? 饭毕,苏氏将柳颜欢接到自己屋子里去说私房话,留下那群小妮子们自娱自乐。 “如今你嫁了出去,府里就剩几个小的了。”苏氏不免有点感慨。 苏氏这一生养育了四个女儿,无一嫡子。底下倒是有两个庶出的小子,但都在金陵跟在柳父身边。 她一个人在京上,时而会觉得膝下寂寥。 “你和姑爷两个人刚新婚,现在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你可得抓紧要个孩子。”苏氏捏着柳颜欢的手担忧道,“我可真怕你随了我......” 柳颜欢自然知道母亲的意思,女子在高门大院里没有个长子甚难立足。 可是,她这辈子没想过要在将军府呆一辈子呀。 况且,她前世膝下儿女环绕。体会过一把为人父母的辛酸之后,她反而不那么着急想要孩子了。 孩子可以有,但必须在一切尘埃落定,等她能够释怀前世的仇恨后,能给孩子们一个稳定的成长环境后。 更重要的是,得给孩子选个好爹。当然前提是,自己能从将军府全身而退。 “母亲,还有三个妹妹等着您给她们参谋婚事呢,怎么我都嫁人了,还一颗心向着我,也不怕几个妹妹吃醋?”柳颜欢笑着安抚苏氏。 “将军府不敢拿我怎么样的。自从裴老太爷过世之后,只有裴将军靠年轻时的战功苦撑门楣。眼下没有战事,裴家又不得圣心。裴夫人看上我,也不过是因为我们家富可敌国。她想让裴茗走仕途,用我们家的钱为裴茗疏通关系,就不敢拿捏我。” 苏氏闻言怔怔地看着女儿,她头一次听女儿说这样的话,一时间百感交集,所有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母亲为我寻这门亲事的苦心,女儿都看在眼里。您就放一百个心,钱捏在我的手里,我还怕日子不好过吗?” 苏氏用帕子揩了揩眼角的泪花,笑道:“你能看透这一点,为娘就放心了。” 母女两又说了会儿话,外头丫鬟传话道:“太太,大小姐,堂少爷和姑爷来了。” 柳颜欢转头望去,只见一身翠绿色的柳佳云逆光而来,他身后的裴鸢比他高出一个头,遮去了大半阳光。 他们柳家生出来的孩子不是美人胚子就是俊俏郎君,虽然江南男子的身量普遍不高,但胜在清瘦醒目,细皮嫩肉得好像块豆腐似的。周身又有股江南水乡之子的温柔儒雅。 而裴鸢虽是北方人,又是将门出生,出奇的一身儒雅。他身材高挑,与柳佳云站在一处,没有半点粗犷之气。 “见过婶婶。欢妹,几日不见,怎么瞧着不一样了?”柳佳云一家常住京城,一口地道的京话叫人容易忘记他是个江南人。 站在他身后的裴鸢转首看向柳佳云,不悦地拧了一下眉,旋即展开。 欢妹?一个堂兄叫这么亲热的吗? “已经是人妻,自然稳重多了。”苏氏笑道。“快坐,快坐!” 丫鬟们很是有眼力劲地搬来一张椅子,放在柳颜欢身边,让裴鸢靠着柳颜欢坐下。 柳颜欢不着痕迹地敛了敛自己的衣袖。 裴鸢看在眼里,心里苦笑。 柳颜欢中午吃了几盏酒,现在酒劲还没有发散掉,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像个半熟的苹果,十分可人。 裴鸢正想垂首咬上一口,但是他不敢。 “自然、自然。”柳佳云陪着说了会儿寒暄话,然后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是这样的,欢妹,我有个不情之请。” 柳颜欢抬眸笑看着他,一言不发地等着他的下文。 不知为何,柳佳云原本准备好的腹稿都堵在了喉咙口,说不出来了。 柳颜欢的目光不带任何的情愫,但柳佳云有种自己被对方看透的错觉,叫他顿感羞愧。 自己居然想向妹妹讨要她房里的人,这着实不太像话。 “堂兄,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我们可是一家人呀!” 柳颜欢的话让柳佳云更加羞愧了,哪怕是自己的亲妹妹,他都不该开这个口,别说柳颜欢只是堂妹了。 见柳佳云涨红了脸,迟迟不说话,苏氏料到他这个口怕是难为人的话。 “你这口开不出来,就找你媳妇来!”苏氏没好气道。 “婶婶,是我唐突欢妹了。”柳佳云垂下脑袋,不好意思道。 柳颜欢装作自己没听懂的样子,关心道:“堂兄最近生意如何?” 柳佳云不知柳颜欢怎么突然关心上他的生意了,想来是为人妇后,也想好好打理自己的嫁妆吧。 “京上的铺子还是往常那样。对了,玲珑阁出了些新品,改明让人给你送些过去挑选。” 柳颜欢浅笑,这位堂兄对她还是很不错的。玲珑阁是京城有名的首饰铺子,自从来了京城之后,每每铺子里有什么稀罕物,都会叫掌柜送些到府里来给她们这帮姊妹挑选。 “堂兄可有做过什么药油?” 柳颜欢此话一出,不仅是柳佳云蹙眉不解,连裴鸢也疑惑了。 “不曾。不过我有一个朋友,前段日子从南方那边捎过一些提神的护眼油。这东西在南方卖的一般,到了京中价格翻了不知道多少倍,卖的十分好!我已经让人从南方多拿些货回来,打算大干一场!” 裴鸢闻言陷入思索中,这药油,可不就是他大哥裴茗现在用的?听闻这药油现在有价无市,京上无论是书院,还是国子监,那些读书人都很爱用这物件。 只是,柳颜欢一介刚出阁的女子,怎么会忽然提到这东西? 第11章 是我吃多了酒,孟浪了。 “这眼油似乎十分难买,既然堂兄准备做这门生意,不知道能不能匀些给妹妹?你也知道,夫君现在准备读书辛苦的很,我也只能在这些俗物上支持支持他。”说着,柳颜欢娇羞地看了一眼裴鸢,好似她真的是一个事事为夫君着想的人。 上辈子春闱之后,堂兄因为涉险兜售禁药落狱,整个柳氏遭受重创,父亲也因此事升迁无望。 这禁药便是以眼油的形式流转于学子之中,她必须想办法阻止这件事再次发生。 可是自己口说无凭,她的堂兄怎么会为了她一句话,就放弃整个京城的商机呢? “可以可以,还是欢妹你有心啊!”柳佳云揶揄地看了一眼柳颜欢,既然对裴鸢道:“妹夫,瞧瞧你可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能娶到我欢妹。你如今正是关键时刻,理当好好读书,可你两新婚燕尔,别因此冷落了我妹妹啊!” 裴鸢苦笑,自己和大哥这样诓骗她一个弱女子,可她心里还是为了丈夫考虑。 “堂兄说的是。” 几个人刚说了一会儿话,只听闻门外一女子怒骂道:“柳佳云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还真上这来了!” 一听到这声音,柳佳云瞬间一个脑袋两个大。 柳颜欢立马起身去迎,笑着解围:“今日人多,还没和嫂嫂好好说上两句话呢!” 赵氏入门,先狠狠瞪了一眼柳佳云。 “好妹妹,这厮可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能说什么话啊!才和欢妹说上两句话,你这不就来了吗!”柳佳云叫怨道。 “你最好什么都没说,不然我这脸都不够你丢的。”赵氏冷嗤一声,坐下和柳颜欢说话。 柳颜欢敛住眸子里不喜的情绪,噙着笑。 赵氏泼辣,上辈子柳家逐渐没落,而赵家势起,赵氏的性格便更加不掩饰。想到红绸死于她之手,她无比心痛。 只是一瞬间的失神,却落在裴鸢的眼里。 “可是乏了?”裴鸢小声问道。 柳颜欢抿了抿唇,裴鸢做出这副关心她的模样有什么意思,左右夫妻和睦的名声又落不到他的头上。 “应该是席间多吃了几杯酒,现在有些晕。” “妹妹这晕的可真不是时候啊,我一来就开始晕,倒是我这个做嫂子的不是了。”赵氏速来彪悍,说话也是个不留情面的主,府里的人都不爱往她跟前凑。 “你妹妹一大早就往家里赶,累了一天了,你就少说两句吧!”苏氏没好气道,“行了,我这边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们小辈都出去耍吧!” 几个小辈退下,柳颜欢和裴鸢走在去自己小屋的路上,后面赵氏就追了上来。 “妹妹且慢!” 柳颜欢止步看向她,“嫂嫂有什么赐教的?” 赵氏冷哼一声,“只是提醒妹妹,客人要有客人的样子。这府里的客人都出去了,没道理留个张嘴吃饭的在这儿!” 柳颜欢眸光变冷,知道她在暗讽红绸作为陪嫁丫鬟,却在柳府养病的事情。她心想,要不是因为赵氏嫁给的是堂兄,一损俱损,她定要让赵氏吃吃苦头。 “左右吃的是我柳家的粮,我想堂兄不缺这口饭吧?”柳颜欢嗤了一声。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现在已经不是柳家的人了!” “岳父岳母都还健在,这府上还轮不到嫂嫂做主吧?”裴鸢冷声开口,语气平淡但袒护的意思十分明显。他将柳颜欢拢到身边,“嫂嫂这些话,可敢当着岳母的面再说一次?” 赵氏气得磨牙,这柳颜欢才嫁进去几日,裴家的大少爷就这么护犊子,要是让她生下个长子,那裴家岂不是她说了算? 而且裴鸢的话确实戳在了她的痛处上。柳佳云这一支只是柳家庶出,柳颜欢的爹柳丛文不仅是嫡长子正支,还是柳氏的族长。 她这话要是让苏氏知道就足够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了。 “嫂嫂可不是午间酒吃多了,开始撒酒疯?”柳颜欢被裴鸢搂在怀里,怎么都不舒服,但赵氏还在眼前,她和裴鸢的“夫妻情深”就要演下去。 “若是嫂嫂酒没醒,可以去湖边吹吹风。”裴鸢接话道。 两人一唱一和,气得赵氏甩袖就走。 赵氏一走,柳颜欢立马从裴鸢身边抽身。身后跟着的白昼和绿兰,瞧着两人不大和睦的氛围,自觉落了几步,让两个主子说话。 “嫂嫂吃多了酒,你也吃多了?”柳颜欢讥讽道。 她没想到裴鸢居然敢当着赵氏的面对她“搂搂抱抱”,这还是两人都知道他假冒裴茗的情况下! 要是换到夜里,他以裴茗的身份出现,若是真的想要她......她能装的下去吗? 柳颜欢抿唇,一脸的凝重。 她现在真是刀尖上跳舞,将自己割得遍体鳞伤啊。 “是我吃多了酒,孟浪了。”裴鸢声音低沉,语调落寞,落在柳颜欢的耳朵里,好似他被自己欺负了似的。 自己怎么可能欺负得了他?! “夫人莫恼。”裴鸢垂下脑袋,那模样活像一只讨主人欢喜的大犬。他抬起双手,手心朝上,捧到柳颜欢面前。“夫人罚我吧!” 柳颜欢有瞬间的怔忪,裴鸢那自然的模样,好似他们两就是一对新婚燕尔的佳人,正在打情骂俏。 柳颜欢看着对方宽大的手心,裴鸢十指细长,但因为常年习武,掌心有层泛黄的茧子。他捧着手心的乖巧样子,宛如一个在等夫子训话的学生那样讨巧。 加上他席间吃了酒,现在两颊带着些坨红,两眼迷离。人畜无害到了极点。 柳颜欢再次因为他的外表有了一瞬间的动容,但很快,她就平复好了情绪。 “既然大爷酒吃多了,就站在这里好好吹吹风,醒醒神。” 说完,她漠然地转身离开。 秋日的风吹在身上带着些凉气,裴鸢的酒量还算好,席间被灌了许多酒,但没有到醉地说昏话的地步。 他站在巷子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紧绷的肩胛松了下来,两手垂在身两侧。 柳颜欢的反应他预料到了,但他现在就是一只扑火的飞蛾,只要对方有一点点的回应,他都会赴汤蹈火。 忽地,前往远去的窈窕身影住身,她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一摆,露出那娇艳的脸。 “大爷,走得这样慢,当真是吃醉了?” 第12章 那我们可以做一对生死佳偶。 裴鸢的心脏猛然剧烈跳动起来,她的声音带着蛊惑一般,让他立马沉醉。 裴鸢两三步走到她面前,面上带着喜色,还没有站定,便看到巷子口的转角走来两位长辈。 “三伯、四伯。”柳颜欢行了礼,裴鸢亦跟着叫了人。 “是欢儿啊!你母亲可在院子里?我和你四伯伯正要去找你母亲。” “在的。”柳颜欢笑着给两位长辈让路,“夫君昨日风寒,今天又吃了酒,颜欢带他去休息,不能作陪了,望伯伯们不要怪罪。” 两位长辈不甚在意地说了几句好好养着的话,便离开了。 裴鸢方才激动不已的心脏,慢慢冷却下去。 不过是要和他营造出一种,夫妻恩爱的假象罢了。 他就像是看到了骨头的狗一样,也不管骨头上涂得是蜜糖,还是砒霜。只要是主子给的,就摇着尾巴欣然接受。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 两位长辈一走,柳颜欢便立刻收起了笑容,冷着脸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而身后的裴鸢,紧跟不舍。 “夫人,走慢些吧,小心崴了脚。” 裴鸢话音才落下,柳颜欢便一脚踩在翘了起来的石板上,整个身子失重地往右侧倒去。 裴鸢眼疾手快地将人捞进怀里,虽然没摔倒,但脚还是崴了。 “你个乌鸦嘴!”柳颜欢疼得眼含泪水,气恼地一个粉拳砸在他的胸上,“让你说!让你说!” 说着哭得凶了起来。 从重生到现在,这几日积攒下来的情绪,瞬间爆发了出来。柳颜欢哭成了个泪人,让裴鸢手足无措极了。 他立马将她打横抱起,“快去找府医来!” 怀里的人小脸埋在帕子里,哭得泣不成声,可见疼极了。他懊恼不已,自己本来是想提醒她慢些走,结果一语成谶。 裴鸢脚步飞快,将她抱进她的屋子,那边绿兰已经去请了府医,而白昼通晓一些医理,当即褪了柳颜欢的鞋袜帮她查看伤势。 没了鞋袜,柳颜欢白嫩纤细的脚暴露在裴鸢的眼下。她一边哭,一边瑟缩地将脚收进裙子里,嗡声道:“你出去!” 裴鸢不敢再惹她生气,退出去之前还不忘哄她。 “夫人,你别气了。若是气得话,可以再打我几下。” 柳颜欢一双大眼还噙着泪,怒瞪着他,“你放心,我气死了,也去你梦里索你的命!” “嗯,那我们可以做一对生死佳偶。”裴鸢由心道。 柳颜欢更气了,直接将手上的帕子砸在他身上。 “出去!” 裴鸢连忙退下,连带着她的帕子一起。 “夫人怎么如此置气,还用脏帕子砸大爷......”白昙有些后怕,若是大爷记她们小姐一个不敬丈夫的罪名,那她们小姐的名声可就坏了。 “砸都砸了,我还怕他?”柳颜欢生着气,脚上的伤口也疼。 方才在裴鸢怀里哭了一场,现在情绪冷静多了。 只是她心里很是别扭。 方才被裴鸢拢在怀里,她竟然觉得对方的胸膛很是可靠。一下子将前世堆积起来的郁气都哭了出来。 胸中的郁气疏散了,人也清爽了些。脑子清爽了,脚上的伤口便疼得厉害。 柳颜欢暗骂裴鸢是个晦气的家伙,那边府医带着药箱匆匆赶来。 柳家有钱,府中养着的府医有男子,也有女子。一听说是柳颜欢崴了脚,府中的女大夫立马奔了过来。 “还好没有伤到骨头。”女大夫用药油给柳颜欢揉搓了一遍,疏通淤青。“小姐用我这药油推上几日就好。这几天少走动,将养着就行。” 女大夫顺便给柳颜欢请了个平安脉,“小姐近日可有优思?看脉象,最近劳神不少,不过今日哭了一场纾解了出来,好多了。” 柳颜欢点点头,“女儿家的心思罢了,这事可不要让母亲知道,平添她的担忧。” 女大夫点点头,“小姐注意身子,切莫多虑,心中忧虑多纾解纾解,身子才能舒爽。” 柳颜欢抿唇,难不成要她在裴鸢怀里,再哭上几场? 思及自己方才不顾形象的在他怀里哭的情景,柳颜欢臊地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塞进去。更别说再哭几场了! “我再给小姐写几个食补的方子,秋日还是要多吃些滋补的东西。” 柳颜欢点点头,女大夫出了门,她又听门外裴鸢声音响起,他在问女大夫她的伤势如何。 一想到自己今日的无妄之灾来自裴鸢那句谶语,她就气恼地想撕了他的嘴。 因此,直到回了将军府,她都没理会裴鸢。 到了将军府,将军府里处处都是他母亲的眼线,裴鸢的行事便不能如在柳府那样随性。 他去给洛氏请了安之后便退了出去,连晚饭都没在洛氏这边用,可见心里还是气恼洛氏今日的行为的。 “太太,您今日这事,可让二少爷跟您离了心了啊。”赵嬷嬷担忧道。 虽然洛氏很少在裴鸢这个次子身上花心思,但裴鸢还是敬重这个母亲的,因为她能看的出来,裴鸢想得到母亲的关注。 可自从裴鸢考上武状元,被洛氏斥责落了兄长的颜面后,裴鸢甚少再往洛氏面前凑。 他在洛氏这里感到心寒,便不再奢望洛氏的感情。可还是敬重这个母亲。 但不知为何,赵嬷嬷的心突突地跳,总觉得裴鸢出了一趟门回来后,变了。 至于变了哪里,她又说不出来。 一个初尝情爱的男子,几乎都会在这个稚嫩的年纪,为了心爱的女子一腔热血,毫无理智。 她是真的担心,裴鸢会爱上柳颜欢。 更重要的是,柳颜欢是一个温婉的江南女子,就算生气骂人,都软软乎乎的。 连她这个在后宅里,看惯了女子为了争风吃醋耍招数的女人,都觉得对方可爱,更别说裴鸢了。 “哼!”洛氏冷笑一声,不甚在意,“他这颗心什么时候在我这里过?心里想的还不是那个死老太婆!” 赵嬷嬷抿唇不语,洛氏一门心思都在裴茗身上,自然看不到裴鸢对母亲的敬爱了。 唉,她一个做奴婢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洛氏听不进心里去,她也没有办法。 从洛氏那回来之后,裴鸢叫来了自己的小厮。 他院子里有两个贴身的小厮伺候,但是他惯常独来独往,不怎么需要两个人跟着,便让这两人在外行走,偶然遇上了正事,才会带人。 “二爷,您有何吩咐?”裴鸢身边的晚月俯身。 “最近京上有一种眼油很受欢迎,你可知道?” 晚月点点头,“这眼油的产自宁州,有护眼、凝神净气的功效。听很多学子说,这眼油可以提神醒脑,看书的时候更加的事半功倍。 但因为宁州距京城路途遥远,加之眼油产量较少,所以在京上已经炒到了高价。” 裴鸢下意识用左手手指去摸索右手的大拇指,这是他思考时候的习惯。 原本右手拇指上带着个玉扳指,因为怕柳颜欢看出自己与兄长的不同,所以摘了。 “此物颇有蹊跷,你想办法弄一瓶来。” 晚月领命退下,裴鸢一人坐在屋子里凝思。 宁州气候多热潮湿,又有瘴气,那里算是落后之地。怎么倏地弄出个金贵的眼油来,集这么多功效于一体,还没什么动静?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 第13章 太太差了人来,说是帮夫人料理嫁妆! 翌日一早,洛氏吃完早饭不悦道:“茗哥儿的新妇怎么还不来给我请安?柳家怎么教女儿的!” 赵嬷嬷安抚道:“太太,您忘啦,昨天少夫人回门把脚扭了,现在不能走动呢。” “啧!”洛氏将碗筷一扔,对裴常胜抱怨道:“你看看这媳妇娶的!进门后不是病就是伤,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府克她呢!” 裴常胜难得休沐,不想在屋里听自己夫人编排儿媳。左右女人的世界他搞不懂,也不想懂。 “你这说的什么话,又不是人家想病了伤了的。咱们做上人的,多包容包容嘛!”说着赶紧喝完碗里的粥,“我去找焕儿练功,你把家里弄好!” 说完抬脚就走,洛氏骂骂咧咧:“家里的事从来不过问,这是我一个人的家吗!” “太太别气,老爷不也是因为信任您才什么都不问的吗。”赵嬷嬷安抚着。 “他哪是信任我?他分明就是什么都不想管!”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洛氏心里舒服多了。 说完坐直了身子,拿出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道:“既然茗哥儿的媳妇身子不爽,那你就安排几个人去她院子里帮她料理料理。” “哎!”赵嬷嬷苦笑地应下,心想洛氏真是越来越不收敛了。 —————— “夫人!夫人!” 秋茶院内,白昙正在给柳颜欢抹药油,只听绿兰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 “太太差了人来,说是帮夫人料理嫁妆!” “什么?”白昙一向稳重,听到这个消息没忍住炸了起来。“哪有婆婆叫人来料理媳妇嫁妆的道理!这不是欺负到我们夫人脸上了吗!” 可不是嘛。 柳颜欢敛下眸中的嘲讽。前世裴夫人也谴了婆子来,她以为对方是好心好意,见她院子里人不多送点人手来。 现在看来,早就在打她嫁妆的主意了! 现在就敢明晃晃地打她嫁妆的主意,要是让她知道了自己嫁妆的分量,自己可不得被她榨汁吸髓?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慌什么?我婆婆的好意哪能不领情呢。”柳颜欢不慌不忙起身,试着下床走路,但脚踝还是疼得厉害。 她平静道:“先将她们都叫去一边厢房吃茶,晾她们一晾。” 几个丫鬟与罗嬷嬷面面相觑,总觉得她们家小姐自嫁人后便不一样了。待她们倒是同以前一样,但是待夫家的人倒是立了起来。 不过该立的时候就要立着!不然当她们小姐好欺负呢! 罗嬷嬷领了命出了门,将那四个婆子都领到厢房,备了茶水瓜子。 “秋日天凉,你们喝两盅茶水暖暖身子好干活。夫人说你们怎么都是太太派来的,得见上一见。现下才起身,你们稍等。” 罗嬷嬷说完便出了门。几个婆子倒也乐得吃回儿茶偷闲。 可没想到,她们两壶茶都喝完了,那病娇娇的少夫人还没起得来身子呢! “这少夫人是什么意思?拿我们开涮呢!”她们可是太太身边的老人了,府里头的下人平日里瞧见她们,哪个不是毕恭毕敬的? “她一个新妇才进门就敢给太太身边的人脸子瞧,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一婆子抖落了一地的瓜子壳,撸着袖子开门准备去见柳颜欢。 哪想一开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再转一圈,那些陪嫁来的婆子们都在隔壁屋里睡大觉呢! “少夫人这样怠慢我们,我们可要如实去给太太说!”一婆子站在院子里对着柳颜欢的屋子大叫道。 没一会儿,罗嬷嬷从屋内走了出来。 罗嬷嬷是个典型的南方女子,身材娇小,容貌温婉,但她脾气却不如外表那般。 “怠慢?我们夫人让你们吃茶休息了好一会儿,你们几个奴婢仗着自己的主子身份高,也敢拿乔不进门给夫人磕头请安,还倒打一耙说我们夫人怠慢!”罗嬷嬷冷笑道,“太太身边竟然都是你们这样的人,真是叫我们大开眼界!” 几个婆子被对方吼得蒙住了。确实让她们吃茶了不错,但根本没人叫她们去请安啊! 现在倒打一耙的人分明是你们啊! “没眼力劲的东西!难不成还等着主子亲自去找你们吗!”罗嬷嬷呵斥道。“夫人在屋子里面等了你们许久,还不进来请罪!” 几个婆子相互看了一眼,她们几个可是领了盘算柳颜欢嫁妆的差事来的,若是什么都没干,空喝了两壶茶回去,可怎么向太太交代? 当下人的哪里敢在主子面前有脾气,就算有,回头去太太面前上眼药,自有太太整治这新媳妇儿! 四个婆子跟在罗嬷嬷身后进了屋给柳颜欢磕头请安。哪想进了屋连主子正影都没瞧见,隔着屏风隐隐瞧见人影。 “给夫人请安。” “起吧。”屏风内传出一道清丽温软的声音,“近日身子不爽就不当面见了。你们是母亲给我的人,自当好好对待。罗嬷嬷,你带她们去熟悉一下院子,之后好干活。” “哎!” “第一次见就叫几位嬷嬷们为我操劳,颜欢只有些俗物,还望嬷嬷们不要推辞了。” 语毕,白昙从屏风后出来,一人抓了一把银瓜子塞到她们手上。 几个嬷嬷手上捧着银瓜子,眼睛却直直地盯着白昙手上捧得木匣子。那一盒子的银瓜子可不少啊! 真不愧是金陵皇商的女儿家,出手就无比大方。这一把银瓜子可是她们一个月的月例! 几个嬷嬷顿时喜笑颜开,哪里还有方才的张狂。 “多谢夫人赏赐。” “去吧。” 屏风后的柳颜欢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眸中带着不一样的光。 “夫人,那几个婆子一看就没好心,干嘛还要赏她们!”绿兰嘟着嘴不满道。 “想要她们听话,乖乖配合我们呀!” 柳颜欢笑着让白昙将装着银瓜子的盒子收起来。 “且看着吧。” 上辈子她好心对这几个婆子,可得到的是什么呢?是掌家后的处处掣肘,是对方在将军府里的各种钳制。 今生她可不会再信这几个人面兽新的婆子了。 或者说,整个将军府里的人都不能信。只有自己从柳府带来的人才可靠。 “红绸现在如何了?” “还有点咳嗽,不敢让她到夫人面前伺候。估计明日就能大好了。” 红绸是母亲费心给她挑的家生子,还精心培养,教她武功,让她保护自己。可怜母亲一番苦心,自己上辈子竟然那样轻易地将红绸送了出去。 她前世怎么那样眼瞎心盲?待自己好的看不到,不好的,倒是上赶着迎上去。 “让她好好养着。”末了,柳颜欢又想起之前裴鸢送来的一些补药,“上次二爷送来的补品,你挑些给红绸炖点汤喝喝。” 白昙纳闷,她们院子里也不缺补药哇,怎么端端就要用二爷送的呢? 柳颜欢喝着茶吐气,让自己精心凝神。 昨日生裴鸢的气,这人一晚上都没有找来,也没有差人来问她的脚怎么样了。 可见男人的喜欢靠不住。 觉得女人生气就晾着,反正女人会自己给男人找台阶下。 呸,他今晚敢找来,她一定叫他好看。 正想着,罗嬷嬷喜滋滋地折了回来。 “大爷那边来人了,今晚来咱们院!” 柳颜欢:“......” 啧。 第14章 裴鸢一双大手摁住了她的脚踝 那四个婆子领了柳颜欢的赏,喜笑颜开地准备盘点她的嫁妆。哪想罗嬷嬷直接将她们几个都喊去搬了一下午的箱子,将箱子里的书全都拿出来登记造册! 日落西头,都快见月亮了,她们连那一箱子的书都没理完呢! “罗嬷嬷,我们可是太太让来帮夫人清点嫁妆的。你不让我们干,就让我们回去回太太话。何苦用这等差事为难我们!” 罗嬷嬷讶异地看着她们,将手上的册子一合。 “行吧,我和你们一道回去给太太回话。” 这头几个婆子心里急,那边的洛氏眼皮子也一直跳。 “周方家的怎么还没回来?” “太太别急,您想想少夫人进门的时候抬了百抬嫁妆的东西,哪里是一个下午就能理完的。”赵嬷嬷宽慰道。 “说的也是。”一想到儿媳那一百抬的嫁妆,洛氏心情好了不少。 柳家富有,哪怕才来京城不久,这嫡女的婚礼也出尽了风头。 女子六十四台嫁妆为全台。柳家想多给女儿些,一来心疼这个女儿,怕女儿在夫家过得不好;二来刚到京城,可不得显摆下自己的家世? 于是给柳颜欢凑了个十全十美的百抬嫁妆。大婚那日,红妆甚至连京城最长的永安巷都装不下,他们将军府也是出尽了风头。 这媳妇病就病吧,最好快点病死了,这些嫁妆都给她儿子才好。 “太太,几个姐儿们都来了,大爷在书院过饭了,二爷五爷马上就到。” 此时正是饭点,洛氏自个是个懒的,不愿意去伺候婆母用饭。但她却乐意自己摆场子,叫一众儿女来伺候。 “摆饭吧!” 屋内坐了一桌子人,几个姐儿原本说说笑笑,一见洛氏出来便不敢吱声了。 “你们大哥成了家,过些日子也要科考了,不常和我们一道用饭。你们也当和大哥看齐,好好上进。” 洛氏刚说完话,外面嬷嬷就通报道:“太太,少夫人屋里来人了。” 来得正是罗嬷嬷。 罗嬷嬷先是扫了一眼屋内的人,然后道:“给太太请安,给几位小主子请安。” “怎么了,这个点让你跑一趟?” 洛氏自然不认识柳颜欢身边的人,反正左右是个下人,不值得放在心上。 谁知那老奴道:“夫人遣老婆子我过来,特意谢谢太太挂念。夫人身子不爽,才来府上诸多不便,太太垂怜,特意遣婆子来帮忙清点嫁妆,真是一片母爱,让夫人十分感动。” 洛氏闻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脸色顿时难看极了。 不仅是她,桌上的几个小姐少爷们也变了脸色。 嫂嫂昨日刚回门,他们母亲就急不可耐地打人家嫁妆的主意,还被人怼着脸大庭广众地说了出来,这可多丢人呐! 他们母亲平日里张扬跋扈惯了,可那都是内宅里的事,左右她们也不会说出去。 可新嫂子要是说了出去,她们以后还怎么见人?有些要脸面的人家,根本不敢要他们将军府出去的女儿! “母亲,女儿们今日身子不爽,先行告退。”排行三四六的三位女儿忽视一眼,齐齐起身告退。 “儿子今日也不陪母亲用膳了。”老五裴焕手一拱,直接甩脸子就走。 唯有裴鸢面不改色道:“母亲,用膳吧。不然饭菜凉了吃进胃里更难受。” 洛氏瞪了他一眼,这个儿子果然和她不亲,瞧瞧说的是什么话! 这个时候,还不如和其他人一起走了算了!留在这里看她笑话吗? 裴鸢慢条斯理地用着晚饭,丝毫不在意怒火滔天的洛氏。 他心里甚至发笑,竟然能让他母亲难堪,这在将军府里,她还是头一个。 看这架势,柳颜欢这是打定主意和母亲叫板了。 洛氏怒视着裴鸢,偏偏裴鸢毫不在意。 “赵嬷嬷!” 赵嬷嬷会意,抬手让那些丫鬟们都下去。然后端了一盅汤摆到裴鸢的面前。 “把它喝了。” 洛氏一副懒得过问的样子,裴鸢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揭开盖子,好家伙,什么淫羊藿、肉桂、枣皮、人参片熬了一盅的汤。 这一盅壮|阳药喝下去,他今晚怕是要燥死。 “你赶紧和那贾女有个孩子,我可不想再受她的气了!”洛氏恶狠狠道。 只要柳颜欢生出将军府的嫡长孙,她就毫无用处了。 “母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裴鸢冷了脸。 这桩婚事是洛氏千辛万苦求来的,结果将人娶进府里,就这样糟践吗? 口口声声称她为“贾女”。 士农工商,商人在最末等不假,可柳家也是皇商,柳丛文也是有官身在的。他母亲背地里这样看不起自己的儿媳,何苦让别人来府里受罪! “裴鸢!”洛氏尖声道,“你是在忤逆我吗!你为了一个贾女反驳你的母亲吗!” 当今圣上以孝闻名,因此全国上下也以孝为先。一个孝字当头,裴鸢捺住心中的怒火。一口将那盅汤饮尽,起身告退。 “气死我了!嬷嬷你说的没错,裴鸢还是年轻。等到柳颜欢生了嫡子,留她不得!” 赵嬷嬷将汤盅收了起来,叹了口气。 母子两个,何苦咧! 秋日后天黑得越发早了,柳颜欢洗漱完准备看会儿书再睡,想到今晚裴鸢要来,她便有些不自在。 知道裴鸢来,罗嬷嬷备好了夜宵和水,然后让院子里的其他人早早歇了。唯恐人声打扰了新婚的小夫妻。 裴鸢进门的时候,柳颜欢正拿着本书倚在床头看,黑发披了一肩,有数缕落在胸前,好一幅温婉美人灯下阅书图。 “脚上的伤如何了?” 柳颜欢放下书,抬首看向裴鸢。 虽然裴鸢半个身子在灯光的阴影之中,可她就是觉得今日的裴鸢很不对劲。 “不牢大爷操心,我很好。” 裴鸢撩袍坐到床边,抬手去掀她的被子。 柳颜欢伸手去阻止,但她一个深闺小姐,力气哪里能和裴鸢相比。 锦被掀开露出一对白嫩的脚,脚指头也小巧可爱,像是玉雕似的。 柳颜欢两脚一缩,就要用被子盖住。哪想之前还做“正人君子”的裴鸢,一双大手摁住了她的脚踝。 “你做什么?” 第15章 将她扔到了床上 裴鸢手掌上的热度烧到她的皮肤上,她浑身哆嗦了一下。 “给你上药。” 说着,他捧起柳颜欢扭伤的脚。 扭伤的那只脚,虽然没有肿起来,但脚踝上还是出现了淤青。 裴鸢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然后倒出药油在掌心捂热,重新将手覆在她的脚踝上。 柳颜欢羞红了脸,想抽脚,但裴鸢的手劲忒大,紧紧箍着她的脚不让她动弹。 炙热的掌心虽然有些粗糙,但药油滑腻,柳颜欢并不觉得对方的手刮伤自己的皮肤。 只有扭伤处被按到的时候,传来阵阵酸痛感。 除此之外,裴鸢掌心上的热度好似从她的脚踝,缓缓传到她的身上。她羞红了脸,下意识收紧双腿,总觉得两人现在这么正经的画面似乎有些旖旎。 按到酸痛处的时候,柳颜欢咬着下唇忍住了,她可不想让裴鸢看她的笑话。 “这个药油是我们家祖传的,活血化瘀的功效很好。明天应该就能大好了。” 裴鸢昨日就想给她送来,洛氏留他问在柳府的情况,问地很细。等他出来后天色大晚,裴茗那边又病着没有借口来,便拖到了今日。 他手上没敢用劲,小心翼翼地揉搓着对方细嫩的皮肤。 秋日夜凉,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衣,又被他掀了被子,皮肤上有丝丝凉意。 而他却浑身燥热,好似有一把火在他胸膛中燃烧着,火势汹涌,大有将他这个人烧成灰烬的趋势。 “嗯~”再次被裴鸢按到痛处,柳颜欢轻哼一声。 可这声语调实在婉转悠长,转到裴鸢耳朵里,只觉得胸中的欲|火又被加了一把。 今晚的汤实在是补得他快要失去理智了! 裴鸢赶紧将她的脚放到床上,为她盖上锦被。 本以为看不到那玉雕似的脚,他就会冷静点。 可他一抬首就看到,柳颜欢整个身子都缩在锦被里,只露出一张明媚的小脸,一双大眼像小鹿似的,湿漉漉的看着他。 裴鸢只觉得自己有瞬间的眼花,好似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需要,需要他这个人。 他喉结滚动,一张脸在灯光的阴影下烧的通红。 “大爷,你昨日才烧过,今日还是不要留宿的好。” 裴鸢的眼神实在太过可怕,好似要将她拆之入腹般可怕。 这个眼神她很熟悉,前世对方经常要出远门办差,一走几个月太正常。等他再回来,那夜便是疾风骤雨打落花,她实在难以消受对方的需求。 撞上这样的眼神,她心底都发虚。 要是裴鸢强迫她,身为“他”的妻子,她根本没有充足的理由拒绝他。 柳颜欢紧紧盯着他,警惕着他的动作。 裴鸢起身向她近了几寸,柳颜欢身子没忍住瑟缩了一下。只见裴鸢向她歪下腰身,她紧张地心脏砰砰直跳,脑子有瞬间的空白。 “大爷......”柳颜欢叫住他,想制止他,但两人之间,身份和力量的悬殊,让柳颜欢再一次认清现实。 她现在没有能力完全拿捏住裴鸢,她不懂他,不知道他的弱点,不知道他的欲求,就无法拿捏住这个人。 裴鸢抬手为她掖被子,“秋夜凉,你盖好被子。” 柳颜欢暗暗松了口气。 将她的紧张和松气都纳入眼底的裴鸢忍不住心疼,为女子本就艰难不易,偏偏又嫁入他们家。 不知道是不是新婚之夜让她受惊,使得她连自己的“丈夫”都怕。 裴鸢伸手去拂她的乌发,柳颜欢抖了一下,抬起的眼珠子中带着警惕的光芒——哪怕她尽可能地睁大眼睛,用一种懵懂来掩盖。 “大爷!”柳颜欢惊呼了一声,看着裴鸢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几滴血滴落在锦被上,白色的封边被血渍浸开,裴鸢才意识到自己流鼻血了。 柳颜欢立马坐了起来,拿起帕子递给他。瞧着裴鸢的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 真不愧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欲求不满还会流鼻血了。 裴鸢用帕子擦了血,看着被血渍弄脏的粉色帕子,他一阵懊恼。两天内弄脏了她两条帕子。 裴鸢本想开口说,这帕子他洗干净再还她,谁知一抬头就对上她奇怪的目光。好似在说他急色。 “晚间母亲给我送了盅汤......”裴鸢开口解释道,旋即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反正现在自己用的是大哥的身份,她对大哥的印象越差,自己才有可乘之机啊! “大爷身子刚好,还是少喝些补汤才是。”提到洛氏,柳颜欢心里犯冷。 今日刚和洛氏交锋,她拿自己无可奈何,暂压怒火,晚间就给裴鸢送补汤。她的目的可见一斑。 只要她有了嫡长子,那她活着就是碍事。 毕竟裴茗不能人道,自己和裴鸢相处越久,就越容易露馅。稳妥的方法就是她赶紧怀上孩子,然后裴茗便会以孩子为重,不来后院。 前世她从怀孕到生产都没有见过裴茗,无论是自己亲自去,还是差下人去,裴茗的回复一直都是让她安心养胎。 真是可笑极了。 将她当做生育工具,连安抚都不愿意给。 而裴鸢,她倒是偶然会收到几本他送来的书。 那时的她满心都是自己的“丈夫”为何冷落自己,又怎么会在意小叔子送来的几本书呢。 可是,不管是裴茗还是裴鸢,这两个兄弟对她的感情都太像施舍。 真是可笑,她堂堂江南布政使的嫡女需要一个男人的施舍? 按捺住心中波涌的情绪,柳颜欢伸手将裴鸢手中的帕子抽了回来。她的动作轻柔又缓慢,一点点地将丝帕从裴鸢的手心拉出来。 那场景落入裴鸢眼中,好似一只小手在裴鸢的掌心摩挲,勾的他心里发痒。 见他眼中情欲更甚,柳颜欢快速地起身下床。 “紫菱,打盆水来。” 她已抽身而去,裴鸢还滞在原处。 屋外值夜的紫菱端着一盆水进来,隔着屏风看见屋内两人一坐一立,不知道两个主子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只祈祷自己小姐不要吃亏才好。 “大爷,我给你擦擦脸。” 柳颜欢将沾着血的帕子扔到一边,重新拿了一张,浸湿后走到裴鸢面前。 她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拿帕子去拭他的脸。 只是对上裴鸢目光的瞬间,对方猿臂勾住她的细腰,将她扔到了床上。 第16章 瞧瞧,多会说话啊。 柳颜欢惊呼一声,那庞大的身躯就覆了上来。 炙热的、滚烫的呼气喷薄在她细白的脖颈处,她被烫地浑身颤栗。 “大爷,我脚疼。”柳颜欢故意娇滴滴道,伸手推了推裴鸢坚硬的胸膛。“你压着我的脚了。” 其实根本没有压到。 裴鸢的理智回笼,那一瞬间的兽性出笼,让他无比想要将眼前的女子撕碎、吞噬。 可是她是这样的娇气,他用上一点点的力气,她就开始喊疼。 裴鸢听到了她的话,并不急着起身。他今晚喝了补汤,又早早地来。如果走得太早,反而叫母亲起疑。 他确实很想要她,但比起现在只要她的人,他更想先得她的心。 裴鸢抬手撩起她脖颈处的长发,露出细长的脖子,然后俯身在脖子上落下一个吻。 只是这一下,柳颜欢便像只被热水冲刷过的大虾,瞬间红了。 与虎谋皮,刀剑跳舞。她心里明白自己不可能永远不和裴鸢做那事,只是明白和真的做,是两码子事。 她颤栗着身子,而身上的裴鸢却侧身躺在了她的身边,长臂一伸拉起被子将她盖上。 “我再待一会儿,你睡吧。”说着自顾自和衣躺在她身边,臂膀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柳颜欢的心脏经历了大起大落,长长吁了口气。 将军府里必然有洛氏的眼线,若裴鸢离开太早,洛氏定会不满他的行为。她意识到这点,突然觉得,裴鸢也是个可悲的人。 她被洛氏看做生育的工具,裴鸢又何曾落尽过洛氏眼里? 不过,他的可悲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倒是这人搂着她,哪怕隔着被子都能感知到他身子的热意,存在感极强。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虽然这么想着,可闹了这么久,她松下心神后睡意逐渐袭来。加之今日的床铺实在暖和,没多久她便沉沉睡去。 裴鸢看着她睡颜,睡着了也不忘蹙着眉头。不知是在不满他,还是梦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物。 等到月上中天,裴鸢才熄了屋内最后一盏灯,悄然离去。 翌日,柳颜欢睡了个大饱才起身。 自她重生之后,心里装着忧虑,便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没想到昨日在裴鸢的怀里,自己不仅睡着了,还睡地十分酣甜。 思及此,柳颜欢暗恼。居然对“敌人”这么放松。虽然裴鸢在整件事情上看上去是无辜的,但现在,他可是在洛氏的“阵营”啊。 “夫人,早间看您睡得香,就没有叫您起身。现在可要用早饭?”白昙和紫菱进屋伺候柳颜欢起身。 “用。”睡饱了就饿得慌。 柳颜欢起身走了两步,脚上果然大好,没有那么疼了。裴家的祖传药油果真名不虚传。 柳颜欢用完早饭后见了几个陪嫁来的人,吩咐了些事让他们注意着。 不管将军府内如何,她的秋茶院是一只洛氏的苍蝇都别想飞进来的。 “昨日那几个婆子呢,今日没来?”柳颜欢吃了口茶,让人将躺椅搬到屋檐下。今日天气好,她准备晒会儿太阳,然后仔细想想该怎么妥善处理她那个堂兄的事情。 想想就觉得头疼。 她那个嫂子要是个好说话的,她倒是能通过嫂子给柳佳云吹吹枕边风。 柳颜欢自认不是个聪明的人,她只能多思,多想,尽可能地不留遗漏。 “那几个婆子昨日累了一下午,回去又被太太训斥了一番,今日哪敢再来您面前碍眼啊!”绿兰哼唧了一声,一想到昨日那几个婆子走时的表情,她的气都顺了不少。 “呵!”柳颜欢轻嗤一声,“绿兰,你去将那几个婆子都叫来。” 绿兰不解地看向自家小姐,“夫人!干嘛还要将那几个叫回来碍眼啊!” “笨呐你!”白昙伸手戳了戳绿兰的脑袋,“那几个婆子领了咱们夫人的赏钱,活没干完呢!咱们家小姐嫁妆里那么多的古籍字画,不叫她们来帮忙,难不成你去搬?” 绿兰闻言立马喜上眉头,“原来如此!我这就去将她们都叫回来!” 看着她欢快跑出去的背影,柳颜欢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罗嬷嬷,你叫人把苏掌柜请来。” 柳颜欢的嫁妆不仅仅只有那一百抬的箱子,还有京中、金陵铺子八间,庄子六处。这么厚实的嫁妆,放眼整个京城,怕是只有公主才能拿出这么多了。 也难怪洛氏眼馋的慌。 苏掌柜是她陪嫁之一的药铺中的掌事,她出嫁之前就跟苏氏学着打理府中、铺子的庶务。再加上苏掌柜是母亲娘家的家生子,他们的感情也算亲厚。 柳颜欢躺在躺椅上,悠闲地喝着香喷喷的茉莉茶,心情颇好。 “夫人,府上的六小姐来找您说话,现在正在院子外呢。”紫菱快步走来通报道。 柳颜欢眸子眯了眯,“让她进来吧。” 将军府的六小姐裴笺是个令她毫无印象的人物。 不能说这个人不重要,而是她很聪明,聪明到能在各种大事里隐匿自己的身影。 柳颜欢记得这位六小姐,她虽然嫁的一般,却是裴家三个姐妹里头一个有完完全全掌家之权的小姐。 正想着,院门口款款走来的女子打断了她的思绪。 裴笺虽然养在洛氏膝下,生母却是个塞外女子。 裴常胜年轻的时候曾和裴老将军一起在塞外驻守过,年轻气盛的他很快被洒脱的塞外女子吸引。 后来战争结束,裴常胜将母女两一起带回将军府。而洛氏一向是个心眼小的,以侍妾不堪教导孩子为由,将裴笺要了过来。 那名塞外女子因不习惯京中世族的繁文缛节,加上洛氏的有意打压,郁郁而终。 裴笺的日子过得如何,从她的名字就能看得出来。 笺,音同贱也。 裴笺身形高挑,光看长相有塞外女子的豪气,但她很会用妆容和发型掩饰这一点,加之她常年受洛氏苛待,十分瘦,让她看上去柔弱可怜。 可柳颜欢,已经不再是那个光看别人外表就动恻隐之心的人了。 前世的经历让她知道,会咬人的狗不叫,哑巴蚊子叮死人。 她都进门这么些天了,裴家几个小姐没有踏足过她的秋茶院。昨日她让罗嬷嬷下了洛氏的脸面,今日裴笺就来找她说话。 更重要的是她独自前来,没有知会其他两个小姐。 真是有趣极了。 “笺儿见过大嫂,前些日子笺儿身上不好,没有来给嫂嫂请安,特来请罪。” 柳颜欢唇角一勾,瞧瞧,多会说话啊。 第17章 或许是小夫妻之间的情趣助兴? “一家人说什么请罪不请罪的。”柳颜欢笑着让白昙搬了张凳子放在身侧,“你身子不好,自然要养好了再出门。” 裴笺乖顺地在她身边坐下,才一会儿便抬手拿着帕子掩唇咳了一声。 “可是受了寒?我前几日也受了凉,这秋日就是容易着凉,妹妹可要多穿些。”柳颜欢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身装扮。 好歹一个将军府,哪怕是庶女,也不至于整日穿着个素缟般的衣服才是。 “紫菱,去箱子里拿匹缎子来,等会儿让六小姐带回去做衣服穿。” 裴笺闻言一副受惊的模样,道:“使不得!嫂嫂的心意妹妹知道,可不敢叫嫂嫂破费。” 柳颜欢淡然地看着她客套,抬手给对方倒了杯茶。 “一匹缎子而已,不值钱的玩意儿。” 说着,紫菱从屋子里抱出一匹玉色海棠提花织锦缎。 裴笺方看到那缎子的时候,眼睛很是一亮,旋即垂了下去,不敢喜色于形。 “笺儿谢谢嫂嫂。”裴笺将那杯茶饮下,身后的丫鬟香芸小心翼翼地从紫菱手中结果那匹缎子。 “下次妹妹来见我,可得穿得厚实些。”柳颜欢耐人寻味道。 旋即姑嫂之间说了会儿别的话。 “今日多叨唠嫂嫂了。”眼见到中午,裴笺起身告辞。她立在柳颜欢面前顿了会儿,似乎是在犹豫。 没一会儿,柳颜欢听到她说:“妹妹听说嫂嫂喜爱读书,想必时时用眼。妹妹这里有瓶眼油可以缓解眼睛疲劳,借花献佛一番。” 柳颜欢一滞。 这叫什么,这叫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正是时候。 这眼油她也让人出去寻了,但现在京中缺货,已经买不着了。 柳颜欢笑着颔首,并不起身。紫菱上前接过那瓶眼油,然后将主仆二人送到院门口。 “夫人,这眼油您可要给大爷送去?”先前柳颜欢在柳府问柳佳云讨要眼油,便是以送给裴茗为由头。 “不给。”柳颜欢撑着下巴懒洋洋道,“整个府上目前有这眼油的只有裴茗,方才裴笺不也说了,借花献佛。你说她从哪借来的花?” 紫菱一滞,“看来六小姐不简单,咱们得提防着些。” “不着急提防她,是敌是友还得再看看。”柳颜欢接过眼油嗅了嗅,确实有股很浓郁的薄荷味。“等会儿苏掌柜来了,让他看看。” **** 裴笺走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心脏砰砰直跳,面色实在说不上好。 “小姐,大少夫人出手好大方啊!”香芸抱着这缎子的时候,用袖子裹着手去接,都不敢直接用手碰,生怕自己手心的汗弄脏了这缎子。 一出手就是价值不菲的织锦缎,这匹料子府上可只有夫人大少爷他们才用得起。 倒不是将军府穷得拿不出织锦缎,而是洛氏实在偏心,她的两个女儿也只能捡她和裴茗看不上的,更不要说她这个庶女了。 回到冬梅院,裴笺看到她的两个姐姐正坐在屋檐下嗑瓜子,晒太阳。 虽然是将军府的嫡女,但洛氏对女儿们的教育实在是差。这两个女儿也是和母亲像得很,洛氏十分的脾气,她们继承了七分。 因此和她们住在一个院子里的自己,过得十分不好。不然她今日也不会主动去找柳颜欢。 “哟,哈巴狗回来了啊?”裴清云掸了掸手上的瓜子壳,嘲讽道。旋即她看到了香芸怀里抱着的那匹玉色织锦缎子,眸中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立马指挥身边的丫鬟香珠去抢。 香芸眼含不甘地看着香珠抢走怀里的织锦缎,委屈巴巴地看向自己的小姐。可裴笺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淡然模样,更加委屈了。 “真不愧是皇商出身啊,这缎子真好!”裴清云摸着缎子,“大嫂只给了你一匹?” “织锦缎昂贵,嫂嫂只给了我一匹。”裴笺低声道。 “那我便留下了。”裴清云仰着得意地小脸,对妹妹道:“赏菊宴就要开始了,我用这缎子裁一条裙子,剩下的料子给妹妹做件小背心。” 裴顺喜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裴笺见两人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即将去的赏菊宴,没有再刻意为难她,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小姐!又是这样,每次您有什么好东西就会被她们两抢走!” 裴笺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压一压自己的怒火。 这是她早就预想到的场面,但还是忍不住生气。毕竟她现在才十四岁,就算再怎么早熟,未免还是带了些孩子的气性。 “那缎子本就是嫂嫂给她们的。”裴笺叹了口气。 “您在说什么啊!那明明是大少夫人给您做衣裳的!” 裴笺摇了摇头,头上只有一只木簪挽发。 她是府中唯一的庶出,洛氏那么蛮横的一个人,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她的处境如何。今日柳颜欢送她东西,送些小物件就算了,偏偏挑了昂贵又不好藏的织锦缎。 她今日去是想试探下柳颜欢,能不能依靠她。柳颜欢直接提醒她,她的处境是什么。意思简单明了,又粗暴地告诉她——她是没有选择的人。 “香芸,你要和嫂嫂身边的人处好关系,晚间去传话,明日我去向嫂嫂请教书法。” 香芸虽然不懂自家小姐的意思,但自家小姐这么多年来,能在洛氏的磋磨下活下来,证明她的心智坚定和聪慧。 “我等会儿做一盘水晶糕,你去给大哥二哥送过去。” 香芸点点头。 这厢秋茶院内,柳颜欢将眼油递给苏掌柜。 “苏伯伯,您看看这眼油,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苏掌柜看到这眼油,一惊:“小姐从哪得来的这玩意儿?” “府中妹妹送我的。” “这眼油在京中风靡一时,小人原本也想分一杯羹,只是这眼油似乎有古怪的地方。凡是用过这眼油的人,会有一阵时间的精神亢奋,这便是大家所说的‘提神’。 我观这提神的方式,倒像是迫使人亢奋,这眼油里怕是有烈性药材。等这阵药性过了,人就会开始变得比之前更疲惫,继而会加大眼油的用量。长此以往,人的身子就开始掏空了。” 闻言,柳颜欢眸子眯了眯。前世这眼油被列为禁药,乃是因为此物中有令人上瘾的药材。 现在看,令人上瘾,还掏空人的身子,主要售卖的对象又是学子们。这背后传出这眼油的人已经不是她能对付的了的了。 “哦对,小姐。将军府的二少爷正在重金求这个眼油,来我的铺子里问过。” 裴鸢? “他不知道你是我的人。”说完,她想起自己昨夜受到的惊吓,眸中一瞬狡黠划过。 坑谁不是坑?坑裴鸢她又不心疼。 柳颜欢将眼油递给苏掌柜,脑子里已经幻想出坑了裴鸢后的愉快场景。 “这瓶你拿去,卖给他。” 苏掌柜看着手里的眼油,十分不解。 小姐又不缺钱,这行为倒像是出气。 “哦对了,苏伯伯,你可有什么药方子,能让人一直亢奋,后期修养又能补回来的?” 苏掌柜闻言想了想,“有的,不过,这配的一般都是壮|阳药。” 他思索着,他们家姑爷年轻气壮,也用不上这东西吧?或许是小夫妻之间的情趣助兴? 第18章 柳颜欢的目的是什么? 苏掌柜心里想什么,柳颜欢不知道。不过她倒是想到了裴鸢。 昨夜他喝了洛氏给的汤盅,流了不少鼻血,又忍着在她这里待了许久,也不知道今天怎么样了。 柳颜欢也不是心疼他,就是觉得他活该,谁叫他做洛氏帮凶呢。 烧死他才好!最好不行了最好! “你改改配方,然后给我那个不着调的堂兄送过去。多说几句好话,哄他喝下去。等他受不了的时候告诉他,那就是眼油的配方。” 本来她不想用这种方式去告诫柳佳云的,但柳佳云这个人,在京城顺风顺水惯了,有点小自傲。这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他是不会知道疼的。 苏掌柜心道柳颜欢成了亲后,颇有苏氏之风。 雷厉风行,当机立断。要是柳佳云执意做眼油的生意,到时候眼油的危害爆发出来,整个柳家怕是都会受到重创。 “此事可要告诉太太?” “不必了,母亲多思,我怕她想太多。” 苏掌柜应下告退,暗暗道柳颜欢长大了,已经不是苏氏身边的小丫头了。 出了将军府他让小二去联系裴鸢身边的晚月。这眼油现在已经炒到五十两一瓶,相当于穷苦人家两年的收入,裴鸢出了八十两买。 苏掌柜不得不感慨,难怪谁都想分这一杯羹。 **** 晚月带着眼油和一包药材进了院子,眼看着自家少爷正在和朗星对招。只是今天的少爷火气似乎格外的大,招招凌厉,朗星已经汗湿了后背,勉强接着。 “二爷,眼油买到了。” 闻言,裴鸢收了招,平息了几声呼吸,接过眼油。 “从哪收的?”晚月将京中的铺子都跑了遍都没收到,怎么突然就有人出售了呢? “从正元堂那收来的。”说完还不解地挠了挠头,“掌柜还送了一贴降火的药材,说是秋日燥热,让少爷降降火气。” 虽然不知道那苏掌柜什么用意,但少爷的火气似乎确实不小? 昨夜还流了不少鼻血,泡了好久的冷水澡。还好少爷身体底子好,不然今天得受凉不可。 “正元堂?”裴鸢凝眉思索了一下,这名字十分的耳熟,好像在哪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备马,我要出府一趟。” 晚月闻声便去准备,走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只着了单衣的裴鸢。 现在已经秋日,大家伙都穿上了厚衣裳。真怕裴鸢会冻着。 裴鸢哪里觉得冷,他浑身燥得不行。昨晚洛氏那盅汤,烧得他现在都觉得胸闷。身体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出不来,难受的不行。 裴鸢换了身衣裳准备出门。他今日值夜,不需要去那么早,正好拿到了眼油,可以找人问问这其中的名堂。 从将军府出去,他骑马到了上京医馆。 上京医馆是京中四大医馆之一,它出名在于每月有两次义诊。义诊的日子里,不论是诊金还是药材皆不收钱,但仅限于平民百姓。因此,上京医馆广受百姓爱戴。 今日不是义诊的日子,上京医馆里也不缺大夫药童,裴鸢进馆子的时候,便看见冷泷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一边翻看医术,一边打哈欠。 “你便是这样用功,难怪这么久了也没有考进太医院。”裴鸢在他对面坐下,伸手戳了把他放在桌子上的仕女不倒翁。 冷泷懒散地抬起眼皮子,一副被医书狠狠宠幸过的模样。 “找我什么事?”冷泷已经习惯了他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他必定是有事。 虽是这样,但丝毫不影响两人从小一个书院里出来的友谊。 “给你带了个稀罕玩意儿。”裴鸢将眼油放在桌上,桌子上的不倒翁摇晃的频率慢慢变低,他又伸手戳了一把。 这次被冷泷拍了一下,“你这手贱不贱啊!每次来都要弄它,让你带走又不肯要。” 冷泷拿起药油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旋即被这浓郁的薄荷味冲了个头晕。 “这不是最近那个有价无市的眼油吗?”早就听闻这款眼油,冷泷也好奇地想买一瓶研究研究。但他的家境可做不到像那些世家子弟一样,掏出个十几、几十两买一瓶眼油。 “花了多少钱啊?”冷泷翘着二郎腿,揶揄地看向裴鸢。 “八十两。”裴鸢平静道。 冷泷倒吸一口气,好半晌冲他数了数大拇指。这可是他一年的工钱啊!旋即对手上这瓶眼油小心翼翼起来。 “这是送我的?”冷泷小心翼翼,语气中带着受宠若惊。 裴鸢抬眼扫了他一眼,大有“你在做什么白日梦”的意思。 “这眼油在京城刚出现,就惹得京中读书人如此狂热。加上它全都是益处,没有半点副作用,我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冷泷了然地点点头,“确实,我也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哪能把所有好处都占了呢,人参吃多了都能死人呢。” “不过这里面加了太多的薄荷,薄荷的味道太烈,掩盖了别的成分的味道,我说不好里面有什么。” “那就去问你爹,问你爷爷。” 冷泷气得白了他一眼,他向来讨厌别人提他父亲和爷爷。显得他多没用似的。 “这玩意儿全京城都没货了,你从哪搞来的?” “正元堂。” “正元堂?”冷泷白了他一眼,“既然是正元堂出来的,你怎么不在那问问人家配方是什么。” 裴鸢蹙眉,“你的意思是这东西和正元堂有关?” “难说。”冷泷小心翼翼地把眼油收起来,“正元堂是从徽州那边过来,祖上可是杏林圣手苏林春苏老太医。 如今的太医院科考圣典《千金方要》便是苏老太医辞归后写的。正元堂是他儿子所创,起初求学问道的人多不胜数。 可惜啊,后来因为后继无人,苏家没有再出过名医。倒是将药材生意越做越大。正元堂的那位苏掌柜,虽然只是个掌柜,但其能耐不在我父亲之下。” 冷泷这么一说,裴鸢不禁开始怀疑起正元堂来。 “要真如你说的,这眼油这么邪门的话,应该不是正元堂出来的。正元堂的医德可比我们都高。哦对了,你大嫂的娘应该就是正元堂的东家。” 裴鸢戳不倒翁的手一顿,眸中瞬间有万千情绪翻涌。 “你好好研究,过两天告诉我情况。” 说完他起身准备回将军府。 可他今日有值夜,便没有让大哥的人通知秋茶院...... 裴鸢勒马直奔翊府,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瓶眼油是不是柳颜欢让人交给他的。 还有那帖奇怪的降火药方。 裴鸢骑在马上策奔,心脏突突直跳,心里有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希望柳颜欢知道了将军府里的一切阴私,知道与她洞房的是自己,而不是大哥。 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她还将让苏掌柜将宁州眼油交到自己手上,还让苏掌柜给了他一贴降火药。 柳颜欢的目的是什么? 找同僚帮自己代班后的裴鸢,按捺了许久,在自己的院子里一直等到天色如浓墨,府中除了值夜的下人几乎都睡了,他才起身。 避开人,他身形诡秘地进了秋茶院内。 第19章 我定明媒正娶你做我的妻子。 夜已经深了,柳颜欢还没睡着。 不知道是不是昨夜睡得太饱,以至于现在还不困,还是脑子里面的事情太多。 下午清点了会儿嫁妆,晚间裴笺递话明日还来。看来裴笺是被裴清云和裴顺喜两姐妹欺负惨了,不然也不能这么急。 她倒是不着急,准备看着裴清云和裴顺喜,将裴笺这个有力助手推到她的身边。 她在将军府内孤掌难鸣,总要有个府中人为她说说话,替她出面才行。 裴笺,非常聪明,也非常适合。 最重要的是,前世她两明面上没有一点摩擦。 作为姑嫂,她曾和裴清云裴顺喜摩擦不断,甚至和裴焕也出过龌龊。但是她和裴笺在将军府一同生活多年,竟然毫无龃龉。 正回忆着前世,她屋内的窗户忽然传出“嘎达”的声响。柳颜欢起疑地起身,眼见一个人影翻了进来。 她吓得立马就要叫屋外的白昙,哪知来人更快,一手捂住了她的嘴。 “是我。”裴鸢低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柳颜欢送松了好大的一口气。 惊吓之后便是生气,她一拳捶在裴鸢的胸上,压着声音骂道:“大爷好能耐,正门不走,偏当梁上君子!” 裴鸢也汗颜。但今日没有让大哥的人传话,大哥此时估计已经歇了,没有避开奴仆。他要是堂而皇之地进秋茶院,明日不知要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夜深了怕惊扰人,想着来看夫人一眼便走。” 月色正浓,裴鸢开了一扇窗,月华洒进屋内照亮了一片地。柳颜欢借着月华看着裴鸢年轻的脸,心里发沉。 “大爷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焉能不知今日所行非君子所为。” 裴鸢哪能不知道,讪讪狡辩:“梁上君子也是君子的一种。” “......”柳颜欢噎住,她从前怎么不知道裴鸢是这样无赖的一个人?他怎么能说出这么赖皮的话? 从前的裴鸢在她面前装得也太好了!不然她也不能现在才发现对方的真面目! “孔夫子听了能呕死!” “既然是圣人,又怎么偷听我们的闺房话。” 柳颜欢再次噎住,裴鸢的嘴怎么这么能说?干脆去做文臣舌战群儒算了!来气她一个小女子算什么本事! “大爷也看了,可以走了吗?”柳颜欢没好气地逐客,掀开被子准备重新躺回去。 见裴鸢不动,柳颜欢转头看向他。她的眼神很直白,满眼写着“怎么还不走”的意思。 裴鸢讪讪地捏了捏鼻子,“想问问你,正元堂是不是你家的。” 柳颜欢了然,这是为坑了他八十两找来算账的啊。 “是。” 一个字落在裴鸢的耳里,好似千钧落下,他的心脏砰砰作响,激动地大脑有瞬间地失神。 他喉结滚动,耳朵里听到自己说:“今日二弟从正元堂收了一瓶眼油,你可知道?” “不知道。”柳颜欢装死。 “你不是还向堂兄要眼油,留着......给我的吗?” 柳颜欢心想裴鸢今夜真是古怪,心疼八十两就直说,拐弯抹角她也不会将钱吐出来。 “哦,那眼油是裴笺妹妹送我的。她又是从大爷这里得来的,我总不能拿大爷的东西再送大爷吧?” 裴鸢闻言,悬着的心慢慢落了下来。 “所以,你就将眼油拿去卖了?” “是啊,大爷是不知道这眼油有多贵,都能买一支金簪了。” 暗中的裴鸢苦笑,整个人像是被泼了一身的冷水似的,现在脑子都冷静了下来。 但是他还是不死心地问道:“那你为什么叫苏掌柜送了一贴降火药?” 那药确实是柳颜欢吩咐给的,昨夜裴鸢都成那样了,柳颜欢怕他火气太大,要是按捺不住,倒霉的是自己。当然,她还顺便让苏掌柜添了点短时间内,让人清心寡欲的药材进去,让裴鸢好好冷静冷静。 到时候就不是自己不配合,而是他不行了。 但是她怎么可能傻到说是自己的吩咐呢。 “大概是苏掌柜觉得二爷人傻钱多,他良心不安,送了点药材吧!” 人傻钱多的裴鸢:“......” “怎么,二爷跟您抱怨,我坑了他银子?想让您出面跟我要回去?” 裴鸢连忙否定:“自然不是,二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那银子你拿着花,我只是一时好奇。” 柳颜欢哼了一声,“我要睡了,大爷快走吧。” 柳颜欢躺好,盖好了被子。转头看见裴鸢还站在那,不免蹙眉。 “大爷就这么站着,太吓人了。”言外之意是,你赶紧走。 哪知道裴鸢这个没眼色的家伙,直接和衣在她身边躺下。 “等你睡着我就走。” 裴鸢结实的臂膀隔着被子和她相抵,柳颜欢往床内挪了挪身子,拉开两人的距离。 秋日天凉,裴鸢这么大一个人杵在身边,本来存在感极强。但他身子温暖,加上身上熏了香,有股淡淡地檀香,加上院子里飘进来的桂花香,柳颜欢旋即睡去。 裴鸢见她睡着,他抬手用手指头戳了戳对方秀挺的鼻子,身上难受,心里更难受。 大哥提醒过他,不要对柳颜欢动心。他也深知自己不该。 她是自己的大嫂,若只是简单地为了子嗣,他抽身后,她便会什么都不知道地继续生活。他也自当以嫂嫂敬她,两人不再有半点逾越。 可是,一旦他对柳颜欢动了心,便会有私心。他有了私心,就会和裴茗起冲突。 自小,洛氏便教导他,以后要好好辅佐大哥。裴茗从文,他从武。两兄弟一起撑起将军府的门楣。 习武之人摔摔打打,身上经常都是伤。他小的时候受伤找洛氏,洛氏总是嫌弃他吵闹,斥责他这点伤都受不了,以后怎么辅佐大哥。 而大哥,不知道在哪将膝盖撞出一块不疼的青,都能叫洛氏心疼半天,然后将伺候大哥的奴仆罚上一通。 同样都是洛氏的孩子,他为什么,就不得母亲的喜爱呢? 大哥错了,他和裴茗之间的芥蒂,早就存在了。 不是因为柳颜欢,而是因为洛氏的偏心。可是裴茗早就习惯洛氏的偏心,也习惯裴鸢的隐忍不语,自然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 也是洛氏这样偏心的养育下,他的大哥才会如此的不懂人心。 裴鸢挑起一撮柳颜欢的发丝,俯身用唇轻吻。 “等我自立门户,我定明媒正娶你做我的妻子。” 第20章 嫂嫂,我回来娶你了...... 柳颜欢做了个梦,梦中自己好似回到了前世。 她正在院子里和几个孩子玩耍,忽然一身戎装的裴鸢闯进院子里,他手持长剑,浑身滴着血,好似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院内的孩子们吓了一跳,尖叫着躲到柳颜欢的身后。 柳颜欢亦是惊恐万分,因为这个时间节点的裴鸢已经战死沙场了! “嫂嫂,我回来娶你了......”裴鸢脸上挂着血,朝着柳颜欢惨然一笑。 柳颜欢尖叫一声,从床上惊醒。 “夫人,可是梦魇了?”白昙推门进来,见柳颜欢满头大汗,坐在床上粗喘着气。 柳颜欢缓了好一会儿,接过白昙给她倒的水喝了两口。 “没事,是我自己多思了。”思及梦中的场景,柳颜欢惊恐不已。 不知道是在怕浑身是血的裴鸢,还是在怕他那句“嫂嫂,我回来娶你了”。 想到那句话,柳颜欢头皮发麻。 她甩了甩头,暗骂裴鸢这个晦气的家伙。他想娶,自己还不想嫁呢! 很可能是自己昨天坑了他八十两,良心不安所以才做噩梦了。 早知道就要一百两了,多二十两给自己压惊。 “夫人,咱们要不要找个寺庙拜拜?”自从自家小姐嫁入将军府后,先是受凉,然后又是崴脚,现在还梦魇。 说句大逆不道的,这将军府真是克她们家小姐! “嗯,你说的对,我该找个寺庙拜拜。”柳颜欢从前不信神佛,重生一遭,她宁可信其有。 裴鸢给的药油颇有用,今日脚上已经不见疼了。她梳妆后起身去给裴老夫人请安。 没想到裴鸢也在。 真是晦气,柳颜欢心想。 裴鸢见柳颜欢噙着甜甜的笑容向祖母问安,但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心中一片凄凉。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嫂嫂安好。”裴鸢恭敬地向柳颜欢行礼。 敲他这副正儿八经的样子,谁能想到此人昨夜潜入她的屋子里呢? 柳颜欢淡淡的福了下身子回礼。 裴老夫人也不留两个人,让他们给洛氏请安去。 洛氏是个懒得,裴鸢和柳颜欢两个人到的时候,她才起身,屋外几个姑娘们已经来了。 看见裴鸢和柳颜欢一起进的院子,赵嬷嬷眼皮子一跳,赶紧进去跟洛氏说。 柳颜欢才坐下来,洛氏风风火火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双凤眼先扫过裴鸢,又扫过柳颜欢。 “你们两个怎么一道来了?” “方才去给祖母请了安,撞见了便一道来了。”柳颜欢先于裴鸢之前开口道。她的语气很是随意,并不将此事当回事。 可是洛氏很是不满。她瞪着柳颜欢,先前用老太婆压她一道,现在还巴结着老太婆,心里越发地容不下她。 她哼了一声,“既然都来了,就在我这里吃吧。” 柳颜欢蹙了下眉头,心里想的是早上来之前,厨子煨在灶子上的雪梨银耳汤。 洛氏也是个典型的北方人,早上吃的都很油腻。柳颜欢落座后看着满桌子的肉粥、羊肉包子就开始倒胃口。 哪想洛氏筷子一拍,怒道:“你们柳家就是这么教闺女的吗!都不知道伺候婆婆布菜!” 洛氏拿孝道压柳颜欢,本以为柳颜欢会乖乖起身伺候她用饭,好让自己找回点之前在儿女面前落的脸面。 桌上的几个女儿都垂下脑袋,尤其是裴笺。 洛氏磋磨人的手段她领会过,让人伺候她用饭,一会儿粥烫了,一会儿粥冷了。不论做什么都是错。 裴笺垂下脑袋,余光看向柳颜欢。 哪想柳颜欢淡淡道:“看来府中需要再买些下人进来了,连伺候母亲用饭这种小事都做不好,母亲身边的人都该打。” 洛氏身边伺候的丫鬟们身子一颤,她们在洛氏手下吃了不少苦头了。这位大少夫人何苦拿她们作筏子? “你敢忤逆婆母!”洛氏气得直接用手指着她的鼻子骂的,“本想娶个三从四德地女子进门,没想到你是个两面三刀的东西!你今日不许吃饭,给我去祠堂抄家法去!” 裴鸢闻言心一急,想开口为柳颜欢说话,旋即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如果开口只会让她的情况更糟糕,只能暗暗忍住。 柳颜欢丝毫不惧洛氏的怒火,起身福礼,“媳妇告退。” 洛氏见她那毫不在意地样子,气得浑身发抖。 “赵嬷嬷,你给我找几个婆子看住她!今日抄不完,连水都不许给她喝!” 赵嬷嬷应声点了几个婆子追了上去。 哪想她走得是快,可还是没追上柳颜欢,眼看着柳颜欢进了荣寿堂! 她暗道不好,心里急得不行。洛氏用孝道压柳颜欢,那柳颜欢难道不会用孝道压回去吗?左右裴老夫人还活着呢! “你们几个守在这里,我回复禀告夫人!” 说完快速回去。 进了荣寿堂,裴嬷嬷正在院子里指挥仆人收拾院子。眼瞅着柳颜欢去而复返,立马迎了过来。 “大少夫人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柳颜欢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道:“我来祖母这里请家法。” 裴嬷嬷一听便知道,柳颜欢在洛氏那里受了委屈,来裴老夫人这里哭诉来了。 裴老夫人不管府中庶务多年,为的就是保养身子。裴嬷嬷真不想让洛氏和柳颜欢之间的恩怨惊扰到裴老夫人。 但她还没开口,屋内的裴老夫人已经让丫鬟传话,让柳颜欢进去了。 柳颜欢红着双眼,要哭不哭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裴嬷嬷叹了口气,心想老太太是看不下去洛氏的所做所为很久了,但一直以来都是口头上说说,没有跟洛氏动真格。 毕竟裴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在后宅斗了一辈子,斗不动了。现在有了孙媳妇,她大抵是想给孙媳撑腰,让柳颜欢快点掌管这个家吧。 可洛氏掌家多年,府中势力根深蒂固,一时半会让柳颜欢当家,她真怕柳颜欢接不住。 “早上还高高兴兴地从我这出去的呢,怎么这会儿委屈巴巴地回来了?”裴老夫人一脸慈爱地看着柳颜欢,“可是我那媳妇让你受委屈?” “孙媳不委屈。”柳颜欢垂着眼睑,吸了吸鼻子。 “还说不委屈!”裴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这洛艳春本不是我中意的媳妇,要不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着了她的道,凭她的家世,怎么可能进得了我将军府的门!” “祖母,媳妇真的不委屈。”柳颜欢面上惨然,心里对洛氏的底子一清二楚。 洛艳春是个势利眼,年轻的时候想要攀高枝,挑中了没什么城府的裴常胜。 她的手段并不高明,后宅女眷一眼便能看穿。可裴常胜却看不穿,心有愧疚地待她,导致了她现在在将军府作威作福的场面。 儿女更是被教的一团糟。 裴老夫人一想起这些就头疼。当初洛氏生了裴鸢后冷待这个孩子,她便将裴鸢抱到自己膝下养着。 洛氏本就和她不对付,连带着看这个儿子也不喜起来。 对此,裴老夫人对裴鸢很是愧疚和怜爱。 但裴鸢养在她和裴老将军的膝下,至少没有养废掉。洛氏的三个儿子里,裴鸢是最像已故的裴老将军的。 每每看到裴鸢,裴老夫人便觉得,将军府还有重振门楣的机会。 “你婆婆啊,不是个好相与的。” 洛氏听闻柳颜欢跑到裴老夫人这里来告状,带着人匆匆过来,哪想才来就听到自己婆婆,当着自己媳妇的面这么说自己! 她气得不行,当即推门,屋里几人齐齐望向她。 第21章 千错万错都是颜欢的错。 “婆母背着儿媳,对儿媳的媳妇,说什么话呢?不防让我也听听。” 洛氏身后几个女儿也在。毕竟她们听到柳颜欢来裴老夫人这里告状后,心里都很想看看她是如何被洛氏收拾的。 整个将军府都是洛氏的人,柳颜欢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忤逆自己的婆母。 “放肆!”裴老夫人厉声喝道,“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没有规矩!” 洛氏一阵白一阵青,她的出身是低,但她现在有这样的地位都是靠她自己挣来的! 而且裴老夫人多年不管庶务,也懒得和她起争执,现在竟然为了给一个新媳妇撑腰,公然在几个孩子面前落她面子。 她拿裴老夫人没办法,还不能收拾柳颜欢了吗? “婆婆这是觉得孙媳妇比我有规矩?我倒觉得她毫无孝道!不侍奉公婆就算了,明知道您身子不好,还跑过来扰您清养!” “颜欢看我一人在荣寿堂孤独,过来陪我说说话、解解闷。反倒是你,咋咋呼呼,吵吵嚷嚷!哎哟,裴嬷嬷,我的头好疼啊!” 裴嬷嬷忙上前为裴老夫人按摩头,一面道:“太太无事还是不要扰了老太太清养的好。晚间老爷来请安问起来,您也不好解释。” 洛氏气得要死,一个死老太婆,在府里当透明人一般安稳了那么多年,现在竟然跟她叫板起来了! 但她更气的是柳颜欢,自己用孝道压她,她竟然敢搬出这个死老太婆压她! “媳妇就不打扰婆婆清养了。”她转脸看向柳颜欢,“你还不跟我出来?气得婆婆头疾发作,还有脸再待在这里!” 柳颜欢双眼含泪,更加委屈起来:“母亲教训的是。媳妇不应该受了委屈就来找祖母哭诉,害得祖母头疾发作。都是颜欢的错!” 柳颜欢的声音带着颤抖,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哪里是你的错!”裴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对洛氏怒道:“你还不快走!你是要气死吗!” “你!你!”洛氏指着柳颜欢,气得手直抖,但是在裴老夫人的面前,她又不敢说什么重话。“裴茗怎么娶了你这个白莲花!我定要去你们柳家问问,就是这么教女儿的吗!” “既然如此,裴嬷嬷,你便亲自去一趟洛家,将洛老夫人请来我们家做做客,让她瞧瞧自己的女儿是如何在婆母面前高声呵斥孙媳妇,引得我这个老婆子头疾发作的!” 洛氏难以置信地看着裴老夫人,她当年嫁入将军府的时候,裴老夫人就不喜欢她。哪怕不喜她,但还是将府中的中馈交到了她的手上,两人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 但没想到,她如今竟然会帮着柳颜欢落她的脸面。 “母亲现在是要插手我如何管教儿媳吗!”洛氏咬牙切齿地问道。 裴老夫人冷哼一声,“论家世出身,你有什么能教她的?倒是你。”裴老夫人伸手一指她身后的三个女儿,“这几个女儿被你教得毫无礼数!” 洛氏的两个女儿面色一白,她们本是想看柳颜欢的热闹,哪想会被裴老夫人呵斥。 她们自小在洛氏膝下长大,洛氏不敬婆母,平时鲜少过来请安,逢年过节才会见一见裴老夫人。因此她们对裴老夫人的印象只有病弱和年迈。 她就像一只病了老了的老虎,很容易被人当成猫,只有重新露出利齿的时候,人们才知道自己看走了眼。 因此当她们看见裴老夫人对着洛氏发火的时候,周身的气焰,足以让几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吓坏了。 柳颜欢余光扫过裴清云和裴顺喜,心里冷笑。 洛氏真是舒服日子过久了,忘记裴老夫人曾经可是陪着裴老将军上过战场的人啊。 她上前一步,跪坐在裴老夫人面前,轻声道:“祖母息怒,千错万错都是颜欢的错。颜欢不该惹得母亲生气,也不该来荣寿堂。您千万当心身体,莫要因为颜欢动怒。” 洛氏气得还想再出声,她的袖子被赵嬷嬷拉了拉,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洛氏眸中怒火中烧,但也知道今日有裴老夫人在,有一个“孝”字在她头上压着,她就不能再开口了。 要是这个老太婆今日有什么好歹来,裴常胜不会放过她,大房和三房,还有在宫中的淑妃也不会放过她。 洛氏狠狠瞪了柳颜欢一眼,今日这个亏她吃下了,她绝不会叫柳颜欢好过的! “母亲身体不适,儿媳就不多叨唠了。母亲好好休息,儿媳告退。” 洛氏带着几个女儿走了,裴老夫人揉了揉自己太阳穴。她的头疼不作假,不过不是气的,是洛氏咋咋呼呼,说话尖锐刺耳,吵得她脑壳疼。 “祖母,您千万保重身子,不要气恼了。” 裴老夫人看向柳颜欢,还是对方的吴侬软语让人听起来舒服。 “你呀你,何苦这么早和她对上?熬一熬,熬出头了,这个家不就是你的吗?” 柳颜欢垂着眸子不语,心里想的却是上一世的自己。 她熬了,可是熬出头了吗? 没有,还死得凄惨。 见她不为所动,裴老夫人知道自己劝不住。 而且,今日这一遭,柳颜欢是直接将她和洛氏的矛盾摆到了她眼前。她就算想睁只眼闭只眼也不行。 等柳颜欢走后,罗嬷嬷不满道:“大少爷的新媳妇怎么这么不懂事?明知道您身子不好,还让您趟这趟浑水!太太就算再怎么不对,那也是她的婆婆,哪有公然跟婆婆叫板的!” 裴老夫人撑着头疼的脑袋,抬眼瞧了裴嬷嬷一眼。 “你真当她不懂事啊?”裴老夫人走到自己的妆奁前,从里面拿出一串成色极好的菩提手持来。 这手持盘的油量润滑,可见主人爱不释手。 “她那是借力打力。”裴老夫人有丝不解,“听闻柳家家宅安宁,也不知道这柳夫人是如何教导出这么厉害的一个女儿的。” 裴嬷嬷跟在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她一提点便懂了柳颜欢今日这一遭是为何。 柳颜欢刚入将军府,除了自己的家世以外,毫无依靠。 她向裴老夫人献上南红,博得了老夫人的赞赏。老夫人先前维护了她一番已经惹得洛氏不满,今日这一遭,彻底将自己和裴老夫人绑在了一块儿! 洛氏虽然不把裴老夫人放在眼里,但有个孝字压在她的头上,她怎么也不敢对裴老夫人如何的。 至于柳颜欢,她有裴老夫人的“疼爱”,和洛氏对上,也不会落下风。 “她就不怕您不帮她说话吗?”裴嬷嬷想不通这一点。 “她是看得透。”裴老夫人转着手持在屋子里踱步。“我与洛艳春之间的矛盾从未缓解,只是我不想和她争,闹得家宅不宁。 可如今,眼看她做事越来越不忌惮,迟早要连累我们将军府。而柳颜欢,她这个时候在我面前‘尽孝’,不就是告诉我,她能做的比洛氏好?” 裴嬷嬷吃惊,这新妇才进将军府多久啊?竟然能将裴老夫人和洛氏之间的矛盾看透。 “太太可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主。”裴嬷嬷叹息道。 “她善罢不善罢的,有什么干系。”左右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鸢哥儿今早在她那里用饭,怕是没吃好。你叫人送点点心去他那。” “是。”裴嬷嬷出了门,见一小厮在院门口鬼鬼祟祟。 定睛一看,那不是裴鸢院子里的朗星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第22章 他与柳颜欢就是毫不相干的叔嫂关系。 裴嬷嬷料想到的事情,柳颜欢一早便想到了。 等她回了院子后,洛氏那边来了七八个粗使婆子,各个腰粗体盘,不是寻常人能对付得了的。 “太太说了,大少夫人身子金贵,进府之后不是风寒就是脚伤。唯恐大少夫人再出事,还是在院子里将养着的好。也请大少夫人为了将军府的子嗣着想,好好静心,抄抄家法收收心!” 说着,身后的婆子将厚厚一叠宣纸捧了上来。 秋茶院内的仆从们见到此情此景,纷纷气得不行。 这分明就是变相的软禁! 今早白昙和绿兰陪着柳颜欢去请安,绿兰回来后就对着罗嬷嬷,将今早受的气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院子里的仆人们都知道,这是太太彻底和夫人开战了。 罗嬷嬷忧心忡忡,“夫人,咱们要不去前院找大爷,让大爷去给太太求求情?” 柳颜欢叹了口气,“罗嬷嬷啊,为什么你会觉得,洛氏生的儿子会帮我呢?” 罗嬷嬷被柳颜欢问得一愣,“那毕竟是您的丈夫啊!” “哦。”柳颜欢拿起桌上的柿子开始剥皮,不再接罗嬷嬷的话。 罗嬷嬷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院子里踱步。 “不行,我这就去前院找大爷去!” 柳颜欢使了个颜色,白昙和紫菱立马上前拦住她。 “罗嬷嬷你糊涂啊!” “大爷是夫人的丈夫,更是太太的儿子。”紫菱一言戳破罗嬷嬷不切实际的幻想,“闹到大爷面前,夫人只会更受冷待。” “那可如何是好!”罗嬷嬷心火气旺地着急,再看柳颜欢正不疾不徐地吃柿子,还吃地满手汁水,她便更急了。 她家的小姐,以往是多么温良恭俭让的一个人啊。怎么嫁入将军府之后,变了这么多? “嬷嬷啊。”柳颜欢用帕子擦了擦手,“来吃个柿子,降降火气。” “老奴吃不下!夫人您怎么能不着急呢!” 她看着院子门口坐着的几个婆子,就气得不行。恨不得上去撕了那几个婆子,无奈她身量娇小,绝不是对手。 “中午让小厨房给我蒸个鸡蛋羹,要嫩嫩的。”柳颜欢打了个哈欠,指着桌子上摆着的宣纸道:“拿去给厨子点火去。” 今日洛氏闹了这么一出后,柳颜欢原以为裴笺不会再来她这里了。 没想到她刚坐下,准备思考下如果她那个堂兄油盐不进,非要掺和这次的眼油生意,她该怎么做时,裴笺带着丫鬟过来了。 “三小姐,太太吩咐了,不要扰了大少夫人清修!” 裴笺咬了咬下唇,“我只是过来陪嫂嫂说说话,怎么算扰嫂嫂清养?” “三小姐,这是夫人下的命令!”婆子厉声抬出洛氏道。 裴笺在府中的地位尴尬,裴常胜又不管,惹得这些在洛氏面前得眼的婆子都敢欺负上去。 香芸气得不行,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根本不敢跟这些有力气的婆子们叫板。 “小姐,要不咱们回去吧?” 裴笺摇了摇头,她都已经到这里了,此时走了,不就在洛氏面前讨了嫌,也不得柳颜欢的好吗? “嬷嬷们如此张狂不就是因为有母亲撑腰吗?可是嫂嫂是将军府的嫡长孙媳,未来执掌中馈,也不怕嫂嫂算旧账吗?” 几个婆子闻言,面面相觑。 裴笺的话不错,柳颜欢今日是跟洛氏公然叫板,洛氏才会找人软禁她。可今日,裴老夫人也给柳颜欢撑腰了啊! 洛氏执掌将军府的中馈这么多年,裴老夫人何时出面置喙过?如今为了新妇和自己的儿媳起干戈,这将军府的内宅,怕是又要不安生了。 婆子们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三小姐说话可要快些,要是落到了夫人耳里,婆子我们几个也得吃挂落。” “多谢几位嬷嬷仁慈。” 在屋里看完这场戏的柳颜欢笑:“你们瞧,这位三妹妹嘴巴多甜呐!” 紫菱点点头,分明在几个婆子面前吃了亏,搬出裴老夫人压住了她们,还亏这几个婆子仁慈。 “夫人还是少与这位三小姐走动的好。”紫菱劝道。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且,让她不好过的是我那个婆婆,和她的两个女儿。冤有头债有主,左右我就是个看戏的。” 紫菱不懂,她们家小姐好似嫌将军府不够乱似的,还想将将军府搅得更乱些吗? “嫂嫂可有受惊扰?”裴笺一副十分担忧柳颜欢的模样,让柳颜欢心生佩服。 “没有,倒是你,进来的时候被吓到了吧?”柳颜欢抬手,绿兰为两人倒上热茶。 “嫂嫂受委屈了。母亲一向是唯我独尊的性子,说一不二。嫂嫂以后还是顺着母亲来的好,也好过今日这局面。” “顺着她可有什么好处吗?” 裴笺对上对方的乌黑大眼,狠狠一愣。 是啊,不论是忤逆洛氏还是顺着洛氏,都没什么好处。 “顺着母亲,就不会罚的这样重......” “哦。”柳颜欢一副受教了的模样,“三妹妹可有听过一句话,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从柳颜欢那出来,裴笺的心脏都是突突的。她实在是不懂柳颜欢那句“恶人自有恶人磨”是什么意思。 第一个“恶人”自然指的是洛氏,可是第二个“恶人”,她在指谁呢? 是说她自己?还是说她?亦或是指裴老夫人? ———— 晚间裴鸢下值回来,忙问朗星今日后宅如何了。 他担心柳颜欢的安危,怕她在洛氏那边受了委屈。但他一个外院男子,实在不方便过问内院的事情,只能让朗星留意留意。 “太太今日和大少夫人在老太太那起了冲突,大少夫人回了秋茶院后,太太就让几个粗使婆子守住了院门,不让随便进出,就是变相软禁。 听说还让抄家法了,好几个婆子守着秋茶院。倒是三小姐去了一趟看大少夫人。” 朗星莫名其妙,他家少爷又没有成家,怎么关心起后院里的事情了? 想想之前三小姐总是给他们少爷送吃食,应该是怕三小姐又受委屈才问的吧。 “祖母如何了?” “老太太那没传出什么事来。” 裴鸢点点头,想让他这段时间留意下秋茶院,但自知这话不能是自己说出口。 他紧了紧拳头,“下去休息吧。” 洗漱完后,他准备躺下歇会儿,等到了夜间再去秋茶院看看柳颜欢。 “二爷,大爷那来人了,请您过去一趟。” 裴鸢的身子狠狠一僵,不知道大哥找他有什么。 难道是自己对柳颜欢有别样情谊的事情,让大哥知道了? 可是大哥是怎么知道的? 裴鸢一颗心惴惴不安,只能敷衍应道:“知道了。” 他在屋中焦急走了两步,旋即定了定心神。 以后不管如何,绝不可再如此贸然行事。面上,他与柳颜欢就是毫不相干的叔嫂关系。 第23章 小姐,我们回柳府吧! 裴鸢到书房的时候,裴茗正在屋子里看书。见他来了,便招呼道:“来,陪我下两局棋解解闷。” 裴鸢撩袍在榻上坐下来,从暗格下取出棋盘摆上。 “大哥连日苦读,今日怎么有闲心找我下棋了?” 裴茗在他对面坐下,习惯性捡了白子落下。 “心烦。”裴茗想起晚间去洛氏那请安,听到的抱怨,就觉得女人真是不可理喻。“母亲今日和柳氏闹了不愉,晚间我去请安的时候,逮着我说了好一通。” 裴鸢闻言,指尖夹着的黑子在手上翻了两圈,并不答话。 裴茗起身将书桌上的两本书拿了过来,裴鸢垂眸看去,是《女训》和《女诫》。 “下完棋,劳弟弟跑一趟吧。”裴茗语气中带着一丝的不耐,“警告她下次不要再出这种事。” 裴鸢落下黑子,浅浅地应了一声,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似乎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可他心里已经开始泛酸了。 洛氏教导女儿不行,但也没有让她们死记硬背《女训》、《女诫》两本书。他的两个嫡亲妹妹养得那是天真无邪,毫无拘束。 再看看从小被洛氏磋磨,抄《女训》《女诫》长大的裴笺,谨小慎微,一丝不苟。每次她与人说话都如履薄冰的样子,都叫裴鸢不免蹙眉。 但他并不能忤逆兄长,忤逆母亲。 他还没有强到能有话语权与他们分庭抗礼。 裴鸢带着两本书到秋茶院的时候,夜已深沉。他穿着裴茗的衣服,手提一盏灯。 秋茶院的院门从外锁着,他拿着从裴茗那得来的钥匙开了门。 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已经睡了,倒是主屋的灯还没有熄,像是在等一归人。 裴鸢心情沉重地推开门,毕竟他今日是来“训斥”她的。 屋里的柳颜欢正在写字,听到屋门被推开,道:“麻烦大爷动作快些,关上门。秋夜天寒,不要让冷气进了屋子。” 裴鸢走到案前,看美人披着外衣坐在案前,一丝不苟地正在抄书。 “在抄什么?” “家法。”柳颜欢的语气平淡到裴鸢听不出什么情感,但裴鸢的心脏还是莫名一酸。 “白日的事我听说了。”他喉结滚动了两番,还是不忍说出责怪她的话。“父亲娇惯母亲,祖母年迈,从不过问庶务,府中事务皆有母亲料理。母亲掌家多年,习惯了无人忤逆她。你以后避其锋芒,不要惹得母亲不快了。” 柳颜欢闻言并不说话,她将裴氏家法中的最后一句话写完,收了笔,才抬头看向裴鸢。 屋内灯光昏暗,裴鸢身材高大,裴茗的衣服在他身上略显紧绷。额前碎发像刘海似的落在脸两侧,让整个人看上去柔和多了。 柳颜欢对上他的目光,裴鸢敛了下眼睑,避开了。 他知道今日这事怕是他母亲先起的头,不是柳颜欢的错。但她身为洛氏的媳妇,不是她的错也要她忍着。 加上他今晚来的目的是“规训”她,让他整个人没有任何开口的底气。 “大爷是在教我阴奉阳违吗?”柳颜欢将自己抄完的这张家法捡起,两只手捏着纸张的两角,微微弯腰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汁。 只是这个动作就显得女子千娇百媚。 柳颜欢提着这张纸从案后走了出来,“父母言,不可驳,父母志,不可违。违者男子杖三十,女子跪祠堂三日省过。” 这家法柳颜欢前世抄了太多遍,完全可以默记出来。 “大爷小时候可有抄过这家法?” 裴茗怕是没有抄过,但裴鸢自读书识字后学的第一本书就是裴氏家法。在裴老将军眼里,裴家的风骨比什么都重要,做人,先立身,才能安身。 “裴家的家法可真有趣。”柳颜欢像是无意道,“淫乱后宅,乱伦背德者,男子杖八十,女子溺毙。分明是同罪,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裴鸢听此言,心脏狂跳不止。旋即又稳住了。 柳颜欢至今没有和大哥说话过,她不会知道自己不是裴茗。应当只是不满这条家法才是。 “裴家起家之初,满门都是军人。因男子要上阵杀敌,所以会留着性命。” “呵!”柳颜欢嗤笑一声。“多谢大爷解惑了。” 她将这张宣纸放到茶桌上,一只小手按在上面,“世道已变,天下太平,如今的将军府已不是男子皆入军营。家法却没变,是何道理?” 裴鸢张了张嘴,他心里明白柳颜欢说的是对的。时代已经变了,而过去的东西不应该成为现在人的枷锁。 但他还是喃喃道:“祖宗之法不可违。” 他自己听得到自己的声音丝毫没有底气。 他也不明白,柳颜欢怎么就突然跟他讨论起家法来了。当他听到她念出第二条裴氏家法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在柳颜欢的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了。 嘴上满口“祖宗之法不可违”,可做出这样灭人伦的事情的,不正是自己吗?不正是拿着家法欺压柳颜欢的洛氏吗? “夜深了,你早点休息吧。” 裴鸢几乎落荒而逃,也忘记了自己带过来的两本书。 柳颜欢打了个哈欠,值夜的紫菱为她捧来一碗燕窝粥。不知道是不是天冷,她手都是打折颤的。 柳颜欢翘着腿慢条斯理地吃着燕窝,随手翻了翻那本《女训》。虽然眼睛看着《女训》,但脑子里已经在想别的东西了。 这两本书她从会识字起就有嬷嬷教过,后来苏氏觉得女子光学这两样东西,无法在后宅立足,特意为她请了女先生。 女先生不教《女训》、《女诫》了,整日里压着她学习诗歌平仄,要么就是练琴学画。柳颜欢不耐烦那些诗词歌赋,倒是喜欢和苏氏在一块儿拨算盘。 时间久了,耳濡目染下,柳颜欢打理铺子的能力倒是不俗。 东辽国因曾经受战火纷争,为了快点发展,允许女子经商。但有脸面的世家大族并不能接受自家的女眷在外面抛头露面,因此世族中女子的嫁妆铺子皆会交给丈夫打理。 洛氏越想要她手上的铺子,她越是不给,就是急死她。 想到此,她晃了晃小脚,抬眼看向在灯光下脸色惨白的紫菱。 “怎么了?见鬼了,脸吓得这么白?” 紫菱“噗通”一下在柳颜欢面前跪了下来,她浑身发冷,心头又是气又是怕。 今日轮到她值夜,看着裴鸢进来的时候,她本不做他想。 但她是目睹过裴鸢扮作裴茗的,裴鸢虽与裴茗有八分相似,但始终不是完全一样的人。 加上她心细如发,几息揣摩间便猜测出今夜来的是裴鸢,而非裴茗。那瞬间,她的身体如雷劈,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彼时屋内柳颜欢声音如常响起,让紫菱这个“唯一”勘破的局内人觉得惊恐不已,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自家小姐自己发现的真相。 “小姐,我们回柳府吧!” 第24章 太太遣我们两人过来教导太太府中规矩。 “好端端的,你怎么说这样的话?”柳颜欢搁下碗,认真地看着紫菱。 紫菱是她几个丫鬟里最为稳重妥帖的,她心细如发,见微知著。前世便是她的细心让柳颜欢躲过了洛氏的多次暗算。 她一向最为稳重,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姐!”紫菱颤抖着嘴唇,心里十分不忍,不忍心将自己勘破的“真相”告知柳颜欢。 她家小姐要是知道将军府礼崩乐坏,兄弟同妻,她该多生气多绝望啊! 原本将军府的洛氏就已经不是好相与的了,要是让别人知道裴二爷从她们家小姐屋子里走出去,那她们家小姐的性命就不保了! 见紫菱满脸是泪,紧咬着下唇直摇头不说话的模样,柳颜欢便知道她知道了。 紫菱心太细了,有一丝不对劲便会起疑,唯独不会怀疑她这个主子。 她叹了口气,起身将紫菱扶了起来,用帕子给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傻丫头,哭什么呢?” “小姐命苦啊!”紫菱哭得泣不成声,替柳颜欢委屈得不行。 这是遭了什么罪,才会嫁进这样的人家? 柳颜欢笑着问道:“我生在柳家,自小吃喝不愁,还有人伺候。现在还嫁进了一品大将军府,我有什么命苦的?” 紫菱闻言,哭得更凶了。 她们家小姐如此单纯,被这么一家狼心狗肺的东西蒙蔽,这一家一定会遭天谴的! “别哭了,傻丫头。不论你今晚知道了什么,你都不要声张出来。小姐我心里自有盘算。” 紫菱闻言懵懵地看着柳颜欢,她原本以为柳颜欢并不知道...... 原来她们小姐全都知道了! 那么也能解释这段时间,她们家小姐为什么如此反常的了。 “小姐,您全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告诉你们又能如何,不过是多一个人涉险罢了。”柳颜欢捏了捏她的手,“而且我知道你心细如发,瞒不了你多久的。” 前世的柳颜欢一心想着如何讨好丈夫,因为丈夫说了一句,不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被下人打扰,于是每每他过来,她都让所有人回屋去,不要打扰他们两个。以至于裴茗与裴鸢的这场荒唐持续了许多年。 或许,紫菱早就如今夜这样发现了。但她看着一心为了丈夫的自己,加上她已有身孕,于是将告诉她的念头都压了下去,让自己做个幸福的糊涂鬼。 “小姐,您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主意了?”紫菱抽噎着,想想小姐这段时间的所做所为,大有和洛氏不死不休的架势。 “洛艳春欺人太甚,我不会让她好过。裴茗与裴鸢狼狈为奸,兄弟二人视我为玩物般耍弄,我亦要叫他们尝尝个中滋味!”柳颜欢咬牙切齿道。 紫菱握紧了柳颜欢的手,“小姐,您做什么奴婢都支持您。但一条,攸关您性命的事情,一定让奴婢来!” 柳颜欢看着她一副要为自己赴死的模样,心脏暖暖的。她抬手将紫菱拥进怀里,两人体温在这冷冷的秋日里互相输送。 “我如何将你们带进来的,就会如何将你们一起带出去。”她拍了拍紫菱的肩膀,“此事不要告诉她们,她们不如你稳重,我怕她们会露出马脚,到时候都难逃一死。” 紫菱郑重点头,“小姐放心,奴婢明白!” 今夜紫菱情绪波动太大,柳颜欢让她宿在外屋的小塌上,有紫菱守着,柳颜欢夜间睡得还不错。 只是不知道紫菱这个多思的姑娘心里头怎么想了。 翌日,小厨房端上早饭,柳颜欢美美地用了。 她看向紫菱,一夜过去,对方已经收拾好情绪,和平日没什么区别了。 她要走的路太艰难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如今紫菱已经窥见这不堪的现实,也不知将她牵扯进来是好是坏。 柳颜欢叹了口气,叫绿兰找出块绫将她昨晚写的裴氏家法裱起来。 绿兰不情不愿地将这家法裱起来,然后正屋的墙上,一进门就能看见的位置。 “夫人也不怕这晦气的东西坏了风水!”绿兰撇了撇嘴,她不喜欢洛氏,不喜欢裴茗,不喜欢将军府。所有的情绪几乎都摆在了脸上。 “以后,咱们在院子里还是叫小姐为小姐,就像小姐没出阁的时候那样。”紫菱提议道,“我们秋茶院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和将军府相干。” “这个好!”绿兰第一个赞同,“谁要做这个什么劳子的大少夫人!这个将军府一定克咱们小姐。小姐嫁进来后不是病就是崴脚的,真觉得这破地方晦气!咱们要是能回金陵就好了,金陵的秋天可没有这么冷啊。” 柳颜欢闻言心脏一抽,但脸上还是带着软软的笑。 “不妥,咱们在将军府中,人多眼杂,你们要是因为叫错了称谓被人罚了,心疼的可是我。” 紫菱闻言面上露出了一丝羞愧之色。 她就算再怎么心细,现在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心里更是有口恶气在,不吐不快,才有了方才的快言。 “夫人说的是,紫菱以后一定谨言慎行,莫让人留了把柄。” 紫菱是几个丫鬟里最稳重的,白昙和绿兰听她这么说,也纷纷表示自己一定会小心说话。 “好了,你们几个干活去吧!” 虽然秋茶院被洛氏的人封了,但院子里的日子照常。柳颜欢从自己的嫁妆箱子里调出一条成色绝佳的手持,这手持在屋内绿浓如墨,在阳光下又散发出幽幽绿光,十分好看。 也十分珍贵。 她勾了勾唇角,拿出一条帕子将它包了起来,等着洛氏那边来人。 果然,晌午十分,洛氏那边来了两个教养嬷嬷。两个嬷嬷皆是府中的老人,一脸严肃,板正的面容让绿兰当场就犯怵了。 “夫人,太太遣我们两人过来教导太太府中规矩。” 柳颜欢看了看外头的日头,虽然现在已经是秋日了,但白日的太阳还是晒人的很。 在院中众人担忧的目光下,柳颜欢站起身来。 “有劳两位嬷嬷了。” 两位奉命前来的嬷嬷忽视一眼,不是说这位夫人是个脾气骄纵金贵的主吗?怎么如此配合? 第25章 “腰太软了。” 昨日柳颜欢当着守院婆子的面,将宣纸都拿去小厨房烧了。 这事传到洛氏耳里,气得她直接摔了杯盏。 “那两个嬷嬷可是从宫里出来的,当年我在她们手上都脱了层皮,别说她柳颜欢了!”洛氏洋洋得意自己今日的手段。 当年裴老夫人看不上她这个小门小户出来的,让府上的教养嬷嬷好好“教导”她。 那两个教养嬷嬷是宫中荣退下来养老的,正好淑妃要进宫,裴家便接进了府中。她们能在宫中存活下来,手段自然不得了,那三个月,她至今想起来都咬牙切齿。 “让那两位教导,是咱们夫人的服气。”赵嬷嬷接话,“那可是教导过淑妃娘娘的嬷嬷们,宫中礼仪信手拈来。您这是妥妥地为夫人好。” 洛氏哼了一声,一想到柳颜欢在那两个嬷嬷手上受挫的模样,洛氏就高兴地多吃了一碗燕窝。 要不是懒得走一趟,真想亲眼看看她被折腾的样子。 “赵嬷嬷,左右现在无事,你带着三个姑娘去看看热闹吧!” 好叫她们都知道,将军府里谁说了算!定要将柳颜欢落了她的面子都捡回来。 赵嬷嬷心里叹气地应下。 秋茶院内,紫菱做主拿出了极好的普洱茶孝敬两个年长的嬷嬷,将两人奉在主座。 两位嬷嬷已经上了年纪,但在将军府的生活过得好,现在老当益壮。 她们让人将书桌搬到秋茶院的正中,让柳颜欢站在大太阳下默写《女德》。 浓阳之下,柳颜欢两鬓已经汗湿。她提着笔,手腕悬空,一笔一划认真地默写着《女德》。 她上一世也被这两个嬷嬷教导过,那个时候的自己被苏氏娇养长大,哪里吃得下那么多的苦,几乎日日哭。 可现在她明白,哭毫无用处。 只有将两个嬷嬷布置的作业完成,并优秀的完成,才能尽快结束这些磋磨。 四个大丫鬟站在两个嬷嬷身边,伺候着她们茶水,院子里其他婆子该干什么干什么,井然有序,除了刚开始有点慌张外,现在已经恢复如常。 两个嬷嬷也吃惊,柳颜欢小小年纪,却有当家主母之风,将人管的如此好。 再看她现在认真写字的模样,为了“锻炼”她,连椅子都没给她坐。她站在书桌之后,身子微微弯曲,一手提笔写字,一手挽着右手的长袖,看上去好似个舞文弄墨的仙子,不像凡间人物。 哪怕骄阳之下,她的发髻和后背已经满是汗水,脸上却没有半点的不耐。 是个人物。两个嬷嬷齐齐心道。 不像洛氏,没了裴老夫人在上面压着,这些年越发地不像话了。 正想着,赵嬷嬷带着府中三个小姐到了秋茶院门口。 “母亲现在真是越来越糊涂了,这种事情还叫我们旁观。”裴清云嘟囔着。 裴清云和裴顺喜根本不想来这一趟,虽然两个人心中轻狂,不喜欢柳颜欢,但也知道她是大哥明媒正娶回来的正妻。 以后两个人要是嫁了出去,少不得要靠大哥给自己撑腰。现在特意来看大嫂的糗样,不是得罪人吗? 但是洛氏的吩咐,她们又不得不从。 进了秋茶院,看着被两个嬷嬷“教导”的柳颜欢,再看看高坐在檐下喝茶的两位嬷嬷,三个小姐们更是一滞。 “给嫂嫂请安。” 三个小姐中,裴笺先开了口,裴清云和裴顺喜侧眼瞪了她一眼,旋即也请了安。 紫菱带着人给三个小姐搬来了凳子坐在屋檐下,虽然知道是洛氏让来看柳颜欢笑话的,但也得敬着。 三个人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谁也不敢说话,生怕被两个嬷嬷看到,“教导”一番。 柳颜欢默完,收笔。她取下别在腰间的帕子擦了擦鬓角的汗,然后挺直了腰板等两位教导嬷嬷来检查“作业”。 “两位嬷嬷,颜欢已经默完了。” 紫菱走下去将纸张呈到嬷嬷们面前,两人检查完后轻点了下头。 “大少夫人年纪轻轻,写了一手好字。”嬷嬷将她默好的《女德》收了起来,起身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明天再来教导大少夫人礼仪。” 柳颜欢闻言福了福身子,“嬷嬷们慢走。” 荣嬷嬷与马嬷嬷对视一眼,出了秋茶院。 “大少夫人行事稳妥,我们两个不必教导什么了。” “奈何太太有意给新媳妇下马威,我们两个只能卖个面子。”马嬷嬷负手叹息,“咱们两个就是在裴家养老的,没必要掺和婆媳两的矛盾。随便走走过场得了。” 荣嬷嬷赞同地点点头,“柳家的女儿教的很好了,待人接物挑不出差错。以后这府上要是大少夫人说了算,我们也犯不着得罪了人。” 两人达成共识,拿着柳颜欢默的东西交差去了。 洛氏有意叫柳颜欢吃苦,两人自然不会说没有为难她的话。 翌日,裴家的三个小姐天不亮就被丫鬟叫了起来。 “老太太那边来人传话了,说太太好不容易请动两位嬷嬷出山,让三位小姐也跟着学习学习礼仪。” 裴清云和裴顺喜如遭雷劈,裴笺默默地起身穿衣,尽快赶到了秋茶院。 天还没亮,柳颜欢昨日站了半天,腿酸腰也疼。但没办法,得熬。 今日两位嬷嬷会教一些宫廷礼仪,前世她已经学得很好了,一点也不慌忙。 三位小姐匆匆而来,除了裴笺,裴清云和裴顺喜还有些衣衫不整,可见其匆忙。 “身为裴家姑娘,行事怎么能如此浮躁!”荣嬷嬷看着两个发髻凌乱的嫡小姐,厉声道。 昨日从洛氏那出来,两人就被裴老夫人请了过去,闲聊一番后便说让三个姑娘也跟着学学礼仪。 裴老夫人侧卧在软塌上,手上转着新得的墨绿手持,一副不甚在意顺口一提的模样。 荣嬷嬷和马嬷嬷很是知道裴老夫人年轻时的手段,这哪里是洛氏要给新媳妇下马威啊,这是老太太要杀洛氏威风,给柳颜欢掌家铺路呢。 不过裴家三个女人斗法,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呢? 裴老夫人让教,她们就好好地教呗! “站好!扭扭捏捏像什么话!”马嬷嬷说着,一戒尺抽在了裴清云的腰间。 裴清云尖叫一声,眼泪瞬间涌出了眼眶。 柳颜欢不忍地嘶了一声,别过眼去。 她太清楚这一戒尺下去的威力了! 一条手持换裴清云和裴顺喜两个人陪她一起上课,也不算亏。 柳颜欢在马嬷嬷看过来之前收回了视线,持着一副端庄的模样,让马嬷嬷赞许地点了点头。 但碍于在场有旁人,她还是用戒尺微微指正了一下柳颜欢的姿势。 “腰太软了。”马嬷嬷一板一眼道,“虽然爷都喜欢腰软的,但我们是大家闺秀,走路不可扭胯!” 柳颜欢:? 这也是我的错? 第26章 “夫人,方才府中二爷来了一趟。” 嬷嬷们教了一早上,小厨房备下的早饭冷了热,热了冷。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提醒她们。 秋茶院里除了两位嬷嬷教导的声音,就是几个小姐的哭喊声。安静地在这个秋日里显得十分的热闹。 “站好了!这才哪到哪!” “嬷嬷您行行好吧,一早上没有吃东西,饿得头都晕了。”裴顺喜哭喊道。 荣嬷嬷冷哼一声,“忍着!要是遇上贵人办大事,为了不出半点差错,提前三日斋戒,大事当日不吃不喝那是常事!难不成满场子的人,等着你出恭回来吗!” 裴顺喜被骂的满脸通红,不敢顶嘴。 这两个嬷嬷已经用实力告诉她们,什么叫拿着鸡毛当令箭。 不过是祖母随口一句让她们也跟着学规矩,她们不是搬出祖母就是搬出宫里的淑妃娘娘压她们。 一旦被扣上“不孝、不敬”的帽子,那受的惩罚只会更重。 除了咬牙坚持,根本没有别的法子。 马嬷嬷和荣嬷嬷坐在正堂,看着头顶书籍学习站立的四个人。给她们的要求是站够一炷香的时间,半柱香没到,裴清云头一个踉跄了一下,将头上的书摔到了地上。 “捡起来!” 裴清云从小放养惯了,虽然一般的礼仪都学过,可哪里受过这么严格的宫廷礼仪的训练? 这可是半点差错不都能出的,恨不得每个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规矩。 她瞬间崩溃大哭:“我不学了!我不学了!我要去找母亲!” 荣嬷嬷摇了摇头,只觉得裴清云是烂泥扶不上墙。 “可以,老太太说了,这次礼仪不通过的人不能参加赏菊宴。” 裴清云错愣地看向荣嬷嬷,这次的赏菊宴她准备了许久,花了钱去打首饰做衣服,她不能不去! 裴清云哭着哭着爬了起来,捡起书重新站好。 而后便是裴顺喜、裴笺出错。裴笺从小受洛氏的磋磨惯了,这些礼仪虽然折磨身子,但忍一忍也就咬牙过去了。 让她吃惊的是,她们几个频频出错,她们的大嫂八方不动地顶着书站地端方。她脖颈细长,脊背笔挺,像是根茎直挺的荷花,迎风而立。 大家都没吃早饭站了那么久,偏偏柳颜欢面色不显痛苦,眼睑低垂,只看着自己面前的一方小地。 荣嬷嬷和马嬷嬷看到柳颜欢的时候,都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大少夫人去休息吧。三位小姐不合格,喝口茶,我们继续。” 裴清云和裴顺喜两个人已经没有哭的力气了,只想着赶紧通过两个嬷嬷的要求。 柳颜欢施施然退下,进了侧卧后瞬间软了骨头。 “快给我捏捏,酸死我了!” 紫菱白昙立马上去给她捏肩,绿兰忙去端早饭。 “咱们都不知道,原来小姐把礼仪学得这般好!”红绸调笑道。昨日她担心柳颜欢便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现在脸上除了没什么血气外,已经大好了。 原本柳颜欢还想让她在屋子里养全了再出来,但她是个耐不住寂寞的。 “你还打趣起我来了?”柳颜欢嗔了一声。 方才她可是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应付两个嬷嬷,现在一松下来,倒有些困了。 绿兰将早饭端了过来,“小姐,要不要给两位嬷嬷送点过去?” “不用了,她们吃过了。” 荣嬷嬷和马嬷嬷是宫中的老人,起早已经是习惯。 柳颜欢正吃着,外面罗嬷嬷手上拿着个小锦囊提着裙子跑了过来。 “夫人,方才府中二爷来了一趟。” “他来做什么!” 一提到裴鸢,紫菱就忍不住紧张。她下意识地看向柳颜欢,见柳颜欢面色不变,旋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罗嬷嬷也不解,将手上的锦囊递了过去。 “二爷说这是极好的红花油,活血祛瘀的功效很强,让几位小姐和夫人拿着用。” 柳颜欢点了点头,“你收着吧。” 罗嬷嬷应声,但没有走。柳颜欢看她面色为难,问道:“怎么了?” “二爷还在院子口没走呢,夫人要不要去谢礼?” “......”柳颜欢无语,这辈子的裴鸢这么没脑子的吗? “夫人,我去给二爷回话吧。”紫菱自荐道。 柳颜欢见她脸上带着不忿的模样,哪敢让她去。 “罗嬷嬷,你告诉二爷,几个小姐正在学礼仪没空见面。他有事直言,你可以给他传话。至于这药油的谢礼,你在小厨房端碗燕窝给他吧。” 罗嬷嬷怔怔地看着柳颜欢,然后又看了看屋子里的几个丫鬟。 她没听错吧?裴二爷好心好意给她们夫人送来了药油,那是礼轻情意重。她们夫人就用一碗热了几遍的燕窝打发了? 她们小姐吩咐的出来,她可做不出来啊! 罗嬷嬷尴尬地走到院门口,看着挺拔的裴鸢,心里打鼓。 “二爷,您的心意我们家夫人谢过了。屋里的几个小姐们都在学礼仪,不方便见面。您有什么事,奴婢可以给您传个话。” 裴鸢颔首,“妹妹们在母亲手上长大,没吃过什么苦。乍然学习宫中礼仪定然十分艰难,我放心不下才过来看看。现在想来十分唐突,就不作打扰了。” “二爷心疼妹妹的心意,大伙都明白。两位嬷嬷虽然严厉,但都有分寸。” 裴鸢颔首离开,他昨天换了同僚的晚班,一口气从白日上到午夜才回府。早上睡醒后得知洛氏竟然会让荣嬷嬷和马嬷嬷来教柳颜欢礼仪,心里便有点担忧。 他在朝中任职,也是学过宫中礼仪的,自然知道其中困苦。且两位嬷嬷是洛氏派来的,其中难免会有洛氏暗示为难之意,他担心柳颜欢在两个嬷嬷手上会吃苦头。 到了秋茶院门口,他才觉得自己今日之行十分贸然,要是传到洛氏耳里,柳颜欢怕是更难。 裴鸢咬了咬牙关,关心则乱这种事,决不能再有了。 她与自己本就是在钢丝上行走,稍有半点差错,露出马脚来,就会万劫不复。 今日能用关心妹妹来打掩护,日后呢? 这个家里也该有些他自己的人了。 第27章 “大爷,今夜前来可是有事?” 一个白日,柳颜欢确实十分地难熬。但比她更难熬的是裴清云和裴顺喜,有这两个人陪衬,两位嬷嬷的注意力都在她们身上,她好过不少。 晚间学习走路仪态的时候,裴清云再次崩溃大哭。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乐得柳颜欢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等她们人走完了,秋茶院内才安静下来。 “夫人,快尝尝这个红烧蹄髈。下午就炖在锅里了,现在烂乎乎的拌饭可好吃了!”绿兰一边说一边舔舔唇,好像自己已经吃到了这口美味一般。 柳颜欢夹了一筷软烂的蹄髈肉,这肉烧的晶莹剔透,入口即化,十分美味。加上今天白日遭了罪,她饿得不行,吃了整整一碗饭。 “以形补形是吧?” “嘿嘿,那可不是吗!”绿兰给柳颜欢捏着肩,“一想到今天两个小姐的样子,我就觉得好笑。她们哪里像是大家闺秀啊,礼仪学得连我都比不上呢!” 绿兰话音才落,就被白昙在后脑勺甩了一巴掌。 “你能说出这句话,可见礼仪也没学得多好。再怎么也要记住,两位小姐是主子,我们是奴婢!” 绿兰噘着嘴捂住后脑勺,“奴婢知错了。” 柳颜欢微微摇头叹息,绿兰心直口快,天真无邪,以后怕是会祸从口出。 “绿兰,你若是觉得自己的规矩学得好,明日起便跟着我一道在嬷嬷手上学规矩。” 绿兰闻言惊慌失措地看向柳颜欢,“夫人,奴婢哪有资格跟您一道学习宫中的规矩!” 柳颜欢有心让她吃点小苦头,“明日起,你就在侧室跟着我们学,由罗嬷嬷看着你。” 绿兰不敢再言,默默垂下脑袋,像只可怜的小狗。 吃完饭漱了口,柳颜欢洗漱后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浑身酸痛地很。 她这身子虽然年轻,但鲜少运动,连着两日折腾,让她疲惫不堪。只想现在好好睡上一觉,明日事明日再说。 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听闻窗户响了一声,然后一阵冷气进了屋,她瑟缩了一下裹紧了被子。 旋即一个机灵清醒过来。 今晚值夜的是白昙,她不摇铃便不会随便进内屋。这窗户谁开的,她还能猜不到吗? 臭不要脸的梁上君子! 果然,那人身上还带着点院子里沾染的桂花香,以及夜间的寒气俯身而下。 柳颜欢支起半个身子看向人影,今日她实在是疲惫的很,不想和他周旋。 “大爷,今夜前来可是有事?” 裴鸢闻言手上动作一顿,他本想看看她有没有抹自己送来的药油的。 “听说你白日跟着嬷嬷们学规矩,我过来给你擦点药油。” 柳颜欢一滞,裴鸢白日里送来的药油被裴清云她们拿走了。也不是什么在意的东西,她就没留。 “不必了,晚间我泡了脚,丫鬟也帮我按过身子了。” “那不一样。”裴鸢一个练家子,身上经常带伤,自然知道普通的热敷揉捏的效果有限,还是要配上特制的药油才好使。 看着睡眼惺忪的柳颜欢,他直接上手掀她被子。 “你做什么?”柳颜欢紧紧抓住被子,低呼出声。 裴鸢不会是色心大发了吧?白日里被那个便宜婆婆折腾就算了,晚上还要应付自己的小叔子,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呢。 “我给你抹点药油。”裴鸢拽着她被子的手暗暗使了点力气。 “说了不用了!”柳颜欢紧紧抓着被子,两人一坐一立这么僵持着。 柳颜欢自然知道对方没有用力,要是用力的话,自己哪有反抗的余地,但还是想做无畏的挣扎。 裴鸢知道她今天辛苦,估计也困得厉害,只想快点给她抹完药油就走,哪想到她会这么抗拒。 两人手上都带着较劲,屋外白昙的声音响起:“夫人,是要起夜吗?” 虽然在黑暗中,知道他看不见,柳颜欢还是瞪了一眼裴鸢。 “无事,我起来喝口水。你歇吧。” 打发白昙的间隙,裴鸢趁她不备抽掉了她手上的被子。 “别闹,给你揉完药油我就回去了。” 裴鸢的手又快又准的捉住她的小腿,将它放到自己的大腿上,然后手搓着药油为她揉酸胀的肌肉。 柳颜欢见挣扎失败,直接躺平随便了。 顺手还拉过被子将自己的上半身都盖好。 裴鸢垂着脑袋,两只大手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揉搓,将其揉的发热发软。 柳颜欢本来就困,也不知道是药油的味道有安神的作用,还是裴鸢按摩地太舒服了,她的眼皮子开始上下打架。 裴鸢专心致志给她捏腿,也没有其他逾越的行为。她的防范倒显得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么想着,柳颜欢沉沉睡去。 裴鸢给她揉完腿,见她已经睡熟,浅笑着给她掖好被子便从窗户离开。 回到屋子后,晚月正在屋子里站着等他。 晚月挠着后脑勺,不懂自家爷怎么在自己家里还鬼鬼祟祟的。 “爷受伤了?”裴鸢身上一股子的药油味,那药油只有他练武受伤后才会用。虽然裴鸢年轻,但他跟裴老太爷长大,很会保养自己的身体。 对习武之人来说,身体就是自己最好的武器。保护自己的身体就像剑客不断擦拭自己的剑一样。 “没有。”裴鸢喝了一口桌子上的冷茶,“怎么了?” “前些日子爷让我留意的眼油,今夜要到港了。估计今夜子时就会卸货,爷是觉得这眼油有问题吗?可要我派人截下这药油?” 裴鸢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沉吟一声后,道:“不必。你暗中留意哪些商户在售这些眼油。另外我手上的几个铺子不要沾这东西。” 晚月点头称是。 裴鸢手上的铺子都是裴老夫人偷偷留给他的。裴老夫人唯一的女儿裴长念入了宫,现在是四妃之一的淑妃。 她人在宫中,没办法打理这些铺子,但宫中的打点不能少,只能让家里的人帮忙。 当初洛氏掌家的时候,裴老夫人留了个心眼,没给她。后来见她对孩子如此偏心,更是庆幸没有那么做。 在裴鸢懂事之后,她便将这些铺子都给裴鸢打理练手去了。 裴鸢吩咐完走到水盆边,将手上残留的药油都洗掉。 手入水中,柳颜欢那如凝脂般触感的肌肤又浮现在脑海中。 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已经开过一次荤,哪能还如懵懂的时候? 裴鸢深吸了几口气,想将这股燥热压下去,垂头却见水面上飘着几滴血。抬首看向洗手盆架上的镜子,他竟然又流了鼻血。 “晚月!” 院子外的晚月正准备收拾东西睡觉,听到自家主子暴喝一声,吓得手都抖了一下。 “爷,怎么了?” “前些日子正元堂送的降火药给我煎了。” 晚月挠头不解,上次拿去给府医看,府医说喝下去是清火气呢,但也会短时间的“清心寡欲”。 他们家的爷,要的不是降火药,是女人吧! 第28章 和裴鸢对上视线的瞬间白了他一眼 翌日一早,柳颜欢神清气爽地起床。一连几次之后,她自己也察觉到了奇怪的地方,怎么每次裴鸢来过之后,自己就睡得挺香的? 这人还有安神的功效了? 她甩甩头,那边红绸进来伺候,道:“两位嬷嬷刚刚让人来传话,今天要在老太太的荣寿堂教学。” 柳颜欢眉眼一动,左右现在两位嬷嬷的注意力也不在自己的身上,无所谓去哪边了。 “你让小厨房做一点南方好克化的糕点,等会儿一道带去荣寿堂。”语毕,又加了一句,“去给大爷的书房那也送一份。” 这还是柳颜欢嫁进将军府之后,第一次开口要给裴茗送东西,几个丫鬟闹不懂她在想什么,唯有罗嬷嬷开心地不行。 “老奴亲自跑一趟,夫人您就放心吧!” 柳颜欢没说什么。每次前院来人说“大爷”今晚要来秋茶院的时候,都是罗嬷嬷值夜。 一来,其他四个丫鬟都未经人事,让她们伺候确实不好;二来,罗嬷嬷也怕裴茗会看上柳颜欢身边的丫鬟,纳了做通房,那就伤了主仆的情分了。 虽然许多大户人家的陪嫁丫鬟,都带着媵妾性质的。但柳家不允许有主仆同侍一夫的情况出现,给柳颜欢挑的陪嫁丫鬟里,除了绿兰以外都是家生子。 她们的卖身契都在苏氏手中捏着,一旦生出不轨的心思,便将她们召回去严惩不待。 上一辈子,虽然自己不知道裴茗不行,但他确实不近女色,除了他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知己...... 这一辈子,知道他不行,她就更不操心了。 倒是裴鸢这家伙,上一辈子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娶亲,尽折腾她了。 想到裴鸢,柳颜欢的手猛然一抖。 裴鸢这家伙上一辈子不会就喜欢上她了吧? “夫人,您怎么了?”看到柳颜欢瞬间空白,然后脸颊上爬上绯红的模样,白昙等人很是不解。 柳颜欢瞬间摇了摇头,咬着唇道:“无事。” 每次想到裴鸢,总忍不住想到他那令她无法招架的体力。柳颜欢暗暗唾弃自己,这是秋日,秋日怎么会想到这些令人耳目皆羞的东西呢! 正想着,外面传出一道道凄厉的猫叫声。 “怎么回事?什么猫叫的这么可怜?绿兰你去看看。”柳颜欢透着窗台往外看去,什么猫影都没看到,只听到声音了。 “夫人不用担心,这是秋日,畜生们发情要交配呢!”罗嬷嬷将早饭都捧了上来,笑道。“赶在冬日前生出崽子来,好过冬。” 柳颜欢听出了罗嬷嬷话外的意思,想让她早点怀上嫡子。方才只是绯红的脸上,瞬间红透了。 她暗骂裴鸢这个晦气的家伙,只要想到他就没好事。 从秋茶院到荣寿堂,骂了一路,一直到裴老夫人屋子里,见到那张俊逸白净的脸,不知道他和裴老夫人说了什么,两人皆眼笑眉飞。 柳颜欢还记着这人夜里做梁上君子,害得她一早上胡思乱想的仇。和裴鸢对上视线的瞬间白了他一眼,旋即乖乖巧巧地给裴老夫人行礼问安。 “祖母早。祖母今日这么开心,可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裴鸢心中莫名其妙,自己哪里得罪了她? 难不成是昨天自己贸然送药油给她的行为,令她不高兴? 裴老夫人招手让柳颜欢坐到自己身边,“小二子给我说了个笑话,逗得我开心罢了!自从你进了门之后,我这荣寿堂热闹了些。还是要热闹些好,有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的青春气,我这个老婆子也年轻了不少!” “那颜欢日后经常来陪祖母说话,祖母可不要嫌弃颜欢~” 裴鸢沉默地坐在一边,看着柳颜欢在自己祖母面前卖萌讨巧,再想想她昨晚跟自己“横眉冷对”,暗道女人的面孔可真多,也觉得柳颜欢更加鲜活,更让他想要去了解。 “老太太,三位小姐们来了。” 裴清云打头走在前面,进了屋后,三个人挨个给裴老夫人请安。 经过了昨天的磋磨,裴清云和裴顺喜的脸上皆是疲态,只有裴笺脸色还算好。 看着她们的样子,裴老夫人不满的蹙了下眉头。 洛氏教出来的女儿,和她女儿是半点没法比。想想自己远在宫中,一年见不上几次面的女儿,裴老夫人长长叹息一声。 “可用了早饭了?” 裴清云和裴顺喜暗暗对视一眼,昨天她们两吃了亏,饿了一上午,回去就让小厨房早点备了早饭。她们两是吃了才来的。 可裴老夫人开口了,就是想留她们一起用饭的意思。 “回祖母的话,孙女还没吃。祖母可用了早饭?若没有,孙女们可伺候祖母用饭。” 裴老夫人看向开口的裴笺,虽然是庶出的丫头,但说话吐字清晰,不疾不徐,比两个嫡出的好了不知道多少。 她将手上的墨绿手持从右手换到左手,起身道:“来吧,一道用些。” 走在最后面的裴笺,看向和裴老夫人亲亲热热一道的柳颜欢,两个人好像嫡亲的祖孙似的。 她心里纳闷,柳颜欢使了什么能耐能让裴老夫人出山。 以前她也不是没有想靠着裴老夫人,让洛氏收敛些。可裴老夫人总是避其锋芒,她才转头去讨好裴茗和裴鸢的。 且纳闷着,吃完饭,裴老夫人坐在上桌喝了茶,老神在在,也没说什么话。 裴清云和裴顺喜一早上吃了两顿,撑的两个人想吐,但也不敢当着老夫人的面吐。只能一脸不舒服地摆着。 众人心思各异,却听裴嬷嬷道:“老太太,三太太带着几位小姐来了。” 闻言,裴清云满脸诧异。 屋外笑语连珠,好不热闹地进了屋。 “儿媳带着几个姑娘们来给婆婆请安了!”三太太是三房裴长远妻子,虽然都在一个裴府,但三房之间的走动不多。 “孙女们给祖母请安~” 三太太带了四个姑娘来,她本人膝下只有一名嫡女,剩下皆是庶出。 但老太太传话让所有姑娘都来学学宫中礼仪,她心里也有自己的计较,便将她们都带了过来。 “嗯。”裴老夫人看着三太太养出来的几个姑娘,又看看面如菜色的裴清云和裴顺喜,心中越发不喜起来。 “赏菊宴年年都有,但今年尤为重要。你们都跟着两位嬷嬷好好学习,勿丢了我们裴家子女的脸面。” “是~”五个小姐齐声应道,声音好不清甜。 柳颜欢捏着茶杯的手指摩挲着杯口,心里开始思索裴老夫人的用意。 深思间忽觉一道炙热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她转头望去,对上裴鸢炽热的目光。 柳颜欢心头一跳。 第29章 鸢哥儿屋里可有人伺候了? 裴鸢的目光并不算露骨,神情中也不带情欲,更多的像是打量。 打量她想做什么,为什么会把三房的人也扯进来。 柳颜欢对上对方的视线,对方也没有退缩,让柳颜欢的心脏有一丝突突然。 “颜欢,这是你三婶婶。” 柳颜欢忙起身向三太太行礼。 “哎呀,茗哥儿媳妇,怎么几日没见,瘦了不少?可是将军府的饭食不合胃口?” 三太太话外的意思大家都能听出来,毕竟柳颜欢和洛氏的关系是整个府里都知道的不和。 她言外之意就是洛氏跋扈太甚,让新媳妇受了委屈。 但柳颜欢毕竟是二房的人,怎么能让三房的人指着鼻子说不好呢。 “哪里,有祖母疼爱,颜欢在家中很自在。” 柳颜欢一个“家中”让裴老夫人十分满意,她摆了摆手,道:“老三媳妇儿,你那个嫂子,府中庶务缠身,你便替她好好管教管教几个孩子。” 三太太闻言,自无不应。 毕竟一向被洛氏在头上压一道,她心里也不舒服。不能拿她出气,拿她女儿通通气也行啊。 一众人挪步到了庭院中,两位嬷嬷已经摆好了教习用的教具。 看着那一桌子的东西,裴清云和裴顺喜两个人悲从心中来。 她们两个人长这么大,哪怕不说千娇万宠着长大,那也是几乎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她们人生中受到的最大的委屈,便是来自她们娘的委屈。 柳颜欢闲庭信步地走到院子里,她刚准备下去,裴老夫人便道:“颜欢,你坐我这边来,陪我说说话。” 三太太闻言,不免好好打量柳颜欢,她是裴老夫人亲自挑的媳妇,但进府中这么多年,裴老夫人蛰居不出,她多次讨好对方,都不得回应。 怎么遇上柳颜欢,对方的态度就松动了呢?不仅松动,还如此亲昵。 “老太太,外头风大,我给您将抹额戴上,以防头疼。”裴嬷嬷担忧道。 裴老夫人嗯了一声,“就拿颜欢送我的那条吧,我很是喜欢。” 三太太看到鸡蛋大小的南红,镶在一条抹额上的时候,吃惊地嘴巴差点能塞进一颗鸡蛋。 不愧是皇商世家。 难怪老太太另眼相看。 裴老夫人的一生中,丈夫早早撒手,唯一的女儿在宫中为妃;大儿子裴长功因早点被北庆人重伤,缠绵病榻;二儿子继承将军府,但太平年间,只能领个朝廷俸禄;三儿子虽然是三品工部员外郎,但能寐下的油水真不多,供自己府上的开支就不错了。 思及此,三太太再看向柳颜欢的眼神都变了。 她看了两眼柳颜欢,继而又看到了柳颜欢身后站着的裴鸢。 “鸢哥儿也是个小大人了,这屋里可有人伺候了?” 几个姑娘已经去院子正中跟着嬷嬷们学礼仪,在场的都是知晓人事的妇人,便不避讳了。 裴鸢站着尴尬,本来准备向祖母辞行,但裴老夫人用眼神将他留了下来,显然是有话要说。 现在三太太直接将话头递到裴老夫人面前,裴鸢十分无奈。 “屋里还没有个可心的人。”裴老夫人叹了口气,“寻常人家的好男儿,十六岁也该有人伺候着了。可惜他娘每日庶务太多,把他忙忘咯,耽误了两年到现在。” 柳颜欢坐在一边听着,洛氏哪里是忙忘了。是大儿子根本没这方面的需求,连带着二儿子也不想管了。 “嫂嫂为府中上下操持,一片苦心,难免疏漏了。”三太太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要呕死了。 洛氏执掌将军府的中馈,明里暗里不知道吞了多少。他们三房要想办个事,想从公中出钱,洛氏便借口一堆,推三阻四的不给钱。 听到柳颜欢这个新妇和洛氏叫板的时候,她可高兴地不行。 最好二房里能闹翻了天,让她坐收渔翁之利。 正说着洛氏,那边洛氏便带着不少下人风风火火地进了荣寿堂。 她冷眼扫了一圈院子里的人,继而朝裴老夫人走来。 “媳妇给母亲请安了。” 说着话,她又扫到了一边的三太太。那三太太见了她这个当家主母,竟然八风不动地坐着,也不起身跟她行礼! “母亲作何将府中的姑娘们都叫来扰您清养?”说着关心的话,话里话外却都是责备的意思。 怪裴老夫人今日多事。 昨日裴清云和裴顺喜两个人回去后,就找洛氏哭诉嬷嬷严厉,洛氏嫌她们烦,就叫她们今日别再去。 没想到两个软骨头,裴老夫人这边差人叫一声,她们就来了。 她懒得管这两个犯贱的女儿,但听说裴老夫人将三房的姑娘们都喊了过来学礼仪,不得不警惕着些。 裴老夫人没有接洛氏的话,转头对三太太道:“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三太太人精似的,笑道:“说到嫂嫂管理府中庶务繁忙,将鸢哥儿的大事给忙忘了。到现在,屋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说出去多让人笑话啊!” 洛氏瞪了一眼站在裴老夫人身后的裴鸢,暗骂这个儿子真是多事。要女人不会自己出去找吗!跑到死老太婆面前胡扯。 “怎么会呢?裴鸢可是谨记咱们将军府的教诲,洁身自好。” “噗!”柳颜欢不合时宜地嗤笑出声,惹得几个人都瞧向了她。 “怎么,你是对我说的话不满吗?”洛氏怒瞪着柳颜欢。 柳颜欢心中冷笑,裴鸢干出来的事,洛氏便是主谋,怎么说的出口他洁身自好的? “媳妇没有不满,只是方才见两只鸟在树上互扯羽毛,打得不可开交,觉得好玩罢了。” 洛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几个姑娘都在学礼仪,你怎么不跟着一道去学。京中的礼仪岂是你们偏远地区能比得上的。” 金陵富饶,洛氏这个没有出过京城的妇人,自然不会知道金陵遍地都是有钱人了。 也只会用门户来拘泥住她。 “金陵虽离京都有段距离,但也是设了行宫的。柳家虽然没有什么能耐,养几个荣退的嬷嬷教导姑娘们的资本还是拿的出来的。母亲足不出户,想来也不会知道金陵风光了。” 洛氏岂能听不懂柳颜欢在嘲讽她见识短浅! 她气得指着柳颜欢,“这就是你学出来的礼仪吗!” 她声音洪亮,气势逼人,惹得整个院子里的人尽数看向她。 荣嬷嬷倒是不怕洛氏,道:“二太太怕是忘记了跟着老奴学礼教的日子,以至于在老太太面前如此放肆!此为大不敬!” 第30章 拿盆水将人泼回去 洛氏本想呵斥她,一介奴仆也敢斥责她? 但荣嬷嬷曾是太后身边荣退下来的人,太后还没有宾天,她们的主子依旧是宫中那位,她得罪不起。 洛氏眸子中闪过一抹厉色,心中更加记恨柳颜欢。 “嬷嬷们怕不是出宫时间久了,连规矩都不会教了。不然我这个儿媳,你们怎么没教好!” 荣嬷嬷面色不改,扫了一眼柳颜欢,道:“我观大少夫人坐姿挺拔,端庄舒展,目不斜视。与我所教并无二致,太太是觉得自己做得能比大少夫人好吗?” 洛氏闻言朝柳颜欢瞪去,柳颜欢果然如她所说,坐姿笔挺,整个人好似一座雕像似的稳重。 柳颜欢微微抬首对上洛氏的目光,勾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只是这笑容落在洛氏的眼里,十分的刺目。 像是在嘲讽她的无知。 “好了!做事前先想想自己的身份!”裴老夫人斥了一声,挥手让荣嬷嬷等人继续教学。“坐下说话,不要那么吵闹。” 洛氏深吸了几口气,没想到自己教育儿媳,落在裴老夫人眼里只是“吵闹”。而且她们都听到了柳颜欢对她的讥讽了啊! 洛氏难以置信地朝三太太看去,三太太别过眼,阴阳怪气道:“嫂嫂,不是妹妹多嘴啊。咱们做长辈的,要给后辈做个好榜样。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了自己的身份呢?” 洛氏气得“哈”了一声,没想到三太太竟然不顾妯娌之情,帮着新进门的柳颜欢说话。 不过她们两之前也确实没什么妯娌之情,三太太因为府中中馈在她手上,背地里很有怨言。 洛氏做事又高调不知中庸之道,她得势时,这些人在她眼中宛如蝼蚁。她忙着数钱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在意蝼蚁在想什么呢? “我丈夫是一品大将军,我是一品诰命,这身份怎么都是落不了的。”洛氏一屁股做了下来,将自己抬得高高的。 柳颜欢望着院中正在跟着嬷嬷们学习的少女们,听着洛氏的说,心中无限的讥讽。 她上辈子,怎么就输给了这样一个人呢? 洛氏张狂,看她不顺眼的人太多了,她甚至只要说几句话刺激她,然后扮扮可怜,就会有人看在她手上的钱的份上维护她。 她上辈子是有多蠢,才会死在这样一个人手里啊...... 柳颜欢眼中是无限悲凉。只要想到上一世,她就会想到自己那不足三岁的小女儿。 分明前一日还嗲嗲地在她怀里唤她“娘亲”,翌日就浑身冰冷湿漉地扔到她面前,称她为奸生子。 丧女的剧痛猛击心脏,柳颜欢咬住牙龈,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不让自己露出半点差错。 但没能逃过一直观察着她的裴鸢的眼睛。 虽不懂柳颜欢因和不自在,但多半与洛氏有关。 “祖母,我看嫂嫂带来的糕点都是好克化的,卖相十分好看,想必味道也十分好,您尝一块呢?”裴鸢捧上碟子,另一只手为裴老夫人斟茶。 裴老夫人见孙儿孝敬,自然赏脸,笑着抬手拿起一块。 裴鸢一手捧碟子,一手拿起茶杯,两手交叠间“失误”地打翻了一边的茶壶,茶水溅起,虽没有烫伤离得近的柳颜欢,但她的裙摆也被浸湿。 裴鸢见此连忙告罪,“是鸢毛手毛脚弄脏了嫂嫂衣服,改日定赔嫂嫂一件新的。” 柳颜欢吸了一口气,垂眸看了看自己裙摆上的茶叶。 裴鸢自小习武,怎么可能连个碟子茶杯都端不稳。他有心不让自己和洛氏对上,才打翻了茶水。 柳颜欢心绪不佳,既然裴鸢都给她台阶了,自然顺着下。 “祖母、母亲、婶婶,容颜欢回去换身衣裳再来陪几位说话。”柳颜欢起身行礼道。 裴老夫人睨了一眼自己养大的孙儿,虽然他平时不做伺候人的活,但不可能端不稳一杯茶。 但裴鸢敛着眼睑,叫她看不穿心思,索性懒得管。 挥了挥手,道:“不必来了,我们这儿也没什么好陪的。你才病好没几日,自个儿在屋里头歇着,别折腾了。” 柳颜欢垂首称“是”,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出了荣寿堂,白昙忙拿帕子将柳颜欢裙摆上的茶叶掸落。 “二爷真是个马虎人,还好茶水不烫,要是烫伤了您可怎么办啊!” 柳颜欢拢了拢裙摆,“他故意的。” 裴鸢倒茶的时候试了水温,那茶水不烫,茶叶才洒了大半在她裙摆上。若是烫的话,落下来的怕就是那碟点心了。 白昙不解的看向柳颜欢,难道是二爷知道了自家小姐,把他送来的好药材给丫鬟用,落了他的面子,所以故意报复? 虽然是自己小姐不对在先,但二爷也太幼稚了吧! “我没事,我们回去吧。”柳颜欢声音颓唐,白昙不敢再说什么,忙扶着柳颜欢回了秋茶院。 进了屋中,柳颜欢也不让人伺候,将自己关在屋内失声痛哭了一场。 她的小五儿,才三岁都没有,竟然死得那样可怜! 她一定要让洛氏也尝尝活生生被溺在水中,剥夺所有空气的绝望! 冰冷的河水浸入眼中,从耳孔、鼻腔、嘴巴涌入进肺腑的寒冷,她已经体会过一次,此生绝不做为人鱼肉之人! 柳颜欢吸了吸鼻子,用帕子将脸上的泪水抹干,然后自己对镜重新上妆。 平定了心神后,她再次打开屋门。这一次,她的目光更加坚定。 “罗嬷嬷,派人去问问苏掌柜,我吩咐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罗嬷嬷忙叫人去问,抬眼看向柳颜欢的时候只觉惊恐。 柳颜欢与苏氏长得十分相似,先前因为少女天真烂漫,加上天真无邪的气质,她从未觉得柳颜欢和苏氏有多像。 可方才,柳颜欢发号施令的模样,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她一瞬间以为自己还身在柳府,见着了苏氏。 定睛一看,竟然是十六年华的柳颜欢。 她不明白,怎么只是几朝几夕的功夫,柳颜欢的变化如此之大。 “夫人,二爷那边谴了人过来给您做衣裳,说是早上不小心失手弄脏了您的衣服,赔您一套新的。” 柳颜欢冷笑,道:“拿盆水将人泼回去,让二爷给他做身衣裳赔他的无妄之灾好了。” 第31章 给外男寄信传出去有辱家风! 荣嬷嬷哪里敢这么做,但是听到了柳颜欢话的红绸,动作飞快。 她从墙边拿起木桶,从水缸里盛了一桶水,两三步就到了院门口。 门外的晚月连脸都没看清,兜头一桶冷水落了下来。 红绸冷声道:“我们家夫人说了,让你家爷给你做身衣服,赔你今天的无妄之灾!” 晚月:“......” 他抹了把脸,只看到红绸拎着桶回院子那气势汹汹的背影。 秋风吹过,虽然是大中午,但他还是打了个哆嗦。 晚月任劳任怨地回了关山院,他家主子正在屋子里看书。 见晚月一身水地走了回来,朗星不免拿他开玩笑。 “怎么了这是,没看清路掉水池里了?” 晚月白了他一眼,二爷让他往后院跑这一趟,他本来就不乐意。 虽然是个跑腿小厮,但那也是主子家的后院,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这不就是一身“是非”的回来了吗。 “别说了,大少夫人直接让人泼了我一桶的水。我不回来等着人家再泼我一桶吗?” 裴鸢见了狼狈的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 “你赶紧去换身衣服吧。” 晚月叹了口气,道:“爷,您要不去跟老太太要个婢女伺候呢?奴才再怎么说也是男的,哪能天天往后院里头跑呢?” 裴鸢闻言也是心头一动,但肯定不能跟祖母要人。 祖母着急他屋里没人,急得屋顶都要着火了。这个时候去要人,倒显得目的十分不纯。 虽然柳颜欢并不会在意自己的小叔房里添不添人的事,但他完全不想让这样的事去脏了她的耳朵。 “辛苦你了,日后不会了。”裴鸢捏了捏鼻子,自己当然也知道这样做不好。 但想着他今日在祖母面前过了“明路”,送她一身衣裙而已,没想到她拒绝地这样干脆。 想想也是他不好,不应该去试探柳颜欢。 柳颜欢的心里,哪怕没有兄长,她自幼学到的礼教也绝不会让她心里容下自己。 来日方长。 “你被人泼水的事可有旁人看见?” 自然有了,洛氏派的婆子还守在秋茶院门口。 裴鸢转头对朗星道:“去看看是哪个婆子,叫她管好自己的嘴。” 朗星忙去跑腿。 秋茶院内,苏掌柜亲自跑了一趟,给柳颜欢汇报最近京中的情况。 “堂少爷这些日子吃了苦头,让小人给小姐带话,说他万不敢碰眼油这东西的。” 柳颜欢眸子一转,她才不会相信柳佳云的话。 柳佳云这堂兄惯会剑走偏锋,只要有利益,哪怕不能分杯羹,喝口汤渣也是好的。 “你告诉他,现在上面已经在查这眼油了,他要是不想弄得一身腥,就安安分分的!” 苏掌柜了然,然后将最近一批眼油到货,几大商户疯狂囤积眼油的事情告诉了柳颜欢。 眼油被囤积在商户手中,这价格还不是这些商人说了算? “小姐,我们正元堂可要收购眼油?” 柳颜欢思考了一会儿,道:“你能做出效果差不多的眼油吗?” 柳颜欢比较好奇,这眼油中究竟是有什么成分,以至于这些商户没有找人制造出差不多的产品,而是不远辛苦地从宁州带着这些眼油来京。 “小人倾尽全力,也只能做出一款提神醒脑润目的眼油,效果是万万不及那物的。那眼油中,必要有抹烈性药,才能使人亢奋不已。” 就算他知道是什么药材,也断然不会做出来。医者仁心乃是为医者的良知,他做不出这种害人的物件。 柳颜欢点点头,想必便是那抹烈性药使人上瘾,然后无法戒掉,只能一直将这眼油用下去。 一旦上瘾,自然无法轻易戒除。那些商人怕也是知道其中的缘由,才会如此争夺宁州眼油。 世家贵族们自然花得起钱买眼油,可那些普通的读书人就惨了。 还好现在眼油都囤积在商户手中,普通人暂时买不到。等它向底层流入的时候,那就完蛋了。 柳颜欢有一瞬间,好似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立马摇了摇脑袋。 “您就先做出一种类似的眼油放在店里卖,价格便以成本加一成算。势必要敲锣打鼓地宣传,我们家的眼油和宁州眼油的功效几乎没什么区别,且价格低廉。一定要闹得人尽皆知。” 苏掌柜皱紧眉头,正元堂创立至今,从没干过这么哗众取宠的事情。 虽然苏家因为再没出过名医而没落,但正元堂的牌子可没没落。他是万万做不出这么降低正元堂牌子格调的事情的。 似乎看出了苏掌柜的不满,柳颜欢道:“现在眼油囤积在商户们手中,普通百姓们还接触不到。 我担心当这种眼油彻底流入百姓手中,不知道多少家庭因为负担不起眼油的开支而家破人亡。 母亲说过,医者仁心是苏家家训,我身子中流着一半的苏家血液,既然知道这种害人的东西的存在,自然要做点什么去阻止。我所能做的有限,只能防微杜渐。” 听完柳颜欢所说,苏掌柜立马躬身,自行惭愧。 “小人眼界不足小姐千分之一,这就回去研究眼油!” 苏掌柜走后,紫菱伺候柳颜欢笔墨,不解地问道:“小姐鸡若是觉得宁州眼油有问题,为什么不直接揭穿呢?还这么大费周章地搞一个新的眼油出来?” 柳颜欢提笔写信给自己那不靠谱的堂兄,笑问:“宁州眼油还没出事,你怎么知道有问题呢?” “苏掌柜不是说那眼油中有烈性药,长期使用会掏空人的身子吗?” “那是苏掌柜的一家之言,你凭什么让世人都信你。” 言道此处,紫菱便明白了柳颜欢的用意。 “而且啊,我虽然身子里有一半是苏家血液,还有一半是柳家血液呀!” 金陵柳家,徽商出身,传闻富可敌国,甚至有金粉为料做菜的传言。久而久之,便有了柳家人血液里带金的流言。 说白了,就是骨子里都散发着铜臭味。 柳颜欢搁下笔,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汁,然后折起来用信封装起来。 “帮我送去给佳云堂兄。” 罗嬷嬷拿着信走了出去,屋内的白昙还是没懂自家小姐的意思。 “紫菱,你懂什么了啊,快给我们说说呀!” 紫菱道:“我们一家之言说宁州眼油有问题,自然不会有人相信。且触及到那些商户们的利益,必定引起他们疯狂的报复。到时候不仅阻止不了,反而会加快眼油流入百姓圈层的速度。 夫人让正元堂推出一款功效差不多的眼油,一来呢,可以满足那些买不起宁州眼油的读书人的好奇心; 二来呢,那些商户为了和我们的眼油区别开来,一定会着重强调宁州眼油的不同,在价格上也必会和我们区别开来。只要对方价格下不来,那普通百姓自然舍不得买这眼油。” 柳颜欢在白昙的目光下点了点头,而后嗔怪道:“你们啊,好歹也是柳家的家生子!” “我们哪及夫人的聪慧嘛!”白昙哼了哼声,抱着自己的医书啃了起来。 那边去送信的荣嬷嬷很快回来,“夫人,外头太太的人拦着我,不让我将信送出去!说您现在是将军府的夫人,给外男寄信传出去有辱家风!” 闻言,柳颜欢眸子中淬出一道冷光。 第32章 你现在怀上嫡子就是为我分忧了 有辱家风? 这辱的是将军府的风,还是柳家的家风? 上午叫洛氏在荣寿堂吃了瘪,下午便在这种小事上堵她。 虽然不痛不痒,但就跟拍不死的蚊子似的,叫她烦。 柳颜欢从罗嬷嬷手中抽回信封,闷坐在屋子里生气。 “夫人......”白昙想说什么,紫菱却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屋中的几个人都出去,让柳颜欢一个人待会儿。 柳颜欢心中郁气难消,甚至有直接杀了洛氏的想法,旋即又被她抛去了脑后。 她不能直接动手。 若是洛氏死于她手,她死不足惜,她身边的丫鬟嬷嬷们都会跟她一起陪葬,甚至还会连累柳家。 “呵......”柳颜欢冷嘲一声。 重生之时恨意汹涌,恨不得拉着将军府一起赴死。可她现在又开始投鼠忌器,因为她有太多在乎的人。 赌桌上的赌徒,筹码越多,越束手束脚。 柳颜欢咬着唇,对外道:“让小厨房炖上燕窝。” 傍晚时分,裴茗刚走学堂回来,他院子里的小厮胆颤道:“爷,夫人来了。” 裴茗不悦地蹙起眉头,他虽然娶了柳颜欢为妻,但毫无与她举案齐眉的意思。 明年就要春闱,他如今读书的时间十分紧迫,连洛氏那的晨昏定省都免了,更没有心情来应付柳颜欢。 裴茗进了屋子,见柳颜欢坐在茶桌边,手翻一本游记,桌上还摆着几本书。 她眉眼如画,明眸皓齿,垂眸看着书页,两只手指扣着书页缱绻地摩挲着。 裴茗不禁加深了自己的眉头。 他只在相看的时候与柳颜欢隔着重重人影遥遥见过一面,如今这么近距离的看她,确实美人如画。 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种恬静的气质,只是瞧着她,便想到了江南烟雨中的窄巷短桥。顿觉心中安宁,宛如立身在短桥之上,默看小雨绵绵的寂静。 雨无声,却有形,湿了衣衫也无所直觉。 “夫君。”柳颜欢恍如从书中的世界抽身,才看到裴茗一般。她噙着笑,眸中若有星光。“知晓夫君读书辛苦,颜欢不敢随便打搅。但夫君院子里都是男子,难免有伺候不周到的地方,颜欢想为夫君分忧。” 裴茗的不耐尽显于面上,虽然柳颜欢说的没什么不对,但他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院子。 柳颜欢见他面上的不爽尽显于表,抢先他一步道:“颜欢自知自己能力有限,只能为夫君做些吃食和衣衫,希望夫君莫要觉得颜欢无能。” 裴茗的眉头稍稍舒展了点,道:“你有心了,这些事有下人做的。” 柳颜欢含羞地捧起汤盅,将里面的燕窝倒在小碗里,道:“这是颜欢的一点心意,夫君读书辛苦,身体上的营养要跟上才行。下人哪里懂养生之道,只知让夫君填饱肚子就行。” 裴茗的衣食住行都有洛氏操心,根本用不着柳颜欢多事,但柳颜欢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直接驳了她,若是她向柳家哭诉,倒不好和柳家交代。 裴茗还未入仕,日后还需要柳家的支持。 只是答应了柳颜欢一件事,怕是后面事事都要让步,这不免让他不爽。 好在柳颜欢是朵解语花,她柔声道:“我知道夫君这里事事都有母亲打理,我插不上手,只是想着每日给夫君送盅汤,天冷为夫君添件衣裳就好。” 听到此,裴茗不再拒绝,道:“你是个贤惠的,晚间我读完书会去找你。” 他喝完汤,补充道:“你现在怀上嫡子就是为我分忧了,没事就在院子里好好养身子。” 柳颜欢压着心中的怒火与冷意,嫣然一笑,十分害羞似的微微垂首。 “是。” 紫菱端着汤盅跟着柳颜欢往回走,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院中的灯已经点上。 紫菱见柳颜欢脚步飞快,便知她心绪不佳。 方才在裴茗面前虚与委蛇,很是恶心。 柳颜欢本不欲与裴茗有什么牵扯,但洛氏实在欺人,她不是一贯最疼爱裴茗吗?连次子露出一点锋芒都要责备,恨不得将裴茗捧上天去。那她便要将裴茗一点点毁给她看! 杀人先诛心,她决不能让洛氏死得那么轻松,不然难消她心头之恨! 东辽国没有宵禁,晚上的市集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裴鸢坐在酒楼眺望远方,楼下喧嚣不断,偶尔能看到身穿甲胄的金吾卫巡街。 这酒楼闹中取静,名为静景楼,是京城三大酒楼之一。从窗外远眺,白日楼台林立,晚上灯火万千,别有风味。 “唉......”对面的冷泷长叹一声,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润润喉咙。“难得休息,还要被你拎出来喝酒,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跟你交上朋友。” 裴鸢斜眼睨了他一眼,抬手摁住他面前的酒壶。 这酒壶里装的可是上好的花雕酒,以冷泷那点月钱根本舍不得买来喝。 他挑眉问道:“你说什么?方才风有些大,我没听清。” 冷泷咬牙,暗骂裴鸢坏坯一个,面上却堆起讨好的笑。 “裴二爷居然能赏脸找我喝酒,真是我莫大的荣幸!荣幸!” 裴鸢轻哼一声,收回了手。 “上次让你研究的眼油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冷泷抿了抿唇,压低声音道:“这东西有点邪门。我找我爹看了,我爹拿去给我爷爷看了,说这玩意儿里面有种药,能让人亢奋,但是亢奋之后又会有短暂的麻痹。长期使用,人八成可能会脑子不好。” 裴鸢闻言眯了眯眼睛,“脑子不好?” “具体我也不知道,大概会情绪失控,暴躁易怒,神志不清。严重地可能会出现幻觉之类的吧。” 裴鸢想到了正在用眼油的裴茗,眸光一沉。 “大概多久会出现这种症状?” “不知道啊!”冷泷啃着兔腿,吃得满嘴流油,“这宁州眼油在京城都风靡几个月了,也没出事,那说明这玩意儿是慢性药,短则半年,长则一两年吧?” 一两年...... 时间太久了。 见裴鸢不说话,冷泷舔了舔嘴唇道:“这种眼油现在在国子监和世家族学里,特受欢迎。那些道行不够的大夫根本看不出眼油有什么问题,你现在就算站在大街上喊,这眼油有问题,根本不会有人信的。甚至觉得你有问题。” 裴鸢哼了一声,抬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我什么时候说,我要管这件事了?” 冷泷又扯了个兔头啃了起来,嘟嘟囔囔问道:“你不想管这件事,那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吃着吃着,忽然想起来,“我去,我记得你大哥明年要春闱吧?他不会在用这个眼油吧?” 第33章 女孩儿!再养养伺候您够的! 裴鸢一饮杯中的酒,“不知道。” 冷泷“哦”了一声,裴鸢和他那个大哥的关系不算好,原因特别简单,因为他娘的偏心。 冷泷有幸去将军府做过客,那个时候他还小,因此洛氏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几年过去了,他现在和裴鸢见面都约在外面。 “你回头要不要去关心下你哥?”说完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算了算了,你别去问了。 你那个娘是说不通的。现在眼油没出问题,如果你大哥在用,你叫他突然停了,你娘八成会认为你不想让你大哥高中,编的瞎话。 等出问题了,你娘又要怪你为什么不早点说。说多说错都是你的错,你就给我装不知道。你千万千万别去你娘面前多舌!” 冷泷说到这个就紧张不已,生怕裴鸢没脑子跑到洛氏面前去乱说。 “知道了。”裴鸢抬手抿酒,用酒杯掩住唇角的笑意。 没有母亲的疼爱又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没有别人关心他了。 “吃你的吧。”裴鸢说完,又将视线落到了窗外。 冷泷风卷残云一般,将桌上的珍馐饕餮而尽。吃饱喝足,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嗝~满足啊!”冷家世代为医,讲究养生之道,桌上鲜少有大鱼大肉。 就算有,也烹饪的极为寡淡。加上上京医馆吃的大锅饭味道一般,和裴鸢一起出来吃饭还不用花钱,就成了冷泷无法拒绝的邀请。 “你看什么呢?”从裴鸢进酒楼到现在,裴鸢就一直盯着窗外某个地方。他也顺着裴鸢的视线望过去,可除了彩灯人影以外,什么特别的都没看到。 裴鸢手指摩挲着酒杯,他今日饮了三杯,就不再去碰酒壶了。 “对面的米铺门口,有个人牵着孩子,好像在卖小孩儿。不确定,所以一直在看。”裴鸢语气极为平淡,而对面的冷泷立马半个身子趴到了窗框上。 “哪呢!哪呢!我怎么看不见啊!”他脖子伸的老长,但因为酒喝多了,视线一片模糊,眼前都是重重灯影。 “卖人不去皮市街,跑到这儿来?也不怕等会儿被金吾卫抓走!” “方才金吾卫巡街的时候,他们躲开了。等金吾卫走了之后,才出来。” “这么着急把人卖了?不会是拐来的吧!” 东辽国在人口上有严格的管控,京中的皮市街是专门辟出来给牙行的人做买卖的,里面所有的奴隶都有自己的户籍身份,查有此人。以此来杜绝拐卖人口的事情。 虽然背地里也有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但官府的人也已经努力在改善了。 “不行,咱下去看看!”冷泷一拍手,酒气上头,义薄云天地拽着裴鸢下了楼。 下了楼,冷泷这才看清人。 米铺下蹲着一老一小,两人皆身形瘦削,穿得都十分破烂,蓬头垢面。小孩被老人抱在怀里,看不出男女,一双大眼睛透着懵懂无知。 似乎是两个人在这里待得时间够久,周围站了一圈人看着他们交头接耳。 冷泷上前去找了个大哥问道:“这位大哥,这两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 那大哥见冷泷一身酒气,想必是个刚喝醉来看热闹的醉鬼。 “嗐,这老东西要卖这小孩,卖就卖呗。问这孩子哪来的,一个劲的摇头,问他多少钱,也摇头。刚有个小姐给他开了二十两,他居然给拒绝了!” “嚯!”二十两,这在皮市街都能买一个青壮年和一个小屁孩儿了。冷泷按捺不住好奇心,挤进人群走到老头面前。 “这位老人家,你这个孩子,怎么卖啊?” 老人抬起头,一双老眼隔着长的遮住脸的长发落到冷泷身上,旋即摇了摇头。 “你不说话,这孩子铁定卖不出去啊!” 那老人又摇了摇头。 冷泷还欲再说些什么,老人倏地牵着孩子站了起来,往一边的巷子躲了躲。 金吾卫巡街到此,脚步整齐,甲胄摩擦间发出咔嚓的声响。 众人也旋即散了。 “裴鸢!”一金吾卫见到裴鸢抬首与他打招呼,“出来喝酒啊!” “嗯,现在准备回府。”裴鸢脸上噙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身姿挺拔,在一众武将中显得十分儒气。 “能行!明天府衙见!” 和几个相熟的同僚打完招呼后,裴鸢示意冷泷该走了。 没想到裴鸢和冷泷才走没多远,那老头抱着小孩急匆匆地小跑追了上来。 “这位大人!您要不要买个奴婢!”老人抱着孩子,说话声音都喘息地厉害。 裴鸢淡淡扫了眼他怀里的孩子,道:“我不需要。” “您行行好吧!只要二两银子,让孩子吃得饱穿得暖就行!”老人的语气带着恳求和急迫,有种裴鸢不答应,就立马撞死给他看的架势。 “嘿,你这老头。刚有个姑娘出二十两买你孩子,你都不卖。现在二两卖给我们?你脑子坏啦?” 老人带着哭腔道:“方才那个女子是青楼里的姑娘,我这孩子清清白白,决不能让他进那种地方!” 裴鸢的视线再次落到孩子身上,“清清白白?若是清白,何不去皮市街?” 老人哑了一声,“我只是个乞丐,这孩子应该是被父母扔了。我捡到他养了好些日子,有感情的嘛!但是我讨饭饥一顿饱一顿的,就想着给他找一个富裕人家。只要能让他吃得饱穿得暖,不要挨打,就行了。” “男孩女孩?” 老人见有戏,忙将孩子放到地上,道:“女孩儿!女孩儿!长得可水灵了!再养养伺候您够的!” 裴鸢嗤笑一声,掏出二两银子扔到老人怀里,用眼神示意冷泷将孩子带走。 冷泷想抱着孩子追上去,但一想这是个女孩儿,两手在身上擦了擦,伸出一片衣角,对孩子警告道:“牵着我的衣角,你要是走丢了,就饿死吧!” 眼看着裴鸢走在最前头,冷泷牵着孩子急急跟上去,老人拿着二两银子转头进了静景楼换了一两花雕酒。 “好酒好酒!”说着,两行清泪从老人脸上流了下来。 第34章 “那你会爱我们的孩子吗?” “不是,虽然我喝多了,但我也觉得你脑子坏啦?”冷泷迎风打了个酒嗝,“二两银子买个不知底细的小屁孩儿?” 虽然二两对裴鸢来说不算什么,但重要的是这个孩子来历不明,始终是个隐藏的祸害。 天下四国休战多年,但他们这些世家子弟都知道,这只是短暂的修生养息,待到时机成熟,四国间的战争必定会爆发。 大将军府在东辽国沉寂了多年,但难保有心人想要拿它做文章。 “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你慌什么?”裴鸢哼了一声。 “你就狂吧!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撑得住!” 回了将军府,裴鸢被洛氏叫去了一趟。 洛氏在屋子里焦躁不已,“那个贾女居然敢接近茗哥儿,她知不知道现在是茗哥儿的关键时候,居然还敢去勾引他!” 晚间饮水居的人来禀报的时候,洛氏就气得摔了个杯子。 一旁的赵嬷嬷心里叹气,“太太,少夫人怎么说都是大少爷的妻子,这妻子关心丈夫,是正常的呀!” “她哪里正常!她分明就是想利用茗哥儿来跟我作对!你就说有这样的媳妇吗!我还是头一回见到顶撞公婆的媳妇!” 赵嬷嬷抿抿唇,心想您这样的婆婆也不多见。 而且柳颜欢也没顶撞公公啊...... “裴鸢怎么还不来!”洛氏气哼哼道,“那死东西也不知道去哪里浪了,以前初一十五还知道来我院子,现在连我院子都不乐意进!” 赵嬷嬷知道她说的是裴常胜,安慰道:“老爷忙着教导三少爷呢,前些日子,夫子不是还夸咱么三少爷聪慧吗?这次的秋闱说不定能榜上有名!” “我不指望他能和茗哥儿一样聪慧,只要不丢了他们大哥的人就行。往后在仕途上,都是要协助茗哥儿的,万不能拖了茗哥儿的后腿。” 裴鸢到的时候,就看见裴焕一脸悲泣愤懑地从迎春园出来。 “怎么了?” 裴焕自嘲一笑,眼中带着点泪花,“二哥胸中有抱负,为什么止步于区区中郎将?” 裴焕嘲完便走,也不在意自己说的话会不会让裴鸢难受。 裴鸢进了洛氏的屋子,见洛氏对着赵嬷嬷唉嘘短叹,垂下眸子对洛氏行礼。 “给你炖了汤盅,喝完再回去休息。” 裴鸢抿了抿唇,想到自己还在喝降火药...... “母亲只是为了这事叫儿子来吗?” “什么叫只是为了这事?”洛氏一拍桌子,压低了嗓音,“这有关我们将军府的子嗣!” “母亲今天对小五说什么了?” “焕哥儿不知道跟你爹在哪鬼混呢!我今日都没瞧见他。” 裴鸢叹息一声,将桌上汤盅里的汤一饮而尽,匆匆行了一礼。 “儿子告退。” 也不顾洛氏在他身后气急败坏,径自离开了迎春院。 他知道今夜要去秋茶院,可是心中无限疲惫。 秋茶院内,柳颜欢摆好了棋盘,准备用下棋消磨和裴鸢在一起的时光。 已经深秋,屋子里燃起了炭盆取暖,柳颜欢坐在榻上也不觉得冷。 今晚罗嬷嬷值夜,早早就在侧卧歇下,不欲破坏两个主子的独处。 夜间寒冷,裴鸢带着一身冷气进了屋子,屋内炭火温暖,瞬间融化了他身上的冷气。 裴鸢抬眼,柳颜欢披着外衣坐在榻上,手指间夹着一枚棋子,淡淡地扫了一眼过来。 裴鸢坐在离榻有些距离的圆桌边,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饮下,连喝了四五杯都不解口干舌燥。 柳颜欢也察觉了裴鸢的不对劲,蹙了下眉头,什么也没说。 她起身拢了拢衣裳,道:“爷等会儿走的时候记得关好门。” 柳颜欢冷淡的态度,让裴鸢的心脏更是泛酸。 身体上的燥热和心中的悲凉让裴鸢陷入两股情绪交织的灼境。 柳颜欢才走两步,身后的人快步拉住她的手,将她狠狠箍进怀里。 他听说了柳颜欢白日里给裴茗送吃食的事情,可为什么晚上对他就如此冷淡? 她对大哥究竟是什么心态,也是如对自己一样吗? 人前相敬如宾,人后如履薄冰? 灼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到柳颜欢身上,让她的身子颤栗不止。 在她的记忆中,她与裴鸢的拥抱很多,但两人都比现在更加亲昵。肌肤与肌肤贴在一起,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喘息成了缠绵的情意,却无法拉进两颗心的距离。 就如现在一般,哪怕贴的再近又如何? 向前一步,万丈深渊,向后一步,尸骨无存。 “爷,你弄疼我了。” 裴鸢的手臂坚硬如石,她根本推拒不动。那结实的臂膀箍在她的腰间,有种要将她摁进他身子里的错觉。 尤其是裴鸢的那处抵在她的后腰,叫她不由心慌。 洛氏这个当娘的,究竟怎么想的? “夫人......”裴鸢将脸埋在她的发间,能嗅到发丝上香膏的味道。裴鸢的语气带着恳求,“你能爱爱我吗?” 柳颜欢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有一瞬间的动容。 可是她忘不了前世的自己,她的一腔热爱最终成了笑话,成了她与孩子惨死的推手。 如果她没有盲目的爱自己的丈夫,她就会早点发觉端倪,早点防备洛氏的手段。 柳颜欢咬紧下唇,冷声道:“爷千金之躯,有祖母、公公婆婆的疼爱,亦有兄弟妹妹相伴。爷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裴鸢的身子颤了颤,箍进的手臂松了力气。 他幼时,父亲随着祖父出征,母亲一门心思在大哥身上,他被接到祖母膝下养育。可祖母毕竟年纪大了,精力有限,他白日在书塾,晚间回到家只能与祖母说一小会儿的话。 他渴望母亲的关怀,得到的却是嫌弃的责备。 他想要兄友弟恭,可大哥的眼里真的有把自己当弟弟吗? “我只想要你的。” 裴鸢的语气变的可怜,叫柳颜欢不免叹息。 十八岁的裴鸢,竟然会如此感情用事吗? “那爷爱我吗?” “你是我的妻,我自然爱你。” 柳颜欢嗤笑出声,她的笑让裴鸢身子僵住。 “爷懂爱吗?”柳颜欢明晃晃的嘲讽让裴鸢发热的脑子慢慢冷却下来。 什么是爱? 裴鸢想要柳颜欢的关怀,想要她的怜惜,想要她只为自己展颜。 “爷都不爱我,凭什么要我爱你?”柳颜欢手下用力,想要挣脱裴鸢的手臂。 裴鸢毕竟是武状元出身,能一人杀出重重考验夺得榜首,岂是她一个小女子能抗衡的了的。 裴鸢听得柳颜欢的话,心中很是郁气。为什么,他娘不爱他,他爹不在意他,连柳颜欢也不愿意爱他? 裴鸢抬手捏住柳颜欢的下巴,逼迫她仰起头和自己对视。 屋内灯光昏暗,他指尖肌肤触感细腻,分明没有用力,柳颜欢的脸上还是出现了红印。 “那你会爱我们的孩子吗?” 第35章 夫人呐,您是不是又开罪大爷了? 柳颜欢被卡住下巴,被迫仰头看着对方。 她从裴鸢的眼里看到了祈求和痛苦,似乎将她当成了给他解脱之人。 她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字道:“没有父母疼爱长大的孩子,爷不是见到了吗?” 裴鸢猛然松开她,她的话好像利刃一样将他割得遍体鳞伤。 他自己就是这样长大的,自然懂得其中的难受。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心态很是一个问题,表明看上去云淡风轻,实际内里已经烂透了。 君子礼法只能约束他的身体,无法改变他越发执拗的思想。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母亲,不爱孩子呢......” 裴鸢呢喃问道,不知是在说洛氏,还是质问柳颜欢。 从被母亲逼着答应李代桃僵这件事的时候,那个伪装的很好的裴鸢就出现了一道裂缝。 他难以接受正真的自己如此卑劣与不堪,可又不得不直面自己。 “爷,你今夜失态了。” 看着如此失态的裴鸢,柳颜欢断言他一定是在洛氏那里受什么刺激了,才会找自己的不痛快。 不过换成她,被亲娘逼着去和姐姐的丈夫圆房的话,八成也会疯一半。 “是我失态了。”裴鸢踉跄了几步坐会了阴影之中,将一壶茶水饮尽才平复了些许心情。 柳颜欢站在原处望着他,虽然自己对裴鸢的恨没有对洛氏和裴茗的浓烈,但也做不到去安慰这么一个帮凶。 她转身进了里屋,上床躺下,用被子将自己包裹严实。 裴鸢在屋里坐了许久才离开,柳颜欢亦是没有睡着,等到人走了之后才迷迷糊糊睡了会儿。 一连几日,前院都没有传来裴茗要来秋茶院的消息。 柳颜欢倒是一如往昔,只是罗嬷嬷急得团团转。 “夫人呐,您是不是又开罪大爷了?” 柳颜欢正看在一本诗集,听到罗嬷嬷的话,有点哭笑不得。 “我怎么就开罪他了?” 罗嬷嬷被堵得无话可说,她又不能大晚上不睡觉,偷听人家的房中话。 “给大爷的汤熬好了吗?” “已经熬好了。” “行,走吧。” 这几日,柳颜欢去给长辈昏省的时候就带盅汤绕道去饮水居一趟。也不管裴茗在不在,将汤送到就走。 看管柳颜欢的婆子也是无可奈何,洛氏叫柳颜欢不要随意出门,可给长辈请安,她总不能拦着吧? 拦着不就是不给人家尽孝的机会嘛!要是一个不孝的帽子扣在她头上,那就完蛋了! 因此柳颜欢给长辈请安的时候带点什么,她也没办法阻拦啊。 裴茗住的饮水居与裴鸢住的关山院很近,柳颜欢还没到饮水居,就看见一个穿着灰扑扑的小丫头正抱着木剑挥舞。 小丫头看上去七八岁的模样,虽然身形瘦削,但是一双大眼十分动人。 “这是哪来的孩子?”她看着这孩子,不免想到了自己前世的女儿,因此驻足远观。 “奴婢去问问!”今日跟她出来的是红绸,红绸性子急躁,说一就是一。话音刚落,人已经快走到小孩面前了。 “喂,你是哪来的小孩儿!”红绸一双圆目对上对方的大眼。 小姑娘只是抱着剑看着红绸,一句话也不说,红绸不免急了起来。 “问你话呢!你是哪来的小孩儿啊!” 身后的柳颜欢叹息一声,红绸性子太急了一些。 谁知,她还未开口,关山院内跑出一个仆从。 “这是二爷的婢女,你又是何人,为什么吓唬她!”晚月见她一身红衣,总觉得有些眼熟,但后院女子众多,他没见过也正常。 “我是大少夫人身边的婢女。”红绸扬了扬下巴看着他。 晚月瞬间想起了她是谁,“原来是你泼了我一身水!” 红绸“哦”了一声,“原来你就是个那个倒霉蛋儿啊!” 晚月气不顺了那么一瞬,旋即看向柳颜欢,“给大少夫人请安。” “红绸。”柳颜欢唤了她一声,红绸立马又变成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站到柳颜欢的身后。 柳颜欢走近了几步,才看清这个小姑娘的容貌。 对方实在是形销骨立。 “这孩子哪来的?怎么瘦成这样。” “二爷前天喝酒,在街上遇到一个无理的乞丐,硬是二两银子卖给爷的。爷瞧着这小姑娘可怜,正好院子里没有个婢女伺候,就给留下了。” 这段时间给她户籍造册,跑腿的可都是他。 柳颜欢微微怔了一瞬,前世,她没有在将军府见过这个孩子。 “瞧孩子瘦的,可得多吃点才行。”柳颜欢笑着弯下腰,从锦袋里取出一颗饴糖递到小姑娘面前,“吃糖。” 小姑娘抱着木剑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手接过。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让她舞刀弄剑?” “是他自己喜欢。二爷早上练剑的时候,他就在一边跟着比划。院子里大人够了,这么小的孩子确实没活给他干,就让他自己玩儿。” 柳颜欢闻言垂眸看向这个小姑娘,柔声道:“姐姐的院子就在不远处,你白日里若是觉得无聊了,可以来院子里找我们玩儿。这个红绸姐姐也会武功,可以让她教你。” 小姑娘口含着饴糖,一言不发地看着柳颜欢。 晚月忙解释道:“这孩子不会说话,大夫也看了,说是心理问题。等长长说不定就能开口了。” 柳颜欢的眸中划过一丝怜意,“要入冬了,孩子身体单薄,你们院子里都是男子,难免照顾不周。我晚些让人给她送点衣服和棉被来。” 晚月忙不迭地牵着小姑娘的手,向柳颜欢谢恩。 “真稀奇,二爷都这么大的人了,院子里没个婢子伺候。有了吧,又是这么小的。二爷不会是想出家吧?” 柳颜欢侧目睨了红绸一眼,红绸立马闭上了嘴。 裴鸢不可能出家的。 前世裴鸢成了大将军,为东辽国东征西讨,杀孽太重。国师见了他都称他“恶业深重,恐惊圣驾”。 回想到这些的时候,柳颜欢忽觉那是一段非常久远的记忆。 她甚至记不清楚,裴鸢死于何年何月...... 第36章 求嫂嫂庇佑。 柳颜欢收回缥缈的思绪,她已经感知到了,随着自己的重生,许多事情都会发生改变。 比如说这个上辈子从没有见过的孩子。 看来未来是不可预测的危险重重,柳颜欢叹了口气。 到了荣寿堂,洛氏已经在了。 最近两房的姑娘们都在荣寿堂学礼仪,裴老夫人便让两房恢复晨昏定省,摆明了是为难洛氏。 “给祖母、母亲、婶婶请安。”柳颜欢行了礼,坐到了一边。 “再过两日就是赏菊宴了,赏菊宴后便是秋闱放榜的日子。府中四个哥儿们可都准备的如何了?”裴老夫人半倚在榻上,屋内的炭火烧得旺旺的。 “我府上的三个都是蠢笨的,怕是难以上榜。倒是嫂嫂的焕哥儿有机会一试。”三太太谦虚道。 洛氏早就将这事抛到了脑后去了。 裴焕这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裴常胜刚好收心,想带带孩子。孩子被他带的糙里糙气的,洛氏也嫌弃。 加上她本就一门心思都在裴茗身上,自然分不出太多的爱给别的孩子。 “焕哥儿跟他爹一样,不是个读书的料子。”洛氏抿了抿唇,“倒是茗哥儿努力,明年很有可能是个状元呢!” 柳颜欢心里发笑,洛氏实在是太小瞧自己的两个儿子了。 前世的裴鸢率二十万东辽军大破北庆四十万大军,将北庆生生逼退六十里,连割十城求和;裴焕于乱世力挽狂澜,成为继裴鸢之后的大将军。 “茗哥儿辛苦,你们婆媳两个少让他操心。” 柳颜欢忙应是。 “念儿给我递信,今年的赏菊宴十分重要。皇后有意给太子选个太子妃,四皇子也到了娶妃的年纪了。 你们回去之后,记得叮嘱几个姑娘,决不可和太子四皇子扯上关系。这次的赏菊宴,若是有心仪的人家,也可多多接触,莫不可着急。等几个哥儿们的成绩下来,说不定能更上一层楼。” 裴老夫人关照了几句,便让几人回了。 柳颜欢回了秋茶院,没想到裴笺居然来找她了。 “妹妹怎么来了?” 裴笺带怯的行礼,这几日在两个嬷嬷的磋磨下,她又瘦了一点,脸上更加没什么肉了。 “嫂嫂,后日便是赏菊宴了,妹妹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宴席,想请嫂嫂庇佑。” “妹妹说的什么话,母亲会一道去,哪有我庇护你的机会。” 裴笺忙给柳颜欢行了大礼,她双膝跪在地上,两手交叠于柳颜欢的脚边,将头磕了下去。 满屋子的奴婢都吃了一惊,忽视一眼后纷纷退了下去。 “求嫂嫂庇佑。”这几日的裴笺十分焦虑,她已经十四岁了,到了说亲的年纪。 洛氏本就不喜她,她害怕洛氏为了故意恶心她,给她许一个破落户。再难堪点,让她去给别人做妾也是可能的。 她本想着洛氏应当不会留意她,等裴茗高中之后,靠自己在裴茗面前的那点情分,让裴茗给她找门亲事。 可今日,她听裴顺喜说,洛氏弟弟的女儿要来京,在他们府上住一段时间。而洛氏的弟弟刚死了夫人,想娶个继室回去。 她敢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洛氏,但不敢用自己的未来去赌。 “求嫂嫂庇佑。”裴笺等不到柳颜欢的回答,再一次开口道。 柳颜欢摸索了下食指上的玉环,“嫂嫂我在这府里无权无势的,庇佑谈不上,顶多为你说两句话。” 裴笺缓缓吐了口气,“谢嫂嫂垂怜。” 柳颜欢将她扶了起来,用手拢了拢她两边的落发。 “瞧你,这么小的年纪,打扮得如此素。赏菊宴上可不丢了我的人。” 裴笺哪里有首饰衣裳?她垂下脸不语,根本不敢开口问柳颜欢要东西。 “赏菊宴那日早些来我屋子里,我叫丫鬟给你打扮打扮。” 裴笺点头应是。 来柳颜欢的屋子打扮要好过她直接给东西给她带回去。 她若是得了什么好物,最终都只会出现在裴清云和裴顺喜的手上。 松了口气的裴笺将尺寸写了下来交给柳颜欢,然后回了自己屋子。 “夫人为什么要管三小姐的事?咱们自己都泥菩萨过河呢。”绿兰拿着裴笺的尺寸,心中不甚甘心去给裴笺做衣裳。 柳颜欢的陪嫁里有五名苏州绣娘,两日里赶出一件礼服绰绰有余。 “坐山观虎斗,乐趣无穷。”柳颜欢坐到镜前将首饰都卸了下来,“去我箱子里看看,有没有素点的首饰,没有的话,明日叫点翠阁的人上门一趟。” “是。”绿兰挠了挠头,不解柳颜欢口中“坐山观虎斗”。 洛氏算一只母老虎,那裴三小姐顶多算一只病猫啊! 两日光阴匆匆,赏菊宴这日,天不亮,裴府的下人们便都起了身忙活。 知道两房的少爷小姐们都要出门,马车早早备下,在门口停了一排。 裴笺脊背挺拔地站在柳颜欢身后,交叠在腹前的手指轻轻捻摸着袖子的衣料。 这是她这辈子穿的最好的一件衣裳了。 粉蓝色戏蝶提花缎子,配上柳颜欢为她搭的白玉首饰,画了个淡妆,显得少女娇嫩玲珑,完全没有了前日的瘦削孱弱。 昨日柳颜欢便让人给裴茗递了话,她与裴笺一道走。她有自己的大马车,自然不愿意和裴茗挤小车。 “哎哟,瞧瞧是我们来迟了吧?让颜欢久等了!” 三太太带着四个姑娘来到门口,几个姑娘打扮的花枝招展,各有千秋。 “婶婶好。” 三太太看向裴笺,一瞬间没认出来她是谁。 柳颜欢牵着裴笺的手,“这是三妹妹。我瞧她平日里寡淡了些,今儿可是大日子,不能丢了咱们将军府的脸面,便做主给她打扮了一下。瞧着,是不是比往日有气色多了?” 何止是有气色多了,简直换了个人似的。 她本来的长相就大气,只是往日一直用头发遮着。 柳颜欢简单给她打扮了下,露出白净的脸蛋。配上羊脂白玉做的首饰,倒不输她的嫡女了。 三太太干笑了一声,“你母亲还没来吗?” 正说着,洛氏带着两个女儿姗姗来迟。 柳颜欢看向裴清云身上的衣裳,眯了眯眼睛。 第37章 裴少夫人,德妃娘娘请您过去说说话。 裴清云穿的,是自己拿给裴笺的那匹玉色海棠织锦缎裁的衣裳。 缎子珍贵,裁出来的衣裳自然好看。不过这颜色素,配上裴清云插了一脑袋的华丽首饰,实在不搭。 柳颜欢收回视线,做做样子给洛氏行了礼。 今天日子重要,洛氏不想跟柳颜欢纠缠,抬脚准备往马车上去。路过柳颜欢的时候,视线扫过裴笺,见她今日的装扮,差点让她见到了她死去的娘! 洛氏心狠狠一惊,心中涌起一股子的无名火。 “到底是女大不中留,我看你也不想在将军府呆了,早早把你嫁出去的好!” 洛氏冲裴笺冷哼一声,带着两个女儿上了马车。 柳颜欢捏了捏裴笺的手,牵着她上了马车。 柳颜欢的马车宽敞结实,紫菱给她铺了软垫,燃了炉子。进去后,柳颜欢从暗格里取出一小罐茶叶泡上。 她抬头看了看裴笺发白的小脸,笑道:“这么就被吓住了?” 裴笺这才回神,她吸了一口气,用帕子揩了下眼角的泪水。 “我害怕......” “怕什么?”柳颜欢抬手为她倒了一杯茶,“御前龙井,尝尝。” 裴笺一吓,“十八棵御前龙井?这是贡茶!” “嘘。”柳颜欢轻笑,“这十八棵长在我家的山头上,每年呈上去的贡茶都有定数,剩下来的,总不能浪费了。” 裴笺小心翼翼捧起那杯茶,轻轻抿了一口,茶香瞬间充斥口腔,方才的惊惶也被压了下去。 “你的婚事还轮不到她来做主。”柳颜欢抿着茶,淡淡道。 裴笺噙着一双眼睛看着柳颜欢,眼中带着希冀。 “你说,你三姐姐的婚事,好不好?” 裴笺嗤笑一声,她知道自己需要柳颜欢的庇佑,自然也不再在她面前伪装。 “忠义伯世子,百年世家,说一句高攀都不为过。”裴笺的语气带着冷嘲,不知道的人怕是会觉得她在拈酸,可她是真心觉得,裴清云配不上忠义伯世子。 裴清云的婚事早年就定了下来,但遇上了忠义伯去世,世子便要守孝。两府已经通了气,等孝期过去,世子承了爵位便成亲。 “高攀?”柳颜欢轻笑,“忠义伯府空有爵位,多年不曾出现能在朝中有建树的子弟了。大将军府虽然朝中新贵,可手握兵权。是不是高攀,难说哟。” 裴笺一个闺阁女子,连识字都是自己偷偷学的,哪里知道朝中的形势变化。 但她不笨,柳颜欢这么一说,她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这样的一个落寞勋贵,说不定全家的希望都在世子身上。”柳颜欢点到为止,喝着茶撩起马车的帘子往外看去。 十月多,京都的天气已经冷到要穿小袄的地步了。 她入目最先看到的景象便是骑在高大骏马上的裴鸢。真不是她刻意找人,而是裴鸢实在打眼。 他今日穿了一身青衣,跨马而行,脊梁笔挺,实在英气十足。 柳颜欢只看了一眼,便落了帘子。 闭目听着马车行驶的嘚嘚声,柳颜欢想到了裴鸢失态的那晚。 她烦躁地叹了口气,重生以来,她什么事都不慌,可面对裴鸢的感情,她还是慌张了一瞬。 她早已不是十六岁心智的少女,可面对十八岁的裴鸢,她真的害怕自己会心动。 她将自己前世的记忆抽丝剥茧,发觉自己前世爱的竟是裴鸢。 可欺瞒的事是他做出来的,她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夫人,三小姐,到了。” 赏菊宴是宫中的皇后娘娘举办的,世家子们都会在这一日随着长辈一到入宫。 他们自不能坐着马车进去,全数在宫门口停下,然后在领路宫女的带领下,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才到御花园。 “哇!皇宫可真大啊!”裴清云与裴顺喜两人咬着耳朵道。 “噤声!”洛氏回头瞪了她们两一眼。 洛氏为人虽然张狂,可她也只敢在将军府里狂,到了皇宫,还是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的。 御花园内已经到了不少世家贵女与公子。 虽说男女有别,可赏菊宴本就是给世家弟子相看而设,男子与女子场地间用一排菊花隔开,以示男女大防。 她们到的早,宫妃们还没有来,认识的世家女便聚在一处说话。 裴笺头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多少有点胆怯,心里默默将嬷嬷教的回忆了一遍。 “宫中不必别处,你们可不要乱跑!”洛氏警告了她们一句,便和相熟的夫人们说话去了。 三太太也忙着给几个女儿相看,但妇人间的谈话还是要避讳着些未经人事的女孩儿,便叫她们几个坐在一处,不要乱跑。 裴清云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御花园很大,假山楼阁,流水亭台,她根本看不过来。 “我想去那边转转,你们谁要跟我一起去?”裴清云开了口,裴顺喜自然跟着一道。 三太太手上的四个女儿摇头拒绝,她们有嫡母的命令在,不敢违背。 裴清云和裴顺喜手挽着手走了,也不问裴笺。 柳颜欢瞧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轻笑地抓了把瓜子嗑了起来。 “嫂子,任由她们去不管吗?”好歹是代表着大将军府,裴笺有点担心两人闯了祸连累她们。 进了宫之后是不能带婢女的,这两个脾气暴躁的姐姐,也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 “怕什么。”柳颜欢嗑着瓜子浑不在意,“她们的嫡亲姑母可是淑妃娘娘,你还怕她们在姑母的地盘上闹事,没人兜底?” 话是这么说,可裴笺还是有点惴惴不安。 这巨大的相亲宴与柳颜欢毫无关系,加上她们坐的地方冷清,没有什么人来。她便翘着脚嗑瓜子,脑子里想着该怎么给裴清云和裴顺喜两个人挖坑。 还没想好,遥遥看见一个穿着淡粉色宫服的宫女朝她们走了过来。 对方在几个小姐脸上过了一圈,最终停在了梳着妇人髻的柳颜欢身上。 “裴少夫人,德妃娘娘请您过去说说话。” 柳颜欢手一抖,谁?谁要见她? 第38章 琴棋书画我都不会。 柳颜欢眨了眨眼睛,抽出帕子将手擦干净,然后问道:“这是我的三妹妹,可以跟我一道吗?” 宫女看向裴笺,裴笺虽然瘦了些,但今日装扮确实有清水芙蓉的出尘感,加上唯唯诺诺的模样,在旁人眼中更像是弱柳扶风。 “请随我来。”宫女做了个“请”的动作,带着人往后宫走去。 柳颜欢与裴笺两人目不斜视,按照嬷嬷们教导的那般。 她心里疑惑,前世自己进宫,因为自己是裴茗的妻子,被淑妃召见过。可这个德妃是怎么回事? 德妃娘娘膝下只有一个公主,没有皇子,在皇位竞争之中早就被排除在外。 柳颜欢想不通,德妃为什么要见她。 前来的宫女没有将柳颜欢带去德妃的宫殿,而是淑妃的宫殿。 柳颜欢的心更加惴惴不安,这别不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民妇/民女给淑妃娘娘、德妃娘娘请安。” 二人行了完礼,坐在主位的淑妃才开口道:“茗哥儿媳妇,过来让本宫瞧瞧。” 柳颜欢依言走了过去,眼角余光瞧见,德妃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把玩着小指上的护甲,似乎叫人将柳颜欢喊来的不是她一般。 “不错不错。”淑妃笑道,“得妻如此,是茗哥儿的福分。” 从柳颜欢的一行一立就能看出她被教的很好,淑妃很是满意。 或者说,对她身后的柳家很是满意。 她膝下有两个皇子,三皇子已然及冠入朝参政,六皇子也有八岁。哪怕太子早立,后宫中有皇子的妃嫔都蠢蠢欲动。 未到最后,谁是皇帝都不一定呢。 “听说你是金陵人,来了京都后,可还习惯?” “家中安排的妥当,并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淑妃浅笑,她虽然在宫中,但也听闻了柳家给柳颜欢的陪嫁有多少。照顾柳颜欢衣食住行的婆子等,少说有三四十个。照着她在金陵时的一切安排,她没有任何的不妥。 “那就好。你与茗哥儿的婚礼,我拘于宫中无法参加,心中很是愧疚。姑母给你备了点礼物,你等会儿一道带回去。” 柳颜欢嘴上谢恩,心里冷笑。 真要有心,就在她新婚那天送过去了。说白了,又想占他们柳家的便宜,又不上心。 “这是小笺吗?居然长这么大了。” 裴笺一个妾室所生的庶女,淑妃自然没有留意她的必要。 加上洛氏参加宫宴从不带她,今日也是淑妃第一回儿瞧见裴笺。 她没想到裴笺竟然出落的这么好看,有压过洛氏那两个嫡女的势头。 淑妃心下微微一动,又问了裴笺几句话,裴笺都答得很有条理,半点也不慌张。她便更是满意了。 “我坐着听姐姐叙了半天家常,颇觉无趣,就先告退了。”德妃起身施施然道。 然后,就真的这么走了。 柳颜欢更是纳闷,叫她来的是德妃,怎么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柳颜欢不解,但听闻德妃向来是随心所欲的性子,便不在纠结。 “好了,赏菊宴也快开始了,我们走吧。” 淑妃看着德妃的背影,心里冷笑。只有一个女儿的德妃拿什么跟她们斗,她居然还敢跟她们叫板。 不过,她也就只能这么无能狂怒了。左右又碍不着他们的大事,索性让她一让好了。 柳颜欢与裴笺两人一言不发地跟在淑妃的身后,等她们到御花园时,受邀的世家们都到了。 满院子的姑娘们倒是比这菊花更有看头。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太监的一声唱喝,原本来喧闹的御花园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齐齐行礼,等听到“平身”后,他们才起身。 柳颜欢跟着淑妃而来,离皇上的位置很近,她垂着脑袋,不敢往上看,只听到一声清丽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人比花娇,今年这菊花又被比下去了。” “那是你自己顾着看人不看花,怎么能怪花呢?”皇上笑嗔道,“你若是喜欢,我记得皇后那有两盆难得培育出来的青菊,明日送到你那去。” 光是听这样的对话,怕是以为这是哪个新得宠的妃子,可柳颜欢知道,这是皇帝最疼爱的女儿,淑仪公主。 “我才不要夺人所好,皇后娘娘喜欢的东西我为什么要抢来?父皇平白给我拉仇恨了。” “对对对,是父皇想得不周到。明日让内务府的人给你送个新鲜的把件。” “皇上可就宠着淑仪吧,这小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一众宫妃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紧着淑仪公主说讨巧话。 柳颜欢听着他们说话,脑子里将前世的淑仪公主生平拎了出来。 淑仪公主自小便得皇上的疼爱,会写的第一个字都是皇上教的。从小在御书房内长大的公主,自幼耳濡目染,对政事十分敏锐。 听说有时候皇上处理政务都要问问淑仪的看法,对她是疼爱至极。 哪怕不少大臣明里暗里说她牝鸡司晨,皇上也只是笑笑说,淑仪只是伺候笔墨。 这么一个有才华的公主,最终在皇子夺嫡的战争中,成了牺牲品。 柳颜欢唏嘘了一下,每个人的命运都在自己的手上,淑仪公主选错了路,她也没办法干涉。 “淑仪马上就要及笄了吧,今日可要给她相看个驸马?”有宫妃打趣道。 “驸马不着急,淑仪还小。”皇上摆了摆手,说话的那个宫妃讨了个没趣,但在场的命妇们也明白了,今日可打不得淑仪公主的主意。 吉时已到,皇上说了几句话,便宣布开宴。 他只待了一会儿,便以处理政务为由离开了。皇后说自己在,怕大家拘着不舒服,也走走了。 随着皇上皇后的离开,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没了国主和国母在,大家轻松了不少。赏菊宴也开始了流程。 毕竟是互相相看的大型相亲宴,不拿出点本事来,旁人怎么知道你好不好? 女子这边比试琴棋书画,男子那边比试投壶蹴鞠打马球。 若是胆大的女子,倒是可以一并去玩玩投壶,顺便与男子攀谈两句。 今日宴席的目的是为了给太子相看太子妃,宫妃们无趣,三三两两地散了。淑妃坐了一会儿与洛氏说了两句也走了。 柳颜欢这才得空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不过原来的位置上到来了几个世家命妇,正互相吹捧着自己的女儿的才情呢。 “唉,我这个女儿,一心研究琴谱,诗书画倒是拿不出手了。”一命妇明贬实褒道,惹得旁的命妇心里暗暗想与她较劲。 “这是裴家的三小姐吧?出落得倒是好看,不知道会些什么?” 在场有人与洛氏不对付,看见洛氏这个从不出门的庶女,想用裴笺作筏子落洛氏的脸面。 裴笺垂着头不语,她确实什么都不会。 但她知道今日的宴会十分重要,若是她无才无德,今日出去,以后的婚事怕是和世家无缘了。 “会些什么不重要,会过日子还行啊。”柳颜欢淡淡开口道,在场的命妇们将视线挪到她的身上,目光中带着轻视。 柳家才来京城不久,柳父还没有调回京城,苏氏虽然接到了邀请,但为了明年柳父的升迁,稳妥为上,婉拒了此次宴请。 柳家虽然已经是官宦之家,可说白了,柳颜欢还是个商贾之女,加上又是金陵外来的人,还嫁给了她们不喜欢的洛氏的儿子,更加令在场的命妇们不喜。 虽是帮裴笺解围,但贸然开口,还是有点失了礼教。 “哦?”方才开口的夫人冷哼一声,“看来裴少夫人会的不少,不然也不会有此感悟了。” 柳颜欢微微摇头,“不,琴棋书画我都不会。” 裴笺紧张地看向柳颜欢,这不是自打自己脸吗! 第39章 我正好还缺个府卫统领,贴身侍卫 在场的命妇们,有的忍不住发出嗤笑。 她们哪一个年轻的时候,不是名动京都的名媛? 即便谈不上精通琴棋书画,但能拿得出手。 “裴少夫人对琴棋书画并不精通,那裴太太是瞧上你那点儿了呢?”说这话的人,就差说她配不上裴家了。 柳颜欢也不生气,浅浅一笑,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手把件,赫然是一只白玉算盘。 这玉把件白璧无瑕,每一枚算珠都圆润可爱。小巧精致,玲珑有趣。 坐在远处的淑仪见了,不免起了好奇心。 “我会拨算盘呀。” 在场的夫人们都噤了声,有的脑子没转过来的,直接嗤笑她俗气。 可笑完之后,就笑不出来了。 在场的妇人们,年轻时有才情不假。可婚后这么多年,操持府中庶务,哪一个没有为了账面头疼过? 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逢年过节人情往来,早就让她们胸中的那些风花雪月变成了白纸上的墨点子了。 “听说你母亲是个管家的好能手。”有一个妇人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想必,你学得也很好。我手上有间成衣铺子,但是这衣服怎么都卖不出去,你可有解法?” 柳颜欢笑着问她这铺子中成衣的款式、尺寸、布料,妇人一一回答,柳颜欢针对其中的不足给出了建议,让妇人眼前一亮。 “我怎么没有想到!”妇人激动不已,拍着手开始构思柳颜欢给出的建议。还不忘夸赞道:“不愧是柳家出来的姑娘,真是聪慧的很啊!” 有了她的开头,其他有问题的妇人们都想借此向柳颜欢讨教一下。 毕竟柳家的生意遍布四国,柳颜欢提出的点子,就算再不怎么样,也比她们这些深宅大院里的妇人懂得多。 柳颜欢面上带笑,心中冷笑。她又不是什么冤大头,给那妇人提意见,是为了给自己立威。 谁都能从她这里得到方案的话,她柳家的铺子还怎么在京都立足? 在一边看完全程的淑仪,悄然走到柳颜欢的面前,她的出现令命妇们收了声,可不敢在皇上最疼爱的公主面前造次。 “你这手把件真好看,能送我吗?” 柳颜欢一滞,她对上淑仪的圆圆的双眼,其中除了欣喜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东西在。 柳颜欢起身,恭敬地双手奉上玉算盘。 “殿下喜欢,自可拿去。” 前一刻还在说不夺人所好,这一刻就来向她讨要玉算盘。柳颜欢拿不准这个淑仪公主在想什么。 皇室中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可不能用年纪来衡量他们的心智。柳颜欢万不敢大意了。 “是个精巧的物件。”淑仪把弄着玉算盘,这玉看上去油润透亮,握在手上软糯舒适。她十分喜欢。 “出自哪个能工巧匠之手?” “回殿下,出自潘恒之手。” 在场的人们无不心中惊叹。 潘恒是东辽国著名的善奇巧玩意儿的手工人,他似乎什么都能做出来,出手必定精良,且追求完美无瑕。 他的作品很受东辽国人追捧,若是能得潘恒一作品放在家中,那必定引来不少人借阅。 但他的作品数量不多,出现的珍品早就被有钱人买回家供着了。 因此在场中人,不免怀疑柳颜欢话中的真实性。 “潘大师的作品多不胜数,且没有完整的记册。冒充他的江湖骗子多的跟菜地里的草似的,何以证明这就是潘大师的手作?” 有人质疑道。 “是啊是啊,潘大师居无定所,做什么又都看自己的心情。怎么会做出这么普通的物件呢。” 原本还算得上精致的玉算盘,冠上了潘恒的名头后,立马变得普通起来。 “潘大师出手的东西,要么精巧极了,要么奇异至极。这玉算盘虽然精致,可看着不像是潘大师的手作。这种东西,外面随便什么匠人都能做吧?” “是啊是啊,潘大师怎么会做出这么个普通的东西来呢。” 众人质疑声不断,淑仪看向柳颜欢的目光中也带了点耐人寻味。 柳颜欢不急不缓道:“殿下,您将这玉算盘对着阳光看看。” 淑仪抬手将玉算盘对着阳光,在众人怀疑的氛围下,她瞧见玉算盘中,有一粒只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算珠,透光出现两个字——三水。 这是潘恒的落款。 所有的作品中,他都会用旁人想不到的办法,在想不到的地方留下落款。世上无人能有他这般精湛的技巧,自然无人能模仿他的落款。 不过因为“潘”字难刻,他便留“三水”二字。 淑仪将这玉算盘挂在腰间的玉带上,笑道:“谢谢姐姐赠礼。” 柳颜欢惊诧了一瞬,面上不显道:“殿下喜欢就好。” 两人在此的动静惹了不少人围观。先不说淑仪主动搭话,又见潘恒作品出现,现在淑仪还当众称呼柳颜欢为“姐姐”,真是平地惊雷,叫人看不懂。 众人很难不揣度,难道是皇上授意淑仪和裴家交好吗? 太子今日选妃,在朝中风头正盛,皇上为了制衡打压,故意扶持裴家,以示自己对三皇子的重视,以此来形成制衡的局面? 没人看懂,但不妨碍有人想看看潘恒的作品。 裴鸢原本站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偷偷看着柳颜欢。 谁知有人说了一声“潘恒作品出现”,身后的世家子一窝蜂的涌了上来,直接将他挤到了最前面。 裴鸢长得好,身材高挑,被挤在公子哥们的前面,简直鹤立鸡群。 柳颜欢看过去,就数他最打眼。 “这位是裴家的二郎吧?”淑仪口吻清清淡淡,却耐不住旁人会胡思乱想。 裴鸢生的不错,淑仪别不是看上了他? “回殿下,卑职裴鸢。”裴鸢忙行礼。 淑仪笑道:“今日在此不必拘束身份。瞧你年岁不算小,可有入仕?” “卑职任右金吾卫中郎将一职。” 在场的命妇公子小姐们,不免有点瞧不上这个职位。 虽然是个五品官,可京都的官哪个不比这个大?更何况金吾卫是出了名的没有实权,说白了就是个巡街的。 淑仪扬了扬头,看向柳颜欢,道:“下个月我及笄,父皇准我出宫开府,我正好还缺个府卫统领,贴身侍卫,那便你来吧!” 淑仪的话说的轻飘飘的,却如巨石一般落在众人耳里。 若是寻常公主府中的侍卫,那这辈子的前途就算玩完了。可淑仪公主在御前伺候皇上笔墨,有时候甚至替皇上秉笔写诏书。成了她的贴身侍卫,说不定能经常在御前走动。 而且裴鸢长得不错,瞧淑仪对他的特例,说不定还能成为驸马爷呢! 另一边的柳颜欢心痛到无以复加。 千金难求的潘恒之作,就换了裴鸢一个公主府的侍卫? 不是,公主,你还人情能不能对着我这个人还啊!我和他不是一家人啊! 第40章 “恭喜恭喜!裴兄真是好福气啊!” 淑仪可不知道柳颜欢心中的呐喊,她用这一职位还掉了柳颜欢送的玉算盘的人情,心里的小算盘拨地比谁都快。 转头就去了旁处歇着,根本不管自己方才的举动引起了多少风浪。 被留下来的裴鸢瞬间被世家公子哥们簇拥住,不少人带着揶揄的目光看着裴鸢,也有人嫉妒不已。 本来裴鸢长得就不错,更有武状元的名声在前,现在又得了淑仪公主的青睐,马上要去公主府当差了。 “恭喜恭喜!裴兄真是好福气啊!” 裴鸢拱拱手,什么都没说。 旁人看不清,他却是半点不敢多想淑仪公主的意思。 都说淑仪公主只是皇上身边的秉笔公主,空有皇上的疼爱,其他什么都没有。可她方才一开口就认出他是裴家二郎。 大房无所出,二房与三房共有六个男子,二房袭了大将军的品阶,是裴家正统。 淑仪一眼就定了他的身份,可见她对朝中的官员十分了解。 这种了解不是只旁听政务就能做到的。 “裴兄,日后就算成不了驸马爷,你也曾是公主的入幕之宾嘛!” 听到这样的话,裴鸢忍不住蹙紧眉头。 “慎言!”裴鸢沉声道,“公主只是让我担任公主府府卫统领一职,怎可扰了公主清誉!” 说话的人讪讪地闭了嘴,心里酸的不行,冷嗤裴鸢得了便宜还卖乖。 “娘娘,方才淑仪公主当众点了裴二少爷去公主府当府兵统领。” 这边洛氏正讨好地陪着淑妃说话,她听说淑妃赐了不少好东西给柳颜欢,因此也想打点秋风。 “什么!”洛氏的反应倒是比淑妃还大。 她怎么能不反应大。 淑仪公主得多得圣心,满朝皆知。裴鸢要是真的得了公主的青睐,未来成了驸马爷,那未来裴茗见了他岂不是要行礼请安? 光是想想这样的场景,洛氏就气得不行。 “嫂嫂,你作何这么大的反应?”淑妃不甚在意。 “裴鸢不会真的会成为公主的驸马吧!” 淑妃翻了白眼,毫不掩饰自己对洛氏的看不上。 真想不明白,她二哥当初怎么就中了她那下三滥的招数,让她进了将军府。 “呵。淑仪不过是耍点小性子,替她母妃出气罢了。” 洛氏不解,胆颤地看着淑妃,听她道:“昨儿个皇上本是要去德妃宫中的,被本宫半路截了下来。今儿一早,德妃就来兴师问罪。淑仪点了鸢儿去公主府,不过是想借此恶心本宫一把罢了。” 她说着摆了摆手,贴身的宫女会意,从内屋取出一个木匣子。 “委屈鸢儿先在公主府待一段时间,回头本宫想办法将他借调出来。” 洛氏松了口气,看着淑妃赐下的匣子,心里痒痒的厉害。但这是淑妃给裴鸢的,以此平息他的“怨气”,她万不敢动。 “虽然鸢儿目前只是个五品中郎将,没有实权,但他还年轻,未来不可限量。裴茗明年才能入仕,根基尚浅,怕是要在翰林院里熬上一段日子。”淑妃知晓洛氏偏心的厉害,免不得敲打她一番。 “裴府的前途与老三息息相关,一步错,步步错。二嫂可要给本宫放机灵点,不要误了老三和裴茗的路。” 洛氏打了个寒蝉,瑟缩应声。她向来是个畏强凌弱的人,在淑妃面前根本嘚瑟不起来,完全不敢端嫂嫂的架子。 淑妃在宫中得宠,势头正强。加上淑妃原本就是个强势的人,她说话的口吻完全不把洛氏这个嫂子放在眼里。 洛氏心里头有气,但也不敢气淑妃,只能气裴鸢。 没事在淑仪公主面前瞎晃什么!平白给他们找事! 这边裴鸢的事情没了,又有宫女急急忙忙过来。 “娘娘,府中的大小姐二小姐,与张太师家中的嫡女吵了起来。” 淑妃不耐地看了一眼洛氏,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洛氏胆颤心惊,忙问:“怎么回事!两个姊妹入宫前可是得了荣嬷嬷与马嬷嬷的教导,不可能做出出阁的事情!” 宫女看了一眼淑妃,“裴大小姐在御花园里遇到了太子殿下。殿下误以为她是张太师之女,便于她寒暄了两句。 而后,大小姐又遇上了张小姐。见张小姐穿着与她差不多色彩的衣裳,觉得她东施效颦,上去就要脱张小姐的衣裳。” 听了这话,洛氏差点昏死过去。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洛氏扶着额喃喃,一副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可淑妃身边的人都不理睬她,冷眼看她装模作样。 洛氏见无人关心她装晕,也不敢真的晕了,忙问:“那张小姐可有事?” “好在裴少夫人及时赶到,制止了大小姐的鲁莽之举,没有酿成大错。” 淑妃暗暗松了口气,“她干得不错,回头好好赏她。” 旁人不知道,她们后宫的女人还能不知道,皇后早就相看好了姑娘,那便是张太师之女。 早些年,这姑娘年纪还小,太子式微,张太师家一直没有松口,用女儿还小拖着。 现在女儿及笄了,太子在朝堂上也站稳了脚跟,太师那边也松了口。 为了表达对太师的敬重,太子府上这么些年只有两个良媛,连孩子都没有生。 要知道太子都已经二十了,换成别人家里,孩子都能跑了! 太子对张太师十分敬重,不仅仅因为他是太子之师,还因为张太师名誉天下,几乎半个朝堂的人都得过他的提点。 若是有了张太师的助力,太子之位稳矣! 淑妃也不是没有动过坏了这事的念头,但是三皇子根基不稳,裴家又青黄不接。加上皇后盯得太紧,她犯不着在这个节骨眼上和皇后对上。 可没想到,皇后千盯万盯,今日还是出了差错,这差错还出在她们裴家人身上! “还好裴茗娶了个好媳妇,不然你今日就等着给你的两个女儿收尸吧!” 淑妃怒瞪了洛氏一眼,一口气还没有吐匀,另一个小宫女跑了进来。 “娘娘,皇后娘娘听说了裴大小姐的事情,气得叫人将她们带去了坤宁宫!” 洛氏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她猛地后退了两步,抓着身后的椅子扶手,大叫道:“娘娘,清云一定不是有意的,您救救她吧!她身上可有忠义伯府的婚约在,这其中必有误会!” 第41章 皇后娘娘面前,岂容你们如此喧嚣! 淑妃眯着眼睛看向洛氏,眼中杀气毕露。 她女儿在皇宫里给自己惹了事,现在还敢用忠义伯的婚事要挟她? 洛氏缩了缩脖子,她就是个眼界窄的妇人,连自己儿媳的嫁妆都还能觊觎,能有什么多的心思? “娘娘,您可是她们的姑母啊!您救救她们吧!” 听闻两个女儿被带走,她第一反应是,女儿们决不能出事。 如果出了事,裴茗是要怨恨她没把女儿管束好的。 丢了将军府的脸面,也丢了儿子的脸面。以后大儿子入朝为官,还怎么见人! 淑妃一甩袖,冷哼一声,“去坤宁宫!” 坤宁宫内,张太师之女张可唯正被自己的小姐妹护着,她用帕子掩面哭得泣不成声。 裴清云与裴顺喜两个人跪在下方,一脸的局促不安。 她们两个怎么也没想到,在她们面前飞扬跋扈,现在哭得泣不成声的姑娘,居然是张太师的女儿啊! “娘娘,淑妃娘娘来了。” 皇后头疾发作,不耐烦地抬手揉着太阳穴。身边的张可唯还哭得抽抽搭搭,那声音好似一把锯齿一样拉扯着她的神经。 但她又说不出让她闭嘴的话。 来坤宁宫的人还不少,柳颜欢因为及时制止了裴清云的粗鲁行为,也被带了过来。 几个人行了礼之后,一直得不到皇后的平身,便只能这么跪着。 柳颜欢也知道她们是被牵连了,但也没法子。 “皇后娘娘,我这两个侄女可是闯了什么祸?居然劳动您亲自调教她们两个。” 皇后闻声,微抬凤眸,随着她视线所及之处,眼中的冷意也透了出去。 “淑妃两个侄女,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扒人家的衣服,这便是你裴家的家教吗?”皇后的声音森冷不已,让方才还在木讷中的裴清云裴顺喜两姐妹抖了个激灵。 也不知道是淑妃来了,她们觉得有人撑腰了,还是前面吓傻了,现在终于回神。 两人朝着淑妃的方向跪爬过去,一边爬,一边哭。 “姑母,我们没错!姑母您救救我们,真的不是我们惹祸,是那个贱人先弄坏了我的衣服!”裴清云嚎哭不止。 “姑母,是那个张可唯先言语挑衅在先,您救救我们!真的不是我们先惹的事!” 淑妃看都不想看这两个侄女,简直和她们那个娘一模一样。 再看看和柳颜欢跪在一处,且波澜不惊的裴笺,这才像他们裴家的姑娘啊! 哪有这么哭闹不止,丝毫不顾形象的! “胡闹!皇后娘娘面前,岂容你们如此喧嚣!” 三个贵女哭成一片,尤其是裴清云和裴顺喜两个大嗓门的,几乎是鬼号一般。这么一对比之下,方才抽抽噎噎的张可唯实在是讨喜太多! “放肆!”皇后怒喝一声,她一出口,下方还哭成泪人的裴清云裴顺喜瞬间止住声音,只剩下小声的吸鼻声。 皇后已经年过四十,脸上不复当年的美貌,因长久的操持,鬓边有了些许白发。 但她经年累积下来的上位者的威严,叫人早已忽视她的容貌。 “可唯,你先说今日怎么回事。” 被点名的张可唯,从小姐妹怀里起身走到众人面前,屈膝蹲下。 “我听宫女的话,说太子哥哥在御花园的假山等我,我便去赴约。谁知道没有见到太子哥哥,却看到裴大小姐手上拿着太子哥哥的信件。 既然太子哥哥心中已有佳偶,那可唯也没有必要棒打鸳鸯,便强忍心中难过准备离开。 裴大小姐看到要走的我,说我鬼鬼祟祟不是好人。我解释说自己路过,可裴大小姐不信,非盘问我姓甚名谁,家中长辈。 可唯一一作答,裴大小姐还不甘心,非和裴二小姐一起将我扣了下来。然后说我恬不知耻,蹲在这里守太子哥哥,为了装作与他偶遇......” 待话说完,张可唯又哭得凶狠起来,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可唯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裴大小姐,她见我今日穿了件玉色的衣裳,说我寡廉鲜耻,不配穿与她颜色一样的衣裳......呜......” 听完张可唯的话,皇后的脸色青的彻底。 为了张太师家这门婚事,她生生将太子拖到了现在才开始选妃。朝中参太子的折子多不胜数,为的就是今日。 可没想到,裴清云和裴顺喜将她辛苦筹划的一切都毁了! 张太师这门婚事是彻底泡汤了。 皇后怒不可遏,瞪着下方的二人,或许是她气势过于下人,裴清云与裴顺喜直接被吓住,连哭都不敢哭了。 “可如可唯所说这般?”虽然皇后开口问裴清云二人,可柳颜欢知道,在皇后心里,她已经将张可唯的话信了九分。 就算不信又如何呢,和张太师府的婚事泡了汤,张可唯险些被裴清云扒了衣裳,这一切都真实发生了,也需要有人为此承担责任。 在柳颜欢看来,张可唯的话漏洞百出。 皇后娘娘如此重视和张太师府的婚事,必定提前安排好了两人相看的流程。 御花园内偏僻的假山鲜少有人去,裴清云与裴顺喜又是喜欢热闹被人簇拥的两个人,怎么好端端地跑去了假山? 而且今日太子和张可唯是宴会的重点,皇后必定安排了宫人,好叫两个人顺利地走到一块。 那张可唯说自己去假山赴约,言语中都未有皇后安排的人的影子。 从她到现场,再一起被召来坤宁宫,她可没有看到张可唯身边有什么宫人跟着。 缺席的宫人,冒出来的裴清云,被太子认错甚至给了信物。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巧合到好像被人精心推演过无数遍。 她都能看透的点,皇后和淑妃定然也能看破。 只是,皇后需要一个发泄怒火的点,和一个能推出去给张太师交代的背锅侠。 而淑妃,她就算看破,也没有证据证明,张可唯今日身边就是有皇后安排的宫人。 就算知道其中可能有大问题在,可两方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真是好算计啊。 柳颜欢抬头看向张可唯的背影,她才及笄,身子还纤瘦单薄。哭得时候娇弱无助,令人生怜。 “才不是你这个贱人说的这样!”裴清云大吼道,好似在做最后的挣扎。 第42章 恭喜张小姐,得偿所愿。 “放肆!”皇后身边的嬷嬷喝声道,“哪怕皇后娘娘宽和,也容不得你如此不顾礼教,一而再,再而三地殿前失仪!” 皇后不耐烦道:“掌嘴。” 末了,又摆手道:“出去打,别在殿里吵到人。” “姑母,我没有说谎!姑母救我!”裴清云高声呼喊着。 可坐在一边的淑妃不为所动。 三皇子现在羽翼未丰,她还不想和皇后直接面对面地硬碰硬。但今日若是真的叫皇后打了裴清云,那打的可是她的脸面。 “不劳皇后娘娘费心教导臣妾的侄女了,臣妾的侄女,臣妾亲自教。”淑妃摆了摆手,身后的嬷嬷上前一巴掌抽在裴清云白净的脸上。 裴清云那张还算不错的脸蛋上,瞬间出现四条红痕,脸颊隆起。 她一声惊呼才喊出来一半,嬷嬷又是一巴掌抽在了她另一边脸上。 身边的裴顺喜瞬间噤声,连哭嗝都不敢打。 裴清云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今日难逃一劫,连姑母都救不了她,只能认命地咬紧牙关,不敢再发出多余的声响。 偌大宫殿内,一时只有皮肉被拍打的声音。 柳颜欢垂着头,听见裴清云时不时发出的痛呼,心里发冷。 权势与地位才是在这个世界上的立足之本,只要自己站得不够高,就会有被人踩在脚下的一日。 “好了。”皇后冷声道,掌嘴的嬷嬷立马撤了下去。 此时的裴清云已经被打得头昏眼花,嘴角都是血。 可在场的人都知道,皇后已经看在淑妃的面上网开一面了。她也不想和淑妃斗个你死我活,然后让别人捡了个便宜。 宫中掌嘴可是有特制的木板行刑的,保管几巴掌下去,能将牙打掉。 现在只是让淑妃身边的嬷嬷动手,扇了几十巴掌也才扇破皮。 她已经让了步,下面就是淑妃让步了。 “现在你来说。” 现在的裴清云哪里还说的出话来,她一口的血腥,动一动嘴,整张脸都跟着疼。流出来的眼泪浸到破皮的地方,好似一点火星子遇到了油,疼得更凶了。 “算了,你来说吧。”皇后见裴清云完全开不了口了,指着裴顺喜道。 裴顺喜忙匍匐在地上,颤颤巍巍道:“回禀皇后娘娘,今日民女与姐姐二人在后花园里赏菊,忽然有个宫女来我们面前,说前面假山那有更多的菊花,都是难得的颜色,让我们姐妹两去观赏。 我们姐妹谨记家中的教诲,自然不敢随意走动。但那宫女游说我们,那的菊花是世上少有的黑菊花。我们姐妹两这才起了好奇心,谁知过去之后就遇上了太子殿下。 殿下见了姐姐后,就主动攀谈,夸赞姐姐生的蕙质兰心,还将腰间玉佩给了姐姐。甚至许诺早日上门提亲。 姐姐......或许是拜倒在太子威仪之下,答应了殿下。” 裴顺喜说到此处的时候,洛氏头昏不已,跪都跪不稳了。 裴清云怎么敢!她身上还有门亲事在呢! “荒唐!”皇后气得猛拍了一把椅子,太子竟然能看得上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然后呢!” “太子殿下走后,我们姐妹两便也往回走。然后在假山看见张小姐鬼鬼祟祟地偷看我们。姐姐怕她与殿下的事情被人知道,就上前质问她看到了什么。 谁知道张小姐出言不逊,说姐姐无颜无色,行为粗鄙。姐姐不堪对方的羞辱,与她起了口角。然后张小姐说姐姐身上有婚事,还与太子私相授受,水性杨花,不堪为人。 姐姐气不过,便动了手。拉扯间,不慎扯坏了张小姐的衣裳。真不是姐姐故意要脱张小姐的衣服!” “你胡说八道!”张可唯身边的小姐妹早忍不住,“可唯为人最是小心谨慎,平日里连伺候的丫鬟都不忍出言训斥,怎么可能会出言羞辱你姐姐!我看你们姐妹两是打定主意要攀高枝,故意栽赃可唯!” “皇后娘娘明鉴,民女真的不敢说谎!” 双方各执一词,其中的真相除了当事人以外,没人清楚。 张可唯柔弱形象在外,谁都不信她会故意出言羞辱人。且她现在是个受害者。差点被人当众扒了衣裳,与太子的婚事也告吹,是个人都要惋惜大好前程尽失。 而裴家姐妹两个,一个有婚事在身,还敢与外男私定终身。一个脾性难说,但她们都有个爱钻营名声不好的娘。 洛氏当年怎么嫁进将军府的事情,裴常胜看不清,宫里这些女人还看不清吗? 思及此,皇后扫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洛氏,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裴清云,身为裴家嫡女,不守女德,有婚约在身,还敢私会外男,寡廉鲜耻。本宫念在你姑母的脸面上,从宫里拨两个教习嬷嬷给你,好好教导你一番。 裴家二女,身为妹妹非但不劝阻姐姐,还助纣为虐,险些毁了张小姐的清誉,同罚。” 皇后这处罚实在不重,裴家众人松了口气。 看来皇后现在是冷静了下来,知道这其中大有问题,但为了太子与张可唯的名声,不能声张。 就连处罚,也要从轻发落。 而对于张可唯,皇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一众人出了坤宁宫。 裴清云和裴顺喜两人闹了事,也没了脸面继续待下去,一出坤宁宫就被洛氏带了回去。 柳颜欢遥遥坠在她们后面,身后出来的张可唯还用帕子捂着脸,抽抽搭搭。 柳颜欢脑子里还在想殿里两人说的话。 张可唯口里有一个宫女,裴顺喜的口中也有一个宫女。 显然,裴顺喜口中的这个宫女是另有人安排,有意毁了太子这门亲事,然后嫁祸给裴家。 现在皇后和淑妃闹得不愉快,太子失去了张太师这个有力支撑,淑妃和裴家也吃了个大闷亏。 是谁,这么一箭三雕? 柳颜欢顿了一步,转身走到张可唯面前。 张可唯身边的小姑娘警惕地看着柳颜欢,似乎担心柳颜欢这个嫂子,会替两个小姑子出头打人。 柳颜欢对上张可唯的眼睛,对方眼神清明,毫无被羞辱的悲愤。 “恭喜张小姐,得偿所愿。” 第43章 去你婆婆那挑点好东西。 “你这个裴家人真是没有良心!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张可唯的小姐妹气得要死。 被人当众撕了衣裳,惹人艳羡的婚事也告吹,居然还来恭喜人? 这不是蹬鼻子上脸地羞辱人吗! “我们可唯今日吃了这么大的亏,你们裴府不上门道歉,竟然还敢来面前撒野?” 柳颜欢恍若未闻,只是静静地看着张可唯。 “今日这个闷亏,究竟是张小姐咽下去的,还是裴府咽下去的,也未可知。”柳颜欢福了福身子,“今日两个妹妹的无礼让张小姐受惊了,明日定登门道歉。” 柳颜欢语毕,转身离开。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张可唯一张惨白的小脸,迎着风看着柳颜欢的背影。脸上哪里还有什么惊慌失措,担惊受怕。 她捏着帕子的手垂下,细长的脖颈也不再弯着。 “姐姐,我就先回去。”她低声道。 她的好姐妹心疼不已地看着她,“你回去好好休息,切莫将这些事放在心上。明日我去找你,她不是说要登门道歉吗?我倒要看看他们裴府打算怎么道歉!” 张可唯含着泪出了宫门,在外面等着的婢女立马上前为她披上斗篷。 她胸前的衣裳还破着,方才用帕子遮了一路。好在现在天冷穿得多,里面是件浅色的小背心,一路过来也没有遇上外人。 “小姐,事情可成了?” 上了马车,婢女将备好的热茶递给张可唯捂手。 张可唯喝了口茶缓了缓神,“裴家的新妇看出来了。” 丫鬟立马恐慌道:“那可怎么办?要不要给公主传个话?” 张可唯立马摇头,“不成。现在皇后一定在宫里找是谁让她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我们这个时候联系公主,万一被抓到,公主就会被我们牵连。” 说完,她浅笑。 “无妨,她看出来又如何,左右又没有证据。只要没有证据,今日的事情就都是个巧合,皇后和淑妃就要吃下这个亏。” 丫鬟点点头,还是有些担忧。 这边柳颜欢等人回到了裴府,洛氏在宫里被吓了个半死,回来的路上逐渐缓过神来。一进府就嚷嚷着要对两个女儿用家法。 裴清云在宫里已经遭了一顿打,现在整张脸肿的跟猪头似的,听到洛氏还要对她们用家法,要死要活的不肯进门。 这么僵在门口,动静闹得不小,连老夫人都惊动了。 老夫人忙让裴嬷嬷出面,将几个人一起带到了荣寿堂。 “做什么在大门口就闹了起来,平白让别人看了笑话!” “我管教儿媳您要管,我管女儿您也要管。好啊,以后都由您来管,我不管了!”洛氏气得狠了,直直冲着裴老夫人道。 裴老夫人也不生气,敛着眼睑道:“好,你不管了,裴嬷嬷,去迎春院将府里的对牌都取来,以后这个家我来管。” 洛氏睁大了双眼,她只是撒脾气说了一通气话而已,可没想将管家权交出去啊! “母亲......” 洛氏还未开口就被裴老夫人打断,“孩子小的时候不知道管教,现在孩子大了,倒是摆起了做母亲的谱。” 裴老夫人甩了甩手中的手持,“你回去吧,今日的事我会和常胜说的。你就在院子里好好反省反省。” 洛氏还欲再说些什么,但裴老夫人搬出了裴常胜,她暗暗咬牙,心想裴常胜听她的还是听这个老不死的都难说。 要是裴常胜真那么听话,自己也不可能嫁进将军府。 既然这个老东西要管,那就让她管好了。她歇几日,看这个府里还有没有人听她的话! 洛氏转身,气冲冲地回了迎春院。 “颜欢,你过来跟我说说,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柳颜欢靠过去,将今日在宫里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也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平铺直叙。 就是这样,站在一边的裴清云已经从脚凉到了头。 她完全不敢去看祖母的眼神,她在宫里都要吓死了! 早就听说祖母板正,现在她闯了这样的祸,祖母会不会让人打死她? “那玉佩可还了回去?”裴老夫人沉声问道。 “已经被皇后娘娘收走了。” “嗯。”裴老夫人揉了揉头,“这事皇后娘娘和淑妃会封锁消息,你们权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知道了吗!” 原本婢女就不随着几个小姐入宫,裴老夫人屏退左右,只留了裴嬷嬷在,有了裴老夫人的警告,几个姑娘连连应声。 “既然皇后娘娘派了嬷嬷来教导你们两个礼仪,就给我好好学。”裴老夫人说完,又看向一边默不作声的裴笺,“我这院子里冷清,三姑娘以后就搬来跟我住吧!” 裴笺受宠若惊,忙谢礼。 她原本还担心裴老夫人让她也跟着学习礼仪,现在松了口气。 出宫多年的荣嬷嬷已经叫人吃不消了,更别说那两个在宫里的嬷嬷们了。 裴老夫人对着裴清云和裴顺喜又是一通敲打,才让裴清云赶紧回去看府医,将脸上治一治。 毕竟她身上还有忠义伯家的婚事在。 这事虽然有淑妃给她们压了下来,不会传出去,但始终是个雷。只盼着忠义伯府那边孝期结束,赶紧将人嫁过去的好。 “祖母,我已对张小姐说,明日登门道歉。这礼该如何备呢?” “你有什么想法。” “虽然裴府吃了亏,但不能叫张家人记恨上我们,还是要备上厚礼才行。”柳颜欢没有告诉裴老夫人自己的揣测。 一来,这事虽然有疑点,但看上去确实十分巧合。只要皇后和淑妃那边没有找到多出来的那个宫女,那这事就是有人设计,也得是巧合。 皇后娘娘怎么会允许,有人设计陷害她和太子并且成功了,这件事传出去?丢的可是皇家颜面。 二来,张可唯表现地与裴顺喜口中判若两人,她想探探这人究竟什么路子。 前世的张可唯可是风风光光地嫁入了太子府,根本没有今日的事儿。 “你说的对,就算将军府吃了这个亏,也决不能叫人看了笑话。”裴老夫人揉了揉头,“你那个婆婆不顶用,明日你代表将军府去吧。” 说完,又觉得柳颜欢是个妇人,去找未出阁的女子不太妥当。 “带裴笺一道去。” 裴老夫人说完,见柳颜欢还没走,抬眼看了眼柳颜欢。 “赔礼你去你婆婆那挑点好东西。” 第44章 “什么鸡下什么蛋!” 有了裴老夫人这句话,柳颜欢就放心地起了身。 “不知道裴嬷嬷有没有空,陪我走着一趟呢?” 正说着,屋外进来一个在裴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婢女。 婢女脸色不好,努了努嘴巴,道:“太太那边闭门谢客,说身子不好,连院门都关了。奴婢别说取对牌了,连院子都没能进去。” 柳颜欢闻言都愣住了。 洛氏这么做,未免有点太不要脸了...... 虽然不要脸,但是很有效。 裴老夫人的脸色也不好,冷哼了一声:“什么鸡下什么蛋!” 一脚踏进门的裴鸢:“......” 裴老夫人骂完才看到裴鸢,忙心疼道:“不是说你,说你那个不着调的娘呢!” 裴鸢恭恭敬敬地给裴老夫人行了礼,又给柳颜欢拱了拱手。 “我在宫里时听说母亲带着妹妹们着急回府,便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听说家中妹妹们被洛氏带了回来,便疑心是不是出了事。回府听说洛氏在门口要打裴清云,被老夫人将一众人拎到了荣寿堂。 还好柳颜欢没有牵连其中。 裴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虽然今日这事闹得不光彩,但还是跟裴鸢说了。 “你在朝中若是遇上了张太师府上的人,或是张太师的学生,还是避一避吧。”说完又觉得不妥,“这事,我们裴家吃闷亏,也没有让你避着的道理。” “祖母放心,公主殿下要出宫开府,今日公主当着众人的面点了我去公主府做府兵统领,不会与张太师府上的人起冲突的。” 裴老夫人又惊又喜,“可是这公主府......” “算了,福祸相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裴老夫人叹了口气,“去叫账房到我这来一趟。她以为自己占着府中的对牌,府里上下就得听她的了吗!” 裴鸢得知了洛氏的所作所为,也不免促进了眉头。 他的母亲怎么这么不知道轻重呢? 府中上下大小事,裴老夫人开了口,他也便不再多说什么。 “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我叫人将礼备好了,你直接去就行了。” 裴老夫人念及柳颜欢今日是第一回进宫,就受到了如此大的惊吓,让她回去好好缓缓神,明日好打起精神去给张可唯赔礼道歉。 “是,孙媳告退。” 柳颜欢前脚刚从荣寿堂出来,后脚裴鸢便跟了上来。 “嫂嫂,我那边有一盏八角琉璃宫灯,等会儿叫落英送去秋茶院,权当谢过嫂嫂今日提点。” 说及这个,柳颜欢不免心疼一番,她也没客气,直接收了。 “那就不跟二爷客气了。” 她的干脆反而叫裴鸢一愣,之前想送她一件衣裳,倒将人泼了水赶出了院子。这个灯收得太干脆,反而令他不习惯。 柳颜欢回了院子,第一件事就是叫人备水洗澡,将这一身的晦气洗干净。 一边默念“破财消灾”安慰自己。 等她洗漱完了,裴鸢的宫灯也送了过来。几个小丫头们扒在桌子边好奇地看着宫灯,看到柳颜欢出来,急不可耐地凑了过去。 “夫人,这个宫灯好美啊!” “我们点起来看看吧!” 柳颜欢无奈地笑了笑,看向那盏宫灯。灯身上的琉璃晶莹剔透,浮雕栩栩如生,八翼上挂着琉璃飞蝶流苏,别提多精致了。 一看就是宫里的物件,八成是淑妃赐下的。 “你们将它挂到我屋里去,点着看看。” 白昙等人闻言,高兴不已。虽然急不可耐,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灯挂了上去,然后点上。 秋日天暗的早,眼下屋里已经掌灯了。 她们点了宫灯之后,熄了旁的灯。只见那八角琉璃悬挂在空中,因为重力是不是转动下身子。琉璃壁盏上的浮雕因为灯光投在地上、窗框上、墙上,很是令人新奇。 “裴二爷送的东西真好啊!” “是啊是啊,上次送给夫人人参的品相也很好呢!” “这么说起来,大爷还没往我们屋里送过东西呢。” 小丫头似乎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立马噤声,小心翼翼地看向柳颜欢。 柳颜欢毫不在意地用干帕子擦拭着头发,坐到梳妆台前梳头。 “瞧也瞧过了,收了吧。” “啊?夫人,这么好看的灯,不多瞧几日吗?” 这都没过新奇劲呢! “宫里赏的物件,你敢随便用?若是用坏了,怎么问罪都不知道呢。” 丫鬟们闻声,立马小心小心再小心地将灯取了下来,专门找出个空箱子来装灯。 柳颜欢看着那晶莹剔透的灯“啪”地一下被木盒子盖上,敛了敛眸子。 亦如她对裴鸢存留的一丝不坚定的心意,可以有,但必须不能拿出来见人。 “我记得我箱子里有一块还不错的岫玉?你们找出来,明日拿着去找祖母。” “是。” 翌日一早,柳颜欢便去荣寿堂给裴老夫人请安。 既然洛氏闭门谢客,那她不去请安也有了正理。 裴老夫人虽然不管家多年,但余威尚在。虽然没有府中对牌,但她叫来了账房还几个做活的领事,一通恩威并重下去,那些人都乖乖办事,不敢马虎。 “祖母早安。”柳颜欢进了屋,裴嬷嬷正在摆饭,裴笺正打着下手。她瞧见桌上竟然摆着清淡的白粥和两个小菜,一时有点诧异。 “知道你要来的,让厨房备了点清淡的。”裴老夫人笑道,“鸢哥儿马上也来了,咱们两说会儿话,等他来了一道用。” 柳颜欢点了点头,心想,怎么上辈子也没这么频繁地和裴鸢撞见呢? 哦,上辈子她忙着讨好洛氏呢,哪里会遇上来裴老夫人这里的裴鸢啊。 “我昨儿晚上回去,忽然想到箱子里有块岫玉料子,还没有打磨过。心想,刚好可以做成府里的对牌和腰牌嘛!今儿就带来了,祖母您瞧瞧。” 这块岫玉还分量不小,有十寸余长,两寸厚。除了红绸能面不改色地捧着它,院子里其他的丫鬟们还捧不动。 裴老夫人见此,面色动了动。 “你说的对。往日那些对牌腰牌,都旧了。是该做套新的换上。”裴老夫人转头对裴嬷嬷吩咐道:“叫工匠赶出一套腰牌和对牌来,明日就给府里的那些管事们都换上。还有腰牌上的家徽,需得刻得大大的,省的叫那些眼皮子浅的昧了去。” 裴嬷嬷抬眼在柳颜欢身上瞧了瞧,点头应是。 “你婆母既然病着,我身子也不大好,这个家,还得你来帮衬着管。” 裴嬷嬷心想,这该图穷见匕了吧? 第45章 “嫂嫂,吃豆腐。” “祖母哪里的话,我看祖母身强体健的,在操持个二十来年都不成问题!” 裴老夫人哈哈大笑,“你就哄我吧!” 她捻着手持,暗暗给裴嬷嬷使眼神。 “大少夫人如今也该学着掌家了,日后这个家还不是要您来管?” 裴嬷嬷也诧异,柳颜欢将那么大一块岫玉料子拿出来给府上做新的腰牌,不就是为了府上中馈的吗? 怎么老太太话都到这了,她还不接。 “嬷嬷也说了是日后,如今我还年轻,做事难免浮躁一点,实在管不了这偌大的一个家。 再说了,祖母和母亲都还年轻力壮,我这个做小的躲懒躲懒怎么啦!” 柳颜欢说得娇气十足,裴老夫人见她没有这个心思,便也不再说了。 她原本指望着柳颜欢掌家后,自己给柳颜欢撑腰,压住洛氏。柳颜欢在府上根基不稳,到时候还不是她说了算? 结果她完全不接招。 裴老夫人一时也看不清柳颜欢的用意了,那么努力的出钱拆洛氏的台子,但是自己给她机会跟洛氏正面交锋,她又不乐意。 “行行行,但是小事上可得给我打打下手。”裴老夫人笑道。 “祖母啊,您这院子里可住着一个亲孙女呢!”柳颜欢点到裴笺,裴笺身子一颤。 她只是一个庶女,可不敢奢望染指掌家的权利。 “嫂嫂,我勉强才识得几个字,恐怕帮不了祖母什么忙。” 裴老夫人心中满意裴笺的回答。若是放在以前,那是决不可能轮到一个庶女来学习如何管家的。 昨日那事一出,她便知道那两个嫡女是不顶用了。只盼着日后嫁了人,本本分分,不要出事就好。 倒是裴笺这个庶女,虽然没有好好学过琴棋书画,但她洞察人心的本事很不错。 “不识几个字那就去学!”裴老夫人一锤子定音,“你以后也是要嫁人的,可不能丢了我们将军府的颜面!” 裴笺忙应声,向柳颜欢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这是她以前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二爷来了!”外面的婢女通报道,为裴鸢掀了帘子进屋。 如今快要冬日,天气冷得很了,裴鸢也穿上了小夹袄背心。 “是我来迟了,叫嫂嫂和妹妹等久了吧。” “刚刚好,来坐吧。吃饭吃饭!” 柳颜欢坐下,裴鸢竟然靠着她的左手边坐了下来。她一滞,旋即当做没有看见。 “颜欢,那道蟹黄酥,你尝尝。”裴老夫人拿着筷子指着离柳颜欢最远的点心,“味道很不错的,你们金陵那应该不尝吃这些海货吧?” 柳颜欢点点头,“是不常吃的。” “我来。”裴鸢在丫鬟动筷子之前,将那盘蟹黄酥端到了柳颜欢的面前。 分明是其乐融融的场面,但柳颜欢的心脏有一丝发酸。 “颜欢啊,最近和茗哥儿处的如何啊?我这什么时候能抱曾孙呢?” 柳颜欢与裴鸢的筷子齐齐一顿。 她与裴鸢除了新婚之夜后,就没有再有过夫妻之实。不知道裴鸢心里怎么想的,反正柳颜欢松了口气。 现在不是要孩子的好时机。 裴鸢侧眸看向柳颜欢,对方只是僵硬了一瞬,旋即笑道:“祖母,孩子这件事还是要看缘分的。大爷现在也忙着考取功名,心思不在上面。我也不好为了一己私欲,耽误了大爷的正事啊。” “说的不错。”裴老夫人也才止住了催生的话头,继而对裴鸢道:“昨儿个赏菊宴,你也有看到心仪的姑娘?若是有,就叫你嫂嫂替你跑一趟,赶紧定下来。你爹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大哥都能说话了!” 裴鸢尴尬不已,裴老夫人现在见了他,几句不离催婚。 “祖母,大哥也是二十岁才娶亲,我真的不着急。” “你不着急我着急啊!”裴老夫人气得都要拍桌了。转念一想,是不能急,万一自己催太急,裴鸢随便领个女子进家门,那可不好了。 前些日子她听说裴鸢带了个姑娘回关山院,她还高兴了好一会儿。回头才知道小姑娘只有七八岁,可给她气住了。 裴鸢笑着将面前的豆腐羹推到了柳颜欢面前,“祖母,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嫂嫂尝尝这个豆腐羹呢?” 柳颜欢垂眸看着面前的豆腐羹,心想裴鸢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他这是暗示自己别着急要孩子? 她才不要跟这个十八岁的裴鸢生孩子啊!也不看看自己幼稚不幼稚! 柳颜欢侧过脸对上裴鸢的视线,裴鸢似乎没想到柳颜欢会直接看过来,愣了一下。 只见柳颜欢将豆腐羹推回了他的面前,道:“二弟这里晚一点,那里晚一点,什么时候才能追上同龄人呢?” 裴鸢拿起勺子舀了一碗豆腐羹,不急不缓道:“我活着又不是为了追上别人的脚步。” 柳颜欢闻言微愣。 她是没有想到裴鸢会说出这么令她触动的话的。 想想自己上辈子,这也不服输,那也不服输。活得那么辛苦,结果什么都没落下。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何必跟旁人比来比去呢?自己活得开心最重要了。 “二弟说的是,嫂嫂我受教了。” 裴鸢拿着勺子的手紧了紧,听到她自称“嫂嫂”二字,他心里涌起惊涛骇浪。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狠狠戳在了他的点上,让他的心脏瞬间传出一道酥麻感。 柳颜欢是他名义上的嫂嫂,实际上的妻子,只有他知道,嫂嫂二字包含了多少禁忌情愫。 “嫂嫂,吃豆腐。”裴鸢将盛好的豆腐羹递到柳颜欢面前。 柳颜欢轻哼了一声,但已经拒绝过一次了,不好再拒绝,只好收下。 心里却在想,谁要吃你的豆腐? 裴鸢看她那不服气的眼神,压下嘴角的笑意。 “三妹妹等会儿是要和嫂嫂一道去张太师府吗?方便的话让我也蹭个车吧。” “你要去太师府做什么?”裴老夫人瞬间紧张道。 “南衙就靠近太师府,这不是天气冷了吗,孙子我不想骑马了。” “瞧你懒得!”裴老夫人呵呵一笑,“裴嬷嬷,前儿个庄子上不是进了几块狐皮过来吗?去拿来,给鸢哥儿挑一条做毛领。然后送一条去饮水居,看看茗哥儿是用来做手捂子还是用来做领子。” 老夫人吩咐完,继续用饭,浑然不觉得自己的安排有什么不妥。 柳颜欢与裴笺两个人默不作声,似乎也默认了裴老夫人的做法。 吃完饭出了门,裴笺披上披风和柳颜欢走到一处,小声道:“家里母亲偏心大哥,祖母偏心二哥。左右我们这些女孩儿都是要嫁出去的,所以这么些东西向来都落不到我们的手上。 嫂嫂你也别放在心上,祖母还是疼您的。” 疼? 柳颜欢心里冷笑。她送上去的南红都不知道能买多少张狐皮了,也没得到什么好处。 今日裴老夫人话里话外让她掌家也是,仗着她年轻不懂家中庶务就想让她操心掏钱,自己坐在背后坐享其成吗? 做梦! “嫂嫂!” 身后的裴鸢追了上来,将狐皮递给柳颜欢。 “这块皮子,嫂嫂拿去吧。” 柳颜欢连个眼神都没给那块皮,冷静地看着裴鸢,道:“二爷,先不说我用不上这块皮子。我就算要,也是去问大爷要啊。” 第46章 “嫂嫂,您还气着呢啊?” 柳颜欢明着和他将关系划得一清二白,连一边的裴笺看着都觉得裴鸢有点可怜。 明明是好心,结果对方不领情。 可是裴鸢的“好心”,裴笺不懂。 裴鸢也没有露出受伤亦或是难受的表情,只是大大方方地收了皮子。 “嫂子说的对,不过大哥拿的物件都是母亲亲自保管的。您想要支取,可得从母亲那过明路。” 说完,裴鸢便率先走了。 柳颜欢瞪圆了双目,这家伙,方才是在讥讽她,是吧! “嫂嫂......”裴笺艰难开口圆场,“二哥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二哥向来是心地最好的,也是最疼我们姐妹的。今日说这话定没有旁的意思。” 裴笺越说,越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她暗暗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让自己闭上嘴。 还不如不说。 柳颜欢闷闷不已地上了马车,有种吵架没能吵赢的不爽利。 裴老夫人那边礼已经备好,柳颜欢扫了眼单子,带着裴笺上了马车。 裴鸢说着要蹭她们的车,但毕竟男女有别,只是坐在外面,和车夫一起。 不过马车外有帘子,裴鸢抱着手炉,确实要比自己骑马暖和。 早上被裴鸢呛了一句,柳颜欢一直气到太师府。下车的时候,裴鸢早就走了。 “嫂嫂,您还气着呢啊?”裴笺小声宽慰,“二哥是个习武的粗人,说话不过脑子的,您真的别跟他计较。” 裴笺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只觉得稀奇。她以为柳颜欢是个没脾气的人偶呢。 面对洛氏那么刁难的时候,她也能面不改色地怼回去。怎么今日只是被裴鸢呛了一句话,就气得摆了一路的脸色? 还是说,裴鸢的话恰好戳到她的痛点了? 裴笺若有所思,柳颜欢嫁入将军府之后,虽然没有传出她和裴茗琴瑟和鸣的消息,但是她经常给裴茗送汤的事情,整个将军府都是知晓的。 不说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也该是有的。 “我看二哥就是嫉妒大哥娶了嫂嫂这么个贴心的人,自己房里连个知暖知热的都没有,所以酸的!” 裴笺越来越觉得自己说的离谱。 见柳颜欢没有应自己,便讪讪地闭上了嘴。 “你之前不是也给裴鸢送吃食吗?怎么,他多关照了你一些吗?” 柳颜欢突如其来的出声令裴笺一滞。 “裴二哥向来是个心软的,总会补贴我许多。” 柳颜欢知晓裴笺的手段,连裴茗那都能得到价值不菲的眼油,更别说从裴鸢那里了。 “心软?”柳颜欢嗤笑一声,她是没有见过杀神时期的裴鸢啊。 柳颜欢递了帖子,然后被太师府的下人迎了进去。 张太师一直以清官闻名,这处宅子还是皇上赐下的,府中一切都很质朴,下人数量也不多。 今日说着是来登门道歉,但裴清云与裴顺喜两个人没来,那柳颜欢这个做嫂嫂的,姿态就要放的低一些。 她们两个在正厅坐了好一会儿,张夫人才带着张可唯姗姗来迟,显然有意让她们苦等。 柳颜欢见到张夫人出来,起身行礼。 她前世见过这个古板严肃的女人,不过只是远远一望。今日如此进距离接触,只觉得她浑身气势凌人。 倒不是洛氏那种盛气凌人,而是一种老学究的可怕气势。好似见了学堂里最严肃的先生一样,令人生畏。 “裴少夫人今日来的目的,我知道。你是一个小辈,我不想为难你。回头我倒要去问问,洛艳春是怎么养女儿的!” 张夫人显然被气得不轻,柳颜欢只能跟着说了几句宽慰的话。 “我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昨日的事情,还是要谢谢你的。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可唯怕是要出丑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我们当长辈的没看住小的,差点让她们毁了张小姐的清誉,万不敢当夫人的一个谢字。” “怎么当不起了?”张夫人一挑眉,揶揄道:“昨儿的事情,我不在场,可唯都跟我说了。说你上去就给了自己的大姑子一耳光?” 那一耳光是真的,不过她手劲小,裴清云又皮糙肉厚的,一巴掌下去,脸都没带红的。 那一巴掌,算是打给张家看的,也有她的私仇在。 就她对裴府的怨气,那一巴掌能解什么怨? “情势所迫,两个孩子确实闹得不像话。” 柳颜欢这么说着,张夫人也没有为难她。昨日的事情,她想了许多,裴府也确实是吃哑巴亏的那个。自己拿乔,装装样子还可以,拿过了跟裴家结下梁子可不划算。 “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姑嫂两个便留在我们家吃口便饭吧。”张夫人拿了礼单起身准备走,“我这个女儿与裴三小姐结缘,你们聊。” 张夫人走了之后,柳颜欢这才提起一口气,看向张可唯。 张可唯可没有昨日在宫中那副受惊的猫样,面色红润,脸上带笑,完全看不出她昨日受了大惊。 “裴家嫂嫂,裴三小姐,我们屋里说话。” 柳颜欢原以为张可唯说的屋里指的是她的闺房,没想到她将她们带到了书房里。 张太师不愧是国之大儒,书房的格局要比柳颜欢秋茶院的屋子大,除了排列整齐的书架,窗边还整齐放着四张书桌。 “这是我和哥哥们的桌子,哥哥们如今在翰林院当差,只有下值回来,才会来书房看书。” 柳颜欢似乎从张可唯的话中,听到了落寞与不甘。但是她的情绪一瞬即逝,转过脸来的时候,又是笑着。 “柳姐姐是个聪明人,想必应该猜到我想说什么了。” 柳颜欢纳罕,她怎么知道对方想说什么?自己又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 “父亲书房藏书众多,唯独没有《女诫》、《女德》、《女训》。”张可唯随手在书架上挑出一本书,封皮上写着“左氏春秋”四个字。 她将书递到柳颜欢的面前,“这本倒是不错,借给柳姐姐看看。” 柳颜欢伸手接过,心中情绪波澜壮阔。 她只是个闺阁女子,所看所读都不可有所逾越。她虽然喜欢读书,但只能看看诗集游记,这种涉及政治的史书,家中是万不可能给她碰的。 而张可唯在这个书房里随取随拿,显然太师府对她并没有这方面的约束。 “这本,裴三小姐看看,如何?” 裴笺看着《三字经》,手抖了抖,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伸手接过。 “用午饭的时间还早,不如我们一起看会儿书?” 第47章 怎么来个裴茗而已,就搞这么多名堂? 柳颜欢自认自己还算聪明,但读起《左氏春秋》的时候,许多东西都觉得晦涩难懂。 她先是感到一种挫败感,旋即燃起了好胜心。不懂的地方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张可唯。 没想到张可唯年纪小小,却学识惊人。谈及史记,可以滔滔不绝。那副模样活脱脱一个女先生。 给柳颜欢讲解的时候,旁征博引,惹得身边的裴笺也听得聚精会神。 等到丫鬟来叫她们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还回味着方才听得书中。 “没想到张小姐的学问这样好,今日颜欢受教许多。”柳颜欢合上书,这书她是不能带回将军府的。 “柳姐姐若是有空,我们可以经常约着去茶楼听书看戏。” 柳颜欢思索了会儿,点点头。 短暂的相处,柳颜欢便明白了张可唯心境。 她是一个满腹经纶的才女,但是因为世俗的限制,她只能在闺阁中唉嘘短叹,在这个小小的书房为她们讲解《左传》。 她与几个翰林院的兄长一起长大,张太师若是没有厚此薄彼,那她的学问自然不必几个兄长们差。可是兄长们能走出太师府的大门,为天下出谋划策,而她只能待字闺中,等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其中不免令人唏嘘。 “我不明白。”柳颜欢回头望向张可唯。 她们已经吃完了饭,张可唯原本还想再留一留她们,但太晚回去,无法向老夫人交差。于是张可唯来送她们出府。 柳颜欢抬了抬手,身后跟着的紫菱便后退了十步,裴笺见此,也带着婢女往后退了几步,留下柳颜欢与张可唯独自说话的空间。 “你嫁给太子,日后太子登基,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母。你胸中有沟壑,自然也有发挥的余地。” 张可唯勾唇一笑,似乎在笑柳颜欢的天真,也似乎在笑自己身为女子的不公。 “然后呢?每日给他摆平后宫里的女人,今日和谁吵了架,明天又是谁和谁拌了嘴?”张可唯捏了一撮胸前的头发在指尖打转,“柳姐姐,连皇后都没有看穿我,你却能看穿,以你的聪慧,你甘心在后院当一辈子操心的主母,我可不甘心啊。” 柳颜欢的大脑好像被什么东西锤了一下,又塞进去许多她从没有接触过的想法,只觉得天雷滚滚,胸腔中也涌起一种浓烈的不甘来。 “太子不是好的归宿,可也没有比他更让你接近权势巅峰的人了。” 张可唯歪了下脑袋,“柳姐姐可别试探我,我现在才不会告诉你我的靠山是谁。” 柳颜欢抿了抿唇,果然张可唯比她想的还要聪慧上许多,也敢直言许多。 “你不知我和裴笺的深浅,却敢带我们看《左氏春秋》与《三字经》,你不怕我们出去后高发你吗?” “那受到口诛笔伐的人又不止我一个,我们三个谁也别想跑。”张可唯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再说了我可是张太师之女,四书五经不应该就是吃饭喝水也能背出来吗? 倒是柳姐姐,柳大人本就因为家财万贯而备受攻讦,你敢说吗?以裴三小姐在府中的地位,她敢说吗?” 柳颜欢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好像怎么使力都不对。这还是她重生来第一次觉得敌人强劲。 不,也不一定是敌人。 “我还有个疑问。”柳颜欢压着嗓音问她,“你为什么会选择裴清云?你又是如何保证太子会将裴清云认错的?” “我甚少参加宴席,鲜少有人知道我的容貌。裴家姐妹两个也很少参加宴请,加上裴清云此人实在不讨喜,所以我决定给她个教训。” 柳颜欢挑眉。 裴清云虽然在府里耀武扬威,但是到了外面的宴席上,还是很会装模作样的。张可唯所说的“不讨喜”,怕是早就结下了梁子,而裴清云自己不知道而已。 “前些日子,她得了一块玉色的织锦料子,大张旗鼓地找了绣房做衣裳,我们不想知道都难。” 柳颜欢抿唇,“所以你昨日才穿了一件与她一样颜色的衣裳,故意让太子认错。可是你知不知道,裴清云很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死掉?” 她才懒得管裴清云的死活,她只是想知道,张可唯是不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罢了。 “柳姐姐就不要试探我了,裴清云的姑母可是淑妃娘娘。不管是出于亲情还是面子,淑妃可不会让自己的亲侄女死在皇后手上。” 确实如此。 柳颜欢叹息一声,顿时觉得江山代有才人出。 她两辈子攒在一起的年岁才堪堪到这个十五岁小女孩的水平。 还是要多看书! “今日受教良多,盼日后与妹妹一起喝茶。” “姐姐慢走,妹妹就不送了。” 回到了裴府,柳颜欢和裴笺两个人还未从张可唯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彼此对视一眼,裴笺率先道:“今日的事,笺绝不会对外人多说一个字。” 柳颜欢点点头,与她一道去了荣寿堂给裴老夫人回话。 等到了天擦黑,秋茶院那边来了人,说裴茗晚上要来吃饭,柳颜欢才匆匆赶了回去。 柳颜欢纳罕得很了,这裴茗上辈子就没来自己院子里吃过饭,怎么这辈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都累了一天了,是真不想回到院子里还要对裴茗虚与委蛇。 但自己苦心维持了这么久的“贤妻”人设不能丢,只能闷了一口凉茶,打起精神回到秋茶院。 秋茶院因为裴茗的到来,已经忙晕了。 罗嬷嬷显然想要给裴茗留下一个好印象,想让对方多来几次,让院子里厨子拿出了看家本领。 柳颜欢人还没有进院子,就闻到了红烧狮子头、松鼠桂鱼的味道。 这些个硬菜,她平日里想吃都觉得费功夫,不想麻烦人。 怎么来个裴茗而已,就搞这么多名堂? 她院子里的开支不是开支吗! 柳颜欢气势汹汹地回了院子,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了心情才让紫菱撩开帘子进了屋子里。 没想到正好和裴鸢对上视线。 第48章 “烦请嫂嫂赔我一件吧!” 柳颜欢没想到裴鸢也会过来,一时惊诧到脸上的表情都没有收住。 “大哥,嫂嫂来了。” 裴鸢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静默,裴茗转过头看向柳颜欢。 此时的柳颜欢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噙着得体的笑容看向裴茗。 “夫君,小叔。” “嗯。”裴茗应了一声,又回头去看着棋盘。 倒是裴鸢听到了柳颜欢的称呼后,狠狠捏紧了手上的棋子。 人前“夫君”,人后“大爷”? 裴鸢的眼神扫过裴茗的脸上,显然裴茗根本不在意这种称谓的变化,他现在的心思都在棋盘上。 “不知道小叔也来,小厨房的菜备地可足?” “足足足!夫人您就放心吧!”罗嬷嬷的一张脸都快笑成了菊花的样子,一门心思在裴茗今日来秋茶院吃饭上。完全没有觉得裴鸢是个多余的。 柳颜欢无奈地叹了口气,白昙搬了张凳子来,柳颜欢便坐在裴茗的身边,为他添茶。 这是个非常无聊的活,他们下棋,她坐在一边又没什么事做,只能盯着棋盘走神。屋内的碳火又旺,本就忙了一天,困得她差点打哈欠。 “张家怎么说?” 身边的裴茗冷不丁地出声,柳颜欢吓地身子一抖。 “张夫人收了礼,没有为难我们。” “那就好。”裴茗下了一颗棋,侧过脸望着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她一张小脸圆乎乎地,虽然强打起精神来,但眉眼间还是透着疲惫。 裴茗心头动了动,鬼使神差道:“你今日辛苦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只想让柳颜欢做一个安静是摆件。可是随着柳颜欢在他面前晃得次数多起来,加上她办事确实可靠,裴茗开始重新审视起她来。 柳颜欢生的娇小可爱,江南女子有的韵味她全都有。仅仅只是一个抬眸,就叫人挪不开眼睛。 裴茗虽然不通人世,但七情六欲还在。 他一时有些怔住。 “大哥,该你走了。”裴鸢的声音让裴茗回过神来。 裴茗一时有些懊恼,自己竟然会因为柳颜欢短暂地失神。 裴鸢眼中的情绪也变得复杂起来。 裴茗看向柳颜欢的眼神不对劲。 “嫂嫂,麻烦将茶壶递给我。” 茶壶放在柳颜欢的左手边,裴鸢要想拿到茶壶,就要伸手越过柳颜欢的身子,但这样与礼不和,只能麻烦柳颜欢转递。 柳颜欢不悦地蹙起眉头,伸手将茶壶递给裴鸢,在裴茗看不到的地方对裴鸢翻了个大白眼。 裴鸢:? 他现在确定了,柳颜欢就是对他有意见! 而且非常有意见! 他哪里得罪她了?印象里,没有吧......? 裴鸢沉吸一口气,柳颜欢递来的水壶都不敢接了。 见他不接,柳颜欢又瞪了他一眼。 看不到自己的手很酸吗! “怎么不接?”裴茗顺手将水壶拿到小几上。他接过水壶的瞬间,与柳颜欢的手指擦过。 只是那一瞬间,他便知道,这个女子的手一定很软。 裴鸢垂下眼睑,抬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今日叨唠大哥了。” “你我两个兄弟很久没有在一起下棋吃酒了,说什么叨唠。” 呵,要不是知道这两个兄弟,私底下那样戏弄她,她还真觉得这两个人兄友弟恭呢! 当大哥的没有礼义廉耻,当弟弟的也没有什么道德可言。 现在他们三个人坐在一起,这两个人竟然还能装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柳颜欢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演技,也佩服自己的。 “我去给你们拿点开胃的果子来。”柳颜欢起身出去,屋中只剩下兄弟二人。 裴茗下了一子,抬眼去看裴鸢。裴鸢正专注于棋盘,似乎根本不被柳颜欢影响。 裴茗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昨日裴鸢从宫中回来,就让人将那盏八角琉璃宫灯送到了柳颜欢这里,那盏宫灯多珍贵,他是知道的。 “你将姑母送你的八角宫灯,送给了她?” 裴茗说的不经意,但是他试探的意味十分浓。 裴鸢下了一子,吃掉了裴茗五颗子,无比自然地接道:“昨日嫂嫂在宫里将潘恒所做的玉算盘送给了淑仪公主,公主许我做公主府的统领。” 裴鸢抬眸看向裴茗,眼中并没有旁的情绪,似乎他与柳颜欢之间清清白白,毫无干系。 “大哥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欠旁人的。” 裴茗凝视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到自己想要的躲闪,但是没有。 “嗯,你做的没错。”他这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到棋盘上,但是此时的白子已经气数大尽,难以补救。裴茗干脆将棋子扔进棋篓里,“二弟的棋艺精湛不少。” “大哥教的好。”裴鸢见他没了兴致,开始收拾起棋盘来。 柳颜欢端着果子进来的时候,这两兄弟已经收好了棋盘,坐着说话。 两个人正在聊朝中政事,虽然裴茗还没有正式入仕,但他对朝中大事熟稔于心。 淑妃有两个皇子这件事,就足以让他大展心中抱负了。 柳颜欢沉默地走过去,将果盘放到小几上。收回手的时候,她袖子一撩,裴鸢面前的茶杯在桌上翻了翻,一小杯水全洒在了裴鸢的衣裳上。 “哎呀!”柳颜欢惊呼一声,“小叔,你拿杯子的时候手要稳些。上次在祖母那边也是,还好只是洒在我的身上,我们一家人不会计较这些。可下次要是洒到了贵客身上可怎么办?” 裴鸢起身抖了抖湿了一半的衣衫,被柳颜欢假模假样的话给气笑了。 裴茗的角度,看不到是他还是柳颜欢弄洒的杯子,但她话都说出来了,自己还能不认不成? 裴鸢拿出随身的帕子擦了擦衣服上的水渍,无奈地勾出一抹笑容。 那笑容落在裴茗眼里是宽容大度,息事宁人;落在柳颜欢的眼里,总觉得这人在憋坏。 果然,她听到裴鸢道:“鸢,比不得嫂嫂大度。这件衣裳可是鸢用半个月的俸禄买的,府上的冬衣还未制出来。眼下,是没衣裳穿了。” 柳颜欢拧眉,没衣服关她什么事? “烦请嫂嫂赔我一件吧!” 裴鸢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那就事论事的样子,好像她错的不行。 不对啊,她刚刚不是已经先下手为强了吗?怎么到裴鸢口中,反而是她的错了呢! 裴鸢这小子茶喝多了,说话都开始茶言茶语了! 一边的裴茗听这两个人前言不搭后语,蹙紧了眉头。好像这两个人在说一件他不知道的事情。 难道这两个人背着他有什么? 裴茗顿时竖起了眉头,“二弟什么时候洒了你的衣裳?” 他一出声,整个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森冷起来。 第49章 “二爷,您怎么回来了?” 柳颜欢对上裴鸢的视线,从中看到了类似“看戏”的揶揄,而后他事不关己地坐了下来,连句解释的话都不帮她说。 不是,裴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狗了? 不说前世,就是前几日,不还是护着她的么! 果然,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柳颜欢气得噎了一下,调整好情绪对裴茗道:“前些日子,我去给祖母请安,遇上了小叔。小叔一个不小心,失手打翻了茶盏,弄脏了我的裙子。” 裴茗皱紧眉头的眼睛,在两个人身上扫了扫。 柳颜欢说地磊落,裴鸢又不甚在意。他心里刚刚涌起来的那一缕疑烟又烟消云散,没有抓住一丝一毫。 “那是该让他赔你一件。”裴茗淡淡道。 他知道裴鸢那点子俸禄根本不够看的,他手上还有祖母偷偷留给他的庄子。赔柳颜欢一身衣裳的钱还是有的。 倒是他,怎么想起来问柳颜欢要衣裳? 完全不像裴鸢往日里在府中低调的作风。 “我又不缺那一身衣裳。”柳颜欢努了努嘴吧,心里将裴鸢骂了个千八百遍。他这是在发什么癫? 非闹得旁人知道他对自己的那点心思,他就满意了? 她还不想年纪轻轻就浸猪笼! “嗯。”裴茗听着她那像是炫耀一般的抱怨,心里头很是舒爽。 至少柳颜欢不知道和她圆房的人是裴鸢,她这一门心思都在自己的身上。 “小厨房的饭好了吗?叫人摆饭吧。” 见裴茗没有再问,柳颜欢松了口气,让罗嬷嬷她们摆饭。 于裴茗而言,他以前希望柳颜欢能做一个漂亮的摆件。但是柳颜欢的能力比他想的出色,她配站到自己的身边。 以后自己当了家,他就让她做当家主母,成为自己的贤内助。 思及此,裴茗看向裴鸢的眼神也变得深沉起来。 在今日之前,他从未嫉妒过这个弟弟。 从前,洛氏总是将最好的东西捧到他的面前,他是天之骄子,是将军府的嫡子,是骄傲。 哪怕裴鸢考了武状元又如何,日后还不是要辅佐他这个裴家的家主? 哪怕不能人道,生儿育女,又如何?他心不在宅院,在朝堂。 可是现在,他隐隐开始嫉妒起裴鸢。温香暖玉在怀,能坐怀不乱的,又有几人? “我今晚留宿在此。”裴茗的话一出,屋中其他两个人的身子都狠狠一顿。 要是来的是裴鸢的话,他不会说“留宿”的。 柳颜欢握着筷子的手都开始微不可查地颤抖起来。 “好,我让罗嬷嬷铺床。”柳颜欢强装淡定道,“可要差人去前院拿衣裳来?” 裴鸢默不作声地吃着东西,宛如自己是个透明人一样。 “不了。”裴茗懊恼自己方才的一时冲动。 他想要让柳颜欢快点有个子嗣,只要她生了嫡子,就能结束和裴鸢的这段畸形关系。他们三个人也能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还是要有嫡子...... “这道红烧狮子头的味道,跟我们之前在静景楼吃的味道不一样,大哥你快尝尝。” 裴鸢及时地插话,打破方才那诡异的场面。 柳颜欢舒了口气,这才惊觉自己后背出了冷汗。 饭桌上摆着柳颜欢平日里喜欢的菜色,她却食不下咽。食物进入口中的味道也变得麻木起来。 脑子里一直在思考裴茗那句话的意思。 上辈子裴茗可没有在她这里过夜过啊!虽然裴茗是个不行的,可是有很多男的不行,却还是很会折磨女人。 她的命怎么这么苦,摊上这两个兄弟? “你就吃这么点?”裴茗见柳颜欢的筷子动的很少,几乎每道菜只吃了几口。 “我胃口比较小。”柳颜欢强颜欢笑道。 实际上是焦虑让她感觉不到饿了。 搁下筷子的时间,裴鸢也放了碗。他的动静很小,一举一动都是世家贵族子弟教导出来的模样。但就是引得柳颜欢下意识看过去。 柳颜欢很是不解,为什么自己空有两世的岁数,还是会被裴鸢吸引住注意力。 难道就因为自己前世与这个男人孕育过孩子吗? 而且这辈子的裴鸢表现得和上辈子十分的不一样。 上辈子的裴鸢在上战场前一直给人一种谦谦君子的儒雅,从战场回来后,整个人便成了一把开过刃的刀,仅是一个眼神就叫人害怕。 人的变化真的会有那么大吗?还是说,裴鸢惯会掩藏自己? “撤了吧。”裴茗的声音令柳颜欢回归神来,她没想到自己在三人都在的紧张局面下还能走神去想裴鸢,真是......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裴茗也感知到自己说了过夜后,屋子里的氛围变得十分诡异。他知道这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他自己不行,之前还让裴鸢和自己的妻子圆房。他那句话说出来像是为了证明柳颜欢是自己的所属物一般,但是裴鸢丝毫不在意。 而他现在内心的羞耻感涌上来,在这个屋子里如坐针毡,一刻也不想呆了。 “我去书房看书了。” “那弟也告辞了。”裴鸢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与柳颜欢对视的时候,柳颜欢似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的不怀好意。 柳颜欢心里一突突,但还是将两人送到了院门口。 送走了人,柳颜欢这才觉得离谱。她在这两个人兄弟面前怎么如此被动了? 这边裴鸢和裴茗一起走在去书房的路上,裴鸢脚步一顿,故作惊讶道:“方才将帕子落在嫂嫂那了,我回去取。大哥可先行一步。” 裴茗蹙了蹙眉头,“一块帕子而已。” “左右没有几步路,再说了,我的东西搁在嫂子那里不好吧?” 裴鸢这种避嫌的样子取悦了裴茗一点,裴茗点了点头,“去吧。” 裴鸢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柳颜欢还站在院子门口发呆。 她脑子里在复盘今晚发生事情,决定自己要好好找找问题所在,怎么突然就被裴鸢打乱了阵脚,让他牵着鼻子走了? 正想的出神,身后的绿兰小声惊呼道:“二爷,您怎么回来了?” 柳颜欢惊了一下,转头看过去,见裴鸢背着手站在她的对面,脸上看不出表情。 可柳颜欢有一种对方是一匹恶狼,随时会扑上来,将她撕咬啖尽的错觉。 尤其是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深不可测。 “你回来做甚么?”柳颜欢的喉咙一紧,有种自己已经成了被锁喉的猎物的恍惚。 第50章 “东施效颦,贻笑大方。” 柳颜欢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紧张。 裴鸢这个狗逼今晚的所作所为,气得她恨不得一口咬死他才好。 哪想自己气得牙根痒痒,裴鸢却老神在在地对她身后的绿兰道:“我的帕子落在嫂嫂这了,麻烦替我取来。” 懵懂的绿兰“哦”了一声,转头就往屋里跑去。 她但凡多想一点,也就想到了不应该让自家小姐和一个外男独处! “嫂嫂今日辛苦了。” “比不得二弟来回折腾的辛苦。”柳颜欢冷哼一声,既然裴鸢在她面前不做人了,那她也就懒得装了! 裴鸢背在身后的手动了一下,柳颜欢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只见他慢悠悠地双手交叉在胸前,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我可是哪里得罪了嫂嫂?” 柳颜欢扭头就要回去,懒得理会这个家伙。却又听他道:“不知道嫂嫂有没有让人准备好东西,我大哥挑剔,可别惹得大哥心情不好,日后不来了。” 柳颜欢转头对他怒目而视,“二弟你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宽了吗!” 裴鸢无辜地摊了摊手,“我只是好心提醒嫂嫂,却被嫂嫂这样嫌弃。唉......终究是鸢的错,鸢不该多嘴,惹得嫂嫂厌弃,连声小叔都不在人后喊了。” ??? 柳颜欢原本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崩溃,不是,这个又茶又白莲花且无赖的人,真的是当初认识的那个,风度翩翩惹得京城无数闺女倾心的裴鸢吗! 正好绿兰风风火火地拿着帕子跑了出来。 她进屋后才想起来自己居然让小姐和裴鸢在一块儿独处,吓得立马跑了出来,还好裴鸢是个正人君子,远远站在院子门外。 今日裴茗过来,瞧见守在秋茶院的两个婆子,很是不悦地将人打发了回去,她松了口气,将帕子递给裴鸢。 “二爷,您的帕子。” 裴鸢上前两步,从绿兰的手中抽出帕子。但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柳颜欢。 柳颜欢自然也是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当场发疯。 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分明是两两僵持的局面,但柳颜欢诡异地觉得这其中竟然孕育出一丝暧昧。 “谢谢嫂嫂,鸢就不叨扰了。”裴鸢拿着帕子,抖了抖袍子,故意展示出自己衣服上的大片水渍。 “嫂嫂,记得赔我一件衣裳儿。” 柳颜欢被他的厚颜无耻逗笑了,“凭什么?二弟没钱就去找你母亲哭诉去,来我这里打什么秋风。” “弟自然不会白拿了嫂嫂的东西。”裴鸢的眼睛在绿兰身上扫了一眼,对方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然后柳颜欢听见他压低了嗓音的声音道:“大哥今夜不会来的,嫂嫂早点歇吧。” 柳颜欢心里冷笑,裴茗当然不回来了,来的是你啊!你这个畜牲啊! 她真想吐他一脸唾沫才好,人皮兽心。她前世怎么就从未觉得裴鸢有问题呢? 她甚至还觉得裴鸢是这一大家子奇葩里最正常的一个! 如今看起来,她前世真的瞎的厉害。 不对,是被蒙骗的厉害! “呵!”柳颜欢讥讽道,“大爷的心在不在我这里没所谓,只要他想要嫡子,就总会过来。弟弟不喜欢我这个嫂嫂,拦得住大爷一时,拦得住一世?” “嫂子这莫须有的罪名真让我叫怨呐!”裴鸢勾出一抹笑容,令一边的绿兰看了觉得毛骨悚然。 “弟弟哪里不喜欢嫂嫂了,相反,弟弟喜欢嫂嫂喜欢的紧。” 柳颜欢瞬间像个哑了的炮仗,这不知道接什么话好了。 可转念一想,她做什么要理这个疯子? “绿兰,关门!” 柳颜欢扭头进了院子,这段时间来的裴鸢真是莫名其妙,连狗不如! 呸! 裴鸢望着被自己气回头的柳颜欢,心情颇好的回了关山院。 “二爷,最近怎么又把兵书拿出来看了?这些不都是看过的东西吗?”朗星整理着小几上的书籍,那些兵书裴鸢早就能倒背如流了。 裴鸢脱了脏的外袍,看了眼朗星收的书。 “温故而知新。”裴鸢笑道,“《三十六计》里,我果然还是最喜欢欲擒故纵啊。” 朗星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啊?” “你将这些书都拿去给落英看。”落英就是他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 裴鸢今夜心情好,挥了挥手就让他去了,自己躺在床上,思索柳颜欢被他气得恨不得一脚踹死他的模样。 谦谦君子她不喜欢,那他就不装了呗。 那厢柳颜欢满含怒气地躺在了床上,罗嬷嬷原本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左等右等也等不到裴茗,她唉声叹气地歇了心思。 柳颜欢气鼓鼓地回想今晚的事情,把整个事情都捋了一遍,好好思索了一番裴茗的话和动机。 又想了想裴鸢今晚的表现。 裴茗似乎很担心裴鸢对她产生感情,而裴鸢,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叫人捉摸不透。 前世的裴鸢看上去随和有礼,但她好像确实没有看透过他的心思。 “可恶!”柳颜欢一想到晚上和裴鸢的对话,她就生气。 总觉得自己不应该落下风的,可就是被裴鸢掌握住了两人相处的节奏。 气得她一拳砸在了床上,手疼...... 就这抱着气缓缓睡去,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柳颜欢竟然梦见了前世的裴鸢。 前世的裴鸢的形象,竟然在她的梦里变得立体起来,曾经不甚在意的一些小细节,也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不记得是谁办了场宴,柳颜欢带着孩子一道去。 裴鸢那个时候已经及冠,上门议亲的媒人几乎踏破门槛。但他依旧没有定下亲事,像尊佛一样杵在裴家。 老夫人拿他没办法,洛氏不想管他,给他议亲的活就落到了她这个嫂子头上。 柳颜欢担着嫂嫂的名头,尽心尽力地给他物色好的女孩儿。可裴鸢不是这个不喜欢,就是那个看不上。 这场宴席中,柳颜欢有个挺满意的姑娘,她和这姑娘坐在亭子里聊天。 因为是春日宴,几乎每个女子的发髻上都别了一朵鲜花。 柳颜欢是个有孩子的妇人了,她没有了打扮自己的心思,也就没有学她们簪花。 没一会儿,自己的大儿子手上攥着一朵漂亮的粉色芍药朝她跑来,囔囔着给她簪花。 “好好好。”柳颜欢垂下头让儿子给自己簪上芍药花。“好看吗?” “娘亲最好看啦!”孩子的话惹得柳颜欢心一动,探出半个身子倚在亭栏上,垂首看水中自己的倒影。 临水照花,人更胜一筹。 柳颜欢的举动惹得身边的小姑娘效仿,一群人欢笑作一团。 后来回去后,柳颜欢问裴鸢,那小姑娘如何。 裴鸢是怎么说来着? “东施效颦,贻笑大方。” 气得柳颜欢再也不想过问他的婚事了。 现在想想,裴鸢当时说的话中的意思,不就是在夸她好看? 而且那个时候,裴鸢就已经开始不装了!什么谦谦君子会那么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去他的谦谦君子,去他的温文儒雅! 柳颜欢直接气醒了,她坐在床上抹了把脸,一脸阴沉地开始想怎么回击! 他不是喜欢嘴人家姑娘吗?行,她就让他嘴个够! 最好打烂他的嘴! 第51章 而裴鸢的眼中浮现出笑意。 张家的事情告了一段落,柳颜欢这几日圏在院子里那也没去。 一来是她月事来了,疼得下不来床;二是洛氏那边因为更换对牌的事情,和裴老夫人闹得不可开交。 这岫玉的料子毕竟是她送出去,洛氏自然要把账算在她的头上的。 柳颜欢躲在院子里不出去,洛氏一时半会儿的也拿她没办法。 正逢洛家的表小姐要来府上小住,府上上下都在忙活。 按理说,表小姐来小住是惯例,很好安排,但她之前住在柳颜欢的秋茶院内,现在秋茶院住了柳颜欢,那她来之后,住哪儿就成了个问题了。 “也不知道那表小姐是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好相与,那咱们小姐也能多个伴!” 柳颜欢正在写东西,听到白昙几个人说话,轻笑道:“我又不无聊,为什么要多个人作伴?” “热闹一点?” 上辈子的柳颜欢确实喜欢热闹,但经历了一辈子之后,她开始厌恶起和人打交道了。独居一偶未尝不是一种宁静。 “你们几个都不许往表小姐那儿凑,知道了吗?”柳颜欢放了话,几个小丫头不明所以,但乖乖听话。 柳颜欢放下笔,拿起帕子擦了擦手。 “落英还在外头练着呢?” 之前柳颜欢对落英说,没事可以来她院子里找她们玩儿,落英这个小孩儿可能是怕生,前日才抱着自己的木剑跑了过来。 小孩子依旧不开口说话,但是人很勤快,来了之后就跟着红绸练功。 “可不是嘛!板着一张脸的模样,简直就是第二个红绸!” 柳颜欢轻笑,她从窗户看出去,落英那一板一眼,又乖巧的样子,让她想起自己的孩子。 “这几个字你等会儿拿给落英,让他带回去练。” 虽然七八岁开蒙晚了点,但落英看着就是个好学的孩子,否则也不能连着两日跟在红绸身后练功。 红绸这丫头虎得很,根本不会因为你是不是个孩子,就降低标准要求。 “夫人,太太说表小姐今日要到了,叫您去见客呢。”外头来了婆子传话道。 柳颜欢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躲不掉的。 思及自己上辈子为了裴茗,和洛雪斗地急赤白脸的,结果裴茗根本不带正眼看她一下的。 在他的心中,洛雪的一切都是可以满足的,她这个正妻,只能排在后面。 她前世不服气,认为自己不输洛雪,加上自己是正妻,所受待遇自然要排在洛雪之前。可次次都被打脸。 现在的她,不想争了。 “知道了,晚点过去。”柳颜欢想了想,对紫菱道:“我记得我箱子里有一匹红色的布,你扯点给落英做件厚衣裳。稍微做大点,孩子还会长,明年还能穿。” “瞧咱们夫人贴心的,不知道还以为夫人有孩子呢!”罗嬷嬷借此又开始催促,“夫人呐,您这得抓紧,赶紧生个嫡子出来才行!我听说那表小姐和大爷的关系很好,说不定想将她纳为侧房呢!” 裴茗想纳妾,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柳颜欢没将罗嬷嬷的话当回事,换了衣裳准备去迎春院。 还好这个月的葵水快结束了,她也恢复了一些气力。省的等会儿洛氏作妖的时候自己没有力气应对。 此时已经是傍晚,迎春院内因为表小姐来,仆人进进出出地忙活着。 “看这个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奶奶回门了呢!”绿兰噘了噘嘴吧,知道自己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可是不吐不快。 柳颜欢淡淡地扫了眼院子里忙活的下人,他们匆匆行礼,又匆匆过去。 柳颜欢进了屋子,屋子里的人正笑成一团,一见她进来,都闭上了嘴。 柳颜欢也不觉得尴尬,毕竟也不是她主动来的。 “给母亲请安。” 洛氏没好气地扫了眼柳颜欢,一想到她将那么大块岫玉料子给了老太婆做新的对牌,她的掌家之权又回到了老太婆手上,她就气得牙根痒。 “坐吧。”洛氏哼了一声,又转头去跟洛雪说话,完全没有给她介绍的意思,看来是想在外人面前落了她的面子。 柳颜欢也不在意,面子嘛,是自己挣的,又不是别人给的。 她坐到一边,还跟赵嬷嬷要了把松子慢慢剥起来。 坐在洛氏身边的洛雪好奇地侧脸去打量柳颜欢,柳颜欢生的温婉,一张巴掌大的脸有半张所在立领貂绒下面,只觉得她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洛雪在洛家长大,洛家清贫,全靠洛氏的补贴,她也算过得不错。加上洛氏有意无意暗示,希望她能嫁进裴府,在洛氏的帮扶下,说不定能坐上裴家当家主母的位置。 她知道下人们都说,她可能会嫁给裴茗做侧室,不信柳颜欢没有听到这样的传言。可就是这样,方才的柳颜欢竟然没有正眼瞧她一下。 就是这样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吗? 洛雪按捺住心中的不爽,噙着笑哄洛氏开心。 “今日来,怎么没有见到两个姊妹?” 一提到裴清云和裴顺喜,洛氏气得撇嘴。 “提那两个丢脸的玩意儿做什么!” 因为涉及张小姐的清誉,这件事被皇后和淑妃联手压了下来,外面没有人知道裴清云受罚。她现在正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养伤,毕竟她的脸受伤严重,见不得外人。 “姑母这是怎么了?可是两个姐姐犯了什么事?” 洛氏自然也知道张可唯的事情不能随便说,挥了挥手,“不提也罢。” 正巧,屋子外下人通禀道:“太太,大爷来了。” “快快快!快让他进来!”洛氏迫不及待道。 裴茗掀帘子进来,给洛氏行了一礼。见柳颜欢竟然在,不免挑了下眉头,随机收回了视线。 洛氏招手叫他过去,亲亲热热地让裴茗挨着她坐,洛雪在她的左手边,裴茗在她的右手边,打眼瞧去,这一家人可真是感情好啊。 洛氏本意就是恶心恶心柳颜欢,可没想到对方坐在圈椅里,伸出两只小手正认真地剥松子,根本没在意他们! 洛氏顿时觉得有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出不去。 “太太,二爷来了。” 婆子才通禀完,裴鸢就自己掀帘走了进来。他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恰恰站在柳颜欢的面前,匆匆给洛氏行了一礼。 洛氏摆摆手,他就坐到了柳颜欢旁边的椅子上。 柳颜欢眼皮子一跳,下意识想离他远点。这货最近总是没事找事,真害怕他等会儿又发什么疯。 裴鸢的右侧便是火炉,他伸出手去烤火,半垂着脸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那边洛氏拉着洛雪和裴茗热闹地说话,他也没有心思去插话。 柳颜欢慢吞吞地剥着松子,侧着身子刚好可以打量半背着她的裴鸢。 忽地,对方转过脸来对上了她的视线,惊得她手一抖,手上的松子在小几上滚了一圈。 柳颜欢顿时有种被抓包的窘迫,而裴鸢的眼中浮现出笑意。 第52章 “嫂嫂若是给个机会,我也能弄哭你。” 就说他《三十六计》中最喜欢的是“欲擒故纵”吧,看,这不就上钩了? 裴鸢收回手,转过身子对着柳颜欢,抬手捡起她掉落在桌面上的松子,然后剥开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柳颜欢瞳孔缩了缩,又敛下眼睑,若无其事地开始剥松子吃。 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地剥着一盘松子,各吃各的,与那边热闹说话的三个人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他们两人不在意那三人,那三人却注意着他们。 洛氏本来就是为了气柳颜欢才将她喊过来的,自然想看看,她见到自己的丈夫和另一个女子聊成一团无视她时,她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 她哪里知道,上辈子的柳颜欢确实会被气到,但这辈子,她的“真夫君”正和她一起面对面剥松子吃呢,哪里有功夫关注那两个。 而裴茗,他原本就担心裴鸢会对柳颜欢动感情,但两个人毫无交流,只是吃松子,让他松了口气。 可是这两个人,怎么有种说不出来的默契似的? 另一个便是洛雪了。 她自然知道洛氏想让她嫁进裴府,但在她看来,嫁给裴茗当侧室,还不如嫁给裴鸢做正房夫人的强。 而且裴鸢容貌俊美,身材高大,年纪轻轻就是武状元。虽然是武官,却十分儒气,未来一定也是个儒将。 比起文质彬彬的裴茗,她更喜欢裴鸢多一些,看着就让人有安全感。 “二表哥,刚下值回来吗?”洛雪小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令人察觉的讨好。 “嗯。” 裴鸢冷淡的应了一声,令洛雪有些尴尬,她立马拧着眉头朝裴茗看去,眼中都是求助。 “表妹跟你说话呢,你这什么态度!”洛氏先一步开口训斥道。 柳颜欢微微蹙眉,裴鸢只是正常的应声而已,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难道非要围着洛雪转,才能算态度好? “母亲息怒。”裴鸢淡淡地吐出四个字,令洛氏噎住,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姑母息怒,二表哥有公务在外,一定是累极了才会没有精力理会雪儿。等明日二表哥歇好了,我再去找他说话。” “还是你贴心。”洛氏又拉着洛雪的手跟她说起京城现在时新的玩意儿。 坐在一边的柳颜欢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小手一张,手心里攥着的松子全都滚落到桌面上。对面的裴鸢掀起眼皮子看向她。 柳颜欢用口型道:“你、不、行。” 裴鸢挑起一边的眉头,眼皮上下一翻,一副“你行你上”的模样。 柳颜欢翻了个白眼,伸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虽然她很不爽茶里茶气的洛雪,但是她犯不着为了维护裴鸢就上去得罪人。 而且,她巴不得看裴鸢被呛声呢。 “表妹。”裴鸢吃完了手上的松子,伸着一只食指在小几桌面上推来推去,将柳颜欢洒落下来的松子都汇聚到一处。 洛雪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惊喜地朝他看过去。 “舅母新丧后,家里都挺好吧?”裴鸢的话一出,全屋子的人都陷入一场冷寂之中。 虽然洛雪年年来裴府住是惯例,但是今年尤其不一样。 一是裴茗娶了正房夫人,二是洛雪死了亲娘。 按理说,她不应该来裴府小住的。但洛氏怕她一人在家里悲伤,所以叫人将她接了过来。 而洛雪今日虽然穿的朴素,却是粉红的衣裙,头上还带着好看的红色珊瑚簪。 与她比起来,怕是裴笺更像个守孝的女儿。 柳颜欢微微侧过脸去瞧洛雪,果不其然,洛雪一双眼睛瞬间涌出了泪水,拿着帕子捂住了脸开始期期艾艾地哭了起来。 “裴鸢!好的不说,说什么这个!”洛氏心疼不已,拉着她的手轻声哄着。 她这副做派,怕是两个亲生女儿在她这里都比不上洛雪了。 柳颜欢喝完最后一口茶,洛氏这里的茶叶虽然是好茶,但是放的久了,喝在嘴里味道多少有些奇怪。 她起身,朝着洛氏和裴茗福了福身子,“母亲,夫君,妾身身子有些不适,想回去休息了。” 裴茗正和洛氏一道哄着洛雪,也没有心思搭理她,挥了挥手就让她走。 她前脚才跨过门槛,就听到裴鸢在里头道:“表妹莫哭,舅母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看见你这般哭哭啼啼的。你还是穿得漂漂亮亮地笑着好看。” 洛雪闻言哭得更凶了,裴鸢的意思不就是她孝期不孝,穿得花枝招展了吗!不仅穿的艳丽,还和洛氏嬉笑一团,哪里像个有孝在身的人。 可她来的时候一门心思地想要吸引住裴家两兄弟的注意,自然忘记了孝期不能打扮的事情。 可她今年已经十六岁了,等孝期结束,她都要十九了!她指望不上自己的爹,只能靠自己争取了。 裴鸢站在屋子里一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笨拙地朝洛雪拱手:“表妹勿怪,是我提了你的伤心事。既然如此,我改日再向你谢罪。” 裴茗摆了摆手让他也走,省的他在,惹得洛雪哭个不停。 裴鸢大步出了门,快步朝柳颜欢的方向追了过去。 柳颜欢走得不快,她知道裴鸢也会出来。果然没走几步,裴鸢就从后走了过来。 绿兰和白昙两个人面面相觑,总觉得二爷和她们小姐之间有点奇怪。 但是裴鸢只是恭恭敬敬地朝柳颜欢拱手行礼,“嫂嫂。” 已经立了冬,外面的温度要冷上许多,柳颜欢将半张脸缩在毛绒立领里。裴鸢长得高大,哪怕颔首弯腰也要让柳颜欢抬首仰视他,这个角度令她脖子微酸。 她头上带的发簪实在是太沉了。 “弓着身子说话吧。” 绿兰和白昙两个人瞪圆了眼睛,她们小姐怎么这么对二爷说话! 没想到裴鸢不仅没生气,反而乖乖地弯下身子站在柳颜欢身边,两个人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白昙眼观鼻,鼻观心,拉着绿兰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去望风。 “二爷好把戏,一句话就弄哭了表小姐。” “嫂嫂若是给个机会,我也能弄哭你。” 第53章 分明心里是有弟弟我的,何必口是心非呢 饶是柳颜欢已经做好了裴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准备,但还是被他这句话给吓得呛了口冷风。 柳颜欢一双杏眼中攥着怒火,但心里却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生气。 她甚至有种,慢慢揭开裴鸢真实面目的欣喜。 若是裴鸢还是像前世表现出的那样表面儒雅,她可能会对他没有丝毫的兴趣。 可若是裴鸢是个扮猪吃虎的家伙,她倒有了几分试探的想法。 “你若是这般跟我说话,当我打掉你的牙!”柳颜欢厉声道。 她生起气来,只会让裴鸢想到被剪了爪子的猫。除了哈气逞凶外,没多少杀伤力。 可没有爪子的猫,遇上了在意它的人,它的一点小情绪都会拿捏住人的情绪。 裴鸢颔首,“嫂嫂勿怪,冷风吹多了,脑子就会不清醒。” 柳颜欢微怔,想起了自己在柳府时让他吹吹风让脑子冷冷的画面。她兀自笑出了声,没想到裴鸢居然记仇到现在。 “嫂嫂这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裴鸢明知道她在想什么,故意问道。 “想到了一条记仇的狗。”柳颜欢抿了下唇,两手揣在胸前,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二弟有话就直说,今夜风大,当心你明日烧了脑子,以后说出更多的糊话来。” 裴鸢挑挑眉,不甚在意又沾沾自得道:“看来嫂嫂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讨厌我,还关心我的身子,分明心里是有弟弟我的。何必口是心非呢?” “......”这个天没法聊了! “你少在话头上占我便宜!”柳颜欢冷哼一声,“要是没话说,就此别过!” 柳颜欢扭头要走,裴鸢伸出手臂虚虚拦了她一拦,彼此都知道对方不是真的要走。 “嫂嫂是不喜欢我,还是不喜欢裴家?”裴鸢直言道。 “有区别吗?” “自然有。”裴鸢虽然这么说着,但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些计较。“嫂嫂若是只针对我,那于裴府而言,你并不是什么隐患。若嫂嫂针对的是裴府,嫂嫂可要自强自立才行。” 柳颜欢杏眼扫上裴鸢的眼睛,对方这话像是根本没将自己与裴府的荣辱放在一起。可柳颜欢不敢大意。 “二弟这话好严重,我都嫁入了将军府,自然是与将军府荣辱与共。” 裴鸢闻言微微撇了下唇,他不指望一次就能套出柳颜欢的话来。 总而言之,他有种强烈的直觉,直觉柳颜欢对将军府有着很深的敌意。 她对裴茗的态度太好,好到虚假。对祖母用财力恭维,对庶妹以地位扶持,唯独对他态度恶劣。 就好像,他根本不重要。 他在将军府确实是个不怎么重要的人,母亲与父亲都不重视他,他就是夹在中间的万年老二,没有一丁点儿的存在感。 但这不意味着,自己不会影响柳颜欢所做事情的结局。除非她有把握自己袖手旁观,毫无作为。 “嫂嫂的‘荣辱与共’可真叫我不寒而栗。”裴鸢淡淡道,“赏菊宴那日,嫂嫂明明看见是张小姐挑衅在先,不及时帮两个妹妹出头,反而在大妹动手的时候打了大妹一巴掌,啧,怎么看都像是公报私仇。” 柳颜欢一滞,她没想到那日裴鸢竟然就在她的身后! “嫂嫂放心,除了我没人看到你们。” 柳颜欢舒了口气,暗道日后做这种事还是要小心才行,竟然被裴鸢看了去。要是被旁人看到了,让皇后和淑妃知道,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 “我站得远,不知道是谁挑衅在先。看到清云先动了手,自然先阻止她了。” 裴鸢对她的解释不置可否,淡淡道:“我的底线是祖母。” 柳颜欢颔首,“知道了。” 言下之意,只要她不动裴老夫人,其他人随便她折腾,他都不会出手阻止的。 裴鸢看着月色下的女子,她亭亭玉立,一副什么都无法摧残她的模样,好像迎着凌冽寒风绽开的腊梅,虽然寡淡,却香味浓郁。 “怎么说我们两现在打成了共识,也算得上是盟友。日后嫂嫂对我这个盟友的态度,能不能好些?” 柳颜欢哼笑一声,“二爷什么时候在这个家里说得上话了,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改变下我的态度。” 柳颜欢说完唤来两个婢女就往秋茶院而去,留下裴鸢兀自在那吹冷风。 洛雪的到来让将军府短暂地热闹了一下,许是裴鸢的当面羞辱起了作用,洛雪一改刚来时的气派,安安分分地在自己的院子里呆了几日。 将军府这几日十分热闹,先是表小姐来住,而后是裴焕榜上有名,明年可以和裴茗一起参加春闱。 现在府上的中馈在老夫人那里,裴老夫人宝刀不老,狠狠一通整治,半个月没到,原本还是洛氏的狗腿子们都收了心,不敢随便造次了。 知道裴焕上榜,裴老夫人让人好好庆祝了一番,将这个孙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要是换成洛氏,怕是只会给他一些银钱,自己出去玩儿去。 闹完之后,将军府安静了些时日,不过荣寿堂可不安宁。 淑仪公主就要开府,裴鸢一会儿已经转了名到了公主府名下,现在已经在里头当值了。 裴老夫人担心裴鸢现在正红,被别人拿了作筏子,日日对他耳提面命,小心教导。 有时候柳颜欢在荣寿堂遇见裴鸢,都觉得裴老夫人生做女子着实有些可惜,而相应的,裴老夫人困于内宅,有时候眼光还是会短浅一点。 “唉,不是老太婆我杞人忧天,你说,公主万一看上了你怎么办?” 裴老夫人话一出,正在吃粥的柳颜欢差点呛住。她忙用帕子掩住嘴,强忍住咳出来的冲动,眼眶都忍出了泪水。 裴鸢瞧见她那模样,便知道她是被裴老夫人对孙子的过度自信弄无语了。 裴鸢清了清嗓子,将梨子水端到裴老夫人面前,“祖母,公主殿下在御前伺候笔墨,什么样的男子没有见过?您真的是杞人忧天了。” 柳颜欢终于咽下了呛在嗓子眼里的粥,又听裴鸢道:“若我说,娶妻当娶嫂嫂这般的,温柔贤淑,貌美如花。” 柳颜欢心头一跳,侧过脸来就对上了裴老夫人凌厉的眼神,她沉默了。 第54章 大表哥,你陪嫂嫂去吧 虽然她不打算做个人了,但是裴鸢是真的太狗了! 话里话外都有种拉她一起浸猪笼的窒息感。 她迎上裴老夫人凌厉的目光,心里咒骂裴鸢狗东西,出门最好就摔马死了才好! “祖母您听听,二弟这张嘴,哪里能讨公主殿下欢心啊。我那么多优点,偏偏说了个大家都有的,显得我毫无特色了。” 柳颜欢这话让裴老夫人十分满意,看来裴鸢只是面上恭维自己的嫂子而已。 她伸手戳了戳裴鸢,笑骂道:“你若是听话,我早点给你找个像你嫂嫂这样好的。” 柳颜欢放下帕子,噙着笑看向裴鸢。 裴鸢对上她视线的瞬间,后背顿时觉得一股凉气袭来。 “祖母,我这些时日在院子里,整理了京中适龄少女的名册,您过目过目?” 裴老夫人闻言,大喜过望,“拿来拿来!还是你嫂嫂好,心里记着你这个没成家的小子!不像你那个没良心的娘!” 裴鸢:“......” 她那是记着我吗?她那是在给我挖坑啊祖母! “正巧咱们焕哥儿年纪也快到了,现在还中了榜,也能挑拣挑拣。”柳颜欢脸上的笑容,落在裴鸢的眼里,好似张着猩红大口即将索他命的女鬼。 可怕,真是可怕。 你说他刚刚惹她干嘛? 柳颜欢整理的名册,裴老夫人看了十分满意,就是要是能配上画像,那就更好了。 不过名册和名声才能可以打听,这姑娘家的画像是万万不可能从闺阁流出来的。 “你有心了!”裴老夫人喜不自胜,恨不得马上将名册里最好的姑娘挑出来都配给裴鸢才好。 裴鸢饭没吃完,立马遁了。 再待下去,就是被祖母念叨怎么还不成家。 柳颜欢这招声东击西玩的好啊,他真是栽个彻底。 瞧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柳颜欢勾了勾唇。 小样儿,还不是怕女人。 迟早让这些女人打烂你的嘴! “祖母,您慢慢看,想知道哪家姑娘,问我或者问裴笺都可以。” “哦?裴笺也知道?”裴老夫人微微诧异。 “嗯,这些名册还是裴笺帮着我一块儿整理的呢。虽然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但是做事十分妥帖。若是由她牵线,也不算难事。” “嗯。”裴老夫人点点头。 姑娘家在外的名声不会有太差的,但真实性子如何还是要人去接触接触才知道的。 柳颜欢陪着裴老夫人吃茶看了会儿名册,一边的裴笺帮忙料理府上的庶务,不懂得便直接问老夫人。 裴笺这些日子住在荣寿堂里伺候着老夫人,给她打打下手,接触了不少府中的下人,也逐渐明白府中这些下人们是如何运作的。 虽然起初的日子非常煎熬,每天天不亮就要起身,夜里时长子时以后才能歇下。但她知道自己的机会难得,半点不敢含糊,抓紧了这次的机会好好学习。 好在现在逐渐适应,裴老夫人也愿意栽培她。 “祖母,公主府的人来下了帖子。” “哦?”裴老夫人方才还高兴的声音带了点紧张,“说什么?” 裴笺看了看帖子,道:“是五日后公主开府,邀请大嫂去府上一叙。” 柳颜欢闻言感到诧异,她赏菊宴的时候送了公主一个玉算盘,公主当场就还了她人情。她没想过公主还会和她有交集。 毕竟她只是个深宅妇人。 裴老夫人的目光又落到了柳颜欢身上,眼中说不上有什么不满,但也说不上高兴。 “公主特意下帖邀请你,你可得好好准备礼物。”言下之意,这钱不能从公中出了。 柳颜欢的后槽牙紧了紧,礼不从公中出,她做了好的人情还得落在将军府头上。真不愧是老狐狸。 “祖母放心,颜欢一定小心谨慎。” “你可猜得到公主为什么邀请你?” 这点柳颜欢还真不知道。 前世的她与公主毫无交集,而这位御前秉笔的公主,最后的结局也不甚好。 “颜欢不知。大抵是觉得我有一块潘恒的手作,还会有其余藏品吧。不过我是真的没有了,等我给公主讲清楚了,也就没什么事了。” “嗯。”裴老夫人满意柳颜欢的识趣。“你稍稍在公主面前提一句,咱们鸢哥儿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可别叫公主起了心思。” 柳颜欢的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一下,心想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您这么宝贝裴鸢了。 这么当个香饽饽,孰不知公主殿下根本只把他当成个守门石。 “是。”柳颜欢应下后,开口道:“祖母,明日是十五庙会,颜欢这个月的月事刚过,想去寺里上上香。” 裴老夫人听出了她的意思,这是想去拜送子观音。给裴家延续子嗣的事情,她自然不会耽误。 “去吧!多出点香油钱,菩萨面前可不能小气了。”裴老夫人看向裴笺,“明日让裴笺跟你一道去,这孩子日日拘在院子里陪我这个老婆子,人都要老气了。” 柳颜欢笑着应好,心里知道这是让裴笺看着自己呢。 翌日一早,柳颜欢起了早准备去庙里拜拜,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还没有好好感激一下上天呢。 拜送子观音只是个让老太太答应她出门的由头。 昨晚起,紫菱就吩咐了院子里的人准备好点心和茶水,翌日柳颜欢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时候,倒看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洛雪穿了一身素白的裙子,头上带着朵白花儿,显得人苍白娇弱,我见犹怜,随时可能倒地似的娇软。 不过她外面披了件白狐坎肩,显得整个人贵气多了。 柳颜欢转头就对白昙道:“今儿天冷,去将我柜子里那条银狐围脖拿来。” 白昙瞟了一眼洛雪,飞快地转身去了。 柳颜欢不知道洛雪要去哪,不过她眼不见心不烦,不想上去搭理人。 没想到洛雪主动贴了过来。 “前些日子在姑母那边,没能好好跟嫂嫂打招呼,嫂嫂勿怪。” 说着“勿怪”,实际上一点儿的歉意都没有。 “哦?”柳颜欢掀了掀眼皮子,假装没听懂洛雪的话,“那日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只记得那日,似乎是二爷说错了话,惹得妹妹一阵好哭。” 洛雪的脸变得更白了。 她没想到柳颜欢这么呛人,面子上的和睦都不做。 竟然不做,那也不能怪她了! “怎么还不走?”裴茗从两人身后走来,他目光沉沉,看向柳颜欢,没想到柳颜欢竟然也要出门。 她出门做什么? “大哥。”裴笺见此上前行礼,“今日我要和嫂嫂去庙里拜佛,为家里长辈们请平安。嫂嫂顺便也拜一拜菩萨。” 裴笺加重了“菩萨”二字,裴茗自然懂了是送子菩萨。他眼神一沉,没想到柳颜欢竟然也如此着急地想要嫡子。 “倒是不巧了,大表哥答应带我去诗集见见世面,没想到和嫂嫂撞了一日。大表哥,你陪嫂嫂去吧,诗集的事,洛雪不着急的。” 柳颜欢觉得最近应该请个带水的东西,好冲冲身边的茶味。 第55章 “公主殿下,可是将裴鸢纳为了驸马人选?” 洛雪一副为了裴茗着想的模样,让裴茗一时有点难以抉择。 裴茗看向柳颜欢,若是她开口叫自己陪她去,那他便应了。 可柳颜欢只是敛着眼睑,什么话也没说。 裴茗忽然觉得自己的胸口鼓起一团闷气,原本觉得柳颜欢不争不抢、娴熟得体十分好拿捏,现在怎么忽然觉得对方有点没将自己当会儿事呢? 自己的丈夫都要跟别的女人出去了,她都没想拦着吗? “表妹是客人,夫君还是去陪表妹吧。祖母让三妹妹陪着我了,我们一道不寂寞的。”柳颜欢捏着帕子侧过身小声对裴茗道,“表妹没了母亲,心里正是难过的时候,夫君你和表妹从小一起长大,多陪陪她,安抚安抚也是应当的。” 裴茗点点头,觉得柳颜欢大体地很,心里那股气也没了。 反而是一边的洛雪气得要死。 你压着嗓子说话她就听不到了吗!她听得一清二楚! 就只会拿她还在孝期说事! 洛雪暗暗咬牙,她得给柳颜欢点教训,让她知道自己在裴茗心中的分量远远超过她。好叫她明白,她这个大少夫人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表妹,我们走吧。”裴茗示意她登车,洛雪又恢复那副可怜的模样上了马车。 她的马车是裴府的,不及柳颜欢的宽敞大气,心里不免有点酸。 转念又想,柳颜欢不过是仗着有个家财万贯的娘家才这么铺张。等姑母拿到了她的所有嫁妆,她再嫁给裴茗,这些不都是她的吗? 虽然这么想着,可她还是有点放不下裴鸢。 在她心里,裴鸢要比裴茗更加孔武有力,令她着迷。可惜了,姑母不喜他,以后那些好的又落不到他的头上。 哀叹一声,洛雪掀起帘子,见裴茗又与柳颜欢说了会儿话。柳颜欢的婢女从后出现,手上捧着一条银狐毛领围脖。 洛雪瞬间瞪大了眼睛。那银狐的皮毛外面怕是要卖到两千两,这一条围脖少说也要有三四百两! 她这条白狐毛皮还是裴茗前两天给她的呢,她爱不释手,听说裴茗没给柳颜欢送,她故意穿出来叫她看看的。 没想到对方竟然有银狐皮子! 她恨恨地拉上帘子,心里酸的更厉害了。 柳颜欢的余光瞧到洛雪拉上的帘子,哼笑一声。 就洛雪这样的女人,上辈子若不是自己在意“丈夫”,她又怎么会被拿捏住情绪,以至于自己在感情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伤。 现在她心中无人,她倒要看看洛雪还能怎么跟她斗。 马车缓缓前行,柳颜欢的车厢又大又舒服,裴笺连日操劳,没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 柳颜欢心里盘算着其他的事情,她今日出来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上香,还想知道前些日子吩咐苏掌柜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之前洛氏截了她的信,她便知道自己不方便再召苏掌柜入府。递进府里的信都是要从当家主母那里过一轮才能到她手上的,也不方便信上交代事情。 今日能出门,一并办了这些事。 京城的寺庙皆在南城区的郊外,今日十五,有许多香客过来上香。论香火,要数静安寺最旺。 柳颜欢来的已经算早,但静安寺山下停了无数车辆,她们只好下车步行一段路。 而然令她微微诧异的是,今天的静安寺山下竟然站了不少侍卫,不知道是宫里哪个贵人出现在这里,出动了这么多人。 “夫人,三小姐,这么多外男在此,还是戴上幂笠吧。”紫菱从马车里取出幂笠给两人戴上,转眼远远看见一个身穿甲胄的男子,腰间佩剑走在几个侍卫之前。“夫人,那不是二爷吗!” 随着紫菱一声惊呼,裴鸢的视线也落到了这边。 柳颜欢隔着幂笠上的白纱与他对视,明明隔了十丈余远,她还是觉得裴鸢的视线头一个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柳颜欢顿时有点脊背发热。 她们还没动作,裴鸢就已经朝她们走来。 今日的裴鸢身穿金吾卫的甲胄,腰间佩剑,头发一丝不苟地竖在冠上,倒是和裴茗更像了。 只是他脸上的冷冽让人畏惧,他好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剑一样,令人不寒而栗。不比裴茗让人想要攀附。 柳颜欢瞬间的失神,想到了前世的裴鸢因为保家卫国,身上的肃穆之气越发浓郁,见到他时,连她都不禁害怕。 这一世的裴鸢,还会变成这样吗? “嫂嫂今日来上香也不跟弟弟我说一声。”裴鸢扫了一眼她身边的裴笺,没有将她当会事。“今日淑仪公主来为德妃娘娘祈福,大雄宝殿已经封了,等到公主离开后才会解禁。嫂嫂这个时候找个地方坐会儿吧。” 柳颜欢闻言点了点头,“三妹妹,静安寺的素斋也很出名,我们先去吃饭,等解禁后再去上香吧。” 裴笺自然没有异议。 走之前她余光看向裴鸢,怎么觉得二哥看大嫂的眼神那么奇怪呢? 二人先行到了静安寺用饭的食馆,原本这个时候的食馆没什么人,可因为公主出行,封了大殿,那些个妇人们也都来这儿找地方做。 柳颜欢点了几碗素面,让随行的下人一道用。然后吩咐人去将苏掌柜叫来,一来一回,正好到午时。 那厢淑仪公主将香插在香炉上,双手合十对着佛祖拜了一拜。 “柳颜欢便是什么也没说?” 偌大的大雄宝殿内,只有淑仪与张可唯二人,护送淑仪的裴鸢站在大雄宝殿外待命。 “是的,她是个聪明人,可要我再接触接触?” “暂时不用。”淑仪理了理身上的衣袍,满头华丽的珠钗也没有盖过她的美貌,“你我所图之事不能急,万一被旁人抓住了藤,那就前功尽弃了。” 张可唯垂下头,应了声是。 她侧眸过去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裴鸢,虽然对方现在不显山露水,可她曾经目睹过对方参与武状元比试时的场面。 一人能敌数十人,非裴鸢不可。 “公主殿下,可是将裴鸢纳为了驸马人选?” 第56章 柳颜欢这是背着自己进化了吗! 淑仪轻笑一声,“怕是我有这个心思,对方也没这个意思。倒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不是让我出丑吗?” “啊?”张可唯有点不明白淑仪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想她可是御前的秉笔公主,求娶的人从宫门口排到静安寺都不止。而且淑仪生的美貌,性格又好,仪态端庄,知书达理。 他裴鸢有什么瞧不上的? “若是真的和裴鸢有什么,将来的裴家肯定扶持三皇子上位。就算三皇子不顶事,淑妃膝下还有个六皇子呢。六皇子已经八岁了,也知事了。” 不仅是三皇子,太子的背后也有皇后的母家支持,倒是淑仪,虽然有德妃娘娘,但德妃身后的母家见她是个女眷,早就开始接触太子和三皇子去了。 淑仪不再说话,将裴鸢唤了进来。 “卑职参见公主。” “这几日你辛苦了。”公主府即将开府,府上的兵防皆是裴鸢一手安排的。她虽不懂,但拿着几处的图纸,借着学习的名义问那些老将,得到的皆是夸赞。 裴鸢能力出众,将来定不会一直拘在她的公主府。她必须在他立功显名之前拿住他的心。 “都是卑职分内的事。” “今日十五,你们府上是不是也来了人礼佛?” “是,卑职的大嫂和三妹妹来了。” “你大嫂?”淑仪故意谈起柳颜欢,“你大嫂送本宫的那把玉算盘深得我心,本宫还特意邀请她来公主府一叙。既然她今日在此,你便叫她过来,本宫与她说说话。” 裴鸢面上不显地应了,心里确实思索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仅仅只是单纯地找柳颜欢说说话吗? 吃完了一碗素面的柳颜欢正用帕子擦着嘴。这静安寺的素面真是一绝,半点荤腥没有,却做出了绝世的美味,她吃得开心。 食馆门口出现了一阵骚动,外面走进来一个宫女服饰的女子,径直走到柳颜欢面前:“赔大少夫人,公主听闻今日您也在此,迫不及待地找您叙叙旧呢。” “......”不是,她和公主也不怎么认识啊,没旧可续啊! 柳颜欢捏了捏帕子,起身跟了出去。 她很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可若是不想被别人牵着鼻子走,那就要让自己爬的够高够远。 公主要见她也不是什么坏事。早先张可唯那件事,她就在琢磨张可唯在宫中无人,是如何做到蒙蔽太子,甚至在皇后眼皮子底下愚弄所有人的。 她猜测是淑仪公主帮了张可唯的忙,虽然不知道她们的目的是什么,但她一出手便叫皇后淑妃齐齐吃了哑巴亏,实力不容小觑。 若是她能攀上淑仪公主这根高枝,那自己之后想从将军府全身而退,也不是没有可能。 刚出了食馆的门,苏掌柜就一脸汗水地小跑着上了台阶。 “小姐!我来了小姐!”苏掌柜不识宫女服制,只当前面领路的是个普通丫鬟。 “苏伯伯,您慢点。”柳颜欢看了眼宫女,“您先进食馆歇会儿等我,静安寺的素面远近闻名,您慢慢品尝。” “可是正元堂的苏掌柜?”一边的宫女出声道,令柳颜欢吃惊,对方竟然认识苏掌柜? “是是是,您是?”苏掌柜满脑门的汗水,见这丫鬟不卑不亢,实在不同寻常。 “奴婢是公主府上的下人,前些年公主在外顽劣受伤,多亏了苏掌柜妙手丹青。” 苏掌柜忙汗颜不止,显然已经不记得此事。而且还是公主! 宫女也不在为难苏掌柜,带着柳颜欢往大雄宝殿而去。 柳颜欢却在思索,这宫女分明是故意将此事说给她听的,其中意思是什么? 借苏掌柜的人情,让自己顺利搭上公主的高枝? 可是自己一个深宅妇人,有什么好入公主的眼呢? 行至大雄宝殿前,柳颜欢和门外的裴鸢对上了视线,对方冲她挑了下眉头,其中不知道什么意思。 “民妇给公主殿下请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淑仪正坐在那抄写佛经,抬首笑道:“柳姐姐不必多礼。” “原本等到我开府那一日就能见到柳姐姐,但想到那日人多,怕是话都说不上两句。今天知道你在此,便冒昧将你请了过来,柳姐姐不会怪罪我吧?” 这主动把枝送到她面前攀的事情,她怎么会怪罪呢。 淑仪与她闲聊了几句,忽然提道:“听说正元堂最近新出了一款眼油,价格便宜,功效与那宁州眼油十分相似,让我十分好奇呢。” 柳颜欢不知道淑仪现在提出这个宁州眼油是什么意思,宁州眼油的幕后之人还没有浮出水面,是谁皆有可能,若是淑仪的话,那自己的所作所为岂不是拦了人家发财的路? “这宁州眼油新起地太快,瞬间风靡京城一般,有个竞品压一压它的风头也是好的。” 柳颜欢舒了口气,看来这宁州眼油与淑仪没有什么关系了。 而后淑仪又问了柳颜欢几个打理铺子的问题,柳颜欢皆回了,不过只回了一半。 她深知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道理,可不能把看家本领卖出去,让自家没钱挣啊。 “时辰不早了,今日和柳姐姐聊得很愉快,等我开府那日再见。” 柳颜欢行礼出了门,还没走两步,听淑仪道:“裴鸢,你替我送送柳姐姐。” “是!” 柳颜欢:“......” 她宁愿自己走! 身边的甲胄摩擦声令她烦躁不已,前世也不是没有见过穿着甲胄的裴鸢,只是今世见着,心里总隐隐担心他还是会走前世的路,最后马革裹尸,葬身他乡。 “嫂嫂今日在殿中与公主说了什么?” 柳颜欢半张脸缩在银狐领子里,看上去可爱极了,裴鸢真想伸手去摸一摸,但他不能。 “你在外面不是听得到?” “非礼勿视,非礼勿闻,我怎么会偷听你和公主的对话呢。” “呵!”旁人不知道,柳颜欢还能不知道吗?裴鸢自幼习武,听觉是他练得基本功之一。 “那你现在问就礼貌了?”柳颜欢睥睨着他问道。 看着柳颜欢挑衅的眼神,裴鸢惊觉自己今日竟然在打嘴仗上落了下风! 柳颜欢这是背着自己进化了吗! 第57章 “我只是担心嫂嫂的安危。” 裴鸢沉沉看着柳颜欢,对方的个头娇小,只到他的脖子处,他若是想看清对方的眼神,得弯下腰来才行。 “嫂嫂是想掺和宁州眼油的事情吗?这眼油离奇的很,幕后定有人操控,我劝嫂嫂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就算我不做,也会有别的人做,不是吗?”柳颜欢故意将自己说成一个只重利益的商人,“眼油的利润,二弟不是比我更清楚吗?八十两买什么不好,买一瓶自己不用的眼油。” 裴鸢的左手覆在剑柄上,上下摩挲,思考着怎么接柳颜欢的话。 柳颜欢让正元堂推出的眼油势必会引起两方商战,到时候幕后之人为了能让自己的眼油顺利销售出去,不知道会出什么阴损的招数。 虽然柳颜欢是个深宅妇人,但她不可能永远不出门。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稍有疏忽,他恐柳颜欢会置身危险之中。 “宁州眼油的利润是很令人眼红,但嫂嫂的正元堂出来的眼油,又能挣几个钱?嫂嫂心里既然还记挂着普通百姓,就不要将自己贬得一文不值。” 柳颜欢没有想到裴鸢竟然会这么想自己,他的话好像寺庙里的钟声,“哐”的一声在她的心里敲开一道缝隙,然后留下钟声的余音在山林见回荡,久久不息。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够看懂另一个人? 至少她看不懂裴鸢,可是裴鸢一句话就说出了她想要“救世”的想法。柳颜欢不可谓不吃惊。 她虽然只是一届小女子,可天命让她重生,不就是希望她能凭自己微弱的力量为这个世道做些什么吗? 她知道未来,也明白历史的巨轮不会因为她一个人而停止往前行走。而她只是在自己的能力之内,让一些人的命运,不那么的悲惨。 这才对得起上天赐予她的第二条命。 “你劝我停手?”柳颜欢伸手扯了扯自己的毛领子,露出圆润的下巴,抬头仰望着他。“那你替我做?” 裴鸢一时梗住,先不说他不知道正元堂眼油的成分是什么,其次他手上根本没有药材铺子,就算有,也比不上正元堂的名声显著,让人追捧。 这事,还非柳颜欢做不可了。 “我只是担心嫂嫂的安危。” “呵!”柳颜欢嗤笑一声,“二弟要是真的担心我的安危,就应该帮我,而不是让我什么都不做。” 柳颜欢向他走进了一步,挑眉望着裴鸢,声音疑惑道:“还是说,二弟口中的担心,只是说说而已?” 裴鸢差点被柳颜欢的气势吓得后退一步,他喉结滚动了一番,只觉得今日的柳颜欢一扫几日前被他气得快要跳脚的模样,似乎在不经意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将他拿捏住了。 裴鸢的眸色更深了一份,这样的柳颜欢令他心跳加速,不再刻意压制的欲念喷薄而出,令他激动不已。 原本只是占有欲作祟,想将柳颜欢占为己有。 可是现在的柳颜欢,让他觉得很有挑战度,也让他升起了征服欲。 “嫂嫂说的对。”裴鸢勾了勾唇,给了柳颜欢一个她看不懂的笑容,“弟谨遵教诲。” 柳颜欢哼了一声,也不管他要做什么,只道:“你不妨碍我的路,我自然也不会妨碍你的路。” “我有什么路?”裴鸢笑道。 “当然是,升官发财的路。”既然裴鸢不跟她装了,那就索性开诚布公好了。“你入公主府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吗?赏菊宴那日,你那位置站得那样偏僻,竟然还能被挤到淑仪公主的眼前,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 裴鸢一哽,那日确实是个意外。他也没想到淑仪会用他来还柳颜欢玉算盘的人情。 淑仪借口要了柳颜欢的玉算盘,又将自己调进了公主府,其动机十分耐人寻味。 他隐约感知地到,淑仪公主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良善、与世无争。只是纵观历史,千古帝王中只出了一位女帝武皇。 其在位期间多施良政,呕心沥血。可世人谈及她,多说其兴酷吏,重刑罚,逼死言官,惨无人道。 淑仪将自己调进公主府,多半是想让自己上她的贼船。 但这船能不能上,还有待观望。 “既然嫂嫂不信那日是个意外,我也无从辩解。公道自在人心,我问心无愧。” 裴鸢说的正气凌然,好像真的没有做亏心事似的。 “那就多谢二弟送的宫灯了。”柳颜欢淡淡道,“便送到此吧。” “嫂嫂慢走。” 望着柳颜欢离去的娇弱背影,裴鸢勾了勾唇角。 未来不定,以后她是裴家的大少夫人还是二少夫人都难说。 柳颜欢回到了食馆,见了苏掌柜。 “小姐,这眼油在京城火热异常。起初我们店推出这款眼油的时候,还没什么人买。后来卖爆了,我们这日夜赶工都来不及呢!” 柳颜欢闻言也有一丝的诧异。她只是做个仿品就有这么多人趋之若鹜,那宁州眼油的利润真是令人眼红啊。 “苏伯伯,你现在将我们店铺眼油的配方公布出去。” “啊?”苏掌柜吃惊不已,光是仿品就挣了这么多了,这要是将配方公布出去了,旁的药铺也开始卖眼油,那以后他们店还挣什么? “咱么现在不是做不动这么多眼油吗?你且公布出去,后面着重宣传我们家的药材的品质和工艺的精湛。 讲究的人还是会来我们店买的,左右我们家的价格也不贵。还能分出去一批客户,不至于让你们这么累。” 苏掌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一心钻研医理,在经营方面确实不行。不然也不至于正元堂在京城四大药铺中排最末等了。 苏掌柜不懂,但是苏掌柜听话! 听了小姐的吩咐,他马上下山去办! 送走了苏掌柜,柳颜欢和裴笺两个人先去拜了财神爷。走到功德箱前,裴笺就看到柳颜欢塞了厚厚一叠银票进去。 “嫂嫂,这香油钱会不会给太多了?” “进贡财神爷的钱怎么能嫌多?听没听过‘钱生钱’啊!” 裴笺似懂非懂,狠狠心掏出了自己的月例银子放进了功德箱里。 “财神爷啊,求您保佑,一定要让我发财。” “噗嗤!”一声不合时宜的笑声从两人身后传出来,两人齐齐转头望去。 第58章 “你是哪家的二郎,这么不知礼数!” “你是哪家的二郎,这么不知礼数!”紫菱高声斥道。 今日就是皇太子来了,这错的也是对方! “姑娘莫恼,小生是忠义伯府萧望山,在家中排行老二。方才不是有意冒犯姑娘,只是见姑娘如此诚恳,叫我惊讶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单纯之人。” 此时的裴笺已经羞得脸颊通红地躲到了柳颜欢的身后。虽然她心机要比同龄人深沉一些,可她毕竟只有十四岁,被外男调笑了,自然羞得无法姿容。 “好你个萧望山,谁叫你这么打趣人家姑娘的!”柳颜欢厉声道。 萧家二郎她自然知晓,那就是裴清云那便宜未婚夫的弟弟嘛! 前世的裴清云顺利嫁进了忠义伯府,虽然忠义伯府一时没落,但好在萧家两子齐心协力撑起整个家的门楣。 裴清云嫁进忠义伯府后,养尊处优,半点苦都没有吃过,当真是门极好的亲事了。 “是萧二唐突了。”萧望山俯身给裴笺行了一礼,“不知道姑娘是哪个府上的娇女,萧二改日定协礼登门道歉。” 柳颜欢转头看了一眼裴笺,见她又羞又臊,整张脸憋得红彤彤的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柳颜欢便替她答道:“萧二公子的道歉我们可当不起,恕我们不奉陪了!” 说完她拉着裴笺就走。 裴笺垂着脑袋跟着柳颜欢走出了财神殿,都快到了大雄宝殿。 “萧家这么些年虽然有些落寞,但萧家双子还算有些本事。我听闻这萧二在读书上很有天分,将来说不定能登堂拜相。 只是你姐姐与萧大婚事在前,你们两个恐怕没办法走到最后。” 裴笺怔怔地听着柳颜欢对她说的话,方才心中的那股羞涩渐渐褪去,理智回笼。 “裴清云不会让我和她一起嫁入萧家的。”她淡淡道。 她和裴家姐妹两共同住了这么多年,自然明白这两姐妹对她的厌恶。若是她也嫁入萧家,成为萧二的正妻,那将来在名分上是要和她平起平坐的。 裴清云怎么会允许她一个庶女和她平起平坐? 柳颜欢哼笑一声,一脸对裴清云的不屑。 “能不能嫁又不是她说了算。就说她与忠义伯世子的这门婚事,她配么?” 裴笺望着柳颜欢的眼睛,方才冷却下来的心又渐渐热了起来。 是啊,现在裴清云还没有嫁入忠义伯府,她和萧大的婚事能不能成都是个问题呢。 她能不能嫁,各凭本事。 柳颜欢见裴笺某种神色逐渐坚定,微微怂了下眉头,笑着道:“财神爷也拜完了,咱们去求个平安福什么的吧。” 裴笺点点头,乖顺地跟在柳颜欢的身后。 柳颜欢方才忽然对她说的那些话,定然是有利用她达到自己目的的意图的。但她不介意成为柳颜欢的一个工具,至少在她的手上,自己还能搏一个好前尘。 两人拜完佛回去,天都黑了。 裴老夫人虽然对此有怨言,但听到淑仪公主封了一上午的大殿,她也说不出责备两人的话。 “唉,裴鸢这小子,他分明是知道的,也不告诉你们两一声,让你们好等!” “祖母,二哥只是做自己分内的事情,怎么能怪他呢。”裴笺端着燕窝伺候老太太用饭。 “淑仪公主可是被皇上唤作凰儿的女子,她的安危仅次于皇上,二哥若是告诉了我们,这消息又被歹人知道,危及公主安危,最后问罪的还不是二哥吗?” 裴老夫人吃着燕窝,被裴笺这么一说,心里舒服多了。 “你说的不错。”转而又去问柳颜欢,“可有多添点香油钱?” “祖母放心,孙媳添了很多。” 听着柳颜欢这么说,裴笺不免想到了财神殿内,柳颜欢塞进去的厚厚一沓银票。 她这个嫂嫂想不想要孩子不清楚,反正特别想要钱。 她也想要。希望财神爷快快显灵,让她早日发财。 “最近茗哥儿可有去你那?”裴老夫人问道。 “府上表妹刚来,大爷又要读书,又要和表妹叙旧,哪有那么多的精力。而且表妹新丧,心中正是难过的时候,身边最需要人陪着,我怎么好在这个时候闹脾气呢。” “哼!那个狐狸胚子!”裴老夫人啐了一口,“洛艳春这是将我们裴家当冤大头了,自己吃到了将军府的好,还想让她的侄女也来分一杯羹!只要有我在一日,她休想得逞!” 柳颜欢两条细眉弯弯,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心里却在暗讽。 “祖母不要动怒,表妹也是可怜人儿,这母亲刚去世,听说父亲又要给她找续弦。这后妈入府,日子怕是不好过。” 裴老夫人冷哼一声,管她好过不好过,又不是她让她的日子难过的!但这个狐狸精现在扒着裴茗不放,她什么时候才能抱上曾孙? 正说着,门外丫鬟通报道:“二太太来了。” 洛氏向来不往裴老夫人这边凑。上次被夺了掌家之权后闹了一顿脾气,但是没闹出什么事来,很不像她的风格。 她沉默这么久,确实让裴老夫人微微有些吃惊。 洛氏虚虚行了一礼,直言道:“儿媳今日来,是有事要和母亲说。” 说完她看了看裴老夫人身边的柳颜欢和裴笺,两人会意,行礼告退。 裴笺直觉今日的洛氏是冲自己来的,心里突突狂跳。 出了门,柳颜欢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别怕,她做不了主。你的主你自己做。” 裴笺对上柳颜欢丝毫不慌张的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 “多谢嫂嫂。” “不必客气。” 从荣寿堂出来,柳颜欢冷得抱紧了怀里的汤婆子,迎面竟然撞到了过来给裴老夫人请安的裴鸢。 “嫂嫂过来。” 柳颜欢滞了一下,不敢置信裴鸢就这么毫不遮拦地在路上叫住她。 还叫她过去? 紫菱怒视着裴鸢,“二爷自重!” 裴鸢并不将这小婢女放在眼里,径直走到柳颜欢面前,往她怀里塞了一个比汤婆子还热乎的软绵绵的东西。 然后拍了拍手,“我从城西买的,嫂嫂慢慢吃。” 而后潇洒地转头回了自己关山院。 柳颜欢怔怔地抱着油纸裹着的烤地瓜,甜香气扑鼻,令她心头一暖。 而那荣寿堂中,裴老夫人“啪”地摔了杯子,怒视着洛氏。 “我不同意!” 第59章 柳颜欢垂眸,见裴鸢的手指对自己勾了勾。 “母亲呐,你何必如此眼光短浅呢?这裴笺在家里也是浪费粮食,到时候嫁人了还要给嫁妆,这不是浪费府里的银子吗? 您掌家这几日也知道的,账房里没多少银子了。我这个弟弟说了,裴笺嫁过去不要嫁妆,到时候再给点聘礼就这么过了。 我这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着想吗?母亲何必觉得我是在做坏人!” 裴老夫人气得被梗住,一边的裴嬷嬷连忙上前给她揉胸。 “老太太消消气、消消气!” “这让我怎么消!”裴老夫人指着洛氏,手不停地颤抖着,“我真后悔当年让常胜娶了你!” 洛氏的脸色也变得不愉起来,“这件事我已经跟夫君说过了,夫君也没有意见。这儿女的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我和常胜这个做父母的都没意见,老太太您还能有什么意见?” 裴老夫人直接被气得一股气卡在胸口,喘不上来。她恨恨的瞪着洛氏,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会答应她这么恶毒的建议。 “老太太!您深呼吸啊!”裴嬷嬷一脸担心,冲婢女道:“快去找府医!” 洛氏见裴老夫人被气的不轻,赶紧出了荣寿堂。 万一这老东西有个一万,那她不就惨了? 这洛氏前脚刚走,后脚裴老夫人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整个荣寿堂瞬间人仰马翻。 整个将军府,除了大房只来了个大夫人外,其余两房的人都来到了荣寿堂。 天寒地冻的,现在已经立了冬,晚上的温度低的吓人。 裴老夫人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们,全都挤在荣寿堂的侧室里,各个手上抱着汤婆子也捂不热自己的身子。 “二哥!你就说你做的什么事,能把母亲直接气晕过去!”裴长远蹙紧了眉头,厌恶地看了一眼洛氏。 洛氏缩在裴常胜的身后,她也没想到裴老夫人这么不经气啊!居然直接气晕了过去。 “不就是把裴笺嫁给洛家吗,我哪里知道母亲会这么大动肝火。”裴常胜十分不解。 他对裴笺这个女儿没什么感情,洛氏说将她嫁给洛鸣,然后两家亲上加亲的同时,还能省下一笔嫁妆,他也就同意了。 毕竟裴笺在这个家里吃了那么多年的白饭,一个庶出女,琴棋书画什么都不会,也就只能嫁给一些还算可以的门第当妾室或者续弦。 既然嫁给别家也是嫁,嫁给自己夫人的娘家也可以啊。要是夫家苛待了她,大家关起门来说话,也不会闹得太难看。 哪想到裴老夫人,竟然一气上头,直接晕了过去。 “裴笺可是你的亲女儿,就算是庶出的,你就这么把她嫁给自己小舅子当续弦?你也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参到皇上面前去!”裴长远气得不轻,这裴笺要真是嫁了,他估计有一段时间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这个二哥,没有大哥的聪慧,也不及自己圆滑,脑子简单的很。洛氏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吗! “裴笺和他又没有血缘关系,这怎么就不能嫁了?” “你睡人家姐姐,他想睡你女儿,你还反应不过来吗!”裴长远直接骂道。对着洛氏也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母亲要是有个好歹,我看你怎么办!” 东辽国人重孝道,要是让旁人知道裴老夫人被自己的媳妇给气死了,那他们家真的就是被戳着脊梁骨骂个几十年都抬不起头来了。 不仅如此,他们府上的孩子们以后的前程都会受到影响。 连自家的母亲都能气死,又怎么会忠君爱国? “我、我......”被裴长远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裴常胜不灵光的脑子总算转过了弯儿。 他转头对洛氏喝道:“愚蠢妇人!你竟然差点气死我娘!” 洛氏心想这事不成就不成吧,裴老夫人被气晕那是她身子不好,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这么想着,但她也不能说出来。 眼下大房的长嫂,三房的弟弟和弟媳都在,她只能先当这个鹌鹑了。 不过老夫人气病了也好,这掌家权不就回到自己的手上了吗? 屋内长者们都坐着,小一辈们皆站着。 柳颜欢站在裴茗的身后,虽然怀里抱着汤婆子,但已经不怎么热了。 她前脚刚到秋茶院,后脚就听说洛氏把老太太气晕了。现在府医正在给老夫人施针,一时半会也好不了。 柳颜欢垂着眸子,有点困。心里在想着裴老夫人病了,这将军府的中馈该怎么办。 不能落到洛氏手上,她自己又不想管这个烂摊子。想来想去,也只有三太太最合适了。 可是三太太这个人不好把握,她有点担心,万一以后她给自己使绊子呢。 找一个不好把握的隐形敌人,还不如找自己知根知底的敌人好。 柳颜欢看向躲在裴常胜身后的洛氏,心里冷笑。 “母亲现在被你们气晕了,整个家也每个人管,还不得乱了套了?”三太太阴阳怪气道,“二嫂你最近就少来母亲面前晃,要是再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你担不起这个责任!” 洛氏气梗,她哪里听不出来这张氏口中的意思。 不就是想要掌家之权吗! 她做梦! “是啊,我现在也只能稍稍为母亲分忧了。”洛氏假模假样地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现在母亲病着,这个家我也管过许多年,那些婆子奴才也还认我,我便代替母亲先管管。” 张氏气结,没想到洛氏竟然这么的不要脸。刚把老太太气病,现在就自己揽了掌家的事。还说着为母亲分忧? 也不怕再把老太太气出问题来! “二嫂不妥吧!你这刚把母亲气病,现在又管家,你叫府上的下人怎么信服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气病了母亲,好要回这管家的权利呢!” 洛氏气得咬紧牙关,这不就是在说她不孝吗! 两房人吵得不可开交,柳颜欢冷得将汤婆子递给紫菱,这屋里的炭火就跟没有一样,她抱紧了身上的狐裘,但是收效甚微。 前面的裴鸢见她冻成这样,不着痕迹地背过手。 柳颜欢垂眸,见裴鸢的手指对自己勾了勾。 嗯? 第60章 这裴鸢,还真是不避嫌啊! 侧室不大,屋中间摆着个炭盆,炭盆的两边走道各摆着两张太师椅。 三房的长辈们坐在太师椅上,往下一辈的男人们还有个凳子坐,女眷们便只能站着。 柳颜欢站在裴茗和裴鸢的身后,由于二房目前为止只有她一个媳妇,她的身边是没有人的。 而裴鸢这个不受宠的,谁关心他是站着还是坐着。 一个站在前面,一个站在后面。 柳颜欢抬头对上对方侧过来的视线,对方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柳颜欢纳闷,她的手怎么了? 裴鸢背在身后的手又动了动,她的视线继而往下,见他的宽袖下落下一缕像帕子一样的东西。 再对上对方的视线,对方的意思似乎是让她拿去。 柳颜欢收回了视线,没理会他。 见她不为所动,裴鸢悄声往后退了一步,几乎要和柳颜欢靠在一起。好在现在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两房挣权上,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 柳颜欢瞪了他一眼,他不是挺担心他祖母的吗,怎么现在还有心思在她身上? 裴鸢用眼神示意她快点儿,柳颜欢抿抿唇,怕他等会儿再发疯,于是微微倾了下身子。 两袖相碰,触及便分,一个热乎乎的软物落到了她的袖子里。 是烤地瓜。 柳颜欢不动声色地两手交叠在一块儿,宽大的袖子遮住两只手,手里握着的炙热地瓜瞬间将温度从她的手传到了全身。 先前裴鸢给她的两只烤地瓜被她搁在了秋茶院里,没想到这玩意儿藏在衣服里这么保暖,热度久久不散。 身子暖了,心好像也暖了...... “好了”一直不说话的大太太开了口,她一说话,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无他,在场的人中,论辈分她算最大的,论品阶,她是一品镇国公夫人,她也不输别人。 “母亲只是被气晕了,又不是醒不过来了,还轮不到你们现在在这里闹哄哄地!”大太太一脸肃穆,她的丈夫是一品镇国公,虽然因为重伤残疾,但她随丈夫见过的风浪不少。 她出了声,众人都讪讪地闭上了嘴。 “这中馈之前在二房是不错,但艳春你将母亲气成这样,让你继续管家实在不妥。至于燕儿,你三房的一团乱账你算清了吗?” 三太太面上无光的抿了抿唇,但不敢反驳。 “那按照大嫂的意思,这中馈是要给你了?” 大太太冷笑一声,这洛艳春真不是一般的蠢。母亲掌家这几天还没有空翻她的烂账,她竟然还敢叫板要回中馈。 “镇国公府的中馈我都管不过来,我哪有空收拾你们两房的烂摊子。” 二三两房的人面上颇有些无光。 大房裴长功军功累累,直逼当年的裴老太爷,却在一次战役中不慎中了小人的埋伏,导致残疾。皇上痛失将才,十分惋惜,为表重视,赐予裴长功镇国公的殊荣。 他们两房的男人,没一个能和裴长功相提并论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大嫂说说,这中馈应该给谁?” “自然是给裴茗的媳妇儿。”大太太淡淡道。她的目光落到柳颜欢微微诧异的脸上,当初柳颜欢来给她请安的时候,她便觉得这个女娃是个不错的。 这中馈说什么也不能在落到洛氏的手上。 柳颜欢也是诧异,没想到大太太竟然会想把府上的中馈交给她。 不过这烫手的山芋,她说什么也不会接的。 而洛氏听了大太太的话,视线扫到柳颜欢身上。面上的不善丝毫不加掩饰。 这中馈要是到了柳颜欢的手上,那她以后岂不是还要在柳颜欢的手上讨生活? 这像什么话! “这不妥吧?颜欢还是个新妇呢,她怎么能管得了这一大家子。”三太太酸酸道。 “等母亲醒了再说吧。”大太太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开口,其他人就是想再说些什么,也要掂量一下自己和大太太的位份谁更高了。 柳颜欢一直没有开口,一来这屋里都是长辈,轮不到她说话;二来,她也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府医终于从老太太的屋里走了出来。 屋内的众人瞬间又恢复了孝子的模样,各个关切地问着裴老夫人的病情。 “老太太只是一直气火攻心,我已经施了针,开了活气血的药。这段时间不能再让老太太大动肝火了。” “这段时间,二嫂还是不要出现在母亲面前的好。”三太太阴阳怪气道。 洛氏怒瞪着她,但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今日这事,确实是她惹出来的。 “老夫人无事了,诸位回去吧。”裴嬷嬷身心俱疲地将这些人送了出去。 柳颜欢走在最后,看着洛氏拉着裴茗的衣袖说了几句话,裴茗淡淡地点了点头。 她收回视线,眼看着那腿长的家伙越走越慢,都要和她齐平了。 “嫂嫂拿了我的晚饭,也不跟我说声谢。”裴鸢小声道。 “你且饿着吧。”柳颜欢两手插袖,十分冷漠。 裴鸢见她这副傲娇的小表情,勾唇笑了笑。 跟在柳颜欢身后的紫菱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这裴鸢,还真是不避嫌啊! “小姐,天寒地冻的,我们快些走吧。”紫菱上前插在两人中间,让裴鸢微微挑眉。 这小丫头怎么回事,怎么这么防备他? 他之前就隐隐觉得这个丫鬟不喜欢他,他一个主子,才不在乎一个丫鬟喜不喜欢呢。 但是,若是这丫鬟的主子不喜欢自己,那她恨乌及屋,对他有意见很正常。 可最近柳颜欢对自己的态度,明显有缓和啊。 裴鸢不解地蹙了下眉头。 不管了,现在要紧的不是柳颜欢的态度,而是洛家。 想到此,他的眸光变得沈沉。 洛鸣打什么主意他管不着,但是将裴老夫人气病了这笔账,非记在他头上不可。 他那个拎不清的娘,平日里补贴娘家就算了,现在还想引狼入室,让整个将军府姓洛吗? 裴鸢习惯性地摩挲了下右手拇指,思考准备怎么处理洛鸣。 人散的差不多了,裴茗走到院子的巷子拐角,见那个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侍女站在那,微微挑眉。 紫菱上前从袖子里取出一把碎银子,“二爷,这是我们夫人给的,不想欠您的。” 裴鸢的视线落在她手心上的那把碎银子上,嗤笑一声:“是她让你给的,还是你自作主张给的?” 第61章 “大爷恕罪!” 紫菱的身子瞬间僵硬住,她无法说出任何话,因为这确实是她自作主张。 她没想到裴鸢竟然能一眼就看穿她,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对猎物毫不在意的猎犬。 “这种小把戏,以后少在我面前上演。主子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奴婢来管。” 紫菱的身子瞬间如坠冰窖之中,她一个小小的婢女自然没有资格去管主子之间的事情,可是她知道的事情,会要了柳颜欢的命! 紫菱“噗通”一下跪了下来,“求二爷放过我们家小姐吧!” 裴鸢不为所动,他袖子下的手紧了紧。他自然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地位,想要和柳颜欢在一起,是什么艰难的事情。 他还没有能报下柳颜欢的实力。 “本少爷怎么听不懂你这个小丫鬟在说什么呢?没有的事情,你胡咧咧的嚷什么?” 裴鸢甩袖离开,留下紫菱浑身泄了气似的瘫软在地上。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泪水。 也不过瞬间,她就扶着墙爬了起来去找柳颜欢。 紫菱借口自己丢了帕子,回去找。柳颜欢知道她的意图,也就随她去了。反正秋茶院也没几步路就能到了。 她没想到裴茗竟然会在秋茶院前停了步子。 “大爷,更深露重,明日您还要早起读书,当回去早些休息了。”言下之意就是别像上次那样发癫,说什么要在秋茶院留宿的话。 “跟你说两句话就走。” 裴鸢出行不喜欢带人,但裴茗身后总是跟着个伺候的小厮。那小厮站得远远的,垂着头,不敢看柳颜欢。 “大爷请讲。”柳颜欢也垂着脑袋,一副他说什么都会应下的模样。 他这副模样,裴茗心里涌起一点不舒服。 本来想着自己的妻子,本本分分的就好,可对方真的这样,他又觉得她像个木偶似的无趣。 “眼下祖母身子不好,你嫁过来之后,本就和祖母要好。祖母很大概率会让你执掌府中的中馈。母亲的意思是,你还年轻,怕你当不好这个家,还是给她的好。” 柳颜欢闻言心中冷笑。 她年轻当不好这个家,可以让洛氏在一旁看着提点她啊! 她竟然让裴茗来,直接让她去裴老夫人面前说让洛氏继续当这个家。裴老夫人本就被她气病了,现在还让自己凑上去,这不是让自己惹人嫌吗? “颜欢知道了。”柳颜欢声音软软的,在这冷夜里显得有些落寞。 裴茗喉结滚动了一下,竟然生出了一股子的怜惜之意。 不过只是一瞬间,紫菱匆匆小跑了回来。她的不稳重让裴茗蹙紧了眉头。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大爷恕罪!”紫菱忙行礼。 “夜这么深,你竟然让夫人一人回院子。路上要是有个好歹,定要你的小命!” 柳颜欢闻言蹙紧了眉头,紫菱怎么也是她的人,还用他来管? “大爷消气,方才回来的路上,发觉我的指环掉了,才让紫菱去找的。是我的错。” 裴茗的脸色这才好了。 “大爷早些回去休息吧,祖母那边我会照顾着的。”言下之意就是应了他的要求了。 裴茗得了话,也就走了。 柳颜欢带着惴惴不安的紫菱回了院子,关上屋子说话。 “死心了?”柳颜欢看着放在桌子上的烤地瓜,伸手摸了摸,竟然还有一点点的余热。 她取出袖子里藏着的还热乎的地瓜,慢条斯理地撕开表皮,吃了一小口。 软糯香甜,口齿之间都是甜丝丝的。 紫菱见小姐这副模样,十分不解。 “小姐,您该不会是喜欢上二爷了吧!” 柳颜欢差点噎住,忙给自己倒了杯茶,就这茶咽下了这口地瓜。 “你这个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呢?” “二爷对您那个样子,分明就是对您起了心思。” 柳颜欢吃着地瓜,胃里舒服多了。今晚一通折腾,她们这么多人,确实都没吃什么东西呢。 “那与我何干?他有他的心思,我有我的心思。你不该干预的。” 紫菱跪在地上,无话可说。她确实逾矩了。 柳颜欢看着紫菱,忍不住叹息一声,“你本意是好的,我也不想罚你,让我们主仆之间生分了。但你既然跟了我,就要信我,明白吗?” 紫菱用力地点点头。 柳颜欢便挥手让她下去早些歇着,只是日后还是少带紫菱出门的好。免得遇上裴鸢那家伙,紫菱一时激动暴露了什么。虽然紫菱比旁的丫鬟们稳重,但还是小姑娘性子唉。 门外的白昙等人见紫菱红着眼睛出了门,十分纳罕。紫菱可是她们里面最稳重的大丫鬟啊! “紫菱姐姐,这是怎么了?” “无事,你们进去伺候小姐安歇吧。” 众人挠头,实在不解。 柳颜欢吃完烤地瓜准备入睡,那边洛雪得知了老太太气晕的消息后,一直惴惴不安,难以入睡。 她的眼皮子一直在跳,心绪不宁的。 屋内炭火充足,暖烘烘的,她坐在榻上绣着帕子。 忽地,门被推开,一个小丫鬟哆嗦着进了门。 “怎么样?可打听到了?”今晚洛氏去了一趟荣寿堂,转头老太太就病倒了,她担心洛氏惹祸牵扯到自己身上。 “打听到了,说是太太去找老太太说,要将二房的三小姐嫁给咱们老爷当续弦。老太太不同意,当即被气晕了。” “什么!”洛雪睁圆了眼睛。 她早就知道自己这个爹不是个省心的,竟然还想要裴家的三小姐做他的续弦! 她姑母当年是凭着自己的腌臜手段才嫁进了裴府,他就觉得自己的家门配得上裴家了吗? 竟然还妄图要一品大将军府的三小姐去给他当续弦! 她姑母也是,自己在将军府当主母得意了好些年,就真的觉得自己在将军府只手遮天了吗? 她瞧着那嫁进门的柳颜欢就不是个好对付的,她姑母怎么在这个时候得罪老太太呢! “小姐,您别担心,这不是八字没一撇吗?老太太都气倒了,这事肯定成不了。” 洛雪惨淡一笑。 这哪里是成不成的问题啊。 裴老夫人直接被气倒了,等她缓过劲来,还不叫他们洛家好看?而且自己一个表小姐,现在住进裴家,就是想孝期结束后就嫁进来。 宁为豪门妾,不当寒家妻。 哪怕做妾,也比嫁给小门小户的强。 可洛氏这么一搞,她能不能顺利嫁进来,都难说! “明天给我递话给父亲,最近让他夹着尾巴做人,小心被人抓了把柄整死!” 小丫鬟不明其中厉害地点了点头。 洛雪捏紧了手上的帕子,想到了现在住在荣寿堂,还帮着裴老夫人打理府上庶务的裴笺。 她看上去纯良无害,与世无争。可若真是如此,她现在怎么混得比她那两个表姐好呢! 洛雪的手指绞着帕子,眸中的光芒几变。 “明日,我去会会那个大表嫂。” 第62章 给我将这个不知羞耻的女子打出我的秋茶院! 翌日一早,柳颜欢还没有睡醒,罗嬷嬷就将她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没办法,裴老夫人还病着,她这个当孙媳的必须去面前“尽孝”。 而且老太太作为她在将军府里的“靠山”,怎么样面子上也要过得去才行。 “上次二爷送来的补品,还有剩的吗?”柳颜欢打了个哈欠。 “还有剩的。” “拿出来,等会儿带去老太太那。” 柳颜欢主打一个,不自掏腰包,把人情做足。 她出门的时候天还没亮,裴笺是整夜都在老太太屋子过的,毕竟现在是她表现的最好时机。 没想到的是,裴鸢在屋里。 “嫂嫂来了。”裴鸢今日的语气很是平淡,好像之前使劲撩拨她的人不是同一个。 柳颜欢行了礼,在一边坐了下来,就听老夫人道:“就按你说的办,人猖獗地久了,就不把自己当人了。这猴王在山上都有被人打下来的时候,何况是人。” 裴鸢握了握裴老夫人的手,“祖母好好休息,孙儿给您出气。” “去吧。”裴老夫人摆摆手,“你今日还要当值,别误了时间。在我这儿呆了一宿,瞧这模样,别在公主面前失仪了。” 裴鸢点点头,“我去梳洗一下,祖母今日好生歇着,我下值回来再来给您请安。” 裴鸢起身,他的眼神扫过柳颜欢带过来的药材,揶揄地看向柳颜欢。 柳颜欢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羞耻,她噙着笑,道:“二爷真是个孝顺的,祖母您有福气啊。” 谈到裴鸢,裴老夫人的脸上就控制不住笑容。 “除了这么大还不娶亲外,这小子从不让我操心!”说到这个,她想到了柳颜欢给她整理的京城贵女的册子,可惜不能一个个当面挑拣。 “我瞧了你上次送来的册子,左看右看,觉得张太师家的那个小姐是个不错的。上次你去张太师府上,他们家的态度如何? 你瞧着那张小姐,是不是个好相与的?果真如传闻中那般,以皇后的品格培养的吗?” 老太太一通话问下来,柳颜欢的脑子都要抽抽了。 选谁不好,怎么挑上了张可唯? 那可是个白切黑,胸中报复不比男儿少,裴鸢那个心思深沉的或许能压得住,但这不是夫妻同床异梦吗? 指不定躺在一快儿,一个枕头底下压匕首,一个被子里藏剑呢。 “祖母,这怕是......”柳颜欢故意欲言又止,裴老夫人便懂了她的意思。 “洛艳春自己是个蠢货就算了,生的女儿也是蠢的!哪家的贵女会在宫里闹出这种事情来!”裴老夫人冷哼一声。 在她看来,这京城最好的贵女配裴鸢都不算过。完全没有意识到张可唯可是皇后精挑细选留给太子的贵女。 “算了算了,张家不行,我再看看吧。”裴老夫人说着话,裴笺过来伺候她喝药。 喝完了药,她也乏了,摆摆手道:“眼下我正病着,这府中的大小事宜就交给颜欢你来打理吧。你是个稳重,我相信你。” 柳颜欢面上受宠若惊,心里却在冷笑。 裴老夫人打什么主意,她心里门清。 她前世与洛氏斗地家宅不宁,好不容易拿到了中馈,到手的账面却是乱成一团,处处漏洞。 不是这里缺,就是那里少,每一笔都有它的用处,但又用处不大的样子。 她当年熬了几宿才将账面理清,悲痛地发现将军府亏损严重,那时候的自己把自己当成将军府的一员,一心想做个称职的当家主母,掏出了自己的嫁妆去补这个窟窿。 却没想到,这是洛氏精心给她安排的陷阱,目的就是为了套出她的嫁妆。 这辈子,洛氏将这个账面给了裴老夫人,裴老夫人竟然不接招,按捺不动地推给自己。 呵。 当她是冤大头吗? “祖母,这件事母亲昨夜已经让大爷跟我说了。让我眼下以子嗣为重,好好调理身子。我每个月的月事反应总是激烈,府医看了也让我静养着。怕是不能替祖母分忧了。” 裴老夫人哪里听不出她话里推脱的意思。 上次自己提的时候,柳颜欢就没有答应,没想到这次她都病成这样了,她倒是拿子嗣来推脱! 不过她话都说成了这样,她也怪不了她。 洛氏竟然让裴茗去拿捏柳颜欢,这新妇嘛,刚成亲不想和丈夫红脸,自然顺着丈夫来。 “行了,你出去吧。”老太太揉了揉脑袋,躺了下去。 柳颜欢出了门,身后裴笺也跟着出来。 两人走到一处没有老太太的人的地方,裴笺才问:“嫂嫂,祖母都开口将中馈给你了,你为什么不接?” 在裴笺看来,这是个掌控将军府的大好机会。柳颜欢竟然会不要! “将军府的中馈真的这么好吗?”柳颜欢反问她。 裴笺点点头,“自然,若是成了当家主母,在这个家里就有了说话的地位。” 柳颜欢怔了怔,裴笺与她的境地不一样,她不在乎的东西,于她而言可能是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昨夜你也瞧见了,三婶为了这中馈都快和母亲急红了眼,若是此时这中馈落到了我的手上,那不就是枪打出头鸟?” 裴笺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还是嫂嫂考虑的周全。” 柳颜欢淡笑了一下,与裴笺分开回了秋茶院。 她方才听裴鸢的口吻,这是要去给洛家一个教训了。 裴鸢的手段,柳颜欢没有领教过,但前世听说洛鸣的腿直接被敲断了,至于有没有生育能力,也很难说。 洛家就洛鸣这一个男丁,他废了之后,洛鸣更是铆足了力气想把洛雪塞进裴府。而她前世,便是一边和洛氏斗,一边还要应付恶心人的洛雪。 思及此,柳颜欢觉得自己的胃口都要不好了。 没想到,自己刚踏进秋茶院,罗嬷嬷便一脸菜色的迎了上来。 “表小姐来了,说是怕夫人您寂寞,过来陪您说话。”罗嬷嬷一脸晦气,谁叫她来这里假好心。 柳颜欢挑眉进了屋子,洛雪正坐在正堂等她,一见她进来,便起身迎了过来。 “表嫂好。我入府好些日子了,还没有正式过来拜见表嫂,希望表嫂不要怪罪。” “无妨,我一个人乐得清净。” 言下之意就是快滚。 洛雪脸色一僵,旋即笑道:“我听大表哥说,他甚少来表嫂院子里,这不是怕表嫂寂寞吗?所以我来陪陪表嫂。” 全屋子伺候的丫鬟婆子们脸都拉了下来。 这不是明晃晃地说她们夫人不得宠吗! 恨不得拿着扫帚将这个贱人扫地出门! “罗嬷嬷!”柳颜欢脸色森寒,“给我将这个不知羞耻的女子打出我的秋茶院!” 第63章 “舅舅,外甥陪您玩两把吧?” 一旁的罗嬷嬷闻言拿起放在角落里的扫帚,就冲了上去。 洛雪大惊失色,“表嫂你这是何意!我好心来看你,你却纵使刁奴来打我!” 洛雪尖叫着躲开,罗嬷嬷挥舞着扫帚又冲了上去。她一个下人自然是不敢真的打到主子身上的,也就是吓唬吓唬她,把她吓走而已。 洛雪惊慌失措地跑出秋茶院,院子里一帮丫鬟婆子们笑作一团,有种出了气的爽快。 “小姐,您这么对表小姐,不怕夫人和大爷知道怪罪吗?” 虽然打的时候很爽快,可现在冷静下来,罗嬷嬷有点后怕。 “那就来怪罪我呗!”柳颜欢还怕此时找不到什么错处呢。生怕裴老夫人到时候力排众议把府上的中馈给她。 洛雪主动送上门来,洛氏定会揪着她善妒的由头,死活不会把中馈给自己。 爱给不给,她才不稀罕。 罗嬷嬷一脸愁容的把扫帚放回原位,怎么感觉她们家小姐自从嫁进将军府之后,就十分的摆烂? “我让你们给家中递的信,可递出去了?” 自从洛氏的掌家权被卸了之后,她院子门口的婆子们也被撤了,这信也能送出去了。 裴老夫人还犯不着在这种小事上卡着她。 “送出去了,堂少爷今日应该也要回信过来了。” “行。”柳颜欢起身宽衣,准备再睡个舒服的回笼觉。 想想这大冷天的,裴鸢可能还在找洛鸣的麻烦呢,而她在温暖的被窝里,有汤婆子,有热茶,舒舒服服地过自己的小日子,比什么都美。 柳颜欢躺下的时候惊觉,自己怎么会想着裴鸢呢! 而此时的裴鸢刚从公主府出来,身上换了平日穿的常服。冬日寒冷,他穿的倒是比普通人单薄些,却也显得他整个精壮有力。 晚月朗星两人守在赌坊守了半宿,昨夜他们二爷一听裴老夫人被洛氏气晕后,就叫他们两个人出来找洛鸣的下落。 没想到洛鸣这厮,父亲是个清流,自己却是个好赌的。 两人哈着气搓着手暗骂洛鸣这厮,不是个好东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害得他们两兄弟在这吃苦头。 正骂着,便看见裴鸢勒马停在他们面前,忙恭迎了上去。 “二爷,洛爷在这玩了一宿多了,还没完呢!” 裴鸢蹙紧了眉头,洛氏经常用将军府的钱补贴洛家,这件事裴老夫人知道,裴茗和他也知道。 只是没想到补贴到洛家的钱,都被洛鸣用在这赌场里了。 虽然洛鸣是他的舅舅,但这舅甥之情几乎没有。毕竟他和洛氏都快没什么母子情了。 洛氏偏心裴茗,洛鸣想要讨好洛氏,自然也是对裴茗施展浑身解数。对他这个遭洛氏白眼的二儿子,自然也没什么好眼色。 “这洛爷打了一宿的马吊,桌上的人都换了两拨了,他还不嫌累。” “呵,‘挣钱’的事怎么会累呢。” 两个人一唱一和地拥着裴鸢进了赌坊。 这赌坊用布帘子隔了好几道,玩骰子的、打马吊的、玩牌的,各分了一块儿地。 裴鸢被两个仆人簇拥着进去,瞬间就吸引住了里面的人的注意力。不过也只是一瞬间,那些赌徒们又个玩个的了。 裴鸢这身打扮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虽然好宰,但不一定有这个命。 晚月在前为他引路,这赌坊里,汗味、烟味、饭菜味全都混成一团,难闻的很。 裴鸢在洛鸣在的桌子前站定,居高临下看着这个舅舅。 洛鸣玩了一宿,身形憔悴,脸上都是胡茬,衣衫也不整。他坐在板凳上,一脚踩在板凳一边,活像个二流痞子。 “哟,这位小爷也想来两把吗?” 庄家见裴鸢周身贵气斐然,要是下场,说不定自己能挣到一笔不小的头钱。 庄家的话让周围的人都抬头去看裴鸢,洛鸣自然也看到了。 裴鸢和裴茗实在像,洛鸣不可能认不出来。只是他熬了一宿,有瞬间的恍惚,还以为来的是裴茗呢。 “哎,大外甥!你怎么也来了!”洛鸣激动地朝裴鸢招了招手,对上裴鸢肃穆的眼神,方知自己认错了人。 他又讪讪地放下手,“哦,是裴鸢啊。” 裴鸢冷笑,对庄家说:“来。不过,我要和他玩。” 庄家见他直指洛鸣,便知道这两个之间是有过节的了。可刚刚那洛鸣喊他“大外甥”,看来这还是家事。 他可不想掺和。 人家闹得再不愉快,关起门来还是一家人,别好了之后就来找他们的麻烦。 “嘿嘿,您自个儿和这位爷约吧。有什么要吃的,要喝的,您使唤小的给您买来!”庄家说完就溜。 其他人见这一桌有热闹看,但不敢掺和,洛鸣这桌上的人见势头不对,纷纷拿着自己的筹码弓着腰跑了。 洛鸣这人不是个低调的,经常炫耀自己的姐姐嫁进了将军府。仗着自己有姐姐撑腰,在这个赌场里,也是个横的。 现在他这个外甥,怎么看都比他横。 眼看着桌上的人作鸟兽散,洛鸣倍感没有面子。他看着裴鸢身边的两个小厮,殷切地拿着帕子将别人坐过的凳子狠狠擦了一遍后,裴鸢才不急不缓地掀袍坐下。 对方缓缓掀起眼皮子,目光懒洋洋的落在他的身上,好像根本不将他这个舅舅放在眼里。 洛鸣的心里涌起一股气。 哪怕是裴茗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舅舅”,他大侄子可是未来要成为当朝首辅的人,而裴鸢这个在将军府里没什么地位的臭小子,竟然敢不将他放在眼里! “我说裴鸢,你今天还没叫人呢吧?”洛鸣端出舅舅的架子,不怕裴鸢敢当众叫他难堪。 东辽国最重孝道,裴鸢今日敢当众叫他难堪,以后在京城可是要被戳着脊梁骨骂的。 裴鸢勾起一抹笑容,那笑容恰到好处,叫人觉得他只是个翩翩公子哥。 只有对着裴鸢视线的洛鸣知道,裴鸢在讥笑他不配。 “舅舅。”裴鸢轻轻开口,“相逢就是缘,外甥陪您玩两把吧?” 第64章 得妻如此,才是人生之圆满呐! 听到裴鸢这么说,洛鸣的心脏紧了紧。 他总觉得今日在赌场见到裴鸢不是什么巧合,虽然他对裴鸢不上心,但裴老夫人带大的孩子,总不可能会喜欢上他们市井人打发时间的东西吧? “就马吊如何?”裴鸢抓起面前的一张牌,“劳烦舅舅给外甥讲讲这马吊的规则了。” 洛鸣抿了抿唇,不知道裴鸢这话是在消遣他,还是他真的不会打马吊。 见洛鸣一时没有开口,晚月上前将马吊的规则讲了一遍。 裴鸢听完,淡淡的点了点头,“舅舅,是不是这样?” 洛鸣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呢? “那,外甥就陪舅舅玩两把,舅舅不要嫌弃我玩得不好才是。” 洛鸣张了张口,他根本没同意要和他玩啊!而且分明是裴鸢非要和他玩! 洛鸣觉得局势不对,准备抬屁股走人。但朗星不知何时绕到了他的身后,两手按在他的肩上,将他狠狠按在板凳上。 “啊!” 朗星可是和裴鸢一起练武长大的,这手劲让洛鸣惊呼出声。 “哎!”裴鸢给朗星打了个眼风,淡淡道:“我看舅舅玩了挺久了,让着奴才给您耸耸肩,捏捏骨。没想到他手劲大,弄疼了您,舅舅没事儿吧?” 裴鸢一口一个关心,洛鸣他就是有事,说出来也没人信啊! “四缺二有没有人来?赢了算你们的,输了算我的!”裴鸢高喝一声,原本只是看戏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站出来几个。 毕竟这是不赔的买卖,他们这种小人物,回头钻到人群里去,谁也不认识。 裴鸢看了看那几个人,“要两个最会打马吊的,陪我舅舅玩开心了才行。” 没一会儿,四人齐齐坐上了桌。 洛鸣脸色发白,知道今天这牌他不打也得打了。 “小爷我今日第一回儿玩,讨个好彩头,一圈一千两,玩四圈。” 桌上的人齐齐吸了口气,一千两啊! 原本只是凑数的两人眼里迸发出赌徒才有的光彩,一副势必挣到这个钱不罢休的样子。 裴鸢抬了抬手,“开始吧。” 洛鸣心里本来就憋着气,看着裴鸢连洗牌都洗不利索,逐渐相信他说的话。 裴鸢是真的不会玩,头三把结束,他每把输的都很惨。 洛鸣这才放心地和他打了起来,慢慢不将他当回事。 等到了第五把,裴鸢的手顺了,手气渐好,几乎把把糊。而参与的两个人也是有眼力见的,一个劲儿的挤兑洛鸣。 越到最后,洛鸣输的越惨。 第二圈结束的时候,洛鸣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他虽然喜欢赌博,但都是过过手瘾,从来没有玩过这么大的! 眼下都输了两千两了,要是让他爹知道,一定打死他! “不来了不来了,我该回去了。”洛鸣准备跑路,但是他身后的朗星又十分及时地将他摁在了板凳上,他屁股都要麻了! “哎,舅舅,别这么着急走啊。你们一般,不都是打四圈的吗?是不是觉得,跟我这个新手玩,没意思啊!” 桌上两个人当然明白这裴二爷是在整他舅舅,立马喂话。 “我看洛爷是输不起咯!” 洛鸣经常来这赌坊,架子不小,认识他的人不少。 “洛爷平日里不是挺大方的吗?输几个彩头给亲外甥当零用钱而已,不会小气吧!” “洛爷啊,您外甥第一次玩,这第一次玩的人,财神爷都会眷顾一二。您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呢!“ “说好了四圈的,洛爷可别走啊!您这要是走了,您外甥的脸可往哪儿搁呢!” 是他的脸要往哪儿搁呢! 洛鸣脸色白得很了,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这、这不是手上钱不够了吗,下回、下回一定!” “哎,洛爷这话说的,赌坊里跑腿的小厮不就是干这个的!您给个牌子,让他去钱庄取点来就行了啊!” 洛鸣已经输了两千多两,心痛不已,哪里还敢再继续。但架不住这些人左一句右一句,再加上他好面子的紧,颤抖着将自己的牌子交给小厮,让人去钱庄取钱。 裴鸢轻笑一声,一手搭在自己赢来的银票上,道:“还是舅舅大方,头一回儿玩,多亏了舅舅照料,给侄儿这么多的彩头钱。回头侄儿要是能在这儿发财,绝对少不了孝敬舅舅的。” 洛鸣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 但一想他姐姐跟自己说的,回头将裴家的三小姐嫁给他当续弦,裴老夫人为了面子,多少也会贴点东西给这个三小姐。 他也不怕今日散了这么多财出去。 就是这裴鸢实在可恨! 等到天色大晚,裴鸢揣着三千两的银票回了裴府。而其余两人,各应一千多两。 只有洛鸣失魂落魄地坐在赌坊里,最后还是被赌坊的小厮抬着送回的家。 裴鸢进荣寿堂的屋时,柳颜欢过来给裴老夫人请完安,正和裴笺坐在屋里说话。 裴笺有许多账不懂,柳颜欢正慢慢教她。 见到裴鸢进来,两个人都收了声。 柳颜欢蹙紧了眉头,用帕子捂住口鼻,嫌弃道:“二爷这是去了哪里,惹得一身臭味回来?” 裴鸢这才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赌坊里的味实在不好闻,他坐了半天,身上都被腌入味了。 “去要了个债。”裴鸢从怀里掏出自己今天的战果,那厚厚一叠银票,看的裴笺眼睛都直了。 虽然她是将军府的小姐,但是她每个月只有十两月钱,大部分时候还要被裴清云裴顺喜两个姐妹抢夺,到她手上的,真的不多。 “这些给三妹妹。”裴鸢也没数,抽了一叠塞给裴笺,“昨日的事你受惊最多,拿着压惊。” 裴笺怔怔地捧着那沓子银票,下意识看向柳颜欢。 “你二哥给你的,还不谢谢你二哥?” 裴笺捏着银票,心脏砰砰直跳,她完全不敢想这些钱竟然会到她的手里! “谢谢二哥!” “好了,趁没人看见快去收起来,不要叫人知道了。” 裴笺点点头,将钱塞进袖子里就出去了。 “祖母在内屋呢,二爷找祖母就进去吧。”柳颜欢见裴鸢身子没动,站在那看着她不语。 裴鸢手上拿着一叠银票,好像个大款似的。 “嫂嫂不好奇这银票哪来的?” “既然是给三妹妹压惊的钱,自然是从舅舅出,最合适了。” 裴鸢轻笑着点了点头,柳颜欢,真是太合他的心意了。 得妻如此,才是人生之圆满呐! 第65章 ——怎么好像刻意避嫌似的? 裴鸢短暂地出神,然后进了内屋。 他以前只是不想挣,现在他想挣了,他不觉得自己会输。 柳颜欢纳闷地耸了下肩,然后跟裴老夫人告辞。 她今天将洛雪从自己的院子里打了出去,洛氏和裴老夫人都知道,洛氏自然叫人来找她了,被裴老夫人以要她侍疾为由堵了回去,明日还不知道要怎么发难呢。 她捶了捶后腰,准备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醒了再说。 而且裴鸢坑了洛鸣那么多钱,这火再大,落到她头上的就是毛毛火啦。 事情便如柳颜欢所料那般,翌日一早,洛氏那边就来人喊她过去。 她不疾不徐地看着赵嬷嬷,舀了勺燕窝放进嘴里。 “知道了。不过昨晚应了祖母,今日要早早去陪她老人家说话。等祖母那边结束了,我一定快些去母亲那。” 赵嬷嬷脸色一白,柳颜欢这是拿着裴老夫人的乔,但她也不能不应。只能讪讪地回去复命。 等柳颜欢到洛氏那的时候,洛雪已经哭完一轮了。洛鸣也蔫嗒嗒地坐在一边,柳颜欢草草行了礼,对方也没在意。 心里怕是想着他丢掉的五千两呢。 “你真叫我们好等啊!”洛氏一见柳颜欢进来就发难,她已经听着父女两抱怨了一上午,脑子都要炸了。 “母亲息怒,祖母留颜欢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问我这府上的中馈该怎么才好,颜欢可不得给祖母出出主意?不知道母亲这么急着叫我来,是为了什么?” 洛氏听到“中馈”两个字,头上的青筋跳了跳,非常想知道柳颜欢和那个死老太婆说了什么。 这两天她被裴常胜禁足在迎春院里思过,她都要憋死了! 洛雪和洛鸣还一个劲儿地给她惹事!真是累赘! “你昨日为什么纵使你的刁奴,将洛雪打出院子!你知不知她可是你的表妹!” “只怕表妹不记得我是她的表嫂了。”柳颜欢淡笑道。 她语气里带着一丝揶揄,说话的时候又将目光投到洛雪身上,洛雪对上她的视线,身子颤了一下。 旋即她又恢复正常。 整个将军府的人都默认她要嫁进府里,她柳颜欢就是不喜欢自己又怎么样! “我看雪儿就是太在意你这个表嫂,才叫你拿了架子!你现在还敢在我面前嘴硬!还不跪下!” “母亲这么说,我就不解了。媳妇做错了什么?”柳颜欢抬了抬眸子,“难道不是表妹跑到我院里去,耀武扬威,说大爷整日陪着你吗?你一个未出阁且身上带着孝的姑娘家,都能如此不要脸,我还给你什么脸面。” “你胡说八道!”洛雪气红了脸,连洛鸣都听不下去了。 “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们家雪儿可是清白的姑娘家!” 柳颜欢翻了个白眼,身子清白那是裴茗不行,那颗心可不清白。 “是是是,舅舅说的对,颜欢血口喷人了。”柳颜欢一副“你说的什么都对”的模样,气得洛鸣本来就不舒服的心脏又梗了一下。 “你少在这里卖乖!还不快向你表妹道歉!”洛氏冷声道,她想的是,今日逼着柳颜欢给洛雪道歉,并且让她拿出点好东西补偿补偿洛雪。 “母亲非要这么逼我吗?”柳颜欢垂着眸子,“说起来,昨日表妹去了趟我的屋子,我妆匣里少了一条红珊瑚手串。今儿表妹在,母亲在,舅舅也在,不如为我找找,这红珊瑚串子去哪儿了吧。” 洛氏瞪圆了眼睛,没想到自己叫柳颜欢道歉,她反而攀扯洛雪盗窃! 这女子若是传出了手脚不干净的流言蜚语,那洛雪这辈子可就完了! “你胡说!昨日我就只在你屋子里坐了一会儿!连你内屋都没有进去,怎么可能知道你妆匣子里有没有什么红珊瑚手串!八成是你屋子里哪个手脚不干净的拿了去!” 洛雪急急忙忙撇清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慌张的模样,显得她很没有教养。洛氏都不满地皱了下眉头。 柳颜欢屋里丢了东西,自己不找,今日自己对她发难了,她才说出来。谁知道是不是她胡乱编出来的,这个蠢货就这么上了她的当! “你屋子里丢了东西,不好好盘问你屋子里的人,找你表妹做什么!” “这不是赶巧了吗,早不丢晚不丢,偏偏表妹去了一趟就丢了。”柳颜欢说完,看着三人气结的样子,又缓缓道:“我又没说是表妹拿的,许是跟着你过去的婢女手脚不干净呢。” 洛雪看着柳颜欢脸上挂着的笑容,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但是她不能再像方才那样,直接叫喊柳颜欢撒谎。因为她刚刚说的话,已经默认柳颜欢丢了珊瑚手串了。 分明是问罪柳颜欢的,怎么反而成了她的主场! 洛雪咬牙切齿,柳颜欢现在提这个,不就是不想向她道歉吗!她非要让她道歉不可,还要将她踩在自己的脚下! “嫂嫂屋里的人还没审吧?既然入了将军府,就是将军府里的人了。竟然敢在主子眼皮下偷偷摸摸,定然是个惯犯。今日姑母在此,定然会帮嫂嫂好好管教下人的。” 洛氏闻言,忙接话:“不错,今日我便帮你好好管教管教下人。赵嬷嬷,去将秋茶院里的婆子丫鬟都押出来,各打二十大板,若是还没有人招,便接着打!看看是什么人手脚如此不干净!” 赵嬷嬷吊着眼睛,心里发苦地瞧了柳颜欢一眼,心想太太真是,唉...... 洛氏暗暗得意,但是看着柳颜欢丝毫不慌张的模样,心里起了狐疑。 她这是不想保秋茶院的那些丫鬟婆子? “这审人怕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结束的事情,颜欢这几日伺候祖母累得很了,就先告辞了。” 洛氏起初没觉得不对劲,转念一想,她今天叫柳颜欢过来,是问罪她昨天叫人打洛雪的事情的! 柳颜欢都快走到门口了,就听到洛氏喝道:“你给我回来!” 她微微叹了口气,心想洛氏也不是那么蠢,绕了个弯,她自己还拐回来了。 柳颜欢刚要转身回去,眼前一亮。 面前的帘子被人从外掀开,旋即婆子通报道:“二爷来了。” 裴鸢迎面对上要出去的柳颜欢,两人皆是微微一愣。旋即错开视线。 ——怎么好像刻意避嫌似的? 两人齐齐心想。 第66章 真稀奇,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默契了? 柳颜欢错开身子,裴鸢走了进去。 裴鸢侧目见她又跟在自己身后走了回来,疑惑她不是要出去的吗? “母亲,儿子来了。”裴鸢敛着眸子,给洛氏行了个礼。“舅舅。” “你还知道他是你舅舅啊!”洛氏暴呵一声,直接将手上的茶盏摔到裴鸢脚边,热水溅了一地,茶叶都沾到了裴鸢的鞋面上。 屋内伺候的低等丫鬟们全数退了下去,留下两个高等丫鬟蹲在裴鸢面前捡碎片。 裴鸢抿了抿唇,好,他知道柳颜欢为什么躲到他后面进来了。 她把洛氏的火挑了起来,想走没走成。见他来了,便躲到他身后,让他承受洛氏最多的火气,顺便再看个热闹。 好好好,真是好极了。 裴鸢想笑,忍住了。 下次自己也这么看她的热闹,看她以后还干不干人事。 “儿子不知道母亲因何事如此动怒。”裴鸢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模样,气得洛氏头更晕了。 她这个二儿子呆板又无趣,又不会说几句讨喜话,真不知道老太婆宠他什么! 而坐在一边的洛鸣,见到裴鸢这副乖顺的模样,丝毫没有昨日的嚣张。心想,还是要你娘来治你。 这就叫一物压一物! “昨日你在赌坊赢了你舅舅的五千两呢!交出来还给你舅舅。”洛氏听到洛鸣输掉五千多两的时候,眼睛都发昏了。 她在将军府操劳了二十年,暗暗补贴给娘家的也不过万两银子。洛鸣这个不争气的竟然一日就输掉了五千两! 还好是输给了裴鸢,不然这钱要都要不回来! “儿子不懂了,昨日舅舅确实输掉了五千多两,不过儿子只拿到了两千两。还有三千两,是旁人赢了去,怎么能算我的头上?” 洛鸣瞪大了眼睛,心想:昨日分明就是你小子做局让我输的,我不算你头上算谁的头上! 洛氏冷哼一声,“那便将那两千两还给你舅舅!” “那不行。”裴鸢挺了挺腰板,“那是舅舅特意给我的彩头钱,舅舅昨日给的那么爽快,今日就反悔了? 不巧,昨儿晚上回来,遇见一化缘的大师。大师说我身上带着这么多钱走夜路不安全,恐有血光之灾,要想化解,需捐两千两香油钱给佛祖,佛祖才能保佑我一路平安。 于是儿子就捐给了佛祖。” 裴鸢一同胡说八道,听得柳颜欢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 前世只觉得裴鸢这人假的很,面子上跟谁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模样,都不知道他这么能胡咧咧。 洛鸣和洛氏哪里听不出来他在胡扯! 洛鸣气得心窝子疼,那可是三千两!裴鸢胡扯个两千两就算了,能还给他一半都行!现在他这样子是一分也不想还了。 “姐姐,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昨日我根本不想跟他玩,是他让他身边的两个小厮压着我陪他玩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输!姐姐你看看,我这肩上还有那小厮摁的手指印呢!” 洛氏实在见不得自家弟弟这副模样,这哪里像个读书人家出来的,分明就是市井流氓的作态,难怪裴茗面子上不说,实际上看不上这个舅舅。 裴鸢也真是!怎么也是他的舅舅! “裴鸢!叫你屋子里两个小厮过来!竟然对主子出手,他们是不想活了吗!”动不了裴鸢,她还动不了两个奴才吗。 左右裴府的奴才要么是家生子,要么是卖了死契的,打死也不用见官! 柳颜欢在裴鸢的身后冷笑,洛氏也就会拿奴才出气。也不想想,平日里都是谁伺候的她。 “母亲怕是年纪涨上来,忘了一件事。晚月朗星是祖父送给我的陪练,他们两的主子,只有我一个。” 裴鸢说出这话的时候,洛鸣的耳朵里仿佛听到了一声讥讽——你算哪门子的主子。 洛氏“啪”的一声,又摔碎了一个茶碗。 “你放肆!谁叫你这么对我说话的!他们两个你难道吃的不是裴家的饭吗!既然吃的是裴家的饭,那我身为你的母亲,怎么就不能是他们的主子!” 裴鸢垂着眸子,淡淡道:“母亲您也说了,您吃的是裴家的饭。” 裴鸢咬重了“裴家”二字,“前院的奴才,母亲还是不要管了。我怕这两个奴才,就是父亲来了,也不敢管。” 洛氏冷笑,“那我便要看看,我今日管得管不得!来人,去给我将老爷请来!” 洛氏深呼吸了几口气,只觉得今日的二儿子比往日会说多了。以前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应。今日这架势,仿佛要和她撕破脸一般。 再看看一直站在他身后,被他挡住了半个身子的柳颜欢,洛氏的眸子暗了暗。 不错,就是这柳颜欢嫁进府里后,裴鸢才开始变的。怕不是这个女子用了什么狐媚招数,勾住了裴鸢。 不行,她得赶紧让这两个人分开。 等了一盏茶,派去请裴常胜的人没回来,赵嬷嬷回来了,不过身后跟着裴嬷嬷。 洛氏心里一咯噔,眼见着赵嬷嬷一脸苦相地走到她身边,对她低语道:“今日老太太身子渐好,大夫让荣寿堂的人将屋子好好打扫一番,用艾草熏熏去去病气。 整个荣寿堂都是些老的,少夫人便将秋茶院所有婆子丫鬟送到了荣寿堂帮忙。奴婢我过去的时候扑了个空,反叫三太太拿住,带到了老夫人面前。” 洛氏眼皮子直跳,这张氏又来掺和什么东西! “太太,老太太身体好,但大夫说了要将养着,不能操劳。这府上的中馈,原本想交还给您的。 但是您今日这一出辜负了老太太的好意,竟然不问缘由的杖责奴才,实在残酷。老太太说,以后府上中馈由三太太暂管着,二房里出个三小姐协理,二房也算是占了个人。 您呢,就好好的吃斋念佛,去去身上的戾气。怕不是冲撞了什么,才似的您性子变得如此残忍。” 洛氏闻言,整个身子软在榻上。 裴笺,裴笺那个贱人抢走了她的中馈! 见洛氏这副模样,柳颜欢勾了勾唇。 什么红珊瑚串子,那都是她和裴老夫人提前串好的托词,为的就是让洛氏在这个时候留个恶名,不让她沾染中馈罢了。 洛鸣什么家境,能一口气拿出五千两,那还不都是他们裴家的钱! 昨日老夫人拿着那些钱,又气又欣慰。 还好裴鸢拿回来了一点,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忽地,前面的裴鸢背过手,暗暗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柳颜欢唇角的一丝笑意扬起又落下,手上的帕子轻轻一挥,扫过裴鸢的手又落下,像是不经意般。 裴鸢已经收回了手。 真稀奇,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默契了? 第67章 柳颜欢朝他扬了扬下巴,裴中郎将,开门 “至于大少夫人丢的红珊瑚串子,老太太的意思是,权当做表姑嫂之间的见面礼了,大少夫人也莫要追究,闹得一家人以后不好见面。” “这事儿今日就咱们屋里人知道,以后莫要再提,恐误了表小姐的婚嫁。” 裴嬷嬷一句话直接定性了整件事情,洛雪难以置信,她分明什么都没做,竟然背上了盗窃的名声! 这意味着她想嫁入将军府基本没了可能! 只要裴老夫人在一日,她就能以自己有盗窃之嫌不让她入将军府! 一连两个打击之下,洛氏已经是心力憔悴。 随后,派去找裴常胜的奴才也回来了。 “太太,老爷说他当值呢,不方便回来。您说的那两个奴才,老爷说罚不得。 那两位的父亲生前以命护主,才使得大老爷有命回京。他们是忠仆之后,罚了他们两不仅寒了府中下人的心,还会让军心涣散。”回话的奴才颤颤巍巍道,生怕洛氏等会儿将气撒在他身上。 “老爷说了,您有气,摔东西骂人都行,打、打是打不得的。” 洛氏闻言呵呵冷笑,只觉得自己大势已去,不知道还有没有出头的时日。 她看着站在面前的柳颜欢、裴鸢,心中顿时生气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她竟然连两个小辈都敲打不了了! “母亲,既然祖母有了吩咐,这儿也没什么事了,颜欢就告辞了。”柳颜欢虚虚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裴鸢抬手朝洛氏行了一礼,又朝洛鸣拱拱手,“舅舅放宽心,这彩头钱是您给鸢的,这漫天神佛一定会好好保佑您的。” 说完也告辞退了出去。 洛鸣气急,跌坐在椅子里。 两姐弟失魂落魄,不知道后面的路该怎么走。洛雪已然哭得双眼通红,心中发狠。 柳颜欢,你断我前路,别怪我不做人了! **** 夺了洛氏中馈的希望,柳颜欢高兴地当晚多吃了半碗饭。 不过她知道,现在才开始,洛氏多恶心人,她上辈子体会过一次了。这辈子,得给她恶心回去! “紫菱,你拿着钥匙,去库里将张清正老先生的《万寿无疆图》取出来。” 白昙惊呼一声,“小姐,那可是您嫁妆里最珍贵的藏品之一啊!” “你都说是最珍贵之一了,我有那么多的孤品,孤芳自赏有什么意思,要大家一起观赏啊。”柳颜欢淡笑道。“后日就要去公主府了,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院子里这几日都不可出错。” “是!”众丫鬟婆子们齐声声道。 一直到去公主府这日,柳颜欢都称病闭门不出,连晨昏定省都没去,免得沾了洛氏的晦气。 这日,她带着礼上了马车去往公主府。 裴笺穿着新置办的衣裳,一脸紧张。 “嫂嫂,今日公主府人这么多,我......” “深呼吸,我让你背的名册,你都背了吧?”柳颜欢手上捧着手炉,虽然裴笺不在公主的邀请名册中,但她还是将她带上了。 见识过外面广阔的天空的鸟儿,又怎么会甘心被拘在笼子里? 只有让裴笺接触到权势地位,才能越发激起她心中的不满与欲望。 柳颜欢相信,裴笺很快就不会让她大吃一惊。 “都背下了。”柳颜欢准备的那些京中小姐名册,一面是为了恶心裴鸢,另一面是为了让裴笺打入京圈贵女的内部。 “好笺儿,今日你的两个姐姐都不在,可是你代表将军府的时候了,莫要慌了神。”柳颜欢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上下好好打量了下她今日的妆容。 裴笺这段日子这老夫人那随老夫人吃,气色养好了不少。 只是妆容依旧素惯了,衣着也是像往日那样寡淡,缺少了些少女的浪漫,多了一丝稳重。 “这个给你。”柳颜欢从手腕上退下一条粉色的珊瑚手串,戴到裴笺的手上。“这样看,就好多了。” 裴笺怔怔地看着那串淡粉色红珊瑚串,珊瑚极为昂贵,有一两珊瑚赛黄金之说。这串淡粉色珊瑚串,虽不如红色珊瑚值钱,怕也是要四五百两银子才能买下来。 哪怕是家世煊赫的高门,也鲜少见到有女子能佩戴上珊瑚的。毕竟有那个钱,不如买黄金了。 “谢谢嫂嫂。”裴笺没有推辞,她知道柳颜欢这是给她撑场子用的。 到了公主府,公主的贴身宫女紫衫亲自来迎接柳颜欢,柳颜欢颇感诧异。 怎么感觉,公主对她有所企图似的? “大将军府裴大少夫人,送~金丝楠木如意盒一个!”太监报完柳颜欢的礼品,又开始报下一个。 跟在柳颜欢身后的白昙朝紫菱挤眼,“夫人不是拿出了《万寿无疆图》吗?怎么送的是金丝楠木如意盒?” 虽然金丝楠木也极其珍贵,但张清正的《万寿无疆图》一出,白昙敢说,今日没有人送的礼能大过她们家小姐去! 紫菱示意她闭嘴,“夫人自有安排。” “公主已经备好了雅间,让夫人们畅聊,请随我来。”紫衫将她们带到内院去,果然,后花园里已经坐满了各大臣们家的小姐夫人。 柳颜欢见到几个曾在宫宴上见过的夫人们,打了声招呼,然后跟着紫衫进了雅间。 “裴三小姐在此歇息,裴大少夫人请随我来,公主想与您说两句话。” 柳颜欢点点头,又跟在紫衫身后往外走去。 “这个裴大少夫人,不得了啊。赏菊宴得了公主的青眼,听说今日她来,还是公主亲自下的帖子!” “那没办法,谁叫人家有个好爹呢。那‘江南粮仓’的名头可不是虚的。瞧见她那一身衣裳了吗?连鞋面都是蜀锦缎子!” “我的天呐!那得多少钱啊!” “谁叫人家会投胎呢,她娘肚子又不争气,她又是个嫡女,可不什么好的都往她身上砸?不然凭她,也能嫁进一品大将军府?” “你就酸吧!谁叫你不会投胎呢!” 柳颜欢对着些言论充耳不闻,会投胎也是门本事不是? 穿过后花园,又是茂密竹林,竹林之后是亭台楼阁。 “裴大少夫人请。” 紫衫行至竹林前便不再继续,显然剩下的路让柳颜欢自己走。 柳颜欢穿过竹林,远远瞧见了站在楼阁之下的裴鸢。 裴鸢穿着中郎将的甲胄,半点没有懈怠地守着这楼阁。 柳颜欢走到他面前,微微朝他扬了扬下巴。 “裴中郎将,开门。” 裴鸢:“......” 第68章 嫂嫂,你这幅嘴硬的样子,真是可爱。 对上柳颜欢那嚣张地没边的小眼神,裴鸢抬手为她开了楼阁的门。 “裴大少夫人,请。”说着,还做了个“请”的动作。 柳颜欢傲娇地收回视线,抬脚跨了进去。没成想这楼阁的门槛要比旁的门槛高上一小截,柳颜欢被绊了一下,踉跄一步,还好裴鸢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她才不至于摔个大马趴。 柳颜欢甩开裴鸢的手,“你故意不告诉我这门槛比旁的高!” 这下,得意的小眼神,从柳颜欢的眼睛挪到了裴鸢的眼睛上。 裴鸢故作无辜道:“嫂嫂自己不看路,还怪起守门的了?而且,刚刚可是鸢伸手扶了嫂嫂一把,不然,现在嫂嫂说不定要断胳膊断腿呢。” 柳颜欢哼了一声,“你断舌吧!狗舌头留着喂鸡都没鸡吃!” 骂完,柳颜欢就拎着裙子跑进了楼里。 裴鸢张了张嘴,旋即觉得好笑。 这还是柳颜欢第一次不维护彼此岌岌可危的脸面,直接骂他。不像骂人,倒像是嗔怪。 柳颜欢上了二楼,淑仪公主正坐在楼上写大字,她的对面坐着张可唯,右手边站着一个宫女,手上正捧着她方才送来的金丝楠木如意盒。 “民妇参见公主。” “柳姐姐快起。”淑仪放下笔,她笑道:“柳姐姐送了一份豪礼,这个人情,本宫记下了。日后,柳姐姐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本宫说。” “殿下客气了,颜欢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对面的张可唯挑了挑眉头,“什么礼?不就是金丝楠木如意盒?” 她瞧着紫苑手上抱着的长条形黑色木盒子,那盒身漆亮,雕工技艺极高,虽然是件难得的物件,但很寻常。 “紫苑,让可唯妹妹开开眼。” “是。”紫苑戴上布手套,打开金丝楠木如意盒,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一副画卷来。 这副作态让张可唯好奇不已,起身走到案桌前,只见那画卷展开,那鬼斧神工般的画技,令她瞪大双目,惊叹出声。 “张清正老先生的《万寿无疆图》!天呐!这种孤品你居然有!”张可唯激动地原地跺了跺脚,想凑近看,又怕弄脏了画卷。 “过些时日便是父皇的整岁生辰,本宫原本还不知要送什么好,多谢了柳姐姐为本宫解忧了。” 淑仪公主在皇上面前的地位众所周知,想为她解忧的人数不胜数,但能为她解忧的,却九牛一毛。 她这番话,柳颜欢便知自己今日的“投石问路”投对了。 “能为殿下效力,是颜欢的福气。”有了淑仪公主撑腰,日后她想从将军府全身而退,也多了一分底气。 “最近的宁州眼油,柳姐姐可有继续关注?” “近日家中事务多,祖母方病愈,没来得及关注。” “嗯,你家中的事,本宫听裴鸢说了。若有需要,你大可搬出本宫的名讳,不叫旁人欺负了你。” 这种话柳颜欢也只是听听,公主对她的情分,她用一次少一次,可不能浪费在洛氏的身上。 “多谢殿下怜爱,颜欢在家中一切都好。” 淑仪点点头,她很喜欢柳颜欢的审时度势和懂进退。 哪怕自己叫她一声“柳姐姐”,她也不会因此就真的将自己摆到和她对等的层次,叫她妹妹。 “宁州眼油的事,本宫略有耳闻。正元堂这边你做的很好,继续推广你的眼油,后面我有大用处。” 柳颜欢立即垂首应声。 淑仪公主这是要做局了,而且还带她入场。她见识过了淑仪的能耐,也选择了她做自己的靠山,自然不担心淑仪会输。 只是她担心,自己在淑仪这里的地位。是随时可舍弃的棋子,还是可堪重用的将才,全在淑仪一念之间。 从楼阁下来,裴鸢送了她一段路。 “嫂嫂,与虎谋皮,最后能不能保住自己的皮,都难说。” 柳颜欢轻笑一声,“二弟还是管好自己吧。你在公主这儿的处境可比我难多了,三皇子那,你可讨不到什么好脸色。公主也未必乐意用你。” 方才淑仪提了一嘴裴家的事情,那便是像柳颜欢表态,裴鸢已经投入自己麾下。 柳颜欢很是好奇,公主瞧上了裴鸢哪里。 裴鸢前世是成了大将军不错,可现在,他也只是个长得好看的前武状元,现寂寂无名中郎将而已。 柳颜欢侧过脸抬眼瞧了瞧裴鸢的脸,确实很不错,但淑仪公主不至于会看上他吧? 柳颜欢蹙紧了眉头。 “你这什么眼神,这么嫌弃我的吗?” 柳颜欢一脸的嫌弃,让裴鸢产生了浓浓的不自信。他昨日睡前沐浴了,今日出门前还抹了香膏,绝不可能有体味了! 眼看着柳颜欢又摇了摇头,像是在否定自己方才的想法,但是脸上的嫌弃依旧在。 “我又是哪里得罪你了?” 柳颜欢收起表情,一如往日与裴鸢划清界限,道:“二弟还是叫我嫂嫂的好,咱们私下里的关系,顶多算是在将军府里,夹缝生存的两个倒霉蛋。 还没到惺惺相惜的地步,也没到可以闲聊的地步。” 裴鸢了然地点点头,“嗯,嫂嫂说的是。弟弟我也只是好心提醒,没有别的意思。若是以后你我二人共侍一主,少不得要打交道。同僚之间嘛,可不得惺惺相惜一下。” 柳颜欢听得出他话里的试探之意,面上带着假笑。 “谢谢二弟关心,你我之间没有同僚,只有上下级。” 淑仪现在亲近她,全京城都知道。就算她不投靠淑仪,被大势所迫时,她也要投靠。不如自己靠得快些,爬得更高。 裴鸢听了柳颜欢的话,心里也被激起了一股好胜心。 “好啊,那鸢就拭目以待。看看你我二人,在公主面前,谁能走得更远、更高。” 柳颜欢也不知道自己在跟他较什么劲,但这种滋味不算差。 “一定是嫂嫂我。” 裴鸢将她送出了竹林,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临别前,裴鸢忍不住嘴贱道:“嫂嫂,你这幅嘴硬的样子,真是可爱。” 最好以后在更私密的时候也这么嘴硬,那更可爱了。 第69章 我将你说给裴鸢如何? 裴鸢这话自然是踩到了老虎的尾巴,柳颜欢抬脚踹在他的小腿上。 纵使她使了吃奶的力气,但裴鸢常年习武,身上的肌肉不是白练的。那一脚踹下去,没把人踹出什么问题来,自己的脚倒是踹疼了。 她两眼冒泪花,拎着脚跳了两步扶住一棵竹子缓神。 裴鸢一脸无辜道:“这可不怪我,先下手的是你。” 柳颜欢吸了吸鼻子,“你赶紧滚吧!” “没事吧?”裴鸢作势要蹲下来给柳颜欢看看脚,上次她就崴过脚,可不能落下毛病来。 “你干什么?”柳颜欢放下脚,“回去守你的大门去!” 裴鸢弯了一半的膝盖又直了回去,用一种十分宠溺的口吻道:“好好好,嫂嫂吩咐了,就听嫂嫂的好了。” 柳颜欢两条细眉微蹙,这家伙看到自己吃瘪这么开心的吗! 之前还摆出一副喜欢自己的样子,她就知道裴鸢这家伙的喜欢是那么的浅薄!他就是该死的占有欲作祟。 好了,现在干脆在自己面前不装了。 “这个给嫂嫂。”裴鸢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嫂嫂记得,下次踢铁板的时候挑个软的踢。” 捏着药油瓶的柳颜欢:“......” 她嘴角抽了抽,又觉得裴鸢这话还颇有几分哲理。 “方才在公主那见到了张小姐,说起来,祖母有意将她说给你,你若是同意,我便找机会探探张小姐的口风。” 裴鸢:“......” 得,一句也不能让他。 此时楼阁上的两人看完了这两人互动的全程,张可唯惊讶的嘴巴里都要塞进一口卤蛋了。 “我本来还以为这裴鸢是什么正人君子,没想到是个觊觎亲嫂的畜生啊!”张可唯灌了一口茶,总觉得自己方才看到画面有点辣眼睛。 淑仪公主倒是八方不动,抿唇轻笑。 “你啊你,方才两人可有逾越的行为?不过是嫂子踢了小叔一脚罢了,让你这么大惊小怪。” 张可唯代入自己,她可不会跑去踢自己姐夫。 “我看公主是有意替两人遮掩了吧。”张可唯抿抿唇,心意说不出的异样感,“难怪上次在静安寺,公主让裴鸢去送柳姐姐呢。这是在提点两人?可是您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当本宫有火眼金睛啊!”淑仪笑骂道,“上次在宫里,本宫便觉得裴鸢看着他大嫂的眼神不对劲。 后来你说你一早便看到柳颜欢藏在暗处,一直到裴清云撕扯你衣裳时,她才出现。她一出现第一件事是给自己的大姑子一耳光,而不是帮她出气,本宫便觉得好奇。 按理说,一个刚嫁进府里的新妇,不会和婆母姑子之间有太多的矛盾才对。除非,这府里的脏污,直接泼到了她眼前。” 张可唯百思不得其解,作罢道:“这是人家的家事,我知道那么多,也是给她多增难堪。” 淑仪抿了口茶,对宫女道:“让裴鸢上来。” 没一会儿,裴鸢便至楼上,对淑仪公主行礼。 “你们下去吧。”淑仪挥挥手,宫女便退下,留下她和张可唯面对裴鸢。 “公主,卑职一届外男,您不该撤下女官。” 淑仪看着半跪在眼前的裴鸢,冲张可唯挑了下眉头。 张可唯对裴鸢的感官又变了变,“你嫂嫂方才送了张清正老先生的《万寿无疆图》给殿下。” 张清正乃是前朝大家,他的画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画作有一副万金之价。可惜,自他去世之后,他家中突变,画作也遗失大半。现存的每一幅,都极其珍贵。 尤其是这副《万寿无疆图》,寓意美满,画技之高,是他的成名作之一。 这副画早就失传,市场上有许多的仿品,但都不及原作的百分之一。没想到,这画,竟然在柳颜欢的手中。 又是潘恒,又是张清正。 难怪父皇会觉得柳家碍眼。是她,都觉得眼红了。 不过,她不是她父皇。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什么人就要派上什么样的用场才是。钱放在柳家,可以钱生钱,放在国库里只会被那些蛀虫们惦记。 “恭喜公主喜得宝图。” 见他毫无表情的模样,张可唯觉得无趣,摆了摆手不问了。 “裴鸢,本宫和你说过,你入本宫麾下,本宫会给你想要的一切。”淑仪捏着茶杯,目光落在裴鸢的身上,“你说这一切里,有没有人呢?” 裴鸢半垂着首,逆光看他这张脸,确实令人喜欢的不得了。 “殿下想要的东西会自己争,卑职想要的也会自己争。不管是人还是物,若是卑职没有这个能力,哪怕殿下赏赐,卑职也留不住。” 淑仪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说话。” “谢殿下。”裴鸢平静起身。 虽然淑仪不是男子,但是她是伴君最久的公主,她的君王之气怕是要比那些皇子都要浓厚。裴鸢回答她话的时候,都会斟酌一番才开口。 “你今日的话,深得本宫的心。柳颜欢既然已经成了本宫的人,那么本宫便不会将她当成物件随意摆弄,亦或是当成奖品赏赐于人。” 淑仪本来是想敲打裴鸢,不要小瞧了女人,就不将女人当回事。没想到柳颜欢在他心里还挺有分量,没有触到她的底线。 现在她可不想管两个人的爱恨情仇,给他喂颗定心丸,随他们去吧。 “裴鸢,冬日来的很快,过了这个冬天,就是春闱了。到那时,你哥哥也要入仕了吧?” “裴茗的才情,京城众人都知晓,到时候三皇子想必也要添一助力。”张可唯捏了捏手,心里难受,要是女子也能参加科举,她不觉得不自己考不过那些男人! “不知公主是想让这春闱顺利进行下去,还是等来年重设恩科?”裴鸢问得直白,他问出这话的时候,便已经倾向于淑仪有大动作,怕是不会让春闱如此顺利地进行下去。 “可唯,你看看,你和他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淑仪笑道。 张可唯不服气,她跟公主亲近,都猜不到公主想什么,裴鸢就能猜到? “哼,公主现在这是喜新厌旧了?” 淑仪抿唇微笑,视线落在裴鸢身上,换了个话题,道:“你的婚事也该定下来了。以前有皇后看着,世家之中无人去你家说亲。眼下,你的亲事未定,本宫其他几个皇兄蠢蠢欲动。 你说,我将你说给裴鸢如何?” 第70章 “嫂嫂一道去吧~” “一切由公主做主。” 非常不如何的一个提议,但是张可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因为她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去拒绝。 虽然裴鸢可能和柳颜欢有点不清不楚,但是自己和他没有感情基础,她无所谓。 从利益最大化来看,张家表面成了三皇子的助力,她进了将军府便能打入三皇子内部,是个十分不错的选择。 从她自身出发,裴鸢在京城也是个不俗的人物,有许多贵女都心仪于他。 这么看上去,是桩很不错的姻缘。 只是......张可唯和裴鸢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嫌弃之情。 嗯,当同僚可以,当夫妻,免谈! “本宫只是说说,瞧你们两一脸菜色的。”淑仪将话头撂下,“走吧,去前院瞧瞧去。” 裴鸢跟了上去,听到淑仪对他道:“你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本宫也知道了你要什么,日后行事低调些。” 淑仪指的是他送柳颜欢出竹林的事情。 裴鸢垂首,“是。” 那确实是他故意展示给淑仪看的。上位者不怕下属没欲望,就怕下属没追求。他将自己的所欲展示出来给淑仪看清楚,才能得到对方完全的信任。 那厢紫衫将柳颜欢送回了雅间,裴笺原本有些拘谨,上次的赏菊宴才开始,她就跟着柳颜欢等人回了裴府,和这些京城的贵女们的交集不多。 在场的人多是家中嫡女,庶女鲜少被带出门,她算是这些贵女中的特例,也成了被排挤的存在。 不过裴笺没有面色难看,而是静静地坐在这群贵女之中,不插话,默默听着她们的聊天。 “今日张可唯还没来,等会儿她要是来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话才好。” “昔日总是捧着她,说她能嫁入东宫,现在好了,人家嫁不进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记恨我们这些人。” “你将可唯妹妹想得太小气了吧?而且往日你们吹捧的时候,可唯妹妹哪次不是笑笑不搭话,可见人家并不想着要嫁进去!” 裴笺垂着首听到这些话,若是以前,定然会觉得艳羡不已,并且替张可唯感到惋惜。 可现在,她一点也不觉得。 张可唯的心里有沟壑,但没有东宫太子。 正想着,紫衫带着柳颜欢走了进来,她的两个婢女立马迎了上去,为她解了外面的风衣。 “嫂嫂回来了。”裴笺挪了挪屁股,为柳颜欢腾出块地方坐。 那一屋子的女眷,瞬间悄没声息地打量起柳颜欢来。 柳颜欢今日真是赚足了她们这些人的好奇心,仅凭一个潘恒的手作,就入了淑仪公主的眼。 淑仪现在和她结交甚好,不必忌讳地与她见面,是不是暗示着她倾向了三皇子党? 每个人心思不一,柳颜欢接过裴笺递过来的手炉,轻笑:“怎么就坐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找个人说说话?” 这话是说给在场的贵女夫人们听的,她有意将裴笺捧到人前,为的就是打压洛氏的两个女儿。 在场的贵女命妇们听了柳颜欢的话,心里也有了计较。 放着嫡亲的两个小姑子不带,只带了这个庶出的,看来这个庶出的丫头以后前程不错啊。 “这位是裴大将军的三小姐吗?出落的倒是标致啊。”一夫人率先攀谈道,她挺想和柳颜欢搞好关系的,毕竟对方的经商头脑要比她们强太多了。 “是。”裴笺略带害羞地垂了垂眸子,抬手为自己拢了拢耳间的碎发,不经意间露出那串淡粉色的珊瑚手串。 她全身的首饰朴素到无人问津,这也是那些贵女们不愿意搭理她的原因之一,总觉得庶女实在掉价。 可这珊瑚手串一露出来,这些贵女们纷纷变了脸色,盯着她手上的串子不放。 漂亮的东西,哪个少女不爱呢! “这位裴妹妹,你这串子在哪儿买的,多少两银子呀?”一个贵女直接问出了所有贵女的心声。 “点翠阁的珊瑚串子,这东西好看确实好看,但是没必要。”柳颜欢淡笑道,伸手拍了拍裴笺的手背,一副姑嫂亲密无间的模样。 “点翠阁的首饰都太贵了,不过他们家的东西确实精致又漂亮。裴家妹妹,回头约个时间,我们可以一道去逛逛啊!” 裴笺笑着点头应声。 有了柳颜欢的开头,裴笺和这些贵女们搭上了话,后面的也就水到渠成了。 聊了一会儿,那边宫女来传话,说开席了,邀请她们去入座。 柳颜欢和裴笺两人一道起身出去。 公主府开的宴,只在庭院中竖了一道屏风将男女分开,男女大防全靠自觉。 公主坐在主位上说了几句话,便宣布开宴。 柳颜欢坐在位置上,看着站在公主席面下不远处的裴鸢,总觉得事情越来越走偏了。 战争未起,裴鸢反而成为了淑仪公主的贴身侍卫。 算了,她还有旁的要劳心劳力的事情要考虑,懒得去管裴鸢。 用饭后,许多小姐们都耐不住性子,结伴去逛公主府的园子。裴笺牵着柳颜欢的手,“嫂嫂一道去吧~” 听着她甜糯糯地撒娇,柳颜欢有种女儿还在的错觉,于是起身。 没成想,园子大得很,竟然碰上了萧望山。 萧望山见到裴笺,狠狠怔住。他一个外男遇女子不避让,反而上前一步,对柳颜欢和裴笺行礼。 “夫人、小姐,在下唐突了。” 柳颜欢笑望着他,又看了看裴笺,道:“你知道唐突了便速速避让。” 没想到萧望山不仅没有,还大着胆子问道:“上次在静安寺惹恼了小姐,说要亲自登门赔罪的。萧某至今不知道小姐是谁家的姑娘,这个歉意一直无法送达。 今日有缘,萧某将这枚玉佩赔给小姐,希望小姐海涵。” 说着,他将自己腰间的白玉摘了下来,递给了裴笺。 裴笺看着那块玉,眼睛狠狠扎了一下。 这玉她认得。 忠义伯世子与裴清云订婚时也送了她一块白玉,那白玉的形状与此那是一对。裴清云刚订婚那段时间,日日配在腰间,好不显摆。 如今,这玉佩只是提醒她,她前面还有个裴清云挡着。 “公子说笑了,这玉佩贵重,不是我所能承受起的,还请公子收好。”裴笺垂着眸子,声音疏远道。 萧望山一急,难道他又唐突了? 柳颜欢见此,用眼神示意裴笺先走。 她看着裴笺的背影,缓缓道:“萧二郎,你可是看上我们笺儿了?” 第71章 裴鸢赖皮道,“她没有嫂嫂有钱呐!” 萧望山瞬间涨红了脸,支吾半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说喜欢吧,这肯定唐突了人家姑娘,对人家的名声也不好;说不喜欢吧,万一人家嫂子当真了,转头给人家许了亲事,自己这不就没机会了吗! “敢问夫人是哪间府上的夫人,明日我一定登门向小姐谢罪。” “这要说起来,我们两家还挺亲的。你的大哥便是我们府上大小姐的未婚夫。” 萧望山闻言呆滞了一番,旋即朝着柳颜欢又行了一礼。 “原来是裴家嫂嫂,是萧某眼拙。” 柳颜欢脸上笑意不减,“笺儿是府上庶妹,萧二郎,若是没有考虑清楚,还是不要伤了女儿家的心才好。” 萧望山怔怔然。 他们父亲早死,整个忠义伯府的担子都压在他们兄弟二人身上。这婚配自然不可草率。 大哥已经定了大将军府的大小姐,那他娘亲绝不会同意他再娶一个裴家小姐。 因为这对忠义伯府毫无利处。 他的婚事要尽最大可能的给忠义伯府带了利益,绝不可能浪费在儿女情长之上。 萧望山顿时泄气不已,捏着玉佩的手也垂了下去。 柳颜欢瞧他这副模样,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垂首理了理袖子上的风毛,淡淡道:“笺儿来年及笄,我这个当嫂嫂的,会为她把好关的。” 言下之意就是,裴笺的婚事还不急,萧望山有时间回去慢慢考虑。 等柳颜欢再找到裴笺的时候,她正坐在廊亭里和一个小姐说话。 “嫂嫂,这位是顺天府尹家的二小姐,何子涵。子涵,这位是我的嫂嫂。”裴笺起身为两人介绍道。 柳颜欢看着何子涵,与之颔首。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位何子涵在一年前,和裴清云两个人在京城的胭脂铺子里,因为一盒胭脂大打出手。 她可是被裴清云指着鼻子骂“荡妇、贱人”,然后羞愤地一路哭回了家,去敲了登闻鼓。 这也是个狠人,可惜她爹不想惹一品大将军不开心,便将她骂了一顿,让她在京中成了一段笑话。 “裴家嫂嫂好~”何子涵一笑起来,整个人甜美的不行。 “真是个可爱的姑娘,笺儿以前很少出门,没有什么朋友。难得交到朋友,可要经常走动。改日来将军府玩吧!” “正和笺妹妹说着明日出来赏花呢!裴嫂嫂若是有空,与我们一起呀!” “你们小姑娘的活动,我就不参与了。”柳颜欢笑着婉拒。 待公主府的开府宴结束,已经华灯初上。柳颜欢回到院子的时候,整个人累得精疲力竭。 “罗嬷嬷,明日叫苏掌柜来一趟。”想起公主的话,她总觉得自己得再做些什么。 罗嬷嬷让人倒水,伺候柳颜欢沐浴,一脸愁容。 “夫人呐,您说您这整日忙前忙后的,这嫁入将军府好些日子了,也没和大爷多来往。这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嫡子?” 虽然柳颜欢这些日子没往裴茗那去,不过她还是吩咐了人按时将小厨房的汤送到的。 “该来的时候总会来的。”柳颜欢敷衍了会儿,转念道:“嬷嬷最近有空,就帮我留意着表小姐那边。” “这才对嘛!老奴早就觉得那表小姐不安好心,可千万不能让这个狐媚子进了咱们大爷的院子!” 柳颜欢哼笑,进了又如何? 翌日,柳颜欢去给裴老夫人请安,三太太早早就已经在裴老夫人屋子里了。 她刚得了管理府上中馈的权利,可要好好抓住这次机会,将老太太哄开心了,日后才能完全放权给她嘛! 