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巴山猎耕记》 第1章 何尝不是一种新生 巴山蜀水。 米仓山。 清晨,大山里雾气弥漫,填满了偌大的山谷,形成一片壮阔的云海。 地处山半腰的屋子,就像大海里的一片孤舟,独自漂在云海之上。 云海里,各种野兽和鸟儿早起觅食,发出各种叫声。 哼哼叫的是野猪,呱呱叫的是老鸹…… 陈安站在自家门前的柿子树下,听着山林间传来的声响,极目眺望,所能看见的除了山还是山。 山峰层峦叠嶂,无穷无尽。 一切,对于陈安来说,是那么地熟悉,却偏偏又有着很强烈的陌生感。 这是深深刻在他脑海中的地方,又是在四十多年后变得完全不一样的地儿。 他万万没想到,不过是在家里喝了顿小酒,觉得心里烦躁得慌,于是骑着电三轮到镇上宾馆翻饺皮,谁知一觉醒来,会以十九岁的身体,再次躺在记忆中属于自己房间里。 走出屋子的时候,他特意到堂屋看了挂在门口旁边柱子上的新买来撕了没几页的日历:1980年1月21日,大寒。 还有二十五天便是七九年除夕,年关将近! 想起上辈子的种种过往,陈安只觉得心里憋的越发难受,忍不住骂了一句老天:“狗日呢,折磨了老子一辈子还不够吗?还要再来一次……” 八一年的时候,从六月到九月,天漏了一样地下雨,那就真的要命了,整个蜀地出现了百年难遇的洪涝灾害,而他所在的区域,属于灾区中心。 就在那年八月的一个深夜,后山山体的泥土再也容纳不下多余的雨水而变得稀烂,然后裹挟着山石树木,倾泻而下,将陈安一家子安睡的老屋推倒、吞没。 他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是光着沟子被人刨出来的。 至于家里的其他人,全没了。 那情景,如同一个噩梦,至今萦绕在他脑海中。 就连陈安自己,左脚大腿骨被倒下的柱子给砸成粉碎性骨折,自此成了一个废人。 从那以后,他孑然一身,感觉人生也没什么指望,就靠种着两亩薄田和从生产队分来的十多只黄羊,还有找人学来的篾匠手艺,编织些箩筐、背篼赚点零花钱度日。 一辈子下来,连媳妇都没能娶上。 谁特么愿意嫁一个深山里的瘸子,除非是个傻子。 想到这些,陈安没有丝毫重生的豪迈,更没有任何重头再来的勇气,只想骂这贼老天。 他很有种被按在地上狠狠摩擦的感觉,心里边一点高兴的念头都没有。 屋前通往河边的小路上,有脚步声传来。 陈安扭头看去,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挑着一挑水顺着小路上来。 夜里面下了霜,冻得小路上土皮翻卷,踩上去咔嚓作响。 女人长相普通,挑着水,一步步走得很实在。 她是陈安的嫂子瞿冬萍,身体壮实,大胸大屁股,膀大腰圆,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她进门六年时间里,已经为大哥陈平生了两个女儿,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半。 无论是老汉老妈还是大哥,都希望能生出个男娃,在他们的观念里,这不仅仅是传宗接代,更是脸面。 瞿冬萍挑着水来到屋前,见陈安站在柿子树下,有些诧异地问:“安娃子,今天起那么早?啷个不睡了?” 陈安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惊奇,身为家里老幺,向来受家里老汉老妈的宠爱,日子是过得最为舒坦的一个。 平日里,若不是因为尿急或是生产队上工催得紧,陈安肯定起得最晚的那个。 都已经是大寒时节,随时可能下雪的日子,队上田地里的庄稼早在两个多月前就经收起来,进入了农闲季节,队上没什么活计可做,这个时候看到陈安早起,她当然觉得诧异。 “我起来上茅司。”陈安冲着瞿冬萍微微笑了笑。 “昨晚上下过大霜,到处白花花呢,这个时候冷得很,啷个不多穿点衣服。” “没得事儿!” “你还是赶紧回去加点衣服,冷凉了不好治,又得花钱,家里边没得啥子钱了。” “嗯!” 看着瞿冬萍挑着水推开堂屋大门进去,将水倒在水缸里,再次挑着木桶去河边,陈安也跟着进屋。 屋子是已经过世的阿公在五十年代的时候建造的。 因为缺少光照,屋子里始终弥漫着一股子霉味。 堂屋里,中间有一个一米多宽四四方方的火塘,火塘堆着厚厚的木灰,火塘上方,吊着一个铁鼎罐,鼎罐已经有些年深,外面被烟熏火燎得漆黑。 在巴山地区,再过上些年,用鼎罐做饭,被视为落后和贫穷的特征——穷得烧鼎罐。 当然,在这年头的山里还非常普遍,只有极少数人家有灶房,搭了灶台,架上了炒菜蒸饭的铁锅。 屋里除了几条放在一旁的条凳,一张漆面斑驳的桌子和一个看着都笨重的橱柜外,再没有其它。 顺着左侧靠着板壁的楼梯上楼,陈安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没有再睡觉,而是打开木窗,借着外面的晨光,找到木架子床头搭着的外衣穿上,就站在窗口看着下边。 不一会儿,堂屋大门被推开,出现在屋前的是老妈耿玉莲,站在院子前梳了头发,然后找了菜刀,将背篼里装着的猪草倒出来,找来剁猪草的木板,右手持刀,左手抓着一把猪草,从中间切断后,熟练地拢成整齐的一把,然后咄咄咄地剁了起来。 陈安就这么安静地看着,看着嫂子挑了四趟水,装满水缸,抱了些柴火进堂屋中,很快火烟从大门口冒了出来,也顺着楼梯口飘到楼上,有些呛人。她在拢火烧水,等到老汉、大哥起床的时候,有热水洗脸,有热水喝。 他看着老妈剁好猪草,然后搂进撮箕里,送到猪圈里喂那两头听到剁猪草的声音就开始哼哼唧唧的黑猪。 直到太阳升起来,他才看到嫂子领着两个侄女去屋子左边的林子边把屎把尿,紧跟着出来的陈平,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走向茅司。 又过了没一会儿,看到老汉陈子谦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蹲到柿子树下,卷起旱烟叶子…… 直到此时此刻,陈安脑袋里似是有一道闪电闪过,一下子变得清明。 老汉、老妈、大哥、嫂子,还有两个侄女,他们都还在,有血有肉,都活生生的! “只要避开那场天灾,他们都能活下来,老子也不用再当个废人……何尝不是一次新生!” 突然悟了的陈安,一下子变得欣喜若狂:“老子在这里怪天怪地,怪个锤子,这你妈是好事撒!” 第2章 竹溜子 一辈子,因为一场天灾,完完全全地改变。 现在,家人都在,自己的腿脚也完好无损,距离那场天灾还有一年零八个月,对于陈安来说,这就是个机会,改变一切的机会。 他怎能不高兴? 虽说上辈子没有走出过所属县城的范围,但好歹虚活了几十年,耳濡目染,仍然知道不少山里山外的事儿,自然也知道不少在山里山外边捞钱的门道,凭借这些,过好日子,足够了。 他没什么大的本事,也没什么大的追求,只是想以一个正常人的方式,重走人生路,领着一家子富足、安康就行。 世人眼中的米仓山只是个多年没有摘掉贫穷帽子的穷乡僻壤,实际上却是实实在在的福地。 早在远古时期,巴人射虎就发生在米仓山。 三国时期,诸葛亮出师北伐,厉兵秣马牟阳城,闲暇之余,将士在附近山中狩猎以补充粮草。 后来,历朝历代,米仓道作为联系川陕两省的重要通道,商行客旅往来不断。 近代,米仓山因山深林密资源丰富,成为躲债、逃荒人的天堂。 即使到了六七十年代,远有营山、仪陇,近有汉中、长赤、正直等地的人口迁入山里。 其实,他们就是奔米仓山而来。 米仓山无边无际,山里有无数的药材、无数的飞禽走兽,只要手脚勤快,胆大心细,就会有收获,就能吃饱穿暖活得富足滋润。 他此时此刻,一点都没有进城为了房、车打拼,把自己活得像头老牛的念头。 他很清楚自己的情况,没啥文化知识,比个小学生也强不了多少,看文识字没啥大问题,再高深的,研究起来就费劲了。就这点文化水平,还大多是村里两个玩的很好的下乡知青的功劳,至于经商,他是真没啥经验,只能看以后的际遇再说。 陈安其实也很想看看大山外面的世界,但现在选择出去,未必有待在山里混得好,毕竟,山里才是他真正熟悉的地方。 或许,在山里还能活得轻松自在些。 山里人羡慕城里人的便利生活,殊不知,厌烦了城里快节奏的喧嚣,同样有不少城里人羡慕山里人慢节奏的日子。 在哪儿都是活,图啥? 不就是图活个轻松惬意吗? 少不入川,老不出蜀,归根究底,就一句话:这地儿安逸! 陈安决定就扎在这山里了,至于外出看世界,得过上些年再说。 何况,在这年头,山里山外,貌似区别也不是很大。 这么一想,他忽然觉得周边连绵无际的山峦都一下子变得亲切起来。 就连自己穿着的大脚趾头跑出来透气的黄胶鞋和打着数个黑布、蓝布补丁的衣服裤子,都变得舒坦。 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庆祝家人都在。 庆祝自己腿脚完好,能以一个正常人重新开始! 人逢喜事精神爽,当有美味相伴。 略微想了下,陈安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竹溜子,也有了吃竹溜子的第一个理由——高兴。 蜀地之人管竹鼠叫竹溜子、吼子或是毛二娃,其肉鲜美,为蜀中名肴。 历史上,竹溜子最北到达河北北部,到陕西汉中一带,后来气候变迁,不断向南退缩,最后在长江流域大量繁殖。遇到天灾粮食严重匮乏,竹溜子却遍地都是,秦陕一带的灾民就靠着捕食竹溜子度过最为艰难的时刻。 米仓山属大巴山,为川陕交界所在,大巴山属秦巴山系,而秦巴山系,也是秦岭这条号称大地之脊、南北分界线的山系的一部分,正是竹溜子很常见的地方。 竹溜子,可以说是在这山里,最是容易获得的野物,也是不折不扣的美味。 想到这儿,陈安兴冲冲地下楼。 现在太阳刚出来没多久,山里人通常一天就两顿饭,离吃早饭的时间还很早,今天没啥事儿,趁着这功夫,到山里搞上几只竹鼠回来,到晚上让全家人美美地吃上一顿,也是桩好事儿。 听着楼板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火塘边正在用铁鼎罐煮着红苕的瞿冬萍抬头看向楼梯口,看到陈安下楼,她用火钳将埋在柴火里烤着的红苕扒拉出来两个:“陈安,红苕烤熟了,快过来吃。” 陈安走到火塘边看了下,随手拿起一个滚烫的红苕,边拍边吹,弄掉上面的草木灰,指甲歘欻欻几下刮掉烧焦的表层,然后剥掉红苕皮,露出黄红的内里,诱人的香甜气味逸散开来。 说实在的,陈安对红苕,有些小时候的特别记忆,可以说是爱恨交织,恩怨纠缠。 打心底里,他心里是非常抗拒的。 红苕是高产作物,在蜀地,亩产可达三四千斤,曾是救荒食物的不二之选。 早些年,几乎年年都要闹春荒和夏荒,都是半个多月左右,吃的几乎都是红苕干磨成粉,掺上应季的野菜或是蔬菜做成的菜糊。 到了现在,和苞米一起,一样是家里的主粮。 山里土地贫瘠,地块不大,没有后世的高产种子和化肥,自己留种的苞米产量实在感人,但对于红苕来说,却是极易生长,而且长得很大很壮实,能很好地补充苞米不足的问题。 至于大米,少想! 红薯干,因为切片晾晒时没有削皮,也没有仔细去烂疤、挑虫眼,全都带有一丝苦涩味,尤其是虫眼里,甚至还有些泥巴,吃上去的口感可想而知。 不过,那时候有得吃就不错了,实在是不敢挑,挑了的后果就是饿肚皮。 这还不算,陈安还吃过不少时间的红苕藤。 红苕藤就是长在地上部分的红苕叶和茎,后世的城里人估计很多都没见过。 在蜀地,红苕藤历来是用来喂猪,人不吃的。 但为了省粮,老妈耿玉莲会将家里那五分自留地里的红苕藤割回来洗干净,下锅焯一下,捞起来密密切碎,再和用少得可怜的菜籽油炒过的泡酸菜、泡辣椒、泡姜同炒,做下饭菜。 这样的红苕藤,陈安吃完不到一个小时,就感觉痨肠寡肚,嘴里不住流清口水。 现在穷,不比后世,人们为了调节饮食,追求健康或是改善口味才吃红苕当粗粮。现在不单白天吃红苕稀饭,晚饭也是白水煮红苕片儿汤,经常连苞米面都不加,还是拌着泡酸菜吃,真是吃得人心(胃)里发烧。 陈安真是吃红苕吃伤了,以至于家里遭灾后,哪怕生活不如意,他也有十多年的时间拒绝吃红苕。 也许正是因为红苕与苦难关联,在巴蜀,“苕”是个贬义词,骂人“苕”,犹如骂人愚昧、落后、土包子。 但现在,看到这柴火灰里烧出来的红苕,他却又想起,这份香甜,也曾给他带来过不少美好的回忆,时隔多年,似乎还有些惦念,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第3章 火上浇油 陈安将红苕掰成两半,递给在一旁眼巴巴看着,身形瘦小,头发枯黄,一看就知道有些营养不良年纪相差一岁半的两个侄女:“小心烫,慢点吃。” 两个小侄女才没管那么多,各自接过,用黑乎乎的小手捧着就啃,吃得不住地吸冷气给烫到的嘴、舌降温,吸呼吸呼的。 陈安微微笑了笑:“鼎罐里的煮熟了没有?” “还要等一下,水才烧开没多长时间!”瞿冬萍说着揭开铁鼎罐的盖子,让陈安看了下:“你先吃烤的这个红苕嘛。” 陈安看得出,两个烤红苕其实是嫂子为两个孩子准备的,锅里煮的红苕才是给家里其他人吃的,一天吃得清汤寡水,早上起床后就觉得整个人软绵绵的,已经饿得慌了,而且看样子,早上家里边应该是有什么活计要干,而且是重体力,不然不会这个时候就忙着煮红苕。 “算了,给两个丫头吃。嫂子,今天是要干啥子?” 刚重生回来,陈安脑袋里只有一些深刻的记忆,可没法精细到每一天,知道每一天的琐事。 “昨天晚上才说过,你啷个就不记得了,今天早上,要上山砍柴,老汉说眼看要过年了,有可能要下雪,家里边没得多少柴了,得多准备点。” 瞿冬萍有些奇怪地看着陈安,心里总觉得有些异样。 换作以前,可没见他这样做过。 哪怕是吃烤红苕,不少时候也会是宠溺陈安的耿玉莲剥好,再叫他起床来吃,只差没送到床上去。 今天,陈安居然早起了,还给两个侄女剥了烤红苕,本是很平常的事儿,却让瞿冬萍觉得有些不适应。 这还是之前那个“少爷”? 但很快瞿冬萍就发现,自己似乎有些想多了。 陈安起身出了屋子,屋外传来了他的声音:“今天我到山上逛逛,就不去砍柴了,晚上给你们弄点好吃呢!” “去个锤子,一听说要干活就只想到找借口往外边跑,你个散眼子娃儿,你不想出力你就直说,还弄点好吃呢,吃个鸡儿,你当我们是哈儿迈?没得点责任,没得点担当,为家里边做点事情你就吃亏了,你会死还是啷个?” 在柴堆边挥动斧头砍柴的陈平一听到陈安的话,心头就是一阵火起。 陈平对陈安有怨念不是一天两天了。 其实,家里边是有个老三的,只是生活艰苦,生出来没养活,从那儿以后,耿玉莲再也怀不上了。 无论是老汉陈子谦还是老妈耿玉莲,似乎也一下子变得偏心,什么都向着坐实老幺地位原本该是没什么存在感的老二的陈安。 都是一母同胞的崽儿,在陈平看来,就觉得陈安似乎比自己金贵得多。 小的时候父母舍不得打,有啥好的,也是紧着陈安,就连让他领着,陈安犯错了,被收拾的也肯定是他这当大哥的。 典型的穷汉养娇子。 以前小还好说,可以不计较,可现在,陈安都十九岁了,村里边跟他同龄的,当爸的都有不少,可陈安还是被父母护着,活脱脱一个少爷。 这就让陈平有些接受不了了。 一家人都在队上挣工分吃饭,凭啥陈安就可以游手好闲,整天往山里瞎跑,美名其曰学打猎能吃肉,学采药能卖钱,但实际一年下来,陈安也算是个壮劳力了,却连养活他自己的工分都挣不了多少,他根本就没上多少工。 至于打猎得的肉,采药卖的钱,还不够他自己塞牙缝,更别谈帮补家里,更多时候是在山里找片草地睡着晒太阳才是真。 活了一辈子,回望自己的过往,陈安清楚,自己年轻时确实是有些好吃懒做,不懂得珍惜,也让陈平因为自己受了不少委屈,担负了太多。饶是如此,心里充满怨念的陈平,在陈安遇事的时候,依然挺身护在前边,做好一个当大哥的本分。 也正是因此,听到陈平开骂,陈安心里非但不怒,反而觉得舒坦,一种爱之深、责之切的感觉。 虽是责骂,却也是好话。 “大哥,心头有啥子不痛快你就骂出来,我认真听着。” 陈安微笑着看向陈平,想着让他把心里边的火气发泄出来,应该会好受些。 毕竟自己确实是懒了一些,尤其是这一年,就没有怎么顾家。 殊不知,陈安的平淡的微笑在陈平看来,就是一种不屑,一种挑衅,无异于火上浇油,更是来气。 “骂你……老子想打你!” 陈平怒火中烧,手中的斧头往地上一扔,捋起袖子,摆出一副要干架的架势。 眼看势头不对,在柿子树下抽旱烟抽得叭叭响的陈子谦看不下去了,蹭地一下子站起来,走到兄弟两个中间,冲着陈平吼道:“你个狗日的莽子,要干架,来嘛,冲着老子来,把老子打死,你两个龟儿想啷个打就啷个打。” 从茅司里边打了挑粪水挑到菜地,顺便拔了两棵白菜回来的耿玉莲见状,也匆匆跑了回来,有些紧张地看着兄弟两个,远远地,她就听到兄弟两个吵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连忙跑到陈安前面,将陈安挡在身后:“幺儿不去就不去撒,犯得着为这点小事又要吵又要打呢,大清八早呢,不像话得很。” 瞿冬萍也抱着小丫头跑了出来,将陈平拉住,生怕他真的上手打上陈安一顿:“算了,有啥子好计较的嘛,是自家亲兄弟,不要闹笑话,事情传出去不好听。” 看着还是死死护着陈安的老汉和老妈,陈平只能将心头的一股子火气憋着。 “你们好好护起,我看你们能护好久,能护他一辈子吗?再这样下去,这狗日勒迟早得去吃屎,怕还抢不到热乎呢。护起,好好护起!” 陈平愤愤地甩下一句话,重新拾起斧头,走到凌乱堆放的柴堆边,抽出木柴,发狠地用斧头砍着,借此宣泄着心头的怒气。 陈安偏头看着大哥,心里边挺惭愧。 他长长叹了口气,冲着老妈说道:“我是去挖竹溜子,晚上带回来吃,走喽!” 说完后,他走到猪圈旁,将放在顶棚上的锄头抽了出来,扛在肩上,快步顺着土路离开。 看着陈安离开的背影,陈平总觉得还是那么地不顺眼,一阵阵地筋麻。 第4章 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陈安很清楚,想让一家人避开那场天灾,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老屋,找个安全的地方另外建房居住。 屋后的山坡,有不少树木和竹子,根系有着很强的保持水土的作用,但面对那样高强度的降水,被雨水浸透后,就是一大滩烂泥,树木和竹子牵绊着的根,根本就拉不住那巨量的稀泥、石块。 更何况,泥土下边,是大片石板坡。 他想不到有好的办法能保住老屋,唯有搬离,尽管这里的位置还算不错。 老汉老妈总有将一家人拉拢在一起热热闹闹过日子的想法,但天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家庭也是一样。 小时候一家人合在一起过日子,长大各自成家后总是要求分开过各自的日子。 山村里很少看到一家祖孙三代十几口人合在一起吃饭,一起做事,一起生活的。 短时间还可以其乐融融,时间长了,日子艰苦,做多做少,吃多吃少啥的,总会生出各种嫌隙、怨念,别说妯娌之间,亲兄弟之间也是如此。 分家是必然的事情。 哪怕现在还是生产队时期,土地还未到户,也一样要分。 而且,此时分,甚至还更简单些。 无外乎就是房子、农具、牲畜和家里的那些粮食、被子,家具之类,土地没到户,这个大头暂时不用考虑。 提分家,最大的难点,还是屋子和父母养老。 在老屋里生活了那么长时间,无论是双亲还是哥嫂,对这必须舍弃的屋子,都有很深的情结,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毕竟,建个房子也不容易。 陈安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把家搬到一个更好更安全的去处,顺便把家给分了。 他自己还未结婚,没有属于自己的小家庭,开口提出分家,有些不太合适。 事情还是得先跟大哥说清楚,然后商量着来。 两个侄女长大,他们也还一直想添个儿子,都需要更大的房子。 全家挤在一起,别的不说,就连夫妻之间那点事儿,动作都得小心克制,生怕弄出响动被隔壁的父母和楼上的兄弟听到,都做不痛快,分开多好,还能避免很多矛盾。 只是,陈平心头的那股怨气,得先泄了才能好好说话。 还有最大的一个问题:钱! 必须努力挣钱才行,挣到钱了,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法子。 事实上,陈安是有些懒,但这一年下来,是真的在跟人学采药。 只是在不少人看来,经常误工,更像是不务正业的懒人德性。 这行当,不是谁都能干出些名堂的。 山村里,在这年头,工分才最要紧,挣到足够的工分,才是保证一家老小不那么容易饿肚子的不二法门。 在米仓山,采药的人往往也得会狩猎,毕竟,不少珍贵药材,诸如熊胆、鹿茸、麝香、豹骨之类,本就出自猎物身上。 既然是跟人学,自然是要拜师,要懂孝敬的,要得师傅喜欢才行。 谁都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不是那个人,谁愿意教?教会了,那是要跟着一起在山里争食的。 这是他这一年没啥进项的原因,大都用来孝敬师傅了。 也正是因为懂事,确实从师傅那里学到不少采药、打猎的真本事。 采药、狩猎的能耐,陈安上辈子没啥机会用到,但这辈子却能成为他敢于扎根山里的资本之一。 不然,就凭一年到头上工所得的那丁点工分,还有土地到户后,在那微薄贫瘠的山地上种点苞米、红苕,没点来钱的门道,想要把日子过好,谈何容易。 这是陈安上辈子就有的想法,这辈子走走这路子,也算如愿。 怎么说都是亲兄弟,陈平对他虽然充满怨念,平日里其实还是多有包容,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陈安很清楚这一点。 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一奶同胞的兄弟,生养自己的父母,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得处理好才行。 血浓于水,没有比这更亲的了。 难得重活一世,不再是阴阳两隔,得珍惜。 至于村里的其他人,上辈子,陈安腿废了,也算是见惯了人情冷暖。 没什么好说的,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陈安扛着锄头,一边顺着曲折蜿蜒的山道走,一边盘算着心里的事情,最终很现实地发现,空气的清新,始终比不过金钱的油墨味。 一夜的降温,将路边的野草,低矮的灌木丛,裹上厚厚一层冰霜,随着太阳升起,被融化后断裂、滑落,山道两侧已经掉落不少冰霜条段,还不时能听到两侧传来掉落的哗啦声。 在太阳的蒸腾下,冰霜融化,蒸腾起水汽,让弥漫在山间的雾气又浓重了几分。 即使透过浓重的雾气能看到红彤彤的太阳,这样的天气是好是坏也没个准数,云开雾散会晴朗无云,也很有可能就此变得阴霾。 陈安无心欣赏这云牵雾绕如包裹在乳浆中的山中景色,他将被冷得有些僵硬的双手放在嘴边呵着热气,使劲地搓了几下,把脚步加快了些,希望能早点弄上几只竹溜子回来。 中午是赶不上了,但在晚上一家人回来的时候,他希望一家子能吃上他送上的美味。 作为最容易获取的猎物,竹溜子在村子附近,很难有生存空间,村里半大的崽儿,都有足够的能耐拿捏它们。 陈安需要去得更远些。 上辈子杵着拐杖,单腿跳着放羊,经常和山野打交道,见过有竹溜子的地方不少,要找到它们,对于陈安而言,真不是难事儿。 竹溜子,因吃竹子而得名。 毋庸置疑,竹子是竹溜子最好的食物。 它们经常藏在地下打洞,啃食竹根、竹笋、草根、树根等东西。 朝着竹林、松树林和山地向阳的草坡上去找就对了。 走了近一个小时,陈安已经远离村子五六里地,直到此时,山间的云雾才渐渐散开,脸上有了太阳带来的暖意,他也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半坡崎岖的小路高处,是大片向阳的山坡草地,长满成片的茅草。 茅草叶早已经枯黄,茎秆顶端小穗上的种子也早已经随着柔毛一同脱落,随风飞散,所剩无几。 茅草这玩意儿耐干旱,也耐水淹,似乎随便一个地方都能生长,除了能用来铺茅草屋房顶遮雨外,大概也就是牲口会捞上几口,要是长到地里边,那就是祸害。 想要铲除田地里的茅草,极其费工,可谓“几番除不尽,茎断根又生”,再生能力之强,超乎想象,就连晒干的茅草根茎,遇到湿土都还能成活,顽固得不得了。 地面上的草叶茎秆干枯,但地下老化的根茎依然保持充分的水分,对于竹溜子而言,是极好的食物。 茅草根茎竹溜子喜欢吃,人也可以吃,刨出来的鲜嫩茅根,长得很像折耳根,放嘴里嚼,甜甜的,不仅是陈安小时候的零食,也是现在农村崽儿喜欢的零食,就连大人,在地里边刨到了,也经常捋掉上面的泥巴,然后直接塞嘴里嚼,品着那点甜味。 这本就是一种药,流鼻血的时候可以用来熬水喝,有人用来煲汤,甚至赤脚医生也经常用来做药,还曾有过收购,只是太常见,不值什么钱。 另外,茅草刚抽条出来的鲜嫩柔毛花絮,也是直接可以用来吃的,同样是甜的。 虽然茅草有些可恶,却也有不少童年的乐趣。 第5章 想吃肉不容易啊 那么一大片茅草生长的山坡,陈安以前经常看到里边有,现在也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只要在里边随便找找,就能找到竹溜子的洞穴,而且可能会有几个。 只是还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找过、刨过,如果有,就得另外换地方了。 不管怎样,得进去找了才知道有无。 他扛着锄头钻进了比他矮不了多少的茅草丛中,用锄头把拍打、压弯茅草,在露出的间隙中,寻找着竹溜子的洞穴。 竹溜子夜晚活跃,白天大都窝在洞里睡觉,动作再大,也不用担心会惊跑它们。 陈安的动作可谓是大刀阔斧,拍打得茅草丛哗啦作响。 没用多长时间,他就在茅草丛中看到了一堆土丘。 土丘是竹溜子在挖掘洞道时推出的泥土堆积而成,下面便是洞口。 陈安细细看了下,土丘的泥土还非常新鲜,他立马能断定洞里生活有竹溜子。 若是土丘干燥,或是上面落满叶片,长了青苔与其他植物,便可断定洞里没有竹溜子。 洞道内,是否有竹溜子还可以通过洞口周边有没有被竹溜子咬断的竹子、植物茎秆等它能吃的东西来进行判断。 若洞口周围有显现的被咬断的植物痕迹,就可以断定洞里有竹溜子存在。 竹溜子不仅喜欢在洞里吃植物的根茎,还经常在夜里外出,把竹子、树枝之类的食物咬断,拖到洞里啃食。 这些对于山里人来说,都是常识性的东西。 眼前这个土丘,除了泥土新鲜外,周边的小灌木丛树根脚还有不少被啃噬的新鲜痕迹,散落着一层竹溜子一小段一小段跟药用胶囊形状相似的粪便,有的棕黄,有的已经变得黑绿。 只是,在陈安看来,这粪便颗粒实在太小了些,由此断定,里面的竹溜子还小,现在把它刨出来,没多少肉,没什么搞头,还不如让它继续在里边待着,过上一段时间,等它长大了再来。 要刨就刨大的,这才有意思。 陈安果断放弃这个位置,继续在茅草丛中翻找,十数分钟后,他找到了第二个土丘。 这土丘就比之前看到那个要大得多,泥土一样很新鲜,粪便也大了两三倍,周边还有不少竹溜子外出活动的脚印,分属两只竹溜子。 通常情况下,野外的竹溜子洞穴中会有一公一母两只竹溜子,这种配对的竹溜子,向来形影不离。 竹溜子,一年四季都能生崽,繁殖能力很强,经常遇到有三四只幼崽同穴的情况。 刚刚成年的竹溜子,会有一段时间独居生活,这种情况下的洞穴中,就只有一只竹鼠了。 以陈安的经验来看,这个洞穴中刨出来的两只竹溜子,每只至少也有三斤,看粪便,现在还没有幼崽,适合捕捉,没有必要担心幼崽死亡之类的情况发生。 如果有幼崽,不是在哺乳期,已经能自己啃噬根茎之类的东西,也不用担心它们存活的问题。 “就从你开始了。”陈安面现喜色,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他扬起锄头,将那土丘的泥土扒掉,露出下面的洞道。 洞道很大,再一次证明陈安的判断,他伸手往洞道里边摸了一下,没进去多远,就遇到了分岔,也拖出来一些新鲜的草根、木段,都是竹溜子晚上吃剩下的。 山坡上生长的大都是茅草,不像竹林里边,茅草根细,用锄头轻易就能挖断,要是在竹林里,盘根错节的竹根就难搞了。 捕捉竹溜子,最常用的法子有三个。 在秋冬季节,竹溜子洞穴比较深,人工挖掘洞穴费时费力,一般在确定洞穴内有竹溜子后,将洞口的泥土挖开,在洞道口设置捕笼就行,还要检查周边有没有别的出口,用石头堵死,然后等待晚上竹溜子出来活动的时候,自己进入笼子。 或者设置捕鼠夹。 可是在这种地方,晚上外边冷,长在地下的草根就够它们吃了,可能几天不出来也正常。 这需要时间等待,陈安不想等,直接放弃了。 另一个法子,是用烟熏。 砍一段大竹筒,一头留节,一头开口,从开口这边放入稻壳,在有节的一端,插入一根中空的细竹竿,然后点燃稻壳,放入洞内。 有细竹竿一端留在洞外,用泥巴封好洞口缝隙,嘴对小竹竿,用力吹气,将烟雾吹进洞穴深处。 竹溜子难以忍受的情况下,会从后洞爬出来。 这法子,在陈安看来,也不太可取,他以前用过,经常会出现把竹溜子闷死在洞穴里边的情况,到头来,还是得挖。 受到惊扰的竹溜子,会第一时间钻进最深的洞穴里躲避,并且会不断地往深处刨土,将洞道堵住,聪明得很。 第三个法子,就是用水灌了。 当水灌满整个洞穴后,竹溜子就会被逼出洞来,可以说是最高效实用的法子。 可现在这位置,地处大山半腰,山沟里并没有水,实在不方便。 关键是,灌水务必要满,不能停停灌灌,否则,水很快渗透进入土层中,不一定能灌出竹溜子。 这也是陈安只带着一把锄头就来这里的原因,因为他很清楚,今天想要刨到竹溜子并且吃上,那费时费力的挖掘笨办法,才是最好的法子。 挖吧!拼体力。 不然,大部分人都缺肉的年头,在距离村子七八里的地方,这些竹溜子想要轮到自己也难,就因为都知道搞起来非常费劲,往往刨一个竹溜子洞穴,两个人轮换着挖,折腾两三个小时还没挖到都属正常,有的真的是太深了。 陈安扬起锄头,一边铲掉茅草,一边顺着洞道挖。 表层土壤比较疏松,加之下边有洞道,挖掘起来很快,不过数分钟时间,就顺着洞道斜着向上挖出去五六米那么一段,看到了一个絮着干草,比较宽大的洞。 陈安刚才挖掘的地方,是竹溜子取食和活动的通道,它们就是在这条通道里啃噬周围的竹根、未出土的竹笋、草根,将竹子、树枝之类的东西拖进洞道里咬成小节,然后慢慢啃食,一般离着地面比较近,分岔不少,有的甚至能蜿蜒出去十数米。 而絮着干草这个宽敞得多的地方就是竹溜子居住睡觉的地方。 这里又出现了一个分岔,斜着朝地下深处进去。 陈安知道,竹溜子就在这通往深处的洞穴中,这是它避难的洞穴,受到惊扰,它们总是第一时间钻进这洞穴中。通常,竹溜子就是在这洞里被刨出来。 人在外边挖,它们在里边继续往深处打洞,并用土将洞道堵住。 这样的洞穴,往往深入地下两三米,甚至还有更深的,现在才到真正出大力的时候。 想吃肉,不容易啊! 第6章 不见天,不咬人 挖吧! 为了庆祝自己的重生,为了庆祝和家人的再次团聚,这顿肉吃定了。 陈安铆足劲地挥动着锄头,顺着向地下深入的洞道挖了进去。 他一边挖,一边将泥土扒拉出来,并用一根柔韧的枝条插进洞里,判断洞穴的深度和走向。 越是往下挖,土层越厚,需要挖掉的泥土越多,而且越深土层越板实,挖掘的时候变得很费劲。 持续不断地用力,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让他气喘如牛,本就寡肚饥肠,身体都有种被掏空的感觉,他不得不停下来歇歇,再继续挖。 就这样,折腾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挖了两米多深,他看到洞穴中被竹溜子向里打洞时,用后脚不断往后推出堵住洞口的新鲜泥土,静静地听一下,能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持续不断地喀嚓声。 近了! 陈安大口喘着气,在刨出的狭窄土沟里弯下腰,用枝条往洞道里边捅,进去三四十厘米的样子,就到了尽头。 不用继续挖了。 陈安将锄头放到一边,在土沟边坐着休息,气息调匀后,他再次跳入狭窄的土沟里,侧着俯下身,直接伸手将竹溜子刨出新鲜泥巴的洞道里捞了进去。 很多人在捕捉竹溜子的时候,不敢轻易下手,生怕被咬。 竹溜子那对显眼的黄色板牙还是挺唬人的,毕竟,竹子那么坚硬的东西,在这对牙齿下,能轻易被啃断,并被磨成细屑,威力惊人。 事实上,竹溜子确实会咬人,被咬到了,轻易见血,非常疼。 但实际情况是,竹溜子,不见天,不咬人。 也就是说,深藏在黑暗洞穴里的竹溜子,没有见到外面的天光,是不会轻易咬人的。 这是陈安的师傅多年经验积累得出的结果,陈安自己也试过,事实如此。 若是让竹溜子从洞穴里跑出来,见了外面的天光,温顺的竹溜子也会因为感受到强烈的威胁而变得很凶,徒手捕捉,动作迟缓点,拿捏不准,就很有可能被咬到。 陈安伸手往洞道里边试探着摸进去,很快摸到竹溜子柔顺的皮毛和肉肉的身体。 直接抓着竹溜子,受狭小的洞道限制,不容易拿出来。 最好的办法,就是抓着竹溜子没什么毛的尾巴直接拖出来。 胖墩墩的竹溜子到外面见了天光,只要抓着尾巴提溜起来,根本没办法拧身反咬,就连一双短小的后腿也缩着不动,这样很安全。 陈安很快凭感觉摸到了竹溜子的尾巴,当即将它拖出洞道提起来。 肥胖笨拙,眼睛耳朵都很小,有着一副森黄大板牙的竹溜子,入手沉甸甸的,嗯嗯的长叫声,像极了小孩,陈安初步估计了一下,不掉下三斤。 他分辨了一下,发现先抓出来的竹溜子是只母的。 就形体而言,母的竹溜子比公的要小一些。 他相信,洞道里的另一只,会更大。 陈安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坨挽成团的麻线,这是他从麻袋上抽下来的,经常会随身带着一些。 麻线结实,不怕水,不怕霉,简单一搓一拧,就能成为更为结实抗造的细麻绳,上山用来栓提什么东西,或是用来制作一些小陷阱都能用上。 此时正适合用来拴竹溜子。 都不用细麻绳,这点分量,单根麻线就足够了。 他手脚麻利地用麻线拴住竹溜子后脚,挂在一旁小树的枝头。 本来,他可以直接将竹溜子放血,但太阳出来,山里跟着升温,他还准备多找几只竹溜子,怕耽搁的时间长了,放血后的竹溜子会变味儿。 随后,陈安再次跳到土沟里,俯身伸手朝洞道更深处摸索,不一会儿,再次提出一只更大一些的竹溜子,也用麻线拴了挂枝头上。 他这才继续在这片长满茅草的大片山坡上,搜寻其余的竹溜子。 又忙活了差不多五个多小时,陈安又找到三个竹溜子洞,搞出来四只竹溜子。 此时都已经到下午了,到现在一嘴吃的都还没进肚,连水都没喝上一口,汗倒是流了不少的陈安,是真没力气了。 看着六只胖墩墩的竹溜子,去了毛和五脏,少说也有十三四斤肉,够美美地吃上一顿了。 眼看这片山坡也被搜了个遍,再没啥搞头,他拍打掉身上的泥土,将头发上沾染的草叶也扒拉掉,扛起锄头,提着六只竹溜子回家。 陈安所在的村子叫石河子村,大山深处,靠近川陕交界。 石河子,因为河沟中随处可见的大大小小的石头而得名,两侧被雨季流水冲刷后露出的光溜溜的黑石坡地随处可见。 大村子就在沿河的一个大拐弯处的缓坡上,人家不多,只有四十来户。 他的爷爷当年是从营口领着他老汉陈子谦逃荒进山来的,那时候,石河子村还只有八九户人家。 哪怕原住的人家少,作为外来者,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融进村里,只能在石河子下游,距离村子五百米外的大山向阳缓坡高处上的一块平地上落户安家,一侧有着一条终年流水不断的小水沟,作为饮用水源。 搭了茅草房、刀耕火种,这才渐渐有了现如今的老屋,扎下了根,随着时间推移,和村里人熟络起来,成了石河子村的一部分。 后来,又零散来过几户人家,大都和陈安的阿公一样,以差不多的方式在山里落了户,为了选个比较好点的位置建房子,住得比较分散,也就是原住的几户人家比较集中,几十年下来,才有了如今的规模,也就是现在的生产队。 虽属于蜀地,但位置太偏僻,距离最近的桃源小镇,都有十里地,至于到最近的县城,跟去陕西的汉中差不多,都是近百里的山路。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话不是盖的。 早年间只是些崎岖陡峭的小道,后来才合众人的力,在政府的帮忙下,出义务工,从村里开了一条通往镇上的三米宽的土路,算是方便了一些。 陈安一路回去,没遇到什么人,只是远远地看到大路上有十来个人,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从外边回来。 陈安认出,那是生产队派到外边务工赚钱的副业队,都是有手艺的石匠、木匠,到外面帮人修堤建坝,筑基建房的。 留在队里从事生产的人,一年到头,见不到什么钱,平日里也就指望着从鸡屁股里边抠出来的鸡蛋换个三分五分,帮补家用,还有就是年底的时候,养着的猪宰杀后上交半数换得三四十块钱,还得交上三块钱的屠宰税,再想见到钱,就得靠副业队了。 一年下来的工分够不够换到一家子的口粮都不知道,更别提换钱了。 副业队的人回来了,意味着年底清算工分换粮的时候到了。 想到这件事,陈安忍不住嘀咕:“应该就是明天的事了。千万不能呆屋头,得找地方耍两天……不然遭不住!” 第7章 喜欢钓鱼的旱鸭子 陈安想着躲,是有原因的。 他清楚的记得,就因为这次年底清算工分分粮的事儿,让一向向着他的老汉老妈“醒悟”过来,觉得他实在不像话,数落了好几天。 整天的唠叨,可实在受不了。 印象太深了。 原因无它,陈安的误工,拖了全家的后腿,非但没分到什么钱,反而倒欠生产队一块二毛四,用基本口粮还的这钱。 一块二毛四…… 陈安上辈子是没见过什么大钱,但也觉得这一块二毛四是个侮辱,哪怕这时候的钱值钱。 这也让他再次意识到,金钱的味道更香。 靠工分吃饭的年头,工分那就是一切。 有一句顺口溜,形象地说明了生产队时期农村吃香的人物:惹着队长干重活,惹着保管抹秤砣,惹着会计用笔戳,惹着书记没法活。 另外,赤脚医生、民办老师也是人们贼羡慕的职业。 他们通常来说,吃饱穿暖不是啥问题。 还有就是领着出去搞副业的,领头的人必须是有能耐揽到活计赚到钱的人。 说白了就是出去打工的。 至于小作坊之类的副业,山里边不现实,搞不了。 石河子村的副业队也是全年满勤,前提是领着出去的人回来的时候,每人得交到队里二百八十元。 工人都只是二三十块钱一个月工资的年头,想要赚到二百八十元,挺有难度。 如果赚到多余的,自然是进了他们自己的腰包,辛苦固然辛苦,但其实找到门道,还是能有不少油水。 当然了,对于他们,村民都没啥怨言。他们有手艺啊。 而且,正是因为他们挣回来的这些钱,往往让一年到头的工分变得更值钱。 普通的人家就有些难过了,只能想方设法争取混上每一个能让记分员记上一两个工分的机会。 农忙时这样的机会还多一些,可到了农闲,想挣工分也没机会啊。 早些年还好说,有精神信仰,人们有积极性,那真的是拧成一条绳地使劲。 可到了如今,大伙很多事情都清楚,生产队是集体,一切劳动都是为了集体,劳动者没有主人翁意识,报酬是工分制,干多干少都一样,而且,集体组织,集体决策、集体分配,没啥自主权……积极性就可想而知了。 一天的活巴不得能分成几天完成,一个字,混就完了。 石河子村土地贫瘠,主要以包谷、红苕为主,交给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其实已经所剩无几,能分到手的,也就是些红苕和不多的一点包谷。 不少人家劳动力不足,又有老有小,吃的都弄不够,可总不能让人饿死吧,所以只能找队上借钱借粮过日子,回头再还。 这可不是轻易能还上的,相反,还要不断地借,一年年积累,越积越多。 当然了,土地到户后,这些从队上借的粮、钱,那是一笔勾销的。 陈安一家子,老汉老妈、哥嫂再加上陈安,五个壮劳力,今年一年下来,分到的红苕,填饱肚子没啥太大的问题,可是钱一分没分到,反倒欠了一块二毛四……这还是头一年出现这种情况,就因为陈安用掉的那笔钱。 陈安清楚记得,大概是因为有两女儿要养活的缘故,大哥和嫂子当天晚上没说啥,可老汉一回到家,看到陈安的时候,当时就骂了起来:“你个狗日勒仙人板板,一天天鬼迷日眼滴……” 生产队会计那里的账本上,陈安的工分账面实在难看。 想到这些,陈安额头上不由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当时老汉老妈太凶了。 陈安细细想了下,觉得很有必要躲开,最好还是想办法弥补一下。 其实,打心底里,他还真想让老汉老妈好好数落他几天,可不能像上辈子那样,一下子全都没了,想听他们数落都听不到。 但细细一想,自己这辈子一定会改变这局面,以后的日子还会很长,陈安觉得还是省了的好。 是该有点担当的时候了。 年关将近,得想办法,先让这个年过好点。 “该啷个办呢?” 陈安一边往家里赶,一边寻思,看着手中提着的竹溜子,渐渐有了个主意。 “狗娃子,你到哪儿去?” 顺着山坡下到沿河修建的大路上,心里想着事儿的陈安忽然听到河边传来的喊声,连忙停下脚步,看了过去。 透过河岸边的竹林缝隙,看清楚在河边的是自己的发小宏山。 “蛋子哥!” 陈安笑着打招呼。 如同狗娃子是陈安小名一样,宏山也有个小名,叫铁蛋。宏山比陈安大一岁,陈安习惯叫他蛋子哥。 老辈人认为给崽儿取个贱名好养活。 这样的名不好听,通常情况下,随着崽儿的长大成年,这样的称呼也会转为正式的名字,不会轻易去叫,怕人介意。 也就只有关系非常亲密的人才会继续这样叫。 宏山,是陈安上辈子最感激的一个人,没有之一。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铁哥们,更是在陈安成了一个废人,人嫌狗不理的情况下,几十年里一直对他多有帮扶、照顾的人,甚至还极力帮他撮合过两门亲事,希望能有个人照顾陈安。 只是,两门亲事都没成,哪怕第二个是个领着崽儿的二婚女人,到门上一看陈安那种情况,也是掉头就走,多的话都没有一句。 从那以后,陈安也断了找门亲事的念头。 此时见到宏山,陈安心里忍不住地激动。 在他心里,宏山就是自己的亲人,地位不会比家人低。 他扛着锄头,提着竹溜子,顺着竹林边的小道快步朝河边走了下去。 “哎哟,狗娃子,你娃儿可以嘛,一下子搞到那么多竹溜子。” 看到陈安手里提着的竹溜子,宏山显得有些兴奋:“在哪儿搞到的?” “在老包梁那大片茅草坡上,闲着没得事,去转转看看,运气还不错,找到几个洞洞。”陈安笑着说。 “老包梁,那有点远哦!” 宏山伸手捏了捏其中一只公的竹溜子,随手屈指在它两条后腿间弹了一下,疼得竹溜子又开始嗯嗯地叫了起来。 “不远点也轮不到我撒,蛋子哥,晚点到家里边来吃肉,我准备把它们全部都煮了,必须来!” “啷个好意思嘛!” “就我们的关系还有啥子不好意思的嘛,亲哥弟,懂得起不?” “好嘛,我晚点来,你先回去再说,我再钓钓看,看到时候能不能带上几条鱼一起来。” 陈安看向河里,这里是个河湾湾,水面不小,热天的时候,放牛娃儿喜欢光着沟子在里边游泳。 河边上,放着一个装鱼用的鱼背篓,一个装着蛐蟮儿(蚯蚓)的竹筒,还有一根捋掉枝叶的竹棍架在一块石头上,上面拴着根纳鞋底的底线,连着一个苞米杆做成的浮漂,水里的,是一根缝衣针烧红后弯成的鱼钩。 陈安熟悉红宏山这套简陋的钓鱼“装备”。 他偏头看看鱼背篓,里面啥也没有,顿时笑了起来:“明明是个旱鸭子还喜欢钓鱼……别人都是下河捞,只有你用钓,不要再搞了,到我家里帮忙去宰竹溜子,未必吃顿竹溜子肉,我还会给你要礼蛮?” 宏山想了下,也不客气:“那走嘛!” 第8章 在家怕鬼,出门怕水 米仓山是汉江和嘉陵江的分水岭,也是南北气候和生态的过渡带,陆生动植物资源和水生资源都非常丰富。 石河子里有鱼,有不少常见的鱼,还有好几种比较稀罕。 这些鱼,在这年头成了很好的肉食补充。 自小宏山就比较喜欢摆弄这些东西,陈安没少吃过他钓的鱼,也没少在闲暇的时候跟他一起在田间水沟里摸泥鳅,抠黄鳝。 不过,遗憾的是,宏山不会水。 倒不是他不想学,而是他老汉不允许他靠近水边。 说起这事儿,还挺有意思。 宏山的老汉水性非常好,一个猛子,能在水里钻出四五十米远,这在石河子村乃至桃源镇上,都是出了名的。 宏山家住在村东头,小的时候,村里晃荡来了一个眼瞎的算命先生,被村西头的一户姓仇的人家请去给自家崽儿算命,宏山也在村西头玩耍,就凑过去看了看。 那算命先生像是知道宏山一样,随口说了一句:“就像旁边这个娃儿,这辈子就得小心,不能下水。”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当天晚上,这个姓仇的伯伯就找到宏山他老汉,说了这件事情,他老汉也就认真起来了。 从那儿以后,宏山被管得死死的,再没有跟其他小伴在水里边闹腾的机会,被严禁下水游泳。 老辈人对于很多事情的态度只有一个——宁可信其有。 他老汉挂在宏山耳朵边最多的一句的一句话是:在家怕鬼,出门怕水,你龟儿子给老子听到,不要玩水,遇到水,给老子离远点,不然把你龟儿狗腿打断。 不会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儿,最起码在靠近水边的时候,会非常小心谨慎。 于是,水性非常好的老汉,有了个彻彻底底的旱鸭子幺儿。 从很大程度上来说,这何尝不是宏山他老汉对宏山的宠爱,宏山有两个姐姐,就他一个男娃儿,那就是一家子的心肝宝贝,都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宏山平日玩水,也顶多在齐腰深的水里边狗刨几下,等长大了,想游水,他发现自己也根本就游不走。 或许是对水中鱼儿有着某种渴望,也就成了他喜欢钓鱼的原因之一。 两人并肩顺着大路走了一段,岔往通向半坡上陈安家的老屋。 到了老屋前,陈安将扛着的锄头在猪圈上放好,竹溜子挂在钉在柱子上的铁钉上,宏山则是随手将自己的钓鱼工具,放在门前的大柿子树下。 他抬头看着那些零散挂在枝头,像个红彤彤的小灯笼的柿子:“狗娃子,柿子树上的老阳雀多的嘛,想办法弄几只下来烤起吃,这玩意儿香得很。” 陈安家老屋前的柿子树,已经长了至少百年,两个人勉强能抱拢,有二十多米的高度,每年总是长得枝繁叶茂,挂上许多柿子。 进入九月的时候,柿子就开始渐渐成熟,持续很长时间。 柿子树的枝条比较脆性,看着手臂那么粗的枝丫,踩上去都可能会断,采收柿子的时候,通常是用竹竿将尖端破开,加塞一个小木棍做成叉子,到树上去拧断挂着柿子的细枝,将柿子摘下来。 即使如此,每年总会剩下不少挂在高处尖稍的柿子,够不到。 这些柿子成熟了,便宜了那些鸟雀,不少鸟会落在枝头,啄食那些红透后变得软软的柿子,其中的主力军就是老阳雀,一个个长得肥肥壮壮的。 “可以撒,这个简单。改天一起抽个时间到竹林里边找找,弄把弹绷子去打,一两个小时就能打上十多只。” 陈安也怀念烤老阳雀的味道,但眼下,还是先处理这些竹溜子要紧:“时间不早了,赶紧帮忙处理这些竹溜子,晚上能吃到嘴里边才是正事。” “找把刀子给我,我来宰,你去烧水嘛!” “要得!” 陈安回到屋子里边,找了一把菜刀递给宏山:“你看下快不快,不快自己磨哈!” 宏山接过菜刀,指头在刀锋上剐蹭两下,觉得不太满意,自己到柴房边架在木槽里稳固着的磨刀石上刷刷刷地磨了起来。 陈安在门头上摸出钥匙打开堂屋大门上挂着的锁,然后到柴房边弄了些木柴,顺便抓了把松毛。 他看到柴房边已经放了好几捆老汉他们从山上挑回来的木柴,山路难走,只能靠背扛肩挑,干啥都挺费力。 抱着柴火回屋子,陈安扒拉下火塘的草木灰,用火柴将松毛引燃,架上木柴,拢着火,用铁鼎罐去水缸打水,揭开鼎罐盖子时,他看到里边有两个红苕,一看就知道是家人吃中午饭的时候专门给他留的。 陈安暖心地笑笑,将两个红苕拿出来,往铁鼎罐里加了大半罐水,挂在柴火上烧着,待会要用水烫竹溜子拔毛。 竹溜子的皮毛非常好,撑平整阴干后,是用来做皮裘领子的上好材料,但现在供销社没有听说收购,不然,怕是周边早就没了。到了后世,有专门养竹溜子的,那时候有人收。 还有那几根胡须收集起来,做出来的毛笔也非常好,后世也专门有收购的,四万块钱一公斤,可是,就每只竹溜子嘴巴上那几根须须,得要多少竹溜子才够一公斤? 还有,竹溜子那两颗森黄的大板牙,也是能用来做药。 竹溜子,最好吃的,其实就是皮,剥了皮以后,单吃里边的肉,也就没得啥子搞头。 其它的东西很有价值,但收集起来零碎,得多了才值钱,陈安也就懒得弄了。 烧着水的时候,陈安拿了两个红苕到屋前,看着宏山宰竹溜子:“蛋子哥,要不要来个红苕?” “不要,你自己吃嘛,看你样子就晓得,你娃儿中午肯定还没吃上饭。我中午是吃过呢,留起肚子到晚上吃肉。” 宏山看了他一眼,注意力重新回到提着的竹溜子身上,地上已经有三只被他放了血,手中那只被割了一刀,还在踢蹬着四脚怪叫。 “那我不管你了!” 陈安剥了红苕外皮,一大口一大口地吃着,虽然没有烤的香,但吃到嘴里边,依旧是满嘴的甜,还是那熟悉的味道。 两个红苕吃完,陈安回屋,往火塘里添加柴火,铁鼎罐被火舌舔舐着,没用多长时间就将里边的水烧开。 拿来木盆,倒入烧开的开水后,陈安又往里边添加了些许冷水,重新打了水放在铁鼎罐里烧着,这才端着木盆出了屋子。 就在老屋前的空地上,两人将竹溜子放入盆中,用火钳夹着翻烫,并不断去试着拔毛。 在指头稍稍用力就能将竹溜子毛给拔下来的时候,就算烫好了,被宏山接过去,趁热几下搓拧,毛就被去除了大半。 其实操作起来很简单,水温控制好,给竹溜子去毛是很简单的事儿。 六只竹溜子,中途换了一次水,不过半小时的时间,就将皮毛打理干净,然后被陈安提进屋里,借着柴火,烧掉表层难以清理的细绒毛。 整个过程,又将竹溜子表层烧得漆黑,不过,放在水中稍微泡一会儿,用刀子一刮,表层就变得金黄金黄的。 接下来就是开肠破肚了和清洗了。 这些事情被交给宏山来做,而陈安则是忙着清洗自家铁鼎罐和炒菜的铁锅,准备炖煮的事儿。 第9章 天上斑鸠,地上竹溜 别想着竹溜子跟老鼠似地打洞生活在地底下,就觉得很脏。 其实,竹溜子在洞里的巢穴非常干净,就连吃的,也只是竹子、竹根、竹笋、草根之类,可不像老鼠那样,整天往臭水沟里钻,啥子都吃。 去了肠肚的竹溜子,肥肥壮壮的,看上去真的跟只小猪似的,捏上去,手感很好。 陈安将打理好的竹溜子放在砧板上,用菜刀砍剁成比拇指头稍大一些的块儿。 六只竹溜子,弄了浅浅的一盆。 家里边没啥作料,只有些盐巴、酱油和姜片,都被他弄了一些放入盆里,抓一抓,腌一下。 “好吃的竹溜子肉,一定要先过下油,这样才能皮香骨酥,将这竹林中的小野兽的味儿,完完全全地释放出来。天上斑鸠,地上竹溜,古老人以如此地位形容竹溜子的美味,那可不是盖的,今天晚上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顿了。” 腌制了十多分钟,陈安取铁锅挂在火上,提着香油罐,往里面倒了不少。 看着锅里的油,宏山眼睛都有些直了。 这年头,猪油贵,菜籽榨的香油也不便宜,还真没见人一下子往锅里倒这么多油的。 “我知道竹溜子肉好吃……可是放那么多油,你娃儿不怕被揍迈?” 宏山有些担心。 “怕锤子,多大点事嘛。今天这顿,必须吃爽了!” 陈安管不了那么多,不就是点油嘛,没了想办法再搞就是,既然是庆祝,豪横点也属正常,至于老汉老妈和大哥嫂子,陈安巴不得他们有点意见,骂上两句也好,还能找找回家的感觉。 随着铁锅升温,香油在锅里泛起一层层泡泡。 这香油是生的,必须等炼熟了才行。 等到香油表面没了泡沫,开始微微冒烟的时候,陈安将竹溜子肉滑入锅中,滋啦一声,有油珠子四下溅射,惊得两人都微微避让了一下,在肉放完后,才开始用锅铲翻炒。 直到竹溜子肉炸得发黄、半熟了,这才换上铁鼎罐,放了炒香的葱姜干辣椒和花椒,下竹溜子,再放上一些酱油和水,又放了些干竹笋在铁鼎罐里慢慢炖着。 至于炸竹溜子肉剩下的油,则是被陈安倒在一个碗中,放入橱柜。 宏山看着铁鼎罐中的竹溜子肉,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他也有段时间没吃到这种好东西了。 “蛋子哥,这两天没得事嘛?” “是没得啥子事,咋子嘛?” “眼看就要过年了,我想约你出去赚点小钱,不管啷个说,一年一个新鲜,年还是要过好的嘛。” “赚钱?你娃儿又在打啥子主意?” 不得不说,宏山是了解陈安的,话才起一个苗头,就能知道陈安肯定又在动歪脑筋了。 “我实话跟你说,你是晓得的,我这一年到头,一直在我师傅学撵山,没啷个上工,今年家里边被我拖了后腿。你看副业队的人回来了,今天晚上队长、会计他们肯定在算账,明天就得分粮分钱了,我怕到时候被老汉老妈数落,这个年过不安生……” “所以嘞?” “我得想办法赚点钱,堵住他们的嘴撒。” “你娃儿除了跟人学撵山,别的也不会嘛,是不是想进山打猎?具体啷个做嘛?正好没得事儿,我跟你一起去,也顺便跟你学学,能打点肉回来吃也不错。” “我枪没得,狗也没得,打个鸡儿,要打猎也得先赚到钱弄把枪,弄条狗才得行。” “那还能啷个嘛?” “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到村子里边用针头线脑换东西的那个人。” “你娃儿想做生意?” 宏山一下子明白陈安的意思了:“这两年管得还严得很,敢不敢哦?” “怕撒子嘛。我们不去县上,去汉中那边,又没人认得,只要不被逮到,捞上一笔就回来,反正两边路程差不多。” 宏山沉思了一会儿,忽然一咬牙:“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大不了往山里边一钻,天大地大……我还不信跑不脱,这个日子过得造孽得很,你说啷个弄嘛!” 陈安笑了下:“可能事情也没得你想的那么严重……明天带个水桶、锄头,我领你进山挖竹溜子。” “又挖竹溜子?”宏山有些想不明白了。 “弄点竹溜子到镇上卖,兜兜里边总要有点钱才能办事撒。” “也是哈!你啷个打算呢?” “用钱到供销社买上些针头线脑,进山一路换松子,到了汉中一卖,拿起钱就打转,可能要两三四天,记得跟家里边打声招呼,省得他们找,不要让别人晓得,也不能说是去汉中做生意,不然他们不允许,就说跟我上山挖竹溜子去县城卖就可以了。” “好滴!” 陈安知道老妈藏钱的地方,他倒是想直接不问先拿,事情做完回来再补上,但一想,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能自己摆平就自己摆平,他可不想老妈还得防贼一样防着自己,伤感情。 日渐西斜,在西边山头将大片云彩染红,镶上了金边。 屋里边光线变得昏暗,只有火塘中火红的木炭催动着铁鼎罐中的汤汁咕噜作响,喷出的蒸汽,也将炖肉的香味带出来,逸散到整个屋子中。火光将火塘边坐着的两个年轻人的脸映上一层红光,都在笑,显得有些兴奋。 屋外传来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陈安和宏山两人窜出大门,看到陈安的老汉老妈,还有大哥嫂子每人都挑着一担柴回来。 尤其是大哥和嫂子,两人挑着木柴的时候,还一人背着个丫头。 陈安和宏山赶忙上前,帮两人将柴担子放下来。 饶是如此,陈安依旧被陈平狠狠地瞪了一眼,很显然,他依旧为陈安躲脱今天干活的事情恼火,但是当着宏山的面不好发作,勉强冲着宏山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陈子谦和耿玉莲将挑回来的木柴放在柴堆边靠着,笑着跟宏山打招呼:“宏山,你娃儿有几天没过来耍了。” “叔叔、嬢嬢,今天在河边钓鱼,碰到狗娃子挖了六只竹溜子回来,我跟过来蹭肉吃,现在在火上煮起,差不多熟了,就等你们回来了。” “竹溜子……我说啷个闻起那么香。”陈子谦有些诧异地看了陈安一眼。 还真是去挖竹溜子回来吃! 耿玉莲拍打几下身上的灰尘,几步进了屋子,揭开铁鼎罐的盖子,看到里边满满的肉,惊奇地说:“耶……你娃儿今天可以哦。” “老妈,啷个说话嘛,我平时是有些不着调,那不是没发力嘛,等到起,以后让你们吃香的喝辣呢。”陈安不无显摆地说。 他这也是打心底里要进行转变,担起责任来。 “你给老子尽是吹牛皮……既然熟了那就吃!” 陈子谦拍拍手上的灰,拖了凳子在火塘边坐下。山里人可没那么多讲究,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老妈,大哥,嫂子,还有蛋子哥,赶紧坐……” 陈安勤快地拖了凳子,招呼他们围坐在火塘边上,自己到橱柜里拿来碗筷分发给几人,还特意给老汉、大哥、宏山和自己都倒了平时不怎么舍得喝的酒, 有好肉,当然也得有酒。 野生的竹溜子浑身强壮,肉质细腻鲜美,全身不仅没有一丁点肥肉,皮的部分还很厚实,肉一入口,那是相当地弹,非常地有嚼劲。 寡肚饥肠,多长时间舍不得吃上一顿肉的一家人,像是遇到了人间至味,一吃就停不下来。 看着频频给两个丫头夹肉的陈安,陈平看到陈安时板着的脸色也不由缓和下来 第10章 盘龙湾 “老汉老妈,我准备外出两三天。” 趁着一家子人吃得正欢,陈安开口,准备将自己要外出的事情跟他们说一下。 不然招呼都不打一个就不见人影了,一家子都会担心,搞不好还会四处找人。 “出去干啥子,要那么久?” 耿玉莲最是担心,当先发问。 “我就是想叫上蛋子哥去山里边挖竹溜子,然后送到县城换点钱,也好让这个年过好点撒。” 有不少人喜欢吃竹溜子,只是,县城里边不比山里,可不容易弄到。 陈安作为过来人晓得,虽然做生意还在经常有人围追堵截,但其实已经没有几年前管得那么严了,县城里边是有黑市场的。就如同他准备一路换松子送到汉中一样,也是打的黑市场的主意。 陈安也知道,县城里边经常有人到地处深山天高皇帝远的桃源镇上收一些山货野味,给的价格还不错,省得往县城里边跑,太远了,耽搁时间。 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没有枪、没有狗,他自己学了些东西,也施展不开,总得想办法弄到第一桶金才行。 冬季,正是打猎的好时机。 能不能在天灾来临之前搬离老屋,住上新家,还得看今年和明年两个冬季能打到些啥子猎物,以及采到些啥子药材,换到多少钱。 至于其它法子,陈安不是没想过,暂时还不太合适,关键不是他最擅长的。 “你娃儿瓜兮兮呢,这个事情干不得,要是被人逮到啷个办?”耿玉莲连连摇头。 “总要去试试,卖得出去能换成钱最好不过,卖不出去我就说打来自家吃呢,有点肉也不是坏事撒……再说了,你们可能不晓得,早就有人开始在做生意了,别人能干,我们啷个不能干,就算遇到事情,我们也会跑的嘛。” 陈安看着老汉老妈,一脸坚决:“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我是跟你们说过了,反正我明天一定要去,明天去不了,就后天,你们还能把我绑起不成?怕撒子嘛,总还不至于要命撒。” 出奇地,陈子谦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紧不慢地喝了口酒,吃了两块竹溜子肉,这才说道:“我也听说搞生意的人多起来了,去试试也行,总比你龟儿窝在家里边正事不干的好。” 随后,他又扫视了家里其他人:“这个事情,不能往外乱说哈,口风得把严实了。”最后,他看向宏山,“宏山也去的话,回去跟你家老汉说清楚,允许你去了才能去……干脆等一下我去你家串个门,都给我放机灵点。” “巴不得!”宏山连连点头。 很明显,陈子谦言语中不但答应,还表现出支持陈安的意思。 陈子谦和自家老汉关系也非常好,有他帮忙,宏山相信,事情会很容易答应下来。 不得不说,蜀人吃苦耐劳、敢为人先的那一股子闯劲,是刻在骨子里边的,自古以来便是,这也是后世全国各地、各行各业都能见到蜀人的原因。 老汉发话了,家里边其他人自然也不再多说什么。 陈平和瞿冬萍两人忍不住冲着陈安看了又看,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变化。 最明显的是胆子一下子变大了很多。 接下来,火塘里边刨出来的烤红苕,配上美味的竹溜子肉,一顿饭就吃得越发香甜了。 只是,在陈子谦吃饱喝足,跟宏山一起去串门以后,瞿冬萍和耿玉莲收拾碗筷的时候,发现橱柜里边的半碗油,再看看浅了少了不少的油罐子,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短命龟儿,哈戳戳的,啷个给老子一哈用掉那么多油,够吃好几天了,老子只想甩你两耳屎……”耿玉莲当即就骂开了。 “舍不得油啷个会好吃嘛,再说了,又不是我一个人吃滴,刚刚你们吃得比我还香……我明天早起,睡觉去了!” 打水洗了脚在火塘边烤火的陈安犟了一嘴,起身把洗脚水泼到屋前,回屋上楼。 躺在床上,想要早早入睡养精蓄锐的陈安,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想着一天下来的点点滴滴,却是越想越觉得有意思,那一股子盼头,忍不住让他兴奋。 他听到老汉串门回来开门的声音,也听到后半夜隔壁楼下大哥卧室里的床,极尽克制却也免不了被摇得咯吱响的轻微声音,然后不知不觉地睡着。 感觉只是眼睛刚合上,就听到了外面传来宏山的喊声,一下子惊醒后,发现天刚蒙蒙亮,他再次确认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一切,真不是梦。 快速地穿衣下楼,陈安向上提着门板,将大门打开,生怕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吵醒一家人。 “蛋子哥,来得早呢嘛,都还很看不见。” “我还怕你等不得。” “伯伯答应没有嘛?” “答应了,昨天副业队回来的人,也有人到我家里边串门,说了些外边的事情,叔叔在走的时候跟我老汉一说,我老汉就答应了,只是说让我们小心点……今天往哪儿去嘛?” “先去盘龙湾,那儿有一大片竹林,里边应该能挖出些来,另外还要去几个地方,我们争取今天多弄些,明天一大早就送到镇上。换了钱,买了东西就动身。对了,没跟家里说要去汉中嘛?” “没有,这点事情我还是晓得起的,一说是去汉中,肯定不得让我们去。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县城里边也有黑市场,啷个不到县城里边卖呢?” “这你就不懂了撒,山里边产松子的树是华山松,还得是往汉中那边走,松树多,有松子的人家也多,我们也能多收点,不容易去一趟,总要多赚点撒。再说了,汉中可比我们这边县城要大得多,做生意的也多,东西容易卖。” “这倒也是!” “赶紧走,早点动身。” 两人小声地说了几句,陈安去猪圈上取了条锄,又准备了些绳索,将自己进山时随身携带的一个葫芦带上,然后领头前往盘龙湾。 盘龙湾,比昨天去的老包梁还要稍微远一点,稍微偏南,是另外一条山沟沟。 可以说,那里是上辈子陈安最熟悉的地方。 原因无它,陈安家没了,能杵着拐杖走路以后,心灰意冷地选择了盘龙湾做落脚地,那里的石崖有个供他容身的山洞,简单修葺后,有四年时间,一直住在那山洞里边,后面盖了座小吊脚楼,依然还是在石崖前那片还算平整的地儿,山洞成了关黄羊的地方。 昨天晚上天上有云,山里没怎么下霜,并不是特别冷。 花了半个小时左右抵达盘龙湾的时候,正好天光亮了起来。 一路顺着山间小道进入盘龙湾,听着阵阵竹涛,看着那熟悉的山崖石洞,还下边潺潺的溪流和山湾处的清澈如洗的大水塘,陈安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个美不胜收的地方。 第11章 砍脑壳的 大概是心里边有了盼头的缘故,陈安现在看到盘龙湾里的一切,心里边觉得非常巴适。 再细细一看,越看越是欢喜。 这个地方,好好地打理一下,山山水水都非常好,貌似弄成个幽静的小山庄会非常不错。 闲山静水,想想都舒坦。 上辈子住在这里,山外头的人生活条件好起来以后,自从有了第一个进山游玩,在他这儿吃过地道的黄羊肉以后,来的人就越来越多了,总夸这里风景好,住起安逸,闲暇的时候,就来这里钓钓鱼、吃羊肉火锅,吃烤串。 如果建起来,好好经营一下,也是条财路。 陈安想来想去,心里边很快做了决定,这辈子,新家就安在这里了。 把竹林里的路好好修一下,连通到镇上的大路就行,也没有多远,靠镇上反而还要近些。 当然,现在想这些,还远得很,兜里边一分钱都没有,赶紧想办法赚钱,才是正事。 他没有再耽搁,叫上宏山钻进竹林。 竹溜子,对于竹子而言,其实是种祸害,藏在地下,吃竹根,吃还没来得及冒头的冬笋,咬竹子。被它祸害的地方,竹子成片枯死。 远远一看,就能从翠绿程度上看出大概哪些地方被竹溜子祸害了。 进了竹林,还能找竹溜子啃咬竹子后留下的痕迹。 这事情,对于陈安和宏山来说,都不是难事,从小到大,没少刨竹溜子,自然也会找。 两人来的早,竹林里边还显得有些幽暗。 刚钻进竹林没多长时间,找了没多大一会儿,陈安忽然听到竹林里边传来哗啦声响。 “蛋子哥,站到别动!”他小声地说了一句。 宏山知道陈安有了发现,立马停下脚步,免得踩到竹林间的竹叶和掉落的竹枝弄出的声响干扰到陈安。 陈安侧耳细听,辨识出声音传来的方向,他扭头看过去,看到竹林间有细竹晃动,哗啦哗啦的。 不知情的人怕是会以为见鬼了,但陈安和宏山都知道,那是竹溜子,咬断竹子往洞里边拖的原因。 “运气不错,才来就有发现。” 陈安笑了起来,立刻朝着竹枝晃动的地方走了过去。 别看竹溜子的小耳朵小得缩到了毛里,只有一丁点,但听力很好,同时,对地面的震动,也非常敏锐。 随着陈安脚踩竹叶的声响和脚步落地的震动感传来,之前还在窸窸窣窣晃动的竹枝一下子停住,不用想也知道,小东西藏进了洞里。 竹林比茅草地儿,可就难挖得多了。 地下竹根盘根错节,如果硬刨,那得刀斧齐上,费时费力,随便一个竹溜子洞,就不是一两个小时能刨出来的。 在这种靠近水源的地方,用水淹,永远是最省事、最快的法子。 他看了下地上竹溜子留下的胶囊状粪便,发现只是一只竹溜子的,个头不小。 宏山也跟过来看了一眼:“狗娃子,你刨,我去提水。” “要得,你搞慢点,竹林里边难走!” 陈安叮嘱了一句。 多年的发小,尽管宏山比陈安要规矩得多,但两人也没少凑在一起瞎搞,分工配合,早有一定默契,都是舍得出力的人,不管干啥,都不会斤斤计较。 他挥动锄头,在洞口扒拉,没几下,就找到了竹溜子深入地下的避难洞道,清理一下周边的竹叶残渣,把洞道口稍微扩大一些,等了不一会儿,宏山已经一只手提着一桶水顺着山坡爬上来。 也不多说,陈安接过木桶,将水朝着洞道灌了下去。、 洞道挺深,一桶水过后,不见啥子反应,他接着将另一桶也倒了进去。 这下,洞道里的水满了。 很快,浑身湿淋淋的竹溜子憋不住了,从洞道里钻了出来,趴在洞口,半截还泡了水里边。 陈安伸手准备去抓,小东西却是“呼呼”地凶叫着,扭动着胖嘟嘟的大脑袋,试图张嘴去咬陈安的手。 这也难不住陈安,闪电般出手,主打一个快准狠,一把捏住竹溜子后背将它提了起来。 “这只竹溜子大哦,怕至少也有四斤。” “应该不会少……来,帮忙拴起。” 他将衣服兜兜里的麻线团递给宏山,将竹溜子后脚拴起来,挂在竹枝上。 …… 石河子村村中大皂角树伸出的粗大枝条上,传来了当当当的敲钟声和队长、副队长到处的吆喝声。 如陈安所说,村里在召集社员开会,和以往安排农活不同,今天以公布账目和一年的清算为主。 “老少爷们儿,都给我搞快点,抓紧时间到皂角树集合喽,年底了,算工分分粮分钱,拿回家好过年,都积极点撒……” 石河子村的队长外号“黑老鸹”,喊叫起来,公鸭嗓门儿,隔着一里地都能听得见,人又老又黑,觉得他呱噪,私底下人们经常这么叫他。 听到钟声、喊声,村里人陆陆续续从各自家里头钻出来,朝着皂角树汇集。 陈子谦、耿玉莲、陈平和瞿冬萍四人也不例外。 陈子谦咬着旱烟袋,耿玉莲咯吱窝下夹着只没拉完的鞋底子,匆匆走在前面。陈平和瞿冬萍两人一人抱着个娃儿,紧随在后边。 开会的事儿,都挺积极,不用干活,那也是有工分的。 “要是认得今天算工分分粮、分钱,都不该让幺儿去弄啥子竹溜子,皂角树底下一坐,就能多个工分。” 耿玉莲打心里还是觉得工分实在、稳妥,自然不愿放过这种凑在一起摆着龙门阵啥子都不用干就能捞到工分的机会。 “都到年底喽,多一分少一分又能怎么样?”陈子谦觉得无所谓。 跟在后边的陈平忍不住插了句嘴:“一年到头,他就没有上几个工,来了也是白搭,还不如不来,省得丢人现眼。” 陈子谦回头瞪了他一眼:“哈戳戳的!不要以为你是老大,还要板(蹦跶)两年。你以为老子啷个会答应幺儿去弄竹溜子?真以为他是个散眼子(游手好闲)娃儿,老子早就去问过了,是真的一直在跟隔壁村的李豆花学采药撵山,山里边没得啥子头路,采药撵山也是个出路,不像你娃儿,就是个笨丕,过日子也要会想办法才行撒!” 陈子谦这话,相当于在说,陈安比你陈平要聪明机灵得多。 见老汉还是在护着陈安,陈平很识趣地没有多说,只是闷头跟在后边。 等一家子人到了皂角树,那里早已经老老少少,先到了几十人,散布在各处。 有的靠墙蹲着,有在树边站着的,有干脆脱掉只鞋子往屁股下边一垫坐地上的。 会抽烟的抽着旱烟袋,年轻小伙们凑在一起冲壳子,姑娘们挤在一角,神秘地说笑,家庭妇女们则是领着娃儿,纳着鞋帮或者拉着鞋底子,说着家长里短。 等了一阵,眼看人来得差不多了,队长一边卷着烟叶,一边扫视着一干人,然后咳嗽一声,走到中间,说指示,作汇报,然后开始调兵遣将算工分,分粮分钱。 算工分分粮的事儿,一直到下午三点多才轮到陈子谦一家子。 看着一个个扛着粮食,领了钱的人笑呵呵地回家,一家子围到会计旁边。 早已经在旁边盘算半天,觉得自家出工不少,用工分换了一家子的基本口粮,剩余的工分还能换到十来块钱的陈子谦凑到会计面前,说了自己的诉求。 结果话一出口,会计拨弄了一下算盘,当场就是个白眼:“就换那些口粮,你就得再补交一块二毛四。” “你说啥子,你莫搞错了!”完全不是意想中的那样,陈子谦心头满是古怪:“啷个可能嘛!” “有啥子不可能的,你自己看一下嘛!”会计将账本往陈子谦面前一放:“你家幺儿今年前后来我这里借过三次钱,都说是你让来的,你不晓得?” 陈子谦想起大早上就走掉的陈安,一下子就骂了出来:“这砍脑壳的,等回来看老子啷个收拾你龟儿!” 第12章 长得乖也是被吃的理由? 陈子谦领着一家人将分得的包谷、洋芋、红苕搬回家的时候,天已经晚了。 工分没换到钱,反而倒欠一块二毛四,不得不将想要的口粮缩减一些,把这个坑给抹平。 不服气的陈子谦让会计算了一遍,还是一样的结果。 一块二毛四,事情听上去似乎不大,但也不小。 陈安用掉的那些钱,一毛六一斤除了逢年过节不然都舍不得吃的大米,能买九十来斤,要是换成九分钱一斤的包谷,那得是一百六十多斤,更别说五分钱一斤的洋芋和红苕了。 至少也是一家子一个月的口粮,就这么没了,可不是小事儿,一年才几个月啊。 关键是,就连陈子谦都不晓得,陈安把这些钱用哪儿去了。 这下,不仅仅是陈子谦,就连最护着陈安的耿玉莲都恼火。 一家人围在火塘边,脸色都有些阴郁。 “等他回来,要是说不明白,老子要让他好好尝尝笋子炒肉,沟子(屁股)都给狗日的打肿。” “是该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锅儿是铁倒的。” 一向护着陈安的老两口,意见难得地统一,都想收拾陈安。 在一旁火塘边搂着自家幺儿的陈平,平时看陈安不顺眼,但他知道自家老汉脾气的,那是真有可能会打,连忙劝说:“陈安都十九岁了,翻过年就二十,都是大人了,要是被你们锤上一顿,那传出去,不得被人笑话,脸往哪里放嘛?” “对头,打不得。十五块钱是不少,可真正说起来,也不是啥子天大的事……爸爸、妈,前段时间就听说有个都要结婚的人,就因为没跟家里人打招呼花了十多块钱,被家里人骂,想不通跑去上吊的……” 瞿冬萍也忙着帮腔,还举了例子。 一听到这话,老两口面色都忍不住一惊。 耿玉莲满脸后怕地说:“对头,怕是不能打,怕幺儿想不通,这要是……弄清楚事情,说说算了。” 陈子谦叹了口气:“那……试着点来嘛!” …… 陈安完全不知道自己上辈子被数落了几天,还是家里人试着来的结果,一家人终究还是护着他的。 此时,他正跟宏山顺着山间小路返回盘龙湾。 换了几个地方,一共搞到十三只竹溜子。 忙了一整天,两个人都都差不多累虚脱了。 眼看天快黑了,中午只是在河沟边烤了几个红苕糊弄过一下五脏庙的宏山,在河沟里边灌了一饱水后,起身看向旁边等着的陈安:“狗娃子,你真的不回去?这儿离家里边又没得多远。” “不回去,要是回去了,我怕是要遭锤。今天晚上,我就打算在盘龙湾山洞里边过一夜,这里离镇上还要近些,明天天还没亮就得去镇上,回去再赶回来也麻烦。你想回去就回去嘛,明天早上早点过来就行,天亮之前我们就得到镇上把钱换到手。我今天晚上就在这山洞里边将就一哈。” 宏山抬头看看天,见天空无云,山里边也不刮风:“雪落高山霜落洼,今天晚上怕是要下大霜,半夜冷得很,遭不遭得住哦?” “这都不是事,烧堆火就搞定了。”陈安觉得无所谓。 跟着师傅进山学撵山,他雪天都在山里边呆过,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宏山想了想:“算喽,我也不回去了,在这里陪你,也好有个照应……今晚吃啥子哦?”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看向被拴着的十三只竹溜子:“守着十多只竹溜子,未必还怕被饿咩?烤只竹溜子撒。” 宏山犹豫了一下:“要留起卖的嘛!” “不差这一只!”陈安看向其中一只竹溜子:“就你长得乖,就吃你了……蛋子哥,帮忙拢火。” 啥子时候长得乖也成了被吃的理由了? 宏山有些古怪地看了看陈安,但还是很快到竹林里拖了些干竹子回来,将火拢着。 没法烧开水褪毛,陈安直接将那只被他放血的竹溜子放火里边烧,伴随着一阵皮毛燃烧的焦臭味,竹溜子身上的毛被火苗烧光,表皮也被烧得漆黑,像是被充了气一样膨胀起来。 趁着这时候好刮洗,陈安到河里边用刀子边刮边洗,很快打理干净,去除内脏后,在肉头厚的地方划了几刀,砍了根竹棍穿着,然后架在柴火上转着慢慢烤了起来。 随身带着的葫芦里边,是用辣椒面、盐巴、花椒混合炒过做成的低配版椒盐,是进山常用的调味品,往往出去撵山,一去就可能是两三天时间,甚至更长,没点调味品,在山上吃东西没滋没味的,可不舒服。 跟着师傅一年多的时间,他也养成了习惯,得跑前跑后把师傅伺候好,少了这些东西可不行,哪怕是烤洋芋也少不了。 两人就围坐在火边,一边流着口水,一边翻烤,花了大半个小时,总算将竹溜子烤熟,外表不是很美观,被陈安割成两半,一人分一半,也得有一斤多的肉,沾着椒盐慢慢品尝。 皮外焦脆,里面的肉软嫩,柴火的烟火气息和竹溜子原本的清香,形成了绝配。 两人都舍不得吃太快,生怕几下就没了。 吃到最后,都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垫一下肚子,足够了。 趁着天没有完全黑下来,两人又去弄了不少木柴和竹叶回来,在山洞里将火加大些,提升温度,然后在火堆边铺了竹叶,早早地躺下睡觉。 辛苦了一天,两人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到了后半夜,柴火烧尽,两人还是被冷醒,隐约中听到村里有公鸡打鸣的声音,估摸着是夜里三四点的样子。 时间倒也正好。 两人将工具暂时放在石洞里,到外边河里掬水洗脸,被冷水一激,彻底清醒,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借着清冷的月光,提着竹溜子,往桃源镇上赶。 桃源镇,正是米仓道路经的地方,别看是在深山里,却也曾经是川陕两边商旅的汇集交易之地。 镇子不大,只有一条铺着青石板的街道,两侧老屋联排,曾是一个个商铺,只是现如今,开通了新的路,靠背二哥背着大量物资穿行的米仓道早就废弃,也只有山里人采药、撵山才会走一走,向北进入更深的山里。 桃源小镇再不见昔日的繁荣热闹,但仍旧不影响它成为周边村民每逢农历一、四、七赶集的集市,麻雀虽小,却也五脏俱全,成了山里物资交流的一个点,只是,生意还不敢太光明正大,显得冷清。 供销社、粮油门市等部门还远没到开门的时候,月光下的街道上,却是已经有不少人在活动了,各自都很安静。 这就是黑市场……天真的没亮 第13章 小生意也不简单 大概是天高皇帝远,山里管控向来没有城镇那么严的原因,才会有那么多人出现在靠近两省边界的小镇的黑市场上。 明明很热闹,却偏偏很安静,显得有些怪异。 竹溜子的叫声,成了最好的招牌,陈安和宏山两人,刚在街道边蹲下,就有三四个人上前查看并小声询问价格,但一听陈安的喊价,就抽身走了,直到又等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人:“竹溜子啷个卖?” 陈安看看来人,又看看两边,见没啥异常,他才小声说道:“都是昨天才挖出来的,一块一斤!” “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最好的猪肉都才八毛五分钱一斤。” 猪肉不同的部位,价格都不一样,便宜的部位六毛多点。 “竹溜子肉好撒!” “再好也好不过猪肉,哪个肚子里边都差油水。便宜点,四毛一斤,我全收了。” “你啷个好意思开口嘛,我就是剥皮送到供销社收购站,也怕不止这点钱,还有肉吃,这竹溜子本身就可以做药滴,补中益气,解毒。” “那我再加点嘛,六毛钱一斤,不能再多喽,再高你就剥皮去卖嘛。” 不得不承认,平日炒菜,只舍得拿着肥肉在锅里边擦上一圈就当放油的年头,野味再好,也比不过猪肉养人。而且,供销社里边其实并没有代收竹溜子皮毛,纯粹是陈安从这人不俗的衣着上看出,不是附近的,于是开口蒙人,还真有了点效果,直接涨了两毛。 他大概猜出,来买竹溜子的,应该是些机关食堂、招待所食堂,或是一些图个新鲜换换口味的人,凡此种种。 野味在这年头大都卖不上价也是事实,但普通人舍不得这么吃,不代表所有人都舍不得。 无论什么时候,人都是分阶层的,总有富人,日子过得自然也是天壤之别。 陈安略微想了下,觉得能给到六毛一斤也算不错了,又怕后面没人买,于是点点头:“要得嘛,看在你一下全收了的份上。” 那人立刻借来小称,将十二只竹溜子分两次过秤,共计三十七斤八两,他略微算了下,倒也痛快,直接数了二十二块六角八分钱递给陈安,然后将竹溜子装背篼里,匆匆离开。 二十二块六毛八分,这是陈安到手的第一笔钱。 这其中还有一半是宏山的。造孽啊! 事实上,就即使是竹溜子,也没那么容易弄到,山里哪有那么多野物供人打。 从古至今,这山中打了多少年了,尤其是这些年,不禁枪,不禁猎,更是疯狂,想要在山上找到想要的猎物,需要经验,更要有运气。 这两天之所以抓到那么多竹溜子,也是在陈安了解周边竹溜子分布情况才有的收获。 多吗? 不多! 换个数个地方,刨了八个竹溜子洞,跑了不小的地方才弄到那么十多只。 往后再要找,可就不容易了,少不了折腾。 事情顺利办成,陈安和宏山两人都稍稍松了口气。 想要买针头线脑,还得等供销社开门,不像布料之类,得用布票才能买到。这些零碎的东西,直接用钱就行。 “蛋子哥,暂时没得啥子事,我们就在黑市上看一下,看看它们都在卖些啥子东西,只看不说话。” “要得嘛!” 兄弟两人在黑市场上一个个遮遮掩掩的摊位上看过。 这时候大声吆喝,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顶多也就是看中想买的东西,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还要左顾右盼,看看有没有情况,万一有人来了,那肯定是东西一收,甩开脚丫子跑路。 黑市场里,有倒腾粮油布票的,有卖自家鸡鸭的,还有人挑着担担出摊卖小吃的。 到摊位边,两人看到卖的是担担面,忍不住流了口水。 昨天晚上只是吃了只烤竹溜子垫了下肚子,现在早就饿了。 担担面,可以说是蜀地民间极为普遍且颇具特殊风味的一种著名小吃,因为由小贩挑担叫卖而得名。 它是用面粉擀制成面条,加上红辣椒油、芝麻酱、葱花等材料做成。面条细薄,卤汁酥香,咸鲜微辣,香气扑鼻。 “来一碗撒?”摊主看着站在自己摊子前的两个年轻人,小声地说。 “好多钱嘛?” “八分钱外加二两粮票。” “高了点吧,一盘炒肉片价格才是两毛钱,一碗面你就要那么多。” “你在公社食堂里边吃不到,要是在食堂里边,对粮票还有要求,必须是省粮票,还得是粗粮票,细粮票和全国粮票都买不了。好些人排上号了,票证不合要求,手里有钱买不了面,急得直跳脚。我这里没那么多要求。” “一角六分钱,没得票,卖不卖嘛,卖的话来两碗。” “行嘛行嘛。” “量给足点哦!” “放心放心,我实在人,做的实在生意!” 陈安当即掏了三角二分钱递给摊主,摊主接过后,手脚麻利地开始摆弄。 山村里的人不像城里人,自己产粮食,自然没有什么粮票,有的也是一年发下来勉强够做套衣服的布票和丁点油票,要外出用到粮票,还得自己到队上、公社打证明,然后带着符合标准的粮食到粮管所进行兑换。另外一个途径,那就是从黑市场去换,有人倒腾这些东西,总有人有多余的各种票证。 没多长时间,两人手里都多了碗担担面,这玩意儿,虽然配料也不是那么齐全,但比起家里的红苕、土豆和玉米,毕竟是白面做的,那吃在嘴里边就安逸了,一时间吃得稀里哗啦,只觉得整个嘴巴乃至全身心都一下子爽了起来。 没几分钟,一大碗面下肚,连汤汁都一点不剩。 “蛋子哥,吃饱了了没有?” “可以了,还要办正事,省着点。” “怕撒子嘛,吃了可以再挣。” “那……就再来一碗嘛。” 于是,陈安再次付钱,两人又各自吃了一大碗,肚子吃得鼓了起来,那就真的舒坦了。 随后,两人继续在黑市场上逛,小小的黑市场,售卖的东西种类还挺多,包括但不限于食品、药品、日用品,还有衣服布料和手表之类。 陈安虽然上辈子活在山里边,没怎么外出走动过,但比起现在这些人,也算是很有见识的人了,见怪不怪,反倒是宏山,看见的一切,都是满眼稀奇。 最终,两人在一个摆摊卖布料的摊子前停下,摊子上就有他们想要的针头线脑,一问发现跟供销社里边的价格差不多,品类花样还更多,陈安略微衡量下,跑到供销社一下子买许多也是引人注意,还不如在这里买隐秘些。 他不再等了,当即花了十多块钱,挑着各种线、纽扣、缝衣针、顶针、娃娃的帽子、女人扎头发用的橡皮筋和发卡之类,一样挑了些,弄了不小的一包。 再买了一点干粑粑当作路上的干粮,两人返回石河子村,手头就剩下六块五毛钱。。 路上,陈安交代道:“回去把工具一放,背个背篼,带上个口袋,我们赶紧进山换松子,不要惊动家人,不然我怕走不了。” 宏山点点头,有些怀疑:“狗娃子,用这些东西,怕是换不到多少松子。真的能赚钱?” “山里边的东西卖不出去,在山里人眼里觉得很平常,随便用点东西就能换到,他们也乐意换,当然他们也晓得,这些东西弄到山外边,能卖钱,可是有几个人敢去这么做,都怕被抓起来。小生意也不简单……不相信我咩?” “相信,啷个不相信嘛,我只是没做过,心头没得把握。” “走一趟你就晓得了……就像这些竹溜子,没来之前你肯定想不到,我们两个搞一天卖得的钱,就快要顶得上城里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一样。我们走快点,接下来要出大力气了。” 宏山兴奋地点点头:“好!” 第14章 青川犬 两个年轻人的脚步走得又大又急,连走带跑的,中途还去盘龙湾将锄头水桶砍山刀之类的工具拿上。 回到村里边的时候,天都还只是微微亮。 冬天天亮得慢,只听到村里边公鸡的打鸣声此起彼伏,偶尔有被惊动的狗叫上几声。 陈安轻手轻脚地回到家里边,将条锄放在猪圈上,被惊动的两只挤在一起睡着的黑猪以为是来喂食的,哼哧两声,翻身站起来,跑到圈门口,冲着木板圈门拱了几下,弄得门板哐当作响。 陈安被吓了一跳,赶忙将随身带着的那一包买来的东西塞在圈房上拿出来的一个背篼里边,又找了一个蛇皮袋子拿起,赶紧顺着小路下到下边的大路上,生怕惊动老汉老妈被揪回去。 等了十多分钟,宏山也背着个背篼赶来。 两人趁着麻光,加快步子离开。 年末正处在“瞎四九,五阎王”的严冬节令中,有秦岭在北边阻挡,尽管今年还没下过一场像样点的雪,但此时山中的寒意,足以让人忍不住搓脚搓手,随时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被冻掉了。 顺着山间沾满霜花的小道,两人半个多小时后,抄着山中近道岔上一条开凿在山间的沧桑古道。 古道犹如从苍茫大巴山劈开的一道缝,在数百里的山川河谷中曲折穿行。 很多地方,凿石开路,只有容得下一只脚踩踏的位置,还有不少石头阶梯,被无数双古老先辈的脚踩踏,磨得光滑。 这长满湿滑青苔的小道,就是早年间蜀中“背二哥”往来蜀地和汉中的米仓道其中的一段。 背二哥曾是米仓道流动的风景线,背着沉重的物资,走州过县,甚至跨省远行,担负川陕两地的物资流通,留下不少传奇。 好些年以前,通往汉中的路就已经修通,米仓道也就渐渐废弃,到后世,成了一条风景线。 在石河子村,还有蹭干过背二哥这行当的老人,陈安和宏山都听过他们说过不少米仓道上的故事。 一路上,两人无心欣赏沿途风景,只顾低头走路。 顺着冰冻的山溪边缘,踩着冽石,跨过不断出现的之字形小溪,在沟壑中快速前行。 越走树越密,沟越深,冰霜越多,路也愈加难走。 古道两边,山峦重叠起伏,让人不能轻易寻见一户人家。 弯弯曲曲的小路,好像一条细长的蛇在爬行,在山沟谷地、陡坡峭壁上蜿蜒,但始终只见蛇身,不见蛇头。 一直走到中午,少说了走了三四十里的崎岖小道,两人才感到身乏力疲,到了一条小河边,匆匆吃了几口干粑粑,喝了些山泉水,稍作休整,才又继续赶路。 眼看着都已经出了川蜀地界,还没有看到人家,宏山有些急了:“走了那么久,不要说村子,连人影都没看到一个,怕是不好换哦?”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山里古道交错纵横通往不同的城镇,这路以前还真没走过,他总觉得越走越偏僻,也怀疑是不是走错方向了,想着一路走一路换,现在走了那么久,还没看到人家,心里免不了动摇。 “我们到高处看看!” 陈安领着宏山,顺沟边一条上山的小路,爬向高处,看能不能找到一户人家。 说来也巧,老天照应,居然在山上高处,看到另一座山半腰,一棵高大的核桃树旁边有一户住着茅草房的人家。 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密林深处藏人家。 两人当即朝着那户人家找了过去。 那茅草房没有院墙,站在院子边上,陈安喊道:“屋里有没有人?” 话音一落,一大两小,三条狗从屋里窜了出来,冲着两人大声狂吠。 陈安愣了一下,这三条狗,大狗毛色花白,但两只半大狗崽则是一只为青黑色,一只为紫红色,头型为倒三角形,黑色的嘴吻细长,耳尖垂至眼下腮根。 好歹跟师傅学了不少时间的采药撵山,撵山少不了狗的陪伴,也了解了不少关于狗的知识。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三只青川犬。 青川犬分布于蜀地青川县的农村,属于半野生状态,是天生的山地猎犬。在本地,被叫做撵山犬,成群狩猎,威力无穷,移动灵活,凶猛无比。 这里属于川陕交界,在这样的地方看到青川犬,陈安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想到自己要采药撵山,少不了用到猎狗,他一下子也来了兴趣,仔细打量,发现两只半大狗崽,眼色都是棕红色,这是上等青川犬的主要特征。 虽然身体显瘦,但前胸宽度适中,龙骨(脊骨)比较靠后,后腿和后背成完美的弧形,四肢修长,胸深腰细,尾巴偏直但是不长…… 他神情变得惊喜,按照师傅的说法,这两条狗崽,都属于是青川犬种的上等好狗。 无论是狩猎,还是看家护院,都是非常好的品种。 三条狗都有些干瘦,应该是平时缺少喂养有些营养不良的原因。 他一下子心动了。 就在这时,一位头发花白的婆婆颤颤巍巍地走出茅草房,打量了一下两人:“你们是做什么的?” “婆婆,我们是换神仙嗑的,你家里有没得?” 这边的山里人管松子叫神仙嗑,还是陈安听小贩说的,也就依葫芦画瓢,照搬。 “咋换哩?进屋来说。”说完后,她冲着三条狗喊道:“别嚎了,到外边去。” 三条狗都很懂人性,听主人一吼,立即不叫了,顺从地到屋角边趴卧着,陈安和宏山才得以进屋。 一进门,屋里墙壁黑乎乎的,像刷过黑漆一样,光线很暗,但很暖和。 离炕眼门处有一火炕,里面的柴火烧得通红,从房梁上垂下一根被烟熏火燎得漆黑的粗藤条,末端有个分杈形成的勾子,吊着黑糊糊的铁壶,里面的水被烧开了,冒着大气,冲顶着盖子,哐啷直响。 火炕两边各放一条矮长木凳,陈安和宏山两人坐下后,老婆婆很热心地从锅灶处拿了两个碗,从吊着的壶里给两人倒了滚烫开水,这才开口问:“用啥换哩?” 陈安连忙从背篼里拿了包着的针头线脑出来,展现在老婆婆面前,权衡了一下,估摸着按照以前进村换东西的小贩的做法说道:“我带了一些针头线脑之类的东西,你要是能看上,小件一样一碗松子,大件点的,换两碗或者三碗。” 老婆婆对着那些东西,边看边选,经过翻看,选了几个缝衣服的线、两包针以及一个顶针,折合六碗松子。 她也没讲价,顺着拿了一个碗,走到房间墙角放着的口袋跟前说:“给你们往哪里装哩?” 宏山立刻拿了口袋送过去,撑着口袋,看着老婆婆一碗接一碗地往里边装,每一碗都舀得冒尖,打理得很干净,非常实在。 陈安也顺手抓了两颗,放嘴里咔嚓咬破,见松子粒大饱满,都是好货。 宏山注意到墙角还有一小袋,忍不住问:“婆婆,为啥子不把松子卖了?” “在哪里卖哩?山里人谁要,去城里供销社,又没听说收,跑上好几十里山路拿去私卖,又不敢。只能放家里,等着山外面的人来了换些东西。” 宏山一下子沉默了。 身为山里人,其实他自己也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忍不住叹了口气。想买的东西买不起,想卖的东西卖不出去,总感觉有些被搓揉的感觉。 陈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大都有些同样的憋闷,小声说道:“会好起来的,很快就会好起来。” 随后,他偏头看向老大娘:“婆婆,你家里边的那两条狗崽卖不卖?” 第15章 是软是硬,也得分人撒 “想买狗啊?” “我看这两只半大狗崽挺好,家里缺看家护院的,进山也缺个伴。” “你想要你就抱走,留在家里也喂不起,饿得干精骨瘦的,不用钱!” “那可不行,把它们养那么不容易……大爷没在家呀?” “上山砍柴去了。” “那你跟大爷合计一下价,我们回来的时候,再来这里看看,价格合适的话,我买走,你看得不得行!” “那等你们回来再说!” 陈安进屋后观察过,住在这山里头的,就两个老人,家里似乎没有什么年轻人。 这年头,很多人家确实没得那么多粮食喂养,有了狗崽,喂不起,要么是选择送人,实在送不出去的,也有不少人选择送到山里边,让其自生自灭。 老婆婆让陈安直接抱走,这很正常的事儿。 两只狗崽,能长那么大,怕是没少进山自己打野食。 但看着老人,陈安多少有些不忍心。 两人喝了热水,休息了一会儿,浑身又来了精神,谢过婆婆顺便问了路,又钻进了山岭林海。 “老人家里边还有不少松子,啷个不直接花钱买了?我估计,便宜点她也会卖!” 宏山惦记着那小袋松子,在看见的时候,碰了碰陈安,征询过意见,不过被陈安摇头拒绝了,他有些想不明白。 “这里离汉中还太远,一路换过去,等到了汉中,估计也就差不多了。现在就买了背着,走过去太累,人怕吃不消。而且,老人家也说了,等着换点山外面的人带来的东西,他们需要的,不仅仅是针头线脑,还有别的东西,就莫打那些松子的主意了,以她们的年纪,出趟山到附近镇上也难,何况,也没得多少。” “那啷个两只狗送你你不直接带走?” “老人日子过得比我们造孽多了,可怜巴巴的,再说老人也相当实诚,心里还是觉得,多少补偿点合适些,主要是心里边过得去。” “耶……没看出你娃儿心肠那么软。” “是软是硬,也得分人撒。” “这倒也是!” 重新回到米仓道上,踩着这只能算是羊肠小道的路上,继续朝着山里边穿行。 一路上,岩石缝间、沟壑陡坡上生长着千奇百怪的松柏,雄伟苍劲、巍峨挺拔,使高山充满灵气,让万物竞相风流。 此时此刻的宏山,也是第一次深入这种完全陌生的山里,看着眼前的一切,感到既稀奇又紧张,既陌生又害怕。 他不像陈安,已经随着师傅李豆花进过深山老林不少次数,早已经见怪不怪。 不时传来的一声声鸟叫和兽吼,让宏山无心欣赏山中的美景,眼睛不停地四处张望,心里老是提心吊胆。 在这种山里边走,心情总是会显得沉重,越走越寂寞,越走越害怕。 有时附近山林中的饿鸟在林中飞来窜去,发出的声响都能让人一惊一乍,两腿忍不住发颤,恨不得插翅飞出山岭。 宏山被草丛中突然窜出的一只野兔惊了一跳后,忍不住问:“狗娃子,你说会不会突然出现一头黑娃子或是一只饿狼,我们啥子都没带,怕对付不了哦!” “胆放正,大步走,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左顾右盼,大白天不会有啥子野物,往往在你发现它们的时候,它们早跑掉了,它们更害怕人,也不可能有那么多野物。” 陈安心里边很清楚宏山对大山深处不适应的这种感觉,他自己也有过,同时也清楚,这种大摇大摆在山里想要碰到有能力主动伤人的中大型野兽的几率有多小:“黑娃子见人一样要跑,再说,这大冷天,它们早钻洞里边睡觉去了,至于饿狼,除非是狼群,单独一只,敢靠近,就是几棒子的事儿。 真要随便都能见到野物,多到这种程度,那撵山的人还不得赚大发了,但事实是,撵山人了到山里面,也得非常仔细地看,仔细地听,才能发现野物的踪迹,往往要跟好久才能找到。没得啥子好怕的。” 宏山心里得到宽慰,长长呼了几口气,摆正心态,走了一段发现果真如陈安所说的那样,才真的不怕了,随之也加快脚步跟上陈安。 这边山里边的人,住得分散,翻过一条山沟,顺着古道走了几里地,看到一条土路又有四五户人家。 两人就近走进一户人家,院内建有一座纯木头结构的马鞍架子房,看样子,建起来的时间不长,还非常新。 一个壮年,应该是院子的主人,正在挥舞一柄长把大斧头,劈着一根椽头那么粗的木柴,已经劈好的木柴,沿着院边,整齐地垒成至少有一米五的一溜柴墙,都是好木头,换到后世,这就是浪费,是奢侈。 陈安开口询问:“大哥,我们是来用针头线脑这些东西换神仙嗑的,有没有需要换的?” 壮年说:“先到屋里看看你们的东西再说。” 于是,两人随着壮年进了屋子,女主人听陈安和宏山说有儿童的帽子,和女人用的头巾之类,也过来翻看。 挑挑拣拣,不一会儿,两人的蛇皮袋子里又多了十多斤松子。 接着,女主人站在院边,喊不远处另一户人家,把两人介绍过去。 就这样,两人见人就问,见院就喊,走东串西,以物易物,顺便问问路。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了三个多小时,在斜斜的日头向西边坠落,山沟里不断升起缕缕炊烟时,两人已经换到七八十斤松子,形势比陈安预计得还要好。 估计了一下时间,宏山说道:“离最近的小镇还有十多里路,山里路难走,十里路听着不远,但不熟悉,不晓得近道,弯弯绕绕的,怕不是一两个小时都未必能走到的,得找个地方住上一晚。” 陈安点点头:“现在背重了,也确实走不快,没必要走远了。就近找个地方住下就好,遇到人家最好,再不济,找个幺店子住下,或是山洞也行。” 米仓古道上,行至山腰或是河畔,还有一种叫“幺店子”的路边小店,它因古道的兴盛而生,又因古道的荒废而消逝。 幺店子之所以被称为“幺”,就是因为它小,设施自然就少,不过粗茶简餐,一方床铺,总能满足旅途之人的需要。 古道早就荒废,但沿着古道两边撵山采药的人还有,也有打着某些主意的人,就像陈安他们,背着东西不走大路,怕被拦。 为了避开麻烦,还是有人会走这艰险的古道。 米仓道沿途其实催生出不少小村庄,就即使是荒山野岭里无人居住的幺店子,也有经常会走的人简单收拾,成了过夜的地方。 晚上住宿的事情,不难搞定,出门在外,也没啥子好挑剔的,能将就就行。 就这样,寻着袅袅炊烟,边走边换,背着越来越沉重的松子,一会儿下河滩,一会儿爬陡坡,运气不错,夜幕降临的时候,两人到了岔沟里一户人家院边。 “今天晚上,就住这里了!” “要得!” 两人打定主意,宏山当即开口:“老乡,有没得神仙嗑换东西?” 听到喊声,从屋里出来一位妇女:“有是有,咋换哩?天黑了,干脆你们进屋再说。” 第16章 山林遍地宝,林中尽穷人 两人在那女主人招呼下进了屋子,里边虽然点着油灯,但仍然一片昏暗。 火炕边坐着一壮男,一看就知道是这家的男主人,炕上坐着两小孩在暖被窝。 在男人的指点下,两人将收到的松子放在墙角,立马浑身轻松起来。 这时候,女主人过来问两人:“你们用啥换哩?” 陈安立即拿出这一天下来剩下的东西让他们挑。 挑挑拣拣,女人拿了四支线和两包针,看着陈安带来的帽子好看,当即挑选了两个,给炕上两孩子戴上,另外又挑了别头发的别子和头巾,东西一共换了十碗松子。 男主人慷慨,装的时候还多给了一碗。 “给多了给多了……”陈安连忙说道。 “没的事,山里边这些东西多,打来放在家里面,也就是平时没啥子事的时候嗑一把,到山上干活的时候带上点,当个零嘴,别的没什么用,也就是有人来的时候换点东西。” “其实多的话,可以拿到镇上,或者是县城里卖撒,这里离汉中也不是太远了。” 男人也厚道,陈安不无建议地说:“供销社收购站里没收,黑市上有人收。” 供销社又分设很多商店。 百货商店专卖日用品,布匹、衣服、帽子、口盅牙刷、毛线等,有的凭票才能买,有的不要票,比如土布就能直接花钱买到而不用布票。 食杂店门市出售油盐酱醋和糖果等东西。 日杂店专卖锅瓢碗筷、盆盆桶桶和一些农具。 饮食店以切粉粑粑馒头等东西为主,有时也有别的。 食品站负责收生猪和鸡鸭蛋等东西,同时杀猪卖给有票的人。 收购站有订购指标的收购项目,由生产队的由副业人员完成,像松脂或集体种植的药材等,同时,也收购个人采摘到的山货和药材,或是打到的猎物皮毛等东西。 收购站里边没有收松子的指标,家里边有松子,也只能自己吃或者放着等收购指标,但总有地方需要,就有人会寻着这种产量比较高的地方来进行收购。 改革开放的前夜,对计划经济有所松动,自然也有人逐渐放开手脚,把自己用不着的东西,或是任务指标之外的东西变现,在还没有正经的规定市场,而是一些夜市,或是在一些偏僻的地方进行自由买卖,通常称作黑市。 这也是被扑击得最厉害的地方。 事情总有个过程,无论是政府还是个人,都不是轻易就能放开手脚的,都有忌惮。 男人叹了口气:“收购站没收神仙嗑,黑市不是没想过,但是不敢胡来了,去年的时候,我背着去南郑卖过一次,被抓了,钱没赚到,还被关了好几天,回到公社、队上,还被到处通报。不然,这山林里边出产的东西多的是,从春上的香椿、乌龙头开始,到秋冬的黄花、木耳、松子,河滩沟坡,山梁陡洼,那里没有核桃、毛栗子? 满坡的毛竹林、遍地的中药材,还有山中的野物,哪一样不能卖钱?就是不允许,就是怕割尾巴,说投机倒把,怕了!能吃饱就好得很,宁愿受穷,不敢再胡来了。 你们胆大,有机会多跑跑,多带点东西进山换换,我们生活能更方便些就行了。” 守着金山没钱花,躺在银山甘受穷,这是现状。 真可谓:山里遍地宝,林中尽穷人。 真正说起来,改革开放满打满算,也就是一年多一点点时间,政策是有变化,但还不多,还是计划经济为主,还在打击私人做生意,虽然管得没以前严格,但隔三差五还是会组织人手去撵一次,弄得鸡飞狗跳,谁被逮到只能算谁倒霉。 对这种事情,作为“过来人”的陈安,也没法说什么,只是想着,再过那么一两年土地到户,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现在,他更关心的问题是住宿,于是问道:“大哥,现在天黑了,我们哥俩个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能不能在你这儿住上一晚?” “出门在外,都不方便,也很辛苦,都是出力的人,住上一晚有啥子嘛!” 男主人也是个好人,非常地道、淳朴,随口就答应下来。 晚上住宿有了着落,陈安和宏山两人都松了口气。 两人在男主人的招呼下,坐在火炕边烤起火来,拉起了家常,问是哪里人,和一些杂七杂八的见闻,也说了他去卖松子被抓的事情。 说着说着,女主人做的晚饭熟了,山里人厚道,待人心眼实,尽管陈安和宏山是跨省而来的陌生人,也给两人舀了两大碗。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陈安感激地说。 男主人摆摆手:“我们住在这山里好的一点是饭能吃饱,偷着多开几片荒地,隔得远了,也没得人管,吃饭没问题,就是手头紧,没钱花。不要见外,疙瘩汤凑合着吃吧。” 在两人跟男主人拉家常的时候,早就闻到房顶头锅灶处一阵阵诱人的玉米面清香味,惹得肠胃上下翻腾,馋得人直咽唾沫。 当接到女主人递来的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稠饭时,两人都恨不得一口吃光喝净。 要知道,陈安和宏山两人,就只是中午就着山泉水吃了几口干粑粑,在老大娘家喝了碗开水,一路上急着赶路,忙着换松子,背的东西越来越重,人的体力消耗也越来越强,到现在天黑了,闻到面的清香,哪有不饿的道理。 陈安好歹是活了几十年的人,现在的宏山虽然比他大一岁,但却远没有陈安沉稳。 他虽然也是一口一口地吃,而速度之快,犹如狼吞虎咽,一碗稠稠的洋芋疙瘩汤,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 端着空碗的宏山一看陈安和这一家的男女主人和孩子,都还在细嚼慢咽,而他端着空碗傻等着,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等什么? 就等一碗饭。 可是,人家主人没有发话让你自己去舀,看样子也没有主动起来给你添饭的意思,咋能自作主张去舀?若是被人说一顿,这小小的脸面往哪里搁? 山里人穷啊,粮食那是算着吃的,男主人说吃饭没问题,不代表就有多少剩余,能给那么一大碗热饭,已经是人家相当厚道了。 可不去舀,明明肚子还饿着,一碗稠汤下肚,不但没饱,反而惹得更饿,何况锅里那诱人的香味还在屋里弥漫,怎么也挥之不去。 宏山尴尬地用筷子不停地刮着碗中的残汤剩菜,开始思量脸面和吃饭的问题。 左思右想,觉得明天还要背着那么重的东西一路换着进城,路程不短,要不少体力,只有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 他还是觉得脸皮厚一点为好。 这脸面能值得几个钱?还不如一碗疙瘩汤。 宏山便在主人没有发话的情况下,端着空碗,走向灶台,舀了满满一碗,坐回原处,低着头,生怕人看见似的,香甜地大口大口吃起来。 第17章 炕很热 陈安注意到了宏山的别扭,大概猜出他的想法。 一顿热乎饭,可比那干粑粑强多了,哪怕这些饭只是玉米面和洋芋。 他又何尝不是这样。 别看只是包谷面和洋芋做成的疙瘩汤,但比起家里的红苕,那就太难得了。 那炖得软绵绵的洋芋疙瘩,咬一口格外香甜,再加上玉米面的清香,两者搭配炖煮,熬出来的汤,一股黏黏的醇香味,让人大饱口福。 两人都正直青壮,正是能吃的时候,一碗不够,两碗也不够,给上三碗四碗,照样能吃下。 于是,陈安直接掏出一块钱放桌上:“大哥大嫂,难得吃上一顿热乎饭了,你们做的饭也是真的香,能不能多做点,让我们哥两个吃个饱。” 两口子看看桌上的钱,男主人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那咋个好意思收钱嘛!” “没得啥子不好意思的,日子都难过,能让我们吃顿饭,还能让我们在这儿过夜,已经是很大的恩情了。” 陈安很清楚,这是在吃人口粮,吃得多了,搞不好人家的口粮就会少那么一两天的,并不是别人舍不得多做些,而是真的只能到那个限度,已经是仁至义尽,非常厚道了。 见状,男主人也不含糊,将钱收了起来,顺便跟自家媳妇说道:“再多弄点,让他们吃饱了。” 女主人点头应了一声,将陈安的碗接过去,把锅里所剩不多的疙瘩汤全舀在碗里,给陈安送了过来,这才又折返灶边,添柴火,继续熬煮疙瘩汤。 这下子,哥两个吃得就放心了。 直到肚子吃饱,两人嗍干净了筷子上粘的汤沫,从吊罐子里倒了些开水在碗里晃一下,将碗上粘着的粮食也冲刷干净,然后接连几口喝下,终于觉得舒坦了。 不能浪费粮食! 严冬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四周的山林没有一点响声,寂静得让人害怕。 黑黝黝的群山,像一堵堵沉重的厚墙挡在门前,让人憋的难受。 几棵高大挺拔的塔松像撑天的巨伞,罩在茅屋房顶,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宏山出门去方便,一看外面黑咕隆咚的样子,让人有些望而却步。 他回头看了陈安一眼,陈安立马会意,他也有三急要处理,正好给宏山做个伴,临出门的时候,陈安问道:“茅司在哪里?” 男主人说:“往右边走,柴垛子旁边,小心点,莫踩空了。” 陈安点点头,和宏山一起摸了过去,有着屋里油灯透过窗子照射出来的微光,稍微适应一会儿,也勉强能看到点东西。 茅司建的粗糙,就是个深坑,周边围上一圈比腰高一点的简单石墙,上面铺了些木头,比较粗大的两根木头之间有个稍微宽点的缝隙,这就是方便的地方。 两人轮流蹲过,找了包谷壳擦屁股。 回到屋里的时候,主人家已经睡下,嘱咐陈安将门闩插好。 宏山看到他们一家四口靠墙依次而睡,男主人睡在炕中间,在炕的一头给两人留出来一点地方,并给了一条小棉被。 宏山有些傻眼了。 孩子、女主人、男主人……在一个炕上咋睡啊? 不得不说,相隔几十里山岭,不是同一个省份的人,生活习惯就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靠近汉中这边的人,习惯用火炕,而在石河子村,各自睡的还是木架子床。 陈安也有些不太适应,和男女主人同炕而睡,总觉得心里有些别扭。 但无论如何,总比住山洞拢堆火烤着舒服,能让两人上炕,又何其难得。 也算是种新奇体验。 陈安冲着宏山笑了笑,拍了下他的肩膀:“你睡在墙根底下。” 说着,他当先上炕,脱掉棉袄,盖在身上,躺在男主人旁边。宏山这才跟着爬上炕,拿过又短又小的被子盖在他和陈安的腿上,也脱掉棉袄,将身上盖严实。 小棉被有些薄,再看主人家盖的被子也很陈旧,又没铺褥子一类的东西,屋里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生活也很穷苦。 山里人活得“滋润”,其实也仅限于冻不死,饿不死。 好在,炕很热,虽然睡在光席子上,但依然暖暖和和的。 按理说,疲劳了一天,两人躺下就该睡着了,但却怎么也睡不着,最主要还是觉得这种睡法实在是尴尬,不自在。都不敢轻易翻个身,怕影响别人。 一个偌大的院子,只有三间茅草房,一个炕,这要是换在石河子村,最多给一顿包饭就谢天谢地了,若要留宿万万不可能。 但也正是如此,更能说明这一家人的淳朴、厚道。胸怀像大山一样宽广、豁达,厚重。不会说嘴,只会做事。 大概,这就叫积德行善了。 打断骨头连着筋,天下穷人心连心……同病相怜。 就这么想着想着,两人不知不觉中进入梦乡。 深冬的拂晓,天还很黑,特别是深山密林,总感觉比山外要晚个把小时。 随着寒气逼袭,屋里的温度急剧下降,两人都被冻醒了。 虽说炕还很热,但寒气刺的脸如针扎一般,头皮发麻,浑身发冷,一件棉袄怎么盖也抵挡不住咄咄逼人的寒气。 不一会儿,男主人起来穿衣服,陈安问道:“天还黑着呢,起这么早干啥子?” 只听他说:“先给地里背几回粪,早饭后还要进山砍柴。” 陈安一听,随即跟着起床,对宏山说道:“今天背上东西走不快,要趁早赶路。” 宏山会意,立刻翻身坐起,快速穿上棉袄,跳下炕,跟陈安一起收拾东西,背上松子,再三感谢这一家人的热情留宿,顺便问了沿途的人家和南郑的黑市位置。 男主人都下炕了,总不能还像个哈儿一样还跟女主人躺一个炕上吧! 两人都很识趣。 谁知道,等天光麻亮的时候,两人这才注意到,天空已经一片阴霾,这是已经阴了,说不定还会下雪,难怪昨天晚上躺炕上还那么冷,这要是在外面露宿,绝对更难受,这让两人又对那家人多了更多感激,把剩下的几块干粑粑,留给了那两个孩子,这才一前一后离开。 这一天边走边换,等到带来的那些针头线脑全部换出去的时候,两人的背篓也各自多了近百斤的松子。 剩下的就是一个劲地赶路,等到天黑的时候,到了南郑附近。 大概是城里管控严格的原因,黑市选择在南郑这个偏了不少的地方,倒也为两人省了不少路程。不然还得赶上好几公里路程才能进入汉中区。 他们在附近的山林里选了个地方过夜,介绍信什么的证明都没有一个,可不敢乱走。 东西放下,两人淌过汗、冒过气的头和脊背,经越来越紧的寒风不断光临,浑身冰的难受,手脚僵僵的,就连头皮都感觉紧巴巴的,不得不使劲地搓手、跺脚,手灵活了一点就上下搓脸搓耳朵。 不管有多冷,看着背篼里满满的松子,想着这玩意儿卖出去,能给家里人添身衣服,添双鞋子,说不定还能在过年的时候吃上几顿米饭,那就是灿烂的朝阳在朝着两人招手,都忍不住地兴奋。 晚上,两人就在林子里拢了一大堆火,依偎着将就一晚,迷迷糊糊地到了半夜,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背上松子往黑市场赶。 第18章 年轻的感觉 当城里人还沉浸在甜蜜梦乡的时候,南郑偏僻小巷在夜幕的掩映下已是人影晃动,熙熙攘攘。 被不断禁止、取缔的黑市场犹如幽灵般时隐时现,也像石头缝隙里的小草顽强地生长着。 汉中,不愧是历史悠久的汉家发祥地、华夏聚宝盆、兵家必争之地,向来也是往来客商聚集的古城。 这里可是秦之咽喉,蜀之门户。 黎明前是最黑暗,最冰冷的时间,对于搞黑市场的人来说,却是最安全最佳的时段。 在进入黑市场之前,陈安让宏山看着东西,自己先到黑市场里边转了一圈,打探下情况。 他上辈子就没有做过这方面生意的经验,提前看下情况才会有个分寸。 到里边转了一圈,他才发现,卖松子的人少说也有十多个,买松子的人也不少,不用他多问,就在旁边看看他们讨价还价,弄明白价位。 他也专门留意了一下周边情况,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折返出去,叫上宏山一起背着东西进入黑市场。 两人背着沉重的背篼,刚一到,东西还未放下,就立刻有十来个人围上来问:“老乡,背的啥东西?” 陈安回答道:“神仙嗑。” 听到这话,不想买松子的人立刻离开,去别处找寻想要的东西。 而想要收购松子的,还有四个留了下来,不停小声催促:“先放下,看看货。” 两人就地将背着的松子放下,将架在背篼口上的袋子取下来,口袋解开后,他们一人抓一把,打着手电筒,看颗粒大小,看颜色有无霉变,看干净不干净,边看边问:“这是哪里的松子,袋袋底下和上面的一样吗?” 一路用针头线脑换过来,亲眼看着一碗碗舀在口袋里面的,陈安对自己收到的这些松子很是自信,一一作了回答。 石河子村那边华山松少,进入汉中地界比较多,他自然是说是这些地方的,并补充道:“这些松子,仁仁饱满得很,不信,你们嗑几颗看看!” 这些人立刻往嘴巴里抛松子,嗑得咔嚓响,然后吐在手心,连嗑几颗,翻看里面的松仁。 品质好,自然招人喜欢,几人都很满意,其中一人问:“多少钱一斤?” “五毛钱一斤。”陈安探查的情况,别人都差不多喊六毛一斤。 还有喊七毛的,讨价还价后,以三毛五分钱一斤的价格成交,大概是心里边有担心,卖得匆忙,走得也匆忙,但陈安觉得,价格还能稍微再高些。 不容易来一趟,卖太便宜了,也赚不到什么钱,他想尽可能地多拉扯下,说不定就成了。 他也不喊六毛一斤,故意低了一毛,让自己显得更实诚些,也不至于让人直接被喊价吓走,毕竟,卖松子的人有好几个,及时出手才是正事,耽搁越久,越容易出问题。 报完价格,他凑到宏山耳边小声说道:“你帮忙注意着周围,有情况早点发现,早点跑。” 宏山点点头,立刻错身走到围着的人群旁边,谨慎地注意着周边的情况。 “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最低要卖多少?”又有一人问道。 陈安一脸苦色,开始卖苦:“四毛八,不能再少了,现在山里人手里边的存货不多,这事情又管得紧,我们在山里转了五六天才收了这么一点点。再说,你们也晓得,十斤松塔一斤子,十斤汗水一颗塔,深山老林里边采松塔不容易,过程又艰辛又危险,背着走山过梁也不容易。” 于是,你压我抬,争长论短,左翻右看,讨价还价,看松子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磨腾了好一阵子,眼看七点过了,天跟着亮了起来,只要八点人家上班了,一旦来人,生意就做不成了。 陈安大概了解这情况,对方也心知肚明,见好就收,最后以四毛三的价格成交。 过秤后,两人背来的松子,共计两百二十三斤多一些,抹去零头,按照两百二十三斤付钱,共得九十五块八毛九,对方干脆给了九十六块,也是痛快人。 这笔钱,陈安不觉得稀奇,但宏山就兴奋了。 十多块钱的针头线脑,一路出了不少力气,但是,能变成九十六块钱,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这可是相当于城里有工作的人,三个月,甚至四个月的工资。 现在,连上手头剩下的五块五毛钱,一共合计一百零一块五毛钱。 陈安打心里还是觉得寒酸,但不得不承认,这点钱在这年头也算是不少的一笔钱了,看着周边有人瞄过来的目光,他赶忙将钱贴身藏在怀里衣兜里,叫上宏山:“蛋子哥,赶紧走,这种地方不能久待。”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喊叫声:“给我站到……” 黑市场上,像是平地起了一声惊雷,一下子炸开锅了。 所有人惶急火燎地收拾自己的东西,想要赶紧离开,一时间乱得不得了。 陈安和宏山当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准备跑,一转身,陈安就被一个跑得更急的,和两人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撞得身不由己地朝前栽倒,那人也是一个措不及防,摔了狗吃屎。 陈安还没有爬起来责怪,这人反倒先骂了起来:“我日你仙人板板,你狗日嘞眼瞎啊?” 在川陕交界,两边的人说话,还是有些类似,也分不清到底是哪边的人,但是,一点都不妨碍发现陈安被人撞翻,准备上前去拉的宏山,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立刻改变目标,一把抓着刚爬起来的这人的衣领,抬手就是两耳屎扇过去,紧跟着又是一窝心脚,将人踹得闷哼一声,连退几步四仰八叉地再次摔倒在地。 蜀地之人表面温和,内心却总是憋着股狠劲,下手不留情,尤其擅长打群架。 宏山向来护着陈安,两人是当亲兄弟处,怎么可能容得下人骂陈安,何况是他撞的陈安,还敢骂人,简直就是讨打。 他那一窝心脚力道不小,那人被踹得倒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杵着地下,挣扎了几下,没能爬起来。 爬起来的陈安也立马冲过去,冲着那人连踢带踹,踹的人怪叫几声,双拳难敌四手,又有人来黑市场追撵,他甩下一句“给老子等起”,再不敢停留,抱头鼠窜。 陈安眼尖,忽然看到地上有两小坨那人掉下来的东西,也顾不得身上沾染的灰尘,快速捡起来,往口袋里一塞,叫上宏山就跑。 卸掉沉重负荷的两人,此时身轻如燕。 尽管挎着背篼,手里提着空袋子,甩前甩后,两人依旧跑得飞快,直到一路跑进外边山林,见后面没人追来,才停下脚步。 陈安心里噗通狂跳,却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双腿:好长时间没跑路了,一双腿都正常的感觉,年轻的感觉,真鸡儿爽 第19章 狗眼看人低 陈安和宏山两人大口地喘着气,平息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相视一眼,都看到彼此脸上的笑意。 “要不是有人追撵,换作平时,撞到人了还敢给老子骂人、耍横,老子不打得龟儿子连他妈都认不得才怪。” 宏山伸手捏着鼻子,脑袋偏往一边,猛地一吹,将被冷得不住往外淌的清鼻涕吹掉,用指头一抹,擦在一边的树干上。 “那龟儿就是欠收拾。” 陈安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他更在意的是,自己刚刚趁机捡拾起来的东西。 他从兜里掏出来看了下,心里忍不住一阵狂喜。 那是两坨用橡皮筋捆扎着的票。 一沓是布票,是汉中本地的。 另一沓是粮票,是全国通用的粮票。通用粮票走到哪儿都能用,就有些不得了了。 这时候的粮票分为地方、通用和军用等多种。 无票难行的年头,这些票从很大程度上来说,比钱还难得,用钱去换,还得多出点钱才行。 宏山凑过来一看,也是有些目瞪口呆:“那么多,啷个搞到的?” “就刚才那龟儿掉的,他应该是个倒卖各种票证的。”陈安笑着说道。 “那龟儿活该,这就是代价。” 宏山说这话的时候,瞟了眼周边,有些谨慎地说:“丢了那么多东西,那龟儿怕是会找过来哦!” “所以,我们现在就把它们分了,分着装把稳些。那龟儿敢找过来,人多就跑,如果只是他一个,那就是讨打。” 陈安大拇指一指后边的山林:“到了林子里边,来再多人老子也不怕,我这些年跟着师傅不是白学的。” 这些捆成一沓的布票粮票,被仔细分拣归类过,都是一样的价值,全是大面值的五市斤通用粮票和十市尺的布票。 陈安数了一下,粮票三十五张。十市尺的布票二十八张。 这算起来,价值也相当不赖。 他直接将粮票数出十七张,布票数了十四张,顺便将卖松子的钱也数了五十块钱,一并递给宏山:“蛋子哥,我占点便宜,多拿一张粮票和一块五毛钱。” 宏山看着陈安送到面前的这些东西,却是脸一黑:“狗娃子,啷个给我那么多,要不是你领我往这边来一趟,这些东西我连见都见不到,再说了,一路上我只出了点力气,都是你在张罗……我不得要。” “说那些……跑这一趟,从挖竹溜子开始,就是一起出力,一起冒的风险,再说了,刚刚也是你在护我,我们是啥子,发小,一起长大的,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伙,拿起……” 陈安说着,将东西往宏山兜里边塞。 这些东西,宏山没看到,要是换作一些人,直接就闷声发财了。 但是,对于这个上辈子把自己当亲兄弟照顾了多年的兄弟伙,陈安给的这些东西,心甘情愿,在他当着宏山的面拿出来的时候,就是为了分他。 宏山还是不肯,退了两步让开。 “哥子,你干啥子?再不接我翻脸了哈。还做不做兄弟嘛!” 陈安狠狠地瞪了宏山一眼:“大男人,爽气点。” 宏山犹豫了一下,神情有些激动地看了陈安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来。 这些东西,都是家里边严重欠缺的,他怎么会不想要。只是打心里边觉得,要不是陈安领着,也不会有这一趟,大部分都是陈安的功劳,能分点钱,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从小一起长大,他也清楚陈安的为人——耿直,把兄弟情分看得很重。 现在,陈安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好推辞,更怕伤了兄弟情分,于是接过来贴身装好,问道:“接下来,就回去了?” 陈安略微想了一下,看看自己连袜子都没得一双,大脚趾头拱出来的黄胶鞋,再看看宏山穿着的鞋帮已经有些破烂的布鞋,说道:“现在城里边的食堂、百货大楼都上班了,辛苦一趟,好歹去把肚子填饱,买点吃的路上做干粮。还有,这些布票,全是汉中这边的,只能在这边用,天冷了,扯点棉布回家,给家里边人做套衣服。再买双鞋子……事情办完就走。” 以后少不了经常上山,没得双好点的鞋子可不行。 毋庸置疑,这年头的黄胶鞋,那真的是在山野穿行的最好利器。 “就不怕再遇到刚才那龟儿?”宏山有些不放心地问:“东西丢了,那龟儿肯定到处找。” “怕啥子,刚才被人追撵,惶急火燎的,被我们揍了一顿,说不定他都不记得我们,再说了,我们不在南郑,多走几里路,绕到汉中城里去,那里吃东西,买东西,都要方便得多,再说了,他十有八九想着我们跑掉了,不敢在这地方停留,注意点就是了。” “要得嘛,走,吃饭的时候我请,不要跟我抢。” 陈安笑笑,领头顺着大路朝着汉中方向走,同时警惕地打量着周边。 好在,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异常,顺利进入这座有着不少古代建筑的城市,找到了百货大楼,就在大楼旁边,就有座大众食堂,在里面吃饭的人不少,操着各种口音的都有。 陈安和宏山走进大众食堂,一个擦着桌子穿白工作服的女服务员,见两人穿着的补丁衣,还有破破烂烂的鞋子,一看就知道是乡里娃进城,穷酸土气,以为是乡下人走错地方。 她没有好脸色地厉声喊道:“这里是食堂,不是马路随便走,出去!” 要换作以前,两人兜兜里边寒酸,还真不敢走进这食堂。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钱没票,不得不承认,有些地方就是没得资格进去,总是低人一等的感觉,心里边都发虚,大概也就只能在门口往里边看看。 就即使如此,也少不了被驱赶。 这年头,可没有顾客是上帝一说,服务员跟顾客吵架,厨师跟顾客动手,是很常见的事情,到时候还未必能说上理。 店大欺客。 但现在不一样了,兜里边有钱有票,只是吃顿饭,那还是消费得起的。 宏山一下子就来气了,立即回应:“难道食堂不能吃饭要到马路上去吃?” 服务员见宏山顶撞,也不示弱,态度冷冰冰地说:“一看就是两个乡巴佬,吃饭是要粮票的吗,有得起粮票吗?” 宏山瞪了回去:“没得粮票老子敢进来吗?” 他说着,理直气壮地就往服务员擦着的桌子旁的条凳上一坐,随手从兜里面掏出一张粮票和一张大团结拍在桌上,补上了一句:“狗眼看人低,你们是为大家伙服务的嘛,学会欺负劳苦大众了嗦?” 倒不是显摆,一个多小时前,两人还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但被这样对待,换作谁,心里边都来气,之前可能硬气不起来,现在却是不一样了。 而且,宏山此时的嘴也麻利,上来就挂高帽,谁听了都怕。 第20章 要打猎,还得是双管猎枪 看着桌上的钱和粮票,再被宏山一怼,服务员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几秒,尽管她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但还是识趣地将声音压得小了些:“要先到窗口买牌子。” 宏山再次瞪了她一眼,见她不再强硬,也就不再计较。 他看了下周边的食客,大都在吃的是一种面,于是开口问那服务员:“他们吃的是啥子面?” “臊子面,一碗一角五分钱。” 服务员回了一句,继续擦完桌子,转身去别的桌收拾碗筷。 “狗娃子,我们就吃臊子面。” “要得!” 宏山起身拿着粮票和钱到窗口去买牌子,两人现在肚子都饿极了,他略微估计一下,一人吃三碗完全不是问题,于是,用粮票和钱一起,在窗口买了六碗臊子面。 窗口的服务员找补后递给宏山六个如象棋般大小的白铁皮片片,上面都用红漆写着个一,他拿着回到桌前,跟陈安坐在一起冲壳子(吹牛)。 两人说话的时候,也不时地扫视着外面,留意会不会有人找来。 等了不一会儿,那个之前让两人出去的服务员端来热气腾腾的臊子面,还未调作料,逸散的香气就惹得两人直咽口水。 比起在桃源镇黑市场上的小摊吃的担担面,便宜了一毛钱的臊子面光看上去就觉得要好吃得多了,毕竟是大食堂出来的东西,能在食堂里边上班的厨师,那也是有相当水准的。 这是两天两夜下来,吃上的第二顿热饭,不仅是白面做成,还有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碎肉疙瘩。 早已经饥肠辘辘的两人随便调了些作料,多多放了些辣椒,搅拌几下,就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吃起来,一人三碗,吃得稀里哗啦,惹得领桌的食客投来不解的目光。 各自三碗臊子面吃下肚,两人又各自要了一碗滚烫的面汤喝下,直吃得人浑身发热,脑门冒汗,仿佛一路的疲劳也一下子没了,变得精神抖擞。 接下来,吃饱喝足的两人又在食堂买了几个馍用来在路上做干粮,这才出了食堂,然后转身就进了旁边的百货大楼。 虽然已经靠近年关,但柜台前的顾客并不多,只有零星的几个,楼上楼下,显得有些冷清。 陈安拿出钱和布票,盘算着给家里边的双亲、哥嫂,还有两个侄女,一人扯一身够做套衣服的棉布,每个人又买了双黄胶鞋,还有袜子也一人一双。 想了想家里边两个黄毛侄女,平时日子过得造孽,舍不得买零嘴,一年到头见不到什么零嘴,于是,又用了两斤粮票,买了两斤饼干,还有些水果糖。 宏山也买了差不多的东西,他家里边条件也不好,他是家里老幺,上边还有两个姐姐。 虽然两个姐姐都已经出嫁了,但小的时候,没少照顾他,就即使出嫁了,家里边有点什么好的,也会想方设法偷偷给他带些过来。 现在兜里边有了这些钱和粮票,他自然也不会忘记她们,专门给她们和两个外侄也扯了布,买了鞋子,还有些饼干、糖果,当然,也少不了他老汉老妈的份,花掉的比陈安的还要多些。 至于大楼里边其它东西,想要的不少,可是想买的货不是要购物证,就是要票要条子,不要票证的,又价格太高,根本买不起。 两人东西买好以后,用蛇皮袋子装上包裹好,放背篼里装着背上,一起出了百货大楼,两人不再停留,踏上返程。 只是,在经过文体商店的时候,看着墙壁上挂着的那些枪支,陈安又忍不住停下脚步。 他细细看了下,墙上挂着的,大部分是气枪,其中还有两把双管猎枪。 气枪要便宜得多,但是这玩意儿,用来打兔子、野鸡之类还行,若是用来打稍微大点的猎物,就有些不够看了。 要打猎,还得是双管猎枪。 双管猎枪本就为打猎而生,三种子弹,应对不同的猎物,足够了。 至于打猎神器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不同北方,巴蜀之地很难见到,北方和西南吃紧,各种工厂藏进山里,这东西管控比别的地方要严格得多,不容易弄到,最好也别想。 能用上一把双管猎枪就很不错了。 但墙上的标价有些刺眼,一把双管猎枪,二百八十块,这是绝大多数人没法想的。 眼下,陈安也不敢想。 兜里边才几个钱啊? “得想办法攒钱入手一把双管猎枪才行,这样以后的路才会更好走一些。” 收回盯着双管猎枪的灼热目光,陈安心头暗想:“眼下,短时间内没法凑到那么多钱,如果能打到个值钱的野物……” 宏山看出了陈安的心思,拍了拍陈安的肩膀:“莫急,总会有的……我帮你攒!” 他的一句话,就足以让陈安觉得暖心了。 陈安微微笑了下:“谢了,蛋子哥。” “跟我客气啥子嘛……要不这样,我们多往这边跑上几趟,你看,照这趟的样子,一把双管猎枪,只要跑上三四趟,就够了。”宏山建议道。 陈安低着头想了下:“也不是不行,就是风险高了些,被逮到一次,就麻烦了,钱要赚,但必须得稳妥点才行……我们先回到家再说。” “走撒!” 宏山点点头,他当然清楚陈安所说的风险,被逮到,很多时候,可不是罚点钱,教育一下就能放出来的,这帮子人,下手挺黑。 何况,现在还惹了一个在黑市场倒卖票证的人,能干这行当的,肯定少不了关系人脉,不然,也弄不到那么多票证,不是谁都玩得开的。足以说明,这人不会那么简单。 是该好好权衡一下。 最后回头看了下文体店里边的双管猎枪,陈安脚步不再停留。 两人一路快走,一直到出了城,走出南郑范围,进入山岭,都没有出现别的情况,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别看塞满了半背篼的东西,但这分量,相比起背的松子,那就轻松太多了,简直跟空身差不多,走起路来,可比来得时候要快得多。 早些年,川陕穿越米仓山的通车大路早就已经修通,但两人还是选择都米仓道。 一来是陈安惦记着那两只半个青川狗崽,二来,到处高山险沟,顺着盘山公路走更绕,甚至还没有走山道抄近路来得快。 一路上两人走得紧,没有任何耽搁,在下午的时候,他们到了养着青川狗的老大娘家附近的山道,当即顺着山坡爬上老大娘家所在的半坡。 刚一靠近茅草房边的大核桃树,那条青川犬立刻领着两条狗崽从门前冲了出来,站在高处冲着两人狂吠。 很快,茅草房里钻出一个须发半白的老大爷,手里提着长长的烟袋锅,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人。 第21章 是好狗,它就能明白 老大爷一声不吭,警惕地看着两人的样子,看上去远没有老婆婆和蔼。 别看着他上了年纪,但那张皱纹如同山川沟壑般饱经风霜且棱角分明的脸,再加上那双明明看上去很浑浊,盯着人看的时候却如鹰眼般锐利的眼睛,让陈安和宏山两人都觉察到莫名的压迫感。 “大爷,我们是前两天找婆婆换过松子的那两个人,过来是想问问,这两只青川狗崽卖不卖!” 陈安赶忙说明来意。 听他这么说,老大爷神色才缓和下来:“原来是你们嗦……进屋里边来说。” 陈安和宏山两人相视一眼,都稍稍松了口气。 老大爷叫住那条大狗,两人随着老人进屋。 还是那间黑乎乎的屋子,看样子,婆婆不在家,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两人也没有多问。 老大爷招呼两人在火炕边坐下烤火,取来两个碗给两人倒了罐子里边烧着的开水,这才说道:“前两天老婆子跟我说过,你们想要这两条狗崽,说让你们抱走,你们为啥子当时不抱嘞?” “主要是有三个原因,我们要去汉中,带过去不方便,还要折返回来。另外就是我觉得婆婆轻易送出来有些不合适,需要跟家里边的人商量一下,不然的话,一个同意,一个不同意,事情虽然不大,但总是不好。” 陈安认真的说:“主要是,我觉得这是两只非常不错的青川犬,如果卖的话,主人能亲手交给我最好。” 听到这话,老大爷有些异样地看着陈安,微微点了点头:“你买狗是打算干啥子?” 陈安实话实说:“看家护院,主要是想领着上山打猎。青川犬是好猎狗,很有灵性,从小就跟着你,只有真正的主人将它交给我,它们才更容易接受我,这点很重要。” 老大爷笑着点点头:“没看出你娃儿还挺懂狗!” 陈安也是微微笑了笑:“我师傅跟我说过这些……” “你师傅是哪个?”老大爷追问。 “李承松……” 陈安觉得还是师傅的绰号名头更大些,补充道:“别人都喊他李豆花。” 因为喜欢吃豆花的原因,因此得了一个豆花的绰号,喊得时间长了,反倒是有不少人将他师傅李承松的原名给忘了,张口闭口就是李豆花。 李豆花是方圆几十里地最有名的猎人,说原名,知道的人不多,反倒是绰号更广为人知。 “是哪个老伙计,我认得他,他不是不收徒弟吗?啷个又收你了?” “去年冬季的时候,他上山受伤了,一个人住在山里边不方便,我照顾过一段时间,从那儿以后就结缘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能被那老伙计看上,说明你娃儿可以,这两只狗崽你要的话就抱走嘛,相信你会是个好主人,会善待它们。” 张口闭口“老伙计”,陈安能听出来,老大爷跟师傅不仅仅是认识,可能还非常熟悉。 但熟不能当成不给钱的理由,于是,陈安问道:“大爷,那你准备卖好多钱?” “我要是为了卖,就不会跟你说那么多了。这条大狗是我养的最后一条猎狗,那是有感情的,它的崽儿也跟我的崽儿一样。 我年纪大了,腿脚不行,撵不动山了,它的这两个崽子很好,如果跟着我也就只能看家护院,但是,好狗就应该上山,能找个好主人,比啥子都强。” 老大爷长长叹了口气:“不要啥子都用钱衡量。” 陈安微微点了点头:“大爷,你放心,我会善待它们……谢谢你了。” “你回去见到李豆花,跟他说,得空到我这里来耍,有两三年没见面了,我请他喝酒。”老大爷笑着说道。 “大爷,那我回去应该啷个跟我师傅说?” “你就告诉他,是鹞子岩那个老家伙,他就晓得了。” “我记住了。” 事情说完,老大爷也不耽搁,起身出了屋子。 陈安和宏山两人,将手中捧着的已经变得温热的开水几口灌下肚子,放好碗,跟着出了茅草房。 老大爷一走出屋子,在门口旁边趴着的那只大狗立刻站了起来,跑到他腿边,冲着老人的手嗅了嗅。 另外两只狗崽则是在地上呜哩哇啦地叫着,相互撕咬。 看似很凶,但却每咬的一口,都只是含住,并没有真的下口。 平日的撕咬打闹,也是它们成长过程中的练习,两只狗崽相互缠斗,那只青黑色的狗崽稍微占优势,陈安出门的时候,看到它咬着紫红色的那只狗崽的脖子,按爬在地上,而紫红色的那只仰面躺着,一双前爪蹬着青黑色狗崽脖子,嘴巴则是咬着它的耳朵。 老大爷转身进了偏房,从房子里面找出根棕绳,用砍刀砍下两截,这才冲着两只狗崽招手:“莫打了,过来!” 两只狗崽闻言,各自松开口,朝着大爷跑了过来。 大爷用棕绳给两只狗在脖子上打了松紧合适的绳结栓好,两只狗崽以前应该没被拴过,很不适应地挣扎、后退,试图摆脱绳子的束缚。 他弯腰爱惜地伸手捋着两只狗崽的脊背,又分别揉了揉它们的脑袋,然后将绳子交到陈安手里面。 见两只狗崽还是非常不安分,就连大狗见状,也冲着陈安狂吠起来。 大爷先是伸手搂住大狗的脖子,指着陈安说道:“我帮你的两个崽儿找了个好主人,他会好好领着它们,我老了,上不了山,它们跟着我,以后怕是得受委屈。你就放心嘛,我的话你还不信吗?” 大狗偏头看了看老大爷,又看看两只狗崽,呜呜地哼了两声,又回头看着陈安,渐渐收起凶相。 接着,老大爷放开大狗,又走到两只狗崽面前,蹲下身,伸手去拉陈安的右手,一一抚摸过两只狗崽的脊背,又摸了摸它们的脑袋,然后冲着两只狗崽说道:“这就是你们的新主人,跟着他去,跟着他上山,保护他,听他的话,饿了他能让你们吃肉,受伤了、病了他也能想办法给你们治,你们是属于大山的,好好跟着他,比守着我好……走!” 最后一个走字,老大爷声音喊得很大,说完后,他一脸决绝地转身回屋,关上了门。 大狗看看两只狗崽,又看看紧闭的木门,在中间来回奔窜。 两只被陈安牵着绳子的狗崽,也是回头看着木门,呜呜地哼叫着。 陈安能感受到那种不舍,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见不得这种离别的情形,不论是狗与狗之间还是人与狗之间,都有那种明显的不舍。 但他是真的需要这两条狗,以后还靠它们撵山作伴,只能狠狠心,拉紧绳子领着两只半大狗崽顺着下山的小路往下走。 它们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犟了几下没能犟脱绳索,只是哼叫着,挣扎着,耷拉着脑袋跟在陈安身后,时不时地犟一下,想往回跑。 大狗也是紧紧跟在后边,一步三回头,放不下两只狗崽,也舍不得茅草房里的老人,就这样,一直跟到山沟里的古道上,大狗才停住,冲着陈安吠叫。 陈安回头看着大狗:“你莫跟了,赶紧回去,它们是你的崽儿,总有一天会长大,我会照顾好它们,我保证。” 一直没说话的宏山,看看那只大狗,又看看陈安:“它怕是听不懂哦。” 陈安深吸一口气,不无感叹地说:“是好狗,它就能明白。” 仿佛是应了陈安这句话,那条大狗吠叫两声,转身朝山坡跑了上去,那两只半大狗崽回头看着大狗,吠叫了几声,陈安再往前走的时候,它们不再犟了。 第22章半夜归家 此时此刻,就连宏山这个不懂狗的人,都能明显地感受到大狗和两只狗崽之间那种微妙的变化。 他有些诧异看着陈安:“还真的是!” “那是当然,师傅跟我说过,万物有灵,狗是最通人性的,相处的时间久了,它们是真的能听懂人话,甚至能从人的一言一行,哪怕是个表情,都能知道你的喜怒哀乐和你想干些啥,尤其是好狗。” 陈安说着,蹲下身捋了捋两只狗崽脊背上的皮毛,又揉了揉它们的脑袋。 而就在这个时候,两只狗崽都探着脑袋,闻了闻陈安。 看到这情形,陈安知道,事情成了。 这两只狗崽都只是半大,也就差不多一岁的样子。 它们的食量和一般的土狗差不多,也和土狗一样耐粗,残羹剩饭就能满足它们,并不需要精细喂养,但性格和体型成熟得比较晚,从出生到完全成型,需要两年左右的时间。 换句话说,这两只半大狗崽,正是最好驯养的时候。 上辈子放羊,陈安也养过一只青川犬,是师傅送来的,那也是条好狗。 他一个腿瘸,靠着根拐杖走路的人,哪里跑得过满山遍野到处流窜的羊群。能将那些羊守住全靠那只青川犬。 相处的时间长了,那真的是如臂使指,陈安随便一个手势,它就能知道,哪些羊该跑太快了,要挡一下,哪些羊嘴馋偷庄稼,该去驱赶出来。 想起那条狗,陈安多少还有些愧疚。 有一次他重感冒,头脑昏沉,浑身无力,可关山洞里边那三十多只羊就是三十多张嘴,那是要吃要喝的,可不是关着就完事了。 于是,他勉力将羊放上山,就全靠那只青川犬去守着,结果,一天下来,跑丢了两只半大黄羊。 那只青川犬将其它羊赶回来以后,陈安发现少了羊,让它回去找。 结果,这一找就一直到半夜才回来,它将两只半大羊给咬死拖回来的。 也就那一次,陈安动手打了它,骂了它。 他后来细想,没有领头羊的羊,那在山野上,跟六神无主的孤魂一样,别说是条狗,就即使是人,也很难将它们抓到拉回来。 那只青川犬找到羊以后,之所以咬死再拖回来,那也完全是无奈之举。 能办到将羊咬死并拖回来,已经非常难得。 它这并不是为了吃而将羊咬死,而是忠诚,陈安因此而惭愧。 他倒是很想再将那只青川犬纳入麾下,只是,那是八二年以后的事情,现在暂时没法想,只能到时候再说了。 眼下,还是赶紧回家才是。 天空一直阴霾,不时一阵寒风吹过,刮得山间林木呜呜作响。 云彩渐渐变得有些发红,这是彤云,是要下雪的征兆。 “蛋子哥,今天无论如何得赶到家里边,不然的话,晚上要是下雪,在山里边那就难熬了,怕遭不住。” “是要走紧点,还有几十里山路,现在又多了这两只狗崽,怕是要到天黑好久才能回到村子。” “再晚也要赶回去,回到家就好了,总比一整夜呆在山里边舒服,反正都要走。” “那倒是!” 两人顺着古道,一头扎进昏暗的深山老林,爬坡上坎,一路紧赶,也只是中途的时候停下来嚼了两个馍。 陈安顺便掰下一些喂两只狗崽。 它们冲着陈安递来的馍闻了闻,也不挑食,叼过去,像吃骨头一样偏着脑袋嚼。在两只狗崽各自吃了一个馍以后,似乎已经有些认可陈安,开始会冲着陈安摇尾巴了。 小小的变化,也足以让陈安欣喜。 再次起身上路,随着天色变晚,山林中也越发显得昏暗,像是蒙上了一层迷蒙的冷雾。 高处的大山半腰,明眼可见厚实的雾气在飘过,渐渐的,树木草叶上蒙上了冰,天空飘起靡靡细雨,落到草木上很快成冰,就连两人的头发也似乎被冻上了一层,变得硬邦邦的。 就这样,两个人两条狗,在寒风细雨的笼罩下,咬紧冷得稍微松懈就会打架的牙齿,看着鼻孔中喷出的两道白雾,迈着沉重的步子前行。 渐渐地,天黑了下来,林间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那是雪颗粒在不断散落,变得越来越急,竟是在不经意间,地上已经铺上了白白的一层,接着开始飘起了雪花。 山林中的小道没法再走,那些开凿在沟谷和石壁上的小道太窄,被冰冻后,变得湿滑,关键是越来越看不清了。 幸好,现在已经进入熟悉的地头,这里离通往川陕两边的盘山公路并不是特别远,于是,两人果断翻过一道山谷,岔上公路。 盘山公路上一样伸手不见五指,一样阴森恐怖,但好在不用太过担心一个不小心摔山沟里死掉。 就这样,两人顺着公路,领着两只狗崽,踩着也越来越厚的冰雪,终于回到了镇上通往石河子村的土路。 远远的,还未到岔往陈安家的岔路口,两人就看到路上有人提着煤油灯在土路晃悠。 等靠近了,陈安才发现,等在岔路口的正是自己的老妈耿玉莲。 “老妈,你在这里抓子?” 陈安迎上去问道:“半夜三更,都下雪了,你不怕冷吗?” 耿玉莲也早听到脚步声,不过提着煤油灯,灯光昏黄,灯下黑,举起煤油灯照着也看不清楚来的是谁,只听得到脚步声。 直到听到是陈安的声音,她也赶忙紧走几步迎上去,一看到陈安就先骂了起来:“你个砍脑壳的,啷个现在才回来?说挖竹鼠去卖,一去去那么久,下雪了,晓不得家里边人担心吗?” 话不好听,却是浓浓的关切。 陈安笑着凑到老妈面前:“不是给你们说过要三四天嘛,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赶紧回屋头,冷得遭不住了。” 就在这时,陈安牵着的两只狗崽也凑到耿玉莲脚边闻了闻,把耿玉莲吓了一跳:“啥子哦?是两条狗,哪里来的?” “这是我从山里面要来的。” “要来抓子嘛?家里边连人吃的都不够,你还一下养两条狗,养得起吗?” “放心,这两只狗我养,以后到山里边撵山,还要靠它们。” “天天想去撵山,你干点正事撒。再像你这样下去,怕是连你自己都养不活,还养狗。” “啷个就不是正事了嘛!我养得活我自己……你莫管!” 陈安说完回头看向宏山:“蛋子哥,夜已经深了,我就不留你了,你赶紧回家,伯伯嬢嬢应该非常担心了,我们改天再一起耍。” “要得,那我走喽!” 宏山点点头,正准备回家,却被耿玉莲一把拉住。 “回去干啥子,你老汉老妈都在我们家,你们四天没归家,眼看天要下雪,都在一起商量,到哪儿去找你们两个龟儿……走,赶紧回屋,急死人了。” 第23章 没法过了 雪花纷纷扬扬,早早藏进寒冷夜色里的米仓山,显得格外寂静。 只听得到房前屋后的林子里,落雪刷刷地响。 半山腰的屋子里,几个人围着红红的火塘边,正在小声地议论着。 陈安和宏山两人从早上开始,一直走到深夜,这是百多里地的长途跋涉,此时双脚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无比,离家门越近,这种感觉越强烈。 耿玉莲看着两人走不快,反手将煤油灯塞到宏山手里,让宏山提着,自己先小跑着回去,想要将两人回来的消息告诉在屋里等候着的所有人。 砰砰砰地砸向房门响起,火塘边的烤着火的瞿冬萍赶忙起身,将门打开,看着迎面抢进来一脸急迫的耿玉莲问道:“妈,你这是啷个了?” “他们回来了,陈安和宏山都回来了!”耿玉莲高兴地说。 听到这话,屋子里围在火塘边的陈子谦、陈平和宏山的老汉老妈都纷纷从门里钻出来,朝着路口张望。 宏山提着煤油灯在前照路,陈安牵着两条狗走在后边,刚到门前,看着一下子涌出来的一帮子人,他笑着冲宏山的老汉老妈打招呼:“伯伯、嬢嬢……” “你两个龟儿这几天去哪里了?老子和你伯伯今天去镇上找过,没找着人,也去问过你师父,知道你们没来过,就连你师傅,都到山里边找你去了。就怕你龟儿两个死在山沟沟头,就怕你们被人逮到……还给老子回来拿背篼都不打声招呼,偷偷摸摸的,一看就有猫腻,不管干啥子,你们好歹打声招呼,老子们也不用担心撒。” 陈子谦显得非常气愤。 “我这不都回来了撒,有啥子事情,明天我会跟你们说得明明白白,我现在就想吃口热乎呢,然后好好睡一觉,冷了大半夜,走了百多里地了。” 陈安知道他们关心自己,但现在,他更需要的是休息,走着路都想打瞌睡。 “我看他两个也确实累了,既然都回来了,那就没得事了。子谦,那我就领着幺儿回去了,改天得空再过来串门,赶紧让娃儿进屋烤火,弄点吃的,你看看他们两个,身上都冒潮气,脸色都发青了,有啥子事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骂就打!” “晓得了,你们先回去,改天再说。” “走喽!” 脾气上,宏山的老汉宏元康要温和得多,在村子里边的关系一向很好,是个非常平和的人,大概是只有一个儿子的原因,宏山成了他的逆鳞,非常地护犊子,只要不招惹到宏山,什么都好说。 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他说完,接过宏山背着的背篼,叫上自家婆娘和宏山回家去了。 陈安也背着背篼,牵着两只狗崽进了屋子,解开了拴在两只狗崽脖子上的棕绳,然后将背篼随手放在墙边,人坐到火塘边,伸着手在红红的柴火上烤着。 两只狗崽则是在屋子里边到处闻,到处转,在熟悉这个新到的地方。 家里人跟着进来,随手将大门关上,没了从大门口灌进来的冷风,昏暗的屋子里面,一下子变得暖和起来。 “衣服都潮了,赶紧去楼上换套干呢。”耿玉莲凑到旁边,关心地催促。 陈安没有多说什么,起身上楼,找了身干的衣服换上,这才又回到火塘边,看到大哥陈平往火塘里边加了些木柴,让火烧得更旺些,嫂子则是拿来铁鼎罐在火上悬着的钩子上挂着,往里面放了水,看到陈安下来,问道:“给你煮一锅面汤,里面加点红苕,得不得行?” 家里边什么条件,陈安很清楚,没啥好挑的,点头说道:“要得,多做点,这两只狗也还饿着。” 瞿冬萍犹豫着没有回话,陈平却是看了过来:“家里边今年口粮都不够,没得多余的喂狗。” 很明显,他们都舍不得。 “粮食不够我会想别的办法。” 陈安故意不去看他哥,而是低头看向在自己旁边趴着的两只狗崽,伸手揉了揉它们的脑袋。 一路走下来,陈安时不时地会逗弄一下,两只狗崽有了不小的变化,对他显得亲热了不少。 撵山猎狗不同一般的看家狗,必须喂养得好一点,也能长得更强壮些,需要要靠它们找寻猎物,守护撵山人。 对于撵山人而言,它们是最忠实的伙伴,关键时刻甚至能救命。 “就你,你还想办法,你自己的口粮还是我们一家子的工分换来的,少拖累家里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就因为你,家里边连一年的口粮都没分够,还没问你,你往队上借了那么多钱干啥子去了。那些钱有一分是你挣来的,你啷个好意思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借去用了?” 陈平挺安分老实的一个人,但终究是结了婚,有婆娘有娃娃的人,对待家里边的粮食、钱财,心态完全不一样。 尽管一家子商量过在这件事情上要试探着来,但还是年轻了,没法像老汉老妈那样沉得住气。 尤其是看到陈安带了两条狗回来,你还两张要吃要喝的嘴,食量不比人小。 他心头的火气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 那是玉米,比红苕土豆还要难得的玉米,人都舍不得顿顿吃,更别说喂狗了。 陈安抬头看向陈平,微微笑了笑,不作争辩,任他发泄。 他其实很清楚,往生产队借钱的事情,一家子人迟早会爆发出来。 就连他这微笑,在本就已经有些看不惯他的陈平眼中,都显得那么刺眼。 “笑,你还有脸笑,咋子嘛,你就不想说说那些钱你用去干啥子了?” 陈平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隔着火塘,一脸森冷地盯着陈安:“你连吃这顿饭的资格都没得。你一年到头就是在蹭吃蹭喝,十九岁的人了,撵山,采药,不见你往家里边带一分钱……你要不说清楚,就分家,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反正我是过不下去。” 耿玉莲见陈平气势汹汹的样子,生怕他哥两个在家里边打起来,赶忙上前拉住陈平。 陈子谦则是一声不吭地抽着烟,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是太不像话了,是该说清楚。别看只是十多块钱,但也是一家子的血汗,你妈要卖三百个鸡蛋才能有那么一点……” 耿玉莲小心地看着陈安,见他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边稍稍松了口气。 她瞪了陈平一眼说道:“你是做大哥的,就让着你弟一点撒,他都还没成家,分啥子家嘛。” 随后,她又看向陈安:“你也是……想着要过年了,那些钱拿回来,能给你两个侄女添件衣服、添双鞋子也是好的,钱是挣来的,也是省出来的,过日子,要会省撒。” 类似的话,上辈子的时候,陈安没少听,一家子对此都非常不满。 唯一让陈安觉得意外的是,陈平在今天晚上第一次从嘴里边说出了分家两个字,上辈子好像他再恼火,都没说过这种话。 难道就因为多了两只狗崽,多了两张吃饭的嘴? 他略微想了下,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正好问问,陈平对分家有些什么想法。 哪怕他知道陈平其实说的是一时气话,也觉得是个很好的开头:“大哥想分,那就分嘛,反正迟早都是要分的,这个事情我同意……你想啷个分?” 第24章 人要吃饱,狗也要吃饱 陈平一下子愣住。 他没想到,只是随口这么一说,陈安立马就呛上了。 至少此情此景,在他看来,是陈安故意呛他,将他的军。 话是自己说出口的,这个时候如果他不说话,那就相当于在陈安面前示弱了,以后还怎么压得住陈安,老汉老妈向来护着陈安,那不是陈安想怎样就怎样。 他看了看老汉和老妈的脸色,见老汉盯着火塘里的柴火不说话,老妈的目光在他和陈安之间来回看,气氛有些不对头。 分家,他还真没好好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也没有个好的说法,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把问题抛给自家老汉合适,毕竟,他才是这个家当家做主的人。 于是,他试探着问陈子谦:“老汉,陈安也说了,迟早要分的,你说说嘛,我听你的。” “听我的?”陈子谦抬头看着陈平,忽然一下子就骂了起来:“你两个狗日的还认得到我是你们老子嗦,都给老子把嘴巴闭起,你两个龟儿哪个再敢给老子提分家,老子把你们狗腿打断。” 得! 陈安一听这话,就知道今晚说分家的事儿没戏了。 老辈人想方设法不分家,那也是有原因的。 在这年头,靠劳力吃饭,一家子齐心合力,才能做成更多事情,二来,一家子在一起,才能显得更强势些,一旦分了,人心也跟着散了,碰到些难处,很难抵挡。再有就是老辈人的传统思想影响,总是在想方设法维系。 见陈子谦发火,陈安也只能暂时将事情搁置。 主要是,他也不想把自己的好心办成坏事,为这个事情闹得不可开交。 只是想让一家人放弃老宅,远离这个未来迟早会被泥石吞没的地方,保证一家人安全,顺便把将来要分开的家分了而已。 还是把事情办柔和点的好。 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铁鼎罐里边的水开了,瞿冬萍还没有放玉米面的打算,陈安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自己弄出来得事情,总是要说明白的。 陈安认真地说道:“我从生产队借的十五块钱,被我拿去孝敬师傅了。山里边除了种地,别的能干啥子?我也是想着,撵山、采药也是个门路,这才想办法去拜了师傅。 李豆花是啥子人,那是能人,周边几十里地最凶(厉害)的撵山人,这些年多少人想拜他为师都被拒绝了,为啥子收我?” 他目光一一从家里人脸上扫过,接着说道:“做人做事,总要让人看得上眼,让人觉得你这个人值得教才行……十五块钱,我挣回来了。” 事情总是要说明的,还不如趁现在一下子说清楚,省得以后扯皮。 陈安说着,从怀里摸出两张大团结递给耿玉莲。 看着那两张这年头最大面额的大团结,不仅仅是耿玉莲、陈平和瞿冬萍三人觉得诧异,就连陈子谦也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 “卖那么些钱,得挖好多竹溜子哦?”耿玉莲迟疑了一下,接过钱捏在手里。 “我就是想着要过年了,家里边没得啥子钱,我借的这些钱也得补回来,所以叫了宏山跟我一起去刨了一天竹溜子,到镇上黑市场上卖了,然后又买了些针头线脑之类的东西,一路顺着山里背二哥留下的老路,到那边山里换松子,送到南郑的黑市场去卖,赚了些钱。所以才多耽搁了些时间。” 陈安也不瞒着他们,将这几天做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黑市场……” 听到这三个字,耿玉莲脸色一紧:“你娃儿瞎搞,卖竹溜子就已经担心不完了,你们还有胆子跑到汉中那边去,人生地不熟地,就不怕被抓到?这要是被逮到了,说你是投机倒把,啷个办?” “怕啥子嘛,这两年管得没以前严了,我听人说以后会越来越松,到后面会放开,政策会越来越好。再说了,不胆大点,老老实实地只晓得在土里边刨食,啥子时候能把日子过好嘛。我想吃白米饭,我想吃肉,我想穿好的、住好的,我想把日子过好,不偷不抢,总没得错撒。” 他不好得说改革开放后的转变,只能借别人的嘴随口提了一句。 不待家人多说些什么,他起身走到墙边,将背篼里的袋子拿了出来,重新回到火塘边,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了出来:“要过年了,我给你们每人买了双鞋子和袜子,还买了些棉布,每人可以做套衣服。都把鞋子试一下,看合不合脚。” 陈安一边说着,一边把鞋子、袜子塞到各自手里边。 看着手里边的东西,一个个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陈平和瞿冬萍两人更是有些傻眼。 不仅仅是他们两口子有份,陈安还把两个侄女都考虑到了,除了鞋子袜子,布料,甚至还给两个娃儿买了漂亮的帽子和小手套。 最后,陈安取出称来的饼干和糖果,又往他们一人手里递了一块饼干和一颗糖果,剩下的,全部塞到瞿冬萍怀里:“一年到头舍不得买,都尝尝味道,剩下的留给两个侄女。” 此时此刻,陈平捧着手里边的鞋袜,再看看自家堂客抱着那一包东西,仿佛东西会烫手一样,双手有些无所适从,紧跟着,脸也跟着红了起来,燥热。 一家老小全都顾及到了。 之前还觉得,自己这亲弟弟简直就是个混账,没得良心,现在却不由得他不想,自己是不是过分了,把自己这个亲弟想的太差劲。 “真的没得啥子事吗?”一家子除了陈安,全都看向陈子谦,耿玉莲小声地问道。 陈子谦没有回答,只是看向瞿冬萍:“儿媳妇,把东西放好,赶紧回来给幺儿做饭,多做点,人要吃饱,狗也要吃饱。” 想了想,他接着说道:“这个事情,还是那句话,都把嘴巴闭紧喽。” 听到这话,陈安知道,老汉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边是支持的。 就像他知道陈安去跟李豆花学撵山,别人甚至包括陈平都说陈安是散眼子(游手好闲)娃儿,而他一直没有出声反对阻止,也没有宣扬一样,心里边默认是支持的。 至少,那些懂采药、撵山的人,日子的确要过得比一般人要好得多。 何况,陈安拜的师傅,是多少人想拜师都被拒绝的李豆花。 陈子谦其实去问过李豆花,得知陈安很聪明,学得很好,是个撵山、采药的好料子,心里还挺高兴。 大概也是出于想过好日子的念头。 “发啥子呆,手里边的饼干不要留起,赶紧吃了,还有糖,也都尝尝……要懂得享受撒,都不敢去享受,那点来得劲头去苦钱嘛,以后还会有。” 陈安说着,又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几张粮票递给陈子谦:“老汉,抽个空,去买点米面回来,等过年的时候,吃几顿米饭。” 他没有把东西全部取出来,那些钱、票证,他自己都留下了些,怕完全拿出来,吓到一家子。 钱他留着有大用,通用粮票也舍不得一下子全部用完,还有布票,那是汉中那边的,在桃源镇上还用不了。 以后少不了要经常跑汉中那边,那是物资流通的枢纽位置,“秦之咽喉,蜀之门户”这名头不是盖的。 汉中是个好地方,不然,刘备也不会倾其所有为了这个地方跟曹操大干一场。 背靠秦岭大山,又紧邻汉水的汉中,自古以来的地位,就不是自己这边的县城能比的。 那里南来北往的人更多,人员复杂,固然会比较混乱,但同时也意味着有更多机遇。 别的不说,就连收购的东西,种类都比自己这边的县城要多得多。 以后少不了要经常去汉中,这些粮票、布票带在身上,使用也方便。 唯一让他有些担心的,就是那个丢失票证的家伙。 陈安知道,自己得了便宜,同时也是个麻烦,得相当小心才行。 第25章 招财、进宝 一家子终究舍不得吃那一块塞到手里边的饼干和那一颗水果糖,还是将东西都放回了袋子,留着给家里边最小的两个娃儿。 瞿冬萍将东西送回房间,小心地装在箱子里边,看着那崭新、柔软的棉布,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才出了房间,从缸里舀了玉米面,往铁鼎罐里面边撒边搅,熬面糊糊。 “去给幺儿割点肉!”陈子谦看着陈平又说了一句。 陈平跟着起身,将楼上挂着的熏腊肉割了一块下来,用火钳夹着,在火上烧了猪皮,然后默不作声地找来盆子倒热水清洗,准备给陈安炒上一些。 耿玉莲则是提着煤油灯去自留地里边拔了一棵被冰上一层,又落了一层雪花的大白菜回来,切了根,掰掉黄叶,进行清洗。 都在张罗着给陈安做吃的。 陈子谦没有动,坐在火塘边重新卷了根旱烟塞烟袋锅里,点燃后,叭叭叭地抽了几口,这才看向陈安:“你叫宏山跟你一起去,赚得的钱有没有分他?” “分了,一人一半!”陈安很平静地回答道:“也交代过他,让他不要乱说。” 陈子谦点点头:“那就好!” 听到这话,正在切肉的陈平回头看了陈安一眼,神色有些复杂,随后又继续闷头切肉,也不知道心里边在想些什么。 玉米糊糊熬煮好了,铁鼎罐被放到一边冷着,瞿冬萍在火上悬着的钩子上挂上铁锅,将陈平切好的肉翻炒一阵,没有像往常一样,将炒肉炼出来的猪油倒在油罐里面留着以后吃,而是直接往里边加水,烧开后把洗好的白菜拧成几段,放锅里煮着。 到现在,没有人再因为陈安之前用了那么多香油炸竹溜子和找队上借了十五块钱的事情去计较。 很快,菜煮熟了,耿玉莲给陈安取来碗筷。 陈安接过后,看着一家子人:“都大半夜了,应该都又饿了,都再吃点。” 他说着,从锅里边舀了满满一碗玉米糊糊,递给自家老汉。 陈子谦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扫视了一眼都在不经意间吞咽口水的家人,说道:“都吃点嘛,喂狗的等一下再熬。” 于是,瞿冬萍又去橱柜里取了碗筷回来,给每个人都添了一碗,然后围坐在火塘边,默默地吃着。 尽管这些饭菜非常简单粗糙,远比不上往后十多年的精细,但也算是油水充足的一顿,又用的是纯包谷面,陈安吃起来,玉米糊糊香甜,腊肉带着的烟熏味和清脆的白菜混合,吃起来也是有滋有味。 这是家的味道。 也是陈安多少年来一直渴望的东西。 看着一家子人,他心里总有柔软的地方被不时触动。 老汉老妈还有哥嫂,每个人都只是吃了一碗就不再吃了,陈安也是真的饿,一个人将剩下的吃得干干净净,也就剩下些汤水,再用铁鼎罐熬了玉米糊糊,等变得温热的时候,他用这些汤水跟玉米糊糊搅拌一下,找来一个盆子,亲自喂两只狗崽。 “我不晓得那老大爷有没有给你们取名字,现在你们跟了我,我得另外给你们取一个。” 陈安不时回头看一眼两只在木盆里吃面糊吃得很凶的两只狗崽,直到它们吃完,将木盆添得干干净净,重新回到火塘边趴在自己身旁,他伸手捋了一下青黑色的狗崽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叫招财……记住了,你叫招财。” 青黑色的狗崽偏头看了看陈安,然后将脑袋搭在一双平伸的前腿上。 陈安又伸手揉了揉那只紫红色皮毛的狗崽:“你叫进宝……” 紫红色的狗崽甩了甩尾巴,像是在做回应。 招财、进宝,很俗气但却非常接地气的名字,也是陈安对它们的期盼,希望能辅助自己赚到钱。 不管到了哪里,都只有赚到钱了,才有资格享受安乐,没有钱,什么都是空的,穷欢乐,只是一种心酸而已。 尤其是在这种山野乡村。 陈安一直这么认为,悠闲的前提,向来是富足。 他实在太累了,烧了热水洗过脸和脚以后,趿着换脚布鞋,拖着沉重的脚步上楼,脱了外衣,躺在冰凉的架子床上,拉过老旧沉重的被子盖住身体,觉得还是挡不住外面的寒冷,于是缩成一团,拉被子捂住脑袋,在瑟瑟发抖中沉沉睡去。 堂屋里面,瞿冬萍伸手拽了拽陈平的衣角,夫妻两人也先后起身,回自己房间里睡觉去了。 两口子躺到床上,拉被子给两个娃儿盖好。 瞿冬萍小声地说:“前几天我总觉得陈安有些怪怪的,啷个感觉一下子长能耐了,赚了钱也认得想着家里人,就像是一下子长大,变得懂事起来了。” 陈平一声不吭。 “你看看他这趟出去,带回来那么些钱和东西,看样子,赚的不少,还有些没有拿出来。这还是跟宏山对半分了的。”瞿冬萍顿了一下,又接着说。 “他赚多少关我啥子事?不要说了,睡觉!”陈平有一股子莫名的气憋在心里边。 “啥子叫不关你事哦?” 瞿冬萍翻身,用手撑着床面,看着陈平:“我是想说,现在农闲,没得啥子事情做,如果陈安还想去收松子或者干啥子,你问问他能不能带上你,反正赚着钱了,都是家里边的撒。” “要去你去,我反正是不去,他只是赚了一点点钱,有啥子大不了的嘛?再说了,那是投机倒把,你想过没得,要是被逮到了,家里边两个娃儿啷个办?你养迈?”陈平心头的火气又大了一些。 “我觉得陈安说得对,不偷不抢,想办法把日子过好,没得错。你要跟着去被抓了,家里边娃儿我养,等着你回来。老汉老妈四十多岁,身体也好,有啥子好担心的嘛,再说了,你应该也看出来,老汉嘴上不说,心里是支持的。 去不去嘛,去的话,你不好开口,我去跟陈安说,让他下次去的时候带上你,你们是亲兄弟,他舍得跟宏山对半分,难道还能少了你的,兄弟两个一起去,能多赚点回来也是好事撒。” 瞿冬萍心里满是兴奋地说。 殊不知,越是这样,感觉被陈安压了一头的陈平心里火气越旺,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老子就是不去,啷个嘛!” 突然的声音,惊得在中间熟睡的两个娃儿颤抖了一下,各自翻了个身。 瞿冬萍不想半夜三更和陈平吵架,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句:“就是个拉不出圈门的,就你这样子,还好意思提分家,分出去跟你穷死!” 她说完,也气鼓鼓地躺下。 陈平也不理她,吹灭了油灯,扯过被子蒙着头睡觉。 可是被他一扯,瞿冬萍手脚顿时就露在外面了,也是一阵火起,再次将被子扯了过来,陈平又盖不到了,他恼火地坐了起来,沉默了好一阵,最终选择息事宁人,蜷缩着躺下。 瞿冬萍过了一会儿,也还是有些不忍心,又摸索着给陈平盖上被子。 第26章 惹了祸,我去给他顶起 在堂屋里边,陈子谦和耿玉莲还在火塘边烤火,听到陈平两口子房间中传出的吼声,都偏头静静听了一会儿,见没啥动静,耿玉莲才压低声音说:“大儿子心头有气了,怕是哪一天真的闹起来,还会要分家,到时候压不住。” “也不是不能分,我们就才三间屋,以后人多了挤在一起,确实有些不方便,但是,不管啷个说,要等陈安成家。” 陈子谦使劲吸了口烟,吹向一旁:“娃儿长大了,都想当家做主,我也不是古板的人,晓得管不了他们一辈子。该放手的时候,我自然会放手,也乐得清闲。” “那幺儿偷偷到汉中黑市场上做生意的事,你就啥子都不说?” “说啥子?有啥子好说的嘛,这些事情,其实也是我早就想干的,我就是笨,不晓得啷个着手。看着那些外出跑江湖(外出搞副业的人)的人回来,大包小包地往家里边带东西,我心头也火热,也听他们说了不少事情,好像真的是没有那么严了,做生意的人也多了起来。 想把日子过好,不闯啷个得行?指望在山里边种地赚那点工分,真的没得啥子指望。 陈平太老实本分了,他不合适。幺儿不同,他有一股闯劲,那就让他去闯。我去跟他师傅李豆花说过话,别看他老了,那也是个厉害人物,他对幺儿的评价不低,说他是个聪明机灵的人,做事也很有分寸,没得事,大不了惹了祸,我去给他顶起,换个平安。” 陈子谦深深吸了口气:“这就是最坏的结果了。行了,外面鸡都叫了,赶紧去睡觉。幺儿往那边来回跑了一趟,那一个单边怕是就有上百里的山路,肯定累坏了,明天早上,不要去吵他,让他好好睡一觉。” “晓得了!” 耿玉莲应了一声,用火钳将火塘里边还在燃烧的木柴从火堆里面夹出来,冒烟的木柴,插在火塘的火塘灰中,这才提着煤油灯,回里间睡觉。 陈安一觉睡到自然醒,透过楼上的板壁缝隙看了下外面,只是一夜的时间,能看到山沟谷地,都裹上了银装。 昨天晚上的雪不小,就连在树枝上的都堆起三指厚的一层。 雪还在下,偶尔一声噼啪炸响,是竹子不堪积雪堆压,竹竿炸开,积雪纷纷扬扬,但竹竿却是抬不起头了。 准确说,陈安纯粹是憋不住了才起床的,天气太冷,实在是不愿意离开暖和的被窝。 他穿了衣服和鞋子下楼,看到老妈耿玉莲和嫂子瞿冬萍两人正在屋子里的桌上剪裁着昨天带回来的布料,看样子是准备趁下雪干不了什么,缝制家里人的衣服。 看到陈安下楼,耿玉莲笑着问道:“幺儿,啷个不再多睡一下?” “睡不住了!”陈安随口问道:“现在啥子时候了?” “下午了!” “老汉和我哥呢?” “宏山他老汉来过,和你老汉一起去镇上买东西了,你哥去串门,不晓得去哪家。你在火塘边烤火,中午饭是给你留着的,我热给你吃。” “你们做你们的,不用管我,我自己会弄。” 陈安说着打开门往茅房走,出门看到两个侄女就蹲在门口旁边,一人拿着颗水果糖添着,看用鸡笼罩着的母鸡。 每天早上,老妈或者嫂子都会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把鸡圈里面放出来的时候,将下蛋的母鸡抓住,用指头从鸡屁股捅进去摸一下,看看有没有蛋。 这些鸡都被摸习惯了,人一伸手,就赶忙缩着翅膀蹲着。 有蛋的话,会把鸡罩在笼子里,直到下完蛋,听到叫声了才会把下蛋鸡放出来,就生怕鸡到外面下蛋,被别人捡走,哪怕一个鸡蛋只是五六分钱,也格外重视。 看到陈安出来,两个得了糖果的侄女显得格外亲热,冲着陈安一个劲地喊幺爸。 瞿冬萍在里面听到,笑着说:“你两个娃儿,得了幺爸的水果糖和饼干,亲一下幺爸撒。” 陈安也顺势蹲下身,让两个侄女在他脸上,一左一右地亲了下。 他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外边冷,到屋里边烤火。” “我们不冷。”大侄女陈云梅笑着说:“要看鸡啷个下蛋。” “看鸡下蛋!”小侄女陈云兰太小,口齿还不太清楚。 “莫管她们,娃儿屁股上有三把火,一天拉都拉不回家,就让她们在外边玩,冷了就会回来了。”耿玉莲说道:“小时候,你们也是这样过来的,大人觉得冷得要死,你们还可以在雪地里边打滚。” 陈安笑笑,也就不再去管她们,在猪圈边扯了几张玉米包叶,急匆匆地钻进茅司。 上茅司都没纸,只能用一些叶子或者小棍简单处理一下。 数分钟解决问题,他回到屋里,从放在火塘里柴火边上温着,冒着热气的烧水壶里面倒了水洗脸,然后自己热饭菜,草草填饱肚子才猛然想起,从起床到现在,没有看到自己昨天带回来的两只青川犬。 “妈,我哪两只狗嘞?”陈安急问道。 他生怕到家里边就被他解开棕绳的两只狗跑丢。 “两个娃儿老是往那两只狗身边凑,我怕它们咬着娃儿,被我关在柴房里面了,里面也要暖和些。”嫂子瞿冬萍说道。 陈安急忙出门,跑到柴房门口,推开柴房门看了下,两只青川狗蜷缩成一团依偎在一起,见到陈安,立马站了起来,昂头看着陈安,尾巴欢快地摇着。 “招财、进宝,过来!” 陈安冲着它们招手。 两只狗崽立马跑了过来,冲着陈安闻了又闻, 他揉了揉两只狗崽的脑袋,领着回了堂屋,然后挂上铁鼎罐,给两只狗崽煮了红苕。 在两只狗吃饱后,陈安想了一下,跟老妈打了声招呼:“老妈,我到外面耍哈!” 说完,他随手提了砍刀,往背后裤袋上一插,领着两条狗出了门。 陈安没有去村子里面,而是准备顺着大路,去附近的山野雪地。 他很清楚,想要让两只狗崽更好训练,必须先让它们跟自己熟络起来。 只有熟悉彼此,亲密度提高了,才能更好地让它们明白自己一举一动想要表达的意思。而陪伴和玩耍,是一种主人跟狗之间很重要的交流方式。 他刚下到村子的大路上,远远看到宏山顺着大路溜达过来,手里不知道从哪里弄了把弹绷子,一路过来,看到树上有鸟,就从兜里掏出石子装上,打上一下,但那手法,跟陈安一样,吓一下鸟没什么问题,但想要打中,那就难了。 “蛋子哥……”陈安冲着他喊了一声。 正拿着弹绷子冲着远处瞄的宏山听到喊声,收回弹绷子,朝陈安这边看来,高兴地叫了起来:“狗娃子……我正要到你家去找你耍。” 说着,他小跑着过来,看了看跟着陈安的两只狗崽:“你这是到哪里去?” “呆在家里边没得事,准备领着狗到附近山上去耍耍。” “我还说去你家柿子树下去打老阳雀……你要上山耍,我也去。” “哥子,不是我说,就你我玩弹绷子的水平,怕是连雀毛都打不到。” “就是随便耍耍,我是想着进竹林里面打,到了那里面,是个人都能打得到。” “这倒是,竹林里面容易打,等晚上再说……”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顺着大路走出一里多,拐向山间缓坡,在那里有石河子村的大片山地。 第27章 从火枪开始 山里面山高坡陡,就像人盖房子选地点一样,生产队开荒种地也得选缓坡才行,陡的地方,别说种地,人空身走路都困难。 石河子村的山地比较零散,眼前这一片,算是最大片最规整的了。 一台台山地顺着山坡往上堆叠,最宽的一块地,也不过五六米的宽度,比较窄的,只有两三米。 而这已经是队上最好的土地了,以后土地到户,想要单单靠种地发家致富过好日子,难! 副业必须搞起来。 今天只是领着狗逗一逗,彼此熟悉,运动一下,跑跑跳跳,适应一下周边环境而已。 两只半大狗崽只是领回家过了一晚上,陈安也不指望现在就能训练上。 绵绵的白雪,将大地银装素裹,已经有十多公分那么厚的一层,是一场好大雪。 都说瑞雪兆丰年,但陈安其实并不关心明年土地收成如何,他就没有指望明年参加生产队劳动挣多少工分。 他现在除了觉得有些冷以外,就只是觉得这是个打猎的好时机。 皑皑白雪上面,只要善于观察,任何走兽的踪迹都无所遁形。 可惜,现在手头没抢,狗崽也还没法用。 陈安买了那些鞋袜、布料,手头不过剩下十八块钱和一些票证,就那点钱离买一把双管猎枪所需的二百八十块钱,还太遥远。 年轻的身体,大概最大的好处就是只要吃饱喝足,能好好睡上一觉,再疲惫的身体,也能恢复得七七八八。 他在汉中的时候还想着,回来休息两天,在年前再进山收两次松子,加上从宏山手里借点,就能将枪弄到手,可是,这场大雪来了,想要再往山里边去收松子,变得非常艰难。 关键是,就连很多商旅都会选择待在家里,收到松子,想要卖出去,也会困难很多。 尤其是靠近年关,打击办的人也知道不少人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冒险赚钱,倒卖各种票证、粮食等东西,会抓得更严些,风险一下子大了很多。 再加上那个丢失票证的家伙…… 想来想去,他觉得今年暂时不能考虑再往汉中那边去了。 没有更好的出路,还是得想办法弄枪,抓紧机会打猎。 要是有枪,趁着这个雪天,多花点时间,想点办法,只要能打到两头黑娃子,把胆一卖,哥两个放弃老宅,各自另外选址建房的钱,就问题不大了。 熊胆值钱,一颗像样点的熊胆,少说能顶一个工人一年半的工钱。 而现在建房,三四百块钱就能搞定的事儿,如果人勤快点,多准备一些材料,还会节省更多。 火枪容易弄到手,陈安自己想办法做一把也不是太难。 石河子村里面,不少人家里面就有火枪,至于更好的枪,就几乎见不到了。 就连陈安的师傅李豆花用的,也只是一把自制的火枪。 北方和边境容易搞到枪,对枪支的管理宽松,甚至主动发放。 而这里比较特殊,武装部管理严格,就连民兵,也只有在民兵训练的时候才有机会接触到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平时都是被武装部统一管理的,一般人很难接触到。 好点的猎枪,穷得叮当响的山民,又有几个舍得花那么一大笔钱去买,想玩枪,想上山碰运气打野味,大都玩的是自制的火枪或者下套。 可是,打黑娃子,火枪的威力和准头,实在不够看,一枪打不死,都很难有再补一枪的机会,惹怒的黑娃子,那是会要命的。 他虽然跟着李豆花学撵山学了不少时间了,冬季寻找黑娃子的能耐他有,猎杀的技巧他也懂得,但实战经验,还是非常欠缺。 难度太大了,得有把好猎枪,好好练练才行! 事情得稳扎稳打,好不容易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得好好珍惜,可不能轻易到深山老林里,把命给葬送了。 陈安一边想着心事,一边领着两条狗崽顺着山坡上的小路往上走,总觉得每一步都难。 “狗娃子,快看,麂子!” 跟在陈安身后的宏山忽然喊了一句,打断了陈安心绪。 他抬头朝着宏山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上边山地靠近林子的地方,有一道黄红色的小巧身影,正快速从山里里跑过。 它纵跃能力非常强,两米多高的地埂轻松地一跃而上,奔跑速度也非常快,只是一两个呼吸的时间,就跑出三四十米,蹿进林子中不见了身影。 那是一只赤麂。 麂的外形酷似鹿,雌麂则没有角,只有雄麂有小突起的小角尖,腿细长而有力量,善于奔跑,异常灵敏、机警,一有风吹草动,马上竖起警惕耳朵,若遇危险,立刻撒腿逃逸,奔跑速度之快,纵跃能力之强,非同一般。 麂子有几个不同品种,最珍贵的是黑麂,而最为常见的则是毛色黄红的赤麂,也是山民追捕猎杀最多的动物之一。 两只狗崽抬头看着那只麂子消失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它们猎性未开,追逐猎杀的欲望并不强烈。 “走,跟上去看看,这要是能弄到,那就巴适了。”宏山显得有些兴奋。 陈安摇摇头:“别去了,去了也弄不到,我没有枪。” “没有枪可以想别的办法,下套撒!你跟李豆花学过,这对你来说,那不就是小菜一碟。” 宏山说着,快步往麂子钻进林子的地方走。 听到他这话,陈安猛地一愣,随后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他妈就是个哈儿,哈戳戳的。没枪就不可以打猎了吗?撵山的法子多的是。除了用枪,还可以下套,设陷阱。再说,值钱的野物种类,山里边多了去了,又不是只有熊胆值钱。虽然没有直接用猎枪猎杀来得直接,但一样能捕获猎物。钻牛角尖了!” 陈安突然发现,自己一心想着搬离老宅,想买枪,想赚大钱,都想魔怔了。 反应过来以后,他心思立刻变得活络起来。 事情完全可以从简单的做起,并且,不需要太大的代价。 一步步来,一点点积累,总会越来越好。 而且,经验欠缺,正好拿这些容易对付的野物来练手,挑着合适的来,能吃肉,能赚钱,等能力、经验起来了,再考虑难度更高的也来得及。 还有一年半的时间,时间还算充裕,赚钱的法子,也不仅仅是撵山一条路,不能把自己逼太急了。 走都还没有学会,就想着跑,好高骛远不是好事,容易出乱子。 只是跟李豆花学了一年的时间,都还没出师呢。 想来想去,陈安自语道:“也不用现在就追求好的猎枪,就用陷阱先搞起,嗯……还是要弄把火枪,到了山上,用来应急防身也好,关键时候,哪怕是放个响,吓一下那些比较凶的野物也是好的,也不用急于深入那些太凶险的深山老林去打大货……就从火枪开始了。明天就是去镇上找人弄火枪,顺便买点东西,去看下师傅……” 就这样想着,陈安心里边对之后的计划和安排,脉络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宏山顺着山坡往上走了一段,回头看到陈安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由催促道:“你在抓子(干什么),走撒!” 陈安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应道:“来了……招财、进宝,我们走。” 他说完,快步朝着宏山追了上去。 然后,两人顺着麂子奔逃时留下的脚印一路进了山林,一直追了十多分钟,始终没有看到那只麂子的身影。两条狗崽也是顺着脚印到处闻,不时抬头看着山林深处。 宏山喘着粗气,终于认清现实:“狗日勒,也太能跑了,影子都见不到!” “想要抓到这只麂子,那还不简单!”陈安笑道:“不要说话,跟我走。” 第28章 带枪带狗和一切靠手 古蜀地本土原有一个狩猎民族。 后来,蜀人逐渐由山区狩猎进入平原捕鱼,然后又转为农耕生活。 但一部分先民仍然留在山区,从事狩猎,代代相传。 他们因地制宜,依山而猎,在其行猎生活中夹杂了很多巫术的形式,因而又被称为“巫猎”。 在蜀中盆地边缘,从雅安,到甘南,到青川,再到镇巴,绵延千里的巴山山脉,其中大山起伏高耸,层峦叠嶂。 丰富的生态,滋养了一代又一代以捕猎为生的先民,传承不息。 随着时代进步,再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巫猎,但先辈的狩猎技巧却是传承了下来。 古蜀巫猎的狩猎习俗,主要有两种行猎方式,一为“带枪带狗”,二为“一切靠手”! 其实理解起来很简单。 带枪带狗,这种行猎方式,猎人持枪带狗,多结伴同行,一起出行打猎,又称撵山、打围。 也时常有一个人、两个人在庄稼地一边守护一边打猎的情况,本事厉害的,也经常独自上山。 除了狗用作侦测、追捕作用外,山民打猎的主要工具是用枪。 这里枪在古时候指的是标枪、箭镞、弩箭等,到了明清时代发明火器,到近现代,山民逐渐开始使用火枪,多为土枪。 这也是陈安打主意先弄来用起的东西。 火枪制造简单,不在于准而在于猛。 带枪带狗的狩猎方式,在以前通常声势较大,一般由有经验的老猎人看好野兽出没频繁的区域,众猎手或嚎叫或鸣枪或放狗驱赶,形成声势,把受惊的野兽赶往狭窄山谷或者预先埋好陷阱的区域进行围猎。 一切靠手,则是一种不带工具行猎的方式。 猎人不带猎枪、猎狗,只借助自然手段行猎,又称为“黑山”。 猎人上山,只用套绳、陷阱、地弩等捕捉野兽,主事的人通常是称为“吊路子”的巫师,神神叨叨的,在山神面前,他们是虔诚又狡黠的凡人,而在人的面前,却是捉摸不透的“神”。 换句话说,他们其实就是以陷阱为主要狩猎手段,行事神秘的人。 吊路子掌握着很多设陷阱的方法,同时也是对猎物了解得最充分的人,进山后善于观察野兽的脚印、粪便和留下的痕迹等,能准确判断野兽出没的路线和规律,并懂得利用天时地利,包括天气。 但其实,无论是带枪带狗还是一切靠手,多少年下来,两种行猎方式早已经交叠,尤其是吊路子,神秘的面纱已经被揭开。 而陈安的师傅李豆花,就是一个集二者手段为一身的撵山好手。 陈安跟了他一年的时间,他用心教授,已经将自己所掌握的那些技巧教得差不多。 只是对付一只麂子而已,哪怕陈安欠缺实战经验,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管怎么说,逮到了,那也是三四十斤的好肉,陈安想明白心事后,也对这只麂子来了兴趣。 他抽出插在身后的砍刀,领头顺着麂子的脚印追踪下去。 麂子的蹄印在雪地上插出一个个小坑,再清楚不过。 就这样,两人一直顺着脚印跟随,不急不缓地朝着山里面深入,花了大约半小时左右的时间,他们进入一片山沟谷地。 陈安打量着谷地,谷中有小溪流淌,两侧山坡上茅草、灌木丛生,高大的树木较少,沟中到处有藤蔓牵绊……这环境,是麂子喜欢的地方。 很快,陈安看到了雪地上新鲜的黑色颗粒,类似于山羊粪便,要小一些。 他蹲下去看了看,小声说道:“这就是麂子的粪便,初步估计,这片山沟坡地,可能就是它经常活动的地方。” 宏山默默地点点头,继续跟着陈安顺着脚印往山沟里走。 果然如同陈安所说,越是往里面走,麂子的脚印就越多,时不时就能看到麂子停留时跺脚形成的一个个雪窝,混合着泥浆,非常的显眼。 还能在一些被枝叶遮挡,落雪没能覆盖的地方,看到一堆堆散落的麂子粪便。 再继续顺着山沟往上走,那些雪地上的脚印渐渐汇成一条小道,两边能看到被采食的树枝、树叶。 “这就是麂子经常走的路了,麂子机敏,轻微的一点响动都能将它惊跑,想要就这么找到它,顶多也就是能远远地看上一眼,用枪打也不现实,用狗追撵倒是可以,它太能跑太能跳了,狗短时间内也没法追上,只能靠它们将它追得脱力跑不动了才能逮住……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在它经常走的兽道上设陷阱。” 陈安往山坡上看了一眼,审视下位置,回头冲着宏山说道:“去弄几根结实一点的葛根藤回来,我弄个吊套陷阱。” “要得!” 宏山四处看了下,朝着左边的山坡走了过去。 山里野葛根不少,葛藤结实柔韧,用来当绳子使用,对付一只三四十斤的麂子,绰绰有余了。 在宏山去找葛藤以后,陈安顺着麂子走出的小道,往上边又走了一段,在小道旁边的一棵手臂粗的小树旁停下。 他摇了小树几下,在树上的积雪掉得差不多的时候,用力弯了一下小树,弹力很足,他很满意。 随后,他拿着砍刀,到一旁找着小树砍下两根带杈的树枝,简单用刀修理一下,做成两个倒勾,然后回到麂子的兽道上。 扒开雪层,陈安用削尖的木棍在潮湿的地上刨了个脸盆大小的一个浅坑,将两个木杈倒钩相距五六公分,一左一右钉在浅坑里。 等了一会儿,宏山拖着几根已经清理掉叶片和杈藤的葛藤回来:“狗娃子,啷个弄?” 陈安翻看了一下那些葛藤,为了更稳妥,他挑选了两根最为柔韧结实又足够长的,拧成藤绳,让宏山帮忙压弯小树,将藤绳绑在树梢正对着兽道浅坑的位置。 然后在藤绳末端打了一个比浅坑圈口稍大一些的活套。 在活套上边十多公分的位置,将藤绳拴在一根小棍上端,接下来,他又选了一根稍微粗一些的小木根横在两个倒勾上,藤上拴着的小棍从横棍绕过,上端别在横棍上,下端用另外一根小横棍别住。 随后,他又用些小棍搭在下面的横棍上,把准备好的两个活套圈口小心地安放在浅坑口上。 “成了!”做完这一切,陈安拍了拍手站起来。 “得不得行哦?” 宏山看着眼前这个堪称简陋的陷阱,表示怀疑。 “行不行你告一哈(试一下)就晓得了。” 陈安说着递给宏山一根木头,冲他示意。 宏山接过来,有些不信邪地拿着木棍往浅坑里试探着轻轻捅了一下,在两个木倒勾下边搭着的横木棍被触动后,圈口藤套在小树的弹力作用下瞬间收紧。 他抓着的木棍竟是一下子被拴住扯飞,力量非常的大。 宏山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陈安:“这鸡儿陷阱太猛了,看不出来,你娃儿可以哦,不愧是跟李豆花学过的……看样子,明天能吃上麂子肉了。” 陈安笑了笑:“这只是最简单的操作,还有更复杂的……出来时间不短了,赶紧重新弄好,回家,晚上不是还要打雀吗?” 宏山点点头,再次压弯小树,帮陈安把陷阱重新布置起来,在上面撒了些草叶,盖上些雪,两人这才领着狗回家。 “我明天要到镇上去一趟,你自己抽空来看下这个陷阱,如果打到麂子了就带回去。” “要得……你到镇上干啥子?” “我去找人弄枪管,做火枪,还要去看看师傅。” “做火枪……你是准备上山打猎了?” “现在干不了啥子,是有这个打算。” “到时候带上我撒!” “到时候看嘛。” 第29章 奔波儿灞和灞波尔奔 无论是打猎还是干其它的事儿,宏山都是陈安心里最好的人选。 那怕宏山在这些方面接触少也没关系,只因为他是陈安最信赖的人。 有宏山在,相互之间也能彼此照应。 而且,就冲着宏山上辈子对他的照顾,陈安也乐于将自己能得到得好处跟他分享。 两人领着两只狗崽重新顺着来时的路返回那片山地,看着一台台收完庄稼后已经用牛犁翻过一遍的地块和上面覆盖着的白雪,陈安又看看自己的双腿,活了一世的沉稳心态也压不住此时的突发的少年心性,他一时兴起,在地里边跑了起来,然后从一台台山地的地埂上纵跃下去。 哪怕是两三米高,也毫无顾忌。 厚厚的雪层,松软的泥土,都能给这幅年轻的身体足够的缓冲。 就这样,他连跑带跳,一路顺着坡地快速冲了下去,是那么的痛快、肆意,仿佛多年心里积压的烦闷被一下子释放出来一样,整个人轻松无比,跑跳之间,脚下生风,如腾云驾雾一般。 两只青川犬看着离他远了,吠叫一声,也跟着一路狂追下去。 宏山乐呵呵地看着发癫似的陈安,清楚自己这发小的性子跳脱,也跟着往下边跑跳,只是一些比较高的地埂,他不敢像陈安那样放纵,选择慢慢滑下去。 不过两分多钟的时间,陈安已然纵跳下二十多台地,到了下边的土路上。 他看看自己这双充满活力的双腿,满心欢喜拍了拍:“这辈子,我要用这双腿丈量这山山水水,闯出一条幸福路来。” 两只青川犬起步晚,但速度可不慢,陈安到路上的时候,它们也已经到了,围着陈安团团转,昂头看着陈安,欢快地甩着尾巴。 陈安伸手揉了揉两只狗崽的脑袋,同时叫着他们的名字:“招财、进宝……” 宏山就要慢很多了,陈安等好一会儿,才看着他绕开一台三米高的地埂,从地头的小路下来:“你娃儿神戳戳滴(神经兮兮),那么高的地埂也敢跳,就不怕把腿摔断?” “不怕,我心里有数,再说了,想要撵山,得有灵活的身手才行……你看我刚才身手咋样?”陈安笑问道。 宏山冲着陈安竖起大拇指:“那是相当了得,就像西游记里的……奔波儿灞,那鲇鱼怪。” 陈安愣了一下,本以为宏山会说孙猴子,却没想到说出来的是这样一只小妖怪。 两人都挺喜欢看小人书,也是孩提时比较容易接触到的东西,陈安看过的西游记小人书还是从宏山那里借来的,是他大姐嫁出去以后有一次回娘家给他从镇上带回来的。 见宏山这么说,陈安也笑着顶了回去:“那你就是灞波儿奔,黑鱼精!” 实在是这名字在西游记里面太过特殊,看过一次就很难忘掉。 宏山想了想,挠头道:“不对哦,话说错了,这就是两个被头猪一钉耙一个打死的蠢货,长得还难看,这不是自己在骂自己,不能叫这个……” “那该啷个叫?” 两人一路摆着龙门阵往回走,到了岔往陈安家的路口,还没说出个所以然,反倒真觉得自己有些蠢蠢的。 眼看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宏山忙着回家。 “晚上我再过来,到竹林里面打鸟。” “要得,过来的时候,记得带一把手电筒。” “好嘞!” 两人就此各回各家。 陈安推门进屋的时候看到陈子谦和陈平都已经回来,耿玉莲和瞿冬萍正拿着根细绳给他们量做衣服的尺寸,一家子都喜气洋洋的。 只是见陈安回来,陈平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收敛了。 两个不识字的女人,只能用这种土办法去比划尺寸,但做出来的衣服,却是挺合身。 给陈子谦和陈平量好后,陈安也被拉过去量了一下,在布上比划剪裁好布料以后,这才忙着做晚饭。 在火上挂上铁鼎罐的时候,陈子谦发话了:“一年到头吃不上一次,今天既然买回来了,就煮一次米饭,省得心里边惦记。” 这话一出,一家子都笑了起来。 买来的大米只是象征性地在盆里用水晃了晃,就当是淘洗了,然后放入铁鼎罐里面煮着,就连淘米水也舍不得直接倒掉,被送到猪圈喂猪。 耿玉莲和瞿冬萍抽空洗了白菜,削了洋芋,然后就全都围在了火塘边,目光盯着鼎罐喷着热气咕噜响的盖子,只觉得闻着大米的气味,都是一种享受。 就这样,一家子,在鼎罐里的水煮干后,调了铁鼎罐的高度,继续在火上烤着,香气越来越迷人了。 一年到头难得吃上一次米饭,尤其是煮出来的,这年头的大米那是真的香,哪怕不用任何调料和下饭菜,就这么吃干饭,都能吃的非常有滋味。 吃到最后,锅底糊着的锅巴也被非常仔细地刮了下来,被瞿冬萍捏成两团,分给了两个女儿。 这可把两个小家伙高兴坏了,直嚷嚷米饭好吃,想顿顿都吃米饭。 身为姐姐的陈云梅将锅巴捧在手里一点一点地吃着,生怕吃太快了,一下子就没了,反倒是妹妹陈云兰吃得快,没几嘴吃完,开始盯上姐姐手中的锅巴,然后伸手去抢。 陈云梅自然不愿意,抢不到锅巴的陈云兰顿时哇地就哭了起来。 两个小家伙自从吃了陈安带回来的饼干和水果糖,对陈安一下子变得亲昵起来,只要陈安在家,总喜欢围在他身边。 陈安伸手揉了揉陈云梅的脑袋:“你是姐姐,分点给妹妹撒,我跟你说,等哈幺爸还要跟你宏山叔叔去竹林里打老阳雀,晚上烤老阳雀分你们吃。” 听了这话,陈云梅这才点点头,将手中剩下的锅巴分了一块给妹妹。 剩下的,她不敢再留着了,几口吃完。 看着两个小侄女,陈安却觉得莫名的心酸。 只是一顿米饭而已,在她们幼小的心里,却是最好的美味。 他不由在想,一定要给自己的儿女更好的生活。 上辈子废人一个,一辈子光棍,没有家庭,解决生理需求,要么就是靠五姑娘,要么就是手头稍微宽裕的时候去花钱翻翻别人饺皮。 不,饺皮都算不上,那是去捅鲍鱼,又黑又腥,价格还挺高。 这辈子,一定会有自己的婆娘和儿女。 陈安开始在想自己未来得婆娘会是谁,长的啥样…… 想着想着,一个身影浮现在脑海里——董秋玲,那个别的知青早就回城,她却因为一些特殊原因,现在还滞留在村里的锦城女知青。 第30章 去过锦城的人 陈子谦在吃完饭后就出去串门了,老妈耿玉莲也跟着去。 家里边只留下陈安、哥嫂和两个侄女在家里边烤火。 嫂子凑在煤油灯旁边缝衣服,陈安和陈平两人却是相视无言,默默地坐在火塘边。 宏山在天黑好一阵以后才打着手电筒从家里边过来。 刚到陈安家老屋前,吃饱煮红苕互相依偎着躺在狗窝里的招财、进宝一看到手电灯光,立刻就钻了出来,在雪地上冲着灯光处发出呜呜的凶声,等宏山再靠近一些,立刻狂吠起来。 宏山手电筒一下子照到它们身上,忍不住就骂了起来:“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就不认我了,两条傻狗,一点记性都没有。” 突然听到狗叫声,陈安赶忙拉开门出来看,正好听到宏山的喝骂。 他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两条狗崽,走到它们身旁,揉了揉它们的脑袋,笑着对宏山说道:“蛋子哥,招财和进宝可不傻,相反,它们比你想象的聪明,它们是把这里当成家了,当成自己的地盘了,才会对外来的人警惕。” 只是领回来在家里边过了一夜,喂过三顿饭,就表现出看家、守护的欲望,真的很好。 青川犬,不仅仅是天生的山地猎犬,更是绝好的护卫犬和守卫犬,这一点不假。 “那不是以后我每次来,它们都要咬我了。”宏山有些头疼。 “估计等真正跟你熟悉了,会接受你,就不再咬了,慢慢来,莫急。” 陈安说着,招呼宏山进屋。 宏山到屋里跟陈安一家子打过招呼,随手捏了捏云梅和云兰两个小侄女被火烤得红扑扑的脸蛋,见她们两嘴巴里各自含着一颗水果糖,用舌头拨弄着跟牙齿碰撞得哗啦响,笑着问道:“甜不甜!” 两个小家伙连连点头,纷纷说道:“甜!” “叔叔都没有吃过水果糖,分一颗给叔叔尝尝撒。”宏山逗她们。 两个小家伙看了看宏山,都闷着头不说话,明显舍不得。 陈平随手从旁边拖过一根条凳,挪了挪自己坐着的板凳,让出火塘边烤火的位置给宏山坐下,这才冲着自己两个女儿说道:“你两个小气鬼,连颗糖都舍不得给你宏山叔叔,不要忘了,以前他也给过你们很多好吃的……去抓点糖来给叔叔撒,你们以后还想不想吃他给你们的东西嘛?” 云兰太小,对此无动于衷,云梅要大一岁半,知道得更多些,起身准备去房间里拿糖,却被宏山给拉住。 “不要去了,叔叔逗你们玩呢,叔叔有糖……”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衣兜里掏出四颗糖,反过来给她们姐妹两一人递了两颗,这才看向陈平:“平哥,我今天看见苏同远回来了,你们不是玩得很好嘛,啷个不去他家串门。” “是回来了,我下午才去过他家。”陈平点头说道。 “看着穿得人模狗样的,在外边怕是混得好哦!” “听他说是混得不错,我只是随便问问,具体的也不晓得。” “他也是走了狗屎运,到镇上也能碰到那样的机会,一下子就傍上了大人物,得了份工作,还是在锦城那种地方。” 宏山和陈平所说的苏同远,是石河子村和陈平同龄的人,比陈安大了两岁。 说起这家伙狗屎运,陈安也只能说,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前两年,桃源镇上有一条流浪狗,这条狗在镇上混了不少时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大概是见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精得很,缺肉的年头,有不少人都在打这条无主的狗的主意,都想吃它的肉。 苏同远见过后,也打起了一样的主意,专门花了两天的时间去盯着这条狗,想了不少办法,第一天让这条狗跑脱了,第二天又去,结果,正好碰见这条狗去抢一个女子提着的熏腊肉。 腊肉多难得,那女子自然不肯放手,冲着那条狗又打又踹,结果,那条狗发疯了一样,连着人一起咬。 手头早准备好棒子的苏同远,立刻冲了上去,瞅准机会,对着那狗就是几棒棒下去,当场就将那发疯般的狗打死。 他只是想带着狗回家吃狗肉,却被人叫住连声感谢,这才知道,这女子是桃源镇上的,嫁个了一个锦城知青,那知青有些关系,早早地就回城了,她也跟着去了锦城,这次是回来探亲的。 为了感谢苏同远的救助,帮忙在锦城的三江制鞋厂找份工作,成了个学徒工。 这事情,让石河子村的羡慕、议论了不少时间,那是能拿工资的,以后就是城里人了,不是山里人能比的。 但陈安却知道,苏同远这次回来可不是混得好,而是把工作给混没了,在锦城待不下去,不得已又回到石河子村,这家伙一直瞒着,过了大半年才说出来,还是因为吃狗肉惹的事儿,被人给弄回来的。 想到自己领回来的两只青川犬,陈安还是觉得,很有必要防着一点,哪怕上辈子没听说过苏同远打过村里人家养着的狗的主意,哪怕他跟陈平关系不错,也要防。 “狗娃子,走,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赶紧去竹林打老阳雀,叔叔和婶婶都在我家里边,我老汉也说了,等一下要过来吃雀肉。” 将双手伸在火塘里一边搓揉一边烤,暖和以后,宏山起身催促。 “走撒,我们今晚可要多打点才行。” 陈安也不耽搁,起身找了个布袋提着,准备用来装打到的鸟雀。 临出门的时候,宏山又回头问陈平:“平哥,去不去!” “我懒得去了,就在家里边烧热水等着你们回来。”陈平摇摇头,笑着说道:“你们两个人就够了,我去也是多余,等你们打回来,我负责打理,吃现成的。” “你负责打理……儿豁?” 听陈平这么说,宏山反倒高兴了。 打鸟容易,拔毛处理更麻烦,陈平愿意接手,他还怕陈平是在哄骗他,怕他反悔。 豁在蜀语里是哄骗的意思,儿豁可以理解为“如果你哄骗我,你就是我儿子”的缩写,是很常用的话语,说出来自带反问语气,那可是一个很重的发誓词。 往往用上这个词,对方都会掂量一下,这个儿子值不值得当。 陈平想都没想,跟着就是一句:“儿豁!” 他这是非常肯定地答应了,主要是,他自己也嘴馋,何况还有两个娃娃,也不想吃白食,总是要出点力才好意思。 宏山笑着点点头,跟着陈安出门,随手递了一把借来的手电给陈安。 “去大竹林!” “要得!” 陈安领头前行,两条青川狗也不声不响地跟在陈安旁边。 第31章 竹林打鸟 竹林四季常青,枝叶层叠,大片连在一起,形成一个很隐秘的场所。 不少鸟类喜欢夜晚栖息在竹林里,这也让夜里在竹林里打鸟变得很容易。 正因为打鸟容易,所以,石河子村里不少人都喜欢这件属于夜间能吃肉的活动。 夜里在竹林里打鸟,讲究打晚不打早。 村里人都有经验,通常鸟雀要在天黑好一阵以后,才会开始进入缩着脑袋或是将脑袋埋在翅膀下睡觉的状态,就即使手电筒直接照在它们身上,弹绷子凑到距离它们一米左右的位置,只要动静不是太大,都不会被惊动。 虽然两人都不擅长用弹绷子,但也有足够的把握用弹绷子,把竹林里的鸟雀打下来。 能凑那么近,哪怕是第一次用弹绷子的人,也能轻易办到。 更何况,竹林打鸟,还有个讲究,那就是打心不打头。 晚上鸟雀歇在高处,能看到头的本就不多,打鸟雀的心脏位置比打头有更多的优势,打中心脏位置,鸟雀通常掉下来,大多是没啥声响,顶多掉到地上扑腾几下翅膀,而且,面积大更容易瞄准,打头就难说了,打不中肯定被惊动,然后就是飞起来,或是乱叫,会惊动其它鸟雀。 “蛋子哥,这片竹林,这几天有没有听谁说有人打过?” 陈安一边走一边问。 他家离大村子有一段距离,重生回来,又是刨竹溜子,又是去汉中,都还没有机会到大村子里面串过。 宏山不同,他家就在大村子东头,村子里的人干了些什么,隔天大都会知道,哪怕只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如果是有人最近两三天有人已经在这片竹林里打过鸟,那么就不值得去了, 林子里的鸟被打惊了,往往会有不少选择去别的林子栖息,要过几天才会回到这片竹林,倒不是说里边就没有鸟了,而是没有那么多,找寻起来比较费劲,打的自然就少了,还不如另外换一片没有打过的。 “这个事情还用你说,肯定是这几天没人打过我才会来约你打鸟撒。”宏山笑道。 陈安一下子放心了。 他家门前屋后就有竹林,但面积不大,鸟雀不多。 大竹林,是大村子斜对面的山坡,那里有半山坡竹子,村里人习惯这么叫这个地方。 两人下到大路上,往大村子的方向走了一段,然后顺着通向河边的小路,踩着几块支棱着的河心石跳到对岸,没走多远,顺着山坡钻进竹林。 竹林里面黑沉沉的,竹子被积雪施压,沉沉地低下头。 到了竹林里面,两人的动作就变得轻缓小心。 尽管大部分雪被层层竹枝竹叶挡住,竹林中仍然落下来一层。 虽然这些雪不是特别厚,却足以将竹林中厚厚的枝叶盖住,还有那些砍竹子后留下的有些尖锐斜口的竹桩。 这玩意儿,要是不小心踩到碰到,不戳到脚,也很有可能划到小腿,甚至不小心绊倒,摔倒的时候若是扑到另一个同样尖锐的竹桩,后果难以想象。 两人一边走,一边注意着地上的鸟屎,也不时抬头仔细观察竹枝。 “这里有一只!” 没多长时间,宏山率先有了发现,小声地叫道。 陈安走了过去,发现是一只不知名的小鸟,当即摇摇头:“太小了,没啥子搞头……” 陈安正准备离开,继续搜寻,手电的光忽然照到雪地上一小堆灰绿色的污物,一眼认出,这是斑鸠的粪便,而且还很新鲜,他不由抬头朝着上边的竹枝看去,就只距离那只小鸟不到一米,几根竹枝交叉的地方,距离两人两米左右的高处,就蹲着一只鸽子大小的斑鸠,被竹枝遮挡,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到。 斑鸠的粪便和其它的鸟屎不一样,别的大都带着黑中夹白,但斑鸠的却是灰绿或是灰色,很容易区别出来,有新鲜鸟粪的上方,往往有鸟。 而且,斑鸠还有归巢的习惯,经常歇在同一棵树上或是竹子枝头。 “那里有只斑鸠!”陈安用手电筒照着指给宏山看。 宏山偏着脑袋看了好几秒才终于分辨清楚:“狗日勒,藏得好好哦,差点就错过了,狗娃子,你照着,我来打。” 陈安转了个位置,找到最大的竹枝缝隙,用手电照着那只斑鸠。 宏山从衣兜里掏出轮胎橡皮做成的弹绷子,又从另一个兜里掏出用瓦片敲碎修整出的碎块,放入弹绷子的皮兜里,扬起抓着弹绷子的左手,拉紧橡皮,瞄准斑鸠的胸腹部,松开皮兜的时候,那块碎片发出嗡的一声,射向斑鸠。 本就距离两人比较近,宏山身材比陈安还要高大些,手臂一伸,就又近了半米有余,距离那只斑鸠不过一米多一点,打中它不要太简单。 只听噗的一声,黑橡皮做成的弹绷子劲道不小,把斑鸠都给打的带飞起来又跟着掉下雪地,没有直接打死,但内腑肯定已经重伤,扑腾着翅膀,飞不起来,被陈安一把抓住,顺便抓着脑袋一拧,快速送它上路,然后扔入口袋中。 两人又继续在竹林里找,没几分钟,陈安又有了发现,只是手电照着看清楚,发现是只黑老鸹(乌鸦)的时候,就放弃了。 这种鸟几乎没什么人打,更没什么人吃,大概是因为被传得挺邪乎的原因。 而且,晚上被惊动立马就叫,那凄厉的叫声会把林中的鸟惊醒,打一只醒着的鸟就要难得多了,经常是飞起来落往别处。 当然了,也有比较粗野的办法,直接晃动竹林将鸟惊飞起来,夜里的鸟通常飞起来后扑棱几下翅膀就会随便选个地方落下,只要记住位置,关了灯等上几分钟,等它安静下来,就可以去打了。 这个时候,灯光照着它,也往往不会立刻飞走。 陈安刚放过那只老鸹,宏山那边又有发现了:“快过来,这里有只老阳雀!” “来喽!”陈安立刻靠了过去。 这是有半个斑鸠大小的鸟,每天在柿子树上啄食柿子的,就数它最厉害,竹林中也最多,非常的肉实,进了竹林,主要打的就是它。 两人再次轻松搞定后,又继续搜寻。 就这样,一直在林中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收获相当不错,斑鸠打了六只,老阳雀打了十八只,大片竹林也差不多被他们转了一遍。 “可以了,赶紧回去,再晚他们该等不得了!” “再打一下,刚才有好几只飞脱的,有一只是斑鸠,再找找看看!” “差不多就可以了撒,隔段时间再来打,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明天还要早起,我要去镇上,你也要去看那陷阱有没有逮到麂子。” “倒也是!” 今天晚上这些斑鸠、阳雀要想吃到嘴巴里边,都不晓得要弄到什么时候。 陈安还惦记着明天去镇上弄火枪,不想耽搁得太晚,还是把枪早点弄回来重要。 两人从竹林靠近大村子那一头钻出来,朝着河边走去,没想到,隔着河边还有二三十米,隐约中听到黑乎乎的河沟里传来女人的呜咽声。 大半夜的,突然听到这种声音,陈安和宏山都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尤其是陈安,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就连心脏都像是被揪了一下。 第32章 不想无端造孽 这种怨鬼幽魂似的声音,太渗人了。 作为重活一世的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很多玄乎的东西,陈安上辈子不信,这时候却是心里直发怵。 不然怎么解释? “怕不是鬼哦!” 很显然,宏山也有类似的想法。 “格老子……未必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还怕这些东西!” 陈安多少有些恼火,用被吓得本能地压低的手电照着,在山坡雪地上抠出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朝着下方声音传来的方向,直接就砸了下去,同时大声吼道:“是人是鬼,给老子出来!” 石头无声地没入黑暗中,将河边一蓬被枯藤缠绕得密密实实的小树砸得哗啦响。 紧跟着,河边传来一声惊叫,一个女子的声音随即响起:“是我,莫乱砸!” “我当是那个!” 宏山一下子辨识出女子是谁,一边朝河边走,一边说:“吓死老子了!” 对于陈安来说,隔的几十年,时间太长了,有些记忆变得很模糊,他一下子记不起是谁的声音,问道:“蛋子哥,是哪个?” “这你都听不出来……是董知青,我说你娃儿啷个回事哦?你们两个玩那么好,这都听不出来?闲着没事的时候,还是应该多到大村子里来走动走动!” 宏山随口说道。 “确实应该多走走!” 陈安随口说道。 他没想到,下午才想起董秋玲这个人,现在就碰到了。 两人一前一后下到河边,手电筒灯光直往董秋玲身上照。 她虽然穿着的是臃肿老旧的棉衣棉裤,但丝毫不妨碍陈安想到这个锦城知青小巧玲珑的身段。 以前在队上干活,尤其是夏天穿得单薄的时候,那姣好的身段和精致的面容,总会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概是蜀地足够湿润的原因,即使是在这艰苦的年头,蜀地的女子也不像别的地方的人黑黄黑黄的,皮肤大都白嫩。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 何况,这本就是个长得漂亮的女子。 “董姐,你在这里做啥子?哭哭啼啼的,我还以为是鬼!”宏山没好气地说。 董秋玲低着头,一声不吭。 陈安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董秋玲在这里哭泣的原因。 跟她一起同来的几个知青,要么回家顶替父母的工作,要么走关系,要么病退,都想方设法地走了,只有她还留在这里。 倒不是队上、公社不给开证明,而是锦城那边因为她的一些家庭因素,不予以接收,想走走不了。 “回不去就回不去撒,想那么多干啥子?在哪儿不是过日子,都是过,笑着是过,哭着也是过,为那样不笑着过嘞?” 陈安很认真的说了一句,有了上辈子的经历,他看开了很多东西。 几个知青来的时候,都还是十五六岁的半大娃娃,来自各处的城里,比起乡下农村长大的娃儿,那就娇嫩得多了,哪里受得了这种艰苦且无聊的生活,都受了不少苦。 董秋玲,那也是让村里不少年轻人垂涎的姑娘,只是,她性子高傲,嘴上不说,但自带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也曾有好几个去向她提亲,都被拒绝了,后来,也就再没有人提。 当然,风言风语也就跟着起来了。 陈安和宏山两人,跟几个知青年纪悬殊不算大,尤其是陈安,跟两个渝州来的两个男知青处得很好,打心里,其实他就是抱着接近董秋玲的想法,才去找的那两个男知青学文化的。 “读锤子的书,一家人的工分连吃饭都成问题,哪里有闲钱供你龟儿读书,还不如回来上工,多少挣点工分,年底换点粮食哄下肚子才是正事。”、 陈子谦当初一句话,让陈安这个小学成绩不错,考上初中的人不得不回到村子里边,跟着个老头放着生产队的羊,他人还小,每天只是半个工分,一放就放了三年,这才参与队上劳动,和大人拿一样工分。 很现实的问题,穷苦的农村固然希望家里边能出个有文化的人才,但相比起吃饱穿暖,更需要的是劳动力。 陈安倒也不怪老汉老妈,因为他也清楚,这是无奈之举,确实没钱读书。 相比起那些学堂门都没进去过,写自己名字都画得很费力的同龄人,陈安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至少读书识字,问题不是很大。 打着学文化的借口,一来二去,也跟几个知青玩在了一起,陈安也成了为数不多的,能跟比他大了三岁的董秋玲说上话的人,算是普通朋友。 现在,再次看到董秋玲,陈安也满是感慨, 记忆中,上辈子董秋玲是在八零年夏季突然离开石河子村的,没跟任何人打招呼,音讯全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现在在这里躲着偷偷哭泣,不用说,肯定是因为回城的事儿。 听到陈安这么说,董秋玲拉着袖口擦了擦眼睛,然后抬头深深地看了陈安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打开手电筒,准备离开。 “等一下!” 陈安叫住她,将提着的袋子打开,从里面提了只斑鸠出来:“我跟蛋子哥在竹林打鸟,你带只斑鸠回去吃。” 不同于在农场、林场或是集体插队的知青,这些来到山村里边的知青,没有工资,全靠劳力吃饭,如果不是队上帮扶,吃饱肚子都成问题。 陈安将斑鸠递到董秋玲面前。 董秋玲看着陈安手中的斑鸠,犹豫了一下,这才接过,小声地说了句:“谢了!”然后转身就走。 陈安和宏山也跟在后边过了河,上了大路后,董秋玲往大村子走,而两人则是往相反的方向去陈安家。 直到离得远了,宏山才伸手搭在陈安肩膀上:“这女的太凉薄了,你看看,送她一只斑鸠,结果就往嘴巴里边挤出‘谢了’两个字,多的一句话都没有。”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人就这样。也算是相识一场,送她一只,不是多大的事,也是可怜巴巴的。” 陈安不无感慨地说道。 “兄弟伙,怕不是哦!” 宏山嬉笑道:“送人雀雀,你怕是想把自己的雀雀儿也送给她吧!” “饭可以随便吃,但话不能乱说……这玩笑开不得!我承认,她是漂亮,我也有过这方面的想法,但万一人家回城了呢,那些为了回城妻离子散的事情,这两年还少吗?我可不想无端造孽。过日子,还是娶个踏实本分的好,长相是次要的。” 陈安对男女关系方面的话题讳莫如深:“有些话,真不能乱讲。” 不得不说,想到娶媳妇儿这事,陈安是想到了董秋玲,但他也清楚,多少知青哪怕是在农村成家了养了娃,有了回城的机会,大都是想方设法地走人,真正愿意留下来的,不多。 有更好的去处,谁会想留在这穷乡僻壤? 当然,这也无可厚非。 既然知道很可能是这种后果,那就完全没必要往上贴了,万一真有了儿女,再出现这种情况…… 陈安不想无端造孽。 宏山点点头:“这倒也是……” 第33章 一鸠胜三鸡 回到陈安家,两人推门进去的时候,陈安看到一家子人和宏山的老汉老妈都在,围坐在火塘边烤火。 冰天雪地的,啥事也干不了,很多时候,要不是实在困得受不了,那是真的想一直在暖和的火塘边烤着,摆龙门阵到深夜很正常。 晚上烤着火不想钻冰冷的被窝,第二天早上又不想从捂得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 都是煎熬! 就连陈安的侄女云梅、云兰都还没去床上睡觉。 云兰被瞿冬萍抱着,本已经熟睡,听到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一下子睁开眼,挣扎着在瞿冬萍怀里坐起来,看向陈安,先叫了起来:“幺爸回来了……” 然后,双眼紧紧地盯着陈安提着的袋子。 云梅则是坐在瞿冬萍旁边的矮凳上,早已经困得不得了,眼睛像是坠了铅块一样,努力地睁开,然后又控制不住地闭上,连带着小脑袋和小身板也跟着摇晃,担心自己坐不稳往后跌倒在地或是往前扑到火塘里,又一下下地惊醒。 看到陈安回来,也一下子变得精神。 “打到好多嘛?”宏元康看着两人,先出声问道。 宏山笑笑:“斑鸠打了六只,老阳雀打了十八只,回来的时候在河边遇到董秋玲,送了一只斑鸠给她。” “回来的时候遇到董秋玲,这女娃儿那么晚了还去河边干啥子?”耿玉莲有些奇怪的问。 “应该想回城,一个人在河边呜呜呜地哭,我和狗娃子还被吓了一跳,以为撞鬼了。”宏山接过话茬。 “也是,就只剩她一个了,还是个女娃儿!”宏山他老妈许少芬叹了口气。 关于董秋玲的事情,一屋子人都不想多说。 宏山接过陈安提着的袋子,笑嘻嘻地递给陈平:“平哥,接下来就是你的事了!” 陈平笑笑,也不多话,接过口袋,就到一旁找了木盆,把火上挂着烧水的鼎罐提过去,倒开水进行褪毛。 陈安和宏山则是围坐在火塘边烤火。大雪天到竹林里转了两个多小时,都觉得冷。 “嫂子,云梅和云兰都瞌睡成这样了,啷个不送去床上睡?” 陈安看着两个一头黄毛凌乱的侄女问道。 “叫过她们好几次了,就是惦记着你去竹林打鸟,想着要吃肉,不管啷个说都不肯,就这样一直熬着,不吃到嘴里边不甘心。” 瞿冬萍有些无奈的说:“我也拿她们没得办法。” 陈安伸手揉了揉又自然而然靠拢在身边来的两个侄女的脑袋,起身去帮陈平给打来的鸟雀褪毛,宏山也紧跟着去帮忙。 看着陈平从袋子里面倒出来的斑鸠,宏元康凑过去看了看:“这五只斑鸠就不要弄了,这可是好东西,你们拿去卖了,好歹换几个钱,就吃这些老阳雀就行了。” “没得啥子好卖的,这东西不值啥子钱,也没得什么人舍得花钱买,留着干啥子嘛,再说了,我只是去照亮,是蛋子哥用弹绷子打的,你问他。”陈安笑着说道。 宏山瞪了自己老汉一眼:“只是五只斑鸠,又没得好多肉,这些竹林里隔三差五就有人去转,那么一大片竹林,就只打到那么几只,难得吃到一回,真以为天天有啊,要懂得享受撒,吃了也是自己的嘛。” 见两个年轻人都不答应,宏元康也就不说话了,回到火塘边烤火,掏出牛角烟盒,给陈子谦递了几片用剪刀剪成一段段的旱烟,一边卷着旱烟,一边看三人摆弄。 开水温度兑合适,老阳雀和斑鸠放入水中,打湿羽毛,稍微烫上十来秒,捞出来就能很轻松地拔毛,三人配合,陈平负责烫,陈安和宏山两人则是负责拔毛。 有他们两人的加入,拔毛、清理内脏,清洗,倒也没用多长时间就将打来的鸟雀打理干净。 斑鸠的美味,除了有“天上斑鸠,地上竹溜”,还有“一鸠胜三鸡”的说法。 一只斑鸠能顶得上三只鸡,说法虽然夸张,但却足以说明斑鸠的价值和美味。 斑鸠肉确实有很不错的药用价值,非常的滋补。 当然了,这可不是说就能卖上高价,虽然和竹溜子齐名,但毕竟肉太少了,花钱买这个,还不如买鸡,就即使愿意买,也给不了多少钱。 看着一家子蜡黄蜡黄的脸色,真不如留下来给家人补补。 适当的补补,也很重要。 虽然是用弹绷子打死的,但和宰杀其它动物要放血不一样,宰杀斑鸠、鸽子之类,通常选择直接用水闷死再进行打理,就是为了让血液不会全部流出,而是大部分留在肉中,这样反而可以保证肉的鲜味,做出来的肉菜更鲜美可口。 放到火上烤,纯粹就是浪费,选择炖煮反倒是更合适的。 所以,陈安直接在火塘上挂上铁鼎罐,将这些鸟雀砍小一只只放入鼎罐中进行简单焯水后,开始炖煮,只留下两只老阳雀,用竹棍穿着,进行翻烤。 用火烤的速度,可比炖煮要快得多,在两只老阳雀被烤熟以后,陈安取来椒盐,往上面撒了一些,交到两个侄女手中。 两个小家伙在那儿啃得津津有味,反倒引得一群大人忍不住咽口水。 闲聊的时候,陈安说了自己明天要到镇上弄枪,然后买点东西去看师傅的事情,宏山也说了今天在山上设陷阱套麂子,明天一早要去查看的事儿。 一帮子人就在火塘边说着闲话和村里的家长里短,耐心地等待着。 炖煮了一个多小时,锅里的肉终于是筷子一戳就破,熟了。 瞿冬萍取来碗筷,招呼一帮人动手吃肉。 没有多少辅助作料,只是放了简单的盐和姜、葱,就即使这样,一锅肉也足以让人垂涎欲滴。 品尝着细嫩的斑鸠肉,那股子鲜美的滋味,不仅仅停留在口腔舌尖,仿佛能沁入灵魂,那是难以言喻的享受。 一个个吃得喜笑颜开,直呼巴适,到最后,就连汤汁都被喝得一干二净。 而此时,早已经是深夜。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玩到这个时候,该回家了!” 宏元康领着家人起身告辞。 陈安出门将那些斑鸠、老阳雀的内脏拿出来喂给两只青川犬,去厕所方便回来,倒了热水洗脸洗脚,也早早地钻进冰冷得不敢脱衣服的被子,捂头睡觉。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陈安在鸡叫声中醒来。 到镇上十多里地,他想赶到镇上的铁匠铺子,早点弄到火枪,于是,立马穿上外衣起床,简单洗了把脸,出门冲着从狗窝里钻出来的两条狗崽招手:“招财、进宝,走,我们去镇上!” 第34章 火枪制作 一路上,陈安没有走得太快太急。 在冬季天麻亮的时候,也就七点不到的样子,一个小时的时间到镇上,正好可以赶上铁匠铺开门。 说是铁匠铺,但其实是公社名下的。 里面也就是个老铁匠领着个自家儿子,弄了个锻造间,平时回收一些废铁,熔炼后打锄头、钉耙、铁鼎罐、铁锅等东西。 就这些东西,那也是送往供销社代销的。 当然,也做一些补锅补盆之类的修补事情。 有这手艺,土地到户,镇上开始有了私人门面的时候,这个铺子被老铁匠盘了下来,在陈安的记忆中,一直营业到九几年,他过世后才关闭。 帮人做火枪,那是悄摸着干的私活,出钱买铁,给上些加工费,他就能帮着弄。 事实上,老铁匠还特别精于制作火枪,陈安的师傅李豆花手头那一把,就是他做的,两人也有交情。 陈安拜师后,李豆花有一次打了两只兔子,领着陈安到过老铁匠家里去过一次,也算是认识,他知道陈安既然学撵山、采药,肯定会用到枪,算是给自己的徒弟铺路。 工厂生产的猎枪得花不少钱才能买到,而气枪要便宜一些,但也只限于打鸟、打野鸡、兔子之类,碰到野猪之类,一枪过去,能在野猪身上打出个红点算是不错了。 在李豆花看来,火枪更经济实用些,最起码火药可以自己做,铁砂也可以自己弄,便宜,火力还猛。 陈安现如今也是没办法,只能先弄一把凑合着用,等条件好起来,再换成更好的。 他现在也只能打这主意,谁叫自己穷呢! 他也想过,直接找人买一把现成的,但是在这年头,手头有枪的,哪怕只是偶尔用一用,更多的时候闲置着,一般也不会轻易出手。 毕竟,家里有一把火力很猛的火枪,那是能让人高看一眼的。 他也就不作考虑。 还是自己做一把得了。 领着两条狗到桃源镇上的时候,铁匠铺还没开门,陈安就在大门口左侧的雪地上,逗着两条青川犬。 一直等到八点多一点,才看到老铁匠领着儿子过来,陈安见到他,连忙上前打招呼:“大爷……” “你娃儿来得早,做啥子,有事迈?” 常年接触炉火、锻造,老铁匠看上去干干瘦瘦的,一脸黑红。 倒是他儿子,长得很壮实,一看就知道有一身好气力。 事实上,在锻造上,也主要是他儿子出力,而老铁匠自己负责指挥把控。 陈安左右看了下,凑到老铁匠近前,小声说:“我想做把火枪。” 做火枪……还弄了两条狗,准备自己撵山了?” “有这打算,这段时间没有多少事……大爷,今天能不能打?我想今天就要。” “能打,啷个不能打。就冲你是李豆花的徒弟,早上我就给你做出来……” “那么快!” “农机站里面进了几样机器,我去借用一下,有机器帮忙,打磨之类的事情自然就快了,不然的话,得要不少时间。枪管是要打成圆管的还是有棱的?” “做成有棱的。” “给你便宜点,十块钱,有些东西我有现成的,装好后直接就能用,保证不比你师傅的差!” 陈安也不含糊,当即将自己兜里的钱掏出来,数了十块钱递给老铁匠。 枪管外面做成有棱的,比圆形的枪管更容易在木质枪托上进行固定,能固定得更稳。 老铁匠笑眯眯他伸手钱揣兜里:“外边冷,不嫌吵的话,到里边烤火。” “好勒!” 陈安冲着老铁匠的儿子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跟着两父子进了铁匠铺里边。 他摸了摸兜里仅剩的八块钱,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铁匠铺里边灰扑扑的,到处是些碳灰、铁灰之类的东西,进到里面,自带一股子生铁气味,炉子、风箱、砧墩、铁锤、钳子、錾子等东西凌乱地在里面放着,看上去很杂乱。 接下来,两人开始在炉子里拢火,有风箱,倒也没用多长时间就将炉子里的炭火烧得通红。 老铁匠在墙角翻找了一阵,找出一块一米多长的条形铁板。 这应该是他藏着的用来做枪管的存货,直接拿来就塞在炭火中烧着。 等烧红了,在一个砧墩的u型槽里面开始进行敲打,就这样一段一段地,一边烧,一边锻造,直到将整块铁板敲打成u型,然后找来一根火枪口径差不多的钢棍,再将铁板烧红后,以钢棍为心,用铁锤敲打着将铁板卷起来,然后在接缝处撒上硼砂,用热焊的方法将枪管接缝敲得严实,看不出痕迹,再进行较为细致的捶打调整。 就这些事情,铁匠铺里边的叮叮当当的敲打了差不多三个小时,还是他们父子两轮流着上,最后取掉钢棍,终于将一头稍大,另一头稍小的圆筒状枪管制作出来。 这一番操作出力不小,即使是在大雪天,两人也出了不少汗。 这是土法锻造枪管,至于更适合用来做枪管的强度更高更靠谱的无缝枪管,陈安也想要,但是,在这年头,根本没法想,那可是重要物资,很难接触得到,只能选择熟铁锻造。 “要是一般人,我肯定是用尺把长的铁板,做成圆筒,做上三四根,然后用铁箍进行拼接,你这个,我可是用一整块铁板卷成的,做得严丝合缝……等起,我去找机器打磨,回来再给你在枪管上加上两道铁箍,这样更牢靠,哪怕药放多了,也不至于炸膛崩开。” 老铁匠将锻造出来的枪管递给陈安。 陈安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下,枪管挺厚实,看不出接缝的痕迹,能做成这样,也算相当不错了。 玩火枪最怕什么,就怕炸膛! 老铁匠能做到这种程度,陈安已经相当满意,觉得自己的十块钱,花得值。 随后,老铁匠拿过铁管出了铁匠铺。 铁匠铺终于安静下来,老铁匠的儿子也不是话多的人,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坐在炉火边烤火。 等了半个小时,老铁匠回来的时候,陈安看到枪管外,已经打磨得光滑,只是管内大概是打磨难度大的原因,略微显得粗糙。 随后,老铁匠往枪管里面加入非常细的沙子,然后用一根裹着麻布的铁条在里面进行反复打磨。 最后将枪管大头用红铁封死,在合适的位置钻了一个引火孔和火道。 他这里枪柄、枪托和扳机都有准备,很快被他组装起来,又用铁皮箍了三道进行加固。 一把全新的火枪制作完成。 “你看看满不满意?”老铁匠再次将枪递了过来。 陈安接过来试了试,手感不错,但检验一把火枪合不合格,那是有规矩的,到外面放上三枪,枪管不崩开,基本的准头也在,才算合格。 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冲着老铁匠笑了笑:“大爷,到外面试上三枪撒。” “那是肯定嘞。” 老铁匠随后进了铁匠铺里间,提着一个布包出来,叫上陈安往外面走。 第35章 试枪、铁砂和火药 铁匠铺经常打铁,噪音不小,所在的位置在桃源小镇街尾。 两人出了铁匠铺,也没走多远就到了镇子外面的田野。 看看四下无人,老铁匠停下脚步:“就在这儿试枪了!” 他说着,放下手中提着的布包放在地上,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个小葫芦。 这个是药葫,装火药用的,也有用猪尿泡和竹子做成的。 另外,里面还有一个小布袋和一个小盒子。 小布袋里装的是铁砂,小盒子里装的则是引火药。 还有就是一团平日收集起来的女人头发和一个牛角尖做成的小杯子。 老铁匠先是试了试枪机是否灵性,又检查了火道是否通畅,再看了看枪管有没有异样,看得出,他也是个用枪的老手,检查得很仔细。 然后,他从葫芦里面倒出些黑火药,装了一小杯,小杯子就是量火药量的容器。 将小杯中的火药倒进枪管,枪口朝天,老铁匠一边拍打枪身一边说:“装了火药以后,只可以将枪管朝上轻轻拍打枪身,让火药在枪管里自然平实就行,不能用里去筑,否则可能会引爆……这些,你师傅跟你说过没有?” “这我晓得,师傅也教过我,他的火枪我也是用过的,这点你放心。” 陈安嘴上是这么说,但看着老铁匠的操作还是非常仔细,时隔多年,尽管学过用过,多少还是有些生疏了。 “那就好,虽然枪是我做的,也怕你们瞎搞,弄出事情来。” 老铁匠装好火药后,弄了一小团头发用长签子塞进枪管,再取出小布袋,抓了十多颗小铁砂装进枪管里,又用结成团的头发塞进枪管里堵着。 用头发塞紧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枪口朝下的时候,铁砂和火药从枪管里掉出来。 接下来,他又从小盒子里弄了些引火药放在火道里。 “这火枪是外部点火,扣动扳机的时候,击铁撞击火道将引火点燃,引火又通过火孔点燃枪管底部的火药,然后催发里面的铁砂射出去。平时上山,要用一小块胶皮盖在火道的引火药上,目的是为了防止洒落,也为了防潮,防止无意间扣动扳机撞击点燃了,危险得很。 还有,装枪的顺序、力度以及药量都很有讲究,把握不好就有隐患。比如,火药装少了,力量不够,如果装多了,会炸膛。这个卡药量的小杯子,我等一下会给你一个。” 老铁匠说得很仔细。 “我记住了,师傅还跟我说过,天热的时候,要适当减少一点点药量,冬天了,药量又应该稍微多加一点点。” 天气变化,对药量的要求,那也是有要求的,这些记忆,在陈安脑海中一点点地浮现出来,渐渐变得清晰。 老铁匠点点头,冲着陈安说道:“你让到一边,我要试枪了。” 陈安愣了一下:“大爷,这样怕不合适,我们还是把枪找个地方固定了,用绳子拴着扳机拉动,隔远点再试,万一……” “放心,我做的枪,我知道,要是这点把握都没有,我还敢给你们做迈?” 老铁匠对自己的手艺很自信,说着,他将枪抬了起来,枪口斜斜朝着天空。 见状,陈安赶忙往一边退了几步。 只见老铁匠自信地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口喷出一股浓烟,火道位置也有烟迎着他的脸喷了出来。 看着那冒出来的烟,陈安又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东西简单,也就没法有那么高的要求了。 老铁匠试了一枪后,放下枪,仔细地检查一下后,又再次往里面装填,发射了第二枪,跟着是第三枪。 三枪之后,新枪完好无损,他这才将枪递给陈安:“三枪已过,这枪没得啥子问题。你告一哈嘛!” 陈安接过枪也细细检查了一下,然后自己开始用老铁匠的的火药、铁砂和那些头发,开始自己装填,在火道放上一点点引火药以后,抬起枪管。 四下看了下,陈安立刻将目标锁定二十米外的一棵大树。 火枪玩的本就是火力,精准度实在感人,枪管装药的一端略粗一些,枪身很长,都是为了保证火力,里面的铁砂射出去以后是扩散的。 但并不是说,火枪就没法射得精准。 至少在二三十米内,还是多少有点有保证。 没有准心,瞄准的时候,只能依靠枪管。 和木匠用眼睛瞄木方是否平直是一样的,用枪的人也是用这样的方法,顺着平直的枪管瞄出去,对着的就是射击的目标。 陈安瞄着大树,扣动扳机,砰的一声,一股火烟直喷面门,伴随着浓烈的火药味。 一枪过后,他朝着大树瞄准的位置走了过去,看到不少铁砂深深没入树干,将树皮崩飞了不少,形成一个直径至少三十公分的范围。 威力不错,拿去打鹿、打麂子、打獐子之类足够了,至于打野猪,皮糙肉厚,加入截成一小段一小段的细钢筋,打磨后当子弹,打不死也能重创。 这些陈安心里是清楚的。 勉强用着吧! 挣到钱了,赶紧换双管。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双管猎枪靠谱。 挣钱……挣钱! “大爷,你这里有没有多余的火药!” 火枪用的黑火药,陈安自己就能配。 木炭磨粉简单,硫磺也能买到,硝石到山洞或是茅房小便粪桶去弄…… 简单想了想,陈安又觉得麻烦,还不如直接买现成的。 既然做枪,老铁匠这里肯定有准备,而且更有经验,很多人都图省事儿。 果然,老铁匠直接就问了:“要好多?” “给我来上一斤……还有铁砂,大颗粒和小颗粒的都给我弄一些,另外就是引火药!” “火药和引火药都有现成的,铁砂得回去现做!” “那回铁匠铺嘛!” “枪没得问题撒!” “做的相当漂亮!” “那就好!” 一老一少,收拾地上的东西,再次返回铁匠铺。 老铁匠先是回里屋拿出半包早配好的黑火药,给陈安用小称称了一斤,顺便用个小盒子,给装了些引火药交到陈安手上。 然后,他叫上儿子鼓动风箱,在炉子里放入耐火的砂罐,找来几块烂犁铧和破铁锅的碎片放在里面熔炼。 铁化成铁水以后又找来一个早已经在底部用钻子打出几个小洞的砂罐,用架子架起来,下面放了一盆水。 将铁水倒入砂罐后,铁水滴滴答答地从砂罐底部的小洞往水里漏。 一时间水盆中的冷水蒸汽升腾,噗噜作响。 等到这砂罐的铁水倒完,盆里面也多了不少小铁疙瘩,形状如同一颗颗小滚珠。 这些铁砂细小,是用来打鸟的。 老铁匠又重新找些废铁熔炼,换上另一个底部孔洞比较大的,又做了一些颗粒更大的铁砂,这是用来打小兽的。 他这做得还算比较精细了,换作别人,融化了的铁水,直接往地上泼,大大小小,形状不一,得挑选着用。 