虽然她算得一笔糊涂账,但她还是有自信管好这个家的。 “祖母,三婶婶,早。” “颜欢呐,早早早。可用了饭了?”张氏亲热地招呼她,“快来,帮婶子看看这笔账,我总觉得有点不对。” 柳颜欢走过去看了眼账面,“府中少爷每月各要支出二两银子购买笔墨纸砚,小姐则要一两银子购买胭脂水粉。” 乍一看上去,确实没有什么错处。 但,寻常人家,每年一年购买笔墨纸砚的费用也不过二两罢了。 拿他们柳府为例,苏氏手上有笔墨铺子,最是清楚价格,每个少爷每年的笔墨纸砚分例都缩短在一两以内。 虽然家里有钱,但也不是这么花的啊。又不是什么名流大家,寻常物件用用就行,不追求排场。 “婶婶问我,我哪能看得懂。若是旧例,按旧例来总不会错。”柳颜欢淡笑道。 这账乃是下面人中饱私囊了去,以前糊弄洛氏,现在糊弄她。 “是是是,还是你说的对!”张氏有点疑惑,每月二两银子买笔墨纸砚,她几个孩子的笔墨都比她的胭脂贵了! 不过她一介妇人,也没有去采买过,自然不清楚价格。 柳颜欢勾了勾唇,母亲以前教过她,要想一个家族长盛不衰,府中蛀虫可以有,但不能舞到主母跟前来。 若是欺瞒到主母面前来,那这个家,离倾覆不远了。 又坐了会儿,裴老夫人终于起身,裴鸢与裴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子。 “哎呀,我这屋子里头,现在可真热闹!”裴老夫人叹道。“也不知道清云和顺喜两个姐妹现在怎么样了。” 宫里来的两个嬷嬷,和她们两个吃住都在一个院子里,想来日子也不好过。 “再过半个月,两个嬷嬷也该回去了。”裴嬷嬷接话道。 “毕竟是皇后那的人,你们躲着点。”裴老夫人提点道,又问柳颜欢:“昨日公主府的开府宴,可有什么热闹?” “自是热闹极了,昨日颜欢还见着了张小姐。” 柳颜欢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瞟了一眼裴鸢。 裴鸢正在倒茶的手顿了一下,听到裴老夫人惊喜道:“哦?那位张小姐可有记恨我们家?” “张小姐心胸宽阔,怎么会记恨我们家呢。再说了,两位妹妹日后也是要嫁出去的,又不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裴鸢轻咳了一声,将茶杯放到柳颜欢面前。 “嫂嫂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多喝点茶润润嗓子。” 言下之意,你话可真多! “鸢儿,你这孩子,你嫂嫂也是担心你的终身大事!”裴老夫人嗔怪道。 裴鸢眼皮子直跳,她那不是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她那是要将我推进火坑里去。 “祖母忘了?我这前说想找个像嫂嫂这样的,这张小姐和嫂嫂比,差远了。” “胡说八道什么,人家张小姐的才情名动京城!你去找找,还有哪家姑娘比张小姐品性、气质、才名更好的!” “单一条。”裴鸢赖皮道,“她没有嫂嫂有钱呐!” “噗!咳咳咳!” 第72章 找找她宝贝儿子的不痛快 柳颜欢咳得脸都红了,她就知道裴鸢这人晦气,他倒的水也晦气! 满屋子的人愣了一下,旋即张氏笑得前仰后合。 “你嫂嫂这样的家世,就是打着灯笼找,怕也是难找到第二家。鸢哥儿想找个和你嫂嫂一样有钱的娘子,等下辈子吧!” 张氏这话说的直白,但也说到了裴老夫人的心坎上。 裴府的糊涂账,她心里清楚的很。可是柳颜欢迟迟不愿意管这个家,她的嫁妆便动不了。 裴老夫人闭了闭眼,裴茗已经娶了个有钱的,那裴鸢势必要娶个有权的贵女,这样才能对裴府有益处。 “算了,这事我再想想吧。”裴老夫人头疼道。 “老太太,表小姐过来给您请安,您见吗?”一丫鬟来通报。 在坐的人都看向裴老夫人,心中疑惑这洛雪跑来荣寿堂做什么。 府上人因为洛氏曾经是当家主母,对洛雪也能给些面子。可现在洛氏被下了管家之权,老夫人还让她闭门念佛,府中下人也是见风使舵的的墙头草,对洛雪也就没那么恭敬了。 洛雪在外面吹了好一会儿风,冻得鼻子都红了。 她想了许久,越是最艰难的时候,越不能离开裴府,不然她以后还能不能进来就难说了。 因为珊瑚串子的事情,裴老夫人对她有了些意见。她想要成功嫁入裴府,最先应该消除裴老夫人对她的意见。 因此,哪怕洛氏不喜欢裴老夫人,她还是要过来讨好她。 “表小姐,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重,这会儿还没起呢。这天寒地冻的,估计过不了些日子就要下雪了,您回去吧,别把身子冻坏了。毕竟您是客人,可不能让客人在我们府上遭了罪。” 来跟她传话的是一个小丫鬟,说话脆生生的。 洛雪知道柳颜欢一早就来了,这会儿在里头估计都吃上饭了!裴老夫人这是不想见她,打发她走呢。 “好,多谢妹妹传话。那我明日再来。”洛雪冻得后槽牙都开始打颤,但不能放弃。 “小姐,这裴老夫人摆明了不想搭理咱们,咱们干嘛上去贴这个冷屁股?”丫鬟嘟囔着。换往常,这个时间,她们家小姐还没起身呢。 “今非昔比。”洛雪咬咬牙,“走,咱们去姑母那,给那贱蹄子上点眼药!” 柳颜欢从荣寿堂回到秋茶院,罗嬷嬷便急哄哄地凑到跟前。 “表小姐今日一早就去了荣寿堂,老夫人没见她,她转头就去了迎春院!” 柳颜欢脱了风衣,喝了口热茶。只觉得自己嗓子眼里还呛着茶叶,难受的慌。 这都怪裴鸢那个晦气的玩意儿。 自己给他挖坑,让他去相亲,他就把坑甩回来,说要娶她这样的。 以为她会避讳吗!她早晚坑他一把大的! “苏掌柜来了吗?来了就让他进来说话。” 没一会儿,苏掌柜便抱着个厚厚的账册子进了屋。 “小姐,这是这些日子里的账目,您瞧瞧。”苏掌柜满脸的开心。 要知道正元堂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多的进账了,这推出的眼油还是很挣钱的! “很好。”柳颜欢看完了账目,满意地点点头。 苏掌柜已经按她的吩咐将眼油的配方公布了出去,相信很快别的店就会开始兜售。她要将这眼油的市场搅得更乱些。 “小姐,咱们对面的上京医馆现在也开始卖眼油了。买的人还不少呢。” “上京医馆?”柳颜欢没想到这么老牌的医馆也会掺和进来。 不过越乱越好。 “不必管他们,我们做好自己就行。”柳颜欢的手指在账册上点了点,“苏伯伯,你回去见这眼油的配方稍微改一改,然后用更小的瓷瓶装出一批货来,价格上涨一成,对外说,这是浓缩精炼版,效果更好。” 苏掌柜挠了挠头,虽然不懂,但是照办去了。 柳颜欢难得的有了喘息一口气的机会,她刚想松口气,门外又有人来报,洛氏那边来了人。 柳颜欢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人。 “少夫人,太太给您准备了生子汤,让您服下。” 柳颜欢蹙紧眉头,看着过来的婆子,“什么汤?” “生子汤。”婆子脸上挂着笑,又说了一遍,弓着腰将还冒着热气的药汁放在桌上。 “......”前世她这个时候已经怀上了一胎,根本用不着洛氏给她送什么劳子的生子汤。 她是猜到了洛氏会用子嗣来为难她,但没想到是这么恶心她的。 “太太说了,子嗣为重。这方子可是太太花重金买来的,听说每日服用,很快就能怀上大胖小子呢!太太还说了,您不要抗拒,一切都是为了给将军府开枝散叶嘛!” “药留下,你先回去吧。”柳颜欢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屋子里都是这股子药汁的苦涩味。 “唉......太太吩咐了,让奴婢看着您喝完!” 柳颜欢冷笑一声,看着放着的棕色药汁,伸手捏着汤匙拨弄了两下,然后当着婆子的面,一把扫落到桌下。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棕色的药汁溅了一地。屋子里的苦涩味更浓郁了。 “你这个婆子怎么粗手粗脚的!连个碗都放不平整,害得我们夫人的裙子都被渐湿了!”紫菱怒气冲冲地指着那婆子骂道。 那婆子扑通跪了下来,就算她知道那是少夫人扫落的,但主子说了是她没放平整,那就是她的错处。 “少夫人,婆子我也只是按太太吩咐办事,请少夫人息怒!” 柳颜欢用帕子擦了擦手,白昙已经抓了一把银瓜子从内屋走了出来,扶起那婆子,将银瓜子塞到她手心,道:“夫人不怪你,撒都撒了,只能重新熬了不是?你回去告诉太太,直接将方子拿给我们夫人,我们小厨房会伺候好夫人用药的。” 这打一巴掌赏一颗甜枣的事,虽然不耻,但是好用啊! 那婆子揣着一把银瓜子,高高兴兴地跑了回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柳颜欢眸光深沉。 “更衣,咱们出门去!”柳颜欢起身换衣裳。 “夫人,我们去哪儿啊?” “婆母给我找了不痛快,那我岂不是得找找她宝贝儿子的不痛快?”柳颜欢哼了一声,“去小厨房将我早上吃剩下的燕窝粥装上,再找人将我要去裴茗那的消息放给表小姐。” 第73章 院子里留一个柳颜欢就够,决不能留旁的女人 柳颜欢说着要去饮水居,但磨磨蹭蹭了半天,等她到饮水居的时候,洛雪已经匆匆赶到。 今日裴鸢休沐在家,裴茗索性没去书院,在家里和裴鸢下棋说话。 现在裴鸢在淑仪公主身边当值,所接触的一切都是一手资源,这对他来年科考很有裨益,因此想多了解一些。 “北庆质子在来东辽的途中遇刺失踪,消息传到京内都过了大半月,听闻那孩子才十岁,又不通东辽语言,怎么可能在东辽活得下去。”裴茗下着棋,眉头紧缩,好像已经到他指点江山的时候了。 北庆质子这件事情,裴鸢跟在公主的身边,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 “朝中大臣们并不将这个质子放在眼里,鸿胪寺那边已经联系北庆,要求再送一个皇子过来了。” 裴鸢手执黑子落在棋盘上,他下得随意,与裴茗下棋的时候,他起初也用过心,后来他知道,这个哥哥并不想让自己赢,于是从那时起,他随便下下,随便输输。 “北庆质子在到了东辽之后才遇刺,这怎么看都像是北庆人自己下的手。”裴茗抬眼去看裴鸢的表情,但裴鸢面无表情,专心致志地看着棋盘,他无法从裴鸢的表情上读出更多的信息。 他这个弟弟,真是越来越难看懂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他一心好好辅佐自己,就够了。只要他是裴家的子孙,肩上就担负着辅佐家族族长的重任。 “不管是不是北庆干的,这个锅东辽都背下了。”裴鸢说话的口吻淡淡的,好似根本不关心这件事情。 裴茗沉声道:“如今你也在公主面前伺候了,这些事情说是小事,但关乎天下大局。 北庆的人敢在东辽行刺他们的皇子,说明北庆内部党争焦灼,强势派的人已经不服于我们东辽。战争随时可能会来。” 裴茗说的这话,淑仪也跟他说过。 “战争来了,我们裴家光耀门楣的时候,不就到了?”裴鸢轻笑一声。 他这话说的没错,在外人看来,裴家武将出生,裴老将军战功赫赫,裴家长子更是为国捐躯,落得终身残疾的下场,而裴常胜也随父兄出战过,后袭了一品大将军的位置。 若是两国交战,裴常胜很可能得皇上重用。 但裴茗听这话,总觉得有点不舒服,好像在嘲笑他不像个裴家子孙似的,舞文弄墨,没有半点武将之风。 而且真到上战场的那天,他一个文人又怎么撑起大将军府的门楣?还不是要靠裴鸢。 裴茗再次看向裴鸢,见他面上没有旁的神色,暗道自己多虑了。 “话不能这么说,战争要是真的来了,苦的还是百姓。” 裴鸢笑笑,没接话。 裴茗这种虚伪的话,他没什么好接的。 “大爷,二爷,大少夫人和表小姐来了。” 裴茗闻言蹙紧眉头,下意识看了眼裴鸢。 裴鸢正在数棋盘上的棋子,对下人的通报恍若未闻。 “让她们进来吧。”裴茗继续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只见白子已经将黑子团团围住,黑子几乎气结,却仍然在苟延残喘。 裴茗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这盘棋。 柳颜欢掀帘子进来的时候,裴鸢正清理棋盘,侧着脸也不抬首瞧她。 她也是没想到,裴鸢竟然在这里。 “夫君,没想到二弟也在。”柳颜欢手摆了摆,白昙将燕窝粥呈了上去。 “今日天冷,小厨房炖了燕窝粥,想着夫君今日没出去,便给夫君送一盏过来。没想到二弟也在,没有准备二弟的份,还请二弟勿怪。” 裴鸢闻言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头,他可不觉得柳颜欢这么好心。 这么冷的天,她不在屋子里睡觉,偏跑到饮水居来,八成是受了洛氏的气,过来找裴茗的不痛快来了。 不过裴茗能有什么不痛快好找的呢? “表嫂这心里只有大哥,还好妹妹我惦记着,叫人准备了两份参鸡汤。这大冷天的,最适合喝这种热乎乎的汤暖身子了。” 洛雪紧跟其后,将自己准备的汤盅摆到摆棋盘的小几上,一下子,小几上面布满了东西。 “大表哥,二表哥,你们快尝尝,这可是雪儿天不亮就起来做的!”洛雪嗔声道。 她向来得裴茗的宠爱,说什么,裴茗都应着。 闻言,裴茗果然没去动柳颜欢带来的燕窝粥,而是喝了口洛雪带来的参鸡汤。 “果然鲜美,表妹有心了。” 见两人兄妹情深,裴鸢侧过脸去看柳颜欢,柳颜欢垂着眸子,嘴角挂着丝淡笑。乍一看上去,挑不出错处来。 可裴鸢总觉得,她好像在憋什么坏。 洛雪对着裴茗好一通嘘寒问暖之后,又看向裴鸢。 “二表哥怎么不喝呀?” 裴鸢这才恍若看见洛雪一般,“早饭吃饱了,喝不下。你的手艺我尝过,不过嫂嫂没尝过。嫂嫂,这碗汤给你喝。” 洛雪见裴鸢竟然将她辛苦做的汤递给柳颜欢,肚子里升起一股子气。 不过面上不显,笑着道:“嫂嫂尝尝。” 谁料柳颜欢竟然用帕子捂住口鼻,侧过身去干呕了一声。 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夫君勿怪,来之前,母亲让人给我送了碗药汤,那药汤好生难闻,现在闻到这参味,令颜欢想到了那药汤,这才难受起来。” 裴茗面带不悦,“什么药汤?” 柳颜欢垂着首不语,白昙迎着裴茗的视线,战战兢兢道:“回大爷,是生子汤。” 裴茗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裴鸢也垂下了头,将手上的棋子扔进棋篓里,起身道:“弟先走了。” 裴茗锐利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这是在避嫌。 但裴鸢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难受。 原本不能人道的事情并不影响他的心智,可洛氏这样大张旗鼓的做派,让这件事变成了一根刺扎在了他的心里。 明明自己不在意,可他娘亲却变着法子告诉他:你是残疾之人,你是不完整的人,你是无法繁衍后代的人。 这叫他怎么能不在意! 现在搞得裴鸢这个弟弟,也不能像往常那般亲近了! “坐下!”裴茗的口气里带着不着痕迹地怒气。 裴鸢只能坐着不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说多错多,在他和柳颜欢这件事上,无论他是不是被逼的,在裴茗这里,他都是不干净的。 若是他表现得太维护柳颜欢,倒霉的只会是她。 “大表哥,姑母也是为了将军府的子嗣嘛,干嘛这么生气呢?”洛雪娇声道,一如往日那般撒娇。 每次她这么撒娇,裴茗都会吃这一套,便不气了。可今日,裴茗却没有像往日那般。 “你回去吧!”裴茗声音沉沉,直接让洛雪回去。 洛雪难以置信地扬起眉头,眸中瞬间蓄上了泪水。委屈地跺了下脚,转头就跑了出去。 裴鸢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心下感慨道:这女人呐,让她不好过,她就会让你不好过。 他以后,院子里留一个柳颜欢就够了,决不能留旁的女人。 他娘也不行。 第74章 裴鸢:? 屋里一时间就剩下裴茗、裴鸢、柳颜欢,还有白昙四个人。 裴茗沉着脸,屋里都没人敢说话。柳颜欢垂着脑袋,叫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听她小声啜泣着,声音压抑而克制。 她抬手用帕子压着眼角,似乎伤心极了。 “大爷,是颜欢无能,不能为大爷分忧,还让母亲也跟着担心。若是我争点气,早点怀上嫡子,母亲今日也不会用生子汤来敲打我......” 说着她似乎更伤心了,身边的白昙侧过身子让她靠上,挡住了裴茗的视线。 裴茗只觉得她这哭声,一声声的落在自己的太阳穴上,震得他脑子嗡嗡的。 一旁的裴鸢垂着眼睑,什么话都不说。但是他心里门清,柳颜欢这是在装呢。 洛氏给她送生子汤,她受不了这个气,就来羞辱裴茗了。洛氏觉得她不行,她觉得裴茗不行。 等等,这不是变相在说他裴鸢不行吗? 裴鸢逐渐缓过神来。 “这件事是母亲的不是,你嫁进府里才多久,母亲是着急了些。但她也是为我们两个着想。”裴茗沉声道,“这事我回头会跟母亲说,你先回去好好歇着吧,不要想太多。晚间我会去找你。” 得,今晚他又要跑一趟了。裴鸢摩挲着手指头想,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我知道母亲是一番好意,颜欢已经让人去问母亲生子药的配方,若是和我现在喝的补剂不相冲,颜欢会听母亲的话的。” 柳颜欢的声音抽抽噎噎的,连裴鸢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的被洛氏给气哭了。 “是颜欢任性了,这点小事也让大爷跟着操心。”柳颜欢一口一个自己的错,懂事得不像话,让裴茗原本有的情绪也渐渐淡下去。 竟然还生出了一丝心疼。 “好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我会和母亲说清楚的。” 柳颜欢点到为止,再哭下去,裴茗怕是要嫌烦了,起身告辞。 一出饮水居的院子,柳颜欢用帕子擦了擦被她揉红的眼角,本来还以为要挤出点眼泪来,没想到裴茗比她记忆中的好哄。 虽然前世被两个兄弟诓骗,但她一直揣度裴茗的喜好,对他的性子,还是了解个七八分的。 往秋茶院走了几步,洛雪竟然没回去,正站在一道门口等着她。 见柳颜欢过来,直了直脊背,讥讽道:“表嫂这点小事都要来麻烦大表哥,也不怕耽误了大表哥读书。” 柳颜欢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从她面前掠过。 “前些日子的教训还不够,还想再吃点教训不成?”柳颜欢哼笑一声,对着白昙道:“头一回见到这么贱的人,竟然爱吃教训。” “你!”洛雪气得跺脚追了上去,拦在柳颜欢面前,愤愤道:“你我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你这幅纯良贤惠的模样能瞒大表哥多久?等大表哥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之后,一定冷落你!” 柳颜欢迎上她的目光,用一种看智障的和蔼去注视她。 “好,表嫂我等着那一天。” 柳颜欢的话让洛雪有种一拳搭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自己更气了。 继而,她又听柳颜欢指桑骂槐。 “白昙,昨日有没有跟着落英一起读书啊?昨日学的什么来着?” “回夫人,昨日学的是‘好狗不挡道’。”白昙十分有默契的接话道,嘴角的笑意差点没压住。 洛雪气得咬牙切齿地让开了身子。 “表嫂,我们走着瞧!” 柳颜欢勾了一抹极尽温柔的笑容,看着她。 “你瞧着,我能不能打断你的腿。” 说完,她便带着白昙跨过门走了过去。而洛雪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方才柳颜欢说要打断她的腿的话,让瞬间脊背一凉。 后怕由生。 旋即她摇摇头,不会的,她有姑母撑腰,柳颜欢再嚣张也不可能直接和洛氏对上。也就是跟她说些狠话罢了。 她定了定心神,往迎春院而去。 饮水居内,裴鸢硬着头皮坐着,他真的不想跟裴茗一块讨论柳颜欢。 “你觉得母亲错了吗?”裴茗这么问,其实是不觉得洛氏有错,只是他觉得洛氏这样做,有点扫了他的面子。 “她进门时日尚短,母亲有些着急了。”他又不能说,除了洞房那日,两人都没再有过夫妻之实。 裴茗沉默地看着桌子上已经冷掉的燕窝粥,抿了抿唇。 之前他倒是毫不避讳地能提醒裴鸢,勤快些去秋茶院,好早些得嫡子。可现下,他这心里鼓鼓的,说不出这话来。 不过,子嗣为重。 “你刚调入公主府怕你累着,便没有去过后院。如今也该稳定了,早些让她怀上嫡子,省的母亲折腾你,折腾我的。” 裴鸢不语,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对了,之前母亲好像也给你准备过补汤。柳颜欢还喝着调理身子的药,不便喝旁的,我去让母亲给你准备补汤。” 裴鸢:? 子嗣的命是命,他的命也是命啊! 晚间,裴鸢灌了一肚子的补汤和怨气进了秋茶院。 柳颜欢的屋子里炭火旺盛,屋子里暖和和的,他才进去待了一会儿,身上便发了汗。 柳颜欢已经抱着汤婆子上床去看书了,才懒得搭理裴鸢。 反正他呆够了时间就会走。 裴鸢浑身燥热,脱了外袍,见柳颜欢警惕地抬头看向自己,他心里便起了逗弄她的坏心思。 都是她害得自己吃苦受罪,自己从她身上讨回来一点,不过分吧? 裴鸢两只眸子眯了眯,勾着唇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到只剩白色的里衣。 果然,床上的人动了起来,床边的灯瞬间熄了。 这是在告诉他,她睡了,勿扰? 裴鸢逗弄她的心思更强了。 他借着屋内留下的一盏灯走到床边,伸手探进了被子里。他的手掌炙热,柳颜欢被他烫的惊呼了一声。 “你发烧了,手这么烫人?” “托夫人鸿福,晚上在母亲那喝了满满一碗的壮阳汤。” 柳颜欢哼了一声,心里有点点小愧疚,但不多。 他要是不想喝,拒绝就是咯。 “那也别来折腾我,我乏了,要睡了。”柳颜欢扯着被子蒙头,下一瞬,自己的被子被人掀起,一股凉风汹涌地窜了进来。 随后,裴鸢火热的身躯贴了上来。 第75章 找苏伯伯熬个避子汤回来。 柳颜欢下意识地避开,往床内钻去。可裴鸢的长臂已经从她身后圈住了她的细腰,将她整个人往他那拉去。 柳颜欢心跳猛地加快,她的后背贴着裴鸢滚烫的身躯,哪怕隔着衣料,也能感知到对方身体的灼热。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上一次裴鸢被洛氏灌了壮阳药,他也是这番把持不住的模样。 脖颈之后是对方火热的气息,柳颜欢的身子完全僵硬住了。她半点也不敢动,这个时候动可不就是给对方添油加火吗? 因着她不敢动,到方便了裴鸢的动作。 裴鸢圈着她的腰身,大手覆在她的小腹上缓缓打圈,垂首去吻她纤细的脖颈。 他们本就做过这世上最亲密的事情,在这方面逗弄起她来,裴鸢倒是半点羞耻之心也没有。 柳颜欢被他吮地面红耳赤,对方的唇柔软地像棉花似的落在她的脖子、锁骨上。她本该觉得厌烦,可上一世的鱼水之欢的记忆从脑海中浮现而出,令她浑身发软,隐隐有些期待。 若是没有尝过个中滋味,她定烦不胜烦。可她尝过那禁果的美妙之处,随着他的动作,柳颜欢竟然轻喘出声。 她的声音让裴鸢的动作一顿,旋即呼吸更加急促起来。原本只是浅浅捉弄她,而后的动作变成了试探。 试探她是不是也如自己这般意乱情迷。 裴鸢的手从小腹往上,另一只手去撩她脸颊两边的碎发,细密的亲吻从她的耳垂到她的脸颊上,而后衔住那柔软的唇,轻轻研磨。 柳颜欢被他弄的羞愤欲死,可又情动不已。 虽然他的动作生涩,却是极尽小心翼翼,且轻柔。 上辈子的自己,与他在这事上十分合拍,乃至他一碰自己的身子,她都要觉得自己快化成了一滩春水。 实在羞得慌,羞得慌。 柳颜欢心里开始天人交战,是推开他,还是享受他的服侍? 脑子里嗡嗡的,只觉得裴鸢这人可恶的很,下意识一口咬住对方的唇。对方吃痛地后缩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一瞬。 而后察觉到柳颜欢没有旁的动作,他又继续了下去。 原本只是起于他的一个逗弄对方的念头,没想到却有意外的收获。裴鸢的心脏如擂擂战鼓,一心想要攻略城池。可又担心太过强势,极尽忍耐。 柳颜欢被他亲吻、抚摸得舒服不已,这种人伦之乐,连孔夫子都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要不,躺平享受吧? 柳颜欢脑子懵懵地这么想着,旋即给自己翻了个身,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任由裴鸢伺候。 裴鸢给气笑了。 原本想着将她逗得火冒三丈,一脚将自己踢下床去。没想到这火是冒起来了,不过不是怒火,是干柴烈火。 柳颜欢没有半点当小媳妇的忸怩,难以想象,前段时间她还抗拒和自己圆房。 难道是因为洛雪的出现,给了她危机感? 裴鸢甩了甩脑袋,他可不觉得柳颜欢的心里会有大哥,大抵是自己将她弄舒服了,她才允许自己继续。 思及新婚那夜,自己好像弄疼了她。 思及此,裴鸢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了些。 没料到,柳颜欢倒是有些不满。她嘟囔了一声:“爷没吃晚饭吗?用些力呀!” 裴鸢啧声挑眉,应她要求使了些力,又被她狠狠揪住腰上的软肉,怒嗔道:“你轻点,疼死我了!” 裴鸢敢怒不敢言,生怕惹恼了她,自己现在真的得下床不可。 一场作罢,柳颜欢舒舒服服地躺在偌大的床上轻喘着气。欲念退去,她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柳颜欢蹙了蹙眉头,虽然有点不满自己竟然会被裴鸢的美色诱惑到,但是舒服是真的舒服。 她现在躺着,任由裴鸢轻轻抚摸她的肌肤,一点点放松她的肌肉,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我妆匣子里有一枚雪花乌鸡长条扳指,爷走的时候,记得带走。” 给她揉腰的裴鸢手上使力,将昏昏欲睡的她又翻起来弄了一回。 这小女人竟然还真把自己当奴才使唤了,伺候舒服了还给打赏钱。那他可不得卖力点,才对得起她的“打赏”? 一直闹到三更天后,裴鸢用热水给柳颜欢擦拭好身子,他才从院子里出去。 临走前,他还从柳颜欢的妆匣里顺走了那枚雪花乌鸡长条扳指。品质果然没的说,漂亮地他有点爱不释手。 不过这东西,还要去裴茗那过个“明路”。 翌日一早,柳颜欢睡了个大饱才起身。 “夫人,外面下雪了。”白昙等人喜滋滋地进来伺候柳颜欢起身。 将军府里的规矩虽然多,但是逢下雨下雪这种天气不好的日子,可以不用去晨昏定省。 柳颜欢又缩回了被子里,伸手招来紫菱,让旁人去外屋玩去。 “等会儿雪停了,你亲自出去一趟,找苏伯伯熬个避子汤回来。” 紫菱惊恐了一瞬,立马又恢复镇定。 “小姐,您明知道那是......”紫菱说不出话来,有点生气,但是气得是裴鸢。她知道自家小姐现在的处境,须得装作自己不知道晚上来的人是谁,那就没法子拒绝人家的要求。 可越是这样,紫菱心里就越是难受。她实在见不得柳颜欢受委屈。 “怎么一副天要塌的表情?”柳颜欢裹着被子,里头暖和和的,别提多舒服了。 这一暖和,人的脑子就开始犯懒。 “你呀你,别想那么多。你家小姐我不乐意的事情,有谁能强迫了我去?” 紫菱吸了吸鼻子,看着她家小姐一脸餍足的舒适样,活像个吸足了精气的女妖精,满面春光潮红,别提多精神了。 好像......真的是她多想了! 紫菱眨巴着眼睛,“紫菱等会儿就出去,给小姐带只静景楼的八宝鸭。” “懂我者,非紫菱也!” 柳颜欢更开心了。 下着雪,围炉煎茶,配上油而不腻的甜口八宝鸭,真是人生兴事! 紫菱瞧着自己小姐如此舒坦,原本担心的话全都咽进了肚子里去。 好吧,是她白操心了。 昨夜折腾了许久,好在裴鸢给她揉了酸软的肌肉,不然她今日也不能如此舒坦。 前世的她,总想着要伺候好丈夫,每每都是强撑着配合裴鸢。昨日裴鸢想来第三次的时候,被她一口咬住肩膀拒绝了。 心疼男人不如心疼心疼自己,受不受得了这个罪。 今日下雪,宜休息,宜赖床! 第76章 大少夫人特别想要孩子 十二月是个忙碌的月份,厚雪压在大地上,到处都是白茫茫一大片。 在这么寂静的氛围中,连时间好像都变慢了。 因着接连下雪,柳颜欢的晨昏定省改成了中午去长辈那吃饭。 三太太倒是勤勉,这么冷的天,也早早地去了裴老夫人那里学管账。且不说她学的如何,这个精神还是值得鼓励的。 “颜欢来啦!”三太太亲热地招呼她,捧着账本问她问题。 柳颜欢看了看账面,摇头说自己也不懂。 就算懂,也要说自己看不懂,不然,这不是让三太太暗暗防备她吗。 “今日可差丫鬟出去买什么好吃的了?”三太太拉着她说家常道。 柳颜欢噙着不苟的笑容,内心暗骂裴鸢。 自那晚之后,他连着好些日子都来自己这里。起初自己还不乐意,但裴鸢这家伙不知道进修了些什么,每每都是软磨硬泡地将她撩拨的云里雾里,然后叫她欲仙欲死,随后理智都抛到了一边。 真是天冷了,人脑子也不愿意精神。 于是翌日,柳颜欢只能让紫菱打着给她买零嘴的旗号,去正元堂那里熬避子汤。 她本想着将药材拿回来熬,但洛氏八成盯着自己,还是少留些把柄的好。在正元堂熬好了,苏伯伯会用一个小皮囊给她装好,放在紫菱的小袄里夹带回来。 冬日穿得多,也不会有人怀疑。 “哪能天天出去买吃的呢,我都胖了一圈了。”柳颜欢干笑道,“不过前日里买到的肉夹馍确实好吃,饼子油酥酥的。三婶婶一说,我现在倒是有些馋了呢。” “瞧你这馋嘴的样子,整日里不是八宝鸭,就是桂花糕、油酥饼的,这怕不是有了?我怀念哥儿的时候,就特别嘴馋,总是想吃些小吃。” 柳颜欢故作惊讶道:“那我回头得请府医给我把把脉了。” 裴老夫人听得三太太的话,直接大手一挥,“去叫府医跑一趟,反正他在府上也没什么事。” “若是真的有了,那也是我们府上的一大喜事啊!” 柳颜欢闻言,尴尬的不行。 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她那是不可能有的。不过这个嘴,也是真的馋就是了。 接连大雪,怕官员出门不便,宫里调整了上值的时间,裴鸢下值回来刚好到午饭的点。按照旧例,他会去荣寿堂陪裴老夫人用午饭。 府医的脚才跨进荣寿堂的巷子,裴鸢便跟了上来。 “林伯伯,可是祖母身子不好了?”裴鸢紧张地问道。 “不是不是。”府医摇了摇手,年纪大了,性子慢,说话也慢,“是大少夫人。” “嫂子怎么了?”裴鸢的心又是一紧。 “说是近日有些贪嘴,叫我去把把脉,看是不是有了。” 裴鸢闻言,心脏缩了一下,旋即抓紧了府医的胳膊,“那还等什么呀,林伯你快点!走不动我背你!” 府医被裴鸢拽着胳膊就往前冲去,他老胳膊老腿根本跟不上啊! 不是,这是你嫂子,怎么搞得跟你有孩子了似的激动呢! 一路被裴鸢拽着跑到荣寿堂,府医气喘吁吁地给柳颜欢把了脉。 屋子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噤声,等着府医的宣判。 “冬日天冷,吃得多也算正常。”府医一句话灭掉了屋中大半人的期望,“虽说吃得多是好事,但大少夫人还是要注意些饮食忌讳。我观你脉势较细,是不是每月月事反应都十分强烈?” 虽然府医是个年长的老人,但毕竟是个男子,加上屋中人多,她若是暴露太多,只会给旁人留把柄。 “已经在喝药调理来了。” “那就好。既然已经有在调理,老朽我便不再开药,免得药性相冲。”府医起身道,“夫人还是少吃凉性食物,尤其是鸭、鱼、兔这些。” 柳颜欢听话地点头,等到府医走了,裴老夫人一声接一声地叹息。 “听见没,以后少吃这些东西。什么静景楼的八宝鸭,那味道是不错,但你身子虚,不能再吃了!” 柳颜欢欲哭无泪,她的八宝鸭!她的麻辣兔腿! “是,颜欢谨记。”柳颜欢心里流泪,面上还要装作十分听话的模样。 “唉,都怪我都怪我,若不是我提这一茬,也不会徒惹母亲伤心了。”张氏自责道。 这顿饭吃得不尽如人意,裴鸢在荣寿堂里看不出情绪来,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柳颜欢回到秋茶院的时候,桌子上还摆着小厨房做的苏式点心,她在荣寿堂没敢多吃,现在正半饥不饱,正要拿一块填填肚子,被紫菱一把端走了盘子。 “夫人,您真的要少吃点了!今日我为您穿衣裳,您的腰身都粗了一圈!” 柳颜欢无所谓道:“没关系,到夏天热得吃不下去,就会瘦下来了。” “您少吃点吧,再这么吃下去,奴婢真的担心你会身材走形!你可才十六呀!” 柳颜欢怒瞪着她,主仆间正打闹着,罗嬷嬷拿着家书走了进来。 如今裴笺和三太太一起管家,这家书倒是不扣着柳颜欢了。 看完了家书,柳颜欢“啧”了一声,将信纸摆在了桌上。 “夫人,可是咱们家里出来什么事?” “没什么事。”柳颜欢喝了口茶,“父亲的政绩已经呈到了皇上面前,不出意外的话,明年春上就能来京。母亲也已经寻到了极好的宅子,现在开始搬家了。” “那小姐叹什么气呢?” “我那个堂嫂,有孕了。”柳颜欢说到此事,就觉得多少有些离谱。 她上次为了让她堂兄柳佳云,不要掺和进宁州眼油的事情里,让苏掌柜给他下壮阳药。 苏掌柜也不知道怎么把握的药量,让柳佳云欲求不满的不行,那几日留在后宅都不怎么出过门。 虽然赵氏性子烈,柳佳云先前不喜,但这么干柴烈火的烧了几把,小夫妻也开始蜜里调油起来。 不仅现在正打得火热,孩子都有了。 今日,赵氏还特地在家书里写了满满一页感激她的话。顺便让她准备好小侄子的生辰礼,又在信里问候她最近可有没有好消息。 柳颜欢读完信,只觉得自己被那整张纸的夫妻恩爱的酸臭味给熏到了。 放下信,又不免开始艳羡。 “夫人,您别一脸羡慕了,要是真的羡慕,就努努力,赶紧怀上嫡子啊!” 柳颜欢撑着下巴,叹息一声:“羡慕啊,真的羡慕。她这是头胎,孩子的生辰礼得收多少好东西啊!” 满屋子人:“......” 刚踏进房门的落英:? 谁的生辰礼?什么好东西?大少夫人特别想要孩子? 第77章 小姐和二爷之间怪怪的 瞧见落英进了屋子,绿兰欢快地去侧卧叫红绸出来。 早早下了雪,落英身上也穿上了柳颜欢让人给他做的大红袄子。在裴府养了月余,原本蜡黄的小脸逐渐退了黄气,虽然还没什么肉,但比之前瞧着讨喜许多。 落英依旧不开口说话,但是会用手比划了,性子也比刚来裴府时开朗不少。 “落英妹妹,快来快来,这碟子点心你拿去吃。”紫菱将那碟子点心全都塞给了落英,生怕柳颜欢从她手上拿到一块。 柳颜欢哭笑不得,她最近吃得是多了些,但也没到暴饮暴食的地步啊。大不了跟着红绸打打拳嘛! “好了好了,落英今日来可带了功课?” 落英这个孩子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十分勤勉。白日里早早就来了秋茶院找红绸练武,中午回去后还会写柳颜欢教他的大字,第二日再带过来给她检查。 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柳颜欢心里快将她当半个女儿看了。真是又乖又懂事,还听话。 落英怯生生地交上功课,等着柳颜欢的教导。 “不错不错,落英的字越发的好看了。”柳颜欢夸奖道,然后从屋内取出新的任务交给他。 落英拿着新的大字,抱着一碟点心,朝着柳颜欢鞠了一躬,然后“噔噔噔”地跑了出去找红绸。 “唉,夫人,这丫头到底是二爷院子里的人,来咱们院子这么勤,会造人说闲话的。” 柳颜欢自然懂这个理,“二爷屋子里也就两个小厮伺候着,谁能带她?瞧着也才七八岁的模样,瘦成这样,着实让人心疼。” 毕竟是有过孩子的人,哪怕不是自己的孩子,看见他过成这样,难免会起些恻隐之心。更何况落英这个小哑巴着实会讨人欢心。 “夫人呐,这善心也该用到该用的地方上,这丫头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奴婢!”罗嬷嬷叹了口气,却也知道自己劝不了柳颜欢什么。 落英捧着厚厚的大字纸回关山院的时候,朗星忙完了刚回来。裴鸢昨夜值夜班,院子里的下人静悄悄地,不敢吵了他休息。 “又从秋茶院回来啊。”朗星看着他手上还抓着两个点心,逗弄他道:“什么好吃的,给你哥哥我一个。” 没想到落英一点也不护食,将手上的糕点递给他。 朗星也不嫌弃,接过就往嘴里送,嘟嘟囔囔问他:“今日少夫人那里,可有什么趣事?” 其实他也不想问的,是他们家二爷关心,他也只能从落英身上下手了。 这小丫头好啊,人小讨喜,能经常往秋茶院跑,也不怕人家说闲话,还能顺理成章打听秋茶院的消息。 落英一通比划,朗星嗯嗯点头。 等裴鸢下午醒来的时候,话传到他耳朵里,已经变成了:大少奶奶求子心切,都要娘家人准备好生辰礼了! 裴鸢正漱口,差点将那水都咽了下去。 他想起中午在裴老夫人那听到的话,柳颜欢的身子似乎不是很好,正在调理,这个时候不宜有孕。 思及此,“你去上京医馆找冷泷,让他给我写张单子,要温养的食材。” 朗星挠挠头,照搬去了。 年关将至,将军府上的人情往来,都需要走动。 三太太抱着账本,带着账房,一脸愁容地跑进了荣寿堂。 “母亲啊!您让我当这个家,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么多的人情往来,可咱们库里几乎什么都没有了啊!” 裴老夫人被她哭得头疼不已。 她本来想着让柳颜欢接手这个家,新妇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定然会咬牙自己填上这窟窿。可柳颜欢就是不肯接这个烂摊子,现在还要她来料理。 “说你蠢,你还真蠢上了!你嫂子那个脑子都能理的,你理不得,索性将这中馈交还给你嫂子好了!”裴老夫人骂道。 张氏立马止住哭声,她哭这一场不过是表明自己没钱罢了。她想当家是想从里面捞油水,不是往里面填窟窿的! 难怪洛氏将这中馈交出来后,安安分分地待在迎春院里没出来折腾人呢。这分明就是个烫手山芋! “去将茗哥儿媳妇叫来。”裴老夫人叹道。 张氏闻言,眼睛一亮。 “母亲真是妙计,柳氏的嫁妆那么丰厚,也能救急了!” 裴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没一会儿,前去秋茶院的人回来了。 “老太太,大少夫人病下了,奴婢去的时候,屋里的大夫刚出来呢。” 闻言,裴老夫人的脸都黑了。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病了!”张氏急得起身,“我去瞧瞧!” “瞧什么瞧!”裴老夫人冷哼一声,“她病着就让她病着吧!” 张氏讪讪地坐了回去,大抵也懂裴老夫人的意思。她现在去,就是摆明了府上开支有难,要求着柳颜欢掏钱。 裴老夫人还不想被一个孙媳妇拿捏住。 “那这笔钱,总要有人出嘛。”张氏声音弱弱道。 裴老夫人眸光深深,确实要想个法子,让柳颜欢主动拿出些嫁妆来才行,不然这个偌大一个将军府,这个冬日可怎么过? 柳颜欢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嫁妆遭人惦记,所以早早地就开始装病。 谁也不见,而且,哪有问一个病人掏钱的道理? 柳颜欢病了几日,三太太最先坐不住了。亲自带着府医过来瞧她,给她把脉问诊。 府医瞧了柳颜欢的单子,凝眉苦思。 “林大夫,你别皱眉叹气啊!你倒是说说,她这身子如何了嘛!” “恕老朽医术不精,这病老朽判不了。不过这方子写的确实好,我研究研究。”府医摸着头,百思不解柳颜欢的病症。“敢问夫人,这方子是出自哪位大夫之手?” “是正元堂的苏大夫。” “哦哦哦,难怪难怪。这方子写的很好,老朽我是没什么要补充的了。只是这些药材,都十分昂贵,加上又是反季节的药,现在买更贵了。” 张氏一听到“贵”字,仿佛被捏住了七寸,完全不敢接话了。 等将府医送出去,张氏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叹道:“没想到你这身子不仅折腾,这年关才来,府上大大小小的支出不可估量,你怎么这会儿就病下了呢。” 柳颜欢“虚弱”道:“都是颜欢不好,这病来得忽然,自然不敢给婶婶添麻烦。这药钱断不敢从府上支的。” 有了这句话,张氏屁股便坐不住的跑了,生怕沾了柳颜欢的病气似的。 “原以为这三太太是个好的,没想到也是这样的人!”白昙愤愤道,“还好咱们夫人不是真的病,若是真的,岂不是遂了他们的心意?” “这将军府里的人,各有各的打算。”紫菱叹息一声,“连裴老夫人都惦记着夫人的嫁妆。” “咱们小姐对裴老夫人那么好!她竟然也打小姐的主意!” “那又能怎么样?”柳颜欢在这上面倒是不冤裴老夫人,只要她还没有出手,她也不想对老太太不客气。“她的心向着整个裴府,自然不甘心裴府就这么蛀掉。放心吧,来年开春,她会对洛氏养出来的那些蛀虫下手的。” “红绸呢?落英那小丫头来了没有?来了的话叫她进来,我有事找二爷帮忙。” 屋里的紫菱、白昙都是聪慧的,白昙上次给柳颜欢望过风,虽然不明白自家小姐和二爷的关系,但小姐自己有分寸! 出了屋子,白昙避着旁人拉过紫菱,“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咱们小姐和二爷之间怪怪的?” 第78章 “祖母,是非动嫂子的嫁妆不可吗?” 紫菱大惊失色,忙四下看了看,“臭丫头,仔细你的皮!这种话也能乱说?你不担心自己的命,可别连累了夫人!” 白昙也知道这话不能说,可是紫菱跟小姐最近,若是知道些什么,大家通个气,也好知道该怎么做才是。 见紫菱如此激动,怕是自己多想了,担忧地叹了口气。 “这几日大爷也不来咱们院子了,三小姐交了新的朋友,夫人又称病,咱们这落寞不少。” “正好清净不是?有人就有是非。你瞧夫人‘病着’,三太太可没想放过夫人呀。”紫菱拍了拍白昙的肩膀,“莫要多想,咱们院子里的人要一心盼着夫人好,咱们的日子才能好。” 白昙点点头,忙活去了。 等紫菱再进屋的时候,柳颜欢已经穿好了衣裳起身了。 前些日子紫菱说她胖了,于是每日花一炷香时间跟着红绸一块儿打太极,这几日面色红润了不少。 “落英来了。” 落英一张小脸冻得红彤彤的,好似个大苹果似的,手上抱着个木剑,一双大眼亮晶晶地看着柳颜欢。 “最近降温的厉害,你怎么还穿得这么少?”柳颜欢忙将手上的暖炉塞给落英。 落英咧着一张嘴笑了笑,摆手表示自己不要。 “夫人就别操心了,小孩子好动,不弄得一身汗就不错了。他一天要换三四条汗巾子呢!” 柳颜欢放心了,让紫菱将准备好的食盒取来。 “这个是给你带回去的吃的,记得,要让二爷看完里面的东西,再吃。” 落英点点头,拎着食盒跑回了关山院。 这段时日,裴鸢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公主府的营房里。一来方便,二来他要负责府中亲兵的操练,现在才开始,他要和他们熟悉上才行。 今日他回来是为了取些换洗的衣裳,没想到才跨进门里,落英就颠颠地跟了上来。 “怎么了?”裴鸢看着这小孩儿,不得不说,孩子长得可真快,这才两月不到,总觉得他高了不少。 落英指了指屋内,又用手指头比划了一个“一”,裴鸢挑眉进屋,看到放在桌上的食盒,打开看,里面放着一碟麻花。 麻花盘子下面放着一张纸,他顺手扔了一颗麻花进嘴里,捏起那张纸看了看,是一张药方子。 “大少夫人给的?” 落英点点头,忙上前去将那碟麻花端走了。 裴鸢哭笑不得,“站住,前些日子给你的兵书看完了没有?” 落英脚步一顿,身子僵了僵。 裴鸢没将他的反应放在眼里,口齿中都是麻花的油酥香,长手一伸,又从他碗里拿走一个。 “我这段日子忙,等过完年,我要检查你的功课。那几本兵书都要会背,你不会说话,就给我默下来。” 裴鸢话说完,落英赶紧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生怕他再抢自己的麻花似的。 看着手上的这份药方子,裴鸢叫来了朗月。 “将这药方子送去给冷泷。” “啊?”朗月单看这药方子,什么名堂都看不出来,也不知道他们家二爷在打什么哑谜。 算了算了,他们的脑子只适合跑腿。 裴鸢拿了换洗的衣裳,犹豫了一番,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到柳颜欢了。 这段时间忙,只有在睡前或者休息的时候,短暂地想一会儿她。 虽然忙,但回家住的时间还是有的,只不过前些日子听说她身子不好,现在不宜有孕,所以自己才在公主府住下。 给她足够的时间调理身子,也不让洛氏借此难为她。 裴鸢想了想,去给裴老夫人请个安。 最近天冷,裴老夫人心疼下人,便不让人守门了。 裴鸢人到门口,便听见他三婶哭得气喘连天。 “老太太,这个家难当啊!我今日去瞧了茗哥儿媳妇,那大夫开的哪里是药方子,那就是抢钱呐!什么药一钱要三十两,还要辅以百年的人参!那百年人参哪一棵不是要四五百两的!” 张氏回头问了下府医那些药材的价格,吃了一惊。再一问这药要喝多久,又得到个没结果的答案,那不就是个无底洞吗! “大嫂相看的时候也不问问有病没病的,只想着图人家嫁妆多。可她这病,怕是金山银山也要被吃尽了!” 裴老夫人听得头疼不已,这张氏话里话外不就是催着她拿出钱来吗。 “好了!她吃什么药也没有让你出一分钱,你现在是要囔囔地让所有人都听见吗!我还是那句话,你当不好这个家就让你大嫂接手去,少在我面前哭哭啼啼。 这个岁数的人了,除了哭都不知道干点别的!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吗!” 裴鸢挑开帘子,“祖母,孙儿给您请安来了。” 裴老夫人一改方才的怒气朝天样,亲亲热热地将裴鸢唤到身边。 “好些日子没看见你了,公主府的差事辛不辛苦?自己一个人住在营房,冷不冷?” 裴鸢一一作答,只挑让老太太放心的话来说。 眼瞧着老太太一门心思去问候孙子,张氏也不再逗留,起身告退了。 “祖母,可是家里缺钱了?” “唉,你这个三婶脑子还不如你娘好呢。你娘还知道变卖些不用拿出来的礼品去填窟窿,她就想不到。” 思及张氏刚才说的话,裴鸢便猜到她们是打起了柳颜欢嫁妆的主意。 “家里缺钱的话,不如将我手上几个铺子......” 裴鸢话还没说完,裴老夫人便打断他,道:“不可,你手里几个庄子的钱都要给你姑母去打点宫里的人情往来。这要过年了,她那边也缺钱使。” “那祖母的意思是......”裴鸢试探道。 他之前跟柳颜欢说过,自己的底线是祖母。可若是祖母先动手的话,他该怎么阻止柳颜欢回击呢? 只要裴老夫人出手了,不论他帮不帮,自己和柳颜欢的“同盟情谊”也到头了。 他不想让自己陷入这两难的抉择之中。 “好了,不说了这些糟心事。你的表兄弟近日要来咱们家,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找个时间。” 裴老夫人口中的裴鸢的表兄弟,是她娘家弟弟的孙子,姓冯,名登。 裴鸢虽然在裴老夫人膝下长大,但和她娘家人的关系十分一般。在他看来,这又是个来打秋风的穷亲戚罢了。 好吧,柳颜欢的嫁妆更加难保了。 裴鸢沉沉吐出一口气。 “祖母,是非动嫂子的嫁妆不可吗?” 第79章 “都瞎了吗?不知道给我倒杯茶!” 裴老夫人布满眼纹的眼睛流露出一丝落寞来。 “你都听到啦......”裴老夫人叹了口气,“如今府中的亏空越发严重,你母亲管家的时候,没能好好打压住那些人,将它们养的脑满肥肠,现在只怕是动一发牵一身。” 裴老夫人早就知道府中的那些腌臜事,但是她没那个精力去管。原本洛氏给裴茗定下柳家嫡女的时候,她颇有些不满意。 但看到那富足的嫁妆单子之后,所有的不满都烟消云散。 柳颜欢那嫁妆单子,至少能让裴府再吃上三代! “是孙儿无能。” “你才多大!若说无能,那也是你爹,你叔叔他们无能!你大伯若是没有重伤,咱们将军府的日子也不会这样难过。”裴老夫人说到这,忍不住垂泪。 裴长功是她最得意的一个孩子,小的时候就在战场长大,他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东辽国,如今却空有一个镇国公的名号。 她不免惋惜。 “祖母不要优思,孙儿会努力撑起将军府的门楣的。”裴鸢沉声道。 裴老夫人欣慰的摸了摸他的脸。 等裴鸢走后,裴老夫人对裴嬷嬷道:“洛氏这段日子在院子里也算安分。你去告诉她,若是她有法子让咱们熬过了这个年,这中馈,就还给她。” 裴嬷嬷一惊,“老太太,给出去容易,收回来难啊!” “那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拿去呢。”裴老夫人抚了抚额头,“我老了,不想做这个恶人。就让洛氏去和她媳妇掰扯吧。” 裴嬷嬷了然,这是让洛氏做这个恶婆婆呢。 迎春院内的洛氏脸色怏怏地看着洛雪坐在身边做衣裳,对方脸上扬着笑容,仿佛这衣裳是做给心上人的。 “姑母,再过两日我就能将这衣裳做好,到时候表哥过年就能穿上新衣裳了!” 这种事情当然有下人做了,只不过洛雪想以此讨裴茗欢心罢了。 “行了,你这整日做这个做那个,不如想想,柳颜欢怎么容你吧!” 说到柳颜欢,洛雪就来气。不就是仗着自己娘家才敢这么硬气吗?自己算什么! “太太,裴嬷嬷来了。” 洛氏一吓,裴嬷嬷来做什么?别不是没什么好事。 “老太太挂念您的身子,三太太在管家上面确实没有什么才干,差老奴来看看您,若是您身子大好了,可以协理家里的事务。” 洛氏一听,眉毛扬了起来。 “母亲当真如此说?”她可不觉得裴老夫人有这么好心。 “老太太还让奴婢将账本带给您看呢,等您大好了,可以直接上手。” 洛氏接过账本看了两眼,眼睛开始犯花。 这老太婆不是给自己送权来了,是来找自己要钱!她哪有钱,还不是指望着柳颜欢那里能出钱。 死老太婆不想做这个坏人,就让她出面了! “我知道了,你告诉母亲,我会尽快‘病愈’的。” 裴嬷嬷得了话就走了。 “姑母怎么一脸愁容?祖母这不是给您台阶下了吗?”洛雪疑惑道。 “你真是新媳妇不知道茶米贵,这家哪有那么好当的。”洛氏哼了一声,对赵嬷嬷道:“去看看秋茶院那个在做什么,叫她来一趟。” 赵嬷嬷领命跑了一趟,得到的确实柳颜欢病了的消息。 “这秋茶院内每日花费出去的药钱就如流水,那位怕是不会愿意给钱。”赵嬷嬷小心翼翼地回复道,生怕洛氏气急拿她们这些下人出气。 “病?又病!谁知道她是真病假病!”洛氏气得不行。 “早先三太太带府医去瞧过了,府医只说那药方开得极好,应该是真的病了。” “这个柳家,当初相看的时候可没说这个女儿有什么暗病啊!”洛氏眉毛都竖起来了,“去找府医问问,什么病。” 赵嬷嬷只得再跑一趟,回来回话:“府医说他能力有限,瞧不出什么病症,只是先前给少夫人看的大夫,方子写的极好,样样对症。现在大少夫人那边的大夫,是上京医馆和正元堂换着来的。” “什么!”洛氏尖叫出声,上京医馆和正元堂都是京中四大名医馆,这出诊费都要二三十两,还轮着来! “怎么不干脆病死了才好!”洛氏骂了一声,“给我换衣裳,我倒要去看看她病成什么样子了!” 秋茶院内,柳颜欢躺在床上看书,屋内的炭盆烧得热乎乎的,她的脸上都热出了红晕。 方才赵嬷嬷来了一趟,柳颜欢便知道,三太太那边拿不出钱来过这个年,裴老夫人只好让洛氏管这个家。 洛氏的弟弟刚出了三千两的血,哪里拿的出钱,肯定会盯着自己的嫁妆不放。 前世的自己,傻乎乎地将嫁妆主动献上去给人家花,不仅将一大家子养得白白胖胖,还养刁了人。 这辈子,她才不会这么傻呢! “夫人,药好了。” 柳颜欢抬眼看着那药汁,点头道:“放那吧,这几日叫她们机灵点,我那个婆婆怕是会上门。” 紫菱点头应声,这才说完,外面便有人传话道:“太太和表小姐来了。” 屋子里的丫鬟们手脚利索地将解闷的东西都收起来,让柳颜欢躺平装睡。 柳颜欢躺在床上,听到外屋洛氏刺耳的声音响起。 “我来瞧瞧我媳妇,她如何了?” “回太太,夫人中午吃了药,药性上来便睡了,现在还没醒呢。” “睡到现在还不起?晚上还要不要睡了!去,将她叫起来,就说我来了。” 躺在床上的柳颜欢翻了个白眼,洛氏还真是霸道且蛮不讲理。 紫菱想了想,大胆道:“来回起身容易让夫人侵入寒气,太太您有话告诉奴婢吧,等夫人醒了,奴婢会转述的。” “放肆!你一个奴婢还敢跟我顶嘴!”洛氏上前“啪”的一巴掌扇在紫菱脸上,满屋所有人都惊吓住。 洛氏这次来,就是给她们下马威来了! 内屋里的柳颜欢眸中怒火喷涌,竟然敢打她的人,洛氏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还不去将你家夫人叫起来!” 紫菱捂着脸,眸中恨意涌现。 她是柳颜欢身边的大丫鬟,洛氏打了她就等于在打柳颜欢的脸。 这个婆母,不仅让儿子羞辱她们家小姐,还敢在她们小姐屋子里摆架子,是什么道理! 见她面上不忿,罗嬷嬷忙拉住她的手,拽住她道:“去伺候夫人起身。” 满屋子人盯着洛氏,洛氏仰着头,坐了下来。 “都瞎了吗?不知道给我倒杯茶!” 柳颜欢掀被子起身,好,洛氏不给她面子,她也休想从她这里要脸子! 第80章 前世,杀她孩儿,现在又打她婢女? 紫菱捂着脸进了内屋,眼中泪意汹涌。 柳颜欢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别哭,小姐我给你打回来。” 紫菱擦了擦泪,点点头,伺候柳颜欢穿衣。 柳颜欢没有梳妆,只穿好了衣裳便来了外屋。 她面上未施粉黛,一头黑发披散在肩上。洛雪原本以为她在病中会憔悴难看,黄皮寡瘦。 没想到她是弱柳扶风,更加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洛雪暗暗绞紧了帕子,恨得牙痒痒。 “我还在病中,不知道府中下人哪里惹到了母亲,让母亲这么动怒,来我屋子里教训人。” 洛氏喝着柳颜欢屋中的茶,冷哼一身。 她今日来就是要让柳颜欢知道知道,这个府上她的地位! “既然你叫我一声母亲,我自然有权利教教你屋子里的人,什么是规矩。”洛氏眉眼抬了抬,看着柳颜欢这副病弱的样子,冷哼一声,道:“不是母亲我故意为难你,你这屋子里的下人,实在不懂规矩。” 柳颜欢冷眼看着她,胸腔中的恨意翻涌。 前世,杀她孩儿,现在又打她婢女? 真是,给她脸了! “我今日来呢,是想告诉你一声,这年关就要来了,府中各处打点都要有。那些平日里伺候你吃饭穿衣的下人,都得给赏钱。还有啊,你既然嫁进了我们裴家,这人情往来,关系疏通,也要有。” 洛氏将话说到这,抬眼看了看柳颜欢,见她不为所动,不免皱紧了眉头。 “你这是听不懂话吗?” 柳颜欢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府中一切都有三婶婶打理,母亲要钱打赏院子里的下人,应该去找三婶婶。” 洛氏不明白她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直接挑明道:“我是让你拿钱出来,打赏全府的下人。你一个新妇进门,马上就要年关,理因有你打点。” 柳颜欢八风不动道:“原来如此。” 洛氏扬了扬下巴,等着柳颜欢拿钱。 “罗嬷嬷,去找账房问问,当初母亲进门打赏了多少。我一个媳妇,总不好越过母亲去。” 洛氏闻言狠狠瞪向柳颜欢。 她当初嫁进裴家的时候,外面的物价和现在哪能比!至少翻了十倍!更别说她当年根本就没有打赏下人,只不过是找个由头让柳颜欢出钱罢了。 “你这是在质疑我吗!”洛氏“啪”地一下将杯子撂在桌上,茶碗在桌上晃动了两下,差点摔下来。 柳颜欢看着那茶碗,淡淡道:“那是汝窑出的‘碧波翠色来’,一只茶碗要三十两纹银。母亲还是小心点,您若是砸了,媳妇不让您赔吧,您这面子上过不去,让您赔吧,三十两也不是一笔小钱。” 洛氏闻言气得面红耳赤,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那茶碗,始终不敢相信一个茶碗竟然值这么多钱! “表嫂姑母在说打赏钱的事呢,怎么扯到茶碗上去了。再说这茶碗还好好的呢。”洛雪忙将话题往正事上引。 柳颜欢扫了一眼洛雪,那视线从她身上掠过的时候,洛雪顿时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一丝凉意。 “母亲打算让我出多少?” “五百两吧。”凡是只要有了开头,就不怕下面要不到钱。 洛氏心里暗自美滋滋地想,先前跟自己叫板呢,现在还敢在自己面前硬气吗?说白了就是欠打! “好,这事我晚点和大爷商量一下。” “这种小事不必去打扰茗哥儿读书,你将钱给我,我会给你三婶的。” “我与大爷成了亲,是夫妻,夫妻一体,这赏钱理因以我们两的名义给。” 这点洛氏赞同,这样自己的大儿子也能得下人们爱戴。 “这钱我和大爷一人一半出。” “什么!”洛氏听了竖直了眉毛,“新媳妇的赏钱你叫茗哥儿出什么!” “母亲方才不还赞同,这赏钱以我们夫妻的名义出吗?既然如此,那理当一人一半。”柳颜欢面无表情道。 洛氏面色森冷,“我说了这种小事不要打扰茗哥儿读书,你身为他的媳妇,不帮忙分忧就算了,怎么还能给丈夫添堵呢!他现在的苦读,以后给你挣得可是诰命!” 柳颜欢沉沉吐出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恨意。 “儿媳知道了。” 洛氏见她这副病恹恹的模样就觉得晦气,垂着眼睑一副听话的样子,不由得让她想到了裴鸢。 那个不讨喜的二儿子。 啧。 真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这个柳颜欢,成亲之前她就有点嫌弃她的家世没办法给裴茗太多的助力,现在看着更是不讨喜。 “还有啊,上次在我那的话还没说完呢。你让刁奴将洛雪打了出去,可不得赔点好处给人家?” “上次的事情,祖母已经有了定论。我不是已经将那红珊瑚串子‘赔’给表妹做歉礼了吗?若是表妹不喜欢,那就将串子退还给我。我重新送你一样物件。” 洛氏和洛雪呕死。 那红珊瑚串子她们心知肚明根本没有!柳颜欢竟然还说的真真的,好像她真是个什么大方的表嫂似的。 洛雪只能咬牙切齿道:“哪能呢,嫂嫂送的,十分喜欢。” “我瞧着表妹这样子,也不想喜欢。还是将串子还给我吧,我再挑旁的物件。” 洛雪气得不行,还?她拿什么还?本来就没有的东西! 一条红珊瑚串子少说要三四百两,成色好的,直接要五六百,她去抢吗! “没有的事,嫂嫂送的我很喜欢。” “哦?若是喜欢,怎么不戴?我看表妹还是瞧不上不上这条串子。” “珊瑚串子贵重,我怕弄坏了,就收了起来。” “是吗?”柳颜欢凉飕飕的来了这么一句,让洛雪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柳颜欢这是在报复自己插了一句嘴! 她可以确定! “行了!一串串子而已!”洛氏恶狠狠瞪了一眼柳颜欢,“这么小气做什么!” 送走了洛氏,柳颜欢眸中泛起冷光。 “紫菱,你去饮水居找裴茗,说洛氏让我们打赏全府下人。要五百两。” 紫菱怔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柳颜欢的意思。 她脸上的巴掌印没消,从这个门出去,那就变成了洛氏殴打媳妇婢女,逼迫媳妇拿钱犒赏府中下人了。 到时候,只怕她们小姐愿意出这个钱,各房也不会允许下人们收! 第81章 “夫人和我们夫人去了库房。” 紫菱从饮水居回来的时候,整个秋茶院都很肃穆,与以往的欢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柳颜欢准备好了水煮蛋,一见紫菱回来,便叫她过来,给她热敷。 “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丝帕包裹着热乎乎的鸡蛋在紫菱的小脸上滚着,紫菱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没忍住掉了下来。 她是柳府的家生子,从小在柳颜欢的身边伺候着,在柳府几乎是半个主子的待遇。 哪怕挨骂受罚,但从没被人打过脸。洛氏今日这一遭,也是一巴掌挥在了柳家脸上,真是让整个秋茶院的人都恨得牙痒痒了。 “小姐,咱们以后该怎么办?” “不急,我的好婆母都没急呢,我们有什么好急的。”柳颜欢拿出脂膏给紫菱涂上,“我方才已经让罗嬷嬷递了封信回家,明日母亲就会有所动作。” 紫菱点点头。 “大爷说,每年打赏奴婢有府中出分例,没有一房单独打赏的道理,让我们不要出钱,免得其他房不好做人。” 柳颜欢冷笑,就怕,她的婆母咬着不放。不过也好,她要是揪着不放,那她也不会让她舒服。 翌日,赵嬷嬷便来柳颜欢这处找她要钱。 柳颜欢早膳还没用完,将人晾在一边,慢吞吞地喝完了粥。 “大爷知道吗?” 赵嬷嬷哈着腰,“知道知道,昨晚夫人就差人告诉大爷了。” “行了,我知道了。”柳颜欢放下筷子,对她道:“你先回去吧,晚点我让罗嬷嬷操办去。” 赵嬷嬷狐疑地看着柳颜欢,总觉得对方不像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但是主子都发话了,她可不敢再继续留下来。 昨日洛氏给了柳颜欢的大丫鬟一巴掌,她身为洛氏的贴身嬷嬷,绝对是第一报复人选。留下来,那是自己给柳颜欢送人头。 她可不蠢! 看着赵嬷嬷离开,柳颜欢眸光森寒。 “三小姐今日出府了吗?” “昨夜已经通知了三小姐,连夜喊了荣寿堂、冬梅院伺候的下人们,等会儿就来咱们这。三小姐现在已经跟着顺天府尹的二小姐出去吃茶去了。” “那就好,免得她在府里,被洛艳春当出气筒。” 罗嬷嬷心下一惊。原本以为自家小姐和洛氏之间,只是普通的婆媳矛盾,现在直呼其名,是完全不将她当婆母的意思了! “夫人,只是这么做了之后,大爷那么怕是不好交代啊......” “我需要向他交代什么?”柳颜欢冷哼一声,“从头到尾,可都是母亲在逼我啊。” 罗嬷嬷冷汗层层,难以相信,出嫁前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竟然在短短数月内,变成了如此攻于心机的妇人。 “梳妆。”对方都打到自己脸上了,这个病也不必装了。“等会儿母亲那边来人,你们动作快点。” “是。” 柳颜欢熟悉完毕,叫来的婆子们已经到。 紫菱的半边脸还肿着,但瞧着比昨天好了一些。白昙站在她身边,手上抱着一筐的碎银子。 “府中二太太说了,新妇进门第一年打赏仆从是惯例。二太太进门的时候赏了你们五百两,要咱们大少夫人也照着这个分例打赏你们。 大少夫人与人大爷夫妻一体,各出一半。你们今日来的人都是后院伺候的,便由夫人打赏了。 现在所有人排好队,到我这里来领钱!” 罗嬷嬷高声说完,本来不知所谓的婆子丫鬟们纷纷喜不自胜。什么都不用干就有钱拿,真是好啊! 紫菱拿着小秤抓了一把碎银子放在秤盘上,给人看清楚重量才将钱给到婆子丫鬟手上。 领了钱的人纷纷对着柳颜欢说讨喜话,下面自然也有人开始议论起来。 “当年二太太进门,有打赏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当然没有!二太太什么出身,她打赏得起吗!” “那太太怎么还说的当初打赏过,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还是咱们大少夫人好,说给银子,就是实实在在的银子。” “你也不看看怎么大少夫人什么出身!家财万贯,富可敌国!手指头溜溜缝就够咱们过一辈子啦!” “要是太太能把她进门那份打赏补给咱们就好咯!” “这有什么。不是说前院伺候的找大爷领赏吗?你家那个也有一份!” “对哦对哦!” 将一院子的婆子们都打发了出去,苏氏那边也亲自登门了。 洛氏大为吃惊。苏氏竟然不提前投帖子,说来就来!真是打了她一个措不及防。 而且她进门之后没有安分地呆在正厅等洛氏接待,反而被人带去了秋茶院! 府中下人谁会给她带路?分明就是秋茶院那个,早有预谋! 早不来玩不来,偏偏在自己叫她拿钱出来后,将自家娘叫过来。这分明没什么好心! “走,去秋茶院!”洛氏赶忙穿鞋,生怕柳颜欢在亲家母面前夸大其词。 洛氏带着赵嬷嬷急忙往秋茶院赶去,走到一半,看到不少从秋茶院出来的婆子,各个喜笑颜开。 “你们几个站住!”洛氏拧紧了眉头看向她们。“你们几个是冬梅院伺候的婆子?” “太太。我们是冬梅院伺候的婆子们。” “那你们怎么从秋茶院出来?” 几个婆子面面相觑,道:“是太太吩咐大少夫人今日给我们赏钱,我们几个刚拿了赏钱回去呢。” 洛氏听了脑瓜子一嗡,她说的赏钱不过是让柳颜欢掏钱的借口罢了,哪里是真的让她打赏给这些丫鬟婆子! “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她不耐地挥了挥手。 那几个婆子走了几步,压着声音道:“我就说太太当年根本就没给我们赏钱,她要是给了,还能这副模样?” “太太当家的时候,就抠的要死。平日里犯了点小错就要挨骂受罚,还要扣月例!还是大少夫人好啊,一看就是个软骨头,没主见的。以后若是大少夫人当了家,我们的日子好过不少呢!” 还没走远的洛氏听了这话,顿时气得牙根都发红了。恨不得一口白牙全咬碎了! 她这个媳妇娶的可真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现在让她如此下不来台! 洛氏匆匆赶去秋茶院,此时的秋茶院人已经散了,院子里几个洒扫婆子们在打扫,整个院子里空空荡荡。 “你们家主子呢?”洛氏一双眼睛冷冷扫过这些婆子的脸。 婆子们不喜洛氏,但是自家小姐不在,没人撑腰,也就弱弱地回话道:“夫人和我们夫人去了库房。” “库房?什么库房!”洛氏心脏陡然提了起来。 第82章 裴鸢这家伙好像有段时日没有来她房中了吧? 秋茶院的婆子们不敢再说话,默默地垂下脑袋开始干活。 洛氏忙带着赵嬷嬷往库房而去。 她的眼皮子突突地跳,“这个柳颜欢想做什么!她还真是半点委屈都受不了了,一点小事都要叫她娘来!” 跟在身后的赵嬷嬷心想,这哪里是半点委屈啊。您都一巴掌打在人家大丫鬟的脸上了,那不形同于打她女儿的脸吗? “太太,等会儿见了苏太太,您可不能这么着急。不然指不定人家苏太太心里怎么想呢!” 洛氏心里火急火燎地,虽然知道赵嬷嬷说的话是对的,但是根本稳不住心神。 到了库房,柳颜欢已经开了自己的嫁妆私库,门外守着七八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包括柳颜欢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全都在。 洛氏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亲家母,怎么也不下个帖子,让我好好准备准备招待你呢!” 洛氏才走到库房门口,就被红绸拦了下来。 红绸一张冷脸,加上她一身劲装,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不好对付的样子,洛氏止了脚步。 “二太太,库房重地,您还是不要进的好,免得丢了什么东西,说不清楚。” 洛氏一张脸都白了,哪里不知道她在暗讽洛雪! 但眼下可不是和一个奴婢计较的时候! “亲家母,我们府上有不少好地方,怎么就来这库房逛了呢?我叫人备下茶点,咱们坐下来聊聊吧!” 洛氏在外面喊了几句,嗓子都要喊哑了,库房里的苏氏愣是一句话没有回她。 库房里,苏氏拿着礼单正在圈东西。 “你那个婆母,嗓子都要喊哑了,去应应她吧。”苏氏冷声道。 “好。”柳颜欢伸手指了指苏氏漏掉的一个花瓶,“这个也值钱,母亲带上。” 苏氏提笔将它圈了起来。 等苏氏和柳颜欢从库房出来的时候,洛氏已经在冷天里冻得开始发抖了。 “亲家母,这好端端的,怎么来库房了呢?”洛氏脸上赔笑,心里已经将柳颜欢那个贱蹄子骂了千八百遍了。 “不是好端端。”苏氏淡淡地应声,她一抬手,身后的一个婆子忙接过她手上的册子,“照着圈好的东西搬。” 洛氏一听,心里一咯噔,脸瞬间沉了下来。 “亲家母这是什么意思?这可是颜欢的嫁妆!” 哪有人嫁了女儿现在来搬嫁妆的道理!而且在洛氏的心里,这些嫁妆早晚都是她的囊中之物,岂能被旁人拿去! “哎,裴太太不要急。”苏氏可不像洛氏那样假客气,直接疏离地叫她裴太太。若不是洛氏身上有诰命,她连太太都不愿意叫! “这不是老爷要回京述职了吗?让我在京都买了间宅子。宅子买是买好了,但是这摆件嘛实在是不尽如人意。 眼看着我家老爷就要启程回京,这乔迁宴要办吧?等老爷回府后,也要宴请宾朋吧?可这家里光秃秃的,实在不好看啊! 我已经让我侄子给我订了汝窑的瓷器,结果人家说了,天太冷歇工,等来年春上再开窑。 我这不就想到了我的宝贝女儿这里,有不少汝窑的东西,过来先搬点回去充充门面。等我定的那批货来京了,就还回来。” 洛氏听着苏氏滴水不漏的话,瞬间懵了一下。转念一想,京都的瓷器铺子是摆件吗!为什么不去那买! 话还没说出口,那苏氏亲亲热热地牵着柳颜欢的手,道:“咱们当母亲的,给儿女的东西就是泼出去的水,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这不是事急从权吗?要不然我也没办法对我女儿开这个口。还好我这个女儿,就算嫁出去了,心里也是有我们爹娘的,二话不说就应了。真是孝顺呐!” 话说到此处,洛氏的脸和心彻底冷了下来。 东辽国重孝,哪怕柳颜欢此举多有不妥,但是爹娘开的口,洛氏若是阻止,就是不让柳颜欢尽孝。 而且,苏氏也说了,给儿女的东西,没有要回去的道理,给她说的清清楚楚,会还回来。她也没有阻止的理由。 更重要的是,东辽国的律法,女子的嫁妆按常理来说,是给女子嫁入夫家后安身立命的本钱,可若是父母以家中困苦为由索要,女子则必须归还。 这事,就是对薄公堂,柳家也毫无错处。 大冷天的,苏氏带来的婆子各个五大三粗,说话间的功夫,已经抬了三四台东西出去。 洛氏的心也跟着开始抽痛起来。 “这大冷天的,这种粗使活就让她们做吧。裴太太方才不还说准备了茶点,要和我谈天吗?咱们走吧!” 洛氏此时哪里还有心情喝茶,只觉得这一老一小都是催命鬼! 是她命中的克星! 洛氏硬着头皮陪了苏氏一上午,听她说了一肚子的冷话才将人送走,晚间裴老夫人传话将柳颜欢和洛氏都叫了过去。 “老太太叫夫人过去,怕是没有什么好话。” 柳颜欢无所谓的耸肩,“我要她的好话做什么?她都让洛艳春来跟我要钱了。” 紫菱沉默住,好像......是这么个理! 来到荣寿堂的时候,裴鸢也在。 裴老夫人见到柳颜欢,直接对裴鸢道:“你回去吧,我有话单独和你嫂嫂说。” 裴老夫人的口气听上去可不怎么好,裴鸢侧过脸看向柳颜欢,对上视线的一瞬间,柳颜欢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揶揄。 想来他已经听说了今日她娘家来人,将她嫁妆搬了大半回去的事情。 裴老夫人打她嫁妆的主意,知道了这个消息,现在指不定被气得头昏。他不关心自己的祖母,竟然还敢揶揄她? 真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啧,不爽。 柳颜欢抿唇,薄薄的唇瓣都抿成了一条线了。 “那孙儿告退。”裴鸢起身从柳颜欢身边经过,冲她抬了下下巴,意思是说,他在外面等她。 柳颜欢垂眸,表示自己知道了。 稀奇,自己竟然能读懂对方什么意思。 其实前世自己与裴鸢也很有默契,只不是两人的默契都只在床上展示了。一想到此处,柳颜欢的脸上便不免爬上红晕。 说起来,裴鸢这家伙,好像有段时日没有来她房中了吧? 第83章 “嫂嫂,这儿有条肥鱼,过来瞧瞧?” 仔细算算时日,应该是上次闹出自己疑似怀孕的乌龙之后,他就没有来过了。 难道他是不想要孩子,所以现在干脆不来了? 不不不,柳颜欢立马否决这个可能。毕竟他就是为了子嗣才会扮成裴茗和自己同房的。 那是因为什么? 柳颜欢微微有些不解。 “过来坐吧。”裴老夫人抬了抬下巴,身边的丫鬟给柳颜欢搬了张椅子。 以前亲亲热热的时候,让自己坐在她身边,现在生气了,就让她坐一边。 柳颜欢也不因为待遇不一样而有落差,淡然地坐了下来。 “这就是紫菱吧?”裴老夫人的视线落在柳颜欢身后的紫菱身上,眼中带了一点不愉。 紫菱垂着首,缩了缩脖子,好在裴老夫人没有发难。 “你婆婆去你院子里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这事是她做的不对,回头我会说她。亲家母的新家没有摆件,你提前让你母亲只会我们一声,库房里那么多的东西,哪里用得着搬你那的东西?” 柳颜欢垂首,知道裴老夫人是在敲打她,让她以后不要再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了。 “祖母不知道,我父亲这人只爱汝窑出的物件。家里从茶碗到鱼缸,无一不是在汝窑定制的。 我母亲与父亲分别这么久,眼看着父亲就要升官入京,母亲自然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让父亲不开心。找遍了京中的铺子,也才搜罗到一点次货。 所以母亲才不得已从我这‘借用’一下,等汝窑那批货来京,就还回来。” 裴老夫人听到这话,脑壳子上的青筋都一跳一跳的。这‘借’出去容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回来呢! “我懂你这是心疼你母亲。祖母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这女子出嫁之后,依仗的可不是自己的娘家,而是自己的嫁妆。 你在夫家过得好不好,全看你手上握了多少钱。你补贴娘家不要紧,就怕是个无底洞,填都填不完。 今儿不是这个弟弟要成亲,明儿就是那个妹子要嫁人。这嫁妆,总有用完的时候。” 柳颜欢点头,“祖母放心,颜欢心里有数的。母亲说了还就一定会还。我那点子东西,哪里值得旁人惦记的。” 裴老夫人一噎,再说下去,可不就显得自己惦记人家的嫁妆了吗!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回去吧,我这个糟老婆子这里,也没什么好陪的。”裴老夫人抬手摁了摁太阳穴,心里叹息不止。 柳颜欢要出门的时候,洛氏才到。一来迎春院离荣寿堂确实要远些,二来,裴老夫人有意错开两个人。 洛氏怀着惴惴不安的心进了荣寿堂,看着柳颜欢面无表情地冲她福了福身子后,就走了出去,她微微下沉。 果然,柳颜欢一出门,裴老夫人对她厉声道:“裴洛氏!” 洛氏心狠狠一颤,“母亲息怒。” 她当家这么多年,是真没把老太太放在眼里,但是老太太身子不好,自己要是将她气死了,可是要被世人戳着脊梁骨骂一辈子的! 若是裴常胜心狠一点,为了家里的名声,直接将她毒死也是有可能的! “这件事是儿媳没有办好,母亲您息怒,我会再想办法的!” “想办法?你想什么办法!再去给人家大丫鬟一巴掌吗!”裴老夫人怒骂道,“知道你是个脑子不灵光的,但没想到你是个蠢的!果然小门小户出来的,没有见识! 人家的大丫鬟,你以为是你们家伺候的洗脚婢吗!任由你打骂!” 洛氏咬紧了后槽牙,在她看来,自己就只是打了个奴婢罢了,哪里有裴老夫人说的这样严重! 这些下人买回来不就是伺候一家子人的吗?不能打不能骂,难不成当菩萨供着? 柳颜欢就是小题大做! “这件事我已经让茗哥儿媳妇点到为止了,你给我记住,你自己院子里伺候的,你怎么打骂我管不着。但是其他院子里的奴才,还轮不到你来打骂!” “是。”洛氏讪讪道。 心里已经将柳颜欢骂了千八百遍,区区一点小事,竟然闹得让苏氏来将她的嫁妆搬了大半! “亲家母过来搬的东西,你可有记下单子来?” 洛氏一愣,她是看到苏氏拿了个册子,但是她没记啊。 瞧她这副模样,裴老夫人火气更是上头。 “蠢货!你连单子都没记下来,日后她‘还’回来什么,你就只能认!” “那柳颜欢成亲的时候,库房那不是有册子登记好了吗?”洛氏嘴硬道。 “那是大少夫人的嫁妆,账房那给老夫人过目之后,就还给大少夫人了。现在那册子,只有大少夫人手上有。”裴嬷嬷道。 洛氏眼前一黑。 裴老夫人顿觉心脏涨的喘不上起来,自己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又怎么样呢?到头来,还不是被没有脑子的媳妇拖累成这样。 大房那个能撑得住家,可她一心在大儿子身上,根本不管事;二房这个已经指望不上了;三房那个更不愿意去想,一遇到点事就哭哭啼啼。 见老太太如此痛心,裴嬷嬷俯身道:“三小姐已经回来了,要不要让她来伺候您用药?” 听到裴嬷嬷提到裴笺,裴老夫人的心才那么那么痛。 这个家里,裴笺还是能指望指望的。只是可惜啊,裴笺始终是个女儿,再留个两三年,还是要嫁出去的。 “让她来吧。”裴老夫人对洛氏摆了摆手,“自个儿在屋子里好好想想自己错哪了!上次就说过你,不要动辄打骂下人,你没往心里去。现在吃了这个大个闷亏,我看你长不长记性!” 洛氏委屈的不行。别人家的媳妇,任打任骂,怎么到了她家,就打不得骂不得了! 柳颜欢从荣寿堂出来后,沿路走到将军府的花园里。 花园内有一人工池塘,夏日的时候,上面开满了荷花,等到秋日,就只剩下枯枝。如今冬日,满目过去,只剩下薄冰。 柳颜欢遥遥望去,裴鸢正站在池塘正中的亭子上,手上端着碗鱼食,半弯着腰盯着水面。 景色萧条,人却抢眼,柳颜欢的心脏顿时觉得有些发酸。 前世的自己,应当喜欢的是裴鸢吧。喜欢他炙热的体温,有力的臂膀。在扣住她腰身的时候,能够给足她依赖感。 每每被对方扣进怀里的时候,柳颜欢便觉得自己的心脏是满满的。 被这个人给填满了。 可重来一世,当她知道自己所爱的人是那样愚弄她时,她感到自己的自尊与人格被人狠狠丢在脚下践踏! 她是柳府的千金,从小到大,从未受过什么委屈。 嫁入将军府后,为了丈夫面对婆母忍气吞声,将军府的生活磨平了她所有的棱角。现在的她,在经历丧女之痛、欺骗之苦后,真的提不起心去爱旁人了。 她只想好好爱一爱自己。 亭中的裴鸢察觉到柳颜欢的存在,他直起腰看向柳颜欢,面上带着温和的笑。 “嫂嫂,这儿有条肥鱼,过来瞧瞧?” 那声音,好像能破开这冬日的寒冰,直达到柳颜欢的心底。 第84章 紫菱:莫问,我只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 柳颜欢收了收心神,让自己不再被过去的回忆干扰。 她走过去,半张脸都藏在毛领里。 “你骗人。”根本没有鱼,也不知道他拿着个鱼食碗装什么风雅。 “前些日子,大哥找我朋友写了一份食谱单子给嫂嫂,嫂嫂厨房里,可有按着来?” 柳颜欢想了想之前裴鸢让落英带来的单子,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小厨房的菜似乎也变了一些? “嫂嫂体寒,出门还是多带件斗篷的好。” 裴鸢说着话,看了看站在亭子外望风的紫菱。 “虽然嫂子这件事是给自己出了口恶气,但以后在府中,怕是有些难熬。” 以后的裴老夫人可不会再给她做靠山了,她只能自己面对洛氏的刁难。 柳颜欢不甚在意道:“一个人若是知道自己在啃一块石头,你说她还会冒着把牙崩了的风险,接着啃下去吗?” 裴鸢微微颔首,“嫂子有什么吩咐尽管让落英给我带话。” 这话的意思,就是日后府上,他可以助柳颜欢一臂之力了。 “用不着你。” 裴鸢闻言蹙了下眉头,旋即又展开。 他向柳颜欢微微倾身,闻到了对方身上桂花香膏的味道。 “嫂子没有用过我,怎么知道我不好用?等你用过了,就知道我的好了。” 哪怕前段时日和裴鸢纠缠在一起,柳颜欢听到这么暧昧不清的话,也顿觉脸上发热。 这人怎么这么没皮没脸的? 柳颜欢怒瞪了他一眼,“上京医馆的新品眼油,你那边做出来没有。” 她上次便是让落英将正元堂的新眼油方子给他,让他拿去给上京医馆。 正元堂的新眼油推出的很顺利,柳佳云颇有点经商的头脑,将新品眼油宣传的空前绝有。又做什么新品促销,买一瓶新品送一罐旧品,惹得不少人购买。 现在的势头正盛,得让上京医馆分担一下正元堂的风头才行。 “放心,我已经让我朋友去办了。” 他拿到方子之后就交给了冷泷,顺便让上京医馆的人来府里出了趟诊做掩饰。 “嫂子怎么知道我和上京医馆有关联的?” 柳颜欢一滞,都是因为她前世的记忆。 她知道裴鸢有个好友是学医的,家中长辈皆在太医院中,他自己在上京医馆坐堂,积攒资历。 裴鸢那个好友,柳颜欢隐约记得,这人后来随着裴鸢一起上了战场,成了军医。几次将裴鸢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可惜,裴鸢还是战败而亡,他这个好友也不知生死。 “我听苏掌柜说。”柳颜欢随口胡诌道。 裴鸢也不知真假,但似乎没有比这个更合理的解释了。 “你还有话要说吗?”柳颜欢蹙着眉头看向裴鸢,等着他的下文。 “没有。” “你没话让我过来做什么?” “刚刚不是和你说了?” “......”柳颜欢沉默了。 这货果然还是像以前一样狗!刚刚的对话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全都是废话,还让她在外面受冻! 还冒着被人看到的危险和他站在一块儿! 柳颜欢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再不想理他了! 回了秋茶院,柳颜欢心里还是有点气。 “夫人,您快喝完姜茶暖暖身子。”绿兰递上来一杯姜茶。 柳颜欢喝着茶,气也慢慢消散了。一瞬间陷入了一种怅惘之中。 其实仔细想想,自己以前对裴鸢的喜欢,也很莫名。 在偌大的后院里,应付刁难的婆母和不对付的小姑子,整日身心疲惫。这个时候的晚上裴鸢的陪伴就显得格外可贵。 他们在床上鲜少有语言交流,更多的是肢体上的纠缠。可就是如此,她也觉得身边有人陪着的感觉真好。 是自己太寂寞了吗? 柳颜欢开始反省自己。 她身边有四个丫鬟伺候,还有裴嬷嬷,说不上孤独。可是,这也是重生之后,自己才发觉到她们的好。 她现在甚至有点记不清自己十六岁的模样了,大抵是将她们对自己的好视为理所当然。毕竟自己是她们的主子。 可重生之后,自己才知道,主仆身份容易有,可主仆之义太难得。 洛氏身边那么些婆子,最后还不都背叛她,倒戈向了自己。却又在自己倒台之后再次倒戈洛氏。 只有自己身边的人,始终站在自己的身边。 “罗嬷嬷,我晚上想吃你做的苹果羹。” 罗嬷嬷受宠若惊,这是柳颜欢小时候爱吃的东西,因为被她堂姐嘲笑过太孩子气,她一气之下再也不愿意吃了。 “好好好,老奴我晚上就给您做!” 柳颜欢心里暖暖的,可这颗心始终还是觉得欠缺些什么。 她并不想承认裴鸢在自己这里确实不同的地位,可一想到对方,那些火热难耐的画面就总是不合时宜地冒出来。 前世的裴鸢在这方面十分激烈,自己每每强撑配合。可这段时日,她和裴鸢磨合下来,她能感觉到裴鸢隐忍着自己来配合她的节奏。 每每都要将她弄舒爽了,才会放开动作。 柳颜欢羞得将自己的脸埋进帕子里,十分不想承认,自己现在竟然开始想念裴鸢的身体了...... 整个晚间,柳颜欢企图用看书、下棋、绣帕子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结果却无功而返。 吃完晚饭,柳颜欢泡完脚闷闷地坐在床上。 她已经从一开始的压抑到纠结要不要让人去叫裴鸢了。 裴鸢今晚去给裴老夫人请安了,今夜应该是宿在将军府的。既然宿在将军府,前院怎么没人来传话呢? “咱们夫人这是怎么了?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咬嘴唇的。在这么下去不会把嘴唇给咬破吧?”白昙不解地拉着紫菱小声道。 紫菱也不解,“咱们少操心,心操多了就容易自作主张,主子们不需要我们自作聪明。” 白昙受教地忙活去了。 柳颜欢躺在床上,蒙头开始念清心咒,总觉得今天的自己很不对劲,别不是被裴鸢下了什么降头! 正胡思乱想着,紫菱走了进来,道:“夫人,前院来人了,说大爷马上来。” 柳颜欢从床上坐起来,哼了一声。 “紫菱,我没上妆,脸上会不会看上去有点寡淡。” 紫菱踉跄一下,惊恐地看着柳颜欢。 不是,小姐,您在说什么话啊!您自己都知道来的可不是真的大爷啊! 第85章 “夫君~” 看到紫菱惊恐的目光,柳颜欢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确实不妥。 她真的是脑子抽了风,才会问出这么可怕的问题来。 一定是裴鸢给她下了降头,一定是这样的! 柳颜欢起身,紫菱伺候她穿衣。因是晚间,她只穿了睡袍,坐在屋子里等裴鸢。 才坐下,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之前若是裴鸢来,前院便会早早来人通知。而今日,她都歇下了,前院才来人,这十分地突然。 还有一点,裴鸢每次来,都是在下人们都歇下后才回来。今日这个时辰,未免有些过早。 正想着,外面守门的婆子道:“夫人,大爷来了。” 帘子掀开,一股寒气从外涌了进来,柳颜欢起身,看见了裴茗的脸。 她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大爷今日也没让人早点来传话,我都歇下了。” 裴茗在桌边坐下,脸上的神情犹如外面的寒夜。 “今日的事情我在母亲那听说了。” 柳颜欢垂下眼睑,知道洛氏受了气一定会找地方撒。现在不过是让裴茗来压她罢了,她以为裴茗能压得住? “你母亲要搬你嫁妆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来问我一声?你将母亲的脸面放在何地?” 柳颜欢不语,这个时候要是顶嘴,还不知道裴茗要发牢骚到什么时候呢。 裴茗看着柳颜欢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实在难以相信,她今天竟然做出让娘家人将嫁妆搬了大半回去的事情。 还是说,她在自己母亲面前也是这副模样,所以才不敢拒绝? 裴茗想到晚间母亲对自己的哭诉,他脑子就疼。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府中也不能安分点。 他原以为成亲之后,日子会和成亲前没什么两样,夫妻间相敬如宾,婆媳之间关系和睦。 没想到,他这后院是水火不容。 “怎么不说话!”裴茗蹙紧了眉头看着柳颜欢。 “无话可说。大爷觉得我没给婆母留颜面,那是要让我不孝吗?” 裴茗胸口中的火气越来越盛,“从今日起,你给我闭门思过!眼下养好身子,早日怀上嫡子!” 柳颜欢起身,不咸不淡地应了声“是”。 裴茗气得拂袖而去,只觉得自己今晚是白来了一趟。若是柳颜欢能像洛雪那样乖巧、柔弱,就好了。 至少当婆母跟自己伸手要银子的时候,洛雪只会乖乖应承,而不会让娘家上门来闹这一通。 可见柳颜欢的心,是没有向着将军府的! “夫人,您就收收性子吧,这又惹得大爷不快了!”罗嬷嬷唉声叹气道。 方才得了大爷要来的消息,院子里的婆子们才将柴架上去烧,这怎么就将人给气走了呢! 柳颜欢哼了一声,脱了衣裳上床睡觉! 这两兄弟,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骂了一句,柳颜欢蒙头睡下。可又睡不着。 不是觉得被子里太冷,就是觉得汤婆子不热了。翻来覆去到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她也没能睡着,越睡越觉得被子里冷得厉害。 她裹紧了杯子,半梦半醒间,被一直冰手冻得一激灵。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差点尖叫出声。 那只手摸到她柔软的唇瓣,拇指摁着唇瓣不让她发出声来,另一只手的食指在她的锁骨处打转,微凉的指尖令柳颜欢身体颤栗不止,又有种被对方戏耍的感觉,张口狠狠地咬住对方的拇指。 对方吃痛地哼了一声,旋即一声耳熟的闷笑响起。 柳颜欢听到这笑声,齿间更用力了。 狗东西!半夜爬床的狗东西! “轻点儿。还是说,你也想让我重点?”那手已经到她的胸前,钳制住她的软处,让她从喉咙底发出一声闷哼。 柳颜欢不松口,裴鸢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一分,原以为她会吃痛地放过他的手指,没想到对方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 裴鸢气笑了。 “松口,给你那边也揉揉。” 柳颜欢“呸”了一声,转了个身子背对着裴鸢。她听见一阵衣服的窸窣声,旋即对方的身躯从后背贴了上来。 裴鸢还真信守诺言,两边都给她揉了,揉得她身子都由凉变热。那手也变得烫人,触及到的皮肤竟然萌生出贴得更紧的念头。 被子里的热度逐渐升温,柳颜欢的理智也要逐渐被烧没了。 裴鸢抱住她,亲了亲她微凉的黑发。 “睡觉。” 方才还在沉浸在风花雪月里的柳颜欢:? 她错愣不已地被裴鸢摆平,然后拉好胸口的衣领,一手环住她的腰身,将她当抱枕似的抱。 柳颜欢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灼热硬挺,但是,现在戛然而止,是几个意思? 欲擒故纵? 好凸显出她的欲求不满? 柳颜欢憋着闷气,在裴鸢的怀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尤其是对方身体滚烫存在感极其鲜明,更是让她焦心难耐。 “怎么了,睡不着?” 明知故问! 若不是没有点灯,裴鸢定然能瞧见柳颜欢几乎翻出眼白来的白眼。 “你要睡觉不会回你屋去睡吗?” 大半夜来她屋里扰她清梦就算了,光点火,不负责? 狗男人真是没有一个字是白骂的。 裴鸢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生气,顿时有点稀奇。 柳颜欢也是想继续做下去的? 仔细想想,除了新婚那一夜以外,之后的每一次,柳颜欢都表现得十分坦荡,丝毫不掩饰自己在这种事情上得到的欢愉。 没有了女子的忸怩害羞,加上他又有意讨好对方,可不就让柳颜欢舒适百倍的喜欢上了吗? 裴鸢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看来自己得多看点书,增加些知识储备。不然照这个趋势,自己很快就要被对方用腻给踹了。 “你知不知羞?”裴鸢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上次大夫不是说,你现在的身子不适合怀孕吗?还是等你调理好了再说。”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了。 她的月事向来反应强烈,但是大夫看过,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是自己不耐洛氏的催生,让苏掌柜给自己开了两幅药喝喝,骗府医的。 没想到裴鸢真的信了。 不过柳颜欢听了心里暖暖的,觉得他这也算是将自己放在了心上。 藕臂环腰,柳颜欢的呼吸喷薄在裴鸢的脸上。黑暗里看不见彼此,裴鸢却觉得对方像只妖精来勾魂。 “夫君~” 第86章 想要裴鸢再伺候 这一声腻腻的撒娇,足以让任何男人瞬间失去理智。 裴鸢呼吸瞬间粗了起来,环着柳颜欢腰的胳膊也瞬间收紧了力道。 “万一怀了,伤的还是你的身子。”裴鸢抬手勾了勾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我给你揉,好不好?” 总喝避子汤,也确实伤身。 柳颜欢点点头,抱着对方,彼此的胸口互相贴着,她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那么强健有力,砰砰砰地,好像一个个鼓点砸在胸腔上。 听着对方的心跳声,柳颜欢夹紧了他的手,没忍住一口咬在他的锁骨上,只觉得那强烈的刺激让她失去了片刻的意识,只剩下疯狂跳动的心脏和一片空白的大脑。 柳颜欢觉得那一瞬间,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但是全身的毛孔都被打开,感受着裴鸢的抚摸。 她很喜欢这样的温存,像是被人珍重地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那样。 “舒爽了?”裴鸢见她懒散地在被窝里挪了挪身子,方才还环在他腰间的胳膊软趴趴地耷拉着。他的手都酸了,伺候人半天,一点儿好处都没得到。 裴鸢哼哼声,埋首咬住她的软肉,牙齿叼着那小块肉轻轻磨,磨得柳颜欢抬手锤他。 “你有病啊折腾我!” “也不知道是谁先咬人的。” “但我没咬你那!”柳颜欢气得脸都红了,实际上是羞得。她才不想承认自己又被这家伙勾起了念头呢。 “好好好,我的错,现在可以睡觉了吗?”裴鸢拢好她的衣裳,为她理了理长发。刚要躺下,身边的这只小妖精的手又开始不安分。 柳颜欢的手软若无骨,十分好捏。抓着他的手的时候,裴鸢便觉得自己在捏一块豆腐似的。 “又怎么了?” “我妆匣子里还有块方糖桂花坠子,你想不想要?” 言下之意,就是想要裴鸢再伺候她一回。 裴鸢真是被她折腾无语了,这就是开过荤和没开过荤的区别?看来他以后是当不了和尚了,完全过不了一点没肉腥的日子。 翌日一早,紫菱伺候自家小姐起床。本来以为昨晚柳颜欢和裴茗不欢而散后,柳颜欢会睡不好。 没想到,她整个人神采奕奕,精神气爽。 紫菱收拾着凌乱的床铺,趁白昙她们出去倒水,压着嗓子问:“爷来过了?” 柳颜欢正对着镜子选耳坠子,自己那块方糖桂花坠子是不见了,可见昨夜的“贼”多卖力。 “来过了,天不亮走了,你们没瞧见。” “那奴婢以后夜里在侧室备好热水。”紫菱也不劝柳颜欢什么,她大抵能明白柳颜欢也想要个孩子。 毕竟后宅之中,若是丈夫不能和自己扶持走下,那能依靠的就只有孩子了。 柳颜欢没想到紫菱会想到那么多,将手上的一对耳坠子对着紫菱比划了一下。 “你也长开了,衬你。过来,我给你戴上。” 紫菱乖巧地凑过去,让柳颜欢给她戴上这对淡紫琉璃耳坠子。 “前院开始闹了没?” “哪能呢,毕竟都是奴才,心里再不爽,也只敢在私下里发发牢骚。” 柳颜欢记着昨晚自己被禁足的事情呢,她冷笑一声,“闹吧,我瞧着洛艳春怎么收拾她惹出来的摊子。” 二百五十两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对洛艳春来说,也不算什么。但若是她想要拿回中馈,让大家过个好年,这二百五十两对她来说,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果然,到了下午的时候,裴茗从书房出来,见自己院子里的人竟然在偷懒,个个没精打采的,一副不想干活的样子。 他蹙紧了眉头,走到那群奴才的身后,正要叫他们去领罚,便听见他们抱怨。 “哎,昨日我那婆娘从大少夫人那领了赏钱,说是大爷这边也会有,怎么还不发呢?” “大爷院子里的事还不都是二太太一手包揽的?我家那位说,这赏钱是二太太让大少夫人按照旧例给的。可是二太太入府的头年,可没给我们赏钱啊!” “你管二太太给没给过!主子之间斗法,不殃及我们这些奴才就不错了,你还想发主子财?” “唉,那大爷这边的赏钱还有没有了啊?好歹快一两银子呢!” 裴茗听了这些话,脑门上的青筋直跳。 他能想象的出来,洛氏去问柳颜欢要钱时摆出来的拙劣借口。结果钱没要到,柳颜欢那边的人情都撒了出去,他这边不出钱,就显得太抠门了。 虽然主子的赏钱可给可不给,可若是长久以往,下面的人做事就不尽心了。 裴鸢促进了眉头,找来贴身伺候的小厮。 “去我库房里,支三百两银子出来打赏院子里伺候的人。” 他记得昨日柳颜欢让人来问的时候,说了五百两各出一半。 “去传个话给母亲,让她没事做就给父亲多做两身衣裳,省的父亲没事往外跑。让她以后少插手我院子里的事情,偷鸡不成蚀把米!” 下午柳颜欢那听说了裴茗给洛氏递的话,笑得前仰后合。 让她出钱,没问题啊,但是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出。 要出大家一起出,要死大家一起死! “还是嫂嫂这里的糕点好吃,府中的厨子可没有嫂嫂院子里的手艺好。” 裴笺笑着多吃了两块龙须酥,就一口梅花茶饮,口齿间甜中带香,香中又透着清爽。 “又没人拦着不让你过来吃,只是你最近顽疯了吧!” 裴笺羞红了脸。 自从和何子涵成了朋友之后,两个人经常约着出去吃茶听曲。裴笺现在的胆子大了许多,人也开朗了起来。 而且还打入了京中贵女的圈子。 虽然有些贵女因为她庶出的身份不喜欢她,但有不少不介意身份的贵女愿意和她结交。 “只是交了些朋友。”裴笺羞道,“过几日,我想请子涵来我们府中玩。正好大姐姐和二姐姐也解了门禁,让她们出来热闹热闹,为新年添添喜气。” “你跟祖母说一声,祖母若是嫌闹腾,你就带着人来我院子。我院子厨子做饭好吃,正好我现在不能出去,你们陪陪我也好。” “嫂嫂为什么不能出去?因为昨日的事,大哥罚您了?”裴笺立即起身,“不行,我去找大哥说说去!” “你说了我的禁足就解了?小心你惹了你大哥不高兴,陪着我一块儿困在屋子里。” “可是嫂嫂也没错啊!”裴笺觉得柳颜欢做的大快人心,可是她理智上也明白,柳颜欢的行为虽然爽,却也让将军府没了脸面。 怎么说也是一品将军府,却让二品的文臣打了脸。 “没事儿。他不是让我禁足思过吗?可没说不能让我快快乐乐地禁足啊!你带着你的姐妹们来我院子里耍。我让人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 裴笺拍掌道。 第87章 今天她就说了一句裴鸢的坏话 柳颜欢禁足的第三日,裴笺一脸不高兴地踏进了秋茶院,身边的丫鬟香芸手上捧着账册,脸上也是一脸的愤愤。 “这是怎么了?谁惹了你了?”柳颜欢笑问道。 这两日没有下雪,外面的太阳十分好。柳颜欢让人在院子里摆了屏风和摇椅,围炉煮茶晒太阳,别提多惬意了。 小炉上烤着红薯和板栗,裴笺才坐下来,就被这甜糯的香气勾走了注意。 “这是府中这个月的账本,嫂嫂你要不要看看?” 裴笺用钳子夹了几颗板栗放到碟子里凉,先吃起了瓜子来。 “我又不管家,我看什么账本?” “嫂嫂还是看看吧,这个月的预算,母亲和三婶账房那边,一起重新做了调整。” 裴笺这么说了,说明这个调整八成和自己有点关系。 香芸将账本递上,柳颜欢翻开来看了看。账本上面大幅度缩减了各处的用度,除了大房是镇国公府,他们另算外,其余两房各处的开支几乎缩了一半。 “母亲和三婶两个都想逼嫂嫂拿出嫁妆补给家用呢。” 柳颜欢冷笑一声,将账本扔到一边。 “随便闹吧,大不了让我娘来将我嫁妆都搬回去。” 就算陪嫁的物件都搬完了,她身上的银票也够自己富足地过一辈子了。 谁要被这一大家子的人吸血啊! “有了第一回,只怕母亲那边也有了对策了。”裴笺吃着红薯,喝着茶。早上在荣寿堂受的那点委屈也都烟消云散了。 虽然柳颜欢年纪只比自己大两岁,但她就是有一种遇事不慌的镇定。这种镇定让裴笺倍感心安。 “上有张良计,下有过墙梯。”柳颜欢不甚在意地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舒服地摇了摇。 “倒是你,明年就要及笄了。今年来问你母亲打听的人不会少,你自己提防着点。” 说到这里,裴笺的心也不免往下沉。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我不乐意,也不可能拒婚。”裴笺失落道。 而且有萧望山珠玉在前,其他的人再怎么瞧,都逊色了去。 她现在每每瞧见裴清云,都会想到她和萧望川的婚事。这件事像一根刺似的横在她的心里,逼得她都快要疯魔了。 “那你自己就要下点功夫了。”柳颜欢两手交叉在小腹上,歪着头看着她。“祖母不是很喜欢你吗?既然能让你管家,说明她是器重你的。 将手上的时候好好办,祖母心软说不定会多留你两年。到时候由她出面,你嫁的不会差的。” 裴笺落寞地垂下脑袋。 嫁的不会差,但心里还是记挂那个只有两面之缘的少年郎。 倒不是他有多好,只见过两面的人,能知道他什么好?只不过是他所有的一切都满足了裴笺对自己相公的所有幻想罢了。 长相好、身材好、身世也不错。 柳颜欢见她这副表情,伸手挥退了身边的侍女,压着嗓子问道:“这是想着忠义伯府的萧二郎呢?” 裴笺羞红了脸,“嫂嫂就不要调笑我了,我什么身份,哪里能和他作配?” “一品大将军府的三小姐,这个身份配他哪里差了?”柳颜欢看着她道,“不要别人说你是庶女,你便自轻自贱了去。这世上只有配不上咱们的男子,没有我们不能嫁的夫家。” 裴笺怔怔地听着柳颜欢的发言,只觉得这话由柳颜欢说出来,十分违和。 “您这话说的,好有张小姐的口吻。” 柳颜欢也怔怔然。 她是个喜欢看书的人,前世因为操持家宅,便很少读书。重生之后,几乎没事就会翻翻书看。 而她所能看的书目有限,无聊的时候会去想张可唯给她看过的《左氏春秋》。 虽然有些晦涩难懂,但她不觉得内容有什么大不讳。为什么就不允许女子去读这些书呢? 柳颜欢的脑子里会有种不公平的念头冒出来,就像张可唯那样。 她只是想要一个平等的,可以自由读书的资格。 她也想读一读《左氏春秋》、《史记》这些名著。 “不如,也给张小姐投张帖子吧?”裴笺见柳颜欢面露出的错愕和怅惘,总觉得自家嫂子能和张可唯成为好友。 “你二哥尚未婚配,你祖母又心属于她,你想当这个红娘?” 裴笺差点忘记了这茬。 “张小姐可是皇后娘娘当初为太子殿下相看的姑娘,现在婚事不成了,谁轻易敢娶? 而且这婚事还是因为我们家不成的,就算二哥看上了张小姐,这婚事也是万万不能成的。” “你都能明白的道理,你祖母会不明白?她不过是觉得,这天下顶好的姑娘配你二哥都绰绰有余罢了。” 裴笺抿抿唇,“虽然大哥看上去冷漠疏远,二哥儒雅和气,可我总觉得二哥才是离人最远的人。” 柳颜欢看向她,裴笺没从她目光里看到对她议论兄长的责备,于是大着胆子继续道:“二哥这人在母亲面前样样顺从,实际上是根本没将母亲放在心上。 我有一回瞧见母亲难得下厨,给大哥二哥做了鱼汤。二哥拿去为了狗。” 柳颜欢闻言坐起了身子,她重生之后便觉得这辈子的裴鸢不像之前认识的那样儒雅随和,有君子之量。 他虽然在很多事上都迁就自己,但有不少小事也会体现出他的“固执”。 比如在那方面上,前世的时候他很喜欢掐自己的腰,今世也不改这个烂习惯。不过这辈子倒是乖乖给她揉腰了,不像前世,办完事就跑。 “那是你几岁的事情?” “六岁吧。”裴笺回忆道。 那个时候的裴鸢有十岁了,十岁的孩子也记事,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将母亲给自己做的鱼汤拿去喂狗,实在不像个饱读诗书的君子所为。这人前一套,背地一套的行为,裴鸢是炉火纯青呀。 看来这人从小就是个歪的,惯会掩藏罢了。 这么一想,这家伙现在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另一面。 “以后离你二哥远点。”柳颜欢继续躺了回去,侧首看到落英抱着木剑,睁着个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们。 好吧,今天她就说了一句裴鸢的坏话,都要传到他耳朵里去了。 也不知道下次他会怎么折腾自己。 柳颜欢噘了噘嘴。 第88章 裴鸢今日下值回府了,要在府上宿一夜 “其实二哥人挺好的,我若是向他开口,他基本上都会应承下来。” 那大抵是因为你像裴茗开口,裴茗都会应承。所以裴鸢才不想做这个“例外”。 柳颜欢能猜到裴茗照顾裴笺的心理,无非就是要当起大哥的职责罢了。裴茗这个人,一直将自己当成裴家未来的族长、当家人,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收买人心的机会。 “你觉得好就行了。”柳颜欢不再说这个话题,“既然母亲要缩短月例,过两日何小姐来,你记得提前和厨房打好招呼,免得没有拿得出手的菜招待人家。” 裴笺点点头,又说了会儿话便走了。 柳颜欢这个太阳一直晒到中午才回去,下午时分,她在屋子里练了会儿字,迎春院那边便来人通知,从这个月开始,每个院子里的分例都会缩减。 一时间,整个裴府里伺候的下人们,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没过五日,整个裴府里的氛围都不一样了,下人们也越发的懒散起来,聚在一块儿说主子们闲话的人多了起来。 “我听说,这次缩减月例是因为上次大少夫人打赏咱们的事!” “为什么啊?我们又没做错事。这月例一缩,我们吃的喝的也全都少了。大冷天的,炭火也不够,只能紧着晚上的时候烧!” “我听说啊,上次大少夫人赏我们银子,是因为二太太向她开口要嫁妆钱了。大少夫人气不过,钱没给二太太,直接赏给了我们!” “说到这个,大少夫人的母亲不是过来搬走了大半的嫁妆吗?我亲眼瞧见的!然后被太太狠狠警告,不能将这事说出去。对外就说,亲家添了新宅,送点东西过去暖房。” “看来咱们这大少夫人也是个狠角色啊!可是,这关我们什么事啊?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现在只想有一盆火热的炭盆给我烤烤火!” “缩短了月例,然后逼着大少夫人拿出嫁妆呗!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目的?要说起来,大少夫人刚进府的时候,太太可是派人去帮着大少夫人清点嫁妆的啊!” “天呐!那太太看上大少夫人,岂不就是为了柳家的钱?” “嘘嘘嘘!这种话可不能让太太听见了,不然我们的皮也不保!” 一行人点到为止地散了伙,不过一天,整个裴府里都开始疯传“缩短府中开支,是为了逼大少夫人拿出嫁妆”的流言。 柳颜欢对这个情况甚是满意,让白昙抓了两大把银瓜子打赏两个传流言的婆子。 “谢谢夫人打赏!” “记住,夫人打赏你们,是因为你们把夫人的衣裳洗好了,不是旁的原因,明白了吗!” “记得记得!”两个婆子点头哈腰地出了门。 “有了这些流言在,太太和三太太也不敢问咱们夫人直言要钱了。”白昙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就是就是,若是她们敢开口,那就是坐实了娶咱们小姐就是为了咱们柳家的钱!” 柳颜欢舒展了一下身子,这两天跟着红绸打太极,感觉身上都舒爽多了。也没有了以前的郁气。 “她们也就敢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了。” 柳颜欢又打了一次“胜仗”,“让小厨房晚上做个西湖醋鱼,我还想喝雪燕牛乳茶。” 罗嬷嬷一脸苦相的看着柳颜欢,“夫人,您忘啦,我们院子里的分例是给的最少的,这些菜都没有!” “那就拿银子去厨房换呀!”柳颜欢嗤了一声,“我还缺银子不成?” 罗嬷嬷闻言,忙揣着银子去找厨房干活的婆子去了。 那厢洛氏本来和张氏两人计划的好好的,缩减整个府上的月例,让大家伙的都过不好。然后发动全府的人去当说客,让柳颜欢“借”出笔钱来,让将军府度过这个“难关”。 只要将柳颜欢推到众矢之的上,柳颜欢一个新妇,为了能在夫家立足,自然不会不拿钱。 可是! 她们没想到,她们两个这么好的计划,竟然会出了岔子! “现在不管是二房还是三房的下人,都在传嫂子当初让茗哥儿娶柳氏,就是为了柳家的钱。现在好了,我们要是真的问柳氏开口要这个钱,那不等于是承认了我们看上的是柳家的钱吗!” “这以后,不管是柳家,还是咱们府上的下人,都会瞧不上我们裴家的人!” 张氏捏着帕子叫苦连天,“嫂子当家这么多年,没想到连自己房中的奴才都管不好,闹出这样的传闻,我都觉得害臊!这嘴我是张不开的,我宁愿今年苦点。” 洛氏烦躁不已,“你以为我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吗!” “姑母别气,已经让人去查是谁传播出去的谣言了。”洛雪在一旁给洛氏顺气。逼柳颜欢拿出钱来的主意有一半是她出的,她本来想看到柳颜欢气急败坏地掏钱,没想到她运气竟然这么好! “查出来又怎么样!查出来之后,今年我们大家都能过个富足的年吗?别到时候连亲戚家的小孩的红封都给不起!” “行了!你要是只会说风凉话,就回你的三房去!”洛氏怒吼道。 正在这时,赵嬷嬷岣嵝着身子走了进来,嗡声嗡气道:“太太,查出来了。” “说!是哪个刁奴!” “是洗衣房的两个婆子,昨儿她们还因为衣服洗得好,被大少夫人赏了。” 洛氏恶狠狠地看向赵嬷嬷,“你再说一遍!” 洛雪也没想到,竟然是柳颜欢出的手!她还以为是她运气好...... “看来二嫂娶了个好媳妇,弟妹我就不掺和你们的家世了!”三太太拎着裙子就跑。 笑话,她早先就觉得柳颜欢有点城府,没想到竟然这样深! 早就猜到了她们的意图,还不动声色地破了局,洛氏那纸老虎根本不是对手。那她这个账都算不明白的绣花枕头,就更不是对手啦! 迎春院里气成一团,秋茶院里肉香扑鼻。 今日厨房那有一块蹄髈肉,罗嬷嬷也换了回来,厨子炖的软趴趴的,烧的甜蜜蜜的,肉皮都晶莹剔透,泛着红光。 “留一小块儿蹄髈放桌上,我晚点当夜宵吃。” 白昙诧异地看向柳颜欢,她们家小姐以往夜里从不吃这种荤腻的东西,怕伤了脾胃。 倒是紫菱,手脚麻利地分了一块肉下来,用小碗盖上。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裴鸢今日下值回府了,要在府上宿一夜再回公主府。 第89章 “好不好?”裴鸢再一次蛊惑地问道。 紫菱垂着眼睑,将事情做完。 她不清楚柳颜欢和裴鸢的关系,但她相信自家小姐心里有数。 收拾完屋子,白昙还是没忍住凑到紫菱身边去。 “紫菱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夫人现在吃的挺多?以前从来不会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当夜宵的。”白昙环顾四周,用两个人可听见的声音,紧张兮兮道:“夫人是不是有孕了?” “......” 紫菱沉沉吐出一口气,还以为白昙看出什么来了呢。 柳颜欢和裴鸢,还有她喝避子汤的事情只有自己知道。面对如此怪异行为的主子,白昙想到她怀孕也是正常。 “前段时间大夫不是诊断了吗,我看夫人应该是焦心,所以才行为反常。”紫菱有意将她往旁的方向上引导。 闻言,白昙愁眉苦脸道:“还有人比咱们家小姐还惨吗,嫁的夫家图小姐的钱,婆婆蛮横不讲理,丈夫还不帮衬着小姐,整日里和那个表小姐眉来眼去的。 那些小姑子里,除了庶出的三小姐和咱们小姐交好外,都不将小姐这个嫂子放在眼里。” 说着说着,白昙几乎落泪。 紫菱一噎,说实在的,她觉得自家小姐这日子过得好像没那么糟糕。 每日吃好喝好,还能在婆母的刁难下,将对方气得半死。虽然丈夫不喜欢,但是有小叔子喜欢啊!(不是,她在想什么啊!) 小姑子虽然蛮横了点,但是府上的三小姐还是很讨人喜欢的。而且那两个小姑子,她觉着自家小姐动动手指头,就能将她们给玩死。 “你啊你,把自己的活干好就行了。要是真的担心小姐,就将医术好好学。来日定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白昙吸了吸鼻子,“你说的对!我好好研究医术,到时候小姐要生产了,我能帮得上大忙!” “......”连小姐没有怀孕都没看出来,真不觉得你能帮上大忙。 紫菱在侧卧备好热水手,便催着院子里的人早些休息。如今院子里的炭火少,都紧着主子用,下人们也想早早进被窝。 个个手脚利索地熄了灯睡觉。 裴鸢打着灯笼过来的时候,紫菱在屋子里守夜。见人来了,打了个激灵起身。 “爷。”她伸手接过裴鸢手上的灯笼,还有脱下的披风,不敢抬首去看人。 裴鸢垂首看了看紫菱,虽然之前见过,可是这个婢女可没有为他做过这些活。 他微微挑眉,掀开帘子进了屋。 屋里面的温度和以前比起来冷了不少,想来也是洛氏削减月例的缘故。 柳颜欢还没睡,穿得厚厚实实地坐在案前写字。 见裴鸢进来,对他道:“桌上留了宵夜给爷,还热着。” 裴鸢顿时觉得稀奇,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待遇呢。 “今儿我高兴,让小厨房多做了些菜。”柳颜欢说话的时候,尾调都是扬上去的,可见她今日确实高兴。 裴鸢被她感染,伸手去掀开罩着菜的罩子,每道菜用小碟子各盛了一点,分量不多,但够他一个成年男子吃饱了。 说实在的,裴鸢还真的想念她的小厨房做出来的菜。虽然菜品大多都是甜口,但很合他的口味。 京都这边的人都偏爱重口菜品,连在京城生活多年的裴老夫人也习惯了京都口味,偏偏裴鸢随了过世的裴老将军,喜欢淮扬菜,吃甜口。 裴鸢看着柳颜欢写字,举著吃饭。 这道红烧蹄髈肉,小厨房炖了一下午,软烂地不行,瘦肉入口即化,没有半点肉腥味,口齿间都是甜滋滋的。 菜的分量不多,裴鸢一会儿便吃完了。 柳颜欢叫来紫菱收拾了桌子,将香薰点上。屋子里留的灯少,裴鸢漱了口出来,柳颜欢的字已经写完了。 “在写什么?” “随便写写。” 裴鸢凑过去瞧了,看了两句便知道这是《左氏春秋》里的句子。 “你从哪看来的?” 大哥书房里的东西不会让人随便碰,而且以她的性子,并不会主动去翻阅这些女子“禁书”。 “上次去太师府,张小姐带我去她的书房逛了逛。整间书房里,藏书众多,我心向往之。” 裴鸢知道她喜欢看书,床头都会放着两本书。他以前以为会是话本子,没想到都是游记散文。 可是女子能读的书,似乎也只有这些了。 “张太师将张可唯捧若明珠,在儿女的教育上,也从不厚此薄彼,想来往圣绝学没有少读。” “但是我一本都没读过。”她母亲虽然溺爱她,但在读书这方面是认死理的。认为只有男子才能读书,女子只需会认字就好。若是讲究些,学学诗歌词韵已是顶天了。 “你想读《左氏春秋》?” “目前是的。”柳颜欢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张可唯,让她给自己讲讲“课”。 裴鸢捻起她的笔,“让个地?” 柳颜欢狐疑地看着他,侧了侧身子,给他留了块地。 裴鸢执笔写得飞快,他的字迹潦草到仅仅能认出字是什么,但不知道是何人所写。没一会儿,裴鸢便接着柳颜欢写得句子,将一篇文章都默了下来。 “等你读完了,下次再给你写下一篇。” 柳颜欢甚是惊奇。她以为裴鸢会像裴茗那样,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不会允许她读“禁书”呢。 可一想,裴鸢这小子,十岁就开始表面一套,背面另一套,也不知道他这心是黑是红呢。 面对世俗规定的伦理,他尚能逾越,这种让她看看“禁书”的“小事”,倒不值一提了。 柳颜欢看着纸上的字,她还没读完,裴鸢的大手已经抽出那张纸放在了案上,用镇纸压住。 长臂环过她的腰身,柳颜欢和他齐齐跌坐进圈椅内。 柳颜欢抬手按在他的胸上,怒道:“你干什么?想吓死我吗!” 裴鸢的唇已经落到了她的脖子上,火热的气息一下子穿透柳颜欢的衣裳。 “还没有试过在床下,要不要试试?” 柳颜欢的脸瞬间爆红,两只耳垂也羞红了,没一会儿,一边的耳垂便被裴鸢叼住,舌尖轻轻挑逗。 “好不好?”裴鸢再一次蛊惑地问道。 第90章 该死的,为什么怀孕会孕吐呢?! 柳颜欢的心脏疯狂跳动,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案前的灯光昏沉,柳颜欢对上裴鸢的眸子,只觉得他眸中带着调谑的情绪。好像拿准了她的弱点,等着看她羞得找不着北的样子。 偏偏这人圈着她的身子,她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对方胡作非为。 “床下冷。”柳颜欢轻喘了一声,真不明白,为什么裴茗和裴鸢长得那么像,自己偏偏只对他情动? 难道是因为自己知道裴茗是个不行的,所以潜意识里,更偏向裴鸢一点? 还是说,自己见过的男子太少了,才会如此? 可是想想外面那些男子,如裴鸢这个年岁的,她有前世的记忆,只会觉得他们小。而成熟的,又没有裴鸢这样的年轻力壮。 胡思乱想着,衣衫已经凌乱。怕她嫌冷,裴鸢都没敢剥了她。 “想什么呢?”裴鸢在她耳鬓厮磨,呼出来的热气让她耳边的皮肤毛孔直立,如电流一般传遍全身。 “想爷呢。”柳颜欢抬手摁住他的手,翻了个身坐在他的身上,两手环住他的脖颈,“托着我呀!” 裴鸢被她那瞬间的大胆迷了心窍,听到她开口,才恍然伸手圈住她的腰,托住她,好让她动作。 屋内的熏香染上了暧昧的气息,案前的烛火跳动,窗纸上映着的人影也随着烛火起起伏伏。 直到油灯燃尽,那影才暗下。 “再给我写一篇。”柳颜欢缠着裴鸢再给她默一篇文章出来,裴鸢死活不从。 他拽着自己的衣服,推拒着柳颜欢的手。 “别贪得无厌啊!” “是我贪得无厌,还是爷记不住了?” 柳颜欢已经将笔递到了他眼前,裴鸢不接。 “这又要我伺候你,又要我默文章的,就没有点好处给我?” 柳颜欢哼了一声,“上次给你的坠子不喜欢?那爷想要什么,我这儿还有上好的狼毫。” 裴鸢要哪些东西有什么用,他以后要是真的带兵打仗的话,送他笔不如送他一把菜刀来得强。 “日后我来,你便像今夜这样,给我留点宵夜。” 柳颜欢没想到他的要求竟然这样简单,微微挑眉地点了下头。 反正都是厨子做饭,单独留一份而已咯。 “那再给我默一篇!”裴鸢现在值夜,大部分时间都宿在公主府内,等他下一次回来都要三四天之后了。 “贪心不足蛇吞象,下次再说!”裴鸢起身,将柳颜欢手上的笔搁下,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现在睡觉!” 柳颜欢被剥了外衣,塞进了被子里。她卷着被子往里面一滚,整个人被卷成了个卷儿。 瞧她这副样子,裴鸢咧着嘴笑。 真是可爱死了。 裴鸢走之前,还是将第二篇文章默给了她。他明日要去公主府,两个白班一个半的夜班,怎么也要第四日才能回来。 只能留点东西让柳颜欢“睹物思人”了。 翌日一早,柳颜欢梳洗后,看见桌子上留下来的文章,满意之余,又觉得头疼。 因为这文章,没人给她讲解,她自己自然悟不了。 裴茗给了她禁足,不然还能参加点京圈那些贵女们办的活动,去见一见张可唯,让她教教自己呢。 看来,还得让裴茗解了自己的禁足。 “白昙,今日小厨房炖了鱼汤的话,让送一份去书房。记得跟大爷说,鱼汤能明目益脑,让他喝完。” 白昙愁了一脸,“夫人,明明您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还要去讨好大爷呢?” 柳颜欢自然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了。都是洛氏逼得她反击,她才不得不如此做。 但裴茗自然站在洛氏那边看整件事情,无法与她共情。 “理呢,是这么个理。但人呢,有时候就要审时度势,该服软的时候就服个软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且,区区一碗鱼汤,你家小姐我还是出的起的。” “大爷哪能因为一碗鱼汤就解了小姐的门禁啊!”白昙嘟囔道。 “臭丫头,还不快去干活,别在这发牢骚了!”紫菱过来拍了她一下。 屋内人走没了,紫菱才低声问柳颜欢:“可要我去苏掌柜那拿药?” “不用了。”柳颜欢将写着文章的纸放到宣纸的最下面,用镇纸压住。 紫菱诧异,“夫人这是想要个孩子吗?” “如今我被禁足,你贸然出去,哪怕再有理由也会被洛艳春当把柄拿住。即便带回了药,也要受盘问。 这风险不受也罢。若是有了,便有了。若是没有,说明我现在还没有子嗣的缘分。” 前世这个时候,她的小腹已经隆起,一个人在后院里无聊度日,时长枯坐整日。她还没能接受自己从一个小姑娘成为一个人妇,又即将成为一个母亲。 接连来的身份转变,让她十分的迷茫,希望能有人告诉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于是她将裴茗的话奉若圣经,以为自己听话就能得到“救赎”,其实不过是成为任人玩弄的傀儡罢了。 而如今,她的心境有所转变了。 方重生之时,她不想生出和自己的仇人有着同样血脉的孩子,所以才拒绝和裴鸢同房。 后来,她因为今生的裴鸢与上辈子大有不同,因为前世对他的偏见竟然逐渐减少!但本着别扭的心,不想生裴鸢的孩子,才会喝避子汤。 可现在,她忽然意识到,女子也是可以读男子可读之书的。 它们对女子而言,是“禁书”,只是因为女子会玷污往圣绝学吗?何以见得! 既然书的本质没有变,那么孩子的本质也不会变。 虽然孩子的身体里有一半是裴家的血,可也有一半是她柳颜欢的!凭什么就认定只能是裴家的香火,而不是她柳家血脉的延续? 只要她有能耐,那这个孩子,就只是她柳颜欢的孩子! 她相信,自己有这个能耐! “苏掌柜都说小姐的身子底子好,一定能顺顺利利地怀上的!”紫菱笑道。 柳颜欢喝着茶,心虚地想:“别这么顺利,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开始孕吐。” 该死的,为什么怀孕会孕吐呢?! 为什么不能是裴鸢那家伙吐! 第91章 柳颜欢:冷脸,起锅烧油! 裴笺说请顺天府尹家的二小姐何子涵进府中做客,她提前和裴老夫人说了,也和厨房打好了招呼。 毕竟是待客,自然不能丢了面子。 因为裴府现在缩短了分例,裴笺还拿出了自己的体己钱让厨房多备点菜。 柳颜欢送了几天的鱼汤,裴茗那边也松动了些,允许她去花园里透透气,但不要乱跑。 柳颜欢嗤笑,将军府才多大,哪里能到乱跑的地步。 还不如她在金陵的一个庄子呢,庄子上还山清水秀,风景如画。园林也是家中斥巨资建造,美若天堂。 这么一想,这将军府真是没一丁点儿的好处。自己前世怎么就会觉得自己高攀了呢? “夫人,何二小姐来了,三小姐在花厅接了人,叫人来叫咱们呢。” 柳颜欢应了一声,挑了条素净的裙子。 “夫人裙子那么多,怎么今日穿这么素呢?” “今日是笺儿设的宴,她本来就穿得素净,我自然要配合她。她那两个姐姐已经有段时间没出门了,今日要出来,指不定怎么打扮呢。我不好再压她风头。” “还是咱们夫人心善。若是换了旁人,这姑嫂间的矛盾,都不知道火烧到哪了呢!” 柳颜欢笑笑不语。 裴清云和裴顺喜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这辈子她抢占了先机,让这两个人被皇后罚了禁足,没有接触才没有摩擦。 若是时常走动,真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呢。 柳颜欢换好衣裳去了花厅,这花厅是将军府后院的待客的大堂,装扮很是古朴雅致。 何子涵正和裴笺两人说着话,瞧见柳颜欢来纷纷站了起来。 “柳姐姐,上次公主府一别,甚是想念。”何子涵人美嘴甜,柳颜欢很难不喜欢。 三个人说了会儿场面话,柳颜欢才开口问道:“你的两位姐姐还没来?” 谈及裴清云和裴顺喜,何子涵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好像从未认识过这两个人。 “已经叫人去请了,应该快来了。”裴笺面上不显尴尬。 这些日子,在柳颜欢和裴老夫人的调教下,裴笺逐渐沉稳。明知道裴清云两姐妹是为了驳她面子,故意迟来,但也没有表现出窘迫。 毕竟,知道有客人还这么怠慢人,丢人的又不是自己。 嘴长在何子涵脸上,她出了将军府愿意怎么说,都是人家的事。 “将军府听上去气派,其实没什么好玩的。等到开春的时候,让笺儿带着你,我们一道去我京外的庄子上住住。” “不知柳姐姐京外的庄子上,可是依着江南园林打造的?我听闻江南的园林秀气可爱,十分向往。可惜,我一个女子,常出闺门就已经被母亲念叨了,更别说去那么远的金陵玩耍了。” 瞧着何子涵一脸向往的模样,柳颜欢的内心某块地方被狠狠触动。 她是无心之语,她却听进了心里。 为什么女子不能读圣贤书?为什么女子不能外出游学游山玩水?为什么女子一定要相夫教子! 一股沉闷之气狠狠压在她的胸膛之上,柳颜欢沉沉吐出一口气。 “是依着江南的园林打造的,等到了春上,万物复苏,花团锦簇,说不定那景色真的能让人置身江南。” 柳颜欢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抚慰。她自己险些要哭出来。 裴笺见她如此,忙岔开话题,“嫂嫂来京也快一年了,想必是想家了。等柳伯父到京,一家团圆岂不美哉?” 一想到已经在路上的父亲,柳颜欢心里便暖暖的。 这辈子柳佳云没有再牵扯进宁州眼油案,柳家清清白白,不怕被皇上问罪。她父亲也不会被连累了。 “是我伤感坏了你们的雅兴了。” “怎么会呢!如此,我便知道江南女子果然如书中所说,情意绵绵如春雨。”何子涵笑道。 说着还让丫鬟捧上来一个小木盒子。 “这是京城里最近非常火热的话本子,有价无市!我特地买来,和笺儿一起看!”何子涵说着话的时候,还亲热地挽着裴笺的手臂,好像两个人是从小玩到大的闺中密友一般。 “行吧,咱们移步去我那。我已经让丫鬟们准备好茶点了。” 说着,三个人准备起身去秋茶院。 出门正碰上姗姗来迟的裴清云两姐妹。 “嫂嫂,三妹妹,我们才来,这是准备去哪啊?” 柳颜欢抬眼看去,裴清云的脸已经养好了,被宫里两个嬷嬷折腾了一个月,瘦了不少。如今脸上没了婴儿肥,更像洛氏了,因着年轻,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的楚楚可怜。 两个姐妹是禁足后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亮相,穿得十分明艳,头上甚至戴着金簪。 与之艳丽一比,裴笺一身倒显得素雅端庄多了。 “我们准备去嫂嫂院子里吃茶看话本子,再辛苦两位姐姐挪挪身子了。” 裴笺笑吟吟地说着话,本点没有以前见了两个嫡姐低声下气的样子。 裴清云磨了磨后槽牙,将这气忍了下去。 宫里一遭之后,她被两个嬷嬷折腾地已经没了脾气。每日醒来就是背《女诫》、《女德》。一点不合规矩就会被罚。 哪怕那两个嬷嬷已经回了宫,但那种恐惧已经刻入了她的身体里。半点不敢做出不合礼仪的事情来。 移步到了秋茶院,院子里已经架好了屏风,摆好了茶炉。炉上烧着水,烤着板栗红薯,还温着一小盅的奶。 “柳姐姐的秋茶院,好有格调啊!” 院子里摆了长椅和摇椅,柳颜欢自然地躺了上去,接着看昨日没看完的游记。 何子涵和裴笺两个人一起坐在长椅上,拿着话本子看了起来。 院子里的婆子们拿了障扇,为几个主子遮了一小部分的阳光保护眼睛。 几个人都有书读,倒让裴清云和裴顺喜两个人坐了冷板凳。 “这个秀才真是笨!人家小姐分明是瞧上了他,他还害羞!他以为自己是唐僧呀!”何子涵一边看话本子,一本和裴笺吐槽。 惹得坐在一旁的裴清云裴顺喜两人很是好奇。 “何小姐,你们在看什么呢?能不能给我们两个看看?”裴顺喜开口问道。 何子涵看着裴顺喜遥遥一笑,“叫我子涵就好,大家都是姐妹不必那么见外!我还带了几本话本子,借给两个姐姐看!” 那边两个人接了话本子,没一会儿便看地聚精会神。 一边的柳颜欢用书盖住自己的脸,挡住自己一脸的轻蔑。 前世这两个人蠢货闹出了件没人知道的大事,被将军府压了下来。或者说,被她倾尽全力压了下来,然后还把这两人当没事人一样嫁了出去。 一个风风光光的进了忠义伯府,还有一个嫁的也不赖。 今世,她不仅要袖手旁观,还要再点把火,让这两个人玩火自焚。 没有了她作保,她倒要看看,这两个人怎么翻身。 就当做,送给自己婆母的,第一个礼好了。 第92章 柳颜欢不解,自己怎么又想到了裴鸢了! 何子涵带来的书确实有意思,裴笺这个小姑娘都看得入了迷,更别说裴清云和裴顺喜这两个正是花季的少女。 “书上这个千金小姐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那秀才要不容易考取了功名去提亲,她反倒拿乔起来了。”裴清云撇撇嘴,“要是我能有这样一个知心人,我才不会管对方的身份呢!” 柳颜欢闻言,不着痕迹的嗤笑。 堂堂一个将军府的嫡女,身上还有婚约在,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其浅薄粗鄙。 前世的她也着了何子涵的道,在成亲之前,竟然和一写话本子的外男纠缠不清。差点私定终身,坏了将军府的名声。 是柳颜欢发觉得早,将她关进了裴家祠堂,狠狠处置了所有之情之人,甚至找到了何子涵,花了大本钱与之交易,才平复下这件事。 此后,自己又补贴了不少将她嫁进忠义伯府。婚后的她,虽然上有严厉婆母,但丈夫顶得住整个忠义伯府的门楣,她在外风风光光,在内舒舒服服。 凭什么! 她的一切都是她柳颜欢给的。而她却一直记恨柳颜欢拆散了自己和心上人,每每回娘家,或是席上遇见,都不给她这个大嫂一个正眼瞧的。 既然唱红脸对方不喜欢,那就挑着对方喜欢的干呗! 不是觉得自己拆散了她和意中人吗?那她就暗中助何子涵一把,早点将这意中人送到她的面前来! 听到裴清云说的话,场面一时冷了下来,没有人接话。 裴清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说这样的话不好。 可她和那忠义伯的世子也就几面之交,只知道对方长得还行,但她觉得自己的家世完全可以嫁给公侯,而不是一个伯爵! 而且因为对方身上有孝在,耽误她到现在! 她都十六岁了,过了年都十七了。因为她没有出嫁,妹妹的婚事也没有定下。 因她要嫁的是个伯爵,妹妹自然不想落在她下,前来说亲的人家大多都是二品三品,自然看不上,也拖到了现在。 “是我说错话了。”裴清云淡淡道,心里却不觉得自己说错了。 “哪里呢!”何子涵笑道,“我也觉得这小姐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既然人家都来提亲了,干嘛还要拿乔考验人家呢! 只是碍于身份,不敢如此说。没想到裴大姐姐是个心直口快的女子,不畏世俗,敢于直言!” 听了何子涵这么说,裴清云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些红光。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呢。” “只是裴大姐姐敢于直言,换成我,定然不敢这么说的。”何子涵陪笑道。 她又说了几句话,直接将裴清云哄上了天,又问她要了好些话本子去看。 到了午时,柳颜欢让人摆席的功夫,何子涵已经和裴清云裴顺喜两个人好的快要黏在一块了。三个人手挽着手去了厕房。 “嫂嫂今日倒是少言。”裴笺起身帮着紫菱几个摆席。 “坐下吧,以后你若是出嫁了,也要这么伺候丈夫公婆吗?” 裴笺一顿,随即收了手,端坐下来。 “何二小姐给你的话本子,你觉得好看?” 裴笺闻言羞红了脸。何子涵给她看的都是些风花雪月,男欢女爱的话本子。虽然没有什么不该看的内容,但涉及到男女之情,她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自然害羞。 “何姐姐给的话本子,怎么说呢......我其实不能明白,放着好好的相国千金大小姐不做,为什么要下嫁给一个探花郎。 凭她的家世,京中男子可以随意挑选,就算是看上了皇上,也可以入宫啊。”裴笺实在不能理解。 换成她的话,目标应该是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就像她的姑母那样啊! 一旦诞下皇子,还有机会搏一搏太后之位。 所以,她实在不理解书中的女主,身为相国千金,竟然那样自轻自贱,非一个穷酸探花郎不嫁。 更不能理解,裴清云竟然还心疼起一个穷酸秀才来了? “不错。”柳颜欢赞赏地点点头。“话本子里讲的都是假的。你既然理解不了,以后就别看了。你更适合看一些珠算类的书,没事多打打算盘,以后好帮衬着我。” 裴笺闻言惊喜不已,嫂子这是让自己帮忙参与外面铺子的营生了吗? “你可知道,何子涵之前和你的两个姐姐结过仇?”柳颜欢提到这里,便不想再说了。 她原本想要冷眼旁观这一切,但对于裴笺,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她们两个都是在将军府后院挣扎求生的女子,何必还要为难对方呢。 她提到这里,便是希望裴笺有一日,知道何子涵是为了利用她才接近她之后,不会被这段友情伤害。 “我知道。”裴笺明白柳颜欢是在担心自己,用心才能换来真心。她觉得,自己当初向柳颜欢求救的行为,无比正确。 “嫂嫂不用为我担心,我问过她。她说,与我的友谊是一回事,她与嫡姐们的恩怨又是另一回事。她不会将我拉进与嫡姐们的恩怨之中的。” “那你呢?”柳颜欢笑吟吟地看着她,不动声色地提醒道:“你明年就要及笄了,上次我们在公主府见过萧二郎,我与他说,我会再留留你,让他好好考虑考虑。 萧家明年孝期就要过了,与你姐姐的婚事也要安排上日程。年后拜年,萧二郎想必会和世子一起过来。 你想听他的答案吗?” 裴笺揪紧了手帕,裴清云不屑一顾的婚事,确实她无法触及的天花板。 “好了。”柳颜欢让人将清蒸鲈鱼放到自己的面前,“这个答案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至于萧二郎的答案,取决于你。” 柳颜欢的暗示点到为止。 她了解裴笺,知道她会做出最合她心意的决定,就如她不懂得书上那天真的相国小姐的情谊一样。 比起男人,她更爱自己。 看着裴笺,柳颜欢生出了一丝艳羡。 用尽全力地去生存,在没人爱自己的时候,努力的自爱着。 这是裴笺活到现在的状态,那么,也是裴鸢的吗? 洛氏那么偏心,在这极度的偏心之下,裴鸢没有生出过一丝的不满吗? 柳颜欢不解,自己怎么又想到了裴鸢了! 第93章 裴二郎,你与我比一场 “以后出了新的话本子,我第一时间让人给姐姐送来!” 三个姑娘落了座,还是那么亲热的贴着一块儿坐。 “那就谢谢妹妹了,回头我让丫鬟将银子拿给你。” “我们是姐妹嘛,几本话本子能值几个钱?不要和妹妹我客气啦!过段时间,我们可以一起约着出去茶楼听书呀!茶楼里说书的先生们的故事也不差的!” 裴清云和裴顺喜两个人生出了艳羡,虽然以前的洛氏没有拘着两个人,但是洛氏也说过,女儿家少出门,两个人一个月里也就出一趟门,买买衣服和胭脂水粉。 没想到,外面竟然还有这些有趣的玩意儿。 “好呀好呀!我们还没有去茶楼里听过书呢!是不是和叫人来家里唱戏差不多啊?”裴顺喜问道。 她最喜欢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来亲戚。家里就会叫戏班子来唱戏,别提多热闹了。 世家煊赫会在家里养一个戏班子,而次等一些的会叫戏班子来家里唱,再次等一些的会去梨园包场。 他们这些有“名望”的人家,鲜少会踏足茶楼那种“市井”之地。 裴顺喜丝毫不觉得,自己给何子涵带来了窘迫。因为在她的意识里,去茶楼听书就和在家听戏班子差不多。 “还是去茶楼热闹一些。”柳颜欢解围道,“京都这边不必南方,南方有许多茶楼。尤其是金陵,几乎每条街上都有一两家茶楼。 在茶楼里吃茶谈天,或是听曲儿听书,都有意思极了。” “所以,这就是南方诗人写出来的诗,比北边人温柔浪漫多的原因吧?”何子涵笑道,“在诗情画意的南方长大,平日里的生活还这么闲情雅致,南方的男子定然是敏感聪慧的。” 经她这么一描绘,裴清云和裴顺喜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羞涩的向往。 柳颜欢干笑着,不知道怎么说。 南方人在体型上没有北方人高大,男子也更纤细一些。南方那边更喜欢仙风道骨,遗世独立的男子,而北方这边更偏爱高大俊朗,能给人安全感的男子。 “说起来,大家都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哇?” 说到这个话题上,几个未出阁的少女脸上都染上了绯红。她们齐齐看向柳颜欢,柳颜欢转移视线,道:“别光说话,动筷子呀!” “你们不要问嫂嫂了,嫂嫂喜欢的,肯定是大哥那样的呀!”裴笺笑道。 柳颜欢脑子里浮现出那张和裴茗有七八分相似的脸,觉得裴笺的话也不算错? 裴鸢长得确实很合自己的心意,身材也很合自己的心意,就是这个人的性子实在差了点。 “我喜欢高大一点的,不用过于英俊,但是要文质彬彬,谈吐文雅。能够照顾人,平时哄着我一些。”裴清云含羞道。 柳颜欢微微挑眉,这挑男人不提家世,也不提身家,这么浪漫以后是想跟着去吃野菜吗? 上辈子自己强行送她去吃忠义伯府的精粮,最终吃力不讨好。 既然那么爱吃野菜,那就让她去好咯! “那我还是喜欢高大威武的,最好能和二哥一样,有本事,有担当。”裴顺喜嘿嘿笑道。 “平日里见了二哥,你躲得比谁都快,也没见你多喜欢呀!” “那不一样!二哥冷着脸的时候真的不好接近嘛。虽然大哥平时也冷着脸,但是与大哥说话和与二哥说话的感觉不一样!二哥就是自己拒人于千里的感觉,看上去和气,实际上是块捂不热的冰块!” “怎么会呢?我在宴席上远远见过裴二哥,一点也不像你说的那样哇!”何子涵眨了眨眼睛。 说实话,裴鸢在一众世家子弟当众算是突出的了。长得好,又有能耐,现在又在公主府当差。将来一定是当将军的人! 若是能嫁给他,自己也能更上一层楼。 默默吃饭不语的柳颜欢打眼瞧过去,收回视线的时候见紫菱也盯着何子涵,无奈地笑了笑。 “怎么说呢,二哥就像一个好看且讨人喜欢的摆件,只能远远的观赏。若是想要把玩在手上,就要做好那摆件其实没有那么精美的心理准备。说不定上面还布满裂痕。” “你这形容实在抽象,你直接说你二哥徒有其表就是了。” “我就算没读过书也知道徒有其表是贬义啊,我二哥学富五车,文能吟诗作赋,武能领兵作战,我二哥多好的一个人!” “好了好了,就听你夸你二哥了,我们说说别的吧!” 吃完饭,几个姑娘又看了会儿话本子,然后打了会儿花牌,等到天色暗沉,裴笺便送何子涵出了府。 临走前,柳颜欢还叫人包了两盒点心给她带回去。 所有人散了,秋茶院内也恢复了安静,婆子丫鬟们收拾着残局。 “夫人,那何小姐怕是个不安分的。今日话里话外都在挑着两位嫡小姐说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这自古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为千金小姐,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自己都不觉得害臊,只怕会带坏三小姐。” “我还怕她带不坏呢。”柳颜欢躺在摇椅上,享受着白昙的按摩。 “啊?”白昙不懂了,“可是三小姐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吗?要是带坏了她,会不会对我们不利啊!” “我饵和钩都抛给她了,再不咬饵,我也只能说无药可救了。”柳颜欢叹了一声。 “小姐要不要睡会儿?今日陪客都没有午睡。” “行,我睡会儿,吃饭的时候叫我。” 柳颜欢起身上了床,本来困得厉害,没想到却睡得不沉。她昏昏沉沉间,又梦到了前世。 柳颜欢自觉自己前世和裴鸢交集真的不多,可没想到在梦里,这梦会如此的清晰。 那是一年重阳节,要登高祭祖,插茱萸吃花糕。 大长公主为了热闹,便办了登高宴,邀请京中望族参加。 柳颜欢在受邀一列,与裴茗一道出席。席中,有投壶比赛,裴鸢被同僚架着去玩,百发百中,赢得了不少喝彩。 有一贵女便斗胆站出来要与裴鸢一决高下,并将自己的贴身香囊作为赌注。 裴鸢本不愿与之比试,而众人喝彩声不断,所有人都推着他与之比上一番,一时间,裴鸢与那姑娘成了全场的焦点。 就连坐在一边的柳颜欢,也忍不住去看这个热闹。 “裴二郎,你与我比一场,你输了便将你的玉佩给我,我输了便将我的香囊给你。” 那女子笑吟吟道。 裴鸢当时接了什么话来着?柳颜欢一时都记不清了。 梦里的人,挤进人群里,凑到两人身边,拼命地想要听清楚裴鸢当时说了什么话。 第94章 柳颜欢:挖坑看戏,乐此不疲 人群中高喝声不断,大多都是应承两人。 “比一场!比一场!比一场!” 甚至有人带头鼓掌拍节奏呐喊道。 柳颜欢在梦中蹙紧了眉头,只觉得耳边的吵闹喧不可闻。 “裴鸢若是答应和她的比试,不管自己输还是赢,这个桃花债怕是都赖不掉了。可若是不答应,这氛围都到这里了,也不怕人家姑娘羞极了,会做出什么事来。” “要我说,这姻缘嘛,就是大家彼此主动点的事。人家姑娘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人长得也不赖,家世也能拿的出手,裴鸢老大不小了,应该不会给人家难堪吧。犯不着为了个女子,给自己在官场上树敌。” “就是就是,好歹她爹还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呢,这婚事不亏!” 柳颜欢已经不记得当时听八卦时的心情了,或许有好奇,觉得新鲜。可是此时,她处于这梦境之中,只觉得裴鸢可真该死啊! “裴二公子,我先吗?” 女子笑吟吟地看着裴鸢,裴鸢转身将手上的箭全都放回箭篓里,面无表情道:“香囊换玉佩?若是姑娘缺钱,可以跟他们玩。裴某既不需要香囊,也输不起玉佩。” 说完,他拱手对看热闹的众人道:“失陪。” 然后毫不留情地将那位小姐留在原地,接受所有人目光的洗礼。 **** 柳颜欢被绿兰唤醒用膳,她浑身腻腻的,竟然出了一身的汗。 这个梦浮浮沉沉,直到用完膳,她泡在热水桶里的时候,都觉得有点恍惚。 当初的裴鸢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拒绝了一个又一个千金小姐呢? 若说前世的裴鸢喜欢自己,可是她从未感受到对方的喜欢。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和旁人没有分别,对自己的疏离也有目共睹。 “我最近怎么老想这些?”柳颜欢暗骂了自己一声,然后开始默背起裴鸢写给自己的文章。 安神静心! 翌日一早,柳颜欢免了禁足,晨昏定省自然恢复了。她去给裴老夫人请安,洛氏和张氏,还有裴笺都在屋里坐着了。 “我院子里那么多的人,这钱哪里能少了去!”洛氏正拍着桌子和张氏掰扯银钱的问题。 “别的院子里都能少了,怎么就嫂子的少不得呢!现在少点,不也是为了能让大伙儿风风光光的过个年吗?” “风光过了年之后呢!一大家子的人都喝西北风去吗!” 洛氏和张氏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坐在一边的裴笺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的。而裴老夫人知道这两个人又是为了钱来她这里掰扯,她根本不出面。 “两位太太,老太太年纪大了觉轻,您们声音小些吧!”裴嬷嬷叹息道。 她哪里不知道这两个人打什么主意呢。无非就是柳颜欢那边撬不动,想试试老太太这边了。 老太太手上是有些私产不错,可那些都是留着补贴宫里头的女儿,以及留给二孙子裴鸢的。 “母亲什么时候醒?好给我评评理!” “今日就是母亲来了也没有用。凭什么我们各院子都缩减了分例,嫂子这边还这么多?大家吃糠咽菜,嫂子你一个人吃肉喝汤,不合适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吃肉喝汤了?不都是一个厨房里分配的吃食吗!” “这白纸黑字的账本子,我还能污了嫂子你不成!”张氏将账本翻开到某一页,然后将账本扔到了桌面上。 洛氏看着那账面上写着“某年某月某日,迎春院分猪肉十斤,白菜二十斤......” “一天要吃十斤的猪肉,嫂子院子里的奴才们站出来,可别不是比我们更像个主子!” “你少胡说八道!这账本肯定有问题!” 她院子里从每顿饭三道肉菜变成了一道,哪里需要这么多的肉! “嫂子的意思是我做假账了?这账本可是厨房那边核对好后给账房,最后再给我的。若是嫂子没拿那么多的肉,又怎么会记这么多!” 柳颜欢和裴笺坐在一块,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窃喜。 洛氏账面上多出来的肉是柳颜欢院子里拿了去。那么多的肉随便哪个院子加一斤就能平掉,但是保不准别的院子会上称,只有迎春院的婆子们不会。 毕竟洛氏掌家这么多年,厨房里的人向来不敢马虎迎春园的分配,自然没有防备。柳颜欢便让人将自己多拿的分例放在了洛氏的院子里。 反正这肉都吃完了,要人证可以是污蔑,要物证早就进了肚子。 “许是嫂子院子里的刁奴瞒着嫂子,将肉给吃完了呢。毕竟嫂子院子里的奴才刁蛮,可是出了名的!” “你!”洛氏气急。 原本只是说好的,两人拌上几句嘴,然后哄着老太婆将私产拿出来。没想到这张氏竟然给自己挖坑! 她早就想好了,今日让她跳这个坑,好让自己和掌家之权彻底无缘! 真是人不可貌相,张氏安分了十几年,一出手就这样狠辣! “你竟然暗算我!” 张氏笑得得意,“咱们等母亲起身后评评理好了。” 说了这么多,还有些口渴了。 张氏翘着二郎腿,喝着茶,得意洋洋地看着洛氏拧紧眉头。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账上的十斤肉是从哪来的! 几个人又坐了好一会儿,裴老夫人才起身。 一见到裴老夫人,张氏便开始抽抽噎噎地让她做主,哪里还有方才那耀武扬威的气势。 “母亲,您看看二嫂,她仗着自己当初管教过这些下人,嘴上说着要缩减开支,实则自己过得最舒服!” 洛氏脸色青白,实在是这账面上的账对她很不利,她根本没有为自己辩解的理由! “是啊,艳春,这账面上,就数你迎春院拿的最多。”裴老夫人淡淡地开口,“你院子里的分例便再少一成吧,不然不好向其他院子里的人交代。” 这时,裴笺很适时宜地开口道:“祖母,大哥虽然成了家,但饮水居和秋茶院是分了两个账做的。 大哥饮水居,每个月的分例有五十两,而二哥五哥每个月也才十两。大哥的分例是按成家后给的吗?嫂子的月例也是算在其中吗?” “这饮水居为什么每个月批这么多的月例?撤了,按十两给!”裴老夫人冷声道。 “不能撤!”洛氏死死瞪着裴笺,急忙道。 第95章 裴鸢真想去亲一口。 “为什么不能撤?”张氏冷哼一声,“府上人人都知道嫂子偏心茗哥儿,可是这偏心也不能从旁的哥儿们身上出吧?这多出的四十两,每月分给哥儿姐儿们,也不少银子了!” “现在有哪个哥儿像茗哥儿这样有出息?茗哥儿可是要金榜题名的!这月例是拨给他买眼油用的!” “什么眼油要多四十两银子!别的读书人不用这眼油就读不了书,考不上榜了吗!若是非要靠眼油才能上榜,那我倒要说,这是个邪物!” 柳颜欢抿唇挑眉,三太太虽然算不清账,但脑子有时候也挺好使的。 大智若愚,大智若愚啊。 “母亲,现在茗哥儿正是关键时候,难道非要为了这点银子让他分心闹神吗?咱们府上现在可全指望茗哥儿了啊!” 洛氏见张氏那说不通,转而向裴老夫人求情。 茗哥儿就是她是心头肉,眼下就是关键时候,绝不能因为一点钱,让他分了心神。 洛氏此刻无比痛恨柳颜欢,痛恨老夫人,痛恨张氏以及裴笺。若是她现在还掌家,谁敢置喙这五十两! 裴老夫人微抬眼眸,淡淡地扫过去,语气微微婉转。 “其他院子里的哥儿们都没有,独独茗哥儿有,这确实不像话。”裴老夫人手捻着白菩提手持,一颗一颗佛珠往下转,“而且,府上也不是只有茗哥儿明年要参加春闱,焕哥儿明年也要参加的,你也该多给些注意给焕哥儿。” 洛氏听出了裴老夫人是在责怪自己,没有多分心些给裴焕,她虚心道:“焕哥儿那边我拨了两个丫鬟过去,她们会把他照顾好的。” “荒唐!”裴老夫人猛地将手持拍在桌上,“老五才十四岁,你竟然就给他安排丫鬟!老二过了年都十九了也没见你安排个通房,你脑子里面是装的猪油吗!” 被裴老夫人这么一喝,洛氏这才意识到,自己给裴焕安排丫鬟的举动似乎不太明智。 “那两个丫鬟都是家生子,应该不会有这熊心豹子胆......”她越说越觉得后怕,这两个丫鬟都去了快一个月了,她也说不清啊! “还不快叫人去将那两个丫鬟叫来好好审问一番!”裴老夫人被洛氏气得心梗,裴嬷嬷一直给她顺气。 真是上辈子造了大孽,这辈子才会遇上洛氏这么个克星! 洛氏瘫软地坐了下来,赵嬷嬷已经马不停蹄地去裴焕院子里找人了。 张氏按捺住笑意,不让自己在老太太面前太得意了。 “母亲,嫂嫂一定是之前掌家太忙了,这才会没空留意鸢哥儿和焕哥儿,您得说说她。”张氏煽风点火道。 “还有啊,这什么眼油,一个月要多四十两银子!若是对读书这么有用,那我院子里的几个哥儿们也得用上。将来哥儿们要是高中了,那也是老大的助力不是。” 洛氏听着张氏阴阳怪气的话就来气,她那几个蠢儿子怎么和裴茗比! “也不是谁用了眼油就能考上去的,重要的还是看脑子,脑子不好,就别考了,省的虚度光阴。”洛氏讥讽道。 “你!”张氏怒瞪了一眼洛氏,转而看向置身事外的柳颜欢。“颜欢呐,你说说,茗哥儿用的什么眼油这么金贵,也拿来给我们瞧瞧。” 柳颜欢摇头,无辜道:“大爷的书房乃是神圣之地,颜欢哪里能踏足。读书上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我也不知道这眼油的。” 洛氏冷哼一声,这眼油还是她的好友介绍的,除了贵没毛病。这种好东西,她怎么会告诉张氏呢! “哼,那我也不相信一个眼油能卖这么贵!这多出来的四十两以后不能给!” “你说了没用!” 两人又开始吵得昏天黑地,快到了晌午时分,裴鸢下值回来给裴老夫人请安,进门就是自己母亲和婶婶的口水战。 两个人已经将陈年旧事全都拿出来说了,互相揭短,互不相让。 裴老夫人头疼地进了屋,柳颜欢和裴笺两个人默默坐到一边去玩解绳子了。 “裴鸢,你回来的刚好,你母亲每个月给你大哥五十两的月例,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裴鸢先是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自家大哥每个月的月例都比他们多的事情。不过他原以为这是洛氏私下补贴的,没想到她竟然是走的公账。 这得多蠢才能这么做啊,不是让裴茗活生生成府里的靶子吗? 裴鸢差点笑出来。 他板着脸,抿唇道:“府中的月例向来都是定额的,我一直拿的是十两。”s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知道他大哥或是弟弟妹妹们那里的情况了。 张氏带着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继续指责洛氏:“你连你儿子都这么偏心!你还......” 裴鸢走到柳颜欢面前,假模假样问道:“嫂嫂,祖母呢?” 柳颜欢对上他的视线,努了努嘴巴,小声道:“被吵得头疼,在里面呢。” 瞧着她翘起的粉嫩小嘴巴,裴鸢真想上去亲一口。 他眼中带笑地侧身进了内屋,留下一脸惊恐的裴笺猛咽口水。 等裴鸢进了屋,裴笺才凑到柳颜欢耳边,低声嘀咕,“也不知道二哥今日是不是发了财,竟然这么高兴。” 高兴? 柳颜欢想了想他方才的样子,还是一副棺材脸啊,哪里高兴了? 柳颜欢摇头不解。 裴鸢进去没一会儿,裴老夫人便带着裴鸢走了出来。 “好了,不要吵了。”裴老夫人开了口,两人也都闭上了嘴。 主要是,也吵累了。 都吵了一上午了,嗓子都快冒烟了。 “以后茗哥儿那边随旧例。”裴老夫人一锤子定音。 “母亲,眼下正是茗哥儿的关键时候,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分了他的心神呢!”洛氏着急道。 “若是为了这点小事都能乱了心神,那心智也是不坚定的。将来入了仕途也不会长久。”老夫人冷冷地看着她,“没有让你将往日的份例补回来,你就给我闭嘴!你若是真的心疼茗哥儿,就把自己的月例给他!” 洛氏咬紧了下唇,现在自己的吃穿已经降了档次,若是再降,那和在洛家还有什么分别! “祖母,不如将我的月例挪给大哥吧。”一旁的裴鸢道。 柳颜欢闻言抬眼看去,裴鸢说着如此无私的话,可她听着,怎么觉得这人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呢? 坏坯一个。 她暗骂道。 第96章 嫂嫂歇了这个心思,以后不要再提了。 “那怎么能行,都挪给了你大哥,你每个月怎么办呢?”裴老夫人皱紧了眉头,不悦地看向洛氏。 要不是洛氏的偏心眼,她的宝贝孙子,会变得这么低声下气地讨好人吗? 现在将自己的月例给出去,在她眼里,就是为了搏洛氏关注和欢心的手段。 “我每日吃喝都在公主府上和家中,衣服鞋袜府上会统一做。同僚都是武将,大家都率直豪爽,现在天冷,没有什么应酬,实在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不如先将我的月例挪给大哥用,等大哥考完了,在挪回来了。” 洛氏听了眼睛发亮,“我也赞成。” 裴鸢将月例给了裴茗,她自己贴点,然后将裴常胜的也挪点,凑个四十两还是不成问题的。 柳颜欢抿唇起身道:“没有让小叔贴钱的道理,还是从我的月例里挪吧。” 先不说自己愿不愿意给,但裴鸢这个当弟弟的都开了口,她这个当媳妇的若是不表态,可就要被裴老夫人和洛氏指着鼻子骂没眼色了。 哎,给人家当媳妇可真难啊。 洛氏看向柳颜欢,哪怕她主动拿出了自己的月例,她还是很不爽。 她若是肯主动拿出自己的嫁妆,那她还用愁这五十两吗! “行吧,就这么定了。从我这挪五两给鸢哥儿,每个月买酒吃。” 一边的张氏暗暗咬牙,虽然达到了自己收回四十两的目的,但是看他们一家子“和睦”,真是不开心极了! 这事这么敲定,裴老夫人早被吵烦了,便没留人吃饭。 柳颜欢出了荣寿堂的门,往花园走去。裴鸢出了门转身去了另一道门,最终两人在花园转角的巷子里碰上。 柳颜欢身后的紫菱白昙,懂眼色的一前一后放风。 “二弟真是舍己为人啊,为了照顾自己的大哥,连自己的利益都能牺牲。” “区区十两,谈不上牺牲。” 柳颜欢白了他一眼,“那也不必拉着我一起吧?我一个月才几两银子。” “嫂嫂什么时候将这几两银子放在眼里过?这几两银子,怕是您给落英做身衣裳都不止。” 柳颜欢睨了他一眼,“我乐意给他花。” “我也没拦着嫂嫂花钱啊。”裴鸢凉凉道,“小孩子长得快,这衣裳明年说不定就穿不上了。” “一个小姑娘还能一夜窜天上去不成。”柳颜欢哼了一声,“你院子里都是男子,自然照顾不好她,我想将她要了去,二弟就当卖我个面子吧,你多少钱买来的,我出双倍。” “......” 裴鸢吃瘪了,也醋了。 凭什么这么个小孩儿都能让柳颜欢这么上心?! “嫂嫂歇了这心思吧!”裴鸢冷哼一声,“落英是我院子里的人,嫂嫂以后还是少管的好。” 回去就警告落英,让这小子老往秋茶院跑! 柳颜欢瞪着他,实在想不明白他留着一个这么小的女娃做什么。 顶多给他端茶倒水啊! 而且她问落英,平时在关山院里做什么。落英比划,看书吃饭练功。平日里下人的活都不让他干的。 那裴鸢留着这个小孩儿干什么? 不会是想将他培养成间谍,以后去用美色对付敌人吧! 看着柳颜欢看着自己的眼神变得古怪,裴鸢不知道她想到了哪里去。 但肯定没有想什么好事。 “我没特殊癖好!”裴鸢解释道,但是说完之后,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又抿紧了嘴唇。 “我又没说你有什么癖好。”柳颜欢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开个价吧,多少钱肯将落英卖给我。” 这么长时间下来,她都将落英当成自己的半个女儿了。 用钱来“买”女儿,这感觉真不好受。不过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 裴鸢垂首看着柳颜欢认真的表情,微叹一声。知道她这是将落英放在了心上,只怕以后是要在感情上受伤。 “手伸出来。” 柳颜欢狐疑地看着他,“干嘛?” 虽然这么问了,但还是乖乖地将手伸到他面前,粉嫩的手心对着他。 裴鸢“啪”地在她手心打了一下,柳颜欢顿时吃痛地皱紧了眉头。 “我说了,嫂嫂歇了这个心思,以后不要再提了。” 裴鸢的口吻十分严肃,柳颜欢一时被他怔住。 等到裴鸢消失在转角处,她才吃痛地揉着自己的手心,心里嘀嘀咕咕地将这个人骂了千百遍。 挨千刀的死东西,疼死她啦! “夫人,咱们快些回院子吧。” 路上,白昙扯了扯紫菱的衣角,一个劲儿的冲她使眼色,眼睛都快眨抽筋了,紫菱愣是没理她。 等到了晚上,白昙才回过味儿来。 她家小姐和二爷看着就很奇怪!哪有小叔子会打嫂嫂手心的!那多亲密啊! 还有紫菱,分明看的清清楚楚,却闭口不提。 说明她早就发觉了不对劲,瞒着她们呢! 哼!明天开始就不和紫菱说话了! 而裴鸢回了关山院,今日落英知道裴鸢要回来,一早便抱着木剑等裴鸢教自己新招式。 虽然红绸也能教他,但是红绸那功夫毕竟是女子练的,总觉得差了点劲道。 “我上次给你书,看了吗?” 落英一听到书,顿觉脊背发凉。两脚暗戳戳地往后退去,被裴鸢一个眼神吓住。 “《孙子兵法》看了没有?” 落英点点头,又摇摇头。 书看是看了,但是他现在连东辽字都没认全,书上的句子根本读不懂啊! “三十六计有哪三十六个,说来听听。” 落英:“......” 他好想把手上的木剑拍在裴鸢脸上啊,欺负他不会说东辽话是吧! “书给你这么久了,你整日都在干什么?”裴鸢借此发难,“整日往秋茶院跑,跑到现在一个都背不出来!从今日起,你给我在院子里好好背书,什么时候背出来了,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打发完了落英,裴鸢才觉得心里那点不痛快烟消云散。 这小子不会东辽字,也不会东辽话,这些日子都得在院子里了。 哼,臭小子仗着自己小讨喜,还不是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再想到方才被自己拍了手心的柳颜欢,裴鸢唇角不自觉得扬起。 怎么连她吃痛的样子,都觉得兴奋不已呢? 第97章 他不会年纪轻轻,就被柳颜欢挠秃吧.... 柳颜欢回了秋茶院,气得怒饮了两杯茶才解气。 裴鸢这家伙先是坑了自己的月例银子,然后还敢打自己的手心! 真是反了天了,谁给他的胆子! “夫人,手疼不疼?要不要用点药油揉揉?” 提到这药油,还是裴鸢上次给的,没用完的呢。 白昙悄默偷看自己小姐的颜色,柳颜欢抬眼瞪了一眼白昙,“用不着!” 紫菱拎着白昙往外走去,低声警告她,“你今日看见的事情可不能说出去!连绿兰红绸都不能说!” 白昙撇撇嘴,“紫菱姐姐什么都知道,只有我们几个什么都不知道。果然在小姐的心里,只有紫菱姐姐一个人。” “现在是你拈酸吃醋的时候吗?你们若是都知道,你看看绿兰和红绸的样子,一个心里装不住事,一个说不定能提刀出去砍人。” 白昙抿抿唇,还真是这样的。 “那我呢!” “告诉你了,你今晚能睡得着?” 白昙沉默了,好吧,小姐和紫菱可真是了解她们。 “那我不想知道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但若是小姐有危险,你可一定要告诉我们几个。大家一起伺候小姐的,没道理让你一个人承担所有的担子。” 紫菱抱了抱她,“好了,可别再跟小姐说那样的话了,伤了咱们小姐的心。本来小姐心里就不好受的。” 白昙羞愧地点了点头。 等紫菱安慰好白昙进来的时候,柳颜欢的手心除了还有点红以外,已经不疼了。 “摆饭吧。”柳颜欢若无其事道。 “今晚爷可能来,夫人要准备准备吗?” 准备什么?准备怎么抽死那个混球吗! 今晚他敢来,她就敢咬死那个家伙! 柳颜欢吃完了饭,气消了,脑子也清醒了不少。她可不觉得裴鸢将自己的月例挪给裴茗,是出于兄友弟恭。 裴茗的月例是用来买宁州眼油的,这么大的一笔开支,今天三太太联合裴笺捅了出来(虽然是她暗中撺掇的),明日整个将军府的人都要知道裴茗院子里的月例比旁的院子的多的事情了。 哪怕今日砍了,但将柳颜欢等人的月例挪给了他,变相的也没有砍掉。 后面府中会传出什么的话,柳颜欢几乎可以想到。若是自己再稍加引导一番,那洛氏和裴茗可就不得府上的人心了...... 一想到这里,顿时觉得裴鸢这个人心眼子是实黑实黑的。 他这一招,让裴老夫人心疼不已,又在洛氏和裴茗那里落了一个顺从的好形象。 更重要的是,他知不知道宁州眼油不对劲? 若是知道这眼油不对劲,不仅没有劝着裴茗断了,还将自己的月例拨给他,让他继续用...... 啧,细思极恐啊! 晚间,柳颜欢今日心里有气,但是又想要裴鸢给她默文章,便让厨子往鸡汤里搁了一大勺糖,甜死他! 等到了下人们都睡着的时候,裴鸢提灯进了屋。 柳颜欢已经将纸笔都准备好了,放在鸡汤旁边。 “爷想吃东西,先付了‘账’才行。” 裴鸢微抬了下下巴,“夫人不给我研墨吗?” 柳颜欢抿抿唇,开始研墨。 裴鸢提笔,洋洋洒洒,没一会儿将《左氏春秋》的第二篇文章默了下来。 柳颜欢见此,欣喜不已,抬手要去拿,却被裴鸢摁住纸页。 “第一篇会背了吗?背给我听听。” 柳颜欢噘了噘嘴,怎么跟夫子似的,还要考她作业。 不过她早就背下了 第一篇有张可唯给她讲解过,她流畅地背完,冲着裴鸢得意地扬了扬眉头。 裴鸢发笑,“拿去吧,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然后打开装着鸡汤的盅,用勺子盛了一碗开始喝。 柳颜欢盯着裴鸢的动作,期待从裴鸢的脸上看见自己恶作剧得逞的战果。 然而,裴鸢面不改色地将一勺鸡汤喝完,又舀了第二勺入口。 一口接一口的,好像那鸡汤一点问题都没有。 柳颜欢心中起疑,难道厨房那边端错了汤? 她狐疑愣神的功夫,裴鸢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拽落到自己怀里。柳颜欢惊呼一声,跌坐在裴鸢的腿上,还没有稳住心神,裴鸢掐着她的下巴,将唇贴在她的唇上。 那甜的发齁的鸡汤带着说不清的滋味儿,流进柳颜欢的口腔之中,唇舌沾染上口津,被对方搅弄得一团糟。 柳颜欢混乱之中伸手去掐裴鸢的脖子,裴鸢却是吻得更加凶狠,好像要将她的舌头吞吃入腹一般。 缺氧的柳颜欢恶狠狠地将指甲掐进裴鸢的肉里,对方这才吃痛地放开了她。 “夫人特意为为夫准备的鸡汤,自己怎么能不尝尝呢?”裴鸢当然知道她是在报今日自己打她手心的仇。 人长得小小的,记仇的本事却大得很。 裴鸢拉过她的手,拇指在她手心揉捏打圈。那红痕早就消失了,裴鸢揉了一会儿,柳颜欢的手心又开始发红。 “别捏。”柳颜欢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但是对方的手劲大,她根本抽不动。 裴鸢低声轻笑,那声音从喉咙底发出,像是感到舒服至极发出呼噜声的猫,揽着柳颜欢的身子,慢慢地揉着。 另一只手抬起,将她头上的簪子一根根拔了下来,放在桌上。 “夫人特意为我准备的鸡汤,不喝了?”裴鸢挑眉看着她。 屋内灯光昏暗,本来是为了掩盖长相,如今却为此情此景渲染上一层靡靡之色。 柳颜欢想到了方才的喝法,抬手在裴鸢的腰间狠狠拧了一把。 “你再敢这么闹我试试!” 裴鸢的下巴抵在她的锁骨上,滑腻的触感在她皮肤上留下浅浅水痕,柳颜欢忍不住浑身颤抖。 对方总是有招数,将她逗得浑身发软,然后毫无招架之力地沉迷于他的男色之中。 真是阴险又实用的招数! “夫人,要不要熄灯就寝?” 裴鸢衔住一颗茱萸,咬得柳颜欢吃痛又舒爽地抓紧了他的头发。 裴鸢沉默了。 他不会年纪轻轻,就被柳颜欢挠秃吧...... 第98章 很是难得的,两人交颈而眠。 裴鸢秃不秃的,柳颜欢才不管,毕竟自己又没打算把他扶正。 他要是被自己揪成了斑秃,丢人的是他自己。 不过到了下半场,她也没有力气去挠人了。 柳颜欢浑身发软地躺在床上,身上被这家伙啃得都是红痕。不过对方身上也没好到哪去,背上都快被她抓烂了。 “剪子在哪,我非要将你这指甲都给绞了!”裴鸢恶狠狠道,但说出来的话并没有多少凶狠的意思。 柳颜欢懒得理他,她不仅不绞,还要留得长长的!挠死他! “困了。”她眼皮子耷拉着。 言下之意就是,你赶快走。 裴鸢没好气地掐了把她的腰,“外面下雪了,等雪停了我再走。你要不要起来洗洗?” “爷给我擦擦吧。”柳颜欢打了个哈欠,脑子昏沉的厉害。 外面的天黑咕隆咚的,哪怕下着莹白的雪,也被吞没进黑暗之中。 裴鸢打了热水给她擦了身子,然后拥着她躺了下去。 很是难得的,两人交颈而眠。 翌日柳颜欢醒来的时候,裴鸢已经离开了。他睡过的地方已经变得冰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紫菱进屋伺候柳颜欢起床,“昨儿夜里下了大雪,爷走的时候,拿走了柜子里的黑色貂毛大氅。” “啧。”柳颜欢扁扁嘴,这家伙还真是不见外啊。 不过她也没到小气一件大氅的地步,那件大氅本来就是母亲准备好给她丈夫的。 她重生之后,根本不想将柳家的东西给裴家,因此一直放在衣柜里。 “那件大氅没人见过,随便他去吧。” 紫菱应下。 “对了,爷还写了个东西放在案上,夫人瞧一瞧?” 紫菱将那张纸取来给柳颜欢看,上面是《木兰辞》中的一句话——雌兔眼迷离,雄兔脚扑朔,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柳颜欢不解这家伙怎么写了这么句话给她,《木兰辞》她读过,自然知道是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 不过不同时代,对木兰的评价也不相同。她的女夫子就批评花木兰,虽有孝道,却不将女子的德行放在心上,不是个合格的女子。 柳颜欢那个时候就想啊,什么是合格的女子?她知道“合格”这个词可以去要求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母亲,但还从未听过别人说“一个合格的男子”。 既然没有“合格的男子”的说法,为什么会有合格的女子? 柳颜欢实在不能理解这双重标准。 “烧了吧,估计是在发癫。”看不懂裴鸢要表达什么,随便他去。 大雪的日子,朝会取消,裴常胜歇在家中,裴茗裴焕没去书院,裴鸢也换值在家里。 中午的时候,裴常胜便叫了一大家子的人去迎春院里吃锅子,热闹热闹。 眼下就要过年,府上也是一片热闹的气氛。 柳颜欢不是很想去,但不得不去。 今日裴常胜留在家里,洛氏高兴得不行,忙前忙后地让人操办,偌大的圆桌上摆满了菜。 裴笺抱着手炉坐在一边,裴清云和裴顺喜正在和她说话。 自从这两个人开始看话本子之后,便开始找裴笺搭话了。三个姑娘仿佛找到了共同语言,可以聊上一聊。 柳颜欢给公婆行了礼,便躲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裴茗和裴焕正下着棋,洛雪坐在一旁看着,而裴鸢迟迟没有来。 “表嫂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过来和我们一起说说话呀!”洛雪出声招呼她道,好似她才是裴茗身边的可心人,一副贤内助的样子。 柳颜欢扯出一抹淡笑,道:“我不善下棋,就不凑热闹了。” “大嫂怎么这么轻贱自己?”洛雪故作惊讶道,“听闻大嫂的老师都是江南名师,大嫂的棋力一定十分了得的。” 柳颜欢笑看着她,洛雪也不甘示弱地看了回来。 而她身边的裴茗对于她言语上欺辱自己妻子的事情,置若罔闻,倒是另一边的裴焕有点看不下去了。 可是大哥都没说话,他这个当弟弟的贸然开口,只会让柳颜欢陷入更尴尬的境地。 裴焕想了想,执着子转头对洛雪问道:“表姐,你帮我看看,该如何破大哥的局呢?” 洛雪闻去看棋局,她的棋可都是裴茗一手教出来的,不说自己的棋力超群,至少也是能和裴茗一战的! 她起身执子思考了一会儿,便开始落子。与裴茗你来我往了两回,裴焕便不着痕迹地起身让洛雪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做到了一边去。 他转头对柳颜欢用口型道:“安静了。” 柳颜欢忍不住轻笑。 裴焕虽然是个孩子,但是个很懂人情世故的孩子,哪哪都比裴鸢强。要不然,裴常胜也不会这般疼爱他了。 三个儿子,洛氏偏心裴茗,裴常胜疼爱裴焕。夹在中间的裴鸢,爹不疼娘不爱。 唉..... “老爷,老夫人那边传话来,说她娘家那边来人了,让您过去见下客人。二爷现在也在老夫人屋里呢。” 裴常胜不悦地蹙了下眉头,“知道了。” “年年都来咱们家打秋风,今年都这样了,老太太还要补贴她娘家吗!”洛氏不满地嘟囔道。 “在孩子们面前说什么呢!都是亲戚,难道你家里来人了,孩子们不接待,你心里会开心吗!”裴常胜教训道,说完便披着外衣出了门。 “我又没说错,一堆穷亲戚,要不是因为咱们家是将军府,他们能大老远地过来拜早年?” 洛氏冲着裴常胜的背影骂道。 屋子里的一群晚辈静默了会儿,旋即当做没听到似的继续自己的小天地。 裴焕看了会儿棋,实在觉得没意思,便拉着柳颜欢询问她江南的天地风景。 “我真向往江南啊,等明年春闱结束,我就收拾包袱去江南去!”小少爷眉尾都扬了起来。 “不等放榜吗?”柳颜欢笑问道。 “我的火候还差着呢。明年的春闱先让自己体会体会感觉,等再过三年再战!去江南游学一番,也能开拓下自己的视野嘛!”裴焕笑吟吟道。 “我倒是蛮羡慕我二哥的,他小的时候,爷爷还带着他去过战场呢。不过二哥总跟我说他不记得了,我却觉得他在唬我。” 柳颜欢一愣,她倒是不知道,裴鸢小的时候还上过战场? 正说着人,那人便进了屋。 他身上还穿着从柳颜欢衣柜里“偷”来的大氅,真是明目张胆啊。 柳颜欢咬了咬唇,撇过眼去。 狗东西,等会儿看你怎么编! 第99章 下了床,谁了解谁呢。 “二哥来了!”裴焕见到裴鸢进屋,欣喜地起身迎了上去,“二哥,我正在跟大嫂聊你小时候上过战场的事呢!你就快跟我们说说吧!战场究竟是什么样的啊?” “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裴鸢脱下厚重的大氅,屋内的丫鬟将衣服挂到衣架上去。 他给洛氏行了一礼,洛氏摆摆手,“你祖母娘家那边来谁了?” “大伯伯儿子,冯云坤表哥。” 洛氏闻言冷哼一声:“那算哪门子的表哥?你表哥可是当今三皇子!” 裴鸢没接话,身边的裴焕也是讪讪的,拉着裴鸢往内走去。 “二哥在外面当差不知道,母亲这些日子不高兴,你别往心里去。” 裴鸢才不会往心里去,若是这种小事他都记在心上,那他岂不是早就被洛氏给气死了? 裴鸢往内看了一眼,视线在柳颜欢身上停留了一瞬,恭敬地叫了她一声“嫂嫂”,那梳理的态度好像两个人没什么交集似的。 柳颜欢也只是颔首应了,两人都透着一种“不熟”。 可不就是不熟吗? 下了床,谁了解谁呢。 “二表哥,你快坐到我这边来,帮我一道对付大表哥!” 洛雪亲昵地唤他,裴鸢没理她,让丫鬟搬了张凳子,和裴焕一起坐在一边,又恰到好处地靠近柳颜欢。 “自己下,观棋不语真君子。”裴鸢打发她道。 洛雪扁扁嘴,瞪了一眼柳颜欢,有一种“你别嘚瑟”的意味在里面。 柳颜欢觉得好笑地不行,她有什么好嘚瑟的啊? 就因为裴家三兄弟里,一个是她丈夫,两个是她小叔子? “二哥,我刚刚和嫂子说到金陵,我明年想去金陵游学!” “瞧你这副兴奋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明天就要走了呢。” 裴焕憨憨一笑,压着嗓子道:“反正大哥是赞同我的,母亲那边大哥会帮我搞定,父亲那边就要二哥也帮我说说话了。只要祖母点头,父亲是不会反对的。”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裴鸢笑他,转而看向柳颜欢对裴焕道:“你最应该求的是你嫂嫂。” “你嫂嫂老家在金陵,由她写信去金陵,到时候你的吃住一应给你安排好,还能给你找个好的学堂。省得你一到了金陵,看见新鲜事物就将读书忘了个底朝天。” 柳颜欢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她是什么冤大头吗? “这种小事,她会安排好的。”一直沉默的裴茗道。 柳颜欢更加无语了,裴茗竟然说得这么理所当然,是觉得自己的弟弟就是她的弟弟了吗? “夫君说的是。”柳颜欢面上笑着应声,心里却将裴鸢和裴茗骂了几十遍。 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也不一定能成呢。 “二弟那件貂皮大氅在哪儿买的,我倒是想给夫君也买一身。”柳颜欢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裴鸢。 裴鸢面不改色道:“同僚借给我穿的,嫂子若是想知道,回头我帮您问问。” 好一个“同僚”。 柳颜欢无语了,他自己从她柜子里拿的大氅,这么不加掩藏的吗? 还是说,裴鸢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冒充裴茗与她同房的时候被自己知道? 或者,他就等着柳颜欢主动挑破这层窗户纸呢? 疯子! 满屋子炭火,柳颜欢的身上微微发汗,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裴鸢这辈子怎么这么疯? 不管,他疯任他疯,自己还是要独善其身的。 “那就不麻烦二弟了,我回头让人去成衣铺子里瞧瞧。” “祖母那边来的是冯云坤?”裴茗从棋局中抬首问道。 和洛雪下棋没有什么意思,自己也不想指点她,便分神出来与弟弟们闲聊。 “是的。”裴鸢点头,“不过这次表哥过来,总给我一种说不出来的变化。” “哦?”裴茗好奇了一瞬,不过也只是一瞬。毕竟冯家只是京外的一个小官,还不足以让他费神。“随他去,他胆子那么小,也惹不出什么事来。” 裴茗印象里,冯云坤是个只会缩在他爹身后的胆小男孩儿,众人堆里,会怯生生地探出一个头来,打量外界,然后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缩回去的娃娃。 哪怕长大了,说话处事也带着小家子气。 “不说那些了,咱们三没什么事,要不来打花牌吧?”裴焕提议道,他毕竟还是个小孩,总是一副活力四射的样子。 “四缺一。”裴鸢提醒道。 “当然叫上母亲了啊!不然咱们赚谁的去!”裴焕说着朝洛氏而去。 柳颜欢和裴鸢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必胜的傲气。 看得出来两个人都想让洛氏的私房钱出点血。 洛氏没一会儿就起身走了过来,婆子们搬了张小四方桌放在屋子里,将花牌拿了出来。 “我好久没玩了,有点手生。”柳颜欢谦虚道。 洛氏扫了一眼柳颜欢,眼中的轻蔑不言而喻。 洛鸣麻将花牌玩得好,她的技术自然也不差。以前经常和那些官太太们打牌,她们总是输给她。 那个时候年轻,不懂什么叫徐徐图之,搞得那些阔太太们后来打牌都不叫她了。 今天就让裴鸢和柳颜欢两个后生,知道知道她的厉害! “玩着打发时间嘛,又不玩大的。嫂子别怕!”裴焕乐呵呵道,然后开始洗牌。 柳颜欢一张小手捏着牌,打得兢兢战战,连输了好几把。 裴鸢也陪着一道输,洛氏和裴焕两个赢得那叫一个高兴。然后,再往后,两个人就是有输有赢,再到后面,好似上手了一样,只赢不输。 洛氏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皱紧眉头看着牌面。 她哪里感觉不到,柳颜欢、裴鸢、裴焕三个人联手打她一个! “母亲就是心疼我们这些小辈,要过年了,这么迂回地给咱们零花钱呢。”柳颜欢笑道。 她的话让洛氏气得恨不得捂住她的嘴才好。但是又没办法反驳,难道要在小辈面前说自己输不起吗? “唉,你们爹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回来,等着他回来开锅子呢!” 洛氏作势想要推牌不玩了,哪知裴鸢的手更快,将她的牌扶得稳稳的。 “母亲动作小心些,差点让我们瞧见您的牌了,我们赢得心里也不痛快呀!” 洛氏:“......” 气死了!气死了! 柳颜欢抬手捂着唇偷笑,对上裴鸢的视线的瞬间,对方冲她弯了下眉眼。 这一幕落在裴茗眼中,他捏紧了手上的棋子,眼中神色变得深沉起来。 第100章 嫂嫂走这么急,也不怕雪天路滑,再崴了脚 裴茗快速收拾完残局,起身走到柳颜欢身边坐下。 柳颜欢吃惊地给他让了让位置,对方再怎么说也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的。 “我来试试。” 裴茗开了口,柳颜欢便将手上的牌递给了他,自己坐到了一边去。 被冷落下来的洛雪自然不甘落后,让丫鬟搬了凳子,亲昵地依着裴鸢坐了下来。 裴鸢沉默了一瞬,输了一局之后便将手上的牌塞给洛雪。 “你来玩,我去更衣。” 洛雪被推到牌桌上,愣了一下,当她回过神来,裴鸢都出了门。 洛雪气得牙根痒痒,不就是想和他亲近一下吗!为什么每次都这么对她!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一靠近就跑掉! 柳颜欢坐了一会儿,也找借口去了裴笺那。裴茗侧目朝柳颜欢的方向看去,怎么感觉,他好像扫了她的兴致? 虽然知道她被自己和弟弟蒙在鼓里,不知道裴鸢的真实身份,将他当成小叔子对待。可裴鸢心里,不可能只见她当成嫂子对待的吧?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萌生出来,之后就会因为一点儿的风吹草动就疯狂滋生,以人的情感与恶欲为养料,侵蚀一个人的理智。 裴茗现在开始怀疑,自己当初赞成洛氏的决定,是不是做错了。 旋即他又摇了摇头,母亲这么做都是为了将军府的子嗣。只要有了子嗣,就能快点结束这一切了。 至于裴鸢那里,不过是男子情窦初开罢了,等他见惯了风月,就不会将一个女人放在心上了。 “母亲,如今儿子也成了家,二弟年岁也不小了,该给他相看门亲事了。我知道二弟一向不喜欢屋里有人伺候,可要说亲了,也该拨两个丫鬟给他,免得让人嚼舌根。” 洛氏这段时间哪有心思去管裴鸢,先不说她懒得管,其次这将军府也就是表面荣光,若是裴鸢要说亲,又要给他凑聘礼。 哎,等等。 凑聘礼! 她可以让老太太把私产拿出来,给裴鸢凑聘礼啊!到时候自己寐下点,她哪能知道! 真是她的乖乖大儿子,真是会给她出主意! “你说得对,娘听你的,今儿就给他拨两个丫鬟过去!” 没过多久,裴常胜从荣寿堂回来了,屋里的小辈们便开始做桌吃饭。 裴常胜经常在外面,很少有机会感受一下这一家子带来的其乐融融。 难得坐在一块儿,觉得开心不已。 这一桌子的人,问什么说什么,目的都是哄着裴常胜开心。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晃眼,咱们老大就成了亲了。”裴常胜两杯酒下肚,便忍不住开始感慨人生。 他这一生因为有父亲和大哥在上面顶着,不说过得顺顺遂遂,那也是波澜不惊。 “可不是呢,咱们家老二也该说亲了。”洛氏接话道。 桌上的人听了这话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裴鸢,而裴鸢一副没听到的模样,照常吃菜。 “确实。”裴常胜看向裴鸢,时常从这个儿子的身上看到自己父亲的风采。“明年萧家也出孝了,清云也要嫁人了。还有顺喜也是,你若是还拿不定主意,我就给她定了。” 听了裴常胜的话,裴顺喜的身子忍不住颤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 裴常胜认识的人,无非是军营里那些人,若是让他来定,那自己岂不是要嫁给大老粗? 一想到自己的姐姐嫁得比自己好,裴顺喜的心里便涌现出不满来,同时也决定早早定下自己的意中人才行。 “过了年,萧家的人来纳彩后,我就给顺喜好好挑个人家。”洛氏沉声道。 “嗯。”裴常胜又问了裴焕最近的功课情况,十分满足,只觉得自己的几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 “老大啊,这读书考功名固然重要,但你也不能冷落了自家的媳妇。早点让爹我抱上孙子才是!” 裴茗闻言看向坐在身边的柳颜欢,柳颜欢两颊泛红,垂着脸好像在害羞。 “父亲放心。”裴茗微微一笑,伸手握住柳颜欢放在桌面上的手,那表情好像两个人是什么神仙眷侣似的。“我和夫人会努力的。” 柳颜欢收回手后,不动声色地用帕子擦了擦。 狗屁的和你努力,和裴鸢努力差不多。 柳颜欢腹诽了一声,抬头正好和对面的裴鸢撞上视线。对方手执酒杯放在唇边,看着她的眼神晦不可言,好像喝进去的不是酒,是她柳颜欢的血。 一想到今日那件大氅,柳颜欢便觉得不能和疯子交流,于是撇开视线。 她埋首吃饭,无论桌上谈什么话题她都不参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只是没料到,对面的裴鸢胆子忒大。 竟然隔着桌子,用脚碰了碰她的小腿! 柳颜欢当做没有察觉到,对方更加明目张胆,用脚撩进她的裙边,挨着她的小腿厮磨。 她触电般地收了收腿,很想瞪裴鸢一眼,但桌上人多,只能作罢。 疯子!真是疯子! 她挨着裴茗坐,当然能感觉到调戏她的人不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啊! 裴鸢这个家伙,是非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吗! 捅破了对大家都没好处,她还不想年纪轻轻就再沉一次塘! 这饭无论如何是吃不下了,她得找借口溜。 柳颜欢作势用帕子捂住口,对身边的裴茗轻声道:“我身子有点不舒服,怕是月事要来,想先回去看看。” 裴茗不悦地看了她一眼,难得父亲在家吃个团圆饭,柳颜欢的月事来得也太不凑巧了。 但也不能让她当众出糗,不然丢的也是自己的人。 “去吧,下次不舒服提前说。” 柳颜欢点点头,然后起身告辞。 出了屋子门,紫菱帮柳颜欢罩上披风,柳颜欢快步往秋茶院而去。 她走得飞快,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她真的觉得裴鸢那个疯子,做得出跟着她出来的事情! 果不其然,她才转出迎春院,身后就响起那如同催命符一样的声音。 “嫂嫂走这么急,也不怕雪天路滑,再崴了脚?” 第101章 想打她手心?门都没有! 裴鸢用了“再”这个字,便是提到了之前在柳府时,柳颜欢因为走在他前面,踩空了石板崴了脚的事。 柳颜欢身子僵硬,忍不住想到了自己之前那个梦境。 裴鸢身穿甲胄,浑身是血地冲进她的院子里,说要娶她。 她原本只将那个梦当成一个噩梦,现在想想,说不定是个预示。毕竟这家伙真的好疯! 柳颜欢转过身,冷静地看向裴鸢,面色冷漠道:“二弟不在屋子里陪着公爹用饭,出来做什么?” “怎么?”裴鸢挑着眉头笑看着柳颜欢,只是那笑意之中带着丝丝危险的意味。“嫂嫂是怕让人看见我们两个人私会,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私会”两个词狠狠触动了柳颜欢的神经,她目光中带了几分警惕。 “男女之间有情,那才叫私会。我和二弟之间可没有,何谈私会?” 裴鸢瞧她嘴上不服输的样子,真想狠狠按着人吻下去,将那张嘴硬的小嘴吻到说不出话来才好。 “嫂嫂可真是无情啊......”裴鸢抱臂,脸上带着黯淡神伤,仿佛自己真的被柳颜欢的话伤到了似的。 和这家伙打了一段时间的交道,柳颜欢知道裴鸢这人的情绪是内敛的,外放出来的情绪都做不得数。 他连自己的亲舅舅和亲娘都能毫不留手地坑,更别说别人了。 柳颜欢十分相信,如果淑仪公主给他下令,杀了他亲爹,裴鸢这家伙,也能面不改色地提刀宰了裴常胜。 “有事说事。”巷子里的穿堂风吹得柳颜欢的脸开始发僵,要不是担心裴鸢会发疯,到时候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她一定扭头就走。 “啧。”裴鸢勾了勾唇,“嫂嫂真是无情无义,亏得我还念着嫂嫂。伸手。” 又是伸手。 柳颜欢哼了一声,“你觉得我还会上你第二次当?” 想打她手心?门都没有! 裴鸢低低发笑,那笑声被他压制着,旋即变成了哈哈大笑。 柳颜欢的脸也从白转为了红——臊地。 她根本不知道裴鸢想干什么,只觉得这人现在越发地喜欢在她面前发癫了。 “哈哈哈,嫂嫂真是太好笑了!”裴鸢抬手捂住自己的唇,柳颜欢的视线落到了他手上的乌鸡雪花扳指上。 这家伙,真是一点也不掩饰了吗? “喏,给嫂嫂。”裴鸢藏在袍子里的左手伸了出来,手心捧着个手炉。 柳颜欢怔怔地看着那手炉,有种“我都准备好接招了,结果你给我这个”的恍惚感。 “快拿着回院子去吧,这么冷的天,弟弟我可不想陪着嫂嫂在这挨冻。” 柳颜欢这才注意到,他没穿着大氅,身上只有件小袄子。 她向前一步接过手炉,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去是突突然,只觉得裴鸢的“惊吓”实在是有点让她觉得错愕。 “夫人,二爷现在行事怎么如此大胆?”紫菱无比担忧,她自然也认出来裴鸢手上那枚扳指了。 柳颜欢妆匣里的东西,就这么明晃晃大刺刺地出现在裴鸢手上,要么是柳颜欢给的,要么就是他自己拿的! 就好像今日那件大氅一样。 “那扳指是我给他的。”说道这个,柳颜欢顿觉头疼。 当初怎么就鬼迷了心窍,被他所惑? 原以为这人拿了扳指会去换些银子,没想到就这么戴在手上,生怕自己不知道他才是自己夜夜风花雪月的对象似的。 原本打发他的东西,反倒成了他宣示身份的战利品了? 这么一想,柳颜欢不舒服了。 不过裴鸢的手指修长,骨节鲜明,虽然是武将,但手并不粗糙,皮肤也白,那扳指戴在他手上,还怪好看的。 回了屋子,裴鸢站在屋中伸手烤了会儿火,才坐回桌。 “去给你嫂子送个手炉,怎么这么慢?我们菜都吃得差不多了。”送手炉这事是裴长远喝多了,难得起的心疼儿媳的心思。 这活应该裴茗去做,但洛氏怕外面冷,让裴茗冻着了,于是叫裴鸢跑一趟。 “雪天地滑,我走得慢。”裴鸢语气平淡地回道,知道裴茗在看自己,他垂着眸子,看着面前的菜,瞧不出别的情绪。 “方才我跟你母亲商量了下,过了年就给你说门亲事。眼下你年纪不小了,给你院子里拨两个人伺候着。” 裴鸢淡淡地应了声“是”。 他的顺从让裴茗心情好了许多,说明自家弟弟心里没有觊觎嫂嫂,以后两兄弟之间也不会起嫌隙。 “我听说你买了个七八岁的小丫鬟放在院子里,你一个没有丫鬟伺候的少爷,院子里突然多了个小丫头,这传出去实在难听。那小丫鬟放出去,偌大一个将军府,养她还是养得起的。” 裴鸢握着筷子的手紧了一瞬。 若是落英真是个小丫头,那放在哪都一样。可是他不是,所以裴鸢不可能让他脱离了自己的视线。 “父亲,落英在我院子里有段日子,该有的谣言已经有了,儿子清者自清,没有什么好辩解的。小孩儿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受惊得厉害,也不能说话。若是放到别的院子,怕是会被欺负。”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放人。 裴常胜握着筷子盯着裴鸢看了一瞬,醉意朦胧的眼睛里透着一种沉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你。”裴常胜哼了一声。 倒是裴茗没想到,自己这个向来“乖顺”的二弟,方才是忤逆了一下父亲的意思吗? 吃完饭,裴常胜便因为醉酒去里屋睡下,其他的人该散的散了。 洛氏揉了揉头,对赵嬷嬷道:“你去院子里挑两个丫鬟送去关山院。” 赵嬷嬷愣了下,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洛氏:“夫人您不掌掌眼?” “我掌什么眼?”洛氏没好气道,“反正我挑谁他都不会喜欢,你去外面问问,谁愿意去关山院伺候谁去!我懒得管他!” 赵嬷嬷抿抿唇,出去挑人去了。 **** 步履匆匆地进了屋,紫菱吩咐小厨房做点食物上来,柳颜欢将手炉往桌上一扔,开始脱披风。 “哎哟,我的夫人,这是在太太那受了气了?”罗嬷嬷上前将那倒下来的手炉扶正。 “今晚睡前,给我将窗户全都拴上!” 她方才跟裴茗说了,她可能月事要来,今日前院是不会来人了。但裴鸢这家伙也不是没翻过窗户! 紫菱瞧着柳颜欢这副生气的模样,忍不住叹息。 她家小姐,怕不是真的喜欢上裴二爷了吧? 若不是小姐的缘故,她认知里的裴鸢确实是个儒雅的少爷。可现在,知道了他私底下这么对自家小姐,那恶劣的癖性......哪有半点翩翩公子的模样! 果然,人不可貌相! 吃完了饭,柳颜欢便叫人烧水沐浴。 昨晚裴鸢给她擦了身子,原本想早上起来沐浴的,却被叫去了迎春院。 紫菱伺候着柳颜欢沐浴,脱了衣裳,瞧见她身上青青紫紫的吻痕与指痕,手上拿着的瓢“咚”地一下砸在了地上。 她今晚一定将窗户都栓死!!! 第102章 “想知道就亲我一下。” 柳颜欢转头看向呆滞了的紫菱,忙将身子埋进了水里。 紫菱还没有嫁人,这些事让她瞧见不好。 都是裴鸢那家伙,下手没个轻重。 其实是她自己皮肤嫩,容易留印子。加上她前世习惯了对方粗鲁的对待,在这档子事上,她喜欢重点儿...... 一不小心就留了这么多印子。 反正过两天就会消的。 “你出去叫罗嬷嬷进来伺候吧。” 紫菱害臊地放下东西,出门叫了罗嬷嬷进来。 罗嬷嬷搓着手走了进来,瞧见柳颜欢身上的印记,嘟囔道:“咱姑爷下手真是没轻没重的,夫人您也不能惯着啊!您要是疼了不舒服了要说出来,不能苦了自己!” 柳颜欢羞得红了脸。 她总不能跟罗嬷嬷说,是自己要裴鸢重点儿的吧? 而且裴鸢身上说不定比她还惨呢。 柳颜欢将半张脸没在水里,无聊地吐泡泡。 外面敲门声响起,“夫人,三小姐来了,找您说话呢。” 柳颜欢疑惑了一下,裴笺不是没有礼数的人。这个时间府中的主子几乎都要午休,没道理会这个时候跑来。 既然来了,说明有事儿。 “让三妹妹稍等会儿,我马上来。” 柳颜欢出来的时候,裴笺将她桌上的一盘子糕点都吃完了。 “中午在迎春院没吃饱?”柳颜欢打趣道。 “嫂嫂要是吃得下去,还会装作不舒服跑回来?”裴笺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然后一脸激动道:“嫂嫂猜猜,我为什么来?” “瞧你这眉飞色舞的样子,什么高兴事值得你大雪天的还要跑我这来跟我说。” 裴笺正要开口,一想到自己见到的画面,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嫂嫂你是不知道,母亲今日做了什么蠢事!” 原来是洛氏给裴鸢安排的两个同房丫鬟出了问题。 洛氏让赵嬷嬷去院子里挑两个丫鬟送去关山院,洛氏自己不掌眼,但裴老夫人不可能不问。 于是那两个丫鬟送去关山院之前,先去了一趟荣寿堂。 原本裴老夫人听说洛氏要给裴鸢安排通房丫鬟,而且裴鸢同意了,她高兴地不行。 等到看那两个丫鬟后,气得让人将裴常胜都从被窝里掏了出来,连他一起喷的狗血淋头。 “母亲竟然将之前给五弟的两个丫鬟,又塞到了关山院去!”裴笺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这两个丫鬟,原先跟过五弟一段日子,虽然还没有真的成五弟的人,可五弟已经许诺,等他再大些就问母亲将这两人要回去。没想到母亲竟然看都不看,直接将人送去关山院。 这一举,气煞了祖母,二哥顿觉羞辱,直接拂袖离场,五弟那边也闹了脾气,闹着要去寺里住。 那两个丫鬟也知道自己在五弟那伺候过一段日子,不能再伺候二哥,在荣寿堂哭成了泪人,寻死觅活的。” 柳颜欢觉得诧异,“就算母亲不管事,那赵嬷嬷呢?赵嬷嬷总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吧?” “谁知道呢?”裴笺笑着剥着橘子皮,“赵嬷嬷当场被打了二十大板,皮开肉绽地抬了回去!还是塞了布拖出去打的,连张口喊冤的机会都没给。” 闻言,柳颜欢将这件事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要论这事之后,谁受益最大,乍一看还真看不出来。 但柳颜欢却知道,是裴鸢。 裴鸢上辈子就很排斥女子的接近,不仅没有娶妻,连通房都没有。 真要论起来,好像只有她柳颜欢。 今日之后,裴老夫人是不会允许洛氏插手裴鸢院子里的事了,连裴鸢的婚事都不会让洛氏过问的。 裴鸢只要哄着裴老夫人,就不用和洛氏裴常胜周旋了。 一箭双雕啊。 只是,裴鸢是怎么做到让洛氏偏偏挑了那两个丫鬟的呢? “热闹看够了,你还不回去安慰安慰祖母?” 裴笺不慌不忙地将橘子吃了个干净,笑道:“祖母被气得不轻,想喝嫂嫂厨房里炖的雪梨燕窝汤了,但是碍着面子不好问嫂嫂要,才让我来的。” 柳颜欢轻笑一声,吩咐小厨房炖了下去,“那你在我这儿可以多待会儿。” “我也不想现在回去,这个时候,母亲和父亲说不定还没走呢。我过去凑到两人眼上,也只是个出气筒。” 裴笺很清楚自己在府里的地位,若是裴常胜真的在意自己这个女儿的话,她也不至于过得这么凄惨了。 “咱们自己珍惜自己就够了。”柳颜欢叹了一声,脑子里浮现出洛氏被裴老夫人骂的画面,真是可惜,没能亲眼见到。 一定很爽。 微微惋惜之后,柳颜欢便让人去注意着迎春院的动向。 等裴笺带着雪梨燕窝汤离开,柳颜欢才上床休息。 她午休的时候不喜欢屋子里有人,紫菱她们便在侧室小憩,听到她叫才会过来。 柳颜欢正睡得朦朦胧胧的,一双大手将她托了起来,搂进怀里。 她一个机灵醒了过来,伸手去推对方。 “紫菱将窗户都栓死了,你怎么进来的?” 床幔都放了下来,床上光线十分暗沉,柳颜欢只能看清对方的一个身形。 裴鸢轻笑一声,“这么防着我?” “哼!”柳颜欢冷哼,“别弄我,我要睡觉。你还没说你怎么进来的呢!” 裴鸢上床前已经脱了外衣,听她说要睡觉,便钻进了被子里将她狠狠抱住。 “你栓了窗户,门可没关。我从大门光明正大的进来的。” “......”大意了! “下午笺儿来我这儿了,说是母亲将给五弟的人,又给了二弟。” 裴鸢捏了一缕柳颜欢的发在指尖盘玩,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见他这么不在意,柳颜欢接着道:“通房丫鬟照理都是要给母亲过目的,就算母亲再怎么不在意这件事,赵嬷嬷总不能犯这种一仆二指的错吧?” 裴鸢知道柳颜欢是想套自己的话,好确认自己在府上的势力有多少。 他侧着身子,蛊惑道:“想知道为什么?” “想!”柳颜欢翻了个身面对着他,她可太好奇了。 裴鸢是怎么做到的? “想知道就亲我一下。” “......” 狗东西! 第103章 下一瞬,她的手被裴鸢的大手攥住。 柳颜欢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懒得理他。 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裴鸢知道她困得厉害,也不想闹她了,圈着她,让她枕在自己胳膊上,直接揭晓谜团道:“母亲的心腹赵嬷嬷,伺候母亲这么多年,眼看着母亲越来越刚愎自用,听不进人劝,心里总是会起点不该有的小心思。” 柳颜欢诧异了一瞬,她前世和洛氏斗成那样,都没发现赵嬷嬷有叛变的心思,裴鸢一个外宅男子竟然能抓住洛氏这么大的一个小辫子,这家伙说自己不是白切黑,都没人信! “看来赵嬷嬷在迎春院是呆不久了。” “放心吧,她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母亲舍不得的。” 彼时迎春院内,赵嬷嬷被打了二十大板送了回来,她趴在自己的床上哀嚎着,让小丫鬟给她上药。 那边洛氏后脚气呼呼地踏进了佣人房,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吓得做鸟兽散,只有洛雪和跟着洛氏的几个丫鬟还站在她身后,一副随时准备将赵嬷嬷给吃干净的凶狠样。 洛氏刚从荣寿堂回来,她被裴老夫人骂得狗血淋头,还被裴常胜狠狠骂了一通,罚了三个月的月例,还禁了足。 她嫁进裴府以来,何时受过这等冤屈! “我让你挑两个丫鬟送到关山院,你怎么偏偏挑了那两个!” 因为疼痛趴在床上动弹不得的赵嬷嬷哭喊道:“太太,我分明叫的是春竹和春兰两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去的是明香与明珠哇!” 洛氏怒瞪着赵嬷嬷,但赵嬷嬷跟了她这么多年,她不相信赵嬷嬷会这么轻易地背叛自己,于是让身后一个小丫鬟将春竹春兰叫了过来。 春竹与春兰两个都是院子里的二等丫鬟,在迎春院里做事,免不得撞上洛氏发火就会挨罚,听说要去关山院伺候二爷,自然喜不自胜。 哪想才没高兴多久,又被告知不必去了,郁闷了一下午。 听了两人的话,洛氏眉头狠狠皱起,“是谁告诉你们两个,不必去关山院伺候的?” “一个眼生的婆子,从来没见过。但是今日院子里少爷小姐们都来了,叫了不少外面的婆子进来帮忙,我们俩便没有多想。” “姑母,这分明是有人想要害您!”洛雪惊呼道。 “这个婆子长什么样,现在给我去找出来!” 两个小丫鬟瑟瑟发抖,将军府这么大,少说数百人,多则上千人,谁知道这个婆子是哪个院子里的啊? “不知道是谁这么处心积虑地害姑母!”洛雪拍了一下桌面,“不会是柳颜欢吧!今日她走得最早,很有嫌疑!” 洛氏摇摇头。 “柳颜欢的陪嫁婆子都来我院子里点过卯,春竹春兰两个在我身边,就算记不住人脸,也不会说出眼生的话。”洛氏抬手揉了揉眉心,“谁都有很可能。说不定是三房那边呢,也说不准是老太太要整治我。” 洛雪暗暗心惊,她还只是个未出阁姑娘,自己家院子里姨娘不少,但都安分守己,老实巴交。哪像裴家院子里,这般凶险。 洛氏叹了一口气,对赵嬷嬷道:“嬷嬷好生养身子,等你养好了,可得帮我将这院子里好好管管,免得再叫人钻了空子!” 赵嬷嬷忙点头应是,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还好洛氏没有追究自己没管好院子,不然自己又要挨一顿罚了。 赵嬷嬷心知今日能逃过去,凭的是自己这么多年在洛氏面前的小心伺候。以后若是再来几次这样的事情,洛氏很难不发现,这是内鬼所为。 “自从娶了那个晦气的东西回来,我便三天两头的倒霉,柳氏克我!”洛氏恨恨道。 “姑母,咱们要不找个大师算下吧?”洛雪觉得洛氏的话很有道理。 看看她姑母去年在府里的地位,再看看现在,谁能想到她姑母曾经在府上说一不二? 自从柳颜欢嫁进将军府之后,她姑母的气运便大不如前了! 正说着,那边裴嬷嬷带着个丫鬟进了屋子,裴嬷嬷对着洛氏微微福了福身子。 “太太,老太太身子不爽利,二老爷孝顺,让太太在屋子里为老太太抄经祈福。为了不让旁人打扰您为老太太祈福,特地命人将表小姐送回去。” 裴嬷嬷这话说得云淡风轻,落雪的脸色瞬间煞白。 洛家本来就不比裴家,裴鸢还坑了她爹五千两银子,现在回去,这个年肯定过不好。洛氏都已经答应今年让她在裴家过了,说什么她都不想回去! “裴嬷嬷,我侄女丧母,我心疼她才特意将她接来的!” “太太也说了,表小姐刚刚丧母,身上带着孝呢,不吉利。老太太年纪也大了,也不能沾惹。” 听裴嬷嬷这么说,洛氏顿时也有点嫌弃了。说不定,就是因为落雪带着孝,所以她才这么倒霉...... 洛雪见洛氏的脸色也变了,便知道自己今年是留不下来。 她咬着唇,“姑母,雪儿不在您身边,您可要照顾好自己......” 洛氏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她的手道:“等来年,姑母再叫人去将你接回来。” “好,姑母您可要记得......” 裴嬷嬷冷眼看着这姑侄两个人情深义重的,让小丫鬟将手上的佛经放下后便带着洛雪走了。 屋外太阳西垂,好似个红灯笼挂在天边,云彩如墨般鲜艳亮丽,绚烂夺目。 柳颜欢是被热醒的,入冬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这么舒爽过了。 一面是因为天冷,汤婆子等到天明时分就会冷却,她便冻醒了。 另一方面便是她和裴鸢厮混在了一起......虽然她有克制,只允许对方做两次,但对方总是有办法磨蹭到子时,过分的有次甚至到了破晓,甚至能看见第一抹天光。 今日这个午觉睡饱了,就怕晚上又睡不着了...... 柳颜欢拍了拍搭在她腰上的手,难以置信这家伙竟然还没有走。 对方丝毫没有反应,但柳颜欢从对方的呼吸声中,判断出他已经醒了,跟自己装睡呢! “该起了。”她都睡饿了。 裴鸢还是没动静。 柳颜欢啧了一声,一只小手背到身后去,在他的软肋处捏了一把。 下一瞬,她的手被裴鸢的大手攥住。 “睡精神了?” 柳颜欢心咯噔了一下,直觉这家伙又要开始折腾她了。 第104章 “先吃饭,还是先吃我?” “天都黑了,该起来吃饭了。”柳颜欢说到这个便觉得头疼,裴鸢这家伙来的时候没人知道,该怎么向紫菱她们解释突然多出一个人? 而且裴茗在前院,随便一对信息就知道人对不上。 柳颜欢头疼,这家伙现在是睡她的床,吃她的饭,还要自己给他遮掩? 这家伙真是半点不慌不乱啊!什么好事都让他占尽了! 正想到这,裴鸢的一条腿已经挤进她的腿间,压着她轻轻磨着。 他最知道如何在她身上点火了,那带着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说着喃喃的蛊惑之语,没一会儿,柳颜欢就开始鬼迷心窍。 “吱呀”一声推门声在静寂的屋子里响起,柳颜欢发热的脑子瞬间冷静了下来,她两手摁住裴鸢的手,低声警告道:“不许发出声音!” 裴鸢还没有说话,进来的绿兰便开了口:“夫人是醒了吗?我伺候您穿衣服!今晚小厨房做了萝卜豆腐汤,底汤用了两条鱼熬得白花花的,可香了! 还配了凉拌芫荽,蒸鸡蛋羹,还有羊肉糜!” 绿兰一边说一边往内走,若是让她进来,她肯定要帮忙收拾床铺,到时候肯定会看见裴鸢这个大活人。 “绿兰!”柳颜欢因为紧张,声音没控制住有些高,“你去打盆水进来,然后让紫菱进来。” 绿兰不解,但还是照做去了。 绿兰一走,裴鸢那厮便更加不知收敛。 “嘶,轻点,别在我身上留印子!”柳颜欢没好气道。 裴鸢的下巴搭在她的软处上,低低发笑,“昨儿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口是心非。” 柳颜欢冷扫了他一眼,但床上视线昏暗,对方也看不到她的冷眼。 “我哪里知道我身上容易留印子,一身都是青紫的斑,丑死了。”她伸手推了推裴鸢,“别闹我,我要起了。” 裴鸢不依她,手上的动作不停。 紫菱被柳颜欢叫进来的时候有些不解,平日里伺候她起身的活都是四个人轮着来的。 “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她将柳颜欢要的热水放到洗脸架上,试了试水温刚好。 然后,她便看见了屏风上挂着的貂皮大氅。 紫菱:“......”我明明已经将窗户都栓死了! “将饭摆上吧,今日不用你们伺候了,让她们早些歇了。” 柳颜欢的声音从床幔里传出来,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声音里带着些沙哑与颤栗。 紫菱忙应声退下。 退下之前,她还是想不明白,那家伙是怎么进的屋子啊! 紫菱是个贴心的,将饭菜摆上桌后,还告诉柳颜欢会在侧室留热水,然后才出了门。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桌上的饭菜味道十分勾人。柳颜欢一把推开裴鸢,说话也敢大声了。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的,说了让你别弄了!” 裴鸢发笑地用手指去勾柳颜欢不整的衣衫,“夫人方才好像偷汉子似的紧张,这么怕你的婢女们知道,我在你床上?” 柳颜欢嘴角狠狠抽了抽,她现在可不就是在偷汉子吗! 她没好气地一脚踹在裴鸢身上,“起来吃饭了!” 裴鸢轻笑地将落到胸前的黑发撩到背后,他的衣衫更加不整。柳颜欢撩开床幔,投进来的光可以让她看到裴鸢不整的衣衫里露出来的白皙锁骨。 再往下便是隆起的胸肌,和线条漂亮手感极好的腹肌。 柳颜欢的眼睛忍不住眯了眯。 “先吃饭,还是先吃我?”裴鸢伸手对她勾了勾,那模样好像个勾魂的浪荡鬼。 青楼里的小倌估计都没有他这么勾人。 柳颜欢咽了咽口水,艰难道:“饭要冷了......” “我也要‘冷’了。” ...... 好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不吃,她还算什么女人! 最终,柳颜欢就着热茶吃了冷饭。她还没来得及埋怨,又被裴鸢拉到了床上开始不知今夕是何年。 收拾饭菜的绿兰端着托盘到小厨房,纳闷道:“夫人今晚的胃口可真好,以往这些菜能吃三分之一就已经是顶天了,今日竟然全吃完了!” 知道真相的紫菱狠狠沉默住。 第二日柳颜欢才知道洛雪被送回洛家的事,她原以为裴老夫人不会动洛雪,看来裴老夫人也是看出了洛氏的心思,此举正是敲打她呢。 她抱着热茶,看着外面的雪景,问红绸:“落英那孩子好像有段日子没来咱们院子了。” 从她问裴鸢要人之后,落英便没有来过了。 啧,这个小气的家伙。 “那我去关山院将人带来!”红绸说风就是雨,柳颜欢还没同意,她人就已经像只箭似的飞了出去。 柳颜欢无奈地摇摇头,知道红绸也是想落英了。 “太太现在被禁了足,老太太那边气病了也不见人,省了晨昏定省,在这大雪天里还真是件好事!” “不管是什么事,咱们都小心为上。”白昙提醒她道。 “不错,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们都要小心。除夕夜便是皇上的四十岁整寿,虽然没有我们什么事,但将军府毕竟出了一个淑妃娘娘,若是宫里出了事,我们照样受牵连。” 听闻柳颜欢这么说,四个丫鬟也不免担心起来。 柳颜欢抱着汤婆子躺在躺椅上,上辈子她身份不够,没有参加这次的宫宴。不知道当时的场面是什么样,只知道三皇子送错了礼,惹得皇上不高兴,厌弃了好一阵子。 淑妃便问娘家要了许多钱在宫里打点,花了不少才重新见到皇上,重复恩宠。 将军府能有什么钱,那些钱还不是从她这里出! 想到这里,柳颜欢只觉得头疼。 洛氏问她要钱,她可能硬碰硬地不同意,还让母亲敲打她。裴老夫人问她要钱,她也能装傻充愣,假装自己听不懂。 可若是宫里的淑妃看上了她的嫁妆呢? 她该怎么在不牵连娘家的前提下,保住自己的钱? 正想着,罗嬷嬷带着手信走了进来。 “夫人!夫人!宫里头传了话,今年的宫宴准许朝臣带家眷入内!老太太那边让您准备一件入宫穿的礼服呐!” 第105章 夫人,二爷太过分了! 柳颜欢诧异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接过罗嬷嬷手上的手信看了看。 确定上面写的内容之后,柳颜欢缓缓想到,前世这个时候,太子已经和张可唯定下亲事,太子党有了张太师的支持,如虎添翼。 而今年,因为意外,太子与张可唯的婚事告吹,皇后不得不再为太子定下亲事来。 毕竟太子也老大不小了,三皇子羽翼渐丰,此时若是再没有合适的对象,太子党很容易被三皇子党压下去。 柳颜欢又躺了下去,摇了摇躺椅,心里开始琢磨,若是自己是皇后的话,这京城世家之女中,她会选谁。 张太师是文臣中的翘楚,虽然他不参与党争,但是他若是说上一句话,朝中大半的官员都不会反驳他。 毕竟那帮御史几乎都向着他,若是真的和张太师吵起来,第二天上朝,还不知道自己会被参多少本呢。搞不好因为多纳一个小妾就能被御史在折子上骂得狗血喷头,惨不忍睹。 没了文臣之首的选择,换成是她一定想选武将。 毕竟兵权是个好东西,尤其是现在看似四方安稳实则内地里波云诡谲的时代。 柳颜欢依昔记得,前世的今年,北庆质子在来东辽的路上被人暗杀,不知所踪。 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在进了东辽境内暗杀一个北庆的皇子,很可能激化两国的矛盾。东辽之所以现在能成为四国之首,全凭当初的裴老将军用兵如神。 如今裴老将军过世,属于他的时代已经结束,那也意味着东辽成为四国之首的时代也将要结束了。 连她都能看明白的事情,皇后怎么会看不明白呢? 但皇后不会选择将军府,毕竟将军府可是淑妃的娘家,在她眼里早就被打上了三皇子党的标签了。 那皇后的选择就是骠骑大将军、车骑大将军和卫将军咯? 不管皇后打什么主意,只要火不烧到自己身上来,柳颜欢都不在意。现在她担心的点是淑妃。 “夫人可是担心到时候没有合适的礼服?”罗嬷嬷问道。她们陪嫁来的绣娘现在赶制一套入宫的礼服绰绰有余,根本用不着担心啊。 “这宫宴往年都没有邀请过臣子家人,还让带没有婚约的女儿进宫,摆明了是给太子再办一场选妃宴。 而且今年又是皇上的整岁生辰,外国来朝,非比寻常。我担心平生事端,受到牵连。” 柳颜欢这么一说,罗嬷嬷倒是明白了。 “也是啊,咱们大爷还没有科举,还未入朝,怎么会让大爷和夫人一起进宫呢?” 裴老夫人的身子不好,也不知道宫宴那天会不会去。至于洛氏,裴常胜会不会让她去也是个问题。 “夫人忧心忡忡,可也算不到那日会发生什么,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吧。”紫菱宽慰道。 柳颜欢叹息一声,只能如此。 重生一遭,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大的变化。她只能更加小心,不要被将军府牵连。 说完话,那边红绸气冲冲地走了回来。 “夫人,二爷太过分了!竟然让落英背完十本书才允许他出院子玩儿!落英连字都认不全呢!等他能出院子,岂不是要四五年后了!” “你以为谁都是你啊,看个书跟要了你的命似的!”紫菱笑骂道。 柳颜欢起初也笑,笑着笑着便觉得不对劲。 裴鸢这么冷漠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让落英一个“女孩子”又学武又练剑的,现在还过问他的功课了? 养女儿也不会这么尽心吧。 柳颜欢不免想到了前世,她在后院里带孩子的时候,裴鸢每每下值总会挑时间过来陪几个孩子玩儿,还会亲自教他们武功兵法。 落英总不能是他的孩子吧?! 旋即柳颜欢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去。落英看着都七八岁了,七八年前的裴鸢也是个半大的孩子呢。 眨眼间便到了除夕之日。 外头天还黑着,柳颜欢便被紫菱等人从被子里挖了出来,上妆穿衣,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时辰多。 厚重的礼服和沉重的发髻让柳颜欢很不习惯,感觉自己整个头皮都被勒紧了,有种一低头,所有头发都会绷断的错觉。 “大爷已经在前院等着了。” “走吧。”等柳颜欢出院子的时候,外面的天光浮现,在这个凛冬显得无比温暖的阳光缓缓从东边升起。 她一步一步地朝前院走去,觉得今日会是个好天气——至少没有下雪。 裴茗今日穿了一身暗色的袍子,头发一丝不苟地梳了起来,那张和裴鸢七八分像的脸,因为这副严肃而变得只有四五分相似。 柳颜欢晃神间竟然觉得,裴鸢那张脸要比裴茗好看多了。 裴茗微微垂首看向柳颜欢,她今日的装扮中规中矩,没有逾制,不知道是不是那身礼服的缘故,今日的柳颜欢给他一种沉稳、凝重的感觉。 她不像个新妇,周身的沉稳与小心谨慎犹如祖母一般。一双眼里透着锐利与运筹帷幄。 但那只是一瞬间。 柳颜欢笑了起来,眼中所有裴茗看到的情绪都不见踪影。她又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柳颜欢了。 “祖母还没有出来吗?” 洛氏被禁足,裴常胜便向宫里报了病。加上上次裴清云和裴顺喜搅了皇后的好事,裴常胜让两人以侍疾为由留在了府上,让裴老夫人带着裴笺进宫,顺便给裴笺看看能不能找到不错的人家。 “祖母年纪大了,腿脚慢,我们先上车吧。”裴茗说着向她伸出了手。 柳颜欢看着对方的手,沉默了一瞬。 前世的自己,每每看到裴茗向她递来的手时,都会欢欣鼓舞,认为那是他对自己的爱。 她当时是傻到什么地步,才会连爱和装模作样都分不清啊? 柳颜欢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中,脸上挂着笑看进裴茗的眼里。 对方的眼中没有爱,是转瞬即逝的错愣,似乎没有想到柳颜欢会这样大胆直视他的目光。 柳颜欢心想,这才哪到哪啊,你现在就开始惊讶了,后面可不得吓死你。 第106章 “等会儿小心。” 前世的柳颜欢没有参加这次的宫宴,自然没有见识过这次宫宴的奢华。 前世的她,随着裴茗身份的水涨船高,能参加的宫宴级别也就越来越多,可那个时候,天下四国已经起了纷争,宫宴的规格也不能与此次相比。 宫门口早已马车盈门,要进宫只能步行,柳颜欢很不耐进宫,但也不得不认命跟在裴老夫人的身后缓慢往前走着。 还好老夫人腿脚不利索,走得慢,她便也走得慢吞吞的。 “进了宫之后,少看少说少听,明白了吗?” 今日二房的姑娘们只来了一个裴笺,三房的姑娘们只来了嫡女,两个人乖巧应了声“是”。 今日出门之前,三太太张氏便对嫡女说,此次宫宴邀请这么多的世家姑娘,目的便是给太子选妃。 因为淑妃的缘故,太子妃之位不必肖想了。可她身为三皇子的表妹,还是可以想想三皇子的侧妃之位的。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进了后宫,齐齐拜见过皇后之后,便去了淑妃的宫殿。 淑妃殿中炭火充足,燃了熏香,早早等着裴老夫人进宫了。 等裴老夫人跨进宫门,淑妃立刻迎了上去。 “母亲!”她失声喊道,双目中已经蓄满了泪水。此时的她不是身份华贵的妃子,只是裴老夫人嫁出去多年的女儿。 “臣妇参见淑妃娘娘。”哪怕淑妃毫不在意这样的宫规,裴老夫人还是完成得一丝不苟。 “娘娘,外头冷,快些屋里说话吧。”淑妃身后的姑姑提醒道,将裴老夫人和淑妃往正殿引去。 而其他人由宫女们带去了偏殿休息。 进了屋,方才见皇后的紧张感才慢慢退去。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皇后还会记着上次的事情,不给我们好脸色呢。”裴笺拉着柳颜欢的手小声道。 柳颜欢轻笑,毕竟是一国之母,就算心里恨得再牙痒痒,这面子上的工程还是要做的。 “皇后是什么豺狼虎豹吗?能吃了你不成?”张氏的女儿裴颂不解地问道。 裴笺看着裴颂抿了抿唇,裴老夫人说得对,在宫中言多必失。哪怕自己没有说那样的话,落到别人的耳朵里便又是另一层意思了。 “姐姐说笑了,笺儿从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皇后娘娘威严庄重,是个可敬的人。” 裴颂撇撇嘴,今日若不是自己房中没有姐妹陪着,她也犯不着去找裴笺一个庶女搭话。 “那嫂嫂呢?嫂嫂觉得皇后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颜欢笑看着她,将问题又抛了回去:“妹妹觉得呢?” 裴颂更无话可说了。 裴茗因为身上没有官职,与他们待在一处无聊,裴焕还耍着小性子,今日没有来。大房向来不参与这样的场合,一时间他也有些烦闷。 原以为进宫能与世家子弟打打交道,没想到入宫之后身不由己。也不知道淑妃与裴老夫人在正殿说些什么,将他们冷落在此处。 柳颜欢与裴笺两个人干坐着发呆,有了方才的小插曲,裴笺是不敢和柳颜欢说悄悄话了,生怕裴颂会插话。 裴颂也不乐意搭理她们,转头和张氏叽里咕噜去了。 偏殿内一时竟静悄悄的,好一会儿,偏殿的门被推开,屋内众人循声望去,来人竟然是裴鸢。 裴鸢已经换了一身常服,只是身上穿着的带毛边小袄颜色鲜艳了些,不像是他会挑的衣裳。 “不是在公主身边吗?怎么来这里了。”裴茗问道。 “殿下进了御书房就没我什么事了,今日宫宴,守卫森严,殿下准我半日假,等晚上出宫再护送殿下回公主府。”裴鸢走到炭盆前烤着火,他鼻音有些重,显然是冻狠了。 “正好你来了,可以解解乏。”裴茗让宫女取来一盘棋。 裴鸢手冻得通红,执子的时候手都在抖,柳颜欢看了两眼,只觉得心烦,于是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 可闭上眼睛,还是对方冻得跟胡萝卜似的手,遂尔侧过身子,用小腿碰了碰裴笺。 几息之后,裴笺挪着小步走到裴鸢面前,“二哥,这个手炉给你用。” 裴鸢看向她捧着的手炉,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可余光扫到那精巧的手炉时,又将话生生咽了下去。 那手炉是找人设计打造的,要比市面上的手炉小上许多。炉身上刻着漂亮的桂花图案,一看便知道这手炉出自谁。 裴笺笑着接过手炉,“谢谢三妹妹,有心了。” 温暖的手炉触及冰冷的手心,裴鸢仿佛能隔着手炉感受到柳颜欢的两只小手。 这手炉她两只手捧着刚好,可在他手上,一只手握都有余。 随着裴笺走回位置上,裴鸢的目光追随到她身边的柳颜欢身上。入宫之后不能带婢女,柳颜欢估计也只有这么个手炉保暖,给了他,回头出去怕是要挨冻了。 将手炉送出去后,失去了一大暖源的柳颜欢,心里是一个劲儿的悔啊。 可送都送出去了,悔也没用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淑妃那边终于和裴老夫人说完了话,派了宫女将他们叫过去说话。 柳颜欢心里担心着淑妃惦记自己嫁妆的事情,面上有些许凝重。万一等会儿淑妃、裴老夫人和三太太张氏一起向她发难怎么办? 她一个人可应付不来这三个人...... 正往正殿去,走在前面的裴鸢忽然回首对柳颜欢道:“对了嫂嫂,公主殿下上次与你一别,很是想念嫂嫂,特地让我给嫂嫂带话,中午她在德妃娘娘宫里用饭,让嫂嫂饭后过去与她说说话,解解闷。” 柳颜欢诧异地看向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裴鸢在这个档口提淑仪是因为什么。 “你几时与淑仪公主关系这般好了?”这下换成裴茗质问她了。 柳颜欢眸子沉了沉,“淑仪殿下很喜欢潘恒的手作,我正好有所涉猎,与公主颇聊得来。” 她随口找了个理由打发裴茗,也不知道裴茗心里在想什么。 步入正殿,裴鸢身高腿长,替众人撩起了厚重的门帘,一旁的宫女羞得不知所措,裴鸢反倒冲对方笑了笑。 柳颜欢抿抿唇,只觉得这笑容碍眼得很。 她故意走得慢落到最后一个进门,裴鸢放下门帘紧跟在她身后,飞快地将手炉塞回到她手中。 “等会儿小心。”他语气中透出幸灾乐祸,让柳颜欢恨不得将手炉砸在他脸上。 亏得她刚刚对这个狗东西心善了一把!!! 救只路边的野狗还知道冲她摇尾巴呢! 第107章 裴鸢,你这身衣裳哪来的 淑妃殿中的熏香味道很重,柳颜欢不舒服地摒了下呼吸。 “参见淑妃娘娘。”众人齐齐行礼道。 “快快起身,你们都是我的家人,何必如此生分。”说完给所有人赐了座。 柳颜欢的右手边是裴茗,左手边是裴鸢,被两兄弟夹在中间,十分别扭。她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默不作声地听着淑妃与其他人说了半天寒暄的话。 “瞧瞧,光我们说话,差点把颜欢给冷落了。”淑妃笑道。 柳颜欢暗暗提了口气,终于来了。 “颜欢话少,听娘娘们说话就好。”柳颜欢回答地中规中矩,远远瞧着有些木讷。 淑妃在宫里斗了这么多年,自然不会将一个刚嫁进府的新妇放在眼里。在她看来,柳颜欢稚嫩得很,自己随便两句话就能玩死她。 “那可不能,家人间就是要多说说话才能熟悉的嘛!我身为你的姑母,若是没有外人跟你熟,传出去岂不是让旁人笑话?” 柳颜欢微笑着不说话,好像她没有听出淑妃话中意有所指一般。 淑妃这是在指责她与淑仪的关系好,敲打她不要和淑仪走太近呢。 方才裴鸢在殿外说的话,这就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可真是快啊。 “娘娘是一宫之主,皇上宠妃,更是三皇子的母亲,谁敢嘲笑娘娘呢。” 柳颜欢干巴巴的话,乍一听像是奉承,仔细一琢磨,总感觉话中带着阴阳怪气。 淑妃睁着锐利的双目,打量着眼前这个因为“胆小”连脸都不敢抬的侄媳妇,想起裴老夫人方才提起这个新媳妇时的语气。 裴老夫人说她不简单,可自己看着,却觉得对方一眼就能被看穿。 “进府之后可还习惯?”淑妃侧了侧身子,笑望着柳颜欢。 “回娘娘的话,一点都不习惯。”柳颜欢故作口齿笨拙道,“颜欢在江南的时候,一年见不到几次雪,来京都后的冬日,几乎日日下雪,冷得人骨头缝里都在冒冷气。” 张氏闻言迅速瞪向柳颜欢,脸上的笑容完全僵住。 最近府上日子不好过,各院子都在缩减开支,这碳自然每个院子里也就少分了些。 她在府中的时候不说这些,现在当着淑妃的面说,岂不是在指责她这个家当的不好? 张氏胸口涌出一团子气,在府中的时候她倒是口齿清晰,怎么到了淑妃的面前,连话都不会说了! “哦?怎么会如此?”淑妃眯了眯眼睛,望向三太太,“听说现在家中已经不是二嫂管家了,可是三嫂在管?” 张氏冷汗涔涔,心想不会是洛氏指示柳颜欢这么做的吧?因为上次自己背刺了她,今日就给自己挖坑? “是我现在在管,妹妹不知道,府中的开支实在是吓人,眼瞧着入不敷出,我也只能出此下策,节流勉励支撑了。”张氏说着话,抬手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好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难得进宫一趟,却要让妹妹听到这样的事情,妹妹在宫里已经举步维艰,现在还要为家里的事操心,实在是我的过错。”张氏言语里都是指责柳颜欢不该让淑妃操心家里事的意思。 “母亲年纪大了,管不了这个家,二嫂和我又是愚昧的,唯有大嫂是个聪慧的人,可是大哥那个样子,她哪里能舍下大哥来管家呢。”说到这里,张氏已经泪如雨下。 “姑母,母亲已经很努力了,还请姑母不要怪罪母亲。”裴颂开口为张氏求情道。 “既然三嫂能力不够,那应该找个能力够的来辅佐你啊。”淑妃叹息道,“你看看皇上,哪能所有事都亲力亲为?还不是交给信得过的人去干,要不然内阁那些大臣白养着吃干饭吗?” 话说到这里,张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马望向柳颜欢,“颜欢,你也就心疼心疼婶婶,回去帮帮婶婶吧!” 柳颜欢只觉得她们的演技十分地拙劣,但还是不得不配合她们的表演。 所有自己现在就算不答应管这个家,日后她们还会想出更拙劣的手段来抢夺她的嫁妆,不如自己先将计就计,拿着鸡毛当令箭。 “婶婶也知道的,颜欢身子不好,还想着早日养好身子为夫君诞下嫡子呢。”说着,柳颜欢含情脉脉地看向了裴茗,这让旁人看在眼里,谁不说一句她柳颜欢是个好妻子? “子嗣固然重要,但将军府更加重要。”淑妃声音骤然严肃起来,“若是将军府不好,以后孩子凭什么立身呢?就比如本宫,若不是娘家强势,宫中那些墙头草要看本宫的娘家的脸色,本宫哪里能成为这一宫之主,又顺利诞下皇子?” 淑妃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白了,“颜欢,你既然已经成为了将军府的人,就要以将军府的荣誉为荣誉,与将军府共进退,明白吗?” 柳颜欢点点头,“娘娘教诲的是,颜欢铭记在心。” 张氏看向柳颜欢,只觉得柳颜欢好拿捏得很,淑妃几句话就将她拿捏住了。 “当然,子嗣同样重要的。你好好帮你婶婶将这个家管好,等有了嫡子,便让你母亲帮你婶婶的忙。” 柳颜欢面上不显,心里冷笑,这不就是“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吗? “是。”柳颜欢默默应下。 前世她与淑妃打过交道,知道对方是个野心勃勃的女子,可惜能力匹配不上她的野心。比如说今日这一遭。 她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女子,还要插手娘家的事。若不是她是宫里的娘娘,看看哪家的主母会睬她。 坐在柳颜欢身后的裴鸢两手插袖,微微蹙着眉头沉思,只觉得今日的柳颜欢很奇怪。 要换成以往的她,早就三两拨千斤还回去了。怎么今日这么沉默地应了淑妃的话,任由对方捏扁搓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看着柳颜欢微微挑起一边的眉头,眼中说不出的情愫在翻涌。 若是此时柳颜欢回头,必定会看见裴鸢眸中的兴奋与鼓舞,让她明白什么叫货真价实的疯子。 “裴鸢,你这身衣裳哪来的,瞧着有些眼熟。” 裴鸢眼睛一抬,看向淑妃,笑道:“是淑仪殿下送我的。” 淑妃的一双吊梢狐狸眼瞬间变得锋芒毕露。 “你可是入了淑仪的眼?” 第108章 “嫂嫂想要?”“你给我,我给你出气。” 淑妃僵硬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似乎想以此来提醒裴鸢。 大殿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裴鸢的身上,裴鸢心里发笑,不过是一身衣裳罢了。当初淑仪将自己要过去的时候可没见他们反应这么大啊。 “娘娘,鸢不过区区五品中郎将,职责是保护公主的安危。” 裴鸢说起话来比柳颜欢更加干巴,直奔着气死人不偿命的效果去。 裴老夫人闻言,舒了口气。 “瞧你就会乱想,我已经在给鸢哥儿相看了,争取明年就给他定下亲事来。”裴老夫人道。 不过这亲事说容易又不容易。 她给裴鸢找的妻子,无论是门第出身还是品德相貌都要一等一的。日后其娘家还要有助三皇子一臂之力的能力才行。 “那便好。”淑妃冷冷道,对于这个侄子,她生不出喜欢的情愫。 原本她在宫里与家里的人接触就不多,与裴鸢的交集就更少了。因为不喜欢洛氏,连带着她的孩子也不喜欢。 但裴茗眼看着是个有能耐的,将来定然对三皇子大有用处,因此对他还算得上亲近。 “我这儿正好有一套三皇子的常服,你拿去换上。” 裴鸢默默起身跟着宫女出去换衣裳,坐在位置上的柳颜欢垂着脑袋,想,淑妃真是自找死路。 她明知道裴老夫人的私产握在裴鸢的手上,不仅不对这个侄子好点,还这么颐指气使的,真觉得人家是她的驴吗? 要钱了就甩甩鞭子,一点脾气都没有? 都不用自己策反了。 中午的宫宴没什么好吃的,淑妃在自己的宫里留了他们吃饭,桌上摆着几十道菜肴,几乎没报一道菜名,淑妃都要面带微笑地问柳颜欢“可在江南吃过?” 柳颜欢不厌其烦地说:“宫中佳肴岂是外面能比的。” 实际上自己陪嫁的几个厨子,随便哪一个手艺都比淑妃宫里的厨子做得好。 毕竟淑妃可给不起柳颜欢能给的价钱。 吃完午饭,淑妃叫上众人,“闲来无事,宫中有一处梅园,等会儿我们趁着午时天气好,过去赏梅吧。” 众人应声,忙不迭地开始恭维宫中的梅花多么明艳,好像已经看到了梅花似的。 就在所有人都兴致昂扬的时候,柳颜欢道:“娘娘,淑仪公主邀请了我去她那儿。” 她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顿觉扫兴,淑妃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她十分不满地瞥了一眼裴茗,似乎在责怪他没有管教好妻子。 “淑仪找你,你便敢去,也不怕着了别人的道,到时候可别叫本宫给你收拾烂摊子!” 淑妃拂袖进了内殿,裴茗不满地看向柳颜欢,“你今日怎么回事,平日里的谨言慎行呢?” 柳颜欢不卑不亢道:“公主找我的事情,整个殿里的人都知道了。若是我不去,岂不是得罪了淑仪公主和德妃娘娘?姑母一个人在宫里,怎么能因为我而再给她树敌呢?” 她这番话说的无可指摘,传到淑妃耳朵里,淑妃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 “叫她去吧,让她快去快回。”淑妃摆摆手,又补了一句:“让她少说话,说的话没有一句是人爱听的。” 柳颜欢得了话,起身准备走,裴鸢也站了起来。 “嫂嫂,我与你一道。公主殿下怕您迷路,让我亲自送你过去。”他这话是说给淑妃听的,意思就是淑仪已经派了人保护柳颜欢,若是柳颜欢在宫里还是着了别人的道,那就是她淑妃自己能力不够了。 柳颜欢微微颔首,“多谢殿下好意。” 裴鸢与柳颜欢在宫道上并肩而行,前面还有个引路的小太监,两人一言不发地走着,好像一点也不熟。 拐了个角,眼看着德妃的宫殿就在前面,裴鸢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扔给小太监,“前面就到了,我们自己走,你回去复命吧,别叫娘娘等急了。” 小太监忙不迭地说了两句吉祥话退下了。 没了小太监,整个宫道只剩下柳颜欢与裴鸢两个人。 “今日嫂嫂倒是少了往日的牙尖嘴利。” 裴鸢脊背挺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好似在对空气说话一般。 “这不是跟你学的吗?”柳颜欢抱着手炉,老神在在道。 裴鸢失笑,“下次学点好的。” “好的?”柳颜欢侧目将裴鸢从上到下都扫了一遍,“没发现你有什么好的地方值得我学。表面一套背地里另一套?” 裴鸢哼了一声,“淑妃养尊处优惯了,嫂嫂在她面前阴奉阳违,也不怕被她收拾。” 柳颜欢冷笑一声,“你连一声姑母都不叫,可见早就想收拾她的人不是我。” 裴鸢点了一下头,“不着急,人只有爬得越高,才能摔得越惨。” 柳颜欢抬手摸了摸头上冰冷的发簪,抬脚跨过宫门的门槛,“在她摔下去之前,不打算给她使点小绊子吗?” “小绊子有嫂嫂使就行了,有任何要差遣的,随时使唤我。” 柳颜欢哼了一声,“你手上的几处私产,是不是也该暴露出来了。” 裴鸢诧异地瞥了一眼柳颜欢,“嫂嫂才进府多久,竟然知道我手上有私产?” “裴笺理账时候,我顺便看了看府里这些年的账目,没有一项从公中出的大项开支。淑妃在宫中,逢年过节上下打点,绝不是皇上给的那些赏赐就够的。 “她能有如今,裴府功不可没。我自然想到了祖母手上可能会有私产给她。可淑妃人在宫里,祖母年纪又大,需要找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人打理这些产业。而放眼全府,祖母最疼的孙子只有你。 “祖母也是怕自己走了之后,你没办法在府中生存下去,才会给你这些产业作为傍身之本。可是瞧着这些人对你的态度,祖母要是没了,这些私产,怕是也落不到你的手上。” 柳颜欢说了这么一堆,基本都是靠着前世所知和今世的所知推测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蛊惑裴鸢拿出私产。 裴鸢也是没想到,柳颜欢竟然说的分毫不差。 以他在府里的地位,裴老夫人一死,这些人一定会逼问他那些私产在哪。所以这些私产,早点暴露和晚点暴露,于他而言没有半点区别。 “嫂嫂想要?” 柳颜欢点头,“你给我,我给你出气。” 裴鸢对上她的目光,心想自己也不气啊。这么多年都这么过的,要是什么事都生气,自己早就气炸了。 可柳颜欢这么说,让他心头暖暖的,哪怕知道对方只是哄自己,他也甜蜜地觉得这一刻值了。 “那么多的私产给嫂嫂,嫂嫂就一句‘给我出气’打发我吗?没有别的了?” 柳颜欢扬了扬眉毛,“你要什么?” 裴鸢挑唇,笑得浪荡,“若是嫂嫂愿意让我一亲芳泽,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鸢愿意双手奉上。” 第109章 嫂嫂不愿意走捷径,那我也没所谓。 柳颜欢闻言,先是诧异地看向裴鸢,对上对方戏谑的眸子后,她恍然明白对方这是在捉弄自己呢。 就像顽劣的猫,捉到猎物之后不着急吃,而是不断地捉弄对方,让对方误以为自己有逃跑的希望,一直尝试,又一直失败,直到对方放弃生的希望,猫才恹恹地失去兴趣开始享用食物。 裴鸢就是那只恶劣的猫,而自己是他的猎物。 柳颜欢嗤笑,谁是猎物都不一定呢。 裴鸢言语上的“调戏”于她而言,什么都算不上。 “你早就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一定留了后手,让这些私产早点暴露出来。毕竟私产自己暴露后,你拿出来给那些人瓜分,与别人逼着你拿出来瓜分,是两个性质。”柳颜欢看着他,皮笑肉不笑道。“小叔且看看,我能不能找到你给的线索呢?” 裴鸢耸耸肩,“好吧,既然嫂嫂不愿意走捷径,那我也没所谓。” 说完话,两人已经到了德妃宫门口,守门的太监给两人通报了一声,不一会儿,一个小宫女便出来接他们进去。 引路的正是淑仪身边的紫苑,她轻声道:“德妃娘娘有午睡的习惯,现在已经歇下。公主殿下在偏殿等两位。” 柳颜欢与裴鸢进了偏殿,淑仪正在榻上看书,瞧见两人进来,笑着放下了书。 “参见殿下。”两人行礼道。 “起身坐吧。”淑仪看向裴鸢,“怎么,本宫给你挑的衣裳不喜欢?” “午间在姑母那里吃饭,不慎弄脏了。姑母借了一件表哥的衣裳给我。” 淑仪挑起一边眉头,“三哥的服饰太有特点,你倒是比三哥要高些,白日里还好辨认,到了晚间就难了。” 淑仪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但两个人已经听出了她话中旁的意思。 今晚有人想对三皇子出手,这是提醒裴鸢莫要成了替罪羊呢。 “谢殿下提点,鸢会小心的。” 淑仪笑笑,对紫苏道:“去小厨房,将母妃炖的花胶鸡汤端来。”然后看向柳颜欢,“中午在淑妃殿里没吃好吧,我母妃旁的不行,鸡汤炖得特别鲜美,既然来了,便尝尝吧。” 柳颜欢受宠若惊,看向裴鸢,对方脸上没有旁的神色,看来平日里被淑仪赏吃的很常见。 “几年前御膳房得了个厨子,手艺还算不错。那时候淑妃正得宠,父皇便将那厨子赏到了她宫里。 从那之后啊,去她宫里吃个饭都要听小太监报菜名,彰显父皇对她的恩宠,烦不胜烦。” 淑仪一边说,一边笑着摇头。 柳颜欢还是头一回这么直观地听到皇室八卦,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半点没有之前在淑妃宫里时的收敛。 话说完,紫苏将鸡汤端了进来,给三人各盛了一碗。 “多吃点,晚上可就吃不饱了,别一整晚都饿着肚子。”淑仪笑道,对于这样的宫宴,她很有经验心得。 柳颜欢接过,尝了一口,这鸡汤炖得完全不输她院子里的厨子。花胶一点腥味都没,最大程度地放大了它的鲜,鸡也是没有半点鸡肉的柴,吃在嘴里反而嫩滑如鱼肉,令她惊奇。 “悄悄柳姐姐吃的眉毛都要掉下来了,我母妃的手艺不错吧!” 柳颜欢嘴里还含着汤,一个劲儿地点头。从小到大,她家的厨子请的都是名厨,府中至少养了近百个厨子伺候各院的饮食。但柳颜欢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汤。 “我母妃的老家在百越,那儿的人都很会煲汤。” 这个柳颜欢知道,德妃是百越关驻守将军之女,百越靠近南召国,皇帝怕百越关与南召勾结,对东辽有害,所以千里迢迢将驻守将军之女娶进京城,以此作为筹码。 柳颜欢不知道此举是否能让皇帝安心,但此举,却在数十年后,成为了淑仪的筹码——兵权。 “希望有机会可以去百越当地尝尝。”柳颜欢笑道。 “会有机会的。”淑仪道。“今日是除夕夜,寻常百姓家中,今日可是要守岁的。我在宫中,却从没体会过这种热闹。” “殿下若是想要热闹,底下有的是人给殿下找乐子看。”裴鸢一口喝完碗里的汤,抿了抿唇,不明白柳颜欢说的好喝在哪里。 在他眼里,这碗鸡汤还没有柳颜欢院子里的厨子炖得好喝。 淑仪无奈地看向柳颜欢,“就你这张嘴,希望你不会成为乐子本人。” 柳颜欢点头,裴鸢实在是太欠了。 “殿下,今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吗?”如果没有事情吩咐她的话,淑仪应该没必要大张旗鼓地将她叫来才是。 “找你聊聊天,解解闷呀。”淑仪俏皮一笑,“除夕夜守岁的传统不是为了熬年吗?今晚可不止年出没啊,什么妖魔鬼怪都可能现行。” 柳颜欢闻言,一颗心脏变得突突的。她倒不担心会有人害自己,只怕宫里这些神仙打架,殃及自己这条池鱼。 淑仪的提点到此为止,之后又说了些儿话,柳颜欢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殿下,宫宴之前,可以让我见见忠义伯府的二公子吗?” 淑仪微微挑眉,应下了。 “紫苏会给你安排好,若是你不放心,让裴鸢陪着你一道吧。” 又说了会儿话,便放柳颜欢他们回去了。 “现在去梅园,说不定还能赶上淑妃娘娘的赏梅宴。”走在宫道上,裴鸢冷不丁地开口道。 柳颜欢看着前面带路的紫苏的背影,两人与她有一丈的距离,若是压着声音说话,对方未必听得清楚。 “淑妃娘娘是真的不喜欢淑仪公主给你挑的衣裳,还是故意让你穿三皇子的衣裳?” 裴鸢耸肩,“很重要吗?” “你该不会,就这么心甘情愿地去做这个替死鬼吧?”柳颜欢说完又觉得不可能,裴鸢可不是这种吃了亏还不吭声的人。 他说不定已经将计就计了。 “好好的人不做,做什么替死鬼呢?”裴鸢哼笑一声,说完他转过头去,看到一片紫色的衣袂从身后的拐角处掠过,不满地啧了一声。 “怎么了?”柳颜欢回首,什么也没看到。 “宫里本就不方便,盯着的眼睛太多,多到不知道是被谁盯着。”走在前面的紫苏忽然插口道,她转头看向柳颜欢与裴鸢两人,“哪怕是你们觉得绝对安全的地方,说不定墙后也有耳朵。” 柳颜欢打了个冷颤,只觉得这宫里的路,每一步都艰难得很。 “柳小姐,今晚格外小心。” 第110章 “裴鸢,你放肆!” 紫苏安排得很快,她将柳颜欢带到一处平日里无人经过的角房,裴鸢便在角房前的亭子里装作赏景,为她放风。 然后又找了个小宫女,以柳颜欢湿了鞋袜为由,去请裴笺来送鞋袜。 一切安排好后,柳颜欢便在角房里等着。 她原本想着,等过年,萧家必然会登门拜年,到时候裴笺说不定能见上萧望山。 可萧家拜了年之后,这婚事就急迫起来了,那时候,裴笺再下不定决心,那就枉费了她的苦心。 因此,她今日才想让这两人见上一面,促进促进两人之间的“感情”。 宫中地方太大,今日又冷,加上今日又是宫宴,人手几乎都调去干活了。 柳颜欢在角房里坐了半天,透过角房的小窗户看了许久,也没看见一个人从这里经过。紫苏回去了,裴鸢也不知道躲到了哪去,偌大的宫里,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般的宁静。 柳颜欢的心底涌现出一股不安与害怕来。 脑子里又浮现出紫苏说的那句“柳小姐,今晚格外小心”。 紫苏是公主的人,总不能害她吧? 又或者,淑仪公主想让她做弃子? 不安与惶恐在柳颜欢的心头打转,角房阴冷,她整个身子都开始发抖,心想此时要不要直接离开,还是在此再等会儿。 忽地,角房的门被推开,柳颜欢还沉浸在自己内心的恐惧之中,骤然听到这声开门声,吓得尖叫出声。 裴鸢“啪”地关上门,甚至不解地回头看了看门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能让柳颜欢这么大惊失色。 “你怎么进来了!”柳颜欢伸手捂住胸口,长吐了口气。虽然说着不满的话,却因为裴鸢的出现而放松了许多。 “嫂嫂真是好没良心,外面冷成那样,你在屋子里舒坦,让我一个人吃冷风?” “懂不懂什么叫避嫌?”柳颜欢瞪了他一眼,却没有赶人。 裴鸢在她身后站定,长手一伸,将她手里的手炉拿了过来,一手拎了另一张椅子往柳颜欢身边一撂,弯腿便坐了上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无比丝滑,又显得他整个人慵懒至极。在柳颜欢的眼里,是好看的。 只是这人,现在是越来越不打算维护那岌岌可危的窗户纸了吗? “还我。”柳颜欢瞪着他。 “我手冷。”裴鸢抬手扬了扬自己冻红了的手。 “我手也冷。”柳颜欢说着伸手去抢自己的手炉。 裴鸢抬手将手炉举了起来,柳颜欢坐着够不着,只能站起来去够。 裴鸢逗她似的将手炉从左手换到了右手,柳颜欢气得不行,越发想要夺回自己的手炉。 两人抢了两个回合,柳颜欢终于抓到了裴鸢拿着她手炉的手,还没来得及高兴,裴鸢另一只手便握住了她的手。 只是一瞬间,就变成了她捧着手炉,裴鸢两只手裹着她的手。 “瞧,这样我们两个都能用了。” 柳颜欢对上裴鸢带笑的眼睛,用力地去抽自己的手,可对方的手劲实在大,柳颜欢根本抽不出来。 “嫂嫂别动啊,我手冷得很,让我好好捂捂。” 柳颜欢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无赖,眼中带怒,一双眸子瞪圆了。 “裴鸢,你放肆!” 裴鸢嗤笑一声,扬起脖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两人鼻尖相对,只要裴鸢再抬上一寸,就能吻上柳颜欢的唇。 “还有更放肆的,嫂嫂想不想体会一下?” 柳颜欢气恼得不行,心脏狂跳,明知道对方是故意激自己。他种种不掩饰的迹象就是在逼她认清自己的“丈夫”究竟是谁,可柳颜欢才不会如他的意! 睡个男人而已,让她冒着生命危险给他名分? 他配么! “看来嫂嫂是想......嘶!”裴鸢话还没说完,柳颜欢破罐子破摔地一口咬在了他的耳朵上,疼痛袭来的一瞬间,柳颜欢飞快地抽走了自己的手,甚至“呸”了一口,嫌弃得不行。 裴鸢:“......” 他耳朵疼...... 柳颜欢还欲骂他,便听到屋外传来了声响,是裴笺来了。 裴笺怀里抱着小包袱,前面有个引路的小宫女。 小宫女忽然抱肚对裴笺喊道:“裴三小姐,奴婢肚子疼!您在这儿等奴婢一会儿,奴婢马上回来!” 说完飞跑离开,留下裴笺一人不知所措。 裴笺不认识宫里的路,怕走错了路冲撞了贵人,于是站在此处不敢挪动。 没一会儿,园子口传来一串脚步声,裴笺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骤然回首,与进园子的萧望山对上视线。 两人皆是一怔。 萧望山最先反应过来,走到裴笺面前,对她拱手道:“无意冒犯小姐,方才有内侍传话,家兄邀我去梅园赏花,途经此处。” 裴笺点点头,甚至为萧望山让了让路。 萧望山一手握拳,想走,却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放眼整个园子,只有他们二人。 “裴小姐怎么一人在此?” “嫂嫂湿了鞋袜,我去给她送替换的。引路的宫女突然闹肚子,让我在此等她。” 萧望山看了看四周无人,不放心道:“那我陪小姐等会儿吧。” 裴笺想说不用,可这儿无人,她害怕,于是没有拒绝。 两人沉默着在园子里站着,萧望山轻咳一声,开口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 “上次在静安寺,小姐拜了财神殿,回去之后可有发财?” 裴笺看向萧望山,她半张脸走在毛领之中,露出一双大眼漂亮的好像雪地里的小狐狸。 裴笺似乎想到了什么,郑重点头:“嫂嫂没有骗我,后来我真的发了一大笔横财。” 裴鸢赢了洛鸣,分了她好多好多银票,至今她都不敢相信,自己能有那么多的私房钱。 瞧着裴笺双目炯炯的模样,萧望山没忍住被她感染,也笑了出来。 “那就好,看来我也要去静安寺拜拜了。” 裴笺再次点头,自言自语道:“不错,我也要去还愿,谢谢财神爷保佑。” 萧望山再次忍俊不禁,可一想到她是大哥未婚妻的妹妹,自己与她...... 萧望山心抽搐了一下,旋即想到了上次柳颜欢对他说的话。 裴笺过了年及笄后,就要开始说亲了...... 屋外两个人低声交谈着,屋内柳颜欢被裴鸢抵在墙上,身后便是薄薄的纸窗。 “嫂嫂,看别人私会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两个私会呢?” 第111章 嫂嫂,你手上拿着的,可是二哥的腰带? 柳颜欢无语地撇了下嘴,只觉得裴鸢的行为幼稚得很。 若她的里子还是十六岁的柳颜欢,说不定真的会羞得没边,完全不知所措,然后任由对方拿捏节奏,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可她不是十六岁的柳颜欢,她已经活过一辈子了。前世的她相夫教子,于男女之事上已经没有了羞耻心。 不然,她能这么心安理得地和裴鸢搅在一起? “私会?”柳颜欢嗤笑一声,“二弟是不是忘了,我说过,男女之间有情那才叫私会,我们俩之间没有,顶多算同流合污。” 柳颜欢至今也说不明白,自己对现在这个裴鸢的情愫。 若说自己上一世将裴茗的话奉为圭臬,那她爱的是晚间与她抵死缠绵的裴鸢。 可当自己知道“真相”之后,她对两个兄弟只剩下恨意。 然而,隐约知道裴鸢是“被逼无奈”之后,自己对他有的是利用之情。 这些感情复杂地交织在一起,让柳颜欢不想去思考,也懒得去思考。 没有什么比现状更好的了。她不相信人的感情会因为肢体间的无距离接触而产生变化。 若是如此,上辈子的裴鸢怎么不带她离开将军府? 裴鸢的视线与柳颜欢的交织在一起,他看不到对方眼里的不知所措与害羞,顿时兴致缺缺地放开了柳颜欢。 “嫂嫂说的是。”他转身倚在柳颜欢身边的墙上,歪头看向柳颜欢,“嫂嫂就这么有信心,我不会对你做些什么吗?” 柳颜欢理了理身上的衣裳,翻了个白眼,“我觉得你幼稚极了。” “幼稚?”裴鸢蹙了下眉头,旋即又立马松开。 冷泷也老这么说他,但他哪里幼稚了? “不幼稚吗?明知道我不会给你想要的反应,还坚持不懈地以逗我玩自乐,你就像个小屁孩儿,追着我后面要‘糖’。” 裴鸢的舌尖抵在上颚,从左边滑到右边。抱臂倚在墙上,开始思考柳颜欢说的话。 她果然喜欢大哥那种沉稳的男子? 柳颜欢理好衣裳,轻轻挪开纸窗往外看去,只见小宫女已经忙不迭地跑了回来,萧望山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出去吧,裴笺要来了。” 柳颜欢放下窗,裴鸢闻言却纹丝不动。柳颜欢转头看向他,皱了皱眉头,“怎么,还想要‘糖’呢?” 裴鸢:“......” 男人最受不了两点,一个是被人说不行,另一个就是被人说幼稚。 裴鸢这种自负的人,被她说“幼稚”后,肯定备受打击,开始怀疑自我。 柳颜欢觉得好笑。 裴鸢瞪了她一眼,走到另一边的窗口,开窗准备翻出去。 他一脚踩在窗檐上,被柳颜欢叫住。 “怎么?” 柳颜欢笑着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上他的衣裳。 “二弟,好歹身上穿的是三皇子的衣裳,可不能用脏了。”她给他理着衣裳,看上去十分的贤惠。 裴鸢闹不准前一刻柳颜欢还在说他幼稚,后一瞬又给他理衣服是什么操作。 柳颜欢软软的小手摸到他的腰间,眼中划过一丝狡黠,猛地抽下他的腰带,然后一把将他推出了窗外。 “嘭”的一声,裴鸢整个人摔进了厚实的雪堆里。 这角房是宫里的偏僻地方,积雪没有人打扫,活生生积了两尺深的雪。若是人站着,这雪能没过小腿肚子。 裴鸢躺在雪地里,冰冷的雪碴子扑了他一脸,短暂的愣神之后,裴鸢嗤笑出声。 哼笑两声之后,裴鸢非常想放声大笑,但还是压抑住了。说不定裴笺现在已经进屋了,若是看到他这样,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明明自己总是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激柳颜欢,可真的面临,两个人见不得光的关系会暴露的时候,他还是会选择保护好对方。 毕竟这种事情暴露出来,自己顶多挨一顿家法,柳颜欢是真的活不了。 想到此,裴鸢抓了一把雪撒在了自己的脸上,让脑子清醒多了。 洛氏、裴茗,整个将军府,都是他的桎梏。 从小到大都在渴望的感情,是看不见的可操纵他的细线,他一直想要摆脱,却又没有勇气割舍。 柳颜欢的出现,成为了执刀人,她可以帮助自己将这理还乱的线绳全都砍断,但相应的,他亲手将操纵自己的线交到了柳颜欢的手上。 说不定对方还不想要呢。 原本只是占有欲作祟的心理,开始发生了变化,他越发地想要得到对方的认可了——不仅仅是因为对方今日一句“幼稚”。 躺在雪地里的裴鸢,睁眼看了看天空中刺目的阳光,在阳光的映射下,雪更加白亮刺目。 他听到屋内的人开始说话,对方的声音软软糯糯,悦耳极了。 裴鸢枕着胳膊,在这寒天冻地里,开始想:柳颜欢抽了我的腰带,我现在应该去哪儿偷一根呢? 柳颜欢换了鞋袜与裴笺一道回了淑妃的宫殿。 她们下午一折腾,回来的时候,淑妃等人也赏完梅花回宫了。晚上的宴会才是重点,众人都进了客房休息区了。 宫中屋子多,可一时也容不下这么多的客人,因此女宾与男宾各分了一间客房。 裴老夫人是长辈,歇在了淑妃的正殿里;三太太和裴笺睡了床;柳颜欢便和裴笺一起坐在榻上休息。 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各种不方便,只能先将就着。 柳颜欢才要眯着,屋内的三太太便挪动着出门如厕,这偏殿的门一开一合,冷风灌进来,她与裴笺齐齐打了个冷颤,彻底醒神了。 没一会儿,三太太回来,进了内屋就拉着裴颂说话。 “我方才出去正好撞见裴鸢回来,衣衫不整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鬼混!” 三太太故意压低了声音,以为柳颜欢和裴笺会听不见,实则听得一清二楚。 “不会吧?裴二哥不是那样的人啊,而且这是宫里,他又是公主的侍卫,代表公主的颜面,就算再怎么......也不可能在今日闹事呀!”裴颂纳闷不已。 “你中午也看见了,淑妃让他换的那身衣裳可是三皇子的。裴鸢就算没那个心思,若是着了别人的道也说不定!” 裴颂倒吸一口气,“母亲是说裴二哥给三皇子表哥挡了灾?” “嘘,谁知道呢!” “灾”本人正坐在外面,一脚翘着,一手捧着茶听墙角。对上裴笺怀疑的眼光,她咯噔了一下,裴笺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 “嫂嫂,我去角房你找你的时候,你手上拿着的,可是二哥的腰带?” 第112章 “裴大少夫人,皇上请您过去说话。” 柳颜欢摇着的脚尖一顿,心脏猛然提起,随即面不改色地看向裴笺。 “什么东西?我们见面的时候,我手上拿东西了吗?” 裴笺一滞,她当时只看见柳颜欢手上拿着个像是带子似的物件,加上上面有玉石点缀,她便想到了腰带。 裴鸢是和柳颜欢一起去的德妃宫殿,她到角房的时候,柳颜欢身边一个宫女都没有,还湿着鞋袜,这其中太多的疑点,令裴笺深思。 包括自己在角房旁边遇见的萧望山...... 联想到三太太的说的话,裴笺便起了试探柳颜欢的心思。 “是我看错了,嫂嫂不要怪我说话冒昧。” 柳颜欢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么冷的天,雪多眼花,看不清楚不稀奇。” 裴笺应声垂首,脑子里在想今日遇到萧望山的事情。 实在是太过于巧合了,再加上柳颜欢就在附近,她很难不怀疑,这是对方的精心安排。毕竟,知道自己和萧望山事情的,也只有柳颜欢。 可柳颜欢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安排呢?为了撮合自己和萧望山? 先不说忠义伯府本就与裴家有婚约在,她一介庶女,怎么可能配得上忠义伯府嫡子? 只怕自己到时候,徒惹一身腥,什么都得不到。 可是,她又很不甘心。 那边裴鸢进屋去,又换回了淑仪公主给他挑的衣裳。淑妃将他臭骂一顿,问他什么都不说,只说自己摔了一跤,腰带为什么不见了,脖子上那么显眼的咬痕也不解释。 裴老夫人心疼地赶紧让宫女准备热水给他沐浴,不许淑妃再问下去了。 “母亲,我若是不问清楚,怎么好应对下面的事呢?您知道我在宫里处处掣肘......” 淑妃的话还没说完,裴老夫人便打断她的话:“鸢哥儿今日会有这一劫,难道不是因为你非要他换上三皇子的衣裳吗!” 淑妃闻言瞬间噤声。 她知道裴老夫人很心疼裴鸢这个孙子,可是,三皇子也是她的外孙啊!比起血统身份,洛氏生的儿子,怎么能与她的儿子比! 就算裴老夫人一年见不到几次三皇子,但论身份上来说,也该是先疼三皇子这个外孙! 淑妃不满极了,却也不敢当着裴老夫人的面直接表达出来。她知道裴老夫人将自己的那点私产交给裴鸢打理的想法,那部分产业本来就是留给她做嫁妆的,却因为自己进了宫,留在了娘家。 于她而言,裴鸢是看护自己产业的狗。因为前主人很满意这条狗,加上它也确实干得不错,所以没有动他。 不过现在,随着三皇子势力的增强,她已经动了将这部分私产收回来的心思了。 虽然裴鸢与她一样姓裴,但她毕竟是嫁出去的人了,难保裴老夫人离世之后,裴鸢没有别的心思。她要将这些产业收回来,交给三皇子打理。 “母亲,之前信上与您说的,您考虑得如何了?老三现在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人了,将那些产业给他打理,让他练练手。” 裴老夫人自然知道淑妃的用意,可是她若是将那些私产都交出去,她死了之后,裴鸢在裴府还有立足之地吗?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三皇子是要谋大事的人,不应该在挣钱这种事上浪费时间。这种事交给下面的人做就很好。 鸢哥儿打理了这么多年,铺子的收益年年增长,你只管收钱就好,何必还要自己劳神呢?还是说,你信不过鸢哥儿?” 淑妃抿抿唇,她何止是信不过啊。 “我都跟你说许多遍了,别看鸢哥儿人闷了些,但是他心很好,你给他一分情,他能还你十分。你为什么还是会对他有偏见呢?” 淑妃抿唇不语,裴鸢虽然看上去老实本分,但是性子也太孤僻了些,她根本看不出懂这个孩子。每每对上对方的眼睛,总有种看古井的错觉。 那双眼睛,没有生气,也没有欲望。她给出去的情,真的能进对方的心么? 在她看来,裴鸢还不如裴茗好用呢。知道她一见裴茗,就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野心。 在宫里,只有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才能操纵对方。 在这宫里,最不值一提的,就是感情。 “鸢哥儿这个孩子很简单的,你要试着和他处处,而不是将他越推越远。” 淑妃敷衍地点了点头,心想收回私产的事情还是要提上日程的。 傍晚时分,所有参加宫宴的人全都往宴厅方向而去。柳颜欢去之前,灌了一大杯的浓茶给自己提神,以防自己困了走神,然后着了别人的道。 宫宴分男女席面,按身份级别来坐桌,柳颜欢跟在宫女身后,拉着裴笺,身后紧跟着裴颂。三人身上没有诰命,不能和裴老夫人以及三太太坐在一起。 眼看着宫女给其他的命妇安排座位,柳颜欢不动声色且小心翼翼,生怕坐了不该坐的位置。若是不懂宫宴位置排布,就很容易着别人的道。 虽然这坑浅显,但胜在好用,难免有着了别人道的傻子存在。 落座之后,满桌子的杯碟,柳颜欢垂着眸子看着眼前的碗筷,也不参与那些夫人小姐们的聊天。 一桌十个人,她们占了三个位置,没想到还遇上了裴颂的小闺蜜,两个人没一会儿便聊上了。 不知道主宴上情况如何,柳颜欢提着心,直到开宴吃饭,都是一副顺利无事的样子,但是桌上的菜她也没怎么吃。 “裴大少夫人,是宫里的菜不合口味?吃得这么少。”一夫人笑看着她。 柳颜欢抿唇,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场啊。她都不认识这位夫人,就上赶着给她挖坑了。 她若说合胃口,那自己肯定要多吃点做做样子;若是说不合胃口,那不是在打天子的脸面吗? 柳颜欢看了看那位夫人,对方有些脸圆体盘。 于是她专戳痛楚道:“没办法,夫君喜欢腰细的女子,我便晚上少吃些,好让自己的腰纤细些。” 身边的裴笺和裴颂:“......” 桌上其他夫人小姐看向柳颜欢那,哪怕穿着厚实的袄子也盈盈一握的腰身,顿觉自己这筷子也握不住了。 开口的那夫人,伸手摸了摸自己凸出的肚子,顿觉羞耻难当,将筷子撂在了碗上。 见大家都撂了筷子,柳颜欢便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怼死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你们吃不下东西的时候,就轮到我吃得下了! 一针见血地怼了一个人,桌上其他人也不敢再给柳颜欢挖坑了。 宫宴的席面,不仅仅有吃饭,还有各种助兴的表演。加之今晚又是皇帝的寿宴,表演结束后,便是各皇子公主送礼的环节。 柳颜欢一直等着宫宴表演结束,心慢慢松了下来,送礼快啊,皇帝也没几个儿子女儿,一炷香就能送完了。 柳颜欢想得挺美,就等着大家说结束,屁股一抬就跑。 谁想,她等来的确实紫苏。 紫苏面色凝重,走到柳颜欢的席面处,对她微微行礼。 “裴大少夫人,皇上请您过去说话。” 听闻是皇上请,满座惊哗。 第113章 皇帝听闻这画可能是假的 宴会伊始,各宫妃嫔按等级入座,皇上与皇后卡着点进了宴席。 整个正殿坐的都是皇亲国戚,皇上与皇后一到,纷纷起身行礼。 “免礼。”今日皇上寿辰,他挺高兴的,却喜怒不形于色。“开宴吧!” 随着皇帝的一声令下,宫女太监们有条不紊地开始上菜。 当年皇上十六岁登基,如今四十整岁,正是壮年。他当政期间,东辽国也算是昌盛繁荣,虽然边境偶有骚乱,但未出过大乱子。 今日是他的整岁生辰,也是其余各国朝贡献礼之际,彰显他在政期间的功绩与影响力。 皇上喝着热酒,看着场中教坊司新编的舞蹈,难得的悠闲令他感到舒心。今夜之后,就要开始休年假了。罢朝七日,想想都高兴。 于是,皇上的脸上,非常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表演结束,轮到送礼环节,首先站起来的是太子。 “父皇,儿臣愿您的身体如月之恒,您的光辉如日之升【1】。儿臣特献上‘一桶姜山’做为寿礼,望四海升平,日日如今。” 太子话音落下,小太监们搬上来一等人高的盆栽。光盆就要到人的腰部,往上便是太子说的“姜山”。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培育,这姜巨大无比,形状怪异,甚是离奇。 皇上见此,龙颜大悦。 虽说现在四国“和睦”,但作为一个还算有野心,想在史书上留个名的皇帝,他也想统一四国,流芳百世。 这“一桶姜山”送得太和他的心意了! “好!赏!” 而后便是四皇子,送了一幅万寿图。再往后便从大皇子开始依次送礼。有了太子的开场,后面的皇子送的礼就显得平平无奇了些。 但送礼这种事,要么能送到对方的心坎里去,要么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父皇,儿臣祝父皇洪福齐天,寿比南山。特意命人寻来冬桃,为父皇添福!”三皇子话音落下,小太监捧着一盘桃子入殿。 皇上微微惊奇,眼角也带了点笑。 “冬日还能找到桃子?真是难为你费心思了。” 皇上的话令三皇子和淑妃都挑唇笑起,太子送姜山,他们送寿桃,可不比太子差! “是啊,真是难为老三这孩子的心思了。”皇后笑道。 皇后的话说完,后宫中的皇后党开始接话。 “听说这冬桃只有南召那边产,从摘下到送入京城不难,难的是保持桃子的新鲜。臣妾看这桃子宛如刚摘下来的鲜嫩,三皇子一定废了许多心思吧!” “皇上,三皇子可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为了让您龙颜一悦,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钱财呢。” “是啊是啊,快呈上来,让皇上尝一个!” 原本高兴的皇上,听了这些话后,笑容僵在了脸上。 虽然现在四国安稳,但他一直有统一四国的心思,为政这么多年,都施行廉政。为的就是充盈国库,将来用于平定其他三国,自然十分不喜铺张浪费之举。 今日这寿宴,他本不欲这么大操大办,但太后与皇后都说,这是向其他三国彰显国力的好时机,于是早早接待了其他三国的使臣,留他们到现在。 要知道,每天养着那些使臣,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因此,听闻三皇子为了哄自己开心,从南召运来这冬桃,不知要花费多少财力人力时,皇上顿觉心梗。 自己这么省,儿子们却这么浪费!凭什么! 皇上面色不愉地看了一眼三皇子,三皇子此时已经是冷汗涔涔,下意识看向淑妃。 淑妃此时已经面若寒霜,她没有对皇后出手,可皇后却已经认准了,上次太子婚事有她之过,这段时间来,处处给她不痛快。 连今日也是! “既然难得,便叫人切了分食吧!”皇上挥手,小太监端着盘子退了下去。 三皇子脸上出汗地退了下去,不敢再说话。 皇上连吃都不愿意吃,可见其心中对他的不满。此时若是再惹皇上生气,自己可就不止这个年过不好了。 轮到淑仪公主的时候,她站起来举起酒杯,对皇上俏皮道:“父皇,皇兄们都将好的祝词说完了,女儿可没有皇兄们那样博闻强识,只能捡些民间话说说! 愿父皇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龙体安康,家庭和睦。” 光是看见淑仪,皇上的气就消了一半,笑问道:“你给朕准备了什么寿礼?” “这寿礼是儿臣借花献佛,希望父皇能够喜欢!” 淑仪话音落下,太监便宣读道:“淑仪公主送张清正《万寿无疆图》一幅~” 皇上闻言,立马睁圆了双目,“快,拿来给朕瞧瞧!” 皇上说完,小太监们忙小心翼翼地将画呈了上去。 满座宫妃皇子皆是吃惊,皇上喜欢张清正的画举国皆知,可是由于战乱和各种原因,张清正的画存留下来的十分少,倒是市面上的赝品十分多。 就算有人侥幸得了真迹,都藏在家里当传家宝似的供着,可不会到处宣传,生怕被人偷了。 在场的诸位,都有动过找张清正的画哄皇上开心的心思,可哪个没在这个过程中被人骗过? 因此,有人直接质疑道:“张清正老先生的画,一迹难求,反而赝品数不胜数,淑仪,你确定你得到的,是真迹吗?” 皇上不满地瞥了一眼说话的妃子,“展开看看!” 小太监戴上手套,小心意义地从盒子里取出画,然后缓缓打开。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命人捧了带灯罩的宫灯,小心地站在画前为皇上照明。 皇上走到画前,细细端详起来。 “不错不错,是张清正老先生的真迹!”皇上龙颜大悦,站在画前迟迟不肯挪动步伐。“你方才说,你是借花献佛,借的是谁的花?朕好好赏!” 在座的宫妃皇子们纷纷嫉妒不已,暗骂淑仪走了狗屎运。 “父皇,儿臣听说,江南布政使柳丛文家中,也有一幅张清正先生的藏画。柳大人明年进京述职,不若让儿臣去借阅来给父皇欣赏欣赏。”大皇子起身道。 他用了“借阅”一词,表示了他不会强人所难,还能让皇上一饱眼福,顺便沾了淑仪送画的光。 “哦?朕怎么从未听说他还有张清正的藏画?” “儿臣也是几番打听,才知道柳大人家中还有藏画。” 淑仪眼睛眯了眯,按捺住胸腔中的不满。 大皇子这么说,显然是没少骚扰柳丛文,否则对方也不会将这画藏在柳颜欢的嫁妆中给出去。 而柳颜欢借她的手将画送给皇上,为的也是避免“怀璧其罪”的下场。 她微微勾唇,没想到柳颜欢,比她想象的,有小心思的。连她一个公主都敢利用。 可是她却一点也不生气呢,反而觉得,自己多了一个良将。 “启禀父皇,儿臣与柳大人的侄子有一段交情,知道那柳大人家中的藏画便是《万寿无疆图》。柳大人对此画宝贝至极,从不示人。儿臣斗胆请皇上验画!”四皇子起身道,说完,他还看了眼皇后,“听闻柳大人的嫡女嫁进了将军府,今日也在宴席上,不若请她来看看此画真假!” 皇帝听闻这画可能是假的,面上瞬间如冰般寒冷。 冷声道:“让她来看看!” 第114章 嫂嫂今日刚抽了我一条腰带 柳颜欢越过长廊,走进正殿。 整个正殿温暖地让人起了一身薄汗,她垂着首向在场众人行礼。 “平身。”与记忆中几乎没有区别的声音传入柳颜欢的耳中,她忍不住打了个颤站起身来。 柳颜欢进大殿之前,淑妃的人便提醒她,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朕听闻,你父亲很喜欢张清正先生的画,可是事实?” 柳颜欢点头,“回禀皇上,家父确实喜欢张清正老先生的画。” “那你父亲,可有藏画?”皇上这一句中藏有机锋。 若是柳颜欢承认,那淑仪这幅画便是假的,她便犯了欺君之罪;若柳颜欢不承认,那便是柳家犯了欺君之罪。 他早就看柳家富可敌国,碍眼得很了。若是借此发难,那国库说不定还能丰盈一大笔。 “回皇上,不怕您笑话,家父确实有一幅名为《万寿无疆图》的画。” 在场的人纷纷看向淑仪,眼中有幸灾乐祸的,也有看热闹的。 淑仪倒是面色淡然,笑对着众人。 “父亲虽然对外说是真迹,可悄悄告诉过我,他手上的《万寿无疆图》是找的张清正先生的关门弟子的传人,精心临摹而成的。”柳颜欢的话令皇上不愉的眉头舒展开来,她提着的一口气,缓缓松下。 “哦?张清正先生的关门弟子,还有传人吗?”皇帝饶有兴趣地问道。其实他知道有,但此人早已隐居深山,不知踪迹,若是柳丛文能找到他,说不定真的有张清正的真迹呢。 “回皇上,此人曾被我外祖父救治过,听闻父亲极力寻找张清正先生的画,便主动上门,还一笔人情债。 “可惜因为战乱等原因,他已经失去了张清正先生的画作,于是在我家中长住半年之久,凭借自己的记忆,画了一幅堪比真迹的《万寿无疆图》。 “张老先生的真迹上,他将‘寿’字中的‘寸’写成了‘十’,后人临摹的时候,以为画布有污损,为了美观便将那个‘寿’字补齐,实则画蛇添足了。” 皇上闻言,转身走到画前端详,那画上的“寿”字中的“寸”,果真是“十”! “你一个女子竟然对画作还有研究?”皇上笑道。 柳颜欢缓缓吐了口气,这皇上说话,果然处处留坑。还是不相信她说的话。 “并非民妇对画有所研究,而是父亲深爱张清正先生的画,总说能从张先生的画中阅见世外桃源,民妇耳濡目染。 而‘寿’字故事,更是父亲从张先生关门弟子的传人那听来的,每每饮多了酒,就会挂在嘴边上念叨。” 柳颜欢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派人随便去一打听,就知道她的话没有假。 柳府有赝品也是真的,不过那传人来的时候,是带着真迹一起来的。 皇上看着真迹,龙颜大悦,听了柳颜欢的话,更是开心。他没想到柳丛文竟然与他志趣相投! 一个喜欢张清正的画的人,会起什么坏心思呢! 原本还忌惮柳家富可敌国,准备借此抄家的皇帝,瞬间将这个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 “朕记得,你父亲明年开春就要回京了。到时候,朕再和他好好聊聊心得。”皇上笑道,转身看着画,颇为爱不释手。 “淑仪,你说你是借花献佛,这花从哪儿借的?” 淑仪笑道:“父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既然这花在旁人那已经是个烫手山芋,借女儿的手献给您,您就不要再问了。” 皇上冷眼看了看在场的其他几个儿子,尤其是大皇子和四皇子。 “朕虽然喜欢张清正先生的画,但君子不夺人所好!你们若是因为一幅画便闹得人家家破人亡,朕一定扒了你们的皮!” “得全,送裴大少夫人回去。这天寒地冻的,别叫人冷着了。还有今日的鹿肉不错,赏!” 直到出了殿门,柳颜欢才吐出一口浊气。 还好,还好...... 前世的柳家,因为藏画消息走漏,父亲遭受种种打压,大皇子和太子党无所不用其极地抢夺这幅画。 父亲仕途越走越难,柳家也越发没落。 今日将这画送出去,为柳家避开这一难,不知日后会怎么样。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柳颜欢腿软地扶着墙,深吸了几口气。 “劳烦公公等我一等,腿有些软了。” 淑仪方才说的话,是说给柳颜欢听的。哪怕知道自己被柳颜欢利用,却还叫她放心,可见日后是个明主。 柳颜欢喘了两口气,“公公,我们走吧。” 穿过长廊,柳颜欢看见一黑色身影从长廊尽头闪过。她眨了眨眼睛,对引路的太监道:“公公,我想去趟茅房。前面的路我认识,就不麻烦您送了。” 引路的公公回头为难地看了她一眼,见柳颜欢掏出一颗珍珠赏给他,他便福至心灵。 “前面有段路滑,奴才将这灯笼给您,您可要小心了。” “多谢公公。” 柳颜欢接过提灯,走向长廊尽头的黑暗之中。 夜间起了风雪,提灯没有一会儿便被吹熄,柳颜欢才至那黑暗处,便被人拽到墙后。温暖的斗篷将她裹住,两人焦灼的呼吸在这冰天雪地里吐出一团团雾气。 “皇上为何召见你?”裴鸢问道。 柳颜欢将事情大致说了,裴鸢听完嗤笑一声。 “你连公主都敢利用,嫂嫂胆子可真肥啊!” “彼此彼此。”柳颜欢哼了一声,“这可是皇宫,你在这儿见我,也不怕隔墙有耳?” “拜托,嫂嫂。外面正飘着雪呢,宫里的人是玩命,但也惜命。谁会大晚上蹲在雪地里听墙角?别话没听到,命都冻没了。” 柳颜欢冷哼一声,但方才在大殿上,她太过紧张,现在放松下来,腿软还没有缓和。她拽住裴鸢的腰带,以此作为自己的借力点。 “嫂嫂今日刚抽了我一条腰带,这么快就要抽我第二条?我这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裴鸢贱兮兮的声音在柳颜欢的耳朵里回荡,柳颜欢冷笑。 “二弟脖子还疼不疼?要不给你在另一边也咬一口对称了?” 裴鸢:“......” 第115章 “二弟求求我,我便告诉你。” 裴鸢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拎了起来,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腰带。 “中午那条腰带你扔到哪去了?” “不知道。”她路过一条池塘的时候,随手扔了进去。 “这可是三皇子的服饰,你弄丢了腰带,要是被有心人捡了去,还不知道要怎么被做文章呢!” 宫里伺候的下人,哪能每个主子都认识,全靠服饰辨别。 这皇子的服饰更是有一定的规格,比如玉带上镶嵌的玉块数量。 无论被谁捡了个,若是存心害人,那一定有法子做文章。 “除了你,谁知道是我扔的?而且衣服穿在你身上,你没保管好,反而赖我?” 裴鸢气笑了,还想再说什么,长廊远处传来脚步声,裴鸢压低声音问道:“嫂嫂扔哪了,我去找找。” 柳颜欢笑道:“二弟求求我,我便告诉你。” 裴鸢嗤笑,眸光一冷,抬手捏住柳颜欢的下巴,连声音都变得森冷起来。 “嫂嫂现在是在威胁我吗?” 柳颜欢被他钳住下巴,两颊边的肉都挤在一处。一张小嘴嘟了起来,像个兔子似的。 柳颜欢吓了一跳,心脏砰砰直跳。 记忆中,裴鸢从来没有这么冷脸对待过她,以至于她颇有种“恃宠而骄”的意味。 对方说翻脸就翻脸的模样,令她开始心慌。 她怎么就忘了,对方是个表里不一的人,骨子里藏着疯病的伪君子! “嫂嫂怎么不说话了?”裴鸢掐着她下巴的大拇指移到她的唇上,指腹在唇瓣上捻磨,好像在捻磨花瓣一般。 柳颜欢的唇色偏淡,口脂的颜色选的是偏鲜艳的那种。裴鸢的大拇指指腹一片鲜红。 他的眸光暗沉,很想俯身衔住这张唇,然后狠狠撕咬,让对方乖乖听话。 可是他得守住自己与她身份间鸿沟的防线。 裴鸢矛盾极了,既想让柳颜欢知道,自己才是她的床上知己,又不敢真的戳破两人之间的窗户纸。 真的打破这道防线之后呢?明目张胆地让柳颜欢和自己苟且吗? 应当不会的。 柳颜欢是柳家嫡女,她自小所受的教育,不会让她接受这畸形的关系。若是一个不好,说不定会逼得她钻牛角尖自尽。 可自己频频试探下,柳颜欢又好像知道他的身份,没有点破。 哪怕自己在她面前如此出格,她也没有欲羞致死的模样。 可......裴鸢赌不起。 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柳颜欢会在知道真相之后,为了自己的名节去死,裴鸢就不敢那么做。 裴鸢自嘲地勾勾唇,才多久,他就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可在这个女子的心中,怕是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裴鸢讪讪地抽回手,听到脚步声远去,拂袖离开。 靠在墙上的柳颜欢脱力地滑落在地,蹲在墙边大喘着气。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好半天后,脑子里甚至浮现出“裴鸢竟然敢如此对她”的难以置信。 柳颜欢顿觉荒诞不已,自己竟然凭着前世对他的认知,先入为主地认为,无论自己做什么,裴鸢都会无条件包容自己。 她哪来的自信啊? 柳颜欢撑着墙壁站起身来,扶着墙往宴厅走去。她不能待太久,免得让人起疑。 回到宴会厅,众女眷们都看向柳颜欢,眸中都是难以抑制的好奇,但是没人敢上前问她。 皇帝召见她是好事那就算了,万一是什么不该问的事情,牵连到自己家,就不值当了。 等柳颜欢落座,裴笺才压着声音问她:“嫂嫂怎么回事,你的裙边湿了一大片。” 柳颜欢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裙边,雪水融化后湿了大片,还夹杂着枯树叶和泥土。还好自己今日的衣裳颜色比较深,若是颜色鲜艳一点,现在就出洋相。 “没事,方才后来时走了小路,弄脏了裙摆。” 两人小声说话着,一旁的裴颂心里急不可耐。也不知道皇上找柳颜欢过去说什么话,若是牵连到了裴家,岂不是影响她们说亲? “嫂嫂,皇上叫您过去是为了什么事啊?”裴颂这么大咧咧地当着众人面问出来,让满桌的妇人小姐都扬起了眉头,纷纷竖起耳朵,想听仔细了。 谁知道柳颜欢只是低低说了句:“回家再说。” 众人大失所望,只觉得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好事,还不拿出来显摆了? “裴大少夫人可别不是得了什么好的赏赐,怕我们眼馋,才这么低调的吧?”一妇人笑道。 在座的夫人们,都是丈夫还没有官身的世家子弟,大多和裴茗一样,等来年科考后入仕,或者承祖上荫官。 若真论起夫家门第来,将军府还真是不怎么能够入眼的,因此对柳颜欢说起话来,也不算客气。 “瞧姐姐说的话,若是真有什么好赏赐,都不用裴大少夫人自己说,圣旨都要下来了呢!”另一个夫人笑着搭话。 毕竟柳颜欢开席时说的话,蛮戳她们痛处的,这个时候能用话扎她两下,也是很不错的。 “也是哦。” 柳颜欢没有理会这些妇人的阴阳怪气,她饮了几口热酒,酒气瞬间上升,她的身子也暖和了一些。 今晚受到的惊吓有点多,她现在都有点“惊魂不定”。 “嫂嫂,饮些热茶吧。”裴笺按住她的酒杯,将热茶递给她。她能看出柳颜欢现在的状态不对,小心为上,还是不能让她多饮。 “好。”柳颜欢敛下眼睑,捧着茶碗。滚烫的茶碗将她冻得发红的指尖捂热,她盯着茶碗里漂浮的茶叶发愣。 为什么,她的心脏会觉得那么的酸涩呢? 因为裴鸢没有像她预期的那样,给予她所想要的反应? 还是因为,事情脱轨了? 究竟是因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么心乱如麻? 桌面上的夫人们见柳颜欢一副不搭理的模样,纷纷讪讪地闭了嘴,只觉得没意思。 打脸嘛,就是想看被打的人恼羞不已,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才有意思。 像柳颜欢这种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的,太没劲了。 正在众人聊着天等着晚宴结束的时候,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的徒弟,善喜公公,亲自带了小太监进宴厅给柳颜欢送鹿肉。 “裴大少夫人,皇上说,今日御膳房的烤鹿肉味道不错,您趁热用些。奴才已经让人将新鲜的鹿肉出去了,您回府后可以再尝尝!”善喜笑眯眯地对柳颜欢道。 柳颜欢忙福了福身子,“多谢公公,劳烦您亲自跑一趟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奴才是伺候主子的奴才。”善喜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可他毕竟是跟着得全伺候皇上的,他的主子可是皇上,放眼整个皇宫,也没几个主子敢随便使唤他。 “奴才就不打扰您用膳了。” 善喜退下后,整个宴厅的人都吃惊不已。方才嘲弄柳颜欢的夫人们,纷纷白了脸。 柳颜欢看着桌上的人,一副不计前嫌的模样,笑道:“这鹿肉有许多,各位一起尝尝吧。” 她们谁敢吃啊! 第116章 “欢儿不哭,我疼你。” 在回府的马车上,裴茗问了柳颜欢皇上召唤她的经过。 柳颜欢删繁就简,将对皇上说的话也对裴茗说了一遍。 然而说完后,裴茗盯着她的眼神依旧十分狐疑。 “岳父真的没有张清正先生的真迹吗?”裴茗觉得,以柳家的财力和底蕴,没有一幅张清正的真迹,反而奇怪。 柳颜欢已经非常疲惫了,加上酒劲上来,十分难受,现在还要应付裴茗。 她强颜欢笑道:“父亲虽然有些财力,但能力有限,不能行人力所不能及之事。” 裴茗拧起的眉头还是没能放下,“但岳父的财力已经被几个皇子盯上了,等开春岳父进京,我和你一起拜访一下他。” 柳颜欢点头应下,心里却十分烦闷。 她不想让裴茗见自己的父亲,她倒宁愿让裴鸢去见。 思及裴鸢,柳颜欢又一次心梗。 马车前行,毕竟天冷,路面湿滑难行,忽地车厢颠簸一下,柳颜欢没有防备,整个身子朝裴茗倒去。 淡淡的桂花香涌入鼻尖,裴茗两手抓住她的肩膀,还没责备她为什么不坐好,就被柳颜欢一把推开。 对方像是吓了一跳似的坐直身子,深吐一口气。 “爷,我吓到了,不是有意的。” “嗯。”裴茗当做自己不在意这种小事,可是心里还是不满。自己是她的丈夫,难道不能给她依靠吗? 将来的自己,可是要给她挣诰命的。 她竟然就这么推开了自己,好像他是个外人一样。 这股不悦随着马车达到裴府门口,到达了顶峰。 裴茗下车,见裴鸢也跟着车回来,不过坐的是老太太的车。他心里的异样感更加猖獗,看到柳颜欢提着裙摆,要下来,裴茗向前一步走到了马车前,递出了手。 看着伸来的手,柳颜欢十分不想接,但现在在府门口,老太太三太太还有一众丫鬟仆从都看着,她不能不给裴茗的脸。 柳颜欢将手放到他的手心上,裴茗握紧了她的手,用力一拉,随着柳颜欢的一声轻呼,她整个人落入裴茗的怀中。 裴茗将她打横抱起,当着众人的面进了府门。 观看了全程的众人,吃惊不已。 裴笺和裴颂还未出阁,面对这样的“夫妻情趣”,纷纷羞红了脸。 老太太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三太太笑得开心,“母亲,看来您很快就要抱曾孙咯!” 一旁的裴鸢目光冷漠,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柳颜欢身上,直到对方被裴茗抱紧门,才收回视线。 “真是没想到,大爷平日里那么冷漠的一个人,对大少夫人这么好!” 主子们进了门,收拾马车的仆从们聊了起来。 “是啊是啊!我也没想到,咱们大爷对谁都冷冰冰的,平日里的一言一行都是按尺子量的,没想到今日竟然在大门口将大少夫人抱进了门!真是羡慕死我了!” “你有什么好羡慕的?你瞧瞧你那腰身,粗得跟水桶似的,你家那个想抱也抱不动啊!” “呸!死丫头怎么说话呢!哎哟!我的二爷,您还没进去呐!”婆子转身看见站在马车后的裴鸢,对方藏在阴影里,半张脸瞧不出情绪,好像魑魅魍魉一般,吓了她一跳。 不过那只是一瞬间,裴鸢从阴影里走出来,面带笑容,又是平日里那个,人见人爱的裴二爷了。 “方才放了东西,这就进去。天冷,你们收拾好东西,也早点歇着吧。”说着,还掏出了打赏钱给他们。 几个下人连连说吉祥话,将他送了进去。 今日是除夕,万家灯火齐明。裴常胜将三个儿子都叫去书房说话,反而给了柳颜欢安静。 也不知道裴茗今日抽什么风,非将她抱到了秋茶院才放下。 若不是裴常胜找人说话,她都要担心对方是不是要在自己院子里喝杯茶才肯走了。 她屋子里的都是好茶,可不想这么便宜了裴茗。 卸了沉重的头饰,将整个人泡在热水里,柳颜欢舒坦多了。 但是脑子里还是嗡嗡的,一会儿是变脸的裴鸢,一会儿是抽风的裴茗,真是难缠死了。 浴房里炭火很足,加上水汽弥漫,柳颜欢的睫毛上很快沾上水珠。 她趴在浴盆上,只觉得这热水让她全身的疲惫都涌了上来,昏昏欲睡。 “哎哟,我的夫人呐,可不能在这里睡,小心着凉了!” 柳颜欢昏昏沉沉,听到了罗嬷嬷的声音,道:“嬷嬷再给我填些热水吧,我想再泡会儿。” 罗嬷嬷应了声,出门去准备水。 浴房的门再次响起时,柳颜欢以为是罗嬷嬷进来了,困得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趴在木桶边上等着罗嬷嬷给她换水。 她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多么诱人,湿发披散在白皙的后背上,漂亮的腰线若隐若现。 露出的半张小脸红扑扑的,晚间被人掐过的脸、揉过的唇,沾了水汽后光泽十足。 她的臂膀撑在木桶下,背对着来人,却依旧能看到一道隆起的弧度。 “嬷嬷?”柳颜欢喃喃地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她和困意做了好半天的斗争,才将双眼睁开一条缝,还没有看见屋内的人,一只冰冷如雪的手便扣住了她的肩膀。 困意消散,柳颜欢未来得及转头,就被对方抵在木桶壁上,从后狠狠拥住。 水花四溅,波澜汹涌,柳颜欢的脸上被溅了许多水。 她抓住对方扣在自己胸前的手,狠狠咬了下去,可对方根本不给她逃脱的机会,另一只手摁着她的小腹,让她差点发疯。 “出去!”柳颜欢怒道。 裴鸢却不管不顾,只顾自己发疯。柳颜欢的齿间尝到了血腥味,水面上滴滴落下鲜血,可裴鸢就是不松手。 柳颜欢怒不可遏地忍受着他,一天的疲惫和现在所受的遭遇,都让她觉得崩溃。 在裴鸢将她翻了个面,面对着他的时候,她抬起手在他脸上抽了一巴掌。 “畜生!” 柳颜欢骂道。 她的脸上都是水,分不清是泪水还是热水。 裴鸢被打了一巴掌,理智慢慢回笼,抬手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啄一下。 “欢儿不哭,我疼你。” 第117章 除了他以外,谁都不能染指。 柳颜欢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她分明不想哭的,可是眼泪总是忍不住地往下流。 她生气、郁闷又不忿。甚至开始犹豫徘徊,自己复仇的决定,真的是对的吗? 如果自己想尽办法和裴茗和离,回家和父亲母亲在一起生活,就不用和裴鸢纠缠在一起,也就不会落到此时此刻的境遇了。 她真的好想回家,想念母亲、父亲、姊妹们。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会自己的孩子们。 她只是想平安幸福地过完一生,而不是每日烈火烹油,实则刀尖跳舞。 她的视线模糊,垂着眼睑,哭得像是没了糖的孩子。 裴鸢捧着她的脸,用拇指给她揩去泪水。 他的右手上都是冒出的血珠,抹了柳颜欢半张脸。鲜红的血印在她白嫩的脸颊上,显得她更加娇嫩美艳。 裴鸢有些手足无措,他没想将人弄哭的...... 只是看见大哥将她抱进门,他便失去了理智一般。 方才冲动的行为,就好像他被一根线控制住了,身体不受控制地仅凭脑海中的一个命令就行动了。 他想证明,柳颜欢是自己的所有物,除了他以外,谁都不能染指。 可是自己却弄哭了她...... 这一刻他才神志清明过来,柳颜欢是个人,并不是物品。不是靠他争抢,就能从裴茗手上抢来的。 只有让她主动地向自己走来,她才会属于自己。 “我错了......欢儿不哭了,不哭了。” 然而他越哄,柳颜欢哭得越凶,好像要将这一盆水都哭满似的。 裴鸢起身穿好衣裳,然后用干毛巾将她身上的水擦干,用大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地抱进屋内。 柳颜欢好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任由他摆弄,自顾自地在他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这一刻,她好像变回了婴儿,哭累了就睡着了。 裴鸢懊恼不已地为她掖好被子,干坐在床边许久。分明是万家灯火齐明,举家团圆的日子,他却觉得那么的孤寂。 这十八年来的人生,从他记事开始,他记忆里的自己的身边,只有奴才。哪怕祖父母疼爱,也弥补不了父母在他人生中的缺席。 也是如此,他才养成了现在这副,表面温和内里极端的性格。一旦情绪上头,他便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宛如变了一个人。 手上的伤口已经凝固,疼痛却半点没有减少。火辣辣的痛感灼烧着他的神经,令他的心绪更加凌乱。 他抬手,在柳颜欢咬下的齿痕上又狠狠咬了下去,口腔里血腥味弥漫,他的血液却沸腾了起来。 要往上爬,要脱离将军府,要有权势去护住自己所在意的一切。 床上的柳颜欢已经睡着,却是不是发出一声抽噎声。他摸了摸对方冰冷的头发,低头将额头靠了上去。 对方的额头冰冷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变成尸体。 裴鸢又准备了汤婆子塞进柳颜欢的被窝里,隔着被子抱着她,没过一会儿,对方热得满头大汗,甚至将胳膊伸出了被子。 裴鸢笑着将她的手塞进被子,摸到她的手,只觉得自己的手滚烫不已,缓缓意识到,是他自己发热了。 从秋茶院离开时,裴鸢在门口碰见了紫菱。 紫菱没好气地冲他行了一礼,然后从裴鸢身边经过,进了屋内,“啪”地一下将门阖上。 整个秋茶院对他的态度可见一斑,看来他在柳颜欢这里的形象,一点也不好啊。 裴鸢自嘲地勾勾唇,回到了关山院。 翌日柳颜欢醒来的时候,眼睛差点肿得没能睁开。 理智回笼,她才意识到自己昨晚在裴鸢面前多么丢蠢。虽然自己现在的身体只有十六,不对十七了,但她的心智可不是只有十七岁啊! 她昨晚竟然在裴鸢的面前哭成那样,一定非常丑! 紫菱准备了热毛巾给柳颜欢敷,柳颜欢穿了衣裳坐在梳妆镜前,由着几个丫鬟给自己梳头打扮,敷了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浮肿的自己,瞬间无语。 “夫人,喝点茶去去水肿吧。”紫菱将茶水递上,还是忍不住埋怨裴鸢。“今日要回门去给夫人拜年,您这样,可不得让夫人担心吗?” 柳颜欢抿抿唇,“给我将粉敷厚点吧,别让母亲看出我哭过。” 苏氏是个爱多思的,要是知道自己哭过,可不知道要想到哪去。 给裴家人拜完年后,柳颜欢便和裴茗一起坐上了回柳府的马车。 苏氏在京城买了间大院子,等着柳丛文回京后再办乔迁宴。 坐在马车上,裴茗看着神色颇为憔悴的柳颜欢,问道:“昨夜没有休息好?” 柳颜欢点点头,“昨日有点受惊,晚上做了噩梦。” 裴茗颔首,“以后习惯了就好了。姑母是四妃之首,以后少不得要进宫与皇族打交道。你只要记得少说少做就行。” 柳颜欢点点头。 直到马车到柳府门口,两人都没有再交谈。 苏氏一早便带着人在客厅候着,女儿回门与她而言可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一听到马车到了,人都急不可耐地站了起来。 “母亲别急,大姐姐还能跑了不成?”二女儿笑道。 “你啊,等你嫁出去后就懂咯!” 等柳颜欢和裴茗进了门,苏氏忙迎了上去,“颜欢,快让娘瞧瞧。” 说着,将柳颜欢好好打量了一遍。 “怎么看着这么累?”说着这话,苏氏已经责怪地看向裴茗。 裴茗触及苏氏的目光,面色不变道:“许是昨夜守岁没有睡好,今晚好好睡一觉便好了。” 闻得此言,苏氏看向裴茗的目光变得狐疑起来。 她怎么觉着这个姑爷,和上次见面有点不一样了?可是又好像没有哪里不一样。 “是啊母亲,只是昨夜守岁,闹得太晚了些。今日回去好好睡一觉就行了。”柳颜欢拉着苏氏的手,笑道。“母亲还不快给我们红包!” 苏氏嗔怪地睨了她一眼,“真是小财迷,哪年少了你红封子了?”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两个红封,一个给柳颜欢,一个给裴茗。 两个小辈谢过,苏氏眼中的笑意却淡了下去。 裴茗,竟然没将自己的那份交给柳颜欢。 钱都不在自己女儿这,心能在吗?! “姑爷这次来,是不是忘了什么事?”苏氏试探道。 第118章 裴鸢他,病了? 裴茗闻言怔了一下,他可以确定自己没有忘记任何事情。 上次裴鸢代替他回门,回去后事无巨细地说给了他听,他相信裴鸢不会说谎。于是他的目光落到了柳颜欢身上。 柳颜欢也提了口气,不知道苏氏怎么为难起裴茗来了。 “母亲,夫君每日苦读的时间都不够,您干嘛还要为难他?”柳颜欢怕上次裴鸢代替回门的事情暴露,让苏氏难过,便想办法转移话题。 苏氏不知道柳颜欢心中所想,看着女儿维护裴茗的模样,心里来气。 “我看他是一点也不上心!”说到此,苏氏便拉着柳颜欢的手坐在说话,故意将裴茗冷在一边。 裴茗也是莫名其妙,不懂苏氏这突然的为难来自何处,难道真的是裴鸢忘记告诉自己什么事了? 柳丛文和几个庶子还没有上京,整个柳府在的主子都是女子,全都围着柳颜欢说说笑笑,没有搭理裴茗的人。 就这样,裴茗干坐了一上午的冷板凳,心里不气是假的。 吃完午饭,柳颜欢还想留,但裴茗的脸色已经非常差了,于是拉着苏氏简单说了说昨晚在宫宴的事情,让苏氏告知父亲,日后别再提张清正的真迹一事。 苏氏心有余悸,拍了拍胸脯:“你做得对,这画虽然是宝贝,但若是没有本事护住,这就是个催命符。交出去好啊,交出去了就省得别人惦记了。” “明年父亲回京,咱们家的乔迁宴还是要低调地办。千万别让京里的人眼红了,给父亲穿小鞋。 父亲初来京都,人生地不熟,朋友也不多,拿钱开路虽然快,但这交情也不会长久。叫父亲千万别急。” 苏氏点点头,看着柳颜欢,半是欣慰,半是心疼。 “难为你一个小姑娘,还为你父亲这般打算。” “母亲,昨日淑妃娘娘教了我一个道理。她说只有裴家好,她在宫里的日子还能好。同样的,只有咱们家越来越好,我在将军府才有说话的底气。” 苏氏眼含泪水地伸手摸了摸柳颜欢的头,“你放心,咱们家一定好好的。” “母亲莫要忧思,女儿在将军府一切都好。”又说了几句话,柳颜欢恋恋不舍地上了马车。 有了昨晚的“教训”,她飞快地上车,不给裴茗一点秀恩爱的机会。 回了府中,裴茗直接回了书房。 今日来拜年的人多,但他们这些小辈之间也有应酬,下午裴茗便和几个书院的人一起出了门。 “夫人,要不睡会儿吧?”白昙给柳颜欢卸了发,揉了揉肩。 “不睡了,你去找账房,将这五年来的账本都要来。” 裴鸢过了年十九,按他十三岁任府务算,如今也有五年的时间。若是想要留下“证据”,越往前的账本可能性越大。但柳颜欢想从账本里找找裴府这么些年来的漏洞,为自己所用。 虽然前世知道些,可她管家早有十来年的时间,早忘光了。 白昙抿抿唇,心想大年初一,账房都要休息啊。但她还是听话的去了。 “夫人这是要开始管家了吗?”紫菱忧心忡忡地问道。 经历了前段时间,裴家想尽办法想要柳颜欢的嫁妆,她很是担心,裴家让自家小姐当家是假,补贴是真。 “是啊。”柳颜欢撑着下巴揉着眼睛,“我记得上次苏掌柜有送一些眼油来,拿来给我用用。” 紫菱应声去了。 白昙那边找了账房管事,管事没有得到消息,又带着人问道了三太太那。 三太太此时正和自己的好闺蜜说话,听闻柳颜欢要账本,眉头都没抬下。 “给她去吧。”张氏可不觉得柳颜欢一个新妇能看得懂那么多的账本,她都做母亲这么多年了,她都算得一笔糊涂账呢! 管事心中犹疑,“要不要知会老太太一声?” “看账本而已,又不是找你要银子。昨日母亲累得很了,今日初一,一大早就起来接受小辈们拜年,现在肯定乏得睡午觉呢。这种小事不要劳烦她了。” 管事头上冒汗地带着白昙去领账本。 府中这么多年来亏空许多,这出账入账中有多少猫腻,他最清楚。虽然账平了,但也有许多假账、错账。 从前洛氏管家的时候,她自己都想办法捞了往娘家送,下面的人捡着渣吃,逐渐胆子肥了起来。 这段时间给三太太张氏管家,张氏是府中出了名的糊涂蛋,自己院子里的账都算不明白,更别说这么一大院子的账本了。 只希望柳颜欢不要看出来,不然他这命可就算是到头了! 五年的账本,厚厚的一大摞,甚至带着积灰,被捧进柳颜欢的屋子。 柳颜欢换了身轻便的衣裳,从第一年的开始看。 刚看了几页,她抬首对管事道:“这里不需要你候着,若是有不懂的,明日我会召你来问。” 账房心想大事不好,柳颜欢是个会看账本的人! 这要他今晚怎么睡得着?现在收拾东西跑路怎么样?可是他老婆孩子都在府里呢! 今夜不仅是对账房的管事,还有其他管事而言,都是个不眠夜。 柳颜欢前世看过这些账目,心中对此有一定的了解,看了几页后,脑海深处的记忆慢慢浮现上来,看起来便没有那么吃力了。 算盘被她拨得噼里啪啦响,不对的地方,她便用一张白纸写下正确的数额,用纸糊粘在那一页上夹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她只看了第一年一半的账本,便到了晚上。 匆匆吃了点东西,她便又开始看起来。 “夫人,有这么着急吗?不能慢慢看吗?“ “是啊夫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管家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啊!” 柳颜欢摇摇头,过年期间,不仅是裴府,还有宫里也会放松戒备。就算闹出了什么事,也不会那么快就传进淑妃的耳朵里。 昨日淑妃对裴鸢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她不想用裴鸢。所以一定会将这笔私产收回去给三皇子。 她现在就是要趁淑妃没有防备的时候偷家。 等她反应过来时,这笔私产已经被瓜分殆尽! “我心里有数,你们不必管我。” “我们也不想管夫人,夫人倒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呀!”绿兰嗔怪道,“今日红绸没看到落英出来拜年,特意杀到了关山院去。没想到一向身体健壮的二爷都病倒了!” 柳颜欢的笔一顿,裴鸢他,病了? 第119章 “你活该,竟然还想非礼夫人!”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笔杆,旋即将这个认知抛出脑后。 裴鸢病不病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因为她将人推到了雪地里,他才病的,那也是裴鸢活该! “二爷这病得还挺严重的,听说一大早就将上京医馆的大夫请了过来,现在都没走。这好好的大过年的,真是可怜。” 绿兰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觉得裴鸢可怜,可屋里的紫菱和白昙,知道裴鸢和柳颜欢的关系不清不楚,同时翻了个白眼。 心疼男人才会倒霉。 活该他病了,病死才好呢! “好了,好端端的说什么二爷的闲话?绿兰,你去将针线拿来,我们在这打络子陪小姐。” 柳颜欢收回思绪,开始重新整理账目,可是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脑海里一会儿想着昨日被自己推进雪地里的裴鸢,一会儿想着自己哭得难堪的模样,一会儿又是裴鸢二十几岁穿甲出征的模样,混乱得不行。 “紫菱,明日叫小厨房炖上鸡汤,放点驱寒的药材,炖上一大锅,给院子里的人都喝喝。” 紫菱闻言微怔,旋即点头。 “好耶!还是咱们家夫人好。听到二爷病了就怕我们也病了,夫人,奴婢真是太爱您啦!”绿兰俏皮道,作势要去抱柳颜欢,却被白昙一掌摁住脸按在原地。 “红绸姐姐救我!” 红绸笑骂道:“你活该,竟然还想非礼夫人!” 看她们闹成一团,柳颜欢终于忍不住展颜。 昨夜情绪上涌的时候,她短暂的迷茫住了。可早上清醒后,再见到了母亲之后,她又坚定起来。 她和裴茗的婚姻,不是说能和离就能和离掉的。 娘家财力雄厚,将军府又手握兵权,两家结合已经成了皇上的眼中钉。皇上还指望将军府为他横扫其他三国,这个时候不会动裴家,那柳家就极度危险了。 她现在要做的是,让裴鸢在武将能力并不出众的东辽国里脱颖而出,让裴常胜不是皇上的最优选择。 这样一来,皇上宠裴鸢,远裴常胜,不仅能压制将军府,还能打压三皇子的气焰。 毕竟皇上现在正值壮年,肯定不乐意看到儿子们将他当快死的人一样,为了权势斗地不将他放在眼里。 在这之前,还得让皇上知道,裴鸢与裴家的关系不好才行。 想到此,柳颜欢的眸子眯了眯。 “紫菱,你过来,我有事吩咐你。” 紫菱放下东西走了过去,柳颜欢俯身低语了几句,紫菱睁大眸子,旋即点头。 “奴婢明日一早就去办。” 屋子里其他丫鬟都好奇不已,仰着脖子看紫菱,但也知道不该问的不问。 “红绸,我也有好些日子没有看到落英了,你明日也送些鸡汤去给他。他在关山院里,病气重,又是个孩子,还是要吃点好的补补身子才行。” 红绸点头答应,根本没有往别处想。 翌日,红绸拎着食盒送到了关山院,不仅装了鸡汤,还装了些糕点。 裴鸢不允许落英在没背完兵书之前出门,他就站在院子门口和红绸比划手。 然后拎着食盒颠颠地跑了回去,脑袋后面的发髻一甩一甩的,像条狗尾巴。 整个关山院只有落英一个“女孩儿”,也没人教他梳发髻。小孩儿学着大人样,梳了个大马尾,看上去成熟极了。 “过了年应该要九岁了。”红绸伸手扒拉着指头,还得给小孩儿准备个生辰礼。 落英拎着食盒进了主屋,屋内炭火热得仿佛夏天,冷泷袄子都没穿,光着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小孩儿,什么好东西?” 落英捂着食盒瞪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捧着食盒走到窗前。 他将食盒打开,鸡汤的鲜香味瞬间涌了出来。 红绸疼这小孩儿,用了个大汤碗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的鸡汤。若不是红绸练过,估计都拎不动这么重的食盒。 “秋、秋......院的。”他结巴道。 他会说话,但一直不肯开口,一是因为受了惊吓,二是因为不会说东辽话。 前段时间裴鸢说他,越不肯开口说,到时候就真成哑巴了。他吓得每天至少要说一百句话。 虽然院子里的人都忙,没空搭理他,但他还是努力地在学着说东辽话。 “秋茶院送来的鸡汤?这么多,快让我尝尝!”冷泷说着就要伸手,被落英一把抱住,不让他碰。 “给、给他!” 冷泷看了眼在床上还算有意识的裴鸢,冷哼了一声:“好好好,你算是个有良心的。不像床上那个没良心,我昨晚守了一晚上夜,都没说叫人弄点好的给我吃。” 裴鸢从床上坐起身来咳了两声,后背都被汗湿了。他不愿意盖被子,但冷泷非叫他捂着。 “我是饿死你了?” “粗茶淡饭,这和虐待我有什么区别!” 落英惊悚且嫌弃地看着冷泷,这人厚颜无耻极了! 昨天裴老夫人听说自己的宝贝孙子病了,让人送来了蹄花汤和参茶。裴鸢烧得云里雾里,根本没法吃。 这人坐在屋子里,一边抠脚一边蘸着辣椒面将蹄花吃了个精光,顺便还嘲笑他是个结巴,说要给他扎两针保管他口齿利索! 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哇! “那你死了算了。”裴鸢白了他一眼。 落英用小碗盛了鸡汤端给裴鸢喝,还留了一块糕点给他。然后飞快地抱着自己的食盒跑了出去,回了自己屋子。 “哎!我没有吗!”冷泷看着他的身影,诧异地向裴鸢告状:“你就惯着吧!你瞧瞧你的奴婢有奴婢的样子吗!” 裴鸢喝了一口鸡汤,只觉得自己烧得快化掉的五脏六腑舒服多了。 “那本来就是给他的,他愿意给我是他的良心,总不能逼着他将吃的都给你。你多大他多大,好意思和孩子抢吃的?” 被裴鸢这么一说,冷泷不好意思地抿抿嘴。 旋即他又不死心。 “你都烧成这样了,还有味觉吗?”冷泷舔舔唇,看着他手上拿着的糕点,“听说你嫂子的陪嫁厨子是江南名厨,做饭一定很好吃吧?” 裴鸢抬首睨了他一眼,捏着糕点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将糕点一口塞进嘴里。 “替你尝过了,好吃。”裴鸢含糊不清道。 冷泷:“......” 裴鸢吃了点东西,空空如也的胃好受了些。 冷泷给他准备了草药汗蒸,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絮絮叨叨:“你还是没跟我说,你前天是怎么跌进雪里的。你可别跟我说是摔的,你那么扎实的基本功,还能走路平地摔?” 说着,他又跳脱道:“是不是被人推进雪里的?” 裴鸢皱着眉头不悦地看着他,“你好奇这么多干什么。” “哟!看来还真是被人推的啊!男的女的!”冷泷一脸兴奋地趴在他身上,“肯定是女的!要是男的,早被你抽回去了。看你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肯定受的是情伤!” 裴鸢:“......”冷泷真是这个世上最该死的人,实在是太了解他了。 “等等!”冷泷猛拍了一下手,“你这人向来不和人亲近,居然喝你嫂嫂院子里的汤。而且那汤还是送给那小矮子喝的,你竟然恬着脸喝了!你小子不对劲!” 第120章 裴鸢的信 裴鸢有点想死,又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 比如冷泷。 冷泷看着裴鸢“嘿嘿”地笑,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知道裴鸢的界限在哪,见好就收地打住。 “你啊,常人在雪地里跌一跤都知道回去泡热水,喝姜汤。你在雪地里躺了半柱香,也不怕冻坏了身子!” 冷泷不客气地扒了他的衣裳,将他塞进木桶里,“不要觉得自己身体好,就能扛得住。很多病都是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落下病根,等老了想挽回,就难咯!” 裴鸢烦不胜烦,“你怎么跟你爹一样爱碎碎念?” 冷泷用“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道:“昨晚你烧着,没跟你说。最近咱们上京医馆的眼油卖得很不错! 正元堂那边的销量只比我们好,而且升级后的眼油效果,确实有点宁州眼油眼意思了。 商会那边估计急了,也搞了个什么浓缩版的,价格还不变!” 这是裴鸢意料之中的事情,现在京都卖眼油的铺子实在多。若是宁州眼油没有一点变化,那很容易被取代掉。 “先看看吧。”裴鸢靠在木桶上,让冷泷用被子将木桶上封住,只给他留出个脑袋。 冷泷看着他,欲言又止,止了会儿没忍住,又道:“你真就将他这么放在裴家?” 他指的是落英。 “不然你带回去养?” 冷泷立马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开玩笑,在东辽国境内失踪的北庆质子,是他说养就能养得起的吗?他又不是裴鸢这个疯子,将人扮成小丫鬟塞在自己的院子里。 现在没人知道就算了,将来东窗事发,那可是要抄家的罪啊! “得得得,我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随便你折腾吧!” 裴鸢靠在木桶上,闭上眼睛,开始想柳颜欢,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秋茶院内,柳颜欢正在接待一个稀客——大太太钱氏。 虽然将军府与镇国公府内是互通的,但钱氏向来身居镇国公府内不外出。 今日初二,她来拜访下裴家二房,特地来了柳颜欢这里。 柳颜欢与钱氏前世无仇,今世也无怨。谈及她的丈夫裴长功,甚至有敬佩之情。 裴长功以一当百,连退北庆二十里,一夜拿下两座城池是整个东辽国的神话。可惜了英雄难当,前半生为国为民,后半生连床榻都下不来。 “大伯母,尝尝这牛乳茶。”柳颜欢面对钱氏时,有些拘谨。 钱氏的娘家是书香门第,大儒之后,十分重规矩。钱氏本人也透着一板一眼的严肃之气。 “你不必如此拘谨,我从你三婶那听说,你要管这个家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柳颜欢有点诧异,前世自己管这个家的时候,钱氏有来找过自己吗? 她记不清了。 “管家是门学问,你身为柳家嫡女,应当有好好学过,我不会置喙你做的任何决定。”钱氏顿了顿,看向柳颜欢,眼神无比真诚。“我只是想问问你,你当真是诚心诚意接这个担子的吗?” 柳颜欢被她真诚的视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视线。 她想了想,道:“大伯母之前便让颜欢管这个家,可颜欢觉得自己此时应该为夫君诞下嫡子为重。现在依旧这么认为,只是淑妃娘娘旨意在前,颜欢不好违抗。” 听了她的话,钱氏唉唉地叹了口气。 “罢罢罢,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情。”钱氏看着桌上那杯牛乳茶,笑不出来。“不大家子,心不齐,怎么走得远。” “大伯母心中若是真的有这一家子人,又怎么会躲在大房这么多年?”柳颜欢毫不避讳道。 她的话如刀一般将钱氏割伤,她自嘲地勾勾唇角,但根本笑不出。 “你说得对,若是我心里真的有这一家子人,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我只是惋惜,将军府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裴长功没有子嗣,镇国公府就是一个显赫的头衔,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而将军府,她是看着它气数渐尽,又毫无办法。 “大伯母如今还算年轻,若是有振兴镇国公府门楣的想法,为什么不从旁支过继一个孩子,亲自抚养呢?” 前世的她看着这个女人孤寂半生,困于后宅,像是笼中鸟,暮气沉沉。若是能给她找点事做,她会不会能变得好受点? 钱氏听了她的话,有种直击灵魂的恍惚感。 裴长功年纪轻轻便受了重伤残疾在床,年轻的她便守在丈夫身边,日夜照料。 因为长年累月的磋磨,她变得暮气沉沉,与所有人脱节。 加上裴府没有人与她交心,所以从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此时此刻,前世心里涌出一种希望来。 “我?我可以抚养一个孩子?”她激动又茫然道。 “当然。大伯父为国捐躯受伤,膝下无子,又有镇国公的封号。您只要找族长商议,在族中选个适龄的孩子,与孩子父母商量好,便可以将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 钱氏激动地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旋即冷静下来。 “谢谢你点醒我。当局者迷,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你来告诉我。”钱氏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只是此事我要问过长功再做打算......” “伯母放心,颜欢不会随便乱说的。” 钱氏放心地点点头,又道:“当家难,裴家的家更难。你可要聪明些,别傻乎乎地什么都给出去。” 钱氏是柳颜欢来裴府后,第一个这样对她说话的人。柳颜欢顿觉心里暖乎乎的。 她上前握住钱氏的手,“伯母若是闲暇有空,我们可以多多走动走动。” “行。”钱氏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也不久待了,久了怕你三婶她们不高兴。” 送走了钱氏,柳颜欢坐了下来。 “哎,这大太太也是可怜人。” “世上可怜人那么多,你还是先心疼心疼自己吧!”白昙点了点绿兰的头。 “夫人,方才落英来还食盒,给了我封信,让我转交给您!”红绸风风火火地进了门,将信递给柳颜欢。 柳颜欢微怔,裴鸢的信。 第121章 沉默是今晚的柳颜欢 屋子里的小丫鬟们听到红绸的话,都将视线落在了红绸递出去的那封信上。 “夫人,我们就先出去了。”紫菱说完眼神示意这群小丫鬟,几个人收回好奇,陆续出了屋子。 屋子里只剩下柳颜欢,她拆开信封,里面不是裴鸢的只言片语。 看到此,她松了口气。 如果裴鸢在信中写什么道歉之类的话,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因为她真的不想承认也不想直面这段畸形的关系。 既然洛氏为了子嗣,让他代替裴茗与自己圆房,那她也将他当成工具人使好了。不要有别的牵扯,因为她实在没有多余的情感去回应裴鸢。 她很害怕再次回到前世,自己满心满意为对方付出,却什么都没得到的下场。 “信”上只有一个地址,和一块玉牌。 虽然她不懂裴鸢的用意,但一定是用来“哄”她开心的。 柳颜欢错愕地将纸拍在桌上,然后惊惶自己方才的想法。 哄? 她的潜意识为什么会觉得裴鸢在哄自己? 这实在是太惊悚了,就好像裴鸢对自己有感情一样。 “夫人,到饭点了,要传饭吗?” 屋外紫菱出声打断柳颜欢的思绪,让她瞬间回过神来。 她将那个地址记在心中,然后将信纸扔进了炭盆里,又将玉牌收了起来。 夜色逐渐浓郁,又是一天过去了。 钱氏回了镇国公府,心里酝酿着怎么开口和裴长功说过继子嗣的事情。 裴长功早年神武过人,后来却因病瘫在床上,因难以接受现实,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敏感自卑之中。 在钱氏贴身悉心照料下,他才渐渐接受自己彻底残废了的事实。 钱氏很怕过继孩子会戳到他的敏感处,因此不敢开口。 晚上厨房做了鱼粥,钱氏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着裴长功,因心里记挂着事情,没有将粥吹冷便递到了裴长功的嘴边。 嘴边的粥冒着滚烫的热气,裴长功费力地抬起还能动的胳膊,想要自己拿勺子。 “你别动,我伺候你就行了。”钱氏按住他的手道。 裴长功叹息一声,这不让他动,那不让他动,还能动的胳膊都要养退化了。 “你去见了一趟茗哥儿媳妇回来,就心事重重的,可是茗哥儿媳妇跟你说什么了?” 钱氏嗫嚅了一下嘴唇,“没说什么。” “芮娘,我说过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不用在我面前这么小心翼翼的。” 钱氏看着裴长功的双目,内心纠结不已。 裴长功年轻的时候,无疑是十分英俊的。失利的那次战争,不仅让他半身不遂,失去作为人的基本功能,还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几乎将人对半切开的伤疤。 那道疤痕骇人得很,可对于深爱丈夫的钱芮来说,每每看到,只觉得心痛不已。 钱氏将粥碗放在桌上,两手纠结地搅弄着裙子上的衣袋。由于裴长功不喜欢旁人伺候,屋子里只有夫妻二人。 “侄媳妇说......与其指望将军府重振门楣,不如让我在族中过继一个孩子,抚养他振兴镇国公府。” 钱氏一口气说完,害怕地不敢去看丈夫的眼睛。她很怕这话会戳到裴长功的痛处。 她胆战心惊,谁料却听裴长功笑道:“这是好事啊!” 钱氏措不及防,抬眼看向裴长功。 “这么多年你一直伺候我,一门心思都在我身上,我怕你再带个孩子,心力憔悴,便没有提过。如今你想要养个孩子在膝下,我自然不会反对。” 钱氏两眼含泪地握住丈夫的手,“若是我过继了孩子回来,必然会将你冷落。还是算了吧,我们两个人这么过着挺好的。” 裴长功知道钱氏一直想要个孩子,可惜他耽误了对方。早年让她和离改嫁,她劝不听,一心守着废人的自己。现在不过是想过继一个孩子,他怎么能不如她愿? “真的不用顾及我。其实我可以自己吃饭的。”裴长功坐在轮椅上,费力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 钱氏忙要伸手帮忙,裴长功道:“芮娘,你信信我吧。” 钱氏收回手,抿抿唇道:“那......我便想想,我想要什么样的孩子。” “这才对嘛!” 柳颜欢还不知道自己一时失口提出来的疑惑,竟然改变了这对夫妻的后半生。 她花了五天的时间,终于将这五年的账本都理了出来,也找到了裴鸢留下的“尾巴”。 不过,她也不着急立马将这笔私产摆在众人的面前,得在最近找个好的时机。 好的时机来得很快。 小年夜这天,整个裴府都处于一种忙碌的状态中。毕竟是小年夜,裴府三房是要在一起吃饭的。 大房那边依旧不肯来,二房三房的人都围着裴老夫人坐了下来。 裴老夫人今日的气色还算不错,笑吟吟地让裴鸢坐到自己的身边。 “哎,瘦了!”裴老夫人心疼孙子道,“这几天病好了?” “祖母放心,冷泷照顾的我,他医术高超,已经药到病除了。” “哼!”裴老夫人哼了一声,“让你吃吃教训,看你以后还不好好照顾自己!” 裴鸢笑了笑,虽然病愈,但脸上依旧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什么血色。 裴府的小团圆饭分了两桌,长辈和男丁坐一桌,年轻媳妇和闺女们坐一桌。 柳颜欢靠着裴笺坐着,正好两桌对着,裴鸢抬首就能看到柳颜欢。 也不知道那群小丫头在说什么,桌上的女孩儿们都笑得合不拢嘴。今日是小团圆饭,这群小姑娘们可以不顾礼仪地闹作一团。 “二哥,等会儿出去看灯不?”裴焕问道。他想出去玩灯,今日是元宵,外头人多,他想凑这个热闹。可是又怕洛氏不允他出门,想拉上裴鸢一道。 “去吧。”裴老夫人笑道,“你都这么大了,可以自己出去玩儿了,记得多带两个小厮。” 裴焕闻言顿时喜笑颜开。 “祖母,我们也想去玩儿~”另一桌的小姑娘们齐齐道,个个仰着脑袋看着裴老夫人,等着她开恩。 裴老夫人看着这些小孩,今日高兴,便允了。 “去去去!都去!都去!”裴老夫人说完还安排了护送的人,“颜欢呐,你是她们的嫂嫂,作为她们的长辈,你可要看好她们。” 原本想结束就回去上床躺着的柳颜欢:“......” “是,祖母。”柳颜欢朝裴老夫人的方向应了一声,抬眸对上裴鸢的目光,只是撞上瞬间,两人便心照不宣地挪开视线——那夜发生的事情,两人都很介怀。 吃完饭,长辈们都坐在屋子里喝茶说话,小辈们披上斗篷往外跑。 裴鸢也起身,裴老夫人看了他一眼,“这才病好,又要出去?冻着了怎么办?” “病了这么些日子,在屋子里闷得喘不上气,我就出去看看就回来。会多穿一件衣裳的。” “好吧,早去早回。”裴老夫人刚说完裴鸢,那边的裴常胜也站了起来。 “你也要出去?”洛氏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出去望望风嘛!一年一次的灯会,错过了今年,明年就不是这样的了!” 裴常胜说完,原本打算回院子里温书的裴茗也站了起来。 “大哥也去?”裴焕诧异道。 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他走到柳颜欢面前,道:“陪你出去消消食。” 柳颜欢:“......” 好好好,你们裴家人是把我当块砖了是吧?哪里需要搬哪里。 一旁的裴鸢狠狠收紧了自己的手,沉沉吐出一口气。 第122章 他就是个可怜的男仆! 京都的灯会,柳颜欢前世参加过几次。 在她看来,没意思极了。 京都不像江南,城内小河流水,曲径通幽,十分妙曼。元旦灯会的时候,街上、河上都是倪倪灯光,十分烂漫。 江南的冬天几乎没有雪,她曾在扬州待过一段日子,那里四季分明。但到了元宵,已经逐渐回温。 无论是金陵还是扬州,亦或是苏州,那的灯会在柳颜欢的记忆里,都比在京都时热闹极了。 京都的元宵夜,街边上都是小摊商贩。但京都实在是太冷了,灯会闹不到半夜就会结束。 街道两边是扫开的厚厚的雪堆成的冰渣子,走在街道上,哪怕人多,也受不住对面灌过来的冷风。 柳颜欢狠狠吸了吸鼻子,道:“我找家茶楼去喝茶,你们玩好了来找我。” 裴笺看着柳颜欢,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找自己的小姐妹玩去了。何子涵说今夜会去望江茶楼喝茶听戏,于是将地点报给柳颜欢,便带着丫鬟去了。 小辈们三三两两散了,街面上站着的裴家人瞬间只剩下柳颜欢、裴茗、裴鸢。 柳颜欢不想理会这两兄弟,抬脚进了对面的茶楼。 裴茗紧跟其后,裴鸢也不落下。 没一会儿,三个人坐了一桌。 跟在柳颜欢身后的紫菱,一个头两个大。 这两兄弟究竟是几个意思啊! “你现在是公主近侍,一连半个月不去当值,不怕公主责备你吗?”裴茗也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裴鸢了,知道他病了,也只是在席面上遇到时问一句。 两兄弟之间,都不如裴鸢和冷泷熟稔。 “殿下知道我病了,让我养好病再回去,免得将病气传给别人。” 明明只是普通的寒暄,却叫两个人说出了剑张弩拔的架势。 柳颜欢如同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坐在窗外,往外眺望远方。 “外面有许多的摊贩,不下去看看吗?”裴茗问道,“我们下去看看,给你买两件首饰吧。” 柳颜欢抿了口茶,不咸不淡道:“大爷,这挑首饰还是要和自己的闺蜜一起才好。” 裴茗因为被拒绝,有点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不要我陪你,日后便不陪你了。”这话里带了威胁的口吻,若是换成别的新妇,此时早就忙不迭地迁就自己的丈夫了。 “大爷的时间宝贝,还是留着看书的好。” 听着柳颜欢不阴不阳的话,裴茗心里不痛快极了。可是也分辨不出柳颜欢是真的在阴阳他,还是无心之举。 “为什么不要我陪?” 柳颜欢微微吃惊挑眉,换成以前的裴茗,可不会问这个问题,他巴不得自己别烦他呢。 “大爷,我若是跟您一起去逛街,那小贩只会看您的脸色推荐东西。别管东西好不好,只会推贵的,好让您在娇妻美妾面前秀阔气挣脸面。 最终买的呢,肯定是您喜欢的,而不是我喜欢的。 这东西买回来了吧,又贵又是您彰显对我‘宠爱’的标识,我若是不戴,显得我心里没您。可我戴吧,我又觉得它难看!” 裴茗错愕地听完这段话,默默地伸手端茶喝水以示自己的尴尬。 桌上的裴鸢一副“受教”的模样,有意无意道:“那按嫂嫂的说法,我们男子若是想送礼给心仪的女子,岂不是要直接给钱让她去店里挑?这显得我们多没诚意似的,也没有心意。” 裴茗看了一眼裴鸢,然后赞同地点点头。 “那二弟是觉得什么有诚意有心意?一根不怎么好看的玉簪子?一对分量轻便的金镯子?还是一身不合体的衣裳?”柳颜欢毫不客气地讥讽道。 “直接给银子没诚意没心意,说明你们给的银子不够多啊!二十两银子没有诚意没有心意,两千两银子总有了吧?” 桌上两个男人齐齐沉默住,总觉得柳颜欢在说歪理,但是听起来也十分的有道理。 裴茗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柳颜欢。 “今日出门只带了这么多,你去逛逛,若是不够,我再让人回去取。” 柳颜欢喜笑颜开地接过一百两银子,虽然很不想出门挨冻,但是和这两个人坐在一起折寿,于是带着紫菱颠颠地下楼去了。 紫菱还处在方才柳颜欢一番“银子到位,心意到位”言论的震撼中,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裴茗掏了一百两给柳颜欢,对自家小姐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夫人也太厉害了!两句话的功夫就让大爷给了您这么多钱!” 柳颜欢哼了一声,眉头扬起,“走,咱们去将它花光!” 柳颜欢从第二间铺子出来的时候,便看见裴鸢站在门口,一时怔了一下。 裴鸢看着柳颜欢,解释道:“大哥遇到了同僚,几个人吃酒去了。我本想回府,大哥让我来问问嫂嫂,银钱够不够。若是不够,我这里还有。” 柳颜欢听完他的话,理都没理他继续往前去。 裴鸢就像一块黏上来的狗皮膏药,柳颜欢进哪个店铺,他就尾随在她身后。也不说话,也不掏钱,默默地跟着,然后再进下一个铺子。 柳颜欢想赶他,但是以这人死皮赖脸的性子来说,自己还真不一定能赶走。 于是,从第五家铺子出来,柳颜欢怒瞪着裴鸢,对紫菱道:“把东西都给他拿着!不是爱跟吗?让他当小厮好了!” 紫菱闻言,转身毫不客气地将东西放在裴鸢脚尖前的地上。然后颠颠地跟上柳颜欢去下一个铺子。 裴鸢轻笑,打了个响指,没一会儿,一直跟在远处的朗星跑到面前。 “那些,都拿上。”裴鸢用下巴指了指地上大大小小的物件。 朗星:“啊?” 他伸手拿起一样东西,小布包上写着“月事条”三个字。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裴鸢一把抽走,快得风好像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这个我拿着,其他的你拿!” “这么多的东西我一个人拿?!”朗星错愕地回头去看自家二爷,发现自家二爷已经跟上了大少夫人。 朗星:“......” 怎么感觉你们两个像夫妻啊!他就是个可怜的男仆! 第123章 “嫂嫂一起去试试?” 裴鸢的步子很大,没多久就追上了柳颜欢,与她齐平。 柳颜欢视若无睹,继续往前走。 “嫂嫂,你这个丫鬟做事怎么毛手毛脚的呢,贴身物品也随便让我拿?”裴鸢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方才在茶楼里灌了十斤的茶一样,茶香四溢。 柳颜欢恍若未闻,继续往前走。 “嫂嫂真的不看看吗?你们方才买了什么贴身物品,不用我提醒吧?” 柳颜欢嗤之以鼻,心想她能有什么贴身物件,转瞬想起自己今日和紫菱去买了月事条! 她脚步一顿,猛然转头看向裴鸢。 “嫂嫂这是想起来了?”裴鸢坏笑地看着柳颜欢,微微掀起风衣,露出一角布料。 柳颜欢瞳孔一缩,伸手去要去拿,裴鸢又收了回去。 “大庭广众下,不太好吧?” 柳颜欢咬咬牙,愤愤地瞪了裴鸢一眼,但让他拿所有东西的命令又是自己下的,要怨只能怨自己忘了这茬。 “前面有个巷子,去那给我吧。”她说完,径自走进了巷子里。 裴鸢舒了口气,跟了上去。 至少人不是完全地无视了他。 裴鸢进了巷子,跟在身后的朗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被守在巷子口的紫菱瞪了回去。 “你跟在二爷身边伺候,就这么点眼力见的吗?” 朗星抱着一堆东西,瞪大了眼睛看着紫菱。 他被裴鸢骂就算了,怎么连她一个丫鬟也能骂他! 虽然他确实没什么眼力见,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哼了一声,伸直了脖子看见自家爷从斗篷里露出了个像是软布包般的东西,然后柳颜欢迅速从他手上抽走,塞进了自己的斗篷里,什么都看不到了。 朗星很想伸手挠头,那不就是自己爷从自己手里“抢”走的东西吗?怎么搞得这么神秘。 柳颜欢脚步极快,一半是因为臊地。这么私密的贴身物品竟然被裴鸢碰过,想想都有点羞愤欲死。 裴鸢在巷子里站了一会儿才走出去。 朗星冻得鼻子都红了,凑到自家二爷身边,“爷,咱能不能先回啊?” 裴鸢睨了一眼他手上抱着的一堆东西,点了下头。 “你先回去,叫晚月来。” “哎!”朗星掉头就去找晚月。他吃过的苦,说什么也要这家伙也尝一遍!他们可是好兄弟啊! 三人再往前走,便是灯会。 这灯会是由京都的商会承办做的,整条街上都是卖灯的小贩,零星掺杂着几个不知道怎么拿到摊位的别的商贩。 许多摊位上摆放着宁州眼油,供人们询价。 柳颜欢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这宁州眼油背后的人可真是下血本啊。 “各位各位!欢迎来到本年度的灯会!今年的灯会依旧是由咱们京都商会承办!历年来的的灯会魁首的礼品皆不相同,往年更是有过魁首拿到五百两银子奖励的先例!” 柳颜欢闻声驻足,翘首看去。 “咱们今年也不遑多让!我就直接宣布今年的礼品,季军可以得到咱们多宝阁的文房四宝一套!亚军可以得到锦文轩孤品书籍一套!冠军可以得到咱们一年份的宁州眼油!和!一百两纹银!” 奖品一出,围观的人开始喧哗起来。 这些奖品,就算自己用不上拿去卖银子,也能换不少钱啊! 柳颜欢眯了眯眼睛,这商会还真是会做宣传,只是这一出,明日就连普通百姓也都要只要宁州眼油的存在了。 “嫂嫂这是有兴趣参加?”裴鸢听着周围人的喧闹,也知道明日起,这宁州眼油怕是要掀起一股新的风浪了。 “我对猜灯谜没兴趣,对奖品倒是有兴趣。” 裴鸢侧目看了看柳颜欢,没想到对方会接话。这话接的,不就是让自己去给她将奖品捧过来吗? 他叹了口气,自己惹恼的人,自己得哄。就算自己不喜欢这种场合,也要硬着头皮上了。 “嫂嫂喜欢哪件奖品?” 柳颜欢冲他微微一笑,“都喜欢。” 裴鸢:“......” 他现在带着自己的部下来打劫可能会更快些吧。 “嫂嫂一起去试试?” 柳颜欢两手抄兜,“不了,我还是更喜欢看别人猜。” 裴鸢再次吃瘪,“好,我去试试。” 商会租了一整条街装饰,男子与女子各从一头开始猜灯谜,直到最后一关可以见面。这种巧思年年都传出不少才子佳人的佳话,也确实促成了几对有缘人。 裴鸢对此毫无兴趣,他只想赢得比赛,拿着奖品去哄人开心。 “客官请听题,第一题,‘南岛风光’打一字!” 裴鸢眨眼,道:“山岚的岚。” “正确!” 在外围围观的紫菱微微咋舌,“夫人,为什么是‘岚’啊?” “上北下南,岛字取南边,便是山。” 紫菱恍然大悟。 “没想到二爷看上去斯斯文文,书也读得不错嘛!”紫菱对裴鸢开始有所改观,本来以为只是个长得好看的武夫,看上去文雅,实则粗鄙。没想到对方是真的有点学问在身的。 不过说话间的功夫,裴鸢已经猜对了四个灯谜了。他身边有不少旁的参赛者,但大多数都皱紧了眉头,开始沉思,不知道这一题该怎么解。 裴鸢非常淡定地解着题,每解答完一道题,都要朝着柳颜欢的方向看一眼。似乎是在确认她还在不在。 柳颜欢将斗篷帽子兜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的脸,裴鸢只能看到个大概的轮廓。 越往巷子里走,灯谜的难度越高,裴鸢驻足思考的时间也越久。 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久没有看书,以至于会被小小灯谜给为难住。 “是凳子啊!”裴鸢前面的一个读书人激动地将自己的答案说出来,吓了裴鸢一跳。他再看向自己的谜题时,瞬间明朗了。 “是桌子。” “回答正确!” “哈哈哈,兄台,咱们两的谜题居然是一对啊哈哈哈!”那读书人冲裴鸢笑道。 裴鸢看向他,对方年纪不显,却意气风发,眉眼间的志气昂扬有种来年春上必定榜上有名的自信。 “幸会幸会。”裴鸢拱手道。 他走向下一个谜题,回首去看柳颜欢所在的位置,对方却不见了。 第124章 嫂嫂莫要诬赖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嫌嫂嫂 他心提了一下,四处望了望,终于看到了柳颜欢的身影。 没想到遇上了裴笺等人,几个姑娘们围着柳颜欢说说笑笑。 裴鸢松了口气,继续看题。 他身后的那位读书人紧跟在他身后,见裴鸢周身气度不凡,主动搭话道:“某家姓周,名跃,鱼跃龙门的跃,字追月。是安徽人,今年来京科考,第一次在京都过年。兄台,你是京城本地人吗?” 裴鸢点点头,“我姓裴,单字一个鸢,京城本地人。” “老鹰?” 裴鸢点头。 “我听说你们京城读书人的圈子里,也有个裴姓举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那是我兄长。”裴鸢答完他的话,又答了题,继续往前走。 换成以往,他是不是搭理周跃这样的人的,但他现在是公主麾下的人,也该为公主招募人才。 “原来如此!”周跃跟在他身后,“你与你兄长有些不一样。” 裴鸢掉头看了对方一眼,对方明显是接触过自己兄长的人,竟然还用裴茗的名字来试探他。分明就是知道他是谁,才主动来搭话的。 那一声声音高亮的“凳子”,怕也是对方故意为之,只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许多人都这么说。”裴鸢淡淡道,对方主动搭话自己,显然是有自己的目的,那他就等对方主动道出目的好了。 周跃似乎因为记挂着和裴鸢说话,一时疏忽答错了题,就此止步。 “裴兄,有缘再见!” 裴鸢颔首,继续往内而去。 另一边的柳颜欢已经快被几个小姑娘吵得脑壳都要掀了。 “哎呀好可惜啊!”何子涵长叹一声,“那位周举人,一定是疏忽了,不然能争一争魁首的!” “还好他输了,不然二哥的压力就大了。但他好歹也是个季军呢!” “这位周举人可是南方学子的代表之一,长相悦目,翩翩有礼,才华横溢。听说还没有婚配呢!” 何子涵的话,让在场的裴家姑娘们都羞红了脸,尤其是裴清云。 这不就是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吗? 一边的柳颜欢对何子涵的话恍若未闻,这小姑娘开始给人下套了,她就看看何子涵能做到什么地步吧。 “他长得确实好看。”裴清云看着周跃离开的方向,轻声说道,那声音轻的一阵风就吹散了,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姐姐,你说什么?”裴顺喜回头问道。 “没说什么。”裴清云收回视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 “周举人的文章做得好极了,我爹爹都说,来年春闱,对方一定榜上有名,说不定还能争一争状元呢!” 听得何子涵这样的话,几个小姑娘更是钦佩起这个,她们第一次听到名字的周跃了。 哪怕隔得远远的,连人都没看清,但丝毫不影响她们芳心暗许。 柳颜欢看着她们,恍若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说起来,她十六岁的时候,听说要嫁给裴茗。她连对方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光是念起这个名字都要害羞半天。 现在想想,少女情怀总是诗啊。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可在那个时间段,就是倾心了。 “快看快看!二哥到最后了!那个女子是谁啊,她好厉害,居然也能猜到最后!” 柳颜欢抬首望去,错愕住。 不仅是她,场中的两个人对视上视线的时候,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错愕。 “恭喜两位顺利进入决赛!决赛只有一题,答对的人便可以得到我们的冠军奖品!”管事扯着嗓门吆喝道。“当然,若是这么公子怜香惜玉,主动退赛,让这位小姐赢,也是可以的。我们将会直接为您颁发亚军奖品!” 裴鸢丝毫不掩饰厌恶地瞥了张可唯一眼,“不退赛。” 张可唯冷笑一声,也厌恶地撇开脸,“谁要他让我!” 主办方的管事愣了一下,往年都有才子佳人的美谈出现,怎么今年这一对,看起来那么像对怨偶? 他左右看了看,清了清嗓子道:“好,既然两位没有人要退赛,那么,说一下决赛的比赛规则。 “最后一道题,会给大家一炷香的时间思考,超出时间,无人作答,则失败!下面,请听题~ “望美人兮天各一方,打一字。” 最后一题的谜题不算太难,但在这种想要赢且被众人注视的环境下,心理压力过大,会让人思考受阻。 张可唯和裴鸢两个人多多少少有点受影响,最重要的是,两人都想抢先对方一步想出答案。 “嫂嫂,你有想到是什么字吗?”裴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个字。 “欢娱的娱字。” “嫂嫂好厉害!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参加比赛呢?” 柳颜欢失笑,哪里是自己厉害,是她凭着自己前世的记忆“作弊”罢了。 前世宁州眼油一事,没有她的插足,自然也没有这灯会什么事。灯会的赏钱都是四五百两的。那时她当家,缺钱得很。这种能挣钱的“风雅事”,自然要参加。 她前世为了那几百两,不知道翻烂了多少本灯谜集...... 现在,她只想看看,不想再参与这场漩涡。 “我有多少能耐,还是不要去卖蠢了。” 裴笺不赞同地看了一眼柳颜欢,但柳颜欢做事向来有自己的想法。 “这么看着二哥与张小姐,两人还是挺般配的。”裴笺没由来的一句话,让在场的其他裴家小姐都齐齐望向场中二人。 透过一面灯墙看去,两人背对着众人,一高一矮,却是登对得很。 “可惜了,张小姐的姻缘,放眼整个京都是没有人敢配了。”裴颂这话说的是实话,隐约中露出了一股幸灾乐祸。 “嫂嫂,你之前不是还帮二哥想看姑娘的吗?可有心仪的人选?” 柳颜欢看向裴笺,见一边的何子涵也眼巴巴地看了过来,心想这群小姑娘们,真是人小鬼大。 “上次二弟不是说,以后别管他院子里的事吗?我还管什么,上赶着去讨嫌?” “讨什么嫌?” 柳颜欢回头,方才还在对面比赛的裴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手上还提着个玉兔灯笼。 “嫂嫂莫要诬赖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嫌嫂嫂了?” 第125章 “嫂嫂莫要再生我的气了。” 柳颜欢面色一红——纯粹是气的。 这人怎么总是在自己说他坏话的时候,神出鬼没的? 不过她一点也不心虚,说裴鸢两句坏话怎么了?她还想造谣对方呢。 瞧瞧人家何小姐的眼珠子,都恨不得粘在他身上了,她也不明白裴鸢有什么好的,怎么那么多小姑娘喜欢。 难道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所以看不懂了? 可是她年轻的时候,也没有觉得裴鸢有多好啊。 “嘴上没说,可不代表心里没有这么想。”柳颜欢皮笑肉不笑道,然后转头就走。 留下众人莫名其妙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二哥怎么惹了嫂嫂了?”裴笺和柳颜欢相处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柳颜欢这么脾气外泄呢。 想想以前,她待人接物,有哪点会落人话柄啊! 裴鸢看着柳颜欢离开的身影,道:“我去给嫂嫂赔礼,你们自个儿玩,等会去找你们。” 众人乖巧地点点头,何子涵无比可惜地看着裴鸢追上柳颜欢的背影。 “笺儿,你二哥有没有心仪的女子啊?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啊?” 裴笺看着何子涵,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旋即恢复如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二哥就喜欢什么样的。” 何子涵撇撇嘴,裴笺这说了跟没说似的。 裴鸢提着玉兔灯笼两步就追上了柳颜欢,紫菱自觉地与两人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嫂嫂嫌她们吵,也不必拿我作由头吧?” 柳颜欢闭了闭眼睛,脑子已经被吵疼了,结果裴鸢还是不放过她。 “你别来吵我就更好了。” “我是来给嫂嫂送灯的,嫂嫂这么嫌弃我的吗?” 柳颜欢看着他手上提着的精致的玉兔灯笼,“这是拿了第一?” 京都商会的玉兔灯笼十分别致,是旁的灯笼匠人模仿不出来的精巧,只有头名才能得到这个灯笼。 “没有。”裴鸢十分坦然道,好像没有赢也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碰上张可唯了。”裴鸢配合着柳颜欢的脚步,两人在街上缓慢走着,“她想要那眼油去公主面前邀功,便让给她了。” 裴鸢用了一个“让”字,好像自己本就胜券在握似的。 听到这里,柳颜欢心中的不耐烦更胜了一筹,这种感觉十分陌生,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对这件事感到生气,却还是控制不住情绪。 “嫂嫂不是喜欢读书吗?那些孤本显然要比眼油更合嫂嫂的心意吧?” 柳颜欢一愣,确实是这样。比起那些价值昂贵,但她根本不会用的眼油来说,她更喜欢那些孤本。 “但是,有的书,不是我能读的。” 柳颜欢的声音有些惋惜,明明那些书离自己那么近,却不能看。 “这些孤本,是我暂时寄存在嫂嫂这里的,我管嫂嫂是用来垫桌子也好,当枕头也罢。” 柳颜欢看着眉眼间还带着少年气的裴鸢,为什么自己前世,没有发掘出对方骨子里的离经叛道呢? 被儒雅的躯壳囚禁住的灵魂,一直得不到发泄的话,只会越来越扭曲。 柳颜欢从斗篷里伸出一只小手,“那我就替二弟好好保管了。” 裴鸢将灯笼提柄交到她的手心,郑重的好像完成了什么交接仪式似的。 “嫂嫂莫要再生我的气了。” 柳颜欢知道他说的是那晚的事,若是自己应了,或是不应,那两个人岂不是在心照不宣了地苟且了? “二弟说的好笑,我有什么好生二弟气的?方才不过是拿二弟当个离开的由头罢了,怎么,我这个嫂嫂用不得二弟这个由头?” 分明是嘲讽的话,柳颜欢说起来却带着一丝俏皮的狡黠,令人生不起气来。 而且本来就是他理亏,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 柳颜欢提着灯,道:“止步吧,再走下去,她们该起疑了。” 裴鸢想说,他们两个可以一起走回去,还是忍住了。 “天冷地滑,嫂嫂当心。” “嗯。” 裴鸢站在原地,看着对方越走越远的身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与她一起,光明正大地并肩而行。 “哟,还看着呢啊?” 一道令裴鸢感到无语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甚至没有心思理会对方。 “我去兑换好奖品了,顺便帮你拿了。你是自己拿回去呢,还是自己拿回去?”张可唯说着,指使丫鬟将那一套孤本扔给裴鸢。 裴鸢抬手接过,皱着眉头看着她。 “我是和你有仇吗?平日里的教养都喂了狗?” 张可唯抱臂笑看着裴鸢,一副将他拿捏得死死的模样。 “裴鸢啊,作为同僚呢,我可得提醒一下你,咱可不能做畜生不如的事情啊!” 裴鸢漠然地看着她,“你可真心善,这么心善的你,怎么不多捐点香油钱,为自己的嘴积点口德呢?” 张可唯:“......” 裴鸢不想再理会她,抱着孤本往回走。 另一边一直站在街边,盯着裴鸢的何子涵微微诧异。她原本想等柳颜欢走了,就上去和裴鸢说两句话,给对方留下个印象的。没想到张可唯竟然抢先了一步! 她揪紧了帕子,看着裴鸢从对方丫鬟手上接过东西,更是难过了。 “笺儿,你说你二哥会喜欢张可唯吗?”何子涵很是担心,裴鸢要是被人抢先了一步,自己该怎么办? 以她的门第,想要找到比裴鸢更好的,根本不可能。现在自己成了裴笺的好友,若是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那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裴笺知道何子涵和自己结交的目的,若是借她的手整治一下裴清云和裴顺喜,那她乐见其成。若是对方想暗算裴鸢,自己绝不会同意。 京都的气候实在冷,几个人看完了灯谜后,便都回了裴府,路上还有说有笑的。 这才踏进了裴府的门,府里的奴才们慌张不已,朗星更是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门口,对裴鸢道:“我的二爷!老太太、老太太出事了!” 不等朗星说完,裴鸢便急奔出去。 门口的小辈们也都慌了神,“走!快去看看!祖母怎么了!” 裴清云、裴顺喜和裴颂几个都面色一白,尤其是裴清云。她都因为男方身上有孝,白白浪费了三年光阴,若是裴老夫人现在没了,自己岂不是又要苦等三年! 三年后自己可就是老姑娘了! 紫菱扶住柳颜欢的身子,“夫人,别慌。” 柳颜欢点点头,她深吸一口气,希望裴老夫人性命无虞。她做局,可没想过害人命。 第126章 不知哪个神明能听到他的祷告。 在前往荣寿堂的路上,柳颜欢的腿都是抖的。她怕裴老夫人就这样魂去,怕自己间接害死一条命,怕自己下半生背上良心债。 也怕裴鸢从此记恨上自己。 前世的裴老夫人,是寿终正寝,那个时候的裴鸢上了战场,甚至没能见到老夫人最后一面。 他解甲归来,做得第一件事便是去裴老夫人的灵堂上香跪拜。去思念这个,世上唯一爱过他的老人。 柳颜欢心脏砰砰直跳,现在的裴鸢年轻气盛,但没有经历过生死之别,她不知道裴老夫人在此时没了,会对他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会不会在知道,是自己做局后,直接杀了自己? 想到有这种可能,柳颜欢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以往去向荣寿堂的路,也变得漫长遥远起来。 荣寿堂的院子里,婆子们都乱成了一团,在张氏的指挥下,还算有序。 裴鸢不顾张氏阻拦,直接冲了进去,屋子里府医正在给老太太施针,一脸凝重。 “嬷嬷,怎么回事?” 裴鸢喘着粗气,脸上都是慌乱,好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一样。 裴嬷嬷将他拉到客厅,道:“是太太老家那边来了人。说冯小爷在外吃喝狎妓,和人起了冲突,一怒之下将人给打死了。现在被收了监,来找老太太求情,将冯小爷捞出来。 老太太一听,直接气得一口气没上来,昏过去了。好在林大夫医术高超,施针吊住了老太太,让老太太喘上起来。只是到现在还没醒来。” 裴鸢咬紧了下唇,若是此时冯云坤在他面前,怕是早被他捶成了肉泥! “你母亲他们要进来,被我拦了出去。你也别在这里呆了,不然他们闹着要进来,吵嗡嗡的,让老夫人不舒服。” 裴鸢点点头,“我去请冷大夫来一趟。” “那是太医,哪里是说请就请的!”裴嬷嬷惊道,“现在宫门落了钥,没办法找淑妃娘娘,你擅自请太医,可是要被降罪的。” “嬷嬷别担心!”他去找公主求个情。 屋外守着的人见裴鸢匆匆进去,又匆匆出来,便觉得这裴老夫人怕是不大好了。 “备马!” 朗星知道裴老夫人身子不好,料到他要去请冷太医,早就准备好了马给裴鸢。 “晚月已经去冷府了,若是脚程快,现在应该已经找到冷大夫了!” 然而事情并不如裴鸢料想的那样顺利,今日宫中太后忽然胸闷,将所有太医都留在了宫中以备不时之需。 冷家两个太医,没有一个在家。 冷泷哆嗦着身子,看着好友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急忙道:“别慌别慌!我知道有个人,他的医术比我爹还高!跟我爷爷差不多!” **** 又是相同的侧室,柳颜欢与一众裴家人焦急地等待着。 因为节流,今日的侧室没了炭火,冷得他们牙齿都开始打颤。 荣寿堂内迟迟传不出消息来,除了方才硬闯的裴鸢,他们都被裴嬷嬷拒在门外,也不知道裴老夫人现在身体如何。 “这院子里的婆子怎么回事!一个炭盆说了这么久也没人上!”洛氏骂了一声,她尖锐的声音在沉默的房间里显得尤为刺耳。 满屋子人都看向她,眼中露出不满或是鄙夷。 洛氏对这些视线满不在乎,若是今晚死老太婆被气死了,那她以后可就舒坦了。没人在上面压着自己,自己再抢回管家权,这个家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二嫂可不能只顾着自己快活,就不管母亲死活吧?”张氏暗讽道。 “我就要一个炭盆,怎么就是只顾自己快活了!你不冷,你清高!你出去啊!” 两个女人激烈地争吵了起来,裴常胜和裴长远两个男人,被吵得额头青筋直跳,但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便没有开口阻止自己的妻子。 “够了!” 钱氏喝道,洛氏和张氏两人看向她,齐齐将矛头对向了她。 “大嫂这是觉得我说的没理吗?” “母亲生死不明,你们两个现在还有闲心为了一盆炭火吵?” “不为炭火吵,难道为家产吵吗!”张氏心直口快,却直直戳在两方的要点上。 裴常胜看了一眼裴长远,裴长远老狐狸似的对裴常胜哭泣道:“二哥,是我没有管好她,让她说话不把门!” 说完对张氏怒道:“如今二哥当家,这个家好好的,你说什么分家产的话!” 张氏抿抿嘴,洛氏却高兴地仰了仰头。 “我竟然不知道,原来三妹妹打起了家产的主意。不过你这段时间掌家也看到了,咱们府上已经入不敷出,哪有什么家产可争呢。” “二嫂你也别跟我们装糊涂了,你难道不知道母亲还有笔私产吗?那笔私产一年七八万两的银子进账呢吧!” 洛氏眉头一竖,七八万两? 她原以为只有三四万两,没想到这么多!死老太婆背着他们藏了这么多钱,想干什么! 她这么些年都在后院里,哪里需要用上这么多钱的地方! 不行,她现在可不能死,要是死了,就没人知道这笔私产在哪了! “你都说是私产了,我怎么会知道?”洛氏骂骂咧咧道,“我掌家那么多年,可从来没见过!” “啊?”柳颜欢不合时宜地惊呼了一声,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低下了头。 裴茗的目光锐利地看向她,“怎么了?” 柳颜欢“小心翼翼地”将众人的脸色都扫了一遍,对裴茗嗫嚅道:“我这几天将府上五年的账本都翻了一遍,有一笔账十分奇怪,地址也不是咱们账上记载的庄子,也被横线画了去。 我便问了账房管事,管事说,那笔账是二弟填上去的,后来说填错了,便消掉了。” “什么地址!”二房与三房的两对夫妻齐齐问道,他们眼中迸发出的光,宛如恶狼见了肉一般。 柳颜欢缩了缩脖子,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趴在紫菱肩上。 “我、我不记得了,我当时没在意。”她害怕的模样好像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般。 裴茗见她这样,不怒反笑,夸道:“你做得好。” 然后喊来小厮,“去将账房管事叫来,将这五年的账本都带过来!” 柳颜欢冷笑,她做得可太好了。 “二爷回来了!” 众人又都出了门,见裴鸢带来的不是冷家的人,都愣了一下。 柳颜欢看到苏掌柜,心放到了肚子里去。 与苏掌柜对上视线后,柳颜欢冲他点了一下头,苏掌柜会意,忙弯身进了屋内。 裴鸢被挡在了门外,有点脱力地靠在门框上。 众人见此,又纷纷进了侧室。 柳颜欢走在最后,路过裴鸢的时候,还是没忍住道:“苏掌柜的医术堪称华佗在世,你......” 她对上裴鸢的眸子,那双眼睛因为一路寒风狂奔,被吹得眼角发红,睫毛上挂着冰珠,不知是冰珠融化的缘故,使得他两眼汪了水一样。 眼中的神情,像是卑微到骨子里的可怜虫,在祈求。 不知哪个神明能听到他的祷告。 柳颜欢捏紧了手,想:我做不了他的神明,我只是个满身仇恨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 第127章 “裴鸢,将那笔私产交出来吧。” 冷风吹在柳颜欢的脸上,带起她两颊边的碎发。 她将未说完的话都咽了进去,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挺假惺惺的。 她抬步进了侧室,整个侧室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二房和三房的人泾渭分明,大房只有一个钱氏,她坐哪都不是。 柳颜欢的视线落在了洛氏身上,对方脸上满是不以为然,完全不在意裴老夫人是死是活。 柳颜欢两手交叠放在小腹前,十指互相摩挲着。她知道冯云坤这件事的所有经过,但没有阻止,甚至推波助澜了一把。 前世的洛氏,不知与裴老夫人有什么梁子,也是找了个帮闲,去带坏冯云坤。 帮闲嘛,有的原本就是地痞流氓,有的是出身寒门无心科举的读书人,以专门伺候陪着公子哥们吃喝玩乐为生。 这些人出身低微,又在贵族间游转,最是明白如何勾起一个人心中的欲念,嘴上功夫也很是了得,若是存心害人,保管不出一个月,就能将一个原本还端方的读书人带入歧途。 冯云坤便是着了人家的道,原本还算不错的小子,明年开春说不定能榜上有名,在帮闲的鼓吹下,早就忘了读书的事,一心醉倒在温柔乡中,无心他事。 “先不说别的,冯家的事,咱们管不管?”裴长远开口道。 “冯云坤干的什么事啊!眼看着过了年之后就要春闱了,他居然还有心思逛妓院,还能为了个妓子和人吵起来!”洛氏假惺惺道。 “二嫂你是不知道啊,这个冯小爷,老早就不读书咯!有个举人的身份在,整日留恋花楼,做些淫诗酸曲的,在他们那一带可出名咯! 他爹都要不认他了,要不是天高路远,瞒着老太太,老太太能现在才知道气晕过去?要我说啊,这个忙咱就别帮!救出来也是个祸害!咱们能给他擦一次屁股,还能擦一辈子屁股吗?” “三妹说的是什么话,怎么也是家里的亲戚,这么绝情的话,日后我们落难了,怎么指望别人帮忙?”钱氏不赞同道。 “我们三房比不得大嫂嘛!大哥怎么说也是有个一品公爵在身的,要是拿他的身份出去找人办事,肯定容易。但是我们家这个,要人脉没人脉,要银子没银子的。” 钱氏闻言怒瞪着张氏,裴长功身上的爵位是他用半身的命换来的,是他的荣耀,也是他一身之痛! 张氏这么说话,就是戳着她和裴长功的心窝子! 钱氏怒不可遏,直接起身出了门。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主屋还亮着光彩。钱氏的视线落在了守在门口的裴鸢身上,对方明明生得高大,此时却显得单薄可怜。 钱氏叹了口气,这个孩子,生下来开始,就爹不疼娘不爱,在二房里如同隐形,也是老太太可怜,接到自己身边养,才给了他温暖。 看着他站在这冰冷的走廊间,与屋内那帮人成了鲜明的对比。 钱氏走到他的面前,将自己的手炉放到了他的手上。 “好孩子,别把自己冻坏了。你自己的病还没好透呢。”说着又抬手去脱自己的斗篷。 “大伯母,不用......”裴鸢一开口,他的嗓音像是冰块在摩擦,嘶哑又难听。 钱氏还是强硬地将斗篷脱下来披在他身上,两眼含泪。 “鸢哥儿,若是我有个孩子,也像你这样就好了。” 孝顺懂事有礼,而不是如那些豺狼,在自己病重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自己手上的家产。 她已经想象得到,若是自己想要过继孩子的风声传出去,这两房会怎么将物色好的孩子带到她的面前,将来好吞下镇国公府的财产。 裴鸢看着钱氏,其实小的时候,自己也会疑惑过。为什么自己不能是钱氏的孩子呢? 大伯母端庄优雅,大方得体,而自己的母亲,对自己尖酸刻薄,谈不上虐待,带从未正眼瞧过自己。 分明自己和大哥一样,都是她的孩子啊! “谢谢大伯母。”他半弯下腰,让钱氏给他披上斗篷。 正在此时,裴嬷嬷从正屋走了出来。 “嬷嬷,祖母怎么样了?”裴鸢着急问道。 “二爷别慌,苏大夫施针后,老太太已经醒了。只是苏大夫说,老太太隐隐有点中风的倾向,这段时间不能让她老人家再受刺激了。” 裴鸢闻言,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旋即又问道:“苏大夫可有说旁的?” 裴嬷嬷摇摇头,“苏大夫这几日都会住在府上,二爷,冯小爷的事是老太太的一个心病,您可要处理好啊!” 裴鸢闻言,眸中闪过一道寒光。 “嬷嬷只管让祖母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裴嬷嬷点点头,看着侧室的门,叹了口气。 “嬷嬷进去吧,父亲那边有我去说。” 裴嬷嬷如释重负地进了门。 “大伯母也快些回去休息吧,大伯父那边也需要您。” 钱氏点点头,仍是不放心地提醒裴鸢道:“你嫂子发现你有一笔账不对劲,现在他们都知道。你等会进去,怕是要逼你说出母亲的私产。你要小心。” 钱氏言尽于此,她没有能力帮裴鸢护住那笔私产,也不想争,于是选择不参与。 裴鸢谢过钱氏的提醒,然后转身进了侧室。 他被风吹僵硬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了起来,柳颜欢早就找到了账本上的问题,却一直按捺不发,等着今日这样的时机,将私产一口气捅到三房面前,让他面临这样毫无退缩的境地。 柳颜欢可真是没有良心啊,亏自己还对她那么好。 裴鸢舔了舔因为冰冷而冻得开裂的嘴唇,抬手摸了把脸,脑子热得如同手上的手炉似的。 他又烧了起来。 裴鸢关上屋子的门,他看向全屋子的人,全屋子的人也都在看着他——除了柳颜欢。 这些人坐在这里,看到裴鸢的眼神中带着贪婪、不屑,甚至还有生气。 “裴鸢!”洛氏率先出口道,她没想到裴老夫人这么疼爱裴鸢,竟然将私产都给了裴鸢。 那账本还是五年前的!说明裴鸢经手这私产五年之久,而她这个做娘的,还是今日和别人一起听说这件事! 这让她怎么能不生气,自己管这个家容易吗?自己累死累活,这么多年才补贴了娘家一万多。而裴鸢每年就有七八万的进账! “老太太的私产,你不准备解释解释吗!” 裴鸢还未开口,裴常胜道:“裴鸢,将那笔私产交出来吧。” 第128章 “二爷怎么能对您下这么重的手!” 裴鸢很想笑,笑自己这个几乎没有问过他的父亲,凭什么一句话,就要让他将这五年的心血都拿出来交给他? 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吗? 一个从没有履行过父亲义务的人,却要享受作为父亲的待遇,而在这个时代背景下,他决不能对他说不。 真是讽刺极了。 “裴鸢,你父亲在跟你说话呢!”洛氏喝声道。她现在就想知道每年那七八万两都被裴鸢用到哪里去了。 这五年下来,可是足足三十多万两啊! “我不知道父亲和母亲在说什么,自然不知道怎么答。”裴鸢讷讷地说道。 他的回应在众人看来,就是掩饰罢了。 “这证据确凿,你怎么解释!”裴常胜将账本“啪”的一声扔在桌上,“裴鸢,我们现在不是在跟你商量,难道你是要我们进去找你祖母说吗!” 提及裴老夫人,裴鸢的眸光变得森冷起来。 “你敢用这件事去烦祖母,我保证你们永远都得不到你们想要的。”裴鸢恶狠狠道。他的视线落在柳颜欢身上,对上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 “明天我会把账本带回来。” 说完,裴鸢便抬脚出了门。 原本屋子里的人都还为裴鸢不愿意交出私产愁苦,没想到他竟然答应得那么干脆,这让屋子里的人瞬间气焰更盛了。 现在没了一致对外的共同利益场,这笔私产怎么分,就成了大问题了。 这些人从裴鸢进门到出去,没有一个人过问裴老夫人的身体情况。 柳颜欢俯身对裴茗说自己身子不适,想先回去休息。裴茗现在心里想着,裴老夫人竟然将这么一大笔钱给裴鸢,一点没给自己,心中很是不满,也没有心思理会柳颜欢,便让她走了。 柳颜欢出了门,见到正要去厢房休息的苏掌柜,问了几句有关裴老夫人身体的事,得知对方差点中风,柳颜欢倒吸了口气。 她见裴老夫人的身子挺好,原来也只是外强中干,内里早已虚空。原本以为只是会让她老人家气得不轻,没想到会让她从鬼门关走一遭。 柳颜欢的心沉甸甸的,一口气憋在自己的胸口,出不去。 今晚的事就是一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就算她是重生回来的又怎么样,就算她知道先机又如何。她掌握着事情发展的大方向,可也有她把握不了的事情。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在提醒她,以后做事要更加小心,考虑得更加全面才行。 若是裴老夫人今晚死了,她失去可以抑制洛氏和裴常胜的助力,以后在裴府,就更加举步维艰了。 柳颜欢心思凝重,紫菱搀着她往秋茶院走去。 今日事实在多,闹到现在,整个人都疲惫不堪了。 柳颜欢满脸倦色,跨过一道门的时候,一阵劲风从她耳边刮过,她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右手便被一道大力扯了过去。对方没有收着,她疼得有种右胳膊被撕裂开的错觉。 原本搀扶着柳颜欢的紫菱,忽然失重,整个人摔了出去。 她惊呼一声,爬了起来,见自己小姐被面色凝重的裴鸢摁住墙上。不知道是不是摔疼了,眼角流下了生理性的泪水。 “二爷,你做什么!”紫菱不敢大叫,要是惹来了别人,那她们家小姐可就惨了! “冯云坤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裴鸢问出来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他不知道自己想听到柳颜欢什么样的回答,明明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 无论对方是承认,还是狡辩,这都没办法改变自己和柳颜欢之间已经产生了巨大裂痕的事实。 可笑,他曾经竟然还想着要跨过那道缝。 柳颜欢咬着后槽牙,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让紫菱去办的事情,只要有心查就能查到。只是她没想到裴鸢竟然知道得这么快。 “我知道什么?”柳颜欢毫不避讳裴鸢的视线,“是知道他撕书毁卷,还是知道他拿着祖母给他的体己钱,享乐声色冶游狎妓?” 柳颜欢抬手猛推了裴鸢一把,她没想到竟然将对方推得后退一步。 “这些事情,你自己难道不知道?他愿意做个薄媚郎,与我何干?难道他闯了祸,就要怪在我头上,怪我没早点给你提个醒?” 裴鸢眼神晦涩不明地看着柳颜欢,一时上头的怒气渐渐平息下来。 “我只问你,死者李方,是受正元堂邀请,去万花楼谈生意遇上的冯云坤,二者才起了冲突。你敢说,这两人的见面里,没有你的手笔吗?” 柳颜欢看着他,抿了抿唇。 冯云坤打死李方的事情,原本要在一年后才会发生,是她让紫菱安排了两人的见面。她没想到,这两个人这么的不对付。 提前了一年,恩怨没有那么深的情况下,冯云坤还是将对方打死了。 “你心里已经认定是我做的,我百口莫辩。”柳颜欢捂着自己火辣辣发疼的肩膀,“裴鸢,你心里有气就冲我撒吗?你要是这么受不了委屈,就别让自己受委屈啊!” 裴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柳颜欢不懂,自己方才从冷泷口中得知,前几日紫菱去了正元堂后,正元堂的苏掌柜就消失了几日,去的正是冯家老家时的崩溃。 她根本毫无悔改,祖母的性命对她来说,只是与府中人博弈的棋子。 “夫人,您有没有事?”裴鸢一走,紫菱忙上前扶住柳颜欢,“苏掌柜在,我去请他来给您看看!” 柳颜欢制止住她,“不用了,回去让白昙给我看看就行。今晚就让苏掌柜守在祖母身边就好。” 紫菱抿着唇,将柳颜欢扶进秋茶院。回了屋子,第一件事便是给柳颜欢查看伤势。 她褪下衣服,右肩红了一片,砸在墙上的两边肩胛骨隔着衣裳都撞破了皮,可见裴鸢真的没有留力。 她毫不怀疑,要是今晚裴老夫人死了,这个疯子真的会杀了她。 “二爷怎么能对您下这么重的手!”看着柳颜欢身上的伤,紫菱百感交集,又是懊恼又是生气,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他没杀了我,就已经是留手了。”柳颜欢这么对紫菱说道。 也这么对自己说道。 紫菱双目含泪,“您和他怎么就闹到这般地步了!” 柳颜欢微怔,是啊,两个人之间怎么忽然就闹到这般地步了? 第129章 “夫人,是二爷让人送来的......” 背上的伤口在碰到的时候会疼,柳颜欢趴在床上睡不着,将今日的所有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还是难受得慌。 机关算尽,可还是有太多的难以预料。 柳颜欢不悔自己做的每一步,只是控制不住的心颤。 前世的自己和洛氏在后院里斗得再厉害,自己也没有扯上过人命,这次让她心有余悸,却也明白,自己踏出了这一步,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与裴鸢之间,便是这样吧...... 他们两人之间,前世就没有个结果,更遑论今世她还要毁了他的家呢。 翌日柳颜欢被紫菱叫醒,她昨晚受伤的事情没有让绿兰和红绸知道,这两个人都是心直的姑娘,知道后少不得要闹上一闹。 尤其是红绸,说不定会拿上东西去找裴鸢拼命。 “什么时辰了?” “卯时一刻了,您该起来去老太太那侍疾了。” 柳颜欢浑身疼得厉害,本来伤口就疼,昨夜趴着睡,身子得不到舒展,浑身肌肉发酸。 “好。”她昏昏沉沉地爬起来,虽然裴老夫人那边没有传话要侍疾,但自己这里面子上要做好。 按照前世时间的推算,裴老夫人这一遭罪应该在一年后,是自己提前了她这一劫,她该去“赎罪”,不然心里过不去。 在去荣寿堂的路上,柳颜欢也想过要是遇上裴鸢该怎么办,还好裴鸢不在。 冯云坤的事情,整个裴府除了老夫人外,没有人想管,只能由裴鸢去处理。 柳颜欢看着裴府这熟悉的布局和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裴家人的冷血是那样的清晰明了。 柳颜欢将自己的玉佩解下,递给红绸。 “你去关山院交给二爷,拿着这块玉佩,去找柳佳云堂兄......”话说到一半,柳颜欢捏着玉佩的手狠狠紧了紧,又收了回去。“算了,他不需要的。” 红绸挠了挠脑袋,不明白柳颜欢为什么这么纠结。 整个荣寿堂静悄悄的,生怕发出点声音就干扰了老太太休息。 柳颜欢走到侧室,昨夜裴笺在这里守夜,半宿没有睡好,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 “你快回去睡会儿吧,这里有我。” 裴笺点点头,面上很是疲惫。 “嫂嫂,母亲和三婶会来吗?” 裴笺这问题柳颜欢答不出来。昨晚的事情对方也看到了,这些人心里只想着老太太的私产。裴鸢说今日会将账本交出来,他们怕是忙着分账呢。 “快去睡吧,别操心那么多。” 柳颜欢声音淡淡的,对裴笺的问题避而不答。 裴笺一夜没睡,脑子昏昏沉沉,却也想了许多事情。 这个家里,几乎人人只为自己。两对儿子媳妇对老人的病情不管不问,只关心对方的财产。 唯一关心老夫人身体的裴鸢,又因为手上掌管老夫人的私产,成为众矢之的。 这个家曾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以后也不会有的。嫁人是她唯一逃出去的途径,可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决定了她的下半生。 裴笺捏紧了手,下定决心似的抓住柳颜欢的袖子。 “嫂嫂,我喜欢萧望山,我想嫁给他!” 裴笺的喜欢有几分真情不重要,重要的是,萧望山现在是她的最优选。 柳颜欢眸光沉沉的看着她,那目光像是洞悉了她的想法似的,将她整个人都看透了。 裴笺的心缓缓下沉,自己方才冲动了。 “笺儿,你要知道,祖母现在的身体可经不起第二次的刺激了。” 裴笺身子一晃,脸色更白了。若是毁了裴清云和萧望川的婚事,那她还有机会...... 可是现在裴老夫人的身体不好,受不得旁的刺激了,若是裴清云和忠义伯府的婚事毁了,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 柳颜欢伸手摸了摸裴笺的头,道:“你想要什么,得自己去争,我帮不了你一辈子。” 柳颜欢的声音好像海妖一般,充满了蛊惑力。 “祖母身子不好,以后府上我管事,不会让这些小事打扰到祖母清养的。” 裴笺咬了咬下唇,点点头。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怕自己嫁得不好,裴清云何尝不怕裴老夫人现在死了嫁不出去?现在裴老夫人身体不好,洛氏只怕会快点将她嫁出去,免得真的碰上丧事,办不了喜事。 看着裴笺出了门,紫菱不无担忧道:“夫人,三小姐不会做傻事吧?” “你看她像是个傻人吗?”柳颜欢喝了口茶,“苏掌柜给祖母诊完脉了吗?” “我去看看。” 紫菱出去没一会儿,就带着苏掌柜一起进了屋子。 苏掌柜将裴老夫人的身体大致情况都说了一下,听到没有性命之忧后,柳颜欢放下心来。 “祖母现在能见人吗?” “老太太气火攻心才会晕倒,加上现在忧思郁结,还是不要见人的好。” “嗯。”柳颜欢放下杯子,对紫菱道:“你去三房跑个腿,问问三婶今日有没有空,一起管事。若是没有,我就自己拿主意了。左右对牌在祖母这里。” 紫菱点头出了门。 柳颜欢知道对方不会来的,他们现在满脑子想着裴鸢手上的私产呢,哪有心思管这府上的庶务。 果然,紫菱带回来话,说三太太昨夜回去受了凉,就不来荣寿堂了,怕过了病气给老太太。 柳颜欢满意极了。现在二房和三房一门心思在争私产上,正是她掌权的最好时机。 虽然她对昨夜的事心有余悸,但现在可容不得她停下脚步沉湎于那些情绪之中。 于淑妃而言,自己的产业只是换了个人来管罢了。没有了裴鸢,裴老夫人便不会阻止她将那笔私产收回去给三皇子了。 不过裴家人好不容易咬到的肉,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吐出去。淑妃在宫中依旧需要裴常胜这个一品大将军的名声撑腰,极大可能会选择妥协。 无论是裴家亦或是淑妃,最终得到那笔私产,柳颜欢的嫁妆依旧是块肥肉,让裴家人垂涎欲滴的肥肉。 人的贪欲是无止限的,在那之前,柳颜欢必须管住这个家。 柳颜欢起身去找裴嬷嬷,开门见山道:“裴嬷嬷,我来祖母这里拿对牌。” 裴嬷嬷看着柳颜欢,进屋去问了裴老夫人,出门的时候手上拿着账册和对牌,一起交给了柳颜欢。 裴嬷嬷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当初让柳颜欢管家的时候,对方百般拒绝,现在怎么还主动接摊子了? “老太太说,这里有苏大夫,用不着人候着。少夫人去忙活吧。” 柳颜欢拿到了账本和对牌,对紫菱道:“让府中上下的管事婆子奴才,全都来秋茶院!” 柳颜欢雷厉风行的模样,让紫菱狠狠一滞,仿佛是苏氏在对她说话一般。 进了秋茶院的主屋,柳颜欢便让她们将正厅收拾出块空地,方便她以后接见府中的管事们。 没想到一进屋,她便看到摆在大桌上,已经熄灭了的玉兔灯笼,还有一匣子书。 柳颜欢忽然两眼发酸,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夫人,是二爷让人送来的......” 第130章 “我不信还治不了她了!” “白昙,将东西都收起来,收到箱子底去!”紫菱见柳颜欢神情不对,立马对白昙说道。 白昙忙不迭地将这些东西都抱进了内屋,收到箱子里去。 她完全不敢想自家小姐和裴鸢之间的事,但这不影响她猜到两个人之间闹掰了。 但二爷送来这些东西,是不是说明,还没有完全闹掰? “夫人,那些婆子们来了。” 柳颜欢仰了仰头,将那些还未涌出眼眶的眼泪都忍了回去。 当务之急,可是快点掌管住整个裴府。 柳颜欢前世管家十几年,这些婆子家丁中哪些好用哪些不好用,她心里都有数。 “家生子的站到右边来,签死契的站在中间,签活契的站到左边来。” 这些婆子家丁们不明白这少夫人要做什么,面面相觑,但还是很快站好了队。 柳颜欢的目光在这些人面前一一扫过,然后说了几个府中很重要的职位,让那些管事单独出列。 这几个管事哪些能凑合用,哪些不能用,柳颜欢都用了张纸写了下来。 “将身份牌放下,出去候着吧。” 这几个人听到柳颜欢这么说,纷纷瞪大了眼睛,这不就是夺了他们的差事了吗! “大少夫人,我们在府上干了这么多年,您这刚管家,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夺了我们的差事,这还让不让我们下面的人过日子了! 我们在府上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您这么做,我们可不依!我们要找老太太给我们做主!” 一刺头大咧咧地喊道。 她这么说,就是吃准了柳颜欢不敢随便动府里的老人。一个新妇,上面还有婆婆压着,就算真的管事,也轮不到她拿主意。 她的话让那些站出列的人都扬了扬脖子,有种要与柳颜欢打擂台的架势。 柳颜欢没说话,淡然地喝了口茶,似乎要等他们这些人将话都说完。 “看来大少夫人是觉得我们这些人做事做得不好,杀鸡儆猴呢!我们好歹也是从太太手上过来的老人了,是去是留,也该是太太说了算!” 几个婆子这么吵着,倒不是真的要闹到洛氏面前去,而是想借洛氏的威压,压住柳颜欢,将他们的差事留住。 谁知道柳颜欢如同看猴戏似的,根本不管他们怎么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们越说越凶,七八个人聚在一起,说着就要去迎春院里找洛氏评理去。 正在这时,罗嬷嬷带着一个官差进了院子。由于那是个外男,只在院子口便止了步子。 “本府接到报案,府中有刁奴十年来中饱私囊,暗中侵吞主家财产,其情节恶劣,特让本差前来抓拿!” 满院子的下人们一听到这话,纷纷下得腿软不已。 在场的这些管事,有哪几个是没有拿过回扣的啊! 柳颜欢放下茶碗,看着方才那几个叫嚣地最凶的几个人,道:“官差大人,便是那几个,所有证据都在这里了。” 罗嬷嬷将柳颜欢写着人名的纸,还有她前段时间看账本,罗列出来的账册都交了出去。 方才叫的凶狠的那几个婆子家丁,纷纷软了脚。 按东辽律法,侵吞主家财产,金额到一百两就会被流放啊! “夫人!夫人!您饶了我吧!我当时就是猪油蒙了心!求求您饶了我吧!” “夫人,您大人有大量,我保证以后一定安安稳稳办事,求您开恩呐!” 看着跪在地上求饶的这些婆子家丁,前一刻之前,他们还鼻孔朝着天出气,准备给柳颜欢一个下马威呢。 现在都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抓,一瞬间都痛改前非了似的。 “去去去!一群晦气的东西!官差大哥,您将这些刁奴都带走!”绿兰骂骂咧咧道。 没一会儿,名单上的人都被官差拖走了。 原本还闹做一团的秋茶院,瞬间安静下来。那些侥幸没有被官差带走的婆子家丁们,纷纷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一声,都知道柳颜欢这是来真的了。 “好了,那些吵得人脑子疼的家伙们都走了,现在,我们来说说你们的差事吧。”柳颜欢话音落下,白昙将厚厚一叠纸放到她手边。 “你们不要觉得自己现在站在这里,是自己足够幸运。不是你们幸运,是我大发慈悲,没有送你们去官府罢了。”她拍了拍桌上的“证据”,“毕竟府上一口气少掉那么多人,总不能让我亲自去干活。” 她话音落下,识时务的婆子家丁们纷纷跪下。 “我等定当做好分内之事,绝不会有二心!” 见自己敲打的目的达到,柳颜欢让他们各自回去干活了。 人走光了,白昙将那一叠厚厚的白纸都收了回去。 “夫人,您明知道那些人手脚不干净,干嘛不都送去官府啊!”绿兰嘟着嘴不满道,那些人看着就是不听话的,都不是好奴才! “今日送去见官的,都是证据确凿一定会被判刑的。而留下的那些人,虽然手上不干净,但没有铁证,只能先敲打。” 柳颜欢揉了揉眉心,这些都不算什么,难的是下午洛氏知道后对她的发难。 果然不出柳颜欢所料,洛氏一上午就在等裴鸢来送账本,结果左等右等不到,差人去问才知道他昨夜就出门去处理冯云坤的事情去了。 等他回来也要下午了。 今日午饭迟了许久,洛氏很是不满,将院子里的人都骂了一顿,赵嬷嬷去了厨房打听才知道,柳颜欢将府中几个老人都送去了官府! 吓得洛氏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她把那么多人送去官府,府中还要不要人做事了!这些事谁去做,她柳颜欢吗!” 赵嬷嬷支支吾吾了好半天,道:“午饭前,柳家来了两辆马车过来,送了十几个婆子家丁。他们去大少夫人院子里领了对牌,顶上了那些职务......” “你说什么!”洛氏尖叫一声,“这里是裴府,她以为是柳府吗!” 赵嬷嬷完全不敢接话,这大少夫人都直接将人送去官府了,那些婆子家丁的家人们都跑来迎春院求她在洛氏面前说说好话。 可是,这证据确凿,又是府上大少奶奶报的案,除非裴常胜亲自去官府,不然几乎不可能将人要回来。那些情节严重,说不定还是全家流放呢。 大少夫人一出手就这么狠,以后府上谁还敢不服她啊! “我不信还治不了她了!”洛氏猛地一拍桌子,“走!” 第131章 “紫菱,你觉得,裴鸢是个什么样的人?” 冬日的阳光照在大地上,将莹莹白雪映射得更加刺目。一辆马车在官道上疾驰,太快的速度使得车厢四壁晃荡不止,冷风从四壁的缝隙中灌进车厢内。 冷泷喝了口水囊里已经冷却的水,两手抱住坐在一边的裴鸢取暖。 “我的大兄弟啊,你干嘛要拉着我跟着你一起受罪!”说着还抬手摸了摸裴鸢的脑袋,对方脑袋上的温度滚烫,他将冻得发红的手放在上面取暖。 “你可别烧成了傻子,到时候你全家都没人管你,说不定要让你出门当乞丐要饭呢。”冷泷嘟嘟囔囔了好一会儿,裴鸢都没搭理他,又过了好一会儿,马车终于停了。 一直在车内闭目养神的裴鸢睁开眼睛,起身下车。 冷泷拄着发麻的腿跟了上去,同样是在车厢里缩了一天,为什么裴鸢这家伙看上去和没事人一样? 这不公平! 三人已经到了县衙门口,晚月将身份拜帖递了上去,前一刻还在打瞌睡的衙役陡然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忙不迭地进门去叫县太爷。 县太爷来得很快,这冯云坤的事情出来后,哪怕证据确凿,他还是没敢立马断。毕竟冯云坤这一年在县内耀武扬威,可没有少宣传自己和京都裴家的关系。 若是自己没有处理好,搭上的不仅仅是自己未来的仕途,更严重点,甚至是身家性命啊! 县太爷看了拜帖上的名字,倒吸一口气。 “裴、裴中郎将,没想到竟然让您亲自跑一趟。”县太爷不小心和裴鸢对上视线,被对方冰冷的视线恫吓住。 裴鸢的年纪不大,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威慑力。 “冯云坤呢?”裴鸢的嗓音嘶哑得不行,却意外不让人觉得刺耳。 “在地牢里呢!”县太爷说着将几个人带去了地牢。 地牢内烧着炭盆,被关着的犯人们都缩在一角抱着自己取暖。唯有冯云坤的牢房内,干净整洁,甚至还有大棉被。 冯云坤还睡得四仰八叉的,好似自己只是暂时在牢房内度假一般。 瞧见对方这样好的心态,跟在裴鸢身后的冷泷替他捏了一把汗。 “开门。”裴鸢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 衙役下意识赶紧去找钥匙,手抖着将铁锁打开。 裴鸢走进牢房内,冯云坤还没有醒,几人走到对方面前,被一股酒气熏到。 裴鸢冰冷的视线落到了县太爷身上,县太爷颤抖了下身子,道:“冯小爷要的......” 他声音越说越小,到后面完全不敢说了。 “他要你们就给?他要出去,你们怎么不干脆放人呢?” 县太爷噤若寒蝉,心里想的却是:这不是等您来接吗? “还不快将人弄醒!”冷泷忙叫这群没眼色的家伙们做事,免得这群人逼得裴鸢发疯。 衙役听完话,弯腰去叫人,但冯云坤睡得太死,根本听不见对方叫他。 “拿冷水泼啊!”冷泷急得不行,这群蠢蛋,要是裴鸢真的想保冯云坤的话,又怎么会亲自走一趟呢。 衙役闻言下意识看了眼裴鸢,却被对方的视线吓住,立马拿了桶水将人泼醒。 “啊!!谁!谁要害我!”还在熟睡的冯云坤瞬间冻得清醒过来,上半身被冷水泼了个透彻,连被子都湿了。 他先是暴怒地跳起来,当看清来人中有裴鸢后,立马喜笑颜开。 “二表弟,没想到居然让你亲自跑一趟,咱们这是不是可以出去了?”说着他起身理了理衣裳,转而对那衙役凶狠道:“今日你泼小爷的仇就记下了!” “嘭”的一声,肉体砸在墙壁上发出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哼声。 县太爷等人惊悚地看着裴鸢一脚将人踹飞到墙上,这一脚他可没有留力气,冯云坤从墙上滑下来后,四肢趴在地上开始呕血。 冷泷忙上去给他看伤势。 他现在算是知道裴鸢为什么要带着自己了——为了给冯云坤留口气。 冷泷咽了咽口水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胸膛,好家伙,一脚踹断了三根肋骨,这还不算内伤。后背砸在墙上的时候,脊椎也受了伤,这以后怕是走路都费劲。 冷泷还没诊治完,眼看着裴鸢向前跨了一步,他忙大喊道:“快拦住他!” 他话音刚落,晚月就立马扑上去抱住了裴鸢的腰。 “二爷您冷静点!!!他现在就快死了!” 县太爷和衙役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缩到牢房门口去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一脚就将人踹成半死的啊! 别看裴鸢看上去挺瘦,晚月用了吃奶的力气才将人抱住。 “二爷!您冷静点,打死了他怎么向老夫人交代!” 地上的冯云坤还在“噗噗”吐血,裴鸢听到裴老夫人后,才压抑住自己的怒火。 “将案卷拿来!” 县太爷忙不迭地让人去找师爷,将此案的案卷拿了过来。 冯云坤与李方两人是旧交,只是二人从小就不对付。李方家中从商,虽然商人在东辽的地位不高,但日子过得好啊,冯家自然比不过,在家境上就输了李方一筹。 冯家虽然出了一个裴老夫人是将军府老夫人,可当年,裴老夫人要嫁给裴老将军这件事,冯家反对,将裴老夫人逐出了家门。也是裴老将军发迹后,才慢慢重新有了联系。 这些年,冯家年年找裴老夫人疏通关系,想在朝中再进一步。但都被裴老夫人拒之门外,只给了些金钱作为补偿,这便成了裴家人口中的“打秋风”。 李方与冯云坤两人之间的恩怨,升级于两人都喜欢上了同一个姑娘开始。那个姑娘最终因为门第,选择了冯家。 可惜,冯云坤喜欢的怕是与李方争夺时的快感,将人娶到手之后,便扔在后院不管不问了。自己整日在外寻花问柳。 那女子在后院孤独寂寞,不知怎么又与李方旧情复燃,一门心思与冯云坤和离另嫁。 冯云坤知道后,便上李家找李方理论,却被人打了出去。 没成想那日在万花楼会遇上李方,冯云坤觉得自己发觉了李方虚假的一面,上前挑衅辱骂,于是二人动起了手,扭打之际,李方摔下了楼,当场摔断了脖子。 这案子,要说冯云坤恶意伤人,致对方身死也行;要说他失手,对方意外死亡,也可以。 就看冯家怎么疏通关系了。 “夫人,您说二爷会将冯小爷救出来吗?” 紫菱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担心这个素未谋面的冯云坤。 冯云坤这个人怎么样,她不知道。反正裴鸢看着就不是个不记仇的人。 柳颜欢闭着眸子,脑海里都是裴鸢的影子,怎么都甩不掉。 “紫菱,你觉得,裴鸢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132章 两人都闹成这样了,还想着以后对她轻些。 这个问题,柳颜欢也在心里问过自己,但是她说不好。 人是个多面性的生物,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 紫菱仔细思索了一番,回答道:“府中下人对二爷都很有好感,是个不错的主子。 对老夫人很有孝心,是个好孙子;在父母面前,也尽到了为人子的本分,是个合格的儿子。 但是,他在小姐这件事上错得离谱,对紫菱来说,他是个坏人。” 柳颜欢没想到紫菱会这样回答,不免哑然失笑。 “你说的对。”柳颜欢抬手拍了拍头,将别的妄念都拍出脑子。 前世的裴鸢自然“救”了冯云坤,只是没多久后,冯云坤便死于李家人的报复中。 若是以前,柳颜欢怕是会真的觉得冯云坤死于李家人的报复中。现在,她发现裴鸢就是个白切黑,这其中难说有他的成分在。 “夫人,要是裴二爷没有救冯小爷,我们这边......” 柳颜欢抬手打断她,“不用,裴鸢能处理好。李家那边,你让堂兄准备点钱去慰问一下,再请个大师去给他念念经吧。” 说到底,是她提前了对方的死期。 “夫人,太太来了!”罗嬷嬷担忧不已地进来通报。“说是已经去了一趟荣寿堂,没见到老太太,直接来了这里。” 柳颜欢冷笑,她怎么可能见得到裴老夫人。 裴鸢走之前将朗星留在了荣寿堂,自己又将红绸留在了荣寿堂。别说洛氏了,就是裴常胜去,也不一定能见到裴老夫人。 “那就请母亲进来吧。” 洛氏一进门,就指着柳颜欢骂道:“柳氏!你以为这里是柳家吗!竟然将府中那些老人都送去官府,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母亲,您消消气,慢慢说。”柳颜欢看着洛氏,不急不缓地开口道:“我将那些吃里扒外的下人送官府和我眼中有母亲,是两码子事。我眼中怎么会没有母亲呢?不然这送官的人中......” 洛氏闻言才缓缓意识到什么,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她之前都是找账房给做的假账,那些账册,她当家自然觉得不会有人看,便做得不仔细。现在看来柳颜欢是发觉了什么,现在说话吞吞吐吐的,这是在威胁她! 洛氏后背冷汗刷刷地冒,她真是低估了柳颜欢! 原本要指责对方的话全都卡在了嗓子眼,洛氏咬牙切齿地转移话题:“府中这么多事务,一下子缺了那么多管事,你让谁顶上?还有,你已经是裴家的人了,开口问你娘家要人,你是不嫌丢人吗!” 柳颜欢淡淡一笑,“母亲说的是哪里话?柳家来的人都是我的陪嫁啊。当初想着母亲在京都还没有安顿好,便让那些人陪在母亲身边,等母亲安顿好了后再过来。 正好他们在柳府也是做过管事的,这些流程上的事情,他们都熟得很,完全不妨碍日后府上的运作。” 洛氏气得两眼一黑,完全记不清当初柳颜欢陪嫁了多少人进门。 因为她之前带的人太多了!好像恨不得将从小伺候的人都带进门一样,她又是个不怎么爱管事的,自然没有记住。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被对方摆了一道,真是有苦说不出! “你让那么多人进府,那月例呢!