为了这些火药、引火药和铁砂,陈安又付出了两块钱。 不过,东西总算是齐备了。 东西到手,陈安也不准备逗留,顺手拿了老铁匠布包里一团头发:“大爷,谢了哈……我走喽。” “你等一下……” 老铁匠也不介意,反而出声将陈安叫住,转身回里间,拿来一个牛角壶和一个葫芦:“这两个东西送给你,葫芦装药,牛角壶装铁砂,都是以前收废铁顺便从别人家要来的,这两个还不错。” “那啷个好意思哦!”陈安有些意外,葫芦和牛角壶,弄得都挺好。 “有啥子不好意思的?以后打着猎物了,分我点尝尝就行了!”老铁匠冲着他眨眼。 打的这个主意……陈安顿时笑了起来:“那必须的!” 第36章 怎能不上心? 离开铁匠铺,陈安去了公社食堂,吃了碗豆花饭。 本想着去看李豆花的时候,带上些食堂里的豆花过去,可是以往给李豆花提豆花用的小锑锅没带来,陈安只能作罢,转而去食杂店里打了六斤酒提着,去住在石河子村和黑潭子村之间的山里去看望李豆花。。 李豆花原名李承松。 他十五六岁的时候,进了山里,跟老辈人拜师学打猎、采药,不为别的,就只想吃饱穿暖。 他的师傅,那可是真真正正的巫猎。 不得不说,在那些艰苦的岁月中,会打猎,会采药,懂得向大山伸手要吃要喝的门道,日子总能过得比一般人要安逸得多。 后来,他又当过几年兵,去过不少地方,打过小鬼子,直到解放后伤退,回到黑潭子村,娶妻生娃,还当了好几年的民兵队长。 也就在那几年,经常进山打猎,渐渐闯出声名,更是在公社请他帮忙处理了几起野兽闯入村庄伤人的事件后,名声大涨。 本来都准备调入乡里的武装部了,后来他因为一些队上的事情,起了冲突,伤了公社下来的人,被关了。 出来后,已经五十多岁的李豆花觉得有些无所谓了,自家堂客已经过世,儿女该成家的已经成家,该嫁人的也已经嫁人,回到家里,感觉儿女都有些不待见他,他干脆一个人跑到山里边盖个座茅草房住下,不再回生产队。 主要是这队上的人,他实在看不惯。 当初明明是在帮队上的人,结果到头来,反倒没人肯站出来帮忙说句好话,让他觉得不值。 按照他的话说:“老子一个人在山里边逍遥,不找谁要吃,也不找谁要喝,老子自给自足,等到老了,动不了了,就找个山洞往里边一跳,了结此生,也不拖累谁,老子自在。” 对他而言,不说打猎,单是采药送到供销社收购站换的钱,也足够他把日子过逍遥了。 这一住又是几年过去了。 说来也赶巧,陈安去拜师,正好碰到已经六十多岁的李豆花不逍遥的时候。 他上山采药的时候,无意中在陡坡半山腰惊起一头藏在石崖下边睡觉的羚牛。 羚牛惊站起来,一人一牛就在陡坡上,中间相隔六七米,可谓是狭路相逢。 这几百公斤的羚牛,尤其还是雄性的,脾气向来暴躁,当即就朝着李承松冲撞过去。 他是来打山的(采药),既没有带枪,也没有带狗。 采药的时候,少不了翻山越岭,越是好的草药,越是藏在险地,很多是连狗都去不了的地方,身上多带点东西,也会成为累赘,通常都是轻装简行,只有一个用来装草药、绳索、干粮的布袋和一把药锄,外加一把砍山刀,也没别的东西。 他一边走,一边用拄手的木棍在树上或是石头上敲敲打打,或是扯着嗓子吆喝几声,故意弄出声响,目的是为了惊走附近的野物。 他也没想到,相隔得这么近了,会突然在隐蔽的石崖下会惊出一头羚牛。 别看羚牛体型不小,陡坡谷地都能见到它们的踪影,非常的灵活,人根本就跑不过,看着羚牛空洞的眼神和发狂冲撞过来的情形,此时此刻,唯有闪避开来。 被羚牛顶撞了,尖锐的角轻易能将人开肠破肚,别看是食草动物,那骨子凶悍劲,绝对不输野猪、黑娃子(黑熊)。 早年间山里还有老虎捕杀羚牛,但后来老虎被打光了,羚牛也就成了山中的霸主,就没有它不敢招惹的,这玩意因为数量稀少,成了保护动物,级别跟大熊猫相当,早就被禁止捕杀了。 但凡敢猎杀,被发现或是被告发,等着去吃公家饭吧! 旁边没有好避让的地方,高处爬不上去,李承松只能选择从旁边两米多高的石崖跳下去躲避。 终究年纪大了,跳下去以后,他就站不起来了,闪了老腰,疼得直冒冷汗。 好在,羚牛只是食草动物,而不是猎食的猛兽,在石崖上边冲着他吹着气张望,最后顺着山坡缓缓离开,消失在森林里。 没法继续采药,好在进山走得也不是太远,李豆花缓了好久,双手撑着老腰,咬着牙艰难地回了山中的茅草房,往架子床上一躺,腰疼得实在厉害,连吃喝的,都难弄到嘴里边,哼了一夜。 第二天正巧陈安找来,一见他那样,也不提拜师的事儿,只说是路过。 陈安在李承松的指点下,翻找出几样草药,在竹筒中捣烂,另外到竹林中砍来竹子,破成竹片,敷上草药,用竹片、布条,将他的腰捆绑固定,并帮他用包谷面和积攒的兽肉做了吃的,伺候着,总算让他吃饱喝足。 从那天以后,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里,陈安每天到镇上弄来豆花,帮着换药、做饭,照顾得无微不至。 李承松又怎会看不出来,陈安绝不是路过,根本就是来找他学撵山、采药的。 不然的话,一个刚碰面认识的小子,怎会做得比亲儿子还好。 这些年,他拒绝了不少想拜他为师学撵山、采药的人,因为他深知,无论是采药还是撵山,是能把日子过得更安逸,可这也是非常要命的事情,山里太容易出意外了。 而且,很多人根本就心不诚,他也不想教。 可却偏偏在这种时候遇上陈安。 看着陈安这样用心,他觉得也是场缘分。。 陈安之前只是怕他为难,觉得是趁人之危,这才找借口说是路过。 在李豆花看来,陈安是个心思细腻、体贴、实诚,而且挺有分寸的一个人。 两人也就从此结缘,成了师徒。 养伤期间在陈安过来照顾他的时候,就开始教授陈安到山里撵山、采药的各种经验技巧,腰好以后,更是经常领着上山,一一指点狩猎技巧的实际操作和草药辨识,教得相当用心。 而对于陈安来说,李承松在他心里的地位,极其重要,丝毫不亚于双亲。 上辈子,李承松不仅仅是陈安撵山、采药的师傅,更是在陈安遭灾残废后,生怕他吃不好,隔三差五往盘龙湾送点野味,生怕他缺穿的,还会随着天气变化,买些衣物送来,生怕他病痛缠身,经常送来些草药叮嘱他喝的人。 原本上辈子陈安想着要多给李豆花一些照顾,结果到头来,反倒是李豆花一个老人照顾他更多。 这样的师傅,陈安怎能不上心? 能再次重活,再续师徒缘分,陈安今天只想陪着李豆花好好喝上一顿。 通往石河子村和黑潭子村的土路,有一段是重叠的,到了岔往两个村的岔路口时,陈安领着两只青川犬钻进了中间的小道,又走了大半个小时,在山半腰看到坐落在山间沟谷小片平地上那座孤零零的茅草屋和小院时,眼睛不受控制的湿润。 “师傅,我来看你了!” 陈安小声地说了一句,然后大步走向木屋。 第37章 多少有些鬼祟 小院围栏只是简单的栽了几棵木桩,然后用整根的野竹交叉编织而成。 茅草屋屋顶的茅草,还是在秋末的时候,陈安帮忙铺上去的。 此时,房门挂了锁,一看就知道李豆花不在屋里。 进不去屋子,陈安干脆将带来的酒壶放在门口,取下自己的火枪,按顺序装入火药,轻拍平整后,将跟枪管插在一起的铁签子抽出来,扯了一团头发用签子捅进去挡住火药,然后装了些细颗粒的铁砂,再堵上一团头发。 在火道里抖上一些引火药以后,用一小块胶皮盖住,然后轻轻放下击铁。 用头发挡住火药和铁砂能防止它们顺着枪管滑出来,之所以不用其它东西堵塞而是用头发,那是山里猎人多年的经验总结。 头发遇到高温,会立刻焦化缩成很小的一点点,不会影响到火药、铁砂的击发,比起其它东西,要强不少。 而且,头发容易得到。 家里有女人的,她们每次梳头,梳子梳下来的头发,通常都会挽成一团存放着,等有人进山收头发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卖。 那块盖住火道的胶皮,能防止装好的引火药洒落、受潮,还能防止无意间走火。 这些,都是很有道理的细节, 而且,不用枪的时候,还可以将火药、铁砂、引火药都给取出来保存,以后再用。 对于穷困的山里人来说,别看只是些粗浅的东西,却也弥足珍贵了,可舍不得浪费。 陈安装填弹药,就想在附近转转,等师傅回来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打到点下酒菜。 李豆花是个很传统的撵山人。 因为种种原因进入米仓山的人,让山里有很多姓氏,很多村社也是因此形成。 忙时耕种,闲时打猎采药,靠山吃山成为主要的谋生手段。 正是靠着这些手段,山里的人才得以生存延续和发展。 因此,山里人对米仓山充满感激,播种和收获、采药和狩猎,都会举行敬山的仪式,表达对大山的敬仰和感恩,尤其是采药人和撵山人,一直沿袭着这些习俗。 而李豆花无疑是其中之一,传承自巫猎的他,更是讲究。 他向来只取生活所需,打猎多年,哪怕有着高明的手段,也没有为了赚钱而大肆猎杀和采挖。 所以,哪怕是在这茅草屋的周边,大的猎物不容易见到,但小猎物,还是有可能有的。 不过,陈安并不担心自己靠采药、撵山赚钱这事儿会被李豆花反对。 这年头创汇需要,皮毛、草药都有收购,何况是秦巴山脉这种物资丰富的地方。 陈安曾经和李豆花说过这事儿,李豆花给的回复是:“不要把事情做绝了就行,撵山的时候,打该打的,打能打的,采药的时候,该留的留,该放过的放过,只要做到这一点,就行了。” 山里人历来就有“怀孕的母兽不打,不成年的不打,已经受伤的不打”的三不打行规,讲究撵山的时候不斩尽杀绝,不可心狠。就连采药也是,只采挖合适的,很多药材为了来年还有,不被挖绝,也往往采取带走一半留一半的法子,让药材还能继续生长。 这些规矩,作为活过一辈子的人,陈安明白这是与大山和谐相处的法门,竭泽而渔,是不可取的。 但陈安更清楚,这就不是他一个小人物该担心的。 他只想活好。 让陈安没想到的是,他顺着山沟刚往里面走了一小段,欢跑在前的招财、进宝忽然双双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一动不动地朝前方山谷里张望。 陈安也不由停下脚步,朝山谷看了过去,见有两人顺着山沟走了出来。 这两人头戴貉皮帽子,身穿呢子大衣,脚蹬长靴,脖子上还裹着围巾,一看这装扮,就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领头的那人,牵着一条这年头在山里很少见的大狼狗。 而后边另一人,则是低头看着手中展开的像是一块布的东西。 是什么人?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 就在这时,那条大狼狗也发现了陈安,停下脚步,冲着他这边叫了起来。 那两人立刻停下脚步,朝着陈安所在的地方看了过来。 随后,后面那人将手头的东西几下折叠,然后装进随身挎着的一个包里,拍了拍前面那人的肩膀,两人不再顺着山谷往外走,而是牵着狼狗拐进山坡上的林木间。 很明显,他们不想跟陈安照面。 这举动,多少有些鬼祟。 陈安也懒得理会他们,更不想无端生事,只是陌生人而已。 但正是因为陌生,更应该上心,鬼知道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 虽然带了狗,却没有带枪,至少看上去不像是闲着没事儿在山里边晃悠想搞点野味的人。 他将事情压在心头,然后领着两条狗继续往山谷里走,注意看着两边山林里的动静,仔细地听着周边的声音,希望能找到只猎物的踪迹,哪怕是只兔子或是野鸡也行。 只是,逛了大半个小时,并没有见到任何值得打的野物。 就在这时,山上有苍劲怪异的歌声从半坡传来: “不是我喜欢杀生,不是我心肠太狠; 只因为肚皮饿哟,只因为身上冷; 尊敬的天神呵,请宽恕你的子孙! ——无可奈何,不得不已。 撵山人也有一条命呵;撵山人不是山鬼是凡人。 呵嘿嘿,剥了它的皮,我才有衣穿呵,割下它的肉,我才有东西吃。 我只有哟借它的命来养我的命,借它的‘刀头’敬鬼神!” 陈安不是第一次听这首歌,正是师傅李豆花所唱,是巫猎进山打猎的祷告,他总是喜欢吼上几嗓子。 而所谓的刀头,即刀头肉,宰杀猎物割下的第一刀血肉。 陈安心头一喜,立刻领着两条青川犬顺着山坡爬上去。 没多长时间,他上到山坡上的小道,等了不一会儿,见一个戴着捂耳帽子的精瘦老人,挎着一把火枪,领着条铁包金土狗的不急不缓地走来。 很神奇地,那条被李豆花取名叫做巴豆的土狗没有像以前一样,见到陈安立刻欢快的跑过来,反而停下脚步,冲着他狂吠起来。 之所以叫巴豆,是因为李豆花在将它抱来的时候正在窜稀,于是,因为一句“你龟儿怕不是吃了巴豆”,就有了巴豆这个名。 李豆花看到陈安等在小路上,再看看自己的狗,不由骂了起来:“狗日勒,才几天没见就认不得了?不要嚎了!” 说着,伸手作势欲打。 第38章 天气冷,会感冒,炖了! 巴豆吓得缩了缩脑袋,耳朵往后贴在脑袋上,眼皮也不停地抖着,但却没有退让。 这就是土狗,自己的主人哪怕是要打它,也不会想着立刻躲避,而是老实地等着。 它并不是胆小,相反,巴豆撵山跟着李豆花好几年了,也非常厉害。 李豆花并没有真的去打它,只是吓一下,让它闭嘴。 随后,他一边打量着陈安一边走了过来,有些惊奇地说:“你娃儿啥子时候弄的狗弄的枪?” “狗是往汉中那边去,山里边一个老大爷家里的,我原本打算买,但是他后来送我了。至于枪,是今天我才去找镇上的铁匠大爷做来的。” 陈安忽然想起那老大爷的嘱托,当即补充说道:“那老大爷认识你,叫你去得空去找他耍,请你喝酒,他家住在半山腰,旁边有棵大核桃树,叫鹞子岩。” “是那个老东西,我晓得了。”李豆花点点头。 “他是啥子人?”陈安好奇地问。 “是我以前的一个战友,一起去当的兵,也是跟我一样,伤退回来的。” 李豆花走到陈安面前,先是看了看两条半大狗崽,又将陈安手头的火枪接过去看了一下,点头赞许道:“狗是两条好狗,枪也做得不错。两条青川狗,好好地训练一下,会是撵山的好帮手。” “晓得了!”陈安应道。 李豆花的认可,至少说明陈安的眼光不错,算是学到了。 巴豆还是止不住地呜呜地冲着陈安凶叫,像是完全不认识陈安一样,满是警惕,不肯靠边。 陈安不由在想,该不会是自己重生回这十九岁的身体,被巴豆觉察到了吧! 狗向来是很敏锐很灵性的动物,它们能轻易觉察出一个人细微的不同,对待方式不一样,倒也不奇怪。 陈安相信,要不了多久,它会重新记住自己。 “走,跟我去屋头……你娃儿啷个今天有空来我这里?” “这不是想你了撒,今天到镇上造枪,原本想顺便买点豆花,但是没有东西装,想想你也喜欢喝酒,天气又冷,就给你打了几斤酒送过来,结果你没在家,我就在周边转转,看看能不能弄到点下酒菜,陪你喝两杯。 结果值得打的猎物没看到,倒是遇到了两个人,也不晓得是干撒子的,就从下面那条沟里面出来,牵着只大狼狗,感觉有些鬼祟。” “两个人,穿得很好?” “你也遇到了!” “遇到了,是有些鬼祟,我在山里边转的时候,看到他们领着条狼狗,到处在找着山洞钻,像是在找东西,见着人了也不打招呼,也不靠靠近,抽身就往林子里钻,要小心着一点。” 陈安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看了看李豆花,见他挎着枪领着狗,应该是去撵山,但却没有带着任何猎物,接着问道:“师傅,你这是去撵山?” “在屋头闲不住,就到山上活动下筋骨。” “这不是你的水平哦,啷个啥子都没有打到?” 李豆花上山,陈安从没见他空手回来过。 “打到了一只野兔,被我送人了。” “那今天晚上下酒菜啷个办?” “下酒菜还不简单,屋头火塘上有熏肉。” “熏肉你留着慢慢吃,你瓦缸里养着那只竹溜子……天冷了,会感冒,拿来炖了!” “感冒?借口也不找个像样的,我看你娃儿就是馋,自己不去想办法,尽是打我的主意……算了,看在你给我打酒的份上,就炖了嘛。” 两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往回走,倒也没用多长时间就回到茅草房。 李豆花打开房门进去后,陈安四下扫了一眼,渐渐找到那熟悉感,把火枪挂在屋外墙上,然后从柴垛子上抱了柴,又抓了把松毛,到屋里的火塘烧火。 火拢着以后,挂上铁鼎罐烧水,趁着这空闲,他走到屋子另一头将墙角放着的瓦缸上盖着的簸箕揭开,伸手将里面那只胖墩墩的竹溜子抓了出来。 “师傅,养得好壮哦!” 这竹溜子是李豆花挖回来的,当时嫌小,就随手放在自家的水缸里养着,这玩意儿只要给它提供一个安静幽暗的环境,平时扔点新鲜竹子之类的东西,又不用喂水,少去惊扰,它就能生活得很好,都养了差不多快一年了。 李豆花只是白了陈安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注意力反倒在陈安提来的那壶包谷酒上,揭开酒壶盖子,用盖子当酒杯,给自己倒了一口,滋溜一声喝掉,还不忘砸砸嘴,一脸享受:“这酒不错。” “那是当然,从门市里面打来的。” 陈安四下看了眼,将从墙上挂着的菜刀取来,拎着竹溜子到外面放血。 李豆花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卷了旱烟点上,看着陈安打理竹溜子,弄干净后,剁成小块,放鼎罐里面炖煮。 直到陈安也到火塘边坐下烤火,他才说道:“有了枪,有了狗,你这是做好准备了。” “都还没出师。”陈安摇头道:“我还想跟你多学点东西。” “你娃儿聪明,这一年下来,我会的,都被你掏空了,没得东西教你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去闯了……也该出师了。” 陈安那股子聪明、机灵劲他喜欢,那种孝顺,李豆花在自己儿子、女儿身上都没看到过,真真切切的。 大概是一个人在山里边待的时间久了,生活中突然多出了那么一个人,在相处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里,他不得不承认,陈安把他伺候得太舒坦,心里确实有些不舍了。 他叹了口气:“我是有把你多留在身边一段时间的想法,但是你还年轻,不能学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也要养家,还要结婚养娃儿,整天跟我呆在这深山老林里边算啷个回事嘛,你还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能耽搁了。天底下没得不散的宴席……” 陈安愣了一下,上辈子直到他家里出事,都没有听李豆花说过出师的话。 难道是看到自己做了枪,买了狗的原因? 他笑着打断李豆花的话:“又不是隔好远,说得那么严重,我只要有空,会进山来看你,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是一辈子的事情,啷个能说散就散嘛。” 他这话说完,心里边微微颤了一下,又想起了上辈子李豆花隔三差五来看他的那些事情。 “你娃儿……” 李豆花看着陈安,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说,只是愣愣地看了陈安许久,趁机擦了下自己有些发红的眼睛:“算了,你爱来不来,反正你可以出师了。这一年跟着我挣到的钱,全都归了我,你自己还花了不少。 原本想着等你出师的时候给你弄条狗弄把枪作为礼物,既然你已经弄了,那我就另外送你样东西,在蜂石岩那片石崖上,有好几个石洞,靠近东边,那棵大漆树下边的洞里,有只黑娃子,你去打了,熊胆,皮毛,也能卖几百块钱……就当我给你的出师礼物了。” 第39章 出师考验 黑娃子! 蜂石岩! 听到李豆花说发现黑娃子,陈安当然心动。 就像李豆花所说,如果打了,熊胆、熊皮一卖,那少说也是五六百块钱,有了这一笔钱,别说是盖吊脚木楼,就即使是盖砖房都没问题了。 之前就有想法,盘算着打两个黑娃子,那么,自己和大哥建房子的钱就有了着落。 但正因为知道打黑娃子凶险,陈安才想着从小处着手,暂时不去考虑这种大货。 更何况,黑瞎子所在的地方是蜂石岩,那地方就是大片悬崖峭壁,在半崖上的小石洞里面,有一群住了多年的蜜蜂,因此而得名。 知道那地方的人很多,都想着里面的蜂蜜不少,打过不少主意,但始终没有人成功过,只能望而兴叹。 他太清楚那里的山形地貌了。 这可是件要命的事情。 再加上那里有一大棵漆树,虽然叶子早已经落光,但有不少粗大的树根,就盘在那石洞口的缝隙中,想要靠近那洞口,免不了跟漆树接触。 这东西也麻烦,往树下过,哪怕不碰触到,也有很大可能生疮,还听说过有人只是听人说到漆树或是梦到漆树都生疮的事情。 万一生疮了,那也得褪层皮,那种痒到骨子里面的感觉,能让人发疯。 从小到大,大人没少打招呼,不要碰漆树。 也正是怕生漆疮,山里漆树不少,都知道割的漆能换钱,而且价格不错,但真正敢去割漆的就没几个,有的也只是那些体质好,碰触到漆树不会生疮的人才行。 这种时候,李豆花抛出蜂石岩有黑娃子的事情,陈安很心动,但不得不掂量。 他细细回想了好一会儿,记起上辈子听人说过那里是有只黑娃子,后来是被黑潭子村几个人合伙打死的。 好像是用了个炸子儿,把黑娃子炸伤后爬出石洞。 即使如此,最后还是损了两条狗,一帮子人追了大半天,放了好几枪,才用火枪打死的,还差点伤了人。 黑娃子虽然不像野猪那样有厚厚的皮,但肉头也相当厚实,火枪里的铁砂打过去,很难打死。 “我老了,要是我再年轻十岁,我早就打了。前天我还去看过,还没有人发现,但蜂石岩隔两边村子都不算远,说不定已经有人发现了,时间久了,怕到时候就轮不上了。 你明天一个人去把它打了,算是出师的考验。如果连一只在洞里睡觉的黑娃子都搞不定,那你以后这撵山、采药的路子就得好好掂量一下了,深山老林里,比你想的还要凶险得多。” 顿了一顿,李豆花接着说道:“记住我跟你说的,胆大,心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人,有的时候,比野兽还要凶险。 你娃儿聪明归聪明,但也实诚,还重情义,这一点,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因为太容易吃亏了。 我只想告诉你,为啥子吊路子打猎叫黑山?那都是算计,是陷阱。你要学会黑!” 要学会黑…… 李豆花的话一出口,活了一辈子重新做人的陈安,哪会不知道这话里的丰富的意思。 他微微点点头:“我记住了……明天我先去看看那黑娃子,再想办法。” 柴火上挂着的铁鼎罐咕噜噜地冒着气,煮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竹溜子肉终于熟了。 陈安往火塘里火红的灰烬上,丢了几个干辣椒,不过半分钟,辣椒被烧得焦糊。 将辣椒捡出来捧在手里拍打吹灰,然后直接揉碎放入碗中,陈安又去院里的小片菜地里掐了些葱叶,到河沟了洗了一下,回来切成葱花放入碗里,然后加盐和姜末、蒜末,一个简单的糊辣椒蘸水做成。 取来筷子和碗,陈安给李豆花倒了差不多二两酒,给自己也倒上一些,然后陪着李豆花边吃边聊。 辣椒的焦糊味,有一股特殊的香气,让肉头紧实充满弹性的竹溜子肉多了一股很特别的味道。 糊辣椒,也是李豆花最喜欢的吃法,他总是将买来的豆花撒上些糊辣椒和盐,就能吃得有滋有味,这简单的蘸水,就相当合他的口味了。 一顿酒肉吃完,天色已经昏暗,收拾好碗筷后,陈安跟李豆花打了个招呼,带上自己的火枪和两条青川犬狗崽,顺着山间小道回家。 到了家里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好一会儿了。 一家子人正围坐在火塘边吃着红苕做的晚饭,陈安推门进来,都纷纷看了过来。 “你娃儿啷个去到这个时候,都在等你吃晚饭,等不得了我们才开始吃饭!”耿玉莲一边嗔怪着,一边起身去拿碗筷。 陈安连忙叫住她:“我已经在师傅那里吃过,你们吃,不用管我!” “真呢?”耿玉莲有些不放心。 “难不成我还会放自己饿着?”陈安微微一笑。 “幺爸,你去镇上有没有买吃的?”云兰蹦跳着过来,拉着陈安的食指,昂着头看着陈安。 云梅也回头看来。 陈安看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两个侄女,揉了揉云兰的脑袋:“幺爸今天去办正事,没买东西,下次再去的话,幺爸再给你买。” “那你一定要记得哦!” “一定记得……赶紧去吃饭!” 云兰这才回到火塘边,端起在凳子上放着的饭碗吃了起来。 而陈安则是走到一旁,将火枪里的头发、铁砂、火药和引火药都取了出来,分别保存,这才看向耿玉莲:“老妈,以后梳下来的头发,给我留起,我用火枪打猎有用……还有嫂子的也留着。” “我和你嫂子的头发,都在那根柱子裂缝里塞着,你拿去用就是了。”耿玉莲指了指屋角的柱子。 一家人在吃饭,更多的是在看陈安摆弄火枪,陈子谦开口说道:“枪弄回来了,我晓得你心思肯定也在山上,我虽然不懂撵山,但也晓得,这些事情凶险,你个人小心点,自己没得把握的事,不要勉强。” “我记住了!”陈安点点头。 “今天早上的时候,宏山来过,说你们下的吊套套着麂子了,被他背回来,捆了四只脚,放在家里边,准备明天一大早上送到镇上卖了。”陈子谦又提了一嘴:“他说你想买把好点的枪,钱要给你攒着,打主意跟你撵山。” 对于自己这发小,陈安真的无可挑剔。 他将东西收拾好,送到楼上自己的床边挂着,这才回到火塘边烤火,在一家子人吃完饭以后,他用鼎罐煮了红苕,喂过两只青川犬,然后倒热水早早地洗了脚,到楼上钻进冰冷的被窝,开始盘算明天打黑娃子的可能性。 第40章 必须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安还未起床,就听到了两只青川犬的吠叫声。 他掀开被子,陡然的冷意激得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凑到楼上的木板小窗朝外边张望,看到宏山背着背篼站在路口,被两只护家的青川犬拦着,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已经从镇上回来了。 见状,陈安赶忙穿衣起床,迎了出去。 他先叫住两只护家的青川犬,这才看向宏山打招呼:“蛋子哥……” “那只麂子,我自作主张,背到镇上黑市场卖了,有四十三斤,五毛钱一斤,说来也巧,就是上次给我们买竹溜子那个人买的,卖了二十一块五。” 宏山说着,从兜里掏出钱,往陈安手里塞。 陈安哪里肯接,不说别的,单是宏山去把这几十斤的麂子背回家,又半夜三更送到镇上卖了,来回跑这两趟,那就出力不小。 “你留一半!” “废啥子话,你全部拿起,攒够了好买猎枪。” “我不过是下了个吊套而已,主要的事情还是你做的,出了不少力。” “说哪些,你不弄吊套,就凭我,我怕是连麂子的屁都闻不到。还指望你买了猎枪有机会带我撵山,占你便宜的机会多得很。” “亲兄弟,明算账。蛋子哥,你就莫跟我客气了。” “那我留下十块!” 见陈安坚持不肯接,宏山犹豫了一下,拿了十块钱装兜里,剩下的再次递给陈安,陈安这才接过。 “你今天有啥子打算?” “准备到山里转转。” “我跟你一起撒?” 陈安犹豫了一下,说道:“忙了半夜了,你不累啊,赶紧回去睡觉,改天再叫你一起。” 在宏山说要跟自己一起去的时候,陈安还真有带上他一起的想法,但一想到今天是去打黑娃子,这事情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多大把握,更别说领上一个很少接触过这方面的宏山,万一出了意外,那就害命的事情,害谁也不能害兄弟,想想还是算了。 再说了,李豆花说明了让他一个人去。 “那行嘛,我回去补瞌睡,走了!” 宏山摆摆手,挎着背篼往回走。 陈安看看越来越亮的天色,也转身回了屋子,拿了自己的火枪、枪药、铁砂、杀猪刀等东西,想到那地方山石陡峭,又带了根绳子,再想到自己的火枪只能放一枪,惹怒的黑熊不会给他装第二枪的机会,他觉得很有必要带上把斧头,也好在关键时刻有一搏之力。 于是,他到柴房边拿了劈柴的大斧头,顺便在茅房的墙根脚拿了一个早就没用的尿罐,准备用来做土炸弹。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那样地方,用炸的方法靠谱,如果直接能将黑娃子炸成个重伤,就有猎杀的机会。 虽然说黑娃子一身皮毛可能被炸出不少损伤,变得不值钱。 可是,就即使是一张完好无损的熊皮,在这年头,也不过二三十块钱,相比起熊胆,相比起自身安全,那又算得了什么? 他出门的时候看到老妈和嫂子都已经起来,一个在梳头发,一个忙着挑水。 “妈,我进山一趟,中午莫等我吃饭。” “你娃儿给我小心点!” “晓得了!” 打了声招呼以后,陈安领着两只狗下到大路,走了一段以后,拐上山间小路,朝蜂石岩方向走去。 山里没有什么像样的大路,更多的是山里人上山搂草、砍柴、采药、放牲口走出来的小路,周边的山林,陈安很熟悉,知道那些路通往哪里,都是山里人多年留下的最方便的路。 顺着山间交错纵横的崎岖小路穿沟过谷,翻山越岭,陈安花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到了蜂石岩所在的大山。 大山明面上看去,长满林木,即使现在树上该落的叶子已经落光,但依然将山里的一切,遮掩得严严实实。 只有在进山林里才会知道,山上怪石嶙峋,更像是一座由无数大石头堆垒起来的石山,而这些林木,不过就是在山石缝隙中和泥土淤积的地方,争得一席之地。 无数年下来,它们还是将整个山体遮住,掩盖了这座山本来的面目,唯一没遮住的,就是那面向阳坡面上的陡峭悬崖蜂石岩。 山上林木以水青冈树为主。 这是一种红叶树种,进入秋季,随着气温不断降低,叶子就会渐渐由绿变得骨黄、金黄。变红,连同柿树、乌柏、毛栗子树等秋季的红叶树,或深或浅,或浓或淡,共同彩绘着大山的绚丽,同唱火辣辣的热情。 只是,到了严冬,这些绚丽也早已经落幕,变得深沉。 青冈子,是水青冈树的果实,在过去,也是山里人常见的粮食之一。 这种果实外形有点像陀螺,等到果实完全成熟之后外面还有一层刺,将刺拨开后,露出里面的长卵形果实,大小和花生米差不多。 毛栗子,就是常说的板栗,是山里边是野生的,外面是一个有刺的外壳包裹着。 这些东西,对于山里边的不少野物来说,就是极好的食物,野猪、猴子、松鼠等野物经常光顾。 正是如此,不少喜欢撵山的人,对这地方都熟,缺肉缺油的年头,都想着能打上只野猪带回去,肉也有了,油也能弄出不少。 尽管野猪肉骚气,油也不好吃,总有股怪味,但能有吃的就不错了,还有什么好挑的? 至于卖,就连竹溜子、麂子的肉都才卖那么一点钱,就更别提远远不如的野猪肉了,根本卖不上价,关键是打野猪,那其中的凶险难言。 让陈安没有想到的是,在他顺着山林中的小道,刚走到那面石崖边上的时候,两条青川犬突然停下了脚步,朝着下方张望,并发出呜呜的凶声。 陈安定睛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 居然已经有人先到了,是黑潭子村的,陈安认得人,却一时间叫不出名字,只记得他们也是经常打山的人。 山里人管打猎叫撵山,因为少不了满山遍野的追撵,这不用多说。 管采药的叫打山,则是因为一路上敲敲打打,惊退附近野兽的原因而被叫做打山。 两人正站在蜂石岩那棵大漆树下面的石头坡地上,对着树下边的石洞指指点点。 不用说也知道,他们肯定发现洞里有黑娃子了。 陈安揉了揉两只青川犬的脑袋,就在林间蹲了下来,远远地看着那两人。 原本陈安打算先来看看情况,能弄就弄,实在没把握就再另外想其他更周全的法子。 这是师傅李豆花的考验不假,但他更清楚,撵山,没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 但眼下,他却是有了今天必须将这头黑娃子弄到手的念头。 因为他清楚,既然已经有人发现,那就意味着,留给他的时间不会多。 正如李豆花所说,如果连只在洞里睡觉的黑娃子都搞不定,以后撵山的路子,也得好好掂量。毕竟,山里头撞见的活蹦乱跳的黑娃子,那可比洞里冬眠的黑娃子难搞多了。 这是敲闷棍,做设置的好时机。 关键是,黑娃子浑身是宝,值钱! 熊肉也卖不上什么钱,但比起野猪肉,那也强得多。 熊掌这东西,自古就是珍馐。 而熊油,也远不是野猪油能比的,可以说是拿来食用最好的油。 打到一头黑娃子,少说也能解决一家子半年的食用油,并且不用太省。 熊鼻子、熊膝盖骨,是能做药或是泡酒的,供销社有收购。 至于熊胆,更是珍贵,那是一大笔钱。 时间不等人……必须争,必须搏。 第41章 阴损 有钱不赚王八蛋,能赚钱的机会当然要牢牢把握。 打一只黑娃子,那顶得上挖多少只竹溜子,套多少只麂子,就连双管猎枪,也不在话下。 机会难得,想找到一只黑娃子,可不容易。 这山里的东西,向来是谁有能耐谁取。 还是那句话,胆大、心细。 陈安耐着性子等着,因为他记得,打这只黑娃子的人不只是这两个,他们连狗都没有。 按照常理,他们应该会去张罗人手。 只是,接下来那两人的操作,让陈安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 只见两人在石洞下边嘀咕比划半天以后,一人远远避开,另一人从地上捡起块石头,朝着洞口就扔了进去。 一块石头不见任何动静,接着扔第二块,两块石头也不见动静,又扔第三块。 应该是砸准了,也把黑娃子砸疼了。 陈安隐约听见“吭”的一声咆哮,紧跟着,他就看到石洞口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探了出来。 那两人几乎在听到声音的时候,立刻转身朝着石坡下边飞跑,很快钻进林子。 看到这一幕,陈安心里一阵阵恼火。 好在,黑娃子大概是觉得外面太冷,舍不得放弃这个石洞,身子都钻出大半截了,又缩了回去。 而那两人过了好一会儿,又从林子里钻了出来,远远地看着黑娃子所在的石洞,见黑娃子没有追出来,两人才说说笑笑地离开。 而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陈安心里怒骂连连:“两个狗日勒,手闲鸡儿痒,简直是有病,也不怕黑娃子一下子窜出来,撵着你两个狗日勒把你们弄死。” 黑娃子的冬眠,是一种半睡半醒的迷糊状态,不刻意惊动,凑在洞口往里面看,它通常只是睁开迷蒙的小眼睛看一下,能不动就不动。 哪怕动静稍微大点,问题也不是很大,不吵得厌烦了,它都懒得搭理你。 这就给提前做猎杀的布置有了很大的机会,让猎杀简单了很多。 可是现在,洞里的黑娃子被惊醒了,就即使它退回石洞继续睡觉,那也不是立马就能进入状态的,需要时间。 这种时候,不知道的人如果再敢到洞口张望,很有可能黑娃子一下子就窜了出来,那就相当要命了。 关键是,陈安发现,自己想要用炸的方式给黑娃子先来一波伤害的法子,很难实施了。 想要把做的炸子儿放进石洞,冒的风险太大。 至少今天不行,刚被惊动过的黑娃子,若是再弄醒了,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 不对…… 陈安忽然想起之前两人嘀咕时,低着头往地上看,指指点点盘算的样子。 这两家伙,肯定是因为看到雪地上有别人的脚印了,为防止黑娃子落入别人的手,故意这样搞的。 值钱的东西,谁不想要? 只是这样的做法,属实阴损。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不是亲眼见到,很难想象有人会这么做。 以后撵山采药,怕是少不了要遇上这两人,陈安这辈子,想不将他们牢牢记在心底都不行,不然,什么时候被坑了都不知道。 他细细想了下,隔的时间久远,记不太清楚两人的名字,只是大概知道,这两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几年后,他们离开黑潭子村了,再没有出现过。 他也庆幸,今天自己是撞见了。 要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贸然去石洞口查看,今天就悬了,防不胜防。 想到这些,他又忍不住在心头狠狠骂了几句。 现在,更让他头疼的是,接下来怎么办? 看着石洞所在的位置,距离石崖脚底有着不少山石支棱着的坡地,有四米多高,想要够到,就得准备梯子,反倒是从上面下来还要简单些,在距离顶端十多米的地方有道稍微宽一些的石槽。 再往下的那一段就几乎是垂直平滑的了,大概有五六米的样子,到漆树根脚能立足。 上树是不可能上树的,黑娃子爬树的能耐他见过,溜得一批,黑娃子面前上树,那简直是找死。 而且,上到高处,朝着下方,火枪也不好用。 火枪的使用,是有角度要求的,要是朝着下方开枪,枪管里只是稍稍拍击枪身变得平整并没有使劲充实的火药,虽然有头发团堵着,但还是可能会出现大的空隙而在扣动扳机后没能引燃火药出现哑火的情况…… 陈安心里盘算着,足足等了差不多一小时,见黑娃子始终没有动静,于是壮着胆子,朝着山坡往上,绕到二十多米高的石崖顶上,朝着下方打量了一会儿,然后扒着凸起的石头,寻找着能落脚的地方,小心地往下边下去十多米,再往下就是光滑的石壁了。 两只青川狗没法跟着陈安往下边走,呜呜地哼叫着,四处跳来窜去,想要找到下去的路,却始终没有合适的,只能在顶上看着陈安,急的不得了。 而就在石槽位置,落满枯叶的石头缝隙中,长有一篷灌木,在灌木上拴着绳子,顺着绳子滑下去,就能到石洞洞口边的漆树根脚。 这样的地方,他都想不明白,在这很难抠得住的石壁,黑娃子是怎么钻进石洞的。 在石槽位置,仔细打量着洞口,陈安忽然眼前一亮。 他看到漆树盘踞在洞口石缝中的树根,其中有一条粗大的树根,似乎是因为之前箍着的石块脱落,露出了一个圈口,而从这个洞口往下,还有道落满枝叶的石缝。 如果弄几根粗大的木头,从这洞穿过去,卡在石缝里,倒是能像门闩一样,在洞口中间挡一下,那石洞洞口不大,如此一来,黑娃子想要挤出来,也挺费劲。 卡洞口,阻挡黑娃子出来,是老辈人常用的法子,甚至不用抢,用把斧头,也能找着机会劈死。 用粗木棒卡洞口…… 陈安心里越想越火热,最后,一咬牙,决定放弃炸的法子,就采用老方法。 那是更有实战性的经验。 现在最担心的,反倒是下到漆树边穿插木头的时候,黑娃子会不会突然窜出来。 还要再等等,等它更稳定些,不能急! 陈安强压着自己的心绪,顺着石崖爬了上去,钻进林子里,找着手臂粗的结实木头,估摸着长度,用斧头砍下两米多长的三段,扛着重新回到悬崖顶上。 那树根位置,也就只能塞下这三根。 接下来,他给枪里装了火药和铁砂,转身领着两条狗子进了山林里面,转了两个多小时,除了在林子中看到一片被野猪翻拱过的并不新鲜的痕迹外,别的啥也没看到。 干脆又再次返回蜂石岩所在的悬崖顶上。 这都过去三四个小时了,稳定了那么长时间,应该可以试试了。 他用带来的绳子,拴着三根木头放到石槽位置,稍等一会儿,见没有动静,他挎着枪,腰后别着斧头,也小心翼翼地滑了下去。 第42章 本能的恐惧 到石槽里又等了一会儿,见还是没有动静,他再次将三根木头轻轻放到漆树根脚,又再等一阵,这才将绳子拴在石槽中手臂粗的小树上。 有这根绳子,陈安有把握在发现自己无法应对的时候,拽着绳子,爬到这面悬崖到达石槽上。 而这面石崖,毕竟是石头,哪怕黑娃子再擅长攀爬,它的爪子也没法做到像爬树一样嵌入树干稳住身形,想要上来,也得小心翼翼,绝对快不起来。 这是他留的退路。 拉着绳子,陈安小心地蹬着石壁,慢慢地下到漆树根脚,脚站稳身形。 在那里,他清楚地听到黑娃子轻微的呼噜声外,并没有多余的动静。 对,黑娃子藏洞里睡觉的时候,是会打呼噜的,并且,声音有的时候还不小。 这是又睡着了? 陈安也不管漆树不漆树了,慢慢地蹲下身,抓着漆树的树根,然后斜着身子,偏着脑袋朝下方结了冰霜的洞口看去。 这些冰霜,是黑娃子呼出的水汽遇冷凝结而成,这样的情况,出现在不少动物冬季居住的洞口,也成为洞里有没有野物的一个判断标志。 只见一头肥壮的黑娃子蜷缩成一团躺在里面,少说也有四百斤。 这在黑娃子里面已经算是体型很大的了,而且是头雄性。 若是雌性的话,体型还要小一些,能长到三百斤就已经很不错了。 石洞并没有多深,也仅仅能容得下一只黑娃子。 见黑娃子果然是闭着眼睛打着呼噜,连呼吸都尽可能克制的陈安,缓缓站起身来,稍稍松了口气。 他略微平复了一下砰砰乱跳的心脏,把挎在肩膀上的火枪取下来,靠着石壁竖着,然后将拴着三根木头的绳索解开,把拿起一根,小心地穿过漆树树根和石壁形成的圈口,卡在洞口下方的石槽里,接着是第二根。 前两根简单,但第三根就需要加塞了,他不得不多用些力气。 结果,碰触到的泥土石屑往下落,哗啦作响,洞里黑娃子的呼噜声突然停止,陈安的心绪也跟着一下子悬了起来。 平生第一次单独一个人杀黑娃子,即使已经活过一辈子,陈安也忍不住心里一阵阵的发怵,大雪天的,冷汗很快就从额头上沁了出来。 被惊醒的黑娃子有多暴躁,他是见过的。 他没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相反,因为听过见过不少被黑娃子所伤或是要了命的事情,他反而更多的是惧怕。 这是什么? 是黑娃子,一巴掌就能要了命的猛兽。 只有真正面对的人才知道,想要一个新手在黑娃子面前做到沉稳,从容应对,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内心本能的恐惧,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 除非是个白胆。 一般非常不听话,老是在圈里七跑八跑,一点不怕人的猪,在成为年猪的时候,被开肠破肚后,一般它的胆是白色的,形容人,那就是傻笨、不怕死的意思。 事到临头,陈安才知道事情总没有想象中简单。 他吞了口口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着心头的紧张,心想着反正放好这三根木头,也是要唤醒黑娃子,现在黑娃子呼噜声突然停止,很有可能就是醒了,干脆放手一搏。 他抽出插在背后腰带上的斧头,朝着最后这根木头,使劲地往下敲打。 砰砰砰…… 接连三下,木头被打下去,卡进下边的石槽。 与此同时,一只熊掌伸了出来,冲着洞口的三根木头猛烈地几下扒拉。 被它这一弄,原本下端分开卡在石槽里的三根木头被一下并拢,事情也一下子超出了他的想象。 陈安原本想着,有这三根木头分开挡在洞口,黑娃子想要钻出来也得弄断木头才行,至少不会钻出来那么快。 可被它这么一扒拉,完全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要不是有上面的树根别着,那简直跟掀开帘子没什么区别。 但也正因为有这三根别着的木头挡了小半洞口,黑娃子还是有不小的阻碍,没能一下子钻出来。 看着探出头使劲往外挤的黑娃子,陈安心里忍不住一阵惊悸,反应过来后,他几乎本能地扬起手中的斧头就朝着黑娃子的脑袋砸了下去。 嘭……吭…… 沉闷的砸击声,伴随着黑娃子的一声咆哮。 艹! 居然没用斧口,而是用的斧背。 心里慌得一批的陈安,在发现自己一斧头下去,只是把黑娃子敲得叫了一声,并没有多大损伤后,忍不住暗骂了一句。 看着还有机会,他赶忙换到斧口那一面,再次砍了下去。 不过这一次,黑娃子没给它机会了,从石洞里先挤出来的两只爪子,一只抓着漆树树根吊住身体,另一只爪子朝着他一巴掌抓挠过来。 陈安只觉得手头传来一股巨力,自己劈下去的斧子,好巧不巧地被黑娃子一巴掌给拍偏,砍在漆树树根上。 他使劲拔了下,嵌入树根上的木头没能拔出来,反倒先看到黑娃子紧跟着的一巴掌拍来,他赶忙松手,斧头也随之被这一巴掌拍得顺着石壁滑落下去。 手头没了斧头作为仪仗,陈安心里越发慌乱了。 赶紧跑! 这个念头一下子从脑海中窜出来。 就在他准备去拉着绳子往上攀登的时候,忽然看到靠着石壁的火枪。 一愣之后,又忍不住暗骂一句:“艹” 竟然把这玩意忘了。 匆忙之间,陈安一把抓起火枪,立即转身,正看到黑娃子身体已经大半钻出石洞。 他赶忙拉起火枪上的击铁,取掉盖着引药的胶皮,朝着黑娃子脑袋就开了一枪。 砰……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声响,火枪引火孔喷出的火烟直奔面门,枪口也喷出一大团火烟。 他来不及多看,将枪往身上一背,双手抓着绳子,双脚蹬着石壁,拼了命地往上爬。 他实在不知道这匆忙的一枪究竟能对黑娃子造成多大伤害,只知道自己若是还有半分停留,被彻底激怒的黑娃子会很可怕。 陈安从来没这么卖力过,拽着绳子,这数米高的石壁竟是没几下就被他爬了上去。 站到灌木丛旁边,听到下边传来的一声接一声的咆哮,他继续往上爬的时候,也回头瞟了一眼,这才看到,黑娃子并没有跟上来,还在洞口那里疯狂地甩着脑袋,半边脑袋已经血呼啦的了。 咔嚓…… 木头被折断的声音传来。 也许是用力过猛,也可能是受伤的缘故,黑娃子身体一下子完全挣脱出来的时候,居然没挂稳,从石崖上掉了下去,摔在下方的石坡上。 虽然有四米多高,但这一摔,对于肉头厚实的黑娃子,似乎影响不大。 顺着山坡翻滚了两圈,它很快翻身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顺着山坡,朝着山坡左边跑去,应该是想要钻进林子,只是跑着跑着,它忽然跌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然后就不动了! 看着这情况,陈安还有些莫名。 难道是误打误撞,那一枪真的打中要害了。 火枪本就玩的是火力,只是密封程度不够,射出去的铁砂分散,力量不够凝聚而降低了射程和伤害。 但那样只差没怼到脑袋上的一枪,威力还是很足的。 这是死了? 很有可能! 一阵心惊胆颤后,陈安心里,开始升起了希望。 第43章 金胆 陈安没有兴奋过头,忙着前去查看。 黑娃子会装死。 有过不少以为黑娃子死了,等人靠近的时候,突然暴起伤人的例子 他挎着猎枪,解开拴在灌木上的绳子,顺着石壁爬了上去,在石崖顶上一屁股坐下,大口地喘着气,心里忍不住一阵后怕,就连手脚也一阵酸软。 第一次单独面对黑娃子,好一阵手忙脚乱,到处是问题,而这些问题,都是致命的。 能完成猎杀,有很大成分是误打误撞。 还是太缺乏经验了,就连心态都有很大问题。 这撵山的路,不好走。 两条青川犬不时窜上一旁的石头,竖起耳朵朝着下边的黑娃子张望,窜来跳去,时不时吠叫一声,又跳回陈安身旁哼哼,顺着一侧的山坡跑了一段,见陈安不动,就折返回来,很是焦急的样子。 陈安伸手揉了揉两只青川犬的脑袋,开始不紧不慢地往枪里装火药、铁砂,摆弄好以后,又休息了一会儿,这才收拾东西,领着两条狗绕到山崖一侧,顺着山坡慢慢地下到石崖底部。 两条狗立刻朝着黑娃子跑了过去,冲着它嗅嗅,又警惕的退开。 陈安则是先到石崖下将掉落的斧头捡起来,他看到斧口被崩飞了一块,应该是砸到石头上了。 将斧头插在后腰的裤带上,他端起枪,谨慎地朝着黑娃子走了过去,等距离四五米的时候停下脚步:“招财,进宝,过来!” 两只青川犬已经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听到陈安呼唤,立刻跑到身边。 等两条狗让开后,端枪瞄准黑娃子脑袋的陈安,扣动扳机,烟气喷涌中,铁砂再次射向黑娃子的脑袋。 然后,他将枪往背后一挎,抽出斧头退远一些。 两只狗没有被枪声吓到而远远避开,而是稍微迟疑后,再次朝着黑娃子跑了过去。 陈安猜想,鹞子岩的那老大爷,应该是对这两条青川狗崽有过训练,不然,面对枪声,它们通常会被惊吓到,远远避开。 而现在,它们非但没有避开,反而在稍微迟疑后又朝着黑娃子跑了过去,足以说明它们是适应枪声的。 这倒好,又省了陈安不少麻烦,不然的话,为了让它们适应这枪声,他还得做不少训练才行。 只是猎性未开,两只青川狗崽还显得有些懵懂,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捕猎欲。 见黑娃子脑袋再次挨了一枪,还是没什么动静,陈安双手握着斧柄,一步步靠近后,又是一斧头朝着黑娃子的脑袋砍了下去。 斧口深深嵌入黑娃子脑袋,还是没有反应,这下,陈安能确定,黑娃子真的死透了。 他这才长长地呼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得抓紧时间取胆! 休眠中的黑娃子,胆汁会进入肝页中,为了使熊胆胆汁够饱满,往往在猎杀的时候,要将黑娃子唤醒,激怒,才能得到质量最好的熊胆。 但黑娃子被猎杀后,也要尽快将熊胆取出来,不然,胆汁又会回流进肝页。 陈安跟着李豆花一年的时间里,帮忙取过两次熊胆,倒也不陌生。 就在他从带来的布袋里取出杀猪刀准备动手时,忽然听到有狗叫声传来。 他抬头一看,见一条铁包金土狗从山坡下支棱着的一块大石后面跑了出来,紧跟着走出一人。 正是李豆花和他的猎狗巴豆。 陈安有些意外地问:“师傅,你啷个也在?” “你说我怎么敢真的只让你一个人来?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向陈子谦交代?”李豆花反问。 “一直没看到……啥子时候藏在那块大石头后面的?” “我比你早到半个小时,就一直在那里喝酒。看着你弄……第一次能做到这样,虽然过程慌乱了些,也算是合格了,从今天起,你出师了。师傅领进门,学艺在个人,你自己以后的路,自己好好琢磨,好好走。” 陈安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李豆花为了这事儿还来守护。他也没想到,自己糟糕的表现,李豆花居然还认可了。 确实,很多东西,还得靠自己,今天算是迈出重要的一步了。 却听李豆花继续说道:“还是那句话,人,有的时候,比野兽还要凶险,如果你没恰巧看见,今天就悬了。” 陈安认同地点点头,他当然明白李豆花说的是哪两人,今天也算是有切身体会了。 李豆花藏在山石后面,那两人说了些什么,他应该听得很清楚,干的绝对是坑人的事儿。 “不要发呆撒,赶紧动手取胆,然后回去叫人来搬肉。”李豆花催促道。 陈安微微笑了下,将趴着的黑娃子顺着山坡翻了个面,让它仰面朝天,然后拿着杀猪刀,开始剖腹取胆。 数分钟后,他先将那一拢肝脏取出来,将肝页上的熊胆剥离出来,摘出胆管,割断后,用麻线扎了起来。 熊胆分四种,金胆、墨胆、菜花胆和油胆。 金胆又叫铜胆,摘取的胆囊成铜黄色,最为金贵,所以叫金胆。 墨胆则是黑色,又叫铁胆,品质次于金胆。 而菜花胆,则是黄绿色,又叫做清茶胆,属于正常熊胆中品质最差的。 至于油胆,则是在黑娃子死了多时后取出的,这就不用多说了,根本就是次品,价格也是最低的,有经验的,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陈安摘取出来的这颗,呈黄铜色,对着光亮看,薄薄的胆囊如同琥珀一般,正是品质最好的金胆,而且个头很大。 陈安小心地用布包起来,抬头看向李豆花。 还不等他开口说话,李豆花反倒先说道:“不要看着我撒,赶紧自己收起来,说了这是对你出师的考验,也是送你的礼物,这些东西全都是你的,我撒子都不要。你跟我进山那么多次,我也没分过你任何东西,这个就算是补偿了。我走了……” 李豆花说完,挎着自己的火枪,领着巴豆,转身就走。 看着一步步远去的老人的背影,陈安站起身来,高声喊道:“师傅,我会经常来看你!” 李豆花脚步不停,只是摆摆手:“来的时候,记得带酒!” 听到这话,陈安顿时笑了起来。 直到李豆花走远,他才又看向身边的两条青川犬,拿着杀猪刀,割下一块块肝脏,喂给招财,直到它吃得肚子滚圆,再也吃不下以后,他才又接着喂给进宝。 两只狗崽,也该有主次之分。 领在身边也有好几天了,陈安能从种种表现上看出,招财在嗅觉和力量上,都要略强于进宝,自然强者为尊,这样的培养,也是为了日后它们能更好的配合。 狗,也如狼一样,有等级之分,而且,这等级,比啥都好用。 陈安此举,正是为了进一步确定招财的地位。 在喂饱两只狗以后,陈安用刀割下黑娃子的鼻子、膝盖骨和四只熊掌,用绳子拴着,挂在肩膀上,这才领着两条狗回家。 第44章 关门吃独食 陈安回到家里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陈平在柴房前用斧头砍柴,将砍好的柴在柴房边堆成柴垛子。 看到跑来的两条青川犬,他放下手头的砍刀,起身朝着路口看去,只见陈安顺路一步步上来,当注意到陈安肩膀上挂着的东西时,一下子愣住。 那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熊掌? 陈平盯看着越走越近的陈安,越是确定陈安肩膀上挂着的是熊掌,就越是惊讶。 熊掌是熊的脚和掌,按照古代的说法,其珍贵就在于一头熊只有两掌,掌是指前蹄,后蹄一般不用,而且只要右掌,左掌万不得已不用,据古人说,左与阻谐音,有阻手阻脚的意思,再加上古时有鱼与熊掌的典故,使得熊掌这个食材更加珍贵。 不是达官贵人,享用不起。 但对于山野村民来说,没那么多讲究,都是好东西,所以,陈安将四只脚掌都带了回来。 “你这是打了黑娃子了?”陈平不敢相信地问。 “今天我出师,师傅告诉我一个黑娃子的石洞,让我去打了,侥幸打死了!大哥,老汉老妈他们在家没得?”陈安问道。 “老妈和你嫂子在家里缝衣服,老汉出去串门了。”陈平凑过来,帮着陈安将四只脚掌拿下来。 村里也有人打到过黑娃子,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显得很好奇。 “不要砍柴了,去把老汉找来,等一下我领你们去背肉,有了这些东西,来年的肉和油就不用太担心了,都能稍微吃好点。这个事情,不要外传,有些东西,关起门来自己吃没啥子问题,若是传出去,不分大家伙一点,那就说不过去了。” 眼下肉油是大问题,不见得比别人家好,陈安当然得先顾着自己。 至于以后打到了,自己充裕了再分也不迟。 他清楚,村里人的关系很有必要搞好,但一时只能说一时的话,自家家里边吃喝都成问题,只能先顾着自家。 大方,那也是有限度的。 所以,陈安回来的时候,也是绕路有意避开可能碰到的人,准备关起门吃次独食。 再说了,熊胆,那么珍贵的东西,要是让人知道,也少不了被人惦记,纯属给自己添麻烦。 陈平尽管老实憨厚,听陈安这么一说,也知道其中的意思,点点头:“我晓得了!” 提着四只黑娃子脚掌跟陈安进屋,将东西找了个盆放着,转身小跑着到村里去找陈子谦。 看着风风火火的两兄弟,再看看盆里的东西,在火塘边一边烤火一边缝衣服的耿玉莲和瞿冬萍两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陈安只能将跟陈平说过的话又跟老妈和嫂子重新说了一遍,两人这才反应过来。 和瞿冬萍的惊喜不同,耿玉莲更担心的是陈安,赶忙将手头的针线往一旁的桌上放,焦急地拉着陈安转着看:“你啷个一个人跑去打黑娃子了,以前村里人打黑娃子,那次不是去七八个,你龟儿就不晓得害怕?会要命呢,有没有被黑娃子伤着了?” 面对老妈的关切,陈安伸开双手,转着圈让耿玉莲看:“没有,黑娃子都没有碰到我,放心撒……对了,赶紧烧点水,锅一定要洗干净,保证里面没有油才行!我要处理熊胆。” 熊胆珍贵、值钱,可供销社收购站或者药材收购站,摘下来的新鲜熊胆,人家也是不收的。 那只是代收,并不负责处理加工药材。 这熊胆必须处理好了,才能拿去卖。 而处理熊胆,也是有个过程的,李豆花教过,陈安也见过。 瞿冬萍也放下手头针线,赶忙往火塘里添加柴火,取来铁鼎罐,好好刷洗了几遍,这才打水放在鼎罐里挂火上烧着。 “先给幺儿弄点吃的,一大早出去到现在,肚子应该早就饿了。” 耿玉莲却是忙着拿来玉米面等着,准备给陈安熬面糊,一家子中午吃的红苕,现在拿出玉米面,也算是给陈安优待了。 “妈,不用那么麻烦,我烤两个红苕就行了,随便吃点,留着肚儿晚上吃肉!”陈安笑着阻止。 耿玉莲伸手在陈安脑袋上轻推了一下,笑道:“随你!” 耿玉莲放好玉米面,又挑着没有虫眼的,个头大的红苕,拿了三个过来,刨开火红的火塘灰,将三个红苕埋在里面烧着。 陈平在村里找到陈子谦,只说家里有事儿,要陈子谦赶忙回家一趟。 直到出了大村子,陈平才将陈安打了熊的事情跟陈子谦说了一遍。 陈子谦心里有震惊,也有惊喜。 不说一整头黑娃子,就只是一个熊胆所能卖的钱,那少说也能顶上工人一年半的工资,能给家里带来多大的改变,毋庸置疑。 这算是家里的大喜事了。 父子两匆匆赶回家里面,推门进屋的时候,正看到陈安从布包里拿出那个黄铜色的大熊胆,又赶忙将大门关上。 “幺儿,打黑娃子的时候,没出啥子事嘛?” “没得事儿。” “那就好!” 陈子谦松了口气,凑到陈安旁边,看了看大熊胆,满脸稀奇,然后回头冲着一家子人说道:“记住幺儿说得话,这个事情不准往外说,财不露白,晓得不?” 一家子人纷纷点头。 “黑娃子是在蜂石岩打到的,是师傅告诉我的位置,也是对我的考验,我去打的时候,我都不晓得师傅就藏在一边守着,他生怕我出事, 现在,我出师了。 这黑娃子,师傅啥子都没有要,这一年下来,他教了我很多撵山、采药的东西……能找到这样的师傅,是我的福气。” “以后好好孝顺就是了。之前以你懒散的性子,说话做事,当然让人不放心,不愿相信,你还瞒着。事情说明白了,你老汉我也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去找过李豆花,确定你是在跟着他学,不也没说啥子。” “我不瞒不行啊,早我就想学撵山、采药了,是你们天天说山上豺狼多,豹子厉害,黑娃子凶残,总是不答应,我当然只能瞒着了,先斩后奏。” “龟儿子……行了,你也长大了,以后你自己看着办,还是那句话,山上豺狼多,自己小心,我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听到陈子谦这么说,一旁的耿玉莲伸手就拍了他一巴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不会说点好话……” 随后,她笑盈盈地看向陈安:“幺儿,等这个熊胆卖了,该考虑成个家了。” 陈安连忙摇头:“成啥子家嘛,还一样不是一样的。” 家都还没有搬,虽然睡婆娘安逸,他也不想现在给自己增添更多麻烦,选择避而不谈。 眼看着铁鼎罐里的水沸腾起来,陈安提着麻线,将熊胆放入开水中。 整个熊胆没入水里,快速瘪了下去。 第45章 掘过坟? 用开水蘸烫,熊胆会缩小。 把它挂在阴凉处,放置一段时间以后,熊胆又会重新鼓起来。 这个时候,又得再次用开水蘸烫,熊胆又会缩小,然后继续挂在阴凉处…… 如此反复操作,直到熊胆不管怎样放置都不会再鼓胀起来,就是胆汁完全被胆腑吸收了,这样的熊胆,才能拿到收购站去换钱。 手中的熊胆蘸烫好后,陈安直接提着上楼,将熊胆就挂在自己床上担衣服的竹竿上。 回到火塘边,扒开火塘灰,见红苕已经烤熟,将三个烤红苕刨出来,找了个包谷芯,刷刷刷几下擦掉烧焦的外壳,手里抓着一个吃着,另外两个装自己衣兜里,然后到水缸边拿起木瓢,舀了半瓢水水灌下。 从昨天在李豆花那里吃过晚饭回来,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过,又折腾了那么久,陈安也是真的饿极了。 看到大冷天陈安直接灌冷水,耿玉莲立马又叫了起来:“就只晓得喝冷水,是家里没得火还是啷个说?年纪轻轻地不注意,等以后上点年纪,你才晓得厉害。” 陈安笑笑:“没得事,我只是口太干了,再说了,早就喝习惯了,让我喝热水,反而不舒服。” 山里人,喝水确实没什么讲究,除非在家里,要是在外面,口干了,都是找个有水的地方,只要看着水干净,撅起屁股就能喝上一饱。 也正是因此,山里经常有人走动的地方,能看到在有水的地方被清理出一个个小水塘,那都是喝水的地方,真正的山泉水,地脉水,不见得就差。 “走喽,我领你们去背肉,把家里的刀子磨一下,要剥皮、砍肉……” 随后,他看了下两个蹲在木盆边,好奇地看着盆中的熊掌,时不时伸手抓一下熊掌毛或是用指头戳一下的两个侄女,又看向自己耿玉莲:“老妈你就别去了,三百多斤肉,我和老汉还有哥哥嫂子,四个人就能背回来了,你留在家里边看家领娃儿。” 耿玉莲想了想,点头道:“要得!” 随后,一家子各自准备,背着背篼,带着菜刀斧头,跟着大口吃着红苕的陈安一路往蜂石岩走。 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对于忙于家务农活的大多数人来说,蜂石岩算是比较远的地方,离着石河村有十多里地,可对于撵山、采药的人来说,却只能说是附近。 往往很多时候,进山一趟,一去就是几天。 大巴山里动植物资源丰富,但那也不是漫山遍野都是,竹溜子、野兔、野鸡、斑鸠之类还好说,可那些有着好皮毛、能出珍贵药材的值钱兽类,被多少人盯着,往往进山几天找不到一只,就即使找到了,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猎捕到的。 这就更加考验撵山人的水平了。 山里野兽是不少,可那么大的地方分散开来,就显得微乎其微。 不然,守着大好资源的山里人,又怎会一直穷困。 能弄到一只黑娃子,对于陈安一家子人来说,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一路紧赶,当一家子人到了蜂石岩,才到山林边缘,饱餐过一顿熊肉,紧紧跟在陈安左右两侧的两只青川犬忽然停下脚步,朝着前方发出呜呜的凶叫声。 陈安抬头看去,见大漆树下的黑娃子尸体旁,蹲守着两人。 这两人,正是早上用石头将黑娃子砸醒的人。 看见他们,陈安不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早上发现的熊瞎子,下午再来一看,已经被人打了,心有不甘。 “这两个狗日勒怕是想要来扯皮。老汉,你认不认得他们?” 陈安停住脚步,一家子也跟着停了下来。 “认得,他们是黑潭子村的人,左边那个叫吕明良,右边那个叫封正虎,六二年的时候,两家人一起从外边搬到山里来住的,只是认得名字。” 陈子谦凑到陈安旁边小声说道:“我听人说,有人看到他两个的老汉领着他们两个在山里面掘过坟,用冥财换粮,不晓得真假,这个事情不要乱说,发冥财的人大都阴狠……你啷个说他们会来扯皮?” 掘过坟? 听陈子谦说了两人的名字,再说起掘坟的事情,陈安对于两人,终于有了些模糊的印象。 他细细想了下,隐约记起八三年的时候听说两人死在了山里面,都是被人割喉。 如果真是干这行当的人,那就真的必须格外小心了。 “今天早上我来打黑娃子的时候,他们早到一步,也发现黑娃子了,估计是看到我师傅先到过这里的脚印,不想黑娃子被人先打了,还故意用石头砸过,把睡着的黑娃子弄醒,我要是没有看到他两个狗日勒瞎搞,有了防备,很可能到洞口边直接就被醒着的黑娃子窜出来挠了。” 这话,听得陈子谦、陈平和瞿冬萍一脸惊悸。 “果然阴损……那现在啷个办?”陈子谦皱着眉头问道:“分他们一些?” “分啥子分?我就即使不撵山也晓得,这些山财无主,那个有本事那个拿,他们要有本事,看到黑娃子的时候直接就打了,别人不会说二话,现在被狗娃子打了,他们一没有帮过忙,二来,这黑娃子洞也不是他们告诉陈安,非要说的话,也是李豆花先发现的,还那么阴损,凭啥子分他们!” 陈平有些气愤地说。 自己亲兄弟差点被坑,之前他也只是看不惯陈安一年来的所作所为,关系并不坏,偶尔发火,也只是希望陈安顾家一点而已。 现如今,事情都已经说明了,他不得不承认,陈安比他有想法,做事也比他有魄力,那真的是敢想敢干,而且,想事情也比他要周到得多。 只是,身为大哥的陈平,突然有种被陈安比下去的感觉,瞿冬萍让他找陈安问一问,看能不能领着他一起多赚点钱,他也不是没想过,总觉得放不下脸面,加之心里边顾虑也太多。 眼看着陈安打到的东西别人想着分,心里面怎么可能会舒服? 这是自家的东西! 陈平能说出这么一番话,陈安也有些意外,老实本分的大哥心里面,也是有着一杆称的,而且,这也正是他心里所想的。 “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两个带着枪,我们也把刀拿出来……走,过去看看狗日的两个想干啥子,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啥子花活!” 陈安说完,将带着的杀猪刀取出来,当即领头朝着黑娃子尸体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第46章 当面骂 这趟过来,目的是为了来背黑娃子肉,火枪可没有带过来,他也没想到吕明良和封正虎两人还会回到这里。 人与人之间,完全可能因为一个摔碎的碗而大吵一架,因为丢了一个鸡蛋而骂通整个村子的年头,现在若是为一只价值好几百块的黑娃子而起的争端,还是和这样两个带着家伙的人,谁也无法保证不会出现要命的情况。 事实上,如果是在深山老林里面,暗地里直接放黑枪都不奇怪。 陈安太清楚,人善被人欺的道理。 在有的人面前,那真的是软话都不能说一句,不然,欺负起人来,像是会上瘾一样,有过一次就想有第二次,跟睡婆娘似的。 能重活一世,能有机会好好走这人生路,命重要,但如果活得窝囊,也不是他想要的。 上辈子当个废人,就已经受够太多气了。 面对人,他可没有面对黑娃子那样的惧怕。 被惹怒的黑娃子那就是纯粹的暴躁拼命,用的本能,没理智可言。 但人不一样,是人都怕死。 陈安难得有机会把身子重新站直,当然要把胸膛也挺起来。 跟在旁边的两只青川犬也是呜呜地凶着,已经知道守护陈安。 能好好说就好好说,如果要玩强硬的,那也只能硬着来。 陈安打定主意。 眼下,该有的防备要有,尤其是这样两个阴损的家伙。 见陈安抽出杀猪刀,陈平将背着的背篼往自己面前一甩,将里面放着的斧头提了出来, 陈子谦也放下箩筐,拿出里面的厚背剁骨刀。 瞿冬萍神色有些紧张,但见走在前面的爷仨那样,她也将平时切菜的菜刀从背篼里拿出来,紧紧地抓着刀把,跟在三人身后。 两条青川狗崽则是跑在陈安前面,盯着石坡上的吕明良和封正虎,跑上几步就停下来,冲着他们呜呜地凶叫着,非常地警惕。 看到陈安一家子走出林子,坐在黑娃子尸体旁边的吕明良和封正虎两人也站了起来。 陈安到了黑娃子旁边,看了两人一眼,又看看地上放着的黑娃子尸体,并没有被动过。 将带来的背篼一放,也不去管两人,直接就蹲到黑娃子旁边,开始剥皮。 吕明良和封正虎的年纪相当,都是三十多岁,比陈子谦小七八岁的样子。 陈子谦冲着两人笑着打招呼:“两个兄弟,你们也到山里转啊?” “在家里闲着没事,就出来看看,看能不能打到点肉,早上到了这地方刚看到上边石洞里有个黑娃子,还想着晚上叫上点人手明天来打,下午忍不住又来看看,没想到已经被打了。” 吕明良勉强笑了笑,转头看向陈安:“我认得你,在山里边遇到过,李豆花的徒弟,这黑娃子是你一个人打的?” 很好,没有一上来就表现得很强硬! 陈安抬头看了吕明良一眼:“这黑娃子是我师傅几天前就看到的了,留着给我做出师考验,今天专门过来打。” 他先把话说在前头,封死两人可能说“先来后到”的扯皮话。 “能一个人打黑娃子的人不多,这下山里边又出了一个厉害的撵山人了。”吕明良冲着陈安竖了竖大拇指:“是不是个大金胆?”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手中的杀猪刀紧握,淡声道:“哪怕我一个刚刚出师的人也晓得,问这些东西犯忌讳!” 别人得了山财,肉食之类的东西正常,但是问那些值钱的东西,是不是心里惦记? “就是好奇!”吕明良尴尬地笑笑。 “我也是碰运气,侥幸打了。” 陈安想了想,又顺便骂了一句:“说起这个事,昨天我师傅来看的时候,这黑娃子还睡得死沉,今天我来,刚到石崖脚下想爬上去看看情况,黑娃子脑袋就钻出来了,吓得我掉头就跑。 等了三四个小时,再来看,看到地上有滚落的石头,还有那些脚印,都是新鲜痕迹,才明白肯定是被那个狗日嘞用石头往洞里扔,招惹过了,麻批,差点害得老子把命折在这里……干这种事的人,真不是个东西,太特么阴损了,要是有人往这里过,被黑娃子蹿出来弄死了,那就是在害命。”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着两人:“你们来的时候还没有被人动过……还是说,就是你们干的?” 两人听到这话,微微愣了一下,相视一眼,都不由脸色一阵燥热,纷纷摇头。 像是被火枪喷过,一脸麻子的封正虎说道:“咋可能是我们,都三十好几的人,又不是三岁娃娃,会干这种无聊事情。我们也是想着要来打它的,把它弄醒了,我们还啷个打!” 吕明良也赶忙附和:“就是,弄醒了对我们也没有好处撒。” 他忽然注意到陈安朝着他的双脚看过来,愣了一下,赶忙伸手扯了了旁边的封正虎:“走咯,黑娃子都已经被打了,还留在这里干啥子?” 封正虎看看黑娃子,又看看吕明良,见他朝着自己使眼色,也就没多说什么,转身跟着吕明良就走。 “不要忙着走撒,遍山赶猎,见者有份,带点熊腿肉和五花回去尝尝!”陈子谦冲着两人喊道。 “算了,我们也经常撵山,家里不缺肉!” 吕明良回头说了一句,再没有停留。 直到看着两人钻进林子走远,之前还有些慌张的瞿冬萍最先忍不住笑了出来:“幺弟你也太损了,当着他们面骂他们,就不怕他们翻脸乱来啊?” “怕啥子,这种事情他们要是敢认,传出去了,只会坏了声名,对他们没得好处,真敢动家伙,弄不死我那就是他们死。” 陈安想起今天看到两人干的事,心头还是忍不住一阵恼火,但见两人也还算识趣,没有扯皮,催促道:“赶紧剥皮,把背肉回家。” 四人凑在一起,相互帮忙拉扯着,用杀猪刀和菜刀剥皮。 黑娃子能被打死,主要还是那一枪,把眼睛位置的皮毛都给炸烂了,陈安估计,应该有铁砂从眼眶里打进脑子的原因。 整块皮毛剥下来以后,就是剁骨刀、斧头齐上,将黑娃子肉大卸八块,分装在背篼里。 陈安想了下,那些肠肚拿回去喂狗也很不错,于是忍着腥臭,直接割成小段,挤掉脏污,一并背着往回走。 一个人背着七八十斤的东西,来时一个多小时的路,回去的时候也没有多花多少时间。 在这样的大山里面,山民们都习惯肩挑身背,有力气大的人,能背两三百斤,甚至更多,这点分量,就即使对瞿冬萍来说,都不在话下,更别说他们爷仨了。 第47章 鼻孔看人 严冬时节,天黑得早。 四人从山里出来,岔上石河子村土路的时候,天色早已经昏暗。 天气冷,这种时候,村里人大都缩在家里的火塘边烤火,很少有出来走动。 吃了一肚子肉的两条青川犬,精神看上去格外好,一路小跑在前,跑一段,又停下来回头等着陈安。 岔往半山腰老房子的坡路呈之字形,下了这场雪,又连续冰冻那么些天,雪层不再像刚开始那样蓬松,表层蒙上了一层冰壳子。 雪地走破路,得挑选着没有踩过的地方走,不然湿滑无比。 四人落脚踩碎冰壳子,小心地往上走着,一路咔嚓作响。 他犹自记得,五岁那年,大雪将路铺满,陈平领着他拿着家里的洋铲当雪橇,垫坐在屁股下面,双手抓着洋铲把,两只脚前伸当刹车,顺便掌控方向,一路滑下来,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 没多长时间,宏山和另外几个村里的同龄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地加入进来。 孩童无忧,玩得那叫一个热烈。 坡路上的积雪,被压得板实,只是一夜的时间,被冰冻起来。 全家上下一下子变得艰难,一步一滑,下来废屁股,上去废脸面。 结果,在陈子谦外出串门,走不了二十步路就摔了三跤后,回去揪着陈平、陈安,就给了他们一顿竹笋炒肉,打得鬼哭狼嚎,尤其是身为大哥的陈平,屁股上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红痕,他现在还记忆犹新。 自那以后,哥俩再不敢这样玩,想玩也是去别的地儿。 哪怕被揍了,过往的时光依然让人怀念。 但是现在,看着经常被踩踏的地方,那一个个泥泞的雪窝子,陈安对这条回家的上坡路,再找不到小时候的好感,只想搬离。 他心里暗想:等熊胆卖了,可以考虑分家建房的事儿了,先跟大哥商量分家建房的,相信能有机会住进更好更宽敞的大房子,他不会不同意,然后再一起说服老汉老妈…… 两条青川犬先到屋前,听到外面的响动,领着云梅、云兰的耿玉莲开门一看,知道是陈安他们回来了,赶忙从橱柜抽屉里拿出手电筒迎了出来,照着几人上来。 “我在隔壁铺了竹席,用来放肉。”耿玉莲进屋的时候说道。 知道是去背肉,她在家里面也做了准备。 陈安当即背着肉跟着耿玉莲去隔壁,在耿玉莲帮忙下,将背篼放下来,又忙着将随后进来的陈子谦、陈平和瞿冬萍的背篼也都接下来靠着板壁放好,然后几人将肉一块块取出来,放在竹席上。 看着眼前的一大堆肉,一家子脸上都堆满笑意。 “这些肉啷个办?”陈平微微喘着气,揉了揉肩膀,有些兴奋地问。 “那还用说,该炼油的炼油,该抹盐巴烟熏的熏起来。”陈安笑着说道。 “我看还是拿去卖了,看看能不能换点钱,竹溜子、麂子都卖了钱,这些黑娃子肉也能卖不少。” 用钱困难,耿玉莲更惦记攒钱这方面,能拿去换钱的,都想着换成钱。 陈安、宏山都去卖过,还去了南郑黑市场,都没出事,她也跟着胆大了一些。 “不卖了,不想引人注意。那么大一个大家伙,一下子卖不出去,多去几趟还怕被人抓住。再说,家里本就缺粮缺肉,平时都舍不得吃,看看两个侄女,头发枯黄枯黄的,吃好点,才能长好身体,大人吃好点,也才能有力气。 关键是,熊肉拿去卖,不值钱,也少有人愿意买,伤精神,就不要折腾了。 能换钱的就是熊鼻子,膝盖骨,这张皮和熊胆……黑娃子的前后掌,我早上拿去镇上试试能不能卖点钱,别的留着。 我能打到一只黑娃子,就能打两只,三只……放心撒,以后还会有!” 陈安说了自己的想法。 石河子村,一个工分四毛五分钱,公社最好的生产队,一个工分能值得六七毛钱的,那就是能带红花的表率了。 这就可以想象,陈安花掉那十五块钱,陈子谦和耿玉莲恼火的原因了。 这得等土地到户后,各顾各的,自由市场再开放些,情况好转,到了那时才有搞头。 现在,是真没多少人舍得花钱买这些熊肉,这玩意儿,油不错,但肉的味儿,没点大料加持,腥臊味太重了,能给到一毛多点算是不错了,关键是没法快速出手,被逮到麻烦。 再说,山里人想吃,自己也大都会想办法到山上去弄。 前几天搞的竹溜子、麂子,能卖出去,已经算是碰到人了。 这些熊肉,还不如自家留着,起码明年肉油不用担心,一家人的饭菜也能多点滋味。 陈子谦点点头:“就按幺儿说的,熊胆重要,这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阴干的,要卖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这些肉要抹盐巴,还要熏一下,反正都是熏,干脆把年猪也杀了,离过年也已经没好多天了,这辈子还没有熏过黑娃子肉,不晓得会是啥子味道。都管住嘴,不准往外说。” 他看了看扒在门口朝着里面张望的云梅云兰,又补充道:“尤其是两个娃儿,要管好咯!” 陈安想了想,知道陈子谦是想通过杀猪把事情遮掩下。 杀年猪是迟早的事情,今年就开石河子村杀猪的头。 关起门来吃,自家不往外说就行,就即使别人知道了,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不只是他一家人这么做。 如果到处显摆还不拿出肉来分,那就是真的不会做人了。 至于吕明良和封正虎,相信他们已经知道陈安晓得他们耍的阴招,也不会胡乱说,事情抖落出去,对他们也只会有坏处。 加之杀猪免不了要请人吃饭,也算是做过人情了。 “那就看个日子,杀年猪!”陈安也表示同意。 陈子谦到堂屋里,提着煤油灯看了看日历,回来说道:“就后天杀,后天日子好,我明天就去会计家打个证明,顺便把帮忙的人请了,再去大队会计那里办手续开票(交屠宰税)。明天就不要喂猪咯!” “等哈吃完饭,我给蛋子哥家送点熊肉过去,顺便请他们一家子过来帮忙杀猪。” 作为跟自家关系最好的一家人,向来相互照拂,每年杀年猪,都少不了他们家。 宏山又跟自己的关系最铁,加之上辈子的照顾帮扶之情,陈安自然也不会忘了他们,这些熊肉,别人家不分,宏山家里他是肯定要送些过去,而且还要多送些。 “那就直接送个熊腿过去!” 陈子谦也相当舍得,当即就从竹席上拿了一整块熊腿放在背篼里,至少有三四十斤。 “我也去找下苏同远,请他来帮个忙。” 陈平看着陈子谦和陈安的举动,也有些火热,他也有自己的发小。 殊不知,他话刚一出口,耿玉莲就表示反对了:“还是算了,那娃儿自从在锦城有了工作,他老汉老妈那都是用鼻孔看人的,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再说了,那娃儿嘴散,也不是出力的人。” 陈子谦也跟着发话:“那是真看不上我们家,就不要喊了。我们爷仨,加上宏山爷俩,再去请你林伯伯来主刀杀猪,六个人,杀一头一百七八十斤的猪,那不跟玩一样。” 第48章 读过乌鸦喝水的人 听老汉老妈都这么说,陈平闷头不说话了。 陈安想了想,苏同远他老汉老妈,在苏同远丢了制鞋厂学徒工作的事情没有戳穿之前,岂止是鼻孔看人,简直嚣张。 戳穿以后,一家子更是直接黑化了。 苏同远他老妈,那个姓吴的女人,为人刁钻,口齿毒辣,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盯着人能连骂三天。 她吵起架来像往油锅里倒水,劈里啪啦;恼人的话像热油星子,蛮不讲理地四处飞溅,让人避而不及。 陈安每每想起她吵架的情形,听着那种类繁多花样百出的脏话,就不得不肃然起敬,只觉得自己算是白活了。 上辈子放羊的时候,有两只羊没能及时拦住,从她家地里捞了两棵玉米苗,那姓吴的女人硬生生找到盘龙湾石洞里,陈安赔了两块钱还不肯作罢。 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陈安呶呶不休,直到被彻底惹恼的陈安提了斧头出来,才被吓跑。 即使如此,以后每次见到,她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斜瞅着,嘴里骂骂咧咧。 还有就是苏同远,这货就是个标准的散眼子,自以为在锦城混过,看过繁华热闹,哪怕没了工作,依旧认不清自己是个山里穷人的现实,整天靠耍嘴皮子混吃混喝,惹出不少事情。 “大哥,听老汉老妈的,这一家子人,少接触的好!我晓得你跟苏同远关系好,但是这个人,油嘴滑舌,心眼多不实在,你太容易被他耍了。” 在山里生活就是这样,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称,觉得实在好处的,多亲近走动,觉得不好的,见面把脑袋往旁边一扭,当做没这个人。 见一家子人都这么说,陈平点点头:“我晓得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一家子回到火塘边烤火,饭菜耿玉莲在家里面已经做好,既然有了熊肉,当然也少不了加菜。 陈子谦干脆让耿玉莲去割了一块熊腿肉下来,弄了一大碗葱段炒肉。 这肉有一股子松树油子味,就像是烧火的明子,肉很粗,还带着一股子膻味,并不好吃,但即使如此,依旧不影响一家人将它当成美味。 吃饱喝足后,陈安放下碗筷,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呼,将背篼里的熊腿肉用袋子盖住,背起来,打着手电筒,前往宏山家里。 幸好,宏山家在大村子东边,过去的时候不用穿门过户,又是在夜里面,一路上并没有碰到什么人。 到了宏山家门外面,看着他们家屋里油灯晃动,陈安没有急着背东西上门,先是把背篓放在一旁黑暗处靠着,只身走到门口,跺了跺脚上沾染的泥雪,喊了声:“蛋子哥……” 屋内板凳挪动的声音传来,很快大门被扯开,手上拿着本小人书的宏山高兴地冲着陈安笑道:“快进来……” 陈安探头看了下,见他老汉老妈都在,一个在抽烟,一个在纳鞋底,并没有其他人,于是转身折回去。 宏山一脸莫名,咋门打开了不进,反倒跑回去:“你干啥子?啷个不进屋?” “等一下!” 陈安很快回到放背篼的隐蔽处,将东西背着,快步进了宏山家里。 “伯伯、嬢嬢,我给你们送点熊腿肉过来尝尝。” 宏山帮忙接下背篼后,陈安笑着说道。 “熊腿肉?” 他们一家三口都看向陈安,觉得惊讶。 “哪里弄来的?”宏元康起身走到背篼旁。 “今天我打来的,师傅在蜂石岩看到个石洞,里面住了只黑娃子,让我去打了,算是出师考验,侥幸把它打了……肉比较多,就想着给你们家送点过来。赶紧收起来,不能让别人晓得了。” 陈安忙着把门关上。 他们一家子口风很严,打过招呼后,不会把事情往外边说。 宏山揭开盖着的袋子,看着里面的一整只熊腿:“啷个一下子送那么多?” “多迈?我觉得不多!”陈安笑笑。 宏山老妈也放下鞋底,凑了过来,看着那大块熊腿肉:“你一个人打的?没有伤着嘛?” “没有……我师傅在一旁看起我打的。” 自己打黑娃子的时候,慌得一批,他心里有数,这次侥幸,下次就未必了,他不想把自己说得多能。 “拿来的太多了……你们家人更多些,自家都不够吃,还送那么多过来。”宏元康说道。 “还跟我家客气啥子?赶紧放起来。”陈安催促道。 “那就收起来……狗娃子,到火塘边烤火!” 宏元康点头,宏山兴奋地将熊腿肉从背篼里提出来,双手抬着,送往隔壁。 陈安接过宏元康递来的板凳,在火塘边坐下:“伯伯嬢嬢,后天早上我们家准备杀年猪,想请你们和宏山都过去帮忙,我老汉明天就去开票了。” “要得……我们早早过来。” 宏元康痛快地答应下来,在宏山回来的时候,叮嘱道:“熊肉的事儿,不准往外说。” 在火塘边坐着烤火,跟宏山一家子简单地闲聊几句,陈安就起身离开:“回去还有些事情要做,我就先回去了。” “要不要帮忙?” 不用说也知道陈安是忙着回去处理熊肉,宏山连忙问道。 “当然要了!” 陈安顺便看了眼宏山放在一旁的小人书,是《杨家将》,笑道:“把你这小人书也借我看看……” 无聊的时候,这是打发时间的好东西。 但同时,陈安也是微微愣了一下,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浪费时间。 上辈子好歹小学读完,识文断字问题不大,没多少事情做的时候,也该去找点书来看看,多有点文化,总是好的,不然太吃亏了,不能像上辈子那样浑浑噩噩。 听到陈安想看,宏山二话不说,将小人书一合,递了过来:“我前几天去给大姐家送东西,顺便又带了几本小人书回来,你都没看过,我去给你拿!” 陈安心头有了想法,将宏山递来的小人书推了回去:“我就随口说说,不要拿了。我忽然觉得还是找点别的书看看,学点文化也好。” 听陈安这么一说,宏元康立马接过话茬,冲着宏山说道:“就是,好歹你也是读过乌鸦喝水的人,二十岁的人了,还在整天看这些娃娃看的东西,有啥子意思嘛,用这时间学点文化撒。看这些打打杀杀的,你是能学会一招半式,还是能学会些腾云驾雾的本事?” 宏山莫名被训了一句,不由咧了咧嘴,冲着陈安翻了下白眼,把小人书随手丢在一旁的饭桌上。 两人出门,经过皂角树场子的时候,宏山伸手搭在陈安肩膀上,指着董秋玲亮着油灯的小屋说道:“狗娃子,你该不会是又想打着学文化的借口,去接近董知青吧?” 陈安翻起了白眼:“上次跟你说过了,不会再打这种主意。” “还不承认,我突然想起前段时间,也不晓得是哪个瓜娃子看着董知青在河里漂洗衣服撅着的屁股,看得直流口水……”宏山满脸不信。 第49章 就没有麻辣解决不了的问题 有这回事? 陈安有些发愣,细细想了下,还真有了些模糊的印象,应该是在重生回来前几天的事情。 他跟着李豆花一起上山,回来的时候分开回家,抄了近路,路过村子河边的时候,正看到董秋玲挽起裤脚站在冰冷的铺满细沙的河里淘洗衣服。 随着她每一次弯腰,就是一次撅屁股,厚实的棉裤也一次次撑得浑圆,是那么惊心动魄。 不得不承认,陈安是心动的,很早就心动了。 她人本就漂亮,加上和山里人决然不同的举止气质和装扮,刚来的时候,就足以让那时的陈安开始有了小男人最本能的懵懂幻想,然后想要接近。 更何况,他翻过年就二十的年纪,懵懂早变成了一次次冲动。 董秋玲那一次次的弯腰,看得陈安心里都不由跟着一阵阵抽搐。 直到寒风刮过,他才回过神,身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身上有了热汗,才发现,董秋玲已经端着盆里的衣物在看着他了。 情景有些尴尬,当时陈安赶忙匆匆离开…… 包括现在想起,哪怕活过一辈子,也是撬过扇贝,陈安依然觉得这是个拔火罐的绝好对象。 这种纯正天然的姿色,岂是过上些年那些蹲宾馆里用极省的布料遮羞,翘着二郎腿,抱着手机,少了粉饰就没法见人的货色能比的。 陈安是个俗人,他并不认为这些是龌龊的想法,很正常的占有心理而已。 当然,他也知道对董秋玲的任何想法都不靠谱,怎么说也算熟悉,心里对她多少有些怜惜,他只能将心里的念头压住, 这点自制力,陈安还是有的。 “蛋子哥,不对哦,你啷个晓得的?” 陈安想了一下,当时周边好像没人,于是反问:“老实交代,你在哪儿藏起?” “锤子,我当时在挑柴回来,就在对面的山坡上看到的,本来想喊你,但是觉得不能坏你好事,就没有喊……”宏山解释道。 “莫狡辩!” “真的!” “儿豁?” “儿豁!” “我还是不信!” “给老子爬!” 两人一路说闹着往陈安家里走。 住在离大村子有段距离的半山腰上的好处,大概就是清净,就即使有人想要过去串门也会权衡下这段路,如果觉得懒走,掉头就去了别人家。 所以,陈安领着宏山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 事实上,晚上也几乎很少有人来串门。 是个吃独食的好地方!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炒辣椒和花椒的味儿,有些呛人,不时能听到守在旁边的云梅、云兰的喷嚏声。 要拿来烟熏之前,得将肉腌制一番才行,这些都是腌制的料 此时,隔壁屋子里,陈平和陈子谦正在将要拿来腌制的熊肉剔骨,切成长条,洗过后,简单沥水,用盐均涂抹均匀并用手反复揉搓。 弄好以后,再将这些肉裹上腌制料,然后装缸进行腌制。 腌制料用的材料也就是些辣椒、花椒、陈皮和白酒,条件有限,白砂糖、酱油、八角之类的舍不得放,也只能简单摆弄。 而耿玉莲和瞿冬萍在忙着切肉炼油。 “宏山……快到火塘边烤火!”耿玉莲见宏山跟着陈安一起进来,笑着招呼。 “我是过来帮忙的!” 宏山转着到处看看,感觉都有些插不上手,于是问陈安:“我干啥子?” “放心,不会让你闲着!” 陈安搬来一张桌子,将手电筒找了根绳子拴在楼楞扎着的钉子上照着桌面,然后到隔壁背篼里将那一整张熊皮抱出来,找出两把钝刀,递了一把给宏山:“帮我把这张皮上的油皮刮了,慢点来,不要把皮张划破就行。” 皮张得尽快清理出来,放到楼上绷好,阴干了才好拿去卖钱。 陈安帮着李豆花打理过,知道怎么处理,在他的指点下,两人小心地刮着油皮,手脚冷了就到火边烤一下。 一直忙活了两个多小时,将肉装缸后,陈子谦和陈平也来帮忙铲油皮。 四个人又花了大半个小时,总算将皮张上的油脂铲得差不多,被陈安拿去简单清洗后,挂在在外面暂时沥着水汽,睡觉之前,还得将皮张绷起来阴干着。 这个事情简单,楼上的板壁上就可以,用几根钉子就能搞定。 正好,熊油也炼得差不多,陈安弄了些椒盐,拿来筷子,招呼宏山和一家老小吃油渣。 云梅和云兰原本一直等着,实在瞌睡得厉害了才被送去睡觉。 这些油渣被炼干了,反倒没了那些不太舒服的怪味,沾着椒盐,吃起来还怪香。 果然,就没有麻辣解决不了的问题。 陈子谦还给几人都倒了酒,慢慢地吃着,边吃边摆龙门阵。 陈安开始期待那些腌制后准备用来烟熏保存的熊肉,以后的味道。 等吃得差不多,送走宏山,隐约听到了大村子传来的公鸡打鸣声。 陈安估摸了一下时间,得,这瞌睡干脆等从桃源镇上的黑市场回来再说了。 他将熊皮从屋外拿回家,叫上陈平、陈子谦,到楼上帮忙拉扯着,直接用钉子和麻绳进行紧绷固定。 冬季向来是动物皮毛最好的时候,这一整张熊皮,毛针黑亮,而且很长,相当的漂亮,用来做件大衣都绰绰有余。 一想到二三十块钱的收购价,陈安总觉得有些不舍。 但,还是攒钱建房娶婆娘重要,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收尾的事情留给家里人收尾,打过招呼后,陈安拿来背篼,背上四只黑娃子的脚掌,打着手电,袖子里塞把杀猪刀,连夜赶往桃源镇。 两只趴在狗窝里蜷缩成团睡着的青川狗崽,在陈安出门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陈安,并没有立即钻出来,直到陈安顺着坡路下去,才纷纷跳出来跟上。 一路上,脚踩积雪的咔嚓声,在冰冷的寒夜里,显得那么清脆响亮。 偶尔旁边的林木上,有积雪滑落,哗啦作响,总惊地两条狗崽驻足警惕的张望。 抵达桃源镇上的时候,陈安用早准备好的一块棉布蒙住口鼻,这才走进黑市场。 里面只有零散几个人,他有些失望地在里面逛了一圈,只有一人开口问他卖的是什么,听说是熊掌后,就多的话都没有一句了。 时间还早,陈安将背篼放在一旁靠着,搓手跺脚,耐心地等着。 直到又过了大半个小时,黑市场上才又多了些人,但一看陈安摆出来的四只脚掌,都是转身就走。 熊掌贵为珍馐,可是这玩意儿,骚气重。而且,摆弄起来麻烦,还需要不少时间,没有一定水准和那些大料,做出来吃到嘴里,绝不是享受…… 陈安看这情形,估计自己很可能是白跑一趟了,眼看天色麻亮,他只能悻悻地将东西装进背篼,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小巧的身影气喘吁吁地跑过,错过陈安的身旁时,又突然停下,退后两步,在陈安面前蹲下:“这些脚掌啷个卖?” 声音清甜干脆,充满活力。 他有些意外地看向这个衣着不错,用围巾裹住大半张脸,有着一双弯弯的眼睛和一对辫子的女娃儿:“你看你能给好多!” “真正好的,也就是一对前掌,这四个脚掌……”她盘算了一下:“我最多能给到你八块钱,一下全拿了,你也好回家。” “要得!”陈安果断地点头。 女娃儿反倒一愣,问:“那么干脆,我是不是给高了?” “都开价了……怕是不好反悔哦!再说了,打个黑娃子可不容易,高迈?” “算咯……” 女娃儿摇摇头,果断数钱,然后将四只脚掌放在背着的背篼里,继续在黑市场走走看看。 第50章 消除隔阂 陈安有些遗憾,没能看到那女娃儿真容,但好歹是把这些黑娃子的脚掌卖出去了。 没法指望卖多高,这玩意得碰买主,能吃得讲究且舍得花钱的买主。 换成一般人,有那几块钱,买猪肉不香吗?可舍不得花这“冤枉”钱。 看她的衣着装扮,估计也不是普通人家的。 陈安没有急着回家,一直等到镇上的供销社和门市开门,去买了些面条、酒和一些作料,还有两个侄女喜欢的饼干,零零总总弄了不少,这才领着两只青川犬回家。 一家子睡得都很晚,陈安回到家的时候,其他人都还没有起床,只有瞿冬萍在外面剁着菜叶子喂鸡。 看到陈安顺路上来,她笑着打招呼:“卖了没有?” “卖了,八块钱!” “卖得不少哦!” “也算碰到买主了!” “熬了一夜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吃饱了好睡觉!” “不要麻烦了,我现在也不饿!” “那行嘛,你睡好了,想吃啥子再说!” 瞿冬萍满脸堆笑,自己这个小叔子真的变了,说话做事,总有种在拼的感觉,从没见他这么勤快过,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看着变得顺眼起来。 陈安回到屋里,见屋里的泥巴地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昨天放熊肉的竹席,也被仔细擦洗过。 火塘里炭火正旺,钩子上挂着的水壶里呼噜噜地喷着热气,他倒了热水洗脸洗脚,在火边烤暖和后,上楼睡觉。 熬了一夜,人钻进被子,稍稍觉得暖和后,就昏昏沉沉地进入梦乡。 等陈安一觉醒来,都已经又是黄昏了。 他甩甩脑袋,揉了揉有些木讷的脸,穿好衣服,趿着鞋子下楼。 堂屋里,耿玉莲在忙着做饭,瞿冬萍在涮洗那些明天要用的锅碗瓢盆。 “幺儿,是不是我们吵到你了?”耿玉莲问道。 抓着油渣吃的云梅插了一句:“幺爸,你睡觉,我老汉和妈都不准我们说话!” 陈安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一家子人为了让他能睡个好觉,哪怕手里有事情,都做得小心翼翼,心里不由一阵发暖。 他伸手捏了捏两个侄女的小脸:“现在可以说了,大声地说,幺爸都睡了十多个小时了,睡够咯。” 他到背篼里翻了下,将买来的饼干交给两个小家伙。 她们一看到有好东西,一下子变得欢快了,都挺会讨好人,很认真的捧着陈安的脸去亲,不让亲还不行,逗得在一旁看着的瞿冬萍和耿玉莲笑得前仰后合。 “睡也该睡饿了,再等一下,我已经在炒菜了,很快就能吃饭!”耿玉莲说道。 “不急!” 陈安笑了笑,到墙角换了双黄胶鞋穿着,出门上茅司,看到陈子谦在磨杀猪用的那些刀具,而陈平在一旁挥动锄头,挖着土灶,这是准备用来架上大锅烧水烫猪的。 “老汉,票开到了?”陈安随口问道。 “开好了,你林伯伯也请了,就等着明天一早杀猪。”陈子谦笑道。 都安排好了,陈安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去了趟茅司,出来后从圈房上拿了把锄头,帮着陈平挖土灶。 水缸里的水早已经挑满,需要用到的柴火也已经准备好,就连杀猪的桌案也已经借来。 这桌子是村里杀猪匠林金友家的,是陈安的伯伯辈,石河子村每年的年猪,几乎都是他杀的,杀的猪那是又准又快。 当然,帮这个忙,少不了要送上块肉或是一壶酒,全凭主家心意。 昨天晚上都没睡好,吃过饭后,一家子早早睡觉,明天又会是忙碌的一天。 陈安白天睡了十多个小时,晚上的时候,反倒又睡不着了。 迷迷糊糊地到了接近天亮的时候,觉得身上都睡酸疼了,他干脆先爬起来,打着手电挑着水桶,往土灶上架着的大锅里挑水,然后把柴火烧起来。 等一家人在天麻亮的时候起床,灶里边的水都已经烧开了。 “啷个起恁个早?这是昨晚上说好让我做的。” 陈平出来一看,见陈安在土灶边蹲着烤火,再转着看看,发现都已经没什么事情做了,也就走到灶火边蹲着烤火。 “那个做不一样,反正我也睡不着。”陈安笑笑。 “幺弟,我发觉你变了,一下子变得好勤快!” 陈平忽然一脸认真地说道:“对不起哈,平时没少骂你、说你,是我不该,说了些难听的话!” 陈安愣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之前也是我不该,人懒了些,做事情也是含含糊糊,不明不白,当然,主要也是怕你们反对,不让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儿……以后不会了,想做啥子,会提前跟你们好好商量,也就不会有这些误会。” 陈微微笑了笑,拍了拍陈安肩膀,起身往屋里走:“我去把家里的拢火烧水,等他们来了,好煮面条。” 这一笑,肩膀上的这一拍,也算是将哥两之间那点隔阂给消除了。 陈安也跟着去了屋里,拿了四个洋芋到土灶柴火里烧着。 锅里的水烧得时间长了,水浅下去了不少,他又往里面添加了些。 紧跟着,一家子都纷纷起床,开始张罗杀猪的事情。 “孩子孩子你别哭,今天就宰大肥猪,孩子孩子你快睡,妈妈给你盖棉被。” 云梅和云兰也迫不及待地起床,跑到屋外,姐妹俩唱起了童谣。 在孩子们的眼中,盼过年首先盼的就是杀年猪。 在山村里,只要村子里有年猪的叫声,年的气息立刻就会在整个村子里弥漫开来,在家家户户之间钻来穿去。 宏山是最先赶到的,来的时候,陈安正在土灶前的木柴上坐着,沾着椒盐吃烤洋芋。 “蛋子哥,来得早哦!” 陈安笑着跟他打招呼。 宏山却是二话不说,就将陈安拿着那个已经吃了一半的黑乎乎的洋芋夺了过去,也不嫌弃,沾着椒盐就吃了起来:“能吃肉的事情,当然要早,这种事情不积极,那我不是成了哈儿!” 陈安从火堆里又扒拉出两个烧得都冒着火星的洋芋出来,一个放到宏山面前,另一个抓在手里,从旁边捡了块木片简单地刮上几下,全然不顾烧黑的一层,吃得嘴皮和一双手都黑乎乎的。 不多时,宏山的老汉老妈来了,看到宏山和陈安两人嘴皮吃烧洋芋抹黑的嘴,都笑了起来。 “你两个龟儿那嘴皮弄得曲黑,赶紧去洗了!”宏元康催促道。 两人相视一眼,忙着去桶里舀了冷水洗手、洗嘴皮。 家里面煮好面条招呼着宏山一家子吃着的时候,叼着烟袋,提着杀猪刀的林金友才慢悠悠地顺着坡路上来。 人手到齐,只等他吃好面条,就是动手的时候。 第51章 杀年猪 这年头杀猪是件相当严肃的事情,是件喜事,也是件大事,哪怕是杀猪的日子都有讲究。 杀七不杀八,逢亥日、亥时及逢阴历六、八是不能杀猪的,还会避开家里人的生肖。 杀年猪的前一天,就不再给年猪喂食。 一方面饿着的猪挣扎的力气小一点,二来是为了在宰杀的时候少拉一点屎,肠肚里空了,在翻肠肚的时候也会方便得多。 最重要的是,只有饿了一昼夜的猪才能“吊”出里面有“粉”的粉肠。 这是猪小肠和猪大肠连接的一段小肠,里面这些粉,可都是精华。 等到上了餐桌,那是抢着吃的好东西。 以红苕、洋芋和包谷为主粮的年头,难得吃上一顿面条。 林金友晃进屋里,看到瞿冬萍递来的一大碗面,汤水上油珠子裹着辣椒的鲜红,就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耶,吃那么好!” “一年到头难得有那么一次,这是大事,不能马虎撒!”一旁的陈子谦笑着递板凳:“肯定要吃好点,再说了,今天要杀两头猪,得出大力气才行。” 林金友坐下后,将烟袋在火塘石上敲了敲,装自己衣兜里,接过大碗面条,用筷子翻搅了一下,挑起一筷头,张嘴就是吸溜一大口,简单嚼了几下吞下肚,咧嘴笑了起来:“这面条做得好,巴适!” “锅里还有,要吃饱了!”耿玉莲插嘴说道。 林金友高兴地点头,也不客气:“是还要再来一碗!” 村里人耿直的非常耿直,有啥子想法,那是直来直去,这类人比较好相处,林金友就是其中一个。 趁着他在吃面条,陈安叫上宏山开始将杀猪的案板放好。 这杀猪的案板像是一条长凳子,又宽又矮又结实,足够几个人按着要宰杀的猪在上面折腾。 往年杀过,他们清楚案板该怎么放,放猪头的那头低一些,坐墩(猪屁股)的位置要稍微高些,方便宰杀的时候,猪体内的血容易流出来。 然后两人在屋前支好挂肉的竿子。 而在这个时候,陈子谦将屋里火塘的柴火拨弄了几下,让柴火烧得更旺,钩子上挂着铁鼎罐烧水,另外准备一个盆,里面撒上点盐、姜末末、辣椒面、花椒面等作料,用开水冲开,放在一旁凉着。 这是用来接猪血的,凝固了用刀子像切豆腐一样,切成小块,煮一煮就是一盆“血花(血旺)”。 等到林金友吃好,抽了旱烟,终于准备动手了,他提着一个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布包,里面装的都是他的杀猪工具,都是刀子:剁刀、砍刀、割刀、剔刀,摆出来也是一堆。 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一把又尖又窄又长的杀猪刀,寒光闪闪,长得有一尺。 陈安对这刀子可不陌生,撵山的时候属于必带的,碰到猎物,尤其是猛兽,一枪解决不了,就指望这杀猪刀了,墩上一根木棒,就是很好的搏杀武器。 但陈安可不希望自己有那种时候。 因为,需要提刀搏杀的时候,必然是在拼命的时候。 林金友出来,陈子谦、陈平、宏元康也都跟了出来。 陈安找了根结实的棕绳,拍拍宏山肩膀:“蛋子哥,帮我抓猪。” 陈平有些不放心:“还是让我来吧?” 猪圈里面垫着山里搂来的松叶,黑猪在里面那可不是吃饱了就睡,而是在圈里面不断地翻拱折腾,垫圈的草叶,都能翻拱得细碎,混合屎尿发酵,成为极好的农家肥。 别看着两百斤不到,那是相当能折腾,有的獠牙都能龇出来,凶得很,没点技巧都拿不住。 陈安打定心思要撵山,少不了跟野猪碰面,家猪都搞不定,那还混个屁。 他摆摆手:“没得事,还是我来!” 是自家喂的猪,也不是那么怕人,陈安没有像别人家那样,上手抓耳朵、提尾巴,强行将猪轰出来,那样一个不小心,猪要是犟脱了,受了惊,又得追撵折腾。 他先是用棕绳打了个活结,然后靠近大概是意识到今天要遭刀子不断往后缩的黑猪,趁着黑猪吧嗒嘴的时候,将棕绳圈口套进猪嘴,猛地拉紧。 有长长的猪牙管着,黑猪惊叫着,左冲右撞,连带着圈里另外三头猪也惊慌起来,但被拴着上嘴壳的黑猪却是挣不脱了。 将棕绳交到在圈门口守着的宏山手里,陈安则是绕到猪坐墩,抓着尾巴在手上一挽抓紧,使劲往上前方一提,陈平也上前帮着宏山往外一拉,轻松将黑猪轰出圈门。 接下来事情就简单了。 陈子谦、宏元康也帮忙上手揪住猪耳朵,直接将猪拖到案板边,调整好位置。 宏山和陈平将绳子交到林金友手里,宏山迎头一栏,陈平则是往黑猪身上一扑,将黑猪扑倒,陈子谦和宏元康趁机分前后各抓着两只蹄子,几人一起发力,将黑猪横放到长条案板上,死死按住。 横放后,黑猪的四蹄微微抬高一点,搂住黑猪腋下,任它四脚踢蹬,无处着力,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让云梅送刀子过来!” 林金友将棕绳挽在猪嘴上,勒紧,用左手提着,冲着在一旁张望的云梅说道。 在这方面,林金友很讲究,一般不亲自取刀,通常都是支使细娃儿将刀递来。 据说可以免去杀猪人的罪孽,而娃娃年幼无知,不犯递刀之罪。 云梅乖巧地将刀子递给林金友,站一旁看着。 林金友瞪了她一眼:“赶紧回屋头躲起来,不能看!” 不满十二岁的孩童不能旁观,瞿冬萍赶忙过来将两个孩子都给拉进屋里。 耿玉莲就在这时,送来早准备好用来接猪血的盆子,顺便拿着一块布,揩干净黑猪的四蹄。 这也有讲究,被叫做洗脚。 据说这样做以后,不造杀孽,猪好投胎超生,家里喂的猪也不会生病。 其实在陈安看来,是为了避免猪蹄上的脏污在踢蹬的时候落进盆子里。 一切准备就绪。 林金友习惯性地用大拇指刮刮刀锋,刀锋泛着青光,他小声念到:“猪娃猪娃你莫怪,你本是人们的一碗菜。今年去了明年来,畜牲快快去投胎。” 念完,他立刻动刀。 刀尖斜插进猪脖子,直至刀柄。 黑猪开始沉闷凄惨的嚎叫,血液顺着刀子飙出来,哗啦啦地落入盆子。 不愧是杀猪好手,林金友这一刀,深谙快准狠,刀尖一下子精准地点到黑猪心脏上,干净利落,一刀毙命。 这些年,他从没有用刀子戳伤过胸肋,也没有用过第二刀。 刀子戳伤胸肋,猪血会渗透进胸腔,形成呛血,会影响肉质。 而一刀未中,若抽刀后猪不死,被认为不吉利。 所以,可想而知,林金友多受欢迎。 在村里,给点酒或是肉就行,若是别的村来请他帮忙杀猪,除了一些酒肉,还得给点钱。 陈安默默地看着,仔细观察着他的手法,结合着李豆花告诉他的用火枪打野猪的最佳位置——前腿腋后三寸,那都是心脏位置, 老辈人摸索出的经验,很准。 第52章 猪尿泡 黑猪在经过一阵抽搐后,血愈流愈少,它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接下来第二头黑猪还要更小一些,大概就一百七十斤的样子,宰杀起来就更简单了。 很奇怪,看着血液顺着杀猪刀飙出来的时候,陈安感受到的,却是那种热烈奔放的感觉,或者说喜庆。 看着刀子从猪脖子捅进去,那种干脆利落,竟然还有些爽。 陈子谦拿来些纸钱,蘸上猪脖子上的刀口鲜血,焚化给两头猪后,众人七手八脚将杀猪案板放在铁锅上方,把猪抬上案板,方便淋水刮毛。 在刮毛前,先在猪蹄上刺一个小孔,插入小竹筒,宏山和陈平两人轮换,鼓着腮帮一边吹气一边敲打猪皮,将猪吹胀,方便淋水去毛。 蜀地有一句话“死猪不怕开水烫”,就源于这个过程。 宰杀两头猪,大的那头准备用来当任务猪,送交到食品站的。 当然,这种送交是有偿的,按照食品站的价格进行的收购。 小的那头,则是留着自家来年食用。 养猪,可以说是这年头除了生产队工分分红外最大的一个进项,也是历年来没怎么限制的副业。 毕竟,生猪出口创汇,供给城里的肉食需求,还有庄稼地里的农家肥,都少不了养猪这事情。 每年公社都会有任务分配到大队和生产队,生产队又将事情交给农户,这就是任务猪。 养猪没有像养鸡养鸭那样的严格限制,甚至变相鼓励,也没有影视剧里边那么严苛。 也许有人会说,既然管得不是那么严,为什么不多养,进而发家致富? 事实上,这只是副业,主业还是生产劳动,有劳力的都得去干生产队每天指派的农活。 喂猪的事儿,主要是由老人和孩童完成。陈安读书那会儿,最重要的事就是放学回家割猪草。 关键是,这些大都是本地土猪品种,山里连粮食都困难,更别说有多少余粮用来喂猪了。 至于饲料,想多了,甚至很多人家,就靠养猪补偿得来的粮食过日子。 就凭着割来的猪草,煮熟的烂洋芋、烂红苕和洗碗刷锅的泔水以及玉米面皮啥的,本就长得缓慢的猪,营养跟不上,就长得更慢了。 花上两年时间,养出一头一百多斤两百斤不到的猪,付出的代价不小,是真的养不起。 还不允许单独宰杀送去出售,否则就是投机倒把。 这也是陈安不去卖熊肉的最主要的原因。 陈安家里面,除了这两头宰杀的,还有两头六七十斤的,得到明年才能宰杀。 养这四头猪,还是耿玉莲和瞿冬萍勤快了,看上去肚子拖地,就是不胖。 今年能留下一头整猪当年猪的,在石河子村不多,有大半只能杀一头,交一半到食品站。 “林哥,帮我估计下,这头送到食品站的猪能评什么等级?”陈子谦笑着问林金友。 在杀猪这一块,林金友经验丰富,估计得非常精准,不亚于食品站的验收员,他估摸出来的情况,偏差不大。 只见林金友弯腰,在大的那头黑猪身上反反复复地摸脊背、揿肚皮、捏肉膘,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猪看着骨架子大,但膘不算厚实,大概两百斤左右,出肉率有点低哦,能定个五级。” 食品站的生猪收购价格,是根据出肉率来评定的,有十二个级别。 每百斤毛猪出肉77斤,定为一级,价格差不多五十三块的样子,以下每百斤出肉下降两斤,低一个级别,相应的钱也跟着跌一块五。 也就是说,这头任务猪一百斤也就差不多只是四十七块,一整头能换回来九十来块钱。听着不少,但家里那么几个人,平摊下来一个人能有十多块钱而已,还不算两个娃。 养了两年的一头猪,就这么点钱,怎么说都还要买两只猪仔回来,还有一家子一年到头的各种用度,能不紧巴巴的才怪。 为了多卖点钱,每年为食品站评级的事情,各生产队的村民那是跟食品站检验员斗智斗勇,比如,拉着生猪去卖给收购站的时候,必然想方设法喂得非常饱,希望能多点分量。 一路上猪拉掉点屎尿都觉得心疼。 但大都逃不过这些检验员的火眼金睛。 为这些事儿,彼此经常吵得脸红脖子粗。 一个不服一个的时候,就能只能见刀。 所谓见刀,就是拿去当场宰杀,进行称重。但事实证明,出现偏差的几率很小。 距离桃源镇上十多里地,将猪运送过去麻烦,他们家选择直接宰杀了再送去过秤评级。 林金友这么说了,估计下午的时候,将猪送去食品站,也会是这么个结果。 舀起锅里的水淋在猪身上,一边刨着猪毛,烫猪脚、烫耳朵,烫猪背。 黑猪毛难刮,尤其是有褶皱的地方。 好在都是熟手,动作麻利,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两头猪被打理出来。 接下来就是由林金友动手,割下猪头,开膛后卸下板油,取内脏,一个个就开始找着里面的粉肠了。 “这两头猪的粉肠多哟!” “是有不少!” “找细心点,别到时候里边吃出松毛来。” “怕啥子嘛,多割点……只是松毛,又不是屎!” 几个人闹哄哄的,都喜欢吃粉肠,想要多弄点出来。 两头猪只用分解一头,另一头开膛打理好肠肚就行,事情进行得很快。 猪肉分解完毕,就着案板,将那些肉分解成长条。 耿玉莲早端来簸箕,提来盐巴准备。猪肉分解完毕,要趁着猪肉尚有余温,赶紧搓盐,抹上花椒、辣椒等东西,用铁钩子挂着晾晒。 屋里,瞿冬萍和宏山他老妈,已经在屋里蒸玉米饭和切肉、洗菜,准备中午饭。 而几人在处理下水时,陈安惦记的就只有那两个猪尿泡。 猪尿泡也是好东西,他拿到后,将里面的尿放了,然后反过来,放了些盐揉洗。 打理干净后拿着往屋里走,拿着其中一个,将火塘里的草木灰装装在里面,然后用麻线缠木头进行封口。 看着陈安一通操作,忙着蒸饭的瞿冬萍就有些不明白了:“老幺,你这是干啥子,放了那么多灰还洗得干净迈,吃不成咯!” “这次就不吃了,我留着有用,准备用它们做两个装火药的包。” “这啷个做……得不得行?”宏山他老妈也好奇地凑过来,表示怀疑。 “装满灰,干了以后打理干净,再装上含舌头的竹筒进行封口,上漆就行了!” 陈安简单地说了法子。 见云梅、云兰两姐妹在一旁蹲看着,犹豫了一下,将其中一个找来竹节吹大,用麻绳将开口缠紧后,冲着云梅说道:“给你们做个气球玩玩!” 云梅高兴地在陈安脸上就亲了一下。 山里孩子没什么玩具,要玩,只能自己或是让大人做。 用猪尿泡吹个气球,能当气球玩,也能当球踢,还非常扛造。 猪尿泡,也是承载了一代人童年欢乐的好东西了。 至于另外一个,则是被他装满火塘灰,用木头麻线缠好封口后,送到楼上阴干着,要制成成品,那是至少一个月以后的事情。 第53章 生长缓慢的美味 中午的时候,很多菜来不及做,只能简单切了些里脊肉、猪肝炒出来,配上几个素菜,简单吃上一顿。 到了晚上,那才是吃杀猪饭的正餐。 宏山家老汉老妈和林金友都回去了。 宏山没有什么事儿,留在陈安家里,帮着陈安忙打理猪头、猪肠。 而陈子谦和陈平则是去找队长杨连德借了牛车,拉着另外那头猪去交到食品站。 在很多人看来,总觉得猪肠腥气、脏,但是,当两个蜀人讨论“吃啥子”的终极问题,又想补充点油水的时候,答案很可能就是“肥肠嘛”。 在后世,很多蜀人的一天就是从一碗肥肠粉开始的。 肥肠粉的红汤麻辣酸爽,不会太辣也不过酸,光是端上桌看上一眼就能流口水。 现打的红薯粉滑爽筋道,油炸的豌豆粒酥酥脆脆,然而,这些都是铺垫,弹软入味的肥肠才是主角。 奢侈点的人要再加上两段冒节子,打结后的猪小肠圆鼓鼓的,一口咬下去,软而弹牙,瞬间爆浆。 胃口好的再来一个焦香酥脆的锅盔,就着汤汤水水的肥肠粉吃下去,巴适得板! 每每想到后世的种种吃法,陈安自己都忍不住吞咽口水。 今天却是可以盯上那些粉肠了。 粉肠可以说是猪肠子里珍贵的一段。 猪在吃食后,吸收的养分就汇集在粉肠里,那些粉都是营养精华。 而且,粉肠加工起来,非常简单。 很多人在做粉肠的时候,把肠子里的粉挤掉,简直是暴殄天物。 最好吃的,莫过于粉肠里面的粉和粉肠上连着的油皮。 陈安和宏山在将猪头、猪肠打理好以后,把那些晾干水分的肉也放到缸里腌制好,到屋里看了下准备饭菜的情况,两人也上手帮忙。 晚上来的人会比较多,陈安从自留地里拔来几个萝卜,削掉皮以后,滚刀切块,然后将粉肠和萝卜块一起放在铁鼎罐里,再放入一些葱姜开煮。 大概半个小时后,被煮得鼓鼓的粉肠已经被煮耙,筷子一戳就破,萝卜块也被煮熟,汤水变成乳白。 捞出煮熟的粉肠切成小段,成为白灼。分了些粉肠放在萝卜汤里,加盐和葱花调味,做成粉肠萝卜汤。 只需一个简单的蘸水,就是两道菜。 白灼弹性十足,一口下去,满嘴流粉,这粉向来是粉肠的灵魂。 而用粉肠拌着煮出来的乳白色萝卜汤,应了原汁原味那句话,绝对是种享受。 这也是粉肠最常见的做法。 原本是用来做成刨汤的,最重要的粉肠,被他弄成了两道菜。 再从酸菜坛子里捞来用萝卜叶做的酸菜煮了血旺。 而耿玉莲他们则是准备回锅肉、粉蒸肉、爆炒猪肝和五花肉丝。 菜品不多,但一家人实诚,量做的很足。 所用的材料都是来自今天刚杀的黑猪身上,配菜是来自自留地里的新鲜蔬菜,一年难得吃一次杀猪菜,这吃的就是食材的新鲜,吃的就是一种乡间的感情,同时也是一种对未来的寄盼。 看着准备的这些菜,陈安免不了感叹。 对于他的上辈子来说,这只是一份愁绪、一份回忆——今日又难得重现了。 陈子谦和陈平回来的挺快,和林金友估计得差不多,一头猪交到食品站,换回来九十三块钱。 陈平将牛车赶回去交到队上以后,也顺便去给生产队长、副队长、会计、记分员,这几尊大神几乎是家家杀年猪都会请的,关乎来年上工的事情安排和工分统计,马虎不得。 另外还跟两家玩的比较好一点的人家打了招呼,请他们傍晚过来吃杀猪饭。 陈安也专门去找了李豆花,师傅可不能忘。 这一来可是一家子,老人小孩全到。 别看没几家人,却摆了整整四桌。 一顿杀猪饭,做的简单,哪怕后世这样的杀猪饭平平无奇,陈安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别的不说,单是这猪肉,那就不是后世那些用饲料催出来白猪能比的。 这是正宗的乡村黑猪喂养两年的好东西,单纯的肉质和香味,在那些白猪身上找不到。 陈安也不由在想,在土地到户后,自己是不是也有必要养上一些黑猪,他可是清楚记得,过上些年,黑猪有多稀缺,不用饲料喂养的黑猪肉有多金贵,那是很多人难得吃上一口的好东西。 他可没少听人抱怨说猪肉吃不出肉味来。 嗯……这也是条门道。 这是一种生长缓慢的美味。 但他转念一想,近几年内,即使分田到户了,粮食始终不够充裕,而且,对于很多人来说,土猪始终没有白猪长得快,总觉得养着不划算。 缺肉的年头,人们对吃食也还没精细到比对肉质的不同,现在搞土猪养殖,还早了些。 好在,蜀地的黑猪还有品种保留下来,没有彻底消失,过后几年,等条件好起来再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也来得及。 陈安心里,在思考着更重要的事儿。 难得吃上顿油水充足的饭菜,屋子里一帮人吃的热火朝天,有了酒,场面就更加热闹了。 屋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吃饱后在火塘边烤着火听着一帮子人摆龙门阵的陈安赶忙起身开门,见外面来得是苏同远。 虽然心中对这家伙不是很喜欢,但来者是客,陈安冲着他笑笑,招呼着进门。 “哥子,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正好在吃杀猪饭,赶紧上桌一起吃点!” “我吃过咯,就是过来你们家串串门。!” “再吃点再吃点,莫恁个客气撒!” 陈安连推带拉,苏同远也半推半就地坐上了桌子,等给他安排了碗筷,他吃起来的样子就有些凶残了。 陈安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根本就是闻着味儿过来的。 饭一直吃到天黑好一会儿才结束,队上吃得酒足饭饱、油光满面的几家人纷纷离开,苏同远这货也没停留,跟着就走。 陈平大概是听进家里人的话了,也没有过多挽留。 宏山家老妈帮着耿玉莲、瞿冬萍收拾碗筷。 其余几人则是围在火塘边抽烟、喝茶。 陈安趁着这功夫,给李豆花和宏山家都准备了些三线肉,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带回去吃。 喧闹的屋里,终于安静下来。 陈安将那些骨头残渣收集起来,送出去喂两只青川狗崽,又顺便将黑娃子剩下的肠子也喂给它们一些,回屋跟一家人坐在火塘边烤火。 云兰自然而然地钻到陈安怀里,小脚一翘,让陈安抱着,云梅看见,也抱着小板凳坐到陈安旁边,好像能挨着陈安一点都觉得舒服一样。 这小举动看得陈平冲着她们两干瞪眼,反倒看得陈子谦和耿玉莲都笑了起来。 “幺儿,你看那董知青一个人,可怜巴巴的,今天杀了猪,你们平时处得不错,要不,你去多少送点肉撒!”耿玉莲忽然说道,眼神里有不可名状的意味。 “都这个时候了,明天再说嘛,这个时候说不定人家都睡了。”陈安摇头。 “天黑得早,时间不见得晚……你不去我去!”耿玉莲说着就到隔壁拿肉,也是块三线肉。 陈安见状,总觉得老妈肯定有别的主意,让他觉得有些不妥,赶忙放下云兰:“还是我去算咯!” 他接过肉,打着手电出门。 两只吃饱的青川犬欢快地护卫两侧,跟着陈安一起走。 一路上安安静静,只是在靠近董秋玲的屋子还有一段距离时,两只青川犬先后出声凶叫。 陈安愣了一下,手电筒朝着两只狗崽凶叫的方向照了下,看到董秋玲亮着的窗外,一个鬼祟的身影蹲在墙角,被一蓬叶片掉光的金丝梅拦着,看不清是谁。 蹲在姑娘窗外,能干啥子好事? 还是说,是个贼? 陈安当即问道:“是哪个?在干啥子!” 第54章 不打他等几时? 也许是出于偷鸡现行的心理,那人顿时恼羞成怒。 “艹你妈的,你管老子!” 他干脆噌地站了起来,几步跳到大路上,冲着陈安就骂。 听到他开口骂出的第一句,陈安心头就一阵冒火。 不用看他也能从声音上分辨出这是生产队保管员赵昌富的儿子赵中玉。 这狗日的,刚刚还在自己家里边吃杀猪饭,小酒喝得滋滋响,这一转眼跑来蹲人窗口根脚,还张口就喷粪。 陈安不相信赵中玉没听出他的声音,但是张口就是脏话、横话,他忽然觉得,刚才一顿饭,有了种喂狗的感觉。 不,狗都不如。 好歹狗吃过投喂的东西,还会记点好,会摇下尾巴。 而赵中玉,仗着他老汉是保管员,在石河子村有那么点权利,平时为人就有些张狂,他更希望的是别人对他摇尾巴。 都说惹着保管抹秤砣,怕被缺斤短两少赚工分,少分东西,村民平时受气,大都选择容忍,更是助长他的威风。 可陈安却不这么想,只是一年半的时间,就要分田到户了,到了那时候,不受遏制,还管你是不是保管员。 再说,蹲人墙角,干的是什么龌龊事,这是什么年头,乱搞男女关系,对他们家影响更大。 更何况,家人是陈安内心最珍视的存在,也是他心里一条不能触及的红线。 骂他可以,辱及父母家人那就不行。 哪怕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更何况,他心里还藏着一个上辈子的没能耐报的仇怨。 他阴沉着脸,手中的手电筒直接照着赵中玉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迎面走了过去。 赵中玉抬起右手遮着眼睛:“还照,麻卖批……” 他话音未落,到他面前站定的陈安,扬起手电筒朝着他脑袋就是一下砸了过去,紧跟着一个窝心脚,将赵中玉踹得跌到路边的沟里。 不待他起身,追着跳下去,跟着就往他身上连踢两脚:“有种你给老子再骂一句,大晚上蹲人墙角,老子当是毛贼,问一句有错迈,你狗日的还敢张口就骂人,该你骂迈?” “麻批,老子要你死!” 陈安手电筒的光束就打在赵中玉脸上,见他还是满脸愤怒,一副想要爬起来拼命的样子。 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脚迎面踹到赵中玉面门上,将赵中玉再次踹得躺回泥沟里。 见他再次挣扎起来,伸手到处乱摸,试图将沟里的一块石头抠出来的时候,陈安跟着又是一脚迎面踹到:“自己干啥子破事自己心头清楚,识趣的闷头走人,还敢给老子凶。敢骂我家人,你狗日勒茅司里打灯笼,找死!” 他可不想给赵中玉拿到石头的机会。 接连几脚都不轻,赵中玉看着陈安凶狠,一下子不太敢动了,生怕陈安朝着他脑袋下脚,只顾双手抱着脑袋哀嚎。 只是,他手一拿开,腰杆又暴露出来,陈安毫不客气地又补上两脚:“继续骂撒!” 动静大了点,董秋玲闻声打着手电筒从屋里跑出来,转到屋后,见是赵中玉,脸色就难看起来,小心翼翼的厌恶和毫不掩饰的害怕,看来,她早就清楚赵中玉的窥视行径。 看着眼前的情景,她显得很惊慌,赶忙将陈安往后拉:“陈安,算了,不要把事情闹大了。” 陈安看了她一眼,没有后退。 找着机会爬起来的赵中玉揉着自己的脑袋,大概是觉得手里有些湿粘,凑近了看一下,当即指着陈安叫了起来:“给我脑壳打出血,陈安,你给我等起!” 这次,他不敢张口狂飙脏话了,连开口必带的“老子”两个字都给换成了“我”。 气势一下子弱了不少。 石河子村四十多户人家,达到适婚年纪的有好几个,没有不惦记董秋玲的,这事情正常,包括陈安自己也是一样。 扒窗子偷看的事情,听说过好几次,都是年轻人,陈安也想得通,他上辈子也想过不是一次两次,只是没有付诸行动而已。 哪怕干这种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依然怕被人撞见,发现有人来了,通常选择赶紧离开,像这样嚣张的,还是头一次。 嗯,他越张狂越好…… “啷个,还想反咬一口迈?还是说想让你老汉在上工的时候刁难我们家?你尽管放马过来,老子不介意把这事情往公社捅出去,我倒要看看,你还狂不狂得起来!”陈安冷声说道。 赵中玉闻言,一下子不敢说话了。 附近几家住户听到打骂声的人家,纷纷打着手电、提着煤油灯跑出来。 见人不断靠拢过来,赵中玉自知理亏,忙着回家,遇到村民拦着问话,也闷声不吐气,错开人就走。 但这无法打消围拢过来的村民的好奇心,又找上了陈安。 “我听声音,又骂又叫的,啷个回事哦?”有人问。 还有人打着手电看看泥沟里的痕迹,问道:“这是干架了迈?” “不但干架了,还干得凶,地上都有血了!”有人看得更仔细。 都是一帮子看热闹的人。 就在这时候,收到传信的生产队长黑老鸹杨连德,也赶了过来,他打着手电筒四处看了看,然后望着陈安问道:“安娃儿,啷个回事哦?” 陈安为免以后传出不好的闲言碎语,也打算把事情说清楚。 他扬了扬自己手头提着的肉说道:“伯伯,我家今天杀猪你是晓得的,我老妈想着董知青一个人在这里孤苦伶仃的,让我送点肉过来,突然听到狗叫,打着电筒一路找过来才发现,董知青屋子后边那蓬金丝梅后面藏着个人,鬼鬼祟祟地。 一时看不清是哪个,我以为是贼就问了一句,结果,赵中玉跳出来冲着我就满嘴喷粪,辱骂我家人,骂得太难听,还说要弄死我,我不打他等几时?” 一说藏在那蓬金丝梅后边,不用他细说,一个个也知道赵中玉在干什么。 杨连德看了看陈安旁边站着的董知青:“董知青,真是这样?” “我在屋里看书,先是听到陈安问是哪个,跟着就听到赵中玉各种咒骂,确实骂得很难听,也说要弄死陈安!”董秋玲点头说道。 无论如何,陈安是她在这石河子村处得比较好的一个人,而且,陈安这也是在帮她,虽然事情有些难以启齿,也知道赵中玉是保管员但还是没有过多犹豫,把事情说了出来,顺便添油加醋。 杨连德微微点了点头,回头冲着一帮子围观的人挥手:“还看啥子,有啥子好看的?赶紧走……干活的时候啷个不见你们恁个积极?凑热闹倒是在行。” 看着一个个村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他又看向董秋玲:“你也回去了,门窗关紧点。” 陈安将手头提着的那块三线肉递给董秋玲:“带回去尝尝,也是我妈的一片心意。” “谢谢!”董秋玲小声地说了一句,深深地看了陈安一眼,提着肉离开。 第55章 先收点利息 “要我啷个说……你们这些年轻娃儿,就是些莽子,做事没得点分寸,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那娃儿脑袋上流了不少血,半边脸都是红的,怕是伤得不轻。” 杨连德将陈安拉到一旁,小声说道:“这个事情,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善了。不管啷个说,你动手把人打伤了,走,我领你到他们家去,帮你从中调停一下,给人道个歉。” “道歉……难道我活该被骂迈?” 陈安淡定地笑笑:“别说是赵中玉,就是他老汉赵昌富敢这样骂我,我也不饶他。难道骂人父母,蹲女知青墙根脚还有理了迈? 刚刚从我家里吃饭出来的人,转头就可以骂人,一点情分都没有。 他要是不服气,敢上门找麻烦,队上没办法主持公道,那就上大队,大队不行,那就去公社。当然,要是硬来,我也奉陪到底。我要走咯,伯伯你也赶紧回家,外面冷!” 陈安说完,转身领着两条青川犬就走。 杨连德在后面看着陈安的身影,微微摇了摇头。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家,只是,走到皂角树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又拐往赵昌富家的方向。 陈安一路走得不紧不慢,数分钟后回到家里,看到一家子围坐在火塘边,都抬头看着他,脸上神色各异。 “你们这是干啥子,恁个看着我?” 陈安拖了凳子,在火塘边坐下,想了想,接着说道:“如果是要说找人给我向董秋玲提亲的事儿,趁早打消这个主意。” 听他这么说,耿玉莲有些奇怪地问:“你啷个晓得我们要说这个?” “啷个不晓得,你让我送肉时的眼神可不一般,好歹也是你们养了二十年的儿子,我会一点都看不出来?”陈安笑道。 “那妹儿生得漂亮,又有文化,整个石河子村,也就你跟她关系好点,我们都觉得,如果是你的话,她很有可能答应。翻过年你就二十岁了,也该结婚了。 她比你大三岁,老话说,女大三抱金砖,我找人问过,你们挺合婚。 你打了黑娃子,到时候把熊胆一卖,结婚的钱也足够……不容易找那么好的一个姑娘!” 耿玉莲说这话的时候,伸脚碰了碰陈子谦,不断地冲着他使眼色。 闷头抽着旱烟的陈子谦抬头看了陈安一眼:“是到了该考虑婚姻大事的时候了!” “我只说一点,人家是知青,只要有机会回城,是不会想着留在我们这种山咔咔头的,就即使婚事成了,啥子时候跑掉都不晓得,这事情你们没见过也该听说过,我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还是找个踏实可靠、没有二心,能安心在山里过日子的才好。” 陈安简单说了自己的想法,如同他跟宏山当时说的一样。 自己的命运尚且还把握不少,他实在不想在婚姻方面给自己的未来添加更多不可预测的麻烦。 不好的婚姻,绝对是给自己造墓。 “看看,幺儿和我的看法一样,我也是这么说的,这种事情不靠谱!” 听到陈安这么说,陈子谦也笑了起来:“那么多条件比我们家好的人家去提亲,那女娃儿都没有答应,明显是一心想着回城的。这是终身大事,还是稳妥点好。 再说了,那女娃儿城头来的,背不能背,肩不能扛,娇气得很,光好看有啥子用嘛!” 耿玉莲不服气地说:“人家好歹也在这山里劳动好几年了,刚开始来的时候不行,不代表现在也不行撒,锻炼那么久,我看平日里到田地里干活,也不比任何人差。” “村子里面那些风言风语,传得厉害,我也觉得还是不要招惹的好,多少人盯着,还有人半夜蹲墙角,都不晓得干过些啥子。” 陈平补充了一句。 “不要张口就乱说!” 瞿冬萍瞅了陈平一眼:“你又不是亲眼见过。” “很巧,我刚去给她送肉的时候,正好就碰到有人蹲她窗子的墙根脚了,还被我打了。”陈安笑着说道。 听到这话,一家子都被吓了一跳,纷纷看了过来。 这怎么出去给人送点肉还能把人打了。 耿玉莲连忙问道:“你打的是哪个?” “赵中玉,就是他龟儿蹲人墙角,我隔老远听见狗叫,就顺着方向用手电筒照了过去,被一蓬金丝梅拦住,我看不清是哪个,又不见他跑,觉得有可能是贼,就问了一句是哪个,在干啥子,这龟儿跳出来冲着我就骂,骂得相当难听,还说要弄死我。” 陈安淡淡笑了笑:“但凡他好好说上一句,不要开口就骂,也不至于被打。张狂惯了,以为哪个都怕他。” 闻言,陈子谦神色变得凝重:“你把他伤得重不重?” “脑壳被我用手电筒打冒血了,还挨了我几脚!” 陈安说得风轻云淡。 耿玉莲却是一下子急了:“你娃儿啷个下手那么重,这下闯祸了撒!” 陈子谦黑着脸,起身抓起一旁桌子上放着的手电筒:“走,跟我去他们家一趟!” 陈安也知道,陈子谦这是要去找赵昌富平事。 “老汉,莫去了,我既然敢做,就不怕事情闹大,他家如果非要来找麻烦,我自己有办法解决,大不了就闹到公社去,说说辱骂别人父母对不对,问下藏在女知青屋子的墙根脚偷窥该不该处理!” 陈安起身拦住陈子谦,很认真地说:“这就不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有些人,越是给他脸面,他越不把你当回事。” 上辈子,有人相中了盘龙湾所在地的环境,想在那儿开办一个农家乐,要让陈安将屋子转让,一来,他在那里住了有二十年了,已经习惯;再者,给出的价格实在太低。 被陈安拒绝了。 领着这人来的,就是赵中玉和他的几个狐朋狗友,见事情谈不妥,就开始强逼,对着毫无反抗能力的陈安恶语相向,外加一顿拳打脚踢。 后来在宏山帮忙下,找派出所把事情解决了,得到了万多块钱的赔偿。 但这就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在陈安心里一直记着的仇怨。 他现在回想起来,真觉得自己好窝囊,被欺负成那样,为啥还要选择苟延残喘? 真不如逮个机会也给他看看什么叫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哪怕把命搭上也无所谓,至少痛快。 能重活一世,不想再窝囊,这祸根,迟早要断。 吃杀猪饭的时候,他不动声色,不代表说他就能把那仇怨不当回事。 今晚,地点不对,权当是先收点利息回来! 第56章 到底是为什么 陈安还是没能拦下陈子谦。 他被陈子谦一把推开后,眼睁睁地看着陈子谦出了屋子。 出了大门,陈子谦停住脚步,回头看着陈安:“你到底去不去?” 他的声音有些森冷。 这样的说话方式,陈安觉得非常熟悉。 他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小时候,陈子谦要让他去做什么事情,而他不愿意去的时候,陈子谦就会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通常会在后面衔接的是三个数数。 如果换在小时候,今天陈子谦的话会是:“你到底去不去……一……二……三!” 三字一出口,如果没还有动,那等待陈安的,将会是一顿沟子被打肿的竹笋炒肉。 这就让人不得不长记性了。 以至于在很多时候,他考虑的时间只有两秒,不管情不情愿,立马拔腿就走。 被打得都成了心理阴影。 陈安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陈子谦就再没有用这样的眼神和这样的语气对待自己,但他知道,在陈子谦那里,去这一趟,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于是,在短暂的犹豫后,陈安跟着走了出去。 爷俩小心地下了山坡的湿滑土路,岔到村中大路时,陈子谦忽然停了下来。 紧跟在后面的陈安差点撞上他,赶忙错步让到一旁。 “动手就用手电筒朝着玉娃儿脑袋打,这是下的死手,要命的做法,你们是有啥子深仇大恨迈?”陈子谦都没有看陈安,声音显得很沉重。 陈安无法提及上辈子的事情,只能说到:“没有啥子深仇大恨,就是听着他张口骂人,骂的还是你们,忍不了。” “被骂一下会掉一块肉还是会死……你忍不了?”陈子谦倏地转头看着陈安:“跟着李大叔学打猎学了一年,你告诉我你忍不了。没有点耐心,会是撵山的料?连我一个不晓得撵山的人都知道,做这个事情,要按得住性子。 老实说,是不是因为那姓董的女娃儿,你两个争风吃醋才打的架?” “不是!就是因为他骂人!”陈安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陈子谦沉沉地点了点头,手电筒在周边照了下,从路边一蓬水夹子上,折下一根拇指粗的枝条,简单将上面的带着长刺的细枝条几把扯掉,独留下那一根主枝,朝着陈安后背就打了过去。 水夹子,又叫野苹果,形状像是微缩版的苹果,一种山上常见的刺木上长出的野果,成熟的时候,火红火红的,又被叫做火棘。 据老人讲,这种果子当年救了不少革命前辈的命,所以又被叫做救兵粮。 各地喊的名字不一样。 山里人经常会一把一把地将这些火红的小果捋下来,捧在手心,吹掉叶片,捡掉渣渣和不好的果子,然后一口放入口中,乍一嚼动,释放出的酸甜,能逼得口腔里瞬间释放出大量口水,然后慢慢适应下来,继续吃,就是满口的酸甜和满足了。 一把接一把地往口里塞,简直停不下来。 除此之外,它最值得称道的,就是它的树干。 这种木头坚韧,是作为斧头、砍刀木把的好材料。 “你忍不了,我教你忍!” 伴随着陈子谦的声音,棍子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打在陈安脊背上,哪怕隔着棉衣,依旧让他感觉得火辣辣的疼。 “给老子往玉娃儿家走……走!”陈子谦在后面催促。 既然来了,陈安也不退却。 每走几步,他背上就会挨一棍子。 看样子,陈子谦这是准备一路打着到赵中玉家。 如此做法,无异于负荆请罪。 陈安紧咬着腮帮,忍着背上的疼痛,一声不吭地往前走着。他倒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自家老汉要这样做,做到这种程度。 就这样,数分钟下来,陈安身上少说也挨了二十多棍。 背上的火辣已经变成刺疼,可能有地方早已经被打破皮。 陈子谦一路骂骂咧咧,如此举动,在家烤火,听到外面动静的村民纷纷从屋子里钻出来看着。 今天晚上茶余饭后聊得最多的,估计就是陈安打赵中玉的话题,而现在看到,必然很快又多了陈子谦打陈安的话题。 有人上前询问、劝说,爷俩都一声不吭。但联想到晚上打架的事情,再加上现在走的路线,不用说,他们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 直到走到赵中玉家门口,看到好事的人已经早早叫出了赵昌富一家子,还有队长杨连德也在。 爷俩才停下脚步。 陈子谦看着赵昌富,苦笑一声,上前将手中的棍子交到赵昌富手中。 赵昌富看着两人:“你们爷俩啥子意思?” “赵哥,我带幺儿来给你赔不是,现在交给你处置。”陈子谦说着,退到一边。 赵昌富看了看手中的棍子,随手扔到一旁:“我可不敢打,这要是打了,万一真到公社说我一通,给我扣个大帽子,我可受不住。” 很显然,他很介意陈安的说辞。 杨连德赶忙做和事老:“行了行了,已经听说一路过来,安娃儿已经被打了不少下了,两个都有不对,都是莽子,既然教训已经给了,中玉也伤的不是太严重,养上几天就好了,昌富,你让一步,这个事情就算过去咯!” “就怕我肯让,安娃子不肯让!” 赵昌富看向陈安,好一会儿以后,他忽然看着陈子谦笑了起来:“算了,多大点事情,也值得你那么大费周章,不管啷个说,我们也是从小长大的兄弟伙撒,啷个可能为这点小事就伤了感情。 再说了,这两个龟儿都差不多二十岁的人了,又不是三岁娃娃,他们自己的事情,他们处理,我们就不要掺和咯。 至少在我看来,我家这娃儿,本就欠收拾,这次被安娃子打了,看他能不能长点记性,不然迟早要出事。” “这就对了撒,都一个村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莫伤了和气。” 一旁的杨连德哈哈一笑,看了看陈安和赵中玉:“你两个龟儿啷个还在大眼瞪小眼的,还要干一架迈?” 陈安心里有计较,但长辈都主张和事,旁边又有那么些围观的人,总不能驳了长辈的面子,也该将自己表现得大度些。 “哥子,对不起哈,我下手重了些。”他冲着赵中玉说道。 赵中玉愣了一下,也别扭地说道:“也是我的不是,我不该骂你!” “行了,兄弟伙,到屋里坐!”赵昌富冲着陈子谦招呼道。 陈子谦则笑着摇摇头:“算了,改天再说,你也晓得今天杀猪,还有一堆子事情要忙……走咯!” 他说完,转身就走,陈安也立马跟上。 看着陈子谦爷俩走远,杨连德离开,围观的人也散了,赵昌富冲着赵中玉说道:“以后你最好不要惹他们家。” “为啥子,我这一顿被白打了?”赵中玉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很不服气地说:“用手电筒砸,还有脚踢,都是冲着脑壳,他这是想要我的命。” “你硬是非要把事情闹大,就你干的那些破事,讨得了好迈?有本事你当场打回去撒,没得球本事张狂啥子?” 赵昌富狠狠瞪了赵中玉一眼:“我只想告诉你,一个对外人下手凶狠,一个能对自家人下手凶狠,这爷俩都是狠人,都是豁得出去的人,可不要以为他们老实好欺的。今天过来,就是做给村里人看的,做给我们看的。你以为是真的怕你了?” 第57章 分家和盖房 “老汉,说实话,我并不觉得我打赵中玉这事儿错了。你打我,我相信有你的道理,但总该让我晓得撒。不然,当着那么多人,我觉得很掉面子,好歹我也快二十岁了。而且,真的很疼。” 陈子谦背着手走在前面,直到出了大村子没人了,跟在后面的陈安才开口问道。 “莫装,我打的我会不晓得迈?穿那么厚的棉衣,能有多疼,做做样子而已。我就是故意打给赵昌富看的,最主要的是打给村上人看的!” 陈子谦脚步不停,声音平缓:“现在,我当着他的面,当着村上人的面,教训了你,那么他也得管好他儿子。我今天给足他面子,若是再敢找事,那就是他的不是了,到时候,弄他没商量。以赵中玉那龟儿子的性子,是能忍气吞声的?” 陈安翻了翻白眼:“我还是觉得被打得有点冤!” “是有些难为你了。但是这年头,有些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就比如他赵昌富,当个保管员,去年集土肥,给我们家的土肥挑刺,抹了不少份量,少拿了好几个工分。今年分粮,又给老子再称上作妖,少了至少二十斤包谷。 别人管着秤砣子,有些事情不好说,只能心里受气。 打今天起以后,你让他再试试,他只要敢再有任何刁难,我就敢说他故意刁难。村里有不少人受过这种气,到时候让他下不了台,老子揍他那也是理直气壮。” 陈安愣愣地看着自己老汉,怎么都觉得他“老奸巨猾”。 他忽然发现,对陈子谦的了解,太少了。 他想弄赵中玉,而陈子谦想弄的是赵昌富,这是故意先一步站到制高点了。 在陈子谦说出他的用意的时候,陈安就想到了这些,但…… “老汉,我说我被打的有些冤,其实不是这个意思。再过上一年多些时间,就要土地到户了,到时候,连生产队都没有了,土地分到各自手头,自己种出的粮食,交够集体、国家的,剩下的全是自己的。” 陈安咧了咧嘴:“各过各的日子,还怕个锤子。” “分田到户这个事情,我也听外面跑江湖的那几个说过,苏同远那娃儿也讲过,但鬼晓得还要多久才能轮到我们山里人。” 看得出,陈子谦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但这些年政策变了又变,让人摸不着头脑,心里没底。 “快了,顶多到后年下半年就到了。”陈安肯定地说。 “你啷个晓得?” 陈子谦不明白陈安为啥子那么肯定。 陈安想了想,决定编个谎言:“我听到的,那天我到桃源镇上卖熊掌,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几个从吉普车上下来好几个人,那身中山装笔挺,头发梳得油光蹭亮,一看就是些大人物,是下来视察规划的,我听他们说得,已经确定要推行这个政策,让老百姓的日子好起来。” “真的?”陈子谦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我有必要骗你迈?”陈安笑道:“你看那些先搞起来的地方,粮食增产,不用担心粮食不够吃的问题。队上开会,也读过改革开放的报纸,为啥子改革开放,就是为了让日子好过起来撒。” “哎哟……早就盼着这一天了!”陈子谦变得惊喜。 见陈子谦高兴的样子,陈安知道他是信了。 他忽然觉得,眼下是个把自己心中的盘算省掉跟陈平商量的环节,直接跟陈子谦说。 因为他现在才真的觉得,自己的老汉心里也相当有算计,有好事,肯定会心动,关键是,他也从之前的几件事情上看出来了,自己老汉的胆气不差,有机会的话,是个能干事的人。 沟通才是王道啊。 都闷着头想事情不说出来,谁知道谁心里是怎么想的。 要领着一家人过好日子,事情还是得敞亮了说,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才能少点芥蒂,才能齐心合力。 “老汉,我另外有两个事情,要跟你商量下!”陈安认真地说。 “啥子事?” “分家和盖房子!” “啥子?” 听到陈安的话,陈子谦眉头一下皱了起来:“啷个又给我提分家?” 陈子谦的反应,陈安早就已经意料到了。 陈安微微笑了笑:“就像你们说的,我也到该成家的年纪了,最起码的一点,就我们家这三间老房子,老汉老妈住中间,大哥和嫂子住左边这间,右边这间是你们留给我的,中间只隔着堵板壁,别的不说,方便迈?干啥子都不方便。” 没有娱乐的年头,夫妻之间也就只能相互多疏通疏通。可只是隔着层板壁,连翻个身,别说床板响,就连呼吸沉重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更别说那种事情了,都在极尽克制,能痛快才怪! 陈子谦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陈安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没想到,陈安会开口先提这个事情。 “我以后也要成家,也会有子女,大哥现在两个娃儿也不小了,还要添丁,房子是不是太小了些。” 陈安继续说道:“能有更大更宽敞更舒服的房子,住起不安逸迈?” “那把房子扩大点不就行了!”陈子谦皱着眉头说道:“为啥子要分家?” 陈安摇摇头说道:“为什么非要挤在一起?挤在一起,以后公婆儿媳之间,妯娌之间,兄弟之间,总会有不少鸡毛蒜皮扯不清楚的事情,总会有怨气,有矛盾,兄弟间干架的事情也不少撒。 分开了各管各的,你们也能少点烦心事,大家分开住也能各自有各自想要过的生活。 老汉,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和老妈,都是会老的,顾不了我们一辈子。一心拢在一起过日子,不见得是啥子好事。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分家了好处更多,亲兄弟明算账的道理你不会不晓得。 不挤在一起住难道就不是一家人了?总是血肉骨亲,这是永远断不了的。” 陈安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看着陈子谦。 而陈子谦也沉默了下来,干脆走到路边蹲下,拿出旱烟盒子,卷起了旱烟。 直到一根旱烟抽完,他才开口说道:“这些事情,我不是没想过,也清楚,管不了你们一辈子,早迟一天是要分的……可是你大哥……” 陈安清楚,陈子谦顾虑的是什么,无外乎还是担心陈平日子过不好,担心以后老了什么的各种问题。 他当即说道:“放心,你和老妈,我来养。大哥,我也会顾好他们。” 听到这句话,陈子谦愣愣地看了陈安好一会儿,忽然笑道:“老子跟你妈都只是四十多岁,还不需要你龟儿养,被你这么一说,老子都觉得一下子就老了……那就分嘛!” 就等这句话! 陈安顿时变得兴奋起来,完全忘了身上的疼痛:“我连盖房子的地方都想好了!” “盖在哪儿?”陈子谦饶有兴趣地问。 “我盖在盘龙湾,大哥盖在青沟!”陈安笑着说道。 “啥子?盖那种地方,你娃儿脑壳怕是有病!” 陈子谦的笑意一下子收敛起来。 第58章 有魄力 青沟,和盘龙湾仅隔着一道不算大的小山梁,抄山上小道近路,不过十来分钟就能到达,离石河子村到桃源镇上的大路比盘龙湾还要更近些,属于中段位置。 但是相对于石河子来说,两个地方都非常偏僻。 关键是,山坡林地里有着不少长满青苔的嶙峋山石,对于石河子村来说,没啥用处,砍柴都嫌远了点。 跑这样的地方盖房子,远离村子不说,还没啥用处,陈子谦不说陈安脑子有病才怪。 但陈安却清楚,这两个地方,利用好了,那可是风水宝地。 就以青沟来说,沟里云遮雾绕,温暖湿润,在后世,青沟两侧的山石坡地那是被人承包了的,建成了一个茶园,出产的大叶茶,品质非常好。 还有,青沟里没有河流,只有条小水沟,这些水就来源于青沟入口处一块大石下面冒出来的地脉水,出水量不大,只有两根指头那么粗的一股水。 别看水小,但水的品质相当不错,甘甜清冽,冰冰凉凉的,终年不断。 过往的山里人到了那里,总会撅着屁股趴在那块大石下面,喝上两口。 等到饮水机比较普及的时候,镇上的人都知道是好水,经常开着车子带着灌装桶,到那里装水带回去饮用。 茶园老板承包青沟后,见来取水的人不少,专门将水带去检测,结果是品质非常好的天然矿泉水,于是,干脆在那里打了储水池,用了简单的过滤设备,顺带干起了卖桶装水的业务,甚至还卖到了县城。 别的不说,单是靠着那股水,就能把日子过得很好。 这种好地方,陈安哪会错过。 至于盘龙湾,那是陈安上辈子住了几十年的地方,再熟悉不过。 没啥学识文化,但对农民能干的那些事,他却是清清楚楚,只要想,可以做的事情很多。 别的不说,单是对面那大片竹林,打理好了,里面产出的竹子、竹笋、竹荪等东西,就能有不少收入。 “老汉,不要急着吼,你先听我说说我的想法。我们村的地你也晓得,大都是些山地,土地又瘦又窄,你想,到时候土地到户,能分到手的也不多,单靠种地,也就是能保证勉强填饱肚子,想要挣到钱,还是得把副业搞起来。 青沟那地方,别看着偏,但背风向阳,盖个房子,好好打理一下,也足够了,有那个水塘,用水也方便。那些长石头的地方,别人嫌弃,却是搞种殖的好地方,比如种茶树,公社就有种茶树的,人家一年分到的钱,看着都眼馋。 盘龙湾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就是因为地方偏僻,别人看不上,才不会有人眼红。 等分田到户的时候,土地不够,村里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到处开荒种地,恨不得能种下几棵包谷的地方,都变成能用的土地。 换别的地方,现在看着好,就怕到时候想开荒多有点地,都有人来跟着抢,弄得七零八落,不好施展,但是这两个地方不会,我们可以慢慢打理,变成我们自家守着的地方,地方也够大。 而且,只要把路修通了,离田地位置也没有远多少,离镇上还更近更方便。” 陈安亲眼见证过石河子村周边几十年的演变过程,他知道干些什么能赚钱,只是没法说得太详细。 土地到户之初,其实很多人担心政策还会有变化,并没有急着开荒种地之类的事情,还是老实地种着那些分到手后为数不多的山地,等一年下来,粮食真正到手,动心思的人那就多了。 如果不是被认为那场洪涝灾害是因为山林砍伐过度造成的而早早地禁止砍伐,很多地方的林木都会被砍光,开荒成田地。 为了争点田头地角,动手干架的都不在少数。 田地管控那这时候不严格,四处开荒很正常,而这些地方,后面再次确权后,因为种植使用多年,也被随之划成了自己的土地。 但还是那句话,在山里,单靠种地起不了家,还是得往副业方面考虑,搞有特色有价值的东西才行。 既然是扎根山里,这些能做能赚钱的事情,怎能错过。 至于耕地,他还真没有太放在心上,后世丢下土地往城里讨生活的人太多,真正愿意留下来种地的,不过是些老人而已。 其实,石河村周边山里能做的事情不少,对于陈安来说,他都有自信,能利用得很好,只是对青沟、盘龙湾更情有独钟而已,兄弟两家有段距离,但不是太远,照应起来也方便。 完全没必要继续挤在石河子村,住着清净,也能少了很多烦心事。 话说了不少,但其实,陈安都不知道自家老汉能不能理解,心里忐忑。 就连他自己也知道,他这不过是在分田到户的基础上给陈子谦画了现如今个山里人根本不曾去想过的饼,没到那一天,都只会觉得,那是虚妄。 虽然说,很多人都希望这一天的到来。 想了想,陈安又补充了一句谎话:“发展各种种养殖,也是那几个大人物说的,可以做的事情不少,我大概听到的,就有种茶、种药材、养黄羊之类……” 大人物的话,总是更容易让人信服。 陈子谦愣愣地看着陈安,他开始有些怀疑眼前这个脑袋里满是主意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儿子,脑袋里想的东西也太多了,还想得有些长远。 “你说这些事情,都要等到真的分田到户才行得通……万一政策又改变嘞?” 果然,陈子谦还是非常担心。 “不管啷个说,这两个地方,打理好了,也不会比我们住的半山坡差多少,路修通了,连上大路,还要方便得多。也就是离大村子远了些而已。那条一到雨雪天气上下都困难的路,还没走够迈?” 陈安抱着一丝侥幸地看着陈子谦,不无怂恿地说:“老汉,我们……赌一把撒!离村子远一些,也不会有人天天盯着,自己想干点别的事情,也可以更放心些,又坏不到哪里去。” 陈子谦看了看陈安,没有立刻答应,只是又卷了根旱烟点上,一边抽着,一边顺路往家里走。 陈安也不催他,分家建房都是大事,还选择这样的地方……总要留给他足够的考虑时间。 身为一家之主,他不像陈安,必须把事情考虑得更周全、更稳妥才行。 殊不知,回家的坡路才爬到一半,陈子谦突然就停了下来:“幺儿,我决定了,就按你说的,我们赌一把!” “不愧是我老汉,有魄力!”陈安由衷地赞道。 同时,他也深深松了口气,心里想的事情,算是成功迈出一大步了。 让陈安更没想到的是,自家老汉的魄力比他想的还要好。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陈安刚把门关上,陈子谦就说了:“等熊胆卖了,我准备盖房子、分家!” 这句话,对于家里边不知道他们爷俩干啥去了的耿玉莲、陈平和瞿冬萍来说,惊讶之余,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陈平两口子不解地看着陈子谦。 耿玉莲更是直接问道:“好好的突然提分家,你抽风迈?为啥子?” “娃娃总要长大,总要当家做主,总要生儿育女,别的不说,晚上睡瞌睡,想干点啥子都不方便撒……” 路上的时候,陈安给他说了不少东西,他心头也一直在紧紧地跟着思考着,这个时候也是照搬陈安的意思,可是话一出口,他立马觉得不对了。当着自己的婆娘、儿子、儿媳说这话,实在尴尬。 一旁坐着的陈安,更是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给老子滚去睡觉!” 陈子谦狠狠地瞪了陈安一眼,然后看向陈平:“去拿点跌打药酒,帮他擦擦背,给老子使劲揉,我让你笑……” 陈安闻言,一下子傻眼。 第59章 成蛇钻草,成龙上天(正式进入撵山节奏) 山里人大都会用草药泡各种药酒,用来治疗跌打损伤或是头疼脑热。 看着平平无奇或是稀奇古怪的东西,却往往有着奇效。 陈平拿来跌打酒,给脱掉上衣趴在床上的陈安擦背。 看着他背上的一条条红痕淤肿,陈平也有些心惊。 但正如陈子谦所说,擦药酒的时候,还真得使劲揉,这样更利于淤肿散开,也便于药酒的药力快速起作用。 所以,陈平是真的使劲揉,疼得陈安龇牙咧嘴,等药酒擦好,他也早疼得龇牙咧嘴,满头冷汗。 陈平离开后,他就静静地趴在床上,听着楼下,陈子谦跟家人讲打陈安的原因,讲分家的理由,讲在青沟和盘龙湾盖房的原因。 事实上,蜀地也没有北方那么强烈的家族理念,北方讲究四世同堂,家族观念很重,但在蜀地,这种观念也有,但更希望各自凭借能耐打拼,各找出路,所求的还是更安逸更好的生活,凭本事吃饭 正所谓成蛇钻草,成龙上天。 分家恰恰是处理聚在一起产生的那些矛盾的良方。 聚是一团槽,散是满天星,找到路子,处处光明。 好说歹说,主要还是为了说服耿玉莲。 至于陈平和瞿冬萍两人,其实也早有分家的想法。 一家之主的陈子谦发话,说明了理由,事情很容易达成一致。 “接下来,就是赚钱、赚钱、再赚钱,没有钱,一切都是空想,啥子事情都干不成……明天开始,得抓紧时间驯狗撵山了!” 陈安很清醒,一切想法的实施,都离不开基础条件的支持,而现在要做的,就是得有这个基础。 不然,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想干的事情因为没启动资金,还搞个锤子。 这一夜,他想了很多,直到迷迷糊糊地睡着。 大概是趴着睡的原因,脑海中总是有董秋玲的身影晃动:微蹙的绒眉,泪水盈盈的秋眸,羞赧而涨红的脸颊,紧抿的嘴唇…… 于是,陈安天亮后,注定多了件事:洗摇裤和床单。 他早早起床,换了摇裤,然后穿上衣服,扯下床单挽成一团,带着盆去屋子下边的水沟里把摇裤、床单洗了,拿回来挂在楼上的竹竿上晾着。 准备下楼的时候,他又看了看竹竿上挂着的熊胆,那么几天下来,大概是因为天冷的缘故,并没有多大变化,还是得慢慢等。 经过一夜的恢复,他身上的伤痛也已经好了很多,只是有些可以忽略的微疼,原本,陈子谦也就没有真的下狠手,看着唬人而已。 屋里,一家人也已经忙碌起来。 昨天晚上只是把猪油炼了装缸里,今天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装香肠。 进入寒冷天气,正是灌香肠做腊肉的好时候。 腌制腊肉剩下的各种零碎,都被拿来剁碎,拌上花椒、辣椒和其它香料,装入肠衣中,扎起来后进行风干烟熏就行。 事情不多,陈安没有掺和,只是拿来几个红苕放在火塘里烤着:“我准备到山上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打到点东西,主要是想领着两只狗到山上练练。” 陈子谦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红苕烤熟,被陈安扒出来剥皮的时候,他起身到橱柜里端出一个大碗,碗里装的是昨天晚上炼油的油渣,顺便提来炒菜锅。 他将锅挂在火塘上的钩子上,调整了一下高度,碗里的油渣倒在锅里热着:“这油渣你昨天晚上没有吃到,专门给你留起的,别的已经撒了盐装缸里了。” 别看只是些被炼得有些干枯的油渣,但是这东西,稍稍撒上点盐,就能变成很香很脆的美味,偶尔一块咬下去,还能冒出些油水来。 那种嘴巴里流油的感觉,在缺油水的年头,可不会有丝毫油腻的感觉,反而是满嘴的享受。 看到在热油渣,原本凑在耿玉莲旁边帮忙装香肠的云梅、云兰也纷纷凑了过来。 陈安去取来筷子,在油渣热了以后,挑选着廋的,给两个小侄女一人喂了一块。他自己也夹了一块放到嘴里边,牙齿挤压中,油渣中的热油冒出来,和口水相激,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很特别的享受。 那些油渣,倒有半数进了两个侄女的肚子。 直到吃饱肚子,陈安才上楼,装填好火枪,下楼拿了斧头和杀猪刀,然后领着两条青川犬上山。 “各人小心点!”耿玉莲叮嘱了一句。 “晓得咯!” 陈安摆摆手,脚步不停。 对于真正的猎狗来说,必须具备两个最基本的素养,那就是要有足够捕获猎物的胆量和兴趣,也就是猎性。 只要具备这素质,甚至不用刻意训练,都会具备不错的狩猎能力。 所以,培养猎犬,最重要的还是在于狗与生俱来的天性。 无疑,青川犬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它们长期半野生状态,骨子里就带有狩猎本领,而招财和进宝,更是优中选优。 事实上,训练猎狗,最好的法子,就是用经验丰富的老猎狗领着去撵山,是学得最快的。 狗与狗之间,也有着交流的,哪怕不是同一个品种。 陈安所要做的,就是一些简单的指令培养,最重要的就是用猎物对它们进行刺激。 要让它们认识到,那些猎物是它们能吃的,并且记住这些猎物。 吃,永远是刺激它们最原始狩猎本能的方法。 两只青川犬的年纪,此时处于最佳的训练时期。 陈安想到过去找师傅李豆花,借用巴豆来领着两只青川犬更好地完全训练。 但现在,巴豆似乎并不认陈安,见到他就咬,只听李豆花的话。 总不能自己为了训练猎犬,让李豆花领着巴豆陪着自己满山遍野地跑。 李豆花上了年岁,没有那么好的体力了,何况还是雪天。 只能是陈安自己按照李豆花教的那些法子进行训练了。 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需要的时间不少。 陈安也相信,自己能训练出很好的猎犬来。 毕竟,招财和进宝,有着很不错的底子,而且,在鹞子岩那老大爷的手底下,已经有过一些训练。 一人两狗,下到大路上走了一段,然后岔往陈安第一次挖竹溜子的老梁包方向。 翻过老梁包,那里是大片沟壑纵横和层峦叠嶂的山峰,一眼望不到头。 今天难得出了太阳,但似乎温度却比平日阴沉着的时候,还要更冷一些。 一场大雪和连日的阴冷,就连人的心情,都多少有些沉闷。 尽管冷,但看到这样的好天气,尤其是到了老梁包山顶,看着湛蓝的天空和周边被冰雪覆盖的山野,加之所要做的事情,已经迈出一大步,陈安很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在没有风的状态下,山林里静得没有一丝杂音,时间也仿古被冻结了一般,耳中只听到脚踩积雪时发出的咔嚓声响。 一路上,他小心地看着周围,注意着雪地上的踪迹。 连翻三座山,陈安终于有了发现…… 第60章 倒追踪 陈安发现的,是一只野兔的踪迹。 招财和进宝,听力自然不用多说,能轻易听到远处陈安听不到的声音,稍微有点动静,一路欢跑在前的它们,总是会突然停下来朝着声响发出的地方张望。 嗅觉也是非常灵敏,尤其是招财。 陈安早已经注意到招财在穿行过程中,并没有像进宝那样频繁在雪地上嗅着气味,而是抬头看着山林里,鼻孔翕张,这明显是通过空气中传来的气味进行辨别。 而进宝则稍微次一些,更喜欢到处嗅,进行猎物所在方向的判断。 但猎狗辨别踪迹,向来靠的是嗅觉,而不是视觉,听力也只是辅助而已。 将两条狗的优劣稍微比对,就能分辨出,招财在辨踪的能力上要强于进宝。 这也是陈安有意识地在喂养过程中,优先喂食招财确定它领头狗地位的原因。 大概是半野生状态,习惯在山野穿行捕捉小动物为食物,知道出声容易惊走猎物的缘故,所以,两条猎狗轻易不出声,进入山林后,变得很谨慎。 有了发现后,都试图顺着挣脱陈安牵着的棕绳去追寻。 陈安也随着它们,一路在山林穿行着,结果就在雪地上发现了一只野兔的脚印。 然后,陈安发现了招财的另一个大毛病。 雪地训练猎犬,对于猎人来说便于观察指导,因为能很清楚地看到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而进行位置判断。 但对于猎犬却是不利的,雪地兽踪气味淡薄,尽管如此,那也比空气中的气味要浓。 所以,招财在找到脚印的时候,也开始选择顺着野兔的脚印进行追踪。 在这个时候,招财和进宝选择的方向却是截然不同。 进宝是顺着脚印前进的方向追寻,而招财则是逆向。 两条青川犬嗅着脚印,一个往一边,这就充分说明了一个大问题:招财在倒追踪。 到追踪,这是个大毛病,必须强制性地坚决纠正,否则,不是越来越靠近猎物,而是离猎物越来越远,这还追个球! “给老子回来,错了!” 陈安不得不拉拽拴着它的棕绳,进行牵引矫正,呵斥的同时,给了它不轻不重的两巴掌,进行警告、惩罚。强行让它顺着兔子脚印的方向追踪。 又追寻了一段,兔子脚印在一蓬灌木丛旁边变得凌乱。 陈安看得出,那只野兔在这里停留过,吃过灌木丛细小的树叶。 于是,招财嗅着这些脚印,再次出现了倒追踪的情况。 陈安干脆停了下来,就在这片地,一次次地强制纠正。 被拍打,呵斥过几次后,招财找到了顺踪方向,继续前行。 似乎是发现脚印的干扰有些大,它开始不仅仅是嗅脚印气味,而是配合空气中的味道进行辨别。 于是,在下一个野兔停留点,它终于将这个问题纠正过来,没有再出错。 “这就对了!” 陈安笑呵呵地将招财拉到自己面前,伸手摸了摸它的耳背、颈背,揉了揉它的脑袋,又在它脖子上挠了挠。 这算是一种精神上的奖励。 招财欢快地摇着尾巴,偏着脑袋看着陈安,很享受这种抚慰,反过来在陈安手上也舔了舔。 很多撵山人习惯在奖励猎狗的时候,用肉食进行。 但其实,肉食奖励并不可取,因为经常给猎狗奖励肉食,很容易造成贪吃、偷食的毛病。 精神上的奖励,其实并不比肉食奖励的效果差,而且,更能增进猎犬和撵山人之间的亲密互动。 接下来继续追踪的路子,就没有再出现问题,陈安也没忘记时时鼓励抚慰,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发现问题并解决,对于陈安来说,就是一个大的收获。 在顺着山林穿行了十多分钟后,陈安看到了一直追踪的那只灰色野兔,正蹲在一蓬小树根脚,不时低头,在小树根脚翻找着什么,抬起头的时候,三瓣兔唇中多了一段草根,不停地蠕动咀嚼着,竖起长长的大耳朵,警惕地注意着周围。 招财进宝也发现了它,往前用力挣扎,想要冲出去,大概是因为吃过的原因,表现出了兴趣,只是被陈安拉着的绳子拽住,没能跑出去。 但也因此,发出大的声响,惊动了那只兔子,它一下子窜跳起来,朝着上坡方向飞窜,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要捕猎野兔,陈安有的是法子,他不想在这方面浪费精力,毕竟,在众多猎物当中,野兔是数量最多,也最容易捕捉的。 想要靠撵山赚钱,自然该有取舍,不是什么猎物都去追撵,他想找着更有价值的猎物进行猎杀,而不仅仅是为了吃。 如果只是为了吃,他也就没必要进行这种专门的训练了,只要对招财进宝进行本能的刺激就行,找到什么猎捕什么。 如果放任不进行管控,那就很可能在追捕某种猎物的时候,突然间遇到惊跳出来的野兔、野鸡之类,而让猎狗改变目标,去选择追捕野兔、扑咬野鸡,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是在训练阶段,他不想自己的猎狗养成这样的习惯。 猎犬追着这个踪迹又发现另外的新踪迹,不许丢掉原先发现的而去追新发现的。否则,丢了原先这个追另一个,不断的丢,不断的换,最终一事无成。 猎狗的训练,必须有针对性才行,不是啥都搞,必须有所取舍,养成特定习惯的猎狗,才是最好的。 所以,陈安当即换了方向,舍弃这只野兔,继续在山林里穿行。 翻过这倒山岭进入下方沟谷的时候,招财和进宝似乎又有了发现。 陈安随着它们走了没多远,在沟谷的雪地上,看到了野猪的脚印,看猪蹄印,这只野猪不大,估摸着不到百斤的样子。 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一些拖拽的痕迹。 陈安转着看了看,确定自己的判断:这是一只中了活套的半大野猪。 活套,是一种用细钢丝绳固定在一根长三米左右的坑木上,中了套的猎物,在逃走的时候,会将坑木拖着到处走,会时常横在或是卡在两棵树木之间而无法离开。 通常用来捕捉那种力量强大、凶猛的猎物。 坑木拖拽的痕迹,能让撵山人更容易追寻猎物的踪迹,一路上的磕磕绊绊,也能不断地消耗猎物的体力,甚至将猎物困住。 这是种很灵活的法子,比固定的钢丝绳套之类的要好。 毕竟,固定后,猎物会在不断地挣扎中,生生折断钢丝绳而逃掉。 估摸着野猪不大,又有活套拖拽,陈安觉得自己有能力应对保证自身安全,而且这是个训练招财、进宝的好机会,他当即牵着两只狗顺着一路上留下的踪迹追了下去。 在翻过一座山梁来到北坡的时候,陈安看到了那头野猪。 第61章 先废一腿 这只野猪,比陈安预想的,要稍微大一些,有一百二十多斤的样子,还一身黄毛,只是脊柱位置,已经多了些黑毛。 刚出生的野猪,身上有一道道条纹,长大一些,花纹退去,变成黄毛,再长大,黄毛退去,换成一身黑毛,这也意味着成年。 野猪体型越大越是凶猛,力量更是翻倍地增加,如果是上了两百斤的,陈安绝对不会去打它的主意。 对付两百斤往上的野猪,就凭领着的两只还没有训练出来的青川猎狗和手中开上一枪未必能对它们造成多大伤害的火枪,哪怕有坑木拖着,他也不想去尝试。 稍不注意,遭到野猪的攻击,被掘翻在地,獠牙轻易就能在身上开几个孔。 那可要命! 做自己能做的,做自己有把握的,活好才是硬道理。 陈安没有急着靠近,在距离野猪二十多米的一棵水青冈树旁边停下,招财和进宝非常警惕,定定地看着野猪,不像发现野兔那样,表现出很强的追捕欲望,只是呜呜地凶叫着。 但陈安相信,只要它们吃过一次野猪肉,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头野猪也已觉察到有人在靠近它,只听见呼啦啦一阵声响,它剧烈地挣扎,首先是想着逃跑,但是被坑木拉住,没能挣脱,反而摇得两旁的树木猛烈的晃动一下,上面的冰雪哗啦啦掉落,四散飞扬。 紧跟着,又是呼啦一声,那头野猪猛地朝着陈安待着的方向一蹿,又被钢丝横木拽住而无法靠近。 这下,陈安也完全看清楚,就是因为那根横木横在那几棵杂木之间,被卡住了。 而那根细钢丝绳,套住的不是腿脚而是脑袋,猪脑袋钻进去后一绊拉,已经滑套了,钢丝绳一边紧勒在野猪的左獠牙上,另一边滑出獠牙,死死勒住猪的右边拱鼻肉内,已经勒出血。 这就像他杀年猪时拴猪的样子,全靠两根獠牙卡着绳子,一边滑出獠牙,那就意味着极有可能会被勒去半个猪鼻子而逃之夭夭,或是朝着人发动攻击。 血液流到嘴巴里,将它一张嘴染得血红,不大的一只野猪,也变得狰狞。 经过长时间的挣扎,它已经没有了原来的疯狂劲头,站在那里用小眼睛恶狠狠地看着陈安,嘴里只有哼哼的份和一阵阵的粗气。 陈安有练狗的想法,但也知道这种情况危险。 养狗一场,他希望它们是自己的伙伴,而不仅仅是一种狩猎工具和消耗品。 所以,陈安解开招财和进宝脖子上的棕绳后,小心地靠近十数米,借着一棵马尾松大树作为躲闪防备,防止野猪犟脱立刻朝着自己冲撞过来。 这是李豆花传授的经验,大部分野物,在撵山人和撵山狗都在的情况下,发动攻击,会首先选择人。 这野猪虽然不大,力量却不能小瞧。 被冲撞一下,不至于致命,但肯定不好受。 他抬起手中的火枪,闭左眼,睁右眼,目光沿着平直的枪管,像个木工一样瞄向野猪的脑袋,然后又移向野猪的前腿。 大概是感受到了威胁,这只黄毛野猪开始疯狂窜跳,只是几下挣扎,还是没能犟脱,大喘着粗气哼哼着,又掉头回来盯着陈安。 伤其一腿,让这只野猪的行动能力大大受限制,方便练狗。 打着这个主意,陈安拉起火枪上的击铁,揭掉火道上的胶皮,瞄着黄毛野猪前腿,扣动了扳机。 砰…… 火药烟雾喷涌,枪声震耳欲聋。 顾不得嗡嗡响的耳朵,陈安扇着眼前的烟雾,定睛朝着野猪看去。 只是七八米的距离,陈安轻易打中野猪那条前腿,有拳头大的那么一片变得血淋淋的。 终究只是个黄毛,而不是成年野猪,皮毛的坚韧程度,以及骨骼的强度,都远远比不上喜欢在松树上蹭痒,给身上皮毛涂抹了松油,又在地上打滚,沾染了碎石土屑,有了一层厚实甲壳的成年野猪。 这一枪过后,野猪那条前腿当场废了。 剧烈的疼痛,让黄毛野猪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后脚声,然后疯狂地挣扎着,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一下子挣脱。 钢丝绳割下它的大半个猪鼻,挣脱出来以后,许是被彻底激怒的原因,居然没有选择立刻逃跑,而是一瘸一拐地朝着陈安一蹿一蹿地冲撞过来。 听到枪声的招财、进宝,迎上去的时候,也被黄毛野猪那股子悍勇逼得跳向两边。 陈安这次没有像上次面对黑娃子那样的紧张,有十足把握对付这只野猪,他心态上也完全不一样,见到野猪冲撞过来,闷头朝他撅来的时候,他只是脚步一错,转到身旁的大松树后面,同时,将插在后腰的斧头抽了出来。 许是用力过猛又瘸了一条腿的缘故,黄毛野猪没有撅到陈安,反而打了个踉跄,栽了一个跟头,顺着山坡翻滚下去数米,爬起来以后,它再没有反身回来去攻击陈安,而是选择逃跑,朝着横里的山林奔逃。 招财、进宝跑到陈安身边,并没有立刻去追逐,而是定定地看着野猪奔逃。 陈安见状,冲着它们发出指令:“吜吜……” 两只青川犬听到命令,朝着野猪奔逃的方向追了一段,又停下来,回头看着陈安。 兴奋度不高,这是青川犬的一个问题,只能达到中等的样子,何况还是两只半大狗崽,就更低了。 但陈安也知道青川犬的另一个优势,那就是一旦兴奋起来,能持续很久,能每天撵十几个小时,连续几天都不退场。 当然了,这个优点,也造成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容易一追就追出很远,上山容易,想要把它们收回来就变得有些难,在山里过夜是很常见的事情。 这也就需要陈安严格训练了。 想到兴奋度,陈安又想起了蜀地的另一种狗,东川犬,那玩意儿兴奋度高,非常凶猛,如果找来一两只好狗,也能很好地弥补青川犬这个问题。 眼下,看着跑远的黄毛野猪,陈安所能做的,就是进一步引导,刺激。 他取出药壶、铁砂和引药,再次给火枪装填好以后,顺着野猪留下的脚印、血迹小跑着追出去。 黄毛野猪本就折腾了很久,精疲力乏,加之一条前腿受伤,一路流血不少,陈安也不担心它能跑多远。 这是铁定到手的猎物。 跑在前面的两条青川犬一路嗅着野猪留下的血迹,不时还舔一下,大概是受到血气的刺激,渐渐变得兴奋起来。 追了二十分钟左右,陈安再一次看到了那头趴在雪地里呼呼喘着气的黄毛野猪。 黄毛野猪也知道陈安赶来,挣扎着起身,却没有忙着逃跑。 而两条青川犬立刻围了上去,一边狂吠着,一边尝试着去撕咬。 听那吠叫声,一声比一声响亮,试探的频率,也越来越高,这是兴奋度起来了。 好事儿! 第62章 掏后、钳耳 黄毛野猪面对一左一右不断试探的招财、进宝,它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用三条腿撑着身体,甩动脑袋朝着两边撅挑。 它的体力是真的不行了,这看似凶猛的撅挑,却往往使得它打着踉跄扑倒在地,尤其是朝着左边伤退这边撅挑的时候,没有了左腿的支撑,自己都能摔翻倒地,又赶忙挣扎着站起来。 它也试图逃跑,可跑不了多远,又不得不停下来应对两条青川犬的纠缠,主要是,它也实在跑不快。 招财和进宝本就是试探性的攻击,谨慎得不得了,但这样的攻击,对于这头黄毛野猪来说,也充满威胁。 面对黄毛野猪的撅挑,两条青川犬总能灵敏地窜跳到一旁及时闪避。 在它回头去应对一只青川犬的时候,就是另一只试探靠近的时候 随着它的一次次的无效反抗,让两条青川犬变得越来越胆大,越来越兴奋。 陈安就在一旁大树边端枪看着,他发现,招财盯的是黄毛野猪的拱鼻位置,而进宝盯着的部位则是被陈安打伤的那条前腿。 两个地方都在冒血。 陈安忽然想起李豆花说过,撵山犬的第一次下口很重要,第一次咬到什么部位讨到便宜,第二次的时候,往往也会选择同样的部位进行撕咬…… 很明显,两条青川犬的攻击部位,都是受到血气吸引。 他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他抬着火枪,小心地绕到野猪的下方。 之所以选择下方,是因为野猪朝着自己扑来的时候,更容易前扑摔倒,躲避更容易些。 在距离野猪不过六七米的大树边选了合适位置站定,陈安端起枪,开始瞄准。 这是一头雄性野猪,别看着小,但两个卵包却是鼓鼓囊囊地从一双后腿之间凸显出来。 大概是经常蹭痒的缘故,卵包上面的毛稀稀拉拉的,微微有些泛红,被夹着的尾巴遮着中间。 这就是陈安的目标。 他调整着位置,在招财进宝被逼退的时候,瞅准时机,再次放了一枪。 砰…… 又是一阵火药烟雾喷涌,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枪声。 火枪口喷出的铁砂,在野猪后腿上留下数道血槽,那对拳头大小的卵子,也被铁砂打穿。 如此关键且敏感的部位被命中,疼痛难以想象。 本已经精疲力尽的黄毛野猪,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吼叫,像是装了弹簧一样,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一下子朝着前方狂冲出去,一路跑一路嚎叫。 只是,跑不了多远,又再次摔倒,再跑,再摔,很快又被招财进宝给追上。 看着它站起来的时候,陈安除了听到它不断地嘶叫,还看到连身体都止不住地在抖,尤其是一双后腿,抖得最是明显。 这下陈安不急了,默默地再次往枪里装了火药、铁砂。 这只黄毛野猪对两只青川犬没啥威胁了,他就远远地让到一旁看着两条狗和野猪纠缠,然后期盼着,被野猪卵包上的血气吸引,招财和进宝能去咬上一口,然后记住这个部位。 不……不指望两只都去,哪怕只有一只去咬都行! 一只袭击掏后门的猎狗有多难得,就连李豆花带着的巴豆都不是,哪怕是李豆花都想要。 而这种情况,陈安也没法强按狗头,需要的是猎狗的本能和判断才是最好的,它们本能领悟到的才是最好也最适合它们的。 所以,陈安只是静静地等。 等着招财、进宝去真的咬上。 因为它们眼下的试探,更像是伸着鼻子去嗅,陈安期盼它们发现。 他就这么看着两条青川犬围着黄毛野猪各种试探。 野猪也是只要恢复一点体力,就立马一阵冲撞,一瘸一拐地想要摆脱两条青川犬的纠缠逃离,也正是因此,两条青川犬不得不跟着野猪屁股后面一阵追撵,跟上这样一头野猪,它们甚至有空闲冲着地上的血迹嗅嗅,伸着舌头舔一下,然后再追。 陈安也就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看着。 终于,黄毛野猪出血过多,体力严重消耗后,趴在地上后,两条青川狗凑到它近前,也不怎么理会,这让两条猎狗更胆大了一些。 最先下口的反倒是进宝,冲着黄毛野猪围着嗅,渐渐地绕到身后骚味、血腥味最重的卵子位置,伸着舌头舔舔血迹,忽然张口就咬了下去。 那那两坨鼓鼓囊囊的东西被认为是很软且能吃的肉。 被它一咬,黄毛野猪在疼痛刺激下,奋力往前一蹿,进宝本能地往后拖拽一下,别说,还真被它扯下一块不大的肉来,一下子吞掉后,进宝立马就来了更强烈的兴趣,紧追而上,又一口咬在卵子上,拖拽着往后撕扯。 哪怕受到疼痛刺激的黄毛野猪想要转回来掘它,它也紧紧咬着,不肯松口。 最后逼得黄毛野猪一边惨叫着一边坐了起来,但仍然摆脱不了进宝冲着它屁股不断地嗅,尝试着去撕咬。 在它不断甩头朝着两条猎狗乱撅的时候,左边耳朵上沾染了不少血,加之时扇动,引起了招财的注意,也一下咬了上去,进行撕扯。 黄毛野猪无力地甩动脑袋,也只是拖拽着招财来回晃动而已,没有松口。 一看到这情形,陈安知道,事情成了,一只钳耳,一只捞后,都不错。 到了这时候,黄毛野猪也放弃挣扎了,耷拉着脑袋,喘着粗气哼哼。 折腾了不少时间,陈安的目的也已经差不多达成。 他不再耽搁,将猎枪跨到身后,抽出斧头,从侧面小心地靠近野猪,见它不为所动,他高高扬起斧头,用斧背朝着野猪的眉心位置狠狠砸了下去。 那里是要命的位置,这一下敲击,黄毛野猪直接直挺挺地往前蹿了一下,然后倒地,四条腿不停地抽出抖动。 陈安再次用斧头补上两下后,它就已经只有出的气了。 学着林金友的杀猪的刀法,陈安拔出杀猪刀,对准猪脖子上选定的位置,斜着朝里面捅进去。 从刀子的阻塞上,能明显感受出刀尖戳中的是哪里。 这一刀进去,技法不娴熟,有些偏移,戳在胸腔骨头上,他赶忙调整位置,这才刺中心脏,随之血液快速冒了出来。 拔出刀子后,他也没有急着开膛,找着野猪前腿后三寸的位置,也捅了一刀,那里其实就是两根肋骨之间的筋膜,刀子进去大半的时候,就感觉戳到心脏。 抽出刀后,陈安等血流了一会儿,这才动刀剖开野猪腹部,将一拢心脏取出来,看着心脏上面的两个刀口。 略微一比对,他知道,用火枪打野猪的话,从左侧前腿后三寸的位置进行射杀,是可行且有效的。 经验源于实际,他需要不断印证变成自己的东西。 这是个融会贯通的过程。 别看只是折腾一只黄毛野猪,但今天收获颇丰。 先割下两只猪耳喂给招财,一拢心脏取下来后,紧着招财吃饱,他才取下两个卵蛋,喂给进宝,又喂了些肝脏、泡肺算是奖励。 趁着进宝吃肉的时候,陈安则是动刀取了一只野猪后腿下来,看了看猪肚,也不赖,被他取了下来。 然后就等着两条猎狗吃饱,这才提着那只后腿和麻绳拴着的猪肚,领着两只猎狗回家。 第63章 不管是人情还是钱,都是赚 不管怎么说,那是别人活套套住的野猪,虽然有犟脱的可能,被自己打杀了,那些肉也不能完全带走,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撵山,忌贪。 所以,陈安只是取了一条后腿和一个猪肚。 这并不过分。 至于剩下的肉,留给下活套的人。 他自然会在查看活套的情况时,顺着一路上留下的痕迹找到并带回去。 会不会被别的野兽抢了先,那就不关陈安的事儿了。 毕竟,中了活套无法挣脱的野猪,也有落入别的野兽之口的可能 他现在惦记的,是这只黄毛野猪所在的猪群。 很明显,这只是一头不成年的雄性野猪,还没有达到离开猪群四处溜达的时候。 野猪是一个母系群体,通常由一头雌性野猪带领着猪群活动。而成年的雄性野猪则是离开族群,直到繁衍季节,才会并入猪群。 招财进宝初次跟野猪有了第一次,无论是钳耳还是捞后,都有必要进行强化。 这是陈安打那群野猪主意的原因。 只是,他又有些担心,真找到野猪群,会不会遭到野猪攻击,如果是体型过大的,不容易招架,不稳妥。 主要是野猪主要用来吃肉……等等,打到野猪,交到队上,不清楚还能不能换工分啊! 还有,猪肚是很不错的东西,能卖钱! 陈安一下子就上心了。 两条青川犬还不实用,但是可以采用别的法子辅助,比如活套陷阱就挺好! 可以搞一次! 再怎么厉害,也终究是野兽,有心算计,还会怕它们不成。 他出来所花的时间并不长,回到家里的时候,正好赶上一家子围在火塘边吃饭。 陈安推门进屋,将带回来的那只野猪后腿放在一旁的桌上。 一家人纷纷看向那块不过十四五斤的腿肉,陈子谦起身看了看,诧异地问道:“打到野猪了?” “在老梁包那边的山上,碰到了一只中了活套,差点滑脱的黄毛,我用它练了下狗,打杀了以后,带只后腿和一个猪肚回来。” 陈安简单地说了事情经过,然后看了眼一锅的白菜,笑道:“有野猪肉,炒点撒!都别忙着吃饭,等哈炒了野猪肉再吃。” “那就搞点!” 陈子谦高兴地点点头,转头转着陈平吩咐:“你去弄,让幺儿烤下火,在外边冻了半天,也饿了……你麻溜些!” 有肉吃那自然是好事,陈平自然不会多话,只是憨厚地笑笑,起身提刀去割肉,准备下刀的时候,又回头看着一家人:“割多少?” “还想一次吃完蛮?”耿玉莲瞪了他一眼:“弄这点肉也不容易,还是要省起点,不要只想着憨吃闷胀,留起多吃两顿不好蛮?” 耿玉莲还是想着省。 “没得事,多炒点,这次吃完了下次还有机会打到,家里面有那么些熊肉、猪肉,来年不用担心了,不用省!” 陈安更希望家里人吃好点,不然的话,炒得少了,动筷子的时候都畏畏缩缩的,也不舒服。 听陈安这么说,陈平也就放开了,当即动刀,割下一大块。 瞿冬萍早已经跟着起身,找来洗菜盆子,倒了热水,给陈平洗肉,然后找来大碗,将锅里的菜装到碗里,腾出锅来炒肉,顺便外出一趟,到自留地里面去拔了两棵大蒜。 云梅、云兰早已经凑到陈平旁边,好奇地看着桌上的腿肉,云梅转身来到陈安身边:“幺爸,野猪长啥子样?凶不凶?” “凶得很,嘴壳里边有大牙齿,嘴巴又长,随便撅一下,能把人撅飞起来,还有身上的鬃毛,又硬又长,跟钢丝一样,皮又厚实,火枪都很打不动,要是被咬上一口,手脚都能一哈子被咬断……以后不要随便进山,必须跟着大人,不然的话,遇到野猪,跑都跑不脱!” 陈安不无吓唬警告的意思。 村里还真有进山的孩子,遭到野兽攻击丢了小命的。 野猪还好,以前还有豹子进村叼鸡鸭,叼娃的。 深山里,对这些孩童非常危险。 云梅被吓得脸色微微一变,跑过去冲着妹妹云兰,将陈安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双手比划着,看上去张牙舞爪的,野猪的凶猛,俨然成了她心中的会吃人的妖魔。 “老汉儿,我印象中我们家里面好像有些细钢丝绳?”陈安心里惦记着捕猎野猪的事,需要用到细钢丝绳,想了想又说道:“八号铁丝好像也有!” “都有,就在我房间头的床底下放起,你找这些东西干啥子?” “我准备用来做几个活套,我打的这只半大野猪,应该是在一个野猪群头的,凭手头的火枪和两只半大猎狗,不容易搞到,有个活套牵绊的话,就不一样了。” 陈安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记得前几年打到野猪,可以到队上换工分?” “早几年庄稼遭野猪祸害,派人去守去打,打到的野猪确实能换些工分,有点奖励性质,但不是很多,这两年没了,打来以后,大都是参加撵山那几家人分了!”陈子谦摇头道:“你想用野猪肉换工分,不得行。 打到值钱的倒是可以,熊瞎子和香獐子这些值钱,可是打到这些,谁不会卖?交到队上换工分,还不是便宜那几个狗日勒,划不来撒。这个事情凶险,我也不想让你去做。” 陈安想了想,说道:“我就权当是训练狗,弄回来的肉自家吃不了,可以分给大家伙撒,换点人情也好。野猪肚是好东西,拿回家来腌起,到黑市上应该能卖。还是可以搞,闲着也是闲着,能赚点是点。不管是人情还是钱,都是赚。” “你有这个想法……也是对的!” 陈子谦点点头:“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也帮你招呼着点。” 听到这话,切肉的陈平也停了下来:“我也去撒!”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招财、进宝的吠叫声,陈安赶忙起身,打开门一看,见来的是宏山,于是笑着打招呼:“蛋子哥……招财、进宝,莫叫了!” 两只吃得饱饱的青川犬听到陈安的呵斥,停止了吠叫,转回狗窝里面趴着消食。 宏山到门前,在柿子树下的一块石头上,将脚上粘着的泥土刮掉,跺跺脚,抖掉脚上的积雪。 家里看没有水泥地板,而是夯实的土地面,每年雨季的时候,家里人进进出出,总会不可避免地带进些泥土,渐渐的,地面上经常落脚的地方,都会凸起一个个板实的小土包。 山村里没那么多讲究,但出于礼貌,总会在雨雪天气进别人屋子的时候,把脚上带来的泥土尽可能地清理一下。 “狗娃子,我是来请你、大哥和叔叔明天到我家帮忙杀年猪滴,有空没得!”宏山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一进门就看到桌上放着的野猪腿肉,一下拉住陈安:“又打到野猪了,啥子时候进山带上我撒!” 第64章 喊个锤子 “你家明天杀猪……必须有空撒!” 陈安热情招呼:“快到火塘边烤火!” 耿玉莲给宏山递了个凳子,让宏山在火塘边坐下。 陈安也走回来,伸手在火上烤着的时候,顺便说道:“这野猪是我今天上山驯狗,在山上捡的别人的活套,打了以后带回来的一只后腿。你想跟我去撵山,宏伯伯怕是不答应!” “兄弟伙,我二十岁的人了,比你还大,我老汉老妈还能管得了我一辈子蛮?再说了,我老汉也不是那么不开明的人撒。” 宏山正色问道:“我明天当着你们的面跟我老汉说,他只要答应,你就带我进山……得不得行?” 宏山一直是陈安心里最好最靠谱的人选,别说宏山自己想去,就连他也想将宏山叫上。 只是又有些担心,宏元康不答应。 万一宏山有个三长两短,宏元康哪里不好交代。 现在听他这么说,陈安当即点了点头,将事情答应下来。 火塘上的炒菜锅里,猪油快速熔化,微微冒烟的时候,放入辣椒、姜蒜,略微爆香后,切好的野猪肉滑下锅,滋啦声响中,锅铲叮当翻炒,放盐放酱油调味,完全熟了以后出锅。 陈安起身,给宏山也拿了碗筷。 宏山也不客气,只说在家吃过饭,吃点肉就行。 在这年头,除了特定的几样保护动物,其它的,都是人们的入口佳肴,就没有说不好吃的。 不过平心而论,单论口感,这些野味所带有的一些特殊味道,还真没有家里养的好吃。 特别是野猪,不像北方的野猪,米仓山里的野猪没有那么大,也没有那么肥,更多的是瘦肉,肉质纤维粗大,吃起来粗糙感重,还带有一股子松树油的味道,和家猪肉区别不小。 野鸡肉也没有家养的鸡肉口感好,主要是其中同样缺少脂肪,肉不够细腻,但是炖出来以后,汤汁却非常鲜美。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野物只是对人们生活中缺肉少油的补充,而绝非像后世那样把它们当做美味佳肴看待。 即使最著名的熊掌,如果不经大厨之手,吃起来口感也不过如此,还没吃猪蹄子有感觉。 还是那句话,不经其事,不知其味。 看着一家子,还有吃得津津有味的宏山,陈安心里总是心安的。 一顿饭结束,和宏山摆了会儿龙门阵,在他回去忙着准备明天杀猪的事情后,他让陈子谦将家里的细钢丝绳找了出来,做了几个活套圈口,这些东西,带到山上,找到那群野猪活动的地方,在大木头上绑好,就能成为很好的活套陷阱。 摆弄好以后,他又背上背篼,去往屋子旁边的山沟,顺着往里面深入,两边的坡地变得陡峭。 就在坡地上,有片青杠树,夹杂着毛栗子树和核桃树,他准备搜些回来,稍微炒制一下,作为诱饵。 家里的包谷、红苕,即使陈安再看不上眼,也舍不得折腾。 缺食物的时节,对于山上的野物,尤其是食口大的野猪,这些东西充满诱惑力。 主要是,他不想花太多时间去等,有诱饵,能让野猪更快中套。 有了活套牵绊,猎捕起来,只要够小心,哪怕不用枪,要打杀它们,也不是办不到的事儿。 山沟陡峭,两侧林木结的野果,在秋冬季节遭到松鼠和各种鸟类洗礼后,还是有不少伴随着落叶、泥沙滚落山沟,被掩埋。 村里平日积肥,也因为这里太陡峭,哪怕腐叶厚实,也几乎没什么人会来。 陈安到了地方,放下背篼,拿着钉耙扒开雪层落叶,很容易就能找到里面藏着的青杠子(橡子)。 相比果实,青杠树在村民眼中更有价值,因为木质沉重坚硬,常用来做楔子钉农具,更是好柴火,有着“除去青杠无好火,除去娘亲无好亲”的美誉。 当然,青杠树在陈安看来,还有一个好好作用,那就是被砍伐后的树桩腐烂后,会生长灵芝。 灵芝的价格,在这年头不低,也有收购,只是量少。 陈安还知道,这东西用来培养黑木耳,是最好的基质。 扒掉雪层腐叶后,不仅有青杠子,还有野核桃,毛栗子,虽然有些已经发霉或是被虫蛀,但也就个把小时的时间,陈安就搜捡了不少。 感觉量差不多了,陈安回家,直接用対窝将这些东西捣碎,然后又用炒菜锅干炒,炒出香味来以后,才用个袋子给装起来。 而陈平则是按照陈安的要求,将带回来的那个野猪肚子清洗干净,简单抹盐腌制后,就挂在火头上晾干。 他准备多积攒一些猪肚,送到黑市场上去卖。 明天要帮宏山家杀年猪,陈安睡得很早,婆娘都没有,想玩也没得玩,只能睡觉。 第二天也起得很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就到了宏山家,看到宏山也正在土灶里烧火,烤着洋芋。 别的事情早已经在昨天就准备得差不多,他干脆就跟宏山一起蹲在土灶边烤火,吃洋芋。 他们家今天只杀一头猪,也就两百来斤的样子,帮忙的除了陈安家爷仨,隔壁邻居还请了两家,也是林金友动刀。 人多,事情不过一个半小时就完成了,趁着时间早,剔骨,切肉条腌制的事情也跟着进行,反正这头猪有一半是要送交食品站的,事情不多,就连猪肚、猪肠的打理顺手就给完成了。 只是在宰杀刨猪毛的时候,苏同远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也撸起袖子,加入进来,看得宏山一愣一愣的,过后还问陈安:“这龟儿啥子时候冒出来的?没有请他撒。” 陈安笑笑,知道苏同远混吃混喝的德性,准是听到猪叫声专门寻过来的。 不管怎么说,既然来帮忙了,中午饭和晚上杀猪饭正餐,那肯定是不能不叫他了。 简单吃了中午饭,陈安见没什么事儿,找到宏山打招呼:“蛋子哥,下午没得啥子事儿,我先回去了。” “回去干啥子,就在我屋头耍撒,等到晚上吃饭。” “我准备进山,布置几个活套,明天打野猪。” “我也去!” “你要在家帮忙准备杀猪饭,不合适!” “有啥子不合适的,送半只猪,我老汉一个人就可以,至于做菜,有我老妈和隔壁的嬢嬢、妹子……等起,我去给我老汉说。” 宏山显得非常兴奋,转身就去屋里将宏元康拉了出来,当着陈安的面直接就说:“老汉,我想跟狗娃子撵山,你没得意见撒?” “想去就去!”宏元康随口说道:“狗娃儿我看着从小长大的,是个啥子样的人我晓得,我跟你叔叔啥子关系你们也清楚,就希望你们能多亲近,你两个在一起,互相照顾,我能有啥子意见?” 陈安见宏元康说得那么随意,赶忙强调:“撵山的事情危险,我怕万一出啥子意外,伯伯怪我!” “不是三岁娃娃了,磕磕碰碰都免不了,有啥子好怪的嘛?你们做事有分寸就行!” 宏元康冲着两人微微笑了笑:“晚上记得早点回来,尤其是铁蛋,要忙回来请人吃饭。” “今年要喊哪些人嘛?”宏山问道。 “队长、副队长、会计、保管员……”宏元康一一清点。 他话刚说到保管员,宏山当即就不乐意了:“喊别个可以,喊保管员?我喊个锤子。狗娃子跟赵中玉那龟儿干架的事情,要不是那天晚上我睡着了不晓得,不然我锤死狗日勒! 年年喊,他家杀猪啷个不见得喊我们,再说赵昌富就不是啥子好东西,早就看他家不顺眼了,赵中玉还敢跟狗娃子耍横,让我喊他家吃饭,我宁愿喂狗,莫喊来影响心情!” 第65章 真的简单吗? 看着宏山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宏元康不由瞪了他一眼。 他压低声音说道:“你问问狗娃子,为啥子明明是他有理,你叔叔还会用棍子赶着他去登门道歉?有些事情,就是要做在明面上撒,你以为我看他们一家子顺眼……你娃儿就是个莽子,说了你也不懂,你不去就算了,晚上我去。” 宏山撇撇嘴,转而问陈安:“我要带些啥子?” “带把斧头就行!” 只是去布置几个活套而已,事情简单。 宏山回屋提了斧头跟着陈安就走。 在岔往陈安家的路口等着,陈安回去拿了火枪和准备好的诱饵和几个钢丝绳活套,领着招财、进宝要走的时候,先一步回家的陈平也跟着出来要去看看。 反正在家里暂时没什么事儿,陈安也就点头答应。 两条青川犬小跑在前,两人由陈安领头,一路翻过老梁包,朝着昨天发现中套的野猪那里找了过去,走小路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地方。 昨天那只黄毛野猪中套后,拖着那根坑木走了不少地方,跟野猪群走散了。 得找到和野猪群分开的地方,才好继续去找野猪群所在的位置。 昨天虽然出了太阳,但冰雪并没有怎么融化,今天却是又变得阴霾,哪怕隔了一天,那些脚印依然很清楚。 就在野猪拖着横木离开的路径上,还多了两个人的脚印,下活套的人已经来过,昨天陈安留下的那些野猪肉应该也已经被取走。 顺着那头黄毛野猪留下的脚印,反向找出去,他们在下方的山沟里,看到了其余野猪离开时留下的脚印。 那头黄毛野猪就是在沟里中的套,设套的人应该在这片地方布置了三个钢丝绳活套,脚印新鲜,另外两个活套也被拿走,只留下两根三米多长的木头。 细看一下野猪脚印,猪群里的野猪并不多,只有六头,是狂奔着离开的。 中套的黄毛野猪发出的惊叫,足以让猪群选择逃离。 它们顺着山沟跑了百来米远,就拐上了左边的山坡。 这是能明眼看得清清楚楚的,追踪轻松。 这一走又是近两个小时,在山坡谷地中弯弯绕绕,但其实翻过的距离,不过隔着之前它们逃离的山沟只是四个山头而已,抄近路的话,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就在那片向阳坡地,林间有着不少山石,长着大片水青冈树的坡地上,看到不少被翻拱的痕迹,新旧都有,不难知道,这些地方就是野猪群经常活动的地方。 也就是在那里,招财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发出了凶声,紧跟着,低着头到处嗅的进宝,也跟着呜呜凶叫起来。 陈安示意陈平和宏山两人止步,凝神静听,隐约听到山坡下方的山沟深处,传来哼哧声。 这群野猪并没有走太远。 他四处转了转,发现有几个地方,都被野猪踩成了黑乎乎的道了。 “就在这里下活套,走,我们走远点,去砍木杆,太近了容易将野猪惊走。” 陈安揉了揉招财的脑袋,转身叫上宏山和陈平,朝着所在山坡的背面翻过去。 在山里用斧头砍木头,声音能在山沟谷地里有很大的回响,野猪的听力很好,容易被惊动而选择离开,他们必须走远些。 不少动物,都有它们自己的兽道,这是它们经常走被认为是安全的地方,活套下在这种地方最是容易命中猎物。 钢丝绳套粗细要合适,更重要的是要把套拴在小树上或者是足够结实的长木杆上,而不是固定的大树。 如果拴在大树上,野猪被套后会激烈反抗,它的冲击足以扭折钢丝。 它只要来回冲上几次,钢丝会剧烈地对折,出现折痕,再挣扎,钢丝绳很可能就会断掉。 拴在小树上不一样,野猪一挣扎,小树会随之摇摆,缓冲野猪那股强悍的冲劲,反倒会让套子勒得更紧。 让它拖行的木杆也是一样,山上林木多,木杆到处被挡,使野猪行动时时受阻,不断地被消耗体力,用的是巧劲。 陈安带来的钢丝绳套只有五个,三人砍来五根粗木头,陈安用钢丝绳拴好后,开始在发现野猪翻拱的地方,选择在不同的几条兽道两侧的灌木丛缝隙中,将活套圈口扩大一些,竖着架在里面。 然后,他将带来的诱饵,倒在这片区域中心位置。 野猪的嗅觉也很好,这种炒香过的诱料很容易被它们发现,自然寻找过来。 没有惊动干扰的时候,它们可不会昂着头四处狂奔,而是一路嗅,一路翻拱。 皮糙肉厚的野猪,不惧灌木、荆棘,穿行起来,横行无阻,只要脑袋钻进圈口,往前使劲,会被勒住,往后退,则是被呲出长嘴巴的獠牙给挂住,一样被勒。 当然了,也不排除其他可能被避过。 所以,陈安在这里布置了五个活套,算是普遍撒网,不求一网打尽,只要能套住一只,就不算枉费工夫。 对于他来说,选择了撵山,还怕家里肉不够吃?野猪能拿去卖的,只是猪肚,这东西也卖不了多少钱,他打的,还是驯狗的主意,也希望用充足的肉食,来让招财进宝它们能得到更好的成长。 这两条青川犬正处在长身体的时候,太瘦了。 陈安会控制这方面的问题,也不会让它们长得太胖,那样影响灵活性,捕猎的欲望也不会很强。 昨天早上上山吃饱过野猪肉,从昨天晚上一直到明天,他不会再喂任何东西,狩猎前,半饥饿状态才能让它们有更好的发挥。 布置的时候,陈安也小声地跟宏山和陈平讲解着这样安置的用意。 蜀地山形险峻陡峭,不同平原、丘陵地带。 在这种大山里,很多地方,连人的穿行都困难,更别说骑马追撵。 相较于撵山人来说,再快的腿脚,也赶不上更适应山林的野物。 想要在这种地方打猎,要么是使用狗帮对猎物进行追撵围困,等待撵山人赶来进行射杀;要么就是几个猎人配合,进行驱赶围猎。 只是一个人的话,在这种草木繁盛的地方,哪怕是在冬季,想靠近猎物都很难。 这就不是仗着武器精良,枪法好就能纵横的地方,也不是在山林中一眼能看出几百米的地方。 出于保命的本能,猎物总比撵山人警觉。 除非是运气好,偶然的遇见。 这是个更需要技巧和耐性的猎场。 也正是因此,想要撵山,陈安需要好的猎犬,也需要好的搭档。 宏山虽然看上去很莽,但在陈安说这些的过程中,听得很仔细很用心,追着陈安问东问西,处处是重点。 反观陈平,却是东张西望,临到头来,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评价:“看着很简单,也不难!” 陈安听到这话,眉头微微皱了皱,心头嘀咕:真的简单吗? 第66章 莫说话 撵山,就没有简单的事。 现在下的小小的一个活套,看着是不难,但也是前辈多少年尝试的经验积累。 如何看兽道? 活套对付什么样的猎物该怎么放? 为什么选择拴在小树或是粗木拖杆上而不直接固定在大树上? 猎物喜欢怎样的诱饵? 就连钢丝绳套的粗细,都有讲究。 这都是在充分了解下才总结出来的东西,岂是简单两个字就能带过的。 粗枝大叶,大大咧咧的,可干不了撵山的细活,同时,这也是技术活。 陈平的态度让陈安多少有些失望,但他细细一想,原本就打算让陈平守家,让他能能放心闯荡的,早已经在他撵山搭档的人选之外。 家里就哥俩,总不能因为一些未知的意外,都折在山里,父母和他的妻儿,总需要有人照顾。 毕竟,这事儿,他也只是个新手,选了这条路子,将来会是啥样,他也不知道,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小心谨慎。 这次只是领他出来看看,做的也是有把握的事儿,他也就不想多说。 现在,事情办完,陈安也不停留,叫上两人回家。 一路上回来的时候,选择山里近道,半道的时候,欢跑在最前面的招财突然停下。 陈安一路上走得警惕,也没少注意最容易发现情况的招财,见它一停下张望,也连忙朝着它看的左上方看过去。 有林木遮挡,什么都看不见。 进宝也随后发现,停了下来,朝着斜上方张望着。 陈安冲跟在身后摆着龙门阵的宏山和陈平小声示意:“有东西,莫说话!” 两人见状,连忙闭嘴。 陈安将挎着的火枪取下来,做好开枪准备。 两条青川犬的反应,并没有丝毫惧怕,他可以排除是大的动物,对它们有威胁性的,不会是这反应,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他端着枪,小心地挑选着空旷处朝左边山坡走上去,尽可能地落脚轻一些,避开可能碰触到的枝叶。 招财和进宝也轻快地从灌木丛缝隙中钻过去,小跑几步就停下,竖起耳朵盯着上边看。 再往上一段,陈安终于看到了林子中的动物,一只有着漂亮尾羽野鸡,正扭动脑袋打量着周围,双爪在雪地上几下搜挠,低头啄两下,又抬头看着周围,显得非常警惕。 招财和进宝应该随大狗捕食过野鸡,行动变得相当谨慎,走几步就停下,有的时候提着一只前脚好一会儿不放下,甚至有的时候,干脆矮下身形,像是怕被野鸡发现一样,借助枯枝草叶遮挡,一点点靠近。 看着这情形,陈安却是欣慰地笑笑,这小模样,也表现得太聪明了,不愧是天生的撵山犬,骨子里猎捕的能力在它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老二,是啥子?” 下方突然传来陈平的高声询问。 但也正是这声音,顿时将野鸡惊叫着飞起来。 陈安想看着招财进宝如何扑击这只野鸡的念头一下子落空。 招财进宝在野鸡被惊飞起来的时候,立刻冲了出去,但显然是扑不到了。 野鸡扑腾着翅膀飞起来,本能地朝前飞起,这方向正是冲着陈安这边来的,一下子没能飞多高,它先落在一颗马尾松的枝头停了一下。 这也给了早端着枪准备的陈安一个射杀它的机会。 也不管里面装的是大颗粒的铁砂,陈安直接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后,正准备振翅飞走的野鸡掉了下来,在雪地上扑腾了几下翅膀,没了动静。 两条青川犬也立马跑到,被招财先一步咬着野鸡脖子叼起来,陈安立马赶了过去,抓住野鸡腿扯了下,招财不愿放开,还在好好咬着,见状,陈安不得不对它呵斥道:“吐出来……” 与此同时,他扬起手做出要打的架势。 可招财还是不愿松口,直到陈安在它嘴壳上,不断加大力度,连拍了几下,大概是最后一下终于觉得疼了,才将口松开。 又发现个小毛病! 他觉得,有必要好好对两条青川犬进行一下捡拾训练,让它去捡就捡,让它吐出来就得吐出来。 放任的话,它完全有可能自己叼着猎物就开吃,养成护食的习惯,甚至跟跟主人进行猎物抢夺,这可不是好事。 明天要来看活套,继续训练它们,陈安不准备将野鸡喂给它们,直接提着就走。 招财、进宝犹豫了一下,也赶忙跟来。 到了下面,陈安看看已经陈平,又是微微皱了下眉头,嗔怪道:“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说话蛮,是没听清楚还是啷个说?要是真有啥子好的猎物,被你刚才一出声就吓跑球咯。” “我看你上去好一哈没得动静,忍不住问了声,不大个事撒,还不是想问问要不要帮忙!”陈平多少有点不高兴:“我还做错了蛮?” 陈安心里有话,但还是忍住没有说出来,只是微微摇摇头,耐着性子说道:“到了山上,要尽可能地少说话,还要有耐心,不然,怕是啥子都看不见,要记住了。” 陈平闷着头不说话,反倒是宏山点点头说道:“记住了!” 陈安看了看自己这亲哥,知道他心里多少已经憋着点气了,小毛病还真不少。 “大哥,撵山的事情,狗娃子那是跟李豆花学过的,比我们两个懂得多,说的也是经验,这种学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不要不当回事!”宏山也看出陈平心中有气,拍了拍他肩膀说道,“他刚才要是需要帮忙,他会喊。我们乱来,只会帮倒忙。” 陈平听到这话,这才微微点点头。 宏山随后接过陈安手头的野鸡,提着翻看了一下,发现野鸡身上有几个不小的血窟窿,打小兽的铁砂,用在野鸡身上,造成的创伤不小:“这只野鸡我带回去,晚上我们烤着吃!” “你带回去嘛,好好打理一下,里面的铁砂弄干净点,不然硌牙!”陈安提醒道。 “不硌牙我还不要哩!”宏山冲着陈安眨眼睛。 一看他这样,知道他是在打别的主意,陈安连忙问道:“你是要干啥子?” “你莫管,晚上你就晓得了!”宏山一脸兴奋,提着野鸡继续往前走。 三人一路返回,再没有遇到什么情况。 追踪野猪群的时候,耽搁了不少时间,回到石河子村,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大哥,狗娃子,东西放好了就赶紧叫上叔叔、嬢嬢、嫂子和两个侄女到家里来吃饭,不要让我再过来喊了,各人自觉点哈!” 宏山在岔往陈安家路口的时候,说了一句,然后急匆匆地往回赶。 第67章 各有分工 哥俩顺着湿滑泥泞的坡路回到家,进门的时候,看到瞿冬萍正在给两个女儿梳头发扎小角,身上换上了新做的棉布衣服,脚上也换上了新的黄胶鞋。 “幺爸,等哈去阿公家吃饭,背我,我怕把衣服鞋子弄脏了!” 看到陈安进来,扎着冲天角的云兰立刻迎了上去,拉着陈安的手晃。 陈安伸手捋了下她的冲天角:“要得!” 专门给她们买的花布料,做出来的衣服换上后,将两个侄女打扮得焕然一新,看上去喜庆了一大截,像是画帖上的娃娃,就是头发黄点,人瘦点,却也精神。 耿玉莲将给陈安做的那一套也拿了过来:“自己换上试哈,看看合不合身!” 陈安接过来,在自己面前比了一下:“肯定合身!” 他提着衣服上楼,将自己的火枪挂好后,脱掉外衣,将新衣服穿上试了一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合适。 样式不新颖,但这样一件崭新的棉布衣服,在这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年头,随便穿出去,那都是能让人频频回头看来的存在。 待会要去宏山家吃杀猪饭,他干脆就穿上了。 回到堂屋的时候,他被耿玉莲拉着,转圈地看,从脸上的笑容能看出,她对自己做的衣服也挺满意:“新衣服一换,就连人都变得精神了,我们家幺儿看上去,那也是一表人才,拉出去给大姑娘一看,哪个不喜欢?” 这是又开始惦记陈安娶婆娘的事情了。 “所以撒,你还有啥子好担心的,还怕我娶不到媳妇嗦!莫催我,等房子盖起来,再说这个事情!” 陈安先把话给拦下,然后到火塘边烤着火,云兰又钻到陈安面前,小脚一抬,让陈安抱着。 “山上活套弄好了?” 陈子谦用根竹丝从烟嘴里插进去,抽出来的时候,带出黑乎乎的烟油污垢:“有没有把握?” “有没有把握不好说,明天去了才晓得!” 陈安也不说大话。 撵山这事儿,猎物没到手之前,说什么都是多余。 “有把握才怪,就弄几个钢丝套绑上一根木杆子,钢丝套随便往树丛里一放就完事了,那么简单就能套住野猪,那撵山也就太容易了,我是不太相信!”在一旁的陈平插嘴道。 “活套不是这么下是啷个下?你要是会你教哈幺儿撒!”陈子谦瞪了他一眼。 这确实是最简单的陷阱设置,很多不撵山的人大都知道怎么做,陈子谦自然也是见过的。 陈平被怼了一句,他自己又没亲自下过,顿时哑口无言。 看着他那样,陈子谦又来一句:“还以为你多懂诶,结果是夹一沟子(不懂装懂),一放都是废话……” 看着陈子谦还想继续喷陈平,陈安连忙说道:“老汉,莫说了……大哥也是第一次跟着上山去摆弄这些,以前又没有亲自下过,不理解都正常。” 想了想,他又看向陈平,说道:“大哥,我们亲兄弟,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不要听了不高兴。” “有啥子你说嘛!”陈平抬头朝着陈安看来。 陈安先是把进山这一趟的事情说了一遍,顿了一顿,这才接着说道:“原本是想叫上大哥一起去撵山的,但是我突然觉得大哥不合适,做事不够认真,缺些耐性,不愿意学,还又管不住自己。 你看看宏山,他就不一样,我说的那些,他跟着一直在问,都是重点,说让他不出声,就不出声。 你在干啥子,东张西望呢。两个人跟着一起去的,你也在旁边看着,你说说这个最简单的活套,你学会了没有?” 陈平脸色变得涨红,避开陈安看来的目光,转而低头看着火塘中燃烧的柴火。 陈安微微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看事情不能单看表面,我晓得你性子有些急,也是为我好,但撵山很多时候就毛躁不得,容易坏事,也容易出问题。以后还是不要想着跟我进山了,你不太适合!” 我们哥俩总该有一个要留在屋头,家里的事情你多担待,我也好放心进山。好多时候进山,一去就是几天,家里总要有人顾着,我们哥俩各有分工,把这个家撑起来。” 陈平的性子,老实憨厚,面对外人的时候,让他出力,他相当积极,也相当舍得,就是心思急了些,不够细,有点急于表现,生怕别人看不上一样,也正是这一点,让他又在人前显得有些畏缩,放不开手脚。 不像宏山,给人的第一感觉大大咧咧,但其实心头细得很。看上去很莽,但莽得有道理,这样的性格不容易吃亏,属于是敢想敢做,敢打敢拼的类型。 陈安不想说啥子“为你好”之类的话,也清楚自己这大哥都是二十多岁当了几年爹的人了,想要让他将性子改过来,也不容易。 撵山不是一碗好吃的饭,他觉得还是果断点好,勉强带着,那也是害了他,还是让他安稳些更好,这才不违初衷。 “是了,我晓得了!”陈平闷头说了一句。 陈子谦一看他那样,突然就有些恼火:“还不服气蛮?你龟儿就是恍儿胡兴(马虎)的,还说错了蛮?不上山也好,省得忙帮不上,还帮倒忙,帮着照管好家里,能干啥子干啥子。” 他一锤定音,让本想劝说陈安几句的瞿冬萍也闭上了嘴巴。 “时间差不多了,过去吃杀猪饭,不要让人过来再喊一次!” 陈安不想在这问题上再多说什么,起身将云兰举高高,放在自己脖子上骑着,领先出了门。 一家子简单收拾也纷纷跟着出门,走在最后的耿玉莲将大门锁了起来。 小心地下了屋前的坡路岔到大路上时,陈安回头看了一眼,见瞿冬萍背着云梅跟陈平远远地落在后面,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只是两人脸色都不太好。 陈安能猜出他们肯定是因为刚才的事情,但他更清楚,必须果决,勉强带着,容易拖累。 到了宏山家的时候,人已经很热闹了,老老小小,来吃饭的有二十多个人。 屋子里人多,正在忙着炒菜做饭,都进去的话比较挤,有半数在外面或蹲着或站着,凑在一起摆龙门阵,更多的是围在宏山身边。 那只被打了几个窟窿的野鸡已经被他打理出来,就在早上杀猪的土灶里烧了柴火烤着。 第68章 硌晃了 陈安将云兰放下来抱着,凑到土灶边烤火。 土灶里专门用柴火燃烧后留下的木炭拢的火,没什么火烟。 打理出的野鸡表层被抹了香油,经炭火一烤,滋滋作响。 时不时一滴油落入炭火中,冒出缕缕青烟,或是腾起一小团火苗。 应该烤了不少时间了,宏山在上面撒了盐巴、花椒面、辣椒面,野鸡外皮有几个地方已经变得焦黄,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围在土灶边的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但更多的是在看着土灶里烤着的这只野鸡,忍不住地流口水。 就连几个上了年纪的,也不例外。 看到陈安过来,宏山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狗娃子,看看,我烤的还行撒?” “行不行要吃过才晓得。” 陈安见云兰眼巴巴地盯着烤鸡,伸出小手抓着拉着他的手要去拿,知道她想吃,于是问道:“蛋子哥,看看熟了没有,给我侄女撕上一块撒!” “莫急,再烤烤,还差点火候!” 宏山不紧不慢地翻烤着,眼睛却是在不停地四处瞟着。 等了好一会儿,又见一家人一路朝着宏山家走来,正是保管员赵昌富家。 他家两口子有四个娃儿,大的两个姑娘都嫁人了,大女儿嫁到隔壁的黑潭子村,二女儿嫁得比较远些,是三十多里外一个叫王家坡的村子,一年不见回来一次,再有就是赵中玉和比他小了四岁的弟弟赵中海。 他们兄弟两个见土灶边围的人多,也凑了过来。 赵中玉看到陈安也在,脸色变了变,大概是觉得转身就走更丢面子,也就硬着头皮和旁人打招呼,勉强说笑。 陈安也只是瞟了他一眼,然后就不再理会。 宏山就在这时,将烤着的野鸡从土灶里拿了出来:“应该差不多了,再烤下去就太柴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撕下一块鸡腿肉,递给云兰。 小侄女非常谨慎,伸手去碰了下,觉得烫,然后拉着陈安的手去接。 陈安接过来,一小块一小块地撕下来,喂给她吃:“好不好吃?” “好吃!” “那还不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 小家伙这时候显得很乖巧,陈安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嘴上说着,眼睛却从没有离开过那块烤野鸡肉。 “你就恁个谢我……” 宏山配合地将自己的脸送到云兰面前:“来,亲一哈!” 云兰没有亲他,反而往陈安怀里缩了缩,被她一挤,差点没蹲住。 见云兰不愿意,宏山伸手在她脸蛋上捏了捏,然后又转身,将肉一块块撕小,递给周边围着的几人:“都尝尝我的手艺,肉不多,一个尝滴滴点!” 一帮子人都围在土灶边不少时间了,这个时候宏山撕下一块块野鸡肉分给他们,都忙着往嘴巴里塞。 最后留在宏山手里的,是半块连着骨头的野鸡脯肉,见赵中玉还没分到,犹豫了一下,将那块带着焦黄鸡皮的脯肉分了一半递给他。 见一帮子人吃得津津有味,连夸宏山烤得好,肉已经送到自己面前,而且还是块好肉,赵中玉想都没想,笑呵呵地接过来就塞到嘴里边。 “咯嘣……” 突然一声脆响传来,赵中玉脸色一下就变了。 这种情况,村民们都很熟悉,没那么好的条件做到精细加工,玉米面或是红苕粉做成的食物中经常吃到沙子之类的东西,不少人都吃到过。 一听到发出的异响,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是,赵中玉这一下,可谓是“势大力沉”。 “这声音清脆!” “这哈安逸咯!” “巴适!” 一帮子人纷纷笑了起来,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赵中玉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将东西吐了出来,那团野鸡脯肉中混合不少血迹,他蹲下去看了看,从里面拿出两颗不规整的铁砂,冲着周边人吼道:“狗日的些,笑个鸡儿!” 说着,他又狠狠地地上吐了口血水,看看陈安,又看看宏山:“给老子嘴巴都割出血来,牙齿都硌晃了,你两个狗日勒故意的!” 张口凶了在场的一帮人,掉头又来怪宏山和陈安,算是把在场的一下子得罪了。 听到这话,陈安还没说什么,宏山却是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老子就是故意的,啷个嘛?麻批,都晓得这野鸡肉是用火枪打的,肉里面有铁砂很正常,清理不干净也是常事,给别人吃的都没啥子问题,到你这里吃到铁砂了就是老子故意呢? 亏老子还把最好的一块给你,本来还是老子留着吃的,看你是客人才分点给你尝尝,你饿死鬼投胎蛮?憨吃哈胀的,自己不吃慢点,吃着铁砂你跑来怪老子,还张口就骂!” “那个不晓得你两个狗日勒是穿条裤子的,别人都吃不到,为啥子偏偏是我,不是故意的是啷个?就是你两个串通好了的。” 赵中玉又吐了口血水,眼睛狠狠地盯着宏山。 “我就说,你龟儿狗都不如!” 宏山抬腿就是一窝心脚,将他踹得翻滚在满地泥污里:“给老子爬,我家不欢迎你。” 这下子,赵中玉怒火攻心,翻身从泥地山上站起来,就准备上来跟宏山动手,陈安见状,将面前还在啃着鸡腿的云兰放到一旁,走到宏山旁边,眯眼看着赵中玉。 到了现在,陈安又哪里不知道,宏山要这只野鸡,就是故意找机会给自己出气的。 事情还做得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啥子毛病。 这就是宏山,自己最铁的兄弟伙。 既然赵中玉认定事情是宏山和陈安串通故意做的,他就没了不站出来的道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正是揍他有理的时候。 可赵中玉一看到陈安站到宏山身旁,想到那天晚上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当即就怂了,又赶忙转身退得更远些。 也就在这时候,屋子里听到吵闹的长辈纷纷钻了出来,上前询问。 不用陈安和宏山多说什么,旁边见证眼前经过的一帮子人就把事情给七嘴八舌地说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赵昌富只能板着脸冲着赵中玉吼了句:“还在那里丢人现眼,给老子滚!” 赵中玉恶狠狠地瞪了陈安和宏山一眼,转身就走。 他老妈也叫上赵中海跟着离去。 宏元康两口子出来拉人都没有拉住。 折返的时候,宏元康不由瞪了宏山一眼,他已经猜出,肯定是宏山故意的了,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多说什么。 晚上吃饭的时候,只有赵昌富一个人留了下来,但也只是几口把酒喝了,前后不过十分钟的时间,都没怎么动筷子,就说吃饱了,起身离开。 第69章 巴山背二哥 一顿杀猪饭,连着摆龙门阵,大概吃了两个小时才结束。 各自离开后,宏山家里只剩下陈安和陈子谦。 耿玉莲、瞿冬萍吃完饭,帮着收拾碗筷,事情结束后,叫上陈平,领着云梅、云兰先一步回家去了。 直到这时候,宏元康才冲着宏山说道:“你娃儿啷个就是不听,把人惹恼回去了,不也是在丢我们家的脸撒,待客不周,。” “这种算啥子客人,有客人的样子蛮?” 宏山哼了一声:“就赵中玉那德性,要不是没惹到我头上,不然早就弄他咯。” “你个莽子……以后不准乱来!” 宏元康瞪了他一眼,随后看向陈子谦:“到了明年,我估计赵昌富还会在秤砣上做手脚!” “我已经给足他脸了,明年要是还敢这么弄,我要让他不但当不成保管员,还要把这几年吃下去的,全都给我吐出来,我是都有本本记起的。” 陈子谦不慌不忙地拿出烟盒,给宏元康递了一批烟叶,边卷边说:“杂七杂八的东西折算下来,已经给我吃了少说三十块钱了,挣点钱,吃点粮食,容易蛮,他倒是,圈里边的猪是一个比一个肥,吃得比人还好。” 听着两人说话,陈安已经知道陈子谦的打算,不觉得奇怪。 宏山倒是愣住了,眼睛在宏元康和陈子谦脸上流连,好一会儿才说道:“老汉,叔叔,你们该不是也想弄他们家吧?” 宏元康瞅了宏山一眼:“所以叫你娃儿莫乱来,你们小打小闹有啥子意思,耍猴蛮。要弄就要让他一次性认得疼,认得怕。” 这话听得陈安都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从宏元康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了一股子凶悍的味道。 这个身材高大的老好人形象的伯伯,也不简单。 再想想自家老汉陈子谦,陈安忽然觉得,两家人走得那么近,不是没有道理。 陈子谦和宏元康,给他的感觉,跟其它村民不太一样。 “伯伯,老汉,你们是不是以前在外面混过?” 对,就是混过!这就是陈安对自己老汉和宏元康的感觉,上辈子没有体味到的感觉。 宏元康和陈子谦笑着对视了一眼。 陈子谦扭头看向陈安:“混?啥子叫混,莫乱说,小心祸从口出!我们只是以前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跟着长辈们当过几年背老二,经常往返汉中和我们县城这边,也算是见过点世面。” 听他们这么一说,陈安大概明白一些东西了。 这说起来,那算是在六十年代的事了,也是艰辛的年头。 汉中是枢纽地方,南来北往的人众多,人员最是复杂,没有点狠毒的人还真不一定能走下来。 大巴山区,由于地势险恶,交通不便,自古以来,山区的生产生活物资多靠马驮人背,人们把在山间背运货物的青壮年男子称为背老二或背二哥。 一个贴背弯曲的背夹和一个打杵就是他们简单的工具。 山里野兽出没、盗匪猖獗,所以,背二哥多结队出行,彼此照应,共同抵抗路途上的险恶。 这个职业在汽车运输兴起以后,米仓道、汉壁古道上,就开始少见这群头顶高天、脚踩蜀道的背二哥了。 但并不是没有,哪怕再过上二三十年,在万源大竹河镇都还有,以这种古老的背运方式,行走在古代文明和现代文明的高山之间。 还有更多,转变成了在周边县城和山城棒棒军一样,靠出卖体力为主的特殊群体。 走在县城,经常会看到背着一个喇叭口的大背篓,手上拿着个t字形的打杵子,嘴里叼着根烟或者是啃着个馒头,在车站、码头、大街小巷、东张西望找活干的人就是。 只是将长途背运变成短途,在人口相对密集的城镇中,寻找一息尚存之地。 农闲时,他们在城里背运货物挣钱,到了农忙,又会赶回农村老家种庄稼。 除了少数一家人都进城谋生的以外,大多数背二哥根本舍不得,将在城里赚来的血汗钱用在租房和住宾馆上面。 他们宁愿在街上、洞口、桥下随便找个地方,往背篓里一钻就能凑合一宿,一到冬天寒风过境,只能蜷缩着身子哆嗦到天亮。 白天辛苦干活,晚上露宿街头,天当被,地为床,走哪吃哪,一天的生活费甚至不足15元,四处漂泊,居无定所,为的不过就是多攒点钱养活自己和家人。 山区路难,钱难赚,人也活得艰辛。 想到自己上辈子见过的种种,陈安心里赚钱的想法更强烈了。 混下去,搞不好自己也会逼于无奈,走上这条艰难的路子。 “啷个一直没听你们说起过?”宏山不解地问。 宏元康淡淡说了句:“就是卖苦力的,有啥子好说的嘛!” 话虽如此,但陈安猜到,其中肯定还有故事。 但既然两人不愿意说,也不好开口过多询问。 眼看呆的时间差不多了,陈安催促陈子谦:“老汉,明天还要进山看活套,你不是也要去蛮,早点回家。” 陈子谦点点头,将卷好的旱烟点着,站起身来:“是该回去了。” 却听宏元康问道:“我听宏山说,你们下了五个活套,有把握逮到几只野猪?” “这个真不好说,万一野猪群因为别的情况跑远了,完全有可能一只都套不着。”陈安是真没法保证这个事情。 “反正没得事,明天早上我也跟你们去看看,如果是逮到大的,还能帮你们的忙。” “伯伯应该是担心蛋子哥吧?” “还说我,你以为你老汉想跟着你去又是干啥子?难道不是担心你蛮?” 陈安愣了一下,偏头看看陈子谦,顿时笑了起来。 宏元康不这么说,他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一下子,忽然觉得这父爱无声,却也深沉。 “那行嘛,明天早上一起去!” 陈安点头答应下来。 父子俩从宏山家出来,陈安走在前头,陈子谦背着手跟在后面默默地走着。 出了大村子,陈安四下瞟了眼,见四下无人,他停下脚步,等陈子谦走到旁边,他才开口问道:“老汉,给我讲讲你和宏伯伯当背二哥那些年的事撒。” 陈子谦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有啥子好讲呢?这些事情,你少打听。” 陈安咧了咧嘴,越发肯定有故事了。 只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说出来。 他长长叹了口气,只能慢慢等了。 第70章 打公不打母,打大不打小 第二天早上,听到陈安起床下楼的声音,陈子谦也跟着起床。 天还没亮,拢火、烧水,爷俩正在洗脸的时候,屋子外面的招财、进宝就叫了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时候是宏元康和宏山来了。 陈安忙着出去,叫住两条青川犬,将两人迎进屋子烤火。 随后,他提来铁鼎罐挂火上,舀水往里面放。 “这是要干啥子?”宏元康拉住他问道。 陈安笑了笑:“今天进山,可能耽搁的时间不少,我煮点面条,吃饱了再去,说不定还要出大力气!” 宏元康阻拦道:“不要弄了,我们背篼里带着红苕,肚儿饿了,到山上烧个火的事情。” “就莫跟我客气了……” 往屋外倒掉洗脸水的陈子谦回到火塘边坐下:“吃上一碗,又不是外人!” 宏元康听了,点点头,松开拉着陈安的手。 杀猪的时候,陈安买了几把面回来,那天一把都还没用掉。 水开下面,煮熟后过冷水,然后放了不少熊油,爆香辣椒、花椒和姜蒜后,坛子里捞来一把酸菜,略微翻炒后,放水煮汤。 煮好后,陈安拿来碗筷,一大筷头面装一碗,浇上油汪汪的汤水,再撒上点葱花,递给几人。 酸爽麻辣,加上油汪汪的汤水,看着都过瘾。 主要是天气冷,多吃点熊油扛冻。 稀里哗啦地吃着面,陈安随口问道:“昨天晚上吃杀猪饭,啷个没看到苏同远?” “我去他家叫了,不晓得这崽儿去了哪里,没有在家,只能作罢!” 宏元康一边吃着面,一边说道:“这崽儿一天到晚穿门过户,也不晓得在干些啥子,见人就只晓得耍嘴皮冲壳子,心眼还不少,从小看大,这人很靠不住,你两个娃儿,少跟他处。” 陈安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他先一步吃完面条后,上楼拿了火枪,在屋里装填好火药、铁砂,找来斧头、棕绳放背篼里,看看宏元康和宏山两人的背篼,里面也是两把大斧头和绳子,还有些红苕、洋芋,见准备得差不多,等他们吃完,简单收拾下碗筷,天也亮起来了,一行人出门。 回到窝里趴着睡觉的招财、进宝似是知道他们要进山打猎一样,赶紧从狗窝里爬起来,伸了伸懒腰,便快步跑到陈安旁边跟着,生怕错过表现机会似的。 踩着被冻得又硬了不少的积雪,顺着山间的羊肠小道,翻过老梁包,进入山林。 四人没有多话,一路走得小心,陈子谦和宏元康两人到了山林里面,也表现得非常警觉,一进入林子,就将背篼里的斧头给提了出来,一路观察着四周,哪里有响动,必定第一时间就看过去,小心提防着。 陈安也走得警惕,打量着周边情况,注意着林间雪地上野物留下的痕迹,还有招财、进宝的反应。 忽然,走在前面的招财突然停住了脚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茂密的灌木丛,周身的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进宝也是突然有了相同的反应。 陈安伸手示意,陈子谦他们三人立马停下了脚步,提着斧头小心地打量着周边。 他蹑手蹑脚地走了几步,来到招财身边,顺着它盯住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三十多米的林木间,有一蓬灌木丛树枝轻微地晃动了几下,就再没有任何动静了,也没看出任何端倪。 再看看两条狗,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态,气氛并没有缓和下来,这也就意味着那片丛林里一定有比较厉害的动物,不然两条青川狗崽不会表现出这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来。 陈安蹲跪下来,端着火枪,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灌木丛中的动静。 手头只有一把火枪,别看一起来的是四个人,但面对凶悍的野物,在不确定能不能应付的时候,不能蛮干。 他耐心地等待着,终于一个身影缓步走出灌木丛,进入他的视野,是一只狼。 在离村子那么近的地方发现狼,陈安也是有些心惊。 他看看周围,并没有其它野狼的出现,只是一只的话,对付起来倒也没什么困难。 “倒是一张好皮毛……” 正准备开枪,他又犹豫了,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他发现这是一只已经在开始下奶的母狼。 母狼也早看见了他们,但是并没有显现出凶狠的样子,只是平静地看着几人,然后转身离开,很快走远,消失在林木间。 在招财、进宝恢复平常状态后,陈安也将火枪收起来,走了回来。 “为啥子不打?”宏山不解地问。 陈安笑笑:“那是只下奶的母狼,打了,只能得到一张皮毛,但不打,明年山里可能就会多出好几只狼来。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打公不打母,打大不打小。不能赶尽杀绝。 打猎也要选着打,不然,这山里的猎物迟早要绝种,上了山,要视情况而定,当然,如果情况危险,也不要客气。” 经历了后世全面禁猎的年头,陈安虽然知道自己不打,还是有人会不守规矩地打,但他也没有后悔刚才的决定。 在这方面,他受了李豆花不少影响,至少认为,这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只是一只母狼而已,对村子造不成什么影响,又不是狼群,也对自己这些人没有什么威胁,跟会祸害庄稼的野猪、黑子不是一个概念。 “规矩就是规矩,不要轻易破了,是老辈人传下来的,有些话很有道理!” 宏元康笑着说道:“听狗娃子的。” “记住了!”宏山点点头,小声地重复:“打公不打母,打大不打小……” 陈安微微笑了笑,领头走了一个半小时左右,一行人抵达昨天撒了诱饵布下活套的那片山坡林地里。 撒了诱饵的雪地被翻拱过,五个活套有四个被触动过,但只有两个成功套住的。 顺着木头拖拽的痕迹,陈安从脚印大小和深浅分辨出,一只是和上次捕捉的那头大小差不多的黄毛野猪,另一头就大了,少说也有三百来斤,是个大家伙。 “套中两只,一大一小,我们先找着小的这只来,等找到了,我练练狗,不要忙着打杀!” 陈安交代道。 对于他来说,驯狗比打杀野猪重要,有了好狗,找猎物更容易,进山也更安全,至于肉,更不用担心打不到了。 “听你指挥,我们对这个事情,多多少少也有些接触,但终归只是皮毛,是真没有你懂……一帮子人进山,一个人一个主意,不是好事。” 宏元康回头看向宏山:“以后跟着狗娃子撵山,有意见和建议,可以提可以商量,但一定不要犟,狗娃子跟着李豆花学了不少,懂得的更多,要以他为主心骨,不要是夹一沟子,尽干蠢事,事情容易生乱,晓得不?” “老汉,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别人信不过,狗娃子我还信不过蛮。”宏山笑道。 第71章 死人? 大概是吃过野猪肉的原因,嗅到野猪留下的气味,招财和进宝远比前天陈安领着它们进山的时候要兴奋得多。 在陈安顺着黄毛野猪留下的拖拽痕迹去追踪找寻的时候,招财放弃了它选中的大野猪留下的那条痕迹,朝陈安靠拢过来,一路领跑在前。 当几人翻过山梁,到背面的半山坡上时,招财和进宝都先后停下脚步,发出呜呜的凶声。 看它们盯着看的方向,正是黄毛野猪拖着木头留下痕迹的方向。 陈安肯定道:“离那头黄毛野猪不远了,别看猪小,被撅到一下还是厉害,千万不要小瞧了。” 他叮嘱一声,继续顺着山坡小心地滑下去,走了四五十米,就看到那头一屁股蹲坐在林木间有百来斤的黄毛野猪,也是头公猪。 这里不是背风的阳面山坡,被冻了一晚上,它身上黄黑夹杂的长长猪毛都挂上了冰凌。 周边覆盖着雪层的地面,被踩踏、翻拱得一团糟,黑乎乎的一片,不知道被折腾了多久,和周边形成鲜明的对比。 拖拽着的木头卡在两棵不算大的树根脚,树皮都已经被磨得披散开来。