你要知道咱们府上现在可养不起这么多的人!” “母亲放心,他们都是柳府的家生子。卖身契都在我母亲手上,月例自然也是柳府出。这点月例,母亲少喝一杯茶的事情。” 洛氏闻言,顿时被羞辱得脸发烫。 自己以“养不起这么多人”为由,让柳颜欢将人送回去。可是柳颜欢却说这么多人的月例,不过是苏氏一杯茶的事情。 裴府现在的日子捉襟见肘,对方却绰有余富,这叫人怎么能够心理平衡! 洛氏还欲说些什么,又听外面有人通传道:“大太太带了许多婆子家丁过来,说是送给大房二房用,月例从镇国公府上出。” 洛氏闻言瞪大了双眼,还没说话,就听到柳颜欢笑道:“那正好。母亲还在为我送了那么多人进官府生气呢。想来少了那么多人伺候不习惯,既然大伯母送了人来,母亲就多带几个回院子吧!” 洛氏气冲冲地来,又气冲冲地走了。 “老爷呢!老爷还没下朝回来吗!快让他回来看看,府里都要变天了!” 赵嬷嬷冷汗直下,“太太,方才我在外面问了下罗嬷嬷,被大少夫人送进去的人,基本都是您的人。” “所以我才说要变天了啊!这个柳氏,我治不了她,我让老爷来治她!” “太太,您忘了,那些人是为什么被送官吗?”赵嬷嬷抿唇难言,“若是让老爷深究起来,太太您也难逃责难的!” 洛氏这才缓过神来,这些人都是给她办事的,若是自己闹到裴常胜那,那自己这么多年藏的体己钱岂不是都要拿出来? 换句话说,她不仅不能找裴常胜帮自己出气,她还得帮着柳颜欢找借口打掩护! 洛氏两腿一软,还好赵嬷嬷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嬷嬷,你说那些人在牢里,不会乱说话吧?” “您放心,我这就让人跑一趟。他们自己进去了,可是家人还在府里啊!” 洛氏忙点头,似乎这样能给她底气似的。 “你说的不错,他们的家人还在我手上。” 将钱氏送来的人都安顿好后,柳颜欢又闲了下来。只要一闲下来,就觉得自己后背上的伤隐隐作痛,总忍不住想起裴鸢。 “夫人,今日小厨房炖了牛肉汤,要不要给您下个面?” 柳颜欢闻言,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也不知道裴鸢回来没有。 他身子还没有恢复,昨夜就出了门。这样彻夜劳累下来,就是铁打的身子也要撑不住啊。 “让小厨房将汤煨着,晚点再说吧。” 紫菱看出了柳颜欢的心思,叹了口气,出了门。 她暗暗诅咒了一句裴鸢,真希望他倒霉。 而被诅咒人倒霉,更加倒霉的是冷泷。 “嘶!”裴鸢吃痛地吸了口气,皱着眉头看着冷泷,“你轻点。” 冷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给裴鸢缠绷带的手更使劲了。 “你干脆拿刀抹脖子,死了干净!省得我累死累活了!”冷泷骂骂咧咧道,他哪里能想到裴鸢为了提神,直接用刀在手上拉了一刀口子,血肉翻出,鲜血直涌。 “割的时候倒没见你喊疼啊!你喊啊!你喊啊!你再喊啊!!!”冷泷觉得自己和裴鸢在一起混久了,精神也不太正常了。 裴鸢垂下眸子,当做自己没有看到抓狂的冷泷。 他割这一刀,倒不是完全是为了提神...... 他只是想到了昨夜,自己将柳颜欢抵在墙上时,对方一定很疼。他自虐地划下这一刀,是想要赎罪,想要让自己疼,好让自己能记住以后要对她轻些。 真是可笑至极。 两人都闹成这样了,还想着以后对她轻些。 他们还有以后吗? 第133章 他只想知道柳颜欢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冷泷扎好绷带,骂骂咧咧道:“这段时间别碰水,要是伤口发炎,你就等死吧!” 冷泷倒不是危言耸听,裴鸢本来就风寒未愈。昨夜那般着急,肯定气火攻心,又发了热。再加上彻夜未眠,现在正是要到人体极限的时候,他又给自己划了道几乎见骨的口子。 冷泷真是佩服裴鸢的疯劲,别的公子哥是生怕自己病死了,自家的财产还没有花完。 他倒好,恨不得将自己玩死算了。 “行了,明天来找我给你换药。” 裴鸢因为疼痛,整个眉头都皱着,“你将药给晚月,他会给我上的。” 晚月闻言瞪大了眼睛,还没说话,就听冷泷冷笑一声:“我还不知道你?你能乖乖让他给你上药?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来找我给你上药,我就去告诉老太太!” 裴鸢不耐地“啧”了一声,闷声道:“知道了。” 说完,冷泷又纳罕地低声问他:“你准备怎么处理你那个表兄?” 裴鸢冷笑一声,“我怎么处理?他杀了人,自然由律法处理。” “啊?”冷泷愣了一下,没明白裴鸢的意思。“你大老远跑来不是为了捞他吗?” “他有什么好捞的?捞出去继续花裴家的钱?” 冷泷表情出现一丝空白,说的是这个理不错,可是冯云坤是你表哥啊!而且你不捞他,怎么跟你祖母交代! “那你来干什么的?” 裴鸢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两人在官府看完卷宗之后,裴鸢便带着他出门找了间客栈,要了个房间。 原本以为他是要休息,结果进屋就给他表演自残,现在又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冷泷摆摆手,在床上躺了下来。 “算了,你不睡我睡。” 冷泷躺下没多久,屋门开了,一个男人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几位爷找我?”那人小心翼翼道。 冷泷从床上鲤鱼打挺地坐了起来,“你谁啊!” 来人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小的叫孙琦,不是爷找我来的吗?” “是我们找你来的。”晚月将门关好,然后问道:“听说你吃喝玩乐很有一套,在县里很出名。” 孙琦干笑道:“承蒙各位爷给脸,这县里吃喝玩乐的地方就没有我不知道,爷是想玩什么?” 冷泷两腿盘在床上,缓缓意识到什么,他看向裴鸢,“帮闲啊?你在京都都不玩,你大老远跑到这穷乡僻壤找乐子?搞什么东西啊!” 裴鸢用没受伤的手捂了捂自己的脸,很意外,自己为什么会和冷泷成为好友。 “冯云坤认识吗?”晚月冷声问道。 孙琦一听这名字,瞬间慌了神,连忙摇头:“不认识不认识!” 话音刚落,他就被晚月钳住一只胳膊摁在了桌面上。裴鸢的匕首还扔在桌上,带血的匕首泛着寒光,锋利的刀刃对着他的双眼,他立马吓得大叫:“认识!认识!我认识冯小爷!” “那你方才说不认识?”晚月手上一用力,对方立马疼得哇哇大叫。 “冯小爷最近惹上了官司,谁还敢说认识他哇!” 晚月冷哼一声,“只是因为这样?你平日里有没有和他接触过!” 孙琦求饶道:“爷,疼疼疼!您放开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晚月看了一眼裴鸢,裴鸢点头后,他便放开了孙琦。 “说,平日里和冯云坤交好的,都有哪些人?冯云坤还是个举人呢,是谁带他跟你们玩的!” 孙琦揉了揉发疼的胳膊,缓缓道:“这位爷,我们可没有跟冯小爷玩啊!虽说冯小爷在这块地上还算有点脸面,但是他没有这个能耐跟咱们玩儿的。” 裴鸢闻言眸子眯了眯,确实,冯云坤的那点家产在这些帮闲眼里,都不够看的。 比起伺候这些没钱的官家少爷,他们肯定更乐意和有钱的商户公子哥玩。 “冯小爷也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带来的,是隔壁县里的一个兄弟,叫李多乐,他带来的。我们这些人嘛,有时候自个儿的地盘玩腻了,就会互相串,自然就认识了。 这个李多乐,只要有钱,什么人都陪。我们也是不怎么看得上他,但是他花活多啊!大概半年前,跑到我们县上来混饭吃,和冯小爷好上了。然后带着冯小爷吃喝玩乐。 我们都知道冯小爷身上有功名,可不敢随便招惹,哪想李多乐不管行规,一门心思带着冯小爷玩,没过多久,就在县上出了名。” 孙琦舔舔嘴唇,小心翼翼道:“有一回李多乐喝多了酒,跟我们说,他是收了钱,专门带坏冯小爷来的。为的就是让他玩光家产,考不上!” “我去!谁啊这么缺德!”冷泷听完忍不住骂了一句,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种纠葛在。“不会是李方为了报夺妻之仇,才这么干的吧?” 裴鸢冷哼一声,若是这样,冯云坤要李方一条命,再接受律法制裁,也算是自己还了自己的因果债。 孙琦干笑着站着,“几位爷,还有我的事不?” 裴鸢瞟了一眼孙琦,晚月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问道:“今日你见过什么人吗?” 孙琦人精似的接过银票塞进衣服里。 “小的昨晚醉酒,在家睡了一天一夜,什么人都没有见过!” 说完,立马识趣地退了出去。 “二爷,我去查。” 裴鸢垂着眼睛,拿起桌上的匕首,将刀刃上的血迹擦干。 “这个李多乐八成已经跑了吧。”冷泷打了个哈欠,“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得知是有人故意带坏冯云坤,这事就变得离奇起来了。 谁会在一个五品官的儿子身上花这么多心思呢?要不是对方是裴老夫人的娘家,估计都不会有这一劫。说白了就是冲将军府来的啊。 裴鸢合上匕首,眸中情愫翻涌。 他不管是谁要害冯云坤,他只想知道柳颜欢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半年前,柳颜欢甚至都没有嫁进将军府。若是时间再往前一点,说不定都没有和将军府定亲。 可她为什么会搅进这件事里?为什么让正元堂的人跑来这么远的县城,偏偏找上了与冯云坤有仇的李方? 柳颜欢一定知道这件事的所有经过。 “回京。”裴鸢将匕首插回靴子里,起身下楼。 他要回去找柳颜欢问清楚。 第134章 你这心里头的毛病,我可治不了。 “哎哎哎!你等等我啊!”冷泷的鞋才脱没多久,忙拎着鞋子追了上去。“那冯云坤怎么办啊!你那一脚可能让他半身不遂啊!” “死了最好!”裴鸢冷声道。 这个自甘堕落的家伙,被别人当成了棋子,差点气死了裴老夫人,要是可以的话,裴鸢会亲自动手让他体会一把什么叫人间炼狱。 马车的车轮再次轱辘转起来,这次晚月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他留下来善后了。 冷泷咬着后槽牙,浑身打颤地驾驶着马车,没有骂出声来是因为已经冻得失去了语言功能。 等回到裴府的时候,太阳已经西下。 才下马车,门房那边便迎了上来。 “二爷,老爷和太太那边让您回来后过去一趟。” 一旁的冷泷牙齿打颤地对他道:“我去你屋里睡了。” 裴鸢没有管他,对门房道:“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进了关山院,落英正在院子里做晚课,见裴鸢回来了,立马颠颠地迎了上去。 “红、红来!”落英指了指屋子,“汤!” 裴鸢一愣,脚下的步子不免加快了。 屋子里的桌上摆着食盒,落英这个有良心的小东西,愣是一口没动的等着裴鸢回来。 今日红绸送来的是黄鱼菌子汤,浓白的汤因为冷掉,已经凝固出一层白皮,但依稀能闻到香气。 “红说、生病喝!” 裴鸢看着这食盒,眼中神情变幻莫测。他实在是看不透柳颜欢的心思,明明一副要和自己彻底决裂的样子,为什么还会让红绸来送汤? 虽然每次都是以给落英的名义,让红绸来送。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儿,哪里能喝得下那么大的一碗汤? 这一碗汤,都能给他、晚月朗星、落英,各盛一小碗了。 “唉哟!这么大一碗汤。小矮子,上次没让我尝尝,今天总该让我尝一口了吧?我这都陪着你主子跑了一天一夜了!” 落英噘了噘嘴巴,“好、好吧!就一碗!” 落英说着,捧起食盒里的碗放到一边的碳炉上热起汤来。 冷泷伸手推了推裴鸢,眼神里已经没了之前的揶揄,反而十分担心。 “鸢儿啊,你不会是......”他点到为止,“你这身上出毛病,我能给你治。你这心里头的毛病,我可治不了。” 裴鸢瞪了他一眼,“我让你治了吗?” “切!”冷泷嘴上嗤了一声,心里却还是担忧。 身为裴鸢的好友,他实在是太清楚对方疯起来命都不要的架势了。 当年在书院读书的时候,自己被世家子欺负,裴鸢就和对方赌命玩蒙眼射箭,互相当对方的靶子。 也是那次,冷泷才对他彻底地死心塌地了。 这么好的兄弟,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裴鸢换好衣裳的功夫,鱼汤也热好了。落英盛了一小碗递给他,裴鸢看着那碗汤,没接。 “你们喝吧。”他的声音淡的几乎听不到情绪,说完就立马出了门,好像晚一步就会舍不得似的。 “嘿嘿,他不喝,我们喝!”冷泷从落英手上拿了那碗汤尝了一口,立马惊叹出声:“这也太好喝了吧!” 落英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哎,小矮子,问你个事。你那个红绸丫鬟经常给你送吃的吗?” 落英喝着汤,瞥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落英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冷泷,“我不说!” 冷泷:“......” 将军府的正厅,自从东辽休战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正厅内,二房和三房的人,除了那些姑娘外,都来齐了。 “这个裴鸢也真是的,不知道我们大家都在等着他吗!”三太太焦急地绞着帕子,她从昨晚开始就激动到现在。 一想到那可是一年少说七万的进账,她就激动得睡不着! 就算二房和三房平分,自己每年也该有三万五千两啊! 该死的老太太,竟然将这么多银子都留给了裴鸢那小子。那小子就是个武将,以后能做什么? 她的几个孩子哪个以后不是要入仕做大官的! “行了,都等了这么久了,还差这么会儿的功夫吗?”裴常胜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自己也等的十分焦急,茶都喝了好几杯了。 坐在最后面的裴焕很是不想来,这不就是逼着二哥拿出祖母给他的财产吗?这些人怎么好意思的! 柳颜欢用帕子掩住自己的唇打了个哈欠,真的不想来,但她现在管着这个家,就不得不来。 众人等的心中焦急,就不免找话说。 “我说,二嫂。今日欢丫头将府中好些管事都送去见官了,这空出来的缺一时要是填不上,岂不是误了府上的事?不如从我那调点人补上吧!”三太太想着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去,涨涨自己的势力。 “送官?”裴常胜凝眉看向柳颜欢,全家人都将目光落到了柳颜欢身上,“好端端的,你将管事送什么官?” 送官事小,但这不是闹笑话吗?若是传出去,他不就成了同僚的笑话了? 而且这些管事,在将军府这么多年,手上经手的府中腌臜事不少。谁知道会不会被有心人利用了! “公公,这些管事在府中这么多年,前后寐下了将近四万两。这是沉疴,若是不除掉,日后必定成为大患。” 柳颜欢咬重了“四万两”三个字,这三个字在众人耳里炸起一道惊雷,众人纷纷面露诧异,最为诧异的还要是洛氏。 她自己就寐了一万多,这些人竟然有四万两!!! “刁奴!贱奴!”裴常胜怒不可遏,自己给他们吃给他们喝,给他们体面,竟然敢背着自己偷银子!四万两啊! 身为主子的权威被挑战,裴常胜十分生气。 “送什么官,你该将他们活活打死!” 毕竟是家生子,这些人的死活全凭主家一念之间。 “颜欢是为了府中考量,才将他们都送官的。官府会替咱们府上讨回这些银子,送官前,已经让他们服了哑药。” 这些人多不识字,服了哑药后便不能言语,等判决后流放在外,也不至于让他们说出什么府上辛密了。 “也不知道能讨回多少银子。”三太太顿时心惊肉跳。洛氏还算个会看账的,都让那些滑头吃了这么多。自己这个不会看账的,院子里的人岂不是偷得更多? “真是家贼难防啊!” “回头找人伢子再买些人回来,这事茗哥儿媳妇做的对。”裴常胜闷声道,心里还是在想那四万两。 柳颜欢摁了摁手心,还好洛氏还算个有脑子的,没有跟裴常胜说自己用柳府的人顶上这件事。 不然裴常胜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了。 她暗暗舒了口气,不知道等会儿裴鸢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地。 “老爷太太们,二爷来了。”下人通传道。 第135章 柳颜欢沉默了,裴鸢愿意交出私产还不够 满堂的人望向门口,裴鸢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明明才隔一个晚上,柳颜欢却觉得自己与对方已经很久没见了似的。 又或者说,自己根本就没有好好打量过裴鸢。 这段时间生病,裴鸢瘦了很多,两颊消瘦却没有脱相,反而让整张脸的线条更加立体,看上去更成熟了一些。 他眼眶下青黑,却没有形容狼狈,哪怕昼夜奔波,眼神中的坚毅与冷冽让人生畏。 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初露头角还要担心被母亲责罚的少年了。 “父亲,母亲。三叔,三婶。”裴鸢向他们一一请安,然后直起身来。 裴常胜也许久没有和这个儿子接触过了,没想到他已经蜕变得越来越有顶天立地的男子味了。 看来这段时间在公主府的历练,对他来说,还是很有用的。 “裴鸢,账本呢?” 众人眼睛发光地盯着裴鸢。 “已经让掌柜整理了,等整理好,就会送过来。”裴鸢不急不缓道。这帮人越是着急,他便越发的不急。 就好像用一块肉吊在一群饿狗面前,让它们除了望着肉流口水,无能狂怒外,又别无他法。 “昨晚就传消息出去了,现在还没理好?”三太太狐疑地看着裴鸢,好似对方不愿意将账本交出来似的。 “陈年旧账,总要理清了才能交上来。” 三太太被堵住话,抿了抿唇,继而责怪道:“鸢哥儿啊,你这可是没将我们当成一家人了吧?老太太这么一大笔的私产交给了你,你却什么都不跟我们说,每年那么多的进账,你都拿去干什么了?” 三太太的话让裴常胜眉头狠狠拧紧,裴鸢是自己的儿子,儿子从自己娘那边拿了那么多钱,自己却不知道,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裴鸢,你说说,那么多钱,你都拿去做什么了!” “是啊,裴鸢,你知不知道咱们府上现在是捉襟见肘啊?府上大家过得都艰难,你却一个人独享这么多银子,裴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一只白眼狼!” 裴鸢看向那个将他称为“白眼狼”的女人,不是旁人,正是他的母亲洛氏。 洛氏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什么过分的,现在全家都在指责裴鸢,而裴鸢身为她的儿子,自己只有和旁人一道指责他,甚至更严厉地指责他,才能证明自己完全不知情! 这样才能在等会儿的分配中,获得更多的钱财。 柳颜欢也想不到,这样的话竟然能从一个母亲口中听到。裴鸢现在已经孤立无援,身为父母,还如此指责对方,真是完全不将他当儿子看待了。 柳颜欢的目光从身边的裴茗身上扫过,裴茗此时也盯着裴鸢看,眼中神色晦暗不明,却一字未言。 而柳颜欢知道,他在等坐在主位的那只凶狗,将裴鸢撕碎之后,献上所有的战利品。 裴茗真是令她恶心。 明明也很想要裴老夫人的私产,却躲在洛氏身后。 “昨夜事发突然,还没听你说说,这么些年,母亲那些私产,你都用去哪里了?”裴常胜的手指点在桌上,眸中凶光微露。 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气势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比拟的。 柳颜欢闭了眼,这就是裴家人。可笑自己上辈子任劳任怨十数载,只为撑起这个自己在分崩离析的大宅。 “父亲既然知道祖母手上还有一笔私产,当真不知道这笔私产是给谁的吗?” 裴鸢的话直击裴常胜的要害。 他当然知道,但是不愿意承认。 现在这笔私产在裴鸢的手上,他们想要拿过去容易;可一旦落到了淑妃的手上,他们怎么抢? “你祖母从未提过,我怎么会知道这是给谁的!”裴常胜有些气恼。 “既然祖母从未提过,那父亲怎么一副我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模样?祖母就是送给了我,也和诸位无关吧?” 裴鸢的视线扫过众人的脸,众人纷纷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纷纷炸起毛来! “裴鸢!你祖母从未对我们说过要将这笔私产给你,这就是我们裴家的东西!你父母健在,轮不到你来处理!”裴长远急道,那么大一笔钱,两房分一分,就能过上好日子,凭什么全都落到他裴鸢头上! 他是裴老夫人的孙子,自己的几个儿子就不是了吗!凭什么不给他们留! “三叔何以证明,祖母没有将这笔私产留给我?”裴鸢看向裴长远。 柳颜欢听着裴鸢的话,微微扬起眉头。 裴鸢两次开口都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抛出问题。不让自己跟着别人的脚步走,而是让对方按照他的节奏来。 乍一看他正在被全家指责,实际上这些人根本奈何不了他。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去找母亲问问清楚了!”洛氏搬出裴老夫人要挟道。 裴老夫人昨日才从鬼门关走一趟,现在就因为家产的事情去惊扰老人的安定,其心可诛。 柳颜欢抿唇,忍不住开口道:“二弟,祖母身子不好,苏大夫说不要惊扰祖母休息,不然后果难以预料。母亲向来孝顺,现在是被你气糊涂了才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还不赶紧向母亲赔罪!” 洛氏瞪向柳颜欢,这里哪有她说话的份! 而且她方才那番话,看上去是指责裴鸢,实际上给大伙都扣上了“若是惊扰老夫人,都是不肖子孙”的大帽子! 现在谁还敢开口提找裴老夫人核实啊! 裴鸢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境,柳颜欢竟然会开口帮自己。 “是儿子错了,请母亲息怒。” 洛氏气的心梗,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笔私产柳颜欢也有份呢! “好了!”裴常胜微微发怒,“既然裴鸢决定交出这笔私产,之前的事情,就算了!” “算了?”三太太不满地叫出声来,“二哥,五年啊!整整五年,少说有三十万两!他裴鸢就算是养私兵也用不了这么多银子吧!” “住口!”裴常胜和裴长远齐齐喝声道。 “你这个妇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裴长远气得头昏眼花,这种话要是传出去,裴家人的脑袋得齐齐落地! 三太太自知失言,讪讪地缩了缩脖子。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三十万两呢!” 柳颜欢沉默了,裴鸢愿意交出私产还不够,还要让他交出三十万两? 他们怎么这么能异想天开啊! “老爷太太们,三皇子来了!” 第136章 “二爷身子不好,还不回去休息吗?” 整个厅堂静默一片,所有人闻言齐齐起身,走到了厅堂口。还没有出门,门帘就被人从外面撩起,走进来一个身高七尺,浓眉大眼,模样清秀的男子。 众人齐齐行礼道:“参见三皇子。” “免礼免礼。”三皇子声音柔和,好似今日突如其来的登门只是为了叙家常一般。“本宫听闻外祖母病了,今日忙完了事便赶紧过来瞧瞧,可是打扰到你们了?” “殿下说的哪里话,我们也只是坐在一起说家常而已。”裴常胜此时已经冷汗涔涔,他完全没想到三皇子会突然过来。 裴鸢问他的问题,他心里门清。 裴老夫人那笔私产当年就是留给裴长念当嫁妆的,只是没想到裴长念进了宫,成了妃嫔,这笔嫁妆便一直留在裴老夫人这儿。 他动过心思,只是裴老夫人将这笔私产藏得太严实了,她管家多年,藏一笔私产还是很容易的。 三皇子过来,估摸着也是来试探他们来了。 现在好不容易从裴鸢手上撬动这块肥肉,决不能让三皇子叼了去! 三皇子也不是蠢货,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正厅里说家常?这分明是有什么大事,等着一家之主宣布呢。 怕不是裴老夫人真的不好了? 想到这里,三皇子不免皱了皱眉头。裴老夫人将给母妃的私产给了裴鸢,这么多年来,他和淑妃只见到每年呈上来的银子和账本,根本不知道私产的具体地址。 若是裴老夫人真的魂归,那自己和母妃岂不是非要用裴鸢不可? 他对裴鸢的印象很一般,可能因为他在裴家很没有存在感,所以自己也不大看得上他。 “本宫想看看外祖母。” “这......”裴常胜十分为难道,“殿下不知,母亲昨晚被不孝侄孙气得险些中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大夫说现在最好谁也别见。就连我们现在都没有见到母亲呢!” “竟然这样严重!”三皇子惊讶道,“这么严重,舅舅为何不递牌子进宫,让母妃送太医过来给外祖母医治!” 裴常胜一时语塞,他能说自己根本就不关心裴老夫人的死活吗? “府上得了一名良医,据说医术不比太医院的太医们差,在他的全力救治下,母亲的病情已经稳住,没有性命之忧,因此没有去惊扰淑妃娘娘。” 裴鸢请来的大夫,本事不可能差的吧。毕竟他可是全府唯一一个想要裴老夫人活着的人了。 三皇子又干巴巴地说了几句话,便坐不住了。 “既然今日见不到外祖母,那本宫就先回宫给母妃回话了,省得母亲在宫里担忧。”三皇子起身,眼神扫过裴鸢的时候,眸中情绪变得有些晦暗不明。 “二表弟,你过来,本宫有些话跟你说。” 裴鸢闻言跟了上去,众人看着两人一道离开的背影,心里开始打鼓。 “坏了坏了,淑妃娘娘不会也看上了母亲的私产,所以才让三皇子过来试探的吧?” 柳颜欢微微诧异地看向赵氏,这位三太太,真是每次都能将话都在点子上,而自己又不甚清楚呢。 真是“大智若愚”啊。 “吵什么吵!”裴常胜不满地瞪了赵氏一眼,“长念已经是皇家的人,破天的荣华富贵还会在乎我们这点蝇头小利?而且就没有听过嫁进宫里还惦记着娘家财产的!” “二哥说的是,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笔钱也是咱们裴府的!”裴长远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已经开始有别的计较了。 没过一会儿,裴鸢回来。裴常胜忙问他:“三皇子问你什么事?” “殿下问我要账本。”裴鸢直言不讳道。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 “那你怎么说?”裴常胜追问。 “我说,我已经将账本交给了父亲母亲还有三叔三婶。” 众人闻言舒了口气。 唯独柳颜欢很想笑。 裴鸢这话回的巧妙,这账本还没有交到他们手上呢,就告诉淑妃,这账本已经到你的哥哥嫂嫂们手上了。 反正淑妃后面是瞧不见账本了,这账本有没有真的到裴常胜等人手上,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淑妃认定账本在裴常胜等人手上。 两方都想要私产,而裴鸢已经“脱手”了账本,这矛盾就从自己的身上,转移到了裴家和淑妃身上。 淑妃想要参与夺嫡,就需要将军府的支撑,势必不可能与将军府撕破脸,这个闷亏只能吃下。这也会让三皇子对裴家心存芥蒂,将来若是有机会荣登大宝,绝不会放过裴常胜等人。 裴常胜等人若是成功抢占了私产,只怕会助长他们的气焰,定会认为淑妃必须依靠娘家,从而失去对皇子的尊重。夺嫡之路凶险异常,他们会真心帮助一个自己都不放在眼里的皇子吗? 且先不论结果,但是双方都想要裴老夫人的私产这件事,就足以让双方失去信任,互相防备了。 用裴家的财产,让裴家人狗咬狗。 这招高啊,真是高啊。 而且打狗的骨头也不一定是真的啊! 裴鸢经手产业这么多年,假账本还做不出来吗?就算给个糊涂账,又有谁能说那不是真的? 最后裴家和淑妃人财两空,裴鸢带着这笔私产逍遥度日。 想到这里,柳颜欢真是要替裴鸢笑出声来了。 这个家伙的离间计用得也太好了吧!本来以为是个白切黑,现在看来,是个厚黑厚黑,黑心肝的东西。 柳颜欢喝了口已经凉了的茶,外面一个小厮抱着个大木箱匆匆走了进来。 “这是五年间的账本,父母母亲,三叔三婶慢慢看。鸢身子不爽,先告退了。” 有了账本,谁还管裴鸢去哪啊! “茗哥儿焕哥儿,你们过来帮忙一起看!” 裴焕撇着嘴,很不悦地走了过去。他学算术都不是为了在家里算计兄弟家产的! 裴茗等人留在这里理账本,柳颜欢便带着三皇子登门送的礼去了库房。 三皇子带了不少的名贵药材过来,她得一一登记在册,存放好。 库房稍远,她和紫菱两个人走了许久,在没人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二爷身子不好,还不回去休息吗?”柳颜欢转头问道。 第137章 “夫人,您要去看二爷?” 裴鸢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虽然看上去还算精神,但柳颜欢能从他逐渐发红的两颊看出对方正在发烧。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冯云坤和李方之间的恩怨。” 柳颜欢一愣,她确实知道对方和李方有恩怨,但具体是什么恩怨,自己并不是很清楚。 但这恩怨既然能够要了李方的命,想来也是不小的梁子。 “二爷说的什么话,我在京都,怎么会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恩怨?” “柳颜欢,你不要跟我装蒜!”裴鸢的声音带着冷厉,声线仿佛变成了锋利的刀子,割在柳颜欢的心头上。 柳颜欢明知道两个人此番闹得不好看,心底却还是带着一丝奢望。现在真实感受到对方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她的心脏还是酸了一把。 旋即,这股情绪就被她压了下去。 “冯云坤和李方之间的恩怨,我确实不知道。”柳颜欢沉声道,“二爷若是不信,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裴鸢目光沉沉的看着柳颜欢,对方面色凝重,似乎真的没有在这件事上骗他。 可是柳颜欢为什么派正元堂的人去找李方谈生意?他们两家之前没有任何的生意往来,就算是为了开辟新的商机,放眼京城的商贩一抓一大把,根本用不着去那么远的地方特地选上李方。 如果柳颜欢不知道两人具体的恩怨,却让正元堂的人故意将人带去万花楼,让冯云坤遇上对方,并与之殴打起来。 那柳颜欢未必也太未卜先知了,好像知道这两个人一旦见了面就无法收场一样。 重点是,为什么事情会发生在万花楼,而不是别的地方? “大约半年前,有人买了一个帮闲去陪冯云坤吃喝玩乐,让他无心科举,此事你是知道的。” 柳颜欢看着裴鸢,对方用了肯定句,哪怕他没有证据,却依然肯定柳颜欢知道,其直觉真是让柳颜欢头皮发麻。 柳颜欢微微笑了一下,“二爷既然凭直觉认定我知道,那二爷凭直觉猜猜是谁做的,也不难吧? 如果二爷来找我,是想判我没有说的罪,那我也无话可说。毕竟和二爷一样,我没有证据,我说的话,谁会信?” 裴鸢按捺住心中的怒气,他已经猜到是谁做的了。 明明很生气,可就是如柳颜欢所说的,他不能因为对方知道点子虚乌有的事情没有说,就生对方的气。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就好比自己花钱去买了份桂花糕,到家之后才发现是绿豆糕。想找摊贩时对方已经收摊回家了。 明知道对方不是故意的,却还是会感到生气和难过。可除了干生气,还得为了不浪费吃掉自己不喜欢的绿豆糕。 噎在胸口,吐不出去。 裴鸢咬着唇,讷讷地点点头。 “嫂嫂说得对。”然后转身离开。 柳颜欢知道有人找帮闲带坏冯云坤,而她隐约知道李方与冯云坤不对付,借此让人将李方带到冯云坤的面前。 冯云坤打死人这件事,那个帮闲,以及帮闲身后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柳颜欢只是利用局势推波助澜,若是自己,怕是也会这么做。可她做了,这嫌隙便在两人之间生下了。 她明知道,还是这么做了。 在她眼中,自己究竟什么都不是,不然也不会如此果断决绝,根本不考虑他。 忽然,裴鸢脚步一顿。 柳家与裴家无冤无仇,而柳颜欢才嫁进裴府不足半年,结合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找淑仪公主做靠山,捅出裴老夫人的私产,柳颜欢的目的,似乎是要将裴家搅得天翻地覆。 便是她知道了自己和裴茗的事情,弄死自己和裴茗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对裴家其他人下手? 而且,她好像根本不想弄死自己啊。 想到这儿,裴鸢忍不住抬手捂住嘴唇笑了。 要是冷泷知道他的想法,铁定要骂他是个疯子了。 疯子就疯子吧,至少证明,自己在对方心里还是有点地位的。 别人都是要被她玩死的,只是自己只是被背刺而已,这点背刺和没命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柳颜欢完全不知道裴鸢心里在想什么,她面色沉重地将库房锁上,然后回了秋茶院。 “夫人,别想太多。爷他......” 紫菱给柳颜欢按着太阳穴,话才说一半,就被柳颜欢打断。 “这事就这样过去吧。” 左右自己和裴鸢都闹成这样了,也不会有什么以后了。 “可是,夫人......”紫菱欲言又止,斟酌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您还没有怀上孩子,您和爷总是要见面的。” 柳颜欢浑身一僵。 是啊,她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怀上孩子? 不过就喝了几次避子汤,还能将自己的身子喝坏了不成? “你去找苏伯伯过来给我把把脉。”顿了会儿,又道:“算了,这个时候我们跑一趟去荣寿堂,免得落人口实。” 柳颜欢有点担心自己的身体,等到了荣寿堂,让苏掌柜把完脉后才缓缓放心。 “小姐不必担心,您身子健朗,底子很好。现在没有怀上,该是缘分未到。若是您不放心,不如我去给姑爷请个平安脉?” 苏掌柜的意思是,柳颜欢没问题,可以考虑考虑是不是男方不行了。 柳颜欢闻言摆摆手,上辈子的裴鸢也没有不行啊。 是不是因为自己重生回来,上苍惩罚自己前世没有护好自己的孩子,所以今生至今没有让她有孕? 想起前世的孩子们,柳颜欢眼眶微红。 “过两日,等祖母身体好些,我去跟她说说,去给菩萨上上香,请个平安符回来。” 柳颜欢叹了口气,顺便去给自己求个签。 回了秋茶院,红绸正抓着来送食盒的落英检查他的功课。 有段时间没有见到落英,对方就像抽芽的树苗,长得老快了。一眨眼,竟然快到她的胸口高了。 怕是明年就要和自己一样高了。 “别走啊,你家二爷病了,院子里还有别人伺候!”红绸拎着落英的衣裳不让他跑。 落英一个劲的比画,他在关山院外面,还是不敢随便开口说话。 看了他一通比画,红绸悻悻然地送了手。 “好吧好吧,你回去照顾你家二爷吧。” 落英经过柳颜欢的时候,还匆匆行了个礼。 柳颜欢看着他跑出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紫菱,晚上给我准备斗篷,我出去一趟。” 紫菱一惊,“夫人,您要去看二爷?” “他都上门来‘请’了,我自然要去。” 若是裴鸢真的病得很重,一个食盒而已,什么时候送回来都不要紧。他就是想借落英的口告诉自己,他病得很重。 “不行!”紫菱坚定地拦在柳颜欢面前,“夫人若是要去,就先打死我!” 第138章 吵崩了,还要被迫圆房。 紫菱一脸坚毅,大有种柳颜欢若是要出秋茶院这个门,就从她身上跨过去的气势。 柳颜欢的脑子也逐渐清醒过来。 她确实不该去。 无论怎么说服自己,不要对对方产生不该有的感情。可若是情字能够为人自己所控制,人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你说得对。”柳颜欢深吸了口气,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又说了一次:“你做得对。你以后也要这么做。” 裴鸢的“邀请”她没有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见到过裴鸢。 据落英说,裴鸢烧退之后,便去了公主府当值。而后就一直住在公主府里,偶尔回来两回,去给裴老夫人请了个安便匆匆离府。 但柳颜欢知道,裴老夫人没有见裴鸢。 因为冯云坤这件事,裴鸢办得伤了裴老夫人的心。 冯云坤被裴鸢踢伤后,冯家花了大价钱买通知县,免了死刑和流放,革除了身上的功名,日后再也不能回京了。 裴老夫人很是伤心,她就这么一个侄孙,却落得如此惨境,自己死了都不能瞑目。 可她也知道,以裴鸢的脾气,没有将人打死都已经算轻的了。 裴鸢是裴老太爷教出来的,他下手有多重,裴老夫人太清楚了。除了让人给冯家多送点钱,她也只能每日唉声叹气。 只要冯云坤下辈子老老实实,不再吃喝玩乐,自己给他的钱够他过完下辈子了。 一月底,整个裴府又恢复到平静之中。柳颜欢不知道裴常胜和淑妃达成了什么共识,但两方之间的嫌隙必定是有了。 她现在正一门心思地迎接柳丛文上京。 柳父的信上说,大约二月初就会进京,她现在没事帮着苏氏整理家中用度清单,安顿提前从金陵赶来的仆人们。 一连几次往外面跑,洛氏看了之后十分不悦。 “你这三番两头地往娘家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夫家给你委屈受了呢!”晨定时,洛氏抓住机会说了柳颜欢两句。 不过最近,她的心思可不在柳颜欢身上。 裴鸢交出来的私产数额巨大,她忙着管这笔私产呢。好在柳颜欢十分有眼色,对这笔私产一字未提。 “眼看着春闱越近,你给茗哥儿准备好考试要用的东西。” 柳颜欢点头应是。她应付洛氏的路数和裴鸢一样,对方说什么都装作自己听得很认真的模样,真说到大事上就开始装不明白。 “萧家那边来下聘了,我和萧夫人看好了日子。你也开始给清云张罗下嫁妆单子,别叫人家看轻了我们家!” 言下之意就是让柳颜欢自己添点好东西进去。 柳颜欢四两拨千斤道:“大姑年纪也大了,该学着管家才是。这自己的婚事就是最好的实操,您可以带着她练练手。” 裴清云的婚事能不能办得起来都难说,自己可不想在这事上白花时间。 洛氏闻言瞪了柳颜欢一眼,“你整日忙什么呢?让你给妹妹准备婚事还劳不动你了?” “母亲见谅,颜欢刚当家不久,这府上大小事自然要亲力亲为了。”柳颜欢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让洛氏气恼不已。 “算了,我自己来!”洛氏气恼地说了一句,旋即赌气似的对柳颜欢道:“收拾个院子出来,我要接洛雪回来常住。” 柳颜欢没想到悠闲的时光这么快,洛雪就像只癞蛤蟆,总是在眼前蹦跶。虽然不伤人,但是恶心人啊! “好的母亲,母亲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前段时间去静安寺上香,可有求子?” 柳颜欢怔了一下,点了一下头。 “哼,求菩萨有用的话,还要神医做什么?我都告诉你了,我这有副药方,你拿去给我按方子喝,早点怀上嫡子!” 柳颜欢抿唇,紫菱也面色沉重地上前从赵嬷嬷手中接过药方。 这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吗? 您儿子多久没回府了,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哦对,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数钱,根本没有心思放在裴鸢身上。 回了秋茶院,紫菱闷闷地将药方“哒”的一声锁进箱子里。 “夫人,您打算把哪间院子打扫出来给表小姐住啊?” 柳颜欢沉吟了片刻,“就长笙院吧。” 紫菱吃惊。 那院子离关山院有点近。 她虽然喜欢自家小姐能够放下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但绝不是用自虐的方式让自己放下。 “夫人,长笙院太大了吧?白露院靠迎春院比较近,院子不大不小,表小姐一个人住也不显得孤独,您看如何?” 柳颜欢看了眼紫菱,“就按你说的来吧,叫人去打扫出来。” 紫菱舒了口气,叫人去忙活了。 与此同时,裴鸢终于被淑仪赶回家来,她实在受不了,一连看了半个月裴鸢这张脸。 再这么看下去,日后自己的驸马若不是个天仙,自己是真的一点也不想要了。 裴鸢府中的事她全都知晓,毕竟事关朝中势力变化。 “你嫂嫂将你手上那么一大笔钱都撬了去,你不生气?” 裴鸢当然不可能傻到将所有产业都交出去,而且交出去的,大部分早就被架空,成了一笔烂账,实际业务已经去发展了别的。 裴家人不是傻子,三皇子也不是傻子,裴鸢总得出点血,不然很容易被发现端倪。 “算了,不想听,你回去休息几日再来。要春闱了,春闱之前,还有春狩。你给我将身子养好了,好在那日多打些猎物,为我公主府长脸。” 裴鸢应声退下。 这几日在公主府里,他不停地在思考柳颜欢和冯云坤那件事的关系。 晚月出去半个月了还没有回来,能力越发的不行了。 刚进裴府,院中的小厮便迎了上来。 “二爷,人抓到了!晚月将人关在了外面,已经开始审问了。” 裴鸢眯了眯眼进了院子,此时晚月正在屋里大快朵颐,整个人脸上胡须满面,衣着褴褛,活像个野人。 “爷,您不知道那家伙多难抓!我在东辽边境蹲了他好几天!”晚月委屈得不行,“路上我就审问了,是......洛爷找的他。” 听到这个答案,裴鸢一点也不意外。 他见完柳颜欢那日,就猜到了。只是证实这个结果,他还是感到一丝难过。 “爷,大爷那边传话,说什么您好些日子没回府,今日必须去他那了。”朗星云里雾里的,平日也没觉得这两兄弟感情这么好啊。 裴鸢只觉得胸闷,抬眼看到野人一般的晚月,顿时没气了。 “吃你的吧。” 旋即抬脚出了院子。 等裴鸢进秋茶院的时候,柳颜欢也已经沐浴完躺在了床上。她浑身上下都无比僵硬,只觉得尴尬得不行。 两个人之前算是吵崩了吧? 结果吵崩了,还要被迫圆房。 早知道会这么尴尬,就不和他吵了。 脑子里正稀里糊涂地想着,她听到了“吱呀”一声开门声。 第139章 “你确定要我这个时候就腰酸吗?” 屋内十分安静,只有正厅留了一盏灯,这开门声显得无比刺耳。 柳颜欢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耳边都是自己的心跳声,以及对方沉重的脚步声。 只是这脚步声到了正厅便止住,没有往卧房的方向来。 柳颜欢方才还紧张的心缓缓冷却下来。 裴鸢的态度很明显,他宁愿在外面坐半宿,也不想进来。 柳颜欢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墨黑的长发,大半都垂到了胸前。 想想自己在冯云坤这件事上的做法,她其实有更完美、更不会被人发觉的手段。故意让正元堂的人去,一半是为了向裴家挑衅,一半是为了告诉裴鸢自己的立场。 明明是自己下定决心后做的事情,现在却感到了后悔。 一只红烛在寒夜中燃烧,没过多久便见了底。屋内屋外各坐着两个人,彼此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屋内的炭火越烧越少,温度也渐渐降了下来。柳颜欢的心境也完全平复了下来,她早就不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怎么能因为重回到年轻的身体里,就被这稚嫩的情感支配了情绪? 想想真是悲凉,因为前世从没有得到过这种感情,所以自己才会在重生之后再次沉沦吗? 她两手捏紧了被子,脑海里却有个念头在疯狂地叫嚣。 ——不!自己才不要变得这么悲凉。前世的覆辙她才不要重蹈。能再来一次,她为什么不能全都要? 柳颜欢沉吸一口气,主动开口道:“不进来吗?正厅没有炭火,坐久了对身体不好。” 一门之隔的人闻言默了许久,缓缓站起身来,推开内屋的门走了进去。 内屋的炭火不旺了,裴鸢进门后轻车熟路找到了放炭火的柜子,在炭盆里添了些木炭,然后用火钳拨动木炭。 炭火燃烧发出哔啵的声响,两个人隔着一道屏风,一站一坐。 柳颜欢咬咬唇,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来打破现在的宁静。 屋内的温度又缓缓升高,柳颜欢抬手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现在累了。她方才的一瞬间的冲动好像花光了自己全部的气力。 是啊,自己在感情上就是这样胆小的人。并不是重来一世,自己就会发生改变的。人,始终还是那样的人。 “二爷,将大氅还给我吧。” 裴鸢拨动炭盆的手一顿,他将火钳放在盆耳边,掏出帕子擦了擦手。 果然,柳颜欢早就知道是他。但是她一直都装作不知道。 今夜点破他的身份,是觉得两个人闹成这个地步,以后便到此为止了吗? 她未免想得太简单! 裴鸢从屏风后走出,柳颜欢隔着轻薄的床幔看见了他的身影,对方身形笔挺地站到了她床前。 “那你自己过来拿。” 柳颜欢怔了一下,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再说下去,不就难堪了吗? 而且他身为自己丈夫的弟弟,代替兄长和嫂子圆房就不觉得羞耻吗! 一想到这里,柳颜欢便感到愤怒。 她才是应该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所有人的人啊! 柳颜欢气势汹汹地掀开被子下了床,屋内昏暗,几乎不可视物。她隐约看见了对方的身影,便在对方面前站住身子,对他伸出手。 “还我!” 裴鸢习武多年,夜视能力也极好,尤其是对方还穿着白色里衣这么醒目的颜色,在黑暗里很是好辨别。 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从声音辨别出对方是生气的。 “嫂嫂自己来脱。” 柳颜欢闻言瞪大了双眼,恼羞成怒一般伸手去脱他的外衣。 原本以为对方那么说,今夜身上穿着的便是从自己这拿的大氅。 柳颜欢的手一摸上对方的衣料,便知道自己又被他戏弄了! 他今夜根本没有穿自己的大氅,外衣是件厚实的鹿皮小袄,鹿皮的短毛绒扎到了柳颜欢的手心,她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却快不过裴鸢。 她的手被对方攥住,腰身被对方另一只手圈紧,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自己被落进了他的怀中。 “怎么不脱?”裴鸢带着湿气的呼吸落在柳颜欢的耳蜗里,她狠狠打了个颤。 柳颜欢手臂使了劲,想抽回自己的手,却不能够。 “放手!”柳颜欢厉声道,可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已经卸了力气。 “嫂嫂,我很久之前就发觉,你好像很喜欢我粗鲁一点?”裴鸢的声音轻柔柔地钻进柳颜欢的耳朵里,她羞得满脸通红。 还好屋内没有灯火,不然她铁定恼羞成怒。 裴鸢的唇触碰到她的耳垂,柳颜欢的身子忍不住战栗了一下,腿开始发软。 她不喜欢现在这个姿势。 身子被裴鸢拥在怀里,可腰往上的部位在朝后仰去。如果对方此时撤去力气,自己就会摔倒在地上。 为了不摔倒,柳颜欢得抓住对方的衣裳。这就显得她很狼狈了,明明叫对方放手,自己却抓得比他还紧。 裴鸢仿佛在试探柳颜欢,他用这样的姿势抱着她,却不再动作。只是耳鬓厮磨惹得柳颜欢的身体频频发颤。 或许是厮磨的次数太多,裴鸢太懂怎么挑逗对方了。 柳颜欢是个十分别扭的人,既要对方听话,又要对方足够霸道。 裴鸢不懂她的矛盾,却乐意配合她的趣味。现在,他就是要等柳颜欢的“指令”。 他们之间闹得太难看,本就很难收场,没想到柳颜欢破罐子破摔,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对方是抱着彻底决裂的心思开的口吧? 裴鸢若是那个容易被人拿捏住的人,就不会有今日站在这里的裴鸢了。 没有人拨弄炭盆,屋内的热度又慢慢降下来。可两副贴在一起的身体却越来越热。 柳颜欢又羞又恼,心里却一点也不生气。 至少自己兵行险招,打破了和裴鸢之间的冰点。 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柳颜欢觉得自己的腰很酸。一直保持后仰的姿势,哪怕是年轻的身体也吃不消。 她一把揪住裴鸢的发髻,对方梳得整齐的发冠瞬间凌乱起来,掉落的碎发落到她的脸上,随着空气刺挠得她的脸痒痒的。 裴鸢的头皮有点疼,随着对方的力道扬起了脸,这个女人一发狠就揪自己的头发是什么毛病? 他还不想年纪轻轻就成秃子! “我腰酸了。”柳颜欢的声音没有了方才的慌乱,甚至带着命令的口吻反问他:“你确定要我这个时候就腰酸吗?” 第140章 紫菱出息了,拐着弯儿地骂她被猪油蒙了心 柳颜欢的话音落下,整个人就被裴鸢打横抱起扔在了床上。 床褥厚软,跌落在上面的时候,柳颜欢第一反应竟然是:我的腰终于能舒服点了。 裴鸢在外屋坐了许久,手指尖带着冰凉,但是身上很热。 “你的身子养好了吗?”柳颜欢喘着气问道。 裴鸢的手已经滑到她的腰上狠狠揉捏,“怎么,怕我身子没好,将病气过给你?” 裴鸢指尖上的凉意隔着单薄的里衣冰了一下柳颜欢,柳颜欢伸手抓住他的指尖。 “怕你熬不了夜。” 啧。 裴鸢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扬起头来,哪怕知道这样昏暗的环境下,对方看不清自己的表情,却也要与她对视。 “之前都听嫂嫂的,今夜你要听我的。” 柳颜欢张口咬在他的虎口上,裴鸢赌气似的将拇指摁进她的口腔,去搅弄她柔软的舌头。津液从柳颜欢的唇瓣滑落,他满意地用指腹胡乱地在她唇上抹了抹。 “点灯吗?”真想看看她此时是什么模样,一定美极了。 “不许点!”柳颜欢羞爆了,还什么都没干,自己就已经被裴鸢的动作弄得化成了一滩水。只是听他喘息的频率,就觉得要到头了。 “好,不点。”裴鸢的手捏着她的腰往上一提,像是剥笋似的将里衣剥了,露出里面的一件雪青色的小衣。 柳颜欢这才发觉对方除了发髻凌乱之外,现在还衣冠楚楚呢! “脱了!”柳颜欢命令的口吻里带着娇怒,与裴鸢搅在一起的手指也被他摩挲得没了劲。 “我不是说了吗,要嫂嫂给我脱。” 说完,裴鸢拽着柳颜欢的手放到自己的衣领上。 柳颜欢没见过他穿这件小袄,衣领处的盘扣卡得太紧,她拧了半天没抠下来,气得骂了一句,惹得裴鸢在她耳边哼笑连连。 柳颜欢瞪了暗中的人一眼,直接伸手去扯他的腰带。 上衣脱不脱的,都不重要。 裴鸢也是没想到她竟然直奔主题,一边笑一边无奈地自己解衣。 “嫂嫂是女流氓吗?” 柳颜欢抬脚踢了他一下,“我有房有钱,下辈子也做不了流氓!你担心下你自己吧,早晚被踢出家门去!” 裴鸢抓住对方的脚,两人短暂的较量了一番。 “嫂嫂放心,我就是自己吃糠咽菜,也会让嫂嫂顿顿有肉的。” 柳颜欢不客气地哼了一声,“你就是再有钱,还能比我有钱了?” 裴鸢一哽,柳家的钱已经是多到无可计量的地步了。他若是和柳颜欢比财力,那简直就是自找羞辱。 “嫂嫂,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你有没有藏那笔私产?藏哪了?” 裴鸢:“......” 他俯身堵住对方的唇,这张嘴不适合聊天,留着喘气就好。 卯时一刻的时候,柳颜欢实在困得受不了将人踢下了床。 “柜子里有新褥子,拿出来铺上。” 她累得实在抬不动身子了。没想到裴鸢大病初愈还这么能折腾,这次是按裴鸢的节奏来,她虽然浑身脱力,却有种餍足感。 果然是上辈子“吃”太好了? 之前按自己的节奏来,舒服是舒服,但总是不得劲。 不过,人还是要学会节制。 重新睡到干燥的褥子上,柳颜欢闭上眼睛差点就要昏过去。 “你不走?” “等你睡着了我再走。”裴鸢的胳膊搭在她的腰上,手上轻轻用力给她揉着腰。 虽然在这种事上很亲密无间,但不代表两人之间的裂缝就弥补了。 他憋了许多的问题想要问柳颜欢,可看着对方的睡颜,也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等天光大亮,柳颜欢只觉得自己头脑昏沉,就被紫菱叫醒了。 “夫人,快醒醒,您忘了今日萧家要来纳彩吗?” 柳颜欢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完全忘了个干净。 “什么时辰了?” “辰时三刻了。”紫菱让人将地方的褥子抱出去清洗,十分不自然地看了眼柳颜欢。“要不要奴婢拿药油出来给您揉揉?” “不用了,等会儿要见客,我一身的药味也不好。” 紫菱伺候柳颜欢洗漱完,开始给她梳妆,屋内只剩下两个人。 柳颜欢对着铜镜打了个哈欠,“紫菱,我和他说开了。” 紫菱吃了一惊,立马惊呼了一声:“我的小姐啊!” 叫完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旋即压住嗓音,“夫人,您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吗?” “我担心。”柳颜欢侧首看向紫菱,“可是我若是不说,我便总是想着他,做什么事都分神。” 紫菱无语了。 “我今日让小厨房做点麻辣猪脑花和夫妻肺片,您早饭要不要吃点猪油拌面?” 柳颜欢:“......” 好,紫菱出息了,拐着弯儿地骂她被猪油蒙了心,昏了头了。 “您得偿所愿就好。”紫菱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为柳颜欢戴上耳饰。 柳颜欢看着镜子里明艳动人的自己,歪了歪脑袋。 本来在将军府里的生活就够凶险了,满足点自己的欲望也不算过分吧? “对了夫人,早上正元堂那边传了消息来。冯云坤和李方两人的恩怨查清楚了。那李方背地里勾搭冯云坤的妻子,还喜欢娈童,听说曾经玩死了一个...... 而冯云坤在万花楼的相好,恰好是那个孩子的姐姐。李方死了的那天早上,她给自己赎了身,事发之后,人就不见了。” 柳颜欢啧了一声,看来这李方的死和冯云坤的干系不大。 但是他也是活该。 “叫堂兄别给那个晦气家伙念经了!” 柳颜欢用了早饭后便去给洛氏请安,裴老夫人那边自从生病不见人后,她就没有去过。 “今日萧家来纳彩,厨房那边准备好了吗?” 柳颜欢点点头,“按旧例备下的,应该不会出错。” 洛氏白了她一眼,新妇就是新妇,家都当不起来。要不是自己现在忙不开,她也不会让柳颜欢管这些。 “哎,有的人家看着还不错,实际早就不太行了。”洛氏叹了口气,好像在责怪自己当初怎么看上的萧家。 柳颜欢腹诽,虽然萧家逐渐没落,但祖上留下来的财产不少。加上人家家庭结构简单,花销不大。裴清云上辈子嫁进去就是在享清福。 光看表面,她当初也不知道将军府的日子这样水深火热啊。 想到这里,柳颜欢一滞。 凡事不能看表面,她和裴鸢两个人,昨晚虽然“和好”了,但本质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掉。 她得找个时间,和他好好聊聊。不然“同盟”关系,很容易破裂。 第141章 裴清云不珍惜的缘分,她来捡漏好了。 柳颜欢在迎春院没坐多久,前头便有人传话,萧家来人了。 柳颜欢便起身和洛氏出门去迎接。 萧夫人自丧夫后便鲜少出门,今日是萧家府中大事,自然要为儿子奔波劳累一番。 萧家的聘礼早先定亲的时候就下了,因此今日一切从简。 主要还是让两个孩子见见面,婚前多培养培养感情。毕竟这守孝三年,浪费的是女子的青春。 正厅之内,柳颜欢陪着洛氏与萧夫人说话。萧夫人是个身形瘦削的女子,由于常年不出门使得她面容看上去比寻常人要苍白些。 她虽多年不曾外出,但待人接物很是周到。柳颜欢在正厅坐了一炷香的功夫,就没有见话题撂在地上过。 “清云怎么还没好?颜欢,你去催催去。”洛氏嗔怪道,说完又道:“算了,你带望川去府里逛逛。” 柳颜欢也不耐烦坐在这里陪客,于是起身带着萧望川往内院去。 内院毕竟是女子住的地方,柳颜欢没有将人往内带,只在府中的花园处便停了脚,让人去亭子中坐会儿。 白昙招呼着人给萧望川送上茶水糕点,派了丫鬟去请裴清云。 “夫人,今日三小姐的好友来访,大小姐陪着说话,所以来晚了。” “哦?”柳颜欢挑眉,知道今日萧家要来纳彩,裴清云竟然还接了别人来府上?“是哪家的小姐?” “是何小姐。” 柳颜欢了然地点点头。 “萧公子莫怪,姐儿贪玩了些,这就让人将她叫来。” “无碍,嫂嫂不必催她,让她慢慢来就好。” 柳颜欢看着萧望山,对方仪表堂堂,相貌不俗,眉宇间带着股正气,令柳颜欢喜欢。 “萧公子过了年后,可是要承爵位了?” “是,袭爵的折子已经呈了上去,等吏部走完程序就可以上任了。” 柳颜欢点点头,前世的萧望山能做到户部尚书的位置,管理着东辽的钱袋子,可见其能力还是很不俗的。 毕竟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人人盯着,又人人朝他伸手要钱的。一个不慎,就容易功亏一篑。 “未来请萧公子多多照顾了。” 萧望川看着柳颜欢,有点不明白柳颜欢说这话的意思。 论照顾,现在也是将军府照顾萧家才是。 “忠义伯府毕竟是世家,将军府根基不深。虽结了姻亲,但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还是比不了忠义伯。” 萧望川露出一丝苦笑,忠义伯的名号在朝堂上消失了三年。别说三年了,就是半年,就足够让故人忘却前尘。他并不觉得现在忠义伯在朝堂上还有什么话语权。 倒是裴家,前朝有大将军裴常胜,工部员外郎裴长远,三皇子;后宫还有四妃之首的淑妃坐镇。怎么看都欣欣向荣,前程似锦。 柳颜欢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萧望川,然后抬手拎起一边炉子上的茶壶温杯。 她泡茶的手艺很不错,只是今世懒怠了,招待客人也从简。今日还是重生后头一次正儿八经地泡茶。 刮沫搓茶摇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加上她手指纤细白嫩,萧望川就没从她的手上挪开过眼。 柳颜欢做完最后一个动作,将茶杯放到萧望川面前,道:“萧公子,你我两家的婚事可谓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啊。” 萧望山两指在桌上轻点了三下,捧起茶杯饮完,这茶入口清香,没有丝毫的涩感,回味甘甜。 “是嫂子抬举了。” 萧望川饮了两杯茶后,裴清云终于在丫鬟的簇拥下出现。 她今日穿了桃红小袄,头上带着同色系的绒花,远远瞧上去宛若一朵桃花般娇嫩。只是走近后才让人觉得她今日妆容有些浓重,少了少女的清新雅致。 “萧公子好。”裴清云娇羞地冲萧望川行了一礼,然后在一边坐了下来。 毕竟是宫里嬷嬷们调教过的,裴清云的行为举止称得上是用尺子量出来的板正。 萧望川也向她行了一礼,而后看向柳颜欢,心中隐约有些不满。 嫂嫂在眼前,都不像嫂嫂行礼的吗? “虽是冬日,园子里的风光也是别有番趣味的。你们年轻人聊,我就不搅扰了。” 单论年纪,柳颜欢与裴清云同岁。这么说只是为了给两个人相处的空间。 虽然与萧望川定亲多年,但裴清云与萧望川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对方因为有孝在身,这三年来不参加任何的宴会活动,自然也碰不上对方。 现在两人单独相处,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说实在,她定亲的时候,前忠义伯还没有死,忠义伯府也算不错。可前忠义伯死了,忠义伯府的门楣就没落了。如果不是裴老夫人不同意,这门亲事早就作废了! 现在可是他萧家高攀他们裴家,这个萧望川居然还不哄着她说话? 裴清云颇有些不满地瞥了眼萧望川。 萧望川本就不知道与女子相处的时候说些什么,触及对方不满的眼神,他也是一愣。难道是自己表现得不合对方心意了? 可是自己什么也没做啊! 二弟说,和女子相处,说多错多,不如少说,听对方说。难道这也错了? 萧望川凝眉,这和女子相处也是门学问,回头得回去和二弟再请教请教。 裴清云抿唇干坐着,就算自己先开口说话打破这尴尬,那也该知道说些什么才是。她对男子的话题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这么干坐着。 小炭炉里的炭火哔啵了两声,裴清云抿抿唇,道:“我给公子沏杯茶吧。” 萧望川颔首。 裴清云虽然会沏茶,但动作十分生涩,只能说中规中矩,没有任何出色的地方。有柳颜欢的珠玉在前,裴清云的手法就显得不够看了。 “夫人,看着大小姐和萧大公子聊得也不好啊。”绿兰有什么说什么,只觉得这两个人坐在一块儿,不好看。 虽然柳颜欢将亭子让给了两人,但她没有走远,隔着漏花窗观察着两人。 “聊得好的话,不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吗?”柳颜欢微微挑唇,“父亲也该进京了,我明日回趟家去找母亲说话。二妹妹年纪到了也该说亲了,我给她找了个门不错的亲事呢。” 有前世的认知,加上方才的相处,她觉得萧望川是个良配。 忠义伯府上人员简单,萧望川又是个担事的,萧夫人尚有精力,若是裴笺也顺利嫁进萧府,只要柳家不倒,她就能镇住裴笺。 日后萧家由裴笺管事,她妹妹负责享清福。 没有比这更妙的事了! 裴清云不珍惜的缘分,她来捡漏好了。 第142章 “随便她,爱嫁不嫁。” 从花园回到冬梅院,裴清云一肚子的气。 她幻想中的丈夫是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处处体贴,柔情似水,将自己当成明珠一样捧在手心的人。 可萧望川没有一处搭边! 整个人硬邦邦的,长得也太“凶”了些。而且说话死板,自己说一句,对方应一声。就这样的人,她完全能料到成婚后的灾难生活! “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冬梅院内,何子涵和裴顺喜、裴笺坐在一处聊天。瞧裴清云气呼呼地回来,忙“关心”问道。 “除了那个萧望川,还能有谁!”裴清云愤愤道。一想到自己这三年等的竟然是这样的男子,她就委屈地哭了出来。 她的三年,她的青春啊! “怎么哭了这是!”何子涵惊诧道,心里却是一喜,继续火上浇油道:“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哇!” “你还说!你都不知道那萧望川是什么样的人!”裴清云坐在榻上呜呜直哭。“我想要的如意郎君可不是这样的!” 裴顺喜抿抿唇,她姐姐不珍惜的缘分,却是她们可望不可即的。 “姐姐别哭了,今日是纳彩的好日子,等会儿吃饭还要见萧夫人呢。你这将妆哭花了好补,眼睛哭肿了可怎么办?” 裴笺坐在一旁不语,抬眼看了看何子涵。对方这段时间以来,给裴清云“精挑细选”的话本子可算是派上了用场。 何子涵送来的话本子里的男主角,都是按着裴清云的喜好挑的。她用这些虚假的情爱故事,在对方的心目中塑造了一个完美的丈夫形象,给她造了一个虚假的美梦。 现在直面现实了,裴清云自然难以接受这巨大的落差。 说到底还是她太蠢,竟然会相信书上写的东西。若是书上写的东西能成真,裴笺的母亲又怎么会死得那么凄凉,自己又怎么会过成这样呢? 她娘留给她的遗言中就有一句“永远不要相信男人的承诺”,因为他们根本不记得自己究竟承诺过什么。 “我不想嫁给萧望川!”裴清云任性道。她的脾气随了洛氏,可惜脑瓜子还不及洛氏的一半。 裴笺坐不下去了,起身道:“大姐姐,我先走了。” 裴清云正伤心,没想到裴笺竟然不安慰她,直接走人。 “你走!你赶紧走!”她愤愤道,“你以为自己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去吗!” 裴笺拔腿就走,不想在这里闹。 出了冬梅院,香芸愤愤道:“大小姐真是不识好歹,萧大公子那么好的人她都看不上。也没有看二太太为她筹谋啊,到现在连嫁妆都没准备呢!” 裴笺瞥了她一眼,“收声,大姐姐的婚事,你不许多言!” 香芸抿抿唇,应声不敢再说。 从冬梅院出来,裴笺刚好撞上柳颜欢。 “嫂嫂。”裴笺福身行礼。 “你随我来。”柳颜欢叫住她,“我方才观萧大公子喜欢茶道,你基础的茶礼可知道?” 裴笺点点头,这点之前马嬷嬷教过,但也只知道皮毛,不出错即可。 “好,从今日起,你每天来我院子里学一个时辰,我会教你如何辩茶。不需要精通,但要说个大概来。” 裴笺点头。 萧家的家风便是“处世如饮茶”,这茶道之学,她是必学不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裴清云与萧望川不欢而散的缘故,原本说好在裴家吃饭的萧夫人早早辞行。 回程的路上,萧夫人摁了摁眉心,“怎么,不满意裴大小姐?” “儿子说不上满不满意,倒是裴大小姐似乎不太喜欢我。”萧望川纳罕,实在不懂自己哪里得罪了对方,不过是指出对方沏茶时的一个错处,裴清云就含泪跑了。 萧望川认为,日后是一家人,一家人可以直言对方的错处,诚心指出,虚心接受并改正。 但裴清云似乎比自己认为的要脸皮薄些。 “这感情日后可以慢慢培养,夫妻嘛,就是要不停地磨合。人家姑娘等了你三年不容易,你要好好待人家。” 萧望川点点头。 回了府上,萧望山第一个找上来。 “大哥,如何?可有见到三小姐?” 见萧望川摇头,萧望山怅然若失。 “这三小姐真有你说得这般好?” “那就是我心中的天仙!”萧望山叹了口气,这事他还没敢和母亲说,却总是在萧望川的耳边念叨。“哎,等大哥成了亲,下一个就是我了。” “说实话,以三小姐的身份,母亲不会同意你娶她为正妻的。” “我知道。”萧望山叹了口气,“所以我才一直没敢跟母亲说。” “说什么?”两人身后平地惊雷,萧望山惊悚地回过头去,看见自家母亲双眉气的要竖起。 晚间,裴笺下了课从秋茶院离开,想了想,道:“去趟冬梅院吧。” 香芸诧异不已:“小姐,今日大小姐那么说您,现在肯定还在气头上,您现在过去不是讨骂吗?” 说完香芸捂住了自己的嘴,“奴婢该死!” 冬梅院内,裴清云已经收拾好了心情。今日何子涵承诺她,明日会给她引荐周跃——最有可能高中状元的江南学子。 周跃的一切都满足了她对未来丈夫的期盼。 若是顺利的话,她想嫁给周跃! 反正这三年都等下来了,还差那么些日子吗? 而且裴老夫人现在病情稳定了,苏大夫说,好生照料着,能长命百岁。就算是场面话,再活个四五年必定不成问题。 裴清云咬咬唇,现在得拖延自己的婚期才行。 “大小姐,三小姐来看您了。” 听到通传,裴清云愣了一下。 “她来做什么?不见!”裴清云哼了一声,今日裴笺的态度不就是说她不知好歹吗? 她身为大将军府的嫡长女,凭什么不能挑选自己喜欢的丈夫! 晚间,裴清云和裴笺的事传到了柳颜欢的耳朵里。 她“啧”了一声。 “这汤太淡了。”裴鸢指着那银耳汤道,“下次多放点糖。” 站在一边的紫菱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地想:自己愿意伺候你就不错了,我的正儿八经正主子可是你大哥。 “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 就是就是! “随便她,爱嫁不嫁。”裴鸢喝完最后一口汤,“反正萧家又不能为我们所用。” 说完,两人对视上,异口同声道:“裴笺嫁过去不就行了!” 第143章 她身后还跟着个男子! 萧家的婚事是将军府和忠义伯府的联合,日后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牵一发动全身。 可若是裴笺嫁给二公子萧望山,那就不一样了。 一来,萧望山只是忠义伯府的二公子,就算和将军府结亲,那也不是正缘。日后将军府还不一定能拉忠义伯府下水去扶持三皇子。 二来,裴笺身为庶女,几乎不可能嫁进忠义伯府做嫡子的正妻。若是有裴鸢这个嫡兄作保,再加上公主金口玉言,这婚事说不定能成。 裴笺这个姑娘,心地好,沉稳不惹事,遇事也不怕事,又知恩图报。若是裴鸢和公主为她做媒,日后定会好好报答两人。 萧家两兄弟又情比金坚,拉了一个入伙就等于拉了两个入伙。 这买卖稳赚不赔啊! 只是一个对视的功夫,柳颜欢和裴鸢二人心中都猜到了对方心里所想。 “你有机会接触下萧二郎,看看他的为人品性如何。” 既然想要用裴笺,她自然得为对方相看好,不能让她跳进火坑。 裴鸢点点头,吃饱喝足,便起身准备离开。 今日他要回公主府值夜,不能留宿有些可惜。不过昨夜折腾得不轻,就算自己想留,柳颜欢也不会让的。 “萧望川承了爵位,萧望山自然是要科举的,他今年是不是也要参加春闱?” “对。”裴鸢点头。 “希望他能榜上有名,这样公主为他做媒也能成一段佳话。” “这事不急。”裴鸢看了看天色,“我得先走了。先想想萧望川的婚事吧。” “用不着我想。”柳颜欢摆摆手,让他赶紧滚蛋。 “给你的玉牌去看了吗?” “没去。”柳颜欢前世嫁人前是喜欢往外跑,嫁人之后府中琐事太多,将她拘住。后来就算得了闲也不爱出门了,宁愿躺着不动,也不想出去受累。 “得空去看看,你会喜欢的。” 柳颜欢抬眸睨了他一眼,心想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 果然如柳颜欢所料,根本用不着她想,裴清云自己就开始着急了。 翌日她院子里的丫鬟便来告知她,大小姐病了,要出门去看看大夫。 柳颜欢冷笑,府上就有府医,偏偏要出门去看大夫。这看的是大夫还是旁的,就难说了。 “让她去吧。”柳颜欢给了牌子,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今日府中的杂事都处理完了,现在一得闲,放空下来,便有些无聊。 晚点还要回柳府,去见母亲,柳颜欢躺在摇椅上,开始享受这难得的空闲。 忽地,她想起昨晚裴鸢问她的玉佩,她从妆匣里取出那块玉。玉佩是很普通的玉,她妆匣里随便一块的品质都比它强。但玉佩的图案倒是别致。 她捏在手上看了看,发觉这玉佩上的图案像是镂空。 柳颜欢忙起身,将玉对向阳光处看过去,玉块的右下角,赫然有两个小字——三水。 这块不起眼的玉佩竟然是潘恒的手作! 柳颜欢诧异不已,他怎么会用这么差的料子做东西? “紫菱,马车备好来了吗?今日早点出门,我有个地方想去。” 马车是一早就备下的,柳颜欢吩咐一声,随时可以出发。 柳颜欢坐在马车上,掀起帘子看着小小的窗外的世界,喧闹精彩。而身为人妇之后的她,生活只有丈夫孩子整个大院。 现在乍一回到热闹的世界中,竟然有点不习惯。 柳颜欢叹息一声,心境变了就再难回去了。她也确实不再是二八年华的自己了。 马车没过多久就在一家书楼门口停了下来。 柳颜欢下马车,抬头看向那足足有五层楼高的书楼,它的牌匾上写着“浩瀚楼”三个字。 柳颜欢惊诧地张了张嘴,浩瀚楼是京城第一大书楼,是文人学子推崇备至的地方。 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藏书众多,还因为这里设有许多厢房雅间,提供给来京赶考的学子们居住,不收取费用,衣食自理即可。 甚至有许多的学子在此辩学,众多脍炙人口的诗篇都是从此地传出去的。 柳颜欢睁了睁眸子,她前世都不知道这地方竟然是裴鸢的。 进了门,一股扑鼻的檀香夹杂着墨香,入眼是排列整齐的书架,几乎每个书架边都有人捧着本书或坐或立,专注地读着书。 靠近窗户的地方设了长桌与板凳,上面还放着笔墨茶具,供人使用。 柳颜欢一路从门口走到柜台前,整个浩瀚楼安静极了,仿佛有道无形的屏障,将喧闹的世界隔绝在门外。 “夫人,有什么能帮到您的?”掌柜面带笑容压着声音问道。 柳颜欢将玉佩递给他,掌柜只是看了一眼,没有接,然后从柜台口走了出来。 “小的等夫人好些日子了,主子给您安排了雅间,您随我来。” 柳颜欢跟着掌柜身后上了楼,她的目光一直往楼下看,她方才是看到了前世的内阁大臣之一了吗? 也是,前世已经位极人臣,现在还只是个看不起书的小老百姓呢。 “一楼的书可以在店内免费借阅,上了二楼之后的书就要花钱租了。”掌柜笑道,“二楼是长桌,三楼以上就是雅间。您随我去四楼,四楼比较安静。” 柳颜欢点点头,心里盘算着浩瀚楼不愧是京城第一大书店,这是有钱没钱的客户都要拉拢。 “你们书店开了多久了?” “快六年了。”掌柜笑道。 快六年,那不就是裴鸢接手裴老夫人的私产就开始做了?虽然这人从武,但也深知道文臣的能耐啊。 不知道自己现在开一家这样的书楼和裴鸢打擂台,有没有胜算。 首先,要找个好的地段,然后还要有孤本镇店,其次还要...... 啊啊啊,太烦了,干脆将浩瀚楼抢过来吧! 柳颜欢捏了捏手,暗自这么想着。 上了四楼,掌柜将她带进一间厢房,厢房不大,正中放着一张八仙桌,墙壁上嵌着木板做成了书架。对着门的那面墙上开了扇小窗,推开窗,能从四楼看见大半城楼。 “主子特地给您留的带窗的屋子。这屋子里的书都是主子给您挑选的,您慢慢看!等会儿我让人将这屋子的火烧起来,您就不冷了!” 柳颜欢这才惊觉,自己进这楼后没有觉得冷。 她伸手摸了摸墙壁,这墙壁竟然是热的! “多谢掌柜。” 掌柜退出去前,还帮她将门带上。屋内就剩下柳颜欢和紫菱红绸两个丫鬟在。 “这门上竟然还有个小推窗!”红绸惊讶地发现这机关,将那小木板往左一划拉,露出个巴掌大的小洞。 “哇!哇!哇!”红绸旋即大叫道,“夫人,是大小姐!还有何小姐!她身后还跟着个男子!” 第144章 “那我今晚能留宿吗?” 柳颜欢也未想到,竟然这么凑巧,会遇上裴清云。 她走到门口,从那小窗口往外瞧去,何子涵正亲热地拉着裴清云的手往楼上走,身后跟着个身高体量中等的男子,远远瞧着还算清秀。 “周公子,这边来。”何子涵笑着回头对男子道。 周公子?柳颜欢凝眉思索。 而后三人便进了对面的厢房。 柳颜欢将小窗阖上,看了看满屋子的书,这些书都是裴鸢为她挑的,却有一本是放在桌子上的,赫然是《左氏春秋集注》。 柳颜欢哑然失笑,她确实喜欢,这礼真是送到她心坎上来了。 “夫人,大小姐这根本不是出门看大夫啊!这是私会外男!”红绸瞪圆了眼睛。 一旁的紫菱捂住她的嘴巴,“隔墙有耳知不知道?你知道隔壁坐着什么人吗?声音小点,别给夫人惹麻烦!” 红绸圆润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害怕,旋即伏到墙壁上,将耳朵贴在上面去听隔壁的动静。 “还好还好,听不到隔壁的动静。” 柳颜欢不甚在意地坐下开始翻书,这些书她不能带回府上,在这里看刚刚好。而且也不用担心被人知道后说闲话,毕竟书店的管事都是人精,尤其是这里还是裴鸢的地盘。 谁能证明她看了不该看的书?没人能证明。 这书对柳颜欢来说,晦涩难懂,看了三分之一不到,就要到饭点了,柳颜欢起身准备去柳府。 打开厢门的一刹那,对面的厢门也随即打开,柳颜欢恰恰与裴清云对上视线。 裴清云狠狠一怔,脸上满是惊慌失措。何子涵迅速将门拉上,挡住那穿着蓝色衣裳的男子。 看着两人的反应,柳颜欢不慌不忙地走到她面前,“何小姐,清云今日身子不好,劳烦何小姐照顾了。清云你也是,身子不好还要来逛书店,逛完后早些回府。” “好的嫂嫂,您放心,我一定将清云好好地送回府中!”何子涵亲亲热热地挽着裴清云的手臂。 柳颜欢笑着看着二人,她的笑中所带的意味让裴清云看不懂,但不妨碍她开始害怕。 柳颜欢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回去之后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裴清云浑身发僵,完全不敢想。直到何子涵拽了拽她的衣袖,她才反应过来。 “你嫂子走了。”何子涵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没事,她要是看到什么早就说了。怎么样,周公子人是不是很不错?比那个萧望川好多了吧?” 说到周跃,裴清云的两颊立马爬上两朵绯红。 周跃能说会道,方才只是在厢房里坐了一会儿的功夫,就完全令她着迷不已。 比那个只会坐着的石雕萧望川强太多了! “再过两月就要春闱,到时候周公子一定能高中,以他的本事,留在京城绰绰有余,日后就是京都的新贵,喜欢他的女子可太多咯!” “那我岂不是很难入他的眼?”裴清云担忧地问道。 她现在可是赌上了一切,如果最终周跃没能金榜题名,自己又没能嫁给他的话,那一切就都完了。 好在时间不长,自己只要拖到三月下旬,春闱放榜知道成绩就好。 裴清云深吸了一口气,跟着何子涵出了浩瀚楼。 柳夫人在京城买了间四进四出的大院子,离将军府不远,一次性付清,十分阔绰。 这么些日子布置下来,整个府上不说能和安徽祖宅比,也是十分醒目的了。 “母亲现在可有为二妹妹相看人家?” 说到二姑娘,苏氏的脑子就无比的大。 “你二妹那个性子你是知道的,琴棋书画样样不精,吃喝玩乐比谁都行。你让我怎么给她找婆家?我真怕在相看的时候,她能从兜里掏出一对骰子来!” 柳颜欢也是汗颜,自己这个二妹没心没肺的,整日只追求自己快活就行,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的洒脱。前世她是嫁出去了,可惜嫁得夫家不好,她整日为了夫家操劳,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今世,柳颜欢只想,她今世能嫁进个可以享清福的人家里,继续当个快乐的小祖宗。 “那就好,我给二妹妹相看了门极好的婚事!” “哦?哪家的郎君,你快跟我说说!” “我就先卖个关子,母亲若是在什么场合上遇见了忠义伯夫人,您可以与她结交一番。” “忠义伯府?听说这家的大公子就是和你的大姑子结的亲,难不成你是给你二妹相看的二公子?” “不是不是。”柳颜欢哼笑着,“母亲就别猜了,我心里有数得很。” 从柳府回去后,柳颜欢开始盘算着眼下要发生的事情。 明日就是二月份了,二月中旬开始春闱,连考九日。这九日怕是很好过,毕竟没人会在这几日惹事。 等等。 春闱! 柳颜欢眼皮子一跳,她记得前世就是春闱,那九日在考场中不能进也不能出,有人因为眼油没有带够,导致没有续上药当场发疯。 而后便是大理寺联合刑部的人开始彻查此眼油的问题。 裴茗用这眼油少说有半年的时间了,不知道有没有成瘾,若是成瘾的话,等眼油成为了禁药,买不到之后的日子,可就难过咯。 想到这里,柳颜欢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高兴啊,仇人就要开始遭报应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快乐的事呢? 回了秋茶院,柳颜欢让小厨房给自己加餐! 吃好喝好,然后看着仇人们倒霉! 但她显然低估了仇家不知多少号的脸皮子,昨晚偷摸来她屋里蹭吃就算了,今晚下值又跑了过来。 “公主府不是包吃包住吗!”柳颜欢看着一只烧鹅腿落入裴鸢的碗里,她恨恨地捏紧了拳头。 “明天春狩,我要伴驾,大概要过四五天才能回来。”裴鸢睁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柳颜欢。 一边的紫菱识趣地堵住两只耳朵退了出去。 柳颜欢的态度也缓和了些。这春狩皇上就是去走个过场,但底下的皇子们可都铆足了劲表现,而对于裴鸢来说,也是个极好的展示自己能力的机会。 若是顺利的话,说不定能让皇上记住他这号人。 柳颜欢又夹了一只鸡腿放进对方的碗里,“那你多吃点,好好表现。” “那我今晚能留宿吗?”裴鸢得寸进尺道。 柳颜欢:“......” 第145章 这只是小小的道德伦理问题 什么叫“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裴鸢将这句话表现得淋漓尽致。 柳颜欢真的不理解,同样是十几岁的年纪,为什么裴鸢这么血气方刚,熬完夜也精神抖擞。自己就跟上岸了许久的鱼似的——还多口气。 “夫人,三太太那边来支这个月的银子,说少了十两。” “少了十两?”柳颜欢眉头一皱,翻了翻账本,“没少啊!” “三太太说,往年府中有哥儿要考试,都会多十两补贴银子。” “哦。”柳颜欢阖上账本,“你去告诉她,从现在起没有了。她不是分了老夫人的那笔私产吗,自己想办法解决。若是要闹的话,我就去找老夫人评理去!” 到现在,裴鸢将私产交出去的事都瞒着老夫人呢。他们心里都清楚,裴老夫人将这笔私产交给裴鸢不交给他们的原因。自然不想闹到裴老夫人面前。 到时候,说不定好不容易到手的鸭子就飞了。 柳颜欢才不惯着他们,自己愿意当这个家,可没说愿意当这个冤大头。不仅从现在起没有这些银子,日后什么炭火费,茶叶费,都要他们院子里自理! 她完全不担心他们闹,闹大了,到时候那笔私产就充公呗! 柳颜欢坐了会儿,“三小姐那边在做什么?” “三小姐在自己屋子里练泡茶呢。您那一手茶盖悬停,她一直在练呢!” 柳颜欢点点头,“我下午出门去浩瀚楼,若是有事,你让他们找裴笺处理也一样的。” 白昙噎住,三小姐怎么都是个庶出的小姐啊!她能拿什么主意啊! 柳颜欢在浩瀚楼里待了一下午,这书她是越看越惊叹,越看越觉得好看。实在为这天下女子可惜,若是有朝一日,大家都能看同样的书就好了。 不知道淑仪公主能不能做到。 晚间回府的路上,柳颜欢让人从正元堂路过,自己去嘱咐苏掌柜几句话。 “过些日子就要科考了,咱们的眼药先暂停生产,若是问起来,就说准备停产升级配方。” 苏掌柜闻言一凛,压着声音问:“可是那宁州眼油......” 柳颜欢颔首,“说不好,咱们先做好被传唤的准备。这事出来后,眼油必定不好卖了。先将亏损降到最低,等风波过去之后再说。” 苏掌柜以为柳颜欢在将军府中听到了什么风声,不做他想地吩咐下去。 反正这几个月来,他们卖眼油赚得比去年卖药材多得多! 吩咐完苏掌柜,柳颜欢便出门回府。 她是没有料到,正元堂对面的上京医馆里,坐着一个时常摸鱼打瞌睡就是不看医术的大夫。 他看到裴府的马车时,就好奇地朝窗户外望。见到柳颜欢的时候只觉得面生,思索一番也能猜到是裴鸢的那个新嫂嫂。 可当他看到柳颜欢腰间挂着的那块玉佩时,冷泷差点将眼睛都瞪出来。 好家伙,这是连自己的棺材本都交出去了吗! 哎不对,他震惊的重点,难道不该是他和自己嫂子不清不楚吗! 冷泷猛拍了下脑壳,裴鸢那个疯子连北庆的质子,都能当奴婢养在自己院子里。这么一对比,这只是小小的道德伦理问题了。 算了算了,自己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话说,那家伙现在在猎场呢吧? 皇室猎场内,淑仪穿了一身粉色的劲装,与自己的几个哥哥们一道骑马并行。他们最前面走着的是皇上和太子,他们身后便是自己的护卫。 裴鸢骑着马与一众护卫走在一起,说实话,以他的身份在这些人眼中根本不够看的。 他的右手边是太子的护卫,在最前面的是正二品的太子少保;他的左手边是大皇子的人,从一品的车骑大将军的亲随。 他一个五品官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若不是淑仪公主有意抬举他,他想要站在这里,怕是要去前线厮杀一番,才能有这地位。 裴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忽然淑仪抬手挥了挥,裴鸢会意,夹紧马腹就要上前。而就在此时,原本互不干扰的左边队伍中的人忽然将裴鸢这处倾倒,将他夹在中间,让他无法从中出去。 裴鸢眸子冷了冷,这是故意要让他难堪,让淑仪难堪。 裴鸢抬眼与左边的人对上视线,对方挑衅地冲他扬扬眉头。 裴鸢眸子一眯,对方为了限制住他的行动,与他靠得相当近。裴鸢猛然一个探身,对方只觉得自己面上一阵风拂过,以为他要揍自己,忙抬手去挡。 谁知裴鸢根本没有揍他,反而探手从他腰间取走了他的佩剑,随手扔到了身后。裴鸢的速度快得几乎只有一个残影,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那佩剑就飞了出去。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内。 裴鸢看向对方,似笑非笑道:“连自己的剑都拿不住,还怎么保护主子呢。” 两人未交锋,自己便丢了佩剑,这对习武之人来说,这是相当羞辱人的事! 那人愤愤地瞪着裴鸢,咬牙切齿道:“你等着!” 裴鸢趁此机会,勒马从缝隙中穿了出去,来到淑仪身边下马走了过去。 “裴鸢,本宫方才和大皇兄打了个赌。今日谁能先猎到一只鹿,谁就能去对方府中挑件宝贝。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裴鸢拱手领命,“卑职领命。” 大皇子轻笑着抬手一挥,他身后的那群侍卫立马散了出去。 反观淑仪这边,只有一个裴鸢,赢面并不大的样子。但淑仪满不在意,一副认定自己能赢一般。 “父皇,看淑仪和皇兄两人都胜券在握,儿臣斗胆想与父皇赌一赌。” 皇上哈哈大笑,“好,朕就押淑仪赢!” 身后的大皇子满脸黑线,这谁敢赢皇上啊!太子自己要拍皇上的马屁,拿他的面子做赌注,怎么好意思的! “父皇押我们有什么意思。”淑仪笑道,“不如让咱们押一押场上的将士们,他们都是百里挑一的英雄好汉,日后要为我们东辽冲锋陷阵的。押他们才有意思嘛!” “哈哈哈!淑仪说的不错!”皇上大笑一声,“让他们全都上吧,今日谁猎的猎物最多,朕大大有赏!” 皇上话音落下,几个皇子也挥挥手,让自己的侍卫们都进入了猎场深处。 大皇子松了口气,不然自己就面临着赢也不是,输也不是的局面了。 他看向淑仪,不知道对方站在哪一边。每次对方都会巧妙地化解兄弟间的机锋,帮皇上形成了制衡,无形中成了皇上最喜欢的孩子。 比起太子,他竟然觉得淑仪这个女子要更加难对付。 “朕选谁好呢?”众人望向奔向猎场深处的侍卫背影,听皇上道:“就选淑仪的人吧,你向来眼光好!” 淑仪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而进了猎场中的众人,摆脱了皇上的视线后,大皇子的人将裴鸢团团围住。 十几匹战马喷着鼻息向裴鸢挑的马挑衅着,方才被裴鸢扔了佩剑的人勒着缰绳,一脸嚣张。 “小子,看你挺狂啊!” 第146章 “柳姐姐好惨。” 裴鸢看着他,眸中看不出情绪。 “小子,以为做了淑仪公主的男宠就能平步青云了?就你这副身板,你觉得你能上战场杀敌吗?” 说完,他的同伴们应和他一起哄笑出声。 裴鸢右手勒住缰绳,他们的队形在他的右手边有一处破绽可以突围。但突围之后就要面临着被这几个人穷追不舍的烦人处境。 他们人多,只留三个围住他,其他人去狩猎,也足够将他拖死。 就在这时,有一男子勒马在他们周围停了下来。 “张全,你们别太过分了!” 叫张全的人侧首去看那人,毫不在意道:“过分?我们怎么过分了?不过就是教一教新人规矩!” 就是此刻,裴鸢用手上弓把猛抽了一下马臀。他身下的马嘶鸣一声,冲张全所站的地方冲去。 “张全!”张全的同伴们纷纷提醒他。 张全反应不及,原本包围圈就不大,裴鸢驾马冲到他面前不过眨眼功夫。裴鸢左手持弓朝他的腰部狠狠打下,张全硬生生被这凶猛的力道掀翻下马。 张全的马受惊扬起两只前蹄,眼看着就要朝张全身上落下。 这一脚下去,张全非死即残。 只是刹那间,裴鸢便从自己的马上翻身跃到张全马上,一勒缰绳,生生将它拽了个方向。 那马的两只前蹄擦着张全身子落在地上,生生在地面上砸出两个小坑。先是受惊,后又骤然换了人骑在自己身上,马儿发出愤怒的嘶鸣。 “不好,惊马了!快让开!” “小子快跳马!张全的马不是一般的凶!” 他们只是想欺负欺负人,可没想闹出人命来!尤其是在春狩第一日,要是死了人,他们难逃其咎。 裴鸢也没想到这马的胆子就这么点大,说惊就惊。他将弓背在背上,松开了紧抓的缰绳,俯身抱住马脖子,尽可能地和马背贴住。 这匹马敏感易怒,说明极具灵性,等它释放了自己的压力就好了。 风呼呼从裴鸢耳边刮过,马的鬃毛几乎挡住他的视线。在逃离方才的环境后,这匹马狂奔了大约半里路程后渐渐放慢了速度。 裴鸢知道这是来了猎场中心地带。他缓缓直起身子,抚摸着马头。身下的马似是感受到了骑它的人的好意,渐渐不再暴躁。 裴鸢放下心来,开始在林中寻找起猎物来。 猎场中心的猎物最多,却也是最难打的。因为地形复杂,这些动物很会隐藏自己。 裴鸢在猎场内转了半个钟头,也不过打了两只兔子。 又走了一会儿,他看到对面来了两个人。竟然是张全和方才看不惯张全所作所为,为裴鸢说话的人。 “哎!裴鸢!”张全见到他立马骑马迎了上来,“你没事吧!” 两人之前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矛盾,单纯是因为张全看不爽裴鸢,才故意刁难。可是方才那一遭,张全对裴鸢的本事佩服的心服口服。 他收敛起自己的嚣张来,丝毫不记得自己刚刚被裴鸢一弓从马背上抽下来的窘样,可见是个少有的缺心眼。 “我没事。”裴鸢看了看对方骑着自己的马,“你的马还你!” “送你了送你了!”张全胆战心惊,那马一个时辰前差点要了他的命啊!说什么这辈子都不敢骑它了。 “那你走着回去?”裴鸢挑眉看着他,语气中带着挑衅。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吵了。”崔栩老好人发作,为两人打圆场道:“裴鸢,你别往心里去。张全这小子暗恋淑仪公主,公主瞧不上他,所以才会拿你出气。” 张全闻言立马炸了,“你小子说什么呢!说什么呢!信不信我打死你!” “还打?你小心回去被你爹打死吧!”崔栩嫌弃了一句,“今日张全打的猎物全都归你,咱们同僚一场,日后说不定要在一起做事,就这么算了吧。” 裴鸢看了看崔栩,太子少保的弟弟,这个面子得给。 “好,他今日打的猎物全归我,这匹马也归我。” “给你给你,都给你!”张全十分不在意道,“裴兄,回头有空教教我刚刚那一招呗!” 崔栩完全没眼看,三人就这么诡异地凑成了一队。 今日张全得罪裴鸢在先,又想与他结交,后半场自然对裴鸢言听计从,三人合作,不过一个时辰,收获满满。 张全眼馋得不行,裴鸢最终给他留了几只兔子让他去给大皇子交差。 有了张全的猎物,裴鸢自然成了场上所有人中猎物最多的那个。 皇上大喜,对裴常胜道:“你这个儿子很不错!赏!” 裴常胜也十分意外,没想到裴鸢竟然会这样给他长脸,立马喜笑颜开地谢了恩。 但一旁的三皇子可就没有那么开心了,现在裴鸢是淑仪的人,裴鸢出风头就相当于淑仪出风头。 虽然淑仪是个女子,但她得到的皇上的宠爱,也太多了些。 第一日的春狩就这样结束,皇上只是走个过场,当晚就回了皇宫。 整个春狩活动要二十天,等二十天后,春闱也结束了。 到了晚上,众人围坐在篝火旁,吃着烤肉喝着酒。紫苏为她切了一块兔腿,倒了碗羊奶酒。 淑仪才听完裴鸢的汇报,瞪大了眼睛。 “你一下就将他抽翻在地了!”淑仪说不惊讶是假的,张全那体格子,身上还穿着甲,这得多大手劲,才能将人抽地上去啊! 淑仪吃着兔肉,惊讶久久不能平息,喃喃道:“柳姐姐好惨。” 听了一耳朵,但没完全听清楚的裴鸢:? “淑仪!”太子朝淑仪的营帐走来,身后跟着的太监手上端着瓶酒。“你的侍卫今日可谓是出尽了风头,这瓶酒是南诏进贡的金蚕酒,孤赐他了!” 太子说完,裴鸢没有立马谢恩,而是看向了淑仪。 淑仪一只手抓着兔腿,弄了满手油,她不着痕迹地换了只手,用满手油的手去抓太子的袖子。 “太子哥哥对淑仪可真好,这么给淑仪长脸!” 太子嫌弃地想抽回袖子,但淑仪抓得紧,他抽了一下,没抽动。 “那也是你的侍卫应得的,听说他是裴大将军的二公子?孤只知道裴大将军的大公子名声在外,竟然不知道还有个厉害的二公子。” “知道又如何,皇兄总不能让所有人都去伺候你吧?” 淑仪的话瞬间让太子变了脸色,他是东辽的储君,若是不忠于他,那杀了也不可惜! “卑职谢太子殿下赏赐。”就在二人剑张弩拔之间,裴鸢开了口。 淑仪似笑非笑地看向裴鸢,“裴鸢,你说本宫说的对不对?” 裴鸢看了看笑中藏刀的淑仪,又看了看一脸阴沉的太子,后背被冷汗浸湿了。 第147章 情爱只会让您变得愚蠢 伴君如伴虎,皇家的人,手上握着对旁人生杀予夺的权利,向来不将他们这些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在他们眼中,人只分“自己人”和“可以除掉的人”。只是可以除掉的人里面还分“可以随便杀”和“不能随便杀”。 不能随便杀的这列人里,只要花些心思,找到对方的破绽,也是能杀的。 裴鸢便是在“不能随便杀”名列中的“可以杀”。若是他的回答有半点偏颇,他丝毫不怀疑,这两个人会达成“共识”,给自己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裴鸢思索了片刻,道:“鸢愿为殿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这回答不可谓不巧妙,毕竟在场两位殿下呢,问哪位殿下都行。 而且淑仪为难他,也是故意做给太子看的,自然不会让太子问出这个“殿下”是谁,不然不就是打自己的脸吗? “皇兄,本宫的人,本宫会亲自赏他,用不着皇兄费心。” 太子冷哼一声,终于从淑仪的手中抽回袖子,拂袖离开。 “太不要脸了,当着本宫的面挖人!” 淑仪呸了一声,紫苏为她递上湿手帕擦手。 淑仪擦完手看向裴鸢,“看见了吗,太子若是真的想招揽你,就不会对你起杀心了。” 裴鸢心想,你方才也不遑多让啊。你的杀心可不比太子少。 随后,淑仪像是洞穿了裴鸢的内心,又安抚道:“你放心,本宫一言九鼎,可做不出始乱终弃的事情。只要你好好办差,该赏赏,该罚罚。 而且啊,今日你也看到了,站在太子身后的人和站在本宫身后的人。换句话说,太子那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可本宫是真的缺人,你若是敢背叛本宫,本宫定然是第一个对你动手的人。” 裴鸢:“......”说不清你是在安抚我,还是在威胁我了。 “再过两日,我们就回京。” 淑仪身为皇上身边的秉笔公主,不需要随其他皇子那般在猎场待二十天。她来也是和皇上一样,走个过场,顺便让裴鸢出出风头。 若不是为了让裴鸢在皇上面前留下个印象,这趟行程她都不乐意来。 “就开考那天回京吧。”淑仪将剩下的半只兔子递给裴鸢,“都准备好了吗?” 裴鸢接过串着兔子的木枝,点头道:“都准备好了,殿下回去直接看热闹就行。” “好。”淑仪轻笑一声。 **** 春闱开考当日,所有学子天不亮就在考场门口等着检验进场。 裴茗也是其中一名。 洛氏和柳颜欢也早早地起来送他,不过只是到府门口。 要不是裴茗不乐意,洛氏铁定要送到考场门口才肯罢休。 至于一边的裴焕,全家人可没有人觉得他能考上,自然将他冷落在一边。 裴焕也不气馁,高兴地从柳颜欢手上接过红包,转身上马车。 送走了人,柳颜欢打算回屋睡个回笼觉,却被洛氏拉着听她念叨这个念叨那个。明明是裴茗考试,她却比裴茗还焦虑。 柳颜欢很是不耐烦,借口府上有事等着她去处理,赶紧回了秋茶院睡觉。 明明都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为什么洛氏那么爱裴茗,却看不到其他的几个孩子? 裴鸢参加春狩正是在皇上面前表现的大好时机,裴焕才子青年,也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却得不到母亲的一点关注。 而裴茗,一个人独占了洛氏所有的偏爱。 这个问题,柳颜欢前世没明白,今世也不想明白了。这就是命吧。 春闱共有三场,一场考三天,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号子里,并不能出来。 科举在这个时候是最公平的,不论是世家公子,还是寒门学士,他们都要挤在这个仅供一个人转身大的空间里,创造不同的未来。 随着所有考生进场,监考官员喝唱落锁,为期九天的炼狱生活开始了。 柳颜欢睡完回笼觉起来,发现自己床上多了个人,吓得一脚将对方踢下了床。 肉体接触地面发出一声沉重的声响,在门外守着的紫菱翻了个大白眼——活该。 “我刚从猎场回来,想睡会儿。”裴鸢吃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这几天在猎场,每天都骑马打猎,消耗不是平日的训练能比的。就算他年轻气盛,但也累得不轻。 “你又不是没有自己的院子!”柳颜欢骂了一句,起身用脚踢了踢还在地上装死的裴鸢。“起来,滚回你院子里去睡!” “让我睡会儿,我给你带了礼物,你去看看。” 裴鸢嘟囔着,爬起来就钻进了柳颜欢的床上,抱着她的被子不撒手。柳颜欢气不过地伸手去扯自己的被子,奈何裴鸢就跟座石像似的八风不动。 柳颜欢累得喘了两声粗气,抬起脚在他背上踹了两脚,那力道在裴鸢身上只能说是挠痒痒。 裴鸢转过头,眯着眼睛看着她,“继续啊,我这几天骑马骑得背都僵了,给我捶捶。” 柳颜欢撒手不干了,自己怎么能和这家伙比脸皮厚度呢! 紫菱进来伺候柳颜欢穿好衣裳,“管事婆子们都来了,夫人要见吗?” 柳颜欢蹙了下眉头,“不是说了,没有要紧事可以不用来吗?小事自己拿主意就行了,什么事都要问我,我还真成管家婆了。” “那些婆子在太太手上过来的,就连今日买多少斤的菜都要来问上一句。”紫菱给柳颜欢打理好发髻,看了看屏风。屏风后的床上睡着个大男人,她想想都胆战心惊。 “爷不走吗?” “赶都赶不走!”柳颜欢呸了一声,“你今日就留在屋子里,别让人进来了。” 紫菱汗颜,几个丫鬟进出小姐屋子里惯了,没有个正当的由头,她怎么拦得住啊! “您得说说爷,可不能被他吃得死死的,要不然以后可怎么办啊!”紫菱气得不行。 在她眼里,自家小姐现在被裴鸢听之任之,还允许他从自己的妆匣里拿东西,都快把这个野男人宠上天了! 柳颜欢惊奇地看向紫菱,诧异道:“我宠他?我哪里宠他了?” 紫菱瞪圆了眼睛,正常人家的小姐要是遇到您这事,不是早就应该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吗!谁会像您这样和二爷谈情说爱啊! 紫菱默默地举起铜镜,放到柳颜欢面前。 “夫人,您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再说一遍。” 柳颜欢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与刚成亲时相比,自己现在有些长开了,更加明艳了一些。 只是她没能弄懂,紫菱话中的意思。 她对着铜镜端详了会儿,惊悚地发现铜镜里的人脸上,竟然有着一丝娇憨!好像被爱情好好滋润一般。 她惊悚地立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远离了铜镜好几步。 紫菱心满意足地放下铜镜,“夫人,紫菱斗胆,情爱只会让您变得愚蠢。” 第148章 好好的裴家二少爷不做,非要做个梁上君子 柳颜欢在内心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这竟然还能影响面相! 她两只手捧住自己的脸,“我现在看起来还没有那么愚蠢吧?” 紫菱点点头。 “你说得对,情情爱爱只会影响我!”柳颜欢攥紧了双拳,“去叫那些管事婆子们进来!” 紫菱一滞,她的目的是让自家小姐把床上那个狗男人赶走啊! 紫菱闷闷地出了屋子,然后去叫人。 柳颜欢当然明白紫菱的意图,不过方才裴鸢脸上的疲态太重,自己已经踹了他几脚出气了,就先让他睡会儿吧。 “夫人,二爷那边回来,带了不少的野味,给几个院子分了,就数咱们院子里最多呢。还牵了匹好马回来给您呢!” 柳颜欢哼了一声,这就是裴鸢说的礼啊。 “我要马做什么?平日里也不出去的。”话虽这么说,但是一匹马自己还是养得起的。 “也算是二爷的一份心意嘛!”反正罗嬷嬷是很高兴的,“我看了下,有山鸡,中午给您用干笋烧了,一定鲜美!” 裴鸢这一觉,一直睡到柳颜欢用午饭才起来。就像是馋猫循着味就来了。 紫菱将饭摆好,然后拉着屋内的几个丫鬟出去。几个人不明所以,只觉得自己家小姐现在行为举止实在可疑。 “你和公主有什么计划?”柳颜欢问道。 “没什么,嫂嫂准备看戏就好。”裴鸢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懒散地吃着东西。 对于他的回答,柳颜欢很是不满。裴鸢不愿意说,要么是怕她走漏了风声;要么是觉得没有必要让她知道他们的计划。 前者是对她的不信任,后者是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 柳颜欢将筷子一撂,冷着脸对他道:“别吃了,出去!” 还睡意朦胧的裴鸢陡然清醒过来。 不是,他做什么了?什么也没做怎么就踩老虎尾巴上了? “我、我......”裴鸢咬着筷子尖,端着碗狠狠咽了口口水。触及柳颜欢冰冷的视线时,他的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瞬。 旋即,他试探地问道:“是不是我没告诉你计划,你生气了?” 柳颜欢冷笑一声,“我做什么要知道你的计划。烦请你以后不要随便进出我的屋子,好好的裴家二少爷不做,非要做个梁上君子。被抓住,你自己死不足惜,可别拉我下水。” 裴鸢被骂了一通,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丢了碗筷去握柳颜欢的手,结果对方猛然抽手,根本不给他碰。 “嫂嫂别生气,我不是有意不告诉你,实在是手段不高明。你要是什么都知道了,我在嫂嫂这可就是一点形象都没有了。” 柳颜欢冷笑了一声,但已经不气了,重新拿起筷子开始用饭。 “不过你以后不要随便进出我的屋子,万一撞上了别的丫鬟,就真没法说了。” 裴鸢连连点头。 科考前六日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柳颜欢没等来热闹,不过就算有热闹,也不会闹出来让人知道,怎么也要等九日之后再说。 而有另一件事,让柳颜欢忧心忡忡。她父亲信上说二月初会进京,结果这都二月底了,还没有到,她不得不担心。 而科考第七日,柳府终于传来了消息,柳父到京了! “太好了!”柳颜欢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热泪盈眶。前世和父母久别,现在一家人终于要团聚了。 “哎哟,我的夫人呐,老爷进京是大喜的事情,怎么还哭了呢!” 柳颜欢用帕子揩了揩眼睛,“罗嬷嬷,我给父亲做了身冬衣,劳烦您跑一趟送回府里去。我改日回府上去看父亲。” “老爷知道夫人的孝心,一定会很感动的。” 罗嬷嬷领着冬衣去了柳府,回来后带了一马车的东西,全都是柳父从江南带回来给女儿的。 “父亲也真是,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难怪脚程慢。” 柳颜欢笑着将东西都归好类收了起来,等裴茗考完,就可以陪她回门了。 然而,当天晚上在考试院里发生了一桩不算大事的事情。 连过了七日,众多考生的脸上都是疲惫和难捱。裴茗亦是如此。 在这个不大的号房里,他带的衣服够厚实,炭火够多,没有冻着。今日是第七日,早上发下来题目后,他就开始打草稿,文章几乎已经写了一半。 现在到了晚上,有不少号房里传出饭菜的味道,他吃着干粮拿着自己的草稿开始逐字修改起来。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动静,一群监考的侍卫从裴茗的号房前路过,然后从里面带出来一个鬼哭狼嚎的人。 不少看热闹的人都将身子探出号房观看,又被监考人员呵斥了回去。 裴茗没有凑这个热闹,却听到那人在疯狂叫喊:“给我眼油!我要眼油!我受不了了!我的头好痛啊!我要眼油!” 裴茗的心咯噔了一下。 其实考试期间疯了的人不少,他之前考试时见过不少,但大多囔囔的都是“他日金榜题名”这样的诳语。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疯狂叫喊要眼油的。 眼油。 若是旁的东西,裴茗也就不在意了,可这东西,偏偏他也在用。 裴茗不自然地看向自己箱子里放着的那瓶眼油,他向来用量不大,只有在十分疲惫的时候才会用上一滴。 而现在回想,自己的用量确实变大了。从刚开始的三个月一瓶到一个月用一瓶,乃至现在一个月两瓶。 意识到情况的裴茗,心跳疯狂鼓动起来。 耳边都是那疯子的尖叫声:“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你们这群浑蛋听不懂人话吗!老子要眼油!谁有眼油啊!快给我眼油!” 那人很快被拖了下去。从裴茗号房路过时,裴茗听到那些侍卫压着声音道:“又疯一个,这都第几个了。往年哪有这么多啊!” “你管那么多,人各有命!天皇老子不让他做官,你替他可惜个什么劲!” 很快一众人消失在裴茗眼前,整个考试院又恢复了宁静。 “哎,又疯一个。”裴茗右手边的号房里传来声音,那人颇自嘲道:“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咯!” 裴茗的身子开始发僵发冷,隔壁号房的话深深烙进了他的脑子里。 这眼油会让人发狂发疯,方才那个疯子说不定就是日后的他! 第149章 柳颜欢面上带笑,眼中却是森森冷光。 科考的第八日中午,裴茗昏昏沉沉地写着文章。昨夜看到了那一幕之后,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恐慌让他感到害怕。 “所有人停笔!现在从号房里出来,禁止交流!”监考官员拿着锣猛敲了一下,那震人心魄的声音激得人心脏差点一瞬间爆开。 “收到线报,有人夹带舞弊,现在请所有人出列!禁止交流,否则取消成绩!” 裴茗放下笔,脚步沉重地从号房里走出来。一出号房,便有一个侍卫上前来搜身,另一个侍卫进去翻动他们带进来的物品,甚至连炭盆都不放过。 “这是什么?”那侍卫拿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瓷瓶,问裴茗道。 “薄荷油,提神用的。”裴茗的心脏砰砰直跳。 侍卫打开那瓷瓶嗅了嗅,那瓶子里的油已经用完,还有淡淡的薄荷味散发出来。然后裴茗看见一旁的官员,抱着本册子,在他的名字旁写了“薄荷油一瓶”。 进贡院的第一日,他们就被检查过。带药品的考生很多,负责检查的官员只会记载“瓷瓶一只”这样的话,不会写太详细。 如今重新检查,令裴茗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还好,出门的时候,洛氏怕他带太多小瓶子不好拿,特地选了个大的瓶子,将眼油重新装了进去。而自己昨晚将里面的眼油全都倒进了炭盆里烧了个干净,连小瓷瓶都用水洗过。 裴茗捏了捏双手,他苦读了十几年,决不能在这里毁了! “你进去吧,下一个!” 侍卫收走了他的瓷瓶,让他回去继续答题。可他还怎么写得下去! 原本满胸腔的抱负,在这一刻全都被恐惧所代替。 裴茗深吸了几口气,将自己昨日写出来的草稿拿出来开始整合。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是个一拿到题就开始写的人。若是那种前两日都在构思,最后一日才开始答题的人,今日这一遭,心态全崩,后面就全完了。 第九天结束,贡院门口全都是来接人的马车和人,整个一水泄不通。 柳颜欢坐在浩瀚楼的厢房里,推开窗朝外看,远远地只瞧见黑乎乎的人头攒动,十分壮观。 “裴茗已经考完了,柳姐姐不去迎接自己的‘相公’吗?” 张可唯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对面的柳颜欢。 柳颜欢让裴鸢传话,约在浩瀚楼见面。张可唯以为对方要和自己商量什么大事呢,没想要竟然是让自己给她讲课来了。 不过她好为人师,加上面前这个学生很是聪颖,她十分乐意。 “张小姐来日可以当个教习先生。”柳颜欢将今日的笔记整理好,塞进书桌中的抽屉里。以防万一,她还是用左手写的字。 “我想啊。”张可唯叹息一声,“可是没有学校有女先生。” 柳颜欢微微凝眉,心里盘算了一下,道:“不如我开一个女校?” 张可唯震惊地看向她,“你知道办个女校要多少钱吗!地皮建筑,最重要的是朝廷的批文。” “朝廷批文张太师搞不定吗?”柳颜欢真诚发问。 张可唯一堵,“我爹当然能搞定了。用不着我爹,我哥就能帮我搞下来。但是你开的是女校,基本招不到学生啊。不对,最重要的是没钱啊!没钱!” 柳颜欢面上表情变了几变,十分艰难地问出了一句:“你觉得我会缺钱?” 出身清流世家的张可唯:“......” “你真心想办?”张可唯扬起了眉毛问道。 柳颜欢两手一摊,“我只出钱。” 张可唯一拍桌子,“好!你等着,过几日我就将批文拿来!你准备好银子吧!” 柳颜欢轻笑道:“随时恭候张小姐大驾。” 柳颜欢说办女校不是说着玩的,她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了。凭什么男子可以自由读书,而女子就要被拘在后院中,整日整日的与家中琐事困在一起。 她喜欢女子们在读了许多书后,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后,知道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未来要过什么样的生活,而不是听从上一辈上上一辈的话,稀里糊涂的就嫁人生子。然后回顾一生,除了琐碎还是琐碎。 这样的生活,柳颜欢经历过一遍,完全不想过第二遍这样的日子。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这样可以重来一遍的。人生短暂,不应该稀里糊涂地就过去了。 从浩瀚楼出来,柳颜欢上了马车,一直到街头才停下。她安排了人来接裴茗和裴焕,她到的时间刚刚好,裴茗也刚从贡院里出来。 这九天的贡院生活,让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变得邋遢不堪。不仅是他,出来的所有人都面容憔悴,胡子拉碴。甚至有的人还衣衫不整。 “给爷备了点热汤,您喝点吗?”柳颜欢指了指食盒,面子工程她向来做得足。 “回家吧。”裴茗两只眼睛下的淤青十分浓重,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好。”柳颜欢吩咐了车夫将裴焕和三房的裴承恩接回去,自己带着裴茗先走一步。 柳颜欢看着裴茗,对方表情十分痛苦,像是在隐忍什么。 柳颜欢没说话,借由给他整理包袱检查了下带过去的东西。装眼油的瓶子不见了。 她了然的放下包袱,然后对裴茗道:“爷,我父亲回来了,准备明日回门。我早上出门订了些礼品,等会儿顺路去拿。” 裴茗额头上已经忍出了冷汗,冷声问道:“要多久?” “很快的。爷这段时间在贡院,可有什么东西缺的,我一并买了。”说完,似是不经意地问道:“爷的衣食住行都是母亲安排的,我也不知道爷缺什么。” 她抬手打开车厢壁上的暗盒。“对了,我今日出门订东西,才知道原来读书人里很流行用眼油,我买了一盒给爷。” 柳颜欢将锦盒递到裴茗面前,面带笑容地好似引诱人内心欲望的魔鬼。 一直在忍耐的裴茗再也坚持不住,劈手从她手中抢走锦盒,然后两手颤抖地打开瓶子。 他不信自己会被区区眼油控制住,所以在贡院销毁眼油的时候没有用。到目前为止,他已经五天没有用过眼油了。 最后两晚,他睡得十分糟糕。起初,他以为是因为自己担心没有考好。而后面,他越发的想要用眼油,整个大脑都被眼油占据。他的意志力和本能在博弈,在柳颜欢面前输得一塌糊涂。 柳颜欢面上带笑,眼中却是森森冷光。 裴茗颤抖着手将眼油弄撒了许多,可是这眼油,从包装到味道到药效都不是宁州眼油! 裴茗错愕地捏紧了瓶子,狠狠将瓶子摔了出去。 “啊!!!” 柳颜欢惊叫出声,外面驾车的马夫勒紧马绳。 “夫人您怎么了!” 第150章 你都去接别的男人了,我为什么还不能来你这 瓶子擦着柳颜欢的脸砸在车厢壁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未阖上盖子的瓶子被反弹出去,里面的油溅了柳颜欢半张脸。 柳颜欢用帕子擦了擦脸上溅到的眼油,声音颤抖道:“没事,我方才不小心打翻了热水。” 车厢外的车夫不做他想,继续赶路。 车厢内的柳颜欢一言不发地开始落泪,对面的裴茗捏紧了双手,迟钝的思维让他缓缓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事。 裴茗的心底涌出深深的恐惧,自己方才是不受控制地朝着柳颜欢发脾气了? “我......”裴茗声音发颤,他混乱的思维已经没办法让他意识到,自己现在连身子都在颤抖。 柳颜欢两眼垂泪,声音无不可怜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爷生气了吗?” “没有。”裴茗咬紧了后槽牙,他伸手捶了下车厢壁。“回府,快点回府!” 柳颜欢心中冷笑。 宁州眼油的副作用之一,戒断会出现暴躁易怒,情绪不受控制的症状。 她面上委屈,默默不言地用帕子将洒在身上的眼油擦干净,越是不语越显得她无辜可怜。 心里却在想,裴茗,你要看着你自己一步步走向灭亡。就像前世你点点将我榨汁吸髓那般。 裴茗考完回来是大喜的事情,洛氏早早让人准备好了鞭炮,只要一看到马车就开始放。 柳颜欢的马车一进巷子,洛氏便收到了通知,忙到门口来接人。 红色的鞭炮噼里啪啦作响,车厢内的裴茗像是被激怒的野兽,捂着耳朵双眼猩红。 “滚出去!滚!!!” 柳颜欢冷眼看着他发狂,一言不发地起身下马车。 她也蛮害怕和裴茗待在一起的,万一自己受伤了怎么办? 洛氏见柳颜欢下车,裴茗迟迟不下来,等鞭炮声一结束,就走到马车边。 “茗哥儿!怎么还不下车?快下来,娘给你准备了热水还有大餐!” 洛氏叫喊了两声,车厢内的裴茗似乎终于缓了过来,对车夫吩咐道:“直接进府。” 车夫听到这个吩咐,先是一愣,然后看向洛氏。 洛氏脸上的喜悦瞬间僵住,她表情扭曲了两下,对车夫骂道:“没听到大爷的吩咐吗!大爷累了,还不快点将车赶进去!” 车夫忙不迭地将马车赶进了府中。 洛氏冷眼瞪向柳颜欢,“是不是你路上惹茗哥儿不高兴了!” 柳颜欢丝毫不退缩地对上洛氏的视线,“媳妇可是做了什么让母亲不高兴的事情,让母亲这么污蔑我?大爷不高兴也能赖我头上?许是爷没......” “住口!”洛氏额头青筋直跳地打断柳颜欢的话,“少说那些晦气话!茗哥儿肯定能中!” 说完拂袖进了府,忙不迭地去关心裴茗去了。 柳颜欢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正好裴焕等人也到了。 “嫂嫂怎么站在门口?门口都是穿堂风,嫂嫂担心着凉了!”裴焕关心道。同样是在贡院里熬了九天,裴鸢也胡子拉碴,但精神很好,一双大眼炯炯有神。 “我方才在车上和表哥说起今年的试题,我有信心我今年能考上!”裴焕握了握拳头,“肯定是嫂嫂给的红包起作用了!” 柳颜欢看着裴焕青春洋溢天真无邪的脸,心里既是高兴,又是对这少年的惋惜。 如果没有洛氏这样的一个母亲,也没有裴常胜那样的父亲,哪怕他是出生在平民之家,过得也要比现在幸福吧? 包括裴鸢也是如此。 “那到时候要讨小叔一杯高升酒吃了。”柳颜欢笑道,旋即道:“等会儿吃饭你可不要对你母亲这么说,今日你大哥状态不好。” 裴焕眸中闪过一丝难过,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像是强颜欢笑了。 “我知道了,谢谢嫂子提醒。我赶紧进院子洗漱去,现在这副模样不成体统。” 与裴焕分开,柳颜欢回了秋茶院。到屋子门口,白昙忽然咳了一声,还咳得很是做作。 “白昙姐姐,你怎么了?”绿兰疑惑道,“你身子不好怎么不给自己抓副药吃,别将病气过给咱们了!” “嘿!你这妮子说话真是不讨喜,怎么就不知道关心关心我呢!”白昙一边骂着一边拉过绿兰的胳膊将她支开,“走走走,陪我抓药去,这里有紫菱呢!” 柳颜欢无奈地推开房门,裴鸢这家伙果然在屋子里。他伸着长腿,一手拨弄着茶炉里的木炭,一手摁着本柳颜欢随手翻了后放在茶几上的书。 “不是让你不要随便进我屋子吗?”柳颜欢蹙紧了眉头,关上了房门。“你将我的话当耳旁风?” 裴鸢不爽地啧了一声,“你都去接别的男人了,我为什么还不能来你这?” “呵!”柳颜欢冷笑一声,“他可不是别的男人,他是我丈夫。” 裴鸢很不喜欢从柳颜欢口中听到这个词,但她说的又是事实。 “裴鸢,我再说一次,不要随便进我屋子。紫菱知道还不够吗?你是想让所有人知道,让我浸猪笼吗!” 柳颜欢的声音太过于尖锐,甚至有带着恐惧的颤抖。裴鸢狠狠一怔,忙起身牵住她的手。 “我很小心的。” “小心?你小心会让紫菱察觉到?会让白昙也发现?” 裴鸢根本没办法说出“他是故意的”这样的话,这只会让柳颜欢更加崩溃。 她方才说出“浸猪”三个字的时候,身子都在颤抖,那害怕的模样像是经历过一次这样可怖的遭遇一般。 “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乖乖听你话。”裴鸢蹲下身抱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的肚子上,“嫂嫂你听到了吗?” 柳颜欢的怒气没消,但对方忽然转移话题令她神经一崩。 听到什么?难不成自己院子还有人监视? “听到什么?” “你肚子里的海声。” 柳颜欢脸上的表情完全变成了空白。 “嫂嫂肚子里能撑船,肯定能原来鸢这次的鲁莽,对不对?” 柳颜欢:“......” 她有点受不了这样的裴鸢,话太多太土了! “滚!” “好好好,这就滚,滚进嫂嫂的心里去。” “......” “嫂嫂,离饭点还有段时间,不如我们做些旁的?” 这句比前面的好听多了。 第151章 又不是妾室,怎么能这么不稳重? 不过柳颜欢没心情和裴鸢鬼混,她几句话将人打发了之后,要了热水洗漱。这身上都是眼油刺鼻的薄荷味,都不知道裴鸢刚刚怎么啃得下去嘴的。 被赶回关山院的裴鸢,满腔的愤懑,实在不懂自己刚刚的表现哪里有问题了。 “晚月!” “在在在!”晚月立马冲进屋子里,“二爷怎么了?” “这本书真的有用?” 裴鸢将桌上那本《情话三十六计》甩到晚月身上,晚月挠头地将那本书拿起来翻了翻。 “不应该啊,这本书在咱们店里卖得可火了。我看了一半,觉得它写得很好啊!” 裴鸢冷笑一声,“好,你看完实操给我看看。要是真有用,你成亲的聘礼爷给你包了。” 晚月双眼发亮,“好!爷您等着!我这就去看书!” “你、你就没想过,是对象的......问、问题吗?”落英抿了抿唇,他不觉得柳颜欢那样的世家小姐会喜欢这种情话。 世家小姐的一言一行都是经过严格教育的,她们培养出来都是为了做高门大院的主母,这种轻佻的言论在她们眼中形同羞辱。 又不是妾室,怎么能这么不稳重? 这也就让那些男人觉得主母不懂风花雪月,从而贪恋妾室的柔情蜜意了。 裴鸢两手环臂,看向落英,挑眉道:“你长毛了吗?” 落英:“......” “活该!”落英骂了一句,立马跑出去练剑去了。生怕被裴鸢逮住后,用“考察”他功课的名义,将他一阵磋磨。 裴鸢撑着下巴冥思了许久,实在不解,明明刚刚氛围很好,也有时间,柳颜欢也很有感觉,怎么自己就被赶出来了呢? 难道是自己说的那几句“情话”不中听? 还是柳颜欢让他别去她屋子,自己没听话,所以对方生气了? 女人心,海底针,唉...... “二爷,大爷那边让您过去一趟。” 裴鸢听到通报,不悦地拧了下眉头,旋即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 方才抱柳颜欢,身上都染上了薄荷味,得换身衣服。 饮水居内,裴茗用了眼油后,一直处于紧绷的神经终于舒展开来。泡了个热水澡,洗去这些日子的疲倦,剃干净胡子,穿上整洁的衣裳。之前的恐惧好像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整理好出来,除了眼下青黑外,几乎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妥。 “二弟久等了。”裴茗看向裴鸢。 虽然生活在一个家庭里,但他有段时间没有见过裴鸢了。 裴鸢入了公主府后,待在将军府的时间更少了。而他也忙于备考,也就是过年那段时间和裴鸢见过面,之后两兄弟便没有时间“联络感情”了。 “大哥精神不错。”裴鸢的话,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客套地戳在裴茗的痛点上。 裴茗眸子一凛,看着裴鸢,问道:“二弟在公主府当差,这段时间可有听闻朝中要发生什么事?” 裴鸢抿了抿唇,神色似是在挣扎。 “大哥,公主府的事情,恕我不能直说。大哥有什么想问的,我尽量回答。” 裴茗眸中情绪翻涌,缓缓开口问道:“你可知道最近朝中在查什么?我在贡院的时候,有几个人被带走了。” 裴鸢知道裴茗是察觉到上面在查眼油的事情了。若是自己说不知道,淑仪身为皇上身边的秉笔公主,是最接近天子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若说自己知道,裴茗自己也在用这款眼油,自己没有提点他,显得自己巴不得他早死早超生似的。太不符合现在两个人“兄友弟恭”的状态了。 “我虽然是公主侍卫,但进了宫之后,就轮不到我管了。平日里在公主府,我也是守在门外,大概知晓一点。 好像是今年科举,有人用了违禁药提神。现在上面要查有哪些人用了药。” 裴茗闻言,浑身发寒。任谁也想不到,一个外面谁都能买到的眼油里面,竟然会有违禁药! “会怎么样?” “嗯?”裴鸢疑惑地看向裴茗,“大哥是问这些人怎么处理吗?” “嗯。”裴茗根本不知道他的回应中带着多少恐惧和颤抖。 裴鸢心里有一丝笑意,原来天之骄子的大哥也会有恐惧的心态啊。 “大概是除去功名吧。”裴鸢说了个囫囵。现在结果如何,还要看上面怎么运作。 而且这些受害人中,不乏有真才实干的人,他们也是受人蒙蔽才会用上这令人成瘾的眼油,若是就这么抛弃他们,也显得朝廷太过无情了些。 但他说的话足够让裴茗开始恐惧了。 裴鸢没留多久就走了,裴茗的表情实在是太精彩了,精彩到他不能再欣赏,直说自己要去公主府便离开了饮水居。 **** “晚饭取消了?”柳颜欢不满地蹙起眉头。 这洛氏但凡早点通知一声,她也不用画好整个妆面! “大爷去找太太说话,也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太太就吩咐人将晚饭给取消了,让各自在屋里吃。” 罗嬷嬷心里也不悦洛氏这种做事态度,好歹是裴茗刚考完试,就算有什么大事,这晚饭就算是强撑也要撑下去啊!不然让三房的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说他们二房呢。 “知道了,你让小厨房的人做点面来就行,不用费事了。” 洛氏向来重视裴茗的所有事情,不可能这么无缘无故地就将这次“庆功”的晚饭这么轻易取消掉。 说明裴茗和洛氏说的事情至关重要,重要到影响到裴茗之后的仕途。 看来公主那边动作了。 “夫人,您是有什么喜事了?”绿兰见柳颜欢面上带喜,不由地也笑起来。 “大爷考完了试,只等榜上有名,怎么不算一件高兴事呢?” “嘿嘿,那确实是一件高兴事。”绿兰蹲到柳颜欢身边,表情讨巧道:“那夫人考不考虑提前打赏下我们呀!” “瞧你这个活宝!”白昙无语地伸手将绿兰拉起来,“夫人什么时候亏待你了?” “哼!”绿兰嘴巴一噘,可怜巴巴地看向柳颜欢。 柳颜欢哭笑不得,“现在还没结果不出来,不好用这名头赏你。你就抓把银瓜子,拿去买糕点吃吧。” 绿兰立马喜笑颜开,跑去找装着银瓜子的盒子了。 看着她这么天真的模样,柳颜欢的脑海里浮现出考试第一日,裴焕从她手中接过红包的模样。 天真、可爱,对未来充满无限向往。 孰不知,自己会在不久的将来,被母亲和大哥齐齐抛弃。 柳颜欢做不到去改变裴焕的命数,因为前世她在后院痛苦挣扎的时候,裴焕也是冷眼旁观。 他只是没插手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他没有错,所以重生后柳颜欢没有怨他。 重生之后,她自然也不会去插手与她无关的事情。 柳颜欢将头上的珠钗拆下扔进妆匣里,等着这宁静的府中爆发。 第152章 她已经不是那个对夫家言听计从的裴柳氏了 洛氏呆滞地坐在榻上,整个屋子里的下人都支了出去,只有她和裴茗二人在屋中。 听了裴茗说的话之后,她如遭雷劈一般不知道做出什么回应。 宁州眼油竟然是会令人成瘾的违禁药!她没有搞清楚这眼油的成分,只是听别人说好,就买来给儿子用。现在裴茗上瘾,朝廷开始暗中调查起眼油来,裴茗可能被革除功名! “怎么、怎么会这样?”洛氏的眼神变得空洞,她的声音轻得让人捕捉不到。 “我也想问母亲,这眼油您是从哪里得知,又是怎么买到的。”裴茗虽然还用这敬称,可他的语气无不是责备。他难以想象,自己的前途竟然就要毁在这一瓶小小的眼油身上! “是卫国公夫人!”洛氏慌忙回忆道,“当初在一起打牌的时候,她说她家儿子用了这款眼油之后,十分爱读书,所以我才给你买了!” 这眼油那么贵,买的时候,洛氏也十分的肉疼的。 裴茗听到卫国公夫人便知道这是桩无头案。起源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幕后传播禁药的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母亲可有在外面说过,我正在用这款眼油?” “没有没有!”洛氏忙摆手。她向来对外哭穷,若是让别人知道自己买得起眼油,不就回来跟自己借钱去打牌了吗? 裴茗松了口气,“好,只要捂住这件事,或许还有个转机。” “对了,赶紧让府医给你把把脉!” 从小到大,裴茗都没有生过什么大病,若是小病,洛氏也是自己贴身照顾,只描述症状让府医开药,绝不让府医把脉。生怕府医一诊脉,他不能生的事就落入旁人耳中。 “儿子现在没事。”不知道是不是洛氏这十几年来的影响,加上讳疾忌医,裴茗本能地排斥看大夫。 他不想让一个自己都不信任的人,告诉自己这里不行,那里不好。他很怕从大夫的口中听到自己现在已经病入膏肓的答案。 “真的没事吗?看看你眼睛下的乌青,这些日子怕是都没有睡好吧?”洛氏心疼地摸上裴茗的脸,“当务之急,咱们先把这个眼油戒掉!” 裴茗点点头,暗地里捏紧了拳头。他不想告诉洛氏,在几个时辰前,自己和眼油的博弈中,他输了。 输得十分狼狈,特别惨。 “娘相信你一定能做到,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传府医给你看看。” 裴茗点了点头。 当晚,洛氏取消了订好的家宴,连忙将饮水居的奴婢们都叫来敲打一番,让众人不许乱说话。 这消息瞒得住别人,却瞒不住柳颜欢,毕竟现在裴府上下的管事中,有一半的人都是她柳家的人。 “让府上的人一切如旧。” 罗嬷嬷应声完,纠结道:“原定好今日让大爷陪您回门的,可前院那现在都没有消息......” 柳颜欢不在意地将账本一丢,“东西都准备好了?” “早就装车准备好了。” “绿兰,你去前院再问下,大爷若是不来,我就自己回去了。” 绿兰噘着不高兴的嘴巴出了门。 “夫人,怎么让这丫头去啊!她这冒失鬼要是说了什么话惹大爷不高兴怎么办?” “他都让我不高兴了,我为什么还要让他高兴?” 罗嬷嬷:“......” 绿兰的效率很高,柳颜欢才出院子,她就像蝴蝶似的扑了回来。 “爷说昨夜没歇好,这就来,让夫人先去车上等。” “啧。”柳颜欢不爽了。 “夫人,您方才失态了。”罗嬷嬷提醒道。 “我还没骂人呢!”柳颜欢一双杏眼瞪圆了,“罗嬷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整日压抑着,可不知道我日后做出什么事来!” 罗嬷嬷一惊,她不明白自家小姐现在有府上中馈,大爷眼看着要高中,这日子蒸蒸日上,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男人不就是在外面卖力,女人管好家吗?女人受点气也是正常啊! 她抿抿唇,不再说话。 柳颜欢在车上等了一会儿,眼看着太阳往正午时分走去,心里不满极了。 裴茗姗姗来迟,却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柳颜欢更是正眼不想瞧他,论看人颜色这点,对方真是比不上裴鸢。 这么一想,虽然同父同母,裴鸢确实看着父母的颜色长大的孩子。这差别真不是一般的大。 “听闻岳丈喜欢张清正先生的字画,我对张清正先生有些了解。” 裴茗主动开口打破车厢中的静谧。 柳颜欢抬眼看向裴茗,他昨晚休息之后,气色好了许多。 “爷还是不要班门弄斧地好。”柳颜欢冷飕飕道,口气中无不是埋怨。 裴茗看着柳颜欢,没想到会从柳颜欢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你是在怪我让你久等了?“ “颜欢不敢。颜欢知道爷这些日子辛苦了,万不敢打扰爷休息。” 口中句句不敢,可又句句都是埋怨。 不知道为何,裴茗觉得这样的柳颜欢虽然有点烦人,但也不无可爱。 “这些日子确实没休息好,今日睡过了。下次定会早早的。” 还下次?柳颜欢冷笑,要不是第一次回门不带丈夫不好,她是真的不想带裴茗。带裴茗回门还不如带裴鸢呢。 下次她自己回! 马车很快到了柳府,知晓柳颜欢今日要回门,柳家夫妇一早就准备好了,在正厅等人。柳丛文急得茶都喝淡了。 一听到门房通报:“大小姐和大姑爷回来了!” 柳父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父亲!”才至院子,柳颜欢拎着裙子就朝柳父奔了过去。 柳父哭笑不得地将柳颜欢接了个满怀,笑道:“都是当人妻子的人了,也不知道稳重。” 柳颜欢抱着柳父,前世父亲遭受牢狱之灾,一个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在牢中干瘪得像是个干尸。现在摸着活生生的柳父,柳颜欢心中的悲苦都被重逢的甜蜜覆盖住。 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对夫家言听计从的裴柳氏了。 她是柳颜欢,她会守住柳家! 第153章 就没说努力熬死你哥,让我把你扶正了。 和女儿有大半年没有见面,柳父难掩思念之情。 这浓烈的思念之情,也不多说,直接体现在厚厚的红包上。 “我们家欢欢是不是挺闹腾的?你要多担待些啊!”柳父将红包交到裴茗手上,那个红封明显要比柳颜欢的薄了不止一半。 柳颜欢将红包交给紫菱收好,没过一会儿,她又是沉稳冷静的裴大少夫人了。 “你娘将宫宴上的事情说给我之后,我吓得后背都起了一身冷汗。”柳父叹息一声,“你做得对,要不是你机智,你爹我现在可能就在蹲大牢了。” “快呸呸呸!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吗?”柳颜欢听到“蹲大牢”三个字,就心头一跳。 “咱们家一定平平安安的。” 柳父做官也没有什么大志向,家里不缺钱,做官只要不出错就行。他不贪不寐,有点权在手上,也不至于家里的族人在外面会被欺负了去。 这趟回门基本就是柳颜欢和柳父之间的叙旧,裴茗原本想和自己这个老丈人联络下感情,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他原本想用眼神示意下柳颜欢,让她递个话头。可一看对方两眼眶还发着红,眼中都是对父亲的思念之情,想想又算了。 反正来日方长。 两个人带着礼品上门,从柳府回来又是大包小包的。 苏氏安排的东西都是好的,生怕裴家苛待了柳颜欢。 回了将军府,洛氏看着柳颜欢从柳府带回来的东西,眼睛都直了。 “你娘上次从你这里‘借’过去的嫁妆,也该还给你了吧?” 柳颜欢维持了一天的好心情瞬间没了,她抿唇,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洛氏。 “母亲问儿女要点东西,儿女怎么能催着要呢?颜欢的生命都是父母给的,那些身外物也是父母给的,原本就是爹娘的东西,哪有‘借’和‘还’一说?” 洛氏哼哼冷笑,指着下人正在搬的一套青瓷茶具,道:“既然这样,这套茶具就让我屋里吧。还有那个料子,你扯两张去给清云顺喜做身衣裳。” 柳颜欢八风不动,“东西都没有入库,母亲回头问大爷要吧。” 然后她又转向裴茗,道:“大爷,咱们成亲这么些日子,您私库的钥匙还没给我呢。” 洛氏闻言脑门青筋直跳,没想到柳颜欢竟然打起裴茗私库的主意。那可是她费心心思给儿子留的,决不能交给她! “我私库里没有什么东西,就不交给你打理了。”裴茗面色淡淡道,“母亲要的东西,你回头入了库之后让人送过去。” 说完疲惫的抬手揉了揉脑门,“母亲,儿子身子不适,就先回去了。” 洛氏忙关心问了几句,就让裴茗走了。 裴茗一走,洛氏仰着脖子看了眼柳颜欢。那模样,好像儿子帮她不帮媳妇,让她十分骄傲。 柳颜欢嫌弃地促进了眉头,也称不适告退了。 “回头记得让人把东西送来!” 洛氏哼了哼,高兴极了。 “夫人......”罗嬷嬷心疼地看着柳颜欢,她平日里在秋茶院里不怎么出来,没想到柳颜欢和洛氏的关系竟然这样不好。 这问媳妇要娘家的东西,要得理直气壮,怎么好意思的? “罗嬷嬷,你现在还觉得我脾气大吗?” 罗嬷嬷不说话了,过了会儿,似乎是做了许久的心理斗争,她道:“日后您骂太太一家,我都不说您了。” 一行人正好走到第二道门处,此处前后无人,柳颜欢直接骂道:“臭婆娘!气死我了!” “谁气着嫂嫂了?”门后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对方抱着臂看着柳颜欢,脸上是一脸的打趣。 这人分明是将她们方才的对话都听了去。 “二爷,您这是才下值吗?”罗嬷嬷干笑着缓解这一刻的尴尬。 在背后骂婆婆,结果被婆婆的二儿子撞见,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而且自己刚刚不仅没有制止,还教唆了夫人骂太太!回头二爷不会要罚自己吧? “罗嬷嬷,你先带着东西回院子里入库去,这里有我陪着夫人。”紫菱推了推罗嬷嬷。 罗嬷嬷不满,低声道:“这怎么能行?” “您在这,不是给二爷罚您的机会吗?” 紫菱说完,罗嬷嬷这才恍然大悟,带着后面的下人呼啦啦走了。二道门这只剩下柳颜欢、裴鸢和紫菱三人。 紫菱很识趣地走到一边去放风,给两个人说话的空间。 “嫂嫂还没回我,谁气着你了?” 柳颜欢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谁气我你心里没点数?” “那嫂嫂也不能将气撒我身上。” “你少往我面前凑,我就不撒你身上了。”柳颜欢说着就要从他身边走过去,却被裴鸢抓住手腕。 “那我这心里的委屈怎么办?” “你的委屈又不是我造成的。”柳颜欢嘴上这么说着,可是看着裴鸢两眼可怜巴巴的模样,这心就软了一半,浑身上下也就剩下个嘴硬了。 “嫂嫂今日带大哥回门,难道我不该感到委屈吗?” “说得好像你没跟我回过门似的。你还比他先一步呢,你大哥都不委屈,你委屈什么?” 裴鸢收起那副委屈的模样,难以置信地挑眉看着柳颜欢,显然被她这副惊世骇俗的言论给哽住了。 “嫂嫂真是......好口才啊。” “要摔小性子找你大哥去,他今日得了我爹的大红包。去,给他找点气受,不然我这心里不痛快。” 裴鸢哼笑一声,“好好好,使唤我使唤地挺顺手,就是不肯给我留个门。” “瞧你这点出息,就没说努力熬死你哥,让我把你扶正了。” 裴鸢被柳颜欢这话逗得哭笑不得,他伸出食指点在柳颜欢的脑门上。 “中邪了?现在说话这么不收敛。” “说话小心翼翼就能过得开心了?”柳颜欢呛了他一句,“也没见我们裴二爷在这个府上混得多风生水起啊!” 裴鸢再次心梗,抓着她的手就要往前院去。 “走,去我大哥面前说去,不能只让我一个人被你气死。” 第154章 “嫂嫂记得留门。” 柳颜欢顺着他的力道走了几步,裴鸢停下来转头望着她。 “不怕我大哥了?” 柳颜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不走了?” “嫂子在这,我能走到哪儿去?” 柳颜欢哼了一声,抽回手。 “我已经让苏掌柜准备好账本和配方了,苏掌柜年纪也不小了,到时候你让人关照关照他。” 裴鸢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柳颜欢望着他,见他没什么话要说,道:“伸手。” 裴鸢伸出手来,柳颜欢从袖子里拿出个红包放在他手上。 “赏你的。” 裴鸢嘴角一勾,歪着头看着她,“是单只给了我,还是旁的兄弟姐妹们都有?” 柳颜欢白了他一眼,“自然是大家都有。” 裴鸢见好就收,将红封揣进了怀里,一本正经道:“那就谢谢嫂嫂了,来日去给伯父请安,让伯父亲自给我个大红封。” 柳颜欢翻了个白眼,“你想的美!” “我后面几日就不在府上歇了,祖母那边,你替我照顾着些,回头给你带好吃的。” 柳颜欢嗤了一声,“快滚!” 裴鸢滚之前,忽然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道:“嫂嫂记得留门。” 裴鸢动作太快,好像一阵风从柳颜欢耳边吹过,她头上的步摇晃了晃,等自己回过头的时候,裴鸢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 柳颜欢对着他的背影呸了口,才不给他留呢! 想进门,就凭本事呗! “夫人,老爷给的红封要都给出去吗?” 回将军府之前,柳父将厚厚一叠红封塞到柳颜欢手里,让她拿回去给小辈们发。 柳颜欢打开看了眼,每个里面封了一百两,真就是“财大气粗”。 “不给!”柳颜欢一边拆头发,一边听罗嬷嬷给她报自己带回来的东西的单子。 反正柳父给她红包的时候,裴茗没看见,没看见就都是她的。她做什么要给裴家的人花钱? “你将红包都放到我箱子里去。太太要的那套茶具,就回入库的时候打碎了,她要是不信就过来找。至于料子,去我箱子底下挑两匹我不用的送过去,省得她叨叨我。” “夫人,咱们就这么敷衍太太啊?” 罗嬷嬷有点心虚,总觉得柳颜欢将日子过成这样,她的态度也有大半的问题。 “哦对,将裴笺叫来我屋里吃饭,好久没与她一起吃了。” 罗嬷嬷出去一趟,没成想带回来三个。 裴清云和裴顺喜两个人是听说,柳颜欢从柳府回来带了不少好东西,洛氏叫她送两匹料子过去。 裴清云怕送的她不喜欢,特意过来挑的。 柳颜欢看着站在两人身后的裴笺,又看了看裴清云和裴顺喜两个人,笑道:“两位妹妹真是稀客啊。” 裴清云可懒得跟柳颜欢客气,“母亲说嫂子要给我们两个人新料子去做衣裳,让我们两过来挑。” 满屋子的人听了裴清云的话,原本就不待见她,现在更是不耐烦看见她了。 柳颜欢宛若未闻,对裴笺招招手。 “笺儿,过来。” 裴笺从两人身后走过去,对柳颜欢行了个礼。柳颜欢看着她,觉得满意极了。裴笺够能忍,也足够听话,日后和二妹成为妯娌,也能相互帮衬着。 最重要的是,能忍受自家二妹那脾气。 “今日气色挺好的,昨日教你的东西,回去可有温习?” 裴笺点点头,旋即要表扬道:“我今日已经能将茶盖悬停住一次了,等我再练练,一定能掌握住窍门!” “笺儿真棒!” 听着二人将两姐妹当做空气的模样,裴清云顿时来了脾气。 “嫂嫂,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吗!” 柳颜欢冷笑一声,“我可没有这么不知礼数的小姑子!红绸,让她们出去!” 红绸闻言,两手一伸,一手抓一个,轻而易举地将人拽了出去。 “放肆!刁奴!等我禀报了母亲,看不打断你的腿!” 红绸从小到大耍木板石块长大,怎么会被裴清云这样的话吓住。 “尽管来!我有我家小姐撑腰!” 裴清云错愕地看着一脸嚣张的红绸,又看了看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只跟裴笺说话的柳颜欢,怒不可遏地转身往迎春院跑去。 她一定要让母亲打断这刁奴的腿! 屋中的柳颜欢对罗嬷嬷摊了摊手,道:“好了,什么都不用送了。” 罗嬷嬷:“......” “夫人,咱们最近的气焰是不是太盛了些?”紫菱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这将军府毕竟不是柳家,裴家人沆瀣一气的话,柳颜欢会吃大苦头的。 “我知道。”柳颜欢让人拿了红封给裴笺,又让她挑了匹料子回去了。 等裴笺人一走,柳颜欢立马对着窗瞪大了眼睛。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柳颜欢没回她,等了一会儿,她的眼睛被风吹得发红流泪,她才拿起帕子起身。 “走吧,告状去!” 为了告状,柳颜欢连斗篷都没披,一路疾走到饮水居。 饮水居的下人们看见大少夫人两眼含泪,忙将人带了进去。 “大爷,你休了我吧!”一进门,柳颜欢就用帕子捂住脸哭了起来。 裴茗看着抽抽噎噎的柳颜欢,脑袋开始发疼,“怎么了?” 柳颜欢只管“呜呜”,跟着进来的紫菱,对上同样坐在主位的裴鸢的视线,顿觉头皮发麻。 柳颜欢一进门就用帕子捂住了脸,自然没看到里面还坐了个裴鸢。 紫菱慌忙低下头,道:“夫人今日从娘家回来得了几匹好看的料子,准备拿去给几位小姐做春衣穿。大小姐和二小姐嫌弃夫人眼光不好,便自己来院子里挑......” 说到这里,裴茗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别人送什么礼,什么时候轮到收礼的挑挑拣拣了? “两位小姐进了院子视夫人于无物,让我们拿出料子给她们挑拣。”紫菱颤巍巍地说着,语气中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夫人受不了这样的委屈,平日里姑嫂走动就少,见了面连声嫂嫂都不叫,这实在是太寒心了!” 裴茗还未说话,外面小厮来道:“大爷,夫人那请您过去,说是大小姐和二小姐在夫人那受了委屈,让您评评理呢。” 裴茗:“......” 他看了看哭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柳颜欢,头疼了一把。 “你先别哭了,我从母亲那回来再跟你说。”说完又对裴鸢道:“二弟就先回去吧,改日再一起下棋。” 用帕子捂着脸的柳颜欢,顿时从侧起半张脸朝裴鸢看过去,怎么哪哪都有他! 裴鸢噙着笑脸回她,一边对裴茗道:“大哥只管去,我将这一步下完就走。” 裴茗看了看抽抽噎噎的柳颜欢,又看了看裴鸢,觉得这时候二人也无话可说,便走了。 裴茗一走,紫菱识趣地出门望风。 “嫂嫂这哭得我心都快化了。”裴鸢捏着棋子笑看着柳颜欢,语气中满满的揶揄。 第155章 你要是喜欢,你就去跟你大哥抢来。 柳颜欢闻言坐直了身子,用帕子将脸上的泪水都抹干净,斜眼瞪了他一下。 “二弟真是不辞辛劳,下值后又是给祖母请安,又是陪你大哥下棋的。” “哪能比得上嫂嫂累,白日里和大哥演完夫妻恩爱,晚上还要演受气小白花自请下堂。” 柳颜欢一哽,心里恼火自己方才的窘态被裴鸢瞧了去。 “彼此彼此,我都没收二弟的票钱,白看了场戏,得了便宜还卖乖!” “嫂嫂这戏演得实在不怎么样。”裴鸢将棋子放在棋盘上,起身走到柳颜欢面前。 柳颜欢坐在圈椅里,仰头望着他。他本就高,现在自己坐着,视觉上就更显对方的高大了。 “二爷也一般的很,要不然你和大爷的偷龙转凤,我也不能那么快就看破。” 裴鸢两手撑在圈椅的把手上,这个姿势完全将柳颜欢困在了圈椅和自己中间。他垂首看着柳颜欢,柳颜欢也仰望着他。 但彼此的眼睛里可没有什么柔情蜜意。 “嫂嫂觉得大哥的房间怎么样?” 柳颜欢心一咯噔,心想着疯子该不会是想和自己在这里来吧? 她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可裴鸢是个疯子啊!上次在皇宫就敢调戏自己,现在在将军府,他就更不怕了。 “不怎么样。你要是喜欢,你就去跟你大哥抢来。” 裴鸢的眸中神色变了变,抬手用食指在柳颜欢脸上碰了碰。 他的手指很冰,触及柳颜欢的脸上,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嫂嫂只想让我和大哥抢间屋子吗?” 柳颜欢别过脸去,不再和他对视。 她当然听出来裴鸢话外的意思了,可自己又不是物品,是抢就能拥有的吗? “让开,我该走了。” 裴鸢闻言直起身子,似乎又惹柳颜欢不高兴了。 这书上说的东西,怎么都不管用? 书上不是说,只要制造和女子独处的机会,然后将她限制在墙角、椅子等小空间地方,再来一发深情注视,没有女子不沦陷的吗! 晚月这家伙买的书,就没有一本是有用的! 裴鸢吐了口气,侧身给柳颜欢让开位置。旋即自己的胳膊被拉住,整个人往后仰去。 他跌坐在圈椅上,柳颜欢跨坐在他身上,两只小手捧起了他的脸。 “二爷想要的,是这个效果吗?” 柳颜欢方才哭过,眼眶还泛着红,她坏笑起来的时候透着种勾人心魄的妩媚。裴鸢的心脏砰砰直跳,觉得自己现在牡丹花下死也值得了。 柳颜欢的食指在裴鸢的唇上擦过,俯下身子,自己的唇就停在他的唇瓣上,只要裴鸢微微仰首,就能亲上。 “嫂嫂什么时候这么会勾人了?” “现学现卖呀~只是二爷的手法实在是幼稚。” 裴鸢的长臂环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拉了拉。 柳颜欢受惯性,唇在他的唇上擦了一下。 才分开,对方炙热的唇瓣又贴了上来,瞬间攻占城府,将她吻得气喘吁吁。 柳颜欢喘着气,勉励支撑自己跟上他的节奏。奈何裴鸢这家伙,在调情这件事上生涩,在情爱这事上,简直能称得上日新月异。 柳颜欢缺氧地闷哼了一声,抬手拍打了下裴鸢的肩膀,裴鸢两手握着柳颜欢的腰,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柳颜欢摁着他的肩要起身,裴鸢却不肯放手,将头埋在她的颈肩。 柳颜欢很喜欢木樨花,身上都是淡淡的木樨花香味。那味道刚刚好,多一分嫌浓,少一分则寡,既淡雅又不媚俗。 “欢儿......” 柳颜欢闻言,身子颤栗了一瞬,一把将他推开,自己慌乱地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就出了门。 “夫人。”紫菱跟上她的脚步,伸手为她理了下衣服上的褶皱。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一抬首,就看见柳颜欢像是丢了魂似的。 “夫人您怎么了?” 柳颜欢这才惊醒,待走到无人处时,她才靠在石壁上,让自己冷静下来。 前世的自己,与裴鸢也有一段柔情蜜意的时光。他唤一声“欢儿”,自己的心和身子就软了大半。 方才裴鸢那一声,让她将前世与今生的记忆重叠起来,只觉得心慌意乱,十分难受。 她一直在克制自己对裴鸢的情感,生怕再步前尘。可现在,她难道不是在步前尘吗? “让红绸去找落英,就说我身体不舒服,让他今晚别来了。” 紫菱一愣,看自己小姐的样子,怕是自己在钻什么牛角尖,所以故意冷着裴二爷了。 “好,我扶您回去吧。” 等裴鸢回到关山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禁疑惑,自己也没得罪到柳颜欢。八成是今日又回门,又要整治裴清云那两个瓜怂累着了。 算了,今晚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裴茗在迎春院听裴清云哭了半天,洛氏又抱怨了许久,才身心疲惫地回了饮水居。 “夫人什么时候走的?” “爷走没一会儿就走了。” “那二弟呢?” “二爷在屋里呆了好一会儿呢,夫人走了之后大概又过了一刻钟才离开的。” 听到这个回答,裴茗有点不满。 等他进了屋,自己与裴鸢未尽的棋局上几乎已经走完了。 原本黑子被白子纠缠围住,突围十分困难,而此时,白子气数已尽,黑子赢面一目了然。 裴茗错愕地看着这盘棋,他执的白子。 他看着这盘棋许久,裴鸢与自己下棋时,总是一副很随意的模样,输了也不在意。他也将两兄弟下棋聊天当做打发时间,从未留意过对方的棋力。 能在一刻钟就将棋下成这样,裴鸢的棋力不在自己之下,可他从未在自己展示过。 他在让着自己。 意识到这点后的裴茗,心口涌起一股无名火。他才不需要裴鸢让着自己,他的优秀才不需要靠弟弟们陪衬! 裴茗抓起黑子扔进棋篓里,愤懑地沉默了许久。 棋盘上的棋子没了一半,只剩下白子零星的在棋盘上占据着几席地方。 裴鸢藏拙这么久,为什么突然不藏了。 “去告诉夫人,我等会儿去她那里吃饭。” 小厮忙去传话。 裴茗抬手撑了撑自己的脑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成婚了。 第156章 “二哥回来了 秋茶院得知裴茗晚上要来的消息,罗嬷嬷已经没有了上次的热情,整个人就是热锅上的蚂蚁。 “坏了坏了,大爷不会是从夫人那里听了什么话,来教训夫人的吧?”罗嬷嬷看着满不在意的柳颜欢,“夫人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呢!” 柳颜欢正剥着橘子,没好气道:“为什么要着急?他裴茗娶了我,受了我柳家的照拂,拿了我柳家的钱财,还不想管婆媳矛盾?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他得给我受着,不仅要受这一次,还有下一次,下下次!” 罗嬷嬷一听,只觉得两眼一黑,这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我的夫人呐,这日子有点小摩擦不是正常吗?咱们能忍就忍,何必闹得家宅不宁呢! “你这话不错,等会儿大爷来了,你也对他说一遍。” 罗嬷嬷差点撅过去。 这次饭点一到,裴茗就到了。这是他第二次踏进这个院子,院中的仆从都低着头对他行了一礼,然后各自忙活。 裴茗进了屋,柳颜欢没有换衣裳,倒是头上的珠钗都卸了。 他刚要说什么,桌上的青瓷茶具就晃了下他的眼。 “你不是回母亲,这套茶具打碎了吗?” 柳颜欢丝毫不慌,“它在母亲那是碎了,在我这里没有。” 裴茗蹙了下眉头,十分不悦。 “母亲不过是问你要了套茶具,你有必要这么耍小性子吗?” “呵!”柳颜欢冷笑一声,“我母亲来问我要点东西,你母亲就给我各种脸色瞧。她跟我要东西,倒是十分娴熟啊!她是你母亲,你自己孝敬就行了,没必要拉着我一道!” 裴茗错愕地看着柳颜欢,完全没想到外表看上去那么柔弱的柳颜欢,内里的性子竟然这样烈。 “柳氏,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嫁进了裴家,那也是你的母亲,也要你的孝敬!” “亲兄弟都明算账,我被母亲为难的时候大爷不知道在哪,我受委屈的时候大爷冷眼旁观,现在要孝敬就单我一个人出钱?大爷省心省力,我出钱出人,凭什么?” 柳颜欢的杏眼瞪圆,却没有凶狠之气,倒是满脸的委屈和难过。她的话将裴茗问得哽住,想起今天下午她开口问自己要私库的事情。 “你是想要我的私库?” “我要了做什么?”柳颜欢冷哼一声,“今日咱们就将话说明白了,爷,您要是想娶个百依百顺的媳妇,出钱出力掏心掏肺,还要受这一家子的窝囊气不闹到你这里,我做不到。您趁早将我休了另娶去!” 裴茗被几个女人闹了一下午,头疼不已,直接厉声道:“柳氏,冲着丈夫大声囔囔,形同泼妇,这就是你柳家的家教吗?” “那也比您两个亲妹妹视我于无物的家教好,至少我现在还在对着爷说话。” 裴茗不知道柳颜欢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了,实在不想和她说下去。休是不可能休的,毕竟为了娶到柳颜欢,他和洛氏花了不少心力。 就算拿不到柳颜欢的嫁妆,她背后的柳家在朝堂的助力也是非同小可的。 “好得很,从今日起你就给我闭门思过,等你知道自己错哪了再出去!” 裴茗拂袖离开,柳颜欢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 “传饭吧!” 罗嬷嬷担心不已:“夫人怎么还吃得下去?这好不容易到手的管家权,又没了!” “嬷嬷觉得这管家权是好东西?”紫菱笑着给柳颜欢摆桌子,“您就别操心了,您的脑子想破了也不及咱们夫人动动手指头。” 罗嬷嬷不解极了。 这边裴茗又去了趟迎春院,将柳颜欢的想法转告给洛氏。 洛氏气得指着裴清云大骂:“你说你惹她干什么!等着她挑好料子给你送过去就是了!她那还有丑东西了?” 裴清云哭了一下午,眼睛都哭肿了。 “我不过是想自己挑怎么了!”裴清云大哭着,“不是母亲说的吗,她的东西就是裴家的东西。既然是裴家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随便拿!” 听了这话,裴茗心烦地皱紧了眉头。他赞同裴清云的前半句话,却不赞同最后一句。 裴家的东西,日后都是他的,怎么能给别人随便拿? “蠢货!那也得等她死了后再说!”洛氏气不打一处来,“你快给我滚回去!从今日起到你成婚,都别出来了!” 说完,又对裴顺喜道:“过些日子就是大长公主的春日宴,你去账房支些银子做身衣裳,买点好看的首饰,给你相看个人家。” 裴顺喜听了这话,也顾不得姐妹情深,兀自欢喜起来。 等这两姐妹都走了,洛氏沉声道:“你这个媳妇不是个省心的,实在不行,就让她去吧。” 裴茗拧了下眉头,“现在不行,柳家的财富无法计数,她若是死了,柳家是不会倾力帮我铺路的。” 洛氏也头疼起来,“那你回头哄哄她,免得有隔夜仇,对你自己不好。” 裴茗点点头,也懊悔自己方才在秋茶院的时候,没忍住自己的脾气。 和裴茗吵了一架,隔日三太太就来院子里“劝”柳颜欢多忍让,顺手拿走了对牌和账本。 “大小姐那边说,气急攻心,现在病下了。” 柳颜欢喝着裴笺泡的茶,夸赞道:“不错。” 裴笺抿唇一笑,那张原本没什么营养的脸,在现在的细养下,越发的娇艳起来。 “你大姐‘病’了,你该邀请你的好姐妹来探探病呀。” 裴笺立马会意,“我明日就给何姐姐下帖子。” “嗯。我给你的料子你做了衣裳没有?大长公主的春日宴,你可要准备好了。” 裴笺捏了捏帕子,“已经拿去裁了衣裳,只是嫂嫂,春日宴那日,您能陪我一道去吗?” “看情况吧。”柳颜欢想了想,若是自己去的话,怕是要瞧见的裴鸢的。 虽然裴鸢自己不知道,可她心里怪怪的,现在不想看见他。 她这么一想,也确实隔了十天没有见到裴鸢。 春闱结束已经半个月,可能再过个十日就能放榜了,公主那边迟迟没有动作,让她不禁疑惑起来。 这日,裴笺穿了新裁的衣裳给柳颜欢瞧。 “二哥回来了,我刚刚来的时候撞见了他,瞧着面色不太好,怪让人担心的。” 柳颜欢一听,立马从摇椅上蹬起腿站了起来。 “走!” “走去哪?” “走去看热闹啊!”柳颜欢兴冲冲道,终于让她等到了! 第157章 他现在越发觉得,裴鸢越来越脱离掌控了。 柳颜欢带着裴笺往迎春院去,前两日裴茗解了她的禁足,还送了些东西过来,看样子是“服软”了。 柳颜欢捏准了对方不会那么轻易和自己撕破脸,毕竟现在父亲回京,太常寺卿的任命也下来了。 虽说在品阶上,柳家要逊裴家一筹,但底蕴这块,可不是裴家能比的。 自己竟然白活了一世,才能明白,自己只要自己不犯大错,就能凭娘家和洛氏呛声的道理。 洛氏这段日子,可谓是诸事不顺。 “你姐姐身体不好,你应该在旁边照顾着点。” 前些日子,自己不过是骂了裴清云一顿,这小妮子回去后就病了。这病拖拖拉拉了好些日子,冬梅院里一直都在用汤药,熏得裴顺喜都收拾东西赖在迎春院不肯回去了。 “我不要,再过两日就是春日宴了。我要是回去,到时候一身药味的去参加宴会,还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我呢!” 洛氏“啧”了一声,想想也是这个理。 “你姐这么病着,和萧家那边纳彩的事就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洛氏忽然想到上次老太太身体不好请的那个大夫。“上次请来的那个苏大夫呢?去找人将他请来,让他给大姐儿看看。” 赵嬷嬷应声找人去荣寿堂问了。 没一会儿,跑腿的小丫头回来答话道:“太太,裴嬷嬷说那位苏大夫入狱了!” “什么?”洛氏瞪圆了眼睛,“一个大夫好端端的怎么进了大牢?别不是医死了人,晦气!” “听说不是医死了人,是他卖眼油,然后被官差抓了!” “啪”的一声,洛氏手上的茶碗摔在地上,一声脆响惊呆了屋里的人。 洛氏浑身僵硬,脑子瞬间白了一片。 “大爷呢?大爷呢?快去将大爷叫来!” 赵嬷嬷见洛氏这么惊慌失措,忙去前院叫裴茗。 洛氏慌乱的不行,卖眼油的大夫都入狱了!要是真的被抓到,那裴茗的前途该怎么办? 没一会儿,裴茗就进了迎春院。来的路上他听赵嬷嬷说了洛氏叫他的原因,心里也很是忐忑。 虽然可以让府上的人闭嘴,但如果朝廷的人已经抓了那些商贩,那洛氏让人购买眼油的记录,是没办法抹去的。 现在能做什么呢? 裴茗面上淡然,心已经开始下沉。 “裴鸢回来没有?” 赵嬷嬷摇摇头,“二爷都有十来天没回来了。” 听到这个答案,裴茗的心脏更是一缩。 “让人去公主府请二弟回来一趟,就说母亲的身体不好。” 赵嬷嬷应声去了。 裴鸢一定知道些什么,但是没有说。 他现在越发觉得,裴鸢越来越脱离掌控了。 裴顺喜被赶出了屋子,洛氏感觉自己愁得头都大了,十分懊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给裴茗买这个眼油。 这些银子省出来不知道自己能花多久! “怎么办怎么办?卖眼油的大夫都被抓了,下一个会不会就是我们?” “母亲,您冷静点。”裴茗心中也很惶恐,但他现在必须冷静下来,不然靠洛氏这个脑子,还不知道会慌成什么样呢。 “母亲先别慌,我已经让人去叫裴鸢回来了。他在公主府上当差,应当知道点内幕。” 洛氏揪着帕子坐了一会儿,又开始骂道:“裴鸢这个白眼狼!自己先是霸占着老太太的私产不肯放手,现在又瞒着家里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了!” 又骂了好些话,洛氏才住口。 房间内十分沉默,不知过了多久,赵嬷嬷才打破了这阵死寂般的沉默。 “二爷来了。” 洛氏忙坐直身子,两只眼睛锐利地看向进屋的裴鸢。 裴鸢才进门,就听洛氏呵斥道:“裴鸢!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裴鸢神情自若,好似没有听到洛氏的责骂一样,对洛氏行了个礼。 “母亲叫儿子回来有什么事?看母亲中气十足的样子,不像是身子不好。若是没事,儿子还要回公主府。” 瞧见裴鸢这么说话,洛氏气不打一处来。 裴鸢的态度,说没问题,确实没多少问题。他的礼仪到位,语气也平缓。但要说没问题,他就跟潭死水似的,无论洛氏朝他丢什么样的石头,对方都无动于衷。 平静的水面连水花都没有,这让他看上去十分可怖。 因为一个人,是不会完全没有情绪的。 一旁的裴茗开始回忆,上一次看见裴鸢发脾气,还是洛氏让他代替自己去和柳颜欢圆房。 裴鸢发脾气也和平时一样,安静、沉默。好像身体里有个吞噬情绪的怪兽,无论什么情绪,对方都会将它吃光,留下一个死气沉沉的裴鸢。 “裴鸢!你是觉得自己傍上了公主,竟敢给我耍脸子!”洛氏猛地拍了下桌子,不再废话,直接问道:“你最近在公主府可有接触到卖眼油的案子?” 裴鸢颔首。 “是有一桩案子与宁州眼油有关,不过这是朝廷机密,恕儿子没办法多说。” 听到裴鸢这样的态度,洛氏有点急了。 “我问你,那些用过眼油的考生要怎么办?” 裴鸢半垂着脸,依旧道:“这是朝廷机密,恕儿子没办法多说。” 洛氏又要发火,外面的赵嬷嬷忽然道:“太太,少夫人和三小姐来请安。” “不见!”这个赵嬷嬷不知道怎么干事的,这个时候见什么别人! “让她们进来吧。”裴茗说话的时候,抬眼看了眼裴鸢。但裴鸢依旧神色不变,丝毫没有受影响。 柳颜欢与裴笺进来给洛氏请了个安,瞧见屋内的氛围不对,便坐着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还是洛氏道:“颜欢,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给老太太看病的苏大夫入狱了。” 柳颜欢故作惊讶:“怎么会这样,苏大夫可是犯了什么事?” “因为卖眼油,所以被抓进了大牢。” 柳颜欢“大吃一惊”。 “这苏大夫对我们家来说,可谓是有再造之恩。裴鸢,你说说,这眼油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好端端的就要将人抓进大牢里去?” 洛氏打着要救苏大夫的名号,要裴鸢说出“朝廷机密”,不可谓不奸诈。 要不是她前一句话在那,要不是裴鸢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差点就要相信了。 “不错,苏大夫对咱们家有救命之恩。二弟,若是不涉及核心机密的话,你就与我们说些,我们好帮到苏大夫。” 满屋子的人齐齐看向裴鸢,裴鸢抿着唇,抬眼从众人脸上扫过去。 与柳颜欢对上视线的一瞬间,他看到对方眼里的幸灾乐祸。 他知道她不是幸灾乐祸自己,而是裴家。 裴鸢再次好奇起来,柳颜欢为什么那么记恨裴家? 第158章 柳颜欢&裴鸢:看戏.jpg 裴鸢沉默了会儿,似乎是在做了好一番的心里挣扎之后,才做出来的决定。 “前段时间京都盛行一款来自宁州的眼油,这种眼油号称用了之后,能够能加集中注意于读书上,可以提神醒脑,凝神静气。 实则这是一种刺激头脑的药物,长时间使用会导致人成瘾,若是贸然戒断,会让人变得暴躁易怒,不受控制。 这次考试中,就有好几个举子疯了。” “疯了?!”洛氏尖叫一声。 裴茗的手抓紧了圈椅的扶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听裴鸢说下去。 “这眼油不远千里,从宁州到京都,又能在京中掀起这样的浪潮,皇上震怒,要求私下查明背后行乱之人。”裴鸢语气平静地说完,“我知道的只有这些,若是苏大夫查明只是为了利益才销售眼油,只需交纳一定金额的罚金,就会将他放出来了。” “那、那些学子怎么办?他们也是受害者啊!”洛氏刺耳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屋里的人都知道裴茗用过这款眼油,裴茗后背冷汗直下,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而这种焦点,并不是他想要的那种! “目前上面还没有决定,皇上会派下太医给用眼油的举子们检查身体。不过今年的成绩应当会取消,等三年后再考。” 裴鸢说完,扯了扯嘴唇,“这也只是初步拟定,皇上不想寒了天下学子的心,一切都会从轻处理的。” 从轻处理又如何,这都是一个令人耻辱的经历! “那......”柳颜欢出声问道,“这眼油能戒断吗?” 裴鸢看向柳颜欢,知道她是故意问出来的。 乍一听是在关心裴茗,实则是想借自己的口刺激裴茗。 “自然能,不然太医也不会让他们三年后再考了。” “戒断要花三年?”裴笺的声音变成了一根刺,扎在裴茗和洛氏的心口。 这三年间,若是都在戒断这药物,那还有精力读书吗? 若是今年好不容易考上了,因为这药不得已取消了功名,三年后,还有考的上的可能吗? 要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裴茗难以想象,若是自己今年被取消了功名,再过三年后,自己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洛氏满脸悲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死了相公呢。 见到洛氏这副表情,柳颜欢心里快活了,起身告辞。 裴笺也不敢留,立马跟在柳颜欢身后走了。 裴鸢也直接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这屋子安静得好像变成了一座坟场,埋葬裴茗的未来。 “不!”洛氏如噩梦惊醒一般,她立马站了起来,大叫道。“赵嬷嬷!去将裴焕叫来!” 裴茗看向洛氏,“母亲这是何意?” “你和裴焕都去参加了考试,只要我和裴焕一口咬定,那眼油是给裴焕用的,你就没事了!” 裴茗闻言,没有反驳。 其实他心中也有此意,只是由他说出来实在玷辱了自己的口舌。现在由洛氏说出来,他轻松了许多。 因为他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洛氏都是会帮他的。他是洛氏最爱的那个孩子啊。 裴茗故作难受地别过脸去,“儿子先告退了。” 立春后的天气,一日要比一日好,温度也在升高,院子里有些赶早的花,已经有了花骨朵儿。 裴笺没觉得自己刚才那趟有看到热闹,反而觉得会引起洛氏的记恨。毕竟自己看到了她和裴茗的窘态。 “戏哪里是一场就能看完的?”柳颜欢笑道,“戏折子都是分好几幕来的。” 柳颜欢指了指那边的亭子,“坐会儿吧。” 裴笺听话跟了过去,屁股才坐下,裴鸢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二、二哥。”裴笺有点惊讶。 虽说之前有点怕裴鸢,可自从对方给了自己两千两的零花钱之后,这种害怕就消失了。 “虽然已经春天了,还是要多穿点。” 裴笺侧过脸看向裴鸢,不知道他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柳颜欢说的。 可是,对嫂子说的话,不就显得很奇怪吗? 所以,这关心的话,是对自己说的? 裴笺凝眉。 “二爷,在场的人里,就数您穿的最少。” 裴笺的目光又落到柳颜欢身上,嫂嫂和二哥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我习武,自然不能与我比。” 裴鸢的目光与柳颜欢交织在一起,那眼神有种想要看透她内心的架势。 柳颜欢偏了下脸,与裴鸢错开视线。 “听见没,笺儿,明日多穿点。” 裴笺莫名其妙的,好像是关心她的话,怎么听起来又不像是对她说的。 “嗯,笺儿知道了。”除了应了,她也不知道二哥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是因为什么。 “嫂嫂也是。” “不用了,我现在每日跟着红绸打打太极,身子好得很。” 裴鸢没想到柳颜欢竟然会在练太极,她四肢纤细,没有多余的赘肉,但手上确实有点力气。 太极能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所以柳颜欢能推开自己,都是运用了“巧劲”。 这真是令裴鸢意想不到。 三个人在花园里坐了会儿,裴笺也不知道要看什么,只看见裴焕被洛氏叫了过去。 “唉......”柳颜欢叹了口气。 “嫂嫂是在为裴焕叹气?” “在为夕阳叹气。”柳颜欢看着天色道,“感觉是场挺热闹的戏,只是没办法亲眼看见了。” 裴笺沉思,怎么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跟不上嫂子和二哥了? 而迎春院内,裴焕难以置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话。 “您让我顶了大哥的罪?”裴焕嘴唇颤抖,浑身都气得发抖。 “你大哥这十来年的苦读不容易,要是让他再等三年,他的体力精力都跟不上了。可是你不一样!你还小,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而且你自己不也说了吗,你这次中不了。既然中不了,为什么不帮你大哥这次忙?” 裴焕看着洛氏,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只觉得眼前的女人不是他的母亲,像是恶魔。 “这是顶罪!您让我的同窗们日后怎么看我!” “名声能有你大哥的仕途重要吗!” 裴焕看着眼前疯癫的女人,如坠冰窖。 第159章 “凭什么?我为什么要为大哥的错负责?” 虽然已经入春,但洛氏屋子里的炭火没有断过,她是不会在这点小事上委屈自己的。 可裴焕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从身体里取了出来,放进冰水里洗搓揉捏。 太多情绪涌了进来,让他一时难以消化,不知道如何回应洛氏。 他看着洛氏的眸中,情绪异样交错:难以置信、荒谬、受伤、以及愤怒。 “凭什么?我为什么要为大哥的错负责?” “凭你是裴家的孩子!”洛氏的耐心几乎到了极点,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不听她的话! 裴鸢是这样,裴焕也是这样! “你大哥是裴家的长子,将来也会成为裴家的族长。他的身上不能有污点!” “所以我的身上就可以有吗?”裴焕好想捂住洛氏的嘴,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变成了一把刀子,戳进他的身体里。 只是这刀子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地伤害着他。 裴焕恍惚间觉得这画面十分的眼熟,自己好像和裴鸢重叠在了一起。 往日里,洛氏当着所有人的面这样呵斥二哥的时候,他站在一边,想说话,但对上洛氏的或是大哥的视线,便不再敢开口。 印象里最深的是二哥得了武状元那次。 他高兴地准备好了贺礼去找裴鸢,没想到自己却听到洛氏呵斥裴鸢“年轻气盛、锋芒太过”。 他躲在窗外,听着洛氏责骂裴鸢的话,心里在想:同样都是您的儿子,为什么二哥考上状元这样好的事情不值得庆祝? “你大哥才考上举人,你就考个武状元回来气死我吗!若是以后你大哥没能考上状元,你让你大哥以后怎么出去见人!裴鸢你做事之前能不能想想你大哥!” 这句话透过薄薄的门板砸在裴焕的身上,他落荒而逃,留下自己的二哥独自面对洛氏言语的刀锋。 数年后,裴鸢站过的位置变成了他。 裴焕捏紧了拳头,“母亲,我有把握这次能考上。 洛氏轻笑一声,“能考上又如何?你的成绩能好过你大哥去吗?你大哥准备了多久,你又准备了多久。你还小,再过三年也不过十八,可是你大哥等不起了啊!”洛氏见裴焕不吃硬的,瞬间软了语气。 她上前抓住裴焕的两只手,“焕哥儿,就当娘求求你了,你权当做报答娘的养育之恩,帮你大哥这一次吧!” 裴焕只觉得自己被洛氏握住的手,像是被火烧火燎一般的疼痛。他用尽浑身的力气,都没能抽动被洛氏握着的那只手。 孝道像是一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母亲,在您眼里,我和二哥一样吗?” 洛氏的表情有一丝的扭曲,这个时候提什么裴鸢那个晦气的儿子? 但洛氏还是忍耐住自己的脾气,脸上表情十分温柔。 “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块受伤了我心里都痛!” 裴焕两眼含泪,终于将自己的手从洛氏手里抽了出来。 他惨笑道:“我知道了。母亲怎么说,儿子就怎么做。” 说完,他便转身出门,连礼都没有行。 洛氏闻言欣喜不已,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也没在意对方有没有行礼。 “五爷这是怎么了?”小厮见裴焕失魂落魄地出来,吓了一跳。 裴焕被他的声音惊到,拔腿就往花园跑去。 他是将军府的幺子,生下来就备受父亲的宠爱。虽然母亲的心思都在大哥身上,可因为父亲喜欢自己,母亲也不曾冷落过他。然而当事情真的落下来时,他才惊觉,自己在母亲心里,不过那样。 原来曾经的宠爱,都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给的,而父亲呢?他了解父亲。他是个胆小怕事面子至上的利己主义者,现在看来,大哥的前途确实比他要明朗许多,所以父亲也不会站在他这边。 事情只有落到自己身上,他才明白当初的二哥是多么无助且痛苦。 花园里,裴鸢正准备起身告辞。因为是被人叫回来的,公主府那边还有事没做完。 他刚站起来,裴笺也站了起来要送他。 裴鸢看了看裴笺,又看向柳颜欢,那眼神里的意思是“裴笺都知道要送他,就她不知道”。 柳颜欢顿了一顿,懒懒地站起身来。 “二哥!” 三人才出亭子,裴焕的声音从三人身后响起。那声音中蕴含的情绪实在复杂,复杂到这么多年,裴焕第一次有点懂裴鸢。 裴鸢在他们面前,可以称得上冷漠。裴焕一起以为是他从小被祖父母抱去养的缘故,和他们不亲,所以在父母面前,也十分沉默。 现在他终于理解,裴鸢的沉默下,是脆弱不堪的心。 裴鸢回过头看向他,他的眼中没有自己期待的手足之情,甚至一片漠然。 往常的裴焕或许会觉得受伤,可今日,他冲向裴鸢,将他抱了个满怀。 “二哥,对不起!” 对于裴焕突如其来的行为,柳颜欢和裴笺都有点始料未及。这两兄弟的感情没有好到这个地步吧? 包括裴鸢也是。 虽然自己和裴焕没有什么积怨,但也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啊。他这么突然地冲上来抱住自己,让裴鸢浑身僵硬,心脏都狂跳起来,全身的毛孔都在叫嚣着“怎么办怎么办”。 “五弟?” 裴焕才十六岁,个子才到裴鸢的胸口。他噙着眼泪扬起头看向裴鸢,让裴鸢想推开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二哥,对不起,这么多年来,我一句话都没有为你说过!我知道错了!二哥,你原谅我吧!” 裴鸢沉默了许久,道:“你这样让奴婢们看到不好。” “我不管,看到就看到!”裴焕熊抱着裴鸢的腰不放手,他的眼泪很快在裴鸢的胸前晕开了一块水花。 “二哥,真的对不起你,我到现在才明白你的处境。” 裴焕抱着裴鸢的腰哭了好一会儿,柳颜欢接收了好几次裴鸢求助的目光后才开口道:“五弟,你这么抱着你二哥,都快将你二哥勒断气了。有什么话放下你二哥好好说。这么囔着,你二哥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裴焕哭了好一会儿,松开抱着裴鸢的手,脸上发热道:“二哥,往常母亲对你说的那些话,我心里知道不对,但是我没有为你说过一句话。我现在知道错了,我们是亲兄弟,不应该一直愚孝。” 裴鸢诧异地看向裴焕,他以为裴焕就算有脾气,也只是跟洛氏大闹一场而已,没想到他竟然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我没脸见二哥,若是二哥之前受委屈,我能为你说句话,我......”说着,裴焕又哽咽了一下。 裴鸢脑子有点大,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受不了柳颜欢哭,没想到自己也受不了裴焕哭。 “我准备离家出走!”裴焕下定决心道。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柳颜欢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喧嚷到人尽皆知的离家出走。 第160章 原来我前世那样爱他。 “离家出走?”裴鸢微微拧了下眉毛。 “是的,我之前就说过想要去江南游学。既然母亲让我三年后再考,我待在京都只会难受。我打算用这次的机会,去江南游学!” 柳颜欢默默地往裴鸢身后缩了一下,生怕自己吱一声,就会被抓壮丁。 这段时间,要不还是装病吧? “父亲怕是不会同意。” 出去游学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哪怕裴常胜接管了裴鸢手上的“私产”,也不会高兴一下子支出那么多的。 “不同意我就闹!”裴焕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耽误了裴鸢时间。“二哥是不是要去忙?” 裴鸢点点头,看着他,过了会儿道:“你等我忙完回来找你聊聊。” 裴焕点点头,吸着鼻子走了。毕竟在大庭广众下哭鼻子,还是蛮丢人的。 “笺儿,你先走,我有话跟你二哥说。” 裴笺的目光落在裴鸢上,只是一瞬,又立马收了回来。旋即福了福身子先走了。 她总觉得嫂子和二哥的关系,似乎比跟自己还熟。 旋即她又摇了摇头,二哥是个外男,整日在外面,又不像自己经常和柳颜欢走动。 “二哥?”柳颜欢揶揄地看向裴鸢。 裴焕是不知道,自己被洛氏推出去挡箭,这其中有多少是裴鸢的手笔吧。 他竟然还心安理得地应这一声“哥”。 “嗯。”裴鸢应了一声,看向柳颜欢,“欢妹妹想要什么,二哥都给你买。” 柳颜欢错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自己被占了便宜。她的脸上瞬间爆红,看着裴鸢的双目也带了点愤怒。 “你自己都不觉得心虚!”柳颜欢骂道。 “我为什么要心虚?嫂嫂自己不也猜到,母亲会让五弟去给大哥顶罪。嫂嫂这来看戏的时机抓得这么巧妙,你都不心虚,我为什么要心虚。” 被直言看戏的柳颜欢:“......” “他可是你亲弟弟,又不是我亲弟。” 柳颜欢确实没有想到,以洛氏和裴常胜的人品,竟然会教出裴焕这么不错的儿子。 不过已经出了一个长歪了的裴鸢,再出一个根正苗红的裴焕,好像也不足为奇? “嫂嫂还是担心下自己吧。五弟要去江南游学,他的私房钱加起来也只够自己到江南的车马费。要想在江南生活三年,肯定要问父亲伸手。 他现在唯一的筹码就是帮大哥顶罪,你说到时候,大哥会不会登门找柳伯父帮忙呢?” 柳颜欢闻言浑身一僵。 裴茗这人,虽然看上去君子做派。但实际上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他若是想要让裴焕乖乖给自己顶罪,就一定会帮裴焕安排好去江南游学的一切,以此来告知裴焕后顾无忧,还能彰显自己身为兄长的爱护。 想到这里,柳颜欢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就不劳二爷操心了,您还是好好想想,您和五爷兄弟情深的戏码该怎么演吧!” 柳颜欢噔噔地走了,看着她的背影就知道被气得不轻。 裴鸢失笑。 他觉得柳颜欢很矛盾,明明家财万贯,自己花起钱来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拿她院子里的开支来说,上次在她院子里吃了一次海鱼,据说在海边就要五十两一条。京城不靠海,海鱼从海边运到京城,这路上就要花掉大把的银子,更不必说路上还有死掉的。 裴鸢见过那一箱的海鱼,大概十来条,据说那一箱子就要七八百两。这么天价的数字,柳颜欢根本不关心。 那鱼自己吃不完,直接赏给了院子里的仆从们。 但对于裴家人,她便十分抠门。恨不得一分不叫他们占了去。 裴鸢沉思,他让人查了柳颜欢和裴家的干系,甚至连柳家祖上和裴家的关系,发现两家根本没有交集,更别说生仇了。 难道柳颜欢是因为裴家骗婚,所以记恨上了裴家? 好像目前为止,也只有这个解释最为合理。 嗯,骗婚呢,确实罪该万死了。 裴鸢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已经晚上了。淑仪一边用饭,一边听裴鸢说裴家那些乌糟事。 “你那个娘真是好笑!”淑仪喝完碗里的汤,“本宫看过你弟弟的文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你看看能不能将你弟拉入伙。” 这话说的自己好像是什么犯罪团伙似的。 “公主放心,这件事,大嫂已经去办了。” 淑仪听到裴鸢口中说出“大嫂”两个字的时候,先是愣了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柳颜欢。 淑仪看向裴鸢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过了一会儿,淑仪才道:“你们两在裴府里打配合,本宫是放心的。” 至于放心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出来。 裴鸢也是一哽,怎么感觉公主在阴阳自己,但是毫无证据? 将军府内,柳颜欢写了一张清单。 这清单上面都是裴焕要去江南,自己给他罗列出来的东西。 她想了想,与其让裴茗拿自己家的东西做人情,不如让裴焕记得自己的好。前世的裴焕,在裴鸢死后扛起了将军府的门楣,成为了新任大将军。 先让他欠自己点人情,也不算亏。 柳颜欢想到这里,一直在奋笔疾书的手停了下来。 裴鸢会死。 想到这件事,她的心脏传来一阵钝痛感,这种痛感不是瞬间而成的。而是麻木一点点侵蚀住她的心脏。 前世自己在内宅之中,猛然接到裴鸢战死的消息,整个人都是不知所措的。 于那个时候的自己的而言,死的是自己丈夫的弟弟,是自己的小叔子。 可于现在的自己而言,前世战死的,是她实质上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 时隔多年的悲伤从记忆里倾涌而出,让柳颜欢措不及防,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夫人!您怎么哭成这样?”紫菱忙拿帕子为柳颜欢擦眼泪。 可那眼泪像是流不完一样,一直不停。 柳颜欢伸手揪紧了胸口上的衣料,只觉得心脏痛到让她无法呼吸。 “叫府医!快叫府医!” 秋茶院内乱做一团。 柳颜欢晕过去前,缓缓意识到:原来我前世那样爱他。 第161章 难不成还要自己救裴鸢? 柳颜欢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了。 紫菱就在床边看护,见到柳颜欢醒来,忙去叫人请府医。 “夫人,您真是快吓死我们了!”紫菱两眼下都是乌青,显然一夜都没有好眠。 柳颜欢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是胸口依旧是钝钝的在痛。 “夫人,可是哪里还难受?” “心口疼。”柳颜欢有气无力道。 昨晚就那么晕了过去,也没有吃东西,躺到现在头都开始发昏,整个人有种力不从心的虚弱感。 “夫人,府医来了。” 紫菱忙起身将柳颜欢扶起来,在她腰后垫上枕头,让她半坐在床上。 放下床幔后,紫菱才将府医请了进来。 府医把完脉后,问道:“夫人家中,可有长辈患有心疾?” “没有。” “那夫人昨晚可是在想什么事情?” 柳颜欢的思绪回到昨晚,她当时是想到了裴鸢战死的事。 “唔......”柳颜欢揪着心口,心脏处的钝痛感又变强了几分。 府医见状,瞬间明白了。 “夫人还是少思少虑得好,怕是夫人心中执念才会让夫人产生了心疾。”府医走到外屋,对紫菱道:“我为夫人开些安神的药,但能不能好,还得让夫人自己解开心结才行。” 屋内的柳颜欢听了后,垂着眸子思索。 难道还要让自己救裴鸢不成? 他将来是战死的,自己又不能跟着他上战场。就算自己真的跟了过去,说不定也是要一起死的。 柳颜欢还没有能耐,觉得自己天大的本事能改变战争。 除非这战争没有发动。 她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件事。只要一想,就觉得自己的心脏里好像插了一把刀似的,痛的令她无法呼吸。 等府医走了,紫菱端了一碗热乎乎的牛乳茶过来。 “夫人,吃点东西吧。“ 牛乳茶淡淡的甜味在口腔里弥漫着,柳颜欢觉得自己的身体也热乎了起来,连心口也不那么痛了。 “您这身子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产生心疾?夫人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们?”紫菱委屈巴巴地看着柳颜欢,大有一种柳颜欢敢说“没有”,就让她好瞧的架势。 柳颜欢抿了抿了唇,也不知道怎么说。 柳颜欢放下碗,“唉,我的心口好难受,我得再躺躺。” 她装死道。 紫菱无法,只好为柳颜欢掖好被子。 她直觉,自家小姐的心疾和裴鸢有关,但柳颜欢避而不谈,她也不好追问下去。 她会盯紧裴鸢的,绝对不会让他做出任何伤害自己小姐的事情! 第二日起来,柳颜欢吃了早饭去给洛氏请安。 喝了府医开的药后,她舒服多了,没有了那种窒息的钝痛感,只是心口依旧觉得闷闷的。 昨晚清醒后,她躺在床上想了很多。 不管自己对裴鸢是什么样的感情,这种感情最终都成为了伤害自己的利器。这心疾便是最好的证明。 她要放下,才能“药到病除”。 但是,这段感情,该怎么放下呢? 柳颜欢困惑,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对裴鸢有的这样深厚的感情,更别说怎么放下了。 到了迎春院,裴焕也在这里。 他昨日就跟洛氏说了自己要去江南游学的事情,洛氏想都不想就回绝了他,理由很简单——没钱。 “母亲不要说笑了,二哥已经将祖母的私产交了出去,家中怎么会没钱!” “胡说八道什么!那些私产又不是金山银山,要钱了就能给你生出银子来!那些铺子营收不要时间吗?”洛氏十分气恼,原本以为五儿子好拿捏,没想到对方开口就问自己要钱。 这么一想,还是裴鸢这小子最好拿捏。既不问自己要钱,还对自己有求必应。 然而洛氏忘了有句老话,叫: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你这事去找你父亲说去,他若是同意了,我自然无话可说。” 洛氏身心俱疲,她已经和裴常胜通了气,让裴焕顶下眼油的事情。但裴焕现在用去江南游学的事情做要挟,随时有翻脸的可能。可她又实在不想出钱! “母亲明知道父亲不同意,还让我去找父亲!” “你父亲是一家之主,他不同意的事情,找我就有用了吗?” “哼!那我去找大哥说去!” “回来!这种事情劳烦你大哥做什么!你大哥现在正在准备殿试,不要扰了你大哥的心神!” 裴焕本就是要用裴茗要挟洛氏,没有真的要去找裴茗的想法。 但洛氏这么拖着,他闹来闹去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官府那边很快就会找人上门,若是自己在那个时候还没能搞定洛氏,那自己就真的没有走出裴家门的希望了。 “母亲若是能答应儿子的要求,儿子自然不会去烦大哥了!” “裴焕,你现在是在跟你母亲谈条件吗!是谁给你的胆子?你的圣贤书都读进狗肚子去了?” “圣贤书上也没说可以替大哥顶罪!” “你!” 柳颜欢刚进来就听到这么刺激的对话,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她好似瞎子一样,一点颜色也没有地走到洛氏面前行了个礼。 “院子里的人呢!”洛氏将脾气撒在下人身上,柳颜欢进来竟然没有人通报。 主要是也不敢通报,洛氏和裴焕娘俩吵架,那些丫鬟婆子哪里敢听墙角,咋就跑得远远的了。柳颜欢也就这么进来了。 “母亲因为何事这么上火?”柳颜欢自顾自坐了下来,看向裴焕,“五弟,可是你惹母亲生气了?” 裴焕小嘴一噘,“我只是觉得母亲应该给我点补偿,我不过是去游学三年。我认识的同窗里就有许多人出门游学,为什么我不能去!” “我跟你说了,家里没钱!你大嫂管着家里的中馈,你不信就问问她!” 柳颜欢忙摆手:“现在都是三婶在管,我不知道账目的。” 洛氏瞪着柳颜欢,气她的“愚蠢”。她话都说成这样了,不知道帮自己哄着裴焕,将这件事揭过去吗! 柳颜欢当作没看见洛氏责备的眼神,故作疑惑:“五弟游学也是件大事,母亲也该认真考虑下才是。五弟聪颖,这游学定然对他大有裨益。” 裴焕赞同地点点头,十分感激柳颜欢帮自己说话。 “不行!咱们家现在就是中看不中用。你在外三年,不知道要花销多少银子,这件事我不允!” 洛氏还要说什么,外面赵嬷嬷喊道:“太太,官府来人了,说是找大爷和五爷有事!” 洛氏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而裴焕更是抱臂,他沉声道:“母亲,若是您答应让我去游学,之前我答应您的事情就作数。” 第162章 “离家出走就要有离家出走的样子嘛!” 柳颜欢坐在一边,将裴焕的一举一动都纳入眼中。 她是真的没想到,裴焕竟然会这么和洛氏叫板。前世的他对洛氏言听计从,可谓是“孝顺”至极,简直就是第二个裴鸢,哪里会像这样,直接和洛氏叫板,气得洛氏浑身发抖。 “裴焕,你是想要我死吗!” “我只是觉得母亲应该适当补偿我。” 洛氏沉吸了几口气,道:“好,我答应让你去游学。我们先去见官府派来的人吧。” 裴焕得了洛氏的应承,面上并没有高兴,十分凝重。 他要替裴茗顶上这个具有侮辱性质的罪名,从今以后,这个罪就会成为他人生中的污点。就像考卷上戳的屎戳子,难看又晦气。 裴焕吐了好几口气,洛氏已经迫不及待地出了门,只有他,迟迟迈不开第一步。 “五弟,”柳颜欢叫了他一声,“去吧。” 柳颜欢的眸中带着怜惜,却又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嫂嫂,我真的觉得自己这次能考上。” “嗯。嫂嫂相信你。”柳颜欢看着他,无比认真道。“嫂嫂也相信你能考上一次,也能考上第二次。” 裴焕抿紧了唇,两手握拳,大步走了出去,有英勇就义的般壮烈的气势。 “太太这心偏的,恨不得都长在大爷身上了。”紫菱抿抿唇,为裴焕不值得。可是不值得又能怎么样呢,这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走吧,去看看。” 柳颜欢太了解洛氏了,她最爱的就是自己,其次是裴茗。她怎么舍得拿出那么多的钱给裴焕出去游学。 这事还有的掰扯。 裴焕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人和心都是实的。将用眼油的事全都包揽到了自己身上,过来做记录的官员看着他,也忍不住叹息。 “你还年轻,实在用不着这么拼。”太医给裴焕号完脉,又看了看眼睛,“你身体很好,目前没有出现成瘾的症状,平时注意饮食清淡,早睡早起,多多锻炼。下一次定能考个好成绩。” 裴焕怔怔然,虽然是抱着不能上榜的心态去参加的考试,可是,他还是会期待自己榜上有名的时刻。 送走了那些官员,洛氏长长地吐了口气,这件事算是完结了。 她满头冷汗地瘫坐在椅子上,有种劫后余生的欣喜感。 “母亲,请给我对牌,我去账房支银子。” “什么对牌?”洛氏抬头看向裴焕,“我只答应了准许你出门游学,可没有答应过要给你银子。你若是要银子,那便只有每个月的月例。你若执意要出门,到时候每个月寄给你便是!” “母亲!”裴焕气得两眼发红,浑身发抖。他没想到,洛氏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愚弄。 柳颜欢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端着茶碗抿了口茶,将这嘲讽掩盖住。 她就知道洛氏这人,没有那么好说话。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无所谓对方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呢。 不过,这也正说明了这些当父母的人的自大。 在他们眼里,孩子就是自己的所有物,可以任由自己出尔反尔,随意打骂。因为他们很清楚地知道,孩子没有独立出去的能力。 在这样的教育下,怎么能养出心理健全的孩子呢。 也难怪裴鸢会和自己站在一条线上。除了裴老夫人以外,这个府上怕是没有他在意的人了吧。 “好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要再闹了。我说了,你若是想要去游学那便去,但是府上没有多余的钱给你使!” 目的已经达成,裴焕现在也没有能要挟她的把柄了,她也不必再和裴焕好言相向。 裴焕双目通红,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看向裴茗。裴茗触及他的视线,只是淡淡地转过头去,对洛氏道:“儿子先去温书了。” 裴焕的身子更加摇晃起来。在家务事上大哥都不帮自己,将来入了朝堂,怎么指望大哥帮自己一把? 裴茗一走,洛氏也要回自己的院子去。她起身路过裴焕身边,冷声道:“你也不必去找你父亲闹,你父亲最近忙着呢,好些日子没回家了。今日你心情不好,你顶撞我的事就抵了。现在回屋去,别让人瞧见看笑话!” 笑话?他相信母亲和大哥就是最大的笑话! “噔”的一声,茶碗在桌面上敲击出一个不大,但刺耳的声音。 洛氏循声看过去,柳颜欢这个晦气的家伙竟然还在。 “母亲应该是没有读过‘孟母三迁’的故事,肯定也不知道商君变法时的一言九鼎了。”柳颜欢站起身对裴焕道,“五弟要原谅母亲,毕竟母亲家中贫寒,没有读过诗书,自然也不懂得五常是什么了。” “柳氏!”洛氏暴怒道。她虽然听不懂柳颜欢举的那些例子是什么,但也听出来柳颜欢说她小门小户出身,不懂言而有信! 门户出身一直是洛氏的痛,她这辈子最恨被别人说出身不好。柳颜欢这是戳着她的脊梁骨骂她! “母亲做什么这么生气?媳妇这是在帮您安慰五弟呢。您也不希望五弟因为这件事闹脾气,闹得家宅不宁吧? 这在家中闹就算了,传出去,弟弟帮大哥顶罪,本来是美谈,结果兄弟反目,那您就成了罪人了啊!” “你!”洛氏直接拂袖离开。她今日已经很累了,不想再和柳颜欢争辩下去。 柳颜欢巧舌如簧,自己肯定说不过她。就让她处理好,她是裴茗的妻子,肯定要为了裴茗的名声将裴焕按捺下来。 说不定,裴焕南下游学的钱还能让柳颜欢出了。 洛氏走了之后,柳颜欢看着仿佛只剩下躯壳的裴鸢,叹了口气。 “五弟,陪我走一段路吧。” 裴焕吸了吸鼻子,毕竟是个半大小子,面对被母亲大哥背刺的事情,他难以接受。 “大嫂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两人来到府中的花厅,这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平日里没有人过来。 紫菱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折子递给裴焕,裴焕茫然地打开,眼中消失的光芒渐渐汇聚。 “五爷上次说要去南下游学,夫人连夜给您写了这些用品,让人给您备好了。还写了家书,您到了金陵之后直接去柳宅,会有人照顾您的。” “嫂嫂,可是大哥他......” 柳颜欢满头黑线,忙道:“与他无关。这是你二哥求我帮忙的。” 如果非要让裴家的一个人占自己的便宜,那她宁愿让裴鸢占。 “二哥?” “对。”柳颜欢说谎不打草稿,面不改色道:“没想到你二哥是个面冷心热的。那日你走后,你二哥求着我安排好去南下游学所用的一切。 你也知道你二哥手上原本是有私产的,但现在被你父亲收了回去,现在手上只剩下了一点钱。他都给我拿去给你置办东西了。 我们两好歹叔嫂一场,你大哥那边我绕不开,只能瞒着他偷偷补贴你一点。虽然不多,但你这三年省着点花,还是够的。” 柳颜欢“含情脉脉”道,让自己看上去多心疼这个小叔子似的。 没想到裴焕直接撩袍给她跪了下来,“嫂嫂,都说长嫂如母,今日我才身有体会。嫂嫂您放心,来日焕儿高中,一定好好孝敬您!将您当母亲孝敬!” 柳颜欢面皮有点僵,心想:我才不要你这么大的儿子呢。但这孝敬还是不能少的。 但她伸出手拍了拍裴焕的肩,“保重,到南边后记得给我和你二哥写信。” “嗯!”裴焕猛猛点头。“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去吧,我已经让车在门口等着了。” 裴焕呆滞地看向柳颜欢,怎么感觉柳颜欢这迫不及待送他走的样子,很像诱拐啊! “离家出走就要有离家出走的样子嘛!”柳颜欢冲他微微一笑,无辜极了。 第163章 这种当众羞辱人的事情,怎么能少了主人翁 裴焕离家出走的事情,裴常胜震怒不已,将洛氏狠狠责骂了一番。然后派了人去追裴焕。 毕竟是他宠大的小儿子,除了不允许他有自己的想法以外,他还是很宠这个儿子的。 洛氏闷闷不已,一连在迎春院沉郁了好些日子。 “明明是春日,怎么阴雨不断的。”洛氏看着窗外的雨,心里更不舒服了。“因为这破雨,春日宴都延期了。” “太太别多思了,快将窗户关上,小心侵袭了寒气受凉。”赵嬷嬷忙过去将窗户关上,口上念念有词,“老太太的病情不见好转,大小姐也病着,您可不能再倒下了!” 提到裴清云,洛氏心里便不舒服。 “我那日不过说了她两句,她竟然这样恼我!当我不知道她这病是装的吗!一直以病当借口,拖着萧家。她还当自己小?我看她要拖到什么时候,我不管她了,嫁不出去可别怪我!” “太太,您当母亲的,何必和孩子计较呢?”赵嬷嬷安慰她道。 正说着,外面的丫鬟进来道:“太太,萧夫人递了帖子,明日过来看看大小姐。” 洛氏哀叹了一声,“知道了。” 翌日,洛氏亲自接待了萧夫人。她现在算是知道柳颜欢和自己不对付了,要是让她知道今日萧夫人要来,真怕她会搅黄了这门亲事。 也用不着洛氏告诉柳颜欢,萧夫人递帖子来的时候,她安插在府上的柳家人就已经来告诉她了。 她吃完早饭就带着裴笺,在去冬梅院必经之路的小檐廊下,摆了桌子,围炉煎茶赏雨。 洛氏带着萧夫人走到这里的时候,两眼一抹黑。当时只合了柳颜欢和裴茗的八字,忘记合下自己和她的了! 简直和自己犯冲! “母亲、萧夫人。”柳颜欢和裴笺起身行礼。 “品茗赏雨,真是好兴致啊!”萧夫人笑道。 “这些日子接连下雨,闲在屋子里也是无趣,正好妹妹泡茶的手艺有所精进,索性叫妹妹一道出来玩玩。” 萧夫人的视线从桌上的茶具上扫过,暗暗点头。 “我今日来,是去瞧瞧你们大姑娘的,若是得闲了,下次约你们一道喝茶。” 萧夫人莞尔,语气温柔。 “你们两个,还不快将东西收拾了回屋子里去!”洛氏不满道,知道自己说不过柳颜欢,于是指着裴笺道:“尤其是你,明知道你大姐姐身子不好,你不去面前伺候着,在这里给你嫂子泡什么茶!” 裴笺造了一顿数落,垂着头收拾东西。 “是女儿不懂事,母亲不要气恼。” 萧夫人见到这一幕,心中对洛氏也有了微词。 进了冬梅院,萧夫人闻到一股药味。这股药味浓郁的,好像院子主人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 “清云,看看是谁来看你了。” 裴清云在床上支起身子,脸上苍白没有什么血色,嘴唇也在发白。 她昨日就被告知,今日萧夫人会来瞧她,所以昨晚服了汤药,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病重些。 “伯母勿怪,清云身子不好,不能下床行礼了。“ 萧夫人忙道:“不碍事,身子不好是要好好养着才行。” 萧夫人看着裴清云,虽然还未过门,但她还是心疼这个媳妇的。毕竟家中丧事,白白蹉跎了对方这么长时间的青春。 “大夫可有说,得了什么病?要吃什么药?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尽管与我开口。” “大夫也瞧不出什么病症来,只是让我吃着药,不要多思多虑,养着身子。” “哦。”萧夫人点点头。 又说了好些话,洛氏陪得有点不耐烦了,借口府上有事,先出去会儿,等会儿再回来。 洛氏一走,萧夫人与裴清云两个辈分的人,更是无话可说。 “你只管好好养着身子,不要挂念别的。等你身子养好了,萧家定然给你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又说了好些话,萧夫人才起身出门。 立春之后万物复苏,这些日子虽然阴雨绵绵,但花草该长的一个没落下。 “唉,这棵迎春花怎么回事?明明旁的花长得可好了,就这棵死掉了。”院子里的丫鬟碎碎念着,“等不下雨了,就将这棵花给挖了吧,省的小姐看见不高兴。” 萧夫人听了一耳朵,转首看向种在裴清云窗外的那棵已经死透的迎春花上。它干枯的身躯两旁,各开着两支漂亮的迎春花。哪怕阴雨绵绵,依旧迎春挺立。 “你们家小姐喜欢迎春花?”萧夫人走过去问道。 她声音温柔,为人也和善,两个小丫头见了她忙行礼。 “小姐不喜欢花花草草的,这些花原本是三小姐住这院子的时候种的。大小姐觉得好看,就让人也在自己屋外种了些。” 萧夫人了然颔首,“你们小姐病了这么些日子,病中可有喜欢吃的、玩的?” 小丫鬟思索了一番,道:“小姐喜欢看话本子!每次何小姐过来给小姐带话本子,小姐可高兴了!好像病都好了似的!” “嗯,我知道了。”萧夫人转头对跟着自己的嬷嬷道:“回头让人送点读物来给裴大小姐解解闷。” 萧夫人没有久待,出了冬梅院便让仆人递话给洛氏,自己走了。 上了马车,萧夫人长长吐了口气。 “太太,这裴大小姐明显是装病,咱们和裴家的婚事还要继续吗?”嬷嬷也是个人精,光听那两个小丫鬟的话,就知道裴清云没什么大病。 萧夫人闭了闭眼,“且看她什么目的吧。若是她府中自己的事,我们权当做不知道。若是与萧家名誉有关,就不能怪我了。” 萧夫人走后没多久,在京都上空逗留了数日的乌云终于消散。下午阳光再次沐浴大地,秋茶院里的婆子们纷纷将浆洗的衣服晾晒出来。 “夫人,冬梅院那个小丫头已经将话都说给萧夫人听了。但萧夫人走的时候,没什么表情,是没听明白,还是想后发制人啊?” 柳颜欢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最近几日心窝子不那么疼了,她也好受了些。 “萧夫人能一人扛起忠义伯府,你当她是你?”柳颜欢不客气地数落白昙,“她是不清楚裴清云的动向,贸然退婚,对萧家名声不好。” “那咱们是不是还要再谋划谋划?” 正说着,裴嬷嬷递了个纸条进来,是裴鸢找人送来的。 柳颜欢叹了口气,“小厨房的汤炖好了吗?晚点我去前院找大爷。” “啊?”白昙挠了挠头,心里想,难道不是找二爷吗? “春日宴的日子定了,正好在放榜那日。” 这种当众羞辱人的事情,怎么能少了主人翁,裴茗呢。 第164章 “嫂嫂这扯人腰带的本事,越发娴熟了。” 柳颜欢带着羹汤进了饮水居。 裴茗这些日子过得不太顺心,越是想要戒掉眼油,便越发的焦虑。越是焦虑,反而越依赖眼油。 柳颜欢见到他,微微吃了一惊。 裴茗脸色苍白,眼下乌青严重,像是很久没睡觉的人。可他又将自己收拾得很整洁,有种亏空了身子的虚空公子的感觉。 “知道大爷要准备殿试,不敢多打扰爷温书。只是春日宴的时间定下了,正好在放榜那日。颜欢想着爷也许久没有出去走走了,不如爷也去参加春日宴吧?” 裴茗闻言,眉头狠狠皱起。他现在本能地排斥见人,觉得人多的地方,十分的吵闹。总觉得耳朵里能听到不一样的声音。 “听说长公主还将京中未婚配的官家小姐、有名望的学子都邀请了过去,也是结交人的好时机。 颜欢想着,祖母正在病中,二弟的婚事一直都是祖母心中未解决的大事。可以趁这机会,好好给二弟物色下未来的妻子。 可是颜欢也不知道二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大爷和二弟关系好,您陪我去,也能一起物色物色,别叫我看走了眼。” 裴茗喝着汤看着柳颜欢,没能从她脸上找到说谎的证据。瞧她一副担忧的样子,好像真的在为裴鸢的婚事做打算。 于是他点了点头,“好,春日宴我和你一起去。” 柳颜欢目的达成,高兴地赏了裴茗一个灿烂的笑容。裴茗看着她的笑,不知是不是汤的缘故,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汤不错,明日再给我送点。” 柳颜欢心里暗骂他:不知好歹,竟然贪图我的汤! 晚上柳颜欢泡完脚上床,屋门被推开,裴鸢径自走到桌前,拿起柳颜欢给他留的汤开始喝起来。 “你晚间给大哥送的也是这个汤?” “不然我院子里一天煲几锅汤?” “这汤不好喝,下次别煲了。” 柳颜欢嗤笑一声,“那不行,你大哥说这汤很好喝,明日还要给他再送呢。” 裴鸢不乐意极了,一口干掉汤,进了内屋。 “明日让紫菱她们去送,你不许去了。” “做什么?吃味了?”柳颜欢伸手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点了下,她时常因为裴鸢表现出来的乖觉,而忘记他是个多么可怕的疯子。 “什么汤要你亲自去送?他配么?” 这话柳颜欢爱听,遂点头赞同。 “你说得对,明日让罗嬷嬷去送。” 得到这个答案,裴鸢高兴了。抱着柳颜欢的腰让她跨坐到自己的身上,手指拨弄着她里衣上的带子。 “我忙了这么久没回来,可有想我?” 柳颜欢哼笑一声,心里骂他,何止是想,甚至还想出心疾来了呢。 她用行动去回答裴鸢——干脆利落地扯了他的腰带。 “嫂嫂这扯人腰带的本事,越发娴熟了。” 裴鸢笑着将她放到床上,然后亲了亲她的唇。 柳颜欢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正是浓情蜜意的好时候,裴鸢忽然从她手上抽走了腰带,起身整理好了衣裳。 “你现在要走?” “嗯,公主有别的事交代我。” 柳颜欢觉得自己是正燃烧着的干柴被泼了盆冷水,冷笑一声,转身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可裴鸢这家伙又不走,俯身搂住她的肩膀,“你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有了心疾?” 那还不是和你有关! “管你什么事?你有别的事就赶紧去办,别在这扰我休息,小心我心疾发作吓死你!” 裴鸢伸手,两指捏住柳颜欢的唇,让她的话全都变成了“呱呱呱”。 “发作一次就快吓死我了,还敢这么咒自己?”裴鸢没好气地睨了柳颜欢一眼,“别欲求不满了,自己的身子倒是不上心。” 柳颜欢瞪圆了眼睛,谁欲求不满呢! “我今晚就去将流程都办了,让苏大夫出来。明日让他过来给你诊个脉。等你什么时候好了,我再伺候你这个活祖宗。” 柳颜欢被捏着嘴,遂翻了个大白眼给他。 不过裴鸢的话让她的心脏舒服极了,她抬手拍开裴鸢的手,语气好多了。 “知道了,我先睡了。” 裴鸢给她掖好被子便离开了屋子,柳颜欢揪着被子,心想,就对方这么个温柔乡,自己怎么才能将自己拔出来啊? 翌日,苏大夫进门给柳颜欢请了平安脉。 “小姐的脉象很稳定,不像是有心疾的人。”苏掌柜不解道。“小姐发作那日,可是在想什么?” “嗯,想到了一件比较可怕的事情。” “那应当是骤然性的,小姐少思少虑就好了。” 苏掌柜拿起笔准备给柳颜欢写点安神的方子,又听柳颜欢颇为不好意思地问:“那,苏伯伯。我这骤发性的心疾,还能......孕育孩子吗?” 苏掌柜的表情有瞬间的空白,旋即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道:“自然没有问题,若是下次还发作,那就要注意了。” 柳颜欢点点头,让紫菱拿着方子下去给自己煎药。 “苏伯伯,我这么久了,迟迟没有怀上,真的没有问题吗?” 苏掌柜安慰道:“该是缘分没有到。小姐若是真的着急,应该让我给姑爷也请个平安脉才是。” 柳颜欢叹息地吐了口气,自己还能让你去给裴鸢号脉吗?就怕你年纪大了,把你也吓出毛病来。 送走了苏掌柜,柳颜欢在躺椅上躺了好一会儿。 “紫菱,明日去静安寺上香,你让人准备准备。” 谁能想到,自己竟然会有一天,因为怀不上孩子去拜菩萨呢? 她都想好了,要是怀上了孩子,自己就一心一意地养孩子。直接去父留子!省得留着个裴鸢,让自己心梗。 “夫人,大事不好!”罗嬷嬷给裴茗送完羹汤,路上听了消息后,立马跑了回来。“三太太抓了大小姐的丫鬟,现在押着那丫鬟去了迎春院,着人去请老爷回府了!连大爷都叫了过去!” 柳颜欢闻言面色一变,紫菱最先反应过来:“怕不是那丫鬟手脚不利索,被抓到了?那可怎么办,会不会影响夫人您接下来的计划?” 第165章 “施主当激流勇上,逆境逢生。” 柳颜欢闻言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慌乱。 所有人立马噤声等着柳颜欢吩咐。 柳颜欢凝眉思索了一会儿,裴清云虽然是府上的大小姐,却也只有一个贴身丫鬟香珠。这个丫鬟,柳颜欢前世给裴清云料理嫁妆的时候,与她短暂地打过交道。 虽然是一等丫鬟,但在裴清云的手上,过的日子并不多好。裴清云随了洛氏,并不将下人当人看,动辄打骂。 香珠能这么“忠心”,也是被打怕了。 若是自己能让她脱离“苦海”,想必她能倒戈向自己。 想到此,柳颜欢心里有了计较。 “罗嬷嬷,您亲自去一趟迎春院,就说苏掌柜出狱了,问问大小姐那边要不要请人来瞧瞧。” 罗嬷嬷应声,两条小短腿跑得比谁都快。 迎春院里,此时热闹非凡。 三太太气焰极盛,她拿住了裴清云的贴身丫鬟,忙过来叫洛氏好看。 “这丫头,门房那瞧见好几回了!鬼鬼祟祟,不知道出去做什么!你一个内院伺候的丫鬟,往外面跑什么!” 香珠跪在地上一味地摇头直哭,什么话都不说。 洛氏瞧着心里不耐烦极了,可她是女儿身边的人,代表着女儿的脸面和名誉。虽然自己平日里不怎么过问裴清云,可也没有让人家上门打脸的道理啊! “哭什么?你直说自己去做什么,二位太太又不能吃了你!” 香珠哭成了个泪人,浑身害怕地发抖。她平日里叫裴清云打骂怕了,连裴清云都怕洛氏,更不要说她一个小丫鬟了。 “再哭,就拖出去打死算了!”洛氏狠狠拧了拧眉头。 方才还在哭的香珠果然止住了声音,只是咬紧了下唇,哽咽不断。 “我拿住这丫鬟的时候,她手上可是拿着封女儿家用的小笺,一看就是替清云送信出去的。我还没问她,她倒好,直接将那小笺吞下肚去。嫂子你说说,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三太太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心里别提多快活了。 往日里,洛氏执掌中馈,可没少给她使绊子。如今她大女儿要出嫁,让自己抓到这么大的漏洞,指不定能坑上大笔呢! 一想到这里,三太太高兴地仿佛已经拿到了银票似的。 “我问你,你是不是替你家小姐送信去了?” 听到洛氏问话,香珠身子很颤了一下,旋即立马摇头。 哪怕她此时已经吓破了胆,但还知道不能承认。 若是让三太太以此要挟了太太,她这条命是真的保不住了! “真是贱婢!这个时候了,还敢在主子面前撒谎!”三太太恶狠狠道,“将她拖出去打!我不信她还敢不承认了!” “妹妹是想屈打成招吗!” 洛氏瞪了一眼张氏,她自然知道对方今日拿着香珠来没安好心。但自己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拿捏住。 “香珠,你去前院,是不是为了找自己大哥?”赵嬷嬷俯身对香珠轻声道。 香珠泪眼婆娑,对上赵嬷嬷要挟的目光,旋即点头。 “我看妹妹就是太心急了些。香珠不过去前院找自己的大哥,你大惊小怪做什么?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哪个没有亲戚朋友往来的?” 张氏美眸一瞪,看向那不成气候的香珠,冷笑一声:“嫂子说得对,捉贼要拿脏,捉奸要成双。只可惜我晚了一步,叫这小贱人毁了证据!” 张氏见今日没成,起身准备走人。 此时,外头的罗嬷嬷大声道:“太太,苏大夫沉冤出狱,夫人问您要不要请他来给大小姐诊诊脉!” 洛氏烦得不行,对赵嬷嬷道:“让她滚,请什么苏大夫,刚出狱的人一身晦气,别沾惹上了!” 罗嬷嬷“滚”的利索,回了秋茶院就将自己偷听到的动静都告诉了柳颜欢。 柳颜欢大喜。这叫什么?这叫刚打瞌睡逢人递枕头——正是时候! 张氏觉得自己有了这掌家权,明里暗里挤兑自己塞进府里的人。不过也没关系,她将这些人送进裴府,也不是为了帮裴家人干活的。 “去将春日宴延期到放榜当日的消息,告诉大小姐,保管她‘药’到病除!” 柳颜欢从箱子底下翻出一条黑玛瑙手持,捏在手上有模有样地盘着。 果真如柳颜欢所料,裴清云得知消息后,第二天,冬梅院那边就传出来,大小姐的病情好了大半。 柳颜欢一大早去了静安寺烧香,顺便求了根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开始信这些了。 “施主。”解签的和尚拿着签文,不禁拧起了眉头。“是大凶之兆。今日您家中的亲人,或许会有灾祸。这灾祸,还是您带去的!” 柳颜欢闻言顿时心慌了一下,可这“家”,指的是裴家,还是柳家呢? “请问师父,我该如何化解呢?” 和尚看着签文,思索良久才道:“施主当激流勇上,逆境逢生。” 柳颜欢闻言,又给静安寺添了大笔香油钱。 回到将军府,柳颜欢让人注意着冬梅院与三房的动向,自己抄了几天佛经静心。 转眼便到了春日宴这日,京都凡是官宦人家的未婚女子、男子,皆在长辈的陪同下去了长公主的庄园。 长公主的庄园在京郊,大早早早去了,可以得个好位置。午后结束也有足够的时间赶回京中。 春日宴是这些贵女贵妇们结交的重要日子,也是极大可能定下自己婚事的大日子。因此,不论男女,皆将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漂漂亮亮。 “大爷。”柳颜欢在紫菱的陪同下,走到裴茗身边。 今日是放榜的大日子,裴茗也穿了身新衣裳,头戴玉冠,腰佩玉环,十分儒雅。 “上车吧。” 闻言,柳颜欢先他一步,在紫菱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她真怕裴茗又忽然想“秀恩爱”,来牵她的手。 上次裴鸢吃醋发疯,就够她受的了。 要是再来一次,这次发疯的铁定是自己。她夹在这两兄弟之间,老大不行还爱秀,老二无名有份是个醋坛子。 她只是个可怜无助的小女子,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 第166章 这种缺德事你可别拉着我! 马车辘辘行进着,柳颜欢坐在车厢里假寐。她与裴茗无话可说,也不想主动凑上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你心中可有心仪的人选?” 裴茗的声音乍然在马车中响起,柳颜欢闻言怔了一下,旋即意识到裴茗问的是,她为裴鸢选正妻,有没有心仪的女子。 柳颜欢点点头,说了几个当初糊弄裴老夫人的名字。这几个姑娘都挺好的,只是裴老夫人看不上。 至于裴鸢,他这辈子应当也不会想成婚......吧...... 柳颜欢有瞬间的动摇,她总是下意识地代入上辈子的裴鸢。前世的裴鸢没有成婚,其中原因她不得而知。 而因此,她竟然就这样理所当然地觉得,这辈子的裴鸢也不会成婚。 因为她的重生,有太多事情发生了改变,自己凭什么会觉得裴鸢这辈子也不会成婚呢? 她太自负了。 “都是不错的姑娘,等会儿到了那里,你好好观察观察,与她们了解一番,再做决定。” 柳颜欢点头应是,此后路上无话。 到了长公主的庄子上,她远远就看见门口站着几个宫女和太监,正在发放新鲜的花朵。 这是春日宴上的习俗了。 女子手执月季,若是有心仪的男子,便将花送出去,对方接了,那宴后该提亲提亲,该退花退花。 柳颜欢与裴茗是已婚夫妻,这花自然与他们无缘。 “嫂嫂,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裴笺领了一朵花后,便与柳颜欢走到一处,与她一起的还有裴顺喜。 裴顺喜今日穿了件桃红色的裙子,十分娇憨,捧着花东瞧西望,新鲜极了。 往年的春日宴,她姐姐因为有婚事在身,萧望川又戴孝不参加宴席,她为了做脸子也不方便参加这些盛大宴会,自然拉着裴顺喜也不许她参加。因此,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春日宴呢。 “先进去吧。”柳颜欢前世也参加过几次春日宴,只觉得无趣得很。 可今日有重头戏在,她兴致挺高的呢。 今年裴清云依旧没能来,洛氏借口身子不好,让柳颜欢带着裴顺喜和裴笺来参加。三房那的姑娘倒是全都来了。 “你们的花可要收好了,结束之后,公主府的人会统计你们手上的花。若是花没了,便视为你们已经将花给了出去,身上是有婚约在的人。”柳颜欢提醒道。 裴笺点点头,裴顺喜不甚在意地将花别在头上,脸上的难掩的兴奋之色。 柳颜欢见她如此,暗暗摇头。得把她推给三太太去,免得惹事了,还要让自己背一个看管不严的责任。 前两日三太太张氏和洛氏闹了不愉,今早就没有等他们,先一步到了庄子里。 柳颜欢与裴茗一道进去,遇见不少裴茗的同窗。这些人个个面色红润,带着喜气,等着今日吉时放榜,一较高下。 “裴兄,要提前贺喜你了!” 裴茗拱手还礼,“还未放榜,说恭喜尚早。” “哎!裴兄就是假客套!裴兄的文采,我们大家有目共睹。你榜上有名是铁定的,区别是第一还是第二吧!” “正是正是!裴兄莫要客气,咱们都等着裴兄请客呢!” “对了,裴兄的五弟呢?怎么没有瞧见?” 提及裴焕,裴茗的脸色变了一下,也只是一瞬间便恢复如初。 “五弟他自认自己上不了榜,于是趁着春日,南下游学去了。” “原是如此。不过你弟弟多少有些妄自菲薄了。若是上了榜,赶不回来殿试,岂不可惜!” 众人议论纷纷,裴茗假意应酬,转身柳颜欢已经带着裴笺她们进了庄园里。 他抿了抿唇,没有将自己的不满表现出来。 柳颜欢带着裴笺和裴顺喜,在庄子里走了会儿,找到了张氏和她的女儿们。说了两句话,见裴顺喜和裴颂聊了起来,立马说了两句场面话,带着裴笺去找苏氏了。 今日这宴会,苏氏定然会带着二妹过来。几个妹妹里,也只有她到了要婚嫁的年纪了。 此时的苏氏正带着柳舒文坐在一个犄角旮旯里,她好声好气道:“你到了年纪,婚配是顺势而为。虽说家里养得起你,可你瞧瞧,哪家的姑娘不成婚的?” 柳舒文懒散地倚在墙上,对苏氏的话半理不理。 “你也别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的,这次给你看的人,不是你娘我给你找的,是你姐给你找的!” 听到柳颜欢,柳舒文的细眉一扬,眸子里可算有了点兴趣。 “大姐姐给我找的?谁家?” “忠义伯府。”苏氏见她上钩,慢慢吊起她的兴致。 “哦,死了爹的那个啊!”说完又没了兴致,懒散地拨弄着茶碗上的茶盖。 “你这臭丫头!早晚有一天,你会被人套麻袋打!” 柳舒文浑不在意地扬了扬眉头,一副尽管来她不怕的模样。 “母亲,妹妹,你们怎么躲在这儿,叫我好找。” 柳颜欢笑着走过去,能见到亲人,这也是来参加这春日宴的意义之一。 “还不是你二妹那张嘴!我真怕她一开口,叫整个京城的贵妇们都嫌弃她!”苏氏唉声叹息。 柳颜欢拉着裴笺坐下来,“这是裴笺。” 柳舒文微微抬眸,视线在裴笺身上扫了一下。那模样像是还未睡醒的猫儿,看见没什么威胁性的物种进了自己的地盘,连个正眼都欠奉。 “姐姐那两个亲小姑不跟你好啊?” 柳颜欢不理会柳舒文,对裴笺道:“你别理她,她说话就是这样,恨不得叫人绞上她的嘴巴!” “哼!所以我就说,别给我找人家了。我真怕哪天被人打回娘家去。” “那应该不会。”柳颜欢觉得,前世萧望川连裴清云那嚣张作死的脾气都能容忍,自家妹妹这点嘴皮子功夫,能算得了什么?大不了不见面,让她在后院里自己过日子呗,这不得美死自家妹妹。 “萧家的孩子脾气真这么好啊?”苏氏有点不相信了。 这个世道的男子,有几个乐意被这刀子嘴下刀子的? 一边的裴笺听到萧家,顿时直起了腰看向柳颜欢。难道嫂子要给柳舒文介绍萧望山? 见到裴笺这样的反应,柳舒文直言道:“怎么,你瞧上的也是萧二啊?” 裴笺被她的直言吓得涨红了脸,求救似的看向柳颜欢。 柳颜欢笑骂道:“你别捉弄笺儿,谁说我要给你介绍萧二了?” “萧家就两个嫡子,一个许了你的大姑子,只有萧二还没许下亲事。不是他还能是谁?难不成你要给我嫁庶子吗?” 柳舒文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口渴地端起自己拨弄了半天的茶碗喝了口水。 “是嫡子,不过不是萧二,是他大哥,萧望川。” “噗!!!”柳舒文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柳颜欢你知不知道棒打鸳鸯遭雷劈啊!这种缺德事你可别拉着我!” 第167章 闲庭吃茶 红绸抖了抖帕子上的茶水,将帕子一折,然后干脆利落地把桌面上的茶水都擦了个干净。 方才在路上,柳颜欢就让红绸注意柳舒文,小心她喷茶。 于是红绸一直在观察柳舒文,从她端起茶的那刻起就攥紧了帕子。千钧一发之际,红绸将帕子挡在柳颜欢的面前,将那喷出来的茶水挡了个结结实实,保管没有一滴溅在柳颜欢的身上。 “夫人,您受惊了。” 柳颜欢八风不动,脸上还带着笑,一点惊都没受着。 倒是苏氏惊得不行。 “欢儿,那萧大可是你大姑子的未婚夫啊!” 柳颜欢端起茶碗抿了口茶,“很快就不是了。” 苏氏两眼一黑,不管是不是,柳家和裴家是姻亲,这萧家回了裴家的婚事另娶她们家的女儿,说出去怎么都不好听啊! “我知道母亲担心名声,但您放心,到时候他们退了婚事,这男女各自婚嫁怨不得别人。” 柳舒文翻了个白眼,“你该不会使什么阴招抢亲的吧?你瞧上了萧大,我可没瞧上。” “你姐姐我向来都是玩阳的。”柳颜欢冲她眨了眨眼睛,眸子里都是灵动。“而且,你又没见过萧大,怎么知道你瞧不上他?” 柳舒文努了努嘴巴,“喏,对面那个一直往我们这看的大块头,应该就是萧家老二吧?他都憨成这样,老大估计也没好到哪里去。” 众人转头看向对面在花园中的一块假山石,那站着个锦衣男子,对方装作赏景,却时不时转头往柳颜欢等人在的方向看。 被众人抓包后,他立马撑开了手上的折扇挡住自己的脸,欲盖弥彰的模样太过明显。 对方似乎做了一瞬的思想斗争,将扇子放了下来,挺直了脊背款款向她们这边走来。 “给嫂子请安,给伯母请安。两位小姐有礼。” 萧望山一一行礼,脸上的尴尬之色还未褪去,但行事作风落落大方,也算是弥补了方才的行径丢失的好感。 “你是哪家的公子?”苏氏见他仪表堂堂,行事利索,很有好感。若是方才被抓包就跑了,那反而令人不齿。 “母亲,你分明都猜到了是谁家的,做什么还要假客套?”柳舒文哼了一声,“人家怕不是在看自己的心上人呢。”说完,她冲裴笺抛了个飞眼。 裴笺立马别过脸去。柳舒文说话无所顾忌,还好在场都是自家人,若是让外人听了去,她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柳二小姐勿要取笑我,我是看嫂嫂在这,才犹豫要不要来打个招呼。” “哦,是吗?”柳舒文哼了一声,“还没成婚呢就改口改得这么快,万一你大哥婚事吹了,你也不怕见到我姐姐尴尬。” “舒文!”柳颜欢瞪了她一眼,让她赶紧闭嘴。 萧望山真是尴尬得无所遁形,柳舒文简直是人间小刺猬,你说一句,她刺你一下,保管让你知道什么是社会的险恶。 “舍妹就是刀子嘴,你别放在心上。今日你来,你大哥来了吗?” “大哥没来,是母亲与我一起来的。” “那正好,上次萧伯母还说有空与我们一起饮茶,今日春光明媚,鸟语花香,正是饮茶的好时候。” 萧望山一听能和裴笺她们坐一处,喜上眉梢,忙道:“嫂嫂随我来,母亲就在外头!” 说完,看到柳颜欢她们这正好摆了茶具,道:“嫂嫂这里一应俱全,我去叫我母亲过来坐坐!” 说完,拱了拱手就抬腿跨了出去。 他一走,柳舒文又开始嘴欠道:“快别低着头了,人都走了。再低下去,这脸岂不是要长到胸上去了?” 裴笺抬眸不悦地看了一眼柳舒文,多少带了点恼羞成怒。但她惯来能忍,将回怼的话都憋了回去。 对方毕竟是柳颜欢的亲妹妹,柳颜欢待自己再好,也隔了一层。 “你可闭上你的嘴吧!” 柳舒文吐吐舌头,看红绸端上来一个长条箱子。紫菱将箱子打开,里面放着茶具。 紫菱将茶桌清理干净,将茶具一一摆上桌,倒有那出来郊游的意味了。 炉子里的水才烧滚,萧望山拉着萧夫人言笑晏晏地往这走来。在座几个忙起身迎接。 “萧夫人,这是家母,这是舍妹,这是裴笺,您上次见过的。” 萧夫人和另外三个人打了个照面,她在面前应酬地疲懒,本来想躲闲,没成想被儿子拖到这来见人。 不过,好在裴家算半个亲家,用不着太多的虚与委蛇。 “萧夫人,前些日子说要一起吃茶,今日正是时候。”柳颜欢说完用眼神示意了下裴笺,裴笺起身拾起炉子上的茶炉开始温杯。 萧夫人笑道:“可赶巧儿了,上次闻着你的茶便觉得不错,今日是我有口福了。” 她说完,看裴笺动作熟练地泡茶。裴笺看上去柔弱,泡起茶来动作一气呵成,简单大气。瞧着与她本人有很大的出路。 “你这是跟我姐姐学的?” 柳舒文冷不丁地出声,吓得裴笺差点打碎个杯子。好在她稳得很快,将茶汤倒进茶杯中,一杯杯推到众人面前。 “是嫂嫂教的。” 裴笺对上柳舒文的视线,眼中带了点警告的意味。 柳舒文抿了口茶,觉得裴笺就像只缩在自己龟壳里的乌龟,被自己逗狠了,才伸出头来想咬人,但又无从下口。 “好茶。”萧夫人笑道。 虽然不知道这柳二小姐和裴三小姐的关系,但不妨碍她喝茶。 “好茶好茶。”萧望山也点头附和,一双明亮的眸子看向裴笺,好像眼中盛满了璀璨星河。 “喝了姐姐的茶,不如尝尝我的?” 柳舒文这么说完,苏氏和柳颜欢两人都眼前一黑。 “别了,你少在这给我丢人了!”苏氏按住她不怀好意的手。 “干嘛呀,我的茶又不难喝!” 说完,柳舒文拿起沥干的茶碗,投茶摇香。众人见她两手捏杯左摇右摇,那气质不像是摇香,是在摇骰子。 柳颜欢闭了闭眼,她还能顺利将这个臭丫头嫁进忠义伯府吗...... 柳舒文的动作大开大合,一副“性情儿女”的模样,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都没有,动作间带着豪气爽朗,但又透着股慵懒的痞气。 你说她像泡茶吧,那姿势形态,和泡茶没有半点干系;你要说她不像泡茶吧,她所有的动作没有一个是不合乎规矩的。 就很离谱! “请!”柳舒文将茶杯推到萧夫人面前,做了个夸张的“请”的动作,手掌间带起的风甚至撩起了萧夫人额前的碎发。 萧夫人比柳舒文多吃了这么多年的米,什么没见过,她面带笑容,八风不动地拿起杯子尝了一口。 虽然柳舒文行为出格,这茶确实泡的很好,一品就知她是下过苦功夫的。 “不知可否让在下讨一杯茶吃?” 众人望去,眼前站的不就是萧望山口中不来的大哥,萧望川吗! 他的身边站着的,赫然是柳颜欢的小叔裴鸢。 对方今日穿了常服,圆领锦袍,镶玉革带,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柳颜欢对此,脑子里只浮现出四个大字:狗模人样。 第168章 嫂嫂要给我说亲? “见过柳夫人,柳二小姐。裴大少夫人,三小姐安好。” 萧望川与裴鸢两人都行了礼,丫鬟给两人另搬了凳子来坐。 “大哥,你不是说今日不来的吗?” “本是不用来的,但有公务要找裴兄,正好裴兄陪公主来了此处,所以我便来了。” “裴二公子是年轻有为啊!”萧夫人客套道。 虽然很快要成为一家人了,但这官场上的风吹草动,还是要靠彼此维系的。萧望川才得荫封,虽然即将袭爵,可这爵位再大,手上没有实权,也照样没有人敬你。 “夫人谬赞了。” “对哦,哥,最近那轰动京城的宁州眼油案,现在是在收尾了吗?”萧望山玩得好的同窗都是清流之子,他们对这种外物没有攀比之心,一心读书。 因此,宁州眼油在京中盛行的时候,萧望山也只是知道而已,从没有起买一瓶回来用用的心思。 “是的。”萧望川应了一声,不再多说,又对柳舒文道:“不知在下可否能讨杯茶吃?” 柳舒文懒散地将茶汤倒进杯子里,然后仰头一饮而尽,对萧望川无辜道:“没了。” 众人:“......” 苏氏气的头发晕,还没等她发作,柳舒文屁股一抬:“母亲,萧伯母,人有三急,失陪失陪!” 柳颜欢恨铁不成钢地捏紧了拳头。 本来觉得自己给柳舒文相看的这户人家,千好万好,算无遗漏。结果偏偏算漏了亲妹妹这副德行。 拉到人前来遛一遛,那都是人嫌狗厌! 柳舒文一走,场面冷了会儿,苏氏忙说了些场面话,将场子重新热了起来。 柳颜欢一双明眸瞪了眼裴鸢,裴鸢顿觉无辜,他什么都没!干!啊!怎么又惹到这个活祖宗了? “你们年轻人不要坐在这儿消磨时间了,出去走走去!” 几个小辈这才告辞,去别院的周遭逛了逛。 长公主的这处庄子,风景秀丽,院子更是精心打造,景观十分别致。 几个人走在一处,柳颜欢转头对裴笺道:“你一个人走走?我去找你大哥。” 裴笺知道柳颜欢言下是想制造机会,让她和萧望山独处,于是点了点头。 柳颜欢才走不远,身后的尾巴不紧不慢地跟着。 “夫人,就这么让二爷跟着我们吗?”红绸频频回头,总觉得这太奇怪了。 “别管他。”自己带了两个婢女来,她不信裴鸢能带着她甩掉自己的婢女。 没成想,裴鸢这家伙的胆子比她想的大。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走到了她身边。 紫菱忙拉了红绸一把,拉开和主子的距离,不叫她听到两人说话。 “嫂嫂,今日的装扮是否素淡了些?” 柳颜欢目视前方,连个眼神都欠给。 “二弟今日倒是不寡淡,可有心仪的女子,嫂嫂帮你去提亲。” 裴鸢一愣,有点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话。他以为柳颜欢只是跟自己开玩笑,笑道:“嫂嫂要给我说亲?那可真是麻烦嫂嫂了。” 柳颜欢一哽,她本就是用话刺裴鸢,没想到他倒是接得顺畅!没刺到他,自己倒是哽住了。 “今日来的路上,我和你大哥就商量过了。二弟只管大胆相看,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裴鸢脚步一顿,意识到柳颜欢是在说真的。他话头不无嘲讽:“嫂子的行为,和那些张罗着给丈夫纳妾的后宅女人,有什么分别?” 柳颜欢气得嘴巴一抿,是她说话不好听,但意识到这辈子的裴鸢有娶妻的可能,她就觉得有根针扎在自己心脏里。 既然拔不出来,那就索性连着裴鸢也一起扎了。 柳颜欢语气淡淡,“那不一样,等你成了亲,张罗纳妾的事就是你的正妻该做的事情了。” 裴鸢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自己和柳颜欢之间还没个章程,他要是真的娶妻了,那两人就真的完蛋了! 可柳颜欢这副将他往外推的样子,真的是让人窝火。他就那么差劲吗? 还是说,柳颜欢这女人的心是铁做的,怎么捂都捂不热? 裴鸢不再言语,陪着她走了断路。 柳颜欢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默认了,更是郁结。 仔细想想,两个人之间本来就缺乏信任,也缺乏交流。彼此之间,既没有作为夫妻的恩爱痴缠,也没有作为合作双方互相交付后背的信任。 与裴鸢走了一会儿,两人很快就到了前院。 裴茗正和自己的同窗们坐在一处,这些人当中,他是少有的已经成婚的人。 那些秀才们,都等着今年杏榜有名,好取个门第更好的姑娘,拉一拉自己。 裴茗不耐地听着这些人说话,远远看见柳颜欢和裴鸢走在一处,心中不满的情绪更在浓郁起来。 他走过去,“二弟来了啊,这是在哪遇上的?” “遇上萧大公子碰上的,顺便问问二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好着留意留意。”柳颜欢面不改色道。 裴茗点点头,他的那帮同窗们也都围了过来。 “嫂子好!” “这位是裴二爷吧,幸会幸会!” 裴鸢面色淡淡地与众人行了礼。 “裴二爷,近日京中的宁州眼油案,可有个结果没有?” 在场的都是读书人,这和他们的切身利益有关,自然十分关心。裴鸢又是公主身边的人,自然有第一手的消息。 众人眼巴巴地看向裴鸢,这还是鲜有的,裴鸢和裴茗同时在场,大家都将注意力放在裴鸢身上的时候。 “朝廷已经将所有贩卖眼油的铺子都查封了,贩卖眼油的商人也量刑处罚。京中所剩的眼油将会被销毁,此药已经列为禁药,不允许人再使用。” “裴二弟,你说些我们不知道的吧?就朝廷不是派人查了用眼油的秀才吗?他们这次考试的名额怎么办?” “是啊是啊!应该会被革除吧?不然一个瘾君子,占着茅坑不拉屎!” 听到这样的言论,裴鸢的视线扫了眼裴茗,对方的身子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 裴鸢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道:“按成绩来,毕竟他们也参加了考试。虽不予录用,但也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众人听了这话,大失所望。 原本以为,没了这些人,朝廷会矮子里拔高个,没想到朝廷竟然宁缺毋滥! “凭什么啊!他们用了禁药,就应该被革除掉名额,不然我们这些不用的人,岂不是很不公平!” 裴茗的身子更是晃荡了一下。 “说起来,我好像在裴兄你的桌子上,见过那个宁州眼油!” 第169章 难道你就不想做状元夫人? 裴茗的眼神一凛,刚要张口说什么,身边另一个人抢话道:“哎!那一定是他弟弟的啊!咱们裴兄根本用不着这些外物!” 裴茗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倒是裴鸢勾了勾唇,露出一丝嘲讽。 “我也觉得不公平,凭什么那些用禁药的人,还要占一个名额?我们这些人的苦读都成了笑话了!” “笑话?”一声不忿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众人望过去,赫然是一身蓝袍的周跃。他的衣着与众人比起来,显得十分质朴。“那眼油用之前上面又没有贴着‘禁药’两个字,说白了大家都是受害者,被取消这次的成绩已经够让人难过了,你们这些人居然还落井下石!” 周跃是南方学子的代表,这南北之间向来看不惯彼此,再加上周跃这人也不是什么名流之家,只是个穷小子,因此裴茗的同窗们更看不起他。 “我说周跃,你这么心疼那些人,不如将你的名次让出来好了啊!” “就是就是,你这么为那些家伙说话,该不会是自己也用了禁药吧?” “哎,桌兄,那就算是禁药,也要二十两一小瓶呢!你瞧着周兄浑身上下,是能拿出二十两的人吗?” “哈哈哈!” 一群人笑成一团,大家都知道以周跃的身份根本不能将他们怎么样。 “是吗?”一道冷哼声传来。此人身高八尺,锦衣华服,浑身器宇轩昂,看向众人的目光中带着轻蔑。 “参见宁国公!” 几个读书人纷纷向他行礼,柳颜欢也俯下身子。 她前世听说过这个宁国公,传言他性格乖戾,阴晴不定。因为有皇后长姐,所以行为恣意妄为,连皇上都睁只眼闭只眼,十分惯着自己这个小舅子。 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年轻俊美。 柳颜欢还以为他和皇后差不多大,是个发福的中年男人呢。 “啪”的一声,那个开口让周跃让出名额的家伙被徐正月一脚踹在地上。他凤眸冷盯着眼前这个被他踹翻在地的男子,冷哼道:“凭什么要把名次让给你这种人?” “宁国公息怒!息怒!”一小太监见状,立马上前劝阻。今日来的都是贵人,一个都伤不起啊! “区区一个翰林院编撰的儿子,你爹二十年了都升不上去,你觉得自己能青出于蓝?”徐正月不无讥讽道。 倒地的男子面色羞红,但也不敢和宁国公叫板。要是真的叫了这个板,他爹的官也就做到头了! “给我将他扔出去!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徐正月冷声道,随后甩袖离开。 随后两个太监上前,架着地上那人将他拖了出去。 “天呐,这宁国公真是人如传言那样可怕。” 柳颜欢倒觉得这宁国公是个性情中人,还蛮有“正义感”的。 “他弟弟也参加了今年的科举,因为宁州眼油被取消了这次的成绩。听说他弟弟以前性格乖巧,为人谦和。因为这眼油,现在变得暴躁易怒,敏感多疑,甚至出现了幻听幻视。那家伙那么说,可不得被徐正月当出气筒吗。” 裴鸢抱臂小声对柳颜欢解释道。 柳颜欢抬眼看了眼裴鸢,这家伙刚刚没接自己的话,还以为他在跟自己置气,没想到现在还跟自己说这其中的缘由。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应裴鸢。 算了,这家伙刚刚没有回自己,那自己也没有必须回他的道理。 “好了好了,我们不要说这件事了!”一人惊魂不定道。 “都怪姓周的这小子!要不是他,李兄会被逐出去吗!” 现在大家都知道他得罪了宁国公,日后就算入了仕途,也会比别人艰难。 “好了!别再惹事了!” 周跃丝毫不在意那些人对方示威的眼神,走到裴鸢面前拱了拱手。 “裴兄,好久不见。” 裴鸢垂下眸子,看着眼前这个比他矮了一个头的人,也回了一礼。 “别来无恙。” 裴茗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心脏刺刺的难受。裴鸢已经有了官职,并且有了自己的人脉关系。而自己,落了他一步。 尤其是柳颜欢现在还站在他的身边,好像两人才是夫妻一般。 与裴鸢十分相像的脸上,出现了鲜有的嫉妒。 “时间差不多了吧?等会儿要放榜了!” “是的吧!”说话的人拉着怔神的裴茗道,“裴兄,一起走,去看榜!” “你肯定考的比周跃那小子好,叫他傲,等名次出来,看他怎么傲!” 说着,众人都往前院的布告栏走去。 裴茗被人推搡着往前走,回头看见柳颜欢还站在原地。因为距离远,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的悲伤。 为什么她会悲伤? “裴兄,要不要也去凑个热闹?”周跃邀请道。 “不了,周兄请吧。” 周跃闻言,也不纠缠,直接走了。 柳颜欢转身去了凉亭,裴鸢跟了上去。 “嫂嫂就不好奇,大哥考了多少吗?” 柳颜欢重生一世,自然知道他考了多少。前世的裴茗,虽然受眼油影响没有发挥好,与会员擦肩而过,却依旧是榜上第二。 并且在殿试中大放异彩,成了青年状元。 “等会儿不就知道了?”柳颜欢漫不经心道。 “嫂嫂看上去一点也不关心大哥的成绩,难道你就不想做状元夫人?” 状元夫人? 柳颜欢摇了摇头。她上辈子已经做过一次了,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除了无尽的应酬,虚与委蛇外,她感觉不到真心换真心。有的,是永无止境的利益交换。 与那些人的相处中,她总觉得自己被割裂开来,不再是自己。 “比起状元夫人,我倒觉得将军夫人更威名赫赫。” 柳颜欢回想起前世,人人谈及裴鸢这个“杀神”的时候,简直称之为闻名色变。那种被所有人惧怕、敬重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至少不用看别人的脸色活着。 前院传来嘈杂的声音,旋即一阵鞭炮声响起,众人知道,马上要张榜了! 这还是长公主向皇上求来的特权,可以在这京郊的庄子上一起看榜。 “夫人,要不我去看看?”红绸跃跃欲试,十分好奇。 “你去吧。”柳颜欢摆摆手。旋即,她看向裴鸢。“你不去恭喜你大哥吗?” “我觉得大哥此时,应该不想让人看他笑话。”裴鸢似笑非笑道。 柳颜欢拧紧眉头,笑话? 对了,淑仪是秉笔公主,这榜单名次,裴鸢必定是早就知道的。 所以,裴鸢动了手脚? “你做了什么?” 裴鸢两手抱臂,挑了下眉头。 “你跟我道歉,我就告诉你。” 柳颜欢:“......” 第170章 “萧公子抬爱了,裴笺配不上公子。” 三天前,公主府。 淑仪刚听完裴鸢的汇报,她白净稚气未退的脸上露出一丝震惊和几丝嫌恶。 “你弟弟这就跑去了金陵?” “是。” 淑仪的视线在裴鸢的脸上转了一圈,对方面无表情,似乎面瘫了似的。 “你娘真是......”淑仪找不到形容。其实仔细想想,她也是凭借皇上的宠爱才有了现在的地位。同为被偏爱的一方,她也没法说什么话。因为无论说什么,自己都不是感同身受那个。 “你哥也不怕被发现了!” 前去将军府的官员不知收了洛氏多少银子,对方还以为是为小儿子求情,实则是想为大儿子掩人耳目。 “唉......要说你大哥运气不好,偏偏碰上我知道了这件事。行了,我给你弟弟出口气吧!” 裴鸢将这种事告诉她,何尝不是想借她的手让裴家吃点教训。裴家的身后是三皇子,是淑妃——她母妃最讨厌的女人。 给裴茗吃点苦头,她乐意之至。 当天下午,淑仪去了趟礼部。 “尚书伯伯~”淑仪欢快地拉着礼部尚书的胳膊,“伯伯,这次考试的成绩是不是已经出来了?” 礼部尚书和蔼地看着淑仪,他很喜欢淑仪,因为之前自己有次惹得皇上不高兴,还是淑仪给他打圆场,让他逃了一劫。不然现在早就被外放出去了。 “出来了出来了!可是皇上让殿下来取文书?” “本宫刚好路过,过来誊抄一份回去给父皇过目。” “好好好,我这就给殿下取来。” 礼部尚书小心翼翼地从堂屋里取出一份上了锁的木箱子,然后套娃似的开了三个箱子才取出一份写着成绩的纸张,放到淑仪面前,让她誊抄。 整个礼部的人都被清空了,外面都是淑仪的贴身侍卫把守。 淑仪誊抄的时候,礼部尚书就站在淑仪身边。眼看着她将第二名的名字抄漏了不敢吱声,冷汗大滴大滴地往脖子下流。 等淑仪抄漏了,惊讶道:“咦,怎么少了一个?” 礼部尚书只觉得自己流的汗都要打湿后背了!淑仪哪里是来拿成绩的,是来坑人的! “哦,原来少了这个。”说完,淑仪将“裴茗”的名字写在了正榜最后一个。“这下不少了!” 礼部尚书差点给她跪下了! “殿、殿下!” 淑仪将折子递到礼部尚书面前,“盖章吧,本宫赶着回宫给父皇交差呢。” 被迫上贼船的礼部尚书,只能拿出印章,颤巍巍地给她盖上章,然后将原件上裴茗的名字涂掉,写在了最后。 一出礼部的大门,淑仪就将折子扔给裴鸢。 “看吧!本宫给你弟出了口恶气!” **** 听完了事情经过,柳颜欢睁圆了杏眼。 淑仪这条大腿可真粗啊!连科举的名次都敢改,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夫人!夫人!”红绸手舞足蹈地跑了回来,“咱们大爷中啦!中啦!” “多少名?”紫菱忙问道! “第一名!第一名!” 柳颜欢:“......”这小妮子怕不是榜首和榜尾都分不清吧? 柳颜欢一个眼神,紫菱忙上前捂住红绸的嘴,不叫她再叫喊。 “走,去瞧热闹。” “劝你别去。”裴鸢倚在柱子上,“我大哥的性格,我很了解。你现在看了他的笑话,将来是要用命还的。” 上辈子惨死的柳颜欢立马止住脚步,她这人就是听劝。 “好可惜,这么精彩的画面,我看不到了!”柳颜欢惋惜地攥紧拳头。 裴鸢看到她这模样,哭笑不得。 “是现在图一时之快,被我大哥记恨上的好。还是继续扮演你的无辜小白花,将来坑死他的好。你自己想想。” 当然是后者了。 前院的众人怀着无比激动且紧张的心情,看着小吏将一卷封好的卷轴从长筒里取出来,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展示了封条后才拆开,张榜。 小吏一走,所有人聚到榜前去看。裴茗所站的位置能让他清晰地看到榜单上的名字。 他从榜首看过去,第一名赫然是周跃。 “周兄!你是会元!恭喜恭喜!” 裴茗捏了捏拳头,因为眼油的缘故,他已经做好了考不上第一名的心理准备,因此没有气馁,继续往下看去。 第二名、第三名......第十名......无数陌生的名字从眼前滑过,他的拳头越攥越紧,身子也越来越冷。 恐惧、不可置信、不甘心尽数从心底涌上来。 “裴兄!我看到你了!”身边的同窗指着榜尾对裴茗喊道,喊完之后,声音迅速沉了下来,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旋即尴尬地对裴茗道:“进正榜了进正榜了。” 裴茗已经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了,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在颤抖的身体。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他对自己的能力有把握,就算进不了前十,应该也是可以进前二十的!怎么会是最后一名!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身边的同窗还想说两句宽慰的话,可裴茗的脸色可怕到让他下意识后退一步。他咽了咽口水,默默退了一步。 没多久,看完榜的人三三两两地散了。 今日可是春日宴,杏榜题名,再许下一门门当户对的姻缘,那真是人生快事! 萧望山着急地和裴笺坐在亭子里,他很想自己去看榜,但也不好意思抛下裴笺一个女孩子。 裴笺这么漂亮,他一走,肯定会有别的男子过来和她要花!他怎么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二爷!二爷!中了!二十三名!二十三名!” “多少!你说小爷我考了多少!”萧望山喜出望外,一时间难掩得意之色。 “二十三!”小厮高兴地又报了一次名额。 “真是我家祖坟烧青烟了!”萧望山随手将钱袋一扯,扔给了小厮,“拿去喝酒去!” 小厮高兴地连说了好几句吉利话。 萧望山抑制不住笑容,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看向裴笺,然后十分郑重又拘谨地开口:“三小姐,不知萧二有没有荣幸,得到小姐的这朵花。” 裴笺看向这个高兴地有些忘乎所以的男子,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她看着对方高中,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听到对方的求爱,整个人都像是飘向了云端,幸福地不像自己该有的人生。 裴笺的指甲掐进了手心,别开脸:“萧公子抬爱了,裴笺配不上公子。” 说完转身离开,留下大喜后又被她一句话打入谷底的萧望山,在原地石化。 第171章 他死那年,亭亭如盖。 一阵春风拂过,头顶的樱花下雪一般簌簌往下落。 柳颜欢张开手,接住一捧落花。 回顾前世,自从自己成了当家主母之后,整日想的都是这个家里的开支,铺子的营收,长辈和晚辈们的衣食住行。 如今放下那些,也才有了心境去欣赏自然风光。 “嫂嫂喜欢樱花?” 裴鸢抬头望向头顶那片似粉云的花枝,美则美矣,却不长久。风一吹,就落了一地残瓣,最终被人践踏成泥。 “谈不上喜欢,这是觉得好看。” 比起只能作为观赏用的樱花,她更喜欢秋日的桂花。每到秋日,一簇簇地开在枝头,远远就能闻到股幽香。 在金陵的时候,母亲会带着她们这群姑娘打桂花,做桂花糕。多余的桂花便晒出来做桂花茶,亦或是做成香膏香粉等物。 她从小就喜欢那小小的花儿,贴身的衣物、手绢上,都会绣上三四朵小桂花。 想到桂花,柳颜欢想起前世,自己有一年生辰,裴鸢送了她两棵丹桂树。 比起金桂,丹桂在气候寒冷的京城很难生存,但他就是让这两株丹桂在她的院子里长得粗壮高大,他死那年,亭亭如盖。 每见到那两株丹桂,她便会惋惜对方已经战死沙场。 想到这里,柳颜欢心窝钻心得痛起来。 “夫人!”紫菱抢先裴鸢一步,扶住柳颜欢,将她搀扶到一边坐了下来。 裴鸢怔怔地看着自己扶空的手,他若是真的扶住了柳颜欢,那才是要出大事了。 “怎么回事?”远处走来的裴笺见柳颜欢面色惨白,担忧道。“嫂嫂可是心疾又犯了?” 紫菱给柳颜欢闻了闻苏掌柜配的嗅瓶,柳颜欢喘息了好些时间才渐渐缓过来。 “下次还是要带白昙出门。”紫菱顺着柳颜欢的后背,心里担忧不已。 她瞪了眼站在不远处的裴鸢,关键时候,什么用场都派不上! “怎么好端端,又犯了心疾?”裴笺攥着柳颜欢的手,也顾不得今日多重要,对裴鸢道:“二哥,我们送嫂嫂回去吧!” 裴鸢点头,“我去和公主说一声,你们先去马车上等着。” 裴鸢找到淑仪身边的贴身宫女,让她传个话。然后又去找苏氏,苏氏一听女儿忽犯心疾,忙起身去追了上去,也没心情给自己二女儿物色夫婿了。 紫菱等人扶着柳颜欢才走到前院,撞上了裴顺喜的贴身丫鬟香菱。 香菱惊慌失措地扑到柳颜欢面前,“少夫人,您快去救救小姐吧!” “发生了什么事?”紫菱忙问道。 “小姐打破了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大少爷的脑袋!”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都倒吸一口气。 可柳颜欢却丝毫并不觉得意外,甚至觉得裴顺喜出门,要是不惹点祸出来,那倒不像是洛氏生的了。 “可有谁看见了?” 香菱急得泪眼婆娑,“奴婢不认识。” 好家伙,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行凶,可真有裴顺喜的啊。 柳颜欢递了个眼神给紫菱,紫菱立马明白过来道:“夫人突发心疾,现在要赶回城中找大夫。你去找三太太做主,三太太做不了主的,大爷还在那呢!” 说完,留下茫然地香菱就走。 “红绸去给裴茗递话了吗?” 上了马车,柳颜欢喝了几口温水后,才觉得心口没有那么痛了。她不过是想到了前世的两棵桂花树,就犯病。 这果真是心病啊。 没一会儿,红绸回来回话,裴茗正在给裴顺喜善后,让她们先走,他晚点跟三太太们回去。 “走吧。” 马车行至城门口停了一瞬,旋即裴鸢像是泥鳅一样钻了进来,吓了柳颜欢一跳。 “红绸在外面呢,你怎么进来的!”她压着声音凶道。 “放心,紫菱将她支开了。” 柳颜欢:“......” 红绸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真是太好骗走了吧!她还怎么指望这个家伙保护自己! 柳颜欢气哼哼地别过脸,不想理裴鸢这家伙。 裴鸢伸手去抓她的手腕,柳颜欢受惊似的立马缩手。 “你干什么?” 脸上的惊恐像是裴鸢是什么惨无人道的恶棍,下一刻要对她做畜生不如的事情似的。 裴鸢没好气地将她举过头顶的手拉了下来,沉着脸给她把脉。 “你还会这个?”柳颜欢难以置信道。 “嗯,不过只会一些皮毛。”常年和冷泷在一起,整日听他叨叨叨的,虽然对医术没有精进的学习,但寻常风寒等病症他也能自己治。 放下柳颜欢的手腕,他不解地皱起眉头。 见他那模样,柳颜欢忍不住嘲笑他:“看不出来吧?看不出来还臭显摆。” “我找机会让冷泷父亲给你看看。” 冷泷的母亲也患有心疾,冷父在心疾上的研究十分深刻,若是让冷父也没有办法的话,那就只能烧香拜佛了。 马车直直行至正元堂的门口,柳颜欢被扶下车。临走前,她还警告裴鸢不要跟下来。若是她的马车里跑下来一个男人,那才可怕。 裴鸢找机会趁众人不注意下了马车,进了对门的上京医馆。 冷泷正在给一个小男孩儿看病,对方只囔囔肚子疼,心疼地他爷爷直骂冷泷庸医。 冷泷面不改色道:“没救了,绝症,我开服安乐死的药让你孙子走得安详些吧。” 爷孙两顿时吓得面色大变,“你这个庸医,我孙子分明只是吃坏了肚子,你治不好还胡说八道!” “爷爷,我不想死啊!我不要死!”孙子吓得抱紧了爷爷的腰。 冷泷提笔在纸上胡乱地写着,冷漠道:“别怕,早死早超生。你爹娘再努努力,你下辈子还能做你爷爷的孙子。” “呸!你个庸医!”小孩儿吓地指着冷泷跳脚大骂,“我肚子根本就不疼!我是装的!你是假的!” 冷泷面无表情地放下笔,抬头对爷爷道:“药到病除,趁我抽他之前赶紧走!” 爷爷一听孙子是装病,想起之前自己骂的话,不好意思地抱起孙子,一边道歉一边跑出了门。 裴鸢在冷泷对面坐下,好意提醒道:“你忘记收诊金了。” 冷泷:“我去!”但抬头哪里还有那对爷孙的影子。 “你不是在长公主的春日宴上吗?怎么会跑到我这里来?该不会被姑娘甩了吧?” 裴鸢白了他一眼,“你爹什么时候有空,想请他给......给我祖母请个平安脉。” 冷泷狐疑地看着裴鸢:“你不对劲!” “你祖母要是真的有什么问题,想来都是请我爷爷去。”冷泷翘起二郎腿,一双凤眸里都是揶揄和不怀好意的坏笑,“怎么忽然要我爹去?难不成你祖母还有心疾了?” 真是从小到大,脱裤子放什么屁,彼此都能猜到啊...... “难不成是你那个......”冷泷欲言又止,留足了令人揣测的空间。 第172章 “这、这是你嫂嫂?” 裴鸢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叫他别再说下去。毕竟现在人多口杂,若是叫什么人听了去,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冷泷起身理了理衣裳,对掌柜道:“我去对面找苏掌柜,等会儿回来。” 掌柜看了他一眼,“去吧去吧,拜托你赶紧考上太医院,别在我这里祸害我了!” 裴鸢随冷泷一道进了正元堂,冷泷如入自家门一般,进了内堂。 他抬手要掀帘子,被裴鸢按住手。 “管好你的眼睛。”裴鸢低声告诫道,然后掀开门帘。 冷泷刚想说什么美人值得他这么宝贝,门帘一掀,他俨然怔住。 他自认自己见过的美女子不少,但像柳颜欢这样,只是静静坐着就让他有种世界宁静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她就像是行走的江南美景图,什么话也不必说,就让他体会到了那种烟雨朦胧下的江南的美。 “这、这是你嫂嫂?”冷泷结巴道。 裴鸢瞪了他一眼,对柳颜欢道:“这是冷泷,他父亲对心疾很有研究,我让他过来给你看看。” 柳颜欢与冷泷两人颔首打了个招呼,随后让他把了脉。 “小冷大夫,可有看出什么?”苏掌柜在一旁问道。 冷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学艺不精,还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嫂嫂的身体分明十分健康啊!我回去问问我爹,让我爹有空去给嫂嫂看看。” 听到冷泷这么说,裴鸢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已经是柳颜欢第二次犯病了,若第一次还能用巧合说明,这第二次又该怎么解释? 一阵商议后,苏掌柜给柳颜欢开了点健脾强心的药,然后定时去府上给柳颜欢诊脉。 柳颜欢回府没带裴鸢,她下车见门口也停着辆马车,看规格不像是将军府的。 “今日可有客?”红绸问门房道。 “回少夫人,是表小姐来了。” 洛氏早先就说要接洛雪过来住,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忍到现在才来。 “不必理会,走吧。” 柳颜欢让人去通知一声洛氏,还没走到秋茶院,就遇上了赵嬷嬷。 “夫人回来了?”赵嬷嬷惊讶道,“您回来的话,就去花厅陪太太和表小姐说说话吧!表小姐说想您的紧!” 紫菱刚要开口说柳颜欢身体不好,柳颜欢摆了摆手,问道:“报喜先生还没来吗?” “哎哟,您别提了!太太急了一上午了,现在都没等到人!都不知道那些人怎么做事的!” 柳颜欢勾了勾唇,没看到裴茗的热闹,那要看看洛氏的。 “走,去花厅。” “夫人,您的身子。” “不要紧,我好多了。” 柳颜欢至花厅,数月没见,洛雪还是一身白衣,显得我见犹怜。 “嫂嫂好。”洛雪起身向柳颜欢行礼道。 柳颜欢摆了摆手,坐了下来。 “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茗哥儿呢?” 柳颜欢这才想起来,自己将裴笺也丢在了那儿。她顿时头疼,心想母亲应该会将她带回来吧? “媳妇心疾犯了,便回城去看了大夫。” 洛氏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中看不中用的,我还怎么指望你给我生个孙子!”说完又摆了摆手,“算了,今日是大日子,我就不造口业了。陪我等着吧。” 柳颜欢静坐不语,任由洛雪绞尽脑汁地找话陪洛氏聊着。 终于到午时,前院下人忙不迭地跑进来。 “太太!来了!来了!” 洛氏忙起身迎了出去,整张脸上都是喜气,宛如她的宝贝儿子已经高中状元似的。 “恭喜恭喜!”报喜先生敲锣打鼓地进了门,“您家两个儿子都考上啦!裴焕考了一百一十八名!裴茗正正好压榜!” 前一秒还喜不自胜的洛氏,面上出现了迷茫的神色。 “压榜是什么意思?第一名吗?” 报喜先生尴尬解释道:“第一第一,从后往前数的第一。” “什么?你说什么!”洛氏身子往后踉跄了一下,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报喜先生,然后对他们破口大骂:“胡说八道!我家儿子是出了名的大才子!怎么可能考最后一名!来人!将这些骗子给我打出去!” 报喜先生难以置信,他们走了那么多家,哪家不是兴高采烈地给了他们喜钱,将他们送出去? 这家竟然要将他们打出去! 报喜先生脸一冷,“用不着你们打,我们自己走!” 一出门,他将锣敲得棒棒响。 “将军府真孬种,压榜秀才叫才子!杏榜有名还嫌多,自己考砸还打人!” 几个报喜先生一边敲一边大喊。 裴常胜回来的时候刚好碰上这群报喜先生,听到对方喊的话,两眼一黑,忙叫人去给对方送钱捂嘴。 他气汹汹地进了家门,对洛氏大喊道:“你是怎么做事的!竟然叫人打报喜先生!你脑子里现在是不是进水了!” 洛氏已经哭得不成样,她这段时间受够了窝囊气,本来指望着裴茗考上会元给自己出口气,没想到竟然只是压榜! 连裴焕考的都比他好! “成绩怎么样了?” 赵嬷嬷如是说完,裴常胜狠狠地指着洛氏,道:“你让焕哥儿顶了茗哥儿的罪名,你自己信誓旦旦裴茗能考上会元,可是现在呢!现在茗哥儿就考成这样!你让焕儿怎么想!焕儿要是不回这个家,我就休了你!” 洛氏崩溃大叫道:“当初不也是你同意的吗!你现在甩什么锅!裴茗就是比裴焕优秀!就是比他强!” “洛艳春,我看你现在是脑子水进多了,跟谁喊呢!” 裴常胜怒不可遏,柳颜欢默不作声地往后挪了挪步子,准备随时开溜。 “姑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不要吵架伤了夫妻情分啊!”洛雪护着洛氏道,“姑父,大表哥的文采您也是知道的。他只是一时失利,就算是压榜,也进了殿试,还有机会啊!” 裴常胜看了一眼洛雪,又看了看站在后面的柳颜欢。 “晚点再找你算账!” 说完甩袖出门。 洛氏崩溃跌坐在地上大哭:“怎么会这样!我的儿啊!怎么会这样!真真是坑死娘了啊!” 柳颜欢废了好大劲才压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这是毁掉裴茗的第一步。 比起直接要他的命,柳颜欢选择攻心。让他一步步直视变得平庸、无能的自己,成为他自己最厌恶的人。 然后,以失败者的身份,看着曾经不如自己的弟弟,一个一个比他优秀,化作雄鹰,展翅高飞。 她几乎能想象出被逼疯的裴茗是什么样子。 可真是太令她期待了。 第173章 我们一起去死!去死! 洛氏在花厅闹了好一场,这次不同于以往,大有万念俱灰之感。 柳颜欢哼着小曲回了秋茶院,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有盼头了。 进了院子,她下意识扫过前世那两株丹桂所在的位置。那儿摆着一圈花盆,还养着金钱树,以往不觉得怎么样,现在看着只觉得空空荡荡。 地方空的,心口也空。 柳颜欢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她别过脸进了屋子。 屋内的一切都无往常,只有院中没有了两株桂花树让她耿耿于怀。这两株丹桂好像变成了一种执念,让柳颜欢辗转反侧。 裴鸢说让冷泷的父亲冷太医过来给她瞧瞧,没想到当天下午,他就带着冷父进了门。 冷父先去了荣寿堂给裴老夫人请了个平安脉,才来秋茶院给柳颜欢诊治。 冷父诊完脉,捏了捏自己的山羊胡子。 “夫人每次犯心疾的时候,可有类似胸闷气短的症状?” 柳颜欢摇了摇头。 “那夫人平日可有用什么补药?” “夫人平日里只吃些滋补的补品,补药倒是没吃过的。”紫菱在一旁答道。 “看来是心病了。”冷父收拾东西,起身道:“心病这东西,老夫无能为力。夫人心里知道自己的病根在哪儿的话,及时行乐就好。” 柳颜欢怔怔然,及时行乐? 她不由得苦笑。若是人都能那么简单,及时行乐的话,在这个世道生活就不会显得如此艰难了。 送走了冷太医,柳颜欢躺在摇椅上,透过窗户去看院子中的那片空地。 “夫人,大爷三太太回来了。”紫菱俯身提醒道,“三太太气愤不已,现在正在大厅闹呢。” 柳颜欢捏了撮头发在指尖打转,“闹吧,闹得家宅不宁才好呢。” 紫菱叫来绿兰,“你去大厅瞧瞧热闹,回来跟我说。记得藏严实了,别被人瞧见!” 绿兰忙不迭地跑了出去,她干啥不行,看热闹吃瓜冲在第一线! 大厅内,三太太气得微胖的脸透红。她身后三房的女儿们拿着帕子,哭得呜呜咽咽。 “嫂子,你这个女儿真是无法无天!连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儿子都敢打!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现在好了,我们裴家女儿的名声算是毁完了!现在放眼京城,还有谁敢娶我们裴家的女儿!” 洛氏早先经历了大悲,现在看到裴顺喜惹了祸只知道哭的样子,更是心烦不已。 她才刚好,洛雪安慰了她一下午。裴茗只要榜上有名,那殿试就有翻身的机会。所以她还有一线生机。 “真是无法无天!”裴常胜气得猛拍了一下桌子,吓得众人的身子都随着桌子抖了一下。 “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只顾着裴茗!现在倒好,裴焕被你害得断送了大好前途,清云被你气得躺在床上,婚事拖到现在!顺喜性子怎么这么狂妄,连人都敢打!现在害得裴家的女儿都跟着蒙羞!” “怪我!怪我!全都怪我!”洛氏不堪指责地大叫起来,“全都怪我你当初就别娶我啊!整个家都是我在管,孩子也要我来教,你这个当爹的就半点责任都没有吗!子不教父之过!你裴常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啪”的一声脆响,让大厅众人全都愣住。 “你打我?”洛氏被那阵力道甩得扑到桌上,难以置信地捂住脸,口腔里都是血腥味。“裴常胜,你居然打我!老娘撕了你!” 洛氏大叫着扑到裴常胜身上,双手并甩,毫无章法。 裴常胜方才也是气得气血上头,等他打完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没想到洛氏竟然和个泼妇似的!哪有大户人家的正妻是这番模样的!竟然敢打丈夫! 裴常胜躲闪不急,愣是被洛氏在脸上划下两道血痕。 三太太已经被这一幕吓到,她就是想兴师问罪,然后捞点好处,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啊! “二哥二嫂!你们快住手!当着孩子的面,你们俩这是在干什么呢!” 三太太忙让下人将两人拉开,洛氏被人按住手,大叫道:“我不活了!我不活了!裴常胜你这个挨千刀的!我们一起去死!去死!” 裴常胜骇然大惊,“瞧瞧她疯成什么样!还不快将她的嘴堵上!” 赵嬷嬷忙用帕子塞住洛氏的嘴,生怕她再喊下去,第一个死的就是自己这个贴身嬷嬷! “还不快将她拉下去!”裴常胜用手背蹭了蹭脸上的血痕,疼得他吸了口气。然后他看向三太太等人,眼中带着警告。 三太太忙背过手对身后的女儿们挥了挥,“二哥,我们......就先回去了。” 原本想问罪的,可这场面她还是不要掺和得好! 三房的人走了,洛氏也被拉了下去,整个大厅就剩下裴常胜和裴茗父子两。 裴常胜冷眼看向裴茗:“你看看你这次考的什么!连焕儿考得都比你好!你娘竟然还让焕儿替你顶罪,白费了那么好的机缘!” 裴茗咬紧牙关,双拳捏得紧紧的,不敢顶撞裴常胜。 他二十年来顺风顺水的人生,在这一刻被打破了平静。他不明白,明明以他的能耐,决不可能仅仅是压榜这个结果。 难道,这真的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吗? 真是可笑!若是有老天爷,那凭洛氏的为人,他现在过得一定更好! 裴茗忽然想到了裴鸢。 自从裴鸢进了公主府之后,他所有的事情就变得不顺利极了! 尤其是眼油这件事,裴鸢身为裴家人,竟然没有早先跟家里打招呼,让他们商量出一个对策来。 对,都是裴鸢他胳膊肘往外拐! “若是殿试你还没能考个好成绩,日后,你就看着办吧!” 裴常胜说完,挥袖离去。裴茗知道,他的意思是,若是殿试也没有考好,那么裴家日后的资源,便不会在他身上倾斜了。 他将会成为被裴家抛弃的儿子,什么位极人臣,什么裴家族长,都与他无关了。 裴茗攥紧了手,他,决不可能成为弃子! 他会让今日嘲笑他的人统统好看! 第174章 柳颜欢,你看向我的时候,在想谁呢? 秋茶院的人听完了绿兰的描述,笑得前仰后合。 “哎哟!我的天呐。这太太平日里跟我们耍横,只当她是个外强中干的,没想到连老爷的脸都敢撕!“ “可不是!”绿兰胆战心惊,既害怕又兴奋道:“那场面可真的吓死奴婢了!不过老爷抽下去的时候,还怪爽的哩!嘿嘿!” “这话出了这个门可不能说了。”紫菱提醒道,“好了好了,别都杵在屋里了,快去干活!” 屋里众人瞬间散了。 柳颜欢心情舒爽地翘着脚躺在摇椅上。因着洛氏被打,裴顺喜的事情没有详问,直接罚她去跪了祠堂。 闹了一场,裴家竟然没有人想到要去安抚受害者。那可是左都御史——东辽言官之首的的宝贝大少爷,裴家人竟然如此不放在眼里,真是...... 没有一个拎得清的。 前世,裴顺喜也是这般闯了祸。柳颜欢备下厚礼亲自上门道歉,被对方羞辱就算了,回府后,还被裴顺喜骂假好心。 行吧,这辈子可没人给你假好心,你就抱着那真冷情在祠堂里过着吧! “让人去看看,大爷现在在做什么。” 没一会儿,下人来道:“大爷现在在书房里准备殿试,不让任何人打搅。” 柳颜欢哼了一声,常言道“一鼓作气,一而再,再而衰”。裴茗的开春的第一场仗打成这样,她不认为对方还能超常发挥,考出个状元来。 “对了,三小姐可安全回来没有?”柳颜欢差点忘了这茬。自己将裴笺丢在那里,真是过意不去。 “夫人念着三小姐,三小姐也念着您呢!”白昙笑着说完,裴笺从她身后进了屋子。 “方才回来,去母亲屋里坐了会儿,嫂嫂勿怪。” 柳颜欢知道她是看热闹了去了,笑道:“你别怪我将你丢下就好。” “嫂嫂身子要紧,大夫可开了药?” “开了的,不必担心我。你回头记得去看看你二姐姐。” 裴笺意会,“大姐姐的身子也好了许多。” 柳颜欢这才想起来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都将裴清云给忘了。 又说了几句话,送走了裴笺,她问紫菱道:“紫菱,冬梅院那边回话了吗?” “正要跟您说呢,那香菱已经让人放出去了,刚刚才回来。” 柳颜欢点点头,下一场好戏不远咯。 冬梅院内,裴清云着急地望着窗外。在她的期盼下,终于看见了香菱的身影,她忙走上去,问道:“怎么样!打听到没有?” 香菱喘着气,小心翼翼开口:“打听到了,周公子中了会元。” 裴清云大吃一惊。 “会元!竟然是会元!”她捂着嘴笑得合不拢,在她的记忆里,大哥就是读书一等一厉害的人物。她娘说过,她大哥将来是要考状元的。 现在周跃竟然考过了大哥! 裴清云喜不自胜,只要周跃足够优秀,那她退了萧家的婚事,洛氏也不会太过苛责于她。 毕竟那落魄世家她本来也瞧不上。 裴清云心情大好,晚上甚至多吃了半碗饭。 过了戌时,裴鸢也没有出现,柳颜欢当他今日不来了,正要熄灯睡觉,对方又悄没声息地出现在自己屋里。 “今日没有给我留宵夜吗?” 柳颜欢没好气道:“你当我这里是哪儿?来着讨宵夜了?” “嫂嫂莫气,我跑了一天,到现在都没吃饭呢。” 柳颜欢闻言,才起身摇了摇铃,让紫菱从小厨房端来一海碗鸡汤面。 “吃吧。” 裴鸢食指大动,没几筷子就吃完了一碗面。 “你下午去哪儿了?” “左都御史府。”裴鸢小口小口喝着面汤,长叹了口气。“带冷泷去给他家大少爷看了看,还好裴顺喜手劲小,只是破了皮,躺在床上养着日子就好了。这要是给人砸傻了,明日整个东辽国的言官都要铆足劲弄死将军府。” 柳颜欢点点头,左都御史是整个东辽国的言官之首。他若是和将军府杠上,那将军府就是不死,也要元气大伤。 裴鸢身为裴家人,自然也会被盯上。而自己母家与裴家是姻亲,说不定也会倒霉...... 这么看来,自己得让母亲出面去一趟左都御史府。 打定主意,柳颜欢便趁着没有熄灯将信写出来。 看着她提笔写东西,裴鸢忍不住笑。 “撇的再清也会受点牵连,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柳颜欢担心的就是这个,前世父亲所遇的牢狱之灾,甚至连罪名都不清不楚。她也不知要如何帮父亲免除,只能尽量小心。 “你将这些事都挂在心上,你这颗心岂不是要缀满了东西,难怪会得心疾。”裴鸢挖苦道。 柳颜欢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因为这些事才有的心疾。” “那是因为什么?”裴鸢追问,他直觉柳颜欢的心疾应该与她所爱有关。 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他明白柳颜欢虽然看上去对谁都好,但对谁也都那样。她性子软,吃软不吃硬。自己只要向她服软,说两句可心话,她马上就没了脾气。 可她又是个很硬气的人,若是真的碰了她的底线,是万死也再难敲开她的心门。 柳颜欢对上裴鸢的眸子,只觉得其中有柔水三千,她的身影倒映在这汪柔水里,被包裹住、被吞噬着。 她抿抿唇,别开脸道:“不告诉你。” 裴鸢叹了口气,自己现在还没能与她成为互诉衷肠的关系,他得再努努力。 “你不是听到冷太医说的了吗,心病还是要解开心结才行。若是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治好心疾?” 柳颜欢闻言,看向阖上的窗户。 她知道,薄薄的一层窗纸后,是无尽的黑暗,是空洞,是隔了一世的错过。 那种怅惘,不是现在的裴鸢能帮她解开的。 柳颜欢对裴鸢勾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裴鸢,你送我两株丹桂吧。” “丹桂?” “嗯。”柳颜欢推开窗,指着那黑的仿佛被吞噬掉光明的角落道,“我想栽在那里。有这两株丹桂,我就能好了。” “好。” 裴鸢顺着她的手指过去的方向看去,她不知道,在她的眼里,那儿好像本就该存在这么两株丹桂似的。 那模样,既缅怀,又怅惘。 像个被遗弃的小兔子。 柳颜欢,你看向我的时候,在想谁呢? 第175章 “唉,你这样小心被淑妃盯上。” 翌日上朝,裴常胜如往常那般进了宫门。他虽然承祖上荫蔽,但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平日里与同僚相处都还不错。 可今日,他向几个相熟的人打招呼,对方面上尴尬不已。 “裴大将军,你家二小姐打了林家大公子的事,现在传遍全京了!那林铁嘴多宝贝他儿子,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大家都不敢跟你说话,生怕被林铁嘴揪住小辫子,到时候倒霉。这些时日,烦请也不要与我说话了。” 裴常胜闻言先是一愣,旋即感到被羞辱的愤怒。 文武双方本就不对付,太平年代,他们武将本来就要受被文官压一道的气。现在自己身为武将之首,这帮人不挺他就算了!竟然还畏畏缩缩!这种人上了战场岂不是逃兵! “用不着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裴常胜冷哼一声,自己身为东辽国的大将军,三皇子的舅舅,他不信皇上会为了个言官为难他。 然而,那些人以为的林左都御史的愤怒皆未出现,朝堂之上风平浪静,所有人都在心里八卦,这林铁嘴向来就是个大鞭炮,一点就着。怎么宝贝儿子被打了这么按捺得住? 林望京如今四十多岁,留着巴掌长的髯须,身材笔挺,像一支笔杆子似的。大红官袍更是衬得他面色凝重,叫人觉得他要憋个大的。 一直到朝会结束,准备散朝,林望京还是一个字也说。倒是他下面的人参了一起京中兵痞践踏良田打骂农户的案子。 “这是谁管的?”皇上皱起眉头问道。 这兵痞案说小真的小,说大也能大。可谁都知道,当今圣上这心里,有着一统天下的愿望。 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从皇上登基到现在,十分重视农户生产。严禁世家侵占良田,严禁冗税贪污。 这兵痞践踏良田,打骂农户,那就是在挑拨军民关系。军民关系不好,日后打仗了,谁敢去当兵! 皇上面色不愉,底下人无人吱声。他面色一沉,指着方才提奏的言官问道:“不敢说还是不能说!” “启禀皇上,是大将军的裴家军!” 裴常胜闻言浑身一凛,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回皇上,臣不知军中竟有此事。待臣查明后,定严惩不贷!重塑军纪!” 皇上冷笑道:“大将军事务繁忙,不仅兵带不好,连女儿也教不好吧!” 裴常胜闻言,脸色发青。被皇上说几句倒是没什么,但他身为皇上的大舅子,怎么也该给他留几分面子,私底下说才是! “林爱卿,贵公子可有事?” “回皇上,犬子只是脑袋破了皮,没有伤到骨头,有点脑震荡。大夫说在床上养些时日就好。” “那便好,林爱卿受委屈了。”皇上盘着手上的十八子,“得全,回头送点补品去林爱卿府上。” 言罢,不再理会裴常胜,留着他一人尴尬不已,胸中恼羞。都怪洛氏教出来的好女儿,让他当众丢人! 一下朝,小太监便将这事告知了淑仪,淑仪听了笑了笑。 “唉,你这样小心被淑妃盯上。”德妃担忧道。 “母妃不要杞人忧天。”淑仪吃着点心,翘着脚笑道。“淑妃从一开始就没将我放在眼里,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必叫她吃个大亏。” 这后宫里的妃嫔,有几个将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的?在她们眼中,只有男子才能继承大统,女子是万万做不了这种大事的。 因此,在皇权之争中,早就将淑仪剔除在竞争名单之中。 在她们看来,淑仪就算有权有势有皇上的宠爱,她的顶峰,也就是个监国公主。这皇位之上,坐的还得是她们的儿子。 “宁州眼油一事,父皇十分震怒。好在发现及时,没有酿成大祸。也亏那正元堂低价售出的眼油抢占了大部分市场,没叫这宁州眼油危害整个京城学子。”说起这个,淑仪也是有些后怕。 因她去太医院瞧过那些发疯的学子们的惨状。若是真叫这眼油盛行开来,那东辽的朝堂上,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青黄不接,难以为继。 “宁州毕竟在南方,这巫邪之物怕是出自南召国。它向来爱搞这些阴招!只期盼祖父不要受眼油牵连。” 德妃宽慰道:“你不要担心你祖父那。在你跟我说完这眼油之后,我便寄了家书给父亲。你自己行事收敛些,莫叫淑妃她们记恨上。” 淑仪点点头,算着时间皇上也要进御书房了,便匆匆起身离开。 **** 裴常胜恼怒异常地先回了军营,将那些践踏良田的兵痞子全都拖了出来,然后当着农户的面,狠狠打了一百军棍。 那些军棍打完,人都是血淋淋的不能直视。 而后,他又匆匆回家,一进迎春院,便劈头盖脸数落洛氏:“真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今日害得我在朝堂上被皇上狠狠羞辱!” 洛氏这些日子接连遇事,昨日被裴常胜打了之后,更是气出病来。现在卧在榻上,亲生的女儿没来看自己,倒是侄女对自己殷勤备至。 好不容易缓了点,这裴常胜又来数落她! “是啊!我教出来的好女儿,毕竟有娘生,没爹管!”洛氏冷哼一声。 裴常胜气得鼻子都歪了,“我问你,送了什么给林府!” 必定是洛氏赔的礼不够,才叫姓林的这么阴他! “送什么?”洛氏不解。 “你女儿打了人,你竟然没去林府送礼赔罪吗!”裴常胜气得差点跳脚。难怪林望京今天阴他啊!“你这个家怎么管的!” 洛氏气得拍桌子叫板,“我早就不当这个家了!谁爱管谁管去!你一口一个你女儿的,怎么不是你女儿吗!当初上我床的时候那副死德行去哪了!裴常胜你别太不要脸了!” 裴常胜脸气得发红,“你爱当不当!我找裴茗媳妇去!” 洛氏冷笑,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么多年,裴常胜就没将她当个人! 爱找谁找谁去!就柳颜欢那个铁公鸡,连套青瓷茶具不愿意孝敬,让她出钱去摆平林家? 他裴常胜做梦! “姑母不要生气了。”洛雪抬手给洛氏顺着背,眸中光芒闪动,“我去瞧瞧小厨房给您炖的雪蛤汤有没有好。” 洛氏摆摆手,没有注意到洛雪的异样。 洛雪几步走了出去,小跑着怒气冲冲出去的裴常胜。 “姑父!” 见四下无人,洛雪大着胆子叫道。 裴常胜回头,见洛雪两张小脸因为小跑变得粉扑扑的。因为喘息,胸口波澜起伏。 “姑父不要生气,姑母她不是故意惹您生气的。” 提到洛氏,裴常胜瞬间沉了脸。 “不是故意就是有意的了!”裴常胜冷哼一声,“你不要替她说话!” 说完,他对上洛雪惊恐害怕的眸子,猛然意识到自己吓到对方了。 “你放心在府里生活,你姑母是你姑母,你是你。我还有事,你照顾你姑母吧!” “姑父慢走。” 看着裴常胜离开的背影,洛雪勾了勾唇,还好自己没有被洛氏这个蠢货连累。 第176章 柳颜欢透过他,在看谁? 裴常胜去了秋茶院找柳颜欢,却被罗嬷嬷告知对方昨日出门,犯了心疾,现在卧床不起,不方便见客。 裴常胜憋屈地只得去找三太太。他刚跟洛氏闹掰,没法子拉下脸去找她要牌子去账房支钱。 谁知道这个张氏,平日里自己房中的开支算不清,算别人倒是挺厉害。 “二哥,如今裴茗媳妇病着,全家都由我来管。不是我不给你支钱,而是这个钱真的不够用啊!二哥你自己不是有私库吗,这又是二哥女儿惹出来的事,用公中的钱,不好吧?” 裴常胜一言不发,直接拂袖离开。 当他不知道吗,今日下了朝,裴长远这家伙离他远远的! 裴常胜不得法,只好从自己的私库里支了五百两银子,又让人买了些人参等补品,共计八百两,让人去给林家送去。 彼时林家夫人正在接待苏氏。 林夫人原本以为苏氏是过来帮裴家说好话的,没想到对方带了厚礼过来就算了,还请了正元堂的大夫给她儿子诊脉,又顺着她的话将裴家数落了一顿,听得林夫人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苏姐姐,这事与你们家无关,怎么能收你的礼呢?快拿回去!快拿回去!” “哎!我的好妹妹,你快收下,不然我女儿在病床上老念着这事,对她病情有碍啊!”苏氏说着一副要垂泪的模样。 林夫人吃惊,“姐姐的女儿病了?” “妹妹不知道,我女儿那日也是去了的。原应该看着那二小姐不叫她惹事,可她忽犯心疾,匆匆离场。哪知前脚刚走,后脚二小姐就闯了祸!可怜我女儿,晚上知道这事后,连夜叫人送信给我,让我今日来走一遭!” 林夫人闻言,对柳家的为人做事没话说了。 送走了苏氏,裴家那来了下人,说是来送赔礼。林夫人看了看对方那一眼就看完的礼,再看了看苏氏留下的一堆吃的用的,高下立现。 林夫人冷哼一声:“将人打出去!我们家不收裴家的赔礼!他们怎么不直接等人死了再来送挽金呢!” 骂完又觉得这不吉利,随即呸了呸。 晚上林望京回来,林夫人将今日的事与他说了。 “那裴少夫人不叫裴府的人来,偏叫娘家来人,可见柳家和裴家已经离心了。这新婚才多久啊,啧啧啧。” 林望京闻言,抬头望向自家夫人:“赔礼的钱你为什么不收?” “我做什么要收那晦气钱!” “那你儿子不就白挨打了吗?” 林夫人呆滞了一瞬,“你怎么不早说!哎呀,我的宝贝儿子啊!” 林望京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自家夫人都被人家当传声筒了,自己都没意识到。 **** 裴鸢说要给柳颜欢送丹桂,可这丹桂也不是好找的。他找遍了整个京城,都没能找到一株丹桂。 毕竟比起金桂,这丹桂喜温,不耐寒冷,很难在京都的气候里活下来。 裴鸢准备放弃在京城找,让晚月南下去看看。 这日下了值,晚月激动地等在公主府。 “二爷,我找到有人认知养丹桂的人家了!” “在哪里?”哪怕向来喜形不显于色的裴鸢,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兴地尾音都跟着眼角养了起来。 “二爷随我来!” 二人披月骑马,半个时辰后,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 那家人家只是普通人家,院子都不如关山院一般大。 裴鸢下马敲门,没一会儿,门从内打开。里面的人冲裴鸢一笑:“裴兄,又见面了。” 裴鸢也是没想到,周跃竟然会在这里。 “你知道我找丹桂?” “裴兄是公主身边红人,你想要找什么,真的不难。” 裴鸢的欣喜瞬间被浇灭。 周跃不着痕迹地提醒他,现在很多人盯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公主的意思,他想要找丹桂,那些人怕不是以为是淑仪想要。 这丹桂,怕是没办法送给柳颜欢了。 “裴兄,进来说话吧。” 裴鸢跨槛进门,留晚月在门外把手。 这一户型的小院子里,巴掌大的地方里,墙角竟然长着两株体型有一成人男子腰粗的桂树。 “这小院是我同乡给我住的,他酷爱丹桂。年轻时来京城打拼,带了几株幼苗。没想到竟然活了两株。这两棵已经适应了京都的气候,只要移植得当,会长盛不衰。” 裴鸢与他一道负手站在院中,春日的风还是冷。他注视着眼前好不容易找到的丹桂树,想到柳颜欢那晚对他说的话。 ——裴鸢,你送我两株丹桂吧。 ——有着两株丹桂,我就能好了。 怎么可能仅凭两株丹桂就治好她的心疾,但他不想叫柳颜欢失望。 “你有什么条件?” 周跃笑道:“裴兄,你可听过三元及第的美谈?” 三元及第乃是当世才子最大的荣耀,可能三元及第的人,自古以来能有几个?前朝四百年历史,也才出了一个三元及第的人才。 “如今,我已经中了解元,会元......” 裴鸢嗤笑一声,“仅凭两株丹桂,你就想要状元?” 周跃不急不忙地解释道:“裴兄误会了,某只想要一个能与公主会面的机会。只要能与公主见一面,某便将这院子的地契交给裴兄。” 裴鸢冷眼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周跃被那一眼怔住,一直维持住的笑容僵在脸上,等裴鸢走了许久,他才缓过神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真是太吓人了!他差点以为自己会被裴鸢当场杀掉,然后埋尸在这里。 “二爷,谈拢没?”晚月急忙跟了上去。 裴鸢跨上马,“叫他放安分些!” 过了戌时后,外面渐渐下起了雨。柳颜欢叫紫菱开窗,想看看雨景。 “嫂嫂体弱,还是别受了寒的好。” 柳颜欢惊了一下,“你少这么神出鬼没的,我能多活好些年!” “丹桂给你找着了。”裴鸢说完,顿了顿,“不过要等等。我办事不小心,让别人盯上了,这个时候把丹桂给你送来的话,恐留把柄。” 柳颜欢看着他,自从道破身份后,屋子里的灯便留足了。她端详着裴鸢的脸,发现他和前世的裴鸢有许多的不一样。 前世的裴鸢,虽然脸上没有表情,可她总觉得对方在隐忍什么,眉宇间都是阴霾。 可现在的裴鸢,成了淑仪公主的贴身侍卫,出入宫廷,接触到的都是世家贵族,前途不可限量。他的眉宇间是难掩的意气风发。 裴鸢触及对方的视线,心脏狠狠一抽。 又是这个眼神。 柳颜欢透过他,在看谁? 第177章 柳姐姐就这么放任家丑不管? 裴鸢心脏抽了一下,他勾起抹笑容,让自己尽量不要那么狼狈。 只是这笑容有些牵强,落在柳颜欢眼里,好像自己是什么非逼他卖笑的恩客似的。 “不想笑就不要笑,难看死了。” 裴鸢的笑容从脸上消失,他脸上凝重的表情又让柳颜欢觉得不舒服,好像是自己让他心情糟糕了一样。 “你花了多少钱,我将钱给你。” 裴鸢原本就因为她的眼神而心情不愉,如今柳颜欢又和他谈钱,他更是不爽。于是不悦道:“难道在嫂嫂眼里,我连两株丹桂树都买不起吗?” “我有钱为什么要花你的钱。”柳颜欢本意想说,他已经帮自己跑腿费力了,没道理再让他出钱。可裴鸢用那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好像她瞧不起他似的,于是也呛声道。 “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钱来买的。”裴鸢意有所指道,然后起身出门。“夜深了,嫂嫂早点睡吧。” 柳颜欢咬了咬银牙,只觉得裴鸢莫名其妙。 明明就是件小事,好像戳到了他的自尊似的。说到底,两个人只有身体的交流,从没有交过心,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躺在床上的时候,柳颜欢想,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和他呛声。 可是呛都呛了。 算了,睡吧。 翌日,柳颜欢带着裴笺出门,去了浩瀚楼。 接连有事,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来了。 进了厢房,柳颜欢取了本书出来看。裴笺也找了与茶道有关的书,坐在一旁翻阅起来。 两人看了没一会儿,厢房门响起。紫菱打开门,外面站着嘴巴噘得老高的张可唯。 “柳颜欢,我说搞个批文就来找你要钱,结果在浩瀚楼等了你好几日都没有出现。我当你是怕我跟你狮子大开口,不敢来了呢!” 柳颜欢一愣,旋即笑得扶着桌面上,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你要钱就去将军府找我呀,怎么搞得我们像什么见不得人的组织,要私下见面似的?” 张可唯闻言微微一愣,是哦,她可以光明正大的走进将军府里去问柳颜欢要钱啊! 张可唯瞬间红了脸,气呼呼地走进厢房,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本来以为找我哥哥们办这批文会很简单,没想到卡了许久,我爹都骂我胡闹。最后还是去求公主帮我说话,我爹才松口。” 张可唯泄气地趴在桌面上,“但是,办学院批文要地契、和资产证明。还要官员考核后才能通过,我根本没有地皮,只能过来找你商量了,谁知道你好些日子没出现!”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的错。”柳颜欢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我这儿有几个庄子,回头让人带你过去看看,你挑好告诉我用哪处。” 张可唯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好!” 寻常人家姑娘的陪嫁可没有庄子,这都是要留给儿子的。柳颜欢不仅有,还有好几处,真是令人羡慕!她得抱紧柳颜欢的大腿,这样就不愁办学没钱了! “不过,你得配合我演一场戏。” 张可唯附耳过去,听完后一脸胸有成竹。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对柳颜欢道:“放心放心,保管给你办妥了!” 张可唯还没离开,白昙就趴在门上的小窗上,神秘兮兮地招手,压着嗓子道:“来了来了!” 柳颜欢放着书,唇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真是买想到,裴清云这么急不可耐。这才出榜多久啊,她的“病”就好全了? “什么东西?”张可唯立马走过去凑到小窗上去看。 只见对面厢房门口站了个粉衣女子,厢房门打开,女子唤了声:“周郎~” 然后她进了门,那蓝衣男子探出身子左右看了看,发觉没问题后才关上门。 这明显是男女私会的场面,撞破这一幕,张可唯还微微红了红脸。 “谁家的姑娘,这么不知羞耻。” “你认识啊。”柳颜欢挑挑唇,“当初可是你让她做你的替身,被太子殿下许了信物,毁了你那‘大好姻缘’。这么快就忘记她是谁了?” 张可唯“啊”了一声,“我记得她与忠义伯府是有婚约的吧?看来我当初选她,还真是选对了。” 张可唯抿了抿唇,自家娘亲和萧夫人年轻的时候是手帕交,自从忠义伯去世后,两家才少了走动。 当初宫宴上选裴清云,不仅因为她得罪了自己,也是觉得裴清云配不上萧望川,想试试她。若是她安分守己,那就无事发生。可她偏是个不安分的,活该被教训一顿。 没想到萧望川都结束了孝期,两家已经在商议婚事了,她还敢出来勾三搭四! 这么丢丑的事情,她得告诉她娘! 收回视线,张可唯好奇地看向柳颜欢。 “怎么说也是你的小姑子,柳姐姐就这么放任家丑不管?” 管?她做什么要管。 前世自己发觉对方在婚礼之前与人勾三搭四,自己怒不可遏将她揪了回去,然后费心费力给她收拾烂摊子,直到将她顺利嫁出去才松了口气。 可自己最终得到了什么,连句感谢都没有的白眼狼,还觉得自己棒打鸳鸯,害得她与真爱分开,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 上辈子在忠义伯府吃好喝好作天作地,这辈子就别祸害人家了! “那是她的选择,我干嘛要干涉。尊重他人命运,她已经不小了,肯定有承担自己行为的担当。”柳颜欢淡淡道。 张可唯算是明白了,这裴清云怕是也得罪了柳颜欢,才让柳颜欢有这么副看好戏的样子。 “你说得对,但我一向吃斋念佛,见不得坏人做坏事。”张可唯起身告辞。 人走后,柳颜欢喝着茶重新捡回书本,倒是对面的裴笺逐渐明白了柳颜欢的用意。 柳颜欢知道张可唯的母亲与萧夫人是手帕交,而张可唯因为女学的时候,许久没有见到她,一定回来浩瀚楼堵她。她今日是故意让张可唯看到裴清云与人私会,借她的口传话给萧夫人,让萧夫人动手处理裴清云的。 从一开始,柳颜欢让自己接触到萧望山,勾起她想嫁入萧家的欲望。然后裴笺故意与和裴清云有过仇的何子涵结交,想借何子涵的手处理掉裴清云。 在何子涵的怂恿下,裴清云不负众望与外男勾缠。 她就说自己怎么那么顺利,原来柳颜欢坐观全局,背地里给她处理了太多事情。 就算她们做了这么多,这些都不足以毁掉裴萧两家的婚事。只要裴清云的事捂在将军府里,萧家不知道,那她就能顺顺利利嫁进萧家。 可现在,柳颜欢将这件事借别人之口告知了萧夫人,萧夫人断然不会再坐以待毙。她是绝对不会让一个水性杨花,婚前和别的男子勾三搭四的女子嫁进萧府的。 裴笺喝了口茶压了压惊,只觉得自己的小心思与柳颜欢比起来,还是不够看太多。 可是,裴清云的名声毁了,自己还能嫁入萧家吗? 第178章 就这么个气死裴茗的存在,说什么,她都要保 裴笺的担忧飘在眉间,柳颜欢一眼便看破了她的小心思。 “嫂嫂答应你的事情,有没做到过的吗?” 裴笺闻言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是笺儿多思了。” “将头抬起来,日后见人应酬,你也这般低着头不敢见人吗?” 裴笺闻言忙抬起了头,柳颜欢说的不错,她要改改自己这个习惯。日后待人接物,不可这般小家子气。 可她这么多年,被洛氏打压怕了,之前就意识到过这个问题,改起来难啊。 当天晚上,萧夫人便接到了来自张夫人的拜帖。 萧夫人看到拜帖,久违地高兴了一下。 “自从老爷去世后,我便不见人了,竟将姐姐也给忘了。”萧夫人流着热泪,道:“许久不见,姐姐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才会来找我,明日要好好招待她。” 贴身嬷嬷应下,吩咐小厨房去采买,又吩咐前院打扫干净,明日迎客。 翌日,张夫人登门,两姐妹许久未见,皆是热泪盈眶。 “好姐姐,勿怪我这么些年生分了!” “你啊你,我知你伤心,可伤心也要找人说说话呀!” 二人牵着手坐下,说了好些体己话。 “姐姐今日来找我,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对我说吧。” 张夫人点头,“昨日我那不成器的东西出门,见到你那未来媳妇了。” 张夫人说这话的时候,暗暗咬牙,似乎很不耻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那媳妇不是个好的,你得想办法拒了这门亲!”然后将去年赏菊宴上发生的事,以及昨日张可唯目睹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萧夫人听闻面色大骇。 “原是如此,我便纳闷,为何眼看两家婚事在即,她却称病拖延婚期呢!原来这小贱人竟是打着这主意!我伯府虽门楣式微,却也容不得这小贱人不将我家放在眼里!” 骂完,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可是面色却不好。 “这裴家的姑娘,也不知道有什么能耐。老二眼巴巴想着那裴家三丫头,自从春日宴上回来后,便茶饭不思,整日一副死出样。磨得我不得不答应,只要他殿试考进前二甲前三十名,我便替他向裴家说说亲。” 萧夫人长叹一声,大儿子的婚事真是一波三折。原以为好不容易熬完孝期,能让他尽快成家立业。不想女方心里无他,还在外面搞七搞八。 二儿子又偏偏中了邪,要娶女方的妹妹。 前些日子,从春日宴上回来后,萧望山就开始要死不活的。饭不好好吃,觉不好好睡。没事就揪着她袖子问:“娘啊,你一定没把我生好,不然人家怎么会看不上我!为什么不把我生好啊!” 萧夫人恨不得给他两巴掌才解气,可到底是自己亲生的,打吧舍不得,骂吧听不进去。最后只能自己妥协。 父母和孩子的博弈中,父母总是让步的那一方。 “这裴家的三丫头,去年来过我的府上。可唯与她那个嫂嫂有点交情,回头我让她帮你看看那孩子怎么样。” “那感情好!又得麻烦姐姐了。” “哎,你我之间谈什么麻不麻烦的。只是你啊,别再一有事就谁也不见了,多让人心寒。” 先忠义伯死后,萧夫人拒绝所有人的探望,将忠义伯府门大关。连关系最好的张夫人都不见,这寒了张夫人的心,一气之下这些年也不再来往。 可毕竟是好姐妹,真有事还是惦记着对方,马上不计前嫌地过来。 送走了张夫人,萧夫人的脸都冷了下来。 “去给我查查,那小贱人私会的谁!” **** 四月的天,吹在人脸上的风里,已经不再裹着刀子。京都的人也脱了厚重的棉服,换上了轻便的衣裳。 周跃正在屋中温书,忽地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一个外来赶考的学子,也鲜少参与那些京中学子的活动。更别提,后日就要殿试了,都是关键时候,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浪费时间。 所以,他一时想不到谁会来这小院找他。 思前想后,只有前段时间的裴鸢。 可那晚裴鸢的眼神太过骇人,他以为两人没谈拢。 打开门,门外站着几个穿着棕色家丁服的家丁。周跃对京中势力不了解,一时看不出是谁家的家仆。 “你可是会元周跃?” 周跃眼皮子一跳,有股不好的预感涌上来。 “我不是,我是他的同乡好友。周跃出门买墨水去了,你们要找他得等等。”说完,立马关上了门,拴上门栓。 那几个家丁听了话,在门口等了半个时辰后意识到被人耍了。再敲门,里头已经没人应声。 待撞开小院的门,里头的人已经翻窗跑了! “娘希匹的!竟然让那小子给耍了,他就是周跃!” “老爷说了今日要将他带回去和小姐拜堂成亲,快去找!搜遍全城都要找到这小子!” **** 柳颜欢看完张可唯送来的小笺,叫人将地契取出来,趁天没黑给她送过去,省得这姑娘急得睡不着觉。 罗嬷嬷送完东西回来,道:“前院来了个男子,说是二爷的朋友,带着行礼来投奔二爷。可二爷今日值夜不回来,关山院两个管事的都没回呢。 前院的仆从让人来问,怎么回。可是要将二爷叫回来?” 柳颜欢不解::“没报给太太吗?” “太太这些日子病着呢,迎春院这几日的补品花钱如流水似的进。” 柳颜欢嗤笑一声,洛氏就是故意恶心裴常胜呢。 “那人可报了名号?” “说是姓周,叫周跃。” 柳颜欢猛地从摇椅里坐了起来,“只有前院的人知晓?” “对啊!人还在前院呢,就一个门房看着他。” “我做主了,让他住进二爷院子里去。你去告诉他,殿试前不许出院子。令叫门房闭紧嘴,不许将客人的名号说出去!” 她筹谋了这么久,可不能在正主身上功亏一篑啊。 要是让裴清云知道了周跃住进了裴府,那她和那个假周郎,还怎么浓情蜜意下去? “此事给我瞒着裴茗,不能让他知道了。你言语上提点一下周跃。” 裴茗那小心眼的要是知道裴鸢和周跃混到一处,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呢。 周跃这人不像个没钱住客栈的,只怕是不能住才会求裴鸢庇佑来了。想想周跃此人前世的成就,他可是唯数不多,能在朝堂上和裴茗叫板的人啊! 就这么个气死裴茗的存在,说什么,她都要保住。 就算为国做不了什么大事,至少帮她气死裴茗了! 第179章 这夫妻缘啊,真是善缘、恶缘,无缘不合啊。 周跃低着头在罗嬷嬷的带领下,走到关山院门口。 入了院子,他看见一个身量高挑,梳着双髻的小丫头拿着把木剑朝他走了过来。周跃心想,裴鸢不至于特地叫自己进府,就是为了打自己一顿吧? “罗嬷嬷,这是谁?”落英将木剑收在背后,好奇地打量着周跃。 在裴府生活了大半年,吃好喝好的情况下,他在这个春天猛然抽条,个子已经超过了娇小的罗嬷嬷。 “是二爷的好友,今日起住在院子里。你给他安排间屋子。” 落英狐疑地看向周跃,裴鸢没有提过这件事,他可不敢随便将人放进院子里来。 “这位周公子后日就要参加殿试了,少夫人做主让他住进关山院的,你安排好吧。”罗嬷嬷凑到落英耳边低语道,“夫人说,你们院子里有什么缺的,尽管来要。” 落英点点头。 罗嬷嬷走了,落英带着周跃进了自己旁边的屋子。 “这屋有点脏,你自己看着打扫吧。那儿有井有水桶,到了饭点,我去大厨房给你领一份饭,你安心看书就好。”落英看了看空房间里的东西,“我们院子里没有什么下人伺候,周公子自己看着办就好。你先收拾吧,我去少夫人那要床被子给你。” 周跃纳罕裴鸢这院子里的人,那落英看着雌雄莫辨,说起话来也半点没有当奴婢的样子,难不成是裴鸢的通房丫鬟? 周跃摇了摇头,人家能收留自己,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怎么还能去窥探别人的隐私呢。 秋茶院里,柳颜欢让人准备了被子还有一些吃食,一并送到了关山院去。 “让人给二爷递个信,别等他回来看见院子里多了个人吓到。 刚吩咐完,前院送来个帖子,柳颜欢翻开看了看,竟然是柳佳云堂兄送来的。 这辈子她让柳佳云不要插手宁州眼油的事情,让他专心贩卖自家生产的眼油,他不仅避免了牢狱之灾,还将正元堂的眼油卖的风生水起,现在甚至打开了南方的市场,刚从南方随商队回来,听说了宁州眼油的事情,忙下帖子给柳颜欢,请她去吃饭。 柳颜欢轻笑,她这堂兄赚钱的本事很强,就是什么钱都赚,便容易惹上事。偏偏他娶的赵氏也是个没经商能耐的,也不能帮他掌掌眼。 “紫菱,你将我箱子里的那块翡翠长命锁拿出来,再挑些柔软的缎子,明日去堂兄家做客。” 一夜无梦,周跃也是知道分寸的人。进了关山院后,便一声不吭,府中几个主子甚至不知道关山院里多了个人。 再次回到柳家,柳颜欢明显感觉到赵氏待她很不一样了。 前世她与柳佳云夫妻关系不好,柳佳云因为家有悍妻,常常在外眠花宿柳,一回家就和赵氏吵架,闹得赵氏对柳家人也没有半点好脸色。 可如今,赵氏怀着孩子,柳佳云对她可谓是百依百顺,赵氏人都柔和了许多。 她大着肚子,看见柳颜欢来了,忙笑着迎上来。 “哎呀,妹妹人来就行了,怎么还带东西呢!” 柳佳云亲自扶着她,见她脚步飞快地朝柳颜欢走去,自己像个鸭子似的在赵氏身后跟着,生怕她走路扭着脚了。 “本该由我去府上向妹妹道谢的,可冬日天寒地冻路又滑,我这有身子实在不方便。正好你堂兄又随着商队去了南边,前儿才回来!” “自然是嫂嫂身子重要,一家人的,见不见面不重要,心里念着彼此才重要。”柳颜欢轻笑着接过赵氏的话。 毕竟是堂兄的妻子,日后要用柳佳云的地方多起来,少不得要和赵氏打交道。看这夫妻俩现在这如胶似漆的模样,柳颜欢主动冰释前嫌。 “妹妹说得对!”赵氏笑道,将人接进屋子里。 如今快到四月,外面已经不冷了,但赵氏的屋子里还烧着一盆炭,可见柳佳云现在确实宝贝着赵氏。 想想前世两人见了面就吵得恨不得杀了对方的样子,柳颜欢不禁发笑。这夫妻缘啊,真是善缘、恶缘,无缘不合啊。 “欢妹莫要笑我们两,难道你和妹夫一块不这样?” 柳颜欢闻言眨了眨眼,记忆里,自己和裴鸢可没这两人现在这么腻乎的样子。 她抬手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将这个话题揭过去。 “堂兄在南方过年,祖父母身子可还好?” 柳家大房一脉举家来了京都,可老人家确实怎么也不愿意挪动。对老人来说,老宅就是一个家族的根基,他们要守着这个根。 “欢妹放心,祖父母身子可硬朗了!他两人缠着我说了好些你大婚的事呢,要不是身子不好,也该来京都参加你的婚礼的。” 谈及两位老人,柳颜欢心微微抽动。 前世的自己,一门心思都是扶持裴茗,让将军府再上一层,直到祖父母去世也没能再见上一面。 重生之后,几次提笔想给两个老人家写信,寥寥几句实在无法表达隔了一世的情愫。只叫人捎了些京城才有的新鲜物件回去,若是可以,她想回安徽看看祖父母。 “欢妹打算什么时候和妹夫也要个孩子?”柳佳云说完就被赵氏捣了下后腰,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 这孩子哪里是想要就能要的,凡是讲究个缘分,若是命里没有子嗣缘,强求也求不到。 “别听他胡咧咧,你们夫妻两商量着来。”赵氏打圆场道,“你哥带了不少咸货回来,都是你祖母亲手腌的,咱们中午吃咸排莴笋汤!” 柳颜欢惊喜地眸子亮了亮。这京都的人根本不吃腊肉,她就是想买也买不到。还是祖父母念着她好这一口,今日能美餐一顿了。 柳佳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欢妹,上次你不让我涉足宁州眼油的事,我本来心里还觉得你......哎!是哥哥我混账,一家人,你哪能不念着我呢!这宁州眼油出了这样的事,听说要不是淑仪公主为那些商贩求情,就不是交巨额罚金的事了......” 柳颜欢笑笑,“堂兄现在是觉得,听我的没错了?” “岂止是没错啊!”赵氏乐呵呵道,要不是柳颜欢“撮合”,她现在也不能和柳佳云这么甜蜜,还怀上孩子。“日后他若是要去找什么新的门道,你可得给你哥把把关才行!” 柳颜欢眸子动了动,她确实想给柳佳云把关。这事她自己提不好,如今两个人提了,她便顺理成章地应下,省得柳佳云日后给柳家闯祸。 “这也不让欢妹白干,日后给欢妹一成抽成,如何?” 嚯,柳佳云的生意都是成千上万两起步的,只是把把关就给她一成抽成,今日这趟她没白来! “这感情好,我这都嫁人了,堂兄还给我零花钱。” 柳颜欢这话让两夫妻更满意了,这抽成说成零花钱,显得他们关系多亲呀! 第180章 也没见你这这小嘴有多甜。 从柳府回来,柳颜欢带了不少腌货。 这东西虽然能摆一段时间,可不能摆太久。于是让紫菱拿去给小厨房,让厨子做些出来,给院里头的人尝尝味。 跟她来的,有不少南方人,想必她们也是想这一口的。 “对了,等小厨房做好了,你给关山院的周公子也送些。他去年便入京,连个年都没能和家里人过,想必也是想的。” 紫菱应声下去了。 柳颜欢刚准备午睡,前院那来了人,说是张家小姐过来了。 柳颜欢忙起身,让人带张可唯进来。 张可唯也是头一回儿进裴府,这裴家院子可比她家大多了。进了院子,跟在下人身后,七转八绕地,也没到柳颜欢的院子。 “哎哟,红绸姑娘!”领路的一个嬷嬷看见红绸,忙伸手对她挥了挥,小跑着上去。“红绸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关山院。” 那嬷嬷见红绸手上拎着食盒,“又去给那小丫头送吃的呀?少夫人就是好心,喜欢孩子可得抓紧跟大爷生一个呀!” “嬷嬷有什么事吗?”红绸打断她的絮絮叨叨。 “哎,我这赶着要去给太太回话呢,这张小姐你顺路带回秋茶院呗?” 红绸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她就是想躲懒! “行吧。”然后走到张可唯面前道:“张小姐,您稍等我会儿,我得去送个汤。要不您跟我一起?就在前面不远。” 张可唯见那嬷嬷那般对自己,心里对这裴府的下人没什么好感。 “你是柳姐姐身边的大丫鬟?”她知道柳颜欢身边有四个大丫鬟,之前在浩瀚楼见过,只是没见过四个人同时出现过。 “是啊是啊!不过我不贴身伺候夫人,我只负责跑腿和保护夫人安全!”说话间到了关山院门口,红绸几步跨上去“哐哐”敲关山院的大门。 这院子门开着,可里头一个人也没有。 “落英!落英!”红绸伸长了脖子往里叫道,里头出来一个蓝袍男子,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 “你是周公子吧?”红绸半点不见外道,“这是我家夫人给你的汤,下面那层是给落英的点心,你们俩一起吃吧!” 周跃红着脸接过食盒,“劳夫人费心了,实在叨唠,我......” “哎!”红绸摆摆手,“少说那些废话,明天好好考,等你考上了买金簪子报答我家夫人!” 周跃&张可唯:“......” 还能再实在点吗? 周跃红着脸谢过,抬首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张可唯。对方一身鹅黄裙子,脸上粉黛未施,如出水芙蓉,美的让他恍惚不已。 “张小姐,走吧!咱们家夫人念着您呐!” 张可唯对红绸一笑,那笑容落在周跃眼中,好似一连阴天终于见到了太阳般让他迷恋。 他呆呆地站在门口,直到张可唯和红绸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恍惚回神。 张可唯进了柳颜欢的院子,这院子倒是稀疏平常,可里面的物件都叫她暗暗咋舌。 “这是前朝八大窑里出来的青瓷瓶吧?” “应该是吧,记不得了。”柳颜欢叫人摆了茶,“什么事叫你这么急急忙忙地来找我?” “当然是好事啦!”张可唯急不可耐地掏出折子,小心翼翼地在柳颜欢面前展开。 她拿到地契之后,第一时间就去催她哥哥给她把流程披了。等了一上午,中午等到了这么个宝贝,她能不高兴吗! “确实是好事啊。”柳颜欢看着批文,笑道。“可是后续还有大把事情呢,请老师,招学生,拉赞助,没有一件事是省心的。你确定你能做的下去吗?” 柳颜欢开始就和她说话,她只出钱。 张可唯喝了口茶,“慢慢来咯,我现在是知道了,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我这得先把你吩咐我的戏份给演完呀!” 柳颜欢笑着看着活力四射的张可唯,“你来得正巧,我老家那边送来了特产做了汤,给你盛一碗尝尝鲜。” 紫菱闻言转身出去,没一会儿端上来一碗奶白汤底的排骨汤。 “咸排汤,我老家的人可喜欢吃这个了。” “所以你看在同乡的份上,收留了周会元?” “嗯?” 张可唯吃着排骨道:“原来你不知道吗?他已经连中两元,现在京城可多人在赌他能不能高中状元,来一个三元及第呢。 更是有不少人家看上了他,想让他入赘呢!” 柳颜欢闻言恍然大悟,难怪周跃走投无路,来投靠裴鸢呢。原是被人家瞧上了,想强买强卖呢。 “说到底,他是没有个好的家世撑着,不然也不能如此被动。” 在这个世道里,有一个不错的家世,人生就能容易太多太多。 柳颜欢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有机会重生。比她辛苦比她可怜的人太多了,为何独独她有这机缘。 “有个好的家世又怎么样,身不由己的事情,也只多不少。”张可唯放下碗,“多谢柳姐姐款待!不过这东西,还真是只能尝个鲜,我吃不惯。” 柳颜欢乐得直笑,她多久没和张可唯这样直率的人相处过了。 “那我也不送你了。”柳颜欢点了点她的头,“赶紧去办你的事吧,趁着夏天到之前,说不定能招一批女学生过去纳凉。” “哎,是哦!你这个思路很好,我记下了!就此别过,下次来,我就是来要钱的了!” 张可唯俏皮地对柳颜欢挥了挥手帕,惹得柳颜欢笑骂她滚蛋。 送走了人,柳颜欢让人关门,准备午睡。进了内屋就见裴鸢一脸幽怨地盯着她,吓了她一跳。 这人又做梁上君子! “你来找我算账的?”柳颜欢试探性问道,“我让周跃进你院子的事,你不高兴了?” 裴鸢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你给周跃落英都准备了吃的,就没想过我中午下值回来没得吃?” “......” 堂堂一个裴家二少爷,现在竟然为了口吃的,像个怨妇。 “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那咸排汤又不甜,你肯定不爱吃。”柳颜欢狡辩道。 “哦。”裴鸢起身在柳颜欢唇上咬了下,柳颜欢一把推开他,气道:“你发什么癫?” “你不是说我喜欢吃甜的吗,也没见你这这小嘴有多甜。” “......”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有没有自相矛盾! 狗东西! 第181章 混不好,显得我多小气一公主似的。 柳颜欢的杏眼狠瞪了他一下,但那娇羞的样子,只让人觉得她在欲拒还迎。 “哎,嫂嫂这么厚此薄彼,难道是看上周跃了?” “......”人不能尝试和狗做交流,柳颜欢叫来紫菱,端来一碗咸排汤。 裴鸢还是第一回吃到咸排汤,口感很奇特,说咸吧,也没那么咸。说鲜吧,一点也不鲜。 不过他不挑,没几口就吃完了一小碗。 “二爷没生气?” 裴鸢喝完汤,用她的帕子擦了擦嘴,明知故问道:“生什么气?” “我让周跃住你院子的事。” “我院子的事,你看着安排就好。”裴鸢说这话的口吻,一副全凭柳颜欢做主的样子。 柳颜欢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虽说让周跃进关山院是她做的主,可那毕竟是裴鸢的院子,自己与裴鸢直接始终隔着一道,这么做多少有点逾越。可做都做了,再说就显得她矫情了。 “周跃的事你都听说了?” 柳颜欢指的是周跃被捉婿的事。 裴鸢点点头,他自然关注着周跃。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在众多皇子中偏偏选择了淑仪公主,但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颇有才能。不然也不能连中解元、会元。 “那他明日考试怕是要你帮帮忙了。” 周跃就跟个香饽饽似的,出了这个门,不知道多少人要抢呢。 不过也就是那些有钱无权的人家才会做这样的事,那些世家总是要脸面的。 等周跃考上去了,那些胆大包天的人也就不敢了。毕竟那时候,周跃的婚事,是不是由他自己做主都难说。 “我已经吩咐了晚月,他会安排好的。” 柳颜欢点点头,两人一时无话。 柳颜欢与他坐了会儿,然后起身上床休息。裴鸢也默认了她的行为,没一会儿,人也走了。 他们两人一直都缺少交流,不做那事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太多东西可谈的。 而此时的冬梅院,也没有熄灯。 因裴清云“病”着,裴顺喜早就不住冬梅院了。现在对方更是在祠堂内思过,整个院子,只有裴清云这个主子。 “那帮贱人也想和我抢人,笑死了!”裴清云也听说了周跃被人捉婿然后跑了的消息,她绣着荷包,脸上洋溢出甜蜜的笑容。“周郎是我的,等他明日考完,我就回了萧家的婚事,等周郎八抬大轿的来娶我。” 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荷包上的花纹,已经想象到自己成为状元夫人后,穿上凤冠霞帔嫁给自己的周郎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第二日,所有贡生都怀着忐忑的心情进了宫。今日宫中守卫更加森严,寻常人等不可随意进出。 更是有贡生一早上不敢吃喝,生怕殿前失仪。 皇上坐在上方看着殿中的学子们作答,一双威严的眸子在这些贡生身上扫过。 科举事关朝堂根基,每一步都十分重要。 “皇上,那位便是裴大将军的长子裴茗。”得全低声对皇上说着,伸手指了指裴茗所在的方向。 皇上摩挲着手上的十八子,微微点头。 淑仪搞出来的那些小把戏,他自然知道。他默认淑仪这么做的原因,自然也是看不下裴家那么欺负一个小儿子。 举家倾力将裴茗推上来,可他若是德不配位,岂不是浪费? 裴茗的文章他也看过,虽然很有文采,可为人这方面,实在太过功利。为了自己的前途,牺牲弟弟。若是以后让他手掌大权,为了达到目的,是不是谁都可以牺牲? 可裴茗也确实有文采,若是就这么弃而不用,属实有些浪费。 皇上一时有些难以抉择。 这一日就这么飞快地过去,考完的贡生们精疲力竭地出了宫门,等待第三日的放榜。 监考大臣和阅卷官在文华殿内熬夜改卷子,而御书房内已经吵成了一团。 “臣以为宁州眼油的事没有实证与南召国有关,贸然出兵,只会让两国交恶,给他国机会。” “宁州眼油这等污秽的东西,除了南召国那些会巫蛊之术的人以外,还有谁能做出这么邪门的东西!”一大臣吹胡子瞪眼,“他们不安好心,就是想在人才选拔上瓦解掉我们东辽!让我们东辽元气大伤!” “这都是你自己的猜测,全凭个人猜测就出兵,这叫其他两国怎么看我们东辽!去年的北庆质子的事情你们都忘了吗!人在我们东辽境内,都能遇刺。北庆早就虎视眈眈,若是我们对南召出兵,北庆知道消息后来偷袭我们怎么办!” “边关那些驻军都是吃屎的吗!偷袭能让人打进京都,大家都别活了!你都已经让人在你头上拉屎了,你还跟我谈什么大国风采,回家喝你的奶去吧!” 挨骂的人脸一阵红一阵白,憋了半天只能结巴出个:“你你你!你有辱斯文!” “斯文能当饭吃,这天下就没有难民了!” “皇上!您看他!满口屎尿,实在有辱读书人的文雅!” 皇上倒是很满意自己提上来的这个内阁学士,虽然有辱斯文了一点,但人家是一点都没说错啊。 而且他总是能很精准地表达出皇上不能说的想法,虽然表达的方式是化身成一个喷子,主打无差别喷口水。 “好了好了。”皇上不得已出面拉架,“刘爱卿说的没错,朕能容南召国至今得建立在两国没有交恶的前提下,可南召国先用这等阴损招数对付我们,其心可诛!” 众人听到皇上这么说,便知道皇上已经有了主意,纷纷开始争论,该派谁去。 “裴大将军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现在天下人听到裴家军,都会畏惧其名望。” “臣以为南召国这样的小国,实在用不着裴大将军这个宰牛刀啊。而且裴大将军已经官至一品,立功回来后,岂不是要封侯封王?” 众人沉默了。 讨伐南召国这种事,确实没啥难度。南召国那么个小国,战力不行。唯一困难的是,南召国与东辽国之间,有一层天然的瘴气,保护着瘴气后的国家。 想要灭南召国容易,可是想要穿过那层瘴气,那就难了。 而且听闻,南召国那些人长年累月生活在瘴气之中,已经习惯了那瘴气。他们能自如穿梭在其中,这对东辽军来说,是十分致命的。 满场陷入了沉默之中,一时不知道选谁去才好。 皇上见此,挥了挥手:“不早了,众爱卿回去休息吧,此事再议。” 等这些人都出了门,皇上才看向淑仪。 “你是不是有什么人选推荐?” 皇上每次找人议事的时候,淑仪都会在一边旁听,但她从不会插嘴说话,自觉做个空气人。只有等这些人都散了,皇上才会问她的意见。 淑仪的眸子转了转,“父皇今日都没叫太子哥哥他们,不就是想好了要从我这里抢人了吗?” 皇上被她的话逗笑,“裴家儿郎确实是上战场的料,你将他收到自己府中做侍卫,不也是因为惜才,准备举荐给朕吗?” 淑仪调皮地吐吐舌头,“什么都瞒不过父皇的眼睛。那父皇得给他提一提,省得有人说,好好的一个五品金吾卫,平级调到我府上做侍卫。从我府上出去后,又混不好,显得我多小气一公主似的。” 皇上拍大腿哈哈大笑,“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个活宝哦!” 第182章 穿得鲜亮些,给我自己增增喜气 有了皇上的允诺,淑仪也就放心将这个消息告诉裴鸢了。 回了公主府,淑仪将裴鸢叫到书房。 “这些日子在公主府委屈你了。” 淑仪一开口,裴鸢便知道自己等了许久的机会快到了。 这几个月在公主府的生活,是自己和淑仪两人之间彼此的试探,也是淑仪对他的考核。 淑仪给了他答复,他是令淑仪满意的。 “为公主效劳是臣的本分。” “好了好了,本宫不和你说这些场面话。”淑仪开门见山道,“宁州眼油这件事,父皇已经容不下南召国了。他想派兵攻打南召,但是在领兵的人选上还没有定下,我向他推举了你。” 裴鸢闻言立马单膝下跪行礼,“卑职定不辱使命!” 淑仪拍了拍裴鸢的肩膀,“好好干,要不然别说是从本宫府上出去的。” 裴鸢心中百感交集。 他投靠淑仪,为的就是今日这样的机会。领兵打仗,若是安全回来,等待自己是加官进爵。 可若是...... 裴鸢甩了甩脑袋,没有意外发生,他一定会安全回来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放榜这一日。 周跃一早就爬了起来,穿戴整齐地在院子里跟着落英打拳锻炼身体。 他是看不懂裴鸢的,院子里连个丫鬟都这么彪悍。看着特别瘦巴,但吃得比他多,拳风呼得比他有劲。那一招招一式式,都带着狠劲。 这哪里是普通丫鬟会有的身体素质啊! 落英干脆利落地收腿,将别在腰间的裙摆放了下来。彼时裴鸢也收拾好了,准备出门。 “比两招!”落英一见他出来就缠了上去。 虽然每次都打不过裴鸢,但他越挫越勇,就是上赶着和裴鸢比试。 裴鸢猛然出拳,落英侧身避开,两人瞬间交缠在一起。肌肉和肌肉碰撞间发出“砰砰砰”的肉搏声,叫周跃听在耳朵里,心里怕得发抖。 难怪那些文臣看见武将就隔得老远呢。裴鸢这长得斯斯文文,动起手来都这么吓人,更别说那些长得五大三粗,本来就吓人的人了! 两人过了二十招左右,裴鸢抓住落英的一只胳膊,像是拎小鸡仔似的将他拎了起来,然后一甩胳膊,将人扔了出去。 “嗷!”落英嚎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等会儿我让晚月送你回去。”裴鸢对周跃道。 周跃自知自己在此住了两日,已经是打扰了,忙对裴鸢道谢。 裴鸢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那院子多少钱,我买下来。” 周跃苦笑一下,他原本还指望院子里两株丹桂树,能为他搏一个好前程呢。如今希望破碎,这两株丹桂自然也不值钱了。 “裴兄若是想要那两株丹桂,随时可以去移栽。我若是有幸考上,还要有房子住的呀!”周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拿了钱可以换一个更好的住处。” 裴鸢说完,便先走一步。 落英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他说的没错啊,你拿了钱,可以换更好的住处,还可以雇家丁保护你啊!” 周跃苦笑一下,未再言语。 午饭前,柳颜欢便收到了消息。周跃再中状元,是东辽史上第一个三元及第的才子。而裴茗,殿试上竟然成功翻身,考取了二甲第一。 柳颜欢没想到,裴茗竟然能翻身。 “紫菱,你过来。” 紫菱附耳过去,听柳颜欢耳语几句后,忙下去吩咐了。 洛氏听得裴茗的成绩后,高兴的病都好了大半。晚上特意让人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喊了全家过去吃饭。 三房那边也送来了贺礼,好像之前三太太对二房的怨念都没有了似的。 洛氏还特地让人将这消息告诉了在荣寿堂静养的裴老夫人,向她炫耀自己这优秀的大儿子,顺便让老太太“奖励奖励”这么优秀的孙子。 果不其然,老太太让裴嬷嬷送了两千两银票过来贺寿。 洛氏眼巴巴看着那银票,伸手就要接。直接裴嬷嬷将银票转手送到了柳颜欢手上。 “大少夫人您收好,大爷日后在仕途上的人情往来,可要您帮忙看着呢。” 洛氏不悦地抿抿唇,这儿子成了家,财务也确实用不着她来管了。 “今日是茗哥儿大喜的日子,咱们一家难得坐在一起吃饭!” 上一次坐在一起吃饭,还是裴常胜让在一块吃锅子。 柳颜欢可吃不下这顿饭,席间,裴常胜点着她道:“茗哥儿考得不错,明日带些东西陪颜欢回门看看。你这段时间备考,你媳妇是最累的。” 裴茗点头答应,伸手想去牵柳颜欢的手,再上演一幕夫妻情深。 恰好,紫菱站在一边为柳颜欢布菜,刚刚好挡住了裴茗要伸过去的手。 裴茗有一丝不悦,但今日高兴,便没有追究。 “是,我明日与颜欢一起回去。” 柳颜欢几乎想到他们的嘴脸了。这成绩出来了,得找人疏通关系安排事做了吧。 这是想让她爹白打工呢。 “好,正好许久没有见父亲母亲了。”说完,柳颜欢看向坐在另一边的裴清云。 许久没有见到她,但是她面色红润,吃饭喷香,一点大病初愈的样子都没有。 “听说萧二公子考得也很不错,妹妹如今身子大好了,和忠义伯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吧?” 裴清云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但现在这么多人坐在这里,尤其是裴常胜也在,她不好明面上呛柳颜欢。 但是一想到周跃现在可是名满东辽的,三元及第的大才子,她心里那点不满也没有了。 “我听娘的。” 哼,等过两日,她的周郎上门来提亲,羡慕死你们这些人! “回头我和亲家母说声,咱们赶紧将过场走了。”洛氏这心里也是突突的,这婚事拖得实在是久,越久,她这心里也开始不踏实了。 翌日一早,洛氏正准备去忠义伯府找萧夫人,却收到了对方的请帖。 “我们家二爷考得好,太太心里高兴,所以请了些亲近的人来府上吃酒。您明日带着府上几个小姐一块儿来呀!将大少夫人也带着呀,我们家夫人可想喝她泡的茶了呢!” 萧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笑眯眯道。 听闻这个消息,柳颜欢叫人挑出一身衣裳。 “明日有好戏看,穿得鲜亮些,给我自己增增喜气。” 萧夫人要出手了,也不知道她会怎么做呢。 第183章 如今她管着府上的中馈,银子都由她做主! 一大早,柳颜欢就起床洗漱,紫菱给她梳了妆,换上了一身雪青色的裙子。 她不耐和裴茗一道,昨晚便吩咐了裴笺一早来自己院子,和她一道走。 洛氏人逢喜事精神爽,在洛雪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嘴上还忍不住说道:“还是我的亲侄女好啊,哪像那两个女儿,个个都不让我省心。” 洛雪忙应声道:“我在姑母身边伺候,也一样呀!” 洛氏亲昵地拉着洛雪的手,见裴茗站在车下一副等柳颜欢的模样,心里莫名来气。 “茗哥儿,你上来和我们一道。” “母亲车上有人,我还是等颜欢的好。”言下之意是要和洛雪划清界限了。 正说着,柳颜欢和裴笺一道从身后出来。 “大爷怎么站着?您快上车吧,今儿我和笺儿一道,我俩说说话。” 裴茗抿抿唇,正欲上马车,一旁干站着的裴清云满脸不悦道:“大哥上了母亲的车,那我呢?今日去的可是我未来夫家吧?若是没我的位置,那我便不去了!” 洛氏十分不满:“你现在是在甩什么小性子?你嫂嫂那车子大,你上她那去!” “我不去!”裴清云噘着嘴道,她和柳颜欢两看相厌。明明自己才是她的亲姑子,却偏偏喜欢那个庶出的东西! “你皮痒了是不是!” “好了母亲,我骑马,妹妹上车去。” 裴茗开了口,几人也不再说什么了。 到了忠义伯府,萧夫人热情地招待了众人。 “今日邀请的都是家里人,大家玩得开心,不要拘束。” 正说着话,外面又到了两辆马车,正是苏氏和张夫人。 两人各带了个女儿,一见面就笑容满面地问好。 柳舒文一副众人欠她几万两的模样,满脸不高兴。而张可唯还是那副遗世独立的模样。 “你这孩子,拉着个脸像什么样?” “要见到柳颜欢了,不高兴呗。”柳舒文撇嘴道。 柳颜欢:“......” 她就站着呢!她还没聋呢! “呵呵,让姐姐你听到了,真是不好意思呢。” 柳颜欢很想当众翻白眼,但柳舒文不要脸,她还要呢。 上次柳舒文故意在萧夫人面前表现不好,为的就是打消柳颜欢撮合她和萧望川的想法。眼看着萧二高中,萧裴两家关系这般好,看来是她多虑了。 如今已是忠义伯的萧望川今日休沐在家,与萧夫人一道接待他们。 萧望山则是满脸高兴,看见裴笺便笑得恨不得嘴巴咧到耳后根去。 萧夫人看见自家儿子这副不值钱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娘,娘,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萧夫人冷哼一声:“再说你就自己去说吧!” 她看向裴笺,实在不明白这个小姑娘怎么就将自己儿子迷得团团转了。 数日不见裴笺,萧夫人倒是觉得她的变化很大。上次那个跟在柳颜欢身后,只会缩头的小姑娘现在竟然已经昂首挺胸,大大方方了。 虽然对上自己视线的一瞬间,还是会下意识躲避下,但很快就鼓起勇气直视自己。 这进步也太快了。 萧夫人不由对裴笺多了两分喜欢。 若是家世上没办法帮到儿子,那怎么也要是个贤内助才行啊。 正是春意盎然的时候,忠义伯府的花园料理得十分漂亮。萧夫人让人在花园里摆了桌子,一众人一边吃着瓜果,一边赏景。 “素姨母~”张可唯甜甜地叫了声苏氏。 “哎~”苏氏虽和张家不怎么熟悉,可张可唯长得可爱啊,这小嘴甜,叫得人心都软了大半。 “姨母,我有个事不知能不能向您开口。”张可唯扭怩道。 “你只管说,姨母能答应的一定答应你!” “哎,你这孩子!”张夫人瞪了眼张可唯,“今日是来做客的,你这样像什么话!” 张可唯嘟着嘴道:“是这样的,姨母,我开了间女子学院。但是现在需要赞助。” 满桌子的人都懂张可唯是什么意思,这就是开口问人家要钱啊! “噗!”裴清云笑出声来,“谁会去你那个学院啊!” 张可唯直接无视她,一个劲地给苏氏描绘自己的学院多么多么好。 “到时候姨母也可以将自己的女儿送到学校来念书啊!姨母要是赞助我,我就不收姨母女儿们的学费了!” “哎呀,张夫人,张太师都文雅的一个人,怎么女儿张口闭口都提钱呢?”洛氏忍不住讥讽道。上次因为张可唯,害得她被淑妃娘娘责骂的愁她还记得呢! 张夫人喝着茶,八风不动道:“左右不会要裴夫人掏钱的,我知道裴夫人囊中羞涩,但也别耽误别人做好事呀!这女子学院要是开出来,就能多个地方教导女子了。省的有些人不会教女儿,养出个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女子。干出明明身上有婚事,却暗通款曲的肮脏事!” “这种事情就是不用教也知道!这种让家族蒙羞的女子也不怕浸猪笼了!”洛氏冷哼一声。 裴清云闻言面色一白,偏偏洛氏没看到。 柳颜欢看的开心,抓了把瓜子在手上剥着。 “这女子学院开出来确实是好事,这样吧,可唯,我私人赞助你五百两。”萧夫人打圆场道。 “多谢姨母!”张可唯甜甜一笑。 “那我也出个两千两吧。”苏氏笑道,既然是好事,那应该和施粥差不多吧。 “太谢谢苏姨母了!我保证不收姨母家孩子的学费!” 柳颜欢汗颜,这是用着自己的钱,还想赚她的啊? 柳颜欢看向裴茗,见他面色不好,自然猜到他在想什么了。 “母亲,”裴茗拉了下洛氏的衣袖,耳语道:“如今张太师的女儿要办学堂,有的是人巴结。您为什么将这么好的机会推了!” 洛氏恍然大悟,清了清嗓子道:“那我就也投点吧......” 洛氏说不出自己要投多少银子,不论多少她都不想出。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哪能那么拱手送出去! 洛氏眼珠子一转,“你回头找我媳妇去拿,如今她管着府上的中馈,银子都由她做主!” 第184章 “不好啦!裴大小姐落水啦!” 柳颜欢听到这话,饶是有心理准备,也还是想吐血。 这话说的可真好听啊,才嫁进将军府就得了中馈,掌管一家开支。说出去好像洛氏多中意她这个媳妇,她在将军府多威风似的呢! 柳颜欢就是吃准了洛氏和裴茗的心态,才会让张可唯今日演这出戏的。 “儿媳知道了。”柳颜欢笑着应下,没有半点反抗的不满。 她准备利用投资学院这件事,将自己的嫁妆从将军府搬空。免得这些人没钱花的时候又想起自己这块肥肉。 洛氏很意外柳颜欢这次这么配合自己,上次连个青瓷都不肯给她呢! “萧夫人和张夫人都说了,这是造福姑娘们的好事,别丢了将军府的脸!”洛氏又补充了一句。 孰不知,在座的夫人们已经心里鄙夷她了。 好人好事你让媳妇出钱,自己白赚名声?她们都是从自己的私库里出! 苏氏担忧地看了眼柳颜欢,柳颜欢忙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就怕苏氏会多想。 “哎呀,隔了一段时间,我怪想舒文你泡的茶的。今日有没有兴致再给姨母露一手?” 柳舒文想着,反正现在裴家和萧家婚事在即,也没她这个外人什么事了,也不怕萧夫人多喜欢她的茶了。 柳舒文起身拿起茶具,“姨母想喝,一句话的事情。” 她动作潇洒利落,带着爽气。裴清云却面露鄙夷,这样大开大合的动作,一个姑娘家做,也不嫌羞耻! 萧望川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柳舒文泡茶,她和柳颜欢是两种不同的风格,但非常有个性。 看她泡茶,好似在感知对方的情绪,在了解她这个人。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萧望川还是第一次体会。 “侯爷,裴二爷到了。”下人通报道。 “快请快请。”萧望川这么说着,已经起身了。“母亲,各位,我去接下客人。” 裴茗眼中露出一丝不快,他竟然不知,裴鸢与萧望川的关系已经这般好了? 没一会儿,二人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 “二表哥今日不当值吗?”洛雪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但裴鸢没坐。 他站着给几个夫人行了礼,萧望川便道:“我邀请裴兄过来议事,正好家宴,大家一起吃个饭。” “他在公主府里当值,跟你能有什么事好聊的?”洛氏十分不满,她还指望萧望川和自己女儿多培养下感情呢。 从进门到现在,萧夫人都没提两家的婚事。原先着急娶她女儿的人一下子不急了,她有点坐不住。 “啊?”萧望川露出一丝迷茫的表情,但他年纪轻轻能成为忠义伯,自然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他看了眼裴鸢,见裴鸢眼神同意,他才笑道:“现在入了春,眼看快到夏日,皇上恐夏日后南方军受不住瘴气,所以成立了一支物资军,过些日子启程去百越。裴兄有幸入选,提了一级,如今已经是四品抚南将军了。” 柳颜欢闻言,剥瓜子的手一用力,瓜子壳尖锐的头部划开她大拇指指甲边的皮肤,腥红的血瞬间溢了出来。 坐在她身边的裴笺最先看出她的失神,忙不动声色地拿着帕子覆上她的手,一副担忧地问道:“百越在哪儿?那边有瘴气,那二哥哥岂不是会很危险?” 萧望川也是随行中的一员,他不愿让母亲担心,忙道:“只是送点物资,能有什么危险?我们又不是去打仗的。” 裴笺将柳颜欢的手拉下桌,“那便好,二哥哥快去和萧大哥议事吧。” 十指连心,柳颜欢不可谓不痛。 但比起手上的痛,心上的痛更令她难受,可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坐着。 裴笺粉色的帕子很快就被浸湿了,她担忧地看着有些出神的柳颜欢,思索一番道:“嫂嫂陪我去更衣吧。” 一边的萧望山忙道:“我给你带路!” 萧夫人汗颜不已,伸手一巴掌拍在萧望山后背上。 “你去什么去!桃染,你带少夫人和小姐去。” 裴笺红着脸抓着柳颜欢的手,跟在桃染身后离席。 没走几步,便听道萧夫人对洛氏开口:“哎,让大家见笑了。我这二子自从春日宴上见到裴三小姐后,就一直念着。好姐姐,我想着,咱们两家不如亲上加亲呢?把三小姐也一道嫁给我家吧!” 洛氏面色一僵,那贱人生的小贱人!凭什么有这么好的命,能和她女儿一道嫁进忠义伯府! “哎呀,裴笺还小,她爹还想再留两年呢!” 只听到这里,裴笺便再听不到别的了。她忍不住想哭,自己吃了洛氏这么多年的苦,临嫁人了,她也见不得自己嫁得好点儿! 冷风一吹,柳颜欢的脑子也清明了。她反握住裴笺的手,“放心,我会让你风光大嫁的。” 裴笺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落下,“我不是怀疑嫂嫂,我只是觉得委屈。为什么她能那么坏,为什么就不能让我有一次喘息的机会?我只是想从那个家里逃出去......” 甚至只能选择嫁人,来逃离那个家。 她甚至已经在想,自己这样的人,是不是不应该祸害萧望山。她害怕婚后娘家的骚扰,害怕裴家用她的名义去让萧望山做些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她太了解裴家人了。若是自己真的能顺利嫁入忠义伯府,她和萧望山都只是大哥裴茗的踏板而已。 柳颜欢抿着唇,伸手摸了摸对方冰凉的头发。 “就快了。” 裴顺喜现在坏了名声,还在祠堂罚跪。今日便轮到她裴清云了。 她会让裴家的人,葬送在自身的欲望里。 能杀死一个人的,只有他自己。她柳颜欢不想因为裴家那群恶心的人,脏了自己的手。 等柳颜欢和裴笺收拾好再回去的时候,裴清云和洛雪二人正站在湖边喂鱼,柳舒文和张可唯二人站在一朵花前嘀嘀咕咕。 其他人都在席上说着好,洛氏脸色不好,一个人生闷气地坐着。倒是萧望山,笑得两只眼睛都要瞧不见了。 柳颜欢便知道,方才自己不在,母亲和张夫人怕是出了不少力。 “笺儿,喝茶!”萧望山一副不值钱的样子贴到裴笺面前。 萧夫人长叹口气,人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媳妇还没进门呢,眼里已经没娘了! 柳颜欢注视着裴清云在的方向,只见她身后那个帮她端着鱼食的丫鬟,忽然身形一动,裴清云就像是张开翅膀的扑棱蛾子似的,“啪”地跌入水中,激起一层浪。 “不好啦!裴大小姐落水啦!”始作俑者像模像样地呼救道。 第185章 她要撤回自己刚刚对柳颜欢的同情心!!! 呼救声很快就唤来一帮子围观的人,可没有一个下人敢下水去救人。 坐在一边的几人听到呼救声忙跑到水边,眼看着裴清云在水里挣扎扑腾,嘴里甚至开始吐泡泡了,但一众下人只敢在一旁看着。 “还愣着做什么呀!还不快救人!”洛氏几欲昏死过去,裴清云本就因为好看穿的不多,落水后衣服都贴在身上,那些下人中还有男子! “快救人!快救人!”萧夫人也喊道。 “夫人,我们不会水啊!”那些下人们面露尴尬道。开玩笑,萧夫人早就吩咐过了,要让裴清云多吃几口水,出出心里的恶气,谁敢去救啊! 萧夫人看着在水里扑腾地连救命都叫不出来的裴清云,心里冷笑。让你水性杨花!让你绿我儿子!多半是脑子里水进多了!现在洗洗脑子吧! “谁会水啊!快救救我女儿啊!”洛氏恨不得将这些看热闹的人都扔进水里去,竟然没有一个能用的! “我去!”萧望山正欲跳水,却被萧夫人拦住。 “她是你未来嫂嫂,你碰了她的身子叫你大哥日后怎么看你!” 她这话让一旁的裴茗身子一怔,上前几步跳进了水里将裴清云捞了上来。 哪怕已经是春日,但池子里的水还是冷,被捞上来的裴清云吃了一肚子的冷水,现在风一吹,整个人冻得牙打颤。 “快去请大夫!”萧夫人一脸慌忙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生炉子!” 裴清云被扶进屋子里,还没换身干爽的衣裳,大夫就到了。好像一直等着似的。 裴清云浑身打颤,忍着寒冷让大夫给她诊了脉。 “夫人没有大碍,等会儿喝点姜汤就好。腹中胎儿也无事,我等会儿开副安胎药就好。” “你说什么!” 满场人皆惊,萧夫人一副晴天霹雳几欲昏死过去的模样,猛然“倒”进萧望山的怀里。 “你、你再说一遍!” “夫人腹中胎儿无碍,太太不必担心。”大夫又说了一遍。 “荒唐!”裴茗身上还在滴水,听到这个消息,心想裴清云不如死在那池子里干净! “你这个庸医!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洛氏气得不顾平日里装出来的礼度,直接上去就要撕了这大夫。 大夫大惊失色,“太太这是作何!老身行医多年,不曾误诊啊!” 说完,忙拎着自己的箱子夺门而出。 “裴清云,你有什么话要说!” 裴清云也是呆呆的,她现在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了。浑身像是被泡进了蜜罐里。 她竟然有了周郎的孩子...... “裴清云!你还不快说清楚!你这个造孽的!” 裴清云这才惊醒,她一脸惊喜地抓住洛氏的袖子。 “母亲,这是周郎的孩子!我不要嫁给萧望川,我要嫁给周跃!登科状元周跃!” 原本要一巴掌抽醒裴清云的裴茗手一顿,“你说谁?” “大哥,周跃啊!新科状元周跃!” 洛氏哭叫的声音也止住了,她看了看四周的人。萧夫人悲伤不已地躺在二儿子怀里,张夫人一脸厌恶地拉着张可唯站得远远地。柳颜欢和裴笺两个贱人也用帕子捂着半张脸,似乎十分嫌弃裴清云。而苏氏与柳舒文根本没跟进来。 洛氏不聪明的脑子转了转,“你们都出去,我和萧夫人私下谈谈!” 柳颜欢拉着裴笺率先出了门,身后的张夫人骂道:“真是不要脸的小浪蹄子!都没成婚,就学会在外面偷人了!还好没进门,不然真是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这话刚好能落进洛氏和裴清云的耳朵里,洛氏脸色发红,可裴清云却丝毫不在意。那个老女人就是嫉妒自己就要嫁给状元郎了,而她女儿根本嫁不出去! 洛雪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两手抚摸着肚子的裴清云,只觉得她蠢得可以。 大门一关,屋子里只剩下红着眼假哭的萧夫人和气的发昏要给裴清云收拾烂摊子的洛氏,还有正沾沾自喜的裴清云。 “萧夫人,这事是我没管好女儿。”洛氏厚着脸皮开口道。当务之急是断了萧家的婚事,然后让周跃那小子娶了裴清云,把这丑事捂住! 不然,将军府就丢大人了! “既然你女儿心有所属,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想勉强。你们家退了聘礼,将婚书还回来吧。咱们好聚好散,我也不想闹到公堂上去,丢人。” 洛氏听了眼皮子直跳。 萧家下聘太早,那些聘礼早就花了个八九不离十,现在让退聘礼,就是要咬下她一块肉啊! 可萧夫人话已经说出来了,不想对簿公堂...... 这事要是上了公堂,那裴清云未婚有孕就要闹得众人皆知了。将军府丢不起这个人! “好。”洛氏无比艰难地应了下来。 萧夫人闻言起身,“裴夫人带着令嫒回去吧,稍后我让嬷嬷过去交换名帖。” 另一边,萧望山一脸吃了大瓜的模样,激动又心惊地跑进了萧望川的书房里。 “你怎么来了?”萧望川看着气喘吁吁的弟弟,给他倒了杯水,也没有责怪他忽然闯进书房,打扰到他和裴鸢的谈话。 “出大事了!”萧望山喝了口茶压压惊,“大哥你的婚事黄了!那裴大小姐竟然怀孕了!” 说完,他才意识到裴鸢还在屋子里,忙捂住自己的嘴。 萧望川看了眼裴鸢,对弟弟道:“无事,裴兄不会生你气的。” “裴兄,今日就先到这儿吧。”萧望川起身,“今日怕是不能留你吃饭了,我要去看看母亲怎么样了,她一定受惊了。” 裴鸢点点头,心想柳颜欢如今计谋得逞,今日怕是会给自己加餐。真想去蹭饭,只是今日她听到自己要去百越的消息后,好像不太开心。 柳颜欢此时正和苏氏告别,苏氏抓着柳颜欢的手,“哎,我可怜的女儿啊!” 她今日瞧着柳颜欢和裴茗二人,虽是夫妻,可半点互动都没有。而洛氏竟然让她女儿出钱! 她在场就敢这样欺负自己的女儿,也不知道自己不在场的时候,她女儿要吃多少委屈呢! “喂,柳颜欢,你要是嫁得不好,记得告诉我。我一定敲锣打鼓告诉所有人。”柳舒文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想,要不要雇人将裴茗打一顿。 柳颜欢心里暖暖的,“母亲,我真的不委屈。您别担心我了。” 她又对柳舒文道:“好好照顾母亲,我会把你嫁出去的。” 柳舒文:“......” 她要撤回自己刚刚对柳颜欢的同情心!!! 第186章 裴鸢,硬是气笑了。 “母亲,我一个人在将军府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您和父亲,我怕您和父亲会被裴家人缠上。” 苏氏已经泪眼婆娑,“我苦命的女儿啊!我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苦的女儿啊!” “......” 柳舒文掰开苏氏握着柳颜欢的手,“放心吧你,我会帮你看着父亲和母亲的。你自己小心点,大不了回家,让父亲养着你。我就不信他们敢上门抢人!” “放心吧。我要是想回去了,就自己收拾东西回去。”柳颜欢又嘱咐道,“裴家最近可能会去借钱,您和父亲二人不要借给他们!” 苏氏忙道:“你放心,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分别在即,张可唯凑了过来,“柳姐姐,择日不如撞日,今日顺路,去你那领银子吧!” 洛氏那已经没心情管柳颜欢怎么回去了,带着裴清云和裴茗上马车就走。留下还没上车的洛雪在原地傻眼了。 “姑母!姑母!雪儿还没上车呢!” 而回应她的只是渐行渐远的马车屁股。 洛雪不得已,只能向柳颜欢求助:“嫂嫂......” 她双眼发红,一副柳颜欢今日要是不将她带回去,就一头碰死的羞愤模样。 柳颜欢:“......” 她的马车没那么大...... 再说,她也不想理会洛雪。 “伯母。”几人身后,萧望川和裴鸢走了出来。 “少夫人是马车不够了吗?”萧望川善解人意道,“来人,备辆马车送下客人。” 柳颜欢也不客气地谢了,让人将洛雪送回府上。 独自回去的洛雪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个姑母对亲女儿都那般冷漠,就算再怎么疼她这个侄女,那也始终隔着一层。 今日可不就将自己扔在了萧府门口吗? 她就像洛氏养在身边的宠儿,乖顺挺好,就给点甜的。平日里就随处一扔了事。既然姑母心里没有为她打算,那她得为自己谋划才行! 回府的路上,柳颜欢让车夫从正元堂门口走,有话要和苏掌柜交代。 交代完后,便让张可唯去她院子里清点东西。 那厢洛氏刚到家,气得一拍桌子。 “来人!去将老爷请回来,上家法!” 裴清云一听,顿时脸吓得煞白。 “母亲,您不能打我!我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洛氏冷笑,“就该将这贱种打掉!省的败坏门风!”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动家法,萧夫人派来的嬷嬷就到了。 嬷嬷还不是一个人来的,带了三十几号家仆,个个身强力壮。 “裴夫人,我们是奉命过来和您交换名帖的,顺便取回我伯府的聘礼!” 洛氏一听,开始心慌:“非要今日吗?明日不行吗?我这单子都没找出来呢。” 嬷嬷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子,“不慌,奴婢带了。也不用夫人动手,我人也带来了,我们自己搬!” 洛氏跌坐在椅子里,气得浑身发抖。而裴清云更是觉得这帮刁奴不可理喻,还好自己没有嫁进忠义伯府,不然受委屈的就是自己了! “搬!母亲让他们全都搬走!不要和这些贱婢们一般见识!等周郎来提亲,一定会十里红妆!” 洛氏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好歹女儿勾搭的是新科状元,前途不可限量。听说还是东辽开国以来第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那不得官运畅通无阻? 没一会儿,萧家的下人便进了冬梅院里开始清点东西。 “你们是不是拿错东西了,那是我的琉璃屏风!”裴清云大叫道。 “呵!”萧府管事嬷嬷冷笑一声,“裴大小姐要是嫁进我们府上,那就是您的。可它是我们萧府的!屏风上还有我们萧家的家徽呢!不能您用了些日子,它就成了您的吧?” 裴清云恶狠狠地瞪了眼那管事嬷嬷,气得咬紧了牙关。 平日里她喜欢的物件竟然都是萧家送来的聘礼! 没一会儿,冬梅院就搬了个空,可单子也才画了一半。 管事嬷嬷气势汹汹地准备问罪洛氏,洛氏头皮发麻,在审视的目光下,道:“我屋子里有一些......” “母亲!”裴清云难以置信,她母亲竟然扣了自己的嫁妆自己用! “吵什么吵!你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 萧府管事嬷嬷冷笑,这一家子都蛮丢人的。 将洛氏屋子里的东西搬完后,管事嬷嬷再次看向洛氏。 洛氏手指颤抖,对赵嬷嬷道:“大爷院子里还有一些,你悄悄带她们去,别惊扰了大爷。” 赵嬷嬷冷汗涔涔,洛氏这干的什么事啊!哪家大户人家的主母会贪图女儿的聘礼,还拿去给儿子用啊!传出去也不嫌丢人! 张可唯在柳颜欢院子里喝茶,柳颜欢趁着前院混乱,便让罗嬷嬷也混在其中开始搬东西。 “天呐!你这婆婆太有意思了。”竟然将自己女儿的聘礼拿去给儿子用。这是没见过好东西吗? “你这个看热闹的,自然觉得有意思。要是真摊上了,那就难了。”柳颜欢淡淡道。 张可唯这才觉得自己有笑人伤疤的嫌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裴鸢去百越的事,你知不知道?” 张可唯点点头,“南召是四国里国力最弱的国家,皇上早就有灭南召之心,奈何一直没有机会。现在派裴鸢过去,先查明宁州眼油一事,然后借此攻打南召。” 柳颜欢的心脏突突然,裴鸢上战场的时间提前了...... 他前世这个时候,还是一名籍籍无名的金吾卫中郎将,现在竟然做了将军,要上战场了。 柳颜欢只觉得心口有股子气憋着,也不知道气什么。 感觉自己和裴鸢直接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他就抽身离开了。 送走了张可唯,柳颜欢在院门口看见了裴鸢,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柳颜欢如没有看见那般准备回院子,却听到了一声叹息。 柳颜欢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裴鸢。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要是交代遗言的话就不必了。” 柳颜欢说完觉得,有时候学柳舒文说话也挺爽的,反正创死的不是自己。 而裴鸢,硬是气笑了。 第187章 “孽障!你这个孽障!” “嫂嫂听过的吧,祸害遗千年。我不会那么轻易就说遗言的。”裴鸢背着手,“嫂嫂无事的时候可以去浩瀚楼看看书,说不定能看见不一样的风景。” 说完,裴鸢向她微微颔首离开。 柳颜欢只觉得心口难受,她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没明白。 他升职的事情没有和她说,要去百越打仗的事也没有和她说。 确实,两人之间也没有说这些的必要。 柳颜欢自嘲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好像一瞬间,两人关系就冷了下来。也没有太多的误会曲折,就像那些寻常夫妻那样,到了一个时间点,没了那种浓情蜜意,剩下的就是凑合过吧。 可她和裴鸢之间没有凑合过这个选项。 前院,萧家的管事嬷嬷拿着账本和毛笔,一边对账一边打算盘。 “这些缺的物件并当初下聘的礼金,一共两万三千两。裴夫人,您付一下账吧!” “你说多少!?”洛氏瞪圆了眼睛,她怎么不知道当初忠义伯府下了这么多的聘礼! “您自己看吧!”管事嬷嬷将账本递给她看,账目一笔笔清清楚楚,那两万三千两还是抹了零后的数字! 洛氏晴天霹雳,转头去狠抽了裴清云几下。 “孽障!你这个孽障!” 裴清云不堪其辱,大叫道:“这些钱都是母亲花的,我从未见过!现在打我做什么!母亲扣了我的聘礼还有脸打我吗!” 洛氏更是气得头发昏,她怎么就生出个这么不孝的女儿啊! 管事嬷嬷见物件都搬完了,将账本一合:“我们家太太说了,好聚好散。给夫人您两日时间筹钱,后日若是见不到钱,那便只能公堂上见了!” 说完,带着帮人呼啦啦、声势浩荡地回去了。 洛氏忙对赵嬷嬷道:“去将柳氏叫来,现在只有她能出得起这笔钱了......” 赵嬷嬷面露难色,但还是去了。 少夫人进门的时候,您都没给她好脸色,现在却想让人家给你收拾烂摊子? 多少想得太美了些。 柳颜欢连面都没出,犯不着上赶着去找气受,直接让赵嬷嬷带话说她没钱。 “她怎么可能会没钱!没钱我娶她回来干什么!她就是故意气我呢!走,赵嬷嬷,我亲自去她院子里!” 赵嬷嬷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啊,可还得陪着去。洛氏要是在裴常胜回来前没处理好这件事,怕又要被裴常胜骂了。 柳颜欢知道洛氏不是那要脸好打发的,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柳氏,你是不是心里对我有怨才不肯出钱?” 柳颜欢皮笑肉不笑道:“媳妇怎么敢怨婆婆呢?照理说,您都向我开口要钱了,那我也该为您出了的。可您忘啦,母亲今日让我别丢将军府的脸,多捐些钱给学院呢。方才张小姐已经领着钱走了,儿媳如今是真的没钱了。” “你能捐出去多少钱!”洛氏急不可耐,捐个千八百两意思意思就行了啊! “张小姐给我看了她所有东西要花的清单,差不多三万两。儿媳想着我手上有这个钱,就捐了。” “你!你真是蠢货!”洛氏气得甩袖掉头就走。 那张夫人本就是萧夫人的好友,看到今日这幕,肯定瞧不上裴家了,此时柳颜欢竟然还给她女儿送钱,不是蠢是什么! 看着气呼呼离开秋茶院的洛氏,紫菱哼笑:“活该!谁家母亲会寐下女儿的聘礼啊!的亏夫人早有计策,不然今日就要吃亏了。” 柳颜欢坐下沉思了片刻,如今自己这般不管事,洛氏想要钱,要么找裴鸢,要么找裴老夫人了。 “红绸,你去荣寿堂看看,别叫人扰了老夫人静养。”说完又否决了自己的决定,“算了,裴家的人,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红绸不解,可紫菱却是明白的。 裴老夫人是裴二爷的死穴,柳颜欢不想裴鸢太难受,可又不想管裴家人的事。前世老夫人虽然没有出手害她,可也从未出手帮过她。她能做的便是冷眼旁观。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聪明的人,重生后走得每一步都是基于自己占了前世记忆的先机,才能走到现在。 她动作不大,怕直接暴露自己,都是借“刀”杀人,让裴家人狗咬狗。她后面还安排了精彩的戏份等着裴家人一起上演呢。 她现在是放不下对裴家人的恨,也放不下对裴鸢的爱。两相冲突,难受的是她自己。她知道裴鸢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可她赌不起。说白了就是不相信裴鸢。 血缘亲情是很奇妙的东西,她保不准裴鸢会不会倒戈。 除非——裴老夫人死在裴家人手里。 柳颜欢被自己这个可怕的念头吓了一跳,紫菱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红绸,你去看看吧。”紫菱开口道,她向来善解人意。 “夫人,心里曾经过不去的坎,咱们就不过。可也不能再给自己造一道坎不是?” 柳颜欢闻言,竟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自己竟还没有紫菱看得明白! “你说得对。” 柳颜欢让紫菱研墨,然后提笔写字。 “将这封信拿去给二爷,让他转交给周跃。”柳颜欢飞快地写下第二封信,“这封让人送去给佳云堂兄。” 吩咐好后,柳颜欢才准备歇息。 裴清云这件事哪能那么快就让它消停下来,她准备了更大的礼给洛氏。 柳颜欢累了一天,精力实在不济。罗嬷嬷看着她不好的脸色,小心道:“大爷过来找您了。” 柳颜欢不耐地啧了一声,当娘的没从她这里要到钱,儿子还敢来。 她忙蘸了点水涂在眼下,拿着帕子趴在桌上抽噎起来。 裴茗进门看到的就是柳颜欢“哭”得几欲昏死过去的场面,顿时十分头疼。 洛氏说柳颜欢将钱都捐给张可唯开书院了,气呼呼地说他这个媳妇不管事就算了,连钱也不出,娶回来一个摆件! 他和洛氏一样,自然不相信柳颜欢会将所以钱都捐出去。 可眼前哭哭啼啼的柳颜欢,让他一时又无法开口。 “夫人呐!您快别哭了!大爷来看您了!”罗嬷嬷戏精上身一般,也带着哭腔道:“大爷,我们夫人好可怜呐!明明听太太的话,多捐点钱给书院,给将军府留个好名声,太太进门将咱们夫人大骂一顿!真是令人好不伤心啊!” 裴茗听着主仆二人一起哭得呜呜作响,脑子疼。 “母亲也是情急之下,说话才重了些,你不要放在心上。”裴茗宽慰了两句,虽然柳颜欢没钱了,可她爹还有啊。 “母亲也是太着急了,如今萧家逼得紧,母亲也是想快些筹到钱。夫人手上若是没钱了,不知能不能问......” “大爷是在羞辱我吗!”柳颜欢抬起身子,露出“哭”得发红的双目,“哪家女儿嫁出去了,还问爹娘要钱的!这个口我可没脸开!说句难听的,这是小姑子的事,关我什么事?亲兄弟都明算账呢,我凭什么要给她填了!” 裴茗脸色难看至极,还不都是洛氏扣下那笔钱挪给他用了! “你不想出就不出,我自己想办法去!”裴茗冷眼看了眼柳颜欢,“我看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今日起你院子里的分例缩减一半!” 待他走后,柳颜欢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自己知道柴米油盐贵似的。 第188章 那两株丹桂茂密的枝叶相依在一起,亲密无间 裴常胜听说忠义伯府来退婚的消息,忙从军营里赶了回来。 等他回来,萧府的人也已经走了。整个二房乱糟糟的,洛氏看到他宛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扑了过来。 “老爷!萧家要两万三千两!我们哪来这么多钱啊!老大媳妇那个蠢货把钱都败光了!” 裴常胜皱着眉头不耐烦听洛氏哭哭啼啼,对赵嬷嬷道:“你说,发生了什么事。” 赵嬷嬷只能硬着头皮将今日在忠义伯府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裴常胜听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喝道:“将那个逆女给我带上来!” 洛氏擦着眼泪,小声道:“如今她怀着身孕,老爷别太生气了。” 那可是新科状元的孩子呢! 她晚上让人去打听了,那周跃在京中名声甚好,不少人想将女儿嫁给他呢!听说因为是本朝第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皇上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还赐了府邸。 怎么看都前途无量啊! “哼!无媒苟合!你教的什么女儿!” 又开始了。 洛氏心里不服气,每次孩子闯个祸,裴常胜就这副嘴脸。这孩子她一个人就能生出来吗!生了不养,现在还嫌弃她教不好女儿,贱男人! 洛氏今晚忍住了脾气,没跟裴常胜闹。她指望裴常胜补上这个大窟窿呢。 没一会儿,睡眼惺忪的裴清云就被嬷嬷们搀了过来。 “逆女!还不跪下!” 裴清云瞬间清醒过来,吓得浑身发抖。她敢在洛氏面前闹,可不敢在裴常胜面前闹。父权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她的心上,面对父亲的时候,她只有害怕,不服却不得不服。 “你干出来的丢人事,现在还要我给你收拾烂摊子!”裴常胜听到洛氏说的数字,头上青筋直跳。 忠义伯府怎么说也是世家,哪怕没落了,但祖上积累下来的财产还是很丰厚的。当初向裴家下聘的时候,那也是奔着两家交好,拿出了十成十的诚意。 “怎么就是我干出来的丢人事!”裴笺委屈的眼泪直掉,先忠义伯死了的时候,他爹不也说忠义伯府不行了吗?他家的爵位还是皇上可怜先忠义伯早死,恩赐又袭了一年,不然轮到萧望川身上,早就没了! 如今她自己争气,找了个状元郎给她爹当女婿,她爹究竟有什么不满的! “我那聘礼是娘背着我花掉的,现在还不了人家钱,怎么怪我头上!”她气呼呼地指责道,“不就是两万三千两吗!我让周跃来提亲,用他给的聘礼补上就是了!” 洛氏眼睛一亮,她怎么没想到呢! “那你快给他递消息,让他明日过来!不对不对,明日皇上赐了琼林宴,后日吧后日让他来。我让你哥哥给他递个话。” 裴常胜见洛氏如此,虽然依旧生气,却没再说些旁的话。在他心里,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女婿,确实要比一个没落的忠义伯值钱多了。 此事敲定,闹了一天的将军府可算安静了下来。 绿兰偷摸地趁没人注意,溜回了秋茶院。 “笑死人了,先不说周跃的品行如何,我听说他可穷了。上京赶考住的都是同乡借给他的院子。”绿兰小嘴叭叭道,“就算皇上赏赐的东西,那也没必要冤大头来填这个窟窿呀!我要是周跃,我就踹了大小姐,再找一个比将军府更有势力的!” 柳颜欢哭笑不得,还真是裴清云那脑瓜子能想出来的办法。 “睡了。”柳颜欢放下书,忽然想到什么,“紫菱,明日去浩瀚楼。” 紫菱应声,下去让人准备好马车。 翌日,柳颜欢出门时碰上了裴茗。昨日两人吵了一场,现在柳颜欢看见他,站得远远的,连礼都不过去行。 裴茗看向柳颜欢,对方离得远,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从身影看,似乎十分无助可怜。 而此时的柳颜欢心里想的却是:裴茗这货究竟出不出门?堵在门口当门神吗? 裴茗又看了她几眼,小厮牵了马过来。 “大爷,现在走吗?” 裴茗将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就先冷着柳颜欢好了。免得她太过嚣张,不听话。 看着裴茗终于走了,柳颜欢这才上了马车。 “夫人,您不怕大爷去问老爷去借钱吗?” 白昙昨晚就好奇了,柳颜欢将自己所有的钱都转移了,剩下些物件放在仓库里。 昨儿让紫菱和她两个人挑了挑,一些好的都搬了出来,不怎么的东西就放在了库里,连锁都没锁。估摸着洛氏已经让人去看过了,今日都没来折腾她,应该是信了柳颜欢真没钱了。 可她没钱了,柳家有钱啊。 柳颜欢笑道:“你看大爷一辈子锦衣玉食的,他拉得下脸来去问人借钱吗?” 不然昨晚他也不会那么容易就生气从柳颜欢院子里出去了。虽然是洛氏的孩子。可裴茗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读书人的傲气还是有的。 “也是哦,我看话本子上那些宁死不屈的读书人,确实蛮有风骨的。” 柳颜欢笑,她现在要开始一根根折断对方的傲骨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浩瀚楼,柳颜欢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此见到了周跃。 周跃没见过柳颜欢,却认识将军府的家徽。他踌躇了一番,走上前向柳颜欢行了一礼。 “周跃谢过少夫人上次收留某,不然某也不会有今日成就。” 柳颜欢看了看四周,“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上楼去?” 周跃点点头,跟着柳颜欢上了楼。 “今日皇上赐宴,你怎么不去?” 宴席在晚上,现在去只是为了结交一些人,恭维恭维一些“老师”,好在安排官职的时候,能留在京内。 “某想结交的人在此,所以某来了。” 柳颜欢挑眉笑道:“我一个深宅妇人,你想和我结交?” 厢房门打开,柳颜欢坐了进去,今日有外男在,紫菱没有关门。 紫菱为柳颜欢打开小窗,点上熏香,然后退出了小厢房。 柳颜欢往窗外瞧了一眼,只是一眼便顿住了身子。 裴鸢说,他现在没办法将丹桂树光明正大地送给她,却没告诉她,他将树移栽到了浩瀚楼。 透过这扇小窗,她能清楚看到那两株翠郁的树。 那两株丹桂茂密的枝叶相依在一起,亲密无间。 第189章 周跃心脏突突地跳,他行情这么好的吗? “正是。”周跃坦然道,“裴兄与我说,少夫人是送礼的好手,所以我想向夫人请教下。” 周跃的声音将柳颜欢拉回现实,她面色白了一瞬,继而又恢复了正常。 “周公子要送给什么人呢?” 柳颜欢是没想到裴鸢会和周跃提起自己,送礼这种事,得看人。只有送到对方心上,才能博得对方的好感。 “实不相瞒,我这次能考上状元,大部分是靠裴兄帮忙了。”周跃不好意思道。那日裴鸢就那么走了,他以为自己没戏了。没想到他竟然在公主面前提了这事,公主也采纳了。 这才有了他这么个三元及第的状元。 “我想买点礼送给裴兄,我知道裴兄什么都不缺,可不送点什么,这心里过意不去。” 柳颜欢:“......” 裴鸢知道对方要送自己礼物,因苦于不知道要送什么,所以推荐了周跃来找自己帮裴鸢挑礼物? 这么骚的事情,裴鸢怎么好意思做出来的! 柳颜欢心里骂他,却看在两株丹桂的份上,大方地原谅了他。 “周公子可以送块玉,美玉配君子,这总不会错的。” “可是我看裴兄平日里不戴那些物件......”周跃又苦恼了。 “你可以送个玉扳指。”柳颜欢道,“二弟倒是戴扳指。” 周跃大喜,起身道:“少夫人,真是感激不尽!要您帮我出主意,还要陪我选礼,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您放心,您之后有什么吩咐,尽管找我!” 柳颜欢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没答应要陪你挑礼物啊! 柳颜欢骑虎难下,想着后面裴清云的事情还要周跃的配合,只能陪他一起给裴鸢挑了个长条白玉扳指。 买完东西,周跃将盒子递给柳颜欢,十分难为情道:“又要麻烦少夫人帮我转送了。” 柳颜欢:“......” 这礼物她挑的,送也是她送的,除了自己没出钱外,活基本都是她干的。 裴鸢这家伙是拐着弯想收自己的“回礼”啊。 “好,我会替公子转交的。只是,我在信上写的......” 周跃面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信?少夫人给我写信了?” 柳颜欢面色一僵,裴鸢没将信给周跃? “是有事所托。” 周跃爽快地拍了拍胸脯,“少夫人有事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力而为。” “那就麻烦公子了。” 回府的路上,柳颜欢心里闷闷地生气。裴鸢这家伙为什么将自己的信扣了下来,难道是记恨上次吵架的事?还是上次呛他的事? 今晚琼林宴,裴茗不会那么早回来,就不知道裴鸢会不会早点下值了。 柳颜欢让红绸去关山院问了裴鸢何时下值,又让小厨房加了两个菜。 她今晚要和裴鸢好好聊聊。紫菱说得对,以前跨不过去的坎可以不跨,但不能自己给自己又填一条新的坎。 裴鸢都臭不要脸的,变得法让自己给他送礼了,心里应该是不气她的吧? 柳颜欢有点吃不准裴鸢在想什么。 不仅是她吃不准男人在想什么,裴清云也是如此。 她一早就让香菱去老地方给她的周郎递消息,那是他们直接传话的方式。可是香菱回来却说,一直在那儿收信的人不见了。她等了一下午,都没有等到人。 裴清云心慌了一瞬,又忙安抚自己。 “不会的,周郎不会骗我的。一定是他现在高中了,盯着他的人多了所以将那些见不得光的都藏了起来。”越说,裴清云越放下心来。“今日是琼林宴,周郎一定在忙应酬的事情。我乖乖等他忙完,他说过高中后就会第一时间来将军府提亲的。” “香菱,你去前院看着,大哥回来的话就来告诉我。” 香菱头皮发麻地出了门。自从认识那个周跃之后,自家小姐就变得很奇怪。之前看话本子的时候总说要嫁给一个状元郎。现在听到周跃高中之后,就更奇怪了,就差癫起来了。 香菱摇了摇头,赶紧出去。 她不是没劝过裴清云,不能和外男私下授受。可裴清云要是听她的话,之前也不会被皇后娘娘罚了。 唉,自己的命可真苦啊。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主子了呢? 天完全黑了,不光是裴清云在等裴茗,洛氏也在等。 “姑母喝点安神汤吧,这几日您都没睡好。”洛雪乖巧道。 “我哪里睡得着!明日要是拿不出钱来,萧家真去告我们怎么办!” 现在想想,一个穷小子考上的状元郎,就是掏空家底,也拿不出两万三千两啊! “太太,大爷回来了。” 洛氏忙站了起来,见裴茗一身酒气,将没动的安神汤递给了裴茗。 “怎么喝得这么多。” “敬酒的人太多了。”裴茗喝完安神茶,想到今日琼林宴上,周跃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模样,他狠狠道:“裴清云怕是被周跃那个混账给骗了!” 洛氏一听,顿时头昏眼花地跌坐下来。 “这个小娼妇,礼义廉耻全都喂进狗肚子里去了!宫里嬷嬷都扶不起的废物!”洛氏又骂了几句,还是不觉得解气。“如今她肚子里也有了,那周跃就算装傻也没用!我这就让人将他绑来,和裴清云拜堂成亲!” 裴茗抿唇,“此事我不管了,着实丢人!” 翌日一早,周跃的酒还没醒,就听见外面“哐哐”地敲门声。 皇上赐了他府邸,可他住不惯,依旧住在这小院里。可那些想巴结他的人,都以为他已经搬了过去,帖子都往那府里下。 周跃真不知道这么一大早的,谁来找他。 他睡眼惺忪,酒气未消,打着哈欠开了门。 门打开一瞬间,周跃就被一股大力拽了出去,抓他的人手脚麻利,先是堵住他的嘴,然后三下五除二地将他捆得和大闸蟹似的扔上了马车。 周跃瞬间酒醒了,这他奶奶的难不成又是谁家绑他去拜堂啊! 他爹告诉过他,中了状元后,银鞍白马度春风,可没告诉他,还有这种“春风”啊! 忽地,马车停了,他靠在车内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 周跃心脏突突地跳,他行情这么好的吗?竟然还有人来抢! “唰”的一声,马车门打开。 劫道的人拉下蒙面,赫然是柳颜欢身边的红绸! 第190章 “吵架啦?”“没吵。” “快下来!”红绸抬手割断绑着他手的绳子,然后拽着人梦跑。 “女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周跃心脏狂跳,气在肺部差点喘不上来。 “你搅黄了我们家大小姐的婚事,我们老爷要抓你回去和我们大小姐拜堂呢!” 红绸抓着他窜进一条巷子里,周跃根本来不及回头看后面有没有人追他,埋头狂奔。 “我怎么就搅黄了你家小姐的婚事啊!我都不认识你家大小姐!” “可我家大小姐一口咬定就是你!大夫说她怀孕了,你现在不想喜当爹的话,你就听我的!” 周跃疯狂往肺里吸气,脑子疯狂转着。 “有人用我的名义和你家大小姐私会,你家大小姐现在怀孕了,被男方退婚,你家老爷抓我去补墙的意思吗!” 红绸听不懂“补墙”,不过应该和善后一个意思。 她一个劲地点头,也不管周跃有没有看见。 两人在巷子里七转八绕地跑了许久,就在周跃要筋疲力尽的时候,前面的红绸忽然停了下来。 “周公子,我就送你到这了!”然后她将周跃从巷子里推了出去,“我家夫人说,她有事请您帮忙。麻烦您去敲下鼓!” 周跃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抬头看见自己眼前竟是顺天府尹的大门。 巨大的登闻鼓屹立在府门口,像守卫正义的巨人。周跃瞬间明白了柳颜欢的意思,抬手擦了擦汗,走到门口拿起了鼓槌,在衙役紧张的目光中狠狠敲了下去。 ——咚! ——咚咚! “嘭”的一声,柳颜欢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子,撒了一地的香粉。 “红绸还没回来吗?” “该回来了。”紫菱打扫着地上的粉末,看着柳颜欢没睡好的脸道:“夫人要不再去睡会儿吧?” “不睡了。”反正也睡不着。 本以为昨晚裴鸢会来,结果是她多想了。她让小厨房多备的两道菜,最后给昨晚值夜的当宵夜了。 “夫人别担心,红绸虽然是第一次做坏事,但她还是靠谱的。” 柳颜欢沉默了,什么叫“第一次做坏事”? “夫人夫人!”绿兰高兴地跑了进来,“红绸回来啦!给咱们买了烧饼吃,可好吃了!” 红绸手拿一筐的烧饼进了屋,“夫人,我给您办好了!” “这些你们分着吃,我去给落英送些!” “这姑娘风风火火的。”紫菱摇了摇头,拿了张饼给柳颜欢,“夫人,还是肉馅的呢!” 关山院内,冷泷正无聊地打着哈欠。一旁的落英专注地剥着花生,准备中午吃油炸花生。 “你家主子不是已经升职了吗?升职了为什么不着家啊!”冷泷打了个打哈欠,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个肩膀。 整个关山院里,就他和落英两个人。落英倒是自在,可他是来找裴鸢的,等人真的超级累啊!晚月朗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着家! “他又没有温香暖玉,又没有佳丽三千,干嘛回来?他睡哪不都一样?” “怎么没有!”冷泷说完又摆摆手,在落英期待的目光下道:“你个小屁孩你懂什么啊?” “我只是看起来小而已!”落英愤愤道。 因为小时候长期吃不到东西,他营养不良。明明十一岁了,看上去却像七八岁。现在他都十二了! “行行行。”冷泷无聊地长叹一声。 正好屋外红绸来找落英,一听见红绸的声音,落英立马弹射飞出了门。 没过一会儿,他就拎着个小篮子,喜滋滋地跑了进来。 “小爷我心情好,请你吃饼!” 冷泷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接过饼啃了起来。 一张饼啃到一半,裴鸢终于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冷泷冲着裴鸢大叫道,一开口喷了裴鸢一脸饼渣。 三人:“......” 落英立马拎着篮子逃离现场,冷泷抹了抹嘴巴上的饼渣,对着裴鸢笑得狗腿。 “二爷,小的对不住你!” 裴鸢用看死人的眼神盯着冷泷,拿帕子将脸擦干净。 “找我干什么?” 冷泷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只信封给他。 “苏掌柜给我的。” 裴鸢打开一看,一张纸上写着预防瘴气的办法;一张纸上写着不幸中了瘴气后的应对措施和药方;最后一张纸上写着各草药的价格。 裴鸢将信纸放在桌上,指尖在上面点了点。 冷泷喝了口茶,“吵架啦?” 裴鸢睨了他一眼,死鸭子嘴硬道:“没吵。” “没吵架用得着兜一圈把这东西给你?晚上办完事拿出来,不更能增加你两感情?” 裴鸢抿了抿唇,将信纸塞回信封里。 “没事你就快滚,再让我看见你,就抓你陪我去百越!” 本只是要挟冷泷的话,冷泷思索了一番后,道:“也不是不行啊!我在京都的话,我爹天天逼我考太医院。我受不了,我要跟你一起去!你不带我去的话,我就去找祖母说你始乱终弃!” “......” 他还没敢告诉裴老夫人,他要去百越的事情呢。 “快滚吧你!” 将冷泷踹出院子,他打理好自己后,避开府里人去了秋茶院。 秋茶院内一如往常,裴鸢翻窗进去的时候,柳颜欢刚脱了外衫准备试下绣娘们给她做的新衣裳。 见到裴鸢这么大刺刺地进来,吓得衣服都掉在了地上。 “你怎么来了。” 裴鸢弯腰将衣服捡起来抖了抖,“穿哪件?” 柳颜欢指着他手上那件道:“就这件。” “过来。” 柳颜欢看了他一样,走了过去。裴鸢帮着她将新衣穿好,还理了理衣服上不平整的地方。 他的平静让柳颜欢心里很不舒坦,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要上战场的人啊! “挺好看的。”裴鸢拉着她转了一圈,好似在摆弄娃娃似的。然后变法似的掏出一只橘红色的绒花戴在了柳颜欢头上。 柳颜欢看了看镜中的花,起身去拉了铃。 紫菱很快敲了门,“夫人,有什么吩咐?” “中午让小厨房加两道菜吧。” 柳颜欢的声音好似叹息,门外的紫菱应声离开。裴鸢听到她说:“夫人要小睡片刻,你们都不许靠近屋子,扰了夫人小睡!” 屋门紧闭,屋内只剩下二人,虽没有言语,却默契地牵起了对方的手。 第191章 “你过来是抓我罚站的?” 柳颜欢的两只小手被对方包裹着,两人在屋内站了好一会儿。 “你过来是抓我罚站的?” 虽然说着抱怨的话,但最后一个字的尾调忍不住扬了上去。 见到裴鸢,她是高兴的。 看着柳颜欢的脸,裴鸢的心脏瞬间被填满了。可他没想好见到柳颜欢之后要说些什么,就像他现在没告诉裴老夫人自己要去百越一样,他也不知道怎么对柳颜欢开口。 “坐哪儿?” 整个内屋只有她的梳妆镜前有张小凳子。 柳颜欢刚要说,坐床边。就听这个不正经的说:“坐我身上?” 柳颜欢的脸瞬间红了,可天地良心,裴鸢的意思是他坐小凳上,柳颜欢坐他腿上。 “你别不正经。”柳颜欢羞得挣开了他的手,背过身去。 “我怎么不正经了?”裴鸢懂了她的意思,忍不住逗她玩儿。“哦~原来嫂嫂是那个意思啊。” 他贴上对方的后背,一手绕到她的胸前,捻起她的一缕长发。 “我都可以,只要嫂嫂开心就好。” 柳颜欢忽然想到,自己昨晚是想找裴鸢算账的。 “我问你,你为什么将我给周跃的信扣了下来?” 裴鸢不以为意,“我不是让他去找你了吗?耽误你事了?” 耽误倒是没耽误,就是她不理解裴鸢为什么这么干。 “嫂嫂都没给我写过东西呢。”他的两条长臂环住柳颜欢的腰,“别生气了好不好?” 柳颜欢最是受不了裴鸢这么对她说话,他就像个哼哼唧唧求摸的大狗,可怜巴巴的。乖巧的外表总是让人忘记,狗也是有一口锋利的,可以咬碎骨头的牙齿的。 柳颜欢哼声掰开他的手,走到梳妆台上,将那枚扳指拿给他。 那扳指通体纯白,没有一丝杂质,可见周跃也是舍得出钱的。 裴鸢将扳指戴上,柳颜欢看着他的手问:“你从我这拿的扳指呢?” “收起来了。毕竟是你的东西,戴多了让大哥看见不好。” “哦,所以你借周跃,让我给你挑东西。周跃怎么这么可怜,被你利用。” 裴鸢点头赞成柳颜欢的话,“确实可怜,今天还要被你利用。” “......” 再这么互相揭短下去,今天这个天就又聊死了。 “可唯跟我说,皇上借给百越送物资为由,让你去调查南召,然后灭掉南召,是这样吗?” 裴鸢皱了下眉头,心里给张可唯又记了一笔。这女人能不能不要在他后面拆台? 看着柳颜欢担心自己的模样,他又觉得张可唯干得好。可不过一会儿,他又开始觉得自己罪该万死,怎么能让柳颜欢为自己担心呢。 “嗯。不过不用担心,南召国力不强,很好攻打的。” 裴鸢说的轻松,可柳颜欢听着不轻松。 她记得前世东辽攻打南召的时候,皇上派的人是裴常胜。那个时候的东辽因为宁州眼油的事情,大多学子遭难,官员青黄不接,导致后期朝堂上一片混乱。下达的命令也没法完全施行,以至于皇上不得不用老人。 裴常胜这人能坐上大将军的位置,全靠父亲荫蔽和大哥拼死。他这人虽有几分行军打仗的本事,可他太怕死了,所以做出的决定让东辽军频频出错。 裴鸢便是在攻打南召国的时候,脱颖而出。他救了中了瘴气后濒死的监军太监,班师回朝后,裴鸢被皇帝重用,开始了征战不断的人生。 那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他取别人性命,最后又在战场上被别人取走性命。 柳颜欢嗓子干涩,说不出让他别去的话。 这是他要走的路,他比自己更难摆脱将军府。因此他要变得更强,强到让将军府依附于他。 “你万事小心......”柳颜欢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不必担心,想我的话可以给我写信。你将信交给浩瀚楼的掌柜,他会想办法交给我的。” “好。” 柳颜欢答应的干脆,这让裴鸢微微诧异。他还以为柳颜欢会羞愤,拒不承认会想他呢。 “如此说来,嫂嫂心里,可是有我的?” 裴鸢看着柳颜欢的目光灼灼,叫柳颜欢心跳飞快。 她羞得想别开眼去,可又觉得今日若是没有和裴鸢说开,日后这样的机会可就不多了。 可直接答应实在是令她羞耻,这个头皮都在发麻,浑身的毛孔都透着兴奋。 她垫着脚将唇印在裴鸢的上,以此来躲避那个令她羞耻的答案。 裴鸢搂住她的腰,竟就这么将她提了起来。柳颜欢吓得两手攀上他的脖颈,狠狠抱住不敢撒手。 裴鸢加深了这个吻,两人许久没有做这样亲密的事情,哪怕压抑着自己动作的幅度,却还是不经意间透出了一丝的急不可耐。 前一刻裴鸢亲手为她穿上的衣裳,又被裴鸢亲手剥掉,柳颜欢两颊红透,像只熟透的虾。 “欢儿,看我。” 裴鸢咬着她的唇,强迫她在这种时候睁开眼与自己对视。 这个时候的柳颜欢双目带着泪光,眼尾染上了欲色,可看他的眼神是最专注的。这个时候的她,是真真切切地在看他。 柳颜欢软软地哼着声,不敢弄出大的声响。 该死的裴鸢,真是坏得可以,竟然真的让自己“坐”在他的身上,大手抚摸着她的后背,让她颤栗不已。 她腰肢发软,无力地靠在他身上,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欢儿不是说,有在练太极?怎么就这么点力气。”裴鸢捏着她的腰,慢条斯理地勾着她动作。 “那也不能和你这个禽兽比。” “我是禽兽,那你是什么?禽兽夫人?” 柳颜欢:“......” 上苍为什么会给这厮一张嘴? “你让苏掌柜给我的东西收到了。”柳颜欢给的东西正是他需要的,他本就已经托冷大夫帮忙查阅古籍了,怎奈京都的大夫鲜有去过南召的,对瘴气一知半解。柳颜欢此举正好解他燃眉之急。“替我谢谢苏掌柜。” 柳颜欢瞪了他一眼,“是我让苏伯伯给你的,你怎么不谢我?” “我方才不是以身相许谢过了吗?”裴鸢抓起她的手,笑:“那我再谢一次,不知夫人身子能不能受得住?” 柳颜欢一口咬在这厮的肩上,用行动证明自己。 第192章 裴清云那个蠢货又得罪了谁 两人胡闹了一会儿,说了许多话。 柳颜欢从没和裴鸢说过这么多的话,原本的瞌睡一扫而空。直到屋外紫菱敲门问她摆不摆饭,柳颜欢才意识到时间过得飞快。 “我等会儿去祖母那,就不在你这边吃了。” 柳颜欢的屋子门关了太久,要是连吃饭都关着门,怕是让人猜疑。 “我还让小厨房加菜了呢......”柳颜欢的声音有一丝落寞。 “你让红绸送我院子里去,我晚点回去吃。” 裴鸢抬手帮柳颜欢将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谁不爱温柔乡呢?就其根本,他也是个俗人,他想要一个全心全意的爱人,想要平定的日子。可他生在将军府,生来就要被权势的洪流推着走。 “我走了,有机会我再来。” 柳颜欢抓住他的手腕,问道:“你几时出发?” “四月下旬。” 整顿兵马,调集粮草都需要时间,可再晚就不行了。 “我知道了,你去吧。” 柳颜欢平静地将他送走,裴鸢走了好一会儿,紫菱才进屋。 柳颜欢吩咐她让红绸送点吃的去关山院,然后开始梳妆。 “前院来人了。”紫菱小声对柳颜欢道,“说是来请大小姐。太太那边派人去请老爷了。” 柳颜欢将那只橘红色的绒花别在头上,轻蔑地笑了一声。 “吃饭,吃完饭出门喝茶去。” 秋茶院这儿一如既往,裴鸢来的没声息,离开的也没声息。可冬梅院那边炸开了锅。 “你说你的孩子是周跃的,我一早上让人去找周跃,结果人没找来,却等来的衙门的人!”洛氏指着裴清云大骂,“人家说周跃状告咱们将军府仗势欺人,逼迫他娶你为妻!你说!与你苟且的究竟是不是周跃!” 裴清云眸中出现一丝慌乱,旋即她定下心神。 “周郎绝不会这么对我,一定是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洛氏见她事到如今还这么维护周跃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蠢啊!真是蠢啊! 人家都已经将他们告到衙门去了,那是铁了心要和他们家撇清干系! 可裴清云现在竟然还为他辩解,她怎么会生出这么蠢的女儿来! 洛氏头疼不已,今日就是萧家给的最后时限了。她若是交不出钱来,萧家是不是也要将将军府告上公堂? 不行,绝对不行。 被周跃告上公堂已经让将军府颜面尽失了,怎么还能再被萧家告! “来人,你们去柳府打听打听,看看柳家今日有没有人在家。” 她儿子要脸,撇不下脸问老丈人借钱,可她撇的下! “姑母,您不要太动怒。”洛雪轻声轻语地安抚着洛氏,可眼底却划过看热闹的精光。“定是其中有什么误会,让表姐和周公子之间闹了这个乌龙。” “哼,你的事我不管了,等你父亲回来管吧!”洛氏甩袖出门。 