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也正是野猪被折腾得精疲力尽的表现。 听到陈安几人靠近的脚步声,它立马站起身来,回头朝着坡上看,然后转身奔逃,想要逃脱,却是被坑木拖拽卡着,挣脱不了,摇得树木哗啦作响,树上的积雪早在摇晃中掉光了。 接连挣扎几次跑不掉,它又回头侧身盯着陈安等人,一动不动。 招财进宝跃跃欲上,只是被陈安一手搂住一个,去不了。 他仔细地看了看,发现钢丝绳套正好卡在黄毛野猪的长嘴壳上,被两颗外露的獠牙给挂住,想要挣脱,除非先挣断两颗牙齿,猪鼻子都得被钢丝绳弄秃噜了。 “蛋子哥,帮忙拉着招财、进宝,不要让它们冲上去了,我喊放再放。” 今天没用棕绳拴着,陈安为避免两只半大狗崽冲上去吃亏,也担心拼命的黄毛野猪真的崩断牙齿跑脱,觉得驯狗还是先给它来上一枪,让它丧失一定行动能力的好。 把稳起见! 宏山靠过去,一手搂住一只青川狗崽的胸口后,陈安朝着黄毛野猪靠近一些,抬起火枪,瞄着黄毛野猪的右前腿关节的位置,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响彻山谷。 只是三米左右的距离而已,铁砂准确打中黄毛野猪的关节处,伴随着凄厉的嘶吼声,黄毛野猪疯狂地挣扎。 招财、进宝在听到枪声的时候,猛地往前蹿了一下,被宏山搂住,不让它们急于冲扑。 陈安揉了揉嗡嗡响的耳朵,一点不怀疑玩火枪的老辈人耳朵有些背,就是因为火枪引起的。 “放狗!” 不担心黄毛野猪跑掉了,嘴巴又是被钢丝绳捆住的,陈安回头冲着宏山说了句,紧跟着对两只狗崽发出指令:“吜吜……” 宏山将手一松,招财和进宝立刻冲了出去,一边吠叫着,一边试探着去咬黄毛野猪。 没多长时间,进宝咬上了黄毛野猪的卵泡,咬得它不得不蹲坐在地上,哪怕两只狗崽的咬合力还不强,但咬在这种敏感地方,也够它受的了。 刹那间,黄毛野猪凄厉的嘶吼声响彻山谷。 他蹲坐下去后,进宝也不放过,找着尾巴位置乱咬,逼得黄毛野猪只能选择后腿,屁股紧贴着大树根脚。 招财也盯上了黄毛野猪的耳朵,只是被黄毛甩脑袋乱撅的时候,被拖拽得飞起来。屡屡脱口,又冲上去撕咬。 果然,有过第一次,第二次就熟门熟路了,很好! “捞后的这条狗很难得,太贼了。” 站在一旁观战的陈子谦评价道。 “听说,难得驯出这样一只猎狗,知道这只狗会捞后,多少撵山人都会眼红,得护好点!”宏元康也跟着说道。 装填好火药、铁砂的陈安则是笑了笑:“那是当然,招财也不错,它闻气味的能耐比进宝好一些,有了它,找猎物容易,两个都是宝贝。” 事情很顺利,折腾一阵子后,想着还要去找另外那头大的,得给两只狗崽节省点体力,陈安起身提着斧头,要去终结黄毛野猪的小命。 “让铁蛋去,啥子事情,都要练!” 宏元康及时叫住陈安,转头冲着宏山说道:“觉得斧头短了,不敢靠太近,那就砍根粗木棒,照着脑门打,几棒棒下去,就能打死,不要被撅着了。这些事情,要认得积极些,不要啥子都等着狗娃子。 想跟狗娃子一起撵山,就要知道自己能干啥子,该干啥子,还要认得相互照拂,不然跟去干啥子?” 他显然也是知道一些的。 “老汉儿,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宏山笑笑,提着自己的斧头径直朝着黄毛野猪走过去。 听着说话挺莽,但做事就不一样了。 宏山选着空旷好避让的地方,一点点靠近,也在衡量着钢丝绳的位置,还把可能妨碍的几根树枝砍了,也是做的细致、谨慎。 看到宏山靠近,被两条狗崽咬得哼哼叫的黄毛野猪,一下子就朝着宏山冲过来,被宏山反应极快地避开,趁着它呆立不动的时候,扬起斧头,用斧背狠狠地砸了下去。 只听“嘭”地一声闷响,黄毛野猪直接直挺挺地倒地。 他人高马大,又长得壮实,这一下力量可不小,估计头骨都直接被砸碎。 趁着黄毛野猪四脚捣腾的时候,又被他补上两斧头,这下彻底没动静了。 陈安提着斧头上前,看到黄毛野猪的眉心位置都被砸出了一个坑,有红白之物流出。 “还是蛋子哥猛!” 他笑着抽出杀猪刀,将两条咬着黄毛野猪还不肯松口,猎性初显的招财、进宝叫到一边,朝着黄毛野猪的脖子就一刀捅了进去。 有过上次的尝试,今天有了准头,陈安一刀命中心脏,抽刀时,血也跟着喷涌出来。 宏山用杀猪刀撬开勒进皮肉的钢丝绳后,拖着黄毛野猪一双后腿,转到山坡上,让它头朝下,方便放血。 随后,宏元康和陈子谦也跟着起身,提着斧头,让两个小的让到一旁休息,他们开始动刀剖解。 这也是两人的一种表率,哪怕身为长辈,也不端架子。 开膛后,一拢肝脏很快被提出来,陈安取了猪心,给两条狗崽一只喂了半个,还要去找下一头野猪,他也不多喂,只当是对它们这次撕咬的奖励。 黄毛野猪的肠肚扒出来以后,肉就放在这里,几人再次回到下套的地方,寻着另一条大野猪拖拽坑木的痕迹找了下去。 这一次,面对的是大货,陈安不敢掉以轻心,拿了棕绳,拴着两条青川狗崽的脖子,不让它们乱跑。 它们还太弱,大野猪可不容易对付,容易出问题。 寻着踪迹走了百来米,几人看到中套的大野猪拖着的坑木强行越过一路上的灌木丛,然后被林间的两棵树卡住,树根脚树皮磨损严重,到处是踩踏的脚印,拖拽的坑木细的那一头被生生折断一截,横着的拖行痕迹变成了斜的。 再往后一直是这样,还到处有这头野猪的翻拱啃咬痕迹,陈安判断,活套套住的不是野猪嘴巴,而是脚。 换句话说,这头大野猪拖着的坑木,对它的影响没那么大了,而且,嘴巴没被套住,撅咬能力依然很强。 “套到的是脚,坑木又被崩断了,这头野猪,有些难搞哦!”陈子谦看着那些痕迹,神色凝重地说了一句,不无提醒的意味。 宏元康则是笑了笑,看向陈安:“狗娃子,你是跟李豆花学过的,你说搞不搞?” 陈安皱着眉头想了想:“坑木是断了一截,但始终还是被它拖着,多少对它都有些影响……去看看有没有机会,如果实在不行,我们也不勉强就行咯。” “要得!”宏元康点点头。 四人继续小心地顺着痕迹往前走,一路上时不时就有野猪被卡住的挣扎痕迹,翻过两道山梁,跟到了下边山坳里,宏山突然指着斜面,惊叫:“死人!?” 上架感言 新书明天中午十二点上架了。 这是第二本上架书,寻思着写北方的太多,就想写写南方的。 毕竟,不一样的地方,有不一样的风土和不一样的人情,也总想着给书友们带来不同的故事,思来想去,落在蜀地巴山。 这里是秦巴山脉,华夏大地之脊梁,南北的过渡带,有更丰富的物种资源和故事。 为了能将故事写得更饱满圆润些,开篇平淡,情节推进得缓慢了些,也为了能将故事写好,埋了不少伏笔。 而且,因为想着让书本有本地更多的味道,用了不少方言,也没少被诟病。 大概正是因此,数据一直不见好。 写的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人无完人嘛,也不会十全十美,见谅。 说来惭愧,哪怕是第二本书,依旧免不了每天盯着数据各种焦虑,毕竟,自己也算是辛苦一场,总希望能有个好点的结果。 在这里,感谢新老书友的支持,让我侥幸地有了次三江的机会,确实很侥幸! 也算是了了一场心愿。 上架了,努力坚持日万,除非有事耽搁。 近来数据惨淡,但请书友们放心,一定会认真写完。 在这里,由衷感谢支持我的书友们,陪我走到现在,每一个追读,每一张推荐票,每一个月票,每一个投资,每一个打赏,都是对我最大的鼓励。 就不一一盘点了。 还有,感谢我的编辑鹿鸣,给我的鼓励和指导! 废话就不多说了,向大伙求个首订吧! 有对本书有兴趣的书友,可加群:484737317(老书和新书唯一书友群,至今人数寥寥无几!) 《1980巴山猎耕记》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2章 铜鼓 宏山的喊声有些惊悸,面色有些发白,眼睛直勾勾的,不像是说假。 听到“死人”两个字,陈安心里也跟着一惊。 大概在山上,最不愿意碰到的就是这类型的事情,潜意识里对死亡的恐惧,那是一种本能。 陈安上辈子没在山上碰到过死人,本能地有些发怵。 他只觉得本就昏沉的山野,一下子也变得阴森起来,连忙问道:“在哪里?” 宏山伸手指了指左前方:“就在那边!” 陈安走到宏山站着的位置,朝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四十多米开外,对面山坡上支棱着的几块山石背后的一棵青杠树的枝头上,挂着一具尸骸,随着山风摇摇晃晃,显得非常诡异,让人一看就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一眼看过去,有树木遮挡,很难看到。 也就是宏山所在的位置,有一片比较开阔一些的枝叶缝隙,能一眼看个正着。 陈子谦和宏元康两人也跟过来朝着那边张望,待看清楚后,两人神色变得凝重。 “走,过去看看!” 陈子谦说了一句,和宏元康一起领头走了过去。 陈安和宏山对视一眼,也跟随在两个长辈后边。 穿过山坳,顺着山坡爬到山石下边,四人看向树上挂着的骸骨,早已经被野物啃咬撕扯得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究竟是谁。 下方的石头洒落着斑驳的暗红血迹。 尸体下方,有些撕扯破碎的衣服,山石周边,更多的是大片早已经被冰冻的暗红和拖拽的痕迹。 “这個人死了有几天了。” 陈子谦扫视着地上的痕迹,小声地说了一句。 “是被豹子咬死的。”宏元康点头说道:“豹子一次吃不了那么多肉,看样子还被啃过不止一次,身上的肉都被啃掉大半了。” 这判断,跟陈安的差不多。 雪地上有豹子的脚印,而豹子也确实有将吃不完的猎物给拖到树上挂起来防止被其它野物偷走的习惯。 通常情况下,豹子捕猎成功,如果是小猎物,会被立即就地吃掉,而大猎物则被拖到几百米外,安全地藏在树上。 豹子力气不小,能拖动很重的猎物上树,将一个人拖上树,在树枝上挂着,这对豹子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他不由看看自己老汉和宏元康,这两位长辈在看到这种触目惊心且血腥的场景时,显得很淡定,也很有判断。 不经过点风浪,不会那么沉稳。 四人在周边转着看,然后顺着那些拖拽痕迹,一路查看下去,沿途看那被树枝挂落的衣物,是山里人冬季常穿的棉衣棉裤,还有一只黄胶鞋,另一只还在尸骸的脚上套着。 一直到了山的另一侧的林木间,几人看到了地上大滩的血迹,一些破碎衣物和扭打留下的痕迹。 看样子,这人就是在这里遭到了豹子的扑咬,还猛烈反抗过,只是最终没能逃脱。 再走,就是一连串从深山出来的单独脚印,并没有人同行。 陈子谦小声说道:“看一路上散落的那些衣服,是山里人穿的!” “会是撵山人蛮?”宏元康抬头看了眼山林深处。 “周边没看见啥子刀枪之类的东西,而且这个人的脚印,是从山里出来的,就他一个人,就是在这林子里边才一下子乱了起来。 应该是到了这里,才突然被豹子扑咬,然后在这里扭打,被咬死的……没有别人的脚印痕迹,也没有狗,不太像是撵山人。” 陈子谦摇摇头说道:“山里人大都知道深山里的情况,撵山人更是清楚,不像村子周边那些地方,深山里豺、狼、黑娃子、野猪、豹子,还有羚牛这些东西都多,都能要人命。这些年老虎没听人说见过,不然,老虎更凶。 撵山人进山的时候,向来刀枪不离身,再有本事,再有胆量,也不会啥子都不带,至少开山儿或者斧头,都是会带的。 一般人想进深山搞点啥子,也会叫上几个人,少有这样一个人独行的。” 说到这儿,他看向陈安和宏山,叮嘱道:“听好咯,你两娃儿要撵山,不管到了哪里,刀和枪都不要离身,至少都要放在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晓得不?不然的话,万一突然窜出个啥子厉害的野兽,靠拳打脚踢还是靠牙齿咬? 刀枪是打猎的工具,也是保命的东西,不能马虎大意。” “晓得了!” 陈安和宏山异口同声地说。 尤其是陈安,听着这番话,他突然记起,李豆花曾经在一开始教他学撵山的时候,也这样强调过,心里又是一阵莫名的暖意。 只听宏元康接着问道:“那会不会是偷尸贼?” 陈子谦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晓得。 宏山短暂的适应后,又变得胆大起来,转身从一旁的灌木丛上折下一根树枝,想要去翻挑雪地上的衣物。 “龟儿,你要干啥子,摸乱动!”宏元康看见后,立马出声喝止。 宏山被他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伸手挠挠后脑勺:“我就想看看这些衣服袋子里有没有其它东西。” 宏元康瞪了他一眼,跟着怼了他一句:“看啥子看,有啥子好看的嘛?这个是死人,晦气不说,这个人来路不明,万一你碰了以后,惹上啥子人命官司啷个办?有些事情说不清楚,更不要想着要死人的东西。” 宏山愣了一下,也觉得有道理,反手将手中的棍子甩远。 宏元康则是又转头看向陈子谦:“这个事情啷个办?” 陈子谦笑道:“能啷个办,回去的时候跟黑老鸹说一声,事情丢给他,反正我们说过就行了。或许过几天周边有人会找来,主要是,这山里出了咬人的豹子,这个要小心,说不定会跑到村子周边伤人。 吃过人的豹子,和别的豹子就大不一样了,那是会找着人去咬的。 还有就是有狼的事,也提醒一声,别的莫管,也不是我们能管的。” 宏元康想了想,点头道:“也是……走,去打野猪才是正事,不能因为这个事就放过那只野猪撒。” 陈子谦和宏元康两人,转身就走,宏山也立马跟上,陈安最后扫视了一眼这情景,也跟着离开。 只是走了没几步,陈安忽然注意到几人走过的脚印旁边,一棵松树根脚的小雪窝里面,半掩着一个黄色的小物件。 他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个很古朴的色泽有些暗沉的小铜鼓,只有一个苹果大小,看着像是个老物件。 旁边不远处就挂着尸骸,不用想也知道,这东西是谁手头的。 他不由在想:难道这死的这人,真是个偷尸贼? “狗娃子,走快点撒!” 三人走了一段,宏山回头看到陈安没跟来,出声催促道。 “来咯!” 陈安也不多想,将东西随手装在自己衣兜里,牵着招财快步跟了上去。 如果是个老物件,说不定会很值钱,陈安好歹活过一辈子,也看过不少鉴宝栏目,听过不少传闻,这点认知还是有的。 在这秦砖汉瓦被用来砌猪圈、盖茅房的年头,老物件被糟践了很多,谁会想到过上些年,有不少东西成了值钱的宝贝。 这是死人手里的东西,有忌讳。 这年头,很多人也不把老物件当回事。 他不打算告诉几人,包括陈子谦,只要一说,陈子谦很有可能骂他,让他扔了,想要留下来,最好是啥都不说。 第73章 上阵父子兵 回到大野猪离开时留下的痕迹线路,再翻过一道山梁到了半山坡的时候,几人脚步都停了下来。 因为他们看到,这只中套的大野猪,居然和猪群汇合了。 留下的痕迹,也新鲜了很多,不像之前看到的那些,都是被冰冻起来的。 “更难搞了!” 陈子谦看着地上的数头野猪留下的脚印。 陈安也觉得不好弄,主要还是手头的家伙不够给力,搞不好只有一次机会。 火枪打出去的大颗粒铁砂,距离远了,那是散射,威力分散,对于皮糙肉厚的大野猪来说,除了一些致命的部位,比如眼睛,柔软的腋下之类,能造成致命伤害。 打其它地方,那就是挠痒痒。 火枪这玩意儿,玩的就是近距离的火力。 如果被活套的坑木困住了,野猪一时挣脱不开,还能考虑近距离射杀,若是还有奔跑冲撞的能力,那就很难了。 面对这种情况,想要看着大野猪冲撞过来再开枪,心里的承受的压力不小,毕竟,稍不注意,一个躲闪不及时,就会被尽情蹂躏,小命玩完的事儿。 想要在那种情况下做到临危不惧,很难! 陈安也清楚自己,想要达到那种程度,还需不少磨炼。 他更清楚,自信过头的后果。 胆大、心细,这才是最好的态度。 不到逼不得已,陈安也不想那么去做。 两条青川犬不能参战,就即使被套牢了也不能让它们轻易靠近大野猪。 大的野猪太猛了,被呲出的獠牙随便一挑就能飞老高,被咬上一口,也很有可能玩完。 剩下的,就是宏山、陈子谦和宏元康的三把斧头…… 肉搏?那更是在玩命。 现在还跟野猪群又合到了一起,虽然说野猪也怕人,一有响动,立马就一哄而散,但还是会出现很多的不确定性。 三人都想了想,纷纷看向陈安。 “看我做啥子?”陈安愣了一下,问道。 宏山笑了起来:“等你拿主意撒。” 陈安撇撇嘴,冲着三人说道:“我的想法简单,等哈我领着招财在前探探情况,你们离我远些,隔个二三十米远,保持能看到我就行。 过去的时候,尽量找着容易上去的大点的树或是高处能爬上去的山石旁边走,情况不对,有野猪突然冲出来,就赶紧上树,上山石上躲避,帮我把进宝也给护好了,不容易有条捞后的猎狗。 野猪再凶猛,一时半刻也不可能撞断一棵大树,爬到高处的山石上也难,保证自身安全,我们还可以想办法。 不用担心我,我也会是一样的做法。 野猪大了,坑木又断了,套住的还不是嘴,得小心些。 这种野猪最容易在看到人的时候冲撞过来撅人。 还是那句话,看情况来定,如果实在不行,宁愿不要。” 陈子谦和宏元康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 “狗娃子比我想的还稳!”宏元康赞许地说道。 陈子谦也是深深呼了口气:“幺儿,你撵山我放心了。” 陈安却是笑了起来:“别想着偷懒,老汉和伯伯,你两个都是四十出头,五十不到,正是壮年。虽然你们不说,但我也能猜到,是经历些风浪的人,撵山的事情,可不要想着偷懒。 老话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还有比这更好的搭子蛮? 你们也晓得,在有的时候,这些野物,就不是一两個人,领着几只狗就能对付的,但是让我去村里,或者周边找搭子,我和蛋子哥不放心,伱们又会放心蛮。 你们怕是得跟我们两个小年轻,板上几年。碰到小的野物,我跟蛋子哥能解决的,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碰到大货,可少不了要你们打下手。” 陈安可不敢小看两位长辈,撵山经验不说,单是那心态,就稳得一批。 打猎,本身打的就是个心态。 心态不好,毛毛躁躁的,事情是真不好办。 而且,人心难测,他是真不想花多少时间去试探这些。 还有比父子、兄弟之间更铁的关系? 哪怕他们打猎经验不充足,是也可以学的,只要听指挥,懂配合,尽可能考虑周全就行。 山里人,尤其是长辈,经历过艰难年代,多少都听闻和参与过不少撵山的事情,经验或许不算丰富,但小手段也总是会些,也懂很多山里的规矩,可不是一无是处…… 再说,陈安自己现在,也只是个新手,又能强得了多少。 他唯一的优势,那就是从李豆花那里学来的那些经验技巧,需要通过实战转化为自己的东西。 还有些上辈子的模糊记忆,有些事情怕是得到遇到事情了,才能记起一个大概。 陈安想以撵山、采药这条道让自己人生路能得到些保障,急于赚钱不假,但更想求一个稳字,不然,一切都是卵的。 陈子谦和宏元康,就是不错的人选。 肥水不流外人田……正好,有好处也能连带上宏山一家! 听到陈安这么说,两人对视了一眼,陈子谦就笑骂起来:“你龟儿算来算去,盘算到老子头上了,还说给老子养老,你是不把我折腾散架不罢手啊,还比得了你们小年轻?” 陈安笑笑:“当过背二哥,纵横过米仓道的人,那股子干劲和毅力,可是一点都不比我们年轻人差,就说刚才,看到死人没得丝毫惊慌……再说了,你们也不是完全不懂撵山,我一路看着过来的,可从来不敢小看你们。” 宏元康也跟着笑了起来:“我倒觉得这个想法不错,趁着还能跑能跳能出力的时候,在他们需要人手的时候跟着撵山,也省得骨头早早生锈……” 他顿了一下,看向陈子谦:“跟他们疯一把?” 陈子谦点点头:“这龟儿,把老子心头说得火热火热的……那就干撒!” 宏山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看着陈安和两个长辈有说有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更像是平辈和平辈间的商量。 宏元康护犊子,平时也是个老好人形象,但真正严厉起来,也只有宏山知道,换作他自己,不敢这么跟宏元康说话。 可是陈安偏偏敢,而且还说得让两个长辈高兴得不得了,想都没有多想就把事情答应下来,很顺理成章的样子…… 他伸手碰了碰陈安,小声说:“狗娃子,我觉得你变了……” “我啷个就变了嘛,沟通,晓得啥子叫沟通不,有事情,不要藏着掖着,跟长辈说清楚了,他们能不理解蛮?伯伯和我老汉,又不是那种难说话的人。” 陈安笑着说道:“长辈是过来人,有些事情,他们经历过,晓得啷个办,多说说自己的想法,有个指点,不是坏事,能少走点弯路也好撒。” 宏元康伸手拍了下宏山后脑勺:“看看,学起点撒,明明比狗娃子大了几个月,就是没有狗娃子稳,感觉差了一大截。” 宏山揉着后脑勺,嘀咕道:“明明狗娃子之前比我还跳脱,至少我不敢像他那样一年到头不上工,也不见他跟叔叔商量撒。狗娃子之前锤赵中玉那龟儿,你还说他太莽了。” “不管啷个说,狗娃子比你会想事!” 宏元康愣了一下,也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陈安:“不得不说,狗娃子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好多,变得懂事了。” 陈子谦咧嘴笑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催促道:“时间差不多了,野猪在哪里都还不晓得,要是能打,就早点动手,路程有些远了,把这些肉搬回去,就要不少时间!” 其实,他自己早就从那天晚上,陈安和他谈分家、盖房子的事情,就觉察出陈安变得很不一样了,之前有些懒散的德性,也完全收敛起来。 不管怎么说,有想法,有干劲,那就是好的。 第74章 搞次大的 四人继续顺着中套的大野猪留下的踪迹跟下去。 陈安牵着招财,走在最前面,一路小心看着周围的动静和招财的反应,除了野猪,万一冲出别的野物,也不得不防。 宏山牵着进宝跟陈子谦、宏元康分开走在后面二十多米的样子,按照陈安的安排,尽可能找着方便快速爬到高处躲避的山石、树木旁边走。 一直在山林里又追寻了大半个小时,陈安牵着的招财突然停下来,朝着前方张望。 看着地上的新鲜脚印和翻拱的痕迹,他也知道,离着野猪群不远了。 前方又是片坡地,长着不少青杠树,看不出太远,估计前面又是一道沟壑,野猪群应该是在沟里翻食青杠子。 他回头冲着三人招招手。 三人很快靠了过来。 陈安将拴着招财的棕绳交给宏山,同时对三人说道:“你们在这里等起,我摸过去看看情况,再回来跟你们商量啷个办。” “幺儿,你小心点!”陈子谦嘱咐道。 “晓得了,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别让招财和进宝出声,怕会惊动野猪群!” 陈安应了一声,将挎着的枪从肩膀上取下来提着,猫着腰,小心地朝着野猪群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突然刮来的一阵寒风,让他打了个冷颤。 但也正是这阵冷风,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是猪群的侧边,。 撵山的时候,想要靠近猎物,很有讲究。 山里的野物,大多嗅觉、听力都很好,能轻易分辨空气中传来的气味和异响。 而山风,能将声音、气味传递出去更远。 若是从上风方向靠近,野物更容易觉察到,只怕人还没有看到猎物,猎物早已经溜之大吉了。 想要靠近,还是得从下风方向才行,逆风靠近,自身的气味和发出的声音,反倒会被迎面而来的风给遮掩,猎物不容易觉察到。 如果按照刚刚的路线,那就是走到野猪群的上风方向,探查情况,很大可能就是探個寂寞。 差点疏忽了! 他赶忙掉头,往相反的方向的林木间钻了进去。 兜兜绕绕走了好一段路,估摸着已经在野猪群下风方向了,陈安才小心翼翼地朝着猪群所在的位置靠过去。 没多长时间,他看到下方,果然看到是条山沟,在上面看不出来,到了下面才看到,山沟靠近底部的位置挺陡,两边支棱着不少山石和光滑石壁,被雨水冲刷下陷,成了一条深沟。 两边的青杠树结的青杠子,不少就像陈安家旁边山沟那样,掉落到山坡后滚落山沟,或者被雨水冲刷到了山沟里,让沟里成了野果最集中的地方,也成了野猪群喜欢一遍遍翻拱的地方。 那头中了套的大野猪,陈安也看到了,套中的是左后腿,钢丝绳还没断,坑木也还在。 那根木头,好歹也有三四十斤,这野猪每走一步,就得拖着那根木头往前拽,不说一路上灌木丛、林木的阻碍不少,单是这木头的份量,也足以让勒在它脚蹄上的钢丝绳越来越紧。 时间长了,血液流通不畅,它的左后腿比右后腿明显肿大很多,这是会将它一条腿脚给勒废的。 看它不敢落脚,一瘸一拐,每走一步都哼哼的样子就知道,受到的影响不小。 沟里还有另外四头野猪,两只大的母野猪和另外两只黄毛野猪。 百来斤的黄毛野猪,敢撅人,在场的四人,用手头的大斧头或是手持一根大棒,也能对付,比较有威胁的,是中套的大野猪和那两只母野猪。 别看母野猪没有像公野猪那种呲出来的尖锐獠牙,但这玩意咬人非常厉害,尤其是下崽的时候,为了护崽,哪怕是公野猪靠近,也能被它咬个半死,凶性一点不比公野猪差。 陈安没有去惊动野猪群,而是继续顺着山沟边陡坡上的林木间往前走。 他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山沟两边的地形,再往前走了两三百米的时候,林木突然一空,出现在陈安面前的,是一道十多米的断崖。 山沟的尽头竟然是悬崖…… 大山里的地形就是这样,走着走着就可能是条山沟,再走着走着,又可能是个断崖,很突兀,只有到了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但也正是这突兀,让巴山的山山水水,显得奇险无比,道路也变得艰难,只是被林木覆盖,远远看去,平平无奇罢了。 看着这悬崖和两侧的山坡,陈安忽然一喜,心里有了盘算。 他当即转身爬到高处,折返回去找宏山他们。 三人守在原地,宏山搂着进宝,陈子谦搂着招财,两人都用手捏着不断挣扎,想要犟脱他们束缚的狗崽的嘴巴,防止它们叫出声来,惊动野猪群。 听到林木响动,三人警觉地朝着声响处看去,见是陈安快步走来。 等陈安到了近前,陈子谦才小声问道:“幺儿,啥子情况,能不能搞?” 陈安点点头:“能搞,而且还能搞次大的。” “搞大的……啥子意思?”宏山好奇地问。 “野猪有五只,都在下边的山沟里,山沟两边都比较陡,有不少山石,野猪要往上坡冲有些困难,只有三个地方地势稍微平缓些,容易冲出上来。 这三个地方,有两个在山沟左边,有一个在山沟右边,再往前走,就是个断崖,离着现在的野猪群,大概也就是四百米不到的样子……它们正是往那个方向走。” 顿了下,陈安接着说道:“我的想法是,利用那个断崖为交口,由我坐交,老汉、伯伯和蛋子哥,当一次撵脚。 你们三个,我老汉要瘦小些,由他在后面轰撵野猪,被惊动,野猪肯定顺着山沟往前冲,宏山和伯伯,你们身子壮,又高大,伱们在两边野猪容易冲突上来的地方阻拦轰撵,保证它们一直顺沟往前跑,我在断崖边等起。” “你这是准备打合围,不但想打中套的野猪,还想连其它一起收拾!” 听陈安的意思,三人都明白陈安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对,就是准备打合围……所以说是搞次大的。” 陈安点头,认真说道:“尤其要注意的是,里面有两头大的母猪,咬人厉害,如果那三个地方拦不住,保证自己安全为主。 母野猪冲上来,千万不要硬来,让它跑,黄毛野猪能打就打,就即使跑掉了也无所谓。 中套的大野猪,后脚瘸了,肯定跑不掉,我只是想着,看能不能再多打一只黄毛野猪,主要是黄毛野猪的肉好,当然了,能多打就更好了,猪肚也是好东西。” “那你呢?” 陈子谦担心的问道:“你自己也说了,交口处是断崖,如果全部撵过去,你自己啷个办?招架不住撒。” 陈安笑道:“我既然选了那里作为交口,肯定是留了退路的,这点你们放心……走,跟我去看看,我一说,你们就晓得了!” 说完,陈安起身,将招财和进宝拉远些拴在树上,几人也都把带来的背篓放在旁边,跟着陈安悄悄靠近山沟,朝着断崖方向去看地形。 一路指点,陈安说着自己的安排,三人听得赞不绝口,也一路选好方便躲避和攀爬的树木、山石。 但三人,最担心的还是陈安所在的交口,到了断崖边一看,陈安取出绳索,往崖口旁边四五米处一棵大松树上伸出的枝桠上甩上去绑好,几人都明白陈安的用意了,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确定可行,陈安就留在断崖,三人则是回去,开始各自准备。 第75章 坐交和撵脚 坐交(此处莫瞎想),就是打猎时,撵山人在猎物必经之路预先埋伏起来,坐等猎物到来,将其开枪击毙。 坐交的地方,往往是山道交叉处或方便奔逃的地方。 野物在奔逃的时候,经常会选择好跑的地方逃窜,这是种本能,这样的地方,也叫做交口。 坐交者,要求枪法准,反应快,心理素质好,精神高度集中。 如果猎物跑到交口,坐交者还没准备好,或因害怕、分神没瞄准打偏,被同伴责备事小,有可能还有生命危险,面对的是从旁边冲过,甚至是迎面冲来的野物。 尤其是打野猪更要高度警惕。 在大巴山有“一猪二熊三豹子”的说法,受伤的野猪猛过黑熊,那对吓人的獠牙可直接戳穿人的肚腑和胸膛。 由此,打黑熊、野猪之类凶猛的动物,大都要三五人甚至更多人分工合作,一起围猎。 主要是地形限制,不配合的话,很难搞定猎物,这不是平原地区,一眼能看出老远,武器管制严格,也没法抱着把五六式半自动就能突突,很多时候,坐交的人只有一枪的机会。 多人合猎,是最好的办法,巴山,向来不是一个人能轻易逞能的地方。 在判断猎物所在地后,找好交口,坐交的人守候在隐蔽、有退路的交口上严阵以待,只要猎物上交(到了埋伏好的地方),十有八九逃脱不掉。 大冷天蹲在树林里,一动不动地静候着猎物到来,坐交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但一想到左眼微闭右眼瞄准,食指搂火的瞬间,一团火扑向猎物的刺激,也就释然了。 而撵脚,又叫撵山子,即惊扰、追赶猎物的猎人。 当撵脚的人,要脚力好,声音大,眼睛尖、反应快。 打猎时,撵脚需要通过查看猎物留下的足印、粪便、气味,迅速判断猎物的种类、大小、公母,以及奔跑的方向、过去的时间,迅速报交。 报交,就是将动物奔跑的情况告知坐交的人。 因此,撵脚要对不同猎物的习性非常熟悉才行。 撵山还需要好猎狗配合。 在巴山,好的猎狗个头不一定大,但奔跑速度要快,要能灵活地钻刺芭越障碍。 因此,撵脚选的猎狗就十分讲究,必须要找肩头高、后腿弯、前胛宽、耳朵垂的土狗,从小加强训练,让它们看脚印、闻气味、撕咬野兽、与猎人朝夕相处,培养默契。 撵脚带的猎狗,领悟主人意图的能力强,和主人配合密切,撵山的时候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而青川犬、凉山犬、东川犬就是极好的选择,尤其是青川犬和凉山犬,更是有着野狗的叫法,天生的撵山猎犬,最适应巴山陡峭山地的土狗犬种。 相貌上看着或许不是那么威猛霸气,但适合本地的,才是最好的。 而且,它们的忠诚度不输任何犬种。 眼下四个人盘算五头野猪,陈安也是有着考量的。 宏山、宏元康两人的块头,一看就是龙精虎猛的类型,陈子谦虽然瘦小些,却也精悍。 三人中,宏元康和陈子谦多少有些经验,宏山妥妥一新手,陈安也只是個有了经验储备而没有多少实战的新人,但地形四人都很有把握,能搞一波。 至于以后,陈安准备把狗帮给建起来,领着宏山撵山为主,而宏元康和陈子谦虽然精悍,毕竟上了年纪,需要的时候打打辅助充当个撵脚就行。经验也能一点点积累,默契也会越来越好。 关键是,这些人可靠,这比啥都强。 宏山年轻,比宏元康灵活,因此,宏山被安排在山沟左边,负责那两个野猪可能冲突到山坡上钻进林子的平缓处防守,而宏元康则是去了右边平缓处围堵。 陈子谦绕到野猪群后边驱赶,本就是为了惊动,这时候也不担心被野猪发现。 最大的麻烦,反倒是那头中了套的野猪。 陈安也有过交代,那只中套的大野猪被惊动后,很有可能不是第一时间逃跑,而是转回来对人发动攻击,所以,陈子谦必须要相当提防,能及时躲避才行。 至于两条青川犬狗崽,就让它们在安全的地方待着好了,不打算让它们参与。 在三人往回走,各自前往预定位置的时候,陈安开始着手自己的准备。 三四百米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对于人来说,即使在山林里,有着诸多阻碍,一两分钟也能跑完,对于皮糙肉厚无所顾忌,速度更快的野猪来说,那就更快了。 让陈安庆幸的是,他做好准备,在大松树背后蹲守,等了没一会儿,就听到陈子谦越来越近的声音,足以判断出,那头中套的野猪,没有转身去攻击陈子谦,而是随着猪群顺着山沟奔逃而来。 知道野猪群顺沟而来,陈安赶忙凝神,准备在必要的时候开枪。 五头野猪,首先抵达的,就是宏元康守着的那片缓坡,为了防止被野猪冲撞,他就藏在那里一棵青杠子树旁。 眼看着野猪群一路狂奔冲到,领头的母野猪准备从缓坡冲上,他当即窜出来,不停地大声吆喝:“吼……哦……” 狂奔中的野猪可没法仔细嗅、仔细听去分辨周边情况,此时侧边突然传出吆喝,受到惊吓,那两只紧跟着冲到缓坡上的母野猪本能地一个转向,重新纵入山沟里,继续朝前狂奔。 紧随在后面的两只黄毛野猪则是被吓得往旁边的陡峭山坡上窜,一下子冲上去两米多高,奈何雪地湿滑,泥土松软,又接连滑落下来。 宏元康一边吆喝着,一边从身旁捡拾起早就准备好的石块砸了过去。 两头黄毛,最先滑落山沟的,继续追着母野猪狂奔,后下来的那头,被石头砸了个正着,嘶叫一声后,也跟着朝前狂奔。 落在最后的,就是那头一瘸一拐的拖着坑木的野猪了,一路上坑木被沟里的山石、灌木挂碍,它跑得磕磕碰碰,加之左后腿不听使唤,根本快不起来。 本来就受伤,现在看到宏元康在前阻挡,当即停下来盯着宏元康。 宏元康也不惧它,准备好的石头,接连就招呼过去。 被砸了一石头后,这头野猪嘶叫一声,朝着宏元康就冲了过来。 宏元康深知野猪的厉害,哪怕它只是三条腿跑路,还拖着挂碍的坑木,他也不敢低估,果断爬上旁边早选好的青杠树上,等野猪到了树下,窜起来咬他的时候,他已经离地两米多高了,根本够不着。 暴怒的野猪只能哼哼哧哧地冲着青杠树又撞又撅,弄得青杠树上摇晃不已,树上的积雪、冰凌纷落。 陈子谦是从左面追赶过来的,远远看到宏元康被野猪撵上树,暂时安全,他大喊道:“我先去看两个娃儿,等回来再来帮你!” “要得!”宏元康大声应道。 陈子谦脚步不停,一路朝着宏山守候的地方跑。 殊不知,听到陈子谦的喊声,暂时拿宏元康没辙的野猪,却是身形调转,朝着沟对面提着斧头跑过,弄得林木哗啦响的陈子谦就追了出去,重新跳进山沟,试图冲上对面山坡,结果,后腿不给力,滑落下来,又开始顺着山沟往外追。 没了野猪的威胁,宏元康几下从树上跳下来,也跟着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吆喝驱赶着。 第76章 成功合围 顺沟而下的两边山坡,虽然陡峭,但也不排除野猪会窜跳上去的可能。 别看着两三百斤就觉得它们笨重,但其实,野猪的爆发力、耐力极强,两米多高的垂直地埂,那也能中途腿脚借力,轻易就能纵跃而上。 为了防止野猪不从两边山坡跑掉,沿途也需要哄撵。 宏元康大块头,步子也大,别看着四十多岁,奔跑起来也相当的快,竟然很快就超越落最后的拖着坑木的野猪。 他深知,这头野猪跑不快,终究逃不了,也就不去管它,继续往前冲。 陈子谦或是用手扒拉阻挡的枝叶,或是身形一矮,从灌木丛缝隙中穿过,速度也不比宏元康慢。 但两人,都远远落后于沟中狂奔的那四只野猪。 它们,已经抵达了宏山守着的第一片缓坡。 准确的说,那里是山坡上另外一条更小的山沟和这条主沟交汇的地方,泥土腐叶淤积,长着片杂草和藤蔓,也是野猪最容易跑掉的地方。 山沟里野猪一路狂奔而来,冲撞着沟中灌木丛枝叶发出接连的哗啦声响,宏山往后错过一小段等着,也准备了几块石头,待领头前冲的野猪冲过的时候,他突然从藏身的灌木丛后边站起来,大声吆喝:“吼……哦……” 紧跟着,他也跟着朝缓坡冲过去,一边跑,一边将手中抓着的两块山石接连砸了过去。 受到这惊吓,原本急于钻进林子逃窜的野猪,本能地往右边坡地逃窜,结果,还真有一只母野猪冲了上去,后边的宏元康还离得远,只能看着它钻进林子跑掉。 另一头母野猪就没那么幸运了,眼看着也即将冲爬上去,被宏山及时从林间雪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中背部,惊叫着跌落下来。 它重新往上冲窜,但似乎是因为少了第一次那股劲,没能爬上去。 听着后面赶来的宏元康和陈子谦的吼叫声,它迟疑了一下,随着两头已经顺沟往前跑的黄毛野猪继续往前冲。 宏山脚步不停,前面还有一个缓坡是野猪容易跑脱的地方,他不敢耽搁。 终究比宏元康年轻灵活,他跑起来,碰到灌木丛阻挡,双手手臂往面门上一挡,直接冲撞而过,碰到小点的灌木丛,更是直接纵身越过。 连跑带窜,脚底生风一般,短时间的爆发出来,速度居然跟这三头野猪跑了个旗鼓相当,那势头,比起宏元康又强了一大截。 眼看着三头野猪即将冲向前面那片山坡,他一边大吼着,一边几下纵跃,顺着山坡斜里冲了出去,如同一块从山坡上滚落的大石头,携带着很凶悍的威势。 他的及时赶到,让三头野猪毫不迟疑地顺沟朝着陈安所在的方向冲。 陈安就静静地等在断崖边,藏在松树后面,端枪静静地等候着,听着沟里传来三人的吆喝声越来越近,很快,看到三头野猪冲出来,他却没有急着开枪。 只有一枪的机会,而成功驱赶到这里的,是三头野猪,根本就顾不过来,而且,崖口的位置,两侧都有逃窜的机会,他一个人也拦不住。 之所以等在这里,陈安也是为了利用这断崖。 他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在三人的驱赶下,慌不择路的野猪会不会从悬崖上冲跳下去,那么高的悬崖,摔不死它们,也能摔残它们。 当然,野猪虽然在狂窜,但也不会傻到看到前方是悬崖还继续往前冲。 陈安在这里,已经做好准备。 用带着的开山儿砍下些树枝,挡在能跑掉的两侧。 断崖口上,也稀疏地放了几根树枝,挡着野猪的视线。当它们闷头冲过去的时候,只有掉下断崖的份。 如果有及时刹住脚的,陈安再开枪也来得及。 埋伏的位置,距离断崖崖口,不过四五米的样子,这距离,这点准头,陈安还是有的,而且,火枪的威力也能很好地发挥。 宏元康、陈子谦和宏山在后面狂吼吆喝,三头野猪一路狂冲过来,眨眼间到了近前。 陈安的神经,在这一刻也紧绷到了极点,心脏都跟着砰砰狂跳,感觉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他这一次,还是没法做到完全冷静,但总比上次杀黑娃子的时候更安全,虽然紧张,好歹能保持冷静,控制住自己。 下一秒,三只野猪,由窜跑在前的两只黄毛打头,一股脑地朝着枝叶稀疏遮掩的崖口冲了出去。 第一只黄毛,几乎没有任何防备,直接就纵跃出去,带下去两根枝丫。 第二只黄毛惊觉前面有悬崖,想要刹住身体,可这是断崖位置,脚下的根本就是被泥土杂草浅浅盖住的石板,滑得不得了,快速的奔逃的冲势,又岂是那么容易能抵消的,也身不由己地嘶叫着从断崖崖口滚落下去。 最后剩下那只母野猪,它注意到前方的情况,也是一個急刹,在距离崖口两米多的地方停下,哼叫着转向朝着左边树枝遮挡的地方,准备往那地方逃窜。 可早已经端枪瞄着的陈安,又岂会给它机会,食指扣动扳机。 砰然声响中,枪口一段带火的烟雾喷出,大颗粒的铁砂从枪口射出,打的正是野猪前腿后三寸的腋窝位置,瞅的就是它急忙刹住身体转向侧过来的时机。 说来话长,但其实从看到野猪冲出来到陈安开枪,不过几秒的时间。 断崖下接连传来嘭嘭的声响,接着就是母野猪的嘶吼。 打中了! 看到母野猪突然掉头朝向自己,耳朵嗡嗡响的陈安顾不得其它,将枪往肩膀上一甩,纵身往上一跳,双手刚拽着棕绳,准备往大松树上爬,母野猪已经冲撞过来,张口就朝着他悬着的双腿咬来。 陈安赶忙腹部猛然用力,将双脚一下子提起来,蹬着树干,避过母野猪这一咬后,几下爬到上边三米多高的松树枝桠上蹲着。 他是瞄着要命部位打了一枪,但陈安没法估计这一枪的效果,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打准。 母野猪惨叫着掉头,那就是要准备拼命了,他可不想跟一头受伤后彻底发狂的母野猪正面对抗,被咬到一下,后果难以想象,安全为主。 现在总算安全了。 他低头看着下边冲着松树几下撅挑后,哼哧着看向自己,鼻孔两道热气急剧喷涌的母野猪,发现自己那一枪打得还挺准,只有核桃大的一片枪伤,血液不停地往外冒。 而在这时,十多米外,提着斧头的宏山正狂冲过来。 见状,陈安连忙大喊:“不要过来!” 听到喊声,宏山连忙止步,而母野猪也在这时,注意到赶来的宏山,掉头就冲进山沟,朝着宏山所在的山坡冲了过去。 宏山被吓了一跳,赶忙转身就跑,见旁边有棵青杠树,立马跳起来往上爬,几下蹲到树桠上。 只是刚冲到半坡的母野猪,却像是突然没了力气一样,翻滚着跌入山沟,挣扎几下,没能站起来。 陈安知道,自己开的那一枪,打中要害了,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更远处,林木哗啦声传来,陈子谦和宏元康也相继跑近。 陈安看了看沟里,见那头拖着坑木的大野猪没来,还有另外一头母野猪也没在,不由出声问道:“还有两头野猪嘞?” “那头母野猪跑咯,我没拦得住!”大口喘着气的宏山说道。 陈安笑笑:“跑了就算!” 陈子谦和宏元康两人也接连赶到,看着沟里捣腾着四蹄的母野猪,两人龇牙咧嘴的大口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缓过气了。 “啊哟,都好几年没恁个跑过了,真的是要了老命了!”宏元康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 陈子谦也是大喘着气:“就是,看来得多练练了,不然以后上山可跟不上这两龟儿子,会拖后腿……我看你差不了好多,跑起来还是像头老熊!” “你也不赖,像只豹子!”宏元康也笑道。 陈安听着两个互相恭维的长辈的话语,心里越来越想知道他们背后的故事了。 宏山从树上跳下来,冲着宏元康问道:“老汉,哪只中套的野猪嘞?” “还在后边沟里面,好像是被沟里的石头挂住,没得事,它跑不快,也跑不掉。” 宏元康站直身子,看看沟里面已经不动,流了一大滩血的野猪,又看看其它地方:“还有两只黄毛……跑掉了?” “滚到山崖下边去咯!” 一开始,陈安打的就是让它们尽可能滚下石崖摔死的主意。 他解开绳索,抱着树干滑下来:“蛋子哥,斧头给我!” 宏山猜到陈安想要干什么,说了句:“让我来!” 他小心地顺着山坡下到山沟里,谨慎地靠近母野猪,扬起斧头,朝着野猪脑袋狠狠来了一下。 野猪只是抽搐了一下,就再没动静。 确定野猪已死,陈安这才放心地走到崖口边,伸手拉着一旁的小树朝断崖下边张望。 只见两只黄毛野猪,都直挺挺地躺在石崖下的山石缝隙中,死得不能再死了。 陈子谦他们三人也围过来,朝下边张望,宏元康转头看向陈安:“狗娃子,不愧是跟着师傅学出来的,这算盘打得漂亮!” “主要还是你们配合得好,要不是你们赶得紧,它们也摔不下去,三头野猪到了这里,场面一乱,我很有可能忙着上树躲避,一头都留不下。”陈安说的是实情。 宏元康、陈子谦和宏山,都非常给力。 “五头野猪,留下四头,你娃儿领着我们三个,就凭着三把斧头一把枪,很多人怕是打死都不敢相信,不信你看好,回到村子,只要说出去,必然引起轰动,村子里所有人都不敢再小瞧伱!”宏元康咧嘴大笑道。 第77章 你也想养狗? 陈安守在交口,只是简单布置,然后蹲守。 除了心里一直紧紧绷着,体力上没有高强度的消耗,几个人都没有出现任何伤情,事情还完成得比自己预估得要好得多,心里也是兴奋。 野猪肉质,肯定是还有花纹的猪崽最好,肉嫩,且腥臊味不大;其次是黄毛野猪,再是母猪和公猪。 他的预期,主要是两头黄毛野猪。 这两只百来斤的黄毛野猪比较容易对付,肉也好。 至于大的两头母猪和那头被套的公猪,哪怕这里地形非常有利,他也清楚,凭借三人手里的斧头和甩开脚丫子的追撵,换在开阔地方,其实是件挺危险的事儿。 在这里,也就是仗着地形比较有利才敢这么做,即使在这里,拦不住这些野猪,让它们跑掉,陈安也觉得正常。 但其实,他惦记的主要还是三只大的野猪。 野猪食性杂,几乎什么能吃的都吃,草木叶片,地下的植物根茎,包括蛇虫鼠蚁和一些小动物,统统不放过。 这其中就有很多有毒物和有药性的东西,造就了它们强大的近乎百毒不侵的肠胃,也让它们的猪肚变得很有价值。 越是大的野猪,猪肚越好。 也是最容易拿去换钱的。 能换钱才是王道。 当然,也要碰到识货的人才行。 至于大野猪的肉,他还真没太放在心上,主要是不好卖,不方便卖,现在也不值什么钱。 眼下,两只黄毛野猪搞定,大的野猪也能猎杀两头,已经是非常非常好的结果。 看着两个大口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的长辈,陈安忍不由微微一笑,两个平时看着普普通通的山民,在这场轰撵围猎中,表现得非常不错……越来越有意思了。 从陈子谦赶着他去赵昌富门上道歉那天开始,陈安就没少观察自己的老汉陈子谦和宏元康两人,觉得两人绝对是背后有故事的人。 他们的魄力和表现出的方方面面,在陈安看来,丝毫不输村里那几個领头的,但却能被赵昌富那种人刁难克扣…… 他猜测,他们是故意要低调,也就对一些事情选择隐忍。 当然,也有可能是看在同一个村子的人的份上,正所谓抬头不见低头见,觉得事情不大懒得计较,选择了忍让。 但陈安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太小,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他上辈子不关心这些事情,也懒得过问这些事情,不知道具体情况,陈子谦也从来没跟他说过,他甚至不知道两人当过背老二,在外边混过。 而这辈子,他昨天晚上才听宏元康提了一嘴,也听自家老汉说几年的时间,零零总总被赵昌富抹秤砣弄少了至少三十块钱。 三十块钱,听着不多,但这是什么年头? 城里普通工人一个月都只是二十多块,三十块不到的工资。 这钱值钱啊! 在这山村里,本来就很难赚到钱,再被这么克扣,是很难容忍的事情。 这些账,陈子谦有小本本记着,估计宏元康也有,两人是心知肚明的,明明是早有盘算。 只是上辈子,陈安却一直没有见两人对赵昌富有任何盘算,赵昌富一辈子混得悠然自得,甚至还混去了镇上,不然他儿子赵中玉也不敢那么嚣张。 而现在,两人却是在打赵昌富的主意了,而且还是当着他和宏山的面说的。 借着自己揍了赵中玉,赶着他登门道歉,联想到后来说的那些东西,陈安才知道,陈子谦有收拾赵昌富的打算,而且想把事情做得光明正大。 可陈安总觉得,陈子谦还是在想着隐藏什么。 他一通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陈子谦和宏元康两人背后藏着的事情不那么简单,越想越好奇。 至于宏元康所说的,一下打到四头野猪会引起轰动,和陈子谦的低调不同,陈安是求之不得。 作为活过一辈子的人,他太清楚声名的重要性。 事情一传,自然所有人都知道他也是个扛着枪能打猎的人,而且很有能耐,也就开始有了声名。 很少有人愿意招惹一个扛着枪的撵山人,这不仅仅是能不能分点野味吃那么简单,更是一种隐形的威慑。 而有了声名,说话办事,更有份量,更能引起重视。 有了大的声名,毫不夸张地说,甚至能当饭吃,能当钱花。 想到以后自己想做的那些事,要想好好发展,还真需要有个好声名,才会方便很多,他真不怕事情传出去。 这和杀了黑娃子秘而不宣,又是两码事,主要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熊胆价值极高,免不了有人会动歪心思而选择铤而走险。 好在,目前为止,貌似吕明良和封正虎也没有说出去。 陈安没有催促三人,而是忙着才往火枪里装填好铁砂、火药。 等他们呼吸调均匀,脸色也恢复如常,在陈子谦和宏元康两人卷了旱烟抽过,休息得差不多了,陈安才起身顺着山沟左边的坡地往回走。 宏山他们知道陈安要去对付那头中套的野猪了,纷纷起身跟上。 往回走了百来米,陈安看到了一屁股跌坐在沟里的大野猪。 它后脚拖着的坑木,断过一截的那头卡在石头缝隙里,另一头卡在沟里一蓬灌木丛中,进退两难。 中套那么长时间,一路拖拖拽拽,阻碍不少,哪怕它一股子蛮力,时间久了,也是极大的消耗,何况还伤到了脚。 听到几人顺着山沟坡地进来的声响,大野猪蹭地又站了起来,猛冲了几下没能挣脱,就转回身来盯着陈安等人,吭哧吭哧的哼着,露出凶相,一副随时可能冲撞过来的样子,只是被钢丝绳牢牢套着的左后脚往后扯着,将钢丝绳绷得笔直。 陈安靠到近前,蹲下身,瞄着大野猪眼睛往后,耳朵往下的位置,搂了一枪。 那里相当于野猪的太阳穴,薄弱的位置,是非常致命的部位。 火孔喷出的火烟让他本能地闭了一下眼睛,还有耳朵也在剧烈的声响中嗡嗡响。 这让他很不舒服地甩了甩脑袋,寻思着等熊胆卖了钱,一部分给大哥用来在青沟盖房子,剩下的,得在汉中那边买上一把双管猎枪回来。 这火枪用起来,不方便不说,无论是喷出的火烟还是声响,都有不小的干扰和影响。 他不想自己耳朵早早有了耳背的毛病,也不想因为烟雾和声音的影响干扰自己的判断。 而且,手头的家伙好一点,也能更好的撵山赚钱。 射程远一些,能多几次射击的机会,对人的安全也会更好些。 近距离的射击,精准度自然不用多说。 随着枪响,大野猪也一下子翻倒在地,不停地抽搐着,很快就没了动静。 稍微等了一下,宏山提着斧头滑下山沟,小心地靠近大野猪,朝着脑袋砸了两斧头:“死翘咯!” 宏山看着生猛,但做事却是谨慎,知道需要确定猎物是否死透,有过一次,就知道第二次该怎么做,这就是灵性。 陈安甚至觉得,宏山比自己更适合撵山,勇猛而不失心细。 他跟着滑下山沟,拔出杀猪刀,给野猪放血。 “你两个娃儿去拿背篓、牵狗,等哈要到石崖下边去处理那两只黄毛野猪,顺便就从那里背肉回去,省得再爬上来。 一下子搞了五头野猪,可是不少肉,小的三头肉好,我们两家人分了,剩下两只大的,让村里的人来搬,带回去分给村上,顺便让队长领人来看看那死人,该啷个处理。” 陈子谦小心地拽着山沟陡坡上的小树下到沟里,冲着两人说道。 “你们去拿也是一样,刚刚发力轰撵那一阵,可是把你们累到咯!”陈安笑道。 陈子谦瞪了他一眼:“真当我们两个老不中用了蛮?你自己的狗,自己去领,不要指望别个,把杀猪刀留下就行。” 自己的狗,自己去领…… 陈安愣了一下,也觉得有道理,当即放下手头的杀猪刀,偏头冲着宏山说道:“蛋子哥,我们走!” 他说完,让到一边,小心地给自己的火枪装好火药、铁砂,提着转身就走。 宏山也提着斧头跟上。 招财和进宝很不适应被拴着,久久不见陈安回来,不停地挣扎着,甚至掉头回去撕扯着棕绳,呜呜地哼叫着。 听到林子中传来的响动,双双停下挣扎,警惕地看着林子。 直到看到陈安和宏山两人从林木间钻出来,顿时急迫地冲着陈安吠叫起来。 到了两条狗崽旁边,陈安看着满雪地的狗脚印,再看看被咬的棕绳,伸手揉了揉两只青川狗崽的脑袋,他先将招财脖子上拴着的绳索解开, 像是生怕再次被拴一样,脖子上的棕绳被解开,在陈安给进宝解绳子的时候,招财立刻咬着那段棕绳拖到一边,呜哩哇啦地在雪地上一通乱甩,冲着棕绳发泄怒气,然后回头看着陈安。 进宝也是,一没了束缚,立刻跳到一旁。 看到陈安冲它们招手,也只是微微摇摇尾巴,就是不靠近。 他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两只狗崽对绳子的厌恶。 也对,正是天性烂漫活蹦乱跳的时候,被束缚着,肯定不习惯,也不舒服。 他蹲下身,冲着两只狗崽说道:“刚刚还不是怕你们乱跑才把你们拴起来嘞,万一被野猪伤了,我可舍不得……以后只要伱们听话,就不拴你们咯。” 宏山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他不是第一次看到陈安逗狗,跟它们说话。 以前觉得扯淡,但自从他亲耳听着鹞子岩那大爷将两只狗崽交到陈安手中说的那些话,亲眼看着那条大狗和两只狗崽之间的依依不舍,他能真切感受到那种人与狗,狗与狗之间的交流,就再不那么认为了。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忽然觉得,狗不是单纯的狗,而是精灵,很有灵性的精灵,真的通人性,人与狗之间,那也是能交流的。 “狗娃子,啥子时候碰到好狗,也帮我找两条养养撒!” “你也想养狗?” “我觉得我有些喜欢狗咯……再说,以后跟你撵山,多两条狗,能帮上点忙也是好的。” “那行嘛,等碰到好狗的时候再说。” 像是听懂了陈安的话一样,招财和进宝偏着脑袋看着陈安哼哼,在陈安冲着它们再次招手呼唤名字的时候,慢慢地走了过来。 陈安一手揉着一只狗崽的脑袋,在它们的脖子上、下巴上挠挠,两只狗崽伸舌头舔着陈安的手背,一下子尾巴就欢快地摇了起来。 随后,他拾起两根绳索,扔进自家背篼背上,提着另一个背篼:“走,我们赶紧去帮忙,能回去早点。” 宏山也将自家两个背篓,一个装在另一个里面,背着跟上陈安。 第78章 这个日子总算有盼头咯 山沟里两侧林木荫蔽,但也比顺着两侧山坡走要空旷好走得多,没那么多挂碍,尤其是背着背篼的时候。 两人顺着山沟和陈子谦、宏元康两人碰面,见他们已经将野猪开膛,把肠肚扒拉出来,陈子谦和宏元康两人正在拿着猪肚放脏物。 陈安将背篼放下一个,提着另一个到旁边一棵松树脚,扒开雪层,搂了些松毛垫在背篼底部,絮成一个窝的形状。 折返回来的时候,他顺带将陈子谦已经挤掉脏污,翻过来的猪肚扔背篼里放着,冲着宏元康说道:“伯伯,你们家今年只有半头猪,三头黄毛野猪的猪肉也不错,你们家背回去两只,我家里现在不那么缺肉了,我家拿一只,还有这几只野猪的猪肚。至于肝脏啥子,我带回去喂狗。” “分我家两只,那不得行,太多了,一只就得了……” 宏元康连连摆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子谦打断:“我说你这人呀,我们都老兄老弟的了,还跟我们恁個客气,大家一起出的力,少了你们两个,我们也打不到…… 就听我幺儿滴,你带回去两只,自家留着吃一些,剩下的给你家两个女儿分点也好撒,两头大的还准备分给村上人,又不是没有,有啥子好客气的嘛?” 宏元康笑着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咯!” “这就对了撒,耿直点!”陈子谦笑了起来。 随后,一行人接着顺沟往下,到断崖边取了母野猪的猪肚。 在他们三人帮扶着给母野猪开膛的时候,陈安则是割了猪心、猪肝喂两只青川狗崽。 隔了一天半的时间没吃东西,两只半大狗崽吃得凶残,狼吞虎咽的,陈安也由着它们吃。 吃饱后,可以一两天不喂食物,也可以让自己少背点。 不然,五个猪肚,外加五拢肝脏,也是不小的份量。 至于那些肠子,就扔在山上喂其它野物了。 母野猪的肝脏被取出来,猪肚装背篓里,四人顺着断崖侧面的山坡下到崖底,处理好两只黄毛野猪后,由宏山和宏元康两人先背着,四人轮换着一起返回第一只黄毛野猪所在的山坡。 一头黄毛野猪百来斤,去了肠肚心肝,一只也就七八十斤的样子。 对于几人来说,背着走山路,不是难事。 只是,野猪肉毕竟是软的,一整个放在背篼里,背着的时候摇来晃去,肩头上的份量也是忽轻忽重,挺磨肩膀。 当几人再次回到猎杀第一只野猪所在的山梁时,小跑在陈安前面的招财和进宝,又突然间炸毛,盯着黄毛野猪所在的方向一动不动。 见有情况,四人赶忙放下背篼,抽出斧头提着。 观望一会儿不见动静,陈安提着枪,小心地顺着山坡往下走,三人也提着斧头,谨慎地跟着。 没有下去多远,看到一只狼,正是他们之前见过的母狼,正在被猎杀后开了膛的黄毛野猪下边十数米的地方站着。 几人心头都不由一惊,连忙打量着周围。 见到狼,最怕出现狼群。 要是有别的狼出没,事情就有些麻烦。 好在,周围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陈安也注意到,招财、进宝也只是盯着那只母狼,对周围并没有什么反应,确定就只有一只。 撵山人上山,其实很少打豺和狼,哪怕冬季的时候,它们的皮毛不错,也通常不会招惹。 因为都知道,豺狼不少时候成群活动,碰到这样的情况,一个撵山人单凭手里一把只能开上一枪就得重新装填枪药铁砂的火枪,对付成群的豺狼,有多凶险。 所以,很多时候都选择主动避让,除非豺狼围攻。 当然,这样直接遇到狼的情况也不多见。 狼的嗅觉灵敏,大多时候在人还没发现它们的时候,它们早走远了。 人怕野兽,殊不知,野兽更怕人。 不用说也知道,这狼肯定是嗅着黄毛野猪的血腥味找来的。 怀了崽子的母狼,想要猎捕到食物,其实是件挺困难的事儿。 只是不知道这只母狼为什么会单独活动,而没有跟狼群在一起。 这只母狼也看到几人了,却没有跑的打算,很淡定地走到稍远的地方,回头看着几人。一只狼而已,敢靠近,在场的几人都有把握单独对付,倒也没什么好惧怕的。 “这是盯上这些肉了!”宏山看着那只母狼,小声地说了句。 陈子谦也催促道:“快下去看看!” 几人加快步伐往下走,那只母狼也赶忙转身跑远。 到了黄毛野猪旁边,发现野猪肉还在,就连扔在一旁的肠子都还完好无损,几人都松了口气。 宏元康笑道:“还好,回来的及时,不然这些肉,都不晓得会被狼糟蹋成啥子样!” “赶紧搬上山梁背着回家,还有不少事情。”陈安微微笑了笑:“今天还有得忙。” “要不要先烤几个红苕,吃过再走?”宏山插嘴问道。 陈安摇摇头:“不吃了,等把红苕烤出来吃到肚里,我们也差不多能到家咯,到家里边烤火边吃饭,不安逸蛮?” 宏山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带来了。” 他话音未落,宏元康伸手就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就伱娃儿批话多,赶紧动手!” 宏山撇撇嘴,弯腰一个人就将黄毛野猪搂起来,甩到肩上上扛着,大步往山梁上走。 将黄毛野猪背在篼里装好后,陈安正准备去背,却被陈子谦推到一旁。 他指着装猪肚、肝脏的背篼说道:“老汉儿,那背篼要轻些,你去背那个撒,我来背重的。” 陈子谦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说:“说起背东西,在你老汉我面前,你还不够看,就即使你伯伯也未必能比过我。” 听他这么说,陈安看看陈子谦和宏元康明显不是一个档次的身板,有些不太相信。 殊不知,宏元康却是笑了起来:“你娃儿还真别不信,我都不得不承认你老汉厉害,不要看着他身板没有我大,没有我壮实,但力气、耐力,是真不比我差,以前给人背货往返山里,我就从来没比过他。” 宏元康自己都这么说了,也由不得陈安不信。 但想想也是,力气大小,还真不能从体型壮硕程度上来判断。 就好比健身出来的大块头,看着一身炸裂的肌肉,但力气未必能比得上乡下玩石头的老石匠一样。 却听陈子谦接着说道:“你娃儿以前就有些懒散,干的活计不重,跟了李豆花一年的时间,更是没有干过啥子重活,让你来背……还是算咯!” 明明是舍不得让自己出重力,却偏偏要说得那么看不起人…… 陈安心里又是莫名地泛起一团暖意。 这些东西,上辈子没有好好体味,现在重活一世,却是别有一番让人鼻酸的滋味,越发觉得这份亲情的珍贵。 就像“老汉儿”这个称呼一样,是那么的特别。 在蜀地等部分地区将父亲称为“老汉”,同时也将母亲称为“老母”、“老妈”,这是一种很地道的血缘认同。 比老父亲更亲,也能让父亲的威严变得平和起来,与儿子成为要好的兄弟伙,让人能够感受到蜀人在血亲相处中的包容、豁达和那种特别的浪漫。 “不要恁个看不起人撒,再说了,哪有让儿子背轻老汉背重的,我又不是三岁娃儿!” 越是这样,陈安越是不忍心让自己老汉去背重的了。 真不应该! “提好你手头的枪,管好两条狗,领好你的路……有啥子好争的嘛!” 陈子谦干脆坐到雪地上,先一步将背篓背了起来:“这还是在山里,还要你提防着点撒!” 陈安总觉得陈子谦的话有着别样的意味,但也确实要提防着点,也就不再跟他争。 他蹲下身,将背篼背起来,一路领头前行,穿过山林,找到撵山、采药的人经常走出的比较好走一些的山道,往石河子村赶。 路上再没遇到什么状况,进村的时候,估摸着都已经是晌午时分。 在岔往陈安家的岔路口,宏元康背着背篼靠在路边的歇气坎上斜着:“我们爷两在这里等你们,一起到队长家说事!” “不要等咯,先把猪肉背回家,弄点东西吃饱肚儿,再领着他们去也不迟!” 陈子谦笑了笑,看得出,他是真没把山上遇到死人的事儿太放在心上。 “行嘛,我在屋头等你们……或者干脆你们爷俩直接到我家里来吃饭,昨天才杀的猪,饭菜都还有剩,热一下就可以了。” “算了,都一样!” 两个长辈相互一点头,各自背着猪肉往家走。 那天出太阳的时候,雪融化了一些,跟着又是阴霾和寒冷,将路边糊上一层薄冰,滑得不得了,陈安和陈子谦两人顺着通向自家的坡路往上走,真的是一步三滑,走的异常艰难。 陈平、瞿冬萍和耿玉莲都听到先到一步的两只青川犬弄出的声响,早早迎了出来,看着父子两人上来,连忙上前帮着两人将背篼放下来。 “又打了只野猪!”耿玉莲惊异地说。 “不止,幺儿一下子领着我们几个,打了五只!” 陈子谦一边微微喘着气,一边乐呵呵地说:“我们背来一只黄毛野猪,要了五个猪肚,宏哥家背了两只黄毛,还有两头大的在山上,准备让村子里的人去背回来分了。” “一下子打了五头,就凭一把枪?”陈平有些不信地看向陈安。 “幺儿撵山很有想法和胆气……活套套住两个,找到猪群,一阵轰撵,将野猪赶到断崖,摔死两个小的,他在交口又打死一个,这还是领着我们几个不太懂撵山的,已经很厉害了,不是亲自参加,我也不信。” 陈子谦心情很好,言语中满是对陈安的夸赞之意。 陈平也是一下愣住,他之前还有些看不上陈安下的活套,觉得那东西太假,却没想到,那么简单的活套,不仅套住了野猪,还一下子套住两只。 他看向陈安的眼神,也变得躲闪起来。 陈子谦不无感慨地说:“一头年猪,一头黄毛,再加上一只黑娃子,明年一年的时间,不用愁肉不够吃了,每顿桌子上都能多少有点肉……这个日子总算有盼头了。” 第79章 甩锅 对猎物进行驱赶合围的法子,在巫猎中有另外一个名字:催山。 催山,是很有规律且很讲究方法的捕猎方法。 负责撵脚的猎人必须知道山形、地貌……根据不同种类野兽的习性,结合具体情况,分别驻守几个堂口——猎物比较容易跑脱的地方,待准备工作做好,方可催赶野兽出山。 当然,催山的过程中,撵山人必须胆大心细,警惕性高,手脚麻利,跑得快,尤其要防患惊弓之鸟、狗急跳墙的野兽反攻。 今天陈安他们四人,只有陈安手头有枪,其余三人都是斧头。 在那条山沟,陈子谦轰撵的后方,宏元康守候等待的右边缓坡和宏山守候的两个缺口,包括陈安埋伏的断崖,这些地方都可以称为堂口。 只是,以陈安所在的地方为催山的目的地,重中之重,所以被定为交口。 如果他们三人手里不是斧头而是枪,在几個堂口,以及在轰撵过程中,只要有把握,都可以对野物开枪射杀,同时,枪响也能起到很好的轰撵作用。 在这过程中,猎物反扑以及开枪的时候会不会伤到同伴,都是需要高度注意的问题。 别看陈安只在断崖交口位置开了一枪,事情听上去简单,但其实,那是最危险的地方,因为在轰撵过程中,没有毙命的所有猎物都会被驱赶到那里,同时面对多个猎物,很容易应顾不暇而出事儿。 所以,在催山合围的配合过程中,对撵山人要求很高,毛毛躁躁,按耐不住性子的人,最是容易出问题。 而这也是陈安果断放弃陈平,转而选择宏山、宏元康和陈子谦的原因。 一趟简单的合围,足以说明他的选择是对的。 如果几人手头都有枪,就连那头母野猪也很可能跑不掉。 如此大的成效面前,陈平之前有多瞧不上活套陷阱,有多怀疑陈安的能耐,现在就有多心虚。 他不得不承认,他现在依然小看了陈安。 不过,无论是陈安还是陈子谦,都没有在意这件事情,因为都了解他,觉得他不适合干撵山的事儿。 “你在屋里,把黄毛野猪的皮剥了,把幺儿背回来的那些猪肚也给洗出来,我们等哈还要去找黑老鸹,让他领着人跟我们进山一趟,除了背野猪外,还有一个事要说一下。 山里边有豹子咬死了人,还把人挂树枝上,吃了大半。会吃人的豹子就得千万小心咯,说不定还会进村伤人。另外就是还看到了一只母狼,也得小心。 尤其是云梅、云兰,要看好了!” 吃过人的野物,那就会把人列入自己食谱的,从而变得更加危险。 就像狗吃过某种野物的肉,下次见到、闻到,知道那是能吃的,而变得兴奋,想要猎捕,是一个道理。 怀着崽子的母狼,找不到足够多的食物,也有可能到村子里打主意。 毕竟,村里养着的牲畜、鸡鸭等,都是它们很容易猎捕的目标。 最关键的是,翻过老梁包的那片深山,离得最近的就是石河子村,成为野物目标的可能性不小。 听到有豹子咬死人,听到有狼,除了陈安和陈子谦,家里其余几个都面色都变得凝重。 尤其是云梅和云兰,小脸更是被吓得寡白,不是跑去找陈平和瞿冬萍,反倒是双双挤到陈安面前,一人牵着陈安一只手。 为了不让她们乱跑,小时候可没少跟她们说豹子、豺狼拖猪咬羊和吃人的事儿,此时听到真有,心里难免惊悸。 陈安知道她们害怕,抽出手揉了揉两个侄女的小脑袋,安慰道:“莫怕,它们要是敢来,幺爸就用枪把它们打死!” 两个小家伙,这才平静了些。 “行咯,赶紧到屋头给我和幺儿弄点吃的,肚子还饿着哩!”陈子谦催促道。 耿玉莲和瞿冬萍连忙回屋,取来鼎罐,想着让他们能快点吃上东西,也为了让他们吃好,干脆又拿来面条,给两人煮上。 陈安坐在火边搂着两个小侄女默默地烤着火,听自家老汉跟老妈说山里被豹子吃的人,说围猎野猪的事。 陈平则是拿了杀猪刀在旁边听了一会儿,钻出屋子去给黄毛野猪剥皮。 别看只是头黄毛野猪,但皮毛比家猪厚实粗糙很多,用热水烫的法子,除了能刨刮出不少沾染在皮毛上的泥污外,那些硬毛刮断了都不下来。 所以,通常打到野猪,直接用刀子剥皮。那张皮早些时候还有人收去做鞋子、皮带,现在却只能废弃,或者看两只狗愿不愿意吃。 还要往山里跑一趟,这趟空身过去,也需要不少时间,陈安也不耽搁,挎上火枪,随着在后腰别了开山的陈子谦,一同前往宏山家里。 两条肚子吃得鼓鼓的青川犬也立刻不紧不慢地跟在陈安身旁。 赶到宏山家的时候,他们爷俩还在吃着饭,两头野猪就放在堂屋里,宏山他老妈正拿着菜刀小心地剥皮。 担心陈子谦和陈安等不得,两人加快了吃饭速度,草草扒掉一碗饭后,也提着斧头拿着手电筒,四人一起出门,前往队长杨连德家。 敲开房门的时候,很意外地看到赵昌富就在杨连德家里。 彼此之间有怨气,但那是藏在心里的,明面上却是不能表露得太明显。 四人进了屋,依旧笑呵呵地同杨连德和赵昌富打着招呼,陈子谦不想耽搁,也就开口直言,说了在山上打了五头野猪的事儿。 听到四人搞到五只野猪,就连赵昌富都忍不住朝陈安看了过来,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娃儿可以哦,都能领着人打围了。队上正缺好的猎手,出了一个好猎手,这是好事撒。明年队上春耕和秋收的时候,必须安排你去守庄稼,你能打野猪,打黑娃子应该也有办法。” 杨连德笑呵呵地冲着陈安说道。 “要得!” 陈安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每年春耕,种子刚一种下去,经常有山里的野猪嗅着气味到地里翻拱,捡食种子,还有猪獾之类。 到了夏末秋初之际,包谷灌浆后,山里的野猪、黑娃子也嗅着气味地出来糟蹋庄稼。 山里的猎物打了多年,黑娃子出现的次数要少些,但每年总有发现,野猪那就太多了,成群结队,来上一群的话,只需要一晚上的时间,就能毁坏一大片庄稼。 眼看即将成熟的庄稼被毁,对山里本就土地贫瘠收成不好的村民来说,更是雪上加霜,是很严重的祸害。 这些庄稼,对于野物来说,向来是最好的食物。 当然,对于撵山的人来说,也是比较喜欢做的事儿。 庄稼简直就是天然的诱饵,打了野物,肉分给队上,但皮毛或者值钱的东西,谁打的归谁。 送上门的野物,总比满山去找,然后追着撵的要好得多,何况去守庄稼,还有工分可拿,给的还不低,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分肉也是好事,你们在我家等着,我这就去找人……” 杨连德转身就往外走。 “队长,等一哈,还有个事情没说!”陈子谦连忙叫住杨连德。 杨连德回头看来:“啥子事?” “就是我们上山,在山上看到了个被豹子咬死,拖到树上挂起来,被吃了大半的人!” 陈子谦一脸凝重地说:“完全看不出来到底是哪个,这个事情我们也不敢乱来,只能跟你说一声。” “死人……” 杨连德脸色变了变,随即摇头道:“每年都听说有人一进了深山就再也不见活着出来,这种事情太正常了,我啷个管嘛,哪家人不见了,他们自己会叫人进去找,这个事情管不了!” “主要是想说一句,吃了人的豹子会很危险,还有,山上还有只怀着崽子的母狼……那地方离我们村不算远,怕是得提防着点!事情我已经汇报过了,啷个处理伱作决定。” 见杨连德一副不想管的样子,陈子谦很干脆地甩锅,他更不想沾染这种事情,反正提醒过了,义务尽到,爱咋咋地。 这几年不同前些年,积极性大不如前,生产队上管事的这些人,对队上的事情也是带管不管,更像是例行公事。 杨连德早几年刚当上队长的时候,事情还做的有模有样,现在也是变了个样,没多大威信了。 或许,很多事情他懒得放在心上,但如果真的是因为豹子、狼这些野物让村里人出了事情,他也推脱不了责任。 想了想,他还是说道:“我多找几个人去看看情况,明天再往公社去说一声。” 按照正常的做法,那是积极组织猎手清除祸患,而现在,他只是打算去看一眼,然后跟公社知会一声,这又何尝不是甩锅的做法。 他说着转身往外走。 赵昌富也跟着从火塘边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见状,杨连德赶忙将他拦住:“你这是要去干啥子,就在我家里等着,一起到山里看一看情况撒,我也能少找一个人!” 赵昌富摇摇头:“算咯,我跑不动,我不会撵山,那野猪肉我可不敢要,吃不惯,也不缺那点肉,就不参与了。” 他的话语有些阴阳怪气,脚步也丝毫不停。 屋里火塘边烤着火的四人相互对视一眼,又哪会不知道他在阴阳些什么,都不屑地笑了笑。 陈子谦冲着三人使了个眼色,四人起身出了杨连德堂屋。 陈子谦高声说道:“队长,我们也主要是过来说一声豹子和狼的事情,至于野猪肉,别人吃不惯,总有人吃得惯,别人不缺肉,总有人缺肉,再说了,我们自己也不嫌多。总不能把我们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猪肉的事情,就不麻烦你了!” 这话是说给杨连德听的,更是故意说给赵昌富听的,很明显的针锋相对。 与其经过杨连德的手,还不如自己张罗,好事谁不会做? “我们走!” 陈子谦看了眼突然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的赵昌富,冲着陈安他们说了一句,领头朝着皂角树场子走。 到了皂角树下,他拿着小锤,敲响树上挂着的铁钟。 不一会儿,各处屋子里,钻出十七八个来个人。 见敲响铁钟的是陈子谦,有比较熟的人问道:“陈哥,是啥子事,啷个今天你跑来敲钟咯?” “山上打了两个大野猪,想问问有没得人想吃野猪肉,想吃肉的,我领你们去背。还想说个事儿,在山上遇到个死人,是被豹子咬死的,出了个吃人的豹子,离为我们村子都不是特别远,大家出行注意些,尤其是要看好家里的娃儿。 另外,还有只怀了崽子的母狼也得小心。 有没有想吃野猪肉的,带上背篼跟我们走,如果没人要,我们自己去背!” 陈子谦高声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然后扫视着众人。 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有不少听说有死人,面色惊悸,不吱声。 “有肉吃,那是好事撒。” 也有好几个显得无所顾忌,纷纷回家带来开山和背篼,数了下有八人,陈子谦当即领头就走。 陈安看着自家老汉,微微笑了笑,想着他刚才召集众人的那一幕,他忽然觉得,自家老汉真的变了,换作以前,从没见他出过这样的风头。 第80章 熏腊肉 看着一行十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杨连德犹豫了一下,也快步跟上。 他终究还是不敢大意,怎么说也是生产队长,生怕出了问题,自己摊上事儿。 两头野猪所在的山沟,要经过豹子吃人的地儿,路过的时候,也领着他们去看看死人。 没想到,刚到豹子在树上挂尸骸的山坳附近,招财、进宝相继炸毛,不但再没有往前走,还折返回陈安身边,显得非常惧怕。 陈安见状,立刻意识到,招财和进宝察觉到有凶猛的野兽了。 而在这样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那只吃人的豹子。 也正是因为担心这只豹子伤人,所以原本领着人进山背野猪肉,只需两个小辈领着去就行,陈子谦、宏元康也坚持跟着同行的原因。 “那只豹子可能又来咯,尽可能不要弄出声响,我们先去看上一眼!” 陈安将火枪提到手上,小声地对着跟来的几人说了一句。 这几人倒也听招呼,纷纷点头。 他领头小心地朝着山坳里摸下去的时候,一帮人也小心翼翼地跟上。 到了早上宏山发现树上挂着尸骸的地方,陈安透过那片林木间的开阔缝隙,果然看到一只浑身布满黑色斑点的豹子,正长条条地趴在那棵大青杠树的枝桠上,双爪抱着尸骸,正在啃着。 其他人也看见了,一个个面色变得惊悸。 在秦巴山脉的地界里,如果在后世提到濒危动物,大家一定会想到六宝:大熊猫、金丝猴、朱鹮、羚牛、林麝和金钱豹。 大熊猫和羚牛在这年头,早早成了保护动物。 但金钱豹可不是。 在六宝当中,金钱豹可以说是最另类的一种。 这家伙“有奶便是娘”,站在食物链顶端,只要有地方让它下口饱腹,似乎也能随处可住,正是因此,分布范围很广。 豹子的一身皮毛价格昂贵,除此之外,还有那一身骨头,是珍贵药材,成分和功效与虎骨相近似,据一般经验,与虎骨一样有强健筋骨、追风等功效。 过去市场上,虎骨与豹骨不分,统作虎骨入药,也有的地方认为不能代用,真正的虎骨只有京城和天津卫地区有销售。 但现在,虎已经被禁猎保护,也就让豹骨身价变得很高。 可以说,它在猎人眼中,是最值钱的野物,是一本万利的猎物,并不比黑娃子差。 而且,相比起黑娃子来说,豹子更为机敏,轻易无法近身猎杀,想要打到,难度非常高。 通常的情况是,撵山人大都只能在偶然见到的时候,远远看上一眼。 只是,陈安也清楚自己手中的火枪射程很难命中,撵山犬也很难追撵上,就即使追撵上了,少下几只成年的配合默契的撵山犬,也很难围困。 这玩意儿也非常凶猛,真惹毛了,凭借迅捷无比的速度,尖锐的爪牙,轻易能灭杀。 而且,它的行动非常隐秘、谨慎,最是擅长偷袭,令人防不胜防,这也让它成了最危险的野物之一。 陈安跟着李豆花学撵山的那段时间里,也仅仅是远远地见过一次,根本没靠近的机会,更别说猎杀了。 但陈安对这只豹子,确实是心动的。 毕竟,这意味着是一大笔钱。 但他也清楚,自己的水准,想要进行猎杀,会很难,只能将心里火热的想法按下,这是一只吃过人的豹子,别猎杀豹子不成,反被豹子猎杀。 但现在,这只豹子又回来了,正在树上趴着吃肉,还有这么些人…… 貌似是一個难得的机会? 殊不知,陈安正在盘算如何围猎的时候,那只豹子也觉察到了异样,它忽然停止啃咬,蹭地站起来,朝着陈安他们几人所在的地方张望,随即一转身,顺着树干跳下来,毫不停留地钻进茂密的树林里。 陈安见状,只能作罢! 接下来,领着一帮人看了那尸骸和一路拖行的痕迹,还有那些破碎的衣物,在场的没有一个认出来的。 眼看天色不早,陈安也就不再耽搁,领着人直接去沟里分肉。 听着陈子谦和宏元康说整个围猎过程,一帮子人也少不了对着陈安一阵吹捧、夸赞。 相信要不了多久,整个石河子村,都会知道陈安是个很有头脑的撵山人。 一通忙碌下来,等把肉分割好装背篼里背着返回的时候,天都已经变得昏暗,不得不把手电筒用上。 等回到家,天早就已经黑了。 和众人在岔往自家房子的路口分道扬镳,陈安和陈子谦回到家里,看到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带回来的黄毛野猪和猪肚,也已经被陈平打理好。 一天奔忙下来,走了不少路,也是疲惫。 草草填饱肚子,洗了脸脚,在火塘边烤暖和后,陈安拿着手电筒,早早上楼睡觉。 脱衣的时候,他才又想起了衣服袋子里装着的小铜鼓,于是拿出来,捂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筒翻看。 铜鼓是全铜制作,浑然一体。 正反两面各有四个圆形的云纹图案,侧面鼓身上则是一圈的纹路,密密匝匝的,隐约能看出是些抽象的山山水水,雕刻得非常精细。 整个铜鼓表层看上去黄澄澄的,但那些细密的纹路中,还是有不少铜绿。 陈安能确定这东西,是个老物件,但却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在他看来,这铜鼓的大小,更像是个玩具。 不管怎么说,这是从死人手里得来的东西,还是不要轻易示人的好。 他从自己装衣服的箱子里,找了件破旧的很少穿的衣服将铜鼓包裹起来,塞在箱底,就不再去管它。 只盼着这东西过上些年,会是个值钱的玩意儿。 第二天陈安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透过门板缝隙,有亮眼的白光射进来,还有窸窸窣窣接连不断的声音,时不时传来一声声爆响。 陈安翻身起床,穿好衣物后凑到小木窗边朝外观望,见外面又下雪了。 下雪的时候会开雪眼,天空反倒会变得很亮,甚至还会出太阳。 雪下得不小,那一声声爆响,正是积雪将竹子压弯,承受不住份量,被压折后爆出的声音。 远处大村子里,还有一阵阵杀猪声传来,没几天过年了,都在忙着处理家中的年猪。 陈子谦从外面回来,用背夹背着一大捆柏树枝叶回来。他一看就知道,今天是准备熏腊肉了。 家里的熊肉、年猪肉都已经腌制了好几天,也是时候该处理了。 他没想到,一家人竟然谁也不叫他。 陈安赶紧下楼,到了堂屋里一看,瞿冬萍和耿玉莲正在屋里的桌上,用草绳捆绑那些从缸里捞出来的腌肉肉条。 “幺儿,起来了嗦!”耿玉莲笑着打招呼。 “今天准备熏肉,啷个也不喊我一声?” “喊你做啥子?又没得好多事,外面下雪,也干不了啥子,还不如让你多睡哈。” “哗啦……” 陈子谦将背夹往屋子前一扔,推门进来,看到陈安,笑着问道:“才起来?” 陈安点了点头:“上山砍松柏枝,喊我一声,我也能帮帮忙撒。” “又不需要好多!” 陈子谦淡淡笑了笑,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刚才在路上碰到黑老鸹,领着姓唐的公社书记,带着公社武部部长和一帮子民兵,他们拿着打靶的步枪,十多个人,还有七八条狗上山去了,应该是去打那只吃人的豹子。” “豹子值钱,想得通,哪个不想要!” 陈安并不觉得奇怪。 这其实对于杨连德来说,把山上出人命的事情甩出去,如果真打到了豹子,也少不了他的功劳,同样也是个巴结的机会。 这些人不积极才怪。 要不是沾染了人命,陈安自己也会想办法盘算这只豹子。 而且这些人,并不是啥子精明的猎手,哪怕手里的枪是很好的步枪,哪怕他们去了十多人,领了七八条狗,未必能把那只豹子给打了。 撵山打猎,向来不是人多狗多就能干的事儿,缺少经验,去再多也没什么作用。 他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陈平,于是问道:“我哥嘞,啷个不见人!” “昨天苏同远来请他帮忙杀年猪,他今天一大早就去帮忙了!”瞿冬萍回了一句。 虽然看不上苏同远,也跟陈平说过这人不靠谱,但毕竟两人玩得好,总不能彻底阻止陈平和苏同远来往,而且是杀年猪,人家既然来请,不去也说不过去。 陈安也懒得去管,转而问道:“今年还是在柴房里熏腊肉?” “是嘞!”陈子谦拖了凳子在火塘边烤火,随口应了一句。 陈安点点头:“今年交给我!” 他说着起身出门,到老房子旁边的柴房看了一眼,把里面的一些木柴和杂七杂八的东西搬出来。 柴房里有灶和大铁锅,最大的作用就是杀年猪的时候用来烧水烫猪和平时猪猪食喂猪。 今天熏肉,正好用上灶火,柴房空间不大,往年也是在这里熏肉,里面到处都被烟熏火燎得黢黑。 东西搬完后,陈安找来挂肉的竿子,在柴房里架设好。 今年不仅有一头家猪,还有些熊肉,数量不少,所以,挂肉的竿子他也就多准备了一些。 蜀地人家,家家户户做腊肉,哪怕不杀年猪的城里人,也会想办法弄上一些。 熏出的腊肉可以一直存放,吃到来年。 腊肉在制作的时候,选择在冬至前后十天最好。制作方法也多种多样。 这年头,蜀地各地乡民山民家中都烧柴火灶,也有火塘,只要准备好挂架,利用火塘的烟火或者是灶内的青烟,就能进行事半功倍的熏制。 经常去到一户人家,能看到火塘上就挂着一块块被熏猪皮发红发黑的肉条。 县城里的人没那条件,通常准备大缸或者去底的大洋桶罩着,熏制时,还需要自制熏笼一处,火烤烟熏,非常繁琐,经常有误以为火灾发生的情况,弄出不少笑话。 还有人,干脆将肉带到附近山上,用山上的木头枝桠搭个架子,以枝叶遮盖四周,在里面拢火进行熏制。 相比起来,山里人就要方便得多。 准备好架子,陈安回屋,将拴好草绳的肉条,提出来往柴房的架子上挂,陈子谦他们也帮忙递送,不多时,柴房的架子上挂满了肉条,小半猪肉,大半熊肉,有好几十根肉条。 家里边从来没有过那么多肉,看着都让人觉得欣喜。 除了这些,还有一头腌制着的黄毛野猪,那也是七八十斤的肉。 肉挂好后,陈安将灶火点燃,往里面加入陈子谦从山上弄回来的柏树枝,一时间,柴房里浓烟滚滚,转眼弥漫整个柴房。 用柏树枝熏出来的腊肉,有特殊的香味和口感,只是没有橘子皮、柚子壳等东西,不然熏出来的味道更好。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保证灶里面不出明火,熏烟不断,等到这些肉被熏得上色了取出来在通风的地方挂着就好。 第81章 发酒疯 雪终于渐渐停了,又给地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新雪。 陈安大部分时间就守在柴房边,给自己在外面拢了个柴火烤着。 黄毛野猪的肉,还留了些新鲜的腿肉过年吃,守着无聊,他干脆用菜刀切了些薄片过来,用竹条穿着,放在柴火旁边烤着。 自留地葱姜蒜都有,必不可少的辣椒每年都会栽上一些,等变得艳红了,用麻线编成串挂着。 还有花椒,不说房前栽的花椒树,就连在山上也有不少野花椒。 对于山里人来说,麻辣就是最好的味道,哪怕腥味重的野味,很容易就能弄得好吃,至少不难吃。 陈安开始烤肉,明明小脸冻得通红却还在屋子前的雪地上抓着雪团互扔,想着吃房檐上垂下的冰锥的两个小侄女也凑到火边蹲着。 “幺爸,我要!”云兰指着还在鲜红的烤肉说。 她的胆子,一向比同样眼巴巴看着烤肉却一声不吭的姐姐要大得多。 陈安伸手捏了捏云兰的脸蛋:“还在没熟,要再等哈!” 云兰自然地钻到陈安怀里站着,云梅则是犹豫了一下,回屋里抱来一个她们姐妹俩专属的小凳子,坐在火边烤火等着。 只是烤着烤着,云兰忽然哇地就哭了起来。 陈安愣了下,连忙问道:“哭啥子,啷個了?” 云兰提着一双红彤彤的手给陈安看,再看看云梅,也在搓揉着小手,显得很难受。 陈安这才反应过来,两个小家伙刚刚在玩雪、玩冰,现在跑来烤火,温度提升太快了,反倒让手酥麻胀痛起来,那感觉,他也尝试过,仿佛有蚂蚁在不停啃咬一样,有时候还很疼。 “手不要放在火上烤,烤太急了,能不疼蛮?” 陈安赶忙挪了下凳子,抱着云兰离火堆远一些:“把手捂在咯吱窝里,捂一哈就好咯。” 云梅赶忙端着小板凳离远一些,和云兰一样,将手捂在咯吱窝里。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适应了,云兰终于消停。 火上的烤肉在滋滋作响,眼看快熟了,陈安在上面撒了盐和少许辣椒面和花椒面,再烤了一会儿,彻底烤熟后,给两个侄女一人递了一串。 她们还小,吃麻辣没那么厉害,不像陈安吃的肉串上,沾了不少花椒面和辣椒苗,火辣辣和麻酥酥的感觉在口腔和舌头间交织,野猪肉那股子腥臊味似乎也没了,反而变得很香。 叔侄三人,吃得兴高采烈。 陈安准备的烤肉还不够,两个小家伙吃完后,又回去盯着瞿冬萍,在家里又烤了一些,还专门给陈安送出来两串。 他也只是单纯地过过嘴瘾,并没有吃太多。 两条青川犬也在雪地上相互撕咬翻滚,陈安见状,干脆将剥下来那块野猪皮用棕绳绑到柿子树上。 嗅着气味,两条狗崽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开始对着那块野猪皮撕扯,发泄着身上的精力,也算是对它们一种咬合、撕扯能力的锻炼。同时,也是在磨牙。 一天下来,肉熏好,全都送到楼上挂着,一直到吃了晚饭,天黑了好一阵,才见陈平红着脸回来。 看他走路踉跄的样子就知道,他在苏同远家喝了不少酒。 到火塘边,他拖过凳子,一屁股坐下,却不受控制地往后栽倒在地上,爬了好几下起不来。 瞿冬萍赶忙起身,将他扶起来坐着,整个人还摇摇晃晃的。 担心他一下子扑到火塘里,瞿冬萍干脆就在一旁守着。 “狗娃子,你不是看不上我撒,说得好像是就只有你会打猎一样,嫌我话多,嫌我毛躁,哼哼……” 陈平酒气熏天地冲着陈安说道:“一哈子打了五只野猪,在苏同远家吃杀猪饭,都还在有人不停地夸你,说你厉害,耳朵都听得起茧子咯!” 陈安看着他,一言不发。 明显,自己这亲哥心里边又有气了。 陈安说他不适合打猎,小毛病多,他心里不服气,觉得陈子谦和陈安都看不上他,不高兴。 此时喝醉了,倒是不像平日里那样,有再多不爽也只是藏在心里,现在一下子说了出来。 “就你能,就你有本事……我还跟他们说伱还打了只黑娃子,一个个把你吹上了天……有啥子大不了的嘛!” 陈平还在絮叨:“你等起,等哪天有机会,我打来给你看看,让你晓得,你哥我没得那么废……” 听到他这话,陈安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这下好了,打了黑娃子的事情,没听黑潭子村的吕明良、封正虎传出来,宏山家也没有往外透露分毫,反倒是被自家亲哥给大咧咧地往外传了。 陈子谦听到这话,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难看,扬起手里的烟袋,朝着陈平肩膀就抽了过来,被陈安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才没有抽下去。 “老汉,你是要打我蛮?” 陈平却是笑了起来:“你们就是向着狗娃子,一直都向着他,我都被你们打习惯咯,不管啥子事,不管是不是我错了,你都想打就打,打嘛……打撒!” 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打了两个趔趄,瞿冬萍都差点没扶住,冲着他吼道:“你喝醉了就莫说话了……我扶你去睡觉!” 殊不知,陈平将瞿冬萍一把推开,他自己又一下子跌倒,推得旁边的桌子撞在板壁上,撞得山响,犹自大声吼道:“老子没喝醉,不用你扶!你也不是好人,整天嫌弃我这样,嫌弃我那样,狗娃子能打个黑娃子,能打个野猪,你就觉得他能了。 一哈让我跟他干这样,一哈让我跟他干那样,人家根本就瞧不起我。 你觉得他能,嫌弃我,那你干脆跟他一起过嘛!” 看着他这狂躁的举动,云兰云梅也被吓得哇地一声,双双哭了起来。 这话一出,就连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耿玉莲也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扬手就给了陈平两耳光:“狗日勒你给晓得你在说啥子,这些话是你该说嘞?灌了几口猫尿你就发疯,不能喝你就不要喝。” 被耿玉莲两耳光扇得有些发蒙的陈平,一下子愣住。 而就在这时,被他推开的瞿冬萍也不惯着他,揭开旁边瓦缸上盖着防尘灰的簸箕,用木瓢舀了一瓢水,迎面就朝陈平泼了过去。 大冷天的,被这冷水一浇,发蒙的陈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整个人一下子清醒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一家人。 瞿冬萍将木瓢往瓦缸里一扔,拉着云梅、云兰回房间去了。 耿玉莲气鼓鼓地重新在火塘边坐下,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固。 好一会儿后,陈安深深吸了口气:“大哥,我们是一家人,没得啥子嫌弃不嫌弃的,从小到大,你没少护我,我都记在心里面。但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哪个都能干的,你看看你现在,喝点酒都能耍酒疯,啥子事情都往外说,还要我说啥子嘛。 一通话,把全家人的心都伤了。不能喝,你就不要喝撒。 你喝醉酒,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自己也是晓得的,一喝过酒,就脸红脖子粗,啥子都能往外说,你管得住你自己蛮? 还有,你想去撵山,想给我证明说你能,完全没得必要,也是真怕你出事。我记得上次才跟你说过,我们哥两个,各有分工,我出外边闯,你在家守家,忘记了蛮? 都是为这个家,都是为了把日子过好,怕是没有必要那么计较!” 顿了一下,陈安接着说道:“熊胆是大财,财不露白,以后这屋头,得守紧点!赶紧去换身衣服,不要冷凉了……我睡瞌睡去咯!” 他说完,转身上楼。 他躺在床上,却是睡不着了,静静地听着,屋子里面一直沉闷着。 陈子谦和耿玉莲都没有说话,大概过了半小时,也都起身去睡觉,陈安听到了开门声。 直到后半夜,才听到陈平回房间推门回房间的声音。 陈安长长呼了口气,裹紧被子,渐渐入睡。 第二天大早上,他在一阵钟声中醒来,是皂角树传来的声音。 老房子的位置在山半腰,比大村子要高得多,即使隔着老远,也能听到敲钟让集合的声音。 陈安翻身起床,穿了衣服鞋子下楼,看到陈子谦也刚从房间里钻出来,耿玉莲和瞿冬萍则是在火边烤火,陈平还没有起来。 火塘的壶里有热水,他倒了些洗脸,见陈子谦直接坐到火塘边卷烟,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不由问道:“老汉,不去听听说些啥子蛮?” “不要急撒,还有比我们家更远的!” 陈子谦不紧不慢地卷好烟,将烟袋锅伸到火塘里点燃,才站起身来,回头冲着耿玉莲她们说道:“你们就不要去了,这大雪天肯定不是上工,估计是有啥子事情要通知,我们去听听就行了。” 爷俩随后一起出门,等走到皂角树,如同陈子谦所料,场子上稀稀拉拉的就没几个人,他们来的还算早的了。 估计大部分人都是听到钟声才起床的,大雪天气,没什么事情,大都不会起得太早。 就即使起来了,也就是在呆在火塘边烤火。 敲钟的人是杨连德,就蹲在皂角树下边抽烟,有几个人围着他问东问西。 见宏山和宏元康也在,陈安和陈子谦当即凑了过去。 简单打过招呼后,陈安冲着宏山问道:“蛋子哥,晓不晓得要说些啥子?” “还不晓得,黑老鸹一直不说话,好几个去问了都不理!”宏山摇摇头。 既然问不出来,就只能等着。 四个人凑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又等了十多分钟,场子上聚的人越来越多,眼看来的人差不多了,杨连德才磕磕烟袋,站起身来:“都拢过来,不要说话咯。” 听着他的鸭子声,场子上的人纷纷围拢过去。 “有两个事儿要说。第一个,就是山上出了吃人的豹子,昨天我领着公社的唐书记和武装部部长他们去过,十多个人,七八条狗,找了大半天,豹子是找到了,被几只狗围到了树上。 就是在赶过去要打的时候,豹子蹿下树,咬死了三条狗,还把最先赶到的开了一枪的唐书记也伤了,豹子也跑脱了。 那豹子厉害,以后各家各户出门小心点,尤其是要小心自己的娃儿和牲口。 怕那只豹子到处伤人,公社发下话来,有人要是能打到那只豹子,清除祸患,豹子归打到的人不说,还额外奖励十块钱。 这是个赚钱的机会,但豹子也凶,自认为有本事的人去打,话说在前头,被咬了,可怪不得谁。 还有就是,被咬死的都不晓得是谁,就被简单埋了,有人找来或是问起,就告诉他们埋在山里面。 还有个事情,马上要过年了,队上准备宰六只羊,明天每家出个人来帮忙,宰了以后,按人头每家分点,就是这些事,散了。” 杨连德说完,转身就走。 陈安却听得微微笑了笑,就说那豹子不会那么容易打,这就不是人多枪好就能轻松搞定的。 公社这算是悬赏了,除了能得到豹子,还能有十块钱……有点意思! 第82章 更像是一个诱饵 在陈安的记忆中,并没有豹子到石河子村里伤人的事情发生过,狼也没有。 但这辈子,谁知道会是怎样? 就比如,上辈子有人被豹子咬死挂树上的事情,他就没听人说过,但却在这辈子碰到了。 无论如何,最好还是小心点。 杨连德回家了,村民们也纷纷离开,还有几个朝着陈安凑了过来。 “安娃子,你现在都能领着人打野猪咯,打个豹子,也应该没得啥子问题撒?” “能得豹子,还能得十块钱奖励,这种发财的好机会莫错过了。” “就是,你们不晓得,安娃子不仅能打野猪,还能打黑娃子,豹子自然也不在话下。我要是有这能耐,我肯定去。这要是打到了,一家子几年都不愁吃喝。” “安娃子还打过黑娃子?没听说过撒。” “昨天在苏同远家听他哥说的,都过了好多天了。” “还一直瞒着不说,怕我们晓得跟你家去分肉蛮?” …… 一帮子人议论纷纷,陈安心里暗道:事情传得真特么快! 总不能蒙住人的嘴不让他们说吧,直到一帮人说得差不多了,陈安才冲他们笑笑:“我那些都是运气,让我打豹子,我可不敢!” 这些人的话语中,听着是很平常的说笑,真其中不乏羡慕、嫉妒和拱火的意思。 陈安对自己的现在的能耐很清楚,活过一辈子,也不再是只知道莽的愣头青,虽然他对那豹子也有些意动,但更清楚自己的能耐。 豹子是何等机敏的野物,岂是那么容易打的。 不然的话,公社武装部去了十多个人,七八条狗,也不会死了三条狗,伤了一個人,还被豹子跑脱。 一个人上山,很有可能什么时候那吃人的豹子摸到身边都不知道。 哪怕带着狗,也未必能起到作用。 猎狗,对老虎、豹子之类的猛兽,有着本能的恐惧,真正遇到了,被吓得直接转身就跑都正常。 没有经过训练,对上这些野物,猎狗很难发挥作用。 招财和进宝,前天被领着上山,觉察到豹子的存在,炸毛后只是跑回陈安身边,没有选择跑掉,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毕竟是两只半大狗崽。 多人围猎的话,那在林间奔跑、窜跳如飞,灵敏无比的豹子,很难围住不说,就即使用枪打,也不容易打中。 逼急了,伤到人的可能性很大。 而且,才十块钱的奖赏,说实话,公社出的条件太小气。 关键是,说是说谁打到归谁,就怕真打到了,又有人来想着占便宜。 毕竟,谁都知道,这是能当虎骨卖的好东西,非常难得。 那十块钱,在陈安看来,更像是一个诱饵,等有人真打到了,为了那十块钱跑到公社“领赏”,得到消息的人,自然也就会登门打秋风。 到时候来的都是领导,是给呢还是不给? 陈安有想过,自己就即使真的要打,也是不动声色地打,打了以后不让人知晓的那种。 被人盯着的感觉,绝不好受。 见陈安没有被撺掇起意,一帮子人也觉得无趣,简单唠了几句,就各自回家了,这个时候,还是在火塘边烤火安逸。 “狗娃子,有没有办法打?”宏山也表现得很有兴趣。 陈安摇摇头:“我拿撒子打嘛,前天刚被我们惊过,昨天又被十多个人追撵过,那豹子更是警惕。再说了,公社的人既然发话了,那肯定不是仅仅通知我们石河子生产队,别的生产队也都晓得了。 山里厉害的猎人不少,这几天肯定有不少猎人上山追撵,我才多大点本事嘛,不想去撞这种大运,也不想去玩命,要过年了,好生在家里把年过了才是正事。” 宏元康点点头,冲着宏山说道:“你莫乱想,也不要乱搞,狗娃子说的是,安生在家把年过了。这种山财,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 顿了一下,宏元康冲着他们爷俩说道:“兄弟,狗娃子,走,到我家烤火去!” “就不去了,回家还有点事。” “这大雪天的能有啥子事嘛……昨天两头黄毛野猪打理出来了,我专门留了些好肉,今天还想着叫你们过来吃饭的,我们喝点酒撒。” “你就莫提喝酒咯,提起喝酒就一阵火起……我家里也有肉,伱个人留着自家吃。” “又啷个了嘛?” “还不是陈平那龟儿……算了,不说了,我们走咯!” 陈子谦摇摇头,转身就走。 陈安冲着宏山笑笑:“蛋子哥、伯伯,得空到我家来耍。” “我倒是想来,就是这两天怕是来不了,要去给我两个姐姐家送点肉!”宏山笑道。 陈安也笑了起来:“我看你应该是小人书又看完了,话又说回来,如果去了,看到有啥子书,带两本回来给我看看。” “要啥子书?” “随便啥子都行……二姐夫不是在公社畜牧场上班嘛,看看有没有啥子关于养羊、养猪的书,给我带点回来撒。” 宏山的二姐嫁在镇上,他男人在公社畜牧场工作,条件还算不错,不然也没有那么多闲钱给宏山买小人书之类的东西。 别看几分、几毛就能买到一本小人书,那也是钱。 那二姐夫有那条件接触到这些书籍,陈安正好借机会看看能不能弄到,也好趁机学点养猪、养羊的经验技巧。 “要得,我帮你问问,如果能弄到,我给你送来。”宏山点头将事情答应下来。 陈安摆摆手:“走咯!” 他快步跟上等在一旁的陈子谦,两人一起离开。 宏山和他老汉也不停留,转身回家。 “今年肉充足,回去也给你舅舅家送点肉过去,隔了十多里地,杀年猪的时候也没有叫他们家,一年到头难得碰到一次!” 陈子谦听了宏山的话,也想起了自家的舅子。 虽然平时少走动,但两边有事,都是真的出力。 上辈子遭了灾,陈安的这个舅舅,也没少探望、接济他。 他只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儿女逐渐长大,也只能是忙着顾家了,除了农忙的时候,一年有半数的时间,在县城里当背老二,也是过得艰难。 “是该给舅舅送点肉……” 陈安点点头,想了想,又接着说道:“老汉,回去的时候,就不要数落大哥了,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动不动就骂也不是事。也怪我这几年懒散,他心里边有想法也正常,要说也是好好说,相信他能听进去…… 对了,反正打到黑娃子的事情瞒不住了,干脆去找黑老鸹去打声招呼,把明年盖房子的事情说一哈,趁着队上几个跑江湖的还没走,把事情定下来,省得开年后不好找人手。” 虽然这年头盖房子没那么多限制,但始终,土地林地都是集体、公家的,想要建房,还是得跟队上打声招呼,再到公社去批一下,这样才能合情合理,毕竟,不是在原来的老房子所在的基础上盖房子。 另外就是队上的几个外出搞副业的人,就有好石匠和好木匠,开年这些人又要出去找事情做,跟他们打好招呼,省得到时候又去别的地方请人,那样也麻烦。 陈子谦想了一下,也觉得合理,转身就要往回走:“要得,现在就去说!” 陈安笑道:“莫急撒,盖房子打招呼的事情我去办!” “你去?”陈子谦有些怀疑。 “啷个,不相信我能办好蛮?”陈安自信地说。 陈子谦摇摇头:“黑老鸹这个人怕是没有那么好说话,他比赵昌富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安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不就是要点好处嘛,给他点不就行了撒,只要我们的事情能办好,他不过分,啥子都好说。” 陈子谦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耿玉莲和瞿冬萍已经在开始做饭,陈平则是在火塘边烤火。 见陈子谦和陈安推门进来,陈平赶忙站了起来,神色有些紧张地回头看着陈子谦。 陈子谦瞪了他一眼,到火塘边拖根凳子坐下烤火,简单将集合说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看向陈平:“你慌撒子,怕我骂你,怕我打你?” 陈平闷着头不说话。 “二十好几的人了,娃娃都五岁了?” 陈子谦长长叹了口气,看着站在火塘边还有些不知所措的陈平说道:“幺儿说了,让我不骂你,不说你,我就不说你嘛,以后做事要认得有点分寸咯,到了外面,酒给老子少喝点。站起干啥子,坐到撒!” 陈平有些意外地看看陈子谦,又看看陈安,没想到昨晚上的事儿就这样过来,换作是以往,少不了一顿骂,还有可能被揍。 他今天起来,还一直想着昨天晚上说的那些话,心里都有些发凉,属实过分了,浑身不自在。 他重新在火塘边的凳子上坐下:“我以后在外边,不喝酒了。” “大哥,昨天晚上喝醉了,没有跟人说要去盘龙湾、青沟盖房子的事情嘛?” 陈安挺担心这件事情,主要是跟他说过的那些将来规划的事情,现在还不想让外人知道。 陈平细细想了想:“我好像只说了打黑娃子的事情。” “没说出去就好!”陈安微微松了口气。 陈子谦跟着说道:“明天你去队上帮忙宰羊,幺儿去给你舅舅家送点肉!” 陈平连连点头:“晓得了!” 队上养着六十多只黄羊,但在这年头,黄羊更大的作用,是用来逢年过节的时候,队上宰杀后分给村上人吃的,作为一种肉食补充,最主要的是为了积肥造粪,几乎山里每个生产队都养着有。 不是像养绵羊那样,能产毛出售,能当成一个副业,毕竟羊毛是紧缺物资。 养黄羊,只是在利用山里草木这些天然资源进行的养殖,而不是像猪肉、蛋禽那样有收购渠道,有任务安排,公社并没有进行收购,而且,公社本身也有畜牧场进行养殖出售对接。 山里人养出来的羊,尤其是偏远山村,很难卖出去,只能是自己宰杀用来吃。 现在可没那么多馆子,更多的是各种食堂,还不允许私营。 真正养黄羊能赚钱,得在九零年代左右开始,养殖户才渐渐多了起来。 这也是在八一年下半年灾害过后,开始鼓励实行分田到户的时候,陈安还能分到十来只羊的原因,当然,也看在他一家人遭灾,他自己也残废了的份上,有照顾的成分。 生产队上这帮羊,陈安好歹也放过几年,上辈子养过,这辈子,等到分田到户的时候,他也打算选着好的,多接手几只。 他有信心养好,主要考虑积肥的事情,而且,到了后世,那也是地理标志产品。 最主要的是,搞种植,在肥料这一块,羊粪是极好的东西,有着大用。 太多依赖工业化肥,一时的高产量,换来的结果却是越来越贫瘠,越来越板结的土地和越来越大量的使用化肥。 但坚持用农家肥,一时间效益或许不那么好,但土地却是越来越肥沃,庄稼越来越好,种出品质也要好得多。 这一点,陈安是非常清楚的。 别的不说,后世种的那些作物,就有很多,吃不出现如今的香甜。 他不指望自家到时候分到的那几亩地有多高的产量,却也希望吃到的粮食能好些,毕竟,指望那些山地种粮食赚钱,就不太现实,满足自家使用算是不错了。 第83章 脑壳有问题 简单吃过中午饭后,陈安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呼,去楼上取了两块熏过的熊腿肉,也不多,就五六斤的样子,到堂屋里的时候,又顺便拿了用包谷壳包着放在火塘边的板壁上挂着干燥的黑娃子膝盖骨装兜里。 陈安出了屋子,准备去杨连德家里。 在柿子树下争抢着撕扯野猪皮的招财、进宝见陈安顺坡路往下走,立刻跟上来,在前面小跑着。 进入大村子,陈安熟门熟路地走到杨连德家门口,抬手敲了下门,喊道:“伯伯……” 大门很快被杨连德拉开,作为队长,他家里的条件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也是为数不多的几家摒弃了铁鼎罐的人家,有专门的灶房做饭菜,火塘就只是用来烤火。 杨连德拉开门,见是陈安,又看了看他手里提着的两块熊腿肉,咧嘴笑了笑:“安娃子,快进来,到火边坐……” 陈安见他屋里没什么人,他家堂客喜欢串门,平日没什么事,喜欢东家串到西家,也是个特能说的人。 “前些日子出师,师傅领我去打了个黑娃子,昨天肉熏出来了,送点来给你尝尝。” “你娃儿厉害,藏得深哦,打了黑娃子,不声不响过了那么多天,要不是昨天晚上听你哥说,还一个都不晓得……那我就不客气喽!” 杨连德是真不客气,接过陈安递来的两块熊腿肉,翻着看了看,然后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 “就不要说了,打個黑娃子,差点把命都折了,也是碰运气!” 陈安讪笑一声,又从口袋里掏出两块膝盖骨递了过去:“还有个东西要送你!” 杨连德接过去打开来看了一眼:“这是黑娃子的磕膝头(膝盖)上的那两块骨头,这可是好东西哟!” “只是两块骨头用来泡酒,能治疗风湿,平时喝点,对身体好!” 这两块骨头,收购站并没有收,只是山里人用来泡酒,当虎骨使用,用来治疗风湿,故有小虎骨之称。 但其实也不算非常值钱,花上两块钱,就能在一些有存货的撵山人手里买到。 如果关系好,直接开口要也能要到。 只是黑娃子不容易打到,也没有多少人敢打,显得有些难得。 杨连德能当上生产队长,自然也是个精明的人,见陈安那么殷勤,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娃儿是不是还有啥子事要找我?” 谁闲着没事献这种殷勤? 陈安自然是有目的,等的就是杨连德这句话。 他挠挠头,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觉得我家屋子的位置在半山腰上,上下很不方便,尤其是雨雪天。我哥已经成家有了娃,我年纪也差不多了,也该考虑以后结婚的事情,全家凑在一起也挤,老房子哪里也不宽敞,想另外找地方盖两个房子,想找你批一下!” “刚打了黑娃子就想起建房,怕是得了个大金胆。伱娃儿手头有钱了,想着盖房子也是好事,等成了家,有了媳妇娃儿,全挤在一起,吵来吵去也的确麻烦,分开盖房……你娃儿想得长远。 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你说嘛,想盖在哪儿,我看可不可以,只要可以,就给你批!” 得了好处,杨连德心里正是心里舒坦的时候,这事情对他来说,也只是小事一桩,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杨连德的性格,陈安多少有些了解,没有当队长的时候看不出来,等选了当队长以后,多少有些小贪,被叫做黑老鸹,一方面是因为声音,再一个是因为真的有点黑,看人做事的。 找他办事,不捧着点,没点甜头,不会太顺利。 陈安想了想,说道:“一个地方是盘龙湾那片野竹林对面的石崖下,另一个地方选在青沟。” 在听到陈安这么说的时候,杨连德看陈安的眼神有些像是在看傻子。 他忍不住提醒道:“你选的这两个地方离村子有点远哦,是不是太偏了?还不如你家现在所在的地方。我们村虽然不少地方山高坡陡,但盖房子住人,比那两个地方好的,还是有不少,你不再考虑一下。” 陈安笑笑:“我已经想好了,就那两个地方。” 见陈安态度坚定,村里人都看不上的地方,杨连德答应起来就更没有压力了:“你想好了就随便你。” “那麻烦你了哈!” “说那些……小事一桩!” 杨连德摆摆手,不以为意,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这个事情是你老汉叫你来问的?” 陈安点点头:“是跟我老汉商量过的,一家子都同意了,我大哥的房子盖在青沟,我的盖在盘龙湾。” “既然商量好了,那就随你们嘛!” 杨连德走到窗子旁,拉开下边放着的木桌抽屉,取出纸笔,开批条,开好后,转手递给陈安。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推开,杨连德他婆娘陶俊兰吃着一个烤洋芋进来,见陈安也在,说道:“啷个不拿凳子坐着烤火?站起干啥子!” “嬢嬢,我就是来找伯伯说点小事,事情已经说好,我这就走咯……谢了哈伯伯!” 陈安接过批条看了下,开门离开,出去的时候,顺便把门带上。 听着陈安的脚步声走远,陶俊兰拖了凳子在火塘边坐下,问道:“这娃儿来跟你说啥子?” “想在盘龙湾和青沟这两个地方盖房子,来跟我开批条。”杨连德也坐了下来。 “那两个地方盖房子?啷个想滴?”陶俊兰也想不明白:“那两个地方有啥子好的嘛。” “好个锤子……到那种地方盖房子,脑壳有问题!” 杨连德摇摇头:“打了黑娃子,想到给我送点熊肉过来,顺便来说盖房子的事情,还给我送两块骨头泡酒,我还觉得这娃儿懂事,会做人,本事也有了,但一说要在那两个地方盖房子,还是全家商量好的,我嘴上不说,心里觉得这一家子都哈戳戳的,人嫌鬼不要的地方,随手就给他开了条子。” 陈安不知道自己在杨连德两口子心里变成什么样了,只觉得事情有了着落,走路都变得轻松起来。 路过皂角树场子边知青房的时候,陈安恰巧看到董秋玲从屋里出来,倒烘笼儿的碳灰。 看到陈安经过,她起身定定地看着陈安,嘴皮轻轻蠕动了一下,陈安以为她有什么事儿要说,又不好意思,于是靠近几步:“董姐,是有啥子事蛮?” 董秋玲怔了一下,神情变得有些紧张:“没……没得啥子事!” “哦!” 陈安微微一笑,不再去管她,转身上了大路,径直回家。 而董秋玲则是提着烘笼儿回屋,关上房门,跑到窗子边的书桌旁,探着头从窗子缝隙看着越走越远的陈安,直到弯拐处再也看不到了,才又坐回椅子上,一脸纠结的样子。 陈安回到半坡老宅,推门进屋。 陈子谦抬头看来:“黑老鸹啷个说?” 陈安直接从兜里掏出批条递给陈子谦:“能啷个说,得了点好处,很痛快地将批条开给我了,觉得我选青沟和盘龙湾那两个地方盖房子有些想不通,劝我说地方太偏,比那两个地方好的还有不少……他哪里会晓得,以后那两个地方会变成啥子样。” 陈子谦拿着批条看了看,深深吸了口气:“希望我们赌对了……这个批条还要去公社盖个章,队上同意,到公社也就是走个过程。” 陈安笑笑,肯定道:“一定不会错……我明天去趟黑市场卖猪肚,顺便把这个事情办了。老汉,请人的事就交给你了,开年就盖房。” 他心里暗道:现在村子里的人有多看不上那两个地方,以后就会有多羡慕。 无论如何,大势不会有什么不同,把握好机会的能力总比村里人强一些。 这件事情上,陈安还是自信满满的。 随后,他看向抱着已经睡着的云兰在火边烤着火的陈平:“大哥,你在青沟想盖个啥子样的房子?” 陈平愣了一下:“我也不晓得!” “这有啥子不晓得的嘛,总归要自己住着舒服才行撒,大胆点想,盖房子的时候,先紧着你的盖,难得盖一次房子,就盖个好点的。”陈安鼓励道。 “随便盖上三间就行了……” “再想好点!” “那就盖个吊脚木楼,上边住人,下边摆工具,关牲口的。” 陈平挠头想了想:“吊脚楼住起安逸,潮气不大。山上树多,盖房子的木头也容易得到。” “吊脚楼……也行,但是有地点,没得必要把牲口和人的住房连在一起,还是分开建的好。” 吊脚楼在米仓山,算是比较常见的住房,也是比较合理的住房运用方式,陈平没见识过,脑袋里的想法有局限,吊脚楼在现在也算是极好的房子,有材料,有条件,也可以建得很漂亮。 而且,吊脚楼住着确实也舒服,现在山上木材容易弄到,地基石材也简单,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听说要改吊脚楼,瞿冬萍听着也是欣喜,神情甚至有些激动。 “那你勒?”耿玉莲也有饶有兴趣地看向陈安。 “我想盖个石头房子!” 陈安早就已经想过了。 盘龙湾那个地方,青石多,完全可以就地取材,顺便把盖房子的地点和一些场所修整出来,清理出来的山石就差不多够了。 有钱盖房子,他也不会再古板的想着盖什么吊脚楼,夯土房什么的。 再怎么说,也见过后世那些造型精美的别墅。 直接弄个小别墅样式的房子多好,过上几十年也不过时。 而且,青石这种夹杂着青、黑、灰等色泽,强度很高的建材盖出来的房子,可不比砖房和钢筋混泥土的房子差,外观一样可以弄得很漂亮。 他想想自己喜欢的石头房样子,心里都觉得美滋滋,充满期待,好歹重活一回,条件允许,还想着盖要不了几年就嫌老旧过时的房子,吃多了撑了。 直接弄成个别墅级的屋子,庭院啥的都有,不安逸蛮? 第84章 一条卖野味的路子 晚上的时候,陈安睡得很早。 大概是因为冷的缘故,鸡圈里打鸣的公鸡也不叫了,但陈安心里有事,还是起的很早。 他准备今天就去夜市,把几个野猪肚给卖了,顺便把建房的批条道公社盖上章,将事情落实,省得夜长梦多。 趁着有时间的时候,可以开始准备木材、石料之类的东西,还有修路的事情,也得提上日程,争取能早早动工,早早住上新房子,让一家人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至于送肉,完全可以从镇上办完事回来再去。 去舅舅家一趟,往返二十多里地,不耽搁的话,也要不了几个小时,完全来得及。 他给自己加了厚实的衣服,用背篼背着六個野猪肚,打着手电,趁着夜色,匆匆赶往桃源镇上的黑市场。 