裴常胜一听家里人过来的传话,忙骑马往家里赶。 前院里的官差喝茶喝到尿急,可没有人敢去催。 毕竟这是一品大将军府,里面的主子一句话就能碾死他们。 裴常胜赶回来后,看见二人,道:“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待我问清楚夫人和小姐,会给何大人递话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肯去顺天府了。 官差硬着头皮道:“何大人说,此事涉及新科状元的人身安全,务必请您过去,当面讲话说开,不然他很难向皇上交代。毕竟周状元是咱们东辽的文曲星啊!” 裴常胜脸都绿了。 “走,我去见见那周跃小儿!” 竟敢玩弄他女儿,还敢倒打一耙。他倒要看看,他是什么人,还未正式入仕,就敢如此张狂! “此事涉及裴大小姐的清誉,也请大小姐走一趟吧!” 裴常胜冷脸:“叫那逆女过来!” 官差看裴常胜这副态度,心想这裴大小姐不会真的偷人吧? 忠义伯府退婚退的毫不客气,对外却不解释退婚的缘由,吃瓜人士们好奇地抓心挠肝。奈何忠义伯府那边上下一张嘴,什么消息都透不出来。 现在又出了一个周状元,状告将军府强掳男子成婚的事,这京都明日可就要炸开了锅了。 按理说,这种家宅私事,顺天府尹是不愿意管的。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前脚罚了人,后脚人家说不定就和好了,又来求他收回处罚。 这种事实在是太多了,按以往他才懒得管,打太极打过去就行了。 可今日这事,他没想到和自己女儿有关。 “你说你让一个戏子去骗了人家姑娘的感情!”听完了何子涵的告白,何大人气得几欲吐血。“你怎么能这么做呢!你是姑娘家,她也是姑娘家,你就算恨惨了她,你也不能玩弄人家的感情啊!你这搞得都是什么事啊!” “这种做人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可是裴清云又坏又蠢,她自己若是有女子的羞耻,在意名声,心里没有别的邪念,又怎么会被一个不认识的外男勾引了去!” “你混账!你做错了事还敢嘴硬!” 何大人气得快晕过去,“如今裴家大小姐还有了身子,你说这可怎么收场啊!你让我怎么保你!” 何子涵惊讶不已,“谁说她有的身子?我找的那个戏子也就摸过她的手而已,她总不会以为摸个手就能怀上了吧?” 何大人:“......”你好像懂得有点多哦。 “你确定吗?” “肯定啊!”何子涵十分坚定道,“我就是再胡闹,也有个底线的。” “那戏子现在人呢?” “几日前他们戏班子南下去了,没个两年三年的回不来的。爹放心吧,他们抓不到人的。我一口咬定我不知情就行了。” 何大人长叹一口气,这子女啊,真是前世来讨债的! “大人,裴大将军和裴大小姐到了。” 何大人连忙起身,对何子涵道:“你等会儿看我眼色行事,别中了人家的套。” 何子涵点点头,待在内堂等传话。 “对了,爹,你去找个大夫给裴清云看看,我总觉得她脑子不好,八成被别人坑了还没反应过来呢!” 何大人瞪圆眼睛,指着她骂道:“就你聪明!给我收收你那些小聪明!迟早害了你!” 何子涵抱臂,心里在想裴清云那个蠢货又得罪了谁,这下她是彻底完蛋咯! 第193章 “小姐没怀孕啊!” 周跃敲登闻鼓的事情,一大早被好些群众看见了。 有些无事佬就揣着一兜瓜子找热闹看来了。 “艾玛,我听说了那可是咱今年的大状元呢!长得可真俊俊滴嗷~” “那可不!条正板顺滴!我滴妈,这大状元还有冤屈呢啊!他不是能见皇上吗,皇上不给管啊?” “皇上哪能啥都给你包圆乎咯,还得来找地方官!” “我说我们这的地方官最窝囊了,搁外头瞅瞅,哪个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正说着呢,几个人瞧见衙役带着一男一女过来。男的身上软甲还没换,女的捂得严严实实,连个脸都瞧不见。 “瞅瞅,你们认识不?” 几个无事佬压着声音互相交流着。 “不认识,不过我知道是的军官的。” “你这不废话吗!” 几人眼看着他们走过来,都缩了头不去看人。等人进去后,才扬长了脖子去看。 “大将军府的,瞧见他那靴子没,一品大将才能穿。” “走走走,去看看有什么事!” 几人才起身,那衙役就关上了大门,将几个人挡在门外。 几个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有大瓜!” “等着,我去喊人一起看热闹!” “我回去搬板凳!” 裴常胜不是第一回进顺天府,但还是第一回以被告的身份进来。 他带着怒气,加之以前上过战场,露出这副模样的时候,让人不免害怕。 何大人定了定心神,迎了上去。 “大将军公务繁忙,还要劳烦您亲自跑一趟,真是下官的罪过。” “哼!那告我小子呢!说我仗势欺人,我倒要听听我怎么仗势欺人了!” 何大人堆着笑脸道:“周公子就在偏堂呢,我这就叫人将他请来。不过嘛,周公子不仅告了您仗势欺人,还告了您毁人清誉。” “我怎么就毁他清誉了!”裴常胜怒不可遏,一个才考上状元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敢阴他!他要他死! 何大人看向裴清云,“周公子说,自己和你家大小姐素未谋面,你们家的人今儿一早就让人来绑了他,说什么他勾引大小姐害得大小姐有孕,抓他去和你家大小姐拜堂。他好不容易从绑他的人手上逃脱,过来报的官。” 何大人一脸为难道:“下官也是为了小姐的清誉着想,才将小姐请了过来。” 后面何大人说了什么话,裴清云都听不进去了。她满脑子都是何大人那句“周公子说,自己和你家大小姐素未谋面”。 周跃不认她了,周跃不要她了...... 她还怀孕了,退了萧家的婚事。 若是周跃不要她了,她以后怎么办! “周跃呢!”裴清云忽然尖叫出声,“周跃在哪!他不能不认我!” 裴常胜和何大人都被她吓了一跳。 “周跃在此,裴小姐有何指教?” 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裴清云身后传来,她转头望去,迎面过来一个俊逸的蓝袍男子。可她完全不认识他! 裴清云开始恍惚,“周跃呢!” 周跃行至她面前,“在下周跃,字追月。” 裴清云看着周跃的脸,猛然后退了几步。 “不!你不是周跃!你不是周跃!” 裴清云已经明白过来,她被骗了。 她认识的周郎不是周跃,有人要害她!她沉溺于周郎的虚假情谊中,断送了大好婚事,还没了清白! 她慌乱地连退数步,那个陌生的男子比她认识的周郎更要丰神俊朗,身上一副读书人才有的傲气,读书人称之为风骨。 是了,她就说,自己怎么觉得那个假周跃那么处处合自己的心意呢。他处处迎合自己,能不叫自己顺心吗! 此时此刻,裴清云终于醒悟过来。 “何子涵!何子涵害我!”她大叫着扑向裴常胜,指着何大人等人大喊道:“是何子涵设局害我!是她介绍的周跃给我认识!爹,他们是一伙的!” 裴常胜闻言,怒斥:“何大人,是不是你女儿所为,叫她出来对质!” 何大人脑门发汗,左右现在没有认证物质,就算对质,咬死不承认就行了。 “去将小姐叫来!” 没一会儿,何子涵出现,裴清云顾不得那些礼仪,扑上去要打她。 “贱人!是你害我!” 衙门里的人都是汉子,谁也不敢上去拉架。 何子涵大惊失色地躲开,“关我什么事!你自己不守女则,犯了大错,为何要赖在我的头上!” “要不是你这个贱人设计害我!我怎么会犯错!”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何大人忙道:“子涵你慢点!人家裴小姐有身孕呢!” 这话直戳裴常胜的肺管子,谁家的好女儿,未婚有孕啊! 何子涵知道她爹故意怄裴常胜呢,她猛地一转身,身后的裴清云没来得及辨别清前方,“咚”地一下撞在了柱子上,整个人瘫了下去。 顺天府里面安静了。 “......” 何大人立马道:“大夫!大夫!” 早先就已经请来,在一边打瞌睡的大夫立马清醒过来,小跑上去给裴清云把脉。 “怎么样?可有动着胎气?”何大人口吻无比关心,却字字扎在裴常胜的心窝子上。 “啊?”年迈的大夫一脸茫然,“小姐没怀孕啊!” 裴常胜抓起大夫的衣领子,“你确定吗!” “老身行医五十年了,难道连喜脉都不会诊吗!” 裴常胜一把松开他的衣领子,裴清云和洛氏两个蠢货!完全中了别人的圈套了! 现在忠义伯府的婚事没了,裴清云的清白也没了,他白白损失了一个女儿,还要补上两万多两的聘礼! 究竟是谁心思这么歹毒! 裴常胜面色可怕,何大人两手揣兜,何子涵趁方才大家都注意裴清云生死的时候溜了,现在这个案子,也没有了结的必要了。 可他这公文该怎么写呢...... “何大人。”裴常胜冷声道,他现在气得要吐血,但还要保持自己的形象。“今日这是完全是一出乌龙。周公子说他早上被人绑了,可抓贼拿脏,这又没有抓到人,怎么能说是我府上的人?” “是是是,大将军说的是。” 何大人忙应声,心里知道自己和将军府的梁子是结下了。裴常胜现在没空和他算账,自己也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至于小女和周公子的事情,那更是无稽之谈!小女怕是中邪得了癔症,我会将她带回去好好治理的!” 裴常胜一句话便断了今日这场闹剧的性质,这令周跃皱紧了眉头,眉宇间皆是不满。 裴常胜的意思不就是捂嘴吗,什么都不让说,他将军府的名声是名声,自己的名声就不是名声了? 裴常胜满腔不悦地看向躺在地上的裴清云,她如今已经是将军府的弃子了。 “今日的事情,若有不利将军府的消息传出去,我拿你们是问!” 第194章 “太太您就是心太软!” 顺天府的一场闹剧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收场了,何大人立马让何子涵收拾东西,回老家避避风头。 他也不知道将军府什么时候会找他算账。 “没意思啊,啥都没看到。”蹲在外面的吃瓜群众一号撇了撇嘴。 “嗐!你自己还不会推断吗!”一个人站起身来,一副肯定的语气道:“今日来的人有周状元,裴大将军还有大将军的女儿。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女儿,但你们想啊,大将军府里最近有什么大事啊?” “这个我知道!裴大小姐和忠义伯退婚了!” “就是啊!”他头头是道地分析道,“这婚事定了都多少年了,裴大小姐等忠义伯都等了三年了,前段时间忠义伯还去将军府了呢!眼看着两家就要办婚事了,这怎么就忽然退婚了?这其中肯定有猫腻啊!” “这件事我知道,听说那日萧夫人请客,请了柳家夫人,张家夫人和裴夫人。我听人说,那日中午宴席没开,张夫人和柳夫人就回去了。张夫人出门还骂什么‘不要脸’,这话骂的谁啊?” “那这肯定是女方犯错了呗!你想想,女方站着等了忠义伯三年的道德优势,只有她不犯错,忠义伯必须得娶她啊!不然不就等着被人戳脊梁骨吗!” “你说得对,所以,这裴家大小姐是和周状元有了首尾,才被人退了婚?” “难说哦。”那人一脸高深莫测,“这周状元才高中,以后前途一片大好,犯得着勾搭有婚事在身的裴大小姐吗?没必要啊!而且今日周状元将人告上公堂,说明两人肯定没啥,但好端端的,周状元干嘛告人家裴大小姐啊?” “周状元那么优秀,想让他做乘龙快婿的不少,该不是不肯从,所以把人告了吧?” “你说的很有可能哦!” 吃瓜群众已经完全被带进了这个人的思路中,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怎么就知道周跃告的是裴大小姐,不是裴家别人呢? “这么说来,裴大小姐是和人有了首尾,才被忠义伯府退了婚。然后她又想嫁给周状元,周状元不从,就把人告到了公堂上。哇,丢人!真是丢人!这毫无妇德啊!” 主动分析的那人满头大汗,见自己目的达成,搓了搓手准备跑路。 “这可关于豪门大族的辛密啊!可不能乱说!” 人嘛,越是不能说的事情,就越想要说,尤其是关于这些大族中的腌臜事。 到了晚上,这事就在京都的街头巷尾传开了。 不过裴家几个主子现在还不知道呢。 萧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一手拿账本,一手拿算盘地站在裴家大厅。 “嬷嬷,您坐会儿?”赵嬷嬷头上冒汗,她被洛氏推出来接人,也不敢得罪她,生怕对方气急又去顺天府敲登闻鼓。 “老身不坐了,你们太太呢?我收了钱就走。” 这要是有钱的后,她还能不出来见你? 洛氏白日本想去柳府问柳家借钱,谁知道柳家一家子都出门去城外的庄子上住了。这么“巧”的事情,很难不让人觉得,对方不是故意的。 她找三房借钱,三太太话里话外都是没钱。 不借钱就算了,竟然还将裴顺喜打人的事情拿出来说,抱怨了许久她最近给女儿安排婚事不如意的事情。 她受不了三太太那副嘴脸就赶紧回来了。 至于大房那,她动过心思,可不敢去。当初分老太太那笔私产的时候,大房就没拿。现在要是去开口借钱,那不是给人家机会将二房的这些产业拿去? 缺钱是一时的,那些产业能生钱可是一辈子的。 “这可怎么办,柳家那边一定是柳氏在那夫妻俩面前说了什么,要不然怎么会避而不见。”洛氏头疼不已。 “你也不看看你女儿干了什么!”裴常胜冷哼一声,“是个好人家的女儿都要避着吧!” 听着裴常胜的冷嘲,洛氏心里不满极了。 “事情都成这样了,你还要我怎么办!我已经让嬷嬷查了,清云现在还是清白之身,她是被骗了!” “清白之身有什么用!”名声都毁了,这个女儿不仅嫁不出去,还会让家族里的其他女子蒙羞。 “这事看看能不能和萧家再说说,把清云嫁过去。” “你在痴人说梦吗?” 裴清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自己和周姓男子有了孩子,就是这一切是场乌龙又怎么样,就这样不重视名节的女子,人家不会再要了! “那你去给那两万两啊!那老婆子老早就在大厅等着了,我没钱,我不去!” 裴常胜看着这样的洛氏,强忍着一巴掌呼上去怒气,甩袖离开。 裴常胜一走,洛雪忙劝洛氏道:“姑母快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您放心,晚点我熬点安神汤去给姑父,让姑父消消气。” “别管他,他真是要气死我了。自己生的女儿自己不管,出了事都怪我。怪我就怪我,以后我都不管了!” 洛雪见此,什么话都不说了。 裴常胜找来弟弟裴长远,问他借了三千两。毕竟是一家人,一房有难,怎么也得帮衬一些。 拿了钱后,裴常胜又去了大房。 说实话,他心里是十分不想来大房的。当年他大哥出事,有一半原因在他......虽然没人知道,可他心里还是有那么点愧疚感的。 接待他的是大太太钱氏,钱氏听完他的话,默默地取了一万两给他。 “好好将此事了解,别和忠义伯府结了怨气。”钱氏叹了口气。 终归是一家人,哪怕这亲缘淡薄如此,她还是伸了手帮上一帮。 “是,多谢嫂嫂。” “你房中的事,我本不欲说些什么,可你看看,哪个有头有脸的人家,会扣下女儿的聘礼用在儿子身上的?”言下之意就是洛氏上不得台面,现在的窘境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此事你万万不可让母亲知道了,她身子本就不好。我上次去看她,脸色都白的吓人。你若是还有点孝心,就瞒住此事。找个庵子将姑娘送进去吧。” 裴常胜面色羞愧地点头,然后离开。 “太太,您干嘛借这么多钱出去?二房来借的钱,哪次不是好几年才还?这几年前的钱和几年后的钱能一样吗!还有清云小姐的事,您就不应该说!”嬷嬷吐槽道。 “一家人,能帮一点是一点吧。清云那妮子,唉,若是我不开口,她爹怕是容不下她了。” “太太您就是心太软!” 第195章 爽! “大太太借了钱?”柳颜欢拨弄着汤匙,沉思了一会儿,这确实是钱氏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大房空守着过去的荣耀和金银,二房和三房的人迟迟没有动作,那是因为裴长功还活着。 裴常胜和裴长远两个弟弟,还是很敬重他们这个大哥的。 可只要裴长功没了,钱氏迟早会被他们逼死。 “如今还上了一万八千两,老爷打着商量,说明日再去问人借点,将人送走了。” 柳颜欢点点头,又听紫菱道:“堂少爷那的人给了回话,您说的事情已经让人散播出去了,不出几日,就叫全城的人都知道。” 柳颜欢点点头,她早猜到裴常胜会封口,于是让柳佳云找了些混子去散播消息。 “堂兄那边的药材收集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就等朝廷那边传消息出来。咱们家有皇商的身份在,加上药材准备的齐全,中标的机会很大的。” 皇上用给百越送物资的借口出兵,一定要准备齐全才能动身。去攻打南召最难的就是那层天然的瘴气,因此药材和粮草一样重要。她让柳佳云提前收集大量的药材,到时候卖给朝廷,大赚一笔! 裴鸢说四月下旬就要出发,放眼整个京城,只有她先动作了起来占据了先机。而且她给裴鸢那张药单,也是为了确保柳家会中标。 没人比柳颜欢更清楚,朝廷需要什么药材了。 一想到自己即将有一笔分红到账,柳颜欢的心情就变得很好。 “父亲明日是不是要回来了?”毕竟柳父还要当值。 “是的,老爷明日回来。” 那裴常胜怕是要去找他的老父亲借钱了。 希望她爹能激灵点,别什么人的钱都借。 “夫人,那表小姐有点奇怪。”紫菱想了想,还是把下面的人汇报的事情说给柳颜欢听。“表小姐晚上煮了一盅安神汤,送给了老爷。” 这侄女跑腿送点东西倒是没什么,可洛氏和裴常胜吵架,伏低做小地求和这种事会让自己的侄女知道吗? 还让她去跑腿? “你们先留意着她,看她想做什么。” 要是她能给洛氏添堵,那可就太好了啊。 翌日,裴常胜上朝的时候就一个劲地找柳丛文的身影,直到时辰快到的时候,柳丛文才和户部尚书一起进了大殿。 户部尚书今日高兴得像是捡到了钱似的开心。 方一退朝,裴常胜就要去找柳丛文说话,可户部尚书比他更快一步。 “柳大人,快快,咱们先把这事办了,然后我请你吃饭!” 柳丛文面色红润,一副不好意思地说道:“那能请静景楼吗?” 户部尚书“嗐”了一声,“这事办好了,区区一顿静景楼算什么!” “那咱就走吧!” 然后二人在裴常胜眼下离开了。 裴常胜捏了捏拳头,不知道柳丛文这是故意还是无意。 他今日下午不去军营,吃完饭就直奔柳府,他就不信自己蹲不到柳父! 裴常胜在柳府吃了许久的茶,直到未时一刻,柳父才和户部尚书说说笑笑地进了柳府。 听到裴常胜等了自己许久,柳父露出讶异和不好意思的表情。 “亲家,对不住对不住,我不知道你来找我。你来可是我家闺女出什么事了?” 裴常胜心想,你闺女吃好喝好,过得不要太舒服。 他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户部尚书,将柳父拉到一边,低声道:“亲家,这事我也不好意思开口,可我实在没什么法子了才来找你的。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啊,可以啊,你要多少?” 柳府答应地十分干脆,让裴常胜一喜。 “一万两。” “啊?”柳父故作夸张地惊讶道:“一万两?亲家你干什么要这么多钱?别不是瞒着嫂子去赌了!你要是欠的赌债,这钱我是一分不能借的,我不能害了你啊!” 裴常胜手忙脚乱地想让他小声点,但还是让户部尚书听到了。 “裴大将军也是来借钱的?” 裴常胜一哽,旋即意识到户部尚书用了个“也”字。 “这是我的家事。”裴常胜撇嘴。 “哦。”户部尚书挺直了脊梁,一副看敌人模样看着他,“既然是家事,那就不急,我这可是国事。” 裴常胜被气到了,他哪只眼睛看见自己不急的? “柳大人,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我先来的,这钱怎么也该先给我!”户部尚书义正言辞道,“这笔钱可是用作造福百姓的,不像有些人,可能拿去败家!” “你说谁呢!”裴常胜怒视着他。 “我说你了吗你急什么?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不然你急什么?”户部尚书充分发挥自己积攒了多年的吵架能力,“柳大人,你看到没有,他就是心里有鬼!你这钱绝不能借给他,不然我就去皇上面前参你们一本!” 柳父也是第一次见要钱要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真不愧是东辽国的钱袋子,朝廷里有名的“钱怼怼”,他没找错人! 柳父原本担心自己不借钱给裴家会被裴家记恨上,让柳颜欢在裴家不好过。于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捐一大笔钱给朝廷去。然后就有理由堵裴常胜的嘴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户部尚书的战斗力超群,这么厉害! 柳父面上为难不已,心里笑开了花。 “你简直不可理喻!”裴常胜指着户部尚书的鼻子骂道,“你管国库还不够,还管到别人家里来了吗!” “裴大将军身为朝廷重臣,借一万两这么大笔钱,不知用途,本官合理怀疑你从事非法活动,我管不了你,皇上还管不了你了吗!” “你!”裴常胜鼻子都气歪了,“我不借了!” “慢走不送!”户部尚书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看着裴常胜气急败坏离开的背影,柳父忙跑上去,塞了张五十两的票子给裴常胜。 “亲家,家里钱都在我夫人那,我只有这么些了。你省着点花吧,别再去赌了!” 裴常胜捏着那五十两气得要死,“我不赌!” “那就好,那五十两你拿去给孩子们买糕点吃!” “柳大人!”户部尚书催促道,“你别想着偷偷给他塞钱,本官可看着呢!” 裴常胜冷哼一声,将那五十两拍回柳父手里,“我才不用!” 柳父吸了吸鼻子,将五十两银票揣回怀里。 嘿,一分没花,得罪人的事户部尚书全给他干完了。 爽! 第196章 她爹那是真捐啊。 柳颜欢听说自己的老父亲给户部捐了五万两的时候,心疾差点犯了。 她用捐钱的理由,实则搬空自己的嫁妆。她爹那是真捐啊。 “也算是为国效力了。” 皇上知道后,亲自提笔写了“忠良”二字赐给柳父。 五万两白银换两个字,柳颜欢长叹一声。不过在皇上那换了个名声,也算可以。日后皇上若是想动柳家,也要先顾忌下自己送出去的两个字。 “现在老爷正想办法筹钱呢。”紫菱笑道,堂堂一个大将军,竟然被一个钱字困住。说出去多少有点丢人。 “他手上也不是没有财产,就看他舍不舍得卖了。”柳颜欢思索了一番,问:“宫里那位没动静吗?” “目前没有。” 柳颜欢点点头,她不觉得淑妃不知道此事。没有让人来问说明对方不想管。 也是,现在朝中的大事是攻打南召。裴鸢被任命为抚南将军的事太出乎大家的意料了。 有不少人觉得,裴鸢进公主府是淑仪有意折辱对方,让淑妃难堪。可没想到,对方做了一段时间的侍卫,直接去做将军了。 虽然现在品级不高,可只要他活着从南召回来,那加官进爵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淑妃现在应该会拉拢裴鸢,然后想办法让三皇子也跟过去。 他身为皇子,谁敢让他涉险啊。这就是去白捡功绩,回来后三皇子也能在朝堂上立足了。 柳颜欢琢磨着,“明日去浩瀚楼,你去给我递消息,让可唯来见我。” “是。” 紫菱领命退下,绿兰挥舞着两只小手跑了进来。 “夫人!前院闹起来了!” “哦?”柳颜欢诧异,“因为什么闹起来了?” “现在街头巷尾的人都在说咱们大小姐私会外男,丢了忠义伯府婚事的事情呢。虽然那些茶楼里说书的人用了化名,可大家一猜就猜到了。然后,原本和裴家订了婚事的人,都来退婚了!” 绿兰越说越激动,“裴家在京都的旁支全来了!请了族里的老人过来,要咱们老爷给个说法呢!” 柳颜欢诧异,这可是她没有料到的事情。 出乎意料,但令她心情愉快。 “你去外头盯着,有事速速回来。” 柳颜欢本想过去凑个热闹,可一想,人家是来兴师问罪的,自己过去不就成炮灰了吗? 前世裴清云的事情被她拦了下来,现在她纵容事情发酵,没想到闹出了这一幕。 按常理来说,旁支不必本家有能耐,大多都是依附本家讨生活的。可裴家自从洛氏当家之后,她眼高手低,对旁支的那些亲戚没好眼色,后来这些旁支心里就和本家生分了。 现在各自在外讨生活,也就是沾着点将军府的威风,可没想到啊,自己就沾点威风,现在还被连累至此! “我家女儿好不容易谈了个举人老爷,眼看就要成婚了,谁知道你们裴家管不好女儿,闹出这么丢人的事情,连累我女儿嫁不出去!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你家女儿在外面偷人了!你让我们裴家别的女儿怎么活!” “我家也是!一听说我家和那大将军府有点子亲缘,好家伙,当天就上门把婚事退了!我女儿在屋子里哭着闹着要上吊!该死的是你家女儿啊!你女儿怎么不死了一了百了!死了倒干净了!” 满堂的人骂骂咧咧,三太太身为当家主母,不得不面对这些人。 可这些人里,不少女人都是陪着丈夫走南闯北讨生计的,三太太根本说不过她们。就是她有那张巧嘴,满堂的男男女女,一人一唾沫都要喷死她了! “不行了不行了,嬷嬷你快去请母亲!现在只有母亲能制得住他们!”三太太连忙叫嬷嬷去搬救兵。心里将洛氏骂了个半死。 洛氏的女儿闯祸,自己的女儿们被受牵连就算了,自己还要给她们收拾烂摊子! 她要分家! 左右现在老太太的私产已经握在了手里,分家后他们三房过得还轻松些呢! “你不是裴家现在管事的吗,你说这事怎么解决!我女儿大好的姻缘就因为你们毁了!她这辈子都完了!” “这老太太怎么还不来!”三太太焦急得不行,强撑着安抚她们:“你们的焦虑我能理解,但事情已经出来了,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在这里怪人啊!” “你们要是有能力解决问题,我们还有必要找过来吗!现在不是裴老夫人当家了,你们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搞得将军府乌烟瘴气!难怪闹出这样的丑闻来!” 三太太面色难堪,这不就是在说她能力不行吗! “你们等着,我这就去请老夫人出来!”三太太气急,她本就觉得委屈,现在还被人当面指责自己管不好家。府中那么多下人看着,她以后还怎么约束下人! 众人听她说去请裴老夫人,也都收敛了。 三太太一出大厅就直奔荣寿堂,看热闹的绿兰心想坏事,赶紧回秋茶院报信去。 荣寿堂内,裴老夫人静养了数月,在苏掌柜的调理下,身子渐渐好了起来。 只是今日,她这眼皮子跳跳的,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裴嬷嬷,怎么那么吵啊,是不是外头发生什么事了?我总觉得这心里不踏实啊。” “老太太您就是多思,咱们这院子里静悄悄的,哪有声响啊!”裴嬷嬷安抚道,“自从二爷说去南方送物资后,您就开始多思。您自己走南闯北的,能不知道送物资是都简单的活吗?整日忧心忡忡的。” 裴老夫人捻着佛珠,“唉,哪能不担心呢。小时候他爷爷带他上过战场,他见了血都不带怕的。那时我就知道,他以后怕是要走上杀将的路子了。我就怕他啊,杀红了眼,控制不住自己。我们裴家二郎手里的刀,是保护百姓的。” “二爷从小在您身边长大,您还不了解他?看着硬,其实心可软了。”裴嬷嬷笑道。 正说着,一个小丫鬟垂着头站在门外,低声道:“嬷嬷,您能出来下吗?” 那丫鬟语气不对,裴老夫人喝声:“抬起头来!” 小丫鬟委屈屈地抬头,左边脸上竟是一大块巴掌印! 第197章 “我看谁敢!” “谁打的!”裴嬷嬷抢先说道,起身拽着那小丫头出门,生怕她说的事让老太太动怒。 “站住!”裴老夫人喝声道,“就在我面前说!我还没死呢,就敢欺负到我眼前来了。我要是死了,这个家是不是直接散了好!” 裴嬷嬷心惊肉跳,老太太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可她知道啊!就院子里这些乌烟瘴气的事,她都瞒着老太太呢,就怕老太太知道后气出个好歹来。 那二太太洛氏是个脾气爆的,心偏私得很;三太太是个没主见的,也只想着自己那个院。偌大一个将军府,看着挺好,实际内里已经乱了。 “老太太何必为了丫鬟间闹的小事动怒呢,一看就是吃了委屈,过来找老太太您给她出气的。”裴嬷嬷拉着丫鬟往外走。 那丫鬟年纪不大,受了委屈也不知道忍着,直接哭了出来。 “是三太太打的!她非要见您,我拦着不让,她就打我!” 裴嬷嬷心道坏事!这个丫头也不知道谁挑! 裴嬷嬷一巴掌甩在丫鬟脸上,“贱婢!你做错了事还敢反咬主子一口!给我滚出来!” 那丫鬟完全被打懵了,被裴嬷嬷拖了出去。 “日后荣寿堂用不着她伺候了,打发去浆洗!” 回了屋子,裴老夫人审视地看着裴嬷嬷。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裴嬷嬷哀叹一声,“老太太,您知道我的,要紧的事我是半点不会瞒着您。那些琐事瞒着您也是为了不让您受气。” “哼,看来我养病期间,院子里发生不少事啊!裴嬷嬷,老三媳妇还在不在外面,在的话,让她进来!” 裴嬷嬷长叹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干嘛还要拦这个事呢!” “去!” 裴嬷嬷到门口,见张氏怒气汹汹,而柳颜欢也在时候,心下不免诧异。 “三婶,祖母身子不好,有什么事大家商量着来,不要让祖母不高兴了。” 柳颜欢难得用严肃的口吻说话,让张氏有些后怕。要是真把老夫人气病了,可怎么办? 柳颜欢也没想到,张氏会这么没用,这点事就闹到裴老夫人面前来。她收到消息就立马赶了过来,还是晚了一步,让张氏闹了一场。 “商量着来,那你们二房的人呢!你们二房闯了祸,就躲在人后什么也不管了!你婆婆躲,你这个媳妇倒是顶上去啊!为什么让我一个人顶着!” 张氏越说越觉得愤怒。 裴嬷嬷忙上前道:“三太太,老太太让您进去说话。” 张氏收了威风,用帕子压在眼下,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走了进来。哪里看得出来她刚刚打了一个小丫头,还冲柳颜欢发了一通牢骚。 “母亲,您可得出来为我做主啊!” 三太太哭哭啼啼将裴清云被退婚的事说了,添油加醋地告洛氏的状。裴嬷嬷在一旁心惊肉跳,一直关注着老太太的面色。 柳颜欢方才告诉她,已经让人去请了苏大夫,只希望裴老夫人不会被气得太狠。 “母亲,你说那些人是不是很过分!平日里咱们也不是没帮衬着,怎么有了困难,反而怪起我们来了!” 张氏一边说着,一边看老太太脸色。 老太太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让张氏看不透老太太在想什么。 老太太沉默了一瞬,对裴嬷嬷道:“给我梳妆换衣。” 裴嬷嬷见裴老夫人如此淡定,更加心慌起来,总觉得有种山雨欲来的平静。 而张氏心里高兴了,裴老夫人出面,那群只会对着她叫嚣的家伙们,可不得乖乖闭上嘴巴。 “颜欢,你和你三婶一起去前面接待客人,万不要失了礼数。” “是。”柳颜欢心里有一丝紧张,不知道老太太心里怎么想的。 裴老夫人让人将洛氏也叫了去,洛氏本就是躲着那些人,装病没去的。她是没想到张氏这个贱人竟然把这事捅到了裴老夫人面前,让她避无可避! 大厅内,来算账的人都等得一脸不耐烦了。他们都看在裴老夫人的面子上,才不再闹的。可裴老夫人迟迟不出来,让人不免觉得对方是在拖延时间了。 “老夫人怎么还不来,不会是你们故意拖延时间的吧!” “怎么会呢。”张氏按捺住心里的火气,“老夫人年纪大了,你们对老年人有点包容行不行?” “知道老夫人年纪大了还惊动她老人家,知道的是你们家的主母没本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不肖子孙呢。一把年纪了,还要老太太给你们擦屁股,也不显丢人!” 张氏面色惨白,柳颜欢心想:会骂你就多骂点。 “几位都是长辈,人们这些小辈不敢随便做主,恐薄待了各位。大家稍安勿躁,我已经让厨房备下饭食,几位一大早来,想必也饿了。等会儿谈完事,吃个饭再离开。” 柳颜欢说话礼数周到,说的话也是留人吃饭,不谈那些糟心事,这些人也不好说她,只是冷哼一声。 老太太姗姗来迟,裴嬷嬷扶着她,众人见她行动如此艰难,也都收了气性。 “给老太太请安了。”几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媳妇走上前,“今日这事本不想惊扰老太太的,只是主母没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们才会闹到您面前。” 裴老夫人摆摆手,“就是你们几个的女儿被退了婚?” “是。” “唉......有缘无分的事情就不要想了,你们等会去账房那各领五百两,就当是我老太婆给三个姑娘添妆了。” 几个媳妇听了面色一喜。 这可是五百两啊!他们家男人累死累活一年,也不过挣个三四百两的。 “谢谢老夫人怜惜,就是可怜咱们家的姑娘名声都给毁了,日后想嫁人可就难了......” 老太太手捻着佛珠,满厅的人都看着她。 “老太太,这事确实是主家没有做好。我要求上家法处理裴清云!” 上家法那可就是浸猪笼了。 死亡可以结束一个人的生命,也可以结束一个家族所受的耻辱。 老太太心口狠狠一震,饶是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听到有人提出要家法处理她的孙女时,她还是不免心绞痛。 “裴清云做出如此丢人的事情,必须家法处置!”一个年长的老人道。 “我看谁敢!” 第198章 “若是她不愿意落发,那就去沉塘吧!” 洛氏气冲冲地走进来,她怒扫了在座的所有人。 “母亲,清云是被人设计害了!”她俯身过去,将裴清云还是完璧之身的事情说了。 裴老夫人叹了口气,“可她的名声已经没了。” 柳颜欢冷眼看着洛氏,前世她带族人讨伐她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而且,裴清云这个女儿,平日里没见她教好,现在倒是出来扮演慈母了,也不嫌恶心人。 “清云没了名声已经够可怜了,母亲难道还要她赔上性命吗?” 裴老夫人沉默了。 “名节是一个女子安身立命之本,她都不要自己的名声了,不就等于她自己不想要命吗!现在害了族里旁的姑娘们,她活着就是造孽!” “就是,都不要脸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人活一张皮,不要皮和畜牲有什么分别?” 族里的媳妇们一人一嘴道。 “你们闭嘴!”洛氏恶狠狠道。 这个时候,她倒是有了点做母亲的样子了。 “颜欢,你怎么看?” 柳颜欢一愣,完全没想到裴老夫人会让她说话。 “清云的事情,你有什么法子给大家一个交代吗?” 柳颜欢抿了抿唇,裴老夫人这是逼着她料理此事呢。她心里当然站在外人那边,可面上不能显露出来。 “眼下关键的是挽回清云的名声。” 外头流言那么严重,大半是柳颜欢让人传出来的,小半是三太太张氏刻意纵容。 张氏知道消息后,想着恶心二房,就没有抑制流言的传播。她没想到这流言这么可怕,直接坏了家里姑娘们的婚事,也是追悔莫及。 “你可有什么法子?” “外面无根无据的谣言,无非起于清云被退婚,然后周状元状告裴家。周状元那件事我们可以不用理会,关键是和忠义伯府之间要处理好。我是有个法子,只是怕小姑子不同意......”柳颜欢说完看了看裴老夫人,对方示意她继续。 “现在外面的谣言无非就是说清云是个三心二意,不守妇道的姑娘。我们只要证明清云不是就行了。” “如何证明?”张氏问道。 “若是清云愿意剃度,常伴青灯古佛,那外面的谣言自然会停歇。” “这算什么法子!”洛氏狠毒地瞪了一眼柳颜欢,“清云才十六岁,怎么能去当姑子呢!” “住嘴!”裴老夫人喝道,“是你一个姑娘重要,还是裴家所有的姑娘的名声重要!颜欢,你这法子好是好,可万一有人说我们家为了颜面才送清云去庵子里呢? 忠义伯府那会配合我们吗?清云已经做出这样的丑事,萧夫人只怕是理都不愿意理咱们家!”裴老夫人叹了口气。 “祖母有所不知,萧家二公子在春日宴的时候,看上了笺儿。听说回去后和萧夫人闹了一场,非笺儿不娶。若是我们将笺儿风风光光地嫁进萧家,萧家对外什么都不用说,那些流言就会没有了。” 是了,若是裴清云真是因为和人私通被退了婚,那萧家绝不会再娶裴家的姑娘。 同理,裴家只要有一个姑娘嫁进萧家,那所有的谣言就会变成空话。谁家,明知道那家的姑娘不守妇道,还敢娶的啊! “好好好!笺儿呢!去将笺儿叫来。” 自从裴老夫人闭院养病后,裴笺就从荣寿堂搬了出来,如今自己一个人一个小院子,过得不要太舒服。 柳颜欢让她乖乖在院子里整理嫁妆,等着出嫁。可眼看着萧家和裴家退婚,萧家逼着裴家退还聘礼,两家关系越来越恶劣。裴笺也歇了心思了。 “小姐,老太太这些日子都在荣寿堂养病,怎么就出来了。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生。” “去了就知道了。” 裴笺也有丝心慌,等到了大厅,见到那么多人在的时候,裴笺愣了一下,先向裴老夫人等人行了礼。 等裴笺的这段时间里,几个族里的元老已经和裴老夫人达成了共识。 第一,裴清云必须送去庵子里,还要让外面的人都看见。最好找一个德高望重的师太来给她剃度。 第二,裴笺的婚事必须落成,就是裴家人求着萧家来娶,也是要的。 裴笺的身份不够,嫁给萧家的嫡二子怕是不能。裴老夫人的意思是,正好裴清云做了姑子,洛氏膝下少了个姑娘,就将裴笺扶为嫡女。对外就说是替姐姐敬孝了。 第三,赔偿此次因名声受损后被退婚的姑娘,以后的婚事由将军府出面帮忙促成。 这三条,裴老夫人没有任何异议。 见裴笺过来,裴老夫人对她招了招手。 “笺儿,我听闻,你在春日宴上,被萧家二公子要了花,是不是?” 裴笺点点头,“是,笺儿自知身份低微,不堪为配,已经拒绝了萧二公子。” 这话让听到的人吐血,这大好的机会啊! “那你对萧二公子有什么想法没有?若我让你嫁给他,你应还是不应?” 裴笺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她面上完全是错愣。 忠义伯府的婚事,她就是嫁过去当妾室也是她的造化了。 裴笺呼了口气,面上不露喜色,俯身道:“全凭祖母做主,笺儿都听祖母的。” “好。此事就这么定下了。我亲自写帖子给萧夫人,明日登门促成此事。诸位皆回去等我的消息吧。” 族里人见老夫人亲自出马,也不再刁难,纷纷起身告辞。该回家的回家,去领银子的领银子。 张氏见裴家姑娘们的名声有了转圜的余地,也高兴地退下了。 唯有洛氏,恨毒了裴笺似的瞪着她。 这个贱人的娘,生前和她抢男人,她好不容易磋磨死了那贱人,没想到,贱人的女儿又来抢她女儿的姻缘! “我撕了你这个小贱人!”洛氏突然发难朝裴笺冲了过去,所有人大惊失色。 好在香芸反应及时,护住了裴笺,她自己被洛氏掐了几道痕子。 “像什么样!”裴老夫人让人将洛氏压制住,“你看看你自己,女儿教不好,自己也没个一家主母的样子!你现在为难笺儿,是对我的命令不满吗!” “母亲,清云她还小,她的一辈子不能就这么毁了啊!” “哼!她自己蠢,不要名声被一个外男勾引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会落到身败名裂的地步吗!她都十六了!不是三岁儿童!她就是瞧不上忠义伯府没落,想攀龙附凤,结果一败涂地!” 裴老夫人毫不客气地指责道。 “若是她不愿意落发,那就去沉塘吧!” 第199章 “我的脸!我的脸!” 裴老夫人带着人离开大厅,留下不愿相信现实的洛氏。 柳颜欢抬手捂了捂扬起的嘴角,一脸担忧地走到洛氏面前,开始扎她心窝子。 “母亲,您刚刚怎么能对三妹妹动手呢。这事也怨不得三妹妹,日后清云不是俗世之人,您的女儿可是笺儿啊!您能指望依靠的都是笺儿,与她起了嫌隙,不是让外人说闲话吗?” “柳氏,你闭嘴!都是你出的恶毒的主意,要送我女儿去做尼姑!” “母亲,我是为了整个裴家的女儿着想,也是为您的名声着想啊。您是想做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的母亲,还是想做一个一心礼佛抛弃父母的女子的母亲?” 柳颜欢的话让洛氏完全失了反抗的力气。 是了,她也不想做一个水性杨花,因为和外男私通被退了婚的女子的母亲...... 老太太没有回自己院子去,她带着人去了冬梅院。 老太太知道裴清云的脾气,断然是不肯本本分分地接受落发的。只能自己助她一臂之力了。 冬梅院里,裴清云昨日被裴常胜带回来后,就被人拘在屋子里,哪也不许去。 她恐惧了一整夜,害怕父亲为了家族的名誉杀了她。 没想到,她没等来裴常胜,却等来了裴老夫人。 裴清云如看见救星一般,“祖母,祖母你救救我!我被何子涵那个贱人设计陷害,我不是有意的!” 裴清云和裴老夫人不亲,可她终归是裴老夫人的孙女,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让她亲自动手送孙女去常伴青灯,她也很心痛的。 “祖母知道,祖母会帮你讨回公道的。眼下是要保住你。” 裴清云以为自己没事了,可看着两个粗使嬷嬷朝她走了过来,将她架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裴清云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双目瞪圆,看着婆子拿着剪刀将她的长发绞了一截。 “啊啊啊!”裴清云嘶声力竭,“祖母!我不要当姑子,我不要去当姑子!祖母你帮帮我!” 老太太被这叫声激得心头一跳,落下泪来。 “没见着祖母伤心吗?将大小姐的嘴堵上!” 柳颜欢发了话,裴嬷嬷亲自上前去用帕子堵住了裴清云的嘴。 三千青丝在金剪下落了个干净,裴清云竟然哭得力竭晕了过去。 看着一地狼藉,洛氏抱着光头的裴清云痛哭不止。柳颜欢心下痛快了一瞬。 她提起裴笺的手,“祖母,笺儿入族谱的事情,是不是要请人观礼?” 裴老夫人沉思了一会儿,道:“等送走她姐姐,再办吧。我记得这孩子也该及笄了,到时候和及笄礼一并办了。” 说着,老太太捂着心口回了荣寿堂,方一坐下来,她便呕出一口血来! 裴嬷嬷大吃一惊,柳颜欢忙叫苏大夫给她把脉。 “老太太郁结于心,又动了怒火,这样不好。”苏大夫长叹一声,“我现在只能给老太太下猛药了,可千万不能再动火气了!” 听到此,满屋子的人心口都沉沉的。 “去,将二房三房的人都叫来。”老太太咳声道。 裴嬷嬷担忧不已地看着裴老夫人,将命令传了下去。 柳颜欢走也不是,待也不是。 等到二房三房的人都来齐了,满屋子人都指着三太太说事。 “这种事情怎么能惊扰母亲呢!你自己拿不定主意,为什么不让人去叫二哥?再不济还有大嫂在家呢!”裴长远不给张氏颜面,当着满屋子小辈们的面指责道。 “明知道母亲的身体不好,你还惊扰母亲修养,弟妹,你这次错得太不应该了!” 裴家人就是这样,一遇到事,第一反应是推卸责任。 柳颜欢隔着重重人影,看不到站在人后的裴鸢的表情。 一定很不好看。她想。毕竟裴鸢最在意的人就是裴老夫人了。 “好了,都住口!”裴老夫人在裴笺的服侍下喝了药,“清云的事情,下面就交给老二了。明日我会去萧家拜访,促成裴笺和萧二的婚事。你带点礼品去张太师家安抚下张夫人。” 裴常胜捏了捏鼻子,应声道:“是。” “清云这事到此为止,我也要算下别的账了。”老夫人一开口,两房的人心一惊,不会是裴鸢在老太太面前告了状,让他们将私产交出去吧? “老三媳妇,你站出来。” 张氏头皮发麻地走到人前,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老太太点名了。 “清云的丫鬟是怎么出的门?” 裴老夫人这声质问让一边神志不清的洛氏缓缓回神。 是啊,府内的丫鬟出门都是要拿门牌的,出入都要登记在册,买了什么回来也是要一笔笔记上本子的。 “那丫鬟已经招了,她说门房那边看到她,就会假装没瞧见,然后开始打瞌睡。这事必定是有人授意,门房才会这么做。如今是你在当家,我问你,为什么门房会玩忽职守!” 张氏嗫嚅着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什么也说不出来。 没错,她都知道。她就是看不下去裴清云定了个不错的夫家,而自己的女儿还没有结果,心里嫉妒。 她的想法是,裴清云喜欢看话本子,到时候可以污蔑她看不该看的东西,让她被夫家的人厌弃。这样就算嫁进了忠义伯府又怎么样,还不是过不了好日子。 “母亲,我不知道啊!这一大家子的人,我哪能什么都知道呢?” “呵!”裴老夫人冷笑一声,“这么说,满城都在传清云的谣言的时候,你也不知道了?” “母亲明鉴,儿媳是真的不知道。”三太太继续装死。 “身为主母,一不能御下,二不能维护将军府的名声,你也不必干了!现在将钥匙对牌都交出来!” “母亲!”张氏急了,她好不容易才到手的管家权! “原来你也有份。”洛氏的声音轻轻的,旁人甚至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见她迅猛地扑向离她最近的裴颂,“你敢害我女儿!我要你偿命!” “啊!”裴颂尖叫一声,众人才反应过来,忙将洛氏和裴颂拉开。 裴颂一脸惊惶地捂着脸,她只觉得手心发热。惊惧之下,抬手一看,竟然满手的血! “我的脸!我的脸!”裴颂的惊叫声,伴随着洛氏猖狂的笑声,打开了今日的夜幕。 第200章 你在去百越前,将婚事定下 “洛氏!你是不是疯了!”张氏忙捧起裴颂的脸查看,对方的左脸上被洛氏的簪子划出一道一寸长的口子,血流不止。 “你毁我女儿,我便也毁你一个!”洛氏痛快地大叫道。 “疯了!你真是疯了!”裴常胜拽着洛氏的胳膊,将她拉出了门外。“将夫人押回迎春院,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允许将她放出来!” 屋内闹成一团,裴颂和张氏抱在一起哭,一边哭一边骂。 “三婶,麻烦您出去哭。”裴鸢站到她的面前冷声道。 “你还有没有良心!你娘毁了你妹妹的容,你让她以后怎么嫁人!” 裴鸢不为所动,“祖母身子不好,您和妹妹不愿意挪步的话,我帮您。” 张氏难以置信地抬起泪眼看向裴鸢,“好好好,你就是记恨我和你爹娘抢了你祖母给的私产,所以才这么对我,是不是!” “什么私产?”老太太本就被洛氏那行为吓得一惊,见裴颂毁了容,更是心惊肉跳。如今又听到这件事,心脏都要停了一瞬。 裴鸢冷着脸抓着张氏的手腕将她拽出了门,不顾张氏的撒泼。 “裴鸢你这个白眼狼!我的手腕要断了!你这个杀人犯啊啊啊!我的手!” 出了院子,裴鸢手一撒,张氏跌坐在地上。 “裴鸢!我是你三婶!你这么对我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三婶都不怕被人说,我又有什么好怕的。”裴鸢冷冷道,“您今日闹得够多了!” 说完,他唤来荣寿堂的下人道:“以后,三太太不允许踏足荣寿堂一步。你们谁敢放她进来,我打断你们的腿!” 下人们唯唯诺诺,上前将张氏拽起来拖出了荣寿堂。 荣寿堂的下人们和裴鸢很熟,别看二爷平日里和和气气的,可一旦发起火来,他们这些下人真是受不住对方可怕的气势。 再回到屋子里,柳颜欢已经安抚住裴老夫人,裴颂也被丫鬟扶着带了下去。 老太太捂着心口,一脸痛色。 “你们几个听着,从今日起,将军府的中馈交给颜欢。以后颜欢的命令,就是我的意思,你们谁也不许忤逆!” 柳颜欢诧异地看向裴老夫人,“祖母,颜欢能力......” “你若是还当我是祖母,就接了这管家权!”裴老夫人态度强硬道。 柳颜欢默了一瞬,道:“是,祖母。” 裴老夫人捂着心口,对裴常胜和裴长远道:“你们二房三房闹成这样,你们两个做丈夫的也有很大的问题!你们两兄弟,血浓于水,有什么问题不能好好说,让两个发妻闹成这样?” “母亲息怒,我们也不知道两个妯娌之间会有这么大的嫌隙。”裴长远擦汗,心里将洛氏骂了千八百遍。自己的女儿毁了,竟还敢动他的女儿! “洛氏刁蛮,是儿子没有管好。母亲放心,儿子以后会好好看管她的。裴颂的医药费我们二房会全出,明日我就进宫请最好的太医给裴颂看脸。” “唉!真是造孽啊!当初我就说,她小门小户,你把她纳了做妾就行!你偏不听,要娶她做正妻。你看看她上得了台面吗!”裴老夫人摆摆手不愿再多说。 事情已经如此,一日之间,裴家废了两个女儿。 “裴嬷嬷,将我的话传下去。日后这个家就由颜欢来管,若是有不服的,只管来我这里问!” 裴老夫人神色戚戚,“我留给鸢哥儿的私产,你们拿了?” 她几乎不敢想,这几个人是怎么逼着裴鸢将那些私产交出来的。 裴鸢的亲缘线本就淡薄,他们这一出,可不就是让裴鸢再也不把他们当回事了吗! “母亲,鸢哥儿是您的孙子,难道别的孩子就不是了吗?”裴长远心急道,生怕裴老夫人开口要回去。 都怪张氏那个蠢货,竟然说漏了嘴! 裴老夫人听到这话,只是勾了勾唇,摆手道:“既然你们得了,就得了吧。拿着产业好好打理,不要荒废了。长念那边,你们有和她说过吗?那些产业的收益,每年都要分给她八成的。” 听得老太太这么说,裴常胜和裴长远心头一喜。 “已经和妹妹说过了。” “你们这些小辈们也听着,祖母不是不疼你们,只是祖母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日后这个府上大小事,都给你们嫂子管,有事就去找你们嫂子。但记住了,若是惹了事找你们嫂子善后,被颜欢罚了,可别到我这来啼哭,平白丢了裴家人的血性!” 裴老夫人对着那些小辈们一众敲打后,才让人离开。 “你们都走吧,鸢哥儿,你过来,跟我说说话。还有笺儿,颜欢,你们也留下。” 满屋子人离开,屋内只剩下他们这些小辈。 “颜欢,我知道你心里不乐意当这个家。你婆婆是个刁蛮的,可如今事情闹出来,你公公会管好她的。你如今只要管好这一家子,就好。” 柳颜欢抬首,与裴鸢撞上视线,只是一瞬间,她便撇开了。 “祖母放心,既然祖母将这个家交给我,我便会好好打理。”至少,表面的宁静和繁荣要过得去。 “我相信你,应下的事情,你定能做好。” 裴老夫人又转向裴笺,“明日我去和萧夫人商量你与萧二公子的婚事,再请族人开祠添名。我知道你嫡母给了你不少气受,可你现在也承了你姐姐的姻缘,那些罪过就一笔勾销吧!日后两家间,还是要相互帮衬着,才能越来越好的。” 裴笺两眼含泪,“祖母,笺儿知道。” “嗯,你是个好孩子,识大体。不像你两个姐姐,若是你两个姐姐能有你一半好,唉......” 裴老夫人叹息完,又将裴鸢叫到身边。 “鸢哥儿,不是祖母我要逼你。你就当可怜祖母吧,祖母这身子是大不如前了,你在去百越前,将婚事定下,好不好?” 裴老夫人的话让柳颜欢和裴鸢二人心头一凉。 前不久才互通心意的二人,现在就要面对这样的考验。无论对哪对情侣来说,都是冲击性极强的打击。 第201章 “欢儿?” 裴老夫人见裴鸢一脸为难,长叹息一声,痛苦道:“你是想让祖母死不瞑目吗!” “祖母怎么能这么咒自己呢。”柳颜欢开口替裴鸢做下决定,“我会给二弟掌眼,只是在二弟去百越前定下婚事的话,便不能精挑细选了。” 裴鸢目光深深地看向柳颜欢,他不知道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话来。这话中的每一个字都让他危机感十足。 柳颜欢是不是又想抛下自己? 是不是在所有人心里,自己都是可以随便被抛下的那个? “好,你尽快看了,给鸢哥儿说定,让我心安下来。” 裴笺自告奋勇地要侍疾留了下来,柳颜欢和裴鸢从荣寿堂出来后,静默地走了一段路,谁也没有开口。 紫菱跟在两个人身后,看得心急。 她的夫人就是容易心软,见不得裴二爷为难,就让自己难受。柳颜欢哪里是想让裴鸢成亲的人啊! “夜深了,嫂嫂回去早些休息。” 到了二道门,裴鸢开口道。只是他说话的口吻太过生分,令柳颜欢的心口揪了一下。 “嗯,二弟也是。”柳颜欢干巴巴回道。 裴鸢有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无力感,他本意不是这样的。他自己气柳颜欢擅自做主应下老太太的要求,心脏苦得好像吞了一大口黄连。 柳颜欢心里有自己的话,焉能不难受? “欢儿......”裴鸢想说你不要管那事,他会想办法打消祖母的想法的。 可话没说出口,就听紫菱在二人身后大叫一声:“大爷吉祥!” 柳颜欢和裴鸢的心脏皆是一凛,抬头看见裴茗站在黑暗里,因紫菱出声,他才缓缓走出来。 “大爷怎么没回去休息?” 裴茗没有回答柳颜欢,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裴鸢,“欢儿?” 裴鸢垂下眸子,“嗯,弟收到五弟的来信,多亏了嫂嫂给金陵去了信,焕儿现在在金陵安顿了下来。信上五弟托我向嫂嫂道谢。” 原来是这个“焕儿”。 可他怎么不知道裴鸢和裴焕这么亲密了?裴焕离家出走,裴常胜派去追他的人都没回来,裴鸢就收到了裴焕的来信? “既然来了信,你该拿给大家看看,免得叫父亲母亲一起为五弟担心。” “是,明日一早我便将信拿给父亲母亲看。” 见他如此说,裴茗才真的相信裴焕真的来信了。 他看向柳颜欢,对方面色如常,只是眉宇间多了些哀愁。 “我看祖母将你留了下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祖母吩咐我好好料理家中事务,将钥匙和对牌拿给了我。另外吩咐我在二弟出去前,给他定下门亲事。” 裴茗仔细听着柳颜欢说话的语气,见她语气平平,可见是真的将裴鸢当成“弟弟”看待。 可不知为什么,裴茗悬着的心脏并没有放松下来。 他看到裴鸢和柳颜欢走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刺目。 明明他身为柳颜欢的丈夫,也没有花多少精力去和柳颜欢培养感情。在他眼里,柳颜欢如同他养在后院的宠物。高兴的时候逗弄一下,不高兴的时候冷落在一旁。 只是柳颜欢这只宠物,现在并不怎么令他满意。 柳家那个老丈人,也让他很不满意。 他今日去柳父,想让他帮忙跑跑官,让自己留在京城里。可没想到,柳父抓着他说了一堆让她包容柳颜欢的话。 什么她对钱财没有概念啦,她娇气啦这样的话。 她能一口气捐书院三万两,她爹能捐国库五万两,这何止是对钱没有概念!这都快视钱财如粪土了! 裴茗气啊,可又没有理由发火。那毕竟不是自己的钱! “我今日去你那。” 裴茗这话让当场三人都脑子一懵。 裴鸢和柳颜欢的想法是:过去干什么?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紫菱的想法是:好家伙,修罗场,两兄弟抢她们家小姐! 柳颜欢冲裴鸢福了福身子,“二弟回去等我的好消息,我会给二弟好好把关的。” 说完,柳颜欢和裴茗并肩离去。 裴鸢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裴茗的疑心太重了,这是在疑心他们。 柳颜欢让紫菱一切照常,不要让裴茗起疑。 白昙背地里骂了一声:“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小厨房加菜,去哪里给他找菜去!” “找什么。”红绸将小厨房留给柳颜欢的素菜端了起来,“大爷不是削了我们院一半的月例吗?就这些,爱吃不吃!” 白昙眼睛一亮,“你说的对!” 裴茗哪次来秋茶院吃饭,柳颜欢的小厨房不是热火朝天的,各种山珍海味,不要钱似的端上来。 可今日,桌上只有三菜一汤,一点肉腥都没有。 裴茗一时间诧异地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柳颜欢颇为“不好意思”道:“这几日院子里的开支紧张,吃食上就简陋些。不知道大爷会来吃饭,若是早知道的话,我就让人去大厨房赊些肉来了。” 赊? 她堂堂东辽首富的女儿,竟然用“赊”这个词。是在侮辱他还是在侮辱将军府? 怎么,嫁到将军府来,就没肉给她吃了吗! 裴茗心口怄的发闷。 “你可是怪我上次削减了你院子里的月例?” 柳颜欢拿着筷子给他夹菜,“大爷的用意颜欢也能明白。颜欢自小就没有短过钱财用度,不知道柴米油盐的贵。大爷是想让我明白金钱的重要,让我以后不要再乱花钱了。颜欢现在知错了。” 裴茗更怄了。 柳颜欢若是只是话面上的意思就罢了,若不是,那岂不是说她嫁人前从没受过苦,嫁进将军府后才吃苦了吗? “大爷,吃饭啊。” 裴茗看着碗里绿油油的菜,连筷子都不想拿。 “叫人去大厨房那些肉来,你院子里的月例恢复往常。” 站在二人身后伺候的白昙笑得真心。 她们那是没将小厨房里的鲍鱼汤端出来呢! “我今日来找你,是想让你给我备些礼物,去给吏部侍郎的妻子送去。” 柳颜欢放下筷子,心想,裴茗这是让自己给他跑官去? 第202章 那日给清云诊断的,是哪位大夫?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裴茗,看得裴茗头皮发麻,甚至心里出现了一丝惭愧。 他确实没想好该怎么和柳颜欢开口,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以前这些事都是洛氏给他安排好了,他什么都不用操心。现在洛氏因为裴清云的缘故,心力交瘁。若是自己让她去做这件事,怕是也做不好。 正好此时老太太力挺柳颜欢,让她当这个家。虽然裴茗不懂,柳颜欢有什么优点,可裴老夫人既然看中了她,说明她有过人之处。 正好她又是自己的正妻,由她出面为自己张罗,也是应该的。 “是这样,眼下大封在即,不知朝中动向如何,我想让你去和吏部侍郎的妻子接触接触,顺便打听打听朝中的官员人事动向。” 柳颜欢爽快应下,“只是大爷,如今我的月例怕是不够我请客送礼......” 裴茗见她应下,直接道:“从我的私库出。” 柳颜欢含笑试探道:“大爷今日可要留宿?我让人收拾下东西。” 她话中意思是,裴茗事说完了就滚蛋。 没想到对方竟然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留吧,你让人去我院子里取身衣服来。” 屋内的侍奉的两丫鬟身子一僵,旋即面面相觑。 裴茗今日是唱哪出啊? 柳颜欢咬了咬后槽牙,自己也不知道裴茗在唱哪出。 但她就是赌裴茗的自尊心,让他留不到最后。毕竟他留下来,什么也做不了。 柳颜欢给紫菱递了个眼神,紫菱道:“我去给夫人收拾床铺。” 裴茗吃着饭,嘴里和心里都不是滋味。 柳颜欢娇娇美人,可他什么也做不了。这一刻,他内心自卑的情绪忽然被放大。从前他毫不在意的事情,现在忽然成了一条横在自己心里的鸿沟。 吃完饭,两个丫鬟要伺候裴茗沐浴,裴茗坐在原位默了好一瞬。 “大爷,您怎么了?”柳颜欢“关心”地问道。 “没怎么。”他方才有瞬间的害怕,若是让柳颜欢知道自己是个不行的,那柳颜欢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自己? 一定是他承受不住的眼神。 “夫人,账房那边送来了账本,放在书桌吗?”红绸抱着厚厚一摞账本走了进了。 “你晚上要看账本?”裴茗开口问道。 “是,祖母让我当家,那我自然不能辜负了祖母的厚望。我有好些日子没有看账了,怕明日交接不好,闹笑话。” 虽然她这些日子不曾看账,可她手上有账房的把柄,自己想知道的都能知道。 用看账做个借口,也做个退路。万一裴茗脑子抽了,非要留宿呢? “既然这样,那我还是回饮水居。”他起身又到两个丫鬟吩咐道,“不要让夫人熬太晚,对身子不好。” 送走了裴茗,紫菱擦了擦脸上的汗,“灶上还温着鲍鱼汤呢,给夫人端来吗?” 柳颜欢抓起一本账本,“端来吧。” 柳颜欢之前敲打过院子里那些人,现在送来账本虽然还有些小小的漏洞,但她也不追究。 毕竟水清则无鱼,她想要那些人听自己的,就得给人家些好处。 “夫人早点歇了吧,明日一早要起来点卯,之后还要出门去见张小姐呢。” “见可唯的事情,你帮我递消息,改到中午。明日老太太要去萧家,我如今当了家,自然也要陪同。” “是。” 一夜无话,柳颜欢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看见桌面的花瓶上插着一支桃花,便知昨夜里裴鸢来过了。 只是他来的悄无声息,自己都没察觉。 梳洗后,柳颜欢去了荣寿堂,迎面裴鸢刚好出来。 四下无旁人,柳颜欢才道:“四月桃花不是已经快开尽了吗?” “嫂嫂也说了,快开尽而已,说明还是有的。” “祖母今日可还好?” “看着还是老样子,苏大夫只说好好养着。今日祖母出门,要劳烦嫂嫂多照看一些。” “你放心吧,萧夫人是好说话的人,不会让祖母受气的。” 裴鸢点头准备离开,柳颜欢忽然道:“你姑母可有找过你?” 自然是有的。 如今他的身份忽变,淑妃不是个蠢的,自然知道拉拢他。 “你不想三皇子和我一起去百越?” “说得好像你自己想一样。” 裴鸢勾唇一笑,那模样勾人得很。难怪京中大把小姑娘喜欢他。 “此事你不必操心,公主那边已经有了安排。” 柳颜欢微怔,是啊,裴鸢的靠山可是淑仪。淑仪再怎么,也不会让自己的人受窝囊气的。 “公主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嗯,你进去看看祖母吧,笺儿也在。” 柳颜欢进了屋子,裴笺正伺候着老夫人用早饭。 “颜欢来得正好,吃了吗?” “孙媳已经吃过了。”柳颜欢笑着坐下,“祖母今日觉得如何?若是身子不好,我一个人去忠义伯府即可。” 老太太摆摆手,“不行的,闹出这样的丑事来,将军府不拿出点诚意,怎么能行。” 众人服侍着老太太上了马车,萧夫人一早就在大堂等着了。她那不成器的儿子,急得在大堂里走来走去。 “大哥,你说笺儿会不会也跟来啊?” 萧望川抿着唇,一本正经地对萧夫人道:“其实儿子委屈下娶裴三小姐也是可以的。” “大哥!!!”萧望山明知道大哥是在逗他开心,可还是急得跳脚。 没一会儿,下人通传道:“将军府裴老夫人到!” 萧夫人理了理衣裳,起身迎客。 裴老夫人的姿态放得很低,萧夫人也礼仪周到。 “清云的事情,是我们教女无方,可也有一半是被人算计了。清云分明还是完璧之身,又怎么会有孕呢?所以老身想请问下,那日给清云诊断的,是哪位大夫?” 大户人家中都会养一个郎中,一是怕一时半会儿的头疼脑热,二是怕遭奸人下毒。 裴老夫人这话,显然是怪上那日给裴清云诊断的大夫了。 甚至,大胆点猜测,此事是不是萧夫人授意而为,也不可知。 满堂的人陷入一种静默之中,萧望山内心急得要死,生怕母亲和裴老夫人谈崩。可他又不敢显露自己的焦急,只能一个劲地瞧母亲。 “老夫人的意思是......?” 第203章 “颜欢啊,鸢哥儿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不愧是裴老夫人,杀伐果断,一眼就能切中要害。 洛氏听到裴清云怀孕甚至都不叫人查证的,若是她反应快点,再找个大夫给裴清云诊断下,那萧夫人这简单的局就能破了,两家的婚事也没那么容易就退了。 说白了,是洛氏一听是周跃的孩子,心里已经下了决心——她瞧不上自家儿子。 既然瞧不上,那这婚事也就不必勉强了。现在裴老夫人直接说出要害,可萧夫人丝毫不带怕的。 萧夫人身边的嬷嬷道:“回老夫人,那日我们府上的府医休假,那大夫是下面人情急之下在路边随便找的,怕是庸医害了贵府小姐。” 对于裴清云,忠义伯府一点愧疚都没有。 毕竟是个婚前与外男勾搭的女子,弃之也不可惜。他们忠义伯府虽然没落了,可还没到什么下贱的人都能进府的地步呢! “此事已经如此,老身今日来,是一事相求。” “老夫人您说,晚辈能做的,自然倾力而为。” “请夫人看在两家曾有前缘的份上,为将军府解围。” 将军府与忠义伯府的前缘已经要追溯到裴老将军身上了,裴老将军曾救过老忠义伯的命。 可那一辈的人,现在活着的没有几个。裴老夫人算是不要这张老脸了,用那早就被人遗忘的救命之恩要挟。 “老太太您直说就好。” “清云做错了事情,自愿削发为尼。我的儿媳少了个女儿心痛不已,我做主将庶女裴笺记到她的名下。听闻贵府的二公子喜欢笺儿,不知道我们两家之间,还有没有希望再做亲家呢?” 裴老夫人这话让萧望山激动的差点要跳起来,被亲哥递了个眼刀子才抑制住自己的喜悦。 萧夫人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老夫人,不知道您知不知道,您的儿媳将我们家下的聘礼挪给您孙子用的事呢?现在贵府还有五千两没有退呢。” 裴老夫人并不知道还有这茬事情,顿觉颜面无存。 她活了一辈子,要强了一辈子,没想到,临了到头,竟被那些不成器的将颜面丢了个一干二净! 她当初就劝过裴常胜,此女不配当正妻,可惜裴常胜不听她的啊! “祖母莫要太生气了,这些钱回头我从公中出,记在母亲院子上。” 裴老夫人点点头,“让你们见笑了,我保证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笺儿的婚事,我一定办得风风光光,不叫忠义伯府丢了颜面!” 萧夫人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叹了一声,起身道:“既如此,那我们家回头先让媒婆去府上,和三小姐合个八字吧。” 回府的路上,裴老夫人一脸疲惫。 “颜欢,你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让你当家吗?” 柳颜欢心里猜到几分,但嘴上还是道:“颜欢不知哪里入了祖母的眼呢?” 裴老夫人轻讪:“我知道你的本事不止这么点,你柳家的姑娘,怕是会走路起就会打算盘了。府上那团烂账,你自己心里定然有数,所以我几次让你管家,你都不愿意接那烂摊子。”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死了之后这个家怕就要散了。你如今管一管,也不至于分家的时候闹得太难看。” “祖母说的哪里话。” “我心里清楚得很。”老夫人许久没有与人吐露心声,现在有种死前将遗憾都说尽的畅快。“三个儿子,只有老大最有出息。可惜他命不好,就这样残了。老二有野心,可没能力;老三既没能力又没野心,可他贪啊!” 柳颜欢心想,不愧是您生的,您还怪了解他们的呢。 “老大要是还好着,能压住他那两个弟弟。可惜了,老二压不住老三,老三也不忿,为什么和他差不多能力的老二能继承将军府,老三和他媳妇早就想分家了。这些事,我心里都清楚,只是一直不说出来。” 裴老夫人两眼浑浊地看向柳颜欢,“我让裴鸢早些定下婚事,也是因为,我一死,他必定是第一个离开这个家的人。他若是离开了这个家,谁照顾他?在外忙一天,回家又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他,那还能叫家吗?” 说到此,不仅是裴老夫人老泪纵横,连柳颜欢也眼头一热。 “他在这个不像样的家里时,没让他感受到家的样子。不能出去了,也过得不像话啊!” 柳颜欢默不作声,她不想承认自己赞同老夫人的话,这显得自己背叛了裴鸢似的。 “颜欢啊,鸢哥儿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柳颜欢拿帕子给裴老夫人擦泪,“祖母放心,二弟知道您这么爱护他,一定比娶了亲还高兴呢。” “你就哄我吧!” 马车行至将军府,裴老夫人出面与忠义伯府定下亲事,剩下的事情便都交给柳颜欢来料理了。 “去账房支五千两送去忠义伯府,记在迎春院上,从每个月的月例中扣。再让人去给族里的人递话,说忠义伯府明日过来和三小姐合八字,让他们宽心。” 吩咐完这些,柳颜欢看了看天色。 “走吧,去太师府问问可唯,吃没吃过,我请她吃饭。” 张可唯这些日子忙着给书院招生,认识的姑娘们挨个问了一圈,只有一两个肯来。剩下的,都是有点兴趣,但家里不允许的。 他们都觉着,大姑娘家的,还没出嫁就住到外面去,对名声不好。别说是不是书院,那总归是外面。 “唉......我都愁死了。知道开书院难,没想到这么难。” 静景楼的包厢里,张可唯苦着脸点了一桌子的菜。 “你点这么多,能吃得完吗?”柳颜欢到不担心银子,只是担心浪费。 “难得老板请吃饭,还不能大方点了?吃不完带回去给我爹吃,他馋静景楼的醉鸭可久了,就是舍不得来吃。” 二人正闲聊着,听得外面吵吵囔囔,似乎闹了起来。 “红绸,你去外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红绸出去没一会儿,回来道:“说是藏香楼的主厨带着掌柜小二一起跑了,原先在藏香楼订了席面的人只能来最近的静景楼。方才楼下就是因为抢位置起了争执。” 柳颜欢沉思,京中三大酒楼四大医馆,那都是城里二三十年的老店,主厨掌柜能说跑就跑? 就算那些人签的是活契也不能这么随便吧! 第204章 “你是又想被罚了吗?” “这么精彩的吗?”张可唯搓了搓手,“这是被哪家全都挖走了啊?” 柳颜欢抬手端起茶杯饮了口茶,只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简单。 身为京中三大酒楼之一的藏香楼,连人事管理都管不好,这酒楼能开到现在? 而且这些大店的背后基本都是皇亲国戚,哪能就这么轻易地让一家店给倒了。 只是疑惑了一瞬,柳颜欢便收回了思绪。毕竟这酒楼的事和自己没关系。 “你可有什么法子,让我多招到点学生啊!”张可唯托着腮愁眉不展,在读书经谈上,柳颜欢比不过她,可在做生意这方面,张可唯不如柳颜欢。 “等到立夏,宫里就会有不少大宫女还有嬷嬷要出宫。你可以问问她们愿不愿意来书院养老啊。”柳颜欢漫不经心道。“这些宫女和嬷嬷对宫里的礼仪都很熟悉,你让她们教导那些小姐们礼仪,就单这点,就有无数人家想将姑娘送到你的书院来了。” 张可唯一点就通。 当今皇上还在壮年,今年秋还有一场大选。那些想要入宫的秀女必定会抓紧这次的机会,努力让自己一击即中。 只要她的书院对外说,她请的都是宫里老嬷嬷教导礼仪,那那些想将女儿送进宫的人必定会将女儿送来学礼仪。 “可是我办女学的初衷不是送她们去讨好男人啊!”张可唯有丝无奈。 “先将人骗来再说咯。你都没人,你又怎么给姑娘们开蒙。”柳颜欢耸耸肩,“人来之后,这么多的姑娘,你又怎么保护她们的安全呢?若是有龌龊男子潜到庄子里破坏姑娘们的名声,你又要怎么办?” 柳颜欢的问题将张可唯问的哑口无言。 她确实知道办女学十分艰难,可没想到每一步都走得这么难。 “我去问公主要些兵保护她们!” 柳颜欢摇了摇头,“那些兵是不是都是男的?你能保证这些兵里的人不会起歹念吗?” 张可唯痛苦不堪,“怎么这么难!” 嚎完,她看向面色淡定的柳颜欢,“你能问出这些问题,说明你心里已经演算过了。你是不是有法子?” 柳颜欢轻笑,“你叫我一声‘好姐姐’,我就告诉你。” “好姐姐~快告诉我吧!我真的很需要姐姐的帮助!”张可唯攀着柳颜欢的肩膀撒娇道。 颜面是什么,根本不能当饭吃啊! “好好好。”柳颜欢被她摇的头晕,“你去市集里招些粗使的妇人,组成一支女子护卫队就行了。” 张可唯呆滞住了。 “妇人?妇人能拿得住男人吗?” 柳颜欢笑而不语,“吃完了吗?吃完了,我带你出门去看看。” 张可唯和柳颜欢两人胃口不大,桌上许多菜都没有动过。张可唯让人将没动过的菜并一只醉鸭送回家里,给自己的老爹下酒去。 柳颜欢带着张可唯去了码头,海风吹在人脸上,能闻到海水的咸腥味。 “你之前来过码头吗?” 张可唯摇摇头,她是家中幼女,虽然张太师不拘着她,可她娘也不让她出门。 也是和太子的婚事毁了后,她娘才开始放养她。 “你看看码头上的工人,有什么不一样。” 张可唯遥遥看去,正好有个货船在卸货,来来往往的搬运工里,她竟然看见了几个女人! 这几个女人健壮如虎,背驮着厚重的麻袋,健步如飞地将麻袋扛下船,又赶忙上船去扛下一个。 张可唯看得那是目瞪口呆,这几个女苦力丝毫不比那些男子差! 她从不知道女子的力气也能有这么大。 船上有个女子,因太热将袖口卷到臂弯,露出黑亮结实的臂膀,看得张可唯目瞪口呆。 自小长在后院里的她,就是饭吃多了,腰围粗了一圈,她母亲就要念叨死她了。认识的那些姑娘们,也都互相攀比谁的腰细,谁的身材匀称好看。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结实的女子的身体,结实有力,充满力量。 “她们在这里露出肌肤,不会被唾弃吗?” 这是张可唯最震撼的一点。 “会。”柳颜欢叹息了一口气,转而又道:“可那又怎么样呢?她们来这里做苦力说明家里的男人不顶用,自己要顶上家里的半边天。她们都是被生活逼迫过来的,连饭都吃不起了,又怎么会在乎那些莫须有的名声。” 张可唯沉思了一瞬,“谢谢你带我来看这个,我之前总是觉得自己读了那么多书,不比男子差半点,现在觉得是我自己浅薄了。难怪古人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呢。” 柳颜欢没想到张可唯会想到别出去,她只是单纯地给她看看,找女子做护卫也是不错的选择而已。 不过,这也正说明了张可唯的聪慧,一点就透。 “与你说了这么多,我险些忘记了找你来的正事。” 柳颜欢将三皇子的事情说给张可唯听,问张可唯公主那边是做什么打算。 “其实也没什么打算。你知道的,他们那些要上位的人,就比较在意名声嘛。毁点三皇子的名声,让皇上动怒,剩下的,大皇子、太子的人就会扑上去了。” 柳颜欢点点头,可淑妃将三皇子看得那么紧,淑仪公主有可乘之机吗? 不过这些已经不是她要考虑的问题了。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绿兰正在前院等着,见到柳颜欢回来,就迎了上来。 “太太知道您将五千两记在她院子上,发了好大一通火,刚闹完不久,让您回来后去见她呢。” 柳颜欢冷笑,“没空见她,她闹就闹去吧!闹狠了,就让她去找祖母问去。” 绿兰有种翻身农奴的快感,“真受不了太太那副嘴脸,明明是她自己闯个祸,夫人给她收拾烂摊子,她还不高兴。” “绿兰!”紫菱斥责一声,“你是又想被罚了吗?” 绿兰撇撇嘴,“奴婢知错。” 柳颜欢才走了几步,一个小厮将她拦住。她认得,那是裴茗身边的伴读。 “夫人,大爷请您过去一趟呢。” 柳颜欢无奈地吐了口气,这一家子的幺蛾子也太多了吧! 第205章 表哥你就不想念吗? 到了饮水居,裴茗正在写字,见到她来了,让她坐下等他写完。 “你给吏部侍郎的礼选的如何了?” 柳颜欢噙着笑,道:“大爷有所不知,这送礼也是门学问,得送到人的心坎里才行。我已经让人去打听吏部侍郎的喜好了。” 裴茗放下笔看向柳颜欢,她面上是一点错处都没有,可他心里就是有团郁气,让他舒展不开。 不知道是不是宁州眼油的后遗症,他现在已经非常努力地在克制眼油的用量了。一来东辽国全面封禁眼油,他已经买不到了;二来,他势必要戒断这眼油的,他怎么可能被区区一个眼油掌控一辈子呢! “你尽快安排好,大封在即,我不希望出错了。” “大爷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你院子里之前送来的汤不错,你让人再送些来。” 裴茗说的是他科考前,柳颜欢每天都让人从她喝的汤里匀一碗出来给裴茗送来,好扮演住自己“贤妻”的身份。 “大爷有所不知,因为要换上萧家的五千两,我让账房提前支了下半年的用度填上。这眼看着后面还要办笺儿的及笄礼,祖母还许诺要将笺儿风光大嫁。这一笔笔的开支吓人得很,所以我便叫人将府上上下不必要的开支都砍了。我这院子里的汤羹能免则免。” 裴茗狠狠一哽。 你和她说要喝汤,她和你说府上开支太多,家里已经喝不起汤了。 这实在是......鸡同鸭讲,毫无共同语言! 裴茗摆摆手,“你辛苦了,早点去歇着吧。” 柳颜欢立马起身出门,半点不想在这里待。 才出门,迎面就撞上了洛雪。 洛雪依旧一身白衣,脸上气色挺好,见到柳颜欢还笑意吟吟。 “表嫂好。我给姑母煲了点汤,想着表嫂现在为了府中大小事繁忙,怕是没办法分心照顾表哥,所以来给表哥送点汤来。” 柳颜欢撇了一眼她身后丫鬟手里的汤碗,笑道:“刚好你表哥说想喝汤,去给他送进去吧。” 说完便与她擦肩而过。 洛雪看着柳颜欢离开的背影,手上的帕子都绞紧了。 “要不是老太太力挺她,她有什么好狂的!等老太太死了,这个家还不是咱们家太太说了算!”洛雪身后的丫鬟不忿道。 洛雪睨了一眼丫鬟,示意她闭嘴。 “你说得对啊。”她缓缓道,老太太要是死了,这个家不就得让她姑母做主吗? 洛雪回过神,亲自端着汤盅去敲裴茗的屋门。 “大表哥,我炖了汤给你送来。” 裴茗打开屋门,洛雪仰着一张秀丽的脸看着他,眸中满满的都是情谊。 “这种事让下面的人跑腿就行了。” 洛雪将汤倒在碗里,递到裴茗的面前。 “可下面的人又不能代替我来看表哥啊。”洛雪的声音清丽动人,“我一个人在府上,两个表姐出了事,那个表妹又与我不熟,我整日要么陪着姑母,要么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雪儿也会很无聊的。” 裴茗心想,你无聊就出去找乐子,怎么他是乐子人吗? “表哥,想起小时候,你教我识字读书下棋,那段时光真的令人怀念。表哥你就不想念吗?” 裴茗:“......” 他对忆往昔毫无兴趣。 不过他向来偏宠洛雪,她想干嘛就干嘛吧。 “你若是想读书下棋,就来找我。我有空的时候就陪你。” 洛雪一喜,“表哥最好了!” 秋茶院内,柳颜欢喝着鱼汤听罗嬷嬷汇报。 “那表小姐怕不是个狐媚子,一锅汤,送了大爷,又去送二爷。还亏二爷不在府上,没接那汤。她转头又送去了老爷那里!夫人,您说这表小姐不会是连老爷都不想放过吧?那可是她的姑父啊!” “姑父又怎么样呢。”姐妹共事一夫的都有,这姑侄共嫁一人,也不值得稀奇了。 “天呐!那这表小姐可留不得啊!这不得闹得家宅不宁?”罗嬷嬷尖叫道。 “罗嬷嬷,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柳颜欢笑道,“咱们的家是柳府,又不是这里。它宁不宁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本来她想找个由头将洛雪打发了的,现在看来她得留着她。 闹吧闹吧,最好鸡犬都不宁那才好呢。 翌日,萧夫人派来的媒婆带着萧二的八字过来。柳颜欢陪了一上午,走了流程,才将人送走。 她看向一旁的裴笺道:“我已经与萧夫人私下说好了,现在就是走个流程,你与萧二的婚事算是定了,只是面上要冷着裴家一些。” 裴笺点头,俯身朝柳颜欢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双目含泪。 “我知道嫂嫂为我谋划的这一切,笺儿无以为报,日后嫂嫂有吩咐的地方,尽管找我。” 柳颜欢将她扶了起来,心想你以后多担待点我妹妹就好了。 “你放心,我一定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柳颜欢为她扶了扶发簪,“这些日子,你就和小丫鬟出去采买采买,多定几身衣裳,买点头面。钱不够的地方,过来问我要。” “嫂嫂现在不也没钱了吗。” 裴笺指她将银子都捐给书院的事情。 “你忘了,现在这个家是谁在管吗?”柳颜欢拍了拍挂在腰间的钥匙,“祖母都说了,你的婚事要大办。你可不要给这个家省钱,你也待不了多久了。” 裴笺破涕为笑,她在将军府十五年,只有柳颜欢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短暂地让她感觉到了亲人的温暖。 裴笺挽着柳颜欢的胳膊,将脑袋抵在柳颜欢的肩头。 “好想一辈子和嫂嫂生活在一起,嫂嫂你要是我娘就好了。” 柳颜欢眼眶一红,她前世的孩子们也如她这般撒娇。 “傻丫头,你总是要出嫁的。”柳颜欢拍了拍她的肩,“明日府上要送你姐姐走,你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她。当然,你不想的话就算了。” 提及裴清云,裴笺眸子中闪过一道寒光。 “嫂嫂说的是,怎么也是姐妹一场,我晚点去帮姐姐收拾东西。” 柳颜欢满意极了,裴笺就是上道。 第206章 “自然是姐姐出家了,要去庵子上住啊。” 柳颜欢离开后,香芸看着自家小姐道:“小姐真要去大小姐那吗?” “去,为什么不出去?” 香芸露出一丝担忧,“都说大小姐现在疯得厉害,院子里的下人都不敢靠近。咱们要不还是别去了吧?” 裴笺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那更要去看看了呢。” 冬梅院的大门紧闭,香芸敲了好一会儿,里面的婆子才来开门。 “哎哟,二小姐怎么来了!”婆子也是个懂事的。现在裴清云落了发,成了方外之人,那自然是要从族谱上除名的。裴笺又要记在洛氏名下,那她可不就成了府上的二小姐了吗。 “我来看看姐姐,终究是姐妹一场,我来送送她。” “哎哟,二小姐您心地可真好啊!” 裴笺轻笑着进了院子,就听到那些婆子道:“以前那位是怎么欺负她的,多可怜啊,可想到二小姐还回来看她!” “可不是吗,我说这也随了姨娘。那姨娘来府里的时候也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哪里像太太,一点不顺心就闹得满院子都知道。” “二小姐也算是苦尽甘来,能以嫡女的身份嫁出去!” 听着这些人的议论,裴笺推开了裴清云的房门。 原本裴清云的屋子,因为有萧家的聘礼在,用度十分奢华。萧家收回聘礼后,整个屋子光秃秃的,一点装饰也没有了。 “姐姐,我来看你了。” 屋内一点声音也没有,窗户也关着。香芸走在裴笺前面,为她开路。在内屋的床上看见了有些神志不清,抱着话本子傻乐的裴清云。 裴清云没了头发,却还穿着艳丽的裙子,模样似癫非癫,有些骇人。 一看到裴笺进来,她的目光瞬间变得可怕起来,像是随时会跳起来撕碎裴笺似的。 “大姐姐,明日你就要离家了,我来帮你收拾东西。”裴笺的声音轻轻柔柔,却似一把温柔刀缓缓扎进裴清云的心脏里。 “离家?我为什么要离家?”裴清云恍惚地问道。 “自然是姐姐出家了,要去庵子上住啊。” 裴笺脸上带笑,却笑意不达眼底。 “庵子?庵子!”平静的裴清云瞬间发起狂来,“我不要做尼姑!我不要做尼姑!我要嫁人!我要嫁给忠义伯!” 香芸惊诧不已地看着尖叫的裴清云,这还是以前那个盛气凌人的大小姐吗? 忽地,裴清云大哭起来。 “祖母!我知道错了祖母!我会乖乖嫁给忠义伯的,祖母不要绞我的头发!呜呜呜我的头发!” 裴笺嫌恶地看了一眼裴清云,对方现在神志不清,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香芸,我们走吧。” “小姐,我就说没什么好看的吧。明日她就要离府了,您马上要办喜事,可不要沾染了她的晦气!” 二人说着跨出门,屋内的裴清云忽然大叫着开始撕书。 “何子涵你个贱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个贱人!是你害我!” 裴清云尖利的嗓音让听着骇然不已,她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裴笺顿住脚步,她转身看着神神叨叨的裴清云,冷笑一声。 “你若是没有贪念,谁又能害得了你?”裴笺受了她十几年的磋磨,看着她如今的模样,只觉得她活该。“说白了,是你自己又蠢又坏,毁了你自己!” 说完,她带着香芸出了门。 “嬷嬷,大姐姐如今神志不清,明日离府还要麻烦嬷嬷费心照顾下。”裴笺对院子里的管事嬷嬷道。 香芸适时地递上一个荷包,嬷嬷顿时眉开眼笑。 “伺候主子是我们应该做的,还是二小姐您心善啊!”嬷嬷恭敬地将人送走,转身对其他的嬷嬷道:“大小姐和那位还是一胎同胞呢,知道这事后都没说过来看看她!” “哎,你可别乱说。大小姐现在还在祠堂里抄家规呢。那位惹出了事之后,府里乱成一团,谁还想得到她啊!” “也是哦。” 几个婆子还不知道她们的话,已经传进了柳颜欢的耳朵里。 柳颜欢摩挲了下耳垂,二房的人里,裴焕离家,和洛氏裴常胜离心;裴清云出家送去庵子;裴顺喜因为打人毁了名声。 三房里,裴颂毁了容,张氏没了管家权,可她的几个儿子还担着府职呢。 进裴家已经大半年多,她对自己的战果还算满意。 可柳颜欢不知道,此时的三房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 三老爷气不可遏地将一块砚台砸到大儿子身上,一块砚台没有多少重量,可里面的墨汁洒了裴承恩半张脸。 “你知道我将藏香楼要到手里费了多大力气吗!你怎么管理的酒楼!那些人怎么可能会都跑了!” 裴承恩垂着头一言不发地听训,张氏心疼地用帕子给他擦脸。 “你说孩子就说孩子,你动什么手啊!还有你也是,怎么能放那些人走呢!鬼知道是不是被人花钱挖走了!” 裴承恩听着头皮青筋直跳。 今日一早,他如往常那般去酒楼里查账。可没想到酒楼里的那些掌柜伙计全都收拾好了行李找他辞行。 “东家,我家老母来信,她身子不好,我得回去侍疾了。”掌柜客客气气地递上辞呈。 他身后的主厨道:“东家,我姑母身子不好,我得回去侍疾了。” 二厨道:“东家,我姨奶奶身子不好,我得回去侍疾了。” 跑堂道:“东家,我奶身子不好,我得回去侍疾了。” 裴承恩冷笑:“这么巧的吗?你们干脆说自己是一家子好了!” 众人异口同声道:“是啊,新东家不知道吗?” 裴承恩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可偏偏他们签的是活契,对方想走就能走! 看着双方的劳务合同,裴承恩这才发觉这是个裴鸢留下的大坑! 像藏香楼这种档次的酒楼,谁家不是用家生子来管理!就算外聘人员,也不可能签个没有时限的活契! 裴承恩当即开出了高薪挽留这些人,尤其是主厨。 和所以酒楼都有特色和招牌菜一样,藏香楼的名菜是主厨的炭烤羊腿和盐水鹅。 这两道菜每日要售出六百多份,可谓是藏香楼进账的支柱。 可他无论开出什么条件,对方都拒绝了,甚至趁他不注意,全都出了京,找都找都找不到这些人! “父亲,这件事真不怨儿子。儿子也没想到二哥会留下这么大的一个坑,如果不是母亲得罪了二哥,那些人怎么会跑呢。” 裴承恩幽幽地看向张氏,直言她上次惊扰老太太后,不仅被夺了管家权,还连带着三房陷入现在的窘境。 张氏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儿子,她捧在心尖上的儿子,竟然这么想她! 第207章 罗嬷嬷震惊,什么人啊这是? “承恩!你是在怨娘吗!”张氏目瞪口呆,她错愕地看着裴承恩。 她在儿子身上花费的心血不比洛氏花在裴茗身上少啊! 可惜裴承恩不如裴茗争气,她砸了多少的资源啊,都没将对方扶起来。千方百计从裴鸢手上咬下来的一块肥肉,他都看不好! “你闭嘴!”裴长远头疼不已,今日的藏香楼不仅没有盈利,还要赔付那些订了席面的人,损失了一大笔。 这笔钱不算什么,可藏香楼的名声坏了,这可不好恢复。 “你现在有找到合适的厨子顶上去吗?” “儿子已经让人去接触静景楼的主厨了,看看能不能将人挖来。儿子还让人去外面高薪聘名厨了,若是顺利的话,不出十日,藏香楼就能恢复营业了。” “好。”裴长远揉了揉头,“这次不许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这段时间,我们不盈利了吗?”张氏一想到藏香楼一天的流水,这心脏啊,就疼啊! “那些跑堂的好找,可是厨子不好找。没厨子,我们怎么开门!”裴长远气不打一处来。 张氏在屋子里踱步,忽然,她道:“厨子而已,裴茗的媳妇陪嫁不就带了好几个江南名厨吗?我去问她借人用几日。” “不妥,先不说大嫂带来的人都是江南人,只做江南口味的吃食,京都人吃不惯。就是一个酒楼频繁换口味就留不住人了。” 张氏却听不进儿子说的话,“难道这几日就不开门吗?我明日就去问裴茗媳妇借人去!说不定京上那些人就图个新鲜,喜欢吃南方菜呢?到时候分点利给她就是了!” 裴承恩听母亲这么说,他也不开口了。他知道,不管藏香楼怎么改,请什么厨子,都难以恢复以前的繁华了。 与其到时候被父亲母亲骂,不如让张氏折腾一通,到时候挨骂也落不到他的身上。 “只怕大嫂不会借人,毕竟大嫂吃不惯北方的食物,那些人她都要留着自己用的。” “她一个人还要几个厨子伺候了?我就借一个!” 翌日一早,张氏就从库里拿了点阿胶等滋补的物件来秋茶院找柳颜欢。 她先前来她院子里没仔细打量过,现在一看,虽然这院子不大,可里面的物件都精巧着呢。 “夫人在屋子里回话呢,三太太您先进屋坐会儿吧。”罗嬷嬷客气地招待道。 张氏摆摆手,“我自己逛逛。” 罗嬷嬷一愣,心里有了丝不满。谁家来别人院子里做客,不经主人允许就乱逛的?可她毕竟是柳颜欢名义上的长辈,她又不能阻拦,只能让一个小丫鬟去给柳颜欢传话,自己跟在三太太身后。 张氏今日是带着目的来的,第一时间就奔向柳颜欢的小厨房。 谁知还没进门,就被红绸挡在了门外。 “厨房重地,请三太太留步!” 张氏两眉险些要竖起来,“放肆!你一个丫鬟也敢拦我?” 她斥完红绸又对罗嬷嬷道:“这便是你们柳府出来的丫鬟?毫无教养!” 罗嬷嬷心里翻了个白眼,你有教养,你上来就在人家院子里乱逛? 罗嬷嬷笑着道:“三太太,厨房嘈乱,别冲撞了您。而且红绸说的没错,厨房重地,这主子要是吃坏了肚子,我们是死一百次都不能够的。您就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 罗嬷嬷这话说的她像个过来找事的,让张氏又羞又臊。 她隔着窗户往小厨房里看去,光是现在在厨房里忙碌的人就有十来个,她问柳颜欢要一个人而已,不怕她不同意。 张氏挺了挺胸膛,蔑视地看了一眼罗嬷嬷,然后进了主屋。 罗嬷嬷震惊,什么人啊这是? 以前怎么没发现三太太是这副德行? 入了主屋,柳颜欢刚回完一个婆子的话,让人先传饭。 “三婶有什么事找我?”柳颜欢面上带笑地看着张氏。 “哎,你这话说的可就生分了。咱们可是一家人,平日里走动走动嘛!” “哦,原是这样。”柳颜欢心下发笑,准备见招拆招。 “我方才过来,见你小厨房在忙,还没吃呢?” “是啊,忙了一早上了。三婶吃了吗?没吃的话一道用点?”柳颜欢面上客气道。 没想到张氏一口应下,“好啊,早上起来就过来了,确实还没用早饭呢。” 满屋子的丫鬟:“......” 这三太太是来打秋风的?三房还能短了她吃的了? 早饭是小米粥配薄皮小笼包,还有几个小菜。 三太太第一次吃这么“清淡”的早饭,虽然嘴里淡淡的,可那几个小菜的味道确实不错,吃的她是眼前一亮。 不愧是柳颜欢院子里的厨子,听说都是江南那的名厨,都是柳家花大价钱买来的。 柳颜欢看着张氏的表情,饭也吃了,这事也该谈了吧? “三婶有话直说,都是一家人,能帮的就帮了。” 张氏听了柳颜欢的话,更是不担心了,她直言道:“是这样的,我手上呢有个酒楼,那主厨刚好不做了,留下个大摊子。偌大一个酒楼,哪能不开业呢?一天不开张,这一天要少掉多少流水啊!” “那三婶应该去找厨子啊,找我有什么用呢?” 张氏一开口,柳颜欢便知道她口中的酒楼是藏香楼了。前后两世当家,她都不知道藏香楼是裴家的,可见裴家人多防备着她。 张氏见她不上道,抿抿唇:“我这也找了啊,可一时半会,哪能找到有名气又合心意的厨子呢?我这不是听说侄媳这儿都是江南名厨吗,所以厚着脸皮过来问你讨要一个过去先撑会儿场子,等我找到了好的厨子,再还给你。” 柳颜欢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也没说应也没说不应。 三太太看她这副模样,心里来气,可毕竟有求于人,只能压住自己的火气。 “侄媳,就问你借一个人,你不会不答应吧?我看你厨房里,可有七八个人忙活呢!” 柳颜欢端起茶碗抿了口茶,好啊,这辈子不仅看上她的嫁妆,连她的人都要抢了! 第208章 “你不娶妻,祖母会生气的。” “三婶身为长辈,都已经向我这个晚辈开口了。按理说,我也不能拒绝的。”柳颜欢放下茶碗,淡淡地看向张氏,她面上笑意不达眼底,那模样和气势看得张氏一个“老油条”都心突突的。 “我这院子里的厨子都是父亲从江南给我寻来的,签的都是活契,想走的时候随时可以走。既然三婶要人,那就问问他们,谁愿意跟三婶去吧!” 张氏面上一喜,叫人将柳颜欢厨房里的人都叫了出来。 有男有女,女性居多,一字排开,有十二个! “我方才已经问了你们家夫人了,你们签的都是活契,随时都能走。我手上有间酒楼,正是京都三大酒楼之一的藏香楼!若是愿意和我走,我必定不会亏待你们!” 张氏挺直了胸脯,她拿出藏香楼的名声,不怕这些人不心动。 要知道,想进藏香楼学厨艺的人数不胜数,可那些人都没什么名气。有名气的厨子都有了固定的酒楼,难挖的很。 现在,她把这大好的机会摆在这些人面前,不怕他们不心动! 张氏高傲地看着这些人,谁知这些人个个面上淡淡,丝毫不为所动。 倒是有一个胖乎乎的男厨子竖起了胳膊,小声问道:“酒楼给配几个副手?一个月的月钱多少?一个月能休几天?包吃包住吗?” 张氏虽然不打理酒楼,可昨晚他问了儿子,京城最好的厨子一个月的月钱也只是一百两,绩效另算。 她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自己都心惊,一个厨子竟然能赚这么多! 谁知她说完,方才提问的那个厨子也没了下文。 张氏看着这些人,心里来气。 “要知道这可是藏香楼,你们可以扬名四海的地方!现在机会难得,我也是看在你们是我侄媳的人的份上,优先从你们当中选的。”张氏继续道,她不信这些人不心动成名! “三太太,您知道我们一个月的工钱是多少吗?”一个厨娘语气嘲讽地开口问道。 张氏看了一眼什么都不管的柳颜欢,哼声:“你们夫人出多少,我就出多少!” 谁知下面的人都笑开了,“我们夫人每个月给我们八十两的月钱,但是每年过年会包一个五十两的金叶子红包给我们。我们每个月可以休息四天,平时的工作非常简单,我只负责甜点,其他不归我管。” “是啊是啊,我早上做完早饭,午饭就不归我管了。我能休息一整日!而且我们的家人住在江南两进两出的院子里,出去说是柳府的,可忒有面了!” “在座的大伙都是酒楼里出来的,谁不知道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一直到子时才能消停啊!大家伙熬够了那种苦日子,放着这种清闲日子不过,再回酒楼,我们傻吗?” “就是,虽然背井离乡,但这日子舒服死了,我现在是一点苦日子都过不了!过不了过不了!” 三太太傻眼了,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们家夫人可都将银子捐了出去,现在可没钱给你们发月例!”三太太气急败坏道。 “不打紧,我们的月例都是安徽老家那边直接给我们家里人的。离家这么远,不就是为了给家里人挣点钱吗!” “夫人,没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休息啦!” 一直默不作声的柳颜欢笑了笑,“去吧。” 张氏闹了这么大一个难堪,完全待不下去,直接走人。 罗嬷嬷撇撇嘴,“这三太太怎么好意思来自家人这里挖人的!” 忒不要脸了! 柳颜欢抿了抿唇,“她一次不成,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次。你让人盯着点三房。” 晚间,裴鸢难得回府,便来了柳颜欢的院子。 眼看分别日子越来越近,裴鸢忙完定要抽空陪陪柳颜欢,不让那才燃起来的情感火苗灭下去。 二人都默契地不谈裴老夫人让裴鸢定亲的事情,不想在离别之际闹得不愉快。 “藏香楼是裴家的?”柳颜欢一边吃着饭,一边瞧裴鸢的表情。 裴鸢忙着干饭,也不思索地点了头。 “你让人从藏香楼撤了报复三婶呢?” 于裴鸢而言,整个裴家最重要的就是裴老夫人,他压根不在乎旁人记恨不记恨他。最好恨死他,下次惹他之前再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惹他。 “她儿子接管藏香楼的时候没看清雇佣合同,人跑了也追究不到我头上来。” “今儿三婶来我院子里,要挖我的人去藏香楼做主厨呢。” 裴鸢嗤笑一声,的亏张氏想得出来。 “然后呢?” “自然气急败坏地走了。我想着她今晚要是知道你回来了,肯定要去找你。” 裴鸢浑不在意,“她又不知道我在你这儿,找不到我人,她就该回去了。” 柳颜欢扫了他一眼,“她要是死缠烂打,让你将那些人还回去呢?她可是你的长辈,你不听她的话,恐怕会落下话柄。” “长辈?”裴鸢轻嗤道,“她都没将祖母当长辈,我作什么要敬着她。只要我没有道德,她就不能道德绑架我。名声而已,又不能当饭吃,顶多娶不到媳妇。” 柳颜欢沉默,狐疑地看向他。 “你该不会是不想娶妻,所以故意让三太太去散播对你不利的言论的吧?” 裴鸢看着她,“你呢,你想让我娶妻吗?” 裴鸢注视着她的眼神过于沉重,让柳颜欢心脏沉甸甸的。她怎么可能想让他娶妻成亲,可她在身份上,是裴鸢的长嫂,这一点上,二人注定没有结局。 “你不娶妻,祖母会生气的。” 想起老太太在马车上对柳颜欢说的话,她私心地觉得,裴鸢若是能过上老太太说的那样的生活,也算是一种人生的圆满了。 总比前世他马革裹尸,最终没能从战场上活下来的好。 思及此,柳颜欢捂住胸口,面色发白。 裴鸢心头一紧,忙捏住她的手腕号脉。 “我以后不说这样的话了,你别伤心。” 柳颜欢看着他紧张自己的模样,他越是急,自己的这颗心便越是满。 就这样的裴鸢,她怎么可能乐意让他娶别人为妻? 柳颜欢抓住裴鸢的手臂,反问道:“那你呢?你想娶谁为妻?” 第209章 “怎么办呢,你长得可太可心了。” 裴鸢一双眸子宛若星河,无比自然地吐出四个字:“自然是你。” 这四个字他说得这么轻松,难道不知道背后意味着什么吗? 她是他大哥的正妻,先不说世家从无和离妻,就算她和裴茗和离了,以她的身份也是不可能再二嫁给他的。 二房的人不会同意,裴家那些族人也不会同意。 柳颜欢握紧了拳头,前世那样惨痛的结局收场,她是抱着和将军府一起灭亡的想法重生的。重来一次本就不易,她怎么能如此贪心,可她又不甘心。 都重来一世了,自己为什么不能既要,又要? 柳颜欢松开抓住他手腕的手,怔神地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做。 裴鸢见她松手,心脏一缩,握紧了她的手。 “你不想要我吗?”裴鸢的声音带着哀求,他知道怎么装可怜去讨柳颜欢的欢心。 只要自己在柳颜欢的面前表现出可怜巴巴的模样,柳颜欢立马就会心疼不已,什么要求都会应他。 可裴鸢也知道,那些要求对柳颜欢来说无足轻重,若自己真的涉及到了她的底线,他这一招也毫无用处。 柳颜欢眉头皱了皱,小手捧起裴鸢的脸仔细地看了看。裴鸢一双眸子里盛着水汽,好似自己若是说出不要他的话,他马上就能哭出来似的。 “唉......”她叹息一声,“怎么办呢,你长得可太可心了。” 裴鸢勾唇一笑,脸颊在柳颜欢的手心上蹭了蹭。眸子里的光芒变得勾人起来。 “请嫂嫂疼我。”说着,他的手环住了柳颜欢的腰,“心口还疼吗?” 柳颜欢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抓着他的手覆到自己的心口上。 “你给揉揉?” 手掌下是绵软的触感,以及心脏有规律的跳动感。 裴鸢笑着咬住她的唇,“我将朗星留下来,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将军府的产业,我写个单子给你,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这么大方?那可是你祖父祖母留下来的产业,你也不心疼。” “祖母留给我,是想给我立身用的。如今我用不上了,给他们添点堵也是另一种用法。” 柳颜欢嗅着他身上的皂香,身子酥酥麻麻,连说话都带着自己没察觉的媚。 “我在浩瀚楼留了东西给你,你明日记得去拿。” 裴鸢搂紧了她的腰,语气里也惹上了欢愉。 “就知道嫂嫂心里都是我。”他心里的蜜都快溢出来了,只要柳颜欢不将他抛弃就好。他可以无所谓她的心里是不是有着另一个人,无所谓她是不是想过要抛弃过他。 只要她没有真的放手,他就会一直爱她。 夜才刚开始,张氏在关山院坐了许久,十分不耐地问落英:“你家二爷今日不是要回来的吗?” 落英揪着自己头上的小揪揪,一脸茫然。 “啊?二爷没跟我说啊。”他站在那装傻。 裴鸢回来后就把自己洗刷得干干净净,甚至挑了件很骚包的衣服,不知道去哪里会小娘子去了。 落英很好奇,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太好奇。自己的身份特殊,难保裴鸢一个不高兴,就将他踢出将军府了。 不过他现在可激动了,裴鸢说要带他一起去百越。 坏消息,他要用女子的身份和裴鸢一起。 不过什么身份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他练了这么久的武功,看了这么久的兵书,迫切地需要实操。 他不知道裴鸢为什么会将他留在将军府,起初,他以为对方只是看他可怜才将他带到将军府上。 后面他才意识到,裴鸢可没什么“好心”。 知道他跟在晚月朗星后面偷学武功,不仅没有阻止,甚至还给了他一堆的剑谱。知道他不会说东辽话,让他去接触柳颜欢,跟在柳颜欢的身边识字学说话。 他知道裴鸢猜到他的身份后恐慌了一段时间,后来就摆烂了。知道了又怎么样,自己现在的日子比在北庆皇室的时候强多了。 大不了被送去东辽皇宫坐牢呗。 没想到,他不仅不用去坐牢,马上就能上战场了! 一想到这点,落英高兴地就想笑。 “你笑什么?”张氏忽然怒道,落英的笑落在她眼里,就像是在嘲笑她似的。“你这个丫鬟怎么半点礼数都没有,是不是因为在裴鸢院子里没人管教你?既然没人管教你,今日我就替裴鸢料理一下这院子里的下人,省得你们半点礼数都没有!” 她喝声道:“嬷嬷,给我掌他的嘴!” 落英愣了下,这人是裴鸢什么人来着?能不能打? 张氏的贴身嬷嬷上前就要抽落英耳光,落英一把攥住她的手,嬷嬷震惊不已地开始抽回自己的手腕,没想到落英的手劲大的可怕,她根本抽不动! “太太!救我!” 嬷嬷呼救一声,落英旋即一脸抱歉地松开了手。那嬷嬷本身就全身使劲要从落英手里抽回胳膊,他骤然松手,嬷嬷直接跌坐在地上。 “啊啊啊,抱歉,我没想到你没站稳啊!”落英嘴上说着抱歉的话,实际上一点也不觉得抱歉。要是对方没有来惹自己,她也不会摔倒。 “你!你这个贱婢!”张氏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小丫鬟下脸子。 裴鸢给她难堪就算了,连裴鸢的丫鬟都敢给她难堪! “好好好,我算是知道裴鸢的意思了。既然他这么对我,别怪三房和他翻脸!” 说完甩袖离开。 落英搔了搔后脑勺,怎么就成了裴鸢的意思了?裴鸢啥话都没给他留啊! 难道自己闯祸了? 落英心神不宁地在屋子里一直等到丑时,裴鸢才进了院子。 整间屋子黑的看不见人影,裴鸢依着记忆走到床边,“呼”的一声,他的床上燃起一道火光,一张几乎被阴影遮蔽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陡然后退了一步,抬手抽出一旁剑架上的剑。 森冷的白光一闪,落英大叫一声:“你怎么不怕鬼啊啊啊!” 听到声音的裴鸢舒了口气,“你再慢一声,头就给你割下来了。到时候你成了真鬼,再怕也不迟。” 落英:“......”我究竟活在什么迫害里? 第210章 二妹的婚事可能落成? “那个,晚上你那个什么婶过来找过你。但是你不在,我还不小心得罪了她。” 落英将屋子里的灯点上,然后看向裴鸢,“你回来之后去哪了?” “主子的事情你少问。” 落英撇撇嘴,现在给他摆主子的谱了,自己被你那个婶“欺负”的时候,怎么没出来摆主子谱罩着他啊!人呢! 人不知道在哪个花丛里快活呢! “你真的要带我去百越?”落英至今都觉得飘飘然,不切实际。 “快滚回去睡觉!”裴鸢一脚将他踢下床,“再过几日就要出发了,你在这之前赶快学会骑术。学不会也不用去了!” 落英扶着自己的腰愤愤不平地从裴鸢的屋子里走了出去,一开门就撞上了晚月。对方惊得嘴都没合上。 呆滞了一瞬,问道:“你从二爷的屋子里出来?” 落英用看白痴的目光看向他,揉着腰往自己屋子走。 “看不到吗?” 该死的裴鸢,下次踢的时候能不能踢屁股肉啊!我的腰啊! 晚月怔怔然,在门口站了好半天才喃喃道:“所以二爷这么久不娶亲,是因为他喜欢小的?” 可是落英才多大啊!这么小的姑娘啊!他家二爷真是禽兽啊禽兽! 晚月痛心疾首,该怎么才能让自家爷走回正道?急! 翌日一早,柳颜欢带着给吏部侍郎的妻子的礼,登门拜访去了。 眼看着大封在即,和裴茗一个想法的人不计其数。吏部侍郎府上也是热闹非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齐聚一堂,各怀心思。 柳颜欢将礼物送了,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毕竟她又不是真心给裴茗跑官来的,走个过场就差不多了。 “咱们回家一趟。”柳颜欢带着人回了一趟柳府。 柳家苏氏一见柳颜欢回来,高兴地合不拢嘴,旋即又一脸担忧地看向她。 “你是不是和姑爷吵架,才回来的?” 柳颜欢无奈地笑了笑,“母亲,我就是出门办事,顺便回来蹭个饭吃!” “那就好那就好。”苏氏松了口气。 “我回来还有一事,二妹的婚事可能落成?” 苏氏抿唇直笑,“我这段时间常和张夫人萧夫人出门玩儿,两人都是极好相处的人,忠义伯我看着也很不错,可惜你妹妹犟得很,始终不肯松口。我这不知怎么和萧夫人开口啊!” 柳颜欢思索了一番,道:“终究是她和忠义伯不了解。忠义伯此次也要随军去百越,等他回来后,想与他结亲的人家就多了,我们必须在他去百越前将这门婚事定下来。” 她花了那么多心思才将裴清云踢出去,可不能给别人做了嫁衣。 “你的意思是,先安排他们两见一面?” 柳颜欢点点头,她了解自己的二妹,忠义伯或许不是一个可以风花雪月的男人,但他是个有担当的人。加上萧家的家教极好,她不担心未来萧望川会做出什么宠妾灭妻的事情来。 她的二妹没有什么野心,说白了就是咸鱼一条。哪个世家会允许自家的长媳什么都不干的?她都被裴老夫人逼着掌家了。 她给柳舒文安排的极好,她细心教导裴笺,就是希望以后忠义伯府上的杂事落不到她那个妹妹头上,让她继续过那逍遥日子。 “不错,我想萧夫人挺喜欢舒文的。” “这事可得瞒着那个小祖宗,要不然肯定闹得不肯出门。” 柳颜欢点点头,想着要去忠义伯府和萧夫人通个气才行。 从柳府回去后,裴茗就去问她,今日在吏部侍郎府上可听到什么没有。 前世柳颜欢也不是没替他做过这些应酬的事情,和吏部侍郎的妻子打过交道。 这个女人特别狠辣,吏部侍郎是个贪图美色的人,府上的小妾有七八个。这七八个被她这个正妻磋磨地乖巧地不行。 可她呢,许是报应吧,三胎皆是女子,迟迟生不出一个嫡子来。 这一直都是她忌讳地不行的事情,所以柳颜欢送了一个送子观音给她。 还是有裂纹的送子观音,八成给她气得不轻。 就是不知道后面,裴茗会有什么后果咯。 “今日宾客很多,我等了许久,都没能和夫人说上话。她们说的都说京中如今盛行的衣服款式、头饰。我主动与她们说话,她们问我是不是清云的嫂子,然后纷纷不再理会我了......”柳颜欢说着拿起帕子掩住眼角抽噎起来。 裴茗烦不甚烦,马上就要大封了,没想到柳颜欢这么没用!还有他那个妹妹也是!净给他丢人! “我知道了,你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这些事情,还是要靠他自己才行。 吏部侍郎府上,小丫鬟整理着今日那些客人送来的礼物,登记入库。 “嬷嬷,您快来瞧,这玉观音怎么裂了!” 小丫鬟吓得花容失色,这玉观音看着就价值不菲,怎么忽然就裂了呢!她们可赔不起啊! “哪家的礼?” “是将军府裴大少夫人送的。” 嬷嬷犹豫了一下,将此事告诉了夫人。 吏部侍郎夫人“呸”一口,“还不将那晦气的东西扔了!早先他家的大小姐闹出来的丑闻传的沸沸扬扬的。还一心礼佛?不知道礼的什么脏东西呢!日后他家的帖子都不许接了!” “是。”丫鬟们你看我,我看你的又埋头干活。 她们还不知道柳颜欢派了红绸在那守着,此事立马就传到了柳颜欢耳里。 柳颜欢啧了一声,那吏部侍郎夫人是不是没脑子?她都“羞辱”到她面前了,她就只觉得晦气? 你的愤怒呢!你的抓狂呢!你的报复呢! 快点把裴茗送去山沟沟里啊! 唉,有时候不能高估了对手的智商。 “你去将吏部侍郎喜欢逛花楼的消息,传给大爷,看他怎么办。” 柳颜欢写完手上的信,“去送到忠义伯府上,给萧夫人。” 柳颜欢的手指在桌面上轻点着,思索着怎么才能让裴茗同时得罪吏部侍郎和他妻子。 哦对,还有裴鸢的订婚对象。 这段时间的事情多到她都理不清了,整日忙得头昏。 啊,还有那个被她关在祠堂里的裴顺喜,得想想,什么时候将她放出来的好。 第211章 “忠义伯,静候归期。” 天刚蒙蒙亮,柳舒文就被苏氏拖了起来塞进了马车里。 “又不是初一十五的,干嘛要去庙里啊!”柳舒文半死不活地趴在苏氏腿上,一副还能再睡的样子。 “你瞧瞧你,怎么也不涂点胭脂!”苏氏责怪说了一声。 她瞒着女儿,今日出门是带她去相亲来着,女儿这一副粉黛不施不修边幅的模样,让她怄气。 这样对方能看上她吗? 可又不能让她回去重新梳妆,那会让她起疑。 苏氏心虚不已,“等会儿到了静安寺,我问师傅要一间厢房给你,你去那睡。” 柳舒文抱着苏氏的腰直撒娇,“母亲最好了!” 到了静安寺,此时天光已经大亮。因着不是初一十五,来上香的香客没有那么多。 苏氏带着柳舒文虔诚地上了香,又捐了香火钱,才让一个小沙弥带柳舒文去厢房休息。 “柳夫人,令嫒说您想与我们寺一起开设粥铺施粥,此事我们住持想和您聊聊,您方便来吗?” 此事是柳颜欢牵的头,她重生回来后,便想着多为黎明百姓做点什么,可一直无从下手。 若是以自己的名义施粥,只会让将军府的人盯上她,察觉到她手里还有钱。 思及前世柳父下狱的事情,满朝竟无几个人为父亲说话,这令柳颜欢十分难过。因此,她修书给静安寺的住持,想用柳父的名义单独设一个粥铺。 既然朝中无人为父亲说话,那天下间有也是可以的。 除了施粥以外,柳颜欢还想了别的法子,但目前行不通,就暂且搁置了。 “有有有,我们走吧。”苏氏担忧地看了一眼柳舒文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 带路的小沙弥很快将柳舒文带到了厢房处。 “施主,请进。”说完,小沙弥便离开了。 柳舒文打了个哈欠,推开门,屋内竟然有人。她都没看清屋内是何人,就要转头去喊那小和尚给她换间屋子。谁知自己的贴身丫鬟从她身后推了她一把,立马带上了房门。 柳舒文踉跄了几步才站稳,看着屋子里坐着并且一脸尴尬的萧望川,她无语地抿了抿唇。 萧望川带着浅笑看着她,“柳二小姐不知道今日要和萧某见面吗?” 柳舒文弹了弹自己的衣裙,“你瞧着我这样子知道吗?我若是知道,今日必定在地上打两个滚再来见你。” 萧望川怔怔地看着她,想不到一个大家闺秀,会说出这么随性的话来。 他指了指屋子里凹凸不平的大理石,“现在打滚也来得及。” 柳舒文用睨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白痴。 “忠义伯怪幽默哈!”柳舒文干巴巴地坐在萧望川对面的八仙桌边。 “佛门清净之地,偏设局让我们私会,也不怕会遭报应。”柳舒文撇嘴吐槽。 “正因是清净之地,才能掩人耳目啊。”萧望川应声道。 柳舒文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 “柳二姑娘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从小到大,我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时,我爹娘,我姐姐他们只会训斥我。你还是第一个接我话的人呢。” 萧望川哑然失笑,“看来柳二姑娘过得还挺可怜,自小在家里就不受重视。” 听着萧望川打趣的口吻,她也揶揄道:“确实不比忠义伯,自小就被寄予厚望,想必一言一行,都不能出错吧。只是不知道这样的重视下,忠义伯过得开心不开心啊?” 萧望川一噎,怎么就忘了柳舒文可是个怎么都不吃亏的性子。 自己惹她干嘛! “确实不比柳二姑娘,能养成这么无拘无束的性子。”萧望川咧唇轻笑,眸子里都是难掩自己的羡慕之情。 柳舒文微抬眸子,轻笑道:“我姐姐说她给我看了门极好的亲事,说实话,来之前我可没打算嫁给你。” 萧望川闻言正襟危坐,“那柳二姑娘现在的想法呢?” “忠义伯的想法呢?先说好,我这个人性子不好,喜欢怼人,说话难听,喜好也不入流。比起那些绣花女红,我更喜欢斗蛐蛐摇骰子。” “所以姑娘才能将茶盏摇出那股气势?” 面对萧望川的揶揄,柳舒文难得的在怼人这方面噎了一下。 “忠义伯年轻俊朗,未来无可限量,想必也看不上我吧?” “柳二姑娘如此妄自菲薄吗?”萧望川平静地凝视着柳舒文的眼睛,“柳二姑娘的父亲是二品太常寺卿,柳家是百年徽商出身的皇商,底下子弟各有所为,萧某如今的处境,根本说不出拒绝柳二姑娘的话。相比之下,萧某更关心,柳二姑娘有没有看上萧某。” 柳舒文眸子一转,她见过的男子不多,但那些人大多将自己放在上位,用一种蔑视女人的态度看她。除了她爹和几个弟弟外,萧望川是难得的和她说话将自己放在低位的。 “忠义伯府人丁凋零,如今主家只有我和弟弟苦撑门楣。换而言之,柳二姑娘若是嫁给我,没有太多的亲戚需要你周旋。我母亲是个很和蔼的女子,但她鲜少管我们兄弟两个的私事,平日里也不需要晨昏定省。你在家中如何自由,在忠义伯府也能如何自由。” 柳舒文点点头,她的出身就决定了她的婚姻不会简单,与其选择规矩森严的高门大户,不如选择一个落魄的世家。至少自己受欺负了,柳颜欢能帮她出气。 “那我问你个问题。”柳舒文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地凝视着萧望川的眼睛,“你有通房吗?” 这个问题从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嘴里问出来,实在是太惊世骇俗。 萧望川羞得双耳透红,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我可不希望我一进门,就被几个姨娘来回给气受。” 萧望川的耳垂红得要滴出血来,“孝期三年,不曾有过......” 他爹去世的时候,他才十五,还不知人事呢。 柳舒文起身行了一个非常随性的礼,“忠义伯,静候归期。” 萧望川也起身回礼,“多谢柳二姑娘抬爱。” 第212章 你对你母亲说,你喜欢女子? 柳颜欢收到母亲的来信时,高兴地合不拢嘴。 二妹妹的婚事定了下来,她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想想二妹妹前世的遭遇,她就痛心疾首。如今能换一个命运,她也是为妹妹开心。 “我得多备点东西,给二妹添妆。”柳颜欢让紫菱将装着地契的小匣子取了出来,厚厚一叠。 “夫人,我怎么看着,东西好像变多了呢?”紫菱疑惑道。不应该啊,这些东西都是她整理的,什么时候变多的,她怎么不知道? “哦,裴鸢将他手上的铺子地契都留给了我。” 紫菱瞪圆了眼睛,二爷手上的私产不是都被太太老爷他们抢走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 柳颜欢高兴地理出一部分东西,准备等柳舒文定下婚期的时候给她送过去。 柳颜欢看着外面大好的天色,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裴鸢马上要去攻打南召这件事外。 柳颜欢心里不免担心,他此次一去,短则数月,长则年余,也不知道何时能再见上一面。 彼时的公主府,裴鸢正坐在书房里等淑仪。 张可唯这几日都在外面跑,一张小脸上也不怎么涂胭脂了,只梳了个简单的发髻,衣服款式还是去年的。 “裴鸢,听说你祖母给你下了通牒,让你在去百越前定下婚事?” 裴鸢抬眼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话中不带好意。 “是。” “正好我母亲催得急,不如我们两个订婚吧!”张可唯可被自家母亲念叨死了,此时只想拉一个挡枪的肉盾。 裴鸢睨了她一眼,完全不将她的话纳入考虑范围。 而且他也知道,张可唯只是随口说说。 “不考虑。”裴鸢撑着下巴,他已经和柳颜欢说了,此事他自己会看着办。柳颜欢若是再插手,他真的会生气的。 自己的女人不管着自己就算了,还将自己往外推,这像什么话。 “那你怎么像你祖母交差?难不成跟你祖母说,你喜欢男子?” 裴鸢微微蹙眉看着张可唯,对方一副打探的模样,让他轻笑出声。 “所以,你对你母亲说,你喜欢女子?”虽是问句,可他的语气很肯定了。 张可唯一脸生无可恋地趴在茶几上,“烦死了!我母亲现在一听说我往公主府跑,就慌得不行。我开女子学院,她以为我在广纳后宫!现在老拘着我不让我出门。” 裴鸢没忍住,抬手掩了掩上扬的嘴角。 “那是你自己蠢,这种错都能犯。”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我倒要看看你能找出什么理由来打发你祖母!” 裴鸢沉默了,他确实没有想好用什么办法去搪塞他祖母。祖母现在身子不好,不能再受气了。 “哼!我当你有什么绝世好办法呢,原来也只是一个‘拖’字啊!” 裴鸢讪讪地挪开视线,正巧外面通传:“公主到!” 二人起身行了礼,淑仪摆摆手,“不必拘束。宫里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只需等待即可。” 淑仪所说的,正是几人计划好的如何将三皇子踢出去百越名单里的事。 此时的宫内,一个宫女扑在坤宁宫大殿内,哭得要死不活。她的脖子上有一条红色的勒痕,可见她方才死里逃生了一番。 “皇后娘娘救命!皇后娘娘救命!” 皇后摆了摆手,身边的姑姑立马训斥道:“噤声!娘娘面前安能失态!” 宫女吓得噎住,却还是泣不成声。 “你说你怀了三皇子的孩子,可有凭证?” “有的,奴婢屋子里藏了一条三皇子与奴婢私会后留下的腰带!请娘娘救救奴婢,奴婢真的不想死!请娘娘看在奴婢肚子里孩子的份上,救救奴婢!” 皇后娘娘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 皇上在前朝说要给驻守百越的将士们送慰问物资,可有点脑子的都猜到,皇上那是借口出兵到南召国边境,然后伺机攻打南召。 在人员的选派上,皇上选了车骑大将军张彪坐镇,副将竟然用了裴家的一个毛头小子。那小子听说之前还是在淑仪府上做贴身侍卫的。 皇后冷嗤,一个不被裴家看重的小子,靠爬床换来的差事,她可不将裴鸢放在眼里。只是淑妃见裴家有人入了选,便一门心思想把三皇子也送过去。 她想得挺美,自以为军中有裴家人,就一定能护住自己的儿子。到时候儿子什么也不用做,从百越玩一圈回来,身上就带了战功。 这段时间,她在皇上身上可下足了功夫。听说皇上已经被她磨得受不了,口头应下,只待中书省起草文书公布。 皇后冷笑,她的太子都没能去,她的儿子也配? 真就是才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她在宫中浸淫多年,自然知道是有人要借她的手对付淑妃和三皇子,可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个宫里,哪个不是算计来算计去的,你利用我,我利用你。 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 “去叫个太医来。” 不一会儿太医前来给宫女把了脉,“回娘娘,此女大概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皇后娘娘方才已经仔细问过她,三皇子何时何地临幸的她,她皆对答如流,与她安插在淑妃那的线人提供的消息几乎一致。 于是,她直了直腰,“去,将所有有位份的嫔妃都叫来,再去前朝将三皇子喊来。” 难得抓到淑妃的漏洞,她可得好好利用下。上次她的侄女搅黄了太子的婚事一事,她还没算总账呢! 一想起那件事,她就扼腕,好一阵没能走出来。 张太师,多好的助力啊! 好在她的消息放了出去,那些不想和太子党作对的世家,是绝对不敢娶张可唯的。 没一会儿,众宫嫔妃都到了坤宁宫,只有淑妃,她面色不愉但还不敢和皇后撕破脸皮,姗姗来迟。 皇后已经让那宫女下去休息,在自己没能给淑妃沉重一击的时候,她可不会泄露自己的底牌。 “皇后娘娘叫妹妹来,所为何事?娘娘若是没事的话,妾身可要回去给三皇子收拾东西呢。他第一次出远门,可要备足物件才行。” 淑妃话中不无炫耀之意。 她身为大将军府的幺女,自小就傲得厉害。哪怕在皇宫中待了数十年,依旧没有磨掉她的傲气。 皇后面色一冷,道:“本宫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人淫秽后宫,甚至对宫中之人下杀手!” 皇后此话一出,所有妃嫔面面相觑。皇上最近忙着前朝的事情,都不大来后宫,来了也是去淑妃那。淑妃一时半会儿又扳不倒,那泼辣脾气,惹了她,她们哪里受得住对方的报复。 所以,是谁动的手? 第213章 “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拖出去杖毙!” “娘娘说的是......”一个皇后派别的妃嫔接话道。 皇后身边的姑姑道:“有一个宫女怀了孩子,却差点被人勒死,跑到皇后娘娘这里来求庇佑。娘娘心慈,自然要找出幕后的凶手是谁。” 淑妃不甚在意,一个宫女死了就死了吧。这个宫里哪天没在死人? “怕不是那宫女和侍卫私通,侍卫怕东窗事发,所以杀人灭口?”有人猜测道。 哪怕宫规森严,可就是有人熬不住寂寞,与他人私下授受。 这种事屡见不鲜,甚至还有宫女与太监对食呢。皇上三令五申,皇后严抓不止,总有人犯,还能怎么办呢? 大家都是人,是人总会寂寞。 “不能吧。若只是如此,娘娘哪里需要将我们都叫来。” “不错。”皇后轻笑着看向那个妃嫔,“本宫现在很是为难,不知如何处理这个宫女。犯错的是大人,稚子何辜。本宫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很是不忍心啊!” “这有何难,待她生下孩子后再杀了不就行了?”淑妃嗤道。 皇后幽幽地看向淑妃,“若是皇子的母亲,也要如此对待吗?” 此言一出,几个有皇子的妃嫔纷纷变了脸色。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账惹出了人命! 不过转念一想,皇后今日如此兴师动众,只怕是冲着淑妃而去,大概率是三皇子。 淑妃面色也不好了,她不确定自己儿子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若是平日里出这样的事也便罢了,可眼下关乎着他能不能去百越!那个贱婢,若是落在她的手上早就没声息地去死了,怎么偏偏落在皇后手上! 淑妃转念一想,今日是皇后做局害她,那她抵死不认即可。 “不过是个宫婢,哪怕是皇子,也玷污了皇子的出身。”淑妃面不改色道。 “皇上为政多年,一向奉行仁政,去年年底皇上寿辰才大赦天下,彰显仁慈。淑妃你身为皇上的妃子,竟如此嗜血?还是说,你们裴家人都如此嗜血!” 皇后的指责令淑妃面色难看,她心里有点急,此事绝不能影响自己儿子去百越的事情。而且皇后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裴家人都? 她现在是想拉裴家人下水,让裴鸢也去不成吗? 她做梦! 皇上想统一天下,就要仰仗她裴家的儿郎,只要她裴家不倒,她在宫里的地位就不会受影响。 她一改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拿起帕子低泣起来。 “娘娘这话说的,我裴家二郎为国征战,抛头颅洒热血。父亲和大哥都为国捐躯,现如今竟然只得了娘娘一句‘嗜血’!娘娘不喜欢臣妾不要紧,怎么能用臣妾去污蔑那些战士呢!那多寒他们的心啊!” 皇后心里一咯噔,方才嘴快了,差点忘了这茬!她身为一国之母,若是传出自己作践将士的话,不知道要引起什么轩然大波呢。 皇后面色阴沉,外面太监通报道:“皇上、三太子到!” 满屋的妃嫔纷纷起身行礼。 “皇上怎么来了。”皇后也惊讶,不过皇上来了正好,当面上眼药才更得劲。 “朕听说你有事找老三,正好今日想吃你宫里的桂花鸭,一道来了。”皇上甩着手上的十八子,“这是闹什么呢?全都来了?” 皇后心里吐槽,哪能都来,全都来的话,她这屋可坐不下。 “今日有个死里逃生的宫婢跑来臣妾这里,求臣妾庇佑。在臣妾的审问下,她说自己怀了三皇子的孩子。” 三皇子吓得立马否认道:“父皇,儿臣没有啊!” 皇上一言不发地看了他一眼,“那宫婢在哪?” “受了惊吓,臣妾将她安置在宫里了。” “带上来!”皇上说此话的时候,语气已经十分不愉,可见已经动了怒。 不一会儿,那宫婢在嬷嬷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她已经换了身衣裳,可脖子上开始泛紫的勒痕太过扎眼,一眼就让人看到。 皇后看着皇上铁青的面色,心里愉悦极了。这低领的衣服是她让人刻意给她换的,为的就是让人一眼就看到她脖子上的淤青。 那宫婢哆哆嗦嗦地匍匐在地上,“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后让人将自己审问的证词拿了出来,又将证物呈到皇上面前。 “老三,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三皇子惊恐地跪在地上,他和淑妃对视了一眼,抵死不认。 “父皇,儿臣根本不认识这个宫女!” “荒唐,时间地点和你出入宫廷的时间都对得上。她还有你的腰带,你现在还不认?你还有没有点担当!” 三皇子心里犯怵,他知道皇上最恨没有担当的人。皇帝还只是皇子的时候,跟随先皇出征,先皇竟为了自身的安危,将他弃之不顾,还是裴老将军带着他杀出重围。 从此之后,皇帝恨极了那些没有担当,危难关头抛弃身边人的人。 “父皇,儿臣当真不认识此女!”三皇子求救地看向淑妃。 淑妃也焦灼着,她身后的嬷嬷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淑妃忙道:“这腰带不是三皇子丢的!” “年底宫宴,我将老三的一身衣裳给了我侄子裴鸢穿,他弄丢了腰带!” 此事在宫里还传过一段时间的流言,都说裴鸢不知与哪家小姐私会,弄掉了腰带。可偏偏当事人一口咬定他是摔了一跤。 谁摔一跤连腰带都摔没了啊! 可裴鸢当时浑身湿着,不少人看见。于是大家又传,他那是欲行不轨之事,被人家姑娘逃脱,推进了雪地里。 反正流言挺多,不知真假。 可年底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个月,后宫又不是寻常男子能进出的。淑妃这么说,意思就是,那女子怀的孩子不知是谁的,总之是她拿了一条丢了的腰带,胡乱攀扯。 皇上的眸子眯了眯,得全立马让人去内务府查看记册。 皇子的服饰,皆有登记。若是丢失,也要报备上去。 “皇上,去年年底,三皇子确实丢了一条腰带。” 皇上冷哼一声,“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拖出去杖毙!” 那宫婢闻言吓得魂飞魄散,“皇上,奴婢千真万确怀的是三皇子的孩子!奴婢是织室里的宫女,意外捡到了三皇子的腰带,去淑妃娘娘的宫殿时遇到了三皇子,将此腰带还给了三皇子!此事善喜公公可以给奴婢作证!那日善喜公公去给娘娘送东西有看到奴婢!” “善喜,你说可有此事?” 第214章 “父皇,儿臣、儿臣不记得了......” 善喜后背起了一层冷汗,他哪里还记得这样的事情?他身为得全的大弟子,整日里的事情多到让他晕头转向,宫里每日和他见面的人,不说上千,七八百也是有的。 可他肯定不能说自己不记得了啊,那不是惹皇上厌弃吗! 而且,现在重要的是皇家颜面,是皇上对这件事的态度,是皇上想要什么什么样的答案。 善喜心路历程转了一圈,道:“回皇上的话,奴才隐约记得那日给淑妃娘娘送东西见过三皇子,至于这个宫女,奴才该死,奴才没放在心上,不记得是不是有见过她。” 皇上盘着十八子,冷笑一声。 “老三,是不是你的孩子!” 三皇子哆嗦地匍匐在地上,吓得大气不敢出。面对皇上的雷霆之威,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口中只哆嗦说出“儿臣真的不识她”这样的话。 “三殿下!您怎么能这么对我!您那日强要了我的身子,许诺说要接我入府!三殿下您不能这么对我啊!” 宫女尖厉的哭喊声让淑妃烦躁不已,“还不将这贱婢的嘴堵了,拖出去杖毙!” 虽然她发号了命令,可所有人都在看皇上眼色,没有一个人敢动。 得全使了个眼神,善喜立马用帕子将宫婢的嘴堵了起来。 “父皇,儿臣、儿臣不记得了......” 三皇子这话让淑妃既是震惊,又是恨得几乎咬碎了后槽牙。自己为了给儿子铺路,费了多大的力气,而他呢!现在做的是什么事!哪怕不能给自己争气点,至少不要拖她的后腿吧! 还有,亵玩宫女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 竟因为一个女子,将大好的前程给毁了! 淑妃惨笑一声,带着希冀地看向皇上。 皇上沉默了一瞬,对皇后道:“此事由皇后去查清楚,若真是皇家血脉,就留她一命;若不是,就处理了吧。” 皇上这轻飘飘的态度,看上去不像是生气的模样,淑妃心中后怕不已。 皇上总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放弃他这个儿子吧! “皇上,潜儿......”淑妃还想上去再说些什么,得全立马挡在了她和皇上之间。 “娘娘,您今日情绪波动大,早些回去休息吧。六皇子下学后看到您这样,会担心的。” 得全的一句话里,提点了淑妃,她还有个儿子呢。 她可不能为了这么点小事,就闹得圣心不愉,到时候吃亏的是她自己。 从坤宁宫出来,淑妃牙咬的恨恨的。 裴鸢!若不是他那日丢了腰带,也不至于害她儿子至此! 而她完全忘记了,当初可是她想让裴鸢替三皇子挡灾,非要裴鸢换上三皇子的服饰的。 宫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公主府,淑仪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那个三哥,被他母妃养的一点风浪都经不起。” 淑妃强势,三皇子祁潜自小活在淑妃的安排之下。那种所有事情都被安排好的日子固然不错,可也令人十分窒息。 大小事宜皆只能听淑妃的,若祁潜还是六皇子那般大小,也就罢了。他现在成年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自然不想什么都听自己母妃的了。 于是三皇子养成了表面乖巧,背地里叛逆的性子。他会在淑妃不知道的地方发泄自己被控制的压力,比如强迫宫女,甚至是长相好看的太监。 想到这里,淑仪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鄙夷。 “你们裴家的祖宗也不差,怎么生出来的都是自私自利的家伙?” 裴鸢沉思了一会儿,无可辩驳。 他就是自私自利本人。 今日去皇后面前陈情的宫婢,是淑仪偶然间救下来的。 这个宫婢名唤彩棠,自幼和弟弟一起被卖进宫里。她在辛者库里苦苦挣扎,弟弟却因长相柔美,很快被大太监选中到贵人面前伺候。三皇子也是这样看上的他。 没多久,她弟弟就死于三皇子的亵玩下,她报仇无门,万念俱灰,痛苦不堪。走投无路下想投井自杀,被路过的淑仪救了下来。 “你死了一了百了,那你弟弟岂不是枉死?你就不打算报仇?”淑仪仰着一张没张开的小脸问她。 彩英如抓出了救命稻草一般,对着淑仪连连磕头。 “求公主指点,求公主庇护,奴婢一定赴汤蹈火!” 没多久,彩英便从辛者库调进了织室,并凭借精湛的绣工,成了可以在宫里行走的姑姑。 “虽然凶险了些,但彩英也算如愿了,后面的路,要她自己走了。”淑仪叹息一声,她只答应过将彩英送进三皇子府,至于进府之后,她要做什么,就和她没干系了。 祁潜此人,空有架势,可没有他母妃那种手段。可以耀武扬威,却不能独当一面。今日之后,皇上也意识到这个儿子就是个花架子了。 张可唯敬佩不已地看向淑仪,分明二人年纪相仿,可人比人气死人。淑仪走一步算十步,自己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淑仪在宫里究竟有多少人,张可唯不清楚。她唯一知道的是,淑仪是个执子人,夺嫡这盘棋,她一定能赢得漂亮。 “我会让父皇给一部分裴家军给你,你能不能将他们吃下,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裴鸢点头,“卑职定不负所托。” 三皇子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将军府。裴常胜叫了自己的大儿子和弟弟一起来商议。 “皇上的意思已经明了,三皇子是去不了百越了。” “皇上寿辰的时候,三皇子便因送的礼不合皇上的心而造冷待,现在这一遭,怕是会厌弃三皇子。”裴长远沉声道。 “还有六皇子。” 这个答案可不叫人满意。 六皇子现在才八岁,一个八岁的孩子,哪里有已经成年的皇子有号召力? 要他们等到六皇子成年?那黄花菜都凉了。 “若是皇上没得选呢?”裴茗出声道。 “你的意思是......?”裴常胜迟疑了一下,他自然听懂了裴茗话中的意思,可实操很难啊! 皇上虽然子嗣不丰,可也有四个成年的皇子。皇后膝下就有太子和四皇子,淑妃虽然有两个儿子,可六皇子实在是太小了! “不妥不妥,这是下下策。”裴长远否决道。谋害皇嗣可是抄家灭族的罪,他们可担待不起。 “唉,就没想到皇上竟然会选中裴鸢。这小子从小就和人不亲近,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裴常胜嗫嚅道。 虽然都是自己的儿子,可他是真的和裴鸢亲近不起来。他有一次和裴鸢对上视线,对方看自己的目光竟和裴老将军如出一辙! 实在是太像他爹了,以至于让他不喜。 裴茗垂着眸子沉思了一会儿,“不如叫二弟过来问问吧,二弟怎么说也是家里人,只有我们一条心,裴家才能越来越好。” 第215章 裴鸢,你不是向我示威了吗。 对于裴常胜的召唤,裴鸢早有心理准备。毕竟现在裴茗还未正式入朝,而自己就已经封为四品抚南将军,虽然手上还没有兵权,可在职位上,已经是裴茗难以企及的了。 他一个文官,没有几年的历练,就是再有名气,再得皇帝的宠爱,也很难向文武百官交代,破例拔擢的。 “父亲,三叔,大哥。” 裴鸢面无表情的行了一礼,那死板的模样让裴常胜不是很喜。 也不知道是八字不合,还是怎么回事,每次看见裴鸢,他就莫名不耐烦。可现在这个儿子比大儿子争气,自己怎么也要为了家族笼络一下他。 “三皇子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如今裴家能去百越的人里只有你了,你可要好好表现,为家族争光。” “儿子定尽力而为。” 裴常胜一时哽住,这个儿子自己没有亲近过,也不知道怎么和他拉近关系。 而且对方又是几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性格,不如裴茗得体也不如裴焕会撒娇,这话头一时就这么卡住了。 “二弟,此次去南召,可有什么东西还缺的?” 裴鸢的垂下的眼睑微微上抬,裴茗这话说的真巧妙,皇上说了是去给百越送物资,可裴茗却直言去南召。 “到不了南召,只在两国交界的百越,物资已经准备妥当。”这几日已经在点兵,但大军太多,必惹嫌疑。所以皇上只让他们带一万兵马,护送物资。 其余的兵力,他会写下密函,从各省抽调驻军。 裴茗见他说话滴水不漏,连家里人都不透露丝毫消息,心里微微起怒。可他又没有证据说裴鸢撒谎。毕竟皇帝对外宣称的就是去给百越送物资,攻打南召是他们的猜想。 “百越靠近南召,南召国多虫蚁,你第一次领军可要小心了。”裴常胜提点道,“叫你来也是想与你说说,三皇子怕是去不了了。” 裴鸢面露一丝惊讶,“三皇子原也是要去的吗?随行官员的名单里没有看见他。” 屋里几人:“......” 好好好,本来他们议事就不带裴鸢的,现在他惊讶也是他们自找的。 “这是你入朝后第一次担事,随行的车骑大将军是大皇子的人。张彪此人自视甚高,凡事你倚着点,不要与他起了冲突。毕竟他是你的上司也是你的领导。” 裴常胜和裴长远一一嘱咐了许多话,都是怕裴鸢与同僚结梁子让家里收拾烂摊子的。 裴鸢面上毕恭毕敬,心里越发冷淡起来。 “鸢哥儿,上次你祖母的事情,你就不要和你三婶置气了。”裴长远拉下脸来和裴鸢打商量道,这几日裴承恩跑遍了几大酒楼无数个馆子,愣是请不来一个厨子。 倒是有不少学徒来应聘,可他们的手艺实在是和以前的口味差远了!那根本拿不出手啊! 裴长远不得不和裴鸢说软话,让他把人还回来。 “三叔言重了,鸢不曾与三婶置气。”有气他当场就出了。 “既然如此,你可否让藏香楼里那些人都回来?” 屋内三人面色各异地看向裴鸢,裴常胜和裴茗自然知道了藏香楼的事情。这藏香楼一年不知要进账多少,分私产的时候,张氏死死咬住这块肥肉夺了去。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他们二房看着心里也是痛快。 可痛快之余,心里就不免开始担心,裴鸢既然敢这么对三房,那会不会也会这么对二房? 当即将接手的产业都检查了一遍,还好没有太大的问题。 “三叔这是何意?”裴鸢一脸茫然,语气里也多了一丝着急,“藏香楼的人去了哪里?三叔可是没看住让他们都走了?去年岭南有个老板过来就挖过人,被我好说歹说才留了下来,你们这次没留住?” 屋内三人面色有了一丝僵硬,不是裴鸢做的......? 裴鸢自言自语道:“也怪我,这段时间太忙,忘记告诉三叔,酒楼里的人,我许诺从我的私账上划十分之一的利给他们做补贴。怕是他们领了月例没看到那笔钱,所以赌气走了。” 他语气自责不已,让裴长远再说不出别的话来。毕竟他老爹还在,而且他儿子自己没看清雇佣合同也是错处,再说两房就又要起龃龉了。 裴长远暗自吃下这个暗亏。 “也不怪你,谁叫承恩没看清合同呢......”裴长远干巴巴说完,寻了个由头离开了。 裴鸢面色惭愧也退了下去。 “看来不是裴鸢做的,我就说,你弟弟虽然一直闷不吭声,但不至于坑家里人。” 裴茗眸子动了动,心道:难说。 翌日,裴常胜在朝堂上被皇上点名,让他从裴家军里出三千兵马给裴鸢带。 此话一出,原本众人只是猜测皇上想攻打南召,现在更是坐实了。 裴家军当年多骁勇啊!其他三国至今不敢轻易来犯东辽就是忌惮裴家军,如今皇上“大材小用”,让裴家军去押送物资,这怎么可能啊! 这就是侧面坐实了皇上要打南召! 下了朝,裴常胜心里别扭的很。南召那种小国,就是白送军功来了。可皇上居然不用他,用了车骑大将军就算了,还要他出人。 回了府,他将这事说给了裴茗听,裴茗眸子一转。 “父亲是不想出人?” “怎么可能想出!打赢了军功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弟弟能有什么本事?他一点经验都没有,这三千人给出去就是送人头!” “既然如此,父亲军中不是有年迈的老兵吗?” 裴常胜醍醐灌顶,“你说的不错,我怎么没想到呢!那些老不死的,我留着毫无用处,每个季度的军饷还要照发不误,就是在浪费我的银子!送去南召死了还能得朝廷一笔慰问金!” 裴常胜说着自喜起来,“还是茗哥儿你聪慧,我这就去将那些老弱病残都点出来。” “父亲慢走。”裴茗恭敬地送走裴常胜,眸子里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裴鸢,你不是向我示威了吗。我倒要看看你领着这些残兵能做出什么能耐来。 第216章 “你被人群殴了?” 临近出发,裴鸢才进了浩瀚楼去取柳颜欢留给他的东西。 他不知道柳颜欢给他准备了什么,竟然还要托放在浩瀚楼给他。 一进浩瀚楼,掌柜的眼神立马变了。裴鸢轻车熟路上了五楼,至今浩瀚楼的五楼还没对外界开放过,原因在于五楼存放着裴鸢手下的人汇集来的情报。 浩瀚楼的作用不仅仅是笼络天下读书人,也是裴鸢手上重要的情报网。 不一会儿,掌柜拖着个三尺来长的木匣子走了进来。 “这是柳家少爷存放在此的物件,说是送给主子,祝主子一路平安,平步青云。” 木匣子打开,赫然是一柄宝剑。剑身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古朴中透着隐隐寒气。掌柜也是第一次品剑,他对此没有什么研究,却觉得这把剑在打开的那刹那令他遍体生寒,可见其不凡,定是把饮过血的宝剑! 裴鸢难掩眸子中的讶异,他抬手拿起这把剑。掌柜眸中露出敬佩之情。这把剑送来的时候,柳家公子喊了两个壮汉抬进来的。 方才他也是用了小轮车才拖进房间,裴鸢竟然单手就举了起来。 见裴鸢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掌柜凑了过去,看到这漆黑的剑身上刻着两个不起眼的小字——徐师。 “竟然是徐师剑!”掌柜惊呼一声。“都说前朝战神的佩剑削铁如泥,吹发即断。可惜战神战陨,徐师剑也不知所踪,没想到今日能一睹宝剑真容!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裴鸢难得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比起获得宝剑的开心,他想的是,柳颜欢将这么一把绝世宝剑给自己,是想自己用它防身的吧。 她一定很担心自己,要不然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剑送给他。 礼物不重要,重要的是礼物背后的人想表达的情谊。 裴鸢隔着丝帕抚摸着剑身,“今日从我账上支三百两给大家加几道菜,多的就给大伙分了买酒吃,大家辛苦了。” 掌柜忙笑着应下出了门。 自家小主子就是厉害,完全继承了老将军的风范,连徐师剑都能弄到手,将来将军府还得看他的! 木匣子里还塞了一张字条,方才二人都只注意了剑,现在裴鸢才捡起字条。 ——从徽州快马加鞭一路水路送来京都,二弟莫要辜负欢妹一片好意,努力当上大将军(笑)。 啧,“欢妹”这两个字可真碍眼啊。 不过,柳颜欢的一片心意他当真收到了。 裴鸢回府的时候,落英正拄着一根粗树枝充当拐杖,一瘸一拐地出门。 “你被人群殴了?” 不应当啊,落英的功夫虽然一般,可也是自己指导出来的。他平日里又不出门,还以小丫头的身份示人,在将军府里,他又得柳颜欢喜欢,不会有不长眼的敢欺负他才是。 落英幽幽的看着裴鸢,“骑马骑的。” 裴鸢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空白,转而大笑起来。 谁能想到,北庆的皇子有一日会在东辽过练马术练成这样。 “都说北庆的人自小在马背上长大,你竟然不会骑术。” 看着裴鸢笑得欢心的模样,落英气得跳脚。 “对啊对啊!不受宠天天被关在屋子里,连吃的都没有哪有马给我骑!”落英气得要死,拄着树枝就走。 没走几步回头看见裴鸢跟了上来,“你干嘛跟着我!” “你都没马骑什么?” “哼!”落英一甩脑袋,“你才想起来我没马吗!用不着你,我问少夫人借了马!” 柳颜欢给他马? 裴鸢更要去看看了。 落英去了马厩牵了马,那马正是裴鸢送给柳颜欢那匹。 这马裴鸢送给柳颜欢之后就没再过问过,没想到现在养得油光水滑,身强体健。看见裴鸢眼神里隐隐带着傲气。 落英抚摸着马头上的鬃毛,十分爱惜。 “少夫人说了,只要我学会了骑术,就将听风送给我。” 裴鸢勾了勾唇角,“行,你好好练,我们后日要走了。” “什么!这么快!我现在腿都走不动道啊!” 裴鸢无视了在他背后骂骂咧咧的落英,赶紧去办事。 办完事,晚上去找柳颜欢! 这厢裴鸢为了自己的未来奔波,裴茗亦是如此。 府中派出去打探吏部侍郎喜好的人回来禀报,吏部侍郎喜欢美色,经常在外吃花酒。裴茗想了想,还是在京中有名的青楼挽香居定了一个包厢。 柳颜欢听说的时候笑了笑,前世的裴茗还能踏踏实实的来,现在是看见裴鸢走得比他快着急了吗?竟然连挽香居都去了。 要知道,他前世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可从不涉足这样的烟花之地呢。 “红绸,你翻墙去给吏部侍郎夫人递个纸条。” 她让白昙用左手执笔写了几个字,字迹歪七八扭,也就刚好能看清什么字而已。 “夫人放心,我出了门就去苏掌柜那换身男装再跑腿!” 柳颜欢点点头,希望裴茗做好了承担吏部侍郎夫人怒火的准备。 挽香居内,裴茗还是第一次来花楼。不同于一般的勾栏瓦舍,挽香居一直以清雅著称。楼下大堂没有旁的青楼那般的热闹,只有一阵阵空濛的琴音。 所有的客人都自称“雅士”,来此楼也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格调不与俗人相同。 吏部侍郎李岩也不是头一回来挽香居了,只是每回来都是别人请他。他是舍不得出一点钱的。 他虽然爱美色,可美色也不能当饭吃呀,反正蜡烛一吹,女人摸起来都一个样。 “李侍郎,请。”裴茗起身将李岩迎接到主座上,“多谢李侍郎赏脸,家父在军中有事耽搁了一下,稍后便到。晚辈方才自作主张点了些招牌菜,您再看看,还有什么要点的呢?” 在这挽香居里,第一轮的招牌菜是菜,第二轮可就是人了。 李岩轻车熟路,“我要芳芳,去叫芳芳来陪我。” 裴茗还是头一回这般伏低做小,但有求于人,自然只能摆低姿态。 谁知,他甫一出门,就听到楼下大堂发出一声来自女子的暴呵。 “李岩你这个王八蛋!竟敢背着老娘出来喝花酒!你给老娘死出来!!!” 第217章 “不怕,我今日来,也是来抓奸的。” 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大堂回荡,妈妈连忙下楼赔笑道:“哎哟,您是哪家的夫人啊?来找爷吗?我给您将爷们叫出来!” 李夫人恶狠狠地瞪着她,有种恨不得将妈妈剥皮抽筋的狠厉。 “闪开!老娘自己找!” 妈妈眼色一变,身后旋即出现几个大汉将李夫人围住。 “这位夫人,您尊贵之躯,奴婢得罪不起。可这楼里也有不少贵人,是您得罪不起的。若是冲撞了那些贵人,您家老爷的官途不保是小事,这性命不保可就大了!” 李夫人冷哼一声,丝毫没被对方的话拿捏住。 “他官途不保那是他自己做的孽!谁让他过来喝花酒!大不了一起死!李岩!你个挨千刀的!老娘在家里给你鞍前马后,你敢背着我逍遥快活!你再不出来,老娘将你那点破事都抖落出来!大家一起死!” 厢房里的李岩吓了个半死,他哪里敢出去,出去就是被那母老虎咬死啊!可是不出去,他也怕她将自己的丑事抖落出来。 他这么多年来收的贿赂可没瞒着自家老婆啊!他自问自己这个人,除了花心点外,自己挣得每一分钱都给了她啊! “裴老弟!裴老弟!你快出去帮我应付应付那婆娘!就说你请了我,但是我没来!我现在就翻窗走!” 裴茗面色难堪,他也不想出门去丢这个丑! “李侍郎稍安勿躁,我这就去和贵夫人说道说道。” 李侍郎已经推开了窗户,他打眼往下一瞧,闭了闭眼睛,“快去快去!我这就走了,今日的事先提前谢过,我改日请你!” 说完,他熟门熟路地往下攀爬去,完全不顾裴茗的死活。 裴茗硬着头皮看了看楼下,李夫人那模样凶悍的像是夜叉。完全不理解李侍郎为什么会娶她,哪里比得上柳颜欢端庄。 那也不行,柳颜欢总是哭哭啼啼的,根本没方法独当一面。 他深吸了一口气,下了楼。 “李夫人,晚生裴茗,与李侍郎有过几面之缘,据我所知,李侍郎确实不在这里。” 挽香居的妈妈见客人都出面了,自己便摆摆手,让龟公往后退了几步。 “你说不在就不在啊!谁不知道你们这些男的喝花酒会互相打掩护啊!你姓裴,将军府和你是什么关系!” 裴茗硬着头皮道:“裴常胜正是家父。” “好啊!你去年刚娶了妻子,现在就出来喝花酒!你那个妻子我也见过,不说美若天仙,那也是万里挑一。你们男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李夫人劈头盖脸一顿骂,骂的裴茗心里窝火的厉害。 她一个女子,若不是其夫是李侍郎,她现在有什么资格和自己说话! 裴茗双手紧攥,压住自己想抽对面女人一巴掌的冲动。对方还在喋喋不休,丝毫不给他脸面。 裴茗斜眼看向妈妈,妈妈一惊,原本想着自己少得罪一个是一个,结果两个都得罪了。 妈妈忙上前挡住李夫人的视线,“李夫人呐,李侍郎今日是真的没来!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李侍郎哪里有钱能进我们挽香居呀!” 李夫人冷笑一声,“他是没钱,可总挡不住别人老请他啊!” “夫人呐,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您现在回府上看看呢?说不定李侍郎就在家中呢!” 李夫人才不信这花楼老鸨的话呢! 正闹着,门口进来一人,对方见到裴茗和一群人站在大门口,狐疑地问道:“茗儿,怎么还不进去?李侍郎还没来吗?” 裴茗看向亲爹,眼前一黑。 “好啊!好啊!我就知道你们男人的嘴没有一个可信的!裴大将军也老大不小的人了,眼看着就要抱孙子的岁数,居然和儿子一起出来喝花酒!怎么,家里没个女人吗!还是说家里的女人不能一起伺候你们爹两!” 李夫人骂的难听至极,楼上不少包厢推开道缝看热闹。 其中一间包厢里便坐着柳颜欢和裴鸢。 柳颜欢今日穿了身男装,乌黑的秀发用簪子挽了起来,露出光洁的脑门。她身量不高,加上容貌温婉,一眼就让人看出她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可挽香居的妈妈们都是老手,这花楼里从没说过不允许女子进来,只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若是进来,那少不得玷污了自己的名声。 但也有十分好奇花楼的小姐,会女扮男装进来看看,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那妈妈自然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红绸在门外守着,她也不知道自家小姐今日出门是要见谁,还这副打扮。但她知道自己不需要知道小姐的秘密,自己只要保护好自家小姐就行了。 “没想到这家的乳鸽味道不错。”柳颜欢的嘴刁,但挽香居的烤乳鸽意外地合她的心意。 “这挽香居是宁国公的,你今日的行踪,也不怕明日全都被太子知晓了去,拿你作筏子动将军府。” 柳颜欢咽下乳鸽肉,心里有了一丝的后怕,这京城的势力划分和耳目可真多。 “不怕,我今日来,也是来抓奸的。”柳颜欢挑了挑眉头。 对面的裴鸢笑道:“抓谁?抓我还是大哥?天地良心,我可是你找来的。我也是第一回逛花楼呢,结果连个姑娘都没见到。” 柳颜欢睨了他一眼,“那你点呀,我又不拦你。” 裴鸢隔着桌子拉她的手,“可惜我想要的,挽香居没有。” 柳颜欢抿唇压着自己的笑意。 “你要将听风送给落英?” “怎么,不行吗?”柳颜欢吃饱喝足,用帕子擦了擦唇,“你都要带他去百越了,连匹马都不给他准备。你多大他多大啊,一个孩子你也不照顾着点。” 听着柳颜欢的指责,裴鸢气笑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对他这么好。” 柳颜欢哼笑道:“怎么了,落英才多大,你犯得着吃他的醋?” “哦?”裴鸢勾唇,“你何时知道他是男子的?” “本来猜不到,可你又是给我写《木兰辞》,又是教落英拳脚的,谁家养姑娘会这么养?那时只是猜测,落英跑来跟我说,你要带他去百越,我才敢肯定。” 裴鸢挑眉,他给她写《木兰辞》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她竟然还记得。 “不过,落英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能让你将他收在府里,亲自教导。” 裴鸢哼笑一声,“说出来吓死你。” 第218章 “李夫人的场子结束了,下面该我了。” 柳颜欢翻了个白眼,还吓死她呢。她现在的身份说出来也吓死你,她是重生的! 不过她就算重生也只是占了些先机而已,她自认自己成不了那种拿捏别人性命的大女子,只能努力不被那些人压住。 “你说吧,能怎么吓到我。”她抿了口茶道。 裴鸢见她将茶饮完,才在她耳边开口道:“他是北庆送来东辽丢的质子。” 柳颜欢眼睛瞪得老大。 “那你还敢养着他?”也不怕被发现后灭九族! “养都养了。”裴鸢没所谓的耸了下肩头。 柳颜欢压下心口的惊恐,想裴鸢一定是有他自己的打算。既然他能瞒到现在,那必定也做了万全的计划了。 “也是,养都养了,总不能现在扔出府去。”说完,柳颜欢面色有点古怪。“红绸平日里可喜欢这个小徒弟了,我只怕她知道后,会接受不了。” “没事,我将他带出去一段时间。等再回来,红绸就算有气,也该消一半了。” “也是。”一别许久,再多的怨气也会被久别重逢的喜悦覆盖。 想到这里,柳颜欢看向裴鸢。 “祖母那里你如何打算的,眼看你出征在即,我还没有带名单去给祖母看,祖母又该多思了。” 裴鸢眸中划过一道柳颜欢看不清的神色,“祖母那我已经说好了,你不必去了。” 柳颜欢讶异,“你是如何说服祖母的?” 老太太前段时间还一副托孤的模样,恨不得裴鸢在出走前就能将媳妇娶进门,现在就改变态度了? “这是我和祖母之间的秘密。”说到这里,裴鸢的唇角勾了勾,但实在勾不上去。他别过脸瞥了眼楼下,不让柳颜欢看到自己现在的脸色。 挽花居的妈妈处理事情很利落,李侍郎的夫人已经被“请”了出去,并且好声好气地将裴常胜父子送进了包厢。 虽然今日的事情是他们请李侍郎闹出来的,可他们也丢了脸面。这爷们的脸面可丢不得,妈妈也深知道自己赚的钱从哪来,又是赔礼又是送酒的。 “闹完了,咱们也该走了。” 柳颜欢挑了挑眉头,道:“李夫人的场子结束了,下面该我了。” 她起身出门,留下裴鸢坐在包厢里独酌。他怎么不知道,柳颜欢这么喜欢演戏呢? 裴茗的包厢内,他和裴常胜二人面色不愉地坐了下来。 裴常胜愤懑地喝了一杯酒,骂道:“疯婆娘!男人逛青楼喝花酒而已!闹成这样,要是我回去就休了她!” 裴茗亦是这般想的,可并未将话说出口。 忽地,门外传来敲门声。 “许是妈妈送的酒菜到了,你去看看。” 裴茗点点头,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裴茗的身子一颤,看着穿着男装却依旧能看出女子身份的柳颜欢,他十分不悦。 他将柳颜欢拉进房里,不悦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柳颜欢双目发红,听到裴茗的质问,眼泪像玻璃珠子似的,一颗一颗掉落下来。 “那这里就是大爷该来的地方吗?”她连指责丈夫喝花酒的语气都软的让裴茗发不起火来。 这种事上,乍看确实是他的问题。柳颜欢女扮男装出现在这里固然有错,可他自己才是让她犯错的源头。 “我是为了请李侍郎办事,才会来这里。” 柳颜欢的两只眼睛红的好似小兔子,嘴角一撇,声音委屈的不行,可又不敢大声质问,只是嗫嚅道:“可是李侍郎已经走了......” 裴茗:“......” 他心里窝了火气,可撒不出来! “茗哥儿,酒菜来了没有!”屋内的裴常胜问道。 “你快回去。”裴茗眼神不愉,口吻里带了命令。“你和谁来的?” “红绸跟我来的。” 裴茗知道红绸是柳颜欢身边会些拳脚的丫鬟,“那你现在和她回去,有事回府再说!父亲还在里面,我自当要陪着父亲。” 柳颜欢被他二话不说地推出了门,裴茗看到门外站着的红绸,冷声道:“送夫人回府,若有差池,我要你好看!” 阖上门的瞬间,红绸翻了个大白眼。 什么东西啊还要她好看,要不是他是自己家姑爷,她都想揍他! “夫人,您可别伤......”心字还没说出口,柳颜欢就擦掉了脸上的眼泪,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除了双眼还有些泛红以外,完全看不出她方才因为“丈夫”喝花酒哭过。 “夫人,您没事吧?”红绸试探性地问道。 本来以为自家小姐是兴致所致,才女扮男装来这里玩的,没想到是来捉奸的!真是气死她这个小丫鬟了! 原本以为姑爷虽不怎么和自家小姐亲近,但也算是人中龙凤,不胡乱搞男女关系。现在看来,男的都是一副德行! 她老爹又老又丑又没钱都敢想外面的女人,更别说那些年轻有才有貌的了。 上了马车,红绸才不平道:“哼,我就说二爷人中龙凤为什么不娶妻,现在看来,全家一副德行!去百越就算了,那么多大男人他非要带落英伺候!不是好东西!” 柳颜欢:“......” 怎么骂到裴鸢身上去? 不过他带落英去百越的事情,红绸背地里一天能骂他无数回。就是吃饭吃着。想到以后自己的小徒弟去了百越后吃不到这么好的食物,也会破口大骂。 柳颜欢头疼地想,红绸要是知道了落英是个男孩儿的话,会不会和对方决裂啊...... 毕竟落英现在还没怎么长开,瘦瘦小小,乖巧懂事。她可是红绸放在心上疼的徒弟啊,一朝变男子,想想......就有点受不了。 “红绸,你有没有想过,落英学那一身本事,就是想去战场的呢?”柳颜欢试探性问道。 红绸震惊,“什么战场?我们又要打仗了吗!我得通知我娘多囤点米,一打仗,米粮就涨价!” 柳颜欢彻底无语了,红绸的思维跳脱得她是跟不上一点啊! 第219章 晚上戌时点名收拾行李,明日巳时出发! 回了将军府,柳颜欢梳洗完换好服饰就开始小睡。 裴茗回来后肯定会来找她,问她今日为何要出门去挽香居。她已经准备好了“证据”,等裴茗来后,交给他看。 她就是要断了裴茗的前路,让他恐惧,让他害怕,让他陷入自己的无能之中。 “夫人,太太那吵囔着要喝燕窝,说明日要是喝不到燕窝,就四处宣言您不敬公婆。” 柳颜欢闭着眼睛“啧”了一声,“让她闹去吧,不必理会。” 洛氏那人向来好面子,每次出门穿戴必是时兴的物件。今年她因为要填自己挖的窟窿,被提前支了院子里的月例,还没置办衣服首饰呢。 柳颜欢不觉得她会穿着旧衣出去说自家儿媳的坏话。 而且啊,她过得不好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别人难道会因为她过得不好,就给她好脸色、好待遇吗? 不会的,只会更加的瞧不起她。 洛氏活到现在,马上就是四十不惑的年纪了,哪里连这点小道理都不懂。她闹来闹去,就是想试探她的底线。 柳颜欢才不会搭理她。 “对了,裴顺喜是还在祠堂里反思的吗?” “是的,太太那边提过一嘴,但表小姐说了些话,太太就没再提了。” 柳颜欢嗤笑,“怎么都是宫里嬷嬷教过规矩的姐儿,怎么就和笺儿不一样呢?” “这不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罗嬷嬷接话道,“我就是大小姐是芯子的问题,装模作样糊弄外人还行,真遇到事里面就露馅了。” “嬷嬷说得对!”紫菱给柳颜欢掖了掖被角,“您快歇吧,瞧您眼睛这都肿了,我给您拿眼油涂涂。” 说到眼油,柳颜欢睁眼问道:“大爷那眼油可断了没?” “前儿去给大爷整理院子,瞧见桌上还摆着呢。只是用量减少了。” 柳颜欢给裴鸢送了那么多的汤,平日里也给他料理些俗物,他的院子自己现在是可以派人去整理了,只是书房现在还不让她去。 听到这个回答,柳颜欢丝毫不意外。裴茗是个冷心肠的人,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这也是上一世他年不到三十,就能在朝中成为煊赫一时的权臣的原因。 某种程度上,柳颜欢还是很佩服他的毅力的。 宁州眼油的威力有多强,柳颜欢前世经历过一次。前世为了裴茗能戒断此药,她让苏掌柜遍寻天下药物,终于发掘出一种可以缓解这眼油发作时痛苦的药物。 此药方,她已经让苏掌柜交给淑仪公主了。到时候那些读书人戒掉宁州眼油也只是时间问题。 柳颜欢如此想着,渐渐睡了过去。 裴茗和裴常胜回来的时候,将近子时。 裴常胜在挽香居玩了个开心,回府后不忘让人将裴鸢叫过去。 “皇上让我点三千裴家军给你用,这是名册。你且拿去,后日就要出发,你万事小心,行事一切都听张将军的,不要出风头。” 裴鸢借过册子应了声。 翌日天不亮,他便出城去军营点兵。 待所有人都集齐时,裴鸢面上神色不变,心里不免冷笑一声。 他的父亲啊,还真是一直不变呢。无论他上位与否,裴常胜的心里,就没有过他这个儿子。 明明猜到了他要去攻打南召,却给了他三千残兵。 看着这支老弱病残集聚的队伍,裴鸢沉声道:“圣上有令,封我为抚南将军,明日启程去百越给百越驻军送慰问物资。尔等皆是我裴家军,父亲将你们点给我也是对你们寄予重望。 裴家军沉寂多年,四海已然快忘记当年裴家军光靠威名就能吓退敌军的情景。尔等皆是老将,望尔等能以此次押送之机,重振裴家军威名!” 裴鸢深知一个主将对底下士兵的引领的重要性。光是演说,他就花了一炷香的时间。 而后是让他们自己抉择去留。 “此去山高路远,千里路程必当艰辛异常。年过五十五者可留下,自觉身体不适无法胜任者可留下,不愿与妻儿分离者可留下。” 裴鸢给了他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这些老兵,前半生打了许多仗,后又安逸了这么久,自然有许多人不愿离开目前舒适的环境去千里之外的南召。 他们都一把老骨头了,谁知道会不会死在路上? 慢慢的,有不少人站了出来。 “你们排队过来记名。” 忙活到中午,也只有一千不到的人愿意去。 裴鸢也不勉强,道:“记名不去的人,革除军籍,现在过来交上甲胄兵器,领钱回家!” 此话一出,这些老人纷纷暴怒起来。 他们在营中吃好喝好,每季度都有军饷拿。这要革了军籍,他们的养老钱呢! “竖子安敢如此!就连你老子来了都不敢革了我们的军籍!” 裴鸢冷冷地扫了一眼他们,“皇上派尔等去给百越送物资,尔等抗旨不尊,自请留下,我留你们性命已是仁慈,你们还敢妄想继续在军中赖活?来人,将那出言不逊者杖二十以示军纪!” 下属扯了扯裴鸢的袖子,耳语道:“毕竟是跟过裴老将军的兵,你将人打了不好吧?” 这些人敢骂裴鸢也就是仗着自己跟过裴老将军,平日里裴常胜遇见他们都要绕着走,更何况是他这个儿子呢?直接对上,对裴鸢的名声很不好,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出去乱说。 “跟过我祖父就能在我面前长身份,那伺候过先皇的太监,皇上是不是还要供起来?” 同僚一噎,心想不对啊,太监那连人都算不上,那就是奴啊! “还有不服者,杖毙!” 裴鸢可不是在乎名声的人,和他硬对上,他只会叫你明白什么叫“你惹错人了”。 “其余人随我来!” 余下不到一千人,一面庆幸自己留了下来,一面又觉得裴鸢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将,不免起了不服的心思。 可没一会儿,这些人心服口服。 虽然裴鸢革了那些老将的军籍,可每个人都发了整整一年的军饷,并请了顺天府尹的人,现场给他们改成了民籍。 因着是用功老兵改籍,他命人速速请示了淑仪公主,特赦可免三年税收。 这些人无不开开心心地领钱走了。 他们这些老兵,虽然有军籍,可军饷一季度一发放,家中有老有小,那点军饷根本不够用,可不得种两亩田过活。且他们整日在营中,家中大小事宜都鞭策不及,除了哀叹外做不了什么。 如今虽被革了军籍,可拿全了退休金,也无话可说了。毕竟他们在军营里再磋磨下去,也只是岁数到了被踢出去,可没免税的待遇。 一老兵扶着被打了二十军棍的老兵道:“你看你,骂早了吧!要是你有血气,你就别拿这钱!” 被打了的老兵撑了撑腰,他知道裴鸢的人没下狠手,不然他一把老骨头,二十军棍打完根本走不动道。 “不拿是傻子!我抓紧拿完回去抱孙子呢!我都多长时间没见我孙子了!” 留下的人眼馋不已,然后见裴鸢身后一人推着满满一桶铜钱朝他们走来。 要想马儿跑得远,就得出发前喂饱粮草才行。 “因着百越路途遥远,今日提前给大家支了下个季度的军饷。拿完后放半日假,晚上戌时点名收拾行李,明日巳时出发!” 第220章 “我非君子,亦非小人。我是大人。” 因着被裴常胜摆了一道,裴鸢处理完军中的事情,又去公主府给淑仪回话。 等他回将军府后,去给裴老夫人请完安,又去了趟迎春院走过场。 洛氏近日不顺,也没有留他说话,很快就将他打发走了。 裴鸢想去秋茶院见见柳颜欢,还没走出迎春院多远,又被裴常胜叫了过去。 他听说了儿子上午在军营里的事,回了家就将他劈头盖脸一顿骂。裴鸢不要脸面,可他要啊! 怎么能做出打老兵的事呢! 面对裴常胜的责骂,裴鸢低头不语。 裴常胜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个二儿子,看着老实听话,实际上很有自己的主见。 他将那些老兵留给裴鸢后,就让人留意着裴鸢的动向。没想到他直接将那些不愿意去的人革了军籍! 就是为了名声,也不能干出这种事情啊!裴家会被骂卸磨杀驴的! “你现在就去将那些人恢复军籍!”裴常胜气得浑身发抖。 裴鸢微微抬首看向裴常胜,“父亲,明日就要启程,若是无事,我现在要去营中做准备了。” 裴常胜瞪大了双眼,裴鸢这模样,完全不将他的话当回事! “你敢走试试!我现在让你去恢复那些人的军籍,你是听不见吗!” “此时儿子请示过皇上,皇上也说这些老兵年迈不再适合长途跋涉,特赦他们现在改成民籍可免三年赋税。”裴鸢抬眸定定的看着裴常胜,一瞬间,裴常胜的身子抖了抖。 裴鸢的眼神实在是太像死去的裴老将军了。 “儿子还有事要忙,就先退下了。父亲若是想恢复那些老兵的军籍,可以上折子请示皇上。” 裴鸢说完拱手离开,裴常胜气得差点要掀桌。 才从裴常胜院子里出来,裴鸢就看到了裴茗身边的小厮。 “二爷,大爷在书房请您过去呢。” 裴鸢抿唇,面上已是不耐之色,但还是耐着性子过去了。 他看见屋内的柳颜欢,微微一怔。 “二弟也来了,刚好汤还有多的,二弟也喝点吧。”柳颜欢将一个汤盅递到他面前,裴鸢颔首谢过,捧着汤盅喝起来。 忙到现在,他还没吃饭呢。 裴茗将汤碗放在桌面上,看了看柳颜欢,又瞥了眼裴鸢。 “我与二弟有话要说,这里没你的事,你就先回去吧。我晚点去找你。” 柳颜欢福了福身子,对裴鸢道:“二弟此次出门,道阻且难,一路小心。” “多谢嫂嫂。” 裴鸢磨了磨牙,柳颜欢是知道自己今日没有时间去见她,便主动来送自己了。他心里暖暖的,这汤喝在嘴里都变甜了。 裴茗瞧不出二人面上有什么逾矩之处,只是又说道了他上午在军营里的行径。 裴鸢叹了口气,这些人话说得挺好,做起来可不是那么回事。 这三千老兵难道不是他们塞给自己的吗? “今日这事就罢了,以后切不可如此张扬行事。你跟随张将军,万事要以他为尊,不要驳了他的面子。” 裴鸢喝完汤,将汤盅放在桌上,笑道:“大哥放心,毕竟我比大哥早入仕些时日,如何和同僚相处,我还是有点心得的。” 裴茗的脸色僵住。 裴鸢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觉得他此时还没正式入仕,不配指点他吗?他身为他的大哥,有什么说不得他的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裴茗哽道。 眼看着裴鸢越走越远,裴茗的心里没由来的着急。他是这个家里的嫡长子,应该由他先一鸣惊人才是。 原本想在科举上让众人刮目相看,可惜会试失礼,哪怕殿试弥补上来,可世人能记得的,永远只有第一名。 周跃,他记住他了。 “皇上点三千裴家军给你,如今你一闹,手上只剩下一千人不到,你难道要父亲重新点兵吗?现在点兵也来不及了吧?”裴茗试探道。 裴鸢笑道:“大哥多虑了,不过是护送物资,三千裴家军也太夸张了,如今这个数量刚好。” 他的回答令裴茗一滞,分不清裴鸢是装糊涂,还是真的以为他此次出去只是为了送物资。 他难道猜不出来,皇上让他们去百越,是为了伺机灭掉南召吗? 现在满朝都在议论皇上此次会不会有密旨给车骑大将军,裴鸢当真如此“单纯”? “你能这么想就好。父亲也是人手不够,加上那些老兵曾经随祖父走南闯北,作战经验丰富,才会这么安排。你不要和父亲置气。” 裴鸢点头。 在安抚人心上面,裴茗做的可比他们的父母强多了。 又说了几句话,裴茗才让裴鸢离开。 翌日一早,大军在城外集合。太子亲临,代表皇上慰问将士,清点粮草物资,然后将人送走。 整个仪式繁冗复杂,皇上成年的皇子中,除了三皇子都来了。 淑仪公主站在城墙上,满面微笑地看着坐在白马上的裴鸢。 要成为一把好刀才行啊,这年头能打造出一把趁手的刀,实在是太难了。 “公主这是在看谁?” 淑仪侧目,她的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玄衣锦袍的男子。男子身形挺拔,面容俊美,只是脸色过白,再加上一脸不好惹的模样,让人却步。 “原是舅舅,真是吓淑仪一跳。” 来人是皇后的弟弟,如今的宁国公徐正月。 徐正月循着淑仪的视线看向裴鸢,眉头不瞒着皱了起来。 “公主喜欢那样的男子?” 淑仪沉默了。 她知道徐正月问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她有必要回答吗? 徐正月是皇后的弟弟,大皇子的亲舅舅,但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自己也就是给他脸面,才叫他一声舅舅。 他该不会是想倚老卖老吧? 见淑仪沉默,徐正月只当她默认,原本就阴郁的脸色看上去更不好看了。 “本公劝公主早些歇了心思,他们一家都是一笔烂经。前日他大哥与其父一起去狎妓,被他大嫂捉奸。就这么乱的家宅,公主掺和进去,就是给自己拦麻烦。” 淑仪愣了下,柳颜欢去抓裴茗的“奸”?这么热闹的事,她怎么错过了啊! “舅舅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人家的家事了?”淑仪面色不悦,“背后非议可不是君子所为。” 徐正月满不在乎,理直气壮道:“我非君子,亦非小人。我是大人。” 淑仪:“......” 第221章 新年快乐,三更奉上。一更 “夫人,咱们回吧。” 浩瀚楼上,柳颜欢手上捧着一只茶碗站在窗前,她只能远远地看见城墙上黑压压的人头,其余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今日大军出发,城中不少百姓凑热闹跑去观礼,柳颜欢也想去,可她的身份不允许。 她叹了口气,看着楼下依偎生长的两株丹桂,心里为裴鸢祈祷。 她知道裴鸢会安全回来的,前世的他也安全回来了。只是这其中的过程多艰辛,只有裴鸢自己知道了。 她能为对方做的事,实在有限。他们二人有属于自己的战场。 大军启程,柳颜欢回了将军府。府中的几个男主子还没有回来,她先去荣寿堂给裴老夫人说话。 只是老夫人没肯见她。 裴嬷嬷传了话,恭敬地对柳颜欢道:“老太太已经知道了,少夫人可以回去了。” “祖母的身子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府医每日会过来请平安脉,少夫人不必担心。” 柳颜欢点点头,“院子里短了什么尽管来与我说。” 裴嬷嬷点点头,“老太太让我与您说,府中需要您操持着,太太那边您作为晚辈能忍则忍些,莫要与她硬碰硬。” 柳颜欢笑而不语,回了秋茶院。 “去将祠堂那个放出来吧。就说母亲现在身子不好,我又忙着打理府中事情,没空照顾母亲。如今她反思得够久了,让她出来给母亲侍疾吧。” 紫菱颔首去吩咐了。 裴顺喜从祠堂出来的时候,踉跄了几步,还是香菱扶住了她。 “小姐,您受苦了。”这些日子里,裴顺喜待在祠堂里没有丫鬟照顾,只有一个打扫祠堂的嬷嬷应付她。 她是吃的不好,穿得不好,睡得也不好。从祠堂里出来,人瘦了一大圈,脸色带着惨白。 “少夫人特意去向老夫人求得恩典,让您出来的。大少夫人还给您裁了件新衣裳,让您赶紧回院子里去洗洗吃一顿休息一下。” 裴顺喜恍惚了一下,柳颜欢给她求的恩典? 开什么玩笑,之前不还和她以及姐姐作对吗! 裴顺喜被香菱搀扶着回了冬梅院,进了院子,她看到裴清云的屋子上挂了把大大的锁,疑惑道:“姐姐呢?” 她进祠堂后,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 香菱有背着看管的嬷嬷找过她几次,可惜每次见面,除了给她送点东西外,旁的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她看向香菱,见香菱双目通红。 “回大小姐,那位已经剃度出家,做了世外之人。如今三小姐已经记在太太名下,是府上的二小姐了。” 裴顺喜闻言身形狠狠一晃。 “你说什么!我不过进了祠堂这么些日子而已,大姐姐怎么就剃度出家了!你将话给我说清楚了!”裴顺喜尖叫道。 她虽然样样都与裴清云比较,可二人毕竟是双生子,一母同胞,从小一起长大。 虽然打打闹闹至今,也翻脸过很多次,可总是割舍不掉对方。她了解裴清云,她是不可能出家做姑子的!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裴清云不得不剃度出家。如今裴清云的下场,不免让她觉得唇亡齿寒。 香菱哭哭啼啼将裴清云的事情说了,她的好姐妹香珠因为在这件事里,没有做到督责珠主子的职责,已经被老太太杖毙。 她们这些做丫鬟的,纷纷骇然。 “何子涵这个贱人!是她害我姐姐!”裴顺喜面色惨白,狰狞的模样犹如索命的女鬼。“我一定要让这个贱人好看!” “如今何小姐已经回了兰州老家,只怕不会再回京了。”香菱抹着眼泪道。 “那又如何!我要她的命!” 丫鬟香菱愣愣地看着表情狰狞的裴顺喜,眼泪还挂在脸上。裴清云在的时候,她们这些丫鬟私下里也议论,只觉得裴顺喜是裴清云的影子。 裴清云说什么,裴顺喜就应什么。家里得了好的,也是紧着裴清云先用。明明是双胞胎,可她更沉默一些,不会像裴清云那样抢眼。 可香菱觉得裴顺喜更难伺候。比起裴清云不顺心打骂丫鬟,裴清云磋磨人的本事才算阴狠。 什么冬日里让人用热水洗衣服,烫的人满手泡,美名其曰怕冻着人;夏日里“怕人晒”让人站在树荫草丛下,被蚊虫咬一身包。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可外人却不知道。 “小姐,我给您准备好了热水,您快来沐浴吧。” 裴顺喜浸在热水中,“你说裴笺现在记在我母亲名下?” “是的,现在是府上的二小姐了。而且她和忠义伯府的嫡次子订了婚,不日要完婚。” “啪!”的一声,裴顺喜拍打在水面上,惊起一层水花。“你说她和谁定了婚?” “忠义伯府的二公子。”香菱嗫嚅道。 “哈!”裴顺喜冷嘲一声,“我想起来了,这何子涵,是她带着和我们姐妹俩亲近的。裴笺这个贱蹄子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觊觎我姐姐的婚事,陷害我姐姐!” 就是她再嫉妒裴清云的婚事,也没有对裴清云动过手。 “何子涵那个贱人不在,我要让裴笺这个贱人好瞧!” 洗漱完,裴顺喜让香菱给她打扮打扮。可惜这段时间在祠堂里瘦了太多,她有些脱相,哪怕画了最好看的妆面,配了最好看的首饰,依旧没有之前的俏丽。 “裴笺这个贱人现在在哪!” “大少夫人给二小姐开了个单独的小院子,在秋茶院不远的霜降院。” 裴顺喜冷笑一声,“她是觉得自己扒上了大嫂,就能平安无事了吗!” 裴顺喜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往霜降院而去。 “夫人,果然不出您所料,大小姐出了祠堂不久,就去霜降院找二小姐麻烦了。”罗嬷嬷一脸兴奋道,她现在已经完全没了之前担忧家宅不宁的模样,恨不得能快点去看热闹。 “带了几个人?”柳颜欢淡淡地问道。 “带了两个小丫鬟,三个粗使的婆子。” 柳颜欢看着罗嬷嬷,笑道:“嬷嬷是想去凑热闹吗?你若想去,我也不拦你。只是一点你要记得,笺儿现在可是咱们府里的二小姐,她身上有着和忠义伯府的婚事,说什么也不能伤到了。” 罗嬷嬷立马会意,“哎!我这就去看着点大小姐!” 第222章 二更 罗嬷嬷在院子里点了几个粗使婆子,脚步飞快地冲向霜降院。 此时裴顺喜已经到了,她面色不善地瞪着裴笺,裴笺亦看着她。 她听说裴顺喜从祠堂里出来的时候,就猜到对方回来找自己。她不像裴清云那般又蠢又好骗,但也没聪明到哪去。 “姐姐怎么气势汹汹地来妹妹院子里,可是有什么指教?” “指教?”裴顺喜冷笑一声,“给我砸!” 裴顺喜带来的婆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动手。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裴顺喜催促道。“我的话也不管用了吗!” 一个婆子面露为难道:“大小姐您现在不知道,咱们府上为了还忠义伯府的聘礼,账上的银子不多了。现在打碎的东西,都要我们这些奴才来赔的,我们可赔不起啊!” “没出息的东西!”裴顺喜啐了一口,“我会让你们出钱吗!给我动手!” 婆子们得了话,纷纷抄起家伙,就要开始砸。 “你们敢动手试试看!”裴笺喝声道。“姐姐是这个家的主子,到时候挨罚轮不到她,可不代表轮不到你们!” 几个婆子抄着家伙的手纷纷顿住,确实是这样不错。自己听主子的吩咐做事,可主子做错了事,挨罚的却是她们。 “你们现在是不听我的话了吗!”裴顺喜尖声道,夺过一个婆子手上的棍子就朝裴笺打去。 裴笺院子里的一个婆子连忙挡在裴笺面前,生生挨了这一下。 “裴顺喜,你发什么疯!”裴笺没想到裴顺喜会如此癫狂,满脸错愕地扶住那婆子。 “我打死你这个贱婢生的贱人!你竟然敢联合外人害我姐姐!” “来人,还不快将大小姐按住!大小姐怕不是得了失心疯!”院子里的管事嬷嬷大叫道,裴顺喜身后的婆子们纷纷将人挡住。 虽然不敢在这屋子里打砸,可将人挡住还是能做到的。 罗嬷嬷进来的时候,两方人打成一团。 裴顺喜拿着根棍子追在裴笺身后跑,完全不成样子。 “快,将人分开!”罗嬷嬷带着人上去拉偏架,几个粗使婆子三两下就撞开冬梅院的人,逮住裴顺喜,将人摁住了。 “大小姐,您好不容易从祠堂出来,现在是又想进去了吗?”罗嬷嬷半威胁地问道。 裴顺喜挣扎了一下,可压住她的两个婆子力气都不俗,她根本挣扎不开,胳膊反而疼得厉害。 “你们敢这么对我,信不信我让母亲将你们几个全都发卖了!” 压着她的婆子手上又狠狠使劲,“大小姐火气不小呢,咱还是去找夫人料理吧!” 她们都是柳颜欢的人,卖身契也在柳颜欢的手上,洛氏想发卖她们,得先过了柳颜欢那一关。 罗嬷嬷先去回了柳颜欢的话,柳颜欢直接不想管,让她们都去了迎春院。 洛氏现在精神状态大不如前了,没了管家之权,又接连“出血”,她的精气神散了一大半。 “这是闹什么呢?吵吵嚷嚷的。” 赵嬷嬷叹了口气,“顺喜小姐从祠堂里出来了,可她立马去了笺小姐那将人打了。还好大少夫人的人听到声音去的及时,不然笺小姐怕是要有个好歹。现在将人押到咱们院子里来,让您料理呢。” 洛氏冷哼一声,“那个小贱蹄子,打了就打了,有什么好料理的。叫她们回去,别来烦我!” 赵嬷嬷嘴唇抿了抿,将话压了下去。 可还没出去回话呢,罗嬷嬷就带着人挤进了屋子里。 洛氏见自己的女儿被两个婆子押着,大惊失色。 “你们这几个要死的东西,连主子都敢动!来人,将她们拖出去打四十大板!” 罗嬷嬷面上毕恭毕敬,实则夹枪带棒道:“太太,大小姐现在可放不得。您方才是没有看见,大小姐跟得了失心疯似的,拿着棍子追着二小姐满院子跑。哪家小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啊!更别说咱们大小姐还是宫里嬷嬷教导过的呢!” “你这个刁奴!”洛氏一哽,没想到自己现在势微,连一个老婆子也敢这么和她说话。“我现在让你们放开顺喜!” 押着裴顺喜的两个婆子看了看罗嬷嬷的眼色,才放手。 “母亲!”裴顺喜扑进洛氏怀里,哭诉道:“我是听了大姐姐的事情,才去打她的!大姐姐被何子涵那个贱人设计暗害,可何子涵是裴笺她带着和我们玩的!” 洛氏一听,面色大变,立马看向裴笺。 “你这个小娼妇,顺喜说的是不是真的!” 裴笺不卑不亢道:“母亲这莫须有的罪名,笺儿担待不起。何小姐与我示好,难道我还伸手打笑脸人吗?后来我与何小姐的交往并不多,院子里的下人们都知道,何小姐来,大多是找大姐姐,而不是我。” “你还敢狡辩!”洛氏拿起桌上的茶盏朝裴笺砸去,被一个婆子护了下来。 “太太!”罗嬷嬷提醒道,“之前那位小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二小姐可是和忠义伯府有这婚事。您这一下砸下去舒心了,可有想过后果吗!若是忠义伯府与将军府退婚,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那位小姐可就不保了!” 洛氏闻言死死瞪着罗嬷嬷,她知道罗嬷嬷说的对,可又咽不下这口气。 她的女儿才应该是嫁进忠义伯府的人,若不是那些贱人作祟,她的清云又怎么会进了庵子里去! 裴笺看着面色狰狞的洛氏,和恶毒地盯着她的裴顺喜,心生爽意的同时,也生出一丝惧意。 她之前做事还是太不小心了,竟然让裴顺喜怀疑到自己的头上来。 而再看看柳颜欢,她用忠义伯府的婚事蛊惑自己,让它变成吊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在她的“指点”下,自己找上了和裴清云有仇的何子涵,破坏裴清云的婚事。 事成之后,自己确实如愿得到了那个胡萝卜,可也暴露在了人前。 而柳颜欢,她躲在自己的身后,纵观全场笑料。 还好自己没有和柳颜欢成为敌人,不然,自己也会如这对母女一样吧。 愤怒,歇斯底里,又无能为力。 裴笺福身行礼,“母亲,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女儿就先告退了。萧夫人约了女儿明日去泛舟,女儿得回去准备准备。” “滚!” 第223章 三更 裴顺喜闹了这么一场,裴常胜知道后狠狠斥责了她一顿,让她在自己的屋子里思过。 裴顺喜这才不敢闹了。她知道自己打赏左都御史的儿子后,自己在父亲面前就讨不到好脸色,可她至今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打破那林如海的脑壳的。 那日自己没听柳颜欢的话,将花别在了发鬓上。 那林如海想抢自己头上的花,她一时情急,推了那人一把,谁知道竟将他推倒在地,磕到了头。她情急之下去检查他的伤势,见到磕到他头的东西垫在他头下,便拿了起来。 然后就听到有人喊她打伤了人。 当时在场那么多人,都说是她打伤了人,她是百口莫辩。回府之后,裴常胜更是不问缘由地将她关进了祠堂。 裴顺喜握紧了拳头,是谁要害自己? 难道也是裴笺? 为了搞臭她的名声,让她嫁不出去吗? “大小姐,您别气了,奴婢从小厨房拿了饭食回来,您吃完早些休息吧。”香菱将食盒里的菜一一呈到桌上。 桌上摆了四菜一汤,只有一个荤菜。裴顺喜不悦的蹙眉,以往她和裴清云总在一道用饭,哪次不是十几个菜? “这是怎么回事?”她在祠堂的时候天天吃斋就算了,怎么出来了,吃的也这么一般。 “因着要还忠义伯府的聘礼,整个府上的开支都缩减了许多。大头都从太太的院子上出了,可咱们院子,因着是清云小姐住过的,之前忠义伯府的聘礼清云小姐也用了不少,所以咱们院子里也要扣月例。” 裴顺喜将筷子“啪”地一下拍在桌上,“我那个大嫂,不会管家就不用管!家里又不是没钱,日子过得苦哈哈的,和外面那些贱民有什么分别!” 香菱垂着脑袋退到一旁,不敢再去触裴顺喜的霉头。 反观秋茶院那,柳颜欢吃了一口红烧肉便摆了摆手。 “撤了吧。” “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爽利?要不要我请府医来给您瞧瞧?” 柳颜欢喝了口茶,将那股油腻感压了下去。 “没事,怕是这些日子鱼肉吃多了。你吩咐小厨房给我做些清淡的菜来,换换口味。” “好。”紫菱将红烧肉撤了下去,拿去给下面的人分食。 “过些日子,可唯的书院就要开张了,你去准备些礼物,到时一并送过去。” “好。”紫菱收拾了桌子,“如今大小姐从祠堂出来,您就不担心她破坏二小姐的婚事吗?” 柳颜欢起来在屋子里走了走消食,“若是裴笺这么没用,那我也不必扶她了。” 有了今日裴顺喜打人这一出,裴笺自会提防她下手的。而且,裴顺喜在裴常胜那的形象也越发的不好了。 原本就因为打伤林如海被裴常胜厌弃了,现在只会更加不喜她。 三个女儿,废了一个,一个名声不好,还有一个即将嫁入侯府。该怎么选,裴常胜心里也清楚的。 “回头我就与公公说说,笺儿的及笄礼,可不能小办了。” 翌日,柳颜欢正在屋子里看账。如今天气越来越热,她便让紫菱将屋内的窗户都打开了通风。 “如今气温上来,我给小姐点上艾草熏熏吧。免得有虫子进屋来。” “虫子有什么,只要不是登徒子就行!”白昙笑着和紫菱打趣着。 柳颜欢微微怔神,想起了某个梁上君子。 这才刚走,自己竟然就开始想他了。 她面色微微发红,罗嬷嬷道:“大小姐来了。” 柳颜欢垂下眸子,“让她进来吧。” “大嫂!”裴顺喜一进屋便语气不善道,“为何我院子里的月例要缩减一大半,你叫我怎么买胭脂衣裳?” 柳颜欢抬眸看向她,一手在账本上轻点着。 “给你的分例足够你置办一身衣裳,买胭脂水粉了。银子不多,你省着点花就行。” 裴顺喜不从,她要是从,今日就不会过来了。 “那点银子不够我花!府中换大姐姐聘礼的事情我知道,可那与我无关啊。为什么要削我的月银?” “你与你姐姐同吃同穿,谁知道你有没有用呢?嫂嫂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帮你堵上悠悠众口啊。母亲糊涂,将女儿的聘礼挪给大爷用,我也是削了大爷院子一半月例的。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你大哥。” 裴顺喜睁了睁眼睛,什么叫为了她? “母亲这事闹得不好看,咱们身为子女的,可不就得给长辈找补吗?妹妹这段时间就吃些苦吧。再过个几年,这银子补上了,就不用吃这苦了。” 裴顺喜瞬间炸了。 什么叫再过个几年!再过几年她都不在府上了! “哎,母亲这次事情闹得父亲都不高兴了。听说母亲将私产掏干净也没补上这个窟窿。笺儿的嫁妆还是我和祖母补贴的。父亲说他那边会再出点,毕竟是嫁入忠义伯府,嫁妆少了不好看啊!” 裴顺喜闻言,也顾不得和柳颜欢要月银了,马上跑去迎春院。 若是真如柳颜欢所说,那她岂不是没有嫁妆了! 迎春院内,洛雪正在给洛氏按头。见裴顺喜进来,洛氏的头更疼了。 “怎么了这是,一脸急哄哄的,嬷嬷教你的那些礼都哪去了!” “母亲,您是不是为了还萧家的聘礼,将所以的钱都给了出去?我的嫁妆呢!” 一说到这个,洛氏的脸就冷了下来。她所有的私产都被裴常胜要了去抵银子,她在将军府筹谋了半生,竟然落到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境地! “你这不是还没嫁人呢吗?我现在手上没钱,不代表以后没钱!”洛氏没好气道。 自己的两个女儿,怎么都不如一个侄女孝顺。 洛雪要是她女儿该多好啊! “那能一样吗!”裴顺喜气得要死,现在府上是柳颜欢掌家,洛氏又多次让裴常胜不悦,哪里还有机会再掌家。 “你急什么?”洛氏哼了一声,“这也不怪我,是你爹说了,现在什么都紧着那个贱人生的小贱人!要将她风风光光嫁出去。你以为我高兴吗?都不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结果要让她分出去那么多好处!” 裴顺喜咬紧了牙。 裴笺,你越是想嫁,我偏不能让你如愿! 第224章 毓秀书院 张可唯开书院的帖子给整个京城有才名的夫人们都发了一遍,虽然不知当日会有多少人过去,可有一两个总比没有的强。 主打一个广撒网。 今日不仅仅是为了将书院的名声打出去,也是为了招生。 张可唯紧张不已地站在门口,张夫人和她一起迎宾,看着她此番模样,心里不免叹气。 可怎么办呢,自己的女儿自己和丈夫以及一家子儿子都宠着。几个哥哥们听说张可唯要开女子书院,第一反应不是她做不好,而是他们要给妹妹做些什么。 为了给她充脸面,几个哥哥熬了好些夜,在宫里的书房里抄了不少孤本文章。 虽然不知道那些孤本能不能撑起场面就是了。 “哎,你说你,本来惹到了皇后,你的婚事就十分困难了。如今你还搞什么书院,你是想一辈子都不嫁人吗?” 张可唯一脸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母亲,大喜的日子,麻烦您不要说这么晦气的话。我还不想我的书院开业即倒闭呢!” 张夫人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她一眼。 “哼!我看你变成老姑娘可怎么办!”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马车的声音,马车上下来的便是柳颜欢和裴笺。 “柳姐姐,你怎么来这么早!” “我想着今日开业,一定有许多事情要忙,我早点过来帮帮忙。”柳颜欢笑道,“我竟是第一个来的吗?” “那可不!”张可唯亲昵地挽住柳颜欢的胳膊,“你可是我们书院的大东家,说什么都不能让你干活。你快和笺儿妹妹一起去里面坐着吧!” 柳颜欢笑着让人将带的礼物都搬下马车,向张夫人行了一礼,便进了屋子。 “裴夫人能娶到这么个媳妇,也是她的造化了。”张夫人叹了口气,语气里有点酸酸的。 她几个儿子,目前就大儿子娶了妻。原本她看柳颜欢行为端庄,想着去和苏氏聊聊,将柳二说给自己二儿子。 可是吧,春日宴柳二那一通“表演”,吓得她犹豫不决。怎么都是一家的姑娘,柳二偏和自己的女儿似的,行为有些出格呢? 哪想一犹豫,人家就和萧望川定了亲。 唉!犹豫就会败北!看上的儿媳竟然成了好闺蜜的儿媳! “小姐小姐!”丫鬟匆匆来报,语气里透着欣喜。“后面来了好多的马车!” 张可唯眉头一扬,她听柳颜欢的话,将毓秀书院请了宫里嬷嬷教导的消息透露出去,就有不少人来向她打听,是什么位份的嬷嬷。 她一概不回,只说让人亲自来瞧。 “让女子军都支棱起来!打起精神好好巡逻!”她花了大价钱在码头挖的人! 其实也没多少钱,那些女子一听每个月有六两银子的时候,都高兴地围着张可唯问着问那。 要知道,她们这些女子在码头这么累的地方,一天最多也就挣两百个铜板。一个月也就六两银子。有时候甚至遇不到活,只能空闲一天,那一天可就没活干了。 “包吃住,每个月的工作就是看家护院,保护姑娘们,要值夜哦。” 女人们面面相觑,“别不是怡红院那种脏地方,这脏钱我可不挣!” “包吃住,那我们岂不是回不了家?我这家里的活计可怎么办?” “就是啊,我家里还有小孩儿呢。” ....... 诸如此类的话吵得张可唯脑子都快炸了,最后她忍无可忍。 “这活你们爱干不干!没人求着你们来!” “你们家里那些事自己安排去,我出钱买你们的劳力不是给你们善终!” “你们家男人都死了吗!家里活不会干吗!实在不会就多挣钱请人来干!没钱还想当老爷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以为自己投胎当个男的就万事大吉了吗!你们不来,我换个地方请人去!” “还有!本姑娘开的是书院!才不是脏地方!” 她一通骂完,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不招了!没想到那些女子都报名过了,还找来了一大帮子的人。 小丫鬟通报完,没一会儿马车一辆接一辆地来。来的都是京城命妇,各个华贵美艳,气度不凡。 她们当中有部分不是自愿来的。她们有的没女儿,有的女儿都已经嫁人了。只不过碍于张可唯的爹是太师,所以来给张可唯充脸面的。 “哎哟,张夫人!您今日气色可真不错啊!张太师与您真是好福气,几个儿子现在入朝为官,都留在京城。如今女儿也是不俗的,给您开了书院!” “哎呀,不知道张小姐这书院收不收女童启蒙呢?我家有个小顽童马上要到识字的岁数了。” ...... 张可唯才不管这些人是冲着什么来的呢,她照单全收! 她的目的就是想让女子读书,甭管她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反正来了之后,就要给她读书!!! 柳颜欢带着裴笺在书院里闲逛。这处庄子本就雅致得很,如今张可唯又是一阵折腾打理,更加别致了些。 呼吸着庄子里的新鲜空气,柳颜欢身心宁静。 前世的自己真没这么舒心地休息过,重生开始,自己的目标就是复仇。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发觉得,人生不仅仅只有仇恨,还有别的。 她放不下仇恨,也不会放下。但她也不会让自己活在被仇恨蒙蔽的愤恨里,她要放过的是自己,不是裴家那些人。 “嫂嫂,这书院这么好,我都想来小住些日子了。” “那你便来呀!”柳颜欢笑道。 虽然和忠义伯府定了亲,可身为长子的忠义伯还没有成婚,那次子的婚事只能先定着。 柳颜欢和萧夫人商议过,到时三家的婚事一起办,也省得费时费力了。 裴笺羞红了脸,“我怕母亲不允许。” “你去请示祖母不就行了?这点小事,祖母不会不允的。而且你在这儿小住些时日,也省得被裴顺喜找麻烦了。” 裴笺闻言,眼睛亮晶晶的。 “好,我回去便请示祖母去!” 不仅仅是裴笺,不少原本只是过来游玩的小姐们,看见这庄子的环境,纷纷动心不已。 这地方,若是能小住一段时间,岂不美哉? 第225章 “那便是今年的状元郎吧?瞧着好生英俊!” 吉时到的时候,张可唯请了她爹亲自过了剪彩,那面子是足足的。 而且,她没想到的是,不仅她的亲爹带着几个哥哥来了,还有好些今年才中恩科的进士来给她站场子。 因着今日都是女眷的场子,柳颜欢立马叫人在院子里摆出屏风,救急用。 周跃见此,急忙道:“毕竟是女子书院,都是姑娘们的香气,我们这些个臭男人就不进门了。今日过来,也只是向张院长讨一分喜气,来日大封能谋个好去处。” 他这一声“张院长”,真是叫到了张可唯的心坎里。忙叫人搬了桌子凳子放到门口。 “你们上门来就是客人,哪里有叫客人坐着的道理。快坐快坐。”随后又让人给他们上了糕点。 鞭炮放完,剪了彩,张可唯开了书堂的大门,安排第一次课的试听。 柳颜欢看着几个坐在庄子大门口的男子,眉头微微挑起一个感兴趣的弧度,像是准备好看热闹了。 她坠在大部队的后面,听前面的姑娘们议论。 “那便是今年的状元郎吧?瞧着好生英俊!” “真是气度不凡的一个人,可惜了,他是寒门出身。” “寒门新贵也不错啊!” “这状元郎的眼光可高着呢,这么些日子已经不知道多少媒婆去给他说亲了,可他不仅没相看,还将人打了出去。可见是个傲的。” “傲的又怎么样,这傲的怕蛮的,你要是个蛮的,还收拾不了他了啊?” “讨厌啊你!” 看来这周跃的人气还真不错啊。前世的自己没有关注过朝堂,对周跃的了解还是来自裴茗回家后的抱怨。也不知他这样的人,最终会娶什么样的姑娘。 柳颜欢抿紧的唇微微上挑,感觉也挺有趣的。 众女子离开进了书堂,女眷们也纷纷进了内院去休息。 门外的几个读书人坐在八仙桌边,吹着冷风,哀怨地看着周跃。 “周兄,你清高,你不屑靠姻亲在朝堂里站稳地位,可我们需要啊!” 他们今日就是借着给毓秀书院贺喜,来认识那些女眷的。 上次春日宴上,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能不能上榜上,哪里有多余的心思去认识那些千金小姐。若是因为自己的急躁惹了笑话,在人前丢了面子,那自己和那些千金们就彻底无缘了。 再加上,若是殿试之后的名次能再升一升,那自己的身份也能再升一升,这结婚的对象的品阶也能升一升。因此他们才忍耐到现在才开始物色自己的未来妻子。 他们几个厚脸皮和张太师的几个儿子搭话,才换来今日过来的机会。今日来的都是门第不俗,且都是书香世家的姑娘。没想到这么好的机会,被周跃一句话给弄没了! 现在一伙人坐在门口喝风! 周跃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思,但自己也没理由嗤笑或是不屑。因为他自己也是为了这事来的...... 自从上次在将军府见了张可唯一面,自己就无法释怀。 已经见过天仙一般的姑娘,其他的繁花哪里还能入目? 加上他听闻张可唯创办了第一所女子学院,心里更是佩服不已。她是那么的与众不同,那么的女中豪杰。 可惜张可唯是张太师之女,他这样的身份如何能攀附求娶。除了能这么看上一看外,其他的也做不了。 “周兄今日若是没有这心思,为何还要浪费时间过来呢?有这时间,你都可以接待两个上你家门的媒婆了!” 周跃无视众人酸溜溜的语气,坐得挺拔。他凝神静气地闭目养神,似乎能听见书堂内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哎呀,快点快点!你看你,都没赶上吉时剪彩!” 一华丽夫人带着两个小姑娘,身后跟这个懒散“飘”来白衣女子。那女子走到门口还停住步伐瞧了这些人一眼,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困意,又透着一丝好奇。 “竟然有男子,母亲,你看他们像不像一群看门狗?” 众进士:“......”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苏氏斥了柳舒文一句,转而对他们道歉道:“小女冒犯诸位了,实在对不起。” 然后拉着柳舒文往书院里去。 “可恶!这是谁家的小姐,竟然如此不知礼数!《女诫》没读过吗!”一人愤愤道。他们怎么说也是进士出身,竟然被一个女人骂作看门狗! “她也没说错。”周跃轻飘飘道,“难道诸位不是自愿过来的吗?明知道是女子书院还过来,不就是做好了进不了门的准备了吗?” “哼!难道周状元是抱着吹冷风的心态来的?”说话的人一脸不相信。他觉得周跃是瞧不上媒婆与他说的亲事,所以亲自来物色了。 他们这样的寒门出身,能考上进士已是极致。现在只能找一个娘家强硬的女子给自己疏通门路,好保证自己未来平步青云,亦或是有人兜底。 周跃淡淡地扫了说话的人一眼,心里叹息。明明是很有才能的人,为什么要走靠女人的捷径? 一群没毅力的家伙!他以后不和他们玩了! 周跃起身走到大门旁,在一脸凶狠的女护卫的视线下,靠在门框上。 这个位置刚好可以让他隐约听见书堂里的讲课声,也可以让自己和那些人拉开距离。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和你们玩儿的意思呗!”看门的女护卫原本就吃了一肚子瓜,原想着读了书的男的和自己家里那个大字不识的比起来,要好得多。没想到男的德行都差不多,竟然想着靠娶女人少奋斗。 呸!女孩儿嫁这种人也是劳碌被吸血的命! 再看看周跃,他便十分顺眼了。 “你看上里头哪家姑娘,你跟大姐说!大姐给你递情书!”看门大姐拍着胸脯道。 众人震惊,这也行? 随即他们眼神一亮,贿赂女护卫,好像也是条路啊! 周跃的嘴角微微抽了抽,不知道如何拒绝大姐的好意。 自己要是和她说,他看上的是你们院长,她会不会丢饭碗啊? 第226章 “干啥啥不行,吃饭睡觉最积极!” 柳颜欢身为院长背后的大东家,在书堂的隔壁有一间小单间。小单间是竹排隔开的,她可以听到张可唯讲课的声音。 苏氏将两个小女儿送到学堂里,带着柳舒文进了隔间。 “母亲和二妹妹怎么来的这么晚?”柳颜欢压着嗓音问道,怕自己的声音大了影响隔壁上课。 “还不是你这个二妹!”苏氏气得直翻白眼,“干啥啥不行,吃饭睡觉最积极!” 柳舒文打了个哈欠,丝毫不在意母亲的数落。 “你怎么弄了几个歪瓜裂枣摆在门口,又不能当吉祥物,反而平添晦气。” 柳颜欢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自己这个毒舌的妹妹说的是那几个进士。 她又气又笑,气柳舒文说话不客气,笑她说的又是事实。 “人家上门哪有不招待的道理,还好周状元开口,才没让他们进来,不然今日这开张真是一团乱!一个女子学院,开张第一天就有男子进出,日后怎么招学生。” 这么说着,柳颜欢不免埋怨起那几个进士来。 “谁是周状元?” 柳颜欢思索了下,用柳舒文听得懂的话道:“最像人的那个。” “哦,原是他啊!”柳舒文恍然大悟,“那他还算个好的。” “好不好的与你有什么干系!”苏氏瞪了她一眼,竟然直接去和外男对视,和去评价外男,这要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吃亏的是她! “你如今已经定了亲事,就不要给我节外生枝。等萧大回来,我就把你嫁了,省得天天在家里气我。” 柳舒文丝毫不在意,“那请给我备多多的嫁妆。” 柳颜欢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妹妹,想着自己将许多物件拿给她做添妆用,那自己手上的资产就少了大半。她得多挣钱了。 张可唯今日讲的是《女训》中的一段,她一开始并没有选择难度大的文章,而是这本京中世家女子都要读的书。 不过她另辟蹊径,着重强调女子当自立自强的思想,说了好几个原书中的例子,不同角度去给这些姑娘们分析。 不仅这些小姑娘当故事听,就连那些旁听的妇人们都听得很认真。 直到下课,柳颜欢便知道,毓秀书院第一仗算是成功了。 可后面还有更多的大风大浪,不知毓秀书院能不能挺得过去。 从毓秀书院回来,裴笺便去找裴老夫人说自己要去书院小住的事情。柳颜欢扭了扭酸累的脖子,先回秋茶院换了身衣裳。 “今日大小姐在府上干什么了?” “大小姐为了自己嫁妆的事情,和太太大吵一架后,今日一直在院子里没有出门。” 啧,真是没用的东西。她本来还指望裴顺喜将将军府闹得家宅不宁呢,没想到这么没用。 “表小姐呢?” “表小姐一直和太太待在一处,不过照例给老爷大爷送了汤。” 柳颜欢纳罕,洛雪这个人无利不起早,她现在怕不是觉得自己嫁不成裴茗,做他的小娘也行吧? 那可怎么能行呢。 前世她和自己斗得那么厉害,就为了嫁给裴茗。那这辈子,她索性成全她好了。 反正裴茗那货她一点也不稀罕。 她如今和洛氏亲同母女,不知成为婆媳之后,还能不能这么亲一个。 这婆媳矛盾啊,千千万万的家庭都无可避免,她不相信洛雪能幸免。 “马上要大封了,你让厨房多备些时兴的瓜果蔬菜,到时候大爷受封玩,办个席面。” “大爷这次还不知道会去哪呢。”白昙撇嘴道,“听说老爷亲自登门去给李侍郎送礼赔罪,被李夫人骂了出来。咱们老爷怎么说也是一品大将军,这李夫人也忒过蛮横,也没有个诰命,竟然敢辱骂朝廷命官。” 虽然自家小姐在府里的地位尴尬,可裴茗若是封了个不错的位置,那也是给柳颜欢涨面子涨身份。因此,白昙还是希望裴茗能得个好官位的。 柳颜欢哼笑一声,她这个公公要不是有个厉害的爹和大哥,他怎么可能官居一品。 也就是这些年比较太平,他才能做个安稳的大将军;若是战乱年代,还不知道现在在哪儿呢 “走吧,去母亲院子里给她请安去。” 柳颜欢到的时候,洛雪正陪着洛氏带着赵嬷嬷几个打马吊,屋子里热热闹闹的。 “母亲和表妹兴致不错啊。” 柳颜欢行了个礼,笑看着洛氏。 “你来做什么?” 洛氏不耐烦看见柳颜欢,见她面上带笑,只觉得十分恼怒,总觉得她看不起自己。 她真是后悔啊,当初怎么就给裴茗看了这么个媳妇!那个嫁妆把得严严实实,府中上下现在也听她的话。 她可是府上的太太,那些个下贱东西,竟然怕柳颜欢比怕过自己! “来给母亲请安,顺便问问母亲,大爷眼下要封官了,此事要不要大办呢?” 听到此处,洛氏的手一顿。 “办!为什么不办!”左右现在当家的又不是她,钱的事情她又用不着她愁。只要柳颜欢将事情办得风光,她自己长脸子就行。 “好,既然母亲这么说了,那颜欢就去给各家发请帖了。正好咱们大爷考上也没有宴请宾朋,这次可以一并办了。” 她说完后就起身离开,洛氏看见她走了,才舒了口气。 还好柳颜欢没和她要钱,她可没钱了! “姑母,家中要办事,嫂嫂肯定很辛劳,若是雪儿也能为嫂嫂分忧就好了。” 洛氏看了洛雪一眼,现在这个家里她没有管家的权利,几乎是柳颜欢说什么是什么。若是让洛雪去“帮忙”,也能给柳颜欢使点绊子,叫她不痛快。 “这有什么难的,我回头与她说说,让她带着你做事。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是该学些管家的事了。” 一旁的赵嬷嬷抿了抿唇,这谁家,会让一个表小姐管家啊,太太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真的吗!”洛雪语气里带着欣喜,“那就太谢谢姑母了!” 洛雪的脸上扬起真诚的笑容,也不枉她这么长时间来恭维洛氏,鞍前马后。 第227章 她怕个der啊! 翌日一早,洛雪便来了柳颜欢的屋子,将洛氏的话说了。 柳颜欢静静地看着她,面上没有任何不满。洛雪看着她的表情,心里开始发慌。她自觉没有和柳颜欢起过正面冲突,所以洛氏和她的矛盾应当落不到自己身上才是。 “嫂嫂是觉得雪儿做不好吗?雪儿会好好学的。” 柳颜欢摆摆手,“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在想,妹妹适合管哪处好。” 洛雪不由一喜,“雪儿听嫂嫂的安排,嫂嫂让我做什么,雪儿就做什么。” “妹妹毕竟是客人,没有让客人劳累的道理。这大院子里哪处都是劳累的活,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什么轻松的活计。” “嫂嫂说的哪里话,姑母犹如雪儿的亲生母亲。雪儿母亲离世后,只有姑母待我最亲,我早就将姑母当成自己的母亲了,将军府就是我的家,我为了姑母为了将军府,累点不算什么的。最重要的是,我也想为嫂嫂分忧。” 她这一段话说得无比恳切,若是柳颜欢不答应她,大有不让她尽孝的嫌疑了。 “那这几日你便早早过来,跟在我身边学习怎么管家。说来妹妹来得也正是时候,我这些日子身体不适,也谢谢妹妹来给我分忧了。” 洛雪闻言喜上眉梢,心里还是狐疑,柳颜欢怎么这么好说话了。不过她既然答应自己,让自己帮忙管家,也就不怕她会耍赖。 柳颜欢浅笑着让罗嬷嬷拿了账本来,“我等会儿有事要出一趟门,妹妹今日就先从看账入手吧。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问账房的管事。” 洛雪还没来得及高兴,那厚厚一沓的账本就送到了她的面前。 “表小姐,我给您送到您院子去!” 洛雪面色微微僵硬了一瞬,不过柳颜欢既然能看得懂,那自己一定也能。 “夫人也太惯着那表小姐了,哪有客人开口要管主人家的事的,这完全就是胡闹!” “母亲没了管家之权,如今手上又没钱,她可不得想法子吗?”柳颜欢冷笑一声,“她想做什么且随它去,最好给我闹得一团乱才好。” 罗嬷嬷见柳颜欢这么说,便将话头咽了下去,心里思索要不要将这事告诉苏氏。毕竟柳颜欢这副样子也不像是要和裴茗继续过日子了,柳家那边时刻准备帮柳颜欢脱身也是好的。 柳颜欢今日出门去的是裴鸢留给她的铺子。裴鸢走之前已经交代了会有人来接管他们,因此当掌柜知道柳颜欢的身份后,毕恭毕敬地将人请了进去。 柳颜欢先是看了最近的账本,又问了掌柜几个关于日常经营的问题,掌柜回答的都很全面,半点没有诓骗隐瞒的。 柳颜欢很满意,裴鸢看着不像是善于经营的人,可是御下有方,别人愿意为他效力,也是能力的一种。 她合上账本,“日后的账本,每个月送去正元堂交给苏掌柜即可。” “是。” 从一家铺子出来,柳颜欢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也不知道裴鸢现在到哪了。 “夫人,现在去下一家吗?” “嗯,走吧。”今日得跑完才行。 累了一日回到府上,裴笺过来和她辞行。 “祖母昨日同意我出门小住,我已经简单收拾好了行李,明日就出门。” “好,你带好东西,我写封信给可唯,让她给你安排好。” 送走裴笺,柳颜欢累得不想动弹。 “洛雪那边看了多少账了?” “一本的五分之一都没看完呢,账房管事看见她就跑,什么都不懂,还要学管家。”绿兰撇嘴道,“夫人,真不是绿兰多嘴,干嘛要让她插手啊,到时候惹了祸,还不是您给收拾烂摊子!” “夫人还用得着你教她做事吗?”紫菱点了点绿兰的头,“去给夫人捶捶腿去。” 绿兰撇撇嘴,跑去给柳颜欢捏腿。 柳颜欢疲惫不堪,但心里发笑,不知道今晚的洛雪还能不能睡着。 白露院内,洛雪翻着账本,怎么都看不明白。 她母亲在的时候,没有教过她管家之道,只让她好好学习琴棋书画,一心想让她攀富贵,将来能嫁入一个豪门世家做妾。 谁家妾室用得着学习管家啊,因此她是一窍不通。 “小姐,您要不歇会儿吧?”丫鬟看着洛雪难看的脸色道。 洛雪今日一天都在看账,可她因为看不懂,叫了账房来教她。她一点基础都没有,所有东西都要从头学,账房管事也有一大堆的事情,只粗略地讲了点东西,人就跑了。 后面的账本,洛雪是看的头都大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柳颜欢看账本的时候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她不是说自己不会管家的吗? 难道是骗她和洛氏的? 她将账本一合,决定明日去找柳颜欢,让她来教自己。 翌日一早,她到秋茶院的时候,院子里来回话的管事婆子们还没走。她坐在一旁看柳颜欢三两句话就将事情吩咐明确,婆子领了牌子去办差。柳颜欢气定神闲的样子,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是洛氏也比不上的。 “表妹今儿来得挺早,可是账本看完了?”柳颜欢笑问道,然后不待洛雪答话,又道:“洛雪表妹天资聪颖,母亲跟我多次夸过你能干。没想到你一晚上就看完了这么多账本,一定熬了个大夜吧?” “表小姐脸色确实憔悴,可见表小姐心里多想为夫人您分忧!这么多的账本,夫人上次也看了两日呢,表小姐真是厉害!”紫菱接话道,二人将洛雪捧了起来。 洛雪被话架着,完全不好意思说自己到现在为止一本都没看完。她若是现在说自己不会看账,这满院子里的管事婆子都在,自己以后还怎么管人啊。 洛雪惨白的小脸扯出一抹极为艰难的笑容。 “妹妹我只粗粗看了些,没有精看,比不得嫂嫂管家劳心劳力,十分惭愧。” 柳颜欢看着她强装出的镇定,面上挂着淡笑,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其实洛雪蠢得很,自己也很好拿捏她。可惜自己前世太过在意“裴茗”的目光,所以做事束手束脚,恐生被她在裴茗面前告状。 如今,她怕个der啊! 第228章 她先收拾眼下这几个。 “好妹妹,今日起,你就跟着罗嬷嬷一起学着怎么管人吧!”柳颜欢亲热道,她语气亲昵,似乎之前从未和洛雪起过龃龉。“我现在才知道妹妹是个可心的人儿,完全不似旁人说的那般。” 洛雪脸上扬着笑,心里却在想,“旁人”是谁,又对柳颜欢说什么了。 之前自己入府的时候,柳颜欢对自己就没什么好脸色,又说了不少呛她的话。看来这背后是有人挑拨离间啊。 “嫂嫂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好,我们是一家人,我从小和表哥们一起长大,若是个坏的,姑母又怎么会允许我入府,带坏表哥呢?定是有人别有用心,挑拨我与嫂嫂之间的关系。” 洛雪期期艾艾道,心里在想,是不是裴笺在柳颜欢面前胡说八道。毕竟只有她总是往柳颜欢面前凑,而且她虽然是表小姐,可在将军府里的待遇,比她这个庶女强多了。 最重要的是,洛氏当初竟然想让裴笺做她小娘! 这口气,她记到现在呢。 柳颜欢给罗嬷嬷使了个眼色,罗嬷嬷面上带笑地将人带去认人了。 原本柳颜欢从柳府带了不少人来将军府,张氏管家那段时间,大肆打压她的人,不过多亏了张氏,那些人散落在将军府四处,给柳颜欢提供了不少情报。 她重新掌家之后,挑了几个比较得力的做了管事。 之前将军府的那些老人不服她,可老太太发了话之后,没有不听话的了。洛氏掌家十几年又如何,这将军府里的家生子还是只认老太太。 老太太虽然退居幕后,让洛氏猖狂了这么些年,可她在将军府里的眼线从来不少。自己做了什么,她一清二楚。 有时候,她很疑惑,为什么裴老夫人知道洛氏的德性,却还是那般纵容她在将军府里为非作歹呢? 她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了。毕竟那是老太太的事。 现在,她先收拾眼下这几个。 洛雪跟着罗嬷嬷在府上走了一遭,罗嬷嬷一一将人说给她认识。可罗嬷嬷说的又快又急,她才还没记住这个,就立马说了下一个;介绍完这些,又拉着她去下一个地方,她看着人小巧,可脚步飞快,洛雪这个闺中小姐,光是赶路就累得够呛。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将军府竟然有这么大! “表小姐,您可得走快点啊!您这么个速度,今日到晚还不知能不能将人都认全了呢!” 洛雪气得不行,可又不敢说什么。早上在柳颜欢院子里的时候,为什么不介绍那些人给她认?偏生让她亲自走一趟! “哎,表小姐您一定累了,可您坚持坚持啊!这满府的事情,您不亲自跑一趟,怎么知道她们是做什么呢。底下那些个心奸的,就是欺负主子不懂,来蒙蔽主子! 前儿个前院那采买的,欺负我家夫人不知道行情,硬说猪肉现在涨了十文,要夫人多批些银钱。还好夫人见那人目光躲闪,另派了人去调查,才知道那厮是个惯犯了!过一段时间,不是这涨价,就是那涨价,好中饱私囊!” 洛雪听着,心里暗暗想,这种刁奴该打死以儆效尤! 正走到二道门,洛雪见裴笺带着丫鬟香芸往外走。 “妹妹这是去哪儿啊?”洛雪眼神中带着不善,心里已经认定是她在柳颜欢面前嚼舌根了。 裴笺见洛雪跟在罗嬷嬷身上,先是对罗嬷嬷行了个颔首礼,才回洛雪道:“正要去给母亲请安。” 洛雪看着裴笺,特别看不惯她现在模样。 以前她见着人,都是颔首缩背,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可现在呢,昂首挺胸,目不斜视,越来越是千金小姐的气度了。 这点是洛雪最讨厌的。她见不得裴笺越来越好。 明明自己和裴家的几个女儿比起来,是一点也不差的!单论琴棋书画,裴家哪个女儿能做的比她好?洛氏一个草包,生的自然也是草包了! 可裴笺一届庶女,竟然给她瞎猫碰见了死耗子,让她能记在姑母名下,做一个嫡女! “为了姑母的身体着想,妹妹还是少往姑母面前凑的好。 裴笺的个头高,她垂下眼睑看洛雪的时候,有一种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的蔑视感,这点彻底激怒了洛雪。 “表姐真是为母亲着想。”裴笺淡淡道,收回视线无视洛雪往冬梅院而去。 “庶女就是庶女!”洛雪在她背后骂道。 罗嬷嬷面色微沉,“表小姐,如今二小姐是府上的嫡女,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洛雪看着罗嬷嬷,咬了咬牙。若不是她是个大嬷嬷,自己还用得着看一个老奴的脸色?她在将军府里整日看人脸色,看洛氏的脸色,看裴常胜的脸色,看裴茗的脸色。现在竟然连一个奴才都敢教训她了? “难道不是吗?”洛雪呛声道,“一日不上族谱,一日就是妾生子!” 罗嬷嬷垂下眸子,也没了之前的恭敬,语气里带了些随意。 “表小姐,走吧,还有许多人等着您去认呢!” “那表小姐真是可笑,以为太太宠她,就敢那么和您说话。客人没客人的样子!”香芸愤愤然道。 裴笺哼笑一声,眉眼间都是化不开的冰。 “且随她去吧,自然有人收拾她。” 裴笺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在迎春院遇上了裴顺喜。 裴顺喜看见裴笺,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母亲,女儿禀了祖母,这段时间去毓秀书院小住,特来向母亲辞行。” “你都要走了,才来和母亲说?”裴顺喜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干脆人到那了,差个小厮回来回话算了!反正这府上少你一个不少。” 裴笺没有接她的话,只等着洛氏发话。她昨晚已经和裴常胜说了,今日也来和洛氏辞行,该给的礼数都给了。 “呵!”洛氏也冷笑,“终究不是自己亲生的,和我亲不到一块去。你要去就去,且记得你现在身份,胆敢在外面胡来,我要了你的小命!” 裴笺面上乖顺,“是。” 一旁的裴顺喜眸子动了动。 虽然东辽治安一向不错,可出了城发生什么意外都是有可能的。 第229章 一步登天,一步落狱。 “母亲现在让表妹跟着大嫂学管家,为什么不让我也跟着大嫂去学?母亲如此偏心,究竟谁才是您的亲女儿啊!”裴顺喜听说洛雪跟着柳颜欢学管家后,忙不迭地过来找洛氏。 “你不是看不惯柳氏吗?我若是让你跟着她学,你能耐得住脾气吗?” 洛氏是丝毫不介意再塞一个人去给柳颜欢添堵的。只要柳颜欢不舒坦了,她就舒坦了。 “自然能!”裴顺喜毫不犹豫道。 比起家里的事被一个表小姐沾惹,她更愿意和柳颜欢暂时休战。 而且,只有管家了,才有几乎接触到外面。不能像香珠,出去一趟就被人抓住了马脚。 “母亲,裴笺要去书院,您就真的让她去啊?住在外面,也不怕丢了女儿家的名声。” “哼!随她去!我才懒得管她。只要她给我顺利嫁进忠义伯府,了了这桩事就好。” 如今她和萧夫人的关系自然不能和之前比,这桩婚事是老夫人求来的,萧家那边的姿态自然摆得高。 定亲到现在,别说邀她去喝喝茶了,连聘礼下了之后,都是锁在荣寿堂那的。谁不知道这是在防她,可将她气了个半死。 “一个不受娘家待见,没有娘家撑腰的庶女,我看她嫁进这伯府,能用什么好日子过!” 见自己亲娘对裴笺的态度如此,裴顺喜心里一喜。反正将军府的脸面已经挽回了,若是裴笺在那什么书院出事,坏掉名声的也是那书院和裴笺自己。 那个书院还是张可唯办的,一想到此,当初赏菊宴和张可唯结下的梁子也可以一并还给她。 她正盘算着自己的计划呢,赵嬷嬷面色古怪地走了进来。 “怎么这副表情?”洛氏没好气道。 “太太,您自己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赵嬷嬷哽道。 裴顺喜纳闷地起身和赵嬷嬷一道出门去看。 她原以为裴笺出门只带了府上的几个婆子丫鬟照顾,可没想到,张可唯的书院竟然搞出个什么全程接送! 那几个穿着利索的女护卫,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手上拿着棍棒,腰间还别着短刀。 “裴小姐,我们走吧!”等婆子们将东西都搬上马车,为首的女护卫“哐”地敲了下锣鼓。 “毓秀书院招生,京城第一所女子学院,欢迎咨询报名!包接包送!服务到位!” 柳颜欢听到此事后也是哭笑不得,不过张可唯做得对。许多人家都怕自己的女儿出闪失,若是能包接包送,可以避免路上出事,也是维护书院的名声。 裴笺才走没两天,柳颜欢收到了来自二妹柳舒文的“问候信”。信里“亲切地问候”了柳颜欢,多亏了她支持张可唯办书院,她连着两个小妹,一并被苏氏扔进了毓秀书院。 因着苏氏打听学费的时候,张可唯说她们是东家姊妹,不能收钱。于是苏氏十分高兴地将三个女儿送了进去。 怎么说也是自家产业,肥水不流外人田。 “二小姐自由惯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习惯书院里的生活。”紫菱有些担心。 那柳舒文,可是在金陵可以穿男装出门在赌场里一赌几晚不回家的人。最后还是苏氏亲自出门将她抓回来。 她实在是担心,二小姐会带坏书院里别家姑娘,坏了书院名声。 “不慌,宫里那些姑姑嬷嬷们也不是吃素的。在她嫁人前好好学学规矩。” 虽然忠义伯府现在落寞了,可毕竟也有爵位。加上现忠义伯萧望川和其弟萧望山二人皆有上进心,恢复龙宠是早晚的事。那她身为伯爵夫人,出入宫廷的礼仪是必学的。 不过,今世的变数真多。 萧望川也随着裴鸢去了百越,虽然是小小的六品押运官,可她知道,皇上的用意一定不止这么一点。 萧家是开国世家,虽然这么些年落魄,人丁也不兴旺,可祖宗传下来的本事还在。皇上怕也是想再扶持一个大将,来取代将军府。 毕竟裴家军的兵权不在皇上手上,他便时刻忌惮将军府。 皇上用裴鸢的目的,怕也是想让裴鸢和裴常胜父子夺权,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不管怎么样,她要保全自己家。 “嫂嫂,我说这宴席应该上鹿肉才够排面不是?怎么也是为了庆祝大哥授官,可不能小气了!”裴顺喜一边瞪着一旁的洛雪道。 洛雪气得牙根痒痒,但也没说话。 裴顺喜闹着要学管家之后,她说什么,对方都会反驳自己,哪里还有之前姐妹相亲的模样。 “不错,你说的对。”柳颜欢淡淡地点头道。她也不担心钱的问题,反正都是从大伙日后的用度里提前支。 她又不缺钱,自己院子里不饿着就行,至于旁人,随便吧。 “这预算你们还是要把住的,可不要为了面子,将来吃苦。”以防将来,这二人推脱,她还是将话放出来,“属于二房的银子只有这么多,再多就要从后面的月份挪用。可日后有的是大事,万不可挪用了。” 裴顺喜和洛雪听了这话,各自不怎么放在心上。 一个想的是,反正不是自己的银子,用起来不心疼。 一个想的是,眼下唯一的大事,就是裴笺的及笄礼和婚事。这两件事都不一定能办呢! 还有一个月就是裴笺的及笄礼,她得在这之前,让她丢丑丢的全京城都知道! 看着二人各起小心思,柳颜欢便放心了。 “大爷明日授封,也不知会去哪里。左右帖子都下好了,就当亲朋间聚聚了。” 这段时间裴茗和裴常胜没少活动关系,为的就是能留在京都。淑妃那他们也活动了关系,可惜淑仪因为三皇子的事情自顾不暇。 前世的裴茗一帆风顺,中状元,进翰林。如今的他为了能留在京都走了不少门路,虽然这不算什么,可也能搓一搓他的锐气了。 她知道裴茗这个人,有城府,也有真才实学。但一步登天,一步落狱。他的阴狠和他的野心成正比。 她不需要做什么,只需将自己对裴茗的所知,客观地写下交给淑仪,淑仪会运作的。 毕竟,她可不会容忍三皇子有这样的一个助力在。 第230章 “可封了京官?” 当日将菜单修改完后,柳颜欢就让人拿去后厨,叫人去采买。 “既然事情定了,你们二人就回去歇会儿吧。明日有的忙呢。” 二人起身告辞,裴顺喜和洛雪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较量。 谁也不服谁,谁都想压对方一筹。 二人走到小门处,裴顺喜故意放慢了脚步,等洛雪走了后,和香菱道:“走,我们去趟大厨房。” “小姐,我们去大厨房做什么呀?” 方才的菜单都已经定了,柳颜欢以节省开支为由,将她的鹿肉给拿了下去,反而用了洛雪提的江鸭。她不服气极了。 一到大厨房,整个厨房忙作一团,洗菜的、切菜的、做菜的,热火朝天。 “大小姐来了,你们的管事婆子呢!” 香菱喝了一声,不一会儿,一个婆子弯着腰跑了过来。 “大小姐您怎么来这腌臜地了呢!刘妈妈去交采购单子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裴顺喜用帕子掩了掩口鼻,不想闻这呛人的油烟味。 “我有一味新菜要添上,一味菜要撤掉。等会儿刘妈妈回来,你记得告诉她,可不要忘了,小心我打你板子!” “是是是!您吩咐着!” 待婆子擦着汗将人送走,洛雪才施施然出现。 “小姐您怎么知道大小姐要来厨房?”小丫鬟震惊,洛雪居然算到了裴顺喜会来偷偷改菜单。 洛雪冷笑一声,自从裴顺喜闹着和自己一起学管家之后,裴顺喜是哪里都不肯让着自己。就是走路都要走在自己前头。 方才她竟然主动让自己走在前面,必定是没安好心思。 果然,她悄悄跟过来,就看到她来大厨房将自己的菜拿了下去。 “晚点我再来找刘妈妈。”洛雪哼笑着,她才不要如裴顺喜的意呢。 晚上柳颜欢正在看裴鸢铺子下送来的账本,罗嬷嬷跑来道:“夫人,正如您所料的那样,两位小姐都去找刘妈妈换菜单了。” 柳颜欢摇着脚,“行,明日看着点,她两撕破脸皮子没关系,可不能让我背锅。” 翌日,裴茗早早出了门,洛氏捏着洛雪的手紧张不已。 若是儿子能进翰林院,那以后就平步青云了。可翰林院如今也不缺人,只有一个名额。前面又有状元探花榜眼在,就算他们府上活动关系,可人家也在活动啊。 不过洛氏心里也有底,就算不是翰林院,自己儿子的才学那么好,留在京城也绰绰有余了。 过了巳时,将军府逐渐来客。洛氏身为女主人,今日也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头面来打扮自己。 她一身珠光宝气的坐在厅上招待人,柳颜欢坐在下手噙着笑一言不发。 她没什么好说的,今日的主场可是裴家人。 “哎呀,你也是好福气。先是娶了这么好的媳妇,然后是大儿子高中,二儿子升官。谁能有你这样好的福气啊!” “哎哟!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当娘的也做不了什么,还是他们自己争气!”洛氏被捧得笑不拢嘴。 他们家做武将已经到了顶头,儿子能走文,那才叫厉害呢。 “也不知道这消息什么时候能传到府里,怪让人着急的。”洛氏脸上带着笑,虽然嘴上说着着急,可脸上那副自豪一点也不少。 在座的几个夫人们面上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但都不失礼貌的微笑。没办法,人家儿子考好了,以后前途无量,可不得捧人家臭脚吗? “怎么没见你家老三的媳妇呢?”一太太问道。 提到三太太张氏,自从柳颜欢“羞辱”了她之后,她就在三房安静得不行。主要也是为女儿的婚事操心,毕竟裴颂的脸被洛氏刮花了。 现在二房和三房之间,不说水火不容吧,那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哦,她啊,身子不好。我也许久没看到过她了。你们也知道,到了我们这个岁数,就是这不好,那不好的。太正常了!” 众人也没再说三太太,话题说着说着,不自觉就转到了儿女婚嫁上。 “你家这三姑娘定了忠义伯府,那二姑娘呢?可说定了没?” 洛氏面色一僵。 裴笺不是她亲生的都和忠义伯府定了亲事,亲生的裴顺喜的婚事,怎么也要比裴笺高,不然多丢人啊。 “还没呢,这缘分没到,也不能强求。” “我记得二姑娘年岁也不小了吧?还是尽快定下,再晚些就不好说亲了。” 洛氏咬牙,心里暗骂多管闲事。 “哎哟,这报喜的迟迟不来,咱们先去院子里吧。我请了戏班子呢,开饭前,先点个戏听听。” 洛氏带着人进了院子,戏班子已经搭好了台子。 “我听说最近京城里有个新戏在上,不如就点那出吧!”一个太太面色带笑地提议道。 “什么戏啊?我许久没听戏了,倒是不知道还有新戏上,既然有的话,那就点那出,看个新鲜吧!” 洛氏的话才说完,一众太太们面上的笑容变得古怪,可怎么奇怪她又说不出来。 众人坐好,没一会儿一个花旦从幕后迈着小碎步走上台前,开始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这......”一个没看过戏的夫人不免疑惑,这戏未免有点眼熟,“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何止是眼熟啊!这不就是前段时间大火的裴清云事件改编的戏折子吗! 柳颜欢坐在凳子上,心里都要乐开了花了。洛氏嘚瑟得太狠,让人看不惯打脸了吧! “别说,我也觉得眼熟。裴夫人,这戏折子,怕不就是改得你家清云的事情吧?可怜了那个女娃,怎么就一心去侍奉菩萨去了呢?” “哎呀,我们这样的俗人是不懂的啦!先不说这一家老小放不下,就是这金啊银的,哪件能离手啊?还是裴夫人教育出来的女儿不食人间烟火,才能品格高尚,一心去侍奉佛祖菩萨!” 洛氏闻言,脸都僵住了。她眸子里满是怒气,真不知道下面的人都是怎么干活的,就这样的戏班子也敢请?! 正欲发作,赵嬷嬷及时俯身道:“太太,大爷回来了。” “可封了京官?”洛氏忙问道。 第231章 “恭喜恭喜啊!裴夫人,令郎高中已经是大喜 “恭喜恭喜啊!裴夫人,令郎高中已经是大喜,这还能留在京都,真是双喜临门!” “是啊是啊,这福气也是裴夫人才享到了。我们哦,是难享儿孙福了!”方才提议看新戏的夫人道,她话说的爽朗,可听在人耳朵里颇有点旁的意味。 洛氏被恭维得俨然忘掉了方才戏折子上的不快。她面上带笑,“儿子太争气,当娘的也会累!操心这操心那的。” 柳颜欢瞧着众人明明心里头不满,却将洛氏捧得高高的,她便明白这些夫人看重的不是洛氏,也不是裴茗,而是将军府。 将军府这段时间也算是出尽风头。大儿子二儿子前途无量,大女儿因丑闻和忠义伯府退婚后又出家,再之后又是三女儿和忠义伯府嫡次子订婚。 最重要的是,将军府支持的三皇子,最近传出谣言,说皇上厌弃三皇子,已经许久没有去淑妃寝宫。 这使得三皇子党的人不得不来将军府窥探一番,以证谣言真伪。 “裴夫人快去吧!这样的好消息,还是听儿子亲口说才有意义。” 洛氏起身,反正这戏她是听不下去了。 “你在此陪着各位夫人,我去看看茗哥儿。”她对柳颜欢道。 柳颜欢点头应声,“母亲慢走。” 洛氏一走,在场的夫人们也纷纷变了嘴脸。 “能生有什么用,还不是比不过人家会生的。老大文采斐然,老二武功高强。这洛氏命怎么就这么好呢?” 出身那么差,却能嫁得这般好,儿子也生的如此优秀,不是命好是什么。 自家的孩子的失败固然可惜,可别人家孩子的成功才叫可恨。 洛氏什么出身,凭什么可以生出这么优秀的儿子? “没办法,同人不同命!” “大爷可是真的可以留京?”出了院子,洛氏忙问道。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好像要当官的是她自己似的。 赵嬷嬷面色尴尬,方才那些夫人将洛氏捧得那么高,若是裴茗没封上京官,还不知道洛氏要怎么发疯呢。 “老奴没问。大爷和老爷去面见宾客了。” 洛氏松了口气,能面见宾客,说明结果不差。 “大爷现在可是在前院?”洛氏的脚步都匆忙得很,急不可耐地想知道结果。 “是的,大爷刚回来就被老爷叫去见客了。” 洛氏理了理自己的发髻,仰着头像只骄傲的大母鸡。 到了前院,不少亲朋都在,还有一些是裴常胜在朝上关系不错的同僚,同为三皇子一派。 洛氏笑着和他们见了礼,然后赶紧问裴茗:“茗哥儿,怎么样?可是留在京城里了?” 她语气里带着喜意,一副裴茗已经能进翰林院似的模样。 这个话题,方才众人才讨论完,裴茗不想再提,可她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只好再说了一遍:“上面任命我为芜南县县令,明日启程离京。” “什么!”洛氏大骇,“怎么会这样!怎么只是个小小县令!” 洛氏的失态让大堂众人面上尴尬。有的人更是不满,他们当初科举后,也是从县令一点点做上来的。没有身份背景,可不得要实干业绩。 洛氏这话说的,好像县令是多么不堪的官似的。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裴常胜因为儿子被封了个离家千里远的小县令,心里本来就有火,可又不好对着儿子发,正好洛氏撞了上来。“芜南县怎么说也是江南富硕之地,儿子过去历练三年,三年后考核圆满回京,必能当大任!你妇人之见,别再这里丢人了!” 而且,以裴家的能力,只要能让三皇子重新恢复圣宠,到时一年小考就能想办法将裴茗调回京。 洛氏难以置信地看着裴茗,又看了看裴常胜,终究将自己满腹的牢骚咽了下去。毕竟今日还有外人在场,等人散了之后,她有的是时间说话。 “是我妇人之见了。”洛氏重新堆起笑容,“今日备了薄酒,希望大家不要客气,尽兴而归。” 裴常胜和裴茗的脸色这才好了点。 虽然洛氏在家里跋扈,可在外人面前还是会装样子的。 “走吧,我们去坐桌子去。”裴常胜开口道。 众人起身去坐桌,这用饭的大堂在中间隔了道屏风以分男女,实际说话大致都能听到。 戏折子演完,柳颜欢带着这些夫人们去坐桌子准备开饭,一个夫人夸赞道:“裴少夫人这管家倒是有一手,我家里要是来人,我那是忙得脚不沾地,生怕下面那些人出点差错的。” 柳颜欢淡笑道:“哪里是我管家有道,是我婆母担心我劳累,所以让两个妹妹帮我打理。今儿正是她们两个在忙活呢。” “听说二小姐去了毓秀书院,可是今日回来了?” “那道不是,是婆母的侄女,洛雪表妹。”柳颜欢语气轻轻,可落在这些夫人耳朵里,只觉得她受了莫大的委屈。 谁家正室媳妇当家,要让一个表姑娘插手的啊! 若是丈夫的妹妹,那情有可原,毕竟妹妹总是要嫁出去的。可这表姑娘,那就意味难料了。 “我听说这表姑娘还在孝期,怎么就来你们府上了?” “姑母怜惜妹妹没了母亲,于是将人接到府上来小住。” 小住?小住就管上家了? “裴少夫人,你别怪我说话直白,你可得小心着你这个表妹。”说话的夫人正是提议点新戏的那位,她冷哼道:“若是没有旁的心思,就该在府上的一个角落里安安分分!” 柳颜欢眉眼微敛,好似染上了淡淡的哀愁。 “多谢夫人提点,颜欢记下了。” 她也记住了这位夫人,日后倒是可以多多结交。 “走吧,前面应该坐下了。” 柳颜欢带着她们穿过小花园,一个粗使的小丫鬟急急忙忙跑过来。 “夫人!夫人!”她慌乱得不行,见到柳颜欢甚至忘记了行礼。 “放肆!这么多夫人在此,岂容你这般冒冒失失地冲撞了!”紫菱呵斥道,侧目与柳颜欢对视,旋即会意,“发生何事,你慢慢道。” “大小姐和表小姐在厨房打起来了!” 第232章 柳颜欢居然背着她干了一票大的! 柳颜欢对着众位夫人抱歉一笑,“我去处理点事情,紫菱,你带着夫人们去落坐。” “去吧去吧。” 这些夫人顿时心疼起柳颜欢起来,这算什么,表小姐和正经小姐因为管家打起来了,她这个嫂子还要去拉架。 这么个主母当着真没意思。 看着柳颜欢带着那粗使丫鬟走了,不免有人感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看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谁家会让一个表小姐管家的。” “裴夫人看着就是个厉害的婆婆,你不听着能怎么办呢。” “就将军府现在这个样子,女儿嫁进来也是受气!那柳夫人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哎!今日柳夫人就没有来啊!她和将军府可是亲家,那洛氏这帖子发的我们都有了,怎么可能落下亲家。可见柳夫人知道女儿在府里过得不好,连面子都不给了!” “你说的有道理。这富贵啊也不是谁都能享受的,我只希望我的女儿嫁人后也能过得舒心。” “这府上的二爷还没成婚,眼下去了百越,回来话指定得升上一升。可我听说他是个没主见的,什么都听他娘的。当初他考了武状元,洛氏厌弃他抢了大哥的风头,他愣是在金吾卫虚度了好多光阴。” “看来二爷也是个不能托付的,这儿子孝顺是好事,若是太孝顺让媳妇难做那就不好了!” 紫菱听着这些夫人们议论,心想裴鸢这人什么时候孝顺了? 不过洛氏也是神奇,居然能让这么多夫人在背后一起讨厌她,也是一种本事了。 紫菱带着众人落了座,只见那性子直的夫人道:“裴夫人您不去后厨看看吗?您女儿和你那亲亲的侄女打起来了。” 洛氏的笑容都僵在脸上,转头对上裴常胜责备的目光。 “你们聊,我去看看。” 一出门,洛氏就脚步飞快。 “柳氏是怎么管事的!为什么她们两个会打起来!”洛氏气得不行,她容忍不了她们让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 大厨房里,裴顺喜和洛雪二人互扯头花,因为二人的打斗,地上碎了好些盘子。 “菜没事吧?”柳颜欢叫来刘妈妈问道。 “还好少夫人递了话来,我们家备好的菜都放在隔壁了,不耽误上菜!” “那就行。”柳颜欢瞥了二人一眼,“你们两个还不放手吗?” “要放她先放!”裴顺喜恶狠狠道。 “你不放我也不放!” 二人剑拔弩张,互不相让。 柳颜欢扫了二人一眼,“既然不想放,那就别放了。” 她对刘妈妈道:“去拿根绳子将她们两绑一起关柴房去,别耽误了上菜。” 刘妈妈面色为难,可今日来的都是重要的客人,若是耽误了,那她们厨房可是要担责的。 于是她狠狠心道:“是!” “你们敢!”裴顺喜怒视着柳颜欢,“柳颜欢你别以为你是我嫂子就敢这么对我!” 柳颜欢才懒得理会她,“上菜吧。” 几个婆子上去就将二人绑了起来,拖着往柴房里一扔。 等洛氏来的时候,厨房快收拾好了。 “柳氏!你怎么管事的!今日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顺喜和雪儿会打起来!” 柳颜欢敛着眉头,丝毫没有惧意。 “母亲不若亲自去问问妹妹们呢?” 洛氏瞧见柳颜欢这副模样,十分来气。 “她们人呢!” 赵嬷嬷方才问了刘妈妈事情的经过,俯身对洛氏道:“两位小姐打得不可开交,被少夫人绑起来关在柴房了。” “事情起因是昨日定了菜单,大小姐背着人过来非要撤一道菜添上鹿肉。晚间表小姐过来检查菜品,知道了这事,就让刘妈妈不用管。 方才大小姐知道厨房里的人没听她的,就大发脾气,说表小姐上不来台面,还骂道了表小姐母亲,二人就打了起来。也是......大小姐先动的手。” 洛氏两眼一黑,这两人小的时候玩得可好了,怎么当了家之后,反而成仇人了! “我晚点再找你算账!”洛氏对柳颜欢道,“带我去看看两位小姐。” 柳颜欢无视了洛氏的话,叫人赶紧去上菜。这祸又不是自己闯的,顶多被说几句而已,又不掉块肉。 柳颜欢和洛氏回到位置时,几个夫人关切问道:“两位小姐可有事?” “不碍事,两个姑娘起了点小矛盾,丫鬟没见过世面才将事说大了。”洛氏强颜欢笑道。 她让裴顺喜和洛雪二人回去闭门思过了,这种日子给她丢人,真是气死她了! 偏偏二人丢人确实和柳颜欢没什么关系,她放权的同时也给二人兜了底,不然今日可能没菜上桌,到时候将军府丢的人更大呢! 洛氏找不到由头发落柳颜欢,且她又是裴老夫人亲口点的管家之人,只要柳颜欢没有犯太大的错误,那自己就不能多说什么,不然就是自己对老夫人不敬。 “你们吃好喝好,不要客气。”洛氏笑道。 妇人之间吃吃喝喝,没一会儿,话题又到了孩子的亲事身上。 “说起来啊,洛姐姐和忠义伯没缘分,可这肥水也没流外人田。你那亲家和忠义伯定了亲,你们也算是亲上加亲了,我们可真是羡慕啊!” 洛氏的笑容完完全全僵在脸上,她错愣地看向柳颜欢,又看了看诸位夫人。 “忠义伯和谁定亲了?” 她问完,满场的人顿时寂静了下来。 原来洛氏不知道柳二姑娘和忠义伯定亲的事啊!这没了的亲事被亲家捡了去,难怪柳夫人今日没来呢! 这来了也是修罗场啊! “这男婚女嫁的,全凭一个缘分。没缘分就没缘分,何必因为成不了婚做仇人呢。”说话的依旧是那性子直的夫人。 柳颜欢感激地看向她,她是右佥都御史魏健的夫人。不愧是御史夫人,这嘴巴和性子一样直。 “魏夫人说得对,而且啊裴夫人,你们这也算是连襟,以后也是一家人嘛!” “是啊是啊,这二小姐嫁给了忠义伯的弟弟,亲家的女儿嫁给忠义伯,怎么也是亲上加亲!” 洛氏已经笑不出来了,她没想到,柳颜欢居然背着她干了一票大的! 第233章 给茗哥儿纳个妾室 送走了宾客,洛氏沉郁地坐在位置上,忽地猛拍桌子。 “柳氏!你是故意让我今日难堪的是不是!” 她突然的发难让收拾餐桌的小丫鬟们吓了一跳,险些打翻碗筷。 “好好的你又发什么疯?”裴常胜不满道。 “我发疯?你知不知道柳家二女儿和忠义伯定亲了!” 裴常胜蹙紧眉头,“这怎么了?” 洛氏诧异,“怎么了?你问怎么了?那可是原本属于清云的婚事啊!” “清云和忠义伯没缘分,现在人家另娶不是应该的吗?他和柳家定亲,和我们也能亲上加亲,这有什么问题!”裴常胜十分不满洛氏没事找事,“你要是没事就回屋子里待着,少出来给我丢人!” 洛氏难以置信地看向裴常胜,“你现在开始觉得我丢人了?” “你难道还不够丢人吗!眼光短浅!” “那原本是属于清云的婚事!那苏氏要是真的将我们当亲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和忠义伯定亲!那不是打我们的脸吗!” 经洛氏这么一说,裴常胜也恍惚觉得有些不对劲来。 这感觉就好像,被人捡漏了一样。 “茗哥儿媳妇,你说说怎么回事?” 柳颜欢敛着睫毛,颤巍巍道:“不管公公与婆母信不信,颜欢也是今日才知道这件事的。” “胡说八道!你说你娘今日为什么不来!还不是做贼心虚!” “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柳家女儿是见不得光吗!谈个亲事还要避讳!” “那你说你娘今天为什么不来!” “我妹妹们都去了毓秀书院,我母亲跟过去小住几日不在府上。有何不可?” “那你爹呢!你爹为什么不来!”洛氏得理不饶人。 “够了!”裴常胜怒道,“你自己教不好女儿,白白浪费了一门好亲事,你还不允许别人珍惜了吗!让太太回屋去!别在这里胡闹了!” 洛氏还欲再说,赵嬷嬷抱着她腰将她往外拖。 “我的太太啊!明日大爷就要启程离京,您什么时候抓这事不行?偏偏今晚闹!”赵嬷嬷苦口婆心,这的想不明白自己太太以前还算能听话的一个人,怎么现在这么暴躁! “对!你说得对!明天我的茗哥儿就要离京了。茗哥儿长这么大都没离开过我,我得回去,我要回去让老爷帮忙想办法让茗哥儿留下!” 赵嬷嬷拖着她,“太太!您糊涂吗!这都已经下了任命,明日大爷不启程那就是抗旨啊!” “那我该怎么办!我的茗哥儿啊!”洛氏放声大哭。 她多宝贝的儿子,竟然没给她挣足脸面。三个儿子,两个离京,现在连最疼的儿子都要离开,这个家还有什么意思呢! “太太,赵嬷嬷,夫人请你们回去,说有事要商量。” 赵嬷嬷狐疑不解,柳颜欢能有什么事? “太太快别哭了,咱们回去见大爷吧!”赵嬷嬷忙掏出帕子将洛氏连山的泪水擦干。 回了大厅,裴常胜坐在主座,裴茗和柳颜欢坐在下手。 “你回来了,过来,儿媳刚刚与我提了个意见,我觉得挺好的。”裴常胜道,“茗哥儿明日要离京了,儿媳是母亲指的的管家人,我和儿媳谈了下,决定给茗哥儿纳一房妾室跟他一起去江南。” “不行!”洛氏急忙道。“我不同意!” 裴常胜难掩面上的怒火,今日的洛氏真是处处让他不满。 “母亲,儿媳进门这么久了也没所出,本来也是该给大爷院子里添新人的时候了。正好大爷要去江南赴任,这事一道办了岂不好?”柳颜欢一副为裴茗考虑的口吻让洛氏无话可说。 她总不能说儿子伤了根本,不能人道吧! “这事急不得,就算是妾室也要好好挑选,必须是清白人家的姑娘。” “这个自然,儿媳已经看好了。洛雪表妹就很合适啊!她从小和大爷一起长大,二人这情谊是有的。再则也知根知底。而且洛雪妹妹身上戴孝,等出了孝期,年纪怕也不好说亲了,我想着反正我们也是一家人,便做个真的一家人也是亲上加亲。” 洛氏张了张嘴,若说人选是洛雪,她倒是没那么大意见了。就算裴茗不能人道的事情暴露,那她也能拿捏住洛雪。 可柳颜欢竟然这么好心,主动提起这件事? “此事还是要问问雪儿的想法。” 洛氏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脑子里在想,若是洛雪做了裴茗的妾室,也能杀杀柳颜欢的威风,将来好将这中馈夺回来。 她正思索着,下人已经将洛雪带了上来。 洛雪今日和裴顺喜打了一架,好在脸上没有挂彩。回屋收拾了一下后,又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给姑母、姑父、大表哥,大表嫂请安。” 她声音轻柔,整个人仿佛柔弱不能自理。裴茗心想,自己去芜南县前途未卜,难道还有带个拖后腿的? “夫君去南边少不了应酬,我不在你身边,有个人帮你打理内帷,应付些夫人们的应酬也是好的。”柳颜欢小声对裴茗道。 她知道裴茗觉得洛雪是个包袱,只有将好处说出来,裴茗才会同意纳妾。 果然,柳颜欢说完后,裴茗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夫人想的周到。” “雪儿,是这样的,我和姑父还有你大表嫂商量了一下。你表嫂说她嫁进府上半年多无所出,想给茗哥儿纳个妾室。而你又是知根知底的,我们大家放心,你意下如何?” 洛雪心头狂跳,她先是欣喜地看向裴茗,见裴茗脸色淡淡,又看向柳颜欢。 柳颜欢半垂着脸,一大半的脸都藏在阴影里,看不见情绪。这在洛雪眼里,她就是被公婆数落了后的可怜虫! “你现在又有孝期在身,等你孝期结束,岁数也不小了。不若就给茗哥儿做个妾室,咱们一家子人,也不会亏待了你不是。” 洛雪半低下头,藏住脸上的狂喜,小声道:“姑母待雪儿犹如亲母,雪儿都听姑母的。” “好!”洛氏一拍手,“来人,上茶。” 白昙端来几碗茶,洛雪先敬了裴常胜和洛氏,最后敬了柳颜欢。 看着她喜出望外的模样,柳颜欢松了口气。 她先入为主提出了自己是老太太点的管家媳妇,不能轻易离家,又主动给裴茗纳妾,将陪他去芜南县的差事转嫁出去。 如今事成,她也不敢松气。待明日将洛雪和裴茗送出城,她才能放心。 想着这件事,她面上沉沉,落在洛雪眼里,便是洛氏强逼柳颜欢接受裴茗纳妾,柳颜欢心里不爽却无可奈何。 她喜滋滋地想,凭她和裴茗从小到大的情分,还不得挣个平妻的名头? “好了,这妾室茶也喝了。从今后你我姐妹二人一道服侍大爷,此去江南,雪儿妹妹可要照顾好大爷,我在京城等你们回来,希望届时府上也能添丁。” 洛雪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什么江南? 去哪儿? 第234章 你这个时候背刺我? “呼!”回了秋茶院,紫菱和柳颜欢都长呼出一口气来。 “还好刚刚夫人脑子转得快,不然岂不是要陪大爷去江南。” 绿兰睁着一双大眼睛,不明所以。 “回江南不好吗?我们还能去祖宅住着。” “你呀!大爷是公派,且不说芜南县离金陵就远,我们住不了老宅,夫人是嫁出去的女儿,哪有带着姑爷回家住的?” 绿兰揉了揉额头,“好吧,反正搬来搬去的也麻烦。那以后表小姐是不是要改口叫洛姨娘了?” “明日洛姨娘就要随大爷下江南了,你也叫不了几次。”紫菱伺候着柳颜欢脱簪落发。“夫人瞧着累狠了,快些睡吧。” 柳颜欢哈欠连天,但绷着的弦不敢随意放松。 “我等会儿眯会儿,差不多的时间记得叫醒我,我去一趟饮水居走个过场。” 紫菱应了一声。 秋茶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而饮水居里,洛氏一边帮裴茗收拾衣服,一边哭。 “怎么就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娘要是想你了怎么办啊!你可要记得多给娘写家书,我这心里真舍不得你啊!” “你那个媳妇也真是的,你都要走了,也不说来帮你收拾收拾。她这心里要是有你,也该陪着你一起过去!” 裴茗蹙着眉,眉宇间已经染上了不耐,可碍于洛氏是自己的母亲才没有发作。 “她不是已经做主给我纳了表妹去照顾我吗?”裴茗觉得柳颜欢还是很识大体的,不会像洛氏如此善妒。裴常胜纳个妾,她能将家搅得不得安宁。 “哼!那也算她有点良心。还好是雪儿,要是别的人,我可不敢应下。” 裴茗猜到她下面要说什么,以前他觉得无所谓的话,现在听着只觉得很是刺耳。 “母亲若是没事,就早点回去休息吧。儿子收拾好也要歇了,明日一早要赶路了。” 洛氏两眼泪汪汪,“好,我去雪儿那看看。” 白露院里的洛雪和小丫鬟二人抱在一起哭了许久。她们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城,怎么受得了那舟车劳累? 而且都说南方人是蛮子,没有受过教化,她们过去能适应那样的生活吗? 她千方百计想嫁进将军府是为了享福,不是为了吃苦! “柳颜欢,是她算计我!一定是她不想去才这么害我!呜呜呜!”洛雪哭得不能自已。 小丫鬟也是如此。 “表小姐,太太来了。” 外面的婆子通报了一声,洛雪忙擦了眼泪,一双眼睛红红地。 “姑母。”洛雪的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好似个受伤的小动物一般。 “才哭过?”洛氏在屋子里坐了下了。这间屋子里的摆件都是过时的样式了。“头一回离家也难免的。” 洛氏拉着洛雪的手道:“你也别怪姑母这个时候将你纳进府里来,实在是旁的时候没机会开这个口。 如今你和茗哥儿一起去江南,是个大好的机会。柳颜欢不在茗哥儿的身边,你有大把的机会将茗哥儿的心抓住。这男人的心只要握在手上,以后这个家还不是你吹吹枕边风的事?” 洛氏这么一说,洛雪的眸子里迸发出一道光。 不错,她可以在这个时间陪在裴茗身边,占据裴茗的心。此去江南,柳颜欢不在,她完全可以以正夫人自居,只要自己本事到家,那回京之后,哪里还用怕一个柳颜欢。 说白了,柳颜欢的背后也只有一个快死的裴老夫人撑腰。那老太婆身子不行,指不定哪天就死了。 想清楚这点之后,洛雪吸了吸鼻子,“姑母,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表哥的。” 洛氏满意地笑了笑,“还叫我姑母呢?” 洛雪含羞不已,“母亲。” “好孩子,快收拾收拾,明早还要赶路呢。” 赵嬷嬷在一旁叹气,心想洛氏这笼络人心的本事也不是没有,怎么就和柳颜欢搞得针锋相对呢。 说白了是洛氏太想立婆婆的威风了。 翌日天不亮,大厨房就起灶做早饭。二房的人全都坐在大堂等开饭。 柳颜欢今日差点没起得来,也不知是不是月事快来了,她最近很是嗜睡。 “昨夜我将府上的账面理了理,为大爷支了一千两的银子出来。大爷带着路上做盘缠,到了南边后买个院子几个伺候的人。” 裴茗接过东西,“你费心了。” 洛氏抿唇,心里不满极了。这丈夫要出门,柳颜欢居然只拿了府上的银子,她自己就不能贴点吗! 因着早上这顿是裴茗的践行饭,有鸡有鸭,十分丰盛。裴常胜甚至叫人拿出了酒来。 “茗哥儿,此去江南,你好好干。京城这里我和你姑母再想想办法,到时候你回京都也有政绩,好升迁。” 裴茗点点头,“父亲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吃完,柳颜欢和裴常胜等人一起将人送到门口,柳颜欢看见裴常胜点了两个矮小不起眼的男丁给裴茗。 这两个人看着不高,可虎背熊腰,是练家子。 她收回视线,站在洛氏身后和她一起拿着帕子呜呜咽咽。 “你照看好家里,有事给我写信。”裴茗对柳颜欢道。 柳颜欢点头,心想等信到江南,黄花菜都凉了。而且,就算给你写信又怎么样,你是能抽空回来啊?也不怕被人参一本擅离职守。 “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洛氏越哭越凶,好像裴茗不是去江南赴任,而是上战场有去无回似的。 柳颜欢心里直翻白眼,你那个真上战场的儿子走的时候,可没见你来送一程。 待裴茗的马车驶离将军府,柳颜欢擦了擦眼角因为打哈欠流出来的泪水,准备回去睡回笼觉。 “大爷上了船记得来告诉我一声。” 罗嬷嬷点点头,“这坐船快,想来一个月左右就能到江南了。” 柳颜欢点点头,心里在想,不知道裴鸢此刻到哪了。 他们押运粮草,又有大军,若是走水路耗费巨大,于是走了官道。只是不知道只是他们现在到哪了。 柳颜欢躺在床上小歇,此时的裴鸢正灰头土脸地咬着烧饼,一脚踹在落英的屁股上。 “艹你爹的祖宗十八代,你这个时候背刺我?” 第235章 “通知下去,备战。” 落英有苦说不出,他揉了揉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嘴里的泥吐了出去。 “这不能全怪我啊!我路痴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啊!” 落英望着这座大山,整个人迷茫极了。 裴鸢和车骑大将军张彪一起上路,张彪带着属于他的五千兵马在前面开路,押送重要的粮草药品,裴鸢带着他不满一千人的裴家军垫后。主要是那些人岁数也不小了,走在后面还能走走歇歇。 上路半个月以来,他们都还算顺利,没想到到了中州,竟然遇上了山匪劫道。 张彪的意思是,不要浪费人力和物力与这群山匪纠缠,直接绕开。可他哪里能想到,人家见他是块“肥肉”,非咬不可呢。 于是,在他们进中州后的第五天,他们遇袭了。 还不是一帮山匪,似乎是几个山头的山匪联手要咬死他们。 就在这么一场混乱过后,张彪张大将军丢失二十两粮草,而裴鸢这帮老弱病残押送的兵器衣服等物资,一辆没丢。 张彪怒不可遏,连夜点了三千人马上山去剿匪,留下两千不到的兵看那些粮草。 裴鸢眼前一黑,你这不是将“肥肉”直晃晃地摆在人家砧板上吗! 张彪毕竟是老将,他离开没到一个时辰,州知府便带着兵马来援救。 火把犹如一条长龙贯穿裴鸢视线所及之处,他的心脏随着火把上的焰火跳动着,总觉得不安生。 再过一个时辰,有兵前来传报:“禀抚南将军,张大将军在前面的五峰山遭袭,如今下落不明,请求支援!” 他话音一落,晚月就要点兵出发,裴鸢沉声道:“不可!” “如今我们的兵力保护物资都紧,不能再点兵去救援了。你去找州知府吧,他就在前面。” 那小兵一愣,又听裴鸢道:“晚月,你带他去。” 晚月会意,将人带了出去,没一会儿他便回来对裴鸢耳语了一番。 裴鸢“啧”了一声,“等张叔回来再说吧。” 此次去百越,张彪可是皇上精挑细选的人。张彪年轻的时候上过战场,与裴鸢的祖父一起打过北庆,退过西戎。他最擅长的就是这种山地战,因此在四国平定之后,他自告奋勇带兵铲除了京都一带的山匪。 这些山匪于他而言,只是扰人的苍蝇,不值得他花精力对付。若是真的想打,那也不成问题。 至于方才来求救的小兵,一来,此人的着装不合军规;二来,他想看看这些山匪与州府之间的关系到了何种程度。 “知府点了五百人马去‘支援’了。” “通知下去,备战。” 张彪这个老家伙,瞎猫碰上死耗子,那什么山的人肯定都出动了,他现在过去就是直捣黄龙,一锅端掉老巢。 只是可怜他们,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张彪回来。 “敌袭!敌袭!”没一会儿,成群的山匪第二次冲了下来,原本护着他们的一千州兵,被调走五百后,剩下的这五百不堪一击,没一会儿就被打散了。 裴鸢早有准备,但遇上这群山匪的时候,还是紧张不已。 权当做上战场前的演练了! 火把从远处渐渐消失,黑暗中只听到厮杀声,兵器碰撞声。如此的昏暗,甚至有点分不清敌友。 黎明的余晖洒向大地的时候,张彪带着人马回来了,身后压着州知府。 他一身狼狈,对着裴鸢嘿嘿一笑。 “老弟可以啊!我还以为你会中计呢。都想好怎么回来教训你了!”张彪拍了拍裴鸢的肩膀,“先让大家原地整修,等会儿进城去洗漱一般,补给一下,下午再动身。” 裴鸢受不了一身的血,听落英说前面有个池塘便带着人一起去洗个澡,谁知道,三人澡是洗完了,队伍也给跟丢了。 “这是哪儿啊!怎么看着都一样?”落英看着四边的树林,陷入了一种茫然之中。最离谱的是,树林四个方向有四条道,他们完全分不清哪一条是他们来时的路。 “挨个走吧,不对劲就再回去。”裴鸢比较担心,若是有漏网的山匪袭击,他们三个能应付得了吗? “就你这样的还想当斥候,算了吧!”晚月也忍不住埋汰他。 和山匪打了一晚上没受啥伤,等会儿归队肯定晚了,免不了一顿军棍。害自己最惨的竟然是自己人! 落英挠着后脑勺,“还好我们带吃的了。” “你快闭嘴吧你!”晚月真的想踹他了! “这真不能怪我,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方向感这么不好。”落英继续狡辩。 裴鸢气得狠了,不过大部分是气自己。落英不懂,自己居然也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短暂的小胜利后,他有瞬间被那股兴奋感冲昏了脑袋。身为主将竟然将自己的部下扔在一边,跑过来洗澡。 这种擅自离队的事情,不管是谁当主将,都很反感这样的将士,而自己却做了这样的事。 等他们入城跟上大部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张彪在州知府的府衙里,吃饱喝足,等裴鸢三人回来后,用牙签剔了剔牙。 “怎么,舍得回来了?” 三个人身子抖了抖,“末将/属下知罪,请大将军处罚!” 张彪哼了哼,“各领十军棍吧,裴鸢你身为主将,擅离职守,打十五,可有意见?” “没有。”裴鸢冷静道。 他自然知道军中军棍的厉害之处,都是大爷们,那一棍子下去,皮嫩点的,当即就皮开肉绽了。 这事他错在先,理应受罚。其次他也探到了张彪对他的态度。张彪是大皇子那派的人,虽说平日里大皇子和三皇子不太对付,可眼下双方还没对上。张彪也没有杀他威风的想法。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们裴家的人一肚子的弯弯绕绕。”张彪将牙签扔在桌上,“咱们吃的是皇粮,拿的是俸禄,皇上让我干什么事,我就干什么事。至于那些权啊钱的,够用就行。 咱们这一路呢,我好你好大家好。你毕竟是裴老的孙子,我也不想为难你。这一路别给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不然我好好弄你!” 说完,他嫌弃地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中州的饭可真难吃,一点儿油腥都没有!” 三人看向桌子上只剩下一只头的烤乳猪,齐齐蹙起眉头。 “.......” 第236章 “你、你是男的啊!” 裴鸢挨了十五板子,张彪没让人下狠手,十五大板下来,他居然还能站起来。 “腰还好吧?”萧望川将药油递给他,“拿去擦擦。” 裴鸢接过药油谢过,“打的我屁股,关腰什么事?” “这不是怕他们失手打伤你的腰吗?二弟你还未成亲,我这个做兄长的必须关心关心你。” 裴鸢无语地看了眼萧望川,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萧望川是个如此闷骚的人? 自从和柳二定亲之后,时不时就要在他这个“孤家寡人”面前炫耀一番。 他是不是快忘了自己差点成为他的妹夫啊? 不过没瓜系,等他娶到了柳颜欢,就是他姐夫了,依旧压他萧望川一筹。现在就且先让他嘚瑟吧。 因着州知府与山匪勾结,张彪当街砍了州知府,抓了州知府一家,让人押送回京。只是这公文他倒不会写了。 于是大晚上,他夹着空白的公文,一脚踹开裴鸢的屋门。 屋子里落英正在擦药,他光着膀子坐在八仙桌边,一抬头就看见张彪吃惊的大脸。 张彪也三十好几的人,但不怎么打理自己,一脸络腮胡,活像个原始人。 就是满脸的卷胡,也挡不住他脸上的错愕。 “你、你是男的啊!”张彪的表情多变了几番。 落英擦了药起身给张彪行了个礼,正要说什么,就听张彪对裴鸢说:“我懂我懂,我不会说出去的!就是这小孩儿才多大啊,你喜欢男的怎么也该挑个年纪大点的吧?” 满屋子:“......” “张将军,你再乱想,我回京就说我喜欢你儿子。” 张彪大惊失色,和裴鸢打趣道:“我儿子长成那个怂样你都喜欢,那不如喜欢我算了。” 他坐了下来,将公文扔在桌上,“不和你贫了,你过来把公文写了,我不会写。” “您副官呢?” 白天刚打了他,现在就叫他加班,未免太没人性了吧? 张彪斜了他一眼,“我可以让你写家书随公文一起入京。” 裴鸢二话不说就下床。 倒不是他自己不能写信回去,只是自己这信送到京里,不知要被多少势力拦下来看过。若是能随张彪的公文入京,那肯定能避开许多势力。 柳颜欢收到裴鸢的信时,已经是五月中旬的时节。京城的天热了起来,她也换了薄衫躺在秋茶院里。 如今这个家里,除了裴顺喜以外,洛氏的几个孩子都不在家中,二房宁静得很。 除了洛氏时不时给柳颜欢找事外,柳颜欢乐得清闲。 裴鸢这封家书是寄给将军府的,柳颜欢作为当家主母,信先到了她的手中。 “二爷的来信。”紫菱笑着将信递给柳颜欢。 柳颜欢接过,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可飞舞的手暴露了她此时激动的心情。 信上,裴鸢简单地讲述了他们在中州遇山贼的事情,口吻平淡,好似在写述职报告一样。 只有信的结尾,“安好,勿念”四字,让这封信勉强有了点人情味。 柳颜欢将信重新封好,“送去荣寿堂去给祖母看看,祖母看完拿去给老爷。” “是。” 紫菱看柳颜欢的眉头一会儿皱起,一会儿舒展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夫人,您别担心,听说车骑大将军作战英勇,他就没输过几场仗呢!二爷肯定能平安回来。” 柳颜欢自然知道裴鸢能平安回来,可平安回来不代表此战不凶险。 如今二房无事,下一个该是三房了。 柳颜欢叫来白昙,问道:“裴颂的脸现在如何了?” 洛氏闯了祸事,自然要给她收拾烂摊子。柳颜欢借机让苏掌柜去给裴颂诊治,每每都让白昙作陪,每次苏掌柜给她开药的时候,白昙就在那道歉。 一边委屈一边说:“都是我们家太太的不是,颂小姐这么年轻呜呜呜呜,颂小姐您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要和我们家太太计较吧呜呜呜!” 一次两次还好,次次这么干,再加上裴颂的脸上的疤痕迟迟不退,她心里一定恨惨了洛氏。 “最近可有什么宴会?” “有的,大理寺卿的夫人办了个垂钓会,邀请夫人小姐们去郊外的画舫上吃茶垂钓,咱们府上也得了帖子。” “这夫人真是稀奇,人家赏花赏雨赏鱼的都有,第一次听说邀小姐们去钓鱼的!”绿兰哈哈一笑。 “没办法,听说那大理寺卿的夫人酷爱钓鱼,尤其喜欢夜钓,甚至在湖边买了个画舫给她钓鱼用。她找儿媳就一个标准——坐的住。” “哈哈哈,是自己钓鱼太寂寞,找个儿媳陪自己一道吗!”绿兰哈哈大笑。 “别贫了你们。”柳颜欢眸子动了动,“去问问大小姐,要不要赴宴。再去三房问一声,有哪些姑娘愿意一块儿出去玩的。” “是。” 两日后便是大理寺卿夫人办的垂钓宴,柳颜欢带着裴顺喜和三房的几个姑娘们出了门。 三房三个庶女都出了门,只有裴颂没有来。柳颜欢自然知道裴颂是因为脸上的伤才如此。 上了马车,柳颜欢看了看三房这几个小的。她们被三太太管的很严厉,因此面对柳颜欢的时候,皆很乖巧。 毕竟现在三太太因为裴颂的事情,已经不大接这样的宴席。现在能带她们出来的,只有柳颜欢了,若是将她得罪了,她们日后说亲,怕是真的只能被张氏随便指了。 “今日的垂钓宴上,你们记得不要乱跑,也不要乱说话,更不要和别的小姐起了龃龉。我一个人,精力有限,管不了你们四个。若是闯了祸,就自己收拾摊子去!” 柳颜欢将丑话说在前头,她倒是不担心三房那几个,就怕裴顺喜。 果不其然,裴顺喜呛道:“既然嫂嫂精力有限,就不该带那几个出门。” 柳颜欢看了她一眼,“顺喜,上次春日宴后,你的风评就不甚好。今日可不要再胡来了。” 裴顺喜瞬间被掐住了声音。 她自然知道春日宴后自己的名声就不好了,可她的身后是将军府,那些大族们看不上她,可她也不至于嫁不出去。 裴顺喜抿了抿唇,连裴笺那个贱人都能和忠义伯府定亲,她自然不能嫁得太差了。 对了,忠义伯的那个弟弟,现在在哪做事来着? 若是自己的计划顺利,说不定这门亲事,能落到自己的身上。 裴顺喜微微勾唇,“嫂嫂放心,我今日一定会小心谨慎的。” 第237章 娘,他不会来杀我吧! 柳颜欢收拾视线,车内不再言语。 垂钓宴在郊外的留仙湖上,留仙湖三面环山,景色优美。马车从山谷穿进来,从车内就能听到山谷的空鸣。 “京外竟然有这么个地儿,我还是第一回知道呢!”裴芸惊喜道。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三房的三个小姑娘掀开帘子挤在窗口往外瞧,谷道一看就是有人打理过的,道上铺了碎石子,两边还栽种了绿植。 别说这两个小姑娘了,柳颜欢也是第一回知道这么个地方。 她前世没有和大理寺卿的夫人打过交道,也甚少出京城,如今有种上辈子都白活了的感慨。 可不就是白活了吗? 一辈子将自己拘在后宅之中,为了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一家子人,掏心掏肺,最终不得善终。 “这么好的地方,今日你们就好好玩耍,可也要当心,别伤着自己了。” 三房的几个小丫头连连点头,一下马车就忍不住往湖边跑去。 “您是将军府的大少夫人吧,请随我来,夫人小姐们都在画舫上呢!”一个婆子在湖边迎接她们。 柳颜欢谢过她带路,湖上停着好几艘画舫,皆是华丽精致。 大理寺卿家这么有钱?竟然买得起这么多的画舫? 柳颜欢心里开始盘算,要不自己也买一艘,日后泛舟赏景都能用上。 “这艘画舫是我们家的,那几艘挂着墨绿幡旗的是宁国公府的。”婆子小声对柳颜欢解释道。 柳颜欢望过去,那几艘画舫和大理寺卿家的画舫离得有段距离,看来大理寺卿夫人也是不敢往前凑。 “那宁国公会来吗?”裴芮好奇地问道。她年纪小,上次在春日宴上见到徐正月,只觉得对方英俊斐然,完全不觉可怕。 “哎呀!”婆子忙摆手,“那位可千万不能来,每次他一来,我家夫人就要收拾东西打道回府了!” “为什么?这么大的一个湖,总不能因为他是宁国公,就不给旁人垂钓吧?好生霸道!”裴顺喜道。 柳颜欢斜了一眼裴顺喜,她是不知道宁国公的疯。 若说裴鸢的疯是压抑的、克制的,那徐正月的疯就是癫狂的。前世她听说徐正月一人前往北庆,仅带着一百人将北庆皇陵给撅了。 他在北庆发完疯后回东辽,更是搅得朝堂天翻地覆,不得安宁,甚至带头逼宫,将身为皇后的姐姐从母仪天下的位置上拉了下来。 这种自毁式的疯狂,柳颜欢避之不及。 还好现在的宁国公还算正常。 “嘘嘘嘘!”那婆子急眼地让裴顺喜小声,可见她是真的怕宁国公。“这片地都是宁国公府的,我们夫人好些日子前,就已经和宁国公家的老太君说了今日要办宴会的事。老太君也首肯了,今日也派了人过来给宁国公相看。可夫人们也知道宁国公的性子,他一个不高兴,就能让所有人都不高兴!” 几个姑娘们倒是没觉得害怕,她们的关注点都在今日宁国公府有人来给徐正月相看上了。 虽说宁国公已经二十有五,至今没有正妻。可皇后娘娘赐下的美妾是一个没少收,据说是怕娶了正妻妨碍他享乐了,所以至今不曾与人婚配。 徐正月整得好看,家世又好,虽然花心了些,可哪个大户人家的男子没有三妻四妾?因此,哪怕他的风评极差,可也有不少贵女趋之若鹜。 柳颜欢看了几个姑娘一眼,沉声道:“不该起的念头不要起,免得连累府上一起丢人。” 三房的三个丫头瞬间偃旗息鼓,只有裴顺喜面上不变。 连留仙湖都是宁国公府的地,这宁国公府该有多阔绰啊! 徐正月如今在选妻,自己身为大将军府的嫡女,也不是不能一试。 她敛下眸中精光,跟着柳颜欢上了画舫。 画舫中已经有了不少客人,柳颜欢带着几个姑娘们和相熟的夫人们打了招呼,彼此间笑意吟吟。 她们今儿都是奔着给自家孩子相看来的,自然都笑脸迎人。做不了亲家,说不定也能成为亲家的亲家呢。毕竟大族人多孩子多,什么都有可能。 “听说柳二姑娘和忠义伯定亲了,这么大的喜事,你娘亲怎么不宣传宣传呢?”一夫人惋惜道,“你妹妹也是个标致的人儿,可惜了,我晚了一步。” “妹妹顽劣,哪有夫人您说的这么好。”柳颜欢笑道,“这不被我母亲送去毓秀书院去学规矩了吗,可不能嫁人后丢了家里的人。” 柳颜欢一番话,将毓秀书院也拉出来溜了溜。 “我听说这毓秀书院里头,有宫里出来的嬷嬷教规矩,可是真的?你二妹妹也去了书院,可有说什么?” 柳颜欢心里一喜,看来这些在观望的夫人们心里已经开始心动了。 “自然是有的,不仅有嬷嬷,还有年轻的姑姑们呢。平日里教些宫里的规矩,学学写字念诗。张院长的《女诫》讲得极好,我妹妹赞不绝口呢。” 一旁的裴顺喜心里吐槽,裴笺也就在裴茗离京的时候送了封信回来,哪有对那书院赞不绝口。也就是柳颜欢出了钱,想让那些贵女们都去书院好赚钱。 这些夫人们也都是傻的,这都看不出来。 这些年纪比裴顺喜大了一倍的人,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呢。那毓秀书院办的时候,张可唯四处借钱,最后只有柳颜欢给了。书院办成后,淑仪公主亲自题字,又将开恩放出宫的嬷嬷宫女们送去书院。 这些夫人在傻也知道了,那书院的背后,可是当今皇上最宠的淑仪公主! 不说巴结吧,这想进书院的心还是蠢蠢欲动的。毕竟,书院里说不定有不少身份尊贵的姑娘,若是自家的女儿进去,能和对方玩得好了,那日后不也是多个人脉关系嘛! “娘娘娘!”一个小姑娘手上抓着根竹制的钓鱼竿跑了过来,“好吓人!好吓人!” 那妇人皱着眉头不悦,“毛毛躁躁的,什么吓人?话也不说明白,在各位夫人面前丢人!” 小姑娘被母亲这么一说,红了脸,嗫嚅道:“我刚刚看见宁国公和一个女子在画舫上......” 说道一半,她羞红了脸,“宁国公好像看见我了!他看我的眼神好可怕!娘,他不会来杀我吧!” 第238章 她居然上了荣国公府的船!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一个小妮子,宁国公犯得着和你计较?”妇人嘟嘟囔囔,可心里却直打鼓。 这宁国公有多疯,全京都知道啊! 没过一会儿,这妇人便找了个由头带着女儿一起离开了。这是是非之地! 可有怕宁国公的,自然也有想啃宁国公这个香饽饽的。 “不是说宁国公的母亲来给他相看的吗?怎么没瞧见夫人?” “夫人在另一只画舫上呢。” 也是,人家身份尊贵,自然不会和她们这些人挤在一个画舫上。 “嫂嫂,我们也想去钓鱼。”裴芸几个撒娇道。 柳颜欢摆摆手,派了两个小丫鬟跟着她们。 “去吧,小心安全。” 画舫外的甲板上,摆着供人使用的渔具,会有婆子将鱼饵给小姐们串好,小姐们也就抓个竿子,体会一把没有体会过的趣味。 今儿人这么多,画舫上十分热闹,几乎不可能钓上鱼来。许多姑娘们站在甲板上,一边吹风,一边闲聊,那鱼竿就摆设似的架在那儿。 裴顺喜站在甲板上四处看了看,大理寺卿家的画舫离宁国公府的有些距离,根本看不清对面画舫上有什么。 所以,方才那小姑娘囔囔自己看见宁国公和一个女子在画舫上,是真是假? 不管真假,今日都是接近荣国公的好机会,得想办法让两只画舫靠近才行。可按照大家对徐正月的敬畏程度来看,怕是很难。 裴顺喜看了看水流,忽地灵机一动,她手一松,帕子落在湖面上,向宁国公府的画舫飘去。 看着随水流而去的帕子,裴顺喜心里欣喜,面上哀痛:“怎么办怎么办,我的帕子丢了!” “啊?帕子丢哪儿了啊?”一个热心的姑娘问道。 裴顺喜指着湖面上的帕子,“丢那儿了,这可怎么办啊!” “我找会水性的婆子问下,你不要急。” 没过一会儿,在船舱内的柳颜欢就看到一个婆子进来,对大理寺卿夫人道:“太太,将军府的裴大小姐丢了帕子,那帕子现在飘到了宁国公府的画舫旁,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秦夫人看了柳颜欢一眼,那婆子那么说,实际是说给柳颜欢听的,想知道下将军府的态度如何。 “不过是张帕子,不必找了。”柳颜欢道。 秦夫人见她这么说,笑了笑,刚要说话,裴顺喜就从外面扑了进来,对着柳颜欢哭道:“嫂嫂,大姐姐送我的帕子丢了呜呜呜!那可是大姐姐出家前特意给我绣的帕子!” 众人面色一凝,尤其是秦夫人的脸色十分不好。 裴顺喜丢了帕子,先不找柳颜欢说,而是闹得人尽皆知。如今又搬出她出家的姐姐,不就是非要找这帕子不可吗? 那帕子现在在宁国公府的画舫周围,她打得什么算盘,在场的人还能猜不出来吗! 之前打了左都御史家的大儿子,如今心思又动到了宁国公身上,真不知天高地厚! 秦夫人面色不愉,她可不想为了一个帕子得罪宁国公啊! 柳颜欢心里乐开了花了,这裴顺喜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连荣国公的主意都敢打。 不过她倒是挺像她的姑母,想要什么就不择手段地想得到。 她面色尴尬地看了看秦夫人,声音委婉道:“那帕子现在也不知随水流去了哪里,就算了吧。你大姐姐留下的物件也不只有那一个。” 柳颜欢这话是说给在座的夫人们听的,她已经如此规劝了,若是裴顺喜一意孤行,那就和她无关了。 而且她将姿态摆的很低,在众人眼里,她就是个管不住事的年轻妇人罢了。 果然,柳颜欢的语气一软,裴顺喜就顺着竿往上爬。 “可以大姐姐留下的东西用一样少一样,我明知道那帕子还能拿回来却不去,岂不是让我遗憾一辈子?” 秦夫人的嘴角往下一撇,招来嬷嬷道:“你们乘小船去帮裴大小姐打捞帕子去。” 嬷嬷点头。 裴顺喜听到此,忙起身道:“我也一并去!” 待她一走,满屋子的夫人们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向柳颜欢。 “哎呀,你年纪这么小,这一家子的人不好管吧?” 柳颜欢“强颜欢笑”道:“还好,母亲怕我管不过来人,从府上派了不少老人来帮我。” 这下更加坐实柳颜欢这个家管的不顺手了。 “你那个婆婆不是一般的强势,几个小姑子吧,出身不错,这看人就没那么和气了。总之,你辛苦了。” 柳颜欢笑而不语,一副有满肚子苦水却倒不出来的可怜。 “我出去看看。”柳颜欢起身去了外面的甲板上。 她一走,船舱里的夫人们就开始了议论。 “这裴大少夫人也是个命不好的,看着嫁的光鲜亮丽,哪想竟然能让小姑子压到自己头上来。” “一家子就她一个外人,能不让人压到她头上吗?我听说她丈夫去芜南县赴任,当晚就将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纳了,一起带去了江南!” “哎哟!我的天呐,这可多欺负人啊!我瞧着她到现在,肚子也没个动静,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 “你们哦,少说别人的家长里短了,要换成你们儿子,难道不是给自己儿子纳妾吗?” ...... 柳颜欢在门口听了几句,轻笑一声。 她带着红绸走到甲板上,看着裴顺喜坐着小舟和两个婆子一起往荣国公府的画舫而去,她眸子里闪出一抹看热闹的光芒。 不过她也隐隐有点担忧,那徐正月就是个不讲道理的疯子,万一他发起疯来,无差别攻击怎么办? 自己在将军府不会被牵连吧? “夫人,荣国公府的画舫上出来人了!”红绸惊道。 她说话的声音不小,不少贵女都好奇荣国公,纷纷凑到船边去看人。 众人远远地看见裴顺喜在小舟上仰着脖子对船上的人说了什么话,不一会儿,船上的人拿起一只长竹竿捞起了裴顺喜的那只帕子。 而后,裴顺喜竟然顺利登上了荣国公府的画舫! “天啊,她居然上了荣国公府的船!” “她不会被荣国公看上了吧?那以后可就是国公夫人了!” “好羡慕!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荣国公长什么样呢,听说他俊美非凡,不知是不是真的。” “快看!快看!那个是不是荣国公!荣国公出来了!” 柳颜欢被这些未出阁的姑娘们吵得耳蜗子疼,心里在嘀咕,那徐正月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说不定真看上了裴顺喜也有可能。 要是裴顺喜真的如愿了,那自己岂不是要呕死? 第239章 夫人在后宅里养蛊? 柳颜欢屏住呼吸,远远看见一紫衣华服的男子从船内走了出来,他身量高出裴顺喜许多,柳颜欢能想象出他俯视下来的威压。 “天呐!裴小姐的胆子可真大,竟然和荣国公说话了!” “好佩服她!我之前在宫宴上见到他,被他吓得恨不得绕道走。他真的是比我爹还可怕的男人!” “我也是我也是!明明长得很好看,可是真的好可怕!” 柳颜欢一边听着耳边的议论,一边集中注意力去看对面船上二人的互动。 忽地,徐正月抬起手抓住了裴顺喜的胳膊。 柳颜欢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了一拍了。 若是徐正月喜欢上裴顺喜,她一定会呕死的! 只是一瞬间,徐正月抓着裴顺喜的胳膊,一个使劲将她从画舫上扔了下去。做完这个动作,他还将手掌挡在额头上去望水面,似乎在看自己扔得够不够远。 柳颜欢&满船的姑娘们:“......” 好吧,她们算是知道荣国公的“疯名”是怎么在外的了。 撑船的两个婆子忙将裴顺喜捞了上去,裴顺喜浑身湿透,狼狈至极。 柳颜欢用帕子掩住嘴角,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红绸,你去让人将大小姐送回府去!”然后她又对方才看到热闹的姑娘们道:“方才的事情,有关顺喜的清誉,请诸位小姐千万保密,不要将这事说出去。顺喜因为上次的事情就已经有点想不开了,我怕她会寻短见......” “裴大少夫人你放心,我们不会乱说的!” “是的是的,我们不会说的,您放心吧!” 一众姑娘保证完转身就跑,得赶紧将这么劲爆的事情告诉娘亲啊! 三房的三个小丫头一门心思忙着钓鱼,根本不知道裴顺喜闹了这么大的一个洋相。 回去的路上,裴芸喜滋滋道:“我们今日收获可多了!竟然让我钓到了大黑鱼!” 裴芸也是第一次钓鱼,但她像是被点上了这个技能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在众人没能钓到鱼的时候,她一口气钓上来十条!送了一半给秦夫人作为今日请客的谢礼,剩下的送了两条给二房。 “奇怪,怎么不见顺喜姐姐?” 柳颜欢笑道:“你们顺喜姐姐被荣国公府的人请去吃茶,应该已经回府去了。” “真的?”几个姑娘惊奇不已,“那顺喜姐姐岂不是有嫁入荣国公府的可能?” 柳颜欢忙道:“这事可不能乱说,只是喝了茶,哪里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你们回去也不要对你们母亲说,免得到时候八字没一撇,闹笑话。” “是~”几个小姑娘应声道。 回了府,柳颜欢让人去问了裴顺喜的近况。 “听说大小姐回来后,将院子里好些东西都砸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白昙捂着嘴偷笑。 让她瞎折腾,竟然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下船,也真是够丢人的。 柳颜欢笑了笑,“你们去将裴芸给的那条鱼拿去大厨房,叫人炖了给大小姐吃,让她补补身子。” “嘿嘿,估计大小姐看到鱼,又要想到今天的事情了。毕竟她今日和那些鱼在一个池子里待过!” “哈哈!臭妮子,让你贫!” 柳颜欢一边笑,也不忘吩咐道:“你们最近稍微注意点荣国公府的动向,我怕他会报复。” “不会吧,我看荣国公能做出将女子从船上丢下去的事情,还以为他是个有仇当场就报的人呢。” 若是这样自然最好不过,“以防万一罢了。” 三房那,张氏和裴颂看三个姑娘手挽着手高高兴兴地回了府,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裴颂因为脸上不敢出门,在院子里跟着张氏学习怎么管理中馈。她本就因为脸伤难过,现在看见几个妹妹们出去玩得这么开心,心里更加不平衡了。 “笑笑笑!平日里教你们的规矩都去哪了!”张氏呵斥道。 三个姑娘吓得像鹌鹑似的,垂着脑袋给张氏行了礼。 “母亲好,长姐好。” 张氏冷哼一声,“笑得这么开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三个都有了好姻缘呢。说说吧,因为什么事这么开心?” 三个人闷不吭声,过了一会儿,裴芸才道:“回母亲,是女儿们今日去参加垂钓宴,钓到了几条鱼。” 闻言,张氏和裴颂微微松了口气。她们这几个庶出的丫头怎么可能比得过她的女儿啊! “也就这点小事让你们高兴成这样了,没出息!”张氏啐了几口,“柳氏能给你们介绍什么夫人认识,她自己就不认识几个人呢!” 说完,张氏又问:“裴顺喜可有人问?” 裴顺喜的名声不怎么好,她不信会有人看上她,问一问也是为了确认这件事,让自己心里舒坦点罢了。 “顺喜姐姐中途就被荣国公府的人接去吃茶了,我们也不知道。”裴艺直言道。 “你说什么!”裴颂恨得差点捏紧了手帕。 洛氏将她的脸变成这样,而她的女儿竟然还能和荣国公喝茶? 她那个浪荡的姐姐就是勾搭外男才被剃光了头发,她一个双胞胎也一个德行!就会勾引男人! 裴颂恨得将嘴唇都咬得发白。 她难以想象,等裴顺喜风光大嫁,等自己的庶妹们都一一定亲,而她的脸还是好不了,她的大好前途就全都葬送了! 洛氏、裴顺喜,你们别想做了坏事后还有好日子过! 裴颂面目狰狞,三个庶妹看得害怕不已,纷纷告退。 晚间吃饭,柳颜欢看着桌上的肉蹙了眉头。 “撤了,吃不下。” 紫菱担忧不已,“夫人这段时间吃得清淡,人都瘦了。” “这天气越来越热,实在吃不下。” 紫菱看着柳颜欢蹙起的眉宇,将满心的疑惑压了下去。 以往在南方的时候,就是再热,柳颜欢都能啃下一只蹄子。难道真是水土不服? “三房那传来消息了,三太太和裴颂小姐听说咱们大小姐被荣国公请去喝茶,气得辫子都要竖起来了。” 柳颜欢一笑,舒心道:“我就不信裴颂能咽下那口气,现在就看她们狗咬狗吧!” 绿兰端着菜往外走,“你们觉不觉得,咱们夫人唯恐后宅大乱?” 白昙和紫菱对视了一眼,“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夫人这是在养东西呢!” “养什么啊?”绿兰好奇不已。 “蛊啊!” “啊?”绿兰满头疑惑,“什么东西?” 可再问下去,其他人怎么都不愿再说了。 绿兰抓心挠肝,夫人在后宅里养蛊? 离谱,她怎么不知道蛊在哪呢! 第240章 少夫人有孕了! 过了两日,柳颜欢去浩瀚楼看书,她在浩瀚楼看见了个不得了的人物。 “臣妇参见荣国公。” 柳颜欢一边行礼,一边后怕不已。难道自己让人看着荣国公府的事情败露,徐正月来找自己算账了? 徐正月大马金刀地坐在浩瀚楼的大堂,掌柜汗颜不已,不知道怎么招待他。 徐正月这人可不附庸风雅,今日还是他头一回来浩瀚楼呢。 他一进门,带的侍从就将浩瀚楼给清场了,完全不讲道理,直接将一百两黄金拍在柜台上,当做今日包场的报酬。 掌柜那是又惧又欣喜啊!一百两的黄金啊!他卖多少书才能赚到这个数啊! 徐正月半身倚在椅子上,看到柳颜欢,微微抬起自己的下巴,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下,似乎那个瞬间就将柳颜欢打量完了。 “听说淑仪公主呈上去的药方,是夫人给的。” 柳颜欢一愣,旋即想起来徐正月的弟弟受宁州眼油的迫害十分严重,已经到了没有眼油就不能生活的地步。 “臣妇铺子里的一个掌柜曾在南方游历过,对南召的毒有一点小小见解。臣妇不过是借花献佛。” 徐正月撩了下挂在腰间的玉佩,淑仪得到方子后,先拿去给太医配药,暗中选了几个中毒深的人医治,等见成效后再推广此药。 徐正月的弟弟本不在其中,毕竟荣国公的弟弟,谁敢拿他做实验,万一出个好歹来,荣国公能拧下他们的脑袋当尿壶! 徐正月为了这事堵了淑仪好几次,才将徐正朗送了进去。这些日子去见他,看着越来越好了,徐正月也送了口气。 “夫人对荣国公府有恩。”徐正月面不改色,完全不像个来谢恩的人,他将腰上的玉佩扯了下来扔给柳颜欢。“本公欠你一次,你日后有事凭玉佩来找我。” 柳颜欢受宠若惊,这可是荣国公,皇后娘娘的亲弟弟的人情! 可,给她,她也不敢乱用啊! 柳颜欢将玉牌捧上,“臣妇是东辽的子民,这药方献上是为了东辽的万千读书人,并非为了国公的人情,臣妇当不得如此重恩。” 徐正月嗤笑一声,起身道:“那你就当做是我徐正月的人情好了,与国公府无关。” 说完,他背手带着浩浩荡荡的随从离开,随性地让柳颜欢诧异。 “荣国公果然和传闻中一样的吓人!”白昙拍了拍胸脯,方才跪在地方,她是一点也不敢抬头啊!她总觉得自己的脑袋上有一双凌厉的眼睛在盯着她,若是自己抬头,必死无疑! 柳颜欢看了看手上这块品质极好的羊脂白玉佩,“收好了,今日的事不要让旁人知道。” 尤其是裴常胜那些人,不然这玉佩怕不是要被他们拿去“保管”了。 有了今日这一遭,柳颜欢也看不下书了,“将那些看着荣国公府的人都撤回来吧。” 徐正月一定是知道了自己让人在荣国公府蹲守,所以今日才亲自上门“道谢”。他此举是告诉柳颜欢,他这人虽然有仇必报,但也有恩必还。不会记恨上她的。 柳颜欢多少松了口气,毕竟柳家和裴家现在还是姻亲关系,若是裴家惹到了荣国公,难保别人不会挑软柿子捏。 回了将军府,院子里的婆子道:“夫人,您回来了。老太太说想让您去陪她说说话。” 柳颜欢不作他想,挪步去了荣寿堂。 说起来,她对老太太心怀一丝愧疚。之前答应在裴鸢出发前为他将亲事定下,结果自己愣是没去过一次荣寿堂。 裴鸢出发前与老太太促膝长谈,之后老太太便不再提给裴鸢娶妻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裴鸢怎么劝的老人家。 反正不可能将他们的事捅给老太太,除非裴鸢想气死老太太。 “祖母,孙媳给您请安。”柳颜欢进了荣寿堂,已经是初夏的季节,气温转高,可荣寿堂内的窗户还关着,深怕老太太遇了风犯头疾。 裴老夫人半躺在榻上,柳颜欢请完安许久,老太太才恍然回神,一副方才睡过去现在才清醒的模样。 裴老夫人拍了拍靠背,“你来啦!” 裴嬷嬷忙上前将裴老夫人扶了起来,“年纪大了,发会儿呆就睡着了。不中用咯!” “祖母说的什么话,您好好养着定能长命百岁!” 裴老夫人摆摆手,“不行了,我能感觉到,我现在啊,越活越没有精气神。我昨晚梦见了老东西,可怜他现在还在地下等着我。” “祖母快别说这样的话,祖父都等了您这么多年了,怎么会在乎这一朝一夕。他怎么舍得让他的孩子们难过呢!” 裴老夫人长叹了口气,两只眼睛因为年纪上涨变得浑浊。 “老太太,灶上热着参鸡汤,可要用些?” 老夫人点了点头,“也给颜欢盛一碗。” 裴嬷嬷点头,让丫鬟照顾着裴老夫人,亲自出去了。 裴嬷嬷才走一会儿,小丫头带着府医进来,“老太太,府医来给您请平安脉了。” 现在裴老夫人的身子不好,每日早晚都要府医诊一次脉。 “林大夫,祖母的身体现在如何?” “老太太的身子还是如常,正常服药就好。只是我看老太太心有优思,才郁结于心。这郁结只能靠老太太自己排解,老夫也无法对症下药。” 正说着话,裴嬷嬷端着两碗参鸡汤走了进来,不动声色地将汤放到柳颜欢的面前。 “夫人这几日用的都少,不如让林大夫把个平安脉,开点健脾胃的药?” 紫菱小声提议道,她之前就想让苏掌柜来给柳颜欢看看。可苏掌柜现在要配合公主那边改进治疗宁州眼油的药方,就没让他跑一趟。 请林大夫,府上那么多眼睛看着,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旁人知晓了去。 今日正好,蹭老太太的。 柳颜欢看了眼紫菱,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可在老太太面前放肆,有点过了。 “看看吧!”裴老夫人摆了摆手,她才不在意呢。 林大夫“哎”了一声,为柳颜欢诊了脉。 旋即捏着胡子笑道:“老太太,不知什么样的喜气能冲一冲您这心里的郁结呢?” 裴老夫人方才还一脸疲惫的脸上露出十分的诧异,“你的意思是?” “恭喜老太太,恭喜少夫人!少夫人有孕了!” 第241章 妹妹有眼无珠,不知深浅,请嫂嫂罚我! 满屋子人惊奇不已,尤其是裴老夫人,那张布满褶皱的脸瞬间容光焕发。 “几个月了?”她的一只手紧紧抓着小丫鬟的胳膊,太过激动间捏得小丫鬟吃痛,却不敢叫出声来。 “两个月不到,可是如此?” 柳颜欢心里算了算时间,确实是两个月不到。她颔首,脸上皆是羞涩。 裴老夫人激动地起身,在屋子里打转,哪里还有方才那病得起不来身的样子! “你快回去好好养着,千万不能累着了!” 柳颜欢点点头,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她竟然怀孕了。 “祖母,这一胎来得不容易,我想等三个月后稳定了再告诉母亲和父亲,您看如何?” 裴老夫人闻言停住步伐,她看了看柳颜欢,又看了看柳颜欢的肚子。 “今日这事,就咱们屋子里的这几个知道,若是让老太婆我知道,你们谁走漏了风声,我必叫你们全家好看!” 屋子里伺候的丫鬟身子抖了抖,心想她怎么这么倒霉,碰上了这件事啊? “再熬两个月就好,等胎稳了,就能宣布了。” 柳颜欢笑了笑,准备去端桌上的汤碗。哪怕她再怎么不想喝,那也是老夫人给的,多少喝两口意思一下尽了礼数才行。 谁料,她手还没碰到碗,那只汤碗就被裴嬷嬷夺了过去。 “大少夫人如今可是双身子,吃食方面要格外注意才行!这参汤是给老夫人特制的,人参下得猛,大少夫人还是别喝了!” “对对对!”裴老夫人给裴嬷嬷递了个眼神,裴嬷嬷忙将两碗汤一起端了出去。“你如今身子不一样了,可不能随便吃。你丫鬟刚刚是不是说你最近吃不下?那可不行啊!你现在要营养!” “祖母说的是,我后面一定注意的。” “没事多走走,这样才能开胃!”裴老夫人念叨了好些话,“你快回去,快回去!别在老婆子我这里!免得让你也染上了我的病气!” 柳颜欢这才起身离开。 回到秋茶院,柳颜欢还是难以置信。 她的孩子,又来找她了。 她抚摸着肚子,不知道这一胎,先来找她的是谁。 不管是谁,都是她爱的孩子们。 进了屋,紫菱忙关上门。 “夫人!”紫菱又惊又喜,“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做小衣裳啦!” 柳颜欢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如今两个月都没有,你急什么!” “有备无患嘛!人家还没做过小孩的衣裳呢!” 白昙小心翼翼地摸过柳颜欢的脉,懊恼道:“我也可以给夫人看看的,怎么就没想到夫人会怀孕呢!” “你这三流的功夫就快别给夫人看了,真是怕了你了!” “哎哟!如今夫人可算有了嫡子,老奴我这心可就放下了!可不能让那后来的带个小的回来,那像什么话啊!” 罗嬷嬷说完,在场的几个小丫鬟都闭上了嘴巴,心里各想各的。 只有绿兰不明所以,“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啊?罗嬷嬷说的没错啊!可不能叫那个表妹先怀上孩子!本来大爷就和她青梅竹马的,这要是有了孩子,还不骑在咱们夫人头上了?” 她们说什么,总不能说,大爷生不了孩子,这孩子是二爷的吧? “虽然我的医术是三流的,可我配菜是二流的!这段时间我来负责小厨房的配菜,保管夫人营养吃得全全的!”白昙自告奋勇道。 “行行行,让你配!” “那我就先给夫人做衣裳吧!等显怀了,现在的衣裳的腰身肯定不够。” “那我就负责给夫人捏肩捶腿,听说怀孕的女子最是身累了。” 绿兰呆滞地看着三个姐姐们,“那我该干些啥啊?” “你就吃吧!”三个大丫鬟异口同声道。 屋内笑作一团,柳颜欢摸了摸现在还算平坦的小腹,心里又是甜蜜又是担忧。 为了孩子,她得更加努力才行。她可不想这孩子一出生,就要记在裴茗的名下,日后都要叫裴茗爹! 她要和离,可东辽从来没有和离后可以带孩子走的先例,所以这孩子,她不能让将军府其他人知道。 至于裴老夫人,她觉得今日老夫人很是古怪。 先不说自己多次要去请安被拒,今日突然将她喊过去,又什么话都没说。还有那碗被裴嬷嬷抢过去的参鸡汤也透着古怪。就算人参药性强,可她喝两口有什么关系?像她们这样精养出来的小姐,谁家小时候不是参汤喝到大的,哪有那么容易被药性冲到。 柳颜欢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会不会是裴鸢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裴老夫人,裴老夫人面上答应裴鸢不动她,实际想对她下杀手。 若不是紫菱今日凑巧让她诊脉测出喜脉,裴老夫人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才放过了她? 柳颜欢打了个冷战,快六月的天,她居然觉得森冷。 这么推测也对,裴老夫人前半生杀伐果断,她断然不愿意因为一个柳颜欢毁了两个孙子的前程。 柳颜欢后怕地搓了搓胳膊,发现自己居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若不是孩子的到来,她此时恐怕已经在阎罗殿报道了。她居然大意了,忘了这么个可怕的存在! 不过眼下,看在她有身孕的份上,裴老夫人不会再动她了。 她舒了口气,她的孩子才来就救了自己...... 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离开将军府的生活,她沉吸了口气。 “紫菱,你明日去问问,可唯什么时候休假从书院回来,我想见她一面。” 重要的是想见淑仪公主。 “是。” “夫人,大小姐来了,说是来请罪的。” 柳颜欢狐疑,请罪? “先叫她进来。你们几个收敛收敛,别叫她看出问题来。” “是!”白昙捂着嘴俏皮地应了一声,然后去将裴顺喜带了进来。 裴顺喜一改之前的傲气,姿态放的很低。 “请嫂嫂安。前些日子顺喜让嫂嫂丢人了,这段时日,顺喜在屋子里想了许多,十分惭愧,特来请罪,原来嫂嫂为妹妹做了许多事,妹妹有眼无珠,不知深浅,请嫂嫂罚我!” 满屋子的人,眼观鼻,鼻观心,不知道裴顺喜在唱哪出戏。 第242章 “柳姐姐,这些日子不见,这是想我了?” 柳颜欢两只手搭在腿上,嘴角依旧挂着一抹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距离她上次闹事已经过了两日,她这两日还不知道在闷什么坏呢。 “妹妹这说的哪里话,我们都是一家人,没有见外的道理。我虽然是你的嫂嫂,占了个长辈的名,可你已经这么大了,哪能说罚就罚呢。” 柳颜欢敛住心里思绪,打量着正在用帕子抹泪的裴顺喜。 “既然你已经知道错了,以后行事上要多加收敛,出门在外,多多想想自己代表的可是将军府,不要给府上丢人。” 柳颜欢又说了好些话,见裴顺喜只是点头答应,便收了话。 “既然你已经想通了,这几人在院子里也待够了,明日起就接着来我这里点卯吧。你年纪不小了,得快点学会如何当家。” 裴顺喜今日来为的就是这事,没想到柳颜欢主动提及,十分欣喜。 “是!顺喜一定不会再让嫂嫂为难了。” 她那日落水回来后,隔日就去找洛氏哭诉。谁知洛氏并不怜惜她这个女儿,反而给她看了几个媒婆介绍的人。 只是这些男子里,要么家世不如她,要么家世好,长得却一般。 她怎么能忍受自己未来的丈夫被裴笺那丫头给比下去呢!怎么也要找一个比萧望山好看,身份比他高的吧! 她这么说了之后,反被洛氏痛骂一顿。 “你要是这么喜欢那萧二,你就去想办法将人抢回来算了!给你介绍的都是不错的,你看不上人家,人家也不一定能看上你!你再这么挑拣下去,岁数可就大了!” 裴顺喜浑不在意,凭她的家世,不可能嫁不出去。唯一的区别就是嫁得好坏。 她又不是没有退路,干嘛那么着急随便找个人嫁啊! 和洛氏吵完,她在院子里想了一天,自己现在的婚事还得靠柳颜欢帮她了。虽然柳颜欢认识的夫人们也不多,可她的名声不错。 于是就有了今日她来找柳颜欢的一幕。 送走了裴顺喜,柳颜欢又躺回了自己的摇椅里。她现在一点活都不想干,既然裴顺喜送上门来,那就让她去干好了。 经历了裴老夫人那场险境,她现在后背还隐隐有汗意。 为了自己和孩子的安全,她不能待在将军府里。 “紫菱,磨墨。” 紫菱见柳颜欢神情严肃,立马给她研好墨汁。 柳颜欢提笔写信,待写完,她将信收了起来。 “明日出门一趟。” 她不敢让柳家的人送信,怕三皇子或是将军府有人盯着她。她只能寄希望于裴鸢培养的人了。 翌日一早,柳颜欢亲自将信交给了浩瀚楼的掌柜。掌柜毕恭毕敬地收了信,承诺定会安全送达。 柳颜欢在浩瀚楼小坐了片刻,便回了府。 她出门前将大小事宜都交给了裴顺喜,等她回来后,看着府上还算有条理的模样,径自回院子里补觉去了。 “夫人,再过些日子就是二小姐的及笄礼了,现在可要先做安排?” 柳颜欢点点头,“罗嬷嬷,这事你盯着点大小姐。我怕她和笺儿不合,到时候多生事端。” “夫人您放心,我会看好大小姐的。”罗嬷嬷对裴顺喜全无好感,若不是她是个主子,她真想叫她好看。 紫菱给张可唯递了口信,二人约了三日后的中午去静景楼吃饭,柳颜欢让人提前订了包间。 柳颜欢很少在外吃东西,毕竟她院子里的厨子随便挑出一个,都能做出一桌“满汉全席”来,着实没有外食的必要。 不过偶尔在外面吃个新鲜也不错。 “柳姐姐,这些日子不见,这是想我了?” 柳颜欢见她春风得意的样子,笑骂道:“是啊,不像你这个没心肝的,拿了我的钱也不知道哄我开心!” “那人家这不是来了嘛~” 二人寒暄了一会儿,柳颜欢问了她最近在书院如何,张可唯是既苦恼又兴奋。 “我娘说,有女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后院的女人嘛,争来争去就是为了个男人,没意思极了。 我知道她们很多人来这里,是想学宫里的礼仪,好在大选的时候能让皇上留牌子赐香囊。可毓秀书院创立的目的,不是为了教她们怎么去讨好一个男人,是想教会她们,女子如何自立自强。 这段时间,我在这些姑娘们中周旋,越发觉得我的想法有多么与世背道而驰。她们都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娇女,生来承了为家族拉拢巩固权利的责任。 我若是一个劲地‘教唆’她们不嫁人,我就罪过大了。她们身上背着父母的养育之恩和家族的责任,我无话可说,只能多教她们一些立身的本事了。” 柳颜欢看着神情黯淡却不气馁的张可唯,由衷道:“你成熟了。” 闻言,张可唯扬了扬下巴,一副骄傲小狗的模样。 “那是!” 她开了好多课程,教珠算、农业、纺织......不求精解,但求一知。哪怕将来落魄了,能凭自己的一知半解过个日子也是不成问题的。 “对了,柳姐姐找我是为了何事?” 柳颜欢压低声音道:“我想见殿下。” 张可唯会意。 柳颜欢想见淑仪,去公主府递帖子就行。既然这么迂回地来找自己,说明她不想让别人知道。 “我明日下午才回书院,柳姐姐来我家吃饭吧,我母亲做的饭菜也很好吃!” 柳颜欢应下。 翌日一早,她便去了张太师府上,张可唯带着她悄悄进了公主府。 “没想到,太师府和公主府之间竟然靠这么近。” 从外面看,太师府到公主府要绕大半个巷子。实际上,从太师府的后门过去,穿过一个小巷就是公主府的后门了。 “嘿嘿,公主看了京都的舆图,特意选的地址。”张可唯骄傲道,“就是为了方便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去找她。” 柳颜欢看着张可唯自傲的小表情,艳羡不已。她儿时好友都在江南,来了京都后就断了联系。 她敛下眸中失落的情绪,跟在张可唯身后,畅通无阻地进了公主书房。 第243章 她是什么砖吗?哪里需要搬哪里? 柳颜欢和张可唯二人在书房坐了许久,淑仪才从宫里回了。 见到柳颜欢,淑仪扬起一边的眉毛,微微有些诧异。 在她的印象里,柳颜欢虽年纪不大,却很成熟稳重,做事也有章法,而且她很独,不像是会来向她求助的性子。 淑仪至今没有重用柳颜欢的原因之一,就是她拿不准柳颜欢能不能真的站在自己这一边。她好像没有能握住柳颜欢的东西。 “柳姐姐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柳颜欢行了一礼,道:“臣妇是来向公主请教的。” “柳姐姐客气了,有什么事直言就好。” 柳颜欢从腰间的锦囊里取出厚厚一沓纸摊在淑仪的面前,这是京城往江南而去的水路图。 她指着纸上一条红色的路线道:“这条是朝廷漕运之路,也是众多商户必走之路。可这条路上有不少匪寇,专抢商船为生。柳颜欢鄙薄之见,为何不能横挖一条联通南北的运河,以后所有船只可以从国内走,避开海寇?” 柳颜欢说的这个政策,前世有人提及过,而东辽却因接连征战,国库早已搬空,此策也不了了之。 她今日所说十分浅薄,只想抛砖引玉,为自己的目的打开话头。 果然,淑仪听到此陷入了沉思。 虽然修河道劳民伤财,可长远来看,若是河道修成,且不说南北往来更加便捷,互贸也更会更加频繁,届时沿河一带的繁华她几乎可以想象。 而且,若是河道修得完善,也能解决大部分地区夏涝的大问题,不影响庄稼收成。 淑仪很吃惊,这个提议会从柳颜欢的口中提出。虽然她只粗粗一说,乍一闻像是在天马行空,可行性不大。可多少伟绩都是起源于一个人不切实际的幻想啊! 淑仪抬头看向她,认真地问道:“那柳姐姐有想好从哪里开始挖吗?” 柳颜欢摇了摇头,“还没有,从哪里挖花钱最少,又能改善水利,需要各中能人去考虑了。臣妇今日来,只是向殿下请教而已。” 淑仪一笑,不过她的笑容里多了一丝真诚。比起之前将柳颜欢当成一个有钱的花瓶来看,现在她是真心觉得,柳颜欢有点东西。 “柳姐姐与我说这事,可是有什么打算?” 柳颜欢见今日正题,正襟危坐。 “臣妇想去南方,亲自考察地势。” 淑仪吃惊地看向她,这工程可不小,就算这提案交到内阁,再经各部门审批,最终敲定派人去施工,怕也要一年半载了。 更别说这工程大概率会死在呈上去的那一刻。 “你觉得本宫能让各部同意此工程?” “殿下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柳颜欢坚定道,她前世就觉得淑仪是个奇女子,可惜,身为君王,她不够狠心,最终败在了对亲情的一丝犹豫上。 她希望淑仪能更心狠一点,至少能在夺嫡这条路上,能保全自己。她可以走得更远,更高。 淑仪沉默了一瞬,“你要去南方,一方面是为了这事,另一方面呢?” “臣妇怀孕了。”柳颜欢直言不讳,“但我不想让将军府的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淑仪和张可唯都讶异了一瞬,旋即觉得没错,以柳颜欢和裴鸢这复杂的关系,将来要和裴茗和离,绝不能有个孩子在,不然根本离不掉。 “你打算何时出发?” “已经给老家递了信,等老家那边来人,我便离京。” 淑仪估算了一番,从京都去徽州,少了说也要两个月,她可以在这段时间里,招贤纳士,到时候随柳颜欢一同南下。 先不管六部那边怎么说,只要自己拿出了具体的数据和最好的图纸,她相信皇上会心动的。 因为他太想做千古一帝了,若是运河修造能帮助他的大业,他定然毫不犹豫。 柳颜欢回到府上的时候,看到裴嬷嬷亲切地站在院子里,不由怔了怔。 “嬷嬷怎么来了,可是祖母有吩咐?” 裴嬷嬷笑道:“我给大少夫人送点补身子的药材来,平日里可以放在汤里炖了,强健自己的身子。” 柳颜欢谢过,但有了上次的后怕,荣寿堂送来的东西,她是不敢吃了。她让罗嬷嬷将东西收好,日后找机会送给洛氏吃吧。 裴笺的及笄礼,洛氏之前不想大办。可偏生裴笺命好,如今记在她名下,做了嫡女,要上族谱,裴老夫人的意思是大办一场,将之前因为裴清云丢的面子都找回来。也叫忠义伯府知道他们将军府没有薄待他们。 因此,裴笺的生日在六月中旬,可五月下旬,将军府就开始忙起来了。 “帖子都下发出去了?” “都发了,连左都御史府上都发了。” 柳颜欢点点头,她让裴顺喜跟大管家去负责各种采买了,自己挑了几个简单的活做。 这日,柳颜欢正想着躲懒,不去做事,那事就找上了门来。 三太太张氏带着裴颂进了秋茶院,因为上次厨子的事情,张氏心里还暗暗记着柳颜欢这笔账呢。 “三婶这是出来散步吗?”柳颜欢看了看裴颂,对方脸上的脂粉上了厚厚一层,想是为了盖住脸上那道疤。 裴颂触及柳颜欢的视线,迅速低下头去,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脸。 “哎哟,哪有散这么远的。”张氏直言道,“我今日来,是想问问你,你前段时间带着表小姐和顺喜一起管家,现在能不能也带上我们颂儿呢?” “......”她是什么砖吗?哪里需要搬哪里? 谁都能给她塞人了? “颂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我想着也让她学学管家的事情。可我这账就理不清,教她不是教坏孩子吗。就想着,你若是有空,便带带她。” 柳颜欢眸子微动,“那正好,过段时间是笺儿的及笄礼,祖母的意思要大办,正好让裴颂和顺喜一起练练手。” 张氏一听,眉开眼笑。自己现在不能插手中馈,女儿来也一样嘛! “那成,这样,我让颂儿今日就在这跟你学吧!”说完,将裴颂往柳颜欢面前推了推。“可要跟你嫂子好好学!” 柳颜欢看着裴颂那模样,勾了勾唇角。 第244章 她真是造孽生了两个蠢蛋! 三太太得了柳颜欢的话,宛如没有了前嫌,欢快地离开了秋茶院。 柳颜欢看着因为脸伤而缩头含胸的裴颂,抿了抿唇。 她说不出宽慰的话来,凝视这道疤的是世俗,亦是裴颂自己。 “可会看账?”柳颜欢问道。 裴颂点点头,虽然张氏自己看账的本事一塌糊涂,但裴颂不差。 “那你就先从熟悉府中开支做起吧。”柳颜欢让人拿了账本给她,“你去书桌那看吧,我歇会儿。” 下午,裴顺喜得知了张氏将裴颂塞到柳颜欢这里学管家的事,忙不迭跑了过来。 “嫂嫂也不嫌事多,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她看见裴颂没好气道。 原先二房和三房的姑娘们,就因为两房主母不对付,关系很一般。现在涉及到了自己的权益,更是互看不顺眼。 裴颂看着裴顺喜那张白净的脸上露出的张扬表情,心一抽。若是自己的脸没有受伤,自己定比她还要夺目! 她垂着脑袋捏紧了手上的帕子,咬紧牙关才没将心中的恨意表露在脸上。 柳颜欢看了看裴颂的表情,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都是家长的姐妹,一同帮你分担些事不好吗?” 裴顺喜抿唇,十分不悦:“我不过是看她伤没好,心疼妹妹这样了还要出去见人,不是让人说闲话吗?” 裴颂立马抬手去捂住自己脸上那道疤痕,可她更想捂住的是对方的嘴。 柳颜欢来了怒气,“裴顺喜,你若是来我这里撒脾气的,就赶紧滚蛋。我这儿可没有受气包!” 裴顺喜讨了没趣,起身就走。 “顺喜这孩子就是脾气直了点,你不要放在心上。”柳颜欢宽慰道。 她知道说多了在裴颂眼里,自己也只是为裴顺喜开脱,不仅得不到好,还会连着被记恨,只说了两句便不说了。 这姐妹之间的关系越恶劣她看戏才越开心,只是裴颂这脸伤确实是个无妄之灾。张氏不作为间接害了裴清云,洛氏便直接撕破了两房的脸面。 好好一个姑娘成了牺牲品。 柳颜欢倒不是心疼裴颂,裴家的人,除了裴鸢,她都不心疼。 只是有感而发,这个世道上的女子,就因为毁了容貌,后半辈子就都毁了吗?破了的绢帛尚能绣上漂亮的花纹再卖,女子虽不是绢帛,可怎么能因为皮囊的伤痕就让自己的灵魂也颓废了。 柳颜欢看着窗台上绽开的花,世人常将女子比作花,再美的花,花期总是那么短暂。可女子是人啊,人的寿命怎么能和花一样,若是自己想绽放,何时不可? 收回视线,柳颜欢对裴颂道:“你今日若是不舒坦,便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来点卯。” 裴颂摇摇头,接着看自己的账本。 一连无事了几日,柳颜欢也不让裴颂看账本了,让她也跟着下面的人去办事。 这日,柳颜欢乐得清闲,正在院子里浇花,罗嬷嬷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 “夫人,出事了。”罗嬷嬷一张脸气得通红,语气一股恼意。 柳颜欢听着也不急,罗嬷嬷这副模样,显然出的不是柳家的事。她慢悠悠放下水壶,用帕子擦了擦手。 “怎么了?” “大小姐不听劝,把柴总管的儿子给打了!” 柳颜欢挑起一边眉头,这裴顺喜,还真是会给她惹祸啊。 “去看看。” 这柴总管是将军府的大总管,柳颜欢上辈子和他打交道的时候,就知道这人是个不好相处的。因着他家祖上就和裴老将军家交好,裴老将军发迹后,便将府上大总管的职务交给了柴家。 这柴总管已经是第三代总管了,他的上一任是自己的大哥,随裴老将军一道去了。因着护主有功,他在府上的地位也超然。 前世的柳颜欢总觉得他有点奴大欺主,后来才知道确实如此。 柳颜欢知道柴二手上不干净,可一直没动他的原因是,一来自己的证据不全,空有账本,只能说明账房有问题;二来,她没有人证。府上那些小厮奴才,比起她这个女主子,他们更听柴二的话。 毕竟柴二手指缝漏点东西,就够他们腰圈肥一肥了。 “这几天不是在采买吗?底下的人就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在这册子上动了点手脚。老奴看了下,没多少,就想着全当做给他们当辛苦钱了。可大小姐死活要他们吐出来,还杀鸡儆猴,将负责采买的柴二的儿子给打了。” 柳颜欢点了点头,“叫林大夫去瞧了吗?” “叫了叫了。”罗嬷嬷叹了口气,这裴顺喜惹祸就惹祸,但要她们家小姐给她收拾烂摊子就不行了。她家小姐现在可有着身孕呢,怎么可以动气! “大小姐命人将柴鹏打二十大板,可没人敢打,于是大小姐点了自己的嬷嬷上手打的。那嬷嬷似乎和柴总管有点矛盾,下了死手。二十大板下去,人是给抬下去的。” 柳颜欢心头跳了一下,可千万别把人给打废了。 她脚步一顿,“去叫母亲出来主事吧。这柴总管怎么说也是我的长辈,我一个晚辈过去,岂不是还要给他低声下气赔不是?” 哪有主子道歉的。 “已经让人去叫过太太了,太太一听这事棘手,就推脱头疼不想管。” 要不然罗嬷嬷也不能来烦柳颜欢。 “呵!”柳颜欢嗤笑一声,“她是等着我去请呢啊?” 柳颜欢原地走了两步,“你去请柴总管,就说是太太叫他,让他去迎春院。” 罗嬷嬷高兴了,这人都到家门口了,洛氏总不能还不见吧! 此时迎春院里,洛氏气得坐不住,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你说你,你管家就管家,你打人做什么!” 裴顺喜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梗着脖子道:“我没错!这帮刁奴,吃家里的穿家里的,竟然还敢打主子的钱的主意!大嫂之前怎么没把他们都送进牢里去啊!” “你你你!”洛氏气得心一梗,柳颜欢动的那些人,是给自己立威,让自己迅速在这些仆从里树立威信。那些送去牢里的人,都可以被顶替掉,无伤大雅。 而裴顺喜这是裁到了大动脉上啊! 她真是造孽生了两个蠢蛋! 第245章 裴顺喜真是会给她送人头,送得好,送得妙。 “你和你姐的脑子是不是都长你们大哥脑子上去了!柴家人,就是老太太也不会随意动!你居然将柴鹏打成那样!” “为什么不能动,我们是主子,他们是奴才,奴才就要有奴才的样!我就是打死他,官府也不会拿我怎么着!是他错在先,用假账中饱私囊,娘你怎么不先问罪他们,反而就骂我!我没错!没错!没错!” 洛氏气的抬手上去就要抽她的巴掌,被赵嬷嬷拦了下来。 “哎哟!我的大小姐啊,那柴总管一家,虽说是奴才,可他们祖上,一大家子人都跟着老太爷出生入死,那都是汗马功劳!就是大老爷那条命,有半条都是柴家老大捡回来的。 他们家在咱们府上,能有半个主子的待遇。你这么把人打了,先不说名声不好。咱们和柴家要是离了心,这府上岂不是很容易被人钻空子!” “你听听!赵嬷嬷一个老妪都懂的道理,你居然不懂!柳氏呢,她怎么不拦着你!” 裴顺喜方才还坚定无比的神情有了一丝慌乱。 她就是看柳颜欢带了裴颂,心里憋着一股气。又看底下的奴才也不把她放在眼里,才想杀鸡儆猴,让他们也长长记性,知道她也不是好惹的。 可她没想到,这就捅了篓子...... “太太,大少夫人......和柴总管来了。”小丫鬟通报道。 洛氏眼前一黑,她就是躲着才称头疾的。柳颜欢居然将人带到了她的面前! 洛氏恨恨地剜了裴顺喜一眼,“将人带进来吧!” 她虽然时常拎不清,也不将府上的下人当人看,但那也是分人的!柴家和裴家相辅相成,知道将军府太多的辛密了,她不能得罪。因此,她对柴总管向来是客客气气,好言好语。 没想到,她这个女儿给她闯了大祸! “这事有派人去通知老爷吗?” “已经去了,不过老爷事务繁忙,怕是要等下值才能回来了。” 洛氏吐了口气,本来想拖到裴常胜回来的,可眼下是不行了。 “母亲,您的头疾可好?儿媳也不是故意来扰您清净的,只是柴总管毕竟是儿媳的长辈,儿媳来处理此事,倒显得不够诚意了。” 洛氏心口痛啊。 意思就是她称头疾,避而不见人,十分没诚意了? 洛氏剜了一眼柳颜欢,起身对柴总管道:“柴总管快坐,我是真的身子不舒服,一时没想到这茬,倒是颜欢提醒我了。” “老奴就不坐了,太太有话就尽快说吧,前院还有许多事呢!”柴总管丝毫不给洛氏面子。 自己儿子被打得下不来床,洛氏居然是避而不见!这可真是寒了他这个几十年家奴的心! 想当初大老爷当家的时候,他们家多得体!大老爷也是心肠好,家里若是有个发热的,大老爷必定亲自登门,还会嘘寒问暖。那才是将他们当一家子人看待! 到了裴常胜当家,且不说柴家和裴常胜不亲近,就是这个女主子,他们也不想服! 一个带头啃噬将军府的女主子,有什么可以服人的! 洛氏见柴二不给她面子,心里也气急。尤其是裴顺喜还在这里,柴二这副态度,不就正好说明了这些奴才没有奴才样吗? 她虽然知道柴二得罪不起,可心里还是觉得他是个奴才。 主子给奴才赏还是罚,他都得受着!他不能有任何的怨气才是! “柴鹏的事,我也是刚知道,我方才已经斥责过顺喜了,柴总管见谅。” 柴二哼了一声,“太太,不是我多嘴,大小姐这脾气您真要管管,动辄就要上家伙,现在是我儿子下不来床,下次若是个得罪不起的人,可怎么办呢。而且大小姐也不是没做过。” 柴二话里话外说的都是裴顺喜打了左都御史儿子的事,那事洛氏没出面,左都御史那没了下文,她都没在意。 “是是是,顺喜这孩子就是气性太大了,柴总管你就不要和她一个小孩子计较了。不过说起来也是柴鹏事没办好,这才有了误会。你回头也要说说柴鹏,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这点账怎么能算错呢。” 柳颜欢听得洛氏这番言论,差点惊愕地笑出声来。这是死鸭子嘴硬,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说别人的不是。 果不其然,柴二气得脸颊通红,两手一拱,“太太无事我就先去忙了!” 说完,也不等洛氏发话,径自转身出了门。 赵嬷嬷在一旁急啊,倒是洛氏不急。 “没事,他儿子被打了,心里有气是应当的。柳氏,你回头送点补品过去慰劳下。” 柳颜欢真是服了洛氏了,她不将奴才放在眼里的做法真是一如既往啊。 不过正好和她心意。 她出了迎春院的门,叫住了柴二。 “柴总管,母亲和妹妹二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们说话向来如此,你若是放在了心上,伤的就是柴家和裴家的情分了。 母亲是嫁进来的,妹妹终究要出门,不能懂您和将军府的亲缘,今日的事是我的过错。该我当家,却没看好妹妹,让她闯了祸,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您老消消气,回去陪陪令郎,明日再做活。” 柳颜欢说话温温柔柔,该给的体面都给了柴二。柴二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们柴家向来重感情,不然也不能那么多人随着裴老太爷上战场赴死。 “大少夫人有心了,只是如今不比当年,我柴二也不该对太太拿乔。” 柳颜欢温和一笑,“柴总管别这么说,前儿祖母给了我些补品,我还没用,稍后我让嬷嬷给柴鹏送过去。您可别推辞,顺喜闯了祸,这点东西还是要收下的。” 柴总管一听是裴老夫人那的补品,知道那都是好东西,没想到柳颜欢会给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心里舒服多了。 至少这个家里,还算有将他们柴家人当回事的。 “您快回去陪陪孩子吧,这府里上下哪能少了你们一家呢!” 有了柳颜欢这句话,柴总管知道她不会让人顶了儿子的差事,便放心离开了。 “嬷嬷,回头将祖母送我的补品,都拿过来。再从账上支点人参一并送过去。”毕竟现在是她当家,可不能让柴二给她使绊子。 博得大总管的亲近,日后自己做些事也方便。 裴顺喜真是会给她送人头,送得好,送得妙。 第246章 我要和裴茗和离。 一场闹剧结束,柳颜欢回了秋茶院坐下。 “账册呢?” 紫菱将整理好的账册交了上去,“夫人猜得不错,账册被人动了手脚,大小姐拿到的那份不是柴鹏交上去的那份。” 柳颜欢扫了两眼,将账册合上往桌上一扔。 “裴颂真是急不可耐了,敢在这个时候动手。” 这几日下面来的人支取银子账册,都是裴颂登记的,柴鹏那有问题的账目一看就是她动的手。 虽然简单粗暴,可效果立竿见影。直接让二房的两个女主子和柴总管离了心。 “去将裴颂叫来。” 没一会儿,裴颂便跟着嬷嬷走了进来。柳颜欢还未发话,裴颂便欲语泪先流。 “请嫂嫂责罚,颂儿今日抄写账册,有几处写错了,本想去要回账册重新登记,没想到却令顺喜姐姐闯了祸。是颂儿犯了大错,请嫂嫂严惩!” 柳颜欢抿唇看着她,不语。 她本来就是想将裴颂叫过来走个过场,警告她一番,不要在自己管事的时候闹得太难看。没想到裴颂比裴顺喜段位高,上来先承认了自己的错处,让她没办法治她的罪。 真要论罪,那错的也是裴顺喜。拿到了账目有问题的账册,为什么不来找柳颜欢对账,而是不由分说将人打一顿。 不过看到有人治裴顺喜,她心里舒坦,也不想再招人记恨。 “你才当家,难免会出错。日后小心些,不要再犯了。” 柳颜欢说完,看向裴颂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刺得裴颂心脏一抖。那一瞬间,她便明白了,柳颜欢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耍的“小花招”,但她不打算和她算账。 “过几日就是裴笺的及笄礼,此次及笄礼不仅邀请了族中父老,还邀请了京中萧裴两家交好的世家,我不管你们平日里会犯什么错,那一日,你们若是闹出事端,别怪我不留情面!” 裴颂垂着脑袋应声,而裙下的双腿已经开始发抖。她此前一直没将柳颜欢当回事,可没想到,她发威起来,光是气势,她就有些承受不住。 料理了裴颂,柳颜欢又躺回了自己的摇椅里。 “夫人,您再这么躺下去,可就没骨头了!快起来走走!”白昙催促道,这人的身子是越躺越沉的,自家小姐这才不到两个月就这么疲懒,那等肚子大起来,可不得整日瘫在床上了? “我就躺一会儿。”柳颜欢倒不是身累,而是心累。她担心的是,自己想离开京都,可离开之后的柳家怎么办呢? 虽然她没有能力庇护柳家,可总比自己远在徽州,鞭长莫及的好。 不过前世柳家出事是两年之后的事情,自己应该来得及改变。 “明日我要回家看看,罗嬷嬷,你去给娘递个消息。” 翌日,柳颜欢处理完府上的事,便坐着马车出了门。 “夫人,颂小姐昨晚带了不少东西去给柴总管赔礼,看着柴总管是不气她了。”紫菱一边给柳颜欢扇扇子,一边道。 柳颜欢点点头,裴颂比裴顺喜会做人。裴顺喜和洛氏一样,以为自己闯了祸就会有人给她们收拾烂摊子,根本不将祸事放在心上。洛氏嘴上让柳颜欢送了东西,礼到了,这事也就结了。 可这情谊呢。 人心是肉长的,又不是石头,怎么会无动于衷。 到了柳府,苏氏命人备下了厚厚的席面,都是柳颜欢爱吃的菜。 “你的几个妹妹们都不在家,如今就我一人,落了个清净。”苏氏叹了口气,清净之余就是孤独了。 “娘亲为何不去拷问弟弟们的学识,免得他们懈怠,在外玩乐。”柳颜欢真心建议道。 她的几个庶弟虽没养在苏氏膝下,可一家人相处得还好。苏氏不是会刁难人的主母,接近府里的妾室也都是老实巴交安分守己的,除了给苏氏请安,平日里几乎不出门。 “那我也没那个学识啊!”苏氏没好气道。她读的书不多,多的也就是些医书,可苏家不需要女子承衣钵,她也都是浅浅知道。当家后整日忙于后宅的事,早就忘光了。 “既然母亲不喜欢和弟弟们相处,那院子里不也有和母亲一样孤独的姨娘们吗?”若是以前的她,她是当真看不上那些姨娘。可重生后她的想法变了许多,她们未必是真心想嫁进柳府做妾室。 都说宁做寒门妻,不做高门妾。哪家姑娘不想让自己堂堂正正出现在人前呢? “好端端的,提她们做什么!”苏氏和柳父的感情还算好,只可惜她一直生不出男胎,柳父被家里逼着纳了妾。 她和柳父有感情,也不敢将怒气撒在婆婆身上,只能迁怒那些姨娘。虽说她不磋磨这些姨娘,可也不待见她们。 “母亲不是说自己无聊吗,我这不是给您出谋划策?” “哼!”苏氏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给她夹了一筷子酥肉。“你最爱吃的酥肉,快趁热吃尝一口!” 柳颜欢看了眼酥肉,印象里的酥皮油香味反而变成了恶心感,她用帕子捂了捂鼻子。 “天气热,恶心得慌,我吃不下。” 苏氏看着她这副模样,大约猜到了什么。可女儿又不直言,于是屏退了左右。 “可是害喜了?” 柳颜欢含羞地点了点头。 苏氏高兴不已,旋即又十分担忧。 “唉生孩子的苦,只有当娘的知道。我是既盼着你儿孙满堂,又不想你受这份苦。” 柳颜欢浅笑,“我懂。” 她前世孕育儿女,可谓是吃尽了苦头。可重来一世,她还是想有个孩子。 苏氏瞥了她一眼,“你懂什么!你啊这才是第一胎,这第一胎定要好好护着,日后身子才不会留下病根。” 生育孩子十分艰难,稍有不慎就会给母体带来不可逆的伤害。就是如此,世人才会歌颂母亲的伟大。那样的歌颂,好像一个女子,从她怀孕的那刻起,就只是孩子的母亲了。 日后有关孩子所有的事情,都捆绑在母亲的身上。孩子出了事,先找的不是父亲而是母亲。一个被孩子捆绑住的母亲,还会有自由吗? 苏氏深知自己的不自由,可也无法阻止女儿走上和自己一样的路。因为这是自古以来,所有女子走的路。 “我的儿,你可要吃大苦头了。”苏氏怜惜地抚摸柳颜欢的头发。 “母亲,我想生这个孩子,是因为我想要。不是为了给将军府开枝散叶,也不是为了我自己在府上的地位。我是真的想要孩子。” 想要弥补前世的遗憾。 “对了,母亲,我怀孕的事情,将军府里除了裴老夫人没有人知道。” 苏氏怔了一下,又听柳颜欢道:“这个孩子我要回徽州生,我要和裴茗和离。” 第247章 就是再怎么忠心,那颗心,也会累啊! “和离?”苏氏惊讶道。 京都的人不比南方,他们自诩都是名门望族,家族颜面十分重要。苏氏私下了解过,京都内的大族,只有下堂妻,没有和离妇。她的女儿哪哪都好,凭什么要背上被休妻的骂名? “你可想好了,裴家人哪里会同意你和裴茗和离。先不说裴家娶你就是看上咱们家的钱,现在他们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哪里会舍得放你走。” “我知道。”先不说难对付的裴常胜,就是洛氏那边,她就难过去。 虽然洛氏现在和自己不对付,但她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自己的。她娶自己废了那么多的心思,哪能就那么轻易放过她。 “也是娘不好,当初看那洛氏恳切,加上将军府的家世确实好,就那样松了口!”苏氏懊悔不已,当初自己带女二进京,最先和她联系的就是洛氏等人。她原以为对方是个好的,没想到女儿才嫁进去不满一年,就想和离了。 她自己生的女儿,自己最了解。柳颜欢随她父亲,是个心眼实的,认死理。认定了将军府是自己的夫家的话,就会一心一意毫不怀疑地为整个家族操劳。 现在她说出和离的话,说明将军府的人就没有好好待过她! “母亲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一个骗子真心想骗您,还是您的错了吗?”柳颜欢最见不得母亲这般什么事都怪在自己身上的性子。就是如此,前世的她才会积虑成疾,早早离世。“您不许这么想!我今日来和您说这件事,我都已经有了打算,不需要您为我操心。” 苏氏擦着泪,“可要母亲为你做什么?” “有。”柳颜欢夹了个大鸡腿放进苏氏碗里,“您吃好喝好,身子健康,女儿后顾无忧,才能一往无前。” 苏氏破涕为笑,双目闪着泪光看着柳颜欢。 “欢儿你长大了,你不再是母亲的小姑娘了。你现在可以独当一面了。”苏氏既欣慰又心疼。女儿能独当一面的能力,那得吃多少苦?不过一年不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变得如此坚强!坚强得令她这个母亲心酸。 她哪里能料到,眼前的女儿,已经是重活一世的女儿了。 吃完饭,柳颜欢陪着苏氏喝了会儿茶,便起身告辞。 “等老家那边来信,母亲配合我就好。” “你且放心,你在将军府里要照顾好自己。你如今身子重,可不能马虎了!” “您就放心吧!”她若是第一次生产,那必定是千万小心的。有了上辈子的经验,她知道急早了也没用。左右还要在自己的肚子里再呆八个月呢。 回了将军府,柳颜欢去给洛氏请了安,说了裴笺及笄礼的事。 洛氏没精打采,根本不想听这件事。一提到这事,她就想起去了庵子里的裴清云,心里一阵阵的不舒服。 可柳颜欢偏偏很没眼力见,一直在她面前提这事。 “柴二家那边,你安抚好了吗?”洛氏打断她道。 柳颜欢点了点头,“送了礼,也许诺柴鹏的职位一直空着等他回来。” 洛氏抿抿唇,这柴家在将军府占得可都是油缺,她往年多次在裴常胜面前吹枕边风,想将自己的娘家人换上去,却不能够。 如今那柴鹏病了,还得将职位特意给他空下来,真是令她不爽。 可是不爽也只是不爽,毕竟那人是自己女儿打伤的。 “说起这事,母亲,昨日的事,顺喜也该去给柴鹏道个歉才是。” 洛氏闻言,瞪了眼柳颜欢。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喜儿就是再不是,那也是主子!哪有主子给奴才道歉的!” 屋内服侍的奴才们纷纷噤声,垂下脑袋,生怕这个节骨眼上讨了洛氏的嫌。 “昨日的账册虽然有问题,可问题不出在柴鹏的身上。裴颂抄错了字,顺喜拿到不对的账本难道不该来我这核对下账目吗?不由分说就将人打了,这难道不是顺喜的错?” “柳颜欢!你可是我二房的人,这胳膊肘怎么往外偏呢!” 面对洛氏的发怒,柳颜欢丝毫不慌。 “母亲,不论是二房还是三房,咱们都是将军府的人。这府上安宁,爷们在外才能好好搏前程不是?顺喜若是打了别人,那就算了,可柴家是忠仆之后,一家人都一心为将军府出力。您若是寒了他们家的心,那以后怎么让府里其他的下人忠心呢?” “呵!你少在这里给我小题大做!柴家的事还用不着你去处理!”洛氏哪里不知道柴家对将军府的重要性,只是柳颜欢这么说她,显得她这个长辈很不明事理,她就是再怎么不对,也轮不到儿媳来说她! “是儿媳多言了。” 柳颜欢出了门,心情颇好。都不用自己给洛氏挖坑,洛氏自己就往圈里跳。 到了晚间,大少奶奶为了柴鹏的事,和太太大吵一架的消息在府上传了个遍。 “哎,还是大少奶奶心善,把我们当个人儿。要是我啊,不求着大小姐来给我道歉,就是看看我,就行了!” “你就做梦吧!大小姐随了咱们太太,那脾气绝无可能!” “柴鹏那小子也是无妄之灾,三房的大小姐都亲自来赔礼了,咱们房里的大小姐却闭门不出。啧啧,同样是教女儿,我们房的太太就是不如三太太。” “你可闭嘴吧!让太太知道,绝没你好果子吃!”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柴家人耳里,柴二叹了口气,对在床上的儿子道:“如今的将军府,已经不是你大伯在世时候的将军府了。” “父亲,不如我们去大老爷那讨个差事吧!虽然大老爷那清闲没有油水,可总好过这里,不把人当人看!” 柴二叹了口气,“我是走不掉了,但你可以。回头我去找大太太说说,让你去镇国公府上做个闲差。” 柴家这么多年为了将军府付出,已经不缺银子,缺的是体面。可如今的将军府不给他们体面,也不能怪他们不与将军府共进退了。 他们柴家的人,就是再怎么忠心,那颗心,也会累啊! 第248章 三表哥方才竟然没有看自己 裴笺及笄礼前两日,裴笺便回了府。回来的不仅仅是她,还有她在书院里交到的新朋友们。 由于人数众多,张可唯干脆给她们放了个假,回来参加裴笺的及笄礼。 将军府的帖子许久前就发了下去,算上裴笺请的人,快三十来桌。 其实这也不算多,毕竟族里人来的就不少呢。裴家办宴席定然不会差,族里那些条件不好的人家,能吃上一顿好的,那都是拖家带口,恨不得将今年分的肉都吃进肚里去。 及笄礼这日早上,裴笺穿了正红色的衣裙,头上戴着金簪,整个人流光溢彩,十分夺目。 “小姐今日真是美极了!”香芸忍不住赞叹道。 谁能想到,她一个庶出的姑娘,就这么成嫡女了呢。连及笄礼都这么有排面。 看着铜镜里盛装的自己,裴笺也未想到,自己会有今日。 她心中情绪澎湃,生生忍住想哭的冲动,让自己扬起一抹笑容。 快了,她就快逃出裴家的樊笼了。 姨娘离世的早,她也从未出过京都,不曾领略过塞外的风采。可她是母亲的女儿,生来就向往自由。 她知道,拖死姨娘的,不是裴常胜的无情,也不是洛氏的磋磨。是这大宅院里的不自由。 如果母亲不曾因为自己有孕就和裴常胜回京,而是在塞外生下的她,她和母亲此时会不会正在塞外的草地上骑马驰骋? 疑惑是熬不过寒冷的冬季,一起死去。 “二小姐,来人了!”婆子欢喜地通传。 裴笺收回自己的思绪,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去接待。 “笺妹妹今日真是漂亮极了!” “听说笺妹妹这一身衣裳,是你嫂嫂带来的江南绣娘做的,可是真的?这一针一线也忒精致了!” “哎呀!这竟然还是双面绣!正面是牡丹,反面是芙蓉!” 众贵女拉着裴笺,将她身上穿的研究了半天。 倒不是她们买不起,而是舍不得。毕竟她们只是臣子的女儿,家中虽然富裕,但也没有到穷奢极欲的地步。 参加宫廷宴会,自然也见过那些世家贵女们穿过,可那些姑娘们的身份是她们攀不上交情的,如今和裴笺做了朋友,一时不免忘了形。 “若是我也有你这样的嫂嫂就好了!” “那你得先有个哥哥啊!” 众女孩笑成一团。 “吉时快到了,要开祠堂了,二小姐,快去祠堂那!” “快快快!裴笺快走!” 一众姑娘们簇拥着裴笺到了裴笺祠堂门前,裴笺心情忐忑,在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柳颜欢,与她对上视线的刹那,柳颜欢对她笑了笑,裴笺忐忑的心瞬间松了一些。 这些,都是自己应得的。 “吉时到,开祠堂!” 庄重的仪式下,全场人纷纷噤声。在族老住持下,裴常胜身为族长,带着裴笺向先祖上香。而后请族谱,去名、添名。 向坐上的裴常胜和洛氏敬茶,行完叩首礼后,族老一声唱喝:“礼成!” 从今以后,她就是将军府的嫡二小姐了。 礼成后,在仆从的引领下,众人去了院子里坐席。 柳颜欢挽着苏氏的手,柳舒文则陪着自己未来婆婆说话。 忽地,前院来报:“太太,大少夫人,三皇子殿下来给二小姐送及笄礼了。” 洛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暗了下去。 她的女儿办及笄礼的时候,淑妃可就只派了个太监过了送礼! 柳颜欢笑着将洛氏的神情纳入眼底,知道她在爆发的边缘,可洛氏这人就是好面子,就是再怎么气,也不可能在满座宾朋面前丢人。 “母亲,笺儿,我们该去谢礼了。” 洛氏的牙都要咬碎了。 “母亲,我陪您去。”裴顺喜挽着洛氏的胳膊道。 一旁的裴颂眼底露出一抹羡慕,她也想去。最重要的是可以看见三皇子表哥。 前院里,一身常服的三皇子被众大人恭维着。虽说之前惹了皇帝不高兴,皇后也硬是将那女人塞进了他的院子里。但这段时间,在淑妃和众三皇子党的努力下,他又重复圣恩。 他就说,父皇怎么会因为一个女人就不要他了呢。再怎么样,他都是皇子啊! 三皇子这几日心情颇好,听说舅舅家表妹及笄礼,便带着淑妃的礼物一并来了。 将军府是他的底气和支柱,这是他一直都知道的事情,所以他一直都努力和舅舅保持良好的关系。 而且,这个表妹现在和忠义伯府的嫡二子定了亲事,忠义伯正在此次南下的名单之中,未来必定前途无量,自己现在拉拢拉拢也是不错的。 “三殿下今日大驾光临,真是令我蓬荜生辉!” “舅舅真是客气了,不过是今日休沐,过来向舅舅讨杯酒吃。” “快快来上座!”裴常胜笑着带着他到上桌,路过次桌时,点了萧望山的名,“这位便是你表妹的未婚夫,如今在翰林院当差,叫萧望山。” 裴常胜此举再明显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向三皇子介绍萧望山,为的就是将他拉进三皇子党。 萧望山恭恭敬敬地向三皇子行了一礼。 “萧公子与表妹当真是般配得很!”三皇子说了两句客套话,说实在的,他都不记得裴笺长什么样了。 “老爷,太太和少夫人还有二小姐来谢恩了。”仆从来报道。 因着前院都是男宾,需要三皇子移步到大厅之后。 柳颜欢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三皇子,前世因为将军府和他羁绊很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柳颜欢对这位皇子,可谓是上心至极。他闯祸,将军府就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可现在,柳颜欢巴不得对方多闯些货,越多越好。 “谢淑妃娘娘,谢三皇子殿下。”几个女眷行了礼。 三皇子居高临下地扫了眼裴笺,只是一眼,旋即愣住。 裴笺如今十五,被柳颜欢好好养了快一年,一改曾经面黄肌瘦的模样,加上今日盛装之下,容貌异常夺目。 她在书院待了些日子,读了些书后,连性子也变得明媚起来。就是对上三皇子的目光,也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半点忸怩,看得人一时忘记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殿下,前院已经备下了酒菜,请殿下挪步。” 裴常胜的话令三皇子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裴笺继承了其母塞外女子深邃的脸颊,是京中罕见的异域美。 唉,可惜是他的表妹,还有了亲事。 裴常胜和三皇子挪步去了前院,裴顺喜的帕子已经拧得快要撕开。 三表哥方才竟然没有看自己,而是一直看裴笺那个贱人! 她有什么好看的! 第249章 “柳颜欢,你孩子的奸夫是谁!” 裴顺喜怨毒地瞪了眼裴笺,现在且风光着吧,她一定会叫她身败名裂的! 一想到自己准备好的计策,裴顺喜心中的怨气便少了大半。 一场热闹落幕,裴笺送走了宾客,一身疲惫。 她今日这一身,虽然庄重,但也太沉重了。头上戴的更是实打实的金子,一天下来,脖子都酸了。 “香芸,明日一早,你从我箱子里取些碎银子去打赏下面的人,今日大家都辛苦了。” “是!”香芸高兴极了,毕竟自己家的小姐体面了,她这个贴身伺候的丫鬟也体面。“小姐现在去哪儿?” 裴笺朝秋茶院走去,“去给嫂嫂请个安。” 此时柳颜欢已经脱簪落发,穿了身薄衫,手上拿着纨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 她坐在书桌前看着地下人交上来的地皮,准备买个山。 凭什么宁国公可以有片湖!她要买座山,然后建一圈的茅草屋,拉人去农家乐! 那些京城里的公子小姐们,玩得就是个野趣,说不定能大赚一笔。 而且这山上的树木,可以砍了卖柴,动物可以打了卖皮子。 等等,要不自己开个私人猎场吧。 这个主意不错,京里还没人开猎场呢,她要做第一个! “夫人,二小姐来了。” 柳颜欢闻言放下手上的地皮文书,起身道:“妹妹累了一天,怎么还不去休息?” 裴笺不做声,朝柳颜欢下跪行了个大礼。 今日在祠堂,她便觉得自己要向柳颜欢行一礼。若不是有她,自己哪里能有现在的荣华加身。 “嫂嫂对裴笺有再造之恩,裴笺无以为报!” 柳颜欢轻笑地将她扶起来,“你何须与我客气,就是你日后嫁了人,和我也是一家人。” 裴笺眼眶发红地起身,“裴笺能有今日都是嫂嫂提拔,日后嫂嫂有什么吩咐,裴笺一定尽我所能!” 柳颜欢点点头,“你放心,不会和你客气的。” 说完,她想起今日三皇子和裴顺喜看裴笺的眼神,提醒道:“你可要小心些你那个三表哥和你姐姐。” 就是不用柳颜欢提醒,裴笺今日作为当事人也感受到了。她接触的男子不多,唯一近距离接触的就是萧望山。对方一直坦坦荡荡,看自己的眼神也磊落,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一个男子看女子的眼神,仿佛可以化为实物。 那眼神,像冰冷的蛇裹上脚裸,令人心底发寒、恶心。 “嫂嫂放心,笺儿总不能让您照顾我一辈子。” 柳颜欢点点头,又说了几句话,便让裴笺回去休息了。 没过几日,张可唯传信给柳颜欢,三皇子从皮市街高价买了几个塞外女子回去。柳颜欢恶心的将信烧了,就这么个昏聩的皇子,真不知道那些大臣们为什么扶持他。 淑仪这个秉笔公主哪哪不比这个三皇子强? 难道就因为他是个男的? 呸! “夫人,堂少爷传了话来,您要的山已经买好了。”紫菱很是疑惑,自家夫人怎么忽然就想买山了? 那山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买了放在那干嘛啊? “行。”柳颜欢已经设想了许多处理山的方案,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她写了厚厚一沓的方案,想着晚间让人去给柳佳云送过去。谁料晚上柳府就派了人来报喜。 “堂少夫人今日下午发动的,傍晚时分生了个大胖小子!” 柳颜欢高兴不已,忙叫人打赏了报喜的人,叫紫菱备下贺礼,明日去登门贺喜。 “希望咱们夫人也能沾沾喜气,生个少爷!”绿兰激动道。 “你这小妮子,生男生女哪里是你说了算的。要是你说了算,那这天下岂不是没姑娘了?” 绿兰努努嘴,“可是夫人要是有了嫡长子,以后就不用再吃生育的苦了啊!” 满屋子的人震惊地看向绿兰,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都哭笑不得。 “男孩儿女孩儿自有天意。”柳颜欢记得自己前世第一胎就是个男儿,可她后面也没少吃生育的苦。 不过这辈子,她改变了许多事,也不觉得自己的第一胎一定是个男孩儿。 且随天意吧!只要是她的孩子,她都爱。 翌日,柳颜欢便带着礼物上了柳府去贺喜,苏氏也带着柳二来了。 柳舒文站在苏氏的身边,眼睛一会儿看一下还在襁褓里的孩子,一会儿看一下柳颜欢的肚子。 “快快快,颜欢快来抱抱孩子,沾沾你嫂子的喜气,早点怀个大胖小子!”柳佳云的母亲招呼道。 柳颜欢两只手交叠在腹前,莞尔道:“可别了,我这软手软脚的,万一将孩子摔出个好歹来,我可怎么赔嫂子!” “怎么赔?你生一个赔啊!” 众人笑成一团。 柳颜欢看着襁褓还未褪去褶皱,心里想,生命真是奇妙。 来得悄无声息,又轰轰烈烈,热闹不凡。 “可真丑。”柳二抱着手臂离婴儿一丈远,嫌弃道。 “你也是这么丑过来的!”赵氏也不生气,躺在床上笑骂道。 自从她有了孩子之后,婆母那什么好的都往她这边使,还看着柳佳云怕她动胎气。她和婆母的关系好了太多,与柳家本家的关系也好了不少。 再加上,柳颜欢给柳佳云出主意,他们家赚了不少,那关系就更是亲上加亲了。 “颜欢你可得加把劲,早点生个嫡子,那以后将军府的一切都尽在掌握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妹夫又不在京上,你催了也没用啊!” “是我笨嘴笨舌了,妹妹你别放在心上!” 大家都知道裴茗离京时,柳颜欢给他纳了房妾室带了过去。只怕等裴茗回京,长子已经会走路了。 柳颜欢知道婶婶们是好意,直笑笑不说话。 她不图将军府的东西,只求将军府别图她的。 一众人在屋子里待了会儿,便出去了,怕扰了孩子休息。 柳颜欢和柳舒文二人在柳府的院子里瞎逛,她们上京后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也算熟悉。 忽地,柳舒文看了看周围无人,摆了摆手,让丫鬟们后退几步。 “柳颜欢,你孩子的奸夫是谁!” ...... 沉默是六月的初荷。 第250章 我为你去父留子,免得留下隐患! 初夏的风吹在人脸上,带着还没来上来的暑气。 柳颜欢觉得自己一时迷失在了这风里,亦或是这景色里。否则,她怎么会没听懂柳舒文说的话呢? 柳舒文拉着柳颜欢的手,一脸严肃道:“虽然我觉得此事丢人,也失了我们柳家的颜面,可你毕竟是我姐。你告诉我那奸夫是谁,我为你去父留子,免得留下隐患!” 柳颜欢哭笑不得,一时做不出合适的表情来,这落在柳舒文眼里,可不就是坐实了此事。 “姐姐你从小就听话懂事,没想到最出格的竟然是你!” 和柳颜欢一比起来,自己赌钱游街都是小意思啦! “你怎么猜到的?”苏氏都不知道她和裴鸢的关系,柳舒文又是怎么知道的? “哈!”柳舒文嗤笑了一声,“你回门那是带的不是我姐夫吧?” 柳颜欢疑惑地看向柳舒文,却还是欲盖弥彰,道:“柳二你可不要给我乱说话!” “我可不乱说。”柳舒文抱臂在前,“你回门那日我就看过‘姐夫’的手,他右手手心多茧,唯有大拇指一片光滑,说明他右手常拿物件又爱戴扳指。姐夫是府里的大少爷,又是读书人,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练出那么多的茧子,于是我就想到了武状元裴鸢。” 柳颜欢倒吸一口气,柳二这妮子,看上去咋咋呼呼,漫不经心,实际心细如发。 “说起来,柳颜欢你胆子可真大,那么早就带人去见过母亲了!” 柳颜欢恨不得用帕子堵上她的嘴,脸色都不好了。 “母亲可知道?” “母亲若是知道,你现在还能这么清净?”早就抱着她哭天喊地了。 柳颜欢抿唇冷笑,“哼,都不知道你看了多少戏!” 柳舒文扬了扬下巴,“咱们这才见了几面,怎么就看戏了?不过你这个父我可能去不掉。” 毕竟是武状元,她就是找人杀,也没那么容易杀死吧? 那她就去佛祖面前祈求佛祖,保佑对方死在南召好了。 “去你个头!”柳颜欢要被她气死了,原来这柳二前面说得一本正经,是在诈她话,还一诈一个准! “我懒得理你了!” “别呀!母亲可说了你给我准备了可多的添妆,你先把嫁妆给我再不理我。” “......” 她要就此和柳二断绝姐妹关系! “你快和我说说,你后面打算怎么办。”柳舒文一脸八卦的模样,浑然不在意当事人是自己的亲姐姐,毫无人性,只想吃瓜,做一只敬业的猹。 柳颜欢白了她一眼,决定不再理她。 柳舒文虽然咋呼,可也知道点到为止。她看着柳颜欢负气离开的背影,托腮思索了会儿。 之前裴家父子去狎妓的丑闻在京里传得沸沸扬扬,她还当裴茗是个重女色的。可现在看着也不一定。 她姐姐这么老实本分的人,怎么可能会主动和裴二有染,一定是将军府里出了什么事。而且看柳颜欢这副要将孩子藏起来的架势,可能这孩子,将军府势必要要。 可,这逻辑怎么圆不上呢。 从柳府回去之前,柳颜欢威胁似的瞪了眼柳舒文,柳舒文看天看地看风景,就是不看她。 气得她拂袖离开。 不过好在这个妹妹,小事上不靠谱,大事上还是靠得住的。她不担心柳舒文会说出去。 这段时间,柳颜欢已经开始筹划着自己不在京都时,底下的铺子的经营范畴了。钱必须生钱,不然钱放在兜里有什么用啊! “夫人,裴嬷嬷来给您送东西了。”罗嬷嬷高兴道。 柳颜欢汗颜不已,最近裴嬷嬷跑得太勤,再这么下去,难免洛氏要起疑。 “嬷嬷,我这屋里不缺东西,您让祖母自个儿留着用就行。” 裴嬷嬷笑看着柳颜欢,“都是老太太的一番心意,少夫人您就收下吧!” 柳颜欢也不推辞,让紫菱接了东西。 “祖母最近身子如何了?饭食可用的下?最近天气炎热,嬷嬷多让小厨房备些易消化的清淡菜。” 裴嬷嬷笑得合不拢嘴,宛如柳颜欢就是她的孙媳似的。 “少夫人就放心吧!老太太得了喜气,现在每日吃好喝好,精气神足的不行!就是疲懒见人,也怕将病气过给少夫人,不然就找您去说话了!” 柳颜欢笑着和裴嬷嬷说了几句话,将人送走。实际已经疲惫不堪。 “唉,这老太太每次都让嬷嬷送来的东西,咱屋里都不缺。能不能送点银子金子啊!”绿兰收拾着东西抱怨道。 “就你多嘴,老夫人能不知道咱们少夫人不缺吗!”罗嬷嬷骂道,“那送的是个情谊!” 绿兰努努嘴。 “少夫人,大太太府上谴了小丫头来问,您何时有空,请您过去吃茶。” 柳颜欢闻言一愣。 她这个大伯母,已经很久没见过了。裴笺的及笄礼,她送了帖子过去,但钱氏也只是差人送了礼物来,称府上走不开。 她蜗居在镇国公府多年,主家的有事也不出来,就连老太太过个大寿,都是提前来送个礼,给老太太请个安,也无人说她。 毕竟她丈夫已经那般,她是个可怜的人。 柳颜欢没想到她会约自己吃茶去,毕竟上一次见面,已经是老太太气病的时候了。 “就回我现在随时得空的。” 翌日,柳颜欢便带了小厨房做的糕点去了镇国公府上。 镇国公府与将军府相连,她过个街就能到。 钱氏已经备下了茶水,一听柳颜欢过来,亲自出去将人接到了花厅。 “许久不见大伯母,伯母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钱氏轻笑,这段时间她和裴长功互通了心意,虽然活不到从前,可现在的日子要比之前甜蜜,心情自然变好,心情好了,这气色自然就好了。 “我都这个岁数了,气色再好也不能和你们这些小姑娘比了。”钱氏莞尔,说话间带了些羞涩。 柳颜欢看着她,知道她如今想开了许多,不再那么拘着自己了。 “伯母今日来找我吃什么茶?” “招待你自然要用好茶了。”钱氏浅笑,让丫鬟给柳颜欢倒了杯茶。 柳颜欢尝了一口,是上好的毛尖。 续了旧,也饮了茶,柳颜欢静静地等钱氏开口说事。 “是这样的,前些日子你与我说的过继的事情。我和你大伯父已经商量好了,列了个条件出来。就是想请你帮忙看看,族中有没有合适的孩子,帮我们找找。” 第251章 “我当是什么阿猫阿狗,原是鼠辈!” 钱氏的丫鬟将写着条件的白纸递到柳颜欢的面前,柳颜欢接过,认真地看了起来。 看完所有的要求,柳颜欢的脑子里竟然浮现出裴鸢的脸。 这条件开的真的是,令柳颜欢不知道怎么评价才好。 “德才兼备,品学无忧”这种的,她可以理解。毕竟镇国公府这么大的家业,肯定要找一个品德没有问题的孩子继承,不能白瞎了那么多的产业。 可是这“已知人事,独立自主”是几个意思? 钱氏紧张地捏着帕子,见柳颜欢的手指停在“已知人事,独立自主”上,便解释道:“我平时都要照顾老爷,若是抱来个婴孩儿来,什么都要从头带起,那真是太累了。我怕我没那个耐心,就想找个年纪差不多的,最好已经懂事了的。最好啊,已经开始读书,书读得还不错的。” 柳颜欢眨巴了几下眼睛,这过继来的孩子,还不能有偏袒生父母的私心。这懂事的孩子怎么能不偏袒啊! “我知道这要求难了点,但裴家这么多人呢,应该可以找到吧?”钱氏有点不确定。 其实她私下里已经看了不少,就是都不满意。裴家在京的孩子里,她都看了个遍,京里找不到,就只能去旁系问了。可这势必要闹出大动静来,到时候,指不定其他两房打什么鬼主意呢。 所以她就找了柳颜欢来坐镇,帮她先筛一遍。 自知这不是个好干的活,钱氏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谢礼。 柳颜欢的嘴角都僵硬了。 这条件,就差说:“我来买你们家儿子啦!买断一个品学兼优,孝顺的儿子孝敬我,给我送终!” 谁家品学兼优还孝顺的儿子,会为了钱去给别人养老送终啊!那不是被世人用唾沫淹死吗! 柳颜欢艰难地将纸放在书案上,不知为何,脑子里浮现除了裴鸢的身影。 钱氏开的条件,他全都吻合。 “伯母,不是晚辈推辞,是这个条件的孩子,当真不好找。” 她合计了一下,怎么也得是个父母双亡,有功名在身的小可怜吧。可裴家要是有这样的孩子,早就被族老们带到将军府,让裴常胜拉扯一把了,毕竟那是族中的希望啊。 “唉......”钱氏叹了口气,“我知道不好找,你就帮我看着点,行不?我也不急于一时的。这亲缘亲缘,还是要讲个缘分的。” 柳颜欢知道钱氏开一次口不容易,也不应承,只说自己帮忙看着点。 离开前,钱氏给她塞了个食盒,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回去再打开。 “大太太是不是给小姐煲了什么汤啊?”红绸拎着食盒,只觉得这分量不轻。 “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回了秋茶院,白昙和红绸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被里面金灿灿的饰品吓了一跳。 难怪这食盒沉啊,里面全都是金器玉器! 柳颜欢也吃了一惊,这些首饰的款式看上去有些老旧,可都是实打实的金镯子金戒指。 “夫人,这......”白昙为难了起来。 柳颜欢没应承人家的事,可人家还送了这么厚的礼。 “你拿去收好吧。”钱氏也不缺这些金银物件。她知道钱氏心里所想,她此举不是逼着柳颜欢给她找个儿子出来,而是觉得自己为难了柳颜欢,心里过意不去,才用这些“补偿”她的。 钱氏无缘无故请柳颜欢喝茶的消息,没瞒过府上其他的主子。 洛氏在柳颜欢过去请安的时候旁敲侧击地问了什么事,就连三太太也让裴颂来问了事。 柳颜欢不着痕迹地打发了她们,自己忙着处理自己手上的产业呢。 “紫菱,你过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听闻柳颜欢的话,屋子里其他的丫鬟们便收拾东西退了下去。 “紫菱,你在我身边伺候有十几年了吧。” “奴婢是五岁的时候来的小姐身边,现在有十五年了。” “你如今十九了,年岁也不小了。” 听闻此言,紫菱心里一咯噔,慌忙看向柳颜欢。 “紫菱,我想了想,我若是南下,我手上这些铺子,不能没有人打理。我想让你和绿兰出府,去帮我料理这些产业,你意下如何?你如今十九了,不成婚一直在我身边做个丫鬟也不像话,不如出去做个大管事,怎么样?” 紫菱眸子里蓄满了泪花,激动道:“小姐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打理这些铺子!” 才说完,她就开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方才您那么说,我还以为您要将奴婢嫁出去呢!呜呜呜!” 柳颜欢一时慌乱起来,能把一向稳重的紫菱给吓哭,嫁人原是这么可怕的事情吗...... “你别哭啊,你嫁人这事,我应过你不插手。不过你如今从我身边离开,你爹娘怕是要催你了。” 紫菱擦了擦眼泪,“不碍事,我还能再拖一拖!” 等岁数大了,自然就没有媒人上门了。 “绿兰性子毛躁,跟你出去历练历练也是好的,你看好她。” “您放心,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丫头,不会叫她吃苦的。” 定下了这事,柳颜欢才安心了些。 是夜,将军府歇了灯火,而远在郊外的毓秀书院却是一阵慌乱。 “有娘生没爹养的杂碎!竟然敢来我们这里偷鸡摸狗!” 一声大骂惊起院子里所有人,刹那间灯火通明,毓秀书院里的姑娘们纷纷披了衣裳出门去看发生了何事。 “嬷嬷,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无事,姑娘们快快回屋去!”管事嬷嬷拦着那些姑娘,不让她们瞧见腌臜物。 有脚快的,早就到了后院子声音发出的地方,只见护卫队里的杜娘子,正坐在一个男人身上,一手抓着男人的头发,另一只手呼呼地扇对方巴掌。那男人已经被扇成了猪头,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另一个我也抓回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众人看着平日里话不多的陈娘子,此时拖死狗似的将一个男人拖了进来,后面拉了长长一条血痕子,吓得院子里的姑娘们大惊失色。 柳二一手拿着弓,慢悠悠走过去,从男人的身上拔下箭,昏死过去的男人顿时疼得惊醒,叫喊出来。 “我当是什么阿猫阿狗,原是鼠辈!” “说!谁派你来的!”陈娘子恶狠狠地将指头戳进对方还在冒血的窟窿里,男人疼得哇哇直哭,连气都喘不匀了。 “我说!我说!是有人看不惯你们看女书院,让我们来毁姑娘们的名声的!小的们只是收钱办事!求各位小姐放过我们吧!” 第252章 书院惊魂 院子里的姑娘们闻言,纷纷惊悚不已。 “我们不过是在书院里读书写字,并没有碍着旁人的事,为什么要来害我们!”姑娘们不可置信道。 “好可怕!我想回家了!这里一点也不安全!呜呜呜我想回家,我就说我不要来上学的!” “我也是,我也想回去了,我要告诉我娘,这里好可怕!” 她们都是后宅里的嫡女,被家中保护得很好,甚少有人开始接触后宅中的那些阴私。因此听说有人看不惯张可唯开书院,要害她们没了清白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害怕,想跑。 张可唯听着这些姑娘们的哭泣声,顿时头大不已。这些女孩已经习惯了被别人保护,现在依赖夫妇,出嫁依赖丈夫,就没想过自己可以保护自己。 唉......任重而道远。 “哭哭哭,就知道哭!”柳舒文被这群姑娘们的啼哭声闹得烦不胜烦,手上还拿着带血的箭,她搭弓对向那些女孩们。“再哭个听听!” 女孩们纷纷被吓得噤声,还有人打了个哭嗝。 柳舒文眉眼一凛,箭口忽然抬起,直直射向屋顶。只听一声惨叫,杜娘子忙叫人拿梯子上房。 “说!你们今日来了几个人!”陈娘子两指塞进那血洞里,身下的男子疼得连号哭都没了力气。 “五、五个!啊!”说完,彻底疼得昏死过去。 “拿绳子将人绑了,让所有姑娘们都聚到一处来!”张可唯面色沉沉,她早就知道会有人看不惯她开女子书院,做事捣乱。可没想到对方不冲着她来,而是冲着姑娘们来。 这让她十分恼火。 院子里的姑娘们都挤在一处,好在现在已经是夏日,夜晚并不冷。 知道还有两个男人没有抓到,姑娘们也不哭了,怕自己的哭声影响到那些女护卫。 倒是不少人都靠在柳舒文身边。 平日里觉得这个柳二小姐,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与她交好有辱女子斯文。可她方才那一箭,射中的不仅仅是那贼人的身子,还有在场小姐们的心啊! 多帅气啊!多飒爽啊! “柳二姐姐,你居然会射箭,真的好厉害啊!” 柳二握弓的手一翻,将弓背在背上。 “君子六艺,你们家里没教过吗?” 柳家有自己的书塾,请了先生教习六艺。柳颜欢没学过骑射,那是因为她懒,也不想吃那个苦头。可是她柳舒文就喜欢这些东西,她的射御每每都是第一名。 “这些不都是男子学的东西吗?我娘跟我说,我们女孩子只要会女红,会做饭讨丈夫欢心就好了啊。” “......”柳舒文沉默了一瞬,思及在场姑娘太多,她还是少说话得罪人的好。 “是不是学了六艺,就可以保护自己了?” “我也想学射箭,柳姐姐方才真是太厉害了!我也要这么厉害!” “张院长,我们书院也有骑射的课程吗?” “张院长你也开一个骑射的课程吧,我们也想学!” 张可唯挠了挠头,方才还想回家的姑娘们,竟然开始迫不及待学射箭?这姑娘们的心思啊,可真是不好琢磨! “射御的课程我可以开,但是!”她强调道,“射御是十分吃苦的两门课程,你们若是没有吃苦的决心,还是不要报名的好。” “这门课程,会让你们白嫩嫩的小脸变黑,细嫩的手变粗糙,纤细的腰肢变粗壮。” 听到这样的话,那些囔囔着要学射御的姑娘们,脸色都变得不好了。 “张院长你骗人!柳姐姐还是这么好看!她的手也没多粗糙啊!她的腰虽然没我的细,可是也很细啊!” 柳舒文束手束脚地站在一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参照模板。 毕竟,她可是全家都嫌弃的人啊! “就是就是!张院长你不要危言耸听,我们才没那么容易上当呢!” 张可唯看她们这副兴致盎然的模样,决定先把人骗过去再说。 她也得设置一个成绩单,不然很多姑娘们来这书院里摸鱼打发时间,什么都没学到。 或者搞一些选修课程和必修课程呢? 到了下半夜,护卫队将五个人五花大绑扔在书院门口,然后第二日一早,张可唯让她们敲锣打鼓的将人送去京城的顺天府。 护卫队选了最热闹的辰时,这个时间点,商贩们都出来干活了,官员也下朝了。 那一路敲锣打鼓,好生热闹。 “哎哎哎,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那几个是采花贼,采到女子书院去了,被护卫队一网打尽!” “嚯!这么厉害的吗?走,咱跟上去瞧瞧!” “活该!竟然敢打姑娘们的注意。这书院的护卫队这么强吗?这几个都能被抓到?下次会不会还有登徒子去书院啊?毕竟那些可都是姑娘,能保护好自己吗?” “难说哦!毕竟有贼心的人不少,这要是能和哪家的小姐嘿嘿嘿,那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啊!” “说的就是啊,那些小姐家世出众,就算做不了乘龙快婿,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有了这样的流言,一时间,有在书院上学的姑娘们纷纷被家里人接了回去。 而张可唯一大早也回了京城,跑去公主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 淑仪一手支颐,叹气道:“可有审出什么来?” “那几个人称自己收了钱,是冲裴家二小姐来的。顺便败坏一下我们书院的名声,好叫我们就此解散!呜呜呜,公主就给我一点兵吧,不然我们书院可真的就没了呜呜呜!” 淑仪头疼了,这兵马岂是她说给就能给的。她的府兵也不过五百人,还是破了例的。 自己若是抽调给毓秀书院,明日自己就要被那些老东西们上折子骂死。 “这事需要姑娘们自己努力了,就看你这段时间笼络了多少人心。若是你那些女学生们心不齐,就是我现在想办法保住了书院一时,也保不住一世。” 张可唯眨了眨带泪花的眼睛,“公主有什么主意?” 淑仪浅语几声,张可唯点点头,“我这就去办!” 这事传进柳颜欢耳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顺天府那边已经将人收押,毕竟是抓了个先行,那些人又不抵赖,直接结案。 可是结案之后的事情呢?毓秀书院肯定会被推到风尖浪口上,若是这次撑不过去,那书院就办不下去了。 柳颜欢叹了口气,“去叫人将二小姐接回来吧。” 世事艰难,这不过是万中之一。在鼓励张可唯办书院的那天起,她就知道了书院的结局,可她还是愿意相信,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可以改变一些姑娘们的命运。 第253章 怒怼群臣 “夫人,二小姐说,还没到休沐的时间,她不回家。” 柳颜欢听到仆人来报时,微微愕了一下。旋即知道,她是想和毓秀书院共进退了。 “你回来时,可看见多少小姐们回去了?” “这个......”回禀的婆子怔了一怔,她倒是没留意。“老奴到书院的时候,各大府上的人都去了。书院门口停了不少的马车。” 柳颜欢摆摆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婆子松了口气,退了下去。 “可唯应该回来了,紫、罗嬷嬷,你去太师府下个帖子,看可唯在不在。” 紫菱和绿兰被她送了出去后,屋子里一时安静了不少,她自己也有许多的不习惯。 罗嬷嬷出去后,白昙在一边看医书,红绸在院子里练拳。 这两个人看到紫菱和绿兰被柳颜欢送走后,沉默了许久。每天尽心尽力,但话少了许多。生怕柳颜欢也将二人送走。 七月的天气,京都已经热起来了。柳颜欢将大多事情都交给了裴颂和裴顺喜打理,这二人互相看不惯对方,暗暗使绊子。裴顺喜上次吃了裴颂那么大的亏后,学乖了不少。 柳颜欢没见到张可唯,不过她让人给她带了口信,淑仪公主插了手。 翌日,朝廷之中不少大臣便上奏,列举毓秀书院五大危害,要求皇上封禁书院,不准再开办。 毕竟这女子书院,他们一开始都觉得是张可唯闹着玩的,开不出什么名堂来。可一看到那么多五六品官员将自己家的女儿送进去后,他们不免觉得被冒犯到。 小小女子也配读书?那就是对圣贤书的亵渎! 毓秀书院那就是对天下读书人的冒犯! 然,左都御史和他的部下们直接开怼。 “冒犯?不过是群姑娘们聚在一起认认字,吟诗作对罢了,怎么就冒犯到读书人了?难不成大人您白日里趴在人家墙头听到她们骂你了?” “天下读书人?哪个大人脸皮这么厚敢自己代表天下读书人啊?谁啊,站出来我和他舌辩一番!” “就那么几个姑娘认识几个字都能让你觉得被冒犯,大人你的自尊心未免太容易被冒犯了。那岂不是给公主娘娘们行礼的时候,自己心里还骂人呢?” “圣人还说有教无类呢,请问你们是什么类?” 这一日的朝堂吵得不可开交,不过是御史们单方面碾压。毕竟御史可是最会骂人的那一类人。 皇上乐意看到那些老古板们吃亏,又听御史们针对毓秀书院五大害列了一大优点,心里已经一边倒了。 “妇女识字读书,日后可以教导后代子女,为人立世。这不是挺好的吗?我就问问在场的大人们,你们平日里忙于公务,晚上回了府上,可有时间检查孩子们的作业?有的,请出列!” 左都御史话音落下,只有一两个官员站了出来。这两人的官职还是出了名的闲。 “孩子们的课业自由书塾先生指导,自古以来如此,哪里用得着妇女教导!” “那请问何大人府上,一年束脩要多少?” “哼,家中三子,一年一共二十两!” “可据我所知,大人一年俸禄不过一百二十两,家中还有十几名的仆从。这一年的开支就不止一百二十两了啊!” “你!你少胡言乱语!我家中还有良田庄子,可以供家里开支!皇上明鉴,微臣绝没做贪污之事!” 皇上看两拨人互揭老底,很是开心。但嘴上骂骂和把他牵扯进去就是两回事了。 他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朕知道此事让诸位爱卿心生后怕,毕竟那都是自己家的孩子。换了朕,那也是后怕不已,恨不得将贼人碎尸万段。好在毓秀书院的娘子军及时发现,并顺利抓拿贼人,此事顺天府已经结案,就不要再吵了。” 众人听闻皇上态度已经摆了出来,便偃旗息鼓,不再吱声。 “好了,朕知道你们爱女心切。传朕旨意,调一千御林军于毓秀书院一里处扎营,护毓秀书院安全。平日不得靠近书院,违者斩立决!”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了朝,皇上去了皇后的坤宁宫用饭。 皇后笑意吟吟地将自己做的粥端到皇上面前。 喝完粥,皇上才道:“这毓秀书院的事,已经结了。” “皇上辛苦了。臣妾也不是妄议朝政,只是这些姑娘们确实没有做错事,这就是无妄之灾嘛!” 皇上用帕子擦了擦嘴,面无表情。他本来也不想管这事,甚至也觉得这女子不必识字。 可皇后一句“皇上也不希望自己以后的儿媳不识字,教坏孙子吧”吓得皇上胆战心惊。 他的母妃就是没读过什么书,总是觉得朝臣教他的是错的,非逼着他听自己的话。 他受够了母亲没读过书,气量小,总是疑心疑鬼,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们吃这个苦头。 “咱们宫里可有不识字的?”皇上胆战心惊,生怕哪个皇子的母妃不识字,那自己岂不是脸上无光之外,还得担心孩子教育?“若是有不识字的,那孩子就抱到你宫里来教导,省得被生母带坏了!” 皇上一锤子定音,他不想管,就让皇后管吧。 皇后笑得合不拢嘴。本来觉得拦下毓秀书院,会被群臣喷死,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松。 那左都御史也不知道昨晚吃了多少辣椒,呛得那些人没一个怼得过他。 如今这毓秀书院有了自己的庇佑,那她以后给自己选儿媳,那就是随便挑!眼下大选在即,若是秀女都出自毓秀书院,那也省得她以后慢慢拉拢人心了。直接在她们还在书院的时候就可以纳入麾下。 谁会愿意在选秀的时候给自己选自己对手啊。 张可唯虽然没成为自己的儿媳,可关键时候送上来的大礼,她满意得很。 皇后敛下眸中的光彩,专心为皇上布菜。 一想到名满京城的毓秀书院,日后培养的女子可以先供她挑选,皇后有种自己即将选秀的快意。 第254章 比如,逼宫。 没过几日,那几个登徒子便以“伤害朝廷重臣之女”的罪名被判流放罪。 这个罪名出来的时候,柳颜欢都听愣了。 朝堂之上的事情,她不知道,裴常胜自然也不会在家中讲。毓秀书院在那群大臣眼里,就是一群小孩子过家家,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而柳颜欢诧异的点在于,为何毓秀书院会这么快就“得救”。 柳颜欢的疑惑到了下午便被解开,张可唯带着一堆礼物,登门了。 柳颜欢诧异地看着那堆“礼物”,大多是姑娘们的诗作、画作,还有女红等。 “怎么了,将这些小玩意儿带给我?” “姐姐,我对不住你!” 柳颜欢哭笑不得,“你先说说什么事,我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你。” “我投靠了皇后。” 柳颜欢了然,她就说为什么毓秀书院的危机能这么快解除呢,原来是有了国母撑腰。 不过...... “你可有想过,这毓秀书院落在皇后手上,日后那些姑娘想嫁谁可都是皇后说了算了。她们可就成了皇后的棋子。”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多话了。张可唯投靠皇后,必定是淑仪公主的计策。淑仪怎么会让那些姑娘那么被动呢。 “那你和皇后谋皮,定要小心。”能做到皇后之位,不仅仅是家世显赫的女子。 柳颜欢和皇后的接触不多,前世也有几次因为淑妃险些与之交锋。她知道皇后的手段,也知道对方的狠辣。 一旦下手,就不会留活路。 毕竟,在这瞬息万变的夺嫡之争中,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柳姐姐你也是。南下之行,不是那么容易的。” 天高皇帝远,江南的官员远在南方,他们就算是朝廷的官又怎么样,皇上一时半会儿又管不到他们头上,他们就是当地的土皇帝! “公主若是有任何吩咐,只管说。” “公主才不会和你客气呢!” 毓秀书院的事情才落下,南方传来战报。 南召国不顾东辽守军警告,多次越过国界,两国已经交战。 战报传来京中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多,两国已经打了半个月了。 柳颜欢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可听到消息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眺望南方,思念远在南方的人。 “南召与东辽开战,那就是自找死路。” 所有人都知道东辽会赢,可赢也分情况啊。 有赢得痛快,还有赢得惨烈。 上一世,东辽派去南召的不是张彪和裴鸢,虽然打赢了南召,可也几乎动摇了国本。在后来的北庆的冒犯中,东辽屡屡战败,此后便是裴鸢脱颖而出,力挽狂澜。 那个风雨动摇的年代,柳颜欢不想再去回忆。只有东辽强盛,她的族人才能安全。 东辽的皇上,一定不能再出事了。 柳颜欢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皇上如今正是壮年,为何前世的他,忽然就病倒了呢? 皇上病倒,太子监国,几个皇子耐不住性子开始你争我抢。其中,拥有裴家支持的三皇子是最受期待的人选。毕竟乱世之下,兵权可以解决很多事情。 比如,逼宫。 前世的柳颜欢死的早,不知道裴家有没有逼宫成功。在她看来,就三皇子那样的品性,就是将龙椅放在他的屁股下,对方也坐不了多久的。 “我记得家中有在做南方的生意,可有传来什么消息吗?” “夫人,您忘啦,早些时候您向堂少爷示意两国要开战,家中就将南边做生意的族人撤了回来,如今留在那边探听消息的,也不能那么快将消息递出来。”红绸看着柳颜欢,不明白自家小姐怎么忽然这么忧伤起来。 “夫人放心,南召小国,我们东辽军去的时候,可是准备齐全的呢!” 柳颜欢摸了摸心口,许久不曾痛过的心口,又开始隐隐发酸。 “白昙,你让人准备下,明日我要去静安寺上香。” 白昙应声,等屋里没人的时候,她才低声道:“夫人别担心,二爷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不会出事的。你看他每次来咱院子里都神不知鬼不觉的,那他打南召肯定也一样!” 柳颜欢听了这话,哭笑不得。 这哪里能一样。 “老家的信,应该快到了吧。”柳颜欢望着天空喃喃自语。 翌日,柳颜欢带着仆从去静安寺上香。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小腹也微微有了点小弧度。不过这么点小弧度,旁人也只以为她贪嘴吃多了。 马上快要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柳颜欢吃喝一切正常,一点孕反都没有。若不是苏大夫每半个月给她请一次平安脉,告诉她孩子很好,她都感知不到孩子的存在。 静安寺人影攒动,无论何时,这家皇家寺院都不缺香火。 “夫人,今日可是来给老夫人祈福的?” 因着柳颜欢给静安寺的香油钱,加上她捐的粥棚,静安寺的监寺和方丈都认识她了。 监寺一脸和蔼地接待着这位年轻的夫人,对方眉宇间透露出的淡淡的忧愁。她明明年岁不大,顶多十八岁的样子,脸也方长开,可那股忧愁令她老气横起,平白添了十岁不止,完全不像她这个岁数该有的。 “不是。”柳颜欢浅浅摇头,“我想给我的夫君求一个平安符。” 监寺了然。她的丈夫前不久去了南方任职,如今南边和南召打了起来,她担忧丈夫也是难免的。 “夫人请随我来。” 不一会儿,柳颜欢拿着平安符从大殿里走了出来。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给裴鸢求的平安符,菩萨会不会保佑他。毕竟他们两之间,可不是正经的夫妻关系。 “夫人小心台阶。”白昙扶着柳颜欢下楼梯,远远看见穿着柳府服制的小厮跑了过来。 “大小姐,您快回家一趟,老家传来消息,老太爷身子不好了!” 柳颜欢将平安符收回香囊之中,目光平静地看向南方。 “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说完,她对白昙吩咐道:“你回去收拾东西,我和红绸先回一趟家。” 白昙点点头,心里如有东西坠着一般。 裴家,会那么轻易放柳颜欢离开吗? 第255章 回乡 徽州的来信像是一道惊雷劈在夏日的天空上,柳父难以置信地将信纸放在桌面上。他一手掩面,厚实的手掌下传出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明明我春上来京的时候还回去看过父亲母亲,两个人还在院子里踢毽子,怎么才几个月的时间,父亲就病了......呜......元娘,要不我辞官回去给父亲侍疾吧!” 苏氏将手放在柳父背上,轻轻拍打,像是哄孩子似的。 “这信上只是说父亲思念成疾,让孩子们回去侍疾,没让你回去。你小心父亲看到你贸然回去气病了。” 全家都知道这封来自老家的信是假的,目的就是接柳颜欢回徽州待产。只有柳父不知道,他哭得真情实意,让柳颜欢都不好意思看自己的老父亲了。 “父亲,您别伤心了,祖父定是想孩子们了才会来信。我们回去看看他老人家,说不定病就好了呢。” 柳颜欢宽慰了几句,苏氏又好好安抚了柳父。若不是知道柳父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怕他会露馅,早就将实情告诉他了。 “走,让人备马,我去将军府亲自和你公爹说,让你回去陪陪你祖父。你祖父最疼你了,你若是回去了,病情一定会好转的!” 柳颜欢看着自家老爹,良心隐隐作痛。 自从柳家和裴家做了亲家之后,两家的关系并没有密切起来。一来洛氏和苏氏二人气场不和,洛氏记恨苏氏以娘家人的身份搬了柳颜欢不少嫁妆回去;而苏氏记恨洛氏骗婚。 二来,裴常胜是个武将,武将和文官天然的气场不和,这事无解。 上次裴常胜拉下老脸去找柳父借钱,结果被户部尚书下了老脸,他就一直记着这事。因此后面都不想在和柳父往来,每每见到他,总会让他想起那日的尴尬。 柳父亲自登门,毕竟是自己的亲家,他不得不空出时间来接待对方。 “亲家,我今日来有个不情之请。”柳父才说完,就从袖子里掏出帕子开始哭了起来。 裴常胜顿时慌了,不是,你先把话说完再哭啊!别回头传出他弄哭他亲家公的流言啊! “柳大人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们也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不需要见外。” 柳父擦了擦眼泪,才道:“那我就直言了。” “嗯,你说吧!” “那你可要答应我啊!” “你说,能做到的我尽量!” “我爹快不行了,他来信想让孩子们都回去看看他。颜欢小的时候,我爹就最疼她了,我想让她回去给我爹侍疾。” “......” “亲家,这个要求不为难你吧?我女儿她祖父现在疾病缠身,想念孙儿们,你就可怜可怜我爹吧!呜呜呜我的爹啊!” 裴常胜被柳父抓着袖子哭,他颇为嫌弃,很想将柳父扔出去。 这女儿都已经嫁到他们裴家来了,还是他家的主母,谁家主母离家千儿八万里的啊! 徽州离京城那么远,就是走水路,来回也要两到三个月了。再不必提侍疾的时间。 要是运气好,人在路上,老头就挂了,那直接去奔丧了。要是运气不好,老头一口气吊个半年一载的,他家还有没有儿媳了? 裴常胜十分不愿,可人家都已经开了口,而且自己阻止的话,岂不是妨碍了人家敬孝。他面露为难,只想将问题抛给柳颜欢,希望她能懂事点,这么大的家,怎么能就这么甩手离开呢! 可惜了,柳颜欢望天望地,就是不望他。 裴常胜心里不满极了,自己就没从这个亲家身上捞到什么好处,怎么竟让他们家出力呢。知不知道女儿已经嫁到他们裴家,是他们裴家的人了啊! “我也很同情你,可是颜欢现在毕竟是我们裴家的人,这偌大一个府,上上下下可都离不开她。” “父亲说笑了,颜欢不过一个小女子,这府上现在都是顺喜妹妹和颂妹妹打理的,二人打理得非常好。” 裴常胜闻言瞪向柳颜欢,无奈对方垂着脑袋,根本看不到他的警告。 柳颜欢想了想,道:“父亲,祖父对我情深义重,还请父亲全了儿媳的一片孝心。” 裴常胜自知今日是不能再拦了,若是再拦,两家怕是要结仇。 “罢了,你早去早回,可不要忘了家中父母惦记着你呢。”他的语气微微带了点威胁的意味。 柳颜欢应声。必须赶在洛氏知道之前,让裴常胜应下,不然可就麻烦了。洛氏那是个不讲理的。 后院之中,洛氏让人探听了消息,一听柳颜欢的祖父病重,来信要孙儿们回徽州侍疾。洛氏冷笑一声,“等她到徽州,估计尸骨都入土了,回什么回!” 赵嬷嬷拧紧了眉头,知道洛氏说话难听,可也不能这么咒人家啊! 那柳家的老太爷,虽然富甲一方,可救济了不少难民。当年东辽战乱的时候,他又是捐粮草,又是捐衣料的,可是南方人心中的大英雄。 赵嬷嬷心里想,您给他提鞋都不配。 “老爷那已经应下了,少夫人那边,怕是明天就要动身。” “什么!”洛氏起身,道:“不行,不能让她这么轻易就离开将军府!” 赵嬷嬷胆战心惊,“太太,您想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怕她把咱们府上的东西带走了!”洛氏蛮不讲理道。其实她就是找到了好不容易可以拿捏柳颜欢的理由,不想那么轻易就让她出这个门。 赵嬷嬷真是服了她了,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主子! “太太!现在可是柳大人亲自登门来求老爷给的情,说起来日后老爷可以拿捏这人情做点文章。您现在要是拦了少夫人,这情可就浪费了!说不定两家还会结仇!” “难道让她柳颜欢这么轻易就离开吗!”洛氏想到这点,心里就愤愤然。她一个做婆婆的被儿媳压一道,这说出去像话吗!“这天高皇帝远,她要是去了徽州,指不定怎么逍遥呢!” “哎哟!太太!少夫人是回去侍疾的,您将话说成这样,传出去多不好听啊!” 赵嬷嬷真的想不干了!这真的干不下去了! 赶明儿钱攒够了,就给自己赎身去! “我不痛快!我心里不痛快!”洛氏嚷嚷道,“不行,走,去秋茶院看看去!” 第256章 你女儿嫁不出去,为什么要耽误我女儿! 行李是柳颜欢半个月前就让收拾的,白昙收拾得利索,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要走。她早早回来将东西点过一遍,已经传信给柳佳云,备下柳家的船,明日一早就启程离开。 柳颜欢进了屋,白昙帮她揉了揉额头。 “明日就能离开了,夫人今晚早点歇吧。” 白昙才说完话,婆子就通报道:“太太来了。” 柳颜欢顿时觉得头疼起来,洛氏才进门,红绸就挡在了柳颜欢的面前。洛氏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她那副忠心护主的模样,好像自己会吃了她主子似的。 洛氏施施然坐了下来,拾眼看向柳颜欢,“我听说你祖父病重,你要回徽州侍疾。你院子里可收拾妥当了没有?” 洛氏说着话,余光却将院子里扫了一遍。屋里那些摆件什么的都在,还没装箱,也不知道她要走多久,这么些摆件摆在她屋里该多好啊。 “不劳母亲费心,院子里的下人们会收拾好的。” 洛氏哼了一声,收回视线,直奔主题。 “你如今离开得匆忙,你手上的铺子肯定还没交接,不如我这个做长辈的辛苦点,你交给我帮你打理吧。” 柳颜欢差点嗤笑出声来,她就说洛氏怎么会好心过来看自己,原来是冲着她手上的铺子来的。 还帮忙打理?若真的给了她,等她回来,那还是她柳家的东西吗?那还是她的铺子吗? 裴家人是怎么逼着裴鸢将私产交出来的画面,她还历历在目呢。就她们这样的人,她可不能松懈一点儿。 “这种小事哪里能劳烦母亲呢?回来的路上,我母亲已经让我将东西都送去给我堂兄,让他帮忙料理了。母亲的好意,儿媳心领了,只是母亲身子不好,哪里能让母亲劳累呢,若是让母亲累着了,儿媳心里过意不去,也对不起远在芜南县的大爷啊!” 洛氏听得气得要命,那么多的铺子啊!她居然全都交给了柳家人! “好好好,我算是知道了,你和姓柳的才是一家人!”洛氏气得拂袖离开,赵嬷嬷慌忙地看看柳颜欢,又看看洛氏离开的背影。 这都什么事啊!那铺子少夫人攥手上就攥手上呗,反正以后也是拿来给她和大爷做花销,你个做婆母的有什么好生气的啊!那又不是你给的! 赵嬷嬷焦头烂额,“大少夫人,太太只是心直口快,她的意思是你这么见外,太太有点伤心。您可别因为这事和太太起了龃龉,那老奴就罪该万死了!” 柳颜欢笑眯眯地看着赵嬷嬷,前世她就觉得洛氏没什么本事,倒是她身边的赵嬷嬷能说会道。瞧瞧,方才明明是洛氏想借此霸占她的铺子,却被她说成自己见外,可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呢。 “嬷嬷说的什么话,哪有儿媳和婆婆计较的,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是见外,真的就是怕婆婆辛苦。再说了,我堂兄从小就开始学习怎么管铺子,多一个不多。” 赵嬷嬷闻言不再说什么,再说下去,她这个老东西就罪该万死了。 “老奴就告辞了。” 赵嬷嬷才出门,迎面进来了三太太张氏。 “三婶怎么来了?” 三太太也不客气,坐下来喝了杯茶道:“我知道你要回徽州了,这去徽州路途遥远,你院子里这些人总不能都带着吧?” ...... 才走一个要铺子的,又来一个要人的。 这张氏还没死心呢啊? 柳颜欢不搭话,只是捧着茶碗,笑看着张氏。 张氏面色怏怏,但一想到现在经营惨淡的藏香楼,还是厚着脸皮道:“你那院子里的厨子总不能都带走吧?借一个给婶子用用呗?” 柳颜欢不语,张氏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 “都是一家人,侄媳有必要这么小气吗?” “三婶,我上次也说了,若是有人愿意和您走,那我也不会拦着。可事实就是,没人愿意跟您啊!难道要我威逼他们吗?主仆一场,讲究的也是你情我愿,他心不在此,你要我如何?” 张氏急了,语气急促道:“哪有奴才敢拿乔的!那是你没调教好!” 柳颜欢收了笑容,脸色微沉,“自然不比三婶会调教人,不然也不会让一整个楼的人都跑了,现在来为难我的人。” “你!”张氏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柳颜欢,“长辈难得向你开个口,你不尽心尽力协助就算了,你还敢挖苦长辈!这就是你柳家的家教吗!也不知道二嫂看上你什么,竟将你娶了回来!” “既然三婶这么嫌弃我,那就请三婶挪步吧。想来我这样家教的人眼光也不好,三婶日后就多多带自己院子里的子女出去,我也不用劳这个心了。” 张氏拂袖离开。 她回了三房,气呼呼地对裴长远道:“也不知道二房娶的那个有什么用!这不肯帮忙,那不肯帮忙的!我看她就是见不得我将藏香楼要了过了,见不得我们三房好!” “你又跑去要人?”裴长远被她气到了,“你是嫌上次不够丢人吗!还敢跑去要人?” “我要人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你看看藏香楼的流水,现在成什么样了!连过去一个月的一成都没有!” “那你就能去二房丢这个人了吗!”裴长远气急。 二人刚吵着,院子里的一个姨娘就哭哭啼啼地跑了进来。 “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遇上你这么个主母!”她指着张氏大骂道,“我的芮儿好不容易得了门不错的亲事,你为什么要回了!你女儿嫁不出去,为什么要耽误我女儿!” 张氏本来在柳颜欢那就受了一肚子气,听她这么没头没尾的话,更是来火。 “回什么了!你女儿谈了谁家,我怎么不知道!” “你少装蒜!二房的少夫人上次带芮儿去垂钓宴,秦夫人看我们家芮儿天真可爱,有意说给她的嫡幼子!多好的姻缘啊,那是我这辈子都求不到的事,本来都商量着给老爷递拜帖,两家见个面了,你居然给我回了!” 姨娘哭得不能自已,方才二房来人说“三太太说了,我们夫人家教不行,眼光自然也不行,秦家的事,姨娘就权当做没有过吧。三太太眼光好,自然会给芮儿小姐相看到更好的人家的。” 她现在是恨不得咬死张氏! 张氏茫然不已,她什么时候回了?