两只青川狗崽陪伴左右,袖口中依然藏着杀猪刀,头上戴了个捂耳帽子,两边的帽耳放下来,在下巴位置扣上纽扣,一张脸被护住了大半,倒也没必要做过多的遮掩。 也许是临近过年的原因,陈安赶到黑市场的时候,发现往来的人比以往的都多。 尤其是几个倒卖布票、粮票、油票等票证的贩子,身边围了不少人。 还有,出来偷着卖东西和买东西的人也比往常多了不少。 看样子,为了过个好点的年,不少人都甘于冒险。 陈安找了个位置,将背着的箩筐放心下,两条青川犬在身旁嗅来嗅去,被陈安搂到自己旁边,冲着它们发出指令:“坐到!” 这段时间,空闲的时候,陈安没少对它们进行这些基础训练,已经有了一些成效。 听到陈安的命令,随着他在两条狗后半身位置轻压,它们相继在他旁边坐下。 只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就又想着站起来到处走动,被陈安扬手作出要打的架势,又赶忙甩甩尾巴,老实地坐下。 很快,有人过来小声地询问:“弟娃儿,卖的啥子?” “野猪肚,好东西!”陈安小声地回应,同时打量着周围,有异动好跑路。 这人显然不是买主,摇摇头就走。 接下来,过往的人时不时就会有人过来问一句,也有问价的,但最高只给到六七毛钱,直接被陈安果断拒绝。 八毛钱,他还不如背回去留着自家吃。 就这样,一直等,来来往往,问过的人不少,但就是给不上价格。 谁曾想到,在后世,这些被认为很有药用价值,动辄三四百一个的野猪肚也如同上次卖熊掌一样,卖不上价格。 挺无奈的一件事儿。 还是得识货且舍得吃的人出现才行。 他开始期待第一次给他买竹溜子的男人或是那个给他买过熊掌的妹儿出现,但又有些担心两人未必会买这些东西。 眼看着天都快蒙蒙亮了,一直没见到人来,翘首以盼的陈安反倒看到街道上几个带着红袖章的人躲躲藏藏地过来。 他心头一惊,将装猪肚的背篼往背上一甩,大喊一声:“赶紧跑!” 说完,他拔腿就跑。 黑市场上无论是来买东西还是卖东西的,都一下子乱了起来。众人匆忙收拾东西,四散奔逃,都怕被逮到。 与此同时,带红袖章那几人见藏不住,也一下子冲扑过来,其中一个更是对着陈安紧追不舍。 如果空身奔跑,陈安丝毫不输那人,可背着背篼,那就不一样,身上的背篼挂碍,跑起来不方便,可又舍不得连背篼带猪肚地丢弃。 眼看被人追撵得越来越近,陈安都准备将东西扔掉的时候,跟在旁边跑着的招财忽然停了下来,护主地冲着对陈安紧追不舍的那人就是一阵狂吠。 被招财惊扰,那人也吓得赶忙跳到一旁。 听到招财的吠叫,跟着陈安跑着的进宝也折返回去,冲着那人狂吠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驯养,进宝已经确认了招财的领头狗地位。 别看两只狗崽不大,但生怕被狗咬也是种本能,那人顿时被拦下来,看着越来越靠近的两条狗崽,伸脚乱踢呵斥,见吓不退,只能是他退了。 正是因此,陈安得以跑脱。 黑市场本就在镇子边缘的偏僻地方,没几下,他就越过外边那片还算平整的田地窜到附近的林子边缘,冲着招财进宝吹了声口哨,两条狗崽放弃了对这人的阻挡,转身朝着陈安跑去。 眼看陈安要进林子,这人也不敢再追了,只能悻悻地折返,去拦截别的人。 陈安钻进林子,在雪地上一屁股坐下,只叹今天来的不是时候,谁会想到这些家伙今天会突然提前突袭,是想着要过年了出来捞点外快吗? 他揉了揉两只帮了忙的狗崽,稍稍喘气定神,确定不会有人追来,这才领着两只狗折返回进镇子的大路旁边,从路边的林子里拖来几根树枝,又在地埂几蓬野草根脚搜来些干草,在路边上拢了一堆火烤着。 今天只能这样了,冬季亮得慢,等天大亮的时候,也差不多到公社的人上班的时候了,去办了事儿,准备回家。 远处,有几个人骂骂咧咧地从镇子里出来。 听议论,是挑着豆腐来卖的担子连同豆腐被一并扣下,还有个弄了点孩童衣物来卖的,带来的一包衣服,也被拦下…… 虽说被拦住,大多时候只是东西被扣,人被教育一顿,写份保证或是一份检讨,就可能把人放出来,但还是大都不愿意,因为还很有可能被通报,被罚,那可得不偿失。 “哥子,那些人走了没有?”陈安随口问了一句。 “都走了!你也是从黑市场跑出来嘞?”其中一人问道。 陈安点点头:“还是我最先发现他们的,喊了一声就赶紧跑,差点就被逮住。” “你运气好……要过年了,前两天才来撵过一次,今天又来,算咯,回家安生过个年得了,我可不想大过年的还被人逮到,过了年又再说!” 听得出,虽然事情难干,但还是不想就这么放弃。 陈安回想着上辈子,似乎从明年开始,情况应该就会变得好得多,越发宽松了。摆摊倒卖各种东西的人会越来越多,尤其是城里。 到那时候,镇上赶一四七的集市也会逐渐热闹起来,事情就好办了。 现在这样的日子,挺闹心,陈安也头疼。 哪怕作为重生的人,依旧只能随波逐流,只是个小人物,他只想过好自己这一辈子而已。 一直在小火堆边耐心地等着天亮,又过了一段时间,远处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从镇上出来。 陈安仔细打量,认出就是给自己买竹溜子,给宏山买了麂子的那个中年。 这个时候才来……也不晓得今天收不收东西!陈安一直看着他。 经过陈安身旁的时候,似乎也是觉得陈安熟悉,中年停下脚步:“我好像记得,给你买过竹溜子!” “是哩!”陈安冲他笑了笑。 “我今天来晚了,听说黑市场被撵散了……”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这个时候跑到路边烤火,你也是来黑市场上卖东西的?没被逮到?还是东西已经卖了?卖的啥子?” 中年一连串的问题。 陈安笑道:“东西没卖掉,发现得早,我跑脱了,弄了几个野猪肚来卖……要不要看看?” “野猪肚,也是好东西撒,我看看!” 中年凑到火堆旁边蹲着,伸手在小火堆上边烤边揉搓着。 陈安将放在屁股下垫坐着的背篼扶起来,送到中年面前:“四个百来斤的黄毛野猪猪肚和两个大野猪的猪肚,都是两百多斤的。” 能长到两百来斤的野猪,那也是长了三四年的。 野猪肚子里讲究所谓的疔,听老人说是吃进去的毒蛇、毒虫之类的东西咬伤后愈合形成的,具体是什么,陈安也说不上来,是不是真的有药效,陈安也没法确定,但野猪肚不同于野猪肉,做好了确实好吃。 他只能告诉中年野猪大小,让他判断。 中年点点头,伸手翻看着背篼里的几个洗干净后在火塘边晾干水汽的猪肚:“东西不错,猪肚嘛,各有各的吃法,小猪肚要嫩些,大猪肚则是更劲道,当然,做法对了,都能弄得很好吃。 这几个猪肚我都收了,小的一个一块二,大的一个一块五,我给你七块八毛钱,你看得不得行?” 几个猪肚卖的跟黑娃子的四个脚掌差不多的钱,拿回去也就只能留着自家吃,比起黑市场上问价那几个,中年人直接就是翻倍的价格,算是不错了。 陈安当即点头:“要得!” 中年笑着冲陈安竖起了大拇指:“弟娃儿,耿直!” 在他将那几个猪肚装在自己背篼里的时候,接着问道:“上次见伱带些竹溜子,这次是野猪肚,你是家里面有人撵山蛮?” “都是我弄来的!” “看不出来撒……是这样,我家在县城里的,家里面经常有人来尝尝我老汉儿的手艺,大都是些山里的野味,我给列个单子,标个价格,给你看看。我经常会来桃源这边看看。这边是在大山里,弄到野味的机会要大得多。 你要是弄到了,觉得价位合适,就带来,不用进镇子,就在这里等着,也是在这个时候,我给你收了,啷个些?” 中年的提议让陈安有些惊喜。 其实他也大概猜过中年的身份,开始还以为是个舍得花钱吃喝的老饕,没想到,背后根本就是个厨师,开的私房菜馆。 不光明正大的开馆子,依然有人寻着手艺来吃喝,这样的馆子往往弄得很隐秘。 这也不失为一条卖野味的路子。 有这种好事,还能减少些风险,陈安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不对……不能高兴过头,下次来的时候,还是得提防着点,可不能被坑了。 中年先是给陈安递来七块八毛钱,然后又匆匆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两张信签纸,一张是已经列好名称标了价格的单子,用另一张誊抄一遍后,交给陈安。 陈安接过来细细看了下,发现要的东西还不少,而且,价位也很不错,当即说道:“等我弄到了,再来这里找你!” “那就说好了……走了咯!”中年将背篼往身上一甩,快步匆匆离开。 第85章 铩羽而归 猪肚出手,陈安顿感轻松。 天也逐渐亮开,他背上背篼,领着一对狗崽,缓步走入小镇,到公社办公的大院等了没一会儿,大门打开后,人也陆陆续续的进入。 他拿着杨连德的证明找到负责人,简单说明情况,得到了更正式的加盖了印章的批条。 事情算是落定。 陈安兴奋地出了公社办公大院,专门到百货商店,给两个小侄女称了一斤饼干,然后加快步子往回走。 回去的路,两条青川犬这是第二次走,已经显得熟悉,一路欢跑在前,时不时就抬腿,冲着路边树木、灌木丛这里挤两滴,那里挤两滴。 他都怀疑,哪来这么多狗尿。 这一路回去,遇到三拨从山里出来的人。 都是三五成群,带着猎枪领着狗。 前两波人倒没什么异样,只是显得很疲惫,看样子,都在山上熬了一夜,眼睛通红,也被冷得一个个脸色发白发青。 第三波就不一样了,有一個人右手的袖子被撕扯掉半截,手臂上有血肉翻卷的抓痕,简单用布条包扎,用手紧紧地按着,凝固的血液糊满整只手臂,肩头上还有血洞,半身都血呼啦的。 见几人神色慌张,急匆匆地赶着路,年岁都跟自家老汉差不多,陈安忍不住问道:“几位叔,弄得那么伤,啷个回事哦?” “进山打吃人的豹子,昨天下了雪,踪迹全无,在山里找了一天,始终不见踪影,于是在山里又熬了一夜。 没想到,今天早上刚动身准备继续找的时候,豹子突然就从林子里窜出来,见人就扑,一哈子阵脚大乱,狗当场就被咬死了一只,跟着人就被伤到了。” “那豹子恁个凶?打死了没有?” “打死个锤子,正在咬狗、咬人,就在身边乱窜,也不敢乱开枪,只能把枪当烧火棍去砸,它倒是机敏,几下就跑远了,匆忙开了一枪,没打中,让它跑掉了。” “往哪个方向跑了?” “看着是往东边去了,但是鬼晓得它会转到哪里去?说不准……不跟你说了,忙着送人回去看医生。” 那人匆匆追上先行一步的几个同伴,快速离开。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 他大概晓得,前两拨人应该也是冲着那只豹子去的,估计都铩羽而归,要么没找到,要么就是找到了没有打中。 昨天早上杨连德公布的事情,其他队上也公布。 豹子是大的山财,只要觉得自己有能力去打的,都眼热,估计都约着搭子上山了,都想得到这笔钱。 陈安估计,这个时候,山上可能还有不少撵山人在四处找寻。 他万万没想到,这只吃人的豹子,会凶悍到这种程度,面对几个猎人都敢直接往上莽,这是吃人肉吃上瘾了? 他加快脚步往家赶,结果又在上老梁包那座山的岔路口,又遇到几个垂头丧气往回走的人,其中两个还各自背着一条狗,也是被咬伤的。 陈安看得心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没有多问,径直回家。 在门前往撮箕里垫块木头切着菜叶喂鸡的瞿冬萍见陈安回来:“狗娃子,事情办成了?” “给云梅、云兰的。” 陈安拿出称来的一斤饼干递给瞿冬萍,然后将背篼放在柴房上:“还算顺利,六个猪肚卖了七块八毛钱,盖房子的事情也已经批下来了……老汉在家没得?” “老汉一直在家,啷个了?” “一起回屋头说点事!” 瞿冬萍见陈安神色凝重,赶忙放下手中的菜刀,跟着陈安推门进屋。 看着屋头一家人都在,围着火塘边烤火,陈安稍稍松了口气。 “这几天就哪里都别去了,都在家里老实待着。给我舅舅家送肉的事情,也稍微缓缓再说。” 陈安顺便将一路上看到情况说了一遍,这只豹子太厉害了,人受伤的那一伙人说的一句话提醒了他:鬼晓得这只豹子会转到哪里去? 这本就是居无定所,那里能填饱肚子就能在那里待着的野物,是会到处乱窜乱走的,充满着不确定性,如今吃人、伤人了,更是无所顾忌。 去他舅舅家,也要走十多里山路,虽然是相反的方向,还会经过两个村子,但也无法保证不会遇上。 “最好我们也就呆在家里,离大村子有些距离,又在半山腰上,位置也比较偏,搞不好豹子也会到我们家来,都要小心点。” 陈安清楚自己的能耐,那些人中,不少人看上去都很有经验,但依然无法搞定,他自己就更没有把握了。 吃一堑长一智,不能再像出师的时候去打黑娃子那样,对于自己无法完全确定的事情去勉强而为,还是苟着点好,千万不能冒失。 命终究只有一条。 对于陈安所说的那些,一家人都有些心惊。 陈子谦脸色也有些凝重:“村子里甄应全今天早上也找了几个人进山去了,听说你打了野猪,之前还打了黑娃子,还专门来找过你,想叫你跟着一起去……那只豹子那么厉害,怕是也不容易得手。 听狗娃子的,这两天就不要到处乱串了,等事情过了再说,尤其要管好娃儿。那么多人上山,厉害的撵山人也应该不少,说不定就把那只豹子打了。” 甄应全,可以说是石河子村最好的撵山人,陈安以前听说过不少的事情,也是打过黑娃子、豹子和野猪的人,当然,是带着村子里几个有火枪的人做的事情,但最近几年,倒是少见他打到好的猎物了,更多的时候是些野鸡、野兔之类。 这倒也正常,无论是黑娃子还是野猪,都需要不小的地盘,豹子活动范围更大,那可不是漫山遍野都有,尤其是村子附近更少。 上山想要找到野物,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至于其它几个,也只是小打小闹,单独行动,最大的成就也就是下套打过野猪。 “哪怕被他们撵得远些也好!” 陈安小声说了一句。 说这话的时候,他又在想,自己的师傅李豆花会不会也去? 上了年纪了,一个人住在那山里面,也不晓得安不安全。 这只豹子,接连伤人、伤狗,明显是被一帮子人在深山里到处追撵,都想得到这只豹子,弄得有些有些狗急跳墙了。 容易反扑,且不怕人的野物,向来是最危险的。 何况,这是一只豹子。 哪怕是一只普通的狗,被追撵着到处打,为了保命,那也是会随时反咬一口的。 “老汉,跟我去看一眼我师傅,看看他啷个说!” 作为出了名的撵山老手,陈安存了探望的心,也有请教的意思。 这也是个学习的机会,李豆花的判断,肯定很有借鉴意义,总比自己在这里瞎想的好。 “走撒!” 陈子谦直接就起身站了起来。 “再等哈就要做饭了,要回来吃饭哈!”耿玉莲交代了一句。 “晓得了! 陈安应了一声,上楼拿了火枪,装好弹药下来的时候,看到陈子谦也找了开山别在腰后。 两人一起出门。 李豆花住在石河子村和黑潭子村之间的山沟里,是两个村子都有交织的地方,一路上,爷俩小心提防着,加之两条自然而然跟上的青川狗崽打头,感觉倒是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在山坡的山道上看到李豆花的茅草屋上冒着火烟,陈安知道李豆花在家,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 等到了院子附近,巴豆早早地叫了起来。 李豆花提着火枪出来,看到是陈安和陈子谦,伸脚踢了一下巴豆一下,骂道:“瞎了你的狗眼!” 巴豆一下子不出声了。 两人跟着他进屋,在火塘边坐下,给陈子谦递了一批烟叶后,自己拾起方刚放下的烟袋叭叭叭地抽着,一副老神哉哉的样子。 说起吃人豹子的事情,李豆花也已经晓得,有人来找过他一起进山,但被他以上年纪跑不动为由拒绝了。 他的想法跟陈安的差不多,都认为被撵得狗急跳墙的吃人豹容易伤人,而且不少人都在打它的主意,不要去趟这趟浑水。 “各人就在屋头待起,豹子值钱,但也不要想着在这种情况下,跟人去争啥子,豹子凶狠,枪子也不长眼。要赚钱,也不一定非这只豹子不可。如果非要打,人和豹子都要静下来才好打。” 这是李豆花说的话。 爷俩见李豆花稳如老狗,也就放心地回家。 草草吃饱饭,陈安暂时没事儿做,干脆上楼补瞌睡。 就这么过了一天,第二天早上甄应全又领着四人来找陈安,今天还要继续进山去找那只豹子,被陈安给拒绝了。 到了晚上,宏山过来串门,顺便给陈安带来两本畜牧局下发到畜牧场的指导书籍,一本是关于山村养猪管理,另一本则是养羊的。 他也说了听来的一些山里事情。 有人找豹子,结果找到了土洞里的黑娃子,发了一笔好山财。 还有有两队进山打豹子的人,找到豹子的脚印后,联合起来一起去围猎,结果,被豹子挠伤一人,争着打豹子的时候,豹子没打到,反倒有人被火枪误伤,起了纷争,也是铩羽而归。 对,争着打! 山里打猎规矩,红手在进行猎物分配的时候,是可以多分的。 所谓红手,就是打中猎物的抢手。 如果同一只猎物,数人开枪命中,那看的是谁最先命中,谁打得最致命,这些因素都是考量进去然后进行分配的。 所谓遍山赶猎见者有份的猎规,说的是不管是谁,只要在场,都可以分野肉,哪怕四两半斤,谁也没有意见。 但这可不是均分。 事实上,进山狩猎,常常十猎九空,为鼓励枪手,枪手所获猎物可以得此猎物的头、皮和后腿。 为防止有人偷巧最后进入分一杯羹,猎头必须要有三次点名,即只有从头至尾参加的才有资格参与分配。 队伍里其实是有很讲究的分配原则的。 如果有旁人过来,那也只是象征性的分一点,是为了堵人嘴,让人不眼红的做法。 不然,谁都能去均分,那还搞锤子,凭啥自己打猎,让别人大占便宜? 但也正是因此,扛枪进山,毛躁的人,为了多分猎物,争个红手,而仓促开枪,越是值钱的猎物,越容易出事。 这也就力求撵山的猎人,一定要稳重,靠谱,看清望准,尤其是用火枪,打出的是成片分散的铁砂,稍微有点动静就胡乱开枪,最是容易伤人。 山中狩猎,因为这种事情,将人打死、打伤的事情不少。 人越多,尤其是相互不了解的人多了,就越容易让一次围猎成为一滩浑水,甚至不排除借机放黑枪的可能。 捕猎事小,伤了人命事大。 而这也是陈安找上宏山、宏元康和自家老汉的原因。 两个长辈是多年相交的人,关系向来亲密,他和宏山又是发小,最好的兄弟伙。 这是陈安在石河子村能找到的,最好的人选。 至于陈平,不是说他人品不行,而是各种小毛病不少,不够稳妥,作为陈安的亲哥,他又怎会不了解,不让他参与,更多的用意,是在护他。 当然,陈安自己也有问题,但好歹活了一辈子,经历那么多事,重回到这十九岁的身体,自然懂得改变,不然岂不是白活了。 第86章 避不过的灾? 晚上,去队上帮忙杀羊的陈平回来,带回几斤羊肉。 队上杀了羊以后,直接在大村子架了土灶铁锅开始熬煮,然后剔骨切片,混合在一起后,汤汤水水地分给各家各户,六只养都选着壮实的宰杀,份量不少,尽管有四十多户人家,每家还是能分到十来斤肉。 陈平带回家的羊肉,留了大半过年,剩下的羊肉、羊汤用来做晚上的饭菜,自留地里弄来一些蔬菜,再配上一些土豆、红苕,加上麻辣蘸水,倒是舒服地吃了一顿,就连羊肉汤都被喝得一干二净。 接下来三天的时间,陈安哪里都没有去,更多的时候是吃了饭,训练一下让两只狗崽捡拾东西,然后弄个烘笼儿,在楼上躺床上,边烤火,边看书。 直到第四天早上,生产队皂角树上的铁钟又被敲响。 陈子谦去开会,回来说那只豹子被人打了,已经去公社领了钱,是十多个猎手,领着二十多只狗进行的围猎,豹子被撵到树上后打掉的,公社下发通知,告知安全了。 十多个人分一只豹子,尽管打豹子一本万利,但一個人也分不了多少,陈安倒也没什么眼热。 隐患解除,都松了口气。 另外,陈子谦还告诉陈安,已经跟村里几个石匠和木匠打过招呼,开年雪化了以后就能动工盖房子。 对于他们出去搞副业来说,只要有事儿做就行。 长时间在外颠沛流离,一年到头不着家,还不如就在自家村子,早出晚归,能和家人时时团聚也挺好,又看在是同村人的份上,在外通常干一天至少一块二的工钱,稍微降了一些,一天只要一块一的工钱就行。 尽管还是有点高,倒也能理解,毕竟他们也有任务要求,呆在村里,少了其他捞钱的门道。 马上过年,一家子开始了过年的准备,砍来竹稍扎成扫把,打扫在屋里积攒了一年的灰尘,砍柴的砍柴,擦洗的擦洗,就连两个小侄女,都找来麻布,擦着家里的桌椅板凳。 陈安用背篼,装了只野猪后腿和一些家猪的五花,送给自己舅舅家。 也不多,二十多斤三十斤不到的东西。 毕竟是走山路,是距离石河子村十多里外的槐树公社的徐家沟,近道沿途大都是山岭和羊肠小道。 安全起见,陈安带上了自己的火枪和一把开山儿。 见陈安动身,招财进宝也紧随在身旁。 山道难行,又到处湿滑,一路所过,皆是茫茫山岭,偶尔走到高处,看着一座座黑白相间的山头,真有种洪荒巨兽迎面奔腾而来的感觉,很有压迫感。 一路上,陈安提枪在手,小心提防着。 不时林间传来飞鸟扑腾翅膀冲飞而起,也时不时看到草丛灌木突然晃动,有野兔窜跳而过。 轻微的声响也能让两条青川狗崽突然驻足,昂着头观望,也让陈安的神经不时紧绷。 他加快脚步,赶到徐家沟舅舅耿玉福家。 夯土建造的屋子,有些年份了,多年下来,墙壁开了几条大裂,裂缝中塞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堵塞着,也就是土墙厚实,要换作一般的墙体,恐怕早就倒塌了。 屋子还是显得非常破败,在陈安的记忆中,到了两千年,舅舅家才掀掉这座老屋,受不了山里生活跑到县城里入赘的表弟,帮扶着给他在这里盖了一座七八十平米的一层小平房,他们两口子也就是种庄稼和过年的时候住一下。 至于一个表姐和一个表妹,都嫁在附近的村子,日子过得也是一般。 和陈平家一样,耿玉福家一家子也在打扫着屋里屋外。 再穷也有三天年。 不管怎么说,年都是要过的,而且还要过好点。 越是穷,偏偏越是热情。 陈安的到来,让一家人都欣喜无比,停下了手头所有的活计,将陈安迎进屋里,忙着张罗中午饭,自然又是一顿以红苕为主角的饭食,趁着做饭的时间,也在相互问着彼此双方的家里人是否安康,过得好不好。 哪怕过得再艰难,也都是差不多的答案:都很好,不用担心。 明明只是简单的微笑,简单的话语,却让陈安总有种很不和谐的心酸。 陈安将带来的野猪后腿和五花交给自己的舅母,不多的东西,也让一家子欣喜万分,尤其是三个老表,单是看着,都在忍不住地吞咽口水。 他自己家也未必比舅舅家强多少,条件如此,能做的也不多,现如今大概也就是能让他们在过年的时候,能多吃上几顿肉吧。 吃过中午饭,简单地聊了一会,陈安以家里也忙着打扫准备过年的杂事,拒绝了舅舅家的挽留,挎着火枪,背着背篼,领着两条狗崽踏上返程。 从徐家沟出来,擦着槐树乡的山道通过,接下来的路就是沉寂的山岭,看着这山山水水,陈安丝毫没有所谓欣赏风景的愉悦感,反倒是满满的艰辛。 他脑袋里是有不少山里人能赚钱的路子,但自己混的是啥样,他也很清楚,可不敢随意指点,哪怕是亲舅舅家。 关键是,现在也不是时候。 从桃源镇到槐树乡,好歹是两个公社,中间是一条沿着山梁修建的还算有些宽敞的土路。 但这样的路,为了不那么陡,弯弯拐拐的,把路程放大了数倍。 陈安当然是选择走羊肠小道抄近路,在山岭中穿行,也不断有跟大路交汇的地方,能顺着大路走上一段。 走到半道,正是山高林密的地方,陈安正准备岔往左边山道走近路的时候,原本一直在前的招财和进宝,突然齐刷刷地止步,看着下方把蜿蜒山道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林木,发出了呜呜的凶声。 “是啥子?” 一直小心提防的陈安见状,赶忙将火枪击铁拉起,拿掉盖着火道因火药的胶皮,将枪端了起来。 不多时,忽然听到林子里有声响传来,陈安定睛一看,林木遮遮掩掩地,隐约分辨出是个女子,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不要命地在山林里跌跌撞撞地往上跑,有些慌不择路,完全偏离了山道。 见是个人,陈安也只是松开了搭在扳机上的食指。 在山里撵山出事,往往就是这种时候,林木遮掩密实,没有看清看准,有动静就以为是野物,一紧张或是匆忙开枪,很多时候就是把人当野物给打了。 跑上来的是人,两条青川狗没有狂吠,反而变得越来越紧张,紧跟着一下子炸毛,往陈安身边缩了缩。 “还有东西!” 心里刚刚稍稍松口气的陈安一看招财、进宝的反应,立刻意识女子应该是被什么东西追撵,而且是两条狗崽惧怕的。 他赶忙再次将枪端了起来,食指搭上扳机,观察着两条狗崽注意的方向。 只见那女子侧边十多米的山林里,有灌木丛轻轻晃动,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穿行,正从侧边不断向女子靠近。 林木遮掩,陈安一时间也看不太清楚。 那女子应该是看清了,忍不住地惊叫,大概是觉得往上跑困难,又突然掉头,往下方跑,只想离追随的东西远一些。 但那东西,速度极快,又岂是那女子所能跑得过的。 突然,追随在她身后的东西一下子加速,猛然从灌木丛中蹿跃出来,朝着女子追赶下去,快速拉近距离。 这下,陈安看清楚了。 毛被黄色,布满黑色环斑,身体修长,行动敏捷,这不是一只豹子还会是啥? 这两天,撵山人成群结队地在山里追撵,搜寻那只吃人的豹子,为了不至于空手而归,见到野物,那也是不放过的。 而且,现在所处的位置,也属于村子的附近…… 按理说,这些村子附近的山野,应该会比较清静才对,怎么还会有这样的猛兽? 看这只豹子追撵人的样子,明显也是准备进行捕杀。 又一只吃人的豹子? 陈安来不及多想太多,眼看那豹子即将追上女子,总不能见死不救。 距离有些远,火枪的射程倒也勉强能够上。 但这样打出去,铁砂的范围就有些大了,中间隔着不少林木,他没法保证自己这种距离能打到豹子,更怕伤到人。 情势紧迫,陈安只能寄希望通过枪声,惊走这只豹子。 他枪口上扬,朝着上方扣动扳机。 砰…… 剧烈的枪声在山间回荡。 被这枪声一惊,那只正准备飞扑的豹子被猛地一个急转,赶忙放弃女子,以更快的速度窜向一旁的灌木丛,枝叶一阵晃动,转眼没了踪影。 好在,枪声起到了作用! 好歹是将它惊退了。 陈安没有立刻往下走,忙着取出药壶,往火枪里面灌装火药、铁砂,做好准备。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会吃人的猛兽中,豹子无疑是最可怕的。 不像老虎,它们一旦有过吃人的经历,再次见到人,就不再显得那么惧怕,相反有很强的猎捕欲望,往往表现得很直接。 也不像被人伤过的黑娃子或是大野猪,见到人直接就发起凶悍的攻击。 豹子不一样,它们就即使吃过人,被人伤过,在人面前,依旧会表现得胆小,也正是因此,行踪也变得更隐秘,最是擅长藏匿偷袭,最是难防,什么时候着了它的道都不知道。 换句话说,眼下这只豹子,现在退走了,却不代表它就一定会走远。 陈安暂时没有去管那女子,而是端枪小心提防着。 脚边两条青川狗崽依然还是炸毛状态,虽然一声不吭,显得有些胆小,却始终在紧紧地盯着林木。 它们有更好的听力和嗅觉,表现出的状态,都在告诉陈安,危险还没有解除。 这就是领着狗子进山的好处,哪怕是再差劲的狗,也能起到很好的提醒作用,哪怕不出声。 从刚才豹子蹿跃出来扑人的样子来看,陈安估计,这是只起码有七十公斤的大家伙,非常强壮。 觉得自己还没有十足的把握,陈安不趟这猎杀吃人豹的浑水,有意在家呆了几天。 好不容易等到说危险解除,往舅舅家来一趟,却又偏偏遇上。 什么时候豹子追捕山民变得随处可见了? 陈安在想这个问题。 李豆花也说了,被追撵的吃人豹没那么容易对付,要人静,豹子也安静下来,降低提防心理后才好对付,不然,以豹子比猎狗还要灵敏的感官,猎狗都很难跟上,更别说人了。 陈安怀疑,那些人打杀领了奖励的豹子,或许是另外一只,而不是真正的吃人豹。 他有种预感,这只豹子,很有可能是自己避不过的灾! 等了没一会儿,两条青川狗崽变得越发紧张了。 刚刚还依偎在陈安脚边,现在却是忙着往陈安身后躲,不仅仅是炸毛,就连浑身都开始发抖,明显比刚才还要惧怕得多。 那只豹子肯定还没走,就在附近。 他赶忙将挎着的背篼扔在地上,抬着枪小心地注意着林间的动静。 很快,林木间又出现了灌木枝条晃动的情况,那斑斓的壮硕身影不紧不慢地穿行在林木间,走上几步,就停下来,朝着陈安这里观望,在不声不响地靠近陈安。 很显然,这一次它的目标不再是那个看到豹子再次出现,只敢藏在大树后面大气都不敢出的女子,而是陈安…… 第87章 一个拥抱 也许正是那一枪,让这只豹子感受到了威胁,也进一步激发了它的凶性。 它在一点点靠近。 陈安的心也跟着怦然狂跳。 两只青川犬在本能的恐惧下,瑟瑟发抖,见陈安的两条腿分开,都想挤到它胯下,寻求陈安的庇护,呜呜地哼着。 并不是它们不行,而是还太小,只是初有猎性,面对这样的野兽,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咬死它们,只是追撵上去,嘴巴一张一合的事儿,就不是胆量一词就能概括的问题。 陈安不敢跑,也不敢退。 李豆花说过,把后背交给野兽,最是要命。 相反,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正面应对,不退不让才是最好的办法。 至少能把握野物的攻击行动,毕竟后背可不长眼睛。 如同人在打猎一样,会审视猎物的强大与否,有没有把握一样,野物在捕猎的时候,也在审视目标,是否能进行猎杀。 而退怯,本就是一种示弱的表现,反而更容易激发野物的攻击欲望。 不要背对着猎物! 强压着心头的慌乱,陈安硬着头皮盯着这只豹子,手中端着的火枪枪口,也在随着豹子的游走穿行,一点点移动。 只有一枪的机会,能不能打中这只豹子都不知道,他不敢胡乱开枪,得等一个好的时机。 随着豹子越靠越近的脚步,他的心脏也像是被豹子一脚脚踩踏到一样,无声无息,却有着明显的挤压感,大冷天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后背也开始一阵阵发凉。 他现在已经能非常的肯定,这就是那只吃人的豹子。 他能很清楚地看到,这只豹子脑袋上、脖子,沾染的成片暗红,那是血液凝固的皮毛,是它舌头舔舐不到的地方。 就在这几天,被它所伤的人和狗有几个,连日的追撵,一刻都不得安宁,也就让它完全顾不得打理自己。 但也正是这些暗红,让这只豹子,狰狞了很多,光是看着,就有着很强烈的压迫感。 十五米,十米…… 豹子在林木间来回穿插,看似漫不经心,也抬着头四处打量,却在不意间悄然地拉近着和陈安的距离。 这向来是它们的策略,在足够近的距离突然发起攻击。 而也就在十米左右的距离,它忽然在一蓬灌木丛后面停下,它蹲坐下去,甚至还斜躺着,抬起后爪,挠了挠自己的脖子。 陈安眼睛在这一刻眯了起来。 十米的距离,活动中的豹子,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打中,但停下来,却是有很大把握。 他不知道豹子在朝着自己扑来的时候能不能应变过来,但却知道,如此近的距离,这样停留下来的机会有多难得。 就是现在! 他枪早已经瞄着豹子的脑袋,果断扣动扳机。 剧烈的枪声中,枪口喷出一团烟火,十数颗铁砂飞射而出。 火道处喷涌出的火烟都没能让他眨一下眼。 他眼睁睁地看着铁砂打断那蓬小灌木的几根细枝,那只豹子就好像知道陈安要动手一样,在他开枪的时候,突然匍匐下来,紧跟着像是装了弹簧一般,一下子窜跳起老高,落地后,迅捷地窜向林木间,然后一個转身,直接朝着陈安扑来。 只是十米的距离,对于速度极快的豹子来说,只是中途多了一次落脚,再次纵跃起来,已经张口朝着陈安扑咬而至。 而对于陈安,好像就只是眼皮一眨,就已经在近前,已经看到不断放大的豹子头,还有那只先一步朝着他脑袋搂过来的右爪。 平时行走,潜藏于肉垫中的爪子,此时肉垫张开,弯钩状的利爪也一下子显露出来,是那么的锋利。 同时,他也看到刚才那一枪,居然只是在豹子头顶留下两道血槽,左耳根的位置被打穿,也在冒血。 但陈安面对这样的扑击,完全来不及多想。 太快了! 面对扑跃而来的豹子,陈安只能将枪往面前一横,然后猛地往外推,试图以此掀开豹子。 很幸运地,他挡住了被豹子双爪搂住紧跟着脖子被咬的致命一击,但却低估了豹子这一扑的力道。 好歹也是七十来公斤的体重,如此迅捷的速度,所携带的冲扑力道,岂是那么容易被化解的。 猛然的使劲,反作用也推得他止不住地后退,脚被两只忙着躲避的狗崽绊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往后倒去。 两只青川犬惊窜着跳开,在一旁冲着豹子吠叫起来,却是不敢靠近。 而这只豹子,却完全没有去理会两只狗崽,对它来说,陈安才是最大的威胁,于是,它紧跟着窜跳过来,朝陈安脑袋再次扑咬下来。 好在,陈安手中的火枪还在被他紧紧抓着,一边双脚乱蹬,一边大叫着,挥动火枪乱打,倒也真的抽中了豹子两下,蹬到了一脚,将豹子逼得跳到左边。 而这一跳,却是豹子早有的灵敏猎杀和本能技巧,只是为了避开陈安的双脚而已,往侧面更容易撕咬。 所以,它只是一跳,又朝着陈安脖子抓咬过来,完全不给陈安爬起来的机会。 豹子是一种对猎物动辄锁喉、断脖颈的猛兽,它们太清楚,从哪里下口能尽快结束搏杀,以更好地节省体力。 陈安完全来不及调整应对。 豹子快若闪电的一爪,当先落到他左手小手臂上,撕破袖口的同时,也在他小臂上留下三道血肉翻卷的爪痕。 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抖了一下,手中抓着的火枪也被豹子一口咬住木托,几下猛甩,扯脱手,甩到了一边。 面对挠来的豹爪,陈安只能以手脚对抗,但面对豹子的反应,根本就没什么作用,就连踢在豹子身上的一脚,也像是踢在了一团棉花上,无处着力的样子,非但没有阻挡住豹子,反而又挨了它极快的两抓。 好在冬天穿的棉裤够厚,没有被伤到皮肉,只是抓得里面的老旧的棉花都冒了出来。 看着豹子紧跟着又是一口朝着自己脖子咬来,到了这种时候,陈安脑袋里也想无可想,更多的是凭借小命受到威胁时的本能了。 他双手猛地推向豹子长伸而来的脖子,希望能将它推开,阻止它的獠牙接近自己的脖子。 殊不知,这一推,在豹子的皮毛上,根本就滑的,非但没有成功阻挡,反倒让豹子的脑袋一下子切入到陈安怀里,朝着他左侧脖子咬下。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本能地为了护住脖子,他脑袋一缩,肩膀一耸,顿时让豹子的这一口,落到了他肩膀上。 隔着厚实的棉衣,他也能感受到肩头在那一刻传来的剧烈疼痛。 不用想,肩膀上肯定多了四个血窟窿。 但也正是这疼痛,让陈安混乱的脑袋变得清明,一种强烈的求生欲猛然迸发: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可不是回来喂豹子的。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发现,豹子咬到自己左肩的时候,它的左边脖子也出现了空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试图掐着脖子将豹子推开的双手,变成双臂一合的箍,与此同时,强忍着疼痛,发狠地将左边肩膀猛地向下一挎,挣脱豹子的嘴巴,一下子犟到豹子嘴巴下方,配合着双手,死死地箍着豹子的脖子。 拼尽全力地勒! 他肩膀也死死地往上顶着豹子的下巴,脑袋紧紧地顶着豹子脑袋。 这一下,豹子脑袋转向变得困难,嘴巴想要张开也困难,明明陈安的脖子就在它嘴边,却是无法触及。 一人一豹,以一个拥抱的姿势彼此制衡着。 陈安在下,豹子在上,可惜,这不是一个豹皮美女,也绝不是享受,而是在玩命。 借此机会,陈安也试图用脚,看能不能快点弄死这只豹子。 脚踢不到,就换成膝撞。 完全是一种为活命而拼命的做法。 然而,豹子不是死物,腹部挨了两下以后,它赶忙扭动身子,将后半截身体让到了陈安的右侧。 如此受制,豹子也是惊慌,猛然一下接一下地往后蹬腿发力,试图将脑袋从陈安双臂的禁锢中挣脱出来。 但陈安哪里敢放手。 好不容易禁锢住,这万一挣脱了,这豹子是继续发凶撕咬还是转身就逃,无法料定。 然而,陈安这一箍的位置有些尴尬,很难让脖子有点长,而且身体够柔韧的豹子造成窒息,位置太靠后了一些。 可他又不敢有丝毫松动来调整位置。 面对豹子越来越猛烈的挣扎,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力气来坚持这样的禁锢。 关键是,一时避免被咬,但豹子的爪子可没闲着,一双后腿不停地向后拖拽,一双前爪却也是死死抓着陈安的后背两侧,不时就是一下抓挠。 棉衣已经被挠破了,爪子伤及他的血肉,一阵阵的疼痛刺激着陈安的神经。 正在满心无力的时候,他眼角余光忽然看到那女子藏在大树后,手中拖着根木棒,紧张地看着自己这边,想要上来帮忙,却又不敢靠近。 他不由大叫道:“快过来帮忙撒!” 女子提着木棒朝着陈安这里跑了两步,又赶忙停下,看着豹子摇晃的长长的尾巴,还是不太敢靠近。 “哎哟……老子求你了,豹子是被老子箍着勒,你过来给它几棒棒,朝着它腰杆打……不会放了咬到你!” 陈安看到这一幕,心里挺无语,忍不住一阵恼火,大声催促。 但一说话,憋着的一股气松了一下,差点被豹子一下挣脱,不再敢有丝毫松懈。 那女子闻言,又扬着手中木棒小心的靠近一些,确定豹子挣不脱,也是发狠地冲了过来,朝着豹子后背就是一阵乱打,才不管打中的是不是豹子的腰杆。 她打得很卖力,禁锢着豹子的陈安都能感受到那种冲击。 一下子,陈安箍着的豹子,挣扎得越发猛烈了,拖着陈安在雪地上转圈圈,发出一声声嘶吼,后半身来回窜跳躲避,也试图躲避女子的棍棒。 但终究移动的幅度被限制,并没有躲过这顿猛砸猛打,只能不断地惨叫、挣扎。 某一下,似乎棒子终于打中豹子的腰杆,它后半身一下子垮了下去,再没有拖拽,然后,脊椎也被重伤,渐渐地停止了挣扎,变得软塌塌的,没了声息,女子也停止了挥打。 “它不动了,应该死咯!”女子小声地说了句。 “你离远点!” 陈安不敢大意,仔细感受了一下,发现豹子确实没什么动静后,冲着女子说了一句。 在女子退后几米后,他一把将豹子掀开,跟着翻身站起来,一把夺过女子手头的木棒,朝着豹子脑袋又是几棒下去,直打得木棒崩断。 见豹子确实死掉了,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躺倒在雪地上,他此时此刻,只觉得浑身酸软无比,尤其是双手、脖子,彻底脱力了,连一点抬起来的想法都没有。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一劫,终于过了。” 第88章 挺不错的女子 “你身上在流血,得赶紧包扎一下,然后去看医生。” 那女子快步走了过来,看着雪地上沁出的血液,再看看陈安右手手臂和肩膀上的伤,有些焦急地说。 刚才在跟豹子搏斗,陈安精神高度紧绷,尤其是勒住豹子头的时候,更是拼尽了全力。 豹子爆发的力量不小,这可是拖着一个成年人都能上树的猛兽。 而这还不是它全部的力量。 连番的挣扎都没能犟脱出来,和这样的力量对抗,可见陈安当时爆发出的又是何等力量。 那是在小命受到威胁时激发的潜能。 此刻,豹子终于死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抽干了一样,连动一动的念头都没有:“我没力气动了,帮忙扶一下!” 女子赶忙伸手托着陈安后背,将他扶坐起来,接着又看到陈安后背两侧也在冒血,惊呼道:“后背也被伤到了!” “伤得严不严重?” “衣服被抓破了两处,只是破了皮,看着问题不大!” 陈安微微点点头,看看自己右手手臂上被豹子抓出的三道血痕,皮肉翻卷,看着还挺深。 他咬紧牙关,勉力活动了一下手指、手腕,确定没有伤到筋脉。 跟着,他又活动了一下左肩,好像问题也不是很大。 就是身体发软……他不由稍稍松了口气。 但是手臂上出血的确有些厉害,肩膀上的棉衣也被血浸染了不小的一片,确实需要包扎。 “帮我将衬衣脱下……背篼里有把开山,用开山儿把这衬衣割成布条,帮我包扎一哈!” 冬季穿的棉衣太厚,用来包扎不合适,只有更薄的衬衣适合。 反正包扎也需要脱衣服。 女子依言照做,小心地将陈安穿在最外面的老旧棉衣脱下来,跟着把里面耿玉莲刚给陈安逢的新棉衣也脱下,最后是里面的贴身衬衣。 衬衣一脱,陈安就光着膀子了,被寒冷一激,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女子动作麻利,快步跑到陈安的背篼边,将里面放着斧头拿着跑回来,双膝跪在雪地上夹住刀口朝上的斧头,双手绷紧衬衣,在刀口上割出小口,撕成一块块布条,帮忙先将陈安右手手臂包裹起来,紧接着是肩头和后背,然后帮陈安穿上两件棉衣。 包扎的手法居然熟练。 做完这些,她也稍稍松了口气:“走,我送你去医院上药。” 她跟着起身站起来,搂着陈安双臂往上提,想要让他站起来。 “等我缓一哈,实在提不起力气,就是站起来了也站不住!” 双脚明明没出多少力气,此时也酸软无比。 “那行嘛!” 女子转身走到一旁林子里,拖了些平时山民过往时,觉得碍事,砍了扔在一旁的早已经干枯的树枝回来,然后又搜集来一些干草,就在陈安旁边点燃,拢了一堆小火。 她一边折着树枝往火里面添加一边说:“谢谢你哈,要不是你,我今天就完咯!” 也许是之前的紧张情绪稳定了下来,女子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平稳,一下子清亮了许多。 这声音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陈安不由抬头看向在走到对面一屁股跌坐在雪地上女子,发现这是个长得很乖很年轻的妹儿,十八九岁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冷的缘故,身上穿着厚实的棉衣,看上去鼓鼓囊囊的,看不出具体身段如何,但有着一张精致的略显清瘦的脸蛋,想必不会胖。 那棉衣是新的,做工板正,用料和针脚都很好,比陈安身上穿的这件旧棉袄强太多,不是一般人家。 还有一对麻花辫从肩膀垂到胸前。 这麻花辫……陈安忽然想起在黑市场上给他买熊掌的女娃儿。 “你是不是前段时间在桃源镇黑市场上买过四个黑娃子脚掌?”陈安出声询问。 女子愣了一下,有些惊奇地问道:“你啷個晓得的?” “那脚掌就是我卖嘞……伱当时捂着脸,但听你声音,还有看见这对麻花辫,感觉有些印象!” 陈安勉强笑了笑,没想到,这女娃儿围巾、帽子遮掩下的会是这样一张漂亮的脸蛋,挺意外。 顿了一下,他接着问道:“你说你一个女娃儿,啷个一个人跑到这山里来?就不怕蛮?” 女子笑了笑:“我嘎公家在岩房坪,小时候就经常到这边耍,大了也没少来,走习惯了,山里撵山人多,村子周边连兔子都不多见,也从来没碰到啥子。 再说这是几个村子之间,虽然有山林,但也经常有人往来……也就这几天听说山里出了吃人的豹子,不敢走,昨天听说被打了,今天才又过来。 啷个想得到,在下边这种地方,会突然看到有豹子从树上窜下来,就跟在后边,吓得我赶紧丢掉背篼就跑……” 岩房坪,是这山里一座大山半腰上的一个小村子,只有二十来户人家,也属于桃源镇,是周边最小的生产小队,离这里大概还有着三四里地的样子。 “你也不要谢我,刚才要不是你,我今天估计也要遭!本来也就打算走你上来的山道回去,不是你先遇上,就该是我了!” 陈安叹了口气:“我怀疑,这只豹子,才是吃人的那只,你看它满头满脖子的血,都干了,见着人不跑,反而跟在后边,找着机会去咬的,可不是一般的豹子……我看你都跑了,啷个还回来?” “是跑了一段,但又觉得你刚刚救了我,招呼都不打一声说不过去,就又折返回来了,正好看到你开枪打豹子,被豹子扑翻在地上,看着太凶险了,就找了根棒棒,想上来帮忙,又有些不敢……” 年轻姑娘也算是实话实说。 但说真的,一个女娃儿敢独自一人在这山里穿行,已经足以让陈安刮目相看。 明知道可能有豹子,好不容易跑脱,还敢折返回来的,更少。 换作是一般人,怕是早被吓破胆,只顾着逃命了。 陈安点点头,不无感慨地说:“还好你回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也是真庆幸,同时,心里也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 “石河子村晓得撒?” “晓得!” “麻烦你去石河子村,进村的大路左边半山坡上是我家,麻烦你跑一趟,去帮我叫一下我老汉,他叫陈子谦,让他来这里帮我……我暂时没得多少力气走,刚打死了一只豹子,也不能丢在这路边上,我就在这儿守着。 这一路上,应该不会再遇到啥子野物了,差不多就只有四五里地,没得问题撒?” 拼了命好不容易弄死的豹子,这可大财,又是在路边,他可不想被别人捡了便宜。 “要得,我这就走!” 这妹子也是果决,站起身来,抄起被陈安打断的半截木棒,走了几步,又将陈安的火枪捡回来,连带着斧头一起放在陈安旁边,转身就小跑着顺山道下去。 “还挺细心!” 陈安看着女子的背影,小声嘀咕了一句。 心头忽然想起自己还连对方名字都不晓得,他连忙高声问道:“妹儿,你叫啥子名字?” “冯丽荣!”远远地传来女子的回应。 “冯丽荣……” 陈安小声地重复道,他心里暗想:很朴实的名字,人却不简单……挺不错的一个女子。 背上的伤不是那么疼,他干脆又躺倒在雪地上,静静等着身体的恢复。 回想起刚才用火枪射击豹子的情形,那扯淡的一枪,要是直接命中,估计就不会有后边什么事儿,偏偏就是那么巧。 但细细一想,豹子匍匐下去,是豹子潜伏时常用的动作,应该也是在蓄势,准备发动攻击的动作。 豹子甚至比老虎还善于潜行的猛兽,真的很贼,能敏锐捕捉猎物的一举一动,也有可能是它察觉到陈安的细微变化,做出的及时躲避。 猫科动物的反应,一向很快! 这玩意儿,值钱归值钱,但也实在太难打了。 能爬树,善于游泳,奔跑起来速度还贼快,捕猎的时候,还阴戳戳的…… 就即使是李豆花,见过豹子的次数也不多,一辈子下来,也就弄到过三只,有两只是设陷阱搞到的,只有一只是偶然撞见,用枪猎杀的。 豹骨向来珍贵,而且,豹骨也不仅仅是金钱豹,还包括云豹、雪豹之类的骨头,还都有值钱的好皮毛。 都是猫科动物,但大概除了家养的猫咪,其它的,都是难搞且凶猛的野物。, 得好好想想点更稳妥的应对法子。 打到的黑娃子和这只豹子,换得的钱,把两座房子都盖起来,绰绰有余了,剩下的钱,得赶紧换枪。 总不能一直在山村周边晃悠,想要收获更好一些,人迹罕至的深山,那是必须去闯一闯的地方。 凭借火枪应对山里的猛兽,实在够呛。 别说打猎了,怕是连自己都护不住。 不过,眼下这伤,陈安估计,要休养不少时间,再想干点其它的事,也难了。 但也得为来年的秋冬季做好准备。 两条青川犬等了好一会儿,大概是意识到豹子已经死了,这才远远从旁边绕到陈安旁边,冲着他闻闻,然后就在旁边跟着趴下。 对于它们的表现,陈安并不觉得意外。 天生的恐惧,没那么容易克服。 他不奇怪两头青川犬在豹子靠近的时候,往自己胯下躲藏,寻求庇护;也不奇怪在豹子扑来的时候选择逃避。 能在半大的时候,碰到这种猛兽不夹着尾巴跑,还能一旁冲着豹子吠叫,已经非常难得。 但这种恐惧和探查豹子所在的能力,有必要好好提升一下。 他看着那只死掉的豹子,心里有了主意,倒也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休息了好一会儿,陈安体力终于恢复了,他挣扎着坐起身来,两只手都受了伤,勉强往火里添加一些柴火,静静地等着。 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听到山林里山道上传来的喊声,是陈子谦和陈平的声音。 陈安赶忙站起来,应了一声。 没一会儿,陈子谦和陈平,一人提着把斧头,带着绳子,急匆匆地赶到,瞟了一眼地上的豹子尸体,两人快步走到陈安面前。 看着陈安浑身上下的血,陈子谦眼睛都有些发红。 “差点就见不着你们咯!” 陈安冲着两人勉强笑了笑:“没得事儿,伤不是太严重,我就是有点脱力,没得力气把这只豹子带回家!” “你还笑得出来!” 陈子谦一步上前,将陈安搂在怀里抱着,趁机将快要流出的眼泪抹掉。 都是血肉至亲,又哪会真的不心疼。 陈平有些不忍直视地扭头看向一旁,目光落到满是血迹和扭打痕迹的雪地山上,脸上神色变了又变。 或许,只有倒了这个时候,他才真正认识到,撵山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第89章 狗鼻子里灌血 也许是天冷的缘故,陈安伤口流的血在简单包扎后也就渐渐停止。 见陈安身上血呼啦的,但确实问题不是很严重,陈子谦和陈平都松了口气。 两人的目光都落到地上的豹子身上。 但陈安最关心的,还是那妹子。 “老汉,啷个不见那妹儿?”他忍不住问道。 “哦……那女娃儿找到我们家,简单说了事情经过,跟着我们一起出来的时候,说是要回去,就走咯!” 陈子谦转头看向陈安:“我们听说出事,忙着进山来找你,也就没有多问。” 陈安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豹子啷个办?”陈平看着陈安,问道。 “肯定是带回家撒。但是豹子皮毛贵重,一身豹骨也是好东西,这是大财,就不要让别人知道了……你们把豹子先带回家,我去镇上处理下伤口,等我回来,再教你们啷个弄! 大哥,尤其是你,一定要注意,再不能像上次把家里有熊胆的事情一样说出去了。是会给家里招灾哩。你也不想这些东西被人惦记撒,单是这只豹子,就足够盖一座房子咯。” 陈安叮嘱道。 他知道这种事情想完全隐瞒也不容易,比如两侄女,说不定什么时候说漏嘴了都不知道,但却不得不把事情说严重些,不希望陈平出去张扬,头疼他喝酒过后的胡说,也不想别人找各种借口上门要这要哪。 陈平这次很认真地点点头:“我记住了!” 陈安带着有背篼,这豹子也就七十公斤左右,直接用背篼背,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两人相互帮忙,将豹子装背篼口上,怕剐蹭损伤豹子皮毛,还在背篼口平铺几根木棒,然后将豹子平放在上面用绳索勒的时候,用松毛裹住绳索,防止挫伤,弄得挺仔细。 主要是山道难行,不然两個人抬着走会更轻松些。 陈平打头,先背上豹子顺着山道往回走,陈子谦则是帮忙提着陈安的火枪,父子三人一路返回。 也许是一路走动活络开了,陈安软塌塌的身体,也渐渐变得有力气,但与此同时,身上的伤痛也越来越强烈。 在岔往桃源镇上的山道路口,陈安跟陈子谦、陈平打过招呼,径直前往镇上。 手臂上血肉翻卷的伤口估计需要缝合一下,肩膀上被豹子咬出的血洞也需要清洗处理。 冬季的时候,伤口恢复缓慢,得相当注意,避免引起更大的问题。 最重要的,还是得打上一针狂犬疫苗预防一下,他可不想自己某一天也因此变得狂躁或是来个大小便失禁。 越是靠近镇上,人越多。 浑身血呼啦的陈安,一路走过,引得众人侧目,还有好事的人上前询问,但陈安只是摇摇头啥也没说。 到了公社卫生院,别的都还好,就是在用酒精清洗伤口的时候,真是要了老命了。 酒精一沾染到伤口上,那直入骨髓痛彻心扉的感觉,让他忍不住一阵阵哆嗦,陈安觉得比豹子伤到的时候还要疼的多,太特么刺激了。 大概最好的消息就是手臂上的伤不用缝合,肩膀上的血洞,也不是那么深。 不然,紧缺麻醉药的年头,估计缝合又是一番永生难忘的体验。 医生给他上药,然后用纱布包扎,给他打了狂犬疫苗后,又挂上消炎针水。 接下来就是静静地等待,他只能无聊地看着针水瓶子里冒着的一个个气泡 针水挂了大半的时候,陈平和陈子谦就找到卫生院里来,两人担心陈安走不动,还专门赶了铺着棉被的牛车来。 “我有那么娇气蛮?” 这阵仗,让陈安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感动。 “老子怕你走上十里地,刚包扎好的伤口,又给崩开咯。” 陈子谦瞪了他一眼,笑道:“龟儿……” 陈安微微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针水挂完,开了些药和纱布,总的付了三块多钱,还真是昂贵,但想想刚到手的豹子,陈安也就释然了。 这一折腾,已经临近傍晚。 出了医院,爷仨没有急着走,被陈安领着到公社食堂吃了碗豆花饭。 他也不矫情,到牛车上裹着被子躺下,一路摇摇晃晃地回家。 到了岔往自家半坡上的土路,陈安就不得不下来了。 陈平倒是想赶着牛车直接上去,奈何路面积雪湿滑,拉着牛车的老水牛一步一滑,弄得双膝都跪地上了也爬不上去,只能作罢。 陈平赶着牛车去还给生产队,陈子谦和陈安则是先一步回家。 一进家门,耿玉莲和瞿冬萍又围上来,一阵唏嘘。 陈安干脆在火塘边坐下,讲了事情的经过,听得一家人心惊胆颤。 两个小侄女也围到陈安身边,云梅懂事些,看着陈安身上包扎着的纱布和沁出的血,小小年纪的她,脸上有紧张害怕,也有担忧。 但云兰就不那么安分了,陈安一个不注意,就被她伸着指头在手臂的伤口上戳了一下,疼得陈安龇牙咧嘴,偏偏还天真的问:“疼不疼?” 陈安没好气地笑着反问:“伱说嘞?” 瞿冬萍赶忙将云兰给拉走,警告她不准乱动。 晚上的时候,家里没人过来串门。 稍微夜深点,见不会有人再来了,陈安才让陈子谦和陈平将放在隔壁的豹子搬了出来,屋里火塘里拢了很旺的柴火,耿玉莲和瞿冬萍打着手电照亮,在陈安的指点下,给豹子仔细剥皮。 两人下手都非常小心,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在皮毛上多出一个豁口。 越是完整的皮毛越是值钱,破洞太多,会让皮毛的价格大打折扣。 一整张剥皮剥下来,除了豹头顶上的擦伤和被铁砂打穿的耳根,整张剥皮非常的完整,一定能卖个好价格。 清洗豹皮上的血迹,趁着沥水的时候,一家子稍作休息,又再次提起刀子,对着豹子开膛。 也就在这时候,陈安找来一个大碗,收集了一些豹子血液。 这豹子是被生生打得内出血断气的,没有动过刀子,大部分的血液几乎都在肉里,但割破一些脉络的时候,还能挤出不少来。 血水收集好以后,陈安打开大门,将还在一直饿着的招财、进宝叫进屋子。 即使豹子已经死了,但闻到豹子的气味,两只青川犬还是显得有些怯懦,不敢靠近。 “哥,把手头的事情放一哈,帮我搂住它们,我要往它们鼻子里灌血!”陈安冲着陈平说道。 陈平放下手中的杀猪刀,帮忙先搂住招财,这才问道:“灌血干啥子?” “是啊,往狗鼻子里灌血干啥子?”陈子谦也奇怪地问。 耿玉莲和瞿冬萍也纷纷看来,觉得很好奇。 陈安笑着解释道:“这是我师傅那里驯狗的法子,他在外出闯荡的时候,听人说的,蒙古人在驯狗打狐狸打狼的时候,就会专门用狐狸血、狼血往猎狗鼻子里灌,这样,猎狗就能跟狐狸、狼成为死敌。 外出打猎的时候,用这样有针对性的猎狗找狐狸、狼非常厉害,扑咬的时候也会变得更凶猛。 我师傅用过这法子,很管用。 招财和进宝两只狗崽,天生怕老虎、豹子,用豹子血往它们鼻子里灌,能让它们记住并适应这种气味,变得不再害怕,再喂上些豹子肉,以后等长大点,再碰到豹子,就敢上前纠缠了。 上次我没想起来,不然还该给它们灌上些黑娃子的血。” 狗的鼻子多灵敏,直接往它们鼻子上里灌豹子血,没有比这更浓重的气味了。 它们想不记住都难。 “原来是恁个嗦!”陈子谦释然地点点头。 陈平将招财搂到自己胯裆下夹着。 禁锢着招财身体的是陈平而不是陈安,它很不适应地挣扎着,想要犟脱,可力气上又怎么比得过陈平,只能呜呜地哼叫着。 在陈平双手卡着招财脑袋往上扬的时候,陈安叮嘱道:“要抓紧咯!” “来嘛!”陈平点点头,手上加大些力气。 陈安端着碗,直接往招财鼻子、鼻孔里倒了一些豹血。 那一刻,招财像是被豹子咬了一样,一下子凄厉地叫了起来,拼命地挣扎着,呼呼地吹着鼻孔,俯身禁锢着招财的陈平,措不及防下,也被喷了一脸豹血。 最惧怕的东西,在往自己的身体里渗透,那感觉绝对是极度恐慌。 但这极度恐慌,只要被突破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本质上的一种提升。 陈安接着又往招财口里也灌了一些,直接让它吞下去,这才让陈平将招财放开。 招财赶忙跳到一边,甩脑袋之余,冲着陈平狂吠起来,然后又很委屈地贴到陈安旁边,呜呜地哼叫着。 陈安伸手揉了揉招财的脑袋,算是安抚。 接着陈安又唤来进宝,也是一样的的法子对待。 处理好后,将两只狗崽放出屋外适应着。 陈平回去继续帮着剔骨。 一整只豹子的骨头都必须取出来,然后用水浸泡,除去残余筋肉,洗干净后阴干,才能拿去出售。 事情听着简单,其实操作起来挺复杂。 一根骨头都不放过,直到半夜计较了,才剔得差不多,找了个大瓦缸放在隔壁,用水泡着,慢慢进行后续处理。 接下来还有剥皮的油皮要铲…… 眼看天都快蒙蒙亮了,一家子才将这些事情忙完,楼上的那块熊皮旁边的板壁上,钉上钉子,绷上块完好的豹皮。 忙碌了一夜,一家子都疲惫不堪,但看着这些东西,心里却都乐滋滋的。 “剩下那些肉,啷个办?”陈子谦问道。 陈安笑笑:“拿盆装起,放隔壁藏好,留着喂狗,等把瞌睡睡饱了再说。先帮我把那些肝脏处理一下,我拿去喂狗,豹胆剥出来烫一下晾起,这也是好药材,收购站没有收购,我们可以留着自己用撒。” 陈平使劲地睁了睁困顿的眼皮子,提刀小心地将肝页中的豹胆剥出来,心肝切成几块,分成两份,被陈安送去给外面的两只狗崽。 果然,如同预料的一些,被豹血灌鼻后,适应了半夜,两条狗崽在陈安送来肝脏喂食的时候,招财先凑过来嗅了嗅,然后开始一块块地吞咽。 它吃完自己的份量,轮到进宝,面对这些有着让它之前惧怕的气味的血肉,也没有过多犹豫就开始吃了起来。 下次再碰到豹子,陈安相信,它们绝对不会是再像今天这样的表现。 他也相信,它们会变得越来越强大,成为自己撵山最得力的伙伴。 第90章 一本万利 一只豹子,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悄无声息的处理好。 忙碌了不少时间的一家子,各自倒了热水,洗了脸脚,在招呼着陈安睡下后,将大门门闩插上,也各自回去睡觉。 这一觉睡得昏沉,等陈安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又黑了。 床边的楼板上,放着两个烘笼儿,里面青杠树烧成的木炭,燃烧得正旺,暖融融的。 难怪睡得那么舒服! 整个人都睡饿了。 他用手撑着起床,笨拙地穿好衣服,正在穿鞋子的时候,许是楼下听到了响动,陈平噔噔噔地踩着楼梯上来。 “看你一直睡得很熟,吃晚饭的时候都没有叫你,应该饿了撒!” “就是被饿醒的!” 两兄弟一起下楼,瞿冬萍已经提来炒菜锅,开始热菜。 陈安闻着挺香,凑到锅边看了一下,发现是五花肉切成肉丝拌着泡发的竹笋炒的,另外还准备了一个水煮白菜,紧跟着,一碗热腾腾的米饭送到陈安手里。 看着手里的东西,陈安扫视着家人:“耶……今天吃的有点好哦,不单是我一個人吃炒肉、吃米饭吧?” “就晓得你龟儿会恁个问……昨天晚上辛苦,我就让做了顿米饭,炒了点肉!”陈子谦笑着说道。 陈安有些不信,扭头问已经凑到旁边,准备往他怀里钻的云兰:“你们晚上吃啥子。” “吃香香的白米饭和肉!”小家伙高兴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我吃了三碗!” 小侄女这么说,陈安也就信了,但看着两个小家伙都还在眼巴巴地看着手中的米饭和锅中的肉丝,陈安干脆冲着云梅说道:“去拿两副碗筷,跟着幺爸一起再吃点,我一个吃,也不香撒!” 云梅看看陈平,又看看瞿冬萍,直到瞿冬萍笑着点头,才欢快地跑去拿来碗筷,各自添了一碗,跟着陈安一起吃。 难得吃上一顿,无论是米饭还是肉,在这年头,像是永远也吃不够一样,哪怕是说自己吃了三碗的云兰,此时依旧能毫无压力地再吃上一碗。 “后天就是大年三十咯!”陈子谦旱烟抽完,长长地舒了口气。 陈安笑笑:“我这个年,只能在床上躺着过了,要干些啥子,只能靠你们,家里肉充实,今年过好点,不要舍不得,以后还可以打的撒。” 陈子谦点点头。 吃完饭后,把药也吃了,陈安上楼,将自己手头剩下那三四十块钱,还有除了通用粮票和汉中的那边使用的布票,其余的都拿了下来,交到耿玉莲手中。 “我现在手头就只有这点,全交给你,过年该买啥子就去买,难得过一个年,还是要过好点!” 对,难得过一个年。 这对于重生的陈安,能跟一家人再次团聚的第一年,太有意义了,当然也舍得。 农村家庭里,每天总有做不完大的琐事,不像陈安这个伤号,干不了什么,能安心睡着,家里其他人估计也就睡了那么三四个小时,就赶紧起来忙碌,尤其是耿玉莲和瞿冬萍,那些鸡、猪,都是张口要吃的。 而且,大白天,也不能一家子大门紧闭地睡着。 万一来个客人什么的,总要招待。 碗筷收捡打理好后,陈平去给陈安床边的两个烘笼换了木炭,一家子都早早睡下。 睡的很足的陈安躺床上,却是有些睡不着,双手有伤,却也就只能安静地躺着,然后开始胡思乱想,复盘猎杀豹子的过程,想李豆花教他的那些东西,想对付豹子的陷阱等等。 猎人狩猎,不是非要用枪不可,还有很多手段可以用。 单单只会用枪的猎人,也不算是好猎人。 经过这一次,陈安心态又好了很多 直到迷迷糊糊地睡着。 陈安是在招财、进宝的狂吠声中醒来的,天已经大亮。 “莫叫了,莫叫了!” 他听到陈子谦出去拦狗的声音,跟着又听到陈子谦跟人打招呼:“女娃儿……” “这是我老汉!”清亮的声音传来。 “老哥,我叫冯学恩,我女儿前天去她嘎公家遭了豹子,是伱家娃儿救的,听说受了伤,我过来看看!” 这个男人的声音,陈安也有些熟悉。 他赶忙翻身起床穿衣,凑到木窗边,透过缝隙朝着外面看。 来的两人,一个是帮着打死豹子的冯丽荣,另一个是跟陈安约定好送野味卖给他的中年,碰过两次面了,声音当然熟悉。 原来,这女娃儿和这中年是父女俩,难怪她会在镇上收熊掌。 这年头,街面上以各种公家的食堂、饭馆为主,当然还有不少隐藏在巷道里偷摸着经营的小馆子或是小摊。 就连在桃源镇上,走过街面的时候,也不时有人从巷道里冒出来,偷偷地询问:“弟娃儿,吃不吃小面,吃不吃抄手……” 偷偷摸摸经营小黑店,那也是无奈之举。 上次冯学恩才跟陈安说过,他家是在县城,搞的也是这方面的事儿,或者说好听点,是没招牌的私房菜馆。 但陈安估计,这些野味,尤其是一些好的食材,都价格不低,也需要极好的烹饪手段,面向的,肯定不是一般人物,接触的肯定也多,这样的人,别看只是做厨的,能量怕也不小,不能小瞧。 听着三人寒暄着进屋,陈安也跟着下楼。 两人刚一碰面,冯学恩就是一愣,跟着笑了起来:“原来是你嗦!” 陈安微微笑了笑,见他年纪应该比自己老汉小点,就叫了声“冯叔”,算是打过招呼。 陈子谦反倒愣住了,看向陈安,问道:“你们认识。” “我之前卖掉的竹溜子、猪肚,还有宏山卖掉麂子,都是被冯叔收了,黑娃子的脚掌,则是被这妹儿买了的……我也没想到,他们是一家人。” 陈安简单解释后,热情招呼道:“冯叔、妹儿,到火塘边烤火,家里条件不好,莫嫌弃。” “有啥子好嫌弃的,我爷爷也是山里人,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冯学恩和冯丽荣两人,将背篼里背着的糖果、饼干和一些糕点放在桌上,然后很自然大方地在火塘边坐下,伸着手在火上烘烤着,笑着问问陈安:“你身上的伤啷个些?” 陈安一家子也跟着到火塘边坐下,除了两个侄女。 两个小家伙已经围到桌子边看着上面一堆对她们充满诱惑力的糖果糕点。 陈安坐下后,先是看了一眼脸红扑扑的冯丽荣,这才又看向冯学恩:“前天去医院看过,伤得不重,没得大问题,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那就好!” “我家堂客是岩房坪的,前几年城里有点乱,我就把我家这女儿送到山里她嘎公家,一直住在那儿,去年才接回县城,她嘎公、舅舅,都喜欢撵山,她在山里边野惯了,天不怕地不怕嘞! 我在县城里没得撒子事情做,我老汉是机关退下来的厨师,手艺还不错,也就偷偷在家里弄点野味给喜欢的客人吃,有他们帮扶,倒也稳妥,还混得成。都喜欢吃点山珍野味,我也就隔三差五地进山里来收。 我这女儿疯惯了,老是想着往山里跑,昨天是去她嘎公家看看这两天有没有打到野味,结果就碰到了豹子,要不是你,我这女儿就没了,得好好谢谢你。” 冯学恩很认真地说,满脸的感激。 “冯叔,你莫那么客气,昨天要不是妹儿,我也不一定能弄死那只豹子,不对,豹子还是妹儿打死的。”陈安实话实说。 “你也是为了救她才被豹子盯上的,再说了,要不是你拼死相搏,我这女儿怕是连豹子身边都不敢靠近。是恩就是恩,我们一家子都感恩戴德,会一直记心里。” 冯学恩话说到这种程度,陈安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却听冯学恩接着说道:“我今天是冲着那只豹子来的。” “嗯?” 陈安有些不解。 冯学恩赶忙解释道:“准确说,我是为那副豹骨和豹子肉来的,山里多长时间不见人打到只豹子,豹子就相当难得了。 豹骨珍贵,是泡酒的好东西。 豹子肉也是能让人强筋健骨,更耐寒暑,补绝伤、益气的好东西,都是好东西……都还在撒?” 陈安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准备用来喂狗的豹子肉,在冯学恩说来,竟还有这等好处。 昨天开膛的时候,那豹子肉里面散发出的腥臊味,是真的够受,尤其是这只豹子是没经过放血处理的,看着颜色都是乌青乌青的…… “会不会太腥臊了?” “没得事,各有各的特点,就像水里的鱼肉,味道腥;吃草的动物味道膻,吃肉的动物,味道臊。凡是动物的肉,不存在能不能吃的问题,只有爱不爱吃的选择,我们觉得腥臊,但总有人喜欢。” “豹子肉都还在,只是没有放过血,大部分血都在肉里……你看看要不要得!” 陈安说着,看向陈平。 陈平立刻会意,起身将那些剔骨留下的放在盆里装着的豹子肉从隔壁房间中抬了出来放在堂屋里,打开大门,借着外面的雪光,让冯学恩看得更清楚些。 摆放了一天时间了,这些肉被血染得血呼啦的,看上去有些糟糕。 冯学恩确实翻看了几下,就点头说道:“没得啥子问题,我带回去用温水浸泡,好好处理一下就好了……下次再有机会打到豹子,尽量把血放了,肉好看些。还有豹骨嘞?” 陈平又将浸泡着豹骨的大瓦缸揭开:“所有的豹骨一根不少,全在这里!” 冯学恩瞟了一眼,转头看向陈安:“我到市面上打听过,这样一副豹骨,一斤二十块钱左右,收购价还要低一些。这幅豹骨和豹肉,也就不称重了,我给你三百五十块钱,你看咋样?” 冯学恩说得是实话,陈安所知的豹骨价格才十八块钱一斤,私人悄摸着购买,价格又会高一些,这是能当虎骨卖的东西,不便宜。 一副干的豹骨也就十四五斤的样子,连上豹肉给三百五十块钱,这其实已经是很高的价格。 还有豹皮,也值不少钱……豹子,当真是一本万利。 再说了,这豹子能打掉,冯丽荣居功不小。 陈安笑道:“冯叔,这样算下来,我可占你大便宜了。” “说的哪里话!”冯学恩笑道:“莫跟我那么客气,太生份了。” “要得,那就这样嘛。” “这就对了撒……好了,我们还要赶回去,就不多耽搁了,你好好养伤!” 冯学恩接着就给陈安数了三十五张大团结。 两人事情一说定,冯丽荣已经从背篼里拿出袋子,开始装那些豹肉和豹骨,装好后跟一家人打了招呼,背着往外走。 陈安跟着送了出去,到路口的时候,冯学恩停下脚步,回头冲着陈安说道:“我在城里也算有些关系,以后遇到啥子难事解决不了,记得跟我打声招呼,我会尽力想办法帮你解决。还有,我们做的这个事情,不能往外说哈。” “冯叔,我晓得了!” 陈安当然知道轻重。 第91章 敬山 冯学恩父女俩小心下了坡路,快速离开。 陈安一直站在上边看着,目光更多时候落在冯丽荣身上。 耿玉莲也在看,直到看不到两人的身影,她才冲着陈安笑道:“这女娃儿长得好乖哦,越看越喜欢,要是能进我们家门,我一定把她当亲生女儿。” “人家是县城里的,怕是不会愿意到我们这种山沟沟里边来,少想哈!” 陈安哪会不知道自家老妈心里的想法。 说实话,他也挺希望是这样,但他更清楚,什么是现实。 “董知青你说人家不会愿意留下来,这个女娃儿你也说不愿意来,按你这么想,整个石河子的村的年轻娃儿,以后全部是光棍……人家不也说了,这女娃儿在山里待了好些年,喜欢往山里面跑。万一就成了呢? 再说了,过日子看的是人,你要长相有长相,要本事也有本事,不是那种过不好日子的人撒。” 耿玉莲笑呵呵地说道。 陈安懒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是拉过耿玉莲的手,将刚到手的三百五十块钱塞在她手里:“钱你拿起,我回去睡觉了!” 他转身就走。 家里的钱,一直都是耿玉莲在管着。 她最是会精打细算,恨不得一個分分钱都想着切成两半来用,钱到了她手里最是牢实,陈安觉得,总比装在自己身上靠谱。 他去了茅房一趟,回屋后直接上楼,准备睡个回笼觉。 躺在床上,却又不由在想:喜欢往往深山里跑跟愿意嫁给山里人之间那点缥缈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有冯学恩送来的那些糖果糕点,这个年已经足够,完全不用买了。 下午的时候,陈子谦和陈平,去了一趟镇上,要过年了,去供销社买些鞭炮、酒水之类,回来后又拿着裁好的红纸,去队上请会计写对联。 瞿冬萍和耿玉莲则是已经开始为明天的年夜饭作准备,一天到晚,屋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就没怎么停止过。 对联写好拿回来,搅了面糊,将门框上和门板上去年贴上的,经过一年风吹雨打早已经由红变白,并且破破烂烂的对联和门神画帖揭掉,拿着玉米芯子在门框门板上抹上,然后将画帖和对联贴上去。 除旧换新,像极了一年一个的轮回。 在这过程中,陈安也被陈子谦给叫了出来。 读完小学,他也算是家里唯一的“文化人”了。 叫他出来的目的,就是分对联的左右,适合贴哪里,不至于把该贴在圈门上的“六畜兴旺”给贴在自家大门上,闹出笑话。 至于对联左右,陈安自己其实也没弄懂,只能是凭着感觉,怎么念顺畅怎么贴。 会计写的字谈不上有水平,但红纸是真的红艳艳的,似乎只是将对联一贴,日子也一下子变得红火一样。 真的是一年一个新鲜。 就连这注定要被泥石掩埋的老屋,在陈安眼中,此时此刻也一下子变得喜庆起来。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除了陈安,一家子包括两个侄女,都在忙着各种熬煮,平日里积攒着舍不得吃的,在这一天全都翻找出来,费尽心思地准备年夜饭。 今年熊肉、猪肉、羊肉都有,又宰杀一只大公鸡,再加上其它杂七杂八的东西,家里硬是安排了十二个菜,这些年,就从来没这么丰盛过。 陈安则是带上些酒和肉,挎着猎枪,领着招财、进宝,去山里找李豆花。 这不仅仅是去看望李豆花,还有一件撵山人非常注重的事情:敬山。 山里的先辈居于林莽之中结草为庐,刀耕火种,采药狩猎,一向以靠山吃山为主要谋生手段,在这山中延续发展出很多姓氏、村社。 正是因此,山里人对这片养活自家祖祖辈辈的大山充满感恩。 这要是在以前,播种和收获、采药和狩猎,都要举行敬山仪式,表达对大山的敬仰和感恩,这些习惯一直延续下来。 在陈安的记忆中,也就是到了八九年禁猎的时候,敬山仪式才渐渐淡出。 而在这年头,猎人对敬山特别重视。 狩猎敬山分很多种:上山狩猎要敬山,打到猎物之后也要敬山,在吃猎物的时候也敬山…… 李豆花是个很传统的猎人,但并不迂腐,平时的繁琐敬山他不注重,他注重的是年头岁尾的敬山。 陈安走得不急,到了李豆花的茅屋前,很意外地看到巴豆居然没有出声冲着他吠叫了。 他自顾自地打开院门走了进去,两条青川犬熟门熟路地找上巴豆,相互嗅着气味,显得很欢快的样子。 李豆花也在忙着捣鼓年夜饭,屋里的火塘忙不过来,干脆在院子里又用石块架了两个小灶,上面的鼎罐、砂锅咕噜噜响着。 一个锅里在煮豆花,另外一个锅里则是在煮着肉,陈安细看一下,发现炖的是斑鸠。 听到外面鼎罐盖子响动,李豆花叼着烟斗拉开门走了出来。 陈安冲着他笑了笑:“师傅,我来跟你一起敬山,顺便给伱带点酒肉过来。” 他扬了扬手中的东西,手臂和肩膀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咧了下嘴,吸了口凉气。 李豆花何等精明的人,虽然上了年纪,依然一眼看出陈安的问题:“你是受伤了蛮?啷个伤到的?” “通知说吃人豹已经被打死的第二天,我去给舅舅家送点肉,回来的时候,半道上遇到了只豹子,正在追一个妹儿,我在远处开了一枪,把它吓跑了。 那豹子转头就盯上了我,看它满头满脖子的血,我估计公社说的已经打了的吃人豹是假的,我遇到的那只才是真的。” 陈安简单说了经过,对于李豆花,没什么好瞒的。 自己这师傅口风比谁都严。 “那后来嘞?” “朝着豹子打了一枪,只擦破点皮,那豹子朝着我就扑来,只能扭打在一起,后来箍住豹子脑袋,没被它咬到脖子,是被豹子追撵的那女娃儿打死了!受了点伤,没得啥子大问题。” “你娃儿命大。那些狗日勒办点事情,真的是只晓得糊弄人……” “师傅,你一个人在这里也无聊,就不要弄了,年夜饭到我家去吃。” “不去,我一个人在这里清净,自己弄几个喜欢小菜,喝点小酒,比去哪里都安逸。” 李豆花很犟,说不去那就是不去,很难劝说。 陈安也只能随着他进屋,将带来的酒和猪肉放桌上。 见火塘另一个鼎罐里煮着饭,案板上还放着一条鱼,另外一个盆里放着的是早已经煮熟的大公鸡。 伙食倒也不错。 见陈安跟自己一起来敬山,李豆花也开始着手准备,取来早已经备好的鸡头和脏腑,倒了满杯白酒,取来十炷香,点燃后递给陈安五炷,两人带着东西出门,选了院子里的平坦处,焚烧纸火后,领着陈安拈着五炷香,向东南西北中五个方向弯腰作揖。 “梅山三洞,管山土地,唤狗二郎,全程奉请,诸神师祖,显圣显灵,护佑弟子一年路路平安,空手上山,满载归家。我等感念,今天岁尾,特来还愿,奉上大公鸡和酒水。” 绕着五方转了一圈,两人将香插在地上,再将酒敬上,敬山就算完成了。 通常情况,焚香都是三炷香,而敬山却用的是五炷,主要是打猎不比其他事情,山高路险,或猎枪伤人,或野兽伤人,或其他意外,风险无处不在。狩猎首先要确保的就是自身安全,再求其它收获。 所以敬山都要五炷香拜五方,求各路神仙保平安。 这是一年的愿景,也是一年下来的庆幸。 “你娃儿不要留在这里咯,赶紧回家去,莫管我……过年后,我会出去一趟,走访一下几个老友,可能要不少时间才会回来,你要记得敬山。还有,放炮仗的时候,记得离狗远点,万一被炸了,容易把狗弄废。” “我记住了!” 陈安转身要走的时候,李豆花又将他叫住,去屋子里面拿了瓶颜色泡得棕红药酒给他。 李豆花叮嘱道:“回去的时候记得喝,每天晚上喝上两口,对你身体好,能强身健体,消炎解毒,还能定神。” 陈安接过瓶子,知道李豆花是担心他被豹子吓到,也是真关心他,于是,感激地说道:“谢谢师傅……我走了” 的确,这几天晚上,他睡得不是很安稳。 李豆花常年撵山、采药,自己知道不少方子,都是好东西,这些药酒,有些人上门花钱买,他都未必肯卖。 他说管用,那肯定就有用。 陈安欣喜地叫上两条青川狗崽,乐呵呵地回家,路上打开酒瓶塞子,自己先喝上一口,发现味道不是一般的苦,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下来。 这药酒闻着还有些腥气,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里面肯定放了某种胆汁。 回到家里,也已经临近傍晚,大村子里最先传来鞭炮声。 饭菜上桌,陈子谦也一改往年一串鞭炮还要拆成两半去放的节省,今年砍了青竹竿,挂上了一整串,给云梅挑着,陈平点火。 陈安记住李豆花的嘱咐,将招财和进宝叫进屋子,一手一个搂着,防止它们被惊到。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的红纸四处飞散,也绷得地上的雪飞溅,伴随着从大门飘进的浓重火药味,一家子,也开启了这顿年夜饭。 陈安今天晚上,也陪着一家子喝了些酒,听老汉老妈,哥哥嫂子和两个小侄女说着这一年下来的过往,也说着来年的憧憬。 陈安一直微笑着听着,慢慢的吃着这些饭菜,品的却是家的味道。 一家子吃完饭,把碗筷收拾起来,围坐在火塘边烤火准备守夜,陈安将吃剩后放在桌上的骨头收集起来,舀了些饭,外加一些炒熟的野猪腿肉,喂给两只狗崽,刚坐下接过云兰递来的一颗水果糖含着,门外就传来跺脚声和敲门声。 陈平起身开门,来的是宏山和苏同远。 让陈安意外的是,跟着苏同远来的,还有只狼狗,被他拴在外面的李子树上。 看着这只狼狗,陈安总觉得有些眼熟,忍不住问道:“远哥,啥子时候养起狗来咯?” 第92章 自然发酵 “这狼狗漂亮撒!” 苏同远用手电筒照着李子树下的狼狗。 陈安起身出门,接过苏同远手中的电筒,打量着狼狗。 一家子也纷纷出门看着。 这只狼狗高大威猛,有着一身长而漂亮的饰毛。 头部、耳部、爪部和腿部的毛发长而浓密……是狼狗的外形,就是毛长。 陈安对狼狗的了解不多,说不出这是什么品种的狗,印象中也没见过这种长毛狼狗,只是对这种有着狼外形的狗习惯性地说成是狼狗而已。 他这番打量,越看越觉得熟悉。 重生回来这段时间,他也就只是在李豆花住着的那条山沟里,见过有人牵着狼狗,感觉挺像,但却没法确定,毕竟只是远远地看了几眼。 在这年头,山里人养的狗,大都是土狗,很少见到这样的。 他还注意到,这只狼狗身上有好几处伤,尤其是腹部,有一条长长的血痕,看着有些恐怖,应该是被某种野物伤到过。 不是被野猪撅的,就是被羚牛挑的。 另外,狼狗脖子上还有个布满尖刺的防咬项圈和一条细绳编成的牵引绳。 看到那防咬项圈,陈安倒是觉得挺有意思。 不少野物,尤其是豹子之类,在捕猎的时候,就喜欢找着脖子下口,有这么个东西,能很好地保护猎狗的脖子不被咬。 很有必要给自己的猎狗也戴上一个。 “是很漂亮,也很大,一锅炖不下!” 陈安将手电筒还给苏同远,开玩笑地说。 山里人很少吃狗肉,整個石河子村,也就有苏同远这样一个奇葩馋狗肉。 “啥子哦……这可是狼狗,不是土狗,你不是撵山嘛,有这样一条狼狗,不比你养着的那两只狗崽强?我觉得带着去撵山,一定很厉害。” 苏同远凑到陈安旁边,小声说道:“我就是专门领过来让你看看,想不想要?想要的话……” 他冲着陈安伸出五根指头晃晃,并强调道:“猛得很!” 陈安一下子明白了,感情这家伙是来卖狗的。 “哪个跟你说这狼狗就一定比我的两只狗崽强?” 陈安反问一句,接着说道:“你从哪里搞来的?” 苏同远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老汉从林场回来过年的时候,带回来的。” 他所说的林场,是米仓山东边的国营林场。 他老汉苏春贵年轻的时候在林场里干伐木工,后来林场需要一些护林员,他报名参加,被选中了,也就在林场有了工作,巡护山林, 苏春贵一个月也就回来那么一两次,送点工资回来,顺便跟自家堂客打打蘸水。 工资不高,现在一个月也才十三四块钱的样子,但架不住人家工作稳定,细水长流,也比石河子村一个月不见有一块钱装入口袋的绝大多数人要强得多。 一家子在石河子村就开始显得高人一等了。 尤其是苏同远踩了狗屎运去锦城三江制鞋厂当了学徒工,家里有两个人有了工作,那就更不得了。苏同远他老妈,那个姓吴的女人变得越发暴躁。 陈安都怀疑,是不是苏春贵蘸水没搅拌好,缺少安抚,不然也不会因为一点点小事,逮谁咬谁。 到现在,苏同远估计还没跟任何人说过他丢了工作的事儿。 不过,瞒不了多久了。 他之前逢人问起,就说是放假回来过年的。 这过了年还不回去,一个个不起疑才怪。 “你老汉从林场带回来的……” 陈安眯眼看着苏同远:“不说实话,伱觉得我信蛮?” “真哩……我老汉他们领着护林的!”苏同远有些急迫地解释道。 “真个锤子,帮我家杀猪那天你没有来吃饭,第二天早上再去叫你,一家子不晓得串到哪里去了,都没有在家。 听到屋子后面阴沟里有响动,我还以为在后边干啥子,去看了一眼,我就看到这条狼狗了,就在阴沟里打了个桩,拴在里面,还搞了个小棚子遮起……那都是几天前的事情了,你老汉今天才回来!” 在一旁的宏山听不下去了,更是进行了围堵:“你不要说是你自己从林场拉回来的,林场隔这里可不是一天就能跑个来回的……你继续编!” 被宏山当场戳穿,苏同远面色一下子变得窘迫。 陈安看着苏同远,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哥子,一个村的人,你就不能好好说几句实话蛮?” “好嘛……这狗是我从山上拉回来的,我也不晓得是哪个的。那天去宏山家杀猪,吃过中午饭回家,正好看到这条狼狗在我家鸡窝边转,看到我回来,转身就跑,一下子就窜进竹林里。 村子里没有人养狼狗,我心想着肯定不是我们村子里的,打主意弄回来吃狗肉,就跟了出去,我追了不少时间才撵上,它脖子上的绳子挂在小树桩上,跑不掉了。 本来想当场就把它打死拖回来吃肉,可是看着它长得挺漂亮,还是狼狗,又担心有人会找上门来,就牵回来拴着了,想等等看有没有人来找。 这都几天了,没有听人问起过,应该是不会来了。我觉得这种狗应该会很厉害,就牵来问问你,看你撵山用不用得上。” 没办法隐瞒了,苏同远也就实话实说。 宏山笑道:“你应该是看它身上有伤,先牵回来养着,等人找上门来的时候,看能不能从别人口袋里掏点钱出来吧?” 不得不说,一个村子的人,年纪相差不大,宏山对苏同远的德性还是很了解的。 不仅仅是宏山这么想,陈安也是这样想的。 这就是个平时混吃混喝,无利不起早的家伙。 听宏山这么一说,苏同远的神色变得越发尴尬了,明显被再次说中。 当然,陈安想的,不仅仅是这些。 看到这条狼狗的时候,他想到的就是鬼祟出没在山沟里的那两人。 按理说,这样的狼狗,轻易不会弄丢才对。 可现在这条狼狗显然是没人管了。 难道那两个家伙出事了? 会不会被豹子咬死的那人就是其中一个? 他一下子想到很多。 长毛狼狗看上去是挺高大威猛,身上的伤看着严重,但稍微下点功夫也能养好。 只是,陈安不觉得这样的长毛狼狗能比山里的土狗更适合这些深山老林,更不想因为这条狼狗给自己带来一些无法预知的麻烦。 宏山对这条狼狗却显得很有兴趣,打着手电筒左看右看,偏过头来问陈安:“狗娃子,这条狗确实漂亮,你觉得这条狼狗用来撵山得不得行?正好我也在找狗,准备跟你一起撵山。” 陈安当着苏同远的面,不好直说,而且,他对狼狗了解的真的不多,于是摇摇头,暗示道:“我不懂狼狗,说不好。反正我不想要,也没得办法帮你拿主意,你自己考虑。” 说这话的时候,陈安冲他微微摇摇头。 宏山见状,立马会意,微微点点头。 陈安不要,见宏山起意,苏同远又转头看向宏山:“你要不要,便宜点也行!” 宏山笑了笑:“狗娃子都没有把握,我就更不用说了,万一买过来没法用,还得每天供着好吃好喝,我可养不起!” 苏同远叹了口气:“不要就算咯!” 陈安笑了笑,看着跟出来的一家老小:“看啥子,进屋烤火撒,不冷蛮?蛋子哥,远哥,进屋!” 众人重新回到屋里火塘边坐下,关了大门。 耿玉莲抓了些糖果递给宏山和苏同远。 苏同远接过后,直接就装自己袋子里。 而宏山则是一转手又递给云梅和云兰,他自己只剥了一颗水果糖放嘴里化着,随后问道:“过年了,准备到哪里耍?明天去不去镇上?” 陈安摇摇头:“不去,我在家里睡觉!” “我也觉得没得啥子意思,兜里面没钱,去了也只是凑下热闹,别的啥子都干不了……要不要进山逛一趟?我是专门来约你的。” “我倒是想,但是去不了!” “为啥子?” “受伤了,前几天去给我舅舅家送肉,回来的时候出了点状况!” 陈安撸起袖子,将包扎着的手臂给宏山看看:“我怕是有好长一段时间上不了山了。” 云兰突然在这个时候插嘴:“幺爸被豹子咬了。” 不仅说,他还跑到陈安身边,指着陈安的手臂、肩膀和后背:“这些地方都被咬了,是用牛车从医院里拉回来的。” 事情从小家伙嘴巴里一下子崩了出来。 这是陈安早就想到的事情,大人的自控能力尚且不行,更别说小孩子了,事情不经意就能传出去。 传出去也无所谓。 有人来讨要之类也可以,拿钱买或者给别的好处也行。 拿命换来的东西,那可不是红口白牙嘴巴一张就能拿走的。 至于打歪主意,现如今,陈安今时不同往日,那也是扛枪打过黑娃子的人了,都得掂量着点。 他只是不想有太多类似的麻烦或是意外。 眼下,先攒够钱,把房子盖起来,那是安身立命的地方,把问题解决了才是重中之重。 而且,他现在有了更多的期待——冯学恩。 一个在这年头,在城里把私家菜经营得有声有色,自己都说有些关系的人,在买了熊掌、豹骨、豹肉这些东西后,接触的人会不会问,是谁打的黑娃子?是谁打的豹子?熊胆、熊皮、豹皮这些东西还在不在? 好东西,自然会有用得着的人想要。 私下里购买所能给的钱,肯定比收购站的要高。 虽然这样的人不多,概率有些渺茫,但万一就有想要的呢? 还是那句话,只是不想张扬。 不经意地传出去也挺好,一个个听到后自己各种传,各种猜测,陈安相信比自己站出去说,效果更实在。 就如同自己打了黑娃子,被陈平酒醉后不经意说出去一样。 村里的撵山老手甄应全盘算着去打吃人豹的时候,不就找上门来了吗? 这就是一种认可。 何况,他裹着被子从医院里拉回村,那也是早有人看到的事情。 自然发酵,味道说不定更地道。 而自家人说出去打到啥值钱的东西,那就是显摆了,挺招人嫌。 听到陈安被豹子咬,宏山和苏同远都惊讶地看向陈安:“啷个回事哦!” 没办法,陈安只能将遇到豹子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宏山和苏同远目瞪口呆。 只是,在说的时候,省了这只豹子很可能才是那只吃人豹的猜测,这事儿传出去,那不是打脸公社那些人的脸? 没啥好处! 而且,有苏同远在,估计明天就会传遍全村。 宏山摇摇头:“你也是真的厉害,能徒手对付一只豹子,说出去谁敢信?换作是我,怕是早就完蛋咯。” “命大而已!” “唉,等你养好伤,这个冬天马上也要过来,队上开工,就少有机会进山了。” 宏山多少有些遗憾。 陈安也只能微微笑笑:“没得办法……开春也就不太适合撵山了,现在撵不了,不是还有下个冬天撒,有的是机会。” 第93章 你最好不要开这种玩笑! 宏山也就玩了差不多一小时就起身回去了。 苏同远也牵着狼狗跟着离开。 看样子,他还准备好好劝说下宏山,看能不能用这狼狗从宏山手中换点钱。 陈安送两人出去的时候,看着他们往下走了没多远,就隐约听到苏同远在问宏山:“你考虑下撒,便宜点也行……” 陈安摇摇头,他相信宏山懂他的意思,不会去接手这只可能会带来麻烦的狼狗。 身上有伤,回到屋里,陈安有些坐不住,不打算跟一家子坐火塘边干熬守岁了。 让陈平帮忙换了伤口上的药,重新包扎后,他喝了两口李豆花送的药酒,先一步上楼去睡觉。 昨天晚上守夜,就连两个小侄女都过了十二点,等着发了压岁钱,实在熬不住了才睡觉。 一大早上,一家子又在陈子谦的带领下用香烛供品、鞭炮,祭祀天地。 接下来,所要忙的,也就是吃喝和喂一下家里的两只猪和那些土鸡。 陈安活动一下身体,在屋前看着两个侄女在捡拾燃放时没有爆炸的鞭炮,拿回来让陈平从中间掰断,或是自己将炮仗剥开,抖出里面的火药,然后用香去点燃,当成烟花玩,玩得一惊一乍、嬉笑连连。 吃过早饭后,剩下的就是去玩了,无外乎就是到相熟的人家串串门之类。 陈安没有乱串,老实呆在家里养着,估计去了也是被人盯着问东问西,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他只想早点好起来。 但老闷在家里也不是事儿,稍微的活动对恢复也很有好处。 他待不住了就领着两只狗顺着大路溜达一圈,或是到附近田地周边逛逛,逗弄一下两只青川狗,然后回家、躺床上看书、吃饭。 这两天都是如此,恢复得还不错,身上的伤已经不怎么疼了。 一天悄然而过。 第二天村子里就热闹了。 鞭炮声早早地响起,吃饭也吃得很早,大都忙着成群结队地去公社玩耍。 站在自家门前,都能看到下边的大路上,村子里的人三三两两地邀约着往镇上走,调皮娃儿一路上这里扔颗炮仗,那里炸团牛粪,或是一路打着雪仗追撵着,吵吵闹闹的。 换作上辈子,陈安早已经忙着去了,别的不说,过年去镇上,女娃儿肯定不少,去看看妹儿乖不乖,跟着挤挤也是好的。 年轻男女碰面的好机会,怎能错过。 但想想手臂、肩头的伤,还是觉得自己别去挤的好。 这被伤得还真不是时候。 一家子吃过早饭,都换上新做的衣服,去了镇上,公社每年都会举行一些活动,也能买到一些东西,都去凑热闹去了。 陈安一个人火塘边烤了一会火,反倒把自己弄得昏昏欲睡,这几天睡的时间比较多,身上反倒睡得酸疼。 他干脆带上把砍柴刀,领着两条青川犬,准备去附近的野地里转转,顺便下两個套子,看看能不能逮到野兔、野鸡什么的。 双手出不了大力,但并不是说什么都做不了。 顺着屋前的坡路小心地往下走的时候,远远地看到宏山和几个同龄从大村子里出来。 他到大路上等了一会儿,宏山见陈安在路上,小跑着过来:“狗娃子,你也要去镇上蛮?” 陈安摇摇头:“就到附近随便转转……你没有买哪只狼狗撒?” 宏山立刻笑了起来:“你都说不买了,那我肯定不得买撒。你不晓得,年三十晚上从你家里出来,苏同远一直跟着我,想把那只狼狗卖给我,一路上从五块降到三块……” “白送给伱都别要!”陈安笑着说道。 宏山反倒有些不解了:“其实我觉得那条狼狗是真不错,还真有些心动。为啥子说白送都不要?” “我刚买枪那天去看我师傅,不是在山里见到两个行踪鬼祟的人嘛,也牵着条狼狗,我看着跟苏同远牵着的这只很像,这条狗来路不明,接手以后怕是会给自己惹麻烦。 再说了,山里本来就有老辈人多少年撵山挑选出的土狗,青川犬、东川犬和凉山犬,都是土生土长的,钻山林,那狼狗未必赶得上这些土狗,没得必要撒。” 陈安简单说了自己的意思。 “这倒也是……对了,你打死一只豹子的事情,已经在村子里面传开了,我今天在皂角树听不少人说这件事,还有人跑来问我真假,有说你厉害的,有说你撞大运的,还有人说你这下又赚了一大笔钱了……肯定是苏同远说出去的。” “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管不了那么多,只要不造谣生事就行!” 陈安也确实管不了,由着他们去说。 眼看村里几个同龄走近,宏山说道:“我跟他们一起到镇上耍,就不跟你说了,改天再耍。” 陈安点点头,也顺便跟几个同龄打了招呼,然后顺着大路旁一条小路,朝着对面山地走去,就在半山腰的山林里找着野兔、野鸡的踪迹,不知不觉,走得稍微远了一些,倒也寻到些踪迹,以玉米粒为饵布下了几个小吊套。 等看到大路上有人从镇上回来,他才惊觉,自己已经在山上溜达不少时间了,当下也不再停留,寻着小路回家。 在靠近下边河沟的时候,欢跑在前的招财和进宝接连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左下方。 陈安见两条狗崽表现平常,应该只是发现什么小动物,心里稍微提防着,揉了揉两条青川狗崽的脑袋,然后就继续往下走。 只是走了没多远,陈安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左边隐约有“呜呜”的怪异声音传来。 听上去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陈安寻着声音看过去,那位置他清楚,就在自己走的这条小路高处一点,那里有一个小石崖,下边有个小石洞。 石洞不大,平日在附近田地上工或是路过,碰到下雨之类,会用来躲雨,也就能挤下七八个人的样子。 从他这里看过去,被凸出的几块山石和稀疏的几棵小树挡着,也看不见是谁。 哪个女人大过年的会跑这里来? 陈安心里古怪,但这是自己要走的路,往别处又不太好走。 为避免出现某些尴尬,他故意重重地咳嗽一声,略微等了一下,这才继续往下走。 路过洞口下面的小路时,他看到在洞口边坐着的,是董秋玲,匆忙放下擦眼泪的袖子,强装镇定地看着陈安。 感情是又躲在这里偷偷哭呢! 大过年的,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山村里,没有去处,心里难过也正常,想哭却又不想被人看见,这也能理解。 陈安心里释然了。 只是,这选的位置,也真是奇葩。 上次半夜三更在大竹林的河沟边哭,这次选在这偏僻的小山洞…… 上次是孤魂,这次成野鬼了,真是越走越偏。 好歹是熟人,陈安也不好闷头就走,也不好说破,笑着打招呼:“董姐,你啷个一个人跑这里来哦!” 董秋玲也勉强挤出个笑容:“我就是出来散散心。” “时间不早了,天又那么冷,赶紧回去咯!” “你先走嘛,我等哈再回去!” 听她这么说,陈安也就不再管她,领着两只狗继续顺着小路走。 他下到河沟里,跨过小河,顺着山坡上的小道朝着百多米开外的大路走去。 等他上了大路,走了没多远,后面拐弯处传来几个嬉闹的声音。 陈安回头看去,见是赵中玉和村里几个青年,一路扔着摔炮,燃着鞭炮,扔着雪团,追逐打闹着赶来。 陈安见状,生怕他们乱扔的摔炮惊吓到两条狗崽,于是让到一边,在几人靠近的时候,他先笑着说道:“几个兄弟伙,你们先上前,手头的摔炮、炮仗别乱扔,会吓到我的狗,这是我领着撵山的!” 其他几个好说,路过的时候,规规矩矩,还跟陈安笑着打了招呼。 可赵中玉就不一样,一路过来,仍然我行我素,叼着支烟,走几步就燃个鞭炮扔出去,还冲着几人说道:“人家说不放你们就不放啊?怕狗被吓到不会走远点蛮?” 他说着,点个炮仗就朝着陈安旁边扔来。 陈安见状,赶忙领着两条狗崽跑远,等那炮仗炸了,才停下脚步回过头恼火地看着赵中玉,冷声说道:“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最好不要开这种玩笑!” 他知道,赵中玉因为被自己揍过,被宏山坑过,就是有意找茬。 自家老汉也说过,这狗日的性子,就不是压得住的那种。 “这个路又不是你家嘞……” 赵中玉全然不把陈安放在眼里,大摇大摆地从陈安身边走了过去。 陈安不想大过年的惹事,见他过去了也就懒得多说。 谁知道,赵中玉往前走了没几步路,反手就朝陈安这里扔来一串炮仗。 他这是故意等着引线燃了一段才扔过来的。 炮仗还没落地就开始爆炸,落地后更是炸得路面上的积雪、泥浆、碎石子乱飞。 这时候的炮仗可没有后世管制的那么严格,有各种标准,现在的炮仗,那是真有威力。 陈安措不及防,赶忙护着脑袋跳往一边,但仍免不了脸上有几处被炮仗爆炸时带出的东西崩得生疼。 两只狗崽也被炸得惊叫着跑远。 而赵中玉,还在那儿大笑着。 “麻批!” 陈安怒火一下子就爆开了,怒骂一声,抽出腰后别着的长柄砍柴刀冲着赵中玉就冲了上去。 看着陈安迎面狂冲过来,手里还提上了柴刀,赵中玉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神色一下子变得慌张,哪里还敢于半分停留,拔腿就跑。 陈安紧追不舍,只是一路发力狂追。 这一发力,肩膀上和后背上好不容易好了一些的伤口,一下子就崩裂,剧烈的疼痛影响下,根本跑不快,眼看追不上,他扬手就朝着赵中玉将柴刀使劲甩了出去。 第94章 让我来 柴刀飞旋着越过赵中玉左侧,斜斜插在前方的土路上。 看着这砍柴刀,赵中玉脸色被吓得惨白。 这要是落到身上,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他意识到,陈安动真火了。 这是玩命的干法。 被陈安揍过那一顿,又被宏山坑过一次,他心里也恼火,一直盘算着找机会收拾一次陈安,以解心头之恨。 可事到临头,见陈安又如此凶狠,心里也是发虚,脚下不敢有半分停留,跑得更快了。 陈安追到柴刀旁,见追不上,停下脚步,将柴刀捡起来,他看到自己刚才一发力后,手臂上,肩膀上又开始有血沁出来,后背也是一阵疼痛,估计也是一样,在冒血。 两条青川狗崽刚才被炮仗惊得远远跳开,看到陈安往前跑,倒也跟着追了上来。 陈安看了眼两条狗崽,见它们身上只是沾染了些泥浆,倒是没有哪里被炸伤,只是,他完全不知道,被炸过一次以后,它们会受到什么影响。 猎狗和其它野物一样,天生怕这些带着火药味的玩意。 能被驯养得不怕枪声,被当成是一种进攻指令接受,需要不少时间适应。 现如今被炸过这么一次,那就难说了。 如果是在狩猎的时候,听到枪声,不是去追着猎物撕咬,而是被吓得躲避,或者在跟猎物纠缠的时候,听到枪声,被吓得放弃纠缠,对于撵山人来说,都将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打过招呼还敢这么做,这次,已经越过陈安忍耐的底线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去管在后边看得心惊胆颤的几人,只是提着柴刀,大步往家里走。 陈子谦他们已经从镇上回来,正在张罗晚饭。 看见陈安回来,陈子谦问道:“幺儿,干啥子去了?” 陈安一声不吭,直接上楼。 “这娃儿啷个了?” 一家子看着陈安,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不对头。 陈安到了楼上,将床边墙壁上挂着的火枪、药壶、铁砂壶都取了出来,往火枪里装好弹药后,将东西往腰间一挂,提着火枪下楼。 陈子谦等人才注意到,陈安身上之前被伤的各处,血液又已经将衣服浸透,再看陈安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陈子谦赶忙将手中拿着的长烟袋靠着板壁一放,起身将陈安拦下:“幺儿,你这是啷个了?你这是要干啥子?” 一家人纷纷围了过来,焦急地看着陈安。 “我要去弄死赵中玉这狗日勒。” “啷个回事?” “回来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他们一路放着炮仗、摔炮追撵打闹着过来,我让到路边,跟他们打过招呼,让他们先走,不要放炮仗吓到狗。 赵中玉这狗日勒不听,先是在我旁边扔了一個炮仗,我领着狗躲过了,再次警告他莫开玩笑,结果又是一串炮仗扔过来,把狗炸得惊叫唤……” 陈安说到这里,抬头看着陈子谦:“老汉,莫拦我,你晓得这狗对我很重要,我也不晓得你有啥子顾忌,明明他家在吃人,你自己心里也想收拾他家,却一直在忍让……你忍得了,我忍不了。” 他说完,错身从陈子谦旁边绕过去,径直出门,在柴房里扔下柴刀,换成斧头插在后腰上,快步顺着坡路往下走。 见状,耿玉莲一下子急了。 她扬手拍了陈子谦肩膀一巴掌:“愣起干啥子,这样会出人命勒,赶紧把人拉回来!” 陈子谦皱着眉头,没有动静。 她连忙冲着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陈平大喊道:“赶紧去撒!” 陈平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急忙往外跑。 陈子谦也在这时候快步钻进自己卧房,从箱子里摸了些东西装口袋里,匆匆走出来,看了眼耿玉莲和瞿冬萍:“伱两个莫去了,就在家里面等起……” 他说完,也快步出门,到柴房提了把斧头,转身就走。 看到这情景,耿玉莲连忙问道:“你又要干啥子?” “去算笔旧账!”陈子谦头也不回地说了句,走得更快了。 小的乱来就已经够急人了,老的又来这么一出,耿玉莲一下子更急了。 “儿媳妇,在家看好娃儿!” 她交代一句后,跟着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陈安一路提着火枪朝着大村子疾走,下到大路上就被跑下来的陈平拉住:“兄弟,莫冲动撒,有啥子事情先回去跟老汉商量下再说。” “莫冲动?” 陈安看着陈平,笑了起来:“大哥,换你你忍得了?” “只是放了串炮仗炸到狗,不至于!” “不至于?如果是无心,可以原谅。但打过招呼、也警告过,还要再来,一次比一次过分,难道是我活该蛮?跟他们说过,这是猎狗,你晓不晓得猎狗就是撵山人的命?” 不仅有上辈子的旧怨,更有现在的新仇,不冲动,陈安自己都觉得对不起重活的十九岁。 不,二十岁了! 就该年轻气盛,不然还以为好欺负! 忍让到那种地步,赵中玉偏偏还要犯贱,不收拾他又等几时? “莫拦他!”高处传来陈子谦的声音。 陈安回头看了快步赶下来的陈子谦,继续朝着大村子走。 陈平愣了一下,只能快步跟着陈安,不一会儿,陈子谦也小跑着跟到身后。 “幺儿,有两件事情要跟你说。一件事情是,赵昌富在公社有人,就是那个打豹子反被豹子伤了的公社书记,赵昌富就是他让当的保管员,石河子村不少人都心知肚明,所以,一年吃点亏,一个个都忍着没有吱声 陈子谦在后面跟着,不紧不慢地说。 陈安听着他说的第一件事,反应平平,因为他早就已经知道,也正是有这层关系,赵昌富才能在分田到户后,不当保管员,反倒混去了镇上。 赵中玉肯定知道陈安打过黑娃子、打过豹子,是不好招惹的人,却偏偏还要犯贱,很有可能依仗的也是这一点,认为陈安不敢拿他怎么样。 的确,一个生产队上小小的保管员,在前些年或许算是一号人物,但都到现在了,还真没有多少人再把保管员当回事,尤其是一个不公正,想着通过各种克扣刁难填满自己腰包的保管员。 在别的生产队,保管员被揍,被人上门大骂的不少。 赵昌富为什么没人动,就是因为有忌惮。 但听到陈子谦说的第二件事,陈安一下子愣住了。 他知道袍哥是什么,也知道礼字堂口意味着什么(陈子谦的身份背景,有兴趣的搜一下)。 “是清水袍哥,还是浑水?”陈安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陈子谦。 陈子谦听陈安这么一问在,知道他也晓得袍哥,说道:“只是在个小码头上混过,不过没有多长时间,那码头就散了。放心,是清水袍哥,手上没有出过人命,都是讨生活,也没干过什么缺德的事儿。” 陈安这下明白了,为什么陈子谦明明很有魄力的样子,却选择各种隐忍,想着要把事情做在明面上。 他现在也不奇怪,陈子谦和宏元康两人在山上见到死人后那种稳如老狗的淡定。 那袍哥的礼字堂口,就是玩刀耍枪的。 好像在陈子谦身上展现出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而这身份,在这年头,确实不好让人知晓。 陈安心里一下子冷静了很多,他知道自家老汉的意思,点头说道:“我懂了。” 说完,他转身继续朝着大村子走。 “你不懂!”陈子谦跟着说了一句。 陈安再次停下脚步,回头不解地看着自家老汉。 “我的意思是,你莫动,让我来!”陈子谦冲着陈安微微笑了笑。 他这是想要一个人把事情揽到身上。 “那不得行!”陈安直接摇头否定。 他继续朝前走,陈子谦也没有再多说,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 气喘吁吁跟上来耿玉莲,跑到前面把这爷仨给拦了下来:“你们到底要干啥子?” “总不会是去他家串门撒……这个事情你们女人家不要掺和,赶紧回家去!” 陈子谦抽身让到一旁,反倒变成他领头前行了。 耿玉莲拿这爷仨也没办法,只能一脸担忧地跟在身后。 这个时候,到镇上耍的年轻人已经回来不少人,还有不少上了年纪的,根本就只是去平时相好的人家串串门。 一家四口人扛枪提斧地从皂角树走过,引得不少人侧目,都觉得古怪。 有相熟的人过来打招呼,爷仨也都没有理会。 有知道情况的人把事情一说,立马就知道陈安他们准备去干啥了,一个个跟在后边,去看热闹。 耿玉莲到了这里,转身就朝着宏元康家里跑去,这个时候,她也只能指望宏元康能帮上忙,劝住陈子谦这头大倔驴和陈安这头小倔驴,她是真担心出大事儿。 陈安到了赵昌富家门口,见大门外面没锁,推了一下,纹丝不动,里面肯定有人。他握紧拳头哐哐砸了几下门,不见反应。 不用想也知道,赵中玉就藏在里面,也就只有他不敢开门。 陈安退后几步大声喝道:“赵中玉,给老子出来,你以为你躲得了蛮……” 然后,陈安发现自己还是太文明了。 只见陈子谦提着斧头上前,抬脚直接就踹向大门,接连两脚,崩开点缝隙,又被猛力抵紧。 这是被人在里面顶着了。 陈子谦二话不说,抽出斧头,直接破门。 砰砰砰的砍砸声山响。 听到这边动静的人纷纷从各处屋子钻出来,远远地看着,议论纷纷。 宏元康和宏山也快步赶来,挤进人群中,却没有阻拦。 陈子谦连挥十数斧头,门板直接被破开一个洞。 此时此刻,在里面用根木杆子顶着门的赵中玉心里慌到了极点。 他早在屋里看到陈安一家扛枪、提斧地赶来,知道事情难以善了,赶忙关了门窗, 听到陈安喊话,他心里还嗤笑,不予理会。 他万万没想到,紧跟着斧头就镶嵌到了大门上……竟凶狠到这种程度。 接下来,砍在门板上的每一斧头,都像是在找他索命一样,在门板被破出洞口的时候,他几乎崩溃了。 一阵慌乱之后,眼看大门快要撑不住了,他拿起门后的木棒撑住木门,想要上楼躲避,到了楼梯口,又停下,看向他老汉挂在板壁上的火枪,心里一发狠,跑过去把枪给取了下来,拿下药壶、铁砂,惶急火燎地往里面装填…… 第95章 群情激愤 弹药装填好,赵中玉也是发狠,枪管直接一下子从门洞里怼了出来。 看到枪管伸出来,站在门口首当其冲的陈安、陈平,都大吃一惊。 陈安反应够快,脚下猛然发力,将被枪管正对着的陈平扑推开来。 侧身站在门边方便破门的陈子谦则是在看到枪管的时候,想都没想,手中扬起斧头直接就朝着枪管砍了下去。 “砰……” 几乎同时,枪也响了。 枪管被大斧砍了一下,对着前方的枪口变成斜下。 枪口吐出火舌浓烟,铁砂喷射而出,尽数打在门前三尺开外的泥地上。 屋里也跟着传来一声闷叫。 赵中玉应该是措不及防下,被枪托给挑到了。 他赶忙将枪抽了回去,本想着赶紧装填弹药,再来上一枪,可外面陈子谦可不虚他,手中大斧又接着劈砍起来,比之前还要凶猛。 看着像是随时可能被破开的大门,赵中玉彻底慌了,生怕陈子谦冲进来就给他一斧头,或是陈安进来就是一枪。 他四下看了一眼,掉头朝着楼梯跑上楼上,紧张无比地四处看了一眼,在装着玉米的木仓一头,靠着板壁跌坐下来,然后抖抖索索地往火枪里灌装火药。 他没有使用牛角量具,凭着感觉,往枪管里装上一些,似乎觉得威力不够大,又往里面再装一些,用手掌砰砰砰地使劲拍打几下枪身,用签子塞入发团堵住。 接着,他又从铁砂壶里倒出一些铁砂,也不管数量,一股脑地装入枪管,再次塞上发团堵上。 然后他双手抓着枪,枪管就搭在膝盖上,对着楼梯口…… 赵昌富家周围站着的人,都在看着陈子谦破门,刚才突然出现的变故,吓得一众人纷纷避往两侧。 要不是陈子谦那一斧头,陈安、陈平避开后,后面站的那些人就得遭殃。 都动枪了,事情变得越发严重。 有胆小的生怕会伤及自己,不敢再呆在这里,避到远处,远远地看着,有的直接拽上儿女,匆忙回家。 事情动静太大,很快有人将事情告知在杨连德家串门的赵昌富两口子。 无论是赵昌富家两口子还是杨连德家两口子,脸色都惊骇无比。 生怕自家儿子真的被打杀,赵昌富几乎是夺门而出,一路狂奔。 刚跑到一半路程就听到自家那方向传来的枪声,他越发心惊了,奔跑中,被脚下一块石头绊了一下,一下子前扑摔倒,在泥雪混合的土路上滑出一米多远,杵在地上的双手都被割破。 他无暇顾及双手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爬起来继续朝着自家狂奔。 当他将围在路口的人群胡乱推开冲撞着挤到自家门前的时候,正看到陈子谦从破开的门洞中伸手进去,将抵着门板的木头推倒,然后猛力一脚,将大门踹开。 门板重重地撞到后面的板壁上,发出一声山响,犹自来回晃动。 感受着屁股下传来的猛烈震动,赵中玉被惊得一哆嗦,手指头差点就扣动扳机。 他一下子将火枪端了起来,盯着楼梯口。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自家老汉的暴喝:“陈子谦,你狗日勒要干啥子?提斧破门,是要灭老子全家蛮?” 陈子谦没有急着进门,转头看向赵昌富,笑了起来:“老子今天就是来收拾你的,如果你想,也不是不可以成全你。” 他提着斧头就迎了上去。 见陈子谦这等阵仗,刚刚还气势汹汹的赵昌富也忍不住退了一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他腰杆上忽然被人猛踹了一脚,身不由己地摔爬在地上,腰杆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挣扎一下,没能爬起来,回头看去,见人高马大,一脸络腮胡的宏元康就站在他身后,旁边还有他的儿子宏山。 “你狗日勒……啊!” 赵昌富愤怒地大骂,话刚到一半就被宏元康紧跟着踢在他大腿上的一脚,疼痛刺激下忍不住发出的一声怪叫取代。 这还没完,宏元康上前两步,一脚重重地踩在他脊背上,将他踩趴在地上。 “给老子老实爬起,不然不要怪老子不客气。” 宏元康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看着如铁塔般站在自己旁边的宏元康,赵昌富一下子不敢动了。 眼角余光中,他还看到几个村民钻了出来,也跟着站在旁边。 这些人以前见到自己,就即使不情愿,也都得满脸堆笑。 而现在,却显得有些凶神恶煞。 这绝对是早有预谋的。 陈安也注意到了,看着宏元康和后边跟出来的几个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又一次低估了自己老汉和宏元康。 而且,做事的风格,非常的果决彪悍。 想想自己,哪怕活了一辈子,依然显嫩。 老辈人,终究是老辈人,艰难中磨练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现在,他反倒不急着去对付赵中玉了,只想看看这些长辈,接下来会怎么做。 反正,赵中玉跑不了! 陈子谦上前几步,环视着周围围观的村民,他咳嗽一声:“趁着大家都在,就不去皂角树敲钟召集大家了,我有几件事情想说,也顺便请大家做個见证。” 随着他的声音,村民们纷纷停止议论,变得安静下来。 “本来,年轻娃儿之间的事情,我不想插手,但这几年下来,我觉得也忍够了,也就借这个事情,找人算算旧账。”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一些纸片片扬了扬:“这是我这几年被克扣后做的登记……自从我们这赵大保管员上任,我不晓得你们别人有没有被克扣刁难,反正我是遭了。 只要是需要过秤砣的东西,每年都没少给我克扣,找各种理由。别的不说,就单是这两年,积肥和粮食上,就给我家扣了至少三十块钱。 挣钱不容易,三十块钱不少,能买不少东西了。 我们吃点红苕,都特么还要省着点,有点包谷碾成面,只差没有将包谷芯子也连着碾在里面,不到逢年过节,还不怎么舍得吃。 是我们劳力不如别人,还是我们偷奸躲懒? 都不是,同样的上工,有些人家就可以包谷满仓,隔三岔五就吃顿大米,还有多余的包谷喂猪。 我是不服气! 但架不住人家背后有人啊,想着只要不太过分,也就算了。但是有些人,尾巴都已经翘到天上去咯。 前段时间,我家幺儿跟赵中玉那龟儿打架,起因是赵中玉跑到女知青窗口蹲墙根脚,我家幺儿以为是贼,喊了一声,反倒被骂,这就是流氓,揍他有理。 但看在同一个村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份上,不想事情闹大,年轻娃儿犯糊涂也正常,也是怕他来年刁难,所以我领着幺儿登门道歉了。 这些事情伱们都晓得。 我以为事情就恁个过了,没想到,就在今天,大过年的,两个娃儿又在路上遇到,赵中玉这龟儿,在我家幺儿让到路边,打过招呼后,还用炮仗炸狗,出声警告后,没想到他跟着又是一串炮仗,连人连狗一起炸了。 我家幺儿,刚打过豹子,浑身是伤,这种时候还不放过,以为背后有人撑腰就敢乱来,简直欺人太盛,看看他那一身血……” 他只是简单将将事情说了一遍,话语中尽是自己被欺负后的无奈。 所说的一切,就是想告诉大伙,现在这么做,是被逼的。 而且,他说的也大部分是实情,不少人家也有相同的遭遇。 被他这么一说,一下子就变得群情激愤。 让陈安没想到的是,一直在外面看着的甄应全也在这时候钻出来帮腔:“猎狗,对于撵山人来说,那就是命,安娃子的那两条狗我在他们家看过,都是好猎狗,被炮仗一炸,很可能就废了,简直是在害命。 要是我的猎狗谁敢这么搞,我一样跟他玩命,哪怕他是天王老子都不行,安娃子,我也是爱狗如命的人,这件事,叔帮你扎起。” 扎起,蜀地方言中就是为别人而雄起,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意思。 换句话说,就是鼎力相助。 陈安稍稍松了口气,冲着甄应全感激地点点头。 随后,宏元康也掏出些纸片片,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说道:“我家也是一样勒,这几年,就只差没把赵昌富这龟儿家供起来了,但是每年依然被克扣。不管老的小嘞,都不是啥子好东西,这些年吃进去的东西,今天必须给老子全部吐出来。” “我家也是……” 跟在他后边的几个青壮,也纷纷七嘴八舌地叫骂起来,让赵昌富把吃进去的给全部吐出来。 节奏一下就被带起来了。 人群中有过相同遭遇的,也跟着纷纷钻了出来,场面一下子变得吵吵嚷嚷,甚至有几人还上前冲着赵昌富踢上两脚泄愤。 更有人突然曝出一句:“之前队里另外一个女知青,我看见就是被赵昌富这狗日的糟蹋的,还说到公社请唐书记给她办回城,过了没几天,那女知青才走掉的,爷俩都是流氓。” 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事情越愈演愈烈,一帮子人上前冲着赵昌富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打得怪叫连连,一时间鼻子口头的血。 在这种时候,他家小儿子赵中海都不敢靠边,远远地避开,也就是他婆娘见他被打,冲进来护着,哭天抹泪。 杨连德也早就赶到了,但是站在外面,却不敢吭声。 就在这个时候,赵昌富家楼上,靠着板壁跌坐在楼板上如惊弓之鸟的赵中玉,听着楼下的打骂声,尤其是听到他老汉的惨叫和他老妈的嚎哭,他心里越发慌乱了。 他没有想到,事情为什么突然就演变成了这样。 没有人再能护着他了。 “都是因为那狗日勒……” 他心里怒骂着陈安,神情越来越激动。 忽然,他站了起来,猛地一把扯开楼上的小木门,钻了出去,将火枪抬了起来,找寻着陈安的身影…… 第96章 指断眼瞎 赵昌富家的屋子是吊脚木楼,前面有围栏过道。 赵中玉扯开木门,突然一下子窜到过道上,他出来的凶猛,动静可不小。 再说,都知道他手里有火枪,之前从门洞里伸出来开了一枪就已经将外面的人都吓了一跳,可不敢忘记屋里还藏着有这么一个拿着枪的莽子。 此时一看到赵中玉突然窜出来,直接抬枪,朝着下方扫瞄,枪口瞄到哪里,哪里就是一阵惊乱。 这玩意儿,一打一片,可不好躲避。 陈安也早已经注意到了,第一时间抬起枪,朝着赵中玉瞄准。 可是,被赵中玉抬枪这么一惊吓,前后都是人,弄得他根本就不好开枪,怕误伤旁人。 但赵中玉此时显然是疯了,全无顾忌。 在人群中看到陈安,立马枪口一甩,完全不管下边到底有多少人,直接就开了枪。 “砰……” 一声更为猛烈的枪响传来。 下边的人惊叫过后,却发现自己屁事儿没有。 反倒是楼上,传来了赵中玉的惨叫。 正在大伙不明所以的时候,先看到赵中玉抓着的火枪掉了下来,他自己也捂着脸惨叫着跌跌撞撞,那黑色的木竟是被撞断,他整个人顿时跌滚出来,顺着下边的瓦面雨遮翻滚下来,重重地摔在吊脚楼前的泥地上,也带落不少瓦片,落到下面摔得碎烂。 赵中玉这一摔,似乎问题并不大,依旧双手蒙着脸,嚎叫着在地上翻来扭去。 众人这才看到,赵中玉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各没了一节,脸上也嵌着不少铁砂,尤其是一双眼睛,在往外冒血。 再看看那把掉在门前泥泞里还在冒着火烟的火枪,火道处的铁管被崩得铁皮翻卷。 这是……炸膛了。 赵中玉终究不是撵山人,家里有火枪,也学着怎么装填。 火枪向来就是这样,火药、铁砂的用量需要严格控制,量少威力不足,量大容易炸膛。 这可不是无缝钢管,而是熟铁锻造,热焊接缝,总的来说很粗糙,安全性不好保障。 他自己坐在楼板上,心里愤怒,装填的时候,一心想着威力大,往枪管里装了不少火药和铁砂。 而这一枪的后果,反倒是炸膛,把自己的右手两根指头崩断,铁砂更是糊了一脸,看一双冒血的眼睛,应该是瞎了。 陈安很庆幸这一枪是这样的结果,不然,下边遭殃的,可能就不止他一个了。 看着赵中玉在地上翻滚惨叫,他忽然觉得,赵中玉自己把自己给废了,也是個很好的结果。 事情做到这种程度,够了! 这辈子,也让他好好享受下成为一个废人,被人欺负的感觉,真的挺好! 生不如死,比杀了他强! 他从袋子里拿出胶皮盖住手中火枪的火道,轻轻放下击铁压着,将枪挎在肩上。 刚才被他吓到的人不少,这种时候见到,一个个也觉得解气,纷纷骂道:“自作自受!” 也就在这时候,黑老鸹钻了进来,找到陈子谦,神色有些紧张地问道:“事情差不多了,再闹下去,啷个收场?” “啷个收场?” 陈子谦皱着眉头看着黑老鸹,忽然笑道:“队长,你可是石河子村的队长,是领导我们的,遇到事情,你不该想点解决办法蛮?还是说你觉得我今天的事情做过分咯?” 杨连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愣了一下,才勉强说道:“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嘛!” “我的意见,很简单,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以后,莫再来惹我!我看你也是一直在场嘞,他们两个狗日勒干的是些什么事情,你不要跟我说伱没有听见,大家伙都清清楚楚。” 陈子谦甩锅甩得很彻底,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杨连德。 意思很简单:你看着办! 面对这种眼神,就连杨连德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一阵心虚。 “我幺儿浑身在冒血,你看看,都快成个血人了,我得赶紧送他回家上药,别的事情我管不了。是非恩怨,自有公道,我等着处理结果……” 陈子谦笑了笑,回头冲着陈平和陈安说道:“老大、幺儿,我们走!” 经过宏元康旁边的时候,他笑着招呼:“宏哥,铁蛋,到我家去耍!”到了甄应全旁边又招呼:“兄弟,一起到我家耍撒!” 宏元康、宏山、甄应全三人都纷纷点头,不再理会这里的一摊破事,跟着陈子谦穿出人群就往回走。 在人群中看着陈子谦没能帮上忙的耿玉莲也叫上一旁的许少芬(宏山家妈)一起跟着走。 看着陈子谦他们一帮子人离开,其余人也纷纷离开。 见状,杨连德一下子急了。 那么大的事情,一下子丢给他,他也慌乱。 关键是,平日里没少占村民的便宜,陈子谦那番话,对于他来说,既是甩锅,也何尝不是一种敲打。 想想今天这情景,他心里就忍不住一阵发凉发颤。 一时间没什么主意,他在人群中一阵搜寻,目光落到背着手走远的会计身上,连忙跑了过去,将他拉住:“兄弟,你说这个事情该啷个办?” 会计胡胜祥摇摇头:“我啷个晓得?这种事情莫问我,只想告诉你,跟着你们这几年,我这个会计也是当得头疼,你们做了那些亏心事,你们自己心知肚明,我可是从来没有参与。 动笔杆子也是按照你们给的东西来登记,没有任何篡改,也没有多拿谁的一分,到哪里我都理直气壮。” 胡胜祥拿出自己的烟锅卷了根旱烟点上,又看了看杨连德,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算了……给你个意见,你不想自己也像赵昌富那样摊上事,就往村里多找几个人,一起去把今天的事情到公社说明白了,你们这是惹了众怒。 在众怒面前,唐书记又算个啥子鸡儿,吃了人家的,就给人家全部吐出来,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不然,你等着瞧……你家好像也是用包谷喂猪哈,那玉米面,是真比人吃的好。你自己衡量!” 胡胜祥说完,转身就走。 杨连德越听越是心惊,思忖一会儿后,长长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赵昌富家门前。 看着此时如死狗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赵昌富,再看看还在嚎叫不已的赵中玉和他哭天抹泪的妈和远远站在一旁脸色惨白的赵中海,杨连德的神色也有了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他深深吸了口气,冲着赵昌富他堂客说道:“莫嚎了,赶紧把人送去医院才是正事,以后,就不要多想了,更不要想着去找人麻烦。真的是自作自受,太目中无人了。” 他说完,挨家挨户地去喊人,左说右说,总算叫来七八个人,赶来牛车,帮忙将人送往公社卫生院,另外就是到公社说事。 在他忙活的时候,陈安随着自家老汉等一帮子人往回走。 一路上听着三个长辈有说有笑,只有他跟宏山两人面面相觑。 陈安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是商量好的?” 陈子谦和宏元康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反倒是甄应全冲着陈安咧嘴笑道:“袍哥人家做事,绝不拉稀摆带,做人,绝不逮猫心肠!” 蜀地方言中,拉稀摆带,是拖泥带水,不干脆,不耿直的意思;而逮猫心肠是说人有龌龊或是猥琐的想法。 听他这么一说,陈安一下子就明白了,笑道:“甄叔,你也是……” 还不待他说完,甄应全就先点头了:“石河子村,就我们三个,以前一起混过的。这些事情,你们晓得就行了,今时不同往日,以后莫再提。我是半道学的撵山,自己瞎搞,打豹子的时候可是专门来找过你两次,可惜……以后有机会,一起撵山。” “要得!” 陈安笑着点点头,心里却在想:平时看着往来平平,没想到关键时,还是能跳出来扎起的人。 陈子谦今天这一手,真的是让陈安长见识,对自己老汉,那也是打心里的佩服。 只是破了扇门,就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换作陈安自己,还真没有这样的手腕,要学的,很多啊! 瞿冬萍领着两个娃儿呆在家里,不时站到门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大村子,听着那边的吵嚷、枪声,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着陈子谦和陈安出门时的样子,心里很难不担心,越等心里越没底。 直到看到一家子说说笑笑地上来,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赶忙先一步抱着些柴火回屋子,将火塘里的火烧旺。 众人进了屋子,瞿冬萍忙着递来板凳,招呼人在火塘边坐下。 陈子谦直接就发话了:“几个兄弟伙,今天就在我家吃饭了,冲壳子,喝酒!” 接着,他又转头冲陈平、耿玉莲和瞿冬萍说道:“加点好菜。” 宏山在一旁提醒道:“还是先给狗娃子把伤处理下,这一身的血,看着好老火!” 这几天,主要就是陈平在给陈安换药包扎。 他赶忙起身从抽屉里拿来止血消炎的药粉和纱布,就在火塘边,小心地将陈安身上又被血液凝固粘连到皮肤上的衣服,小心地脱了。 看着那些好不容易开始结痂的伤口又崩裂开来,看得一干人直摇头。 瞿冬萍拿来盆子毛巾,倒了热水帮着将血迹擦拭干净,陈平跟着上药包扎。 这一次够陈安受的了,感觉自己身体有些发虚,就不勉强在这里陪宏山他们了,打了招呼,上楼躺床上休息。 没多长时间,陈平又往床边送来两个烘笼儿,然后忙着到外面用石块架设土灶,帮着瞿冬萍她们张罗饭菜。 温度起来后,陈安总算觉得舒服了一些,然后听着陈子谦他们在说着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渐渐地睡着。 直到晚饭做熟,才被叫醒,下楼陪着宏山他们吃饭。 第97章 这么快就等到了 一顿饭吃得挺热闹。 让陈安刮目相看的是陈平,居然开始控制酒量了,只下二两,绝不多喝,按他自己的说法,万一喝醉了,怕胡言乱语。 这也是好事! 大家在等做饭和喝酒的时候聊了不少,更多的时候是在猜测公社究竟会怎样处理今天发生的事情。 其实,一个个心里还是都有些忐忑。 所能做的,只是等,等最后的结果。 一顿酒菜吃罢,天也已经黑了,各自家里都还有事,宏山一家和甄应全都一起回去了。 陈安再次躺回床上,睡过一阵,此时睡意全无。 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倒是不担心,关键是想多了也没用,他更担心的是自己的两条狗崽。 谁会想到,年三十去找李豆花一起敬山,他才叮嘱过要小心鞭炮,到头来却一语成谶。 真不知道,受此影响,招财和进宝,会出现什么状况。 “最好的猎犬不单单靠鼻子打猎,它们必须熟知地形,懂得配合撵山人一起寻找猎物所在的地方;它们得穿过荆棘聆听山里发出的各种响动;它们得懂得配合缠斗猎物;它们得懂得保护主人。 当你和好的猎犬相处了够长的时间,你会发现它们不仅拥有迅捷的速度和敏锐的感官,还天生谨慎精干,忠实可靠。 当你和好的猎狗相处了够长的时间,你会发现它们会随着你的喜怒哀乐,也会跟着欢叫或是呜呜的悲鸣,甚至掉眼泪。 它们能给你在山林里最好的陪伴,也能不要命地为护伱周全而拼命……它们是你撵山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不要将猎犬当成工具,在它们眼里,你才是它们的全部! 陪伴才是最好的驯养,相处的久了,很多东西,它们自然就会懂了。” 陈安回想着李豆花曾经教授过的驯养猎犬的法子,出现最多的字眼是:陪伴! 没有比这更重要的。 而这也是陈安在选择撵山这条路子的时候,哪怕急需猎狗,也没有去找寻那种已经驯养出来的成年猎狗,而是狗崽,打的就是从小陪伴的主意。 都还没有分田到户呢,他还有足够的时间。 这身上的伤,估计又得好好养一段时间了。 无论如何,还是得多抽点时间,领着两只狗崽多溜达溜达。 嗯……今天设下的几个小吊套,也不知道明天有没有收获。 伤号最大的特权,大概就是懒床了没人说。 陈安其实醒得很早,直到憋不住尿了才起床。 一改往日阴霾,今天居然晴空万里。 站在自家屋子前看着大村子,昨天那么大的事儿,并没有丝毫影响到过年的氛围,反而炮仗的爆炸声变得更热烈了。 吃饭放鞭炮的时候,陈安没有进屋,就在不远处看着云梅挑着竹竿上挂着的炮仗,等着陈平用火柴点火。 云兰在一旁,早早地捂住耳朵,小脸皱成一团,明明怕得要死,却偏偏不肯避过,非要看。 而招财、进宝则是蹲在陈安身旁,也在看着准备燃放鞭炮的三人。 两只狗显得有些慌乱,见陈平擦燃火柴,忙着往陈安双腿间钻。 在没被赵中玉用鞭炮炸的时候,它们都还不是这样的,走远一些,能很镇定地看着。 今天这样,明显是被吓到了,转回来寻求陈安的庇护。 陈安所能做的,只是将两条狗崽,一手搂着一個,陪着它们一起面对。 炮仗引线被点燃,紧跟着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响起,有着浓重火药味的火烟也跟着升腾。 两只狗子都蹿了几下,想要远远避开,却没能犟脱,只能是抖着身体,呜呜哼叫。 鞭炮炸完,陈安连忙抚摸着两只狗崽的,从头到尾,接连几次,它们颤抖的身体,终于平静下来,各自舔了陈安的手背几下,尾巴也扬了起来。 他正准备进屋吃饭,两条狗子忽然跑到路口处,冲着下边吠叫起来。 陈安走过去看了一眼,很意外地看到冯学恩背着背篼顺路上来。 遗憾的是,冯丽荣那妹儿这次没有跟着过来。 他连忙笑着招呼:“冯叔,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进屋头吃饭……” “我就是卡着点过来的!”冯学恩笑呵呵地走了上来。 一家人见到冯学恩的到来,也挺意外,连忙热情地招呼他入座。 冯学恩将背篼靠一边板壁放下,在长凳上靠着陈安坐下。 陈子谦已经准备了碗筷,提来白酒,给冯学恩倒上,在一小浅碗的时候,他连忙示意:“够了,够了……” “再来点……” “等哈还要走山路,不敢喝多了!” “还要走山路啊!” 陈子谦也不押酒,给酒壶盖上盖子,放在一旁,招呼道:“山里确实要小心些……拿起筷子,吃菜,山里人条件不好,随意吃点,莫嫌弃。” “说的哪里话,山里好东西多着哩,你看我这又找上门来了,好多东西,县城里可不容易见到!” 冯学恩端起酒碗:“年初三登门,空手白脚嘞,啥子都没带,实属有些冒昧,就借这酒,喧宾夺主,给你们拜个稍微晚了点的年,祝你们阖家欢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陈子谦笑道:“也祝你心想事成,红红火火!” 一家人,除了耿玉莲、瞿冬萍和两个娃儿不喝酒,陈安他们爷仨都端起酒碗,稍微示意,喝了口酒。 “筷子莫停撒,吃菜!” 陈子谦招呼了一句,自己夹了块扣肉吃着:“兄弟是从哪里来?” 冯学恩笑道:“陪婆娘到山来给老丈人拜个年,顺便也收点野味。我是从岩房坪专门过来的……我可是又有事情要请你们帮忙咯!” “啥子事情?是收野味蛮?” 陈子谦愣了一下,说道:“我家幺儿这段时间受伤,一直没上过山。昨天又把好不容易刚好起点来的伤口崩裂了,怕是有一段日子上不了山了。” “又崩裂了……难怪我看着他脸色寡白寡白的,啷个回事哦?恁个不小心!” 冯学恩看向陈安,问道。 陈子谦也不隐瞒,一边招呼冯学恩吃菜喝酒,一边将昨天收拾赵昌富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得冯学恩都咒骂不已,连说:“没弄死狗日勒算便宜他们了……那个公社书记姓唐是不是?” “对头……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陈子谦一脸苦笑,摇着脑袋:“来,喝酒!” “这个事情,等我回城,正好有朋友能帮忙说上些话,我去找他帮帮忙,保证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 “那……谢谢咯!” 陈子谦一脸惊喜,连声感谢,顿了一下,才又突然问道:“你刚才说有啥子事情要找我们帮忙,只要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好。” “倒也不是啥子大事……就是我有几个朋友,吃过熊掌,就盯着我问熊皮,吃过豹肉,就问我豹皮……他们啊,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想着打整出来拿去送人,还有那熊胆,也想着收藏起来,想着万一用得到,他们想买。我就是过来问问,这些东西还在不在。” 听到这话,陈安心里一喜,他没想到,这么快就等来了。 陈子谦看向陈安,见陈安微微点头,他立刻笑着说道:“在哩在哩,都还在,只是都还没有干!” “在就好,没得事,我带去给他们自己处理!” “吃菜喝酒,等吃饱喝足再去看!” “要得!” 本着大人说话娃娃不插嘴的想法,陈安全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问起一些事情的时候做着简单的应答,总不能啥子事情抢着来,会扫了自家老汉的颜面。 陈平、耿玉莲和瞿冬萍也一样说话不多,更多的时候是在客气地招呼冯学恩。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酒足饭饱后,冯学恩急着赶回去,陈子谦和陈平上楼,将两张大皮和熊胆都取了下来。 冯学恩打量着两张皮毛,赞叹:“都是好皮子,完整度这么好的皮子,可不多见……呀,大金胆,好东西!” 他顿了一下:“我来之前呢,也到收购站里探过下情况,这样,这张熊皮一百二十块钱,豹皮两百八十块钱,另外就是这个大金胆,现在还没有干透,我估计下大小,给六百八十块钱,你们觉得啷个些?” 熊皮皮张皮毛比较粗糙,远没有豹皮来得细腻柔滑,收购站开出的价格,大概情况他是知道的,冯学恩给出价格少说一样也超出十多二十块钱,算是给的高价了,至于熊胆,虽然没有称重,但冯学恩眼睛很毒,从干燥程度上已经大概估计出干透后的大小、重量,给的价格比陈安预期的,也高着不少。 这还有什么好迟疑的。 见陈子谦又朝着自己看来,估计是有些拿不准,陈安当即点头:“冯叔说是啷个就是啷个!” “痛快!”冯学恩笑道:“以后再有这些好东西,记得跟我说!” “一定!”陈安点点头。 冯学默默算了一下:“一共一千零八十块钱,对不对!” “对哩!”陈安点头。 冯学恩当场数钱,很快朝陈安递来厚厚一叠大团结:“你数哈!” 陈安接过后,转手就递给耿玉莲:“这还有啥子好数嘞,难不成还信不过冯叔蛮!” 看着一张一张数的,废那事干啥,反倒显得小家子气。 “行了,那我就不耽搁了,赶着回去,明天还要回县城。” 一家子帮忙将东西折叠起来装袋,放在冯学恩背篼里给他背起来以后,一家子送着出门。 “慢走哈冯叔,得空再来!” “肯定还会再来,赶紧回去,好好养伤,等伤好了,我还指着从你这里买山货哩!” 冯学恩笑着应了一声,小心地下了坡路,然后快步离开。 一家子返回屋里,在火塘边坐下烤火,耿玉莲看了看手头的一千多块钱,还在觉得满脸不可思议:“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多钱,加上卖豹骨豹肉的三百五,还有狗娃子之前交给我保管的那些,已经有一千四百多块钱了,一家子几年都挣不到那么多!” 陈平和瞿冬萍也在看着那些钱,满脸火热,只是,他们脸上,神色更为复杂些。 陈安大概猜出他们在想些什么,笑着说道:“盖房子的钱够了……” 想了想,他又接着说道:“大哥,我想了一下,你就不要想着盖吊脚楼了,我给你出个主意,跟我一样,盖成石头房子。比起木房子,石头房子更经久耐用,同样也能盖得很好看,不像吊脚楼,山里潮湿,保管不好,不要多少年,就朽了。 看看我们这老房子,那些梁柱、椽子,都修补过不少次了。 何况,在青沟和盘龙湾,石头都不少,完全可以就地取材,省得麻烦。” 陈平想了想,点头道:“老弟,听你勒!” “那接下来,趁着雪还没化,抓紧时间去砍树了,冬季的树在睡觉,这个时候砍树最合适,比其它时候砍的好。还有就是修路的事情……也得抓紧时间忙一下,不然等开春上工,可就没有多少时间咯!” 陈安大概说了自己的想法。 陈子谦在一旁听着,也是微微点点头:“是得抓紧时间,等到初六,我请先生去看看地方,定个位置。” 第98章 开始建房 “你们说,这冯学恩是不是真有那么厉害?” 耿玉莲拿着钱回卧房里,一张张平整开来,将折叠的边角也抹平,用绕了毛线的橡筋捆扎起来,又用块布包好,放一个小木盒里塞箱子底放着,回到火塘边坐下:“我听他的意思,好像公社书记都是说下就下一样。” “人家是县城里的,别小看他家开的私房菜馆,吃得起的人大都不简单,自然也能积累些关系。 我们人微言轻,觉得很难的事情,可对于别人来说,只是随口一句话的事。” 陈安觉得挺正常:“我老汉之所以跟他说这件事情,其实也是为了看看他能不能帮上忙。虽然赵昌富这件事情我们也不虚公社的那些人,但如果某些人心头不安逸,总会来找些麻烦。 不管冯叔说的是不是真的,也不管他能不能真的帮上忙,我们指望的也就是一个可能,万一他帮了,事情就成了,我们也能省不少事撒!” 陈子谦点了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对了,幺儿,那两张皮和熊胆,是不是卖贵了?” “冯叔给的价格,确实比收购站给的要高些。”陈安肯定道。 陈子谦想了想,说道:“以后还是按照收购站的收购价出手算了,这样多少还有点人情。” “那没得必要。他是在帮人收购,又不是自用,价钱肯定是衡量过的,以这個价,我们能多赚点,他转手交给别人,他自己也赚了帮人收购一场的人情,或者能以更高的价格卖出去,其实都不亏,也算是互利互惠、互相需要。”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厢情愿的事情,陈安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也相信,冯学恩在生意、人情方面,比他更精明,哪怕陈安因为打豹子的事情对他家有点恩情,冯学恩也不会傻到不把钱当回事地往陈安这里送。 他完全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纠结。 “我出去在附近走走,活动一下!” 陈安打过招呼,提了开山儿,领着狗崽出门。 主要也是想去看看昨天布下的小吊套有没有收获。 他顺着小道,到昨天布置吊套的地方转了一圈,发现有三个吊套被触动,一个逮到了一只野兔,被弯下的小树提起来挂着,还在不停地挣扎。 被陈安上前,用开山照着野兔双耳根延脑部位敲了一下,野兔没踢蹬几下脚就不动了。 第二个触动的吊套的是只野鸡,被陈安直接用开山儿放血。 至于第三个,什么也被套到,看脚印是被一只松鼠给触动的。 取了猎物,顺手又把吊套布置上,陈安提着那只兔子和野鸡,溜达回家。 家里面,陈子谦和陈平都出去串门了,只有耿玉莲和瞿冬萍领着两个娃儿在家。 陈安进屋,在火塘边坐下烤火,冲着瞿冬萍说道:“套了只兔子和野鸡回来,在外面墙上挂着,等我哥回来,让他打理一下。” “要得!” 瞿冬萍放下手头的针线,点头道。 两个侄女一听说有兔子和野鸡,跑到外面去看,回来吵着要吃。 陈安双手不便,也只能让她们等着陈平回来,然后上楼睡觉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才听说,公社来人了,到村里了解情况,陈子谦在宏山家串门的时候,被叫到了队长家里问情况。 姓唐的书记也来,脸色很难看,说话确实有些针对的意味,但没有说得太明。 一行人但只是简单问询,又走访了几家人问了些情况,别的什么也没说,就回去了。 赵昌富被踢断两根肋骨,还在医院里躺着。 至于赵中玉,那两根手指废了,眼睛也确实是瞎了。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宏山过来串门,带过来一个消息,黑老鸹自己说的,已经跟公社领导汇报过,不当队长了,估计过几天要重新进行推选。 不过,这一点丝毫没有影响到陈安一家子在初六的时候做了顿好吃的,请来村里懂风水的先生,前往青沟和盘龙湾定房子位置。 陈安不懂这些,只是说了意向中想要盖房子的位置,然后看着先生跟陈子谦说着山形地貌,拿着罗盘一阵摆弄,也说他所选的两个位置挺好,定下了屋子朝向。 从初八那天开始,村里请好的石匠和木匠,也开始动工了。 陈安凭借自己的记忆,弄来铅笔和纸,按照上辈子见过的漂亮房屋的记忆,画了两张图纸,都是别墅的设计。 他不是专业人员,画得很粗糙,歪歪扭扭的,但说明房间大小、功用和门窗、过道,楼梯还是没问题的。 两座房子,都是两层,主体用石头建造,也不用刻意雕琢,要求双面拉线,保证最基本的墙面平整,到时候勾缝就行。 至于所需要的石材,青沟和盘龙湾都不缺,在清理建房场地、庭院和修路的时候就能开凿出不少来,包括河沟里的一些山石都能用上。 楼板直接用粗大的松树木头加工成大木方,铺上厚实的木板作为楼面成为二层,顶上的房梁、椽子也是一样,青瓦一铺就行。 宽大敞亮、厚重实在加上别致的造型,经久耐用,过上三四十年也不过时,这辈子盖上一座就不用再折腾了。 一番计划下来,也就是青瓦需要购买,其它的材料都是能自己取材的。 材料上花不了多少钱,主要是工程量不小,需要不少人工。 而石头建房,越是往高处,越是困难。 按照陈安的要求,地基大石头铺建,墙体则用大小差不多,最好能一人就能抱起来的石头就行,不需要过分大,简单打整平面和棱角就行,要求自然而不显粗糙。 几个石匠和木匠师傅,都是村里的,他们早知道陈安打了黑娃子和豹子,所能换的钱,足够支付工钱,完全不用担心。 他们尽管对陈安这些设计觉得古怪,完全是不是老式房屋的建造方法,但有工做,有钱拿行,当然选择听主家的。 要建房,得先修路。 陈安干不了重活,他领着几个石匠和耿玉莲、瞿冬萍开始按照规划的线路修路,充当指挥,宏山一家暂时没什么事儿,也来帮忙。 石匠提着大锤、錾子、楔子,收拾沿途阻碍的山石。 宏山他们则是挖土平路,砍挖那些挡道的树木。 而陈平和陈子谦则是领着木匠,到附近山上挑选采伐松树,简单打理枝桠,扔山上放着,得等路修好后才能拖回来,根据需要打理木方、木板之类。 山里树木多,一天就能放倒不少,管理没那么严格的年头,谁家建房都是自己上山伐木。 也就花了三天时间,树木砍伐得差不多,所有人就全部集中在修路这件事情上来。 陈安去找杨连德开批条,要在青沟、盘龙湾建房的事情,其实早已经传开,只是被大多数人当成是一个笑话,都觉得这一家子脑袋有问题,选那么两个偏僻的,到处是山石的山沟。 平时碰到人,不少询问的,从他们脸上那种不经意的笑容里,看到不少戏谑。 当然,也有相熟的好意劝说过,但陈安依旧选择坚持,相信过上些年,会从他们脸上看到更多的嫉妒。 或者,等房子建起来,他们就只会羡慕了。 现在,真的见陈安一家子开始张罗,村子里一下子议论开来,闲着没事的人,还会有意无意地过来转悠一圈,也有过来询问要不要人工的,想趁着生产队上还未正式动工的时候,多少赚上几块钱。 陈安为了赶进度,挑选着年轻力壮、干活麻利的选了几个加入进来。 人手多了起来,进度也得到大幅提升。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一条从出村大路上修出的宽敞土路成型,在半道位置,一条分往青沟,更远的一条则是通往盘龙湾。 陈安干脆就着人手,花点钱,让陈子谦从队上借来牲口拖那些木头,就这样,或是靠牲口拖,或是靠人工抬,一根根粗大的木头被从山上搬运下来,分往青沟和盘龙湾,削皮后堆放起来晾着。 这又花了八天时间。 剩下的事儿,交给几个石匠和木匠就行了,给帮忙的人结算了工钱,各自回家。 这一转眼,差不多就过了快一个月的时间,山里冰雪早已经融化,渐渐变得晴暖,只是早晚依旧有些冷。 桃树、李子树、杏树的枝头上开满了花,有了它们的点缀,原本显得有些死气沉沉的山村,也一下子多了不少生气。 按照以往,生产队上早已经敲钟,召集人手,开始往田地里搬运农肥,进行耕种准备,而今年到了现在,依然没有动静。 杨连德不干队长的事儿一直没有定性,他也完全是一副摆烂的状态,啥事儿不管,都不怎么串门了。 陈安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手臂、肩膀上的伤口早已经结痂,后背上的两处伤比较轻,结痂已经脱落,只留下些许红痕。 一家子帮忙在青沟打理了几天建房场地,帮忙搬运一下石头、泥土之类的事情,忙了不过三天时间,天气却又突然阴了下来,下起蒙蒙细雨,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冬季。 每年春季和秋季,总会有这么一段日子,连着下上好几天小雨。 有雨水沾湿,石头也变得湿滑,容易抓不稳,不好摆弄,还容易伤人,建房的事情不得不暂时停下来。 两天小雨过后,小雨停了,太阳还是被云雾半遮半掩地覆盖着,就在这天下午,一家子在屋子里,听到大村子里传来的召集钟声。 没有过多停留,一家老小全都跟着出门,到了皂角树才看到,是公社来人了。 第99章 当个队长也不错 很意外,这次没有看到公社的唐书记。 和社长杜春明一起领头来的,是另一个文质彬彬的陌生面孔,带着一副厚重的眼镜,年纪不大,三十岁左右。 陈安一家子没有多说多问,和以往一样,在场子西边几棵柿子树根脚堆放的乱石边,选着干燥的的石块坐下。 村子里的人稀稀拉拉地从各处走来,上年纪的凑在一起抽旱烟,妇女们说着家常,小孩子在场子上追逐打闹着,年轻男女也找着玩伴在一起说说笑笑。 三三两两,拖拖拉拉。 等了十多分钟,场子上的人聚集得差不多,见各处再没有人来,杜春明站到皂角树下的石块上,先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好了好了,不要再说话了,都靠拢过来!” 分散在各处的人不紧不慢地朝着皂角树走来,聚拢在大皂角树前方的空地上,等了一会儿,说话声音才渐渐小了下来。 但也只是聚拢了一些,可没什么队形,仍然站得稀稀拉拉,窃窃私语声不断,一个个懒洋洋的。 这样的情况,杜春明应该见过不少,并不觉得奇怪,他也就没再多管什么:“今天过来,主要是有几件事要说一下。 年初二的时候,大家应该都晓得,你们村的保管员赵昌富被打了,他儿子赵中玉也是使用火枪打人的时候炸膛,把自己指头弄断,眼睛弄瞎。 当时,石河子生产队的队长杨连德带着人将人送到医院,也到公社说明了情况。 公社嘞,已经来过人,询问过当事人,也走访过不少老乡家。 现在事情做出定性,赵昌富以各种理由克扣刁难乡大家伙,并利用保管员的身份,中饱私囊,严重侵害了乡亲们的利益,而且,还做出了糟蹋女知青的事情,所行所做的事情非常恶劣,影响极坏,已经被批捕。 他的儿子,平时在队上也是嚣张跋扈,行为不检点,并有两次开枪试图伤人,如今眼瞎,也是他咎由自取,同样影响恶劣,也已经移交相关部门处理。 再有,队长杨连德,主动承认在当队长的这段时间里,也有不少不当行为,念在他主动坦白,并愿意交出这些年私吞和收受的财物的份上,撤掉队长职务,并作警告处理,向乡亲们道歉。” 公社来人,大部分都猜到,肯定是为赵昌富一家子的事情来的。 但却没有想到,杨连德会是因为这种事情而不当队长。 但转念一想,身为生产队的一把手,他没有瞎搞,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赵昌富一家也不可能如此,这就不是一個人能随便做的事情,肯定也是串通得了好处的。 关乎一年辛苦所赚的血汗,缺吃缺喝的年头,最恼火的就是这种事情。 议论声渐渐沸腾起来,村民的火气越来越大,有脾气比较暴躁的,当场就将缩在人群最后面,大气不吭的杨连德拖拽出来,怒骂声一下子朝他涌了过去,被人推来搡去,还有不断的口水。 在杨连德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也已经想到自己会很难下台。 只是,见识了赵昌富一家被收拾的样子,这点事情又算得了什么,他只能忍受着,连连给人赔不是,属实担心自己以后也会被收拾。 可以肯定的是,以后愿意搭理他的人,估计也不会多了。 但终究上了些年纪,看在他愿意认错,当队长的时候,也确实为大家做了些事情,并愿意将东西交出来的份上,好歹没有遭到拳打脚踢。喧闹了一阵,事情也就渐渐平缓下来, 这要是换在前些年,被打死都正常。 “安静……安静……” 眼看闹得差不多了,杜春明再次开口让大家不说话,他才又接着说道:“现在队上保管员和队长空缺,农事在即,总需要人站出来主持生产工作,所以嘞,我们今天来,还有个事情,就是主持推选队长和保管员的事。 接下来,我们也不提名,会到队上公房里等起,大家进来,推选你们认为合适当队长和保管员的人。我们会一个个点名,叫到名字的再进来。” 事情说完,杜春明领着同来的几个人,去了场子旁边的公房。 一众人议论纷纷,开始商量着人选。 陈安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思来想去,忽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自家老汉有魄力,心里边也有些想法,别看生产队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就要瓦解了,但有过当生产队长的经验,把队上的事情办得漂亮些,得了拥护,以后当村长可以说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事情。 那样的话,以后有些想法实施起来,也会比较容易。 至于保管员,跟自家老汉关系很铁的宏元康也不赖…… 陈安不由看向早已经蹲在一起抽着旱烟冲壳子的陈子谦和宏元康。 宏山也是早就凑过来了的,他笑着问道:“狗娃子,你准备选哪个当队长?” “我也不晓得,等哈进去看看,别人都选哪个!”陈安笑了笑,说道:“人家都说了,不提名推选,那自然是觉得哪个可以就选哪个撒,到时候票高者担当。” 之所以不告诉宏山,陈安也是想看看,村里人的人心所向。 当然,他心里边也不能表露得太显眼,毕竟,这是队上两个能拿全年工分的职务,有这好处,不排除有其他人也想干。 生产队上能有多少事情,就是安排些生产劳动和分工,对于天天干这些事情的庄稼汉来说,都是熟门熟路的。 唯一的缺点是,陈子谦和宏元康两人都不识字。 陈安是看过自家老汉记录被赵昌富克扣那些东西的纸张的,除了些数字,就是些歪歪扭扭的标记,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影响很大吗? 谁说不识字就不能当队长! “我是准备选叔叔当队长哩,那天收拾赵昌富一家子的时候,我可是佩服得很,太猛了!”宏山倒是一点都不隐瞒,凑到陈安耳边小声说。 陈安笑道:“那是你的事!” 等了没多长时间,公房里有人站到门口开始点名。 不少人凑到门口边看着公房里面用黑板、粉笔做的记录,结果被很果断地关了门,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悻悻地退到一边等着。 点到一个就推门进去一个,大都不识字,所以直接跟公社的人说自己选谁谁谁当队长和保管员就行。 事情开始有序地进行起来。 陈安没想到,公房的门口,人员进进出出,眼看都过了大半了,还不见点到自己的名字。 他也算看出来了,人家就是照着花名册从大村子开始,一户人家一户人家轮着来的。 哪次有事情需要统计,都是从大村子开始,到最后才轮到远处的几家人。 陈安家在半山坡,自然是尾巴上的。 他还想着,能早点进去的话,如果没有人选自家老汉,他就第一个帮自家老汉挂上名的,总有人跟风不是,说不定就选上了。 宏山也一直没叫到,两人蹲在树脚下,等得挺无聊,然后眼睁睁地看着。 直到宏元康被叫到,进去一趟,面色古怪的出来,然后是宏山。 和宏元康不一样,宏山出来的时候满脸堆笑。 “啥子情况?”陈安问道。 宏山笑呵呵地说道:“现在不告诉你,等哈你进去就晓得咯!” 陈安翻了翻白眼,见宏元康在跟陈子谦小声地嘀咕着什么,于是凑到宏元康旁边:“伯伯,没得几户人家了,这个时候应该能看出确定的人选了撒,选的是哪两个?” 宏元康倒是没有隐瞒,皱着眉头说道:“现在票数最多的是伱老汉和我……锤子,我大字不识一个,选我干啥子嘛!” “就是,选我做啥子嘛!”陈子谦也嘀咕了一句:“最头疼这些烦心事了。” “不见得是啥子坏事撒,我倒是觉得,当个队长也不错。又不是不晓得都该做些啥子,脚踏实地把事情做好了不就行了,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陈安一听,反倒笑了起来,没想到,结果还真的是朝着自己所想的方向来,还挺意外。 但细细一想,他又觉得正常了。 大概还是因为那天收拾赵昌富的事情,陈子谦当天的表现让村民有了很不错的感官,才做出这种不约而同的决定。 陈子谦瞪了陈安一眼:“不是前些年了,现在这些人一个个懒懒散散,很多时候你跟他说话,当没听见一样,安排不好,转回来就跟你嚷,不好做!” “这有啥子嘛,起好带头作用,不偏不坦不就行了,相信大家伙会支持你嘞。” 陈安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家老汉,蹲到旁边,压低声音说道:“忘记我跟你说过的那些了蛮,为以后考虑下,不是啥子坏事。你又不是不会做事的人,至于不识字,记分员、会计他们识字撒。” 陈子谦皱起眉头看着陈安,起身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到底是啷个想的?” “事情虽然繁琐,但也不是没有好处撒,别的不说,接触的人会更多些,很多事情也会相对好办,人往高处走,为以后考虑一下,不是啥子坏事!”陈安简单说了自己的意思。 陈子谦想了一会儿:“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如果真的选上了,我就当一次试试。” “不愧是我老汉!”陈安笑了起来。 点名很快就轮到陈安家了。 等陈安进去的时候,看到公房里黑板上,自家老汉和宏元康的名字后面,确实是一连串远超别人的正字,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于是也给自家老汉和宏元康添上一笔。 又等了十多分钟,推选结束,杜春明和一众公社的人走了出来,当着众人宣布了结果。 略微商量后,陈子谦定为队长,宏元康定为保管员,其它人员不变。 事情定了下来,杜春明让两人上前讲话,可这平时碰面冲壳子没什么问题,真站到全村百多两百号人面前,看着前面乌泱泱的脑袋,无论是陈子谦还是宏元康都觉得有些紧张,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实在憋不住了,才闷头闷脑地简单说了两句,无外乎就是起好带头作用,努力完成公社交代的任务。 看着两人别扭的样子,惹得下边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但好歹算是应付过去了,到此开会结束,众人纷纷散去,陈子谦和宏元康被社长杜春明等人叫到公房里说话。 两家人也不急着走,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公社的人离开,陈子谦和宏元康随后出来,一帮人才靠了过去。 陈子谦和宏元康两人简单打了招呼,各自回家。 路上,陈安先开口问道:“说些啥子,说恁长时间?” “能说啥子,一个就是将赵昌富家攒的那些东西补偿给那些被他克扣过的人家,另一个就是赶紧抓生产。对了,那个戴眼镜的,是新上任的公社书记韩学恒,他跟我说,姓唐的被撤掉咯……” 陈子谦说后半句话的时候,看向陈安,神色显得有些意外。 陈安一看就知道,自家老汉肯定是往冯学恩的方向想了,因为他也是下意识地这么想。 不管怎么样,这是个好消息,一些隐患没了。 “这下好了,一堆子破事都积攒到我头上来,明天把东西分了,天一晴就得抓生产……尤其是分东西的事情,就是件破事。” 陈子谦有些头疼地说,他现在完全没有当生产队长的经验。 “是件破事,但事情办好了,也是树立威信的机会撒!” 陈安笑道:“这本就是赵昌富家该吐出来的东西,有啥子不好办的嘛,叫上会计、记分员他们,一家家走访登记,看亏欠过些啥子,就赵昌富家那些东西,怕是全部瓜分了都赔不清,只能是按照一定比例来分,大家伙都顾及到不就行了撒。” 陈子谦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陈安:“你跟我一起!” “又不是我当队长!”陈安翻了个白眼:“我忙着盖房子,吃过饭我就准备去烧石灰了。” “不想帮忙你还撺掇老子当队长?” 陈子谦忽然有了种被坑的感觉,笑骂道:“你龟儿耍老子!” 第100章 房子建成 让陈平也跟着盖石头房子,陈安觉得是自己最错误的建议。 因为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水泥。 这年头水泥稀缺,想要购买到,不但需要批条,而且价格很贵,差不多二十块钱一吨的样子。 想要用水泥建造石头房子,所需要的水泥用量不少。 如果真用水泥,可能单凭此项就要花掉不少钱。 最省事的,大概就是用石灰砂浆了。 别看石灰砂浆普通,但这东西用来作为砌石头墙体的粘合剂,年限越长,越牢固。 可是,石灰也是个大麻烦,周边没得卖。 山里石灰石不少,可烧制的时候也需要煤炭,只是用木柴的话,温度不够高,烧不透。 好在附近山野里就有煤层,倒是可以进行采挖,只是背运挺费劲。 他现在算是真正明白了,为什么山里山外,包括桃源镇上,大都是夯土房、吊脚楼和木楼了。 得,话都放出去了,也为了自己住得舒服点和以后一劳永逸,还是盖石头房吧! 他准备挖点煤,自己烧石灰。 沙子、黏土,倒是方便,河沙直接捞,黏土直接挖就行。 就陈安所在盘龙弯的河流弯拐处,就有不少河沙淤积。 山野里也有砂石山,需要挖下来自己砸碎筛选,相比起来,还是河沙方便得多。 一家子回到家里,做了饭吃过后,陈子谦去找会计、记分员他们一起商量事情,而陈安则叫上陈平,两人都带着锄头工具,到青沟建房子的旁边,找了个土埂,挖了個近三米的,肚大口小的土窑,用来烧制石灰。 边上就有山石,敲碎成块搬来就行,剩下的就是考虑煤的问题。 接下来几天又是接连的蒙蒙雨,干不了什么事儿,一家子全扑在烧石灰这件事情上。 就连陈子谦在领着人将赵昌富、杨连德家交出来的粮食和钱分发给村民后,他也参与进来。 挖煤,敲石头,砍柴…… 窑子里,先在底层铺上一层五六公斤大小的石灰石,放上一层煤块,房后放上砍碎的木柴,再往上面放石灰石,铺上一层煤块,再放石头、煤块,一层层叠加,直到装满整个土窑。 为了便于通风和烧得够透,石头层和煤层的堆叠有间隙,大的石块放在中间温度最高的地方,小的则是放在边缘。 然后陈安点着了柴火。 在煅烧石灰的时候,一家子又开始准备下一窑所需要的材料。 马不停蹄的准备,一炉接一炉的石灰块,被烧制出来。 天气转好,陈子谦得领着村里人上工,开始往田地里搬积攒起来的肥料,但其余人还是全都跟着陈安帮忙。 需要准备的还有河沙,黄泥。 说是石灰砂浆,其实更准确地说是三合土。 到了生产队末期,人们积极性不高,上工就有工分,不上工就没有,更多是在混日子。 以其一天混那一块钱不到的工分,还不如来帮忙建房更实在。 石匠在平整地基的时候,也顺便将开凿出的山石用錾子凿眼,再用大锤和楔子,分成一个个小块,每块也就控制在四五十斤的样子,然后简单修出稍微平整的口面备用。 而木匠则是开始搭建木架锯板材、打理木方和门窗框架的准备。 青沟建房的这片地还算平整,挖土方的时候,不过下去五六十公分,就是一块块山石,稍加打整,就是非常坚实的地基。 建房的事情,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起来。 耿玉莲和瞿冬萍两人回去上工了,而陈安和陈平则是每天在青沟搅拌砂浆,帮忙搬运石头供应砌墙。 陈安专门砍来竹子,用刀子破成细细的竹丝制成刷把,专门用来扫刷石头墙体上的砂浆黄泥,用木棍细细勾缝。 陈平这里的大房子,一百五十平米的两层主房,外加左右两侧各两间的厢房,少说也有二百三十平。 如果前面建上围墙,装了大门,那就是一个妥妥的四合院样式。 米仓山里,其实也有着不少四合院。 早年间湖广填四川的时候,山里来了不少民风彪悍的客家人,他们也将四合院带到了这大山里,哪怕到了后世,依旧有很多四合院群落保存完好,并被保护起来, 转眼一个月时间过去,石屋的第一层成型。 别看是厚实的石头墙体,拉着双线仔细砌出来,那也是非常的有型。 大门框、窗框,直接就是粗大的原木,两面刨平做成,非常的厚实,到时候装上做出来的木门门板和窗扇,做得精细点,绝对非常牢靠、美观。 一层墙体建起来,一根根原木做成大木方当楼楞架上去,先简单用几块木板垫着,再搭上盘简易楼梯,继续升二层。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 其实用石头砌墙,别看厚实,但只要石料、砂浆供应足,速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慢。 再一个月过去,石头房子的主体已经完成。 远远打量着这房子,陈安觉得漂亮,陈平更是每天乐滋滋的。 陈子谦、耿玉莲和瞿冬萍更是每天晚上必到,一个个看着这一天一个样,宽敞明亮,明明想着会很粗糙难看的石头房,偏偏却有种厚重沉稳,看着很别致、舒服的感觉。 陈安晚上回到老房子睡觉,不只一次听耿玉莲和陈子谦说那房子好,感觉有了那样的房子,自家半坡上的老房子更像是个圈。 陈安听到这样的话,打心里觉得高兴。 因为他一直担心,等哥俩的石头房子建好以后,陈子谦和耿玉莲舍不得放弃这半山腰的老房子。 希望以此潜移默化,到时候更容易说动他们搬离,舍弃老屋。 老人常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那是固有的执念,不是那么容易破除的,哪怕有再好的,也轻易不会放弃。 房间的地板,在将泥土夯实后,铺上打理平整的青石板,缝隙以三合土填充。 剩下的房梁、椽子和用厚实的木料吊顶、铺楼板的事情就是木匠师傅的事儿了。 几个石匠则是转战盘龙湾备料,平整那些山石。 这段时间以来,就连陈安都已经学会打理这些石料,他自己也加入进去,弄得有声有色。 他盖房子的位置,选在小河对面的石崖前,离着石崖下的山洞十来米, 过去建房之前,首先就得把河上的石桥给搞定。 考虑到以后的大水,这桥必须建得非常仔细。陈安在这里住了多年,知道是什么情况,亲自选的建桥位置,然后一帮人架设好下面的拱形支撑后,开始用錾子、石锤,仔细地一块块打理着石头。 石头弄成梯形体的,一块块嵌合,弄得严丝合缝。 然后又用石头平铺过去,连通从竹林修出来的土路。 石拱桥的承重不用怀疑,三米的宽度那也是绰绰有余。 接下来才进入平地建房的环节。 单论起土地平整,陈安所选的这片地,是远比不上陈平的青沟的。 但陈安要的,就是不拘一格,更能有别墅的新颖。 石头房子的厚重,加上别具一格的造型,交织出的就是历久弥新的前卫。 房子地基分成三块,成阶梯状,大约两百平的样子,但有的是石头,直接用大石将三块相邻的地基铺满,铺得实实在在。 这样的做法,看似伤工废材,但抬高了基础,却能很容易让一年的雨水,顺着地基那些细小的缝隙排出,干燥性得到了很好的保障。 屋子的建设,也分成三个大间。 中间一进门,就是上楼的楼梯,两侧,一边为客厅,休息室,另一边则是厨房和餐厅。 建造的时候,他直接就是大门大窗,进一步提升空间的的高度和亮度,更像是一左一右各建一座独立的房子,中间以原木相连。 墙壁上,他也要求将木方穿过石墙,留有卡槽,用木头成为石墙进一步的拉连。 之所以门窗留的那么大,就是为了以后有朝一日需要换成玻璃,那就相当大气漂亮了。 他这里的工程量比陈平那里还要大得多,整整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完成墙体的建造。 陈安心血来潮,在木匠师傅铺设板面架设房梁、椽子和楼板的时候,他让石匠师傅到那个他住了不少时间的山洞,也将里面打理平整,并铺设出来。 这辈子,里面不会用来关羊了,将会是一个夏季炎热的时候,纳凉休息的好地方。 再看看背后的崖壁,他想到了那个上辈子刷视频的时候看到的有上百个蜂箱,后来成了风景区的石崖。 于是,干脆用竹子搭了架子,趁着他们有工具,提前选着位置,在上面凿出一个个长五六十公分的长方形石窟。 石窟外面方正,可是到了里面,就很难使用錾子,只能弄成半圆形,并在石窟口上打出卡槽,到时候让木匠师傅弄出门板,就能成为石洞蜂箱。 山里花草资源多好,他相信,这面崖壁上也会有许许多多的蜜蜂愿意来安家落户,成为一个热闹的所在。 每年收上一次蜜,至于蜜蜂是走是留,主打一个随意。 接下来又是院墙,没有再刻意地选择这些石灰石,而是直接从河里捡拾各种形状,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石头进行堆垒,简单勾缝,倒另有一番味道。 至于猪圈、羊圈、鸡圈啥的,被他选在距离大房子三十多米外的另一片小空地上建造。 然后买来青瓦,给房顶装上,哥两的房子,算是建成了,只等着木匠将门窗之类的装上就行。 这一忙,又是一个多月。 房子和配套设施,从翻过年到完工,一共花了七个多月的时间,而陈安交到耿玉莲手里的那些钱,也早已经花光,反倒将家里卖猪的钱,也花了五十多块。 第101章 得把握好这个秋冬季节 同样的钱,如果用来建吊脚木楼,同样面积的吊脚楼建上三座都没什么问题了。 但花了大钱,房子的效果,也是真的好。 好到一向将钱紧紧攥着的耿玉莲,不但把之前陈安交给她保管的那些钱全部拿出来,还把去年交任务猪的钱也拿出大半,连说值得。 石河子村的人没少过来看进度,当看到陈平的“四合院”成型的时候,就没有人再多说一句,更多的是夸赞、羡慕。 大房子,谁不喜欢? 何况还是这么漂亮的大房子! 但现在也只是盖好而已,里面还什么都没有。 最起码,就连厨房里灶都还没打造,别的家具更是什么都没有。 兄弟两个回到家里,吃饭的时候,耿玉莲从兜里取出一块布,揭开后里面是一沓连大团结都没有一张的钱,更多的是一块两块,还有不少毛票子和分分钱。 她将这一包东西放到桌上,推送到陈安面前:“幺儿,现在房子已经建起来了,趁着几个帮你盖房子的叔叔伯伯都还在村里,找他们把里面的灶台、火塘弄一哈,再做点家具,不然看着里面空空荡荡哩…… 这是一百二十三块钱,你拿着,是你哥结婚后这几年攒下来留着给你娶媳妇的,盖房也是正事,房子起来了,还是那么漂亮的大房子,女娃儿们看到了,肯定也会喜欢,娶媳妇也会更容易些。 娶媳妇的钱,我们再攒!” 她还从没见过陈安这么勤快过。 盖房子是辛苦活计,尤其是石头房子,几乎干啥都是重的。 而陈安这一坚持,就坚持了大半年。 就连一向闷头苦干,劳力比他好得多的陈平,也不是一次两次抱怨说遭不住,但偏偏陈安,从头到尾,愣是什么都没说。 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忙着往青沟和盘龙湾跑,几乎没怎么休息过,除非下了大雨干不了什么。 山村里的人,一贯的概念是:只要舍得苦,就有盼头,就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他们不得不承认,陈安完全变了个人的事实。 一家子除了欣慰,更多的是心疼。 埋头吃饭的陈安抬头看了眼耿玉莲,却是不好意思再接这些钱了。 七個多月的时间,转眼都已经进入初秋,他是一分进账都没有,就连队上的工都没上一个,一心扑在盖房子的事情上,他很清楚,耿玉莲现在拿出来的,是家里的全部积蓄。 万一碰到点什么事情,连应急的都没有。 虽然说他盖房子的时候,背送石头都背得后背起了老茧,也是非常辛苦,但不得不承认,这大半年的时间,全是家里人养着。 今年只有陈子谦、瞿冬萍和耿玉莲三人上工,赚到的工分怕是连一家子的基本口粮都换不够,更别说有余钱了。 这钱是万万不能要的。 “新房子里还打啥子火塘,弄个火炉就行了,顶上的烟囱出口都是留起哩…… 老妈,这些钱你收回去,留着家里面应急,还需要用的钱,我会想办法。现在房子已经建起来了,剩下的事情也不用太急,可以稍微缓一缓了!” 陈安将钱推了回去:“休息两天,我到山上找找,看能不能打到啥子值钱的野物,就即使刨竹溜子也能赚到钱,事情就能解决。” 火炉主要也就是冬天的时候取暖用一下,至于做饭啥的,有专门的厨房,弄个灶台就行了。 这可比在客厅里弄个火塘烧木柴,弄得满屋子烟熏火燎的强的多。 说完,他转头看向陈子谦:“老汉,我还是不准备上工,一天那点工分就几毛钱,不如撵山来得快。” 经过大半年的时间,陈子谦已经完全适应了他生产队长的身份。 他自己也是干农活的,清楚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情,那些事情纯属是在磨洋工,完全没有必要像杨连德领着的时候那样去做。 他理得清清楚楚,事情也安排得妥妥当当,倒是没有听到任何闲言碎语,上的工少了,但却更值钱,还能空出不少时间忙自己家里的事儿,都挺好。 公社的领导来过几次,每次问起生产队的生产,他也能对答如流,处处落在实处,也让公社非常满意。 “你娃儿真的是很不给面子,让老子当队长,结果到头来,一个工不上,说得过去蛮?” 陈子谦白了他一眼:“这回房子建起来了,该上工还是要上勒,伱看看你,都多长时间没到大村子里走动了,还是要跟村里人多处哈。” 陈安笑笑:“这不是一直没时间撒!” “还有,你要撵山可以,但是不要一直想着打黑娃子、豹子这些东西,它们是赚钱,但也容易出事。 要打的话,等冬季下雪了,农闲了再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陈安出师打的黑娃子和后来打的豹子,都凶险无比,虽然领着陈子谦他们去打野猪的时候,陈安表现得很有想法,但陈子谦依然担心。 山里春夏秋三个季节不怎么打猎,顶多也就是下个套子弄个野兔、野鸡,或是挖竹溜子,搞点小动物换换口味,偶尔没事做,也是到山里找点熟知的草药到收购站换点小钱,一切以农事为主。 春季是大部分野物交配繁衍的时节,而夏季林木茂密也不适宜打猎,秋季叶黄纷落,走在林子中,遍地干脆的叶子哗啦响,容易惊走猎物,也比较少打猎,而且这些时候,也正是农忙时节。 打猎最适合的还是冬季,尤其是下雪的时候。 到了冬季,已是岁尽腊残,正值农村闲散时节。粮食已经收到仓里,红苕藏在窖里,家猪杀了熏在火塘上,外出挣钱的人也回家了,队上没什么农活要做。 人们似乎忘却了一年的辛苦和劳累,不时到关系好的人家走走,正好邀约撵山。 “我看你还是要跟着上工,就不是撵山的时候。这段时间,包谷已经逐渐饱满了,等发现有野物来毁坏庄稼,我会安排你们几个会撵山的去守。”陈子谦想了想说道。 “守庄稼没得问题,休息两天,我还是要考虑上山,主要是练狗,为冬季撵山准备,遇到能打的就打,没得把握的,我也不勉强。 主要也想顺便去山上采摘点油桐回来,新房子的木板楼楞、门窗,都需要刷一下,要的量不少。” 想想明年的洪涝灾害,陈安是真不敢有多少懈怠。 房子是盖起来了,但明年一年的粮食就成了大问题。 庄稼遭灾,几乎没什么收获,也只来得及补种一些而已,好几个月都得吃政府发放的救助粮……还是得为明年,多准备些粮食和肉。 得把握好这个秋冬季节,不然明年日子难熬。 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联系过冯学恩了! 而且,也该抓紧时间弄些桐油回来,把屋子好好弄一下。 桐油可是好东西,陈安上辈子腿瘸后,也没少捡桐油果换钱维持生计。 油桐果是球形的,长得非常像石榴。 到了深秋的时候,油桐果就可以采摘了。蜀地山里就有不少野生的桐油树,所结的桐油果所榨的油就是桐油。 桐油具有很好的防腐、防水、防锈,还有干燥快、有光泽等特点,所以用途也是非常广泛的。油纸伞、斗笠、木材家具防腐等都少不了它。 在这年头,桐油可是战略物资,还有不少地方专门种植。 到了油桐果收获的季节,采摘完了之后,还会去山里“捡漏”。 看到野生的油桐树,或者是树上没采摘干净的油桐果,就会想办法采摘下来,然后拿回家里去皮以后,得到的油桐果种子,就可以拿到集市去卖钱。 这时候一斤也就能换几分钱,再过上几年能卖到两三毛钱一斤。 小孩子对这件事情乐此不彼,弄回来以后,能赚点钱帮补家用,也能因为帮忙赚到钱了,少不了得到大人的糖果奖励。 就连很多大人也会加入捡拾油桐果的队伍中。 油桐树的叶片也经常用来包清明粑。 每年到了清明时节,村里不少人家都会做清明粑粑来吃。 就在今年,手头有点粮票的耿玉莲和瞿冬萍还专门用油桐树叶子来包清明粑给一家子吃过。 清明粑,是蜀地在清明节所食用的传统小吃。 皮为公社粮油门市里用粮票买来的糯面加上地里采摘回来的鲜嫩清明菜,馅是由野葱、榨菜和腊肉丁等混在一起炒熟而成,上笼屉蒸熟而成。 桐油的叶子很肥大,并且韧性也不错,包清明粑粑吃起来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但是,在这年头,还很少有人意识到这玩意通体有毒。 陈安却是知道的。 他在清明头一天回家看到耿玉莲和瞿冬萍桐油树叶包清明粑,连忙跟两人说:“这油桐全身都有毒,叶子也有,以后就不要再用来包清明粑了。” 听陈安这么说,瞿冬萍和耿玉莲却是反应平平。 耿玉莲不以为意地说道:“一年难得有那么一次,又不是天天都吃,再说了,吃了那么多年也没得撒子事撒,有啥子好怕的嘛?大惊小怪哩。” “硬是要吃出问题来你们才相信蛮?”陈安一脸严肃地说。 见状,瞿冬萍知道陈安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事,也是担心真的吃出问题来,连忙说道:“妈,就听狗娃子,以后再做,换成别的也行撒,万一真的吃出啥子问题来……” 这些清明粑,就云兰、云梅两个娃儿吃得最多,她也是担心。 耿玉莲这才点头:“现在做都做出来了,啷个办嘛?” “肯定不得拿去扔掉撒,只是说以后不要再这样弄咯!” 陈安看着自家老妈:“不要钻牛角尖!” “晓得了!”耿玉莲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陈安这才笑了起来:“这还差不多!” 大半年的时间里,招财、进宝两条青川犬又长大了不少,每天跟着陈安往来青沟和盘龙湾,陈安忙着盖房子的时候,它们会跟着玩耍了一段时间,渐渐的变得越来越野性,自己整天在竹林和周边的山林里流窜。 不少次陈安看到它们捕到山里的老鼠、竹溜子、兔子啥的,虽然更多时候喂的是红苕或是玉米糊,但依然长得壮硕,已经差不多快成年了。 自从被赵中玉炸过那一次惊吓到,陈安为了让它们适应,自己也去弄了几串鞭炮回来,领着狗子时候,时不时就点一颗炮仗炸一炸,往往这种时候,他会搂着它们,进行安抚。 渐渐地,它们也从一开始的惊慌变得适应,见怪不怪了。 到了后面,陈安点燃炮仗,就扔在自己身旁两米左右的位置,爆炸的时候,它们也能很安静地呆在旁边。 但这只限于陈安,换作别人就不行了。 平日里,没什么事情做的时候,宏山一家也会过来帮忙,甄应全也会来。 宏山见陈安放炮仗驯狗,他也想试试,换来的结果是,放炮仗的时候,招财进宝在炮仗爆炸的时候是没有惊慌,但炸过之后,就盯上了宏山,朝着他冲过去,狂吠不止,跃跃欲试地准备去撕咬。 要不是陈安及时叫住,宏山就糟了,这把他狠狠吓了一跳。 招财和进宝,是不怕炮仗了,但是不代表它们不记恨放炮仗的人。 这心理阴影,算是走出来了。 但陈安还不知道,等到上山用枪,它们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得到山上好好训练一下。 想起枪,陈安又有些头疼。 本来还盘算着用建房剩下的钱去弄把双管猎枪的,现在看来,这个秋冬季节,也只能用现在的火枪将就了。 第102章 有两只竹溜子要中暑 火枪玩的是火力,打的是铁砂,对付黑娃子、豹子和野猪之类实在不够看。 但只要将铁砂里加入稍加打磨的钢筋小段,就能拥有不错的破坏力,猎杀这些凶猛的野兽,穿透力足够了,威力也就变得相当不错。 最大的缺点还是只能一发。 接下来赚到钱,陈安决定考虑双管猎枪了。 同时能装填两发子弹,能使用对付不同野物的三种子弹,而且子弹壳能用复装机进行复装,重复使用,能省不少钱。 双管猎枪的独弹,威力更强劲,打穿野猪都没啥问题。 毕竟是专业猎枪,精准度和稳定性也比火枪要好得多。 操作使用恰当,用的熟练了,也能在短时间内连开几枪。 枪里两颗子弹自然不用说,打了一枪还能再跟着开上一枪,如果再在指缝里准备上两发子弹,完成快速装填,又能紧跟着射出两枪,短短五六秒的时间就能办到四发子弹射出。 这在猎杀的成功性和自身安全的保障上都有很好的提升。 最起码上树的时候,不用担心像火枪一样向下射击出现哑火等情况。 “怎么都是赚钱,不一定非要指着那点工分撒!有了钱,也能在黑市场上换来粮票、油票、布票之类的东西,能买来细粮、好油、好布,如果能比上工换工分强,为啥子不选?” 担心陈子谦因为面子问题,还是要求自己去上工,陈安进一步说明自己的理由。 陈子谦听完,深深吸了口气:“话是没错……你自己看着办,注意安全就行了。其实,我主要是担心有人眼红!” 他本也就是简单抱怨一下陈安让他答应当了队长而又不积极拥护他的工作,同时,那房子盖得太漂亮了,心里不免担心。 不管是山里山外,容易犯眼红病的都不少,看着别人好起来,各种谣传跟着冒出来的情况很常见,传着传着,弄成大事情都正常。 甚至就连自家人或是亲戚造谣生事的都有不少。 不过,他陈子谦也不是什么古板的人,不然也就不会支持陈安做这许多在这年头让人光想想都觉得很悬的事情了。 他这不过是在提醒陈安,打猎的时候注意自身安全,也要学会做人。 “我晓得了!”陈安认真地说。 陈平也跟着说道:“我也暂时不去上工,在附近山里去弄些桐油果回来。” 两座房子,不说其它,单是用料实在的楼板,涂抹一遍都需要不少桐油,只是靠陈安一人,怕是很难弄到那么多桐油果,榨出足够的桐油来。 陈安点点头:“可以撒,自己注意安全,就在村子周边,莫跑远了!” “我晓得!” 大房子建起来,陈平对自己这亲弟弟,算是真的服气了。 陈安从没跟他计较过用了谁谁谁的钱,很多事情更是亲力亲为,做得比他自己都上心,也更卖力。 他再没有身为大哥,却处处被陈安说教的那种不爽。 那么长时间下来,虽然每天都很劳累,但时间长了,人也变得适应,等现在真正放松下来,陈安才觉得那种突如其来的疲惫感是那么实在。 吃完饭,喂了两条青川狗,倒了盆热水上楼简单擦洗,然后直接躺下睡觉,只听到陈子谦说要出去串门,家里人闲聊着,没多长时间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接下来两天,他也就领着两只青川犬到盘龙湾转悠,用砂浆和石块,铺了通往小河拐弯处大水潭的几级台阶,那里是山石边缘,有十多平米大的那么一块山石平台,旁边生长着几簇木竹。 上辈子,这里被他简单修理后,弄成了一个供客人钓鱼的地方。 这次,在修筑房子和围墙的时候,他特意从这弯拐处形成的水潭边捞了不少的河沙和石头,被清理扩大了不少。 他准备等明年洪涝过后,旁边让水流转弯的土坡会被流水下切而改道,将现在这个河湾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水潭,到了那时候,稍加打理,就能成为一個现成的鱼塘,养上些鱼还是很不错的。 趁着中午热,到水潭里泡了个澡,又在河岸边的大石头上躺着晒舒服了才回家。 陈平在这两天倒是没歇着,每天挎着背篼上山,早晚各弄来一背篼加一袋子桐油果。 陈安回去后,帮忙将桐油果外壳剥掉,只留下里面如同蒜瓣的三五颗桐油种核,这玩意儿还有一层外壳,里面的果仁也是空心的,晒干后用石碓捣碎,就能通过挤压的方式,榨出油来。 就在这第二天晌午过后,陈安回到家,见陈平也回来了,正在柿子树下给桐油剥外壳,他也过去帮忙。 却听陈平笑着说道:“老弟,今天在山上,看到两个竹溜子洞,我看都有刨出来的新土,旁边还有啃咬过的新鲜树根,洞里边应该有竹溜子。要不我领你去,把它们刨出来,好长时间没有吃过竹溜子肉了,刚才回来跟两个幺儿一说,她们也是馋得很。” 这话说得陈安心里一喜,确实有不少时间没吃过竹溜子了。 听陈平的说法,那两个洞里肯定是有竹溜子的。 今天,有两只竹溜子要中暑! 陈安也来了兴趣,当即问道:“周边有没得水?” “有嘞!”陈平点头。 “那走撒!”陈安当即起身,找来木桶、锄头和开山,催促陈平。 陈平也扔下手头的桐油果,领着一路往老梁包走,一路翻过老梁包背面,到了对面的山沟下半腰,果然在一片山坡上找到了第一个竹溜子洞。 看地上留下的粪便来看,这竹溜子不小。 上坡的时候陈平就提着水来的,在陈安用锄头和开山简单挖刨,砍掉几根碍事的树根后,将竹溜子藏身的洞道找出来,一桶水还未灌完,浑身湿淋淋的竹溜子就钻了出来。 它倒是直接,出来得也很快,一出洞口直接就往高处爬。 陈安伸手朝着它脖子一把抓了过去,手还未碰触到,竹溜子扭头就咬了过来,并发出呼呼的凶声,逼得他赶忙缩手,而竹溜子则是一转身往草丛中钻。 两条青川犬早嗅到它的气味了,陈安刨洞口的时候,它们就不止一次凑过来对着洞口嗅,一双前爪不断地往里刨。 陈安也注意到,两条青川犬都能很准确地判断出竹溜子所在的洞道。 此时竹溜子开溜,招财和进宝立刻追了出去,被招财一口咬住。 陈安见状,冲着招财喊道:“招财,过来……” 招财叼着竹溜子听话地回到陈安身边,他伸手提着竹溜子尾巴,命令道:“吐出来!” 它们都接受过陈安这些基础指令的训练,立刻松口,放掉咬住的竹溜子。 陈安揉了揉招财的脑袋,然后换左手捏着竹溜子的后脖子,用开山给它放血。 随后,在陈平的带领下,顺着这道山沟继续往里面,大概走了一里地,到了另一个竹溜子的洞穴,看留下的粪便颗粒也不小,陈安刨了几下,他都没去仔细判断,见招财和进宝争着往哪个洞道刨,等陈平提来水后就往哪个洞道里灌。 很快,竹溜子被灌出来,缩在洞口的时候,被陈安一把逮着尾巴提了起来,很快放血。 事情办完,两人也没有继续逗留,一起回家。 回到屋子后,稍作休息,陈平继续剥油桐果的皮,而处理两只两只竹溜子的事情,被陈安接手过来。 烧水烫过后,仔细拔毛,然后在火上细细烧过,将表层烧得黑黄黑黄的,用刀子刮洗干净后进行开膛。 两只竹溜子的内脏一只狗喂了一副,剩下的肉被陈安剁成小块,先用油炸得金黄。 两个侄女在看到陈安打理竹溜子的时候就已经步步跟随,油炸竹溜子的时候更是一直守在火塘边看着,陈安也就拿来碗筷,用锅铲选着好肉挑选出几块,分给两个侄女吃着,这才加水炖煮着,然后抽空出去帮着陈平剥那些油桐果。 等到陈子谦、耿玉莲和瞿冬萍放工回来,家里的饭菜都已经做熟了,就连猪圈里的猪都已经喂过,喜欢蹲李子树上的一群鸡也被捉下来关鸡窝里。 劳累了一天回到屋里就不用管其它杂事,还能有做好的饭菜等着,一家子也都相当高兴,简单洗手后,直接上桌吃饭。 天气晴好,尽管已经进入秋季,但暑气未消。 尽管老房子是土木结构,说的是冬暖夏凉,那也是针对这年头普遍不高的楼房来说的,其实老屋里也很热,加上有那个火塘在就更热了。 收拾好锅碗瓢盆后,随着天色昏暗下来,屋子里也开始随处能听到嗡嗡嗡的声响,紧跟着,腿肚上、手臂上和脸上,都一下子痒了起来,一家子时不时就得照着痒的地方拍上一巴掌,然后抓挠几下,渐渐变得搓脚捻手。 经过春夏的繁衍,到了此时,正是蚊虫鼎沸的时候。 这玩意儿,上个茅房出来都不让人安生。 短短两三分钟的时间,都能跟屁股或是卵蛋来上几次亲密接触,于是离开的时候,经常能看得到有人要么挠着屁股,要么挠着胯裆,龇牙咧嘴地出来……当真可恶至极。 反倒是外面清凉点的地方要还要稍微舒服些。 瞿冬萍也在这时候趁机抓了些松毛,泼点水弄潮湿了盖在火塘的火堆上,一时间滚滚浓烟翻腾,很快弥漫整座屋子,驱赶着蚊虫。 就在这时候,大村子里隐约传来叫骂声。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苏同远他老妈——吴巧花。 陈子谦拿着烟袋站了起来,遥望着大村子,眉头也皱了起来:“这又是啷个了?” 第103章 不看好 村子里有争吵,身为队长的陈子谦,如果不知道还好说,知道了总是要去看看,避免出现大的问题。 陈安也有不少时间没去大村子了,在陈子谦给自己卷了旱烟点上,拿着手电筒往大村子走的时候,他也跟着去,准备到宏山家去串门。 陈平也想着去凑热闹,于是也跟在后边。 爷仨到了大村子皂角树的时候,看到吴巧花正在不停地咒骂,而被骂的对象,正是董秋玲。 看着吴巧花张嘴就喷涌出来的脏话,陈安也是目瞪口呆,只是这一段路上,就听她从“日泥马哟”骂道“千人骑万人压”,中间就没停过,像是不需要换气一样,而且还没什么重样的,堪称神通。 大村子里吃过饭出来纳凉的人不少,也有不少人是听到叫骂声出来看的,都在看着这一幕,但却没有人上前劝说。 而另一个当事人,却是微蹙着绒眉,泪水盈盈的秋眸,羞赧而涨红的脸颊,紧抿的嘴唇。 她想辩解却完全插不上嘴,只能低头受着,裸露在外的皮肤红的要命,像颗熟透了的果子。 陈子谦挤进人群里,冲着吴巧花吼道:“吵吵吵……啷个回事?” 见到陈子谦过来,吴巧花却是立刻收了神通,转身就走,反倒看得他们爷仨莫名奇妙。 吴巧花走后,一旁有好事者扯着嗓子问董秋玲:“董知青,你咋惹着她了?” 董秋玲嘴一撇,眼里又蓄了泪,晃晃荡荡要落不落。 此时,她早已经没了一贯的冷清,更像是一朵风雨蹂躏了一番的娇嫩鲜花,看的人心痒痒。 她不知所措的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试图解释,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从嘴里吐出三个字:“我没有。” “没有什么?不是你勾引的人家男人?”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快而下流的笑声。 董秋玲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使劲搓着自己的衣角,无助的摇头:“没有,我真的没有。” “瞎鸡儿乱说,就晓得凑热闹,这些话是能乱说的,晓不晓得你们几句话就能毁了一個人清白,更是几句话就能害人性命,小心祸从口出!” 陈子谦环顾周围一圈,最后走到董秋玲面前,问道:“女娃儿,到底啷个回事?” 董秋玲抬头看看陈子谦,又看看旁边的陈安,重新将头低了下去。 大概是觉得这父子俩比较可靠,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我也不晓得,我在河边洗衣服,看到吴巧花揪着他男人的耳朵骂骂咧咧地过去,等我回到屋头,正在做饭的时候,吴巧花就找过来了,对着我劈头盖脸一通乱骂,说我……说我勾引她家男人!” “我晓得是啷个回事!” 一个村民说道:“当时我在皂角树那里坐着休息,看到苏春贵顺着大路回来,当时董知青在河里洗衣服,这老杂毛就在路上看着人家,正好,吴巧花大概也是想着苏春贵会从林场回来,就出来张望,结果撞了个正着,过去揪着苏春贵的耳朵就走,跟着出来就骂开了。” 陈安听得一阵无语。 明本是苏春贵动了些歪心思,吴巧花不是责骂自家男人,反而把过错归咎在董秋玲头上…… 但话又说回来,现在全村也就只有一个苏春贵是个正式工人了,听说工资涨到了十九块,吴巧花估计也是担心苏春贵有别的想法,宝贝得不得了,生怕别的女人跟她抢似的。 至于她儿子苏同远,在锦城三江制鞋厂的工作弄丢了的事情,也早已经传出来。 没什么人愿意招惹吴巧花,也就是私底下议论一下、说笑一番。 而苏同远却是闲散惯了,上工的时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隔三差五就到镇上或者是别的村子逛逛,都不晓得一天在干些啥子。 在陈安忙着盖房子的时候,苏同远也到过青沟和盘龙湾。 但是,不像杀猪就能混到一顿杀猪饭吃一样,这龟儿到了盖房子的地方,也就是转着看看,至于动手帮忙,那是不可能的。 那只从山里弄来的狼狗倒是被他一直养着,最后一次到盘龙湾的时候,陈安还看到他也弄了一把火枪,说是要学撵山。 陈安在雨天干不了活计的时候去看过访友回来的李豆花,这才听李豆花说,苏同远也跑去找过他,想跟他学撵山,被他拒绝了。 当时苏同远心里还很不高兴,甩下一句话:“不教算求,没得师傅,我也有办法学会!”然后就甩头走人。 后来又听甄应全说,他偶尔到山上设陷阱,总是能看到苏同远屁颠屁颠的跟着,后来他发现,自己的那些陷阱都被别人动过,估计就是苏同远干的。 还有好几个时不时撵山的人也说,他们布下的那些陷阱都别人动过。 陈安估计,正是因为有了那只狼狗,苏同远也起了撵山的想法,他这是通过观察摆弄别人设的陷阱来学习撵山。 苏同远鬼精鬼精的,脑袋瓜也聪明,确实能从那些陷阱里看出很多门道。 但聪明,并不代表就能成为撵山好手,平时弄点野鸡、兔子啥的,这事儿简单,没什么技术含量。 难的是对付那些中大型猛兽和一些诀窍,有些东西,别人不点在明处,还真不容易理解。 不然的话,真要这么容易,谁还拜师啊! 陈安始终不看好苏同远。 听那村民一说,陈子谦也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微微摇了摇头,冲着董秋玲说道:“那姓吴的女人,看哪个女的都不顺眼。你就别想多了,赶紧回屋弄饭吃,早点休息。” 董秋玲点点头,抬头看了眼陈安,然后转身离开。 随后,陈子谦转身看向那几个借机起哄的村民:“你一个二个,都是有婆娘有娃娃嘞,冲着个女娃儿说那些话合适蛮?人家一个人在这山村里边待起,无亲无故的,也不容易,都嘴上积点德撒。” 说完了,陈子谦回头看了眼陈安和陈平:“我到会计家去串串门,你们去不去?” “我去宏山家!” “我就在皂角树这里耍哈就回去了。” 哥俩先后开口说道。 陈子谦点点头,先一步离开。陈平朝着皂角树下坐着的几人凑了过去,而陈安则是往东边去宏山家。 路过知青屋子的时候,他看了眼董秋玲的屋子,心里总有些奇怪。 在陈安上辈子的记忆中,董秋玲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走掉了,而现在,董秋玲还老实地呆在村子里。 难道上辈子董秋玲走掉是另有原因? 他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从听过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董秋玲突然走掉的原因,也就不去乱想。 脚下不停,他很快到了宏山家门口。 天气热,几乎家家都是大门敞着,宏山一家子还正在吃饭呢。 “伯伯嬢嬢,蛋子哥……” 陈安跨进大门的时候,笑着和他们一家打了招呼,然后就在火塘边拖过凳子坐下。 许少芬起身去厨房拿碗筷,陈安一看就知道,这是准备给他添饭,连忙喊道:“嬢嬢,我是吃过饭才从屋头过来的,不要麻烦了!” 许少芬回头看着他:“真哩?” “我有那么不耿直蛮?”陈安笑着说道。 “再吃点撒!” “真的刚刚吃过过来,伱莫管我。” “那就不管你咯!” 许少芬将碗筷放回橱柜,回到桌子边坐下继续吃饭。 宏山扭头看过来,笑道:“兄弟伙,总算晓得过来耍了嗦,啷个,明天不去盘龙湾弄你的房子了蛮?” “房子暂时就这样了,也没得钱弄了。我已经在家闲了两天,明天打算上山转转,摘点桐油果,也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啥子野物。” 陈安笑着说道。 建房过程中,宏山一家子可没少帮忙,关键是给钱还不要。 “你这是准备去撵山了?”听陈安一说,他立刻来了兴趣。 “有这个打算!”陈安点点头。 宏山扭头看向自家老汉老妈:“明天我不上工咯,让我跟狗娃子去耍一天撒。” “要去就去嘛,你叔叔也已经交代过,明天没得啥子事。就是你两个娃儿。不要走得太远了,回来早点!” 宏元康点头答应,顺便嘱咐了两句。 宏山一下子变得兴奋,手中筷子刨饭刨得叮当响。 一碗饭吃完,碗筷往桌上一放,他就兴冲冲地跑上楼,不一会儿,提下来一把火枪:“看看这枪啷个些?我可是特意嘱咐镇上的铁匠大爷专门仿照着你那一把做的。 过年后就去弄回来的枪,到现在也就只是到竹林里打过两只斑鸠,放过几次空枪……你一直在忙,都没有机会撵山,这下好了,总算要派上用场咯。” 宏山一副跃跃欲试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看他那样,宏元康当即笑骂起来:“你龟儿给老子小心点,有了枪,更要懂得克制,不能胡乱开枪……狗娃子,在玩火枪这方面你要多教教他,我就怕龟儿弄炸膛了,看看赵中玉当时炸膛,把自己崩成啥子样了!” 对于这个问题,陈安也觉得很有必要跟宏山好好说道,不仅仅是装火药铁砂的数量,还有在山林里撵山开枪的时机把控等等都非常必要。 接下来的话题,也大都围绕着这方面来的。 陈安玩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和宏山约定明天一早在皂角树碰头。 第二天一大早,陈安挎着背篼,提着枪,领着狗子,到皂角树的时候,宏山早已经等待多时了。 两人简单打过招呼,从村子西边的小道进山。 在山上转悠了两个多小时,除了跑跳而过的野兔,突然惊飞起来的野鸡,别的动物一只不曾见到。 两人只能继续朝着更深的山里深入。 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陈安迎风,突然闻到一股恶臭,太难闻了,差点让他一下子吐出来。 “是啥子东西哦,好鸡儿难闻!” 很显然,宏山也闻到了。 第104章 舍命不舍山 难闻归难闻,陈安却是一阵心喜。 他压低声音问道:“蛋子哥,晓不晓得这是啥子东西的气味?” 宏山想了想,大概是没有这种经历,摇头问道:“是啥子?” “这可是好东西!” 陈安神秘地笑道:“听说过麝香撒?” “麝香……” 宏山愣了一下:“啷个恁个臭?我还以为是香哩!” 臭,确实非常臭,跟香一点都不沾边,就是一股子让人恶心的气味。 如果陈安不知道这是麝香,恐怕会选择远远离开。 但陈安跟随李豆花一年的时间里,在山上没见过香獐(林麝),但却在山上闻到过这种气味,当时李豆花告诉他的,就是麝香的气味。 他也在李豆花那里见过两个香獐的香囊——麝包,是近距离闻过这种气味的,所以认识。 这可是极为珍贵的药材,挺值钱的东西。 一般的撵山人进山,碰到香獐,只认为这东西胆小,一见到人,就只知道一阵奔逃,非常地能跑能跳,轻易捕捉不到。 但其实不是这样。 李豆花告诉过陈安,香獐七月份在山顶,八月份下山居于山腰,九月份回到河谷地带。 这其实就说明香獐既有较固定的生活领域,又有季节性的垂直迁徙习惯。 李豆花还说,香獐正是因为胆子小,不成群,所以它在林子里面看似到处瞎逛,但其实都有固定的路线和地点。 走它们经常走的认为安全的地方,所以,香獐也有自己的兽道。 尤其是它们喜欢固定位置屙屎,屙完后还要用前蹄向后扒土盖起来。 只要找到这样的位置,很容易就能猎杀。 若不受到惊扰,香獐不轻易变动活动的地方,即使受到威胁逃离,也会在不久后又回到原处。 也正是因此,撵山人口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舍命不舍山。”说的就是香獐。 命都快没了,还想着原来生活的地方。 了解了这些东西,猎杀香獐也就变得简单。 了解香獐的撵山人,就是利用这些特点,轻易就能进行蹲守猎杀。 这就是有师傅和没师傅的区别。 有师傅,他会告诉你狩猎的诀窍,也会告诉你各种野物的生活习性,怎么去找到它们,包括最有效的猎杀方式。 这些都是老辈猎人一代代摸索传承下来的宝贵经验。 而普通的撵山人,他们就很难知道这些经验技巧,单靠自己摸索总结经验,撵山的时候,更多的是碰运气。 这也是陈安不看好苏同远的原因。 宏山没见过麝香,但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东西值钱,笑呵呵地看着陈安:“看来今天要发财了!” “走,过去看看!” 陈安心里也是火热,将自己的火枪提起来,检查了一下火道、枪管、扳机和火药铁砂的装填,确定没问题后,他蹲下身揉了揉两只青川犬的脑袋:“不准出声哈!” 然后,他放下背篼,猫着腰,小心地避开枝叶,落脚轻缓地嗅着气味朝着半坡爬了上去。 从方向上,他能判断出自己处于黑獐子所在位置的下风方向,寻着迎面飘来的越来越强烈的气味往前找就能找到香獐。 两只青川犬和陈安相处的时间久了,也开始懂得配合,往前走上两步就停下来,朝着气味传来的方向张望,它们也早已经嗅到香獐的气味,并且知道那是陈安要找寻的猎物,行动上也变得小心翼翼。 宏山也是细心,学着陈安的样子,小心地跟在陈安后边,在密林中穿行,就连呼吸都努力地克制着,生怕自己大喘气惊走香獐。 麝香的气味传得挺远,两人小心地穿行了数分钟后,也就两百多米的样子,在半山腰斜下方的一块山石上,看到了那只香獐。 那是一個不大的小东西,只有十多二十斤的样子,体毛看上去很粗硬,呈橄榄褐色,间杂着橘红色,看上去像只小鹿,前腿短,后腿更长一些,没有角,倒是有一对显眼的獠牙从上嘴巴里呲出来。 香獐四脚朝天地躺在石头上晒着太阳,非常惬意的样子,丝毫没有觉察到下风口十数米处已经有两人领着两条狗悄然靠近。 看到香獐的时候,陈安立刻停下脚步,将手中的猎枪抬了起来。 香獐所在的位置,太显眼,丝毫不妨碍射杀。 宏山见状,也稍稍往上走了两步,将火枪抬了起来,朝着香獐瞄准。 他心里没把握,想等着陈安开枪,如果陈安没打中,他再跟着补枪碰碰运气。 殊不知,稍微等了一会儿,却见陈安将手中的火枪放了下来,跟着朝他挥手示意,小声道:“不打!” 宏山皱了下眉头,小心地退下来两步:“为啥子不打?” “我刚才看了下,这只香獐的牙齿是白色的,也就是才长了一年的小香獐。” 陈安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师父说过,这种才开始长麝包的小香獐子是不能打的,打了得不到麝香,只能吃肉,不划算,不如让它长大了再打。” 值钱的是麝香,而不是肉,虽然说香獐的肉在野物中也算是顶级,但比起吃肉来,还是留着长麝包更合适。 宏山点点头,随后问道:“那哪种香獐能打?” “香獐只有公的才有这种呲出来的獠牙,也只有公的才有麝香,獠牙白色,说明香獐年岁还很小,还没有真正长成,等长大后,獠牙就变成黄色了。 而且要到中秋前后,香獐发情的时候,那时候的麝香才是最好最多的时候,到了那种时候,再打。” 陈安小心地解释道。 上山打猎,绝不是见到什么就打什么的烂杀。 “那这只香獐现在在干啥子?”宏山又问道。 对于这一点,陈安也觉得奇怪,从没见到有哪种动物像这样四脚朝天的躺卧方式,一动不动,很古怪的姿势! 若不是能看到香獐不时扇动耳朵驱赶靠近的蚊虫,两人都快以为这只香獐是死的了。 这和香獐平日里的机敏胆小,完全是两码事,此时这只香獐的警惕性好像很低,不然也不会在两人靠近到身边十来米的位置还没发现。 陈安摇摇头:“我也不晓得……” 他转着脑袋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再靠近些也不是很难,于是冲着宏山说道:“你等我再靠近些看看。” 他伸手分别轻轻按了下两只青川犬的后半身:“坐到,莫动!” 招财和进宝很听话地蹲坐下来。 随后,陈安蹑手蹑脚地朝着香獐躺着的山石,小心翼翼地靠近数米,借着另一块山石的遮挡,在距离不过三米的位置打量着这只小香獐。 他仔细一看,发现香獐肚脐眼旁边鼓起的香囊此时是打开的,无数的壳壳虫、蚂蚁、蚊蝇之类的东西,正在围绕着香獐的香囊飞舞,起起落落的,钻进钻出。 这是在晒香囊? 香囊里散发的气味,陈安和宏山觉得难闻,但是对于不少虫子,却有不一样的吸引力。 过了好一会儿,这只香獐一翻身,麝包关闭,连带着一些爬进去的虫子都包裹在里面,它才翻身站起。 直到此时,它似乎才突然觉察到有人靠近,猛地扭头看了一眼陈安,一愣之后,一下子从山石上窜跳下去,狂奔着钻进林木间,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宏山就在这时候靠了过来:“看见啥子?” “我只看到这只香獐的香囊是打开的,好多虫子爬进爬出,被它包了不少在香囊里……我怀疑,所谓的麝香,就是这些稀疏平常的东西被包在香囊里形成的。” 第一次看见这情景,陈安觉得挺神奇。 虽然没有打,但也算是长了见识。 随后,陈安重新回到放背篼的地方,眼看一早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他也不打算再逗留。 十次上山九次空,对于猎人来说,是很正常的事儿。 陈安心态放得很平稳,并没有因为没打到合适的猎物而沮丧。 倒是一路过来,看到好几棵挂满果子的油桐树,他打算一边采摘,一边往回走。 宏山也没有闲着,帮着采摘那些油桐果,能剥皮的尽量剥皮,不然的话,背得多背得重不说,回去后把厚厚的皮一剥,剩下的桐油果仁也没多少。 两人连采摘了五颗油桐果子后,也往回走了大半的路程,在两人到了另一棵油桐树旁边放下背篼,准备摘果子的时候,招财和进宝忽然瞅着下边的山沟发出呜呜的凶声。 这是发现猎物了! 陈安和宏山两人,正色看向下边的山沟,隐约听到有哼哼唧唧的声音传来。 “是野猪!” 宏山都听出来了,陈安又怎会听不出来。 他进一步说道:“里面有小猪崽!” 宏山一下子来了兴趣:“打点肉回去吃也不错撒!” 对于野猪,山里人可就没什么规矩可言了,实在是这玩意是庄稼的最大的祸害,才不管是公猪、母猪还是大小,只要有能力收拾,就都能打。 猪仔的肉可是最嫩最好的。 陈安也动了打两只回去的念头。 他当即提了火枪,领头顺着山坡往下边的山沟走去,边走边小声说道:“这种领着崽子的母野猪,最是凶狠,别看平时它们没有公野猪凶猛,但是护崽的时候,不要说是人,就是公野猪也遭不住它咬,要相当小心。” 招财和进宝欢跑在前面,现如今,它们比之前长大了不少,半大的时候就已经猎性初开,但接下来七个多月的时间,陈安一心扑在盖房子的事情上,没领它们进过山,除了平时逗弄一下,就是任凭它们在附近山林里四处溜达。 说实话,陈安也不知道它们现在的状态。 这算是他这大半年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撵山,心里其实也挺没底。 两人很快靠近山沟,透过林木的缝隙,能看到那一群野猪。 大的野猪有五只,其中两只在沟里的泥塘里打滚,两只两百多斤的公野猪在泥地里翻拱,不时吧嗒着嘴嚼着什么。 还有只母野猪在山沟里翻拱,身边跟着七八只带着花纹,不过十多斤的小野猪。 和其它几只野猪不同,母野猪非常警觉,翻拱着泥土,捡拾着根茎的时候,都随时抬头,一动不动地听着周边动静。 似是听到陈安和宏山靠近时触碰枝叶发出的哗啦声,或是嗅到了空气中的气味,那母野猪忽然掉头朝着两人所在的地方看来,哼哧两声后,散落在周边小野猪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纷纷钻到母猪腹下藏着。 那两只打滚的野猪,也一下子从泥塘里翻身站起来,包括那两只翻拱的公野猪,一个个突然静止不动,像是雕塑一般。 距离有些远,火枪根本用不上。 下一秒,警觉的母野猪忽然掉头就跑。 其余四头大点的野猪也是狂冲在前,顺着山沟冲了出去。 只是几只小野猪显然是跟不上的,母野猪不时停下脚步等着,哼哧叫唤着召集小野猪跟上,但还是很快被其余野猪给甩掉。 眼看就只剩下这只大母猪和一些猪仔,他也没啥好顾忌的,当即冲着两只青川犬发出进攻指令:“吜吜……” 两只青川犬立刻冲了出去,两人也提着枪追了出去。 第105章 缠斗 按理说,一般这个时节更容易见到的是黄毛野猪。 山上的野猪是每天秋末冬初的时候发情交配,第二年四五月份产仔,然后由母猪喂养一两个月的时间,到现在这个季节,那些小野猪应该是三四十斤的黄毛了。 但现在这母野猪还领着一群浑身花纹的小野猪,那就只有一种情况,这只母野猪春季产仔较早,而那些猪仔并没有存活下来,所以很快二次发情,才又有了这么一群小猪仔。 那四只无牵挂的成年野猪跑得极快,只听得山沟林木间一阵枝摇叶晃的哗啦声远去,很快无影无踪。 母野猪也哼哧叫着顺沟狂奔,但它能跑得快,那些猪仔却跟不上了。 天生的母性,却让它不得不停下来,哼叫着召集野猪仔跟上,领着一整群猪仔往山沟里跑。 即使这样,它们也很快消失在陈安和宏山的视野里。 得了陈安的指令,招财和进宝灵敏地钻过林木缝隙,冲到山沟里朝着野猪追去,也很快远去。 倒也没多长时间,山沟深处传来两只青川犬的吠叫声,陈安知道,它们追上母野猪了。 被两只青川犬追上,明知道跑不掉的母野猪掉头回来,冲着几只小野猪哼叫着。 一帮子小野猪在它的召集下,纷纷跑到它的肚皮下躲藏着。 而母野猪则是紧跟着窜到面前,冲着它狂吠不止的两条青川犬对峙着,试图以一己之力,护住所有猪仔。 只是略微僵持,招财率先发动攻击,狂吠着一点点靠近,猛地咬向母野猪的耳朵。 而进宝则表现得要贼得多,也不怎么叫,看似胡乱地在地上嗅着,实则是往母野猪的屁股后面靠近。 母野猪也在小心地提防着,随着两条青川狗崽的步步紧逼,不时调整着应对方位,招财无疑是最吸引它注意力的。 看到招财咬过来,它一個斜撅,轻松应对。 头部位置还好,招财几次试图去咬它的耳朵,刚一靠近,就被它伸着长嘴,连撅带咬地逼退回来,有它这一张嘴可以咬,招财想要靠近,可不容易。 可屁股后面就不行了。 开始的时候,它还能好整以暇地和两条青川犬对峙着,可绕到后面的进宝,突然发动攻击,一口咬在它屁股上的时候,它就不淡定了。 不管是人还是动物,私密部位都是最脆弱的地方。 进宝掏后,那已经被它认定为最好攻击的部位。 而对付野猪,咬到屁股上还好说,若是咬到敏感部位,都够野猪喝一壶的。 公野猪双腿上挂着两个卵蛋,那就是两个显眼包,一跑起来左摇右晃,上下颤动,鼓鼓囊囊的。 掏后的猎狗袭击公猪时,自然是找着显眼的位置咬,不是咬到屁股上就是咬到卵上。 但母野猪屁股无遮挡,菊花下的撒尿的门户那也显眼。 掏后的猎狗在攻击母野猪的时候,自然也是选着那个小揪揪下口,和菊花太近,往往不是咬到门户,就是菊花。 在这种情况下,猎狗下口凶猛,够给力的情况下,甚至能将野猪的肠子给掏出来,非常的致命。 刚才进宝的那一口,就咬在这头母野猪的小揪揪上,一下子疼得母野猪几乎本能地往前窜跳起来,将在前面的招财逼退,也甩脱了进宝。 就它往前的这一蹿,一下子将肚皮下护着的几只猪仔给暴露出来,乱成一团地跟着母野猪跑,想要寻求庇护。 进宝趁机就是一口咬住一个。 一时间,被咬住的小猪发出凄厉的叫声。 这声音像是刺激到了母野猪的神经一样,猛然掉头回来,朝着进宝就冲咬过去。 全然不顾就它这一冲撞,有一只小猪仔被它带翻,踩了了正着,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叫声,半截身子瘫坐在地上站不起来,只能一边叫着,一边用一双前腿拖着,钻到一旁的灌木丛根脚下缩着。 眼看母野猪冲咬过来,进宝赶忙松松口扔掉被它咬住不停挣扎惨叫的猪仔,掉头跳到一边。 招财也在这时候,紧随着狂冲过去,逮到机会,一口咬住野猪耳朵,四条腿使劲撑地,试图将野猪给拉住。 但是,只是它一条狗的力量,又哪会拽得住一身蛮力的野猪,只是速度慢了下来,被野猪拖行了一段,大概耳朵被咬疼了,它没有选择继续追着进宝撵,而是不停地狂甩着脑袋,试图将招财甩开。 也幸好,招财够敏捷,野猪脖子粗短,也限制了它的灵活转向,任凭它如何甩动,招财始终顺着野猪身体,紧咬着它的耳朵不放。 野猪也是发凶,干脆拖拽着招财,在山沟里来回冲撞,尽是找着那些灌木丛的地方跑。 没两趟,眼看着母野猪拖着它朝着一棵大树冲撞过去,它也赶忙松口。 不然的话,被母野猪和大树一挤,那也要命。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跟着来回跑的进宝,又找到了机会,一口咬中母野猪屁股上的小揪揪。 这次咬得准而且实在,母野猪都疼得一下子停下来,发出凄厉的叫声,浑身直打颤,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屁股跌坐下来。 为了防止被它一屁股坐到,进宝也不得不松口。 母野猪坐在地上,哼叫不已。 招财也在这时,从上坡方向绕过大树,窜到野猪侧面,朝着野猪耳朵咬了过去。 连番受挫,母野猪变得暴怒,凶性也完全被激发出来,见招财咬来,它陡然起身,发狂地朝着招财冲了过去,紧跟着就是一下撅咬。 招财反应极快地跳起来,没有被咬中,但是这一撅却没能躲过,被母野猪长嘴挑飞起一米多高,摔翻在地上。 幸好,母野猪没有像公野猪那样如匕首弯刀一样呲出来的獠牙,它的獠牙被嘴皮子遮挡着,不然,就刚才这一下,招财肚子上铁定被挑出一道伤口,搞不好就是致命的重伤。 这一摔并没有对招财造成什么伤害,刚一落地,招财就灵敏地一扭身体,翻身站了起来,紧跟着跳到侧面,避开母野猪咬来的长嘴,冲着母野猪吠叫得更加凶猛了。 一直围着母野猪屁股团团转的进宝则是趁此机会,第三次咬上野猪屁股上的小揪揪。 这一次,它下口极狠,一咬住就死命往后拖拽,甩动脑袋撕扯。 在这样的撕扯下,母野猪再次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疼得浑身直哆嗦…… 小命受到威胁,它在短暂的疼痛呆滞下缓过来,再次一屁股坐下去,紧跟回头朝着进宝咬去,这一举动,再次逼得进宝撒口。 再一次摆脱两条青川犬的母野猪,它自己尚且还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那些猪仔。 趁着这机会,朝着山沟里狂奔逃窜而去,屁股上已然血淋淋的。 在血的刺激下,招财进宝的猎性被再次刺激,变得越发活跃起来,紧追着野猪而去。 两只青川犬,在配合上,已经有了不错的默契。 只留下那些散落在各处,失去庇护后,本能地寻找着隐秘处躲藏的猪仔,三三两两地缩在石头下,草木缝隙中,一动不动。 无论是野猪还是狗子,哪怕是那些带着花纹的小野猪,跑起来的时候,速度都不慢。 哪怕是个成人,想要追上这些小猪仔并徒手捕捉它们都不容易。 陈安一路缓跑,其实也就是走得更快一些,并没有像宏山那样,发足狂奔。 往前跑了一段的宏山发现陈安没有追来,停下脚步,催促道:“狗娃子,你快点撒!” “蛋子哥,莫那么急!” “你就不怕两只狗出问题?” “肯定怕撒!” “那你还不赶紧走快点。” “像你那样跑多快,追上去又有啥子用,要学会保存体力撒,不然等你跑到了,气喘吁吁地,体力跟不上,如果是遇到野猪掉头回来咬你,伱啷个办,再说,人跑气喘了,反应也会慢得多,太容易吃亏了。 撵山,最重要的是要懂得保命……我听着狗的叫声都正常,没的事!你要明白,现在的慢就是快。” 听陈安这么说,宏山也慢了下来。 两人一路顺沟追踪下来,确实没有听到两只狗的怪叫声,只是一声比一声凶猛的吠叫从远处传来,反倒是听到野猪惨叫了几回。 能感觉出,两只猎狗占据的是上风。 而且,青川犬的往往能追着猎物去得很远。 不像有的猎狗,追出去两三里地,就不追了,青川犬追猎物,往往是放出去容易,收回来晚,在山里过夜都是常事。 以它们的速度,撵山人可不容易追到。 这就不是急着追赶,短时间就能追撵上的。 紧赶数分钟后,两人在山沟里看到了两只青川狗和野猪缠斗的痕迹,也看到了那几只缩在石头底下或是草木缝隙中的黄毛猪仔。 看到这些小东西,宏山一下子乐了,当即朝着缩在石缝里一动不动的野猪仔走过去,伸手去抓。 却没想到,小猪突然一下子朝着宏山冲了过来,从他胯下钻了过去。 本以为它要跑,宏山连忙返身去抓,却见野猪仔掉头回来,朝着他再次冲过来。 他算是明白了,这哪里是逃跑,分明是想攻击他。 这把宏山逗得更乐了:“那么一小个,看不出来,还挺凶。” “这些猪仔就交给你了,我去看看狗!” 陈安瞟了眼另外几只藏在山沟一旁灌木丛脚下的野猪仔,跟宏山打了声招呼,就继续寻着两只狗叫声传来的方向跟了过去。 这些小猪仔,留给宏山一人对付就行。 至于大的母野猪,陈安还是觉得自己过去更合适些。 狗子和野猪的缠斗中,开枪击毙野猪,也得找准机会才能开枪,不然容易误伤猎狗。 还有,陈安算是个新手,宏山却是个彻底的生手,两个人凑在一起,情势复杂点,也容易出问题,还不如分开。 看着那野猪仔挺凶,宏山直接抽出腰后别着的开山儿,从一旁的灌木丛中,砍下一根手臂粗的木棒,迎着又跑到石缝中藏着的野猪仔走过去,在小野猪迎面冲来的时候,一棒子敲打在脑袋上。 它们还太小,一棒子下去,直接就被打趴下,叫都叫不出来…… 而陈安快步寻着狗叫声传来的方向找过去,也没走多远,就看到那只已经被两只狗折腾得跌坐在地上的野猪,耳朵被招财钳着,屁股后面一大滩血,进宝在咬着野猪的尾巴猛拽。 母野猪终究还是被两只青川狗止住了。 他没有靠太近,只是远远地看着两只青川犬撕咬母野猪。 被逼得顾得住头就顾不住尾的母野猪,数次想要逃离,很快就被招财钳耳和进宝的掏后给逼得不得不停下。 看着两只青川犬战母野猪的情景,陈安也是欣慰。 宏山也很快跟了上来,看到陈安藏在大树后,立刻靠了过去:“为啥子不打?” “让它们多练哈……打了几只猪仔?” “八只,一棒一个!” 陈安微微点点头,目光始终在看着和野猪缠斗的两条青川犬。 招财和进宝的表现,比他预期的好太多。 他心里暗想:可以进入更深一些的山林,开始真正的撵山了! 第106章 给是情分,不给是本分 陈安和宏山一直看着两条青川犬跟母野猪缠斗了十数分钟。 面对兴奋度丝毫不减的两条青川犬,这头两百多斤的母野猪到最后只能将屁股退到一棵大松树根脚跌坐着,哼哼哧哧地左挑右撅,将频繁进攻的两条青川犬逼退,就是不肯挪动屁股半分。 就连撅挑,也显得那么无力。 有的时候,两条猎狗咬在它身上,它都懒得动一下,已经精疲力尽。 陈安不想再等下去了,回头冲着宏山说道:“蛋子哥,你就在这里等起,等我去把这只野猪打了,如果有啥子情况出现,莫乱开枪,除非你有十足的把握,不伤到人或者狗,一定要稳住。” 宏山点点头:“晓得了!” 陈安小心地借着大树遮挡,靠近母野猪。 说来奇怪,大多数野物,在见到猎狗的时候,往往第一时间选择逃跑,一旦被猎狗缠住,而撵山人又出现的话,它们往往会放弃猎狗,转而疯狂地进攻撵山人。 陈安小心靠近,就是为了避免自己的出现,招来母野猪的攻击。 别看着它现在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但若是猛然爆发,那也危险。 对于凶猛的猎物,没死之前,都得提防。 有大树遮挡,他也有躲避周旋的机会。 手中的火枪只能来上一发就得重新装填,靠近一些,能打得更准更致命。同时里面铁砂从枪口喷射出去后,扩散的面积也要小得多。 如果站远了,打不准是其一,成片出去的铁砂也非常容易伤到狗。 这是陈安不想也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唯有靠近一些。 听到动静声响,休息了一阵又蓄积了些体力的母野猪扭头朝陈安看来,果然猛地站起来,朝着陈安就冲撞过来。 它刚一站起,一直守在它两边寻找撕咬机会的招财进宝一拥而上。 招财咬着野猪已经被撕破几处的耳朵,进宝自然是又朝着屁股后面招呼,两条青川犬都咬得满嘴血呼啦的了。 被两只青川狗一纠缠,母野猪想冲撞也跑不起来。 这次,陈安心态好了很多,往侧面让了一步,接着又迎上前几步,借着野猪旁边的另一棵松树掩护,端着的火枪枪口直接怼到距离野猪脑袋不过五十公分不到的地方,果断扣动扳机。 砰地一声爆响,野猪脑袋上立刻多了一个血洞。 母野猪凄厉地叫着,一下子趴了下去,挣扎着试图站起来。 但它的四条腿像是不听使唤一样,根本无力支撑,反倒顺着山坡跌跌撞撞地朝着下方的山沟滚了下去。 两条青川狗也立马狂吠着追上去,去撕咬在沟里不停踢蹬着四条腿的野猪。 “蛋子哥,你去补上一枪,小心点!” “要得!” 宏山兴奋地几下纵跳到山沟里,端着枪小心地靠近不停抽搐野猪,发现它没多少威胁后,胆大地将枪口抵着野猪脑袋上,又开了一枪。 野猪身体一下子绷直,随后渐渐地软了下来,再没有动静。 这回算是死透了。 陈安上前,揉了揉招财和进宝的脑袋,然后招呼宏山拿出开山和杀猪刀,动手放血开膛。 一拢肝脏很快被取了出来,陈安切割下来,喂给两只猎狗,在它们吃完后,两人又折返回去,将被宏山打死后扔在一起的八只小野猪统统开膛,肝脏也都喂给两只猎狗,紧着它们吃饱。 一下得了这么多猎物,陈安自然是想着怎么把猎物搬回家而不是继续摘油桐。 那头两百多斤的母野猪,扒拉掉内脏后,也就一百七八十斤的样子,被宏山拿绳索拦腰捆着,分开的绳索套在双肩上,直接背了起来。 他身体壮实,力气也不小,看着他走路轻松的样子,陈安都不免惊叹:好身板,好气力! 剩下的那些小野猪自然是由陈安来背了。 一只小野猪不过十来斤的样子,内脏一掏,也就七八斤,陈安带来的背篼倒也装得下,连着背篼里采摘到的油桐果,一共也就一百二三十斤的样子,倒也难不住陈安。 两人一路上没有再耽搁,一前一后地往家里赶。 西面这片山,距离村子并没有多远,也就是六七里地的样子,两人都清楚哪些地方能走,哪些地方好走。 回到石河子村的时候,也就是晌午时分。 今天没有上工,不少人难得有休息时间,早上抓紧时间打理下自家自留地里的活计和家里的杂务,下午天热的时候,不少人就在皂角树场子周边的树荫下休息,男人们凑在一起抽烟冲壳子,女人们则是拿着针线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两人经过的时候,一个身上挎着头母野猪,另一个背篼里的野猪崽堆尖了出来,引得一众人纷纷侧目,一下子议论纷纷。 “耶,又打到野猪了嗦!”有人高声询问:“要不要帮忙?” 这种明眼所能见的事情,不能再像打黑娃子和豹子那样,自己关门独享,没人问,可以不当回事儿,既然有人问要不要帮忙,那肯定也是想分点野猪肉了。 陈子谦当了队长,需要人拥护,陈安自然不能拖他后腿,表现得太小家子气。 而且,这也是积攒自己声名的时候,还能避免眼红。 只是些母野猪的肉而已,倒也没什么舍不得。 “就等你们这句话了,想要帮忙的跟着来,记得带上刀!” 陈安招呼了一句,脚步不停,背着东西直往陈安家走。 天气闷热,这一路下来,一直使着力气,身上的汗珠子不停地往外冒,两人的衣服都湿透了又干,形成一圈圈的白色盐渍,随手往脸上一擦,只觉得脸上也像是抹了一层细沙,放下手掌一看,全是盐颗粒。 招财和进宝先一步跑到老屋前,看到猎狗回来,领着两個孙女坐在柿子树下缝衣服的耿玉莲起身到路口张望,见陈安和宏山背着野猪上来,她赶忙放下手中针线,送到屋子里面放着,再次迎了出来。 宏山背得重,到了老屋前,一屁股直接就跌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陈安也在耿玉莲的帮忙下,将背篼放到地上,把背篼口上面的猪仔一只只从背篼里提出来放在地上堆着。他要轻松得多。 “啷个又打到那么多!”耿玉莲满脸惊讶。 “打得多不好蛮?”陈安笑了笑,问道:“我老汉和我大哥大嫂嘞?” “他们都去山上摘油桐果去了,就留我一个人在家割猪草、看娃儿。” 陈安点点头,说道:“老妈,赶紧将柴房大锅里的水烧起,烫猪毛。” 母野猪的皮毛难褪,选择直接剥皮取肉,但这些猪仔却还很嫩,能用热水褪毛。 “要得!” 耿玉莲应了一声,转身去了柴房。 陈安回了屋子,从水缸里舀了一大瓢冷水咕噜咕噜地灌下去,一路下来,只觉得嗓子眼都快冒烟了。 宏山在外面看见,也挣扎着起身,在陈安喝完后,也接过水瓢,舀了一瓢灌下去。 两人出了屋子,到柿子树脚下坐下,准备休息一会儿,可刚坐下去,就看到有绿头苍蝇寻着气味飞来。 陈安赶紧起身去驱赶,过去一看,就短短两三分钟的时间,已经有几团细小的蛆卵被绿头苍蝇下在肉上沾着。 “天气太热了,苍蝇又多,得抓紧时间把这些肉弄好,烟熏出来,不然不要多长时间,这些肉就会发臭!” 陈安不敢有多少耽搁,回屋拿来菜刀和杀猪刀,叫上宏山,开始剥大野猪的皮。 不多时,大村子里有六个回家带着菜刀的青壮也到了陈安家老屋前,简单打过招呼,上手直接帮忙。 有他们加入,事情一下子快了很多 两个小侄女也来凑热闹,被陈安剔来两根竹枝,交给她们,让她们负责驱赶那些靠近的苍蝇。 两个小家伙倒也听话,拿着竹枝挥舞着,追着靠近的绿头苍蝇打。 一帮子人先给母野猪剥了皮,等着柴房水烧烫后,又忙活了大半个小时,帮着将那些小猪仔打理出来。 随后几人一人分了十来斤母野猪的肉,跟陈安和宏山打了招呼后,提着就回去了,倒也不贪,没想着要前后腿,都知道把好肉留给主家,至于那些小猪仔就更别说了。 撵山打猎危险,得了猎物,给人分一些,那是情分,不分也是本分。 宏山也忙着回去,分了母野猪的一只前腿和一只后腿,外加两只小猪仔,带着回去腌制。 陈安找来花椒面、辣椒面混合着盐巴在锅里炒了一下,拿回来给这些肉全都抹上,辣椒和花椒面散发的气味,能有效阻挡烦人的苍蝇,不会那么快在肉上产卵生蛆。 而烟熏肉食,最方便的就是,无论什么季节都可以进行。 现在温度高,这些肉只要装缸腌制三五天,直接烟熏,就能很好地保存。 准备腌制后烟熏的肉,陈安只要了母野猪的两只腿和剩下的六只猪仔。 至于其它的,则是留着自家吃,还有喂狗。 看着那六只猪仔,陈安细细回想了一下冯学恩给他的单子,他收购的,也就只有个猪肚一个选项,没有野猪崽。 只有一个猪肚能卖,倒是没必要往镇上跑一趟。 看着那打理出来,显得白白嫩嫩的猪仔,一个上辈子电视里、手机里见过,但却从来没有品尝过的菜名浮现在陈安脑海中:烤猪肉。 现在既然有这条件,可不能浪费了。 陈安当即砍来竹棍,将猪仔解了花刀,平整地固定在竹棍上,到我屋里的火塘上烤着。 没有蜂蜜,没有什么高大上的调料,在他这里,只有辣椒、花椒和盐,但有这些东西,也足够了。 于是,当陈子谦他们回来的时候,刚一进屋就看到了那只已经被烤得金黄的野猪猪仔,闻着都香。 似乎在这一刻,一天忙碌下来的疲惫,一下子烟消云散,心里只剩下欣喜! 第107章 随遇的心态 就即使是小猪仔,也没什么肥肉,陈安是用熊油涂抹后烤出来的。 没有蜂蜜的加持,颜色也就没有那么红亮好看。 只有盐、辣椒和花椒,在烤入味以后,却也显得简单地道,凸出的就是三个字:麻辣香! 等陈安将肉烤好,在砧板上砍剁成小块,往家人面前一送,各自拿了一块尝着,吃得连连点头。 别说大人,就连两个小侄女都啃咬得津津有味。 明明被辣得连连吸气,却舍不得停下,完全是一种越吃越过瘾的节奏。 以至于一顿饭结束,一家子到外面休息的时候,云兰还跑来问陈安:“幺爸,啥子时候再烤一次猪肉?” 两姐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好一会儿,估计云梅也还想吃,自己不好意思说,撺掇妹妹云兰来找的陈安。 陈安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还没吃够啊?” “没有!”云兰昂着头说:“恁个好吃,啷個吃得够!” 陈安拍了拍她的小肚子:“我看你肚儿都鼓起来了,就不怕撑破蛮?改天再吃哈!” “那……好嘛!”小家伙还有些不乐意。 一只烤出的猪仔,能有多少肉? 本就只是十来斤,除去杂七杂八的东西,剩下的还有骨头和肉,那也就没有多少了。 别看只是两个小女娃儿,但那胃口却是不小,都挺能吃,尤其是在吃好的东西的时候。 大人们看出两个娃儿喜欢吃,一个个都是浅尝辄止,他们吃得更多的是往里面丢了点葱姜和盐煮出的母野猪肉,这个味道腥一些,而且肉质比较粗糙、绵软,比起烤出的野猪崽,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差了很多。 烤出来的肉其实大部分都进了云梅、云兰的肚子,重麻重辣,陈安还真有些担心她们吃坏肚子。 去年冬天熏出来的野猪腿肉,经过这几个月的时间洗礼后,拿出来炒着吃过,腌制入味,再加上特有的烟熏味,精瘦的野猪肉也变得很香,倒也不失为桌上的一道好菜。 陈安肯定,腌制后烟熏出的野猪仔,味道会更好。 趁着休息,一家子将今天采摘回来的油桐果搬来,用锤子垫在木头上砸,剥掉外壳,留下里面蒜瓣状的籽。 剥桐子虽然只是手上活,但是很糊人,汁液沾满双手,十分难洗,几人手上都黑乎乎的。 经过这几天的采摘,弄回来的油桐果已经不少。 “油桐压榨,出油量不少,应该差不多够了!” 陈子谦看着成堆的桐油籽说道。 这几天,陈平每天早晚各一背篼外加一袋子,今天更是陈子谦和瞿冬萍也一起去,采收回来的量确实不少,剥出来扔掉的壳在粪坑里堆了不小的一堆。 油桐出油量确实不少,一百斤油桐籽,能出少说二十斤桐油,若是有专业设备和专门的工艺流程,能达到三十五斤的样子。 陈安转着看看那些桐油籽,却是摇摇头:“我觉得应该还差不少!” 眼前这堆油桐籽,他初步估计了一下,也就三四百斤的样子,能榨出的桐油估计不足百斤。 两人的石屋,楼楞楼板,包括顶上的梁柱、椽子之类,都是木头的,面积不小,全都上一遍的话,需要的用量不少。 陈平倒是很果断:“那我明天继续上山去摘。” “继续摘嘛,反正摘回来的油桐籽,供销社也是有收购的,又不会亏!” 在这年头,油桐畅销,不少公社鼓励种植,所榨出的桐油,那也是创汇的好东西,在大量收购,最少十年内,摘桐油果是个很好的帮补家用的收入渠道。 事实上,桐油果的采摘主要集中在在每年农历八月下旬到九月,这个时候采摘,时间还提前了一些。 之所以现在就开始忙着采摘,那是因为到八九月的时候,不少人家也会上山摘油桐果,拿回来放在吊脚楼上平摊开来,等过一段时间,入冬农闲的时候,再围在火塘边剥壳取籽,也能换点小钱。 到了那时候就是僧多粥少了,一家子只能抢先,不然,就只能到更深的山里去搞,会相当费劲。 但其实,这个时候的桐油籽也已经差不多成熟了,榨油完全没问题,只是忙于家里和生产队上的活计,村民们抽不开身,所以才等到深秋的时候去采摘。 当然了,到了那时候也有不少好处,就是油桐果外面弄破皮冒白浆的果肉,到那个时候已经干瘪,不少从枝头掉落下来,散落在地上,还有挂在枝头没有掉下来的,只要爬上树,一阵摇晃,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到时候在地上捡就行了。 背回家的时候,会更轻便,数量也会更多,剥壳也会简单轻松不少。 现在,一家子却是不得不先人一步,等到村民也能上山采摘的时候,那可就费劲了。 村子附近有些什么能换钱的东西,村民们都还清楚。 等到这些东西收拾出来,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一家人赶忙洗脚睡觉。 第二天早上,天气晴好,陈子谦、耿玉莲和瞿冬萍要去上工,陈平继续去摘油桐果。 陈安干脆将采摘桐油果的事情,全都交给了陈平,他自己只是带着招财、进宝,背了一个小的背篼,里面放了开山和药锄。 上山对他来说,能做的事情不少,赚钱,也不只是只有撵山,采药同样是个门道,贴补家用还更稳定些,自古就有不少采药人在山林沟壑间穿行。 巴山出仙草,山里面珍奇植物和名贵中草药不少,药材向来也是现在的供销社和随后出现的药材公司大量收购的对象。 现在是生产队时期,主要以农事为主,等到分田到户,但凡有点赶山经验的人在空闲的时候,都会想着往山里钻,以期山里的草药能给家里带来更多的财富。 而对于陈安来说,只要能赚钱,都可以搞,无论是打猎还是采药。 进了山里面,他有种随意的心态,遇到适合采挖的药材,那就采药,遇到合适的猎物,那就打猎,主要他还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香獐子。 麝香名贵,马上临近中秋,正是打香獐子的好时候。 房子盖好,只要一家子搬过去就行了,青沟和盘龙湾都很安全,再大的雨水,也造不成什么影响。 房子的事情落实,他心里面压着的大石头终于卸掉,整个人轻松很多。 两条青川犬在前面欢跑着,一人两狗,穿过大村子,继续朝着西边山里进去。 路过皂角树的时候,陈子谦正站在皂角树那块标志性的大石头上,敲响钟声,召集大伙儿上工。 生产队里有固定专业的农活,比如积肥的,管菜园子的,饲喂牲口等等,他们有着固定的岗位,用不着天天来皂角树等待队长分配农活。 但其实,很多时候,人多,活儿少,为了大家都能挣到工分,只好将一个人就能轻松干完的活分给两三个,那更多的时候就是在偷懒、冲壳子。 集体劳动中,行动比较迟缓的是家庭妇女。 