她连秦夫人对裴芮有意思都不知道! 恍惚间,她想起方才柳颜欢说的话,有点晕眩地跌坐进椅子里。 柳颜欢竟然给裴芮说了这么好的亲事? 第257章 南下北上 “你少赖我,这么好的亲事,我怎么不知道!” 姨娘抹着泪看向裴长远,“还不是怕你记恨毁了芮儿的好前途!没想到千防万防,你还是见不得芮儿好!老爷,芮儿怎么说也是您的女儿啊!您就想想法子吧!” 裴长远一脸怒气地看向张氏,裴芮的婚事他是知道的,就怕张氏肚量小,毁了这门亲事,没想到她还真不负所望!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谁让你去二房讨嫌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我故意似的!我哪里知道你们背着我和柳氏有来往啊!这婚事我是一概不知,现在没了就没了,大不了我再去给裴芮说一个就是了!” “说一个?你能说到这么好的了吗!那可是大理寺卿的幼子!”裴长远怒气冲冲,可也知道眼下先挽回这桩婚事要紧。“我懒得和你说。来人!去问问裴茗媳妇有没有歇下,我去和她说去!” 张氏见裴长远真的动了怒气,她心里也微微害怕。不过裴长远都亲自出马了,这婚事想必是可以挽回的。 想到这里,她松了口气。 可过去的下人很快就回来回话:“老爷太太,裴大少夫人院子里已经熄了灯,说是明日一早要赶船,奴婢就只能回来了。” 裴长远瞪了一眼张氏,张氏弱弱地缩了缩脖子。 “老爷,您可一定要为芮儿的将来想想法子啊!” “那柳氏也真是的,不就是因为一点小事吗,这婚事她不做就不做,我明日去给秦夫人递帖子!”张氏愤愤道,难道她的脸面还比不上一个柳颜欢吗? 裴长远冷哼一声,“你最好将这事摆平了,不然这府上姑娘们的婚事,都不用你来做主了!” 翌日天不亮,张氏打着哈欠问嬷嬷:“秋茶院那边起来没有?若是起来了,就告诉柳氏,我有话要和她说。” 嬷嬷忙差人去问了,不一会儿回来道:“回太太的话,秋茶院那边寅时就走了,如今院子已经落了锁。” “什么!”张氏一拍桌子,“哼!去给我向秦夫人投个帖子!难不成离了她柳颜欢,我们家这亲事还做不成了吗!” 而此时已经上了船的柳颜欢,正躺在矮小的船舱里,心里心事重重。 “我说柳颜欢,你也太不地道了,你传统祖父陪你演戏,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昨晚匆匆忙忙,我的行礼就收拾了一半!”柳舒文不悦道。 她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乱晃,眼睛时不时瞄一眼柳颜欢。 “你在想什么呢?” 柳颜欢斜了她一眼,不说话。 昨晚她去向裴老夫人辞行,裴老夫人什么也没问,只让她好好保重身子。她请老夫人不要将她怀孕的事说出去,裴老夫人竟然什么都没问,只是叹了口气,就让她走了。 这简直匪夷所思。 毕竟换作她是裴老夫人,孙媳怀了孕,前三个月瞒着就算了,为什么后面还要瞒着? 难不成,裴老夫人知道她和裴鸢的事? 一想到这个可能,柳颜欢不免打了个寒颤。旋即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 可若是裴老夫人不知道,当初那碗诡异的参鸡汤又是怎么回事? 柳颜欢心中的疑惑实在是太多了,她临走前让朗星多多留意荣寿堂,将管家的钥匙对牌都给了裴嬷嬷。 京中的事情,她只能让柳佳云多多注意,每隔五日给她来一封信。 前世父亲下狱是被栽赃,可大理寺的人去了金陵一番调查后,带回了一系列的“证据”。她此去徽州,不仅仅是要掩藏孩子的出生,还要防患于未然。 江南官场的人,得换成淑仪的人才行! “柳颜欢,我与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 徽州老家来信,说祖父想念孩子们,让孩子们回去侍疾。可那么多的孩子,哪能全都回去。于是柳舒文和庶长子被点了名,和柳颜欢一道回去。 她知道自己就是个陪衬,不过徽州老家她也许久没有回去了,很是想念,这一趟她也不觉得多跑。 “不想理你。”柳颜欢哼哼道。 柳家的货船花了重金打造,虽然比不上在陆地上方便,可也是四平八稳,一路往南而去。 百越是东辽与南召国的交界处,过了百越再往南就是南召。 一个月前,裴鸢带着五十人马历经万难穿过了南召国作为天然屏障的瘴气山林,然后频频骚扰南召边界,无视南召国的多次警告,两国成功开战。 除了起初试图穿过瘴气林,人员伤亡有些多以外,此后的这段时间,东辽国的士兵就是打打游击战。 裴鸢带的裴家军已经在来百越来的路上扩到了三千人,正好是皇上“给”他的人数。 白日里,他们就在百越城里练兵,裴鸢时不时地抽调一小队人马去袭击南召的边境,以此来磨炼队伍中的配合度。 总之,日子过得是一个紧绷又闲散。 这日,萧望川正在拆家里来的家书,裴鸢有些艳羡。毕竟他就没有收到过家书这种东西。也不知道柳颜欢现在在京城里过得好不好。 她肯定忙着赚钱呢,毕竟他们家那些人也没什么值得她上心的。 “裴兄,你大哥去芜南县任职的事,你知道吗?” 裴鸢自然知道。 虽然他人不在京城了,可京里的消息还是会传过来给他,只是没有那么快而已。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裴鸢都懒得知道。 “你嫂子也来南方了你知道吗?” 裴鸢立马望向萧望川,“她来做什么?” 连裴茗下放她都没有陪同,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就来南方了?裴家人会同意吗? “舒文说她们祖父病重,柳家的小辈大半回了徽州老宅去侍疾。”萧望川读完信,看了看落款时间,“她们是七月中旬出发的,现在已经八月初了,算算已经到徽州了。” 萧望川说完,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起来放进信封里,看裴鸢望天,神情肃穆,像是在思考什么生死大事。 “你在想什么呢?” “你说,我现在请个十天的假,张大头会不会宰了我?” “......” 第258章 南方来客 九月的天没有七八月份炎热,可白日里的太阳还是逼人的很。 柳颜欢坐在树荫下和老人下棋,她到徽州已经一个月多了,在老家里足不出户,每日睡醒吃,吃了玩儿,什么都不用操心。 她如今也有五个月的身孕,身子逐渐重起来。不过好在她的各种反应都很轻微,加上在家里不用操心,气色养得极好。 柳颜欢托着腮,白昙将剥好的石榴籽用琉璃碗盛了,放在柳颜欢的手边。 “爷爷,你刚刚是不是悔棋了!”柳颜欢侧身接个碗的功夫,对面的老人眼疾手快地藏起了一颗棋子。 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还被柳颜欢抓包。 “我要数你的子!”柳颜欢佯装生气道。 她祖父哪哪都好,为数不多的弱点之一,就是他是个臭棋篓子。并且随着他年纪上涨,总是变着法子的耍赖。 “数数数!说了没有就没有!”老人家仰着脑袋哼声道。“你不信我!我伤心了!” 柳颜欢哭笑不得,哪里敢真的数她祖父的棋子啊。现在就已经这么闹脾气了,自己要是真的数了他的子,可不得和她冷战许久啊。 “爷爷你怎么又开始耍无赖!”柳舒文用扇子挡着太阳走了进来。“柳颜欢你也真是的,明知道爷爷是臭棋篓子,你让让他不行吗?” “就是!让让我不行吗!懂不懂尊老爱幼!”老人家捏着胡子噘起了嘴,丝毫没有惭愧的意思。 柳颜欢无语了,“那你过来和爷爷下吧,我坐了好半天,腿都麻了。” “行啊!”柳舒文趁柳颜欢起身坐了过去,然后开始数棋子。 “哎哎哎,你怎么能数棋子呢!”老人家急忙道。 “好啊,你个老顽童,这明明少了五颗子!这局不算数,重来!” “不行不行!我都快赢了!”老顽童慌忙护住棋盘。“不跟你下,不跟你下!还是和颜欢下的有意思!欢儿,你快过来!把你这个臭妹妹拎走!” “那可能不行了。”柳舒文一手破坏了棋盘上的格局,道:“刚刚门童来报,说门外有个姓萧的人来找我,我琢磨着萧望川和我没啥感情,犯不着从百越跑过来找我。所以,外面来的人,应该是来找你的吧。你要不要去看看?” 柳颜欢闻言,心脏缩了一下,一种欣喜涌上心头,旋即又被她压了下去。万一来的人不是裴鸢,那她岂不是白高兴了。 “我让人将他请进了大厅,姐姐去看看?” 柳颜欢对上柳舒文揶揄的笑容,只想打爆她的脑袋。 不过这么想着,人已经很诚实地往大厅的方向走去。 柳老爷子也没了下棋的兴致,贼眉鼠眼地对柳舒文道:“咱俩也去看看热闹去?” “不去。”柳舒文断然拒绝,“无非就是情人之间的酸臭味,你有奶奶可以腻歪呢,我有谁?” “你不是有那个什么伯爷的未婚夫吗?你去找他啊!” 柳舒文捡棋子的手顿了下,抱着棋篓真诚发问:“爷爷,我真的可以去找他吗?” “去呗去呗!你正是谈情说爱的年纪啊!趁着年轻,就要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就像我和你奶奶一样!” 柳舒文一听到这里,只觉得耳朵里的茧子都开始疼了。 “您和奶奶就是家族联姻,婚后生情,哪有什么轰轰烈烈!好了,既然爷爷你同意了,那我就去找我的未婚夫了!” 柳老爷子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臭丫头!女大不中留!” 柳颜欢带着白昙到了大厅后方,她躲在后面看了看来人,若是裴鸢,她就出去见他。若不是,她现在显怀了,自然不能随意见外人。 大厅内,裴鸢风尘仆仆地赶来,为了见柳颜欢一面,提前通知了驿站备好马匹,他跑了四天才到徽州。 为了形象好点,昨夜到的时候还找了客栈修整了一番。 一身藏蓝色长袍,革带束腰。那丝质衣袍紧贴肌肤,隐隐瞧见隆起的肌肉形状,光看背影,蜂腰猿臂,很是令人心动。 不过裴鸢眉宇间还是透着一丝丝的倦意。 为了能来徽州见柳颜欢一面,这段时间他差点被张彪弄死,不过好在得到了八天的假期。可八天不过是来回徽州的时间,他只能和柳颜欢见一面,今晚就要走了。 想到这里,他摩挲了下手上戴着的扳指,心里坠坠然。 也不知道自己突然的出现,会不会令柳颜欢不高兴。她也会想自己吗? 正在发怔间,他的身后走来一人,正是许久不见的白昙。 “二爷怎么来了?”白昙抬首望着裴鸢,心里却在为自家小姐高兴。二爷可比裴茗那个大爷强多了,知道她家小姐回徽州后,也只是来信让小姐借用柳家的关系疏通下南方的人脉。 柳颜欢权当作没看过这封信,之后裴茗也不再来信了。 见到白昙,裴鸢心中是又喜又忧。难道柳颜欢不想见自己,才会让白昙来的? 他面上不露神色,淡淡道:“我来见欢儿。” 白昙面上露出惊世骇俗的表情,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这真就是天高皇帝远呗!离开了京城,二爷连样子都不装了! 白昙努力压制住嘴角的笑意,正色道:“二爷请随我来。” 毕竟院子里还有下人,在这见面不好。 柳颜欢方才躲在大堂后瞥了一眼裴鸢,只觉得心脏悸动得厉害。她以为自己灵魂上比身体年长几岁,会成熟一些。可只是瞥了裴鸢一眼,胸中的心脏跳动几乎要跃出来。 她难以言语这样的欣喜,是前世今生都第一体会的雀跃。 明明,自己就没有期望过什么,可得知裴鸢来了之后,从去往大堂的路上,她就抑制不住高兴。 柳颜欢用帕子掩住唇角的笑意,让白昙将人带去自己的院子里。 柳家是徽商出身的大家族,在徽州的祖宅大到有徽州小行宫之称。据柳老爷子说,这个大院子,在买下来之前,它确实接待过皇帝。 不过经年动荡,此事是否真实已经无从考证。倒是柳家的人,随着时间推移,将附近的院子都买了下来打通,形成了现在的柳家祖宅。 因着她要养胎,少见外人,柳颜欢的院子在西厢僻静之处。这里离主院远,不会被外人误入,算是一方清净之地。 柳颜欢先进了屋子,吩咐红绸道:“等会儿白昙带人进来,你让院子里的人都下去吧,不必在跟前伺候了。” 红绸纳闷,小姐的朋友大多在金陵,徽州这边没有熟人啊。可,什么朋友要屏退她们啊。 虽然不懂,但红绸照做了。 为此,她蹲守在门口,等着白昙带着客人进来。 当她看见裴鸢那种脸的时候震惊住了。 “大、大爷?” 第259章 相见 红绸只觉得自己的眼神不太好,对方看上去像裴茗,可又不是裴茗。主要是她见过裴茗裴鸢二人的次数实在太少,完全分不清。 白昙听到她那么叫裴鸢,脸都吓白了一瞬,忙上去拉她的袖子。 “爷,您进去吧!小姐在屋子里呢。” 裴鸢淡淡地扫了一眼一脸不解的红绸,只觉得这丫头的眼神特别不好。在京城的时候也没少往关山院跑,怎么就分不清他和裴茗了? 不过他现在心里最激动的是即将要见到柳颜欢了。 就是带着人马穿过瘴气林也不紧张的他,此时深深吐了口气。满怀忐忑地跨进了小院里。 柳颜欢正捧着茶杯,喝了口茶压住心头的欣喜,可不能叫裴鸢看见自己如此不值钱的模样。 还在担心时候,她见门口多了个黑影,心脏陡然提了起来。可等了好半天,也不见来人推门进来,心里渐渐来了火气。 近乡情更怯吗?还是在担心什么? 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有必要让他在门口做那么久的心理准备吗? 柳颜欢一杯茶喝完,对方也没有进来的意思。 她“噔”的一声,将茶杯拍在了桌子上,茶杯杯身不稳,在桌子上晃了晃,“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屋门应声而开,裴鸢紧张地冲了进来,见柳颜欢无事才松了口气。 “数月不见,怎么连杯子都拿不稳了。”裴鸢刚想取笑她一番,却见她一脸怒意,立马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旋即,裴鸢的视线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腹部,那瞬间,他失去了对五官的控制能力。 诧异、惊愕、慌乱中又带着欣喜之情。 柳颜欢的那点子怒气在裴鸢那手足无措的模样中消散殆尽,她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 “怎么?见到我这么高兴?” 岂止是高兴!简直就是惊吓。 裴鸢捏住她的皓腕号了会儿脉象,看到脉象平稳后舒了口气。 “是我疏忽了。”他这才想起,离京前事务繁忙,最后几次去她屋里的时候,他忘记服药了。 柳颜欢闻言却是满脸的不解,疏忽了什么?一时疏忽让她怀了孕吗? 思及此,她气得抬脚去踹裴鸢,裴鸢下意识后移一步让她踢了个空。可柳颜欢现在毕竟是双身子,重心不稳,踢了个空后整个人向前扑倒,直直跌进裴鸢的怀抱里。怎么看都像是投怀送抱。 “你慢点,别气,我站着让你踢。”裴鸢被她吓得心脏都提起来了。该死的肌肉反应,以后柳颜欢要打他,他一定乖乖站着不动。毕竟柳颜欢那点子力气,捶在他身上就和挠痒痒似的。 柳颜欢被他抱了个满怀,许久不见,只觉得这个怀抱更加的结实坚硬,硌得她身子疼。 “放手!” 裴鸢确认她站稳后才慢慢松开手,他实在舍不得。都多久没见了,那相思之苦哪里是抱这么一小会儿就能抵消的。 “你将话与我说清楚,什么叫是你‘疏忽’了?”柳颜欢定定地看着他,那眸子深邃不已却透着脆弱,仿若裴鸢一句话就能令她破碎一般。 裴鸢没想到她如此敏感,叹了口气道:“大夫不是说你身子不好,不宜有孕吗。我便一直在服避子药。我不想因为孩子就伤了你的身子,欢儿,你才是最重要的。你可有让苏大夫瞧过?若是孩子伤身,我们可不可以不要了?” 柳颜欢见他越说越急,可心里的欢喜就像蜜似的涌上心头。 忽地,她噗笑出声。 “那是我让苏伯伯编出来骗你娘的!”柳颜欢伸出食指戳了戳裴鸢的胸口,丝毫没有负担道:“我当时不想怀你的孩子,所以就让苏伯伯给我开了副药骗你们。” 裴鸢闻言也不生气,伸出大掌将她的小手裹住。 “可你有心疾是真的,苏大夫可有给你瞧了?” “瞧了。”那心疾她自己心里有数,只要不想到前世的裴鸢,她就不会犯病。 “我就说我怎么迟迟怀不上,原来问题出在你这里!”她娇嗔一声,嘴角的笑容却下不去了。 世人夫妻在一起,男子在乎子嗣远超过妻子。妻子可以再娶,儿子可再难有。 柳颜欢没想到,裴鸢竟如此为她的身体着想。那避子药吃多了,可是会损伤身体的。她当初吃了几副,都担心是不是吃坏了根本才没怀上。而且,避子药这东西,女子吃了只能避一部分,要想完全避子,还是要男子吃才行。 可不知道是不是那些男子拉不下脸面,还是担心日后不举,这世上几乎没有男子主动去吃避子药。 所以柳颜欢不可谓是不感动。 “嗯,是我的错。”裴鸢揽住她的腰,将她搂进怀里,柔软凸起的腹部贴着他的小腹。他一点儿准备都没有,竟要做父亲了。 “欢儿,你来徽州是为了生孩子吗?” 他随下人进院子的时候观察过,院子里的下人们闲散松弛,一点儿主人出事的迹象都没有。 “嗯。”柳颜欢抬起两只胳膊搂住他的脖子,二人抱得密不可分。 好在屋子里有冰镇,不然此时二人非汗如雨下不可。 柳颜欢穿着薄薄的纱衣,隔着层纱可以看见她的藕臂,裴鸢垂首便能瞧见对方抹胸下的沟壑,本来天气就燥热,如此,人更加燥热了。 “欢儿......”裴鸢喉结滚动,脸颊边是对方的墨发,鼻尖是她沁人的体香,手掌中是对方软韧的腰肢。他在军营里那么些日子,早就憋得很了,如今美人在怀,却要坐怀不乱。 这孩子还不如没有!还在肚子里就开始折腾他这个爹! 裴鸢难受啊,委屈啊,一点儿方才得知柳颜欢有孕后的欣喜都没了。 这孩子要是生下来,柳颜欢是不是就要忙着带孩子了?那她以后还看得到自己吗? 本来柳颜欢对他的感情就克制,若是完全转移到了这个孩子身上,那他会嫉妒到要杀了它的! 思及此,裴鸢的眼神变得阴晦起来。 “欢儿,我们能不能不要孩子......”他委屈巴巴道,活像个被遗弃的大狗似的,在柳颜欢面前摇尾乞怜。 第260章 留宿 柳颜欢闻言推开裴鸢,十分不解地看向他。 为什么不要孩子?当初他爬自己的床,不就是为了给裴茗“开枝散叶”吗! “我知道你担心我的身体,可我说了,我的身体没事,这个孩子不会影响到我的!” 裴鸢见她语气坚决,知道这个孩子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立马止住话头。 “可是女子生产凶险万分,你让我怎么能不担心你呢?不过你若喜欢这个孩子,我们便生下,日后你若是还想要孩子,我们便去抱养几个回来给咱们的孩子作伴。” 柳颜欢摁住心中疑惑,只当是裴鸢太过在意她了。 她不知道,裴鸢心里想的是如何将柳颜欢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的身上。 “好啊,日后你就是给别人养孩子的冤大头!”柳颜欢故意笑话他道。 裴鸢抿唇轻笑,低头在柳颜欢的唇上啄了一下。原本想浅尝辄止,可那如花瓣般柔软的唇令他遏制不住自己的动作,只想要更多、更多...... 柳颜欢被他吻得气竭,可又贪恋他带给自己的悸动。她努力地跟上裴鸢的节奏,双唇交缠,交换津液。这个吻越发地深沉起来,彼此连呼吸都粗了许多。 裴鸢不舍地放开她的唇,屋子里都是二人交缠的呼吸声。 “你来徽州不耽误事吗?”柳颜欢这才想到他是有军务在身的人。也不知道百越和南召国现下如何了,他怎么就来徽州找自己了呢。真是色令智昏! “不耽误,眼下两国还未正式开战,彼此间只是互相试探而已。我和张将军告了假。” “那你请了多久?” “八天。” 柳颜欢一怔,就是快马加鞭,三百里加急,从百越到徽州也要三天啊!他一个人哪里吃得消? “那你今晚是不是就要走了?”柳颜欢又是心疼又是难过。 才见面又要分别,这滋味着实不好受。 “嗯。”裴鸢完全不想离开,有柳颜欢的地方就是温柔乡啊,谁想离开温柔乡。 裴鸢才应声完,柳颜欢便踮脚吻了上去。贝齿衔住他的薄唇,哼声道:“那还不抓紧时间?” 裴鸢被她的直白勾的头发昏,两耳羞红得要滴出血来。仅存的理智让他推开柳颜欢,“你怀着孩子,不能乱来。” 柳颜欢在他怀里发笑,两手勾住他的脖颈。 “都五个月了,没事的。”说完复又吻了上去。 她就是个妖精! 裴鸢将她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到床榻上。晚夏初秋的季节,南方的暑气未消,二人穿得都单薄,身体相贴,丝绸制的衣裳如无物一般。 柳颜欢嘤咛着将指甲掐进裴鸢的胳膊里,许久没有磨合过的身体再次融合,让二人都生出了些羞涩与难捱。 “还疼吗?”裴鸢的眉头就没舒展过,这感觉就像是将他架在火上炙烤一般,进不得退不得。 柳颜欢额间的鬓发被汗水打湿,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她实在不能理解,不就是几个月没有同房吗,怎么现在如此艰难? “你变黑了好多。”柳颜欢抬手去描对方的眉眼,软若无骨的指尖落在裴鸢的脸上,好似羽毛一般撩得他心痒难耐。 “百越的太阳很烈。”七八月的时候,军营里中暑了一大半人。他险些成为其中之一。“欢儿是嫌弃我了?” 与之前在京都的时候比起来,他全是黑了一大圈。可现在顶多算是古铜色肌肤,正是最有男人味的时候!不过,柳颜欢似乎更喜欢小白脸。 柳颜欢的手指已经从他的眉眼划到他胸前的伤疤上,眼底流露出一丝心疼。 “这是怎么伤的?” “不记得了。”裴鸢如实道。自幼年起,他身上的伤就很多,他早就不会去记自己为什么受伤了。 “裴鸢,你给我记住,你现在是我的人。你的心,你的身子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随便受伤!”柳颜欢厉色道。 裴鸢眼底笑意变浓,墨发落在柳颜欢如豆腐般白嫩的肩头上。 “是,夫人。”裴鸢压不住笑意,眼角都得意得扬了起来。 屋里的冰块散发出丝丝凉意,在闷热的天气里慢慢融化,流下一滩水痕。 屋外,白昙和红绸二人搬了张小板凳坐在院子口的树荫下纳凉。 “天呐!原来是这样!”红绸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不怪她,大爷二爷长得太像,她傻傻分不清! 白昙吃着石榴嫌弃道:“你说咱们夫人英明一世,偏偏在小姐的婚事上看走了眼。唉......” “你快别这么说,夫人要是知道详情,定然是最伤心的那个。”红绸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要出门一趟,你照顾好小姐。” “你去哪儿啊?” “前儿出门,我听说金陵第一讼师来了徽州打什么官司,我去将他抓来,赶明儿带回京都去给小姐打官司和离!” 红绸风风火火,话音落下时人已经跑出了巷子。 白昙叹息一声,不过也是,小姐都说要和离了,那将军府就是想拦着,也得看看他们能不能拦得住。 红绸刚走,院门从里打开,白昙抬头看过去,裴鸢衣衫不整地对她道:“备水。” 看着裴鸢复又进屋的背影,白昙面目狰狞了一瞬。可恶的臭男人,要不是她家小姐喜欢,她真的想给他点颜色瞧瞧! 她家小姐还怀着孩子呢!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脑子里就那二两肉的事! 白昙腹诽了一瞬,乖乖去厨房烧水送进净房里。 “小姐,水备好了。”白昙隔着门道。 屋内的声响她听不清,好一会儿,才听见柳颜欢娇娇软软的声音响起:“你让小厨房做些吃食来,备些易消化的荤菜。” 白昙应声,旋即抿唇。 她家小姐怀孕后就不爱吃荤,这荤菜做给谁吃不言而喻。还易消化呢,哪有易消化的荤菜啊! 吃吃吃,把她家小姐娶回去再吃啊! 屋内柳颜欢被裴鸢抱着从内进了净房,温而不烫的水触及肌肤,令她身心愉悦,不免闭目露出餍足的神情。 裴鸢看着她发笑,只觉得她如小猫一样,直白又好琢磨。舒服就是舒服,不爽就是不爽。 真不想回去啊。可只有回去挣军功,他才能在朝中站稳脚跟,日后才有底气与将军府抗争。 第261章 离开 裴鸢晚上就要走,柳颜欢十分不舍,但知道他有自己的追求。而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二人洗完后便腻歪在美人榻上,柳颜欢把玩着裴鸢的头发,裴鸢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她揉腰。 “你想查江南官场,那你可有想好找谁了?” “自然。”柳颜欢来徽州前就已经想好了人选。“你还记得找你庇佑过的周跃周状元吗?” 裴鸢点点头。 “他如今在扬州任通判,公主想慢慢扶持人,可我等不了,我已经让人去给他找点事做了。” 裴鸢微微挑眉,也不问她做了什么。 “那我让晚月过来保护你。你在徽州,身边没有我的人,我不放心。” 柳颜欢扬起小脸看他,故意揶揄道:“是哦,自己大忙人走不开,所以让别的男人来保护我。” “......”裴鸢被噎住,旋即又觉得柳颜欢说的没错。自己怎么能让别的男人待在她身边呢! “那你别出柳家,我实在担心会有人伤你。” 虽然柳颜欢一介妇人不起眼,可她身为将军府的大少夫人,还是会有有心人关注她的动向的。毕竟将军府和三皇子一派紧密不可分。 “小姐,晚膳已经备好,可要上菜?” “上吧。” 柳颜欢爬起身推开美人榻旁的窗户,窗户外是一个小池塘,里面的荷花已经凋落,配上夕阳西下,颇有几分凄凉。 “时间过得好快。”柳颜欢叹息一声。 “你好好养身子,我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裴鸢看着她衣裙下露出的白嫩的腿,可爱的足,声音都不自然的哑了。 “嗯,你也是,可别忘了,你如今是我的人,可不能随便受伤了。”柳颜欢嘟着唇不满道。 她下榻从柜子里取出一件青色袍子,上有墨竹纹案。 “过来试试。” 裴鸢听话起身,不知是不是他这段时间在百越又长了一些,那袍子是按他以前的身量做的,如今穿起来有些紧身,上半身胸肌如同裸露一般。 柳颜欢抬手摸了又摸,美好的肉体总是让她垂涎。 唉! 外屋传来饭菜的香气,柳颜欢才恋恋不舍地收了手。 “吃饭吧。你在百越吃得肯定不习惯吧。” 裴鸢并不挑食,百越除了气温太高以外,他没有不适应的。但在柳颜欢的面前,他便可怜委屈道:“是啊,许久没吃你院子里的饭菜,我特别想念。” 晚饭柳颜欢托着腮看裴鸢吃饭,见他吃得香,自己也不免多用了半碗饭。 也不知道是下午累到了还是如何,反正这一餐她吃得特别开心。 “我让厨娘给你做了些易摆放的点心,你带在路上吃。”如今天气热,就是再易摆放都摆不了太久。柳颜欢还让人做了绿豆汤,掺了冰块一起放进皮质的水囊里,只可惜时间仓促,她能准备的不多。 白昙带着裴鸢从后门出去,眼下大门落了锁,若是打开叫人奇怪。 “多谢二爷来这一趟,小姐今日心情好了许多。”白昙说这话是真心的。孕期的女子总是容易多思多虑,哪怕柳颜欢表现得和往常无异,可白昙还是能发觉,柳颜欢经常心不在焉。 可今日,柳颜欢是真的高兴。 “她是我的妻,我来是应当的。”裴鸢抬手扔了块银锭子给白昙,白昙慌忙接住。“好好照顾你家小姐,我会再来的。” 合上门,白昙吃惊地拿着那枚银锭子,甚至不可置信地放在牙下咬了咬。 五十两!裴鸢这个姑爷好啊!这个姑爷大方啊! 哎呀,小姐究竟什么时候和离,她真是急死了! 柳家的后门关上,裴鸢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一只手上拿着柳颜欢给他准备的东西,另一只手摸了摸衣领。 青色长袍的墨色衣领上绣了几朵栩栩如生的丹桂花,一看就知道出自柳颜欢之手。 他观察过,她的帕子,衣裳上,总会绣几朵桂花。桂花小小的,远远看上去,真如同花朵落在了衣裳上一般。 指腹摩挲着这几朵小小的桂花,裴鸢掩不住笑意。 他可是柳颜欢的人哎。 初秋的夜没有了夏日的燥意,风都是温柔的。 柳颜欢下午累着了,送走了裴鸢后倒头就睡。翌日醒来,柳老爷子院子里如炸了锅一样。 “老太爷昨日与二小姐闲聊,鼓励她去追求挚爱,结果昨晚二小姐就留下封信跑了!” 白昙一边伺候柳颜欢穿衣,一边解释道。 “胡闹!”柳颜欢嗤了一声,“爷爷不懂事,柳二也不懂事吗!竟然真的跑了!” 可恶,她去百越的事居然不知会她一声。她也好想去! 虽然这么想着,柳颜欢还是快速地梳洗完去了柳老爷子的院子。 柳老爷子和柳老夫人已经吵完一轮,正双方休战。柳颜欢走过去拿了柳舒文的信看,平日里在柳舒文身边伺候的丫鬟正跪在一边哭,整个院子里乱作一团。 “二小姐什么时候走的?” 前后门都有小厮把守,昨夜柳颜欢让白昙送裴鸢走的时候,提前让红绸去支开了守后门的下人。 柳颜欢心一抖,柳舒文不会就是那个时候溜的吧! “昨夜刚熄灯不久......”丫鬟哽咽道。 “柳二带了多少银子傍身?” “大约两千两。” 柳颜欢沉吟了一下,两千两够她用了。只是她一个女子独身在外,外面的世界根本不像大宅院,纠纷都摆在台面上。 在外面,看似心地善良的大娘,实则可能将你卖了。 “二小姐还带了她屋里那把千斤坠,骑走了马棚里的来不归。” “......” 好吧,她的担心真多余。现在她开始担心柳家别因为柳舒文惹上人命官司了。 “二小姐说,请老太爷,太夫人放心。她知道射哪里死不了人......不会给柳家惹官司的。”丫鬟嗫嚅且害怕地将柳舒文让带的话说完,下一刻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柳颜欢真是服了柳二。 也是,在京都贵女圈里憋久了,怕是早就想回徽州放肆了。 柳颜欢将柳舒文留下的信纸撕了个稀巴烂,“来人,立刻传话给柳家名下所有铺子,给我将二小姐抓回来!” 第262章 真是够了! 柳舒文离开的第五天,萧望川便收到了柳颜欢从徽州的来信。 裴鸢不可置信,那信竟然不是写给自己的! “怎么了?”裴鸢假装不关心地问道,实则一直在看萧望川的脸色。见对方神情凝重起来,裴鸢的心脏也提了起来。 “柳二离家出走,来百越找我了。”萧望川面色凝重不已,只觉得柳舒文胡闹。眼下东辽与南召关系恶化,随时有大战的可能。百越作为作战区,岂是此时能随意来的? 听到这个消息,裴鸢的面色狰狞了一瞬。可恶,他好嫉妒,为什么来的不是柳颜欢。 “那你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找到人将她送回去了!”萧望川理所当然道。 裴鸢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呢?要是她在路上再跑了呢?” 萧望川沉默了一瞬,“那裴兄有何见解?” “自然是去百越城里找处宅子,等人来了之后将她安置下来。她既然千里迢迢来找你,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就回去。而且,你自问一下,你和她感情好到让她来找你的地步了吗?” “......” “柳二自是为了旁的来百越,你先安抚住她,将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比人到处跑,你干着急的强。” 萧望川赞同地点点头,“还是裴兄你的主意好,我这就去和张将军告个假,去百越城里挑一处宅子!” 裴鸢看着萧望川离开的背影,眼神里化不开的嫉妒。 昨夜他才回来,连着赶路,骑了四天的马,浑身酸痛,今日的早操差点没爬起来。 “休息时间结束,裴鸢!你跟我过来,其他人继续训练!”张彪大喊一声,将裴鸢单拎了出来。 裴鸢和张彪的几个副将一道入了营帐之中,虽然张彪此人平时和下属很随性,但一谈到打仗就无比严肃。 “南召那边要来使臣和我们谈判,这几日就会到,你们准备准备。” 张彪说的准备,自然不是好好招待对方了。他们是奔着灭掉南召来的,怎么可能会接受谈和。 而南召却不这样以为,他们觉得东辽频频来犯边境,是想要示威,也是想要增加每年的朝贡。虽然南召国不大,但南召国境内有好几座大矿山,价值连城的南红多出自南召。 因此,南召派出使臣,想试探下东辽的态度,若是增加朝贡可以避免战争的话,他们自然乐意。 只是,希望东辽不要狮子大开口。 “是!”几个将士应声道, 然后张彪指了指南召的舆图,“今儿轮到裴鸢了吧?” 浑身痛的裴鸢:“......” 人家南召都要派使臣来了,你还不停歇地骚扰人家边境,张大头你可真没人性。 所有下属齐齐这么想着。 “我现在申明一点,马上咱就要打南召了,所有人不许因为私事再和我请假!就是你老娘死了也不行!” 这命令针对谁发布的,不言而喻。裴鸢不说话,乖乖挨骂。 百越白日的气温依旧高得令人头昏,柳舒文才进百越城,就觉得不大对劲。 守门的将士看她的目光,怎么好像盯上她似的呢? 柳舒文狐疑地收回视线,她知道柳家的人肯定会来抓她,所以她一路避开了柳家的铺子。怕在官道上被拦,她还问了当地人抄了小路。一路不急不缓地走了大概半个月才到百越。 柳家的势力大多在徽州金陵那一带,总不能延展到了百越吧?不能和守城军也认识吧? 忽地,柳舒文想到,柳家人和百越的守城军不熟,可是有一个人熟啊!那就是她那未婚夫萧望川! 柳舒文牵着马的脚步一顿,思考现在是赶紧跑,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进城,找间客栈住下来。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忽地,她面前出现几个士兵挡住了她的去路。 “小姐请留步!” 穿着男装的柳舒文想掉头就跑,转头看见自己身后也是人。 她被包围了。 “做什么?”她面不改色地问道,心里其实在盘算着自己等会儿要怎么逃走。 既然家里知会了萧望川,那肯定是要将她送回去的。 “请问你是太常寺卿家的柳二小姐吗?” 士兵一脸憨气地问道。 柳舒文:“......”她不承认,你们就不绑了吗! “如果您是的话,就跟我们走一趟吧。萧伯爷等您许久了呢!” 柳舒文想了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过去看看怎么个事儿,到时候再找机会跑。 可她没想到的是,萧望川不仅没让人绑她,还将她带进了百越城里的一间小别院里。别院只是个二进二出的小院子,有一个看家的老头,一个厨娘,一个负责浆洗的娘子,还有一个新买进来的小婢女。 柳舒文有一丝的懵逼。 “柳小姐就先在此处休息,萧伯爷下值后会来见您。”带她来的士兵说完就要走。 柳舒文心中大惊,这不会是什么新型拐卖妇女的骗局吧? “小姐,您快进来。您一路过来是不是累坏了?要不要奴婢给您烧水沐浴?” 院子里的几个下人全都围了上来,恭维着柳舒文。 “是啊小姐,您这段时间肯定没吃好吧?奴婢去给您做点吃食怎么样?您想吃什么口的?咸的淡的甜的辣的我都会!” “小姐,您一路一定很疲惫吧?要不要奴婢给您捏肩捶腿?奴婢我很会的!” 柳舒文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萧望川这是什么意思啊! 晚上,萧望川来了小院。这座小院他买下来有一段时日,也买了仆人将院子收拾了一番。不过他也只是在看院子那日来过,这还是他第二次踏进这院子的门。 才进门,他就看到一抹寒光从他眼前擦过,他迅速躲开,一支铁箭“噔”的一下钉在了他身后的木门上。 萧望川怔了一瞬,看向拿着弓的柳舒文。 柳舒文已经换回了裙装,只不过穿得少,她精瘦的身体曲线被勾勒得十分曼妙。 “我竟不知你还会射箭。”萧望川很是震惊。 难怪她敢一个人独自来百越,要知道军营里的弓箭手,都是从近战能力十分强悍的人中选拔出来的。每个人胳膊上的肌肉都是实打实的。 那柳舒文就是不会武功,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柳舒文哼了一声,“说吧,你怎么这么好心给我准备了宅子。” 萧望川实话实说道:“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比你到处乱跑得好。” 柳舒文想了想,也是。这百越不比徽州是她家的地盘,若是她在外走动,还是有个靠山的强。 “行,那这段时间就多多打扰了。”柳舒文才不和他客气呢,毕竟是自己的未婚夫,给自己花点钱怎么了。 “嗯。”萧望川一边苦恼一边发笑,他还是第一次接触柳舒文这样的姑娘,实在不知怎么相处。 五日后,徽州柳家大院收到一封来自萧望川,实则是裴鸢写的信。 柳颜欢哭笑不得看完信,信里裴鸢说已经将柳二安顿了下来,是他给萧望川出的主意。 话里话外都是在求夸夸,柳颜欢脑子里浮现出一条疯狂摇动着尾巴求表扬的大狗。 真是够了! 第263章 千里共婵娟,遥寄相思情 柳颜欢将信放进匣子里,转眼就到了十月。白日还好,到了晚上就开始凉起来。 白昙给她准备好了薄外套,她坐在庭院看月亮。 “都说千里共婵娟,遥寄相思情,可真的能寄吗?”柳颜欢托腮。 “哎,要我说都是假的,还不如奴婢手上这个柿子来的实在呢!”红绸一边啃柿子一边道。 “柿子性凉,你少贪嘴,省得到时候闹肚子,来月事痛死你!”白昙恶狠狠道。她辛苦打下来的柿子,自己没吃几个,就被红绸这个家伙干了一半! “没关系,我来月事的时候可以干啃生姜。” “......”狠人! “芜南县的分店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您让找的人已经送到大爷的面前了,端看大爷后面怎么做了。芜南县那边的人会盯着的,您放心。” 柳颜欢闻言点点头,复又躺在了摇椅里。 芜南县的县衙,裴茗正在梳理往年的税务问题。这些东西乍一看没什么问题,可等他一梳理,发现这账目实则乱作一团,根本不对! 想起自己前几日遇到的那个告状的老农,裴茗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他来芜南县以前,只当它是富饶的江南水乡中的一个小县城。等他来了之后才知道,这里地方势力盘根错节,自己虽有朝廷的任命,可想要办一件事难如登天。 从师爷到衙役,他们仿佛都是哄着他玩儿似的,根本没将他当回事。因此他来芜南县几个月,哪怕是去体察民情,都是师爷提前安排好的。 裴茗只觉得这前路漫漫,十分艰难。他得知柳颜欢去了徽州后,便写了一封“求救信”,想借用柳家在江南的势力,为他活动一番,但毫无下文。 裴茗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信是不是被人扣了下来,根本没到柳颜欢的手上。 “夫君,我给你熬了点汤,你喝完再看。”洛雪体贴地将汤碗放到裴茗的身边,本想坐下来与他说说话,可看他的神情,又将话头咽了下去。 裴茗一口将汤喝完,然后将汤碗递给她。 “我今夜要熬夜,不必等我,你先睡吧。” “是。”洛雪拿走了汤碗,心里愤愤地出了大堂。 “小姐,大爷还是不来您屋子里吗?”丫鬟担忧地问道。 洛雪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丫鬟吓得垂下脑袋。 在她陪裴茗来芜南县的路上,裴茗就和她说:“虽然你现在是我的侍妾,但你身上戴孝,等你孝期结束再说吧。” 这个再说让洛雪的心凉了半截。她费心嫁进将军府,竟然还要等孝期结束吗!那她陪裴茗来这穷乡僻壤吃苦做什么! “大爷公务繁忙,等他忙完吧。”洛雪现在只能对裴茗小意柔情,尽量笼络裴茗的心。她自己心里也不确定,裴茗究竟是真的忙还是不想搭理她。 不过才来芜南县,裴茗根基不稳,应当是真的忙吧...... 翌日一早,裴茗揉了揉发胀的眼睛,伸了个懒腰。经过一晚上的梳理,他现在大致明白,芜南县官绅勾结,吞并土地。看似富硕,实际上大量的农民没有土地,然后卖身为奴。现在看上去没什么,长此以往,芜南县的经济就会彻底崩盘。 而且,一个小小的芜南县如此,他就不相信周边的县城能干净到哪去。 若是他能抓住此次机会,彻底解决江南官绅勾结的问题的话,那自己的仕途定然可以扶摇直上! 一想到这里,裴茗便激动不已,大量的主意从他脑海里浮现,虽然一夜未眠,但他异常精神。提笔写字行云流水。 他一口气写完自己的想法,县衙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大人这是一夜未眠?”师爷噙着客气地微笑进了县衙,看见裴茗桌上铺了一桌的卷宗,眸子中的神色变了变。 “没有,我醒的早便来写写字。”裴茗已经将自己写的改革之法收了起来,对师爷道:“这些陈年旧案看得我疲懒,你叫人都收起来吧。” 听到此,师爷的笑容里也多了几分真切。 “对了,师爷之前说要带我认识认识县里的人。我当时初来乍到,怕冒犯了诸位,便没敢去,不知道现在还来得及吗?” 师爷闻得此言,更是哈哈大笑,“大人您说的哪里话,您可是咱们芜南县的父母官,只有您想见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想见您的!您要是想见他们,我便为您引荐引荐!” 裴茗客气地笑了笑。 要想知道芜南县的真实模样,自己就要彻底摸清楚这芜南县的官绅勾结到了什么地步! 与此同时,扬州来鹤书院的一个信差将信送到便离开了。 裴焕高高兴兴地拆了信,看完后立马去向夫子告了假,然后快速收拾了行李,当夜去了徽州。 扬州离徽州不远,裴焕快马跑了一天一夜便到了。 柳府下人早就被吩咐了这几日会有姓裴的公子来,一听他的名号便将人带去了后院见柳颜欢。 柳颜欢似是早就知道他要来,在院子里摆了架屏风见他。 “嫂嫂。”裴焕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不知嫂嫂诏焕儿过来,是为何事?” 柳颜欢在信里给他附了一篇有关土地改革的文章,并让他来徽州见自己,其他并未说明。 裴焕纳罕,但他这个嫂嫂总给他一种真人不露相的感觉。加上自己来南方游学,全靠柳颜欢的资助,自然是她一叫,人就到。 “给你的文章,你看了吗?” 裴焕点头,“写得十分不错,只是不知推行起来如何。” “你可知这文章是何人所写?” 裴焕明年要重考会试,对现在出名的文章都有研究。 “看行文风格,应是出自周状元之手。” 柳颜欢点点头,“不错。” 她隔着屏风对裴焕道:“如今你大哥在芜南县改革土地,想要消除官绅勾结侵吞土地的现象,你愿不愿意去帮帮他?” 裴焕沉默了。 因为他不想去。 替罪一事,他心里一直有个心结,他和裴茗的兄弟之情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可不去的话,这大好的实践机会可就错过了啊! 第264章 不满亲事 柳颜欢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裴焕下定决心。 她知道裴焕不会拒绝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的。他的内心是为生民立命,而非裴茗那般位极人臣。 果然,不一会儿,裴焕下定决心道:“焕儿愿意去!” 白昙自屏风后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包袱。 “这里面装着盘缠和当地官绅勾结的一些证据。这些证据是小姐废了好大功夫才弄到手的,五爷一定要小心使用。” 裴焕郑重接过,“谢谢嫂嫂。” “你这此去要小心,芜南县官绅勾结很是严重,你大哥到了芜南县之后甚至看不清民情。请你小心潜伏,搜集证据,待时机到来,再和你大哥里应外合。” 白昙又拿出一块刻着柳家家徽的木牌递给裴焕。 “这是柳家的令牌,你可以用它支使芜南县内柳家铺子里的人。但请慎重使用,不要被人发现,为柳家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裴焕出来半年,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少爷了,他知道看人脸色的艰难,对这令牌自然会慎重使用。 柳颜欢又叮嘱了他几句,便让人带他下去休息。 “此事严重,焕儿就是想休息,心也静不下来,不如我现在就上路,路上慢点走也是休息了。” 柳颜欢也不留他,只让他自由的去了。 裴焕离开,白昙不解且纳闷。 “小姐,您不是都不回大爷的信吗?怎么还让五爷过去帮他啊?” 柳颜欢微微一笑,“芜南县官绅勾结是不解的事实,事情也要有人解决不是吗?” “可我还是不明白,您让五爷过去,就能解决这件事吗?” “自然不能了。”柳颜欢说话的语气轻松,可白昙更加不解了。 “那您让五爷去干嘛啊?” 柳颜欢抬眸看了她一眼,得,半点紫菱的机灵都没学到。好吧,就在她身边做个老姑娘伺候她一辈子吧,省得出了门吃大亏。 柳颜欢将裴焕送过去,一呢是让裴焕过去“帮”裴茗,毕竟是她将人送过去的,将来回了京,可不能说她薄情寡义。二呢,明年春上裴焕要重考会试,若是此次立功的人名单里有他的名字,来年他被录用的可能性极大。 至于这一路的艰难,她已经与他说了,他自己思考了一番后做的决定,就是出了什么事,她的良心也一点也不会痛呢。 柳颜欢说完,白昙还是一副不解的表情。 柳颜欢唇角微微下撇,没事,傻人有傻福不是? 而她没有说出来的原因,一是,她想借裴茗的手,解决南方土地兼并严重的问题;二是,此事涉及世家的自身利益,必定困难重重。届时裴家在朝堂上必定孤立无援,三皇子一派人心惶惶,再出点其他花招,就能瓦解大半人心,削弱三皇子一派的势力。 柳颜欢躺在摇椅上,心里乱糟糟的。这人不争吧,容易被别人欺负,甚至可能会死。可这人争吧,争到了明面上被大伙儿都瞧见,那也是死。 做人怎么就那么的难呐! “我让爷爷点了粮,等正式开战就去捐赠,爷爷可有做好准备?你去问问,别叫我那几个叔叔们知道,到时又是一顿好赖说。” 她那几个叔叔都挺好的,就是做生意的通病——抠门。 倒不是说所有的生意人抠啊,就是他们下意识地只想只进不出,做个活貔貅。 “奴婢这就去问问。” 柳颜欢想了想,提笔给柳舒文写信。她不便多给裴鸢去信,那给自己的妹妹写信,总可以吧? 南方的十月还带着暑气,而北方的十月已经冷了下来。 裴家的下人们已经穿上了薄袄子劳作,偷了闲,几个婆子聚在一块儿闲聊。 “这日子真是越发的没过头了。柴鹏身子好了以后,我以为他照样做采买的活呢,没想到去镇国公府那谋了个差事!他不在,我这想让他帮我捎点东西都不行了!” 长做采买的人熟悉物价,也能和商人拿到最便宜的价格。府上的婆子丫鬟有时候想买胭脂水粉,就会找柴鹏去找小贩要个低价。 柴鹏现在走了,她们再想买这些东西,就要自己去外面用原价买了。 “可不是吗!新来的那个,听说是大太太娘家的人,嘴上说着懂懂懂,你看他做的事,哪里像懂的样子!” “是啊,自从他来了之后,采买东西的银钱都涨了不少。这府里的银子就那么些,这儿多花了,那儿就要少点将它填掉。看看我们现在的伙食,几天了,哪里看见点肉腥了!” “我也想去镇国公府谋个活了,别的不说,让我安稳养老吧!” “哎哟,你可有门路没有?有的话,也带我们一个啊!” “我要是有,就不在这儿和你们一道嚼舌根子了!” 几个婆子还在唠着,管事嬷嬷进了院子呵斥道:“你们几个还不去烧水,咱大小姐的姑爷来了!” 几个婆子瞬间作鸟兽散。 嬷嬷口中的姑爷,正是洛氏给裴顺喜相看的人家,如今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订了婚事。 洛氏给裴顺喜谈的这户人家,并非什么权贵之家。毕竟以裴顺喜现在的名声,想再攀高枝,几乎不可能了。 这人是城门领的儿子,如今得了个金吾卫的闲差,每日混混日子。 说实在的,这门婚事,别是裴顺喜了,洛氏自己都瞧不上。可淑妃娘娘不知怎么,知道了裴顺喜在京郊落湖的真相,趁着中秋节洛氏进宫,将她好好地数落了一顿,未免日长梦多,裴顺喜给她再惹事,勒令洛氏尽快给裴顺喜定下婚事。 裴常胜知道后,正好知道自己的部下里有人家的公子正适龄,于是两家就立马订了亲。 对于这桩婚事,裴顺喜闹也闹了,哭也哭了,可洛氏和裴常胜概不管她如何胡闹,只叫她到了日子嫁出去,要死也别死在将军府。裴顺喜这才认了命。 冬梅院里,香菱小心翼翼道:“小姐,姑爷来了。” 裴顺喜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情立马爆发,她将手上的杯子“哐”地扔到地上。 “他来做什么!” 第265章 心生毒计 香菱看着裴顺喜发怒的表情,整个人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弯腰去将杯子碎片捡了起来。 裴顺喜原本就不好伺候,自从她订了亲事之后就开始大闹,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就更加艰难起来了。 这已经不知道是裴顺喜摔碎的第多少个杯子了。洛氏说了,若是裴顺喜再这么发怒,到时候屋子里没有杯子喝水,就用盆! 她们哪里敢给裴顺喜拿盆啊! “姑爷正和太太聊天呢,太太请您过去......”越说,香菱的声音越小。 裴顺喜怨毒地盯着香菱,像是下一秒就要撕碎她一般。 她不明白,自己这么尊贵的身份,怎么就配了一个五品混日子的中郎将!他爹不过也是区区从四品! 要知道,京都里天上掉下来一块砖,就能砸倒大片五品官啊!他一个从四品算得了什么! 她实在不能接受,自己竟然嫁得比裴笺那个庶出的贱人还要差! 上次雇了人去毓秀书院去奸污她,没想到那帮蠢货,不仅没干成事,还将自己送进了官府,落了个流放的下场。 那段时间,裴顺喜是吃不好睡不好,生怕他们将自己供出来。不过好在这些人直到流放出去,都无事发生。 她真是怨毒了裴笺,她怎么可以抢走原本属于大姐姐的婚事,还如此好命地一再躲过自己设计的陷阱? 裴笺知道裴家容不下自己,她现在就待在毓秀书院不回来,裴顺喜就是想找裴笺的麻烦都无从下手。 现在毓秀书院有皇后的庇佑,就是有人想找麻烦,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裴顺喜咬紧了下唇,心生歹计。 “再过些日子,就是祖母的小寿,裴笺肯定会回来。”裴顺喜扯着帕子露出笑容,一旁的香菱看得毛骨悚然。 她真的求求这个主不要再惹事了,她每次想害人,结果不都是反噬得厉害吗?她自己还看不明白!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裴老夫人的小寿。裴笺提前了两日回来陪裴老夫人,直接在荣寿堂住下了。 裴老夫人的身体不怎么好,得知柳颜欢怀孕那段时间,如同回光返照似的。待柳颜欢离开京城去了徽州,她的身子又慢慢地沉了下来。 “难为你们这些孩子还记挂着我了。” 裴老夫人好些日子前就收到了来自百越裴鸢、徽州柳颜欢的贺礼。就连裴焕都画了一幅画让人捎来。倒是洛氏最得脸的裴茗没什么消息。 不过洛氏不要脸的觉得,儿子和柳颜欢是一体的,这柳颜欢送过了,就相当于儿子送过了。 裴老夫人不耐见太多人,只见了自己的几个儿子,留了老大媳妇问了问老大的近况外,就让他们出去了。 毕竟只是小寿,裴家也没邀请人。只有几个相熟的人家送了贺礼来,与裴家结亲的萧家、孙家自然也不例外。 “哎呀,你们几个小年轻去花园里逛逛吧。”洛氏打发他们道。 三房的张氏看洛氏,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柳颜欢离京前给她的庶女说了个不错的婚事,可没了下文。她主动去约了秦夫人吃茶,秦夫人还真就只是来吃茶,半句不提两家的婚事。 张氏坐不住主动开口问了,秦夫人一脸惊讶,直言自己从未起过两家结亲的心思,直接起身告辞。 张氏丢了脸面,回了府后,因为她弄丢了这极好的婚事,裴长远没少给她脸子。那姨娘更是记恨上了她,在院子里和她闹得不可开交。她整个一心力交瘁,都没时间给她的宝贝女儿好好相看。 不过现在看起来,洛氏的女儿一个出家做姑子,一个订了个五品的小混混,唯一嫁的好的还是个庶出的。 洛氏可比她惨多了! 一想到此,她心里舒畅多了,看着几个远去的人的背影,心情都变好了。 裴笺与萧望山二人走在前面,他们二人已经没了刚定亲时的忸怩害羞,如今二人对话自然流畅,甚至有了默契。 走在二人身后的裴顺喜眼睛都要红了。虽说萧望山不比他大哥有爵位可以继承,可他也是有功名在身的进士,而且人还长得英俊潇洒。他年纪又小,将来肯定不可限量。 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偏就落在了裴笺的头上! 再看看她身边的这个孙茆,长得就贼眉鼠眼,人还壮得像头牛!她多看他一眼,今日都要少吃一口饭! 反正这婚事她是不同意的,她爹娘同意了又如何,她照样有办法毁了! “不若......我们去那边坐坐?”孙茆也是第一次和贵女相处,就他这样的身份,别说娶贵女了,就是看上一眼都是奢侈的。因此根本不知道如何与裴顺喜相处。 他见裴顺喜面色不愉,自然知道她不满意自己。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她挑剔的份,而且自己都没嫌弃她那糟糕的名声呢! 裴顺喜看着萧望山和裴笺二人走向凉亭,抿了抿唇。待她哄一哄这傻子,等会儿去将裴笺支过来。 她不想嫁这个孙茆,就让裴笺代替自己去嫁吧!等生米煮成熟饭,裴常胜他们肯定会让裴笺嫁给孙家。而萧家这门亲事,裴家肯定舍不得退,说不定可以落到她的身上呢! 这么想着,裴顺喜信心十足。 “那我们就去那边坐会儿吧。” 孙茆绞尽脑汁想话题,可见裴顺喜怎么都不感兴趣后,他就闭上了嘴。顺着裴顺喜的视线看过去,她正在看坐在凉亭中言笑晏晏的二人,眸中有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羡慕。 孙茆的眼神中带了一丝不屑,但他掩饰地很好,在裴顺喜的眼里,他就是个没上进心没前途的傻大憨。 且长相堪忧。 孙茆也并非裴顺喜眼中那么的不堪,他虽是单眼皮小眼睛,却眼神锐利。看人的时候有着一种洞察一切的敏锐,只是他惯会掩藏自己,不叫人看出他的真面目。 毕竟这京都里的鬼都要套一层人皮,像他这种装模作样的人多了去了,自然不会有人留心他是真的憨还是假的憨。 不过,眼下的裴顺喜可觉得他是真的憨且好欺负。 第266章 将计就计 在凉亭中的裴笺将自己绣的荷包递给萧望山,萧望山欢喜地接过,将其挂在腰间。 “可真好看,笺儿的手艺又进步了!” 裴笺腼腆一笑。 “皇后娘娘心慈,允了织室里的绣娘来给我们讲了一天的课,确实受益匪浅。” 自从皇后成了毓秀书院明面上的后台之后,毓秀书院的报名就炸了! 真就是京城里的官家小姐几乎都来咨询报名,就算进不了宫,也可以来书院里“镀个金”。毕竟毓秀书院里的教习嬷嬷和管事姑姑,都是宫里出来的人,这被宫里的人调教过的姑娘,日后总不会被婆家挑拣礼仪的。 张可唯这段时间可唯是忙的要死,毕竟书院就那么点大,那么多人她安排不过来是其一;其二,她的初衷是启蒙女子思想,不是培养娇妾贤妻,因此面对这些报名的人,她开始推行入学考试制度! 不仅仅是入学要考试,就是她们已经入学的姑娘们都要考试。 毕竟坑位就那么多,总不能让人占着茅坑不拉屎。那些考试不合格的人就要被开除。 这些贵女们本来不在意,可现在毓秀书院在外的名声不就是仗着皇后撑腰,以宫中教习嬷嬷为噱头吗。如果她们被开除,岂不是意味着品性不行? 那对于她们将来说亲有碍啊! 所以在学的贵女们现在已经分了两拨人,一拨拼命学习,一拨浑不在意,一点也不觉得张可唯敢开除她们,毕竟她们的身份尊贵! 孰不知,张可唯已经磨刀霍霍了。 刚开始没有生源,她没得挑,自然是谁都要。可现在不一样了,毓秀书院一席难求,她自然要将那些不思进取的人给淘汰掉。 收回神思,裴笺道:“你最近在翰林院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 萧望山挑了几件自己觉得有意思的事情和裴笺说了,裴笺用帕子掩着唇笑。侧目间看到远处的裴顺喜,她眯了眯眼睛。 她总感觉今日的裴顺喜一直在盯着她。自从知道上次毓秀书院的无妄之灾,是来自裴顺喜对自己的陷害后,裴笺的心头一直压着一道对她的怒火。 看她的样子,这是又想对自己下手了? 裴笺面上表情不变,心里冷笑连连。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被两姐妹欺负后,无权无势不敢还手的庶女了,而裴顺喜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那就让她吃点教训好了。 “眼下要到饭点了,我们先去坐桌吧。”裴笺起身道。 她小心着裴顺喜,而裴顺喜还不知道她已经察觉了对方的意图。为了防着裴顺喜使花招,午间吃饭,裴笺动筷的菜都是裴顺喜动过的。 这顿饭吃的相安无事,漱了口净了手,萧望山便起身告辞。 毕竟他现在有公务在身,已经不是闲散的少年郎了。 裴笺将他送到前院便停了脚步,然后带着香芸往回走。 她不比真正嫡出的小姐,出行都被丫鬟婆子簇拥着。从小到大,她身边就一个香芸。就是现在已经有了嫡小姐的分例,她还是习惯只带一个香芸。 “小姐,您有没有觉得今日的大小姐怪怪的。”香芸忍不住开口道。“吃完饭,我看那大姑爷要走,她竟然还留了人。之前还十分不满这桩婚事,闹得阖府不得安宁来着。” 裴笺淡笑,“且等着看她作什么妖吧!” 裴笺已经大概猜到她想做什么了,可若是这么轻易就让她得逞,那自己这么多年的米岂不是白吃了? 果然,二人到了二道门处,迎面就撞上一个神色慌张的婆子。 “请二小姐安!香芸,这会儿撞上你正巧!你快过来给我瞧瞧,那吴婆子非说我将二小姐的衣裳洗坏了,可我瞧着怎么就是那个样式。你快来帮我看看!” 香芸狐疑的视线在婆子脸上扫过,然后看向裴笺,等着裴笺示下。 裴笺眼皮子往下一落,香芸会意。 “小姐,您一个人回去可慢点。我方才瞧您在席上喝了几杯,可是有点乏了?”香芸故意将话说得很大声。 裴笺温声道:“嗯,不碍事,我自个儿回院子里躺会儿。你等会儿回来给我烧壶茶。” “哎!” 裴笺看着香芸离开,然后贴着墙佯装醉了一番,找了个假山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她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裴笺迅速回头看过去,原本一脸木然的婆子瞬间堆起笑容。 “二小姐怎么坐在这里吹风?现在这天这么冷,您快点回屋吧!”婆子无比关切道,“您可是吃了酒上了头?我这儿正好要去给太太送解酒汤,您快喝了吧!” 裴笺看着这婆子,乖顺地接过她递过来的醒酒汤。 这婆子她记得,是洛氏陪嫁进来的。所以裴顺喜今日的所作所为有洛氏撑腰? 裴笺低头“喝”了一口醒酒汤,心里冷笑。 这将军府早就烂透了,自己人整自己人,就这么一个从内里烂的家族,怎么能指望它经久不衰。 无论它的外表看起来多么壮大昌盛,它已经是个空架子了。 裴家至今还没有倒的原因,应该就是兵权了吧...... “这真是醒酒汤吗?我怎么感觉自己现在头更晕了?”裴笺“失手”将那一碗醒酒汤打翻在地,自己趴在假山上“睡”了过去。 婆子惊诧不已,“我去,这药效这么好的吗?” 她顾不得其他,忙将裴笺扛起来往裴顺喜指定的屋子走去。 裴笺看上去瘦弱,可她骨架大,体重也不轻。婆子气喘吁吁将人带到了屋子前。 还好午时之后,院子里的下人都去午休躲懒了,一路过来她们没遇到什么人。 婆子大喘一口气,伸手去推门。就在这时,她背上的裴笺醒了过来。她手上拿着一看巴掌大的石头,那石头是她在假山那精挑细选的,晕倒时藏在了袖子里。 她举起石头猛地朝那婆子的后脑勺上砸了下去,她的手劲不小,一石头下去,婆子顿时眼冒金星,跌跌撞撞地将她扔了下去。 裴笺落地后又扑了上去,手起石落,干脆利落将人撂倒。 然后,她小心翼翼推开房门,不出所料的话,里面躺着的应该就是她的那个便宜姐夫,孙茆。 然而,待裴笺看清房间后,心脏猛地提了起来。 屋内空无一人! 第267章 歇斯底里 裴笺猛然回头,屋门已经被人关上。 她对上孙茆打量的目光,心里凉了半截。 孙茆竟然是清醒的,难道他知道裴顺喜的计谋,二人串通好了对付她? “别紧张。”孙茆看着裴笺那警惕的目光,试图用语言让她放松警惕。“我和裴鸢是兄弟,不会动你的。” 裴笺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提防着他。 不能他说是裴鸢的朋友就是裴鸢的朋友,毕竟金吾卫人那么多,说不定裴鸢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呢。 “你想做什么?” 孙茆下巴抬了抬,走到床边躺了下来。 “外面的那个婆子我帮你藏了起来,现在过来躺下吧。” 裴笺蹙紧了眉头,握着簪子的手收紧了不少。 孙茆在床上找了个舒适的角度躺了下来,催促裴笺道:“做个戏,她肯定会让人过来检查的。” 裴笺闻言走了过去,手上的簪子丝毫不放松。 孙茆躺在里面,甚至给自己盖了被子。他拍了拍被子,“你躺在上面就行了,等人走了我告诉你。” 裴笺抿抿唇,躺了上去。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冒汗,有些握不住簪子。 果然如孙茆所说,不一会儿传来推门声,裴笺躺在床上,心跳如鼓。 过了一会儿,身边的孙茆道:“走了,不过她等会儿会回来守着,你从窗子那走吧。” 裴笺转过头看着向他,“你知道裴顺喜要陷害你和我,还帮我?” 孙茆两手枕在脑袋下面,“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话音才落,裴笺立马起身推开窗努力爬了出去。 孙茆看着发笑,只觉得她像个挪动的兔子一样。 裴笺才离开没一会儿,裴顺喜带着洛氏急急忙忙进了那间客住的厢房。 “母亲,裴笺那个贱蹄子要嫁给萧家了还不知检点,竟然勾引我的未婚夫!我的丫鬟亲眼目睹他们两个睡在一张床上!”已经得了丫鬟的准话,裴顺喜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对裴笺的厌恶了。 “不能够吧?我看裴笺那孩子乖乖巧巧的。”张氏接话道。 她就是过来看热闹的,她活到这个岁数,哪里不知道是二房内自己狗咬狗呢。看到二房出事,她比谁都高兴,忙不迭地跟了过来。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哪里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洛氏冷哼一声,在裴顺喜的带路下到了屋门门口。 “你爹也真是,给你指的什么人家,来我们家做客,竟然吃醉了和你妹妹勾勾搭搭!不知廉耻的小娼妇和狗男人!”洛氏这么骂着,心里还是高兴的,至少裴笺那个死丫头和萧家的婚事没了,她心里痛快了。 一群人走到那房门门口,香菱传了话后就赶紧过了守门,看到浩浩荡荡的一拨人过来,她心里直打鼓。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家小姐今日这一计总是不成的。 “开门!”洛氏喝声,身后的几个婆子立马上前去撞门。 谁知那门根本就没有锁,两个婆子直接摔了进去。 “哎哟!” “太太,这屋子里没有人啊!” 裴顺喜不可置信地走上前去,“怎么可能!” 她进屋扫视一圈,那屋子整洁得不像有人进来过,床上的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的。 裴顺喜不可置信地质问香菱:“是不是你记错屋子了!” 香菱慌张不已,“没有啊!奴婢没有记错!” 主要是这院子里就这么一间屋子是她们提前收拾出来,别的屋子都没收拾呢啊! 她自己收拾的屋子还能记错吗? 她就知道裴顺喜的计策没办法顺利进行下去,她就没有成功过! “啪”的一声,洛氏率先一巴掌打在了香菱的脸上,“你连哪间房间都没看清,还能看清里面的人了?” 随即又叫了人去问孙茆最后出现在哪里。 下人一头雾水:“大姑爷说他吃多了酒,已经回府了啊!” “呵!我看是大嫂院子里的下人不干净,想赖在主子身上吧!”张氏没了兴致,本来以为能看二房大笑话的,现在看来,洛氏本身就是个笑话。“没什么事,妹妹我就先走了!还有啊,侄女,你这奴婢连个门都守不好,赶紧换一个吧!” 香菱害怕地在地上瑟瑟发抖,她知道裴顺喜太多的秘密,要是换了她,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大小姐,奴婢知错了!求大小姐饶了我吧!”香菱哭喊着。 裴顺喜心烦不已,煮熟的鸭子难道就这么飞了不成?! “来人,裴笺在哪!你们快去将她给我找来!” 她才叫唤完,裴笺就出现在院子口,笑眯眯看着她们一众人。刚准备走的张氏脚步又顿住了,感觉可以看到一场激烈的扯头花大战。 “大姐姐叫我做什么?” 裴顺喜怨毒地看着她,质问道:“你方才在哪里!” “中午吃多了酒,方才趴在假山上眯了会儿。”裴笺有条不紊道。 “你说谎!”裴顺喜气急败坏地朝她冲了过去,伸手就去撕扯裴笺的衣裳。“你方才肯定和孙茆行了苟且之事!我要验你的身!” 香芸拦在裴笺的身前,狠狠推了一把裴顺喜。 “大小姐你做什么!为什么拿这种事来污二小姐的清白!” “她清白个屁!”香菱不敢对她说谎,所以裴笺和孙茆肯定躺在过一起。最大的可能就是香菱离开的那段时间,两个人都清醒了过来,然后迅速离开了现场。“母亲,验她的身!” 她给孙茆下了烈性春药,她就不信裴笺和孙茆能清白! 裴笺用帕子捂住脸哭了起来,“大姐你好没道理,我不过是吃多了酒找了个没人的清净地小憩了片刻,为什么要受你这样的污蔑?难道是姐夫吃多了酒在院子里闯了祸,你找不到人就要赖在我的头上吗?” 裴顺喜冷笑一声,裴笺越是这么装模作样不配合验身,她就越发笃定裴笺和孙茆之间不可告人! “孙茆那种男人谁要谁拿去!我裴顺喜才不会嫁呢!” 裴常胜刚踏进院子里,就听到自家女儿大喊出这么一句话,他身边站着的正是孙茆的父亲孙思闲。 裴常胜只觉得自己的面上火热,如同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一般难堪。 “逆女!你再敢说一遍就去庵子里陪你姐姐!” 第268章 屈辱 裴常胜怒不可遏,虽然孙思闲是自己的心腹下属,可现在也和自己成为了亲家。当着亲家公的面,裴顺喜这么大喊大叫,丢的是他的脸面。 他知道裴顺喜瞧不上孙茆,可自己难道就瞧得上了吗? 裴顺喜自己没本事,若是她有本事,将那宁国公勾上,那他还用得着看妹妹的脸色,这么匆忙地将她嫁了吗! 而且,她也不看看现在她在外面的风评! 就她这样的,已经根本没有好人家要了! 裴常胜气不可遏地走上前去,方才下人来报,说有丫鬟看见二小姐和孙茆躺在一张床上,裴常胜先是愣了一下,心想这未婚夫妻虽然行为出格,但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顿了下才反应过来下人说的“二小姐”是裴笺,裴常胜连忙起身出门。 一路过来,裴常胜的脸都是黑的。 要知道,他们二房这么些日子以来谈的婚事都不好。前有跟死了似的柳家,后有四品小官孙家,那忠义伯府的婚事就显得更加可贵,裴家丢不起啊! 他几乎猜的到其中的原委了,一定是裴顺喜不满自己的这桩婚事在胡闹! 裴常胜脸阴沉的可怕,前一刻还在叫嚣要验裴笺身的裴顺喜被父亲的面色吓住。面色一白,看着向她走近的裴常胜,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父、父亲......” “笺儿,你说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裴笺哽咽:“女儿吃多了酒,方才在后院的假山处小憩了一会儿。还是香芸来叫醒的我。” “这么说,你当时身边没有人咯?”张氏火上浇油道。 “你这个丫鬟当时做什么去了!” 香芸忙跪了下来,“浆洗的婆子说小姐的衣裳被她洗坏了,让我过去看看打不打紧,奴婢只离开了一刻钟,立马就回了!” 听到这话,裴常胜的脸色好多了。 一刻钟,那能干啥啊。 裴顺喜脸色更白了一分,那和孙茆躺在一起的女人是谁? 还不等她再说话,裴常胜一脚踹在香菱的胸口上,香菱直接被踹飞了出去,当即晕了。 “刁奴!竟敢编排主子!给我拉下去打死!” 众人惜惜然,看向香菱的目光也变得同情起来。大家心里都知道今日的事,是大小姐设计害二小姐,可裴常胜自然不能让家丑扬出去,只能让她这个奴婢承担后果了。 他这是保下了两个女儿和裴家的名声。 临走前,裴常胜警告地看了裴顺喜一眼,道:“马嬷嬷她们呢!之前是怎么教导的大小姐,瞧瞧她现在行事哪里有大小姐的样子!让她们贴身伺候大小姐,直到出嫁!” 裴顺喜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还好赵嬷嬷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赵嬷嬷看向被拖走的香菱,只觉得自己的明日就是香菱的今日。 回了迎春院,赵嬷嬷伺候着洛氏歇下,洛氏对她抱怨道:“顺喜这丫头也真是,这么点事弄得人尽皆知。那孙家再不好,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她爹又不能害了她,嫁就嫁了吧!” 洛氏是瞧不上孙家,大不了就和柳家一样不往来就是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现在只想把这个年纪渐长风评不好的女儿赶紧嫁出去,免得变成烫手山芋。 “孙家的婚事是老爷亲口点的,大小姐这么做可不是驳了老爷的脸面,而且今日孙大人也在场。”赵嬷嬷给洛氏捏着腿,思索着怎么开口说自己的事。 洛氏抬眼看了看赵嬷嬷,见她欲言又止,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别在我面前支支吾吾的。” 赵嬷嬷深吸了一口气,道:“太太,您也知道,我家那个小的前段时间去南方小赚了一笔,现在在南边那买了间宅子,家里的小的现在都在那。我家儿子就想说给我赎了身,接我去南边享福去。” 按说,赵嬷嬷现在确实到了荣养的年纪了,换做旁的主母,说不定都不用她给赎身的银子,直接给了她卖身契,甚至还会给一笔银子让她慢走。大家好聚好散。 可她了解洛氏,洛氏才不是那种念旧情的人呢。 果不其然,洛氏闻言冷笑一声,“好好好,你如今也是到了年纪了。偏你们一个个的到这个时候儿孙满堂,开始享福,只有我这日子是越过越差了!” 赵嬷嬷忙跪到一边,不敢再说话。 正巧,裴常胜送走了孙思闲来了迎春院。他是要就管束裴顺喜的事,好好指责洛氏一番的。没想到一进屋就看见赵嬷嬷跪在一边。 “怎么了这是?” 赵嬷嬷将自己的说辞又对着裴常胜说了一遍。 “赵嬷嬷确实到了荣养的年纪了,你就将卖身契给她吧!”裴常胜拍板道。 洛氏瞪了他一眼,赵嬷嬷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人,还轮不到裴常胜替她做主! 可裴常胜又是这个家的家主,今日裴顺喜已经惹得他不高兴,自己若是再不顺他的意,估计又是大吵一架。 柳颜欢去了徽州,这管家权好不容易到了她的手上,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又没了。 洛氏让人拿了卖身契过来,用眼神示意赵嬷嬷先退下,等会儿再唤她。 赵嬷嬷拿了卖身契,面不改色地退了下去。孰不知她老早就收拾好了行李,一出门就找了借口拿着行李跑了。 笑话,她知道洛氏那么多的腌臜事,若是她方才好好和她说话,再给她卖身契,那她倒是觉得二人之间可能还有点主仆情谊。可现在她是知道了,洛氏要留自己,是想永绝后患!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屋内的洛氏还不知道赵嬷嬷已经开溜,她看着裴常胜,知道他是要说裴顺喜的事。 “顺喜的那个丫鬟已经处理了,这事就过去了。”洛氏道。 裴常胜还是心神不宁,“你派个嬷嬷去给裴笺验个身,她和忠义伯府的婚事可不能再出错了。” 洛氏点点头,心想,裴常胜都一锤子定音了,给裴笺验身不是多此一举吗? 此时裴笺正在屋里写信给柳颜欢,看到嬷嬷进屋,她一点也不意外。 若是裴常胜今日没有派人过来,那她觉得裴常胜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人情味。可那么点骐骥早就在他那么多年对她的不管不问中消失殆尽。 女子验身是极为屈辱的事情,她身为一个正经小姐,自然不愿意受这样的侮辱。 “嬷嬷稍等。” 裴笺写完这封信,封上火漆,让香芸寄出去。 做完这些事后,她才看向来的嬷嬷。 “嬷嬷,是要验身吗?” 第269章 如果她当初狠狠心,杀了裴常胜 近来京城有一桩高门内的流言,说是将军府里的大小姐,怀疑自己的妹妹和自己未婚夫婿有染,非要验二小姐的身。 那二小姐不堪其辱,证明自己是清白之身后转头就上吊了。还好及时被人救下,不然就香消玉殒了。 “我家有亲戚在将军府里,听说那二小姐和她姐夫就见了一面,还是大小姐在的情况下。这怎么就怀疑自己的妹妹和自己的未婚夫婿有染了呢?” “不是我说啊,那二小姐的未婚夫,可是忠义伯府的二少爷,人家的前途不比那个大小姐的夫婿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忠义伯府现在再怎么不景气,也比一个四品的城门领家强吧!而且萧二公子英俊潇洒,二小姐就算想不开,也不能抢自己的姐夫吧!” “要我说,哪里是妹妹抢姐夫,说不定是姐姐见不得妹妹嫁的比自己好呢!你看看那大小姐之前干出来的事,哪里像个高门贵女!” “就是啊,连御史家的儿子都敢打。” 这些流言裴常胜自然也知道了,甚至派了人去处理,可效果适得其反。 洛氏是怎么管理后院的!明明是府上发生的事情,怎么外面的人都知道了! 裴笺上吊的消息一传出去,萧夫人立马登门,将洛氏狠狠骂了一通,送了不少补品给裴笺,宽慰她好好保养身子。 这事闹得动静不小,裴老夫人自然也知道了。她气得不轻,当即夺了裴氏的管家权,哪怕身体透支,但还是支撑着把将军府肃整了一番。 她算是发现了,府上那些跳的慌的,大多都是洛氏带来的人。赵嬷嬷这么个得力的心腹都跑了,她们自然耐不住了。洛氏本来就难伺候,赵嬷嬷在的时候,还能安抚住她。现在赵嬷嬷跑了,她可不就动辄打骂下人了吗。 都说高门大户里的下人们都是体面的,这体面到哪去了! 肃整的时候,裴老夫人这才知道了裴顺喜打了柴鹏的事,当即大呼一声“裴家要散”就晕了过去。 裴老夫人病倒,府上的庶务没人操持,张氏那边也撂担子不肯接这个烫手山芋,还是大太太钱氏及时顶上。 钱氏在镇国公府多年不出,下人们对这个太太几乎没有任何印象。而她也不负裴老夫人的所望,当即展现了自己的手段,不过几日,京都内有关将军府的谣言也平定了下来。 外面的事情是平定了,可裴家家中的事又起波澜。 裴长远带着张氏来找钱氏,直言道:“我们要分家。” 此等大事,钱氏做不了主,只能请示裴老夫人。 当晚,三房的人都聚在了荣寿堂内。 “三弟你是想气死母亲吗!明知道母亲身体不好,你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裴长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跪在了裴老夫人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母亲,是儿子不孝。可是儿子也得为儿女们着想啊!眼下因为二房的事情,甚至连累得颂儿她们的婚事都连连碰壁。就是分了家,儿子和哥哥们的心也是连在一起的,只是想让颂儿他们那些孩子好说亲!” 裴长远一口一个为了孩子们打算,半点不提自己的私心。这让裴老夫人等人也无从指责。 钱氏没有孩子,不知道现在裴家人说亲的艰难。前有剃度出家的裴清云,后有发疯抢妹妹未婚夫的裴顺喜。裴家儿女的名声算是被这两姐妹祸害完了。 这几日裴常胜也没少招待族中的长老们,可他的身份毕竟是裴家的族长,就是怎么埋怨,嘴上还是要留点情面的。毕竟日后还是要靠将军府接济不是。 裴长远现在直接说出来,就是说他这个家当的不好咯! 裴常胜心里来气。 可现在,众人在裴老夫人面前,裴老夫人又是一副活不久的模样,裴常胜将要说的话都咽了下去。 裴老夫人今日要是气出个好歹来,那都是老三的错,与他无关。 他可不能背上不孝的骂名。 他站在一边淡淡地扫了一眼自己这个弟弟,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不和自己说一声就直接闹到了裴老夫人的面前,可见弟弟早就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众人说了几句安抚的话,等着裴老夫人下决断。一旁的张氏哭闹着,连连骂都是洛氏不好,没管教好女儿。 裴老夫人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闭嘴!”裴老夫人喝道,继而道:“只要我活着一天,这个家就别想分!” 说完,就让裴嬷嬷将这些不孝子们打了出去。 待众人离去,裴老夫人躺在床上,老泪纵横。 “都是我造的孽啊!”所以报应来了,她的这个家就要这么散了吗...... “老太太,您快别这么想!”裴嬷嬷拿着帕子给她擦泪,“苏大夫说了,您现在不能伤心过度,对身子不好。” 裴嬷嬷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的宽慰没有用。这么多年来老太太将自己关在院子里,不管外面的事,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呢? 老太太的身子本来没有什么大问题,出问题的是她的心。心病难有心药医,她苟活了这么久,也是活够了。 “我对不起老爷啊!”裴老夫人哭得伤心,哭着哭着竟呕出一口血来! “老太太!”裴嬷嬷惊呼一声,转身拿了茶水给老太太漱口。“快去将苏大夫请来!” 裴老夫人呕完血,脸色惨白。 “你去将老大媳妇喊进来。” 裴嬷嬷看着裴老夫人,叹了口气,出了门去将钱氏请了进来。 裴嬷嬷屏退了左右,自己在一旁候着。 钱氏走到床边为裴老夫人掖了掖被角。 “母亲,眼下天气转凉,您可要保重身体啊。” 裴老夫人两眼泪光,一手抓住钱氏的两只手腕,声音颤抖地问道:“你还恨我吗?” 钱氏叹了口气,反握住裴老夫人的手。 “儿媳怎么敢。” 不敢,不是不恨。 裴老夫人的心痛得不能自己。 “长功也是吗?”她明知答案,却还是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 “母亲,不要想那么多,儿媳伺候您休息吧。” 裴老夫人松开了抓着钱氏的手,揪心不已,悔不当初。 如果她当初狠狠心,杀了裴常胜,这个家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第270章 过继 钱氏是深夜才回的镇国公府,就是这个时候,裴长功还在等着钱氏,没有歇下。 “母亲的身体很不好吗?” 钱氏点点头,“苏大夫说,母亲也就是年底和明年开春的事情了。若是她的心结能缓和些,最多拖到明年年底。” 闻言,裴长功沉默了。坐在轮椅上不能自理的他,面色颓唐,说不出的难过。 “芮娘,我是不是很不孝?” 钱氏走过去,轻柔地将他抱在怀里。曾经的他是那么神武,意气风发。他是东辽的战神将军啊,可如今呢。 “不,你没错。”钱氏无比坚定地告诉他。他已经这么辛苦了,为什么还要为别人的错误自责? 裴长功抓着钱氏的衣袖,心里如巨石堵着。 他知道母亲在努力地维持住这个家,他也在努力。这么多年来,他不见钱氏以外的人,就是不想让自己心里的恨意冲散这个家。 “夫君,母亲和我说了一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钱氏坐下身子,犹豫了一会儿,道:“母亲知道我们两个想找孩子过继,她问我,裴鸢怎么样。” 她确实喜欢裴鸢这个孩子,可是裴鸢毕竟是裴常胜的儿子,她怕裴长功心里有疙瘩。 “裴鸢是个好孩子”裴长功说完沉吟了一会儿。 钱氏知道他和裴常胜之间的恩怨,这么多年来她不出门的原因,一是要陪着自己,二来也是想避开和二房三房的接触。 钱芮本人的态度也是很矛盾的,她既想看裴常胜倒霉,又不想这个家在他的手上散了。毕竟现在的将军府,一大半是她公公挣下来的,一小半是她丈夫牺牲挣来的。不然她上次也不会借钱给裴常胜了。 钱氏和二房三房之间的走动从来不会与裴长功说,说了只会让他糟心。但是裴鸢这个孩子,她提到过好几次。 他没出事之前,他就很喜欢裴鸢这个孩子。父亲也喜欢,甚至还带他去了战场。裴老将军说,裴鸢说整个裴家最像自己的孩子。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父亲牵着年幼的裴鸢,背对黄沙,父亲笑得眼角都是褶子,而裴鸢看着父亲的眼睛亮晶晶的模样。 “你怎么想的呢?” 自从上次二人说开心结之后,钱氏也更加敢表达自己的内心了。 她将自己和裴长功写的领养孩子的条件的那张纸拿了出来,道:“裴鸢符合上面的所有要求。” 裴长功点了点头。 “洛氏偏袒裴茗,裴常胜也不管孩子,裴鸢平日里只和母亲亲近。母亲怕她去了之后,家里没人护着裴鸢,希望将他过继到我们膝下,让我们护着他,也让他不要再被那两个母子拿捏了。” 没了压在身上的孝道,裴鸢面对洛氏和裴常胜的时候,会有说不的底气。 “这么久以来,我看裴鸢和他们夫妻俩也不亲近,上次抢母亲给裴鸢的私产时,两边就有几乎决裂的可能。倒是裴常胜他们觉得,裴鸢是他的儿子,再怎么都不可能翻过他的五指山。 裴鸢自己搭上公主这条线,给自己谋了去百越的差事,何尝不是想自立出去。母亲是真的心疼她这个孙子,就是到了临了,都在为他打算。” 钱氏说完,紧张地看着裴长功。裴老夫人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何尝不是在试探自己的这个大儿子。 若是他能接受裴鸢做自己的继子,那在他的心里,是不是就没那么恨自己了呢? 裴长功沉思了许久,问道:“你说,我若是答应,母亲是不是心里能松快些,多活些日子?” 钱氏叹气。 母子俩究竟为什么到了这副死生不复相见的地步了呢。 “我明日去给母亲回话。” 翌日,钱氏去二房坐镇,然后告知裴老夫人,她和裴长功决定过继裴鸢。就是不知道,二房这边愿不愿意松口了。 裴老夫人听了后,沉沉吐了口气。 “不必担心,我来解决。”她既然主动开了这个口,自然不会让这对夫妻操心了。 随即,当晚,裴老夫人又将三房的人召齐了。 “母亲叫我们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裴老夫人看着乌泱泱地一大家子人,昏花的眼睛从他们每个人脸上扫过。 “裴嬷嬷,拿纸笔来。” 裴嬷嬷当即拿来了纸笔。 “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今日在诸位的见证下写下遗书,交给恭亲王妃保管,待我死后,取出遗嘱。” 此时屋子里的众人才发现屋子里还多了个老嬷嬷在。 老嬷嬷向几个有官职在身的男主子行了一礼,微笑地对裴老夫人道:“我们王妃说了,裴老夫人一生为国,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嘱托,我们恭亲王府很乐意为您效劳。” 说完,老嬷嬷站在裴老夫人的身边,看着她写下自己遗嘱,又盖上私印。 老嬷嬷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她看完遗嘱内容,面上的肉还是忍不住抖了一抖。很快她冷静下来,取出带来的王妃私印盖了上去。 “既已做了见证,老奴就告退了。”老嬷嬷带着裴老夫人的遗嘱离开,整个裴家的人也都散了。 回去的路上,洛氏纳闷不已。 “母亲究竟是因为什么事,还要写下遗嘱?” 如此郑重,倒显得事情诡异起来。 裴常胜心里也不安,但他知道,裴老夫人心中最大的夙愿便是维持一个家的完整性。她不会再提那件事的。 他甩了甩头,“不知道,反正你别惦记着。” 母亲手上的私产已经给他们分了,总不能是钱财了吧? 另一厢,张氏也在和丈夫嘀咕:“你说母亲今夜声势浩大的闹这一出是为了什么啊?” 裴长远眉头皱得紧紧的,“不知道,不过应该和我们三房没什么干系。” 他虽然是幺子,但家里还有个幺妹在,所以他从小并不很受父母的看重。加上大哥优秀,二哥有点小聪明,二人跟随父亲上了战场,而他读书走了仕途。那之后,他和大哥二哥的关系就疏远了。 不过,大哥和二哥的关系变差,应该就是从大哥受伤后吧。不对,是大哥和所有人的关系变差。 裴长远想不明白。但直觉告诉他,今晚的事和他们三房没关系。 第271章 筹谋 柳颜欢连收到裴笺的两封来信,没想到她不在的日子里,裴家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她也很佩服,裴笺这么快就成长了起来。虽然她的苦肉计有点拙劣,但效果不错。 柳颜欢喝着茶,徽州的冬日是湿冷的,这种冷和北方的冷不一样,仿佛冷意可以渗透进骨子里似的。 百越的战事已经正式展开,柳颜欢让爷爷及时的将准备好的粮捐了出去。相应的,官府必须给予她柳家表彰。 族里的人得知爷爷不打招呼就捐了那么大一笔粮,直接上门堵人要个说法,总不能人越老越胡来吧?要知道,打仗期间的粮价是会上涨的。他们柳家不挣这个钱,有的是人挣啊! 老爷子力排众议,将那群人轰了出去了。 “爷爷你真是辛苦了!”柳颜欢马屁精似的给她爷爷捏肩。 柳老爷子忙摆手,“行了行了,你这肚子都这么大了,别折腾了!”柳老爷子让柳颜欢坐下,“稳婆可找好了?” “早就找好了!”柳老夫人啐了柳老爷子一口,“这些事用不着你说,我这个祖奶奶是死的啊!” “哎呀,一想到马上要做曾祖父了,这心里就高兴啊!” “呸!你又不是第一天做曾祖父,老三家的孙子都能跑能跳了!”柳老夫人不客气地拆台道。 “那不一样,那又不是我们颜欢生的!” 柳颜欢笑看着两个老人家斗嘴,心想自己以后老了,也能有这样的生活就好了。 回了自己的院子,红绸将扬州寄来的信递到了她的手上。 她看完了信,默了一会儿,将信烧了。 她之前听裴鸢说过,周跃想通过裴鸢给他引荐上淑仪的船。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周跃会挑中淑仪。毕竟对那些读书人来说,他们向来轻视女子。 她来徽州的路上,船是在扬州下的,于是她和周跃见了一面。扬州的官场远没有她想的简单,她的父亲任江南布政使的时候,这其中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了。柳父又是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人,前任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这也就使得他给自己埋了不少暗雷,前世太子的人就是用这点,抓住了柳家的把柄。 想要去除这个隐患,柳颜欢只能想到“共沉沦”这个法子了。毕竟现在犯事的官员都抓不过来,谁还会有空管上一任的人啊。 而且她爹又不贪墨,又不害人,顶多就是睁只眼闭只眼,让下面的人吃了油水。到时候一问三不知,疑罪从无。 “周跃那边可有保护他的人?” 扬州官场那边,只能靠周跃了。她想,一个能从那么多举子中杀出来的周跃,不会那么快就泯然与众人的。 尤其是,他主动要上淑仪这艘船的时候,她就觉得周跃的眼光挺犀利的。 “有,安排了一个会武功的小厮贴身跟着。” 若是真的想要周跃的命,一个小厮肯定不够。可周跃身边的人多起来的话,势必引起怀疑,到时候对他更加不利。 “这个冬天,可真难捱啊。”柳颜欢感慨一声。 白昙一边帮柳颜欢收拾桌子,一边纳闷:“小姐不是从小在徽州长大吗?怎么在京都待了一年,就不习惯徽州的气候了吗?” 柳颜欢笑而不语。 她在京都待得何止一年,她的下半辈子几乎都在京都度过了。 “小姐,不是奴婢多嘴,您现在都八个月了,就少操点心吧!”白昙看着摊在桌子上的江南舆图叹气。 自打来了江南之后,她家小姐就格外的忙。不是在研究水利相关的书籍,就是在让人收集江南官场的资料。 “我知道。”柳颜欢嘴上这么说着,可心里是一点气也不敢松懈。 毕竟她现在面对的可是江南所有的的官员。那些人老谋深算,都是千年的狐狸,她唯一的优势就是藏在背后出击。可若是一击不中,暴露了自己,那自己就有生命危险了。 柳颜欢心底有些烦躁地拿香勺拨了拨香炉里的香灰。 然后,在白昙吃惊的目光里,她将香勺扔到一边,骂道:“狗东西!都多少天了,也不知道寄封平安信来!” 好吧,原来是在怪二爷没有给自己汇报战况。 白昙上前安抚道:“小姐别急,二爷一定没事的。” 白昙口中没事的裴鸢正带着一支队伍深入南召腹地。他们这半个月来,只有第一仗打得最顺利,直接越过最为可怕的瘴气林,夺下了南召的边境城池离州城。 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夺下这一个城池之后,后面的仗就格外的难打。南召的地形多为树林,里面自然有不少的蛇虫鼠蚁,而南召人诡异就诡异在,他们竟然可以驱蛇! 试问一群人打得正激烈,忽然脚上缠上一条甚至几条蛇,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而且那些蛇还有毒! 所以除了一些留守在离州的将士外,张彪将大部队都撤回了百越。 “这是邪门,这些蛇怎么不咬百越人?” 落英是北庆人,北庆可没有这么多的蛇虫,他一想到那多的要死的蛇,他就头皮发麻。 “不能吧,照你这么说,那咱二爷也挺邪门的,那些蛇也不咬他。”晚月道。 他这人怕蛇得很,甚至还在身上涂了雄黄,结果还是难逃蛇口。好在咬他的蛇没有毒,敷了草药就没事了。 裴鸢带着他们这波人是来勘测地形的,但南召真的就是山多树多。他低头将钻进鞋袜里的一只虫捏了出来扔掉,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南召必须给他灭国!他这辈子不想再来打第二次了! “二爷,你出发前是不是背着我们做什么了?” “没有。”照常吃饭训练然后睡觉。哦对,他出发前被柳二塞了个平安符? 不过他可不信那些怪力乱神之说。 不过......经他们的提醒,裴鸢伸手将怀里的平安符取了出来。 那是个只有一寸之长的小锦囊,小小的,里面会塞一张符纸。不过与寻常的平安符比起来,自己这个鼓鼓囊囊的。 他直接撕开锦囊,里面的草药粉末撒了一手。 好,他知道这东西是谁给他的了。 第272章 “房费带了吗?” 百越城万柳巷,裴鸢一结束自己的任务就来了此处,陪同他的还有萧望川。 毕竟他来的地方可是萧望川的未婚妻住的地方。 柳舒文正在院子里打拳,这是萧望川教她防身用的,她每天都要练几遍。 “给你平安符的家伙在哪儿?”裴鸢开门见山。 “哦,他住在街头的落水客栈。他让你去的时候带点银子,顺便将他的住宿费给结了。” “......” 裴鸢抬脚往落水客栈去了。 落水客栈里,冷泷正在屋子里睡得四仰八叉,屋门“轰”的一声被踹开,他猛地惊坐起来,一脸茫然地问道:“地龙翻身了?” 待看清走进来的人之后,他又躺了回去。 “房费带了吗?” 裴鸢抬脚踢了踢冷泷的小腿,“你还真跑过来了。” “那还能有假?” 裴鸢本想骂他一顿,但看他脸上身上都带着伤,知道他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头,将骂他的话都咽了回去。 “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说完,冷泷就爬了起来抱着他的腰痛哭不止。 “兄弟啊,你可要为我报仇啊!我来的路上被山匪抢劫,他们还打我!我一路乞讨过来的啊!呜呜呜,你看我这一身的伤!” “......” 他就是多嘴问这一句。 裴鸢无情地推开正在痛哭的冷泷,“你来百越的事,你爹同意了?” “我祖母同意了。”冷泷扬扬眉梢。 “你祖母不是在你十岁的时候就已经仙去了吗?” “祖母托梦给我的,不行吗?” “......” 行得很,反正等你回去,被打烂屁股的又不是他。 “走吧,干正事了。”裴鸢起身直接将冷泷拎了起来。 冷泷一脸懵圈被他拎着到了门口,他一个七尺男儿,怎么说拎就拎,他不要面子的吗! “放手!放手!我自己走!” 冷泷整了整衣襟,跟了上去。 他一路流浪过来,也和当地人学了不少的偏方。南方多虫蚁,这里的驱虫药很多,但药效特别好的,对人体多少也有点伤害。 在他聪明的脑瓜下,他改进了驱虫药,并且给了裴鸢。 嘿嘿,只要裴鸢知道他有用,就不会那么快就将他赶回京都了。要是自己还能立功,回京后,自己的屁股应该可以保住。 “记得给冷叔写封平安信。”说完,裴鸢怔了一下。 自从和南召正式开战,他就忙得脚不沾地,也没给柳颜欢写信呢。 嗯,必须写一封信,要不然她忘了自己怎么办! 裴鸢带着人去了军营开会,南召的蛇实在是烦人,且许多士兵被咬了之后,因为不知是什么蛇所咬,无从对症下药,耽误了救治,命丧黄泉。 军营里的氛围实在凝重,冷泷的到来也算是让裴鸢松了口气。 他知道对方用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说明他胸有成竹。 “我之前向苏大夫讨教了不少有关南方的离奇病案,一路过来不说医了上千个病患,上百个还是有的。我对我自己的医术有信心!” 冷泷胜券在握地握了握手。 裴鸢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我对你也很有信心!” 说完,他目送冷泷去了营帐内给那些受伤的士兵治疗,自己赶紧回营帐里给柳颜欢写信。 好久没刷存在感了,柳颜欢不会真的忘记他吧? 柳颜欢倒是没忘记他,不过也没记起来就是了。 自从来了柳家后,柳颜欢便称病不见外人,柳家里的人自然不会将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放在心上,只在她刚回来的时候来看过她,后面只有想起来了,才会问上她一句。 她院子里的事都是祖母亲手安排,亲自照料,但毕竟在柳家,人多眼杂,难免会走漏了风声。 柳家三叔这日就找了过来。 “颜欢,三叔小的时候就宠你,但你现在已经是别人家的媳妇,就不应该再管柳家的事!父亲要捐的那批粮食,是不是你的主意!上次有个姓萧的人过来找你,我知道,他就是柳舒文的未婚夫吧!舒文那丫头现在都跟他跑了,那粮食也过去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隔着屏风,柳颜欢感受着来自他三叔的怒火。 “扬州那边你为什么要插手,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才搭上的铁大人,现在因为你功亏一篑!” 柳颜欢抬起指尖撩了撩额间的碎发,白昙得了她的示意拿着她准备好的资料走出屏风交给柳家三叔。 “三叔稍安勿躁,您先看完这些,再说呢?” 柳三叔原本怒不可遏,可看着这些资料,越看越是心惊。 “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来的?” “三叔有自己的人脉,侄女自然也有自己的关系。三叔只要知道,侄女的心是向着柳家的就行。若是柳家没了,我们谁都无法立足。” 柳三叔捏着资料的手颤抖了一下,旋即平复下心神。 “颜欢不要记恨三叔,我方才失态了。我这就去处理这些事,不能让我们柳家也被牵连进去!” 送走了柳家三叔,柳颜欢吐了口气。还好她家三叔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不然自己就和他说不起来了。本来预计要花费大量口舌说服他,没想到只是这么点东西就让他迅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怎么说呢,该夸她家三叔很警觉吗? “土地改革势在必行,说不定明年春天就会开始。” 她手上拿到了裴焕传来的消息,给他递的信里让他小心裴茗身边的人,至今没安排他和裴茗见面。 至于裴茗那边,虽然自己不知道他掌握了多少证据,但她准备的“证据”,就够裴茗喝一壶了。 “去信给裴焕,让他收拾收拾准备回京。春闱在即,他得快点准备起来了。” 若是因为这事耽误了他考试,那自己就罪过了。 柳颜欢给香炉添了新的香,将万千思绪拉了回来后,又开始想:那个狗东西是死了吗?活着的话不知道写封信来吗? 正腹诽着,白昙笑意吟吟地拿着个信封走了进来。 “小姐,二爷来信了。” 第273章 为生民立命 柳颜欢轻哼了一声,满脸的不在意,但手还是飞快地将信纸拆开。 信上裴鸢问候了她的近况,又说了许多甜言蜜语的话,看得柳颜欢忍不住勾起唇角。 她将信合上,提笔写了一封回信。 才写完,白昙又拿了一封信进来。 “小姐,是京都的来信。” 柳颜欢看了看,是苏掌柜给她寄的信。她展信看了看,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裴笺给她的信报喜不报忧,她也不知道裴老夫人的身体竟然这般不好了。 思及前世,裴老夫人明明多活了几年才是,怎么这辈子,她的身体会衰败得这么快? 不过想想也是,前世的裴老夫人不问府中庶务,只宅在自己的院子中。而这辈子,柳颜欢什么也不管,洛氏还将裴老夫人气晕过去一次。 柳颜欢叹气一声,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她提笔,务必要让苏大夫保住裴老夫人的性命。至少,要让她活到裴鸢回京。 前世裴老夫人走的时候,裴鸢就在外战争,没能见上老太太最后一面,成了他一生的遗憾。 “这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去。裴老夫人那边都换成我们的人去照顾,药材方面不用来问我,只要能护住她的人,不问代价。” 白昙见柳颜欢这副凝重的神情,自己的表情也不免凝重起来。 “是!”她接过信出了门,脚步飞快。 柳颜欢看着自己未写完的信,心里纠结了一番,决定将老夫人身子不好的事情告诉裴鸢。 虽然他现在知道也鞭长莫及,可总比以后后悔的强。 柳颜欢斟酌几番自己的用词,叹了口气,让白昙将这封信寄了出去。 远在芜南县的裴焕收到柳颜欢的信时,只觉得自己的脑容量有点不够。 他现在还只是个读书人呢,怎么这么快就开始玩手段了! 不过仔细看了看柳颜欢信上说的,他决定照做! 毕竟是为了给万民请命! 裴焕埋头开始写信。 他来到芜南县之后,听柳颜欢的建议,在一个村子里找了户人家,花钱租了个屋子住着。他对外的身份是来游学的学子,他平日里没事就在屋子里待着看书,俨然一副“学子”的模样,经常去邻村的学堂旁听,一连一个月举止没有异常,村里人才对他放松了警惕。 裴焕也小心地试探他们,但每每一提到当地父母官的事情,他们就闭口不谈。倒是租房子给他那家人,偶尔能听到他们骂那些官员。 裴焕隐约地意识到,芜南县的村民们很是惧怕当地的官员,甚至到了三缄其口的程度。这不是一个好现象,这只能说明,当地人被欺压得特别惨。 这一日,裴焕将自己的信通过柳颜欢在芜南县内的店铺寄了出去,回到了方家村。 “阿婆,过些日子,我有朋友来找我玩,你能不能帮我问问这边还有谁家愿意租房间啊!” 房东阿婆是个上了岁数的小老太婆,她眯了眯眼睛,问道:“你有几个朋友啊!” “四五个吧!” 阿婆点了点头,“我帮你问问,但你也知道,我们这不欢迎外乡人的。” “辛苦你了阿婆!” 裴焕刚来的时候,走了好些村子,都没人家肯租他房子,也就是这家的阿婆心善。 或者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阿婆家里家徒四壁,就是馋裴焕给的房租,才空了一间屋子给他。现在他们一家都睡在一个屋子里。 裴焕本来还不好意思,可自己也没出去了,总不能去县城里住客栈吧?要是住了客栈,自己就什么都打听不到了,于是住了下来。 翌日一早,裴焕听到外面吵吵囔囔。他起身将门栓紧,隔着门板听院子里吵架。 “刘婆子!你现在必须将那个外乡人弄走!他一个人来就算了,还要带别人来!要是被上面知道,我们肯定吃不了好!” “就是!以前的外地人过来一两天就走了,他都在你家住这么久了,指不定有猫腻!你不能一个人害了我们全村的人!” “老婆子我怎么就害全村了!我家都揭不开锅了,老天爷可怜我让我赚点钱,让我们一家老小过下去,怎么了!你们一个个的,家里还有粮,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想那个外乡人走可以,你们来养活我家!” 刘老婆子一边说,一边拎着昨晚的夜壶往院子里泼。那些来找麻烦的村民轰叫着朝外面跑。 “刘婆子你疯了!你肯定失心疯了!我要告诉村长,我去找村长来!” “去去去!你们去啊!老婆子家倒霉的时候你们都看着,现在要死一起死!” 隔着门板,裴焕捏了捏鼻子,那夜壶的味道真是不好闻。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外面没有人声了才打开门。刘婆子正打了井水冲洗院子,看见裴焕出来,道:“这几天别一个人出去,要出门告诉我,我喊我老伴陪你走。” 裴焕讷讷地应了,站在原处还是没忍住问道:“他们都是因为害怕我给村子带来麻烦,想让我走,阿婆为什么不怕?” 刘老婆子笑了一声,裴焕说不出那笑容所包含的感情。 “你看着我家里,我,我老伴,我儿子,还有个快十岁的孙子,人少吧。”刘婆子拿了个板凳坐了下来,坐下来的那瞬间,她的全部力气似乎都被抽离,整个人陷入了无力挣扎的过去之中。 “我现在的老伴,是我死去老头的弟弟。我之前有四个儿子,三个闺女,家里有三亩田,五间泥房。是我们村里数一数二的人家。可忽然有一天,来了个富绅,让我们把田租给他,我们依旧种我们的田,每年能多拿一笔租金,还能少交税。 我老汉就琢磨,哪有这么好的事啊,就没同意。后来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租,是卖!他们欺负我们不识字骗人! 还好我们家没同意,田没卖。可整个村子,就我们家保住了我们的田,村里人自然心里不舒坦了。然后我老汉和我的几个儿子,就那么稀里糊涂的没了。 没男人了,这田自然就轮不到我一个女人做主,就那么给村长卖了。我带着我几个女儿无处可去,是他弟硬是把我们留了下来。” 说到这里,刘婆子满是褶子的脸上出现了水,她那如沟壑一般的皮肤,让泪水怎么也淌不下来。 裴焕怔怔地听着她说着经年往事,她的三个闺女,一个自主出门找活干,在回家的路上被糟蹋沉塘,一个嫁人后被活活打死,还有一个被男人传染得了脏病,没多久就去世了。 命运对刘婆子不公,她的一生如此的痛苦,一直在与至亲的人离别,不断经历灵魂上的凌迟。 “我活到现在,就是想看看,那些狗官会不会死!你若是真像他们说的,是个官儿该多好啊,把那些人统统抓起来,全都杀头!” 裴焕不免悲伤道:“阿婆,我还不是官......” 他看着刘婆子,又被她眼中的汹汹恨意给灼伤。 刘婆子一直在经历绝望,可她也没放弃希望,不是吗? 裴焕抬头看向天空,芜南县的天也是那么的蓝,太阳也会照到芜南县的大地上。 第274章 十二月的时候,百越的天气算得上温柔。 十二月的时候,百越的天气算得上温柔。 冷泷研制的驱虫粉派上了大用场,加上的张彪的指挥,这一个月来,他们连下南召三座城池。南召的人也意识到东辽这次是来真的,东辽已经不满于南召作为附属国了,他们想要南召成为东辽的一部分! 而南召国的人,他们本就没有骁勇善战之辈,加上国土山多矿多,靠山吃山,光是这满山的矿,就够他们吃上几辈子了。因此南召国人多少都安于现状,没有争夺之心。 但南召的巫蛊之术天下闻名,它们所出的药诡异非常,让人惧怕。比如那宁州眼油,若是当时成了气候,那东辽离灭国也就不远了。东辽皇上就是忌惮此,才动了灭南召的心思。 他本意是让张彪速战速决,免得消息传到北庆和西戎,到时两国借此发难,东辽危险。 张彪心想,你是去灭国的,不是去打山寨,就是遇上难打的寨子,他也要耗上十天半个月的,南召国又那么的诡异,哪里是说速战速决就能结束的。 不过好在皇上这次给他安排了几个好下属,第一个莫属裴鸢。脑子灵活还肯吃苦,带着一支二十人的队伍深入南召,竟然将南召的舆图画了出来。这大大缩减了他攻打南召的进度。 面对裴鸢,他是又嫉妒又羡慕。他脑子已经算灵活的了,但还没有到这种过目不忘,还能在脑子里将全景构建出来,并展现于纸上的能力。别看这小子平日里几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他知道这小子估计心里憋着大坏呢! 张彪对他也算是倾尽所有地教他,希望他能快速地成长起来。毕竟皇上对南召出手了,下面与北庆、西戎的战事只是早晚的问题。多一个将才,也是多一份保障。 “裴鸢,你来说说,我们这一场该怎么打?” 沙盘前,张彪点了裴鸢说话。在场的其他老将士们已经见怪不怪,张彪想培养他的心思早就写在脸上了。 裴鸢几乎不用思考,他看着沙盘,拿起旗子连插了几个点。张彪看完满意地点点头,“行,就这么办!” 众将士:“......” 不是,他说啥了啊?怎么就这么办了?办啥啊!你们说话啊! 领悟能力强的老将立马拱手出营帐,去干活了。领悟能力差的将士一边挠头,一边看裴鸢,疯狂用眼神示意:不是,老弟,你不给讲讲的吗? 当晚,裴鸢点兵出发,张彪坐镇军营,和曾经的老兄弟喝起了茶。 “你这是放手让年轻人去做了?” “唉,青出于蓝胜于蓝,我这个前浪就应该给后浪让路了。”张彪现在正是中年,正是发光发热的大好年纪,“我现在上有老下有小,你再让我上战场,我要是有个好歹,全家可不得伤心死了?裴鸢不一样啊,孤家寡人,这活他不上谁上!” 林靖:“......” 你也就是欺负人家没爹娘撑腰。 “好歹是裴老将军的孙子,你教人归教人,可不能把人训废了。”林靖担忧道。 “哈哈哈!他可比我家那个皮实多了。哦对了,我差点忘了说,这小子说不定还有可能做你外孙女婿!” 张彪将京都里裴鸢和淑仪公主的那些流言说得绘声绘色,好像淑仪公主和裴鸢真的有一腿似的。 林靖一脸菜色地看着满脸通红的张彪,“一把年纪还八卦这个,我外孙女才不喜欢他这种的!” 他外孙女才多大啊就人精似的,卧榻之旁,怎么会让一个有野心的人酣睡。 他深觉淑仪要是找男人,肯定是找那种没什么势力,惯会依附于她的男人。但是吧,这种男人也没什么吸引力,估计用完就丢。 “南召国已经精疲力竭,它们知道自己灭国只是早晚的问题,可还是垂死挣扎到现在,是在期待北庆或是西戎给它们支援吗?” “西戎每年冬天都要来抢东辽,不来打才奇怪。而北庆,现在正忙于皇室内斗,此时出兵,只会内忧外患。” “难说。”一边一言不语的萧望川缓缓开口,“若是内忧一直不除,倒不如将矛盾转到外部,这样反而可以集中内部所有的力量一致向外。” “哎,我就说,我这辈子就只能打仗了,动脑子的活不多。你们搞政治的就是会玩弄人心!” 萧望川:“......” “等明日裴鸢的消息传来,你就准备准备。” 萧望川点点头。这是他们用的策略之一,没下一座城池,就派萧望川去“和谈”。南召皇室不从,那就打!打完一座城,就再“和谈”,不同意就再打! 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是将南召百姓和东辽国的矛盾,转化到南召内部去。 我们东辽可给了你们说和的机会,是你们南召的皇室死活不同意,那就不能不能怪我们打你们了吧!你们南召的皇室只要同意,那就不打了呗! 这段时间,他们也派了在南召的探子四处散播流言,发酵舆论,已经出现了南召国人暴动反抗南召皇室。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南召皇室肯定会同意他们的“和谈”。就是不同意,那也得同意了。毕竟民心已经不在,他们就是一盘散沙。 当然,这么损的招数,是裴鸢出的。张彪向来只会闷头打仗,还是第一次将打仗和玩弄人心结合在一起,那攻城的速度是杠杠的,效果他看得是一愣一愣的,内心直呼:学到了! “大将军!大将军!” 四更天时,外面传来消息。 “南召百姓自己打开了城门,咱们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城池!南召皇室现在想见大将军您,商议和谈!” 张彪起身伸了个懒腰,“行,我去睡了。你们看着办!” 张彪已经学会了偷懒,行军打仗有裴鸢,写战报文书有萧望川,他啥也不用干,做个吉祥物多舒服啊!关键的时候拿个主意就行,这一次带兵出来,可比之前的仗打得舒坦。 萧望川应声,起身出了营帐,动身去南召。 第275章 开始动手 十二月中旬,柳颜欢收到了南召国投降的好消息。 下面便是东辽派官员去接管南召的城池,后面还有道路的建设,东辽文化的传播以及各种问题。 对于这一点,柳颜欢与柳家的族老们一致觉得南召是个不错的商业版图,可以派几个族里的小辈去挖掘一番。族里有在仕途的子弟,可以运作一番去南召开拓机会。 毕竟这要是管理好了,日后升官的机会是大大的有。 不过这些事就轮不到柳颜欢操心了,她现在月份太大,大夫也让她少操心,不然不利于生产。她现在每日都要起来活动活动,稳婆说怕她动胎气,要精养着。 可她毕竟有过生产经验,知道一味的精养不行。很多精养的孕妇产后会留下后遗症,消渴病就是其中一项。虽然不是一定,但大户人家里的妇人多有此病。而且长期静卧会让自己在生产的时候吃苦头。 女子生产一直都是凶险之事,一是因为靠谱的稳婆少,二是因为乳医几乎没有。这个世道,能读书识字的女子几乎都在世家豪门之中,她们怎么会纡尊降贵去做乳医;而男子则以做乳医为耻。 且女子生产时,有男子不可进产房的俗规。先不说那些男人对产房避之不及,生怕沾惹了晦气。就是女人们自己也这么觉得。 一个新生命诞生的地方,为什么会让世人有这样的偏见? 柳颜欢不解。 “嗐!夫人第一回生产那是不知道,好生的孩子不出一刻钟就出来了。那不好生的,可是什么屎尿屁都往外蹦,就是不蹦孩子!那能不脏吗!”稳婆王氏直接给柳颜欢解惑。 柳颜欢的月份大了之后,她就住进了柳府的小院里,贴身候着柳颜欢。 虽然没有足月,可柳颜欢知道孩子七月多之后,随时都可能因为一点小事而发动,故而早早将院子里的小厢房改成了产房,让稳婆住了进来。 “啊!这么恶心的吗!”白昙惊呼完看了看柳颜欢的脸色,“小姐,我不是说您啊!” 柳颜欢面不改色,“人之常情罢了。比起这些,母子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白昙瞬间羞愧不已。 是啊,她娘生她的时候可没嫌她恶心。她在襁褓的时候,不也是她娘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吗?她娘都没嫌弃她呢! “白昙失言了,请小姐责罚!” 柳颜欢摆摆手,“我有什么好罚你的。” 眼下南召已降,等朝廷派的官员到位,他们就会撤兵回京。算算日子,差不多也要三四个月呢。 若是她月份足,那时自己也生产完了。 “芜南县那边如何了?” “五少爷的朋友们一路游玩,昨日已经到达芜南县了。” 柳颜欢不得不感慨,她家的铺子开的多就是好,都成了她的情报网了。 芜南县内,徐秉坤打了个哈欠出了房门,和几个好友一道汇合。 “裴焕这个家伙,放着扬州那么好的地方不待,跑到这穷乡僻壤来感受民情,真是笑死我了。”说话的这人是扬州知府之子宋民语,昨晚来到这芜南县,他就觉得这地方和扬州没法比。 简而言之,穷啊! 一个县城里就一家客栈,最好的厢房还不如他家的柴房。一觉睡醒,他是哪哪都不舒服。 “人家好心邀请你过来玩,让你长长见识,你怎么还这么说话呢。这芜南县穷,回头让你爹帮扶帮扶呗!”徐秉坤手拿烟斗敲了一下他的脑门。 十二月的天,南方是阴冷阴冷的,也不见雪。 几个人用完早饭后就在市集上乱逛,等裴焕来找他们。 “哎,你们觉不觉得,那些人看我们的眼神很奇怪?”严岚浑身不自在地和他们走在一起。 他们几个都是来鹤书院的学生,和裴焕的交情挺好,正好现在放假了,裴焕写信邀请他们来玩,他们就来了。 “可能没见过咱们这么气宇不凡的吧!”徐秉坤大言不惭道。他们都是官家子弟,一个个的出身都不俗。出行皆带着小厮陪护,派头十足。 就是现在,他们三个人轻装上阵,每个人只带了一个小厮,并且刻意穿得普通了一些,可架势也不是寻常人家可以比拟的。 “就是!”宋民语附和道。 没走一会儿,他们就将这芜南县的县城给逛完了。小啊,实在是小,且无聊。就是勾栏院,也没有大清早就开门的。 几个人兴致缺缺,找了间茶楼等裴焕来找他们。 他们才点上茶水,不一会儿楼下就上来两个穿着衙役服制的男子,两个人离他们不远处坐了下来,也点了一壶茶。 “这芜南县看着穷,但是当官的日子不错啊。”宋民语抬了抬下巴,其他人朝那两个衙役看过去。“这时候不应该在衙门当值吗?竟然还有闲情出来喝茶。” 宋民语一行人我行我素惯了,打量人的时候也是直勾勾的,根本不知道收敛。对上那两个衙役的视线,对方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可把宋民语等人气笑了。 “真是穷乡僻壤出刁民,连小爷我都敢瞪!”徐秉坤说完就要起身找他们理论,被严岚拦了下来。 “你做什么!你都说是刁民了,在人家的地盘上咱就收敛收敛吧!” 徐秉坤磨了磨牙,心想小爷我大气,就算了! 不一会儿,裴焕进了茶楼。 “各位兄长,许久不见!” 几个人热热闹闹地寒暄了一把,聊起来近况。 “焕弟,你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这儿车马不通的,而且我总觉得这儿有点诡异。我们进城之后,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严岚压着声音道。 裴焕眼睑微垂,眼珠子往身后瞟了一下,在座的诸位面色不变,但都知道他指的是坐在他们身后那桌的两个衙役。 几个人在来鹤书院的时候就颇有默契,此时也心照不宣,心下都明白过来裴焕叫他们来是遇上事了。 还是他们几个才能解决的事儿! 徐秉坤和宋民语对视一眼,眼中颇有得意之色:还得是他们啊! 只有严岚开始担心:自己不是被下套了吧? 第276章 锒铛入狱 几个人换了话题,聊了许久的来鹤书院和文章,在一旁监视他们的衙役那是一点儿也听不懂,差点给听睡了过去。 裴焕看了看日头,“兄长们,咱们出去吃饭吧。虽然芜南县的菜没有大酒楼里的精细,但胜在有当地特色。” 一众人起身挪了地方。 等大家吃饱喝足,裴焕带他们去了村子里。 “我说焕啊,你将我们喊过来,就只是吃吃喝喝,看看民风?”这民风扬州也有啊!而且风景很不错的! “不是。”裴焕带着他们已经到了乡道,周围无人跟着了,他便开口道:“我兄长不是在此为官吗,我便来此找我兄长的。可是我无意中得知此处官绅勾结,兼并良田,百姓不得已沦为家奴,生活困苦不堪。某实在不忍,于是写了书信叫几位兄长过来帮帮我。” “你大哥在这里做官,你直接去找他不就行了?”宋民语不以为意道。 “你傻啊!”徐秉坤一烟斗敲在宋民语的脑壳上。“这种兼并之风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他大哥才来这里几个月?说难听点,他大哥要是被下面的人架空的话,那他是什么也做不了。而且,你能保证他大哥一点也不贪墨吗?” 徐秉坤这话说的是一点也不给裴焕面子,但大家都习惯了他这样的说话风格,并不做他想。 “嗯......说实在的,京都来的人,应该瞧不上这几亩地的。”严岚弱弱道。 “你可有打听到这些地都在什么人手上?” “这里的人都很小心,对我严防死守,想来以前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被惩罚得不轻。我几番努力,才从租我房子的刘阿婆那里得知,这芜南县内有个富绅,年轻的时候是个秀才,但偏走旁门左道,后被查证革除了功名。 他便背井离乡来了芜南县,以此为中心发展,几十年下来,不仅是芜南县,还有隔壁的泾水县、通马县等等数个县城的地,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几个未经世事的公子哥瞪圆了眼睛,“啊?不是,没人举报吗!”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底下的官员官官相护,那富绅拉了那么多官员下场,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的。” “哼!这事我撞上了,岂有不管的道理!”徐秉坤捋了捋袖子,才捋上去,一阵冷风吹来,他又立马冷得将手缩回了袖子里。 “就是!焕弟你既然将我们找来了,那我们就一帮到底!” “咱来商量商量怎么对付那个富绅吧,要不我给我爹写信,让他将芜南县这边的官都捋一遍?” “你脑子坏啦!芜南县隶属金陵,和扬州没关系!你爹管不了!” “看来这个金陵知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爹之前就骂过他,可老讨厌了。” 裴焕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心想,剧本早就给你们写好了,就差你们登台演了。 裴焕带着他们往村子去,才到村口就看见村子里的男人们手上纷纷拿着家伙堵在村口。 “这里不欢迎你们!” 裴焕见他们如此,心下一沉,赶忙扫了一眼人群,人群里并没有刘老婆子一家。 “你们将刘阿婆怎么了!” “哼!她犯了村规,自然是村法处置!” 一旁的徐秉坤笑出声来,“小爷我听过国法家法没听过村法,说白了你们就是滥用私刑了呗!” 被徐秉坤点破,村子里的人颇为恼怒。 “和他们废什么话!将他们打走!不许他们再来我们村子!” 裴焕也是十分不解,他们被盘剥得生活困苦,为何不想着造反,而是去伤害想帮助他们的人! 他心里也有火气,甚至觉得撒手不管,就让他们这样下去好了!毕竟这是他们活该! 可理智又告诉他,造成这个局面的,不是他们的愚昧,而是那些官员的贪婪,真正错的是那些不为的父母官。 “嘿!你们这些刁民,还敢放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如此叫嚷,还以为这片土地是你们的了啊!”徐秉坤骂道,他将烟斗插进腰间的锦袋里,准备撸起袖子就要给这些刁民一点好看。 可忽地,他眼前一黑,鼻子里钻进一股子臭味。 “砸他们!砸他们!” 铺天盖地的牛粪朝着裴焕等人过去,裴焕连自己的行李都不要了,拉着徐秉坤等人就跑。 还没跑几步,迎面走来了上午在茶楼里监视他们的衙役。 “有人报官说你们几个破坏良田,干扰农作,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不由分说将他们拷了起来,带去了衙门大牢。 徐秉坤活到现在第一次被人用牛粪砸,气得他在牢里嗷嗷大哭。 “刁民!都是刁民!我要我大哥!呜呜呜!大哥救我!” “唉......”一旁的严岚叹气道,“咱们还不知道要被关多久呢,没人给咱们家里送信,估计咱得吃些苦头了。” “不是,焕弟的大哥不是这里的县令吗!裴焕你快去叫你大哥将咱们放出去啊!” 裴焕一脸苦涩,“我大哥不知道我来这里,而且他的处境也不好吧。” 要是裴茗的处境好的话,也不至于他们这些人进了县城后,连个消息都不知道。 “你大哥就是个废物!”徐秉坤大叫道。他现在已经气得快失心疯了。 此时的裴茗已经知道衙门里抓了几个人进来,正如裴焕等人的预测,他被架空了。 自从师爷和主簿察觉到他在搜集资料后,几个人就联合起来,让他做了空头掌柜。 今日衙门抓了几个人进来,动静不小,他自然知道了。他跟在几个人的身后看了一眼,心下一惊,竟然有裴焕,还有徐秉坤。其他两个不认识,但不打紧,有徐秉坤在,他就有底气了。 徐秉坤的大哥,可是京都出了名的疯子徐正月啊。 这些人,动人之前也不打听一下人家的底细。 他正心情好着,师爷面色不悦地走了进来,看见裴茗这个县令也不给他好脸色,连礼都没行。 “裴县令,你怎么出来了?”言下之意,等会儿要升堂审理犯人,他这个县令应该称病退居幕后才是。 裴茗冷笑一声,“你今日抓了什么人?” “不过是几个毁坏良田的外乡人,用不着县令大人过问,等会儿将他们打发出芜南县就行了。” 不见血啊......那事情也闹不大啊。 “毁坏良田的罪名可大可小,纵使是外乡人,也应该严惩不贷,杀鸡儆猴,震慑一下周边地区才是。免得日后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师爷,你说是也不是?” 第277章 疯狗世家 这话师爷是赞同的,但是从裴茗嘴里说出来,怎么都觉得奇怪。 裴茗说完便转身进了后院,既然这案子,他们不让他审,那他便不审。 方才他看的那一眼,便得到了一个信息,裴焕穿着朴素,可其他三人并不,说明他们几个是出门游玩,必定带了侍从。 可他方才数了一下,少了一个人。那人必定是见情势不对,去搬救兵了。 他什么都不用做,静静看着这些人自取灭亡就可以了。 师爷还在盘算裴茗刚才那些话的用意,下面的人来问道:“师爷,可以开始升堂了吗?” 不知为何,师爷有一丝的烦躁。 “将人带上来吧!” 裴焕等人又像牲口一样被拉到了大堂上,待看到大堂主座没有县令的影子,徐秉坤冷笑。 “你那个大哥还真是废物。” 裴焕不说话,他现在也逐渐意识到,大哥在他心里的形象也不如小时候那般伟岸。 从他让自己顶替他去认下宁州眼油的罪名时,裴茗在他心里的光辉形象就走下了神坛。他的大哥,是一个只会躲在他人背后享受既得利益的人。 “公堂之上,尔等还不下跪!”师爷大喝一声,冷眼看着这几个人。 他知道这几个人的身份可能不俗,所以出言试探一番。 裴焕等人互视一眼,徐秉坤可就炸毛了。 “呸!你也配!” 他上跪皇帝大姐下跪父母大哥,其他人还不配! “放肆!公堂之上竟敢出言不逊!”师爷喝声道,心里在打鼓,这人怕不是来头不小,不如就此放了,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谁知他话还没开口,他的第一忠实泥腿子衙役,上前一巴掌抽在徐秉坤那张白嫩的脸上,“啪”的一声,打蒙的不止是徐秉坤。 “什么东西也敢对我们师爷不客气!” 狗腿子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县令,那县令来了他们这儿,还不是被师爷把控的紧紧的。在他的认知里,师爷就是最大的!是他们芜南县的皇帝! 严岚等人咽了咽口水,下意识从徐秉坤身边后退了一步,看着裴焕不动,还伸手拉了他一把。 他老徐家的疯病,那是祖传的。 果不其然,之前被牛粪砸也只是气得跳脚的徐秉坤,现在整个人浑身散发着一种冷气,打了人的衙役根本不将徐秉坤当回事儿,毕竟对方还戴着镣铐。 可只听“唰”的一声,他腰间的佩刀被抽走了,他还没反应过来,肩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温热的液体溅了自己一脸。 冰冷的白刃从他身体里拔出,他尖叫一声,又是一刀砍在他身上。 整个衙门大堂的人都懵了,他们欺压百姓那么久,可没几个敢还手。就是敢还手,那也不敢杀人啊! 还是当众杀人! 师爷也吓得腿软,“拿下!还不将他拿下!” 他才喊完话,衙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杂乱的马蹄声轰隆隆如惊雷,甲胄摩擦的声音刺耳又尖锐。师爷和衙门众人看见一支骑兵稳稳落在衙门面前,领头的人一身肃杀之气。 “小少爷,下官来迟!” 徐秉坤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不解气地又是一刀扎在地上已经断气的人身上。 “给我将他们全都杀了!一群刁民,小爷我要弄死他们!!!” 护卫队长看了一眼地上的死人,面不改色道:“全都拿下!” 师爷如被抽了魂一般跌坐在地上,小心谨慎这么多年,终是踢到了大铁板。 几百骑兵出动,芜南县县衙里的所有人被关进了他们的大牢里。 小公子说要杀人,哪里是他说杀就能杀的。而且他都杀了一个了,也该解气了。 裴焕惊魂未定,和严岚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彼此身子都在发抖。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他大嫂点名要徐家人来了! 这种不称心就创死所有人的疯,可不是谁都有的。 “我第一次看到死人害怕,你又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这么怕?” 严岚心里苦啊,他就是个可怜的陪读而已。 “那我胆子小嘛!”徐秉坤杀了人,写报告的是他,回头被宁国公骂的人也是他。 一想到要见宁国公,他现在好想如厕啊! “哎!你们几个还不快去给小我备水去!”一身牛粪臭味还有血腥味,徐秉坤恶心得想吐。 正在这时,裴茗走上前来,冲徐秉坤行了一礼。 “徐公子稍等,我让下人去给您准备。”他俨然一副主人家的模样,丝毫不觉得方才的情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某实在不才,来了芜南县后轻信他人,落了一个被软禁的下场。好在徐公子仗义出手,解救裴某,裴某感激不尽。” 徐秉坤本来瞧不上裴茗这人,但他方才也说了,好在是他来了这里啊,自己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徐秉坤那点小虚荣心在裴茗的几番夸赞下,变得飘飘然,看裴茗也顺眼了。 “好了好了!不要夸了,我知道是这些刁民害了你。连我都干抓,这些刁民怕不是想做土皇帝了!” 裴茗又说了几句惭愧的话,将徐秉坤送进了后院。 然后,他掉头去看裴焕。 “你怎么来这里了?” 裴焕心里还有着疙瘩,见裴茗方才第一时间去恭维徐秉坤,而不是关心他这个弟弟,心里更是难过。 “大嫂说没收到大哥的去信,担心你在这里出事,就让我来看看大哥。” 裴茗闻言,原本心里对柳颜欢还有怨气,也都消了。 她是在意自己的,是芜南县这些东西拦住了他的信。 裴茗眸子一眯,看了眼后院的方向。徐秉坤可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他要把握住。 芜南县的事情,如柳颜欢所料地传进了京内。皇上一直对贪官嫉恶如仇,他在前面努力,自己的官员却在后面拖他的后腿,这怎么能行! 于是,皇上钦点钦差下江南,严查土地一事。 朝堂上,宁国公徐正月主动请缨,要下江南,帮皇上解决这一大患。 谁都知道,徐正月那护犊子的性格,这怕不是去给皇上解决问题,而是去给自家弟弟出气去了。 皇上眸子一眯,大手一挥,准了! 柳颜欢看着信件,满意极了。 她将徐秉坤牵扯进了,为的就是让徐正月南下。他可是疯狗啊,疯狗所到之处,哪里会不见血光呢。 也只有他,有肃清江南官场的能力。 第278章 除夕惊魂 早朝散了之后,皇上单独在御书房召见了徐正月。 “正月啊,朕知道你此番带着私心,朕只说四个字,‘以民为本’。” 言下之意就是,那些贪官污吏,随便他杀。只要能帮他巩固回民心就可以。 毕竟这才灭了南召国,北庆蠢蠢欲动,西戎已经南下骚扰附近的城池,这个时候再出内乱,就不行了。 他看向自己这个妻弟,心里其实十分满意。 徐正月这个人,不邀功不贪功,给他的活都能办好,虽然手段暴力了一点,可自己也“责罚”过他了。他就是自己的一把刀,好使好用。再加上他的名声差,他是一点也不担心他有什么非分之想的。 “是,臣领命!”徐正月得了话,起身准备离开。 他抬起身子,余光看了眼坐在一旁正在写字的淑仪。淑仪不知在写什么,十分认真,察觉到徐正月的目光,淑仪抬首看向他,起身行了一礼,莞尔道:“小舅舅一路顺风。” 徐正月颔首出了大殿。 “淑仪,你说朕让徐正月去南方,对还是不对?” “父皇,如今已经年底,何不留小舅舅在京中过完年再动身?待到那时,春闱已经结束,真是选拔任用官员的大好时间。” 淑仪的话猛然提醒了皇上。是啊,他派徐正月南下,就是为了借用他的暴戾将那些贪官污吏直接杀光。可杀人容易,到时候没有新的人填上去,那不一场乱吗! 还是女儿提醒得对,此事不能急,可风声已经走漏了,那些官跑了怎么办呢? 愁啊。 “父皇不用担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些官员要跑,也得带着妻女父母吧。就是跑了,咱再抓回来就是了。到时候罪加一等,也有发落的由头。” 皇上哈哈大笑,“你就皮吧!” 淑仪也笑,她心里知道,虽然皇上对她十分恩宠,但皇上根本没将她当成继承人培养过。他只是觉得这个女儿贴心,说的话尽是他喜欢听的,带在身边讨喜。 皇上叫来得全,吩咐让徐正月在京过完年再南下,他自个儿过不好这个年,总得让南边的官员过完这最后一个年吧。 南召国这边,虽然战事已经结束,但裴鸢的事情非常多。清点南召兵马,统计国库等等事宜,他和萧望川忙得脚不沾地。 “哎哎哎,各位啊,明儿晚上是大年三十,我问过炊事师父了,明儿晚上吃肉!吃多多的肉犒劳我们!”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一阵欢呼,手上的动作更快了,都想着快点干完活就去吃大餐。 可是活这种东西,哪有干完的时候呢。 “怎么了这是,一脸苦大仇深的。”冷泷推了推裴鸢的肩膀,手上抓着个果子啃着。 这果子只有南召有,出了南召就吃不到了,他得多吃点,免得回了京都想这口。 “想快点回京。” 冷泷闻言叹了口气,知道他是在担心裴老夫人了。可是这回京又不是他能决定的,他是奉命出来的,回程也是有章程的,若是自己一个人跑回京城去,情况好点是保不住官身,情况不好,那小命就没了。 “唉,想开点吧。你祖母的身体不好,但也有苏大夫和我爹啊。我昨晚写信帮你问过我爹你祖母的情况了,等他回信吧!” 裴鸢眯着眼看了一眼冷泷。等他这信到南召,都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他怎么不盼着点好,让他们一个月内可以回京啊! 不过他也知道不可能就是了。朝廷的官员还没到,他们就要在这里等通知。 烦。 而且柳颜欢的身子也越来越重了,二月就要生产,他想去陪陪她。 但是眼下一堆的事情,张大头说什么都不肯放人。 毕竟人跑了,这些事就要他自己干了呀! “裴将军,有您的信!” 冷泷这转头想打趣好友,结果回头人已经不见了。再定睛一看,人已经到了送信的小兵面前。 冷泷:“......” 他要是有能力的话,是不是想变成信鸽啊! 裴鸢接过信看了眼来信,是徽州来的,心中欢喜地拆了信。信上柳颜欢说了裴茗在芜南县的事情,顺便关照他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好好吃饭。 裴鸢不悦地撇下嘴角,谁想知道他大哥的事情啊!他只想知道柳颜欢的事! 不过他也能理解,信这种东西很容易就被人截下,若是在信上不收敛点,日后被人抓了把柄,落人口实。 裴鸢看着信上的字,心里一阵怅惘。这种遥寄书信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裴鸢将信一折,塞进怀里,大步去了张彪的营帐。 所有的下属都在干活,他好意思在营帐里躲懒吗! 多一个人干活多一份力气,要是他不想干活,就先答应他假期! 徽州柳府的柳颜欢也收到了裴鸢的来信,她轻笑着将信放到一边。 白昙拨弄着炭火,外面来了小丫鬟。 “大小姐,老太爷让奴婢们给您送年夜饭来。” 柳颜欢让人进来摆饭。她回家后就一直对外称病,年夜饭自然也不出席了。她爷爷心疼她,让人送一份她喜欢吃的菜来。 柳颜欢吃了些就让人撤了。毕竟是年夜饭,都是油腻的菜。她怀孕后就变得喜好清淡口,现在这些菜只能吃一两筷子。 这些菜会被下面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分食,不会浪费。 柳颜欢推开窗户,吸了一口冷风,今年的年是她这么多年来过的最轻松的一个年了。 前世自己是主母,一到过年,对她来说就是打仗。各种东西的采买,走亲访友的礼单,乱七八糟一堆东西,忙得她有时候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 哪里像现在,住在老家的小院子里,听着熟悉的人声,看着熟悉的景致,吃着熟悉的菜饭,惬意极了。 “哇!下雪了!”外面的小丫鬟轻呼一声。 柳颜欢看着窗外,南方的雪不像北方那般如鹅毛,现在才开始下,看起来像小米粒似的。那是霰,过一会儿才会下雪。 “白昙,扶我出去看看。” 白昙“哎”了一声,扶起柳颜欢站到门口。 灯光之下,霰散射出晕黄的色彩,她抬手去接,可她站在檐下,伸手也接不住的。 柳颜欢抬脚往前迈了一步。 “小姐小心!” 白昙的本意是提醒柳颜欢地上有冰珠,可能会滑。可没想到柳颜欢被她的声音吓到,真的脚滑了一下,还好被身边的婆子及时拉住,没有摔下。 “快,叫稳婆!”柳颜欢感觉到陌生又熟悉的阵痛,立马指挥道。 整个院子的人全都忙作一团,谁也没想到,主子会在今晚发动,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第279章 前往徽州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红绸推了一把白昙,“还不快进去!” 白昙哭得一脸泪水,“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没有吓到小姐,小姐就不会动胎气早产了。” 红绸无语,“现在是你自责的时候吗!你会点医术,现在赶紧进去帮稳婆!你本来出声就是为了小姐着想,小姐才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怪我们呢!” 白昙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收敛慌乱的心神,现在小姐不在,她就是院子里的大丫鬟,大家都听她的指挥。 “小红,快去早上熬碗参汤来!阿玲你去告诉老太爷和太夫人,咱们小姐发动了,赶紧让医女来一边候着!厨房里的热水烧起来!” 院子里的人只乱了一瞬,听了白昙的指挥立马井然有序起来,该烧水地烧水,该传话的传话。 白昙赶紧进了屋子去帮稳婆的忙。正如红绸说的,现在不是她自责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让柳颜欢母子平安。 这是柳颜欢的第一胎,她知道第一胎很难,哪怕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她自己心里也清楚生孩子的痛苦,但还是疼得撕心裂肺。 好在虽然过程痛苦,但不长久,这一胎,熬到子时顺利地生了下来。 “恭喜少夫人喜得千金!” 柳颜欢虚弱地躺在床上,稳婆将洗干净的孩子抱了过来,笑眯眯地说着讨喜话。 这少夫人好伺候,对待下人也好脾气,想来是个喜欢孩子的,生男生女对她来说应该没差。 柳颜欢脱力地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心里都被她填满了。 “这孩子真是个讨喜的,奴婢刚刚看了,她的大腿上有个小胎记,还是个元宝的形状呢!日后肯定招财!” 稳婆笑道,却眼看着方才还一脸幸福样的柳颜欢笑容僵住,旋即大滴大滴的泪落了下来,没一会儿就哭得不能自已。 白昙忙拧了个帕子塞进柳颜欢的口中。 “小姐,您才生产完切不可情绪起伏太大!否则会伤了气血!” 柳颜欢死死咬紧帕子,浑身都在颤抖。 “奴婢将小小姐抱下去?”白昙知道柳颜欢情绪失控是因为这个孩子,试探性地问道。 果不其然,柳颜欢连忙摇头。 白昙让屋内其他人都出去,将原本就准备好的赏金发了下去。 白昙和柳老爷子柳老夫人说明了柳颜欢现在的状态,二老齐齐叹气。 “那我们就不留了,曾孙啥时候看都行。你们好好照顾小姐,来日赏钱少不了你们!” 院子里添丁可是喜事,甭管男女,她们都有赏钱,自然开心。忙完了这一场,白昙又让小厨房给院子里的人做了顿宵夜,大家美美地吃了再休息。 屋内只剩红绸陪着柳颜欢,红绸向来嘴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一言不发。她陪着柳颜欢总好过让柳颜欢自己一个人。 柳颜欢情绪大失控的原因不在于她生的是女儿,而在于,这个女儿是她前世那个被溺毙的幺女! 思及前世自己不能好好护住孩子,导致她惨死。而此生的第一胎竟然就是她! 她这么快就来找自己,是不是代表着她原谅自己这个不称职的母亲了? 柳颜欢不敢想,越想越是心痛不已。 “小姐,明日奶娘才来,今晚给小小姐喂牛乳吗?” 白昙有些纠结,东辽国的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有官身的妇人不可自己喂养孩子,怕孩子日后和母亲太亲近变得妇人之仁。 虽然不明白孩子的性格和吃母乳之间有什么之间关系,但别人家都忌讳的话,那自己家也照做就是了。 “只一晚就不用麻烦了,我来喂吧。”柳颜欢收拾好了情绪,声音里都是疲惫。 好在生产时喝了一碗参汤吊着,不然现在她都要晕过去了。 柳颜欢说着不要麻烦了,可最后还是给孩子喂了牛乳,因为她,不通奶...... “等姑爷来了给小姐通通奶就好了,没什么大事,小姐可不要再情绪激动,这几日卧床好好静养,等出了月子再下床走动。”医女给柳颜欢诊完脉回去了。 柳颜欢面色通红,叫来红绸去给自己送信。 毕竟女儿出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告诉亲爹呢。 翌日柳老爷子和柳老夫人携伴来看曾孙。 “哎哟,我们家的乖孙受苦咯!”柳老夫人心疼不已地看着床上的柳颜欢,柳颜欢睡了一夜,气色好了些。“我和你爷爷带了不少补气血的东西来,回头你让小厨房做给你吃。使劲吃!咱家就是钱多,就是好东西多!” 柳颜欢哭笑不得,她可不曾亏待过自己。 “曾孙的名字可想好没有?” 柳颜欢摇了摇头,女儿前世的名字是裴茗取的,当时她就不满意,现在这个取名的大事,还是交给亲爹吧。不过她亲爹听自己的,最后还是自己说了算! “先取个小名叫着,既是冬日出生,便叫冬娘好了。” “也行,孩子的大名不急,回头我和你爷爷去外面找人算算,取个好的!” 柳颜欢点点头,前世的她不信鬼神之说,但也敬着。如今自己都重来一世了,就是不信也信了。找个道士看看,也是个保障啊。 远在南召国的裴鸢,在年初四收到了第二封来自徽州的信。 信没有署名,字迹也不是柳颜欢的,仅四个字:果子已熟。 冷泷搭在裴鸢的肩上,纳闷不已。“你要买什么果子啊,南召没有?这个时节南召都没有的果子,别的地方更不能有了吧?” 谁料裴鸢根本不回他的话,一把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胳膊撂了下来,飞奔去张彪的营帐。 冷泷几个踉跄,“不是,人参果啊你这么急一个!” 裴鸢难掩心里的激荡,他原本想好,到一月底的时候,南召这边差不多收尾,朝廷的人也到了,自己就快马去徽州陪柳颜欢一段时间。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柳颜欢早产了。 他在军营里和那些老兵闲聊的时候得知,女子早产极容易气血两亏,母体与胎儿都不好,日后很容易落下病根。 他现在就很担心柳颜欢的身体状况。 一旁的冷泷打了个哈欠,又被急急冲回来的裴鸢抓住。 “你和我一起去一趟徽州!” “哎!不是!我去徽州做什么啊!那么远啊!” 第280章 徽州再见 张彪自然不同意裴鸢在这个时候请假了,他要是跑了,这一大堆的活难不成留给他自己干吗? “不行!裴鸢你别太过分了,不是你一个人上有老母,下有老婆孩子的!咱军队里,谁家里没个头疼脑热的麻烦事了!你请假他请假的,我这个军队还管不管了!不行!坚决不行!你在我这开了个头的话,日后岂不是谁都能在我这里请到假了!” 裴鸢敛着眼睑,“是。” 翌日,张彪就收到了裴鸢病了的消息。说是吸了瘴气,身体不适,连起身都做不到,遂告了假。 张彪哪里还猜不到裴鸢那小子的阴奉阳违。 自己不给他假期,他就自己创造假期是吧! “大将军,裴小将军生病了,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副将提议道。 张彪冷笑一声,“去!怎么不去!” 去看看这家伙怎么唱完这出戏! 令张彪没想到的是,裴鸢还真就是“病”了。 他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额头上时不时冒出一些冷汗来。来看望的将士们站在床头看了一眼就走了,毕竟冷大夫说瘴气说不定可以传染啊!这要是传染开来,那不就成瘟疫了吗! 张彪的嘴角狠狠一抽,不情不愿地给了假,还代表军队送了些东西“犒劳”这个为军队做出贡献的人。 张彪气得不行啊。 就知道这小子闷坏闷坏的! 待所有人都退出门后,张彪压着嗓音警告道:“你小子给我收着点,我就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你要是再不‘好’,老子就弄死你!” 裴鸢缓缓睁开眼睛,无比虚弱道:“大将军,生病也不是鸢能控制的。咳咳咳!” 张彪瞪圆了眼睛,怒道:“半个月还不好,我就弄死你!” 气煞他也!他干半个月的活就已经顶天了,难道还要他干一个月吗!娘的,得多培养点牛马出来,不是,得多培养点能干的下属出来,自己好早点养老休息啊!可是像裴鸢这么聪明能干好学的牛马真的不多...... 唉,自己就宠着吧,谁让自己是个好老师呢。 张彪一走,裴鸢拎着冷泷就上了路,一路疾驰去往徽州。张彪给了他半个月的时间来“养病”,这时间是他的底线,自己得见好就收,毕竟张大头捏着他的前程呢。回京后能不能升职,要看张大头怎么说的。 为了节约路上的时间,裴鸢和冷泷共骑一匹马,颠得冷泷差点以为自己就要见不到故乡的父老们。 好不容易到了徽州,冷泷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了,死活都要在客栈休息一晚才肯动弹。 裴鸢无奈,但天色已晚,他带着冷泷两个人这样等柳府的门确实不像话。遂从了冷泷,在一家客栈休息了下来。 翌日一早,裴鸢和冷泷二人来到柳府,自称是神医,游医路过此处,听说柳家小姐一直病着,想赚点过路费。 门房一听,就立马进门去禀报了。无论什么时候,大夫老师讼师,是最不能得罪的三个行业。 谁家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啊,谁家没孩子不要读书啊,谁家活一辈子一点纠纷都没有啊。 “请问神医您怎么称呼?” “鄙人姓冷,这是我的随从。” 门房看了一眼面色冷淡的裴鸢,下意识打了个寒战。旋即又觉得他有一点眼熟,可又想不起来。毕竟柳家作为徽州的大家族,每日接待的客人实在太多了,裴鸢只来过一次,还隔了数月,记不住也正常。 此时的小院里,柳颜欢正躺在床上逗弄孩子。听到下人来报,门外来了个姓冷的大夫,要给她医治,柳颜欢愣了一下。 “叫他们进来吧。”待传话的人一走,柳颜欢忙对白昙道:“快将镜子拿来,我现在的脸看上去会不会臃肿?” 白昙看着自家小姐,那简直就是可以用容光焕发来形容了好吗! 别的妇人坐月子怎么样,白昙不清楚,但自家小姐自从生了小小姐之后,就好像完结了一桩心事,每日看着小小姐都如视诊宝,幸福地无法言说。 “小姐,您现在的状态不要太好了!”白昙由衷道。 柳颜欢怀孕后吃得不多,但营养都跟上了,日常夜里会饿,要吃宵夜,所以人还是丰腴了一点。 她的长相本就是圆润可爱那挂,浑身带着江南水乡的柔美,如今脸越长越开,有了成熟的美感,笑起来的时候时常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媚感。 柳颜欢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镜中人竟然娇羞地抚了抚脸颊,一脸小女儿含春的模样。 柳颜欢被自己吓了一跳,没想到她都“一把年纪”了,还会如此心动不已,真是让人害臊。 “衣服呢?” 白昙看了看,想了想,“我给您拿那件桃红色的外衫来披上,显得您气色特别好!” 柳颜欢笑骂了一句,还是接受了白昙的提议。 “小姐,冷神医来了。” 白昙笑嘻嘻地为她放下床幔,将两个人迎了进来。 冷泷双腿发软地走了进来,这一屋子的奶香味,他哪里还猜不到自己喜当干爹了啊!他是真没想到啊,原来柳颜欢南下来,不是来侍疾的,而是来生产的啊! 天呐天呐,难怪裴鸢那家伙火急火燎地就赶了过来,这能不急吗!换了他媳妇,啊,虽然他还没媳妇。 冷泷脑子发懵地在床边坐下,看着柳颜欢从床幔里伸出来的手腕,上面还搭着一层丝帕。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号脉。 他十分清楚好友的占有欲有多可怕,自己若是碰到了柳颜欢的一丝肌肤,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啊! “脉象上来看,夫人的身子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可能早产的缘故,气血有点亏损。只要月子养好,日后不会留下病根的。我写个方子,夫人连喝两副就好了。” 冷泷说完,就去了外屋写方子。白昙也识相地出了门,顺便将内屋的门带上。 裴鸢忙半跪在床前,大掌握住柳颜欢的皓腕,粗粝的指腹一点点摩挲她的皮肤。与她的手交握的手腕上,被柳颜欢戴上一条手串。 “沉香木的,压一压你身上的煞气,免得吓到了孩子。” 裴鸢顿时心里难受极了,有了孩子,柳颜欢第一考虑的就是孩子了。 虽然这么想着,可他还是心疼她。 “欢儿受苦了。”裴鸢不懂得女子生产的痛苦,可也知道那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日后我们都不要生了。” 柳颜欢听着裴鸢委屈且自责的语气,抬手拍了拍他。 “看看冬娘吗?” 说实话,裴鸢不想看孩子,那孩子就像个瘦皮猴,一点也不好看。可柳颜欢看着孩子的目光是那么的珍视,珍视到裴鸢不禁被她感染了。 第281章 天生一对 裴鸢在柳颜欢期待的目光下,硬着头皮看着孩子,冬娘脸上的褶子已经褪了,可手上的还没褪。那褶子怎么看都丑丑的,让裴鸢一点喜欢之情都生不出来。 这实在不能怨他,他自小就生活在爹不疼娘不爱的环境里,下意识地认为孩子是不被人喜爱的。轮到他,自然也不喜欢孩子。 可柳颜欢却很喜欢孩子,喜欢到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来过。 “欢儿很喜欢孩子吗?” “那当然了。”这可是她生的呀,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那我们日后多生几个?”说这话的时候,裴鸢脑海里浮现出柳颜欢被一群小孩子围绕,而自己只能站在一边干看着的情景。他打了个恶寒,不行,坚决不能生了! 他马上就是让冷泷研制出没有副作用的避子药! 柳颜欢听了他的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也不知道是谁,刚刚还说以后不生了呢。这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 生一个就这么受罪了,还多生几个?当她是母猪啊,一胎能生七八个是吧! 裴鸢将脑袋挤在冬娘旁边,尽自己最大努力地和冬娘争宠。 “我看你喜欢孩子,才这么说的。一想到孩子围在你身边,你没空搭理我,我心里就难受。” 柳颜欢哭笑不得,“别难受,又不是完全不搭理你了。” 裴鸢恨恨地瞪了熟睡的冬娘一眼,柳颜欢却笑着抓起他的食指去触碰冬娘柔软的肌肤。 肌肤相碰,裴鸢的身子狠狠抖了一下,那种血缘的羁绊感,似乎就在那一瞬间搭建了起来。 “我日后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他郑重承诺道。 柳颜欢不疑有他,裴鸢答应的事情都会做到,除非他人不在了。 两人才说了一小会儿话的功夫,外面的婆子就来通传:“小姐,二房三房四房那边听说府上来了个神医,想请冷神医过去给她们也瞧瞧。这诊金好说。” 外屋里的冷泷在吃了几天马背上的生活后,马不停蹄过来给柳颜欢诊治,已经精疲力竭。他就是一个读书人,没有裴鸢那么好的体格,现在浑身酸软,一点力气都没有。 冷泷摆了摆手,“今日的诊金赚够了,不接了不接了。” “啊,神医,您真的不接了吗?夫人们都已经准备好金叶子了。” 冷泷摆动的手一顿,“金叶子?” 婆子点点头,旋即看前一刻快咽气的冷泷立马起身收拾医箱。 “还愣着做什么,带路啊!” 由于“神医”被金钱牵着鼻子走了,裴鸢这个“随从”不得不跟上。 柳颜欢笑着宽慰道:“你收到信就赶来了吧?冷大夫不比你身强体壮,这一路过来肯定格外辛苦,就让他赚点辛苦费吧。” 裴鸢眸子眯了眯,准备看着柳颜欢的份上饶了冷泷那家伙。 “你这是在心疼别的男人?” “我这是在心疼你呀。他可是你为数不多的好友,若是因为这事你和他闹了不愉快,到时候你难道就不难过吗?” 这话说的裴鸢十分受用,他满意且不舍地陪着冷泷去了柳家的后院,在一众夫人的“关心”下,拒绝了无数相亲邀请,疲惫不堪地回了客栈。 冷泷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数金叶子,“哎呀,还是柳家人出手大方,不愧是徽州第一大世家。” 裴鸢嗤笑一声,“南地有不少的药材,你到时候可以带些回京,也能赚上一笔。” 冷泷被他点了一下,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 “你小子不会早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吧?” 裴鸢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听说百越的山上出现过百年的灵芝。到百越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当地的药农,日日山上去给他找灵芝。 能找到一株五十年左右的已是不易,这百年的灵芝更是可遇不可求,裴鸢只是带着那样的希望去做这件事而已。 “赚钱的点子给你了,就看你能不能落实到位了。” 看药材这方面,冷泷是行家,他就不多说了。 本来冷泷不来的话,他也打算问柳颜欢要两个人带去百越,帮忙掌掌眼的。因为地理限制的缘故,这南北方的药材一旦异地,价格就不是翻倍那么简单了。 这个钱,别的药商能赚,怎么他裴鸢不能横插一脚。反正东辽律法又没写为官者不能经商,有钱不赚王八蛋,他带了三千的裴家军押送粮草来百越,难道大家都空手回京吗?那岂不是浪费了那么多士兵的口粮。 至于会不会打乱市场,行商司又不是吃干饭的,那都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了~ “那必须落实到位啊!”冷泷说着吹了吹金叶子,“哎呀,真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你这经商的头脑,怕不是柳颜欢传给你的吧。” 说完又觉得不对,柳颜欢没嫁进裴家之前,裴鸢就把裴老夫人的私产打理的极好。 “哼!”裴鸢冷笑。 不过他和柳颜欢天生一对,这点他很同意。 若是冷泷知道他的心声,一定会吐槽他。他明明就是在损他啊!他是怎么听出来自己夸他和柳颜欢天生一对的? 晚上翻了柳府的墙摸着黑进了柳颜欢的屋子,柳颜欢早就料到他会来,让白昙备了饭菜放在外屋。 “冬娘和奶娘睡去了,正好我们两个说说话。” 裴鸢眼睛一亮,柳颜欢要和他单独说话,自己要怎么告诉她,他多么多么想她呢? 这个时候,裴鸢就无比痛恨自己当初只爱看兵书,没多分点时间给风花雪月,现在脑子空空,连表达自己情感的话都没有。 “你去我的书案上,将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 裴鸢疑惑地拿出了一堆柳颜欢写的稿子。 “这个是我列下的药材单子,我明儿让我母亲那边的人过来,跟你一起去百越,我想让他在百越收点药材回来。你也知道,百越都徽州有不少的山匪,他们往年都难走。到时候和远远坠在你们的兵马后面,也算是狐假虎威了。” 裴鸢:“......” 他都准备好风花雪月,互诉衷肠了,柳颜欢就和他说这儿?! 第282章 努力努力再努力 裴鸢哀怨地看着手上的那沓纸,他又不敢埋怨柳颜欢,只能摩挲着纸张,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觉得怎么样?”柳颜欢看着他。 虽然以权谋私不好,可她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啊,就是让自家的商队跟在他们军队后面走而已。 柳颜欢看着他,面上也带了点凝重起来。那表情落在裴鸢眼里,大有一种自己不同意,就让他好看的意思。 他能跟她说,自己也想到了这点吗? 对上柳颜欢的视线,裴鸢叹了口气。算了,这个钱,自己挣和柳颜欢挣都一样。 “我知道了,你先安排人。” 柳颜欢一喜,旋即又扯了几张她写的纸过来,上面写的都是她对柳家未来去南召发展,开拓商业地图的计划。 这些计划她拿给爷爷看过,爷爷帮她改了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也拿给几个叔叔们看过,他们都觉得不错,可以实施。 也因为这份计划书,家里的叔叔们对她的态度改变了许多,他们的儿子都不一定有柳颜欢这么敏锐的商业嗅觉和灵敏。 “你觉得如何?” 裴鸢点点头,柳颜欢在经商方面的见识要比他广,毕竟她出生在皇商之家。他原本也是有将铺子开到南召的想法的,毕竟这也算是培养自己的眼线。 柳颜欢将那一摞纸收罗起来,笑得特别开心。 “那我明日一早就让叔叔们点人先动身去南召,到时候和你的人接头。” 裴鸢看着月上中天,心里一股子的惆怅。柳颜欢这心里有女儿有事业,怎么就没有自己呢! 气! 但除了气,更多的是馁。 还是自己的本事不够,不然他就能勾得柳颜欢一心只想自己了。唉,这门技术,哪里可以开班授课啊?要是有的话,他第一个去学! “好了,时间不早了,快睡吧。”柳颜欢拍了拍床铺,裴鸢的表情立马阴转晴。 抱着柳颜欢娇软的身体,一股股的奶香袭入他的鼻子里,他的手也失控了起来。 “嘶。”柳颜欢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我碰疼你了?”裴鸢忙起身想掌灯看看她的伤势,被柳颜欢抑制住了。 “没事,就是不通奶,每日涨得我疼。”柳颜欢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害臊。每日白昙都会给她热敷按摩,可疏通的量有限。 “那我帮你。”裴鸢靠在她耳边说着,微热的气体吹过她的耳蜗,酥麻感让她的身体狠狠一颤。 “你怎么会......” 柳颜欢还没说完,痛感夹杂着酸麻感从胸口传来。她疼得一口咬在裴鸢的肩上,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可随着痛感过去,久违的舒畅感令她呼了口气。 “你怎么这么懂?”柳颜欢摁着他的肩膀“质问”道。 “别人教的。” 在来百越的路上,裴鸢和手上那一千不到的裴家军相处的极好。这些人都上了年纪,都有媳妇孩子,在路上赶路聊得最多的自然就是媳妇孩子。 裴鸢虽然是他们的将领,但也不拘着他们在休息时聊得话题。正好一中年人说:“哎,我这一走,等我回去,我儿子怕是都会走了。” “你要这么说,等我回去,我孩子都出来了。哎,我媳妇一向不通奶,我不在家,她可怎么办哦,可老遭罪了!” 裴鸢就是那个时候听了一耳朵通奶的方法。 柳颜欢听完他的解释,哭笑不得,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以示奖励。 柔软的唇带着女子特有的香气,裴鸢怎么舍得放开,唇瓣摩挲,舌齿交缠。彼此的呼吸都变得凝重起来,尤其是他。 柳颜欢轻喘着气,这吻无异于饮鸩止渴,她舔了舔唇,口中还有淡淡的奶腥味。 裴鸢撑起身子,“我去外屋睡。” 柳颜欢现在在月子里,可要好好养着才行。现在已经夜深,再闹下去,怕是一夜都不用睡了。 柳颜欢自然也不拦他,让他去了。 没了胸口的酸痛感,她这一夜睡得更加的深沉。翌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裴鸢已经离开了。 柳颜欢叫来白昙给自己洗漱,然后开始乖乖喝药。身体是所有一切的本钱,钱没了可以再挣,身子垮了,可就回不来了。 “你去给二叔传个话,说上次和他商量的有关南召国那边的事,可以开始了,让他点人动身吧。” 红绸点点头,跑腿去了。 柳颜欢脑子里思索了一下这次南下的计划,柳家派出的人,大致能赚几成的利。 “小姐,小小姐醒了,要抱过来吗?” 柳颜欢猛地被打断思绪,一时不知道自己想到了哪里。 “抱来吧。”她微微叹了口气,有了孩子之后的生活确实和之前不一样了。 午时,柳颜欢让人摆了饭,那不速之客就翻墙进来了。 “你是狗吗?刚开饭你就来?”柳颜欢笑骂道。 院子里的人都视裴鸢于无物,各干各的。 裴鸢净了手坐下来,“徐正月来南方了。” 他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徐正月已经在路上了。正月初三他就出发了,要不是皇上让他好好过完这个年,估计他大年三十那晚就能动身。 “意料之中。”徐正月那厮出了名的护短,自家弟弟在外面受了委屈,那可不得狠狠给弟弟出口恶气。 金陵良田兼并的事情可大可小,之所以闹这么大,原因之一是金陵的知府是大皇子的人,相信其他皇子党的人都不会放过这个可以攀咬大皇子的机会。 这事扳不倒大皇子,但可以让皇上厌恶大皇子啊! 皇帝成年的皇子不多,能弄一个是一个。 而且这次来还是徐正月,宁国公和皇后可是绑死的关系,作为太子党的人,绝不乐意看见其他皇子的势力壮大。徐正月定然会下狠手,让大皇子狠狠出血。 到时,她们再借机瓜分其在江南的势力,坐收渔翁之利。 “公主这一局能不能赢,就要看她能不能吃下江南这块了。不然就是为他人作嫁衣。”柳颜欢沉吟道。 她没有经历过官场的艰难,但也知道,对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女来说,她还有太多的路要走。 一个帝皇该有的东西,她现在还不完全具备。但柳颜欢和裴鸢二人,既然选择了她,就是决定了要陪她一起成长的。 “嗯,我们要努力了。” 第283章 淑仪公主 虽然过完了年,但京城的雪依旧下了厚厚的一层。 公主府里一点年味都没有,唯一称得上年味的,就是门口大门上贴的两个倒福。 淑仪刚从宫里回来,今日是年假后的第一个大朝会,议的事情很多。她从得全拿得知,科考在即,而皇上似乎是记起了她去年改了裴茗成绩的事情,在御书房里责备了她好些话,都是指责她任性妄为的词。 淑仪知道皇上的意思,这是在敲打她。她一个公主,仅凭皇上对自己的一点宠爱,就敢随意对国本之一的科举下手,实在胡闹。 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当时皇上没有发作她的原因,他自个儿也瞧不上裴茗那个拉弟弟顶罪的人。加上他当时的成绩也并非很出众,便任由淑仪胡闹去了。 而现在,江南官场面临着被血洗一次的可能,他现在急需人才,尤其是忠心的人才。他心里焦急,自然只能将这火气撒在她这个胡闹的女儿身上了。 “公主,喝点茶暖暖身子吧。” 淑仪摆了摆手,她的好父皇,这段时间让她别去御书房了。很快她“失宠”的消息就会传开来。到时候,自己手上的人,不知会存几人。 于那些人而言,皇子失宠再起复,是正常的,只要拿捏住帝心即可。而公主,那终究是要嫁出去的,一旦失宠,那就前功尽弃,不如早点找好下家。 “公主别太忧心,当务之急,是拉拢今年的考生才是。” 淑仪深深吐了口气。 她的皇兄拉拢群臣,许以前程俸禄,高官美妻。而她现在出了御书房,威信大减,更是难做。 “你说得对,拿纸笔来。”她手上还有一个周跃,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周跃在南方学子中颇有名望,她可以通过他,来为自己拉拢关系。 想到这里,淑仪有一丝豁然。 该让下面的人做的事,就应该交给下面的人去做。若是自己一直不放权,事事躬亲,先不说自己能不能办好这件事,就是下面的人一直被她压着,没有出头之日,谁还愿意跟着她干呢? 而且,下面的人,也需要历练才能成长。若是将来他们成长到自己压不住,那只能是自己的问题——自己不够努力啊! 想通这点,淑仪将给周跃的信写得洋洋洒洒,通篇都是夸赞他信任他,然后提出自己的要求。 这一通话术下来,若是周跃办不好,那不就是他能力不够,愧对淑仪对他的信任了吗!先不说良心上能不能过得去,就是对自身能力的否认,他也不愿意接受啊! “紫苑,将那本《帝范》拿来。” 这本书是淑仪幼时跟在太子身边,太子少师给太子讲课时听的书。那时她年纪小,初初识字。太子年纪也不大,正是喜欢幼妹的时候,于是上课的时候就带着她。 她听不懂,却能记住书中的句子,回宫后就自己默下来。这本《帝范》可以说是她对权利的启蒙书,只是时间久了,她对书中的内容只留下了朦胧的印象。 如今想来,自己若是想坐万人之上的位置,她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怎么学呢...... 淑仪沉思了一会儿,想到了太子。 她没有接受过有关储君的教育,可是太子接受过。先不说其他的,太子确实是个仁慈的人,可父皇常说,他作为太子很好,作为君王还欠些火候。 皇上膝下这么多成年皇子,至今没有封王遣去封地的原因,便是皇上想用这些皇子来磨炼太子。 这既是对太子的磨砺,也是对他们的。 淑仪想通这点,心里的郁气也消散了。 “紫苏,你注意着,这段时间有谁要另投门户,不必拦,本宫用不着这些人。” 紫苏喏了一声,便去办事。 淑仪想了想,命人闭门谢客,这段时间直接称病不出府门。 前几日,皇上并未叫人来问候她,到了第四日,皇上直接派了御医来给她诊治。 得全亲自跑了一趟,“哎哟,公主您可要好好保重身子,皇上一连几日没喝到您沏的茶,连奏折都看不舒坦了呢!” 淑仪不急不忙道:“是吗?那得全公公回去可要去慎刑司领罚,连父皇都伺候不好,要你们这些奴才有什么用!” 得全骇然,心想淑仪公主不会是被皇上说了几句,记上愁了吧? “哎哟,是奴才该死!”得全自掌嘴了一下,“奴才方才说话没过脑子,您就将奴才当个屁,给放了吧!” 淑仪收回手腕,她没病,但她都说自己有病了,那太医多少得给她说点门路出来。 “公主是多思多虑,导致气血逆行,臣给公主开点疏通气血的方子就行了。” 说白了就是补方,喝了也没啥大事那种。 “殿下,您这些日子没去御书房,皇上可想得紧呢。您可要好好养身子,皇上等您回去伴驾呢!” 他这话已经是在提醒淑仪,皇上的气已经消了,现在想到她的好,让她见好就收,别再称病了。 要是原来的淑仪,自然顺势而为。可她如今想借此剔除那些三心二意的人,也想看看自己这个女儿在皇上心里的分量,便道:“公公,父皇又不是只有本宫这一个女儿,父皇若是孤独,大可以召本宫的姐姐们回去啊。” 得全心一咯噔,这皇上让他来看看淑仪公主的病情,话背后的意思他若是揣测不明白,那他这么多年在皇上身边就白待了。 可淑仪这边,明显就是不接啊...... “公公,本宫不是为难你。你回去后就如实和父皇说就行了,不必为本宫遮掩。本宫不能简在帝心,自求安居于府,不惹父皇生气。” 得全哪里敢将这话告诉皇上啊! 本来信心十足地过来,现在是满脸愁苦地回去。 哎哟,小主子长大了,也有脾气了。 “殿下,这名单上的都是已经找好下家的人。” 淑仪接过紫苏的名单扫了一眼,心里有了计较。 “今日之后,本宫可就是真的‘失势’了,本宫要看看,还有哪些人想走。” 第284章 全家荣养 裴鸢在徽州待了几天就带着冷泷回百越去了,回程这趟,冷泷说什么也不肯和他共骑一匹马。这家伙就是连赶一天多的路,他都没什么事的。可自己这身娇体弱的,就受不了了。 朝廷派下来的官员已经到了百越,在张彪的陪同下,到了南召境内去接手当地的事务。 张彪一边忙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要是裴鸢在的话,这种活都不用他来干的! “大将军,皇上说了,南召皇室怎么也是曾经的皇族,如今虽然已经降为平民,但他们投降于东辽,避免了百姓受战乱之苦,也算是有功。既是有功之人,理当好好奖赏。皇上的意思是,要让他们荣养一辈子,尤其是南召王一脉。” 前来的宣旨太监乐呵呵道。 张彪是个聪明人,他不喜欢宦官,但也不会直接表达出自己的厌恶。不然这帮离皇上最近的奴才,还不知道怎么给他上眼药呢。 “公公的意思是......?” 太监连忙摆手,“咱家就是皇上的传话筒,这皇上的意思还是要大将军您自己揣摩啊!” 张彪心里直骂他阴阳人,死太监。 这意思是真的给南召王室一家养老,还是早点送他们去西天啊! 要是自己揣测错了,那皇上岂不是得怪他不懂帝心?可是这南召皇室要是死了,这个锅还得是他背啊! 烦人,就烦这些说话弯弯绕绕的人! 张彪苦恼地叫来萧望川,将话和他说了一遍。 “你说,皇上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自然是叫南召王‘荣养’了。”他们的皇上还没有大方到养一群人不问其价值的地步。 这南召皇室的人可以养着,但南召王及其子嗣难逃一死。 毕竟南召国刚刚攻下,东辽还没有完全掌握住南召的局势,若是南召王心有反抗之心,等他们回京之后,又掀起战事,那就难搞了。 “只死南召王一脉,够吗?”张彪挠了挠胡子。 “一下子死太多人,不好和南召国的百姓们交代。” 言下之意就是,其他人可以等时机慢慢杀。 当晚,张彪安排了人准备动手,连血书都给南召王准备好了。刚巧,裴鸢带着冷泷赶了回了。 张彪看到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冷哼道:“这事你带人去做吧!” 知道裴鸢赶路辛苦,可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裴鸢接过血书看了一眼,拧了下眉头。 “这是谁写的?” “我写的,怎么了?”这血书本来是该萧望川写的,可他那字太好看了,怎么也不像是狱里求死的人写的自己。 于是,自己就包了这项工作,用自己为数不多的文采写了这么好的一纸血书! “难道写的不好?”张彪瞪圆了眼睛,大有一种裴鸢敢说他写的不好,就弄死他的气势。 “挺好的,大义凛然,英勇就义。我要是南召的百姓,看到这血书一定会拿起家伙反了,为南召王报仇。” 通篇都是南召王对自己没能守住南召国土的愧疚、懊恼,愧对祖宗,愧对百姓,只能以死谢罪,了结残生。 张彪:“......” “要死几个?”裴鸢淡定地将血书扔进了一旁的柴火堆里。 “南召王那一脉肯定必死,要是你有本事,就全杀了吧。”张彪摆摆手,他都头疼,不信裴鸢有这个能耐。 谁知道裴鸢转头问冷泷:“你上次给我的药多配点,让人加到他们的饭菜里,伪装出瘴气中毒的样子。” 冷泷拍拍胸脯,“没问题!” 张彪圆眼一瞪,“我就知道你小子装病!你现在竟然还敢在我面前直接说出来了啊!” 裴鸢丝毫不慌,“没有的事,将军可不要乱说。我生病您也是亲眼看到的。” 张彪气,像个老顽童似的吹胡子瞪眼。 “这事你要是办不好,我叫你好瞧!” 没过两日,在百越牢传出牢里闹疫病的消息。说是抓来的南召人身上自带瘴气,在牢里没有解药,纷纷染病。 百越城主请了无数大夫前往医治,无奈牢里的人死了个七七八八,南召皇室中人,只有几个身子骨好的小年轻扛了下来。至此,南召王室一脉就此没了。 此消息传入京都,皇上深表遗憾,下令将南召几个仅存的孩子送往京都,好好养着,以确保南召皇室最后的血脉还能存活。 这事传入南召境内,辅以舆论控制,南召百姓无不觉得东辽的皇帝仁慈心善。也慢慢接受了自己从南召人向东辽人的转变。 舆情这一方面是萧望川一手操办的,他原本想着,南召皇室一口气死那么多人不好解释,好吧,还是裴鸢心狠手辣,啊不是,足智多谋。令他敬佩。 还好裴鸢没记仇萧家退了裴清云亲事的事情,也好在自己的弟弟和裴笺又结了亲。不然羽翼未丰的他和萧望山,是根本没办法和裴鸢对抗的。 “押送南召几个小子回京的事情,给我吧。”裴鸢主动请缨。 张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一想他祖母病重,他姘头好像也出事了,心下一软,就要同意。 转念一想,“你最近是不是在撺掇冷大夫收集药材呢?” 不仅是冷泷在收集药材,还有两个势力也来百越这收集药材了。现在南边这块的药材价格被他们这么一搞,都上了一个阶层上去。百越城主喜闻乐见,毕竟他们城里挣钱啊。 裴鸢摸了摸鼻子,那是柳家的人和他的人碰上了。 南方这么大,他寻思着柳家不能吃下这么大量的药材,就让自己的人在柳家人后面捡点剩的带上。谁知道两方人马直接对上了,柳颜欢还写信给他,让他帮忙查查,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和柳家抢生意。 他敢说是他自己吗! 完全不敢啊! 他叫人见好就收,赶紧撤了。哪知道冷泷又和柳家的人对上了。冷泷那家伙就是个头脑简单的主。对方叫价他就跟,闹得百越城里的药材价格翻了一番。 “没有,是他自己想带点药材去京都卖。” “你真的没掺一脚?”张彪狐疑地看向他。 面对张彪审视的目光,裴鸢面不改色:“我没有。” 张彪颇为可惜地叹了口气,“唉,要是你牵头的话,我就去和百越城主说说,把价格控制下。我要的也不多,回京后分我一成利就行了。” 裴鸢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已经将利润算了一遍。若是张彪让百越城主压价并且给他们备好足量的药材,就是给出一成利,他也是大赚的。 “那我现在牵这个头。” 张彪:他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掺和了!还不说实话! 第285章 裴茗来了 有了张彪牵头,百越城主那牵动了不少药材商,给的价格公道。裴鸢看着那些药材,将柳家的人叫了过来。 “你们看看品质如何。”裴鸢心里已经琢磨了,这么多的药材,柳家总不能全都吃下吧。 柳家吃下一大半,剩下的他包圆了。到时候既不耽误自己在柳颜欢面前邀功请赏,也不耽误自己回京都赚钱。 两不误! “这些药材的品质都很不错,我们全要了!” 裴鸢心里惊了一下,面上还是不改色地问管事:“全都要?这么多的药材,不用问问你们家主?” 管事面不改色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到裴鸢的面前。 裴鸢展信看完,捏了捏鼻子。 原来柳颜欢已经洞悉了他想掺一脚的想法,那晚她和他说话的时候,柳颜欢看他面色不是很自然,于是有了一点猜测。等二人回了百越,冷泷开始收集药材的时候,柳颜欢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大小姐说了,这么多的药材,我们柳家要吃,也能吃得下。”管事道,“大小姐让小的带话,说,裴将军您不实诚,这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被人下套。您虽然没给我们下套,可也间接导致南边这块药价飞涨,差点让我们损失不少啊!” 裴鸢捏着鼻子无话可说,“我会亲自给你家小姐赔礼的。” 不过除了被抓包的无措和尴尬之余,裴鸢还是蛮高兴自己被柳颜欢拿捏住的那种约束感。 作为一个从小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被父母放在眼里的缺爱“小孩”,这种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感受还是第一次。 总的而言,有人管他的感觉真好。 “既然裴将军这么说了,那这药材,我们柳家可以只要六成。”掌柜如此道。 他自己也擦了擦汗,要不是大小姐让他这么和裴鸢说,他怎么敢啊!裴鸢那一身煞气的,光是站在他身边,掌柜都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了! “好。”还有四成,自己拿三成,留一成给冷泷。加上之前他自己收罗的那些东西,也够大家赚一笔的了。 “护送”南召遗孤的任务交到了裴鸢的头上,毕竟皇上下令要这几个活着的人全须全尾地回去,那裴鸢就合情合理地将自己手上的三千裴家军带走了。 来的时候不到一千人的队伍,在这大半年间扩展到了三千人。要不是怕事后被人抓小辫子,裴鸢还能招更多的人。 张彪上奏去京都汇报回京的人员名单等事宜,在得到批复之前,裴鸢就开始整理回去所要用到的粮草,还有自己要带的药材。 柳颜欢也收到了他的来信,由于现在还没有运河,传信都要靠驿站马匹。现在都已经是三月初的时节,等朝堂那边下达批文,裴鸢出发,也要四月了吧。 “小姐,您看小小姐穿这件绿色的小袄子怎么样?” 今日天气不错,柳颜欢让人将孩子抱到院子里来晒晒太阳。冬娘出生的时候是冬天,到现在就没出过几次屋子,孩子还是不能太娇养了,不然不好养活。 白昙正兴致盎然地摆弄着冬娘,冬娘笑呵呵地看着她们。 经过几个月的养护,小丫头褪了那层皱皱巴巴的皮,现在肉嘟嘟水灵灵的,无比可爱。 “小小姐皮肤白,穿什么都好看。”红绸手上拿着拨浪鼓逗冬娘。冬娘聚精会神地看了一会儿,马上开始打哈欠。 “小小姐困了,奶娘将小小姐抱回去哄睡吧。” 安顿下孩子,柳颜欢撑着下巴开始思考。 父亲来信,淑仪公主失了圣宠,如今已经不能伴驾左右。淑仪公主手上的势力逐步瓦解,不少人另择他主。 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柳颜欢的心沉了一瞬。她相信淑仪不是那么轻易就放弃的人,但她现在如此势微,后面又该如何破局呢? 裴鸢与她说过,淑仪大抵是猜测到了他们二人的关系,但从未用她来拿捏过裴鸢。在这点上,她认为淑仪不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能照顾手下的人的情绪的主子,可不多。 柳颜欢看着徽州湛蓝的天空,叹了口气。 “该回去了。” 在徽州的生活是那么宁静,一旦回了京都,权势之下的暗涌,可以激起人所有可怕的欲望。最终,欲望饲养出怪物,将人给吞噬。 柳颜欢只是怅惘了一下,开始筹划回京的各种事宜。 柳老爷子和柳老夫人知道她要回京之后,无比惋惜。 “唉,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啊。那冬娘你怎么打算的呢?” “我带回去。”孩子的身份她已经想好了。 “哎,这柳二,在外面野到现在也不知道回来。”柳老爷子小声埋怨道。本来这些孩子去了京城后就见不着了,结果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不好好陪陪他们这帮老骨头。 “爷爷别生气了,柳二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柳舒文已经提前出发上路,不日就能回到徽州。信上说,她带了不少百越的土特产,回来给他们尝尝鲜。 柳颜欢看完信,真替萧望川心疼钱。这还没成亲呢,就花人家钱了。 四月底,京都新录取的一批官员全都动身前往自己的任命地。大多数人都前往了江南来。原因无他,金陵官场几乎被徐正月肃清一空,周边的州城也大出血一场。 江苏官场经历了东辽国建国以来最可怕的时间段,徐正月所过之处,那都是咒骂哀嚎不止。 在徽州的柳颜欢甚至听说,有不少人还有一口气的时候,还在咒徐正月下地狱。 这日,柳颜欢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儿,正准备小睡。外面的门房来报:“小姐,前院来了客,说是咱家的姑爷。二老爷正好在家亲自招待了,让您去一趟呢。” 柳颜欢闻言蹙了蹙眉头,但心里知道,徽州亦在徐正月的行程之列,到达徽州是早晚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 而且裴茗也不知怎么取信的徐正月,竟然能被他带到徽州来。看来南方官场洗牌后,论功行赏时,裴茗的官职不会低。 “大小姐,二小姐刚从后门回来了。” 正提到这混世魔王柳二,那厮就风风火火地冲进了院子里。 “柳颜欢,你猜猜谁来了!” 柳颜欢无奈地看着她,她一点也不想猜,而且也不用猜。 第286章 撕破脸皮 按理说,柳舒文早早就动身往徽州赶,应该很快就能回到徽州才是。可她一路不急不缓,慢悠悠地赏景玩乐。她的土特产早就到了柳府,现在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了,人才回来。 “还能是谁,自然是你这个混世魔王来了呗!”柳颜欢没好气地戳了下她的脑门。 柳舒文哈哈大笑,“我的小侄女呢,快让我看看!” “在屋里呢,你去和她玩儿吧。二叔找我有事,我出去看看。” 柳舒文闻言,提着裙子往屋子里跑去。几个月不见,柳舒文变黑了一些,但人也更加灵气四射,能看得出来她在百越过得不错。 看来自己给她找的萧望川还不错。 收回视线,柳颜欢带着白昙去了柳家二叔的书房。 书房内,柳二叔正无比尴尬地和这个侄姑爷说着话。原本裴茗下放来芜南县的时候,柳二叔就问过亲爹,要不要关照一番。柳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地说,柳颜欢都准备和他和离了,让他别管,当他是个死人就行。 但死人诈尸来家里了,这......且距离柳老爷子说那话都过去大半年了,也没见自家侄女和他和离啊。说不定就是夫妻吵架呢? 柳二叔一时间都不知道以什么态度来招待裴茗,而且看裴茗这样子,似乎还不知道自家侄女动了和他和离的念头? 正不尴不尬着,小厮来报:“二老爷,大小姐来了。” “快让她进来!”柳二叔在心里擦了把冷汗,心里盘算着裴茗方才的要求,只觉得侄女之前让自己做出的决定是对的。 “二叔,大爷。”柳颜欢行了一礼,便在一旁坐了下来。 裴茗寻声看向她,大半年的时间不见,柳颜欢长开了,如今眉眼之间更加明艳动人,一双杏眼看向他的时候,让他有种被摄住的心动。 裴茗端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心脏突地跳漏了一拍。 “颜欢你可算来了,你们夫妻俩许久没见,定然有许多话要说吧。你带姑爷出去走走,在府里逛逛。” 柳二叔立马将这个烫手山芋推给柳颜欢,谁让这个山芋是为了柳颜欢而来的呢。 柳颜欢看了眼裴茗,不得不说,他现在依附徐正月,肃清江南官场,现在正是他春风得意的时候。此间事了,他必定得皇上重用。 柳颜欢敛下眸中的不满之意,对裴茗福了福身子。 “大爷随我来吧。” 裴茗将茶盏放在小几上,“噔”的一声,他的心也落了回去。 柳颜欢见到他丝毫没有欣喜之意,这是一点也不想他这个丈夫? 走在柳颜欢的身边,裴茗侧首看着她。 虽是到了春日,可倒春寒依旧可怕。今日阳光明媚,她穿了浅绿色的裙子配了鹅黄色的小夹袄,比起她在京都时的穿着,现在格外的少女。 因梳了妇人髻,柳颜欢所有的头发都盘了上去,露出细白的脖颈。裴茗看得心里痒痒,很想伸手去摸一把那细腻的皮肤。 似是察觉到裴茗的视线,柳颜欢抬起头和他对上视线。 “大爷来柳府,是为了何事?” 裴茗的眸子暗了暗,说了一句令柳颜欢震惊,也令自己震惊的话。 “许久未见,你不想我吗?” 柳颜欢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心想,裴茗又在发什么疯? 他们两是可以互相牵挂对方的关系吗? 看着柳颜欢面上一丝空白的表情,裴茗心里悔恨自己问出这样的话来。对柳颜欢的态度也强硬了几分。 “我今日来柳府,是想让柳府协助钦差大人,肃清徽州官场一事。” 柳颜欢心里冷笑,就凭他是自己的丈夫,就可以命令她的族人了吗? “大爷,您就是这样跟我二叔开的口吗?”柳颜欢不掩面上的讥讽之色,“先不说肃清官场是大爷的职责,而非我柳府的工作。我是柳家嫁出去的女儿,你只是柳家众多女婿中的一个,你凭什么命令柳家人帮你做事?” 裴茗被柳颜欢毫不掩饰的讥讽打得措手不及,他来徽州的时候,第一想到的就是柳家可以为他所用。在柳家的帮助下,自己定能更快地收集到那些官吏贪污的资料。到时,自己又立一功。 而他的计划之内,从没想过自己会被柳家拒绝! 裴茗的面色变得十分的阴沉,在他的观念里,柳颜欢不应该拒绝他,也不可以拒绝他才是! 他是她的夫,是她的天,她怎么敢这么和他说话! “裴柳氏!你现在是在置喙外院的事吗!”裴茗粗喘着气,一副在隐忍自己怒火的模样。 柳颜欢丝毫不惧他,“大爷应该先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不是裴家的家主,在我二叔面前,你就是个晚辈。哪怕你有官身,你也要懂什么叫求人办事,而不是仗着宁国公的后台,来柳家命令你的长辈!” 裴茗气狠了。他是没想到,柳颜欢竟然会这样和他说话。 “柳颜欢!谁允许你在丈夫面前这么说话的!你我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柳家当初和将军府结亲的时候,就应该知道,结亲的不是你我二人,而是两家的未来!柳家若是不想祝我,当初你又何必嫁进来!” 裴茗差点直接说柳家是看上三皇子,才和裴家结亲的了。 裴茗恨恨地盯着柳颜欢的小脸,只觉得她是个没心肝的。自己那么努力,难道不是为了给她挣诰命吗?她竟然还抱怨自己用了柳家的势力? 呵,柳家在徽州发展到现在,怎么可能一点腌臜事都没有。他得让柳家的人知道,什么叫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既然柳家的人没将他这个姑爷放在眼里,那他就要让他们知道点厉害! “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若是还没有转变心意,别怪我到时候不保柳家!” 柳颜欢淡淡道:“大爷慢走。” 说完,她也不顾裴茗的神色多么难看,转身就要离开。 裴茗怒极,一把拉过她的手腕,柳颜欢疼得尖叫一声,白昙脸色瞬间大变:“姑爷,您和夫人吵架就吵架,怎么可以打夫人呢!” 裴茗怒瞪了一眼白昙,手上的力道不减。 他对上柳颜欢受惊如小兽般防备的视线,“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别怪我对你柳家不留情面了!” 第287章 万事俱备 裴茗拂袖离开,白昙忙上前检查柳颜欢的手腕,除了发红以外,并未有其他的异常。 柳颜欢用帕子捂着脸,在白昙的搀扶下回了院子。 不到下午,满府的人都知道裴家姑爷来柳府打了他们大小姐的事情。 “太过分了!裴家人欺人太甚,本来以为夫妻二人床头吵架床尾和,没想到裴家小儿那么无力,敢在我柳家撒野!”柳三叔猛地拍桌子,“亏我还将咱家在徽州城外的庄子借给了他们暂住!” 徐正月一行人早就到了徽州,只不过压住了消息,没有传出去,背地里在搜集徽州官员的资料。 柳家作为徽州第一大世家,最先察觉到他们一行人的动向。加上他们和裴茗是姻亲,于是接受了柳家安排下榻的地方。 “谁让你主动暴露的!”柳二叔瞪了柳三叔一眼。这个时候,就是看见了也应该装作没看见才是。谁知道这个蠢弟弟,竟然主动迎上去。怎么,是恨不得贴脸上去告诉宁国公,他们柳家对徽州的掌握很牛吗! 柳家作为徽州的第一富商之家,在那些当官的眼里就是块大肥肉。幸好他家有皇商的身份,那些官员不敢随便动柳家。 毕竟他们家挣的钱中,有一大笔的税款是要上交皇上的。要是惹急了柳家,直接告到皇上面前,那无异于偷皇帝的钱袋啊! 可现在来的是皇帝的小舅子,这就不好办了。谁知道这宁国公出发之前,有没有得皇帝什么暗示呢? 更重要的是,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徐正月是条疯狗啊!惹急了,他连皇上的面子都不卖! 他年纪这么大还没成亲,何尝不是得罪了皇上。 皇后苦恼弟弟久久不娶,皇上便为他赐婚,徐正月转头就上书求娶公主,直言皇上赐婚的那名女子不配做他正妻,他配得上东辽国最尊贵的公主。 这事可把皇上气出了个好歹来,朕把你当小舅子,结果你想作朕的女婿? 做梦! “打那之后,皇上就再也没管过宁国公的婚事,这也是宁国公快到而立之年,还没成婚的原因。” “不是说宁国公后院人挺多的吗?怎么没给他生个一男半女的?” “这我哪知道,我又没在宁国公的后院待过!”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柳颜欢实在不解,她叔叔婶婶们的话题,是怎么从“商议如何应对徐正月”,变成“八卦徐正月后院”的。 “颜欢早在年初之前,就让我清算族中田产,及时发现族人兼并良田的问题,也及时阻止处理了。”柳家不仅严惩了族人,还给农户们奉上了诚心诚意的赔偿。甚至协助徽州知府,将徽州上下的良田都梳理了一遍。 笑话,谁不怕死啊。徽州知府比柳家的人更怕死,但他又不敢逃。他要是逃官了,那就是没有的罪名,也要给他扣上啊! 徽州知府和柳家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毕竟之前没少收柳家的好处),在几个月的努力下,徽州上下自查了一遍,知府大人也写了检讨书,诚恳地递交给了皇上,以自己监察不利为由,自愿罚俸降职,请求皇上宽恕。 这几个月来,徽州的动静不小,底下的官员们也都累得要死不活,但谁也不敢抱怨。毕竟现在大家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活,隔壁州的官员都被杀光啦!他们不想死的,就只能这么搏一搏了。 “柳家铺子的账面,我带着几个账房都核算过了,有问题的都改了。”柳三叔和柳四叔一起道。 这么些日子以来,他们忙着核账都没睡过几个安稳觉。现在看见算盘都想吐呢。 “家里的产业我也都仔细检查了,印子钱那些都处理干净了。其他的别院之类的,该出手也出手了。”柳五叔道。 “我也借由给老爹请大夫看病为由,散了一部分的银子出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是柳家真的出事,这笔钱也能短暂地安顿下族人。” 万事俱备,就差徐正月过来验收成果了。 这也是柳颜欢今日为什么直接和裴茗“撕破脸”的原因。她都要和离了,谁惯着他啊。她就是要让他知道,柳家,他动不得,也动不了。柳家的人,不是他的牛马,任由他驱使的。 前世她苦心为他谋划前程,让柳家为他奔波,他可曾有过半点感恩? 没有! 柳家落难之际,他不但没有想着拉一把妻子的娘家,更是对她说:“你该庆幸你嫁进了将军府,不然谁能保你?” 就是这样薄情寡性的裴茗,凭什么值得柳家为他鞍前马后? 他也配! “不过我这心里还是打鼓啊,也不知道这宁国公好不好伺候。你们说,万一他一个不高兴,随便找个理由来处置我们怎么办?”柳二叔惴惴不安道。若是换了别的钦差,他说不定都已经带着三弟莽上去,带着人家逛花楼搞好关系了。 可偏偏来的人是徐正月。 唉...... “是啊,这厮出了名的难搞,万一看我们不顺眼怎么办?” 眼看长辈们愁得就要睡不着觉,柳颜欢忙起身道:“各位叔叔婶婶,不要过于担心。徐正月是人,不是鬼。只要是肉体凡胎的人,就一定有弱点。” 柳颜欢出声安抚他们,“既然怕碍宁国公的眼,那我们柳家人就少往宁国公面前凑。颜欢稍后会将宁国公的画像送到各房,请各位叔叔婶婶们看顾好弟弟妹妹们,别叫他们出门闯了祸。” 屋内众人心里纷纷下决心,可得把徐正月的模样刻进脑子里。 “当然,我们柳家是百年世家,若是宁国公想用莫须有的罪名来处置我们,那是不可能的!大不了鱼死网破,他休想走出徽州!” “不错!”柳二叔无比赞同道。 柳家虽然没有兵,但不是没有人。商户就是走南闯北地赚钱,这路上不定遇上什么山贼呢。因此柳家养了将近三百人,各个练家子,专门保护商队出行的。 要是真的大祸临头了,那就带着老小,杀出去,随便找个山沟沟一窝! “好了,颜欢等会儿将宁国公的画像送过去。大家伙的都累了,回去歇着吧。”柳老爷子打了个瞌睡道。 一旁的柳老夫人在自家老头子的大腿上狠掐一把。 “睡什么睡,不是还有欢儿要和离的事情没谈呢吗?” 第288章 到达徽州 月华初上,此时万籁俱静,通往徽州的官道上,有一座名叫白花岭的山。山上有个寨子,叫百花寨。 全寨的人都以打劫路过的商人旅客为生。 而这些日子,他们瞄准了一只从南地来的大肥羊! 这肥羊就一百来号人的样子,却赶了五十两马车。望风的小的们大概看了下,是南地的药材和特产。这药材,到时候他们贱卖给徽州商会的人,也能发一笔横财。于是几个当家商量了一番,磨刀霍霍向肥羊。 “大哥,他们来了!我们现在动手吗?” 埋伏在山道两边的山匪,各个摩拳擦掌,眼冒精光。若不是晚饭吃得饱饱的,现在估计都能流口水。 “再等等。”大当家的也激动不已,要知道他们已经很久没开张了。 这段时间,朝廷来了个南下的钦差,将南方搅得是翻天覆地。原本吃他们回扣的官儿全都给杀了,他们担心朝廷那边会出兵剿匪,就一直按捺着没敢动。 可寨子里那么多人,他们不打劫就没有收入。没有收入还有那么多张嘴要养,可不就得勒紧裤腰带吗?不过观望了这么久,那钦差就只动当官的,半点剿匪的心思都没有,于是他们的胆就又回来了! 山下车队,冷泷躺在马车里骂骂咧咧:“个瘪犊子的,居然让小爷我当诱饵!” 一旁的落英抱着剑,伸出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小冷大夫,您都骂了一路了,不累吗?” 裴鸢护送南召国的几名遗孤上京,这一路来,一边赶路,一边为了磨炼他手上这只裴家军的配合度,就拿沿途的山匪试手。 路过一州,就和州知府打声招呼,以为了南召遗孤的性命为由,必须清障剿匪。那些背地里和山匪勾勾搭搭的官员,被他搞得无语又无奈。 一路下来,冷泷这只护送药材的队伍走在最前头,作为勾引山匪上钩的饵。裴鸢带领的大部队则在后面。等到山匪一咬饵,他们就收网。 “我这一路上,顺利的话,你们带着我能先跑,不顺利的话,我就被人抓。我上回差点被抓回去当压寨夫君啊!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冷泷无比痛心地谴责裴鸢,好像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负心人一般。 “还有上上次,我被那些山匪用刀抵着脖子。”冷泷说着一拉衣襟,指着自己脖子上的疤,“要不是柳二那箭术准,我现在就在阎王殿报道了!” 落英憋得想笑,但又不能笑。 “您可是二爷最好的朋友,他怎么能这么对您呢!”落英顺着他的话道。 “就是!死裴鸢,真是有了老婆孩子就忘了好兄弟!也不想想当初是谁陪他一起逃课挨罚的!是我!” 冷泷愤愤然,正说着,马匹忽然嘶鸣一声,原本正在奔驰的车队全都勒紧了缰绳,车内的人因为惯性,纷纷向前倒去。 “来了!”落英无比激动地提着剑冲了出去。 他在百越的时候,跟在裴鸢身后做斥候,这活难是难,危险也危险。但真的上阵杀敌的时候,他反而因为年纪小被压在后面。以至于他觉得自己没得到什么磨炼。 他迫切地想要成长起来,不仅仅是年岁上的成长,还有实力上的。 裴鸢倒不是压着他不让他成长,而是他年纪不大,心智自然也没有那么快就能成熟。虽然他经历的比同龄人要多,要比同龄人早熟。可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他不想他到时候折在这上面。 “小的们!拿下他们,今晚就有肉吃了!”山匪大当家高呼一声,只听得山道两边呐喊声震天,光是气势就该叫下面那头肥羊吓破胆了。 两旁的山匪冲下山道,本以为对方是只伸长脖子乖乖就死的肥羊,没想到是个带爪的猫。 两队人马厮杀在一起,火把凌乱,忽地,也不知道哪个衰崽的火把点爆了一辆马车,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彻云霄,烟火升空,炸的大地忽明忽暗。 “娘希匹的,他们怎么还运了爆竹!”这动静搞这么大,不会被官府的人知道吧? “快!速战速决!”二当家大喊一声。 可对面的人虽不多,却各个难缠,他们一行人被死死缠住,都脱不开身。 就在这时,一支轻骑从他们身后厮杀过来,没一会儿就将他们团团围住。 “不好!中计了!” 烟花燃空,噼里啪啦。烟火燃尽后掉下来的壳像雨一样砸在这些山匪的脑瓜上,已无力回天也! 翌日,裴鸢假模假样地带了一小队人马进了徽州城内,大部队就在城外扎营。 他们直奔徽州知府府衙,将自己的公函等物往桌案上一拍。 “知府大人,南召国遗孤在您的境内遭受山匪打劫,受了惊吓,现在病了。我们打算在贵州安脚几日,麻烦大人做个见证。” 知府大人那是满头的汗,这徐正月还没走,又碰上了南召遗孤途经此处生了病。 他们要是死在了这里,那皇上岂不是要恨死他了!是他治理不利,才导致匪寇横行! “好说好说!我这就让人给将军安排住处。再请上最好的大夫!” 此时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先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吧! “那就有劳知府大人了。”裴鸢带着人拱了拱手,离开了。 他自然知道徐正月和自己的大哥裴茗此时在徽州,还住在柳家郊外的庄子里。 他带人大张旗鼓地在徽州城外驻扎,又在徽州境内大肆找大夫买药。而柳颜欢要的那批药材,已经偷摸着进了柳家在城外的仓库了。 “你确定你大哥会来找你?” 冷泷住进了客栈里,连夜奔波受惊,南召国那几个遗孤的状态都比他强。 “嗯,柳家拒绝他的请求后,他想要援助的后,我就是最优选择。” 裴茗和徐正月已经处理了两个城的官员,私下已经有人对他们下了追杀令。这个钦差不好糊弄,那就杀了,让朝廷换另一个钦差来。 他们之前在金陵定是受到了极大的阻碍,不然来了徽州之后,也不会如此小心,隐匿踪迹了。 他们没想到的是,徽州的知府胆子小,赚点人情费敢,剥削民脂民膏他做不出来,甚至早早准备好了一切等着徐正月检查政绩呢。 在如此的信息差下,裴茗想快速清算徽州,在徐正月面前立功,必定会找人帮他。柳家作为第一人选,已经拒绝了他。 那他这个“路过”的弟弟,他总会抓住的。 第289章 兄弟相见 果不其然,裴鸢带着南召国遗孤在徽州暂修的事情,在徽州城内传开。 翌日,裴茗便带着人找了上来。 这几日他和手下的人私访徽州乡村,发现这里的百姓的生活确实安逸。私下打听一番,那些百姓对徽州知府的评价也是毁誉参半。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苗头。人固然做不到令所有人都满意了,有好的评价也就有坏的评价。对当地人来说,徽州知府或许还不错,但对于裴茗来说,失去了一个立功的机会。 “说起来,今年年初,县太爷就亲自带着人来我们这视察。之前确实有几户被豪绅抢了地,但县太爷立马就将人拘进了衙门里,一顿好打!我们看着可太痛快了!” “是啊是啊,那些人明明已经那么有钱了,还想着我们这点儿地。呸!活该!” “咱们的县太爷,也算是做了一回人事了!” 听着他们的话,裴茗心里一动,“请问各位,这县太爷开始彻查乡里的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年后没多久吧!” “啥啊,刚过完年就开始了!咱那个时候都还没准备春种呢!” 听到这个答案,裴茗眯了眯眸子。那个时候徐正月还没有南下,消息也不可能传得这么快。毕竟徐正月到金陵的时候,那金陵的知府,还以为徐正月只是来这里走个过场,给他弟出气的呢。 那个时候,徽州就开始自查了? 那徽州知府若是个这么有远见的人,也不至于到如今这岁数,还一直在这个位置上了。 他背后定有人提点。 裴茗眸中冷光一闪,事情比原先预料的难办了。这证据,说不定早就已经被他们消灭了。 就是过去有发生过此类事情,可人家已经“解决”了啊!哪有名头去处置对方。 看来他得转变策略了。 徽州城内的悦来客栈,徽州知府包了个后院给裴鸢一行人入住。因南召遗孤身份重要,裴鸢甚至大刺刺地调了二十名士兵驻扎,美名其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徽州知府知道后也只是摆摆手,随便他折腾了。毕竟自己现在就是秋后的蚂蚱,跳不动了! “将军,外面有个自称您大哥的人求见。” 屋内正在商议事情的众人顿时歇了声。 其实他们一行人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在徽州停留一段时间。 对于此事的原因,冷泷心里冷笑,还不是裴鸢那家伙有私心,想带着柳颜欢一起北上呗! 至于要不要给裴茗添堵,那就要看裴鸢的心情了。 “让人进来吧。” 屋内的人纷纷起身准备出了门,心想,在徽州耽误的时间,多耽误他们剿匪啊。 主要是剿匪后洗劫寨子的钱财,他们可以私下分了,虽然人多分到的分量不多,可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裴茗被士兵带着进了院子,他的目光打量这肃静的小院,几个房门口都各站着两个戎装整齐的士兵。 对上他的视线,对方纷纷警惕地向他看过来。 裴茗心下不悦,但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到了裴鸢屋前。 裴鸢的屋门未关,他正站在屋内收拾桌上的舆图。见到裴茗进来,也只是侧首看了他一眼。 裴茗心生不满,但也暗暗吃惊。将近一年未见,裴鸢身上那股疏离之气,已经转变成肃杀之气。他只是站在那儿不说话,就已经让人不敢先开口了。 毕竟是从战场上回来的人,人变得有血气是正常的。裴茗这么安慰自己,不想承认弟弟成长的速度比自己快,让他难受了。 “大哥,随便坐。”裴鸢将舆图收了起来,给裴茗倒了一杯茶。“只有粗茶,大哥不要嫌弃了。” 裴茗喝了一口茶,他在芜南县什么粗茶没喝过,已经不再是将军府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了。 “我今日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件事。” 裴鸢沉默了一瞬,“大哥也知道,我现在身上还有任务在身。大哥先说事,若是能帮,弟一定帮。” 可心里想的却是:且看我怎么坏你的好事。 裴茗思忖了一番,将自己的计划的一半告知了裴鸢。裴鸢点点头,道:“弟在徽州待的时间不会超过半个月,大哥若是要完成此事,弟尽量配合。” 正巧此时,守门的士兵在外面道:“将军,柳家总管求见!” 裴茗面色一沉,听裴鸢微微讶异道:“让人进来。” 他说完这话,转头看向裴茗,“说不定是知道大哥来了我这儿,找大哥来了。” 裴茗未吱声,心里却在想,若是柳颜欢改变了主意,那自己也不会气消的。他说了会让柳家吃点苦头,就一点会。得让柳颜欢知道什么叫听话。 柳家总管年岁不小了,但身体康健,神采奕奕,见到屋内有裴茗在,也不惊讶,只是一一行了礼。 “裴二爷,是这样的。去年我们家老爷身子不好,让大小姐等人南下来侍疾。好在这病凶险,但也撑了过去,如今身子骨渐好。小姐公子们也想在京都的大老爷夫人了,正要北上去。 可巧听说您也回京,就想请问您这儿,方不方便也带小姐公子们一程。这路上的费用等不牢您费心的,就是想借借您的威风,吓跑沿路的匪寇。” 一旁的裴茗听了冷笑,自己借柳家的势不行,柳家人使唤他弟弟倒是挺顺手啊! 他“噔”的一下将茶盏拍在桌上,刚要开口说话,一旁的裴鸢就开口了。 “都是一家人,这点小事没问题的。”应承完后,他又问裴茗:“说起来,我到了徽州后还没去拜谒过柳老爷子他们呢,大哥呢?要不我们明日一起去走个亲戚?” 裴茗心里都要怄死了,裴鸢倒是“单纯”的很,还将人当亲戚。柳家都不待见他这个正经姑爷了! 站在屋子中央笑呵呵的总管道:“柳家随时欢迎!” 他心里却想,这二爷比那个大爷好说话多了。大爷上门来找二老爷办事,空手来,啥也不带,还指望柳家给他做事。怎么,柳家人欠他的吗!居然还敢打他们大小姐,呸! 总管眼珠子一转,对裴茗道:“大爷明日若是有空,也可来柳家看看大小姐。大小姐这手上的伤还没好呢,这几日都在屋子里以泪洗面。 大爷,你体谅体谅我们家大小姐,我们大老爷膝下没有嫡子,就大小姐这么个嫡女。日后那产业,大半都是要给大小姐的。所以被大老爷惯的,难免气性大了些。可夫妻吵吵闹闹是人之常情,那怎么也不能动手啊!” 总管一番话,说得裴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一旁的裴鸢脸都黑了,你还敢动手打她! 第290章 春意盎然 “休要胡说!我何时动手打过她了!” 他只记得柳颜欢当时叫喊手疼而已,他可没打她! 可他的辩解落在别人眼里,那就是做错了事情还死不承认——赖! 总管敛着眼睑不说话,对裴鸢拱拱手告辞。 总管一走,裴茗拍桌道:“我没打她!” 裴鸢喝了口茶,压住自己现在想掀桌的冲动。 “这是大哥和大嫂的事情,弟弟就不置喙了。大哥若是无事,弟就不作陪了,我还得去一趟城外。” 裴茗脸色更加难看了。本来柳颜欢就是横在兄弟二人之间的一根刺,裴茗拿不准裴鸢对柳颜欢的心意,可裴鸢越是表现的不在意,裴茗这心里就越是不爽。 他这是瞧不上柳颜欢? 裴茗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境,总之就是憋屈,出了门都是憋屈。 他可没打柳颜欢! 裴鸢也觉得憋屈,偏偏裴茗那家伙是自己的大哥,他都不能明面上揍他一顿。 一口气喝完一壶茶,裴鸢气呼呼地去了城外巡视了一番,顺便挑了几个年轻的汉子“验收”了一下最近的训练成果。 这支裴家军如今是完全听附于他的,在去百越的路上,裴鸢和老兵们相处地很好,以至于后面新招进来的兵,在老兵的影响下,对他印象很好。 再加上几次作战的磨合下,他们这支裴家军的减员是所有队伍中最少的,他们就更加敬佩裴鸢了。 谁不想要一个作战能力强,战术厉害,每次战争尽可能少减员的人做自己的将军啊! 夜幕一到,裴鸢就洗漱完,换了件暗色的衣裳,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柳颜欢给裴鸢留了门,她今日让管事跑了一趟,知道这厮晚上会来。 对方高大的身形出现在她的房间里的时候,显得这屋子都狭小了几分。 “桌上给你留了汤,你喝点呢。” 裴鸢听到这话可高兴了,不过还是走到床边,抓起柳颜欢的手检查了一番。 柳颜欢有些疑惑,“怎么了?” “裴茗打你了?” 柳颜欢懵了一下,旋即笑道:“哦,那是我装的,想败坏他名声来着。” 裴鸢舒了口气,“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做了,万一他狗急跳墙,真的打你怎么办?” 柳颜欢嗤笑,“不会的。裴茗可是个伪君子,他很在意自己的名声的,不会在人前对我动手的。” “那也得是他有名声的时候,他现在的名声可不比以前好了。” 又是和亲爹一起狎妓,又是打正妻,再这么毁下去,真怕他不管不顾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裴鸢给了她一个“你最好是”的眼神,捧起桌上的一海碗汤喝起来。 “这汤的味道,怎么陌生又熟悉?”他可以确定自己在柳颜欢这里没喝过这种汤。 柳颜欢坐在桌边,托着腮笑看着他,缓缓道:“枸杞鹿茸乌鸡汤。味道怎么样?我特地让小厨房给你炖的。” “味道自然好。”她的小厨房出来的吃食,就没有味道差的。 但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就连柳颜欢看自己的眼神也怪怪的。对方眼里的爱意,也太多了吧? 不过,他喜欢。 “今日裴茗果真如你所料来找我了。”裴鸢将裴茗说的事和柳颜欢说了,喝完最后一口汤,他接过柳颜欢的帕子擦了擦嘴。“如今徽州是没有漏洞,他打算自己制造了。功利心如此重,完全不顾那些被他踏着上位的人的死活。” 柳颜欢料到了这点。裴茗想再立一功,这样回京后就有足够的筹码留在京内。如今徽州已经自查了一遍,上下滴水不漏,他没有可以借题发挥的机会,自然要自己创造机会了。 “你怎么这么了解他?”裴鸢不悦地蹙起眉头,柳颜欢明明没和裴茗相处多久,怎么分析起这个人的时候,将他洞悉得如此透彻?就连裴茗想栽赃作假都料到了。 “裴茗的野心太明显了,一个人有了外显的野心,就可以从他要得到的东西上去倒推。眼下的他,自然是想快速累积功绩,到时能留任在京。如此一推,也不难猜。” 柳颜欢说着这话的时候,伸出手摸上了裴鸢放在桌上的手。几个月不见,裴鸢的手又粗糙了两分,她摸起来的手感都不如以前好了。 “徐师剑这么重的吗?你的手上都是茧子,摸起来糙糙的,哪有以前的手感好。”柳颜欢不满地抱怨,“我这儿有润肤油,你拿去给我每天抹!” 被媳妇嫌弃了的裴鸢忙应声,自己暗地里用两只手指的指腹互相摩挲了下,真的变糙了吗? 算了,自己的身子就是媳妇的,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今日起,他会好好涂身体油的! “那我们下面怎么办?” 裴茗都对裴鸢开口了,他若是帮了裴茗,得罪徽州境内一众官吏。若是不帮,那自己看裴茗不爽的事,岂不是摆在了明面上了?那不利于他们后期的发展。 “你不用管,我已经让人告诉知府大人,提防他的阴招。若是知府大人防备不住,栽在他手里,那他这么多年的官就白做了。” 柳颜欢说完,拉过他的手,微微挑眉。 “你今晚来,就只是说这些?” 柳颜欢的脸凑到裴鸢的面前,身上淡淡的桂花香侵入裴鸢的鼻尖。一双美眸摄人心魂,叫他心脏都漏了一拍。他不自觉地滚动了下喉结。 裴鸢自然知道柳颜欢话外的意思了,他也是有这打算来的。来之前也吃了冷泷新配的避子药。 但柳颜欢这么一提,他这颗心脏还是怦怦然,失了控。 柳颜欢的呼吸近在咫尺,眉眼的笑意像是一支箭,再次射中裴鸢的心脏。 “欢儿,你别这么蛊惑我,我怕我忍不住......” 柳颜欢用行动告知他,“不用忍。” 她在裴鸢的唇上轻啄一口,柔软湿润的唇触之即离,却令裴鸢浑身火热。 “我也很想你。” 柳颜欢的说话间,气息吐在裴鸢的唇上,转瞬又被他吃了下去。 裴鸢此时才想起来,今晚的汤的味道为什么如此熟悉。洛氏当时给他准备的补汤,也有鹿茸啊! 裴鸢好气又好笑,搂过柳颜欢的肩,加深了这个吻。 第291章 由家到国 五月的天气,徽州的天气方见热气,但晚间小风习习,吹进屋内凉滋滋的,正是最舒爽的时节。 柳颜欢轻喘着气,两只小手攀附在裴鸢结实的背肌上,额间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昏暗的环境掩藏了她晕红的脸蛋,只剩下撩人的音色。裴鸢的肌肤炙热的好像燃起了火,连同她的肌肤也燃烧了起来。 “够了......”柳颜欢疲惫地伸手推拒着对方,心里后悔极了,自己干嘛给他喂汤。真是自己挖坑埋自己。 裴鸢正是精神的时候,扣着她的腰,一边给她揉,一边蛊惑她:“你躺着就好,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看着办个鬼啊! 春末夏初,可今夜的春色未尽。 翌日一早,柳颜欢醒来的时候,裴鸢已经离开了。她摸了摸一旁已经凉了的床铺,撇了下嘴角。 “小姐,您醒了吗?”白昙在外面问道。 柳颜欢应了一声,白昙带着两个小姑娘走了进来伺候她洗漱。 柳颜欢浑身没力气地被白昙伺候着穿衣,她耷拉着眼皮,也瞧出来白昙这几日心里装着事,只是今日更加沉默了,像是想对她开口,却不知怎么说。 “你们两个出去吧。”柳颜欢说完,那两个伺候的小丫鬟走了出去,屋内就剩她和白昙二人。“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和我说。” 白昙闻言,“噗”地给柳颜欢跪了下来。 “小姐,我对不住您!” 柳颜欢一头雾水,“你都没说你做了什么,怎么就对不住我了。先起来好好说话。” 白昙不肯起身,立马泪流满面哭了起来。 “小姐,白昙想赎身出去。” 柳颜欢微愣,“哦?是家里给你说了亲事吗?” 白昙的年纪到了,一直待在她的身边也不是事。就是她舍不得将她嫁出去,可她的家人可不一定。 “不是的,不是的。”白昙忙摇手,“是我自己,想去学医。” 柳颜欢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起身将她扶了起来。 “这是好事啊,为什么哭?怕我不放人吗?”柳颜欢拿帕子将她脸上的泪擦掉。 苏家世代传承的医术,断在了她母亲这一代,她母亲不知多恨自己不是个男儿身。小的时候柳颜欢在苏氏的熏陶下,也看过些医书,但那些她不感兴趣。倒是身为侍女的白昙对那些花花草草很感兴趣。 曾经,苏氏也想将她当医女培养,可白昙的父母觉得,做医女太辛苦了,不如跟在柳颜欢身边,有半个小姐的待遇,她便一直耽搁到现在。那点子医术皮毛都是她自学的。 “你能看清自己的内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会不让你走?”主仆一场,她虽然舍不得白昙,可也知道,人活一世,难得清醒。好不容易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鼓起勇气向她开了口,她怎么忍心去破灭她的希望。 “小姐,我若是离开,小姐身边伺候的人就没了!” 紫菱绿兰已经被她放出去打理她的嫁妆,柳颜欢的身边就只剩下她和红绸两个大丫鬟。 “瞧你说的,你家小姐我缺买几个丫鬟的钱?”柳颜欢笑道,她这个时候可不能表现出不舍来,不然这妮子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就没了。 她知道白昙就是个顾念太多的人,没有那种舍弃一切去追求理想的魄力。她可不能绊住了她。 “快跟我说说,你想好学什么了吗?” 白昙忸怩地十指交缠,“我想好了,想去做乳医。” 柳颜欢一愣。 “小姐还记得崔稳婆吗?我后来才知道,她一年给几百个妇人接生,几百个妇人里,基本都能安安稳稳地生产下来。我也想做她那样厉害的人物。” 柳颜欢难掩脸上的诧异,白昙这是受了她生产时的刺激,才这么决定的吗? “小姐,我之前不知道妇人生产那么可怕。都说是从鬼门关走一趟,可自己不走这一趟,谁也不知道究竟多凶险。 “像崔稳婆那样的人,就是力挽狂澜的定海神针啊!小姐生产的时候动了胎气,可崔稳婆能那么稳妥地指挥一切,让您和小小姐平安,这种魄力实在是太令我敬佩了! “但我回头一打听才知道,崔稳婆这样厉害的人,在外面不怎么受人待见。都说她是间于阴间和阳间的人,晦气的很,街坊邻居都不待见她。小姐,您说崔稳婆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不受人待见?” 柳颜欢也说不出话来,自古以来,三姑六婆,都不是受人待见的职业。 “我就想做个乳医,帮妇人接生,治她们不敢找男大夫看的病!” 柳颜欢被白昙的决心震撼,她郑重的拍了拍白昙的肩膀,起身从床榻内的小暗格里取出她的卖身契和一千两的银票。 “小姐,这个我不能要的!” 她家小姐心善不收她赎身的钱,哪里还能收下这一千两! 而且,这可是一千两啊!她这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赚到。 “白昙,你听我说。”柳颜欢制止住她,“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你一个人做这件事固然很伟大,可你想过自己一个人能帮的妇人是有限的吗?” 白昙懵懂地看着柳颜欢,又听她道:“这笔钱就当小姐我投资你的,你拿去牙行买几个小丫头跟在身边,帮你打理庶务的同时,教教她们医术。 日后你也有个帮手。等你学成了,有了名气,可不得要收徒?知识是一代传一代的,手艺也是。你想帮别人,就得先让这门手艺传承下去。” 柳颜欢说着,又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给她。 “你不是要去找崔稳婆学接生吗?拿这笔钱去买点像样的拜师礼,好好地郑重地拜师。” 柳颜欢摸了摸白昙的脑袋,“你可要好好学,说不定日后小姐我还要请你回来照顾我呢。” 白昙双手举过头顶,郑重地接过柳颜欢递给她的银票,给柳颜欢磕了三个响头,哭着走了出去。 柳颜欢一人坐在屋子里,抬头看着空洞洞的屋子,心里百感交集。 她身边的一个小侍女都有这样救世的心,可她能做什么呢?她觉得自己好渺小啊,找不到使劲的地方,真是白白浪费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柳颜欢完全忘记了,她在宁州眼油的事情上力挽狂澜,拯救了无数读书人,避免东辽国陷入官员青黄不接,风雨飘摇的局面;她也不知道,虽然她只想保住柳家,然而搅动江南官场的局势的同时,救了无数被豪绅压迫的普通百姓。 重生以来,她看到的只有自己和柳家;可现在,她看到了家以外的国。 第292章 面对徐正月 白昙的离开并没有在院子里掀起什么太大的波澜,好像所有人都预料到有这么一天。 柳颜欢自己掌眼,挑了几个小丫鬟伺候,但内屋只让红绸进。 “小姐是不是想白昙了?”红绸托着腮看着一脸惆怅的柳颜欢问道。 柳颜欢吐了口气,“嗯。” “哎呀,小姐别想她了。与其想她,不如珍惜我这个眼前人呢!” 柳颜欢被红绸俏皮的话逗笑了。 “淘气!你就是要走,我也不会拦你的。” 红绸哼唧了两声,“我才不走呢。在小姐身边,吃好喝好穿好,我干嘛要出去吃苦?我红绸什么都吃得下,就是吃不了苦和憋屈!” 柳颜欢哈哈一笑,“好了,你快去看看我们的行李收拾的怎么样了。” 柳颜欢一个人在屋子里站了会儿,其实她对白昙的羡慕大于思念。一个人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是多么不容易啊,尤其是对她们这些生来就被灌输了“相夫教子”思想的女人。 她叹了口气,提笔写信。 想不通的事情,那就去请教别人。 与此同时,裴鸢所在的悦来客栈,这几日真是令徽州的百姓们频频侧目。先是抚南将军带着南召遗孤入住,然后又没徽州知府调兵团团围住。 “下官也是奉命行事啊,这南召遗孤多重要,将军您是知道的。要是在徽州地界出了事,那我们徽州的大小官员还要不要活了? 将军体谅体谅我们吧,大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实在不敢冒险啊!” 裴鸢抱臂坐在主位上,晚月和落英气得差点和说话的侍卫打起来。 他们几个不知道实情,裴鸢却知道。这徽州知府和裴茗开始斗法了,但让他们几个坐“牢”? 爹的,晦气的玩意儿。 不过他这么一围,回头裴茗就是找自己,他也有借口。除了不能溜去柳府找柳颜欢以外,吃的喝的倒是应有尽有。 “算了,大家就当几天的米虫吧。” 裴鸢挥了挥手,等柳颜欢那边一收拾好,他们就拍拍屁股走人。这徽州的事,他们可不想掺和。 “我还想这段时间逛逛徽州,尝尝当地美食的。”冷泷哀嚎一声,对那名侍卫道:“我和这家伙没关系,能让我出去吗!我只出不进!” 侍卫好心提点道:“您和将军一起的,也不止我们看到啊。您非要出去的话,也行。您签个生死状吧,出了个这个门,是生是死和徽州无关。” 冷泷:“......” 不是,他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大夫而已啊! 柳颜欢知道悦来客栈被围的时候,都觉得无语了。这知府大人,也太怕死了吧...... 然后柳家就收到了来自宁国公徐正月的拜帖。 这消息如同一滴水进了油锅,柳家人个个炸了,将全家叫到了一处。 “这宁国公什么意思?亲自登门收割我们的人头吗?”柳二叔惶恐不已,将那帖子如烫手山芋似的丢给了柳三叔。 柳三叔接过看都不看,直接扔到了柳四叔的手里。 “别给我别给我!我胆子小,你们都是知道的!”他一边叫着一边将帖子甩了出去。 “那你也不能给我啊!”柳五叔无语了。他接过帖子,四处看了看,总不能让他把帖子扔到他那老父亲手里吧? “五叔,给我看看呢?”柳颜欢从柳五叔那接过帖子看了看,只是普通的拜帖而已,甚至连帖子都不是徐正月本人写的。“各位叔叔婶婶不要慌张,既然宁国公想来我们柳家玩玩,那我们就好好招待人家。” “就是!颜欢说的对!”柳老爷子看着几个被吓破胆的儿子,啐了一口。就这个胆子,还怎么在外面做大买卖啊!“既然人家要来玩,那就让厨房备下好酒好菜招待人家!咱柳家又没犯事,不怕!” 后日,徐正月带着两个随从打马而来,他出行简单,没带护卫。但一身的衣裳低调又不失华丽。徐正月踏着马靴走进柳府,行动间皆是世家子弟才有的气质。 毕竟是皇帝的小舅子,柳家这日所有人都正装出席,连柳老爷子这久不出面的人也出来见人了。 “晚辈叨唠了。”徐正月对柳老爷子道。 柳家的人都提着一颗心,不知道徐正月今日来是为了什么事。乌泱泱一大波人坐在正厅里,默不作声地陪着他喝茶,谁也不敢先开口。 一盏茶后,徐正月问道:“听闻柳丛文的嫡女在老家,本公正好近日在徽州有公务,所以过来找她叙叙旧。” 在正堂后面的柳颜欢傻眼了,他们毫无交情啊! 哦,不对,当初徐正月给了她一块可以使唤他的玉佩,难不成,他现在是想要回自己给出去的这个人情? 若是如此,那还回去便是了。这种人情,她可不想要。就是要了,不到山穷水尽的那天,她都不会用的。她可盼着自己好呢,才不想自己到那个田地。 “红绸,你过来。”柳颜欢叫来红绸,将自己收玉佩的地方告诉了她,让她取来。 “颜欢,你出去给宁国公说说话?”一旁的二婶看向她。 她现在也是知道的,自己这个侄女是有本事的,且一心向着柳家的。既然这宁国公是来找她的,那是不是说明,对方不是来找柳家茬的? 柳颜欢看向自己二婶,心里也是憋屈。她该怎么解释,自己也很怕宁国公的啊! 柳颜欢起身理了理裙摆,“好。” 她沉吸了口气,从正堂后走了出去。 “柳氏见过宁国公。”柳颜欢行了礼。 徐正月侧目看向她,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她。大堂内一阵安静,叫柳家人的心脏都提了起来。 好一会儿,徐正月才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开口道:“本公这些日子在徽州乡下逛了逛,这徽州的田井井有条,是比别的州的要好看。” 徐正月的语调不急不缓,听得柳家人是胆战心惊。 “徽州的官员年初就开始重新审查州内的土地,就连几年前的案子都能找出来重新审了一番,叫本公一点把柄都抓不住啊。” 柳家人的心咯噔了一下。 “这是你柳大小姐的手笔吧。” 第293章 裴焕来信 柳家人无不出了虚汗,小心翼翼看向柳颜欢。这是可以承认的事情吗? “柳氏惭愧。”柳颜欢心里发虚,也不知道徐正月此人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就是再疯,也是个一言九鼎的人。若是真的想为难柳家,那她就用玉佩换柳家这次平安。 打定主意,柳颜欢就不那么惧怕徐正月的威压了。 “你倒是个料事如神的。”徐正月不疾不徐道,“亦或是,江南的事情,就是你挑出来的?” 柳家人都倒吸一口气,柳颜欢能有这能耐? “柳氏只是一届小女子,哪里能有这等手段。”柳颜欢也学着徐正月的语气,不急不缓道。可她捏着帕子的手已经绞紧了,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一些。 徐正月只是哼笑一声,旋即道:“本公也累了,听说你们府上的厨子是江南这一带最好的。这几日在别庄吃着觉得不错,更是好奇主院里伺候的厨子的手艺了。” “知道您今日来,特地让人备了席面,都是我们府上厨子的拿手菜!”柳二叔堆着笑道。 虽然不知道为啥徐正月的话题跳这么快,但不聊那些事就行! 吃饭看戏喝茶一条龙服务,徐正月在柳家玩了一日,没有一点心情不好的迹象。临走时,柳二叔还给了人家一小坛千金难买的留香醉当伴手礼。 心情忐忑的柳二叔回了家,愁苦道:“你们说,这宁国公不会前脚刚走,后脚抄家灭门的令就到吧?” “快呸呸呸!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柳老爷子骂道。 “唉,我也不想的啊,可是那宁国公实在叫人琢磨不透。” “二叔忙了一日了,快点回去休息吧。”柳颜欢道,“宁国公不会动柳家的。” 方才看戏的时候,柳颜欢找机会将玉佩还给徐正月,徐正月没收,反而让她帮他一个忙。 在来徽州之前,他们处理的是徐州的官员。徐州知府已经就地诛杀,而徐州通判还活着。 这徐州通判是大皇子的人,可偏偏和徐正月有点渊源。徐正月想出手保下他,但当时身边有裴茗等人看着,而他明面上又是太子党,左右都也不方便。 徐正月要柳颜欢做的,就是想办法将这个徐州通判马致远捞出去。 “去他的!我怎么捞啊!”回了屋子,柳颜欢头疼地拍着桌子。 马致远那个家伙,虽然贪墨的银子不多,可也不少。就是逃掉了死罪,说不定也要判一个全家流放。徐正月那个家伙都给人家定罪了,现在居然让她捞? 定罪之前不能说这事吗!那个时候她怎么运作都可以啊! “骂谁呢?” 身后的声音令柳颜欢一激灵,转头看见裴鸢那种俊脸,她立马将火气对准裴鸢。 “你想吓死我啊!”柳颜欢怒瞪了他一眼,一旁的红绸一边望天,一边退出了屋子。“你这几日不是被围在悦来客栈了吗?怎么出来的?” “就悦来客栈那些人,还拦不住我。”裴鸢说着骄傲地扬了扬下巴,“你还没说呢,你在骂谁呢。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欺负回去。” “我骂徐正月呢,你能帮我欺负回去?” 裴鸢扬起一边的眉头,“倒是可以趁他走巷子的时候,套麻袋揍他。” 柳颜欢看他说得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免“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现在是知道了,要想不吃别人给的委屈,就得自己手上有权。只有有权,才能给别人委屈吃。” 裴鸢赞同地点头,“没错。” 柳颜欢斜视他,“这权还分军权和政权,军权最具有话语权,可也最让皇上忌惮。如今的裴家已经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你说裴家几时倒霉?” 裴鸢不见外地拿起柳颜欢的杯子喝了口茶,她屋子里的茶就是比别的地方的好喝。 “快了吧。”这次南征,皇上没让他爹来就已经是一个征兆了。“我回京后便提出与将军府分家。” 裴家现在已经被皇上忌惮,裴茗如今急功近利,想要回到京城,何尝不是加快将军府的灭亡。 “我若是提了分家,皇上说不定会对裴家少几分忌惮。” 他已经展示了自己领兵打仗的能力,他若是与裴家分了家,那他必定皇上分裂裴家军权最好的选择。 只要他够听话,那么在裴家交出全部兵权之前,他是最好的刀子。希望淑仪公主能快点成长起来,不然,他就陷入僵局了。 “这上了屠宰台的猪,只有早杀和晚杀的分别。”柳颜欢不客气地嘲道。“哦,其实我一直在想,你说,裴家会不会养私兵?” 她前世料理将军府的所有产业,看着没问题,可总觉得裴家这么一大家子的人,若是说洛氏贴补家用,奴才吃回扣,短短几十年就将这么大的将军府给吃没了,怎么也有点对不上数。 就是觉得,本来可以多苟延残喘十几年的家族,好像死得有点快? 裴鸢听了柳颜欢说的话,不置可否。 他早先也有这样的感觉,但裴常胜不让他插手那些事情,加上他一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便没有主动去探究过。 现在看来,等自己回京后,有必要好好查一查自己这个亲爹了。 养私兵就是谋反啊,这事要是捅出去,他和柳颜欢都要人头落地。得在这颗雷被爆出来之前,就和将军府断绝关系才行。 那私兵不必想也知道,裴常胜最后肯定会交给他的宝贝大儿子。他大儿子那么聪明,说不定有破局之法呢。 “哦对了,说起来,裴焕给我寄了一封信。说他到通州了。” 裴鸢挑起一边眉头,接过信读了起来。 “这南边官员大缺,北方不少官员被调了过来,裴焕自请去了北方。” 通州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说好听点,这地方地广人稀,发展情景大。说难听点,那就是鸟不拉屎,寸草不生。并且前靠北庆,西接西戎。 这两国要是发难,那通州就是第一个倒霉了。 “这倒霉孩子,怎么想的选了这么个地方。”柳颜欢看不懂了。被派去通州为官的,基本都是得罪了人被送过去的,到了那儿,基本这辈子都没有回京的可能了。 而裴焕,居然自请去那儿? 裴鸢将信一折,还给柳颜欢,笑道:“他这是先去给我清理战场了。” 第294章 绝妙馊主意 裴鸢这么一说,柳颜欢便懂了裴焕的用意。 眼下,东辽已经彻底灭了南召,那和西戎北庆之间的战争只是时间问题。不过东辽现在内乱,北庆皇室几个皇子正内斗呢,短时间内两国也不一定会开战。西戎倒是每年冬就来犯贱,东辽已经习惯了。 裴焕现在去通州,努力把控住通州。到时三国开战,通州定会变成第一战线。而每次打仗,怕的不是敌人的凶残,而是政治斗争的险恶。 多少英雄,死于自己保卫的国家的政治内斗啊。 裴焕这是先去开路,好让自己成为裴鸢的后盾。 “这个弟弟不错。”柳颜欢夸道。她都没想到这一层呢。 是啊,要是三国真的开战了,裴鸢若是去了第一线,根本没有办法顾到后面。她也得为之后的事情做好准备才行,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 “一想到马致远的事情,我就头疼。”柳颜欢叹了口气,徐正月找她办事的口吻也未免太信任她了吧?就不怕自己将他的事捅出去? 旋即她甩了甩脑袋,她又不是不想要命了,得罪徐正月没有好处。 “过两日我们就动身,到时去徐州看下情况。”裴鸢伸手为她理了理耳边的头发。“现在都不知道那马致远犯了什么事,愁也没用。” 柳颜欢点了点头,早些歇了下来。 这几日,她已经将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柳老爷子为了她能顺利和裴家和离,特地指了自己的弟弟跑一趟。 六十几岁的柳兰绪那是恨死裴家了,年轻的时候为了挣钱,走南闯北的,一年到头就没在家待过多少日子。现在一把年纪了,还得为了小辈的事情,离开舒舒服服的老家。 看他不想办法弄死裴家! 裴鸢一离开,徽州知府请罪的折子也回来了。皇上念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加上几时自查,也没有造成徽州人民生活困苦,特许他留职查看。 徽州知府那是长舒一口气,将折子拍在裴茗的面前,扬着翘起来的小山羊胡得意得不行。 裴茗脸色阴沉,但也拿他无可奈何了。 而徐正月看到皇上回的那折子,就下令让人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回京。 皇上的意思是,他也杀够了,再杀下去就没人办事了。威震的效果达到就行,过犹不及。剩下的事情,让别人收尾就好。 于是,裴鸢这一路回京,不仅带上了柳颜欢,还带上了徐正月。 裴鸢:“......” 多少有点晦气在的。 到达徐州当天,柳颜欢等人进了城找客栈住,裴鸢和徐正月则在城外扎营。 “宁国公不去城里住吗?城里的条件比在野外好。”裴鸢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徐正月,这一路到徐州,徐正月这厮一到休息的时间就找柳颜欢说话,就是隔着马车他也要说上两句。他怎么那么多话呢! 偏偏他每次和柳颜欢说话的时候,都要屏退众人,他只能看着他们,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而且,为了避嫌,柳颜欢还不许他这一路去找她。 气死他了! “这不是亏心事做多了,怕半夜鬼敲门。和裴将军待在一起,本公要死也是死在你后头。” 裴鸢的嘴角抽了抽,旋即状似无意地拨了拨自己右手手腕上的沉香串珠。 “哦,那就不知道这鬼认不认门了。” 徐正月睨了一眼他手腕上的串珠,确实是极好的沉香木,压他身上的煞气都嫌浪费了。 “没事,就是认门,裴将军也得挡在本公前面不是?” 徐正月挑唇一笑,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逗裴鸢玩挺掉份的。他早就察觉到裴鸢对他有敌意,想必是自己总找柳颜欢说话,他这个小叔子看不下去了? 那以后自己就收着点呗。 一夜过去,翌日裴鸢准备去城里找柳颜欢。他们得打听下情况,将那个马致远捞出来。 没成想他才走几步,徐正月就跟了下来。 “本公去城里吃早饭,裴将军去做什么?” 看着厚颜无耻先发制人的徐正月,裴鸢眉头都忍不住抽了一下。 “捞人。” 这活还是他给出去的呢。 对上裴鸢幽幽的目光,徐正月难得有一丝心虚?他本来只想欠柳颜欢人情,可没想欠裴鸢。 这柳颜欢的人情好还,裴鸢的就难了。 可柳颜欢和裴茗关系不是不好吗?前几日还看裴茗从柳家吃瘪回来,怎么转头就将这事和裴鸢说了? 徐正月若有所思,他背着手,看着裴鸢的目光也变了变。 难道因为二人都是淑仪的人? 虽然京都内淑仪和裴鸢的谣言传得飞起,但他可不觉得淑仪会看上裴鸢。虽然他的外形确实是淑仪会喜欢的那种...... 啧,这么一想,徐正月心里涌起一股无名火,真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 “那你还不快去!”徐正月转头就走,怕自己等会儿气急了和裴鸢打起来。他这个外甥女的眼光不能这么差吧? 算了,差就差吧,谁年轻的时候没看走过眼遇上几个人渣呢。 裴鸢莫名其妙地看着徐正月离开的背影,对方离开之前冲着他来的敌意太明显了。他做什么了? 还是他把自己当情敌了,想打柳颜欢的主意!? 徐正月果然是个疯子,连有夫之妇都感肖想!气死他了! 柳颜欢不知道这二人这么莫名其妙地结下了梁子,她昨晚进城后让人打听了一下马致远此人在徐州的风评,没想到竟然还不错。 马致远虽然贪墨,但贪的都是别人主动献上来的孝敬钱。他拿了这笔钱之后反而去设棚施粥,没多少花在自己身上。 因此,他落狱之后,反而有不少百姓可怜他,但也有人骂他。 “他拿了钱施点粥,你们就感天动地的了,怎么看不到人家吃肉喝酒,穿绫罗绸缎呢!” “就是,说不定贪了不少,手指缝里漏点出来,给自己做做表面功夫呢!他们当官的最会做表面功夫了!” “对对对!就是他们这样的人,我们的日子才会这么苦。这种人就活该被杀头!” “可是,马通判在的时候,咱徐州的粮价已经很多年没涨过了啊......” “是啊,比起别的当官的,咱马通判已经是好人了。” “可你们也不能比烂吧!这能掩盖他贪污的事实吗!他拿的可是咱们的血汗钱!” 诸如此类的言论,柳颜欢听了不少,她托着腮开始思索,这么一看,似乎还不能通过舆论塑造马致远为民的形象,来达到捞人的目的了。 柳颜欢沉思了一下,忽然有了一个绝妙的馊主意。 第295章 计划顺利 “小姐,宁国公进城了,请您过去吃早茶呢。” 柳颜欢点点头,起身出门,刚巧撞上来找她的裴鸢。 “这么早就出门吗?” “嗯,宁国公在对面的茶楼订了早餐,邀我一同去。” 闻言,裴鸢的眼神暗了暗,他默不作声地也跟了上去。 徐正月见到裴鸢跟着柳颜欢过来的时候,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表情,然后抬手示意他们入座。 “不用在乎那些虚礼了。”徐正月抬起筷子夹了个包子吃了起来。这家店的早茶做得一绝,他前些日子在徐州的时候,经常吃他家的早点。 “公爷,我有一个想法。”柳颜欢粗粗将自己的想法和徐正月说了,徐正月喝着茶沉吟了好一会儿。 眼见徐正月的眉头都拧在了一起,柳颜欢听他道:“那就这么办吧,我就不插手了。” 说完,徐正月又看了看裴鸢,“裴将军这一路过来辛苦了,可得多吃点补补身子,不必客气,本公一顿早饭还是请得起的。” 裴鸢闻言叫来了店小二,“上你们家最贵的茶和点心!” “将军一大早就吃点心,也不怕噎得慌。” “不吃饱了怎么有力气给公爷跑腿呢。” 柳颜欢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幼稚死了。 柳颜欢的主意很简单,用的还是裴鸢在徽州那招,南召遗孤又病了。 新上任的知县知道徐正月一早进了城之后,一大早啥也没干,腿软地穿好衣服到了茶楼下。他一边急匆匆赶路,一边心想:徐正月这瘪犊子,该不会想杀个回马枪,再拿徐州的官员开一次刀吧? 娘的,他才刚上任没满一个月啊!他贪都没来得及呢! 知县在茶楼下让人给自己传话,他胆战心惊地在楼下等了会儿。 “大人,我们家公爷说,他只是回程路过,暂留一段时日而已。倒是随行的裴将军,他身上有护送南召遗孤回京的任务。 可是这几位遗孤早先在百越就因得了瘴气,亏了身子。到了徽州之后,更是大病了一场。因着没好全又接着赶路,现在身子又不好了。想问问您有没有地方,空出来给几位遗孤治病。” 知县两腿一软,这还不如让徐正月再发一次疯呢!他发疯自己又死不掉,可是这南召遗孤要是死在自己这破地方,那自己这头上乌纱帽就别想要了! “有有有!我这就让人安排地方和大夫!” 不到中午,几个南召遗孤被抬进了县衙的后院。 知县请了当地最有名的大夫,甚至写信给了徐州知府。现在人家在徐州的地界上,就不怕徐州知府不管他!要是他倒霉,那他这个知府也跟着倒霉! “这日子没法过了。”院子里,几个南召遗孤抱团哭在一起。 在百越大牢的时候,他们因为“身中”瘴气,导致族人几乎死绝。到了徽州之后,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又不得不“犯病”。 今日来之前,冷泷又给他们一人喂了一碗“强身健体”的药。几个人喝完之后,浑身哆嗦冒冷汗,总觉得自己快死了。 “呜呜呜!东辽国欺人太甚!” “若不是她们没收了我们身上的蛊虫,我一定要让这些人好看!” 几个人用南召话骂道,没一会儿,外面传来声音:“你们几个若是再聊天,我可就将你们分开关了。” 几个人立马闭了嘴。 屋外的落英听了几耳朵南召话,他这段时间在百越将当地的方言学了个七七八八,这南召话和百越方言很像,他听着自己说了两遍后,倒是琢磨出了意思来了。 等裴鸢回来的时候,他将自己听到的话都告诉了裴鸢。 裴鸢微微吃惊,没想到落英竟然在语言上这么有天赋。 “不错,那这些日子,就辛苦你看着他们了。若是你想要南召的书本,也可以跟我说,我让人给你弄来。” 落英欢欣鼓舞地去盯人了。 柳颜欢晚一步进门,只看到落英跳着离开的高兴背影,疑惑道:“这孩子,遇见什么高兴事了?” “发掘了自己的潜能?”以后倒是可以进鸿胪寺发光发热。 不过,等他灭了西戎和北庆,鸿胪寺这个部门,还有必要存在吗? 顺利住进衙门后,裴鸢又开始大肆宣扬几个南召遗孤的病情,开始给几个人找大夫了。他找大夫的手笔太大,以至于,没出三天,整个徐州城内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到了第五天,就连狱中的犯人们听狱卒聊天也知道了这件事。 住在牢里的马致远深吸了一口气,对狱卒大喊道:“我要见裴将军!我有治疗几位遗孤的办法!” 值班的狱卒哈哈大笑,“你若是有法子,那老子就是神仙了!” “就是,咱们徐州城里多少大夫都束手无策,你一个只会读书的,有办法?笑话!” 马致远舔了舔唇,道:“我是百越人,他们得的是我们那的土病,别的大夫没见过才会不知道怎么治。你们相信我,帮我给裴将军传个话吧!若是我救了几个遗孤,你们也有赏赐不是!若是我治不好,你们也没损失啊!” 几个狱卒面面相觑,似乎是这个道理。 “算了,我跑这一趟吧。万一他真有法子,咱们没去通报,被上面知道了也是没好果子吃的。” “行吧行吧,希望他真有法子吧。” 马致远闻言眼睛一亮,又缩回了角落里。 昨晚吃饭的时候,他从自己的饭里吃出一张纸条,让他抓住南召遗孤这个机会。他便知道,是有人来救他了。不管救他的人是佛是鬼,总比冤死在这大牢里的强! 出去后,无非就是从给东辽皇帝做牛马,变成给别人做牛马。这对他来说,没分别! 马致远搓了搓手,心里盘算着,不知道是大皇子的人,还是谁的人。 另一边的裴鸢等人,终于得到了马致远的消息。几个人对视一眼,在场的还有徐州知府,他一把年纪了,刚从西北调过来的,可不想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被捋下去。 “那就把人带过来试试吧。”裴鸢说完,看向徐州知府,“知府大人以为如何呢?” 第296章 出事了 知府擦着满头看不见的汗,除了应声,也没有法子了啊。 “自然自然。” 这徐州有名的大夫都没办法的病,他还能说啥?更何况裴鸢是这几个遗孤的第一负责人,就是真的给治死了,还有裴鸢在上头顶着呢! 一众人敲定,立马让人去大牢里将马致远带了出来。 计划一切顺利,冷泷亲自抓药,保管这些人一副药下去,药到病除! 晚间,柳颜欢刚洗漱完准备上床,自己的屋门就被拍得震天响。 “夫人,您快收拾东西,明日一早我们就送你们出城!” 柳颜欢一惊,忙让红绸打开了门,屋外晚月和落英二人神色紧张又狼狈。 “发生什么事了?”柳颜欢的眼皮突突直跳,心提了起来。 “南召遗孤死了一个!”晚月的声音都在打战。 明明冷泷的药量控制的极好,怎么就死了呢! “您快收拾东西,明早城门一开,我们就送你们出去!” 柳颜欢沉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转头吩咐几个丫鬟收拾东西。 眼下裴鸢护送几个南召遗孤回京,他们出了事,裴鸢要负主要责任。当然,这责任要负多少,就要看皇上的心情了。她现在要快点回京,和淑仪商量好对策。 淑仪手上的势力几乎折了,裴鸢对她来说,定然很重要,她相信淑仪不会轻易抛弃裴鸢的。 “冷大夫呢?” “冷大夫不信自己的药量没把控好,现在在验尸呢!” 柳颜欢沉默了一会儿,虽然药是冷泷给的,但对外都知道这药是马致远“献”上来的。马致远是保不住了,而且他是不是无辜的都难说! “让二爷杀了马致远,决不可给他说话的机会!”若是扯出是有人设计救他,才导致南召遗孤死了,那裴鸢就彻底完了。 “传信的狱卒的家人控制起来了吗?” 晚月点点头,“夫人您放心,二爷亲自去送马致远上路了。那个传信的狱卒,我们已经处理好了。您这边有什么要搬的没有?等会儿城门一开,我们就送您出去!” “好,你们辛苦了。” 柳颜欢进了屋开始盘发,她脑子在疯狂地运转,究竟是谁下的手,目的是什么。 是徐正月故意为之吗?用一个已经废掉的马致远,换一个前景大好的裴鸢? 柳颜欢想不通,但徐正月此人是敌非友,是她大意了。 收拾好东西,城门一开,落英便护送着柳颜欢等人出了门。晚月急急回了县衙,裴鸢已经处理了马致远,一脸凝重的和冷泷一起待在停尸间里。 冷泷抬起满手的血,用镊子从尸体里取出一只又一只虫子,那虫子还活着,一个个扭动着自己肥嘟嘟的身体,想从镊子上逃开。 一旁的知县用帕子捂着口,冲出房间开始吐;知府的脸色也不好。倒是徐正月面色不变。 “用南召的蛊虫杀了南召的遗孤,究竟是谁下了这样的狠手!” 凶手是谁,一点头绪都没有。 冷泷将蛊虫在烛火上烤死,放进一只木匣子里,裴鸢转头就去写认罪书,连同匣子一起打包让人送上京都去。一行人先在徐州这待着,等皇上那的处置结果下来再说。 至于剩下来的三个南召遗孤,他们身体里有没有蛊虫,冷泷也不知道。他又没研究过那恶心的东西,如果有的话,就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了。 柳颜欢昨夜已经飞鸽传信给了淑仪和柳家,她知道裴鸢那必定会写折子呈到皇上面前,她们一行人的速度,是追不上驿站快马加鞭的速度的。 一早,紫苏将信鸽上的信取下交给淑仪。在公主府蜗居了数月的淑仪活动了下筋骨。 “给本宫梳妆,本宫进宫去看看母妃。” 淑仪的轿撵在宫门口被拦了下来,紫苑呵斥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这可是淑仪公主的轿撵!” 守门的侍卫昂着下巴道:“我等奉命行事,皇宫内不可乘轿,请公主下轿!” 紫苑还欲再说什么,被紫苏拦了下来。 轿内的淑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这些人,是觉着自己失了龙宠,所以才给自己下脸子。 当初的她,皇上准许她乘车轿入宫,给足了她风光。只是现在风光不在,甚至别人还觉着她再无起复的可能,才如此作为。 “紫苏。”淑仪也不生气,轿外的紫苏撩起帘子扶着淑仪下轿,示意紫苑去打赏那几个守门的护卫。 紫苑不情不愿,从荷包里掏出些碎银子。 “方才是奴婢失礼了,请几位军爷莫要记恨。” “这就不必了,请公主明白,我等并非刻意为难,只是奉命行事。” 淑仪看了他一眼,进了宫门。 德妃在宫内听说了淑仪入宫的事情,冷笑一声,这男人的恩宠就是放屁,屁过了还有臭味,他是什么也没有留下。 “不说这糟心事了,怎么了?”德妃屏退了宫女,关切地问女儿。 淑仪将徐州的事情与她说了,德妃沉默了好久。 “唉,这都是什么事啊。”德妃叹了口气,叫来嬷嬷。“去问问皇上,中午有空没有,我蹲了花胶鸡,若是有空,就过来吃个饭。” 御书房内,得全小心地伺候着皇上用茶,一旁的四公主正给皇上揉肩。 “父皇,女儿的力道重不重?会不会捏疼父王了?” “不重不重!你那点子劲,哪能捏疼我啊!”皇上乐呵呵地接过得全的茶,喝了一口,旋即有点不悦,“这茶你怎么泡成这样!” 这茶是皇上惯喜欢的碧螺春,一向是淑仪泡的最合他的口。自从淑仪不来御书房伺候后,得全为了少挨骂,便改泡了别的茶。 “皇上,奴才这手艺哪有淑仪公主好呢!您也许久没喝过这碧螺春了不是,不如让淑仪公主给您泡上一壶?” 皇上冷哼一声,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扔。 一旁的四公主盯着得全的眼睛里满是怨毒,自己这么辛苦地伺候皇上,这几个月下来,除了点口头夸奖以为,什么都没捞到。这死太监竟然还敢在他面前提淑仪? “淑仪公主今日进宫来给德妃娘娘请安了,娘娘差人来问皇上,中午可要去她那里吃饭,娘娘炖了您爱喝的花胶鸡!” 皇上原本还有怒气的脸,犹豫了一下。心想,亏了什么也不能亏了自己的嘴和胃。 “朕知道了。”也不说去,还是不去。 一旁的四公主急了,她可不能让淑仪那个贱人复宠,不然自己这几个月的小心翼翼的讨好,不就白费了?! “父皇,人家一早出门就在小厨房给您炖了鱼汤呢,中午去母妃那好不好~” 第297章 重得圣心 得全退到一旁不说话,心想这四公主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明明和淑仪公主一个岁数,可为啥人家就是更得皇上喜欢呢? 而且德妃膝下也没个儿子,就靠一个淑仪,人家德妃娘娘在宫里的日子过得不是很好? 还是不懂圣心啊! 不过皇上也是,当初干嘛要将淑仪公主气走呢。 “这鱼汤,朕这个月都不知道喝了多少回了,今儿就不喝了吧。”皇上一掌拍在书案上,也没了继续办公的心情。 虽然四女儿也乖巧懂事,但就是缺了点眼力见,怎么都不如小女儿贴心。 皇上拎着佛珠起身,“这御花园的荷花开了没,朕出去逛逛。” 祁珍闻言,忙跟了上去。还没出御书房,她就被善喜拦了下来。 “四公主,皇上说您小厨房还炖着鱼汤呢,让您赶紧回去瞧瞧,可别都烧干了,浪费一条鱼!” 祁珍气得直跺脚,想不明白自己比祁淑仪那个贱人差在哪里,为什么父皇只喜欢她! 得全跟在皇上身后溜溜达达,这御花园后头就是德妃的宫殿,他哪里还猜不到皇上的心思。 “皇上,这日头大,前儿就是德妃娘娘的宫殿,不如咱过去避避吧!” 得全的话给足了皇上台阶,他嗯了一声,激灵的小太监立马去德妃那通传了。 德妃操持好一桌子的菜,骂道:“他等会儿最好识相点,见好就收,不然白瞎了我一桌子的菜!” 淑仪哈哈一笑,“女儿许久没有进宫陪母妃了,想母妃的手艺想的紧呢!” 德妃拉着她刚准备坐下,小太监便来传话:“皇上驾到!”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走到宫门口去接驾。 德妃噙着一张笑脸:“皇上快进来,这屋外日头大,别晒着了。” 皇上看了看德妃,又看了一眼在德妃身后,远没有之前和自己那般热络的淑仪,心里余气难消。 “淑仪,快去给你父皇泡杯茶!”德妃招呼着,“今儿淑仪一早上就来,还是被晒到了,现在人都昏昏的,皇上可别嫌弃女儿失礼!” 皇上一听,马上心疼道:“怎么回事?朕不是许她乘轿进宫的吗!” 他话音刚落,得全马上附耳到他身边,提醒他上次生气,取消了淑仪在宫里的一切特权。 皇上顿时被下了面子一般,得全忙道:“皇上别气,前儿禁军那来了拨新人,定是那些人不知道这事,再加上公主好些日子没进宫了,才闹了个误会。明儿让公主多进宫陪陪您,那下面的新人可不就眼熟公主了嘛!” 皇上哼了一声,“那就罚俸半月吧!这天气也热起来了,让皇后给德妃这送点冰块来,减减暑气。” “哎!” 得全应声,他伺候了皇上几十年,虽然不懂为什么皇上为何这么偏爱淑仪公主,但知道,皇上没真想冷了淑仪。 要不然,今儿也不能这么颠颠地就来了啊! 这顿饭吃的皇上是满意极了,喝到了想了许久的茶,吃了德妃做的饭,皇上觉得今儿淑仪提什么条件他都可以考虑考虑了。 “你这些日子在公主府,身子养的如何了?若是大好了,就回御书房吧。” 皇上能说出这话,已经是给足了淑仪台阶。 本以为自己这个乖巧的女儿能乖乖听话,谁知道淑仪放下筷子道:“御书房现在有四姐姐,我做什么过去讨这个嫌。父皇是觉得淑仪和姐姐们的关系还不够差吗?”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皇上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也明白。自己给了淑仪多少的恩宠,其他的孩子看见了,心里难免有意见。 毕竟都是他的孩子,为啥淑仪有的,她们没有? 她们心里有气,但不敢朝着皇上发,就只能背地里排挤淑仪了。 以前他知道却也当做不知道,他是皇上,想喜欢哪个女儿就喜欢哪个女儿。想让哪个儿子作太子,就让哪个儿子作太子。 若是淑仪连这点兄妹间的关系都处理不好,那他做什么宠她。 现在看起来,淑仪和其他的孩子们处的还算行。 “说吧,要怎么样,你才愿意回来?” 淑仪抿了抿唇,这个时候若是真的应了,那不就显得自己太好拿捏了? “父皇,儿臣还是不回御书房伺候了。那儿已经有四姐姐了,儿臣过去的话,那四姐姐该怎么办?而且儿臣出入御书房,总有大人说儿臣牝鸡司晨。”淑仪说着说着,拿起帕子来擦自己眼下的泪水。 “儿臣也想为父皇分忧,可现在前朝有太子哥哥在,御书房也有四姐姐。儿臣还是乖乖待在将军府里,不叫父皇为儿臣的事分神,才是最大的分忧和孝敬。” 一旁的得全下巴一拉,直接吓出双下巴来。 这淑仪公主啥意思?和皇上离心了? 不是,这父女二人的关系,怎么比后宫嫔妃还难搞啊! “谁敢说这种话!”皇上将十八子拍在桌上,愤愤道。拍完后,他又拿起十八子烦躁地转着。 淑仪自懂事后,就没在他面前哭过,这么一哭,他这个老父亲的心都要化了。 他宠淑仪也是有原因的,德妃怀淑仪的时候,南方水患,而后瘟疫,那可以说是他上任后遇到的最可怕的灾难。 他日夜不得安睡,可淑仪出生后,所有的事情都在好转,喜讯一个接一个。他也让静安寺的大师看了她的八字,说她宜室宜家,旺父旺夫。 于是他一直将人带在身边。 正在这时,善喜在外面对得全使了个眼色,得全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在皇上耳边耳语了几句。皇上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满脸的愤怒。 “这裴鸢做什么吃的!连几个人都护不住!朕还怎么放心让他裴家的人来护朕的江山!” 说完,气愤不已地站了起来。皇上往门口走了几步,转头对淑仪道:“还不跟上!” “作什么凶孩子,皇上在政务上受了气就要拿我们淑仪撒气吗?淑仪可没惹你!”德妃拉着淑仪,“咱不去!” 皇上脚步一顿,想起这段时间自己在政务上频频不顺心的事情,难道是因为自己没带着淑仪,那种旺父的好运没了? 淑仪眸中泪光闪闪,她心里也清楚皇上将她带在身边的原因。先多给他找点麻烦事,后面才有利于她进一步。 第298章 大逆不道 皇上一走,德妃立马叫人将珍藏的好酒拿了出来。 “咱们娘两喝一杯,后面就有的忙了。”德妃叹了口气。 淑仪忙给德妃捏肩,“母妃能者多劳,能者多劳!” 淑仪回去后,宫里的人立马对守城的侍卫进行了处罚和训斥。满宫的人都以为淑仪公主就要复宠,可一连几日,他们都没在御书房看见过这位曾经龙宠不断的公主。 皇上最近烦都烦死了,先是南召遗孤死了一个的事,然后又是宫里的妃嫔互扯头花,闹得皇后都没压住,叫嚣着让皇上来评理。 他凭啥理啊,全都骂一顿关回去! 这日他正喝着茶,觉得自己的嘴上都要气出燎泡来了,得全脚步急急地冲进大殿里。 “皇上!”得全一个匍匐,“昨儿下大雨,皇陵被暴雨冲断了根顶梁柱,皇陵塌了一角!” 皇上一听,眼前一黑,差点在椅子上晕过去。 “快!将淑仪给朕叫进宫来!”说完,又喊道:“还有静安寺的方丈,也给朕宣进来!” “皇上!您别急!”得全忙上前去给皇上拍胸揉气,一旁的善喜已经下去传话了。“这消息现在没人知道,皇上不要急!” 他能不急吗!那可是皇陵!一定是他做了什么错事,他爹他爷爷看不下去了,皇陵才会塌! “那塌的一角不大,是今儿巡逻的侍卫发现的,第一时间就控住起来,报上来了!消息没有走漏出去!” 听到这话,皇上气顺了一大半了。 “将工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叫来吧。” 淑仪接到宫里十万火急的传召,她慢悠悠地撑起脑袋看向善喜。 “本宫前儿进宫中暑了,这身子不便,行动就慢,麻烦公公出去等等吧。” 这一等就是三个时辰,善喜倒是没饿着,可是急啊!皇上那么急传召公主,现在可过去三个时辰了!再等下去,说不定宫门都要下钥了! “几位姐姐,这公主还要多久才能好啊?” 紫苏别过脸,“公主刚沐浴完,已经挑好了衣裳,紫苑正在给公主上妆呢,公公别急,再等等吧。” 善喜眼前一黑。 在善喜的急躁下,淑仪终于收拾好登上了马车。 淑仪进宫的时候,正好撞上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一起从御书房出来,二人愁眉苦脸的。 “皇上前脚刚打完南召,现在又要修建皇陵,这国库里哪有那么多银子啊!” “你少哭穷!咱皇上登基到现在,就没做过什么奢靡的事,怎么就没银子了!你这个抠搜精,上辈子是铁公鸡转世吧!你不给钱,你让我怎么修这皇陵!” “没钱!没钱!没钱!那钱是留着做大事的!不能随便用!” “好你个老匹夫,那钱又不是你家的,你跟个守财奴似的护着作什么!” 二人互骂着,遇上了淑仪。 “二位大人好。” “哎哟,公主好公主好!”两个老头子立马笑眯眯地看向淑仪。 以前总骂她牝鸡司晨,可现在他们是知道淑仪的好了。淑仪不在御书房的日子,可没人敢上去哄皇上,让他别生气。这么些日子下来,他们是被骂得狗血淋头,十分怀念淑仪在御书房的日子啊! “公主现在是回御书房伴驾了吗?” 淑仪笑道:“御书房有四姐姐在,她可以为父皇分忧的,淑仪今日来是来看看父皇。” 二人听了这话,不免叹息一口气。皇上生气,这四公主比他们还鹌鹑,还不如没有呢!连吉祥物都做不好! 和二人告辞,紫苏不免来气。 “公主,这些大人也真是双面刀。以前您在的时候,总说您无女德,现在被皇上骂了,就想到您的好了!” 淑仪摆摆手,“此话,日后都不要再说了。” 她的目标,是坐上那个龙椅,善用能人,为天下百姓谋福利。而不是铲除异己,做一个山大王。 “是!” 御书房里,皇上听了静安寺方丈的一席话,两眼闭着假寐。 “淑仪公主就是紫微星旁一颗不起眼的辅星,这辅星挡在紫微星前,所有灾厄都到不了紫微星后。如今这颗辅星移位,而另一颗辅星替了她的位置,就是再让她归位,也已经发挥不出她原本的能力了。” 住持的话让皇上头疼不已,他不过就是当初说了淑仪几句,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 “皇上不防试着,将这颗星换个位置放,说不定在利国利民的同时,达到您想不到的效果呢。” 住持说完这些话后,就离开了皇宫,皇上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来,自己现在应该将淑仪放哪呢? 以前是放在御书房,这是自己办公和近臣们商量事的地方,已经最接近国本民生了。若是再换,岂不是要换到金銮殿去? 可哪有带女儿上金銮殿的!就是幼帝登基,太后亲政,那也是儿子带老母亲,不是爹带女儿啊! 皇上头疼不已。 “皇上,淑仪公主到了。” 皇上摆摆手,嗯了一声,“让她进来吧。” 眼下天气热了,淑仪穿着一身正装,怎么看都觉得热。偏她端庄地如同木雕似的,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怎么现在才来?” “前儿儿臣晒了太阳,有点中暑,行动就慢了些,请父皇责罚。” 皇上摆了摆手,仔细地打量起淑仪来。他脑子里想着方丈说的那些话,这淑仪对自己这么重要,那岂不是对太子来说也很重要?她能辅佐自己,那定能辅佐太子。太子是东辽的储君,他好了,东辽才能好。 可是太子太优柔寡断,还是要磨砺才行。思及此,皇上对淑仪道:“这些日子在公主府做什么呢?” “儿臣闲来无事,读了些书。” “哦?什么书?”皇上随口问道。 “《帝范》,《为帝十二载》等传记。” 皇上闻言,立马坐直了身子看向自己这个女儿。他没想到,淑仪竟然有这样的野心,还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她简直就是,不守妇道! 原来那些老臣们骂的没错! 皇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只觉得自己被气得天灵盖都要掀掉了。 “淑仪,你放肆!你一届女子,顶上还有几个哥哥在,竟然敢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第299章 再见裴老夫人 淑仪面无表情地站在御书房内被皇上呵斥,御书房内只有得全一人伺候,听了淑仪的话,那也是两股战战。 这皇上现在龙体安康,太子也品行端正,公主竟然想谋权篡位? “儿臣只是随便翻阅一番而已,这些书在藏书阁,所有皇子公主皆可借阅,儿臣不明白,父皇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淑仪无比无辜道。 皇上一噎,“这些书是你能看的吗!” “宫规没有禁止借阅,儿臣为何不能看?” 皇上再次被噎住,“你给我回去反省!看你日后还看不看这样的书!” “得全,你去公主府给我将这些书全都找出来!” 得全冷汗直下,皇上和淑仪公主的关系这才缓和没多久,怎么又闹开了?他擦了擦汗,只能去对淑仪道:“公主,请吧。” 淑仪浑不在意,而她再次惹皇上厌弃的消息在这个京城传了一圈。 皇上决定修建皇陵,此事是个既有油水,又好干的活。淑妃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开始想方设法见皇上。 不仅是她,大皇子那也是疯狂运作,想将这门差事抢到手。 皇上看着几个争夺不休的儿子,再看看八方不动的太子,又气住了。 太子日后若是登基,那他的兄弟们过来跟他要这要那,他岂不是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就答应了? 哪里还有点储君的魄力啊! 而朝廷还未张榜,京城里的那些商户就得到了“消息”,纷纷开始涨砖瓦泥石的价格,一时间,这市场乱成了一团。 柳颜欢就是这个时候到达了京城。 她回京后没有去裴家,而是住进了苏氏给她置办的一间小院里。京城是非太多,她没带冬娘一起回来,等她与裴茗和离后,再将冬娘接上来。 “夫人,现在京城的情势大概就是如此了。”紫菱将最近铺子里的事,还有各种势力的发展都给柳颜欢说了。 柳颜欢点点头,淑仪这是在以退为进。 她隐约记得,今年下半年,南地将会有水灾发生。淑仪给她带过去的那些工匠师傅,都是一等一的能人,说不定早就看出些端倪,给淑仪上报了。 这种天灾之事,她就是说,也不会有人信,所以,她还是做吧。 “紫菱,你在外打听打听粮价,然后收粮。” 紫菱点点头,“夫人,要收多少?” “怎么说也要收一百万担粮食。” 紫菱倒吸一口气,这么多粮食! “咱们手上的现银能拿出来的,就都拿出来吧。” 紫菱脸上纠结,最后选择了服从命令。 “皇上派去徐州的人应该快到了吧。”柳颜欢喃喃自语道,她知道这事,裴鸢顶多担一个护卫不利的罪名,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裴鸢的失势,势必会让她们处于一个被动的局面。 总的而言,局势不利,且一团乱麻。 柳颜欢揉了揉脑袋,“明日去将军府!” 她回京的消息,裴家人是知道的,说不定有眼线已经告诉裴常胜,自己的新住址了呢。 她在小院安顿好了后,去看了看二爷爷柳兰绪,这小老头啥都好,就是气性大。一路北上,不知道骂了几车裴家的脏话了。 “红绸,你将礼品备好,明日我们去裴家看看祖母。” 之前就说裴老夫人身子不好了,如今过去这么久,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柳颜欢早有了心理准备,可看见裴老夫人的模样时,还是忍不住心惊。裴老夫人瘦得脱了相,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眼下都七月了,天气热的很,可裴老夫人的屋子的内屋窗户都关着。 “哎,老太太现在见不了风,一看到晃动的东西就开始喊头疼,晚上就睡不好。睡不好就吃不下,吃不下这身子就更不如前了。”裴嬷嬷叹息道。 柳颜欢心惊,不知道裴老夫人还能不能坚持到裴鸢回来。 “是颜欢回来了吗?”屋内裴老夫人出声问道。 “是是是!老太太别急,大少夫人来了!”裴嬷嬷忙出声道。 眼下荣寿堂内,裴老夫人病重听不得动静,屋里伺候的人也少,只有一个丫鬟在。裴嬷嬷拜了拜手,那丫鬟便退了下去。 “快来快来!”柳老夫人激动道,待看到进来的只有柳颜欢后,激动心情也少了几分,“只有你一人吗?” 柳颜欢笑笑,知道老太太问的是孩子。 “祖母还想谁来?您与我说,我去叫来。” 裴老夫人干瘪的脸灰暗了一些,“孩子呢?” 裴嬷嬷被提醒了一番,也问道:“大少夫人,这孩子呢?” 柳颜欢本想瞒着裴老夫人,毕竟她都准备和裴家断绝关系了,若是裴老夫人因为孩子给她使绊子,让她留下来,那她可不就亏大了? 可一看到对方一脸灰败,命不久矣的样子,柳颜欢抿了抿唇,心里有了一丝不忍。 “在徽州。” 裴老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我是见不到了。” “祖母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您好好保重身子,二弟现在在回京的路上了,您可不能让他见到您这样,他会心疼的。” 裴老夫人讷讷地点点头,裴鸢从南召送了不少好药材回来,单是灵芝就不少。 可她现在命不久矣,就是再好的药材,她用着也是浪费。 “是男娃还是女娃啊?” 柳颜欢坐在床边,看着双目浑浊的裴老夫人,心中戚戚然。 “是个姑娘。” “姑娘也不错,你和鸢儿都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的。” 柳颜欢心顿然一沉,虽然她早就思索过,裴老夫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之前才对她下杀手。可现在听到她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心都提了起来。 一旁的裴嬷嬷站在柳颜欢的身边,十分具有压迫感。万一裴老夫人还想将她带走呢? “洛氏做的事情不地道,害了你害了茗哥儿也害了鸢儿。”裴老夫人长叹一口气,说完这话,她精神不济地歪倒在一边,像是睡着了。 裴嬷嬷习以为常地上前为她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大少夫人,咱们出来说话吧。”裴嬷嬷道。 第300章 搬回裴家 出了内屋,裴嬷嬷长叹一声。 “大少夫人,您也看到老夫人现在的情况了。昨儿个收到您的信,她本以为能见着孙女的,激动地夜里都没怎么睡。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时常说这话就睡过去了,经常忘记事。昨儿她还关照我,怕她精神不济睡过去,让我来和您说。” 柳颜欢沉住气听裴嬷嬷说这话。 “您过门这么久,看着长房和其他两房关系一般吧?其实是大老爷那憋着口气呢,这么多年来,老夫人也很后悔的。” 柳颜欢眸子暗了暗,这是打算将裴家的辛密告诉她了? “那是大老爷最后一次出征,那次出征,老太爷牺牲了,大老爷也落了终生残疾。这其中,皆因为二老爷延误军情,导致后援不足,兵败通州闫家岭。” 柳颜欢吃惊不已,换句话说,那裴长功的残疾不就是裴常胜造成的吗? “大老爷出事后,就要军法处置二老爷,被老夫人拦了下来。她不想在失去丈夫,大儿子受伤的同时,再失去一个儿子。兵败的真正原因被老夫人掩盖住,大老爷也因此和老夫人离了心,这么多年没再进将军府一步。”裴嬷嬷说着长长叹了口气。 柳颜欢说不出什么滋味,若是她没有为人父母的话,或许会站着说话不腰疼,怪裴老夫人没有当机立断杀了裴常胜,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老太太十分后悔啊,保住了一个儿子,可另一个儿子完全不将她当母亲了。且二老爷这么些年来做的事情,哪桩哪件不是在寒老夫人的心呐!” 裴嬷嬷说着,眼泪都流了下来。 说到此处,柳颜欢似乎能明白,为什么前世的裴老夫人袖手旁观将军府的落败了。为什么她那么疼爱裴鸢,因为裴鸢与已故的裴老将军特别相像,也相像她那优秀的大儿子。 她救了二儿子,可对二儿子也有怨。是他害死了自己的丈夫,害得那么优秀的大儿子变成残废。她不弄死裴常胜就已经是做母亲对他的最大的宽恕了,怎么可能还一心帮扶二儿子呢。 “老太太知道那洛氏是个偏心的主,也是个爱作妖的。老太太不搭理她,只将二爷养在身边。眼看着将军府那么大的基业慢慢败落下去,老太太既是痛快,又是难过啊!” 她冷眼看着自己的二儿子,因为她的私心捡回一条命,一时风光无量。可随着他的能力撑不起将军府的门楣,将军府的衰败肉眼可见。 “老太太就是想让二老爷知道,他不配!这个大将军,不是谁都能做的!” 可惜她现在不一定能活着见到了。 柳颜欢很是震惊,裴老夫人对裴常胜的报复,竟然是捧杀。 她做不出亲自动手去惩罚儿子的事情,于是眼看他仕途高升,眼看他平步青云,再眼看他如何将偌大的基业给败掉,让他知道自己的无能与平庸。 柳颜欢倒吸了一口气,这不仅仅是对裴常胜的惩罚,这也是裴老夫人对自己的惩罚啊。 “嬷嬷,苏大夫可有说祖母的身子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最多今年底了。”裴嬷嬷叹了口气。 去年的时候,苏大夫就说大概是今年初,好在裴鸢搞了不少珍贵药材回来吊着命,不然老太太早就没命了。 “老太太说,大老爷膝下没有个儿子,做主要将二爷过继过去呢。这事大老爷已经点头了,二老爷也没啥意见,就等二爷回来开祠改名。” 柳颜欢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初觉得,裴鸢挺适合钱氏的那箩筐要求的,到头来,裴鸢还真就要去给人家当儿子去了。 “挺好的,大伯母是好说话的,二爷若是做了她的儿子,定然会家庭幸福。” 裴嬷嬷也点头,“老太太现在就是后悔,唉......”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您好好宽慰祖母,二爷就在回京的路上了。可得让他们祖孙二人见一面。” 不然,老太太指不定得含恨而亡。 从荣寿堂出来,柳颜欢还没收拾好自己悲伤的心情,就碰上了来找茬的。 洛氏面色不愉地走了过来,直接呵斥:“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叫人告诉我一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就是眼里有长辈,才第一时间来看祖母。这不是正准备去给母亲请安呢吗,母亲就自己过来了。” 柳颜欢这话说的没问题,可是她的口吻一点也不恭敬,听在洛氏耳里,那更是讽刺意味十足。 “你放肆!离家一年,你翅膀硬了是吧!你是觉得有柳家给你撑腰了吗!” “母亲这话说的不对,我娘家一直都在给我撑腰呢。不像母亲......” 洛氏更是气得快要头仰过去,柳颜欢这个小贱蹄子竟然敢拿她娘家说事!满府连下人都知道,她的娘家就是她的雷区! “原本想去母亲院子里给您请安的,既然在这见过了,那颜欢就告辞了。” 说完,她也不看洛氏的眼色,转身就走了。 “站住!你给我站住!”洛氏带着下人追上去,“你说你人回来住哪的!有家不回你像什么样子!哪家的宗妇像你这模样!” 柳颜欢眼睛一翻,懒得搭理她,回了自己的小院。 “夫人,咱现在就住在这吗?要是太太找上来怎么办啊?” 毕竟柳颜欢现在还是裴家的儿媳,一个人住在外面确实说不过去,若是被洛氏知道,那吃亏的肯定是柳颜欢。 “那就回去呗!”柳颜欢眸子一转,自己不在京的这段时间,洛氏是过得不错嘛,都有力气在她面前吼叫呢。 当日,她便带着十几个粗使婆子住回了秋茶院。 洛氏知道后,又急匆匆去看她带回来的人和行李。 柳颜欢不在京的时候,虽留下了几个婆子看院子,但哪里是洛氏的对手。洛氏便叫人撬了她放嫁妆的库房,里面竟然只剩下些破烂物件,那些值钱的大件是一样没有! 洛氏气死了,没想到娶媳妇还娶了个仇人,防她跟防贼似的!就是走,连嫁妆都带得干干净净! 那她娶这个媳妇做什么! 第301章 准备婚事 要是柳颜欢知道她的心声,怕是会提醒她,你不是娶我回来给你家延续香火的吗? “天都黑了,母亲怎么来我这儿啊?”柳颜欢看着洛氏不怀好意的样子,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不是看你刚回来,院子里一团乱,来帮你收拾收拾吗!”洛氏一挥手,带的几个婆子就上去“帮忙”。 柳颜欢见状也不拦着,自己在府里的人已经告诉她了,洛氏撬了她的库房。现在这一出,是想看她的嫁妆带回来没有呢! 美的她! “那确实不能辜负了母亲的好意。”柳颜欢拍拍手,她的人全都停下了手上的活,指挥洛氏的人干活起来。 “哎呀,你会不会扫地,那么大的树叶看不见呐!”柳颜欢的人说着狠抽了洛氏的人一巴掌,“给我好好扫!不是说来帮忙的吗!净帮倒忙!果然是太太屋里的人,这活都不会干呐!” 诸如这样的情形接连发生,洛氏面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愤怒不已的她直接甩袖离开! 林大家的几个忙活到半夜,累死累活,哭都没地方哭,心里将洛氏身边那个新进的严嬷嬷骂了个狗血淋头。 “要不是那姓赵的被儿子接出去享福了,能有她耀武扬威的时候吗!净给太太出馊主意,累得永远是俺们几个!她倒是老早就睡了去了!” 一旁的婆子捶着腰,不服气道:“她今儿晚上应该睡在太太院里的班房呢,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能叫她好过!俺得去出这口气,你们去不去!” “去!” 当夜,几个婆子摸到了严嬷嬷在班房的铺子,兜头就是一桶骚尿。 “死八婆臭娘们!净给老娘们找事!你给老娘喝尿去吧!” 现在正是夏日,这骚哄哄的尿臭不可闻。严嬷嬷被泼醒尖叫起来,一时迎春院半个院子的人都被吓醒。 第二天一早,柳颜欢听说这事后,笑得后仰不止。 “夫人,二小姐来看您了!” 罗嬷嬷话音才落,后边的裴笺就提着裙子小跑了进来。 “嫂嫂!我可想死你了!” 裴笺一头扎进柳颜欢的怀里,她现在长开了,个子高出柳颜欢一个头,这一扎可将人扑倒在榻上。二人珠钗凌乱,笑声不止。 “好了好了,知道你想我。”柳颜欢拢了拢衣裳。 裴笺和洛氏不对付,这段时间一直住在书院。知道柳颜欢回京后,今儿天不亮就赶了回来。 “嫂嫂,你不知道现在张院长多难。” 书院明面上背靠皇后,张可唯做什么事情都受皇后的桎梏。她想实行的方案都要等皇后过目同意后,才能施行。这种仰人鼻息的生活,自然艰难了。 柳颜欢意料之中,张可唯依附皇后的时候,自然也想到了这点,能熬到现在,也是厉害。 “一直都是皇后给她找事,她就不能给皇后找点事吗?”柳颜欢点拨道,“哪有只收好处不出力的,让可唯跟她要钱去!这么大个书院,里外开支都是钱。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美的她!” 裴笺眼睛一亮,“是哦!” “咱歇歇,晚点我们出去,我给你带了礼物,怕被人知道藏在外面了。” 裴笺高兴的点头。 柳颜欢发觉她现在的性子是越发的活泼了,像是变了个人,更能敞开心扉了,不像之前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 “萧望川那边也快回京了,和萧家的婚事也该准备起来了。” 裴笺含羞,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然后和柳颜欢说了她不在的时候,裴顺喜算计她的事。 “有惊无险,还好这孙茆没有坏心思,不然你的清誉可就没了。” 裴笺点头,事后她将这事告诉了萧望山,萧望山出面请孙茆吃了饭送了谢礼,将人情给还了。 “孙茆这人,也不知心思,还是远离的好。你回去提醒萧望山,可不能因为连襟,就和他搭边。” “嗯嗯。”裴笺连应几声。 “裴顺喜现在人呢?” “被父亲关在屋子里呢,说是不到成亲,绝不让她出门。”裴笺说着话,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痛快。“原本父亲想尽快将她嫁给孙茆,可她偏闹着要和我一起出嫁,我总觉得她心里憋着坏呢。” “哼,不过是垂死挣扎。”柳颜欢大致猜到了她想做什么,不过她现在还没动手,她们也只能提防着。 “三房那边,现在没事吗?” “自从上次闹着要分家,祖母不同意之后,三婶就没再来过我们二房了。说是看着就怄气,还找了工人,将三房和二房那的院子多垒了一圈砖,可把那两位气死了!” 柳颜欢拍了拍裴笺的手,忽地语气凝重道:“明儿我就带礼物上门去和萧夫人谈你和萧望山婚礼的事情,你祖母身子不好,这事宜早不宜迟。” 裴笺的笑容也顿住,确实,若是她老人家一个不好去了,那就是三年的孝期。想想还要在将军府里待三年,裴笺都觉得窒息。 “我都听嫂嫂的。” 翌日一早,柳颜欢先去了一趟柳佳云堂兄家里,然后就去忠义伯府拜访了。 苏氏比她早到一刻钟,三个人坐在一起开始商讨这婚事的事情。 “这同一天办,热热闹闹,双喜临门,还能省了一笔开支,就是这份子钱,只能收一份了!”苏氏打趣道。 “哈哈哈!”萧夫人大笑,“赶紧将这婚事落成,我这心里才安心。望山已经等过一个孝期了,可不能再折腾一次了。” 柳颜欢提前咨询过苏大夫,裴老夫人的身子用最好的药撑着,最多到今年年底,能不能过完年都要看造化。 几个人估摸着萧望川回京的速度,萧夫人咬咬牙,将日子定在了八月底的一个好日子。 “到时候,若是望川赶不回来,那就再办一场婚事。就是委屈了舒文要晚进门了。” 柳颜欢点点头。若是不重视柳家的话,萧夫人大可说让柳舒文和公鸡拜堂。也就是重视柳家的姑娘,才会再办一场婚事。 日子敲定,各自回家开始准备请帖等事宜。 “你刚回家就出门,你去哪了!真是出去一段时间,翅膀硬了,开始不着家了是吧!” 才跨进门槛,洛氏的河东狮吼扑面而来,柳颜欢撇下嘴角。 第302章 过继儿子 柳颜欢可不想和她纠缠不休,而且现在是在将军府的前院,人多眼杂,今儿和她吵了架,明儿自己就是不孝儿媳。 “忠义伯夫人邀请我去商量笺儿的婚事,已经定下了时间,这些日子要开始大操大办了。母亲您心里有个数。” “你胡扯什么!亲家太太商量婚事不找我,找你?”洛氏狐疑不已,她总觉得柳颜欢背着将军府,在外搞三搞四的! 尤其是她离开了京都这么久,谁知道她在南方会不会有什么表哥表弟、青梅竹马的!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也没个孩子拴住她,谁知道她心里装了什么!而且她儿子现在还在外头,她要是偷人,那太容易了! “那得问问母亲做了什么事得罪了萧夫人啊~”柳颜欢语调轻扬,一脸看热闹的模样。“我听说大妹闹着要和笺儿一个日子出嫁呢,我们这儿时间定下了,您不要去通知下孙家吗?” 洛氏听到这,脸色难看至极。 上次裴顺喜设计陷害不成后,洛氏觉着,这是孙家和将军府的事,孙家都咽下这口气了,那裴笺屁事没有,萧家有什么可不满的。逢年过节象征性地问候一句而已,没想到,萧夫人还记恨上了?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在我头上蹦跶!” “是是是,母亲说的是。”柳颜欢敷衍一句,行了个礼转身就离开。不顾洛氏在她身后大呼小叫。 她前世是造了什么孽,才会遇上洛氏这么个婆婆啊? 不行,改明儿得去静安寺拜拜才行。 月底,裴鸢等人终于抵达京城。裴鸢虽看护不力,但有淑仪以及柳丛文的小小运作,朝堂上还是有一拨人愿意为他说好话的。 但皇上想动裴家的心思,一直在心头打转。 这日晚,皇上因为不知道怎么处理裴家的事发愁,他是既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主要是裴家还是匹野马,训不住。 得全捧着本折子递到皇上面前。 “皇上,您看看,是镇国公的折子。” “哦?他的折子?”皇上吃惊,“多少年他都没给朕写过折子了。” 皇上年轻的时候和裴长功感情不错,若不是他战败受伤,现在带领裴家军的人就还是裴长功,那他也不会如此忌惮裴家。 裴常胜他是看得出来的,生有反骨,他无法为太子所用,说不定还会站在太子的对立面。他记着呢,裴家女有两个皇子啊。 “写了什么,拿给朕瞧瞧。” 皇上打开折子看了看,这折子是其妻钱芮代笔,开篇问候了一下皇上,这些年可好。然后开始说自己这些年被病痛折磨的身子快不行了,现在想从裴家过继个孩子到自己膝下。 现在人选定了裴鸢,写个折子过来跟他打声招呼,以后这个裴鸢就是他儿子了。 看完折子,皇上坐了许久。 “得全,你说,裴鸢在裴家的地位如何?” “回皇上,抚南将军在家中排行老二,上不如大哥裴茗得父母重视,下不如幼子裴焕得父母疼爱,在家里向来没什么话语权,是裴老夫人一直护着,才熬到现在的。” “朕记得,他是上一任的武状元,缘何在金吾卫磋磨了那么多年?” “还不是裴大将军压着呢!说前儿大哥还未崭露头角,他一个弟弟锋芒太露,这样不好,于是就让他在金吾卫磨砺呢!” 皇上听了这话不免冷笑,这金吾卫他还能不知道?就是一群宗门庶子们混日子的地方,就是要磨砺儿子,也没有将儿子放在这个位置上的啊。 这一进去,和那些纨绔们打交道。心志坚定的,能混得如鱼得水,将这些人转为自己的人脉;这心志不坚定的,可不就养废了吗? 可见这裴常胜根本不在意这个儿子,似乎隐隐还在忌惮儿子太能干了,会超过他。 想到这里,皇上心里有了计较。 翌日朝会,皇上看在裴鸢攻打南召有功的份上,让他先回家反省,待张彪等人回京后,再一起论功行赏。 下了朝,裴鸢主动去了御书房,上交三千裴家军。 虽然只有三千,但也要表忠心不是? 皇上看着年轻的裴鸢,对方经历了南召一战的磨砺后,五官轮廓变得更加地深刻,连身形都比出征前要挺拔不少。 他仿佛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裴长功的影子。 真的处置裴鸢,皇上也是舍不得的。毕竟现在内忧外患皆在,万一真的开战了,无可用之将怎么办? 皇上哼笑一声,似是无疑道:“区区三千人马,交什么。你爹手上握着二十多万裴家军,朕说什么了吗?” 裴鸢闻言将身子压得更低了,皇上常年居于高位,他的压迫感可比淑仪强多了,不然也不能压住文武百官。 皇上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裴家携兵自重,他今日的“表忠心”还是正确的决定。 “无论这些将士在哪里,他们都是东辽的将士,皆听皇上命令,保卫东辽国土。微臣是皇上的臣子,不过是用皇上的将士为皇上分忧罢了。” 这话说的皇上舒心了。 “朕这儿有道折子,是你大伯呈上来的。” 裴鸢入京后,因其身上有罪,被安排进了大理寺住着,这两日还没有回将军府,不知道府中的安排。 “你大伯说,自己年纪长了,浑身是病,临了到头,膝下也没有个子嗣给他送终,想从族里过继个孩子过去。你们族里定了你,你知道此事吗?” 这事裴鸢还真不知道。 “回皇上,微臣不知。” 皇上点点头,“那你意下如何?” “于公于私,裴鸢皆无异议。” 于公,他大伯为国捐躯,是可敬之人;于私,那可是他大伯,虽然他那个亲爹不将他当回事,可是大伯没出事前,对他也很疼爱的。 他这个人,就是得到一点火星,都会捧着一堆柴火回报回去。 他的回答简单,但皇上看的出来,他的心性也简单,看来早就和裴常胜离了心。离心好啊离心妙,赶紧把那个老东西给顶下去。 “行,既然你这个当事人没有异议了,那这折子,朕就准了!” 第303章 回到裴家 裴鸢离开御书房后,得全给皇上沏了壶茶。 “得全啊,你说朕留下裴鸢,是不是祸害呢?” “这......老奴也不懂啊!”得全额头冒汗,“这位抚南将军,是淑仪公主看重的人,应当不会差吧?” 说到淑仪,皇上眼睛眯了眯,心下一动,“你说我将淑仪嫁个他怎么样?” 一旦裴鸢和淑仪成亲,裴鸢成了自己的女婿,那他就不用愁那么多了。 旋即,他又摇了摇头。 裴鸢看上去乖,可裴常胜不乖啊!若是裴鸢成了自己的女婿,说不定裴常胜就更加猖狂了。到时候,原本是想扶持三皇子上位的他,说不定会起旁的心思。 还得让他们裴家内斗起来! 裴鸢回了裴家,第一时间就是去看望自己的祖母。 柳颜欢知道他今日回来,特地让人将关山院里外都收拾了一下。 “二爷!”朗星在二道门口挡住了行色匆匆的裴鸢,“大少夫人说,知道二爷今日回来,已经命人备好热水和饭菜。二爷洗漱后吃点东西再去看老夫人。” “不了,我先去看看祖母。” “二爷,您就先回去洗漱吧!老夫人现在几乎每日都在沉睡,您现在去也见不到。等中午老夫人醒了,您收拾妥当了去,也不失礼数!” 裴鸢思索了一番,压下心里的急切,回关山院换了自己的衣裳,才去荣寿堂。 这些日子,柳颜欢忙完了手上的事,就过来看看老夫人。虽然她不喜裴家人,但她毕竟是裴鸢最敬爱的祖母,裴鸢不在身边,她得替他敬孝。 “祖母还未醒,你先在屋外坐坐吧。”柳颜欢将裴鸢拦下道,“正好和你说说事。” 裴鸢轻手轻脚地在柳颜欢的一旁坐了下来,乖巧地听着她说话。 一旁的裴嬷嬷看了,心里熨帖。 虽然洛氏乱点鸳鸯谱,可他们家二爷喜欢啊。老太太最愁的事,就是她走了之后,裴鸢一个人孤零零在世上,不知怎么办。 现在看二人相处的小默契,可见是互通心意的。老太太也能放心了。 柳颜欢与他说了老太太想将他过继给裴长功的事情,裴鸢点点头,“方才在皇宫,皇上与我说了。” 柳颜欢微微吃惊,“皇上怎么会知道这事?” 他们还只是府内自己议着来,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裴鸢同不同意啊。 “大伯父写了折子呈到了御前,皇上问我怎么看这件事。” 他将经过和柳颜欢说了,柳颜欢颔首,“看来大伯父还是很重视你的,这事他都去皇上那过明路了。” 这过明路,可不单单只是跟皇上说一声,自己有儿子了。毕竟裴长功可有个爵位在身,他有儿子了,这爵位可就要往下传了。 他原本不知道裴长功和裴常胜兄弟俩之间的龌龊,柳颜欢与他说了之后,他的眸子暗了许多。 裴常胜真是,枉为裴家子。 而裴长功的所作所为,让裴鸢很是感动。他还没有过继过去,大房就这么为他在前铺路,可不像他那个爹,生怕自己越过了他,挑战了他的父权。 “现在祖母清醒的时间不多,等会儿我与她说了这事,时间赶快定下来,早点将你过继过去,免得夜长梦多。” 裴鸢现在也算是有罪在身,等张彪等人回了京,皇上就要论功行赏了。到时候,若是裴鸢得了赏,裴常胜觉得这个儿子有用,不想放手了,那就麻烦了。 “你做主就好。”裴鸢说完,又说:“辛苦你了。” 他回来后有热水洗澡,有热饭吃,祖母这里也妥帖,全都有赖于柳颜欢将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 “你我之间谈什么辛苦。”柳颜欢说完,看了看在一旁叠尿垫的裴嬷嬷,“嬷嬷,我和二爷去院子里说会儿话,祖母醒了,麻烦告诉我们一声。” “哎!快去快去!”裴嬷嬷看二人的眼神都快酿出蜜来。 出了沉闷的屋子,柳颜欢和裴鸢走到廊下。如今太阳大,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们都在树荫下躲日头,见到主子出来,本想迎上来,被柳颜欢用手势制止了。 二人在廊下站了会儿,柳颜欢道:“晚间你去大伯母那坐坐,毕竟都决定过继了,你也得和他们表表态。” “好。” “京中事情多,可祖母身子不好,你怕是这府上唯一盼着她好的人,你这些日子就在府上待着吧。关山院那边,我派人去给你收拾院子。” “行。” 裴鸢看着柳颜欢,一张樱桃小嘴,说出的话全都是和他有关的,要不是地点场合不对,他真想一亲芳泽。 “对了,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你给裴家的老太太私产,当真不要?” 裴鸢闻言,眸子一动,旋即想到了什么。 “你回来后,她欺负你了?” “哪能呢!”还当她是什么都不懂的新妇啊!“我就是看她太闲了,有事没事在我面前晃悠,我看不惯,想给她找点事做。” 裴鸢发笑,“那些铺子给出去了就不是我的,你想做什么都行。我另外给你的那些也是,都是我的嫁妆,你爱怎么使怎么使。” 柳颜欢哼笑,“嫁妆?我都没说娶你呢,就想硬碰瓷我?那不是你白送我的吗?” 裴鸢很想伸手去勾她的手,硬生生忍住了。 “白送白送,你看你都收下了,那再收下一个我怎么了?我吃的又不多。” 柳颜欢“噗嗤”一声笑出来,笑骂道:“你要点脸吧!” “我出发前,公主给了我一批能人,让他们去勘测地形,研究水利。南边这些日子,怕是要遭灾了。” 裴鸢眸子一变,整个人立马收起了方才不正经的模样。 “萧望川他们还在路上。”万一被波及,那就不好了。 “放心,以他们的速度,已经出了出事的地方。”柳颜欢忙安抚他道。 裴鸢闻言,那种不适感又冒了出来。柳颜欢如此信誓旦旦的口吻,就好像未卜先知一样。 就是有那些能人的推测,她也不该是这副口吻。就好像她知道灾难降临的具体时间,具体地点一样。 可她一届凡人,怎么可能会预知未来呢。 第304章 打婆婆啦 裴鸢将自己的疑惑都按捺住,这是柳颜欢自己的小秘密,她不愿和自己分享,自己也不能逼迫她不是。 “南地的百姓要吃苦了,可有了应对之法?” 柳颜欢舒了口气,她原本还担心裴鸢会问她,为什么不将此事上报,又或者问她为什么会这么笃定。 先不说历任皇上都见不得天灾,事情没有发生,自己就去说哪里哪里要出灾祸。那不就是在说,现任皇上德行有亏,上苍才会降灾吗? 别到时候,自己没能护住那些百姓,就先将小命搭进去了。 “我已经让紫菱开始囤粮,到时候也能应付一二。” 裴鸢颔首,赈灾最重要的就是让百姓有口吃的,只要他们有吃的,就不会闹。不闹,这个灾就能很快地过去。 “我也命人多收点粮吧。” “别。”柳颜欢拦住他,“你如今手上有兵马,收粮这种瓜田李下的事情,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裴鸢心又是一软,哎,媳妇太为自己考虑了,真是幸福啊! “二爷,少夫人,老太太醒了!”裴嬷嬷出声提醒二人。 二人暂停了对话,进屋去看老夫人,老人双目浑浊,但看见裴鸢,眸中欣喜不已。 “鸢儿!” 柳颜欢在一旁看着祖孙二人说话,自己待了一会儿便出了荣寿堂。 她不在日子里的,将军府的中馈都是钱氏帮忙料理,现在她回来了,这府上的杂事自然就落到了她的手上。 虽然她极不想管这摊子破事,但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小事有罗嬷嬷出面,大事才用她来拿主意。 “明日叫紫菱来见我。” 她的陪嫁里有个酒庄子,在京城的生意只能说不赔不赚,勉励支撑。可洛氏从裴鸢那里得到的酒铺可不一样,那间铺子可是十年老店,口碑在京城的众多酒家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以至于,半个京城的酒楼生意都是他家的。 这么个来钱的铺子,想必裴常胜和洛氏赚得盆满钵满吧。 让他们高兴了这么久,是得给他们找点事做了,不然洛氏没事就在她眼前晃悠,跟个苍蝇似的,虽然对她没什么害处,可恶心人啊! 翌日,紫菱过来,得了柳颜欢的话,眼里冒光。 “夫人,您说,我们有没有可能,将这仙人醉给吃下啊?”仙人醉便是洛氏得到的酒铺的名字。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柳颜欢笑道。她开了口,至于怎么办,就要看紫菱的能力。她只想重创仙人醉的铺子,想吃下那铺子,就看紫菱如何运作了。 “夫人且看看紫菱的手段吧!”紫菱胜券在握地出了门,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要是得到仙人醉,她这一日的营收要翻倍多少了。 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柳颜欢喝着茶,欣慰不已。 “紫菱出去一年,比以前能干多了。” 红绸挨过来酸酸道:“小姐,难道红绸就不能干吗?” 柳颜欢笑骂:“你啊你,你看看自己现在多大了,当真不想说一门亲事吗?也不想出去?” “不要不要!”红绸连忙摆手,“这人和人的理想都是不一样的,紫菱她们有野心,我可没有!奴婢就想安安稳稳,每天过重复的生活。每个月有一笔银子到账,每天吃的饱饱的,日子舒舒服服的,我就很满足了!” 柳颜欢听着红绸说的话,想到前世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让红绸有了那样凄惨的结局,心不免一阵抽痛。 “也罢,你说的对,人是不可以比较,永远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舒心最重要。” “那夫人可不要再说将红绸嫁出去的事情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你家小姐我还是养得起一个你的。” 紫菱的速度迅速,这日下午,洛氏还在吃饭的时候骂裴鸢是个没良心的东西,回来后不拜见母亲父亲,反而去看那个老不死的,没有孝道。 回来后带的名贵药材,更是没有一株送进她的院子里的,她越骂越起劲,直接摔筷子扔碗。 柳颜欢诧异不已,这洛氏,以前还怕别人说她家世,所以可端着了。现在这行为不就和乡野婆子一样吗? “母亲,您也别气,您也说二爷没本事的话,那大爷不是更没本事了?您都一把年纪了,现在还要在媳妇手上讨饭吃,真是您儿子的不孝!”柳颜欢慢悠悠道。 洛氏本来就是骂骂裴鸢出气,眼看着那些名贵药材如流水似地送进荣寿堂,她连根须都没摸着,就来气。 按以往,她刚骂没几句,裴鸢就会乖乖给她送一份。可今日,她都摔筷子了,裴鸢都没动静,肯定是觉得自己马上要去给姓钱的做儿子了,不将她这个娘放在眼里了呗! 还有柳颜欢这个贱人,竟然敢说她大儿子!要不是她不肯帮裴茗跑官,她儿子何至于离家这么远!都是她的错,现在还敢说她儿子! “裴鸢,别以为你钱氏那臭女人将你要过去是真的想让你当儿子!你都这么大了,一看就知道养不熟!你那个大伯马上就要死了,她是想让你去哭丧呢!你可别忘了你是从谁肚子里出来的,你就是改认了爹,我也是你娘!” “还有你这个小贱人,自打娶了你,这个家就没安宁过!等茗哥儿回来,我就让他休了你!你就等着收拾东西回娘家去吧!我们茗哥儿这么优秀,有大把的女子等着他来挑!” 柳颜欢看洛氏唾沫横飞,眼皮子一跳一跳的,这饭也吃不下去了。 “母亲息怒,您要是气出个好歹来,我们可就罪过大了。”裴鸢凉凉道。 方才洛氏骂他,他忙着吃,现在吃饱了,该轮到他反击了。 可裴鸢还没说什么呢,洛氏就一屁股摔在了凳子上,两眼一翻,像是气晕过去似的。 一旁的严嬷嬷哭天喊地:“不好了!太太被少夫人气晕过去了!快请府医!快请府医!” 柳颜欢看着洛氏拙劣的演技,眼角一抽。行行行,既然她演,那她就陪她演呗! 她上前一把推开严嬷嬷,抬手一巴掌抽在洛氏脸颊上,“啪”的一巴掌,洛氏惨叫一声。 “母亲勿怪,这不是看您晕过去了,怕您被自己口水噎住,想救您吗?情势所逼,儿媳迫不得已才用此下策!” 洛氏捂着半边脸,颤抖着手指着柳颜欢,“你、你、你”了半天,大喊一声:“毒妇!” 然后又晕了过去。 柳颜欢扬了扬手,又是一巴掌下去,这回洛氏毫无动静,她才甩了甩手腕。 “愣着干什么!没看见太太晕了吗!还不将人抬回去!” 严嬷嬷浑身一颤,这才回过神来。 妈呀!她以前只觉得少夫人可怕,可没想到她连婆婆都敢打啊! 第305章 整治整治 婆子们手忙脚乱地将人抬回屋子里,柳颜欢和裴鸢也从迎春院撤出来。 “手疼不疼?”裴鸢见周围无人,抬手捏了捏她的手心。 柳颜欢的小手软的不像话,他捏着就像是捏着一团棉花似的。不过这团棉花,此时红彤彤的。 “她的脸更疼吧。”柳颜欢握了握拳,要不是那么多人看着,她真想抬拳捶洛氏。 那副嘴脸真是可恶极了,合着裴茗裴焕是她儿子,裴鸢就不是了呗。自己有好东西的时候没给他,凭什么他得了好的就要孝敬你? 若是谈生恩,也不问问裴鸢乐不乐意从她肚子里出来呢!还不是没得挑爹娘! 柳颜欢就是气啊,什么人呢,怎么会有娘这么对自己的孩子。 柳颜欢反握住他的手,“以后你有委屈,我都帮你出气。” 裴鸢不疑有他,两人并肩回院子里去。 “以后她喊吃饭都不去了,没好事。” “嗯,不去了。” “哦对,咱下去要去大伯母那,一起商量过继的事情。” 这边岁月静好,而迎春院乱成一团。裴常胜回来的时候,看院子里的下人面带菜色,不由来暗火。 “怎么回事,夫人呢!” 叫他回来吃饭,结果人不见了。 “夫人被二爷和大少奶奶给气晕了!”严嬷嬷从屋内出来,逮住机会就给二人上眼药。 裴常胜冷哼一声,“是不是她又作妖了!整日里想着那些有的没的,贪得无厌!” 严嬷嬷见裴常胜没有站在洛氏这边,立马吓得跟鹌鹑似的不说话了。 “给我弄点饭菜来,我吃完还要回去!” 裴常胜最近也烦,老太婆非闹着要将裴鸢过继给他大哥那个残废。裴鸢都已经是个成年的儿子了,而且能打仗能干活,可以往家里领军饷。现在就要过继给自己的大哥,他不甘心啊。 好在钱氏上道,补偿了他大笔的银子,说是替裴鸢还了多年的养育之恩。那笔钱他确实有大用,就收下了。正碰上传出裴鸢办事不力,南召遗孤死了一个的消息回京。这个儿子,真是没啥用,反正自己有三个,让出一个就让出一个好了,他这么安慰自己。 可等裴鸢到京后他才知道,裴鸢带走的一千不到的裴家军,带回来有三千人!各个训练有素,且很有配合度,他眼馋啊。 于是他上奏皇上,要求那三千裴家军归队,可那折子到现在没有批复,定是被人压了下来。 他倒不是没直接和裴鸢开过口,裴鸢一句“裴家军虽然叫裴家军,但也听皇上调令”就将他堵了回去。 他是知道了,这臭小子翅膀硬了,不将他这个老子当回事了!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家仆慌张跑了进来,裴常胜认得他,是自己放在仙人醉里管事的,他身后还跟着柴家的一个小管家。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老爷,您不知道,这几日京都里有人在收粮,导致粮价上涨啊!” 裴常胜不管这些事,听他这么说,一头雾水。 “涨价涨,我又不是没饭吃了!” 管事满头的汗狂掉,后背湿了大片。 “这粮价一涨,我们酿酒的成本就要涨了!这成本涨,价格还不能随便动,本想着这些日子少赚点,可没想到,好几家酒铺开始半价销酒!那些客人都去买半价酒了!” 裴常胜一听自己没银子赚了,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去查查,是谁干的!” 那管事能来裴常胜的面前,自然是已经摸了底的。 “是柳家!大少夫人的娘家!” 裴常胜闻言,立马道:“去给我将大少夫人叫来!” 真是反了她了!他能容忍柳家不帮扶自己的亲家,毕竟谁家不都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可他不能容忍柳家给他使绊子! 出去的嬷嬷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嬷嬷小心翼翼道:“那边说大少夫人刚午休歇下,等少夫人醒了,就来找老爷。” 裴常胜怒气上涌,猛地一拍桌子。 “给我立马将她叫过来!这个家现在谁说了算!” 下人抖若筛糠,立马去传话了。 裴常胜吃了饭,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心头燥意上涌,屋内忽地传来一声尖叫。 “啊啊!我的脸!”洛氏两颊红肿不已,疼得她都不敢随便动脸皮子。“柳颜欢这个贱人!我要让茗哥儿休了她!休了她!” 屋外的裴常胜听到她的叫喊声,原本想进屋看看的脚立马顿住。 进去就是听洛氏发一通牢骚,还不如不去。随便她吧,以前看她会伏低做小伺候自己,还有点优点,现在看她,只觉得烦躁。 “人怎么还没来!” 裴常胜等得不耐烦了,传话的婆子好一会儿才进屋。 “老爷,少夫人说,今日中午出来吃饭,发了汗,这么见您有失礼仪,所以在沐浴。” 裴常胜心梗,柳颜欢没说不来,只是慢慢悠悠的来。 她一句正在沐浴,堵了他等不及去秋茶院的心。 裴常胜气得不行,一脚踹开内屋的门,此时洛氏正在对着镜子扒拉自己的脸,两颊各一边的巴掌印实在是显眼! “你看看你娶进门的好儿媳!” “什么叫我娶进门的,你要是不同意,我能将她带进门吗!你看看我这张脸,我都这么大了,居然被她一个小辈打成这样!” 裴常胜这才注意到她脸上刺目的巴掌印,顿时更生气了。 “她怎么敢动手打长辈!真是没大没小的!你去秋茶院,就说我说的,去给我跪祠堂去!” 洛氏一听裴常胜给自己做主,脸也没那么痛了。 再听柳家对他家铺子做的事情,更是气得脸狰狞。 “一定是柳颜欢这小贱人的主意,她不在京的时候,我们大家相安无事,她一回来,整个家都不得安宁!她就是个搅家精!老爷,必须休了她!必须休了!” 裴常胜也觉得柳颜欢有点克他们家,这两年来,家里的事情都不怎么顺利。尤其是三皇子那。 这几日因为皇上要修皇陵的事情,几个派系是争破了脑袋。毕竟这活不难,还有大把的银子进项,还能得到皇上的欣赏,谁不想在这个时候去分一杯羹啊。 “茗哥儿给我传信,他那边收尾得差不多了,就快回来了。等他回来,我们问问他,他若是也觉得此女留不得,就给她休了!” 洛氏捧着两颊,眸中精光闪过,哼,她的茗哥儿肯定听她的。 第306章 来找茬啊 洛氏到秋茶院的时候,柳颜欢刚收拾好,准备出门去大房那。 “哎呀,母亲身子不好,不卧床休息,怎么来儿媳这儿?”柳颜欢笑吟吟看着洛氏,她脸上的两个巴掌印用粉盖了盖,可依旧能看得出红肿的痕迹。 柳颜欢想,能让她这么急匆匆地过来,一定是仙人醉那的事情。 当初二房和三房为了那点私产,就已经闹了不愉快,现在脸都没好就来自己面前,定是自己动到她的大动脉了。 “我问你,你们柳家的酒铺,为什么开始卖低价酒!” “这酒铺的生意又不是我在管,母亲问我做什么?我一个出嫁的女儿,怎么能插手娘家的事情呢。”柳颜欢说的无辜极了。 “哼!不知悔改!”她今日可是有裴常胜撑腰的,“给我将她抓起来,关进祠堂去反省!” 严嬷嬷一得命令,就朝柳颜欢扑去。她可记得上次因为办事不力,被人半夜泼尿的事情呢。她现在就是栓死在洛氏身上的蚂蚱,一定不能让柳颜欢骑到自己主子头上去,不然她还有出头之日吗! “啊!”的一声惨叫,严嬷嬷被红绸踢飞了出去,当即在地上滚了几圈,彻底晕死。 原本打算上来拿人的婆子都停住了脚步,这敌人太强大,她们也望而却步啊! “上啊!”洛氏在一旁急得跳脚,一群没用的东西!“柳氏!今日可是家里的家主要罚你,你身为儿媳,还敢拒罚不成!” 柳颜欢丝毫不慌,“那名头呢?” “自然是顶撞殴打婆母!” “啊?”柳颜欢露出迷茫的表情,“母亲这话说的好没良心,那时是儿媳见母亲晕过去,一时情急才亲自动的手,母亲现在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还是儿媳的功劳呢!母亲不赏赐儿媳,还要怪罪儿媳,真是恩将仇报!”柳颜欢说着拿起帕子嘤嘤假哭起来。 “我知道母亲不喜欢儿媳,要不是洛雪妹妹的身份不够做大爷的正妻,那她们青梅竹马,还有我什么事呢。”柳颜欢说地伤心极了,院子里的一众丫鬟婆子虽然都严阵以待,但都竖起了耳朵。 这还有她们不知道的辛密? “我不喜欢你还不是因为你上不敬公婆,下伺候不了丈夫吗!”洛氏一想到这个就来气,她本想取个好拿捏的媳妇,可哪知道对方看上去乖乖巧巧,实际上是个刺头!从她嫁进来之后,自己的日子那是一落千丈! “母亲这话说的好让儿媳寒心,儿媳平日里都不但顶撞您,您明明还是壮年,这一大家子的庶务都是我在料理,儿媳做的还不够多吗!” 洛氏气得浑身发抖,她说的什么话!她一掌家,就将她的人送官的送官,发卖的发卖,那就是在打她的脸!现在还要她夸她吗! “是啊,咱大少夫人从徽州回来后,给老夫人带了不少药材呢!回来后就接管了府上的庶务,一刻都没休息过。”底下的下人互相交谈道。 “是啊是啊,以前太太管家的时候,动辄扣月例打骂我们,试问这世家大族里,有多少下人还挨打的!” “就是就是,也就是大少夫人管家后,我们才少受了皮肉之苦!” “闭嘴!全都给我闭嘴!”洛氏大叫道。她还没死呢,这些人就感在她面前说她。要是柳颜欢生了孩子,稳坐主母之位后,自己这个婆母岂不是要被她逼死! “柳颜欢!今日可是你公爹罚你!你是跪祠堂还是不跪!” 柳颜欢下巴一扬,“父亲给的罪名实难服众,儿媳是救人不是打人,若是这样都要挨罚,那以后府上下人看到母亲您晕倒在一边,都不用扶您了。” 洛氏心里懊恼不已,她自己装晕挨打,现在还不能问罪了吗! “你!你!你!”洛氏连说三个“你”,却也没有下文。她怎么每次都被柳颜欢气得要死,可又拿她没办法啊! “我定让裴茗休了你!我看你个被休的女人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柳颜欢心里冷哼一声,洛氏是不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啊。她是要和裴茗和离,可她才不会让自己成为被休的那一方! “母亲,您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约了大伯母谈二爷过继的事情,可不能失约了。” 洛氏一听,心里更是窝火,自己大儿子让她跑个官,她推三阻四;裴鸢过个继,她比谁都积极。在别人看来,这过继的事情,是柳颜欢分内的事,理应帮着处理。可洛氏自己心里很清楚,裴鸢可是她送到柳颜欢床上的啊! “你不要脸!自己夫君的事推三阻四,小叔的事倒是跑得比谁都勤快!你是不是背着茗哥儿和裴鸢搅在了一起!你说!” 在场的婆子丫鬟们纷纷倒吸一口气,这见过婆媳吵架的,可没见过婆媳吵架,婆婆构陷儿媳和自己另一个儿子的啊! 搁在外人眼里,那不是要捂死的事吗! 柳颜欢的表情立马冷了下来,洛氏竟被她恫吓住。 “母亲,您说的是让我给大爷跑官的事情吗?您可要知道,在我朝,收受贿赂买卖官职,可是全家流放的死罪!儿媳遵守律法,不让大爷步入歧途,有什么错? 还有啊,这捉贼拿赃,捉奸成双。先不说儿媳没做过这事,母亲这么说,侮辱儿媳的名声,儿媳名声坏了,大爷的名声和咱们府上的名声就能好吗?您侮辱我就算了,还将二爷也拉下水,合着二爷马上不是您的儿子了,您无所谓呗?” 柳颜欢一步步向洛氏走来,婆子们被她骇人的气势逼得纷纷后退,给她留出一条道来。 洛氏看着她森冷的眼神,自己的心脏也提了起来,心里无比后悔她方才说的话。她方才就是被对方气急了,才口无遮拦。 柳颜欢和裴鸢的事情是她一手主导的,若是真的爆出来,为了儿子的名声,她肯定是第一个掐灭流言的人! 恍惚间,她想到了那个失踪了的赵嬷嬷。 赵嬷嬷溜出将军府后,这个人就跟失踪了似的,她怎么也找不到! 赵嬷嬷不死,这事就像个随时会破掉的气泡一样,充满了威胁性。 第307章 南地涝灾 洛氏脚底发寒,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口无遮拦地将这话说了出来。 而周围的下人们看到洛氏被吓得面色发白的一幕,大家心里也都有了数。洛氏竟然为了整治儿媳,恶意编排柳颜欢! 洛氏就是过得太舒服了些,之前没被裴老夫人磋磨过,不知道这婆婆磋磨媳妇的那套功法,现在被一个媳妇压着就算了,还出了这么烂的招! 洛氏院子里的下人们纷纷动了想离开的心思,跟着太太还不如去跟柳颜欢,反正柳颜欢还年轻,以后这个家还不都是她说了算。 眼看二爷马上要过继出去了,五爷也远去通州,将军府还是要柳颜欢管着的! “你、你别过来啊......”洛氏看着柳颜欢逼近,下意识往后一退,没成想踩到了自己的裙摆,整个人当众摔了个跟头。 “还不将太太扶起来!”柳颜欢站在洛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一旁的婆子这才畏畏缩缩地上前去将人扶了起来。 “母亲这可能是头晕了,你们几个还不快点将人带回迎春院去休息!” “是!”一众婆子抬着洛氏出了秋茶院的门,柳颜欢这才不急不缓地向镇国公府而去。 过了二道门,裴鸢正打着一把油纸伞在巷子里等她,见她过来,甚至向她伸出手。 柳颜欢走过去,轻笑着用帕子挥开他的手。 “你母亲刚过来找我了,说我和你有一腿呢。” 身后的红绸主动后退了几步,将打伞的任务交给了裴鸢。 红绸心里嘀咕,妈呀,以前紫菱几个在的时候,柳颜欢出行都有她们陪着,现在就带她一个人,她也只有两只手,难免会有照看不过来的时候。可这二爷偏是个不知道避让的,这可怎么办! “她怎么又去你那了。”裴鸢闻言不仅蹙眉,洛氏是嫌中午被柳颜欢抽得那两巴掌不够刻苦铭心吗? 放眼整个京都,哪家的婆婆会被儿媳抽耳光,也独她洛艳春头一个了吧! “说是你爹罚的。”柳颜欢便将自己让人降了酒价的事说了。 “不必手软,他们若是有本事,能自己想出破局之道。”裴鸢这么说着,心想着点事可能还不够,他得再给他老子找点事,不然他就净为难自己媳妇了。 二人一道跨过内门,进了镇国公府。 一早就和钱氏约好商谈过继的事情,钱氏也准备齐全,含笑着接待了二人。 “这是今日庄子上刚送来的西瓜,我叫人放在冰室里冰了会儿,你们尝尝,还是沙瓢的呢!” 柳颜欢一听,准备拿一个尝尝。不过镇国公府的厨娘做事不那么精细,西瓜都是连皮切成的舟状呈上来的。这主要也是看主人家的习惯,他们一家习惯吃西瓜的时候一人一大片。 柳颜欢看着那一大片的西瓜,想伸手又犹豫不决。 裴鸢见状,用随身的巴掌大小匕首将一片瓜肉分成几块,让柳颜欢叉着吃。 钱氏默不作声地将这一幕纳入眼底,依旧笑着和柳颜欢核对了过继当日的诸多事情。 等商量完了,钱氏笑着起身。 “今儿庄子里还送了不少瓜果来,你们二人带着回去吃!” 钱氏两眼笑得成月牙,都快看不见眼珠了。她看裴鸢这个儿子啊,是越看越满意。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二房那对夫妻两个不喜欢这孩子。 虽然裴鸢不爱说话,可是他真的是个很细心的孩子啊。方才她忙着和柳颜欢确定各种杂物名单,说得嘴都干了,喝了好几杯水。每次自己将杯子让桌上一放,裴鸢就不着痕迹地为她添了茶水。 这孩子的孝顺不是放在嘴上说的,是放在手上的。 偏偏二房那对夫妻看不到! 还好她们看不到,这么好的孩子,马上就是她的好大儿了! 将柳颜欢送回了秋茶院,裴鸢将朗星叫来说了几句话。如今晚月和落英,他是将他们都放到军营去了,希望他们能凭自己的能力,在军营里挣出一片天来。 “好嘞!二爷您放心,我保证给您将事办好了!”朗星领了活就走了。 裴鸢往荣寿堂而去,如今他现在在家“反省”,也没有公务,大把的时间。可他只想陪着自己的祖母。苏大夫说,祖母也就是今年的事情了。饶是有心理准备,可看到瘦成人架的裴老夫人,裴鸢的心还是难受的紧。 他自小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能做的就是为祖母找最好的药,在祖母醒来的时候陪她说上几句话。 哪怕一直知道,祖母会走在自己前头,可这一天这么快要来,他也觉得时间仓促。他和祖母之间,好像还有很多事没做,很多话没说。 一封快马加鞭的密信送入公主府内,淑仪展信读完,将它用火折子点了。 “殿下,发生何事,您这么忧心忡忡?” “柳颜欢曾来信说,今年南地说不定会有涝灾,本宫派去的人也说南地的水利没做好,确实会有涝灾的可能。没想到,她一语成谶。” 她之前想好了招数,若是皇帝不将她放在身边的话,她会制造人为的灾害,来塑造自己在皇上心中吉祥物的地位。如今南地大涝,到是不用她费力了。 “传话给住持,让他做好准备。” “喏!” 淑仪想了想,又将紫苏叫了进来。 “裴鸢这回府了吗?” “回殿下,将军已经回府了,听说这几日,镇国公府正在操办裴鸢将军过继过去的事情。” 淑仪之前就得到过风声,知道此时也不吃惊。 “裴常胜那个铁公鸡,居然舍得将一个成年的有军功的儿子过继过去。看来,这裴家之中,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淑仪眸光一闪,忽地脑子里一道灵光炸过。“你去查查当年镇国公受伤的始末!” 镇国公能这么轻易就要去一个儿子?她可不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对了公主,奴婢知道得到消息,柳家的粮铺私下从京都周边收了不少的粮食,都囤积了起来。这事柳家做的隐秘,是奴婢无意中得知的。” 淑仪闻言,心下一动,“镇国公府过继儿子是大事,可有给本宫发帖子?若是没有,去要一张来!” 第308章 姨娘进府 裴常胜知道洛氏没用,可没想到她这么没用。 连儿媳都处理不了,只会对他哭哭啼啼。以前儿子在的时候,会给她出一些招,现在儿子不在,她就什么都不会,只会找他闹! “行了行了!这点事你都办不好,就在家待着吧!”裴常胜一甩袖子,起身去了前院。 洛氏也是极不情愿地看着裴常胜离开的背影,自从她生了裴焕之后,裴常胜就再也没在自己屋子里留宿过。虽说家里没再接姨娘进门,可谁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 上次他带着儿子一道在外面狎妓的事,在京里闹得沸沸扬扬,洛氏是敢怒不敢言。要是将裴常胜惹急了,真的领回来一个女人,那她真的是要怄死了! 裴常胜去了前院,就让人将裴鸢叫过来,小厮跑了个空,让人一打听才知道裴鸢在荣寿堂呢。 裴常胜心里来气,可想想裴老夫人威胁他的话,他又只能将这口气生生咽了下去。 翌日下了朝会,裴常胜逮住了准备开溜的亲家公柳丛文。 “柳大人,不知道有没有空,我请您喝一杯茶?” 柳丛文看着裴常胜那上了岁数,但依旧带着英气的脸,若不是女儿那边和自己通了气,他今儿说不定就应了。 “亲家公要喝茶啥时候都行!不过今儿可能真不太行。我夫人正在忙活我家老二的婚事,今儿要我陪她去街上采买呢!” “家中庶务什么时候需要你一个老爷操心了?按我说你就是太惯着了!走吧,就喝一杯茶,不耽误你事的!”说着,裴常胜拖小鸡似的将柳丛文拎了起来。 柳丛文是个南方人,生得就不高大,在武将裴常胜面前,生生矮了半个头。现在这么被他一提,真是半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柳丛文无法,只得让宫外等着的小厮回去传信,陪着裴常胜去了茶楼。 裴常胜单刀直入,问柳家这酒铺缘何降价的事。 “啊?”柳丛文一脸“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看着裴常胜,喝了一口茶才说:“哦哦,我家还开酒铺了啊!” 裴常胜:“......” 他不知道柳丛文是真傻还是装傻,但是真的想掐死他! “这事我真不知道,我在朝中为官,家里的铺子店啊都是我几个弟弟和儿子在管,那都是他们的产业,我也不方便过问啊。亲家别急,我今晚回去问问他们,一定给你个答复!” 裴常胜见他这么说,心里舒坦了一点。 可没想到,对面的柳丛文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拉着他开始抱怨兄弟间的关系,几房间的矛盾,像个怨妇似的狂倒苦水,硬是拉着他说了一上午! “亲家,你说我容易吗!我是长子,可我连个嫡子都没有!可怜我都这把年纪了,回家吃个饭都要被家里的几个弟弟们编排!我的妻子更是可怜,呜呜呜,我对不起她!” “这又不是你的问题,你夫人不是不能生,是只能生女儿,这是她的问题!” “这怎么不是我的问题!要不是我不够强硬,我娘也不会硬逼着我纳妾!我就是个软蛋!” “你瞎想什么呢!你看看京城的大户,谁家男人不纳妾!” “你就不纳!我夫人可羡慕你家夫人了!说她妻纲正!” “胡说八道!”裴常胜忽地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试问哪个男人能容忍一个女人踩在自己头上!“我那是纳的都死了!” “那不就是你夫人手段强硬,妻纲正吗!她要是不厉害,你能不敢纳妾,只敢逛妓院?” 柳丛文一边说的委婉,一边眼中露出得逞的精光。 “那厉害个什么东西!”一想到只会哭哭啼啼找她闹的洛氏,裴常胜就心烦,“我那是懒得纳妾,没想到在外人眼里,竟然这么看我!” “那还等什么!”柳丛文站了起来,“咱这就去皮市街,给亲家选两个妾室,正正夫纲!” 裴常胜一想,自己这夫纲确实有必要正一正了,免得洛氏不知好歹,竟然敢打他! “好!走!” 柳颜欢从大房回来的时候,罗嬷嬷将前院的事情告诉了她。 “老爷去找咱家老爷喝茶,没想到最后领回来两个姨娘。现在两人正在院子里等着夫人安排住处呢!”罗嬷嬷一边说一边忍着笑。 柳颜欢根本没忍,用帕子捂住嘴角无声地笑起来。 她爹可是徽商世家的嫡子啊,那从小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裴常胜根本和他不在一个等级上!活该事情没办成,被忽悠着接了两个妾室回来。 柳颜欢看了看二人,“你们的卖身契呢?” “回少夫人,在老爷那呢!” 柳颜欢嗯了一声,给二人分配了院子,又让丫鬟给她们二人拿了新衣裳,画了个时新的妆容,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顿时从灰姑娘变得艳丽不已。 她爹帮着裴常胜选的,这眼光自然不会差。 “先去给母亲请个安吧,今日时间不早了,明日再给母亲奉一杯妾室茶。”柳颜欢说完,各指了一个丫鬟给两人,让丫鬟伺候二人的生活。 两个小姑娘都是奴籍出身,也知道现在的结果是她们最好的归宿,自然不敢造次。 “谢大少夫人!” “你们既然是父亲亲自挑进府的,那必然是入了父亲眼的。你们只要记住,好好伺候父亲就行,其他的不必理会。父亲才是你们的天,你们的依靠。” 两位姨娘对视了一眼,似乎听懂了柳颜欢话中的意思,然后起身告退。 “哎哟,咱这后院有的闹腾了!”罗嬷嬷幸灾乐祸,“咱老爷这事办的真实诚!” 可不是嘛! 当晚,柳颜欢便得知了洛氏气得将迎春院的茶碗都摔碎的消息。 “还好被丫鬟拦下来,要不然两位姨娘的脸可就被太太挠花了。”红绸生气道,“我还是挑几个丫鬟教教拳脚功夫,万一哪天我不在夫人身边呢!” 柳颜欢点点头,觉得确实有必要。 “我记得大弟身边的侍女都会拳脚功夫,我写信问他要几个来。” 对于自家的庶弟,虽然几人感情一般,但毕竟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己母亲没有嫡子,姐妹们出嫁后,能依仗的就是娘家的弟弟,因此,苏氏对他们很是宽厚,对姨娘们也还好。 加上几个姨娘都是精挑细选入府的,万没有那种争风吃醋,挑拨离间之辈。所以柳家后院很是宁静,虽有小摩擦,可不会到面上难堪的地步。 “这后院可不就热闹起来了吗。” 正说这话,又有人传话道:“夫人,方才前院来消息,大爷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不日就到了!” 柳颜欢眸子眯了眯,“知道了。” 第309章 江州夏涝 淑仪得了将军府的帖子,这日早早起身去了宫里。 有了上次的教训,守门的将士万不敢难为淑仪,让她进了宫。 正当她进宫后没多久,一个小吏怀揣文书纵马到宫门口,“江州夏涝!江州夏涝!” 宫门口的侍卫们闻声色变,立马接过文书小跑进宫。 淑仪听到动静,脚步不疾不徐地往后宫而去。 “上次修皇陵的事,几个皇子就在朝堂上闹得皇上不高兴。最后这事皇上还是给了太子,让三皇子辅佐。” 德妃一边用艾草锤给自己捶腿,一边看着在一边逗鹦鹉的女儿。 “那大皇子也不差啊,虽然这次江南很多官员都是大皇子的人,可怎么看,也比三皇子稳重。再说了,还有四皇子呢,怎么皇上偏生要选三皇子。” “江南官员那事是动到皇上逆鳞了,皇上最恨世家官员抱团,他处置了那么多人,可明面上没说大哥一句不是,这已经是看在张大将军的面子上了。张将军人在南召为国效力,马上就要回京,实在不能在这个时候寒了他的心,毕竟他是朝中为数不多能调兵遣将的能人。 皇上不选大哥,就是冷着,让大哥自己反省。选那个没用的老三,那不是前脚刚让裴鸢闭门思过吗,毕竟是南召回来的功臣,裴家又是三皇子党。不论裴鸢心里向着谁,他面上是裴家子,在别人眼里就是三皇子的人。 父皇这端水的功夫还是不得了的。而且他想磨砺太子,老三是个能闯祸的,太子收拾了他,那两党之间的矛盾就放在明面上了。到时是太子不想斗,也要被双方身后的人推着斗。” 德妃听女儿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叹了一口气。 “怀安大师那边已经做好准备了,我也在宫里布好了局,不日你入朝听政可就成了那些大臣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可不会容许你一个公主踩在他们的乌纱帽上。” “母妃放心,女儿已经做好了准备。” 淑仪将手上的羽毛放下,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事。她现在斗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更是为了举国安定。 大皇子为人不仁,纵容下属盘剥百姓;太子为人和善,可帝王最忌软弱无骨,容易被权臣架空,届时国家异姓,动荡不止;三皇子那就是个废物,她压根没放在眼里;四皇子为太子是从,什么都护着亲哥,没半点主见。 她已经替她父皇考虑周全了,这皇位,还是她来坐更稳妥。 今日的朝会原本百无聊赖,皇上一边忍着瞌睡,一边听太子党的老臣逮着三皇子一顿狂喷。事情起因是皇上让三皇子辅佐太子修缮皇陵,三皇子自告奋勇接下了采买的活计。 谁都知道这采买的油水大,三皇子定是打着捞一笔的心态的呀。可不知道他是真的蠢,想直接捞,还是被人骗了。那市面上十几文一块的青砖,他愣是买了二十几文一块,还嘴硬说卖他砖的人说这青砖防水防火。 二十几文,都能买黑砖了! 奈何三皇子已经将契约书签了,定金也付了。太子知道后也没办法阻止,总不能仗着自己是太子就毁约吧?那两万多块二十几文一块的青砖,看着他们是又心疼又想骂人。 这钱,户部就给了那么点,这里花多了,那别处就要省着来。太子党的人本想着,这修皇陵就是白给的功绩,他们把这事办得漂漂亮亮的,到时候皇上有面,太子也有面,大家都有面。 谁知道才开始就毁在了三皇子这个搅屎棍上!气死他们了! 于是,太子党的人不留情面地在朝会上狂喷三皇子。 皇上已经习惯了这些大臣们,因为一点小事就上纲上线。等到真的遇上了大事的时候,一个个的嘴巴就和乌龟似的,怎么都不开口了。 “皇上!皇上!江州急报!江州夏涝,现在整个江州死伤不计其数,请皇上速速派人赈灾!” 小太监连滚带爬地扑进金銮殿,将急报呈上。 方才还在唾沫横飞的大臣们纷纷闭上了嘴,谁也不敢开口了。 皇上的心猛然一顿,握着十八子的手都在颤抖。 “江州现在是什么情形!” 得全将急报呈上来,双腿都在打颤。皇上看完后,这急报又在诸位阁老手上转了个遍。 “姜爱卿,现在国库里还有多少银子?” 户部尚书姜文昊上前道:“回皇上,今年的税银还没有收上来,如今国库只剩下五百六十七万两白银。” 皇上闻言,面色一凛,“怎么这么少?” “皇上,去岁开始,征南军所要的军饷军粮就有两百一十八万两,年初皇上想修建皇陵,拨了八十万两出去,眼下国库里只剩下这么多了。” 五百六十七万两银子,听着是一笔巨款不错,可江州那是整个州都给淹了,还不算周边地区。这涝灾一出,粮价必然飙升,想发国难财的商户多了去了,这些银子根本不够用! 而且张彪带领的征南军,在回京的路上,等他们到京,那又是上万张等饭吃的嘴。这兵马又不能不养,可养它真的费钱! 今年的税银怎么也要秋收后才能收上来,再快也要到入冬,眼下真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皇上眼皮子一跳一跳的,为了各种事情犯愁。 前是皇陵塌了一角,后又是江州夏涝。这真就是上天的旨意吗?都是他将淑仪赶出去惹下的祸端? “王爱卿,你可有赈灾良选?” 王阁老花白的眉头跳了跳,“依老臣之见,左秋雨大人是个不错的人选。” 皇上有一瞬间的不解,左秋雨是谁? 得全忙上前道:“皇上,是去岁的榜眼。现在翰林院做编纂。今年初,他将历年的考题和头名文章汇编在一起,做了集注方便学子们研读,您还夸他心细来着。然后赏了人家一套文房四宝!” 闻言,皇上这才有了点印象,他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年近五十,留着山羊胡的小老头模样。 “既是王爱卿推荐之人,朕还是相信其品性的。那便封其为钦差,户部拨银二百三十万两,粮食二百石!” 皇上一锤子定音,饶是那些心里跃跃欲试,想掺和一脚的官员都没法开口了。 一下朝,皇上便对得全道:“快去将怀安大师请进宫来!” 第310章 突然加更 得全将怀安大师送出宫,再回到御书房时,皇上还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愣。 得全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成了皇上的出气筒。 他缩在一边,好半天皇上才出声问道:“得全,你说,朕是不是真的如怀安大师说的那般,眼界短小了?可是祖宗基业,哪里是女子可以染指的。” 得全哪里敢说话啊,这不是女子可以染指的,难道就是他一个宦官可以插嘴的吗?这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那脑袋可就没了! “皇上,怀安大师也没说让公主做女皇啊,只是说,咱这国运需要公主的气运调和一二。” 皇上看向得全,那眼神看得得全心里发毛,两股战战。 “你说的不错,将内阁里的几位阁老叫来吧。” 得全腿软,指挥着善喜跑了一趟。 “皇上,今儿淑仪公主进宫陪德妃娘娘说话呢,您要不要宣公主?”得全大着胆子问道。 皇上现在心里一团乱麻,自尊心在保江山还是保颜面之间徘徊不定。 皇上本也不是迷信之人,可人到了一定的岁数,就开始相信一些曾经不屑一顾的东西。 以王勉为首的其余四位阁老一道进了御书房,行礼后,皇上迟迟不开口说话,众人心里都在打鼓。 皇上这是怎么了? “诸位爱卿,朕想封淑仪为护国公主,进殿听政。” 皇上话音刚落,一阁老就跪了下来。 “皇上!万万不可!东辽国开国至今不易,请皇上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断绝此念!” 另一个阁老也附和道:“是啊皇上!自古女子干政,社稷不保啊!皇上可不能因为淑仪是您疼爱的女儿,而有此念!” 五位阁老刷刷跪下去四个,唯有首辅王勉一直未开口。 他可是得到消息的,皇上这个月里,已经召见了两次怀安大师,这其中必定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与其不由分说地阻止皇上,让皇上恼怒,不如等皇上先将事情说出来,他再看皇上的意思说话。 王勉垂首,斜视那几个跪在地上哭天抢地让皇上收回成命的老臣,心想,自己能坐到这个位置,可不是别人光会拍皇上马屁就行的。 “王爱卿,你怎么不说话。”皇上看向王勉的眼神都凌厉起来,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些朝臣的为难,可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一边,就更令他烦躁了。 “皇上做出这样的决定,定然有您的原因,臣在等您说原因呢。” 王勉一说完,跪着的四个阁老不免心里暗骂,这个老狐狸,这个时候了都要捧着皇上! 果不其然,皇上听了王勉的话,心里舒服多了。 于是,他将自己将淑仪赶出御书房后,皇陵塌陷,紧接着江州夏涝一事都说了。 “皇陵塌陷的时候,就已经是上苍对朕的警示了。是朕没当一回事,这才有了江州夏涝。”皇上无比痛心道。 王勉沉吟,这皇陵可以人为,可这江州夏涝可不是人为就能做出来的事情。可能是淑仪走了大运,也可能真就是皇上说的,淑仪影响国运。可在场的几位阁老们,都不解,一个女子,怎么就能影响国运了? “皇上,怀安大师怎么说的呢?” 皇上叹了口气,“怀安大师说,淑仪是紫微星身边的侍从转世,专门辅佐帝王的。只是这辈子投了女胎。” 王勉:“......” 皇上这也信? 王勉叹了口气,也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他斟酌了一番道:“皇上,淑仪公主是女子,女子入朝堂确实是史上难有的事。” 史上也就一位女帝,那位女帝最后还是还政给了自己孙子。他到不觉得淑仪会成为第二个女帝,毕竟,那位女帝是女将军出身,手握兵权,不服自己的人,统统都可以杀掉。 淑仪手上没有兵权,没可能的。 “让公主做护国公主是可行的,可进殿听政怕是会引起诸多朝臣的不满与非议。” “朕就是愁这件事,所以才将你们叫过来商量主意的啊!” 四位还跪着的阁老:合着您老早就已经决定好了呗! 王勉缓缓呼出一口气,还好他稳住了,不然今日就要被皇上厌弃了。 “皇上想让淑仪公主进殿听政,也不是不行,只是皇上能保证,公主不参政吗?” 皇上也垂下眉梢,人的贪欲总是无限的,就像他培养几个儿子制衡太子一样。总会让其他儿子觉得,自己也可以勉力一搏那龙椅。 “朕立下遗嘱吧,无论如何,这皇位,还是要到太子手上的。” 那太子要是死了呢? 王勉没问出这句话。 朝堂之事,瞬息万变,现在诸臣反对的淑仪公主,焉知她未来不能权柄滔天? 几个阁老叹息着开始商量怎么处理淑仪入朝听政的事情,最终决定,让淑仪去江州。 怀安大师不是说她可以影响东辽的国运吗?那她就是个吉祥物啊!那现在江州灾情那么严峻,正是最需要吉祥物的时候。 若是赈灾一切顺利,那就证实了怀安大师的话。那他们也有理由说服朝中其他的大臣,让淑仪入金銮殿听政。 反正她是个吉祥物,摆在哪里不是摆。 皇上听了这条意见,沉思了一会儿,点头道:“让裴鸢进宫。” 毕竟是灾区,就算淑仪不是吉祥物,那也是他的宝贝女儿,得派人保护好了才行。 淑仪在德妃宫里,听到皇上召裴鸢进宫的消息后,放下了手上的书本。 “母妃,女儿就先回去收拾收拾了。” 德妃挥挥手,“去吧去吧,万事小心。” 都是提着脑袋谋前程,她留不住女儿的雄心壮志。 皇上传裴鸢进宫的消息,一下子就在裴家传开了。 裴鸢换了衣服,步履稳重地走到二道门口。 “发生什么事了?”柳颜欢站在那等他,见他出来,忙问道。 皇上让裴鸢在家反省,此时张彪等人还没回京,不应该会再叫他,除非出了大事。 “江州夏涝,皇上一早上就点了左秋雨做钦差,户部那边披了粮食和银钱,估计装车怎么也要忙到明早。时间紧迫,明天一早就会出发。我在想,皇上召我去,会不会是要我押运这批赈灾银和粮食。” 柳颜欢毕竟是闺阁妇人,朝堂的消息没那么快传到她耳里。 她听到江州夏涝后,眉头紧紧一拧。 “那你快去。” 裴鸢嗯了一声,见她也步履匆匆,似乎有急事。二人背道而行,各自奔向自己的事。 第311章 自请赈灾 柳颜欢还没回到院子,罗嬷嬷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夫人,堂少爷来了,在前院等着呢!” 柳颜欢点头,转身去了大堂。她正好也要去找堂兄,堂兄来的正是时候。 柳佳云一见柳颜欢走了过来,忙迎上去道:“欢妹!江州夏涝,整个州城都淹了!” 此事过于轰动,现在消息还没有传开,等到消息传开后,那东辽就要乱上一阵了。若是江州的灾没赈住,到时候难民流离失所,到处迁移,那东辽就乱了。 早在去年伊始,柳颜欢就让柳佳云将江州的生意慢慢停掉,柳佳云本来不乐意。虽然柳家在江州也挣不到多少钱,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现在看看,他妹妹真是有先见之明! “现在江州大乱,本地的商户更是损失惨重,正是我们入驻江州的大好时机。”柳颜欢压下心头的激动与忐忑道。“当务之急,是帮助政府赈灾。” 柳佳云自然也知道国难财发不得,现在是赚了一笔,可上面给你记着呢,等喘过气来,就让你赚多少吐多少,说不定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柳佳云看了看四周,压着嗓音对柳颜欢耳语:“你之前让我在徽州囤了一万石粮食,这粮食我都小心放着呢,没让人发现。你前段时间怎么也开始收集粮食了?” “你那一万石不要动。” 柳佳云不解,他这粮食不销出去,那等今年的粮上来,那就成陈粮了,到时候就只能贱卖。 不过柳颜欢的决定都没出错过,他虽然不解,可也没有质疑。 “那我即刻带着粮食去江州?” 此去江州,路上定然艰难。江州涝灾,定有不少人落草为寇,沿路打劫。他带着这批粮食过去,就是羊入虎口。 “先不急,二爷进宫面圣去了,等他回来,我们再商议怎么行动。” 江州事大,可牵一发动全身,眼下是看不出问题来,可难保消息传入北庆和西戎,届时两国趁机发兵,那就大事不好了。 晚上,柳颜欢留了柳佳云在将军府用饭,裴常胜和裴长远二人也都没回来,柳佳云不便留宿,只能告辞,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到了快熄灯后,裴鸢等人才回来。柳颜欢让大厨房给几个男主人留了夜宵,自己的小厨房里也给裴鸢炖了汤。 裴鸢摸黑进了秋茶院,一边揉膝盖,一边道:“皇上封淑仪公主为护国公主,说殿下生带祥瑞,现在让她随行去江州,给江州百姓带去祥瑞,庇护他们安全度过此劫。” 柳颜欢给他布菜的手一顿,“这事本该是太子该做的,公主此去江州,怕是危险重重。” 裴鸢点头。 “若是她不能力挽狂澜,将江州的灾给赈下去,那她的祥瑞之说就是假的;可若她做到了,皇后和太子党不会放任一个有祥瑞的公主活着回京的。” “所以皇上让你去皇宫,是让你护送公主去江州?” 裴鸢点头,“皇上本来是这个意思,但是父亲自请,皇上无法拒绝,明日一早,他会带着五千裴家军护送公主去江州。” 柳颜欢深吸一口气。 “五千裴家军?那公主岂不是等同于被三皇子党软禁,什么也做不了!”若是裴鸢护送淑仪去,那些兵马都是淑仪的助力。在这些人的帮助下,再加上柳家的暗中帮助,这灾必定能尽快压下。 可现在,裴常胜明摆着是奔着为三皇子抢功去的,一定不会让淑仪有所作为! “是的。”裴鸢的脸色也不好看,可是此事已定,能做的就是为淑仪多安排保护她的人手。“我让落英扮成丫鬟保护她的安全,公主身边几个宫女也是会拳脚的,安全方面倒是不用担心。” 毕竟是裴常胜自请护送公主,他不会让淑仪出事,可也不会让淑仪有所作为。 “殿下若是什么也做不了,那她过去可不就真的成了个吉祥物了。”柳颜欢眉头拧得紧紧的,三皇子党的人,必定不会让淑仪坐实吉祥物的事实,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作妖呢。 裴鸢伸手覆上她的手,拍了拍道:“我们应该相信殿下,她既然能做到让自己去江州赈灾,那必定也做好了自己被限制的准备。” 柳颜欢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你说的对。” 淑仪可是他们自己选的主子,若是什么都要他们操心谋划,那他们不如做自己的主子呢。 柳颜欢起身将刻着柳家家徽的玉佩拿给裴鸢,“你将此物拿去给殿下,我会让佳云堂兄亲自去一趟江州,柳家正准备入主江州,这是个大好的机会,柳家所有人都可以听殿下差遣。” 裴鸢将玉佩收下,吃完东西就离开了。 红绸进屋将东西收拾了一下,“夫人,夜深了,您早点休息吧。” 柳颜欢两指在桌面上轻点着,“你差人去告诉新来的两个姨娘,说老爷要去江州办差,看这二人会有什么动作。” 红绸点头去办。 翌日天不亮,柳颜欢就醒了过来。她心里装着事,只和衣在床上躺了一小会儿。 “夫人,宁姨娘昨夜收拾了东西,扮成小厮偷偷混进老爷的随从里,今早出发了。倒是花姨娘没动静。” 柳颜欢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这宁姨娘倒是挺有胆识,她本来就只是想试探一下二人,看看能不能给裴常胜挖个作风不正的坑,没想到她还真咬钩。 “给我梳妆,我要出门。” 柳颜欢到紫菱的铺子时,周边的铺子都还没开门。京都内的百姓们还不知道江州夏涝的事情,所有人都像往常一样。 紫菱带着柳颜欢进了后院,柳佳云才起身。 “佳云哥,江州这一趟要你亲自去了。”柳颜欢本想着若是裴鸢护送粮食的话,就让柳佳云带着粮食跟在他们后面,借个东风。现在换成了裴常胜,她可不觉得,裴常胜能放过这个大好的贪赃时机。 他若是养了私兵,那在半道扮成山匪抢一波粮食和白银走,不仅不亏,还能合理甩锅。 “我已经收拾好东西了!”柳佳云跃跃欲试,此行势必要拿下江州的市场! 柳颜欢在他耳边耳语几句,柳佳云闻言点头,带着人出发了。 柳颜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无比遗憾,自己若是个男子,是不是就可以像他一样,自由自在地在外闯荡,不用顾忌世俗了。 第312章 找点事做 天光完全大亮的时候,柳颜欢到了浩瀚楼。 张可唯提着裙子匆匆上楼,到了厢房,她先给自己灌了一大杯的水。 “累死我了。”张可唯几乎快要窒息过去。“公主上船了。” 裴常胜等人原本定好走陆路,可昨夜漕帮“刚好”停靠京都码头卸货,淑仪便命人包下漕帮所有船只,一路到达南阳码头后,再走陆路去江州,这样一来,路上速度可以缩减大半。 自从得知江州夏涝,淑仪便让张可唯联系漕帮,订了一批毓秀书院要的货。可巧赶上了淑仪出京,不然就白忙活了。 “陆路改水路,裴将军等人能同意?” “去赈灾的是左秋雨,他虽然年纪大了点,也没什么政绩,可他年轻的时候,在不少地方做过笔墨工作,阅历不少。而且这是他第一次担任如此要职,是打响他仕途的第一炮,他比谁都想将江州的事情搞好。 且他性子烈,嘴巴毒,早上因为换乘水运一事,和裴大将军吵了起来。裴大将军都拔了刀,左大人直接把脖子抵在他刀口和他横,最后裴大将军退让,让公主上了船。” 柳颜欢已经能想象这是多么惊心动魄的一幕,裴常胜一定被气得跳脚。他的那些如意算盘,就这么被淑仪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的那五千兵就是旱鸭子,上了漕帮的船,什么都要听漕帮的。那五千人必定要分散开来,就算他要和淑仪一船,他的那些兵也没办法在他一呼之间到达船上,届时谁克制谁都不一定呢。 柳颜欢吐出一口气,“好在殿下早有准备,不然就要受制于人了。” 张可唯点点头,“殿下让我问问你,你手上的一万石粮食,何时可以动身。” 柳颜欢诧异,淑仪什么时候知道的? 旋即转念一想,自己让紫菱暗中收粮,可有心人一查还是可以查到的。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动静,被多少人看在眼里。 “京中这一万石粮食我不准备动了,我已经将柳家的令牌交给殿下,我堂兄也在去徽州的路上,若是江州粮食不够,殿下可以让柳家的人从徽州调集粮食。” “殿下这一走,只怕京中其他的党派会伺机而动。”张可唯悄声道,“殿下让你我二人坐镇京中,给他们找点事做,不能等殿下回来后,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其实之前那些背刺淑仪离开的人,昨日圣旨出来的时候,已经偷偷来找过张可唯,看能不能给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若是以前,淑仪定不会要这些人,可她现在明白了,能牵住那些人的,只有利益。如果他们背叛自己,那就是自己的价值还不够大,不值得那些人带上身家性命来下注。她也不将话说死,只让他们带上投名状过来,到时候再看。 毕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殿下说,让我来问问你,如何处理这些事。”张可唯说到这的时候,噘着嘴巴埋怨了一句:“殿下是嫌弃我脾气太暴躁了。” 与柳颜欢相比起来,张可唯确实显得年轻气躁。若柳颜欢没有重生,怕是与她也差不多。 柳颜欢看着她发笑,“那你想好,要给那些人找什么事了吗?” 这事不能大,可也不能小。 “我准备从三皇子那下手。”张可唯道。 柳颜欢思量了一下,确实,若是自己的话,她也会从祁潜那下手。无他,他实在是太好下套了。 没有淑妃在前面为他拉拢朝臣,冲锋陷阵,他就是个废物。 柳颜欢丝毫不怀疑,若是有一天三皇子能登上皇位,淑妃必定会将大权净握自己手中,做一个空前绝后的厉害太后。她定会让自己在史书留名,让自己百年后也被世人铭记。 “马上就是中秋了,届时宫里会举办宴会。”柳颜欢道。 那个时候,征南军也都回来了。皇上为了犒劳将士,也为了缓解江州灾情带来的凝重氛围,定会大办宴会。 前世,皇上就大办了这场宴会,花了不少银钱,可京中人奢靡一夜,江州灾情却连连告急。 “可唯,你父亲和兄长们,能否上书,让皇上此次不要大办宴席吗?” 张可唯看向柳颜欢,眼中满是不解。 “江州百姓死伤不计其数,他们尸骨未寒,千里之外的京城却在为了中秋而奢靡浪费,这样传出去,会寒了江州百姓的心。” 张可唯闻言猛然点头,“柳姐姐你说的对!我有个想法,我去召集我们学院的学生们,一起给江州百姓开一个追悼会,写一些悼词。不管怎么样,态度要摆出来。” 柳颜欢赞同,“皇后现在可还找你麻烦?” 说到这里,张可唯就不免对柳颜欢竖起大拇指。 “皇后一找我,我就对她哭穷要钱,说没钱我就办不了。前两次还给点银子打发我,后面直接不见我了!” 柳颜欢也笑。皇后不缺钱,但那些钱她得用在为太子铺路上,可不会一直花在一个无底洞的书院上。这书院固然能为她带去一些不错的名声,可那和太子的成龙之路比起来,不值一提。 “不过我每个月,都会让人带话问皇后安,得让她没忘记我才行。” 从浩瀚楼回来之后,柳颜欢去了荣寿堂。 “过继的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只待时间到,我们走了流程就行。” 他们在官府的户籍都改了,裴鸢的大部分东西都搬去了镇国公府。只是他放心不下老太太,现在除了洗漱,基本都住在荣寿堂的偏院里。 “这几日,你可有去给你母亲请安?”老夫人难得清醒,一边吃着裴鸢喂的瓜,一边问道。 “有的,晨昏定省,一次没少。” 只不过他早上去的时候,洛氏都没起身,他在门口问完安就走。晚上也是熄了灯才去,洛氏都要睡着了,他在外面问安将人叫醒。折磨地洛氏让他不许再去她院子里请安了,可裴鸢不依,就是这么我行我素。 “唉,你是个有孝心的,是洛氏没福气。你和她毕竟母子一场,以后别闹得太难看了。” 裴鸢不甚在意,“孙子以后只来看祖母,不在她眼前晃悠,免得又惹得她不高兴。” 裴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知道裴鸢对二房的夫妻两个没感情了。 “有些事情,你别太放在心上。你越是在意,这个坎就会越大。你以前是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可不代表以后不会。芮娘是个好的,虽然没当过娘,可我也知道,她一直盼着有个孩子。 你小的时候,她看着你,眼里满是疼爱和羡慕。如今你和她做了母子,她必定会好好待你。你看她这么多年来对你大伯一心一意就知道,她不是洛艳春那样的人。” 老太太还欲再说,可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裴鸢给老人擦了擦嘴边的汁水,起身出了房门。 柳颜欢就在门口等着他,见他出来,抬首与他对上视线。 第313章 踢出族谱 “祖母又睡了?”柳颜欢压低声音问他。 裴鸢点点头。 柳颜欢看着他,犹豫了会儿,道:“你们都下去吧。” 屋里的丫鬟们都退了下去,柳颜欢走到他面前,抬手抱了抱他。 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的生命在流逝,这种感觉十分不好。她想到了前世的自己,就是这么看苏氏死去的。 那种手足无措的无力感和疲惫感,将整个人席卷。除了悲凉地等着离别之日的到来,什么也做不了。 就好像,整个人被冰冷的湖水裹住,无论怎么挣扎,都逃离不开那股将他逼入死境的窒息感。 “我好累。”裴鸢双肩耷拉着,他从不说累,也从不对祖母喊疼。 也许是洛氏造成的,他知道自己喊疼喊累没有用,除了引起父母的厌恶外,什么都得不到。从此以后,他便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他在柳颜欢的面前,完全卸了盔甲,露出了最真实的自己。 “累了就好好休息。”柳颜欢拍了拍他的背,抬手抚摸他的头顶,那种感觉,就好像他小时候祖母那样抚摸他一样。“二爷,祖母只是要离开这个人间,并不是从你的身边离开。” 人生在世,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都是生而为人要经历的课程。每一段经历,都是在教人如何成为更好更坚强的自己。 可若是可以选择,谁又想变得刀枪不入呢?心脏上的每一块盾牌,其背后都是破裂的裂痕。 夏日蝉鸣,荣寿堂内袅袅香火味,像是一代又一代的传承的象征。 ———— 镇国公府的大门终于对外大开,对其敬仰好奇了十几年的人们,忍不住在其门口驻足。 人们看着府内的小厮喜气洋洋,陆续提着红鞭炮出门,还搬了两大筐的铜钱在门口。 “小哥,贵府有喜事啊?” “是啊是啊!我们老爷过继公子,今日是认亲宴!”小厮笑眯眯道,“晚上还会在巷子里摆流水席,大家可以带亲朋来吃啊!” 路过的行人听到这话,也不免喜上眉梢。这镇国公府的宴席,肯定要肉啊!就算是流水席,那也比他们普通人家吃的好! 喜了一瞬,好奇心又压过喜气,人群好奇地问道:“镇国公过继的是哪家公子哇!” “是我们公爷的二弟家的二公子,就是前段时间大破南召国,凯旋回来的抚南将军裴鸢!” “嚯!竟然是这么大的儿子!” “不过也是啊,镇国公的衣钵需要人传承,抚南将军这么骁勇善战,真是继承爵位的不二人选!” “哎呀,现在裴家军都在裴大将军手上,那抚南将军就是继承了爵位,那也只是个空壳子啊!” “是啊是啊,早就听说裴大将军不怎么中意二公子。可是放着有军功的二公子不要,裴大将军这军权是打算交给谁啊?总不能给大公子吧?那可是个文臣。” 百姓中议论纷纷,大家都能理解过继孩子,在族中挑一个小的,家境不好的回来养着,那是常态。可还是第一次看到过继一个成年的,已经能为家里挣功劳的儿子啊。 “我看是两家的合谋,镇国公膝下没儿子,这爵位不就浪费了吗!把二儿子过继过去,到时候兵权和爵位都给他,那就赚大发了!” “哎,你说的对!” 门口的小厮听着人群的议论,也不吱声,各自干着活。扫干净了地,然后开始挂鞭炮。 “走过路过,过来领个喜钱!我们老爷喜得公子,今晚开席宴请各位吃席!” 本来还在咬耳朵的百姓们,纷纷回家去喊亲朋过来抢铜板。能多抢一个是一个,毕竟是白送的! 不到晌午,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镇国公府过继了将军府的二公子。 而镇国公府今日也是难得热闹,裴长功十数年没有出门,今儿穿着锦袍坐在轮椅上,怕吓到过来观礼的小孩,他让钱氏给他戴了张面具。 小厮推着他的轮椅到裴家祠堂,族里的长老们已经都在了。 “常胜这个族长不在,便由我代行职责。这是过继文书,这是官府盖过印的文书,大家看一看。” 一个年迈的老者站在祠堂门口,颤巍巍地举着文书。 “若无异议,便开祠!” 裴家这两年开祠,不是为了给新生命添名,而是改族谱。族里的人没觉着什么,可柳颜欢已经看出来了,裴家已经青黄不接,气数快尽。 开祠改名,上香敬茶,裴长功和钱氏各给了改口红封,裴鸢恭敬地叫了“父亲、母亲”,一副父慈子孝,一家和睦的模样。围观的众人更是一团和气,喜笑颜开。 只有洛氏看得心里不忿极了。不过就是一个她不喜的儿子,大房要过去就要过去,她本来觉着没什么,一个不讨喜的儿子换了十间大房的铺子和不少金银,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尤其是这个儿子总不干人事,这段时间天不亮来请安,天黑了还要来请安。闹得她都精神不济了! 可现在看着裴鸢对钱氏那夫妻两个和颜悦色,她心里就来气。他对自己都没这么好脸色过!果然是个白眼狼,养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孝顺亲娘,又怎么会孝顺他的后娘呢。 这么一想,洛氏的脸色才稍稍好点。 “今日是大房的喜事,你摆那副死样做什么!”裴老夫人为了今日的大事,喝了参汤吊着神,能看到许久不见的大儿子,她本是高兴极了的。可转头就看到洛氏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心里就窝火。 “今儿是长功和鸢儿的好日子,你摆什么脸子!”老太太拄着拐杖猛地敲了下地面,霎时间,整个祠堂门口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祖母,怎么了?”裴鸢关切地走过去,裴老夫人的身子可不能再受气了。 洛氏更是觉得自己无辜极了,在众人要戳穿她的目光下,她连忙摆手。 “我什么都没做,母亲不高兴见我,我现在就走。” 洛氏抬脚就要逃,可没想到裴老夫人下一句话就让她停住了脚步。 “今日大伙都在,把分家的事也一并办了吧!” 三房的裴长远和张氏眸子一缩,旋即迸发出激动的光彩。可下一瞬,他们心里涌出狐疑。 这老太婆之前还说,除非她死,不然这个家不能散。怎么今儿主动提出分家了? 稀奇,真是稀奇。 “老夫人!您这是何意!”族老都诧异不止。怎么就到了要分家的地步了!世家大族的兴旺可就在于一族团结且生生不息啊! 这若是分了家,那政敌不就可以对他们裴家逐个击破?到时候裴家在朝堂上还有立足之地吗! “老夫人,这个家不能分!”族里的长辈纷纷站了出来。他们都仰赖裴家这支主脉生活,若是裴家散了,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老夫人敲着拐杖,猛然咳了几声。 “分吧,老三说,因为老二家的事,他几个闺女都不好议亲了。总不能因为这事耽误了几个姑娘,她们也年纪不老小了。” 三房听了这话,心里都不愉快,怎么显得是他们无理取闹似的,可这话确实是他们说的,又没办法反驳。 “若是觉得是二房的错,那就让二房单出去,这族长之位换人!但是裴家的其他支不能再分了!”一个族老铿锵有力道。 他这话一出,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傻眼了。 啊?你在说什么啊?你把主枝剔除了,他们这些依靠主枝生活的小枝杈怎么活啊? 第314章 封世子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裴常胜可是族长,族长不在,你是想翻天了吗!” “我说错什么了!”那人胡子都快气飞了,“不都是族长一家害得我们族里的姑娘小子说亲困难吗!现在镇国公府有了公子,我提议,让镇国公做我们裴家的家主!” 洛氏在一旁听得脑子眩晕,裴常胜不在京,儿子也还没回来,怎么就吵着要换家主了! “你们在说什么!就是要换家主换族长,那也要等常胜回来再说!”洛氏大叫道,“常胜又没犯错,你们有什么权利将他从族长的位置上撤下来!” “放肆!你虽然是族长夫人,可族长大事岂容你一个女人说话!” 洛氏被气得浑身发颤,可对上那么些男人,她又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我就说你上不得台面!”裴老夫看着她冷哼一声,“既然有人提议让老大做家主,那我便提醒大家一句,当初是老大受了重伤,才让老二暂行家主的职责,我记得,到现在为止,老二的名字还没添在家主之位上呢吧!” 经裴老夫人这么一说,在场众人才纷纷想起这段往事。只是裴常胜代行家主族长之责太久,他们都忘了,他只是个代族长! 洛氏的脸色也变得刷白,裴常胜要是没了族长之位,那举族的资源不就没办法给裴茗了吗? “确实如此......”族老难为道,看向裴长功,“长功,你愿意重新负担起整个家族的兴衰吗?” 若是以往,裴长功自然不想接过这个重担。他曾经守护的族人,在他最艰难的时候选择了他的弟弟。他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怨气。 可现在,他有儿子了,他得为儿子的未来考虑。 “我想族里也不是所有人都想跟我吧。”裴长功艰难道,“既然母亲说要分家,那就看看,有多少人是想跟我,多少人是想跟二房的。” 族里的人听了这话,纷纷动了心思,不少人也在犹豫。 “你们想跟二房的,就去二房那吧。”裴老夫人一挥手,族里不少人站到了二房那边去。 “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下吧,今儿就将这事办了,省得老婆子我死了,你们还要闹一场。” 三房的夫妻二人更是无语,是他们三房提出来要分家,怎么开始变成分族谱这么离谱的事情了!而且,还和他们三房无关!那他们三房就是个提出分家的靶子啊! 洛氏急得火烧眉头似的,可随着站在她身后的人越来越多,她的底气就越足了。 照这个趋势下去,完全可以将大房踢出去! “你们都想好了?”老夫人看着站在二房那边的人问道。 “老夫人,不是我们不支持大房,大家都知道,皇上当初给长功爵位就是个安慰,他不会让长功把爵位传下去的。而且,长功现在这样,做了族长又能怎么样呢?他又没办法带兵打仗,这裴家军还是要在常胜手上的啊!” 兵权就是话语权,裴家能不能长盛不衰,就是看他们手上的兵。这一点在座的诸位心里都明白,所以都站在了二房这。 只有一开始提议将二房踢出族谱的男子,带着一家站到了大房那。 “裴书望,你可别真的犯糊涂!”还有人劝他道。 按照这个情势,今日大房怕是要被单拎出去了。 虽然这么些年,大房也没什么存在感,镇国公的封号就是个虚的名头,但大家也都会以此为荣。若是大房此时单出去,那裴家曾经为国捐躯的荣誉,是不是也要少了一半? 众人颇有些舍不得,舍不得这虚荣。 “既然已经如此决定,那大房以后就单出去吧。”裴老夫人淡淡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嫌弃大房似的呢。 可大房心里清楚,裴常胜手握重兵已经让皇上忌惮,如今还不低调,自请南下去给三皇子抢功绩,那本是皇上给淑仪公主的功绩啊,他这么不收敛,势必会引起皇上的不满,届时,裴家必将大祸临头。 裴老夫人这是在保大房,不在族谱之列,说不定抄家灭门时可以躲过此劫。 洛氏看着族老将大房的人名从族谱上划去,又看着他们将裴常胜的名字写在族长的位置上,心里无比激动。 没想到今日还能有这意外之喜! 虽然大房没存在感,可钱氏总以大嫂的身份压着她,她真是受够了! 只待她熬死老太婆,自己就是家里的老太君了! 对,柳颜欢她也不想留,等儿子回来,他们一道商议着,是下药弄死她,还是把她休了! 洛氏几乎想象得到,自己的日子将会越来越好。以后可以不用受那些窝囊气了。 “母亲,儿媳看您方才一直偏着老大一家,老大一家这么多年来也没怎么孝敬您,您不如也跟了老大,去安详晚年呢。” 裴老夫人瞪了一眼洛氏,“我儿娶了你这么个不孝的东西,真是裴家祖宗不显灵!当着诸位族老的面,你就敢说让我去跟老大过日子,等他们都走了,你岂不是要将老婆子我扫地出门!” 洛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方才只是成了一时的口舌之快,竟然被裴老夫人冠上个不孝的罪名。 这不孝的罪名,谁敢担啊! “不是的母亲,儿媳只是觉得您和大哥感情好......” 洛氏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夫人打断,“我要哪个儿子伺候还用得着你说!老身我二儿子有出息,我就让他给我养老送终怎么了!你现在是看他不在,敢欺负我了吗!” 裴老夫人疾言厉色,洛氏毫无招架之力。 还是一旁的族老道:“老夫人,这大喜的日子,就不要动怒了。裴二夫人,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你看看将老夫人气成什么样了!” 洛氏咬紧了后槽牙,腮帮子绷得紧紧的。她知道,裴家里的人都看不上她的出身,面上客套,可从不将她放在眼里! “让裴二夫人回去休息吧,免得将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 洛氏愤愤离去。 众人也移步去了镇国公府,准备午宴开席。 虽然大房从族谱上移名,可大房的人并没有甩脸子。这让那些选了二房的人,心生尴尬。 毕竟裴长功当年为了东辽国,为了裴家,付出了半条命,是英雄。可现在,他们为了裴氏家族未来的昌荣,放弃了他。 英雄落得这样的结局,不免令人唏嘘。 “各位落座,咱们就开宴吧!”钱氏招呼着众人,脸上没有一点不快。 她怎么会不快呢,今儿有了儿子,还从裴家的族谱上出来了,以后不用给裴常胜擦屁股了,怎么能不开心呢! 众人落座,正准备开席,前院小厮“噔噔噔”跑了进来,高声道:“圣旨到——!” 听得此言,所有人放下拿着筷子的手,跪了下来。 善喜提着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之子裴郎,气宇轩昂,骁勇善战,足智多谋,特封其为镇国公世子,承其父爵位,望其能子肖父相,守东辽国土,安定四方!钦此!” 圣旨一出,满场皆惊。 第315章 气死洛氏 那些本在大房和二房中犹豫不决,最后选了二房的人,开始悔恨。这圣旨就不能快点来吗!现在搞得他们在大房的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若是此时再去选大房,那就是两边都得罪。 领了圣旨,裴鸢将善喜送出府门。 “多谢公公亲自跑一趟。”在裴鸢的示意下,朗星将包好的红封递了上去。 善喜也不推辞,“那咱家就沾沾世子爷的喜气!” 大房内一派喜气,而三房的张氏快怄气死了。 “分家没我们的事,这封爵也没我们的事!” 此前听说裴鸢要过继给裴长功的时候,张氏也不是没动过心思。毕竟镇国公府啊,就算没有爵位,那些家产总要有人继承吧? 而且裴老夫人那么疼裴鸢,不可能将他往火坑里推,因此,她还私下接触过钱氏,试探过她的口风,看看自家儿子行不行。 她可有个年幼的孩子呢。 谁知道,钱氏不仅没看上,还嫌弃她儿子!她儿子怎么了,她儿子现在还小,虽然看不出好歹来,可她知道,她的孩子未来一定是人中龙凤! 吃完饭,从镇国公府回去的路上,张氏是越想心里越不舒坦。 这都是什么事啊,她家想分家,结果她家没分出去,反而将大房给分出去了。 “哎哟,颜欢啊,你这叔子现在也是不得了了,镇国公世子啊。等茗哥儿回来,说不定也要给鸢儿行礼了呢!”张氏挖苦她道。 柳颜欢却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现在裴鸢顺利过继,大房还从裴家的族谱上出来单干了,这真是意想不到的结果。 裴鸢的事情了了,也算是解决她心里的一个隐患。 “三婶是在羡慕吗?”柳颜欢一副“没听出你在说什么”的样子,“那羡慕也是羡慕不来的。毕竟大伯父的军功是实打实的,若是三婶也羡慕,不如让三叔也去立个军功?” 张氏脸色狠狠一僵,她这是在说她男人没用吗! 哼,没用也比钱氏那个不行的强,至少她有自己生的亲儿子! 张氏这么想着,心里舒坦了一些。 “方才你母亲没坐上席,怕是还不知道鸢儿封世子的事,我去看看她,顺便和她说了。” 她在柳颜欢这里吃了亏,还能在洛氏那讨不着好吗? “母亲今日怕是一时糊涂,毕竟二爷是她生的孩子,怕是心里气祖母将二爷过继出去的事。三婶能去看看母亲,陪母亲说说话,那再好不过了。”柳颜欢知道张氏是要去气洛氏,自然不拦着。 她巴不得张氏气死洛氏才好呢。 回了院子,柳颜欢卸了珠钗,准备睡会儿。这边事情了了,剩下的就是镇国公府那边的事了,她不用盯着。 “夫人,紫菱传了消息来,说大爷马上就要到京了,就这两日的事。” “哦?”柳颜欢诧异紫菱现在的本事,旋即想到她手上铺子多,指不定是哪个铺子里的人看见了裴茗,报了信。 “洛姨娘在进京前在咱们店里买了一身头面,还做了一身新衣,紫菱这才知道的消息。” 柳颜欢闻言了然,然后躺下小憩。 等裴茗洛雪回来,这日子就更热闹了。 那厢,张氏扭着腰去了迎春院,严嬷嬷脸上顶这个巴掌印给张氏倒了茶。 “哎哟,二嫂,你也别气。母亲那是心疼大伯膝下没个孩子,想他百年之后有个儿子给他摔盆扶棺呢。” 洛氏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张氏,她们两个妯娌已经闹得不能再翻,她来定没存好心。 “你有什么事就说!” “妹妹我能有什么事啊,这不是看嫂子受了气,过来宽慰你两句吗!嫂子你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洛氏冷笑一声,“你能有好心?” “怎么没有了!”张氏一副站在她这边的模样,“哎呀,嫂嫂不是也不喜欢鸢哥儿吗,权当做没有过这个儿子就是了。大嫂活了大半辈子,在我们面前总摆世家女的谱,可连个孩子都不能生,你就当施舍她好了!” 洛氏心里也是这么想的,那裴鸢就是个白眼狼,日后不用在自己面前碍眼,可别提多高兴了。他不在了,这将军府里的家产,她的茗哥儿还能多分一点呢! “哼!不过就是捡我不要的罢了!”她可没说钱氏为了裴鸢给了她多少钱,那说出来,不就显得自己卖儿子似的。 “大嫂这人,明明丈夫没用,还自持身份,我瞧她可怜的紧!”越说,洛氏心里越是舒坦了一些,“大伯那不过就是有个镇国公的虚名,她还真当自己是当年那个裴家的大太太啊,出个门前呼后拥的!如今她能有个儿子给她送终,那都是我可怜她!” 张氏听着洛氏那又酸又嘚瑟的话,心里暗自发笑。 “不错不错,如今鸢哥儿不在了,焕哥儿也去了通州,茗哥儿马上要回京了,这将军府还不就是茗哥儿说了算啊!那茗哥儿可不就听嫂子的,这个家,还得是你说了算!” 洛氏闻言,方才在祠堂受的气消了大半。可不是吗,等茗哥儿回来,那柳氏在她面前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到时候,她必定好好给她立立规矩,叫她明白,自己才是这个府上最大的! “哼!她不是惯能在我面前逞威风吗,将来还不是要我生的儿子送终!”洛氏说了几句,舒坦多了,“老太婆今儿还想把族长之位拿回去,哼,到最后出去的还不是她的宝贝大儿子!” 一想到今日那么多人站在她这边,别提多扬眉吐气了。就算家里出了一些丢人的事情又怎么样,那些族人,还不是要靠着裴常胜?将来更是要靠着她的茗哥儿! 张氏附和着她又说了几句贬低钱氏的话,洛氏便不再收敛自己对钱氏的敌意。 以前没分家,她是压在自己头上的大嫂,洛氏怕自己被她夺了管家权,便一直在钱氏面前伏低做小。现在分了家,将军府也没她可插手的地,她便露了真形。 “钱芮还以为自己是钱家的大小姐呢!还不是离了男人不能活的!这么多年守着一个瘫子,竟然还说她情深义重,真是笑死人了!还不是徒有虚名,谁知道她背地里有没有养人!”洛氏越说越觉得有可能。 那裴长功是个瘫了的,府上的事都管不着,若是钱芮养男人,他肯定不知道。不过就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什么都不能干啊! 这厢洛氏脑子里已经疯狂脑补这些情节,越是诋毁钱氏,她心里的快意越是澎湃。 凭什么钱氏能在她面前高她一等?不就是因为钱氏的家世比她好吗!若是自己也有这样的家世,她便不用前半生也受人指点的委屈了! “是呀是呀,大嫂这人,除了家世好点,其他的哪有二嫂强。”张氏见自己捧得差不多了,笑道:“二嫂你才是教子有方,茗哥儿还是个二甲第一,京上多少人羡慕啊!焕哥儿也是个厉害的,重考一次竟然能成探花郎,京中多少姑娘对他芳心暗许!” 洛氏闻言,颇为自豪的扬了扬下巴。 “要我说,你把鸢哥儿教的才是最好!武举第一啊,一个武状元多难考,谁人不知。又考策论兵书,又是比试身手的。”张氏眼看着自己提及裴鸢后,洛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她心底忍不住快意,差点大笑起来。 那裴鸢是裴老夫人带在身边养大的,她这么说,可不就是说她孩子教的没裴老夫人好吗! “先是中了武状元,后面又得了淑仪公主的青睐,当了抚南将军,一举灭了南召国。这能力,放眼整个京都,很难找出第二个了吧?二嫂你之前就没得消息吗,这想和鸢哥儿成亲的姑娘都要踏破将军府的门槛了!” 洛氏脸色铁青,面色不愉地盯着张氏,张氏飞扬的眉梢让她意识到,对方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之前二嫂想给茗哥儿说的平安侯家的小姐,人家不是没看上茗哥儿的出身吗,都托人来问我,鸢哥儿愿不愿意和他家相看一下呢!”说完,张氏状似无意地想起什么,“哦对了,二嫂走的早,不知道,皇上下旨封鸢哥儿为镇国公世子了!” 说完,张氏立马拍拍屁股走了。站在屋外听屋内洛氏气得大骂的声音,她心里舒坦了不少。 第316章 裴茗回府 镇国公府的流水席从下午就开始摆,一直到凌晨才结束。 裴鸢让钱氏早早歇下,自己来收场。钱氏也不推辞,陪着裴长功就睡下了。 裴鸢几乎忙活到快天明,去了荣寿堂看裴老夫人。 昨日裴老夫人耗费了不少精力,哪怕喝了药,也精神不济地昏睡着。 柳颜欢到的时候,裴鸢刚伺候老太太喝完药出来。 “昨夜一宿没睡吗?”柳颜欢看着裴鸢眼下的淤青,叹了口气。“我等会儿让小厨房给你炖点安神汤送过去。” “不用。”他如今已经搬去了镇国公府,柳颜欢让人送汤不方便。虽说她现在已经把控了将军府,可若是有人贼心不死,拿此事做文章,吃亏的还是柳颜欢。 “我想将冬娘接回京。”柳颜欢道。 她原本想自己和离后再将冬娘接上来,可这相思之苦不是一般难解。怕有人察觉到自己和冬娘的关系,她甚至让祖母不要在信里写冬娘的情况,以至于孩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她也不知。 如今裴鸢不在将军府了,孩子若是能接上京,放在他那养,她也不至于心里那么焦急。 而且,现在想给裴鸢说亲的人,未免也太多了。裴鸢现在成了镇国公世子,又有将军之衔,虽然年纪大了点,可也挡不住那些女子倾心。若是突然多了个女儿,必能挡了一大部分人的想法。 裴鸢看着柳颜欢,他虽然对父子之情很是迷茫不解,可柳颜欢提及冬娘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立马就涌现出那个像水蜜桃似的肉团子,心中顿时软了一片。 “我让晚月亲自去接,晚月办事牢靠,你放心。” 有了他的话,柳颜欢心松了一半。 旋即,她又打趣道:“接回来可就养在你那了,不会挡了世子爷的大好姻缘吧?” 柳颜欢现在还没和离,孩子没办法名正言顺地跟着她,裴鸢让晚月去接,就是要给冬娘一个名正言顺的位置的。 至于别的姻缘,他回来后就一门心思在祖母这里,当真不知道柳颜欢为他挡了不少说亲的人。 如今她这么揶揄自己,话语里也带了自己察觉不到的醋意。 裴鸢故作沉思,道:“那怎么办呢,冬娘来京有了我这个爹,可不能没有娘亲啊。” 柳颜欢横了他一眼,大有种他敢和自己抢冬娘就弄死他的意思。 被柳颜欢横了一眼,裴鸢反而催促道:“你究竟什么时候和裴茗和离?” 柳颜欢怼道:“怎么,我和离了就能嫁给你这个前夫弟弟了吗?” 但凡她要点脸,这婚就是不能成的。而且,柳家,裴家都不会同意这么婚事。一个和离的妇人,虽可以再嫁,但终究会影响族中待嫁姑娘的名声。柳家能同意她和离,已经是家人对她最大的疼爱了。 裴鸢被柳颜欢怼住,他现在确实没考虑好,该用什么法子让自己和柳颜欢名正言顺。不过,他相信,只要自己想,就一定能做到。 裴鸢抬手握住柳颜欢的手,“我来想办法。” 柳颜欢心里有火气,可看着裴鸢脸上难掩的疲态,还是不忍对他发作。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给大伯父大伯母请安吧。你如今是他们的孩子,也要孝顺他们。” 裴鸢点头,又与柳颜欢说了几句话便回了镇国公府。 裴鸢去给裴长功和钱氏请安的时候,钱氏已经起身,对他招手道:“下人与我说,你一夜未睡就去祖母那了。快来吃了早饭就回去休息!” 裴鸢被钱氏按在桌前,裴长功已经坐在桌前,“动筷吧!” 钱氏特别高兴地为裴长功戴上口水兜,然后将一只勺子塞到他手里。他上半身也行动不便,一开始总会因为自己做不了这样的小事而发火,随着时间的变化,他的心境也变了。他接受了这样的自己,也愿意做这些小事来减轻钱氏的劳累。 裴鸢并不对这一幕感到震惊或是羞耻,他默不作声地吃着饭,一旁的钱氏一边照顾裴长功,时不时问他两句,饭菜合不合胃口之类的闲话。 非常普通,却也是裴鸢自小想要却不曾得到的。 “我让人给你炖了安神汤,你喝完快去睡会儿。你可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等你上了年纪,就有你悔的了!” 钱氏碎碎叨叨着,看着裴鸢将安神汤喝得一滴不剩后才放下心。 “多谢......母亲。”裴鸢顿了下。 “哎!快去休息吧!” 裴鸢回了院子,吩咐了晚月去一趟徽州,便洗漱上床休息。 躺在床上,不知是安神汤的作用,还是什么,他觉得自己的胃里暖暖的。 翻了个身,他看到了屋内摆着的冰块,恍惚了瞬间,他意识到,这应该也是钱氏安排。 他院子里伺候的都是男子,晚月朗星他们还没有细致到这地步。 思及裴茗衣食住行都被洛氏打理地井井有条的模样,原来有娘疼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裴鸢闭上眼睛,缓缓入睡。 将军府内,洛氏昨日就想去找柳颜欢的不快。可她有什么名头呢?没有! 将军府里发生什么事情,她竟然都把握不住了。昨日裴鸢被封世子,若是以前,早就有人第一时间来告知她,不然也不会轮到张氏来嘲笑她! 没办法把握住将军府里的人,就已经够让她受挫,她又怎么能去柳颜欢面前,自爆自己的难处。 这个媳妇,真是留不得了! “站好了!”洛氏呵斥到,在一旁立规矩的花姨娘身子一抖,立马强迫自己站直身子。只是她一早滴水未进,就来站规矩,已经头昏眼花了。 洛氏在旁的地方受了气,就来作贱她,她心里恨啊。 “宁姨娘那个小贱人竟然敢勾搭老爷去江州,等她回来,我必打断她的腿!” “太太,大爷回来了!”下人喜滋滋地进来通报。 洛氏闻言,方才还愠怒的脸立马变了脸色。她一脸喜色地起身,“快伺候我更衣,我去见见茗哥儿!” 洛氏换了一身忙不迭地去了外院,屋内花姨娘跌坐在地方,浑身的冷汗。 “茗哥儿!茗哥儿!”洛氏一路疾走,见到裴茗的瞬间,立马小跑到儿子面前。“儿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裴茗一身疲态,他推了推洛氏,“儿子等会儿要进宫复命,换身衣裳就走。” 洛氏忙道:“好好好,我让人给你准备热水,你快去!” 洛氏根本没注意到一旁的洛雪,跟着儿子去了饮水居。 被冷在一旁的洛雪狠狠攥紧了帕子,她这一年多陪裴茗在外吃了那么多的苦,姑母竟然一句也不问她!而且裴茗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娶了妻,洛氏还这样进出裴茗的院子,给他处理衣食住行的事,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姨娘,咱么也回院子吧。”瞧着府里人的做派,她们姨娘的院子怕是还没收拾。 “走!”洛雪心里不忿。 第317章 提为平妻 洛雪主仆二人回了自己的小院,原以为自己的白露院许久没有人住,需要好好打理一番,没想到里面干净整洁,连杂草都没有。 “洛姨娘,夫人知道您和大爷要回来,几日前就让奴婢们将院子收拾了一下,您看看还有哪里需要规整的?” 洛雪没想到柳颜欢会将她算上,方才在洛氏那里受了冷待后的不愉也少了几分。 “替我多谢夫人,今日舟车劳顿,我实在挪不动身子了,明日去给夫人请安。”洛雪试探地说道。 对面的小丫鬟面色不变道:“这是自然,夫人让姨娘好好休息,奴婢便不做打搅了。” 待那小丫鬟出了院门,洛雪身边的丫鬟凑上前道:“姨娘,夫人真有这么好心吗?” 洛雪也拿不准柳颜欢是什么目的,之前的几次交锋,让她意识到,自己不是柳颜欢的对手,可柳颜欢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捏自己的人。 不过,自己离开京都一年多,也不知道柳颜欢对将军府的把控到了何种地步。 洛雪想不透,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翌日,她去给柳颜欢请安,柳颜欢正在院子里料理府上的庶务,见她来,便让人先下去了。 “妹妹回来了,快来坐。”柳颜欢让人给洛雪上茶,一副二人姊妹情深的样子。 洛雪打量了一下她屋子,发现她的四个大丫鬟,如今只剩下一个在身边。 “妹妹陪着大爷在外面一年多,辛苦你了。” “不辛苦,伺候大爷是我分内的事情。” “话不能这么说,外放的艰难,我虽未经历过,可也听说过。妹妹这一趟真是难为你了,我原本想着,给妹妹打一套头面,再做两身衣裳。可又觉得这些俗物,大爷必不能亏待了你,你可是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妹!” 柳颜欢一席话说的洛雪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来,青梅竹马的表妹又能怎么样,外放这一年,他甚至没碰过她!说什么她在孝期,不可逾矩,可洛雪就是觉得他在嫌弃她! 而且,这头面和新衣,还是快到了京城之后,她央求他,说自己都是旧衣,穿回去不好看,裴茗才给她银子去置办的。 洛雪自不能将这点表露出来,只能尬笑。 “你才回来,怕是不知道府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今祖母的身子越来越不好,母亲也不管事,这满府的事情都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我是没有三头六臂的,每日忙地头昏眼花,真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妹妹你给盼回来了!” 洛雪听了柳颜欢的一席话,整个人懵懵的。 旋即,她又听柳颜欢道:“我知道妹妹在外面陪大爷吃了不少苦头,要不等你歇几日,再来帮我料理府上的事吧?” 洛雪忙道:“我不辛苦的,这一路上大爷都没叫我吃了苦去,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柳颜欢竟然主动放权让她一同管家!不管柳颜欢是什么目的,这眼见的肉送到嘴边了,哪有不吃的道理。 “哦?是吗?昨儿婢女还来跟我说,妹妹你累得挪不动脚了呢。”柳颜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 洛雪咬了咬舌尖,昨儿拿乔,今日就被戳穿! “昨日歇了一夜,今儿已经大好了。” 柳颜欢也不戳穿她,道:“那便好,我叫人将最近的账目送到你院子里去,你好好看看。之前罗嬷嬷带你认过人,这院子里的一些事情你也管过,大同小异。明日起,我叫他们小事都去找你,大事再来问我。” 洛雪忙应下,可心里还是狐疑不止,为什么柳颜欢将这管家的大事交给她。 “夫人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您就这么放心吗?” 柳颜欢知道她在试探自己,道:“如今府里顶顶重要的是顺喜和裴笺的婚事,我这不是在忙着她婚礼的事吗,实在抽不开身子去忙别的。而且我的二妹妹也要嫁人了,她那儿我也要时不时地盯着。这府上的事,自然要妹妹帮我分忧了。” 洛雪了然,原来是柳颜欢真的忙不过来了。 同时操办两场婚礼,是真的很累的一件事。好在裴笺那不用她担心,裴笺自己将嫁妆理了出来,宴请宾客的请帖也是她自己写的,多数用不上柳颜欢操心。 待洛雪离开院子,一旁的看春很是不解。 “夫人,为什么要将管家这样的大事,交给一个姨娘啊?” 看春是她从徽州老宅带回来的小丫头,除了她以外,还是盼夏、迎秋、雪来。这几个小丫头都挺不错,只是年纪小,略有些毛躁。 “夫人自有夫人的用意!”红绸点着她们道,“少问多做!不是说要做冰酪给夫人吃的吗?怎么还不去!” “红绸姐,哪有你这样的呀。现在才什么时候,就吃冰酪,也不怕把夫人的肚子给吃坏了!” 柳颜欢看着几个小丫鬟说闹,起身伸了个懒腰,似是想起什么后,问道:“江州夏涝的事情,京都这边消息传开了吗?” “我今日问了前院的人,江州夏涝的事,现在知道的人还不多,但估计就这两日会在京都内传开。” 为了避免舆情引起民众的恐慌,朝廷没有将夏涝的事情公开,只有入朝为官的人家才知晓。 现在随着时间推移,那些外地的商人进入京都,定会将消息带进京都内。 “还好镇国公府的认亲宴办完了,要不然大家都知道江州的灾情后,还这么大办宴席,怕是会被人诟病。” 柳颜欢点头,“马上就是中秋宫宴了,眼下府内事情也多。” 柳颜欢撑着下巴思索了一下,道:“昨晚大爷回来,还没去见一见。让大厨房那边多做点有油水的菜,晚上就都去正厅用饭。让小厨房给我炖个银耳莲子羹晾着,我晚上回来吃。” 到了晚间,裴茗回来,带了好消息,在饭桌上道:“我这次在江南立了工,皇上让我明日去吏部报道,从文选司做起。” “我儿就是厉害!”洛氏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将裴茗狠狠夸了一通。期间不停给他布菜,让他多吃点。 柳颜欢看着母子其乐融融的画面,心里冷笑。 “母亲,大爷。”柳颜欢放下筷子,看了看坐在一边不说话的洛雪,道:“今日大爷高升,是一件喜事,我叫人开一瓶酒,一起庆祝一下吧。” 洛氏本不喜柳颜欢,可她今晚说的话也是助兴的话。而且她拿出来酒,必定是好酒。 可一说到酒,洛氏的心就疼的抽抽。仙人醉的业绩在那些低价酒的冲击下越来越不好了。除了柳氏以外的酒铺也开始降价,盈利大大缩减。 洛氏为了缩减成本,便叫人在酒里掺水降价去卖。这样一来,大大缩减了成本,还能和那些酒铺打价格战,洛氏都佩服自己的机智。 可这掺了水的酒,卖了一天就被人戳穿,在酒铺门口大骂。现在她就是将不掺水的酒拿去打折卖,买的人也特别少。 “最近京都内的酒铺不知为何都在打折,我想着咱们府里马上要办喜事了,就多买了点回来。这还是京都有名的仙人醉呢!”柳颜欢笑着道。 洛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快尝尝,若不是打折,我还不舍得买这么好的酒呢!”柳颜欢看着洛氏那难看的脸色,笑容更加灿烂了。 裴茗知道仙人醉是二房从裴鸢那要来的私产,可柳颜欢不知道,于是不动声色地举杯。 四个人喝完一杯酒,柳颜欢又道:“大爷,母亲,我看雪妹妹这一趟出去,憔悴了不少。” 柳颜欢这么一说,洛氏的注意力才放到了她的宝贝侄女身上,她忙惊呼道:“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雪儿快起来让姑母看看!” 洛雪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旋即噙着微笑对洛氏道:“母亲,都是雪儿该做的。” “这怎么能行呢!”柳颜欢率先开口,“论功行赏,你在外将大爷伺候得这么好,应当上赏赐!我想着那些俗物妹妹是不缺的,不如将妹妹抬为平妻,与我共同料理府上的庶务吧!” 第318章 参加宴席 柳颜欢的话让三人齐齐一愣。 “可以!”洛氏第一个赞成,她本来就想着培养洛雪,让她将柳颜欢架空掉。现在柳颜欢主动提及,她自然不会反对了。 而洛雪的心脏猛然狂跳,早上柳颜欢只说让她共同管家,可没说要将她抬为平妻!这对她来说,可是天大的喜讯。她惊喜地看向裴茗,等着裴茗点头,谁知裴茗眉头蹙起,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洛雪的心缓缓下沉。 裴茗心里不悦,他昨日就回府,柳颜欢以他舟车劳顿为由,没有来见他。今日看到他,也只是淡淡地行礼,他没在她的脸上看到丝毫的眷恋之情。 他们是夫妻,他在外的时候,甚至会想柳颜欢会不会想他。而她,竟然没有想过他吗? 意识到这点,裴茗不免觉得受挫。妻子和自己相敬如宾,端庄贤淑,大方得体,这是好事。可她这么不争不抢,就显得自己特别没有吸引力。 又或者说,柳颜欢其实心里有着别人? “大爷,您怎么说?” 柳颜欢看着裴茗,对视间,她丝毫不回避,眼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裴茗也不免来了脾气,既然柳颜欢不在乎,那他作何还要给其体面? “后宅之事,你做主就行。” 柳颜欢见他这么配合,又给他倒了杯酒。喝吧喝吧,多喝点,以后喝这酒,你可就要花钱了! 散了宴席,柳颜欢往秋茶院处回。洛雪本想去和裴茗说几句话,可一想到他今日听到柳颜欢想将她提为平妻后的态度,心便冷了半截。于是,她快走了几步,追上了柳颜欢。 “夫人,我没想到,夫人会将我提为平妻。”洛雪思量了一下道,之前看不惯柳颜欢的种种,在那一瞬间似乎都没了。不过她还是心生警惕,毕竟她真的不明白,柳颜欢为何会这么做。 柳颜欢将她脸上的感激以及纠结纳入眼中,轻笑道:“大爷的后院只有我们姐妹二人,虽然我们之前有点小摩擦,可为了这个家能长长久久,我也不是容不下人的。” 洛雪狐疑,单只是因为这个吗? 回了秋茶院,盼夏就来禀报:“夫人,已经按您的要求吩咐下去了。以后府里都叫洛姨娘为夫人。” 一旁的看春嘟囔:“夫人,也就是您好心,才将一个姨娘捧这么高。放在别家,谁会将她当回事啊!” 几个小丫鬟看不明白,可一旁的罗嬷嬷一清二楚啊。她家小姐,又开始玩捧杀了! 罗嬷嬷叹了口气,心里将这将军府里的几个主子狠狠骂了一通。 她家小姐出嫁前,多单纯的一孩子啊,现在被她们逼得,成啥样了! 张可唯说要办一场悼念江州百姓的追悼会,请帖发了一圈,地点定在了太师府。 她将这想法和她爹说了,张太师夸她心有天下,于是主办人从张可唯变成了张太师。 距离中秋宫宴还有几日,柳颜欢应邀去了张太师府参加追悼会。为了符合今日的主题,柳颜欢着了一身月牙白的裙子。 她已经很久没穿这么素的衣裳了,那些繁复的钗环皆未戴,只用了一根银簪子挽发。 哪怕如此,她的美貌也没有被这么素的打扮冲淡。 “夫人小姐们,到了。” 柳颜欢在红绸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洛雪也跟着下来,她本就因为孝期的缘故,穿得寡淡。可与柳颜欢站在一起,她总觉得自己比不上她。 再看看一旁的裴笺,这丫头现在长开了,十分夺目,穿着鹅黄色的纱裙,依旧难掩美色。 “嫂嫂,我就先过去了。” 柳颜欢循着裴笺的视线看去,萧望山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去吧。”柳颜欢笑笑,没想到自己一场算计,竟然成了一段佳话。待裴笺离开,柳颜欢对洛雪道:“走吧,妹妹。” 张府今日宾客众多,不仅仅是因为追悼会。在柳颜欢的提点下,张可唯将这场追悼会办成了募捐会。户部尚书姜文昊一听到这宴会的目的,更是积极不已,带着户部的人忙前忙后,恨不得包揽了所有的事。 因着今日的主题是悼念江州百姓,各家来的人衣着要么素色,要么黑色。柳颜欢带着洛雪,见到柳舒文便坐了过去。 “这位是裴家的表小姐吧?”一个夫人好奇地问道,“我怎么听闻,表小姐去年已经嫁了人,嫁的是哪家啊?” 洛雪面色一白,求助地看向柳颜欢。 “夫人不知,表妹与夫君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且表妹失恃,我实在不忍表妹在受远离亲人的痛苦,所以做主将表妹纳为平妻,与我一道侍奉夫君。” 柳颜欢的话一出,众人看向洛雪的神情就变得奇怪起来。 洛雪坐了一会儿,只觉得十分不自在,便说出去逛逛,柳颜欢让丫鬟跟紧了她。 “裴大少夫人,不过是个妾室,你何必将人带出来呢?” 一个妾都能带出来,和她们这些夫人们坐在一处,真是恶心死了! “表妹要与我一道料理家中庶务,我想着让人见见世面也好。”柳颜欢笑道。 可她的笑意落到其他夫人眼里,就变得十分不一样了。 “表妹第一次来太师府,我怕她迷路,还是去寻寻她吧。” 柳颜欢离席没多久,柳舒文也跟了上去。 “你又在盘算什么呢?”柳舒文伸长了脖子去看柳颜欢的脸,“方才你一走,那些夫人可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 “哦?都说了什么,说来听听。” “说你手腕不强,让一个姨娘在府上蹦跶就算了,竟然还将人带了出来。说你婆家没一个拎得清的,本想给裴鸢说亲的,现在也要考虑考虑了。” 柳颜欢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得对外营造出裴茗宠妾灭妻的假象,让自己站在被世人同情的位置上。 “喏。”柳舒文说着,一展手上的折扇掩住半张脸,“说曹操,曹操到。” 柳颜欢循着柳舒文的视线看过去,裴鸢正被一众青年子弟簇拥着。如今的他已经不是那个不受宠的将军府二公子,而是镇国公世子,以往那些不曾在意过他的世家子,也不免想拉拢他。 裴鸢今日穿了一身黑色扑蝶暗纹袍,墨发黑冠,腰间配着镶玉革带,挂了一只墨蓝色香囊。整个人面如冠玉,眼若星河,惹得不少贵女躲在暗处窥视。 “穿的可真骚包。”柳舒文锐评道。 她说完对上柳颜欢不满的视线,旋即意识到对方那一身骚包的打扮是谁的手笔了。 “你给裴茗安排衣物还不够,还要安排别人的?你也不嫌累!” 柳颜欢横了她一眼,“裴茗的起居有他娘,用不着我什么事。” 柳舒文瞪大了眼睛,“他是还没断奶吗!这么大了,还要娘安排起居?离了离了,赶紧离了。这种男人我真是受不了一点!” 柳颜欢叹息,说的好像她受得了似的。 第319章 捡帕子 “我已经在努力了。”柳颜欢提着裙子往前走去。 两人走在院子里,几个丫鬟跟在身后。 途经几个小姑娘的时候,二人听到几人在密谋。 “我等会儿让人将他身边的人支开,你走过去然后故意丢个帕子。他若是中意你,定会帮你捡起来。若是不帮你捡,你也不失了颜面!” “我赞成!这个法子好极了!” 另一个小姑娘扭怩不已,似乎还没决定要不要做。 “可是......他若是帮我捡了,我下面该说什么呀......” 其余的姐妹急得不行,“说什么都行啊!你说你是哪家的姑娘呗!或者约他去静安寺烧香!” “噗!”柳舒文没忍住笑出声来,一旁几个姑娘猛然意识到她们的对话被旁人听了去,如惊鹊一般小跑了出去。 “你作什么吓人家小姑娘!” “我只是觉得太好笑了。都说佛门清净之地,我瞧着都要被我们这些凡人作弄成第二个月老庙了!也不知那南边的月老少了那么多的信徒,要不要去那西天找如来算账!” 柳颜欢见她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索性不理了。 没走几步,裴鸢迎面而来。 柳颜欢抬眼看过去,围在他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他身后只跟了个朗星。朗星见到她们,眉梢轻扬,似乎十分高兴。 “嫂嫂。”裴鸢的目光一直落在柳颜欢的身上,一旁的柳舒文看了,不免抿抿唇,心想这二人孩子都有了,还这么能装。 “世子爷。” 二人早上刚见过,裴鸢还从她这里拿了衣裳。可在外,二人还是十分矜持的。 柳颜欢忽然想到,方才那几个姑娘说的话,手指一松,帕子随风在空中打了个旋儿,落在了裴鸢的面前。 裴鸢弯腰拾起,“嫂嫂,帕子脏了,还是换一张吧。” 柳舒文将二人的互动纳入眼底,心里大为惊呼,这简直比她看的话本子还要刺激! 还有,她姐什么时候这么会勾引人了!这小招数一套一套的,可真是厉害! 今日的毕竟是追悼会和募捐会,人来得差不多后,所有人便被请到了一起,听主办人发言。 姜文昊应是做了在张太师后第二个发言的人,他发言的目的十分简单,鼓动大家捐钱!捐多多的钱! 柳夫人苏氏一边拿帕子擦着眼泪,一边做了个表率。 “唉,他们都是苦命的人,偏巧碰上了这一遭。呜呜,我一介妇人,也没什么家当能拿得出手,就略表心意,捐个六万六的好彩头吧!” 院子里的人一惊,心下哇凉哇凉的。谁略表心意捐六万六啊!你捐个六千六,我们心痛一下咬咬牙拿出来就是了,这六万六,寻常家底的人家,根本掏不出来。 “本公也随一个。”宁国公徐正月淡淡开口道。 姜文昊从方才六万六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又迎接来一个六万六,顿时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 “大家,个表心意就行!金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姜文昊灵机一动,大喊道:“本官会将各位的心意记录下来,随下一批赈灾粮一道送去江州,到时让人张榜贴满江州的大街小巷,供人们传颂!”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那些原本只想捐个几百两意思意思的人家,愤恨不已地开始掏钱。 可恶的姜文昊,他是怎么想出这个圈钱的点子的!今儿悼念会目的是悼念江州百姓,那帖子都送到他们家门口了,他们又不能不来。 不来,明儿那御史台就要奏他们目无百姓了。毕竟家主没空,家里的发妻小辈总有空来一个吧! 而且主办人之一的还是姜文昊,谁知道这记仇的铁公鸡,会不会在小本本上记自己一笔,等着日后算账呢。 各家人捐了钱,又听张太师说了会儿课,一行人挪步出门,去了护城河,放往生灯。 今日人多,不少王公之家出门还带了随从,出行间,外面的百姓都好奇,这么多人是去做什么。 “江州大难,张太师办了一场追悼会,现在我们正要去护城河放往生灯。 “这么早就去吗?” “江州难民实在多,今儿怕是要放一下午的往生灯呢。而且放完灯,还会一起颂往生经。” 百姓们听闻,读书人或手中无事的人都跟在大部队后,到达了护城河边。 “往日只觉得这些王公之家只会寻欢作乐,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样的心意。”一读书人一手拿着莲花灯,一手在莲花灯上抄着往生经,感慨道。 “是啊,听说今日募集到了八十万两的白银,江州的水灾一定可解!” 护城河中,莲花灯漂浮,请来诵经的静安寺师父们坐在河道一边,闭眸轻敲木鱼。原本还议论纷纷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心都变得沉重起来。看着河中飘动的莲花灯,他们默默祈祷着,好像那些莲花灯,真的能载着亡灵去往极乐世界一般。 一场仪式结束,等人开始散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柳颜欢看着水面上浮动的地,在红绸的保护下上了马车。洛雪也是一身疲惫,在她看来,这简直就是自找罪受。出来一趟,只喝了几口张太师府的茶水,圈子里那些夫人小姐,她都没认清脸呢,就被拉了出来,又热又晒,还没吃的。 “让车夫快点吧,我实在是饿的头晕了。”洛雪哀求道。她趴在车窗边,窗风送进了,她看到车窗外骑着马的裴鸢,狠狠怔神。 裴鸢骑着马走在柳颜欢的马车边,距离控住地恰到好处。 从洛雪的角度看去,可以看到他英俊的侧颜,分明一样劳累了一天,可不见半点狼狈和疲态,可见裴鸢的身体素质。 洛雪咬了咬唇瓣,在听说裴鸢成了镇国公世子后,她就开始后悔。当初自己若是没有因为裴鸢在将军府不受宠而放弃他,说不定自己现在就是世子夫人了! 她自幼和裴茗裴鸢兄弟俩一起长大,自认情分是有的。 一想到自己嫁给裴茗一年多,至今还是完璧之身,她心里就难过。 她就这么不得男子疼爱吗? 洛雪咬的下唇发红,几乎快破了。她转头看向柳颜欢,对方发丝虽有些凌乱,但闭眸养神的模样好似一幅画卷一般,静谧美好。 她不由想到了今日在太师府上,裴鸢给柳颜欢捡帕子的画面。那一幕,实在是刺眼,以至于她不由想,柳颜欢和裴鸢是不是有什么。 可裴茗不在家的日子里,裴鸢也不在啊,这叔嫂二人,还能有什么? 到了将军府,柳颜欢下了马车,道:“今日辛苦了,大爷应当还未下值,妹妹晚间去看看大爷,可别叫他太过劳累了。” 洛雪刚想说话,柳颜欢又道:“我与大爷的情分不比你和大爷亲厚,你俩自幼一起长大,又在外同甘共苦一年,有些事还是你去安排好,我也不插手了。” 言下之意,裴茗的房里事都让洛雪做主了。洛雪立马欣喜起来,可心里的疑惑更深了。怎么感觉,柳颜欢这是将裴茗往她这边推呢? 一个内宅女人不就是靠丈夫的恩宠过活,没了丈夫的恩宠,柳颜欢靠什么在将军府立足? 回了秋茶院,看春帮柳颜欢拆了头发,脱下轻纱外衣。 “夫人,奴婢瞧着,洛夫人像是不相信您的样子,你还要对她那么好吗?” 柳颜欢喝了口冰镇的绿豆汤,舒爽地叹了口气。今日在外,当真是没怎么吃,只在去往护城河的路上,吃了两块糕点垫了垫肚子。 “我作何要她的信任,她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柳颜欢扬了扬眉梢,“水备好了吗,我要沐浴。” “已经备下了。”看春将东西都收拾好,从耳房里退了出来。 柳颜欢沐浴的时候,不喜人伺候,她若有需要叫一声即可。 水温适中,累了一日的她被温水包裹,舒服地叹了口气。与此同时,一只手撩起她的长发,拿起一旁的水瓢。 “要我帮你洗吗?” 第320章 心起坏意 柳颜欢闻声扬起脑袋,裴鸢弯腰在她唇上点了一下。 “你!”柳颜欢才出一个音,想起门外还有丫鬟守着,压着声音瞪了他一眼。“堂堂世子爷,还行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裴鸢轻笑着抬手在她白嫩如豆腐的肩膀上摸了一把,“偷鸡摸狗?我方才只摸了你啊。” 柳颜欢无语了,这家伙真是...... “我太累了。”柳颜欢斜靠在木桶旁,拒绝他的撩拨。 “所以我来伺候夫人沐浴了。”裴鸢用水瓢舀水打湿柳颜欢的头发,拿起放在一旁的澡豆,当真是来伺候她沐浴的。 柳颜欢闭着眼,原本只有疲乏的身子,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燥热代替。裴鸢这家伙,说着不撩拨她,做的事情没一件符合。 她刚想起身斥他一句,裴鸢又从一旁的水桶里舀了一勺冷水浇在她光洁的背上,柳颜欢“啊”的一声惊呼出来。 “夫人,您怎么了!”看春在外问道。 柳颜欢一边瞪着裴鸢,一边道:“没事,被水冰了下。” 正是最热的时候,那井水也不算特别冷,只是柳颜欢没个心理准备,惊吓多余冷意。 谁知始作俑者淡定地拿起一旁的干毛巾,将她的湿发裹住擦了擦,似乎没有做错事的模样。 “怎么了?”裴鸢笑吟吟地看着她。他的袖子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精壮有力的胳膊,柳颜欢气得磨牙,张口就在他的胳膊上咬了下去。 “嘶......”裴鸢吃痛。开始无比后悔自己干嘛要招惹她,她急起来真就是不给他好果子吃。 裴鸢做错了事,自当忍着,那痛感只持续了一小阵,裴鸢便见柳颜欢扬起脑袋看着他,目光透着丝丝坏意。她的唇在咬痕上轻啄了一下,旋即伸出舌尖轻舔那块皮肤。 裴鸢只感到皮肤上传来一阵湿意,舌头柔软的触感在皮肤上激起一阵阵酥麻,那阵酥麻感过电似的从他的大脑直往小腹传去。 裴鸢的眸子都暗了几分。 柳颜欢见势不对,立马收手,她挪到木桶的最里侧,离裴鸢最远的距离,伸手去勾挂在衣架上的里衣。 裴鸢见她做了坏事还心虚的模样,不由地被气笑了。 他走到衣架边,将衣服拿了递给她。 “不逗你了。”裴鸢看着美人出浴,眸色暗沉,可他还不是个禽兽,今天什么日子,哪里能寻欢作乐。“殿下到江州了。” “这么快?”柳颜欢系衣带的手一顿,算算日子,这也没半个月呢。她以为,淑仪怎么也要二十来天才能到。“江州情况如何?” “情况很不好。水淹了城池,人都往山上跑。江州的官员也死伤无数,眼下有官员提议去疏通河道,将积水放出去,但无人敢去。” 柳颜欢穿好衣裳,低头沉思。若是去的是裴鸢,定已经带兵冲在最前线去通河道了。可去的是裴常胜,也不知淑仪能有什么解决之道。 “既然殿下在前面冲锋陷阵,我们也不能落下了。”柳颜欢心生一计,让裴鸢附耳过来。 张太师府的这场追悼会办得十分好,翌日,皇上在早朝上将人好好夸赞了一番。然后看向几个皇子。 自己的几个儿子,是一个也没去啊。皇帝心塞。 这么好的攒名声的机会,他们居然一个都没要!别说张太师没给他们发帖子,这样的借口皇上可不信。 他们没收到帖子,他们那么多的支持者还没收到帖子吗?!就是不想去罢了! “不愧是张太师,连女儿都教的如此优秀。”皇上夸赞道。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他明显感觉到,他后宫里那些妃嫔,从毓秀书院里出来,要不没读过书的强! “老臣惭愧。” 君臣二人互相吹捧谦虚了一会儿,皇上进入正题,道:“江州那边有新的消息传来,整个江州都被洪水淹没,现在需要开渠将积聚的洪水引流。诸位爱卿,谁自愿去一趟江州呢?” 皇上的话一出,大家都下意识看向工部。裴长远在工部任侍郎一职多年,但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一听这话,马上低下了头。 工部尚书也万般不想去,前面有一个修皇陵的美差在,谁愿意去江州那个地域性的灾区吃苦啊! “皇上,不如让都水监的人跑一趟吧,这也是他们职责所在。” 都水长丞心里骂娘,但谁让他是管这一块的呢,只能站出来道:“臣愿前往江州为皇上分忧!” 朝会结束,都水长丞忙不迭回去点人出发。 而都水长丞还不知道,前几日有个小吏买了官进了都水监,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这次支援江州的名单上。 江州的清平山上,淑仪穿着一身利索地骑装,和那些官员一道给山上的难民发放粮食。 他们在山上找了个天然的洞穴,抱团住在一起。接连暴雨,这山上的地也不好走,大家都缩在洞穴里,加上天气炎热,味道着实不太好闻。 裴常胜年轻时是吃过苦,可他也安逸了十几年,现在这环境对他来说,糟糕透了。 “公主!”裴常胜察觉到淑仪想下山,立马上前将人拦住。“公主要去哪里!” 淑仪淡淡撇了他一眼,“下山挖渠,裴大人要一起吗?” 裴常胜才不相信淑仪的话,在他看来,淑仪就是个娇滴滴养大的女子,除了可以当吉祥物外,一无是处。前几日江州的几个官员就说,想组织人手下山去通河道,不停暗示他出人出力。 裴常胜又不傻,眼下洪水未退,难民又没办法下山,山上多危险啊。而且,他是来抢功的,不是来做功绩的,干嘛让他的人去冒险。 “公主,微臣的职责是保护您的安全,其余的事,不归微臣管!” 淑仪已经习惯他这么没皮没脸的样子了,并不将他放在眼里。若是因为他生气,那还浪费自己的情感。 “将军不如回你的京都去逞你的官威!”左秋雨气死了,带了这么多人来,结果那些兵只听裴常胜的! 淑仪拍了拍左秋雨的肩膀,“左大人,别生气。” 然后淑仪对左秋雨耳语了几句,左秋雨眼冒精光,转身离开。裴常胜见了,一阵狐疑。 第321章 偷粮 不过只是一瞬,裴常胜便放下了心防。他手上握着兵权,若是左秋雨和淑仪还想用他,就不敢得罪他。 没了他的兵马,他们就不怕难民暴动吗! 整个上午都相安无事,淑仪也没再提要去挖渠的事。倒是左秋雨将江州当地的官员都叫了过去。裴常胜本想过去看看他们在商量什么事,可淑仪叫住了他。于是,他派了个心腹过去看着。 到了中午快放饭的时候,左秋雨当着所有人的面道:“由于带来的赈灾粮实在有限,今日将是最后一次免费发放的粮食。从明日起,所有人都要以工换粮,多劳多得!” 裴常胜冷眼看着,以工代赈的老套路罢了。倒是他们在前面挖,他在后面捣乱就行了。 整个江州的难民实在多,不仅是这个山上,还有附近的几处山上都有难民。在各官员的传话下,这条命令被传达了下去。然后开始登记明日做工的人名,一切井然有序,看着似乎都挺不错。 裴常胜叫来自己的心腹,耳语了几句,心腹领命退下。 裴常胜的兵得了命令,换了一身打扮,眨眼变成了难民中的一员。他找到了几个难民中的二流子。毕竟是一个州的难民,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几十个二流子正坐在一处,一边吃东西,一边骂街。 “娘的!我就知道那些当官的没好东西!说什么赈灾粮不够了,那还不是被他们给私吞了!江州这么大的水患,朝廷怎么可能不备足了粮食就过来!”说话的人叫刘大马,水患之前是江州城内有名的街溜子,吃喝嫖赌无一不沾。 “刘哥说的对!我看就是那些当官的见不得我们这些百姓好!明明粮食多得我们能吃一个月多!” “哦?你见到粮食了?” 淑仪他们上山的时候,可没带着粮食上来。他们将粮食放在哪里,这些难民还真不知道。 “是啊,我昨夜偷跟着那几个兵去了隔壁山头,那儿放了半山腰的粮食呢!”说话的人信誓旦旦。 “那些人不是管得挺严实的,你能看到?” “我昨晚从后山那边绕过去的,那儿没几个人看守。”他说完,似是有意无意道:“若是我们能弄到那些粮食的话,还用得着去挖什么渠吗?完全可以在山上吃到山下水退了啊!”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十几个街溜子心里纷纷开始打转,但他们多少都是有贼心没贼胆的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刘大马,平日里他们就以刘大马为首,现在做这种事,还是要有人牵头的好。 “既然你知道位置,那你今晚带路,我们去偷粮,然后找个山头躲起来!”刘大马厉声道。 那人见刘大马上钩,嘿嘿一笑:“就等刘哥开口了,咱跟着你干一票大的!谁要去给官兵们当牛马啊!” “就是就是!没了粮食,看那些当官的怎么交代!粮食在我们手上,他们肯定要与我们交涉的,到时候,还不是我们说什么他们做什么!” “是啊!说不定我们要公主,他们都能给我们送上来!”众人嘿嘿猥琐一笑,“刘哥到时候说不定能混上个驸马当当!” 一群街溜子越说越坚定他们今晚的行动,他们知道自己人少,于是私下又去找了旁的人,一鼓动,竟然有一百来号人。 当夜,裴常胜特地放松了对后山的巡逻,让那一百来号人溜出了后山。 紫苏一身夜行衣站在淑仪帐中,冷声道:“殿下,您猜的不错,这裴将军就是个搅屎棍!” 他们这些人这么努力地来赈灾,而那些人为了权势,根本不顾这些百姓们的死活! 淑仪冷笑一声,“既然裴将军觉得自己十分有把握,那就不要叫他失望了!” 夜里,刘大马一行人在陈浩的带领下,顺利地从后山下去,到了隔壁的山脚下。山脚下驻守着零零散散的士兵,一眼看过去,那些粮车在火把下显得十分诱人。 “兄弟们,干完这一票,我们就找个山头舒服去!” 一百来号人手上拿着石头等做武器,他们最锋利的武器,当属刘大马手上的匕首了。 “守粮的只有五十几个人,应该是夜里换防去了。”刘大马一副很懂地样子道,他起身,喊道:“兄弟们!冲!” 一百来号人像是疯狗一样冲向粮车。 收粮的士兵都是裴常胜的人,他们得了裴常胜的话,看到人冲了过来,纷纷往山上跑去,刘大马等人,不费一点吹灰之力就得了三十多辆粮车。 “只有三十几辆?是不是太少了?”有人质疑道。 “一定是那些当官的藏起来了!咱先将这些都运走,躲起来。等有机会再去摸剩下的!” 一百来号人推着粮车开始走,还没走几步,山上忽然火光骤起,一条巨大的火把长龙从两边的半山腰上蔓延到山脚下。 刘大马等一行人顿时头皮发麻,他们中计了! “快跑!”然而,前后左右,甲胄声响起,他们被包围了! “拿下偷粮贼!”左秋雨一声令下,一百来号人全都被拿下。 刘大马等人纷纷哭嚎求饶,“我们一时鬼迷心窍,大人饶了我们吧!我们绝对不敢了!” “大人饶命!我们都是被人教唆的!我们不是有意的!” 哭嚎声不止,左秋雨如没听到一样,老神在在地站在这些人面前。直到淑仪出现,左秋雨才恭敬行礼。 “殿下,果真如您所说,这些害群之马竟然想偷粮!” 裴鸢跟着淑仪一同出现,他的眼皮直跳,只觉得这些人真是蠢得可以,他都行那么大的方便了,他们竟然还能被一网打尽。 “刘大马!那些是大家的救命粮,你怎么可以抢!”左秋雨的身后,一位老者痛心疾首。 晚上,左秋雨以商量明日分工为由,将几个山上的负责人都聚到了一起。山上的难民实在多,而且来自不同城镇不同村。淑仪为了方便管理,让他们各自找到自己的村,有村长的村长负责,没村长的临时选一个。 如今,他们身后站着的是几百个村的村长,有年轻的,也有年迈的。他们有人痛恨刘大马这些人,有人则唯唯诺诺,觉得无所谓。 “今日这些人若是盗走这些粮食,明日,几个山上的难民就都要饿肚子了!”左秋雨这么一说,几个百村长心一颤,是啊,他们抢走的,可是他们的食物啊! 第322章 军法处置 人就是如此,一旦和自己的利益挂钩,他们就变得十分积极起来。原本觉得无所谓的村长们,看向刘大马等人的视线里也染上了恨意。 “我们只是不想做工,所以才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我们真的不敢了!求大人饶了我们吧!” 淑仪冷笑,若是让他们得逞了,那明日没了粮食的他们,就会成为所有难民痛恨的对象,届时引起民愤,那就是一场暴动。 淑仪不想见血,可有些人就是犯贱,明知不可违而为之,在她的底线上蹦跶。而她还要杀鸡儆猴,自然不会放过这些人。 加上,她知道赈灾不易,现在才刚开始,这些搅屎棍就感乱来;若是自己放过了,那他们不仅不会感激,只会觉得她好欺负,下次还敢! “公主,您......” 左秋雨话未说完,淑仪道:“左大人,偷窃赈灾粮的罪行,还用本宫教您怎么顶罪吗?” 左秋雨对上淑仪冷漠的眼神,恨恨一怔。 是啊,关键时期,决不可妇人之仁! 今晚这几百个村长,就是他们叫来观刑,以儆效尤的! “来人,就地诛杀!” 左秋雨一声令下,那一百来号人疯了一般想向外窜。尤其是刘大马,他手上有匕首,早就已经割断了绑住自己的绳子。听到要诛杀他们,他立马窜起向淑仪冲去。 淑仪身边的裴常胜眼神一眯,他虽然也很想让淑仪死在这里,但淑仪死了,他不好向皇上交代。 裴常胜拔刀,一刀砍向冲过来的刘大马,对方立马人头落地。而他也只觉自己的左臂一凉,转首,淑仪握着一把短刀,狠狠刺进了他的左臂之中。 裴常胜吃痛地捂住胳膊后退了几步,拉开自己和淑仪的距离。 淑仪瞳孔瞪大,慌忙道:“裴大人,本宫不知你会挡在本宫前面!” 裴常胜捂着胳膊疼得说不出话来,他方才和淑仪对上视线,她眼里的杀意太过明显,她就是要杀自己! “来人!给裴大人医治!” 裴常胜立马被几个人摁到了一边,随行的御医动作飞快地将他绑了起来。 “将军,我等下要拔刀,怕你应激打我,就只能先委屈下将军,将您绑起来了!” 这是战场上常有之事,裴常胜不疑有他。 “公主,那些逃兵都抓回来了!”落英带了一波江州的官吏,将逃到山上的士兵都赶了下来。“公主,你看该如何处理!” 左秋雨也看向淑仪,那五十几人都是裴常胜的人。淑仪敢杀刁民,可不一定敢杀这些兵。 谁知,淑仪淡淡道:“军法处置!” 一旁的裴常胜就没想到淑仪会将这些人抓到,更遑论这些人居然会被军法处置了!按律,这些人要被打八十军棍。那八十军棍,就是将人活活打死! 这人死了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带的兵,他下的命令。现在出了事,自己兜不住他们,会失去军心! 裴常胜里面跃起,大喊“住手”。谁知他一张嘴就被太医塞进一张帕子,堵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将军,我开始拔了!疼得话你忍忍!”太医喊完,猛灌一口烧刀子,“噗”地喷到裴常胜的伤口上。 裴常胜疼得瞪圆了双目,铜铃大的眼珠几乎从眼眶里瞪出来。 “出!”太医大喝一声,锋利的带着倒刺的匕首才裴常胜的胳膊里拔了出来。裴常胜疼得浑身冷汗,脸色发白。莹莹火光下,他看到自己的兵,一个又一个倒下,血流如溪。 裴常胜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公主,裴将军晕了!”太医大叫道。 淑仪这才“啊”了一声,“本宫忘了,这匕首是本宫定制的,有倒钩。” 紫苏从太医手上接过匕首,甩掉倒钩上挂着的皮肉,用帕子将匕首包起来。 火把的光越来越暗,酷刑已然结束,在场的人一片沉默。 “请诸位村长回去告诫村民,不要起不该有的心思,否则这些人就是下场!若各位听从官府的安排,不仅有粮食,还有白银当工钱!” 一通敲打下来,左秋雨将思想工作做好后,让那些村长回去给自己的村民们做思想工作去了。 回了营帐,落英道:“殿下,陈浩抓到了,您要怎么处理?” 陈浩原本想着,将刘大马带到放粮的地方后,自己就趁乱悄无声息地跑回去。谁知他早就被淑仪盯上,直接来了个守株待兔,被抓个正着。 “将人带上来吧。”淑仪没想杀陈浩。杀人简单,可用人难。 “你便是背地里挑唆刘大马等人去盗粮的始作俑者?” 陈浩一言不发,他只是个听令行事的小兵,他的上司是裴常胜的心腹。他就算将自己的上司供出来又能怎么样,裴常胜会保住他的上司,可不会保他。到时候他的妻儿家人说不定还会被他连累。倒不如用他的死,换上司去照料自己的妻儿家人。 “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在想死之前,你考不考虑自己做个百夫长呢?” 陈浩一愣,公主,这是在策反他? “本宫让你做的事,不仅不会让你死,还会让你升官发财。” 陈浩面露犹豫。 “本宫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就是怕自己做了我的人,日后在裴将军营下,会被刁难吗。本宫答应你,回了京城之后,本宫将你调去五城兵马司,做个清闲的官,也有大把的时间去照顾妻儿家人。” 淑仪说到这里的时候,陈浩的心已经在动了。 “本宫记得不错的话,你家中,是不是有个不利于行的老母?” 陈浩瞳孔一缩,“你想做什么!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但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见他如此激动,落英摁住他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殿下是为你考虑!你家的情况是二爷和公主说的!” 陈浩听到裴鸢的名号瞬间冷静了下来,他家的情况艰难,自己在外,十天半个月不见得能回一次家,家里一切都是妻子打理。若不是为了银钱,谁愿意过将脑袋别在腰带上的日子? “公主,当真能让我进五城兵马司?”这可是他从不敢想的。 淑仪翘着二郎腿,手上拿着紫苏洗干净的匕首。 “若你一心一意为我效力,这自然作数;若你身在曹营心在汉,那可能就是一家人地下团聚。” 第323章 不干活就没饭吃 翌日一早,在一众村长们的思想教育下,那些昨晚接受过挑唆,但没敢真去抢粮的村民们完全歇了心思。 刘大马他们的小命都交代在里面了,他们哪里还敢再动这歪心思! 而且,他们领了今日的粮食之后,又听到朝廷的官员说,只要他们好好干活,不仅有粮食,还有银子的时候,就更加兴奋了。 领了今日的早饭,一众百姓在官吏的带领下去做工。 左秋雨卷着裤腿来看裴常胜,对方是吃了大苦头了,昨夜虽然没起热,可这没了一大块的血肉,还是这闷热的夏季,难说会不会起脓。 “裴大将军,你伤的这么厉害,不若去临州养伤吧!” 裴常胜死咬牙,他昨晚吃了大亏,还损失了人手,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不走!” 左秋雨见他一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模样,也不劝了,说起今日自己来见他的目的。 “裴大将军,你的那些兵,当真不去干活吗?” 裴常胜横了他一眼,“他们来这里是为了保护公主的安全,不是来挖渠的!” 左秋雨也哼了一声,“好,既然裴大将军这么说了,那下官也无话可说。下官告辞!” 左秋雨撩开帘子走了,他走了之后,裴常胜叫来自己的心腹,派人去跟着他们。 没一会儿,有小兵进来通报道:“淑仪公主与那些百姓一同去挖渠了!” “什么?”裴常胜惊讶不已,淑仪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竟然会下地?旋即他哼了一声,“随她去吧,她也就是做做样子,坚持不了几天的。” 到了午时开饭,裴常胜艰难地坐在营帐里,他的伤口实在疼得厉害。太医给他换了药,但天气闷热,加上最近山上湿度大,他避免不了流汗,这汗渍浸在伤口里,又疼又痒,让他受不了。 “老爷,可是伤口又疼了?”宁姨娘伺候他喝了几口水,裴常胜坐的不耐烦。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只觉得已经过了午时,但迟迟不见亲兵来送饭。正准备起身去问个原因,见自己的心腹气冲冲地进了营帐。 “将军,那左秋雨老不死的,扣了我们的粮草,不让我们吃饭!” 裴常胜一听,皱紧了眉头,“左秋雨什么意思?” 他一心想要赈灾,自己没有捣乱他就应该偷着乐了,怎么还敢主动招惹他! “左秋雨说,昨儿晚上,他就说了,不干活就没饭吃。我们五千人马没有一个人去帮忙挖渠,没有白养着我们的道理。将军,你说这厮是不是犯贱,我们怎么就没干活了!” 裴常胜压着心头的火气,披上外袍,“走,去找他说个明白!” 此时的左秋雨和淑仪一道,二人双腿上都是泥巴,简单洗了手后,拿起稀粥喝了起来。没有下菜的小菜,但因为干了一上午的活,饿得前胸贴后背,也吃得津津有味。 裴常胜到的时候就看见这一幕,气汹汹道:“左大人,你为什么不给我的手下们饭吃!” 他的声音不小,在一旁吃饭休息的难民们也抬起脏兮兮的脸看了过来。 “我昨晚便说了,做工,才有饭吃。” 裴常胜冷笑,“难道我的兵保护你们的安全,就不是做工了吗?而且这是皇上批的兵马,你怎么敢扣下我的粮草!” 左秋雨吸溜着那一碗不多的米汤,道:“裴大人,下官只知道,下官带来的都是赈灾的粮食。这粮食自然要用到灾民们身上。至于你的兵马的粮草,下官就不知道了。” 裴常胜看着他老神在在的模样,十分气恼,转身就要走,又听左秋雨道:“裴大人也别想着带你的人去抢那笔粮食。这么多的灾民们在这里,你若是抢了去,大家没了吃食,暴动起来,你可担不起罪责。” 听着左秋雨冷冷的话语,裴常胜气得浑身发抖。 “裴大人,连本宫都要做工换吃食,大人为什么不让你的那些兵做工呢?” 淑仪在一旁淡淡道。 她身为皇上最疼爱的女儿,都卸下珠钗,换了一身粗布衣裳和那些普通百姓们一起干活,那些士兵就更没有理由娇气了。 裴常胜怒目而视,“公主,你可知你如此做,有损皇家颜面!”他指着淑仪撸起的裤腿道。 淑仪嫌这裤子长,撸上了一小节,只露出个脚踝。如今泥水一泡,早就看不出她的脚面了。裴常胜这么说,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淑仪还没说话,一旁一个大婶道:“想吃饭就干活啊!一个大男人还没一个小姑娘爽快!磨磨唧唧不就是想吃白饭吗!你一个当官的还想名正言顺的吃白饭啊!昨晚那些想吃白饭的都被杀头了,你现在是为了吃白饭要杀我们的头吗!” “你放肆!”心腹见那大婶胡扯,立马拔刀吓唬她。 那大婶立马白了脸,但她身后“歘”地站起来七八个大汉。 “我娘哪里说错了!” “就是!大家评评理,我娘说的哪里不对!” 淑仪完全没想到,这位仗义的大婶竟然有这么多后盾。不过也难怪,要不是有这些儿子,她也不能够有勇气说裴常胜。 “裴大人!皇上让我们来是赈灾安抚灾民的,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左秋雨喝完最后一口粥,大声质问道。“若是裴大人做不来这事,那下官就上书皇上,让皇上换一个人来。正好大人现在受了伤,也不方便行动。” 裴常胜气啊,可这火气没出发。那些灾民们个个目光不善地盯着他,好像他真的会抢了他们的粮食一般。 左秋雨这一招真是高,他竟然想到让自己和灾民们对立,来限制自己。他也不怕翻了车! “好,不就是挖渠吗,我们能干!” 裴常胜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走,他千辛万苦地过来,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若是现在就离开,那就功亏一篑,自己之前吃的苦就全浪费了! 左秋雨见他服了软,立马将一旁的铁锹递给他身边的心腹。 “裴大人为了救公主受的伤,哪能让你也干活。你就在营帐里养着吧,你的一顿饭,我们还是包的起的。” 裴常胜更气了。 第324章 中秋宫宴 中秋宫宴的帖子发到将军府,柳颜欢有一丝不解,宫里的人是知道,裴常胜去了江州的。整个将军府,只有裴茗一个男主人在。 以他的品阶,顶多在外围吃大桌饭,还到不了进正殿的水平。 按柳颜欢所想,这宫宴不如不去。这大夏天的,哪怕夏日的宫服没那么厚重,可层层叠叠,穿在身上也很热。再加上沉重的头面,想想,柳颜欢都觉得生无可恋。 裴茗最近春风得意,在官场上虽不能说如鱼得水,但也是一帆顺遂。主要是他现在人在吏部,这个位置掌管朝中各官员的任命升迁,不管曾经和裴茗的关系如何,至少现在和他在表面上会将关系处好。 裴茗和同属衙的人关系都挺不错,倒是吏部侍郎李岩见他就绕道。主要是曾经因为裴茗的事情,被他娘子给打怕了! “夫君和姐姐放心,家里有我在呢。”洛雪面上体贴道,心里却泛酸不已。自己是平妻又如何,还不是个妾室,这宫宴去的还是柳颜欢。 “妹妹辛苦了。”柳颜欢拉着洛雪的手亲昵道。看到裴茗上了马车,她才松手,被红绸搀扶上去。 柳颜欢与红绸二人坐在裴茗的对面,裴茗抬眼看她,她今日的着装素淡却不失庄重。脸上的妆容淡雅,显得整个人静谧平和。 看着她,就好像在品一幅画。慢慢的,整个人的浮躁都被她那股恬静给抚顺,变得从容起来。 裴茗很喜欢和她待在一处,可又不敢和她待在一处。每次见到柳颜欢,他外在的浮躁会平和下来,可内心渐渐会涌起一股羞耻和愤怒。 为什么,自己会和平常的男子不一样!为什么自己不行! 每每想到这个问题,裴茗的脑袋就开始疼。他儿时出过一场意外,那次意外之后,他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且一回忆就开始头疼。 自那场意外之后,洛氏就将他捧在手心里照顾着,深怕他出一丁点的差错。母亲所有的视线都在自己的身上,从而弟弟裴鸢被无视。 看着被冷落的弟弟,裴茗觉得,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应该的,都是洛氏不细心照顾自己的错。若是受伤的是裴鸢,他也可以得到这样的待遇。 “大爷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柳颜欢实在不想和裴茗说话,奈何不过裴茗的视线实在灼热,看的她浑身不自在。 “没有。”裴茗收回视线,“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洛氏与他说了自己和柳颜欢的诸多不和,要他休妻。裴茗心里在犹豫,虽然柳家没给自己带来什么助力,可柳颜欢,当真算是他心仪的妻子。 自己在朝堂打拼,她默默在后宅治家。比起洛雪那种天天要来他面前刷存在感的烦人劲,他实在是太喜欢不作不妖的柳颜欢了。 可他哪里知道,那是柳颜欢根本不想搭理他! 马车很快到了宫门口,裴茗下了马车,正准备伸手去接柳颜欢,上演一处夫妻和睦的情景。而紧跟他身后下车的红绸立马握住了柳颜欢的手,将她扶下了马车。 裴茗眸色一暗,看到不远处裴鸢打马而来,利索地下马将缰绳递给小吏走了过来。 “大哥,大嫂。” 裴茗看着他,心里多了几丝的不耐烦。 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很厉害,但一直被洛氏压着,他以为裴鸢会一直甘居他下,没想到,裴老夫人竟然会将他过继到镇国公府,皇上还给了他世子之位。 他直觉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当时他若是在京都的话,绝不会让裴常胜自请去江州。就应该让裴鸢去,然后找杀手在路上除掉他。 “一起进去吧。” 走在宫道上,柳颜欢看了看左边的裴鸢,又看了看右边的裴茗,只觉得这氛围格外奇怪。可她又说不出哪里奇怪,于是闭口不语。 到了宫宴的地点,柳颜欢看到了张可唯,如蒙大赦,立马和二人打了声招呼,去找张可唯了。 “二弟,许久不见,我们去哪儿坐坐,聊聊吧。” 裴鸢自无不应,与他一起往一边走去。二人没走多久,便遇到了几位皇子,裴鸢看向三皇子,他的面色并不太好看,甚至称得上阴郁。 以前他在人前营造的平易近人的形象,随着最近的诸事不顺,越发崩塌。 “微臣参加大皇子、三皇子、六皇子!”二人给几位皇子行了礼。 裴鸢不动声色地看着大皇子,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和祁潜兄弟俩在一处。 “你们兄弟二人来得正好,本宫方才和三弟说起你们兄弟二人,你们便来了!”大皇子祁明笑道,只是他这笑不达眼底,看着裴茗裴鸢二人的眼神透着冷漠疏离,尤其是看向裴茗的眼神,隐隐带着恨意。 裴茗在江南协同徐正月将他苦心培养的势力给拔出了个干净,气得他派了不少杀手过去刺杀二人,徐正月能活着回来他意料之中,可没想到裴茗竟然也有本事逃脱自己的追杀。 人杀不掉,到了京城,祁明想的就不是除掉,而是拉拢了。 “本宫听说裴小将军的身手是朝中一流,几乎无人可胜,而裴郎中亦是裴将军亲手教出来的,听闻这次裴郎中在江南一带更是多次遇刺,险种逃难。本宫好奇,你们兄弟俩的身手,谁更胜一筹?” 祁明的话意思太过明显,就是要挑起两兄弟的矛盾。 “不知大皇子从哪里听到的流言,东辽尚有车骑大将军和骠骑大将军、卫将军在前,微臣不过一个小小后辈,怎么敢后来者居上?” “我看裴小将军就是谦虚了。”大皇子的视线留在裴鸢身上,“这次裴大将军自请去江州赈灾,劳苦功高啊!” “二叔正是壮年,免不得一腔热血。不似家父,缠绵病榻多年。” 裴鸢一句话说的几个皇子都愣了,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是过继到镇国公那去了。而裴鸢说完话,便看向裴茗。 “大哥如今在京都,等二叔回来,可要叮嘱二叔保重身体才是。”裴鸢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挂着笑容。 裴茗听了这话,太阳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裴鸢这么说,是在外人面前和裴常胜撇开关系的意思吗?裴常胜自请南下,在裴茗看来,是个自找死路的选择。 皇上本来就忌惮几个将军手上兵权众多,若不是现在是乱世,他早就要卸磨杀驴了。皇上如今正是壮年,又有正宫太子在位,而裴常胜丝毫不掩饰自己要助三皇子夺嫡的野心。这是犯了大忌! 裴鸢被过继出去就算了,还从裴家的族谱上除了名。他现在说的每一句和将军府撇开关系的话,都让裴茗觉得,裴鸢在幸灾乐祸! 第325章 宫宴开始 裴茗看了一眼裴鸢,之前便隐隐觉得,裴鸢与自己渐行渐远。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似乎是从柳颜欢嫁入将军府开始...... 想到这个可能,裴茗的脸色变得还是难看。 “那就不劳弟弟费心了,倒是大伯的身子不好,弟弟多应该多关心关心大伯才是。” “这是自然。” 祁明将两兄弟的互动纳入眼中,心里暗笑。看来他可以拉拢拉拢裴鸢了。 如今八月的天气,京都白日的天气依旧炎热,可到了傍晚时分,这股热气慢慢退去,寒意渐渐袭来。 柳颜欢来时嫌热,便穿得少了些,现下觉得有些人。 无奈她们这些宗妇入了宫门后是不能带婢女的,会单独给她们每人配个宫女。柳颜欢怕麻烦,便没有带多余的衣裳。 “怎么了?可是觉得冷了?”张可唯贴心地问道。 “有点。” 今年的宫宴不比往常,以前还有歌舞等表演助兴。而今年遇上了江州水患,皇上愁的眉头都没办法舒展,就更别说有心情吃喝玩乐了。 因此,女眷这边就是赏赏菊,品品茶。那些家中有待字闺中的姑娘或是还未娶亲的儿子的,便伺机观察自己心仪的人选。 “我也有点冷。”张可唯说完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走,我去德妃娘娘要两件淑仪的衣裳穿一下。” 柳颜欢被张可唯拉起来,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这公主的衣裳是能随便穿的吗? 德妃倒是没忌讳,听张可唯说自己冷,便让宫女去自己的殿里取衣服去了。 “今晚说不定有好戏。”张可唯和柳颜欢二人搭了个小马甲后顿时觉得没那么冷了。 “只希望我能吃饱饭。”柳颜欢感慨。那些娘娘们宫斗,总是会殃及池鱼。柳颜欢不想做这个鱼,她只想好好吃个饭,毕竟那是御厨做的,虽然口味不一定能和自己的厨子比,但那也是顶级的厨子了啊。 “唉,我也希望能吃饱饭。”张可唯说完,俏皮地挑了挑眉头,“对了,我还没和你说呢,彩棠那边得手了。” 彩棠便是之前三皇子在宫里临幸后怀孕的宫女,因为有皇上的旨意在,她在三皇子府的日子过得虽然不是特别好,但还是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女儿。 张可唯为了给三皇子使绊子,选择让他后院着火。彩棠在三皇子府的这一年多可不是白待的。府上那些辛密她几乎都摸清楚了,三皇子这段日子面容憔悴,便是忙着解决府上的事情呢。 “彩棠自己没事吧?” “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人,等一切尘埃落定,就将她接到毓秀书院去。” 二人小声交谈着,眼见前面有人走了过来。二人起身行礼:“参见四公主。” 祁珍睨了二人一眼,收回视线。 “免礼吧。” 祁珍看不出这二人身上有什么不俗的地方,若不是祁明让她过来和她们套套近乎,她根本不想来。 这二人确实有点不俗的地方,一个不要名声开什么书院,一个娘家有钱。 可这两点,在这么多的王公贵女中,就显得很不够看了。 论教育,那些贵女们,谁不是琴棋书画具全?论礼仪,谁不比她们强?真不明白,淑仪为什么要和她们混在一块。 祁珍在她们二人面前站了会儿,没有一人有主动和她说话的意思,她心里升起一股火气。 “本宫记得,裴大少夫人几年前送了个一个潘恒手作的小算盘给淑仪,不知裴大少夫人可还有什么潘大师的作品?” 二人:“......” 这个四公主真的是情商低啊,柳颜欢若是说有,那之前她送过淑仪,今日便也要送她。她自然摇头了啊! “四公主,潘大师的手作可遇不可求,臣妇已经没有了。” “哦。”祁珍悻悻然,又看了二人一眼,“你们穿的是淑仪的衣服吧。” “是。臣女与柳姐姐觉得有些冷,德妃娘娘便将淑仪公主的衣服拿给我们挡挡风。” 祁珍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柳颜欢和张可唯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实在不能明白祁珍今日这一出是因为什么。 “走吧,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要去坐席了。” 张可唯是未出阁的官家女子,不和柳颜欢坐在一处。柳颜欢和一众年轻的妇人们坐一桌,虽然不耐烦应酬,但还是噙着微笑。 “裴大少夫人,你知不知道是,镇国公夫人最近有没有给裴世子相看啊?裴世子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我有个妹妹今年十五了,也正在说人家,裴大少夫人方不方便牵个线呢?” 柳颜欢看着那名夫人,故作为难道:“不是我不帮忙,而是世子这位小叔子很有自己的主见。之前要与他说亲,他不仅不领我这个嫂子的情,还嫌弃我多管闲事。我是真的不敢再多话了,免得被小叔子记恨上。” 桌上的夫人们听到她这么说,便知道她是不想管这闲事,可还是有不死心的夫人道:“这怎么能行呢!相看相看,裴世子不想见,你们也不能这么纵着他啊!不看又怎么知道能不能挑到心仪的对象呢!” “姐姐这话不应该对我说,该去对我那小叔子说。姐姐是不知道为了这事,祖母都愁成什么样了。小叔子平日里最听祖母的话,可一谈到这事,连祖母的话都不听了,我一个当嫂子的能有什么办法?” 起话头的夫人叹了口气,然后她们又说道旁的事情上去了。 正要开席,正殿之中来了江州的急报。 皇上看完,龙颜大悦,一拍掌道:“江州城内的水已经排掉,现在难民们都已经回城。如今就剩重建江州了。姜爱卿,第二批赈灾粮筹集的怎么样了?” 姜文昊忙起身道:“已经筹集了一半了。” 因为江州的夏涝,导致全国的粮价都在上涨。姜文昊是既不想买涨价粮,也不想买不到粮,于是带着柳丛文整日和那些商户周旋。 柳丛文这几日都被他折腾怕了,又不是没钱,干嘛这么小气。先赈灾啊!搞完了江州再搞那些奸商! “一半?”皇上的语气带了些不满。“缘何?是现在没有粮食了吗?” 姜文昊立马大吐苦水,“皇上啊!您是不知道,自从江州出事后,这粮价是涨了又涨,现在百姓们都要买不起米了啊!” “岂有此理!”皇上大怒道。 第326章 中春药了 “如今正是东辽国最艰难的时候,这帮家伙不想着如何一起共渡难关,竟然还想发国难财!”皇上勃然大怒,说完又立马冷静了下来。 这些商户固然有错,可他不能明面上去惩治。不然引起商户的不满,个个自危,举家跑去北庆,那自己不就惨了吗? 要知道,东辽的大半经济可都来源于这些商户。他并不是那种重农抑商的皇帝,为了东辽的国力,上位后也一直在努力提高商人们的地位,要不然,柳丛文这个世代皇商之子也不会成为一个二品京官了。 可那些人做法,实在令他生气。 “皇上,今日是举家团圆的日子,就不要再为政务伤神了。”皇后抬手抚了抚皇上的后背。“江州传来的可是好消息,皇上该为江州灾情改善高兴才是,怎么能为了那些若鹜之辈,坏了眼下大好的心情呢。” 姜文昊立马道:“是臣罪该万死,不该在这个时候坏了皇上的心情!” “行了行了,就不要说了。”皇上不耐烦的摆摆手,一脸不悦。 “父皇,眼下江州灾情有所缓解,儿臣提议,咱们京中可以办点喜事,喜上加喜。”祁明起身道。 “哦?你的意思是?” “裴世子已到弱冠之年,可迟迟没有娶亲。父皇不若给裴世子定一门好亲事,下旨赐婚,成一段佳话!” “你这个主意好!”皇上顿时忘却了方才的烦恼,看向裴鸢。“裴爱卿,你可有心仪的女子,若是有,朕给你赐婚!” 裴鸢缓缓吐出一口气,敛下眼睑道:“回皇上,臣已有爱女,就不耽误别的姑娘们了。” 裴鸢说完这话,不仅是身边的人,包括皇上都愣住了,没缓过来。 爱、爱女? 得全忙俯身在皇上耳边道:“裴世子有女儿了。” 皇上清了清嗓子,“那母亲是何人?朕给你赐婚!” “臣惶恐,要辜负皇上的一番美意了。爱女之母的身份,不便明说。但臣心系之,臣不想娶妻,只想好好抚养女儿成人,为东辽鞠躬尽瘁。” 裴鸢说这话时的语气,十分伤怀,神情也很是惆怅,在坐的人不免脑补出裴鸢被人始乱终弃的画面。 瞧他那一副不愿再回忆的且痛心的模样,可不就是他们想的那样吗! 高坐之上的皇上也愣住了,他捏了捏十八子,安抚道:“裴鸢啊,你还年轻。现在有个女儿也好,说不定以后你就有想娶的人了呢,到时候朕再给你赐婚。” 裴鸢拱手谢礼:“微臣谢皇上体恤。这个月底小妹出嫁,微臣斗胆为小妹讨一个赐婚圣旨,喜上加喜。” “哦?许的是哪家?” “翰林院编撰萧望山。” “原是他呀!他是个不错的,好好好!得全,笔墨伺候,朕今日就沾一沾两个年轻人的喜气!” 一旁的大皇子眸光冷冷,转头对上裴鸢的视线,心沉了一下。对方的眼神实在太有压迫感,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成了被盯上的猎物,浑身的汗毛都要竖了起来。 好在裴鸢淡然地垂下视线,端起桌上的酒饮了一口。 他原本是想将祁珍嫁给裴鸢,以此来拉拢他。有什么关系能比成为一家人更牢固呢?没想到裴鸢竟然这样的不给面子,甚至自爆自己有女儿的事情。 若是自己能挟持他的女儿,也不怕裴鸢不帮自己办事了。 一场中秋宴办得平平稳稳,眼看着宴席即将到了尾声,一个方才说去更衣的夫人回来,愤愤道:“你们不知道,那裴世子看着是个好的,实际上已经有了个女儿了!” 柳颜欢:“......” “真的假的?他连正妻都没娶,竟然有了婚前子!” “自然是真的!我听御前伺候的小太监说的,皇上本想给裴世子赐婚,裴世子不从,于是自爆自己被女子始乱终弃,丢下女儿跑了!” “我的天呐!我可真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始乱终弃裴世子那样的人。他看着冷心冷情的,没想到也会有动情的一天啊!” “你懂什么,越是这种平日里感情不外露的男人,动情起来的时候才越是专情!” “哎呀,真是太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玩弄裴世子的感情。” 此话一出,在座的各位刷刷看向柳颜欢。 “玩弄裴世子感情的女子”本人,柳颜欢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心里骂了句脏话,面上淡然道:“我这个当嫂嫂的也很好奇呢,待我晚些时候去问问呢。” 众人又是一阵八卦后,正准备起身离开,几个小太监走了过来,留了好些夫人小姐下来,其余的人都可自便。 柳颜欢看了看这些夫人小姐,皆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席间离席出去过。 宫里出事了。 柳颜欢按捺住心里的好奇,在宫女的带领下出了宫门。 见到自己的马车,红绸立马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夫人。” 红绸正要说什么,柳颜欢就快速上了马车。她一进马车,被车里的人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之后,长长吐了口气。 裴鸢坐在车厢里,一手转动着手上的扳指,一边道:“走吧。” “裴茗还没出来呢。” “他出不来了。”裴鸢淡淡道,“六皇子落水,生死不知,他怎么也要留在姑母身边,为她出谋划策。” 柳颜欢惊讶,六皇子居然出事了。 前世裴茗顺风顺水,三皇子一党亦是如此,六皇子身为三皇子的弟弟,更是备受宠爱,直到她死,他们都是越来越好。 柳颜欢觉得晦气,忙吩咐红绸回府。 红绸坐在外面,和车夫一道赶车,还好裴鸢是趁着月色,从后车门神不知鬼不觉地上的马车,不然让车夫知道,那还得了。 正这么想着,车厢忽然一震,车夫吓得立马拉缰绳。 “怎么了夫人!” 柳颜欢压着声音,道:“无事,继续走。” 她被裴鸢压在车厢壁上,脖子被吮湿了一片,对方的手也从她的腰间往上,将她的衣襟弄乱。 柳颜欢一口咬在他的耳垂上,“你疯了?” 裴鸢却不停手上的动作,气息炙热。 “祁明给我敬了一杯酒,应该是加了东西,我现在浑身难受。” 那杯酒递过来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他本想看看祁明打什么主意,没想到他竟然是想让自己和祁珍生米煮成熟饭。 这么低劣的伎俩,他看穿后就跑了。 顺便借此来心上人这里卖惨。 “你都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东西,就敢喝?”柳颜欢真是服了他了,可又见他脸上带着汗水,眸色已经被欲色浸染,知道他已经忍到了极限。 她伸手拢了拢自己的衣裳,低声警告道:“别动,再弄我,就和你翻脸了!” 嘴上这么说着,她却伸出手去安抚他,裴鸢将脑袋靠在柳颜欢的肩上,舒服地喘息。 她的手,真是软...... 第327章 马车oo 马车内的气氛灼热,柳颜欢的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她的手心都分泌出了汗水,气息被裴鸢的吻搅得一团乱。 柳颜欢想不明白,这家伙又不是没喝过补汤,怎么反应这么大。难道是因为压抑太久了吗? 她推拒着裴鸢,可对方的手已经撩起了她的裙摆。因白天热,她只穿了短亵裤,腿上皮肤触及裴鸢炙热的大掌,对方的身上的热度好像也传到了她的身上,让她情难自抑起来。 双腿发软地被裴鸢摁着,她被摆弄着勾住对方的腰身。红唇染上一层水光,放轻启吐出一个音节,又被对方含住。 马车外的红绸揪着头发头疼,为什么是她!为什么紫菱她们不在!就她这么笨的脑袋,根本不知道怎么帮夫人遮掩啊! 车夫驾着马车进了裴家的大院,放下马鞭道:“夫人,到府上了,您下马车吧!” 车厢内毫无动静,红绸的心都提了起来。 “夫人定是白日太累了,现在睡着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夫人。” 车夫在外面等了一下午,早就饥肠辘辘,得了这句话,还拿了红绸的赏钱,立马高兴地回家吃饭去了。 车夫才走没一会儿,红绸便听到一声甜腻的呻吟声。她羞得满面通红,心里大骂裴鸢是个祸害。要不是他勾引自家小姐,他家小姐那么守礼仪的人,又怎么会屡屡为他破例! 柳颜欢的腰已经软得不像话,若不是裴鸢的手扶着,她完全坐不住的。 “你可真是水做的。”裴鸢一只手捏住她软软的手,引着她勾住自己的脖子,迫使她扬起脑袋和自己接吻。 这个姿势让柳颜欢备受煎熬,她的小腹在发热发烫,连连求饶,可对方依旧不肯放过她。 繁重的钗环被裴鸢拆得七七八八,扔了一车厢。墨发披散在肩上,上衣凌乱,要露不露间最是勾人。 柳颜欢像只出水的鱼,被颠来倒去地弄着。待对方平息,她浑身脱力,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让小厨房做点宵夜吧。” 言下之意便是,他今晚要在她院子里过夜,她得多吃点补充下体力。 累得不行的她掀起眼皮子翻了他一个白眼,脑袋枕在他的胸口上,听到对方蓬勃有力的心跳声,心里也是一片宁静。 她前世想要的,也不过就是这样吧。两个人在一起,平平淡淡,不被生活的细枝末节磋磨的没了激情;伴在他的身边的时候,可以感受到安稳和舒适。 “该回去了。”裴鸢伸出手指勾了勾柳颜欢的鼻尖,开始给她收拾衣裳。 柳颜欢睡眼惺忪地被他弄起来,不自觉地嗔怪地睨了他一眼,那眼神是她自己看不到的风情万种,媚眼如丝。 裴鸢的喉结滚动,艰难地抑制住自己的冲动,将人收拾妥当,打开了车厢的门。 红绸为了不听那令她几欲喷火的声音,在院子里找了个角落守着。现在已经很晚了,将军府里的下人基本都睡了,她又饿又困,心里已经将裴鸢骂了千八百遍。 自己真是命苦,摊上了这么个男主子,偏偏自家小姐疼得紧。 看到裴鸢人模人样地下了马车,红绸忙迎了上去。 “世子爷先走吧,我扶夫人回去就行了。” 虽然现在府上的下人大多已经休息了,可难保有人起夜看到二人。 裴鸢本想说不用,对上红绸仇视且哀怨的眼神,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怎么感觉,他现在像个将人吃干抹净不负责的渣男似的? 柳颜欢两腿发软地回了院子,身上的粘腻感让她很是不舒服,得回去沐浴更衣才行。 “夫人,您就是太惯着爷了!”红绸立马上眼药道,“哪有他这样的,这还是马车呢,也不怕出事!” 柳颜欢两颊发红,心虚地想,就是马车所以才刺激? 就是对腰不太友好。 她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她自己要是不乐意,裴鸢哪里真敢在马车里放肆。不过他将自己的腰弄这么痛,这个锅他背不冤。 “好了,回去让小厨房给我做点夜宵。”她今晚还真没吃饱。 中秋赏菊吃蟹,那一只蟹连二两肉都没有,她怎么可能吃的饱。虽然有别的菜,可宫宴为了精致,分量极少,再加上外人面前都要端着,不仅是她,同桌的夫人们的筷子也没怎么拿起来过。 秋茶院里的丫鬟们早就备下了热水,红绸在屋外候着,让看春几个小丫头去看着小厨房的灶台。 直觉,那个世子爷说不定还会干出翻墙的事情来。 果不其然,红绸在净房外坐了一会儿,就听到里面水声一片。 她望了一眼天花板,出门去小厨房帮忙去! 柳颜欢的浴桶不小,可再塞一个大男人实在艰难,她本来就疲惫,又被裴鸢在净房里折腾了一次,才洗完又被他弄出了一身薄汗。 “现在不是紫菱她们伺候我,夜间叫水是瞒不住的。”柳颜欢不觉得自己管不住人,可她和看春几个人确实不熟悉,难免会有警惕之心。 “可是我还是难受。”裴鸢搂着柳颜欢的腰,声音可怜巴巴。 每次他一撒娇,柳颜欢就会服软,屡试不爽。而且她在房事上也不忸怩,只要他四处点火,柳颜欢多半就半推半就了。 他很清楚一点,只要先让她舒服了,自己想怎么放肆就能怎么放肆。 终究是个贪欢的小馋猫,只是她没有那么直白地表现出来。这种只有他才知道的娇羞,像一根羽毛一样,在他心尖上撩动。 吃完夜宵,裴鸢又是缠着她胡闹到半宿才停歇。柳颜欢筋疲力尽,是昏睡过去的。 他们在屋子里一晌贪欢,可宫里已经是乱了一片。 淑妃在皇上面前哭了许久,完全诠释了什么是无根小白花,雨中飘荡的可怜感。 “皇上,您一定要为小六做主啊!他还那么小,怎么可能会得罪人。一定是有人存心陷害,谋害皇嗣!” 皇上一个脑袋两个大,一旁的皇后也是无比警觉。她可没做这事,就是她再怎么看不惯淑妃,可她也不会对皇嗣下手。就是下手,也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来——人没死透,还给人留把柄。 “皇上,途中离席的官员夫人小姐们,都已经问过了,她们出门皆有宫女太监陪同,所有的口供都对得上,现在可要让她们回去?” 皇上看了看天上的月色,时间已经不早了。因着今日是中秋宫宴,宫门下钥的时间会挪到子时。 “让他们先回去吧。” 皇后在一旁看着,道:“皇上,妾身给您揉揉脑袋吧。” 皇上应了一声,躺下享受皇后的按摩。可一旁的淑妃不干了,一改方才的柔弱模样,跳起来对善喜质问道:“哪有凶手承认自己行凶的!皇上可不能就这么将他们放回去,该对他们动刑!只有动刑了他们才会说真话!” 听了这话,皇上斥道:“胡闹!那么多的官员,岂能用刑!你是想让朕背上千古骂名吗!” 皇后勾了勾唇角,看着淑妃,“妹妹那是关心则乱,眼下六皇子还昏迷不醒呢,又找不到凶手,可不就自乱阵脚了吗?” 淑妃怨毒地看着皇后,在她看来,皇后有莫大的嫌疑! 第328章 过街铁公鸡 “皇上,小六还那么小,您忍心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就那么躺在床上,让凶手逍遥法外吗!” 皇上本来就有气,淑妃这话说的,好像他不是孩子的爹似的,难道他就乐意看到自己的儿子昏迷在床吗! “你以为朕乐意吗!还不是你没将孩子看好!既然你看不好孩子,从今日起,小六放到皇后身边抚养,没朕允许,不得探视!” 皇上气得拂袖离开,皇后也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将六皇子那么大的孩子放到自己的膝下。 现在六皇子可是个烫手山芋,本来就呛水昏迷,若是死在她这里,那她怎么交代! 她虽有仁慈的名声,可还没有愚蠢到这种地步。 可眼下皇上气在心头,她也不能直接拒绝,只能看着淑妃,道:“妹妹也真是,皇上本来就因为江州的事情气恼,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指责皇上呢?妹妹先回去休息吧,六皇子先放在本宫这里,等明日皇上气消了,本宫和皇上说说,将六皇子送回去。” 淑妃怎么敢将六皇子放在皇后这里,她的三皇子已经惹得皇上不满,现在六皇子若是真的没了,她就真的没资本和皇后争了! “六皇子此时都没醒来,请皇后娘娘可怜妾身一片怜子之心,让妾身在这里照顾六皇子吧!” 皇后自然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对六皇子下手,才对自己低声下气,她何尝不也害怕,若是六皇子真的在她这里没了,淑妃发疯和她不死不休怎么办。 毕竟她的背后可是将军府,还有一个正在崛起的镇国公府。 皇后撇了她一眼,“那你便留下吧。不过妹妹身边的人,可要好好审一审才是,怎么伺候的,竟然在没人知晓的时候,让六皇子落了水。” 淑妃眼神发狠,待皇上皇后都离去后,怒道:“将六皇子身边伺候的人全都拉去杖毙!” 按以往,中秋宫宴后会罢朝两日休息,可江州灾情在前,宫宴之后还是开了大朝会。 “皇上,臣已有对策。”姜文昊昨晚得了柳丛文的提点,已经知道怎么应付那些在国难面前涨价的商户了,“只是此计臣不便明说,怕有心人泄露出去,让臣功亏一篑。” 皇上点头,“那下朝后,来御书房与朕说吧。” “这第二批的赈灾粮,可有爱卿自告奋勇,护送粮食去江州?” 姜文昊立马出列,“微臣自请,坐镇江州!” 满朝文武齐刷刷看向姜文昊,不是,这铁公鸡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且怕死,怎么就自请去江州吃苦了? 这其中不会有什么诈吧! “臣也愿意。”宁国公徐正月懒散地往外跨了一步道。 刚从江南回来没多久,他也不想去,可昨晚皇后拉着他说了好些话,话里话外都是在焦虑裴常胜在江州,怕他真的为三皇子抢到什么功绩,让皇上对三皇子刮目相看。 徐正月耳朵里差点起了茧子,从裴常胜去往江州那刻起,他姐姐的信件里就是担忧这,担忧那的。 “好!有正月你去,朕很是放心。” 皇上说完后,看了看站在武将之末不曾言语的裴鸢,心里满意极了。江州已经有了一个裴常胜,若是裴鸢再自请去江州的话,那他是真的容不下裴家了。 裴鸢远比他想象的要识大体,裴老将军陪同他父亲征战打天下不易,他也不想为了巩固皇权,灭了裴氏满门。若真到了那一天,便留下裴鸢这一支吧! 江州每日都有信件传入京城,情况一日比一日好转,另皇上舒心不少。 下了大朝会,皇上带着姜文昊进了御书房。 “你这招不错,只是,你什么时候精通商贾了?” 姜文昊嘿嘿一笑,也不邀功,“臣这段时间不是和柳大人走得近吗,柳大人懂得多,臣耳濡目染,这才学了点皮毛。这一招,还是柳大人提点臣的呢。” 皇上闻言,微微蹙眉,“他为何不自己来邀功?” 换成旁人,怕是早就来他面前邀功请赏了。 “这个问题臣也问了,他说自己的能力有限,虽然设想是好的,但难保实行的过程过,能够顺利进行。柳大人不愿承担失败的风险,也不要成功后的赏赐。于是将这个点子给了臣,让臣欠他一个人情。” 皇上听了很满意,这既解决了自己现在苦恼的问题,又不用自己苦恼怎么上次柳丛文。毕竟柳丛文和裴常胜是姻亲关系,若是自己将柳家捧得太高,免不得让裴常胜和淑妃得意。 皇上喝了口茶,让姜文昊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启程,然后叫来得全。 “去将正月叫来。” 徐正月进了殿门,对皇上行了一礼。 “正月,你此次去江南,可有查过柳丛文的旧账?” 徐正月点头道:“回皇上,臣查过。” “可有问题?” 若是有问题的话,徐正月早就禀报了。可见就是有问题,但问题也不大。而且柳丛文都已经离开江南官场两年多,就是有问题,也不能拿当年的事情来惩治他,顶多治他一个治理不严的罪。 “柳丛文此人,能力中等,为人倒是滑头。他只追求无功无过,是个中人。” 皇上点了点头,“不过此人给姜文昊出了个不错的主意,朕看他,在为官上没什么建树,但生意场上的事情,很是精通。此去江州,你好好协助姜文昊,将灾情控制住。” “臣遵旨!” “皇上,姜大人离京,这户部群龙无首,如何是好?”一旁的王首辅问道。 皇上陷入了沉思,他也在愁这个。户部尚书这个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的。首先,这个人不能贪污。不然皇上不放心将那么多的钱交到他的手里。其次,这个人要有和全天下敌对的勇气,哪怕皇上要用钱,也要大胆说“不”! 就像姜文昊那样,铁公鸡一毛不拔,做个合格的守财奴! 户部侍郎就是个关系户,他不偷挪着用,皇上就谢天谢地了,他根本不敢在这个时候让他挑大梁。原本他挺属意柳丛文的,可一想,柳丛文那个胆小怕事的性子,就算了。 “唉......就先看着吧。若是要用钱,你们内阁先看着。等朕想想,该让谁接这个摊子好。” 王勉脑子发懵,他可受不了因为不批一个条款,就被一群人堵的日子!那和过街老鼠有什么分别! 哦,过街铁公鸡! 第329章 进入户部 第二批赈灾粮启程没几日,征南军就抵达了京城。 军队驻扎在京郊,张彪和萧望川二人进京述职。 皇上问了二人几个问题,看了看萧望川,有点满意。于是将张彪留了下来,单独问了他几个有关萧望川的问题,得到不错的回复之后,决定考察一下,将人放到户部去。 柳颜欢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翌日裴鸢过来和她说了。眼下大婚在即,她每日都很忙。 “看来还要人运作一下才行,若是缺银子,你直接与我说。”柳颜欢想到在吏部的裴茗,心想,他们不会去找裴茗吧? “忠义伯府还能缺了他忠义伯的银子?”裴鸢调笑道。 忠义伯落寞的是门楣,不是穷。哪能所有人家和将军府似的,看着光鲜亮丽,鲜花着锦,实则已经内里已经蛀空了。 “也是。”柳颜欢不禁感慨,哪怕再来一世,萧望川还是进了户部。看来这人和户部真是有缘,天生管钱的料子。 没两日,户部侍郎就开始突发恶疾,请了太医进宫去医治都没用。皇上一脸惋惜地将萧望川提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上,代行户部尚书之职,震惊朝野。 而就在任命书下到后没几日,前户部侍郎的病,就莫名其妙的好了。 冷泷坐在静景楼里,一脸哀伤地举着酒杯,对月敬酒。 “想我学医半生,没想到,下毒才是我的赛道!” 他做出来的毒,连他爷爷都没办法破解,这是多么令他痛心的现实!冷家医药世家,以救命治人闻名,而他的天赋竟然不在医人,而是药人上! 裴鸢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冷泷,默默叫来店小二,又给他上了一瓶酒。 “别太伤心,至少你还有天赋。若是像你表兄那样,读了十年的医术,最终去杀猪,那才令人扼腕。” “......”你可真是会安慰人的! “过几日便是裴笺的婚礼,你可准备好礼金没有?” 冷泷白了他一眼,不过多亏了他,从南方运回京城的药材让他小赚了一笔。 “放心吧,已经准备好了。我出男方那,不让将军府多收一点钱!” 裴鸢满意了。 “我听说,你家的酒席用的酒可是仙人醉,而忠义伯府的席面是从静景楼订的,我可要两边都吃,中午吃你家,晚上吃萧望川家。” “......”裴鸢睨了一眼脸上泪痕还没擦掉,正兴奋说着自己的饕餮计划的冷泷,心想他若是将干饭的精神也放在研究医术上,也不至于没天赋了。 “哎!”冷泷从窗户往下看去,“那不是你的大妹夫吗?” 裴鸢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楼下金吾卫正在巡街,孙茆就在其中。他的样貌并不出众,但他的气质与周围混日子吊儿郎当的金吾卫不一样,一眼在队伍里辨别出他。 “他和你一年进的金吾卫吧?怎么还在这个位置上?”冷泷不解道。 裴鸢当年的武试,冷泷去围观了,这个孙茆的身手不差,怎么混到现在还只是个闲差? “他父亲正是壮年,怎么会让他动呢。” 孙思闲是个城门领,掌控城门布防的关键职位。孙茆至今没有升,就是想让他接自己的班。这样到了关键的时候,比如起兵谋反,城里有个内应开门,胜的把握也大一些。 他都能看透的事情,皇上自然也能看透。而裴常胜却不知收敛,还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孙茆,加深这层关系,真不知该说裴常胜目中无人,还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现在他南下在江州,有淑仪整治整治他。 将军府内,已经挂上了红灯笼和红绸,柳颜欢带着裴笺二人在敲定大婚当日的流程,裴顺喜也被她放了出来。 被关了许久的裴顺喜,看着有些精神恍惚,人似乎有点傻了。可看到裴笺时,眼神里依旧迸发出了浓浓的恨意。柳颜欢为了以防万一,调了几个粗使的婆子看管着她,不叫她在婚礼之前闹出幺蛾子来。 “嫂嫂,我这心头怎么还是慌慌的,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柳颜欢安抚道:“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嫂嫂给你当后盾。” 柳颜欢也觉得裴顺喜在憋什么坏招。她明明可以早早地嫁到孙家,摆脱被关起来处境。可她硬生生拖到现在,非要和裴笺同一天出嫁。 柳颜欢眸子一眯。裴顺喜不会是想,大婚那日趁乱,神不知鬼不觉地和裴笺换亲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柳颜欢心底便无语且发冷。裴顺喜,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盼夏,你过来。” 盼夏走了过去,“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我记得你的针线活不差,你去将二小姐的嫁衣拿来。”柳颜欢吩咐了几句,脑子里想了无数的可能。 裴笺是她嫁出去的姑娘,她可不能让她在出嫁这一日出事。 她没将裴顺喜放在眼里,就是洛氏,现在在她面前都憋着。自从自己搞了她的仙人醉之后,她似乎又有事了,这段时间,不知道在忙什么呢,看到她都躲躲闪闪的。 柳颜欢没空管她,只让人盯着她。可她总觉得自己还忽略了什么事情,一个让她心落不下来的事。 日子过得飞快,尤其是忙碌的时候,眨眼就到了出嫁前一晚。 柳颜欢亲自去检查了一遍裴笺的嫁妆,又去厨房看了一眼,最后还去了裴顺喜的院子门口晃了一圈。 她看着坐在屋子里,垂首发呆的裴顺喜,只觉得她怪异极了。 而裴顺喜也看到了她,视线相触,裴顺喜没有躲开,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柳颜欢被她看得不舒服,转身出了院子。 看到她离开的背影,裴顺喜抬手将窗台上的花盆扫落,一张小脸上满是狰狞。 都是裴笺,都是她抢了自己和姐姐的命!若不是她,嫁入忠义伯府的,应该是姐姐!就算不是姐姐,也该是她!她可是将军府的嫡女,怎么可以嫁给孙茆那样的人! 她忍到了现在,为的就是明日,等明日,她风光嫁入忠义伯府,裴笺横死山头,那才叫痛快! “小姐,您怎么将花盆打碎了!” 一个婆子火急火燎地走到窗边,然后小声道:“小姐,大小姐那边让我给您送信,她已经准备好了。嫁衣我夜里送到你房间来,等明日你和三小姐换了喜服,在二道门那边换人。” 裴顺喜闻言,勾了勾唇角。 “好,明日事成,本小姐一定重重赏你!” 裴笺你个贱人,怎么可能赢得了我! 第330章 大婚换亲 大婚这日,柳颜欢早早起来,她先来荣寿堂看了看裴老夫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裴老夫人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裴鸢几乎宿在了荣寿堂的偏殿,不怎么回镇国公府。 毕竟老人家的日子不多了,陪一天少一天。 裴嬷嬷拿了两个小匣子出来,交给柳颜欢。 “这是老夫人给两个小姐的添妆,老夫人这些日子昏迷时间太多,这是她昨夜里醒了吩咐的。” 柳颜欢接过小匣子,叹息一声。 而后,她又去了裴笺屋里,她已经沐浴完,坐在铜镜前梳妆。 “嫂嫂,多谢你。” 柳颜欢拍了拍她的手,“以后你和舒文在一个家里,麻烦你多容容她的小性子才是。” “嫂嫂放心,大嫂虽然喜欢作弄人,可她性子直,有一说一,我与她在学院的时候,就相处融洽。” 柳颜欢笑笑,“可有让小厨房给你做点吃的?今日一整日都吃不了东西,早上可要多吃点。” 裴笺含羞道:“嬷嬷说不能多吃,怕我出恭。” “那可别听她的,这饿一天怎么受得了,我让小厨房给你下碗鸡汤面,可要吃的饱饱的,没有饿着出门的道理。” 她出嫁那天,母亲就亲手给她下了碗面条,还给她用锦囊装了几块糕点带着,饿了的时候垫垫饥。 裴笺看了看身边的嬷嬷,道:“那就听嫂嫂的,我吃饱了出门!” 柳颜欢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去前面看看,你准备好,新郎官一来就要出发了。” 裴笺点点头,起身抱了抱柳颜欢。她没想到,在这个家里,唯一给她家的温暖的,竟然是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嫂嫂。 “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了。” “嗯。”裴笺深吸一口气,将眼泪给逼了回去。 出了裴笺的院子,柳颜欢招来迎秋,问道:“大小姐那边,如何了?” “大小姐上了妆,正要穿喜服呢。只是早上丫鬟失手弄脏了喜服,她命婆子拿了备用的衣裳,可奴婢看着,与二小姐的喜服十分的相似。” 柳颜欢冷笑一声,“我知道了。” 既然她这么想嫁入忠义伯府,那就让她哪家都别嫁了! “你去将朗星叫来,我有事吩咐。” 察觉到裴顺喜有换亲的打算时,她就已经叫人备下方案了。只要她敢动手,她就有法子整治她。 “走,去大小姐屋子里看看。” 柳颜欢挪步到了裴顺喜那,她已经画好妆,穿上了喜服。柳颜欢走到她面前,裴顺喜站起身来,笑吟吟地看着柳颜欢。 “嫂嫂,我的喜服被丫鬟弄脏了,你说是不是要罚这个丫鬟?大喜的日子,见点红也喜气,你说对不对?” 柳颜欢一凛,红绸立马出了门,再回来对柳颜欢道:“那丫鬟被打了二十大板,现在晕过去了。” 柳颜欢闻言,冷眼看向裴顺喜,真是天生坏种,明明是听她吩咐做事,居然还将人打成这样。 “哼,妹妹你好自为之,我只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裴顺喜的眼神也冷了下来,她知道自己斗不过柳颜欢,明明是个外人,可祖母偏偏给她撑腰。若是一开始祖母没给她撑腰,她今日哪能在她面前逞威风! 她怨毒地看着柳颜欢,她是当家主母,今日要待客,头上的簪子,身上的衣裳,每一件都是最好的。她才是今日的新娘,却比不上她! 她嫁进了将军府,那她的东西都是大哥的,大哥的就是将军府的,为什么她不能直接拿! 该死,母亲那个没用的,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触及裴顺喜怨毒的目光,柳颜欢拂袖出门。裴顺喜的陪嫁都是洛氏给她新买的,卖身契都在她那里。可她不觉得,以裴顺喜这样的人,这些人在她手上能过好日子。到时候,想策反,太简单了。 没一会儿,天光大亮,外面响起鞭炮声。 随着小厮喝唱:“大姑爷到!二姑爷到!” 柳颜欢让人看着裴顺喜,到二道门的时候,裴鸢在那等着。 “已经安排好了。” 二人点点头,往前院而去。裴茗和洛氏正在招待客人,柳颜欢先进了大厅,萧望山和孙茆已经在大厅候着,等新娘到给洛氏敬了茶,就可以离开。 裴顺喜盖上盖头,在二道门处等着裴笺,见裴笺过来,身后还跟着迎秋盼夏。她们是柳颜欢留下来保护裴笺的。 “今日我和妹妹一起出嫁,有话要与妹妹说,你们几个都退下。”裴顺喜发了话,裴笺身边的几个丫鬟都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道该不该走。 裴笺握了握香芸的手,香芸道:“马上就是吉时了,我们退后几步,请二位小姐快点说完。” 裴顺喜一把掀开裴笺的盖头,裴笺头上的珠钗晃动,发出脆响。 “你要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裴顺喜看着裴笺,冷声道。裴笺头上的珠钗是那么华丽,那么漂亮,那些本该是属于她的。 裴顺喜阴暗地想,过了今日,她不会再有这么好的命了! 裴笺眼看着裴顺喜向她一步而来,抬手将自己的盖头盖在她的头上。 “今日是你我大婚的日子,以前的种种皆成过往云烟,日后还是要靠姊妹们之间互相扶持,才能越过越好的。” 盖头下的裴笺冷笑,她只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可不觉得,裴顺喜能那么快就变了。 盖上了盖头后,原本搀扶着裴顺喜的婆子立马抓住了裴笺的胳膊,拧着她往前走。 “赶紧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裴笺的几个丫鬟,尤其是香芸,只觉得事情诡异。她们方才离了几米远,二人的喜服一模一样,她们刚刚说话的时候,裴顺喜还在裴笺身边晃了几次,她们现在也分不清谁才是裴笺了。 香芸看了看盖头上的花纹,心想应该不会错,于是搀起裴顺喜的手往大堂走去。 敬茶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两个新娘子就被送入了花轿之中。 “夫人,已经安排好了。”迎秋道。 昨夜柳颜欢让她将裴笺的喜服拿过来,用丝线做了不起眼的标记。她刚刚看的很清楚,裴笺上了孙家的轿子,而裴顺喜上了萧家的轿子。 两顶轿子会一同行至关庆街再分开,她已经让裴鸢的人提前做好准备,裴笺会顺顺利利地被送进忠义伯府。 至于裴顺喜,她才不管她呢! “走吧,忙活了一早上,累死了,先睡会儿去。” 柳颜欢才回秋茶院,罗嬷嬷便冲了进来。 “夫人,方才快到关庆街街口的时候,忽然也出来一支迎亲的队伍,三家队伍搅和到一起,轿夫被挤散了,忠义伯府的轿子被人换了去!那支队伍里的轿子上,根本没有新娘子!咱们是遇上抢亲了!” 第331章 搬姐夫救兵 “什么?”柳颜欢忙起身,准备去找裴鸢。 她让裴鸢在关庆街的尽头将两顶轿子换过去,现在突然出现第三支迎亲的队伍抢亲,她不知道丢的新娘子是裴笺还是裴顺喜! 刚走出院门,裴鸢迎面过来。 “你先别急,被劫走的是裴顺喜。” 他一开口,柳颜欢舒了口气。 “孙府的那顶轿子怎么是空的?”想到这个,柳颜欢的眉头蹙了起来。 若是正常迎亲,这轿子怎么可能是空的。既是空的,就说明这是一场蓄谋的抢亲。可裴顺喜在京都的名声那么差,谁会抢她啊? 柳颜欢虽然不解,但难保会有人暗恋痴迷她。毕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既然是喜轿,那一定显眼。让人去问问那轿子去了哪,挨个去找吧。” 今日是黄道吉日,偌大的京城肯定不止他们一家大婚。若是挨家挨户地找,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呢。 柳颜欢在院子里徘徊了几步,想起裴顺喜昨夜以及今早的行为,她是那么胜券在握,好像有人和她里应外合似的。 柳颜欢忽地明白过来,冷笑一声:“别找了!这抢亲的戏码怕是她自导自演!” 若不是自己提前提防她,那孙府轿子里的就是裴笺! 被抢走的人就会是裴笺! 裴鸢也明白过了,“我叫人回来。” 他也不想为了裴顺喜浪费时间和精力。虽然是自己的亲妹妹,但和他是一点也不亲,平日看见他都不知道打一声招呼的。还不如裴笺,每次见到他还会问候一两声,做了糕点会往他这里送一盘。 哪怕知道那是她为了在府中求生,故意讨好他,那也比两个不讨喜的妹妹强。 “既然是她自己认识的人,定会将她送回来的。”柳颜欢转头回院子里去休息了。 “夫人,前院来人问夫人新娘子丢了怎么办!” “就说我一时情急,晕过去了。”说罢,柳颜欢躺下假寐起来。 前院有裴茗和洛氏在,找人这事让他们急去吧! 红绸贴心地为柳颜欢关上门,“夫人晕过去了,去请府医来看下。” 而前院已经乱成一团,洛氏急得在大厅踱步,根本不敢看孙家人的脸色。裴茗虽然比洛氏淡定,但也没好到哪去。 怎么偏偏遇上了抢亲的事! “大人,已经打听过了,有一顶喜轿从东门出了城门,瞧着像是咱家的喜轿!”小厮疾跑进来道。 “那还不快去追!”洛氏急得不行。虽然她不满意和孙家的这门亲事,可也不能在大婚这日将人得罪了啊! 而且裴常胜走之前还叮嘱过她,孙思闲是他的心腹,不能失了他的心。 “出了城门后,周围没什么人,已经不知道踪迹了!” 洛氏两眼一黑,巴不得和柳颜欢一样晕过去。可是她晕不过去! “那也快派人去找!”裴茗黑着脸道。 出了城门,不知踪迹。等裴顺喜再找回来,这个媳妇孙家要不要还真难说了! 裴茗的心情非常不好,在他看来,妹妹的婚姻应该给他置换更多的资源,可裴顺喜这门亲事是低嫁。这就算了,孙茆这个妹夫还不给他该有的敬重。 有一瞬间,裴茗都想,没有这个妹妹算了。除了给他添乱子,就没有一个能给他助力的! “裴鸢在哪?让他调兵出去找!” “世子爷应该在裴老夫人那。”下人支支吾吾道。 他们可不想去荣寿堂找裴鸢,虽说世子爷以前在府上是二爷的时候,待下人多有宽厚。可老夫人身子不好,若是他们用这事惊扰了老夫人,那世子爷可就立马翻脸了。 “哎哟,如今裴鸢可不比以前了,是你们能叫得动的?”三太太张氏在一旁挑火,“亲家的手上不也有兵吗?亲家去找呀!” “无皇上调令,兵马不能随意动用。”孙茆冷冷道。 “原是这样啊!”张氏冷飕飕道,“看大姑爷这样子,这媳妇也不是很重要呢。” “够了!赶紧给我闭嘴!”裴长远呵斥道。该说的都说了,他要是再不制止,那不就成他的意思了吗。 洛氏气得不行,看三房夫妻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挑唆他们二房和孙家的关系。 “报官吧!”裴茗一锤子定音,小厮忙去报官。 等一通折腾下来,已经过了午时。将军府里中午的席面更是一团乱,主人家忙着找丢的媳妇,哪有空管后面的事。 不是这个孩子撞翻了席面,就是那个吃多了酒发酒疯。来的客人吃完就匆匆跑了,根本不想多待。一场婚礼成了一场闹剧。 倒是忠义伯府和柳家一片祥和。 萧夫人今日笑得嘴角都没下来过,一下子两个儿子娶亲,双喜临门,娶的都不错。她一想到新媳妇进门,马上有人接管她的管家之事,就更加开心了。 “妹妹今日看着年轻不少!”张夫人亲热地挽着萧夫人,二人在一处说话。“哎呀,你如今是了了一桩心事,可恨我家那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嫁出去呢!” 萧夫人哈哈一笑,“若不是你家可唯太优秀,我也想让我家小子求娶的。” 张夫人忙叹一声,“算了吧,我可不想我女儿嫁到你家后,咱俩结仇。“ 萧夫人哈哈大笑,“可唯人呢?我怎么没瞧见?” “一早去给舒文添妆去了,我让她睡会儿,下午再来!” 而此时的张可唯,正恍惚不已地被柳舒文架着,二人的马车正往京郊驶去。 “柳二,要是被你姐知道你今日的行为,你姐一定会弄死我这个帮凶的!” “怎么会呢,我姐多宠你啊,你要银子就给你银子的。”柳舒文麻利地给弓箭换弦,然后调整松紧度。 早上迎亲的时候,她的轿子就撞上了孙家的那顶轿子,她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轿夫是官府正在通缉的江洋大盗。一进萧家,她便将这事告诉了萧望川,萧望川说他去解决,让她乖乖待着别乱动。 她要是不乱动,她就不是柳舒文了! “你确定能在拜堂之前赶回去吗?”张可唯深叹一口气,自从她开了毓秀书院之后,总是会遇到找麻烦的人,所以她的车夫和身边的丫鬟都换成了会武功的。不然她也不敢作死带着柳舒文出来。 “能啊!”柳舒文冲她眨了眨眼睛,“我可惜命了,来之前我让人传话给我姐夫了,他会来救我们的。” 张可唯:? 让裴茗那个文弱书生来一起送死吗? 第332章 都是他惯的 裴鸢收到柳舒文的口信后,就立马出城调人去了。萧望川一言难尽地和裴鸢一起策马疾驰。 柳舒文告诉他看到通缉犯的时候,他便让人去报了官,京兆尹立马点人出城去追。他也很眼馋抓住逃犯的功绩,可今日是他大婚的日子,总不能放着那么多的宾客不管,追一个逃犯吧? 等前院的事情结束后,他放心不下柳舒文,偷摸去院子里看了看她。果然没让他失望,据丫鬟所说,她在进后院后的第一时间,就换了衣裳偷溜了出去。 而接应她的人正是张可唯。 好好好,张可唯她哥正好有个款项找他批,拐他媳妇这个账他记下了! “裴兄,你带了多少人马?” “五百。”他的兵捅山匪窝已经捅出经验来了,根本不用带那么多人出来。而且人带多了,到时候不好和皇上交代。 一旁的京兆尹才生气,可恶啊,又是来和他抢工的!那个忠义伯是怎么个意思,穿着喜服呢还出来和他抢! 这个逃犯就这么值钱吗! “将军,这里有脚印和车轴的痕迹,应该是往这个方向去了!” “跟上!” 午时已过,太阳的威力逐渐衰弱下来。裴顺喜被五花大绑塞在轿子里,嘴巴也被堵上了。 她惊恐万分,明明,她明明和姐姐计划的好好的,此时的她应该在忠义伯府的新房里,为什么会被绑到这里! 他们分明抓错了人,为什么不将她送回去! “大哥,这儿够隐蔽了吧?”外面的男人停下轿子,“咱将这小浪蹄子先奸后杀,抛尸在这里,等官府的人发现,估计尸体都烂了!” 听到这话,裴顺喜立马挣扎起来,口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该死的人应该是裴笺才对! 裴顺喜惊恐万分,而轿子已经停了,她还在恐惧之际,一双粗糙的大双伸进轿子里将她拖了出去扔在地上。 裴顺喜狠狠砸在地上,只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要摔出来了。 “嘿嘿,小浪货。”几个大汉色眯眯地看着她。 “大将军的女儿呢,爷们我这辈子没见过,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哈哈哈,我们大哥的女人就是大将军的大女儿!大哥已经尝过千金的味道了,这个就先给我们玩吧!” 诸如此类的话灌进裴顺喜的耳朵里,她已经害怕到不能思考。她在地上疯狂地蠕动,像个肉虫一样往远离他们的方向跑去。 可才离开几步,她的腿就被人钳制住,然后拉了回去。 裴顺喜如受惊的动物,疯狂踢动着自己的双腿。她好恨,她好恨!为什么自己今日没有一簪子杀了裴笺,哪怕鱼死网破,她也要让裴笺陪葬! 是柳颜欢,一定是柳颜欢对她做了什么,所以自己的轿子才会被认错! 而就在这座山之上,裴清云拎着刀缓缓下山。她如今的容貌已经大变,再没了以前那种面目可见的愚蠢,全然是狠辣。 父亲和母亲为了保住家族的颜面,抛弃了她,将她送到庵子里去。那些老尼姑欺负她,让她做粗活,她便一把火将庵子烧了个精光! 她现在就一个想法,谁欺负了她,她便叫人偿命!她不痛快,那大家就都不要活了! 从庵子里出来之后,她无意中被落草为寇的官府通缉犯李威抓住,因她长得好,加上她现在看得开,愿意委身于人,于是很快成了寨子里的大当家夫人。 “夫人,兄弟几个迫不及待了,咱能快点吗?” 裴清云嗤笑一声,“那你们先走吧,我随后就来。” 她身后的几个土匪立马脚步如飞地下了山,可不是所有的土匪都能抢到媳妇的,也不是所有的土匪都有钱进窑子里鬼混的。 裴清云哼着歌,甩着手上的刀下了山。她心情正高兴,那个何子涵跑了,可裴笺还在。她先弄死裴笺,日后再去打探何子涵的下落。 让她变成现在模样的人,她一个都不放过! 还没到山下,方才跑下去的人就冲了上来。 “大夫人快回去!官府来人了!” 裴清云眸色一变,忠义伯府的人反应也太快了吧?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你们可有看到,来的是谁?” “一个面白的小将军,还有一个穿着大红的喜服,应该就是萧望山了!” 裴清云面色一凝,没想到萧望山还挺在意裴笺,旋即,她面上闪过一道狠辣的厉色。 “将裴笺带着,我们去和他们谈判!” “谈啥啊,人都死了!” “那个女的太疯了,抢了大当家的匕首,将大当家捅了!大当家一耳光给她脖子甩断了!咱们快点跑回山上去!” 裴清云闻言面色大变,逆着人来的方向往下去。没走几步,就遇上了上来的大当家。 “人呢!” “死了!娘的,你们一家都是疯子!”大当家的捂着腰,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发白。 他正要再开口说话,一只羽箭穿心而过,他一口血喷在裴清云的脸上,立马倒地。 裴清云蒙了一瞬,立马转头就跑,下一箭又飞快地射了过来,直中她的肩膀。她被箭上的力道带的往前一冲,摔倒在地,却也是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跑。 柳舒文再次拉弓搭箭,却因为山上树太多,施展不开,对方跑的时候都选了有掩蔽物的角度,气得她哼了一声。 “柳二!”一声怒吼从柳舒文背后传来,她吓得脊背一凉,转头就看到萧望川那张怒气滔天的脸。柳舒文心虚不已地小跑过去,打招呼道:“好巧哦,你怎么也来了。” 萧望川气得拉着她就往山下走,“你简直是胡闹,今天是什么日子!就是抓贼也用不上你!” 柳舒文一把抱住他的腰,众目睽睽之下,囔道:“脚崴了脚崴了!” 萧望川无语,每次做错了事,自己要教育她的时候,她就开始耍赖!也难怪柳舒文出嫁之前,柳颜欢给了超级丰厚的添妆,再三嘱托他多多包容自己的妹妹。 最重要的是,他明知道柳舒文作死,怎么也不改,可他偏喜欢她上蹿下跳的样子。虽然会被她气得升天,可是她撒娇求和的时候,他是一点气都没了。 唉,现在她会这么无法无天,都是他惯的! 第333章 裴顺喜身死 裴鸢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只觉得萧望川婚后的日子有的闹了。他果然还是喜欢柳颜欢那样温柔大方的,哪怕看着他不说话,那眼神里的情丝,就已经让他意动不已。 “将军,我们在那边的土地庙那找到了新娘子!”汇报的兵说完,眼神飘忽,“不过人已经断气了。” 裴鸢眼神凛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一根微刺扎了一下,旋即抬步。 “带路!” 土地庙已经破败很多年,里面的物件大多都已经腐败。裴顺喜一袭红衣躺在地上,像是废墟里开出来的一朵腐烂的花。 她的嫁衣因为挣扎变得脏污,头发也散乱不已,断掉的脖颈令她看上去无比诡异,脸上还保持着死时的震惊。她周边的地上点点血迹混着泥土,让她显得更加可怖。 “将军,这......”副将看向裴鸢,那毕竟是裴鸢的亲妹妹,他们该怎么处理啊? 他们一群汉子,虽然人死了,可也不能就这么去碰人尸体吧。 “先将那些土匪都抓住。”裴鸢冷冷下令道。 那些人平日里在京郊挑过路人下手,可不会主动去城里闹事。这是早有图谋的行动,他要看看,背后之人是谁。 方才跑走的那个女人,他只看到了背影,没看到正脸,只觉得十分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方才遇见柳舒文,他应该问一下才是。 裴鸢绕着裴顺喜的尸体走了一圈,找了个木台坐了下来,视线对上裴顺喜还没有阖上的双目。一旁的副将只觉得十分瘆人,死不瞑目,这么对上死人的视线,那是要被鬼敲门的。他实在不能理解自家将军的癖好。 裴鸢的兵速度飞快,不出一个时辰,就将那些逃跑的土匪抓了回来。 “将军,人都抓到了。” 裴鸢闻言起身,道:“将人交给京兆尹,我们撤。” “将军,土匪里有一个人说要见您,她自称自己是您的妹妹,叫裴清云。” 裴鸢眸中闪过一道惊诧,“将人带过来吧。” 裴清云被推搡着进了土地庙,她踉跄了几步,直接扑到裴鸢的脚下,哭喊道:“二哥,你救救我!我是被那些土匪绑架了!” 裴鸢看着她被血染红的肩膀,难怪方才觉得那个人影十分眼熟,原来是她。 “二哥!我这一年来过得日子特别惨,那些土匪从庵子里绑了我,还放火将庵子烧了,逼我委身于他们,二哥你救救我!” 裴清云哭得特别凄惨,脸上都是眼泪鼻涕,可带泪的眼睛对上裴鸢毫无波澜的视线,心渐渐冷了下来。 她慢慢止住哭声,听裴鸢语气森冷道:“你真是被绑的吗?你被绑后还能教唆他们下山进城抢亲?” 裴清云狡辩道:“许是我经常说羡慕妹妹的话,让他们起了歹念。可这与我何干?事情又不是我做的!裴笺今日之死,是她的命数!” 裴清云这才转过头去,想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成果,可转头就对上裴顺喜死不瞑目的双目,她凄厉地尖叫起来。 “不!!!妹妹!妹妹!” 裴顺喜与她一母同胞,更是双生子,二人之间的情感无比复杂,可那也是血浓于水的深厚。她们一同吃穿,一同长大,哪怕她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可也想让妹妹代替裴笺嫁入忠义伯府,让她过上好日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躺在脏污的地上,死不瞑目! 是她的计谋出错害死了妹妹!是她让裴顺喜惨死于此! 为什么裴笺可以多次化险为夷,为什么自己和妹妹会落到这副境地?她们本来该是枝上凤凰才是! “裴鸢,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你为什么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裴清云哭叫着责备道。这次她哭得真心,撕心裂肺,可她依旧没觉得自己错了。 错的是裴鸢,若不是他来迟了,裴顺喜又怎么会死!错的是那帮没脑子的土匪,是他们认错了人,害死了她妹妹! 她已经够惨了,为什么,为什么连裴顺喜都死了...... 她已经没了父母、祖母,现在连和自己最亲的妹妹都没了,她还有什么! 裴鸢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裴顺喜的尸体边恸哭不能自已的裴清云,可她至今没有一点悔过之心。 忽地,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他们还真的都是裴常胜和洛艳春的血脉啊,将自私自利,不知悔改诠释到了极致。错的永远都是别人,不可能是自己。 这一刻,他也释然了,他自私自利,毫无血缘之情不是他的错,是骨子里流的血的错啊。 他看到裴顺喜的尸体时,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忍,可旋即感到的是畅快,以后身边又可以少一只苍蝇了。 他本来还为自己的反应感到羞耻,可现下觉得,正是因为他们血脉一样,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馈。 裴鸢招了招手,“将她松绑。” 副将疑惑了一下,还是走到裴清云身边,将绑着她的绳子解了下来。裴清云立马扑到裴顺喜的面前,保住她的脑袋,一点点擦掉她脸上的污渍,一幅已经梦魇住的模样。 副将有点担心地问道:“将军,咱要不要买个棺材,再请个大夫来?” “不必,尸体用马驮回去。” 副将一噎,心想那不是您亲妹子吗!就这么用马驮回去,不到今夜,整个京城的人就都要知道这件事了啊! “整队回京。” 裴鸢出了土地庙,裴清云立马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她紧紧跟在裴鸢的身边,生怕自己会被人抓走。 裴鸢转头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裴清云,她前一刻还在斥责自己来完了,后脚就粘着自己,将自己当护身符。 “上马,我将你送回将军府。” 裴清云虽然在京城郊外,但也知道裴鸢过继到了镇国公府的消息。不过他愿意送自己回将军府,那真是求之不得,至少裴鸢是相信自己被那些土匪劫持的话了,她短暂的安全了。 军队簌簌,裴鸢带着一小批人护送着京兆尹回了京城,自己则先去皇宫请罪。理由都是现成的,救妹心切,结果妹妹还是死了。 死者为大,皇上自然不好追责他私下调兵的事,只是让他上交了兵权,闭门思过。 回京没三个月,闭门思过倒是两回了。 不过换成旁人,皇上怕是没那么宽容,可不仅是闭门思过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淑仪来信,江州的水患得到了很好的治理,甚至提议让朕重新规划河道,借此开凿运河,裴爱卿,你怎么看?” 裴鸢心里疑惑了一瞬,只道:“皇上,臣只是一届武夫,不懂水利之事。不过臣知道,公主的心是向着东辽的百姓们的。若皇上决定开凿河道,臣定努力为皇上解决外忧。” 皇上听了这话满意了,他就是委婉地问一下裴鸢,若是自己真的在这个时候开运河,那势必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若是这个时候外敌入侵,谁能抵抗? 裴鸢既然说自己可以努力,那该是有五成的把握的。 张彪与他说了,裴鸢是打仗的一大利器,他也很期待,自己在位的时候,可以一统天下。 第334章 裴清云回府 翌日,将军府又成了满京城人的话题热点。 将军府嫁二女,姐姐中途被土匪劫走,惨死;妹妹却顺利成亲,与丈夫和和美美。裴世子带兵攻上山剿了匪窝,还救回了将军府里那个落发的大小姐。 真是戏剧性极了。 “要我说,那个裴笺就是个妖精!你们发现没有,从她开始慢慢出名之后,裴清云和裴顺喜就一落千丈。她分明就是吸走了两个人的气运!”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她好奇怪,让我觉得浑身发毛。” “想不通啊,为什么土匪会来抢裴顺喜,难不成是因为裴清云?觉得裴清云伺候他们伺候的好,所以让姐妹俩团聚吗?” 几个小姐闻言,一面羞红了脸,一面哈哈大笑。 “你少说点这种话,小心被人听了去,对自己的名声不好。” 茶楼毕竟人多眼杂,几个小姐相约来喝茶听曲,闲话日常。 柳颜欢就坐在隔壁。 昨晚得知裴鸢将裴清云带回来的时候,她是气得差点饭都没吃下去。她费尽心思弄出去的人,裴鸢就那么轻飘飘地给她送了回来? 要知道她将人弄走废了多大的力气! 一想到裴清云在府上,她就气得不想回去。反正现在府上不用她管理,大事小事都有洛雪,她乐得清闲,自己带着红绸出来听曲。没想到就听到这些话。 她轻笑一声,裴笺这才嫁进忠义伯府,就已经有人给她使绊子了。她抿了几口茶,“盼夏,你去将这事与萧二夫人说了。” 盼夏领命,转身出了门。 此时的将军府,一阵鸡飞狗跳。 先是得知裴顺喜死了,洛氏直接晕了过去。醒来看见裴清云在身边照顾自己,更是吓了一跳。 “母亲,您节哀。”裴清云这么说着,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 她的伤口已经请了府医包扎过了,还换上了以前留在府上的衣裳,虽然未戴首饰,倒也比之前那副模样好看多了。 洛氏看着裴清云,厉声道:“严嬷嬷,将这个脏东西打出去!” 裴清云狠狠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洛氏。 “母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谁是你母亲!”洛氏斥道,“你早就被逐出将军府,竟然还被土匪抓了去丢了清白!我可没有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儿!你若是我女儿,就应该如顺喜那般自尽保住自己的清白!” 裴清云止住眼泪,眸色冷冷地看着洛氏,将洛氏看的心底发毛。 “就因为这样,所以你不认我了。”裴清云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飘飘的,好像整个人都要碎掉了一般。 可下一瞬,她尖叫起来:“你就那么乐意做裴笺那个贱人的娘吗!你以为你有多清高!不过是设计父亲,才嫁进将军府的贱人!你是贱人才会生出我这么贱的女儿!你自己不知道自己多贱吗!你也不看看外面那些夫人愿不愿意和你在一块!” “啪”的一声,洛氏一巴掌呼在裴清云脸上,旋即抬手又是一巴掌招呼过去。可裴清云和那些土匪处了一年多,力气早就不是洛氏这个养尊处优的妇人能比的。 她一把抓住洛氏的手腕,抬手抽在洛氏脸上,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打下去。严嬷嬷和几个丫鬟尖叫着上来拉人,被裴清云一脚一个踹开。 “洛艳春!我告诉你,我就是你生出来的贱种,你就是死也是我娘!你敢不认我,我就杀了你,让你去地下和妹妹团聚!” 洛氏惊恐万分,张着嘴“啊啊”尖叫,她的左脸被打肿了起来,嘴角挂着血。 “裴茗!裴茗!救我!” 任由她呼叫,裴清云将人放开,看向严嬷嬷。严嬷嬷被踹了两脚,抱着肚子痛的眼泪直流。看着裴清云盯着自己,她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往身边小丫头身后躲去。 裴清云看了看四周,拿起放在花瓶里的鸡毛掸子挥了挥,冲几个丫鬟而去。 几个丫鬟抱头鼠窜,“救命啊!小姐疯了啊!救命啊!” 她们往院子里疯狂逃窜,裴清云像只疯狗似的撵着她们跑。直到裴清云跑累了,她才停下来。 洛雪被下人架着到迎春院,说实话,她是真的不想去面对裴清云。她现在的面相看上去是那么可怕,让她压根不敢直视。可她将府上闹得这么乱,自己是半个主母,又不能不管。只能自己一边往后院赶,一边让人请了裴茗来。 等她到的时候,迎春院里的丫鬟婆子们抱团在一块儿哭,地上都是鸡毛。裴清云翘着二郎腿在廊下喝茶,别提多淡定了。 洛雪看到这一幕,气血上涌。 “妹妹,你怎么能打人呢!” 洛雪看到那些丫鬟身上的红痕,又看看婆子们,有的婆子脸上还有牙印子和指甲印,可见下手的人无所不用其极。 “这里是我家,你一个妾也敢跟教训我!”裴清云说着,将手上的鸡毛掸子狠狠在墙上一敲,发出“噔”的一声。竹竿上所剩无几的鸡毛又飘落了几根,洛雪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大少夫人呢?去请大少夫人回来!” “大少夫人一早就出门了!”丫鬟回复道。 看着冷笑连连的裴清云,洛雪慌极了。 “闹什么!”裴茗脸色颇为憔悴地从身后走来。他昨日和孙家说了许多好话,退了聘礼,还做了补偿。又让人布置灵堂,又被京兆尹传去问话,几乎一宿未眠,现在后院还不歇停,真是又气又无力。 “裴清云,你这是在做什么!还有没有点女子的模样,像个泼妇似的!” 裴清云以前很怕自己的大哥,只要他一说话,自己就开始发抖。可现在看着如此模样的裴茗,甚至觉得他还不如裴鸢可怕。 她想起裴鸢送她回来时候说的话。 “我送你回来是让你自己讨回公道的,你若是做不到,我就懒得保你了。” 那时候起,她才知道裴鸢是多讨厌这个家。他让自己回来,就是为了将这个家搅得天翻地覆。 “我不过是教训几个下人而已,也值得大哥兴师动众?” 她抱臂,一副自己没错的模样。 屋内的洛氏听到儿子的声音立马冲了出来,“茗哥儿!茗哥儿!快将这个疯子打出去!” 可她还没跑到裴茗那,就被裴清云拽住头发拖了回去。 “娘!您别走啊!女儿回来是孝顺您的,您怎么能不要女儿呢!” “放肆!”裴茗看到洛氏那红肿的脸,简直难以置信,“来人,将裴清云给我打出去!” 他身后的小厮立马涌了上来,裴清云揪着洛氏的头发一提,疼得洛氏啊啊大叫。 “谁敢上来!” 小厮们投鼠忌器,纷纷回头看向裴茗。 第335章 暴打洛氏 裴茗也难以置信,自己这个妹妹,怎么现在这么疯了! “裴清云,你还有没有一点伦理道德!你现在是在拿母亲的命来威胁我吗!她也是你的母亲!你怎么能这么对母亲!” “你少道德绑架我!她都不要我这个女儿了,我凭什么还将她当娘!” 裴清云面目狰狞,冷笑着看着裴茗,手上的洛氏连连惨叫。 “我已经被逐出将军府,连顺喜也死了,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裴清云冷嗤道,洛氏伸手去挠她,反被她甩了两耳光。 “啊啊!逆女!打老娘的逆女!裴茗,你快抓住她!将她打死!” 裴茗面色阴沉,他刚死了一个妹妹,外面又都知道那个当姑子的裴清云回来了,若是此时她也死了,外面还不知道传出什么样的话来呢。 “裴清云,将母亲放开,你有什么条件你说,我会尽量满足你的。” 在裴茗看来,裴清云如今名声狼藉,留在京都只会被人唾骂,最多就是和他要一笔钱傍身。 谁知,裴清云道:“我要你们恢复我在府上的地位,我要你们对外承认我还是裴家女的身份!” 裴茗的眸子瞬间阴沉起来,裴清云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裴家因为裴顺喜在大婚之日惨死的事情,本就在风口浪尖上;而裴清云落入土匪手中被救回来的消息,更是让他们裴家女名声尽失。 眼下裴清云最好的去处就是找个庄子,永远不要回京。可看她的口吻,不仅想留在京城,还想做个风光的裴家大小姐? 她真是妄想! 裴顺喜死了,和孙家的婚事告吹,他本来还想在族中挑选一个适龄的姑娘,让母亲认作义女,和孙茆完婚。可孙茆连讥带讽,拉着聘礼回了家,裴茗心中有气,最终忍住了,毕竟留着他父亲还有用...... “不行。”裴茗沉声道,“我可以给你一笔钱,将你送到京外的庄子上去,但你想在京城,不可能!” 裴清云仰头哈哈一笑,她可是将军府的嫡女啊!竟然落到被母亲厌弃,兄长容不下的地步。若是自己不争取,那她岂不是要被亲人坑的尸骨无存? 亲人不应该为她铺好所有的路,让她坐享其成吗!为什么,他们要将她逼到绝路! 裴家这些人,没有人对她真心实意,她现在才明白,她的好二哥将她送回这个吃孩子的家的目的。 是对她的报复,也是对裴家的报复! “不行!不可以给她钱!茗哥儿将她赶出去!” 洛氏大叫着,裴茗头疼不已,你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在她的手上啊! “哈哈哈!”裴清云一脚踹在洛氏的腿上,对方跪在地上,疼得哇哇大叫。这么多年来维持的高门贵妇形象也不要了,一口一个“怎么不把你这个小蹄子塞回肚子里闷死”的话。 裴清云更是笑得狰狞,“母亲,那我们现在一起去死好不好?妹妹就在地下等着我们两呢,她一个人上路肯定很孤单吧!” 洛氏听了她这番阴恻恻的话,那些还没骂出口的话又都咽回了肚子里去。她怕死啊!她四都没到,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洛氏的叫骂改为哭嚎,“茗哥儿!娘不想死啊!快救救娘!” 裴茗一个脑袋两个大,“清云,母亲将你养这么大,她可不欠你什么!” “不欠?怎么不欠了!”裴清云蹲下身凑到洛氏耳边,道:“母亲,你将我送到庵子里,我就学会了一句:‘儿女原是宿债,欠债,还债,有债方来【1】。你若不欠我,我怎么会投到你肚子里去! 你既将我生下来,为什么不好好养我待我!我与裴茗同是你的孩子,为什么我和妹妹两个从小就是婆子带大,而他的所有事,你都是亲力亲为! 我和妹妹原可以接受你不是一个好母亲,可为什么你要对大哥那么好!你明明可以当一个好母亲,却一碗水端不平!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因为我们不是男子吗!为什么二哥那么优秀你也看不见!你是烂心肝还是瞎了眼!” 她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把小匕首,在洛氏面前晃悠。阳光洒在匕首上,光反照进洛氏的眼睛里,她脑子发懵,连哭叫都不敢了。 这瞬间,她是真的意识到,裴清云疯了,她真的会杀了自己。 裴清云的癫狂让所有人震惊,院子里的裴家下人们更是不敢靠近她了。 “大小姐疯了!大小姐疯了!”下人们害怕地往后退去,看着裴清云提着洛氏朝他们缓缓逼近。 裴清云肩膀上的伤口崩开,鲜红的血液染红了肩膀,可她如无感觉。匕首抵在洛氏的下巴上,对裴茗道:“我要一匹快马,一百两黄金!” 裴茗冷声吩咐下人:“去准备!” “让开!”裴清云冷声道,她面上都是狠厉,没有半点方才的癫狂,那副模样让人觉得她像个夜叉。 裴茗一个手势,身边的人缓缓往后退去,生怕激怒了裴清云,洛氏就小命不保了。 裴茗倒是希望裴清云能杀了洛氏,他这个娘真是没什么用处。可若是他死了,他就要丁忧三年,那才不划算。 “清云,你要知道,你就是拿到了马和金子,也是出不了城的。”裴茗一副为她考虑的模样,语气委婉道。“落网的那几个土匪都指认,他们受你教唆,才会去绑架顺喜。而且,她们原本要绑的是裴笺,顺喜是代人受过。” 说到这里,裴茗的语气变得幽然,“你的计谋害死了顺喜,你就一点也不觉得,对不起顺喜吗?” 裴茗本想用裴顺喜的死,让裴清云愧疚,好让洛氏趁机逃出来。 他哪里知道,裴清云在经历过被亲人抛弃,火烧尼姑庵后,已经有了一套自洽的思维逻辑。在她的世界里,自己怎么会有错呢! 裴顺喜微抬手,一匕首扎进洛氏的肩膀中,洛氏惨叫一声。 裴茗等人吓得脸发白。 “你说的对,多亏了大哥你的提醒,我怎么没想到呢,是父亲和母亲的错!如果不是他们要将顺喜嫁给孙茆那种低贱之人,顺喜怎么会想到换亲,怎么会死!错的是你们!是你们将顺喜逼死了!” 柳颜欢听到这声嘶吼,抬起来准备跨进府里的脚又立马缩了回去。 方才府上的下人来茶楼找到她,说裴清云发疯,将洛氏打了,她立马赶回来看热闹。没想到,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热闹了,这都见血了。 “盼夏,你去镇国公府将世子爷叫来,他请回来的大佛,他自己安置。” “是!” 第336章 杀了祁潜 场面已经混乱不堪,柳颜欢不想再去横插一脚,让自己也陷进麻烦里。她挥了挥手,“走,咱们出门逛街去,全当我没回过这个家。” 看春和雪来噔噔噔跟了上去,红绸恋恋不舍地回头,她好想多看两眼啊!洛氏那个恶婆婆,有事没事就欺负她们家小姐,现在遭报应了吧! “大爷,马已经准备好了,但是一百两金子,账房那边要夫人的签字才能发放!” 裴茗立马怒斥道:“这是裴府,我说的话也不中用了吗!” 下人立马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裴清云抓着洛氏的肩膀,逼着脸色惨白的她和自己走到了大门口。 没一会儿,盼夏带着裴鸢从侧门进了府,看到狼狈不堪的洛氏和束手无策的裴茗,他勾了勾唇角,裴清云的杀伤力,真是超过他的想象。 “裴清云,将二婶放开!”裴鸢假模假样地出声道。 他就是过来看热闹的,也没想真帮忙。 裴茗看到他后,脸色并没有变好多少。现在在他眼里,裴鸢就是个外人,而这是二房的家事。 “给我快马和一百两黄金,不然免谈!” “你如今是裴顺喜案的嫌犯,就是给了你马,你也出不去京城。你若信我,就将二婶放了,我护你出城。” 裴茗闻言看向裴鸢,心想裴鸢前面刚私自调兵,现在又敢私放嫌犯? 这就是地位和权利给他的底气吧。裴茗暗暗握拳,他必须快点成长起来才行。 “你当真能保证?” “我能。”裴鸢定定地吐出这两个字。 裴清云看了看了裴茗和他身边的下人,满眼的不信任。 “那你过来!” 裴鸢缓缓向裴清云走去,他是将她带回这个家的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是信任裴鸢的。因为他们有许多相似的地方,比如让将军府完蛋这一点。 裴鸢顺利地走到裴清云身边,裴清云一脚将洛氏踹了出去。 “拿下她!”裴茗厉声道。 洛氏被婆子接住,火速抬了下去。 裴清云冷笑,看着将她团团围住的裴家家丁,眸中杀意弥漫。 “二哥,你可答应了我,要护我出城的。” 裴鸢淡淡扫了她一眼,抬脚往门外走去。 “跟上。” 裴清云跟上他,裴家的下人左右为难,是听裴茗的,还是听裴鸢的? “你们还等什么,给我拿下她!”裴茗气急败坏,没想到裴鸢离开了将军府,这些下人还认他。他才是这个家未来的掌权人! “兄长。”裴鸢一开口,原本想上前的下人们都停下了脚步。“我既然已经答应妹妹,就不会食言。这些人拦不住我,只是白白受皮肉之苦罢了。” 下人们心里疯狂点头,他们伺候裴鸢长大的,还能不知道他的能力?是一点也打不过啊! 裴茗盯着他,咬牙切齿道:“裴鸢,她伤了母亲。” “二婶受伤我也不忍看到,但我既然已经做出承诺,就不会食言。”裴鸢抬脚走到大门处,沉声道:“开门!” 裴鸢身边的下人没有人敢给他开门,大家都怕裴鸢一走,自己被裴茗罚。 裴清云看着他们,冷笑一声,跑上前去自己开了这个门。 “裴清云,你今日出了这个门,就不再是我裴家女!” “哈哈哈!”裴清云头也不回地抬脚出门,她以前是以裴家嫡女的身份自傲过,可这个身份并没有让她快乐过。 她是做错了事,可没有杀人放火啊,为什么家人不能站在她的身后,成为她的后盾?他们才是刺她最深的人! 裴鸢看了一眼裴茗,淡淡抬步离开。他将裴清云带到了镇国公府,钱氏看到裴清云的模样,吓了一跳。 “来人,快请府医!” 裴清云看着钱氏,方才还嚣张的她,瞬间变得拘束,不知怎么摆弄自己的身体。 “怎么伤得这么重?可是你母亲打的你?”钱氏正要上前帮她看看伤情,被裴鸢伸出手臂拦住。 裴清云可是个连洛氏都能挥刀的疯子,他可不放心钱氏和她站在一起。 “母亲,您先去忙,这里有我。” 钱氏看着几乎半身都是血的裴清云,又看了看裴鸢的眼神,犹疑了一下,道:“那还是让府医给她包扎一下,流了这么多的血,我去让厨房做点补血的食物。” 钱氏一离开,下人也被裴鸢清退,大厅里就剩下了裴鸢和裴清云二人。 “二哥什么时候送我出城?” 裴鸢侧卧在圈椅里,听到她的问题,散漫地抬眼睨了她一眼。 “我方因为你私自调兵,眼下你还是个嫌犯,我怎么可能放你出城。”裴鸢淡淡道,视线没有焦点,“裴茗此时定已经让人去请顺天府尹来镇国公府拿你了,你最好早点走。” 裴清云轻哼一声,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必死无疑。只是想,或许自己的亲人中,会有一个不想要自己死呢? “我知道你想让裴家的人痛苦,我给你指条路。”裴鸢直了直腰,笑道:“杀了三皇子,裴家所有的依仗就化为了乌有。只要祁潜死在你的手里,裴家的人一定恨死你,并且会无比后悔,当初若是对你好点,你说不定就不会做出这种事了。” 裴清云诧异地看向裴鸢,但双眼里迸发出的精光让她变得更加癫狂起来。 “祁潜死在你的手上,淑妃必定和将军府闹翻,就是她能忍下这口气,皇上也不会的。即便裴家对外说已经将你逐出裴家,可残害皇族,是诛九族的大罪。你说,你的母亲父亲,大哥,会不好很快就去和你团聚?” “说到底,你不过也是想榨干我最后的利用价值罢了。”裴清云冷笑,“我有个条件,我若是死了,你要保我全尸,风光下葬,永不入裴家坟。” 裴鸢点头,“你想让怀安大师给你念往生经都行。” “哼,你就诳我吧,我知道二哥你不惧神佛,不怕恶鬼。”说着,她抬手指了指裴鸢手腕上的那串佛珠,“真是可惜,没能见到小侄女。你竟然为了她戴这样的东西,真是离谱。” 裴清云感慨完,府医已经到了,但裴清云的伤口在肩头,府医是男子,他左右为难。裴清云直接拉下衣襟,生死面前,哪有男女之别。 府医立马麻利地止血上药,看着不怎么对劲的伤口,促进眉头问:“小姐可是服过活血的药?这血不好止啊!” “吃过五石散和忘忧丸。” 府医一脸“难怪”地看着裴清云,叹息一声从医箱里拿出别的药。 裴鸢倒是觉得裴清云够狠,忘忧丸吃多了,会让人失去五感,她伤口崩到现在,她都没有因为痛感皱眉,怕是早就服药过度,失去了大部分的痛感。 “什么时候送我出去?” “等你包扎完。” 第337章 祁潜遇刺 裴鸢想让祁潜死的念头,已经动了无数次。只是那时的自己,没有办法让自己全身而退。 而现在,现成的让皇上冷落裴家的替罪羊在面前,虽然不能保证刺杀一定成功,但也够恶心一下裴家的了。 裴顺喜的伤口处理好,吃饱喝足时,下人来报:“世子,顺天府尹带着人在门口,说是来抓裴小姐。” 裴鸢看了眼天色,“就说裴小姐已经跑了,本世子不知她去了哪里。” 一旁的裴清云一脸漠色,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唯一的武器就是那把匕首。 “我走了。” “慢着。”裴鸢叫住她,起身走到她面前,抽出她手里的匕首。“你觉得你拿着这个,能近祁潜的身?”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支木簪,那木簪是匠人特意打造的,簪身上有个小机关,轻轻一推,露出里面银白色的刀身。 他抬手将簪子插在裴清云的散乱的发髻上,像个体贴的大哥一般,为她理了一下脸上的碎发。 裴清云忽地眼睛一热,她有点想哭。 “二哥,如果有下辈子,我好好做你妹妹,你会护着我吗?” 她现在好后悔,为什么会和洛氏在一起冷落裴鸢,明明比起倨傲的大哥,二哥才是最容易心软的人。看看裴笺,哪怕不是他的亲妹妹,他还是为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让她风光出嫁。 若是她小时候,能和裴鸢好好相处,自己定不会落到如今的境地。 “我们还是不要再做兄妹的好。”裴鸢收回手,起身往后院走去,“走吧,我送你去三皇子府。” 裴清云惨笑一声,心想自己都到这副境地了,竟然还在想要那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已是黄昏,裴清云被裴鸢丢在三皇子府的后门口。他有技巧性地敲了几下门,后门打开。 “进来。”彩棠看了看四周,她一身奴婢打扮,露出的皮肤上都是伤口。 裴清云看到她那副人不人的模样,吓了一跳。看来想祁潜死的人还挺多。 彩棠脸上都是死气,行动缓慢,看得出来她在三皇子府的生活一点也不好。之前张可唯找她,双方合计将祁潜弄不举了,祁潜本来就是个自尊心极度敏感的人,因为这事,现在性子变得更加诡异。 他不敢随便打骂皇子妃,可她们这些侍妾的生死就无所谓了。 前段时间,他失手打死了一个侍妾,那个侍妾是皇子妃的陪嫁丫鬟,二人感情深厚,皇子妃闹着要和离,他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才将人哄好。 “三皇子,有个自称是裴家大小姐的人求见。” 祁潜正在看春宫图,听到下人的通报愣了一下,“裴顺喜不是死了吗?” 下人擦汗道:“她说她叫裴清云。” 祁潜立马变得不耐烦起来,他就是再蠢也知道裴清云现在来找他,是为了让他帮忙。可一个没用的棋子,他为什么要帮? “不见!” “可是皇子妃已经将她请进来了。” 祁潜立马丢了手上的书,起身往后院走去。 “娘的,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不过是打死了个丫鬟,便以为能拿捏住我了吗!” 等他到皇子妃院子里的时候,看到便是被皇子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裴清云。祁潜一向好色,此时看到眉眼顺从的裴清云,也不免怔神了一下。 “见过表兄。”裴清云莞尔一笑,风情万种。 祁潜别过脸去,在皇子妃身边坐了下来,“表妹来,可是家里有事?” 而后裴清云便开始诉苦,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掉落,那模样只叫人心疼不已。 “夫君,我看妹妹实在可怜,女子没了名声在世上太难了,尤其是妹妹这般貌美的,不若便收留了妹妹吧!左右只是多双筷子的事。” 裴家下午发生的事情还没传到三皇子这儿来,毕竟那可是家里的大丑闻,若是传了出去,那族里的裴家女就不要再想议亲了。 因此,裴清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自己的“凄惨经历”。 “行吧。”祁潜看着依旧貌美的裴清云,不甚在意的点头,“那就让爱妃来安顿下妹妹吧。” 等他离开后,原本笑意吟吟的皇子妃立马冷下脸来。 “呸!不行的东西,还想着这点破事!” 她当初就不愿嫁给祁潜,可家中为了他的皇子身份迫使她为家族牺牲。她的父亲总是幻想着能有一份从龙之功,而让家族鼎盛。她原本也寄予厚望,想好好扶持祁潜。 可嫁给他这么多年,她深深意识到,有的人,天生就是饭桶,祁潜就是投了个好胎罢了。 这么多年来,她总是给他收拾后院那点烂摊子,她真的烦不胜烦,巴不得他死了拉倒! 所以,面对突然出现且带着杀意的裴清云,她假装不知道她的意图,将人接了进来。 她掌管府上多年,彩棠的那些小动作,若是她想知道,那还是瞒不过她的。 “时间不早了,妹妹早点去休息吧。” 皇子妃抿了一口茶,裴清云被下人带了下去,身边的嬷嬷紧张地在皇子妃耳边低语了几句。 皇子妃听闻,眸中惊愕,旋即冷笑。 嬷嬷与她说的,是今日裴清云捅了洛氏的事。 “那就祝祁潜能活过今晚吧。” 柳颜欢在傍晚的时候才回去,她还不知道裴鸢撺掇着裴清云去刺杀祁潜的事。一回家就先去看了洛氏,洛氏真是伤得不轻。 她脸色发白,躺在床上发热,额头上都是汗。 裴茗因为气,将院子里的下人都治了一个伺候不利的罪名,每人赏了十板子,现在洛氏身边照顾她的人就两个小丫头,还是平日里的粗使丫鬟。 “你今日一天都去了哪里!”裴茗看到柳颜欢,满脸的不悦。“今日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人在哪里!” 柳颜欢看着裴茗的怒容,心里冷笑。 她去听戏了,怎么,洛氏的伤又不是她造成的,拿她出气算什么男人! “大爷这话说的,好像母亲的伤是我造成的一样。”柳颜欢直接冷言刺了回去。“我是当家主母,不是管家婆。难道我现在连门都不能出了吗?” 裴茗脸色阴沉,“打理家务是你的职责,因为你的擅离职守导致母亲重伤,你竟然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 柳颜欢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不要脸的话,也不气了,直接坐了下来。 “既然大爷你这么说,那这个家以后就不必让我管了,就给洛雪妹妹管好了。我在这里伺候母亲,直到母亲病好吧。” 裴茗一噎,她说的话,明明是他要给她的惩罚。可从柳颜欢的嘴里说出来,就堵得他胸口闷的难受。 裴茗拂袖离开,洛雪见机跟了上去。 “大爷,你别和姐姐置气了,母亲今日这一劫,也不是姐姐造成的啊。” 裴茗捏紧了拳头,都是裴鸢,是他将裴清云送回来的。 第338章 裴鸢受罚 翌日天不亮,三皇子府的人在宫门打开的那刻就涌进了皇宫里请御医。 三皇子遇刺,生死不明,皇上勃然大怒。 前有六皇子,后有三皇子,怎么看都是冲着拔掉淑妃所有的羽翼来的。 “查出什么原因了吗!”皇上怒道。 “回皇上,是裴家那个弃女。”得全小声道,“昨日那个弃女在家伤了裴夫人后就逃走了,皇子妃不知情收留了她,没想到她竟然不知悔改,伤了三皇子。” 皇上也不是傻子,“老三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没一个女子伤到!” “听说,三皇子是从那弃女的屋子里抬出来的......”得全声音越说越小,将头垂地低低的。 皇上气得大喘粗气,没想到这个老三是烂泥扶不上墙!竟然因为女人,差点丢了命! “兔子都不吃窝边草呢,他是想气死朕吧!”皇上大喘了几口气。 善喜来报:“皇上,淑妃娘娘在外求见。” “不见!让她回去!看她教出来的好儿子,真是气死朕了!” 善喜看了看师父得全的眼色,立马弓着身子出去了。这淑妃娘娘算是废了,没了皇子,她日后拿什么和皇后斗。 “那个裴家弃女怎么样了?” “人已经死了,皇子妃说鞭尸有损阴德,叫人一卷草席裹了,扔到了城外乱葬岗。” 皇上尤其无处可撒,气得将手上的十八子盘的哗啦啦响。 “皇上,今日可还上早朝吗?” 虽然遇到了糟心的事情,却是个尽职的皇上,他努力平复了心情,叫人给自己梳洗。 上了早朝,他凌厉的眸子扫了下面一圈,竟然看到了裴鸢的身影。 他罚了裴鸢在家思过,他今日不该来才是。 果然,裴鸢自请罪道:“请皇上赐罪,臣念在裴清云是自己胞妹的份上,徇私包庇,却监管不力,让她逃离镇国公府,让她残害皇嗣,请皇上赐罪!” 皇上头上的青筋狂跳,他又没有证据直指裴鸢教唆裴清云伤害皇嗣,顶多说他看管不利,让人跑了出去。 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总不能那么小气,为了这事就罚他吧? “皇上,臣复议!听闻那裴家女还在家中挟持了亲娘,其行为猪狗不如啊!裴小将军明知此人凶险,却还是让她跑了,其动机需要严查!” “臣有异议!若不是裴小将军及时出现,那裴夫人早就丧命在这恶女之手。这恶女狡诈,裴小将军为人耿直,哪里是这女子的对手!一时大意不察,让恶女钻了空子!” “今日一时不察被一个女子钻了空子,他日岂不是让外敌也钻了军营的空子!裴小将军如此不谨慎,恐难当大任!” 皇上还没说话,三皇子一派的人就疯狂攀咬起裴鸢来。如今三皇子生死不知,他们又得了裴茗的指使,想让裴鸢有个教训。 可是,他们本来没想这么使力啊? 看着那个不遗余力要将裴鸢拉下马的官员,是他们这一派的没错啊,不过今天的战斗力是不是太强了一点? “裴小将军身为朝廷命官,随意许诺一个嫌犯,将其送出城门,此行为藐视律法,请皇上降罪!” “你有病吧!你娘要是被人挟持了,你难道直接让人把你娘杀了吗!权宜之计懂不懂!” “谁知道裴小将军是不是权宜之计呢,而且裴夫人现在只是裴小将军的二婶!” 皇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自己的儿子现在生死不知,自己还得在这里看两方人吵架。他怒不可遏,只觉得三皇子一派的官员与三皇子一样,扶不上墙! “够了!”皇上一声制止住两方的争吵,“裴鸢监管不力,罚十廷杖,即可行刑!” 裴鸢躬身,“谢皇上。” 他转身向外走去,金銮殿外站着的是四品之下的官员。裴茗看到小太监搬出了廷杖的椅子,又看到裴鸢走了出来,心里冷嗤一声,堵着的心稍微顺了一点。 可那几个小太监对着裴鸢点头哈腰,下板子的手都在抖,而且裴鸢就只罚了十板子! 裴茗不可置信,裴鸢竟然这么得帝心了吗? 裴鸢重新整理好衣衫,善喜在一旁等着他。 “多谢公公手下留情。” 善喜一笑,“以后也请将军多多关照才是。” 裴鸢现在正得圣心,皇上就没想罚他,那十板子不过是为了堵三皇子一派的人的嘴罢了。 “散朝!”小太监唱喝一声,今日的朝会匆匆结束,也彰显了皇上不佳的心情。 裴茗脸色沉沉,得知了金銮殿内发生的事情后,他的脸色就更不好了。 “那个一直在弹劾裴鸢的人是谁?” “是罗大人啊!”回答他的官员刚开始有点不解,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反应过来,那姓罗的才投靠他们不久,平日里夹着尾巴做人,他原以为他是想好好表现自己,今日才会这么卖力,现在再复盘一下过程,他分明是裴鸢的人,和裴鸢一唱一和地洗白自己呢! “可恶!竟然着了他们的道!” 裴茗沉沉吐了口气,现在三皇子不知道还顶不顶用,若是祁潜不行了,他们要尽快给自己找个后盾才行。 就是不知道裴鸢背后之人是谁...... 他竟然已经有了自己侍奉的主子,对方的手段真是厉害,借刀杀人,一石二鸟。不仅废了祁潜,还让皇上更加厌恶裴家。 裴茗捏紧了拳头,他本来想稳扎稳打地发展,看来不行了,他要铤而走险,才能有大的收获。 裴鸢下了朝,回到镇国公府。他刚脱下衣裳,钱氏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鸢哥儿,听说你早朝被皇上罚了?快给娘瞧瞧!” 钱氏担忧的模样印在裴鸢漆黑的双眸里,裴鸢忽而笑道:“母亲,没事的。” 他拉着钱氏,让她坐下。 “皇上没想真打我,就是为了堵住那些人嘴。行刑的几个小太监都是人精,做做样子罢了,我连皮都没青。” 钱氏担心且狐疑道:“真的?” “真的。” 钱氏叹气,她毕竟不是裴鸢的亲娘,不然就直接扒这小子的裤子看了。 “你啊你,还是赶紧找个媳妇吧!不然被罚了,回到家连给你上药的人都没有!” 钱氏这话让裴鸢眸子一动,笑着将钱氏送走后,他去了秋茶院。 柳颜欢正在打络子,听到内屋的动静,便叫几个小丫鬟都出去了。 “欢儿,今日上朝,我被皇上罚了,你给我上药好不好?” 看着大刺刺躺在自己床上,一脸装可怜模样的裴鸢,柳颜欢狠狠沉默了。 不是,大哥,床上撒娇那是情趣,下了床整这处多少有点倒胃口啊! 她想要的相公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是受点委屈就躲到她怀里哭的巨婴啊! “伤哪了?”柳颜欢走过去问道。 “皇上打我板子了。”裴鸢可怜巴巴道。 柳颜欢抬脚在他屁股上踹了一下,裴鸢立马起身,收起那副可怜相。 “你谋杀亲夫啊!” “那也是你先想害我!你简直恶心死我了!” 柳颜欢瞪了他一眼,裴鸢见自己装可怜失败,也不恼,清了清嗓子道:“我以为你喜欢这样的。” “......” 第339章 和离吧 裴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后,将今日在朝堂上的事和柳颜欢说了。 柳颜欢诧异不已,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裴清云......怎么样了?” “死了,尸体被扔在乱葬岗,我让人将她葬在了裴家的一处庄子里。” 柳颜欢定定地看着她,裴清云说,死不入裴家坟,他倒好,还是将人葬在了裴家的地里。 叹了口气,“裴家的庄子也算是山清水秀,是个好归处。” “冬娘就快到京了,你什么时候和裴茗和离?” 裴鸢说起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都是埋怨,好像柳颜欢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似的。 柳颜欢将手上的络子打完,道:“就这些日子吧。” “需要我做什么吗?” “用不着。”柳颜欢微微扬了扬下巴,想了想道:“该用你的时候我才不会手软。” 裴鸢真想抱抱她,她这副傲娇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对了,公主那边有传消息来吗?” “公主那边一切顺利,我们只要将京城的水搅浑就行了。” “祁潜死没死啊?”柳颜欢是真的希望他能死掉,毕竟他和别的皇子比起来,真的差太多了。“祁潜废了,你觉得你大哥会选择谁?” “应当是太子吧。”裴鸢并不很确定,“太子此人虽说有点孤傲,但性子软,比起大皇子来说,好拿捏多了。裴茗的性子,是想做一个权臣。而大皇子,太有自己主见了。二人不会合作愉快的。” 柳颜欢点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要破坏掉太子对裴茗的印象。” 裴鸢抬头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和裴茗和离!” 柳颜欢对他翻了一个白眼,“是是是。冬娘什么时候到京?我要去接她。” 她已经买好了布匹,等孩子到就让绣娘给她做小衣裳。小孩子长得快,她现在都不敢做。 “到了就来通知你。”裴鸢起身,“我去祖母那了。” “去吧。”柳颜欢也起身,“我得去侍奉婆母了。” 洛氏的烧已经退了,但是人灰败的厉害。整个人躺在床上,有种老了十岁的沧桑感。柳颜欢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懒得想。 “母亲,药喝了吗?” 洛氏听到柳颜欢的声音,恐惧地往床内缩了缩。 昨日她伺候洛氏喝药,洛氏从裴清云那受了气,对她破口大骂。柳颜欢也不客气,滚热的药汁直接灌进她的喉咙里,烫得洛氏现在嗓子都在疼,现在说话都艰难。 “母亲怎么了?”柳颜欢拿起帕子擦了擦手,端起放在一旁的药。“儿媳来伺候你喝药。” 她话才说完,洛氏就夺过她手上的药碗一饮而尽。 那药放了好一会儿,现在已经不烫了,洛氏就是矫情,想让人伺候自己罢了。但若是让柳颜欢来伺候自己,她宁愿自己喝。 “母亲今日倒是懂事。” 洛氏被一个晚辈评价懂事,心里一团无名火在胸口里烧。可屋子里都是柳颜欢的人,她不好发作,再加上自己的嗓子还在痛,她只能干瞪着柳颜欢。 “儿媳告诉母亲一个好消息吧。”柳颜欢拿着帕子掩住唇,一脸哀伤。“伤您的裴清云,昨夜死了。” 洛氏猛然瞪大眼睛。她刚死了一个女儿,尸体还在冬梅院里停着。如今又没了一个女儿。 虽说这个女儿她诸多不喜,从小也不亲近,可天生的母性使然,让她的心脏抽痛了几番,流下了眼泪。 不过短短三日,连着没了两个孩子! 洛氏趴在床上,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母亲怎么哭成这样?那恶女伏诛,可是一件好事啊。她刺杀三皇子,让三皇子生死不知,这么简单就让她死了,简直是便宜了她。” 这个消息如雷击一样,劈得洛氏身体僵硬。 三皇子,生死不知? “啊!啊啊啊!”洛氏抬起身子扑向柳颜欢,想让柳颜欢将事情说清楚,红绸先行一步挡在柳颜欢的身前,将洛氏按进床里。 “太太,您现在有伤在身,可不能动怒。”红绸按住不停挣扎的洛氏,喊道:“来人!太太癔症了,快将太太绑起来!” 几个丫鬟手脚麻利地将洛氏绑了起来,还在她嘴里塞了帕子。 柳颜欢在她对面的榻上坐下,道:“母亲,咱们婆媳一场,好聚好散了吧。” 看春闻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和离书,你是大爷的母亲,父亲不在,就由您老人家来签字,也是一样的。” 东辽为了人口繁盛,和离不仅要夫妻双方的签字,还要有长辈的私印盖章。少了一个,衙门那边都不会办公证。 洛氏狠狠瞪着柳颜欢,堵住的嘴呜呜出声。 柳颜欢听出了她的意思:你做梦! 她支着下巴看着洛氏如此模样,嫣然一笑。 “看春,将东西收起来。我突然也不想和离了,我得好好伺候母亲,直到让您入土为安啊!” 听了这话,洛氏瞳孔一缩,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夫人,太太吓得失禁了。”盼夏嫌弃地将帮助洛氏的绳子解了下来。 柳颜欢用帕子掩住口鼻,起身出门。 “让母亲院子里的下人伺候母亲换衣吧。” 她刚从迎春院出去,迎面遇上裴茗。裴茗脸色奇差无比,柳颜欢识趣的只是行了一礼,没有搭话。 “母亲如何了?” “妾身方才伺候完母亲用药,母亲才睡下。大爷还是不要惊扰母亲休息得好。” 裴茗听了这话,也不打算去迎春院了。 “我去你院子里坐坐。” “妾身今日出门让下人将院子里洒扫一遍,此时估计还没有结束,大爷有话不若就在这里说吧。” 裴茗看着柳颜欢,想到她之前将自己的衣食住行安排的都很好。而从南方回来之后,这些事就又回到了洛氏的手上。现在洛氏不管,便由洛雪接手。她是一点也不管自己院子里的事了。 她的心里,根本没有自己这个丈夫。 思及此,他不免生气。 “让她们下去。” 柳颜欢抬抬手,红绸等人后退了十步左右。 “大爷有什么话,直说吧。” “我最近在朝堂上有诸多不顺,希望夫人能施以援手。” 柳颜欢抬眸看向裴茗,“我一届女子,不敢插手前院的事情。大爷怕不是找错人了?” 裴茗深吸一口气,“请夫人出面,邀请岳父来吃个饭吧。” 裴茗倒是几次约柳丛文,可柳丛文不是今日陪苏氏逛街,就是明日陪庶子查账,根本不愿和他多谈。 岳父的态度摆在那里,他自然知道自己在柳颜欢这里也多不受待见。可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了柳颜欢不悦。 “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夫人不为我考虑,也该为自己考虑才是。” 柳颜欢直直立在那里,道:“大爷,你知道毓秀书院这两年招了多少女先生吗?” 裴茗一怔,不明白柳颜欢怎么突然说到毓秀书院上。 “共有一百一十八名女先生,礼乐书数射御皆有涉猎。女子也能如男子那般读书了。” 裴茗继续皱眉,不明白柳颜欢说这话想表达什么。 “时代在变化,女子也不是非要依附男子才能活下去。大爷既然没有能力为我撑起一个家,给我挣来诰命,那便就这样吧。” 裴茗脸上的表情变得错愕起来。 “和离吧。”柳颜欢一字一字道。 第340章 祁潜废了 裴茗怒极反笑,看着柳颜欢,冷嘲道:“你做梦。裴家只有弃妇,没有和离妻!你若想要离开裴家,只有我休弃你的份! 你以为你一个被休的女子能有什么好下场?时代是在变,但人心可不会。一旦你离开将军府,就等着被世俗的唾沫淹死吧!” 柳颜欢面色不变,“若是大爷想闹到公堂上,那我也无话可说。” 东辽可以打官司和离,不过裴茗自认自己待柳颜欢不薄,她就是想打官司,那也是自己赢。 “来人,将大少夫人送回院子里,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出门!” 院子里的下人看了看裴茗僵硬的脸色,又看了看自家大少夫人,最后只能弱弱上前道:“大少夫人,请。” 柳颜欢面上依旧淡定,这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抬步被下人们“请”回了秋茶院,裴茗想不通,柳颜欢为什么能这么淡定地说出和离的话来。 她就不怕因为自己的和离,而影响柳家的名声吗? 不对,她既然能这么底气十足地说出和离,想必柳家是支持的。 裴茗勾了勾唇角,露出个自嘲的笑容。 “哈!”他想不明白,怎么自己就变成了这样了? 明明他科举逆风翻盘,哪怕外放,但也得了皇上的青睐。明明自己的未来一片大好,怎么又好像走到了死胡同? 裴鸢,都是他,若不是他,三皇子也不会出事! 柳颜欢回了秋茶院,看春等人将院子门关上,怕裴茗会来找麻烦。 “夫人,您是不是和大爷吵架了?”不然大爷也不会罚人禁足吧。 柳颜欢淡定饮茶,“不怕,他能拿我怎么样?” 三皇子出了事,今日在朝堂上,三皇子一派还疯狂攀咬裴鸢,皇上肯定对其党派没了耐心。她若是裴茗,此时就在御书房面前跪着,请皇上宽恕。 别管皇上原不原谅,自己先得把态度摆出来。 裴茗还是太高傲了一些,不仅跪不下去,且不觉得自己错了。在他眼里,裴家也是受害者,毕竟洛氏都伤成那样了,若不是裴鸢护着裴清云,裴清云根本出不去将军府。 可皇上不这么想啊。 最最重要的是,淑妃的小儿子本就出了事,现在大儿子也因为洛氏的女儿半死不活,那淑妃会不会和裴家撕破脸,都难说。 裴茗不先去稳住淑妃,解决自己的后顾之忧,倒忙着先找新东家,还是太年轻了一点。 前世,裴茗用这脑子,是怎么坐到那位极人臣的位置的啊? 柳颜欢想不通,她也没意识到,前世裴茗所有的事情中,都有裴鸢的影子。 三皇子府,皇上带着苦苦祈求的淑妃出来看了一眼祁潜,得知祁潜失血过多,此时还在昏迷,但性命无虞后,皇上带着淑妃回了宫。 在回宫的路上,皇上做了一个决定,道:“来人,传朕口谕,封三皇子为静心王,封地滁州。” 淑妃闻言瞪圆了双目,她的潜儿只不过失血过多,现在昏迷过去而已,并不是不行了!皇上这口谕一下,她这么多年来经营的一切就毁了! 滁州那地方,在南地,可面积不大,且没有地方兵马。皇上这是让她断了所有的念想啊! “皇上,您不能这样!潜儿现在还在昏迷,若是他知道您给他的封地是滁州,他醒来知道后该有多伤心啊!” 皇上漠然地闭了闭眼睛,冷笑道:“朕这么做,已经是在护着你们母子了!朕都不知道,你背着朕做了什么事,惹来这样一个敌人,接二连三对朕的孩子下手!他们有你这样的母亲,真是悲哀!” 淑妃浑身一颤,裴清云刺杀祁潜的事,看上去是偶然,可看看前有六皇子落水,后有三皇子遇刺,怎么也不像是单纯的巧合。 就说,这裴清云,是怎么躲过顺天府尹的搜查,顺利到的三皇子府,还得了皇子妃的信任,顺利入住的? 这背后肯定有人护着裴清云。 可皇帝已经太累了,他不想去查了。最重要的是,他怕自己深查下去,又要失去一个儿子。 “皇子妃,皇上和娘娘已经进宫了。”下人禀报道,“三皇子也已经醒了。” 皇子妃面色不见方才在皇上和淑妃面前的痛苦,一脸漠然地起身,走到了三皇子的面前,然后让人都下去。 “殿下醒了啊。” 三皇子因为失血过多,现在脑子晕乎乎的,他想喝水,但嘴巴只能开合两下,又动弹不得了。 “皇上和淑妃娘娘刚来看过殿下,让您好好养病。”皇子妃轻启朱唇,声音却幽幽然,“殿下可要快点好起来才行,妾身伺候您喝药吧。” 祁潜眸中带着热切的光,以前只以为自己的皇子妃不在意自己,甚至隐隐有点瞧不上他,可现在他伤成这样,她亲自照顾自己,可见对方心里是有他的。 一连几日,祁潜的药都是皇子妃亲自经手,祁潜的脑子也越来越清醒了。而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的手脚并不能动弹,立马质问伺候自己的婢女。 “我的手脚为什么不能动了!” “回殿下,殿下受了重伤,手脚筋都断了,太医已经为您接上,说只要好好养着,日后还是可以动弹的。” 祁潜勃然大怒,“你说什么!”他疯狂在床上扭动自己的身体,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话,他记得自己只是被裴清云一刀刺中小腹后就晕了,怎么手脚筋会断! “殿下!殿下您不要乱动,若是再弄断了手脚筋,那想再接上就难了!”婢女惊恐万分地跑出去喊道:“皇子妃,殿下生气了!” 皇子妃此时正在外面逗弄小孩,祁潜这厮唯一的本事估计都在生孩子上了。 “殿下得知自己受伤,在床上挣扎,伤口的地方都出血了!” 看着婢女着急的模样,皇子妃淡淡道:“你不会叫人将他按住吗?他现在躺在床上动不了,你们还拿他没办法?实在不行,一碗安神汤灌下去,让他好好睡着。” 婢女一愣,彩棠起身道:“我来伺候殿下。” 第341章 宰冤大头 祁潜被几个手劲大的婆子摁住手脚,他嘴里骂着污言秽语,但无人理会。 “让我来吧。”彩棠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屋内伺候的婆子们纷纷松了口气,侧身退了出去,让彩棠进来。 祁潜一看见彩棠那张脸,顿时惊悚不已。若是以往,他肯定不将彩棠放在眼里,可现在他为鱼肉,丝毫没有反击的能力。他曾经那样对待彩棠,彩棠不会放过他的...... “你给我滚!我不要你伺候!你给我滚开!”祁潜怒斥道,“肖岚呢!肖岚在哪里!” “殿下还是别叫了,免得惹了皇子妃不高兴,吃苦的还是您。”彩棠动作麻利的将祁潜按在床上,然后将人用被子一卷,他整个人动弹不得。 眼下是初秋,虽然晚上气温极地,可白日里还是热的厉害。祁潜被卷在被子里,没一会儿就流了汗。他的伤口被自己挣开,汗水触及伤口,他被蛰了般,伤口又疼又痒。 “来人!来人!本宫热!” 祁潜大叫了几声,彩棠幽幽从外走了进来,眼神漠然地看着他在床上闹腾。 祁潜原本还在叫嚣,可对上对方的视线后,心里涌起浓浓的惧意,声音也越来越小。 “殿下现在还热吗?”彩棠语气平淡,像个没情感的尸体。 “放开本宫!贱婢!当初就该杀了你,让你和你那个死人弟弟地下团聚!” 提及弟弟,彩棠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凶光。她静静走到床边,在祁潜的身上又盖了一层厚厚的被子。 “啊啊啊!贱婢!贱婢!本宫要杀了你!” 在他的叫骂声中,彩棠走了出去。 祁潜怒不可遏地骂着,也不知是骂累了,还是伤口血流太多,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而后消失。 “叫太医来给他看看,现在可不能死了。” 皇子妃逗弄完孩子,伸了个懒腰。 “我得选个好日子,庆祝我丧夫。” 彩棠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还是捧场道:“那奴婢提前给皇子妃准备贺礼。” 三皇子府一片宁静,而将军府是一片死寂。 “夫人,现在大少夫人被大爷罚了禁足,正是您掌控全家的大好时机啊!”丫鬟道。 洛雪轻蹙眉头,她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想和做是两回事。自从她回府后,柳颜欢将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她管,她每日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明显感觉到自己苍老了许多。 而且,自己力不从心的事情太多了。就拿账房这件事来说,洛氏被裴清云胁迫,裴茗开口要钱的情况下,账房都只认柳颜欢的手信。这个家不是裴茗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是手上握着银子的人说了算。 裴茗现在是罚了柳颜欢禁足,可当他要钱的时候,还是会乖乖低下头去求柳颜欢的。 “听霜,你去厨房将我今日的补汤领了,与我去秋茶院看看夫人。” 听霜领命,二人一道去了秋茶院。 秋茶院内柳颜欢正和几个丫鬟踢毽子,一片欢声笑语,哪里是一个受罚的人。 洛雪暗暗想,幸好自己做了个对的决定。 “听说姐姐被大爷罚了禁足,妹妹担心姐姐,便来看看。姐姐这儿倒是一派热闹,叫妹妹白担心了!”洛雪娇嗔道,显得自己和柳颜欢的关系多好似的。 柳颜欢玩了一身的汗,拿帕子擦了擦。洛雪见她肤若凝脂,因为发热两颊微微泛红,唇瓣红润堪比四月的月季,好一副娇羞美人样,心里不免嫉妒。 柳颜欢明明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可越看越有韵味,叫她自行惭愧。 “我给姐姐带了点汤,我知道姐姐这什么都不缺,希望姐姐不要嫌弃。” 柳颜欢双眸一转,知道洛雪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抬了抬手,看春便捧着府上的钥匙对牌过来。 “我知道自己被大爷罚了禁足,府上各事妹妹管着不方便,这钥匙和对牌就交给妹妹吧。左右你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 洛雪狂喜,听霜上前接过钥匙和对牌,没想到夫人这么好说话。 旋即柳颜欢牵起洛雪的手道:“妹妹,管家固然重要,可为家族开枝散叶更加重要。大爷最近事多,我们后院的女子就更要为他分忧了。” 洛雪带着喜色的脸缓缓落了下来,难道她要和柳颜欢说,裴茗至今没碰过她吗? “大爷一心在公务上,不懂情趣,妹妹可要主动些。”说着,柳颜欢叹了口气,“我如今是和大爷离了心了,这些事情我也不想了。只想着妹妹能为大爷诞下一子,日后我便在这后院里带孩子,那些府上的事,有你帮大爷解决,也算是琴瑟和鸣了。” 她所说的画面,令洛雪向往不已。若是真能那样,就好了! “姐姐怎么能如此自暴自弃,您和大爷是拜了天地的夫妻,理应携手共进。”不过洛雪知道,裴茗回京后,就没来过柳颜欢的院子,在夫妻离心这一点上,洛雪还是相信的。 “有些事情,是不能强求的。”柳颜欢叹了口气,“我如今是看开了。” 又说了几句话,柳颜欢便让洛雪回去。 “夫人,您也太抬举洛姨娘了!”迎秋不解,她跟在夫人身边不久,也看出她和大爷的感情不好。可是再不好,也不能将管家之权完全交到一个姨娘手里啊!还让她做平妻! “这就是你的不懂了吧!”看春拉着她道,“咱们夫人这是捧杀!” 迎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夫人是这样打算的,夫人真是英明!” 柳颜欢汗颜,她怎么就英明。后院宅斗这种事,若是可以,她真的想一辈子也不接触,也不让自己身边的人接触。 “夫人,浩瀚楼那边的掌柜来递话,说,京都内的文社想在浩瀚楼办一场赏花宴会,问您可不可以。” 柳颜欢疑惑,“这种事,往年没办过吗?为何还特地来问我。” “是这样的,今年的文社,想赏的是浩瀚楼内的那两株丹桂。” 那丹桂可是主子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哪里是他一个小管事可以做主的。可人家给的钱多,有舍不得那笔银子,可不就问到了柳颜欢这边来。 “给了多少钱?” “一日赏花宴,五百两的场地费。” 柳颜欢微微思量了一会儿,五百两实在不少。可什么人,为了开一个赏花会,一日就花五百两啊! “可知道是什么人开宴会?” “听说是宫里那位公主。” 柳颜欢了然,四公主祁珍早就到了婚嫁的年纪,却一直迟迟没有定下亲事来。这赏花宴名为赏花,实则是为了给自己相看亲事。 还是京都文社牵的头,那来的人大多都是文采斐然的才子。她还真不愧是公主,给自己搞出了皇上选妃的气势来。 柳颜欢思索了一番,“问问是包全场,还是只包后院那一块地。这价格可不一样,包全场,至少一千两。” 送上门的冤大头,不宰白不宰。 第342章 请君入瓮 听到这个报价的时候,祁珍都要气死了,她给五百两已经顶顶的高了,就是想包静景楼一日,那都可以!没想到一个书楼,竟然给她摆谱! “公主,咱们还包吗?” “本公主缺这一千两吗!”她是听说那浩瀚楼和裴鸢有莫大关联,才想去那办赏花宴的。听说那两株丹桂是裴鸢找了许久才找到的,最后移植在了浩瀚楼。 大哥一直让她想办法接近裴鸢,她以前是看不上裴鸢的,毕竟他在淑仪那待过,捡淑仪不要的人,她还不屑。 可上次在宫宴,她瞧着裴鸢确实很貌美,仪表堂堂,说话温吞,不像个粗鲁的武将,到像个文人。她就怦然心动了。 虽然裴鸢婚前有子的名声不好,但她不嫌弃啊! “给我广邀京城的文人,将所有人都邀来!”既然花了钱,那就要努力回本! 收了定金的柳颜欢,躺在院子里美美输钱,裴鸢在一旁给她剥蟹。 “也不知殿下在江州如何了。”江州那每日都有消息传入京城,确实有越来越好的趋势。 不过,最近京城都是有个消息,说江州那边的粮价高得吓人。在江州出事之前,京城的粮价为一百一十文一石,出事之后,涨到了一百六十文一石。那是这么高的情况下,那百姓为了生活,还是要买不是。 可江州那传出,粮价已经到了两百五十文一石的地步。 这对江州人民来说,是顶天的噩耗,可对全国各地的粮商来说,那就是钱啊! “殿下亲自坐镇江州,若是这样,江州还能乱起来,那殿下也太没用了些。” 裴鸢这话说的有点大逆不道,可他也是实话实说。 “我知道江州乱不起来,但......”那个损招是她爹出的,她担心自己爹被人记恨上。 “有姜尚书在前冲锋陷阵,你在担心什么?” 想想也是,天塌下来,有品阶高的人先顶着。 “哦,听说京都文社办桂花宴,公主给你发帖子了吗?” 裴鸢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一副“你看我像是会去的人吗”的样子。 “皇上罚了我在家思过,我若是还接帖子出门,那岂不是给人送把柄?” 柳颜欢睨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你自己看着办”的意思。 此时的江州正是百废待兴的局面,在淑仪和左秋雨的带领下,他们疏通了河道,让城内的积水排出。虽然江州这边还是接连大雨,到处湿漉漉的,但百姓们已经可以回家居住了。 而被大水冲垮了家的人,在同村的帮助下,也搭起了临时可住的茅草屋。那些铺子等,也逐渐恢复营业,而最受人关注的,就是粮店了。 毕竟官府的赈灾粮有限,大多人已经回了自己家中,虽然损失了大多财产,可穷苦人家是将钱财藏在地窖中的,因此每家每户,虽然遇了水灾,但还是有点傍身之本的,更别提那些富贵人家了。 于是,江州百姓手上有钱的谣言传到了其他各州。 “造孽啊,这粮价两百多文一石,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这粮商,也不怕天打雷劈,发国难财!” “天道不公,人心不古啊!” 政府虽有赈灾粮,可早就实行了以工代赈,活也不是每日都有的,也不是有就能抢到的。那些抢不到活的普通人家,就只能花钱买粮。 “朝廷不是派了户部尚书过来吗!他倒是干事啊!粮价一天一个样,再这么下去,我们非得饿死不可!” “唉,说到底,还是那些黑心商人的错。淑仪公主每日都在几个城门那施粥,也算是饿不死我们,但也吃不饱就是了。” “我听说,京都来的那个大官,第一天到咱们这,就去找了粮行的人谈话,结果被轰出来了!” “什么!京都来的官,他们也敢轰?就不怕诛九族吗!” “也不是所有的官都能诛人九族的。唉,咱们这江州的日子是不好过了,咱要不收拾东西去别的地方吧。” “去哪啊!我听说,隔壁的粮价也不低,仅次于咱们。等咱们到那的时候,粮价也就涨到我们这个数了。说来说去,还是那些黑心商人太可恶了!” 江州的百姓们,没有活干的人聚在一块闲聊,无不是满面愁容。 那飞速上涨的粮价,就像一把悬在他们头顶的刀子,随着时间的流逝,眼看着粮价一点点上涨,他们的心也越来越沉。 “挂牌了!挂牌了!”一人高喝道,“粮店挂牌了,今日粮价两百八十文一石!” 听到的人们已经麻木,在场大部分人,基本都买不起那么贵的粮食。 “唉,收拾东西,我今晚就去城门口排队,就算是一口粥,那也比饿死强!” “我也去!我也去!去晚了可就没有粥了!” 诸如此类的声音响起,大多人的语气里都是浓浓的疲倦,更多的是饿得虚弱,没力气说话。 暂住在知府府衙的淑仪,亲自接待了柳佳云。柳佳云带着一百万石粮食顺利抵达江州,然后在淑仪的帮助下,盘下了几间铺子,挂上了粮店的牌子。 围观的百姓都激动不已,等着粮店开张,希望价格能便宜点。 “唉,你们就别指望了,这个时候来江州的,都是想大捞一笔的。他们哪里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啊!” “就是,听说现在全国的粮价都高,他们还是外地粮商,大老远跑过来不把钱挣回本,难不成是为了做慈善吗!官府都没那么多粮食呢!” “散了吧散了吧,明天的粮价照样涨!” 一众人猛猛唱衰,也不怪百姓们这样想,毕竟商人例子当先。 可一连几日,围观百姓都没等到柳氏粮油店开门,大家不免开始疑惑,现在的粮价已经够高了,办不成,他们还想再等高峰? 那这粮价岂不是要上天啊! 柳氏粮油店在江州共盘了五家铺子,为了避免引起百姓骚动,他们的粮食都放在了城外,由柳家人和官兵一同看守。 一行人都在等一个时间。 “我让人对外宣传,咱江州的粮价已经到天价了,应该有不少粮商动身了吧?” “有是有,但不知道他们带的粮食够不够呢。”左秋雨愁啊,这几日,他头发都掉了一大把了。 他们带来的两批赈灾粮,皆要见底,粮商们再不来,那他们就真的没办法了。 “会来的。”淑仪肯定道。 商人皆逐利,江州这边的利益这么大,那些眼馋的人,都会来的。 只要他们赶来,他们就敢剥下一层他们去年过年养出来的油脂。 “我特地带了本子!”姜文昊说着掏出自己的小本本,“我已经将在京城购粮时,不肯给我优惠的商户名字都记下了!若是他们敢来,我就叫他们掉下一层皮!” 柳佳云:“......” 还好他没得罪姜尚书。 第343章 开门大吉 淑仪悄咪咪凑了过去,看着姜尚书翻着自己的小本本,她不着痕迹地找着自己的名字,待没看到自己的名字后,无声地松了口气。 而一旁的左秋雨,瞪圆了双目,指着那账本,不可置信道:“我不过是吃了你半个馒头,你也要将我写上去!” “咱现在是什么情况!半个馒头就很可能饿死人!”姜尚书瞪着眼睛道,“你知道我为了那半个馒头,几宿没睡个好觉了吗!” 左秋雨彻底无语了,为了半个馒头几宿没睡上好觉,难道不是因为你肚量太小了吗! “给我涂了涂了!我今日还你一个馒头,行不行啊!” 淑仪看着两个老小闹成一团的样子,不由笑出来。若是朝堂上的所有人,都能像他们一样,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那很多事情能简单不少。 “公主,扬州来信!” 淑仪接过信,那信是周跃送来的,他在扬州通判的位置上,管着扬州及其周边的粮运、水利等事宜,扬州粮商动身来江州的消息,瞒不住他。 “姜大人,我们该干活了!” 不几日,陆陆续续有不少粮商到达江州,他们也学着柳家人,在江州盘了几个铺面,不过他们就是为了利益才来江州,草草准备了两日,就立马开张了。 “新店开张!首日大米两百文一石!请诸位相互转告!活动只有一日!” 听到消息的老百姓们瞪圆了双目,两百文啊!可是在现在粮价满天飞的江州,两百文已经是非常低的了。 因此,得知消息的老百姓们,纷纷相互转告,翌日一早,这几家新店的铺子门口,排满了人。 “唉,隔壁那个柳氏粮油店还开不开门了啊?这都多久了,再不开,感觉他们都不用开了。” 排队期间,老百姓们不由议论起来。 “我听说了,那柳家,是徽州的大家族,生意做遍全国,来我们这估计就是想狠赚一笔。咱本地的粮商的米都被水泡坏了,可不就便宜了外地那些人吗!” “就是!以后我不会再买外地人的东西了,都是黑心肝的!” 诸如此类排外的话全都出来,忽地,队伍前面的人群骚动了起来。 原是那新店挂牌歇业了! “今日的粮食卖完了!走吧走吧!” 没买到米的人纷纷炸了,“什么东西!你们几日前宣传的时候可没说限量!” “我们排了这么久的队,你们就这么关门了吗!” 粮店的伙计不顾喧闹的人群,将店门一拉。 “今日没了!明日还有!明日两百二十文一石!早来早得!” 百姓们纷纷破口大骂,更有甚者直接冲上去踢打木板门,捶地门哐哐作响。 “再闹我们可就报官了!” 听到报官这样的话,没买到粮食愤怒的百姓,只能偃旗息鼓地离开。他们只是想吃饱肚子而已! 看到这一幕,淑仪叹了口气。 “公主,今日码头那又有几家粮商到了,正在往下搬粮。” 淑仪心里估算了一下,这几日到的粮商加起来,江州大概有三百万石粮食了,够江州度过这次危难了。 “行动吧!” 傍晚,江州西城有百姓暴动,淑仪公主遇刺,重伤卧床,整个江州闭城搜索刺客。 前脚刚到江州的粮商们愣了一下,旋即又不以为意,反正不影响他们赚钱。 而江州不少百姓,都去了知州府衙门口,为淑仪祈福。 翌日,在所有粮商以两百多文的价格卖完今日的粮食,美滋滋输钱的时候,一直没开张的柳氏粮油店开了门。 它一开门,所有老百姓瞪圆了双目,粮价一百八十文一石! 所有百姓全都蜂拥过去,而柳氏粮油店门口,都有官吏在,不许他们闹事。 “拿户籍本,每家可限购一斗米!多了不卖啊!回家拿户籍本去!” 百姓们傻了,户籍本购粮? 哦对,前几日官差给他们统计人口的时候,每家每户都办了户籍本。 听到这话,所有人回家拿户籍本和钱。但也有人不放心地问道:“小哥,你们不会也限量吧!” 柳氏的伙计龇牙一笑:“现在是午时末,我们卖到未时末!” “什么!这么早吗!快快!你回家拿户籍本去,我在这里排队!” 隔壁几家店的人看到柳家的这波操作,冷笑一声,也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在他们心里,柳家迟早会涨价的,不过是刚开业,以噱头吸引客源罢了。 翌日,其他粮店照样挂牌两百八十文一石的粮食,可已经没几个人去买了。 所有百姓都在等着柳家的挂牌。 柳家这日还是午时末开门,开门的时候,百姓的队伍已经排得老长,他们翘首以盼,期待柳家不要涨得太过分。 “天呐!一百六十文!是一百六十文!” 前面的人高呼出来,粮价不仅没有涨,还降了! 百姓激动不已,拿着自己户籍本去买粮。每买一斗米,户籍页就会被盖一个今日的戳,这样他们就不能去柳家别的店铺买了。 不过一斗米,家里人少的,够吃了,人多的,就稍微勒一勒裤腰带也能活,至少不会饿死了! 而且一斗米才十几文,他们可以一边做工一边赚钱。 柳家隔壁的粮店,脸都黑了,他们今日,竟然一斗也没卖出去! 翌日,柳家挂牌一百四十分一石! 几个外地的粮商根本坐不住了,他们聚在一处,开始商议。 “照柳家这个趋势来,咱们根本赚不到了!” “奶奶的,我这就收拾东西回去!就是不赚了,我也不在这里赔!”现在全国粮价都贵,他带着粮食去隔壁州卖,也能卖个好价钱。 “你怎么出去?公主遇刺,整个江州只许进不许出,你有啥本事能出去的,把我们也带出去啊!” “我怎么觉得,这像个局,把我们弄进来,就是想要我们的粮食呢!” “你这么一说,我也缓过来了。那柳家可比我们早到江州,却迟迟没有开张。等我们人到齐了,就开始低价卖粮,这不就是和官府沆瀣一气,来坑我们呢吗!” “柳家有官府撑腰,我们能怎么办?” 他们现在是缓过神来了,为什么每个柳家的铺子门口都有官差在。 “我不信,柳家有那么多粮食!”一粮商拍案道,“他若是有能力养活整个江州,就不会设计把我们弄来了!这粮食我不卖了,我就等着开城门,带着粮食回去!” 他这话一出,其余的粮商不免沉默。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明知是个局,你们还要入套吗!” “李兄,实不相瞒,我来这里是最早的。”他也小赚了一笔,“这江州接连下雨,气温又高,我来的时候没做好准备,导致一批粮食受潮发霉。若是我们一直拖着不卖,这粮食最后,还是在这里霉掉啊!” “是啊,这城门究竟什么时候开,谁知道呢。若是公主存心想拖死我们,半年不开城门,我们要在江州待半年吗?” 恐慌像是会传染的病毒,随着空气进入在场每个人的身体里。 第344章 明日就不是这个价了 王良右回到铺子里,低低叹了口气。他原本是住在客栈里的,可客栈老板知道他是外地来的粮商后,就将他赶了出来,他不得已,和几个随从一起住进了铺子里。 这铺子是签了契约的,主人家若是毁约,就要赔一大笔钱,只能作罢。 “东家,有个自称柳佳云的老板说要见你。” 王良右愣了一下,道:“请人进来吧。” 柳佳云进屋后,客气地和王良右作揖。双方维持着面上的客套,几番寒暄后,柳佳云进入正题。 “王老板,我有意吃下你手上的粮食,不知王老板有没有意向出手呢?” 王良右喝茶的动作一顿,“你打算出多少?” “八十文一石。” “这太少了!”王良右惊呼。他带着粮食和人力到江州,又是盘店又是折腾,成本都快要一百文一石了! 柳佳云面不改色,道:“王老板,我是诚心和你做生意。而且,今日我只是带个话,这粮食究竟是谁要,你自己心里清楚。那位不远千里,亲自来江州赈灾,你觉得,你不脱层皮下来,他会让你走吗?” 柳佳云说的是姜文昊,可王良右却想到了公主身上。 他听过这个公主很得皇上娇宠,可不知道,原来这个公主这么手段可怖的吗? “不行不行,八十文实在是太低了。”王良右摇头道,“一百文我就卖!” 柳佳云呵呵一笑,“王老板,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呢?若是到了明日,可就不是这个价了哦。” 王良右心下一惊,怎么,还能更低吗! 不过,那也是他们能干出来的事情。 “这样,王老板,我依旧给你八十文一石,你可以去游说你的朋友们,每多十石,我多加你五文钱,如何?” 王良右默了一会儿,“什么时候要?” “今日!”柳佳云掸了掸衣裳,起身道:“明日就是明日的价了。” 送走了柳佳云,王良右马不停蹄找到和自己交情还算不错的尚老板。 他将事情经过一说,尚礼猛地一拍桌子,骂道:“不可能!老子成本都多少了!还八十!他做梦吧!老子不卖!老子自己留着慢慢卖!” 王良右摇头叹息,和自己关系好的尚礼尚且如此,其他人的态度不用想,就知道了。 他咬咬牙,一狠心,去了柳氏粮油店,将自己手上的五十万石粮给卖了。 “我还有一个条件。” “请讲。” “我要出城。” 柳佳云笑道:“好。我们钱货两讫,我就送王老板出城。” 王良右深深叹了口气,民不与官斗,他已经能想象到,其他几个粮商的处境了。 还好自己脱手快,及时止损,没有损失太多。 子时才过,王良右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柳佳云说趁夜将他送走。他听到铺子薄薄的门板被拍响,王良右开门,看到尚礼,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你是不是将粮食卖了!”尚礼急忙问道。 “卖了。” 尚礼见他行李都收拾好了,诧异道:“你这是准备走了?你能出城?” 王良右点头,“刘老板说,凌晨的时候他们会出城运粮,将我顺带送出去。” 尚礼闻言在屋子里无头苍蝇似的走了几圈,“你能不能帮我问问柳老板,八十文还能不能给?” 下午王良右走了之后,尚礼气消了,就琢磨出来了,现在管着钱粮的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姜文昊。被他盯上,可不是好事。朝中那么多的大官都在他这里吃了亏,别说他一个做小本买卖的生意人了。 而且民不与官斗,他们这个粮价是按市场走的没错,却也是真的没给老百姓活路。而那几个奉命来赈灾,粮价高灾难赈,可不就想了个请君入瓮的招数对付他们吗? 好汉不吃眼前亏,眼下丢的是银子,未来丢的可能就是命了! 王良右为难道:“我给你问问吧,我也不知道行不行。” “多谢多谢!” 丑时末,柳佳云来找他,知道了尚礼的意图后,轻笑道:“尚老板,已经过了子时了,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看在你是王老板的好友的份上,我给你一石粮七十五文吧!” 尚礼听了这话,两眼一黑。 这才过了几个时辰啊! “卖!我卖!但是我也要出城!” 翌日,几个粮商协商了之后,将粮商挂牌一百六十文一石。他们算过了,这是他们能接受的底价了,刚好能小小赚一点。 那柳家就算财大气粗,却也是商人出身。商人天生逐利,他们不信柳家还能更低! 挂了一百六十文一石后,几个粮铺陆陆续续卖了几斗米。城里的百姓几乎都排在柳氏粮油店等今日的挂牌了。 “哎呀,听我说,今日柳氏不可能再低了!”一人信誓旦旦道。与此同时,全城柳家铺子门口排队的百姓面前都出现了这样的人。他们都是几个粮商请来的流氓痞子。 “为何?” “当然是再低就要赔钱了啊!”说话的那人语气无比肯定,“你们算算,柳氏在徽州,带着那么多粮食到我们江州,还带了那么多人来,人力物力时间车马,哪样不要钱!再低下去,它不就赔本了吗!” “是哦,你这么说确实是这样。” “要我说,现在价格都下来了,在哪家买都差不多了吧?外面的粮价都已经到两百多了,就咱们州是一百多!而且柳氏每天每户就只能买一斗,这家里人多一点的,根本吃不饱啊!” “唉,要是今日柳家的价格不降的话,那我就去别的粮店再买点吧。毕竟家里老人孩子加起来快十张嘴了!那一斗米真的不够吃!” 怎么说柳家这边也便宜点,这个时候,能省一文是一文。 “开门了!开门了!” 众人翘首以盼,眼看着柳家的伙计将“限购一斗”改为“限购两斗”,然后挂上“一百文一石”的牌子。 所有人震惊了。 来游说的混混们也震惊了,他们现在排队买还排得上吗! 但也有尽职的混混,忙上前站在店门口大骂:“买这么便宜,你们是不是卖得陈米发霉的米!发霉的米会吃死人的!你们是想杀人!” 混混才骂两句,就被官兵拖走了。 柳氏的伙计舀了一勺米扬到米袋里,“大家看看,是不是陈米发霉的米!我们柳氏可是良心家族,不会做害人的事情!倒是有些人,想趁机抹黑我们!” 百姓纷纷点头,指着那几家卖不出去米的店大骂。 “黑心肝的东西!你们造孽还想害我们!呸!我们才不买你们家的米呢!” “恶心人的东西,隔壁关了两家店了,你们怎么还不关门!呸!我家才不买你家的米呢!” 更有甚者,已经捡石头丢人了。 那几家粮店的伙计瞪圆了眼睛,刚刚混混说了骂了柳氏两句,那几个官差就把人拖走了。他们都被砸了,他们却跟没看见似的! 消息传入柳颜欢手中,她满意地合上信。裴鸢一手按着她的腰,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 “明日冬娘就到了,我们一起去接孩子。” “好。” 二人正腻歪着,外面传来红绸的声音:“大爷,您怎么来了?” 第345章 邀请参宴 裴茗冷冷的声音响起,“这里是将军府,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来的吗!” 红绸抿抿嘴,她不如紫菱她们会说话,若是紫菱她们几个在就好了。 一旁的看春忙道:“大爷,夫人正在小憩,红绸姐姐也是担心会打扰夫人休息,才说错了话,请大爷莫要动怒。” 裴茗冷哼一声:“那我便在这里等夫人醒来。” 屋内的柳颜欢起身披了件外衫,对裴鸢道:“饭也蹭了,午休也休了,你还不快走?” 裴鸢如没听到似的,翻了个身背对着柳颜欢。 柳颜欢一时语噎,怎么好像自己是个什么渣女,正宫来了,就要侍寝的小妾腾地? 她摇了摇头,坐到梳妆台前给自己梳妆。刚刚因为裴鸢,发髻都弄散了。 “大爷来秋茶院,是有什么事吗?” 柳颜欢梳妆完,缓缓走了出去。裴茗手上拿着已经冷掉的茶水,已经是九月的天气了,虽然白日还热,但柳颜欢不贪凉,已经撤了冰,裴茗做了一会儿后,只觉得烦闷。 他这几日接连碰壁,父亲在江州,可已经许久没有消息传入京城。 “我来看看你。”裴茗仔细想了想,他现在能握住的就是柳家了。 柳颜欢不是说,自己和他没有感情吗?可多少夫妻成婚的时候是有感情的,还不是慢慢培养出来的?他想,自己好好和柳颜欢培养感情,她必不会再提和离的事情,还会好好为裴家筹谋。 “大爷看也看了,就请回吧。” 看着柳颜欢冷淡的态度,裴茗心里的火气更甚了。可他还是将这火气压了下去,沉吸一口气,道:“京都文社要办一场赏花宴,给我递了帖子,夫人与我一道去吧。” 柳颜欢抬眸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裴茗在打什么主意。本来的赏花宴,她也想去看看的。毕竟四公主的婚事,可代表了大皇子的态度,她得看看大皇子在打什么算盘。 于是,她点了点头。 “知道了,我会准备好的。” 见她答应,裴茗一喜。看来柳颜欢也是想和他试试看的,不然也不会答应和他一同出门。 裴茗一走,裴鸢就不乐意了。 那什么劳子的赏花宴有什么好去的?和他在家里腻歪不好吗!裴鸢憋着气,看了看天色,去了荣寿堂。 裴老夫人的气色越来越不好了,一天十二个时辰,她大概要昏睡十一个时辰。裴鸢的心境已经从一开始的不舍,到希望祖母早点解脱。 因为祖母此时真的太痛苦了,她总是呓语,在梦里将自己的前半生都过了一遍。她在梦里,反反复复地被梦魇折磨,被自己的良心折磨。 有一次,裴老夫人惊醒,抓着裴鸢的袖子,浑浊的眸子都是泪。 “长功!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初常胜叛军我就该处死他!是娘害得你成了现在这样!是娘错了!” 裴鸢瞳孔一缩,他不知道,原来裴长功那一身的伤,是当年裴常胜叛军造成的。 裴老夫人喊完又昏了过去,裴鸢拿帕子给老人家将脸上的泪擦干。然后让人去查当年裴长功受伤的那场战役。 他得为自己的父亲,讨回个公道不是。 “唉,老太太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了,我们是不是该准备起来了?”裴嬷嬷叹息道。 裴鸢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晚点让朗星去准备。” 定棺材做寿衣都需要时间,眼下只能先准备了。 他是想让祖母能安详晚年,在幸福中离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日日被梦魇折磨,最后死于悲痛。 他抬步回了镇国公府,见到裴长功后,直接撩袍跪了下来。 “父亲,祖母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了,儿子不知道父亲和母亲之间有什么错,但请父亲看在祖母的生养之情的份上,去看看祖母吧!” 裴长功那张被刀痕贯穿的脸抽搐了一下,钱氏在旁边道:“夫君,都到最后了,去送母亲一程吧。” 裴长功的心狠狠一痛,眼泪不自主地流了下来。他向来不是个心硬的人,却对亲生母亲心硬了十几年。 “鸢儿,你推我去见见你祖母吧。” 荣寿堂内都是一股沉沉的暮气,裴长功在裴老夫人的床前沉默了许久。他上一次见母亲,还是裴老夫人强撑病体参加裴鸢的过继仪式。不到短短的两个月,她更瘦了,整个人就是个皮包骨,哪里还有当年的将军夫人的仪态。 “长功、长功......”老太太不停呓语,她一直在叫这个儿子的名字。 曾经的她,因为一时心软,舍不得老二,让老大与她离心。她的所作所为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得到啊! “长功,娘错了!娘错了!” 裴长功哽咽的吸了吸鼻子,他也错了,母亲早就开始后悔当初的决定,是他赌气一直不见母亲,让母亲夜夜活在梦魇之中。 他用仅能动弹的手去握住裴老夫人的手,将自己的脑袋靠在裴老夫人的身上,就像儿时依偎在母亲怀里那样。 裴老夫人像是感受到了儿子的存在,后半夜没再梦魇。 裴长功在床前陪了裴老夫人一夜,翌日,裴嬷嬷感慨道:“老太太总算睡了个好觉。” “以后,我每日都来陪母亲吧。”裴长功沉声道,一旁的钱氏欣慰地伸手捏了捏他的手,“好,我陪你一起来。 裴鸢沉沉吐出一口气,一旁的钱氏见到他,道:“你今日不是还有事吗?还不快去。” 钱氏知道自己多了个小孙女的时候,可高兴了,知道今日孙女到京,早早准备好了院子和伺候的人。 “你如今在禁足反思的时期,坐我的马车出去,别叫人瞧见了。” 裴鸢点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有娘真好啊,娘总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替他考虑到了。 柳颜欢知道今日冬娘到京,天没亮就醒了,然后架着马车去了码头。 府上的下人知道她在禁足,可她想出门,谁能拦她? “她出门了?她出门做什么!茗哥儿不是罚了她禁足吗!”洛氏听到严嬷嬷的禀报后,气得肩上的伤口都在疼。 “母亲当心自己的身子。”洛雪在一旁伺候洛氏用药。她现在算是知道了,做人侄女和做人儿媳的区别。 洛氏生病了,这气性也不消。之前她拿捏不了柳颜欢,可她拿捏洛雪还是可以。因为洛雪伺候她喝药,不是嫌药烫,就是嫌药凉,要么就是嫌药苦。说白了就是没事找事。 洛雪心里窝火,却还是将这口气忍了下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将军府的掌家权在她的手里,等她握住将军府,洛氏还不是在她手上讨生活! 第346章 冬娘入京 “姐姐出门定然是有急事,若是母亲不放心,我叫人跟上去看看便是。”她早就让人跟了上去,现在这么说,不过是想让洛氏背锅而已。 “我现在气得是她竟然不听茗哥儿的话,在院子里好好禁足反思!她竟然还想和茗哥儿和离,她以为自己还是没出阁的柳家大小姐吗!不过是个没了清白的贱妇!” 洛雪敛下眸子里的不悦,这几日,任她怎么使出浑身解数,裴茗就是不在自己的屋子里留宿,真是气死她了! “母亲快别说这样的话了,姐姐怎么也是大爷明媒正娶进府的嫡妻。这话若是传出去,叫别人怎么想我们家?”嘴上这么说,可她心里痛快极了。 洛氏越不喜欢柳颜欢,自己才能在这两个人的斗争中获得好处。 “严嬷嬷,你去将她给我叫回来!我倒要问问,是什么事,能让她违背夫君的话跑出去!她不知道出嫁从夫的道理吗!七出犯了三条,若不是茗哥儿现在局势不好,我定然让他休了她!” 一旁的洛雪心里纳闷,无子、淫佚、不顺父母、口舌、盗窃、妒忌、恶疾乃为七出。柳颜欢确实无子,且屡次冒犯洛氏,不顺父母。那另一条是什么? 妒忌不可能,自己都是她主动开口接进府的。恶疾,没听说过她有什么毛病啊。盗窃更是不存在,她那么有钱。 那就剩淫佚和口舌了。若是柳颜欢犯了淫佚之罪,洛氏第一个就能将事情闹大,弄死柳颜欢,将她的嫁妆占为己有。看来,只剩下口舌了。 洛雪失落地叹了口气,要是能抓到柳颜欢的把柄就好了。 柳颜欢才出门没多久,红绸就道:“夫人,我们被人跟踪了。” 柳颜欢冷笑一声,定是将军府里的人跟了出来。 “先去正元堂。” 柳颜欢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她带着丫鬟去了正元堂,换了身衣裳后,便带着红绸二人从后门悄声出去了。 镇国公府的马车一早就停在码头上,府上的护卫将周围肃清一空。等了最久,一艘大船终于缓缓驶进,停靠在码头。这是柳家的货船,此行主要是护送冬娘入京,因此船上没有任何不干净的人,只有寥寥几个搭船的普通人。 等那些人都下了船,奶娘抱着冬娘被一群婢女簇拥着下了船。 此时太阳已经高升,柳颜欢在车里看到自己的孩子,激动地想哭。 但奶娘还是抱着孩子上了镇国公府的马车上,毕竟,冬娘对外的身份可是裴鸢的私生女。 “夫人,镇国公府的马车已经走了。” 红绸知道夫人多么想念这个女儿,她离开徽州的时候带了一小撮冬娘的胎毛,柳颜欢无事的时候,日日都会对着那搓胎毛发呆。 柳颜欢深深吐了口气出去,虽然知道冬娘现在跟在裴鸢身边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她不免感到不公。那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结果自己见她一面都要这么躲躲藏藏。 她捏紧了帕子,将马车帘子落了下来。 “走吧,回府去。” 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可是洛氏,她现在受了委屈,可不得去她这个婆母身上讨回来。 府上的洛雪听了下人的回报,挑了下眉头。 “一大早就去正元堂?”不会真有什么恶疾吧。 “那正元堂是夫人的陪嫁铺子,就算她有什么病,咱们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听霜泄气道。若是旁的医馆,多砸点钱,说不定能问出什么东西来呢。 洛雪眸子动了动,“姑母让严嬷嬷亲自去叫人,她都不理会,显然是真准备和裴家撕破脸了。” 现在的难点是,裴家不想放她走,毕竟她的娘家可是东辽首富啊。 洛雪拧眉,若是自己能得到裴茗的心,那她就有底气将柳颜欢挤出去了。可是她到现在,都没有和裴茗圆房! 裴茗待她倒是如以前,可只要自己一提想让他来自己院子,裴茗总是用各种理由离开。她差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让裴茗如此惧怕。 “夫人,大少夫人回来了。”一个婆子匆匆走过来道。 这些裴家的奴才,大部分都是墙头草。以前柳颜欢掌权的时候,她们看着洛氏斗不过她,便倒向柳颜欢。现在柳颜欢主动放权,洛雪大权在握,她们自然也都来表忠心了。 “走,去看看!” 柳颜欢禁足期间私自出门,肯定有好戏看。 这厢洛氏早就让严嬷嬷带着婆子在门口等着了,只要柳颜欢一进家门,就关门绑人。她今日非要给这个媳妇儿点颜色瞧瞧才行! “关门!”严嬷嬷一声令下,将军府的大门轰然关上,“将大少夫人拿下!” 柳颜欢看着那二十多个婆子,面上冷笑。 “你们这是要对主子动手了?”柳颜欢冷眼从她们的脸上扫过,人群中有几个婆子怯弱地后退了几步。 “大少夫人,您违背大爷的话,私自外出可是犯了大错!奴婢们只是奉太太的命令行事而已。得罪了!”严嬷嬷脸上露出狞笑,她跟在洛氏身边,可吃了不少柳颜欢的亏,今日终于能一雪前耻了! 严嬷嬷一招手,第一个冲了上去,她还没到柳颜欢的面前,红绸几步上去,一脚将她踹翻在地。 “刁奴!你还敢对主子动手!” “哎哟!”严嬷嬷大叫一声,回头看去,那些婆子竟然没有一个上来的!“你们!你们还不快上!这可是太太的命令!” 那些婆子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敢上去。 胆子大点的那个道:“大少夫人,您今日确实做错了,不若和我们去迎春院,去给太太赔个罪吧!” 婆子的声音几乎哀求,她又不是严嬷嬷那个没脑子的,柳颜欢掌家以来的手段她们又不是没见过! 柳颜欢轻笑一声,“你说的对,我确实要去个母亲赔个罪。” 那些婆子闻言欣喜,立马退下给柳颜欢让出个道来。 她走了几步,在严嬷嬷面前停了下来,道:“这要袭主的奴才,我是留不住了。盼夏,将她送官!” “是!夫人!” 其他婆子纷纷倒吸一口气,暗自庆幸她们没有动手。 严嬷嬷一听送官,连忙大声哀嚎:“夫人!奴婢错了!奴婢只是听命行事啊!夫人饶了奴婢这次吧!” 原本是她带来的人,走出两个粗壮的婆子将严嬷嬷架了起来,拖了出去。 “夫人,奴婢将严嬷嬷带下去,不叫她污了您的耳朵!” 柳颜欢抬步往迎春院走去,想着要不要给洛氏叫上府医,万一等会儿被自己气撅过去了,也有人急救不是。 她还不想让洛氏那么快死掉,那太便宜她了! 匆匆赶来的洛雪将事情经过都看在眼里,她揪紧了手上的帕子,眼中都是不甘和愤怒。明明柳颜欢已经不掌家了,明明自己现在才是主母,可那些婆子,却还是怕她! 她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将柳颜欢挤下去! 第347章 洛雪设计 柳颜欢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一众婆子,一群人不一会儿便到了迎春院。 屋子里只有几个小丫鬟,看到柳颜欢后立马吓得惊慌失措。 “夫、夫人。”几个丫鬟行礼道。 柳颜欢进了屋,洛氏肩头的伤已经结痂,她的状态较之前来说好了点,但脸色依旧苍白。 “你还知道回来啊!”洛氏看到柳颜欢,冷嘲道。 “母亲叫儿媳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洛氏见柳颜欢面色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的模样,气得将手上的茶杯砸向她。柳颜欢往后退了一步,茶盏落在她的脚边,碎了一地。 “这个茶盏的钱,就从母亲院子里的月银里扣。”她淡淡道。 “是,奴婢会转告洛夫人的。” 洛氏气死了,她在将军府做了二十年的当家主母,现在竟然连个茶杯都要算钱! “你这个贱妇!茗哥儿罚了你禁足,你竟然还敢出门!你们柳家就是这么教女儿的吗!我倒要去问问看,谁家的女儿嫁出去后不听丈夫的话!看看日后谁敢去娶你柳家女!” 柳颜欢轻嗤一声,走到一边坐了下来。 “柳家女的名声不知道,反正洛家女是没人敢娶了。毕竟谁家也不想娶一个假意落水失身,赖上高门的女子啊!” 洛氏的脸都扭曲了,柳颜欢说的不就是她吗!她当年为了嫁给裴常胜,假装落水被他所救,事后寻死逼他娶自己。 在她看来,一时的名声不算什么,她成为将军夫人后的风光是别人没办法企及的。可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被自己的儿媳拿来戳自己的脊梁骨! “你!你!”洛氏气得全身发抖,“柳氏,你不侍公婆,现在还敢口舌冲撞婆母!你犯了七出!我要让茗哥儿休了你!” 柳颜欢好整以暇地坐着,笑意吟吟地看着洛氏。 “我柳家女,可以和离,可以丧夫,没有被休。我已经和大爷说了要和离,是他不同意。母亲你倒是劝劝他,不然,要让我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们大家都不好收场。” 洛氏双眸瞪得如铜铃,她是没想到,柳颜欢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地威胁她! “柳颜欢!我真是造了孽才娶你这个丧门星回来!” 柳颜欢的眸色变得深沉,冷笑。前世的自己孝顺公婆,一心为家,相夫教子,得到了什么! 想到前世洛氏对自己嚣张的嘴脸,她就恨得想将洛氏撕碎。不过现在还没到时候,她要让洛氏看着自己最爱的儿子一点点被毁掉。将她所有的希望都踩在脚下。 柳颜欢端起桌面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 “方才母亲敬了我一杯茶,我该回敬母亲才是。”说着,她端起茶杯,将那杯茶倒在地上,那是给死人敬茶的方式。 洛氏气得浑身发抖,可对上柳颜欢的视线,她的脊背发凉,恐惧弥漫在心头。肩头的伤好像裂了一样,疼得她两耳嗡鸣。 “来、来人!” 就在这时,洛雪冲了进来,趴在洛氏的身上。 “母亲!母亲你怎么了!”洛雪满脸地担忧,一双眸子盛满了眼泪,她哀怨地看向柳颜欢,“姐姐,母亲只是想问问姐姐今日出门去了哪里,姐姐何必这么气母亲!再怎么说,她也是长辈啊!” 柳颜欢完全无视她,一旁的看春道:“洛姨娘,太太打碎了一个杯子,从太太下个月的月例里扣。” 说完,看春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洛夫人,奴婢一时失言,洛夫人如此大度的一个人,一定不会和奴婢的计较的。奴婢告退!” 洛雪差点咬碎了后槽牙。 出了迎春院的门,柳颜欢招来看春,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看春忙俯身去办了。 “没想到看春这丫头,气人也有一套。”红绸一想到刚刚洛雪的脸色,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一个姨娘,还敢在她们小姐面前摆谱!叫她一声夫人,还真以为自己是主子了! “你们可不要学,日后若是用来气我,那我不就成受气包了?”柳颜欢笑着道。 “奴婢们可不敢!” 洛雪气呼呼地从迎春院回去,洛氏从柳颜欢那受了气,最后都往她身上撒。她本意是想过去指责柳颜欢,然后搏洛氏好感的,可洛氏那个疯女人,真是气死她了! “听霜,你过来。” 听霜听了洛雪的话,眸子瞪圆了。 “夫人,这......不好吧?那可是您的姑母啊!” “你看她如今将我当侄女吗!”洛雪面目几乎狰狞。 听霜面色纠结,但还是去办了洛雪吩咐的事情。 她一走,屋子里就剩下洛雪。洛雪没开窗,忽地听到自己院子里的婆子们在闲聊。 “你们知道吗!听说洛夫人到现在还是处子身!” “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洛夫人嫁给大爷都快两年了吧,还陪着大爷去了芜南县,怎么可能还是处子之身啊!” “你们懂什么啊!”说话的婆子信誓旦旦道,“我上次无意中听到洛夫人跟听霜说的,大爷不愿意碰她!之前说她在孝期晦气,现在孝期快过了吧,你们就说大爷回府后进过她的院子吗!她在大爷院子里留宿过吗!” “照你这么说的话,大爷回来后,也没在夫人那留宿过啊。” “那能一样吗?夫人可是大爷的嫡妻,就是没了大爷的宠爱,那也是咱们府上的女主人。可她呢!我们叫她一声夫人,还真以为自己是主子了啊?说白了就是个姨娘!” 屋内的洛雪听到这里,忍无可忍,起身推开窗子,可窗外什么人都没有。她气得冲进屋子里,狠狠拍打着被子。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裴茗有着儿时的情谊,裴茗却这样对她! 她究竟是哪里比不上柳颜欢,要让她遭受这样的非议! 洛雪崩溃大哭,哭着哭着,她暗暗下定决心,既然裴茗不愿意主动碰她,那她就自己争取! 她起身从自己的梳妆盒里拿出早就在芜南县时就买好的药,咬着下唇想,今晚一定要成功在饮水居留宿。 第348章 得知真相 晚上,裴茗回到将军府知道了柳颜欢白日出去的事情,他先是不悦,但得知她去的是医馆后,又将指责她的话咽了下去。 “茗哥儿!你快将这个毒妇给休了!她真是太恶毒了!竟然威胁我!”洛氏抓着裴茗的手哭诉道,“我就没见过哪家的媳妇这么对婆母说话的!她就是个祸害!” 裴茗的眉头皱成一团,“母亲,我不是和您说了,我现在需要柳家吗?您这个时候能不能安分一点,不要去惹她?” 洛氏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茗哥儿,现在是她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你竟然还怪我吗!” “那她不也是母亲自己选的儿媳吗?” 洛氏一哽,是她选的没错,可她后悔了!她后悔了还不行吗! “茗哥儿!”洛氏一把眼泪抹在裴茗的袖子上,“你看看娘现在过得什么日子啊,连摔碎个杯子,她都要扣我的钱!” “母亲也该改改自己的习惯了。现在府上不比以前,铺子庄子收益都不好,颜欢这么做没错。” 上次神仙醉的事情,他都不知道怎么说洛氏,居然在酒里掺水卖!十几年的老字号就那么毁于一旦,最后将铺子出手给了外地人。 当然,那外地人,是紫菱找人假扮的。 洛氏没想到,自己养大的儿子竟然会向着柳颜欢说话,顿时怒不可遏。 “裴茗!我才是你娘!你为什么向着柳颜欢那个毒妇!” “母亲,我也跟您说了,我现在需要柳家的助力。我得哄好柳颜欢才能让柳丛文给我办事!可是您看看您做的都是什么事!我昨日好不容易才让她对我态度缓和了一些,现在全都被您毁了!” 洛氏被儿子这一通呵斥说蒙了,她......坏了儿子的事。 “茗哥儿,娘不是故意的。是那个毒妇不守妇道,竟然敢在禁足期间自己出去......”洛氏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哪里还有刚才发威让儿子做主的样子。 “好了,我现在去秋茶院,您早点休息吧!” 裴茗揉着脑袋想,现在的怀柔策略对柳颜欢没有什么用了,他得换个法子拿捏一下柳颜欢。 裴茗的眸色变深,她不在意裴家,总不能不在意柳家吧! 裴茗回到饮水居,准备找点柳家的把柄去拿捏一下柳颜欢,得让她知道,这个家是他说了算的才行! 而洛雪,一早就守在了饮水居,看到裴茗回来,立马迎了上去。 “表哥,你回来了。”洛雪特地画了个素淡的妆容,怕自己目的太强,反而引起裴茗的反感。还故意叫了“表哥”,将二人的关系拉近。 “表妹我太久没见到表哥,实在想念,所以做了点菜来找表哥一起吃。表哥也很久没吃我做的菜了吧?” 裴茗蹙了下眉头,微抬了下下巴。 “进来吧。”他确实很怕洛雪来找他,毕竟在芜南县的时候,对方真是用尽了浑身解数,想让自己留宿在她房里。可他不能暴露自己的秘密,便一直用她还在孝期为由拒绝。 他知道自己总要和她“圆房”的,可能拖就拖吧。 洛雪也不是第一次来饮水居,却还是第一次以姨娘的身份进来。她让听霜摆好饭菜,将屋子里的下人都支了出去。 “表哥,雪儿知道表哥心里将我当成妹妹,如今和妹妹做了夫妻,心里一定不知道如何放置我们二人的关系。雪儿明白表哥,也不在强求表哥什么。能和姑母表哥成为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已经是雪儿莫大的荣幸了。” 洛雪说着,将为裴茗倒了一杯酒。 “表哥,雪儿敬你一杯,日后我们便还是以表兄妹相称吧。雪儿愿意等表哥将雪儿当成妻子的时候,再叫表哥夫君。” 裴茗顿时松了一口气,洛雪歇了对他的心思,他就不必这么防备着她了。 接过酒杯,他饮下了那杯酒。然后和洛雪如往常那般,一边吃菜一边饮酒。只是今日的酒似乎十分醉人,裴茗没一会儿就不胜酒力,开始昏昏欲睡。 洛雪见状,心下一喜。她下的药,可是能让男人失去意识却依旧能行的药! “表哥,你醉了,我扶你去榻上休息吧!”洛雪将人扶到榻上,裴茗起初还有戒备之心,迟迟撑着不肯闭眼。洛雪耐心等到他闭上眼睛,才开始动手脱他的裤子。 “今夜之后,我若是能一举就中,怀上孩子,看那柳颜欢还怎么在我面前嘚瑟!” 洛雪兴奋地想着,为了这一日,她可是看了不少图册了。 可待扒下裴茗的裤子后,她不可置信地连尖叫声都不敢发出,整个人都噤声哑了。 裴茗......竟然是个残缺不全的! 洛雪跌跌撞撞地坐回桌上,脑子都是懵的。 难怪柳颜欢这么多年来没有怀孕,洛氏只是嘴上骂骂,而裴茗从未说过她什么。难怪柳颜欢对洛氏那么不敬,现在闹着要和离。她被骗婚,这辈子都要守活寡了! 可是柳颜欢怎么可以,将她也拖下水! 这个恶毒的女人!她不想守活寡,她不想! 呆坐了许久,外面小厮敲门道:“大爷,时间不早了,可要沐浴?” 洛雪回过神来道:“不必了,大爷饮多了酒睡下了。” 她起身,将裴茗的衣裤都整理好。满眼不甘和愤怒地离开了饮水居,直直冲秋茶院而去。 “啪啪啪!”洛雪将秋茶院的门敲得棒棒响,守门的婆子大骂:“哪个不长眼的,没看到院子熄灯了吗!” 门一开,洛雪失去理智一般推开婆子朝主屋冲去。 “柳颜欢!你给我出来!你个毒妇!”她还没到主屋门口,就被几个婆子和婢女拦住。 “洛姨娘,大晚上不睡觉,你来夫人院子里发什么疯!”罗嬷嬷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洛雪要再说,屋内的灯亮起,窗户被支了起来,柳颜欢披着发靠窗而立,看着被人团团围住的洛雪。 “都让开,我都瞧不见人了。”柳颜欢话里带着倦意。 挡在面前的人让开,洛雪气势汹汹走到柳颜欢的窗前。她眸子里盛满了愤怒,却还是高傲地对柳颜欢扬起下巴。 “夫人,今日大爷让我留宿了。” 柳颜欢抬手掩唇打了个哈欠,“恭喜妹妹,就为了这事,妹妹便来扰我清梦吗?” 洛雪咬紧了腮帮子,咬牙切齿道:“按例,主母未诞下嫡子之前,妾室不得有孕。妹妹是来守规矩的。” 柳颜欢知道她在试探自己,对上她的视线,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我与大爷已经离心,日后不会有孩子。妹妹现在能为裴家开枝散叶,正是你的功劳所在。” 洛雪恍然了一下,不知道柳颜欢知不知道裴茗的事。 “姐姐,妹妹是第一次,有许多不明白的想向姐姐讨教一番。” 柳颜欢垂下眼睑,脸上一副落寞的样子。 “这种事,妹妹应该去问问有经验的嬷嬷。”说完,柳颜欢将窗户落下。 洛雪捏着帕子想,柳颜欢嫁进将军府快三年了,竟然还是完璧之身,真是不可思议! 第349章 母女相像 待洛雪离开,柳颜欢才真正歇下。 白日里她想着去镇国公府见见冬娘,被罗嬷嬷好说歹说拦了下来。说是冬娘刚入京,镇国公府定然很多东西需要准备。 又说,她早上才出过府,下午又去镇国公府,意图太明显,怕被有心人抓住苗头深究。 柳颜欢这才按下心中的焦急。 她在柳家生孩子的事情,虽然知道的人不多,可若是有心人真的去柳家查的话,到时冬娘可就危险了。 翌日一早,柳颜欢梳妆完毕。她早就迫不及待地清点了东西,准备去镇国公府拜访。 待她收拾好东西,罗嬷嬷进来道:“夫人,您别急。大太太让人送了帖子过来,请了咱府上的人去看冬娘呢!” 柳颜欢捏着帕子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先是觉得除了自己外,人多可能会吓着冬娘,旋即又觉得,这么多人同去,没人会怀疑到自己和冬娘的关系上去。 钱氏将裴家二房三房的人都邀请了,不过二房的帖子是送到了柳颜欢这里,柳颜欢便带着准备好的礼品出了门。 一出院子,她就遇到了洛雪。 洛雪的精神并不好,显然昨夜没睡好,现在还起来强打精神主持府上的庶务。 “姐姐这一大早是要去哪啊?” 洛雪没有了昨夜的疯狂,现在冷静了下来,决定先把握住将军府才是重点。至于孩子,以后她再想办法。 “这不是昨日,小侄女入京了,大伯母一早叫人送了帖子来,我带了礼物去看看。” 洛雪往柳颜欢身后瞧去,七八个婆子带着东西,手笔不小。 “今日早上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妹妹也想去看看小侄女,不知道可不可以与姐姐同路?” 柳颜欢看着她,笑道:“自然可以。” 她们去得早,三房的人还没到。 钱氏热络地拉着柳颜欢说话,夸冬娘这个孩子多好多好。 “眼下孩子小,这早啊晚啊的,气温变化大,我不敢让奶娘带出屋子。等日头上来点,我让奶娘抱出来,给你抱抱!” 柳颜欢笑道:“孩子哪有那么金贵,越是惯着,越不好养活。冬娘连船上的日子都受得住,这京城的天气自然也不在话下。” “你说的是!”钱氏笑得合不拢嘴,“我这也是第一次带孩子,总觉得这也不够,那也不行,处处小心谨慎的。” 柳颜欢看着钱氏含羞懊恼的笑脸,觉得自己将孩子放在镇国公府也是个不错的决定。钱氏是个很细心的女子,她又很喜欢孩子,定不会让冬娘受丁点儿的委屈。自己再多多找借口过来,也能日日见到冬娘了。 “姐姐这番话,好像带过孩子似的呢!”一旁的洛雪笑道,说出来的话却叫柳颜欢和洛氏面色微微一沉。 “自然,我是家中嫡女,弟弟妹妹们多少都是我帮娘带大的。” 洛雪讨了个没趣,坐在一边不说话了。 钱氏和柳颜欢说了好一会儿的育儿话题,三太太才带着几个孩子过来。如今裴颂已经嫁了出去,虽然嫁得一般,但对比起洛氏的一双女儿的下场,裴颂那已经是极好的命了。 三太太看到柳颜欢,找了个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大嫂日后若是叫我来,便不要叫二房的人了。”张氏一边说着,一边拿帕子掩了掩自己的鼻子,“都是晦气!这人死了一个又一个,头七都没过呢,出来做什么!” 钱氏也不惯着她,笑吟吟道:“是我没考虑周全,嬷嬷,送三太太回去,我改日再约你来!” 张氏:“......” 见钱氏不给自己作脸子,张氏自找台阶道:“哎呀,我说着玩的,都是一家人!” 柳颜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估计三婶最近也是诸事不顺,所以才那么多忌讳。” 张氏抬手用帕子擦了擦鼻尖,可不就是诸事不顺吗! 可柳颜欢这么说出来,就是完全不给她面子。不过两房现在也不需要什么面子了,左右两个妯娌之间已经完全闹翻了。也就两个男人那边还保持着表面的和谐。 说了几句话后,钱氏道:“我让奶娘将孩子抱来!” 柳颜欢满心期盼,但在人前,她努力克制住了自己。 和孩子一道来的还有裴鸢,裴鸢进来的时候,看到柳颜欢满眼都是孩子,根本就没将视线放在自己的身上,不免吃味地抿了下唇。 “母亲。” 钱氏摆了摆手,让他随便坐。 “看看咱们冬娘,可爱得紧哩!”钱氏接过孩子,冬娘此时醒了,正嗦着手指,睁着圆溜溜地大眼睛四处张望。 “这孩子养得真结实。”张氏看着那粉雕玉琢的小脸,由衷道。谁能不喜欢一个奶呼呼的白团子呢! 冬娘看着张氏,冲她咧嘴一笑,张氏的心都快化了。 “哎哟,这孩子不怕生!真是好孩子!”说着,张氏身边的嬷嬷捧着匣子走上来,“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就送个长命锁吧!” 匣子里是一套纯银的长命锁,并四只银镯子。 钱氏之前落了她的脸,现在自然得找补回来,于是将长命锁给冬娘戴上。 “真是可爱的女娃娃!” “大伯母,让我抱抱孩子吧。”柳颜欢等的急死了,可张氏她们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走的。 钱氏笑着将孩子递过去,柳颜欢接过冬娘,几个月不见,这小白团子的分量重了不少,沉甸甸地落在她怀里,连跟着整颗心都是满满的。 张氏看了一会儿孩子,便不再看了。她来的目的是和大房搞好关系,眼看着二房扶持的三皇子不行了,裴常胜现在又不在京,裴茗那个小孩实在欠火候,他们三房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站队。 现在大房有了世子,那就是有复兴的机会,她可得抓住机会和大房搞好关系才行。 “鸢哥儿,你现在在家反省,皇上可有说,你什么时候解除禁足?” 裴鸢看着抱着孩子逗弄的柳颜欢,听到这话眉梢微抬。 “还有几日,三婶可是有事?” 张氏笑容灿烂,道:“我这不是看你这孩子都有了,媳妇还没着落,替你着急呢吗!我堂妹有个女儿,今年十六,生的水灵灵的,是数一数二的美人,我......” 张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钱氏打断:“知道你是好意,不过巧了,我也有个堂妹,她女儿也待字闺中呢!” 张氏脸色一僵,钱氏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她多管闲事。她一个嫡母都没上赶着安排呢,她这个三婶得往边上靠。就是真要安排亲戚家的孩子,那也轮不上她来安排。 “我不是替鸢哥儿着急嘛!”张氏讪讪道,“这后院还是要有个女人打理才行。” 裴鸢不说话,他站在柳颜欢身后,拿玉佩上的流苏逗冬娘去抓,逗猫似的。 洛雪自裴鸢进来后,视线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见他和柳颜欢站在一起,好似个一家三口。 她不免心里发酸。若是她一开始选了裴鸢,自己可就是世子夫人了! 她还能和夫君行周公之礼,有自己的孩子。 “我瞧着冬娘和姐姐眉眼间,倒有两分相似,世子与姐姐站在一处,真像个一家人呢!” 洛雪这话一出,张氏身边的几个姑娘也笑道:“确实哎!冬娘和嫂嫂确实有几分相像!” 第350章 让她怀孕 洛雪说这话的时候,只是心里发酸,讲出话来的时候多少没过脑子。现在这么一看,裴鸢看柳颜欢的眼神,似乎很不对劲! 洛雪心里诧异,但柳颜欢神情自若地抱起孩子,一大一小两张脸凑在一处,笑道:“像我吗?” “像!”一众小丫头乐呵呵道。 “这说明,冬娘日后也是个小美人呢!” “哈哈哈嫂嫂也不知羞!竟在这处等着呢!” “原来嫂嫂这是变着法子说自己好看呢啊!” 众人乐呵呵笑作一团,将洛雪那番带着歧义的话给揭了过去。 “我也想抱抱孩子。”三房的一个小姑娘道。 “你呀笨手笨脚的,别把孩子弄坏了!”张氏拦道。 看着这一家,将一个野种都当成宝了,她可不想因为抱了孩子被讹上。 小姑娘噘了噘嘴,“我会很小心的。” 柳颜欢看了看那小姑娘,又看了看钱氏。现在钱氏才是冬娘名义上的祖母,若是钱氏同意,那冬娘可得给人家小姑娘抱了。 柳颜欢心里不乐意极了,三房的人虽然不是个个都是不好的,可她就是打心里不喜欢三房的人。 钱氏正要开口,裴鸢就弯腰从柳颜欢手上抱起孩子。 “母亲,我带冬娘出去逛逛。” “唉!你去吧,打把伞,别把孩子晒着了。” 裴鸢就这么将孩子抱走了,一副不乐意将孩子给别人逗弄的模样,让张氏面色低沉。 小姑娘没抱到孩子,一脸委屈巴巴地缩了过去,嘴里嘟囔着:“二堂兄怎么这样!” 钱氏闻言,笑吟吟看着张氏,“我怎么不知我家还有个老大?” 张氏瞪了一眼说错话的小姑娘,起身道:“今儿孩子也见了,我院子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于是带着人离开了镇国公府,一出门,就给了那姑娘一耳光。 “庶出的下贱皮子,我带你们出门是让你们长长见识,不是让你们丢我的人!话都不会说,日后也别出门了!” 大厅内,柳颜欢也起身告辞。 她们从府上与将军府连着的小门过去,路上经过镇国公府上的花园,正巧看见裴鸢抱着冬娘在人工湖上的小亭子里看鲤鱼。 “姐姐,那小侄女着实可爱,要不咱们过去和世子说说话吧!”洛雪眼看着裴鸢那修长的身影,心里后悔万分。 柳颜欢哪里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冷笑道:“妹妹想去便自己去,只是莫要提我的名字!” 说完,她抬步离开。 洛雪咬紧了下唇,听霜忙道:“夫人,咱们快跟上夫人呀!” 洛雪看了看柳颜欢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裴鸢,转身向裴鸢走了过去。还没靠近,在亭子外候着的婢女拦住她。 “做什么?” “表哥,我是来看看冬娘的。” “谁是你表哥!我们家太太可没有你这样的侄女!”婆子厉声呵斥道。 洛雪的面色都白了,立马道:“世子,我是想看看冬娘。” “你一个嫁了人的姨娘,也敢来和我们家世子搭话!你还要不要脸!我们家小主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洛雪的脸色由白转红,亭子里的裴鸢自始至终抱着孩子没看过她一眼! 她羞愤转身离开,却还是不死心地转头又看了一眼裴鸢,对方竟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 从小长大的情谊终是没有的,看来她除了裴茗也没有别的选择。 朗星送来钱氏准备的糕点时,顺便将这事告知了柳颜欢。柳颜欢吃着糕点,问道:“你们家爷作何告诉我这个?” “嘿嘿,爷说,夫人该管好您院子里的事才是,平白给他找事。”朗星尬笑。也就是裴鸢才敢说出这样的话了,要换了别家,可不得就这么揭过去。 柳颜欢抿唇,她都没嫌弃他招蜂引蝶,他反而怪自己没把人管好? “看春,你这张嘴气人有一套,你将朗星说的事,去太太面前说一遍。” 看春立马来了劲。 “夫人,我这就去!” 看春回来,幸灾乐祸道:“太太罚洛姨娘跪着呢,今儿都不让用饭!” 柳颜欢嗤笑,这真是一出狗咬狗啊。 晚上裴茗下了值,又来了秋茶院。 “明日休沐,随我一道去浩瀚楼参加赏花宴。” “这种小事,大爷让下人跑一趟就行了。” 裴茗看向她,她对自己的态度冷淡,可听说柳颜欢今日去了镇国公府,十分喜欢裴鸢的那个女儿,他竟然生出一股心虚和庆幸。 还好柳颜欢身子弱,没有怀上孩子,不然,她和裴鸢就会有一个孩子...... “我有话跟你说。”说着,他看向柳颜欢身边的几个婢女。 看春等人得了柳颜欢的眼色,自觉退下。 “颜欢,我想问问你,你心里可有怨我?” 柳颜欢不解地看向他,“大爷是什么意思?” “成婚多年,你一直没有怀上孩子。” 柳颜欢笑道:“这种事情看缘分,没有缘分也不必强求。” 面对她的从容,裴鸢心里都是急了。也就是此时,他生出了一个念头。若是此时柳颜欢的怀孕了,那她就不会和自己提和离了。 昨日被洛雪灌醉,他险些暴露。还好自己醒来衣衫未变,盘问了下人也没有问题,才放下心来。 可如今,裴鸢脱离了掌控,他该怎么让柳颜欢怀孕呢? 他必须得有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大爷若是无事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柳颜欢下了逐客令,她就知道裴茗没什么话和她说。 前世,裴茗将她当成管家婆使,从不和她谈心,只吩咐她办事。只要是他开了口的,柳颜欢都尽善尽美地给他办成。这也就让裴茗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可以让他肆意往前。 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没人给他打理人脉关系,他又没什么钱。可不就混的一塌糊涂了吗! 他是会读书不错,可会读书不代表会做官。官字两个口,他只有一张,没上没下,仕途如何能长远。 裴茗心里还在琢磨,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法子让柳颜欢怀上孩子,让她歇了和自己和离的心思。 而且,他认为,一旦柳颜欢怀了裴家的孩子,她就是不为裴家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吧? 这真是个绝妙的好主意,他怎么才想到呢! 第351章 赏花宴始 转眼到了四公主举办赏花宴这日,为了今日的赏花宴,祁珍做了许多的工作。 整个浩瀚楼包场,从大堂到后院都换了许多摆件,皆是从公主府出来的好东西。 “这花不能摆在这里!今日赏的是桂花,你们把菊花摆在这里不是喧宾夺主了吗!”祁珍身边的嬷嬷指挥着。 祁珍只包了浩瀚楼一日,他们从凌晨就开始忙活了。眼看天光大亮,马上就要到宾客来的时辰,她们不免忙中出错。 但到底是宫里的人,就算忙乱,但也没出多大的乱子。 将军府里,柳颜欢已经换好了衣裳,她今日的装扮很是素雅。 “夫人正是大好年华,怎么穿得这般素!”盼夏不解。如四公主举办的宴席,定然有不少王公家的千金小姐参加。到时肯定是人比花娇的场面,自家夫人这般不打扮,岂不是被人给比了下去? “那也得看配谁呀!”看春扬眉道。 此话逗得柳颜欢大笑,“看春,你这丫头真是张了一张凌厉的嘴!” “奴婢只是实话实话嘛!”看春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夫人,前院来人问您准备好没有。”罗嬷嬷进来传话,压低声音道:“刚刚有婆子来报,大皇子进了镇国公府。” 柳颜欢沉下眉眼,两条细眉蹙了一下。祁明去镇国公府做什么?还这么明晃晃的? “看着点,有事就来报我。” 柳颜欢去了前院,裴茗今日是精心收拾过的,他玉冠白面,一身玉色长袍衬得他无比俊朗,加上读书多年,气质使然,一副道貌岸然的翩翩公子模样。 “夫人。”裴茗向她走来,淡笑地朝她伸出手。 柳颜欢的视线落在那只养尊处优,没有茧子的手上。她想到了裴鸢的手,明明是一家人,可裴鸢的手心多是厚茧。尤其是右手,那手心的茧子脱了长,长了脱。她用最好的脂膏都养不好他那双手。 看见裴茗这手,她就来气。 “让大爷久等了。”柳颜欢微微屈膝,并不去接裴茗悬空的那只手。 裴茗等了一瞬,见柳颜欢没有握住自己的手,他深吸一口气,讪讪地收回了手。 “夫人,走吧。” 马车停在府门口,柳颜欢上了马车,让红绸和自己坐在一起。裴茗看着闭眼假寐的柳颜欢,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他从来不知道女人这么难搞。之前柳颜欢还和他维持着相敬如宾的表象,现在是直接连面子都不做了。 他抿抿唇,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今日的赏花宴,宾客众多,浩瀚楼所在的街道上都是马车,将军府的马车只能停在街道上,由他们下车自己走过去。 反倒是骑马的人可以直接骑到浩瀚楼的门口。 柳颜欢和裴茗并肩走着,后面马蹄声轻踏。 柳颜欢听那马蹄声就黏在自己身后,完全没有超过自己的意思,下意识回头看去。裴鸢坐在马上,垂着脑袋看向他。逆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对上视线的那刻,她似乎看到了他眸子里的挑衅? 挑衅? 柳颜欢还没回过神来,另一匹马从他身后追上来,赫然是大皇子,两马并驱。 “是裴小大人和裴少夫人啊!”祁明探出脑袋看向二人。“我和裴世子就先走一步了。” 而后,两人的马匹迈着“哒哒哒”的碎音往前而去。 柳颜欢颇觉无语,祁明是来裴茗面前嘚瑟的?可是裴茗现在就是个小小的五品官,有什么好在他面前嘚瑟的? 而且,裴鸢本该在禁足,今日就这么和祁明一起出来。 等等,祁明一大早去镇国公府,就是为了找裴鸢来参加赏花宴? 呵。 柳颜欢勾唇一笑。 “你笑什么?”裴茗因方才那一幕,心情不愉。柳颜欢的笑落在他眼里,像是在讥讽他的无能。 “在笑四公主搞了这么一场声势浩荡的赏花宴,竟然只是为了二弟。” 经她这么一说,裴茗这才反应过来,祁明和裴鸢是一道过来的。裴鸢明明还在禁足期间,就这么明晃晃和祁明一起出来,显然皇上已经解了他的禁足。 四公主这场赏花宴的心思太明了,所以皇上也是有心让裴鸢做四驸马的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裴茗的身子就开始发抖。 他还没在京城的官场站稳脚跟,而裴鸢已经到了被几个势力拉拢的地步了吗。 “大爷,我们也快点吧。”柳颜欢提醒道。 看着裴茗黑了一半的脸,她只觉得好笑。裴鸢又不是没有能力,这么多年来被洛氏和裴茗压着,才没有出头。 这一点裴茗自己也知道,裴鸢的能力终有脱离他掌控的那日,他以为亲情可以牵绊住他。可裴鸢现在已经是大房的人了。 柳颜欢忽然脚步一顿,前世的裴鸢哪怕征战四方,却还是被裴茗拿捏在手上。她和裴鸢相处几年,已经了解到,若非他心甘情愿,是绝不可能一直那般隐忍。 前世的他,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被裴茗驱使? 忽地,一个念头在自己脑海里炸开——裴茗是不是用她和孩子拿捏住了裴鸢? 一想到这种可能,柳颜欢看向裴茗的目光中都染上了杀意。 她咬了咬下唇,若是这样,她起初对裴鸢的恨意都变成了笑话。明明他才是最苦的那个人。 进了浩瀚楼,裴茗便忙着交涉去了。柳颜欢现在可是浩瀚楼的东家,她对浩瀚楼无比熟悉,也不想和那些夫人小姐们打交道,叫来人,自己去了楼上厢房看书去。 从她的厢房内的窗户往下看,不仅可以将两株桂花纳入眼底,还能将满院子里的人的行动看得一清二楚。 她像是看戏一般,看着院子里的人互相交涉攀谈。而她的视线,在裴鸢出现之后,便忍不住随着他动。 祁明带着裴鸢去见祁珍,他的意图实在明显。上次一计不成,今日便走委婉路线。 “珍儿,快来和裴小将军打个招呼。” 祁珍在裴鸢进院子的那刻起就看到了对方,心情十分激动,还是宫女压着她,让她等人来给她见礼,不然就要闹笑话了。 “裴小将军好。” “微臣参见四公主。” “哎,裴小将军不要这么客气,你在府上定然憋闷了许多日,今日出来,你可要好好玩玩。这宴席是我妹妹一手操办的,我让她带你四处逛逛,认认人!” 由祁珍带着裴鸢认人的话,那他们二人的关系就是心照不宣的了。到时候为了祁珍的名声,再让母妃去皇上那边求一道赐婚的圣旨,这事就成了。 祁珍双眸含羞地看向裴鸢,正要抬步带他往内走,便听裴鸢道:“这种小事就不劳烦四公主了。来的路上我见到了兄长,我去找兄长即可。” 祁珍的羞涩全都僵在了脸上。 第352章 裴郎 祁珍抬眸看向兄长,他没和裴鸢说,自己这个宴会的意图吗? 她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她可是堂堂四公主,还要她怎么放下身段去讨好一个男人! 祁明的脸色也变得不好,他以为自己带裴鸢来这个赏花宴,他就已经明白自己的意图。不然他费心思让皇上解了他的禁足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想在这个时候拉拢他,让他成为自己的助力! “裴小将军......”祁明的话还没说完,裴鸢便打断道:“我看到兄长了,就不在此叨唠大皇子和四公主了。” 说罢,他福了福身子,就走了。 留下两兄妹气得吐了口浊气。 “皇兄,这个裴鸢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自然是装傻了!”祁明咬牙切齿,“他可是成为过淑仪入幕之宾的人,眼界自然不低。你收着点自己的脾气。” 祁珍不可置信地看向祁明,他这是让自己去哄一个被祁淑仪玩腻了的男人? 原本对裴鸢有几分好感的祁珍立马变了脸色,正想撂担子,又听祁明道:“让你哄好父皇,你搞不定,总不能连一个男人你都搞不定吧?” 听到祁明又拿自己和祁淑仪比较,祁珍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就涌了上来。 “区区一个男人!”说完,她扭头向裴鸢的方向走去。 这一幕被厢房里的柳颜欢纳入眼底,她刚要收回视线,祁明忽然抬头,她匆忙转身关上了窗户。 也不知对方有没有看见自己。 “夫人,大爷让人来找您,说是有事。” “他能有什么事?” 柳颜欢起身下楼,裴茗正和兵部尚书之子徐言翎攀谈。按理说,以他的身份,是用不着放低自己的身段去攀附一个兵部尚书的。 可兵部尚书是徐家人,是皇后的母族,他得靠对方的引荐上太子这条船。 柳颜欢过来的时候,裴茗和徐言翎相谈甚欢,若不是旁边有个硬凑过来的裴鸢,裴茗就更满足了。 “大爷,您找我?” “对,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兵部尚书之子,徐言翎徐大人。现在在大理寺任职。” 柳颜欢面色不变地对徐言翎行礼,想杀裴茗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致。 若不是有上辈子的记忆,她今日可能就傻傻的以为裴茗只是带她过来认个人呢! 这个徐言翎是京都出名的纨绔子弟,他喜好别致,只喜欢人妻。有不少官员求他办事,会将自己的姨娘送给他玩弄。而他,也不知道糟蹋了多少清白人家的女眷,因为自己的背景够硬,上面有爹护着,这事才没有闹出来。 裴茗哪里是带她认人,这分明是让徐言翎掌眼! 他竟然想用自己的妻子来打通自己的为官路,就因为自己这辈子没用钱为他铺路,他就拿自己的妻子去做交易? 哈! 原以为他饱读圣贤书,做不出这么没有下限的事情,可事实证明,贱人就是贱人。就是读了圣贤书,还是贱人! 他空有一肚子文史,丝毫没有文人的风骨! “大爷叫我来还有旁的事情吗?若是没有,我便先去找别的夫人说话了。” 裴茗道:“我知道你泡茶的手艺不错,你给我们泡一壶茶吧。” 柳颜欢动了怒气,直直看向裴茗的眸子,眼神中带着威胁,道:“昨日不慎烫伤了手,今日就不献丑了。” 说完,她福了下身子,直接离开。 一旁的徐言翎看到这一幕,勾了勾唇角,“裴小大人这是夫纲不正啊!” “让徐少爷见笑了。”裴茗没想到,柳颜欢竟然是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他留。不过这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她现在是他的妻子,就是他的东西,他怎么用都可以! “裴小将军可是怕自己以后也变成这样,所以才迟迟没有娶亲?” 裴鸢呵呵一笑,“不,我是觉得像徐少爷这样的人太多,我若是娶亲,也不放心。” “哈哈哈!”徐言翎哈哈大笑,并不将他的讥讽当回事。整个徐家,他可以说自己是仅次于徐正月的第二狂。且没人敢动他!“那是裴小将军不懂各种滋味!” 裴鸢饮了一口茶,对裴茗讥诮道:“我懂。” 裴茗的脸色顿时苍白难看起来,裴鸢这是在讥讽他,为了子嗣将他送到柳颜欢房中,现在为了官路,将柳颜欢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 “原来你懂啊!”徐言翎如获知己,一手搭在裴鸢的肩上,“有空请你喝一杯!” 徐言翎被其他人叫走,裴茗沉不住气了,他倍感挫败,看着裴鸢,沉声怒斥他:“你方才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裴鸢挑眉,“不过是符合徐公子说了几句场面话,兄长是想到哪里去了?” 裴茗起身拂袖离开。 裴鸢冷笑着放下杯盏,他的怒气外泄,瓷白的杯子被他捏出了碎痕。 裴茗还真是超出他想象的敢啊...... 他起身进了浩瀚楼的大堂,上了四楼包厢。掌柜只开放了二楼的包厢,但来的公子小姐们都忙着互相应酬,来楼上包厢看书的到没有几个。 红绸守在门口,见裴鸢过来,没好气地翻了他一个白眼。 “刚刚夫人受了那样的气,您就干看着?” 看春拦住红绸,不是很明白红绸为什么要和裴鸢置气。他是大房的人,就是看不惯刚才那情景,也没有开口的道理。 “红绸姐姐别生气了,方才那个场面,若是世子爷开了口,咱们夫人的处境说不定更不好呢!” 红绸知道这个道理,可还是生气啊! “欢儿在里面吗?” 看春瞳孔猛然一缩,柳颜欢的声音从包厢内传出来。 “进来吧。” 裴鸢进门就看见一脸肃杀之气的柳颜欢,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大动肝火,眸子里都是杀意。 裴鸢抬手摸了摸她的发,“别气了,我帮你出气。” 本以为柳颜欢会骂他两句出出气,哪知这女人瞪着一双气红了的眸子看着他,眸子里还带着难过和悲伤。 柳颜欢是生裴茗的气,可气头上,她想起前世的自己,在人前和裴茗相敬如宾的模样,裴鸢看到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前世的他心里定然也是有自己的,不然怎么会甘愿被裴茗那个没用的贱人钳制? 她怎么才想到这一点啊。 柳颜欢仰首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裴鸢不解:“气疯了这是?” “奖励你。”奖励你前世为了自己和孩子,一直忍气吞声。 裴鸢带笑,疑惑地看着柳颜欢,他的笑容渐渐挂不住了。柳颜欢看他的眼神很专注,专注地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到,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心疼和悲伤。 她又在透过自己看别人。 裴鸢心口酸疼,勉强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难看。 “你说,你想怎么惩治他们?” 柳颜欢却不接这个话题,起身跨坐到裴鸢的身上,将吻落在他的唇上。 “想要你,裴郎。” 第353章 先赊账 裴鸢被这一声“裴郎”叫得骨头都酥了一半,柳颜欢向来不是个矫情的人,她若是生气了会叫他“二爷”,若是高兴了,便直呼他的名字。 这一声裴郎,比夫君二字更令他动情。 “这里?”裴鸢还没诧异回神,他的腰带已经被柳颜欢扯开。柔软的手压在他的小腹上,令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欢儿,别任性。” 今日人多,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她任性一次,可能是以性命为赌注。 “你就不能依依我吗?” 柳颜欢小声撒娇,头靠在裴鸢的肩上,小鼻子一吸一吸的,显得委屈极了。 裴鸢抱起她将她放在桌上,走到角落放着水盆的架子前净手。这水盆原是怕客人写字,手被墨汁染色才放着的。 净了手,裴鸢才拦住柳颜欢的腰,轻声道:“都依你,不过先赊账,晚上再补给你。” 柳颜欢红着脸别过脸去,两条腿圈着他的劲腰。她咬着下唇感受着裴鸢手指上的粗粝,和他极致的温柔。 闭上眼睛后,她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放大了,耳边不仅有自己难耐的喘息,还有门外的响动。 禁忌感随着对方传递给自己的热度逐步上升,柳颜欢差点没忍住叫出声来。 裴鸢用手捏了捏她的鼻尖,重新净了手帮她整理好衣裙。 “再叫一声听听。” 柳颜欢唇上的口脂都被他吃了个干净,她打开包厢门上的小格子,红绸将镜子胭脂从外递了进来。 她将自己收拾好,涂上口脂,道:“徐言翎和裴茗不用你出手,我会自己解决的。” 裴鸢默了一下,柳颜欢生气,他当然也气。不过柳颜欢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他就放手让她去做。 “有什么要我做的,你直接说。” “好。” 她才不跟他客气呢。 “你们家夫人可在里面?” 柳颜欢身子一顿,用口型道:“是四公主。” 裴鸢起身在墙上摸了摸,一道暗门打开,他直接穿过暗门进了隔壁的屋子。 柳颜欢面色震惊且诧异。 什么好人会在一个包厢里修一道暗门啊!就好像、就好像他料到会有今日的事情一样! 柳颜欢红了脸,起身吐了口气,打开门。 “臣妇参加四公主。” “免礼。” 祁珍来找柳颜欢,是来打听裴鸢的喜好的。她本想直接问裴茗,可裴茗毕竟是个外男,自己和他说多了话不好,于是就来找柳颜欢了。 “本宫来找你,是想问问你,你可知道裴鸢的一些喜好?喜欢吃什么穿什么戴什么?” 柳颜欢一怔,这个问题,她还真的没有思考过。 因为裴鸢实在是太好养活了,吃食上面,他从来没有挑过。她准备什么,他就吃什么;服饰上,他在将军府的时候就那么几套私服,平日都穿官服。去了镇国公府后,钱氏倒是给他置办了不少;配饰上面,除了自己送他的几枚扳指,他就真没太多的装扮了。 “公主真是问错人了,虽然与裴世子有过一段叔嫂之情,可我们并不相熟。世子喜欢什么,臣妇真不知道。” 祁珍抿抿唇,“知道了,你下去吧。” 说着嘟囔道:“真没有一个能用的!” 柳颜欢回了自己的小包厢,听外面祁珍和她的宫女道:“不是说裴鸢进楼了吗?怎么没看到?” “回殿下,浩瀚楼这么大,裴世子当是进了哪个隔间休息去了吧。” 随后就是一群人离开的声音。 祁珍郁闷极了,今日来的人都是京都中的佼佼者,可没有一个能入她的眼的。 因为她年纪和淑仪相仿,所以从小就被拿来和淑仪做比较。淑仪嘴甜得父皇喜欢,她自然就被冷落了。从小到大,她都在和淑仪暗暗较劲,想有朝一日能赢上淑仪一次。 她哪哪都不服输,可次次都比不过。她知道在选驸马这件事上,不应该和淑仪较劲,毕竟日子关上门是自己过的,人前再风光又如何,比不得人后的舒坦。可她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这三个字,贯穿了她十几年的生命。 “知如,你说祁淑仪现在在江州,在做些什么呢?” “江州如今夏涝才解,听说那边的粮价居高不下,引得好多粮商过去做生意。日子肯定不好过,淑仪公主肯定在吃苦!” 听到这个回答,祁珍微微扬了扬下巴。 皇上将她当成吉祥物送去江州,还不是在吃苦。她一个公主,就是当了吉祥物立了功回来又能如何?顶天等新皇上位,做个长公主罢了。 苦这种东西,总有人会吃,但淑仪是能让别人吃的苦,绝不自己吃。 “殿下,您让裴将军去监工,不好吧?”左秋雨和裴常胜真是一点也不对付。而且裴常胜此人确实私心明显,毫不掩饰,多次捣乱。他真怕裴常胜又闹出点什么事情来。 “不怕。”淑仪笑道,自从徐正月来了江州之后,就日日盯着裴常胜,裴常胜都快被徐正月恼死了。“总不能让他的人什么事也不做,就这么吃着我们的粮食吧?我们的粮食这么贵呢。” 淑仪派给裴常胜的工作是最不好做的,左秋雨将江州的灾民分了几等,四等人大多都是流氓痞子,还有乞丐。这种人最不好管理,总是偷奸耍滑,在干活的时候找各种理由不干活。可吃饭的时候,总是想尽办法多吃一点。 这种人和军队里的刺头有的一拼,但比那些刺头好管多了,毕竟那些当兵的不怕死,这些人怕死啊。 因此裴常胜没将这活放在心上,只觉得淑仪在折辱他。他堂堂一个一品大将军,来到这江州,竟然和那些小吏没什么区别了! “将军,今日日头大,您进棚子去躲躲太阳吧!”副将关心道。 裴常胜胳膊上的伤虽然没有恶化,可到现在还没好。他的一条手臂都用粗布包裹着,虽然伤口已经结痂,可痂实在太大了,他动作间会牵扯皮肉,若是动作大点,痂就会崩开,伤口再次流血。 “你们看着点。” 他转身去了棚子,没一会儿副将又小心翼翼地钻了过来,将一张纸条递给他。 “将军,京都的消息。” 裴常胜打开纸条一看,顿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三皇子废了!六皇子从昏迷中醒来,可落水将他吓坏了,除了整日粘着奶娘,连书都不肯读。裴长念这条船掀了个彻底! 信中,裴茗说自己属意太子一派,问裴常胜是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他还能有什么想法! 他知道三皇子不成气候,但只要他们这些人努力一点,将来祁潜登基,他就是权倾天下的大臣。再熬几年,江山易主也说不定! 可偏偏,祁潜这个不争气的废了!还废在他女儿手上! 裴长念怕是恨死自己了。 “我得想办法早点回京!” “回京?”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大将军这是出了什么急事,连皇上的活都没干完,就想着回京了?” 裴常胜看着穿着粗布衣裳却不失贵气的徐正月,咬紧了后槽牙。 第354章 殿下好志向 徐正月悠哉地坐到裴常胜的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公爷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裴常胜和他说话几乎咬牙切齿。 明明二人之前在朝中井水不犯河水,可徐正月这厮自从来了江州后,就一直盯着他找麻烦。他现在真就是被疯狗咬上了,连睡觉都不得松懈。 江州粮价下来之后,裴常胜难得地想和宁姨娘亲热一把,二人兴致正浓,自己的房门就被徐正月一脚踹开,吓得他立马交代了,至今快半月,他都没了那方面的兴致。 “那也没有大将军早不是?”徐正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裴常胜。 他也不是没事做,江州现在百废待兴,有一堆的事情等着他。不过他们在前面再怎么努力,后面有一个拆台的也不行啊。于是,他主动接手了最难的工作——管住裴常胜。 没办法,谁让他有兵呢。他虽然也带了人马来,但也不过五百人。不过好在,在挖了一段渠后,裴常胜手上的裴家军,几乎废了一半。 毕竟没吃饱还要干一天的活实在太伤身了,他们这些裴家军大多都是新人,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场,整日就在军营里操练,实际耐力可能还比不上那些整日为了生计奔波的庄稼汉。 “哼,公爷若是没事,可以去找公主找点事做。”裴常胜冷冷道,甩手出了棚子。 徐正月微微挑眉,看裴常胜这态度,该是京里出了事。既然他那边出了事,肯定没有功夫再找麻烦了。他这几日也就不用盯着裴常胜了。 徐正月起身往知州府衙而去,去找淑仪要点事做。 说实话,徐正月很诧异,江州如今所有的事宜竟然都是淑仪在拿主意。他以为,她会好好做一个吉祥物公主,在看到江州的惨况后,吓得直哭。 超乎他的想象,她不仅没哭,还和那些灾民们一起挖渠疏通河道。真的不像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 “公主呢?” 徐正月在知州府衙逛了一圈,没看到淑仪的身影。 “殿下带了几个师父去爬山了!” “爬山?” “对,说是山上视线好,他们出去看地形去了。” 徐正月微微诧异,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左秋雨寄回来的日报就有请示过皇上要不要趁机挖渠疏通河道,开凿运河。皇上看完找了几个大臣问了问,此事就搁置了,无他,国库实在拿不出那么多的钱。 现在淑仪是想先斩后奏,直接将江州这块的运河挖出来吗?那要消耗多大的人力物力!若是被人奏到皇上面前,淑仪吃不了兜着走! 徐正月问了他们去了哪座山,便牵了一匹马朝那而去。 江州城外有一座名叫扶摇的山,它的地势并不高,但在洪水来临之际,给江州的百姓们提供了一处可以避难的歇脚地。如今积水已经泄了,扶摇山在阳光下郁郁青青,充满生机。 淑仪与几位师父爬上半山腰,眺望这大好的风景,随着视线开阔,淑仪觉得自己这么多天里憋闷的胸腔也舒展开了。 她来江州赈灾的时候,有许多担心的东西。万一灾民太多不好安置怎么办?万一粮食不够怎么办?万一出现瘟疫怎么办? 诸如此类的压力压在她的心上,还好前来的大人们都与她一道,努力改变民生,如今的江州可算是稳定下来一些了。 她虚心请教着几位师父有关水利的问题,仔细听几位专家的讨论。 其实去年底他们就交了一张大致的运河走向图给她。这些人都是深研地理水利的专家,凭着自身的专业在走访江南一年后,他们交出了那张自认都很满意的图纸。可经过这次的江州夏涝后,他们又有了新的想法,于是出来查勘地形。 “公主,宁国公找您。” 淑仪抬首,徐正月在亲兵的带领下拾级而上,抬首间与淑仪对上视线,二人皆是一怔。 “舅舅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又要闯什么祸。” 淑仪:“......” 淑仪和几位专家说了几句,他们便自行去绘图了。跟着淑仪的紫苏自觉站得远远的,留足二人说话的空间。 徐正月要比淑仪高上一个头多,站在她身边刚好替她挡去不少山风。 淑仪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自顾眺望远方。徐正月的目光也落在远处的大好河山上,看到天地广阔,连心都舒展了。 “殿下是打算先斩后奏,将江州这段运河挖出来再说吗?” 淑仪丝毫不吃惊他能看穿自己的意图,“眼下江州的百姓生活困难,当地的产业都要时间发展,此时政府若能启动一个大工程,让大部分的人都能吃上一口饭,那些百姓就能熬过这个苦日子了。” 这个道理谁不明白,可实施起来太难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单单只挖了江州的运河河道后,国库没钱了,剩下的河道该怎么办?前后不接,你这就是无用功。” “事在人为,钱嘛,总是一点一点抠出来的。”淑仪笑道。 徐正月被她的笑晃了一下眼,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淑仪如此真心实意又带着点害羞的笑容了。 宫里的孩子,童年最多到五岁。从能记事会说话开始,就要努力掩藏自己,让自己在那个吃人的地方活下去。 淑仪过于早慧,她比别的皇子公主都聪明,知道如何掩藏自己,如何得皇上的宠爱。在皇上身边的时候,她笑容灿烂,却不发自内心。在旁人面前,她笑得端庄,却端着公主的架子。 “殿下,今年多大了?” “十七了。”这个年纪已经不小了,她该找驸马了。 “那我比殿下大十岁。” 淑仪看向徐正月,这个男人说这话的时候还扬起尾音,好像大十岁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似的。 “舅舅这个年纪,该找个舅妈了。”淑仪打趣道。 徐正月负手而立,听到这话低下脑袋看向她。 “殿下这个年纪也该找个驸马了,我看四公主已经在相看了。似乎看上了裴鸢。” 淑仪被他灼灼目光盯的有点不好意思,转移视线,道:“那就祝她好事将近,白头偕老。” 徐正月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他不想看到的情绪,满意地收回视线。 “那殿下呢,殿下可有想过自己的驸马会是什么样的人?” “没想过。”淑仪直言道,她是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每日要思考自己的处境,母妃的处境,这些都够她焦头烂额了。她的野心很大,一直都在努力让自己的实力也跟上。她知道掌管一个国家不容易,也在不停反思自己哪里还需要提升。哪里还有时间去想这个。 “你竟真没想过?”徐正月不可置信。 “没有。难道舅舅想过自己想娶什么样的女人?你与本宫说说,本宫帮你留意着。” 徐正月发笑,他在人前长长板着一张脸,忽地笑起来,让人觉得他和“徐正月”这个人都割裂了。 “殿下没想过自己的婚事,那在想什么?” “在想来日啊~”淑仪叹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今日的景刚好,今日的风刚好,今日的天刚好,她就这么和徐正月敞开心扉地聊了起来。 “殿下来日中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淑仪忽地往前迈了一步,对着浮动的水汽,道:“我要万人之上,我要高坐明堂,我要这万里江山,我要海晏河清,我要千古留名!” 她清丽的声音被风吹散,却在徐正月的心中不停回响。他看着这意气风发的少女,眼中只映出她的倩影。 “殿下好志向!” 第355章 他与德妃 从山上下来,淑仪的裙摆上撩了一层刺刺球,紫苏提着她的衣裳,帮她一颗一颗地摘掉。 “公主,奴婢觉得宁国公看您的眼神不对劲。”紫苏小声道。 徐正月在二人身后,只看到主仆二人在耳语。 “本宫心里有数。” 徐正月看她的眼神并不加掩饰,她又不傻,连紫苏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她自然也能看出来。 “舅舅,本宫还有事,先行一步。” 徐正月垂首看着到他胸膛高的少女,她生得十分貌美,与她的娘亲有七分的相似,但是性格与德妃完全不同。 “若是公主信得过臣,这运河的事情,就交给臣来办吧。” 淑仪抿唇犹豫了一下,他毕竟是太子的亲舅舅。可似乎也找不到比他更适合接受这项活的人了。 徐正月是个手段凌厉的人,又有皇后做靠山,若是由他牵头,朝堂上大半朝臣都不会反对。而且,徐家有钱啊...... 这运河挖出来,也是利国利民。 “既然舅舅有这份心,那就由舅舅来办吧。”淑仪笑道。 徐正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浮现出笑意。他抬手,大拇指抵着下巴,食指在鼻尖上点了点。 “公爷,您干嘛揽这种活啊!吃力不讨好就算了,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呢!”心腹叹气道。他跟了徐正月二十多年,从小就在他身边了,别人都说徐正月的心思难猜,他倒觉得徐正月太好懂了。 他就是想讨好淑仪嘛! “这种事,总要有人做的,我做和她做,有分别吗?” 怎么没有! 自古枪打出头鸟,淑仪公主若是想做那出头鸟,咱们跟在后面捡漏就是了,何必自己去做这个出头鸟啊! “您这样,皇后娘娘又该不高兴了。”徐覃小声嘀咕着。 “我管她高不高兴。”徐正月瞬间冷了声音。 徐覃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抬手给自己来了一嘴巴子。 “小的说错话了!”徐覃苦口婆心道:“但您收敛收敛吧,您看公主那个眼神,小的都觉得您不怀好意了!” 听到这话,徐正月回头看着徐覃,疑惑不解。 “本公看她什么眼神?” “就是您以前看德妃娘娘的眼神啊!”徐覃说完连忙抬手给自己左右开弓,都是昨晚没睡好,今天净说错话!还好左右无人,若是这话传了出去,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他掉的! 想当年,德妃娘娘才进京时,那也是飒爽英姿令人移不开眼。彼时的徐正月因为年幼丧父丧母,被皇后接到宫里养着。他只有七岁,却早熟得很。 皇宫里人很多,他却觉得无比孤独。而德妃远离家乡,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皇上,她身上的孤独差点压垮了她纤瘦的脊背。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徐正月便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感。 从那之后,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和德妃偶遇,与她说上一两句话,哪怕只是打一声招呼。 好像那样,两个人身上的孤单就能减少一分。 这种宁静在他十二岁时被皇后打破,他已经不小了,皇后从太监口中得知他竟然私下与德妃这样“交往”了五年,勃然大怒,将他送回了宁国公府。 自那之后,徐正月觉得自己差点死在皇后亲姐可怖的控制欲中。从他知人事开始,就不停地给他安排侍寝的婢女。他开始忤逆皇后的安排,可皇后只觉得他是“贼心不死”,又开始挑与德妃长得相似的女子送进宁国公府。 徐正月敢说,这普天之下,就是德妃的亲娘,估计也生不出比他后院里的女子更像德妃的了。 徐覃原以为徐正月听了自己的话会生气,没想到对方反而沉思起来。 “不对。”徐正月负手往前走去,“就你这眼神得去找个大夫看看才是。” 徐覃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也没看错啊! 因为德妃的事情,主子和皇后娘娘现在的关系都不怎么好。主子现在这是得不到德妃娘娘本人,就想得到她女儿? 可是淑仪公主还没有皇后娘娘找的人像德妃啊! 九月之后,京都的气温一日比一日冷下来。将军府中的下人们都有种悲戚之感。 “老太太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听说大房那边连棺材都订好了!” “上次大太太带着小小姐去看老太太后,听说老太太见了小孩气色好了点,现在日日带着孩子去陪老太太。大房那一家子都快搬到荣寿堂去了,但是没看到二房和三房有啥动静。” “就是,说自己孝顺的时候比谁都大声,真到了临了了,三个儿子还不是残废了的老大最好!” “哎哎哎,你们过来,我听说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一个婆子拉着她们,神神秘秘的。 “什么事儿啊这么小心?” “自然是天大的事了!咱们都是伺候了几十年的老人了,你们谁还记得当年大老爷为什么和咱们老太太闹得母子离心,近十年不踏入将军府看她一眼吗?” “当年的事情谁还记得?而且那个时候事情太多了,又是大老爷出事,又是老将军战死,谁还记得这么一件事啊!” 再加上裴长功受伤太重,成了废人,大伙都以为是他接受不了自己变成残废,才谁也不见的。 “我听说啊,大老爷当年受伤是二老爷害得!老太太不忍心在丧夫,一个儿子废了的情况下,又死一个儿子,将二老爷保下来,所以大老爷才和老太太离了心!” “天呐!这要从何说起!” “嘘嘘嘘,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被太太知道了,将你拖出去打死!” “咱太太现在也就这样的威风了!这个家现在哪里还有她说话的份!” “你看看现在大少夫人还管事吗?和大爷闹着要和离呢!你们看大爷回了府之后,可有去过夫人院子?我看啊,这和离是早晚的事!” “不能吧?这女子和离后能得什么好啊!娘家又回不去,就她这样的高门小姐,再另嫁就得低嫁了。她都见识过咱们大爷这样的人中龙凤了,还能受得了低嫁?” “要我说啊,夫人就是拿乔闹事呢!不就是看大爷和洛夫人出了一趟门回来,自己不得大爷心了呗!夫妻两吵吵闹闹是正常的,咱们就看夫人什么时候低头吧!” “我也觉得你说的对,我在将军府干了几十年了,还没听过哪家高门大户里出过和离妇的。就是夫人自己不要面子,也要考虑一下娘家的姊妹们的名声啊!” “就是就是!” 正聊着,看春从人后挤了上来,“几位婶子们在聊啥呢?” 婆子们一哄而散。 看春看着她们落荒而逃的背影,冷笑一声。 几步跑出了院子,柳颜欢刚在荣寿堂逗完孩子,正在花园的亭子里喝茶呢。 别说,这小日子还挺有滋味的。孩子有“婆婆”带,每天有固定的时间陪孩子玩。因为时间那么点,所以格外珍惜和冬娘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将各种负面情绪摆在孩子面前。冬娘能感受到的,都是她满满的爱意。 或许就是这个缘故,冬娘也最亲近她。 想到冬娘,柳颜欢忍不住勾唇浅笑。 第356章 妾就是妾 “夫人,那些婆子们私下都已经聊开了。” 柳颜欢点点头,虽说她现在不当家了,可谁说当家是一块牌子,一串钥匙就能管好的?重要的还是人。 不然她当初也不会想办法将柳府的人送进来,还让钱氏塞了一波大房的人进来。 钱氏送进来的人,看上去都老实巴交的,只知道干活,可二房的消息也没少往大房送去。柳颜欢相信钱氏没有坏心,她不过是防范于未然。毕竟大房已经被裴常胜这条毒蛇咬过一次了,不是吗? “我真是期待,公公回京后的场面,他的脸色一定很好看。”说着,柳颜欢问道:“让你办的事情办好了吗?” 看春笑着将一把钥匙放到桌面上,自浩瀚楼那次之后,她已经转变成柳颜欢的心腹丫鬟了。她是个很聪明的丫头,虽然和柳颜欢没有从小长大的情谊,可主仆情谊这种东西,都是靠奴才的效忠换的呀。 “奴婢办妥了!” 当晚,裴茗回到饮水居,难得心情好地坐在书桌前看书。有了徐言翎的引荐,虽然他现在在太子党中还说不上话,但他自信,凭自己的能力,不久的将来,自己定然能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 “表哥,妹妹来给您送点点心。” 门外洛雪的声音传了进来,裴茗微微拧了下眉头,便让人进来了。 “我下午的时候看姐姐带着人在院子里打桂花,便恬着脸要了一点,做了些桂花糕。表哥你尝尝看,看看我的手艺退步了没有?” 裴茗今日心情好,笑道:“你的手艺是没话说的。” 洛雪看着他吃着糕点,道:“再过些日子,三婶家的二少爷可就要弱冠了,咱们备点什么礼物呢?” 裴茗下意识想让她去问柳颜欢,话在嘴头憋住了,道:“晚点我和母亲商量一下。” 洛雪哎了一声,坐在他身边,没话找话地和他说了许多府上的事情。聊着聊着便说到了最近府上的谣言上。 “表哥你不知道,我听到这个谣言的时候吓了一跳。大伯那是中了敌军的圈套才落下重伤的,和姑父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将那些散布谣言的人重罚了!” 裴茗听完她说的话,脸色变得苍白,后背都沁出了冷汗。 他多聪明的一个人,知道不会空穴来风。他也了解裴常胜,当年他没有什么多大的军功,却坐上了大将军的位置,可谓是捡了祖父和大伯的漏! 当时的裴家连损两名男丁,皇上为了安抚裴家,安抚裴家身后的裴家军,封裴长功为镇国公,裴常胜为大将军。那时,他们已经和北庆打完了,进入议和阶段。自那之后,裴长功就顶着大将军的名号,潇洒快活了十数年,再也没有上过战场。 他是裴常胜的儿子,自然了解自己的这个父亲,一个软弱无能且贪生怕死的酒囊饭袋。他甚至不明白,一向英明神武的祖父,怎么会生出父亲这样的儿子。 因此,他深知,那些流言并不都是假的,很大可能都是真的! 若当年的真相公布于世的话,那裴常胜就是欺君之罪! “表哥,你怎么了?”洛雪见裴茗脸色发白,连忙关心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我去让人请府医来给你看看!” “不用!”裴茗制止她道。因为身体的原因,洛氏一直都不让他看大夫,在洛氏的影响下,他对大夫也是避之不及。 “我没事,只是忽然想起有重大的事情没有处理完,你若没事便早点休息吧。” 洛雪看着裴茗不太好的脸色,继续关切道:“那表哥早点休息,保重身子,记得将糕点都吃完哦!那可是雪儿的一片心意呢!” 说完,她便退了出去。 出了饮水居的院子,洛雪一直噙着的笑挂了下来。 呵,什么表哥,为了自己还不是害了她一辈子。她就给他找点事做!这流言她前几日就听到了,一直等着它发酵。如今闹得将军府的下人基本都知道了,那这些下人的下场估计不会太好。 到时候,洛氏出面打发一批人,她再去买新人补上来,趁机培养自己的势力,不日,这将军府不就是她说了错吗! “夫人,咱们这么做好吗?”听霜有点看不懂。 人家夫妻圆房后,那感情是逐步升温,你侬我侬。怎么到她们家小姐身上,好像变成了杀父仇人似的? “没有什么不好的。”洛雪冷嗤一声,他骗婚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自己这个表妹。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他都不在乎,她不过是给他找点麻烦而已,那都是他该受的! 洛雪离开后,裴茗撑在脑袋坐在书桌前,一脸凝重。最近事情真是太多了,多到他觉得自己几乎快要撑不下去了! 每次才有一点起色的苗头,就立马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给他当头一棒。他所想要的仕途不是这样胆战心惊,碰碰撞撞的!他想要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上荣光!他想要做千古第一臣,他想到名垂千古! 裴茗崩溃地将书桌上的东西一扫在地,砚台毛笔纸张落了一地。 “大爷,怎么了!”外面候着的小厮听到动静立马冲进门,见一地的残骸,忙弯要去捡地上的东西。 裴茗正坐在圈椅里大口喘息,见小厮将一瓶药油放在桌上,只觉得眸子被刺了一下。 “这东西哪来的?” 小厮看着那瓶眼油,不解道:“之前大爷不是用正元堂的眼油吗?后来不用了,小的就给您收在了角落里。” 裴茗心情烦躁,之前因为宁州眼油,他养成了只要心绪失便闻一闻眼油的习惯。可这个习惯,在芜南县一年,他生生戒掉了。 可眼油在手,他又开始手痒起来。 于是,他滴了一滴眼油在手上,指腹摩挲了一番后放在鼻尖深吸一口。薄荷浓烈的气息霸道地冲进鼻腔,直直大脑。方才还烦躁不已的心,缓缓平静了下来。 “这眼油......”裴茗有一丝奇怪,是自己太久没有用眼油了吗?怎么觉得正元堂的眼油,有一种宁州眼油的错觉。 不过不大可能。库房里的宁州眼油,他都锁了起来。钥匙在他这里,除了他以外,没人能拿到那眼油。 想到这里,裴茗便松下心防。 裴常胜不在,他实在是太累了。他得去找洛氏,让他处理一下府上的下人了。 妾室就是妾室,家都不会管。柳颜欢当家的时候,什么时候能让下人嚼舌根了? 第357章 处置家奴 迎春院中,洛氏听了裴茗的话,惊讶地眉毛都快竖了起来。 “这是什么话?哪来的谣言!老爷没做过的事情,这屎盆子可不能扣在我们头上!我马上就让那些婆子们都闭嘴!” 裴茗看着洛氏,心里失望地摇了摇头。洛氏和裴常胜做了几十年的夫妻了,竟然连裴常胜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都看不清。 “母亲,这已经不是叫她们闭嘴就可以解决的了。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裴茗将各种利害说给洛氏听,洛氏一听到是欺君之罪,本来就因为受伤没养好的脸色,更是血色全无。 “竟然这样严重的吗?” “若不然,儿子也不会找到母亲这里来了。母亲身体未愈,本不应该操劳,但洛雪管家的能力确实有限,儿子只能麻烦母亲出面了。” 一提到这个,洛氏就气得肩上的伤口作痛。 “都怪我,当初看走了眼,给你找了这么一门亲事!现在她既然要和离,你便放了她走吧!我再给你相看别的姑娘。你这么优秀,我不信你还娶不到更好的!” 话是这么说,可他们心里都清楚,现在将军府在走下坡路,若是弃了柳颜欢,他确实找不到和她家世旗鼓相当的人家了。 “这话母亲就不用说了,当务之急,是赶紧让柳氏怀上孩子。若是她怀上了,她就是不为将军府考虑,也会为孩子的将来谋划的。” 洛氏很是赞同裴茗的想法。 “可是裴鸢现在翅膀硬了,不好拿捏了。” 洛氏想到裴鸢现在站在她面前,叫她“二婶”那种疏离的模样,就恨不得将他塞回自己的肚子里去! 真是生出来怄死自己的讨债鬼! 裴茗想到裴鸢,眸子中闪过一丝怨恨。 “只要是裴家的血脉即可。”裴茗拂袖离开。这种后宅事还是交给洛氏处理的好,他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而且他知道,洛氏虽然能力有限,可她会不择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 洛氏抿唇,只要是裴家的血脉就行,他说的倒是容易,可人选怎么选呢!而且,她私心更希望是她这一房的直系血脉。 “去将洛雪给我叫来!”洛氏让人给她梳妆。她已经很久没有插手管家的事情了,当初的威风不在,现在颇感力不从心。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洛氏甚至看到了自己鬓边的白发。 短短时间里,失去两个女儿,还是给了她不少的打击,她再怎么敷粉打扮,也再没有当初的风光与嚣张了。 “姑母,您叫我来是什么事?”洛雪浅笑进门,看到洛氏竟然穿着整齐地坐在那,心里怔了一下,旋即大喜。 “你是怎么管的事,竟然让府上谣言四起!” 洛雪立马拿起帕子拭泪扮起了可怜,“姑母,您也知道我年纪小,加上我的出身不好,府上的下人们都会看人下菜碟,常常欺负我人微言轻。我整日里管那些小事都来不及,哪里还有空去管下人的嘴。姑母您看看我,明明才十几岁,这都老了多少了!” 洛氏摆手,她叫人来是问罪的,可不想听洛雪大吐苦水。 “你现在将府上的下人都给我处理了!”尤其是之前柳颜欢从柳府带过来的人,还有钱氏塞进将军府里的人。“这种事情,不用我来教了吧!” 洛雪心里冷笑,她若是真的这么做了,那她就恶名在外了。一个平妻,竟然将府上做了几十年的老人都给处理了。到时候,她的名声就不是简单的善妒了! “姑母,我蒙夫人抬举,才做了大爷的平妻。可府上的下人背地里都叫我姨娘!姑母,您是不知道,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当着我的面就叫我姨娘!我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要我怎么主事!只怕我不仅事情办不好,还会耽误了姑母的事情。” 洛氏头疼不已,看着在一旁抽抽噎噎的洛雪,心里一股无名火。 她想不明白,自己这个侄女,以前不是向着自己的吗?她说什么,她就会做什么。怎么现在就一个打发下人的事情,还推三阻四的! “行了!我说你去做!” 洛雪附耳过去,听完眸中闪过一抹寒光。 “若是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以后这个家也就用不上你了。” 面对洛氏的警告,洛雪一副被逼迫的可怜无助样,道:“我知道了。” 洛雪才出迎春院的门,一个婆子就到她面前,道:“洛夫人,大少夫人刚刚将院子里所有柳家的人都召到秋茶院去了。” “全部?” “是的。” “可有说要做什么?”那些人中,有不少已经混到了管事的级别了。而且能力都很不错,本来除掉她们,洛雪还是有一点心疼的。毕竟她们除了听柳颜欢这一点外,其他都很好。 她真的迫切地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 “你留意着点夫人那边,有事随时来告诉我。” 柳颜欢将柳家的人点了一点,将身手不错的婆子和几个机灵点小厮都留了下来,其他人都送回了柳府。 钱氏那边的人也都去了荣寿堂,她不信,洛氏动手还敢将手伸到荣寿堂去! “咱们夫人可真高明,三两下搅得府上风云大变,然后看那些人自己作死自己!”看春痛快不已,痛快完了,又不免叹息:“就这样的人家,咱夫人想和离都和离不掉。唉......” 红绸哈哈一笑,“你怎么还心疼起夫人了,夫人的事没做完呢,现在就是裴家人求她走,她都不走!” 这只是夫人送给裴茗的开胃菜,还有那个徐言翎没处理呢! “盼夏,叫车夫备马,我下午出门一趟。” 柳颜欢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她约了张可唯谈事。她想动徐家人,也要做好等徐正月回京后被他报复的准备。 徐言翎此人能嚣张这么久,不仅仅是因为有个亲爹罩着,更因为,他们徐家的家主实在是太护短了。谁敢动徐家人,就等着收拾东西去阎王殿报道吧! 她想起徐正月给自己的那枚玉佩,也不知道那枚玉佩,能不能护住柳家人。 她得做一个万全的,扯不到她头上的局才行。 第358章 意外收获 “夫人,太太那边说,让您晚上过去吃饭。” 柳颜欢面上露出一个不理解的笑容,她以为洛氏现在根本不想看见她。竟然还喊她过去吃饭。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知道了。” 到时候见招拆招就是了。 张可唯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她听了柳颜欢的话,在书院里开辟了一个新的学科——药学基础。教姑娘们辨别一些基本的草药,和一些医药基础。 这门课程,她听了柳颜欢的意见,再结合自己的想法,设置成了选修科目,不像君子六艺是必修科目。 新课程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和反对,张可唯现在已经能游刃有余地处理这些事情,坚定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一进门,她就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的水。 “我帮你了解过了,那个徐言翎就是个浪荡子,在徐家没什么话语权。这么多年的逍遥快活,那都是狐假虎威!” 毓秀书院现在明面上的背后之人可是皇后,皇后自然会让徐家的姑娘都去那里读书,以作表率。 张可唯便以了解学生为由,找人谈话,打听出了内幕。 外面都以为徐言翎这嚣张的劲,在家也是个说得上的话的人呢,因此很多苦主都不敢声张,怕最后得罪到徐正月的头上去,那自己就不是吃这点闷亏了,那是小命不保! 柳颜欢沉思了一会儿。 徐言翎是徐家二房的嫡子,早些年,在徐正月还没有出头的时候,这个爵位就差点落在二房头上,是皇后为大房保住了爵位,将徐正月带着身边养到差不多可以独当一面才放出宫。 他们徐家内部绝不似外面说的那么团结,至少大房和二房之间,有许多的猫腻。 仔细想一想,徐正月的每一次护短,都是对族里那些弱势而言的。他好像还真没有偏护过族里“强势”一派。 像二房的事情,用不着他过问,二房自己就能解决,而二房说不定也有狐假虎威的性质。 “你想动徐言翎,我是举双手双脚支持的。这个祸害,都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家!不过柳姐姐你可得千万小心,徐言翎这厮就是个滑不留手的泥鳅。他若是这么好对付,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都没翻车了。” 柳颜欢支颐浅笑,“这个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同理,没有坚不可摧的势力。不是都说,只要锄头挥得好,就没有挖不倒的墙角吗?” 说着,柳颜欢叫来店小二,“我要一盘油炸泥鳅,再来一小盅酒。” 张可唯佩服地竖起大拇指,“柳姐姐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只要是给人添堵的事情,怎么也要有我的份。” “自然有吩咐,帮我吃完点的菜!” 柳颜欢吃得饱饱的,然后拉着张可唯去逛街。她已经很久没有逛过街了,毕竟柳家也有首饰铺子,若是出了新品,会直接送到府上给她挑选。 可在府上挑,和逛街挑,那是两种感觉。 柳颜欢给自己的丫鬟婆子们各要了一支簪子,掌柜看她是大客户,连忙将人请上了雅间,还上了茶水点心。 “柳姐姐,你看对面那个摆烂卖绒花的。她摊子上的绒花真好看啊!咱们下去看看吧!” 柳颜欢从窗户看过去,那摊子上的绒花远远看着还不错,就不知道近看手艺如何了。 “哪里用得着两位下去,小人将那妇人叫来就是了!” 掌柜叫来小二,将对面卖绒花的妇人的所有东西一包,带到了柳颜欢的包厢里。 妇人局促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给夫人、小姐请安。” 柳颜欢注意到她虽然落魄,可她走路的仪态与行礼的姿势都十分的标准,至少她挑不出错处来。就这样的一个妇人,竟然沦落到在街头卖绒花? 张可唯也发觉了这一点,二人不动声色。小二将她的绒花一一摆在托盘上,给二人挑选。 柳颜欢拿起一支看了看,材料虽然次了一点,可手艺却是极好的。 “放下吧,我都包了。” 妇人一听她这话,忙又行礼道谢。 “谢谢夫人。” “你这礼仪是与谁学的,倒是标准。” 柳颜欢这话一出,妇人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 “与母亲学的,以前母亲在大户里做过活。” 这话就是糊弄鬼呢。 柳颜欢看这妇人是努力含胸,将脑袋埋得极低,可光看她的放在小腹前的手与身段,就知道她常年养尊处优,落魄也是才有的。可就是落魄了,也没有放弃那些礼仪,可见她在维护自己仅有的体面。 大概,是哪个大户人家,养的外室,如今落魄了吧。 柳颜欢将手上的绒花放回托盘上,“红绸,你去付钱。” “世事无常。”张可唯不免叹了一句,“不过我跟着柳姐姐倒是学到一个词。” “什么词?” “狡兔三窟!”张可唯笑道,“兔子都知道多打几个洞,那我也得留后手不是!” 柳颜欢哑然,她......好像没给自己留什么后手。毕竟重生回来之后,她本意是想着和将军府一起鱼死网破。 经张可唯这么一说,柳颜欢陷入思索,看来自己有必要给自己留点退路才行。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今日柳家还在,明日呢? 正想着,红绸进来,对柳颜欢道:“小姐,方才我送那位妇人出去,看着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盯着她。她才到街口,就被人抢了银子。奴婢不忿,上去将人打了一顿,替她将银子抢了回来。” “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当街抢钱?”张可唯难以置信。 “抢钱的人说,那妇人是人家养的外室,这么多年吃的喝的用的钱都要吐回去。看热闹的一听那妇人是外室,本来想管的,也都不管了。” 柳颜欢抿了下唇,这是人家的家事,她管的话就惹得一身骚。 “可唯,你觉得那妇人长相如何?” “她方才低着头,我没看清她的容貌。不过,她那身段,我瞧着都两眼冒火。她也该是三十出头的人吧,保养得这般好,容貌定然不差的。” 柳颜欢抬手抵着下巴,“那你说,徐言翎会不会看上她?” 张可唯拍手,“去叫人将她叫回来。” 柳颜欢笑着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没想到今日还有意外收获。 第359章 冯流云 没一会儿,那妇人又被带了回来。 “抬起头来。” 妇人却将头垂得更低了,哆哆嗦嗦十分害怕的模样。 “哎!你这人真不知好歹,我们家夫人看你可怜,想伸手帮你一把,你怎么还如此惺惺作态!” “贱妇不敢!”妇人立马跪在地上,泣声道:“这都是我该受的,贱妇不感让夫人可怜。” 柳颜欢讶异,她这副自甘受辱的模样,仿佛她内心愧疚极了。 “你且说道说道,那些人为何抢你的银子。” “贱妇不敢,恐污了夫人耳。” 看春看她这副模样就来气,窝囊极了! “让你说就说,你自己都能做得出来的事情,还不敢说了?你既做得出来,就说!” 在看春的呵斥下,妇人跪着的地板上,没一会儿出现一小滩水渍。看春抿抿唇后退了一小步,她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模样,怎么还给人弄哭了呢! “贱妇......是外室。” 冯氏低泣道。她以为自己这么说,柳颜欢等人就会将她打发了,毕竟正经人家的夫人,最不待见她们这种人了。 “那我问你,你是自愿给人做外室的吗?” 冯氏含泪摇头,随即又点头。 “你这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什么意思啊?”看春急死了,她就看不惯这种自甘下贱的人。她虽然是奴婢,可奴婢也是分等级的。她这样的大丫鬟,若是家里的爷们背着夫人调戏她,她都是要去夫人面前告状的! “好了。”柳颜欢示意看春,“让我看看模样。” 看春里面走过去,抬起妇人的脸。 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气。 那妇人在脸上涂了厚厚的粉,似乎想遮住自己的美貌,可方才一顿哭泣,脸上的粉都掉了大半。如此本该是乱作一团的脸,却难掩粉下的真容。她一双泪眼婆娑,被泪水打湿了的睫毛如黑羽一般,衬得整个人我见犹怜。 这妇人生的实在美,美得叫人挪不开眼。岁月不败美人,时间只是让她更有韵味罢了。 柳颜欢咽了口口水,不想承认自己被她的美色所打动。她那泪眼朦胧的模样,看自己一眼,叫她心都软了。更何况那些男人呢! “你叫什么名,今年多大?” “贱妇今年三十有二,叫流云。” “这名好生耳熟。”一旁的张可唯道。 她这么一说,跪在那的冯氏肩膀瑟缩地抖了一下,像是害怕极了。 “这种风花雪月的名字,多的是人叫。”柳颜欢看出冯氏的紧张,出言道。心想她都这样了,竟然还报自己的本名,是怕别人查出自己的身份呢,还是不怕呢? “我见你这模样,很是喜欢。想带你进府伺候,你愿不愿意?” 按理说,这妇人在外如此受欺凌,有正房的人欺凌她,她的日子不会好过。现在柳颜欢开口让她跟自己,她该见好就收,让柳颜欢护她安危才是。 可没成想,她拒绝了。 “谢夫人垂怜,可贱妇是个麻烦之人,为了我给夫人惹上麻烦,那贱妇万死也不成。” 柳颜欢也不为难,“既然如此,我让人送你回去。免得那些人找你麻烦一次不成,还找你第二次。” 看春会意将人带了出去,柳颜欢与张可唯辞别,脑子里还在想着方才的冯流云,只觉得这妇人身上有很多的矛盾点。 她长得那么美,又无人护着,寡妇门前都是非多呢,更何况是她? 她一个人住,竟没人去找她的麻烦吗? 回到将军府,柳颜欢去了洛氏那里。 “我叫你来,因为没什么旁的事情。你和茗哥儿闹归闹,可这府上的事情你总不能不管吧?” 柳颜欢心里暗笑,这是让她来做这个坏人了啊。 “洛雪妹妹管得挺好的,我做什么要去讨这个嫌?我乐得清闲。” 洛氏一哽,她是完全没想到柳颜欢如此作态,她简直......简直不要脸皮了!谁家是一个姨娘管家,主母什么也不干的!这传出去,指不定说她的茗哥儿宠妾灭妻呢! “柳氏!你既然嫁到我们裴家来,就该一心为裴家做打算!你现在是裴家妇,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也不必非闹到和离不可的地步。谁家的日子不是这么过的,我和你公爹吵吵闹闹这么多年,不也过过来了!” 柳颜欢笑吟吟地看着洛氏,这种话,若是前世的自己,怕是可能会听进去,可现在她是听不见一点。 “既然我和裴茗过不下去,我为何不能换一个人?”柳颜欢坐都不想坐,“母亲不应该劝我,您倒是去说说大爷呀。这前程仕途重要,子嗣就不重要吗?我嫁入将军府至今无所出,大夫可说我的身子没问题,要不,让府医给大爷看看?” 洛氏一惊,忙否认:“茗哥儿能有什么问题!” “哪就是咱家的风水不好咯?”柳颜欢有模有样道,“看来是公爹身上的杀气太重,都没有人愿意投胎到咱家来了。” “你少胡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定是你不行,想无赖我茗哥儿!” 柳颜欢定定地看着洛氏,洛氏被她的眼神逼得心虚不已。 柳颜欢往前迈了一步,洛氏只觉得自己面前的压迫感更重了。什么时候起,柳颜欢在她的面前有了这么强的压迫感? 洛氏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听柳颜欢嗤笑一声。 “母亲啊,究竟是谁不行,您自己心里不是门清吗?” 洛氏的大脑一片空白,心里都是“完了”二字。 柳颜欢带着人离开迎春院,洛氏还呆坐的屋子里。 难道柳颜欢知道了?她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的茗哥儿可不能就这么毁在柳颜欢的手上!她得想想办法,瞒住这件事情! “来人,走,去饮水居!” 裴茗在饮水居看书,但是书上的内容并没有进脑子,他在想一些事情。前几日徐言翎还带着他参加了徐家内部的酒宴,可现在又冷着他了。 难道是觉得自己的诚意不够? 他想了想,准备起身去秋茶院。 正要出门,小厮道:“太太来了,看着神色不是很好。” 裴茗不是很想见洛氏,八成又是哪里出了事,来找他收拾烂摊子。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厌烦起洛氏来。明明是一心为他考虑的母亲,却令他烦躁不已。 第360章 屋内是谁 “母亲这么晚来找我什么事?” 洛氏佯作镇定,让屋子里伺候的人都退下,然后将柳颜欢在屋子里和她说的话都说给裴茗听。 裴茗面色也慢慢沉了下去。他沉思一番,回京后,他确实没有在柳颜欢的屋子里“留宿”过。可也不至于让柳颜欢说出怀疑自己的话来。 难不成问题出在裴鸢那? 说起来,裴鸢,真的有和柳颜欢圆房了吗? 想到这一种可能,裴茗喉结滚动了一番,心里既有欣喜又有愤怒。 “母亲别急,我去秋茶院探探口风。” 秋茶院里,柳颜欢正在耳房里洗漱,裴鸢翻窗进来,看春见怪不怪地将手上的干巾递到裴鸢面前。 裴鸢一挑眉,拿起抬步进了耳房。 “你那个小丫鬟挺有眼力见。” 柳颜欢“呵”了一声,“也不看看是谁调教出来的。” “是是是。”裴鸢给她擦背,眸光盯着她白皙见骨的肩头。“你今日见到冯娘子了?” 虽是问句,但裴鸢早就知道答案。毕竟他的人一直在盯着冯流云。 “你知道她?” 柳颜欢诧异地回头看向他,眼里都是吃惊和狐疑。 “怎么这么看着我,好像我背着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似的。” “难道不是吗?”柳颜欢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不怪她,冯流云实在是太美了,美到柳颜欢觉得这个世上能把持住的男子几乎没有。 裴鸢见她这副醋坛子的模样,心都被她醋满了。 “小的可不敢,你都没将我扶正呢,我怎么敢背着你乱来。” “意思就是扶正了,你就敢了?”柳颜欢也不喜欢咄咄逼人的自己,可就是忍不住。裴鸢怎么每一句话都能戳到她的点上呢? “那也不敢的。”裴鸢捏了捏她的脸颊,“除了你以外,我谁都不要。” “可是流云长得可美了。” 看着柳颜欢惋惜的表情,裴鸢没懂她的意思。直言道:“不过是个女子。” 在他看来,流云就是美的世上难有,他不喜欢也是无用。 柳颜欢凝眉,不喜他这般轻贱的口吻。可又觉得自己有点受用裴鸢的态度。 “那我也不过是个女子啊。” 裴鸢刚想说“她怎么能和你比”,可又觉得柳颜欢不喜欢自己这么说话,从谈及冯流云的态度上来说,柳颜欢不讨厌她,反而对他有点敌意? 裴鸢咀嚼了一下自己说的话,好像方才一不小心将所有女人都踩了一遍,包括柳颜欢,包括他现任娘亲,包括他未来丈母娘...... “她不一样,她是裴常胜的人。” 柳颜欢惊呼了一声,“这么晦气的吗?” 难怪冯流云长那么美,流落街头也没多少人欺辱上去;难怪洛氏之前没空搭理她,原来是知道了冯流云的存在,想趁裴常胜不在,处理了冯流云。 “非常晦气。”裴鸢肯定道。 “不对啊,裴常胜若是这么宝贝她,怎么可能藏了这么多年,他一离开京都就让洛艳春知道流云的存在呢?” 柳颜欢疑惑地看向裴鸢,只见裴鸢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看着自己。 “你透露的?” “我不过是想给她找点事,省得她天天给你找气受,最后倒霉的还是我。” 柳颜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所以你就给你亲爹后院放了一把火?” “他敢做就该想得到有一日会捅出来。”裴鸢小声为自己辩解,才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冯流云这个人,前世的柳颜欢至死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可见裴常胜多宝贝这个女人,将她藏得这样好。 “也是你暗中找人护着流云?” 裴鸢点头,冯流云实在没有什么战斗力,她若是有,早就登堂入室,哪里还有洛氏在将军府里叫嚣的份。 “她是个好棋子,怎么也要留到裴常胜回来之后。” “可我也想用她。”柳颜欢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裴鸢听完垂了下眼睑。 “你是不是觉得我卑鄙,让别的女人代我受过。”其实这个计谋,柳颜欢的良心上还是有点过不去的。不过她能想出这个法子,自然有八成的把握护住流云。 裴鸢面露不解,怎么又说到她卑鄙上面了?这个话题跳转得太快,裴鸢觉得自己今日出门可能带错了脑子。 “照你的逻辑,我岂不是万恶之源?”他上过战场,杀了许多无辜的人。 “圣贤书是教你怎么做一个好人,可没教你怎么自保。你又没有害人之心,不过是为了保全自身,有什么问题?” 裴鸢说着,拿起干巾替她擦拭身体。 “以后少看点没用的书,脑子都读坏了。都快成别人砧板上的鱼了,还担心别人呢。” 柳颜欢瞪了他一眼,不过裴鸢说的有道理。裴茗都算计到她面前来了,她还这么瞻前顾后。 “只是觉得她是一个局外人。” “从她成为裴常胜的人时,就已经不是局外人了。”裴鸢将挂在屏风上的衣裳递给柳颜欢,笑道:“你要不要让人去查一查她的身份?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柳颜欢眨了眨眼睛,听到外面人道:“大爷,夫人在沐浴,您稍等。” 裴茗下意识看向耳房,耳房内灯光明亮,哪怕有屏风遮掩,也依稀可以看到两个一大一小的影子。 大的那个怎么看都不像女子的身型。 裴茗脸色一沉,抬脚往耳房过去。 “大爷,夫人在沐浴,你稍等!”盼夏拦在面前。 “让开!”裴茗斥道。 她定是藏人了,不然这丫鬟为何拦他! 柳颜欢看向裴鸢,“你走吧,我来应付。” 裴鸢睫毛一垂,带着火气咬牙道:“我明日给你送讼师来。” “那用不着你了,我的讼师可是红绸抓来的江南第一讼师。” 裴鸢心里再有怨气,也只能翻窗离开。 柳颜欢披上外衣,在裴茗企图踹门之时,打开了门。 对上柳颜欢的眸子,裴茗面上的火气消了两分。 “大爷有什么急事要和我说?” 柳颜欢面色沉沉,语气带着隐怒,裴茗想到自己来找她的目的,又想到自己方才见到的一幕,只觉得十分难堪。 “谁在屋里伺候!” “大爷,是奴婢。”看春忙从内走了出来,她两只袖子撸到手肘处,衣服上还有大片水痕,手上拿着个木盆。“大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裴茗诧异,难道方才是自己想多了? 他面色沉沉,“屋里还有旁人伺候吗?” “没有的,只有奴婢一人。” 可他显然不信,抬步往内走去。 第361章 刘芸入府 裴茗大步往前去,柳颜欢冷眼看着他的身形,想想裴鸢之前不加掩饰的那些行为,裴茗会猜不出是他? 裴茗在耳房绕了一圈,耳房就那么点大,一眼就能看到底,他的行为让秋茶院里的人都不舒服。 “这大爷也真是搞笑,自己回了京都后就没在咱们院子里留宿过,现在反而怀疑我们夫人偷人了。” “就是,我们整日在这院子里,就没见过一个男人,倒是大爷一来就看见男的了,也不知道那男的是冲谁来的呢!” “快别说了,小心让大爷听到,将你们的嘴打烂!” 裴茗已经听到了这些人的对话,脸色黑得如锅底。 柳颜欢先声夺人,冷笑道:“大爷可找到你想找的东西了吗?” 怎么可能让他找到。 “是我误会了。”裴茗讪讪道,总觉得自己方才没有看错,可又没有抓到现行。“我来找你,是有事与你说。” 柳颜欢看着他没有言语,等着裴茗将话说完。 “徐家二房的夫人要办一场茶会,你后日有空,就与我一道去。” 柳颜欢丝毫不给面子,“不去。” “柳颜欢。”裴茗叫她全名,口气里带着隐怒。 柳颜欢管他怒不怒呢,冷笑一声:“大爷要我陪你去,可是做好了我不给你面子的准备?” 裴茗一哽,若是柳颜欢不配合,他又不能在人前强迫她。到时候,只会传出夫妻不睦的谣言。 裴茗沉吸一口气,看着柳颜欢,抬眸又看到院子里的婆子婢女们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生怕他伤害了柳颜欢似的。 裴茗压着声音,道:“我是不会同意和离的,你只能选择和我过下去!” 柳颜欢迎着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笑。 “好啊,我无所谓啊。” 她无所谓的态度令裴茗一顿,一时搞不懂柳颜欢在搞什么把戏,也不明白柳颜欢闹这一出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她就是想在自己面前闹一闹,吸引他的注意力? 柳颜欢看到他的神色,大概猜出他在想什么。她心里冷笑,她可以不和离,那就丧夫吧。 反正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可以另嫁的结局。 “这种小事,以后大爷让人跑个腿就行了。” 言罢,柳颜欢越过他回了自己的屋子。 看春在一旁,对裴茗做了个“请”的动作。 “大爷,请回吧。” 裴茗冷笑一声,身为一家之主,竟然还能被拒绝入房?这在这个京都都是没有的事吧! 裴茗拂袖而去,才出院门,他才想起自己来秋茶院的目的是什么。他是来探柳颜欢的口风,顺便软化一下柳颜欢的态度,让她和自己去参加徐家的茶会的。 可他方才干了什么?一时冲动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又和柳颜欢吵翻了。 裴茗紧了紧拳头,只觉得自己心浮气躁,压根没有往日的淡定从容。 翌日,柳颜欢就在荣寿堂见到了冯流云。她诧异裴鸢做事的速度,这么快就让冯流云乖乖听话了? “你让她跟着你,还是如何安排?” “洛氏处理了一波府里的老人,总要有新人补上来的,就让她和那些人一起进门吧。” 这种事情好安排,不日,冯流云就以刘芸的身份进了府。 她被安排进浆洗房里,每日浆洗衣裳。因为她几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加上长相实在貌美,一起进府的人都排挤她。 “狐媚胚子,也不知道夫人怎么将她招进来的!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瞧瞧她那双手,才下水就红起来了,那是能干活的手吗!那就是给我找了个祖宗过来!”管事嬷嬷气都气死了,也不知道洛雪怎么办事的。 恰好,迎秋过来拿浆洗好的衣裳,看到管事嬷嬷骂骂咧咧。她笑着将管事嬷嬷拉到一边,“好了好了,嬷嬷别生气了。既然她洗不好衣裳,那就打发去做别的事情。实在不行,就让她跑腿给咱们送衣服呢,正好不用让我们跑这一趟了!” 管事嬷嬷掂了掂迎秋塞给她的银子,喜笑颜开。 “还是迎秋姑娘脑子活络!”然后气势汹汹地走到刘芸面前,道:“还不快去将迎秋姑娘院子里的衣裳拿着送过去!这活干不好,脑子也转而不过来弯吗!有人替你说话,还不快谢谢姑娘!” “谢谢迎秋姑娘。”刘芸嗫嚅道,然后垂着头去将衣服拿起来跟在迎秋身后去秋茶院。 迎秋看着她的模样,可算是明白她为什么能将看春气个半死了。 真是太窝囊了,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整个一受气包! 不过男人就喜欢这种柔柔弱弱,没脾气的。 “走吧!” 一连数日,刘芸将各院的衣服都送到各自的院子里去。很快她也掌握了将军府的布局,与此同时,洛雪也注意到这么一号人。 “进府的人都是我挑选过的,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进府!” “奴婢打听了一下,说是您让牙行的人送人来时,夫人那边也叫人过去掌眼了,夫人留了几个人下来,其中就有一个她。” 洛雪咬紧了后槽牙,她将府上柳家的人都调了过去,她一个人都没折,现在还要买新人?她那院子里装的下吗! “让刘芸来我这一趟。” 洛雪发完话,裴茗院子里来了人,对她道:“洛夫人,大爷那边说,刘芸日后就留在饮水居伺候,让您这边改下月例。” 洛雪懵了一瞬,不仅是她,连洛氏都震惊了。 要知道饮水居里的下人都是洛氏一手安排的,他们的嘴特别的紧。裴茗乍然要了一个才进府的人,还是个妇人,不免让她们吃惊。 “茗哥儿,你院子里要什么婆子没有,怎么忽然开口要一个下人了?”洛氏还没见过刘芸,倒是听洛雪说,这妇人生得不错。 “就是啊大爷,一个小小的下人,还值得您亲自开口?” 裴茗烦不胜烦,说着他是这个家的男主子,父亲不在,他可以做主,可他不过是要一个妇人来自己院子里伺候,这个来问,那个来刨根究底。 他可是裴家未来的掌舵人,做一个小小的决策而已,轮得着她们来自己面前指指点点吗! 第362章 还是太急了 “茗哥儿,你告诉母亲,这个刘芸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洛氏苦口婆心道,一副担心儿子误入歧途的模样。 “我自有我的用途。”他也是在刘芸送衣的时候见了她的模样,就连他都震惊于刘芸的美貌。她虽然已经三十出头,可容貌依旧昳丽,让人挪不开眼。他相信,徐言翎一定会看上刘芸。 这世上,最好吹的风不过枕头风。虽然他没有亲身体会过,可洛氏和裴常胜身体力行地让他明白这一招多好用。 “表哥,你知不知道,刘芸这个人是表嫂亲自挑的?她和表哥闹成这样,还在家里这么乱的时候挑这么一个人进府,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呢!” 得知人是柳颜欢精挑细选留下来的瞬间,裴茗竟然觉得,这是柳颜欢示好的方式。旋即他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她知道了徐言翎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将刘芸推到他的面前。 所以她和自己恼,是因为知道了他做的事? 想到这里,裴茗又瞬间松了口气。柳颜欢若是这么好懂,那就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挑刘芸也是我的意思。”然后他将徐言翎的喜好说了一下。 洛氏松了口气,“既然如此,你好好调教她,别送去别人家里丢了我们家的人。” 洛雪心里却还是不太放心,不过这是前院的事情了,她选择闭嘴。 “表哥心里有主意就好。” 此事就罢,刘芸顺利进了饮水居做事,每日就是烧水沏茶焚香。裴茗惊讶地发现,她沏茶和焚香的仪态都不像个下人。 “是夫人教的。” 刘芸拿出说辞。 裴茗放下心来,裴笺就被她教得很好,教一个刘芸,也没什么。 “我今日邀请了徐公子来府上做客,你准备好茶点。” “是。” 刘芸垂着眼睑,看不出她眼中的情绪。 徐言翎本来没心情来将军府,毕竟他的每个举动都代表着徐家的态度。若是让别人知道自己来了将军府,那不就意味着太子党默认裴家的见风使舵了吗? 可他又心痒痒,那可是柳丛文的嫡女啊。 于是,他低调出行,来了将军府。没想到全程没见到柳颜欢待客,从进正厅起,就没有一个女的! 裴茗拉着他说了半天的政事,他一个混日子的公子哥,听得昏昏欲睡。 “徐公子,可是累了?不若去我那小憩一下吧。” 听到小憩,徐言翎一个激灵,顿时不困了。这是正餐来了? 徐言翎兴致冲冲,跟着裴茗去了饮水居。饮水居里没什么人在,刘芸站在一边,见人来,小心翼翼地为徐言翎奉上一杯茶。 徐言翎本来就无趣,没想到进了饮水居也没有见到自己想要的,只觉得裴茗这人不上道,日后不带他玩了。 屋子里的下人跪着给他奉上一杯茶,他随手接过,刚要发作,只看到刘芸似是无意又有意抬起的姣好面容,一时看得呆住。 裴茗见自己想要的效果达到,道:“刘芸,你伺候徐公子休息,我还有事去书房处理一下。” 出了院子的裴茗一时无处可去,他想了想,抬步往秋茶院而去。 柳颜欢此时叫了绣娘过来,和她们一道给冬娘做衣裳。 “夫人,你还是让我做吧!这小孩子长得快,我真怕夫人做好了,小姐也穿不上了!” 绣娘笑着埋汰柳颜欢,屋子里的丫鬟们笑成一团。 “你就让咱们夫人做吧,这衣裳小小姐穿不穿得上无所谓,重要的是咱们夫人想要个孩子呢!” “哈哈哈!你这个小淘气,竟然敢调侃上你家主子了,小心夫人等下罚你!” 裴茗进来的时候,屋子里一团和谐。柳颜欢垂着脸缝制手上的小衣,嘴角挂着笑。 只是这笑容,在看到裴茗的那刻起消失殆尽。 “听说今日徐公子来访,大爷怎么不做陪?”柳颜欢有意挖苦,叫裴茗顿时失去言语。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天气冷了,给冬娘做两件小衣。” 裴茗甚至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冬娘是裴鸢的女儿的乳名。钱氏现在日日带着孩子去陪裴老夫人,柳颜欢和她亲近也是应该的。 “徐公子乏了,在府上休息,我过来坐坐。” 屋子里的绣娘收拾了东西退下,几个大丫鬟沏茶的沏茶,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只是没人离开。好像裴茗是个什么危险人物一般,不让他和柳颜欢单独相处。 裴茗以往来柳颜欢的院子,与她说说话,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可现在,满屋子的戒备,他连茶都喝不下。 “刘芸的事情,谢谢你了。若是徐公子那边顺利,裴家应该能进入太子阵营。” 这还是裴茗头一回和柳颜欢说他前院的事情,若是前世的柳颜欢,定然欣喜不已,然后为他出谋划策。可现在,她只觉得无语。 这个男的真是废物极了,能不能进人家的眼,竟然还要靠女人? “担不得大爷的谢,我不过是为了自己。” 裴茗一哽,果然柳颜欢知道了,所以怨他。 “之前的事是我一念之差,我向你赔不是了。日后你也这般为我解决难题不好吗?我们一起将将军府撑起来,过了这个难关。日后我们还能有自己的孩子......” “大爷。”柳颜欢真的不想听他这些话术,说来说去,都是让自己为他付出,他怎么不先为自己付出呢?“日头不早了,我乏了想午睡。您估计也公事繁忙,就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柳颜欢下了逐客令,裴茗憋着气走了。 他一走,看春捧了一盆水倒在门口。 “看春丫头,你干什么呢!” “柳叶水,去晦气!” 满屋子哄堂大笑。 柳颜欢抚着肚子笑了会儿,紫菱的信送了进来。 “江州灾情控制住了,公主不日就要回来了。” 这次江州夏涝猝不及防,而朝廷赈灾的速度也是快得离奇,简直可是说是东辽史上最快的一次赈灾了。 当然,这么快都有赖于柳颜欢的早日谋划,不然光是筹集粮食,就要花上大把的时间。 “希望公公回来后,会喜欢大爷送给他的惊喜。” 裴茗还是太急了,连刘芸的身份底细都没摸清楚,就着急将人送到徐言翎面前。也多亏了他的急不可耐,不然她的计划怎么能如此顺利呢? 第363章 淑月CP 江州这边的事情进展得都很顺利,或者说,有徐正月这个疯子在,没人敢忤逆他。毕竟他一言不合,就直接亮刀子了。 而徐正月不知发了什么癫,淑仪说东就往东,说西就往西,俨然成了她最忠实的拥趸。 这现象,不仅是随行来的官员震惊,就连淑仪本人也十分惊悚。 他不会因为自己在扶摇山上说的话,就站到自己这一边来了吧? 想到这一点淑仪嗤笑了一下,她才不会天真地认为,仅凭几句话就能让宁国公叛变到自己阵营来。徐正月可是太子的舅舅啊,血浓于水,只要太子还在,他就不会改变自己的立场。 十月份的时候,京都的人已经穿上了小袄子,而江州这边还穿着薄薄的长衫。 淑仪已经收到了宫里的来信,皇上心疼她在外面几个月,让她收拾东西和姜文昊早点回京,剩下的事情由左秋雨收尾。 收到来信的当晚,姜文昊难得铁公鸡拔毛,大方了一把,提议办一个庆功宴,犒劳一下累了这么久的大家。 众人那都是饿狠了的猫,哪能不沾腥。一定姜文昊都松口了,那可不一个个忙着晚上的庆功宴去了。 是夜,姜文昊高举酒杯,对众人道:“此次江州之难,多亏了诸位齐心协力,才能化险为夷!其中淑仪殿下最为功不可没!” “对对对!若不是殿下搬来神兵,咱们还不知道要在江州灰头土脸多久呢!” 此话说的便是柳家。 柳家这次为了配合赈灾,那可是粮食不要钱一样的往里面投。在外人看来,柳家应该亏了不少,可坐在席位上的柳佳云知道,他不仅没亏,还小赚了一笔。最重要的是,他们柳家商号在江州得了民心,打开了市场。 “殿下是巾帼不让须眉,微臣敬您一杯!” “臣也敬您一杯!” 数轮敬酒下来,淑仪坐在主位上,双颊微微发红。再有人为她斟酒时,她抬手往杯口一覆,众人立马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再敢上前了。 本就是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她才多饮了几杯。 “殿下,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徐正月抬起酒杯敬向淑仪。 在座的人无不心里佩服徐正月,也就只有他敢在淑仪不想喝之后敬酒了。这段时间和淑仪共事下来,他们隐约见到她露出的野心。除此之外,他们还见到了亲力亲为的她,说一不二的她。 江州的官员纷纷改变了对淑仪的看法。至少在做事上,这位看上去娇弱的公主,可能要比那些个皇子强。 淑仪抬眸看着站起身来的徐正月,他敬酒的姿势一丝不苟,看向她的视线却令她脊背发麻。 本不想喝的她,抿了下嘴唇,接过酒杯,又喝了一小杯。 喝完这一杯,淑仪便找了个由头遁了。毕竟她是在场品级最高的,怎么都能算他们的顶头上司,还是皇族之人。她在,这些人都拘着。 “殿下今日饮多了,奴婢去给您煮醒酒汤。” 屋子里,淑仪躺在榻上,紫杉拿着把扇子给淑仪拂去脸上的热意。 淑仪酒劲上涌,只躺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徐正月便是这个时候来的。 “公爷,殿下睡着了,您有什么事明儿在来吧。” “退下。” 门口的紫葳愣住了。她知道徐正月是个疯子,可也没听说过他不守礼仪啊!眼下公主醉酒,还是晚上,竟让她们退下?哪有这么不注重男女大防的! “公爷,殿下睡了,您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紫葳的声音也冷了下来,警惕地看着他。大有他再上前一步,就动手的意味。 徐正月嗤笑,“别让本公再说一次!” 屋内的紫杉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她看了看徐正月,又看了看紫葳,拉住紫葳的衣角,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徐正月抬步进了屋内,淑仪侧身躺在榻上酣睡,他便坐在她面前的桌旁,撑着下巴看着淑仪。 紫杉见他没有关门,心想她们都盯着呢,必然出不了什么事。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徐正月还是那么坐着,院子里也不是没有旁的下人,这一幕若是传了出去,对公主的名声也不好,自觉替他们带上了门。 “你怎么还将门关上了!”紫葳来气道,“你若不拦着,我今日必和他打上一架!” “我若不拦着,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紫杉白了她一眼,“我们在外守着,若是有动静便冲进去,何必与他硬碰硬。” 紫葳心想,不对啊,你不与他硬碰硬,反将公主置身于险地,这不是奴婢该做的事情吧! 紫杉拉过她的衣袖,在她耳边道:“放心吧,公爷虽然没什么好名声,但也不是没有纲常伦理的小人。” 屋内光线昏暗,淑仪的酒劲发散了出来,整张脸都是红扑扑的。本就生得明艳的她,看上去更加可爱了。 徐正月就坐在她对面,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脑子里却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 他看着淑仪,想的却是淑仪在山上说的那句话。她和自己不同,他是孤独的,是寂寞的,总觉得这个世上没有人能真正的懂自己。 而她是明媚的、灿烂的,像旭日,东升之时会普照大地。 德妃是孤独的,可自从有了淑仪之后,徐正月敏感地察觉到,德妃身上的孤独在一点点减少。她不再和自己一样了,为此,他感到无比的失落。 幼时在宫里,他“偶遇”德妃的时候,偶尔也会看到她抱着淑仪在宫里赏花。淑仪脸上的笑容天真且具有感染力,他看到德妃因为她笑得开怀,有时他看这对母女,看得出神了,也会不由自主随着她们扯出一抹笑。 皇后姐姐总以为他看的,想的是德妃,可他当时想的是,德妃拥有淑仪变得如此开心,是不是自己拥有了淑仪之后,也会变得开心起来? 一个年少时藏在心底的疑惑,经年不解,终成了执念。徐正月心想,自己还真是可怕,估计也会吓到淑仪。 榻上的少女终于睫毛轻颤,似是要醒来。 第364章 淑月 淑仪是热醒的,她喝了不少的酒,酒气上涌,浑身发热,脑子都是晕乎乎的。方才紫杉在一旁给她扇风,她能睡得舒坦一点。现在没了习习小风,淑仪透了一身的汗。 “紫杉......” 她刚开口,一杯温热的水就递到她的唇边。 淑仪习惯性张口含住杯沿,吮了一口水,只觉得拿杯子的手不对。她顺着手抬眸往上看去,与徐正月那双晦暗不明的眸子对上视线。 “咳!”淑仪一口水呛在喉咙里,狼狈地咳了好几声。“舅舅怎么在这里?” 她还在小睡,徐正月就这么明晃晃地坐在她的屋子里,实在太可怕了! “殿下,您醒了!”门外紫杉立马推门进来,看到徐正月一脸淡定地将杯子放到桌上,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过分的地方。 紫杉立马可怜巴巴地看着淑仪,用眼神疯狂向淑仪告状。淑仪了然,她清了清嗓子,道:“舅舅这么晚了,来找本宫是有事吗?” 徐正月立在那,睨了一眼紫杉,紫杉立马可怜兮兮地看着淑仪。淑仪看着八方不动的徐正月,无奈地退步。 “你先出去,有事我会叫你。” 紫杉这才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舅舅所为何事?” 徐正月这才重新坐了回去,二人面对着面,烛火燃到了底部,屋内的光越来越暗。 “本来没有什么事,只是看你睡得沉,一时看出了神,忘记了时间。” 淑仪狠狠一噎,只觉得徐正月这话实在无语。大晚上一个男子在一个女子的屋子里看对方睡觉?! 淑仪的脸上出现生气的晕红,怒斥道:“宁国公,你放肆!” 徐正月不置可否,撑着下巴倚在桌边,淡淡道:“殿下也可以看回来,我们就扯平了。” “......” 她是真的不能理解徐正月的脑回路,有时候他真的挺让人无语的,活像个......长不大的老小子,耍孩子脾气。 “舅舅若是没有正事,就回吧,本宫要休息了。” 淑仪瞪着徐正月,徐正月不为所动。他直直地看着淑仪,那眼神淑仪经常看到,就好像在看他自己的所有物一般,直白霸道,甚至还有点宠溺。 这让淑仪毛骨悚然,心想徐正月不会今晚想对她发疯吧? 她袖子下的手不着痕迹地摸了摸手腕上的袖刀,还没大动作,就听徐正月道:“若是我没记错,殿下手上的袖刀,是我送给殿下的十岁生辰礼。” 淑仪一怔,这把袖刀是她收到的生辰礼不错,可没有署名。这刀跟了她七年,她还怪喜欢的。现在知道来自徐正月,她忽然有一点恶心。 “殿下也不必这么防着我。”徐正月拨动着桌上的杯子,那只杯子是淑仪方才喝过的,上面还有浅浅的唇印。“我若是想自荐枕席,也不必挑今日。” 淑仪看着他不说话,猜不透徐正月心里在想什么。但淑仪可以肯定一点,他若是想做自己的敌人,那他就是个必须除掉的人。徐正月宠一个人的时候会让他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任何烦心事。若是他盯上一个人,那人时时在炼狱。 她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徐正月看着有点受不了。一紧张就开始咬唇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她的下唇经常起皮,肯定是这个坏习惯造成的。 “殿下那日的话,让我想了许多。殿下雄心壮志,可也不是非要走那条最难的路。太子是殿下的兄长,他日荣登大宝,你便是长公主,你想要做什么不可以?做我的人,我保证殿下可以做史上绝无仅有的长公主。” 淑仪眸子一暗,“凭什么?本宫辛辛苦苦从京都到江州,该吃的苦,不该吃的苦都吃了。你现在让本宫支持太子? 宁国公,你虽然是太子的舅舅,可自古先君臣后父子,你都是要向太子下跪行礼的人,你的承诺在本宫面前不值一提!” 以徐正月对待她的态度,与他撕破脸是早晚的事情。淑仪不觉得他会要了自己的命,而且门外紫杉时刻听着屋内的动静,因此大着胆子如此说道。 徐正月似乎被她说到了弱处,沉吟片刻,起身。 他实在高,哪怕与自己有一段距离,淑仪还是感受到了来自对方体型上的压迫。 “太子再怎么昏聩,他也是嫡出东宫。就是他不行,还有四皇子在。”徐正月看向淑仪的目光变得冷淡起来,似乎是觉得淑仪不上道让他心烦。“殿下凭什么觉得自己有本事扳倒太子?即便他无能,皇上退位后,他也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淑仪咬紧了下唇,她自然知道自己的路没那么好走。她有点后悔,那日在山上一时迷了心窍,在他面前说那样的话。不应该因为他曾经待自己不错就有了片刻的松懈。 “话说得再难听一点,那么多皇子呢,公主凭什么觉得能轮到你?”徐正月的声音淡淡的,“殿下,做我的人,我护着你,徐家护着你。哪怕不能坐到那个位置上,可握在手上的权利是实的。” 淑仪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的茫然,似乎被他说动了。 徐正月叹息一声,向前一步对她伸出手。 “殿下,这么坐着腿该麻了。” 淑仪看着递过来的那只手,面上犹豫。 徐正月也不着急,悬着的手只是那么放着,等着淑仪接手。 忽的淑仪身形动了动,她抬手将自己的手放在徐正月的手心上。只是一瞬间,尖锐细长的袖刀穿掌而过,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她的衣服上、地上。 淑仪面上冷淡,“舅舅送的刀,淑仪要不起,如此还你罢!” 徐正月面上并无诧色,甚至这穿掌之痛都没让他的眉头皱一下。他的唇角忽而上扬,咧出一个淑仪都觉得脊背一凉的笑容。 “殿下心志坚定,必成大事。” 说着,他眉头轻拧,将手心上的袖刀拔了下来扔在桌上,他的血溅了半张桌子。 “殿下,祝你今夜好眠。” 他说话的尾音上扬,似乎透着愉快。 淑仪的浑身紧绷,久久不能平息。 徐正月还真是人如名声,疯得不一般。 第365章 路上遇刺 淑仪一夜没怎么睡,毕竟她得罪的可以徐正月,她怕自己睡得太死,徐正月半夜来偷袭,自己死得冤枉。 徐正月若是知道她这么想,怕是要气死。 拒绝合作的是她,捅人的也是她,还倒打一耙觉得他有害人之心了? 翌日,紫苏给精神不济的淑仪梳洗后,一行人去知州府衙。早上是惯例早会,如今江州内部的粮价已经控制住了,大事没有,小事淑仪不问。她忙着运河的事情呢。 她想着若是今年江州能将运河挖出一点出来,明年江州的夏日也好过点。万一说不准,明年又涝了呢? 若是有河渠疏通那些积水,那百姓的生活也好过一点。 今日在场的大人们神色多少都有点恹恹的,大多都是昨晚酒喝多了,现在还没有醒神呢。 淑仪没看到徐正月,默默地松了口气,和几个水利方面的专家聊完,她准备回去了。才出大堂,就和徐正月迎面遇上。 淑仪只看了他一眼,就别看视线。不想与他说话,偏生这人无知无觉,走上来对她行礼。 “殿下,早。” 淑仪见他没事人一样,不过左手上包裹着白色的绷带,绷带上还有一些淡粉的血迹,她心一抖,有点后怕。 昨晚徐正月若是对自己动了杀心的话,她岂不是小命不保? 徐正月多聪明的一个人,看到淑仪眼下转瞬即逝的惊慌,道:“殿下是在怕我?” 徐正月抬起自己包扎着的左手,淡笑道:“因为是我怕殿下才是。” 淑仪看着他不语。 “殿下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至于殿下的安危就不必担心了,毕竟有的人不会干活,这活总要有人干。殿下就很适合干活。” 淑仪:“......” 当她是牛吗?任劳任怨,一把草料就能打发了? 徐正月说完,就与淑仪擦肩而过。 紫葳在徐正月的背后冲他翻了个大白眼,紫杉不着痕迹地上眼药:“殿下,宁国公实在狂妄!” 淑仪能不知道他狂吗,可他有狂妄的资本。 徐家是开国功臣,徐家的子嗣更是在东辽任职大大小小的官。撑起徐家的,不是几个一品二品的人,而是数百的在基层的徐家子弟。 皇上若是想要动徐家,将其连根拔出,最先头疼的便是,这几百个职位的空缺问题。 “徐家的人也太能生了!”紫苏曾这么吐槽过。 淑仪失笑,生谁不会生?重要的是会教。 徐家族学不对外开放,可每一届科考,都有十几几十人上榜。科举,可是全国竞争最为严酷的考试了,每次录取名额就那么几个,徐家能占掉这么多的名额,可谓是可怕。 可以说,只要东辽还在,徐家就不会出事。 而且,徐正月还很得皇上的赏识。他从不贪权也不逐利,做事全凭一个心情。 淑仪还记得,有一次朝会,一个大臣在大殿上参太子愚笨,难担大任。徐正月当着皇上的面殴打人家,打得对方现在看见徐正月就躲得远远的。皇上只是斥责了他几句,然后不了了之。 毕竟他在维护皇家的颜面。 惯会讨皇上欢心的家伙。 “殿下,我们何时启程?” 淑仪思索了一下,“后日吧。” 京都的十月已经进入万物萧条的时节,气温也是一日比一日寒冷。裴鸢还如常穿着长衫,只是外面搭了一件钱氏非要他穿的小夹袄背心。 “徐言翎将人养在了东杨巷,几乎日日都过去那边。”朗星道。 “让人小心盯着冯氏,别让她出事就行。”裴鸢吩咐道。 他正把玩着一个积木小马,似乎在研究怎么将马给拆下来。朗星一看就知道,那是用来哄小孩的,一定是给冬娘玩的。 “爷,从尾巴那扯一下就能下来了。”朗星好心提醒,反而被裴鸢睨了一眼。他立马垂下头,不说话了。 心想他家爷从小就没玩过这些玩具,长大了也不会玩。 “你没事了?” 朗星一个激灵,立马道:“有!小的就先出去了,爷有事叫我!” 待人走了,裴鸢才如他说的那样,扯了下马尾巴,然后整个积木马散成了零件。 裴鸢饶有兴趣地玩了好一会儿,才将重新拼好的马拿起来,悠哉游哉地往冬娘的小屋子里去。 他一个武将,现在没什么战事,他就无事可做。偶尔参加早朝,听那些文官吵架,或者去军营里点卯。 余下的时间,他要么陪柳颜欢,要么带着冬娘和裴长功夫妻俩在荣寿堂陪裴老夫人。 “今年的冬天怕是有的冷,我多给你和冬娘准备几件袄子!”钱氏兴致极高,就喜欢将冬娘打扮得可可爱爱。 “听说你二叔在回京的路上了,也不知道你祖母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一说到这个话题,屋子里的气氛都凝重了。 钱氏知道他和裴老夫人的感情极深,日日看着最爱的亲人的生命力在慢慢流逝,那种感情一定十分不好受。 “那也要看祖母想不想见他。”裴鸢冷哼一声。 他这话让钱氏心头的凝重消了大半。 裴老夫人用了太多的时间来懊悔自己当年的决定,而裴长功也用了太多的时间来记恨自己的母亲。 现在两人能在生死之前,放下从前的隔阂,至少裴老夫人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最大的遗憾。 人呐,哪能事事都如意呢。 “哎,你有和欢儿说过吗?她什么时候和裴茗和离啊?” 钱氏早早就看出裴鸢与裴茗的关系不一般,几次试探后,裴鸢将当初的事情如实相告。钱氏差点被洛氏气个头朝天晕过去。 就没见过这么会作贱人的婆婆! 难怪人家颜欢处处给她使绊子呢! 当初裴常胜就是脑子冒泡才会选了这么个没脑子的做当家主母! “你看着孩子,灶上的药汤好了,我去你祖母那。”说完,钱氏又对裴鸢道:“你知不知道四公主对你有意的事?” 裴鸢眸色一沉,“她找您了?” 骚扰他就算了,还闹到钱氏这里就过分了。 “我只是听说。我知道你对她没意思,也让她们少乱说。” 裴鸢不自觉地蹙起眉头,钱氏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话都传到她耳朵里了? “你别多想,是我娘家的姐妹。虽然我不出门,但寻常的书信往来还是有的。” 裴鸢了然,眼下他是镇国公府的世子,那钱氏的娘家人可不就看到了镇国公府崛起的希望了? 她们是来探口风,看镇国公府如何站队的。 裴鸢心里发笑,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站的是淑仪,岂不是吓死他们了? 第366章 裴鸢来了 淑仪回程的仪仗到徐州的时候,她遇刺了。 裴常胜虽然很想让淑仪死,但他的任务就是护送淑仪平安,若是她出了事,那他吃不了兜着走。 裴常胜损失了几个人,将淑仪和咋咋呼呼的姜文昊给保住了。 “娘的,我一定要知道是谁!”裴常胜气急败坏,让人将牺牲的兵的尸体给处理了。 淑仪也想知道是谁,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地要害她。 眼下她在徐州地界,忽地,她想起了之前,裴鸢就是在徐州,一个不慎,死了一个南召遗孤的事情。 怎么偏生这么巧,都在徐州呢? “既然大家都受了惊吓,就先在此修整一下吧。” 按理说,他们在此造了劫,就更应该加快回京的速度才是。可淑仪知道,背后的人,一次没有得手,就还会有第二次。若是真的冲她的性命来,那她是躲不过去的,不如在此查一查之前冯志远的事情。 “公主,此地危险,为了公主的安危,臣以为我们还是快点离开的好!”裴常胜反驳道。 他迫不及待想要回京去,还不知道京都现在的局势如何了。 “裴将军想走便走,本宫累了,要原地修整!”淑仪气场全开,裴常胜一时都被震住。 旋即,他的脸色阴沉下来。 “公主,随行多人,公主就是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也要顾及他人的安危!” 淑仪冷笑一声,裴常胜以为,道德能绑架得了她? “本宫看裴将军多年没有上战场,对兵法都生疏了。敌在暗,我在明。我们已经赶了一日的路,还遭遇了刺客。此时还疲于奔命,若是再遇一次刺客,岂不是趁了对方的意,被对方一网打尽?” 裴常胜一哽,虽然很想反驳淑仪,可是她说得没错。现在的他们都太累了,若是继续赶路,再遇一波刺客,会死更多的人。 当下,所有人原地在野外安营扎寨。紫苏给淑仪准备好擦洗的水,没忍住道:“殿下,会不会是宁国公?” “不是他。”淑仪下意识反驳。 回程这一路没有徐正月,他为了运河的事情留在了江州。联想几日前淑仪与他撕破脸的事情,今日这刺杀很大可能是他安排的。 “殿下是不是对宁国公太信任了些?” 这话紫苏很久前就想说了,淑仪在徐正月面前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 淑仪也不想的,也许是幼时的记忆里,他对自己挺好的,她在内心深处总是信任他的。淑仪觉得自己挺矛盾,一边防备着徐正月,一边又莫名信任他。 “本宫心里有数。” 这么说着,紫苏便不再言语。 不日,裴鸢就收到了淑仪在徐州遇刺的消息。他和淑仪一直有直接的联系,要比皇上知道的早。 看了信,裴鸢沉思了一会儿,叫来朗星。 “近日可有大皇子的帖子?” 朗星回忆了一下,皇子们下帖都不是自己下,而是让自己阵营下的人办各种酒席宴会。 “有一个局,不过您应该不会想去的。” 裴鸢疑惑地看向他,朗星只得解释道:“是楚大人家的局。” 这么一说,裴鸢就明白过来了。 他中武状元那一年,小小的出了点风头。也不知怎么就入了楚大人嫡幼女的眼,偏偏姓楚的和裴常胜十分不对付,二人梁子不小。那楚家幼女非要她爹来议亲,他爹不允,她竟私下来见裴鸢,命令他去楚家提亲。 裴鸢可是个白切黑,在家里受父母的窝囊气就算了,在外面他是一点气都受不了。于是设了个计,给这位楚小姐一点教训吃吃。 谁知道她能这么没脑子,裴鸢给了她教训,她还不知道是谁坑的她。回家后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嫁给裴鸢。楚大人直接甩袖不干,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的,将消息传了出去,这位楚家嫡幼女的名声算是毁了,至今没有婚配。 她婚不婚配与裴鸢没关系,有关系的是,楚家人看到他就没给过好眼色。在朝堂上,明里暗里也不知道给他使过多少绊子呢。 “你给我准备好礼,我过去一趟。” 朗星背着裴鸢挑挑眉,替楚家捏了把汗。也不知道裴鸢憋着什么坏呢。 赴约那一日,裴鸢在纠结,是穿柳颜欢给他做的袄子,还是穿钱氏给他做的呢? 纠结了一会儿,他还是穿了柳颜欢做的,将钱氏给他做的小背心穿在外面。背心外围有一圈白色的狐毛绒边,看上去暖和极了。 “爷今日怎么穿这么多?”朗星不由疑惑。 裴鸢自小习武,身体素质特别好。在京都这样的北方,初下小雪时,他都是穿一件薄袄子的。 “我冷不行吗?”裴鸢睨了他一眼,只觉得朗星这家伙越来越没眼色了。 正好晚月进门,笑道:“爷今日这身衣裳真好看!” 裴鸢心满意足,“赏!” 一旁的朗星咯噔住了,他家爷什么时候如此闷骚了! 楚家人看到裴鸢骑着马过来时,都愣了一下。楚家人即便心里再不想给裴鸢递帖子,可大皇子让他们下,他们能不下吗?之前其他家给裴鸢下帖子,裴鸢都没去。楚家觉得裴鸢也不会来,没想到,他竟然来了! “裴小将军,里面请!” 几个相识的公子哥也靠了过来,他们和裴鸢不算熟,可大皇子想拉拢的人,不熟也得装熟啊! 屋内,楚夫人正在对小女儿道:“今日你大哥请了不少青年才俊过来,你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我让你爹去帮你谈。” 楚倩昔噘着嘴,十分不高兴。 “我不要!那些个歪瓜裂枣,能有什么好的!” 楚夫人顿时也来了脾气,“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多大了,还能挑就不错了!再过两年,根本没人问你了!” “这难道怪我吗!”楚倩昔尖叫起来,“我当初看上裴鸢的时候,爹为什么不去给我提亲!现在人家都成世子了!可见我的眼光多好!” “我呸!你看得上人家,人家看得上你吗!你真是叫猪油蒙了心,不知道裴鸢是个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屋内人正吵着,一个嬷嬷进屋道:“夫人,镇国公世子来了!” 楚倩昔惊喜道:“你说什么!裴鸢来了!” 第367章 赴宴 “他来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给我待在屋子里哪也不许去!”楚夫人怒道。 自己这个女儿从小娇养长大,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见到裴鸢,她就变得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我不要!裴鸢可是第一次来我们家,我要出去!”楚倩昔固执道。 楚夫人气得不行,却也知道自己关不住楚倩昔,只能放软语气,道:“我可以让你出去,但你在人前不可以失礼!” 几年前她就因为裴鸢失了名声,奈何那都是自家女儿的一厢情愿,她也没办法逼着裴鸢上门求娶。现在登门,八成是为了大皇子。她拴不住女儿,只希望女儿不要再闯祸。 那事过了几年,她都不能说个好人家。现在他们家已经不求给她找个门当户对,只求给她找个还算可以的人家。 “佛祖保佑,千万别出事。”楚夫人心里如此默念。 楚家今日的局是楚家长子的儿子的抓周宴,来了许多熟识同僚。 裴鸢在人群里看到了孙茆,孙茆正在与人说话,在裴鸢看过来的瞬间,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视线,和他对上目光。 孙茆和周围的人说了两句,朝裴鸢这边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这里了?” “你不也来了?”裴鸢反问。 “我是不得不来。”他们金吾卫虽然多是混日子的富家子弟,但也有小团体。孙茆不想被孤立的话,许多局是不得不去。 他也算是混得不错,各个局都能去,但哪都不沾边。 “你的婚事怎么办?” 孙茆听着裴鸢带着揶揄的打趣,气笑了。 “真是可惜了,差点就能成你姐夫了。” “确实挺可惜的。”裴鸢看着远处大堂里摆着的红珊瑚,面上有一瞬间的迷茫。 “你在看什么?”孙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没看到什么特别的。 “楚家这么有钱的吗?” 那红珊瑚摆件,市场价怎么也要有一万多两吧。 “有没有钱都和你没关系,你又不做人家的姑爷。”这下换孙茆揶揄他了。 裴鸢像模像样地思索了一会儿,道:“那我帮你撮合?” 孙茆:“这么好的机会,你留给自己就好。” “我这里还有一个别的机会,不知道你要不要?” 孙茆顿时眼睛一亮,他知道裴鸢小事不会找他,能找到他的,必定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他真的受够了在金吾卫里浑浑噩噩的日子了,可父亲一直压着他,他又没有什么门路。最重要的是,他爹是裴常胜忠实的狗腿子,他的身上也被打上了裴家人的烙印,走到哪里都是三皇子党的一员。 现在三皇子废了,他好不容易被摘了这个标签,但也没多少人将他当回事。 “什么活,你只管说。” 裴鸢也不急,只道:“改日找你喝茶。” 他今日过来有别的事。 “别改日了,今日有什么事想让我做的,直说。就当我孝敬你的。” “我还是头一回听人将投名状说成孝敬,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裴鸢挑眉笑他。 二人以前在金吾卫的关系一般,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俩之间的关系淡淡的,可每次对话里都没有掺杂过试探或是暗算。 “一个意思。” 裴鸢与孙茆说了几句,前面就传来喧闹声,人流开始往前涌去。不用想,是大皇子祁明来了。 裴鸢站着不动,孙茆也不动。 “你怎么不跟上去?” “我现在不是要跟着你混?你都没动我为什么要动?” 一句话就道出裴鸢没打算站大皇子的意思,裴鸢也不得不佩服,孙茆是个聪明人,也是个会说话的人。 “那你就站会儿吧。”裴鸢说完,抬脚,不紧不慢地坠在人群后面往前走去。 孙茆:“......” 裴鸢走在人后,前面的祁明已经被人众星捧月般地迎了进来。来的人当中,还有祁珍。 就在此时,裴夫人带着楚倩昔也走了出来。楚倩昔一进前院,眼神疯狂搜索裴鸢的身影,一看到裴鸢,抬步就要朝他走过去,被楚夫人一把拉住。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楚夫人隐怒道,“若是不收敛,就给我滚回院子里去!” 楚倩昔这才不情不愿跟在母亲身后,实际眼神一直在偷瞟裴鸢那边。 “公主,您看看楚小姐,真是恨不得将眼珠子黏在裴世子身上了!”婢女愤愤不平道。“她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敢和您抢人!” 祁珍本来对裴鸢没那么上心,可这饭是抢着吃的才香,人也是如此。 祁珍冷哼一声,“你去将裴鸢叫来,就说本宫要见他!” 婢女立马过去叫人。 此时裴鸢被一众公子拉着玩投壶,他玩得心不在焉,扔十个,能十个都不中。 祁明被楚家父子拉着说话,脱不开身,眼角余光看见祁珍的婢女去找裴鸢,心想自己这个妹妹总算开窍了一点,知道帮他这个皇兄了。 而这一幕也被一直关注着裴鸢的楚倩昔看到,她先发制人,对楚夫人道:“母亲,我去找公主说说话。” 楚夫人听她去找祁珍,于是同意了。 “你小心点说话,别叫公主生气。” “女儿知道的!” 祁珍在院子里的凉亭坐下,现在气温不高,在凉亭里甚至有点冷。但凉亭可以清场,给她和裴鸢留出二人空间。 没想到,先来的不是裴鸢,而是楚倩昔。 “公主,我来陪您说说话!”她嘴上这么说着,可眼神还在往后瞟。 真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祁珍不屑地撇嘴。 没一会儿,婢女面色不好地走了回来。 “殿下,裴世子说......” “说什么!”祁珍直觉裴鸢定是说了不好听的话,心里火气逐渐上涌。想她堂堂东辽公主,裴鸢几次三番让她下不来台,也是让她没面至极了! “裴世子说他......不想见公主。” 一旁的楚倩昔忍住嘴角的笑意,看来裴鸢是对谁都这样,不仅仅是对她冷淡。 “他简直放肆!”祁珍怒道。 “裴世子还说,这么多公子都在,您若是要见他,就不要厚此薄彼,应该将大伙儿都见一遍,以示平等。” 祁珍差点气吐血了,她堂堂公主,岂是那些人说想见就能见的! 院子里暗藏火药,院子外也不遑多让。 “娘的,今日咱们家老爷有事请客,你不要在这里碍眼!”家丁说着,一脚踹在面前衣衫褴褛的老人身上。 老人哭喊道:“您行行好,放了我孙女吧!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快滚!妈的晦气!” “这事要不要告诉夫人啊?” “今儿来的都是什么大人物,你还敢告诉夫人?也不怕夫人嫌你事多!” “说的也是,你快滚!借钱不还,拿你孙女抵债怎么了!” 老人颤颤巍巍才地上爬起来,浑浊的眼睛里是泪,是恨,是悔。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第368章 印子钱暴雷 “呸!不公什么不公!都没嫌他晦气呢!没钱还借什么印子钱,借了还不上还赖借的人了啊!” 家丁骂骂咧咧地关上后门,如无事发生一般。 楚家院子里,一片宾主尽欢的模样。到了午时,众人笑着往大堂去,那儿已经布置好了,准备让小孩开始抓周。 裴鸢抱着胳膊立在一旁,身边的公子哥问:“裴兄,令嫒多大了,什么时候周岁,请我们过去热闹热闹?” 他只是随口一说,想通过冬娘的话题拉近一下自己和裴鸢的关系。 裴鸢沉思了一会儿,“不大方便。” 冬娘的生辰日镇国公府都没透露出去,怕别人拿此事去查出点什么来。 得了裴鸢这话的公子哥讪讪,心想不过是个私生女,有什么好宝贝的。也有可能是见不得人。 “来来来,咱们开始吧!”楚夫人笑着招呼人,让奶娘将一个白胖小子抱了出来。小孩被放到地上,他周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楚家人都紧张地看着孩子,期待他能抓到一个不一样的物件。 正屏气凝神间,门房慌张不已地跑了进来。 “老爷夫人!不好了!” 楚老爷和楚夫人脸都黑了,这么多人在,下人毛毛躁躁丢的是他们的人。 “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下人面色凝重,道:“老爷夫人,是顺天府来人了,说有人举报夫人发放印子钱,官差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此话一出,楚老爷和楚夫人的面色都惨白。 在东辽,发放印子钱可是要丢官的! 楚老爷面色一沉,对楚夫人说:“怕是有什么误会在里头,你去和顺天府尹解释一下,我们这边继续,继续!”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其中哪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顺天府敢上门拿人,那就是人证物证俱全。楚老爷那么说,不过是想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面子罢了。 楚夫人咬着后槽牙跟着顺天府的人走了,屋内有片刻的尴尬,还是楚老爷强颜欢笑地将笑容撑了起来。 一旁的裴鸢看顺天府的人都走了,也没什么可看的了。他本以为场面会乱呢,结果大家面上都挺镇定。 抓周礼也没了看头,大家私下都在议论楚夫人被带走的事情。那些个自己家里也放印子钱的人不免心虚,这都查到楚家头上了,不会也查到他们吧?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的氛围一时凝重,才满周岁的孩子也很敏感,坐在那哇哇大哭起来,怎么也哄不好。 楚大人烦躁地让婢女将孩子带下去,这抓周礼就这么不了了之。 “楚大人,我还有事,先行一步。”裴鸢说完,拱了拱手,抬步离开。 他带了个头,其余的宾客也纷纷起身告辞。 没一会儿,楚家请来的宾客走了个七七八八。楚大人的面色十分难看,“去顺天府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放印子钱而已,又不是他一家在放。以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顺天府尹,怎么忽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家里拿人了! 裴鸢脚步轻快地回了镇国公府,路上遇到满香居还顺手打包了几种糕点。 一回家,他就去给钱氏和裴长功请安。 “不是说去参加楚家的抓周宴?怎么这个点就回来了?吃了吗?”裴长功关心地问道。 “还没有。”裴鸢将买来的糕点拆开,拿了一块绿豆糕递给裴长功,他发现他这个爹怪喜欢吃甜食的。“正要开始,顺天府来了人,说楚家私下放印子钱,将楚夫人带走了。” 裴长功吃完一块糕点,看着裴鸢的眼神变得怀疑。 “你平日里都不去大皇子的局,偏偏今日去就出了这事。”言下之意,裴鸢暴露的太明显了。 裴鸢不急不缓,道:“公主已经在回京的路上,我的靠山就要回来了,我怕什么?” 裴长功闻言哈哈大笑,“你小子真是!” 笑完,他不免担忧。 “就怕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父亲,我都混到这个品级了,在你眼里还是个小鬼?”裴鸢带着点埋怨道,哄得裴长功一乐一乐。 “好了好了,你中午吃多了,你中午还没吃。这糕点就不要再吃了,我让人给你准备点饭菜。” “这个雪花酥还没动。”裴鸢的话才说到一半,钱氏就知道他下一句是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我下午带冬娘去荣寿堂的时候带过去。” 下午钱氏带着冬娘去了荣寿堂,柳颜欢姗姗来迟。 “今儿怎么来这么晚?可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柳颜欢心里有气,但面对的是钱氏,她将自己的脾气敛了敛。 “母亲将我叫过去,说家里来了个远方堂弟,这段时间在将军府住下,入裴家的族学念书,来年考个好名次。” 不过是来个外男,随便找个院子给他住下,每月给几两月例即可,偏生要将她叫过去,跑了一趟。 不过让她不悦的不是这点,而是那个男人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打量货品一样,看到她后露出超出预期的满意和欣喜。 那一瞬间,她就明白过来洛氏想做什么了。真是恶心得她差点午饭都要吐出来了。 “哦?可有说哪房的?”钱氏看柳颜欢的面色不对,加上这堂弟来得突兀,她不免留了意。 “说是老家那边来的,祖上和祖父是兄弟。” 这一数都三代了,钱氏和裴家老家那边的人本就不熟,这么说也不知道谁是谁。 “不过是多张嘴吃饭的事,你快来尝尝这雪花酥,鸢哥儿买回来的。”钱氏笑着将今日楚家的事情与她说了。 柳颜欢调整好心态,吃了口雪花酥就开始逗冬娘玩。 “楚家这事是不是裴鸢故意的?”早不爆晚不爆,偏偏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人。 “鸢哥儿闷坏的一个人,不是他还有谁?”钱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惜孩子性格已经养成,想掰都掰不直。 不过算了,谁让孩子以前受苦了呢,现在别人倒点霉也是正常的。 钱氏如此安慰自己。 “他也不怕爆到自家头上来。”柳颜欢哼笑一声。 钱氏一怔,“你婆母也在放印子钱?” 柳颜欢摇了摇头,不是洛氏,是他的三婶张氏。 这下可有好戏看咯。 第369章 罚款 钱氏听了这话,想着毕竟还是一家人,家人之前互相提点一下也是应该的,她向来是个容易心软的主,不然也不会在裴常胜登门借钱的时候,借给他那么多银子。 “去,将这个消息告诉三太太,让她赶紧将屁股擦一擦。” 钱氏身边的小丫头立马出门去跑这个腿。 柳颜欢黯然失笑,有点人情,是别人领情才叫提点。张氏那个性子的人,哪里是服软的。白瞎了钱氏的提点之心。 左右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张氏不听就算了。 柳颜欢拿着那匹木马积木和冬娘玩了一下午,途中老太太醒了一次,吃了点汤药,看了看冬娘,复又睡了过去。 大家都知道裴老夫人现在的状态时日无多,不过是靠汤药吊着最后一口气。可哪怕只有这一口气,他们也不想这么放弃了。 “唉,母亲这副模样......”钱氏这么叹了一声,便不再说了。 她已经经历过丈夫残疾,当年的打击比现在更甚,再说句难听的,裴老夫人只是她的婆母,她对婆母的感情多是敬重。 “该做的都做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大伯母就不要伤怀了。”柳颜欢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还是发虚的。 她的重生,害得裴老夫人的死期提前。若不是她之前让裴老夫人掌家,她被洛氏气急,也不至于伤了身子。 “都是命数。” 荣寿堂这边一片黯然,而三房那边却是鸡飞狗跳。 传话的婢女刚离开,张氏就气地拍桌子。 “整日在我面前逞嫂子的威风,现在还管到我们三房院子里来了!” “母亲别气,大伯母定然是出于好心才会让人来通知我们一声。”裴承恩这么说着,心里却是震惊,张氏放印子钱他也是刚刚才知道,钱氏是怎么知道的! 钱氏看上去人淡如菊,与世无争,可看看她之前做的事情,明目张胆地往将军府里塞人,还抢了将军府的中馈。桩桩件件,都显示了她的手腕。她可不像表面看上去的和蔼! “我要她假好心?顺天府哪年不查印子钱的事情,可他们敢查到我们的头上吗!不过就是抓点小鱼小虾就过去了,我能做这么多年,我心里清楚。”放印子钱来钱可太快了,虽然犯法,可富贵险中求,她又有将军府做靠山,才不会怕。 “你大伯母就是敲打我呢,我倒不知道我最近做了什么事惹得她不顺眼了!” “不管大伯母是好心提点,还是敲打母亲,这门生意是您是不能再做了。” 张氏知道,可这生意一本万利,她哪里放得下啊! “你等我将手上的账目都清了,就不做了。” 裴承恩哪里看不出张氏的意思,恼道:“母亲,您就别想着要赚那些利息了。当务之急就收回成本,将这事给断了!” 张氏摆摆手,只觉得自己的儿子夸张了。但她还是要个儿子面子,面上附和:“我知道了。” 当晚,楚夫人就下狱了。楚家派了人去顺天府给顺天府尹送礼,礼都原封不动地退了回了,人更是避而不见。 楚家连夜收拾东西,早上城门一开,将家里的几个小辈都送出了城。 就在张氏还在床上的时候,裴长远上了早朝。 眼下天冷,裴长远一个工部员外郎,在工部说不上什么话,可捞油水的时候没少奋斗。 哈着气,他打着瞌睡和同僚一起进了金銮殿。 朝会才开始没多久,便有御史参楚家发放印子钱,逼良为娼的事,皇上勃然大怒。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好在当今的皇上是个仁君,没有不问缘由就杀人。他立马下令,让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共同督办,将京城里发放印子钱的大户全都揪出来,按律查办! 当即,朝堂上的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的人庆幸自己看不上印子钱这种灰色产业,有人害怕自己东窗事发。 现在三司会审,谁放过印子钱早晚都能被揪出来。可皇上现在正在怒火上,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触霉头。 “启禀皇上,臣有异议。” 就在这落针可闻的大殿内,忠义伯萧望川毅然决然地走了出来。 “你有什么话?”皇上正在怒气上,连看萧望川都不顺眼。 “皇上,放印子钱确实是藐视皇权罪不容诛的大罪,可自古以来也有法不责众的说法。臣想请问皇上,若是查出大半的官员都犯了此罪,该当如何?” 他这话一出,大殿内的众官员纷纷腿抖,就算不看皇上的脸色,也知道皇上现在的脸色黑得吓人。 “你说什么!”皇上的声音阴沉沙哑,仿佛下一刻就会让人将萧望川拖出去斩了。 “皇上息怒!”众朝臣纷纷下跪。 “请皇上三思,东辽才经历宁州眼油一事,本就官员紧缺,后又征讨南召,如今江州更是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若是此时大动干戈,朝堂上下人心慌慌,官员流失,怕是会给北庆西戎可乘之机!” 跪着的大臣们不说话,心里却是疯狂附和。 ——忠义伯,牺牲你一人,成全千万家,你是个好人啊! ——从不知道忠义伯是如此仗义之人,竟敢和皇上正面刚,是条汉子! ——若是能逃一死,以后家里得给忠义伯摆个牌位! 本以为皇上会惩处萧望川大不敬之罪,谁知众人等了一会儿,听皇上问:“以你之见呢?” “回皇上,臣是这么想的。这些放印子钱的官员无非就是贪财爱财,皇上可以罚他们的款,放了多少印子钱就罚其倍数,以此好好惩治他们。这些官员留用察看,若是今后品行不端,革职不用,其子嗣也不得参加科举入仕,更不得经商,世代为农。” 当场的官员倒吸一口气,刚刚谁心里想着萧望川是个好人的? 这简直就是姜文昊第二!趁机从他们身上刮油水呢! 可没钱和没命,总要选一个不是? “好,就按萧爱卿的话来办。朕给你们三日时间,谁私放了印子钱,自己带着罚款去户部,朕可以饶你们一命。若是不知悔改,让三司查出来的,一律按律督办,毫不留情!” 皇上气呼呼地拂袖离开,留下一群心惊肉跳的大臣。 进了御书房,得全给皇上泡了一杯茶,皇上润了润喉咙。 “朕方才像不像真的在发火?” “唉哟我的皇上,您刚刚可吓死奴才了!”得全狗腿子道。“亏得萧大人想出这么个主意,还让您纡尊降贵地配合他!” 皇上一想到即将丰盈的国库,心情美滋滋。 “那群狗东西,朕忍了很久了,要不是怕内忧外患,朕早就想动他们了!” 得全哪能不知道皇上的苦恼,眼下萧望川借题发挥,帮他狠狠惩处了那帮官员一把,不仅出了皇上的恶气,还填充了国库,一石二鸟。 可以想象以后萧望川是如何平步青云了。 第370章 三房闹剧 裴长远回了家后,一副事不关己地将这事和自家的儿子说了。 裴承恩脸色大变,“父亲,皇上真是这么说的?” “是啊。”裴长远喝了口茶暖身子,过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儿子的神情不对劲,他冷下脸来,“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虽然爱钱,可也不会去放印子钱。裴老夫人之前就关照过他们,他们家一直被皇上盯着,可不能贪了小利,害了性命。 裴承恩顶着裴长远凌厉的目光,嗫嚅道:“是母亲......” “你说什么!”裴长远立马让人将张氏叫来。 张氏起初还死不承认,不过就是放点印子钱,这京城放印子钱的人还少吗? “皇上已经抄了楚家以儆效尤,你还敢嘴硬!” 张氏这才慌了,将自己藏了多年的账本拿了出来。 裴长远翻了翻账本,这前后几年加起来,少说有十来万的流水!皇上要他们翻倍的缴纳罚款,那就是要他们掏空家底啊! 他本来就是家里的老幺,继承不了大部分的家业,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攒了点养老钱,竟然要一夕间败在张氏的手上! “承恩。”裴长远冷声道。 在一旁噤若寒蝉的张氏忽然身子一顿,只觉得裴长远怒道极致,她一个字也不敢说。 “备纸笔,请族老,我要休妻!” 张氏瞪圆了双目,“裴长远,你说什么?” 她身形摇晃地站了起来,她知道自己这次是做错了事,少不得要将整个三房的本都赔进去。可钱没了可以再挣,她若是被休了,以后的日子就不用过了! “我说,我要休妻!” 裴长远怒目而视,“你竟然背着我放印子钱,这事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母亲是不是和你说过,这是红线动不得!家里那么多的产业你都打理不明白,你还敢在外面放印子钱,你算得明白利息吗!” 张氏心灰意冷地看着裴长远,她一心为这个家打算,她放印子钱,还是想给女儿们多点添妆,儿子们多置办点产业?他懂什么!现在东窗事发,竟然要和她撇清关系! “裴长远,你休想!我放印子钱得来利你没少沾,现在出了事,你就想甩开我吗!” “这由不得你!” 下午,整个裴家都知道裴长远要休妻的事情,张家也派人来说和。可张家理亏,也说不上什么话。裴长远闹着要将张氏送官,张氏直接一尺白绫将自己吊晕,死活不肯接受自己被休的事实,死也要做裴家妇。 “这三房可有的闹腾了。” 皇上给了机会,那就将罚金交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了。偏生裴长远宁愿丢人也不想交罚金,现在好了,差点人财两失。 “大太太,少夫人,三房报官去了!” 钱氏见怪不怪,“中午就说要见官了,现在又是见的哪门子官?” “是三太太,她醒来后带着这几年三房的账本去顺天府,说三老爷这么多年也用了不少她放印子钱得来的利,以及他为官这么多年上下打点送礼的名单目录。还说了不少三老爷承办工程,从中贪污的事情。” 钱氏一滞,“她这是死也要拉着裴长远一起啊......”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如今是互相攀咬,只叫对方没有个好下场。 当天晚上,宫里就来了人,传皇上的口谕,罢免了裴长远的官职,夺了其子的功名,一家人全都软禁在府上。户部还来了不少人,连夜开始查三房的账本。 “这不会连累到我们家吧?”洛雪知道这事的时候,胆战心惊。 洛氏脸色不好,“当初他们要分家的时候,就应该让他们滚!” “三房有他们自己的账本,户部那边只会让我们配合,轻易不会查我们二房的账的。”裴茗淡淡开口,可他心里也拿不准。万一皇上借题发挥,那将军府就难了。“眼下,母亲明日一早去找裴笺,让她去给三叔他们说说情。” “什么?”洛氏惊了一句,旋即不情不愿道:“真是便宜了那小贱蹄子,捡了门好婚事后就没回家看过我这个嫡母,现在家里出事了也不知道回来问问!” 可屋子里的人哪能不知道裴笺为什么不回家啊。洛氏以前那么糟践人家,裴笺是连脸子都不想给洛氏,回门那日不仅没回来,还陪着柳舒文去了柳家。 又不是她娘家,回门日陪嫂子回娘家是几个意思! “我让人去给忠义伯府递帖子,让她明日回来一趟。”洛氏极不乐意,可眼看这火就要烧到自己身上了,再不乐意也要放下身段来。 洛氏递的帖子,可想而知,裴笺根本没有理会。 来回话的婆子道:“我们家二少夫人近日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给您,就不来见您了。您有什么话告诉老奴,老奴回去传话即可。” 洛氏气得不行,一个两个的,现在翅膀硬了,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你去将柳氏叫来!让她带点东西去忠义伯府看看她死没死!” 柳颜欢知道洛氏的用意,不急不忙地递了帖子,然后再不急不忙地准备礼物。她就是要急死洛氏。 柳颜欢那边才得了忠义伯府的回信,洛氏就催她怎么还不去。 “母亲真是性急,这登门之前先投帖子是礼数。” 洛氏被暗讽没有礼貌,本就火大,更是气得无话可说。但为了将军府,她不得不软下语气,对柳颜欢道:“你明日去忠义伯府,问问裴笺她大哥那是怎么打算的。我们将军府可没有放印子钱,这事可不能拉二房下水。” 柳颜欢面上答应,心里嗤笑,还是一家人呢,出了事都没说伸手拉一把,净想着撇清关系了。 “儿媳知道了。”没了事,她就回去了。 谁知在回秋茶院的路上,遇到了那个寄宿的裴量。 “给嫂夫人请安。” 裴量一双黑眸紧紧盯着柳颜欢,脸上的笑意透着明目张胆地不怀好意。 柳颜欢连给他个眼神都欠奉,直接掠过。 裴量望着她的背影,舔了舔唇。洛氏找他进府的目的他一清二楚,好吃好喝供着他,还有这么个大美人。他满意极了。 第371章 梨园听戏 回了秋茶院,柳颜欢越想越来气,道:“红绸,你带几个人去将那个裴量给我打一顿!” 红绸立马领命,她也看见那家伙不爽。什么人啊,竟然那么看她家小姐! “小姐您放心,我一定让他吃点苦头。” 柳颜欢冷哼一声,不想再为这种人浪费心情。 翌日一早,她带着礼物去了忠义伯府。裴笺知道她要来,早早地准备了茶点。 “嫂嫂。”不仅有她,还有柳舒文也在。 柳舒文如今已经是人妇,梳着妇人髻,可除此之外,柳颜欢没在她的身上看到别的变化。 她依旧眉眼张扬,柳颜欢过来,她屁股也不挪地坐在那喝茶吃点心。 柳颜欢无奈地笑了笑,看来萧望川还是很有容人的肚量的。 “我今日来就是看看笺儿,你说你身子不好,可是真的不好?” “她哪里是不好,是害喜呢。”柳舒文在一旁揶揄道。 柳颜欢惊喜道:“这就有了?” 裴笺害羞地点点头,她不像柳舒文有一个厉害的娘家做靠山,她得尽快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帮助她在这个家里站稳脚跟。 萧望山是对她很好,可人心最难把握。现在和她浓情蜜意,也难保时日消磨,来日他另有新欢。 不能怪裴笺想得多,她就是在一个时刻警惕的环境下长大的女子,她做什么都要先想到自己。若是萧望山这辈子都不变心,那她也捡着了大便宜。 “几个月了?” “还没到两个月。”裴笺含羞怯,十分不好意思。 “这是好事!”柳颜欢这么说着,又打趣道:“看来我今日带来的东西,你是无福消受了。” “没关系,笺妹妹用不着,还有我这个亲妹妹可以用。”柳舒文在一旁道。 柳颜欢今日带了些江南时新的料子和胭脂水粉,都是她名下铺子敬上来的。她挑了点带来给她们,剩下的让人包了给张可唯送过去。 毓秀书院都是女子,她们喜欢这些小东西,让张可唯帮自己宣传宣传。 “胭脂水粉用不了,料子可以拿去裁新衣,哪里能让你独占了所有好处?”柳颜欢瞪了柳舒文一眼,“你都嫁人了,还没个正经,这大房的钥匙是不能让你管的。” 柳舒文浑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就是她的嫁妆都败光了,她回娘家哭一哭,就能哭回一个嫁妆的钱。就是面子没了而已,不过她柳二向来是个不在乎面子的。 “那不能怎么办呢?我不管,难不成给萧望川娶几个姨娘回来让她们轮着日子管?” 正说到这话,萧望川从大堂后面走来。柳颜欢也是一怔,没想到萧望川这个时候还在家里。 萧望川似乎是听到了柳舒文方才的那句话,耳根通红地给柳颜欢行了一礼,在柳舒文身边坐下。 柳颜欢眼观鼻,鼻观心,尤其是萧望川衣领处没藏住的牙印让她忍俊不禁。 她是没想到,这忠义伯还被自己的妹妹吃得死死的? “吃了午饭我们出门听戏去吧,待在家里怪无聊的。”柳舒文是闲不住的性子,好在伯府的规矩不大。若是嫁入那些侯府,怕是要闷死她。 柳颜欢可有可无地点点头,“笺儿方便吗?” 毕竟是头胎,加上伯府人丁稀少,怕是在意得很。 果然,裴笺摇头道:“我就不是了,早上起来吐了一回,现在胃里还难受着呢。” 又说了一会儿话,萧望川起身告辞。 “姐姐这是半点将军府的事都不管不问?”柳舒文自然知道她今日为什么跑这一趟,可刚刚萧望川在场,她一句有关将军府的事情都没说。 “管什么?”柳颜欢睨了她一眼,“我这么闲的吗?别人家的事情都要让我来管。” 柳舒文眸子转了转,“时间不早了,开个饭吧,吃完早点出门。” 下午去梨园的路上,柳颜欢还是没忍住道:“裴笺现在怀孕了,你少在她的面前说一些挤兑人的话。她本来就敏感,怀孕后只会更加敏感。她不比你,没人给她做后盾,孩子就是她日后在这个家的依仗。” 柳舒文点点头,淡淡地应了声。柳颜欢都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 人都是会变的,裴笺以前依靠她,对柳舒文也是很好。可现在她有了孩子,定然会有私心。她不想柳舒文在不经意间得罪她,到时候惹得一家子日子都不好过。 “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幼稚。”柳舒文翻了个白眼,只觉得柳颜欢太将自己当个小孩子了。 梨园的戏上座挺多,柳舒文早就让人订了二楼包厢。 今日的戏没什么好看的,柳颜欢一来不喜欢咿咿呀呀的声音,只觉得吵脑壳;二来,她对人多的地方,天生带着戒备。 “姐姐没听过这出戏吧?这是几年前的了,唱的是楚家的大小姐看上武状元,结果武状元为国捐躯,楚小姐终身不嫁。” 柳颜欢抿了抿唇角,很是不满意这个故事。她自然能听出柳舒文话里的拱火,这就是看楚家出事,梨园又开始炒冷饭,趁机赚一笔。 只不过他们竟然敢将武状元的原型给写“死”? 也是,那个时候的裴鸢无权无势,只是短暂地露了点头角。 “咦,他们改了戏?”柳舒文吃惊,前日她来看的时候,还不是这个剧情呢。 戏的结局被改成了,武状元凯旋,被皇上赐婚当今公主,至于那个楚小姐,无人记得。 没头没尾的烂戏! “还不如不改,狗屎剧情!”柳舒文骂了一句,看着柳颜欢的脸色不好。 “你怎么了?” 柳颜欢喝茶敛下眸子里的不悦,她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人占了的不悦。 “没什么,觉得无语,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 柳颜欢和柳舒文起身离开,在下楼的时候看到一间包间的门打开,婢女捧着茶壶出来添水。那茶壶一看就不是梨园里的东西,瞧着像是宫里的。 柳颜欢大致猜到了是谁,心下冷哼。 以前倒是没觉得裴鸢这么招人疼啊,果然是自己碗里的不香,别人的筷子伸到自己碗里知道护食了。 第372章 金銮殿听政 淑仪的人在徐州留了两天,就带着证据赶上了淑仪的马车。 她冷笑一声,都说大皇子祁明不争不抢,和朝上的官员关系都很好。这家请客去,那家请客也去,左右逢源,还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也就是太子蠢,真的相信他营造出的人畜无害的表象。 他在南地敛了那么多财,要做什么不言而喻。淑仪捧着手上的东西,微微蹙眉。 只是祁明隐藏了那么久,怎么忽然就露出这么多的马脚呢? 是胜券在握,还是如何? 淑仪有点想不通,还是决定早点回京看看情况。她现在每日赶路,没有定所,京里的消息一时传不到她手上。 一路北上,淑仪到京的时候已经十月中下旬。此时京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印子钱案也逐渐落下帷幕,户部的人每日进进出出,算盘打得噼啪作响。想来是这么多年都没经手过这么多的银子。 不过十日,库里的白银竟然多了一百万两。 一边惊叹的同时,他们也不免生气。 “我们累死累活地在这里算账,他们放放印子钱就有寻常人家一辈子的开支。” “哎,你也别说这酸话。皇上这是不追究,要是追究起来,还不是不认情面。那静北王家的小郡主,大理寺都将证据甩在他面前了,还死不承认,觉得皇上不会拿他怎么样。好了,一道圣旨下来,成庶民了,所有家底充公,静北王都跟着儿子倒霉。” “所以说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正说着,姜文昊风尘仆仆地进了大堂。 “萧望川人呢!!!”他大叫一声,看到他的下属们都愣了一下。 “大人,萧侍郎出外勤去了。” “快把账本拿给我看看!”姜文昊无比激动,哎呀,好多的钱啊,他以前怎么没想到,国库没钱可以抽这些勋贵们的油水呢? 一个追悼会,一个印子钱,那是让这些勋贵们出足了血。他姜文昊也是开了荤的猫,以后知道从哪里来钱了! “哈哈哈哈!”姜文昊将账本一合,夹着账本大摇大摆出了门。 “不是,咱们尚书出去一趟,怎么变傻了?” “岂止啊,这是癫了吧?” “我看尚书是一夜暴富,高兴疯了。” 再多的钱,那也是国库的钱,是皇上的钱。姜文昊说着是户部尚书,说白了就是替皇上管钱袋子的下人罢了。他们还是头一回看到把皇上的钱当成自己的乐的人呢。 淑仪回京的消息立马在京都传开,柳颜欢让红绸去库里挑了几幅字画,准备当成贺礼送过去。 江州夏涝能这么快镇住,去的人皆功不可没。皇上看了他们写上来的折子,几乎每个人都夸赞淑仪,亲力亲为,坐镇江州期间所有的决策皆是她来决定,江州灾情能这么快稳定住,淑仪最是功不可没。 淑仪展露出了一种他几个儿子都没有的政治魄力,在选人用人,执行力上,她真的很优秀。 想到这里,皇上不禁为难起来。一面是高兴,淑仪在御书房伴驾多年,耳濡目染没有丢了皇家的颜面;一面是惋惜,淑仪有能力却是个女子,难道让他冒天下之大不韪,立一个公主为太女吗? 太子虽然资质平平,可他没有犯什么大错,他更是没有理由废太子。 皇上纠结了一下,觉得自己可以给淑仪权,大不了以后让她做一个位高权重的长公主,辅佐好太子。 这么想着,对于让淑仪进金銮殿旁听这件事,皇上也没有那么排斥了。 “淑仪做得很好,日后就在朕的身边,协理朕吧。” 一句话,众人都以为淑仪这是复宠了,没有放在心上。待第二日朝会上,大家看到坐在皇帝下面的淑仪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可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众人掩住面上的惊愕,纷纷行礼。 “皇上,不知护国公主......”王勉迟疑地看着淑仪,一张老脸上都是不解。 “从今日起,淑仪在此听政。” “皇上,万万不可啊!”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众朝臣跪了一半下去。 “不可什么?”皇帝语气森冷,朝臣们都知道皇上这是要一意孤行了。 御史台的御史率先出列,“皇上,自古就没有女子参政的道理。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撇下嘴角,看向淑仪。淑仪起身道:“那除了本宫是女子外这一点,你们还有旁的原因吗?” “公主是女子这点就已经犯了大忌!根本不需要别的原因!” “哦?按这位大人的意思,女子本身就是祸端,就是朝纲不正的罪恶之源?” 淑仪的视线从所有人面前扫过,语气并不急促,“在座诸位,都这么认同吗?” “臣复议,李大人说得不错,自古纣王因为妲己覆国,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这一切一切都证明,女子是祸乱之始。” “皇上,切不可让女子参政,误国啊!” 一些老臣甚至还哭喊上了。 看到这些人,皇上就头疼不已。他是解决不了这个局面的,索性让淑仪自己处理好了。不过,他扫了一圈,今日裴鸢怎么没来早朝? “按诸位的说法,纣王和周幽王本身是一点错处都没有的咯?” “皇子承天授命,又有三师教导,若不是那些女子蛊惑,又怎么会亡国!” “那李大人,若是心志坚定之人,您说他会被女子蛊惑吗?” “自然不能!”李大人昂首挺足道,说完又觉得不对,这不就是在说,纣王和周幽王亡国是他们自己心志不坚定,自己作的吗?他又立马找补,“可纣王和周幽王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他们只是一时不察,被女子蛊惑了而已。若是没有女子,就不会亡国!” “哦,大人的意思是,东辽迟早也会亡国,因为父皇后宫嫔妃太多了。”淑仪淡淡道。 那位大人立马气得脸红脖子粗,“公主这是诡辩!臣没有说过这种话!” 皇上的脸已经沉了下来,道:“不会说话就别说!” 一面又觉得,艾玛,朕的女儿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终于不是朕受这些老家伙的气了!淑仪再发发威,让朕看看热闹! 第373章 一起去吃锅子 “皇上,公主这是在诡辩,臣等不能苟同!” 一场辩论下来,几个老顽固被淑仪气得脸红脖子粗,淑仪却神情悠哉,并不被他们所影响。 高下立判啊。 皇上不急不缓地开口:“爱卿,你知道自己的行为像什么吗?” 几个老臣不明所以地看着皇上,皇上道:“你们就好像书院里吵架没吵过人家,找夫子主持公道的小孩子!” 皇上压着心头看热闹的快乐,道:“这辩论一事你们私下再说吧!” 得全立马接话:“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下了朝,几个老臣立马拉住王勉。 “首辅大人,您就看着皇上这么胡来吗!” “首辅大人,我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结果今日在金銮殿被一个小女子如此羞辱,还有何颜面!” 王勉心想,你若是觉得没有颜面,就自己去撞柱,不要怂恿他给你们出头。 “首辅大人,只是可不能就这么依了皇上啊!不然我们东辽的江山不保!” 王勉狠狠扯回自己的衣袖,“诸位大人,皇上现在的意思那么明确,何必和皇上逆着来呢!你们有自己的风骨,可皇上也有皇上的脾气啊!恕王某实在出不了这个头!” 王勉加快自己的脚步立马出了宫门,才出门,家里的小厮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老爷!抚南将军他!他!”小厮喘着气,话都没说明白。“他一大早带了三百精兵,将府上的夫人小姐全都接走了!” 王勉诧异,“你把话说清楚!” “说是奉公主口谕,让所有的夫人小姐各带一个伺候的丫鬟,去郊外的庄子上吃锅子去!” 王勉:“......” 什么锅子要去京郊吃! “首辅大人!首辅大人!”一名同僚朝他小跑而来,“公主那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将我的妻女都接走!” 没一会儿,王勉被一群人团团围住,这下他是不出面也得出面了。 于是一大帮朝臣又风风火火地往御书房而去。 皇上面无表情地听了他们的话,转头问淑仪:“可是有此事?” 淑仪淡然道:“确有此事,昨日我就给诸位府上下了拜帖,今日一早特地派了裴小将军去接人,这来回的安全问题,诸位大人不必担心。” 众人狠狠一噎,他们是在担心来回的安全问题吗?他们是不知道淑仪在打什么鬼主意啊! “听到了吗?公主只是接诸位的妻女出门郊游,还有公主府的亲兵护送。你们怎么搞得好像淑仪挟持了你们的妻女似的。”皇上不满道,“你们的妻女玩得高兴了就会回去的,来朕这里闹什么!” 诸位大臣面如菜色地散了。 马车停下,柳颜欢在红绸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这个庄子是她的,却还是头一回来。 公主按品阶将诸位夫人送去了不同的庄子上,但都在一片,这也好安排她们的安全问题。 皇上给了淑仪三千可调动的兵马,淑仪转头就要了裴鸢带出来的三千裴家军,还把裴鸢拉去干活。 “公主这是将整个京城的命妇都拉了过来吧?”柳舒文凑了过来,就连怀着身孕的裴笺也不能幸免。 这是淑仪和那些大臣之间的战役,她们不过是两方逐鹿的棋子。 “走吧,早点过去,咱们占个好屋子。”柳颜欢没理会柳舒文的话,抬步向前。 哪怕是她的庄子,可被公主借用,她要住哪间屋子都要靠管事的太监安排。 太监眼瞅到她,冲她嘿嘿一笑,给她递了个牌子。 “柳夫人已经到了,裴大少夫人里面请。” 一旁的柳舒文噘嘴,“原来成为公主的人待遇这么好啊。” 柳颜欢汗颜,她哪里知道,这小太监是得了裴鸢的好处,才好好照顾他们一家子的。 “还好你大伯不参政,你大伯母不用过来。不然这么冷的天气,这小孩子可怎么办呢?” 正说着,就听到身边的一个妇人哭道:“我儿才两岁,为什么要让我们母子分离!我要回去!公主这是绑架!绑......唔!”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年纪大点的妇人用帕子捂住了嘴。 淑仪公主能调动兵力,将她们都带过来,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说出这么不要命的话,是嫌命长了吗? 第一晚,各命妇都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有出来,整个庄子氛围凝重且低沉,大家都在担心,不知道公主在打什么主意。 而第二日的下午,她们得到一个消息:忠义伯府的二少夫人早上被丈夫接回去了。 忠义伯倒是哄着夫人回去,可惜被狠狠拒绝,只能一脸惨淡地离开。 这些命妇们心里倒是没有那么害怕了,她们意识到一点,如果丈夫来接自己,她们是可以离开的。 没了担忧,晚上甚至有人开始串门聊天,打马吊、投壶、推牌九......应有尽有。 这一晚上,不少女眷玩得不亦乐乎,甚至开始担心,若是自己的丈夫明日来接自己,自己就这么回去了,岂不是没办法这么悠闲了? 不同于庄子上女眷们的悠闲,没了当家主母的将军府真是乱成了一团。本来这些婆子婢女都是换了一批进来的,很多事情都要问管事的。而洛雪也跟着去了庄子上,太多的事都要主子拿主意。 虽然有一个柴总管在,可柴总管小事能做主,稍微大一点的小事都要去问裴茗。裴茗只觉得自己的大把时间都在处理俗事上,身心疲惫。 不仅仅是他,京都诸多官员皆是如此。 有的觉得,自己的管家婆不在,高兴地约了一众好友出门喝花酒去了。譬如李岩,他那个母老虎正妻不在,他高兴地一下值就往花楼里钻。可大半夜,他正在兴头上,管家就来敲门。 “老爷,不好了,小少爷半夜起热,请您回去!” “找夫人去啊!找我做什么!”李岩吼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夫人不在家。他烦不胜烦地起身穿裤子,“娘的,生个儿子一天福没享到,还要老子受罪!她怎么不把几个小的都带走啊!” 管家不敢吭声。 “请大夫了吗!” “请了请了!” 李岩心情烦躁地回去,家里婆子下人都在,心想这么多人还照顾不了一个小的了吗?谁知道这小孩生病就开始发横,死活不肯喝药,李岩被他闹了大半夜,连哄带骗,最后更是用上了威胁,才把一碗药给喂了下去。 等他好不容易睡下,结果才眯着,只觉得腰间一片热...... 小孩尿床了...... 喊婆子进来换褥子,他自己回主卧去睡,才眯着,管家又来喊他:“老爷,该上朝了。” 李岩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还剩一口气的他,想:得快点把他家那只母老虎给接回来。 第374章 求公主让臣的妻女都回家吧! 不仅是李岩,其他家也大同小异。 譬如在朝堂上呛淑仪,说女子是祸国殃民的那位李御史。 他年纪不小了,下面有七个孙子。一大早,他才下朝回家,就听一群孩子哭着向他跑过来。 “呜呜呜,爷爷我要母亲!父亲打我!” “呜呜呜呜,爷爷,奶奶在哪里,我要奶奶给我做花卷吃。我不要吃厨娘做的,一点都不好吃!” “爷爷,母亲什么时候回来啊!父亲昨天考我学问,我说不出来就罚我抄大字,要是母亲在,母亲能陪我!” “爷爷!” “爷爷!” 李御史头疼不已,满脑子都是“爷爷、爷爷、爷爷”的叫声,只觉得自己的脑壳都要炸了。 原来这就是淑仪公主接走妻女的原因,她,好生歹毒! 李御史连忙让自己的儿子去将妻女都接回来,谁知道儿子一大早胸有成竹地走,垂头丧气地回来。 “爹,娘说她们在庄子上过得挺好的,她还和几个好久没联系的好姐妹联系上了,约了要打马吊,先不回来了。” 李御史不可置信,“那你妻子呢!” “她说,要帮娘看牌,也不回来了。” 李御史不可置信。 京郊庄子的院子里摆了几张八仙桌,那麻将声噼里啪啦,热火朝天。还是流水席!走了一个,下一个就上来玩。 “哎呀!我好久没这么轻松过了,本来以为公主接我们来是有什么大事的,没想到是让我们来享福的。” “是啊是啊,啥也不用管,啥也不用操心,想吃什么喝什么,一句话的事!二饼!” “我在家里真是被那几个老的小的烦死了!都说婆婆不好伺候,我这没婆婆,可也没想到公爹也那么难伺候!不是这个菜不合胃口,就是那个汤咸了淡了!我呸!爱吃不吃,要是公主允许,我要在这里住一辈子!” “我也想啊!真是太舒服了,做一个废物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淑仪也没想到,这群夫人的接受度这么高。除了那些受了委屈,在这里逍遥快活的夫人外,也有新婚燕尔,和丈夫你侬我侬的新妇。 她们盼着自己的丈夫能像忠义伯家的两个一样,早早将自己接回去。可等啊等的,几天过去了,始终没等到人! “夫人!呜呜呜!”一个小婢女哭着跑了进来,对一个新妇道:“夫人,您让奴婢回去让姑爷来接您,可是我看到姑爷和一个丫鬟搞在一起,已经纳了她做姨娘,现在让她管家呢!” 这晴天霹雳让妇人瘫软在地,拿帕子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旁的妇人看了后啧啧摇头,“一看就是经历少了,这种事,多经历几次就习惯了。” 新妇闻言猛然抬头,怒瞪着她:“你休要胡言乱语,咒我家宅不宁吗!” 妇人冷哼一声,将瓜子壳扔在地上,呸道:“谁咒你了!你家宅不宁还是我咒的了?你家宅不宁是你丈夫管不住胯下二两肉的错,关我屁事!你有本事瞪我,你怎么没本事回去剁了他那孽根!” 新妇满面羞红,只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谁知边上另一个妇人道:“她说得没错啊,这男的啊才是家宅不宁的祸端。有点钱就想多找几个女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接进府里当姨娘,他也不想想他就那一根玩意儿,几个女的他伺候得过来吗!伺候不过来,可不得强啊争啊。” “就是就是!男的才是犯贱,明明过了二十就不怎么行了,还偏想都找几个女的证明自己行的不得了!” 新妇听着耳边的话,整个人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不是,你们...... 她恍惚不已看着周围的夫人们,她们大多都是有品级的贵妇啊!就这么在自己的丈夫背后这么说吗? “妹妹你也别哭了,回头他多找几个你就习惯了。他找一个你哭一次,等脑子里的水哭完了,你就清醒了。” 诸位夫人以过来人的口吻安慰着她。 新妇怔怔然,真、真就是这样的吗? 柳颜欢也没想到,淑仪只是想让京城里那些老顽固意识到家里女子在家里的重要性,她们一直承担着被男子忽视的责任,现在却变成了洗脑会...... 在知道忠义伯家将人接回去后,也有不少家派仆人来接。不过淑仪不放人,理由是,丈夫亲自来接。不然路上出了什么好歹,岂不是要赖公主? 可等了几日后,那些亲自来接人的丈夫也接不到人了。 因为他们的妻子在这里过得,实在太开心了!!! 谁想回到那个窒息的家里去啊!她们才不要! 一连十余日,原本还在金銮殿死咬淑仪不放的那些大臣们怕了怕了,真是怕死她了! 这日,几个老臣想着,大不了不要老脸了,也要让自己的妻女们回家!谁知淑仪不上朝了! “皇上,求您放臣的妻女归家吧!臣没有她们不行啊!” “是啊是啊!皇上,您和淑仪公主说一说,让臣的妻女们都回来吧!” 一群老臣在金銮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们就像个巨婴一样,平日里被照顾得太好了,现在没人帮他们安排好那些事情,他们原本的生活轨迹全都乱了套了。 皇上一边偷着乐,一边觉得也够了。毕竟已经开始影响到他们处理政务了。 “明日休沐,你们自去将自己的夫人们接回去便是!” 得了皇上的话,诸位老臣连忙谢恩。 大皇子祁明神色阴郁,但他面上却带着笑。他真是没想到,自己这个妹妹的手段了得,不仅能入朝听政,还狠狠搓了这帮老骨头的焰气。 他原本想好好拉拢淑仪,现在看来,对方的野心也不小。 出了宫门,侍卫耳语道:“殿下,我们的人,没得手。” 祁明锋利的视线刮在侍卫身上,“你们都是饭桶吗!” 他派了人去刺杀那些命妇,那么多的人,随便死一个,淑仪都是玩脱了,不好向皇上交代,不好向满朝文武交代。 可偏偏这么多女人,他的人一个也没得手? “裴将军十分警惕,每日吃食更是有试毒的太监先用,我们的人潜伏了几日,本想伺机动手,结果被抓到了!” 第375章 姑父 祁明咬紧了后槽牙,若不是在宫门口,人来人往这么多人,他一定发作。 上了回府的马车,祁明一拳捶在车厢上,开始无能狂怒。 要说太子有徐家护着他动不得就算了,她祁淑仪算什么! 她母亲在后宫无权无势,她一个靠父皇宠爱才有现在的生活的人,竟然敢动不该有的念头,都不知道是她被父皇宠得无法无天了,还是单纯的胆子肥了。 “给母妃递个口信,让她给德妃一点颜色看看,免得淑仪的尾巴都要翘上天去了!” 他这边的警告还没有给出去,那边淑仪的下马威就送了过来。 裴鸢将藏在庄子里的内奸抓了出来,交给淑仪处理。那是一个小太监,已经过了一遍刑,对方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吐出来,死死咬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就交给你处理吧。”淑仪不满意这个答案。 裴鸢敛了敛眼睑,知道淑仪这是在怪他没有撬开这小太监的嘴。他抿了抿唇,“既然他什么都不愿意说,那将拔了舌头,送给祁明去。” 祁明才到自己的皇子府,一个小太监躬着身子走来。将一只巴掌大的锦盒递给他,一打开,里面就是半根切面整齐的舌头。 祁明吓得将木盒扔远,怒道:“你们怎么干活的!这种东西都敢放到本宫的面前!” 皇子府的下人们立马跪倒一片。 “大皇子息怒!” 息什么怒,他不气死就不错了!进了府,一想到那半截血淋淋的舌头,祁明就开始呕吐。 他虽然视人命如草芥,可从小养尊处优,没见过多少血腥的场面。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骤然看到这样的东西,他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裴鸢知道这件事后,冷笑了一声。这胆子还不如三皇子呢,这么多年,三皇子都不知道虐杀了多少少男少女。 休沐这日,京中的大臣们呼天抢地地驾着马车去将自家的妻女都接回去。裴鸢沿路派了精兵保护,一路回到城内,无事发生。 可他们与大皇子的梁子是结下了。 不对,是早就结下了。毕竟徐州那件事,死了南召的一个遗孤。若是皇上借题发挥,追究起来,整个裴家大吃不了兜着走。好在幕后之人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如意算盘落了空。 柳颜欢和洛氏十数日没有回家,将军府确实乱得不行。柳颜欢抢在洛氏之前装病倒了下去,整个府的烂摊子都交给了洛氏和洛雪。 柳颜欢回了秋茶院,她不在的日子里,院子里依旧井井有条。她回来就有热水用,热饭吃,和离开的时候没有两样。 “十数日没有见到冬娘,真想去看看她。”柳颜欢撑着下巴想着。 裴鸢问她要不要给冬娘办一个抓周宴,柳颜欢想了想,这抓周宴可以办,不过时间得推后。 “说起来,夫人,咱们老爷前几日似乎和大爷吵了一架。”罗嬷嬷道。 裴常胜回京后,柳颜欢就只见过他一面,只觉得他苍老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意气风发了。 听说他在江州还受了伤,皇上都没派太医来给他看看,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 “哦?因为什么事?” “似乎是为了徐家那位公子的外室。” 柳颜欢哈哈一笑,这儿子将老子的外室送给了别人,老子回来发现外面的家没了,可不得气死了。 裴茗他也是活该,自己不去查一查冯流云的身份。她都与他提和离了,他还敢用自己找的人,都不知道是该说他心大,还是该说他太自傲了些? 难道在他心里,自己就是个给将军府无偿付出的驴? “大爷那可有什么下文?” “这倒不清楚了,父子两个是在书房吵的架,砸坏了不少东西。”罗嬷嬷俯身,轻声问:“我们可要现在下手?” “不着急。”柳颜欢轻笑,“等宁国公回京后再说。” 她是害怕宁国公那个疯子不假,可她也有保命的底牌,至少下场不会和裴家一样。 “夫人,若是大爷知道是我们设计,他会不会......” “那又如何?”柳颜欢满不在乎,“他是能杀了我,还是能如何我?” “若是大爷他要休了您......”罗嬷嬷说到这里,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柳颜欢冷笑,“他敢!现在是我给他面子,要和离。他若是给脸不要脸,就别怪我连最后的底裤都不给他留了!” 罗嬷嬷看着如此霸气的柳颜欢,心放了一半回肚子里去。改明儿跟苏氏报信的时候,也可以让苏氏少操点心。 那厢洛氏和洛雪疲惫地回到将军府,又接了一波人,处理着府上大大小小的杂事。等到事情都处理完,已经华灯初上。 “那个柳氏真是气死我了,在庄子上的时候就和娘家人住在一块,都不带理会我们的!她在庄子上好吃好喝,回来了倒是有病了。我看她哪里是有病,分明就是连面子都懒得装了!” 洛雪在一旁不接话,若不是自己现在处境尴尬,她的娘家根本不顶事,她也得跟洛氏这个亲姑母闹翻。 竟然为了她的儿子,毁了她一辈子,哪有这样做人家姑母的!知道自己的大儿子是个坑,不仅不拦着,还让她跳。 若是当初她选的是裴鸢...... 说不定孩子都和现在的冬娘一样大了! “宁姨娘那个贱人,跟老爷出去一趟,回来就有了身子,真是贱货!路上那么多男人,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 洛雪将一杯冷茶递到洛氏的手边,“姑母别生气了,喝点茶降降火气,何必和那些阿猫阿狗生气呢。大表哥都这么大了,表弟也在通州,仕途一片大好。宁姨娘就算生下个儿子,那也不顶事啊。更何况,我们也不知道她怀的是男是女呢。” 洛雪的一番话说在了洛氏的心坎上,她的火气也没那么大了。 “行了,今日就到这吧,你回去歇吧。” 眼下马上到十一月,快要下雪,晚上的北风呼啸,洛雪推开门的瞬间狠狠打了个哆嗦。 听霜提着灯在前面走着,洛雪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身子冷,心里更冷。 忽地,她一脚踩空,整个人往后仰倒。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反而是结实温暖的怀抱。 洛雪受惊之余狠狠揪紧了对方的衣领,而后睁开眼,看到的是裴常胜虽然有些年纪却依旧出色的俊脸。 “姑父......”她含羞地轻唤了一声。 第376章 请喝茶 天气越来越冷,屋子里就算是燃着炭盆,时不时钻进来的冷风也叫人打了个哆嗦。 这些日子,府医日日来荣寿堂看诊。 裴老夫人的脉象明明命不久矣,却撑到了现在,实在令人惊奇。当然,那些名贵的药材流水一般灌进裴老夫人的身体里,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府医收了医药箱,如常一般走出房门。 “还是那样吗?” “嗯。” 这样的对话从开始的沉重,逐渐变成如今的麻木。 “时刻准备着吧。”冬天本就是个残酷的季节,多少人是因为太冷而冻死的啊。 柳颜欢从荣寿堂出来,叫人去给紫菱递了个口信,问问她之前吩咐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柳颜欢在去庄子上之前,吩咐紫菱找来数十个会盘炕的匠人,他们柳家出工钱,普通人家出材料费,可以免费帮忙盘炕。 这个行为惹来不少普通人家的好感,毕竟自古冬天就十分难捱,尤其是北方的冬天。若是没有土炕,一家人缩在一个被窝里,早上醒来都有冻僵掉的人。 可也有连材料费都付不起的人家,不免酸道:“柳家人做好事怎么也不将好事做到底,都出了工费,索性连材料费也一起出了嘛!” “就是,送佛送到西,这点钱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那不是毛毛雨?” 对此,也有不少人反驳。 “你们可真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人家做好事,想着让你过个暖冬,你们反而蹬鼻子上脸了!给你们能的,怎么不直接去人家家里的主屋睡去!” “自己没本事连个材料费都出不起,这才几文钱?人家既不要你的工费,也不在你家吃饭,你连材料费都给不起,还好意思说这种屁话!你实在没钱村里几个匀一匀,明年还上就是了!连几十文都没有,你怕不是白活了!就该冻死你这样的懒汉!” 盘炕的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毕竟“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只有吃饱了饭的人,才会在乎面子问题。 柳家的善举落在一众人的眼里,包括大皇子祁明。 最近这柳家实在碍眼啊。江州灾情上就有柳家的影子,听说江州粮价可以稳住,柳家出了大力。 祁明眸色晦暗,柳家和淑仪在江州的动作实在大,他们是决定站在淑仪那边了吗? 祁淑仪给了柳家什么好处,柳家可是富可敌国,若是柳家愿意站在自己这一边,那他还用得着费力在江南搜刮钱财吗! 不过就是问柳家开口的事。 “来人,给本宫安排一下,本宫想见一见柳丛文。” 祁明眸子晦涩不明,当初柳家才入京,他也拉拢过对方。可对方很快就和将军府定下了亲事,而将军府的人一直以淑妃为尊,他便将柳家划入了敌对的阵营。 谁能想到自己的弟弟会废在他的亲表妹手上,裴家现在如无头苍蝇似的,一门心思找门路上太子的船呢。 他倒是把柳家这头肥羊给忘了,让淑仪抢占了先机! 柳丛文最近的头发那也是一把一把的掉啊,他一直主打低调做人。之前给姜文昊捐了五万两,然后他夫人在追悼会上也出了个小风头。那已经很违背他做人的准则了,结果他的宝贝女儿在江州给他整了一出大的。 一出大到整个江州的百姓都念着他们的好,整个东辽的粮商都恨得他们牙痒痒的活。 柳丛文觉得,自己唯唯诺诺了一辈子,他的女儿倒是嚣张跋扈了起来,有一种完全不顾全家死活的张扬。 “大皇子请你喝茶?”苏氏很是担心,毕竟大皇子不是好相与的。他一个成年皇子,还能留在京城,这不就彰显了他的能力吗? “我都不知道这茶有什么好喝的。”柳丛文嘀咕着,“皇上喝的贡茶咱家也有啊。” “可你也不能不去。”苏氏愁眉不展,“我让人去问问欢儿吧,看她怎么说。” 柳颜欢看到消息,微微蹙眉。 “盼夏,你去问问裴世子,明日有没有空,我爹请他喝茶。” 虽然不知道祁明找自家老爹做什么,至少得保障自家老爹的人身安全。 裴鸢知道这是祁明的局,甚至还是鸿门宴,却还是小心装扮了一下自己。还拿出了柳颜欢送他的大氅,一身贵气逼人地出了门。 “不是,咱爷今天出门是去相亲?”晚月挠头不解。 “柳大人约了爷去喝茶,可能是觉得自己穿差了,和柳大人走在一起格格不入吧。” 东辽国的官员在服装上是有明文规定的制度,不可以逾矩。因此就是柳家富可敌国,也不可能将金山银山穿在身上。倒是裴鸢那一身打扮,颇显隆重。 未来岳父请自己喝茶,能不隆重点吗? 裴鸢坐着轿子到了茶楼,柳丛文早早地在等这救命稻草。他可不知道裴鸢和自己女儿之间的弯弯绕绕,只知道这年轻人哪怕外表看上去儒雅大气,可上过战场的人始终和普通人不一样,身上带着煞气。 “柳大人。” “裴世子。” 二人客套地拱手进门,在小二的引路下,进了茶楼内院,七转八绕地入了间屋子。 祁明更是想不到,柳丛文竟然会带着裴鸢一起过来。 前几日就是裴鸢将他的人揪了出来,还拔了舌头给他送来,吓得他做了好几日的噩梦。 在他眼里,裴鸢已经从可以拉拢的未来妹夫变成了淑仪的看门狗。看门狗跟着自己想拉拢的人过来,其宣示主权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祁明眸光变得暗沉,“柳大人,本宫给你发的帖子,可没说你可以带人来。” 柳丛文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道:“殿下也没说不能带人,这不巧了,在门口和裴世子遇上了。” 祁明冷笑,大家都是人精,这种鬼话谁信! 不过他眸子一动,既然裴鸢主动送上门来,那他不做点什么就实在对不起他对淑仪的一片忠心了。 就算不能将裴鸢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那也要毁了淑仪对他的信任不是? “既然如此,那就一道入座吧。” 看着瞬间变脸的大皇子,柳丛文和裴鸢二人的警惕心也拉满。 真是鸿门宴,也不知道破点财能不能消灾。柳丛文如是想。 第377章 重新定义举手之劳 柳丛文看了看祁明的脸色,又看了看裴鸢。裴鸢倒是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喝。 他神色淡定自若,柳丛文没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不自然。 可就是这样,柳丛文心里越发的慌起来。两个人旗鼓相当,他不就成了夹在中间被拿捏的那个吗? “裴世子最近在忙什么?”祁明笑呵呵地看着裴鸢,率先开口问道,只是他的笑意不达眼底。“听说前些日子,裴世子帮着淑仪在京外照看那些命妇,真是辛苦你了。明明有家却不能回,也是淑仪她太过任性。” 裴鸢挑唇轻笑,望着祁明不说话。 祁明这话里真是暗藏玄机,给他挖坑呢。 那么多的命妇,让他一个外男“照看”,他若是应承了,这话传出去,他不就成了整个京都官员们记恨的对象了吗?而且,他是淑仪的兄长,可以说淑仪任性,他只是淑仪的下属,应承这种话就逾越了。 “多日不曾见四公主,不知道公主最近如何?” 祁明一怔,若是之前裴鸢对老四感兴趣,他还能觉得裴鸢是想攀附于他。可现在诸多事情之后,他可不觉得裴鸢还想与他同一个阵营。 之前自己为了拉拢他作了那么多局,邀他都没有来,楚家的局他来了,可楚家的人随后也都进去了,害得他损失一名狗腿子。他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事与裴鸢有关,可人一旦有了怀疑之心,就无法共事了。 再加上之后裴鸢对淑仪唯命是从,还拔了他的人的舌头给他送来,这就已经足够让祁明觉得,裴鸢已经站在淑仪那边了。 想到淑仪,祁明冷笑。 “裴世子,珍儿怎么说也是当朝公主,是你可以随意过问的吗?”祁明的声音有点尖锐,似是动了怒。 柳丛文正自觉给自己倒茶,听到祁明忽然扬起的声音,他吓得手一抖,茶壶里的水洒了一桌,他手忙脚乱地起身,忽然灵机一动,道:“殿下,裴世子,微臣这衣裳湿透了,先失陪了!” 祁明睨了他一眼,柳丛文立马坐了下来,道:“其实也没有多湿,您聊,您聊。” 其狗腿的程度让祁明不耻,不免怀疑他是不是一棵墙头草,谁施点压就往哪边倒。 “柳大人,这次江州夏涝,你们柳家功不可没,想必,赚了不少吧?”祁明凉飕飕道,这话说得柳丛文后背汗毛竖起。 柳丛文咽了咽口水,道:“这......我也不知道啊。殿下您也是知道的,家里挣钱的生意都是我二弟在管,我就负责做个好官嘛!” 柳丛文这么说着,还腼腆地笑了笑。 “还好我不负皇上所托,虽然这么多年没有什么大的功劳,但也没有出现过像江南土地兼并那样的大事。” 祁明的脸色一黑,他看向柳丛文的眼神变得锐利,不知道柳丛文是无意还是故意,竟然提到了江南的事情。虽然皇上明面上没有追究他,但那些被处理的官员里,有许多是他的人。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柳大人就这么得过且过吗?”祁明眸子盯着柳丛文。 柳丛文脊背发麻,心想,自己不得过且过还能怎么过?他都已经二品大员了,家里还富可敌国。总不能还妄想弄个爵位坐坐吧? “瞧殿下说的,臣也没有得过且过啊!都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臣这不是在努力吗!” 努力地散财,搏民心。 不仅是柳颜欢在做这件事,他自己也在努力。比如在徽州老家出资修路啊,在通州打通商路啊,他可是很努力地在为自己攒人品呢! 女儿说的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得为自己多攒攒人品。若是真的到了不得已的时候,皇上就是看着沸腾的民心,也得掂量掂量,要不要饶他们柳家一命。 金银之前,命才是最重要的。 都说银子好,银子确实好,可为了银子起的争乱实在太多。 祁明见他东扯西扯,就是没有一句自己想听的,冷笑地打断他。 “柳大人,本宫这儿有一桩生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与我做?” 柳丛文干笑道:“殿下,臣也说了,家里的生意不归我管啊。要不,下次您找我喝茶的时候,我把我二弟叫来?” 他二弟为了生意经常全国乱跑,能和祁明坐在一起喝茶就有鬼了。 祁明呵呵一声,“看来柳大人是看不上本宫这桩买卖了。” 柳丛文一副“您怎么可以这么误会我”的表情看着向祁明。 “殿下!臣可不是这个意思,臣是真的做不了主啊!” 祁明面上怒气不散,本来看到裴鸢就让他想起那半截舌头,已经很不爽了。结果柳丛文还如此不知好歹。 他心里也知道,拉拢人不简单,他都亲自来见他了,他竟然还将裴鸢带过来!这已经不是不想合作了,而是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 “柳大人,你好自为之。” 祁明撂下话,拂袖离开。 柳丛文后怕地坐在凳子上,桌面上的水已经被裴鸢用帕子擦干了。 他捏着袖子擦了擦头上的虚汗,“这可如何是好。” “柳大人,喝杯茶压压惊。”裴鸢将自己面前没动的茶推到他面前,“车到山前必有路,无需太过担心。” 柳丛文喝了口茶,心想你是不用太过担心,你可有淑仪做靠山呢。小白脸长得好看就是好,他要是再年轻个十岁,倒是有这样的自信。 “今日麻烦世子了。”说着,柳丛文这才缓缓意识到,自己女儿和裴鸢的关系似乎不简单?不然,她是怎么请动裴鸢的呢? 要知道,现在裴鸢在朝中众位大臣中的风评,可不是很好。 都说他居功自傲,目中无人,很难相处。 柳丛文谨记女儿的教诲,低调做人,不去参和那些党派之事,却还是听到了这样的话,可见大家对他的评价多么负面。 “不麻烦,举手之劳。” 柳丛文狐疑地和裴鸢一前一后地走出茶楼,心想,他和自己出来,那不是顶掉了自己面对祁明时的压力吗?那不就相当于得罪了大皇子吗?这是哪门子的举手之劳啊。 柳丛文恍恍惚惚,只觉得裴鸢重新定义了举手之劳这个词。 和柳丛文分别,裴鸢去食香斋买了点招牌糕点回去。路上,他看见红绸鬼鬼祟祟地跟着一个男子进了巷子。 裴鸢眉头轻拧,看了看四周,跟了上去。 第378章 乳臭未干就想娶亲 红绸得了柳颜欢的吩咐,伺机将裴量这厮狠狠打一顿,叫他知道,什么叫飞来横祸! 谁知这裴量鸡贼得很,平日里不是在府上,就是在族学,身边人多,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今日听说他要出门,红绸便跟了出来。 也不知道这厮要做什么,不过她觉得以自己的身手,对付裴量这个文弱书生够了。 红绸一门心思都在将裴量毒打一顿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对方带的七拐八绕,已经进了一处无人的胡同里。 京中的胡同弯弯绕绕起来,能绕得人脑子昏,若不是常年住在这里的人,很容易晕头转向。 红绸跟了一会儿,发现人不见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正一脸晕乎乎的,身后有人喊道:“妹儿,找谁呢!” 红绸转头,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她一时不察吸了一鼻子。 “你!”她看清是裴量后,先是怒气上涌,旋即意识到自己中计了,拔腿就跑。可她对这巷子完全不熟悉,才跑几步,药劲上涌,开始浑身乏力。 她身后的裴量不急不慢地追了上来,一脸得逞后的淫笑。 “老早就觉得你不对劲,还好小爷我早有准备。”他看着红绸因药力上头,倒在墙边,嘿嘿一笑。“主子没品尝到,先弄个小丫鬟玩玩也不错啊!” 红绸想挣扎,可浑身无力,她只能听到自己的衣裳被撕裂的声音。她心里有害怕有不甘,诸多情绪在心头,可没来得及想,她便失去了意识。 红绸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浑身乏力,连眼皮子沉重的抬不起来。思绪缓慢,睁开眼,只觉得眼前有人影浮动,耳边也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她缓了好一会儿,视线才慢慢清晰起来,看见一直在喊她名字的人,竟然是许久没见的落英。 “红绸姐,现在能听清我的声音吗?” 红绸嗓子干哑,“水......” 她说完,身子就被对方扶了起来,唇边递上了水壶。她牛饮了几口,脑子也清晰了许多了,只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前,裴量正在脱她的衣裳...... 落英将水壶放回桌子上,再坐回来的时候,见红绸呆坐在那,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落英立马慌了。 “红绸姐,你别哭啊!”他慌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找了个干毛巾给红绸擦眼泪。 红绸像是失了魂一般,只知道哭,一点反应都没有。落英不知道说什么话安慰她,整个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打转。 “姐你别哭了。”他哪里见过红绸这样,之前的红绸一直大大咧咧,好像天塌下来都不会让她不快乐。 可她毕竟还是个普通的女子,在清白名节之前,亦不能免俗。 “姐,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我会跟夫人说,我会娶你的!我会对你负责的!” 红绸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着稚气未退的落英,哭得更凶了。她没了清白,竟然还要一个小孩娶自己吗! 落英看她哭得更厉害了,左哄右哄,连姑奶奶都叫上了,可红绸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正哭得不能自已,柳颜欢匆匆赶到。 落英救下红绸后,因对方衣衫不整,不好直接带回将军府,便将她带到了紫菱这里。紫菱立马给柳颜欢传了口信,她这才匆匆赶来。 “怎么回事?怎么哭成这样了?”紫菱也是诧异,心想落英这小子怎么得罪红绸了,红绸可不是爱哭的女子。 “我、我也不知道。”落英手足无措。 “小姐!呜呜呜!小姐!”红绸一见到柳颜欢就像见了娘的孩子,趴在柳颜欢的怀里哭得震天响。 “好了好了,没事了,别哭了啊。”柳颜欢拍着红绸的背轻声安慰道。“都是我的错,不该让你去教训人,差点将你折了进去。还好虚惊一场......”不然她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红绸。 上辈子,她已经欠她一条命了。 红绸呆呆地从柳颜欢怀里抬起头,“我没事?” “你想自己有什么事!”紫菱立马在她额头上狠狠戳了一下,“青天白日,你还想盼着自己出事?” “我......我怎么记得那淫贼扒了我衣服!”她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身了。 然后,她怒气冲冲地指着落英道:“他还说要娶我!” 众人看向满头大汗的落英,忽地笑开。 “你怎么能对落英发火呢,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救了你,你可真就造了难了!”紫菱摇头叹息,红绸确实险些造了难,好在落英及时赶到,将人毒打了一顿。他说那番话,是因为不小心看了红绸的身子。 对女子来说,清白名节太重,落英立马向柳颜欢表示自己愿意娶红绸。可这下换红绸不干了,“我才不要嫁,只是虚惊一场,我的清白还在,那你就当见了头猪,这事揭过去不要再提了!” 开玩笑,对方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啊!就算自己答应了这场婚事,那也要等他好几年。先不说她本来就没想嫁人,就是想嫁人,等他成男人,她都老大不小了! 屋里人更是笑成一团,方才的低气压全数不见。 绿兰在一旁揶揄:“哪有人将自己比作一头猪的啊,红绸姐你也太看得起猪了!” 落英羞得满面通红,他是真心想娶红绸的,只不过在红绸眼里,自己还是个小孩子...... 落英一脸郁闷地出了屋子,给屋子里的主仆们留下空间。 另一间厢房里,裴鸢正吃着糕点喝着茶,见落英垂头丧气地回来,忍不住道:“乳臭未干就想娶亲,就该有这个心理准备。” 落英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没有了北庆皇子的傲气。再加上和裴鸢相处这么多年,他也摸出了对方的性子。 他拿了一块糕点,悲伤地塞满一边腮帮子。 “您倒是脱了胎毛,也没见人家给您个名分啊。” 裴鸢:“......” 这个跟班不能要了,都会往他心窝子里扎刀了! 第379章 找个空子钻 落英悲伤地咽下糕点,缓缓意识到自己戳了裴鸢的痛点,他后怕地看向裴鸢,然后打了个嗝。 裴鸢:“......”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这么吓人的。 “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落英也是在路上看到裴鸢,听说红绸在外面,就自告奋勇去找红绸。 落英捶了捶胸口,将糕点咽下去。 “办好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上次裴鸢答应孙茆,给他换个差事。他让落英回京后和孙茆喝了几次酒,落英又是裴鸢身边的人,认识的人都知道。张全看到后,就主动上前去结交了。 喝了酒,再一听孙茆想换地方,张全拍了拍胸脯,就将这事给揽下了。 落英答完话后,见裴鸢没说话,侧目看向他。裴鸢捏着杯子,食指在杯口摩挲,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收拾一下东西回将军府吧。”裴鸢开口道。 落英愣了一下,思考对方说的是将军府,而不是镇国公府。 “这段时间你就在欢儿身边,好好护着她。” 当晚,落英再一次穿上大码女装,跟着柳颜欢进了秋茶院。 落英:“......” “咱院子里都是姑娘,别人不知道的你的身份,你自己藏着点。你住在我这屋,我晚上去和罗嬷嬷睡。”红绸将他带进自己的小屋里,警告道:“不要乱动我的东西!” 落英自然不敢乱动,他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完全不像个丫鬟的房间,倒像个小姐的闺房了。 “屋里的摆件都是夫人给我的,你可不能弄坏了!”红绸说着扬了扬下巴,一副“夫人真宠我”的骄傲模样。 落英得了她的叮咛,不敢轻举妄动。 “哦对了,我忘记问你了,你有没有多揍裴量几拳,给我出出气?” 落英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他今天急着救人,让裴量跑了。 他大手一挥,“要揍人还不简单,今晚带你去揍他!” 当晚,二人趁着天黑,摸到了裴量的院子里去,将床上的人狠狠揍了一顿,出了心头的气。 红绸是没想到,自己蹲守对方这么久,最后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将人揍了一顿。她噗嗤一声乐了。 落英看着她笑,自己也抿着唇笑起来。 他现在才十四,可北庆人天生高大威猛,年纪小小的他已经高了红绸半个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刚好他接触最多的女子便是红绸,对她生出旁的情愫,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秋茶院里,柳颜欢确实窝了一肚子气,可她知道,今天处理了一个裴量,明日说不定还会冒出来一个裴三裴四。她要和离,离开这个地方。 原本她是想和将军府再耗下去的,可危害到她身边人时,她不能毫无顾忌。 她撑着下巴沉思坐在那沉思,屋子里的炭盆哔啵作响,过了好一会儿,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裴鸢翻窗进来。 “你今日下午怎么那么早就走了?” 柳颜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明明都在紫菱那,等她安慰完红绸出来,裴鸢也走了。 “想我了?”裴鸢看到她桌面上摆着自己买的糕点,已经吃了小半,唇角扬起。“这不是来给你解相思之苦了?” 柳颜欢睨了他一眼,“少没个正形,我在想和离的事情呢。” 裴鸢眼睛一亮,不过知道她和裴茗和离的事艰难。普通人家的夫妻,女子和离都要脱层皮,更别说他们了。 “你有何打算?” “不知道呢。”柳颜欢一脸清愁地坐着。 “那,我给你找个空子钻?”裴鸢试探性地开口。 “什么空子?”柳颜欢看向他,却见他微挑眉头,一副“快来问我”的模样,她也就不急了。 她翘着的脚尖在空中打转,一改面上的愁容,一双大眼暗含秋波。只是抬眼看向裴鸢,那眼中的情愫好像要拉丝了一样。 裴鸢喉结滚动,只觉得屋子里的炭火温度有点儿高。 他伸手覆上柳颜欢放在桌面上的小手,柳颜欢轻巧地往后一躲,他没抓到。他再往前,她往后一收,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裴鸢钳住另一只手拉到怀里,捧着腰坐在了他的腿上。 柳颜欢撩了下脖间落下的发,口吻十分认真。 “不是在说和离的事情吗?你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她嘴上说着这样的话,两只小手已经摸到对方坚硬的胸膛上。 裴鸢被她惹得浑身火热,真不知道这妖精怎么生的,怎么这么会勾他。 “等会儿再说。”裴鸢抱着她,起身进了内室。 柳颜欢伸长了胳膊拍他的后背,“别闹,这么冷的天,你让谁烧水?” “我去烧行不行?”裴鸢衔住她的唇,将她其他的话都封住。 红鸾帐中香,寝被湿热,柳颜欢白嫩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红痕指印,她被欲念的浪潮拍得晕乎乎的。 “不行......”体力悬殊,柳颜欢实在坚持不住,一口咬在对方的手掌上,以示自己的拒绝之意。 只可惜,她现在全身软绵绵的,这一口也只是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到了后半夜,裴鸢收拾好,摸着她的秀发,道:“你睡。” 屋外睁着一双铜铃大眼的落英,哀怨不已地将一桶热水递过去。 好巧不巧,他揍人回来,碰上裴鸢出门去小厨房烧水,然后他就被抓了壮丁。 他可真是努力地在别人的爱情里扮演着丑角呢! 裴鸢心情美妙,对他招了招手,“裴量怎么样了?” “不死也残。”落英对自己的手劲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几日将军府说不定有变动,你护好欢儿。” 裴鸢说完翻墙走了,留下落英狠狠打了个喷嚏。 翌日,裴鸢叫来朗星,问道:“洛鸣那边在做什么?” “他还能做什么,每日不是喝酒就是赌钱。”主子让他监视洛鸣的所作所为,可他觉得这个废物实在翻不出花来,不闯祸就不错了! “你过来。”裴鸢吩咐了几句道。 朗星眨了眨眼,虽然自家主子和洛鸣没有舅甥之情,可这么坑人会不会不太好? 旋即,他将自己这个想法抛出了脑子。 也不想想裴家和洛家人曾经是怎么对他家爷的!都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差距也太大了! 第380章 爬灰 柳颜欢醒来的时候,先是在肚子里将裴鸢骂了几遍,再叫人伺候自己起床。 闹了一晚上,也没说他要怎么做,这不是吊她胃口呢吗? 她洗漱好,罗嬷嬷让人将早饭端了上来。 “过来寄宿的裴量少爷,昨晚被人打了,今早叫了府医去看,说是断了几根肋骨,最重要的是手断了,以后没办法参加科考了。” “谁做的?” 柳颜欢淡定地吃着菜,问道。 罗嬷嬷俯身,在她耳边小声道:“昨晚落英带着红绸两去做的。” “没让人瞧见吧?” “黑灯瞎火的,就是看见也不知道是谁。” “那就没事了。” 柳颜欢冷笑,都是裴量自己活该。 她都嫌没杀了他才痛快呢。 不过他现在手废了,参加不了科考,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洛氏那人才不会养着一个废物呢,指不定过几日就将他扔出将军府了。 柳颜欢吃完早饭,心里不爽极了。既然她不爽,就去找洛氏点绊子。 她叫人将紫菱叫回府上,让她给洛氏手上的铺子找点事。 现在天冷,各屋各院的人都开始懒冬,不乐意出门。也就是柳颜欢心里念着洛氏,早上吩咐完紫菱,看着太阳出来了,便去给洛氏找点气受。不然这个天气,大伙还是更乐意在屋子里待着。 路过白露院的时候,柳颜欢抬步进去,准备叫上洛雪和自己一起。毕竟她现在看到洛氏的敌意,可不比自己小。 “夫人,您怎么来了!”院子里的婆子们看到柳颜欢吓了一跳,忙大声行礼。 柳颜欢见她们反应反常,心下疑惑,可面上淡然道:“我要去找母亲请安,你们夫人呢?若是在的话,就与她一起去。” “我们夫人昨夜受凉得了风寒,现在还没起呢。”婆子小心翼翼道。 “哦?那我进去看看她。”说着,抬步就要进去。 婆子面色紧张,那边主屋的听霜撩开帘子走了出来,对柳颜欢行礼,道:“夫人,我们夫人这才病了,屋子里都是病气,您身子金贵,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柳颜欢看了看屋子,拦她一次就算了,还拦她第二次。 有猫腻。 “可请府医来看过了?” “只是寻常的风寒,奴婢已经给夫人煎了药。” “既如此,你叫你家夫人好好休息,等好了再见面。” 柳颜欢转身从白露院离开,暗中给看春使了个眼色,看春立马会意。 白露院内,洛雪知道柳颜欢离开后,才吐出一口气,转头在裴常胜胸口捶了一下。 “都怪你,害得人家还要装病!” 裴常胜抓着她的手腕亲了一口,笑道:“有什么好怕的,让她知道就是了!这个家现在还不是你说了算!” 洛雪娇羞地想抽回手,忸怩地在裴常胜的怀里动了又动,惹得裴常胜欲火难耐。 虽然是儿子的人,可儿子忍得住这么久不动她,他可忍不住,当即又是梅开二度。 洛雪如鱼得水,十分沉溺于裴常胜给的宠爱。心里不仅有男女的欢快,还有对洛氏报复后的快感。 她机关算尽,也绝对料不到她的丈夫现在在她的床上吧! 柳颜欢到迎春院的时候,洛氏正在算裴老夫人那些私产的盈利。虽然仙人醉卖了,但自己也得了一笔钱。她自己留了一成,剩下的给了裴茗。反正是私产,都没走将军府的公账。 她看着自己稍微鼓起来的私库,满意地点点头。 还没高兴多久,外面就通报,柳颜欢来了。洛氏拧起眉头,“她来做什么?” 在她眼里,柳颜欢就是个扫把星。自从娶了她之后,将军府里就没有安宁的时日! “母亲,儿媳来给您请安了。” 柳颜欢笑吟吟地看着她,可她的笑容只浮于表面,看得洛氏狠狠不适。 “原来你还将我当成你的母亲啊。”洛氏阴恻恻地说道。 “母亲这话说的,我一日是裴家媳妇,那您一日就都是我的母亲。若母亲不想让我这么叫您,我总不能向妹妹那样,叫您姑母吧?” 柳颜欢一边说着一边理了理自己的衣袍,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听说三叔三婶那边不好过呢,您不去那看看吗?” 洛氏抿唇,她才不去呢。上次和裴常胜去了一趟,没了一万两的银子。将军府本来就没有什么家底了,还要拿钱去给老三填窟窿。凭啥啊! 现在三房两夫妻闹崩了,裴长远是如愿以偿地休妻。可张氏拿着三房这么多年的账册将人告上公堂,证明她印子钱获利的钱有用于三房的日常开支,顺天府尹判了户部的罚款一人一半。 现在三房基本都搬空了,还跟裴常胜借了两万两去填这个账。 裴长远没了官职,他的儿子没了功名,现在就是靠将军府养着!要不是怕别人说的难听,她真的想怂恿裴常胜将那一家子人都赶出去! “这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这不是怕母亲无聊,过来陪您说说话吗。” 洛氏冷笑一声,让她少在自己面前晃悠,就是积福了。 “你今日怎么不去荣寿堂了?是荣寿堂那没你想见的人?”洛氏讥讽道。 她和自己这个婆婆都不亲,还能和裴老夫人那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亲近?在她眼里,柳颜欢频频去荣寿堂,怕不就是想见裴鸢! 可就算柳颜欢的目的是见裴鸢又能如何,这孽缘是她当初牵的,就是真的东窗事发,那也都是她的报应。 洛氏变了许多,与其说是变了,不如说她是折腾不动了。一连没了两个女儿,二儿子又过继出去,三儿子还不在身边。唯一一个自己爱的大儿子,现在做什么都和自己隔着一层。 她是身累心累。 “母亲可不能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柳颜欢故作严肃,“祖母现在好好的,我想见过去就能见到。” 洛氏的脸色一僵,知道自己在言语上是拿捏不住柳颜欢的。 “你也别在我面前晃悠,我就告诉你,你想要和离书,不可能。” 洛氏嘲弄地看着柳颜欢,一入侯门深似海,她以为这将军府是好进的吗? 就算让人打伤了裴量又如何,她还会给她安排别的族中男子,直到她怀上身孕,为将军府诞下嫡长子为止。 第381章 恶心人 柳颜欢也看着她,面上的假笑缓缓落下,哪怕没有明说,二人似乎对裴量的事情心照不宣。 “母亲,硬骨头嘴硬呢,那叫风骨;软骨头嘴硬,那就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洛氏身子一怔,阴狠地看着柳颜欢。 “仙人醉果然是你搞出来的事!”一想到这个,她就肉痛啊。仙人醉那么好的牌子,就这么毁了! “在酒里掺水卖,不是母亲自己下的命令吗?怎的反而怪上我了?”柳颜欢乐呵呵地看着洛氏,像是在看一个大傻蛋。“母亲,你应该知道,这只是开始。” 洛氏被她威胁的心下一紧,生出一股浓浓的恐惧,害怕柳颜欢再对自己手上的铺子下手。她现在可不能再没有钱了! “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端看母亲要做什么了。” 她大早上就已经吩咐紫菱去给洛氏手上的铺子找点麻烦了。 “你敢!你这个不孝之女!我们裴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么妖孽回来!你若是敢对我的铺子做什么,我就让茗哥儿休了你!” 柳颜欢呵呵一笑,“休了我?” 她眸子锐利,将自己之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我柳家女,可以和离,可以丧偶,没有被休。” 洛氏浑身一颤,她、她是想害死自己的茗哥儿吗! “哦对了,母亲。”柳颜欢看自己将洛氏气得不轻了,起身道:“母亲前段时间不是让人处理了公爹在外面养的外室吗?您就不好奇那个外室后来去了哪里?” 洛氏瞳孔一缩,这事她是让严嬷嬷找人做的。只不过那个贱人命好,后来不知道被哪个男人看上给护住了。自己现在也没找到她的下落。 现在柳颜欢提及,洛氏意识到可能是柳颜欢保住了那个女人。她难不成想用那个贱人去和裴常胜谈条件?简直异想天开!不过是个不敢带回家的外室! “是你护住了那个贱人?” “不是我哦。”柳颜欢笑吟吟道,“说起来,母亲可是见过那女子的,是不是生得倾国倾城,举世难有?我都不敢相信,她已经三十多岁,还生过孩子呢。” 洛氏瞳孔一缩,裴常胜和那个贱人竟然还有个孩子!男的女的! “我什么时候见过!”洛氏说完,心缓缓往下沉。她的身子也逐渐瘫软了下来。 见过,她可不就见过一个绝美的妇人吗!那个妇人还被裴茗送给了徐言翎。 她脑子嗡鸣了一瞬,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裴常胜回京后和裴茗在书房里大吵一架,甚至打了裴茗! 她原以为是裴茗在京中的表现让裴常胜不满,原来是因为那个贱人! 愤怒瞬间冲没了洛氏的理智,她狠狠捏紧了手心。想她嫁入将军府后,事事为他,他竟然在外面和别的贱人有一个家!连孩子都有了! 还为了那个贱人打了她放在手心上疼的儿子! 洛氏已经被气蒙了,柳颜欢什么时候走的,她都没意识到。 “老爷呢?” 一旁的严嬷嬷哆哆嗦嗦,“奴婢这就去问!” 严嬷嬷火速遁了。 这婆媳关系成这副模样了,那简直就是不死不休啊! 柳颜欢出了一口气,回到秋茶院后,看春也回来了。 “夫人,奴婢看到老爷从白露院出来。” 柳颜欢顿时眼睛一亮,“这下事情可就好玩了。” 之前洛雪嫁给裴茗之前,她就觉得对方有意无意地在对裴常胜抛媚眼。现在是知道儿子不行,就搭上了老子吧。 再加上裴常胜心爱的外室被裴茗送了人,他这心里也有一口恶气在。两相结合,可不就顺理成章了? “迎秋,你去找府医要点助孕的药。” 迎秋立马去了。 屋里的人都知道柳颜欢想做什么了,这儿媳要是怀了公公的孩子,真是有一场大热闹看了。 洛氏不是一心想要自己怀上将军府的嫡长子,然后死心塌地地为将军府谋算吗?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到时候不知道她的脸色会怎么样了! 那厢严嬷嬷带着消息回去,“老爷去军营了。” 洛氏面色狰狞了几分,“大爷呢!” 严嬷嬷腿一软,这就不能一次性问清楚吗! “奴婢再去问问!” 洛氏斜了她一眼,真是没用的废物,想当初赵氏跟着她的时候,多机灵!自己问什么,都能率先想到。哪里像这个严嬷嬷,打一棍子,往前挪一步。 废物! 裴茗最近没有去吏部,因为三房的事情,他在公衙备受议论。甚至有些胆子大的同僚,还敢在他面前问他:“你家不会也借印子钱吧?” 裴茗气,可又不敢发怒。毕竟敢在他面前放肆的人,他现在得罪不起。 淑妃现在在宫里,也不知道如何了,消息递不进去。 裴茗坐在书房里,仰着头闭目养神。 “大爷,太太来了。” 裴茗听到传报,缓缓起身。洛氏进屋,被浓烈的薄荷味刺了一鼻子。 “怎么这么重的薄荷味!”洛氏说完,立马紧张地问道:“你是不是又开始用宁州眼油了!” “没有。”裴茗摆了摆手,“用的正元堂的。” 洛氏舒了口气,然后坐下来义愤填膺,将柳颜欢在她面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她就是个祸害!闹得我们家宅不宁的!”说完,她又问裴茗:“刘芸那个贱人怎么样了!” 她真是气死了,没想到那个贱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子下面,还让她跑了! 裴茗揉了揉眉心,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被柳颜欢摆了一道。因为这件事,裴常胜异常生气,让他想办法将人弄回来。 他承认,刘芸是很美,可她已经是个不洁的妇人了,裴常胜为什么还是要她。 左右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她在徐言翎那挺好的。”他没说裴常胜让他想办法将人弄回来的事情,怕洛氏再闹起来。 “好?她凭什么过得好!”洛氏想想都气死了,她在这个家里受各种气,那个外室二手于人,竟然过得挺好? “母亲,您今日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裴茗只觉得自己疲惫不堪,这完全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弄死那个贱人!那个贱人和你父亲还有个孩子,你去查查看,将那个小贱人也弄死!”洛氏说这话的时候,面目狰狞。 裴茗一愣,“有个孩子?” 这点他是不知道的。难道是柳颜欢告诉洛氏的? 裴茗脸微沉,柳颜欢做的这些事,并没有让他生气,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了不能放她离开的决心。她有钱有手段,若是一心为将军府谋划,那将军府定然会更上一层楼。 “母亲,裴量不行就再换一个,务必快点让她怀上将军府的孩子,用孩子困住她!” 第382章 洛鸣出事 “都已经闹成这样了,就算她怀了孩子,那也只会更加恨我们吧?”洛氏捏着帕子道。 她实在害怕柳颜欢说的丧偶。 “那母亲还有什么能让她听话的法子吗?” 洛氏闭上了嘴,她没有,她现在看见柳颜欢就犯怵。 可同为女人,她直觉就是柳颜欢怀上了裴家的孩子,也不会留下。以前没觉着,现在她觉得,柳颜欢身上有一种疯劲。那种被平静的外表掩盖住的歇斯底里的疯狂。 “就这么办吧,母亲尽快想想办法。” 洛氏离开后,开始再为自己未来的孙子挑选父亲。之前已经挑过一遍,人选都是现成的,直接去接人就行了。 她也不管了,一口气接了七八个进府,理由是为了培养裴家的后起之秀。 柳颜欢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冷笑不已,既然洛氏不死心,那她就让她自己享受吧。 哦,对了,还有她的好儿子呢。 柳颜欢开始思索,什么时候动手比较合适。 这几日,洛雪过得还挺舒坦。她借口生病,柳颜欢信以为真,又是送补药,又是送冬衣的。 “夫人,这少夫人又是送药又是送冬衣的,会不会包藏祸心啊?”听霜有点担忧,毕竟她们夫人和柳颜欢的关系真的一般。 洛雪看着那冬衣的料子,笑道:“怕什么,这些东西,她给我就收着。” 这些东西她收的时候都仔细检查过,没有问题。而且柳颜欢出手大方,给的都是好东西。真不是她眼界浅,是东西太好了,她舍不得不要。 正说着话,外面有婆子过来,道:“夫人,您父亲来找您了。” “爹?”洛雪一怔,是啊,她嫁进将军府之后就没和洛鸣见过面了。平日里都是书信往来,她爹过得不错,还给她找了个继母。“可是有什么事?” “这倒是没说。” “那就让他进来吧。” 婆子闻言,面色僵了僵。按理说,一个姨娘的父亲可不是随便就能进府的,那得请示当今主母才行。可现在整个将军府的事情,都是洛雪在管。可谓是尊卑不分,乱了纲常。 婆子叹了一口气,出门去将洛鸣请了进来。 与此同时,秋茶院的人也将这消息告诉了柳颜欢。 “洛鸣?他来做什么?”柳颜欢眸子变了变,“看春,你让人出去打听打听,看看洛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哎!” 洛鸣一见到洛雪,立马朝女儿扑了过去。 “雪儿啊!你这次一定要救救爹啊!”洛鸣哇呜一声就哭了出来。 洛雪面色尴尬地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对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她的语气里带了不少嗔怪,只觉得自己的爹太丢人了。发生什么大事了,竟然让他这么不顾自己的脸面,在满屋子下人面前,如此失态。 屋子里的人都下去了,洛雪这才道:“爹,发生什么事了?” “呜呜呜,爹不活了,爹不活了!” 洛雪看着闹起来的洛鸣,眉头狠狠蹙起。光闹不说事,真是烦人。她耐住性子看着她爹,也不说话,洛鸣哭喊了一通,见女儿如此冷漠,也不敢再闹。 “女儿,爹这一次真的是大祸临头了,你一定要救救我啊!”洛鸣这才将自己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他这人好赌,但只爱玩打麻将,没事的时候就在赌坊里打牌。最近几日他手气不顺,连着输,于是就怀疑,是不是对方出老千坑自己。 虽然这么说,他也没证据。毕竟这麻将是流水席,和他打的人各不相同,总不能个个都会出老千吧。 他就是输急眼了,发作了。当场和人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动了手。也不知道是他当时酒喝多了,还是自己真的发挥了一次神威,总之,他将人给打死了...... 死人的那家就威胁他说,给十万的卖命钱,不然就送他去官府蹲大狱! 洛雪听完了整个经过,面色森冷。 “我原以为你只有一点儿的小毛病,就是爱打牌而已,没想到你现在竟然还能打死人了!” 她气不可遏,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她一届妇孺,就算在将军府里长了些眼界,可也不知道眼下该怎么办啊!这可是人命官司! “我带你去找姑母,让姑母想想办法!” “不行不行!她一定不会管我的!” 洛鸣慌忙摆手,毕竟和洛艳春一起长大,他知道自己这个姐姐的底线在哪里。人命官司,他真的不敢找到她面前去。 洛雪终于明白洛艳春看见自己爹时候的感受了,恨铁不成钢!扶不起来的阿斗! “这事不找姑母,我也没法子!”洛雪这么说着,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事还只能找洛氏去帮忙解决。 洛氏现在已经被裴常胜厌弃,若是再让裴常胜失望,那岂不是到两夫妻撕破脸的地步了? 若是二人彻底闹掰,那她可就有了上位的可能。 这个府上没有了洛氏,她再怀上一个孩子,这个将军府,就是她说了算呀! 想到这里,洛雪的脸色更加沉下来,对洛鸣道:“我虽然嫁进了将军府,看上去是过得不错,实际上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这么多的银子,别说我从没在将军府的账面上见过,就是见到了,我也动不了!” “除了找姑母帮忙,我没有别的法子了。爹你可是洛家唯一的男丁,姑母就是再生气也不能对你不管不问的。你是知道的,姑母最讨厌别人说她的出身不好,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帮衬着洛家。 你想想,你若是没了,洛家没了,那她的出身岂不是更差了?你若是去坐牢了,姑母的脸面往哪里放?她那么看重脸面的一个人,不会不管你的。” 洛鸣咽了咽口水,被洛雪这么一说,底气都上来了。 是啊,洛艳春最在乎的就是她的出身了,若是自己坐牢去了,她不就更没面子了吗!她一定会帮自己的! “好,那就去找你姑母!” 洛鸣鼓足了勇气,完全没有意识到,亲女儿在推他去为自己谋划前程。 第383章 和离风波 洛鸣在洛雪的几番劝说下,去了洛氏面前,闷着声将自己的事给说了。 看着一言不发的洛氏,洛鸣的气场越来越低,他缩着脖子,很怕洛氏一个杯盏砸到他的脸上。 洛氏是气到了,不过这段时间内经历了那么多,她已经没有力气撒泼发脾气了。 她深吸了几口气,抬眼看着窝囊不已的弟弟,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想不通啊,洛鸣是家里的香火,是洛家的希望,可怎么就被养得如此没有担当呢?如果自己是个男子,那该多好啊。 洛氏恨其不争道:“那就变卖家产,你看看能筹多少钱吧。” 洛鸣蒙了,他就是不想变卖家产所以才来将军府的。他心里抱着一丝侥幸,觉得女儿或者姐姐可以帮他擦屁股,他只要哭上一哭,闹上一闹,什么都不用出,就解决了这事。 他虽然快四十了,可心理上还是个巨婴,等着家里人给自己收拾烂摊子呢。 “姐!那可是爹留下来祖产,不能动啊!” 洛氏淡淡睨了他一眼,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打麻将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不能动祖产?你将人打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还有家!”洛氏摁了摁头,摆了摆手:“看看你能筹多少钱,不够的再来问我。” 洛氏越是平静,洛鸣这心越是忐忑。他不敢再说话了,他了解自己这个姐姐。她性子火爆,到了不吵不闹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时候。 洛雪也没想到洛氏竟然会对自己的弟弟不管不顾,她抿着唇在一边不说话,心里已经开始打算盘了。 洛氏手上肯定是有钱的,就是不知道有多少钱了。 “爹,你先回去按姑母说的做,剩下不够的,再让人来告诉姑母。” 洛鸣灰头丧气地离开。 他走后不多久,柳颜欢便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夫人,这洛鸣打死的人也真是敢开口的。十万两,当自己打死的是什么金贵的人啊!”看春吐槽道。 柳颜欢笑,连看春都明白的道理,洛鸣却不明白,怕是第一次打死人,吓了个半死,也想不到这方面去了。 若是打死一个普通人,赔个几百两写个切结书就能摆平的事情,哪里需要十万两。就是打死了个衙差,那赔个几千两也是有的。 十万两,这摆明了就是来坑洛家的。 柳颜欢忽地想起几天前,裴鸢说给她钻个空子,怕不就是这件事? 她挑唇一笑,“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看春乐见热闹,巴不得他们闹得再激烈点才好呢。一群垃圾,不配和她主子做家人! “夫人,太太接进府的那些人......”说道这个,看春就来气,这些人说是读书人,可个个守在她们夫人出门的路上,伺机和夫人搭话。 柳颜欢现在连门都不出了,前院大爷几次要来留宿,柳颜欢都以自己月事在为由推了。 这“月事”在半个月了,裴茗知道她是故意的,可又无可奈何。难不成让“他”强迫她? 可他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当即派了府医和一个嬷嬷过去给柳颜欢“检查身体”。 柳颜欢直接闭门不见,命人将秋茶院的门锁上。第二日,将军府便断了秋茶院的食材供给,逼着柳颜欢出来。 柳颜欢冷笑,他也只会在这方面拿捏她了。 “红绸,你去请族老吧。” 其实早就已经撕破了脸,请族老只是时间的问题。她本想着,若是自己有更多的筹码,说不定不用麻烦族老,她自己就能解决了。 可裴茗如此咄咄逼人,不给她留体面,那她就撕了他最后的假面。 “你那个讼师呢,让他给我去敲登闻鼓!” “是!” 眼看着夫人正式反抗,满屋子的人都无比的激动。她们可受够了在将军府的窝囊气,这将军府就是表面荣光,实际内里一塌糊涂。 当天中午,柳颜欢的二爷爷柳兰绪就登门,和裴常胜商谈两家和离的事情。裴常胜做惯了趾高气扬的大将军,对于一介白身的柳兰绪很是看不起。 “不可能!”他一挥手,冷声道:“既然柳颜欢已经是我们裴家妇,就到死都是!” 柳兰绪听到他这话,捏了一把山羊胡,一双老眼浑浊中带着精光。 “既然既然将军这么说,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了。老朽告辞。” 裴茗不解,柳家人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了?是不是,他们心里也不赞同柳颜欢闹和离,今日过来不过是走个过场? 可这位柳家的二爷爷,听说年轻的时候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老了这么好说话吗? “哼!一介白身还在我的面前摆长辈的架子!”裴常胜很是不悦,不过好在将人打发走了。 可柳兰绪前脚刚走,后脚顺天府尹的人就来了。 “裴小大人,裴少夫人状告你软禁苛待她,要求和离。本官过来亲自查看一番,是不是确有此事。” 裴常胜和裴茗的脸都黑了。 本来是家事,闹到公堂上去,那裴家人的脸面何在!这个柳颜欢实在是不懂事! “何大人,没有的事,还劳您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了。” 裴常胜企图用自己的面子让顺天府尹不要管这事,给点银子给他们作跑腿费,此事就过去了。 谁知顺天府尹何大人一脸严肃,道:“软禁正妻,妾室管家,裴将军,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参你们将军府啊!” 裴常胜懵了,他是真不知道。裴茗也不知道,他都有许多日没去公衙了,一直借口身子不适,上司批了假,便一直在家中。 何大人冷笑,他心里也在后怕。若不是得了淑仪公主的话,他是真的不想管将军府的事情。他的女儿因为和将军府结怨,这辈子都不敢回京都了。 不过淑仪公主说了,若是顺利将裴家拉下马,他就能和女儿团聚了。 “何大人,可否详细说说,怎么一回事?”裴常胜将人拉到大厅,请人坐下。 裴茗让下人上茶,暗自恼怒自己竟然为了点风言风语躲在家中这么久。朝堂本就是瞬息万变的,他一时的松懈就会给敌人可乘之机!他明日就回公衙去,绝不能再这么懈怠下去了。 何大人自知自己和裴家多少有点恩怨,现在裴常胜对自己和颜悦色,还不是想从自己口中套出点消息来。他喝了一口茶,淡然开口:“大将军怕不是忘记了,自己和林御史家的恩怨了?” 第384章 和离风波2 林御史?林望京? 裴常胜默然了一会儿,从自己的记忆里扒拉出,自己的女儿曾经敲破了林望京儿子的脑袋的事情。 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他参我?”裴常胜顿觉生气,当初又不是没有上门道歉,那是林家他不接受!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夹带私货地报复他! 裴常胜听了他参自己的话,脑壳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什么“淫秽军营,带着姨娘去江州”,什么“府上家风不正,纵容妾室把控家宅,主母难堪”。总之将他批了个狗血淋头! 裴常胜无语至极,是他不让柳颜欢管家的吗!是柳颜欢自己不乐意管! “裴将军忙着军中的庶务,怕是不知道这些事。这弹劾的折子已经被王首辅给压了下来,本官也是偶然得知的。明日就是大朝会,王首辅就是压着那奏折也没用啊,林御史自己有嘴!现在正是敏感的时候,既然裴少夫人请了讼师状告,那本官自然不能轻轻放下。” 何大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就是咬死不能当成家事处理。 自古闹和离的人家那么多,怎么偏偏到了他家,官府的人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呢? “何大人,只不过是夫妻间小打小闹,有必要如此上纲上线吗?”裴常胜也冷了脸。他自然听出了何大人那番话都是冠冕堂皇之语,用来搪塞他的。 先不说皇上现在还没问他的罪呢,就是问罪了,顶多也是责骂他治家不严,罚点俸禄,闭门思过的事! “哎,裴将军此言差矣,若真只是小打小闹,那裴少夫人还有必要到顺天府尹来,让本官为她主持公道吗?”何大人一脸忧心,“裴少夫人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难道不知道颜面有多重要吗?” 裴家父子被彻底干无语了,何大人眼看茶也喝够了,起身带着人要进后院。 “不可,后院皆是女眷,何大人既然要看人,我将人叫来便是!” 裴茗气急,让人去内院叫人,谁知下人道:“大爷,夫人说,她们一上午都没吃东西,现在饿得头晕走不了路。” 裴家父子二人的脸色如入冰窖,柳颜欢真是好样的! “呵!这就是裴大将军说的没有苛待?没有苛待,裴家还能少了堂堂少夫人一口吃的?” 裴茗咬紧了后槽牙,他现在是知道了,柳颜欢是要彻底和裴家断干净,若是不让她走,她能闹得全家不得安宁! 裴茗不甘心,他娶了柳颜欢回来,什么好处都没得到过呢! “这是怎么回事!大少夫人怎么会没吃的?”裴常胜质问下人道。 一旁的柴总管,声音低微道:“是大爷让人断了秋茶院的食材供给。” 裴常胜面色不愉,“那她不会去大厨房要吃的吗!天天自己开小灶,府上哪来那么多的银子!” 柴总管不搭话了,人家花那么多银子也是花的自己的嫁妆,和将军府有什么关系? 从柳颜欢进府后,秋茶院的账目有自己的册子。秋茶院要啥都给安排上,到了月末清账的时候,柳颜欢就会将钱给账房。 当然,这点裴家人不知道就是了。还以为这个媳妇吃喝都是裴家的呢。 裴常胜给裴茗使了个眼色,在何大人面前挽尊。 “是的,我是看府上开支太多,怕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才削减了这项开支。没想到内人闹脾气,以为我在苛待她。” 何大人哪里看不出来这点子的弯弯绕绕,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世,万一自己前脚说完柳颜欢被虐待,后面柳颜欢又跳出来说不是的,那他岂不是打脸? 现在还没见到人,他也不多说。虽然公主递话让他协助柳颜欢和离,可一个妇道人家,和离之后的日子多难过啊,万一她又突然不想离了呢?所以,在这期间,自己还是先保守一点吧。 秋茶院内,柳颜欢让人将行李等都收拾好了。她之前的嫁妆已经让母亲搬了大半回去,剩下的,她后来又折了银子换了银票,通过张可唯弄了出去。现在院子里的东西,虽然成色都不错,可也只能算中等货。 “夫人,我已经联系了当铺的老板,马上就到!等会儿清点了东西,咱们是不是就能离开了?” 柳颜欢点点头,她看着秋茶院熟悉的环境,这个小院子,困了她一辈子,这一辈子终于可以离开了。 她嘴角挑起一抹笑意,今日不论是谁,都别想阻止她离开裴家。 不一会儿,婆子来道:“夫人,那当铺的老板被老爷拦在外院,说什么也不让人进来,可如何是好啊!” 柳颜欢冷笑,“那就将东西都搬到外院去,让老板当着他们的面清点!” 柳颜欢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大多都会点拳脚,力气十足,当即搬上东西往外院去了。这将军府的鸟气,她们不受了! 柳颜欢被婆子簇拥着到了外院,她面上画了个病态十足的妆容,看上去弱柳扶风,楚楚可怜极了。 外院正在和顺天府尹纠缠的裴常胜父子,见秋茶院里的婆子们呼啦啦带了一堆东西出来,面上顿觉无光极了。 尤其是裴常胜。 “柳氏,你这是在做什么!你非要闹得家宅不宁才肯罢休吗!”裴常胜自持自己公爹的身份,对柳颜欢说话也是命令感十足。 柳颜欢被红绸扶着,好像下一瞬就要晕过去似的。 她两眼框下是刚抹上去的口脂,使双目看上去好像哭了很久,变得通红。 “请何大人为民妇做主,再在这里待下去,民妇恐被虐待致死!” 何大人的唇瓣蠕动了几下,他身边还站在个当铺掌柜呢,这怎么看都不像你被人虐待,反而是你要一脚将人家踹开吧! 可他身为顺天府尹,什么场面没有见过,里面清了清嗓子,指着裴茗大声斥责道:“你看看你的夫人都成什么样了!你还说你没有虐待夫人吗!本官两只眼睛看到她马上就要晕死过去了!” 裴茗不可置信,他刚刚还看到一个婆子卖给当铺老板的食盒里,还端出来一盘点心呢! 他真想指着顺天府尹大骂:你瞎吗! 第385章 搬去镇国公府 何大人当然不瞎,可他得装瞎啊。 毕竟他现在已经在局中,若是自己弄不死裴家,那就是裴家弄死他。他还年轻,还不想死。他得留着自己的小命和女儿团圆呢。 “既然你说我虐待你,那就请大夫来验伤吧!”裴茗立马让人去传府医。 柳颜欢才不理他,两眼泪汪汪看着何大人,“大人,有些虐待不是身体上的,是心上的。请大人带我离开这虎狼之地!” “胡言乱语!我裴家怎么就成了虎狼之地了!” “姐妹抢亲,女儿携母威胁,还不算虎狼之地吗!就难保还有更龌龊的事情,我都不忍启齿!”柳颜欢啐道,“自古高门难攀,如今我算是知道了。大人,请您带我离开的这里!” 何大人本来还想听听柳颜欢说说,这裴家还有什么肮脏事呢,结果她又不说了。 “不过是夫妻间的小打小闹,哪里用得上劳动顺天府!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夫妻间的小打小闹?”柳颜欢冷哼,“婆母不就是看我这么多年无所出,所以才接了那么多的裴家旁系子进府吧?” 柳颜欢此话一说,裴茗的脸瞬间惨白,裴常胜更是怒不可遏,他不知道自家儿子不行,只觉得柳颜欢这胡言乱语已经将他的颜面狠狠踩在了地上! “柳氏,你在胡言乱语臆想什么东西!那不过是为了裴家的发展,才将旁系的小子们接进府来读书的!” 站在一旁的何大人面上无表情,实则内心已经惊涛骇浪,他这是听到了什么八卦! 裴茗不能生?洛氏还给她儿媳找男人? 柳颜欢还维持着自己病美人的形象,哭哭啼啼,“这个家烂透了,争宠的争宠,爬灰的爬灰,我不想待了!” 何大人的双眼又是一亮,爬灰! 柳颜欢这么只说出来,那肯定不是她。听说府上还有一个平妻,那个平妻还是洛氏的亲侄女啊!这八卦真是,牛!逼!了! 何大人的视线迅速落到裴常胜身上,见对方明显瞳孔狠缩了一下,面色难看。 “来人,将这长舌妇抓起来!你竟多次犯口舌,扰我家宅安宁!给我按家规处置!” 将军府的下人蠢蠢欲动,但何大人拦着了柳颜欢之前。 “我看谁敢!本官既然接了少夫人的诉状,那就有义务保护少夫人的安全,岂能眼睁睁看着你动私刑!” “何大人,说破了天这也是我裴家的私事。就是皇上来了,他也管不了我们怎么管教媳妇!来人,给我将何大人请出去!“ 何大人难以置信,他知道裴常胜有这个底气,毕竟他的手上可攥着兵权。他若是真的发起怒来,连皇上都要犹疑三分要不要给他面子。 何大人被两个亲兵架着胳膊往外拖,他气得不行,破口大骂,道:“裴常胜,你简直目无王法!藐视皇权!蔑视君威!天子脚下,你敢如此行事,我明日必定好好参你一本!” “给我将无关人等轰出去!” 柳颜欢看着向她包围来的裴家家丁和护卫,心慢慢沉了下去。她竟然觉得,靠一个顺天府尹就能让她走出裴家,真是多少有点痴心妄想了。 “这是做什么呢?连何大人都惊动了?”钱氏的声音从何大人背后响起,她身后跟着一帮子的婆子丫鬟。其中那个丰标不凡的男子更是拔丛出类,叫人一眼看到,就不愿挪开视线。 柳颜欢微怔,她想离开将军府是临时起意,没有告诉过裴鸢,他怎么还带着钱氏一起来了。 “大嫂怎么来了?” 因为裴老夫人身子越发的不好,钱氏现在频繁出入将军府,下人们已经见惯。 “过来瞧瞧母亲,看看你们府上都闹成什么样了?” 虽然钱氏是个妇道人家,但她是裴长功的妻子,在裴常胜这里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何大人,可是因为何事来府上?” 何大人咬牙切齿地将事情说了一遍,钱氏安抚道:“真是麻烦何大人跑一趟了,这样,我好歹也是二人的伯母,我从中做个调和,就不麻烦何大人了。” 何大人哪里肯,毕竟他是奉命前来。自己要是干不好,岂不是得罪了淑仪公主了? “何大人辛苦,我送您出去吧。”一旁的裴鸢开口道。 何大人对上裴鸢的视线,将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也行吧,毕竟裴鸢也是公主的人吧?他都这么说了,那就当作是公主的意思好了。 眼看着裴鸢将何大人送出去,钱氏扫了一圈在场的人。冷声道:“管好你们的嘴巴,想想你们的亲人,现在都下去!” 家丁婆子们都作鸟兽散。 看到这一幕,裴常胜有一瞬间的不舒服。 柳颜欢那边的婆子丫鬟们都在,钱氏带来的人也在,就他的人被她遣下去了? “大嫂,这事你就别管了,柳氏不敬公婆,屡犯口舌之过,我现在要动家法!” “家法?”钱氏尾音上扬,“也是,是该动家法的。当年母亲心疼你,一直不舍得罚你,才纵得你如今目中无人,狂妄自大。” 裴常胜瞳孔一缩,她竟然提及了之前的那件事! 不对,她是何时知道那件事的!难不成是那个老不死的说的? 不待裴常胜反应,钱氏继续道:“一家人如此吵闹,还拉一个外人进府看笑话,是嫌将军府的笑话还不够多吗?” “大伯母,非茗想闹,实在是柳氏欺人太甚。”想到她方才说的话,裴茗内心只觉得震惊,洛雪和他爹? 这怎么可能! 他有一瞬间被愤怒气晕了脑袋,旋即平复了心情,定然是柳颜欢要和他和离,才说这种话让他家宅不宁。 “欺人太甚?”钱氏看向裴茗,“难道不是你先断了秋茶院的供给吗?你看看你做的事情,哪一件是君子所为。” 裴茗一噎。 他的拳头紧了紧,他断了秋茶院的供给是想让柳颜欢来求自己。谁知道她竟然真的要和自己撕破脸,离开裴家。 放眼整个京都,哪个二品大员家出过和离妇! “是茗做错了,大伯母即作中人,不若替侄子好好劝劝柳氏。” 钱氏这才将视线落到柳颜欢那边。 她在前面和裴家父子扯皮互骂,她身后的婆子丫鬟们倒是淡定地很,正拉着当铺老板讲价。 “这可是梨花木!二十两太少了,少说给二十五两!” “二十二!” “二十五!” “二十三?” “行行行!下一件!” 钱氏:“......” 她有一种,就算自己今日不来救场,柳颜欢也能创死他们所有人,全身而退的感觉。 “这东西都卖了?” 正在打算盘的当铺掌柜手一顿,转头看向钱氏:“咱可是实诚人,说好价就说好价,可不带耍人玩,半路不卖的啊!” 看着那一堆桌椅板凳乱七八糟的物品,裴茗脑壳上的青筋突突地跳。柳颜欢这是摆明了不想住在将军府了。 “这东西卖了,秋茶院可不好住了吧?” 不过就是空了个院子,在库房里再搬点家具放进去就好了。 “母亲,不若让嫂嫂先住进我们府上。正好大哥和嫂嫂二人,也需要冷静冷静。”送何大人回来的裴鸢开口道。 裴茗看着对方那张和自己八分相似的脸,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心烦意燥。 第386章 还钱! “这是个好法子!”钱氏看向裴常胜,道:“左右我们两府之间也是互通的,先让颜欢住在我那吧,正好我也缺人帮我带带孩子。” 裴常胜自然不乐意,毕竟是他二房的媳妇,住到大房那去算什么话?且,方才柳颜欢说到了自己和洛雪的事情,他就动了杀心。 一个不能为裴家争光,还想与裴家为敌的儿媳,留着也没有用。要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死太容易了,她死在裴家,就是柳家闹,他也不怕。柳家除了有钱,还能成什么事? 而且树大招风,垂涎柳家这块肥肉的人太多了。 “大嫂的心意我领了,毕竟这是二房的事情,就不劳大嫂插手了。”裴常胜对钱氏也提起了防备之心,毕竟她方才提到了之前的事情。 “我当二弟是一家人,既然二弟将我们算得这么明白,那以后就明明白白地算好了!”钱氏也冷了声音。“鸢哥儿,你先带着颜欢回府去挑院子!” “裴鸢,你敢!” 裴茗拦在裴鸢面前,他目光严厉地盯着裴鸢,裴鸢垂下眼睑和他对上视线。这一刻裴茗忽然意识到,裴鸢在不知何时,已经生得比他高大强壮。他虽为兄长,可站在裴鸢面前,已经没有了兄长的威压。 “我有什么不敢的?”裴鸢看着裴茗,眼中带着戏谑。 裴茗怒火中烧,在他眼里,裴鸢就是在挑衅!他和柳颜欢是有过夫妻之实的!若是让柳颜欢住进镇国公府,先不说他的颜面不存,就是他心里也接受不了这莫大的羞辱! “嫂嫂,我们先去挑院子,剩下的交给母亲。” 柳颜欢颔首,她甚至懒得去瞧裴茗的脸色。 “柳颜欢,你若敢与他走,我便一纸休书让你颜面无存!” 柳颜欢冷笑,“你用右手写,我便让人折了你的右手;你用左手写,我便让人折了你的左手!” 裴茗不可置信,“你这是在威胁我?你眼里还有没有夫纲!有没有《女则》!” “我们之前除了有个婚书外,还有什么?”柳颜欢冷嘲,“从没有过的东西,我为什么要遵循?” 裴茗看着柳颜欢,顿时觉得脚底生寒。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她要和离的原因,竟然是知道自己无法人道。那她知不知道新婚之夜的人是裴鸢? 不对,应当是不知道的。他和裴鸢一同诓骗她,若她知道的话,现在也不可能和裴鸢如此和平相处。 “颜欢,我有话好好说,我都是有苦衷的。”裴茗放软声调,企图以此来稳住柳颜欢。 “什么苦衷要让嫂嫂闹着要和兄长和离?看来这苦衷不仅天大,还惊雷滚滚呢。”裴鸢在一旁以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姿态,慢悠悠道。 裴茗厉眼扫过去,这个弟弟现在是处处与他为难起来了!可他又不能直接对柳颜欢说“裴鸢也参与了侮辱你的事”。这不就不打自招了吗! 裴茗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呼吸急促,一时间气血翻涌,“哇”的一口吐出一口血来。 原本在争吵的裴常胜和钱氏也止住了声响。 “快去请府医!快去请府医!” “茗哥儿!怎么会这样!你没事吧!” 裴常胜扶住裴茗,裴茗吐了一口血,脑子晕眩,只觉得口中腥甜,胸中有一团气上不来,脑子昏沉得厉害。 他咳了几声,晕过去前还指着柳颜欢,对裴常胜道:“不要、不要让她走......” 柳颜欢翻了个白眼,甚至怀疑裴茗是不是在上演苦肉计。 一旁的裴鸢对她挤眉弄眼,眸中带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然后用口型对她说:“住我院子?” 柳颜欢两颊微红,撇开眼。 心想你大哥还在前面吐血呢,你就在他面前和自己调情? “快!将大爷抬进屋里去!”裴常胜叫来几个下人道,下人从他手上接过裴茗,他立马转头看向柳颜欢,“给我将她拿下!” 裴常胜的话音才落下,柳颜欢身边的婢女立马将她挡在身后。 一旁的钱氏不急不缓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借条展开,“二弟,你方才还说要与我算清楚,来吧,我们先将这一万两的借款的账算一算。” 裴常胜双目一缩,这银子还是当初裴清云和忠义伯府退婚的时候借的,他早就忘到脑后去了! 以往也不是没和大房伸手要过钱,大房一次也没问他要过,他便不将此事当回事了。 大房除了皇上赏赐下来的金银珠宝和爵位外,什么都没有了。要不是他的儿子过继过去,连个爵位都世袭不下来。他都没问大房要儿子,现在竟然敢问他要银子! “大嫂,你这是为了一个贱妇,非要闹得我们两家难堪吗?”裴常胜阴恻恻道。 “闹得我们两家难堪的人是你!”钱氏冷声道,“你大哥如今瘫痪在床,是因为什么,你心里清楚得很!我将你当一家人,如今你即开口说了两家话,那我们便算个清楚明白!若是你不给钱,何大人才走,想必也没走远,我将他请回来顺便帮忙算下利息!” 裴常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旁的裴鸢看够了亲爹的热闹,对柳颜欢道:“我们走吧。” “你敢!裴鸢,你别忘了你老子是谁!” 裴鸢不咸不淡道:“一品镇国公,自然忘不了。” 裴常胜一哽,气得两颊通红。 裴鸢也不管裴常胜如何,一人开道,柳颜欢和她的一众仆人跟在后面,从将军府和镇国公府的小门穿了过去。 钱氏慢条斯理地将借条折好放进袖子里,冷冷地看着裴常胜。 “裴大将军,麻烦你三日内将一万两银子和利息准备好。如若不然,我们就公堂上见!” 裴常胜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难以相信,今日的自己竟然被两个妇人压制得毫无还击之力。 一万两,他怎么筹得过来。 裴老夫人留下来的私产虽然还在盈利,可每月进项哪有那么多。除非将那些产业卖掉,不然短时间内是凑不齐这么多银子的。 该死的钱氏! 当初应该直接让她守寡! 第387章 暂住镇国公府 柳颜欢不是第一次进镇国公府,她在裴鸢的带领下,将忠义伯府逛了一圈,最终选了个靠近钱氏院子的院子。无他,想就近照顾冬娘。 “真的不考虑考虑,住在我院子里?”裴鸢撑着门框,厚颜无耻道。 屋内帮柳颜欢收拾东西的红绸看春齐齐翻了个白眼,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真是腻歪死了,没眼看。 “世子爷,我们夫人这还没和离呢,麻烦您注意点分寸!要有距离感!” 裴鸢歪着头靠着门框上,看着不动声色的柳颜欢。 “下面打算怎么办?” 看裴茗晕过去前还不肯放柳颜欢离开的架势,那是咬死不肯和离了。柳颜欢自然不可能接受休书,再这么下去,两方岂不是要鱼死网破? 柳颜欢也有点苦恼,两方已经撕破脸成这样,今日就已经够让彼此难堪的了,往后更是歇斯底里,不死不休。她真的不介意丧偶,而且她原本计划之中也是如此。 但......她看了看裴鸢,这个计划她不会和他说的。 哪怕裴鸢和裴家人之间亲缘淡薄,那也是他的血脉至亲。她不想因为裴家人的事情和自己有疙瘩,这也是她要和裴茗和离,不想让裴鸢插手的原因。 为了她和家人闹翻,现在还能说是为了爱情义无反顾。可人是会变的,年纪不同,心境也不一样。万一时间久了,裴鸢心里又念起了裴常胜夫妻俩,念起了他的大哥弟弟呢? 与其让裴鸢日后埋怨自己,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让他插手。 “今日天色不早了,我打算明日搬出去。” 她回京都后,在京城买的那间小宅子还在,也让人看护着,为的就是这么一日。不论是她和离前还是和离后,她都不适合回柳家了。 裴鸢听到此,不悦地挑起眉头。 他知道柳颜欢住在镇国公府不合适,可她一个女子住在外面,实在不放心她的安危。 倒不是说天子脚下的安防不好,而是裴茗这小人急了眼,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有可能使得出来。 君子的外表,蛇蝎的心肠。他知道裴茗是一个有能力且不拘泥于手段的人,没有底线这点就让他变得可怕。 读书是为了约束一个人,有可为,有可不为。可在裴茗的心里,成功才是最重要的,过程不重要。 若是他不想和柳颜欢和离,说不定会让她...... “搬出去不急于一时。”裴鸢道。“先不说你离开后,回来看冬娘不方便,现在天气冷了,外面的人少,你那个小院子里都是女流,若是有人存心找你的麻烦,你又该怎么办?” 这些顾虑,柳颜欢也考虑到了。她倒是可以学着张可唯那样请一些娘子军,可自己是首富之女,和离后还请娘子军还保护自己,倒显得自己财产众多,更加显眼了。 而且,她是真的舍不得冬娘啊...... 那小小软软的白团子,可爱到她心都要萌化了。而且冬娘现在开始学说话了,时不时可以吐出一个“娘娘”,更是令她心潮澎湃。 裴鸢见提到冬娘有用,于是再接再厉,“让你屋里的人先收拾着,我们去母亲那。晚上也在那吃个饭。” 柳颜欢整理了下衣裳,带着盼夏和迎秋出了门。 才到钱氏的屋子,下人就跑过来对钱氏道:“太太,二房实在气人,竟然找了人来将两府之间的小门给拆了,做了石墙!” 钱氏听了,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裴长功,裴长功面无表情,说了一句:“日后回去看母亲得绕点路了。” 钱氏放下心来。裴长功是放下了和裴老夫人之间的恩怨,可不代表他放下了和裴常胜之间的恩怨。 裴常胜害得他坐了十几年的轮椅,成了一个废人,而裴常胜呢,在他的功勋荣耀之下,继承了大将军府,成了军权在握的大将军。 他每活一日都在想,当初为什么没有再狠狠心,直接将裴常胜按军法处置了。反而将他带回了京都,让他有了今日。 “现在天冷了,要不干脆在母亲院子里住下好了。”钱氏满不在乎道,又吐槽道:“有钱请人砌墙,没钱还我银子!” “实在不行,我们就报官呗,让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一下,裴大将军是个老赖!” 看着一家三口你一句我一句的模样,柳颜欢不由得唇角挂笑。 裴鸢在这个家里过得很好,他们三个人才像一家人,哪里似将军府那个家,带给他的就只有伤害。 “快来抱抱孩子!”钱氏换了个话题,招呼柳颜欢过去抱孩子。 冬娘现在已经会爬了,钱氏将炕上的小几等都清了,留下一大块坑给她一个人爬来爬去。坑上还有各种小玩具,她一个小孩子自得其乐。 “让她自己爬着吧。”柳颜欢在炕边坐了下来,拿起个布老虎逗她玩。冬娘本来在扯玩一个兔子布偶的耳朵啃来啃去,看见眼前晃动的布老虎,昂起脑袋望向柳颜欢,软嫩的小脸扯起一个笑容,露出两颗白色的乳牙。 柳颜欢的心顿时化成了一片糖水。 一旁的裴鸢撑着下巴看着柳颜欢逗弄孩子的模样,也忍不住扬起嘴角。若是柳颜欢能一直在镇国公府住着就好了。 “天冷了,我让人早点摆饭,吃完早点回去,不然晚上受不了。” 柳颜欢陪着冬娘,不是很想早点回去。本来她们母女两个见面的时间就不多。 裴鸢捡起一旁被冬娘啃得口水淋淋的小兔子,嫌弃地扔进篓子里,明日让人洗了。 “冬娘现在长牙了,开始磨牙,我明日让厨娘做点硬的糕点,拿给她啃。” “还是你想得周到。”钱氏笑道,“前儿抱着个鸡腿骨头啃了一下午,爱不释手呢!” 柳颜欢扑哧笑了出来,脑海里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好笑。 “这点就随了鸢哥儿。” 被点名的裴鸢一脸懵,旋即想开口堵住钱氏的嘴,可为时已晚。 “他小时候刚长牙的时候,奶娘就给他啃骨头磨牙,就像个小狗!” 裴鸢:“......” 娘啊,不带你这么在未来儿媳面前败坏他的形象的啊! 第388章 北庆和亲 “真的假的?”柳颜欢好笑地看着裴鸢。 难怪裴鸢那么狗呢,原来是从小就有迹可循。 “可不嘛!”钱氏看柳颜欢来了兴致,说了不少裴鸢小时候的糗事,逗得柳颜欢哈哈大笑。 裴鸢在一旁持续性心梗,完全不知道自己小时候这么的智障吗? 晚上吃了饭,柳颜欢恋恋不舍地离开钱氏的屋子。她倒是想和冬娘一起睡,可孩子习惯了奶娘和钱氏,虽然平日里和她接触也不少,但怕她晚上蛮觉,还是放弃了。 刚出钱氏的院子,冰冷的雪沫子就飘到了人脸上。 “下雪了。”柳颜欢有一瞬的惊奇。 她上一个冬日还是在南方过的,南方湿冷,雪很少。再一次看到雪,真是恍如经年。 “明日要积雪了,可能不用上朝。”裴鸢抱着胳膊道。“明日和母亲他们一起吃锅子,怎么样?” 柳颜欢笑得露出牙齿,“好歹是个世子,还是个小将军呢,怎么能不想上朝呢?” 裴鸢负手而立,满不在乎道:“又不是我一个人不想干活,这大冷天的,有几个是想在外面跑的?” 这倒是真的,寻常人家,劳苦了一年,到了冬日,都猫在家里,吃吃喝喝,等到来年冬日再重新劳作。 裴鸢要来丫鬟手上的灯笼,让她们几个先回去,自己和柳颜欢在镇国公府里慢悠悠地走着。 今儿虽然下了雪,却也不是那么冷,尤其是一只手被裴鸢握着,柳颜欢就更不觉得冷了。 两人就这么聊着,什么都说点,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朝政上。 “太子修皇陵多时,皇陵竣工,不日就要回京了。”裴鸢说道此,就是在暗示柳颜欢,有什么要动手的可要尽快,不然太子回来,裴常胜如愿攀上太子这条船,就难了。 柳颜欢了然。 “说起来,五弟在通州,还不知道他现在如何呢。” “前段时间西戎来犯了几次,不痛不痒地将人逐出了境,可这么下去不是法子。”裴鸢说到这事,不禁拧眉。 柳颜欢知道他心中所想,他想去镇压西戎。可君心难测,皇上怎么知道,裴鸢是真的想镇压西戎,还是借机索要兵权。裴常胜手上的兵马一直都是皇上眼中的刺,这个刺不拔掉,皇上很难给裴家人多余的信任。 “说起来,粮价也该涨一涨了。”柳颜欢如是道。 江州夏涝之后,除了江州以外的地方,粮价都涨了十几文钱,如今冬日,粮价更是翻了上来。 再这么涨下去,今年的冬天,对寻常的百姓来说,会很难。 裴鸢不解地看着柳颜欢,“皇上本来就在为粮价发愁,再涨下去,怕是要被皇上盯上。” 之前在江州灾害时,随意涨粮价的商贩,又是罚款又是写悔过书的。 “我知道,可常言道‘富贵险中求’,我只能冒险一次,和裴常胜做笔交易了。” 裴鸢听到她说,和裴常胜做交易,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裴常胜手上是有一批私兵的,养这些私兵要不少银子,对于寻常人家来说,这粮食只是涨十几文,可对他来说,那都是几百两几百两的雪银。 二人在廊檐处坐下,裴鸢伸手将柳颜欢搂进怀里。 他知道柳颜欢不让她插手裴家的事情的缘由,她不让自己做,他还能真的什么都不做了吗? 他捏着柳颜欢柔软的手指,十指交缠,把玩在一处。 “你放心去做,我去和公主说一声。” 提到“公主”二字,柳颜欢眼皮子一跳,想到了之前在梨园看的那出戏。她将这事和裴鸢说了,磨着牙根道:“四公主这是对你势在必得吧,如此不惜名声。” 裴鸢喉咙地发出一阵笑,“这是醋了?” 他低下脸,呼吸与她的交织在一起,微凉的唇碰到她圆润的耳垂上,柳颜欢的身子轻颤了一下。 “倒不是醋了,只是想不明白,她堂堂一个公主,你和淑仪公主的绯闻漫天乱飞,还有个婚前子,她怎么就看上了你?” 纵是裴鸢千好万好,可代入一下祁珍,两个人谈不上熟识,男方的名声一团糟,女方又身份尊贵。她是真的想不明白,祁珍为什么想不开,要为了裴鸢坏自己的名声。 “你也说了,我和殿下的流言漫天飞啊。”裴鸢将下巴搭在柳颜欢的肩上,长臂一拢,将她圈进自己的怀里。“她从小就和殿下不对付,为了和殿下较劲,扯上我也不是没有可能。” 柳颜欢细细想了想,评价道:“那她真是脑子有问题。”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不上淑仪又不是她的错,干嘛要钻牛角尖,还坏了自己的名声。 “说起来,北庆的使团快要入京了。”裴鸢说起北庆,眸光不由变得凛然。“据说,他们今年有意和东辽和亲。” 柳颜欢的身子猛然一怔,厉声道:“绝对不可以!” 前世的淑仪就是成了两国议和的筹码,最终客死他乡,尸骨无回。 可如今,适龄的公主中,只有淑仪和祁珍二人。而淑仪逐渐崭露锋芒,成了不少人的眼中刺,若是北庆开口求娶,那么那些党派势力,势必借此将淑仪推出去! “我们得想办法阻止北庆的计划。”可这么说着,柳颜欢又泄气地叹了口气。两国邦交,岂是她说能阻止就能阻止的。 两国之间,稍有不慎,就要开战。开战后两国边境的百姓该怎么过呢?他们做事之前,总要先想到百姓,再想到其他。 裴鸢揉了揉柳颜欢的脑袋,不明白为什么她忽然间变得如此敏感焦虑。 “放心吧,不会让北庆得逞的。”在他看来,两国议和没有和亲一说,强者从来不需要听弱者的屁话。若是东辽答应和亲,那才叫屈辱。 “不若我们快点给淑仪公主相看驸马?在北庆使者进京之前定下驸马的人选?”柳颜欢开始胡思乱想,她咬着下唇,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要不然你去求娶公主好了,只要能避开这次的祸端就行!” 裴鸢掰住柳颜欢的下巴,迫使她仰面对上自己的视线,语气里也带着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怒气。 “你说什么?让我娶谁?” 第389章 我要写休书 裴鸢冷冽的声音让柳颜欢瞬间清醒过来,她忙抱住他的腰身撒娇道:“我错了,我刚刚就是太急了,胡乱说的,你别生气。” 裴鸢冷哼一声,实际上心里已经不生气。柳颜欢在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后立马顾及到他的心理,让他十分受用。不过,柳颜欢难得软下语气来哄自己,他多少想再拿会儿乔。 “我看你心里是没有我的,不然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裴鸢的语气委屈极了,他的表情也十分受伤,好像下一秒就要碎掉了似的。柳颜欢心一惊,立马站直身子,两只冰凉的小手捧起他的脸颊,印了个吻在他的额头上。 “我错了,你别乱想,我想着我也成了一次亲了,你帮公主脱身,作势娶她后再和离,那咱们俩都是和离的身份,一人一次扯平了。” 不来不气的裴鸢:“......” 鬼才和你扯平了! 谁家这么算账的! 裴鸢半眯着眸子看着柳颜欢,灯笼里的蜡烛灯光越来越弱,几乎看不清彼此之间的微表情。也衬得裴鸢的眸光更加的深邃,看在柳颜欢的眼里,让她莫名紧张,吞咽了下口水。 “你别生我的气,我就是随口胡咧咧的。” “我哪能生你的气呢,本来就没有名分,我若是跟你置气,那不是连见不得光的关系也没有了。” 柳颜欢:“......”嘴上说着不气,肺都要气炸了吧。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难道你不是我的夫?你就是这么在意虚名的一个人?” 柳颜欢决定反制回去,先下手为强。 裴鸢被她一句“我的夫”说的半点脾气都没了,就让她胡咧咧吧,真是胡说八道进他的心头去了。 “我不在意虚名,我也不在意你是不是和离的身份,我难过的是你居然让我去娶别人。你就没想过和我堂堂正正吗?” 柳颜欢被他说的心虚不已,她......真的没抱过那样的想法。 就算她和离了,那她也是他前大哥离异后的妻子。就算他现在已经换了父母,可世人都知道他和裴茗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她怎么能先嫁兄长,再嫁弟弟? 如果自己真的那么做了,在世人眼里,她和裴鸢就是一对婚内通奸的狗男女。虽然事实如此...... 可在她心里,裴鸢才是她真正的丈夫呀。上辈子裴鸢护她在内宅安稳,这辈子也是如此,她对裴鸢已经没有别的要求了。与其因为官府的一纸公文,限制他以后的发展,坏了两人的名声,倒不如就这么交往下去。 裴鸢见她不语,心也揪到了一处去。他知道自己说了蠢话,明知道自己和柳颜欢的身份关系摆在那里,却还是想要任性。 他是可以不顾一切地肆意妄为,可是柳颜欢不行。她的身后还有柳家,她身为柳家的嫡长女,她要为柳家其他的孩子的名声着想。 而且,自己和她心意相通,他想要与她堂堂正正,难道柳颜欢就不想了吗?自己的话何尝不是在戳她的心窝子。 “是我说错了话。”裴鸢搂紧了她的腰,让她和自己紧贴在一起。“你不要放在心上,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让你和裴茗和离。” 柳颜欢两只手环住他的脖子,点了点头。就这么靠在他的身上,看檐外落雪,虽然冷意渐渐袭来,可柳颜欢的心都是暖的。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柳颜欢赖皮道:“你背我。” 裴鸢乖乖蹲下身子,将人背在背上。柳颜欢趴在他的肩头,手上提着几乎快没了光线的灯笼,向她的院子而去。 将军府因为裴茗吐血晕倒的事情,炸开了锅。 洛氏得到消息后立马赶到了饮水居,她捏着帕子嘤嘤直哭。 “我的儿啊!都是为娘的错,若不是让你娶了柳颜欢那个丧门星,哪里会出这种事!” 一旁的洛雪佯装悲伤,她心里冷笑,都是报应,谁让你们骗婚了? “好了!别哭了!哭哭啼啼吵得人脑子疼!”裴常胜斥道。 给裴茗银针刺穴的府医收了针,裴茗缓缓转醒。 “父亲......母亲......”裴茗声音嘶哑道。 “大爷平日里可是没有好好休息?我看大爷这是日夜操劳,积劳已久,今日又怒火攻心,才会吐血昏迷。”府医没说的是,他怎么摸出他阳气不足,无法孕育子嗣呢? 高门大户是非多,他们不问,他就不说。少说少错就是了。 “我给大爷开点安神的药,请大爷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府医说完,收拾了药箱退下。 “柳氏呢?”裴茗干哑着嗓子问道。 “你还提那个贱妇做什么!她被你大伯母带走了!” 裴茗一想到柳颜欢和裴鸢站在一起的画面,脑子里就有一根青筋在跳动,扯得他脑壳疼。 柳颜欢知道自己的事,很难推不出她已经知道夜宿秋茶院的,都是裴鸢,而非他的事情。 裴茗的头疼得他不想再去想这些东西,可大脑就是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放今日那一幕。 “父亲,我想和母亲单独说会儿话。” 裴常胜很是不喜儿子和洛氏如此亲近,可儿子现在身体不好,他也不会逆着儿子来。 “我们都出去吧。”裴常胜说着,给了个眼神给一旁的洛雪。 洛雪面露关切地对裴茗道:“表哥,你好好休息,雪儿给你去炖点补汤。” 裴茗现在看到洛雪就烦,她和自己亲爹搞在一起无所谓,只要她能怀上孩子,这个孩子还是自己的亲弟弟,也没什么所谓。可若是让洛氏知道,这个家就有的闹了。 屋内的人一走,裴茗立刻虚弱道:“母亲,柳颜欢该是知道了我们换夫的事情。” 洛氏面露骇色,旋即道:“我让人弄死她!” “不可。”裴茗虚弱喘息,“她现在闹得这么厉害,目的无非是与我和离。我现在比较疑惑的点在于,她究竟知不知道,裴鸢和我们一起欺辱她的事情。” 洛氏不解,“她知道不知道重要吗?重要的是你的秘密不能泄露出去!” 洛氏恨得牙痒痒,裴常胜怎么就让钱氏将人带去了将军府呢! 裴茗想知道,柳颜欢究竟知不知道,一直以来去秋茶院的都是裴鸢。他想知道,裴鸢还能不能再留了。 “母亲,你拿纸笔来,我要写休书。” 第390章 撞车 出了饮水居,裴常胜避着下人和洛雪进了她的院子。一进屋,他就迫不及待勾住她的细腰,将她压在床上。 “今日柳颜欢在下人面前说了许多不宜的话,你可要管好那些人的嘴,别叫那疯婆子知道了。” 洛雪仰着娇俏的脸,点点头。 一个给他管了二十年家,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他就这么叫她疯婆子。洛雪听着不免觉得讽刺,可见自己在他眼里也不过一个玩物。 不过她也不对裴常胜抱有希冀,她通过他对自己的宠爱,多加敛财就行了。 “我看姑母就是手上有钱,才有底气。我就不一样了,你是不知道,我爹前日打死了个人,竟然被人讹要十万两!不然就送我爹去坐牢。” 说到这里,洛雪两眼发红,泫然欲泣,可怜楚楚,看得裴常胜心都快化了。 “什么人,竟然如此狮子大开口!”裴常胜怒道,“此事你不必担心,我稍后去问问我的岳父大人。” 裴常胜说着,手已经伸进了洛雪的衣摆中。 男人惯是会哄人开心的,只看他愿不愿意。分明是他的小舅子的洛鸣,在他嘴里变成了“岳父大人”,闹得洛雪轻吟不断。 裴茗的休书,隔日就让人送到了柳府。 柳府的人接了休书,什么话也没说,平静得让裴茗心下慌张。 柳家是什么意思?女儿被休了,竟然就这么接受了?若是柳家能这么轻易就接受女儿被休的事情,那柳颜欢也不必闹得那么凶了。 当晚,裴茗也收到了一张来自柳颜欢的休书。休书上直言“三年无所出皆是男方过错,合理怀疑将军府行骗婚一事”,不日可对簿公堂。 裴茗看到这休书,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柳颜欢!”他咬牙切齿地叫着这个名字,他给了她诸多体面,她却踩在他的自尊上羞辱他! “我是造了什么孽,当初给你做了这么一门婚事!”洛氏头疼不已。“自古只有男子休妻,可从没听过女子休夫,她这就是要反了天了!” 可裴茗的秘密让他们绝对不敢上公堂,这事只能私了。 “算了吧儿子,她要和离书,咱就给她和离书。她不要脸面,咱还要呢!” 裴茗捏着那休书,心中不甘极了。 他知道洛氏的担忧,可自己何尝也不是呢。他好不容易才从外放变成京官,若是自己失了德行,日后想再升迁就难了。与自己的前途相比,和柳颜欢和离这件事就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可他不甘心,怎么都不甘心。 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好,既然她要和离书,那便给她和离书。”裴茗咬牙切齿道。 晚上,柳颜欢收到了来自将军府的消息。 “大爷同意和离了,不过要等他身子好了,再和少夫人一起去顺天府办手续。” 柳颜欢眸色变了变,不知道他这是缓兵之计,还是真的同意与自己和离。 不过是不是真的都无所谓,她又不会因为他改变自己的计划。 柳颜欢看向窗外雪,心想机会来了。 翌日,整个京都及周边的粮价,都因为大雪涨了十文。 这种涨价让百姓们叫苦不迭,可毕竟是在天子中心的百姓,他们再穷,也买得起过冬的粮食,无非就是心里不痛快,多抱怨几句罢了。 随后几日,粮价居高不下,城里的百姓们纷纷开始愁苦起来。 “这粮价也太夸张了吧?都快赶上当初江州水灾的时候了。” “可不是嘛!再这么下去,咱们可就吃不起了!” “年年冬天都要冻死人饿死人,今年怕不是要轮到我们头上了!” “你说什么丧气话呢!相信咱们皇上,上次那些无良粮商涨价,不就把他们都抓了吗!” “可这都好几日了,往下只会更冷。越冷粮食越贵!不仅粮食贵,就连炭火都贵!” “唉......这日子真是没有多少盼头了!” 几个人正聊着,一个小子走了过来。 “二狗他姥爷,刚刚张榜征兵了!” “征兵?大冬天的征兵做什么?难不成西戎打过来了?” “不知道啊!不过听说,现在入伍有福利。凡是家里有当兵的,可以凭军籍去柳氏粮油店优惠购粮,好像才八十文一石!” “这么便宜!” “那军饷呢!” “有的啊,我看上面还说,随着年龄的增长,每年军饷都可以加一两!” “走走走!去看看!去看看!” 京都浩瀚楼上,淑仪喝了一口茶,对柳颜欢这一招钦佩不已。 “不仅解决了来年征兵的问题,还借此宣扬了一把你们柳家。你上辈子怕不是个算盘成精?” 柳颜欢面色一红,面对淑仪的打趣,含笑道:“正好借这次征兵排查吃空饷的事,等排查完,裴常胜那边估计也捉襟见肘了。” 淑仪支颐,看着外面稀疏的人群。 “就怕裴常胜会狗急跳墙,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淑仪指的是宫变。毕竟他手上握着一支不知道数量的私兵,这支私兵,在关键时候是要人命的。 可以要裴常胜的命,也可以要他们的命。 “你和裴茗还没有和离吗?” 说到此时,柳颜欢就气恼。裴茗就像是用和离书钓着她一样,几日了,不管怎么问,都说他身子没见好。 “本宫看他歇得也够久了,要是再不去吏部,就怕没有他的踏足之地!” 柳颜欢立马给淑仪倒了一杯茶,知道淑仪这是要去帮自己打招呼了。 “若是顺利拿到和离书,颜欢必定请公主吃饭!” “吃饭就不必了,你好好挣钱才是。” 淑仪手上也有铺子,原本她交给了自己信得过的女官打理。只可惜一直不瘟不火,后来她让女官不懂的地方去请教柳颜欢,办了几次活动后,铺子生意火红了起来,她也是吃到了甜头了。 这经商,来钱真是快啊。比种田快多了。 不过农耕是一个国家之本,这点她是不会忘记的。 “本宫出来多时,也该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 柳颜欢送走了淑仪,晚月正在楼下等着他。裴鸢可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让晚月时时警惕,保护她的安危。 淑仪的马车才出浩瀚楼的巷子,只听“嘭”的一声,马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车夫打骂道:“什么人如此不长眼!连公主府的马车都不认识!” “本公当是谁家,原来是淑仪啊。” 马车内的淑仪听到声音,掀开车帘看到徐正月那张亦正亦邪的脸。对方见到自己,甚至还冲她挑了下眉头。 淑仪撇开视线,看到自己的马车车辕已经裂开,已然不能再用。而对方的驷马宝车稳如老牛,一点裂痕都没看到。 “公主的车已经不能用了,不若舅舅送你回去?” 第391章 给本公主站住 淑仪看着自己车辕上的大裂口,她下午还约了人在公主府谈事,如果不乘车的话,是来不及赶回去的。 “舅舅的心意淑仪心领了,本宫可以自己回去。” 徐正月微微侧首看着她,似乎想知道她打算怎这么回去。总不能走回去吧? 淑仪转身对紫苏吩咐了一句,紫苏立马下车,将两匹马上的绳索卸了下来,换上马鞍。淑仪戴上幂笠从车里出来,和紫苏二人骑马离开。 “主子,咱......”徐覃为难地看向徐正月,刚刚可是主子让他撞上去的,现在公主走了,也不说赔偿的事情,他们这是走,还是不走啊? 徐正月看着淑仪的背影从巷子口消失,放下帘子回到车上。 “走吧,去东宫。” 这段时间,柳家和淑仪的动作他不是没看到。但他们做的事情,没有损害到太子的利益,就没有管。 可,他的人说,大皇子那边蠢蠢欲动,似乎想借此给淑仪一击。 先不论徐正月看不惯大皇子的作为,北庆的使团正在来京的路上,若是此时出了什么丢人的事情,让北庆以为东辽内乱可欺,掀起了战乱,那就后果难料了。 淑仪回了公主府,将事情都处理完后,想到了徐正月。 这还是二人回京后第一次私下见面,她今日留意了一下对方的手,不过他带着鹿皮手套,看不出手伤如何。 “殿下,宁国公派人送了东西过来,说是给咱们马车的赔偿。” “哦。”淑仪淡淡应声,“你收起来吧。” 紫苏撇了一眼淑仪,然后打开小匣子,惊讶道:“殿下,这个您要吗?” 淑仪疑惑地“嗯”了一声,看过去,那小匣子里是一套小巧精致的袖箭,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淑仪沉默了,徐正月怎么每次送礼都能送到她的心坎上去呢? 她若是不用,将其收进库房,显得暴殄天物;若是用了,被徐正月看见,岂不是要造对方嘲笑?毕竟自己才拒绝和他狼狈为奸不久。 淑仪抿抿唇,道:“我记得库里有一套红珊瑚摆件,将那当作回礼送去宁国公府吧。” 紫苏面色变了变,但不置喙主子的决定。 “是。” 徐正月从东宫回来,看到那么大一只红珊瑚,给淑仪逗乐了。 这红珊瑚因为采摘困难,价值连城。他不过是送了个袖箭,她就回这么重的礼。像是急于与他撇清关系似的。 徐正月手撑在桌面上,看着鲜红的珊瑚,一旁的徐覃真看不透自家主子在想什么。 “徐覃,你说,她为什么那么害怕和我扯上关系?被我庇护不好吗?来日做一个权倾天下的大长公主,她照样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抱负。” 徐覃恨不得上去捂住他的嘴,真是皇上还没死呢,他家主子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啊! “主子,我也不懂。但有句话说,这收礼的人拒绝了礼物,那是没送到人心坎上去。您看您今日不就送到公主心坎上去了吗?不然公主也不会为了一个袖箭,回这么大的礼呀!” 徐覃眼光继续打量自家主子,见他面色一滞,似乎在思考徐覃说的话。 徐覃壮着胆子继续道:“常言道,只要锄头挥得快,这天下就没有挖不了的墙角!只有主子您再努努力,说不定就能撬动公主这尊大佛了呢?” 徐正月眨了眨眼睛,那他就再多送点防身的小暗器? 京都及周边城市的征兵进行得如火如荼,皇上一面看着粮价担忧,一面看到日益增多的军队人马感到欣慰。旋即又是浓浓的愁苦。 养这么多人,明年可不能遇上大灾大难,不然,掏空国库也养不起啊! 皇上看了看征兵的数量,又看了看一脸淡然的淑仪,小声问道:“淑仪,你确定,朕能养得起这么多人?” 淑仪浅笑,“父皇,自信一点,您连整个东辽都撑起来了,还在乎这点兵马吗?” 这么一想,皇上立马挺直了脊背。 “这次户部侍郎萧望川和抚南将军裴鸢二人,彻查了军中吃空饷一事,所涉人员皆以入网,听候皇上发落。” 皇上想到这件事就来气。他知道偌大的一个国家,不可能一个贪官都没有。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他想要养鱼,是得适当地做个瞎子。 可他没想到,这些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啊! 这是什么?这是藐视皇权!蔑视君威!不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啊! 是不是再这么发展下去,那些兵痞子们,就只知主帅,不知皇帝了! “全都下狱,年前问斩!”皇上气呼呼道,心里对裴常胜的杀意再上一层楼。 他看了看站在一旁不语的裴鸢,心里有点纠结。裴常胜毕竟是裴鸢的亲爹,自己若是让他去查裴常胜,对方会不会放水? 人心难测,他是知道裴鸢自小就被那对夫妻忽略,甚至受到过不少冷待。可难保他忽然就想起了那点微末的父子之情。 “父皇,这些人当中,譬如林云,他是一名老将,曾经身上有过军功,如果就此杀了,难免会寒了军心。” 皇上听了这话,也有些犹疑。 “不若让他功过相抵,余生皆在牢狱中度过?”淑仪小声地提议道。 其实她也是受了裴鸢的提点,西戎频频骚扰边境,这一仗在所难免。而林云此人,好吃酒赌博,但行军打仗的本事暂时无人可替代。现在先保住他一条命,之后送他去前线卖命。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皇上思索了一番,也想到了淑仪是什么意思,道:“那就让这些人用军功抵过。” 出了军功抵过的先例,日后那些士兵才会更加卖力。毕竟谁能保证自己往后一路顺遂,不犯点错呢? 从御书房出来,淑仪冻得脸红。她侧目看到裴鸢似乎急着回家,却因为她而耐着性子与她缓步往宫门口走,觉得好笑。 也是,现在柳颜欢住在镇国公府,他自然着急啊。 “裴鸢,若是下午无事,去本宫府上吧。” 裴鸢身形顿了一下,试探性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让鸢去办?” “不是要紧事就不能去吗?” 裴鸢一噎,可他总不能说,他约了柳颜欢吃锅子,他现在得赶去玲珑斋给柳颜欢买爱吃的毛肚? 淑仪看着他为难想拒绝的表情,乐得笑出声。 “不逗你了,你既然有事就回去吧。” 裴鸢如释重负,快步离开。还没走多远,就碰上了过来给皇上请安的四公主祁珍。 祁珍远远看到淑仪与裴鸢聊天,笑得十分开怀,眼中怒火汹涌。 “裴鸢,你给本公主站住!” 第392章 臭不要脸 祁珍恼羞成怒地快步走到裴鸢的面前,裴鸢大大方方地给她行了一礼,礼数周到,却疏远得很。 祁珍恼火不已,刚刚她还看到裴鸢将淑仪“哄”得开怀大笑,怎这么到自己面前,就变得如此呆若木鱼?分明就是瞧不上她! “四殿下可有事?” “无事本宫就不能叫住你了吗?” “微臣还有公务在身,若是殿下没有要紧事,微臣告退!”裴鸢是真的不想理会祁珍,祁珍给他一种从头无语到脚的感觉。 先不说她贴上来不是因为喜欢他,纯粹是为了自尊心和面子。其次,她真的很没脑子。他又不是她的谁,轮得上她生气吗? “裴鸢!你给我站住!你今日的公事就是陪本宫!” 裴鸢狠狠凝眉,冷笑一声,道:“四殿下若是缺男人,可以去怡红院找。” 他也不惧祁珍,转身就走。若她不是个公主,他是一句话都懒得与她多说。 “裴鸢!你竟敢忤逆本宫!本宫这就去皇上那请旨给我们二人赐婚!” 裴鸢闻言,转身看向祁珍,眸光森冷泛着若有若无的杀气。 “殿下慎言,殿下这般年纪,该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 祁珍被他那瘆人的目光看得心虚不已,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下意识想往后退。待裴鸢离开,她才吐出一口气,心惊肉跳地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裴鸢吓到了。 淑仪不急不缓地从后面走上前,看到祁珍惨白的小脸,收回视线抬脚就走。 “祁淑仪!”祁珍叫住她,“我等会儿就让父皇给我和裴鸢赐婚!” “哦。”淑仪语气平淡,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事。不过她也确实不在意,她只是觉得祁珍现在的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为了膈应她搭上自己的婚事,何必呢? 膈应她的方式千千万,偏偏选了一个伤敌零自损一千的路。连她最在意什么都看不清,她都不知道怎么说祁珍好。 “嗯......”淑仪沉吟片刻,由衷地叹了口气,道:“你开心就好。” 然后抬步离开。 祁珍气得直跺脚,祁淑仪!!! “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祁珍愤怒不已地拎着裙子往御书房而去,宫女跟在她身后,小跑地追上去。 一进御书房,祁珍便向皇上扑去,撒娇道:“父皇!请父皇给儿臣和裴世子赐婚!” 皇上正在看折子,听到祁珍这么说,面色一沉。 “胡闹!你身为公主的礼教去了哪里!竟敢私下妄论自己的婚事!” 祁珍面色一白,她知道自己冲动了。她的婚事向来由不得自己,而她现在已经十七,过了年便是十八,已经到了要婚配的年纪。现在母妃已经在为她相看驸马,此时该由她母妃去和皇上开口。 可是贤妃给祁珍相看的东辽男子中,她一个都看不上。既然已经有裴鸢珠玉在前,又怎么会看得下那些歪瓜裂枣? 可是淑妃因为裴鸢的名声,早早将他从驸马的名单都排除,自然也不会同意祁珍选择的裴鸢的。 “父皇,儿臣是真心爱慕裴鸢的,请父皇成全!”祁珍只能硬着头皮道。 她已经豁出去脸面了,若是还不能如愿以偿,那岂不是亏得太彻底了? 皇上阴沉着脸,心情十分不愉。真想不明白,明明都是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她和淑仪比起来就差了那么多? 淑仪的心都在前朝,一门心思往男人堆里钻;这个女儿脑子里想的也是男的,可和淑仪差远了。 就拿这次征兵的事情说,皇上觉得几个儿子都办不出淑仪这么绝妙的事情来。 若是太子能有淑仪这样的能力就好了,亦或是淑仪是个男子就好了。 “来人,四公主殿前失仪,着贤妃好生管教,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出宫!” 祁珍瞪圆了双目,惊愕不已。 “父皇!您不能这么对儿臣!若是今日是淑仪求您下旨赐婚,您也会如此对她吗!”祁珍不甘心道。 皇上冷哼一声:“淑仪可不会做出你这样丢人的事情!” 淑仪以下犯上,殿前失仪的事情已经干过了,可她不是为了一个男人,而是为了自己的前途。祁珍与她,高下立判。 待宫人将祁珍带了下去,皇上不禁沉思。同样都是他的女儿,为什么淑仪就和旁的几个女儿不一样? “得全,你说,淑仪怎么就不像个姑娘家呢?难不成是朕将她整日带在身边的缘故?让她没了姑娘的样子?” 得全心想您没事想这个做什么?净给他找事儿! “哎哟!您问奴才,奴才也不懂啊!奴才既没有个男人的样子,也没有个女人的样子。不知道皇上您说的姑娘家是什么样子。这姑娘家,做什么不都是姑娘家吗!” 皇上听完得全说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能从你的嘴里听到这么有深意的话,朕今日真是受教了。”皇上乐得不行,“你说的对,这姑娘家做什么都是姑娘家的样子,没必要被这俗例给框住。尤其是朕的女儿,就更没有道理和这所谓的名门闺秀一样了!” 得全在一旁赔笑,心想您刚刚才说四公主没有礼数罚了人家,后面又觉得淑仪公主做什么都是对的。这......真是驰名双标。 “摆驾锦秀宫,朕今日去贤妃那坐坐。” 裴鸢出了府,买到了柳颜欢要吃的毛肚后,回去一家人坐在炉边吃锅子。柳颜欢一连吃了几日的锅子,只觉得自己的嘴巴都要上火了。可下雪天的,围着暖烘烘的炉子吃热乎乎的菜,这种温馨的时刻,已然是人生难得的宁静。 “这雪才停了一日,还没化呢,又开始下了。”钱氏看着窗外朦胧的雪影子,忍不住叹道:“希望今年,瑞雪兆丰年,少死些人。” 柳颜欢知道钱氏的意思,她也是才知道,原来钱氏这么多年来没有出府,可大大小小到善事没少做。 “等雪停之后,我想办一个慈善募集会,让京城那些大户人家捐点旧衣,到时我们可以拿去城外给那些贫民分发。” 大户人家里的仆人每年都会做春夏秋冬的衣裳各两件,一般点的人家也要四季各备一套,这些仆人定有不少的旧衣。 募集这些旧衣,给那些贫民穿,一来废物利用,二来她们一人为善的能力实在有限,让京都里的高门都参与进来,可以分担她们的压力,也能给那些人家留下善名,从而更加愿意帮助百姓。 “你这主意不错,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钱氏夸赞道。说完,她看向裴鸢,“我夸颜欢又不是夸你,你笑这么嘚瑟做什么?” 裴鸢在一旁给柳颜欢布菜,脸上的笑容与有荣焉,好像钱氏在夸他似的。 “又没区别。”裴鸢得意洋洋道。 整桌的人都被他干沉默了。 第393章 和乐融融 钱氏猛地拍了裴鸢一下,“你也好意思沾人家颜欢的光!” 裴鸢佯装吃痛地叫了一声:“那我不沾颜欢的光,我沾母亲的光。” 钱氏哼了哼声,“那这场慈善会,你和我一起办!“ 裴鸢一副求饶模样,“好好好,您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这还差不多!”钱氏高兴地给柳颜欢夹了一筷子的牛肉片。“我知道你吃不惯羊肉,多吃点牛肉呀!” 柳颜欢盛情难却,接了那一筷子肉,几乎都一小碗了。 裴鸢见她吃得慢吞吞的,抬手将她碗里的肉夹了过来。 “锅里有,你抢颜欢的做什么!”钱氏不悦道。 “母亲夹的更好吃,谁让母亲不给我夹呢。” 这话说的钱氏又是责怪又是笑,抬手给裴鸢夹了一筷子生肉放锅里涮。 “吃吃吃,给你夹!你多吃点!多长点肉,看你这腰细的,我都怕你举不动刀!” “哎,怎么说孩子呢!”裴长功在一旁打断钱氏的话,“鸢哥儿,你母亲说的是,你多吃点,男人腰太细不好!” 裴鸢恭敬的双手举起碗接过钱氏给她夹的肉,真是怕了怕了。 当娘的说他,当爹的护着他,但不多,更护着娘。 “是是是,我多吃点。不过这腰细腰粗还得看媳妇喜欢什么样的。” 一旁的柳颜欢闭嘴闷头吃饭,恨不得将自己巴掌大的小脸埋进碗里去才好! 吃完饭,一出门,柳颜欢就在裴鸢身上打了几巴掌泄愤。正是冬日,裴鸢穿得多,加上柳颜欢那力气,拍在他身上连挠痒痒都嫌少。 “你看看你和大伯他们说的话!” 裴鸢看着恼羞不已的柳颜欢,低声哄道:“那又不是我起的头,那是母亲起的,父亲说的。你看我后面说话了吗?我哪敢说话啊。” 柳颜欢一张小脸红彤彤的像个红苹果,不知道是被锅子熏的,还是被话臊的。 “哼!你要是还敢说话,我真的要打死你了!” 裴鸢委屈不已,“你真舍得打死我?” 柳颜欢扬起下巴避开他可怜楚楚的视线,又在装可怜搏她的同情心! “好好好,我不打死你,我臊死我自己总行了吧!” 刚刚在屋里的时候,她真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才好! 裴鸢发笑,“我怎么舍得呢?若是将你臊死了,我去哪里找夫人?” 柳颜欢哼了哼,和他缓步走在院子里。明明外面的气温低得人手都不愿意伸出来,可和裴鸢走在一起,柳颜欢就不觉得那么冷了。 二人在此你侬我侬,将军府那边的日子就不怎么好过了。 洛氏打了个喷嚏,骂道:“让人去要个碳,怎么那么慢!” 自从嫁入了将军府之后,她的屋子里就没有短过炭火。像今日这突然断碳的情况更是第一次发生,她冷得连打了几个喷嚏才止住鼻子的痒意。 “太太您别急,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严嬷嬷也冷得打颤,她还得承受来自洛氏的怒火。 洛氏又骂骂咧咧说了几句,等了一会儿,小婢女走了进来。 “太太,洛夫人说,您这个月的分例已经领完了,没有了。”小丫鬟小心翼翼道,已经预料到洛氏会大发雷霆了。 洛氏冷笑一声,“果然啊,这侄女疼了也是没什么用,到头来成了儿媳,没有亲上加亲,反而连点碳都要不到。” 屋内的人都不敢说话,说实话,洛氏现在的脾气和以前比起来,是“好”了许多,可屋内的人明显能感觉到洛氏更难伺候了。 以前她发完脾气,那这茬就揭过去了。可现在她总是憋着,这些伺候的人就总觉得她们头顶悬着一把剑,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砸在她们的脑袋上。 “太太,洛夫人那边来了人。” 婢女通报完,听霜带这个小丫头,手上捧着炭盆走了进来。 “太太吉祥。”听霜行了礼,对洛氏道:“夫人命奴婢给您送炭火来。” 洛氏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听霜道:“夫人说,太太您是掌过家的人,一定明白掌家的各种艰难。这分例都是定额的,超出的部分都要从月例中扣除。夫人哪里敢扣您的钱,这不,从自己的分例里挪了一部分给您用!” 洛氏眼皮子一阖,严嬷嬷也不知道是收还是不收。她打量了一会儿洛氏的脸色,笑着迎上去,接过碳,“还是夫人孝顺!” 待听霜离开,洛氏才冷嘲:“若是真的孝顺,何必演这一场戏!” 屋内人都不说话了,该生火生火,都装作自己不存在。 晚上裴茗来了洛氏这里用饭,他上次吐完血之后,洛氏心疼得不行,花了大价钱买了根三十年的山参给他补身子。他现在倒是能如常行走,只是时常觉得头脑晕眩,大声说话或是猛然起身时,会眼前一黑。 “母亲,您可有去祖母那里看过?” 洛氏吃着菜,一脸晦气道:“我去那里做什么,也不怕沾上病气!” 裴茗道:“我方才从祖母那里回来,祖母看上去,已经药石无用,府医说,只是朝夕之间。” 洛氏不在意道:“那就办丧事呗,我听说大房已经买好了棺材和寿衣。” 好的棺材可不便宜呢,大房出了大头,她们就能少出点了。 裴茗抿抿唇,只觉得对牛弹琴。 “母亲可有想过,祖母死了,我好父亲都要丁忧?” 三年啊,三年之后,再回朝堂,哪里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他今日去了公衙,已经感觉得到那些同僚对他的冷待了。他不敢想象,三年之后,自己再回朝堂,是什么场面。 “那怎么办?”洛氏经他这么一说,也担忧起来。 “太子已经回东宫,我想办法去见他一面。”裴茗说着,看向洛氏,“只是这其中的打理......” 洛氏咬咬牙,“我这还有一千两的体己钱,够不够?” 一千两对寻常人家来说,那确实很多,可对达官贵人来说,实在太寻常了。 “母亲能不能想办法凑到三千两?” 洛氏一脸为难,前几天洛鸣来跟她要钱,她可是一个子都没给呢。 她攒这么点钱容易吗?不容易啊! 可向她开口的又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洛氏犹豫不决。忽然道:“茗哥儿,你知不知道你祖母还有什么别的私产吗?” 想到裴老夫人给裴鸢的那笔私产,虽然现在有一部分落在她的手上,可她不善经营,这些时间下来,铺子的营收已经越来越少了。 洛氏就一直在盘算着,裴老夫人既然能藏一笔钱,说不定还藏了另一笔呢? “她之前闹了个大动静,写了什么遗书。我猜想和她别的私家有关,那笔钱肯定是被她留给裴鸢了!她就那么护着那个小畜生,知道我们抢了给他的庄子铺子,肯定还会给他留东西的!” 裴茗眸子转了转,觉得洛氏的话有道理。裴老夫人那么护着裴鸢,临走前,肯定会给他留东西。 “只是,这遗嘱现在在恭亲王府上......” 他们该怎么才能看到呢? 第394章 有孕 “恭亲王府不是谁都能进去的。”洛氏苦恼道。 “父亲那边有高手,我去问父亲接个人。” 洛氏听出了他的意思,这是打算去偷了。不过他们的目的是遗嘱上的家产,看完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还回去就行了。 “行,你去办。”洛氏说完又提起了柳颜欢。“你什么时候去和她办了文书?赶紧将这个丧门星赶出去,等她出了门,我就去静安寺给咱家好好拜拜!” 裴茗“嗯”了一声,但不想这么快就让柳颜欢自由。她闹得他颜面无存,就想那么容易脱身? 左右自己已经答应她“和离”了,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他就是拖死她,反正着急的也不是他。 抱着这样的想法,裴茗吃完饭就回了饮水居。 “大爷,有您的信。” 裴茗看了看信,是徐言翎给他送来的。他压下心中的雀跃拆开信,果然,信上说,后日徐家做局请太子过去吃饭,徐言翎可以带上他。 裴茗大喜过望,将信少了。心想那刘芸真是好手段,不仅将他父亲迷得找不着北,连徐言翎也这么快就沦陷了。 一想到裴常胜打他的那一巴掌,他心里就有一股气在。他要向裴常胜证明,刘芸这一步棋他没有走错!他会尽快成为太子最得力的干将! 他会让裴鸢后悔挑衅自己,会让柳颜欢后悔和自己和离,也要让柳家人知道,他们失去了一个多么优秀的姑爷! 抱着这样的想法,裴茗欢喜入睡,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睡得最舒坦的一场觉。他甚至梦到了自己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场面。 那个时候的自己一个眼神就叫人胆颤心惊,手上更是能人无数。而柳颜欢给他生了几个孩子,一心一意为他操持后宅;至于裴鸢,只不过是他的棋子一颗,任劳任怨...... 这梦真实得好像真的一样甜美。 翌日,洛氏让严嬷嬷去取几间铺子的账本,自己盘算了一下大致的收益。 严嬷嬷一脸苦相两手空空地回来,道:“太太,铺子那边得了老爷的话,说从今往后的账目都交给洛夫人打理了。” 洛氏“哐”地将炕上的小几掀翻在地,“你说什么!” 严嬷嬷立马跪了下来,“夫人,您是不是和老爷吵架了!这床头吵架床尾和,您就给老爷一个台阶下吧!” 洛氏面色冷峻,她和裴常胜还有什么可吵的! 她和裴常胜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知道裴常胜绝不是一个轻易就能将这么多家产交给旁人打理的人。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洛氏暂压心头的怒气,来自女人的直觉让她先不要随意动作。 “严嬷嬷,你现在让人悄悄关注着白露院那边,有什么动静告诉我。”说完,她一个眼刀过去,“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以后也不用来伺候了!” 严嬷嬷吓得腿软,连忙应声。 看着她离开的怂样,洛氏就来气。要不是自己被赵嬷嬷背叛,也不至于现在用这么个不着调的人。 只可惜,现在都没能找到赵嬷嬷,不然她一定赏她一个全尸。 那厢洛雪拿到了心心念念许久的账本,捧着账本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意。 她已经明里暗里在裴常胜面前给洛氏上了很多次的眼药,但裴常胜都不为所动。她昨日一说自己好些日子没有来月事,怕是有了身子,他就立马让人将这些账本送了过了。 男人,可见一般。脑子不是下半身那点事,就是子嗣那点事。 怎么滴,给他生个儿子,他就能寄生在儿子身上多活几十年了? “夫人,太太那边怕是要不高兴了。” “我管她高不高兴!我高兴了就行!”洛雪掀开账本看起来。一想到洛氏来问她要炭火的情景,她就忍不住扬起嘴角。一向都是她在洛氏的面前伏低做小,现在也有她低头的时候,怎么不快活! 可真账册,她看着看着就眉头紧皱。 “怎么回事,这营收怎么越来越少了!怕不是那些掌柜皮痒了贪墨了去!”洛雪生气道。 “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洛雪才到后院,就撞上了迎春院的婆子。几个婆子在马车边一站,道:“洛夫人,您的身份不适合出门。” “我什么身份,怎么就不能出门了?”洛雪怒道。这迎春院的婆子当初怎么就没打发了! “您什么身份,您自己心里不是很清楚吗?虽然我们尊称您一声夫人,可这正经夫人还是秋茶院的那位啊。您要出门,要么得到正经夫人的同意,递了牌子给我们,我们就放人。要么,您去求求太太呢?” 洛雪深吸了几口气,她不是洛氏那样的人,她可不会在下人面前大发脾气失了自己风度。 “好,既然嬷嬷们这么说了,那我就去问母亲要一个口谕好了。” 洛雪一转身,脸就阴沉下来。洛氏这是开始恶心她了,是想报上次炭火的仇,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洛雪咬了咬下唇,狠狠心去了前院。 “洛夫人确实有了月余的身孕。”府医把完脉,脸上面色不显,但心里已经波涛汹涌。他上次知道了裴茗是个有不足之症的人,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可现在洛雪怀孕了! 这个孩子是谁的啊! 府医只觉得窒息不已,越是慌张,越要做出平静的模样。他拱手向洛雪道喜道:“恭喜洛夫人了,老身给您开一个安胎的方子,您先喝两个月,坐稳了胎后停掉。” 洛雪道了谢,让听霜给了赏钱。 “林大夫,这件事先保密如何?我想等三个月后,胎相稳了再告诉夫君。” 府医面上连连应声,心想你现在要是说出去,孩子大人一个也活不了,可不能连累了我! ——不行,裴家不能待了,他得换个地方养老才行。 打定主意,府医背着医箱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洛雪说要保密的事情,当天晚上就传到了柳颜欢耳里。 “洗衣房的婆子说,洛雪已经推迟了半个月没有来月事,今日还请了府医请脉,怕是已经怀上了。” 柳颜欢满意了,“看来二房的热闹越来越大了。” 裴茗这厮拖着不和她和离又没所谓,他不就是想拖死自己吗?她偏不着急,先让裴茗美一会儿吧。 “刘芸那边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她说,随时听夫人的吩咐。” 柳颜欢点了点头,旋即叹了一口气。 “她真的是个很坚强的女子,可惜美貌害人。” “美貌怎么就害人了?”看春不解道,“错的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夫人这么说,岂不是在怪刘芸长得太美?” 柳颜欢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怔,旋即立马反思自己方才说的话。 “不错,你说的对。美丽无罪,错的是想将这美丽的事物强行占为己有的人。” 柳颜欢苦恼,“我该怎么帮帮她呢?” 第395章 暗杀 这个问题她没办法解决,因为冯流云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她是前鸿胪寺卿冯元道之女,当年的冯家灭门案,至今京都的老人提起来都觉得心有余悸。 据说冯元道借助于自己是鸿胪寺卿的身份,私下和北庆人往来,查出大量私通信件,证据确凿,冯家满门入狱,不日,冯家男子问斩于街头,女子全都充入教坊司,世世代代为奴为婢。 此案结案之迅速,处决之凌厉,可见皇上当时的怒火都多么滔天。 而裴常胜不仅私藏冯家余孽,还敢将人养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年,一旦爆出去,裴常胜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这边柳颜欢在进行自己的计划,那边裴常胜终于找到了冯流云的所在,趁着夜色潜进了小院之中。 他才到屋门口,便听到屋内的淫声浪语,胸中怒火滔天,可又不敢打草惊蛇,只能在屋外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等待屋内声音平息。 裴常胜只觉得自己的脸都是绿的,托儿子的福,自己头上的绿帽子已经让他绿到脚了。他恨恨咬牙,冯流云这贱妇如此不检点,趁他不在京就这么勾搭上别人! 他愤怒不已,等到子夜,院子中人都歇下后,裴常胜活动了下冻得僵硬的手,握紧了匕首,摸黑进了屋子。 他已经多年没有做这种暗杀的事情,加上年纪确实大了,此时紧张地手心都开始冒冷汗。 屋内呼吸声均匀,他是习武之人,视力要比旁人好,看到床上躺着的两个人后,他辨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提刀向外面的人刺去! 他今晚就是来杀冯流云灭口的,她的身份是个隐患,她在自己手上的时候,他可以将她当成宠物养着,可一旦脱离了自己的手,那就是个随时会捅向自己的刀子,不除不行。 床上的人睡得沉,连身边人魂归西天也没有发觉。 裴常胜确定自己割断了对方的脖子,便立马离开。 他一走,藏在床后的冯流云身子瘫软地被裴鸢拎了出来。 他和柳颜欢猜到了裴常胜会来灭口,一直暗中让人盯着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亲自来,他一出门,裴鸢得了消息立马赶了过来。 真是会挑日子,这大冷天的,他想多睡个暖和觉都不行。这个爹是上辈子来讨债的吧? “谢谢你救我一命,你快走吧,这里我自己可以应付。” 裴鸢“嗯”了一声,从窗户翻了出去。 裴鸢走后,冯流云在地上瘫坐了好一会儿,才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哭喊道:“来人!来人!” 翌日是休沐的时间,裴常胜难得睡了个踏实觉。他起床后才用上饭,洛氏便哭喊着跑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茗哥儿被官差带走了!” “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拿人的官差说例行询问。呜呜呜。” 裴常胜眉头狠狠拧了起来,裴茗问他要了个人去恭亲王府偷裴老夫人的遗嘱,难道是人被抓了,将他们供了出来? 旋即他就抛弃了这个想法,人是他的心腹,不可能随意将他供出去,那就只可能是裴茗得罪了什么人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现在就去顺天府看看是什么情况,你就别给我添乱了!” 裴常胜让人备马,换了身衣裳去了顺天府。 他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钱氏带着柳颜欢从大门进来,二人是来看裴老夫人的。裴常胜看到柳颜欢和钱氏,气得直哼气。 “二弟,你那银子可还差点呢,我看在你是他二弟的份上,才允许你拖延,麻烦你尽快将银子补上!不然咱们两家人闹到顺天府去,那就难看了。” 一提到顺天府,裴常胜脑壳上的青筋就直跳,他今年真是命犯太岁,不然今年怎么会如此频繁地和顺天府打交道? “我们进去吧。”钱氏拉着柳颜欢道。 洛雪听下人说柳颜欢来了,忙起身去见她。她因为到手的铺子的事情,焦头烂额。 这些铺子是她好不容易挣来的,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这么败落下去。要知道,铺子多挣一笔钱,自己就能多捞一笔。 可她实在不想进荣寿堂,一屋子的死人气,她都怕裴老夫人影响自己的财运。 她让人在荣寿堂等着,一见到柳颜欢出来,就让人去请。 “夫人,我们家夫人请您过去喝茶,说太久没见了,想您了。” “放肆!”春见斥道,“洛姨娘想夫人那就过来给夫人请安,哪里有夫人去见她的道理!将军府现在是尊卑不分了吗!” 丫鬟被斥责得面红耳赤,可又无法反驳。洛雪现在连洛氏都不放在眼里了,自然得意忘形,不将柳颜欢放在眼中。 “难为你们家夫人惦记,我在镇国公府吃得好喝得好,让她好好养着身子。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 小丫鬟颤颤巍巍地将柳颜欢的话带给洛雪,洛雪听完面色煞白。 “她当真这么说的?” “是,奴婢一个字都没有改动过!” 洛雪咬了咬牙,没想到柳颜欢和她的人离开了将军府,她还有眼线!她想不明白,自己是短这些人吃还是短这些人喝了,为什么背叛她! 洛雪自然不能明白,奴仆的忠心不是一张卖身契就能捆缚住的。要不然那些高门大户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家生子了。家生子和主人可是命运共同体的关系,因此才会尽责尽力,世代忠心。 而这些临时买来的奴仆,他们已经随波逐流惯了,心里自然是多为自己和家人打算,哪里有心思为主人家着想。因此是最好收买的。 “夫人,既然少夫人没有点破,说明少夫人不会干预太多我们的事。眼下少夫人想要的不过是与大爷和离,不若我们帮少夫人一把,在她那卖个人情呢?”听霜建议道。 洛雪沉住气,是的,她还想让柳颜欢帮她出出主意呢,眼下是该先在她那讨点好处才是。 “既然这样,明日我亲自去见她。” 她揪了揪帕子,又问道:“大爷一早就被顺天府的人接走,现在还没回来,同去的小厮就没有回来报信吗?” 听霜摇头,“老爷也去了,说是什么协助调查,可现在都没消息出来。” “那我便去姑母那坐坐吧。”怎么也得装个担心的样子才是。 第396章 毁遗嘱 洛氏已经哭了一场了,哭完后她就呆坐在那里,一旁的严嬷嬷看着心里直打鼓。 这实在不是洛氏的风格啊,她哪里是这种伤春悲秋的人?搁以往,早就已经大闹特闹了。现在这么安静,有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洛雪进来看到洛氏如此,也小心着说话。 “父亲那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姑母不必担心。” 洛氏闻言看向洛雪,“你哪来的十万两银子?” 洛雪知道这事以后也瞒不住洛氏,道:“是前几日见到姑父,寒暄的时候,姑父见我神色不对问了句,雪儿太担心父亲,一时没忍住将此事告诉了姑父,姑父解决了此事。” 洛氏闻言,看向洛雪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她太知道裴常胜了,他可不是一个喜欢管闲事的人,哪怕是自己的小舅子,他若是不想管,就会当做不知道。 而且洛氏一直觉得自己在裴常胜的面前,低他一等,不会用这些事情去烦他,以免让裴常胜厌弃她。 现在洛雪求裴常胜办事,还不是用的她的面子?而她还不知道! 洛氏想想来气,可又觉得这点气也不算什么了。 二人各怀心事,等到了晚上,裴常胜带着裴茗回来,二人一身寒霜。洛雪见到二人立马迎了上去,顺手接过裴常胜脱下来的大衣。 这个举动落在裴茗和洛氏的眼里,二人各有想法。 “茗哥儿,怎么回事啊?快告诉娘!” 裴茗本就烦躁地不想搭话,可又不得不说。他看了眼一旁的裴常胜,对方的脸色差的不行,可以说黑云一片。 “徐言翎死了。” 死在了对方承诺带自己去见太子的当口上。 “他死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带你过去问话!”洛氏很是不解,又不是裴茗让人去杀的徐言翎。现在他们家还求着徐言翎帮忙拉关系呢。 “他死在外室的屋子里,就是刘芸那。” 裴常胜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可是再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他这心里头还是五味杂陈。他昨晚杀死的人竟然不是冯流云,而是徐言翎! 裴茗与他说,徐言翎已经答应带他去见太子了。他想着尽快除掉这个隐患,反正对方只是个外室,徐言翎图新鲜,死了也就死了。 可他没想到,他昨晚认错了人! 冯流云现在不仅活着,还作为重要证人被看管了起来,他都不知道对方在哪里,后面想要下手,就难了! 裴常胜心中悔意上涌,早知道这徐言翎这么命衰,他昨晚就应该两个一起结果了! 可他还是想不明白,自己和冯流云相处了十几年,自己怎么可能会认错她。 “我就知道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洛氏看着裴常胜冷笑不已,见裴常胜一脸的阴沉,只当他是心疼那个女人,心里更窝火。她阴阳怪气道:“你该庆幸,要不是儿子将人送出去,今日死的,说不定就是你了。” 洛雪诧异,那个貌美的刘芸竟然以前还跟过裴常胜? “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裴常胜沉着脸道,这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他心里的担忧。“对了,在公账上支点钱,将镇国公府的那笔银子还了。” “凭什么还?”洛氏拔高声音道。“又不是没有欠过,哪次要我们还了?她这次不过就是借势拿乔,她还真敢闹上公堂吗!到时候丢人的可就是她了!” 洛氏了解钱氏,钱氏向来是个注重自己体面的人。她可不会为了这点钱,闹上公堂,给别人难看,给自己难看的。 “母亲!”裴茗厉声止住洛氏的话。“欠人钱财理当偿还。” 洛氏被儿子凶了一下,气呼呼地走到一旁坐下。 洛雪看了看几个人的脸色,小声道:“可是账上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若是将那笔钱还了,怕是今年的冬日都不好过了。” “现在屋子里的炭盆就不够用,你现在打肿脸充胖子,将银子还了。那今年怎么办?我看你就是想冻死我们!”洛氏在一旁甩泼皮道。 裴常胜也左右为难,他也不想还这笔钱,可自己已经和钱氏撕破了脸,就怕钱氏不给面子,直接将他告上府衙。 以前借钱都是嘴皮子一碰的事情,主要借的数目也不大。上次一万两,他怕钱氏不肯借,还写了欠条给她。她手上有自己的欠条,上了公堂就是他丢人了。 裴常胜让屋内的人都下去,然后沉声道:“母亲的遗嘱还没得手吗?” 提及此,裴茗这才想起来这茬事情。他一大早就被人带出了府,也不知道那人得手没有。 “我与他约定好,得手的话就放在我的书房里。我现在回去一趟,看看。” 裴常胜点头,而后三人等着裴茗回来。 三人都各有各的凝重,各有各的不满,却不约而同的焦灼。 一炷香后,裴茗手上带着个锦盒回来。他呼出一团白气,裴常胜压住内心的激动,“快,打开看看。” 裴茗的手冻得有点僵,他抖了几下,从锦盒里拿出一张长长的纸,目不转睛地看了起来。 越看,他的脸色越发的沉重,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看着他不对劲的表情,裴常胜也急了。 “写了什么?” 裴茗脱离地将手上的纸交给裴常胜,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裴常胜接过遗嘱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满满当当地一张纸,交代了老太太身后需做的事情。 其一便是让裴常胜守孝三年,上交裴家军兵权;其二让裴茗给柳颜欢写放妻书,以后各自婚嫁不得干涉;其三便是裴常胜休妻,终身不可再娶。 满纸文字,没有一条有关裴家多余的家产。裴常胜最为怒不可遏的,便是裴老夫人让他上交兵权,守孝三年。若是他不从,便会让裴嬷嬷将他当年叛国一事告知天下,身败名裂。 “荒唐!”裴常胜气得直接将遗书撕成碎片扔进了炭盆里,薄薄的纸迅速灰飞烟灭。 洛雪想在一旁偷看,还没看到几个字,这遗书就被裴常胜毁了。 能将裴常胜气成这样,看来这遗书内的东西对二房来说是极为不利的,毁了也好。 裴常胜的胸膛大幅度起伏着,裴茗在一旁不敢说话。 他没想到,他一向敬重的父亲,竟然曾经做过叛国的事情...... 而这样的人,现在还手握重兵,官居一品大员。 “我在她心里,究竟哪里不如那个废物了!”裴常胜越想越气,加上今日遭遇,惹得他情绪失控,甩袖向荣寿堂而去。 第397章 灯灭 冬日的天黑得快,裴嬷嬷指挥着小丫鬟们收拾着屋子里的东西。裴长功和钱氏等人刚刚离开,现在屋子里都是热闹后的寂寥。 裴嬷嬷叹了口气,外面的小丫鬟道:“嬷嬷,二老爷来了。” 裴嬷嬷有点诧异,因为裴常胜几乎不来荣寿堂。老太太病成这样,他也是回京后来看了一眼。 裴嬷嬷迎了出去,看到裴常胜那张阴郁的脸,知道准备好事,道:“老太太已经睡下了,老爷有什么事,明日再来吧。” 裴常胜心中带着团团怒气,愤怒已经湮没了他的理智,此时只想找一个宣泄口,哪里会理会裴嬷嬷的话。 “睡了就将人叫起来!”裴常胜暴躁道。 屋子里的丫鬟被他的声音吓得不由身子一抖,裴嬷嬷也是一脸的不赞同。 “老爷,老太太现在的身体可禁不起折腾。”裴嬷嬷语气上已经带上了警告。裴常胜现在哪里有个孝子的模样,活像个讨债的。 “怎么老大过来就是醒着,我过来就是睡着?母亲现在不想见我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没有了吗!” 裴嬷嬷蹙起眉头,不悦地看着裴常胜。好歹是一品大将军呢,结果一点体面都没有。 “老爷若是不信,就自己进去看吧!”裴嬷嬷扭头进了内屋,裴常胜大步跟上。 内屋内摆着两个炭盆,整个屋子暖洋洋的。但屋子里有股浓浓的药味混杂着另一种难以言说的味道,让裴常胜狠狠凝眉屏住气息。 床上的裴老夫人已经形容枯槁,她脸上的肉已经挂不住,耷拉在脸颊的两边。哪里还看得出她曾经也是个名动一时的大美人呢。 裴常胜走到裴老夫人床边,“母亲!” 裴嬷嬷一惊,“老爷这是做什么?老太太这才睡下。” 裴常胜不顾裴嬷嬷的阻拦,伸手去摇裴老夫人,今日他一定要得到一个说法! “你少管我!”裴常胜一甩手,裴嬷嬷被他掀翻在地。 “二老爷!你现在是在做什么!老太太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府医都说了,老太太现在就一口气吊着,他的手劲那么大,这么一晃,还不把那口气给摇散了? 裴嬷嬷连忙爬起来扑向床榻,阻拦裴常胜。 床上的老太太被裴常胜那么一折腾,缓缓睁开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裴常胜见裴老夫人醒了,立马质问道:“母亲的遗嘱是什么意思!你连死都要护着你那个宝贝大儿子是不是!你为什么要我交出兵权!你知道我爬到今天这个地步花了多少心血吗!” 裴老夫人睁着浑浊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眸子有浓浓的悔意和自嘲。 “你连死都在为你的大儿子做打算!我问你,你手上是不是还有别的家产,被你留给裴长功了!他就是个残废,连儿子都是我的!你留给他有什么用!” 裴老夫人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那抹笑容落在裴常胜的眼中就是在嘲讽他,嘲讽他的一切都是从大儿子那抢来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他现在的成功都是他从裴长功那里抢来的。 当年他和父亲以及大哥迎战北庆,他年轻气盛,自觉自己天纵奇才,只是被大哥压了一道而已。只要没有了大哥,自己就一定可以崭露锋芒,成为裴家的接班人,成为东辽第一战神,享流芳百世之名。 可一次次的实践让他挫败不已,他的每次行动都失败,被身为主将的父亲和大哥斥责。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晚上纵马出营被北庆人俘获。 北庆人以他为交易让他父亲让一座城,可他父亲和他大哥是怎么做的! 他们拒绝了! 他们想让他死! 所以他泄露了一点军机让他们被北庆大败又怎么了!他们活该! 至于鸿胪寺卿冯元道,他身为鸿胪寺卿,身负与他国邦交的要职。在自己被俘获后,不仅没有想办法解救他,还离间他和父亲兄长的关系,让他们继续进攻,活该他全家去死! 躺在床上的裴老夫人瞪圆了双目,裴常胜将这段往事都说出来,和他当年与自己说的完全不一样! 他当年说,他是受不住北庆人的严刑拷打,这才招供了行军的计划。 可怜他的大哥和父亲已经做了许多计划,打算营救他,那一役后,裴长功废了,裴老将军也元气大伤,不久后离开人世。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裴常胜,却过了十几年的安稳生活,现在还能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她面前如此耀武扬威! 裴老夫人气得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你这个逆子!” 不忠不孝,她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逆子! 她自认自己对待子女的教育没有问题,老大恭谦安顺,老三窝囊却不坏,唯一的女儿就是好胜心太强。怎么裴常胜会被教成这样! 她不明白,她不明白! “母亲不是想让我给您守孝三年吗?这个孝我可以守,不过现在北庆对东辽虎视眈眈,皇上夺情可就不能怪我了。” 裴常胜面目狰狞,在裴老夫人面前说出那番话后,他心里的憋闷终于散去了一点。 “母亲放心,您的遗嘱我已经毁了。我会走得更远更高,您可要活着看到这一天!我会封王拜侯,位极人臣!” 裴老夫人浑浊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一口气提了上来,想质问他究竟有没有心。他一个不忿,让他父亲和大哥落得那般下场,让千万裴家军客死他乡,尸体无归。 想斥责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欲望怎么就蒙蔽了他的心。 裴老夫人眼角流过悔恨的泪水,她的脑海里忽然涌现出一段数十年前的记忆。 那个时候裴长功和裴常胜都小,裴常胜似乎只有四五岁。她端着一锅鸡汤摆上桌,裴常胜说:“娘,我想吃鸡腿。” 她是怎么做的呢?她将两个鸡腿,一个给了丈夫,一个给了大儿子。对裴常胜道:“你爹和你大哥都辛苦,你让让他们,等你也开始习武了,就可以吃鸡腿了。” 那之后,裴常胜有吃到过她给的鸡腿吗? 她完全不记得了。 “老太太!老太太!”裴嬷嬷看着裴老夫人眼白一翻,没了生气。 “你这个逆子!你气死了老太太!”裴嬷嬷对裴常胜大骂道。 裴常胜看着床上没了生气的裴老夫人,那颗暴怒的心渐渐平息了下来。 而裴嬷嬷还不依不饶,上前去扑打他。裴常胜烦不胜烦,抓住她的后颈随手一抛,裴嬷嬷的脑袋“咚”的一下撞在床头柜的尖角上,瞬间没了动静。 第398章 葬礼上 屋内变得安静起来,裴常胜站在床边,鼻子里闻到了一股屎尿味,他才恍惚意识到,他没了娘了。 裴常胜忽地扑到床边,抓起裴老夫人还有点余热的手,哭道:“娘!你为什么到死都不想想我呢!娘啊!” 外屋伺候的丫鬟们听到屋内的动静,也不敢进去看,只敢站在外屋面面相觑。 过了好久,裴常胜一脸颓然,两肩耷拉着从内屋走了出来。 他声音哑然:“母亲走了,裴嬷嬷舍不得母亲,撞柱随母亲一道去了。” 丫鬟们一听这个消息,纷纷瞪大了眼睛,满脸讶异,旋即拿起帕子开始哭起来。 而后该去通知的通知,该准备换衣的换衣。 镇国公府上,柳颜欢刚泡完脚准备入睡,罗嬷嬷在外敲门道:“夫人,快穿衣吧,裴老夫人走了!” 柳颜欢一顿,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觉得心中憋闷。 人是有情的生物,哪怕前世自己和裴老夫人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她去世时,自己尚能为她流下眼泪。自不必说这辈子,因为裴鸢的缘故,她与裴老夫人相处了那么久。 “快伺候我穿衣。” 看春已经手脚麻利地从柜子里拿出素衣,简单地给柳颜欢挽了个髻,拿上披风带着她出门。 镇国公府的大堂灯已经点上,下人们将门前的灯笼换成了白色,大堂也挂上了挽联。 柳颜欢微微一怔,向钱氏走去。 “葬礼是在府上办吗?” 钱氏点头,眼眶还泛着红。 “我和长功商量了下,这么多年他都没和老太太见过面,现在想送她最后一程,让她体面离世。” 柳颜欢点点头,按将军府那个家底,葬礼是不可能大办了。 “只怕二房不让。” “不让也得让!”钱氏语气坚定,“鸢哥儿,你随我一道去!颜欢,府上的庶务你先帮我操办一下。” 柳颜欢点点头,看向裴鸢没有表情的脸,虽然他看上去十分镇定,可柳颜欢觉得,他就像个好看的瓷瓶,在看见的内里已经有了裂缝。只是外面繁复的花纹让他看上去和往常一样罢了。 柳颜欢心有不忍,她前世经历过父亲入狱,母亲离世的痛,自然明白亲人离世的苦楚。 可言语的安慰总是苍白乏力的,她抬手,握了握裴鸢的手。 “早去早回,将祖母接回来。” 裴鸢忍下眸子中的泪意,点了点头,与钱氏一道离开。 将军府内的下人乱成一团,一来很多人都是后进来的,大家做事本就没什么默契;二来,人心是散的。 洛雪忙前忙后,本来在孕期她就不舒坦,现在更是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大房不是做好了棺材吗?怎么还不送过来?” “夫人,大房那边来人了!”婆子小跑进来道。 “来了就来了,这么冒冒失失的做什么?” “大太太说要将老太太接到大房去停灵!” 洛雪听了这话,眸子一动,“大老爷是咱们老爷的大哥,祖母去了,由他办这个葬礼合情合理。” 最重要的是,不用二房出钱了啊! 现在将军府哪里还有什么银子,这葬礼一办,怕是要彻底周转不过来。更别说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这葬礼定不能像裴顺喜那样,糊弄了事。风光大办的话,将军府就真的要被掏空了。 “可老爷不肯啊!”下人道,“现在大太太和老爷在大厅吵起来了,我来的时候都要动手了!” 洛雪听了这话,撇嘴气道:“不过是个死了的老太婆,有什么好争的!人活着的时候就不讨老娘的喜欢,现在死了抢到尸体老娘就能都爱他一点了?还不是一点财产没给他留!” 洛雪拿起账本扔给婆子,“去将账本拿给老爷看看,他是想要他娘死的风风光光,还是想让咱府上的人都饿死算了!” 原本和钱氏据理力争的裴常胜,接了账本看了几眼之后,那股子劲瞬间烟消云散。 老太太风光了一辈子,临了定然也要风光大葬的。可一具好些的棺椁就要好几千,更不必说旁的,还有陪葬物品,再办席面,回人情的费用,怕是没有三四万两下不来。 钱氏看着裴常胜拿着账本浑身无力的模样,嗤道:“看来二弟是没有能力出这笔钱的,母亲现在离世,应该让她体体面面的离开,你做不到,就不要阻止我来做!裴鸢,接祖母回府!” 钱氏一人开道,府上的下人没有敢阻拦的。 裴老夫人的遗体已经被下人清洁干净,钱氏带了准备好的寿衣给她穿上,又给她梳妆,老太太满头珠翠,死后依旧带着生前的威严。 带着裴老夫人和裴嬷嬷的遗体离开将军府,回到镇国公府上,大堂已经布置好了。柳颜欢迎上去,重金打造的金丝楠木棺椁摆在大堂正中,裴长功一脸悲戚。 “娘!” 大堂内的人哭成一片。 柳颜欢让人将大堂内摆了六个炭盆,棺椁两边也铺了厚实的垫子。 “我让人熬了鸡丝粥,大伯、大伯母,吃点吧,今夜还长着呢。” 钱氏点点头,各用了一碗粥。 才吃完,二房和三房的人就都来了,一个个披麻戴孝,神情悲戚,裴长远更是哭得昏天黑地。 看春最见不得这一幕,假惺惺的。这么念着裴老夫人,就跟她一道去了呗! 而且,平日里她们去荣寿堂,也没瞧见三房有几个人过去啊! 裴茗与柳颜欢闹开后,还是第一次见到柳颜欢。她依旧那么端庄典雅,哪怕一身素衣不施粉黛,却还是显得娇怯动人。 柳颜欢指点着下人忙前忙后,和钱氏站在一起,那模样不像是他的妻子,倒像是裴鸢的。 裴茗神情狠狠一凛,忽然想到了裴老夫人的遗嘱让他给柳颜欢写放妻书。 为什么? 在裴老夫人的眼里,自己和柳颜欢才是一对恩爱夫妻不是吗? 如果裴老夫人真的看不上柳颜欢,大可让他休妻,而不是写放妻书! 此时此刻,裴茗才恍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裴老夫人那么疼爱裴鸢,为什么遗嘱上没有提到任何给裴鸢的东西?反而很突兀地让她的孙媳和离。 其实,她给裴鸢的最珍贵的东西,已经写在遗嘱里了。 裴老夫人知道柳颜欢和裴鸢的关系! 第399章 淑妃探亲 裴茗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倒流,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柳颜欢和裴鸢二人已经情投意合。就连裴老夫人死都要给裴鸢铺好后路。 他就像个小丑一样,一边觉得自己亏欠了柳颜欢,一边被这两个人蒙在鼓里骗。 联想到自己的处境越发的艰难,而裴鸢简直可以说是腾云直上,他不得不怀疑,柳颜欢背地里在帮着裴鸢上下打理。还有裴老夫人之前非让裴鸢过继的事情,一方面是给裴鸢铺路,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在给裴鸢和柳颜欢二人机会呢! 他自认自己待柳颜欢不薄,他不过是想要个嫡子,才会一步错,步步错。 柳颜欢身为他的妻,难道就不能为他想想吗!他也是有苦衷的!哪个男人会希望自己没有办法孕育子嗣呢! 而裴鸢身为自己的弟弟,辅佐自己的大哥乃是分内之事,他怎么可以起别的心思!他怎么可以背着自己和他的妻子产生情愫。 大堂内摆了六个炭盆,但大门洞开,这些炭盆只能让他们勉强熬过今夜。裴茗觉得自己的身子冰冷,好像站在冰天雪地之中。 裴茗身形摇晃了一下,胸腔内气血翻涌,一股血腥气上涌,他喉结滚动,艰难地将这滋味给压了下去。 裴鸢、柳颜欢,这对奸夫淫妇,他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柳颜欢忙了半宿,快天亮的时候被钱氏拉过去让她眯会儿,她累得浑身乏累,全靠一口劲提着。才睡着就又被人叫了起来。 讣告已经发往京都的各家各院,今日上门来吊唁的不会少,她有的忙了。 一早亲至的不是旁人,正是恭亲王妃。王妃年纪也不小了,她的鬓边已经有了霜白,一脸和蔼之相。在嬷嬷们的搀扶下给裴老夫人上了一炷香。 “镇国公,镇国公夫人节哀。”王妃叹了口气,钱氏上前招待她去内院坐下。 路上嬷嬷们远远跟着两个主子,留给二人说话的空间。 “没想到老夫人就这么走了,我对不住她。她让我替她保管的遗嘱也被我弄丢了。” 钱氏震惊,“遗嘱丢了?” “是,我也是今早来府上吊唁时让人去拿才发现遗嘱没了。” 谁会对一个老太婆的遗嘱起心思呢,除了他裴家的人以外不作他想。而三房之中,能有能耐出入恭亲王府盗走遗嘱还不被人发现的,也就二房了。 “嬷嬷与我说,这遗嘱她前些日子打扫密室的时候还在,怕是才丢没多久。遗嘱才丢老夫人就没了,我担心......” 这话本不该由她这个外人来说,老夫人若是寿终正寝,那是美名一世;若是被人陷害,那名声可就没了。谁想死后被人说家宅不宁,因为点遗产被子嗣给害死啊? 钱氏压下心头的震撼和悲凉,道:“谢谢王妃提醒,只是我们不知道这遗嘱的内容......” “我知道。”虽不想让人觉得自己窥人家私,可现在老太太可能死得不明不白。“本妃拿到遗嘱后,皇上命我悄悄带着遗嘱入宫给他阅过,遗嘱内容我知道。” 钱氏心一咯噔,裴家果然被皇上注视着。 恭亲王妃将遗嘱的内容大致说了,叹了口气:“好在你们大房现在已经从裴家族谱上单了出来。” 钱氏绞着帕子,后槽牙咬得死死的。 这个裴常胜真是个祸害! 裴老夫人在遗嘱上让他交出兵权,守孝三年。他现在偷了遗嘱,说不定打算装作不知道此事,将兵权攥在手里。可皇上已经知道了遗嘱的内容,在皇上眼里,裴常胜就是舍不得兵权,觊觎皇位的豺狼虎豹,不除不行。 裴常胜真是要害死裴家所有人啊! “多谢王妃今日相告,我带您进去休息。” 安顿好王妃之后,钱氏揣着这个心事想和丈夫说,可前来吊唁的人一波接一波,她忙的根本没有时间去找裴长功说。 柳颜欢在后院招呼这些女眷,前院有钱氏一家。二房和三房的人基本帮不上什么忙,洛氏身为儿媳只是跪在那麻木地烧纸钱,连惺惺作态的眼泪都不想流;裴常胜也是一脸木然。倒是裴长远,哭天抢地,晕过去后醒来又哭。 “大哥,我没有娘了,呜呜!大哥你以后可不能不管我啊!”裴长远抱着裴长功哭喊道。 他因为张氏放印子钱的事情,将三房所有的家当都赔了出去,自己现在靠每个月将军府给的月例活着。几个儿子还能在裴家的铺子上做事,可他实在拉不下脸去。 现在老娘死了,裴常胜肯定不会管他,他就只能求裴长功收留了。 裴长功行动不便,被他搂得差点喘不上气来。一旁的裴鸢看不下去,将裴长远一把从裴长功身上拉了下来。 “三叔,父亲的身体不好,请您自重。”他手劲不小,抓得裴长远嗷嗷叫唤起来。可裴长远今日哭得太生动,大家都只觉得他情绪到了,又开始大哭起来,并不在意。 裴老夫人的死,在京都大家眼中都是早晚的事情。毕竟裴老夫人病倒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治丧第二日,淑仪得了皇恩可以出宫省亲祭拜裴老夫人。淑妃的仪仗摆了长长一条街,她身穿月白色的宫装,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到灵堂前,两眼发红,显然已经哭了许久。 她身份尊贵,加上皇上只许了她今日出宫,她祭奠老太太只是她出宫后的事情之一。 “二哥,我有事同你们说。”淑妃身份尊贵,钱氏给她准备了单独的厢房让她休息。 淑妃屏退了下人,只留下贴身侍女,和裴常胜说话。 “二哥,本宫问你,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是看老三废了,所以觉得本宫也废了吗?” 淑妃这段时间在宫里,被皇后限制了和宫外的联系。加上将军府已经很久没有给她分红,她没有钱打点,这段时间在宫里的生活可谓是水生火热。 再加上皇后有意无意告知她,裴茗和徐家人走得很近,不就是暗示她,将军府准备改而支持太子吗? 她所有的怒气都集中到了娘家人的身上,他们是一体的,自己不好过,他们也别想好过! 第400章 姑侄结盟 “娘娘何出此言?我们多次递消息进宫,都没有回信,这才不得已给将军府找个出路啊!”裴常胜心里已经开始厌烦了,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军府的未来。 她自己看不好儿子,让六皇子落了水,现在成了痴儿。三皇子怎么废的,他们太清楚了。淑妃心里哪能不记恨他们? 淑妃在宫里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现在出来质问他们,只会让双方的关系更加的恶劣。 淑妃看着裴常胜一脸无辜的模样,心里冷笑连连。 他若是真的给后宫递消息了,她会一点也不知道?裴常胜就是看自己两个儿子都废了,所以也不想上她这条船了。 “本宫知道二哥心里怎么想的了,人各有志,本宫也不为难你。不过本宫有一个要求,将母亲留给本宫的陪嫁还给本宫!” 裴常胜听了,暗暗握了握拳。 “从未听说过母亲有给娘娘准备过什么嫁妆。”他死不承认道。 “二哥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们从裴鸢那拿走的母亲的私产,都是母亲准备好给本宫的嫁妆!” “私产是私产,嫁妆是嫁妆,岂能混为一谈!” 淑妃见裴常胜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得一时心梗。她现在已经没有了皇上的宠爱,若是再没有钱,以后在深宫的日子可想而知的艰难。 她当初怎么就听信了裴常胜的话! 当初私产落到裴常胜和裴长远二人手上时,两个哥哥可是赌咒发誓会好好打理这些铺子,铺子八成的营收都会给她。 刚开始的时候,她确实能见到些钱。可后来钱越来越少。等到六皇子出事后,就直接没有了!她派人问,回答竟然是铺子营收不好,现在勉力支撑,没有钱! 那些铺子在裴鸢手上的时候,她年年都能见到大把大把的银钱。怎么可能才到他们手上两年左右,铺子就败了!分明是他们根本不想给她银子! “好好好。”淑妃冷笑连连,她算是看清楚了,当初三皇子得势的时候,裴常胜是如何如何为自己考量的。现在三皇子没了,他就抛弃她和小六,转向曾经的敌人阵营了!“既然二哥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淑妃让他出去,看到他就觉得厌恶。 “娘娘,就这么让他走了吗?” “不然还能怎么办?”淑妃气噎,她之前就是太过信任娘家人,以至于现在和裴常胜翻了脸,在宫外无人可用。 她知道裴常胜故意装糊涂,她怎么可能叫一个故意装糊涂的人说真话呢。再和裴常胜纠缠下去,也不过是白费口舌。 “娘娘,裴世子求见。” 淑妃愣了一下,这个侄子现在可是个小将军了,再加上皇上亲封世子,未来可袭爵,前途不可限量。想想自己以前对他的态度,他竟然还会主动来找自己? “让他进来吧。” “给姑母请安。” 裴鸢礼数周到,对淑妃恭敬,让淑妃十分受用。 “免礼,坐吧。”淑妃看向裴鸢,挥了挥手,让屋内的人都退下。淑妃已经受够了虚与委蛇,开门见山道:“你来见我,是为了何事?” “自是有让姑母帮忙的地方。”裴鸢笑道。 “本宫帮忙?”淑妃自嘲一笑,“本宫现在失了皇上的宠爱,已经帮不到你们了。” “姑姑得皇上荣宠二十多年,皇上心里对您是有情谊在的。您只需要让皇上记起您的情就好。” 淑妃听他这么一说,明白他是要祝自己复宠了。她当然高兴裴鸢帮自己,可她不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毕竟她现在可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淑妃警惕地看着他。 “自然是姑母有的东西。” 她有的?她现在有的不过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命罢了。 “难道姑母就不想拿回母亲留给您的嫁妆吗?” 淑妃听到自己的嫁妆,嘴角狠狠一扯。她自然想的!裴常胜想吞了她的东西,也不看看他有没有那个命! 她看向裴鸢,语气带着疑惑:“那可是你亲爹,你要与他作对吗?” “鸢只有一个父亲,便是镇国公裴长功。” 淑妃对上裴鸢灼灼的目光,想起裴老夫人在世时和自己说的话,裴鸢确实是个冷情冷肺的,可一旦有人能化开他一点儿的心肺,他便会将自己的全部都捧到对方的眼前。 淑妃有点后悔,自己当初如果听了母亲的话,拉裴鸢一把,将他带在身边用,是不是就不会落到今日这样凄凉的境地了? 自己是因为什么而疏远了裴鸢呢? 是每一次入宫,他都漠然地站在一旁,不与自己亲近,也不同老三亲近,自己便觉得他是个不好的。是每次裴茗在他面前的欲言又止,让她觉得这个侄子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想到过去种种,淑妃不由地嗤笑出声,自嘲起来。 “我自以为自己聪明一世,美貌过人,值得世上最好的。现在老三废了,老六痴了,母亲走了,我才明白这世上有的东西不属于自己,怎么争都不属于。我是争不动了。” 淑妃似是在缅怀过去,连尊称都没有用。 “可是姑母现在在的这个位置,不是你不想争就可以不争的。姑母以为,您今日找过我二叔之后,他还会让您活着吗?” 淑妃身子僵了一瞬,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了上来。 是啊,自己今日开口问他要私产,他不想交,两人已经在撕破脸的边缘。若不是自己现在没有能力,她都想杀了裴常胜,难保对方不会想将她除掉以绝后患。 淑妃整理了下神色,收起自己缅怀过去的神情,又恢复到那副嚣张的模样。 “本宫的诉求,一夺回属于本宫的产业;二保本宫和老六在后宫安危。” “只要姑母不做多余的事情,您的诉求非常简单。” 裴鸢起身告辞,淑妃失势,在后宫的生活可想而知的艰难。他深知裴常胜是个自私小人,看到淑妃没什么利用价值之后便不会搭理她的求助,二人闹翻只是早晚的事情。 此时,他向淑妃伸出援手,二人结盟便是顺势而为。 淑妃摆手,“本宫乏了,你退下吧。之后有事你再让人联系。” 淑妃丝毫不怀疑裴鸢往后宫递消息的能力,如果这都做不到,那她也没必要和他结盟。 不过,裴鸢效忠的是谁呢? 第401章 死因不详 这个问题只困扰了淑妃一瞬,她就不愿再去想了,不管裴鸢效忠的是谁,只要他能做到答应她的事情就可以了。 “娘娘,奴婢刚刚去看了下裴嬷嬷。”贴身宫女圆柏是裴嬷嬷的女儿,她双目红肿地回来,尽力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失态。“嬷嬷她头上都撞凹下去一块,上了妆都不好看,呜呜呜.......” 淑妃心有不忍,她张开手,“过来,让本宫抱抱你。” 圆柏从小就伺候着她,因着她要进宫,她便随她一起进宫,且至今未嫁。如今裴嬷嬷离世,她唯一的亲人也没有了。 “娘娘!呜呜呜!奴婢没有娘了!” 淑妃也不禁流下眼泪,她哽咽不已,泪水无声地落在圆柏的发髻上。 “本宫也没有娘了。” “娘娘,嬷嬷和奴婢说过,她以后打算给老夫人守灵,去庄子上住下。她打算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随老夫人去了呢!” 淑妃擦了擦眼泪,“你娘当着这么和你说的?” 圆柏点头,“去年娘娘让奴婢出宫给老夫人送药材的时候,娘就是这么和我说的。她都打算得好好的,您知道的,我娘那个人,一旦计划好了,就一定要做到的。” 淑妃眉头微拧,“你先别哭了,出去打听打听,我娘死的时候,都有谁在。” 圆柏擦干眼泪,起身出去,不一会儿她就红着眼眶回来了。 “娘娘,打听到了。”她压着声音道,“老太太去的时候,屋子里只有裴大将军和嬷嬷两个人。后来是裴将军出来说,老太太去了,嬷嬷一时接受不了,撞柜与老太太一道走了。” 淑妃胸膛剧烈地起伏起来,虽然她没有证据表明,裴老夫人的死和裴常胜有关系,可这事情也太巧了点吧!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裴老夫人的死,裴常胜有极大的嫌疑。 “走,我们出去走走。”淑妃本不欲在外面招摇,本来皇上就已经不耐烦她了,只是因裴老夫人身份特殊,思量后才允她出宫一日,不然她哪里能来送老夫人最后一程? 出了厢房,她和圆柏带着数名宫女在镇国公府上闲逛起来,遇到了不少过来吊唁的夫人小姐们。众人都向她行礼问安,有几个关系不错的,还向她旁敲侧击地询问裴鸢和祁珍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淑妃没有心思应付她们,敷衍了过去,然后在人群中看到了柳颜欢。 她对柳颜欢的印象还停留在,一年多前宫宴里见她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一脸稚气,可眼神却是无比的沉稳冷静,好像什么事都无法让她慌乱。一如现在,她脸上看不出情绪,但很认真地在听身边的人说话。 “娘娘,奴婢听说,大少夫人和大爷闹和离,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镇国公府呢。”圆柏在淑妃耳边耳语道。 淑妃眉头微微一挑,听过闹和离回娘家的、单出去住的,倒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住在大伯家的。这算什么事? “既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也不必说了。”淑妃本想略过,去找裴长功说话,谁知和柳颜欢对上了视线。 柳颜欢也是一怔,没想到淑妃竟然出了屋子,还在这里和她对上了视线。她是真的不喜欢淑妃,此人是上辈子裴家剥削她的根源,若不是他们要扶持三皇子,那她也不会被娶进将军府,落得那般下场。 可她又身份尊贵,柳颜欢默了一下,还是向淑妃走了过去,向她行了一礼。 “参见淑妃娘娘。” “平身吧。”淑妃淡淡道,看着柳颜欢一身素缟不施粉黛,却依旧明艳动人的脸,不免生出一丝嫉妒之意。她也曾年轻过。 淑妃本不欲和柳颜欢多交流,毕竟二人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可忽地,她道:“听说你要和裴茗和离。” 柳颜欢眸中闪过一丝警惕,在她心里,淑妃可是和裴茗父子一伙的。 “你不必如此防备本宫,本宫就是看点热闹。”淑妃想了想,柳颜欢既然能住在镇国公府,说明她和钱氏的关系定然很不错。既然自己要和裴鸢合作,何不先示个好? “让娘娘见笑了。”柳颜欢淡淡道。 淑妃心里有了主意,也不多说,便离开了。 她一走,柳颜欢身边的盼夏长舒一口气。 “那就是淑妃娘娘啊!气场好强,奴婢都要吓死了。” 听着她的话,柳颜欢不禁发笑。她猜淑妃现在的处境不算好,一下毁了两个儿子,又失了圣心。不过她今日回家的仪仗倒是风光无限,一如她的人一样,就算内里已经千疮百孔,可表面也要看上去刀枪不入。 想到此,柳颜欢竟然不合时宜地生出一股怜悯之心,旋即又被她抛却脑后。她可不能对自己的仇人心软,她现在的处境该是她乐见的才是。 明日就是停灵最后一日,今日上门的人也多了起来。人一多就容易出乱子,譬如将军府里供养的几个裴家读书人就冲撞了四公主祁珍。 祁珍本是不想来的,她被皇上罚了禁足后就一直和母妃住在锦秀宫里。贤妃见她整日闷闷不乐,以为她思念裴鸢,得知今日淑妃要回家祭奠,就求了皇上让祁珍一道过去,送一送这位开国老将军的遗孀最后一程。 祁珍讨厌淑妃,虽和她一道来,却在外面过了许久才进来。她有点不想见裴鸢,实在丢人,在老夫人棺材前烧了一炷香就去了后院。 在去后院的路上,她无意听到几个男子在密谋什么。 “今日来的小姐可真多,不论我们攀上哪一个,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是啊是啊,我爹说了,我要是再考不上就要送我去战场,我可不想上战场。就我这细胳膊细腿的,上去不是找死吗?我得赶紧找个有钱有势的夫人入赘了去,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听到这里,祁珍怒从心起,她这段时间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现在这群人正好撞到她的火山口上! “何人在此喧哗!”婢女呵斥一声,三个男子先是吓了一跳,旋即看到祁珍的着装,都眼冒星光。 第402章 陈年老醋 “敢问这位小姐是哪家的千金?”其中有个男子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 这笑容落在祁珍的眼里只觉得无比的恶心,她厌恶地蹙眉。她今日出门只带了两个宫女,不过这两个人都是大皇兄给她找的练家子。 “你们又是哪家的人!”婢女问道。 “我们是裴家的。”说话的人挺了挺胸脯,若是在那些门第低的小姐们面前提他们是裴家人的话,她们多多少少会面露羞涩,含羞带怯地看他们。 祁珍只是更加鄙夷,“果然整个裴家也就只有裴鸢能入本宫的眼。” 三人被她的自称吓了一跳,再看她的装扮,确实和寻常人家的女子不一样。今日是葬礼,祁珍打扮得很是收敛,但衣服材质是上好的蜀锦,面上用银线绣了蝶扑牡丹图,虽然颜色低调,却不失气派。 “还不见过公主!”婢女呵斥道。 三人才回过神来,连忙躬身行礼。垂下腰的瞬间,三人对视一眼,只觉得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正想着做一个乘龙快婿,这落单的公主就找上了门! 他们所在位置偏僻,四下无人,不然他们也不能在此密谋。 说是迟那是快,其中一男子朝祁珍扑过去,“公主,您裙子上有只虫,草民来帮您!” 祁珍受惊,正要转身躲开,另外两个人也朝她扑过来。 “草民也来帮忙!” 三个大男人朝一个女子扑过去,那场面还是从未有过的。在他们眼里,祁珍是可以随意揉捏的小白花,一旦被他们抱住,失了清白,就岂有不嫁给他们的道理! 大胆一次,说不定可以做皇帝的女婿啊! 可他们完全忽略了祁珍可是公主,礼乐书数射御虽不能算精通,却也是及格。她一脚踹在离她最近的人的心窝,对方立马一个四脚朝天摔了出去。其余两个被她的婢女给制服住。 “殿下,该怎么处理他们!” 祁珍在其余两人身上各踹了几脚,“去叫人来!” 没一会儿,钱氏闻风赶来,柳颜欢也紧随其后。 “四公主,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钱氏诧异地看着鼻青脸肿,跪地求饶的三名男子。 这几个人柳颜欢认识,之前进府的时候,洛氏还带他们来她面前晃悠过。现在得罪了祁珍,也是他们活该。 “这三人企图非礼公主殿下,请问镇国公夫人该如何处理!”婢女道。 钱氏厌恶地看了那三人一眼,他们嘴上还喊着:“大伯母救命啊!大伯母救救我们!” 钱氏脸一撇,“殿下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好!”祁珍似乎就在等钱氏这句话,“给本宫将他们都扔湖里去!” 镇国公府内有一个小小的人工湖,本是观景用的,湖不深。和现在寒冬腊月的,人站在外面都有点受不住,别说扔进冰水里去了! 镇国公府的下人们看了眼主子的眼色,然后拿了个铁锹过来,在冰冻的湖面上砸出个洞来,将哭喊着的三人下饺子似的扔了进去。 “殿下,这可是要冻死人的啊!”有妇人不忍心道,只觉得祁珍十分残忍。 “这位夫人真是良善,不如让您女儿下去将三人救上来,然后让这三人入赘你们家好了。” 那夫人立马不说话了,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敢为这三个人说话的。试问今日若是她们的女儿被这几个人非礼了,她们为了家族的面子,说不定真就将女儿嫁给这样的人了! 都是活该! 这三个人起初还哭叫不止,可随着落水后,身上的棉衣吸水,加上湖水冰人,很快就没了声音。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三个人都好像成了冰雕,不动了。 祁珍这才开口:“将人捞上来吧。” 仆人忙去捞人,将人送去院子里,剥了衣裳,扔进热水池子里。 这么狠狠一冻,这三人必定落下一辈子都治不好的病根。 柳颜欢看着既解气又悲凉。祁珍身居高位,这些蝼蚁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她自己何尝不是蝼蚁中的一个? 若是有一日,自己对上祁珍这样的人,她身为仪仗,能靠的只有她父亲的地位。为什么,她自己不能封王拜相,位极人臣呢? 柳颜欢长叹一口气,世道如此。 看完了这场闹剧散了,众人也吃了午饭,该回家的回家,该休息的休息。 柳颜欢回自己院子看到裴鸢在,迎了上去。 “方才四公主折腾了处闹剧,可惜你没看到。”柳颜欢说着看到了他手上有一块擦伤。“这是怎么回事?” 裴鸢“哦”了一声,“刚刚关了几扇不常用的门,被划到了。” 柳颜欢顿悟,她就说去往后院的路那么多,怎么祁珍偏偏挑了条最偏僻的路,原来是他搞的鬼。 那几个人被洛氏接进将军府的时候,裴鸢就想动他们了,可惜他们吸取了裴量的教训,十分小心。裴鸢又不住在将军府,没有合适的机会下手。今日倒是让他捡了个空子,借祁珍的手收拾了他们,顺便恶心了一把祁珍。 “你也不怕四公主真的出事,到时候镇国公府难辞其咎!” “不会的,我在暗处看着呢。” “......”柳颜欢拿他无法,起身去拿了药膏给他上药。“关个门都这么不小心,真是的。” 虽然说着抱怨的话,可都是心疼。听在裴鸢耳朵里,十分的舒坦。 “没办法,心里憋着气,不出不畅快。” 柳颜欢失笑,“那你可真能憋。” 裴鸢理所当然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下换成柳颜欢无语了,他还骄傲上了? 擦了药,柳颜欢摸了摸他的脸颊,他眼下的青黑实在刺目,既是心疼又是无奈。 “后日送祖母下葬,你就能好好睡一觉了。” 裴鸢将脑袋靠在柳颜欢的肩上,短暂地默了一会儿,然后起身。 “我去陪祖母了。” “嗯,去吧。”柳颜欢也起身,将他的衣襟都整理好,“我晚点过去。” “嗯。” 裴鸢离开,柳颜欢坐了一会儿,前面的人又来报:“太子、大皇子和护国公主都来了!” 柳颜欢一怔,虽然裴老夫人身份特殊,可也不用来这么多皇室的人吧? 第403章 拆十座庙 淑仪来镇国公府,那是因为自己的得力干将没了奶,她怎么说也要表示一下态度。太子来镇国公府,那是因为徐家徐言翎死了,还牵扯上一个裴家送的外室女子,他过来探探风,给裴家一个交代。 至于大皇子,他就是过来蹚浑水的。 反正他拉拢不了的人,他也不能让别人拉拢了去。 淑仪只觉得三个男人一台戏,她不想陪他们唱,祭拜完老夫人就回去了。而太子本来也不想久留,但此趟带着目的来的,只能按捺性子留了下来。 裴茗试探性上前,向太子行礼,道明身份。 “原来你就是裴茗,总听人说起你,你的文章做的不错的。” 裴茗也是没想到太子会说这么客套的话,连忙打蛇上棍。 “是大家抬举了。”随后又和太子说了旁的话,太子接了几句,被身边的人叫走,临走前还说下次找他喝茶。裴茗欣喜若狂,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这么和太子搭上话。 裴茗看着太子离开的背影,暗暗紧了紧拳头,他会抓紧这次的机会的。 夜里,宾客散尽,钱氏将遗嘱丢失的事情和裴长功、裴茗二人说了。 “现在皇上也知道了此事,就怕皇上发难,到时候不知道会连累裴家多少人。” 裴长功听了此言,长长地叹了口气。 “常胜他总是觉得,自己才是对的那个。这么多年来,他手握兵权,傲世轻物,被人捧着,已经忘记了上面还有一个皇上。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了‘忠’字。”裴长功这么说着,心里很是知道,裴常胜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没有了忠心。 他不忠于国,不忠于家,他是个不忠不义之人。 “眼下遗嘱没了的事情,也只有我们知道。他自认自己毁了遗嘱,没人知道。那我们就是拿出一张假遗嘱来,他也无可奈何,不是吗?”裴鸢道。 钱氏和裴长功都是老实人,听到他这话,顿时眼前一亮。 “还是儿子你聪明啊!我明日见到恭亲王妃就这么和她说,你模仿祖母的笔记没有问题吧?” 裴鸢点点头,他就是裴老夫人带大的,字也是她教的,这世上怕也只有他可以写出这以假乱真的遗嘱。 几个人拿定了主意,准备的遗嘱上好好坑裴常胜一把,既然他敢偷,那就要做好被人摆一道的准备。 翌日,皇上在宫里看到那假遗嘱,笑得胡子都抖了两抖。 他知道遗嘱被偷之后大发雷霆,没想到裴家竟然如此行事,实在不将他放在眼里。可他又舍不得刚露头角的裴鸢,于是让恭亲王妃去试探一下镇国公府的态度,看看他们有没有参与此事。 好在结果不负他所望,裴长功和裴鸢确实是可以信任的。不仅如此,他们还交上来一张以假乱真的遗嘱。 裴老夫人死后,她的遗物由裴鸢整理收了起来,私印也在他手上。恭亲王妃再盖上自己的私印,还有谁能说,这是一份假的? 有了这份遗嘱,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收回裴常胜手上的兵权了。解决这个问题,他就能睡上一个安稳觉了! 正想得美滋滋的,善喜通报道:“皇上,淑妃娘娘求见。” 皇上不悦地蹙眉,“她来做什么。” 淑妃见到他不是哭就是闹,完全没了以前恣意,让他很是不耐。 “娘娘说皇上公务繁忙,炖了点补汤给您送来。”善喜说完,看了看站在皇帝身边的得全。 得全躬身道:“皇上,这天寒地冻的,娘娘在外面也冷啊!这人冻坏了,回头心疼的还是您。” 皇上摆了摆手,恭亲王行礼退下。 “让她进来吧。” 淑妃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状态,亲自提着食盒进门。 “皇上,臣妾给您炖了您喜欢的鸭汤,您尝尝臣妾的手艺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得全接过食盒,将里面的汤倒出一碗递给皇上。皇上喝了几口,毕竟做了几十年的夫妻,他无奈道:“说吧,你有什么事求朕?” 淑妃揪着帕子犹疑了一瞬,“臣妾说了,皇上可不要怪臣妾多管闲事才好。” 皇上微微疑惑,“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臣妾昨日回家送母亲最后一程,看到了我那个侄子和侄媳。”她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皇上微微挑起一边眉头,心里那八卦的心也慢慢升了起来。 “之前就听母亲说,这对夫妻处地并不好,现在在闹和离呢。臣妾那个侄子还好,就是臣妾那个二嫂是个不好相与的,老在中间挑唆,现在两人都要成怨偶了。 臣妾想着,若是臣妾不知道,此事就算了。可昨日知道了,这心里就记挂上了,想像皇上求个恩典,把这事给办了。” 皇上忽然想起来,裴老夫人的遗书里让裴茗给柳颜欢写放妻书一事,但是这份“假遗嘱”上没有再提及。 他当时看到遗嘱内容的时候,想的是裴老夫人可能怕裴常胜有兵,柳家有钱,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情来,想以此断了裴常胜的后路。 现在淑妃又在他面前提此事,让他的八卦之心复苏,只觉得其中定然有什么他不知道且令他震惊的辛密。 “哦,那好办,朕写个百年好合的牌匾挂到他们家去,这小夫妻还能闹不成。” 淑妃:“......” 得全:“......” 真不愧是您啊!这么阴损的事情都干的出来! 淑妃尬笑,委屈道:“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皇上不急不忙道。 这裴家可真有意思,媳妇闹和离,这祖母遗嘱偏向孙媳就算了,毕竟老夫人考量可很有大局观的。可姑母也偏袒侄媳,这柳颜欢的魅力这么大的吗? 皇上饶有趣味地看向淑妃,以前在他面前要么娇羞要么恣意妄为的淑妃,今日左右为难的模样叫他觉得十分有趣。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爱妃不会是叫朕棒打鸳鸯吧?” 淑妃抿抿唇,“臣妾怎么会让皇上做这样的事情呢!皇上也说了,宁拆十座庙,那叫柳大人给您修二十座不就行了?” 皇上哈哈大笑,“看来是有人求到爱妃面前去了,朕很好奇,这柳爱卿的女儿给了爱妃什么好处,让你这么为她说话?” 哪有好处,都是白干! 想想那本来就属于她的铺子产业,淑妃在心里将裴常胜狠狠骂了一通。 “那没什么,只是臣妾看不惯我那二嫂。” 皇上笑笑,“那你去办吧,明日你母亲出殡,朕再许你低调出宫去送一程。” 淑妃听了大喜过望,两眼含泪地谢了恩。 第404章 宣读遗嘱 翌日天没亮,镇国公府的大门已经打开,出殡的队伍缓缓集合,往城外走去。淑妃的到来让裴家人愣了一瞬,旋即又变成了浓稠的化不开的悲伤。 等所有的流程走完,裴家众人回到城内已经过了午时。 裴常胜等人都聚在镇国公府没有离开,他觉得裴老夫人死前那段时间都是裴长功陪着,裴老夫人定然留了东西给他这个大儿子! “大哥,母亲走之前,都是你陪着,母亲若是还留下什么东西,你也该拿出来给我们共享才是。”裴长远臭不要脸道。 他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被裴常胜一怂恿就立马冲在了最前面。 裴常胜不确定裴老夫人有没有留东西给裴长功,只能先派出裴长远试探一二。他自觉将军府在裴老夫人手上的时候无比荣光,不可能这么快就败落下去才对,肯定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产业。 裴长功没想到,他们的母亲这才下葬,两个弟弟就上门来要“遗产”。 他气得嘴唇颤抖,钱氏不停地给他抚胸顺气。 “三叔这话不应该问父亲吧。”裴鸢的脸色十分的不好,他这段时间都没有睡好,整张脸惨白透着阴郁的病气。“将军府一直都是二叔在管,家里有什么产业,二叔不应该最清楚不过吗?” 裴长远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裴常胜一口咬定将军府没有旁的产业了。 “谁不知道你祖母生前最疼爱你,之前私产也是偷偷给你,我们怎么知道你祖母后来有没有又偷偷给你留下什么东西?”洛氏凉凉道。 “既然是祖母给我的,那你们问什么?”裴鸢不客气地反问回去,完全没有之前的恭顺模样。 洛氏一噎,硬邦邦道:“既然是你祖母的东西,那就是她的儿子们都有份!你爹还活着呢,哪里能越过你爹先给了你去!” “那又和二婶你有什么关系?”裴鸢凌厉的目光扫过洛氏,看得洛氏身子缩了一下,旋即不说话了。 按她的逻辑,那遗产应该给他爹,可他爹现在是裴长功不是裴常胜啊! 裴常胜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洛氏一眼,旋即示意裴长远说两句。 裴长远觉得,裴鸢这话的意思就是裴老夫人确实给他们大房留了东西! 裴老夫人私库里的大部分东西都装殓收棺做了陪葬,他倒是想弄点,没弄到。现在想想只觉得气愤。他怎么说也是她的儿子啊!生前没得到母亲的太多关爱就算了,连死了也不给他留点东西! 他都这么惨了!一把年纪没了官职,连媳妇也没了! “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地道了!母亲留下的东西的时候只有你在,我们怎么知道那些东西是留给我们大家的,还是只留给你的?连个证人都没有!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为了遗产闹红了脸,你将东西拿出来,我们平分不好吗?而且你家业都这么大了,还贪图母亲留下的那点东西吗!” 裴长远一番不要脸的话,将裴长功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没想到,他没想到啊!一家人竟然为了家产撕破脸皮,明明什么都没有的东西,怎么还捏造出来了呢! “你、你们!”他心梗不已,大喘息着气。 “母亲,你带父亲先回去休息,我在这里招待几位叔婶。” 钱氏担忧地看了裴鸢一眼,但更担心裴长功,应声道:“好,长功我们先回去。” “不行!”裴长远拦住他们面前,“不能走!今日不将这事说清楚,大哥你不能走!” 裴鸢沉着脸,走到裴长远的面前。他要比裴长远高出一个头,站在他的面前让裴长远很有压迫性。 可裴长远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他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要是要不到这笔遗产,那他下半辈子怎么过! 裴鸢垂下头对上裴长远的视线,眸子里是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看得裴长远的心脏不停地往下坠。 “裴鸢!你这是什么意思!”裴长远勃然大怒,他笃定这么多人面前,裴鸢不会对他怎么样! “先不说祖母有没有给我们留东西,三叔和二叔二人同在将军府,这将军府的产业是你们二人共同的,怎么全都在二叔的手上呢?” 裴鸢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三叔,你看你被二叔忽悠了呢,他霸着你的产业不肯给你呢。” 裴常胜大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这都是将军府的产业,哪里有他的我的之分!” “哦,那二叔的意思就是今日若是从我这里拿到什么,最后也都是将军府的。” 裴长远双目一瞪,旋即意识到自己被裴常胜摆了一道,冷笑地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去,不闹了! 反正闹来闹去都是他裴常胜得利,他何必呢! “裴鸢,我竟不知你成了这样的人!挑拨离间我和你三叔的关系,你还算人吗!” 裴鸢丝毫不在意裴常胜的话,让钱氏带着裴长功出了大堂。刚巧迎面对上从后院过来的淑妃和柳颜欢。 柳颜欢看着面色苍白憔悴且痛心疾首的裴长功,和钱氏对上视线。 钱氏眼中都是让她别出现的意思,她会意,没有进大堂,而是躲到了大堂之后听几个人怎么争吵。 淑妃进去没一会儿,听完了前因后果,冷笑连连。 而裴常胜还在拱火,企图让淑妃给裴鸢施压。 “裴鸢,你现在是在私吞你祖母的产业,是犯了东辽律法的,你知不知道!你将你祖母留下的东西都拿出来,你姑母正好也在,我们一起去衙门办了手续,免得闹大了让外人笑话,让家宅不宁。” 裴常胜暗示这笔私产淑妃也有份,只要她出力。可淑妃不为所动,先不说她知道裴老夫人已经没有旁的产业了,现在她娘的死可能和裴常胜有关,她就不可能帮她! 裴常胜又说了几句话,却见淑妃不为所动,心下也疑惑起来,淑妃不是很缺钱吗?怎么不帮忙! “裴鸢,不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闹到公堂上,让顺天府查出来了,你可是要坐牢的!” 裴鸢漠然,正要开口之际,柴鹏走了进来,道:“恭亲王妃来了,说是来宣读老太太遗嘱的。” 裴常胜和裴茗闻言,身子狠狠一滞,不可置信地看向柴鹏。 “什么遗嘱!” 不是已经被他毁了吗! 第405章 交出兵权 恭亲王妃被奴仆簇拥着走了进来,她面上和蔼,但神情悲伤。 “本妃受裴老夫人所托,保管这份遗嘱至今。今日她已入土为安,本妃便来了。” 她说着,身边的嬷嬷捧着一支长条匣子走到众人面前。匣子上还挂了锁,看上去确实尘封了许久。 裴茗看了眼要动的裴常胜,用眼神示意他别冲动,先看看遗嘱再说。 恭亲王妃身边的嬷嬷很快宣读了遗嘱,内容简洁明了,让裴常胜交出兵权守孝三年。 裴茗和裴常胜对视一眼,两人都知道这是一份假遗嘱,既没有提给柳颜欢写放妻书的事情,也没有提让裴常胜休妻。 可二人都不能直言说他们知道这是一份假遗嘱!因为没有人知道真的是什么样! 嬷嬷宣读完遗嘱的内容,将遗嘱递给几人逐一查看,轮到裴常胜手上的时候,他两手颤抖不已,心里很清楚,这份遗嘱公开之后他的兵权就没了! “王妃如何能证明这份遗嘱是真的?”裴常胜拿着遗嘱冷声问道。他实在不能接受!本以为遗嘱被毁了,恭亲王妃弄丢遗嘱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出去。谁知道她竟然拿了一份假遗嘱出来! 偏偏他上面印章齐全,他又不能反驳! “裴大将军什么意思?”恭亲王妃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你母亲又没留下金山银山,本妃有必要做一张假遗嘱吗?” 裴常胜无话可说,恭亲王妃是一个事外人,和裴老夫人是好友,加上身份尊贵才会帮忙保存遗嘱。她确实没有更换遗嘱的动机和必要。 “哎哟!真是巧了,大家伙都在呢啊!”一道尖细的声音才大堂外传来,众人都侧目看去,见是皇上身边的得全公公,纷纷噤了声。 “公公怎么来了?” 得全笑道:“这不是知道裴老夫人有遗嘱要说吗,皇上就让咱家过来听一耳朵,回去给他说说去。” 得全皮笑肉不笑地将视线落在失魂落魄的裴常胜身上,“看来这是已经读完了啊?” 裴常胜的身子一抖,忽然明白过来,这是针对他的圈套!是对付他的阴谋! 皇上派得全来,也不是为了听遗嘱,真正的目的是收回他手上的兵权! 裴常胜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过来,对上得全的笑里藏刀的视线,见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躬身道:“大将军,既然遗嘱已经宣读,大将军可要谨遵裴老夫人的遗嘱才是。” 裴常胜握着遗嘱的手指被他捏的泛白,他的胸脯上下剧烈的起伏着,似是在表达他的不甘与不愿。 得全抬手,冰凉的手指用力从他的手上扯下遗嘱,因裴常胜捏的过于用力,纸张两边甚至撕下两块纸。 “哎呀呀,大将军,这可是您母亲的遗物啊,怎么能弄坏了呢!”得全痛心不已,责怪道。说着看了眼遗嘱,夸张道:“哟,老太太心里可真念着你这个儿子呢!三个儿子谁也没提,就提了您啊!” 裴常胜气得恨不得一拳捶死这个阴阳怪气的死太监!可他不能! “大将军,这老太太遗嘱说了,让您将兵权交还给皇上。正好奴才在,就不用大将军跑着一趟了,您给我,我带回宫去交给皇上。” 裴常胜看着笑意吟吟的得全,后槽牙咬得死死的。他恍惚了一瞬,抬头看到了站在大堂外正装肃穆的锦衣卫,满满当当站了一院子。 他明白了,今日他若是不交出兵权,那他的身家性命就难保了。 他早该料到,这遗嘱在恭亲王妃手上,皇上若是想看,又怎么会不知道遗嘱的内容呢?那遗嘱可是对付他的利器,皇上怎么可能会让遗嘱被毁。 裴常胜已经分不清,他毁掉的那份是真的,还是这份是真的了。 裴茗也意识到了这点,皇上是有备而来,他们都大意了。之前遗嘱被毁的时候,裴茗还庆幸,还好这遗嘱没有问世。现在他才意识到,权利的斗争没有他想的那么容易,哪怕是个被他们遗忘的遗嘱,关键时候都能发生巨大的作用。 得全带着锦衣卫从将军府离开,裴常胜整个人脱力地坐在椅子上,人都是恍惚的。兵权,就这么轻易地被皇上收了回去...... 他当初为了这兵权花费了多少心思,攥着它的自己曾经是多么的风光!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落寞恍惚的裴常胜,裴茗迟疑了许久没有上前。洛氏满眼担忧,“老爷,您现在没了兵权,还要在家守孝,那这俸禄,朝廷还会给你吗?” 一大家子的人都等着他养活呢,俸禄虽然少,可总比没有的强啊! 听到这话,裴常胜的头更疼了。他不仅有一大家子的人要养活,他还有一支私兵呢!现在粮价飞涨,他恨不得一两银子掰碎了用! “茗哥儿。”裴常胜叫了一声,裴茗的身子抖了一下,他应声:“父亲。” “从现在开始,家里的重担就落到你的身上了。” 裴茗捏紧了拳头,身子有点微不可察的发抖。在初入仕途的时候,他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想承担起裴家的偌大家业。可现在,他真的接手了,就全都变成了恐惧。 他曾想的是,自己官至内阁,让裴家更上一层楼,早日成为像徐家那样的世家大族,成为东辽的中流砥柱。可现在裴家没有了之前的风光,等着他的是一堆烂摊子,他完全不知道怎么接手。 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裴家! 裴茗的喉结滚动着,对上裴常胜的目光,他下意识害怕地后缩了一下,嗫嚅道:“是,父亲,儿子一定不负所托。” 裴茗又想到了前日太子对自己的态度,他一定可以的,可以带着裴家重回当年的辉煌的! 裴茗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要那么沉重。 可对上洛氏担忧的眼神,裴茗又不免开始怀疑自己。他真的可以吗? “老爷太太,大爷,淑妃娘娘让您过去镇国公府,说有事要与您说。” 裴茗思索了一下,觉得淑妃是想拉拢他,让他帮帮她。毕竟她现在在宫里的境遇也不好。 可裴茗没想到的是,淑妃为她准备好了和离书在等着他。 第406章 和离书 裴茗看着眼前的和离书,不可置信地看向淑妃,旋即意识到,对方已经和裴鸢合作了,不然也不可能管这种闲事。 “姑母这是什么意思?”他捏紧了拳头,大堂里还坐着裴鸢,他觉得自己被狠狠羞辱着,他的尊严被人践踏在地上。 “就是纸面上的意思。”淑妃不急不缓道,“你和柳颜欢二人已经闹到分居的地步,再闹下去,是想让裴家成为整个京都的笑柄吗?” 裴茗面部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柳颜欢现在暂居镇国公府的事情还没有传出去,可若是让人说了出去,他确实会颜面扫地。 “本宫也听说了,你既然答应了要与她和离,就不该一拖再拖,此非君子所为。” 裴茗很想说,她背着自己和裴鸢苟且,就遵守妇道了吗?和他说不出来,因为让真相公之于众的话,更丢人的是他。 “姑母,我与她不过是有点小矛盾,我会与她说清楚的。”裴茗咬紧了下唇,当着裴鸢的面,他这么说更觉羞耻。 淑妃看着裴茗,蹙紧了眉头,不悦道:“茗哥儿,听话将和离书签了,别再闹了。这事本来就是你的不对,再这么闹下去,你能得到什么?是柳颜欢能回心转意,还是你们俩能回到最初?” 淑妃的话像一把刀扎在裴茗的胸口上,他抬眸像裴鸢看过去,对方的脸上看不出情绪,裴茗这才意识到,在他的记忆里,裴鸢就极少有情绪外泄的时候。 这是多可怕的一件事情,他一直以为裴鸢本性木讷迟钝,可一个迟钝的人怎么可能取得武状元?他从小就善于隐忍,伪装自己! 这样的一个人,就像是藏在黑暗中的豺狼,等到他养足精力时,就会将他的猎物和仇人一击毙命。 裴茗的视线再次落在和离书上,提起笔,手腕悬在空中。 “姑母,我想和柳颜欢聊一下。” 淑妃有点烦躁,一点小事磨磨唧唧,也没看出他对柳颜欢有多少感情啊,说白了就是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呗。 “不必了,她不想见你。”裴鸢清洌的嗓音在大堂响起,“今日是姑母的一片好意,你若不想接受,也可以的。” 淑妃听完裴鸢的话一愣,原来他们早有打算,已经想好怎么对付裴茗了,只是自己横插一脚让裴茗变得容易了些。 裴茗握着笔杆的手指因为用力开始泛白,他自然也听出了对方话里的威胁之意。可恨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如对方,不然哪里有他在自己面前撒野的份! 以前,以前裴鸢在他的面前都是乖顺的像条狗一样的存在! “茗哥儿,你还在犹豫什么?”淑妃忽然就有些不高兴了,以前她还觉得自己这个侄子很懂事,现在看起来,一点颜色都不会看。 裴茗理智回归,只觉得面前的不是和离书,而是被逼着签下丧权辱国的条文。 他不情不愿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好像犯人认罪那样不甘心。 “私印。”淑妃提醒他道。 签字落印,一切落定。 淑妃起身看了看天色,“本宫乏了,回宫吧,这文书你们送去顺天府,快点备案。” 说完,她顿了顿,看向裴鸢,“终究是和离之身,再住在镇国公府就不像话了。” 裴鸢颔首,起身送淑妃出门。 裴鸢送完淑妃回身,看到双目泛着猩红的裴茗,他冲上前来一把抓住裴鸢的衣领,咬牙切齿道:“裴鸢,你居然背叛我!你为了一个女人背叛我!” 裴鸢身边的下人立马上前去拦住裴茗,裴鸢抬手捏着他的手腕轻轻一捏,对方就疼得面目狰狞松开了手。裴鸢一个用力,裴茗往后踉跄了一步,两人拉开了距离。 “裴茗,你失态了。”裴鸢冷声道,带着浓浓的警告之意。 裴茗惨笑一声,“我真后悔,当初听了母亲的话,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裴鸢的目光淡淡地落在他的身上,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他现在可不想和裴茗废话,好不同意弄到了和离书,自己和柳颜欢都没说上两句话呢,等会儿又要将她送出去。 偏偏裴茗这家伙还在胡搅蛮缠。 “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去学武!”裴茗厌恶道,如果裴鸢不学武的话,他今日也没有在他面前叫嚣的资格了! “裴茗,放出祖父问你要不要学武,你说你要读书,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在抱怨什么?” 其实以裴茗的能力,他如果勤勤恳恳,将来也必定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带领裴家走向另一个辉煌。 可是他们都是裴常胜的儿子,他实在太了解不过他骨子里的胆小懦弱了。他还明白裴茗身为裴家人的那种自豪和傲慢,那都是裴家的兵权给的。 可现在兵权没了,他的底气自然也就没了。 “裴茗,别再丢人了!”裴鸢的一句话让裴茗面色惨白,他太要面子了,他自认那是他的风骨所在。 “来人,送堂少爷回去!” 下人立马上前,一人架住裴茗的一只胳膊将他“送”了出去。 裴鸢快步去了后院,柳颜欢的仆人已经在打包行李。本来她就没打算常住,很多东西都没有拿出来,现在打包起来也不算麻烦。 “你来了啊。”柳颜欢正在叠衣服,看到裴鸢过来笑道。 这个笑容带着如释重负般的轻松,她知道自己未来的路还很长,这只是短暂性的休息,但她也很满足了。 “你们出去吧。”柳颜欢吩咐道,屋内的丫鬟们都走了出去,给二人留下说话的空间。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呢。”裴鸢叹息,一改方才在裴茗面前的冷酷模样,变成了摇尾乞怜的小狗。“真不想让你离开。” 柳颜欢伸手戳了下他的鼻尖,“堂堂大男人,怎么总是撒娇?” “我撒娇和我是堂堂大男人又不冲突。”裴鸢抬了抬下巴,他喜欢在柳颜欢面前撒娇又不影响他在战场上拔剑的速度! “我已经让看春先去院子那收拾去了,等过两日收拾好了,叫你和伯母去我那吃饭去。” 这么一说,裴鸢不免有点馋柳颜欢的厨子们的手艺了。 “好。”裴鸢腻歪地将她搂进怀里,过了好久才道:“裴焕来信,西戎频繁骚扰通州,已经上书请求皇上派兵支援通州了。皇上今日收走了裴常胜的兵权,这么多兵我势在必得。” 柳颜欢听到这话,心脏不由提了起来,捏紧了他的衣袖。 她知道,他又要上战场了。 第407章 心病 柳颜欢深吸一口气,隐隐察觉自己的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尽力让自己面上看不出任何问题,柔声道:“还早,我们慢慢谋划。” 她不可能阻止他去战场,他是裴鸢,是裴家儿郎,从开始习武的那刻起,从捧起兵书的那瞬间,肩上就承担起了保卫国家的职责。 柳颜欢知道裴鸢为的不仅仅是兵权和至高无上的权利,还有东辽这片土地。只有守护住这片疆土,他在乎的人才能平安。 “嗯。”裴鸢说着看到了柳颜欢叠成小山高的小衣,不满地皱眉。“你给冬娘做这么多衣裳?” 柳颜欢点头,笑着拿起一件小衣叠了起来。 “小孩子长得快,我多做几件。” 裴鸢不满道:“我不涨了,你做一件我能穿好久呢。” 柳颜欢:“......” 把他忘了。 柳颜欢哭笑不得,“我做的可没有绣娘做的好看,穿起来也没有绣娘做的舒服。” “冬娘那么金贵都能穿得,我有什么穿不得的?” 柳颜欢抬手捏住他两边的腮肉,“好好好,我知道你是个连自己女儿的醋都吃的醋坛子了。等我这几日忙完就给你做一身衣裳。” “好~”裴鸢柔声应道,若是真的有尾巴,此时一定摇得很欢快。 “你上次和母亲说的那场慈善会,我想让姑母来牵头,你看可行吗?” 柳颜欢歪头一想就明白了裴鸢的用意,“可以啊。本来我还在想,若是镇国公府牵这个头,会不会太扎眼了些。由淑妃来做此事,那就没什么不妥的了。” 柳颜欢不喜欢淑妃,可改变不了裴鸢和淑妃的姑侄关系。现在二人还在合作,淑妃也先为她处理了和离的事情,给足了诚意。看在裴鸢和淑仪的面子上,柳颜欢选择接受。 而她既然接受了,就要做出与她互惠互利的选择。 “我总觉得你不喜欢姑母。”裴鸢摸着她的脸,看着她的双目很认真道。 柳颜欢浅笑,掩盖住自己的仓皇。 “没有的事。” “没关系,我也不喜欢她。”裴鸢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是合作的关系,不需要喜欢她。” 二人又说了些话,柳颜欢看他面色不好,道:“我院子里没有什么可收拾的,等天见黑就出府去,你现在快回去休息吧。” 他这几日都没能好好地休息,神色很是不好看,柳颜欢心疼得不行。 而且......柳颜欢猜到裴老夫人的死和裴常胜有关联,她相信自己都能猜到的事情,裴鸢肯定也猜到了。 他们之前一直待在荣寿堂,几乎日日和裴嬷嬷相处在一起,怎么会不知道裴嬷嬷一直念叨着日后要给老太太守墓的事情呢。 她和老太太一起挑好了庄子,还说以后每个季节都回来替老太太看看裴鸢,再回去告诉她老人家裴鸢过得好不好。 一个对未来还存在憧憬的人,怎么会就这样自杀? 可裴鸢现在已经很疲惫了,她暂时不想挑明这件事让他变得更加痛苦。可她知道裴鸢大概率也猜到了这件事,内心的痛苦肯定不少的。 唉,她该怎么办才好。 “好好休息。”柳颜欢拍了拍裴鸢的脑袋,似是在哄冬娘一般,“等放年假了,我们一起去庄子里生活一段时间,好不好?” 裴鸢欣喜地应声。 在柳颜欢的催促下,裴鸢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痛苦和寒冷瞬间打破了他所有的防线,哪怕强忍着,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他的祖母永远地离开了。 那些痛苦缓缓缠绕住他的脖子,让他的呼吸一点点变得缓慢粗重,他像只脱了水的鱼,几乎不能呼吸。 在彻底闭气之前,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柳颜欢冲他盈盈一笑的画面,忽然间,神似乎又将呼吸的能力还给了他。 裴鸢大喘着气,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一般躺在地上。意识已经变得模糊,在“去死”和“还不能就这么死”之间徘徊,而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钱氏忙完了府上的事情时,柳颜欢来辞行。她很是不舍,明知道她和裴鸢的关系,他们才是一对夫妻,可因为洛氏造的孽,不得不分开。 “还好你那小院离镇国公府不远,日后想冬娘了,你就来!” 可彼此都知道,柳颜欢现在是和离之身,镇国公府上还有裴鸢这个未婚男子在,她若是来得勤了,对彼此的名声都不好。 “嗯嗯。”柳颜欢满口应下,然后和钱氏挥手告别。“伯母,您多关照下裴鸢,我怕他在人前装没事,人后就......” 柳颜欢知道他这个人有点极端,尤其是他从小就生活在父母忽视的环境下,他和祖母的情谊一定非比寻常。 “别担心,我会看好他的。” 送走了柳颜欢,钱氏便去了裴鸢的屋子一趟,她听下人说裴鸢睡了便不作打扰,可一想到柳颜欢说的话,决定瞧瞧看一眼人再走。 推门进去,钱氏吓了一跳。裴鸢躺在地上,手边是一把短刃,身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屋子里的连个炭盆都没点,整间屋子像个冰窖。 “来人!快来人!”钱氏惊叫着。 下人们手忙脚乱地将人扶上床,又请了府医过来。 林府医给裴鸢把了脉,开了药,将他腿上的伤包扎好,一通忙活下来都到了子夜。 “世子爷现在正在发热,晚上让人给他多换几次头巾,明日退了烧就好了。只是世子爷是心病,已经出现自残的行为了,可心病还需心药医,我实在无能为力。”府医叹了口气,他也算是看着裴鸢长大的人,没想到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个离开人世,不免生出一种悲凉感。 钱氏拿帕子掩了掩眼角的泪,“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林大夫,您告诉我要怎么做,我一定好好配合为鸢儿治病!” 府医叹息地摇摇头,“老夫一辈子只治过皮外伤,这心病,我是真的无能为力。” 钱氏闻言,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她两手合十看着窗外的天,神情祈求:“老天爷,我的丈夫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让我的儿子也这么可怜?” 老天不公啊!老天不公,那些坏人都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可她的丈夫和孩子,为什么要遭受这些? 第408章 长梦 裴鸢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柳颜欢依旧是他的嫂嫂,只不过不同的是,柳颜欢不知道与她圆房的人是自己。 她深爱着自己的大哥,为他打理后宅的一切事物,为他费尽心思,为他生儿育女......每每看到柳颜欢和裴茗“夫妻情深”的模样,裴鸢的心脏都如针扎一般痛。 可他完全不敢对柳颜欢道明自己的身份,他怕自己被柳颜欢厌恶,怕再也见不到她。 “这次去攻打北庆,早去早回。今晚去秋茶院吧。”裴茗淡淡对他道。 裴鸢知道这是对他的“奖励”,每次让他做什么之前,都会让他去见一见柳颜欢。若是他不愿意,裴茗就会用柳颜欢和她的孩子的性命要挟他。 裴鸢梦里攥紧了拳头,很想杀了要挟自己的裴茗,可他只是麻木地应了一声,急着离开这个窒息的地方,去见见柳颜欢。 “退烧了。”一阵响动在裴鸢的耳边响起,旋即刺痛感从他的指尖传来。 裴鸢蹙紧了眉头,被迫抽离出这个痛苦的梦境,意识混沌了许久。他缓缓察觉出有人掀开了他的眼皮,他艰难地挪动着眼珠子,眼前人影模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清,掀开他眼皮的人是冷泷。 冷泷将他指尖上的银针抽出来,挤了几滴血出来。 “醒了。”他的声音让裴鸢更加的清明,听说他醒来的钱氏和裴长功都凑到了床边。 “鸢儿,感觉怎么样?”钱氏轻声问道,“你昏迷了两天了,饿不饿?娘让人在灶台上温着粥呢。” 裴鸢看清钱氏和裴长功的脸,那种无尽的悲伤在慢慢褪去。 “娘......”他艰难地开口,嗓子却因太过干涩,声音沙哑如锯齿。 “哎!娘给你倒杯水来。” 裴鸢喝了水,身体的感知都逐渐回归,大腿上的伤口更是火辣辣的疼。 冷泷看他疼得眉头都拧成了一团,抬手不轻不重地拍在被子上,刚好就是裴鸢伤口的位置。 “疼吧?”冷泷嘴角噙起一抹贱兮兮的笑容,“活该!” 裴鸢:“......” 他已经说不出来,是想打他一顿解气,还是削他一顿更解气了。 “哎哎哎,可不兴打人啊!”冷泷一眼就看出他想做什么,“我这才从通州赶回来。” 冷泷前段时间去了趟通州,一来是想做一个游医,多见见疑难杂症;二来,替裴鸢去看看裴焕这个弟弟,再看看边境人民的生活状态。 和裴鸢的信里知道裴老夫人状态不好,他就第一时间往回赶了。可惜还是晚了一日,没能送裴老夫人最后一程。 “是啊,小冷一回来就来看你了,你们二人的感情可真好啊!”钱氏道。“小冷啊,是先喝药还是先喝粥啊?” “先喝粥让他垫垫胃。”冷泷笑道。 等钱氏看着裴鸢喝了粥和药,嘱咐他好好休息,才离开。 冷泷在镇国公府吃饱喝足,理所当然地在裴鸢的屋子里住了下来。 “你回京不先回家看看?” “不急不急。”冷泷躺在小榻上,晃着二郎腿。“回去也是被我娘催着相亲,没意思。还不如在你家里蹭吃蹭喝,顺便看着你呢。” 裴鸢沉默了一瞬,他知道冷泷是什么意思,可是自残是他控制不住的。 他自认自己很有理智,可有时候,负面的情绪涌上来,自己就成了情绪的奴隶,他明知道伤害自己的身体是不对的,他也答应过柳颜欢,不能这么做。可刀割开皮肤,痛感席卷全身时,所有的不好的情绪似乎就能退去。 “少在这里恶心我了。”裴鸢白了他一眼,继续躺了回去,“你这么大年纪不娶亲,出远门回来也不回去看父母,第一时间来我这里,现在还要住在我这,你让你娘怎么想?我警告你,你的名声不重要,我的很重要。” 冷泷哈哈大笑,枕着胳膊侧过脸去看裴鸢。 “懂懂懂,守身如玉,做个有男德的好父亲!”冷泷嘲笑完他,忽然换了个严肃的语气道:“不是我给你压力,是你现在确实要尽快地调整好自己的心态。通州那边的百姓过得很不好,西戎的骑兵确实很厉害,我亲眼见着,只觉得你不一定能赢。” 说到正事上,裴鸢也变了脸色,一脸认真地听着他说在通州的见闻。 柳颜欢收到钱氏递来的消息后松了口气。 前两日钱氏送信来说裴鸢累倒了,想让她的乔迁宴晚几日再办。今日送信说他退了烧,身边有冷泷照看,让她放心。 “谁的信啊,这么紧张?”柳舒文一边剥橘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什么。”柳颜欢将信收了起来,看着在她院子里赖吃赖喝的柳舒文,十分头疼。“你还不回去?又让萧望川来接你吗?” 柳舒文伸了个懒腰,“这不天都没黑呢吗?而且是母亲让我来陪陪你的,好吗?” “我看你就是换个地方折腾人,怎么,萧望川你折腾腻了?” “哪能呢。”柳舒文噘着嘴巴,不高兴道:“不想回去,裴笺不是怀孕了吗,她娘就开始眼巴巴我了,整日让我跟着裴笺喝这个汤那个汤的,我受不了。” “你不想要孩子?” “我不是不想要孩子,我是现在不想要啊!我和萧望川的二人世界都没过够呢,我要个孩子出来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那你就去和你婆婆说清楚。”柳颜欢伸手戳了戳柳舒文的脑壳,“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怎么现在就成缩头乌龟了?你现在和他娘也是一家人,一家人要好好沟通,才能避免矛盾。你躲到我这里来像什么话?” “略!”柳舒文吐了吐舌头,“我那不是怕他娘难过吗?” “那他娘看着你这整日躲来躲去的,心里就舒服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今晚回去就和他娘说开!”柳舒文烦躁道。 “小姐,二小姐,二姑爷来接您了。”迎秋进来笑吟吟道。 柳舒文一听萧望川来了,“噌”地站了起来,还不忘命令盼夏:“快把我没吃完的糕点打包起来,我带回去吃!” 柳颜欢无奈摇头,嫌弃道:“你快走吧。我让你办的事情,你不要忘记了。” “放心吧,我答应的事,保证给你办成!” 柳舒文欢快地拿着打包好的糕点出了门,留下柳颜欢艳羡不已。 第409章 挑衅 “小姐,夫人让人送了点东西过来,已经清点好入库了。”看春将东西收拾好,看着柳颜欢道。 柳颜欢从将军府出来后,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开心,好像有很多的苦恼。看春看在眼里,也无计可施。 “小姐,乔迁宴要邀请哪些人来呢?”看春找话道。 柳颜欢思索了一下,柳舒文一家肯定是要请的,母亲和父亲也得来,还有张可唯还有堂兄。 这么一想,一桌子还不一定坐得下去呢。 柳颜欢的将乔迁宴的帖子发了下去,一面担心裴鸢,一面担心淑仪。 皇上将裴常胜的兵权收走的消息已经满城皆知,那些人的小心思都开始蠢蠢欲动。毕竟裴家军骁勇善战的名声在外,手上多了这么一支军队,那是大有助力。 就算不能将整支裴家军都吞下去,吃下几万人马也可以啊。因此,这段时间,朝堂上武将们也开始大显神通,大找关系,希望能捞上一点好处。 皇上知道这些人的心思,也很苦恼这几十万人的归置问题。朝中的武将他都想了个遍,可那些人那么是太子的人,要么和大皇子有关联。原本裴常胜是支持三皇子的,可三皇子废了之后,这三足鼎立的局面,就变成了两方角逐。 这几日,不仅是朝臣十分热情,就连后宫也是如此。几个妃嫔花样百出地勾他,想用美人计叫他沦陷,他硬忍着没去后宫留宿! “唉......”皇上头疼地叹了口气,得全在给皇上揉脑袋,听到皇上这么叹气,笑道:“皇上既然这么烦心,何不将几个殿下们叫来为您分忧呢?” 皇上本想说,自己担忧的事情岂能让他们知道,那不是让他们趁机分肉吗? 可旋即一想,这个主意不错啊,还能借此看自己几个儿子内心的想法是什么样的。 “将他们几个叫来!”说完不忘记补充,道:“将淑仪也叫来!” 几个皇子没想到皇上会将他们叫过来问这么敏感的问题,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虽然他们私下和幕僚们好好聊过这个问题,也在运营着自己的计划,可没想过皇上会和他们挑明了说啊!多敏感的话题! 既不能说自己不想要,也不想推荐别人阵营的人,这简直就是送命题! 淑仪见几个兄长大不说话,开口道:“既然几个兄长没有推荐的人选,那淑仪斗胆推荐一下裴鸢裴小将军。” 众人:“......” 是怕没人知道你们之间有一腿是吧?这么明目张胆地推荐他! “裴小将军虽然年轻,却是裴家的儿郎,相比起其他将军,这些士兵应当更加容易接受他的带领。而且裴小将军有过南征的经验,表现也算突出,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拔擢新人让底下的人看到机会才是好事。” “儿臣觉得不妥,诚如妹妹所言,裴小将军尚且年轻,经验没有那些大将军富足,二十万的兵马岂是儿戏,现在西戎频频骚扰边境,还有北庆虎视眈眈。一兵一卒对东辽来说都弥足珍贵,不能如此草率!”大皇子反驳道。 “那以你之言,你觉得谁合适?”皇上问道。 大皇子犹疑了一下,决定厚着面皮道:“儿臣以为车骑大将军张彪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儿臣不同意!”太子打断他,“车骑大将军已经统领了十万兵马,这二十万若是给他,难保他会拥兵自重!儿臣以为,应将这些人分散开。” 皇上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几个皇子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着,主打一个“我得不到好处,也不会让你们得了去”。只有淑仪在一开始说了话后便不再言语。 “今年的征兵数量已经充足,经过一个冬日的训练,明年说不定可以和北庆一较高下。只是这西戎......”皇上头疼。 皇上这话说出来后,几个皇子也闭上了嘴,他们也不知道说什么。难不成让他们亲征吗? 现在天寒地冻,通州的环境更是险恶,大冷天的在家里抱着美人窝着炕不美吗? “父皇,若是实在头疼这二十万兵马的话,不若派他们去镇守通州。既能保障通州百姓的安危,让他们过一个平安年,也能让这些兵马暂时有个去处。眼下北庆的使臣不日就要到京都,也该让他们看看我们东辽的强大才是。” 淑仪提议道。 皇上撑着脑袋思考淑仪说的话。 让二十万的兵马去镇守通州,实在是有点杀鸡用牛刀,可通州又是和西戎北庆的交接点,若是来日北庆真的要来犯,这二十万的人马也可以抵抗一番。 不过皇上不急着做出决定,道:“这事不急,倒是你们难得都在,陪朕一道用个饭吧!” 几个皇子心里各揣着心思,四皇子祁屏紧跟着哥哥祁筝,二人像个连体娃娃似的。 皇上不免摇头好笑:“这老四都成年了,孩子都要会跑了,怎么自己还跟个孩子似的粘着太子跑?” “四皇子和太子感情好,您看着不是也高兴嘛!”得全笑着接话。 “高兴是高兴,真就怕老四啊,恃宠而骄!”皇上不过说了句玩笑话,可听在不同人的耳里,就有了不同的想法。 吃完饭,几个皇子拼命地想留下来和皇上多待会儿。淑仪倒是先辞行了,她实在不想和几个哥哥在父皇的面前争宠,毕竟皇上给她的宠爱够多了。 没想到她才离开没多久,大皇子祁明也跟了上来。 “皇妹。”祁明在她背后叫了一声,几步跟了上去。他笑看着淑仪,“皇妹当真宠裴小将军,连二十万的裴家军都敢向父皇开口要给他。” 淑仪懒得搭理他,不过是权利的角逐,大家都想分这一块肥肉,到他的嘴里,自己就是被男色迷了眼一时冲动? “皇兄也是真的宠张大将军不是吗?张大将军一把年纪了,手上还有十万兵马,皇兄不还是为他说话了。”淑仪笑盈盈地看着祁明,“妹妹就是再怎么宠也知道分寸,不像皇兄不顾张大将军的死活。” 言下之意就是暗讽祁明为了这二十万兵马,不考虑张彪的立场,想害他陷入被帝皇猜忌的局面。这话若是传到张彪耳朵里,再被有心人利用,极大可能让张彪和祁明离心。 祁明面目狰狞了一瞬,咬着后槽牙道:“皇妹不用和我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淑仪浅笑,回道:“自然,毕竟大皇兄也没什么真章能给我看。” 说完,她不顾祁明的脸色多么难看,抬步离开。 第410章 孝期醉酒 柳颜欢和裴茗和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都,大家背地里都很好奇,这对夫妻看着还算恩爱,怎么就在老夫人葬礼之后就和离了呢? 众说纷纭,也有好事者直接去当事人面前去打听,未果。 再想想二人成婚快三年,柳颜欢一直无所出,大家都在想是不是将军府的人嫌弃她不能生,所以要停妻另娶。而柳家为了面子,花了大价钱才换来了和离书? 柳家确实花了大价钱,不过不是换和离书,而是搞裴家的产业! 裴家的产业有什么,柳颜欢就让人在它的周边开一间一样的铺子,照猫画虎,打价格战。不惜代价搞垮这家店然后再关店走人! 主打一个恶心死裴家的人。 裴家的人知道是她做的,可又拿她没办法,就是对簿公堂,这也是合理的商业竞争。 裴常胜看着急剧下降的流水,头都炸开了。现在粮价那么高,他手上又那么多的人要养活,现在铺子收益这么低,是在逼着他去抢吗! “当初她要和离,你就痛痛快快地放她离开不就行了?现在搞成这个样子,我们一家人还要不要吃饭了!”裴常胜只能将气撒在儿子身上。 洛氏不满,护着儿子道:“你冲儿子撒气做什么?是柳颜欢那个贱人蛇蝎心肠,就是当初痛痛快快放她离开,她心存报复,还不是会拿我们置气!” 裴常胜泄气地瘫坐着,喝酒解闷。 自从皇上让他在家守孝后,他就没有出过家门,实在是丢人。而那些平日里关系好的同僚,在他的兵权被收之后也没了音信。 曾经意气风发的大将军,现在成了无人问津的弃子,想想他就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洛氏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起身和裴茗一道离开。裴常胜现在除了整日饮酒,什么都不干,屋子里都是一股酒臭味。 “母亲,您不劝劝父亲?”孝期饮酒犯了忌讳,若是让外人知道,被人参到御前去,那可就损颜面了。 “你看他像是听劝的样子吗?”洛氏厌恶道。 年轻的时候,她是那么爱裴常胜。他英俊帅气,还是大将军的儿子,是京城诸多女子梦寐以求的存在。 可现在呢?几十年的相处下来,洛氏已经对他冷了心。她当年竭尽所能得不到的东西,如今也不想要了。 裴常胜和众多的凡夫俗子没有区别,一样的庸俗,追名逐利,甚至更加的肮脏不堪。 “母亲......”裴茗还想再说些什么,门房来通报:“太太,大爷,左都御史林大人登门拜访。” 洛氏和裴茗俱是一怔,他来做什么? 他可没有提前下过帖子啊! 裴茗紧赶慢赶到会客的大厅,林望京神情淡然道:“我是来看看裴大人的。” 裴茗脑壳一嗡,裴常胜现在怕是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若是让林望京看到,明日定然会好好参他一本! “林大人,家父身体不适,在卧床休息,实在不便会客。” “裴大人病了?那我可就更要看看了。”林望京摆出一副关心的模样道,“我今日是代表数十位同僚过来探望裴大将军的,这点面子将军府也不给的吗?” 任是裴茗找遍理由,林望京这个能在朝堂上舌战群儒,靠笔杆子当上二品大官的人,岂能说不过一个小儿? 几句话后,林望京已经愤怒拍桌。 “本官不过是想见一面裴大人,你却多次阻拦,本官合理怀疑裴大人出了事!你若再阻拦,本官就报官了!” 裴茗压着自己的怒火,道:“林大人,非是晚辈拦着不让您见我父亲,而是我父亲今日身体不便,不宜见客。林大人如此强人所难,难道就是为客之道吗?” 裴茗已经顾不上自己会不会得罪林望京了,他只想快点将这个阎王爷给送走。 林望京听了他的话,拂袖离开。裴茗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不到一炷香,林望京去而复返,还带着顺天府的官差。裴茗只觉得寒意从脚底涌起,一阵力不从心。 他上前去阻拦那些企图进院子里的官差。 “我们接到林大人报官,他多次要求见裴大人被你拒绝,又给不出像样的理由,怀疑你为了家产谋害亲爹。现在你是嫌疑人,给我拿下!” 裴茗阻拦无果,反被人扣住。 “你们岂敢在将军府撒野!这可是一品大将军府!”裴茗暴跳如雷。洛氏也带着下人过来阻拦,可林望京他们有备而来,直冲进了裴常胜所在的屋子,见到烂醉如泥的裴常胜抱着酒壶咂嘴。 林望京冷笑一声,“皇上让裴大人守孝,他就是这么守孝的!” 说着带着人又呼啦啦离开,留下暴怒不已的裴茗和失魂落魄的洛氏。 “茗哥儿,这可怎么办啊?明日皇上不会降罪下来吧!” 裴茗早就不耐烦极了,现在洛氏在他耳边哭,哭得他的脾气更是收敛不住。 “哭哭哭!你哭什么!早知道今日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不让他喝!” 洛氏被裴茗哄了一通,顿时吓得止住了哭声。她满目错愕、不敢置信还有受伤。 她不敢相信啊,自己如珠如宝亲手带大的谦逊有礼的儿子,竟然会对她大发脾气! 裴茗看到洛氏的表情,也才惊愣自己刚刚没有控住住自己的情绪,他自己受到的冲击不比洛氏小。他怎么就没忍住呢...... “母亲,是我失态了。”裴茗立马道歉,“我只是太烦躁了,一时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不是有意说那种话的。” 洛氏听到儿子的道歉,点点头,“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很大。” 嘴上这么说着,可心里已经有了裂痕。 当天,林望京弹劾裴常胜孝期饮酒的折子就递到了御前,皇上大怒。 “这个裴常胜果然是不忠不义不孝之人!裴老将军那么好的人,怎么就生了这样的一个儿子!” 得全和善喜已经吓得不敢接话,他们知道皇上特别想杀了裴常胜,可心里又记挂着当年裴老将军救过他的恩情,才一直忍着。 “皇上,许是裴将军没了母亲,内心过于痛苦,这才借酒消愁的呢?”皇后宽慰道。今日是皇上每月来她这里的日子,她可不想和皇上过得不愉快。 “呵!”皇上冷笑,看着皇后压住心里的不愉,“明日再说!” 得全和善喜二人退到屋外,心想这裴常胜真是会在老虎尾巴上蹦跶的。 第411章 打人 第二日一早,裴常胜的请罪书就递到了皇上面前,可皇上不想看啊。 任他如何狡辩,皇上不想给他这个机会,也没辙。 皇上思索半日,最终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派了个老太监到大将军府上,监视裴常胜。 这操作可把裴常胜恶心坏了,还不如直接打他几十大板呢! “大将军,您也别嫌弃咱家,咱家这是奉命过来。”老太监冯春缓声道,“皇上可记着裴老夫人的好呢,您也知道,老夫人这一去,心里就念着您,指明让您给她守孝三年。皇上能理解您的丧母之痛,可祖宗礼法不能废啊!” “皇上说了,裴老夫人泉下一定十分想念您这个儿子,让咱们收拾收拾,去庄子上陪老夫人住下!” 一番话让裴家的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皇上这是温水煮青蛙,想在精神上折磨裴常胜啊! 一旁的洛氏不懂皇上背后的意思,只以为皇上轻轻拿起,轻轻放下。她拍了拍胸脯,“还好皇上没有怪罪。” 裴常胜听到她说这句话,额头的青筋剧烈跳动着。 不会说话就别说!惹得他生气! 皇上都借此派人来监视他了,还叫“没有怪罪”?那什么叫怪罪,让他脑袋搬家吗! “公公,可有转圜的余地?” 冯春在宫里是个老人了,自然是个人精。裴常胜混到这个位置,谁知道他会不会有起复的时候?他也不能得罪了人,只道:“奴才只是给皇上传话的奴才,这皇上心里怎么想,奴才可猜不着。” 裴常胜见他话没有说死,心里也有了旁的计较。 “大将军,咱们即刻启程吧!可不能让老夫人念着了!” 裴常胜在心里怒骂了句“狗奴才”,人都死了,有什么可念着的! 在冯春的催促下,裴常胜不得已收拾了行李,当晚出了城。裴常胜的离开,让裴家像失去了主心骨似的。 洛雪也不可置信,裴常胜在几天前还是个手握实权的大将军啊!怎么短短几日,人就被皇上打发出城去给裴老夫人守坟了呢? 洛雪恍惚了一瞬,她抚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又想了想裴常胜给她的铺子和庄子,沉吸了口气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不知道自己方才的动作落在裴茗的眼里,他的眸中爆发出汹汹怒火。 柳颜欢背叛自己,连她也背叛自己! 裴茗胸腔中的怒火急需一个发泄口,而洛雪刚好给了他这个由头! 洛雪进屋,让听霜给自己倒一杯热水缓缓冻僵了的脸。才坐下,裴茗就闯了进来。 洛雪吃了一惊,这还是裴茗第一次来她的院子。 “表哥,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洛雪噙着温柔的微笑看着他道。 裴茗看到这张脸就无比厌恶,他一把掐住洛雪的下巴,愤怒道:“贱妇!” 洛雪吓了一跳,听霜上前去护着洛雪,一把抱住裴茗想将他拉开。 “大爷!您这是在做什么!”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妇!竟敢背着我偷人!”裴茗已经完全忘记了礼仪规矩,抬起手一巴掌呼在洛雪的脸上。 洛雪惊呼一声,裴茗虽然没有习过武,可毕竟是个成年男子,一巴掌落在她的脸上,打得她脑瓜嗡鸣。白嫩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嘴角都溢出了血。 “夫人!夫人!”听霜吓得哇哇大叫,扑向洛雪,将她护在自己的身下。 裴茗抬起脚踹在听霜的身上,大骂:“不要脸的贱妇,我要将你送去沉塘!” 洛雪的脑子嗡了一瞬,在听霜的保护下,有了喘息的机会,听到裴茗的骂声,从听霜怀里爬了出来,抄起一旁做摆件的花瓶,用尽全力砸在裴茗身上。 裴茗惨叫一声。 “裴茗!我告诉你,你想弄死我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你爹可将府上所有的铺子生意都交给了我,你敢对我动手,我就让你们母子全都饿死!”洛雪大喘着气,继续道:“你这个太监男不举还敢嫌弃老娘!老娘肚子里怀的可是你亲弟弟!你不感恩就算了,还想杀我?我告诉你,我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有个好歹,我就让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你裴茗是个太监!” 裴茗的肩头剧痛不已,而洛雪的话更是让他暴怒。他抬手又要打向洛雪,地上的听霜猛地将他扑倒在地。洛雪趁机狠狠在他肚子上踩了几脚。 “你再敢打我试试!你爹还没走远呢!你以为他走了你就能对我动手了吗!” 裴茗双目猩红,爆发着大吼道:“来人!来人!” 他在地上疯狂地扭动着,像只丑陋的肉虫。洛雪嫌弃不已地呸了一声,在一旁坐了下来。 “呸!当初我就应该选裴鸢,说不定我现在就是风风光光的世子妃了!哪里用得着做你小娘!”洛雪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喘息完后抄起花瓶往裴茗脑袋上砸了下去。 裴茗的惨叫声响彻白露院,院子里的下人根本不敢进去看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被洛雪收拾怕了。 过了好一会儿,听霜从屋子里跌跌撞撞出来。 “来人!去请府医!大爷在屋子里摔了一跤,磕到脑袋了!” 院子里的婆子们这才恍惚地动了起来,去请府医,或是去烧热水。 府医真的不想来白露院,他已经托柴总管帮他打听下家了。柴总管说,他儿子在镇国公府,可以安排他去照顾镇国公。府医想了想,拒绝了。去镇国公府,和待在将军府,也没区别啊! “大爷这脑袋磕得不轻啊......”府医看着那伤口,怎么看都是被重物击打成伤。他咽了咽口水,开了药方。道:“大爷醒来后可能会头晕恶心,都是正常现象,这段时间在床上精养即可。” 然后又给洛雪把了脉,“略动胎气,不过无碍,夫人平心静气对胎儿才有好处。” 洛雪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裴茗,冷哼一声。 看到这么没用的男人,能不生气吗! 他最好被她敲成傻子、瘫子! “茗哥儿!茗哥儿!”洛雪哭喊着跑进白露院,看到脑袋被裹上白条的裴茗,对洛雪大骂道:“你怎么照顾茗哥儿的!这都能让他摔倒!茗哥儿将来是要做大官的,这磕到了脑袋如何是好!” 洛雪嘴一撇,“表哥这么大的人了,总不能让我扶着他走路吧!” “你!”洛氏被气得一噎,没想到洛雪会这么跟自己说话。“来人!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第412章 交锋(淑月) 院子里的婆子们低垂着脑袋,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 听霜道:“大爷来找我们夫人要钱,夫人说现在账面上没有那么多银子,于是就和大爷起了冲突。大爷一怒之下打了夫人,可能自己太生气,就不小心栽倒在花瓶上了。” 这种话洛氏怎么可能相信!可整个院子里的人都默不作声,再看洛雪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洛氏就是想问罪也没有足够的借口。 疑罪从无,这口气她只能咽下了。 洛氏幽怨地看了眼洛雪,这个侄女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侄女了! “等茗哥儿醒了,我倒要问清楚是怎么回事。”洛氏话中带着警告,可是洛雪根本不怕她。 现在所有的铺子都在她的手上,洛氏母子都要在她的手上讨生活,她有什么好怕的? 裴茗被下人抬回了饮水居,洛雪用热鸡蛋敷着脸骂骂咧咧。 “快让人去给老爷送一封信!” 将军府内鸡飞狗跳,柳颜欢在忙慈善会的事情,也是脚不沾地。 淑妃在向皇上表达了自己想办慈善捐赠会的时候,皇上龙颜大悦,直夸淑妃懂事了,后来还翻了两次淑妃的牌子。淑妃高兴不已,高兴之余就更要将这次的慈善捐赠会给办好了。 她将京都有名的望族的名单都列了出来,准备一个不落地给她们发帖子。 “娘娘,德妃娘娘来了。” 淑妃一愣,“她来做什么?” 她和德妃不对付,是她单纯地不喜欢德妃。都是入宫的妃子,偏偏只有德妃表现的不争不抢。 凭什么自己要争要抢才能得到皇上的宠爱,而德妃不争不抢,就可以得到和她一样的东西? 不过她现在看开了,对德妃也没了以往的厌恶,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过来看看你这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德妃的声音才外面传来,很快人就走了进来。“你要办慈善捐赠宴,时间地点都订好了吗?” 淑妃狐疑地看着她,心想她不会是想过来分一杯羹吧?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德妃抿唇道:“我来是想帮你忙,把这个慈善会办好了,让那些穷苦的人家过个好冬。” 淑妃警惕之心依旧,不过让德妃帮着自己做事。把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总比让她暗中捣乱的强。 淑仪听到母妃去找淑妃后,呼出一团白气。 她疲惫地走在宫道上,准备回公主府。事情太多,她已经累到松懈下来就能立马入睡的地步。 淑仪上了马车,自从上次马车被徐正月撞坏之后,她便让人准备了一辆又大又结实的新马车。 紫苏看着淑仪出门,面色不大好地看向淑仪,用口型道:“宁国公。” 淑仪不得不打起精神,镇定自若地上了马车。 车厢内燃着檀香,徐正月悠然自得地泡着茶,自斟了一杯。 “殿下今日出宫得挺早。” 淑仪一双黑眸看着徐正月,嘴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线。 “舅舅来找本宫是有什么事吗?” 徐正月的嘴角翘起一抹笑,让他看上去十分亲切。可淑仪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他的笑容让她不由地紧张。 徐正月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自己骨节分明的手递到淑仪的面前。 “我手疼。” 淑仪的视线落在他手背上不到一寸长的疤痕上,那是她用袖刀刺出来的伤,时隔几个月,已经愈合成一条白色的肉纹。 “舅舅手疼应该找太医。”她撇开视线,不想回忆那晚的事情。 虽然过了几个月,可那晚的情节历历在目。徐正月在她耳边的诱惑,和他腥红的血。 在淑仪发怔之际,徐正月用那种只挑起了她的下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玩味道:“殿下这是害羞了?” 淑仪的眸子忽然凌厉起来,光滑的下巴从徐正月的指尖擦过。 “舅舅请自重。” 徐正月恍若未闻,自言自语道:“殿下也到了婚配的年纪,确实会害羞了。” 淑仪:“......” 她能说她是气的吗? “舅舅。”淑仪沉下声音道,“您找本宫有什么事?” 徐正月“哦”了一声,一副经过淑仪提醒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的模样,“殿下,还记得我在江州说过的话吗?” 淑仪面色不变,“不记得了。” 徐正月好整以暇,抬眸看着淑仪,脸上也没有了笑意。 “殿下,我说过,你若是成为我的人,我可以让你大权在握,让你一人之下。显然殿下不打算上我的船,但不上我的船,还利用我,就过分了吧?”徐正月的眸子眯起,透着凌厉的审视的意味。 他的目光让淑仪很是不适,在她的记忆里,徐正月从来没有这么看过她。 这目光与其说让她害怕,倒不如说让她难过。如同多年好友与自己背道而驰一般。 “本宫不懂舅舅在说什么。” 马车已经行驶,车厢壁轻微晃荡,淑仪隔着马车中的小几与徐正月对坐,袖子下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攥了起来。 忽地,对面的徐正月暴起,一手钳住淑仪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提起被迫与他对视。而淑仪的右手对着徐正月的脖颈,袖子下的袖箭露出冷光。 淑仪不知道自己在被徐正月扭断脖子之前,能不能杀掉他。 但徐正月丝毫不在乎抵在他喉咙下的袖箭,虎口一收,将淑仪的一张小脸上的肉都捏到了一起,一张红唇嘟起。 “徐言翎是不是你让人杀的?” 淑仪微微松了口气,徐正月该是查到了冯流云的身份,所以怀疑是她让人杀了徐言翎,然后借徐家的势力对付裴家。若不是裴老夫人的遗嘱在,裴常胜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斗倒的。 “不是。”淑仪艰难地张唇说出这两个字。她的脸被徐正月捏得发疼,唇齿都无法正常地发音。 徐正月手一松,淑仪忙将自己的后背贴紧车厢壁,举着袖箭对着徐正月。 徐正月好笑地看着她,“上次刺我一刀,今日还想射我一箭?我送你的东西,就是让你用来对付我的吗?” 第413章 意动 面对徐正月的打趣,淑仪举着的胳膊可没有松懈半点。 可不论她怎么警惕,她也没有习过武。脸颊上只觉得一阵热风拂过,她的手腕一麻,徐正月的速度快到眨眼之间。不过一息,淑仪就被他卸了手上的袖箭,抵在车厢壁上,四目相对,呼吸交缠。 淑仪很不适应这样“亲密的”姿势,她垂着眼睑的眸子刚好可以看见徐正月放大在眼前的殷红的唇瓣,抬起眼眸便是对上徐正月探究的目光。 徐正月自己似乎没有意识到两人的姿势多么暧昧,他的脸与淑仪的脸咫尺之间,鼻尖萦绕着淑仪身上淡雅的清香。淑仪身上的味道十分好闻,他竟然一时有点上头。 “你身上真香。” 这话实在轻薄,可徐正月是由心这么说,不带旁的心思。而淑仪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她一双美眸也染上了怒火。 “舅舅是来捉弄轻薄本宫的吗?”淑仪的声音带着恼怒,可也有她自己察觉不出的羞涩。 她平生第一次与一个男子这么近的相处,让她心脏狂跳,几乎失了分寸。 她的话音落下,手腕一松,徐正月已经放开了她的手,又坐了回去。徐正月浅笑吟吟地看着她,眸子里带着一股淑仪说不出来的欣喜意味。 “徐言翎不是殿下让人杀的,却是因为殿下送过去的人而死。殿下不打算给我个交代吗?” 淑仪活动了下手腕,看着被徐正月卸下扔在一旁的袖箭,气得暗暗咬牙。 “什么交代?冯流云是他自己看上自己挑走的人,与本宫有什么干系?”淑仪冷笑一声,“倒是舅舅该约束好下面的人才是,整日打着舅舅的名声在外面仗势欺人,欺男霸女,死得其所。” 徐正月既然要调查徐言翎的死因,那徐言翎生前做过的恶事自然是一件没少的都查了个清楚,将他所有的仇人都排查了一遍。 看着徐言翎做出来的那些事情,若是他还活着,徐正月都能送他去见徐家的列祖列宗。不过他作恶是一回事,旁人在徐家这个太岁爷头上动土,杀了他打了徐家人的脸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裴常胜的账自然是要好好算的,可徐正月又不甘心就这么当了一回淑仪的棋子。他看着淑仪那张因为恼怒而羞红的脸,忽然生起旁的逗弄她的心思。 “既然殿下不想做我的人,不若让我做殿下的人也可以。” 淑仪立马沉住气看着徐正月,此人不怀好意至极。他拉拢自己不成,现在还想倒贴?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有倒贴的理由! 事出反常必有妖,淑仪只想快点送走这尊大佛。 “本宫这座小庙纳不下舅舅这尊如来佛。” 徐正月哈哈大笑,笑声听得外面随车的紫苏心里都是一惊一惊的。 这宁国公不会又开始发疯了吧? 淑仪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徐正月实在是个不可控的人物,可自己又没有能力杀了他。或者说,徐正月若是死了,徐家这偌大的家业没有人能完全掌控。徐家是东辽的支柱世家,若是徐家乱了,那东辽也要乱。 现在这个时节上,淑仪不可能让徐正月真的出事的。她防着徐正月,是因为知道自己在他的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殿下不若想想,如何造一座可以容下我的庙呢?”徐正月拿起放在小几上的鹿皮手套,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带上。“下次见面,殿下送我一副手套吧。比起珊瑚那种没用的东西,我更喜欢实用价值高的礼物。” 淑仪还是头一回见到徐正月如此“不要脸”,收不到礼物就上门来要礼物。 “知道了。”淑仪硬邦邦地回道。她只是不想和徐正月多加纠缠下去,不如就随了他的意。淑仪这么想着。 马车在巷子口停了下来,徐正月堂而皇之地从她的马车上下去,毫不避讳。 淑仪挑开帘子看了一眼,见到徐正月身边的小厮牵着马在巷子口等着他。一时间,有一口气憋在淑仪的胸口中,差点没出出去。 她是真的看不透徐正月这个人,按理说,徐正月知道自己的目标后,应该会想方设法地除掉她才是。可他偏偏没有那么做,而是三番两次地来......撩拨她? 她觉着挺无语的,将自己带入徐正月的话,她可不会手软。 “回府。”淑仪放下帘子,冷声道。 马车外的紫苏也不懂了,这宁国公和公主两个人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呢?两个人看着针锋相对,可双方的锋芒之中,还透着一种紫苏也说不上来的情愫。 “裴鸢的身体如何了?”回了府,淑仪问道。如果皇上最终的决定是让二十万的裴家军都去通州的话,那送裴鸢去通州只是时间问题。 “好的差不多了,裴世子的底子好,殿下不必担心的。”紫苏将淑仪脱下的斗篷挂起来,“北庆的使团已经在京外的驿站了,明日皇上就会知晓,到时应该会派皇子出城迎接。” 淑仪撑着脑袋,紫葳和紫杉在帮她卸头饰。 “明日起捡着轻便的头饰簪,这一日下来,本宫的脖子都酸死了。” 淑仪说着,紫苑已经将手搭上去帮淑仪按压肩膀。 “殿下,时间还早,不若现在休息会儿?” “嗯。”淑仪应下,几乎是立马就睡着了。 她这几日十分的疲累,方才又提起精神来应付徐正月,已然到了筋疲力尽的时候。 只是这个觉她睡得很不安生,不知是不是方才见了徐正月的缘故,淑仪梦里都是他的影子。 梦中的徐正月也是那副亦正亦邪的模样,一只手钳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在车厢壁上,另一只手却放肆地伸入她的裙摆之中...... 淑仪被自己的梦惊醒,满脸潮红。 她环望了下四周,自己睡在榻上,几个婢女都在外面。还好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没叫她们瞧了去。 淑仪抬手拍了拍脸颊,企图这样让自己清醒一点。 分明是寒冬,怎么思春了呢? 第414章 迎秋心事 洛雪将裴茗打了一顿的事情很快就传进了裴鸢的耳朵里,裴鸢挑了一下眉后让人将这个消息传给了柳颜欢,让她也乐呵一下。 “看来洛雪和裴茗是彻底撕破脸了。”柳颜欢哼笑一声。上辈子的裴茗有她的助力,有裴鸢的助力,才那么快地走到那么高的位置上。 现在没了他们,他就连一个女人也对付不了。真是可笑死了。 “说什么呢?”苏氏带着一盅汤剂过来,她这几日都住在柳颜欢的小院子里,心疼女儿刚和离,怕她心情不好。 “没说什么。”柳颜欢笑了笑,实在不想让苏氏听到裴家的糟心事,影响苏氏的心情。“母亲是不是该回去看看弟弟妹妹们了?” 到了冷冻,学堂书院都放了假,苏氏在家里都快被那些小的吵死了,这才收拾东西跑到柳颜欢这里来清净两日。 可她毕竟是当家主母,离家太久也不好。 “哎,不急不急。家里那些小子们实在吵闹,我怕我回去被吵得脑壳疼。” 说是这么说,马上要过年了,苏氏还是要回去准备过年的各项事宜的。因此当天下午就离开了。 苏氏才到家,柳丛文就风风火火地拉着她进了屋子。 “做什么呢这么着急忙慌的?”苏氏不解地看向柳丛文。 “出大事了!”柳丛文哀叹一声,“今日下朝,大皇子向我询问咱们家欢儿的事情,还问我打不打算再给欢儿找一门亲事。我瞧着他是拉拢我不成,想从咱们欢儿这下手,娶她呢!” 苏氏听了这话,顿时后背一凉。 “这大皇子怎么能这样!我们欢儿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才出狼窝又要入虎穴!” “你别哭了,我今儿打哈哈给糊弄过去了。我就怕那大皇子要出什么损招,你给欢儿提个醒,让她千万小心。”说完又觉得不行,“你去让欢儿搬回来住吧!和我们住在一块儿,我这心里也安心些。” 苏氏连忙让人准备马车,亲自去柳颜欢那里。她怕自己让人过来,说不动柳颜欢。 柳颜欢听了苏氏的话,了然道:“母亲,放心吧,都说初嫁从亲,再嫁从身,你们就说我不乐意,他还能逼你们不成?” 苏氏满脸担忧,“我就怕他拿我们要挟你啊!” “没事的母亲,咱爹这个官做的虽然没什么业绩,但也没什么错处。”柳颜欢这么安慰道,“知道爹不被人拿住错处,就没什么可以威胁我的。” 苏氏这么想着,也是。可是她这颗心就是不安生,“万一他用奸计逼得你不得不嫁给他呢?” 柳颜欢哭笑不得,“我又不出门,他总不能闯进我这小院子里吧?那他还要不要自己的名声了。” 苏氏点点头,劝说柳颜欢无果的情况下,只能自己回家,多叮嘱柳丛文别惹事吧。 苏氏一走,柳颜欢的眸子就冷了下来。 “小姐,咱们为什么不和夫人回府呀?”雪来有点不解。 “小姐是不想回去吗?”看春伸手戳着雪来的脑袋,恨恨道,“小姐是不能回去!” 柳颜欢是和离之身,寡妇门前都是非多呢,更别说她还是个在夫家祖母死后就与之和离的人。她现在的名声不好,多是骂她多行不义必自毙的。 柳颜欢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回家去,让弟弟妹妹们不舒坦。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自己不舒坦。外人的话她可以当作是放屁,可家里人的话她听了会戳心窝子。既然知道家里会有人对她有怨念,那她做什么还回去讨嫌呢。 “哎呀不说那些了,世子爷和太太今晚过来吃饭呢,我去小厨房看看菜怎么样了!”迎秋换了个话题道。 柳颜欢摆摆手,迎秋欢快地去了。 看春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对柳颜欢道:“小姐,要不要让迎秋出去做事?” 这段日子住在镇国公府,裴鸢和柳颜欢面上装的还算过得去,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告诉除了看春以外的几个丫头。可聪明点的丫头早就看出点苗头来了,譬如盼夏和雪来。偏偏这迎秋,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每次看到裴鸢,那双眼中的情意都不加掩饰。 柳颜欢自是不会留迎秋这样的丫鬟在身边的,倒不是她心思不纯,而是太没脑子也没眼力见了。 “不急。”就是打发人也要有合适的理由,不然就难以服众了。 晚上钱氏带着冬娘和裴鸢低调来到柳颜欢的小院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用了晚饭。到了回去的时候,钱氏一个人离开了。 她想着柳颜欢好些日子没见孩子了,便让冬娘在这里小住几日,再接回去。而且晚上天太冷,孩子跟着她回去的路上难免会着凉。 伺候柳颜欢的丫鬟和婆子们心照不宣地收拾东西,烧热水,伺候主子休息。 只有迎秋一人,她整个人十分的恍惚,脑子里想着独自离开的钱氏和即将要留宿的裴鸢,脑瓜嗡鸣。 在看看周围的人都默不作声的模样,就好像她们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只有她才知道一般。她将像个大傻瓜! “迎秋,水烧好了吗?”看春看到怔神的迎秋,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今日开口让夫人送走她,也是想保住迎秋。她真怕迎秋脑子不清醒,会做出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来。 “哦哦。”迎秋如梦初醒,“烧好了的。” 她让婆子将大桶的热水挑进水房,跟着看春身后。 她打量着看春的模样,波澜不惊,似乎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柳颜欢和裴鸢的事情。忍了忍,她还是不满地开口道:“看春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世子爷和咱们小姐的关系了?” 看春看向她,疑惑道:“什么关系?” 迎秋瞪圆了双眼,“世子爷今晚留宿在这里啊!咱们小姐才和离他就这么明目张胆,那和离之前肯定就和小姐在一起了!还有小姐对世子爷的女儿那么好,怎么看都不一般!之前在老家的时候就听人说,小姐回去才不是给老太爷侍疾,是为了生孩子。那冬娘岂不就是小姐和世子爷的孩子?” 迎秋越说越震惊,她真的难以想象,柳颜欢的胆子竟然这样大。婚内和小叔子有了个孩子? 她就不怕被人发现浸猪笼吗! 第415章 杀心 迎秋浑身轻颤,满脑子都是“柳颜欢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张白净的脸上甚至还有愤怒。 看着这样的迎秋,看春明白了,她虽然对柳颜欢有忠心,但并不多。 “世子爷那么好的一个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可以这么胡来。”迎秋嘟嘟囔囔着,她以为看春没有听见,却不知有几个词已经落尽了看春的耳朵里。 “迎秋。”看春停下脚步看向她,眸子里是说不清的情绪。大家在一起照顾小姐,本该是一心向着小姐才是啊。为什么迎秋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呢? “怎么了?”迎秋一惊,心想自己刚刚的碎碎念不会被看春听了去吧? “我们只是婢女,主子的事情主子心里有数。”看春这么说,可心里涌起一种悲凉的情绪。她希望迎秋能将自己的话听进去,歇了那些心思,然后出去干活。 迎秋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旋即笑道:“我当然知道啊,我就是太震惊了嘛!看春姐你居然都不和我们说的。” 二人一起进去伺候柳颜欢沐浴,柳颜欢将冬娘哄睡,奶娘抱着孩子去了厢房。裴鸢脱了外衣,正打算去耳房与柳颜欢共浴,却见柳颜欢的一个小丫鬟仰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裴鸢回望过去,迎秋也不躲不闪,甚至冲裴鸢笑了一下。裴鸢不动声色地推开耳房的门走了进去。 屋外的看春将方才的一幕纳入眼中,心里长叹一口气。她的话已经说到那个份上,迎秋不是不明白,是不想明白。 “迎秋,你出去吧,这里有我一个人伺候就行了。” 迎秋面色一僵,十分不情愿。 “看春姐一个人不方便吧,还是我一起来吧。” “你出将红绸姐喊进来。” 迎秋面色一白,哪里不知道看春是故意不让她在这里伺候的。 耳房内水汽缭绕,裴鸢拦着柳颜欢的细腰双双窝在热水里,一只手有意撩拨她。 “你的婢女胆子不小。” 柳颜欢仰着脑袋看着他,“她做什么了?” “她冲我笑。”裴鸢直截了当地告状。 柳颜欢嗤笑道:“冲你笑一下而已,你别把自己当成香饽饽了。” 嘴上是这么说,心里不免惋惜。她真的不想对自己人出手,希望迎秋能懂点规矩。 “大皇子今日找我爹了,向我爹打探了我的婚事。”柳颜欢用一种懒散的语气说着刺激裴鸢的话。 果不其然,裴鸢环着她腰的手臂都紧了一分。她心里受用极了,也不知道谁才是醋坛子,反而想灌她醋? “我会帮你解决的。”裴鸢低头去吻她的唇,许久没有如此亲密地肌肤相贴,不过是一个吻,彼此便喘息不止。 水声有节奏地拍打在木板上,浴桶里水花翻飞,溅了一地。 柳颜欢穿好里衣,被裴鸢抱着放到床上。刚刚一番折腾,她的双腿都没了气力。 “之前还与我说,每日跟着红绸打太极。近日是不是懒散了,不然怎么喘成那般?”裴鸢倒了杯温水递到她的唇边。 柳颜欢小口小口地喝完水,将杯子递给他,歪着脑袋,黑发随着她的动作倾斜,露出漂亮的锁骨。 “还不是因为你喜欢听?” 裴鸢喉结滚动,柳颜欢又在勾他了。他覆身而上,红被翻浪。 翌日天不亮,裴鸢就起身准备去上朝。他得早点离开,不能让人看见他从柳颜欢的院子里出去。 裴鸢起身,柳颜欢的被窝瞬间凉了大半。她迷迷糊糊间被裴鸢塞了一个汤婆子,掖好被子后她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裴鸢出门,迎面对上捧着热水的迎秋。迎秋一张脸冻得通红,两眼却是水亮亮的。 “世子爷,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裴鸢垂下眼睑看着她,迎秋立马面带羞怯地垂下脸,复又仰起脑袋看着裴鸢,与他对视,眸中是说不出来的缱绻情意。 裴鸢蹙了下眉头,道:“不用了。” 他会自给自足。 迎秋闻言身形一僵,忙道:“这是奴婢分内的事情。” 裴鸢有点不悦了,他都已经说不用了,这个奴婢是不是太听不懂人话了一点? “我会和欢儿说,以后这里用不着你伺候了。” 迎秋的表情瞬间变得空白,不可置信,嘴比脑子快地问了出来:“为什么?” 裴鸢的好脾气已经快用尽,但看在她侍奉过柳颜欢一场的份上,没有直接翻脸。裴鸢跃过她下了楼梯,迎秋不死心地追了上去。 此时天未亮,迎秋昨日下半夜主动请缨,和盼夏换了班值夜,整个院子里只有她和裴鸢二人。 她想到刚才裴鸢说的话,若是裴鸢真的和柳颜欢说了,那她就会被打发出去,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见裴鸢了!她得抓住机会! “世子爷!”迎秋不顾一切地抓住裴鸢的袖子,在他的脚边跪了下来。“世子爷,迎秋心悦您,求您收我做您的侍妾吧!哪怕是个通房也可以!” 裴鸢深吸一口气,忍住一脚踹开她的冲动,脑子里只有五个大字——不能打女人。 “世子爷和小姐这样的关系,您就不怕传出去让我们家小姐没了名声吗!求您收了我吧,我一定会好好侍奉您和小姐的!”迎秋仰着脸一脸渴望地看着裴鸢。 裴鸢嗤笑一声,“你见过我几次,就敢说心悦我?” 迎秋几乎脱口而出:“从第一次见面起,迎秋就渴望能成为您的女人。” 裴鸢烦了,抬起被她扯住的手臂一挥,迎秋便被他掀翻在地。她痛呼一声,不死心道:“只要您收了我,我就不会将您和小姐这样肮脏的关系说出去!您也不想小姐被世人唾骂的吧!” 她方说完话,裴鸢一脚踩在她的胸口上,巨大的压力让她的五脏六腑都震荡了一遍,旋即侧首“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裴鸢真的动了杀气,竟然敢用柳颜欢来要挟他,这个丫鬟该死! 屋门吱呀一声推开,裴鸢侧首看去,柳颜欢披着白色的斗篷,手上拿着个手炉走了出来。 裴鸢猛地收回脚,不想让柳颜欢看见自己如此残酷的一面。他怕柳颜欢会怕他,因此和他疏远。可院子就这么大点地方,一览无余。裴鸢局促焦急,恨不得将迎秋千刀万剐才好。 “想起你没有带手炉的习惯,特意给你拿了一个。”柳颜欢如未看见地上的迎秋,将手上的手炉塞到裴鸢的手上。 裴鸢有瞬间的怔忪,“快回屋去,外面冷。” “嗯,你也是,快点去吧。”说完,她低下头看了看裴鸢脚边的迎秋。 对上柳颜欢的视线,迎秋痛苦呻吟:“救命......小姐......我错了......” 她现在才意识到,裴鸢根本不是他在柳颜欢面前表现出来的儒雅温和模样,他是个血腥残暴的恶魔。 “别看。”裴鸢挡住柳颜欢的视线,很怕柳颜欢看了之后留下阴影,因此不待见他。他也怕柳颜欢为了一个婢女和他闹红脸。 柳颜欢只是淡淡道:“鞋面脏了,回去换一双再走吧。” 裴鸢低头,他的鞋面上沾上了几滴迎秋的血,微不可见。 第416章 缺你(淑月) 迎秋被看春叫人抬进了屋子里去,柳颜欢睡了个回笼觉起来,该吃吃该喝喝,一句问迎秋的话都没有。院子里的人也都没明白了,迎秋这背主的奴婢,柳颜欢不打算惩治她,但也不会再问了。 屋子里,迎秋痛得呻吟不断,雪来怒骂道:“你这个背主的贱婢,你还好意思喊疼!都是你自己活该!” 一边骂,雪来一边拿帕子将迎秋嘴边溢出来的血擦干净,红着眼睛哭道:“大夫怎么还不来啊!” “看春,小姐有说怎么处理迎秋吗?”盼夏小心翼翼问着,这是个敏感的话题。她们都知道是迎秋的错,小姐没打死她就不错了,还在关键的时候出门拦住了裴世子。 裴世子一脚就让迎秋内脏破了,若是柳颜欢不出门,迎秋今日这条小命就没有了。 “小姐平日你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做得出这样腌臜的事情的!”雪来骂骂咧咧,眼泪却流个不停。“为了个男人让自己没了骨气,还成这副死样!最后留你一命的还不是咱们小姐,叫大夫来给你看病的还不是我们!” “世子爷是什么样的人物,那是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鬼!待我们小姐温和,你还真把他当成了个人,你真是昏了头了啊!” “好了,别哭了。”看春叹息一声,“这事小姐不好处理,毕竟主仆一场,错的是迎秋。小姐现在不提迎秋,就已经是看在以往的情面上了。等大夫来看看,我去问问紫菱姐姐有什么出路。小姐总不会真的打杀了迎秋的。” 众姑娘哭得眼睛发红,却没有一个心里埋怨柳颜欢的。 今儿早上迎秋喊的那几声威胁裴鸢的话,她们在屋子里都听到了。没出去是怕迎秋日后没了脸子,姐妹见面尴尬,没想到裴鸢下手这样狠。最后还是柳颜欢出去留了她一命。 裴鸢一直记着今早发生的事情,心里坠坠然。柳颜欢早上什么都没说,只是提醒他换一双鞋子再出门。那副模样似乎早就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样。 裴鸢的薄唇被他抿成了一条线,骑着马跟在徐正月的身后,出了城门。 今日北庆使团入京,他的任务是代表东辽将北庆使团接入京都。原本计划拟定的是让太子代表皇上前去,可鸿胪寺卿等几个老臣自认东辽如今的国力尚富足,不当让太子亲去,好像东辽在怕北庆似的。 当给北庆一个“下马威”。 于是,在一众老臣的商议下,首辅王勉、宁国公徐正月以及裴鸢作为东辽代表,前往驿站接人。 裴鸢随行是为了保护几个北庆使臣的安危,更是为了监视住他们。 驿站之内,北庆使团浩浩荡荡。北庆此行来了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皇子行七,与当今的北庆王是亲兄弟,而这位公主,就没听说过了。 裴鸢看了一眼北庆皇子哈尔达,对方身形高大魁梧,面容却是俊美非凡,仔细看,与落英倒是有三分相似。 因这个原因,裴鸢多看了两眼哈尔达,哈尔达也与裴鸢对上视线。他先是警惕地瞥了一眼裴鸢,旋即对他勾了勾唇角。 裴鸢挪开视线,当做没有看到。 接下来便是带着北庆使团入宫面圣,然后就是冗长且无趣的表面客套。 皇上也不耐接待北庆的使团,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让他们出宫去了。 走在宫道上,哈尔达主动走到裴鸢的身边,对他道:“听说你是东辽很厉害的将军,南召国是你灭的?” 哈尔达的东辽话说的很一般,虽然不流利,但能平稳地说出一句话。 裴鸢当作没听到,稳步朝宫外走去。心里在想,都是北庆这些人,还有西戎那群家伙,害得他连一个安稳的冬天都过不了。 “我在和你说话,你怎么不回答我?”哈尔达生气道,可见裴鸢依旧没有停顿地往前走,更加恼火。他抬手就要拿武器去袭击裴鸢,还是王勉拦了下来。 “七皇子莫气,我们这位小将军有耳背,听不到您说的话。” 哈尔达狐疑地看了看裴鸢的背影,似乎也没有比这更好的解释了。 他收起自己的武器,舔了舔唇,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大发慈悲地饶了他了。” 裴鸢丝毫不在意被人说耳背。一出宫门,他去了浩瀚楼见了淑仪,商讨对付北庆的事宜。 北庆野心勃勃,前几年北庆皇室内乱,北庆更是以冬日大雪封路为由,几次没有来东辽进贡。东辽皇上敢怒不敢言,暗暗准备发兵北庆之际,今年北庆又忽然来进贡了。 还带着一个皇子一个公主,其和亲的意味实在明显。淑仪的年岁摆在这里,若是要和亲,淑仪无非是最好的人选。 他们不可能让淑仪和亲的。 “落英的身份也该恢复了。”淑仪沉声道。 这段时间,裴鸢让落英闭关学习宫廷礼仪,落英本来就有北庆皇子的基础,在裴鸢的突击训练下,倒是很有皇子的做派了。 “不急。”裴鸢道。 落英跟了裴鸢几年,裴鸢是将他当成徒弟带的。在淑仪的计划里,她希望落英能回到北庆,与北庆王一争王位。若是北庆能到落英的手上,他们也更好控制一些。 可裴鸢私心并不想让落英走到那一步。王权的更迭是鲜血白骨铺垫出的辉煌,他一个离开北庆这么多年的质子,在来东辽的路上还惨遭兄长们的暗杀。北庆的臣子又会有几个支持他? 淑仪看了他一眼,知道裴鸢心里的想法。她也不勉强他,毕竟送落英回北庆,让他争到北庆王的位置只是他们最好的设想。其中的艰难险阻不是几句话就能言尽的。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淑仪开口道,起身的时候,她又道:“冯流云的身份就在这几日吧,会让皇上知道的。” 裴鸢点点头,出门去了徐记铺子买糕点。 而淑仪才下楼,迎面就撞上了徐正月。 淑仪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干,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她自己都有点尴尬。 “殿下,好巧。”徐正月笑道。 “舅舅好。”淑仪敛下眼睑打了声招呼。 徐正月几步就走到她的面前,沉声道:“殿下,北庆皇子此行目的很是明确,殿下现在也依旧不想上我的船吗?” 淑仪微抬下巴看着他,她知道徐正月有能力管住半个朝堂的人的嘴巴。若是他开口,那些想将她推出去的人必不可能得逞。 “舅舅几次三番邀请本宫,舅舅那,就这么缺人吗?” 徐正月背着手,道:“人,不缺。不过缺一个你。” 第417章 水榭之上 浩瀚楼的炭火燃得很足,整个楼都是暖洋洋的,不叫人感到一丝冬日的寒冷。方才和裴鸢小坐了一会儿,淑仪都出了一点汗。 可听到徐正月的话,她打心底涌起一股子的恶寒。 徐正月这个人在她面前说话向来没个正形,就像天下所有喜欢逗侄女开心的恶劣舅舅一样。 可他偏偏又不是自己的亲舅舅,还总说些让她无法招架的话,就挺......逾矩的。 淑仪只觉得自己的双颊有点发热,但她坚信这是浩瀚楼的炭火太足的缘故,熏得她脸颊发烫。绝不是因为徐正月的几句话。 “舅舅巧言令色的功夫倒是厉害,不知道骗到过多少姑娘。这种话还是要分清楚对象才是。”淑仪说完,微微颔首,“本宫就先走了,舅舅自便。” 徐正月看着淑仪离开,他身后的徐覃恶寒地抖了抖肩膀,想将身上起的鸡皮疙瘩都抖掉才好。 “犯什么病呢?”徐正月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 徐覃学着徐正月的语气道:“‘人,不缺。不过缺一个你。’主子,我要是公主,我都把你当成登徒子了!” 徐正月见到淑仪上了马车,他收回视线看向徐覃,疑惑道:“有这么夸张吗?” “哪里夸张了!”徐覃贼眉鼠眼地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才小声叭叭道:“小的都要以为您在追求公主了!” 徐正月:“......” 淑仪不会也是这么以为的吧? 徐正月是真的不喜欢和女人扯上关系,他的上头只有一个皇后姐姐压着,皇后又在深宫之中,有的事情就是想插手也无计可施。 他年纪小的时候,皇后还能拿捏他,可他逐步接受徐家的势力之后,皇后都要仰仗他几分,别说拿捏他了,不被他气到就不错了。 就拿他至今未娶一事来说,皇后愁得头发都不知道掉了多少。她已经退步到,徐正月可以不娶正妻,但必须有个儿子的地步。 “走吧,回府。” 徐覃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咱才刚来啊!您不看看书?” “你主子我像是喜欢看书的人吗?” 徐覃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得得得!您就是为了看人来的,结果还死鸭子嘴硬说自己没看上淑仪公主! 真是服了他主子了,看上谁不好,居然看上皇上的女儿,别说皇后娘娘不同意这门亲事,皇上知道怕是也要打断他的腿吧! 裴鸢买了糕点,先回了趟镇国公府,给裴长功和钱氏请安,说了会儿话后,他换了身衣裳避开人去了桃源居。 桃源居是柳颜欢给自己的小院取的名字,她希望自己的家能变成个世外桃源,外面的纷纷扰扰,在关上家门的那刻起就消失。 柳颜欢也让人准备好了晚餐和饭后茶点,她知道裴鸢有话想与她说,有的话要早点说,不然就像茶水,隔了夜就变了味。 裴鸢小心翼翼地用了饭,因为心里装了事,晚饭也用得不多。 柳颜欢将他的状态看在眼里,主动道:“吃完我们一起走走吧。” 裴鸢立马放下筷子不吃了,紧张的模样像是准备听训的孩子。 柳颜欢让人撤了饭菜,披上斗篷和裴鸢一起在院子里走动消食。她买的院子是个二进二出的小院,和镇国公府那种府里有湖有桥的不能比。 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柳颜欢让匠人将院子打造成了苏州园林的模样,楼台水榭,只是冬日看不出来,等到了夏日,是乘凉避暑赏景的好地方。 “手给我。”柳颜欢伸出右手。 裴鸢不解,将两只手都举到她的面前。 柳颜欢将他的右手拍下去,自己右手放在他的左手掌上。她的手小小的,完全被他覆盖住。十指相扣,柳颜欢圈着他的手臂,半赖在他身上。 因在自己的院子里走动,她没让婢女跟着,没人在,她行动起来也更加地随性起来。 裴鸢先是怔然,旋即唇角挂起笑容。 他悬了一日的心慢慢落了下来。 “你今日可有生气?”裴鸢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她。 “有点。”柳颜欢叹息道,“我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个背主的奴婢,她今早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那个时候挺生气的。后来看她那副可怜样,就不生气了。你替我出气了。” 裴鸢的心彻底踏实了。 “我以为你会害怕我。”裴鸢的五指摩挲着她柔软的手,小声道。 “为什么要怕你?”柳颜欢笑。 其实怕过。 前世裴鸢从战场上下来,每每见到他,她都忍不住打寒战。她知道裴鸢已经努力在她面前掩饰,让他看上去和以前一样儒雅随和,可一个人身上的煞气是难以掩盖的。 现在她不怕了,因为她知道裴鸢是不会伤害她的。 “因为我吓到你了。” “能吓到我的是你做了伤害我的事情,你又没有伤害我,我自然不会怕你。”柳颜欢拉着他的手腕,仰首与他对视。“裴鸢,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就像你知道我对将军府做的事情一样,你厌恶我了吗?” “自然没有。” “那我也不会。”柳颜欢扑进他怀里,越是喜欢他这个人,她就越喜欢和他交缠在一块。感受他的温度,感受他的心跳。“什么锅配什么盖,你不嫌弃我,我也不会怕你。” 裴鸢好笑地搂紧她,二人在院子里搂搂抱抱,腻歪了好一阵。 “裴郎。”柳颜欢忽然叫他,小声道:“前面的水榭还没有去看过,要不要一起去?” 裴鸢将她打横抱起,哪里不懂她的意思。 水榭之上无人在,不过下人们每日都要来打扫。 屋内寒冷,柳颜欢被裴鸢压在窗前看楼下一片冰景,不由打了个哆嗦,旋即又被裴鸢的体温捂热。 唇齿交缠,柳颜欢想的是,明日要吩咐人在这里摆两个炭盆。不然一时兴起来这里过夜,都没热气。 “等夏日,这里会更好看。”裴鸢咬着她的耳朵道。 柳颜欢的脸爆红,她听出裴鸢的话外意思,不就是想夏日还想如此与她厮混吗? 柳颜欢两手揽住他的脖颈,回吻他。 第418章 冯家旧案 徐正月的折子被皇上压在了书桌上,他气得差点将十八子给拍碎。善喜匍匐在地上一颗颗地捡着断落的珠子。 “朕没想到,朕没想到!”皇上暴怒道。 得全已经让殿内的小太监们都退了下去,怕他们听到不该听的东西,人头落地。 “朕自认自己上位之后,没做过什么千古留名的大业,可也不是个昏君啊!”皇上痛心疾首,“没想到冯元道是朕这一生的错!” 得全一听到这个名字,立马跪地匍匐下身子,“皇上息怒!” “息怒!你让朕怎么息怒!”皇上无力地用一只手撑着桌子,一脸痛苦,“朕居然被裴常胜蒙骗,冤杀了冯元道一家!” 当年这件案子多么轰动,现在体积就多让人心里发怵。而现在,有人和皇上说,您办错了案子,杀错了人,真正叛国的人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当上了大将军,风光无限。 这让皇上怎么受得了! 得全和善喜两个人后背冷汗涔涔,这天子犯错,还是大错。万一皇上想维护自己的名声毁灭证据,那他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岂不是都小命不保? 御书房内安静了许久,皇上道:“让太子、老大老四还有淑仪过来。” 善喜立马如释重负地退了下去。 “你也起来吧。”皇上叹了一口气。 得全猜不透皇上的意思,只觉得最近是多事之秋。 “让怀安大师进宫一趟吧。”皇上无力道。 徐正月的折子递上去,太子和四皇子都知道皇上找他们是因为什么事情。而淑仪也猜到了,只有大皇子毫无由头地进了御书房。 “你们看看。” 皇上将折子递了过去,从太子开始,一个个看完折子后,脸色都变了变。尤其是大皇子,他是毫无心理准备的人,知晓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后,神情可谓是五彩缤纷,不知道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比较合适。 “朕叫你们来,是想问问,若是你们遇到这事,该如何处理?” 皇上的视线从几个儿子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淑仪身上。 三个儿子心思百变,太子和四皇子最为震惊的不是折子上的内容,而是皇上竟然会将淑仪一个女子叫来和他们一起商议这样的事情。是不是证明,在皇上的心里,淑仪已经超过了一般公主的待遇,可以和他们这些能继承大统的儿子比肩了? “太子你先说。” 太子与四皇子对视一眼,他们早就提前商量过了。因此太子还算是沉着冷静道:“此事已经是陈年往事,如今西戎和北庆两国虎视眈眈,父皇不若将此事轻轻放下,免得朝中人心动荡。” 皇上听完没有什么表情,看向大皇子。 “老大,你呢?” 祁明思索了一会儿,“儿臣会让三司会审此案,让真相公之于众。身而为人孰能无过,父皇也是被奸臣蒙蔽了双目而已。” “可那么做后,朝中局势动荡,民心慌慌,内忧外患,如何是好?”太子追问,“有的事情已经成为尘土,就不必再提。而且此事若是传出去,百年之后,史官后人如何评价父皇?你是想让父皇染上污点吗?” “难道就要让此事当做没有发生过吗?”大皇子沉下脸和太子对上,“太子就没有想过父皇的内心会过不去吗?” 二人立马在大殿内吵了起来,四皇子也加入战场,帮太子说话。皇上听了一会儿,便摆了摆手,不想再听下去了。 “淑仪,你怎么说?” 淑仪看了看三个兄长,道:“回禀父皇,儿臣会和大皇兄一样,选择将此事的真相公之于众。 如此看来,二对二的局面,倒也不显得祁明多孤立无援。 皇上看了几个孩子一眼,“朕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此事朕还未想好怎么办,你们先不要声张。” 众人回礼退下。 待几个人离开,皇上长叹一口气。 “得全,朕想给太子换一个太傅,你说谁合适呢?” 得全惶恐不已,“皇上,孔太傅难道教得不好吗?” “朕知道不是太傅的错,可总是想怪谁,才能为太子找点理由。” 太子从出生开始,就是最好的老师教导他。他可以平庸,可以无能,却不能任人唯亲,耳目闭塞。不然这个江山,还是他祁家的江山吗?岂不是早晚要变成徐家的天下! 皇上起身,从书架上挑出几本书,“将这些送去东宫,让太子这几日闭门研读,不必出门了。” 得全颤抖着手将书接过,心想皇上这是开始不满太子了啊。 淑仪从御书房出来,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去见了德妃。德妃这几日都在淑妃那,于是她去了淑妃那。 一进宫门,淑仪看到装扮不一样的玉芙宫,一时看得怔住。淑妃为了这次的慈善捐赠会,是真的下足了功夫。 “这捐赠会什么时候开始?”淑仪问道。 “回殿下,明日。” 淑仪点点头,她们这么声势浩荡,也是为了能让民间的人模仿,大家族里舍点不需要的东西,就足够那些穷苦人家过一个年了。 希望今年不要有太多的人冻死。 淑仪进去给两人行了礼,然后又去了一趟御书房。 “父皇,儿臣今日上午有话未说完。” 皇上疑惑地看了眼淑仪,“你说。” “父皇,冯家一案的罪魁凶手是裴常胜,他蒙蔽圣听,不顾手足亲情和边关将士,又害得冯家满门获罪,该让他身败名裂,被天下人唾骂才是!” 皇上看着淑仪,将手上的折子往桌上一扔,“朕难道不知道?可三司会审,就是将皇家的颜面扔在了地上!” “皇家颜面固然重要,可公正公平才是百姓想看到的。若是为了颜面,可以不顾枉死之人的冤屈,百年之后,父皇在地下见到冯大人一家,心里会不愧疚吗?” 皇上目光凌厉地看着淑仪,“看来你是有解决之法了?” 皇上起身,道:“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办得好了,朕会好好赏你。” 淑仪行礼,“儿臣接旨。” 第419章 世道不好 慈善捐赠会当日,皇宫门口车如流水,车上的命妇们提不起劲来,也就小姑娘们觉得新鲜。 “唉......说是做慈善,可不就是逼着我们拿钱吗!上次江州的事情,我家捐了三万,差点连今年过年的炭火都买不起了!” “嘘嘘嘘!”夫人拉着她的手,让她少说几句。“咱就在皇宫门口,你也不怕被皇上知道了,连累了你家那位的仕途!” 那夫人忙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了。 慈善捐赠会是淑妃“提议”,皇上听了她的提议还褒奖了一番,让皇后也协助她完成。皇后虽然十分酸淑妃想出这么个重获圣恩的点子,却也知道这次的活动关乎着皇家的颜面,不得大意了。 受邀的命妇带着女儿陆陆续续地进了宫,在宫女太监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入内。柳颜欢身为柳家的嫡女,被苏氏带着进了宫内。 她是和离之身,一出现就让人频频侧目,大家私底下都议论纷纷,觉得她实在是丢女子的脸,竟然还敢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之中。不少未出阁的女子都对她露出鄙夷之色。 柳颜欢视若无睹,矜持淡定地跟在苏氏的身后。柳舒文和萧夫人一道进宫,见到苏氏和柳颜欢后就坐在了一处。 今日的慈善捐赠会,三品及以上的命妇们都在,那些王妃们更不用说。随便碰上一个都不是柳颜欢能惹得起的。 她坐在位置上,眼珠子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眼下冷冬,玉芙宫搭了戏台子,为了不将这些夫人们冻着,淑妃花了不少心思。 不一会儿,太子和皇后娘娘出现,众命妇纷纷行礼。柳颜欢起身时看到了太子身后跟着的两位异族服饰打扮的男子女子,不用想就知道这二人,一个是北庆七皇子哈尔达,一个是北庆不知道多少位的公主哈珠儿。 哈尔达与哈珠儿确实外貌出众,气质不凡。柳颜欢看到这里就收回了视线,不再去打量二人,免得被他们抓到。 慈善捐赠会的目的是让各府动员家仆,收集他们的陈年旧衣捐给平民。众命妇听到只要旧衣服旧被子不要钱的时候,舒了口气。 反正每年都要给家里的奴才做新衣,那些旧衣服捐就捐了呗,也没什么的。衣服上的家丁字样用剪子划拉了就行,简单得很。 知道了不要花钱之后,众命妇此行都松了口气,用完午饭落座看戏。这场戏是淑妃特意命人排的,讲了个农民因为田里庄家不好,交不起税被迫卖掉土地变成流氓,四处打杂养不起一家老小的戏文。 这戏文没什么情情爱爱,但看得那些命妇都红了眼。当然,也有看不懂的。 “这还是个男人吗?养不起一家老小,还娶什么媳妇!生什么孩子!这不是祸害人吗!” “就是啊,生这么多又养不起,女儿竟然直接送了人!这是为人父母能做出来的事情吗!真是气死我了,活该他最后老婆孩子全死了,最后出家了!” “哎呀,说明世道不好啊,要是世道好,他也就不会落成这个下场了!”一个夫人拿着帕子掩泪。 她情绪外泄,都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待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就看到皇后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她吓得打了个哆嗦。 “臣妇......臣妇不是这个意思。” “哎~要本皇子说,这位夫人说的没错啊!”哈尔达笑眯眯道,“若是世道好的话,也就不用办这个捐赠会了,哪里有让人穿旧衣的道理?” 哈尔达此话一出,方才还哭泣的夫人脸色煞白,她已经能想象到自己丈夫未来的仕途可能不会太顺利了。 今日这场捐赠会是淑妃娘娘为了搏圣宠精心举办的,她绝不会容许这场捐赠会不完美。 而皇后娘娘,她虽然不想淑妃重获圣宠,可淑妃的两个儿子已经废了,她的余生除了皇上的宠爱也没什么可依仗的;最重要的是,她是东辽的皇后娘娘,她决不允许有人冒犯东辽国的皇室,损害皇室的颜面。 “确实如此。”皇后面上带笑,看上去端庄典雅,却像尊没有感情的雕像,情感浮于表面。“只是不知道,北庆的百姓们的生活是不是十分富足呢?” “这是自然。”哈尔达理所当然道,“我北庆是金脉所在,遍地黄金,百姓们的生活自然十分富足!” 皇后淡笑不语,看向淑妃,道:“妹妹,你听到七皇子所言了吗?看来本宫和妹妹们道阻且长,得好好为东辽的百姓们做些事情,不能整日拘泥在后宫的琐事之中。” 皇后很快结束这个话题,以此自省,和哈尔达嚣张的气焰形成了对比。 “姐姐说的事,日后我等当减少开支,为东辽百姓们谋福祉。”诸位妃嫔纷表态,看得哈尔达脑壳上青筋直跳。 他只是想好好嘲讽一下东辽,顺便宣扬一下他们北庆国力强盛。没想到皇后居然不接话,那些妃嫔们还演上了! 他哼了哼气,别过脸去。 最后一个环节是匿名捐赠,宫女们会捧着纸笔摆到各位命妇面前,让大家随意填写。因为不记名,所以哪怕捐得少,她们也不会被指责。 可大家都知道,这只是表面匿名而已,实际上若是想知道你捐了多少东西,回头去府上搬东西的时候还是要登记造册的,因为也不会写太少。 苏氏身为首富夫人,不仅捐了五百套的旧衣,还捐了五百套新衣,以及三百床的被子。 数量不大,她也是估量了一下各家可能出的量,稍微添了一点。既不扎眼,也不落后。 捐赠会快结束的时候,一个小宫女走到柳颜欢的面前,小声在她耳边道:“柳小姐,公主有请。” 柳颜欢微微一怔,不明白淑仪怎么会想见她。但她还是起身跟着宫女走了出去。 宫内不能带自己的婢女,柳颜欢身边没有红绸,她很是不放心。 尤其是宫里这个地方,波云诡谲,暗藏杀机,她跟在小宫女的身后,本来并不怀疑是淑仪找她,忽然她开口问道:“今日我来的时候在宫门口见到殿下了,殿下让我结束再去找她,怎么忽然让人来叫我了?” 小宫女道:“奴婢不知,该是殿下有什么急事吧。” 柳颜欢的心往下沉,看了看两边高立的宫墙,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逃才好。 第420章 暗算与幼稚 柳颜欢跟在小宫女的身后,表面看不出什么情绪,实际内心的警惕已经拉到了最高。她袖子下的手不着痕迹地挪动着手腕上的一支银镯子,那支镯子是定制的,拉下上面的坠子能拉出一根细长的银丝,这银丝坚韧无比,足以让她割断一个人的脖子。 “柳小姐,就在前面不远了。”小宫女发觉她脚步变慢,回头看着她催促道。 “好的,不过我实在走不动了,慢点吧。” 柳颜欢对宫内的地形很是不熟悉,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个宫殿。只是她从淑妃的玉芙宫出来,没有走太远,想必应该就在玉芙宫周围的宫殿。 柳颜欢想得不错,目的地是玉芙宫边的一个小宫殿,这小宫殿以前是一个嫔妃居住的,但这位嫔妃因为得罪了淑妃,被她弄死了,听说人死在宫里,后来就没人敢住进去,现在一直空着。 淑仪不可能找这么个地方和她见面。 “就是这里。”小宫女看了看四下无人,走过去推开门。“柳小姐快进去吧。” 柳颜欢站在门口没动。 小宫女看着不动的柳颜欢,不免有点急了。 “柳小姐,您快进去啊!” 柳颜欢看着她,淡淡道:“每次我来见殿下,紫苏姑娘都会给我带路,今日她怎么没来?” 小宫女知道自己已经败露,朝柳颜欢扑过去,想将她强行推入门内。 柳颜欢两只一张,银丝迎着小宫女的双手而上,小宫女惨叫一声,几只手指掉落在地。 柳颜欢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一幕,她想知道是谁要害她。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殿内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柳颜欢看到了祁明的脸。 “想请柳小姐来一趟真不容易。”祁明看着因为疼痛昏死过去的小宫女道,地上的血迹令他蹙紧了眉头,他没想到柳颜欢竟然这么小心谨慎,身上还带了武器。 “臣女倒是不知道殿下与我有什么可说的。”想起前日苏氏与自己说的话,祁明想娶她以此掌控住柳家。柳颜欢那个时候还没放在心上,现在意识到祁明此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知道她平日不出门,今日入宫就是极好的动手的机会。 她沉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慌乱。 祁明看着她浅笑,仿佛他是个温润君子。 “上次与柳大人浅聊,得知柳小姐和离归家。本宫倾慕柳小姐许久,今日特邀相见。” 祁明说着话的期间打量着柳颜欢,他是没想到柳颜欢竟然生的不错。温婉大方中还带点妩媚,这点最为勾人。一时间他喉咙有点干燥,心烦意乱起来。若不是这个蠢货坏事,说不定他都办了事了。 柳颜欢不齿极了。他分明是想让自己进了这宫殿,毁了自己的名节后,让自己被迫嫁给他。眼看事情败露,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为自己遮掩,恶心。 “殿下此举与礼不和,臣女告退。” 柳颜欢连礼都没行,转身就走。 祁明恼火,上前几步伸手就要抓住她的肩膀。而宫道拐角钻出来一道绀色身影。 “哎哟!柳大小姐,原来您在这儿啊!让奴才好找!”他小跑着到二人面前,给祁明行了个礼,“参见大皇子。” 祁明看着荣海,沉吸一口气。此人是淑妃身边的大太监,他也不是动不得,只是他身为皇子无缘无故出现在后宫就已经与礼不和,还是今日女眷众多的场合。 “本宫正好有事去找母妃,路过此处见这歹人要伤柳大小姐。荣海公公先带柳小姐回去,这里由本宫善后。” 荣海好似才看到地上的小宫女似的,惊叫大呼:“天呐!后宫重地,竟然出这种事情!今日北庆的公主和皇子都在,若是此时让他们知道,岂不丢人丢到北庆去了!” 柳颜欢听到这话内心给这位荣海公公拍手叫好,这位公公真是实实在在的阴阳人,阴阳起人来让人无从招架。 祁明脸色黑得如锅底,荣海这是讽刺他动手都不会挑日子呢! 可他又不能说什么,只能让他将柳颜欢带走。 柳颜欢向荣海道了谢,塞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给他,才回座位上,后怕不已。 荣海走到淑妃面前,将方才的事情与淑妃耳语一番,淑妃面上看不出情绪,隔了好久,对贤妃道:“刚刚听说,大皇子来后宫找姐姐了,怎么这个时候还不到,别不是不知道我这玉芙宫在哪,迷了路,姐姐快叫人去找一找吧。” 贤妃听闻此言,面色白了一下。 而后相安无事,吃了宫宴,大家在宫门下钥前出了宫。 回到桃源居,柳颜欢便立马卸妆更衣,喝了两碗冷茶才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开始反省自己。 是她将这些人想得太简单了。若是她再警惕一点,就不会跟着那小宫女出去。今日与祁明的梁子是结下了,她不动祁明,就等着祁明动柳家。 柳颜欢不会让自己处于这么被动的状态的,她咬着唇瓣,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祁明看上她柳家,不就是因为缺钱吗?那她给祁明送点钱,就看他有没有命享用了! 裴鸢今夜有事,来桃源居晚了点。进门看到柳颜欢一脸严肃地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猜她是在写什么点子。 今日宫里的事情,淑妃已经托人告诉了他,他知道的时候,真的很想打断祁明的一条腿。还是反复深呼吸了几次才忍耐住自己的脾气,告诫自己,他是皇子,可不能随便打,而且他也不经打。 “这么晚?”柳颜欢抬首看了他一眼,“吃了吗?小厨房温着牛乳,要不要吃?” “吃的。”裴鸢将大氅脱下,挂了起来。然后走到柳颜欢身边,“今日受惊了,我该早点解决才是。” 柳颜欢苦笑一下,“不过才两日的功夫,他又是个皇子,哪能那么快就解决了他?你不要什么事都怪自己,又不是你的错。” 柳颜欢说完,看了看他的靴子和衣摆上,都是雪水。 “去哪了?” 裴鸢抿抿唇,不语。过了好一会儿,闷闷道:“越想越气,给他床上塞了两条蛇。” 柳颜欢:“......” 好幼稚! 但是她好爱! 第421章 闭门羹 “哈哈哈!”柳颜欢一扫今日的紧张情绪,抱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一想到祁明掀开被子被两条蛇吓到的模样,她就觉得解气! “干得好!”柳颜欢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兹鼓励。“不过下次还是不要干了,毕竟是皇子府,守卫重重,万一被发现了不好。” 以裴鸢的本事不至于被抓到,但后期被这种小人盯上还是很烦的。 “好。”裴鸢摸了摸她的头发,“下次不做了。” 下次直接要他命。 “你看看我拟的计划。”柳颜欢将自己的纸张递到他的面前。 裴鸢接过看了看,颇有点惋惜道:“你就不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 柳颜欢看出了裴鸢的低落,立马圈住他的腰,低声哄道:“你在我的身边就可以了。而且我知道,你肯定会在背后保护好我的。” 裴鸢被拿捏地死死的,道:“好。” 慈善捐赠会的物资很快就传递了下去,那些贫穷的人拿到衣服被子的时候都难以置信。虽然是旧衣,可那些旧衣的布料远超过麻布,穿在身上柔软又舒适,保暖效果又好。他们都很欢喜。 而随着传下来的物资,还有北庆皇子嘲讽东辽百姓穿不起新衣的话。有点骨气的乡绅纷纷捐衣施粥,誓要让北庆那看不起人的皇子看看,他们东辽国的百姓也是能穿上新衣的! 此风气从京都往南方蔓延,很快席卷整个东辽国。淑仪看到这样的效果满意极了,至少这样,今年的冬天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冻死了。 “殿下,柳小姐那边送了信过了。” 淑仪展信看了眼,昨日在后宫发生的事情,她已经知晓。祁明这是急了,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随她去吧,让她把这口恶气出了。” 紫苏点点头,然后又道:“宁国公又让人给殿下送了东西过了,殿下可要收下?” “不收。”淑仪冷淡道。 紫苏看了看淑仪的脸色,然后退了下去。 淑仪看了会儿书,可书上的文字怎么也进不去脑子里。她烦躁地将书扔在榻上,走到窗户前,开窗吹了会儿冷风,让自己的理智回笼。 她绝不可以在大业之前失去理智。 人生本来就是捡了西瓜丢了芝麻,有舍才有得。既然不能既要又要,那就要选择她最想要的东西。她是公主,没有感情可以活下去,没有权利那就是为人鱼肉的份。 淑仪阖上窗户,心态已经平和了许多。 “紫葳,父皇让本宫明日陪陪那位哈珠儿公主,本宫带你出门吧。” 翌日,淑仪轻车出行,先去驿站接了哈珠儿,再去静景楼和祁珍会合。 北庆此行的目的东辽都清楚,如今东辽适婚的公主只有她和祁珍,自然是让她们二人和北庆的人接触了。 哈珠儿一双漂亮的眼睛在淑仪和祁珍的身上打转,她看的出来这两个姐妹关系不是很好。 “这是静景楼的名菜,公主尝尝看。” 哈珠儿的视线随着淑仪的手落到精致的菜肴上,不过她没急着动筷,而是先开口问道:“听闻东辽过的裴将军骁勇善战,哈珠儿很是倾慕,不知道公主能不能带我去见见裴小将军呢?” 淑仪和祁珍听到此话,前者蹙眉,后者不齿。 哈珠儿是作为联姻的公主,淑仪原以为她会成为哪个皇子的侧妃,现在看来她是直奔裴鸢来的。 祁珍看着哈珠儿的眸子也变得不善起来,她从祁明口中知道北庆那位七皇子很可能是过来和亲时,就很是恐惧。如今只有她和淑仪到了成婚的年纪,若是选中了她可怎么办?她必须尽快定下自己的婚事。 而裴鸢是她婚事的首选。 “公主,在我们东辽,女子私下是不可以见外男的。”淑仪淡淡道。 哈珠儿也不气馁,冲着淑仪眨了眨眼睛,道:“我知道,所以才会让公主安排一下啊。” 虽然才来东辽没多久,但哈珠儿还是打听到不少信息的,比如说,那位裴小将军当初可是淑仪的入幕之宾,二人关系匪浅。让她安排下自己和裴鸢见面,对她来说十分容易。 哈珠儿托着下巴看着淑仪,嘴角扬起的笑容十分的暧昧不清。 淑仪当作没有看到,道:“公主可以尝尝这道八宝鸭,是静景楼的招牌菜。” 一旁的祁珍也很不爽,为什么裴鸢被那么多人盯着?他有那么好吗?不过就是东辽的男人都太差了,对比之下才显得他有那么点出色罢了。 “看来哈珠儿公主不知道有句话叫‘入乡随俗’。”祁珍冷冷道。 哈珠儿也不甘示弱,道:“希望四公主到了我们北庆也能做到入乡随俗。” 祁珍被她这句话吓得身子抖了一下。她才不会去北庆那个鬼地方呢! 看到祁珍吃瘪的样子,哈珠儿哈哈大笑,拿起筷子用餐。 淑仪默不作声,包厢里的只剩下杯筷碰撞的声音。 这边淑仪作陪着哈珠儿,另一边的哈尔达则由祁明作陪。太子和四皇子被皇上赐了书,这段时间都要在东宫研读,作陪的任务就落到了祁明的身上。 一时间,祁明觉得自己春风得意。 而他作陪的第一站便是陪着哈尔达去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如常一般大门紧闭,祁明不明白哈尔达为什么非要来镇国公府,当年镇国公裴长功的红缨枪那是让北庆人人畏惧的存在,难不成他现在是想来看英雄落难的凄惨晚年生活? 想到这点,祁明的心情就不怎么美好了。若是哈尔达进了镇国公府羞辱了镇国公,那不就等于羞辱了东辽吗? “你去敲门。”哈尔达对着手下道,他看着镇国公府紧闭的大门,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起皮的嘴唇。 上次见了裴鸢一眼,之后他跑了几个地方就没再见到过。听说他今日休沐,所以哈尔达带着祁明来镇国公府堵人。 他不信,今天还看不见裴鸢! 手下敲了半天的门,好一会儿,没等来开门的人。 “怎么回事?”祁明也很不解。镇国公府虽然常年闭门,但不至于连个看门的下人都没有吧? 好半晌,侧门“吱呀”一声,露出一道细小的门缝。 “别敲了,主子们不见客。” 说完“啪”地一声又关上了小门,北庆的手下冲过去推门,可那木门已经严丝合缝,撞得半个身子都麻了,也没见那侧门晃动一分。 不仅哈尔达傻眼,祁明也傻眼。 他这是吃了闭门羹? 第422章 兄弟阋墙 “大皇子,这就是你们东辽的待客之道吗?”哈尔达转头看着祁明,指责道。 祁明面上无光,可心里想的却是:你一个北庆人好意思站在人家面前说做客的话?几十万的裴家军都死在你们北庆人手里,裴长功现在的样子更是你们害的,你还是北庆的皇子,你们可是有血海深仇啊!人家没把你绑起来弄死都是人家宽宏大量! “一家的言行怎么能上升到东辽?裴家又不能代表东辽皇室,今日本宫来作陪,还不够彰显我们东辽国的诚意吗?” 哈尔达听出祁明话中带刺,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既然镇国公不想见我,那大皇子就让他们来见你吧。你身为东辽国的皇子,这点权利还是有的吧?”哈尔达挑衅地看着祁明。 祁明深呼吸了两口气,权利?狗屁的权利! 他就是有这个权利,他敢这么做吗!先不说裴长功是他的长辈,他还是整个东辽百姓心目中的英雄。若是他今日硬让裴长功出门见哈尔达,回了宫,父皇不会放过自己。明日,天下百姓的嘴也不会放过他。 “东辽的景点诸多,七皇子偏偏要来镇国公府作何?” 哈尔达笑笑,“裴将军是我父皇的老对手了,我代替我父皇过来给他问个安。” 祁明也笑笑,“好,本宫改日若是见到了镇国公,定会替你转达。” 哈尔达不满地“啧”了一声。 “无趣极了!”说着,他仰起头看了看镇国公府的匾额,“听过大将军府也在这,那我们就去大将军府上坐坐吧。” 祁明不悦地撇了下唇,转身带路。 大将军府的人一听来的人是祁明和哈尔达,立马开门,小心翼翼地将人迎了进去。 整个将军府现在当家做主的是洛雪,可洛雪哪里见过大皇子这样的人物,吓得心都抖了一下。 “让大爷和姑母去见客。”她吩咐下去。 裴茗被洛雪打了之后,院子里照顾的人都换了一批,连洛氏要来看他都要得到洛雪的准允。洛雪还来他面前将他狠狠要挟了一番,若是敢对洛氏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裴常胜的,就等着一起完蛋。 裴茗从没受过这样的气,可裴常胜走之前给洛雪留了保护她的人,他被掣肘得厉害。只能对洛氏说,洛雪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手笔。 裴茗郁郁寡欢地坐在屋子里看书,屋内还有个小厮盯着他。 “大爷,来客人了,夫人让您出去见客呢。” 裴茗脸色一沉,“来的什么人?” “大皇子和北庆七皇子。” 裴茗一惊,忙道:“更衣!” 虽然他不知道祁明和哈尔达来的目的,可他要抓住这个机会。 哈尔达牛饮完两杯茶,裴茗才姗姗来迟。 “微臣见过大皇子,见过七皇子。” 哈尔达坐在主位上,砸吧着嘴巴,只觉得东辽人喝的茶水实在苦叽叽的,不如他们北庆的奶茶好喝。看到来见客的裴茗,微微一愣。 “你和裴鸢长得可真像啊。”哈尔达的目光落在裴茗的脸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不过裴鸢看上去更英气点,你就不行,病歪歪的。” 面对哈尔达毫不留情的评价,裴茗捏紧了袖子下的手。 他真的听不了别人说他不如裴鸢的话。 “裴茗,坐下说话吧。”大皇子打圆场道。 其实哈尔达就是想过来为难一下大将军府的人,毕竟他们也是裴家人。但看到裴茗的脸后,他就改变了主意。 见不到裴鸢,见裴茗也不错?反正两个人长得很像,而且裴茗的脾气还更好点。 镇国公府上,钱氏让奶娘将冬娘抱回屋子里,自己在那生闷气。 “不要脸!竟然还敢带着北庆的人到我们家门口来!” 裴鸢收拾了一下桌面上冬娘玩乱的玩具,安慰道:“母亲别气,我们不见这些人就是了。” “还是个皇子,结果做事这么没有分寸的吗!”钱氏本来还觉得这个大皇子凑合,虽然太子平庸了一点,但大皇子也不是不能辅佐的人。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裴鸢选择了淑仪,而不是祁明。 “儿子,你的选择是对的。小事见人品,皇上让他带着北庆的人四处逛逛,可没让他做北庆的仆人!竟然还将人领到我们家门口!我真应该一盆冷水泼出去才解气!” 裴鸢笑道:“那就按母亲说的做。” 钱氏眨巴了下眼睛,看着裴鸢,双眼中带着点不解。 祁明带着哈尔达从将军府出来,马车绕道镇国公府门口的时候,看见一帮家丁提着桶洒扫门口的地面。 哈尔达骑着马,居高临下看着那些家丁。 “你们府上主人家在不在?若是在,方才本皇子过来,为何不见客!” 府上的家丁如没有听到一般,垂着脑袋做着洒扫的活。 哈尔达哪里受得了这种气,抬起马鞭就往身边的一个家丁身上抽去。 而预想中的马鞭破开皮肉的声音没有发出,哈尔达的后背猛地被一击重踢踢飞了出去,好在他常年习武,身手矫健,在空中打了个滚站了起来。 而袭击他的人,将他从马上踹了下去后,腾空坐在了他的马上。马儿受惊又知易主,扬蹄挣扎起来。那人一勒缰绳,胯下的马嘶鸣地原地打转了几圈,便不再挣扎、 哈尔达站稳身子,看向踹了他还敢抢他马的人。那人用了全力,他的后背甚至麻了,整个五脏六腑移了位似的,差点将在裴茗那喝的茶都吐出来。 “什么人!竟敢袭击我们皇子!”北庆的士兵立马将哈尔达护在保护圈中。 “祁明!本皇子在你们国家遇袭,你们东辽是想两国开战吗!” 祁明后背冷汗涔涔,他今日带着哈尔达出来,哈尔达被人揍了,他还得负责,这都是什么事啊! “大胆!你是何人,报上名来!”祁明的侍卫们也将他们围住。 祁明定睛一看马上人的脸,又看了看哈尔达,思绪飞快。 “七哥,几年不见,这么快就忘了弟弟我吗?”落英扬起下巴,与哈尔达十分相似的脸透着一种轻蔑。 第423章 五千必读票加更 哈尔达挺直脊背,往前走了几步,待看清落英的脸后,不可置信和愤怒让他的脸变得扭曲。 “哈弩斥!你竟然还没死!” 落英勾唇一笑,“托七哥的福,不仅没死,我还活得好好的。日日夜夜都想着几位哥哥们,想着你们究竟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落英多年没有说北庆话,今日说起来有些磕绊。恍惚间意识到,自己从语言上就已经开始和北庆割裂了。 “你这个贱婢之子,苟且活到现在,还敢在本皇子的面前嚣张!来人,给我打死他!” 祁明看着哈尔达骂骂咧咧,疯狂输出了一通北庆话,在看踹他的那个人,和他长得十分相似,北庆话也很流利。 是兄弟无疑了。 还是感情不怎么好的兄弟。 他正打算看热闹的期间,镇国公府的家丁已经拎着扫帚和水桶快速撤离战场,其中一个家丁走之前还往落英手里塞了一根木棍。 祁明眸子一眯,认识啊。 而后,哈尔达比了个手势,他的人全都朝落英涌去。 “殿下,我们不管吗?”侍卫紧张地问道。 这个哈尔达要是在他们这里出了事,那可不好像北庆交代啊! 祁明今日受了哈尔达一肚子的鸟气,抱臂旁观。 “不管。”他冷笑道,“没看出来是两兄弟打架吗?那是他们北庆内部的事情,关我们什么事。” 侍卫挠头,只见哈尔达带的七八个士兵朝落英扑去。落英今日穿了一身圆领长袍,看上去像个清俊小少爷。可他纵马一跃,马蹄直接将一名士兵踏死。 落英翻身下马,两手握着木棍,将一根不起眼的木棍舞得虎虎生风,木棍拍打在肉体上发出的闷哼声叫人牙酸不已。 顷刻间,七八个护卫皆被他撂倒在地。 哈尔达的面色阴沉得快滴出水来,能被他带出来的士兵,都是身手不凡的精英。八个大汉竟被落英一人撂倒,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与挑衅。 “哈弩斥,你找死!”他气得拔刀向落英而去。 哈尔达身形高大,本来身形和体力上就很具优势,再加上落英方才对战了那么多人,三十招后,他渐渐不敌。 哈尔达动了杀心,弯刀利落地从落英的腰间划过,隔开了落英的腰带。好在冬日穿得厚实,不然现在割开的就是他的肚皮。 落英浑身是汗,粗喘着气渐渐跟不上哈尔达的招式。 就在这时,紧闭的镇国公府大门大开,裴鸢面色不善的扫视了一圈。祁明抱着的臂膀也放了下来,他没想到裴鸢会出来。 裴鸢纵身一跃,猛地袭向哈尔达。哈尔达抬刀抵挡,可裴鸢的拳脚太快,他弃刀挡了几拳后,还是生生受了几脚。 “裴鸢!”祁明斥道。 方才他不管,那是因为哈尔达和落英怎么打,都和东辽无关。可裴鸢若是将哈尔达打伤了,那他今日就要受罚了! “原来你们北庆皇子是这么做客的,跑到别人家门口打架,是觉得我镇国公府无人了吗!” 哈尔达捂着疼痛不已的胸口,怒目瞪着躲在裴鸢身后冲他做鬼脸挑衅的落英,气得差点咬碎后槽牙。 “来人,更衣。本世子今日要进宫面圣,为我镇国公府讨一个说法!” 祁明“哎”了一声没叫住人,镇国公府的大门又在他眼前关上。 “这都什么事儿啊!”祁明暴躁地大吼一声。 打人的、挨打的都不是他,可他是看人的,他还得为此负责! “大殿下,你看看你们国家的官员,是觉得我北庆无人了吗!”哈尔达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可撒,逮住祁明这个软柿子捏。 祁明也不伺候了,反正自己都要被皇上问罪,瞪了哈尔达一眼,凉飕飕道:“等你北庆的人来,给你收尸吗?” 说完拂袖上车,进宫请罪去了。 皇宫内,皇上先一步知道了哈尔达在镇国公府门前斗殴的事情,还死了个随从。他喝了口茶,“得全,这茶怎么不是凉的?” 得全如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皇上,凉茶伤胃啊!” “温茶伤肝!” 皇上喝完一杯茶,压了惊,道:“宣鸿胪寺卿和北庆使臣。” 得全忙去传话。 裴鸢进宫就是个过场,他料到清扫府门的行为会激怒哈尔达,也特意在那个时候叫来落英。 有的人,想揍不能亲自动手,真是遗憾。 裴鸢到的时候,大理寺卿和北庆使臣也到了。御书房内,祁明已经听了一通训斥,而哈尔达一副“你奈我何”的嚣张模样,正坐着让一名太医给他包扎。 “皇上,请您为微臣做主!”裴鸢立马跪下,痛斥哈尔达的行为。 哈尔达冷哼一声,“你让人清理本皇子站过的地方,不是在羞辱本皇子吗!” 裴鸢看都不看他,“原来自扫门前雪也会有惹麻烦的时候,既然这样,以后我镇国公府的人就都不要出门了。” 得全听到裴鸢说这话,心惊了一下。裴鸢这是在要挟皇上吗?明知道现在局势紧张,随时都有让他上战场的可能。 “你出不出门关本皇子什么事!本皇子挨了你的打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底下人两拨人吵得不可开交,大理寺卿和他的人觉得是哈尔达无事生非,而北庆人揪着哈尔达受了裴鸢的打,非要个说法。 皇上喝了口冷掉的茶,摆了摆手,众人立马闭上了嘴。 “前因后果,朕大概都知道了。”皇上看了看哈尔达,又看了看裴鸢。“意思就是哈尔达皇子在镇国公府门口,和自己的弟弟哈弩斥打了起来。裴小将军拉架用错了方式嘛!多大点事啊,值得你们闹到朕面前来?” 北庆的使臣琢磨着皇上这话里的意思,对是对,可总觉得不对啊! “皇上,哈弩斥皇子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去世,我们怀疑此人根本不是我们的哈弩斥皇子!”北庆使臣中有一个人琢磨出皇上的意思了,他是想将这次的打架事件归类为他们北庆内部的矛盾,与东辽无关。 皇上抿了口茶,不急不缓道:“哦,这事啊。三年前你们送质子哈弩斥来东辽,路上确实遇到了点事情。不过朕帮你们把人找回来了,只是你们北庆一直没空来东辽进贡,朕就将这事给忘了。” 北庆使臣听了这话,脸色纷纷不好。 东辽皇帝一口一个质子,那么大一个人还能忘记,不就是在言语上轻视他们北庆吗!觉得他们北庆不用被放在眼里吗! 北庆的使臣们顿觉脸上无光,看了看哈弩斥那张和哈尔达极为相似的脸,不想承认都难。 “啊,质子对京都颇为了解。今日起,就让质子带七皇子游玩京都吧。也让你们两兄弟培养培养感情,不要再动手了。” 皇上此话一出,哈尔达盯着落英的眼神中的杀气几乎凝为实质。 落英恭敬地行了个东辽的君臣之礼,其姿态更是像一巴掌打在北庆使臣的脸上。 “臣领命。” 第424章 溜他们玩儿 一旁的祁明顿时松了口气,带哈尔达游京真是个苦差事,他再也不想干了! 打发了北庆的人,皇上长叹一口气。 “皇上莫叹气,气叹多了,对身子不好。”得全劝道。 皇上哼了一声,“就没一件事,是对身子好的!” 他方才看哈尔达那张脸,也没什么伤啊。落英那小子下手也不重啊,就该多揍他几拳,毕竟下次这样的好机会可不一定有了。 哈尔达进京后,淑仪就带着裴鸢和落英来皇宫请罪,裴鸢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而落英说自己害怕所以不敢公开自己的身份。 皇上揉了揉脑袋,他也没想到,裴鸢捡回去的一个小孩子竟然会是北庆质子。面对这样的情景,皇上也不好就这么给两人治罪,只能摆手让他们回去,在让人给落英准备住处。毕竟他现在恢复了质子的身份,自然不能再在镇国公府做小厮了。 好在落英这个孩子在裴鸢那没有长歪,对东辽没有那么大的怨恨,反而是对他北庆很有怨言。 “朕原本以为老大是个沉稳的,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让朕失望。”皇上长叹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在治国一事上励精图治,几个儿子却在不停地拖后腿。 哈尔达回了驿站,愤怒地打砸了不少东西。 “哥哥今日不是去见裴小将军了吗?怎么这副模样回来?”哈珠儿疑惑道。 哈尔达一掌拍在桌子上,桌面瞬间出现一道裂痕。 “哈弩斥那家伙没死!”他咬牙切齿道,将今日的事情与哈珠儿说了一番。 “今日大殿上,东辽皇帝竟然还故作大度暗讽我北庆多年不来朝贡,我看东辽和亲的意思不大。” 哈珠儿看了看大臣图奇布,问道:“先生您怎么看?” 图奇布捏了捏山羊胡,道:“东辽先征南召,又遇水灾,至少未来两年内该是没有这个国力与北庆开战才是。可,我们并不知道东辽的国库还有多少银子,也不知道东辽的士兵有多少数量。万一......” 哈尔达烦躁不已地踢了踢屋内的桌子。 “绝不可以让东辽和北庆开战。”哈珠儿道。 北庆如今看上去还算兵强马壮,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北庆在经历了长达三年的内斗后,北庆的官场青黄不接,管理混乱,民众生活也不尽人意。 更为重要的是,他们依靠生存的黄金矿脉已经有枯竭的迹象。若是北庆还不能发展其他的产业,那等到黄金矿脉彻底消耗完那一天,北庆百姓失去赖以生存的资源,说不定会发生暴动。 在场的北庆官员的脸色都不太好。 “七皇子,东辽皇帝让哈弩斥皇子带您游玩京都,也是个机会。哈弩斥皇子在京都生活了几年,对东辽的环境定然很是了解。您不妨与他和解,从他嘴里套出点信息呢?” “不可能!”哈尔达想都不想地回绝。他才不会向一个奴婢之子低头! 一旁的哈珠儿道:“那从明日起,我和哥哥一起行动。哈弩斥毕竟是我们北庆的皇子,我试着拉拢他。” 众人又商议了一番,才散了。 翌日天不亮,驿站的大门就被落英敲响。 “天还没亮呢!”哈尔达暴躁地从床上爬起来大吼道。 “就是天不亮才来叫你们起床的。”落英坐在大堂里,笑眯眯地甩着马鞭。“快点,慢了就赶不上日出了。” 哈尔达额头青筋直跳,想起几位大臣让他和落英和平相处的话,深吸了几口气压下了心里的怒火。 冷风肃肃,载着哈尔达和哈珠儿的马车驶出城门,后面跟着他们的护卫。 “来京都必看的就是不望山的日出,你们既然来了东辽,就该看看!” 哈珠儿和哈尔达困得不行,哈欠打个不停。没一会儿就到了不望山脚下,落英赶驴一样带着他们爬了半座山,终于在天光乍亮的时候见到了日出。 而后几日,落英不是带着他们去做冰雕就是带着他们去湖上打洞捞鱼。玩是玩得尽兴了,可人也快被落英溜麻了。 “在这样下去不行!”哈尔达头疼不已,已经连着好几日没有睡好觉了!不仅没睡好,还舟车劳顿,他感觉自己现在坐下来就能睡着。 “确实不行。”哈珠儿有气无力道。 每次和落英提及东辽的国事,他都会打哈哈过去。几天下来,除了玩就是玩。更令他们不解的是,同样是出去玩,为什么他们这么累,落英却是每日精神抖擞! 落英这几日算是玩得开心了,就是陪他玩的人多少有点扫兴。 想他来京都三年了,还是第一次出门玩。每次出门不是做任务就是出任务,这还是第一次公费出游,他可不就得劲地玩吗? 早上,裴鸢穿着官服去上朝,看见落英牵着听风颠颠地往外去。虽然皇上给他安排了住处,可他不习惯。因此还是赖在镇国公府。 “今日又要去哪儿玩?” “去静安寺烧香!”落英开心道。 裴鸢身形微顿,实在不能理解,去静安寺烧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嗯,注意安全。” 裴鸢上了马车去宫里,在宫门口遇上了林望京。林望京看了他一眼,双方颔首打了招呼。 今日的朝会上,林望京手下的几个御史怒斥京城几个官员收受贿赂。那几名官员都是大皇子麾下的人,皇上愤怒当场摘了那几名官员的乌纱帽,解了太子和四皇子的禁足,让他们去了御书房觐见。 大皇子没得意两天,损失了几名官员,太子还出了东宫。皇上没有责罚他,却比罚了他还难受。 罚他说明皇上在意他的品行和为人,对他不管不问,反而让太子回到朝堂,让他危机感极重。 “他们怎么敢收钱的!”祁明暴怒。“给本宫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本宫绝对不会放过幕后之人!” 整个事情看上去就像是太子党人所为,故意让他的人中计收钱,然后再由御史捅到皇上面前。 若是之前,祁明定然认定是太子所为。可现在,淑仪在朝堂上的影子越来越多,他开始担心,是不是淑仪做的。 “殿下,查到了,这个人是柳家的人!” 祁明不可置信,柳家? 他凤眸一眯,想到了前些日子在皇宫发生的事情。怒极反笑,他以为柳颜欢一介妇人而已,没想到竟还是只爪牙锋利的猫。 “本宫要让她长长记性!” 第425章 再次分别 “马上要过年了,这天反而不冷了。”罗嬷嬷一边道,一边让炭盆里加炭。 一连数日都是艳阳高照,没有下雪。只是这阳光再怎么温暖,地上的雪丝毫没有融化的痕迹。 “是啊,过完了年,春天就来了。” 柳颜欢将绣娘送来的衣裳展开看了看,然后叠了起来,准备等裴鸢晚上来的时候拿给他。 上次答应给他做一身衣裳,说是这么说,大人的衣裳不如小孩的好做,柳颜欢做了两天就放弃了,转而说绣一条腰带给他。 金色腰带上用金线绣了一朵朵菊花,乍一看很是一般,仔细看绣纹针脚细密,菊花更是栩栩如生。 “小姐,您和世子爷就一直这样下去吗?”红绸在一边剥橘子一边问道。 小姐都已经和离了,再嫁又不是不行。可裴鸢的身份实在特殊,是她前夫的亲弟弟。若是她嫁了,那少不得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柳颜欢将衣服放在托盘上,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哎,倒不是不好,就是觉得不够圆满。” 柳颜欢若有所思,好半晌才道:“古今文人都将人生比作月亮,有圆有缺。人生哪里能尽如人意,本小姐我现在觉得,没什么不好。” 若硬要说不好的点,就是平日看冬娘很是不便。 钱氏也提议,让她认冬娘为义女,这样就有名义上门了。 柳颜欢婉拒了,亲女儿就是亲女儿。而且就算将冬娘认作义女,她一个和离的女子,频繁上镇国公府还是很不方便的。 “是是是,小姐不急丫鬟急!”红绸吐吐舌头。 “小姐,张小姐来了!” “快让她进来!”柳颜欢忙道,甚至起身去迎人。 张可唯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哈了一口白气。 “外面可冷死我了!”张可唯喝了一大口的热牛乳缓了缓。“好不容易书院放假,我本来还想着休息休息,结果我娘一直拉着我相看人家,我真的是烦死了!” 柳颜欢看她一张小脸皱成一团的模样,不由好笑。 “张夫人也是为了你好。” “我当然知道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一旦成了亲,先不说夫家同不同意我继续开书院,就是那后宅的事情也不少。”张可唯长叹一口气,“我不想一辈子为了一大家子人操心着操心那,我只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柳颜欢闻言,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 她想到了与她辞行的白昙,她就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当时的她很羡慕白昙能有自己想做的时候,她也在思考,自己的往后余生该做些什么。 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追求,她就无比的羡慕。 “哎,跟你们说个笑话。”张可唯招招手,几个丫鬟都凑了过去。 “什么笑话呀?” “张小姐快说快说!” 几个小丫头眨巴着大眼睛,迫不及待地等着张可唯的话。 “昨儿个大皇子沐浴,被蛇给咬了!”张可唯说完,幸灾乐祸,“昨晚闹了半宿,请了太医过去问诊。还让全府的人抓蛇,果真又让他抓到一条盘在他褥子下面睡觉的蛇!” “噗!这大皇子也太惨了吧!” “可是蛇冬天不是就冬眠了吗?怎么会跑到大皇子的寝室呢?”看春十分不解。 柳颜欢用帕子掩住唇角的笑意,活该。 晚间裴鸢过来,柳颜欢将衣服拿给他试穿,裴鸢很是满意柳颜欢给他绣的腰带,小心翼翼地都舍不得用。 “瞧你这样,我多给你做几条,让你换着用。” 裴鸢见自己目的得逞,欢喜地抱着柳颜欢亲了又亲。 温存过后,裴鸢忽然道:“我要去通州了。” 柳颜欢一怔,“这么突然?” “嗯。”其实那日和哈尔达闹了一通之后,他就想,让皇上罚他闭门思过,借机离开的。不过因为一些事情拖延了。“今日在朝堂上,我故意惹了皇上不快,皇上罚我闭门思过,我今夜就离开。” 柳颜欢十分不舍,战场是凶险之地,有去难回。 可她知道自己拦不住他。裴鸢的心里不仅有她,还有东辽的万千百姓,那是他为将的职责所在。 柳颜欢仰头在他脸上亲了又亲,“一定要平安回来。” “嗯,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裴鸢郑重承诺。 柳颜欢还是不放心地将自己手上的一串桃木串子戴到他的手上,“这珠子是母亲给我求的,我戴了许多年,希望它也能保你平安。” 裴鸢抬手摸了摸她的发丝,“别怕,过好自己的日子,我会回来见你的。” 柳颜欢乖巧地点点头,难得如此乖顺。 翌日,柳颜欢醒来的时候,裴鸢已经不在身边了。她怔愣地坐了好一会儿,才叫人进来伺候她洗漱。 “小姐,是没睡好吗?”看春看柳颜欢脸色有点发白,关心道。 不应该啊,昨晚裴世子过来,小姐还挺高兴的,难不成是两个人吵架了? “没有。”柳颜欢摇摇头,“对了,我许久没有去堂兄家里了。晚点写张帖子,送去堂兄家。” 柳颜欢今日心情不佳,早饭吃得也不多。 才放下筷子,罗嬷嬷一脸愁容,脚步飞快地走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罗嬷嬷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老周不知道被谁买通了,去顺天府尹状告老爷,说老爷贪污受贿!皇上今日在朝堂上知道此事,让人当场拿了老爷!” 柳颜欢慌忙起身,“备车,回家!” 柳颜欢一时间慌乱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脑海里全都是前世父亲下狱,柳家抄家的画面。 深吸了几口气,缓了许久后,她才镇定下来。 “小姐,马车备好了!” 柳颜欢披上斗篷往外走,“先去堂兄家接上二爷爷!” 父亲落狱,家中几乎都是女眷,那几个庶弟指望不上,现在家里必须有个主心骨稳住他们才行。 二爷爷柳兰绪这块老姜,也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罗嬷嬷,你让人再去好好打探一下情况。红绸,你骑马先行,让母亲看住老周家的人,等我回去!” “是!” 第426章 哈哈哈,全都没啦! 马车上柳颜欢凝住心神,强迫自己镇定。她必须保持冷静才能想出解救父亲的法子,可脑子始终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前世父亲在狱中的情景。 “小姐,您别慌张。”看春也急得不行,尤其是看到柳颜欢一张脸惨白的模样,担心柳颜欢的心疾再次发作。 “奴婢让人去镇国公府请世子爷。” 柳颜欢摇摇头,“他昨夜已经出城了。” 看春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了,怎么裴鸢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这个时候离开呢? 柳颜欢的指甲掐进自己的皮肉中,疼痛迫使她维持着清醒。 柳丛文贪污受贿这个罪名实在经不起推敲,他已经是东辽首富了,想要钱只是说一句话的事情。 想想前世父亲的罪名是行贿官员,结党营私。这么一对比,柳颜欢忽然松了口气,行贿只是背后之人想要动柳家的一个借口。如今父亲下狱,随之就是对柳家财政的查封。若是想瓜分柳家财产,那背后之人就会在这方面动手。 柳颜欢冷笑一声,大概猜得出是谁动的手了,只怕那人要失望至极了。 “迎秋,不去堂兄家了,直接回家!” 柳家人只比柳颜欢早一刻知道消息,苏氏已经拿着帕子哭得几乎要晕过去。几个女儿庶子们还不知道此事,各自在自己的院子里。 “欢儿!你可算回来了!”苏氏一见到柳颜欢,就如同见到了主心骨似的。 “你爹怎么可能会贪污受贿!这是诬告,诬告!”苏氏哭得双眼通红,嗓子都哑了。 “母亲别哭了,女儿知道这是诬告。您放心,女儿会将父亲救出来的!” 苏氏两眼婆娑地看着女儿,“你真有法子吗?” “自然!”其实柳颜欢还没想到好法子,但现在先稳住苏氏才是。 苏氏向来多愁善感,她怕这么点小事会让苏氏哭伤了身子。 “母亲,周家的人呢?” 周家都是家生子,不过因为伺候得力,做事体面,他们在外都各自置办了房屋。 “别说了!周家那群负心人,都跑了!”提到周家,苏氏咬牙切齿。 柳颜欢纤细的眉头皱了一下,“母亲,您别担心,这几日我就住在家中,此事不必告知妹妹们,大家如常即可。” “好好好。” “娘!娘!娘!”柳舒文风风火火地提着裙子跑了进来,一张小脸上都是风霜,鼻尖冻得通红,可见她是骑马急奔回来的。她的身后还跟着个急急忙忙的萧望川。 “有人要害咱爹!” 柳颜欢扶额,她能不知道是有人要害她们爹吗? 柳颜欢走到萧望川的面前,问道:“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可否细说?” 萧望川点点头,他回到家也才说了一句岳父被皇上下狱的事情,还没来得及细说,柳舒文就着急忙慌地往家赶了。 柳颜欢听完萧望川的话,更加确定今日的事情都是祁明所为。看来上次折了他几名手下,他记恨在心,今日直接拿他父亲作筏子。 没办法名正言顺的得到柳家的支持,就想直接毁了柳家蚕食掉柳家。只怕他没这个本事! 也不看看她背后的主子是谁。 “我先进顺天府见一见老周吧。”说完她又吩咐人去打探老周家人的消息。 昨日还在府上做活的人,不可能那么快就跑没影了。 老周是柳府的老人了,是前院的两位账房之一。她没想到,祁明竟然连老周都能策反。 柳颜欢赶到顺天府,让人给了银子打点一通后,得到的回复是老周不愿意见她。 “小姐,我们的人在周边问了一圈,老周家的人昨日下了值就没回家!” 柳颜欢更加确信,老周不是有意背叛,而是家人都被祁明拿住了要挟他诬陷柳丛文。 “哼!”柳颜欢冷笑不止,站在顺天府门口的身形也更加笔挺。“既然祁明不肯放过我柳家,那就谁都别想活!” 她走到登闻鼓前,拿起棒槌狠狠敲击在鼓面上,一声又一声,敲得听者身心俱振。 没一会儿,何大人升堂,看到敲鼓的人是谁后,差点两眼一翻装死过去。 他实在是不想和柳颜欢打交道了! “堂下何人,状告何事?”他也是知道今早上柳丛文下狱的事情的。何大人心里哆哆嗦嗦,只希望柳颜欢不要挑事,他这个小小的顺天府尹已经做到头了,到他还不想自己的小命也到头。 “臣女柳颜欢,状告当今大皇子绑架我家婢女!” 何大人忍不住“哈”了一声,满脸的难以置信。 “状告谁?” “当今大皇子。” “你家丢了婢女,你觉得是大皇子所为?你可有证据?” “有的。”柳颜欢胡言乱语道,“我家婢女的闺房内遗落一块玉佩,上面是大皇子的落款。” 皇家的子嗣皆有一块表示身份的玉佩,从出生就带在身上,意义非凡。此玉佩遗落在一个婢女的闺房,众人不免往桃色方面想去。 “呈上来!” 柳颜欢将玉佩呈了上去。她研究过淑仪那块玉佩,画了图纸,让能工巧匠仿作的,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是赝品不假,反正她没见过真的,何大人也不见得近距离接触过真的,只要能唬住他一时就行。 她要的,只是将事情闹大,让祁明难堪而已。 “这......”何大人看着这块玉佩沉吟。 而此时,外面忽然涌进许多百姓旁听堂审,此事有关皇家,他自然不能让他们旁听。 “将人赶出去!” 就在这时,柳颜欢忽然大声道:“几日前大皇子祁明向臣女父亲求娶臣女,臣女不从,后在皇宫的宴会上,他让人诓骗臣女,险些害臣女失了名节。今日臣女的婢女又丢了,臣女还收到一封恐吓信,臣女实在是怕啊!请大人禀告皇上臣女的冤情,将臣女的婢女还回来!” 何大人手上的玉佩“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都是泪,悬而欲坠。 他的乌纱帽,他的太平日子,他的仕途!!! 哈哈哈,都没啦! 第427章 火上浇油 “我的天呐!大皇子竟然是这样的人!”旁观的百姓里,有许多人都是柳颜欢的庶弟叫来的书院好友。他们这些读书人最恨的就是以权势压人的官员。 “大皇子此行径与逼良为娼有何区别!”一人大喊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强人所难是一个皇子可以做出来的事情吗!” “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事必须上达天听!给大家一个说法!” “就是!身为皇子就能如此行径吗!我们必须要一个说法!” 何大人赶紧命人拦住那些暴怒的群众,灰溜溜跑了。他立马更衣进宫,将此事禀告给皇上。皇上早上将柳丛文下狱,早就让太监去打了声招呼,赶紧将此事查清楚。 柳丛文在民间的名声很不错,而且他又是首富之家,贪污受贿的那点银子都不够他买件衣服的。一看就知道是旁人诬陷。 只是他是皇上,不能助长贪污腐败的风气,所以早上命人将柳丛文下狱。 本想着随后就将人放出去的皇上,怎么也没想到,柳家的嫡女竟然敲了登闻鼓,还说什么大皇子祁明强娶她不成,绑架了她的丫鬟这样的话! 最重要的是何文那货办事不力,竟然让那么的百姓都知道了此事!他皇家的脸面摆在哪儿? “天呐,没想到东辽国的大皇子竟然是这样的人呐!真是令本皇子大开眼界!”哈尔达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他实在受不了被落英当狗溜,所以跑到皇宫里来躲清净。 没想到,来了皇宫之后就是看东辽皇室的笑话。他前几日才让东辽人看了自己的笑话,现在来看东辽的笑话真是浑身舒坦。 “如今只是片面之词,怎么能偏听偏信?”皇上很是不悦地看了一眼哈尔达,对得全道:“传祁明入宫!” 得全慌忙下去请人。 祁明自被蛇咬了之后,就一直卧床休养。虽然太医说没什么事了,可他总觉得余毒未清,时常精神不济。太医只说冬日人精力不济是常态,让他放宽心,不要想太多。 祁明怎么可能不多想,他的大业在前,那么多事情没做呢。今日手下来报皇上听说柳丛文贪污,当场就将其下狱时,祁明别提多痛快了。 他堂堂一届皇子,都不嫌弃柳颜欢是和离之身,他们柳家竟然还敢拿乔?看在他柳家是东辽首富的份上,他可以给柳颜欢一个庶妃做做。可现在惹毛了他,别说庶妃了,现在让他们柳家全都去死吧! 第一步进展顺利,就等着第二部户部的人去查抄柳家。他再做点小手脚,柳家大把的银钱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然而,他还在床上畅想未来的时候,下人焦急来报道:“殿下,不好了!柳家嫡女状告您绑架她的婢女,现在闹得满城都知道了!” 祁明一愣,“什么?” 这才多久,满城都知道了? “是啊!她击登闻鼓的时候,被太多百姓看到了。还有不少读书人旁听,您是知道的,那些读书人多硬气,一听您要逼良为娼,立马写大字报,游街,闹得全城都知道了。” 祁明顿时觉得自己脑袋清明,人也清醒了。 “什么逼良为娼!你将话说清楚了!” 下人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只能讪讪道:“皇上现在知道了此事,请您进宫一趟呢!” 祁明慌了一下,旋即镇定下来,更衣入宫。 而此时皇宫之中,御书房内一片安静。 “此玉佩乃是伪造,柳氏嫡女拿着一枚伪造的玉佩,就想污蔑皇族清白?”皇上龙颜大怒,“将此女下狱!给朕好好审问清楚了,她怎么敢污蔑皇室清誉!” 看了一场不知所谓的热闹的哈尔达,抱臂旁观。 “皇上,这大皇子都没有来,人家丢了的婢女也没有找到,您就确信柳家女是污蔑吗?” 皇上头上青筋直跳,他心里门清,其他可能是假的,但柳家丢了人可能是真的,自己的儿子想强娶柳颜欢也可能是真的。 但他不能承认啊,现在承认的话,那不是丢东辽的面子吗? “此事已经很清楚了。” “原来你们东辽国断案这么不看证据的吗?认证物证没有,口供也只是一方说辞,皇上就认定自己的儿子一点错没有?” 哈尔达火上浇油道,他巴不得东辽乱七八糟的呢。 皇上深吸一口气,“既然哈尔达皇子不信,那朕就让三司会审。” “好!”哈尔达立马道,“请容许我在一旁听审,我实在是好奇你们东辽的法律制度。” 皇上多次深呼吸,心里已经将祁明狠狠骂了一顿。 待御书房人去殿空,皇上长吐一口气。 “朕的几个儿子怎么都这么的不省心呢?” 柳颜欢救人不成反下狱,她倒是没有半点的慌张,入了狱,她的牢房就在老周的旁边。老周一看到她也被关了进来,吓得惊恐不已。 “大小姐!大小姐您怎么也会被关进来!是老奴害了您啊!”老周涕泪不止,两手抓着牢房上的栏杆痛哭道。 柳颜欢丝毫没有成为阶下囚的慌乱,反而走过去,道:“老周你快别哭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老周痛苦地摇头,“不,我不能说!” 柳颜欢压着嗓音问道:“是不是有人抓了你的家人,让你这么做的?” 老周惊愕地抬起头看向柳颜欢,他这个表情,柳颜欢什么都懂了。 他是家生子不假,可他也是有自己的老娘妻子孩子。他要忠心,也是基于父母孩子都在柳家过得好的情况下。现在有人抓了他的妻女母亲要挟他做假账污蔑主子,他就是再不愿意,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娘妻女因为他而死。 “老周,我不怪你。”柳颜欢道,她是真的不怪老周,她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自古忠孝难两全,不愧于心就好。“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将你的家人都救出来的。” 老周哪里肯信,柳颜欢她自己都落狱了。 “是我害了您,害了柳家!老奴定会以死谢罪!” “别!”柳颜欢抓住他的胳膊,还没说几句,狱卒似是见到他们二人聊了起来,立马过来,将老周转移了牢房。 柳颜欢捏紧了手上的帕子,咬紧了牙关。 第428章 茶言茶语 “你说父皇将柳颜欢下狱了?”淑仪难以置信。 “是。柳姑娘将此事闹得太大,现在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了大皇子曾私下求娶过柳家嫡女不成。再加上北庆皇子哈尔达火上浇油,皇上直接让三司会审此案。” 淑仪眸色几变,一瞬间就明白过来柳颜欢的用意。 祁明敢动柳家,柳颜欢就敢直接将他从皇位继承人的位置上拉下来。皇子若是想要继承皇位,声誉十分重要。祁明若是没了好的声誉,除非几个皇子都死绝了,不然,他这辈子都别想继承皇位。 “紫杉,你去给柳颜欢和柳大人送点吃食和保暖的用具。”其实这些东西柳家人都会准备,但她也要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给本宫更衣,本宫亲自去一趟大理寺。” 淑仪到大理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理寺内的官差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没想到淑仪在这个时候会过来。 “参见公主殿下。”众人纷纷行礼。 “柳大人关押在了何处?” 值班的官员一脸为难,对上淑仪凌厉的目光后瞬间怂了下来。 “卑职给殿下带路。” 大理寺的牢房关押的都是重犯,所以牢房的修建要比顺天府牢固。地下虽然阴寒,但没有冷风灌进来。屋子里还生了炭火,不少囚犯睡得挺舒坦。 淑仪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徐正月,她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太子党的人可能也想插手这件事。 徐正月带了酒菜过来探望柳丛文,二人面对面吃酒。柳丛文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宁国公接触,他可怂了,一句话不敢说。 “殿下怎么来了?”徐正月放下酒杯,微微侧眸看向淑仪。二人隔着牢房的围栏对上视线,淑仪只看了他一眼,撇开视线看下柳丛文。 柳丛文慌乱行礼。 “柳大人请起。”狱卒给淑仪开了牢房门,她走了进去,紫苏为她搬了一张椅子,还在椅子上放了软垫。 “殿下这个时辰过来,怕是还没用过晚饭吧?”徐正月的话音才落,徐覃立马从带来的食盒里拿出碗筷酒杯放在桌上。 徐覃一边摆盘一边心里吐槽,自家爷真是个死闷骚,想约人家吃饭不递帖子,眼巴巴跑到牢房来。 谁家小情儿是在牢房里花前月下的? 看着这有备而来的模样,柳丛文只觉得自己十分的多余。他就不该在这个牢房里! “殿下请。”徐覃见淑仪不动,还特意说了这句话。 淑仪只是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着徐正月。 “舅舅来找柳大人所为何事?” 徐正月不答反问:“殿下找柳大人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柳大人的事。”淑仪镇定自若。 “哦,本公还以为殿下是为了柳姑娘的事呢。” 柳丛文一惊,“敢问二位,小女可是出了什么事?” 淑仪本想拦住徐正月,可他嘴快道:“没什么大事,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大皇子求娶她不成,恼羞成怒陷害柳大人入狱了而已。” 柳丛文:“......” 淑仪:“......”这家伙说话真的有种气死人的无语。 “柳大人放心,柳姑娘在外一切都好。”淑仪宽慰道。 “有公主往牢房里送吃送喝,能不好吗?”徐正月把玩着杯子玩笑道。 淑仪呼吸一滞,一口气涌上心头。看向徐正月的目光也带上了威胁的意味,可徐正月丝毫不惧,一只手在他右边的空位上轻点了两下。一副淑仪不坐过来,他就继续拆台的模样 淑仪无法,起身走到桌前落座。徐正月立马勾唇,笑着给淑仪斟了一杯酒。 “颜欢也入狱了?”柳丛文心慌不已,女儿怎么那么冲动,将自己也送进了牢房里?他在这里能不知道这环境都差吗!他的女儿自幼娇养大的,就没吃过苦,她晚上睡觉可怎么办! “柳大人不必担心。”徐正月这才开金口安慰道,“有我们殿下关照,就是牢房也能让柳小姐住得舒坦。” 说完,他睨了一眼带着被褥过来,正在给柳丛文扑床的紫苏。 柳丛文还是上道地又给淑仪行了个大礼,“多谢殿下关照!” “柳大人就不要拘束了,今日在这牢房内,我们无官职大小。来,喝一杯。” 淑仪只觉得徐正月这厮没安好心,实在不能理解他今晚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但她不能让人尴尬,也举杯饮了一口。 紫苑在一旁看着有点担心,这宁国公闷坏的一个人,在江州的时候还敢夜入公主的屋子,谁知道现在给的酒里面有没有加东西?公主竟然就这么喝了下去。 “柳大人,您的事情不用担心,很快您就可以出去了。” 淑仪看了徐正月一眼,果然太子党也想借此狠狠踩祁明一脚,让他再也没有机会觊觎那个位置。 “多谢宁国公。” 柳丛文胆战心惊地应下,心想这个人情实在是不好欠啊。这位可是宁国公,谁知道以后自己要怎么还这个人情? “不必言谢,昔日本公欠柳姑娘一个人情,今日权当做是还了这个人情了。” 淑仪狐疑地看了徐正月一眼,之后淑仪问了柳丛文几个有关账本的问题,柳丛文知无不言。 从大理寺出来的时候,明月高悬。淑仪捧了个手炉向马车走去,徐正月紧跟在身后。淑仪回首看他,“舅舅可是还有话要与我说?” “天这么冷,殿下送我一程如何?” 淑仪侧首看向他身后的徐覃,徐覃两手提着食盒朝一头驴走了过去,将食盒挂在驴身上,然后小跑到两人面前。 “爷,我先走了。殿下,我家爷就麻烦您了!” 说完又风风火火地跑到驴面前,骑着驴跑了。 淑仪还是第一次见一头驴跑出了马的效果,十分无语。她更加确定徐正月是故意的,故意来蹭她的车。 “这天寒地冻的,殿下真的忍心让我一个人走回去吗?” 淑仪:“......” 她怎么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茶香味? 第429章 逾矩 淑仪沉吸了一口气,想到今晚在牢房里徐正月的作态,知道自己就算不同意,他也会想尽办法,手段用尽地让自己送他回去,只能点头。 “舅舅请。” 上了马车,淑仪闭目养神,她很不想和徐正月有过多的交流。一来徐正月游离在界线范围的刻意撩拨,让她很是无措;二来,她真的想不明白自己都和他撕破脸了,他为何还没有对自己出手。 “殿下,这次我们要不要合作?” 淑仪连眸子都没睁,淡问:“与虎谋皮?” 徐正月听到她将自己比作虎,轻笑一声。 “我在殿下的心中就这么可怕吗?” 淑仪不做声,他恶名在外,自己心里不知道吗? “一起合作吧,反正祁明都是要除掉的,一起动手不是更容易?”徐正月继续循循善诱,“说不定有了这次合作的情谊,殿下就能明白舅舅的一片真心了呢。” 淑仪抿唇,她睁开眼睛看向徐正月,马车内灯光昏暗,可对方的眸子异常的明亮。她只觉对方的眸子像一汪深潭,黑不见底。水黑则为渊,徐正月就是这样的人。 “舅舅的一片真心,淑仪可不敢辜负,却也不敢要。”淑仪继续闭上眼睛,佯装马车上只有她一人。 徐正月见她这副模样,活像个被什么妖精缠身的和尚死守戒律似的。 他身子一挪,坐到了淑仪身边,垂着脑袋看着淑仪的脸。淑仪察觉到他的动静,睁开眼睛就是他的黑亮的眸子,她的心脏狠狠一缩。 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淑仪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她别过脸想往旁边坐坐,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徐正月却伸出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和自己对视。 “你......” 徐正月的话还未说出口,马车忽然急刹,徐正月的身子随惯性往淑仪倒去,本来姿势就够暧昧不清,如此徐正月的唇直接从淑仪的唇上擦过。 马车内一片死寂,淑仪惊恐至极,甚至忘记将人推开。而徐正月却觉得方才触及到的柔软十分奇妙,他第一次触碰到女子的唇瓣,原来触感是这样的,比他触摸过的任何一匹布料都要绵软。 “殿下,国公爷,方才有只野猫窜过。”外面紫苑小心解释道。 淑仪如梦初醒,深吸一口气转过脑袋,迫使自己忘记方才的意外。 “嗯,行慢点吧。” 外面紫苑得令,马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淑仪一张脸羞得通红,好在马车内光线昏暗,瞧不出她的窘迫。她也没脸去看徐正月,方才那一幕实在太丢人了。 她以为徐正月也是觉得丢人的,毕竟他向来的撩拨都守着一道分明的界线。方才的那个意外完全打破了二人之间的“舅甥”界线。 徐正月却不那么想,他目光紧盯着淑仪,方才的意外始料未及,更是让他有了一种新奇的体验。第一次觉得,和女子的接触会让他心情愉快。 他的食指与拇指摩挲着,这只手方才还碰过淑仪的脸颊。她的肌肤软嫩弹滑,现在手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种感觉。 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灼热,淑仪被他盯得受不了,转过脸去瞪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别的话。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方才那个意外该是让两人都觉得尴尬无比的。 “殿下,冒犯了。”徐正月放下手道。 淑仪以为他是在为方才的时候道歉找补,抿抿唇,不知道怎么接。孰不知徐正月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红唇上。 “不......”淑仪才张口,徐正月的唇就贴了下来。她惊恐不已,下意识往下躲,徐正月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抬,使得她结结实实地与他唇瓣相贴了一次。 淑仪的心脏砰砰直跳,这一切发生得太过匪夷所思。 徐正月并不会亲吻,只是觉得她的唇柔软甜美,还带着点酒香。他本想贴几下就收回,却不料淑仪张唇狠狠咬了他一口。 他的下唇被淑仪的贝齿咬着,他吃痛地伸出舌头撬开她的贝齿,而对方似是被入侵口腔的难堪,舌尖一直在推拒,可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唇齿交缠。 车厢内安静到淑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她的嘴巴里都是徐正月的血的味道。可对方吃了痛还不放开她,舌尖顶到她的上颚,她痒得身子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这细微的反应似乎取悦了他,更加卖力地去舔舐她的上颚。 淑仪难耐地抖着身子,喉咙里忍不住发出嘤咛的声音。她的身子被徐正月圈得死死的,根本无法挣脱。 她的理智也在崩溃的边缘,原本收拾好的情感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她感受到了恐惧。 徐正月的手指感知到了热意,他才放开淑仪。对方的泪水打湿了他的手指,一张脸不知是恼羞还是愤怒,涨得通红。方才被滋润过的唇瓣却鲜艳得如同盛开的月季一般美丽。 徐正月不是第一次见到她哭,不过那都是她小时候。从她记事后,徐正月就没再见过这个倔强的小姑娘流过眼泪。可这眼泪并没有让他感觉到悔恨,反而激起他内心更爆裂的情愫。 激动、兴奋、狂喜。 徐正月的拇指从她的脸上揩去泪水,捧住她的小脸,笑道:“本公想做殿下的裙下臣,殿下意下如何?” 淑仪轻咬下唇,瞪着他,吐出一个字:“滚!” 徐正月毫不在意,“没想杀我?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徐正月高兴地衔住那枚红唇,继续品尝。 他第一次知道,一个女子能让他如此兴奋。亲吻让他心情愉快,抚摸让他浑身颤栗。 淑仪也没想到,徐正月竟然会忽然发疯。他的疯狂真的令她招架不住,淑仪被吻得七荤八素,心里不停在想,宁国公府是这么远的距离吗? 迷糊中手心被烫了一下,她觉得自己也是疯了,才会失去理性和徐正月这个疯子在马车里做这样的事情。 许久,淑仪手腕酸软抽了回去,拿起帕子擦干净手。徐正月牵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轻啄了一下,一双凤眸看着她。 “原来殿下早就对我心怀不轨,早知如此,我应该早早自荐枕席。” 淑仪扬手一巴掌扇在徐正月的脸上,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自己的手心都麻了。 “停车!” 车外的紫苑等人不明所以,才停下车,徐正月就被赶了下去。 看着远去的马车,徐正月忍不住抬手捂着唇笑。 第430章 懊恼之情 徐覃老远就看到自家主子站在人家门口傻笑,他骑着驴拉了拉缰绳,掉头换个方向。 被人从马车上赶了下去还能笑这么开心,他家爷果然是个脑子有问题的。赶紧跑,他可不想这么冷的天被抢了坐骑,自己跑回去。 等徐覃回到国公府,徐正月已经到家了。徐覃看到他脸上那显目的红痕,吓得下巴都要掉地上去了。 “爷、爷、爷,您这是被谁打了!”说完又觉得自己说了废话,徐正月被淑仪从马车上赶了下去,这脸上的伤是谁的手笔一目了然。 “怎么样,好看吗?”徐正月说着还侧过脸去给徐覃看清楚自己脸上的巴掌印。 四指红痕鲜明且夺目,一看就知道下手的人用了死劲。徐覃差点没忍住翻白眼,都被公主下死手了,还得意上了? 算了,他家爷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让他疯去吧。 此时的公主府内,淑仪一回府就命人打来热水净手。可无论怎么洗,手上那炙热黏腻的感觉怎么都洗不掉。 她气恼不已。 倒不是气徐正月,而是气自己。 她怎么就没定住自己的心神,被徐正月给迷惑了? “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紫苏关切地问道。 殿下半路将宁国公从马车上赶了下去,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她们在外面没有听到动静,也没有争吵,怎么就又起了龃龉? 这个宁国公也真是的,每次都来招惹她们殿下生气,烦都烦死了,可人家身份放在那里,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又不能做什么。 “无事发生!”淑仪咬牙切齿,“明日我要去静安寺小住。” 紫苏虽不明所以,却还是去收拾东西了。 淑仪懊恼啊,她现在想到在马车上发生的事情都觉得匪夷所思,不可置信。她怎么就被蛊惑了?徐正月那厮确实还会蛊惑人心,可自己之前不是能坚守住本心的吗? 这次怎么就......怎么破防了! 难道是因为她的本心就是垂涎徐正月的美色? 淑仪将自己的脸埋进手心里,很想痛哭一顿,可心里满是羞臊,一点痛哭的心情都没有。又想起自己的手方才握过什么后,她猛地弹坐起来,甩了甩自己的手。 “紫苑,备水!” 一旁的三紫看着自家公主的行为,莫名其妙。 翌日天气甚好,柳颜欢在狱中也看到了阳光。她的牢房得了关照,桌椅板凳水壶皆有。倒是住出了住客栈的架势。 狱卒本来也不想违反规定,可先有镇国公府和忠义伯府过来打招呼,后又有公主来吩咐,他们是半点也得罪不起啊。 “柳姐姐,我给你带了早饭过来!”张可唯带着小丫鬟过来看她,“我昨日就想来了,不过想着柳姐姐这应该不缺人照顾,就今日来,与他们错开。” 柳颜欢好笑道:“你当牢房是菜市场吗?” 一旁的狱卒心里疯狂点头,可这位是张太师的女儿,他们可不敢乱说话。 “可洗漱了?” 柳颜欢点点头,昨晚得了公主的吩咐,狱卒将她转到了单独的牢房,还准许看春在狱中照顾她,方才她出去买早饭了。 “真是稀奇的经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牢房里探监呢。”张可唯撑着下巴道,“皇上昨日说了,让三司会审,大皇子这下是栽了。” 三司会审,左都御史林望京向来刚正不阿,说一不二;刑部尚书付橼横是皇上的人,他只须对皇上有所交代,祁明收买不了他;大理寺卿就更不好收买了,因为他是徐正月的妹夫。 若是太子党也想横插一脚,借机将祁明狠狠踩在脚底下,让他再也没有夺嫡的想法的话,他根本玩不过来。 “他当初想动柳家的时候,定没想到,你会不顾自己的名声将事情闹这么大吧。” 祁明小看了她,也太轻视女子。他知道柳颜欢身为和离妇人,在这个世道上生存很艰难,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柳颜欢会爱惜自己的名声,对他曾求娶过她的事情闭口不谈。 毕竟此事宣扬了出去,旁人只会觉得柳家痴人说梦。他堂堂一个大皇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犯得着去娶一个和离妇吗?到时候柳颜欢只会再次变成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让柳家颜面尽失。 他以为柳颜欢一个妇人视名声比自己的性命还重,他怎么会想得到,柳颜欢根本不在乎呢? “世人总是容易淡忘的,一时的风浪算什么?我广施粥铺,多结善缘,名声迟早会回来。” 张可唯点点头,她赞成柳颜欢的做法。而且现在的风向都是“大皇子强娶不成,蓄意报复”,当然也不乏有反驳的人,但诚如柳颜欢所说的那样,她广施粥铺,多做善事,那些得过柳家好处的人,总是会为她说两句好话的。 “哟,我来的不巧了。”赵氏的声音在不大的牢房里响起,“没想到妹妹这儿有人在。” 柳颜欢也许久没见过自己这个堂嫂,她如今更加丰腴,脸上都是好日子滋润出来的喜气。许是日子过得好,现在连面相都变得温和起来。 “嫂嫂怎么来了?” “哪能不来呢!”赵氏让人将带来的东西放到桌子上,是一叠厚厚的书,还有笔墨纸砚。“我知道你不缺吃不缺喝,知道你喜欢看书,给你带点书过来打发时间。” 说着她长叹了一口气,“咱对上的可是上面的人,得做好打持久仗的准备。” 柳颜欢看着那沓书,知道赵氏是用心给她准备的。她舒了口气,胸口中对赵氏的那点芥蒂也随之散了。 活了两辈子,她总该明白,人嘛,都是真心换真心。上辈子的赵氏和自己过不去,带入她,是自己先将红绸给了堂兄,在她眼里,自己可不就是插手堂兄房中事的多事者吗? 如今赵氏拿她当家人,她也犯不着再与她结怨,闹得家宅不宁。 “嫂嫂用心了,妹妹我很喜欢。昨晚确实无聊了一宿呢!” 还没说两句话,狱卒进来道:“探监时间到,都出去!出去!” 柳颜欢心下疑惑,昨日她妹妹来看自己的时候,可没什么时间限制。难不成是祁明和狱卒说了什么? 张可唯和赵氏不舍地离开,没过一会儿,一个柳颜欢上辈子见过,这辈子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她的牢房内。 第431章 四皇子祁屏 柳颜欢本来在翻阅赵氏给她带的书籍,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看向来人。 狱卒毕恭毕敬地带着人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个穿着常服的人,不过那人弓着身子,不像寻常人家的小厮。 狱卒和弓着身子的人给来人搬了凳子,扑了软垫,然后才退下。 柳颜欢打量着对面的男人,他从头到脚都包裹在巨大的斗篷里,露出一双穿着麒麟暗纹的皂靴。 柳颜欢心惊不已,起身见礼。 男人掀开斗篷,露出一张年轻俊秀的脸,他一双眸子锐利而充满攻击性。 “臣女参见四皇子。” 祁屏微微挑眉,看向柳颜欢的目光也多了些意味不明。 “本宫和柳姑娘见过?” 柳颜欢摇头,“殿下身份尊贵,并非臣女能见之人。臣女有幸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与太子是亲兄弟,臣女斗胆猜测。” 祁屏轻笑一声,“柳姑娘聪慧之人,实不该被我大皇兄折辱了。” 柳颜欢保持着行礼的姿态,垂着脑袋,呼吸都不自觉地轻了。祁屏的压迫性实在太强了,甚至比她见太子时还惶恐。 传言不都说这个四皇子空无大脑,以太子哥哥为尊吗? 百闻不如一见,这个四皇子可不像传闻中那样的无脑。至少一个无脑的人不可能有这样强大的气场。 亦或者,这位四皇子惯会伪装,而现在四下无旁人,他便不在自己的面前装了呢? 柳颜欢不敢肯定,她也不敢接话。 祁屏继续道:“柳姑娘今日这牢狱之灾,本就是莫须有的罪。不若和本宫合作,本宫可以让保你柳家无忧,不必再担心我大皇兄迁怒你们柳家。” 柳颜欢心一沉,沉默了一会儿道:“臣女担不起殿下的恩情。” “柳姑娘,我们殿下是一片好意。”祁屏身边的太监道,“您自己也很清楚,今日这祸端是因您而起,如今我们殿下有正侧妃各一位,您嫁入我们皇府便是第二位侧妃,仅次于正妃之下。我们殿下可比大皇子有诚意啊,您何不遂了我们殿下的意呢?” 柳颜欢听着这样的话,只觉得心中悲凉。女子的婚嫁从由不得自己,而能让他们争夺的自己,不过是因自己有个富可敌国的娘家。 “多谢殿下好意,只是此事重大,臣女妄然答应,请容许臣女与母亲商议后......” 柳颜欢话还未说完,就被太监打断。 “哎,柳姑娘,昔日柳大人便说了,初嫁从亲,再嫁从身。如今您已经是和离之身,现在婚事由您自己说了算。您也不想柳大人一把年纪还在牢里吃苦吧?这么冷的天,就算有人照料,那也不如在家中舒坦啊!” 柳颜欢垂着脑袋,柳父拒绝祁明的话竟然成了回旋镖砸在她身上。这祁屏倒是会捡漏的,自己和祁明撕破脸,他在背后摘果子。 只是柳颜欢不知道,这果子他是摘了给他的太子哥哥吃,还是留着自己独吞。 “谢殿下抬举臣女,只是臣女已经决定,此事之后长伴青灯古佛,不再与俗世牵扯。” 祁屏眉头不悦地皱起,对于柳颜欢的不识抬举颇为恼怒。 “柳小姐当真放得下自己的亲人吗?”太监的声音变得尤为尖厉,“您是长伴青灯古佛不问俗世了,可您的家人还在俗世中挣扎。您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物,不然也不会和将军府和离,您该明白,我们殿下为什么要娶您为侧妃。” “柳大人和柳夫人教养您多年,您就一点恩情都没有吗?不打算报答一下柳大人的生养之恩?” 柳颜欢的手指收紧,这是软的不行打算来硬的了。 她知道柳家的钱财招人眼红,却没想到连堂堂皇子都能面露贪色。 柳颜欢心里忍不住冷笑连连。 “四殿下打算娶我这个人,还是我柳家的钱?”柳颜欢扬起脸看向祁屏,对上视线的那刻,她还是忍不住心颤。和淑仪相处久了,淑仪平和的模样差点让她忘记了,皇家人的可怕。 他们生来凌驾众人之上,在祁屏的眼里,她不过是可以交易的物件罢了。 “若是前者,我答应也无妨。若是后者,四殿下不妨再等两日呢?臣女怕殿下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丢了自己的颜面。届时还迁怒我柳家。” 祁屏深深地看了柳颜欢一眼,于他而言,等两日也不妨事。而且看柳颜欢这副胸有成竹,在牢里还和闺蜜谈笑风生的模样,显然是有后招的。 祁屏起身,“那本宫就等两日看看。” 祁屏离开,柳颜欢才沉沉吐出胸口的浊气。祁屏在她面前的模样,和传闻相差太多了。她得找机会问问淑仪公主,祁屏在旁人面前的模样可是和在她面前一样。 祁明才郁闷不已,一改往日平和模样,气得在府上砸了不少东西。 自从柳颜欢报官之后,有关他贪图柳家钱财,强娶柳家嫡女不成反陷害柳丛文入狱的消息,在京都内蔓延开来。 虽然大部分内容属实,可他做的时候就没想过会闹到人前啊! 柳颜欢竟然真的不要脸了! “殿下,周家的那些老弱病残,该怎么办?”心腹小心翼翼地问道。 祁明双目猩红,泄愤道:“给本宫全杀了!” 心腹一滞,站着没动。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等本宫亲自去动手吗!” 心腹缓缓道:“殿下,将人都杀了不是明智之举。如今皇上让三四会审,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人是殿下绑的。人死了,大家都知道是殿下所为,于您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难不成把他们全放了,让他们到父皇面前告本宫的状吗!” 心腹沉默一瞬,道:“不若将她们放了,毕竟他们家的顶梁柱还在牢里呢。我们用老周要挟他们别乱说话。” 祁明只觉得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想要的没得到,还败坏了自己名声。他还不能杀个人泄愤,还得将人完完整整地送回去。 实在是太晦气了! 柳颜欢!这个女人能从将军府全身而退,他就该想到她不简单。 那些嫁入高门的女子,哪个不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偏偏她竟然敢挑战他的权威! 第432章 付出代价 “呵,她以为闹成这样,事情就结束了吗?本宫会让她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祁明说着拿起折子,贴身太监忙给他研墨。 心腹在一旁看到祁明写的内容后,表情微不可察地变了一下,并未阻止。 翌日,三司就位,几位大人决定就在顺天府审理案子,虽然柳颜欢的案子和柳丛文的不是同一个。但举报柳丛文的老周就关在顺天府中,于是干脆将柳丛文转狱到了顺天府大牢,父女相见了。 “父亲!” “欢儿!” 柳丛文见到柳颜欢毫发无伤,松了口气。 “你怎么这么冲动啊!”这状告祁明,那损的可是皇家颜面,得罪的可是整个皇室。 皇室别的不多,孩子可不老少。毕竟那些没有实权也没有实力的宗亲们,除了多生孩子押宝,也没啥别的法子再在皇上的面前露脸。现在柳颜欢打了皇室的脸,那些皇家子弟可不得记恨上柳颜欢? 柳颜欢自然也想到了这点,她有自己的考量。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现在他们是会为了今日丢了颜面而生气,可他日也会为了利益和柳家友好往来。 “父亲不必担心,老周家的事情女儿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只有将事情闹大,才能逼得大皇子将人交出来。” 柳丛文无奈地长叹一口气,皇权斗争,他本来还想离远点,恍然发现他们早在漩涡之中。毕竟柳家家大业大,就是他有心远离,也做不到的。 没多久,柳颜欢便被提审。她说丢了个丫鬟,其实也没说错,老周家的小姑娘今年七岁,平日里在府上就做些花匠活。 毕竟三司会审,到了下午,走访的衙差回来,一对信息,他们就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非就是大皇子想娶柳颜欢被拒,恼羞成怒,于是抓了柳府的一个账房的家人,威胁他做假账污蔑柳丛文这么多年来贪污受贿,偷税漏税。 其实前者没什么可查的,倒是后者偷税漏税很值得查一查。于是户部尚书带着自己的人,兴冲冲进了柳府准备大算特算,结果一进府就看到柳舒文像个门神似的站在那,一张黑脸吓了众人一跳。 “望川兄,嫂夫人看上去好像心情不太好?” 这不是废话吗!换你家出事了你心情能好? 萧望川悲伤地叹了口气,顶着媳妇想刀人的眼神走了过去,小声在她耳边和她商量道:“别这样,我们只是公事公办。你放心,都是我的人,不会让人钻空子的。” 柳舒文阴阳怪气道:“好歹是你的岳父,你就不用避嫌?” “避避避,我这不是怕有疏漏,过来看着他们吗?”萧望川说着,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拉了拉媳妇的衣角,“晚上你想怎么样都行,现在让他们进去吧。” 柳舒文这才冷哼一声,扭头让他们进了门去。 姜文昊带着人在柳府住了一夜,本来以为以柳家富可敌国的称号,他们清算柳家的财产至少要清算个十天半个月,是一场硬仗要打,结果熬了一宿,他们就出了柳府。 不仅户部的人震惊,所有人都很是震惊。 京城柳家的所有铺子庄子的营收没有任何问题,而且所有的资产也只能算得上是京都内的中等人家。 那么问题来了,柳家可是东辽首富,他家的钱呢? “大皇兄这次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祁屏两手交叠,语气不详。 “是啊,谁能想到,柳家竟然将所有的财产都放在安徽老家。”王勉闷声道。本来以为趁乱捡漏娶了柳颜欢的话,这柳家的钱财就是囊中之物。 户部这一搜查才知道,柳家的所有营生铺子,都不在柳丛文的名下。他们再仔细一调查,发现柳家所有的营生都挂名在一个死了丈夫回娘家居住的柳五娘名下。 这谁能想得到! “柳家人可真是狡猾!” 自古都是嫡长子继承家业,柳家又是皇商之家,再加上东辽没有明文规定官员名下不能有产业铺子,所以很多官宦人家都会私下经商开店。 谁能想得到啊!柳家不将所有的产业交给柳丛文,反而给了一个寡妇! 先不说柳五娘寡妇的身份,她还是个平民,他们这些皇子就不可能娶一个平民! “哈!本宫反而对这个柳颜欢更加感兴趣了。”祁屏挑起唇瓣,“她有和将军府和离的魄力,还能知道柳家的内部事情,若是能让她为我所用,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柳家的钱在谁的手上不重要,重要的是,柳家若是真心归顺,那想到钱就不成问题。 “但她与淑仪公主私交过密,怕不是能轻易留用的。”王勉也察觉到,现在淑仪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 她可是本朝唯一一位可以入朝听政的公主,虽然一开始她像个吉祥物一样坐在那里,可皇上就像是在试探各位大臣的底线似的,现在已经会问淑仪对政事的看法了。 王勉虽然是内阁首辅,却也猜不透皇上心里在想什么。为了国本,皇上定然是会力保太子的地位的。王勉自认自己还算了解这个皇上,他有野心,也有能力。 他对后代的想法便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也不想让自己成为史书上离经叛道的帝王,定然不会推拒女儿上位。 所以王勉大胆猜测,皇上是觉得太子太平庸,而淑仪有能力。想现在培养出淑仪,将来太子荣登大宝,便让淑仪好好辅佐太子。 “哼。”祁屏冷笑一声,“本宫的哥哥是觉得自己生来就是太子,便什么都不管不问了。皇上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舅舅也是。” 说起自己的舅舅徐正月,祁屏是既生气又无奈。 他与太子关系好,时常粘着他旁听政务,参与太子幕僚们的商讨。可徐正月现在开始防着他了,只要是他和太子的密谈,就从不让他参与。事后自己再问太子,太子总说“舅舅不让我说”打发他。 “殿下勿恼。”王勉淡然道,“待太子被废,宁国公和他背后的徐家,不都会为您筹谋打算吗?” 第433章 刺杀 柳家的案子审理得十分迅速,没过几天,柳颜欢和柳丛文就双双携手把家回。 两桩案子,柳父的交给了大理寺做结案;柳颜欢的交给了刑部做结案。刑部为了皇家的颜面,只能说厚着脸皮说一切都是误会。 大皇子求娶柳颜欢是真,老周家的亲眷丢失也是真,不过人家是遇上了仇家绑架。绑匪不知从哪得来的赝品“刚好”遗失在丫鬟的屋子里,这才让柳颜欢误会是大皇子所为。 或许是事情闹得太大,那一家人都完完整整地被人送了回来,不少百姓看见他们走进的城门。而老周却是因为私心觉得主子偏心,待他不公,所以才告假状。 然后私下再找了些人放出消息,此事中有北庆人的手笔,为的就是败坏皇室的名声。这下百姓们信了。 毕竟京都可是天子脚下,怎么北庆人来之前没有出过绑架人的事情,北庆人来之后,还牵扯上皇室了呢? 都是抹黑!抹黑! 祁明深吸一口气,没想到父皇出马帮他挽回了自己的名声。 而旁观的淑仪有点看不懂了,徐正月竟然没有出手?太子党就这么放过了这个大好机会? “太子党不出手估计要是有所顾忌。”柳颜欢将四皇子祁屏去牢里找自己的事情与淑仪说了。“现在柳家虽然不会总被他们盯上,但徽州那边若是有人存心下手,我在京都也是鞭长不及。” “这个你不必担心。”淑仪手上有自己的人,柳家怎么说也是她的钱袋子,她怎么会让人对自己的钱袋子下手呢。“本宫没想到的是,祁屏居然也会掺和一下这件事。” 正如柳颜欢所说,祁屏是为了太子娶她还是为了自己娶她,尚不可知。 “你才从牢中出来,回去好好修养一段时间。”淑仪关心道,“这几日切不可单独出门。” 柳颜欢点点头,她现在可以说是将祁明得罪的死死的。她料到皇上会为了皇家的颜面保下祁明,没想到竟然还能将这些事情推到北庆头上去。 “可要本宫派几个护卫给你?” “不必的,我的婢女也会武的。”柳颜欢让她宽心,这几日她都会住在柳家,陪陪爹娘。 毕竟裴鸢不在京中,她也不好总让钱氏带着冬娘出门。倒不如回家小住些日子,免得自己孤独。 此事他们都有了收场,只有看热闹的哈尔达成了东辽国人谩骂的对象,气得他在驿站里连饭都吃不下了。 “谁让你去看东辽皇帝的热闹的?现在民情所致,你还能怎么办?”哈珠儿冷嘲道,“哥哥不若管好自己的腿,少出去走动,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呵!难不成被哈弩斥那家伙当狗遛吗!”哈尔达怒声反驳,自己心里也有气。 “你别搭理他不就行了吗!”哈珠儿知道自己拿他没办法,对图奇布道:“你管管他!” 图奇布也很无奈,哈尔达的脾气可不是他说管就能管得住的。 “都别管我!”说着拂袖离开。 哈珠儿也气,回了自己的屋子。 翌日一早,从京兆府开始到整个朝廷的人都沸腾了。无他,昨日团聚的老周一家被人发现惨死家中,一家九口只有狱中的老周独活了下来。 柳颜欢迷糊中知道这个消息,整个人抖了个激灵,不可置信且慌乱地起身穿衣。 “报官了吗?” “报官了,今日城门都没开,挨家挨户在排查呢。”红绸双眼发红,一脸愤怒。“老周家明明什么人都没有得罪,为什么会招来灭门之祸!肯定是大皇子做的,要不是他,老周一家也不会被人绑了!” 柳颜欢脑子乱乱的,她赶紧穿戴好,连早饭都没吃,让人备下马车准备出府。 她打算去老周家看看,但那里作为案发现场,已经被官兵围了起来,她什么都没看到。 “去顺天府看看老周。”柳颜欢悲痛道。 她只恨自己大意了,昨日见过淑仪,淑仪提醒她要小心,她以为对方只会冲自己来,没想到对方竟然对老周一家动手。 到了顺天府,柳颜欢没有见到老周,被告知老周知道他一家人惨死的消息后,悲痛欲绝,当场撞墙,虽然人没死,但现在也是只剩下一口气。 柳颜欢闭了闭眼,一脸的凝重。 她向来知道皇权斗争,死伤在所难免,她也做好了面对危险的准备。可她没想到,那些刀最先朝毫无反抗之力的人捅去。 “去浩瀚楼。”柳颜欢得见淑仪。 马车又急急朝浩瀚楼驶去,可就在马车疾行的过程中,忽然一声巨响,“嘭”的一声,马车右轮飞了出去,整个车厢朝右倾斜倒去。 “小姐!”千钧一发之际,红绸抱起柳颜欢跳车而下,大街上哗然不止。马车倾斜也砸到了不少人。 柳颜欢虽被红绸护着,却也在地上滚了数圈,发钗凌乱。 “红绸!”柳颜欢忙爬起来查看红绸的伤势。 “让开让开!怎么回事!”徐覃立马拨开人群,护卫立马将破损的马车和受伤的人围了起来。送医的送医,问话的问话。 柳颜欢被徐覃客客气气地请到了一旁的客栈抱了个雅间坐下,还请了大夫过来给她们看诊。一通检查结束,柳颜欢没什么大事,只是擦破了些皮。而她的车夫,还有随车的看春几个丫鬟婆子,伤的不轻。 “柳小姐。” 一个男声在柳颜欢的背后响起,柳颜欢起身见礼:“参见国公爷,多谢国公爷相助。” 徐正月淡淡扫了一眼她身边的病残,“我们借一步说话。” 柳颜欢点头,伤重的红绸想陪她一道,被柳颜欢拒绝。 “放心吧,国公爷不会伤我的。” 二人换了个包厢,徐正月道:“问了目击者,动手的人是个叫花子模样,灰头土脸看不清模样,不过此人身手了得,在马车行驶中,将木棍插入车轮,导致车轮崩裂。” 柳颜欢知道凶手是查不出来了,现在对她动手有什么好处吗? 柳颜欢给徐正月行了个大礼,“谢国公爷出手相助,此大恩没齿难忘。” “本公并未做什么。”徐正月淡淡道。 柳颜欢心里却清楚,动手的人既然敢当街出手,就是奔着要她命来的。若不是徐覃的出现,只怕她已经惨遭毒手。 第434章 以身作饵 “本公之前欠你一个人情,就拿那个还吧。”徐正月并不在意道。若不是柳颜欢是淑仪的人,他才不会多管闲事。 唉......谁让淑仪手上没几个人能用呢,少一个都是她的损失。 “救命之恩岂能用一个人情回报,您给臣女的玉佩,臣女会让人送还回去。日后有用得着臣女的地方,但请吩咐。” 徐正月挑眉,“哦?本公让你弃淑仪投我,你也做?” “一奴不侍二主,国公爷是正人君子定不会强人所难。” 徐正月哼笑一声,“你也不必将本公架起来,本公强人所难的次数还少吗?” 柳颜欢垂头不说话了。 “好了,你回去吧。今日的事情本公会转告淑仪的。” 柳颜欢听说他等会儿要去见淑仪,请求道:“臣女斗胆请国公爷帮臣女带个信。” 她不知道今日的事情和谁有关,毕竟线索很少,行凶的人趁乱跑了,偌大的京都无迹可寻。她只能斗胆猜测。 —— 徐正月登门公主府的时候,淑仪才听说柳颜欢遇袭的事情,正准备出门去看看她。看到徐正月后,淑仪的表情变得很不自然。 她实在忘不了自己鬼迷心窍的那晚,恨不得买块豆腐碰死自己。 “国公爷来本宫这,所为何事?”移步大厅,淑仪让人看茶。 徐正月拿起茶水轻抿了一口,茶水苦涩冰凉,十分难以入口。他好笑地看了眼给他奉茶的紫苏,又看了看淑仪。 连舅舅不都喊了,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看来殿下不想知道柳姑娘现在怎么样了,既然不想,那本公告辞。”嘴上这么说着,徐正月却倚在太师椅上,屁股都没挪,甚至换了一个更慵懒的姿势。 淑仪微怔,“柳姐姐如何了?” 说完她意识到了什么,“你在现场?可有拿住凶手?” “茶凉了。”徐正月的食指在茶盖上轻敲了一下,一旁的紫苏很不情愿地将那碗茶端走,给他换了一碗新的。 徐正月再品这茶,已经换成了他喜欢的雨前龙井。他微感讶异,将杯子放到一边,取出一张纸条放在茶案上。 紫苏将纸条拿给淑仪,上面只有一个“四”字。淑仪看完,心神凝重了一番。 “你也看过上面的内容了?”淑仪问道。 徐正月悠闲地品茶,好像他只是个跑腿的人。 “就是不看,我也猜到了。” 淑仪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太子党放过了动祁明的大好时机。徐正月是看出了四皇子祁屏有了僭越之心,所以才想借此试探一二。 这次事件可是极好的拉祁明下马的机会,错过的话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徐正月故意按兵不动,若是祁屏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就会有所动作。 “呵!”淑仪冷笑一声,“你的按兵不动,让周家一家子人惨死,也让柳颜欢差点出事!” 面对她的指责,徐正月并不放在心上。 “殿下要怪应该去怪幕后下黑手的人,怎么反而赖在我的头上呢?我又不是幕后黑手,就是千防万防,我也料不到他会杀人一家啊。” 淑仪一哽,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可还是忍不住迁怒于他。 深吸了一口气后,淑仪平静了下来,她该料到,既然太子党没有在当时动手,那之后也不应该放松警惕才是。是她的错,她不应该如此行径。 “殿下,合作吧。”徐正月道,“祁屏做了这样的事情,为的就是铲除祁明。祁明失势后,他便会慢慢脱离太子麾下,走到皇上面前,让他看到自己。到时候,又会是三足鼎立的局面。” 淑仪睨了他一眼,“本宫大可以坐山观虎斗,等你们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坐收渔翁之利。” “哦?你当真会这样做吗?”徐正月笑问道,“你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兄弟阋墙,两败俱伤?还是在现在要对付西戎和北庆的时候?” 淑仪自然不会这么做,她和父皇一样不希望看见兄弟内讧,致使江山动荡。在她看来,或许天家没有寻常百姓家的温暖亲情,可也不至于为了权势而生死不共。 但她又悲凉地明白,若是在对敌时,自己没有下狠手,那死的人,说不定就是自己。 “天家就是如此,先君臣后父子。殿下这么多年还不明白吗?”徐正月目光灼灼,说完这话,他换了个话题,道:“四公主在张罗自己驸马的人选,现在就没有相看好的人家吗?” 淑仪看向他,不知道他话外什么意思,可她不由自主想到了那晚...... 淑仪别开视线,道:“本宫不想嫁人,别人还能逼本宫不成?” 徐正月挑唇,“希望公主能如愿以偿。” 淑仪不想与他多说,让紫苏送客。徐正月也不纠缠,利落离开。他毫不拖泥带水的态度让淑仪心头一阵失落。 等徐正月离开,淑仪道:“去库房里点些药材,你亲自送去柳府。” 紫苏领命。 都到了这个时候,该让那些人知道,她柳颜欢是谁的人了。 柳颜欢回到柳府也是让一大家子的人吓了一跳。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为什么会这样!”苏氏心疼地直落泪,女儿早上好好的出门,这才没多久,就被人送了一帮子病残回来。 “母亲别担心,女儿没事。”她身上就几处擦伤,还有点淤青,并没有大事。 倒是红绸看春几人伤得不轻,尤其是红绸,为了护住她,手臂都断了一条。 知晓柳颜欢出事,下午张可唯落英钱氏等人亲自来柳府看望她。 “这背后之人实在胆大妄为!”钱氏气恼,竟然敢当街行凶,这已经不是目无王法了! “此事我一定要查个明白!”落英恨恨道,红绸打着绑带,身上到处都是伤。若不是因为冬日穿得多,怕是还得再断一条腿。 看春等人也没落个好,尤其是随车的一个嬷嬷,她年纪大了,摔下马车后扭到了脖子,是被人抬回柳府的,下半辈子怕是都得卧床了。 “不错,必须找出幕后之人是谁。”张可唯担忧不已,“不然这只是个开始。” 柳颜欢欣慰他们听说自己出事就来看自己,同时担忧不已。 “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你们就来看我,也不怕被我牵连了去。”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钱氏嗔怪。“我镇国公府是落寞了,不是死绝了。只要他敢来,我便叫他有来无回!” 柳颜欢想了想道:“我想回桃源居住。” 既然幕后之人的目标是她,那她就以身作饵。 第435章 乱点鸳鸯谱 “不可!”几人异口同声道。 “你那桃源居里能有几个可用之人?回去不等于是羊入虎口?” “就是!你便是不拿自己的安危当回事,也要为下人们想想。”张可唯戳着她的软肋道,“难不成,你还想让今日的事情再来一次吗?幕后之人虽未照面,可你也看到了,周家一家老小一个不留,可见是歹毒之辈!” 柳颜欢本来打定了主意,被他们轮番劝说后,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送走了看望她的人,柳颜欢坐在屋子里也后怕不已。虽然让母亲父亲安心,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可心里的恐惧是骗不了人的。 柳颜欢坐在屋子里,想裴鸢。若是他在的话,自己就没有那么害怕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到通州。 周家惨案一事惊动朝野,再加上柳颜欢当街出事,让民众的愤怒更上一层楼。那些失去理智的人,被煽动到了大皇子府丢臭鸡蛋和烂菜叶,甚至还有扔石头的。 在他们看来,周家惨案八成就是祁明所为。先将自己摘出去,再雇凶杀人泄愤,这样就算他有行凶的嫌疑,却也没有行凶的证据。 祁明是怒不可遏,“本宫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反叫本宫背了这个黑锅!太子!他真是好样的!” 心腹在一旁看到发起疯来打砸的大皇子,心里虽然疑惑,却也倾向于此事是太子党所为。毕竟徐家人确实很疯狂。 “殿下,当务之急不是生气,而是要查明真凶,还我们一个清白。” “怎么查!去哪查!这分明就是冲着本宫来的,他们会留下证据让本宫洗干净冤屈吗!” 心腹不吱声了,连祁明自己都气馁,他还能说什么? “此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我们还有翻身的余地。” 话才说完,外面小太监道:“殿下,皇上传了口谕过来。” 祁明心一紧,立马出了门。 他看到来传口谕的人是得全,心凉了半截。 “大殿下,听旨吧。” 祁明下跪,听得全道:“大皇子祁明德行有亏,传朕口谕,即日起禁足在府,虔心悔过,如无召见,不得出府!” 祁明闻言,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殿下!殿下!” 祁明本来被蛇咬了之后就没有养好,这么一激,人直接昏了过去。 得全将此事告知了皇上,皇上派了太医前去问诊。 “唉......朕的几个儿子,没有一个是让朕省心的。”皇上知道周家惨案不是祁明所为,可这事对方做的实在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线索可以调查。加上有人背后操控舆情,这脏水全往祁明身上泼。 下手之人是要整死祁明的,皇上此举何尝不是想保下这个儿子? “皇上勿恼,您看太子殿下,就没让您烦心过呢!” 皇上闻言也不说话。 太子是没让他烦心,可太子没少让徐正月这个舅舅烦心啊。太子对徐正月实在过于依赖,他还不懂,这个世上只有自己才靠得住的道理。 先不谈徐正月有没有不臣之心,就是未来,徐正月能一直帮着他把控大局吗? “朕听说,宁国公前些日子去了淑仪那。” 得全闻言垂下脑袋,不敢再听。难道皇上是怀疑,淑仪公主和宁国公合谋坑害大殿下? “礼部呈上来的帖子里,有淑仪的名字。” 得全了然,礼部整理了东辽皇室适婚女子的名录,除了公主外,还有几位郡主。 “皇上,淑仪殿下可是老奴看着长大的,您忍心将她远嫁他国吗?”说着,得全还哽咽了一声。 皇上叹了一口气,“朕怎么忍心!可朕若是将淑仪的名字从名单上剔除,那几个亲王都来找朕求情,朕又该怎么办?只能寄希望于哈尔达不会选中淑仪了。” 得全只能说几句宽慰皇上的话,一出御书房,便将消息传了出去。 淑仪丝毫不意外自己会在名单之中,她也料到了朝中的诸位大臣不会放过她。她已经准备好了退敌之法。 当日,公主府上发出帖子,邀请数位命妇携女眷儿郎前往公主府赏梅吃茶。 徐正月看到弟弟徐正朗和徐秉坤人手一张帖子,而独独没有自己的时,面露不愉。 她还真是恼了自己啊,连庶弟们都发了帖子,偏偏忘了他?他可不信。 赏梅宴那日,柳颜欢也去了。落英以北庆质子的身份出席宴会,实则保护柳颜欢的安危。 徐正月厚着脸皮,拿了徐正朗的帖子,大剌剌进了公主府。 门房看着那张帖子,上面有一个大大的墨点,墨点旁边写了个“月”字。他看了看面容冷峻的徐正月,又低头看了看帖子。咽了咽口水,“宁国公,请。” 紫苑将徐正月带来的帖子悄悄拿给淑仪看,淑仪看完哭笑不得。这还真是徐正月能做出来的事情——臭不要脸。 徐正月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于他而言,面子哪有结果重要。而且,有人敢不给他面子吗? 柳颜欢在一旁看到淑仪浅笑,眉眼间是说不出的情意绵绵。心里也在思量,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让淑仪动了心。 “外面的人都说殿下今日是为了给自己选驸马,大张旗鼓呢。”紫苑捂嘴道。 孰不知,今日淑仪也邀请了哈尔达和哈珠儿两兄妹。 “本宫能理解,谁都不想千里迢迢背井离乡嫁入北庆。本宫亦不能做他人的棋子。” 淑仪看了看今日来宾名录,上面有各家小姐和公子,年纪有大有小。 “有的人想推本宫出去,本宫自然也要让他们明白,在东辽这块地上,本宫还是有话语权的。” 院内红梅鲜艳,迎风而立。淑仪看向柳颜欢,道:“柳姐姐,情爱一事,是不是都很艰难?” 柳颜欢一怔,不明白淑仪为何问自己这个问题。或许是她看自己和离了,所以才会这么问? “选对了人就不难,选错了,那就是难上加难。” 思及自己前世今生,人都是对的,可惜前世没能认清。 淑仪勾唇浅笑,“本宫今日就来一个,乱点鸳鸯谱!” 第436章 懿旨赐婚 柳颜欢起初还不理解淑仪说的“乱点鸳鸯谱”是什么意思,等诸位夫人带着小姐公子落座后,她才明白过来。 淑仪大冷天的邀请了一众命妇们过来,自然不是单纯地赏花喝茶。 院中梅花盛开,廊下挂了棉门帘,因着是室外,没有地龙,仆人摆了无数炭盆,怕冻着这些金贵的命妇小姐们。而院子中间也用屏风隔开了女宾与男宾的位置。 柳颜欢抱着手炉和苏氏坐在一块,周围没几个人落座。无他,都觉得柳颜欢一是和离之身,二是还遇上了当街行凶的事情。大家多多少少都怕和她靠得近了,会沾染上晦气。 柳颜欢母女二人并不在意这些看法,一个静心喝茶,一个默默观察四周的人。柳颜欢最先注意到的。便是孤身一人但带着数名异族服饰随从的哈珠儿。 哈珠儿像只警惕的小狐狸,察觉到柳颜欢的视线后,第一时间就看了过来。柳颜欢不避不躲,冲她扬起一个笑脸。哈珠儿看了她一瞬,直接起身走了过来,在她身边的空位上落座。 柳颜欢诧异,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坐了过来。 “我叫哈珠儿,你叫什么?”哈珠儿问道。 她的东辽话虽然流利,但不地道,柳颜欢变辨认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问了什么。 “柳颜欢。”柳颜欢回答道,然后倒了一杯茶水给哈珠儿。“这是我自带的茶叶,公主尝尝。” 哈珠儿也不扭捏,端起茶杯来尝了一口。 北庆虽然有金脉,可其他的物资都不如北庆丰富。她身为北庆皇族,自然喝得起好的茶叶,却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好的茶。 入口清爽不涩,回甘。整个口腔和胃如被洗涤了一番,令她眼前一亮。 “好茶!” “若是公主喜欢,我这儿还有些,便赠予公主。” 哈珠儿想了想,从手指上捋下一枚金戒指递给柳颜欢。那金戒指造型别致,上面还有粉蓝珐琅,十分漂亮,且带着浓浓的异域风格。 “我知道你们国家好的茶叶都不便宜,便赠你这枚戒指。希望你不要嫌弃它被我戴过。” 柳颜欢哑然失笑,“怎么会呢。” 东辽的珐琅工艺不如北庆的成熟,还用在这么小的戒指上,就更显别致了。这枚戒指小巧玲珑,若是拿出去卖,不知要卖多少银子呢。 互相交换了见面礼,哈珠儿与柳颜欢的友谊瞬间形成。 一旁看到她们如此友好的诸位夫人们,都不免心里有点不舒服。 “那柳氏竟然能和哈珠儿聊的这么开心?这有什么好聊的?” 柳颜欢因为和离的事情,本就是旁人茶余饭后闲聊的对象。只是真正有教养的人家,是绝不会允许家里的子女背后议论人长短的。 “谁知道呢,别不是柳氏看上了北庆七皇子!”有人尖酸刻薄道。 场面静默了一下,有一个夫人接话道:“那也要人家七皇子看得上才行。” “哼!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家,女儿和离了还带出来招摇,这一看就是要给女儿找下家呢!” “和离后的姑娘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找个不嫌弃的五品小官或者远远地嫁出去算了,竟然还妄想旁的吗?” “呵!这样的人家,谁知道呢!” 张夫人坐在席间听不进去了,什么叫这样的人家? 她忍不住道:“是啊,这样的人家,是你们几辈子都想象不到的富贵。” 方才口舌的几个夫人面色难堪,可看到说话的人是张夫人,也不敢再说了。 “淑仪公主到!”太监尖细的声音,让原本还在小声谈话的夫人小姐们起身行礼。 “平身吧。”淑仪笑道,只是她面上的笑容不达眼底。她看了看这边的女宾们,男宾那边有府上司丞待客,她也不必过去。 “今日邀请诸位夫人小姐们过来,一是赏梅,二呢,是想做两件美事。” 诸位夫人不解,她想做什么美事? “这成人之美的事情,不仅诸位夫人的相公们会做,本宫也很会的。”淑仪的视线落在几个夫人身上,那几个夫人被她看的莫名其妙,又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旁的话不多说了,宴席开始吧。” 赏梅宴无非就是吟诗作画,互相鼓吹。柳颜欢撑着下巴看着不少千金小姐纷纷卖弄自己的文采,颇觉无趣。倒是身边的哈珠儿看得聚精会神。 当然,今日这样的宴席下,少不得有许多姑娘芳心暗动。她们很明白今日淑仪是为了给自己选驸马而设的局,所以今日出席的男子们身份必然不会低的。 若是公主选完,她们也能相看几个郎君。 “这些诗集很是不错,只我们欣赏那是不能够的。”淑仪说完,让人将女眷这里的诗集送到了男宾那去。没一会儿,几个太监又捧着男宾们做的诗集回来。 “这首《咏梅》做的很是不俗。”说话的人是内阁学士之女,她才名在外却一直没有定下亲事,随着岁数增长,现在也频繁地参加起宴会来。 “哦?你喜欢?”淑仪笑道,“这好办。”她招了招手,没一会儿太监便将那名作诗的男子带了过来。 作诗的男子身形修长,看上去干干净净,却不怎么出彩。众夫人小姐们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不知道淑仪将一个外男叫到这边来作何。 难不成是为了当场试探一下他的文采? 谁料下一句话便叫她们吓破了下巴。 “既然温小姐喜欢,那本宫今日就成了这桩美事。你二人结亲吧!” “殿下万万不可!”温夫人失态起身,满脸地慌乱。 “温夫人这是何意?是觉得本宫会害了温小姐不成?”淑仪一脸讶然,仿佛温夫人的话让她受伤不已。 温夫人张了张嘴巴,干涩道:“殿下,婚姻大事岂能如此草率......”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紫苏打断。 “放肆!温夫人说我们殿下草率,是在暗讽我们殿下吗!殿下看温小姐年已十九不曾婚配,好心下懿旨赐婚。你怎敢这么伤我们殿下的心!” “臣妇不敢!” 温夫人忙乱行礼,温小姐亦是跪下。她怎么可能嫁给一个第一次见面不知底细的人,就因为她夸了一句对方的诗? 第437章 一把岁数 场面气氛如坠冰底,那些人精似的夫人们面面相觑,再看看今日受邀前来的女眷们,心里多少都有了底。 赏梅择婿是假,借机敲打是真。 她们虽然不插手外宅的事情,可多多少少都知道,自家的丈夫们都想将这位手伸得太长的公主给除掉。最好的法子,莫过于让她嫁去北庆。 今日淑仪就让她们明白,她的手,既可以伸向朝堂,亦能伸向他们的内院。 一道懿旨下来,难道她们还能抗旨不尊?就是真的让丈夫去请皇上出面,收回懿旨,那丈夫在皇上面前也要落下个不讨喜的印象。他们是绝不可能用仕途去换女儿的未来的,真正心疼女儿的,只有她们这些做母亲的。 “请殿下收回懿旨!”温夫人头皮发麻,却还是开口求情道。 “温夫人怕是还没有问过这位公子的身份呢。”淑仪淡淡开口,她不怒自威,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已经让温夫人心惊肉跳。 她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淑仪是为了敲打她,并不是真心想给自己的女儿说亲。再加上方才她随意的态度,更让她觉得淑仪轻贱自己的女儿。 淑仪见温夫人不语,轻笑一声:“本宫只是觉得,这马上要过年了,出一两桩喜事也热闹。怎么,温夫人是觉得,本宫的眼光不好?” “臣妇不敢,只是臣妇舍不得女儿,还不想她嫁!” 众命妇们纷纷向温夫人投去同情的目光,原本温夫人就打算快点将女儿的亲事定下来,就在的京城内,离家近。现在她这话一出,若是还想早点嫁女,那就要远嫁了。 且今日她与淑仪,以及那名男子的怨是结下了。 被公主赐婚,又被当众拒婚,此等羞辱对男子而言,怕是不容忘记。 “哦?这样啊。”淑仪听了温夫人的话,若有所思一番。“温小姐,你母亲说还想留你呢。你怎么说?” 柳颜欢看那温姓小姐都吓得如鹌鹑似的发抖了,那小姐要么答应眼前的婚事,要么以后远嫁不留京。 在这场宴会之前,诸位夫人还会背地里议论,淑仪公主是远嫁北庆的不二人选之类的话。今日一出,她们是不敢了。 “淑仪,你何必强人所难呢?”说话的是一位亲王妃,她的女儿也在备选名单上,所以她迫切希望北庆皇子选淑仪做联姻对象,这样,她的女儿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淑仪冷眼睨过去,勾了勾唇,“婶婶别急,还没轮到表妹呢。” 那位亲王妃顿时黑了脸,拍桌起身,“淑仪!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妃和你皇叔康健,还轮不到你来给慕儿的婚事指手画脚!” “本宫父皇健在,也轮不到皇叔多管闲事!”淑仪喝声道,出声的亲王妃吓得身子狠狠一抖。 她自己是知道的,为了不让自己的女儿被选上,她可是让王爷多加运作,让认识的官员谏言推举淑仪的。 她心虚不已,却还是故作镇定道:“女子不言前朝事,你自己没有个女子的模样,现在还要让我们也失了言行吗?” “啊......”淑仪看着这位亲王妃,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打量她。她这副模样让在场的夫人们都胆战心惊,只希望这把火不要烧到她们身上去才好。“婶婶倒是说说,女子该是什么样?” “哼!自然是《女则》《女诫》中所写的那般,哪想你现在竟然插手前朝之事!此乃是我们东辽女子之耻!” “母妃,慎言!”祁慕顾不得所谓的礼节,出声打断自己母亲的话。在她看来,淑仪乃是东辽女子之表率。她做到了多少女子做不到的事情!她也知道自己的母妃和父亲在打什么主意,可那是皇上的女儿,皇上不愿意嫁的话,他们以为自己运作了就能行? “表姐,是母妃失态了,我替她向您道歉,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亲王妃哪能受这样的气,在她看来,淑仪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要嫁人的公主,皇权岂有她沾惹的份! “祁淑仪,今日是你言行无状,本妃不过是看在你还年幼,这才提点你几句。你若不知悔改,来日吃苦的是你自己!” “淑仪公主有没有言行无状,我没有看出来。倒是这位夫人你,确实很嚣张。”哈珠儿突兀道。“做客人不应该要客随主便吗?” 哈珠儿的成语用的并不精准,但意思到位了。且狠狠嘲讽了亲王妃一把,这让亲王妃很挂不住脸。 “今日这公主府,权当我没来过!” 说着,她拂袖带着祁慕离开。祁慕为难地看了看淑仪,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最终跟着母亲离开。 “诸位夫人,可有要走的?” 众人不敢吱声。 淑仪这才看向一直被晾在那的男子,轻唤道:“表弟许久不见,瞧着长高了不少。” 祁山拱手道:“弟离京时才十岁,如今五六年过去,自然是要长的。” 二人当众寒暄,温夫人和在场的夫人们都吃惊不已。这位其貌不扬的男子竟然还是皇室一员? 不管是哪位亲王的儿子,那也是和皇室沾亲带故,是高攀了。温夫人拒绝就算了,这下是连皇室都得罪了,坏了丈夫和家中儿郎们的前途啊! 柳颜欢喝着茶,心想女子的婚事若是没有这么多的利益纠葛,那该多好啊。可现实是残酷的,连贵为公主的淑仪都要为了婚事而作斗争,别说那些普通女子了。 “表姐我想着,你年纪也到了,给你说一门好的亲事。既然温夫人和温小姐不乐意,那本宫也不勉强。” 命妇们看向温夫人的眼神中,除了同情还带了点惋惜以及可怜。若是温夫人方才舍得下女儿,咬咬牙答应了,那就是一段佳话了。 不过她们不会蠢到真的以为淑仪想给她们做媒,也不敢起旁的心思。 “殿下,方才宁国公挑了一幅雪梅图,还是爱不释手,说想见见作画的小姐呢。” 紫苏的话一出,在场的小姐们脸色都有点发白。 那可是宁国公!一把岁数至今没娶的宁国公!淑仪怎么连他都邀请了! 第438章 敲打 柳颜欢看着骚动起来的人群,心想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怕徐正月,那她就放心了。 徐正月那人看着可比裴鸢可怕多了,虽然看春她们私下会与她说,裴鸢肃着一张脸的时候很像要杀人。可她并不觉得。但面对徐正月的时候,她就感知到了旁人说裴鸢的可怕之处了。 “殿下怎么会邀请宁国公?天呐,那幅雪梅图是谁作的?” “还好我的画拿不出手,吓死我了。” “哎哎哎!冷小姐怎么晕过去了!” 被叫冷小姐的姑娘当然是雪梅图的作者,徐正月恶名在外,加上方才淑仪乱点鸳鸯谱,冷小姐以为自己要嫁给徐正月,立马吓晕了过去。 淑仪沉默了,原来徐正月这么吓人的吗?那她今日邀请这么多男宾过来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请徐正月一个人足矣。 直接吓死这些婆娘们,让她们回去管好自己的丈夫。 妻纲不正,家宅不宁! 小太监去了男宾那处,将冷小姐晕倒的消息告知了徐正月。不一会儿,他又回来,手上拿了好几幅画。 “请作‘冷梅图’、‘腊梅图’、‘红梅图’的小姐们随我来。” 在场没有一个小姐挪动自己的步伐,她们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生怕去见了徐正月,就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殿下!”一夫人起身道,“臣妇身体不适,想带着女儿先行回去。” 柳颜欢看向那夫人,她的女儿正是“腊梅图”的作者。 “身体不适?”淑仪面露关切,“快请太医!” 夫人面色苍白,她哪里是身体不适,而是不想让女儿去见徐正月。 “殿下的‘好意’臣妇心领了,只是臣妇的病症只有家中人能治。臣妇必定回去好好治病,不叫殿下忧心。” 言下之意便是,她会回去好好管丈夫的,绝不让他在朝堂上胡来。 淑仪满意地点点头,“紫苏,你亲自送夫人出去。” 其他夫人们会意,也开始表示自己的态度。当然有在夫家说不上话的夫人们,已经急得眼底蓄泪了。 陆陆续续走了大半的人,淑仪再看向女宾席位的时候,眼神都变了。像是在审视自己的猎物一般凌厉。 “舅舅今日难得来一趟本宫的府邸,不过是想赏赏梅花,阅几张画。你们怎么不是身体不适,就是家中有长辈不适?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来!反倒叫本宫在舅舅面前丢了颜面!” 仅剩的几个小姐已经吓得哭了出来,她们哀求着母亲,带她们离开。可自家母亲,不是抱着女儿一起默默流泪的,就是斥责她们人前失仪的。总之场面十分的不美观,可以说是乱成一团。 “女儿啊,淑仪公主就不怕得罪了这些夫人们吗?”苏氏小声问道。 “不怕,这些夫人们的丈夫在朝堂上已经和殿下你死我活了,为难一下他们的家眷,让她们回去后家宅不宁而已。” 其实淑仪的帖子发的更多,有几个胆小怕事的官员的家眷连出席都不敢来。 苏氏听柳颜欢轻描淡写,但她向来怕事,看到这样的场面,不免觉得难受。代入一下自己,若是自己的女儿嫁给宁国公那样的人...... 想想她都能愁得头发掉光。 还好自己女儿是跟着淑仪混的,不是跟淑仪对着干的,不然这种软刀子,她可受不住。 “几位小姐可不能哭,弄脏了妆面,惹得宁国公不喜,那就更不好了。”小太监在一旁凉飕飕道。 “几位小姐快点吧,可不能叫宁国公等急了。” 一道屏风隔开的地方,徐正月高居主位。他两手带着鹿皮手套,手上把玩着一支湖笔,睨了一眼坐在那安静如鸡的众少年郎们。 触及他的视线,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公主可真是的,怎么会邀请这么个煞神过来?他一入座,原本寒暄的众人瞬间就安静了。他让他们作诗就作诗,作画就作画,还不能发出丁点声音。 今日哪里是过来赏梅,分明是过来受刑。 “公公,是小姐们有什么问题吗?本公等到现在也没见到人呐。” 徐正月是习武之人,耳力超出常人,隔壁的动静,他自然能全纳入耳中。 “国公爷稍等,奴才这就去催下。” 不一会儿,小太监回来道:“国公爷,公主说您这边都是外男,不适合让小姐们过来,请您移步过去一趟。” 小太监说这话的时候,浑身都在抖。天老爷,公主竟然让宁国公做事。虽然只是小小的移步要求,却让他觉得无比可怕。 徐正月丢了手上的湖笔,负手走了过去。 屏风之后,人走茶凉。原本坐无缺席的场面,只剩下零星点的人。徐正月一眼就将人看完了。 “怎么,本公是什么洪水猛兽?让你们吓成这样?”他一边说,一边朝淑仪走去,十分自然地在淑仪身边坐下。 淑仪不免觉得他放肆,可又被这行为稍稍取悦。 “淑仪今日这宴席办得不错,本公很喜欢。”徐正月拿起淑仪手边的杯子,往嘴边送。 淑仪还没有碰过那茶水,可这行径实在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抿了一口茶水,徐正月又道:“只是今日参加的人,不怎么讨喜啊。” 这话让那几个夫人小姐的脸色惨白,几乎和死人无异。这些夫人心里有数,得罪了淑仪不要紧,她只是个公主。即便将来嫁不去北庆,她也要尚驸马。等到太子继位,她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可徐正月不一样,他是太子的亲舅舅,他看不顺眼的人,太子自然也不会护着。 而且徐正月此人性格十分古怪,他承认的自己人,定然倾全力保举,其他的附庸之辈,他是想踹就踹了,毫不讲情面。 她们更疑惑的是,让淑仪嫁去北庆,不是对太子地位的稳固更有利吗?怎么宁国公一副给淑仪撑场子的模样? 还是说,淑仪已经成为了太子党,所以徐正月今日过来是为了告诉她们这件事,让她们回去这转告自己的丈夫们,收了不该有的心思? 第439章 吓退众人 “公爷息怒,是臣妇们没有教导好女儿,让公爷见笑了。” “哼!”徐正月也不说话,只是冷笑。 这样的态度反而叫那些夫人们更加难堪。 “这位便是你们东辽的宁国公?”哈珠儿小声问柳颜欢。 徐正月此人一出场就叫她眼前一亮,他长相出众,又是那种亦正亦邪的模样,最是勾人。再加上他这种高傲的性子,让哈珠儿生出一种想要征服的心。 柳颜欢看到哈珠儿眼中的跃跃欲试,一时无语。 虽然徐正月至今未娶,可他的身份地位放在那,皇上皇后以及太子,是不可能让他娶一个北庆皇族的女子的。 柳颜欢看着那几位夫人还在垂死挣扎,大着胆子又与宁国公说了几句话。 淑仪这才开口:“今日到此结束吧,没意思,本宫也乏了。” 几位夫人小姐如蒙大赦,立马灰溜溜地跑了。 而男宾那边,怕徐正月的人也瞬间溜了个干净,只剩下哈尔达一脸懵。 今日不是让他们相看的吗?他还没看到旁的女子呢,也没订好他想到的皇子妃呢,怎么人就全都跑了? “七皇子,今日公主身体不适,所以宴会提前结束。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七皇子不可置信,他来了之后连茶都没喝两口呢,就看到那帮子书生对着一个男人低眉顺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问才知道,原来方才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是东辽的宁国公,皇后是他的亲姐姐。难怪敢横着走。 长得真不讨喜,还不如裴小将军可爱。 一想到裴鸢,哈尔达就摸了摸嘴唇,听说裴鸢被皇上罚了禁足,之后就没有见过他。他一个带兵的将军,没事干嘛和皇上犟嘴?唉,宴会提前结束,哈尔达没等妹妹出来,想了想,决定去将军府玩玩。 看不到裴鸢,看他哥哥裴茗也一样不是,反正二人长得很像。 哈珠儿看到人走光了,柳颜欢和苏氏也收拾着要离开,她有点舍不得走,还想多看几眼徐正月。 “柳姑娘,我能去你们柳府做客吗?”哈珠儿开口问道。她想知道更多关于这位宁国公的事情,但是她在东辽也没有多少认识的人,柳颜欢算是对她态度比较好的人了。 柳颜欢听到她的话,先是一愣,旋即道:“公主既然无事,那臣女就请公主去看戏吧。” 她想哈珠儿是有话想和她说,说话的地方不一定得是柳家,也可以在外面。 “好好好!”哈珠儿对东辽的戏剧很感兴趣,听到听戏,立马答应。 人走完了,府上下人在收拾东西。 淑仪睨了一眼屁股还赖在椅子上不挪动的徐正月,用眼神示意紫苏。 紫苏会意道:“国公爷,您该回去了。” 徐正月丝毫不为所动,“本公是拿了殿下给的帖子进来的,还没有宾主尽欢,殿下就开始赶客吗?” 淑仪:“......” 她是真的忘记了,徐正月这人是不能用正常人的逻辑和他沟通的。 “客随主便,国公爷怕不是忘了这句话?” “也可以主随客便,不是吗?”徐正月两手交叠放在胸前,笑眯眯地看着淑仪。淑仪对上他的笑脸,一时连生气都忘了。 回过神来,她别开脸,道:“国公爷自便好了。” 她起身带着人回了后院,今日此举只是为了敲打那些夫人,让她们回去看着办。若是她们的丈夫再在朝堂上给她使绊子,那就不能怪她没有先礼后兵了。 徐正月笑着吃了一块糕点,身后站了个紫苑。 他吃完糕点,拿出帕子擦了擦手。紫苑看那帕子,只觉得十分眼熟。她家殿下也有一块这样的帕子,啊不对,这就是她家殿下的帕子!是紫杉绣的! 可是这帕子怎么会在宁国公的手上? 徐正月似是吃舒坦了,起身冲紫苑扬了扬下巴,“带本公参观参观。” 紫苑心不甘情不愿,带着徐正月在公主府逛了起来。 公主府是前几年才置办的,自然不比国公府几代传承,府上简单。徐正月看过去,连人工渠都很简陋,一点观赏性都没有。 他四处看了看,正好碰上巡逻的府兵。皇上对她的溺爱早年就如此,更别是现在了。徐正月很了解自己那个姐夫,虽然看着求稳,不动声色,可他骨子里有一种叛逆劲在。 若是太子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了什么错,改立皇太女,也不是不可能。 徐正月看着府兵行完礼从他身边而过,淡淡收回视线。 “走吧,别叫你们殿下等急了。” 前面带路的紫苑差点一个趔趄,他不是说逛逛公主府吗?什么叫别让殿下等急了?殿下没说见你啊! 淑仪在书房看完一张折子,听到紫苑说,宁国公过来了。淑仪颇为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让他进来吧。” 她知道,若是自己不让他进来,他定会花招百出。 徐正月没想到淑仪这么轻易就让他进了书房,他唇角的笑意完全掩藏不住,对几个紫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公与公主有话要说。” 几个紫并不听他的,看向淑仪,淑仪颔首,她们才出门去。 书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徐正月拎起一张椅子,坐到淑仪对面,两人隔桌对视,一站一坐。 “本公帮了殿下这么个大忙,殿下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淑仪抿唇,觉得徐正月的厚颜无耻又上了一个台阶。今日就是没有他的出面,她自己也是可以解决完那些人的。只不过多花点时间精力罢了。 “国公爷今日举动会叫人误会。” “不好吗?”徐正月满不在乎道,“只有让别人都以为,你淑仪要辅佐太子上位,四皇子才会迫不及待地露出真实的面目。” “他也是你的亲侄子。” “不中用不听话,就不算。”徐正月说的极为轻巧。 “那你们徐家门内不中用的人很挺多。”淑仪冷嘲。 “你是指徐言翎那种吗?”徐正月抱臂放在书桌上,抬头看着淑仪,“他不是死得其所吗?” 淑仪一滞。 第440章 试探(淑月CP) “那可是你的堂弟。” “又不是我亲弟。”徐正月没所谓道。 “既然如此,那国公爷那时为何找我兴师问罪?”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 淑仪噎住,无话可说。 徐正月浅笑吟吟,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在他看来,像徐言翎那种败坏徐家家风的人,要不是他叔护得紧,他早就好好整治他了。 他虽然不喜徐言翎,但徐言翎死了,他还是会生气。因为他是徐家家主,徐言翎再怎么不是,那也是徐家的人,动徐家的人就是在打徐家的脸。他徐正月可以不要脸,但徐家的脸不能丢。 “殿下还记得上次我的提议吗?” 淑仪脑袋蒙了一下,不明白他指的上次是哪个上次。这家伙不靠谱的话说多了,淑仪都懒得记他说了什么了。 “马车。”徐正月好心提醒道。 淑仪的脸颊顿时不可控地爬上两抹绯红,她别开眼不想去看徐正月的眼睛,以免让他看出自己的不自然来。 “殿下,上次我说给您自荐枕席的事情,您考虑得如何了?”徐正月撑着下巴看着满脸通红的淑仪,分明让人难以启齿的话,他倒是说出了“吃了没”的架势。 淑仪真的不想搭理他,可他偏偏还得寸进尺。 徐正月的手越过桌面,覆上淑仪的手。 “殿下要不先试用一下,觉得不好的话再拒绝我也不迟。” 淑仪顿时瞪圆了双目,这种事情,还能试用? “荒谬!”她羞愤不已地甩开徐正月的手,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她这模样落在徐正月的眼中,反而有了旁的意味。徐正月凤眸微眯,眼中笑意不掩。 “外面都传,裴小将军是殿下的入幕之宾。你们二人关系匪浅,所以殿下才费尽心思地扶持他上位。看来这传闻还有待考证啊~” 淑仪眸中闪过怒意,“你究竟想做什么?” 若说之前徐正月只是有意无意地撩拨,那他现在就是明目张胆地勾引了。他是觉得自己这个公主很好拿捏吗? 徐正月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起身越过书桌,将她抵在书桌上。 她含羞带怯,略带恼怒的模样取悦了徐正月,他很喜欢看见淑仪被自己逼得失了方寸的模样。 “徐正月!”淑仪恼怒不已,直接唤了他的名讳。 徐正月俯下身子,在淑仪耳边道:“在。” 他呼出的热气撩过淑仪的脖颈,那处都变成了粉红色。淑仪抬手去推他,奈何形体差异太大,自己用了吃奶的力气,也不能推动他丝毫。 “殿下,那日分明也很享受,不是吗?”徐正月拉着她的手环到自己的脖子上,一双眼睛含情脉脉,蛊惑人心。 淑仪觉得此时站在自己对面的,不是人,而是惯会蛊惑人心,引诱人犯罪的狐狸精。 这男狐狸精道行高深,她一个小女子难以招架,以至于徐正月的唇覆上来的时候,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同于上次,这个吻轻柔而带着情|色。他一点点地撬开她的贝齿,舌尖勾着她的柔嫩,没一会儿就将淑仪吻得晕头转向。 身体开始发热,脑子里晕晕乎乎,衣带解尽,淑仪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好在屋内有地龙,不至于让她觉得冷。淑仪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不自觉抓紧了他的头发。徐正月将她托在书桌上,唇一路往下。 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样的行径是不对的,尤其这个人还是徐正月,她名义上的舅舅。可是情欲的浪潮拍得她头脑理智全消,尤其是在她喜欢徐正月的前提下。 “别夹。”徐正月扮开她的腿,这个小东西太敏感了,受到一点刺激就浑身颤抖不止,夹的他脑袋有点疼。 徐正月再去亲淑仪,被她别过脸避开。他好笑道:“你还嫌弃自己了?” 淑仪不语,她现在脑子里混乱不堪,除了喘息什么都不想去想。明明不久前,自己决定收拾好这种不必要的情感的。可因为徐正月的再三越线,让她做好的所有心理防线都彻底崩溃了。 徐正月揉捏着这具柔软的身体,听到淑仪低低的抽泣声,两只手指捏住淑仪的下巴让她抬首和自己对视。 她衣衫凌乱,可他还人模狗样。 “怎么又哭了?”徐正月蹙起眉头,他做这个表情的时候看上去很凶,淑仪哭得更凶了。 徐正月的心都软了,以前没觉着她这么可爱,只觉得她是个讨喜的小姑娘。动了情之后,她浑身哪个地方都让他情难自抑,尤其是她哭的时候,更让他想狠狠蹂躏她,欺辱她。 徐正月抱起淑仪,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一把圈椅本就狭小,二人交叠更甚。淑仪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徐正月的面前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分明没有那么爱哭的。 “别哭了,哭得我浑身难受。”徐正月抬手帮她擦眼泪,她的睫毛被泪水打湿,眼角泛红,更显可爱。徐正月强忍着自己的暴躁,“乖乖,再哭我可就真的欺负你了。” 淑仪睁着朦胧的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徐正月,一副“你果真禽兽”的模样。 徐正月见她不哭了,这才舒了口气。他真的不会哄人。 “心肝儿,生我的气可以骂我打我,但不能再哭了。你一哭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淑仪感知到他说的“控制不住”是什么意思,连忙要从他的身上下去,却被徐正月掐着腰。 “殿下,微臣的提议想起来了吗?”徐正月垂下头去看淑仪涨红的脸,“微臣心悦殿下,不知殿下能不能给个机会?” 淑仪想起来了,他上次说,要做自己的裙下臣。 她那时自然以为他在说荤话,谁会相信那种时候的男人说的鬼话? “我不要。”淑仪伸手去推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但对方手劲真的很大。 “为什么不要?我这么好用。” “那只是你自吹自擂。” “真的吗?我以为殿下是舒爽到害羞才哭的。”徐正月纠缠道。 淑仪恼火,她真的不想和徐正月讨论这样的问题。两人立场不同,迟早会针锋相对,在这之前,何必惹上不必要的情感? 倒不如在成为敌人之前,就整理好这段不必要的感情。 第441章 通州大捷 “徐正月,上次那一巴掌还没让你清醒过来吗?” “怎么,殿下今日还要给我一巴掌吗?”徐正月无所谓道,“反正每次见你都得带点伤,我已经习惯了。” “......” 淑仪无奈不已,她斥道:“你这样只会让事情变得复杂!” “事情怎么复杂了?难道殿下现在不是要和我合作的关系吗?”徐正月厚颜无耻,将死皮赖脸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方才的试用殿下觉得如何?若是感觉好,便让我以后都来伺候殿下吧。” 淑仪彻底不想搭理他了,“放手!” “殿下还没回我的话呢。” “不好!我不同意!放手!” 徐正月“啊”了一声,放开手,欢喜道:“知道了,臣今夜就好好伺候殿下安寝。” 淑仪:“......” “徐正月。”淑仪板下脸,她必须和徐正月说清楚,不能再这么被他带偏下去了。 “臣在。”他笑意吟吟地帮淑仪系上衣带,完全看不出他是个阴晴不定杀人如麻的人。 “你该明白,你是我舅舅。”淑仪咬重了“舅舅”两个字,希望徐正月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谁让你占我便宜的?”徐正月勾唇露出玩味的笑容,那模样让淑仪一愣,“我只是太子和四皇子的舅舅,可没你娘那样的姐姐。” “皇后娘娘是我嫡母!” “让她不是不就成了?” 淑仪彻底被他噎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是你徐家出来的皇后,你还能废皇后不成?” “确实不成。”徐正月若有所思,毕竟废皇后丢的是徐家的脸面,他这个家主担不起这样的责。“那就让她不认我这个弟弟好了。” “......” 淑仪彻底闭嘴了,她早该想到,正常人是没办法和徐正月交流的。她现在还很正常,在变得不正常之前,得远离徐正月才行。 “殿下是在苦恼日后我们在一起的名分吗?”徐正月拉着淑仪的手,“殿下不必苦恼,臣不要名分,您只有我一人就行了。”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世上就没有包住火的纸,若是自己答应同他厮混,到时候外面的人只会骂她婚前失贞,无媒苟合,毫无德行。 对于徐正月,世人顶多骂他风流太过。 世道向来这样的不公平,她真的不想自伤。 “哦,那殿下是在担心自己以后被人唾骂?”徐正月无比真诚地提议,道:“那我囚禁殿下,不就行了?” 淑仪撑着书桌扶额,她就没想过和他在一起!可他怎么净说以后那些不着调的话! 还囚禁,当她公主府的五百府兵都是死的吗? “等你脑子清醒了再跟本宫说话!” 徐正月当着淑仪的面开始宽衣解带,淑仪杏眼瞪得像铜铃。 不得不说,徐正月是当朝难得的美男子,他解袍的手指更是修长漂亮,动作行云流水,流畅美观。且他是故意这么做的,眉眼中都是魅惑淑仪的神色。 淑仪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个瞬间被他勾引住了。她完全看呆了。 她没有见过旁的男子的身材,可徐正月的身体肌理分明,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手臂上的肌肉饱满漂亮,抬手间鼓起漂亮的线条。 “殿下,心疼心疼微臣吧。”徐正月的手指从淑仪的脸上往下,在她的领口处停住。他的身体就在淑仪的面前,淑仪微微抬眼就能看到他凸出的喉结。 “殿下......”徐正月又唤了一声,似乎在催促淑仪。 淑仪两眼一闭,爱咋咋地吧! ———— 年关将至,柳颜欢在家帮苏氏整理好了要过年用的单子,终于收到了裴鸢的“家书”。 信上他一切都好,二十万的裴家军避开官道,日夜兼程到达了通州。并在通州重创了西戎一支部落,现在一切都好。 柳颜欢看着这封信,热泪盈眶。她日夜担忧裴鸢的境况,如今能收到一封信,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好羡慕。”落英看着信上的内容,长叹一声。 自从红绸受伤之后,他就死皮赖脸赖在柳府,美名其曰保护柳颜欢的安危,实际上每日照顾红绸。 起初红绸怕得要死,毕竟她也是从知道落英是北庆质子的身份。在她看来,自己就是奴婢,而落英是主子。哪有主子伺候奴婢的? 好在落英恢复了身份之后待她们还如往常那般,并没有“仗势欺人”,红绸才放下自己的担忧。 “你羡慕什么?上战场杀敌吗?”红绸问道。“你没看到我们家小姐担心世子爷,担心得都受了一大圈吗?你还想上战场?毛病!还是好日子过多了!” 被红绸一通数落,落英也不恼。 “你不懂上战场杀敌的痛快!”落英反驳道。 “小孩儿,杀心太重可不好!” “我不是小孩儿了!我都能娶你了!” “快滚吧!谁要你一个小屁孩娶我?我是嫁不掉吗!” 柳颜欢看着二人打打闹闹,只觉得温馨。她提笔开始给裴鸢写回信,准备掺在钱氏的家书里寄出去。可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可说的。只写了一句话:一切安好,盼君凯旋。 通州的消息很快传入京都,通州大捷,裴鸢率裴家军击退西戎,西戎拔营后退二十公里。此消息一入京便在京中掀起轩然大波。 “裴鸢何时出城的,为何我什么消息都没有!” “二十万的裴家军,他们拔营一点动静都没有吗!现在人全都到通州打了胜仗了我们才知道,你们是什么饭桶!” 祁屏怒骂道。这段时间精力都在对付祁明身上,差点忘记了还有裴家军的兵权归属问题。皇上没有提及,大家也不好正面去问这个敏感的问题。本以为皇上会等到开春后定下他们的去处,没想到竟然让裴鸢悄无声息地带兵去了通州。 这二十万的裴家军,不就是变相还给了裴家吗! 父皇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好不容易才从裴常胜的手里拿回兵权,现在又将它送了回去! “殿下莫急。”王勉安慰道,“二十万裴家军在裴鸢的手上能发挥出它们的作用,不好吗?皇上一直想统一天下。若是皇上能做到此事,殿下日后继位,不就少了许多困难?” 祁屏看着王勉,沉沉吐了口气。 “本宫担心的是,万一日后这兵权收不回来怎么办?” “那就让他有去无回!” 第442章 除夕夜 二十万裴家军在通州委实掀起了朝中风浪,内阁阁老们更是纷纷进宫求见皇上,皇上竟然一意孤行,没有经过他们就将这二十万大军调离。 现在是打了胜仗,若是吃了败仗又该如何自处! “皇上,您此举是在冒险啊!二十万大军前往通州,又无粮草后援,此次是取得大捷,若是裴将军指挥失利,吃了败仗,通州那个地方的冬日冷酷饥寒,您让那些士兵如何是好啊!” 皇上虽然心虚,但也听得出来,这小老儿是觉得自己处理这二十万大军的时候,没有知会他们一声,以至于他们在此事上没有捞到半点的好处。 “此事朕知道有些草率,但朕觉得真的旨意没有错。” 任由下面的阁老们怎么说,皇上仿佛成了一头倔驴,而他们则成了一群王八。 “好了!”皇上任由他们说了一炷香的功夫,不耐道:“通州大捷本该是高兴的事情,你们怎么全都来扫朕的兴!是觉得朕这个皇帝当得容易吗?让给你们当当好不好!” “臣等不敢!” 一众老臣行礼告退,出了御书房的门,阁老们纷纷道:“皇上此举实在冒进了!” “是啊,就是再怎么想击退西戎,也不能不经内阁票举,就让二十万的裴家军去了通州!” “王首辅,您说两句呢?” 王勉还算沉得住气,这二十万的裴家军没有落到自己的手上固然可惜,可他和这些目光短浅的家伙们不一样。在他看来,这二十万人马,无论是在自己的手上还是在旁人的手上,都不如在裴鸢的手上发挥价值大。 这不,裴鸢这就取得了一次大捷。 皇位的争夺是很重要,但挣来一个风雨飘摇,皇位不稳的江山有什么意义?既然争了,那自然要一个太平盛世。 在他看来,自己支持的四皇子是比太子出色,可他并没有出色到超过他的父皇。既然皇上现在有意开创一个盛世,那他就乖乖等着不就行了吗? 狡兔死,走狗烹。 裴鸢的价值榨干,就是不用他教唆,皇上也不会容忍他手握重兵的。 “诸位阁老,诚如皇上所言,通州大捷是喜报,大家何必揪着没发生的事情说事,惹得皇上不快呢。该高兴的时候就该高兴啊!” 几位阁老瞧见王勉都这么说了,只能将心里的话都憋了回去。 有人欢喜有人优,北庆驿站内,哈尔达已经来回踱步数十遍,哈珠儿都被他绕烦了。 “没想到,裴鸢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到了通州!” “东辽的实力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强大,这次和亲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哈珠儿严肃道。她这段时间很努力地在给自己挑选适嫁的人选,可每一个都不如徐正月令她心动。 “图奇布,和亲的人选,你们可有定下?我打算在东辽的年宴上,向东辽皇帝提亲。” 图奇布点点头,拿出东辽给的册子,指了其中的一个名字,道:“您的和亲对象,我建议您选择她。臣打听过了,她是东辽一个闲散亲王的女儿,没有实权,您要娶她的话,这个王爷一般拒绝不了,就是闹起来也不会让东辽皇帝记恨上我们,只会觉得他不识大体。” 然后又对哈珠儿道:“臣提议您可以试探一下东辽皇帝的态度,裴鸢至今没有正妻,但有一女。您试着让东辽皇帝给您和裴鸢赐婚。若是东辽皇帝同意了,那我们止战有望。” 毕竟东辽这位最年轻优秀的将军,都成了他们北庆的驸马了。总不能让他去打自己的老丈人家吧? “好,就如此办吧。” 哈尔达这么应着,眼中却有一丝失落。 通州大捷的喜气一直持续到了年会晚宴这日,苏氏身为命妇,自然要和柳丛文一道入宫去。柳颜欢嘱托落英,拜托他照顾好自己的父母。 落英应声,他现在的质子身份,虽然让他在东辽不怎么受待见,但在东辽的待遇那是水涨船高的。 父母离开,柳颜欢一个人在自己的小院里,也不出门。她挺想冬娘的,好些日子都没见到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是高了还是胖了。 苏氏说,等初二就去镇国公府拜年,这样就能见见冬娘了。 “小姐,是不是觉得孤独啊?”看春敏感道。 “没有的事。”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难过的。 她是嫁出去的女儿,虽然现在又回了家,可终究许多地方都不一样了。家中的姊妹们不和自己亲近了,她的身份也很尴尬。 简单地吃了晚饭后,柳颜欢窝在炕上,百无聊赖地翻看一本游记。 忽地,院子外传来喧嚣声。 “长姐!我们来看你了!” “长姐,快出来看烟花呀!” 柳颜欢闻声放下书本,披了斗篷走了出去,她的几个妹妹还有年纪稍大的庶弟都来了。 “你们怎么来了?”问着话,她的唇角忍不住上扬。 “方才吃年夜饭,姨娘说长姐身子不适,所以不来。我觉得长姐是骗人,长姐身子向来好好的。所以一吃完饭,我们就过来看你啦!” “长姐休听她胡言乱语的,她就是想要长姐的红包!不知羞!” “要红包也不耽误我关心长姐呀!” 几个弟妹们闹作一团,柳颜欢也忍不住开心,让迎秋拿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封,一一发了下去。 “长姐,一起去放烟花呀!”最小的妹妹牵起柳颜欢的手,柳颜欢本还想推拒,罗嬷嬷在一旁道:“小姐去吧!您都多久没这么玩过了!” 柳颜欢想想也是,算上前世的时间,自己十来年都没有和弟妹们这么聚过了。于是欣然拿起了一根手持烟花点燃,霹雳的火星子瞬间炸开,妹妹们欢呼成一团。 “长姐,快许愿!” 柳颜欢被他们簇拥着,许下愿望。 一愿家人常健,二愿郎君早归,三愿国泰民安。 一群孩子闹到了很晚才离开,柳颜欢一身汗津津的,身上还都是烟花的硫磺味。 “小姐,去洗洗吧。”罗嬷嬷看着小姐这么开心,也欣慰地笑起来。 “对了,我差点忘记了,前几日让紫菱准备的礼物,可有给将军府送过去?” “自然啦!”罗嬷嬷尾调上扬,一想到洛氏可能被吓傻的模样,她就高兴。 “我虽然离开了将军府,可也不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呀!” 这段时间,将军府那么平静,她可不高兴了呢。 第443章 淑妃笑场 将军府内确实挺平静的,府上的大小事洛氏一概不问,她现在的乐趣就是听听戏,打打牌。一副超脱世外的养老生活。 洛雪怀孕的事情她也知晓了,裴茗与她说,是他安排好的。于是她也不疑有他。 儿子膝下终于有个孩子了,虽然不是亲的,可也是裴家的血脉,这就足够了。 除夕这日,全家三人在饭桌上吃了个勉强的年夜饭,然后各自散了。 严嬷嬷伺候着洛氏上了床,只觉得府上现在一点儿人味都没有。谁家过年不守岁?可将军府为了节省开支,晚上不必要都不可点灯,上上下下噤若寒蝉,吃了饭就早早歇了。 洛氏才上床,严嬷嬷拿着一个信封走了进来。 “夫人,柴总管说外面来了个人,让人将东西交给您。” “什么东西?”洛氏眼皮子一掀,接过信封拆开,里面掉出来一张纸片和一张帕子。 洛氏看到那个帕子,一眼就认出那是赵嬷嬷的东西。她眼睛一眯,打开纸条,上面写着:需一百两救急,放置于静安寺后山小竹林下的巨石下,否则将夫人所为告知天下。 “老贱妇!”洛氏气得将纸条和帕子都撕了。 她当初就是大意了,才叫赵嬷嬷给跑了。没想到这个老贱妇不找个地方苟活,还敢回来敲诈她! 她粗喘着几口气,心想一定要拿住那老贱妇,不能叫她拿捏了自己去。 严嬷嬷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然后伺机出门将这件事告诉了洛雪。不怪她,现在将军府都是洛雪的人,她得为自己考虑不是? “信?”洛雪微微扬眉,“带来了吗?” 严嬷嬷立马从怀里掏出了碎片,在桌上拼好。 洛雪看了一眼内容,嗤笑一声。原来是她这个姑母行恶太多造了反噬。 “不必管她,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是这银子嘛,肯定不能交出去的。现在府上缺银子,她自己也想攒下点养老钱。她知道洛氏藏了一笔私房钱,只是不知道在哪里,现在正是诈出她这笔银子下落的最好时机。 “你附耳过来。” 洛雪在的严嬷嬷耳边说了自己的计划,严嬷嬷眸子里光芒微闪。 “事成之后,会给你奖赏的。” 严嬷嬷立马谢恩离开。 —— 皇宫之内,今日不仅是除夕之夜,更是皇上的寿辰。虽不是大寿,但儿女群臣想拉近自己与皇上的关系,都会在今日送出一份让皇上高兴的礼物。 群臣入座,丝竹悦耳,歌舞平升。关系好的大臣们私下交流着,窃窃私语,等着皇上的到来。 淑仪陪着德妃一起入殿,坐在德妃的手边。淑妃向来要强,每次宴会都要坐在仅次于皇后的下方,可今日,她施施然在德妃旁边的桌子上坐了下来。 “妹妹,等会儿宴会结束,咱们一道去鳌山看看吧。”淑妃提议道。 宫中欢庆新年,造了个鳌山供宫妃们欣赏。 德妃看了一眼淑妃,自从两人合办了一次捐赠宴会之后,淑妃就经常去找她聊天吃茶。德妃能感知到淑妃的有意讨好,虽然不喜她,但也比多一个敌人强。 “好。”德妃点点头。 今日这样的宫宴,只有嫔位以上的人才能参加。众妃嫔等了一会儿,皇上才带着皇后踩着吉时的点进了大殿。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起身行礼。 “平身!”皇上说完,得全喊道:“开宴!” 不一会儿,舞姬又换了一批进来,歌曲也比之前更加激荡。 淑仪吃了几口菜就不动筷子了,知道今日宫宴吃不饱,所以她来之前就吃了东西垫肚子。 “淑仪,听说前几日你办了个赏梅宴,还邀请了北庆的七皇子去。你瞧着那七皇子如何?”说话的人是淑仪的一个堂兄,他的父王是东辽唯一的藩王,封地为东海之滨。 皇上虽然和这个弟弟感情好,却也怕藩王有了兵权土地生出不轨之心,遂将他的嫡子正妻都留在了京都内。 淑仪不是很喜欢这个堂兄,无他,他从小没有父亲教导,被王妃溺爱得无法无天。说起话来尖酸刻薄,很不讨喜。 “堂兄是因为我没有邀请堂兄所以生气了吗?”淑仪故作不解地问道,“那日受邀的都是未婚配的人家,堂兄后宅妻妾众多,妹妹怕你带坏了人,故让你在家里休息。” 淑仪的话说的也是毫不客气,祁辰宇气得七窍升天。 “哼!不知道你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参加年宴,妹妹还是好好珍惜珍惜吧!” 皇上听到祁辰宇这话,很是不悦。淑仪可是他的宝贝女儿,这小子竟然还盼着淑仪嫁去北庆吗! 怀安大师可说了,淑仪命中富贵。若是淑仪嫁去了北庆,涨了北庆的势头,那自己统一天下的大业岂不是没什么指望了吗? 所以,他是绝不能让淑仪嫁去北庆的! “是啊,想必堂兄已经吃腻了这京中的菜色,可怜叔叔今年也不能入京,不然还能给你带点东海的特产改善下口味呢。” 祁辰宇气得鼻孔直出气。他虽然是他父亲的第一个儿子,却因为从小没有养在身边的缘故,藩王更喜欢侧妃生的那个庶子。并且去年已经上奏为他请立世子,将藩王妃和他气得不轻。 可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因为他就是个皇上用了挟持藩王的棋子。 “淑仪向来大方有度,最能体现我们东辽皇室的格局。若是她能嫁去北庆,也不至于丢了皇家的颜面。”说话的人正是那日在赏梅宴上和淑仪起了龃龉的孝亲王妃。 孝亲王妃坐在孝亲王的右手边,再往下就是她的一子一女。 淑仪都懒得搭理这个婶婶,她实在是拎不清。以为几句不痛不痒的捧杀就能定下她嫁去北庆吗? 若是以前她没有话语权的时候,这招还能奏效。只是现在,她在朝堂上不仅有话语权,还有效忠她的人。 那些效忠她的人说什么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不然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是啊是啊,淑仪这么优秀,也只有皇室才能配得上她了。”一位长公主附和道。 淑仪心想,自己以前也没得罪过她吧?怎么这个时候来落井下石呢? “哦,所以姑母没有嫁给北庆皇室,是因为您不够优秀,不是因为您不想啊~” “噗!”淑妃当场笑喷了。 第444章 北庆求娶 长公主的脸都气绿了,她没想到淑仪竟然这么伶牙俐齿。还说什么她不想?这是个人都不会想的好吗! 可她身为长公主,享受了身为皇室的优渥待遇,却没有承担身为皇室的职责,传出去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因此她自然不能在两国联姻的问题上说自己不想。 可让她承认自己不够优秀?她也很不想承认! 长公主气鼓鼓地看向德妃,阴阳怪气道:“德妃真是会教导女儿的,才将淑仪教得这样伶牙俐齿。” 德妃淡淡道:“淑仪自幼长在皇上身边,都是皇上教得好。” 言下之意,长公主若是再说淑仪的品行不好,那就是在质疑皇上的教育了。 长公主讪讪地闭上嘴,决定不和她们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毕竟她们私下都已经做了这么多,淑仪若是不嫁去北庆实在说不过去。 到时候,看淑仪还怎么嚣张! 皇上将这些人的面目都纳入眼底,心里悲凉。淑仪可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她们还能如此,若是换了其他的女儿,岂不是更能肆无忌惮? 皇上能理解他们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嫁去北庆的心思,可他就忍心了吗?同样是为人父母,他虽然是皇帝,但也是一个女儿的父亲啊。 “皇妹,佳佳今日怎么没有和你一道进宫?” 长公主听了皇上的话,面色一僵,道:“皇兄知道的,佳佳向来身体不好,这两日又染了风寒,一直卧床不起呢。” 其实郡主的病从北庆使团进京开始就有了,一直到现在还病着,可见长公主的心思。 皇上又说了几句让她好好养着的话,淑妃接了句:“是啊,侄女这身子一定要好好养。万一北庆的皇子就看上她了,这山高路远的,她这小身板能折腾到北庆吗?” 长公主狠狠瞪向淑妃,这个女人不是向来和德妃不对付吗?怎么忽然帮她说话了! “好了好了,这话说的为时尚早。”皇后打圆场道,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不过淑仪确实到了该婚嫁的年纪了,和你同龄的珍儿都定下来了,你可不能不着急。” 皇后这看似关切的话,实则表达了她的立场,她也想淑仪嫁去北庆。虽然弟弟徐正月和她提过,太子平庸,淑仪有为政的天赋。若是让淑仪扶持太子,太子之位必定更加稳固。 可皇后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的儿子不如一个女子?徐正月身为太子的亲舅舅,竟然说她的儿子平庸!这样的话实在让皇后恼怒,因此看到那么多人想让淑仪嫁去北庆的时候,她乐见其成。 “是。”德妃应承,“臣妾已经在为淑仪相看,若是顺利的话,等开春就定下婚事。” 几个笃定了淑仪会嫁去北庆的人,心里嗤笑。 忽地,乐声暂停,善喜从殿外进来道:“皇上,北庆皇子哈尔达前来敬酒。” 今日虽然是年宴,皇上宴请群臣,可也是分席位的。内殿之中是皇家人,外殿才是一品大员,再往下低品阶的官员,就离皇上“十万八千里”了。 哈尔达是北庆皇子,被安排在外殿。他也是才知道,今日群臣会挨个进去给皇上敬酒说祝词,若是祝词说得巧妙,便会被皇上赏赐。 他倒不是瞧上了东辽皇室的东西,而是想借此提出和亲一事。 “本皇子知道今日是皇上的生日,所以也准备了一样寿礼献给皇上。”说完他拍了拍手,之前安排好的十八名舞姬行若流云地飘了进来。 乐声骤起,不过此次的乐声不似东辽乐声的柔美,它粗犷有力,豪迈大气,让在场听的人有瞬间以为自己到达了草原。 舞姬随着乐声翩然起舞,动作柔中带力,看得人内心澎湃,一舞尽,甚至让人觉得荡气回肠,意犹未尽。 “好舞!好曲!”皇上拍掌道。 哈尔达骄傲的扬了扬下巴,“这些舞姬是北庆的小小心意,希望皇上不要嫌弃。” 话音落下,十几名舞姬纷纷摘了面纱,个个面容绝色,身姿婀娜。 皇上脸上笑意不止,眼中却有别样的精光。 而皇上身边的皇后却在强颜欢笑,她藏在桌下的手狠狠绞紧了。该死的北庆,送什么不好,偏生送女人! “好!赏!”皇上大手一挥,旁边的善喜刚要动作,却听哈尔达道:“皇上,我不要赏赐。” “那你要什么?”皇上的语气里带了点不耐,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哈尔达不要赏赐,还在年会这个时候出风头,定然是要在这个时候提两国联姻的事情了。 “回禀皇上,哈尔达是肩负两国友好往来的使命来到东辽的,我想请皇上同意我们两国联姻,以达到两国百年友好往来的邦交关系!” 皇上早就有预感,因此哈尔达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并不讶异。他心里也是纠结的,毕竟东辽现在的处境,确实不适合再打仗了。 而淑仪却敏锐地察觉到了点什么。看来北庆也并非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强盛,说不定比之东辽还不如,不然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即便知道北庆的国力可能不如何,皇上也不会贸然去攻打北庆的,毕竟他得先考虑自己的国家。百姓是要生活的,不能连年战争去消耗他们,那样只会造成国家动乱。 “今日朕不想谈论政事,若是两国联姻,哈尔达皇子可以先去鸿胪寺那提起议程。”皇上将姿态摆足。现在是北庆想要让东辽与他们联姻,那就是东辽在上的关系。 哈尔达听到皇上这样“刁难”的话,也不气恼,沉着冷静道:“我只是想求娶一名姑娘,皇上也可以不用当成政事,只是为一对有情人做主而已。” 皇上听了这话,更加不悦了。 什么叫“有情人”?哈尔达入京以来,也就私下和淑仪接触过吧! 皇上的视线在淑仪面上扫过,淑仪依旧淡然处之。他看向哈尔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他敢开口求娶淑仪,他一定要叫他好看! “皇子这话实在离谱,在东辽向来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私下定情的!这种女子绝不可能出现在我们皇家!” 哈尔达听出了皇帝话中的不悦,于是改口道:“请皇上原谅我的东辽话表达得并不准确,是我见到这位姑娘后心生爱慕,所以向皇上求娶!” 长公主和孝亲王妃听了这话,心都放到了肚子里去。他们的女儿这位皇子可从未见过。唯一和他见过的,该是上次邀请他参加赏梅宴的淑仪了。 “你说说,你瞧上的是哪家的女子?”皇上沉声问道。 一旁的皇后听出了皇上的不悦,他只有极不耐烦的时候,才会这么说话。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哈尔达环视一圈,在看到淑仪的时候,与她对上了视线。她眼底的冷漠和肃穆令他一阵。 可就是这短暂的停留,让众人更加深信,他是想求娶淑仪。 第445章 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哈尔达皇子,你不必害羞,只管说是哪位姑娘,让皇兄给你赐婚。今日是除旧迎新的好日子,想来皇兄今日也是想喜上加喜的。”长公主笑意吟吟地看到德妃,与她对视上的时候,还高傲地扬了扬下巴。 德妃看不惯她小人得志的模样,又不关她的事,偏要掺和一脚,有意思吗?还是她能得到什么好处? 皇上睨了一眼自己的皇妹,她今日的话实在太多了。 “是啊,我们皇上向来能成人之美。这又是有利于两国邦交的好婚事,相信那姑娘也是乐意至极的。”孝亲王妃道。 她才说完就被女儿狠狠扯了下袖子,祁慕太生气了,母妃怎么能这样! 哈尔达没想到皇室的人这么的热情,一时有点蒙住了。他们是在打什么他不知道的主意吗?还是说东辽其实也国库空虚的厉害,迫切地想和北庆联姻,以此来休养生息? 正要开口,小太监道:“宁国公上前敬酒!” 小太监的声音才落下,徐正月就已经进了大殿内。他向主座的皇上皇后行了礼,道:“臣看皇子殿下迟迟没有出来,臣弟有点等不及了。” 皇上看到没个正行的徐正月,松了口气。笑骂道:“你这急躁的性子也不改改!若是以往就算了,咱们一家人。今日可是有外人在的!” 徐正月看向哈尔达,哈尔达也不甘示弱地看回去。这位宁国公的气势,他在赏梅宴的时候就体会过了。只是没想到,他在皇上的面前也如此放肆。 “臣弟向来如此,不知道皇子是说了什么趣事,让臣弟我苦等。” 徐正月的声音在大殿内,掷地可闻。大家都知道这位国公爷什么性子,可不敢随意搭他的话。最后是徐皇后道:“没什么大事,是哈尔达皇子想求娶我们东辽的姑娘。” 徐正月玩味一笑,讥讽道:“难不成北庆为了讨好我们皇上开心,将国内所有姑娘都送了过来,以至于堂堂皇子娶亲都成了问题?” 言下还顺便讥讽了哈尔达方才送舞姬的行为。 “你放肆!”哈尔达怒道,他一张脸涨得通红,“我求娶东辽女子乃是为了我们两国邦交长久和平共处!” “一个女子就能让两国和平共处,她是神仙吗?能让你们北庆再长出一脉金矿出来?” 徐正月的话说得毫不客气,哈尔达本想发怒,却被他戳中要害,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 “皇上!这就是你们东辽的待客之道吗!”哈尔达怒而向皇上求个公道。 谁知下一刻徐正月道:“是臣弟喝多了胡言乱语,得罪了皇子还请海涵,想必北庆皇子也不会和一个醉汉计较吧?” 哈尔达:“......” 怎么皇室会有这么无赖的人! 皇上憋笑,徐正月这个小舅子是真的很能让人吃瘪。他就吃过不少,可又拿他没办法。今日他这招用在哈尔达身上,他可舒坦了。 “既然喝多了,就少说两句吧。”皇上决定就让徐正月坐在这儿,时不时用他的醉言醉语气一气哈尔达。 得全会意让小太监办了张椅子给徐正月,还给他端了碗醒酒汤。 “皇上,我只是想向东辽表达我们北庆友好邦交的决心而已,岂能因为这件事被羞辱!” 皇上摆摆手,“安慰”道:“朕明白,朕明白。宁国公喝多了就会胡言乱语,皇子莫要放在心上。” 哈尔达思索,被徐正月这么一闹,东辽皇帝为了“弥补”他,更应该同意自己的求娶才是。 “皇上,我与皇妹二人来到东辽,肩负与东辽达成和平共处的使命。相信皇上也是想一力促成两国友好往来关系的。恳请皇上同意两国联姻,一同为两国友好往来做出努力!” 皇上很是不悦,这个哈尔达是不是看人脸色?他都已经表现得这样明显了,就是想让他私下和他说这件事。若是他想求娶的对象是淑仪,自己还能做点挽留。 “皇兄,虽然臣弟一向不管政事,但臣弟以为七皇子说的不错啊!”孝亲王被自己的王妃疯狂暗示,他本来真的不想管这件事,但孝亲王妃一直和他闹,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皇上看向自己这个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弟弟,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没脑子的家伙,若不是父皇可怜他,他能混上亲王? “七皇子,你心悦哪个姑娘?以你的身份,就是公主也配得上的!”长公主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淑仪。方才被淑仪呛了一把,她倒要看看淑仪听到自己即将和北庆皇子联姻,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哈尔达看到长公主和孝亲王帮他说话,心里满意极了,看孝亲王这个态度,是不会反对他求娶郡主了。 反而是皇上的脸色黑沉如锅底,他知道的,孝亲王和长公主这是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逼迫他将淑仪和哈尔达的婚事定下来! “我想求娶的是孝亲王之女祁慕!” 皇上的怒气像是瞬间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 “哦?你和慕儿见过?” 孝亲王和孝亲王妃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不可置信地看向哈尔达。 “胡说!慕儿鲜少出门,七皇子怎么可能见过她!” “淑仪公主宴请本皇子时,无意冒犯见到了郡主,还请郡主海涵。” 祁慕亦是不可置信,她却要比孝亲王夫妇冷静多了,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 “淑仪!是你陷害我儿!” “嘭!”皇上大掌拍在桌上,放在盛怒至极的恭亲王妃浑身一抖,瞬间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立马下跪。 “皇上,臣妇只是......” 她话未说完,被皇上打断,“方才孝亲王不是说了吗,能促成两国邦交友好往来,那是慕儿的福分!” 孝亲王妃身子抖若筛糠,她以为七皇子会求娶淑仪才这么说的! 他们这些时日知道北庆的人在打探皇家子女,便在民间放出淑仪的大量溢美之语,就是想让七皇子选择淑仪。谁能料到,七皇子竟然选择了自己的女儿! 为什么会这样! 第446章 孝亲王妃暴走 皇上看向面容惊惧不已、惊慌失措的夫妻二人,又看了看那个侄女祁慕。祁慕的表情倒是比她的父母亲淡定,她正和孝亲王妃跪在一起,两手拉着母亲的衣袖,似是在宽慰她。 皇上开口道:“祁慕,七皇子求娶你,你是如何想的?” 祁慕俯身行了个大礼,道:“慕儿愿为东辽效力。” 听了她的回答,皇上很是满意。虽然孝亲王夫妻两个拎不清,但至少这个女儿是好说话的。若是一家子人都胡搅蛮缠,那他就真的不高兴了。 “皇上,慕儿她还......” 孝亲王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皇上打断。 “七皇子,此事来日让鸿胪寺拟个章程出来,我们再议。” 哈尔达点点头,而后看了孝亲王一眼。这家子人真虚伪,自己在说出求娶祁慕之前,他们一副为了两国邦交的模样,满口答应。听到自己求娶他家女儿后,立马变了脸色。 他本想再说说哈珠儿的婚事,但东辽皇帝一副不高兴的模样,他是不敢开口了。等回头再说吧,也不能急于一时。 而后便是众朝臣陆续进来给皇上敬酒说吉祥话,皇上被孝亲王一家惹得不快,草草接见了三品以上的大臣,便自己先撤了。 皇上一走,那宫妃们也没有留下的意义了,也便起身离开。 淑仪将母亲送到后宫门口,自己往宫外走去。德妃本想留淑仪在宫内住一晚,淑仪以自己还有公事为由离开了。 走到宫门口的汉白玉石道上,孝亲王妃早就等在那,看到淑仪过来,立马冲上去,扬手要打。紫葳手疾眼快,抓住孝亲王妃的手腕将她一推。 “王妃,请注意礼数!” “是你!你是设计陷害我的慕儿!” 淑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并不将她放在心上。略过她要走,偏生孝亲王妃不依不饶。 “你那日设赏梅宴,怕是早就打定了主意。你和北庆那个莽夫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要这样牺牲我的女儿!” “婶婶。”淑仪声音凌厉,带了威慑之意,方才还在盛怒的恭亲王妃听到她这么说话,不由得身子一抖。淑仪现在的模样越发的像皇上了。 “慎言。” “淑仪,你为了自己不嫁去北庆,这样算计我儿,你会遭报应的!” 淑仪冷冷睨了一眼孝亲王妃,“七皇子求娶东辽女子的事情,是今晚才有的。敢问嫂嫂从哪里知道,本宫就是北庆定下的姻亲人选?你自以为自己设计妥当,他人就要入你的局吗?” “婶婶,输赢乃兵家常事,不要输不起。” 说完,淑仪冷漠离开。孝亲王妃还想再做纠缠,被紫葳拦下,上前不得。她在后面破口大骂,失尽仪态。 “紫苏,将这事告诉得全公公一趟。”淑仪哼了一声,当她是软柿子吗? 对付孝亲王妃,她甚至不用亲自动手,在父皇面前上点眼药就行了。 出了宫门,淑仪上了马车,徐正月已经坐在马车上了,手上抱着她的兔毛手笼,靠在车壁上假寐。 “你怎么......”淑仪话说了一半,叹息了一声,算了。 徐正月这厮想做什么自己都拦不住,随他开心好了。 徐正月睁开眸子看向淑仪,年关这段时间,他都忙,上次从公主府离开后,就没再私下见过了。 “哈尔达求娶祁慕的事情,在你的意料之中?” 淑仪摇了摇头,“没有。” “那若是他今日求娶的是你,你会答应吗?”徐正月的眸子亮亮的,看得淑仪有一丝的心虚。 “没有如果。”淑仪淡淡道,“北庆的目的是联姻,他们不会挑一个不合适的人选的。” “你还不合适?”多亏了那些想将她嫁去北庆的人的福,淑仪现在在民间的名声可好了,哪哪都是对她的溢美之词。 “是啊,北庆只想要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公主或是郡主,平稳过度几年。几年后,他们休养生息好,就会对东辽发动战争。那个时候,联姻的公主必死无疑。他们不会要一个在民间声望太好的我,到时候杀了我只会激起民愤。” 徐正月“嗯”了一声,他们都知道北庆狼子野心,若不是因为连年的内斗北庆消耗的厉害,又怎么会有今日的联姻呢。 “你是如何打算的?”以他对淑仪的了解,她既然和皇上密谋将裴鸢送去了通州战场,就不会如此被动地承受这场结局注定惨烈的联姻。 谁料淑仪只是抚了抚脑袋,闭目不语了。 徐正月看着她的睡颜,才要动作,就听淑仪道:“敢乱来就将你踹下去。” 徐正月沉默了一下,决定暂时包容一下这只小刺猬。 一个大男人,让让自己的心肝儿怎么了? —— 大年初一这日,柳颜欢在家插花,柳舒文带着萧望川过来拜年。 “裴鸢什么时候回来啊?”柳舒文一边嗑瓜子,一边和柳颜欢闲聊。 “不知道。”柳颜欢也想知道,但行军打仗哪有那么简单。“至少要守过这个冬天吧。” 等到春天,草原的草儿长上来,西戎人也要去放牧了。那个时候就不会来骚扰通州。 只是通州的春天,至少要到三月才能来。 “那还要几个月呢。”柳舒文提议道,“要不过了年,你自己去找他呗。反正你在京都也没事,出去看看还能涨不少见识呢。” 柳颜欢瞪大了眼睛,她本就不像妹妹这样离经叛道。想起她之前单枪匹马去百越找萧望川的模样,不由觉得,或许自己也能行? “你要不放心,可以和佳云堂兄一道去跑一趟。带点茶叶啥的去通州卖。赚不赚钱另说,先玩开心了呗!咱家又不缺这几千两的。” 柳颜欢觉得可行,她现在在京中还造人眼红,有人想杀她。倒不如出去避避风头,也不至于祸及全家。 只是一想到老周家的事情,她免不了难受。 老周家的事情成了悬案,凶手无处可查。老周也没熬过去,死在了狱中。一家人都死了,自然没人上诉,衙门那边也就搁置了。 柳颜欢猜到了凶手是谁,却无可奈何。 这个世道上的公道,怎么那么难求呢? 第447章 熬死洛氏 因着裴鸢在通州取得大捷,过年期间的镇国公府门庭若市,好不热闹。大家都忙着恭喜镇国公虎父无犬子,钱氏忙着应酬,每日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柳颜欢才难受,初二的时候想来看看冬娘,结果镇国公府人多眼杂,她便生生忍到了初七,结果今日的客人还不少。 “小姐,咱还进去吗?”迎秋为难道。 柳颜欢叹了口气,“去浩瀚楼吧。” 现在官员放了年假,浩瀚楼里倒是有不少官员在里面挑书。也有人坐在一楼大堂一边看书一边喝茶的。 柳颜欢径自上了四楼,才上楼,一间雅间的门就打开了。张可唯探出一只脑袋冲柳颜欢招招手,一副神秘兮兮地模样。 柳颜欢抬步走过去,小声问:“怎么了?” 张可唯将人拉进雅间,小小的隔间里一下子站了五个人,顿觉拥挤。 张可唯将手指抵在唇边,比了个“嘘”的动作,指了指墙壁。 柳颜欢屏息凝神,听到隔壁的人在说话。 “说好的十万彩礼,怎么能出尔反尔!本宫又不是不带嫁妆过去!” “殿下啊,这不是情况有变吗。”说话的人嘴上喊着“殿下”,可语气并不怎么恭敬。“再说了,我们家小五是尚公主,怎么也是你们公主府下聘礼才是吧?” 柳颜欢睁圆了眼睛,大概猜到了隔壁的人该是四公主祁珍。 只是没想到,两家人谈话怎么选了浩瀚楼。而且男方一副卖儿子的架势,让人听了很是生理不适。 她没有偷听下去的癖好,睨了张可唯一眼,准备出去。 按理说,公主的雅间,外面该有伺候的人站哨才对。 她才起身,又听到隔壁的声音:“殿下,可不是我们嫌弃啊,您看看你哥哥做出来的事情。一言不合就杀了人全家,这要换户人家肯定和您退婚了。您现在去问问,您这样的,还有几个人家敢娶啊!” “啪!”的一声脆响,张可唯和柳颜欢都愣了。 “老妇竟敢羞辱本宫至此!本宫不嫁了!” 话毕,隔壁一阵窸窣动静。 等隔壁彻底安静了下来,张可唯又探头探脑地出去看了看,拉着柳颜欢换了个雅间。 “哇,这四公主可真牛啊,连花老夫人都敢抽!” 柳颜欢也是吃惊的,祁珍着急定下亲事避开北庆的联姻,选择了礼部尚书家的五儿子。这个五少爷花名在外,吃喝玩乐无不精通。 本来祁珍就不甚满意,原本说好的彩礼还临时变卦,又用祁明的事情羞辱她。难怪她当场翻脸呢。 不过这都是旁人的事情,柳颜欢坐下,道:“我打算出趟远门。” 她将自己想去通州的事情和张可唯说了,张可唯点点头,道:“我下午去一趟公主府,和公主说一下,看她有没有什么指示。” 柳颜欢点点头,毕竟是给公主办事,还是要听公主的安排的。 “对了,有个事和你说下。”张可唯打量了一下柳颜欢的神色,道:“北庆那边让鸿胪寺提了章程,哈尔达定了祁慕,哈珠儿想嫁给裴鸢。” 柳颜欢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皇上不会同意的。可旋即一想,以东辽现在的国情,皇上难免会同意了这门亲事。 先是灭了南召国,国库减半,后来江州灾情,直接让国库空虚。皇上还采纳了淑仪开凿运河的想法,准备来年实施,到时候又是一笔巨款。而今年开春,他们还面临着春播的难题。 今年冬日,死得人少了,吃饭的人就多了。朝廷得安排人手去开荒,这样年底的收成才会好看。 再加上天灾人祸不是人可以预测到的,皇上自然会采取最保险的方法,互相休养生息。 “这事不急。”柳颜欢淡定道。 当今皇上不是个独权专制的人,再加上朝廷确实缺乏年轻的武将,而裴鸢一而再地向他展示了自己在领兵打仗上的才能,皇上不会为了联姻,和裴鸢君臣离心的。 张可唯看柳颜欢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不操心了。别人家的男人,由人家自己守护咯。 “说起来,你族中有没有什么适龄未婚的男子,给我介绍介绍吧。” 柳颜欢无比诧异地看向张可唯,张可唯一脸天塌下来的模样。 “我现在被我娘逼婚逼到再不成亲,就和我断绝关系的程度了。” 呃...... “张夫人只是希望你能找个如意郎君,相伴一生。可不是让你为了嫁人而嫁人。” “呵呵。”张可唯干笑两声,“如意郎君又不是街上的菜梆子,我还能挑挑拣拣的。这玩意儿可遇不可求,我已经看淡了。” “你可不能冲动,你若是随意找了个人嫁了,你想想,你现在只是面对你娘。婚后你可要面对你婆婆。运气不好,那还有小姑子和几个嫂嫂或者弟妹。” “打住打住!我听不下去了!”这是什么人间炼狱。 “天呐,柳姐姐你以前过得竟然是这样的日子,真是太可怕了!” 柳颜欢:“......” “我只是劝你别冲动。至于你说的,我会让我娘帮忙留意下的。放宽心啦,好人还是多的。” 张可唯撇撇嘴。 “对了。”柳颜欢忽然想到了什么,“周跃春上是不是要上京述职了?我瞧他当年似乎对你有意,你不妨考虑考虑他呢?” 张可唯震惊地摆摆手,“开什么玩笑,这都多少年了?说不定他去了扬州就成了婚,现在孩子都能跑了!” 柳颜欢含笑,周跃可至今没娶呢。 不过她也不确定周跃现在对张可唯的心思,还是不多说了,免得让人家空欢喜。 和张可唯分别后,柳颜欢回家收拾东西。前几日去柳佳云那,与他说了自己想去通州的事情。柳佳云并未阻止,甚至和她商量了许久可能做成的生意。只是赵氏颇有微词,心疼柳佳云才从江州回来没多久,又要出远门了。 “小姐,紫菱姐姐那边传来消息,洛氏没将银子送过去。在静安寺埋了一包石头,想抓我们,被咱们识破了。” 柳颜欢冷笑,就知道洛氏是个不安分的。 “那就让紫菱再提醒提醒她吧。” 她要温水煮青蛙,慢慢熬死洛氏。 第448章 回旋镖,咻~ 将军府内,洛氏气急败坏地甩了严嬷嬷一巴掌,严嬷嬷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废物!连个人都抓不到,要你们何用!” 严嬷嬷嘴角溢血,一脸委屈。 “太太,奴婢真的让人在那盯了好久,只是那人实在狡猾,一连几日没出现,这才懈怠了......” 洛氏呸了一口,“你还敢说!” 她知道此事没完,因为自己在包袱里放的是碎石头,而不是银两! 洛氏咬了咬牙,暴躁地在屋子里踱步。想当初赵嬷嬷是她的奶嬷嬷,她才放心把大部分事情都交给赵嬷嬷去办。现在她后悔啊,实在没想到赵嬷嬷会背叛自己! 果然都是狗奴才,没有一个是真的靠得住的! “等吧。”洛氏眸中闪过杀气。赵嬷嬷若是真的缺钱,就会再来找自己。而那时,就是自己除掉赵嬷嬷的最后机会! 与此同时,紫菱拿到了洛氏的包袱。里面满满的都是石子,她哼了一声,将石头挨个铺在花园里的盆景上做装饰。 “紫菱姐,要不咱给洛艳春一点颜色瞧瞧?”绿兰气愤道。 “那是自然的。”紫菱拍了拍手,“一百两她不放在眼里,那就报个她放在眼里的数好了。” 紫菱出府后接手了柳颜欢嫁妆里的所有铺子,这段时间和将军府的几间铺子打擂台,已经成功吃下了将军府的两间铺子。 她现在可不仅仅是大掌柜,手上还养了一波“解忧行客”,专职散播谣言,带动风向的。 “去告诉狗三他们,有活干了。” 绿兰欢快地去了。 将军府自从裴老夫人去世后,就淡出了京都群众的视野,翌日,有个自称自己是将军府中下人的亲舅哥的人说:“将军府那是烂透了,名不正言不顺的人把持馈就算了,她还肆无忌惮地敛财,现在将军府就是个空壳子,账上都没钱了!所以当初娶了首富之女,想让她用嫁妆贴补将军府。结果人家不同意,就闹到和离了!” “啊?那柳家女和将军府和离竟然有层原因吗?”茶楼里的人接话道。 “不对啊,照你的说法,那将军府直接休妻不就行了吗?”东辽律法中有说明,女子若是犯了七处之罪被休,婆家是可以扣下她五成的嫁妆的。 “你懂啥啊!你知道咱们现在出名的被称为‘皇家后宫’的毓秀书院吧?那书院当年建造的时候可是这柳姑娘出的钱。听说张小姐一家一家去募捐,没人理会她。只有这柳姑娘听说她想开书院,让女子读书识字,于是将自己所有的现银都捐了!” “我的天呐!那得多少银子啊!将军府岂不是气死了!” “可不嘛!听说她那婆母气得差点晕过去。这是人家的嫁妆,怎么使和你这个婆婆有啥关系啊!换句话说啊,将军府是把人家柳姑娘逼成什么样了,宁愿全捐了,也不给他们留一分啊!” “当初那柳姑娘闹和离的时候,大伙都在猜为什么呢,听说宫里的娘娘还出来了呢。然后他们就和离了。这是将军府闹出了什么不能说出去的丑闻,所以让娘娘都出面来摆平了吧?” “我看很可能啊!” 众人一听到牵扯到了高门大户内的绯闻,都忍不住竖起耳朵,然后开始揣测。再加上紫菱的人有意引导,很快,茶楼里的人都开始唏嘘这柳家女遇人不淑,还好已经和离了,不然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啊。 “要我说啊,就是小门小户里的人撑不起高门大户!” 有关洛氏当年故意落水,嫁入将军府的事情再次成为人们的闲谈话题。 “裴老夫人在的时候,也没那么多幺蛾子啊。也就是这些年裴老夫人病了不管事了,才开始出问题了。” “你还真别说!”自称自己是将军府上奴仆的亲舅哥接话道,“我那个兄弟就说,老夫人看不惯那个太太的所作所为,自己带病掌管了一段时间中馈,然后被她这个儿媳妇给气晕过去了!” “我的天呐!竟然将老夫人给气晕过去,这可是大不孝啊!” “就是说啊,小门小户没教养,娶了这么好的媳妇回去不好好供着,反而把人家磋磨到要和离!” “之前那柳家女刚和离出来的时候,我看外面说人家闲话的可太多了,活该他们将军府现在不行咯!” “就是就是!之前说什么缺德话的人都有呢!我还寻思,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嫁得也不错啊,怎么就非闹着和离呢,还以为是人家千金脾气大,估计这高门水深着哦!” “看看人家柳家女和离后,娘家对她的态度,她肯定不是过错方咯!要是真是她有问题,娘家可不嫌弃死她了。” “有理有理!” 洛氏没想到,当初柳颜欢和离后,她实在气不过让人在坊间散播了一点对柳颜欢不好的言论,现在回旋镖打回了自己的身上。 等她知道外面对她议论纷纷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日,外面已经传得不像话了。 将军府里的下人们根本不敢将这事告诉洛氏,还是洛雪见不得洛氏如此悠闲,让人故意去她面前嚼舌根的。 洛氏气得晚上饭都没吃下,怄得她坐在屋子里流眼泪。 严嬷嬷一看,可吓坏了。洛氏那么尖酸可怖的一个人,竟然会被这些流言蜚语给气哭了! 洛雪听说的时候,嗤笑了一声。 “我这个姑母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出身。现在被人戳了脊梁骨,知道痛了,可不就难受得哭了吗?”洛雪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现在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她还是蛮期待这个孩子出生的。 有了这个孩子,她就能名正言顺地抢将军府的财产了。 “好了,你时刻留意着。那个赵嬷嬷肯定还会给姑母递消息的,等她再来,你立马告知我。” “是!”严嬷嬷领命退下了。 “赵嬷嬷”的信,没过多久又送到了洛氏的手上,洛氏展信看了一眼,顿时气得破口大骂,丝毫不顾礼仪,抬手掀翻了桌子。 “老妇!安能如此对我!” 严嬷嬷小心翼翼捡起信看了一眼,顿生一口凉气。 ——准备好三千两银子放在静安寺后山,别再耍花招,下场你也看到了。老奴知道的东西,随便一件就能叫您身败名裂。 第449章 黄雀在后 洛雪拿到小纸条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 刚开始只要了一百两的人,竟然立马将价格开到了三千两。这就好像,之前的人是打算温水煮青蛙,慢慢将洛氏身上的油榨出来。 可因为洛氏的花招惹怒了她,她不打算陪洛氏玩了,直接开了个买断价。 “盯紧她。”洛雪冷声道。 严嬷嬷连连点头。 她们都认为洛氏还有藏起来的私产,毕竟洛氏那样贪婪的人,若是真的什么钱都没了,她压根不会这么安分,而是想尽办法到处捞钱。 于洛氏而言,她一直自卑于自己的出身,那她就会想办法从别的地方让自己变得有底气。而那个底气,就是银两。 严嬷嬷回到迎春院的时候,天黑乎乎的。 洛氏见她才回屋,大骂道:“死哪去了!这个时候才回来!” “老奴去了趟茅房。”严嬷嬷小声道。 “明日和我出趟门。” 严嬷嬷眸子一动,看来洛氏是要去取钱了。 翌日,洛氏乘着马车回了一趟洛家,问洛鸣要了几个人出去。然后又去了个将军府的庄子上,便回去了。 严嬷嬷也没看到洛氏拿了什么东西,思索难道她拿的是银票?所以才什么痕迹也没看出来吗? 可她伺候了洛氏洗漱上床,将她的衣服袋子都摸了一遍,也没摸到东西,很是不解。但还是将事情禀报给了洛雪。 她一走,迎春院的一个小丫鬟就对洛氏道:“太太,严嬷嬷出去了,瞧着是去了白露院的方向。” 洛氏冷笑一声,“好个贱奴!我好心提拔她,她却要学那背主的狗!” 因着赵嬷嬷的事情,她很是恼火,再加上自己现在对赵嬷嬷无能为力,便更加迁怒于严嬷嬷。 但现在她不能动她,也不能叫洛雪知道,自己已经猜出了她对自己的监视。 翌日早上,严嬷嬷伺候洛氏起床。 洛氏站在铜镜前,伸手摸了下水温,不悦道:“这么冷怎么洗!” 严嬷嬷不解,这不就是以往的温度吗?但她还是让小丫鬟换了盆热水上来。 洛氏摸了摸水温,烫手,但不至于烫伤人。她兀自冷笑一声,扬起水盆往严嬷嬷脸上泼去。 “这么烫你叫我怎么洗!” 严嬷嬷被烫得哇哇大叫,上半身的棉衣都湿了一半。头上还冒着热气,嘴上只能一个劲喊着:“太太恕罪!太太恕罪!” “哼,伺候主子是你当下人的本分。连主子都伺候不好,你还能干什么!”洛氏说完,在严嬷嬷身后踹了一脚,“扶花,你过来伺候!” 洛氏三言两语将人打发了出去,没人觉得奇怪,毕竟洛氏的脾气向来如此。 又这样过了两日,洛雪倒是奇怪了。洛氏被人要挟,竟然不怕了?也不出门去给银子了? 她哪里想得到,洛氏知道了严嬷嬷倒向洛雪后,便怀疑是洛雪想骗自己的银子,故意设的计。 毕竟她做的那些事情,赵嬷嬷一清二楚,她洛雪也不是很清白。她能用这些事来威胁自己也不奇怪的。 这么认为之后,洛氏也不急了,也不气了。她准备吃饱喝足,和洛雪好好大斗一场,让她明白,谁才是家里的正经主子! 自觉吊了洛雪一阵子,洛氏就“病”了起来。 “洛夫人,太太那边让您过去呢。” 洛雪疑惑,“姑母病了有府医伺候,叫我过去做什么?” 严嬷嬷十分尴尬道:“太太说让您过去侍疾。” 洛雪冷笑一声,“我这怀着孩子呢,要是惹上了病气就不好了。” “太太说怕您沾惹上病气,让您在侧室里带着。她说她生病难受,就想有个家里人陪着她,让她好受些。” 一番话堵得洛雪哑口无言。她是怀孕了,可怀孕也不能成为免死金牌。 洛雪不情不愿地过去,这年才结束,天气虽然不错,可屋子里还是冷。尤其是侧室背阴,更加阴冷。 洛雪坐在侧室,哪怕有一盆火盆也冻得瑟瑟发抖。她很想拂袖离开,可又怕担上个不孝的名声,只能让丫鬟多拿件披风过来,可这样还是冷得不行。 晚上回到白露院,她的腿都冻麻了。 本想着第二日不必去,谁知道严嬷嬷又来喊她。就这样,一连三日,她就是再好的身子也不经冻,立马卧床喝起了风寒药。 她这一病倒,洛氏的病就奇迹般地好了。风风火火地来看她。 隔着屏风,她听到洛氏说:“哎哟,这屋子里有病气,我就不往里头去了,省得我才好又病下了。雪儿啊,你这病了可不能大意,毕竟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这几日就不要忙府上的事情了,姑母我来帮你管两日,等你好了,再接手。” 说着,带着的两个嬷嬷上前压住听霜,就将账本钥匙对牌给抢了去。 到这个时候,洛雪哪能反应不过来,那就是来抢她管家权的! “雪儿你好好养着,姑母等着你好了,将中馈再还给你。”说完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走了。 “夫人!咱们这可怎么办啊!”听霜有点着急。 洛雪阴沉着脸,“不慌,那些奴才们的卖身契都在我手上,他们不会听姑母的。咳咳。” 她咳嗽了几声,心里气急。她的好姑母为了拿到账本钥匙,诓骗她挨了几日的冻! 严嬷嬷那个废物,怕不是被洛氏发觉了还不自知,让人玩得团团转! 而另一厢的紫菱和绿兰,让人在静安寺等了好几日,都不见洛氏来埋银子,不免觉得困惑。 难不成洛氏破罐子破摔了? 再让人一打听,嚯,洛氏正和自家的侄女斗得翻天覆地呢。 “笑死我了!那个洛雪自作聪明以为自己能黄雀在后,没想到反而让洛氏误会了要挟她的人是她,替咱们背了锅!” 绿兰拍手叫好,“打起来!打起来!等她们俩斗完了,咱们再上去收割,吓死洛艳春!” 紫菱也觉得离谱,真是巧合撞巧合,恶人自有恶人磨。 “行,咱们收拾一下,重新计划一番。小姐已经出了门,咱可得在她到通州之前,给她个好消息才行啊!” “那是必然!” 第450章 到达通州 春寒料峭,一支整装完备的商队向北方而去。才出京城没多久,柳颜欢就遇到了一波劫匪,似是看他们车队有马车有物资,是头肥羊。再加上他们窝了一个冬天,实在没什么吃的了,这才下山打劫。 他们没想到的是,柳颜欢这支商队确实是头肥羊,不过是武装到脚趾的肥羊。 柳佳云养的人不是吃素的,个个孔武有力,能以一敌十。那群窝了一个冬天的山匪岂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就被他们击退。 除此之外,他们这一路上便没再遇到过什么劫匪了。 由于他们随行的车马较多,柳颜欢等人紧赶慢赶,到达通州的时候都已经二月出头了。 裴焕让人在通州界碑处迎接他们,几人到县衙都已经是中午的事情了。 “嫂......”裴焕看到柳颜欢,下意识要这么叫,旋即想到了她已经和自己大哥和离的事情,改了口。“柳姐姐。” 柳颜欢笑着应声,“许久不见,焕弟又高了不少。” 裴焕腼腆地笑了笑,通州生活艰苦,他不仅高了,还瘦了。脸上是一点肉都没了,眼眶都瘦得凹陷了下去。不过一双黑亮亮的眼睛透着精光,十分明亮。 “二哥在军营里呢,听说柳姐姐今日到,晚上会过来。” 柳颜欢知道裴鸢身有军务,不能懈怠,也不生气他没来接自己。 “嗯,不急。”柳颜欢这次出门带了迎秋和罗嬷嬷两个人伺候,红绸和看春两个人有伤在身,柳颜欢让看春在桃源居管院子,她可是自己的大丫鬟,学习这些是早晚的事情。 而红绸本是想跟过来的,被柳颜欢拒绝了,毕竟她一条腿和一只胳膊都不好呢。 “远道而来,也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都是些粗茶淡饭,希望柳姐姐和柳兄不要嫌弃。”裴焕带着他们去了衙门的后堂,那儿已经准备好了一席饭。 通州位置太北,这儿的人冬天吃的都是秋天收的土豆等。其余的便都是肉食,一点儿菜影子都瞧不见。 看着满桌的牛羊肉,一路上啃够了馍的壮汉们纷纷入座大快朵颐起来。 柳颜欢是女眷,裴焕给她准备好了厢房,将午饭给她送了进去。 看到送来的午饭,柳颜欢松了口气,是一碗奶茶和一块馕,并一小碗的牛肉片。 “小姐,老奴刚刚去问了下,热水已经在烧了等下给您送来。您洗洗先睡会儿吧!”罗嬷嬷哈着白气道。 通州这个地方比京都还要冷,柳颜欢一路上来,风餐露宿,只在住客栈的时候洗了一次澡。 柳颜欢确实冷得不行,好在屋子里有炕,她和迎秋罗嬷嬷三个人坐在炕上取暖。通州实在偏僻,他们上来的时候,就发觉这里鲜有人家。 “老奴刚刚去问了下,这里的人连地龙是啥都不知道,唉......大冬天的,就靠炕挨过冬天,这得多难捱哦!” “天呐!”迎秋难以置信,她的脸都已经冻出坨红了,看上去可怜又喜感。“奴婢才来都有点受不了了!” 柳颜欢也有点受不了,她也想象不到,那么多的士兵都是住在帐篷里,他们连坑都没有,这可怎么熬? 回头问问裴鸢,要是允许的话,她想去军营里看看情况。 裴鸢知道柳颜欢到了后,整个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不可耐又烦躁不已。副将看出来自家将军的心情不是很美妙,问道:“将军今日可是有什么急事?左右这段时间西戎人也没出现,您若是真有事,就先回去吧。” 裴鸢咳了两声,食指和中指在椅子上快速地敲击了两下,十分纠结。他当然想跑,可是他身为主将,不在军营不太好吧? 权衡了一番后,他实在等不及了。道:“我就在通州衙门,有事让人来找我!” 说完就拿起椅子上的披风,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副将无声叹息,心想您都将“我等不下去”五个字摆在脸上了,再不让他走,估计都能急得嘴上起泡。 本来通州这个地方就干燥的很,人很容易上火。 裴鸢到衙门的时候,裴焕正陪着柳佳云等人酒过三巡,两颊坨红,一副马上要醉倒的架势,但很努力地支撑着自己陪客人。 “二哥!你快来!”裴焕如见到救星一般将裴鸢按在了柳佳云身边,“柳兄,这是我二哥!” “幸会!幸会!”柳佳云喝得迷迷糊糊的,看着裴鸢眼神迷离。裴鸢现在满脸胡子,让人看不出原貌,可他还是问了句:“咱俩是不是见过?” “自然。”裴鸢接话,当初柳颜欢回门还是自己陪同的呢。这个堂舅哥也是自己去见的。 不过柳佳云不知道啊,他虽然酒量不错,可喝到这个时候,人也开始发懵了。 “你怎么长得和我堂妹那个前夫那么像?” 裴鸢:“......”他都这样了,还能看出点相似?柳佳云对裴茗是有多大的恨啊,才能这么记挂着! 裴焕强撑着一丝清明,“柳兄你喝多了。” 旋即让人带着他们去准备好的屋子里去休息。 又嘱托了几句,才和裴鸢一起出了门。 “哥不是说晚上才来的吗?”裴焕疑惑道。 “过来看看你这边有没有要搭把手的。”裴鸢说这话,眼睛余光在院子里乱瞟。 衙门的后院也不大,分东厢房和西厢房。裴焕和裴鸢住在东厢房,柳颜欢这个女眷自然住在了西厢房内。 虽然分别才不过两个月左右,可裴鸢的思念之情就像即将开闸的洪水,完全控制不住。 “我这儿人手是够的。”裴焕在外面冻了会儿,人也清醒了不少,他道:“哦,对了!二哥,确实有件事你可以帮我。” 裴鸢:“......” 他只是客套了一下而已,但看着裴焕亮晶晶的眼睛,他只是沉吸一口气,跟着他去了衙门前院。 前院被满满的箱子堆满了,裴焕十分激动地走过去,拍了拍箱子。 “哥,你过来看!柳兄他们带了许多好东西过来!” 裴鸢走过去看了看单子,都是寻常的棉衣茶叶等物。不过看到裴焕那么激动的模样,他似乎明白了裴焕打算做什么。 “你打算和西戎通商?” 裴焕知道自家二哥聪明,可这一点就通的本事也着实没了那股子的惊喜感。 “是啊,西戎频繁骚扰东辽,为了就是物资。如果我们与他们互通有无,那这种武力摩擦不就可以解决了吗?” 裴鸢点点头,他是一个将士,但绝不是主战派。只有经历过战争残酷的人,才能明白和平有多么的珍贵。 但是互商这件事,远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不过裴鸢也不打击他,道:“先写个议程看看吧。” 裴焕:“......” 你们这些万恶的形式主义! 第451章 将军府生事 裴鸢如愿摸到了柳颜欢的厢房,柳颜欢沐浴完刚睡下,见到裴鸢来了,狠狠愣住。 她以为自己一路风霜地来到通州,已经吃了不少苦头。可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皮肤皲裂,完全看不出容貌的男子竟然是裴鸢。 “你怎么这般了?”柳颜欢很是心疼,“我给你准备的润肤油都没有用吗?” 裴鸢摸了摸自己的脸,来得太着急,忘记刮个脸了。 他先和柳颜欢进了屋子,道:“用了的,不过这里实在是太冷了,效果也不怎么好。” 大多人都和他一样,用胡子保护皮肤了。 当然,他这胡子也是太忙了没空搭理的缘故。 “这么着急赶过来,岂不是没有吃饭?”柳颜欢嗔怪道,让罗嬷嬷再去厨房要了一份饭菜。 厨房的人以为是她一个女眷吃,准备就是方才那三样,也就够裴鸢垫垫肚子。 裴鸢用热水洗了脸,然后对着镜子用匕首修理胡子。他也没有完全刮完,毕竟这通州的风能直接掀起他的脸皮。 柳颜欢看到他那胡子就无语,还不如不修,看上去像被兔子啃得一块一块的,难看死了。但还是拿出油膏给裴鸢摸脸。 “嘶~疼。”他小声道。 柳颜欢的指腹触及他粗糙的皮肤,心疼得不行。两个月前,他还是个翩翩公子呢,这才两个月,皮肤就像是干裂的树皮了。 “以后晚上睡觉前用这油膏厚厚地覆上一层。” 裴鸢满口应下,可他每日都很忙,晚上累得倒头就睡,有时候连脚都不洗的。 想到这个,他微微嗅了嗅自己身上,还好冬天,这要是换成夏天,自己就馊了。想起在百越的那段日子,大家都是馊的。哪怕刚洗完澡,不出半个时辰,人就又会馊掉。 “想你了。”裴鸢小声地撒娇。 罗嬷嬷和迎秋都出去了,裴鸢坐在炕边,怕弄脏了炕上的床褥。 柳颜欢握住他的手,“我这不是来找你了。” 裴鸢的心怦怦直跳,只觉得这两个月来,一刻不敢松懈的身体有了神魂,有了一个归宁之地。 他侧躺下来,枕着柳颜欢的双腿,两人一坐一躺地眯了一会儿。 等醒来的时候,天色差不多黑了。柳颜欢醒了醒神,裴鸢也立马坐了起来,给她捏了捏麻掉的腿。 “哈尔达与祁慕的婚事已经定了,哈珠儿向皇上申请,嫁给你做世子妃。” 柳颜欢将京中的消息告知他,裴鸢只是微微挑眉,道:“北庆人真是会想屁吃。” 柳颜欢差点没忍住笑了,裴鸢在她面前想来在意“形象”,甚少说粗话。 “确实。不过咱们这位皇上是怎么想的,还不知道呢。” 若是皇上真的同意了,那以后领兵打仗就没有裴鸢什么事情了。毕竟皇上也会怕枕边风,万一裴鸢在军中担任要职,让北庆钻了什么空子该怎么办? “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裴鸢起身,在她唇上轻点了一下。 毕竟二人的关系没有公开,他回来这么久,怕等会儿裴焕酒醒了找不到他闹出事情来。 “去吧,记得再吃点东西。” “嗯嗯。”裴鸢满口应下。 ———— 通州形势一片大好,北庆使团一行人就不是很开心了。毕竟若是东辽自顾不暇,那为了避免和北庆交恶,他们可以多提些要求。 现在通州有裴鸢镇守,还传来他大捷的消息后,民间对裴鸢的呼声也更高了一层。 哈尔达不爽极了,可一想到裴鸢那张脸,他又没了什么脾气。 “我出去逛逛。”哈尔达烦躁地起身。自从定下了他和祁慕的婚事后,鸿胪寺那边就提交了议程,不过进度十分地缓慢。 哈尔达心想,反正也不用他管事,每日都在京都闲逛。倒是皇上派了几个人,名为保护,实则监视。 通常只要他一出门,就能遇上落英。 他真的是烦死落英了,打又打不死,还总是不长眼地黏上来。 出了驿站的门,他四处看了看,没看到落英的身影,松了口气。又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想了想,抬步去了将军府。 远在驿站对面茶楼上的落英,将这一幕纳入眼中,静静地喝完一杯茶,结了账跟了上去。 他是真的想弄死自己这个哥哥,可惜为了两国关系,现在不是时候。既然现在不能弄死他,那就先恶心恶心他好了。 将军府这段时间十分热闹,洛氏和洛雪二人斗得不可开交,裴茗被两人烦的受不了,收拾了东西去庄子上找裴常胜去了。将偌大一个将军府给这两个女人折腾。 “哎哟,咱这个家迟早得完蛋!”一人向柴总管抱怨道。 柴总管已经见怪不怪,他示意他们管好嘴巴,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柴总管,外面来了客人。” 柴总管不解,既是客人,那就该去禀告主母啊。 “是刘芸娘子。” 柴总管吃惊,“她怎么来了?” “不仅来了,还闹起来。您快去看看吧!” 柴总管脚步飞快地出了门。 将军府大门外,冯流云身形憔悴,胸前挂着个木牌,上面写着“还我儿子”四个大字。 “裴常胜欺男霸女,洛艳春强抢子嗣,夫妻二人狼狈为奸,还我儿子!” 周围的百姓们瞬间化身为瓜田里的猹,闻风而动,立马在将军府门口围成了一个人形包围圈。 “裴常胜你不是人!逼良为娼!洛艳春你坏事做尽,泯灭人性!夫妻二人丧尽天良!” “哎哟,你这娘子怎么不将事情说清楚,我们都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事呢?” 冯流云擦着脸上的泪道:“裴常胜此人阴险狠毒,十数年前求娶小女不成,便害得我家破人亡,将我强纳了做外室。我与他有血海深仇,恨不得刮其血肉!我为他诞下一子,他强迫我们母子分离!而他的正妻洛艳春,便是强抢我儿子之人!” 人群瞬间沸腾了,这是什么劲爆的消息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洛艳春才出来就听到冯流云说的话,顿时气得后仰,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个贱人怎么还没死! 第452章 陈年旧事 洛氏对冯流云的恨意是天然的嫉妒,她恨冯流云长相貌美,恨冯流云勾引裴常胜在外面有个家。现在竟然还说他们有个孩子! 真是不知廉耻! 她自然也恨裴常胜,竟然在外面养外室,可是这个世道哪个男人不养外室呢。所以她更恨冯流云这个女人,如果没有她,自己与裴常胜的关系就不会变成这样! 明明自己和裴常胜新婚的时候,二人还如胶似漆,你侬我侬。那个时候的她,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如果不是冯流云的出现,自己和裴常胜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同床异梦! “来人,给我将这贱妇掌嘴!自己不要脸,现在还敢来我府上闹事!” 围观的人群虽然也瞧不上给人做外室的冯流云,可人家也说了,她是被逼的嘛!再看洛氏如此盛气凌人,人们不由倾向冯流云这边。 毕竟讨厌强权、仇富是人之共性,再加上冯流云还是弱势的一方,而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和将军府比起来,自然也是弱势群体,他们也更好将自己代入冯流云。 “你们将军府怎么能随便大人呢!” “可能因为人家说的是事实,所以恼羞成怒了吧!” “我看就是这样的!被人家戳中了痛处了,现在就想杀人灭口了吧!” 洛氏气的后仰,被嬷嬷扶住身子。 她不过是气不过想掌这个贱人的嘴!怎么到这些贱民的嘴里,自己就是想杀人了呢! “你们没听到吗!她是在污蔑我将军府!分明是这个女人勾引我丈夫,怎么就变成我们夫妻二人联合害她了!我丈夫可是堂堂大将军,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人群又是一片哗然,虽然他们不想承认,可是洛氏说的很有道理啊。裴常胜那样的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而且冯流云说自己的孩子被洛氏抢了去,可整个将军府只有三个嫡子,没有庶子啊! 谁会抢一个外室的儿子回去当嫡子养啊,那不是在给自己的儿子添堵吗? “是啊,这位娘子,你可有证据啊?可不能红口白牙污蔑人。” 冯流云跪在地上,对围观群众磕头,凄惨道:“我父母蒙冤而死,裴常胜将我囚禁起来,日日受辱。我心有怨恨,想一死了之,可家仇未报,苟延残喘至此。请诸位容我细细说来!” 人群中甚至有人准备好了小板凳,准备听冯流云说故事了。 “相信大家最近都听说了,当初洛艳春是如何嫁入将军府这高门大户的!” 洛氏脸色刷白,“贱人,你闭嘴!” 她指示家丁去阻止冯流云,可好事的吃瓜群众将冯流云护在了身后。这么个大瓜,吃不完整,他们今夜就睡不着了啊! “裴常胜当年得胜归来,春风意满,说亲的人家踏破了门槛。而在一次宴会之上,这位洛氏故意设计让自己失了清白,逼迫将军府娶她为正妻。” 众人唏嘘,这件事本来就不是秘密,不过大家听到的都是小道消息,现在有人出来坐实这件事,还是让他们震惊。 “闭嘴!你这个贱人懂什么!我与常胜是真心相爱的!你们休要听她胡说!” “洛艳春你真是可怜,你自以为自己得偿所愿,嫁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孰不知自己被人算计利用至今! 早在你和裴常胜大婚之前,他就已经囚禁了我。他想要一名愚蠢笨拙好糊弄的女子做自己的夫人,这样自己在外面养外室的事情就不会被夫人发觉。” 方才还在叫嚣的洛氏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样,讷讷地听着冯流云继续道:“你自以为自己设计嫁给了裴常胜,实则是他早就知道了你的预谋,将计就计!你被人戳脊梁骨这么多年,其实也是裴常胜让人在外面放出的风声!他就是为了拿捏住你,时时刻刻提醒你的不光彩,让你在他面前低人一等!” 洛氏彻底仰倒了,她曾经以为的浓情蜜意,原来都是欺骗!记忆里那些美好的泡沫都被冯流云戳破,哪怕她还想狡辩两句,不是这样的,裴常胜不可能那么对她,可她说不出来,说不出来啊! 她太明白了,自己生下裴茗的时候,裴常胜十分高兴,与她如胶似漆。可等她怀上裴鸢的时候,裴常胜就不爱来她这里了,时常冷落她,无视她。甚至语言激烈。 她将裴茗当块宝,何尝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而厌恶裴鸢,是她觉得自己怀上裴鸢后,脸上长痘,身材发福,导致自己被裴常胜厌弃。 “你怀第二胎的时候,是不是早产,还险些死了。我告诉你,那都是裴常胜害得!我那时也怀了身孕,日日想要打掉那个孩子,绝食自杀什么招数都用了。可他对我看护得紧,所以那一胎我没能打掉。” 洛氏脑袋发懵,听着她说的话,心想,难怪裴常胜那段时间冷落了她,原来都是去陪这个贱人了! “裴常胜想让这个孩子成为裴家的嫡子,所以让人给你下药,给你催产。等着你生出孩子后,拿我的孩子与你的替换!哈哈哈哈,老天开眼,我生了个死胎!” 众人倒吸一口气,竟然会有这样对待自己的发妻和儿子!这个裴常胜可真是畜生啊! 不对,畜生不如啊! “后来过了几年,我又怀上了一个孩子,这次裴常胜对我的看管更加严厉,我也如他所愿生出了一个儿子。裴常胜故技重施,带走了我的儿子,让他养在洛氏膝下,这个孩子就是裴家五郎裴焕!” 洛氏浑身直颤,双眼一白晕了过去。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五公子可是我们夫人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 冯流云凄惨一笑,“是啊,所以你们夫人生的那个孩子死了啊!洛氏孕期思虑过重,导致胎相不稳,这件事不是秘密吧?那个孩子出生就瘦弱,呼吸微弱,裴常胜便借口说送去医馆救治,实际上出了府就死了!于是他顺理成章将我的儿子带了回去,让洛氏将他当成自己的儿子抚养了十几年!” 第453章 爱人先爱己 “我的天呐!我就说高门大户里的腌臜事不少吧,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堪入目!” “这裴常胜的人品可真是差啊!” “哎哎哎,怎么说也是我们东辽的大将军呢,大家都忘了当初如果不是他,咱可就被北庆的暗线给害了吗?”人群中传来一道极为不和谐的声音。 “可是这样的人,连自己的发妻都害......” “这位娘子,你所说的一切皆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毫无凭据,我们是可以告你污蔑朝廷命官的!”柴总管让人将洛氏抬了回去,自己出面摆平这烂摊子。 “诸位街坊邻居,不要被此女的一面之词所蒙蔽,我们将军府不承认此事!完全是捏造事实!若是当真如此,为何你那么多年没有来闹,偏偏今日来了!” 人群慢慢反应过来,是啊,为什么那么多年没有来这里闹事,现在却来了呢? 忽然不知道是谁丢了一块石头,将柴总管的脑袋给砸破了。 “大家快跑,他们要抓我们去见官了!” 吃瓜群众不明所以,谁也不知道是谁丢的石头,但谁也不能被官差拿住,于是纷纷作鸟兽散。 “别让刘芸跑了!”柴总管捂着自己破了皮的脑袋喊道,但人群混乱,家丁们哪怕第一时间去找冯流云,人还是跑了。 在暗处吃完所有瓜的哈尔达大喜,裴常胜身为东辽国的大将军,私德有亏成这样,日后肯定难以服众,领兵打仗估计十分困难。 在他们北庆人眼中,裴常胜当年和裴长功里应外合,害得他们北庆大败一场。裴常胜的名字在北庆军中也是很有威名的。 若是裴常胜不行了,东辽的将士又青黄不接,那他们北庆的腰杆子也能挺起几分来了。 哈尔达欢快地带着这个瓜回去分享给自己的妹妹和大臣们,而这劲爆的瓜也迅速在整个京都蔓延开来。不到晚上,连在皇宫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御史台上参裴常胜的奏本也叠了厚厚一沓,皇上也召来三司,密谋着什么。 最后,皇上请来了朝中文笔最好的官员,道:“你帮朕写一篇文章,一定要发自内心,感人肺腑,令人痛哭流涕!” 官员:“......” “敢问皇上,您要写什么内容呢?”官员提笔,小心翼翼地问道。 皇上将自己要写的内容说了一番,官员提着笔的手一直在颤抖,表情从“你不要再说了”到“杀了我吧,这种事情怎么能说给我听”疯狂转变。 等皇上说完,他满脸菜色,内心充满了惶恐不安,小心翼翼地看向皇上。 “皇上......真、真写吗?” “不写朕找你过来做什么?给你讲故事?” 官员立马闭上了嘴,开始酝酿自己的情绪。不一会儿,提笔歘欻欻地在纸上写下内容。 半个时辰后,皇上看到了一篇他比较满意的《罪己诏》,点点头,道:“你再完善完善,务必让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官员:“......”不如现在就要了他头上的乌纱帽的好! 这件事的影响十分的不好,皇上直接申饬了将军府,可以说是让将军府颜面扫地。洛氏被这事情打击得一蹶不振,始终难以相信,裴常胜对自己只有利用,没有感情。 可她和裴常胜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就是再不想承认,心底有个声音跟她说,这些都是真的...... 从来不是因为自己怀孕变丑变难看,而是这个男人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过。 她被冯流云气晕后,被下人扶进了院子里后,没一会儿她就醒了。她躺在床上谁也没叫,默默流泪。 府医来诊完脉后,留了个静心凝神的方子就离开了。 洛氏想不明白,裴常胜为什么那么对自己。她就真的不值得对方付出一点点的真心吗? 此时,洛雪听说了外面发生的事情,过来迎春院这边。 一路无人拦她,她很顺利地进了屋子。 看着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流泪的洛氏,洛雪也不好受。她曾经对裴鸢也是如此倾注爱意,可得到的是什么呢? 是谎言,是欺骗。 洛雪觉得,在爱别人之前应当更爱自己,不然一切都是白瞎。 “姑母,我们休战吧。”洛雪出声道。 洛氏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闷声道:“不用你来同情我!” 洛雪沉默了一瞬,道:“我不是来同情姑母,我只是觉得姑母这么多年应该看开了才是。” 洛氏想,她若是能看开,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为什么冯流云没有死掉!为什么让她来告诉自己这些?让她活在虚假的美梦里不好吗?比起得到过后再失去,可怕的是从未得到过。曾经以为的美好时光,都是假象! 原以为生出裴焕后,裴常胜对他紧张得不得了,夫妻二人又能回到当初,实际上裴常胜在意的是那个贱人的儿子! 想起之前,洛氏问他,裴焕分明在男儿里排行老三,为什么不叫三郎,裴常胜说他是第五个孩子,就该叫五郎。 原来,这中间,有一个冯流云死掉的儿子,还有一个她死掉的儿子! “外面的流言已经可怖,姑母再做出这样的姿态来,岂不是坐实了这些?我已经让人去庄子上请表哥回来。姑母还是调整好心情,好好过日子吧。” 再大的丑闻总有过去的时候,毕竟京都这么大,每天都要新鲜的事情发生。那些无所事事的人,很快就会被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远在京郊庄子上的裴茗和裴常胜很快就见到了将军府的人,待二人听完奴仆的所有描述,裴常胜气得一拳捶在桌面上,桌面瞬间出现了裂纹。 他没想到,冯流云至今还没有死掉! 他派了心腹去杀冯流云,今日冯流云甚至能出现在将军府,为何他没有动手? 裴常胜哪里能想到,他的那位心腹今日确实要动手,被躲在暗中的晚月给解决掉了。 “父亲,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母亲该多伤心!”裴茗更是没想到,裴焕不是自己的亲弟弟! “她一个妇人受点委屈怎么了!” 裴常胜说完,看了看坐在角落里的冯春,面目狰狞了一下。皇上派这个老太监来监视他,他还真做到了吃喝拉撒和他一起! 他真是快被这个老东西逼疯了! 第454章 气血不足 “父亲,母亲这么多年来为您养育子女,也是劳心劳力,这么做只会让后宅不宁,家宅不和!” 裴茗也看了一眼冯春,这话自然是说给冯春听的。他担负着监督裴常胜的职责,肯定会将自己听到看到的事情禀报到御前,自己在他面前自然要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 “我不过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不过是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这家里的一切不还都是她说了算吗!”裴常胜自认自己对洛氏已经很宽容了,他给了她一个将军夫人该有的一切荣誉,只是没给出自己的一片真心而已。 反而是冯流云那个女人,实在不知好歹。自己为了她做了多少的事情,可她是怎么对自己的! 裴常胜烦躁地在屋子里踱步,看了看冯春,让裴茗附耳过来。 “跟你说的事情你好好办,这事可不能再拖了。” 裴茗点点头,他原本以为自己和裴常胜被停职后,未来的仕途是彻底完了。没想到裴常胜的手上还有一支私兵。有了这支私兵,他们也有了底气。 不过裴常胜现在担心的点在于,将军府现在没有那么的银两,再这样下去,这些士兵他就养不起了。所以,他们必须快点找到一个后盾接手这支私兵。 裴茗和裴常胜又背着冯春说了些话,裴茗便立马回了将军府。 一上车他就有种精疲力竭的感觉,明明自己年纪不大,可精力确实越来越不济。 裴茗从怀里掏出眼油抹了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薄荷的清香让他放松了许多,可人还是很疲惫。 不知道为什么,这眼油就是不如正元堂卖的好用。可他和柳颜欢和离后,也不敢去正元堂买眼油了。他知道柳颜欢恨自己,自然防着她。 裴茗看了看手上的眼油,一种可怕的想法在内心蔓延开来。 “回京!快点回京!我要去上京医馆!” 驾车到马匹甩着鞭子,用最快的速度带着裴茗到了上京医馆。上京医馆今日不是义诊日,店里没有多少人。毕竟这里的大夫可是除了太医院外,整个京城最好的大夫,问诊费就不便宜。 裴茗掏出二两的问诊钱,让一位鹤发须眉的老大夫给他把了脉。 “如何?”裴茗故作镇定地问道。 老大夫没有说话,接过他给的眼油看了看,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让裴茗的心更加低沉。 “公子这个情况,建议您去对面的正元堂找苏大夫给您看看。老朽对这眼油的研究可没有他深,他连宁国公府的那位都能治好,像公子这种情况,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句话直接宣布了裴茗死刑,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他之前用的眼油确实是封存在库里没有销毁的宁州眼油! 这东西,究竟是谁拿出来,还换了正元堂的眼油瓶子装后给他用的? 他心里有个名字呼之欲出,他怎么可能还敢去对面找苏大夫,那不是自投罗网,让柳颜欢看自己的笑话吗! 好在但是苏大夫写出了解宁州眼油的成瘾药方后,将之公布于众,他直接在上京医馆抓了药。 “公子现在已经被这药伤了气血,切记好好养着,不要操劳。或许能恢复以前的一半精力。” 裴茗浑身发凉,让小厮拿着药回了将军府。 他的心底都是浓浓的恨意,他可没想要柳颜欢的命,可柳颜欢竟然这么对他! 他一定会让柳颜欢和柳家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裴茗一回到将军府,就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处理。现在冯流云又不见了,他直觉裴常胜对他有所保留,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执着于杀了冯流云这个女人。 至少冯流云这个女人手上定然有点什么真材实料,不然不会让裴常胜如此的忌惮。 “让人现在去找冯流云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裴茗吩咐柴总管道。 柴总管十分为难,如果是以前的裴家,说不定还能有这个能力。可现在,将军府一没钱,二没人,这怎么找人?找人也是要银子的啊,哪里是主人家吩咐一句话就能办成的事情。 不过柴总管也不提醒他,应声下去了。 反正主人家也没给期限,那就拖吧。冯流云这个女人,柴总管总觉得自己很是眼熟,但一直想不起来她是谁。 过了两日,柴总管在家里见到了儿子柴鹏。柴鹏在镇国公府做事,两个人都很忙,虽然住在一起,却也不是经常能见到。 “爹是说刘芸娘子?”柴鹏听到这个名字微微有点诧异,“爹您还记得前任鸿胪寺卿的女儿吗?她就叫冯流云!” 柴总管浑身一颤,天老爷,这怎么还涉及前任鸿胪寺卿了! “嘘!这事可不能乱说!”那可是窝藏朝廷重犯啊!那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柴鹏也有点急了,道:“爹,不管儿子想的是不是真的,这将军府还是不要待了的好。左右我们也没有卖身,您就找个借口出来吧!” 柴总管深深叹了口气,他在将军府做了一辈子,只觉得以前风光无限的日子是再也回不来了。 “让爹再想想,再想想吧。” 柴鹏知道自家爹什么性子,也不催了,只道:“现在将军府和镇国公府分了家,连大少夫人也和离了,这个家里除了剩下一堆烂摊子,什么都没有。您可不要被以前的情谊给捆缚住了。” “我心里有数。” 有了离开的想法后,这个念头就再也控制不住。 再加上现在将军府里的人确实不再是以前的模样,无论是人还是物,都回不去了。没过多久,柴总管就提了辞呈。 当年裴老夫人心疼他家祖父战死,放还了身契,他们一家人本来就都是自由人。 裴茗很是气恼,却又无力挽回。整个将军府都透着大厦将倾的危感,他也深深意识到自己是撑不起这个将军府的。 有时候,他不禁想,若是换成裴鸢,他能做到吗? “来人,备马,我要去一趟大皇子府!” 他已经打好了腹稿,裴常胜手上的那支私兵可以取信大皇子,也可以祝他在关键时机逆风发盘。 大皇子现在处境并不好,自己这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第455章 实在不行,让他做上门女婿吧! “殿下,裴茗从庄子上回来后,第一个拜访的是大皇子府。” 祁屏听了属下的禀报,若有所思。 “首辅大人,您说裴茗现在去见祁明,是为了什么呢?” 当初裴茗四处找关系想要上太子的船,他们都知道。只不过支持太子的人很多,太子瞧不上他,一直没有搭理。现在竟然去找了祁明,这让他们好奇了。 祁明现在基本没有翻身的可能了,他去找祁明,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还是说,他有让祁明逆风翻盘的底牌? “难说。”王勉想了想,道:“裴常胜毕竟领了这么些年的兵,他的手上说不好......” 王勉的话没有说完,但两人都知道对方的意思。 裴常胜的手上说不定有私兵。 “让人盯着点大皇子府,本宫倒是很好奇,这裴家的底牌是什么。”若真的是私兵,那他就感兴趣了。 他虽然有王勉这个百年王家的支持,可手上是一点兵马都没有的。若真到了关键时候,这些能出谋的文人还是不抵能真刀实剑上战场的武将。 裴茗见祁明的过程并不顺利,毕竟自己当初可是一门心思上太子这条船的。可就是现在祁明落魄了,他将军府也真的快不行了,他才找上门来。 祁明虽然被皇上罚了禁足在府,可他还是一副皇子做派。看到主动上门来的裴茗,更是摆足了架子,等他听完了他的话后,整个人都收敛了气势。 裴茗的话说得委婉,但聪明人基本都听出来他话背后的意思了。祁明也不拿乔了,深深打量着裴茗,“你之前不是想为太子效力吗?” “太子那能人众多,不缺茗一个。且茗觉得,大殿下更慧眼如炬,知人善任,茗为殿下效力才能更大程度发挥自己的能力。” 祁明满意地笑笑,但面对这样的事情,他也不可能立马答应,万一他是太子派来彻底搞垮自己的呢? “行,你先回去吧,本宫和诸位幕僚商量一番后再做决定。” 裴茗听到这话,知道基本是稳了。毕竟祁明现在的局势也并不好,自己的到来简直是解他燃眉之急的。就是不用他,他也不可能拒绝自己。毕竟他不要这支私兵,那自己带着人去投靠太子,他就更加的得不偿失了。 ———— 淑仪这几日被孝亲王妃折磨得不行,她死活咬定哈尔达定下祁慕的婚事,是她从中作梗。如果不是她,哈尔达是绝不可能选择祁慕的。 面对她的控诉,淑仪本来是不想理会的,可她偏生没了个做王妃的姿态,闹得她头疼了好几日。 于是这日,淑仪带着奏本上了朝。 “臣要奏恭亲王妃,大闹公主府尽失宗妇体面,更丢尽皇家颜面!请皇上降罪恭亲王妃!” 皇上疲惫地揉了揉眼睛,他能理解恭亲王妃是心疼女儿,可她这么个闹法确实很不体面。 但让他下旨赐罪,这也不至于吧?毕竟是亲戚,他要真的降罪了,这以后逢年过节见了面,可不就难受了。 “那就让孝亲王妃在家禁足好好反省!” 禁足也不是今日才说的,之前皇上就私下禁了孝亲王一家的足,可孝亲王妃不管啊,绝食抗议,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看她这么偏激,不知道还以为是她本人要嫁去北庆呢。倒是祁慕就很镇定自若,配合这鸿胪寺开始准备“嫁妆”了。 “皇上,再让孝亲王妃这么闹下去,让北庆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我们东辽的郡主多不识大体呢。” 皇上也头疼,准备派几个禁军过去看着门,至少祁慕嫁出去之前,可不能再让她出来了。 “皇上,臣有异议。”说话的是左都御史林望京,他一说话,旁人都不吱声了。“启禀皇上,按照我们东辽的婚嫁习俗,男方下聘过大定,女方才带着嫁妆嫁去男方家里。 北庆这聘礼未下,我们东辽的郡主为何要嫁过去?北庆此举十分没有诚意,臣恳请皇上让鸿胪寺将婚期定在我们东辽收到北庆的聘礼之后!” 林望京的话让众人醍醐灌顶,啊,是啊,他们东辽准备好了聘礼,又让人千里迢迢将郡主送去北庆,怎么看都是他们在上赶着结这门亲事。他们和北庆的这门亲事中,分明是北庆求娶,怎么看着他们东辽更加卑微呢! “这......”鸿胪寺卿头疼不已,“那这一来一回,岂不是得一年多?” “这有什么,两国联姻本就是为了和平,双方态度给足了不正好更能说明北庆也想维护两国和平吗?难不成这和平只要我们东辽付出吗?又嫁郡主又给嫁妆的。” “臣附议!” “臣附议!” 鸿胪寺卿的脑门上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心想你们倒是都复议了,可自己难做啊!北庆也不是说不给聘礼,本来两方商量的是,郡主到了北庆交界处,北庆下聘,然后郡主出嫁。 这要是将婚期定在了北庆将聘礼送到东辽后,还不知道要发生多少幺蛾子呢。那个孝亲王妃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这......”鸿胪寺卿咽了咽口水,道:“若是这期间,两国起战事了,那该如何?” “那就不用联姻了啊!本来就是它北庆求娶我们东辽的郡主,他们北庆还敢在这个时候起战事,就说明他们没安好心!” “臣附议!” “臣附议!” 皇上的脑门上也起了一层汗,听着这和蛙叫似的“臣附议”,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当然明白,自己的这些臣子们中,有许多人认为和亲是一个耻辱。若是东辽国力足够,哪里有北庆叫嚣来娶他们皇族女子的份? 唉......不当家哪知柴米油盐贵,同理,这些臣子们哪里明白他的苦心。 若是冯家的事情暴露出来,军心还不知道如何动荡,百姓如何激愤呢。只求这事能快速平息过去。 看着两方人又开始争论起来,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实在不行,让他做上门女婿吧,咱东辽好吃好喝养着,还不够显诚意吗?” 众人:“......” 虽然这提议很不切实际,但非常令人心动啊! 第456章 猫儿山 有关两国联姻的事情,朝上吵了许久,最后皇上拍了板,将压力给到鸿胪寺,让他们和北庆使团好好商量,等北庆的聘礼到了,再说。 鸿胪寺卿下了朝后,对林望京吹胡子瞪眼,气得不行,当场甩脸子拂袖离开。 林望京冷哼着仰着脑袋,跟同僚说:“刚刚谁提议招婿的?这建议真好,咱们来聊聊~” ...... 淑仪下了朝后出宫,看到徐正月懒洋洋地靠在她的马车边上,他甚至都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抬手对淑仪招了招。 淑仪顿时有种两眼一黑的无力感,男人真是...... 唉,算了。 “殿下,方便聊聊吗?”徐正月看着她勾唇笑。 淑仪颔首,对紫苏道:“找间茶楼。”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徐正月骑着马跟着淑仪的马车一道去了茶楼。 等他们走了,那些官员才私下议论起来。 “宁国公怎么和淑仪公主走这么近了?” “是啊,实在是匪夷所思。莫不是两人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 “哎,现在大皇子被禁足,太子势头正胜,又无可与之匹敌的对手。淑仪公主和宁国公走得近,也是理所当然吧。” 众人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毕竟现在没有旁的皇子给太子使绊子了,再加上太子本来就名正言顺,日后定是要继承大统的。淑仪毕竟是个公主,提前依附太子是理所当然。 看着淑仪都这样了,不少大皇子的人,心里也开始有了计较。 毕竟现在大皇子府门紧闭,日后能不能重新起复都难说。 紫苏选了家离公主府最近的茶楼,要了个雅间。 茶楼里新来一位苏州艺伎,唱着评弹,温婉动人。 徐正月跟在淑仪的身后,看着她提裙上楼,但身后的裙摆还是拖地。这几日化雪,来往的宾客脚上不免沾染上雪水。他下意识拎起她的裙子后摆,避免她的裙子被弄脏。 随行的紫苏等人迅速看向他,紫葳反应迅速地抢过他手上的裙子。 “公爷,这种事情不用您来的。” 这就是下人干的事情,若是徐正月今日给淑仪提裙的事情传了出去,不知道又会传出多少风浪来。 一来男女大防问题,二来他一个公爷怎么能在公主面前伏低做小。 徐正月才不在意,他行事向来我行我素,不在意旁人的看法。更别说他只是帮忙提了下裙子而已,又没摸上手。 当然,只是人前没有摸而已。 淑仪也没想到他会当众做这么亲密的事情,进了包厢后,便警告道:“你在外面给我收敛点!” 她语气急躁,颇有种恼羞成怒的意思。 包厢内只有他们二人,按理说,一男一女在一个包厢里,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打开包厢门以示清白。 可两个人,一个是天潢贵胄,一个是皇亲国戚,自然不可能叫普通人随意瞧了去,遂关上了门。 屋内没了旁人,徐正月更加没了正形,他拦住淑仪的腰,在她耳鬓厮磨。 “意思就是在人后可以不用收敛了?” 淑仪气急。 明明这家伙的年纪比自己还大,在她面前却和小孩子一样耍无赖!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恼火,可徐正月的唇已经覆了下来。柔软的唇瓣在她的唇上轻碾,她忍不住想要更多。 淑仪眸子微眯,看到徐正月一双狐狸似的眼睛迷蒙地看着她,他本就生的俊美无俦,又带了几分邪气,这种邪气最叫一个女子动心。毕竟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 但,只能对她一个人“坏”。 淑仪被他亲吻地才入佳境,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和人声。 “客官,您点的茶来了!” 淑仪推开徐正月,擦了擦唇上的晶莹。她唇上的口脂都被他蹭没了,只能拿帕子遮一遮。 外面的东西自然要被紫苏等人检查一番后再送进来,紫苏推门进来的时候,见两个人隔着桌子坐着。她家公主倒是一本正经,可徐正月托着腮,看着淑仪,那模样,倒是有几分花痴。 放下茶和糕点,紫苏退出了房门。她们在隔壁也开了一个包厢,也点了茶和点心吃。只留一个人在门口守着以备公主需求使唤。 徐正月给淑仪倒了一杯茶,自己吃起了点心来。 这家茶楼的点心味道不错,是个老字号了。 “找我做什么?” “我只能有事才能找你?不能找你偷情?” 淑仪:“......” 她一口气憋在胸口,舒不出去,险些被他气死。 “你再没个正形,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她气道。 徐正月这才收敛了那副风流模样,道:“京都十里外的猫儿山上,发现不少死人。” 淑仪也正了神色,“死人?可是被猛兽所伤?” 那猫儿山之所以叫猫儿山,是因为上面有几只大虫,山下的村民说,就是白日也能听见虎吼震天,他们甚少上去,只有几个猎户敢结伴上去狩猎。 “不是,是被冻死或是饿死的。” 淑仪诧异,去年的准备明明十分充分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冻死饿死,还是死在山上? 她直觉其中的事情不简单,不然徐正月也不会特意过来与她说。当然也不排除这家伙想在自己面前晃悠,随便找的借口。 “那些人是什么身份?” “身份不知道。”徐正月神色淡然,“死者身上的衣服都被剥了,仵作只能做最简单的诊断。” 听着像是有预谋的抛尸,可是抛尸会让他们那么容易发现吗? 继而又听徐正月道:“这些人是被人埋了起来,可能是雪太厚了,埋得不深。加上这天寒地冻的,山上没有什么吃食,这尸体就被野兽刨了出来。” 说到这里,淑仪几乎能想象到那种场面,胃里翻涌一下。 “刚好这几日化雪,几个猎物上山狩猎发现了尸体,于是报了官。” 徐正月说完,抬起杯子喝了口茶。 “你去看过尸体了吗?” 徐正月点头,猫儿山离京都不远,他骑马来回也就耽误半日功夫。 “能让你亲自跑一趟,看来这些人,是兵吧。” 徐正月的眼底流出一抹笑意,不愧是他看重的人啊。 第457章 欲擒故纵 “不错,这些人的体格要比寻常人健壮,哪怕是冻死饿死,也是短期的事。” “说明这些兵之前并不缺吃穿,也是年底突生变故,所以才落难至此。”淑仪已经知道了这些兵是谁的人了。 之前柳颜欢与她提过一嘴,将军府的账目有大问题。她虽然管理中馈,但看到的账目只是有心人做过手脚之后的。她一个后宅女子,接触不到外宅的事情,问多了只会危及自己的生命,淑仪便让她不要管这件事。 看到柳颜欢年底的动作还是有点用处的,粮价上涨后,柳家商行又用在江州的方式,按户籍限购低价粮。再加上将军府接连出事,裴常胜必然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管这些私兵。 这些私兵可是吞金兽,且不说以后能不能成事,现在握在手上就是每日烧钱的主。若她是裴常胜,现在定然要快点找到一个接手的下家,不然私兵折损严重,就白费了心血。 “裴茗从裴家庄子上回来后,去了一趟大皇子府。” 这点淑仪自然也知晓的,徐正月有他的消息网,淑仪也有自己的。 看来裴常胜是打算将这支私兵交给祁明了,只是不知道祁明能不能吃得下。 “官府的人上山,定然惊动了山上的人,他们一定会换地方的。” 徐正月“嗯嗯”了两声,一双眸子戏谑地看着她,薄唇轻启:“怎么,我办事,殿下还不放心吗?” 淑仪便知道这人肯定派人盯着了。也是,他一门心思为太子筹谋,自然不可能放任这样的变数发生。 “你有什么计划?”淑仪想问清楚,避免二人的计划交叠,中间坏了彼此的事。 “猫儿山的事情今日就会呈到御前,皇上定然要定下去解决此事的人。殿下以为会是谁去呢?” 淑仪不假思索,道:“祁屏吧。” 祁明被禁足,祁屏若有心皇位,自然不会再蛰伏下去,那样只会助长太子的气势,对他将来毫无益处。 徐正月轻叹一声,“唉,养虎为患啊!” 淑仪白了他一眼,都是他的亲外甥,不论是太子还是四皇子坐上皇位,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若是四皇子真的比太子出色的话,也不是不能够让太子退位让贤的。 有时候淑仪觉得徐正月这个人骨子里透着点“老古板”的味道。比如这人就很死脑筋,因为太子是嫡子,所以一直将太子当做未来皇上培养,甚至还叫他防备自己的亲弟弟。 换成他是太子的话,真的挺烦他的。不过又觉得幸运,至少,徐正月是从头至尾都在为他谋划打算,没想着换条船上。 难怪外面都骂徐正月是条忠心的疯狗呢。 “祁屏去了后定然也会知道这支私兵,到时候且看他想不想和祁明两个人一争高下了。” 淑仪了然,祁屏想要脱颖而出,吸引朝堂势力站队。他既然在私下有谋划,那必然是已经有了些人的支持的,只是明面上看不出来而已。 皇后为了怕这兄弟二人离心,给祁屏选的太子妃是平安侯家的嫡幼女。平安侯就是个闲散爵位,在朝中甚至没有挂职了,家里靠着祖产过活。听说长子还去跑商了,总之,这家为勋贵人家所瞧不上。 母家一心为了兄长着想,祁屏心中怎么不会怨恨。怕是很早以前,他心里就起了逆反兄长的心思,只是他装得很好,不叫外人瞧出来罢了。 “他的背后定然有一个大家族与他出谋划策,不然他不会有胆子。” 徐正月点头,自从他知道祁屏可能有问题之后,便让人将他狠狠撸了一遍。 “王首辅的一个小孙女,嫁给了他做侧妃。”这门婚事也是皇后指的,起初徐正月没怎么在意,可后来想想,越是不起眼的东西,越容易出猫腻。于是叫人盯了这位王侧妃一段时间。 按理说,身为皇家宗妇,轻易不得外出。可这位王侧妃十分得宠,隔三岔五就要出门,不是上香就是逛街。比一个正妃还要招摇。 而她每次约见的对象,基本都是娘家人。 到这儿,徐正月再猜不出来祁屏的身后有谁,他就是傻子了。 从前看四皇子对自己的这位王侧妃偏宠不已,大家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他也不是没给足正妃体面。现在看看,怕是他早就想着如何压住自己的这位太子哥哥,取而代之了。 其实最好的方式就是太子暴毙,然后他继承太子所有的资源。奈何太子身边有徐正月这样的一个舅舅,让太子时时防范着他。 再加上太子这人虽然愚蠢,但胜在听话。徐正月让他做的事情,他必定做到。所以这么多年来,四皇子只能和太子扮演兄弟情深,明面上为太子鞠躬尽瘁,暗地里发展着自己的势力。 其实,他的隐忍何尝不是借用太子手来为自己铲除异己呢。他所做的事情都可以嫁祸到太子的头上,自己隐退在太子的身后。这样来日就是旁人来寻仇,也只会先奔着太子去。 而他躲在暗处,等所有的异己都被铲除干净,他再杀太子一个措手不及,登上高位。 淑仪不得不说,祁屏的主意打得很好。只是他也想不到,自己会暴露的这么快吧。 “好了,公事谈完了,我们来谈谈私事吧。” 淑仪抬眸看他,将手上的茶一饮而尽,道:“既然谈完了,本宫就先行离开了。” 说着,她起身往外而去。 徐正月慵懒着坐在圈椅里,也没有起身去阻止淑仪的离开。 淑仪人出了门外,有点疑惑,要是换了以往,徐正月早就开始耍赖让她留下来了,怎么今日如此安生? 淑仪坐上马车的时候也没想明白,到了公主府后亦是没想通。 不过她每日有很多的事情要忙,因着她之前在江州的功绩,还有去年底和柳颜欢的举动,皇上让她跟着姜文昊做事。她忙起来很快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夜幕降临,淑仪结束了一日的疲惫,上床休息。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脑海里想的是:难道是自己让他收敛点,所以他就真的收敛了? 淑仪决定不想了,翻了个身在脑子里开始复盘今日的事情,等复盘结束,准备舒服地睡觉。 “这家伙是在对我欲擒故纵吗?”她恍然大悟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第458章 下旨封王 猫儿山的事情很快捅到了御前,但呈上去的折子上只写了这些人的体格体征,并未言其他的话。不知情的人,便会觉得那些都是流民的尸体。 毕竟江州出事的时候,就有不少流民往其他的城市去。 “这些流民的安置是个大问题啊!也不知道山上还有多少流民,得让人上山去看看。” “是啊,光是找出来的尸体就快十来具了,这山上怕也是藏了不少人的。必须让他们下山,好好安置才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皇上坐在龙椅上不说话。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也都有自己的人脉关系,差不多的人都知道猫儿山那些尸体是怎么个情况,基本也能猜出猫儿山上有什么。 可他们敢说吗? 哪有脑袋敢啊! 大家都是混口饭吃,何必闹得那么难做呢。既然可以轻轻拿起放下,那就不要掺和这种危险的事情。 众人没话找话地说了许久安置流民的事情,好半晌,皇上开口道:“安置流民一事,谁愿意去?” 皇上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明白过来皇上的意思了。毕竟皇上自己也不可能承认,在天子脚下,有人胆大包天豢养私兵。这不仅仅是打皇上的脸了,这已经是想篡位了! “父皇,儿臣愿意前往为父皇分忧!”祁屏率先站了出来道。 皇上看向自己这个儿子,点点头,“去吧,好好干。” 猫儿山的事情都闹这么大了,那山上的人自然换了地方。也不知道这支队伍有多少人,大量人马的迁徙会有动静,而且京都周围的山并不多,他们下一个据点在哪儿只要多搜查下就能知道。 “好了,你们下去吧,阿月留一下。” 众人退了下去,御书房内只剩下徐正月和皇上二人。 “猫儿山的事情,朕让祁屏去处理。剩下的你去办吧。”皇上说此话的时候,明显带着怒气。竟然有人在他的地盘上豢养私兵,还瞒了这么久!此人藐视皇权,毫不将他这个九五之尊放在眼里! 简直可恨! 徐正月猜到了皇上是什么意思,可他还是试探性地问了句:“是要活口,还是......” “一个不留!”皇上猛拍桌面,嘶吼道。“此乃诛九族的大罪,朕只要了他们的性命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徐正月行礼,“是!” 旋即他退了出去,皇上没说给他人,那他就只能用国公府的人了。 徐正月走后,皇上道:“让淑仪过来一趟。” 得全立马去通知淑仪,心想皇上今日可真生气啊,可是为啥啊?因为那些流民吗?所以要开罪公主当初没将江州的事情处理好吗? 那这也不是公主的错啊,公主当时在江州,哪里有功夫管流民啊。这要怪也是怪每个州的知州吧,怎么让人进来,还跑到京都的啊! 淑仪来的时候,皇上灌了两杯凉茶,才将自己的火气了下去些。 “冯家的事情,你快些安排吧。朕今日的鸟气受够了!” 呃...... 淑仪没想到自家父皇今日会如此暴躁,看来他也是猜到猫儿山上的私兵多半和裴常胜有关,而他也实在容忍不下去裴常胜了。 是否揭露冯家的事情,他一直在犹豫,原本看在裴老将军的面子上,他想着让裴常胜守着裴老夫人的墓,让他就这么老死下去。可今日的事情,已经消耗完皇上对裴常胜的最后一丝容忍了。 裴常胜必须死,不仅仅是为了给当年他害死的士兵们赎罪,更是因为他毫不将天家威严放在眼里。这样的人留着就是祸害! “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淑仪领命退了下去。 冯流云现在在她的手上,她和皇上原本是打算等到北庆使团离京后,再揭露此事的。免得叫人家看了自家的笑话去。 现在皇上真的是气狠了,不管不顾是否会叫人看了笑话去,也要处置了裴常胜。 淑仪离开后,皇上冷眸凝视着面前的折子,心里既气愤又无可奈何。 “来人,传朕旨意,封大皇子为幽王,封地江州,即刻启程。” 得全诧异,这江州百废待兴,皇上让祁明去江州的含义是甚?不过他一个做奴才的,做好跑腿的本分就行了。 祁明在府上正和幕僚商议如何安置那些私兵的问题,骤然接到圣旨,整个人都没能反应过来,呆滞地接过圣旨后,他呆坐在堂中。 “父皇这是要舍弃我了吗?” 其实轮不上说舍弃,毕竟他就从未得到过那个位置。皇上现在让他去江州,只是想断了他的想法,为太子铺路罢了。 “父皇怎么能这么对我!同样是他的儿子,他明知道祁筝德不配位!若不是他有个好舅舅,他早就从这个位置上滚下来了!” 幕僚忙道:“殿下慎言!” “你叫本宫如何慎言!”祁明发疯道,“皇上让本宫即刻离京!即刻离京!” 幕僚看着失态的祁明,无声地叹了口气。 “殿下,为今之计,只能硬来了。” 祁明止住动作,看向幕僚,小声问道:“先生的意思是......逼宫?” 幕僚狠狠点了下头。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若是逼宫成功,那就是一步登天。若是失败,那就是阶下囚。 祁明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道:“容本宫考虑考虑......” 他想,若是自己去了江州,也不是没有再起复的可能。 “江州现在百废待兴,需要休养生息。”幕僚提醒道。 祁明若是去了那里,就要花大把精力和时间重建江州,等着江州振兴起来后才能再谋大业。那不是三年两载的事情,那可能是好多年。 等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太子都已经坐稳了皇位,轮不到他再去想那个位置了。 “难道本宫就只剩下这条路了吗?”祁明喃喃道。他痛苦且害怕地闭了闭眼睛,他不想啊! 同样是父皇的孩子,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啊!就因为自己不是嫡出吗?非要这样逼着他们父子兵戎相见! 第459章 登闻鼓再响 徐正月从皇宫出来后,便回了府上点人。 他不知道裴常胜究竟养了多少私兵,只能将府上的精锐都调了去。太子看他有任务出门,还一口气抽调了这么多人,便知道此事怕是挺难,于是从太子府抽了三百府兵给徐正月。 徐正月领了人,又臭不要脸地去了公主府借了一百府兵,夜里悄咪咪分批出了城。 四皇子已经带着人到了猫儿山下的村落,他们简单地问话了之后,便去了县城里投宿。 “殿下,属下已经去看过那些尸体,确实是习武之人。” 祁屏难掩心中的兴奋,道:“哼,这支人马不管是谁的,本宫都要吃下!” 若是吃下了这支队伍,暗地里,他的一些行动也能方便许多。 祁屏哪里能想到徐正月已经带人在赶来的路上,他的目的可是剿灭这支私兵,让皇上出气。 什么都不知道的裴茗正在将军府上安睡,子时,他忽地被人叫醒,醒来那刻他恐惧地抖了下身子,竟然如入无人之境地进入将军府,还进了他的院子!府里当值的人都死了吗! “我是大皇子的人,大皇子有急事找你商议。” 裴茗立马起来更衣,大皇子今日被封幽王的消息他是知道的,怕是他有了什么计划。 他隐约猜到大皇子想做什么,可富贵险中求,高风险即高回报。 “我马上来!”说着,他立马写了信飞鸽传书给父亲。估计半个时辰,裴常胜就能收到他的回信。 裴茗夜入大皇子府,虽然他尽可能地小心,可盯着他们的人还是知道他们的动静的。 皇上对祁明失望至极,他以为这个儿子挺聪慧的,能明白他的用意,没想到他也会如此! 皇家果然是权利至上吗? 皇上叹了口气,一夜难眠,在外求见的贤妃母女更是不见。 天家确实亲情凉薄。 皇上开始想,淑仪在自己面前表露出的那些野心和理想。她以后是否也会像祁明那样对自己?这可是他养在身边的女儿啊,若是连她都变成了这样,他这一生该是多么的失败啊! 黎明破晓,第一丝曙光照在日晷上时,顺天府门前的登闻鼓“轰轰”作响。 宿在顺天府后院的何大人还在睡梦之中,脑子里似乎有一根弦也随着鼓声“噔噔噔”地在他的脑子里鼓动。 “发生什么事了!”什么冤屈要一大早敲登闻鼓!这太阳才出来一个头啊!他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连个完整的觉都睡不了! “大人!不好了大人!”衙役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何大人一边穿鞋,一边破口大骂:“老子好着呢!你才不好了呢!” 衙役被吓得不敢说话,何大人又骂道:“什么事快说啊!你是想急死老子吗!” 衙役忙道:“大人,是、是一个女子敲的登闻鼓!” 何大人脑门上青筋直跳,上次有一个女子敲登闻鼓,可害得他被大皇子一派的人紧盯着咬了许久。 他险些以为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戴到头了,没想到后期大皇子自顾不暇,皇上似乎也将他忘了。他自知升迁无望,不过多少人能像他这样,从一个寒门子弟做到京都三品官啊?他也满意了。 本想着就这么守着顺天府尹的位置等着告老还乡,没想到今日又双出事了!而且他直觉这次的事情一定不是他能料理的,他的仕途真的好艰难啊! 何大人匆忙穿好衣裳,进了公堂。堂下跪了一女子,女子一身白衣,披麻戴孝,显得楚楚可怜。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冯流云抬起头看向何大人,看清楚她面容的那瞬间,何大人立马愣住,被她的容貌所惊愕。 世上竟然有如此貌美之人? “罪臣之女,冯流云。” 何大人听到她的声音更加恍惚了一下,没想到人好看,声音也好听。 他恍恍惚惚,还是年纪大点的师爷提醒了他,“大人,这是前任鸿胪寺卿之女,冯流云。” 何大人如遭雷劈,瞬间清醒过来,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甚至还夸张得半个身子探过案桌去看冯流云。 “冯、冯流云?”她不是死了吗! 何大人难以置信,立马让人清场,这种事情可不能传出去! 看热闹的百姓囔囔起来,“什么呀!为什么不让我们看了!” “定然是这些人心虚了!刚刚听他们说,是不是这个女子身份的问题啊?肯定是什么大案子,所以要开始藏污纳垢了!” “就是就是!上次柳家的那个仆人的案子到现在都没下文呢!我看就是那大皇子为了报复泄愤,所以杀了人家一家!官府就是包庇嘛!今日还不知道是哪家的案子呢,竟然又要清场!这公堂还有个‘公’字呢!” “就是就是!你们这些狗官,简直藐视法律,净给那些达官显贵行方便,你们不配当官!” 骂着骂着,一只草鞋直直砸在何大人的脑门上。何大人震惊不已,不是,他怎么就激起了民愤了,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不能让他们将我们赶出去!不然就又是一桩冤案!天子脚下净出冤案,像话吗!难道我们以后睡觉都要惶惶不安吗!” “就是!我们不走!我们要听审!让我们看着!” 何大人的脑袋都疼了,不是,这些人怎么忽然跟疯了似的呢? 他哪里知道,这些人都是紫菱的“解忧行客”,他们可都是有计划地行事。 又一只鞋子飞到何大人的面前,他惊恐地大叫一声:“退堂!退堂!” “狗官不许走!你是不是想杀了人证!” “我们去大理寺!决不可叫这狗官害了人性命!” 何大人气急败坏:“本官没有!本官何时要害人了!” “你没有为什么清场!你就是心虚了要去告状!” “这是大案,本官这是要去御前禀告!”何大人气得跳脚,头上的乌纱帽都歪了。 “那你去!我们不走,我们就守着她!” “对!我们就守着她!” “不行!本官怎么知道你们当中有没有要杀她的人!”何大人下令,“全都赶出去,此女子收监!” 第460章 状告裴常胜 何大人说完发狠的话,人却是灰溜溜地跑的。 他让人将冯流云带了下去,路上他问师爷:“她要告什么?” “她要告裴常胜陷害其父冯元道叛国,冯家当年是冤枉的,真正叛国的是裴常胜。” 何大人双腿一软,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家师爷。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说得这么面不改色、语气平淡啊! “更衣备轿,我要进宫去见皇上!”这种事情他还是少掺和得好。 连正门都不敢走,从衙门的后门出去,立马进宫去求见皇上。 冯家当年的案件轰动京都,是棘手的大案啊! 他理了理官袍,脚步一顿,忽地想起来。 “这冯流云好生眼熟,本官似乎见过她!” 师爷叹了口气道:“是啊,上次兵部尚书的长子徐言翎,就死在她的家中。” “徐家那个外室?怎么那个时候瞧她没有这么好看啊!” 师爷再次无语,“就不允许人家做个伪装吗?” 说完,他再次提醒了一句,“这位上次是被淑仪公主带走的,您要不要去和公主打一声招呼呢?” 何大人方才一时慌乱,现在也反应了过来。 这淑仪公主向来是皇上的贴心小棉袄啊,她要做的事情,多半是有皇上的授意。 “皇上想动将军府了?”想想也是,之前裴常胜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多招人记恨啊。 皇上以守孝为由收了他二十万的裴家军,现在那些裴家军都在通州,裴常胜就是在军中有威望,现在也鞭长莫及。 通州现在有裴鸢镇守,那些裴家军以前是听裴常胜的话,可等他们和新主帅磨合好了,还会再听他的话吗? 不会的,他再也回不去军营了。 他们以为将军府会就这样的落败下去,现在皇上又拿出冯家的案子,是想让将军府彻底没有翻身之日吗?可是若重审冯家的案子,那就是说皇上当年冤杀了好人,那可是皇上的污点啊!他能容许吗? “我还是进宫去探探口风吧,我怕自己会错了意,那就完蛋了。” 毕竟该走的形式还是要走的。 一路上何大人的心都是提着的,不过他今日的运气还算不错,在宫门口刚好看见淑仪。淑仪下了马车,坐上宫里的肩舆,正往宫内走。何大人看到后,立马小跑上去。 “殿下!公主殿下!”他跑到淑仪的面前,喘着气道:“殿下,今日早上有一位姓冯的女子敲了登闻鼓。” 淑仪垂下眸子看到,“嗯?这查案判案的事情,何大人怎么来问本宫了?” “这位女子自称是前鸿胪寺卿冯元道的孤女,要状告大将军裴常胜陷害其父与北庆勾结。下官想请教下公主,这个案子该如何办?是否请示皇上,让皇上定夺?” 淑仪面色震惊,道:“这么大的案子,何大人敢一人做主吗?”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什么意思了,于是人也不慌了,自己啥也不用干,配合皇上的剧本就好,说不定自己演好了,到时候论赏的时候还有他的份呢。 何大人一见到皇上,就声情并茂地描绘了自己见到冯流云时的场景,还说了围观的百姓多么的激动,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皇上!臣恳请皇上重审冯家的案件,让真相浮出水面,让逝者安息啊!”何大人还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皇上哀叹一声,道:“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是朕之过!来人!传朕旨意,让三司协审此案!” 得全“唉”了一声,下去传话了。 皇上继续哀痛道:“当年冯家之事,证据确凿,可朕实在想不明白冯元道为何叛国!当年问罪了冯家之后,朕每每想到此事都觉得心痛难忍,原来是朕错了啊!” 得全连忙道:“皇上,这不是您的错,您也是被奸臣蒙蔽啊!” “不!是朕的错!传朕旨意,朕要为冯家念往生经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国事交由太子打理,内阁辅助。” 跪在下方的何大人:“......” 他以为自己已经演得很过了,没想到皇上比自己还能演啊!不愧是他们的皇上,果然做什么都很厉害! “传朕旨意,将裴常胜拿下!” 淑仪扶额,心想,老父亲,这案子还没查呢,您都知道冯家是冤枉的了啊?您不应该装一装,先站在裴常胜这边为他说两句吗?您这一上来的架势,就是要弄死裴常胜啊,大家都长了眼睛的! 虽然大家都有眼睛,但人嘛,难得糊涂。皇上想对裴常胜下手,他们也是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的。 大理寺、刑部还有御史台接到皇上的旨意时,纷纷为这个案子震惊不已。他们愤怒且悲痛,当年的冯元道为人和善,在京都颇有美名,同僚之间关系好的也有不少。 被爆出来他与北庆暗通款曲的时候,许多人都是不相信的,暗地里也都为他奔波。可当时战况实在惨烈,裴家军阵亡十数万人,裴长功残疾,老将军病重,民愤四起。皇上为了稳住国情,下令速速结案。冯元道等不到好友为其翻案就上了断头台。 如今,皇上重审此案,还说要吃斋念佛一月为冯家亡灵超度,以赎己罪。可这有什么用呢,人都没了啊! “来人,将当年此案的卷宗找出来,要好好查查!”刑部尚书付橼横大声道。 “可是,这案件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了,我们的卷宗只保留近八年的啊。”大理寺卿耿廉小声道。 当年这个案子就是交给大理寺督办的,卷宗等自然也是存放在了大理寺。 “什么!”付橼横不可置信,“这么大的案子,为什么不保留卷宗!” “这个案子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在我们看来,超过十年还没有翻案的案子,就没有翻案的必要了,所以衙门的资料库里只保留十年内的卷宗。”耿廉心虚不已道。他们刑部大前年换了衙门,地方宽敞,可他们大理寺还是建国时候的旧址啊!年纪比他爹都大! 林望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可他说的又是不能辩驳的事实。资料库空间有限,不可能历年的卷宗都保留着。能保留十年内就已经很不错了。但他还是手痒得想要参大理寺的人!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就这么销毁了呢!现在让他们办差第一步就卡住了! 第461章 宁国公春狩 “这可如何是好,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让我们重审的第一步,卷宗就没了!” “卷宗没了,那当年陷害冯兄的那些证据不也没了吗?”付橼横另辟蹊径道,“那我们就当作一个新案子重新审查就是了。” “也只能这样了。”林望京泄气道。 派去抓裴常胜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他们可不能让他知道以前的卷宗已经没了,不然裴常胜只会死咬自己不知道。 “我们先去提审冯氏吧,先知道一下事情的大概。” 三人刚商量好,就要带着人出去,迎面遇上了善喜。善喜的身后还跟着十数名的禁军,其中一人手上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着一沓厚厚的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 “几位大人辛苦了。”善喜笑眯眯向几个大人行礼。“这是皇上让奴才给大人们送来的,说是对大人们查案有所帮助。” 身后的禁军将东西呈上,几个大人不明所以,拿起来看了看,竟然是裴常胜栽赃陷害冯家的证据! 三司长官都愣住了,他们还是头一回被皇上喂饭吃,本来以为这是很难破获的大案,结果所有的证据供词都准备好了,只是让他们走个过场! 这种事情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几个人都很吃惊,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反应。 “几位大人,你们这还有得忙呢,奴才就不打搅了。”善喜笑着咬重了“忙”字,然后带着禁军离开。 等善喜带着禁军离开之后,林望京等人才反应过来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林大人,您该不会参我以权谋私吧?”耿廉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望京脑袋一扬,“你们这大理寺的办案速度还挺厉害啊,这么快就找出证据来了。既然证据齐全,那就等着将凶手捉拿归案,直接定罪吧!” 三人达成协议,但这些证据还是要都藏着。毕竟这么大的案子,要是证据那么好找到,当年冯家人冤死岂不是太儿戏了?那样只会激起民愤。而且刚刚善喜也警示了他们,他们这些人精,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案子当年是皇上一锤子定音结案的,皇上还没给自己洗白呢,他们可不能随便就这么将案情公布出去。因此出了衙门,不管是谁问,一概不知。 派去捉拿裴常胜的人在路上了,那厢去查猫儿山事情的四皇子祁屏很是憋闷,他的人一大早就去了猫儿山上面打探,谁知道人没有找到,倒是引来了一只大虫,当场咬死了两人。 祁屏并未亲自上山,却也在山脚下听到那荡气回肠的虎吼声,吓得人胆颤心惊,后怕不已。 “这些家伙居然在这个地方住了那么久!”祁屏颇有些恼火,山上有老虎,说不定甚至还有熊。如此危险的地方,这些私兵却窝了很久。也难怪这么久无人发现,毕竟山上这么危险,那些以山为生的猎物们,最多也只敢到半山腰活动。 现在上不去山,那他们就找不到那些私兵的痕迹。找不到痕迹,他怎么将它占为己有! 正恼火着,忽地属下来报道:“殿下,宁国公带着一批人往咱们这儿来了!” 祁屏压下心中的火气,带着人出了门。他的好舅舅无利不起早,过来肯定是为了和自己抢这支私兵! 虽然大家都不说,可大家心里都门清呢! 祁屏出了门,骑上马到了管道上。看到徐正月身后的人马后吃了一惊,他自己不过只带了一百人出门,徐正月竟然明晃晃带了近千人。 “舅舅,您怎么来了?”祁屏嘴上亲热地叫着“舅舅”,可眼里都是防范之意。 “开春了,山里的兽儿们都醒了,便带着人去打打牙祭,活动活动身手。”徐正月看着他,面不改色道。“怎么,外甥的差事办得不顺利吗?可需要舅舅我帮帮你?” “一切进展顺利,不用舅舅操心。”祁屏看了眼他身后的人,有他宁国公府上的人,还有太子的人,甚至还有公主府的人。 祁屏知道淑仪和他统一了战线,没想到她连保护自己安危的府兵都愿意借调出来。原本太子就根基稳固,现在连淑仪都要帮他。一想到这里,祁屏不免烦躁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平息住心中的烦躁之意。好在父皇现在身体健朗,短时间不会退位。祁筝这个太子也就占了个名头,再过两年,等他熬出头了,不愁父皇看不到他。 “既然没有本公能插上手的,那本公就先行离开了。” 徐正月带着人越过祁屏,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猫儿山的山脚。 “四殿下,我们的人已经死了两名,国公爷的人个个身强体壮,请他帮我们不是可以更快摸清山上的情况吗?”县令不解地问道。 “你懂什么!”祁屏气得拂袖。他直觉徐正月这一趟有猫腻,带了这么多人出门,怕不是他的父皇又给了他什么不可告人的任务? 可父皇这次怎么会没给他人马? “如风,你去跟上舅舅,看他去做什么!” 祁屏身边的侍卫立马拱手驾马离开。 “其他人,原地休整一会儿,我们再攻猫儿山!” 这厢人马为了私兵的事情,几乎都出动了,而京都内将军府也不得安歇。 裴茗一大早就去了大皇子府,他们已经觉得要逼宫,那所有的计划就不容一丝一毫的错处。 裴茗到了大皇子府后,发觉祁明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祁明问道:“冯流云这个人你认识吗?” 裴茗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他自然认识了,自从他知道裴常胜可能有叛国之罪后,他便将记载当年事情的官报都翻了出来。冯家上下老小的名字,他全都记得。 “不认识。”他故作镇定地摇了摇头,可眼里的一丝慌乱没能逃过祁明的眼睛。 “冯流云今日一早就去顺天府尹状告你父亲诬陷冯家通敌叛国,她既然是明目张胆去的,那手上必定有证据。” 裴茗眸子一凛,“殿下,请容我现在回家一趟!” 第462章 跑路了 见他的态度如此这般,祁明的心头忽然涌现出一丝的后悔。他和这样的人共谋大事,真的可行吗? 他都已经暗示得如此明确,裴茗却为对他说实话,这个实话还想着回家。 回家去做什么,自投罗网吗? 若不是现在还用得着他和裴常胜,他是真的不想管这父子俩了,实在糟心透顶! 还是一旁的祁明心腹道:“此事都已经传到了殿下的耳中,自然也传到了皇上的耳中,你此时离开并非明智的选择。” 裴茗自然知道此时离开不是聪明的举措,可他在皇子府就一定安全吗?祁明不过是贪图自家的那点私兵罢了,若是私兵没了,他们也就没了合作的基础了。 而且,祁明也不是缺兵马之人。他母亲的娘家人可是车骑大将军张彪,若是他说动了张彪,那千军万马足够破了京都,他们家那点兵马不过是锦上添花。 “下官该如何做,还请殿下明示!”裴茗略带哭腔道。一副他父亲被冤枉后莫大的冤屈似的。其实他只是不想惹上不孝的名声,由祁明开口留下自己最好。 “你等会儿先从大皇子正门出去,不要回将军府了,本宫会让人给你准备住所。”祁明颇为烦躁地摔了下衣袖,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现在可是借口收拾行李才留在京都的,不然圣旨上的即日起程简直是要他的命。 “是,殿下。”裴茗敛住心神,面上依旧悲苦。 彼时,刑部的人带着拘留令去了大将军府。他们是为了抓人,但毕竟也是大将军府,虽然男主人一时没了兵权,且还被人状告和北庆私通。但皇城里办差的人,谁没有个七窍玲珑心? 起起复复全看皇上的心情,当年的冯家是,现在的裴家也是。因此虽是拿人,可没有明确罪名的前提下,这些官差也是客客气气。 “我们是刑部的人,请你们主家出来,与我们去刑部回话!” 裴家的仆从听了之后,慌忙去了后院里找洛雪。洛雪吃了午饭后正在院子里走动消食,听了婆子的话,道:“你先去禀报太太一声,不过这期间,你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就说太太在出恭,等她净了身就过去。” 婆子纳闷洛雪为什么要这么回人家,不过主子说啥她就办啥。 她一走,洛雪赶忙拉着听霜回了屋子里,“啪”地关上门。 “收拾几件衣裳,将我所有的金银首饰都带上!还有银票!” 听霜闻言,立马和洛雪一起行动起来。不到一刻钟,主仆二人就收拾好了行李出了院子。 洛雪在知道冯流云大闹了将军府之后,就非常的有危机感。那种墙倒众人推的感觉让她整日惶惶。不过她惶惶不安的同时,也做了不少的事情。她将裴常胜给她的产业都贱卖了,换成了银钱。 然后去皮市街买了个奴婢,将银钱都存在了她的户头上。又将听霜的身契从官府里放了出来,还提前和港口的船只打好了招呼。 每日都在担忧官差是否会上门,洛雪终于等来了这日,也不问旁的,带着听霜从后门溜了。 “夫人这是要马车去哪啊?”小厮不解地问道。往事这位平妻夫人出门,可是要走大门来彰显自己的身份的。 “听霜家里人出了事,我送她去港口坐船。” “哦哦哦!”小厮明白了,“夫人和听霜姐姐的感情可真好!” 洛雪和听霜二人两手交握,二人心脏怦怦直跳。希望婆子拖得够久,能让她们顺利出城。 将军府内,洛氏这段时间都郁郁寡欢地躺在床上,整日无精打采,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梳妆过。 等到她听到婆子们惊呼的声音时,洛氏才有了点实感。 “发生了什么事!”洛氏骂道。 院子里的婆子大喊道:“夫人,是官差来拿人了!” 原是那些官差在外院左等右等不到洛氏出门,以为洛氏要跑,所以直接硬闯了后院。 “拿什么人?”洛氏疑惑不已,起身让人伺候她穿衣。 “可是茗哥儿出了事?” 伺候她的婆子支支吾吾地将事情说了,洛氏如遭雷劈。 “什么!那个贱人竟然是冯家那个!”洛氏只觉得头昏眼花,关注点也不在裴常胜通敌叛国的事情上了。 她嫁入将军府后,何尝不知道裴常胜的心里是有旁人的。有时候自己也想和他郎情妾意一下,陪他在书房里一起用功。他读书,自己研磨,多么美好! 可有一次,裴常胜脱口叫出:“云儿,给我到杯茶。” 洛氏那瞬间,浑身都冷了。连滚烫的心都被冰住,呆愣愣地问他:“云儿是谁?” 裴常胜可能是觉得她蠢笨,敷衍道:“是以前伺候我的婢女。” 洛氏后来查了府上所有的婢女婆子,没有一个人的名字里带“云”! 后来洛氏也买了个几个丑婢回来,个个名字里赐了“云”字,这令裴常胜十分恼火,连书房都不让她再进,也甚少来她的院子。洛氏赌气地将那几个丑婢发卖了出去,可带“云”的名字始终令她不悦。 在后来,她无意中才从裴长远的口中得知,裴常胜念念不忘的人是冯流云的时候,狠狠松了一口气。全家都死绝了的东西,她做什么和一个死人置气。 可从没想到,有一天,这个死人会重新活过来! “裴夫人!请速速出来与我们去刑部回话!” 洛氏穿好衣裳,梳好发髻,匆匆出门。那些个官差就在她院子门口等她,令她很是不悦。就算她丈夫现在被冯流云那个贱人诬告了,可他还是东辽的大将军,自己还是诰命夫人! 岂能让他们欺辱到脸上来! “你们休得放肆!我乃是朝廷诰命夫人,岂容你们如此欺辱!” 几个官差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没了脾性,道:“方才不见她的儿子,让去拿人的兄弟可别已经回去了。咱们直接动手吧,就这诰命夫人,还不知道能做几日呢!” “行吧,不伤人就行。”说着,几个人推开她面前的婆子,上前用链子将人给锁了。 “整个府里就她一个吗?不是说还有个平妻?” “没找到,刚刚问了下,说去出门送丫鬟回家了。” “什么丫鬟架子这么大,还要主子送!分明是跑了!追!” 第463章 落狱 洛氏完全没想到,洛雪竟然跑了!丢下他们一家子人跑了! 她被这几个粗鲁的官差推搡着扔进牢里的时候,人都是恍惚的,发髻凌乱,面容苍白。 她抬眸,正好和关在对面的冯流云对上视线。 冯流云虽然关在狱中,可她依旧模样整洁,神情自若,并没有入狱的任何慌张。见她如此模样,洛氏一路上过来的恐怖压抑的情绪,立马找到了个宣泄的对象。 “贱人!是你害我将军府!你这个贱人怎么不早点死了呢!都是因为你,若没有你,我今日也不会受这样的欺辱!” “有娘生没娘管的贱婢!苟且偷生只知道勾引男人的狐媚子,死了也是个妓女鬼!活着也不嫌给你爹娘蒙羞!我若是你就一头碰死,还省得干净利落!” “我告诉你,你甭想着取代我!我是裴常胜的正妻,只要我不死,你这辈子都是个丢人现眼的外室!你想要进门,还要我点头同意喝你一杯妾室茶呢!” 洛氏越骂越激动,直接对着对面吐口水。可惜两间牢房隔得有点远,她非但没吐到冯流云的身上,还把自己骂得口干舌燥。 “来人!来人!给我口水喝!”洛氏大叫道。 牢房是个年轻小伙,正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方才洛氏大骂冯流云的时候,他就想呵斥她,被同事拦了下来。因为大伙儿都想多知道点这高门辛密,看到这个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夫人,现在气急败坏毫不在乎礼义廉耻地破口大骂,都觉得好玩。 年轻小吏提着茶壶慢悠悠走了过来,“刚刚骂得不是和起劲吗? 洛氏的手穿过栅栏,劈手夺过他手上的茶壶,可茶壶轻飘飘的,一点重量都没有。 “怎么没水!” 牢房冷哼一声,“你要就要给你?你以为这里是客栈啊!” “贱仆!我可是一品诰命夫人!睁大你的狗眼!等我出去定要你的小命!” 小吏冷笑连连,“那你可能等不到了。” 官差们将洛氏带回来的时候,都黄昏了。而这个时候,皇上发布了“罪己诏”,昭告天下自己的被奸臣欺骗,误杀忠臣,言明自己此时内心的痛苦,决定罢朝一月,这一个月里,国事由太子与内阁代理。 换而言之,此案未审已结。 所有的一切都是走个形式,在此期间,利用舆情激怒百姓的愤怒,从而达到让裴常胜被天下人唾弃的地步。 先扒掉他大将军的美名,再逐一揭露出他的恶行,之后的他就是人人喊打的落水狗了。 牢里的这些人,惯会看形势,现在知道裴家是没有翻身的可能了,自然不会给洛氏好脸色。 “放屁!我夫君可是一品大将军,我大伯可是当今镇国公!我二儿子现在可是世子爷!你敢苛待我!” 洛氏这么些年,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些气,她受过最大的气也是柳颜欢给的,可那能一样吗!柳颜欢背后有柳家给她撑腰,这个小吏不过是个贱民! “这位小爷,可否给我一口水喝呢?”对面的冯流云柔声道。 小吏忙道:“娘子稍等,我这就去给您取来。” 洛氏看到这差别对待的一幕,很想再骂,可她口渴得不行,尤其是看到冯流云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水,那画面更是刺痛着她的神经,让她觉得更渴了。她艰难地吞咽了口口水,可嗓子很干,这个动作只能让她的嗓子变得很痛。 就好像,冯流云喝下去的那些水,是从她的身体里抽出去的一样。洛氏扭过头,不再去看。她也不敢再骂了,她现在很渴,这贱吏还不给她水喝! 没多久,裴家三房的人也都被锁着送了进来。裴长远一脸悲愤,看见洛氏后还呸了口唾沫。洛氏不觉得生气,反而在想,他迟早也会和自己一样,口渴到嗓子都在发疼,后悔自己呸出去的唾沫的。 牢房内的沉闷很是可怕,裴家三房未出嫁的姑娘们在哭,男儿们沉默寡言,面上都是灰败之色。显然,他们后面进来,已经知道了皇上发布罪己诏的事情。 面对这样的情形,他们真的很难不往最坏的结局去想。 洛氏现在已经安静了下来,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今日的局面不是往日那般能轻易度过的。她下午发够了脾气,等意识到事情艰难的时候,悲伤和恐惧瞬间蔓延到她的心里。 她好恨啊,恨裴常胜,为什么娶了自己不好好爱护自己,为什么要养外室,为什么要冷落她,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 他没有给自己正妻应该有的爱和尊重,却要自己陪他一起吃这牢狱之苦!上那断头台! 洛氏很想哭,但不能哭,因为她真的很渴,哭的话就更渴了。 与下狱的裴家二房三房不同,镇国公府依旧如常。他们没有被外面的言论所影响,照常做事。 “夫人,老奴方才去看了下,将军府的奴才们都跑得差不多了。” 钱氏将怀里的冬娘递给奶娘,让她带下去。虽然孩子小,可也不能让孩子听了这些话。 “去报官吧,主人家都没放他们身契,这是逃奴。”钱氏知道这做法是落井下石,可抛去了那些道德礼教之后,这么做让她感到内心舒爽。 以前对二房和颜悦色,多次施以援手,钱氏嘴上说着“一家人”,可内心还是恨他的。她只是做给别人看的,装作自己不知道,不想让丈夫担忧。可她也想分担他的痛苦和恨。 晚间吃饭的时候,洛氏道:“二房和三房都入了狱,我明日去瞧瞧吧。” 裴长功沉默地吃着东西,好一会儿才道:“三弟向来愚钝,这也是他的无妄之灾,希望皇上能明察秋毫。” “这是自然,你就不要操心了,我会安排好的。”给三房跑跑关系,疏通一下人脉。至于二房,管他们去死。 “对了,裴茗今日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人也没找到。” “此子肖父,不必管他。”裴长功道。 裴茗会走向自己给自己安排好的结局,如他的父亲那般。 第464章 刺激洛氏 将军府的人下狱叫京都的大臣们都睁圆了眼睛,从裴老夫人离世,裴常胜守墓开始,他们便猜到皇上对其的厌弃。 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本以为将军府还能苟延残喘,没想到竟然没得这么快。 这些人看着皇上飞快的动作的时候,人都像是被人抡了几拳似的,蒙的脑子都转不过来。 “这罪己诏怎么就写了呢?怎么就发了呢?”内阁里的几位阁老只觉得自己现在的尸体还温着,都是祖上高香烧多了。 “皇上实在是太胡来了!这么大的事情,三司还未查明真相,就先将罪己诏发了出去,如此皇家威严何在!天子威严何在!” “唉!现在我们还是想想如何平息民愤吧!” 这要是换成他们,我们肯定是要将裴常胜做的这件丑事给压下来的。冯元道一家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再死一个孤女保住皇家的名声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皇上想要惩治裴常胜,日后多的是机会和借口。实在不行,他们自己上,给他制造机会也行的。 怎么偏偏就用了杀伤力这么大的这招呢?不仅对裴常胜杀伤力大,对自己的杀伤力也很大,这已经不止是皇上为政的污点和耻辱了,还是他们的。 他们这几个阁老,当年谁没经手过冯家的案子啊! “罢了罢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咱们的存在就是为了给皇上解忧,既然皇上已经有了主意,我们干活就行了!”其中一位说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诸位难道不觉得,现在皇上越来越任性了吗?”王冕声音浮动,“上次的裴家军是这样,这次的冯家事情也是这样。所有的指令不用经过内阁,皇上直接下旨,内阁形同虚设。” 王冕的话说到了几位大人的心坎上去了。他们抱怨不是因为事态严重不可挽回,而是因为内阁被皇上冷落,再这样下去,皇权至上,内阁存在的必要就消失了。虽说内阁成立之初就是为了给皇上分忧,可谁愿意将到手的权力再交回去呢? 几位阁老看向王勉,“王首辅可有高见?” 王勉见几个老头的想法与自己一致,对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也都往他身边靠拢,听他小声道:“我们该扶持储君与皇上抗衡了。” 既然皇上不听话,那就得让皇上知道没有规矩,不将内阁放在眼里的下场。大不了闹翻了就换个皇帝,知道东辽还在,那这内阁的权利就不能丢! 几位阁老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一丝狠厉。他们能走到这个位置本就不是简单的人物,极尽一生都在追逐的名利,他们怎么可能会在老了的时候放手呢。 ———— 裴家落狱的第二日,有不少学子写了许多痛骂裴家的文章,斥责裴家人的所作所为。当然,这个“裴家人”并不包含裴家大房镇国公府。毕竟,这舆论可是掌握在权利这方手中。 “紫菱姐,咱们的小报和文章卖爆了!印都来不及印呢!”绿兰兴奋道。“哼,看到裴家倒霉我可真是太开心了,就是还没找到裴茗和裴常胜,让他们一家子团团圆圆该多好啊!” “别急,这自然有官府的人去办。”紫菱笑着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册子递给绿兰,吩咐道:“你去将这个送给裴夫人去,可不能让她在狱中无聊了。” 绿兰接过小册子,翻了翻,笑逐颜开。 这小册子上写的可都是洛氏这么些年做的腌臜事,对于吃瓜百姓来说,这些事情真不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事情够刺激他们的神经,他们就会将此事当做谈资,广为传播。 而洛氏肯定很清楚自己做过什么,绿兰脑子里已经浮现出洛氏看到这本“自传”时的表情了。 “紫菱姐,咱们赌一赌吧,你说洛艳春看到这本小册子的时候是哭还是生气啊?我押她会哭!我赌三两银子!” “你居然舍得花三两银子看她的笑话!” “哎呀!咱们俩玩个热闹嘛!你说嘛!” 紫菱想了想,“那我就押她生气吧。” “好,我这就备马车去找她!” “别忘了告诉她一下,洛家的情况啊!” “知道咯!” 绿兰带着小册子坐着马车去了大理寺的牢房,裴家可是“重犯”,按理说是不可以探望的。但牢头提前得了公主那边的关照,看到绿兰带着信物过来,就放人进去了。 因着是初春,大理寺的牢里并没有多少犯人。毕竟那些重犯已经在去年秋后就问斩了,而不重要的犯人都关押在顺天府中。只有复审出现问题的案子,才会将人拿来大理寺。 绿兰脚步轻快地走到洛氏的牢房前,裴家三房的人看到绿兰的时候,怔了怔,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什么身份,都瞪着眼睛看着她。 “洛艳春。”绿兰的声音传入洛氏的耳中,昏昏沉沉的洛氏缓缓抬起头看向她。 她昨日大闹了一通,人很是疲惫,昨晚的晚饭和今日的早饭只有一碗稀粥,根本吃不饱。现在整个人昏昏沉沉,连耳朵都时不时地在鸣叫。 “洛艳春,有人让我将这个给你。”绿兰将小册子扔了进去。 洛氏不明所以地看着地上的小册子,疑惑地看着绿兰。她只觉得这个丫头很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 “赵芳茹让我给你的。” 赵芳茹是赵嬷嬷的本名,一听到这个名字,洛氏立马捡起了地上的册子开始翻看。 绿兰看着她的表情从不可置信的震惊到怀疑人生的崩溃,她整个人好像变成了布满裂痕的瓷器一样,仿佛风一吹就会成满地残渣。 “她让我给你带句话。”绿兰继续在她的心上捅刀子,“已经给过夫人机会了,是夫人心疼银子。既然夫人选择了银子,那她只能将您做过的‘丰功伟绩’卖个好价钱了。” 绿兰说完话,见洛氏没有任何的动静,又补充了一句,道:“换而言之,夫人您现在已经身败名裂了哦!” 绿兰又等了几息,洛氏还是维持着捧着小册子的姿势,所有的表情都变成了麻木,眼神呆滞,既没有哭也没有闹,完全出乎了绿兰的意料。 也忒没趣了。 绿兰撇撇嘴,走了。 等人走了之后,三房的人再去看洛氏,见她神情灰败,久久没有动静。还是裴长远怕人没气了,开口唤了几声。 洛氏忽然张狂大笑起来,笑地众人毛骨悚然。 第465章 开启互市,好处多多。 绿兰回去后将洛氏的事情和紫菱说了,紫菱抬手拍在她的脑门上,绿兰吃痛道:“怎么又打我啊!” “临走前我嘱咐了你什么!” 绿兰这才反应过来,“啊!我忘了将她娘家已经捐款跑路的事情告诉她了!” 紫菱无奈地摇摇头,“算了,她很快就能猜到的,毕竟没人去看她。” “那肯定的,她还不清楚她娘家人是什么德行的人吗!都和她一样,只想着占人便宜的蚂蟥!” 紫菱看着她几乎气得跳起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去写信给小姐,小报和书社那边你可要盯紧了。张太师那边的文章快写好了,等一送过来,立马发下去叫人印刷。这事你可要盯着点,再不能马虎了!” 绿兰吐了吐舌头,“放心吧,我在办差上还没出过什么差错呢!” ———— 柳颜欢收到紫菱的飞鸽传书已经是五天之后的事情了,京都内的局势据说是一团乱。而通州这边却是一片祥和。 通州这边地广人稀,管理起来比较容易,虽然刚开始有不少的山头上都是土匪,但裴鸢带着兵马剿了几个土匪窝后,那些山头就老实了。 可惜的是,通州这个地方实在贫穷,裴鸢剿了几个山头,也没捞到什么好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缴获的东西还不够这些士兵今日的辛苦费呢。 有他坐镇,通州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都很宁静。 柳颜欢将信给裴鸢看了,担心道:“朝廷定会让人将五弟带回去的。” 裴鸢点头,“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怎么说也是冯家的血脉,皇上就算再恨裴家,也要为冯家留点念想的。” 柳颜欢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疑惑,“五弟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吗?” “嗯,我知道的时候就告诉他了。他说他还想见见自己的亲生母亲。”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他们都知道裴焕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他几乎没有得到过母爱,所以很是渴望。可,以柳颜欢对冯流云的了解,她不认为冯流云这个人心里记挂裴焕这个孩子。她们认识到现在,冯流云从未出口问过一句有关裴焕的事情。 有的时候,柳颜欢觉得冯流云就是个披着人皮的鬼魂,她的眼神是没有灵魂的。她就是被一口气吊着的行尸走肉,她的灵魂和父母兄弟一起死在了冯家灭门的那一日。柳颜欢很担心,等到冯家翻案,冯流云会不会寻短见。 “这些事情,回京后再说吧。”柳颜欢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与裴鸢已经商议好了,等京中的官员到的时候,她和裴焕一道回京,路上有个照应。“表哥与我说,他已经联系上了以为西戎偷马贼,将我们的话传到了。” 说这话的时候,柳颜欢眼睛亮亮的。她要用棉衣粮食和西戎交换马匹牛羊,如果双方同意的话,这是互利共赢的局面。 西戎的马匹健壮有力,寿命长久,耐力远超东辽的马儿。若是能大规模用在军中,那可以组建起一支不俗的骑兵。而西戎的牛羊用处就更大了,羊毛可以织成毯子高价售卖,牛皮韧性好,用处多...... 总之,两方若是能达成协议,开启互市,好处多多。 “嗯,好好干!”裴鸢说着,以一种上司鼓励下属的姿态拍了拍柳颜欢的肩膀。 柳颜欢顿时细眉一扬,“做什么呢?” 裴鸢讪讪地收回了手,“鼓励鼓励你啊!” “呵!我看你是认不清自己的地位了。” 裴鸢立马狗腿道:“时时刻刻看得清,无论什么时候都听你的!” 柳颜欢睨了他一眼,心里知道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听自己的。总不能自己现在让他来一次“烽火戏诸侯”,他就真的也来一次吧。不过男人嘛,能拿出点态度来,总比连花言巧语都不愿意说的强。 柳颜欢抬手,在他的下巴下勾了下,“行了,你的心意本小姐明白了,跪安吧。” 裴鸢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色,沉默了。 相较于通州的宁静,京都已经变了天了。 冯家的事情出来后,裴常胜杀了皇上派下来的监察太监冯春跑了,大理寺没有抓到人。洛家的人跑了,但没跑太远,在京都外的一个小镇上被捕送回京都。不过那位裴茗的平妻洛雪,倒是没找到。 据大理寺所查,这位洛雪早在回京成为平妻后就开始慢慢变卖裴家的家产,也找人打听了不少地方的土地,着重询问的是江州那边的。 若她真的去了江州,那就是重新开始了,毕竟那个地方百废待兴,许多逃难的人也会回去。可衙门那往年的户籍资料已经被毁,她谎报姓名籍贯,也无从查证。 总而言之,大理寺的人都对这个女人感到棘手又可怕!还好她没犯事,不然他们也找不到证据拿住她啊! 裴茗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深深的后悔。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表妹整日除了哭就是矫揉造作地争风吃醋,从不知道她的城府竟然这么深!若是当初让她好好为自己筹谋,自己又怎么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远在通州的柳颜欢自然也知道了洛雪的事情,她没想到,洛雪竟然对裴茗和裴常胜毫无感情,走得如此干脆利落。而她在对外的形势上也这般敏锐,提前察觉到了危机,成功地从裴家脱身。本来在她的计划里,是一并将她报复了的。也怪自己轻视了她,让她跑了。 现在仔细回忆下前世,她一直以为洛雪总是借裴茗和洛氏的势,处处为难恶心自己,这何尝不是洛雪隐藏自己的一种手段? 再看今世,她看着总是围着裴茗转的洛雪,心里忍不住地轻视她,没将她当回事。在兵家中,情敌可是大忌,这也导致了她从自己的布局里突围成功。 大意了,轻敌了,也让柳颜欢输得心服口服。 “她这辈子应该会过得很好吧,有钱还有了自己的孩子。换个地方重新开始,没有人认识她。”柳颜欢幽幽道。 裴鸢可不这么认为,“你觉得一个孕妇带一个婢女,在这个世道上带着大笔银钱,能过得多好?” 说不定在路上就被人杀人越货了。 柳颜欢沉默良久,叹息一声:“什么时候女子能毫无顾忌地出门呢?”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道。 第466章 不会是山上闹鬼吧? 且说裴常胜那日收到了裴茗的飞鸽传信后,立马收拾了东西准备跑路。杀了冯春只是为了泄愤而已,反正他日后也是通缉榜上的人,身败名裂,身上再多一条人命,也不会让他多死一次。 裴常胜离开庄子后,便驱马去了猫儿山。他出来后才知道猫儿山的事情,都怪那个该死的冯春,天天粘在他身边,搞得他的心腹都不能及时将外面的消息传递到他手里。 看着山脚下正装的官兵们,裴常胜的心差点凉了半截,猫儿山上的私兵暴露了。 他下马躲了起来,乔装打扮一番后,装成了路过的行人,问了猫儿山下村民的情况。得知祁屏的人上山后遇上了老虎,还有二人葬身于虎口后,便一直派人守在山脚下,他松了口气。 旋即他又得知了一个令他胆战心惊的消息,宁国公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地出门狩猎了。 这才春初,冰雪还未消融,冬眠的动物也没有出来,徐正月狩什么?空气吗?裴常胜连忙往徐正月去的方向而去。 他的私兵统领跟了自己十年,既然猫儿山暴露,他定然带着人换了根据地。徐正月说不定早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落脚点,带着人马以狩猎之名围剿。 马蹄疾行,跟着徐正月的不仅有裴常胜,还有祁屏的人。 京都城四十里开外的黑熊山上,有一群土匪。这群土匪已经存在好些年了。当地的官府也不是没有出兵围剿过,但每次都雷声大雨点小,没什么下文。当地的百姓们也不得不习惯这群土匪的存在。 这日,官道两边厚厚的积雪还没有消融,马蹄声惊得黑熊山下的村民们纷纷出村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正月带着人到达黑熊山下后,早先在这里看守的人立马将山上的情况汇报了一遍。 徐正月坐在马背上,手上拿着一方绢帕擦拭着一柄横刀。刀身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银光,透着森寒之气。 “儿郎们休息够了吗?”徐正月挥了挥手上的横刀,将刀背抗在肩头。他宁国公府上的人,皆是精兵,可以一敌十。“休息够了,就要开始‘狩猎’了。” “我们准备好了!”国公府的精锐们扯着嗓子喊道。 他们身后的太子府兵和公主府兵皆不吭声,两方人都看得出来,徐正月的人和他本人一样,透着一种压制的疯感。 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徐正月下了马,将太子府兵和公主府兵,一部分调去围住黑熊山,一部分调去保护山下的村民,然后带着国公府上的人,进山了。 “就让国公爷自己这么进去吗?”太子府兵领队挠着脸问着公主府兵领队,虽然说着是来狩猎的,可这狩猎的对象怎么看也不像是猛兽啊。而且这黑熊山上有土匪,大家都是知道的。若是徐正月今日出了个好歹,他们这些随行的人,岂不是要倒霉? 公主府兵领队拿着刀,正色道:“听国公爷的吩咐即可。” 徐正月还将徐覃留下来镇场子了,不过徐覃真的背着箭篓子去山脚下掏兔子窝去了。 总而言之,悠闲中透着诡异,诡异中透着可怖。 祁屏的人来的时候就是看到如此不和谐的一幕,徐覃带着人在山脚下烤兔子和山鸡,还有一波人在捡柴火,另一波人在喂马吃草喝水。 “哎呀,还是我聪明,若是四皇子的人过来看到我们严阵以待的,那他肯定能猜出来山上藏人了啊!既然说是来狩猎的,那就要有个狩猎的样子嘛!”徐覃自言自语地在烤兔肉上撒了一大把的胡椒面。然后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给爷送物资上去。 与徐覃的悠闲相比,上山的三百来号人已经分成三十个小队,分批藏在了黑熊寨的周边地带。 他们这些人都是徐正月训练出来的精锐,虽然才三百多人,却抵得上一支千人的队伍。配合默契,听从指令,武功高强。 此时太阳高照,山上的积雪融化,山路泥泞,徐正月脚上穿着靴子都觉着脚趾冰冷。所有的人都潜伏在暗处,等着徐正月下令。徐正月听完几个探子的汇报,这个小小的寨子里,竟然塞了将近两千人。 “大多数人饥寒交迫,看着许久没有吃饱过了,身上的衣服都是跑了棉穿单了的陈衣。状态很差。” “属下听到里头有两个头头般的人物在吵架,一个说他们不应该来黑熊山,连累他们暴露,一个说不来的话他们不是饿死就是被官府发现。现在一方让走,一方赖着不肯走。” 徐正月若有所思,狡兔三窟,看来裴常胜并没有将自己所有的宝都押在一个地方上。 他下达了命令,道:“要没有伤亡得给他们制造出最大的损失。” 他们现在已经暴露了,山下也被围了,他们逃不出去的。他可以慢慢“狩猎”他们,等到这些人死得差不多,活着的人消耗完粮食,充满恐惧地生活着,最后不得不下山自投罗网。 不消片刻,半山腰上厮杀声震天,可这丝毫不影响山下的人。黑熊山下的村民们十分好奇徐覃这帮人是做什么的,徐覃笑眯眯道:“我们是来剿匪的。” “剿匪?!”一个大娘惊呼一声,“你们这么一点人够吗!去年官府可是派了两千人过来剿匪,结果什么也没剿到,就抬了十几个人回去了!” 徐覃心想,每次出兵那都是有官府补贴的,这些人都是光拿银子不办事啊。拿小本本记上,下次见到淑仪公主去告状去。公爷向来不爱管这种事情,可公主一看就是会管的人。 “你们真是来剿匪的?”另一个男人狐疑地看着徐覃,徐覃虽然是家奴,可穿戴不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公子哥呢。再看看那架在火上的烤鸡烤兔,这哪里是来剿匪的,这分明就是来出游的吧! “真的是来剿匪的!你们闭上眼睛,仔细听,是不是听到有人在求救了。” 围观的村民狐疑地闭上耳朵开始听,似乎真的听到了凄厉的叫喊声。 “怎么叫得这么惨,听着好害怕人!” “不会是山上闹鬼了吧!” 徐覃:“......” 第467章 不检点的老男人! 裴常胜赶到黑熊山的时候,徐正月等人已经第一波打完收工了。附近的村民看到他们浑身是血的下山,个个都看不出原本的样貌,好似地狱里爬出来厉鬼似的骇人。 村民们先是吓得尖叫连连地跑回了家,等了许久,见他们只在山脚下活动,没有进村的意思,才放下了防备之心。 天开始暗的时候,他们在山脚下的帐篷已经搭好了。徐覃就让人架锅烧雪水,等着徐正月带着人下来的时候,喝口水沐浴。 因此三百来号血人从山上下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清理了个干净,然后围着篝火吃烤鸡烤兔烤野猪。 “爷,四皇子的人来过,裴常胜倒是没看到。” “本公就怕他看到黑熊山被我们围了,直接跑了。” “不跑难道等着被我们抓吗?”徐覃无语地接了一嘴,很荣幸地得到徐正月的一个大白眼。 “本公今日上去看了看,这里应该只是裴常胜的一个据点,他该还有一个据点的。” “什么!他怎么养得起这多的私兵的!”徐覃十分震惊。 徐正月倒是不奇怪,在裴鸢和萧望山联手肃清兵部之前,吃空饷的事情屡见不鲜。那个时候的裴常胜还是大将军,手上二十多万的兵,有三四个空饷也不足为奇。 有朝廷替他养着这些人,他自己再补贴一点,也能够支撑。也就是肃清了兵部的账册之后,没了吃空饷的可能,裴常胜只能自己出钱养兵。 想来起初是可以支持的,但后面柳颜欢哄抬粮价,又实行低价粮限购,裴常胜买不到便宜的粮食,为了养这些兵必定掏空了自己的私库。再后来,他被剥夺兵权,被皇上变相软禁在庄子上,不能及时与外界沟通,这才导致猫儿山饿死了许多人。 “徐覃,看到裴常胜的下场,你想到了什么?” 徐覃不解,他能想到什么? “爷您可千万不能倒台了,您要是倒台了,小的我的身家性命可就都没了!” 徐正月闻言哈哈大笑,起身出营帐。 “爷,您要去哪啊!都这么晚了!” 徐正月挥了挥手,“听你的,去抱大腿,你家爷我可不能倒台了!” 徐覃:“......” 是抱还是摸,您心里没数吗! 裴常胜藏在黑熊山一处沟子里,心在滴血。若是猫儿山的人没有跑出来,自己在黑熊山的人又折了进去,他就真的快要一贫如洗了! 这些都是他经营了十多年的心血啊! 裴常胜本还在纠结,是趁夜色上去看看黑熊寨的情况,还是忍痛弃之离开。待看到徐正月孤身骑马离开后,他咬了咬牙,上山! 徐正月纵马疾行,赶在城门关闭的时候进了城,然后一路去了公主府。 淑仪都已经梳洗完准备歇下,忽地听到院子里一片骚动,不一会儿,紫葳在门外道:“殿下,是国公爷来了。” 淑仪抿了下唇,起身披衣。 “让他进来吧。” 徐正月颇为狼狈地扯了扯方才被侍卫划破的袖子,“没想到你公主府内的府兵布防这么厉害,我才进来就被发现了。” 淑仪睨了他一眼,“裴鸢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给我换新的布防图。” 徐正月“啧”了一声,有点吃味。虽然知道裴鸢只是尽职尽力地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可他还是挺酸的。 “可有吃的,方才回来的路上,马儿跑得急,颠得我吐了一场。” 淑仪:“......” 虽然无语,但淑仪还是吩咐紫苏去给他弄点吃的来。 “夤夜前来,所为何事?” “舅舅我还饿着肚子呢,你就要和我谈公事?你个小没良心的。” “若不是什么重要的公事,也请舅舅付了今晚的饭钱才是。” 徐正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饮了好几杯后,才道:“我今日可在黑熊山里猎了不少好货,殿下不好奇我猎了多少吗?” 淑仪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不急不缓地道:“怕是没有多少,不然舅舅也不会这么早就赶回来。” 徐正月轻笑,“这么看不起我的吗?虽然我一把年纪了,可能比不上你那宠臣,可怎么说,也正值壮年,实力鼎盛。” 听到他拿自己和裴鸢做比,淑仪无语地撇撇嘴。自己和裴鸢那无稽之谈的谣言,他明知道是假的,却动不动就要提两句刺刺她。原本还想说两句,现在她是一句也不想回了。 “舅舅老当益壮,佩服佩服。” 徐正月:“......” 真就是挖了个坑自己跳了下去。 徐正月喝了个水饱,也不废话了,道:“今日在黑熊山端了裴常胜的一支私兵。” 淑仪很快才他的话里提炼出了关键信息,“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思患预防之人,那你有提问出他另一支私兵藏在哪吗?” 徐正月摇了摇头,“那些人不知道。” 他下午砍人都砍累了,那些私兵都说不知道。看来也是真的不知道了,不过他们不知道,裴常胜肯定知道啊。 “你料定裴常胜能逃过刑部的拘捕,也料定他会去猫儿山和黑熊山,所以今晚故意离开,给他一个钻空子的机会,钓出他另一支私兵的藏身之地。” 徐正月点头,一副“我聪明吧,快夸我”的表情。 淑仪只当没瞧见,继续道:“这就是你骑了一个半时辰的马回来的原因?” “是啊。”徐正月理所当然道,“这不是怕你想我了吗,所以回来让你看看我。” 说着,他还用手支起自己的下巴,微微仰首看向淑仪。 淑仪觉得自己在徐正月的面前,只有四个大字——沉默是金。 和不正常的人呆久了,她觉得自己也很快就要变得不正常了。 “殿下,饭菜好了。” 小厨房那边每日都要准备着夜宵,给值夜的府兵用。紫苏过去端了一份过来,在她心里,徐正月吃这些就够了。 徐正月也不挑,将这一份饭菜吃完,理所当然地问淑仪:“今夜我宿在这儿,还是哪儿?” 淑仪瞪了他一眼,骂道:“回你的宁国公府去!” 不检点的老男人! 第468章 比太子顺眼 裴茗在大皇子府待了数日,这几日祁明皆没有见他,只让人给他送了吃食,不许他出屋子。 起初还好,后面眼油的药劲上来,他头疼得几欲撞墙。吃不下睡不好,就连两只胳膊上都被他挠得没有好肉了。 他哪里还有心思管在狱中的母亲,在外逃亡的父亲。只想着要眼油,来缓解一下自己这抓心挠肝的难受滋味。 伺候他的仆人将他的症状禀报给了祁明,祁明大发雷霆。 “真是个废物!这么久了都没将眼油戒了,他是怎么入仕为官的!吏部那群废物饭桶!” “殿下息怒,左右我们也不靠着裴茗这个人。只要裴常胜顺利将兵马带入城中就好。”心腹郭先生宽慰他道。 祁明满脸担忧地看向郭先生,“先生,难道非走这条路不可吗?” 自从决定逼宫之后,他就没有一日是睡好觉的,每夜都被噩梦吓醒。他是害怕去江州那个地方,可更害怕自己会死啊! “殿下,难道您这么多年的努力就想这样白费了吗?”郭先生凝视着祁明的眸子,“殿下,想想您儿时的用功,和成年后的辛酸,为的不就是有一日能荣登大宝吗!现在皇上要驱逐您,为了给太子殿下让位!您真的觉得太子殿下坐上那个位置上,天下的百姓能过得好吗?” 祁明的脑海里划过儿时自己认真读书的模样,明明祁筝的文章写得并不好,可夫子就是会夸他,说他有悟性,肯吃苦。母妃总是嫌弃自己的书读得不够好,皇后嫡母则是看他占了长子的身份觉得碍眼。 他从小就活在一个被母妃嫌弃,被所有人冷落的环境里。他想要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关注到自己,所以他才想与太子去争这个皇位。 只有这个位置,万人瞩目,人人敬仰。 祁明又想到,所有的官员都围着太子祁筝,“教导”他各种事情。而自己借口一句请教,那些官员就躲得远远的模样。他想啊,同样都是皇上的儿子,为什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他只是想,有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可他们从出生起就不公平。 有的人从出生开始就应有尽有,有的人努力了一辈子也到不了他出生的起点。 祁明咬紧了后槽牙,“先生说的是,本宫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郭先生见他想通,眼神中重新燃起了斗志,满意地点点头。 “殿下,咱们该去向张将军‘辞别’了。” 祁明应了一声,让人给自己更衣。 皇宫内御书房中,淑仪将整理好的折子放在案桌上,太子祁筝隔着大殿坐在她的对面。 “真是辛苦皇妹了,每日都要替父皇整理这些折子。” 淑仪连面都没抬,道:“确实比不得皇兄之前在府上思过的休闲。” 祁筝狠狠一噎。他以前觉得淑仪挺讨喜的,也乐意和这个皇妹玩儿。可随着年纪上涨,母后总在他的耳边说一些话,让他越发的反感淑仪,总觉得她得皇上的宠爱都是她心思深沉。 加上皇上总是让她在御书房侍奉笔墨,又有小人在他耳边絮叨,他就更不喜欢这个妹妹了。 他身为皇子,都不能常伴皇上左右。为什么这个妹妹却可以?这恩宠实在独一份,叫人眼红得紧。 现在她还敢仗着父皇的恩宠对他不敬,更是不可饶恕! “淑仪!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孤可是太子!你胆敢对孤不敬!” 淑仪无奈起身对祁筝福了福身子,语气无奈道:“是淑仪的错。” 太子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狠狠哼了一声,自顾自坐着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道:“既然皇妹这么能干,这些事情就交给皇妹处理了,孤去给母后请安。” 他甩袖离开,善喜都看懵了。 “殿下,稍后阁老们要进宫议事了啊!”贴身太监福安提醒道。 皇上将得全的徒弟善喜留在御书房,为的就是看住他们,有什么大事好及时让他知晓。今日殿下这么闹脾气,定然会让皇上不喜的啊! “孤知道,不急,孤去看一看母后就回来。阁老们年纪大了,腿脚慢,不会耽误的。” 祁筝想得挺好,可耐不住皇后想儿子,拉着他多说了几句话,耽误了时间。 等他回到御书房的时候,几位阁老已经和淑仪过了几件不甚重要的小事。 淑仪端坐在一旁,聆听几位阁老的商讨,也不插话。等几个阁老吵得争执不下的时候,淑仪才会说上两句调节的话,并巧妙地发表下自己的看法。 几位阁老很是受用她的态度,而这一幕落在祁筝的眼里,只觉得她谄媚得很,不就是想哄好几个阁老吗! “殿下您终于来了。”善喜笑眯眯地迎了上去,只是笑意不达眼底。“阁老们这才到,您快坐吧!” 几位阁老看向祁筝,心里微微不悦。他们都知道太子愚笨,可愚笨的人还不勤奋,就真的叫人伤心了。而且太子还有个更伤心的点,他特别听宁国公的话。 将来太子上位,这个天下是祁家的还是徐家的,可真的难说。日后他们若是和宁国公有了分歧,怎么指望太子站在他们这一边。 无位阁老看了看彼此,有的人心里已经在想王首辅的建议了。 四皇子祁屏也是嫡出子,他以前虽表现的唯太子是从,可他背地里敢密谋皇位,与兄长分庭抗礼,说明他是个聪明的人,懂得韬光养晦,乘势而动。 “殿下,我们现在在商讨粮价降价一事,殿下应该也看完了折子,殿下觉得折子上写的方案如何?可有不足的地方?” 祁屏一愣,面色有点尴尬。他不好意思说自己还没看完呈上来的折子,只能硬着头皮说:“孤觉得没什么问题。” 几位阁老对视了一眼,纷纷在心里摇头。 祁筝的命真是好,投胎是皇后的嫡长子,还有一个厉害的舅舅给他撑腰。不然他怎么可能坐得稳这个位置。 淑仪将几位阁老的表情变化纳入眼底,准备晚点见到徐正月好好嘲笑他一番。 “本宫有一点拙见,不知几位阁老能否指点一二。”淑仪轻声道。 “殿下不妨说来听听。”楚阁老道。 比起这个糟心的太子,淑仪实在是顺眼多了。 第469章 骚扰西戎 粮价的事情,淑仪早就和幕僚商量过对策,今日和几位阁老们再说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一场谈话下来,根本没有祁筝可插话的地方。祁筝在一旁气得牙痒痒,却也知道此事怨不得旁人,是他自己没什么能耐。 舅舅多次与他说过,淑仪的脑子很好使,若是她能够帮助自己,那他便能轻松很多。所以哪怕他有点讨厌淑仪,却也不会过多的去得罪她。 而且,他这人虽然愚钝,却也看得出来几位阁老对自己有点不悦,若是再说错话,那就更让人不喜了。 祁筝做了一个上午的背景板,熬到饭点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见到他这副模样,几位阁老心里都有了旁的打算。 淑仪回到公主府后,紫杉将一封信交到她的手上。 紫杉见她眉头松快,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淑仪点点头,“柳姐姐在通州那,已经初步和西戎人接洽上,双方开始谈互通的事情了。” 原本柳颜欢与她说互市的提议时,淑仪并不是很赞同。因为西戎人实在凶悍且没有道德,他们信奉武力至上,不讲道理。 柳颜欢临走前说了一句话,让她觉得她此行或许会有所成绩。 柳颜欢说:“不怕,不想和我们合作就打到他们愿意合作为止。西戎的马匹那么强壮,牛羊那么鲜美,正好他们缺少粮食和棉衣,拿来和我们互市有什么不好的?” 淑仪便明白过来,柳颜欢这是打算“强买强卖”了。西戎人知道东辽的粮食和棉衣有多好,所以他们才会年年来骚扰边境。 他们不会种地,也不懂纺织技术,想要棉衣和粮食除了抢没有旁的途径。现在柳颜欢提议和他们互市,西戎人必定不会答应。牛羊马匹是他们在草原生存的根本,而且他们本来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得到粮食和布匹的。 和西戎人的第一次接触必定会以失败告终,这是柳颜欢意料之内的事情。 “虽然西戎这边觉得粮食和布料不是你们的必需品,但我们东辽很有诚意的,所以互市的提议一直有效,请首领大人再好好考虑考虑。” 柳佳云很是淡然的说完这句话,然后和介绍人道:“今日带来的东西权当做我对首领大人的一点敬意,请笑纳。” 介绍人看着好几匹马拉着的粮食和茶叶,笑得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他将话翻译给西戎首领,首领冷笑道:“他以为他带得走吗!” 他原本想杀了这个商人的,可想想这个商人若是有本事弄来粮食和棉衣,那留着也有用处。既然他想要他西戎的宝马,那得让他拿出诚意来,不是吗? 柳佳云一离开西戎首领的营帐,骑着马就往回狂奔。 怕啊,实在是怕。刚刚说话的时候生怕这蛮子不讲理,拿刀把他给嘎了! 马蹄狂奔,很快他就看到了接应他的士兵,他才松了口气。 裴鸢看到柳佳云回来了,放下茶杯,披上铁甲。 “整队,咱们今日再退他西戎十里地!” 士兵们气势高涨,其中大多都是通州本地的兵。他们常年被西戎人骚扰。对方的骑兵凶狠蛮横,常常杀得他们措手不及且无力抵抗。朝廷也不是没有派兵来驻守过通州,可那些驻守的将军被西戎人杀几次后,就失了气焰,每次西戎人来,想的不是击退对方,而是减少损失的跑。 长此以往,哪还有士气可言。 可裴鸢来了之后,不仅带着他们打了胜仗,扬眉吐气了,还打得西戎人现在不敢随意来犯了! 现在一听到要带着他们打西戎,他们就兴奋啊! 裴鸢深知骄兵必败的道理,不过他带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通州的守备军。他们本来就士气低迷,现在多打几次胜仗有利无害。 “辛苦了!”裴鸢看到柳佳云进了城,与他迎面相对。 虽然天冷,可柳佳云的后背都汗湿了。 “不辛苦不辛苦,你们等会儿才辛苦呢。”柳佳云喘息道,“我就先回去了,欢妹还在等我说结果呢!” 裴鸢笑着与他告辞,他与柳颜欢推演了许多遍今日的事情,确保事情万无一失。 “爷,我认路,我带路吧!”晚月道。为了保护柳佳云的安全,晚月乔装打扮一番随着柳佳云一道去的西戎部落,现在也是一身寒霜,风尘仆仆呢。 裴鸢看着他,思考了一会儿,道:“换匹马,来吧!” 此时的西戎部落内,西戎首领用热奶冲了一杯茶叶,茶香四溢,交织着奶腥味,味道并不好喝。他又抓了块糖扔进碗里,奶茶变得甜滋滋的,入口顺滑多了。 “别的不说,东辽人就是会享受啊!” “可不是嘛!这布料这棉花做的衣服,软软的,又保暖,太舒服了!” “哼!他们想要我们西戎的宝马,就拿这些东西来交换,实在没有诚意!要我说,该拿城池来换!” “就是就是!咱们的宝马可是能日行千里的,哪一座城池来换都是应该的!” 正得意着,外面的人忽然来报:“首领,不好了,东辽人打过来了!” 西戎首领顿时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上一刻还送了礼,怎么这就打了过来? 西戎首领面目狰狞,大骂道:“狡猾的东辽人!部落内的勇士,随我出战!” 西戎人临时组织的队伍只有五千多人,剩下的劳力要护送女眷牛马撤退。主要也是西戎首领不想损失太多的兵马,在他看来,裴鸢既然敢带人来进攻,就是大军压境。他只想让部落内的人先撤退。 不过裴鸢也没带多少人,他只带了三千骑兵,战术是只骚扰抢东西,不伤人。 随后的两天呢,西戎人感受到了东辽人被他们骚扰时的抓狂和痛苦。他们退了十公里了,再退下去,身后就是他们的大部落和牛羊群,他们不可能再退了! “首领,我们去和那姓裴的拼了!” “对!和他拼了,让他知道知道,我们西戎的勇士是多么强健勇猛!” “首领,请给我们两万人,我愿意和他们死战到底!将他们打回通州那个穷地方去!” 第470章 中计了! 西戎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试问之前的东辽可是像条丧家犬似的被他们戏弄,随意抢夺。现在哪里能接受自己被反攻的憋屈! “这个裴鸢还是有点东西的。”西戎首领阿史那沙毕若有所思道。他们之前袭击通州的时候,无论对方准备得多么完备,他们总有所收获的。 可自从裴鸢来了之后,别说收货了,他们没有完全交代在他手上就不错了。 “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先带一批人去试探一下,这裴鸢是什么意思。”之前裴鸢可是说了,只要他们退二十里地,就不会来犯的! “首领,让我去吧!”说话的人是首领的大儿子阿史那完毕。 “好,你带两千人去试探一番。” 阿史那完毕带着两千人出发,和正在原地的休息的裴鸢等人碰了个面。裴鸢等人立马上马整装待发,警惕地看向阿史那完毕。 “裴鸢,你们东辽人就这么言而无信的吗!说好后退二十里地互不侵犯的呢!” 裴鸢看向阿史那完毕,西戎人向来粗鲁蛮横,直来直去。裴鸢打了个手势,三千兵马掉头就跑。 阿史那完毕蒙了一下,旋即驾马追了上去。 偌大的草原,马匹狂奔,马蹄踏雪,泥水飞溅。东辽的马儿不如西戎的健硕能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东辽骑兵就被西戎人给追上了。 西戎人将他们两边包抄,呼和声震天。像是在戏弄被围猎住的猫儿似的,恶趣味十足。 裴鸢吹了一声口哨,两边靠近西戎人的骑兵纷纷亮出袖箭,对着西戎人的马屁|股射了过去。 刹那间,草原上马匹的嘶吼声和西戎人的尖叫声将草原的宁静撕裂。 阿史那完毕勃然大怒,带着剩下的一千多人对裴鸢紧追不舍。 “东辽将军,你们言而无信!你们会被草原之神诅咒,死后被万马踏尸!” 阿史那完毕骂得脸红脖子粗,奈何裴鸢可听不懂西戎话,指挥着骑兵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前进。 等到阿史那完毕带着人狂奔至通州城门下的时候,裴鸢的骑兵在城墙下像入锅的水珠似的四散开来,很快就消失不见。 阿史那完毕大骂着,忽然看见通州城墙上弓箭手林立,通州的城门也哗然打开,列队整齐的士兵如水一般涌了出来。 阿史那完毕蒙了一瞬,看见原通州总兵骑着马从后面上前。 他上来用西戎话质问道:“阿史那完毕,说好退兵二十里,互不侵犯的呢!你们西戎出尔反尔,也不怕草原之神降罪!” 阿史那完毕呸了一声,“放屁!分明是你们的人来骚扰我们!我带人来问个明白,结果他们一见我们就跑!现在他们进城去了,不信你将人叫出来问问!” 总兵林天也呸道:“胡说八道!我们的人守在城墙上,没看到什么人!我们也没有出兵!” “不是你们出兵那是谁出的兵!你们少装蒜了!” “那你说说,骚扰你们的人可是穿着我们东辽的士兵服,拿着我们的武器?”林天吼得阿史那完毕脑子更懵了,确实,那群骑兵穿着私服,一点正规军的样子都没有! “抓贼拿脏,你什么证据都没有,凭什么污蔑我们东辽,是觉得我们东辽好欺负吗!”林天恶狠狠道,“既然你们先违背了约定,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击鼓,迎战!” 林天话音才落,红旗飘荡,霎时鼓声震天。 阿史那完毕和他们交战了这么多年,哪里不知道这是开战的意思。他大骂一声,勒马掉头就跑。 如水的东辽士兵涌出城门朝他们追去,阿史那完毕哪里还不明白,自己中计了! 奸诈的东辽人先是用兵引诱他们进入东辽的界线,然后以他们毁约为由,名正言顺的出兵攻击他们! 肮脏卑鄙的东辽人,竟然这样给人使绊子! ———— 京都的天气一日一变样,街道上的积雪已经看不见,人们也从冷冬中逐渐反应过来,街道上做生意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一边做活一边闲聊的人也多了起来。 “哎哟,这通缉的告示贴的到处都是的,到现在也没抓到人。” “哎,谁能想到呢,以前人人敬仰的大将军,竟然通敌叛国啊!” “这事居然过了十几年才爆出来,也亏是他自作孽不可活。竟然把冯大人的女儿圈养到现在,真是难以想象!就是将他千刀万剐了都不够解恨的!” “可不是嘛!听说大皇子前儿个还遇刺了,现在在府上修养呢,说不定也是他做的!” “我的亲娘啊!那我们现在这么说他,万一被他听到了,不会来杀了我们吧!” “嘘嘘嘘!快别说了!” 京都内的人内心都是一片担忧,不知道官府什么时候能将这个穷凶极恶的逃犯抓到,不然他们也都惶惶不可终日。 淑仪这几日出门也都带上了数十名护卫,将公主的仪仗都用上了。无他,祁明的刺杀虽然莫名其妙,在他们眼里,这甚至可能是他为了留在京都的一些小手段,但不妨碍有人想要浑水摸鱼。 这段时间皇上一直在佛堂念经,大小政事都交在太子和内阁手中。实际上都是淑仪和内阁在处理,大皇子祁明想要在京都内养好伤再离京的折子,十分容易就批了。他们倒是不想批,可没理由啊。 这日淑仪看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人,其实也没有许久,只有数日而已。 “微臣给殿下请安。”徐正月的声音传入淑仪耳中,淑仪有一瞬间的晃神,旋即也回礼。 “舅舅怎么得空来了。” “没什么事,自然就来看看你们忙不忙,我能不能帮上忙了。”徐正月笑眯眯道,“前些日子去打猎,狩到几只狐狸,回头让人送到你府上去,做个毛领子。” 淑仪面色不改地谢了,旋即给他出了个难题。 “舅舅说要帮忙,现下确实有桩差事需要舅舅帮个忙。您看裴常胜在外潜逃,这通缉的告示贴在外面,着实难看,您能不能想想法子,将人抓到呢?” 徐正月沉默了,方才嚣张的气焰都收了起来。 这人要是躲进深山老林里,他怎么抓? 第471章 生死大战 “殿下可真是会给人安排活啊,捕快的工作都能给本公来干。” 大殿内的众人看到两个人隐隐有点火药味的模样,不明白二人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还说淑仪公主已经是太子党了吗?怎么,这还能和宁国公吵起来? 谁不知道太子党那是宁国公的一言堂啊。 若是两人真的不和,那以后可就有好戏看了。 王勉巴不得太子党起内讧呢,这样他就能从中瓦解对方,将人拉来给四皇子用。 “舅舅此言差矣,本宫让舅舅做这个,自然是觉得舅舅可以马到成功了。舅舅怎么能曲解我的意思呢?” 徐正月嗤笑一声,看着装无辜的淑仪,磨了磨后槽牙。 裴常胜的下落,他不说完全掌握,那也是知道地八九不离十。毕竟为了他,他已经好些日子没睡个完整觉了。 这个功劳本是他为了太子准备的,现在淑仪这么说出来,倒是想让他将功劳让出来似的...... 虽然自己需要对淑仪献殷勤,可有的东西不能让给她啊。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各凭本事,现在这么逼他站队的模样,嗯,怪可爱的。 “是本公的错了。”徐正月一改脸色,笑道。“既然公主都开口了,那本公岂能坐视不理。裴常胜的事情,本公会费心的。” 淑仪知道这家伙藏得深,本来也没打算让他将人教出来,听到他这么说,不由愣了一下。旋即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当作不在意。 晨会结束后,淑仪疲惫地揉了揉肩膀,将今日的事情挑了重要的写了下来,语言简单直白,一目了然。 皇上说不管朝中的事情,可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管。所以淑仪会每日将政事凝练成一张折子,呈上去给皇上看。 对于淑仪的细心,皇上十分满意。女儿太过周到,就现在儿子一无是处了。他有的时候想,让淑仪辅佐太子颇为可惜。可谁让淑仪是个女子呢,唉...... 累了一日,淑仪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公主府。 “殿下,我们的人跟着宁国公的人跑了许久,都快到岭山了,也没看到裴常胜的踪迹。” 淑仪闻言,眉头蹙了一下,“让他们都回来吧,该是他们被人发现了,所以溜了他们一圈。” 紫葳愕然,旋即羞愧地退了下去。这可是她的人,办事怎么这么不牢靠了。 淑仪捏了捏太阳穴,想着通州的事情,不知道现在那边谈得如何了。若是两国先开启了互市,那么他们和北庆也能重新坐下来,商谈互市的事情。就不必联姻了...... 想到一直哭闹不止的孝亲王妃,淑仪不由叹息。 淑仪无奈,西戎人更加无奈。以往他们对上东辽人的时候,对方总是自诩自己是什么读书人啊,讲礼义廉耻啊,根本不屑和他们玩阴诡计两,打起仗来也是一板一眼,所以西戎人总是耻笑通州总兵过于死板,东辽人也过于死板。 可自从通州换了主帅,西戎人无比怀念林天领兵的时候。无他,裴鸢实在太阴了。 西戎人被诱敌了一次后,被东辽十万大军追得跑了十公里地。他们眼看着东辽士兵原地安营扎寨,起灶生火后,才回的自家营地。 结果他们晚饭还没吃上,又听说东辽人来骂战了。 一连几日,东辽人皆是换批次地来骚扰他们。打也不打,就是骂人。通州有不少本地人会说西戎人,他们骂起人来,一会儿西戎话一会儿东辽话的,怎么难听怎么说。骂完还就跑,不给他们打人的机会。亦或是西戎人才追上去,东辽背后的大军就现身逼退了他们。 总之,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赢,还经常骚扰他们不让他们好好吃饭休息,这几日给西戎人在精神和身体上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老|阴|逼!”阿史那沙毕气得都说了东辽话,“我一定要砍下裴鸢的脑袋!和十只羊十只牛摆在一起,祭祀我们的草原之神!” “首领,让我去!我一定要将他五马分尸!” “不杀裴鸢,我无颜再见草原之神!”帐篷内顿时激愤声四起,大家这几日都饱受东辽人的摧残。 而他们从未想过,他们现在所遭受的,不及通州百姓所遭受的十分之一。他们给别人带来的痛苦,要远远超过他们现在所经历的。 十里外的主帅营帐内,林天看了看裴鸢,狗腿地问道:“将军,我们今晚可有任务?” “有。”裴鸢算了算时机,道:“今晚撤兵,要撤得悄无声息。” 林天一滞,不明白他们现在形势大好,为什么要撤兵。 他们对战西戎这么多年,打得仗有输有赢,可少有像这这样让西戎人吃瘪的时候。 不过,合格的将士服从安排即可,他二话不说就去吩咐了。 裴鸢刚来的时候,林天觉得他就是个过来混日子的二世祖。虽然他在南召战场上拿下过功劳,可那场战役的主帅是张彪。他们没见过裴鸢带兵的样子,故而都认为他是跟着张彪将军捞的战功。 本以为他来到通州后,会什么也不干,让下面的人去给他攒军功。谁知他事事亲为,哪怕在战术的安排上,他们有反驳他的点,他也很“耐心”且强硬地将自己的要求发布下去。 虽然有许多事情,林天觉得那违背自己的原则,所以从来不做。可裴鸢说了,是他吩咐的,他让人做的,林天身为副将阻扰不了,林天听完,良心舒服了许多,也更能直接去体会打胜仗的喜悦了。 “全体听令,回城!” 另一边的西戎部落,听到东辽人撤退的时候,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他们都已经在准备敢死队了,现在告诉他们,东辽撤兵回城了?这就好像在说他们自作多情似的,他们将东辽人当回事,正准备好好展开一场生死大战,东辽那边直接摆摆手,说他们回家休息去了。 这搁谁能忍啊! “首领,我请求给我两万勇士,我要和东辽人一绝高下!” 第472章 与西戎的合作 “首领,我们愿意去和东辽人一决高下!决不能输了我们草原之神的气势!请首领同意我们的请求!若是不能拿回属于我们的颜面,那我们以后哪有脸面去面见草原之神!” 阿史那沙毕被他们吵得脑子嗡嗡的,他自己也气得要死,但身为一个部落的首领,他知道在所有人都激动的情况下,自己要冷静,不然他会导致一个部落的灭亡。 “好了,你们不要再吵了。”阿史那沙毕的声音极具威严,他说完话,在场的部落大员都闭上了嘴巴。 “我们先静观其变,看看东辽人究竟想做什么再说。” 阿史那的几个儿子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父亲一脸严肃,只能将自己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东辽撤兵后的第二日,柳佳云又找到了西戎的那个介绍人,让他再问问西戎愿不愿意和他合作。 东辽一撤兵他就来问,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没办法,谁让西戎人脑回路都比较直呢,他就只能“直”一点,让西戎明白他们的用意。 果不其然,西戎人炸了锅。 “首领,这是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他们东辽怎么能做出如此厚颜无耻的事情,还说自己是礼仪之邦!” “就是,他们故意设计让我们中计的!东辽人诡计多端,为的就是我们的宝马,我们决不能答应他们!” “就是,若是让我们的宝马去了他们国家,他们的实力变强,我们就更难和他们对抗了!” “可是,若我们的一匹宝马能够换一千人的口粮和衣服,让我们平稳过度完寒冷的冬日呢?”西戎首领最小的儿子阿史那琉毕开口问道。 整个帐篷内的人都不说话了。一匹马换一千人的口粮和衣服,那他们就不用再去和东辽人打仗了。虽说他们骨子里是野蛮好战的性子,可看到自己的兄弟手足死在别人的刀剑下时,他们的心也是会痛的。 “那也用不着东辽人的施舍!”有人立马反驳道。他知道阿史那琉毕说的没错,可他才不想向东辽人低头呢! 阿史那琉毕知道族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在他们的人中,东辽人就是一群蝼蚁,他们的粮仓。可那是以前啊,现在东辽人已经不是他们可以对付得了的了。 “我们用宝马换到粮食,就不用冒险去和东辽人争抢了。通州这么多年被我们抢的越来越穷,今年更是艰难。我们今年死了几千个族人,可抢来的食物又养活了多人族人呢?”阿史那琉毕的问题直接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他们可以嘴硬不向东辽人服软,不承认东辽人越来越强。可不能否认他们今年损失惨重,死了不少人,可抢来的粮食衣服少得可怜。 “咱们的马当真能换到这么多粮食吗?”有人不相信地问道。 旋即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那个毫无存在感的介绍人,此人混迹在西戎和东辽之间,有时候还偷牛羊去东辽贩卖,他是最明白市场行情的。 介绍人嘿嘿一笑,道:“在东辽,一匹普通的马能卖二十多两银子,现在东辽的粮价高,二十两可以买八十石左右的粮食。咱们省着点吃,少说也能供七八千人一天的口粮了。” 帐篷内的所有人倒吸一口气。 他们从没想过一匹马可以换这么多的粮食! “这还是普通的马啊,若是咱们的马王,那至少千金的!甚至千金不换啊!” 众人眼前似乎出现了满山的粮食,他们没想到啊,他们的马居然能这么值钱的吗!以后他们就不用去和东辽人打仗了,大冬日的可以窝在帐篷里美美地吃着粮食过冬,等到第二年再去放牧,再用马儿换粮食! “首领,这事要慢慢商量才行。”西戎人脑子都简单,尤其是刚刚还被裴鸢阴了一把的前提下,他们可不敢随便就和东辽人合作。万一他们被坑了,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呢! 通州城内,柳颜欢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启程了。 “堂妹一路慢走。”柳佳云惋惜道。 和西戎的合作计划是柳颜欢想出来的,虽然招数不大磊落,可他们是商人嘛,赚钱为先,磊落不磊落的事情,先不急。 “堂兄记得,咱们的合约签订的时候,一定要让他们告慰他们的草原之神,让草原之神做个见证。”柳颜欢叮嘱道。 前世的见闻和今世的认知,让她意识到西戎人的信仰是多么的可怕。他们可以轻易许诺,也可以轻易反悔,可若是他们的誓言是由草原之神见证的,就绝不敢违背。他们恐惧这个草原之神。 本来怕西戎人没那么容易就服软,她还准备了“神迹降临”的戏码,骗一骗西戎人,他们以为和东辽的合作是神授意的。 此招比较容易被识破,若是识破,势必让西戎人觉得他们冒犯了草原之神,到时候,说不定为了维护草原之神的尊严,会和他们不死不休。 还好没有到用上这招的时候。 “放心吧!放心吧!”柳佳云拍着胸脯道,“我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的。” 大大小小的生意,他谈过无数起,虽然是第一次和西戎人做生意,但生意之道嘛,就是你获利我获利,大家一起获利的事情。 只要有利可图,就不怕谈崩。 柳颜欢又和裴鸢惜别,“我走了,将军要早日凯旋。” 裴鸢点头,毕竟在人前,二人没有个名分,只能“疏离”一点。但这么说话,还是让人不免多想。 柳颜欢和裴焕的马车一走,柳佳云就凑过去问裴鸢,“裴小将军,我家欢妹是不是很不错?” 虽然他知道裴鸢以前是柳颜欢的小叔子,可这都和离了,裴鸢又不是裴家二房的人了,再加上裴家二房可能都要没了,这两个人结个亲也没什么。 他心里想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裴鸢这么年轻有为的将军,正好和他家欢妹臭味相投——商讨对付西戎的计划时,这两人别提多默契了。 若是裴鸢不嫌弃欢妹是和离之身,那也是很不错的。 于是柳佳云一只胳膊揽上裴鸢的肩头,小声道:“我告诉你,你大哥是个不行的,我家欢妹现在还是清白之身呢,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我家欢妹?” 裴鸢内心:其实我们有个孩子...... 第473章 姐弟离心 积雪消融,初春的嫩芽飞快地冒尖,一夜一个新高度。京都内的树枝一夜抽芽,在看了一冬日的雪白后,零星的绿意令人耳目一新。 不过今年,世家大族间的聚会办得少了。无他,去年被“盘剥”地厉害,这才开春,能省则省。 不过身为一宫之主的皇后还是办了个春日宴,宴会还邀请了冯流云。 冯家的案子已经彻底查清,冯元道已被正名,皇上抚恤冯流云,赏赐了府邸宅院,白银万两作为补偿。可再怎么富足的物质补偿也挽回不了她死去的亲人。 冯家的案子在京都乃至整个东辽都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在声讨裴常胜。当年裴家军大败的事情也被人重新整理了出来,若不是裴常胜暴露了重要军机,那镇国公裴长功也不会受伤至此,裴老将军也不会那么快就受伤离世,害得东辽一下子失去两员大将。 “裴常胜简直猪狗不如,明明都是裴老将军的儿子,他为何能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那有什么,被名利蒙蔽了双眼呗!竟然还因为求娶冯大人的女儿不得,记恨在心,将自己叛国的罪名嫁祸给冯大人!唉,可怜冯大人只剩下一个孤女在世了。” “这孤女也是可怜,不过皇上赏赐了府邸银钱,日后再找一个不嫌弃她的男人,那日子还是过得去的。” “听说那冯小姐美貌过人,哪怕现在三十多岁,依旧倾国倾城,之前死了的徐家少爷就将她抢了去做外室。这要是做冯家赘婿,啥也不亏啊!” “不是,你们这些人怎么越说越难听了呢!” 乔装打扮的裴常胜捏紧了杯子,杯壁上已经出现了裂纹。他真是后悔,怎么没早点杀了冯流云! 都怪自己一时心软大意,不然也不会落得这副田地! 裴常胜听说了皇上给冯流云赏赐了府邸的事情,现在冯家案子已经结案,满东辽的通缉他和裴茗,冯流云说不定已经住进了冯府。 不杀她,他心里实在难咽下这口气! 冯流云从大理寺的大牢出来之后,被紫葳接走了。她并未去看冯府,于她而言,自己的人生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价值,她现在还没有寻死,为的就是要亲眼看到裴常胜人头落地。 “冯娘子,您还是住在之前的屋子。”紫葳看着憔悴的没了生机后的冯流云,心里难过。 若不是裴常胜,她的人生该是多么美满啊。凭她的家世,可以说一门不错的亲事,然后过着平静的相夫教子的生活。 唉......都是命数。 紫葳收起对冯流云的同情,去给淑仪复命。进了屋,正好听到紫苏和淑仪说话。 “殿下,皇后娘娘的春日宴,让您也出场呢。”紫苏小声道。 这些宫里的宴会,淑仪向来是去露个脸就结束的。现在皇后着重点了她的名字,怕是要对她的亲事做文章了。 毕竟她现在的年纪确实不小了。 “嗯,父皇还有些日子才出来。”皇上不在的日子,皇后正好可以将她的亲事定下来,以此来拿捏住她。 对于她的打算和计量,淑仪并不放在心上。若是皇后真的能拿捏住她,她也不会有今日的地位了。她担心的是徐正月,他真的是个变数。 虽说皇后和宁国公是姐弟,甚至还捆绑着巨大的利益。可,他们这位皇后娘娘现在和宁国公还是一条心吗? 或者说,徐正月和她是一条心的吗? 皇宫的坤宁宫内,皇后满脸阴沉。她半个月前给弟弟徐正月递了消息,让他来见自己,一同商议一下如何将调查出冯家一案真相的功劳,安在太子头上。 本以为这件小事,徐正月很快就能给她办妥。谁知道徐正月不仅没有给她办事,更是连她的话都没有回复。她气得在宫内摔了个杯子,撕了两张帕子。 她现在越来越没有法子去掌控徐正月这个弟弟了,就连徐家也逐渐脱离她的掌控。徐正月小的时候,她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现在他有了自己的主见,且大多时候,他的想法和自己背道而驰,她感到十分的疲惫无力。 她是皇后,是太子的母亲,是徐家家主的长姐,听她的话不是应该的吗! “娘娘,帖子已经给国公爷送过去了。” “他怎么说?” 姑姑小声道:“爷说他有空就来。” 皇后眯着的凤眸瞬间睁开,眼神凌厉地刮在管事姑姑身上。 “你没告诉他,本宫要给他选妻的事情吗?” 姑姑吓得身子哆嗦了一下,道:“奴婢说了,但是爷说他已经有心仪的女子,就不用娘娘操心了。” 皇后冷笑一声,“不要本宫操心,马上都三十的人了,连个孩子都没有!本宫说了,可以没有正妻,但好歹留个子嗣。不然徐家偌大的家业,白白便宜了二房他们!当初若不是本宫守住大房的产业,哪里有他现在的逍遥日子!” 姑姑是从徐家跟皇后出来的人,她本该是向着皇后的。可皇后为人过于独断,掌控欲极强。而徐正月小时候长在宫里,被皇后要求这要求那,仿佛一个傀儡似的。现在翅膀硬了,可不就想自己飞了吗? “娘娘息怒。” 皇后发了一通脾气,又问:“可问了是哪家的姑娘?若是家世好,本宫给他们赐婚。” 姑姑顿感头皮发麻,沉了口气,答道:“奴婢问了,只是公爷说,此女怕让娘娘不喜,所以就不说了。” 果然,她话音才落,皇后就猛地拍了下桌面,桌面上的茶盏狠狠晃动了一下。 “他是存心要和本宫作对!自从他出宫之后,本宫给他安排什么他都不满意,非要和本宫对着干!现在连娶妻这样的大事也非要和我唱反调!他是我带大的,难不成我还会害他吗!现在还找一个我不喜的女子,怕是家世根本拿不出手!” 姑姑后背流汗,心想公爷都这么大了,您还像管小孩一样要求他,他能不逆反吗? 就是养条狗,狗也有心情不好不听话的时候啊! 第474章 春日宴 “娘娘息怒,公爷做事向来稳重,他定然有自己的考量的。” “考量?什么考量!”皇后的声音忽然拔高,“他前几日竟然还跑出去打猎,这是什么天气,竟然还去打猎!他分明就是想躲着本宫!” 姑姑心想您都知道,为什么还这么发脾气呢?就是因为您一直这样,所以国公爷和您才越行越远啊。 皇后显然意识不到自己的错处,道:“本宫不放心他挑的人,等春日宴那日,本宫会亲自给他掌眼,选一名合适的国公府主母。” “娘娘,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本宫是他的长姐,长姐如母,为他定一门亲事理所当然!” 姑姑不再说话,感慨就是娘娘如此专横的性子,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 以前是,现在也是。 从寝宫出来,另一位姑姑走了上来,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我在外面就听到娘娘发脾气的声音。” 落红姑姑叹气道:“娘娘非要给国公爷指亲。” 秋水姑姑大惊失色,“你没劝娘娘吗!本来娘娘给公爷准备的那些侍妾通房就已经让公爷十分不满了,而且放眼整个京都,有几个大家族里愿意将女儿许给公爷啊!” “怕是要在徐家里找了。” 徐家家大业大,人也是,找一个还算不错的旁支家的女儿,还是容易的。 “唉,还是劝一劝娘娘吧,和公爷闹翻有什么好的呢。”秋水叹息。皇后给公爷指婚,不过是想用婚姻再次掌控住公爷罢了。 皇后娘娘的春日宴,邀请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家眷。这日,皇宫外马车如龙,女眷们陆陆续续地进宫。 冬去春来,春日的花儿还未开放,年轻姑娘们漂亮的脸蛋成了今日最赏心悦目的景色。 “节不节的,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办这个宴会做什么。”有夫人忍不住吐槽道。 正常的春日宴会选在春花烂漫的时节举办,那个时候踏春出行,儿郎姑娘们结伴踏青,吟诗作对,好不欢闹。哪里像今日,冷冰冰的没半点意思。 “嘘,小心传到娘娘耳朵里去。” 她们这位皇后娘娘,可是出了名的专横。之前淑妃仗着有娘家撑腰,在后宫里与她分庭抗礼。现在淑妃倒台了,可不就只剩下她一人独大了吗。 “哼,总觉得今日没好事发生。” 有惴惴不安的夫人,自然也有满心雀跃的姑娘们。她们中有不少人是头一回进宫,对皇宫充满了好奇心。不过宫规礼仪让她们不可东张西望,失了礼数,所以个个睁着小鹿般的大眼睛,尽可能的去打量新鲜的一切事物。 众命妇带着女儿一一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夫人们心里盘算着太子的正妃早就定下了,皇后今日大张旗鼓地办春日宴是要为何? 众命妇一一请安后入座,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宫女通报道:“冯娘子到!” 众命妇都诧异,这位冯娘子最近名头可旺,即是没有见过本人,也都听过她的名字。于是纷纷转头看去,想看看这位风云人物可当真如传闻中的那般貌美。 环佩叮当,裙摆翩跹,众人看到一抹素白身影从门口进来。她浑身缟素,发髻也没有作过多的装饰,进门的那刹那,众人的视线便落在她的脸上移不开了。 她的脸上似乎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皮肤白嫩,双眼潋滟含光,美眸顾盼生姿。眉不画而弯,唇不点而红。是天下难得的大美人。 在场的夫人们大多数年纪和她一样大,也有和她同期的女子,但她们大多因为后宅子女之事操劳,早就失了年轻时的风华。见到冯流云还和当年一样,不免心生嫉妒和恼火。但一想到她所经历的事情,那股子情绪也都变成了不耻。 接二连三地做了人家的外室,换成她们早就用根绳子吊死了,才不会出来丢人现眼呢。 “民女冯氏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收回在冯流云脸上的视线,道:“平身,赐座。” 她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冯流云,原本下面的人来禀报,说冯流云容貌出色,她并为放在心上。毕竟后宫佳丽三千,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今日见了真人,才能明白这“美人”为何意。在这么多年轻鲜活漂亮的女子面前,她的容貌依旧最为扎眼,让人一眼就看到。 皇后甚至暗自庆幸,若不是裴常胜陷害了冯家,将冯流云幽禁。那凭她的容貌,若是进了宫,必定是荣宠不断,届时的自己还能稳坐凤位吗? 一想到这里,皇后打了个冷颤,她回过神,不再看冯流云,转而向德妃问道:“怎么还没见淑仪这孩子?” 德妃面色不改道:“怕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也是,要本宫说,在座诸位的女儿就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淑仪的。年纪轻轻便能协助太子管理国事了。”皇后幽幽的一句话,将淑仪推上了风尖浪口上。 众命妇们纷纷品出味来,原来是觉得这位淑仪公主管太多,阻了太子的道了。 不过想想也是,皇上看重淑仪公主,甚至破例让她一个女子参与政事。她们这些后宫里位分高的妃嫔,在皇上面前连前朝的娘家都不敢谈及,凭什么她一个女儿就能不一样? 在场的妃嫔们心里本来就发着酸,皇子她们没有,公主她们还没有吗?凭什么只有她德妃的女儿那么特殊? “是啊,也不知道德妃姐姐是怎么教导淑仪的,将她教导得如此出色。听说现在日日都在御书房勤政,和内阁大臣商议政事,哪里还有半点女子样子。这《女诫》《女规》怕是都没读过吧!” “旁的也就算了,身为公主,该为女子表率,怎么能如此行事,少不得被人骂上两句牝鸡司晨。德妃姐姐,您还是管管淑仪吧,这女子早晚是要嫁人的。等她嫁了人后,难不成让丈夫在家管内宅之事,她日日上朝?” “是啊是啊,这阴阳颠倒,有伤国本!” 众妃嫔你一句我一句的,责备的话像是山一样,重重压在德妃身上。德妃面色不改,坐得四平八稳,端的是仪态万千。 皇后看着,不免咬了咬后槽牙。 这个女人,跟自己争丈夫,争弟弟,现在连她的女儿都要和自己的儿子争了吗! 第475章 淑妃的新后台 “德妃姐姐一言不发,看来也是觉得淑仪行径逾越,难以管教了吧?不过也是,淑仪现在可是连国事都能拿主意的人,又怎么会听德妃姐姐的管教呢?” “哦?”德妃看向说话的那名妃子,因为皇上生下一名公主而得了贵人的位分,是皇后忠实的狗腿子之一。 德妃只是轻轻睨了她一眼,高贵人便吓得脖子缩了下。她也是见旁人说了那么多,德妃一句话没应,才话赶话说了这句话,没想到就因为这句话反而被德妃盯上了。 “高贵人说的不错,本宫确实不会带孩子。也是皇后娘娘法外开恩,才让我们各宫嫔妃能自己养着公主皇子。没成想,本宫却将公主养成了这样,实在无颜。” 德妃说着起身向皇后行了个大礼,道:“娘娘,既看到臣妾这个养岔了孩子的先例在此,臣妾斗胆请娘娘不要再法外开恩,将宫里所有的孩子都接到坤宁宫教养。娘娘素来教子有方,先是培养出了宁国公,又教导出了太子和四殿下,日后所有妃嫔的孩子都养在娘娘的坤宁宫,必定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处处彰显皇家体面。” 德妃的话让在场所有有孩子的嫔妃都愕住,后宫寂寞,有的人一辈子只能在侍寝的时候见皇上一面。若是侥幸有了孩子,皇上惦记孩子说不定会多来自己这儿几次。 现在德妃提议将孩子送到皇后那儿教养,先不说皇后会不会对她们的孩子下杀手,就是以后在深宫的日子可怎么熬?那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血肉,怎么能不惦记着。孩子若真到了皇后手上,日后连看一眼孩子都要看皇后的脸色。 方才说话的高贵人脸色煞白,她俨然成了现在在场所有嫔妃痛恨的对象,包括皇后。 德妃的一番话直接将她架在火上烤,她是万万不能应了将孩子都接过来照应的事的。本来孩子小,就常有个头疼脑热的,那些妃子们要是知道孩子在她这里生了病,可不得闹得她坤宁宫不得安宁。到时候皇上少说也要治她一个教养不力的罪名。 可不应的话,不就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皇后真是恨死高贵人了,不会说话就别说! “高贵人,淑仪自幼在皇上身边长大,得皇上亲自教导,眼界与学识岂是你一个深宫妇人所能及的?你莫要自己眼光短浅就局限了旁人!”皇后语气严厉道。 高贵人已经吓了个半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臣妾失言,请娘娘责罚!” “既是犯了口舌,便掌嘴二十,撤绿头牌半年。月芙公主有你这样的生母,恐她日后也学你犯口舌。”说着,皇后看向跪在地上的德妃,起身亲自将她扶了起来。“淑仪现在能为陛下分忧,可见妹妹教导得很好。后宫无事,以后就将月芙记在妹妹名下吧,相信十年后,她也能有淑仪的风采。” 皇后这一招直接将高贵人的仇恨又拉回到了德妃的身上,德妃站直了身子,那高贵人不愧是皇后的狗腿子,瞬间明白皇后的用意,立马扑到德妃脚边,抱住她的腿哭喊道:“德妃娘娘,求您饶了臣妾一次吧!臣妾再也不敢了!月芙她还小,实不能忍受着母子分离之痛啊!娘娘求您饶了臣妾这一次吧!” “哎哟,别哭了,哭得本宫头都疼了。”淑妃抬手揉了揉额头,“孩子还小,懂什么,哭闹两日就没事了。赶紧向皇后娘娘磕头谢恩吧,娘娘可给你女儿谋了个好前程呢,你以为谁生的女儿都能在皇上面前露面的吗?” 淑妃把玩着护甲,冷哼一声,“皇后又没禁你的足,日后勤快一点,多去德妃宫里跑跑,想见女儿还能拦着你不成?” 淑妃一句话立马点醒了高贵人和在场的妃嫔们。 是啊,她们就是生了孩子也不一定能护着孩子平安长大。今日能进坤宁宫的,那都是贵人及以上的位份才行的。可打眼看去,屋子里的贵人都像个宫婢似的站着,给那些有诰命的夫人们让位置。 高贵人有个公主又能如何,皇上的公主少说有二十几个了,可最终能在皇上面前留下印象的,也独独淑仪一人罢了。 今日皇后是想将月芙塞给德妃,以此让高贵人和宫里的女人们记恨上德妃这个会惦记她们孩子的人。皇后却忘记了,月芙放在德妃膝下才是她的福气啊! 德妃是四妃之一,家世好,在宫内地位牢固,与皇上的关系不能说多好,却也是三不五时能见到皇上的人。月芙若养在她那儿,见皇上的机会多了,皇上难免要问几句她这个生母。就是不问生母,日后看在德妃的面子上,也要给月芙寻个好去处的。 想通这一层,高贵人连忙对着德妃磕起头来。 “是妾身愚笨,求德妃娘娘不要因为妾身迁怒月芙!”说着还自扇起巴掌来了。 德妃见不得她这般闹,“好了,既然知错就下去领罚吧。本宫不至于和一个孩子计较。” 高贵人连连谢恩地被拖了下去。 皇后气得牙根发痒,没想到竟然是她自己给她送去了个棋子!她怒瞪向淑妃,这个贱女人,儿子没了之后消停了一段时间,现在娘家都成这副田地了,竟然还敢和她叫板! “说起来,本宫瞧着淑妃妹妹的神情有些憔悴,可是最近因为你二哥的事情伤了神?” 淑妃知道自己今日出席少不得要面对娘家的事情,若是以前,她必然要炸毛了。可是现在,每日和德妃一处,不说学了她八成的淡定功夫,三成还是有的。 她一歪腰,懒散地倚在椅子上,笑呵呵道:“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本宫担心他做什么?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他连本宫的嫁妆都敢昧下,也没什么兄妹情分了。本宫的大哥可是镇国公!” 她此话一出,大家这才意识到,倒台的是大将军裴常胜,不是裴家。裴家还有大房裴长功撑着呢,他还有个身有战功,正在通州的儿子呢! 镇国公府的门楣兴起是时间问题,她淑妃的后台还没有倒! 第476章 淑妃看戏 “淑妃妹妹的话不免有些绝情哦,好歹你们也做了几十年的兄妹了,现在看到兄长如此,也不难过吗?” 淑妃内心嗤笑,这种程度的道德绑架对她来说没有用。 她面上哀伤,叹息道:“皇上没有因为我是裴家女而迁怒我,我就已经感激不尽,又怎么能不知好歹地去惹皇上不高兴呢。” 皇后冷哼一声,不再去搭理她,转而向各位命妇道:“方才让诸位见笑了。” 命妇们哪里敢吱声,知道后宫乱和亲眼看见那是两码子事,她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会将今日看到的事情说出去。 不过今日看到的这一幕也刚好能说明,德妃和淑妃二人确实钳制着皇后,他们若是想站队别的皇子,也不是不可能。 淑妃现在已经没有皇子可以扶持,三皇子瘫痪,六皇子痴傻,倒是淑仪公主现在如日中天。凭着皇上对淑仪的宠爱,来日成为一名大权在握的长公主也未可知。 想通这点,在场的命妇们决定要和德妃娘娘打好关系。 “皇嫂,数日不见,只觉得皇嫂看着比往日艳丽了些,可是用了什么新奇的物件,说来给我们分享分享呀!”长公主率先打破尴尬的沉默,众命妇也附和着。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不过本宫最近确实用了新的养颜膏,晚点叫人拿几盒给你。”而后面的话题,大多围绕着皇后展开。大家都知道今日宴会的主角可是皇后,就是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了。 “唉,年纪越大,忧心的事情就越多。小的不让本宫放心,这大的也是。就说本宫那个弟弟,眼看着就要到而立之年了,还不娶正妻。” 皇后状似抱怨地和长公主道,目光从在场的命妇脸上扫过。 大家还能不知道皇后的意思吗?今日的目的是给徐正月挑个妻子! 可徐正月已经恶名在外,谁敢做他的妻子!传说他后宅姬妾无数,却经常死于非命,这不就是说明徐正月此人有不良嗜好吗! 心疼女儿的命妇们立马垂下眸子,拉着女儿们的手让她们垂下脸,可不能叫皇后看了去,万一相中了自家女儿,又不能抗懿旨不尊。 而野心勃勃的命妇们,听了这样的话,心里蠢蠢欲动。徐正月的名声再怎么不堪,他也是当朝一品国公爷,皇后的弟弟,太子的舅舅,徐家的掌权人。瞧着太子现在多方仰仗他的模样,日后太子继位了,徐正月就是朝堂里的一把手啊! 做他的岳母有什么不好?就是女儿真的不幸死了,自己也有理由再塞个女儿过去给他当继室,名正言顺。这富贵荣华就在眼前,搏一搏,什么就都有了! “哎哟,娘娘这话说的,宁国公至今不娶那是眼光高,又不是娶不到!”有人开始附和道。 “就是就是!宁国公相貌堂堂,气度不凡,家世显赫,怕是忙着给皇上分忧才耽误了娶妻。您现在给他做主一门好亲事,也是来得及的。现在才开春,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您就能抱上侄孙了呢!” 皇后的视线落到那几个说着恭维话的命妇身上,进宫的命妇们的服饰也是有规制的,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们的丈夫是几品官。 唉,果不其然,都是三品四品。 不过一品大臣和二品之家也不用巴结她徐家,他们本身就是底蕴深厚的世家。世家之间的联姻自然有,但他们联姻也是要看情况的。徐正月这个徐家家主,私下的风评这么差,将女儿嫁给他,都担心被人在背地里骂卖女儿。 皇后心里微微叹息,不过也满足了。 “哎哟,瞧本宫倒是忘记了,你们来了之后就一直在殿里听本宫说话,姑娘们怕是觉得无趣得很。秋水,你带姑娘们出去转转。本宫宫里有个温室,养了不少花儿,可以去里头耍一耍。” 听到皇后这么说,那些姑娘们如蒙大赦,跟着秋水姑姑出去了。 有些个不想参和这糟心事的夫人也和皇后求了恩出了门去,皇后笑道:“去吧去吧。” 一时间,坤宁宫内去了大半的人。 淑妃看着人走得差不多了,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起身道:“臣妾乏了,就先告辞了。” 皇后连给她一个眼神都欠奉。 淑妃正要走,听到外面传来几个姑娘们的惊呼声,旋即是齐齐行礼的声音。 “臣女参见宁国公。” 淑妃刚抬起来的屁股又落了下去——有戏看。 她倒是想看看,这位在婚事上和自己长姐唱反调的宁国公,最终会娶什么样的女子。 “微臣参加皇后娘娘。” 徐正月进了坤宁宫后,给皇后行了个半礼,皇后看见他这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但今日这么多命妇瞧着,她将这口气忍了下来。 “怎么来得这样迟。” “有事。” 皇后一噎,道:“坐吧。” 这么多的女眷在,徐正月就像是被人观赏的猴子似的,他也不臊,小太监给他搬了椅子,他直接撩袍坐了下来,还让宫女给他上茶,连饮了好几碗才罢休。 命妇们看着他这副作态,顿觉屁股下有钉子似的。当众做出如此失礼的行为,也就是他是宁国公,才没人敢说。可若是真的成了自己的女婿,真是汗颜不止啊! 而另一波看重他家世的命妇们,那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长得好看,虽然略略有些失礼,但人家有这个资本啊! “阿月!”皇后叫了他一声,语气都硬邦邦的。 徐正月喝完茶水,不在意道:“方才在御书房与几位阁老辩论,都没空喝上一口茶水,失礼了。” 他笑着将茶碗放下,然后玩味道:“不知道长姐给弟弟我相看了哪家的千金?今日就见一见吧!” 满殿寂静。 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可耐不住徐正月非要捅破这层窗户纸。 就在所有人尴尬之际,外头太监传报道:“淑仪公主到!” 满屋子的人仿佛见到了救星似的,朝门口看去。 淑仪提着裙子走了进来,见大殿内众人都看着自己,不明所以,却还是沉稳着去给皇后行了礼。 “嗯。”皇后淡淡应了一声,摆了摆手。 淑仪走到德妃身后,她是公主,却也是晚辈,今日人这么多,她这个晚辈可以在母妃身边做小凳子。但皇后殿内的宫女像是忘了这茬似的,她站了一瞬,也没人给她送凳子来。 淑仪低头看了眼母妃后脑勺上的发簪,本想算了,她也就待一会儿。 “都瞎了吗?还不给公主搬张凳子来!” 满场的人都看向徐正月,又看了看淑仪。 第477章 惦记她女儿 就连皇后也是,她眼神里透着浓浓的不满和不可置信。徐正月明知道自己不喜欢德妃母女,自己就是故意磋磨一下淑仪那个小贱人的,他竟然还护上了! 皇后深呼吸了几口气,目光投向德妃,她那张脸真是令她厌恶至极!若不是因为她,她这么优秀的弟弟,怎么会和自己唱反调,至今不娶! 她也是没想到,徐正月的胆子这么大,竟然会看上皇上的女人。这叫她能怎么办?但凡不是皇上的女人,她都能想办法给他弄到手。 “一个个的,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让公主站着?” 落红忙解围道:“是奴婢安排不周,记错了人数,问内务府拿椅子的时候少拿了。” 言下之意就是淑仪继续站着吧。 “公主,您坐妾身这儿吧。妾身本来身子就不大好,给娘娘请了安就回去了。”一个嫔妃起身说道。 皇后睨了一眼那嫔妃,没说话。 “娘娘,妾身就告退了。” 皇后面不改色地扎她心窝子,道:“嗯,你才小产完不久,确实不能随意出来走动,回去好好休息吧!” 那名嫔妃脸色难看地离开了。 徐正月瞧着没意思极了,每次皇后叫他来,看到的都是她在后宫里“大显威风”的模样,就好像他也在她的手掌心中似的,借由那些女人来敲打他。 “淑仪来得正好,方才本宫还在与诸位夫人说起你,你如今在前朝替你父皇分忧,不知道是多少女子的表率呢!” 淑仪听到皇后点她,起身道:“为父皇分忧是为人臣子的职责。” 皇后一噎,她本以为淑仪会谦虚上两句,是她这个母后教导得好!真是不识抬举,和她母妃一样! “你如今是在御前敬孝不错,可也不要忘记了,你是一名公主,为皇家开枝散叶是你的职责所在。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该相看驸马了。今日大家夫人都在,你可有心仪的,只管与母后说,母后给你赐婚。” 淑仪乖巧道:“父皇与儿臣说过,婚姻乃是大事,他会给儿臣做主的。有母后这句话,儿臣更是放心了。” 皇后没想到她会搬出皇上,噎了一下。再想到皇上要亲自给她掌眼驸马,就更是觉得胸口堵得慌。 “姐姐,方才不是在说我的婚事吗?怎么又说到淑仪身上去了?”徐正月不悦道。 他确实不高兴了,在听到淑仪说皇上会为她选驸马后。 淑仪这模样就是将他当成了外面的野男人,现在吃得是一个野味,觉得新鲜。可野味终究不健康,最终还是要回去吃家里人安排好的一日三餐。 看着面无表情的小妮子,他气得磨了磨后槽牙。 皇后也没想到徐正月会主动提及自己的婚事,要知道以前自己一提到他的婚事,他能绕几十个弯去。 “哼,说的好像本宫给你做主,你就安分了似的。本宫这么多年给你看的姑娘还少吗?你看中过哪一个?” 徐正月没个正形道:“那都是那些姑娘太无趣了些,姐姐给我找些有趣的就行。” 听得他的话,命妇们更是坚定自己不想将女儿嫁给他的心。 他这哪里是娶正妻啊,这是上勾栏院里找乐子呢吧!哪家高门的正妻不是端庄典雅,沉定自若?竟然想要正妻给他解闷!真是疯了! “阿月!教你的礼仪都去哪了!”皇后斥道。平时在她面前没个正形就算了,今日这么多的女眷在,他还这副死样,他还想不想成亲了! 徐正月并不收敛,道:“我直言不讳,怎么还惹得娘娘不高兴了?都说婚姻大事,难不成非让我娶个我不喜的回去,成一对怨偶吗?娘娘这是为我好,还是为你自己好啊?” 皇后被他气得勃然大怒,冷声道:“御花园内的雪都化了,现在新枝抽芽,别是一番乐趣,诸位夫人要不要去看看?” 命妇们忙不迭地起身,妃子也走了大半。淑妃赖着不动,她可喜欢看皇后吃瘪了。她不走,也拽着德妃和贤妃不让她们走。 “国公爷,娘娘也是为了您着想啊!”淑妃拉着两个妃子充当起“说客”的角色,苦口婆心,“京中的儿郎们在您这个年纪,孙子都能下地了,国公爷就不着急吗?” 徐正月听了她的话,眸子转了过去,心里在盘算。成亲早的儿郎也就十四五吧,那十六生儿子,等他儿子也十四五岁,可不是三十出头了。 徐正月顿时有点焦虑了。 那以后学堂里开家长会,自己这个“爷爷”辈的人要和那些小年轻坐在一起? 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皇后也失去了耐心,“你说,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本宫今日就给你赐婚,夏日前就给本宫将婚礼办了!” 徐正月的神似被皇后带着怒意的声音拉回,翘起二郎腿,浑不在意道:“怎么也要是淑仪这样聪明漂亮的,不然这家世国事天下事,谁能帮我料理呢!” “放肆!”说话的是德妃,她是没想到徐正月再没个正形,也不该随意攀个姑娘辱人清誉。他还是攀的自己的女儿。 只有皇后浑身发抖,她知道,徐正月说的指不定就是他心里想的。 得不到德妃,也要得到她女儿吗? 真是个疯子! “你给本宫进来!”皇后怒斥道,甩袖进了内殿。 徐正月不急不缓地放下二郎腿,先是到德妃面前行了个礼,语气诚恳道:“德妃娘娘恕罪,是我莽撞了。” 德妃气急,拉着淑仪出了宫门。 淑妃瞧够了热闹,也赶紧跑了。 徐正月一进内殿,“啪啪”两个杯子在他脚边碎开,落红立马叫殿内伺候的宫人都出去。 “你非要气死我你才开心是吗!”皇后整张脸都红透了。“这么多年来,本宫给你找了多少个似她的女子,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你非要得到她才开心吗!她究竟有什么好的,竟然让你连她的女儿都惦记上!” 徐正月已经懒得解释,自己根本不喜欢德妃。 不过喜欢她女儿倒是真的。 第478章 逼他 皇后发了好大的一通火后,才平静下来。她粗喘着气看着徐正月,徐正月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她更气了。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子!”皇后说着,抄起桌面上的东西往地上一砸,铜炉砸在地面上,烟灰撒了一地。 徐正月垂首,今日穿的月白蜀锦缎的鞋面上都是香灰。他不耐地蹙了下眉头,早知道今日就不穿新鞋了。 “徐正月!本宫在和你说话呢!” 徐正月“嗯”了一声,“臣听着呢。” “你听进去了吗!本宫和你说了这么多,你有几件事是听进心里去的!本宫让你趁着冯家翻案的机会,为太子攒功,你为什么不让太子去负责这件事情,平白将功劳给了旁人!” 徐正月眸色微变,“娘娘,后宫不得干政,臣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用意,娘娘是想坏了祖宗规矩吗?” 皇后脸色变得难看至极,“你是在要挟我吗!” 说着她冷嗤一声,“祖宗规矩早就坏了,还是皇上带的头呢!” 徐正月的眸光冷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凌厉起来,道:“娘娘若是这副态度,那就不用聊了。我的婚事你做不了主,前朝的事亦是如此。” 说着他转身要走,皇后怒喝一声:“徐正月,你别忘了你有今日都是我的功劳!你现在是翅膀硬了就想自己做主了吗?你也不问问徐家答不答应!” 徐正月并未理会他,抬步离去。 离开了坤宁宫,德妃冷下来的脸色并未缓和。直到进了自己未央宫后,她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一些。 “你们都下去。”德妃一声令下,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都下去了。 淑仪看向德妃,“母妃可是有什么事要嘱托女儿?” 德妃仔细打量了会儿女儿的脸色,道:“方才回来的路上,我越想越觉着不对劲。宁国公自幼长在宫里,宫规礼仪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就是这些年传了些不好的谣言出来,可他在本宫面前从未失礼过。” 淑仪对上德妃的视线,心里咯噔了一下,母妃实在敏感。 “本宫想了想他今日说的话,他怕是真的对你起了些心思,你可要防着他一些。” 淑仪沉默了一瞬,思索自己和徐正月的事情,母妃确实接受不了。而且她以后也是要听母妃和父皇的安排,选一个合适自己的驸马的。 唉,就是徐正月这边,不知道能不能断得干净利落一些。男人怎么那么麻烦呢。 “女儿知道的,母妃不用担心我。您也说了,宁国公虽然名声不好,礼仪上鲜少逾矩,女儿不怕的。” 德妃长叹一口气,“本宫怕得是,万一他美色诱惑你呢?他是没逾矩,你能把持得住?” 淑仪:“......” 想到那日书房之中,徐正月宽衣解带的模样,嗯,知女莫若母。 “你打小起就喜欢长得好看的,身边伺候的四个紫也是各有风华。本宫就怕你着了美人计。”说着,她睨了眼淑仪,道:“你小的时候,在宫宴上看见宁国公,非要他抱你,宫宴结束都不肯撒手。现在大了,行为举止知道分寸了,但本宫还是怕你陋习不改。” “母妃,女儿哪里有什么陋习啊!”淑仪涨红了脸,绝不承认母妃说的是事实。 “哼!”德妃轻哼一声,自己生的自己知道是什么德行。不过她也不是很担心,毕竟淑仪并不是那种为了男人就头脑一昏,忘记正事的人。“若是他真的美色诱惑你,玩玩就行了,别当真。咱们和他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早晚要起干戈。” 淑仪睁圆了双目,没想到她母妃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德妃看到了淑仪的震惊,无奈道:“你是公主,你比大多女子都自由。在不犯法的基础上,母妃允许你道德上有一点缺点。” 淑仪好笑又无奈,又听德妃叮嘱道:“别闹出人命啊,还有啊,小心点。你现在还有大业未成,等日后你坐稳了那位置,想要什么样的都有。” 淑仪点头,“是是是,女儿受教了。” 淑仪在未央宫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前朝的正事还没忙完,她得把活干完才能回去休息。 回到御书房的时候,紫苏递了张纸条给她,她顿时眉梢上扬,抑制不住的高兴。徐正月踏入御书房的时候,恰好看到她眉眼弯弯。 “殿下这是得了什么好消息,如此高兴?” 淑仪将纸条一收,让紫苏拿去给皇上。 “没什么,只是想到好笑的事情。” “什么好笑的时候,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若是舅舅能找到裴常胜现在的下落,想必大家会更加高兴。”淑仪道,“大理寺那边等着犯人收监结案,天下百姓也等着一个交代。父皇的一月之期即满,难道让他出来后还看到一堆残局没有收拾吗?” 淑仪的话让在场的人都为之汗颜,几个阁老自不必说,他们当然不想让皇上看到这些,可他们也抓不到人啊! 谁能料到,裴常胜这人这么狡猾,早就跑了呢!现在全国通缉的指令已经下发了下去,却石沉大海,一点回响都没有。 “是啊,皇上闭关为冯家人诵经往生,将这么大的案子交给我们处理,那是信任我们。结果我们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实在对不起圣上的信任。” “国公爷若是知晓些什么,还请全数告知,我等将感激不尽啊!” “是啊是啊!国公爷,现在这桩案子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若是我们迟迟不能结案,对不起天下百姓啊!” ...... 诸如此类的话将徐正月扰得头疼,淑仪这招虽烂,但好用。 他现在若是说自己不知道裴常胜的下落,待到时机成熟,他“协助”太子拿住裴常胜,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可让自己现在说出来,那就是将自己辛苦谋划的功劳白送了人,这让人怎么甘心? 徐正月气得差点将腮帮子咬破,自己对淑仪那么体贴,她却是半点不让,真就是自己是倒贴的,不值钱呗! 第479章 美色误事 徐正月压制住自己的怒气,道:“殿下与诸位大臣放心,本公已经让人去调查了。只要一有消息,就会立马告知诸位。” 几位阁老又说了好些话才作罢,吵得徐正月脑子疼。等到出了御书房,他才想起来淑仪今日看的那张纸条,也不知道写了什么东西,让她那么高兴。 纸条是通州来的飞鸽传书,言明通州和西戎的第二轮谈判还算顺利,现在淑仪可以拟奏上本,让鸿胪寺的人去通州商谈互市的具体内容了。 淑仪忙完手上的事情,就立马开始写折子,这折子进了内阁,必定引起轩然大波。毕竟西戎侵犯东辽这么多年,东辽人本质上仇恨着西戎人,想要那些人答应互市,几乎不可能。 淑仪写完折子,搁笔揉了揉额头,微微有点懊恼,今日在御书房不该惹徐正月的。这折子上去了,还指望他帮自己说话呢,今日惹了他,回头自己的人在朝堂上孤立无援,这互市的事情不就难了吗? 柳颜欢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而通州那边也不知道能撑多久。鸿胪寺的人必须尽快起程,毕竟久则生变,事不宜迟。 淑仪思索了一会儿,叫来紫苑,道:“去库里挑个礼物,送去宁国公府。”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有诚意一点,就是道歉的那种礼物,最好带点哄人意味的。” 紫苑贫瘠的大脑反应不过来了,什么叫“哄人”?她长这么大都没哄过人,她怎么知道挑什么礼物!而且还是挑了送给她不喜欢的宁国公! 不过身为公主的得力干将,决不能说不行,于是她领命退了下去,第一时间就去找府上的管事嬷嬷,姜嬷嬷。 姜嬷嬷是公主的奶嬷嬷,府上的内务都是她负责。她待人接物的手段那是一流,想必这种问题一定难不倒姜嬷嬷。 果不其然。 “嬷嬷,您说一个女人要哄一个男人,该送什么礼物啊?” 姜嬷嬷立马惊讶地看向她,眼中意味变得奇怪起来。 “那得看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了,是要婚嫁的关系,还是只是普通朋友?” 紫苑想了想宁国公和自家公主的关系,怎么看都像是侍寝的男宠讨好殿下,于是道:“是前者。” 勉强算吧,毕竟都是男女关系。 姜嬷嬷看着紫苑,两眼笑得鱼尾纹都快成两把小折扇了。 “这还不简单吗!男人好哄得很,你送张帕子,送个同心结什么的,让他明白你的心意,就行了!” 紫苑勉勉强强明白了,谢过姜嬷嬷去了库房里挑礼物。 她一边走一边嘟囔,还好宁国公做不了她家驸马,不然她看着都难受。 “骂谁呢?”身后一道声音响起,紫苑在公主府上,并没有那么警觉,下意识答道:“宁国公呗!娇气死了,居然还要我们殿下挑礼物去哄他!” 说完,紫苑脖颈微僵,转头看见徐正月抱臂,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您!您怎么进来的!”上次他来不是还被侍卫抓住了吗! 徐正月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裴鸢不在,公主府许久没有换防,他摸清楚了那些府兵换防的时间溜进来的。 “方才你说殿下要送我礼物,送什么?” 紫苑脸色难看,她也不知道送什么啊!可对上徐正月那眼光,她害怕地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道:“奴婢正要去库房给您拿同心结。” 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都察觉到自己语气里的狗腿子味了。 紫苑一面唾弃自己,一面心想,真女人就是要进退自如。她本来也是要去库房里找同心结的,不算撒谎。 徐正月白日在皇宫里吃了一肚子气,原本来是想找淑仪吵架的,最好能再干一架就好了,当然干架的地点十分私密就是了。没想到听到紫苑说淑仪要送他礼物哄他开心,人都没看见礼物呢,气就已经消完了。 这丫头还是很懂事的,至少知道惹了他之后还要哄一哄。 徐正月满意了,道:“正好本公有空,你带路吧!” 紫苑眸子都睁圆了,他的意思是要自己去库房里面挑道歉的礼品吗?库房里的贵重物品那么多,万一他挑了个贵的怎么办! 紫苑想想都心疼啊,可又一想,殿下也没说送多贵重的礼,而且之前殿下连价值连城的珊瑚都送了,也没什么送不得的了。于是她垂头丧气地给徐正月带了路。 淑仪没想到,徐正月这厮如此的不要脸,直接冲进她的库房里挑了一通。 不过她公主府的库房大多都是皇上和德妃赏赐的物件,在外人看来是稀奇,可用处真不怎么大,有时候淑仪都会觉得摆在她的库房里占地儿。 “你千挑万选,就挑了这个?”淑仪凝眉不解,脸上却又是一副“你开心就好”的模样。 “不好看吗?”徐正月手上拿着的是一张帕子,他两指夹住帕子拉开,一张脸躲在帕子后面,露出一双大眼睛。“这可是你绣的,我很喜欢。” 那帕子是淑仪之前在宫里学女红时,跟着老师绣的作业。出宫时,姜嬷嬷将她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在一块儿带了出来,这帕子自然也带了出来。 淑仪嫌弃自己的绣工,不用自己绣的帕子,那些东西姜嬷嬷舍不得扔,就放在了库房里。谁能想到它还有重见天日的这天呢。 淑仪抬手半掩面,瞅一眼那既不像鹅,又不像鹤的图案,觉得眼睛和头都有点疼。 但想了想,自己还得让徐正月这家伙帮自己说说话,就都忍了。先把人哄高兴吧。 “那你不许在人前拿出来用。”淑仪做最后的挣扎道。 “为什么?我很喜欢。”徐正月笑着甩了下帕子,那丝质的帕子从淑仪的脸上拂过,淑仪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眼就是徐正月漂亮满含情谊的眸子。 淑仪忍不住仰首亲上他淡粉色的唇瓣,唇齿交缠,十指相扣,淑仪喘息着想,母妃诚不欺我,美色误事。 这老男人怎么还能成祸水呢? 第480章 有人劫车 没过几日,徐正月便收到了暗探的消息,裴常胜确实在京内。 裴茗去了一趟大皇子府后,便失踪了。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是祁明藏了裴茗,可他们又没有证据,且没有皇上的圣旨,再加上祁明还“遇刺”重伤,三司的人就更加没有借口去搜查大皇子府了。 于是各方人马都盯着大皇子府,这也使得祁明备受煎熬。 “现在所有人都盯着我们!你叫本宫怎么做大事!”祁明躺在床上脸色发白道。 为了留在京都,他可是真的挨了一刀的,毕竟太医那关不好过。 “殿下稍安勿躁,成大事者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沉不住气。越是紧要关头,越要沉着冷静。”郭先生安慰道。 祁明看着郭先生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不得已收起自己的焦躁。可面上可以隐藏,内心的焦灼是一点也不少。他就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的肉,外皮已经焦黑,内里还留着血水,混乱不堪。 “裴茗最近如何?裴常胜那可有消息?” 郭先生道:“裴茗那一切如常,至于裴常胜那边我们没有联系。现在那么多人都盯着我们,此时联系他,就是给别人送上把柄,功亏一篑。” “那么多人盯着,本宫还怎么成大事!”祁明忍不住喊道。 郭先生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头,祁明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自古成就一番大业者,谁不是孤注一掷,拿命去搏的?若大业那么容易就能成就,岂不是人人都能做皇上? 而且祁明也不想想,有多少人为了他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准备和他一起奋力一搏。他在此时烦躁不安,只会让下面的人也害怕畏缩,打退堂鼓。 郭先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能多做点事情,来确保他们计划的顺利。 “张将军那边是不行了,他不仅不会帮助我们,说不定还会让人看着我们,不叫我们生事,将我们顺利送去江州。”郭先生道,“我们需要想个法子,让他离开京都。” “能有什么法子?现在又没有战乱,通州那边还有裴鸢守着,北庆马上要和我们联姻了,自然不可能发动战事。”祁明没好气道。 郭先生很不喜欢他这个态度,有种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管的意味。 “殿下方才不也说了吗,只要有战事,那张大将军就不得不离开。” 祁明眸子一亮,“你的意思是杀了北庆使团?” 郭先生用一种孺子可教的眼神看了看祁明,道:“不用北庆使团的人都死,只要死一个地位高的就好。” 祁明和郭先生对视一眼,“哈珠儿。” 他们倒是想杀哈尔达,可惜哈尔达有功夫在身,怕是很难对付。哈珠儿一个女流之辈,定然容易。 只要她死了,两国之间的联姻自然会作废,他们再暗中激化下,提前让人在北庆边界散播一些言论,只要北庆那边有异动,张彪就一定会离开。 毕竟现在东辽确实没有什么可靠的将军,不然裴鸢也不可能升迁得如此之快,在裴常胜叛国后,皇上好似遗忘了镇国公府一般,只让人将二房三房的人入狱。三司更是无人打扰镇国公府的宁静。 “很好!此事先生去安排!”祁明重燃了斗志一般,眸中带着。 “只是殿下这段时间还要再吃些苦头了。”郭先生道,他有点担心祁明吃不下这个苦,到时候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 祁明自然也明白这个计划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成功的,那他这个伤就一直不能好,他得忍着。 可若是自己不忍,那之前吃的苦头就全都白费了。 ———— 回京都的路程比来时的顺利,因为积雪消融,马车行驶得很顺利。一路上因着有官兵押车,几乎无人靠近,一行人忙着赶路,很快就到了京都边界。 “许久没有回来,有一种时事变迁的沧桑感。”裴焕坐在马车上,撩开帘子往外看窗外的景物,不由感慨道。 “那我瞧着外面的景物倒是没什么分别,主子就是心境不同了才会这般伤感。”书童金丸笑道。 眼下两人皆手上枷锁,若不是看在裴鸢的面子上,他们怕不是要用两条腿从通州赶回来,哪有马车可以坐。 裴焕苦笑,从他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离京城越近,他便越焦虑,因为他将要和自己的亲生母亲见面了。 他很是紧张,不知道冯氏看见他会是什么态度。 打小起,看到洛氏对裴茗的亲热劲,他就很羡慕。得知洛氏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后,他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有种“原来竟是这般”的通畅感,旋即又开始担心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 他在脑子里想了许多和冯氏见面的场景,希望她是喜欢自己的,毕竟哪有母亲是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的呢。 他真的渴望自己能被母亲疼爱,被母亲抱在怀里。 可他又知道,这种可能几乎是没有的。因为裴常胜对冯氏的恶行。 他的父亲害死了母亲一家,还囚禁她折磨着她的肉体和精神。裴焕想象不出这个女人的这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只要一开始想,他的心脏就开始抽痛,开始恨父亲。 可他又知道自己是不该恨他的,从小到大,裴常胜委实没有短过他一处。在家中,大哥有母亲的宠爱,自己有父亲的重视,两个姐姐惯会搏母亲的注意,只有二哥那个闷葫芦是被忽视的那个。 “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的。”他身为裴家子,哪怕有裴鸢为他做周旋,这污名也是洗不掉的。 “只要有命在,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呗!”金丸乐观道。 他本来也是很惶恐不安的,毕竟裴常胜犯的可是抄家灭族的大事。可裴鸢打包票了,保裴焕一命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官职…… 裴焕苦笑地摇摇头,很是羡慕金丸的乐观。若是自己现在能有他一半的乐观就好了。 忽地,马车急刹,裴焕的身体因为惯性向前倒去,耳边传来兵器交接的劈啪声。 “有人劫车!有人劫车!保护小姐!” 第481章 裴焕丢了 柳颜欢也是惊到了,毕竟一路上平安无事,眼看着马上到京都城门口了,却有人来劫车,实在诡异的很。 “小姐您在车内不要下去,奴婢出去!”迎秋害怕得浑身在发抖,却还是推开门跳了下去。 柳颜欢手上握着匕首,撩开车帘看到柳家的护卫将她的马车围成了一个包围圈,不过攻击她的匪徒不多,大多人都围着裴焕的车。 柳颜欢看到这些匪徒进攻节奏井然有序,所有人配合默契,便知道他们不是一般的匪徒了。 柳颜欢大喝道:“保护好裴焕!驾马走!” 这些人的目标是裴焕,来人必定是裴常胜,他要带走自己的儿子。 柳颜欢猜测得不错,这群劫匪是裴常胜安排的,目的是为了救走裴焕。在他看来,将军府那些人死了就死了,他的儿子可不能没了。 柳家的护卫听到了柳颜欢的声音,一部分人聚集到马车前护送着马车往前冲,另一部分人给他们打掩护。 “不能让他们走了!”劫匪中有人大喝一声,那些劫匪没有为难柳颜欢,一窝蜂涌向了裴焕所在的马车。很快,护送裴焕的士兵们力不从心,一个匪徒杀进包围圈,跳上马车一脚踹开车夫,抬起刀背在马屁股上一抽,马匹嘶鸣,马车很快跑远了。 眼看着马车跑远,劫匪们也一边战一边撤退,步履规整有制,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娘的,你们带着你家小姐进城,其他人跟我去追!”押送官员举刀大喝道,不追不行,裴焕跑了,他这趟差事没办好,降职扣俸禄都是小事。现在裴家在风口浪尖上,他们就这样让人将钦犯带走,脑袋还想不想要了?就是侥幸保住了小命,那也是要被天下人骂死的! 马车颠地厉害,裴焕和金丸两人在车厢内晃得东倒西歪,胃里的东西也跟着颠来倒去。不知道行驶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一只手伸了进来,直接将裴焕拽了下去。 裴焕两腿发软,一落地就扶着马车吐了个彻底。 “还真是少爷的命!上车!”抓着他的人又将他塞进了另一辆车里,这次他们行驶的速度没有那么快了。 大概换了三次车,裴焕已经虚弱到吐无可吐的地步,和金丸二人像死鱼似的瘫在车厢内。 天色黑下来,裴焕又被人从车内拽了下来,架着胳膊往山上带。 他虚弱无力,就只剩下一口气。等到了寨子里,他和金丸二人被扔进一间屋子里,匪徒还给了水和吃的。 金丸虚弱地爬起来,喂裴焕喝了一口水。 “少爷,这些人绑我们做什么啊?咱家现在又没钱。” 裴焕猜到是谁绑的自己,默不作声地拿起食物吃了起来。 金丸见裴焕不搭话,便知道他心情不好。确实,被人像货物一样扔来扔去了一整日,换谁心情都不好。 柳颜欢一行人很快到了京都,她让人给公主府递了消息,说裴焕被抢了。 淑仪也是没想到,这裴常胜胆子竟然这么大,全国通缉的情况下,还敢直接劫车。 “你的人不是看着他的吗?”淑仪一时没控制好脾气,质疑道。 徐正月也没好脾气了,“我什么时候说我的人开着他了?我只是大概知道他在哪,他不现身我照样抓不住。” 淑仪抿抿唇,道:“裴焕被他劫走了。” 徐正月轻挑眉头,“我就知道刑部那帮废物做不了什么事。” 不过现在也不是问责的时候,必须快点将人找到。总不能裴家几个男丁,一个都抓不到,这像什么话。 “人在哪儿丢的,我亲自去一趟。”徐正月当即去点兵出城抓人。 淑仪知道他前段时间出城去剿了一山的匪寇,说是匪寇,实则是裴常胜私养的兵。以徐正月的手段,必然是不可能留下活口的。方才柳颜欢递来的消息上,明确说了这些人配合默契,训练有素,并不像普通的山匪。 看来他们都小瞧了裴常胜,他并没有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徐正月一动,四皇子和王勉都得知了这个消息。 “柳家女和裴焕一路回京,可方才探子来报,柳家女已经回到柳府,刑部的官员却没有复命。宁国公也在这个时候带人出城,看到裴焕丢了。” “裴常胜哪来的底气在天子脚下如此放肆!”祁屏也感到了一丝惧意。以前他都没将这位大将军当回事,总觉得他名不副实,德不配位。 事实上他确实是这样的人,可他的能力也不弱。 “上次白跑一趟,倒是让舅舅在黑熊山得了个剿匪的功劳。” “不过是剿匪而已。”王勉并不在意这个功劳,“殿下该担心的是,他上次剿的真的是匪寇吗?” 祁屏怔住,这点他倒是没有深想。不过徐正月若是知道了裴常胜私兵所在,而他这个疯子不想让旁人将这支私兵占为己有,大概率会杀掉所有人! 祁屏猛地拍了下桌面,“那么多人!” 虽然那些私兵还不是他的,可他想想都觉得心痛啊。这要是成了自己的武器,该多好! “殿下,眼下淑仪正在推动西戎和东辽的互商,若是此事成了,那她淑仪就立下了不世之功啊!我们的人都倾全力反对此事,现在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态度。但从淑仪涉政以来的情况看,她就是皇上的嘴巴,我怕此事是皇上极力赞成的。到时候他会不遗余力地促成此事,届时,淑仪这个公主就要名垂青史了。” 祁屏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可他又知道两国互商,对两国的百姓都有好处,不免一时纠结起来。 “殿下,前面公主铺垫了那么多,不若我们去摘了这颗桃子如何?” 祁屏不解地看向王勉,“首辅大人可有什么妙计?” “没有什么妙计,这两国商议互商的大事,派一个皇子过去不是正常吗?我会极力促成殿下去通州谈判,请殿下好好准备,届时这不世之功上定有殿下的名字!” 祁屏顿时两眼泛光,“有劳首辅大人了!” 第482章 开分院咯 柳颜欢回到柳家,苏氏一早得了消息,早早让人给柳颜欢收拾出了屋子,每日派人去城门口瞧着,看她什么时候回家。 虽然她是和柳佳云一同出的门,还带了不少护卫出门,可她毕竟是个女子,在外总是让人担心。苏氏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柳舒文三天两头地往家跑,陪苏氏说话。 “就没见过哪家的姑娘像你这样,三天两头回娘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婆家受了什么委屈呢!” 柳舒文被她念着,却不为所动地嗑着自己的瓜子。她嫁人后的日子依旧过得舒心,相比起嫁人前,现在丰腴了不少,脸颊上也多了点肉,看上去福气满满。 “我婆家都没说什么呢,就母亲总念叨我!” “有些话是人家做婆婆不好说的,你懂不懂啊!你总回来,外面传话难听了会影响你们的婆媳关系的!” “能被外面的风言风语影响,说明婆婆也不是真心待我,那我就更要回来了!” 苏氏无语了,她是说不过这个女儿的。 “那你下次把你婆婆带上,免得外面的人说三道四的。而且我天天看见你,我心里也来气,还不如和你婆婆聊聊天呢。” 柳舒文吐吐舌头,“下次我也和柳颜欢一起出去玩儿!” “你姐哪里是出去玩,她那是去办大事!” 柳舒文哼了一声,嘀咕道:“她那是以权谋私。” “你倒是像你姐姐那样做点正经事啊!整日没个正形还让我操心!让你早点要个孩子,你还不乐意!你弟妹马上都快生了,你这还没动静呢,你也不怕被人家说!” “整日这个怕被人说,那个怕被人说,我活着就是为了在意旁人怎么议论我的吗?” “那不然呢!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不要脸的话,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哦,照你这么说,柳颜欢岂不是要去上吊算了!” “柳舒文!”苏氏的声音尖锐起来,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姐姐!” “怎么就是我说的了,按母亲的意思不就是这样的吗?”柳舒文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让她认错那是不可能的,“女子嫁人前,嫁不出去丢人,嫁人后生不出孩子也丢人,和离丢人,被休丢人,母亲倒是说说,我们这些做女子的,是不是活着就够丢人的?” “你这是诡辩!我不和你说了!”苏氏气死了,柳舒文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才整日想着想那。若是换成普通人家的女子,嫁个好人家可知足了! “不说就不说,丢人如我,不在母亲面前现眼了!”柳舒文拍拍屁股跑了,正好和进门来的柳颜欢对上面。 “怎么了?”柳颜欢刚经历了城外的劫车,一路颠簸回来,发髻都是散乱的。但她面色镇定,瞧不出像是经历过一场厮杀的人。“又和母亲犟嘴了?” “没事!”柳舒文摆了摆袖子,“本来想着你回来和你一起吃饭的,今日我吃不下了,先走了!回头请你下馆子去!” 柳颜欢哭笑不得,“好,给你带了点礼物,我让迎秋拿给你。” 送走了柳舒文,柳颜欢回去给苏氏请安。 苏氏见到女儿,高兴得一时忘记了自己刚被另一个女儿气得半死。 “方才进家门的时候和二妹撞上,母亲和二妹吵架了?” 一提到柳舒文,苏氏气鼓鼓道:“不过说了她两句,她就给我甩脸子看!真不知道姑爷是怎么忍得了她这脾气的!” 柳颜欢不赞同道:“有没有可能,她现在的脾气就是妹夫宠出来的呢?” “那也不能这么宠着,都无法无天了!” “母亲说她什么了,吵得这样凶。” “我就是说,让她和姑爷快点要个孩子嘛!你看裴笺马上都要生了,她还整日往娘家跑,这对她来说多不好啊!” 柳颜欢默了一下,道:“母亲,您管人家的家事做什么?” “我怎么就是管人家的家事了,我就是关心关心她!” “柳二已经成婚了,和忠义伯两个人是一个小家,您这‘关心’她,管的不就是她的家事吗?二妹也没问您和父亲后院的事情吧?” 苏氏狠狠一噎,嗫嚅道:“这哪里能一样。” “要不要孩子的事情,二妹和妹夫有他们自己的考量和打算,您就少操点心吧!回头妹妹要是气上头,不回来看您,不还是您想女儿吗,受这思念之苦吗?” 苏氏扁扁嘴,“好了,知道了,我下次不说她了。” 柳颜欢在家里留了一晚,第二日就回了桃源居,下午张可唯就上门了。 张可唯喜气洋洋,给她送了请帖。 “喜帖?”柳颜欢眉梢轻扬,看到新郎官的名字时,露出不可置信的喜悦。“居然真的是周跃!” 张可唯面带羞涩,道:“我也没想到他进京述职,还带了他母亲一起,然后就......” 柳颜欢含笑,看到张可唯这副羞涩的模样,想来她也是很中意周跃的。 “周跃进京述职也待不了多久,那你们的婚事岂不是很快?” 张可唯点头,“这个月底有个好日子。” “那你可想好了,婚后你是待在京城,还是去扬州?” 说到这个问题,张可唯也面露难色,京都这里有她的事业,她不想离开。可是婚后就分居两地,也不利于夫妻二人的感情。 “我在想,要不要去求求殿下,给他走走关系,将他调回京城来。” 柳颜欢支颐看着张可唯,两人都知道不现实的。江州那边已经在挖运河了,对上说的是修缮江州的河道,避免来年再出水患。淑仪打算等秋收后,看看今年的收成如何,再做提案。毕竟运河的工程浩大,牵扯几个州,其中有一条线要经过扬州。 扬州这条线至关重要,淑仪打算在这里设立漕运司,第一人选想到的便是周跃。周跃若是上任为扬州漕运司总督,那他这几年,包括未来的很多年都是要在这个位置上的。 “周跃是怎么说的?” 张可唯的笑容有点勉强了,“他说他尊重我的决定,知道毓秀书院是我的心血,不想我因为他而放弃。若是我决定留在京都,他就在京都内置办宅子,让他娘住在京都陪我。等他攒了假期就上京城来看我们。” 柳颜欢的手指在桌面轻敲,忽然笑着问道:“可唯,你想不想去扬州开一个毓秀书院分院?” 第483章 虎毒不食子 张可唯马上明白柳颜欢说的是什么意思,瞪大双眸,惊喜地看向她。 “咱们书院开到扬州去,也能更大范围地宣扬和传播女子读书的风气。之前为了书院的招生,用了一些不大体面的宣传手段,急需拨乱反正。你去扬州开一家分院,切切实实地传道授业解惑,才能改善世人对我们书院不好的印象。” 张可唯惊喜不已,一双大眼睛里盛满了欢喜。 “柳姐姐你这个提议实在太好了!”说完她开始噼里啪啦地说起自己对分院的规划和畅想。 从她的话里,柳颜欢感觉得到张可唯早就有了开分院的打算的,只是这一步没想这么快,也没想到会在扬州开。 “只是我离开了,毓秀书院的院长该让谁来做呢?” 这倒是个难题了,这毓秀书院是张可唯一手操办起来的,就像她奶大的孩子,现在交给谁她都不放心。 柳颜欢淡笑道:“这就是你要考虑的事了,书院没有人比你更熟悉,你对书院的感情也没有人比你多,你要将它交给谁就交给谁。” 张可唯听柳颜欢完全做撒手掌柜,不免撒娇道:“柳姐姐也不帮我出出主意!” “哎哟,你这个没良心的,方才我出的主意还不够多吗?再说,建分院的钱休想我出一分!” “我错了我错了!”张可唯连忙告饶。又说了一些事情后,张可唯道:“如今京都城内各方势力角逐,很难有安稳的日子了。” 柳颜欢和她细聊了一下她不在的日子里,京都内发生的事情。 “大皇子遇刺后便一直在皇子府养病,迟迟不提去封地的事情。裴茗定然在他的手上,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不管他要做什么,我们首先要确保的就是公主和我们自己的安危。”柳颜欢太能明白生命对一个人来说的重要性,她是重活一次的人,这辈子也在生疏且认真地追寻着自己的人生意义。 “柳姐姐说得对,我们做好所有的应对之策,回头我就跟公主说,让她加强身边的防卫。” 送走张可唯之后,柳颜欢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让人备了马车,自己乔装了一番后,先去正元堂换马车,再去了镇国公府。 要说她在外最思念的,自然就是自己的女儿了。 唉,人心果然是有明显的分级的,以前在外最想的是父母,现在最想的是女儿,其次才是自己的父母。 钱氏看到柳颜欢来,高兴不已,忙让奶娘将冬娘抱出来玩儿。 “哎,这个家里啊,还有要有晚辈才热闹。你不在的日子里啊,我也没几个能说话的人。要不是有冬娘在,这日子真是没趣得很。” “伯母可以出去走走,看看风景吃吃茶呀!”柳颜欢抱着冬娘和她逗趣。 冬娘长出了几颗小牙,抱着柳颜欢的一根手指头啃得口水横流。 “可不能叫她这么啃,会养成坏习惯的。” 柳颜欢也知道这点,她抽回手,拿帕子将冬娘的口水都擦干净。忽地听钱氏道:“冯家的案子水落石出了,裴常胜一家被判了斩立决,等抓到人之后,就会行刑。三房的人流放岭南,无诏不得入京。” 柳颜欢动作微顿,看着钱氏,不解道:“伯母在想什么呢?” “只是感慨事实变迁,从未想过真相会有大白于天下的一日。母亲愧疚了十几年,瞒了十几年,因为这事又病了十几年,结果她去了,所有的事情也都浮出了水面。只觉得她可怜。” 柳颜欢沉默了,有句话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裴老夫人瞒下裴常胜滔天罪行的时候,可有想过十几万的裴家军都死不瞑目? 那一役,她失去了大儿子,失去了丈夫,因为不想再失去二儿子,所以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 自那之后,良心备受煎熬,母子离心。 “老夫人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是他不懂得老夫人的良苦用心。” 老夫人对这个儿子可以说是殚精竭虑,所有能给的都给了,可惜啊,人心不足蛇吞象。裴常胜落到这副田地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听说你昨日回来遇袭,裴焕被带走了。” 柳颜欢点头,她们不担心裴焕的安危,虎毒不食子,裴常胜劫车也是怕裴焕入狱后被斩首吧。 离京都七十里的云琅山上,裴焕啃了两日的大饼,终于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裴常胜风尘仆仆,浑身打扮哪里还有当初的金贵,胡子拉碴,面容黝黑。他还在此基础上做了一些乔装,哪怕是曾经的同僚站在他的面前,怕也很难认出他来。 裴焕看到他的时候,也是怔愣了许久,还是裴常胜开口,他才反应过来。 “怎么,不认识为父了?” 裴焕错愕了一下,看守他们的人就将金丸拖了出去,给了父子二人说话的空间。 “父亲不该让人劫我。”裴焕沉声道。 “不救你难不成让你回京去杀头?” 裴焕的声音瞬间拔高起来,“既然父亲知道这是杀头的罪,当初为什么要犯!你这么做对得起祖父,对得起大伯父,对得起死去的裴家军吗!” 裴常胜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指着裴焕的鼻子大骂道:“轮不到你来指责老子!要不是老子,你连命都没有!” “我也不需要你给我的命!”裴焕吼道,他的身子都在颤抖,面对裴常胜的时候,他是害怕的,毕竟裴常胜是一个强壮的男子,他虽然习过武,可走了仕途之后,就疏于练习,再加上通州公事繁忙,更是瘦得成弱鸡。 怕是裴常胜一巴掌下来,就能抽掉他的半条命。 “我一想到我的亲生母亲是怀着厌恶的心情将我生下来的,我就难受,为什么我的父亲是这样的人!通敌叛国的国贼!强抢民女的人渣!” “啪!” 一声脆响,裴常胜一巴掌扇在裴焕的脸上,直接将他扇得口腔腥甜,脑袋发晕,两耳嗡鸣。 “呵!老子涉险将你救出来,你还不知道感恩!既然这样,没什么可说的,晚上就让人将你送走!” 裴常胜摔门而去,金丸又被扔了进来,看到裴焕的半晕在地上无声地落泪,人都惊慌失措起来。 “少爷!少爷你的耳朵流血了!” 第484章 送你一程 上辈子的柳颜欢没有看人笑话的爱好,不过这辈子,面对自己仇人的笑话,她还是要看的。 柳颜欢甚至打扮了一下,才带着红绸去了大理寺的牢房。 “柳小姐,这可是死囚,理应不能探视的,所以请您快点。”牢头为难道。 柳颜欢点头,红绸不着痕迹的在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多谢通融,请几位吃茶。” 牢头立马喜笑颜开,带着柳颜欢进去了。 红绸的腿还没好全,走起路来有点跛,但她非要跟来,柳颜欢无法,只能由着她。 已经春日了,气温回暖,可这大牢还是刺骨的冷。柳颜欢披着披风都觉得有些冷。 牢头的脚步很快停了下来,柳颜欢的视线穿过牢头佝偻的身体看了过去,偌大的牢房内,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缩在一堆稻草里,她蜷缩着身体只占了牢房小小的一角。 “洛艳春,有人来看你了!”牢头呵了一声,牢房内的洛氏反应缓慢地抬起头来。 她面色惨白,嘴唇开裂成一块一块,像是被烈日暴晒了一月后露出的深深地缝的土地。柳颜欢看向她的双目,空洞无神。看到柳颜欢后,她的视线过了很久才聚焦。 “裴夫人。”柳颜欢叫了一声,语气极其轻蔑。 想到前世的种种恩怨,杀女之仇,诬陷之罪,柳颜欢甚至惋惜,没让她尝尝溺毙的滋味。 洛氏眼睛中的焦距只对焦了一瞬,又沉了下去。她这段时间过得日子痛苦麻木,让她整个人都变成了行尸走肉。 吃不饱穿不暖,整日受冻,知道自己会死的,可还是想再见儿子一面。她在牢里的这段日子,想了许多的事情,想起自己为了嫁入高门做的努力,想起自己风光的前半生,想起和裴常胜夫妻恩爱的种种...... 那些过去的时光,变成了易碎的泡沫,将她裹挟了进去,却又容易戳破。 她待在这个牢笼里,期盼着能见到裴茗,见到裴常胜,然后一家人团聚。 她现在活在自己的记忆里,只有牢头说放饭的时候,她才会短暂地清醒下。 柳颜欢看着她忽然咧嘴笑起来,她这段时间过得很是不好吧,露出的牙齿也不再洁白的,牙缝黑黢黢的,不知道塞了什么。没了锦衣玉食和仆人伺候,这段时间的牢狱生活让她的皮肤变得皱皱巴巴,笑起来后眼角都是褶子,脸颊两边的皮也揪在了一起,看上去滑稽难看。 “裴夫人,今日我来,一是想看看你如今过得如何,送你最后一程;二是想告诉你,裴常胜带走了裴焕,留下了你和裴茗。” 柳颜欢的声音仿佛融入了这牢房的森冷,传入洛氏的耳中,冷得她神智逐渐回笼。 “柳颜欢?”洛氏的嗓子像是被锯子割过一般嘶哑,她神情依旧呆滞,似乎在思考柳颜欢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柳颜欢看到她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含笑着抬步离开。 有的话不必全都说明,这样才能给人留下想象的空间。 牢房中的洛氏似是反应过来柳颜欢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想起身冲向牢门口抓住柳颜欢,问她究竟什么意思。 什么叫留下了她和裴茗? 可是她蜷缩了太久,两条腿都是麻木的。她只能手脚并用地爬到牢门口,看到的只剩下柳颜欢离去的背影。 “你什么意思!把话给我说清楚!裴常胜不可能丢下我和裴茗的!”洛氏嘶哑尖叫着,她声嘶力竭,像是穷途末路的野兽,发出一声声哀嚎。 “我的茗哥儿!我的茗哥儿!”她哀嚎着,不知道是在心疼儿子,还是在心疼旁的什么。 她只能这么嘶吼着,两只眼睛流不出眼泪来。这段时间让她明白,泪流多了,人就会渴。饥饿可以忍受,可是渴真的很煎熬。 她绝望地趴在木栏杆上,两只手穿过缝隙胡乱挥舞着,不知道想抓住什么。 “叫什么叫!给我闭嘴!”小吏一鞭子敲在木栏上,警示洛氏闭嘴。这声音听多了,晚上睡觉说不定得做噩梦。 从大理寺的牢房内出来,柳颜欢长吐一口气。她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在看到洛氏的境地之前,她内心有着隐隐的担心和害怕。 担心冬娘的身份被捅出去,担心洛氏会逆风翻盘,担心自己还会像前世那样一败涂地。 现在她不害怕了,前世迫害过她们母女的人马上就要死了,她前世之仇也报了。 不过有件事,柳颜欢得做。 那就是送裴茗和裴常胜一起下去陪她。虽然这便宜了洛氏,但他们一家人要整整齐齐的不是吗? 柳颜欢回了桃源居,下午的时候落英来了一趟,带了不少吃的过来看红绸。 “说起来,我才发现,我们红绸是不是胖了一点?”柳颜欢打趣二人道。 红绸立马羞红了脸,之前一直囔囔着绝不嫁人的姑娘,现在臊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小姐!才没有呢!”红绸囔囔着,“我这是因为卧病在床,许久没有下来活动导致的浮肿!等我的腿和手完全好透了,我马上就能瘦回去的!”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脸圆一点才更可爱嘛!”落英在一旁笑嘻嘻道。 红绸本来被柳颜欢揶揄,臊地浑身难过。现在落英还乱说话,她顿时对着落英一顿输出:“谁要你觉得!我就是瘦死!胖死!也和你没关系!拿走!我不吃了!” 说完气呼呼地躲到屋内去了,落英抱着一堆吃的,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 柳颜欢道:“怎么能和吃的过不去呢,她不吃,我吃。落英你拿来,我喜欢,这肉夹馍闻着就老香了。” 落英连忙将一堆吃的铺了一桌子,红绸不吃那就给柳姐姐吃!他之前可没少在柳颜欢这里吃好吃的,孝敬孝敬柳颜欢那是应该的。 “不过,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出入我的府上还是不方便的。” 落英拍拍胸脯,道:“放心,我都是走后门悄悄来的,没让人看到。” 柳颜欢哭笑不得,“你现在跟在哈尔达的身边,可有发现什么异常没有?” 落英摆摆手,“没有,他们有事也不会跟我说。皇上不是单独给我开了个宅子吗,我让他们住了进去。这几日似乎有人盯着,不知道想干什么。” 柳颜欢凝眉,“有人盯着你家?” 有人盯着再正常不过,毕竟他们可是北庆人,就算皇上不派人盯,那几个皇子说不定也会派人盯。可能让落英说出来的,定有特别之处。 第485章 要见淑仪 “对,有点奇怪。”落英说着挠了挠脸颊,“不过我也说不出来奇怪在哪里。之前也有人盯着我们,可他们过了一段时间后就消停了,只有这帮人,每日换人轮班。我怕出事,都不让北庆的使者出门了。” 为此,落英几乎天天在家里和这帮家伙吵架,尤其是和哈尔达。 两个人三天两头的打架,皇上赏赐的府邸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被两个人拆了个窟窿出来。 “哈珠儿和几个北庆的使者都挺听话的,只是哈尔达,天天往外跑,我拦不住他,只能让他多带点人。” 柳颜欢沉吟了片刻,“你能抓到盯着你们的人吗?” 落英有点为难道:“凭我的武功可能有点困难,要是晚月大哥和我一起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好在柳颜欢从通州回来的时候,裴鸢担心她的安危,让晚月护送她回来的。 “那就让晚月和你一道去。” “将人抓了之后呢?” 柳颜欢知道,一般执行这种任务的人嘴巴都挺严的,轻易不会供出自己的这主子究竟是谁。 “抓了之后就关起来。”柳颜欢喝了口茶道,“我记得你给我看的院子舆图,你前院有个很大的空地?” “是的。”那院子上一个主人也是个将军,可惜英年早逝了。那空地以前是个练武场,落英想着等北庆人都走了后,自己也拾掇拾掇,继续搞成练武场。 总有一天,他要打赢裴鸢! “我等会儿让人去给你送几个铁笼子,你抓到几个就关几个。就放在空地上!” 落英转而一想,立马拍手叫绝。 “好!”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而且做出监视他们这种事情的人,也不会报官的。他们的人折了进去后,若是想知道北庆人的动静,就只能再派人手过去盯着。 柳颜欢说了,来几个抓几个。她不信幕后之后有那么多的高手在,总有抓完的时候。若是激怒了幕后之人,引起对方的一系列动作,顺藤摸瓜将人揪出来就更好了。 落英兴冲冲地回了家,柳颜欢的人随即送上了五个捕捉凶兽用的大铁笼子。 五个铁笼子摆成一排,颇为壮观。 “你这是打算把自己关进去呢啊?”哈尔达看到这几个铁笼子,冷嗤道。 落英才不理他,用流利的东辽话道:“关狗的,你要不要进去试试舒不舒服?” 哈尔达反应了一会儿,明白过来这厮在骂他是狗,顿时火冒三丈,北庆话叽里咕噜地往外吐。 哈珠儿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无语。哈尔达这厮就是个贱骨头,明知道自己打不过落英,却偏偏要去激怒对方。 “哥哥,可是要发生什么事?”哈珠儿看向落英,她比哈尔达明智多了。他们现在在东辽的国土上,先不说他们以前是怎么对待落英的,现在落英比他们都更了解东辽的局势,和他打好关系有利无害。 “抓几个梁上君子。”落英不甚在意道。 晚上,他和晚月二人一同行动,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二人就抓到了人。 黑衣人被捆住手脚扔进笼子里,嘴里还在囔囔道:“你们别白费心思了,我是不会说我主子是谁的!” 才囔完,嘴里就被塞了个布巾。 落英打着哈欠,嘟囔道:“不说就不说,谁稀罕啊!睡了!今晚辛苦晚月大哥了,回头请你吃饭!” 晚月拍了拍胸脯,“小事小事,我得回去了。” 主子让他保护柳姑娘安全,他可不放心自己离开太久。 翌日,看着笼子里多了个人,哈尔达难得没有出去溜达,而是抱着一壶瓜子在笼子边转圈,和一个大臣用北庆话叽里咕噜地聊天。 天聊完了,圈也转完了。笼子边的瓜子壳成了一个包围圈。 哈珠儿看到笼子里多了个人之后,对图奇布道:“之前盯着我们的人也不少,哈弩斥从未出过手,今日一反常态,这些人说不定是冲着我们的性命来的。有人不想让北庆和东辽联姻,想激化两国矛盾,挑起战争。绝不可以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北庆现在耗不起的。” 图奇布立马道:“既然想要激化两国的矛盾,就绝不可能只是要我们的性命。看来边关也要出事,公主放心,老臣这就写信回北庆,让新皇小心边关的动向。” “那些人的动作比我们快,只怕现在已经来不及阻止。”哈珠儿担忧道。“若只是北庆的过错,那我们可以以此为要挟,多要点东西,说不定可以让东辽皇上给一座城池给郡主作为陪嫁。” 图奇布不为乐观道:“就怕新皇上了当,两国边关摩擦。那裴鸢还在通州,手上有二十万的裴家军,支援不渡关很快的,若打起来,我们北庆毫无胜算。届时别说联姻,我们几个都是杀了祭旗的对象。” 说完,哈珠儿和图奇布一起消沉起来。 “不行,不能什么都不做。”哈珠儿想了想道,“我去找那个最受宠的公主,她一定也不会愿意两国开战的。东辽皇上最喜欢她,她若是愿意止戈在皇上面前为我们说几句话,就能避免这样的祸事!” 图奇布知道单凭淑仪公主的几句话,是挽回不了什么的。 要想激化两国的矛盾,那边关必须见血。见了血,双方得不到交代,都不会满足的。 “公主要小心,多带几个人一起出门。” 哈珠儿点头,她转身去自己的屋内换衣裳,顺便挑点礼物。 出来的时候,看到落英也在。 “你要去见淑仪殿下?” 哈珠儿听到他用了敬语,微微吃惊哈弩斥竟然真的放下身为北庆皇子的尊严,对别国的公主奴颜婢膝。 “是的,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和她谈。” 落英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问道:“可会武功?” 以他这些时日的观察来看,哈珠儿应该不怎么会。但也不排除她会藏拙。 哈珠儿想了想,道:“只会一点拳脚功夫。” “你现在去,可是提前给公主府投了帖子?” 哈珠儿不明所以,“帖子是什么?” “拜帖。”落英解释道,“在东辽上门拜访前要先投拜帖,贸然上门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哈珠儿是带着诚意的,不想让淑仪觉得她不礼貌。 “必须要有帖子吗?我有点着急。” 落英看着她的目光有点深沉,他在思考哈珠儿能有什么急事,平日里都不怎么出门的人。 “等着。” 说完,他抬脚出门。 算了,他也不想两国起战事,就当是为了百姓们了。 第486章 留宿公主府 在百越的那段日子,落英是不想回顾的。他学武之前,是多么盼望着有一日,自己能够回到北庆,让曾经虐待过自己、瞧不起自己的人付出代价。 他来到将军府后,跟在裴鸢的身后照猫画虎地学习他的武功,那种身体上的苦全靠他对北庆皇室的恨支撑着。 他幻想过有一日,自己能以东辽大将军的身份,带着东辽人踏平北庆皇城,一报当年舍弃他的仇。可从南疆战场上回来之后,他的想法就变了。 战场瞬息万变,换算下来的话,几乎每个时辰都在死人。每日不是担心自己会死,就是担心哪一个战友会离开。 他们上战场前都会写好遗书,有的战友不识字,只能每日缠着识字的人帮忙在改改遗书,似乎每天都有新的想法。 在战场上的日子,每时每刻都是倒计时。可那些士兵又为自己能守卫住自己国家的疆土为荣耀,认为战死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那段时光里,落英已经遗忘掉自己对北庆的恨。他原先也是恨东辽人的,若不是东辽人,他也不必背井离乡,被送入东辽。可在自己最痛苦的时候,是东辽人给了他饭吃,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 到了将军府后,也是身为东辽人的裴鸢,教他说话写字练武,没让他的人生彻底废掉。 落英生在北庆,却长在东辽。他对东辽的感情要比北庆深厚,因为这里有在意他、爱护他的人。 他正经接受的教育也是东辽的思想——以和为贵,天下止戈。他不希望两国起战事,不希望百姓们受苦。 落英到公主府,将哈珠儿想见淑仪的消息告诉了紫苏,紫苏将此消息通报给了淑仪。 淑仪也是没想到,哈珠儿想见自己,还那么的急迫。想到落英这段时间禀报上来的话,说最近有不知道底细的人在窥探北庆这帮人,淑仪便叫人去将哈珠儿接过来。 “殿下,这位北庆公主突然拜访,总觉得有点奇怪。” “想必是为了昨日落英抓住的那人吧。”淑仪放下手上的书本,道:“既然她来找我,便说明她不想两国起战,知道她有这份心意,就好办了。” 哈珠儿没想到淑仪会让公主府的亲卫来接她,甚至还给了她半幅公主仪仗。 她简直受宠若惊。 不仅是她,整个北庆使团的人也是如此。 “这位东辽的公主,在面子上的活倒是做得比太子好。” 有公主的仪仗和亲卫护送,哈珠儿到公主府并未受到什么阻碍。 “倒是巧了,没想到今日哈珠儿公主也来拜访殿下。”柳颜欢下马车的时候刚好和哈珠儿的仪仗遇上。 “没想到能见到柳小姐,之前想去找柳小姐一起听戏,结果听说柳小姐去跑商了,很是惋惜呢。” 柳颜欢笑道:“那等会儿和殿下说完事后,我请公主去听戏如何?” 哈珠儿很想去,可想到这段时间被不知名的人监视着,摇了摇头,道:“可能要让柳小姐伤心了,这段时间我不方便出门。” 她要保全自己的性命,就是死,也不能死在东辽。 柳颜欢没有带什么贵重的东西,只带了一盒茶点过来。茶点甜而不腻,配上茶,不一会儿就能吃完一小碟。 哈珠儿吃完一小碟,淑仪才匆匆从书房赶来。 “抱歉,有事耽误了一会儿。” 柳颜欢看哈珠儿想再吃,却不好意地模样,趁她和淑仪见礼,不动声色地将她手边的空碟子和自己这盘没动的换了下位置。 “殿下,我是有重要的事情与您说。” 她话音才落下,柳颜欢便起身道:“殿下,我许久没有来公主府了,想看看府中的景致,不知道可不可行?” 淑仪知道柳颜欢这是在给她们留说话的空间,顿时眼含歉意地看了她一眼。毕竟她来找自己也是客,却因为自己方才忙,帮自己招待哈珠儿好一会儿,现在还要给她们腾地方。 “去吧,紫葳,你带着柳姐姐在府上逛逛。” 柳颜欢一走,哈珠儿便将自己的焦虑说了出来。按理她不能这么快将自己的底牌都拖出,可事关战事,也不容她再怎么拿乔了。 “殿下,我们北庆是带着诚意来的,我和兄长都不想再挑起战事,所以愿意奉献我们自己来到东辽。我很怕有奸人会从中作梗,让我们两国交恶,再起战事。” “你的担忧本宫能明白。”淑仪自然不会认为哈珠儿是贪生怕死之辈,过来是寻求自己的庇佑的。当然庇佑他们是其中一点,最重要的是,盯着北庆的幕后之人想做什么。 其实她已经有了一些推断,落英这边上报他们被监视,徐正月那边就告诉她大皇子府有异动。 大皇子府的想法太好推测了,之前大皇子去“拜别”过张彪将军,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大将军和他几乎不欢而散。 现在祁明为了留在京都,装病不动。他之前还接触过裴茗,裴茗现在还下落不明,不能猜他掌握住了裴茗,以及裴常胜剩下的私兵。 他若是想挑起北庆和东辽两国的战事,张彪身为大将军定要上前线。没了张彪的约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淑仪看向哈珠儿道:“说来,你上次来公主府还没有好好欣赏府上的风光吧?不若在我府上留几日,好好欣赏完再回去?” 哈珠儿马上会意。他们北庆的使者现在住在质子府,虽然也有府兵保护,可那些人怎么能和公主府上的亲兵比? 淑仪留她小住几日,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危,这段时间内她必然会好好查查是谁要对他们动手。 “谢殿下!”哈珠儿感激不尽,至少东辽也是不想发动战争的,不是吗? 她们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若是没有办法阻止,那也没有遗憾了。 淑仪当即让人给哈珠儿准备厢房。 “殿下,这北庆的公主又没有遇刺,单凭一句猜测,您就让她留宿在府上,万一是引狼入室怎么办?”紫苑担忧道。 第487章 北庆遇刺 她能想到的东西,淑仪自然也想到了。 “不怕的,她来了公主府,焉能知道是‘引狼入室’,还是‘瓮中捉鳖’呢?” 紫苑看着公主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便不再说什么了。毕竟她们家公主运筹帷幄!身为公主的婢女,她就是这么的盲目! 哈珠儿住在公主府的事情,令一些人感到诧异,也令一些人烦躁不已,比如祁明。 他本来没当回事,可当日派去的暗卫很快就没了消息。而质子府上被抓的暗卫,虽然憋屈了一点,待在兽笼里,可至少知道他没死啊——虽然暗卫暴露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殿下,公主府的布防比我们想的要严密。我们的人才现身就被擒了,之后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了。”郭先生一脸严肃,这计划才开始实施就变成了这样,之后只会更难。 “都是一群废物!本宫花了那么的银子就培养出一个才出手就被人抓住的暗卫吗!” 郭先生无话可说,祁明说的他无可反驳。暗卫出师不利,确实值得被骂,可这也更能说明敌人的厉害。 “殿下,眼下哈珠儿进了公主府中,我们无计可施。当务之急,先调整计划!”郭先生苦口婆心道,“我们现在要找到一个将张彪调出去的借口。不仅是张彪,还有禁军!” “哪有那么容易!张彪就算了,禁军可是负责皇城安危的,轻易不得调动!” 郭先生沉默了一会儿,道:“殿下还记得去年太子修建的皇陵吗?” 祁明不解地看向郭先生,“先生何意?” “上次皇陵坍塌的消息被皇上掩盖了下来,太子奉命修缮皇陵,对外都只说正常的维修,无人知道皇陵塌陷。若是这次皇陵塌了,且闹得沸沸扬扬,太子定会率领禁军出皇城,届时我们有入宫的大好机会!” 有了之前的计划失败的教训,祁明定了定心神,道:“好,此事我们要好好谋划一番。” 哈尔达知道妹妹住进了公主府后,气得连吃了三碗饭才平息自己的怒火。别的不说,东辽的饭菜确实更好吃,比起他在北庆时吃的精致多了。 “哈珠儿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竟然舍下自己的兄长去找东辽公主庇佑!” 图奇布在一旁道:“许是殿下和东辽公主相见恨晚,二人有说不完的话呢。” “哈珠儿的东辽话说的都没有哈弩斥流利,她们有什么可聊的!” 在场的北庆官员都闭上了嘴巴,因为他们所有人的东辽话说的都没有落英流利啊!这根本没法比的事情,七皇子就是作妖耍脾气,他们有什么法子。 哄不了一点! 吃完饭,哈尔达又带着瓜子去院子里,找被关在笼子里的那名暗卫撒气。 “你是谁派来的!最好直接说,免得再受皮肉之苦!”哈达尔将嗑下来的瓜子壳扔在对方的身上,对方躺在笼子里,一言不发。 没办法,一天一夜没吃了,一点力气也没有的。 图奇布在廊下看得无奈,自家这位七皇子真是......没眼看。他都不想提醒他,来了东辽几个月,他的腰带已经松了两个扣子了! 再这样下去,他们得到的将会是另一个哈猪儿! “北庆野人,你们等死吧!”笼子里的暗卫低骂了一声。 哈尔达来气了,抓起一把瓜子砸在他的脸上,忽然“咻”的一声,哈尔达身后的护卫立马将他扑倒在地,一支在灯光下泛着蓝光的箭擦着哈尔达的脸颊插在地上。 “什么人!” 围墙上“刷刷”飞下来几名黑衣人,扛着刀冲进院子里对着他们就砍。 “刺客!有刺客!” 顷刻间,质子府上的府兵和北庆的护卫全都出动,和那几个黑衣人打成一团。 落英急忙赶到,一把红缨枪连挑几人。可这些刺客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连攻得他节节败退。哈尔达如同被激怒的野兽,手上拿着一把弯刀和一名黑衣人打得难舍难分。 “小心他们刀上有毒!”图奇布躲在一根大柱子后面提醒道。 这场面,真不是他这个年纪的人应该经历的啊! 院子里噼里啪啦打成一团,热闹非常,可这么激烈的战斗下,竟然没有一个黑衣人受伤,这简直匪夷所思。 落英被两名黑衣人缠得焦躁不已,打不过,还甩不掉,就和牛皮膏药似的。 忽地,一声哨声响起,几名黑衣人全数撤退,翻墙而走。 “他娘的,这些人都是做什么的!”哈尔达大骂一声。 说他们是来刺杀的吧,结果他们一个人都没死;说他们不是来刺手的吧,那箭尖和刀口上都涂了毒。 落英喘着粗气让人不要追了,这些人接受过专业的训练,追不上的。 “加强下半夜的巡防,有异响立马通报!” 府上的府兵领命,北庆的护卫们也散开。 落英正欲离开,却听到哈尔达“呕”了一声。 “七皇子!您怎么了!”北庆的使臣们立马围了上去,纷纷关切道。 “殿下是不是受伤了?伤到哪里了!方才图奇布大人说箭上有毒,殿下是不是中毒了!” “快找大夫来给殿下看看!” 被大臣们团团围住的哈尔达奋力推开他们,一个人跑到廊下大声“呕”了出来,吐了一地的秽物。 图奇布掩面,“晚上吃了三碗饭,没消化就各种扭腰翻跟斗,吐一吐也正常,大家都散了吧!” 落英抿紧了唇,只觉得自己家有一块地被玷污了,气愤又无助! 面对这场有惊无险的刺杀,北庆人的心态好得不行。落英连忙让人将这个消息传给公主府,还让人给桃源居也递了个消息。 这场刺杀实在诡异,明日这件事定然要在京都掀起轩然大波。 淑仪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教哈珠儿下棋。 “你兄长遇刺了。” 哈珠儿并不吃惊,“不知道是什么人想破坏我们两国邦交,其心可诛!” 淑仪点头,“你暂且不要离开公主府,若是担心你的兄长,明日可以派人代替你回去看望一下。” 哈珠儿连连点头。 淑仪也没了下棋的兴致,便让人将哈珠儿送回院子里去休息。她撑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对紫苏道:“本宫明日去见一见张彪将军,你明早儿去给他府上递个消息。” 第488章 见冯流云 江南的春日总是伴着绵绵细雨,每一场雨之后,新生命便会从大地里冒出绿绿的脑袋。 柳颜欢趴在窗台上去看院子里不大明显的春意,脑子里纷纷扰扰。 “小姐,晚月来了。” 柳颜欢如梦初醒一般,“我马上来。” 她披了外衣,整理了下发髻才出门。晚月已经在正厅等着她了,见她来,起身给她行了一个礼。 “小姐,我已经找到裴焕少爷的踪迹了。”晚月将他的发现和柳颜欢说了,“虽然他们换了几次马车,但一路向东,路上人迹不多,马车印迹很好识别。” “确定在哪了吗?” “确定了。” “可有见到裴常胜?” 乍一听到主子的前爹,晚月还有点恍惚呢。 “没有看到,现在只知道山上有个寨子,等时机成熟,我们就会去营救。”说完他顿了一下,道:“宁国公也找到了蛛丝马迹,我怕宁国公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柳颜欢听说了徐正月以打猎为由,杀了一整个寨子的人的事情。两千个人没有一个活口。 他敢这么做,自然是有人给他撑腰。柳颜欢丝毫不怀疑他的背后,不是太子,而是当今皇上。 他先是效忠皇上,所以才会一心辅佐太子。 若是这样的话,淑仪面对的阻碍或许没有那么大? “你看机会行动吧,宁国公必定是要将人救回来的,你在背后见机行事,确保裴焕的安全。” 待晚月走后,柳颜欢小坐了一会儿,吩咐道:“备马车,我要去一趟冯府。” 冯府还是曾经的那座府邸,因为冯家当年的罪行惹得天下人愤恨不已,又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因此这宅子便空闲了下来。毕竟皇上赐府邸也要讨个吉利,这户人家罪孽深重,谁都不愿意住进这宅子的。 皇上让人将冯府重新修缮了一番,可整个府上还是说不出的寂寥。 柳颜欢才门口走到正厅,一路过来看到整个院子里的是一片荒凉。虽然院子之中并未杂草废石,可寻常人家至少会摆几盆花树做点缀,可冯家什么都没有。 她进了正厅落座,待客的大厅倒是崭新,一副刚修缮完的模样,家具也都是新的发亮。 柳颜欢落座,一个年纪稍大点的嬷嬷送上来一杯茶。 “柳小姐稍等,我们家娘子马上来。” 几乎是话音才落下,冯流云就进了门。 冯流云见到柳颜欢,屈膝给她行了一礼。 “多谢小姐筹谋,帮冯家洗清冤屈。”冯流云的声音有些哽咽。 “娘子快起。”柳颜欢忙将她扶了起来,“担不得娘子大礼,这些事情我并没有出多少力。” 冯流云红着双眼坐下,“若不是小姐,我今日在哪儿都不知道呢。” “娘子能够沉冤昭雪,也是因为我们有个贤明的圣上。” 冯流云拿起帕子擦了擦悬而未落的眼泪,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柳颜欢到不觉得她失礼,毕竟美人垂泪也是一幅美景。 “我看府上人不多,怎么不多请点人回来呢?” “府上上下也就我一个主子,我要那么多人伺候做什么呢。”冯流云苦笑,“而且我这样的人家,也没有人会想和我结交,府上添置再多的东西都是枉然,不若就这样,看上去是空荡了些,也好过浪费了。” 柳颜欢看着冯流云,她从她的眼底看不到一点光彩,整个人死气沉沉,宛如一具尸体。在这个社会上,女子的名节比性命都重要。冯流云的名声不好,自然不会有人愿意与她结交。 可柳颜欢真的不明白,又不是她自己水性杨花,是那些不将女子当人的男人的错。为什么要将所有的错都怪在她的身上?她受了那么多的苦,好不容易才熬到头,为家族平冤。这样的女子当为世人表率,而不是被那些三姑六婆在背地里当谈资。 她吃的苦太多了,柳颜欢不想她死在众人的唾沫之中。 “我今日来,是有一事想请娘子帮忙。” “柳小姐尽管说,能帮的忙我一定帮。”冯流云不知道自己哪里能帮到柳颜欢,不过她既然开口了,那定是有要她去做的事情。 柳颜欢看着她,酝酿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娘子还记得自己的那个孩子吗?” 她知道自己提及裴焕对于冯流云来说,等同于再次揭开她的伤疤,可想要救裴焕,除了求她外别无它法。 冯流云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柳小姐是什么意思?” “我想请娘子救他一命。” 冯流云脸色微僵,尴尬地看着柳颜欢,“柳小姐说笑了,我有什么能力救他呢?如今冯家能够平反,还都是仰仗柳小姐的。” “我知道同你说这件事情,是在戳你的心窝子。可是裴焕不仅仅是裴常胜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他的身体里有一半是冯家的血,难道你不想让冯家留个血脉吗?” “我不想!”冯流云立马回道,她的声音尖厉而刻薄,完全失去了之前的从容和礼仪。“我恨不得与他有关的人全都去死!他在外面多活一日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柳颜欢大惊失色,立马叫下人退下。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具有攻击性的冯流云,想来裴焕于她而言是一段难以忘记的伤痛。 忽地,她想到之前冯流云说过,裴常胜为了让她生一个属于两个人的孩子,束缚她的行动,逼迫她熬了艰难的十个月。 作为一个人,她这十个月里过得得有多屈辱,才能让裴焕平安出生?于她而言,裴焕或许已经不仅仅是一段痛苦的回忆。 “冯娘子!冯娘子你冷静点!”柳颜欢抱紧她的身子,她的身子在不停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害怕,柳颜欢知道她陷入了曾经可怕的回忆中。 “红绸,去请苏大夫!” 躲在大堂之后的嬷嬷听声也探出脑袋来,看到冯流云不停拍打柳颜欢,连忙上去抱住冯流云,吓得不行。 “柳姑娘,我们家娘子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疯了! 第489章 为人母亲 苏大夫来得很快,他一进屋立马给冯流云施针,原本还闹腾的冯流云立马安静了下来,人也昏迷了过去,然后开了方子灌药。 “苏伯伯,这是怎么回事?” 苏大夫问了发病时的情况,道:“这是对这事有阴影,所以本能地排斥它,人也就魇住了,等她醒来清醒了就好了。” “可能根治?” 苏大夫摇摇头,“此乃心病,老夫无能为力。” 柳颜欢闻言也不勉强了,她也是有过心病的人,自然知道这心病治疗起来多么困难。 “烦请苏伯伯开一点安神的药,给冯娘子养养精神。还有娘子的身子您看着可有其他不妥的地方吗?” 苏大夫一一应了,写成了方子让人去拿药。 “冯娘子的身子就是心神伤得太多,除了劝她减少忧思以外,老夫也做不了别的。安神的药也不能多吃,毕竟是药三分毒,还是得靠她自己。” 柳颜欢明白苏大夫话中的意思,她经历了满门抄斩和被囚禁虐待的生活,那种痛苦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地来的。每个人的承受力都有一个阙值,一旦超过了这个值,人就会崩溃。 冯流云能坚持到现在,真的已经非常棒了。 柳颜欢给昏睡的冯流云掖了掖被角,对一旁的嬷嬷道:“我实在放心不下冯娘子,不知道贵府方不方便让我留宿一宿呢?” 管事的嬷嬷姓邓,她也是个老好人了,不然也不会在大家对冯家避之不及的时候,愿意上门来做活。 “可以的可以的,我这就去给您准备屋子!娘子有您这么一位为她着想的朋友,是她的福气啊!” 柳颜欢抿紧了唇,冯流云会崩溃也是因为她提及了裴焕,是她做错了事,自然要善后。 等待冯流云醒来的期间,柳颜欢有了个主意,不过她不敢贸然行事,想等冯流云醒来后问问她的想法。 冯流云没有晕太久,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她终于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她仿佛从那场噩梦里脱了身,整个人虚惊一场半喘着粗气,待冷静后,才看到屋内的柳颜欢。 “柳姑娘还没有走吗?”她声音很飘。 “是我惹出来的祸,怎么能不收尾就走呢。”柳颜欢说着将熬好的安神药递给她,“安神药,喝一点吧。” 冯流云很顺从地喝了这碗安神药,拿帕子擦着嘴唇,沉默了良久,道:“柳姑娘,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可以依你的。” 柳颜欢忙道:“我并非是这个意思,我本以为你会在意这个孩子,所以才会贸然开口,实则是我自己鲁莽了。” 冯流云惨笑一声,眼泪从眼角流下。 “是啊,天下竟然会有不爱孩子的母亲。” “你别这么说。”柳颜欢拿帕子去给她擦眼泪,“你首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孩子的母亲。我并没有要你一定去保他的性命,除了你这里之外,我们还有旁的法子的。” 冯流云没想到柳颜欢会对她说这样的话,顿觉大受安慰。 “不必去找旁的法子了,我写一封信给你,请你帮我去公主面前陈情。至于这个孩子,我就不见了,我不想见到他。” 柳颜欢忙安慰了几句,整夜都在冯家陪她说话。 淑仪一早便登门去拜访张彪将军,他是个武将,没有军政大事,平时不怎么需要上朝。一大早听到淑仪来找他的消息,张彪眉头紧锁。 焦急到人来了之后,他一张胡子脸才露出个笑容来。 “殿下怎么有空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淑仪脸上带着假笑,道:“张将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我登门拜访,就是想知道将军是何意。” 张彪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一抬手,厅内的下人都下去了,原本陪同的张夫人看了看丈夫的脸色后,也退了下去。 “殿下直言,不然臣还听不懂殿下是什么意思呢。” “昨日质子府遭遇歹人行刺,可是将军的手笔?” 张彪哈哈大笑,“殿下这是在说笑呢,本将军领兵打仗多年,只知道保护背后的人,不知道要为非作歹。” “将军大义,淑仪心里清楚,可是质子府里的都是北庆人,并非东辽人。”言下之意就是张彪完全有理由动这个手。 张彪脸色一凝,眼神都染上了些许肃杀之意。他凶狠地瞪着淑仪,淑仪眸光沉沉地回视着他,这让他有点愕然。 毕竟他发起火来,军中那些汉子看见了都害怕,而淑仪一个女子却敢直视他的视线,不由让他生出一种“孺子可教”的欣慰感来。 大皇子祁明还要叫他一声大伯父,见到他都不敢随意出气的。 “殿下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臣不明白!” 淑仪直言道:“昨日袭击质子府的人,身手了得,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实在像大将军麾下的铁虎营。” “殿下,不要遇上一个两个配合的好,身手不错的刺客,就怀疑到我们铁虎营身上来!” “那黄泉碧落之毒呢?”淑仪问道。“昨日的箭上可淬了这样的毒药,见血封喉。” 张彪原本淡定的脸上出现了紧张的神色,淑仪捕捉在眼里。 “黄泉碧落的毒药可是禁药,我记得当年是张大将军带人销毁的此毒。” 张彪脸色黑沉,一言不发地看着淑仪,眼里充满了杀气。 “张将军不必紧张,淑仪只是想知道,您为什么要对北庆皇子动手。他们若是死在东辽,两国必定起战事的,您身为将军,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彪望着淑仪,良久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将军职责是守卫疆土,更不该主动挑起战事。可是我等不了太久。”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我的旧伤越来越严重,怕是只有几年的活头。北庆是个不安分的,和东辽联姻不过权宜之计,这场战争早晚要爆发。到那个时候,我不一定还能再上战场,东辽也不一定能有猛将。与其那般,倒不如在我还有能力之年,一举踏平北庆!” 淑仪闻言,震撼异常。 第490章 宁国公受伤 翻阅东辽的史册,从建国起就和北庆摩擦不断。两国边境的人民更是互相仇视,宛若对方和自己有深仇大恨一般。 淑仪听到张彪的话,先是震惊,旋即转为理解。 张彪出生武将世家,他从幼年起就和家人驻守边疆,回到京都的日子屈指可数。北庆和西戎的威胁使得他们一家没有怎么团聚过,而他在边疆长大,也更能懂边疆人民生活的艰辛。 他想攻下北庆的心,不是为了倾占土地,掠夺资源,而是想要天下大同,万民归心,一起好好的生活。在他眼里,边境的百姓也是百姓,为什么他们的日子就和远在京都的百姓们不一样呢? 就因为京都是皇城所在吗? “将军深谋远虑,可将军有想过,现在的东辽根本没有这个国力去支持您打这场仗吗?”淑仪开口,将事情的利弊剖析开来,“东辽才经历了南征和江州水患,国库空虚,江州的百姓们还居无定所,人口混乱。眼下江州那边还在挖河道,国库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去让将军打这一仗的。就是将军杀了哈尔达和哈珠儿,东辽也会想办法平息北庆的怒火,而不是和他们竭力一搏。” 张彪生气地猛拍桌子,道:“本将军当然知道不宜开战,可是治理一个国家,年年都会出现不一样的事情,战争又岂是看准时间的!我只是想在我还有能力为东辽一搏的情况下,将这场仗打赢。” “若是输了呢?”淑仪问出会心一击。“战场变幻莫测,就是将军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赢,您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踏平北庆呢?” 张彪红着脸喘着粗气,他没办法反驳淑仪的话,他自己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去赢北庆。 “殿下,我深知此时不是两国开战的好时机,可是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淑仪关切地问道:“将军可是身体哪里不适?可有请大夫来看过?” 张彪望着淑仪,良久才开口,道:“殿下也说,当年是我带人去销毁的黄泉碧落之毒。我带人缉拿制毒人的时候,不慎中毒,幸亏当时遇到了一名神医,压制了毒性,帮我清理余毒。只是这毒若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就不会成为禁药。我如今年纪大了,身体也越发的不好,当年留在身体里的余毒慢慢显露,我现在也日益能感觉到身体的力不从心。” 淑仪没想到竟有这样的事情,连忙道:“将军何不请几位太医会诊?” “如今北庆使团在京,我若请太医院的太医们会诊,消息传到了北庆那去,岂不是助长北庆气焰?而且我私下找冷太医问过,我这毒年份久远,他也束手无策。” “两位冷太医都说不行吗?” 张彪苦笑一声,“老冷太医都说不行的事情,哪里还能强求。” 淑仪不赞同地摇摇头,“冷太医虽然医术高超,却被皇城局限住了,淑仪斗胆让小冷大夫过来给您看看。” 张彪狐疑:“小冷大夫?” “就是冷太医的孙子。” “哦,这小子我知道他的,他之前和裴鸢一起上过南疆战场,救了不少人。我手下的兵都夸他得冷太医的真传呢!既然是他,就不劳烦公主开口了,我等下让人去请他来!” “将军当务之急是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淑仪起身,“其余的事情,父皇有他的考量。您和父皇君臣一心,也该明白父皇收服北庆的决心。” 张彪知道皇上对她的宠爱,有点拿不准今天的事情,她会不会告知皇上。 “质子府有歹人出没,本宫今日来是请将军出兵好好保护北庆使者,请将军费心了。” 张彪会意,也领了淑仪的好意。 “公主放心,此乃臣的分内事。” 出了将军府,淑仪对紫苏道:“让小冷大夫好好治张将军的病。” 紫苏点头,转头还是不明白地和紫苑嘟囔。 “张将军可是大皇子的人,咱们这么做又不能拉拢他,何必热脸贴冷屁股呢!” 紫苑狠狠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真笨啊!殿下岂是那种只为自己想的人?殿下想的可是大局,岂能因为自己的蝇头小利,就损了东辽的利益呢!张将军先是东辽的将军,其次才是大皇子的大伯父!” 紫苏这才明白过来,“天呐,殿下不愧是殿下!” 淑仪很快收到了柳颜欢禀报来的有关冯流云的消息,此时张可唯过来给跟她发牢骚。 “我都不知道该挑谁做毓秀书院的院长,我把书院里夫子的名字翻来覆去地看,总觉得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 淑仪将信递过去,堵上张可唯喋喋不休的嘴巴。 唉,自从她当了院长之后,这个小嘴真是叭叭地能说。 “我觉得柳姐姐的主意好,冯娘子受了那么多的苦,凭什么还要被人骂不忠?而且名节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女子的束缚!男的三妻四妾没人骂,女人死了丈夫就要守寡,什么道理啊!” 不过东辽的民风还算好,至少正经书香世家之中,要点脸的都不会让儿子随意纳妾。但仗着祖上功勋挥霍无度的二世祖也不少,三妻四妾的高门大家关上门,谁知道你后院里几个小老婆呢? “是的。”淑仪手指点着桌面,拍板道:“你去协助柳姐姐办好这件事,务必要让冯娘子成为女子的楷模。” 张可唯拍桌,“放心吧!” 柳颜欢的信上说了,冯流云并不在意世人怎么议论自己,毕竟她已经心死,对于一个心死的女子来说,名声并不重要。 可柳颜欢淑仪她们并不这么想,世人都道女子柔弱,说的久了,连女子自己都相信了。她们需要一个坚强的女子形象立在世人面前,告诉那些姑娘们,女子亦可以坚强,亦可以不屈。 送走了张可唯,淑仪松了口气地依靠在榻上,不一会儿,紫葳脚步匆匆地进来,声音急促道:“殿下,传来消息,说宁国公在追捕裴常胜的过程中受伤了!” 淑仪猛然起身,“伤势可重?” 第491章 四殿下更好! 紫葳摇头,“只知道受了伤,并不知道伤势如何。” 淑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在心里宽慰自己,徐正月这个人狡猾得狠,说不定受伤也只是他放出来迷惑裴常胜的一种手段而已。 “你再联系一下宁国公那边,确定下他的伤势,必要的话你亲自去一趟。” 紫葳微怔,她可是负责殿下人身安全的贴身宫女,殿下可从未派她出去做过任务。 “是!” 紫葳领命退下,心想以后自己的姑爷不会真的是宁国公这个老男人了吧?真不明白殿下看上他什么,图他美貌?图他权势?图他人癫? 好吧,除去他人癫这一点以外,徐正月确实是个很不错的驸马人选。 可是皇上根本不会同意的。 头疼。 柳颜欢从冯家出来后,就和张可唯开了个会。本来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做这件事,但公主拍板了,她们自然是要去做的。 “这是冯娘子写的陈情书,恳请皇上饶裴焕一命,让裴焕改名为冯焕,记在冯家门下,冯家也不算是绝了后。” 这是柳颜欢和淑仪原本就想好的事情,毕竟这个社会之上,家里没有一个男子,是保不住家产的。 淑仪也和皇上提过此事,皇上想了想,本想舍弃裴焕,可一想到他的文章和这些年的行事,终究惜材。 “裴焕和他的父亲长兄终究不同,他骨子里留着冯家人的血,是善良的,就按淑仪说的做吧。” 有了皇上的支持,他们才放心带着裴焕回来。 本想着与冯娘子要一张陈情文书十分简单,没曾想触及她的伤心事,差点惹了祸。 “这冯娘子委实可怜,家里什么人都没了,一个人在家,到了晚上夜黑的时候,闭上眼睛,那些痛苦的回忆找来,她该多难受。” “是的。”柳颜欢点头,“服侍她的嬷嬷与我说,她陪夜的时候,整夜听到冯娘子说梦话,特别可怕。” 张可唯沉默住了,良久骂了一声:“畜生不如的东西!他就是五马分尸也不足以抵人心头之恨!” 张可唯咬牙切齿,脑子里已经幻想出抓住裴常胜后,将他处以极刑的情景了。 “可惜,斩刑只能让他死一次,而且死得太简单了!” 二人感慨完后,立马商量着如何传播冯娘子的美名,为她塑造出一个坚毅刚强的女子形象。 “文章这边不用担心,我让书院里的姑娘们起个头,再让周跃写一篇赞美她的文章,立住她的形象。周跃在读书人中还是颇有名望的,他的文章必定会引起众人的追捧。等风声高起的时候,我再让我爹出面,点评一下他写的文章,还不把那些读书人拿捏得死死的?” 柳颜欢冲她竖了个大拇指,张可唯现在可将舆情玩弄在手,游刃有余啊! “我再请名家在戏楼编几个曲剧,明褒一番,带动下底层人的说法。茶楼也请说书先生们统一下口径。” “就这么办!” 二人商量完后,各自回家。 彼时在皇子府养伤的祁明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急得团团转。 “淑仪怎么会去找大伯父?郭先生,您说是不是父皇察觉到我的意图,让淑仪去试探去了?” 郭先生叹了一口气,习惯性安抚道:“殿下莫急,我已经让人去打听情况了,等人回来就知道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怎么知道是你的人先回来,还是父皇的人先来!”祁明焦虑不安。 从他失势后,他就失去了一个谋宏图大业者最基本的东西——耐心。一个合格的霸主,必定是一个沉着冷静,于混乱中亦能镇定自若分析利弊的人。 显然,祁明并不具备这样的素质。 “殿下稍等。”郭先生也不想再浪费口水安慰他,借口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带着消息进来,道:“昨夜质子府遇刺,淑仪殿下去找张将军,请他派兵保护好质子府的人。” 祁明狠狠松了一口气,旋即愣怔住了。 “我们的人没有动手,是谁打草惊蛇了?”现在质子府的人都是张彪的人看着,他们根本无从下手。 张彪为了不担上失职的名声,定然会好好看顾好北庆的人的。 “探子还说,淑仪公主离开后没多久,张将军请了小冷大夫去给他看风寒。” 祁明听到这点后,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我大伯父的身体不要太好,除了当年围剿黄泉碧落毒的时候中了点小毒外,从来没生过病!” 郭先生敏锐地捕捉到信息,“您是说,张将军以前中过黄泉碧落之毒?此毒不是见血封喉吗?” 祁明摆了摆手,“不是黄泉碧落毒,说是那些制毒人研制的新毒,反正被路过的游医给救了,可见不是什么厉害的毒。” 郭先生还是提醒道:“殿下,您也说了,将军的身体素来康健,突然请了大夫,可见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若只是小小的风寒便罢了,若不是呢?” 祁明思索了一会儿,道:“那就让人去将那个小冷大夫请来,也给本宫看看吧!” 郭先生这才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眼看三月末,四月初,京中春花烂漫,最为漂亮的当属王首辅家的桃花林,一片粉红,站在高处眺望,宛如一片云霞。 “还是王首辅家的花园最为漂亮。”祁屏将酒杯放下,头顶桃花飘落,恰好落入杯中。 “殿下谬赞了,不过是内人喜欢打理这些东西罢了。”王勉笑道,身边还坐着另外两名内阁成员。 “皇上马上要出关了,这政事还是要归还皇上的。太子理政这些日子,你们都看在眼里,觉得太子是个合格的储君吗?” 王首辅的话问得实在敏感,两位阁老哪里敢说。 太子就是千不好万不好,那他也是个名正言顺的太子啊! 要是太子哪哪都好,还要他们这些阁老做什么? 说实话,若不是太子已经有了个徐正月,大家都喜欢他这样的君主。自己说什么他就听什么,那不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吗?就是自己最大啊! 可惜了,太子已经有了宁国公。 “有的话,我知道你们心里不敢说,今日王某代替你们说了。王某以为,四殿下要比太子聪慧!” 第492章 宁国公重伤 内阁成立之初便设立了五个空缺,一为首辅,二为次辅,其余三位阁老。 首辅这个位置,一直以来都是王家人居上,无他,王家百年世家,朝代更迭,唯王家屹立不倒。 王勉能坐到首辅这个位置,一来和他背后的王家密不可分,二来他本人也确实在政事上颇有建树。他是倾尽王家最好的资源培养出来的接班人,他的眼界自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他的身上可是有着王家百年的底蕴。 在场的马屿和沈言初两位阁老面面相觑,看了看王勉,又看了看祁屏,最后是马屿率先举杯,对这祁屏道:“四皇子向来聪慧过人,我等自然愿意追随明君。” 祁屏被一句“明君”给取悦了,端起酒杯回敬二位阁老。 统一了战线,酒足饭饱,必定要谈起大事。眼下的政事中,他们最为着急的必要是还在逃的裴常胜。 “裴常胜这厮实在狡猾!”裴茗恶狠狠地道,他们的人已经查明,徐正月在黑熊山杀的人确实都是裴常胜养的私兵。可裴常胜这人没有将所有人都放在这里,还有一部分人伪装成了山匪,在京都外七十公里的云琅山上。 云琅山在京都与凉州交界处,因为位置尴尬,这座山也没什么物产,凉州和京都两地方官府对它的态度是可有可无。裴常胜让人占了这山头后,经常打劫路过的行人商客,他们的生活也算过得去。 而两地官府因为讨不着云琅山的好处,还有吃苦头出兵剿匪,就开始两相推脱。一说云琅山是凉州的,一说云琅山占京都的地界更多。总之没有一个乐意出兵,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裴常胜的手笔。总之这么多年下来,云琅山的山匪地位稳固。 “本官听说宁国公带兵去清剿云琅山山匪了,不知道情况如何?” 正说着,王家的一个小厮神色匆匆地将一封信捧了上来,交给了王勉。王勉看完,捏着山羊胡笑得高深莫测。 “殿下,您看看。” 祁屏看完信上的内容,控制不住激动道:“好!太好了!” 沈言初和马屿这才知道,徐正月带兵去云琅山救人,结果自己中了埋伏,受了重伤,如今生死不知。而他已经伤重到不能移动的地步了,他的亲信徐覃连夜进京,秘密带走了冷老太医。 可太医院的太医就那么多,突然少了个大活人,自然是逃不开别人的眼。 沈言初和马屿二人心想,这算什么好消息?那可是你亲舅舅,你舅舅要是没了,徐家内部就要狠狠斗一场。到时候不管是谁掌权,徐家都不是以前的那个徐家了。就是扶持你四皇子上位,也要掂量掂量他们还有没有那个底气。 若是他们,宁可先对太子出手,到时候徐家不得不扶持皇后仅剩的一个儿子。就是再看不惯徐正月,也要熬到自己坐稳帝位后再说。 不过想想也是,徐正月那么霸道的一个人,王首辅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扶持的皇子身边出现第二个声音呢。 那就是给自己添堵。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马屿给祁屏斟了一壶酒,“我们眼下担心的是,若是大皇子果真和裴常胜勾结上了,那裴常胜剩余的兵马还有多少,他们有什么样的谋划,而我们该做什么样的准备。” “裴茗至今没有从大皇子府上出来,两方人合作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王勉抚着胡子道,“我若是郭先生,此时定会建议祁明逼宫。裴常胜这个人傲气得很,自然不会允许自己身败名裂,仕途尽毁,他定然会用新的身份出现,帮助祁明逼宫,成王败寇!” 沈言初和马屿倒吸一口气,然后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不可能吧?张彪将军有十万大军在京外,皇城内还有一万禁军,裴常胜的人最多也就五六千,怎么可能破得了禁军的守卫,进得了皇宫呢!” 王勉勾唇一笑,“所以啊,我们得帮着点祁明,让他的计划顺利进行。” “首辅,您这是何意?”沈言初大吃一惊。 “皇上给祁明封地为江州,江州如今百废待兴,只要祁明在江州好好干,收服人心,十年后的江州定然可以兵强马壮。并且,”他顿了一下,声音变得严肃起来,“皇上曾经召见我和楚次辅,询问我们有关开凿人工运河的事情。” 他这话一出,两位阁老倒吸一口气。 “人工运河?” “对,从京都内挖一条河道出来,连接南北!” “异想天开!这怎么可能!”马屿立马反驳道。可说完之后,他的思绪顿了顿,“皇上当真这么想了?” 王勉点头,“不仅开始想了,已经开始做了。江州现在以疏通渠道为由,开始开凿它到扬州的路线。” “皇上怎么能这么做!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让内阁票举!” “难怪江州报上来修缮渠道那么多的费用,皇上力排众议给批了,原来他打得是这个主意!姜文昊那个铁公鸡居然还同意给这个款项!我看姜文昊也是知情的,他是去过一次江州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江州在挖运河的事情!” 难怪之前王勉暗示他们,皇上越来越不将内阁放在眼里了。 他背着他们,竟然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再这样下去,内阁形同虚设,他们的权利就没有了! 原本还不是那么情愿上四皇子这条贼船的二人,当即下定了决心。他们没有能力和皇权做抗争,可是王勉和他身后的王家有。 “三位阁老,若是有一日,本宫能荣登大宝,绝不会做出父皇这般伤臣子之心的举动。”祁屏立马表态,收买人心。 “言归正传的,若是运河果然开凿成功,那江州作为运河的第一开凿地,它的地位必定不低。祁明若是再潜伏十年,野心勃勃,必是大患。”王勉口气揪心,说完,他又转变了口气,“祁明现在有了裴常胜这支私兵,心里必定蠢蠢欲动。而他也不会甘心就这么离开京城,给一个什么都不如他的太子让位的。这个时候,我们该助长他的野心,让他彻底跌下云端!” 第493章 “殿下对我真是情深义重” 王勉的话说完,沈言初和马屿二人沉默了一会儿,赞同地点点头。 “不错,大皇子现在以自己受伤为由赖在京都,何尝不是给我们一个斩草除根的机会。” “可是,我们该怎么帮他逼宫成功呢?” “这很简单。”王勉撩了撩胡子,道:“张彪这人虽然是他的大伯父,可他为人耿直,事情非黑即白。之前我听说祁明去拜别他,与他不欢而散。显然他是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了张彪,且张彪不同意。” “我们只要找个借口将张彪调离京都就可以了。” “如何调离?” 祁屏接话道:“如今是现成的借口。宁国公被云琅山的山匪重伤,朝廷震怒,派遣长大将军带两万兵马去剿匪。在此之前,我们大张旗鼓一番,给足他们时间从云琅山撤离,再诱使张彪带人往凉州追去,调虎离山。即便张彪意识到事情不对,他们也有时间动手了。” 二位阁老听完了这个计划,都赞同地点点头。 “那禁军怎么办呢?” “这个就不用我们操心了。”王勉笑笑,“若是我们什么困难都替祁明解决了,那不就显得事情太过顺利了吗?事出反常必有妖,反而会让他们束手束脚。” “妙哉妙哉!首辅大人果然高瞻远瞩!” ———— 翌日上了朝堂,由马屿提议让张彪带两万兵马去云琅山剿匪,内阁票举。三对二,他们轻轻松松就通过了此项议案。 “舅舅重伤,你们不商量着怎么救人,怎么还管上了剿匪的事情!”太子气急败坏。可他身为太子,又有代理朝政的任务在,不能随意离开京都,只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等着云琅山那边传来消息。 “殿下,宁国公的事情我们固然担心,可事已至此,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是啊殿下,冷大夫已经前去为国公爷治伤,您就放心吧!宁国公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 “殿下,国公爷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就更应该为他讨回这个公道了。云琅山那帮山匪不除不行!” 祁筝气得脸红脖子粗,可他也知道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昨日知道徐正月的消息,他第一时间让人带着百年人参给徐正月送过去,关键时候可以吊住命。 他和他们不同,他就希望舅舅能平安无事。 “皇兄,我亲自去一趟云琅山,探望一下舅舅吧。”一直沉默不语的淑仪开口道。她接到消息后本来让紫葳亲自去一趟的,可始终放心不下,于是改了主意,要自己去。 她向来不怎么主动开口说话,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让他们几个人诧异。虽然淑仪跟着太子一样叫徐正月“舅舅”,可不见得多有舅甥之情。 可太子关心则乱,一听到淑仪要去看望徐正月,立马同意了。 “好!你马上就去!现在就去!早去早回!一定要带回好消息!” 淑仪“嗯”了一声,对着几位阁老稍稍颔首,离开了御书房。 王勉看着淑仪离开的挺拔背影,不由眉头一皱。 他是知道淑仪和徐正月联手的,可这二人怎么都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 出了御书房,祁屏和王勉走到一处。 “昨日过于高兴,忘记问首辅大人,人可处理干净了?” 他指的是派去刺杀徐正月的人。 徐正月那样的身手,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折在一群山匪手里,尤其是他还是全副武装地去的。 王首辅掸了掸衣摆,轻飘飘道:“被徐覃抓住,泄愤杀了。” “没吐出什么不该吐的吧?” 王勉乜了他一眼,淡淡道:“殿下信不过我的人,我信。” 祁屏一噎,缓了下,干巴巴道:“首辅大人辛苦了!” 淑仪的马车驶出京都城门,往云琅山而去。与此同时,还有两匹快马从另一座城门驶出,马蹄轻尘,风驰电掣。 “殿下真是的,调虎离山也不能我们四个一个都不带啊!”紫苏在马车上委屈道。 “没办法,谁让我们四个太过显眼了呢。”紫苑无奈摊手,“我们四个不在,自然会有人想到殿下金蝉脱壳了。而且殿下给了我们重要的任务,一定要抓到动手的人!” “必定能抓到!”紫葳咬牙切齿道。 虽然她不喜欢宁国公,可是她家殿下喜欢啊。她家殿下那么喜欢的人,背后的人说伤就伤了,害得她家殿下难受了好久。让她家殿下难受的人,都是该死的人!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忽然车夫一勒缰绳,大喝道:“是绊马索!” 可惜为时已晚,马儿来不及收蹄,被绳索直直绊倒,马儿整个前身跌跪在地上,马车随着惯性被摔了出去,顿时四分五裂。 好在车上的人早有准备,在事发第一时间就弃车保命。 她们才稳住身形,忽然箭雨便知,紫葳长鞭一甩,舞得鞭鸣不断,没让一根箭伤到她们。 眼看箭雨无用,黑衣人才两边官道涌了出来,举着刀剑而来。 “上!”紫葳大喝一声,拿起哨子吹了一声,不一会儿,马蹄声踏踏,整个地面都震动了起来。 “不好,我们中计了!撤!” 与此同时,淑仪在柳舒文的护送下,安全抵达云琅山。 云琅山下一个个白色的帐篷包远远看过去,像一个个大包子似的。她的马直踏过拒马栏,往主帅营而去。 徐覃看到她本人亲至,吓得脸色都白了。 “殿下!您怎么来了!”他忙迎了上去,牵住淑仪的马。 淑仪一身骑装,风尘仆仆,一张脸没有多少血色。 “徐正月呢?” 主帅营帐外是重兵把守,没有命令不得随意进出。 徐覃见她要进去,伸手拦了一下。 “殿下,我们主子手上了,您现在进去不合适!” 淑仪挥开他的手,直直往营帐内去。守门的士兵看到她气势汹汹的模样,在徐覃疯狂暗示下,假模假样地拦了一下,就让人进去了。 淑仪撩开帘子,一进去就看到光着上半身盘坐在垫子上的徐正月。 他正睡眼惺忪,看到淑仪后还笑了一下。 “殿下这是怕我死了,来送我最后一程?那殿下对我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第494章 以后也不必担心 淑仪看到他完好无损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怒气的笑,冷道:“看来是我多虑了,宁国公好得很。” 说着转身要走。 “殿下当真要走?” 淑仪的脚步顿了一下,转过头愤怒地看向他。 “不走的话,难不成想让我将你变成真的重伤?” 徐正月撩开腰上的毯子,露出白色的纱布,纱布上还透着淡淡的粉色。 “伤到内脏了,还不值得殿下心疼一下?” 淑仪的态度瞬间软了下来,“伤到内脏你还坐起来?还不快躺下!” 徐正月语气委屈道:“那你来扶我一下,刚刚坐起来的时候好像扯到伤口了,现在疼得缓不过来。” 淑仪知道这个男人又开始作怪,可还是走过去,扶着他让他躺下,瞬间为他盖上毯子。做完这些,淑仪要走,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做什么?” “陪我躺会儿。”徐正月面色苍白,说话的时候故意压低了声音,听起来他的声音轻飘飘的,衬得他这个人虚弱极了。 他在淑仪的面前向来一个不要脸且强势的无赖形象,乍一这么柔弱,淑仪自然就心软了。 她没有躺下,只是坐在他的身边,手腕从被他抓着变成了十指交缠。 淑仪的脸上不由地爬上一抹绯红,二人只是这样握着手,什么话也没说。 淑仪骑着马狂奔了两个时辰,现在浑身疲惫,加上帐篷内温度适宜,她不免打起了瞌睡。 徐正月侧躺着,看着她慢慢失去意识的模样,扶着她的身子,让她轻轻躺了下来。他将毯子盖在她的身上,自己披衣走到门口。 “送点热水进来。” 门外的徐覃人都裂了,不是,他家主子是禽兽吧?自己腰都受伤了,现在还叫水?他现在叫的应该是大夫吧,给他看看脑子才是! 徐覃腹诽着去让人送了四桶热水进去,徐正月看到这么多热水就知道徐覃这家伙想多了,便道:“送两桶去给萧夫人,她骑了半日的马,也要用水擦擦汗。” 徐覃怔了一下,嘴皮子动了动,想去看帐篷内的人。可帐篷中间的小火坑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架了个衣架子,徐正月将自己的袍子搭在上面,正好挡住了里面躺着的人。 “爷腰上还有伤呢,应该躺着才是,走来走去的小心伤口崩开。”说完,他又挤了一句:“男人的腰可不能留下病根。” 徐正月抬手就想抽他,要不是看在他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份上,他真的想踹死他。 “快滚!” 徐覃拎着两桶水麻溜地出了帐子,徐正月回头的时候,淑仪已经醒了。 淑仪睁着眸子看着徐正月,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些许怒气。 徐正月倒了杯水递给她,“润润嗓子,喝完再骂我。” 淑仪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接过水杯将水饮尽。 “你不是跟我说,你腰上的伤口伤到了内脏吗?” 徐正月坐在榻边的小扎上,一脸疑惑,“有吗?我说了吗?不过那是大夫跟我说的,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伤到内脏。” 淑仪鼻孔出气,完全不想理会这个家伙了。他的伤重怕是个引蛇出洞的计谋,自己竟然就这么信了,眼巴巴地从京都赶了过来。 她闭了闭眼,躺回毯子上不说话了。和他说话早晚气死自己,不值得不值得。 可是她还是来气,又坐了起来,语气硬邦邦道:“你知不知道冷太医今年多大了,你竟然让徐覃将他带过来,也不怕他老人家身体吃不消!” 徐正月听出来她就是想找理由来骂他两句,好让自己痛快下。他笑着将自己的大脸凑了过去,“殿下这是生气我没有第一时间跟你报平安吗?” 淑仪冷笑,“不劳国公爷大驾,连太子都不知道你伤势的真实情况,你怎么可能告诉我呢!” 徐正月死皮赖脸地将自己的头枕到她的肩上,淑仪退了两下,没有推开,后移着身子想躲开,结果人直接被他按在了毯子上。 淑仪仰着脸看着他,表情显然没有方才的自然,语气也带了点紧张。 “做什么?” 徐正月没正行道:“殿下可是生我的气了?” 淑仪别开脸,“不敢。” “殿下可是生我的气了?”徐正月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他盯着淑仪的眸子,想从中看到一些旁的情绪。 可惜淑仪收敛得太好了,他捕捉不到。他知道淑仪对他是有情谊的,可她的那份情谊究竟有多重,他不知道。 德妃说要给淑仪找驸马的时候,她神色毫无抗拒的模样,似乎早就做好了公主府早晚会有一个男主人的准备。 徐正月被她气得焦心,她事后更是一句解释都没有。好似两人的关系只是一时冲动,等到了该了结的时候,她就会毫不客气地抛弃他。 “殿下,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徐正月掰正她的下巴,迫使淑仪和他对视。 他的拇指摁在淑仪的唇上,淑仪张口狠狠咬住,他疼得倒吸一口气。 “你是属狗的吗?” 淑仪呸了一声,“我属狗也比国公爷做狗的强。” “看来还是气。”徐正月浅笑吟吟,指腹在淑仪的唇上摩挲。“殿下想让我怎么哄你开心?” 淑仪推了他一把,奈何他的身躯实在高大,她使了全身的力气也推动不了一点。 “不必哄我了,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殿下不必担心我,你照顾好自己。以后听到这种消息,也不要担心。” 徐正月垂下眼睑,一边说着一边给淑仪整理仪容。他的语气极为平淡,带着一种交代的口吻。好像日后还会再出这样的事情,而他的生死和淑仪无关。 淑仪深吸了一口气,徐正月的话本是想激一激她,让她承认自己在她的心里很重要。可落在淑仪的耳朵里,他的话就变成了他们二人没到互相关心生死的地步。 他们二人的开始本来就是始于一时起意,想来徐正月现在也已经腻味,再加上两人阵营不同,迟早要背道而驰。 淑仪将一口气从胸腔里吐出,声音淡淡道:“国公爷,让我起来。” 徐正月一愣,身体已经先一步意识起来,给她让出了位置。无他,淑仪命令人的时候,太有皇上的风范了,连他也一时被唬住。 就是一瞬间的功夫,淑仪就已经起身走到了营帐门口。 “你要去哪儿?” “小解,国公爷也要跟上?”淑仪回头睨了他一眼,只是那眼神,并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 第495章 结束了 徐正月在营帐里蹙紧了眉头,只觉得自己方才好像惹淑仪不高兴了。可他又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人,只能等人回来后再哄哄她。 他发现,淑仪还挺好哄的,有时候说几句后就能让她消气。 就在他想着要怎么哄人开心的时候,徐覃气恼地进了帐子,质问道:“爷您又怎么了!” 徐正月眉头一拧,整张脸都板了起来,显得整个人肃杀气很浓。不过这样子能唬得住旁人,唬不住一直跟着他到现在的徐覃。 “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我还要怎么注意!”徐覃差点尖叫出声,“您和公主吵架了吗!公主刚刚让我照顾好你,就带着萧夫人走了!走了!” 徐正月立马站了起来,大步要朝营外走去。被徐覃拦住了,他一脸“求您别再作妖”地看着他,语气也软了下来。 “爷,咱们计划好好的,您可不能出去!出了这个门咱们就功亏一篑了!您就算不心疼一下自己,也要心疼一下冷老太医那把身子骨吧!” 徐正月木着脸道:“外面天都要黑了,她现在离开不是在胡闹吗!你怎么不拦着她一点?” “我要怎么拦!我一介白身,人家可是公主!” “你不会过来告诉我吗!” “我这不是来跟您说了吗!” 徐正月抬手抚了抚额头,忍住一拳捶死徐覃的冲动,“滚开!给我备马,我去将人追回来!” 徐覃立马纵身一跳,四肢锁在了徐正月的身上。 “不行!您说什么都不能离开这个营帐!公主走之前还说了,不许您追!属下也派了人去护送殿下的!” 徐正月怒不可遏,可徐覃这“锁人”的功夫实在太强,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怒吼了几句,被人锁了半个时辰。这个时候就算他去追也追不上了。 “城门都关了,她回去怎么进城!” “殿下说了,用不着您操心,您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徐正月说不出来的憋闷,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让淑仪恼了,还连夜离开。 官道上一片黑暗,今夜月色不好,一点月光都看不到。淑仪和柳舒文二人策马疾行,在去毓秀书院的路上。 此时京都城门已关,柳舒文本想带淑仪去柳家另一个庄子上,可毓秀书院离她们最近,便骑着马往书院而去。 等到掌灯时分,书院所有的人都待在自己的屋子中不能外出时,她们终于到了。淑仪的身份立马就让人将张可唯请了出来,张可唯也是震惊,淑仪怎么会半夜在京都外,还在夜中策马。 柳舒文打发了在她们身后护送的人,浑身疲惫地将大致说了下。 “殿下去看望了下宁国公,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殿下就急着回城。” 张可唯看了看一言不发,面色沉重的淑仪,便道:“柳二姐赶紧去洗洗睡吧,殿下这里有我。” 张可唯将人带进自己的房间,挥退了侍女后,转身看到淑仪支着下巴迎着烛光落泪。她默不作声,眼泪从两颊落下,美的让张可唯一时慌了神,都忘记问她为什么哭。 淑仪抬手擦了擦下巴上的泪水,声音哽咽道:“备水,我要沐浴。” 张可唯也不问缘由了,也不急于一时。 等淑仪洗漱完,张可唯给她递了一碗面。 “厨娘已经睡了,我让人在小厨房做的。殿下不要嫌弃。” 淑仪没说什么,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只是吃了两口,泪水还是忍不住地从眼角滑落下来,张可唯将帕子递给她,自己起身走了出去。 她在外面散了会儿布,再进屋的时候,淑仪已经将一碗面吃了个干净,连汤都喝完了。 “该休息了,殿下。”张可唯牵着淑仪的手走到床边,两人一起上了床。 “发生什么事了吗?”张可唯鲜少看到淑仪如此情绪外露的模样,在她眼里,淑仪一向是成熟的,稳重的。哪怕年纪比她小,但在她的面前都是担任着姐姐的角色。 “我和他结束了。” 张可唯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如晴天霹雳了一下,大脑都懵了。 什么结束了?和谁结束了? 再一想到柳舒文说,淑仪下午出城去探望伤重的宁国公,密谈了一会儿后就急着往城里赶。 张可唯震惊的无以复加,不是,她和徐正月? 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啊!怎么没有人通知她一声的啊! 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呀! 张可唯嘴皮子嗫嚅了好半天,伸出手揽住淑仪的肩。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日后你坐上了那位置,后宫里想养多少个都行!” 她还是想不明白,徐正月再加几岁,那年纪都能当她爹了,淑仪眼光这么高的人,怎么就看上了他? 不过那厮的皮囊确实不错,淑仪估计是被美色迷惑住了。 “别想了,赶紧睡觉。明日醒来,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呢。” 张可唯说完,过了好一会儿,淑仪嗡声嗡气的声音响起:“你这么一说,我就觉得自己更难受了。我都已经这么难受了,明日还要装成没事人一样去处理政务,去和那些家伙们打交道。” 张可唯沉默了,这么一想,是她都要落泪了。 “俗话说得好,情场失意,官场得意!明日就是我们得意的时候,不要去想那些臭男人。男人只会影响我们拔剑的速度!” 淑仪伸手揽住张可唯的腰,将脸埋在她的胸口,觉得自己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就在张可唯以为淑仪睡着的时候,她听到淑仪说:“以后就要便宜周跃了,我不想让你嫁给他了。” 张可唯:“......” “没关系,日后我成亲了,也可以让他睡地上,我们两个睡床上。” 淑仪扑哧一声笑了,她心里难受极了,可好在她还有挚友,还有疼爱她的母亲。情爱的伤痛并不会让她倒下。 张可唯说得没错,该睡了,不然明日没有精力去处理那么多的公务。 她可是要成为女皇的公主,不能因为一点情情爱爱就耽误了自己的进度。 第496章 西戎谈判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淑仪就和柳舒文骑马回了京都城。城门才开,紫葳就迎了上来。 “殿下,刺杀的人抓到了。”紫葳看了眼自家主子的状态,淑仪满脸疲惫,身上穿的还是张可唯的衣服,不过都是骑装,看不出太大的分别来。 淑仪下马,将马鞭扔给紫葳,上了马车。 “辛苦柳二姐姐陪我跑一趟了,我让人将你送回去。” 柳舒文拜拜手,“不用了,就这么点距离,我自己很快就能到家了。” 说完冲淑仪拱拱手,驾马而去。 淑仪用眼神示意紫葳,一个亲兵立马跟了上去。她放下车帘,现在天才擦亮,不过马上就要进宫了。 马车内紫苏拿了宫装给淑仪换上,“殿下,昨日那些人我们都交给了大理寺。” 淑仪想到大理寺是徐正月的人,动作顿了下,不过只是一瞬间。 “是什么人派来的?” “那些人没招,不过我聪明故意放跑了一个,跟了过去。那些人去了京郊王家的庄子上。” 淑仪眉目凝重,“看来王首辅是下定决心要站在四哥那一边了。” 淑仪抬手揉了揉眉心,紫苏将一杯浓茶递了过去。她喝完醒了醒神,捏着茶杯深思。 自从她将东辽和西戎互市的提案提到内阁,王勉就一直致力于举荐一位皇子和鸿胪寺一起出发,促成此次的谈判。 太子监国,大皇子受伤在府,成年皇子中能担此任的就只有四皇子祁屏。王勉要保祁屏上位的意图不要太过明显。 也因为此事,鸿胪寺那边一拖再拖,通州那边的事情都是柳佳云和裴鸢在撑着。 淑仪想了想,既然他想让祁屏过去,那就去好了。这个功劳就在那,且看他有没有这个福气接住了。 “殿下,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呢?还有宁国公那边可有什么计划?” 淑仪想到行动自如却说自己马上要死的徐正月,敛下眸中的情绪,道:“宁国公那边做什么和我们无关,要时刻提防着,毕竟道不同。” 紫苏眨巴了几下眼睛,总觉得从自家殿下口中听到了不一样的意思。 马车飞快地行驶到皇宫门口,淑仪下车,刚巧和祁屏碰上面。 “皇妹昨日去看望舅舅,今日就赶回来了?”祁屏装得人模人样,半点没有昨夜听到自己派去的人都全军覆没时都愤怒。“舅舅如何了?冷太医可说了什么?” “舅舅情况不甚明朗,妹妹留在那里也无用,便赶了回来。说来,和西戎互市的议案拖了太久,今日要赶紧抉择了。” 说到与西戎互市的议案,祁屏屏息看向淑仪。淑仪的人可都反对他去通州呢,说什么通州极恶之地,他贵为皇子,千金之躯不宜前往那样的地方。 王勉的人使了不少力气在里头,导致最后提案都通过了,因为人选问题搁置到现在,迟迟没有动身。鸿胪寺那边急,户部那边也急,姜文昊馋西戎的马都快馋疯了! 祁屏听她说起这件事,以为她想多加阻拦,不由冷笑。 “父皇让太子皇兄监国,怎么看着倒像是你淑仪在代行天子之权?淑仪你实在放肆!” 越权是一顶大帽子,早先他们就想将这顶帽子扣在淑仪的脑袋上了,奈何不过皇上宠她,根本不在乎他们怎么说。 文官骂淑仪的折子都能砌一面墙了,可皇上那边还是不为所动,铁了心的想让淑仪揽权。 祁屏真是服了自家父皇,不就是和尚的几句话吗,他竟然就让一个女人骑到儿子头上去,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祁屏抬步往宫内走去,他脚步飞快,誓要敢在淑仪之前见到王勉,与他好好说说此事。 他要去通州,这样能名垂千世的机会,为什么不要! ———— 柳舒文没有第一时间回忠义伯府,而是去了桃源居。柳颜欢正好起来吃早点,她很不客气地要了一双筷子,吃得比柳颜欢还香。 “你今早起来没吃东西吗?” 张可唯就是饿着她了,也不可能饿着淑仪呀! “殿下怕骑马颠吐,早上就吃了小半碗粥。那小半碗粥能干啥啊,不就是两步路的距离吗!” 柳颜欢沉默了,看着风卷残云一般的柳舒文,骂道:“注意点仪态!” “哎呀,就和你两个人,有什么好注意的。”柳舒文一边吃一边将昨日的事情跟柳颜欢说了,柳颜欢听了差点早饭都没咽下去。 好在她知道柳舒文要与她说昨日的事情,没让人在屋子里伺候。 “你说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这年纪差得也太大了吧。我倒不是说殿下的眼光的问题,我就是觉得殿下值得更好的。”说完,她咬着筷子又道:“不过也是,国公爷位高权重,简在帝心。虽然人品可能有点问题,但家世上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柳颜欢不语,她对淑仪选择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兴趣,她怕的是淑仪为了徐正月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导致他们的计划出现问题。 “你说殿下昨日连夜赶了回来,状态不好?” “嗯,一看就是两个人闹翻了。我若是徐正月,当即该追上来的。但是他只让人护送殿下回去,没亲自追上来,可见二人该是闹翻了。” 柳颜欢思考了一会儿,打算过两日去找张可唯喝喝茶,探探情况。她和淑仪十几年的情谊,定是知晓些什么的。 “这些事你回去别和萧望川说。” 柳舒文吐吐舌头,“我又不傻,我就是和你说说,让你去看看情况。咱们柳家因为你才上的淑仪的船,这船你必须得给我稳住了!” 柳颜欢白了她一眼,心里想的是前世淑仪和亲后客死他乡,徐正月千里奔赴,毁了北庆皇陵的事情。 她可以肯定前世徐正月和淑仪定然没有在一起,不然徐正月不可能让淑仪去和亲的。 淑仪背负起了身为公主的职责,却死在自己国家的背刺之中。这辈子她的结局改写了,可是祁珍的呢? 她撑着下巴,决定见一见祁珍。 第497章 调离禁军 柳舒文吃饱喝足,鸠占鹊巢地躺在柳颜欢的躺椅上消食。 “你为什么不回去?”柳颜欢看她这幅样子,很想抬脚踹她两下。“难不成和萧望川吵架了?” “怎么可能!”柳舒文哼哼两声,“要吵也吵不起来啊,我每次想和他吵架,他就开始跟我说道理。你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听道理了,奈何他还喜欢引经据典,说得特别好听,害得我一不小心学了不少道理。我得在外面多待待,不然知识就要腐蚀我了。没知识的时候想怎么发疯就怎么发疯,别人骂我我还能说自己书读得少。再这么下去,我都没脸说这样的话了。” 柳颜欢无语了,为柳舒文的厚颜无耻。 “可唯要嫁人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 “可唯要和周跃去扬州,毓秀书院的院长一职会空缺下来。可唯现在在招院长。” 柳舒文不为所动地看着她,“然后呢?” 柳颜欢不说了,既然她没心思,自己说多了她也不高兴听,还浪费自己的口水。 “没然后了,快滚蛋,我要休息了!” “刚吃完就躺,你也不怕自己躺出一身横肉来!” “现在究竟是谁在躺着啊!” 终于送走了柳舒文,晚月过来道:“柳小姐,皇陵塌了。” 柳颜欢立马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可怜她才躺下不到一盏茶的工夫。 “怎么回事?去岁太子不是才带人修过吗?” “昨晚皇陵那下了场雷阵雨,雨过之后,皇陵就塌了一角。守陵人说看到了有人挖掘的痕迹,疑似有人盗墓。” 柳颜欢在屋内踱步了几个来回,道:“你去信给裴鸢,让他尽快带一支队伍赶回来。我马上去找殿下要调令!” 皇陵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塌陷,其背后一定有阴谋。柳颜欢一时想不明白这阴谋会是什么,但徐正月“伤重病危”,裴常胜迟迟未抓捕归案,而大皇子祁明一直赖在京都不走,桩桩件件都透着不寻常。 如柳颜欢所料,今日御书房内几位阁老都在争吵要不要让祁屏去通州。皇陵坍塌的消息让他们为之狠狠一怔。 “什么人敢如此放肆!”祁筝恼怒,这皇陵是他带人修建的,一年时间都没到就塌了,他们是知道内情,可不知道内情的人若是用此事大做文章,只会传出他德不配位,不堪为储的流言。 “兹事体大,老臣建议立刻封锁消息,让禁军前往,好好调查一番!将歹人捉拿归案!”阁老李忠玉道。 王勉和祁屏对视一眼,他们才将张彪打发了,那边就开始动禁军,可见其着急性。 “李阁老,不可。眼下张将军要带兵去剿匪,若是再调动禁军,皇城这里的守卫怎么办?”淑仪反驳道。 “殿下,臣的意思是调动部分禁军,不是全数调走。皇陵塌陷这样大的事情,关系到江山社稷。若是再传出些什么谣言,那北庆人还在京都中,若是让他们传了话回北庆,对我们来说就是致命一击啊!” “我也赞同李阁老的话,皇陵那么重要的地方,本来就有士兵守卫,怎么就让歹人钻了空子?说不定其中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阴谋,早点破案,也能早点安心。”马屿接话道。 他得了王勉的授意,今日要和沈言初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果不其然,在他和沈言初吵了一盏茶后,嗓子都吵冒烟了,王勉站出来做这个和事佬了。 “大家的担心都没有错,如今禁军在编的有一万人马,只调两千去调查此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淑仪和楚瑜依旧不赞同,毕竟留下来的禁军有八千,也不是这八千人都能同时在岗的。少了两千人,就要匀出人去那些人的岗位上。 起初定然看不出什么问题,但过个三天五日的,这些人要顶替别人的岗位,自己的岗位又不能落下,那精力必然跟不上,若是因此出了差错,给了奸人可乘之机,那就大祸临头了。 可皇上不在,内阁又实行票举。太子一力坚持要找出是谁做了这样的事情,最终,淑仪反对无效,只能服从他们的决定。 “去西戎谈判的人选今日也一并定下吧。”淑仪道。 而后又是两方争论,这样的话从淑仪提议两国互商后,每天都能听到。她今日也像模像样地和王勉争辩了几句,最后用一种疲惫无奈的语气道:“和西戎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说不定会出变故。” “若是王首辅坚持让四哥哥去,本宫也没有什么意见了。只是四哥哥的安全问题很重要,万一路上出事了怎么办?” 王勉趁机道:“那就再拨两千禁军护送四殿下去通州吧!” 淑仪眉头一跳,他们今日的目的是调离禁军,完全不带遮掩,看来他们密谋着什么。 出了御书房,淑仪去找了皇上,将要调离禁军的事情与他说了。 “李忠玉是贤妃母亲的娘家人,他想来为祁明考虑。他起了这个头,王勉那老小就乘势而上,准备黄雀在后。”皇上转动着佛珠,心中悲凉不已。 这么明显的局,他的太子儿子都看不懂,竟然就入了人家的套,同意了调兵的事情。 “且先让他们这么做吧,朕倒要看看,他们想给朕唱一出什么戏!” 淑仪不免担忧,“父皇,禁军守卫着皇城,这么轻易就调离,儿臣怕开了这个先例,日后再难回头。而且父皇就在宫内,若是出了问题,儿臣难辞其咎。” 皇上摆了摆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们是朕的儿子,手段几斤几两朕还是很清楚的。你不必担心朕,但是要保护好自己。朕听说你昨日出城遇刺了?” 淑仪的心脏一紧,她出城的事情没有告诉皇上。而且徐正月病重,理因由他的亲侄子去看望,自己跑这一趟显得多余极了。 “是的,凶手已经移交大理寺了。” “嗯。你这段时间不要单独行动,保全自己。”皇上闭着眼睛捻动佛珠,又加了一句:“淑仪,你向来懂事,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淑仪身子一怔,咬着下唇道:“儿臣明白。” 第498章 小冷大夫要见您! 淑仪从皇宫出来,思绪都是缥缈的。她在思考父皇跟她说的话,父皇果真什么都知道。 她捏着父皇给的玉佩,思绪艰难。 出了皇宫,紫苏立马迎了上来。 “殿下,怎么了?” 淑仪的脸色很是苍白,显得整个人憔悴极了。 “无事。”淑仪上了马车,将车帘拉上,对紫苏道:“我眯一会儿,到公主府了叫我。” 淑仪身心俱疲,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睡着,结果上了马车后一直思绪缥缈,毫无入睡的念头。 今日的天气不算好,京都的上空漂浮着灰色的云,淑仪的马车没走多久,马车顶上就发出了噼里啪啦雨打木板的声响。 听着雨声,淑仪想了许多事情,最终在快到公主府的时候才睡着。 马车停下,紫苏犹豫着要不要叫醒淑仪,被紫苑拦了下来。 “殿下累了一宿,左右现在也没什么急事,就先让她眯会儿吧。” 她们几个都敏锐地察觉到了淑仪状态的变化,而这变化皆是因为她去了一趟云琅山。 “可是这么睡,醒了也是哪哪都难受啊。”紫苏叹了口气,不过殿下能睡着已经不错了。叹完气,紫苏又问:“咱们以后见到国公爷,也就不用给他好脸色了吧?” 紫杉淡淡地看了紫苏一眼,“你敢不给他好脸色吗?” 紫苏:“......” 也是,这个大猪蹄子位高权重,她们只是小小的婢女,根本惹不起。 几个紫守在马车边聊了一会儿,前院的小宫女来禀报道:“几位姑娘,柳小姐来了。” “可有说什么事?” 殿下这才睡了没多久,就这么叫醒她,她们于心不忍。 还未开口,马车内传出淑仪干哑的嗓音,道:“将人请去书房,本宫马上来。” 紫苏连忙去扶她下马车,触及手心的时候,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殿下,您发烧了!” 淑仪抬手摸了摸额头,道:“不碍事,你让厨房给我熬一味退烧药,本宫见完柳姐姐就喝。” 紫苏心疼不已,却也知道最近是关键时刻,松懈不得。 淑仪强撑着精力见到了柳颜欢,柳颜欢见她面色灰白中发红,便知她身子不好,立马言简意赅的将自己要说的话说了。 “本宫怕裴鸢这个时候从通州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她神色凝重,“王勉一直致力于让祁屏去推进和西戎合作的事情,怕他只是过去邀功,而不会真的出力促成此事,本宫一直让人拦着。但今日他和王勉在朝会上一直帮着李忠玉说话,甚至调离了四千禁军。” 柳颜欢倒吸了一口气,禁军关乎着皇城的安危,一口气调离四千禁军,这皇城的守备可就破了个口子。若是在这个时候,有什么人想逆反行事,那是大好时机啊。 “皇上知道此事吗?” 淑仪点点头,“父皇让太子监国,太子听闻有人动了皇陵勃然大怒,当场就批了让刑部带两千禁军去皇陵搜查凶手。今日朝会还同意了祁屏去西戎的提案,王勉要求两千禁军护送祁屏的安全,太子也同意了。” 皇上让太子监国,大印在太子的手上握着,他盖了章的东西,等皇上知道就已经实施下去了。 而皇上也想知道自己的儿子们打算用什么方式对付自己,所以按兵不动。 “父皇给了我龙纹玉佩,让我可以调动城外的五千守城军。可是......” 淑仪顿了下,柳颜欢明白淑仪的意思。现在调动那五千守城军,无疑会让暗中的人束手束脚不敢实施他们的计划。而等到那些人真的露出真面目的时候,说不定调兵已经迟了。 “那我们只能提前做好准备了。”柳颜欢提议早先点好五千人,按兵不动。但这样做势必会让军中一些人走漏风声。 柳颜欢想了一下,道:“有一个人,应该可以帮我们。” 她想到了孙茆。 “不管裴鸢来不来得及,他若是能赶回来,我们也算是有张底牌。” 淑仪同意她的提议,当即就让人去兵部要调令。 “殿下保重身体,可千万不能累坏了自己。” 淑仪头脑昏沉,“嗯,现在明白了,自己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柳颜欢又说了几句话,知道淑仪现在要休息,连忙起身告辞。 出了公主府,柳颜欢去了一趟紫菱那。 “紫菱你现在消息灵通,可能打听到云琅山那发生的事情?” 紫菱知道小姐会问这些,一早就准备好了。 “云琅山那边的消息已经被封了,往来的商客们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不过听说云琅山上的山匪都跑了。” “跑了?”柳颜欢凝眉。朝廷才派了张彪带两万兵马去剿匪,那些山匪就跑了,那张彪还剿什么?完全就是浪费时间。而且大军行进不像一个人,七十里的路一个人跑马可以两三个时辰就到,但换成两万大军,那少说也要走一天多。 再加上出发前要点兵,准备粮草。那时间浪费的太多了,山匪一早就跑了,扑个空就显得他们朝廷的人很傻。 张彪去剿匪是有人刻意为之,就是想支开他! 柳颜欢沉吟片刻,“通知柳家所有铺子,这几日打烊,不做生意。” 紫苏一惊,这做生意的最忌讳的就是休息,休息一天,客流就要跑掉不少,别说几天了。 “那我们何时开门?” “就说重新装潢,暂不营业。手上接的单子私下完成,新单子都不接了。” 紫菱想,怕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连忙让人去通知去。 “小姐,您在这儿啊!”正元堂一伙计急急忙忙跑进店里,喘着粗气。 “怎么了?”看春问道,“发生什么急事了?” “是小冷大夫,他着急见您,但是找不到您在哪,就来我们店里了!”伙计大口大口喘息着,“我去了桃源居没找到您,就想着来紫菱姐姐这看看。小冷大夫现在在我们正元堂呢,瞧着他挺着急的,您快跟小的去吧!” 柳颜欢忙下楼跟了过去,心里在想冷泷找自己能为了什么事。 第499章 我要告到顺天府! 柳颜欢匆匆赶到正元堂,此时天已经开始擦黑。伙计将她领到内堂,冷泷急得在屋子里打圈,看到她来了之后立马迎了上去。 “小冷大夫,怎么了?” 冷泷看了看屋内坐着的苏大夫,苏大夫立马会意,和看春一起出了门。 “大皇子祁明忽然请我去给他看伤,我无意中听到他们说什么‘该行动了’。联想到近日发生的一些事情,我心里总是不安生,所以赶紧过来告诉你。” 柳颜欢听了这话,忙问:“可还听到了别的?” 他摇摇头,“没有了,我只听到这些。” 柳颜欢立刻转身离开,“多谢小冷大夫,只是你今日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跟踪。你且小心些,我有要事,得离开了。” 出了门,柳颜欢对红绸道:“红绸,你现在骑马去公主府,告知殿下做好准备!” 她想了想,又对红绸说:“路过忠义伯府的时候,你叫上忠义伯,让他和你一道去。” 若是守城军对龙纹玉佩持疑,那忠义伯的身份也能顶用,毕竟他也上过战场,那些人至少眼熟他的面孔。 红绸得了命令,立马行动。 柳颜欢看着天色,心中戚戚。 “去让柳家所有铺子都关门,待在家里不要随意出门走动。”吩咐完后,她上车去了柳府。 若是她推测的不错,裴常胜和他的私兵们其实已经混进了城中,只是不知道藏身在哪里。 她既然能想到孙茆,怎么就忘了他的父亲呢。 他父亲孙思闲虽然只是个城门领,可他在这个位置上十几年不曾变动,足以说明裴常胜对他委以重任。 在旁人看来,城门领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将,可他掌管着一个城门每日进出京都城内人员的搜查工作。 有什么人从他的门进了京都城,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去冯家!” 柳颜欢大叫道。 她想起了徐言翎的死,裴常胜是去杀冯流云的!裴常胜若是混进了城内,那他绝不会饶了冯流云!毕竟他现在这过街老鼠一样的处境,就是冯流云造成的。 “小姐,您先回柳家,冯家我去!”看春立马道。 她明白现在冯府的危险程度,怎么可能让柳颜欢去冒这个险。 “小姐,您要先保全自己,才能保全我们!” 柳颜欢本想再说,听到看春这句话后便不再坚持。 马车很快到了柳府,苏氏见她着急忙慌地跑了回来,吓了一大跳。 “母亲,父亲呢?快去让人将弟弟们都叫回来!” 苏氏不解,“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柳颜欢点头,“裴常胜的私兵已经进城了,我怕他们不会放过我们柳家的人。” 毕竟自她和裴茗和离之后,柳家的人疯狂报复裴家,吞并了他们不少铺子。她知道裴常胜这个人心眼特别小,连冯元道拒绝他的求亲,就能残忍地坑害冯家满门。她自然也害怕裴常胜会趁乱杀了他们柳家的人! 正说着,门房来报赵氏来了。 “堂妹!堂妹!”赵氏的声音从柳颜欢的背后传来,急切得很。“堂妹怎么忽然间就让柳家所有的铺面都关门了?可是要发生什么大事吗?” 柳颜欢只得将自己说给苏氏的话又说了一遍给赵氏听。 苏氏已经吓得蒙住,至今没有回过神了。反而是赵氏胆量过人,立马道:“既然如此,那就关门休息几日。我现在赶紧回去让爹娘他们都回来!” “嗯,堂嫂不用太过担心,裴常胜记恨的是我们家,你们家不会受什么牵连的。” “你这说得什么话!我们还不是亲戚了?还不是一家人了?” 相对于着急忙慌的柳家,已经易容了的裴常胜淡定许多。他正和几个心腹一起下馆子,好好犒劳一下他们。 徐正月那个疯狗确实不好对付,不过他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徐正月现在还在云琅山下守着他们,孰不知他们已经混进了城里,准备马上逼宫了! “啪!”惊堂木一拍,酒馆里的说书先生开始侃侃而谈,“话说那冯家娘子乃为女子表率!” 一句话开头,说书先生将冯流云描述得坚贞刚毅,百折不挠;又将裴常胜描述得小人得志,奸臣嘴脸,令人作呕,深恶痛绝。 听得酒馆里的食客们都附和着大骂“裴常胜真乃畜牲”这样的话。 易了容的裴常胜脸也黑了个彻底,大拍一下桌面,整个酒馆里的人都安静了,注目着他。 “不过就是个被人玩烂的婊子,也值得你们这么吹捧!她一个烂货,苟且偷生也不怕玷污了冯家的门楣!” 这样的话,在张可唯和柳颜欢出手为冯流云造势之前,有很多。可无数文章褒奖,又有周跃作文在前,大儒张太师点评在后。赞誉冯流云忍辱负重的精神已经是大势所趋,他这样的话,是公然和读书人叫板。 哪怕有的人内心赞同他这阴暗的想法,可也不敢说出来啊。毕竟他们可不想被同窗厌恶。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冯娘子做错了什么?就因为自身美貌,被裴狗贼害死了全家。自己也被裴贼囚禁数十年,人没疯掉,现在还能为死去的家人翻案,这种精神难得可贵!你若是她,你能过一日这样的生活吗!” “冯娘子的父亲是读书人,她更是知书达理的人物。这么多年来委身贼人,该是多么痛苦!现在你还用这样的话伤人,也不怕死后被拔舌下油锅!” “此人说出这样的话来,说不定心里还觉得裴贼做得对呢!这种人大家离得远远的,可不能近了,万一他也要学那裴贼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呢!” 群众的讨伐声此起彼伏,几个心腹也听不下去了。眼看裴常胜要暴走,他又忍下了这口气,“走,我们换一家吃!” 心腹们立马夹着尾巴跑了。 “娘希匹的,你们这群人都没付钱呢!”掌柜追出来骂道,“遇到你们这帮人真是老子倒了大霉了!赶紧去死一死,敢在我们店里撒威!你们等着,我要告到顺天府!告到顺天府!” 第500章 我要出家! 裴常胜气急败坏,但在心腹们的面前,还是压制住了心里的怒火,粗喘了几口气,带着几个人换了一家店吃饭。 只是几个人经历了方才尴尬的一幕,也都吃得不尽兴。 虽然他们心里都觉得裴常胜做的事情非常的令人不齿,可他们早就上了裴常胜的这条贼船,越行越远,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裴常胜一边喝酒,心里更是记恨冯流云。当初自己应该尽快掐死她,不然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了。 老祖宗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诚不欺我。 “老大,我们吃完就快点回去吧。”他们的人这段时间陆陆续续地进了城,潜伏在城里隐蔽的角落里。可城内因为搜查裴常胜,发动了不少巡逻的士兵,每每路过这些士兵的身边,他们都不由地心虚。 “嗯,吃完你们先回去,我有个地方要去。” 几个心腹想劝他大事当前,不要做别的事情,可他们只是抿抿嘴,沉默地吃着东西,没说话。 毕竟他们说什么,裴常胜也不会听的。他们就是服从他命令行事的走狗罢了。 裴常胜吃完东西,人也有点微醺了。结了账,裴常胜和他们分开,悄没声息地钻进了巷子里消失不见。 他在京都生活了几十年,对京都内的大小街道都熟稔于心。今日带着那几个人出来,就是让他们认认路。万一事情没办好,别连个跑路的路都不认识。 他脚步轻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冯府的墙角下。 这个地方他已经十几年没有来过了。于他而言,冯家带给他的是羞辱和一切不好的事情的开始。 如果当初冯元道答应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他也不会在被俘后将所有的事情都栽赃给冯元道。 他会安心地等待父亲和兄长的救援,他不会害得裴家军死了那么多人,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就像所有的恶人一样,他为自己的恶找到了一个说服了他自己的理由。 裴常胜轻巧地翻墙过去,整个冯家死一样地寂静,好像还是那个荒宅一样。他落地的那瞬间,有一点后怕。这个宅子埋葬了冯家那么多的冤魂,他倒是不信鬼神之说,只是有点心虚。 踩在柔软的草坪上,裴常胜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进了后宅。他不知道冯流云住在哪间屋子,只能一间一间地找。 冯家的院子很好找,他摸了两间,就听到一间屋子里有人声了。里面的人呼吸均匀,显然是睡着了。 裴常胜捏紧了匕首,之前已经失误过一次,这一次,他说什么也不会再失手了! 匕首撬开门栓,他轻脚踏进房门,往床边走去,举起匕首毫不犹疑地往床上的人身上扎下去! “噗嗤”一声,匕首扎进棉被里又被迅速带起,旋即又是一刀扎了下去!裴常胜连捅数十刀才觉得解气。 就在这时,黑暗中,一把长剑泛着银光从他身后砍下! 裴常胜凭着自己的感觉,将匕首往身后一背,兵器交接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裴常胜趁机转身,一把掀开被子,被子下面除了枕头外什么都没有! ——中计了! 身后偷袭他的人又是一招袭来,裴常胜拿着匕首和他交手,力不从心,人迅速移到窗前,准备伺机逃跑。 和偷袭的人交了数十招,裴常胜只觉得十分熟悉,大喊一声:“晚月!” 晚月并不应声,他举剑飞快地砍向裴常胜,泄愤一般。 若不是裴常胜,当他的父亲就不会死在战场上,他也不必成为孤儿!每次裴常胜看到他和朗星的时候,良心都不会觉得痛吗! 晚月被愤怒和仇恨冲昏了头,招招用了全力。裴常胜就是这样找到了他的破绽,立马翻窗而逃。 晚月也追了上去,可跳出冯家,不过几息,人就没了影子。 ———— 柳家院子,柳颜欢的屋子还点着灯,红绸走了进来。 “小姐,您真是料事如神!”她不由感慨道,“裴常胜果然去刺杀冯流云了!” 柳颜欢拨了拨香炉内的香灰,垂下眼睑。 四皇子和禁军明日凌晨就会出发,皇城的守卫在那个时候是最脆弱的。若是她是祁明,定会在那个时候动手。 “小姐怎么猜到裴常胜会亲自去杀冯娘子啊!”这种事情,分明吩咐下面的人就行了。 “裴常胜这个人太过自傲,又不喜欢事情超出控制的感觉。所以才会有第一次的徐言翎之死。再加上他现在因为冯家的事情,臭名昭著。他的下属们就是嘴上不说,心里定然也是有点异议的。裴常胜拿不准这些人会不会因为良心过不去,而放冯娘子一场,自然会亲自去。” “唉,可惜晚月没能杀了他,不然能省不少事呢!”红绸嘟囔着,“说起来裴焕公子到现在都没下落,不知道去哪了。” 柳颜欢看了看屋外的月色,“裴焕的安危不必担心,他能为了裴焕苦心谋划嫡子的身份,瞒了洛氏那么多年,可见很看重这个孩子。而且裴焕是他自小带大的,情分在那,他不会让裴焕出事的。最多让人将他送到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给他一个新身份。” “摊上这么个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红绸吐吐舌头。 柳颜欢浅笑,在裴常胜所有的恶行暴露之前,大家可都羡慕裴焕的出身呢。 “去吧,锁好门窗,让府内的护院们都警惕些,过了这两日就好了。” “好!” 与此同时,城外的静安寺下,裴焕和金丸身形狼狈,发髻凌乱,衣着也破了许多处。两人皆是呼吸不匀,竭力一般撑着手上的棍子往山上去。 他们两趁着裴常胜的人不注意,跳车跑了。然后拼命往京都赶,饿了两天。现在又是春天,路上的树才抽芽,连个野果都没有的吃。 “爷,您真下定决心了吗?”金丸喘着粗气问道,两人都是出气多进气少,累得不行。 “决定好了!”裴焕语气坚定,“我要出家!” 第501章 废太子 裴焕的出家不是没有缘由的,他已经看开了。 他的父亲做出那样的事情,罪孽深重,无法弥补;他一生渴望母爱,却因为父亲的所作所为,得不到一点。他这一辈子亲缘浅薄,那就干脆断个一干二净! 金丸也是震惊不已,他们一路跑回京都,路上听到了不少人对冯娘子的赞美,他听着还挺高兴,觉得自家主子的亲生母亲是个很优秀的人。 他从小伺候裴焕,自然能明白他对母爱的渴望。却不能理解好端端的,主子为什么要遁入空门。 从有记忆开始,每次裴焕兴致冲冲地去找洛氏,洛氏都会给他一盆凉水。因为她满心满意的都是她的大儿子裴茗。无论裴焕做什么都不如裴茗,都得不到她的一句夸赞。她说的最多的话便是“你大哥以前......” 时间久了,裴焕的心里也有了个执念——若是母亲的目光能驻足在他的身上就好了。 他的要求不高,只要母亲分出一点对大哥的爱就好。可即便是这么简单的渴望,他都没有得到过。 一路回京,他看到了镇子上的布告栏上贴着的周跃赞扬冯流云的文章,听到了无数百姓对她的称赞,还有人将她的经历变成了戏文在台上表演。桩桩件件,都让裴焕的心在滴血。 他满心期待忐忑的见面,对冯流云来说可能是另一种伤害。 换位处之,他若是经历了冯流云经历的一切,恨不得裴家所有人都去死,不要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又怎么能自私地让她见他这个儿子呢? 他这个孩子不是在爱中形成的,是恨中。他不能仗着身体里流着冯流云一半的血,就让冯流云接纳他这个孩子。他的存在是她痛苦不堪的回忆。 裴焕想了一路,终于想通了。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完满,他的亲缘如此,裴鸢亦是如此。 爬到半山腰,裴焕忽然笑了一声。 “爷,您怎么了?可别吓我啊!”金丸担心不已,这上一刻还说自己要出家呢,可不能现在就疯了吧? “我没事,我们继续爬!” 他方才是想到了他二哥裴鸢。 他二哥现在就过得很好,有疼爱他的父亲和母亲,若是再结一段良缘就更好了。 在通州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裴鸢喜欢柳颜欢。只是他们之前有层叔嫂的关系在,怕是难以善终。 唉......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他现在该担心的是,自己的头型饱满不饱满,若是剃了头,可不要太难看。 他都好看了小半辈子了,也要做个好看的和尚。 另一边的金丸在想,可不能让裴焕真的剃度了,要不然裴家大房那边可不得找他算账?先上山去求个素斋吃吃,能睡个觉,啥事明天起来再说。 他家主子一定是饿昏了头了,一定是这样。 两个人在半山腰上缓慢移动,且看山下一阵马蹄声响起,轰隆隆地连山都随之震动了。不过也就一会儿的功夫。 “我去,什么人啊?大晚上怎么这么多人骑马,别不是马匪!” 裴焕沉声道:“不是,是禁军。” “啊?爷您怎么看出来的?” “禁军的军旗那么大那么红,你看不到?” 金丸撑着木棍,有气无力道:“饿得眼冒金星了爷,咱少说两句快上山吧!”这个点说不定还能求到两口粥喝呢,再晚点别不就剩涮锅水了。 “禁军怎么会在这么晚出城?”早就过了点,城门已经关了,这些禁军若是要出城,必须要有皇上的御令。可皇上这段时间,不是在闭关为冯家人超度吗? “不好,城内有变!”他早该想到,裴常胜私养兵马,还逗留在京城周边,必有图谋! 他竟然还傻乎乎地在这里想着要出家! “快走!咱们跟上去!” 金丸两腿一软,“爷!我走不动一点了!” 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裴焕不得已,将他拖到静安寺门口,自己立马下山去。 而在云琅山的徐正月听说太子批了禁军出城的事,立马让人整队回京。 “祁筝这个傻子,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徐覃赶紧给他的马上嚼子,在一旁碎碎念道:“还不是您平时惯得很了?太子是听话,可自己不善拿主意。别人说什么就容易信什么。” 徐正月瞪了他一眼,拿着佩剑回城! 徐覃大喊道:“爷!您满点!小心伤口崩开肠子流一地!” 留给他的是一个马屁股。 京都城内,万家灯火熄灭,整个城变得十分安静。在无人知晓的一角,一扇门打开,穿着黑色甲胄的私兵们拎着刀倾巢而出。 他们所有的行动都是有预谋的,禁军调离岗位,现在是换防时间,是皇城戒备最为松懈的一刻。所有人在裴常胜的带领下,冲向宣武门。 彼时淑仪调动所有府兵,集合在公主府内。她自己身穿铁甲,闭目养神,等待着探子的消息。 若是祁明果真带人逼宫了,她才能带着府兵们走出公主府的大门。 城门关上之前,萧望川已经飞马去城外找守兵救援。只是现在城门不得开,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坚持到天明。 五百府兵们大气不敢出一声,他们虽不知道公主的目的,却都察觉到今日的氛围十分不对,要有大事发生。 明月当空,子时的棒子声响起,淑仪心头的沉重也微微松了一点。 还有两个时辰,只要再撑两个时辰,城门就能开了。 可她也深知,若是祁明动手了,他们也会速战速决,绝不会留给他们两个时辰的时间。 忽地,天空中闪起一支明白的信号弹。 “所有人听令!”淑仪喝道,“随本宫进宫护驾!” 皇宫佛堂,得全弓着身子进了大殿。 “皇上,让老奴伺候您进密室躲躲吧!” 皇上摆摆手,面前放着一份他写好的圣旨,只是还未盖印。 “得全,你说,淑仪如何?” 得全额头冒汗,都生死之际了,怎么还聊上了? “淑仪殿下自然是极好的!” 皇上将佛珠放到香案上,起身活动了下麻了的腿。 “连你都说她是极好的,那朕就不怕被世人唾骂了。” 得全满头大汗,“皇上怎么会被世人骂呢,您可没做错事呀!” “朕要废太子,立太女。” 第502章 兵变 得全听到这个消息,吓得人身子一抖。 “皇上,自古以来就没有立太女的先例啊!”得全说完后,立马意识到自己失言,当即跪了下来,自我掌嘴,“奴才多嘴了!奴才罪该万死!” 皇上并未生气,只道:“朕自然知道。自古以来只出过武皇一位女帝,她的女儿大长公主励志成为皇太女,为第二任女帝,却死于兵变。武皇心灰意冷,之后她便还政于李氏王朝。” 皇上轻声说着这段历史,心里也在想别的事情。 太子的能力他一直清楚,一路到现在全靠徐正月拉着。可这次的事情让他明白,徐正月不可能时时刻刻拉着他。他没有能力保全自己的,与其让他在这个位置上面对那些钩心斗角,倒不如让他让位给有能力承受这些风暴的人。 他做的这个决定,何尝不是在偏爱这个无能的儿子,让他远离权利的纷争,再给他一块富饶的封地,平稳度过这一生。 “淑仪有能力,有头脑。朕不能因为她是女子就不给她机会,让天下百姓失去一个明王,让东辽失去一个明君。” 淑仪也有软弱和不成熟的地方,他现在还是壮年,可以带着淑仪再走一段路,教会她如何打理国事,如何处理臣子关系。他相信,在未来,她会是个很好的女皇。 最重要的是,徐正月听她的话。 “皇上您有自己的考量,老奴相信那些大臣们会明白您的。现在淑仪殿下的能力可是得到几位阁老的一致认同的。” “是吗?”皇上冷嘲一声。 有的事情,旁人看不懂,他还看不懂吗?内阁里的五个人,除了楚瑜外,其余四个,各有各的小心思。 他和内阁斗智斗勇了这么多年,内阁的几位阁老自然明白他在削他们的权。他们想要一个听他们话的皇上,所以对耳根子软,没什么主见的太子挺满意。但也不是那么满意,因为太子有个致命的缺点——太听宁国公的话了。 若是日后太子上位,那他们的对立面站着的不是皇上,是整个徐家。 徐家和王家都是百年世家,两家的根基都很牢固,各自势力庞大。这么多年来,两家都没有对上过,因为对他们来说,主家的繁荣要比两家起争端更重要。可一旦太子坐上那个位置,王家就要蛰伏在徐家之下。 王家自王勉这代开始就已经隐匿了自己在朝堂上的影子,韬光养晦。反观徐家如日中天。王勉隐忍到现在,不可能不产生旁的想法。 就像他,他做皇帝之后,一心想着要统一天下,名垂青史! 王勉自然也会想要王家在他的手上重新荣耀起来,所以他才会选择老四吧。 皇上沉沉吐了口气,道:“得全,你去御书房将朕的玉玺取来。” “是!”得全两股战战地出了门。 与此同时,门外蹲守的一名小太监飞快地跑了出去。 宣武门已经乱成一团,守门的将士们从没想到有一天京都城内会发生兵变,那些人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娘希匹的!守城的那些人是吃干饭了吗!这些叛军是怎么进的城!”禁军中的一名将士一边厮杀,一边大叫。“老六,你快去南衙叫人来支援!” 被点名的老六在兄弟们的掩护下杀出包围立马冲了出去,他一边跑一边哭,因为他知道,他的这些兄弟们可能马上就会死掉。叛军有四五千人的样子,他们攻势凶猛,甚至连攻城木都有! 这些人偏偏挑了今日防守最弱的时候动手,显然早有预谋! 老六咬着后槽牙,跑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他先去了南衙通报,又立马去了东宫求救。东宫有五百府兵,就算不怎么顶用,也能支撑一时! 祁筝听到他的求救的时候,先是怒斥道:“胡说八道!孤长到现在就没有见过京都城内乱过!你分明是想骗孤出兵,让父皇治孤一个谋反之罪!你好狠毒的心!来人,将此人拖出去杖毙!” 还是东宫的谋士吴先生拦住了他,“殿下!谋逆是何等大罪,此人形容狼狈,又是经历了一场厮杀出来的人,显然京都城内确实发生了兵变!先派人出去打听一二,若是属实,我们要去救驾!” 祁筝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在屋内打转。 “怎么办,怎么办?吴先生,是孤批准了禁军离京,现在就发生兵变,那孤岂不是要被天下唾骂?” 吴先生无语至极,他当初同意调兵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会不会有这一日呢?现在开始怕了!当初宁国公让他来侍奉太子的时候,他就瞧不上,若不是因为他欠着徐家的恩情,他也不用吃这么多的苦。 “殿下,当务之急是解决兵变!”吴先生早就劝他注意京都城内的各种变化,尤其是当年裴常胜的下属孙思闲。 可他偏偏觉得两家议亲失败,必定反目成仇,不会帮裴常胜的,于是就这么错过了时机! 吴先生很是无奈,徐正月出城之前还嘱托他盯好孙思闲。可他只是个谋士,太子不给人,他什么都做不了啊! 好了,现在出事了,等着徐正月回来弄死他吧。 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到徐正月回来。 祁筝当即派出人去打听消息,府兵匆匆回来禀报道:“殿下!公主府五百府兵倾巢而出,去救驾了!” “殿下,我们也快去救驾!” 祁筝偏偏还犹豫不决,“孤、孤从来没有参与过这种血腥的事情,孤害怕!” 吴先生气得差点跳起来捶他,当然这是大不敬,他忍住了! “殿下!现在没有什么比救驾更重要了!您不去,皇上就处于危险之中,届时这个天下还是祁家的天下吗!” 祁筝害怕得不行,可他对上吴先生那炯炯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道:“好,孤去,孤去。” 吴先生快气死了,就是他去了,也会有人保护好他啊!难道他们还能让一个储君在前面打头阵吗! 第503章 皇上手谕在此!打开城门! “殿下快去更衣,所有东宫府兵集合!”吴先生飞快地统领全局。 “先生,我方才还看到了淑仪殿下也去了!” “什么?” “淑仪殿下亲自披甲上阵,带着五百府兵冲到了宣武门!” 一旁的小六听到这个消息,热泪盈眶。 “淑仪殿下亲自上阵了?她身边的护卫呢!” “全都上阵了!” 吴先生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淑仪一个十几岁的弱女子,甲胄那样沉重的东西压不垮她瘦弱的肩膀,她将来必能撑起一片不一样的天。 吴先生感慨,若是自己辅佐的是淑仪殿下就好了。至少她这个年纪,敢带着府兵去救驾的勇气是自己现在这个主子所没有的。 宣武门的城门在叛军有节奏的攻击下,很快破开。所有的叛军在裴常胜的带领下冲向皇宫。 与此同时,和王勉躲在皇城边一处宅子里的祁屏勃然大怒。 “父皇要废太子,但他竟然想立皇太女!凭什么!淑仪非长非嫡,还是个女人!等她嫁人了,这偌大的东辽国岂不是成了她的嫁妆!” 王勉在一旁深深吐了口气,对于他气愤的点很是不赞同。他到现在都没有将淑仪视为对手就是他眼光的短浅之处,敌人分什么男女,难道对方会因为你是男人就手下留情,因为是女人就下不了手? 轻视对手是身为主将的最大弱点。 “本宫才是嫡子!这么多年,本宫比不上祁筝那个嫡长子就算了!为什么连一个庶女都要压我一头!” 王勉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道:“殿下,都是皇家血脉,那个位置谁都能抢。” 虽然东辽的女子没有继承权,可皇家的公主怎么能和平民相比较。 “本宫要进宫!本宫要问清楚,父皇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我才是他的嫡子啊!他还有儿子,为什么要立太女!” 王勉见他歇斯底里,不由恶从胆边生,沉声道:“殿下,既然如此,不如我们......” 祁屏听完王勉的话,瞪大了双眸。吓得连退数步,声音颤抖:“这是弑父......” “殿下,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大皇子都已经逼宫了,我们完全可以将这件事嫁祸到他的身上!只要皇上死了,圣旨毁了,您就是名正言顺的皇上了!” 祁屏扶着墙连连喘息,他惊恐地看着王勉,粗喘了几息后问道:“您真有法子能做到?” “我有个暗棋在皇上的身边,今日这消息就是他送出来的。” 祁屏又沉默了几息,最终下定决心道:“王大人,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王勉心中暗讽,就算没有他今日这句话,他也打算让人动手的。这么好的机会,皇上死了,太子最好也趁乱死掉,到时候朝堂重新洗牌,他王家的辉煌就会重现! 宣武门大破,得全再三恳求皇上进密室躲一躲,皇上却不慌不忙地起身。 “朕倒要看看这贼子是如何和那乱臣搅得这紫禁城不得安宁的!” 外面的小太监通报道:“皇上,德妃娘娘求见!” 皇上微微诧异,“她来做什么?” “说是护您安危。” 皇上轻笑一声,“让她进来吧!” 德妃一身骑装的出现在皇上的面前,她这身打扮令皇上眼前一亮。她从未在他的面前穿过这样的衣服,恍然间,皇上想起了她是林靖的女儿。 她在入宫前的生活定然十分潇洒自若,以至于她穿上这样的衣服时,皇上在她的眉眼间看到了自信和淡然。 “皇上,御前不得佩刀,请皇上允许臣妾持械!” 禁军已经将这佛堂团团护住,德妃来的意义并不大,但至少让皇上看到了她的态度。他的妻妾中,有一个人愿意和他共进退。 “准!” 一把红缨枪再次现世,德妃持枪站在皇上的前面。皇上看着她的后背,对方小小一女子,竟然让他看到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报!叛军已经过了午门!” “报!叛军已经过了协和门!” “报!叛军马上就要进后宫了!” 得全急得不行,“皇上,您快随老奴进密室躲躲吧!就是以身为饵,也不能冒这样大的险啊!” “皇上放心,臣妾绝不会让叛军进这个门!”德妃林染回首道,她推开门走了出去,和外面的禁军门站在一起。 佛堂内灯影晃动,一个小太监颤颤巍巍地将熄灭的蜡烛换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什么蜡烛!”得全将气撒在小太监身上,小太监立马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不多时,外面厮杀声响起。 ———— 且说城外裴焕下了山,就在官道上遇到了疾驰回来的徐正月。 “裴焕?”他冷笑一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抓住他!” 裴焕被人提起扔在马背后面,他还不忘大叫:“宁国公,去西门!西门的城门领是孙思闲!” 徐正月冷笑一声,“不必你说,这条路去的就是西门!” 马匹一路疾驰到了西门城下,城墙之上立马出现了人影。 “宁国公,现在时间未到,不能开城门!”孙思闲站在城墙上道。 徐正月也懒得和他废话,直接让人将裴焕举了起来,一刀抵在他的脖子上。 “你若不开,本公就杀了你主子的儿子!” 孙思闲瞳孔一缩,他没想到裴焕竟然会落到徐正月的手上。 “宁国公,您没有皇上的手谕,恕末将不能开城门!您捉拿的是逃犯之子,更没有用他来威胁末将的道理!” 徐正月冷笑连连,手下又和孙思闲墨迹了一会儿,他急得恨不得飞上墙头杀了孙思闲解恨。 他看到了京都城内闪了信号弹,说明城内一定发生了大事! “宁国公,末将肩负着保卫京都城的重任,恕末将不能配合您!” 两方人马一上一下僵持住了,徐正月的脸色黑到了极点,他腹部的伤口因为马上颠簸已经开始渗血。痛感拉扯着他的神经,而更让他煎熬的是他不知道城内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淑仪现在怎么样了! “皇上手谕在此!打开城门!皇上手谕在此!打开城门!” 一匹快马从后冲来,徐正月的人马立刻给他让开一道路。来人赫然是忠义伯萧望川! “皇上手谕在此,西门城门领立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