因为她们要做的家务不少:刷锅洗碗,喂猪喂鸡,有的还要让孩子吃上几口奶。 如此折腾一阵子,等她们忙出来的时候,大部队早就到了地里。 于是,通往田间地头的路上,经常出现这样的场景,“先头部队”已经到了地里,尾巴还在村头上,真的是“出工一溜线,地里一大片”。 上辈子最让陈安印象深刻的是村里名叫吴亮的村民的婆娘,拉扯着一窝子孩子。 听到钟声后,把那洗刷到一半的锅碗撂下,赶忙背上背篼,左肩膀上扛着锄头,咯吱窝里夹着没拉完的一只鞋底子,右手拿着个黑馍,一边咬嚼吞咽,一边呼哧呼哧地追赶大部队,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背篼是准备到放工的时候,晚走一段时间割猪草后背猪草用的。 鞋底子是在休息的时候抽空拉上几针。 忙得不得了。 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勤快。 这两年没那种积极性和紧迫感了,一个个拖拖拉拉,但也热闹,主要是摆龙门阵厉害。 陈安一路扫视而过,看到董秋玲冷冷清清地隔着人群两米多远站着,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也不知道有啥好看的。 也看到人群中的宏山,偷摸着溜出人群,拔腿往家里狂奔。 更多的是一帮子人望着他,不时指指点点。 但这些,陈安都不在意,径直走过。 不上工,就不拿工分,年底也就不跟着分粮食、分钱,这很有道理。 陈安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眼光,只要有本事赚到钱,有的是方法换成各种粮油布票,在他眼里,按部就班地去生产队的地里懒懒散散地干活,那才真的是混日子,没意思。 等陈安走出村子的时候,宏山已经在路边蹲着等他了。 “你不上工,就不怕被伯伯嬢嬢骂蛮?” 陈安看着他偷跑出来的,笑着说道。 “怕撒子,我老汉老妈,又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昨天背回家的两只猪腿和两只小猪仔,可把他们高兴坏了,直接说我今天这工想上就上,不想上,在屋头睡觉都可以。” 宏山咧嘴笑道:“何况是跟着你撵山……今天主要是干啥子?” “就是到山里转转,挖草药、打猎都行!” “那也行,看到啥子搞啥子!” 陈安并不介意宏山跟来,相反,进山有个伴,哪怕安全上也会多些保障。 两人一路上并没有特定地要往哪里走,只是翻过三道山梁后,随便找了条山沟就往里面钻进去。 山沟里有水,经常会有猎物来饮水避暑,容易找到野物,而且,这样的环境,两侧山坡也经常生长着不少药材。 只是,两人钻进去没多久,招财和进宝就叫了起来,不是冲着行进方向,而是掉头回来冲着山沟外面。 陈安和宏山警惕地提着火枪,回头看着自己刚刚走过的山沟。 不多时,山沟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两人定睛一看,见一人牵着条狼狗跟来。 不是苏同远还会是谁? 第108章 理所当然 “他跟来做啥子?” 宏山皱着眉头问。 陈安摇摇头:“我也不晓得!” 他干脆就在河沟旁边一块山石上坐下等着,想看看苏同远想干什么。 明明已经过了立秋,早上的时候却依然能早早感受到一天难耐的暑热,远山云雾缭绕,在蓝天和绿林间徘徊,所谓云蒸雾蔚,大概就是为此而生的词汇。 宏山此时也是满头的汗水,还有些微喘,于是也跟着陈安在山石上坐下来。 苏同远那狼狗鼻子嗅觉应该不错,一路嗅着,不时抬头看看前方山沟,陈安和宏山两人坐下来后,苏同远看不到,只是一个劲地跟随着大狼狗闷头在走。 等狼狗越过山石拐角,突然停下来发出低沉吠叫的时候,苏同远也连忙爬上山石,见陈安和宏山正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抖了抖肩膀上的火枪,继续朝着沟里走来。 “哥子,你一直跟着我们,干啥子?” 在苏同远经过旁边的时候,宏山开口问道。 苏同远偏头看着宏山,很不服气地说:“那个说我跟着你们了?” “还给老子不说实话,看着你一路上来的,你牵着那条狼狗,一路闻着我们走过的路径跟来,表现得恁个明显,不是跟我们是跟那個?” 宏山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 “这山沟沟又不是你们两家的,你们走得,我当然也走得撒!伱们来撵山,我也来撵山,走了同样的道,有啥子问题蛮?” 苏同远不咸不淡地反问了一句。 这话堵了宏山一下,他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被陈安一把拉住:“远哥这话说得对,这山沟沟又不是我们两家的,当然走得。” 随后,他小声地凑在宏山耳朵边说道:“又不是有啥子深仇大恨,同一个村子哩,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得必要把关系弄僵撒。” 早已经听说苏同远有事没事就上山,专门去跟别的撵山人,看别人布置的陷阱,偷看别人打猎,苏同远会跟着自己,陈安一点也不意外。 主要是这样的人跟上来,如果在山上设了陷阱,他会去摆弄,设置的陷阱会弄得一团糟,他还会在附近也学着摆弄差不多的陷阱。如果找到猎物,也容易被他惊动,追撵中还怕开枪伤到他。 关于苏同远的事情,陈安听宏山说过,听陈子谦说过,也听甄应全说过。 这家伙进了山,可没有啥子规矩可言,纯属瞎搞。 尤其是碰到别人陷阱弄到的猎物,他是毫不客气地全部拿走,一点不留,越来越让人厌烦,只是一直没有被抓个正着,拿他没有办法,不然,早就被揍了。 真正让陈安介意的是,苏同远找李豆花去拜师的事,最后放的那通废话。 “远哥,听说你去找我师傅拜师去了?”陈安微笑着问。 苏同远转身看着陈安:“是撒,啷个嘛?弄得好像就他一个人会打猎一样,说我浮躁,说我不落教(不踏实、不靠谱),还管我吃狗肉的事。那个老杂毛真的是一点都不识抬举,跩得不得了,亏我还专门割了几斤肉,打了几斤好酒……” “你狗日的再说一遍!” 听到苏同远那句骂李豆花的话,陈安心头一阵火起,撸起袖子就准备动手,却又被宏山拉住。 苏同远被吓了一跳:“你要干啥子?想打架蛮?” 他看着陈安和宏山,心里一阵发虚,还没意识到自己随口的脏话已经将陈安惹毛了。 心虚是因为,眼前这两人,任何一个他都没把握对付。 不得不说,他是吴巧花的儿子,有这份方面的传承。 在他看来很随意的话,在别人听来,就显得相当刺耳了。 “狗娃子,你何必跟这种人计较,回去又得跟他老妈一顿好吵,看在你哥跟他关系还不错的份上,给你哥留点面子……” 宏山也凑在陈安耳朵边小声地说了句:“他不是喜欢跟我们撒,我们也学着他来!” 陈安微微点点头,瞪着苏同远说道:“你狗日勒一来不是我师傅的亲生子女,二来你没有侍奉终老的感人行动,三没有黄金买道的大方行为,四没有过命的交情,五不是换艺的兄弟。我师傅凭啥子要将自己终生的经验绝技传给你? 看不上你,不传给你,那是理所当然。他传给我教我,那是我的福气。那么多人找他拜师,被拒绝的人还没听哪个骂过他……你狗日嘞给老子听清楚,那是我师傅,再让我听到你骂他,老子锤死你狗日嘞!” 宏山笑盈盈地看着苏同远:“李豆花没说错撒,你龟儿每次遇到点小事情,或是是没得啥子好处的事情,你就梭边边,是不落教撒!而且,撵山人哪个不是爱狗如命,你龟儿吃狗肉……你要再敢骂狗娃子的师傅,锤你狗日的人还有我! 好歹你也是从锦城回来的人,见过世面的,说话给老子放好听点!” 看着两人红脸白脸一起混合后都唱成黑脸的两个家伙,苏同远一下子更心虚了。 他知道陈安揍赵中玉的事情的,也清楚一家子怎么收拾的赵昌富家,那等凶猛让他想想都有些后怕。 可不像他家里,全家就靠他老妈吴巧花一张嘴撑起。 嘴终究斗不过拳头! 他识趣地转身就走,生怕再多耽搁,真的会被揍上一顿。 看着他走远,宏山有些惋惜地看着那只大狼狗:“都好几个月了,还是没有听说过有人找狗,我看着这条狼狗在追踪方面确实不错,可惜当初没有买下来。” 陈安摇摇头:“没有人找来,这狼狗早晚也会进他肚子!” 看着苏同远走远,陈安和宏山相视一眼,也起身跟上。 苏同远也混迹山林有大半年了,没有人愿意教他,根本谈不上撵山,上山说是自学撵山,但其实就是仗着买了把枪去山上瞎转转,主要是跟着捡野货捡上瘾了。 也算他运气好,大半年的时间,愣是没遇到过什么危险的事情。 现在,本意是跟着陈安和宏山,看看能不能捞到什么好处,被一下子戳破,话已经放出来说自己也是来撵山的,总不能掉头回去吧,他只能闷头往前走,但一时间又没啥主意,顺着山沟走了一段后,转而朝着左侧的山坡爬了上去。 长毛狼狗早上出来那是精神抖擞,浑身是劲,窜前跑后煞是欢快,一路进山嗅着陈安他们留下的气味,很多时候是它在拖着苏同远往前走。 但时间一久,就开始不行了。 随着温度不断提升,之前边跑边撒欢的主儿,此时也只有耷拉着脑袋,伸出舌头喘气的份。 又翻过一座山头,山顶的大树上传来一阵老鸹的聒噪声,苏同远抬头望去,一棵大水青冈树上停留着几只硕大的黑老鸹。 他一个人在山上也转得无趣,于是决定拿这些乌鸦出出心里的闷气。 全然不顾撵山人不打黑老鸹的忌讳,抬起火枪,朝着青杠树顶的黑老鸹就开了一枪。 砰…… 枪声过后,那几只黑老鸹毫发无损地飞走,那只大狼狗听到枪声,却惊得撒腿就跑,一溜烟地窜进树林里,不知道去向。 苏同远赶忙朝着狼狗追撵出去。 “这瓜娃子是来搞笑的蛮?”宏山看得直乐。 陈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就在这时,招财和进宝,却是忽然掉头冲着右边呜呜凶叫起来。 陈安和宏山一看,林木间的灌木丛上,一只小兽正在飞奔,而且正是朝着两人这个方向狂奔而来,敏捷得难以想象。 就连两米高的灌木丛也能轻松越过。 似乎,那小兽也没想到,自己奔跑的方向上也有人,突然窜出来,落地后见到陈安和宏山,还有两条青川犬,一下子呆住。 直到现在,陈安和宏山才看清楚,突然窜到离自己两人不过七八米处的小兽,正是一只香獐子,关键是,伸出来的獠牙发黄。 陈安反应快,抬起火枪,快速取掉火道上的胶皮,抖手就是一枪。 只是,那只香獐子反应也不慢,在陈安抬起枪的时候,掉头就跑。 陈安的那一枪,自然落空。 倒是一听到枪声,招财和进宝,一下子追撵出去。 在这种茂密的林木间,追逐香獐子、麂子、草鹿这种善于奔跑跳跃兽类,猎狗虽然速度不慢,但毕竟要穿林越障,远没有它们便捷。 大概唯一的好处就是,猎狗的耐力很好,比这些吃草的兽类要好得多,稍微耗一段时间体力,只要不追丢了,终究能将它们给缠住,甚至直接拿下,只是往往需要追逐的时间较长。 看到是香獐子,而且是成年的,陈安也不想放弃。 两人当即快步跟了上去。 结果,没走多远,就听到招财和进宝停下来吠叫的声音。 陈安愣了一下:这是圈住了? 距离并没有多远,他立刻朝着狗叫声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宏山也立马跟上。 等到了近前,两人看到,那只香獐子已经站在四五米高的树上了,下边两条青川犬狂吠着,它只是低头看着下方。 “它是啷个上去的?” 大概是第一次见到香獐子上树,宏山显得很惊奇。 “说了你可能不相信,香獐子非常能跳,不用助跑,平地就能跳起两米多高。你再看看它们的蹄壳,像不像个树杈子?” 香獐子选择上了树,那么高的地方,周边又没有什么能跳过去的地方,敢直接跳下来,说不定自己就把自己摔个半死了,他不担心这只香獐子还能跑掉。 于是,他好整以暇地开始往火枪里装填火药、铁砂。 宏山仰头看着:“确实像,那蹄壳岔在树枝上,卡得牢牢的。” “我师傅说,香獐子上树,不但是它们采食的嫩枝、树叶的好方法,也是避险的好地方,很多野兽并不懂得爬树,它只要上树了,就拿它没有办法。 你可能想象不到,香獐子还喜欢吃松萝,就是那种悬挂在枝梢上人都得想点办法才能勾到的松萝,它们都能吃到。那些悬崖峭壁上就更不用说了,简直是如履平地。” “这小东西厉害啊!” 宏山很有种长了见识的感觉,但随即感叹道:“苏同远那龟儿运气是真好!” 很显然的事情,这只香獐子是被苏同远胡乱的一枪给惊出来的,陈安当然知道宏山是什么意思,也跟着笑了起来。 却听宏山接着说道:“这香獐子的气味也实在是太大了,不比昨天看到的那只差……狗娃子,你看看能不能打。” “能打!”陈安肯定地点头。 第109章 整香 就站在这树下那么一会儿,麝香那股子恶心的气味就已经让两人很醒神了,气味的浓郁程度,比昨天遇到的那只小香獐子强太多。 香獐子就是通过这样的气味标识自己的领地范围,也是借此招来雌性的。 听到陈安说能打,宏山立刻将手中的火枪抬了起来,想了想又将枪管放下来:“我昨天回去跟我老汉说,遇到了一只小香獐子没有打。” “伯伯啷个说的?”陈安将火药、铁砂装填好,在引火道上装上引药,随口问道。 “我把你说的跟我老汉说了,他也说你说的有道理。他还说,下次遇到香獐子,一定要打脑袋,不然的话,打到别处受伤了,它会掉头就把自己的麝包咬下吃掉,立马就能恢复过来逃命,是不是真的?” 宏山又问。 这样的传言,老辈人经常会说。 但其实,是因为麝香名贵,是对麝香的一种神话。 陈安笑笑:“假的!” 他说着话,将带来的小背篼往地上一放,转着看了下,将枪抬了起来,接着说道:“但是还是尽量照着脑袋打,香獐子的肉也是山里野味中顶好的东西,打在身上,到处是铁砂也不好……跟我一起,抬起枪瞄着脑袋,我蜀道山,一起开枪!” 这也是为了更有把握些,能一次毙命。 毕竟,上面有树枝林木的遮挡,这只香獐子在上面也是很不安分,还在试图寻找更高的地方跳上去。 宏山闻言,也是抬起头,朝着树上的香獐子瞄准。 “一……二……三!” 见宏山做好准备,陈安开始报数。 三字一出口,两人几乎同时开枪。 砰然声响中,香獐子从树上掉落下来,伴随着一些被打断的树枝,嘭地砸在地上,都没有叫出声。 它脑袋上,血呼啦的一片。 两条狗子也立马冲了上去,准备冲着还在踢蹬着四条腿的香獐子咬上一通,被陈安及时拦住。 同时,他冲着宏山喊道:“蛋子哥,快,趁着它还没死透,赶紧把它身上的气血往香囊里赶!” 雄性香獐子的香囊是一个椭圆形的袋状物,位于肚脐下面,香腺包围在香囊附近,香腺中分泌出麝香的初香液,进入香囊之后形成麝香,再经过约两个月的熟化和贮存,才形成粉粒状和颗粒状的“麝香仁”。 说是往香囊里赶气血,实际就是将它肚皮上的香腺里的香液往麝包里赶,让麝香的量更多更好些。 陈安其实并没有真正操作过,只是听李豆花说过具体做法,在它肚皮周围往麝包上赶就对了。 宏山更是一窍不通,看着陈安双手往香獐子肚皮上朝着肚脐位置挤压,他也有样学样,但他没有见过麝包,总以为所谓的麝包是香獐子胯间的卵蛋,于是也伸手往挤压着往卵蛋方向赶。 陈安见状,赶忙叫停,笑道:“蛋子哥,错了,香獐子的麝包在肚脐下边凸起来这個,不是卵蛋!” 事实上,很多新手在见到的时候,都会以为香獐子的卵蛋就是麝包,倒也不奇怪! 但其实不少撵山人,真正打到过香獐子的也不多。 宏山尴尬地挠挠头,憨笑道:“以后晓得了!” 他赶忙调整位置,两人一人在香獐子的一头,使劲地挤压香獐子的肚皮,往肚脐位置的麝包赶压。 挤压一阵后,陈安见差不多了,从口袋里抽出麻线,将麝包抓起,让宏山从根部扎紧,然后用开山儿将脐部腺囊连皮割下。 这种捆扎好的麝包,捡掉皮毛杂质,将毛剪短,阴干后就是所谓的整香,挖出里面的香仁就是散香。 这个香獐子正值壮年,香囊饱满,份量也不少。 陈安托在手里看看,说道:“蛋子哥,按猎规,香獐子牙齿枪手和撵脚一人一个,最值钱的麝香也是要均分的,但为了保持整体,枪手得上一个,撵脚得下一个。这时的皮子、头、后腿不再归哪一个,是要均分的。 我们两个一起撵山,我就充当猎头、枪手,你当撵脚。 这次麝香归我,这只香獐子的皮肉,我们一人一半,带回去以后,明天到桃源镇上看看能不能卖出去,直接分钱!” 事情得说在明处!这不同于普通分肉的野物,多点少点纠葛不大,以后要经常在一起撵山的人,贵重猎获分配不均,很容易产生隔阂,激发一些矛盾。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猎规自有猎规的道理。 何况宏山是陈安最好的发小,上辈子蒙他多有照顾,他心里感激,更不愿意这种事情发生在彼此之间。 假如是换成苏同远之类,麝包和肉,都别想沾手。 “那啷个得行,我就是来跟着你耍的,啥子狗屁不通,等我哪天觉得自己够格了再说,这个香獐子就该全是你的!” 宏山感觉自己啥都没做,没有猎狗追撵,这香獐子早就跑九霄云外去了,而且,他甚至连麝包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更别说赶血气捆扎取整香之类的操作了。 他自己只是开了一枪,还不知道有没有打中。 “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我们就照猎规来,你那么壮的身子骨,以后撵山,少不得要伱出大力,耿直些!” “行嘛,就依你!”宏山点点头。 撵山的时候,撵脚确实需要出大力,情况往往也很危险,受山形地貌的影响,没点配合,可不容易打到猎物。 这山野,不是一个人能轻松闯荡的。想要好的猎获,也不是一个人就能轻易得到的,一个配合默契的团队才是最好的保证。 陈安也没想到,今天上山还能碰到这样的事情,催促道:“赶紧动刀子放血、开膛!” 宏山也不墨迹,取出带来的杀猪刀就动手。 而陈安则是在指点宏山割破香獐子脖子动脉时,伸手接了些血,回头冲着招财说道:“招财,过来!” 招财兴奋地摇晃着尾巴跑到陈安身边,被他搂过来在双腿间夹着,然后托着招财的下巴,将手中的香獐子血滴在它鼻子上。 这次,招财没有像上次滴豹血的时候有那么强烈的反抗,只是吹了吹鼻孔,甩甩脑袋,伸着舌头舔了几下,就变得若无其事了。 随后,陈安又叫来进宝,也是一样的操作。 “你这是干啥子?”宏山见陈安这番举动,有些莫名其妙。 陈安笑笑:“我就是让它们能更深刻地记住香獐子的气味,以后进山,它们闻到这种气味,就会主动领着我们追寻了。” “原来如此!” 宏山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注意力重新回到这只香獐子身上。 两人相互帮扶着,很快将香獐子的一拢心肺废扒拉出来。 抡起肉质,香獐子的心和肝也是好东西,被陈安留下,将肺分给招财和进宝,肠肚也扔给它们。 对于猎狗来说,其实这些肚货才是最好的食物。 就像山上的豹子之类,捕捉到猎物的时候,肠肚必然是吃得干干净净的,而不是忙着先吃肉。那是因为,这些肠肚中,有着它们需要的东西,而不是吃肉就能获得的。 陈安看过动物世界之类的纪录片,说是这些肠肚中,有食肉动物所需要的益生菌之类的东西,他也不懂,就是单纯的有这么个概念。 香獐子两颗牙齿被敲掉,一人分了一颗。 这长而尖锐的獠牙,是很好的饰品。 在古代的时候,这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物品。 据说有此物者之家,合家平安,个人持有者,随身而带,可延寿;随时间佩戴长短,最多可延寿一纪,若有做恶克损寿命者,可做抵消,最多也为一纪,可保自身寿命无损。 总之是个美好的寓意。 自己佩戴一个挺好,拿出去卖,别看只是颗牙齿,也能卖两三块钱。 至于皮毛,并不值什么钱,一般连着肉就卖了。 不少人认为,没有皮的香獐子,肉也不香,很多人喜欢像吃山羊一样,吃带皮的香獐子肉。 香獐子不大,去掉内脏后,也就只剩下十四五斤的份量,被宏山随手装在陈安的小背篼里,折了些松叶盖上,防止苍蝇靠近,然后挎在肩上。 尤其是这玩意儿,一股子臭味,太招虫子了。 现在已经有了收获,陈安也打算见好就收,哪怕现在时间还有些早,也不打算在山上多停留了。 在陈安提点下,宏山再次将火枪的弹药装填好以后,两人顺着原路返回。 远远地听到苏同远在山里叫唤:“长毛……” 长毛是他给那只狼狗取的名字。 他还在四处奔忙,寻找着那只跑掉的狼狗。 两人也没去管他,顺着山梁继续往回走。 远远看到苏同远连爬带走地出现在对面山石突兀,林木稀疏的草坡上。 那展现出的速度,连陈安都不得不赞一声:“看不出来,这狗日勒体力不错!” 宏山也跟着笑了起来:“他龟儿活该。” 正在说话间,忽然看到那条被枪声吓跑的长毛狼狗,忽然从半腰斜坡上朝着苏同远跑来,然后一头钻进苏同远的裤裆下边,将苏同远一下子绊倒在山坡上。 紧跟着,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招财和进宝也突然转头看向那面山坡,呜呜地凶叫起来。 陈安知道,这两条青川犬不会无缘无故地乱叫,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他忽然明白,那条长毛狼狗肯定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才会突然折返。 也就是五六秒的时间,突然一只黑娃子沿着长毛狼狗跑过的路线翻过山坡,追撵过来。 但跑了没多远,纵身蹿上一块山石的时候没收住脚,朝着山石下边扑了下去,那片山坡比较陡一些,就这样一直往下扑,直到站稳了才回头看看长毛狼狗和苏同远所在地方,往后折返一段,就冲着那块山石下边嗅。 “黑娃子……” 宏山看着相距黑娃子不过百米远的苏同远,笑了起来:“这狗日的运气也太好了,一枪惊出只香獐子,马上狼狗又引来一只黑娃子,换成是我们,专门去找还没那么容易。” 陈安也笑了起来:“这运气何止是好啊,简直是泼天的运气,以后,看到他上山,我们要多跟才是。” “狗娃子,你看那黑娃子在干啥子?”宏山好奇地问。 隔得太远,陈安也看不出来,只是看到黑娃子似乎是在翻刨什么:“我也不晓得!” 宏山一脸眼热地看着那只黑娃子:“要不要考虑一下?” 第110章 炸子儿 说实话,看到这只黑娃子的时候,不仅仅是宏山心动,陈安更心动。 这只黑娃子,体头不小,比他出师考验打的那只还要大得多。 大概是不缺食物的原因,长得非常肥壮,一身黑毛油亮,跑起来的时候,浑身的肉都在跟着晃。 入秋了,正是黑娃子大力进补,准备过冬的时候,也是黑娃子最强壮的时候。 这要是能拿下来,绝对又是个大金胆,把熊胆一卖,买一把好的双管猎枪还能绰绰有余。 上辈子跟着李豆花,偶尔尝试用一下他的火枪还觉得挺兴奋,可现在,怎么用都觉得火枪不靠谱。 大概是比上辈子更惜命了吧! 他是真想好好地活长久一点。 之所以敢肯定这黑娃子会出大金胆,陈安听师傅说过一些,也在电视上看过些专题介绍。 熊胆,金、墨、菜三色的形成,根据接触到的各地所产的熊胆进行分析,认为胆色的变化主要是随着色素的增减所造成的。 胆色素的增减又是和熊的生活、活动、饮食情况分不开的。 胆汁生成与肝脏,伫于胆囊,用于消化。 胆囊内的胆汁有入有出。 无冬眠习性的动物的胆色绝大多数为黄绿色,如牛羊猪胆。 而熊和一般动物不同,它有冬眠的习性,在寒冬季节它居洞中不食不动,东北地区严寒季节较长,狩猎者多在熊冬眠期间猎取,生产的东胆大部分都为黑色。 由此看出,冬季熊不食不动,胆汁很少向外分泌,而色素则不断增加,因而形成墨胆(铁胆)。 西南地区气候比较温和,为了保护农产品生产,在夏秋两季为猎熊旺季,熊在这些地区可不冬眠越冬或眠期较短,因而西南地区的熊胆金胆、墨胆、菜花胆都有。 由此分析熊多动多食时期胆囊中的胆汁出入流转较大,色素较淡呈黄色,这时猎取的胆应属于金胆。 少食,少动时期胆汁中的色素增多于出,故呈菜色。 冬眠时期不食不动,胆汁中色素增多而很少向外分泌,故呈墨色。 介绍说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正是黑娃子为冬季作准备而多食多动增加自身脂肪的时候,此时猎杀猎杀黑娃子最容易得到金胆, 事实上,在质量,西南地区的熊胆,比东北的要好得多,尤其是云南的熊胆——云胆,只是东北的产量要高一些而已。 心动归心动,陈安看看自己手里的火枪和两只青川犬,还是很快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如果是冬天钻洞里睡觉的黑娃子,行动略显迟缓,可以多做准备,我们俩是可以打一下,但是像现在这样刚被惊动过的黑娃子,那就有些要命了。 这两只青川犬到了它面前,随便一扒拉就是一個,根本拖不住,难得有两只好点的猎狗,我也不想让它们送死。 我们两个,一人一把火枪,隔远了不容易打准,隔近了心慌,打中了还不一定能对它造成多大伤害,黑娃子的肉头太厚实了。 还有就是熊吼,那声音骇人得很,有些人听到它的叫声,直接吓尿或者昏死过去的都有。 关键是,无论是下水、上树,还是爬坡上坎,它都比我们要快得多,躲都没有没法躲……就不要乱想了,做点自己有把握的事!” 陈安小声说了自己的想法。 宏山有些不舍地看着那只仍然在石头下翻刨的黑娃子:“能不能想点办法?” “要想办法也是回去想撒?” 陈安看了一眼已经牵着狼狗,猫着腰钻进林子里的苏同远,暗道:这家伙胆子不小! 随后,他转身招呼宏山:“蛋子哥,我们赶紧走!” 凭借他们两人,陈安现在不敢动这黑娃子,但不代表说他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这种事情,能不蛮干是最好! 他背上背篼里的香獐子,领着狗择路前行,宏山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黑娃子,直到翻过山梁看不见了才小声说道:“都不晓得,回来的时候,还在不在!” “我也说不准,但肯定是要回来看一下的。苏同远那大嘴巴,到处都能串,啥子都能说,他自己没本事打,肯定会去找人。如果让别的撵山人知道了,到时候,轮不轮得上我们,就难说了……” 陈安也不想错过这机会! 这时间也不能耽搁。 从陈安话语中听出,回去后还会立马赶回来的宏山,一下子变得兴奋,接过陈安背着的背篼:“那走快点!” 两人一路疾行,寻着好走的近道,一路赶回村子。 陈安也在一路上暗暗思考着合适的解决办法,渐渐地有了主意。 村子里,有劳力的,几乎都去上工了,留下的只是些行动不便的老人,在皂角树场子里烤着太阳,还有孩童嬉笑追逐。 两人一路所过,倒是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到了陈安家里,宏山背着的背篼放下来,陈安将东西放到隔壁房间比较凉爽的阴暗处,找了袋子将背篼口盖住,防止苍蝇侵扰,出来的时候,宏山一脸期待地看着陈安,等待陈安安排。 “黑娃子肉头厚实,有两个致命部位,一个是脑袋,另一个就是胸口有着月牙形白毛的地方,那里是心脏,但这两个位置,就即使靠得比较近,想要靠铁砂子弹将它们打死,恐怕也得碰运气,所以,首先第一件事儿,就是改装一下子弹。” 陈安拖了凳子,在火塘边坐下。 “要啥子子弹?”宏山催问道。 “最好指头粗的钢筋,一寸(3.33厘米)左右长,一头磨尖!” 这是尖头子弹的外形,火枪自制独弹的玩法。 用这种子弹,穿透力极强,远不是粗铁砂所能比的,有了它,打野猪,打黑娃子,都绰绰有余! 陈安抱着侥幸的心思,将家里装各种乱七八糟的工具的箱子搬下来,翻找了一遍,很遗憾地发现,自己家里并没有钢筋。 也对,这种地方,房子都是土木结构或者干脆就是吊脚楼,哪来的钢筋? 箱子里倒也有一些錾子、木工推刨和钉子之类,可是,都不适合。 正在陈安没招的时候,宏山倒是眼尖,指着陈安家板壁上方柱子和木方的u形马王钉问道:“那马王钉行不行……两边的尖头截断,稍微打磨一下,就可以了!” 这是连接木头常用的钉子,老辈人建房子用的这些,也是手工锻造……粗细还挺合适! 陈安心头也是一喜。 翻箱捣柜地找了一阵,在橱柜下面,还真找出三个被铁锈包裹的。 他欣喜若狂地从箱子里找来剁子——像个楔子一样的东西,放在马王钉上,用锤敲,能把钢筋截断的老式工具。 在宏山帮忙下,陈安将三个马王钉的尖头都给截断下来,往枪管里一放,还挺合适。 随后,他让宏山去磨石上打磨,自己去找来钢丝绳,制作了绳套,他打算用这东西,设置绊脚绳套。 黑娃子的力量很大,这是能轻松捕食百来斤野猪的存在,一般的钢丝绳套,能套住野猪,却不一定能对付得了黑娃子,但一时的阻碍,争取一些时间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这样的钢丝绳套,设置在用来保护自己的地方,更合适些。 想了想,陈安还是觉得不稳妥,又把自己所有的引火药拿了出来,找来纸张,混合了铁砂,缠了几个大药量的“炸子儿”。 引火药,用洋硝五斤、一斤雄黄和一斤碗渣滓搅拌成而成。 早在清朝的时候,引火药的制作就已经传入国内,传统的摔炮其实就是洋硝、雄黄和小石子(或者粗砂)混合后用纸包裹制成,也就是所谓的红药,是一种敏感度极高的混合物。 红药可以用来制造摔炮,拉炮等,在打小龟子的时候,还用红药制作土制手榴弹和土地雷的拉火管,也用来制作土枪的击发药。 对于猎人来说,就能制作成炸野猪、炸狗熊的炸子儿。 这玩意儿,威力可不小,往里面混合了铁砂,无论是踩到还是咬到,都能有不小的伤害。 陈安亲眼见李豆花做过,也小心地加大药量,倒也轻车熟路。 按照心里的盘算,问题不大了! 他出门看了下,宏山还在磨石上卖力地打磨着那几颗“弹头”,都已经打磨得差不多了,他拿起打磨好的三颗看了下,弄得很尖锐,当即往枪管里装填了火药,放入发团堵住,然后将这“弹头”小心地装填进火枪里。 做好准备后,他将宏山的火枪也装填好弹药,叫上宏山,两人提了火枪,腰后别着斧头,又往腰上插了用竹片做成刀鞘的杀猪刀,关了屋子大门后,朝着苏同远遇到黑娃子的山坡赶。 两人的心情都很激动,脚步走得很快。 大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已经到达目的地。 只是,黑娃子已经不在那片山坡。 陈安和宏山小心地提防着,靠近黑娃子翻刨的山石旁边,发现这里嗡声大作。 就在这山石下面的石头缝隙下,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往里面看去,不过二三十公分的样子,是个中空的石头窟窿,就在这里,有一窝群势很旺,工蜂体色金黄的蜜蜂。 从洞口看进去,直接能看到里面的蜂脾。 两人现在算是明白了,黑娃子在这里翻刨,就是想要弄到里面的蜂蜜。 只是,石头坚固,洞口周遭被黑娃子刨得乱成一团糟,始终够不到蜂脾所在的位置。 还能看到洞道中被黑娃子伸着舌头舔过,但它的舌头虽长,却仍然够不到,只是将洞道舔得黏糊啦的。 都不知道这黑娃子,在这里流了多少口水,刨了不少时间,最终实在没办法了,才没了耐性,选择离开。 看蜜蜂乱飞的样子,黑娃子离开的时间似乎并不长。 黑娃子喜欢吃蜜蜂,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陈安转着山石周围看了一圈,发现这山石像是从上方滚落,然后被下边的几块小山石挡住,彼此之间形成了蜜蜂筑巢的空间,从正面洞口难触及,但是从侧面长着灌木丛的位置,刨开几十公分厚的土层,应该能够到。 陈安当即抽出斧头,朝着侧面的灌木、泥土一阵砍刨。 “狗娃子,你这是干啥子?” 到了地方,不忙着找黑娃子,反而开始刨蜂窝,宏山不知道陈安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有个更好的办法,黑娃子喜欢吃蜂蜜,可以说是对它最有诱惑力的东西,我准备用蜂蜜,将它诱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进行捕杀!” 陈安说了自己的用意。 宏山一听,将陈安拉到一旁:“让我来,你去看看哪里合适布置钢丝绳套!” “好……你小心点,不要被蜂叮了!” 陈安交代了一句,提着枪在周围查看起来。 他首先考虑的,就是自身安全,那就必须找一个能保证自己安全的地方。 看来看去,注意到往山坡下去四十来米的地方,靠着山体有个小断崖。 山石表面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淋,表面布满青苔,挺光滑,最高的,离地四五米的样子,两人借着下面的山石,倒是勉强能爬上去,有足够的立足之地,那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只要上到山石上,哪怕黑娃子攻过来,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爬上去的,何况,人在上面,也能用斧头、火枪对付,有十足的把握让它上不去。 至于设套的地方,再往下十来米,那几棵稀疏的林木间就是个不错的地方。 陈安先爬到山石上蹲着看了看,又到下面的林木间衡量了一下,当即将带来的钢丝绳绑在一棵大腿粗细的树木上,然后钢丝绳绕过一棵压弯的小树,在两棵树间,布下一个吊脚绳套。 跟着又换了几个位置,在林木间,布下另外几个吊脚套。 等他做好这些事情,返回上面有蜜蜂窝的山石旁边时,看着宏山将灌木丛清理掉,掏掉厚厚的一层泥土和几块碎石后,蜂巢的蜂脾,一下子展现在眼前,紧跟着,护着巢脾被刨挖时惊动的蜜蜂蜂拥出来,陈安和宏山赶忙退避到一旁,等着这些蜜蜂冷静下来。 洞穴里的蜂脾有十多块,被密密麻麻的蜜蜂护着。 刨开的位置,蜂脾有些发黑,但是却覆盖着黄黄的封盖,一看就知道这是老蜜。 等了好一会儿,在蜜蜂安定后,陈安用杀猪刀小心地伸入刨出的土洞中,动作轻缓地割下三片蜂脾,拿出土洞后,扫掉上面的蜜蜂,两人快速退往一边。 他随即用刀割下两块蜂蜜,将制作好的炸子儿包裹在蜜脾中,放在那片设好吊脚绳套的林木中。 能不能成功,接下来就要看能不能找到黑娃子,能不能将它引入陷阱了。 第111章 天生的撵脚 陈安避开飞舞的蜜蜂,转到正面,在蜜蜂进出口的洞道石头上,抹了些黑娃子留下的口水粘液,到一旁招来被蜜蜂乱舞惊得不敢靠近的招财和进宝,好好闻了一下,然后冲着它们发出指令:“吜吜……” 招财昂着头,鼻孔翕张,嗅了嗅,很快顺着右边山梁跑了过去。 进宝则是低头闻着各处,向着斜下方跑了一段。 两条狗的方向有些偏差。 当招财跑了一段后,进宝抬头看了一下,小跑着跟上招财。 两条狗一前一后,翻过山梁,侧面也是一片石山,山坡上碎石不少,树木稀疏,更多是山石间能掩没小腿的野草。 到了山梁上,招财又嗅了嗅,领头斜向顺山坡跑了下去。 越是往山下走,林木越密,再往下,甚至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那是一条有着溪流的山沟。 沟里山石零散分布,各有形状,大小不一,水中更多的是各种石块,透过清澈见底的流水,能清晰看到它们的色泽和纹路。 也在溪流边淤积的沙滩或是黑泥上,能零散看到黑娃子的脚印。 黑娃子的脚上长有厚实的肉垫,四只脚掌都有五个指头,爪子尖锐但不能像老虎、豹子那样伸缩,除了爪印不一样,外形跟人的脚掌踩出的印子很像。 这很容易判断,方向没错! 就这样,顺着山沟水流,往上追寻了三四百米,看到了还有些浑浊的一个小水潭。 此时已经是下午,天气更热了,黑娃子应该是在水潭里翻滚过,估计在这里泡过澡纳凉。 “离这只黑娃子不是太远了!” 陈安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周边,小声地说。 水潭里并没有太多泥沙,此时还未清澈,已经足以说明。 宏山点点头,眼睛扫视着周边林木,小声问道:“等哈啷个用蜂蜜引诱黑娃子?” “这個事情简单,黑娃子它以各种植物的叶、芽、竹笋和一些野果为食,还喜欢吃各种小动物、蚂蚁等东西,尤其喜欢蜜蜂,喜欢到啥子程度?简直可以说是见蜜不要命!” 陈安见招财和进宝在前方停下来等待,稍微加快点速度跟了上去。 他边走边说:“我师傅说,黑娃子的本领很大,说了你可能不相信,它除了能通过蜂蜜的气味寻找蜂窝,甚至能追寻蜜蜂飞行的方向找到蜂窝。 一旦找到蜂窝,它就会想方设法地将蜂蜜掏出来吃掉。它的皮肉厚实,被蜜蜂蛰上几下也没有啥子问题,经常因为贪吃,被蜜蜂蛰得鼻青脸肿。 被蜜蜂蛰的黑娃子,一边跑,一边乱爪脑袋,尤其是鼻子被蛰到了还会痛得直叫唤……它眼睛不是太好,但是嗅觉相当灵敏。 等一下我们找到黑娃子的大概位置后,看看黑娃子的上风方向,隔得远一些比较安全,也容易被它发现,弄点蜂蜜涂抹在树木、山石上,相信不用多长时间,它就会找来。” “那这事情简单,等哈找到了,我去抹蜂蜜!” 宏山自告奋勇:“我今天看着黑娃子追撵那只狼狗的时候,跑起来好像也不是特别快,我觉得,时间长了不敢说,短时间内,敢跟他比一比!” 听到这话,陈安连忙摇头:“说起简单,就怕到时候觉得很难,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太危险了,你是不晓得被黑娃子追撵的那种感觉,心里慌得能腿软。” 话是这么说,但陈安看看宏山的身板和大长腿,还是觉得,他是个天生的撵脚。 他知道宏山跑起来的速度,大长腿一迈就是老远,人看上去很壮实,但却一点都不失灵活,论跑路,他还真比不上宏山。 冬季下雪的时候,两人从山坡田地奔跑纵跃而下,陈安一路飞纵,但宏山遇到比较高的地方会选择绕行,并不是他不敢,而是没有陈安那种心境,觉得没必要,选择了稳妥。 但是,对于宏山所说的话,陈安却是深信不疑的,他的奔跑速度,再加上比黑娃子更为灵活的转向,短时间内,黑娃子还真未必能拿他怎么样。 只是,这种事情,终归太过危险,除非逼于无奈,否则,都不该出现这样的举动,因为,那是在玩命! 出了水潭的黑娃子,没有继续顺着河道走,而是钻上了左边的山林。 招财和进宝,都是吃过黑娃子肉的,一路追寻过来,也变得越来越兴奋,大概是嫌弃两人走得慢,往前跑上十多米,就停下来回头呜呜哼叫,跳来窜去地,尾巴摇得异常欢快。 可是,越是上坡,陈安反倒走得越慢了。 爬坡是非常耗体力的事情,走得太急,要不了多远,就会双脚发酸,呼吸变得沉重,简直跟发力狂奔没有啥子区别。 他清楚黑娃子的凶猛,追寻这种猎物,保证自身有个好的状态,到时候才好应对。 一路上,林木密集,山石陡峭,快要抵达半山腰的时候,陈安停了下来。 “为啥子不走了?”跟在后面的宏山不解地问道。 陈安指着前方林木间的缝隙问道:“你看看那些地方有啥子不同?” “没有那么多叶子,显得比较光滑些,石头也有经常踩踏的痕迹,像是有人经常走过一样……” 宏山看着陈安指的地方,和周围一比较,就能看出差异。 “成年黑娃子都单独生活。到了一定年龄,它们会在自己的领地上留下明显的标记,比如擦痒、屎尿等等。那些老一点的黑娃子经过长期的生活,都养成了一定的习惯,经常会在同一条路上走来走去。” 陈安小心介绍道:“我们这是进入黑娃子的地盘了,一定要小心,说不定啥子时候,黑娃子一下子就蹿了出来……” 他说着,又检查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火枪,然后跟着招财进宝,继续前行。 再继续往上走了一段,两只青川犬停下了脚步,发出呜呜的凶声。 陈安仔细感受一下,山林里的风向也是乱的,他变得越发谨慎,很有可能黑娃子也已经觉察到他们的到来。 两只猎狗已经叫了,说明距离不远,陈安掂量了一下,觉得这种情况,还是慎重点,多点耐心才好。 这是黑娃子经常活动的地方,气味复杂,贸然进入,真有可能因为一些东西误导,走到黑娃子身边都不知道。 “不再往前走了!” 陈安顿蹲下身,放弃判断引诱黑娃子更适合的上风方向,都已经到了黑娃子经常活动的地盘,似乎也没太大必要。 安全起见,他将带来的蜂蜜,掰下一块,涂抹在旁边的山石上,将剩下的蜜渣也放在上面。 闷热的天气里,蜂蜜自带的花香很快蒸腾起来,随着凌乱的山风四处扩散,相信总会抵达黑娃子所在的地方,被它察觉。 随后,他叫上宏山原路退回。 隔一段就留下一块蜜渣。 没有那么多蜂蜜,他只能沿途滴上一些蜜汁,一直回到设好陷阱的山坡。 重新检查了一下设好陷阱的位置,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他相信,只要黑娃子吃到那些蜂蜜,肯定会上头,然后一路追随过来。 然后,两人爬到那小石崖上面的山梁上坐着,在一块山石旁边靠坐下来,远远地看着一路洒落蜜汁的路径,期待着黑娃子早点到来。 谁知道,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黑娃子没有等来,反倒是招财先朝着蜂窝所在的山坡半腰警惕地张望,发出呜呜的凶声。 两人回头看去,没多长时间,听见有说话声传来,紧跟着,林子中走出三人。 陈安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 来的三人都是他多少有些厌恶的人:苏同远、吕明良和封正虎。 不用说也知道,苏同远这货离开后,去找了吕明良和封正虎两人。 事情有他们三人掺和,总让陈安觉得有些不妥。 苏同远第一时间就领着两人前往蜂窝所在的山石位置,很显然,他们是冲着黑娃子来的。 看着苏同远和吕明良、封正虎有说有笑的样子,陈安都不得不感叹:不愧是到过锦城的人,这能说能窜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什么时候跟封正虎、吕明良两人走得那么近了都不知道。 “这三个狗日勒啷个也来了?” 宏山也看得直皱眉头,小声问道:“狗娃子,啷个办?” 陈安笑了笑:“莫管他们,三个不靠谱的家伙凑在一起,怕是只会更不靠谱……先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些啥子!” 他知道,宏山是担心这三个家伙,破坏了两人的好事儿。 搂过旁边的招财进宝,重新靠着山石坐下,偏头看着山坡上的三人。 只见三人到了蜂巢所在的位置,指指点点,隔得比较远,听不清楚他们说些什么,但是看到封正虎趴下去,很快从陈安刨过泥土灌木丛的地方爬下,从里面弄出几块蜂蜜。 似是被蜜蜂追逐,三人快速跑到一边避让,然后各自分了一块,就站在山坡上吃了起来。 蜂蜜可以说是山里人最容易接触到的甜食,比起需要用糖票购买的白砂糖、红糖和一些糖果,蜂蜜更容易获得,只要够细心,进了山里,找到蜂蜜并不是特别难的事情。 山里人不少人都会弄,尤其是撵山人。 采药的人也经常会进山找一些,蜂蜜在一些配方中,经常用来作药引或是辅料。 毕竟,蜂蜜也是这年头极好的营养品,拿出去出售的话,价格不低,甚至有县城里的人专门到山里人家来找着买,尤其是生完孩子的人家,拿回去作为补品,不需要糖票就能买到,更为方便。 正因为知道蜂蜜价值不小,陈安用蜂蜜去引诱黑娃子的时候,都只舍得割了三脾,就是想着剩下的蜂蜜能带回去,让家里人尝一些,剩下的拿去卖了。 包括这群蜜蜂也准备收回去养着,在石崖上费不少功夫弄的那些招引蜜蜂的石窟,可不能一直闲置着。 看着三人在山坡上狼吞虎咽吃得滴滴洒洒的样子,陈安忍不住在心里将三人骂了一通,简直是糟蹋蜂蜜。 就在这时候,两只被陈安按着后背在旁边坐下来的猎狗,忽然纷纷站了起来,警惕地盯着下方山坡。 陈安定睛一看,只见下方林木间,一只黑娃子,正顺着陈安洒落蜜汁的路线小跑着钻出来。 他连忙冲着宏山说道:“黑娃子来了!” 第112章 事与愿违 听到陈安的提醒,宏山也立马回神,冲着山坡下方看去。 只见黑娃子在一块山石上舔舐几下,然后人立而起,昂着脑袋四处嗅嗅,落脚后,很快又往前赶了几步,然后到了下一个有蜂蜜滴落的灌木丛,张嘴连着枝叶一并咬断,仔细摘食树叶…… 就这样,黑娃子一路兴奋地寻找着,按照陈安设置的路线,出现在设置了绊脚钢丝绳套的山坡。 然而,到了这地方,却是出现了变故。 黑娃子再一次人立而起,伸着脑袋四处嗅嗅,这次迟迟不动,变得警惕无比。 宏山有些心急,提着火枪,准备行动,却被一直紧紧盯着黑娃子一举一动的陈安一把拉住,并冲他摇摇头。 招财和进宝忍不住发出呜呜的凶声,被陈安伸手捏住它们的嘴巴,不让出声。 “我们不打,怕是要遭他们三个狗日嘞抢先!” 宏山小声地说了一句。 “距离太远了,你有把握打中蛮?” 陈安再次摇头:“黑娃子都还没有上套,我们先上手,就怕到时候打不死它,反而被它盯上,到头来便宜了这三个龟儿,再等等……” 宏山略微想了下,看看重新落下脚掌,顺着山坡继续往上走的黑娃子,再看看此时浑然不觉,还在吃着蜂蜜的三人,他微微点了点头,再次藏到山石后面。 黑娃子继续往山坡上走着,可能是黑娃子的气息,也可能是它一路走过时,碰触到灌木丛枝条和地上草叶发出的声响,引起了苏同远牵着的狼狗的注意,它一下子站了起来,冲着下方山坡发出一声吠叫,掉头就往左侧的山坡上跑。 之前刚被黑娃子追撵过,这只狼狗此时如同惊弓之鸟,这一跑,拖拽得拉住牵引绳的苏同远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估计是被摔疼了,他冲着狼狗大声骂了起来:“你個狗日勒,跑锤子!” 他猛地一拽牵引绳,生生将狼狗拖得一下子跌撞回来:“给老子回来!” 也正是这声惊叫,外加苏同远的咒骂,山坡下边稀疏林木间还在找寻着蜂蜜四处舔舐的黑娃子,再次人立起来,朝着三人所在的地方看了看,落脚后,立刻顺着山坡,朝三人冲了上去。 吕明良和封正虎还在笑话苏同远连条狗都拉不住的时候,忽然听到下面传来的响动,回头一看,顿时吓得脸色都变了。 就在百来米开外,一头黑娃子,一窜一窜地朝着他们冲上来,浑身皮毛一抖,就上来两三米,看似笨拙,速度却是不慢。 陈安倒也明白,这黑娃子,早上才被苏同远枪声吓跑的狼狗惊过,现在又听到狼狗叫唤,自然立马就追了上来,再听到人的声音,哪还会放过。 野物也是有记忆。 看着快速奔来的黑娃子,最吃惊的,莫过于苏同远。 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这条狼狗会突然出现那样的反应了。 但是,这一趟本就是冲着黑娃子来的,心里惊慌归惊慌,但一想到旁边还有两个帮手,他想都不想,抬起枪就忙着扣动扳机。 指头扣动一下没有响动,他才猛然反应过来,盖在火道上的胶皮没有取掉。 赶忙手忙脚乱地拉起击铁,将胶皮取下来,朝着黑娃子一抬,立马就扣动扳机。 砰地一声爆响,除了枪口和火道冒出一团火烟,黑娃子却是毫发无损。 它被枪声惊得一下子停住,然后猛地人立而起,冲着苏同远咆哮一声,以更狂放的姿态冲了上来,目标正是苏同远。 陈安看着这情形,趁机对一旁此时变得乐呵呵的宏山说道:“在山里,无论什么野物都怕狗,也怕人,见到人和狗的野物,没有不转身就跑的,除非是突然撞见,狭路相逢,才会悍然发动攻击。 野猪这种类型的野兽还好,有狗猎狗围困,不会在听到枪声的时候,立马攻击人,除非是被打到了。 但黑娃子不一样,哪怕被猎狗围住,一旦听到枪声,谁开的枪,立刻找上谁……这苏同远要糟!” 陈安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他已经看到吕明良和封正虎两人,在看到黑娃子冲上来的时候,提着枪转身就跑。 哪怕他们是有些经验的撵山人,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见到黑娃子,也是心惊,不敢贸然动手。 但不得不说,他们的心态比苏同远就要好上太多。 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地表现出一个操作,提着枪,猫着腰就横里往一旁的山林里钻,尽可能地不引起黑娃子的注意。 苏同远慌乱的一枪过来,还在大叫:“两个老哥,赶紧开枪,打死它!” 自己的火枪里没了弹药,他所能指望的,就只是吕明良和封正虎两人了。至于那条狼狗,早已经在他忙着端枪打黑娃子的时候,一溜烟窜进一旁的山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偏头一看,他才发现,吕明良和封正虎已经跑出二三十米远,也进了林子。 苏同远一下子没了所有的指望,彻底慌了。 此时能做的,大概只有跑了。 他顾不得其他,也只能拼了命地往横里朝着吕明良和封正虎两人跑去。 只是,他变了方向,黑娃子也跟着变了方向。 苏同远悲哀地发现他往横里跑,反倒和斜着向上跑来的黑娃子越来越近,慌乱之下,只能再次改道,转而手脚并用地往山坡上方跑。 可他又怎么跑得过黑娃子,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而也就在这时,陈安和宏山都看到,跑在前面的吕明良和封正虎两人,双双停下脚步,转而各自选了一棵大树,藏在背后,瞄着黑娃子,可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样子。 这种时候,哪怕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朝着黑娃子开上一枪,都有很大可能将黑娃子引开,解除苏同远的危机。 然而,两人都没有,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黑娃子离苏同远越来越近。 想必他们也知道黑娃子的特点。 而苏同远,往上坡跑了一段,发现越跑越吃力,黑娃子越跟越近,再管不了其它,干脆将手中的火枪一扔,眼看快要被黑娃子撵上,他立马掉头朝着斜下方的山坡狂奔。 一路上,他连跑带跳,速度提升了不少。 而这个方向,正是陈安和宏山所在的位置。 看到这情况,宏山忍不住小声地骂了一句:“麻批,不要往老子这边跑撒!” 陈安也是心头一惊,没想到苏同远慌乱之下,会误打误撞地往自己这个方向跑。 他大概看了下,发现苏同远其实也不是乱跑,只是凭借着本能地选择好跑的地方跑,如果是继续往下,山坡上间杂的山石和小灌木有些多,而且比较陡,少不了窜跳。 而斜里往自己所在这个方向跑,却是更为平缓一些,也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确实比较适合奔行。 可这样的地方,也适合黑娃子奔跑啊! 陈安对苏同远可没什么好感,他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招惹这种危险,也不想顾他死活。 关键是他自己没有太大把握,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预期。 手中是拿着换了尖锐独弹的火枪,可他没有远距离命中黑娃子的把握,何况,黑娃子还在奔跑,这移动的目标,就更难打中了。 “跑!”陈安想都不想,拉了一把宏山,就准备往山梁侧面的山坡开溜。 可就在他起身准备跑的时候,黑娃子却是追上了苏同远,扬起右前掌就是一巴掌朝着苏同远扫了过去。 苏同远哪里躲得了,顿时被黑娃子一巴掌扫在屁股上。 他整个人被扫得怪叫着从山坡翻滚下去。 也幸好,黑娃子在拍向他的时候,他还在奔跑之中,只是被爪子带了一下,并没有受到多大伤害。 也正是这一扇,让苏同远爬起来继续奔命的时候,不得不改变方向,也不管山坡陡峭,山石和灌木丛碍事,只顾着跑了,自然而然的,也让黑娃子紧跟着追了下去。 他逃命方向的突然改变,让陈安愣了一下,都准备开溜的脚步,赶忙停下,拉了宏山一把,重新藏到山石后面。 只是,两条青川犬刚刚被陈安放开,此时看到黑娃子一路狂奔过来,却是立马冲着黑娃子狂吠起来。 也正是这声音,让苏同远注意到山梁上的的陈安和宏山,像是看到了根救命稻草似的苏同远,大叫一声:“救我!” 然后,他立马绕过前方的山石,准备朝着陈安和宏山藏身的地方跑,想靠两人保得一命。 一心盼着苏同远赶紧换个方向跑,不要再朝着自己这边过来陈安和宏山,都没想到,会事与愿违。 更没想到的是,黑娃子突然听到狗叫声,立马停下脚步,朝着陈安和宏山这边看来,下一秒,它放弃继续追撵苏同远,朝着两人扑来。 只是三四十米,看着跑得越来越近的黑娃子,陈安也没有别的想法了,他立刻将枪抬了起来,试图瞄准黑娃子的脑袋。 宏山动作更快,但更多的是惊慌。 他抬起枪,朝着黑娃子就搂了一枪。 可惜,这一枪直接落空,没有造成对黑娃子造成任何伤害,两条猎狗反而把这枪声当成了攻击指令,朝着黑娃子冲扑过去。 眼看黑娃子越来越近,再看看自己的两条猎狗,他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情形,但清楚,一旦猎狗和黑娃子对上,自己冲着黑娃子开枪,更是束手束脚。 于是,他也瞄着黑娃子,开了一枪。 这一枪,他自以为自己瞄准了黑娃子的脑袋,结果,却是另外一码事。 子弹打到的是黑娃子的左边肩膀,只是擦破皮。 但也正是因此,黑娃子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以更狂躁的姿态冲扑过来。 两条冲到它面前的青川犬,面对冲到面前的黑娃子,只能跳往两侧,根本没有对它造成任何阻拦。 此时,陈安能做的,只能是拔出斧头,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搏斗。 却见宏山一发狠,抽出斧头,不退反进,朝着黑娃子就冲了过去。 这一幕,看得陈安大惊失色。 哪有这样糊涂的做法,这要是被黑娃子拍上一巴掌……他很难想象会是什么后果。 殊不知,宏山迎面冲过去,眼看距离黑娃子不过三四米的距离,他忽然一甩手,将手中的斧头朝着黑娃子给扔了出去。 关键时刻,这一斧头居然奇准无比,重重地砸在黑娃子脑袋上,然后弹飞出去。 而他自己,则是跳往一边,朝着下边山坡就跑。 也正是挨了这一斧头,黑娃子嗷嗷叫了一声,调转身形,朝着宏山就追了下去。 第113章 撵脚的觉悟 陈安知道,这是宏山在护他。 当然,也多少有些逞能的想法。 他这发小,之前就透露出跟黑娃子比比脚力的想法。 对宏山此举,陈安心里五味杂陈,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是,对于一个初次见到活着的黑娃子的人来说,明知道凶险,却依然有胆气迎面而上,陈安却也不得不佩服。 “狗娃子,赶紧想办法!” 宏山或是迈开大步狂奔,或是纵身飞窜,明明被黑娃子紧追不舍,却偏偏还有空说话。 他和苏同远选的路子完全不一样。 苏同远是凭借本能,选着好跑的地方跑,而宏山却恰恰相反,他选择的,就是山坡上那片有着不少山石和灌木丛的地方。 借着山石、灌木丛的阻挡,靠着灵活的转向,一时间非但没有被黑娃子追上,反倒还拉开了一些距离。 两条青川犬也紧跟着黑娃子追了上去,找着机会进行试探、袭扰。 吃过黑娃子肉的两条狗子,对黑娃子并没有那么惧怕,这庞然大物固然凶猛,但在它们眼中,依然是能吃的肉。 招财还是和猎捕野猪一样,忙着去钳黑娃子的耳朵,黑娃子的目标锁定的是宏山,根本没把它当回事儿。 这只是中型猎狗,个头算不上大,在黑娃子面前,那就是个弟弟。 它一路冲跑在黑娃子左侧,速度上不比黑娃子慢,灵活地钻行在灌木丛之间,几次试图去咬黑娃子,却总是被灌木丛和山石阻挡,需要绕行,而没能够到。 可进宝就不一样了,一個劲地尾随在黑娃子的屁股后面狂追,虽然也被黑娃子奔跑时翻起的后脚掌和转向影响,但终究还是逮到了机会,一口咬在了黑娃子的卵蛋上。 一口咬住就是往后猛地一扯。 一个往后拉,一个还在往前冲,劲道就有些可观了。 这种敏感部位的突然传来的剧烈疼痛,就即使是黑娃子,也是浑身僵硬了一下,四脚朝着前方撑地,生生停了下来,发出“亢亢”的吼叫声。 这一下,肯定很疼。 紧跟着黑娃子放弃追赶宏山,转而猛地拧身,一把掌就拍向进宝。 紧咬着黑娃子卵蛋的进宝在黑娃子拧转身子的时候,被拖拽了一下,正是这动作,让它心生感应,觉察到黑娃子的攻击,赶忙松口,紧跟着往前一蹿,但终究慢了一步,屁股上被黑娃子的一巴掌扫中一下,顿时发出一声怪叫。 忙着往火枪里快速装填火药和“独弹”的陈安,听到这声惨叫,心头一惊,赶忙抬头看来,正看到进宝窜进前面有着细密小树枝的一个灌木丛里。 紧跟着是黑娃子大长嘴巴猛然咬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陈安心里陡然窜起一股凉意。 他不清楚进宝为什么突然惨叫,但却知道,进宝若是不能从灌木丛中窜出去,铁定躲不开黑娃子的这一咬和紧跟着爆发的攻击,后果绝对是不死也残。 有了极好的运气,得到了这样一只几乎所有撵山人都想拥有的掏后的猎狗,这要是没了,那实在是太过可惜。 可是,隔着段距离,枪也还没装好,陈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进宝被拍了那一下,正是疼痛惊慌的时候,这一刻只想远离黑娃子,尽管窜进灌木丛中,依旧不敢停留,奋力地往前一跳,惊险万分地从灌木丛尖稍处闯出一条缝隙,蹿了出去。 而黑娃子那一咬,只咬到一嘴的树枝,发狂地一甩脑袋后,发现自己没咬中,抬头一看快速窜跳到一旁的进宝,紧跟着就朝着它冲了出去。 进宝不敢有丝毫停留,一个劲地左冲右突,照找着灌木丛缝隙和山石缝隙跑。 比黑娃子小得多的体型,也让它有了比黑娃子更强的灵活机动性,加上速度也不慢,引着黑娃子钻来窜去,几个急转,轻易将黑娃子摆脱。 还能跑能跳! 见状,陈安稍稍松了口气,赶忙定神,继续往枪管里塞“独弹”。 这样的“独弹”,刚才已经用了两颗,而陈安只准备了六颗,换句话说,他只有四次机会。 他装好自己那一把火枪,感觉还是不稳妥,瞟了一眼山坡上,宏山没事儿,已经跳到一旁大喘气;两只猎狗也能跑能窜,暂时没什么大问题,他赶紧将宏山放下的那一把也拿起来快速装填。 在一旁窜来跳去,试图去咬黑娃子耳朵而始终无法触及的招财,此刻也不管不顾了,张口乱咬。 黑娃子往左拧转身形去拍咬进宝的时候,它正在黑娃子的右侧,这一口咬过去,正好咬在黑娃子后腿和腹部之间的腰胯部位,刚一下咬住,黑娃子就窜跳起来,连带着它也被提了起来,逼得它不得不松口。 黑娃子被进宝咬得实在太疼,哪肯轻易放过进宝,并没有理会它,只是发狂地冲着进宝狂追。 招财却跟在黑娃子旁边,紧追不舍。 它刚才的那一口,似乎让它找到了又一个有效的撕咬部位,找着机会就靠上去,再一次朝着腰胯位置咬去。 前方没什么阻碍,这一次它死死咬住不松口,使劲地拖拽着。 力道上,它远远比不上黑娃子,被拖得不住地跟着往前跑,但终究还是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黑娃子,让黑娃子疼了。 追不上进宝,黑娃子立马掉头回来,朝着招财连拍带咬过去。 招财机敏,感觉势头不对,立刻跳往一旁,眼看黑娃子的抓咬落空,朝着它追来,它也是毫不迟疑地掉头就跑。 经过这短暂的折腾,两只猎狗的猎性全都起来了。 在黑娃子追着招财的时候,进宝狂吠着跟了上去。 觉得自己屁股发凉的黑娃子转身来追进宝的时候,招财又立马追了上来。 就这样,黑娃子不断换位,驱赶着这两条纠缠不休的猎狗,在山坡上冲来跑去,弄得灌木丛哗啦乱响,也蹬得山坡上的石头纷纷滚落。 大概是觉得自己做的是无用功,它干脆停了下来,人立而起,冲着围到面前的两条猎狗“亢亢”咆哮。 两条猎狗也不甘示弱,在距离黑娃子两米多远的地方,冲着它狂吠。 一双前脚平伸,一双后腿弓缩,这是可以立马上前撕咬的架势,也是可以后腿一蹬立刻弹跳开的架势。 一时间,一方在威慑,另一方则是则不断地试探,寻找进攻的机会。 双方陷入暂时的对峙! 宏山见两条猎狗暂时缠住黑娃子,想要就此脱身,朝着陈安摸了过去。 谁知道,脚下一块山石被蹬得从山坡上翻滚下来,翻滚中,砸得灌木小树哗啦作响,一下子又引起了黑娃子的注意。 黑娃子立马落脚,迎着最让它头疼的进宝冲了一下,将进宝逼退后,转而朝着宏山冲了过去。 宏山心头一惊,立马拔腿狂奔,步步生风。 “往绊脚套那里跑!” 不远处传来陈安的喊声。 听到这话,下场后其实脑袋有点发蒙的宏山,像是被当头棒喝一下,一下子反应过来,引着黑娃子绕过一块山石,转身就往斜下坡那几棵稀疏的林木间跑。 匆忙间,他瞥见陈安背着两把火枪,已经爬到石崖上那个山石顶端的石台上。 设陷阱的地方,陈安是经过盘算的,隔着他所处的位置,不过十来米的样子,这个距离,他有着不小的把握能射中黑娃子,如果能被绊脚钢丝绳套暂时绊住,那把握就更大了。 在喊过那句话以后,他以跪姿端枪,瞄向冲着宏山紧追不舍的黑娃子。 宏山大步流星,连跑带跳,倒是没用几下,就窜到那几棵树旁。 他是亲眼看着陈安布置的绊脚套,清楚位置所在。 接连两跳,越过相对的两个绊脚套后,他一把勾住旁边的一棵小树,借着拉力,甩动身体,来了个急转弯,朝着陈安所在的位置往狂奔,想着如果绳套没起作用,他还能爬上那块石头顶,暂时避开黑娃子的追击。 他不敢回头看,只顾着跑,生怕一个停留,就被黑娃子挠上一爪子。 直到身后突然传来猛烈的哗啦声,他才本能地回头瞟了一眼,见黑娃子奔跑中左前掌入套,狂奔中被钢丝绳套猛然勒紧,毫无防备之下,绷紧的钢丝绳立马起作用,竟是拽得黑娃子,翻了个跟头,狠狠地撞在下方的树上。 他不敢多看,也不敢停留,奋力朝着陈安所在的石台狂奔。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砰地一声枪响。 是陈安开的。 在宏山往那几棵树木跑的时候,他就已经端枪瞄着黑娃子了,没想到,黑娃子跟着宏山窜过去的时候,第一个绊脚绳套就起了作用,还勒得那么结实。 趁着黑娃子刚刚翻身站起,一声咆哮,将紧随其后的追来的两条猎狗逼退的时候,他果断扣动扳机。 打磨尖的子弹飞射而出,这次准确地射入黑娃子脑袋。 那一刻,黑娃子呆滞着没动。 陈安不放心,将自己的火枪往旁边一放,紧跟着又将宏山那把也抓起来,再次端枪瞄准,跟着又一次扣动扳机。 火道中喷出的火烟,让他不得不本能地闭了一下眼睛,睁开的时候,透过那蓬火烟,看到黑娃子摇晃了几下,栽倒在地,四条腿不停地抖动抽搐着。 刚被黑娃子惊退的两条猎狗,在听到接连的两声枪响后,狂吠着再次冲扑上去,冲着倒地的黑娃子就是一通撕咬。 就在这时,宏山跑到下边的山石,先助跑爬上一块山石顶上,紧跟着又是一纵,跳向陈安所在的石台,双手扒着边缘,几下翻爬上去,跌靠着崖壁坐下,大口地喘息着,定睛一看,发现黑娃子已经倒地,不由翻了翻白眼:“早知道就不上来咯!” 陈安没有回他,只是自顾自地往自己火枪里装填弹药,再次装进一颗“独弹”后,他见黑娃子被两只猎狗撕咬,还是没有动静,这才笑着说了句:“蛋子哥,下次再也不能这么莽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啷个办?” 宏山双手撑着地下的石板,坐直身体:“我不把它引开,万一它追的是你嘞?我能跑过黑娃子的把握更大些!” 陈安一下子愣住,没想到宏山是这样想的,心里一阵感激:“谢咯!” “谢锤子,自家兄弟伙,不耿直!要不是有招财、进宝,要不是有你提醒,我也不晓得,现在会是啥子样……再说了,以后打围撵脚,少不了要碰到这样的事情,我这算是提前适应一哈,现在看来,我还是挺适合当撵脚嘞。” 宏山说着,起身看向此时缩在不远处的一块山石旁边不敢冒头的苏同远:“要怪就怪那龟儿把黑娃子引过来!” 他居然有这样的觉悟! “他忙着逃命,倒也想得通!” 陈安看着此时从山坡上朝着黑娃子跑下来的吕明良和封正虎:“最可恶的还是那两个狗日勒,我就没见过那么阴险的小人!” 宏山也看向那两人,脸色变得很难看,当即站了起来,吼道:“不要说没打招呼,今天这只黑娃子和上边那群蜜蜂,哪个狗日嘞敢碰一下,老子跟他玩命……” 第114章 阴险小人 听到宏山的喊话,吕明良和封正虎两人双双停住下脚步,朝着宏山这边看来。 宏山直接拾起自己的火枪,从石台上跳到下面的山石上,再从山石上跳下来,瞪着两人。 “弟娃儿,你啥子意思?” 吕明良笑呵呵地看着宏山:“遍山赶猎,见者有份,晓不晓得?” 封正虎也跟着说道:“啷个说得像是我们要抢人一样,再说了,这黑娃子是我们先看到,也是我们先动手的,你们这半道截胡,还有理了嗦!” “说我们截胡,说你们先动手……晓不晓得上面的蜜蜂窝是哪个刨嘞?认不认得那绊脚套是哪个下嘞?不怪你们坏事,就已经很给你们脸了。” 宏山可一点不惯着他们:“还好意思说你们先动手,从头到尾,伱们是开过一枪,还是做过点啥子?我啷個只看到某些人招呼都不跟苏同远打一个,只顾着自己躲起来,在一边藏在树背后,打算让苏同远当诱饵蛮? 他苏同远愿意当冤大头,我们兄弟俩可不是。 我们在这边山梁上,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哪怕我们在最悬的时候,也没有看到你们帮到丁点忙……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遍山打猎,见者有份,晓不晓得这是客气话,防的就是你们这种阴险小人!上次狗娃子打黑娃子,要不是亲眼看见,就被你们坑了,这个事情我可是记起嘞!” 宏山这话是真的一点都不客气! 但说的也是事实。 阴险? 吕明良和封正虎两人,在看到黑娃子顺着山坡冲上来的时候,没有给苏同远打声招呼就跑,到了一边,端枪就开始瞄准。 苏同远可能自己不察觉,但陈安和宏山是看着的,最是清楚,分明是这两个家伙在打着让苏同远吸引黑娃子,他们伺机猎杀的机会,。如果办不到,也只要比苏同远跑得快就行了。 这是真阴险! 小人? 两人在看着陈安、宏山和两只猎狗跟黑娃子周旋的时候,手里有枪,明明可以下来帮个忙,却选择隔岸观火。等到黑娃子被放倒了,两个人倒是钻了出来,急匆匆地朝着黑娃子身边跑。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想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捡便宜。 那也是真小人! 宏山直接放话说两人是阴险小人,那是相当地贴切。 一番话说得吕明良和封正虎两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陈安也在看着两人,第一次打黑娃子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两个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他笑着看向上坡的苏同远说了句:“远哥,好歹你也是去过锦城的人,那是见过世面的撒,可不要被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随后,他提了枪从石台上跳下去,没有去管两人,而是回到山坡上,将宏山扔出去砸黑娃子的斧头捡了回来,递给宏山后,径直朝着黑娃子走了下去。 不管怎么样,先一步将最贵重的熊胆取出来装自己兜里才是最稳妥的。 到了旁边,他小心地端着枪靠近一些,看到黑娃子脑袋上有两个血洞,确定已经死掉后,这才叫住还在不肯松口的两条青川犬。 黑娃子受伤后是会装死的,山里人打到黑娃子,看到它倒地不动就以为它死了,结果等靠近的时候,被黑娃子暴起伤人害命的不少。 他先看了眼两条猎狗,发现招财什么事儿都没有,只是进宝屁股到左后腿的位置,有几道血呼啦的抓痕,看着皮肉翻卷,流出的血已经染红了大片皮毛,看上去很严重。 唯一能让他稍稍放心的是,进宝似乎行动无碍。 但这样的伤口,也得尽快治疗。 不然,天热,伤口容易发炎溃烂,到时候影响更大。 回想起黑娃子拍向进宝的那一爪子,也是惊险无比,若是被拍结实了,进宝很可能直接就废了。 他不知道黑娃子一巴掌的力道有多大,但听李豆花说过,黑娃子的一巴掌,两百来斤的野猪也未必受得住,腰部的脊椎骨都能轻易拍折,想想都惊人。 陈安不想过多耽搁,只想早点回去。 他取出腰间别着的杀猪刀和腰后的开山儿,忙着开肠破肚。 宏山冲着两人毫不留情地说了一通话后,也不再去管两人,跟到下边黑娃子的尸体旁,帮着陈安打理。 在背着吕明良和封正虎两人的时候,陈安和宏山相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出了笑意。 宏山的话,是故意在说吕明良和封正虎两人,更是在告诉苏同远,他其实是被两人给坑了。 果然,屁股上挨了黑娃子一爪子,裤子被撕破,沟子都露出来,屁股上血淋淋的苏同远听到宏山那些话,越品越觉得不是滋味。 一大早上看到陈安和宏山进山,他也悄摸着跟来,一来是想看看能不能跟在两人身后检点便宜,二来也是想从陈安这里看看能不能学到点撵山经验,毕竟,陈安哪怕是个新手,那也是李豆花给教出来的。 他可是杀过黑娃子,徒手对付过豹子,还领着人围猎,一次性拿下过五头野猪的人。 陈安撵山的次数或许不多,但这战绩却是惊人,收获也多,轻松就把哥俩的房子给建了起来,那石头房子,他不止一次去看过,太让人羡慕了。 陈安现在,已然在山里有了不错的名头。 苏同远没想到,等了大半年,陈安一心扑在盖房子这事情上,一直不曾进山,好不容易等到他进山了,赶紧跟了进来,撞见后,两人根本就没给他好脸色…… 他心里还非常不爽,总觉得自己好歹跟陈平关系挺好,陈安这样做,特别不给面子。 但不得不承认,这次,确实是陈安和宏山救了他,不然命就真的没了! 再想想吕明良和封正虎两人的举动,还真如同宏山说的那样,特别坑人,心里也跟着一阵阵恼火。 好心领着他们来打黑娃子,却被算计…… 所以,吕明良和封正虎刚被宏山怼过一通后,他也冲着两人恶狠狠地说了句:“你两个狗日勒,今天的事情老子记住了,给老子等起!” 顿了一下,他看向陈安和宏山,高声说了句:“陈安、宏山,以后有啥子事情,用得到我的,随便招呼!” 说完后,他一瘸一拐地回到山坡上,找到自己被黑娃子追的时候扔掉的火枪,然后提着一瘸一拐地离开。 那只狼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林子里钻了出来,自己叼着牵引绳,跟上苏同远。 看着这只狼狗,苏同远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脚朝着狼狗踢过去:“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给老子滚!” 狼狗被吓得跳到一旁,等苏同远上前走的时候,又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缓步离开。 吕明良和封正虎脸色变得铁青,盯着陈安和宏山看了几眼后,也转身快步进了林子。 直到这时候,陈安才回头看看两人离开的林子,再看看苏同远的背影,忽然觉得,今天这事情挺有意思。 有苏同远,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吕明良和封正虎的声名注定会一塌糊涂。 但是,也得当心两人报复…… “蛋子哥,以后吕明良和封正虎这两人,要相当小心了。” “还会怕了他们不成,不要惹到我,不然真要他们死,啥子鸡儿玩意!” 陈安没有再多说什么,拿着刀子加快速度,没多长时间就将黑娃子的一拢心肝取了出来,小心地从肝页上,将熊胆剥出来,果然又是一个大的金胆。 用麻线将胆囊管扎紧后,他从口袋里取出块布,包起来装着。 将黑娃子的那一拢心肝割小,喂过两条猎狗,陈安起身说道:“蛋子哥,你在这里看着肉,我先将熊胆弄回去处理一下,进宝的伤也需要上药,等事情处理好了,会尽快叫上我老汉和伯伯过来背肉,我还要把那群蜂也收回去……一个人敢不敢?” 宏山笑道:“这有啥子不敢嘞!” “那我走咯!” 陈安提了火枪,叫上招财、进宝,转身快步离开。 一路上他小心提防着,倒也没有出现什么状况,在半道上就追上了苏同远,只是没有跟他多说话,一路安全到家。 家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回来。 他上次受伤,给伤口上的药粉还有剩余,翻找出来,给进宝糊在伤口上,用纱布进行简单包扎。 回屋里将火塘的火点燃,洗了铁鼎罐,装水挂在火塘上烧着。 趁着这个功夫,他出了屋子,下到村子大路上,沿着石河子往下边走。 石河子生产队虽然是在山里,但水流充沛,也在山间谷地一些临水的地方有些稻田。 现在稻子已经进入成熟阶段,陈子谦正组织人手,将那些水田里的水排空,得干上一段时间,到时候好进行收割。 倒也没用多长时间,他很快就在田间找到了领头干活的陈子谦。 看到陈安找到田边,陈子谦放下手头的活计,朝着陈安走了过来:“幺儿,干啥子?” “今天跟蛋子哥在上山上打了只黑娃子,想让你跟宏伯伯去帮忙背一下,还有群蜜蜂,需要割蜜,还要收蜂。”陈安小声说道。 陈子谦惊讶地看着陈安:“又打到只黑娃子……人没得事撒?” “没得事,就是进宝被挠了一下,已经上过药了……你去找一下伯伯嘛,我先回家等你们,火上还烧着水,要去烫一下熊胆。” “要得,我去找你伯伯,顺便把工作交代一下!” 简单交代好事情,陈安忙着回家,陈子谦则是忙着去找宏元康。 他们两人一个是生产队长,一个是保管员,都是全年满工的,平时主要是指挥和分配一下活计。 也就是他和宏元康两人,每天必定以身作则,亲自下地领着人干活。 要是换作是杨连德,早就将事情交给小组长领着去干了,哪会这么劳累。 但也正因为陈子谦领头带着干,这才备受村民拥护,这大半年下来,积极性又高了不少。 陈安回到屋里,火上烧着的水已经开了,他取出熊胆在水中烫好后,送到楼上挂着阴干。 然后到隔壁屋子里,将背篼里的香獐子提了出来,想着要收蜂割蜜,又找来一个装蜜的小瓦盆和一个种地时用来提种子用竹子编织的小提篼。 想了想,两人今天来回奔忙,还什么都没吃呢,所以,又带上几个红苕。 事情准备得差不多,陈子谦也赶到了屋里。 爷俩很快背上背篼,在大村子皂角树汇合宏元康,三人一路赶往山里。 没走多远,就遇上了满屁股血的苏同远…… 第115章 满崖蜜香 “娃儿,你这是啷个咯?” 看着苏同远一副狼狈的样子,陈子谦微微皱了下眉头问道。 苏同远勉强干笑了一声:“被黑娃子挠了!” 听到这话,陈子谦和宏元康都大吃一惊。 “伤得重不重嘛,要不要我们送你去卫生院看哈?” 身为生产队长,陈子谦既然碰到了,不过问一下也说不过去,哪怕苏同远现在大家伙的心里跟个混子没什么两样。 “伤得不是很重,就是点皮肉伤,没得事!” 苏同远话是这么说,但还是被疼得忍不住咧了下嘴。 “你娃儿运气可以哦,被黑娃子挠了还能跑脱!” 宏元康转着看了下,发现苏同远只是屁股受伤,别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觉得很神奇。 这几年还好一点,山里黑娃子被打了不少,变得不那么常见。 要是前面十多年,山里野物比现在多得多,经常听到有人被黑娃子挠,被咬死的居多,逃得一命的,哪个不是浑身是伤,像苏同远这样,遇到黑娃子,只是点轻伤的,还真不多见。 “是陈安和宏山救了我……我先走了!” 苏同远感激地看了一眼陈安,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 “啷個回事哦?” 陈子谦和宏元康两人,纷纷扭头看向陈安。 “边走边说!” 陈安领头前行,顺便把今天从发现苏同远跟来,到打了香獐子和黑娃子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听到陈安和宏山还打了只香獐子,得了麝包,两人也是惊喜,再听到吕明良和封正虎两人的事情后,陈子谦和宏元康两人就变得有些愤怒了。 “这两个龟儿,路子不正,以后要小心了!”陈子谦神色凝重地说。 宏元康也是微微点了点头:“特别是以后在山里遇到!” 陈安沉声说道:“这我晓得,要是以后敢算计我,我不会客气!” 山里的事情,山里解决,山里害命的事情其实并不少,只是这种事情,大都秘而不宣,更多的是借了野兽之口和山里的石窟而不被人知。 选择了撵山,面对野兽就已经够凶险了,再遇上有心算计的人……没点你死我活的觉悟都不行。 三人一路走得快,到了那面山坡的时候,看到宏山一个人蹲在黑娃子身边,正拿着刀子给黑娃子剥皮,已经剥了大半。 黑娃子的四个脚掌和膝盖骨、鼻子都已经取下来放在一旁。 他手中的刀子没动几下,就得拿着枝叶一阵拍打驱赶,天气热的时候,只要有了死物,要不了多长时间,总会聚集不少绿头苍蝇,都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不进行驱赶,很快就会在那些血肉上留下一团团蛆卵,厌烦得不得了。 剩下的事情不多,只是剥下那一张熊皮,把肉砍小背回去就行。 有陈子谦和宏元康两人帮忙,倒也不用陈安插手。 就连宏山见两个长辈来了,也很干脆地跳出来,只是拿着枝叶帮忙赶一下苍蝇。 这只黑娃子得有四百来斤重,他一个人在这里剥皮,翻动一下身体都难,已经折腾了不少时间,也是疲惫。 陈安干脆将带来的几个红苕交给他,让他拢一堆柴火烧一下。 两人从进山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呢,也是饿了。 而他自己则是拿着那个提篼,朝着半山坡上的蜂窝走了上去。 那群蜜蜂,之前被连番惊扰,蜂群到了现在,还没有完全安定,依然有不少蜜蜂在进出的洞口乱飞。 被陈安割了三块蜂蜜,又被封正虎拿出三块,洞里黏在大石头底部的蜂脾,才被拿了三分之一的样子。 蜜脾上,上部存蜜,有巴掌那么宽的一条,下面又有三指宽的那么一条,存的是花粉,再往下,就是满满的蜂卵。 看着剩下的八九片大大小小的蜂脾,也能割下好几斤的蜂蜜。 这是一群非常好的蜜蜂,工蜂的身体金黄,蜜蜂的数量或许算不上多,但这样的蜜蜂那是相当勤快,采集能力非常强,而且非常温顺,是山野蜜蜂中最好的类型。 上辈子腿瘸,陈安也曾在盘龙湾用简单的木头箱子养过几群蜜蜂,一斤好的土蜂蜜一两百块钱,一年倒也能给他带来一笔不错的收入,他对蜜蜂也算是有不少养殖经验的。 他知道,都是属于野生蜜蜂,但蜂与蜂之间区别还是非常大。 在体色上,就表现出很多不同,体色偏黑的麻色蜂最为常见,这种金黄色的太少。 有的蜜蜂,蜂王产卵能力很强,群势也很强,但偏偏这样的蜜蜂蜂群往往一年养到头,没什么蜂蜜,也就勉强维持它们自己需要的,懒得要死。 还有一些蜜蜂,简直就是一群强盗,盗性非常强,尤其是在缺少蜜源的情况下,稍不注意就是一场空前的抢夺和杀戮。 能将“越穷越见鬼”这句话,演绎得淋漓尽致。 养到这种类型的蜜蜂,那简直就是徒劳,甚至是场祸害。 虽然说在盘龙湾的石崖上开凿了不少石窟养蜂,陈安打定一个随缘的想法,但终究还是希望好的蜜蜂蜂群更多一些。 最起码,那样的产蜜量也会多些。 而眼下这种蜂体色泽金黄的,就是他最心仪的。 温顺的蜜蜂,只要动作够轻柔,不挤压到,轻易不蜇人,就即使被蛰几下,对于蜂毒不过敏的陈安来说,也无关痛痒。 他把带来的竹篼挂在蜜蜂进出的洞口上方,然后趴在侧面自己刨出来的土洞洞口,伸手进去,轻轻扒拉一下护着蜂脾的蜜蜂,在它们退让开以后,小心地捏着蜂脾,用刀子顺着粘连在大石底部的位置,轻轻地将蜂脾割下。 然后,他将蜂脾送入挂好的竹篼里放好。 一离开蜂群,感受不到蜂王的气息,这些蜂顿时乱飞乱爬起来。 陈安不敢耽搁,加快手中的动作,很快将第二块蜂脾割下,就在拿出来的时候,他欣喜地看到蜂脾上,一直拖着枣红色长长大屁股的蜂王在蜂脾上快速爬到蜂团中藏了起来。 蜂王出来了,事情就好办了。 通常情况,蜂王在哪儿,剩下的蜂就往哪里爬。 他用一根小枝叶,将蜂脾上的蜂扫落竹篼里,周围乱爬的蜜蜂在蜂王钻进蜂团的时候,纷纷汇集过去。 而石洞中的那些蜂,没了蜂王以后,一下子就乱了,四处乱爬、乱飞,都在找蜂王。 一时间,陈安周围成百上千只蜜蜂飞舞,嗡声大作。 别看只是小小的昆虫,数量多了,那也是声势骇人。 就连下面在剥熊皮的陈子谦、宏元康和在烧红苕的宏山,隔着几十米都能听到上面的动静,纷纷回头看来。 陈安却是丝毫不慌,也不管那些落到手上、身上的蜜蜂,将被扫掉蜜蜂的蜂脾放在一旁,然后自顾自地将里面那些蜂脾一一割下,一样的操作——将蜂脾上的蜜蜂扫落,蜂脾小心放在一边。 这些散落的蜜蜂也不用去管它,要不了多长时间,它们自己就会去找蜂王。 把所有的蜂脾都取出来以后,陈安捧着那厚厚的一沓蜂脾,朝着陈子谦他们走了下去。 就在宏山烤红薯的火堆旁,将那些封盖蜜脾割下来,一块块放在带来的小瓦盆里面,剩下的花粉和蜂卵则没有去碰它们,他准备带回去,稍加捆绑后架设在石窟里。 上面那么多花粉,那可是蜜蜂的食物,还有那许多蜂卵、蜂蛹,孵化后也将是蜂群的新生采集主力,可不能浪费了。 至于蜂群,它们会将沾染在石头上和滴落地面的那些蜂蜜收拾干净。 这是动了蜂群的根了,要搬家的事情,每一只小蜜蜂都会尽可能地吸饱蜂蜜,方便接下来的重新安家落户。 陈安用刀子,割下几块蜂蜜,喂了两块给剥熊皮弄得满手血污、油污的陈子谦和宏元康。 两人纷纷张口接下,美美地在口中嚼着。 “想不到你娃儿还会弄蜜蜂……没有被叮撒?”宏元康笑着问道。 陈安摇摇头:“没有,只要稍微懂得些蜜蜂的脾气,这又不是很难!” 各自吃了两块,在陈安喂他们第三块的时候,两人就甩脑袋了。 真正的好蜂蜜,其实让人放开来吃,根本吃不了多少,非常的甜腻,还特别齁。 宏山和陈安也各自吃了两小块,也开始觉得腻歪,也就不想多吃了,只等着火堆中的红苕烤熟。 等两人吃过红苕,陈子谦和宏元康也将熊皮剥了下来,肉也分别砍成小块,装在背篼里,用蕨棵叶子盖住,准备回家。 陈安还要背装蜂蜜的小瓦盆,要提收了蜜蜂的竹篼,他也就没有背多少熊肉,主要还是靠宏山、宏元康和陈子谦三人背着。 他到蜂窝边看了下,见蜜蜂已经结团,只有零散的几只还在乱飞,更有一些飞出去寻找巢穴的侦查蜂,这些散蜂收不干净,他也就只能将它们给放弃。 他找来一些石头,将自己刨出的土洞口进行封堵。 事情做完后,他提着竹篼里的蜂团,背上自己背篼里的东西,招呼三人回家。 受到震动,竹篼里结成的蜂团紧缩了不少,只是时不时有那么一两只侦查蜂飞了出去,一路上只要走得小心,不把蜂团抖散,倒也不会损失多少。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村里放工的村民在陆陆续续地往回走,不少人都带着背篼,背着满满的猪草。 几人一路过去,随口跟人打着招呼。 直到陈安和宏山又打了一只黑娃子,一个个眼神中充满羡慕。 也有人开口说想分点肉,陈子谦直言,让想要的人到自家屋里来拿。 山财不独享,在哪儿都是这个理。 有人想要,只是些肉的话,分出去一些也是应该,这不但是笼络一些人心让人不那么眼红的法子,这些得了好处的人,自己发现哪里有猎物,有的时候也会知会一声,打到猎物的机会更多,并不是什么坏事。 最开始的黑娃子和豹子,陈安不愿透露出去,主要是那时候自家也是非常紧缺。 一时只能说一时的话。 所有的东西都被暂时放在陈安家里,几人在门口歇气的时候,陈安忙着安置蜜蜂,没有跟三人多说话,提着竹篼前往盘龙湾。 等到了盘龙湾的时候,夕阳下,他看到盘龙湾的石崖上,似乎有不少虫子飞舞,其中一些映着阳光,能看到闪亮的翅膀。 “难道已经有蜜蜂入住了?” 陈安抱着这想法,到了石崖下,抬头往上看,居然真的看到那些装了木门的石窟中,其中有两个已经有蜜蜂进出,顿时有些大喜过望。 之所以选择在石崖上开凿这些石窟养蜂,那是因为,上辈子住在盘龙湾的时候,就经常看到石崖上有寻找蜂巢的蜜蜂在石崖上的缝隙中钻进钻出。 他知道那些都是找洞穴的侦查蜂。 盘龙湾背风向阳,无论是南风还是北风,都有山风阻挡,加之又是在向阳的山坳里,这里非常暖和,是个“蜂水宝地”。 房子建起来才多少天,就有蜂群入住,足以证明他的想法没错。 现在是初秋时节,又到了山中花草繁盛的一个时段,同样也是山中鸟兽和马蜂之类的天敌对蜜蜂造成各种侵害最猛烈的时候,很多蜂群所在的洞穴被破坏,或是蜂群不断经受侵扰,选择了另外寻找洞穴搬家。 这石崖上的蜂群,大概就是因此而飞逃出来,找到了这些石窟里。 无论如何,自己送上门来,那就是好事。 陈安也期待着石崖上蜜蜂热闹飞舞、满崖蜜香的时候。 那一定很美! 第116章 她曾来过 砍来一段干竹棍,用刀子破成几块竹片,又用麻绳小心地将蜂脾捆绑在竹片上,然后选了石崖脚底的石窟,用合适的小竹子撑着竹片贴着石窟顶部,将蜂脾架设在石窟里。 把几块蜂脾都架设好以后,陈安提来竹篼,伸手进去,动作轻柔地将里面温热的蜜蜂一把接一把地捞出来,放到石窟的蜂脾上。 直到大部分蜜蜂都被放进去以后,见有不少蜜蜂往石窟里飞落,估摸着蜂王也已经进去,他才将竹篼里剩下的蜜蜂抖落。 然后,他就守在一旁,看着乱飞的蜜蜂和散落在地上的散蜂,或飞或爬,朝着石窟里汇集,爬满蜂脾,将蜂脾很好地护了起来。 等蜜蜂进去得差不多了,他才将那块封住石窟口的厚实木板装上。 请专门的木匠做出来的蜂巢门板,卡在石槽里,那是严丝合缝,都不需要用黄泥、牛粪之类的东西去填补缝隙。 门板底部用钻花钻了两个小孔,足够蜜蜂进出了。 看着蜜蜂从洞口爬进爬出,很安定的样子,陈安也长长舒了口气。 至于放在里面支撑用的那些竹子,等蜜蜂分泌的蜂蜡将蜂脾粘连在石窟顶部后再取掉就行了,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又去转着看了另外两群自己来的蜜蜂,发现也挺不错,颜色都有些偏金黄。 看这样子,也就来了那么一两天的样子,但蜜蜂进出的热闹。 有一群也在石崖左边靠近根脚的位置,他揭开木板看了一下,单是蜜蜂就占满了三分之一的石窟,非常的强盛,巴掌大的蜂脾都已经做出四五个了。 看看剩下的那些石窟,陈安打算找来蜂脾,提炼出蜂蜡后,烤在这些石窟里。 蜂蜡自带的气味,是蜜蜂熟悉并且喜欢的,碰到蜂每年分蜂或是飞逃、迁徙,外出寻找蜂窝位置的侦查蜂,在路过盘龙湾附近的时候,会被蜂蜡的气味吸引而找寻过来,进入石窟一探,只要里面合适,就会回去领着蜂群入住。 陈安在山上收了蜂群,还把刨出的土洞重新找了石块泥巴填上,也是打主意利用蜂巢里割了蜂脾后剩下的蜜茬之类留下的气味引诱蜜蜂入住。 这是诱蜂的技巧。 在这年头,没有多少人这么做,但到了后世,很多喜欢养蜜蜂的人,经常做些箱子往山上显眼的大树、石壁上去放,就是为了诱蜂,等蜜蜂入住,直接搬回家安置起来就行。 所谓养蜂不用种,只要勤做桶,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一群群势强盛的蜜蜂,每年清明前后,总会分出数个蜂群,这些蜂总要有個安家落户的地方,提供些蜂箱,蜜蜂会自己找来,有蜂蜡涂抹,烤香后,更容易成为蜜蜂的选择。 而现在,石崖上,陈安已经准备好几十个非常适合作为蜂群居所的石窟,热闹起来,只是迟早的事儿。 随后,他又去了自己的新房子看了一圈,然后提着竹篼回家。 到了家里的时候,正碰到村里有五六个人上门讨要黑娃子的肉,陈子谦和宏元康正在给他们分发。 这些人,大都是家里现在缺肉油的,上门来要,也多少是无奈之举。 见到陈安回来,一个个笑着冲他打招呼,夸他厉害。 陈安也谦虚地回应着。 爷俩将这些人送走后,陈安正准备回屋,陈子谦将他叫住:“我已经跟你伯伯说过了,剩下的这些肉,我们两家平分,熊胆、熊皮这些能卖钱的,你准备啷个分?” 陈安想了下,道:“以后的另当别论,但这次我跟蛋子哥平分。” 主意是自己拿的,黑娃子也是自己开枪打死,当了红手,两只猎狗也出力不小,按照常理,分成三份,他占两份,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是,就冲宏山愿意挺身而出护他的那份心意,冲着是他引着黑娃子中的绊脚套,陈安就觉得该平分。 一个敢冒着天大的危险敢为自己挺身而出的人,实在太难得。 何况,没有宏山,想要搞定这只黑娃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陈子谦点点头,笑着拍了拍陈安的肩膀:“不错……很多时候,有些东西是金钱买不来的,这要看你自己怎么做人了。难得有这么一个愿意为你豁出性命的兄弟伙,给再多也值得,撵山,就没有比命更重要的东西,钱嘛,总有别的法子赚,不只是这一条路子。” 很显然,陈子谦也是个比较注重情义的人。 陈安笑着点点头:“我晓得了。” 父子俩回到家里,陈安直接就把怎么分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听到陈安说要平分,宏山和宏元康都纷纷摇头。 说来说去,最后决定,熊胆的钱,宏山和陈安平分,至于熊皮、熊掌、香獐子的钱,宏元康和宏山却是不肯再要了。 他们又何尝没有陈子谦类似的想法,都是重情义的人,才会凑到一起来,在多年时间里,相处融洽。 见两人坚持,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招呼着宏元康和宏山在家里吃了顿饭,两家人把熊肉分了,各自回家进行腌制,只是临走的时候,找陈安要了些蜂蜜。 跟着瞿冬萍去上工,在外面野了一天的两个小侄女看到蜂蜜,刚回来的时候就吃过,现在又凑到桌上装蜂蜜的小瓦盆面前看着。 陈安见状,给她们一人又分了一块,然后提来一只腊着的野猪猪仔,清洗干净后,用竹子叉着,就在火塘上烤着。 这次有蜂蜜,边涂蜂蜜边慢慢地烤,刚吃过饭,倒也不急。 上一次烤的时候,一家子都不怎么舍得吃,让着孩子,这次烤,倒是可以让一家人都好好尝尝。 这一烤就是一个多小时,猪肉表层渐渐变得红润,香气也越来越浓郁。 渐渐地,猪仔的皮有不少完全脱离肉体,形成类似于薯片一样的薄脆层,一口咬下去,“咔嚓”一声,皮层破碎而入口,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令人陶醉。 而肉的部分则因为慢火烤制,肉质都能够保持一种嫩滑的口感,绵密鲜香,涂抹在上面的蜂蜜和腌制时所带有的麻辣,居然交织出很不错的味道。 陈安虽然是业余,但这年头的人没那条件,也舍不得吃,一家子吃到他简单烤制出的猪仔,那味道依旧能让一家子回味无穷。 这次,总算是让一家人都多吃了几块,虽然说还是有半数进了两个小家伙的肚子。 剩下的蜂蜜,还有三斤左右的样子,被陈安找来一个土罐,洗干净烘干后,尽数装在里面,找来牛皮纸用麻线捆扎封口,就放在橱柜最里面,留着以后慢慢吃。 第二天早上,陈安早早地起床,背着香獐子肉和四只黑娃子脚掌,赶到桃源镇上。 大半年时间,陈安除了到镇上买青瓦的时候来过两次,其他时间就没怎么来过了,黑市场上更是一次都没来过。 他才发现,黑市场上摆摊卖东西的人又多了一些,往来的人也多了不少。 他到卖小面的摊子上花了两毛钱吃了一碗小面,顺便跟摊主打听道:“今年管得严不严?” “比往年放松了不少,来撵过好几次,但是被带走的人回来说,也只是简单地教育一下,就放过了,连东西都没有收,被还了回来!” 摊主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显得有些轻松。 陈安微微点点头,他知道,做生意摆摊的事情,在逐渐放开了。 或许,再过上一两年,桃源镇上也会变得热闹,摊位、门面开通一整条街,叫卖声,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 街面上不会再像这样冷清,总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背篼里的东西,也有人来看过,只是,见是野味,舍得出价的,还是一个买的人都没有。 吃完小面后,他干脆背着背篼,回到上次被追撵后,在烧火取暖的路边等着。 这时候天亮得早,七点的时候,红彤彤的太阳就已经爬上了东边的山头。 正在他等得有些无聊,起身顺着路晃荡的时候,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紧跟着一人跳到面前。 陈安愣了一下,等看清楚出现在面前的人后,惊喜道:“是你!” 来的人正是冯学恩的女儿冯丽荣。 她穿着一身棋子格的的确良衬衣和一条淡青色的裤子,整个人更显靓丽,也更干练,那两条之前垂到胸口的麻花辫,又长长了不少,都已经齐腰了。 “那么长时间才认出来……”冯丽荣撇撇嘴,显得有些不高兴。 陈安挠挠头:“都有大半年时间没碰过面了,再说了,见到你的时候,穿着厚棉布衣服,现在却是一身的确良,看上去简直就不是同一个人,变得更乖咯。” 听到陈安的夸赞,冯丽荣脸色微微一红:“我可是每次来这里,都会按照我老汉所说的等着看伱来没来,只是一直都没有遇到。” “这大半年的时间,我一直在忙着盖房子的事情,也就这两天才又开始撵山。” “我晓得,用石头建成的大房子,很漂亮!” “你啷个晓得,你都没去看过?” “哪个说的?我去看过几次,只是每次去都看到你一直在忙,没有打扰。” 陈安又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她曾去过盘龙湾,而且还不止一次! 第117章 被问懵了 陈安看着这个此时除了青春靓丽,还略显调皮的女子,微微笑道:“到了我家里都不进去坐坐……” “这不是看你们一家都在忙起的嘛!” 冯丽荣摇摇头:“再说了,我是去找你收东西的,你都一直没有撵山,东西也肯定收不到撒,我还去做啥子,帮你搬石头,提砂浆?” “也不是不行撒!” “想得美!” “真的只是来找我收东西?” “不然嘞?我闲着没事啊!” 看着冯丽荣满脸嫣然,陈安心里刚生出的一点点希冀,一下子泯灭了。 想多了! 却见冯丽荣转身扒拉过陈安靠在路边的背篼,问道:“这次带来些啥子好东西?” “一只香獐子的肉,还有四个黑娃子的脚掌。” 陈安微微叹了口气,神色也变得平静:“都是昨天才打的。” “又打到黑娃子了,厉害哦……香獐子,我以前见我嘎公打到过,他说香獐子会吃蛇,是不是真的?”冯丽荣一边说,一边问。 香獐子会吃蛇? 陈安一脸莫名其妙,他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李豆花都从来没有跟他说过。 “我不晓得!”他老实回答。 “我听我嘎公说嘞,五月的时候得到的麝包中,里面掏出来的麝香里有蛇皮蛇骨,是不是真的?”冯丽荣又问。 麝包中的麝香中有蛇皮蛇骨? 陈安觉得香獐子吃蛇就已经闻所未闻了,这吃进肚子里的蛇,又怎么可能蛇皮和蛇骨出现在麝包中,怎么也联系不上呀! 于是,他又摇摇头:“还是没听说过。” “他还说,香獐子到了六七月吃蛇,吃虫子,到了冬天的时候麝香就满了,开春的时候肚脐内会疼,它自己就会用后蹄把麝包里的香踢出来,然后拉屎拉尿盖住,是不是这样的?”冯丽荣再问。 香獐子有这操作? 陈安再一次愣住。 他细细想着冯丽荣的话,突然想到前两天和宏山到山里看到的那只躺在石头上晒麝包的小香獐子,麝包打开的时候,各种甲虫、苍蝇、蚂蚁,往麝包里爬进爬出的样子,最后麝包闭合,将它们包裹在里面的情形…… 难道冯丽荣所说的吃,是这么回事? 那麝包打开的时候,如果有小蛇爬进去,被麝包包住,也是很有可能的。 麝包中的麝香是香獐子标注活动区域的地方东西,也是发情的时候,靠气味引诱雌性香獐子的东西,过了这个时期,麝包中的麝香存满了,总不能一直存在里面,用蹄子踢出来,然后又慢慢装满麝香……这也很有可能。 以后撵山,碰到香獐子的粪便,倒是该好好翻看一下,说不定真的有被它的屎尿盖住的麝香,反正香獐子拉屎尿的位置比较固定。 不……今天就可以去看看! 昨天打的香獐子所在的那片山野里,找到排粪便的地方看看,说不定真能找到麝香。 这都已经是入秋了,开春的时候香獐子从麝包里踢出来的麝香,经过那么长时间的风吹雨淋,恐怕早就已经废了……还是值得验证一下,如果是真的,开春的时候碰到,才不浪费撒,好歹也是几十块钱一两的东西,以后还会更贵。 见陈安微微皱着眉头都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冯丽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看就晓得,你还是认不到!” 陈安今天是真被冯丽荣问蒙了。 这些问题,都是他不曾想过的。 于是,他坦然一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说,算是长见识咯!” “耶,还挺谦虚的嘛!”冯丽荣不无打趣地说。 “这可不是谦虚,是真不晓得!”陈安认真道。 “行咯,不逗伱了,我也只是听我嘎公这么说过,他也是听老辈人说的,他自己也没见过,啷個可能香獐子吃进肚子里的蛇和虫子,不是变成屎尿,而是连皮带骨地跑到麝包里去嘛,麝包又没张嘴!” 冯丽荣咯咯笑道:“我也只是随口说一句,莫要当真。时间不早了,说正事,香獐子的肉是好东西,比獐子、鹿和兔子这些肉还好,关键是稀罕,现在也是越来越难遇到了,去年我老汉买了一只,花了二十块钱,今年给你涨涨价,给你二十。 还有就是这几个黑娃子脚掌,上次给你买的时候,其实价格给便宜了些,这次也给你二十。 一共四十块钱,你看得不得行?” “要得!” 陈安想都不想,就点头答应下来。 不卖给冯丽荣,他都不知道卖给谁,就这镇上,谁舍得花那么多钱买这些东西。 能换成钱,总比背回去自己吃要强得多,这个价格也已经远超他的预期了。 家里还有不少熊肉,这些肉背回去,一时也吃不了,只能是腌制后烟熏保管,天气太热了,说不定一个小心,没有保管好,臭了更可惜。关键是,还不一定能做出好味道。 冯丽荣此举,给那么高的价格,在陈安看来,像是在给他送钱一样了。 他帮着冯丽荣将这十多斤的獐子和黑娃子脚掌装袋,见她背篼里还有两只斑鸠和一只野兔,于是又问道:“这些东西要的多不多?” “这些价格便宜些,吃的人当然也多一些,撵山的时候,这些小动物,也可以多打,几乎每天都收,虽然说县城里也能收到,但还是供应不上……今年来吃野味的人也多了不少。” 冯丽荣说着,将钱数给陈安:“帮忙把背篼给我提起来一哈!” 陈安点点头,弯腰抱着背篼口往上一提,发现背篼里的东西,也就五六十斤的样子,倒也不算太重。 冯丽荣利索地套上背篼,跟陈安打了个招呼:“走咯!” 她说完转身就走,一对麻花辫在转身的时候,甩得飞了起来。 “妹儿,回去的时候记得替我向冯叔问声好!” 陈安在后面喊了一句,他可没有忘记过年的时候,跟赵昌富家发生的那一档子事情,还有公社唐书记被撤的事儿。 他估计,十有八九是冯学恩帮忙说话了。 冯丽荣转身冲他笑了笑:“晓得咯,还有没有别的事?” “还有就是熊胆、熊皮和麝香,也请帮忙问问,有没有人要!” 陈安当然也希望这些东西能卖更高的价格。 “晓得啰……我回去跟我老汉说一声,下次碰面的时候告诉你结果!” 这一次,冯丽荣脚步再没有停留。 陈安在后面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直到冯丽荣走远,他才转身回到镇上。 一直等到兽医站开门,他进去给进宝买了些治伤的药物,又往供销社买了点饼干,省得两个小侄女惦记。 然后,他又专门去铁匠铺找了老大爷,从他那里买了不少他用钢筋加工打磨出的尖头独弹,花了三块多钱,有好几十颗,够他用一阵子了。 没别的事情做,陈安也就直接回村子。 等到盘龙湾的时候,都已经十点多了。 想到昨天安置的蜜蜂,他专门去盘龙湾石崖下看了一眼,见蜜蜂已经从留着的洞口有进有出,有蜜蜂带着花粉返回,也有蜜蜂带着清理出来的一些蜜脾碎渣扔出来,一副井然有序的样子。 他知道,这群蜜蜂已经稳定了。 随后,他没有过多停留,忙着往家里赶,一路看到沿河的稻田和山地里,村民们在有说有笑地干着活计,主要是清理地埂上长得繁茂的杂草藤蔓。 玉米已经开始灌浆,进入成熟期,把地埂上的杂物清理掉,能减少老鼠、拱猪(猪獾)、狗獾子在地埂上安家落户,就近糟蹋庄稼,也能避免遮阴,庄稼成熟得慢。 老房子门前,云梅和云兰在自家门前切着猪草。 已经六岁的云梅懂事许多,也开始为家里分担一些事情,领着妹妹云兰,还会背着背篼,去田间地头割一些猪草回来喂猪,也会在中午接近队上放工回来吃中午饭的时候,先做一些拢火、烧水、洗菜之类的家务。 看到陈安回来,姐妹俩立刻迎了过来,跟着跑来的,还有招财和受伤后显得有些萎靡的进宝。 陈安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将买回来的饼干递给她们。 两人的心思一下子就全在这些对她们来说顶美味的东西上了。 陈子谦、耿玉莲和瞿冬萍三人上工,陈平还在继续摘油桐果,看柿子树下堆着的油桐,他应该已经回来过一趟了。 陈安在给进宝换了药以后,交代云梅:“幺爸还要进山一趟,吃饭的时候不用等我!” 小家伙只顾着吃,随口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他随后提了自己的火枪,朝着昨天被苏同远开枪惊出香獐子的地方找了过去。 进宝被他留在了狗窝里,只带了招财,帮忙查探一下可能出现的野物,也预防一些危险。 等到了地方,在山林里转了一会儿,找到香獐子活动留下的兽道,一路找寻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林间几块山石间找到了香獐子排屎尿的地方。 那是一棵马尾松的下面,厚厚的松针之间,散落着一窝窝的黑色花生米状的粪便颗粒,有的看着还新鲜,还有不少已经发霉发白,覆盖一平米左右的位置。 看得出,这只香獐子,已经在这片地方生存了很长时间。 第118章 折耳根之神 麝香是很贵重的东西,陈安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验证一下冯丽荣说的事情,以免以后错过这些还能收集起来的好东西。 隔了一夜的时间,香獐子活动的地方,依旧能闻到明显的臭味,尤其是这片排粪便的地方,腥臭的气味更为浓郁。 陈安耐着性子,忍着腥臭,折了一根小树枝,就在这片地方,扒开松针和香獐子的粪便仔细查看。 花了大半个小时,在一堆发白发霉的粪便下面,还真看到些棕色的东西。 他一下子变得欣喜,伸手抓起来一小团,在指头上搓捻开来,又凑在鼻子下闻了闻,越发确定这就是香獐子春季的时候自己从麝包里踢出来的麝香。 可惜的是,隔的时间太久了些,已经废了。 但陈安反而觉得高兴。 至少,自己又增加了一些实用的经验。 秋冬季节都是猎捕香獐子的好时候,过了这个时间,在春季的时候如果遇到,还可以收集,虽然能收到的只是些散香,但仍然是值钱的东西,总不是坏事。 现在,陈安多少开始对冯丽荣的嘎公起了兴趣,居然知道这么些事情。 虽然说法跟所了解的有出入,但只要弄明白,就会发现,其实是挺有意思的东西。 不过,这倒也能理解。 他们很可能没见过香獐子会打开麝包,吸引甲壳虫、蚂蚁等东西进入麝包的情形,误以为是那些虫子、小蛇之类被吃下,然后存储到麝包里面形成麝香的。 事情得到证明,陈安没有在这里继续停留。 好歹出来一趟,总是要在山上找找看看的,别的不说,能碰到只兔子、野鸡,或是找到个竹溜子的洞穴,那都是好的。 他也没有走多远,就在附近的山间、沟壑一路走一路看。 结果兔子、野鸡之类,仿佛消失了一样,影子都没有看到,反到在山谷里的一道泥沟旁,看到了大片的折耳根(鱼腥草)。 如果邀上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一起聚餐,面对这种有趣的东西,甘之若饴的多半是西南老乡,而剩下的人多半会在品尝后紧锁额头与它严守三尺以上距离。 很少有几种蔬菜能够让人如此泾渭分明的表示对它的喜爱或者是讨厌,但是折耳根确实是如此,喜欢或者不喜欢,对于它的独特风味很少有人站在中间。 作为是南方地区常用的天然草药,折耳根已有上千年的使用历史。 但传统上把它作为常用食材的仅仅是四川、贵州、云南及湖南西部等少数区域,其它地区则很少将它作为蔬菜或者香料食用。 这也让它成了云贵川渝(西南f4)的代表菜肴,一度被奉为“折耳根之神”。 于是,也就有了这么一句有些中二的话语:老表,折耳根之神会保佑每個西南的孩子,折门! 上辈子陈安听到这话的时候,觉得挺搞笑,但后来细细一想,这代表的更是一股浓浓的难以割舍的家乡回味。 对于从未接触过折耳根的人,第一次品尝折耳根就像是一种惩罚。 看似白净清爽的根茎蔬菜,诱惑下将几节折耳根夹入嘴,汁液随着咀嚼突然释放,一股强烈的类似鱼腥的气味伴随着少许苦涩感觉瞬间弥漫口腔。 多数人此时的第一想法是赶紧将之吐出而非下咽,这正是多数人对于鱼腥草的初印象。 而在喜欢吃折耳根的西南地区,那里长大的人却大多是它的死忠粉。 不过,很多人甚至没听过折耳根的另一个名字——鱼腥草。 也不知道从小是怎么稀里糊涂地被父母喂了第一口这气味别样的食物,似乎天生使然地就习惯了这种口味。 对西南地区很多人来说,折耳根做的菜肴不仅具有着一种独一无二无可代替的美妙味道,还是走出故土的人最容易牵肠挂肚的食物之一。 陈安也一样! 事实上,在这些年,折耳根可以说是除了红苕之外,最容易看到,并端上饭桌的野菜。 山沟、土埂、野地,那些潮湿的地方,很容易就能见到它们的身影。 毫不夸张的说,这对于蜀地不少人来说,也是一道救命菜,简单的腌制,甚至什么都不放,只需要少许盐,就能从它身上迸发出别样的味道。 和讨厌红苕不一样,陈安对折耳根却是非常痴迷,简单一盘腌制的折耳根,配上一杯酒,他就能吃得有滋有味,完全停不下来。 吃烤洋芋的时候,吃烤红烧的时候,炒肉的时候,煮酸辣粉的时候……在他看来,要是能有一些折耳根,仿佛整个世界都能一下子变得精彩。 石河子村家家户户都离不了这道菜,每每见到,肯定都是争先恐后地抢挖,生怕慢了一步就没了自己的份。 也正是因此,村子周边反倒很少能见到这种野菜,都快被挖绝了。 那道田埂上有,那片水沟旁边有,都被人记得清清楚楚。 每年折耳根刚冒出嫩叶就被人采挖一空,也就留下些细小断根,在那些适宜生长的地方“苟延残喘”。 今天难得在这里见到,密密麻麻的,铺开了七八平米那么一大片,真是难得。 采挖出来,都够吃上好几顿了。 陈安当即放下火枪,用开山儿砍了一节木棒,简单削尖后,找着这些折耳根的苗开始采挖。 已经入秋了,折耳根长在外面的心形叶片已经显老不能再吃了,还开了不少白色的四瓣小花,有着黄色的柱状花蕊。 但是,这些深埋在柔软泥土里的用来吃的根,却因为山沟中积蓄了不少落叶,腐化后土质变得肥沃的原因,长了很多分枝的根状茎,在泥土里蔓延了很长,而且比起石河村周边河沟瘦地里那些干瘦的折耳根,这里的要肥壮很多,依然非常脆嫩。 陈安在这里选着比较粗的一刨就刨了两个多小时,少说也收获五六斤的样子。 不愧是野生的,抓起来一闻,那种特殊的香味,就是比家养的药浓郁得多。 剩下还未刨的折耳根还有不少,以后想吃,随时可以来挖,他把这片地方牢牢地记在脑海里。 挖起来折耳根带回家,短时间内吃不完,他准备带一部分,到盘龙湾,选在石崖靠近河沟的比较阴湿的地方,也栽上一片。 他相信,只需要稍加管理,施点农家肥,这美味就能长得很肥壮,方便以后随时可以食用。 同样作为一种传统中药材,很多讨厌折耳根的人认为有毒,应该踢出食谱,但也有不少喜欢的人认为从自己到自己老妈再到她姥姥,在家乡吃了上千年,也没有谁是因为这个而呜呼的。 在陈安这里,从来都认为,任何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砒霜还被用来美容养颜呢! 折耳根在他这里就是地道的美味,也是生活的一大乐趣! 将这些折耳根收集起来,放在水潭里稍稍涮洗,白嫩的根茎依然那么可爱,就着根茎把这些折耳根捆成一大坤,陈安提着回家。 到了家里面,看到陈平在柿子树下休息。 “老弟,回来了!” 陈平满脸的汗渍,看上去显得很疲惫,一双手也因为摘油桐果而弄得黢黑,但看到陈安回来,还是很高兴地咧嘴笑着打招呼。 这大半年时间里,陈安的转变,和靠着陈安盖起来的大房子,让他心甘情愿地收起了身为大哥的那些脾气,在对待陈安的时候,他再没有之前的各种看不惯。 陈安点了点头:“哥,觉得累了,就休息两天撒!” “没得事儿,我休息哈再进山一趟,还有几棵树上的油桐果没有摘,还能摘够一大背篼。不过就是附近的油桐果已经没有多少了……你看看摘回来的这些油桐果,榨的油够不够用了。” 用油桐果榨油赚钱倒是其次,他主要还是想着自己宽敞漂亮的石头房子,山里潮湿,尤其到了雨季,可以连绵不绝地下好多天。 有这么好的房子,里面的木料也应该好好保养起来。 陈安看了看堆在柿子树下的一大堆还没有剥壳的油桐果,到屋里将折耳根放在桌上,再到楼上看看楼板上晾着的铺满整个楼板的油桐籽,数量已经不少。 经过陈平这些天的努力,单是油桐籽少说都有四五百公斤了。 他估摸一下,觉得榨出的桐油应该够用了,下楼后,跟陈平说道:“应该差不多了,不好摘就不要去了,先休息两天嘛。 我们哥两个大半年时间没有上过工,也该跟着去做上一段时间,支持哈老汉的工作撒,先晾着,等天阴下雨干不了啥子的时候,再来把它们榨成油……不用担心,屋子里面打家具的钱,等卖了那个熊胆就够了。” 陈平一个人在附近还好说,更深的山里,不适合他再去。 陈平点点头,催促道:“中午饭给你留起的,赶紧去吃!” “好!” 陈安回屋里,打开铁鼎罐和橱柜看了下,还是日常的煮红苕,还炒了些新鲜的熊腿肉,但现在,看着这熊腿肉,陈安都觉得没有自己刚挖来得折耳根香。 第119章 有必要扩大狗帮 陈平将口袋里的油桐果倒出来,把袋子往背篼里一塞,挎上背篼,又进山去了。 陈安则是回到屋里,往火塘里添加了些柴火,将留给他的饭菜热上。 趁着热饭菜的时候,他从带回来的折耳根中拿出一些,挑拣混杂其中的杂物,也顺便将折耳根根节上的须根给摘掉,摘出一把以后,他将折耳根洗干净,折成小段,从缸里捞来一些豆豉,地里摘来几个青辣椒和几根小葱,洗干净切碎,再撒上些盐,简单一拌即可。 辣椒、小葱的青翠和折耳根的白嫩在等待的时间里,慢慢糅合,等到陈安将饭菜热好,开始吃的时候,这盘简单的折耳根,已经非常入味,让这顿简单的饭食,在咀嚼的喀嚓声中,越来越美味。 直到这一盘折耳根尽数下了肚子,还有些意犹未尽。 稍作休息后,他又带上一些折耳根,提了锄头,前往盘龙湾,在河畔阴湿处,挖了一小片地,将一段段折耳根埋在里面。 这是一种极好养活的香草植物,用根简单的扦插就能繁殖,今年种下,来年就能长成一大片,一年栽下,取用多年都没问题。 眼看已经下午四五点钟,暂时也没什么事情好做。 陈安回到老屋,拖来一把凳子,就坐在柿子树下,开始给那一大堆油桐果剥皮取籽。 陈平回来后也加入其中,哥俩一直忙到傍晚,估摸着陈子谦他们快要放工了,陈安才去洗手,开始准备晚饭。 当然,唱主角的,依然是折耳根——一碗凉拌的折耳根和一碗折耳根炒肉,也是各有滋味。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陈子谦笑着问道:“那些肉卖了好多钱?” “四十块,我到铁匠铺买了点独弹,给进宝开了些药,给两个侄女买了点零嘴,还剩下三十五块钱!” 陈安也不隐瞒,将剩下的钱从贴身的内兜里取出来,随手递给耿玉莲。 没分家之前,赚来的这些钱,他不打算自己装着,本就存了对陈平的帮扶之意,更不想因为这些钱,影响哥俩之间好不容易缓和好转的关系。 上辈子一转眼,阴阳两隔,想再见到都难,他也不在乎这点钱到时候分家,会分给陈平一半。 毕竟,全家人现在还凑在一起过日子。 等以后分了家,过了那场灾难,他也有了自己的家庭,自然是各凭本事讨生活,他对陈平稍加指点就行了。 “从明天开始,我会跟着上一段时间的工!” 陈安顺便说了一句。 “不是天天想去撵山嘛,啷个又不去咯?”耿玉莲有些奇怪地问。 “进宝受伤了,仅仅带着招财进山,不是太安全!” 不得不说,进宝掏后的能耐,在遇到凶猛野物,只要咬住了,能很有效地定住野物,在安全性上,有很好的保障,猎杀的时候,也能起到瞄准的好时机。 在昨天猎杀黑娃子的时候,进宝就表现出很强的掏后能力。 如果没有进宝袭扰,黑娃子追撵宏山的时候,短时间内或许能跑过,可是,稍为有些闪失,事情就难料了。 何况还有地形限制,和野物比起来,野物仗着皮糙肉厚可以横行无忌的地方,很多时候却是人本能地考虑要避让的。 在这种情况下,进宝掏后的能力,就能起到很好的干扰作用,是更拉仇恨解除撵山人危险的招数,非常有效。 关键时刻,能有更好的机会进行猎杀瞄准,甚至能救命。 招财嗅觉好,找寻猎物厉害,但毕竟只是中型的猎狗,虽然很灵活,但在力量上,比起大型猎狗,差了不少,钳耳的话,并不能有效将猎物拖住。 进山的时候没有进宝参加,他还真的有些不安心。 两条猎狗,在陈安看来,进山的时候缺一不可。 还有,想要考虑在这条路子上走得更稳妥些,陈安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扩大狗帮的力量,仅仅是两条猎狗的话,力量还是太薄弱了一些,很难圈住猎物。 他准备抽個空,去看望一下李豆花,顺便请他帮忙找上几条好狗。 自己这师傅,丢开了一堆子烦心的事情,自己一个人在山里独居,过逍遥日子。 这大半年的时间,回到山里茅草屋的日子并不多,只是偶尔回来住上几天,然后又领着巴豆外出访友去了。 翻过年以后,他先到鹞子岩那边,去找了送给陈安两条青川犬的大爷,在那边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平日里也就喝喝酒,摆摆龙门阵,时不时一起邀约着进山,打点野物或是找点泡酒的草药。 回来后,在家里呆了几天,又去城口、镇巴,还说准备到恩施,想去一趟神农架。 陈安忙着盖房子,却也在天阴下雨干不了活计的时候,去茅草屋找过,几次下来,只碰到一次。 老头子这些年撵山、采药,就以他自己一个人的日子来说,打上一头黑娃子,所能卖的钱,就够他逍遥不少日子,倒是真的可以随便到处晃悠。 至于一路所过,所需要开的那些出行证明,在他那里完全被忽视了。 反正大都走的是山路,谁管得了那么多。 陈安也不得不佩服,他那么大把年纪,还有这么好的精神。 有这样一个到处游荡的师傅,请他帮忙寻找猎狗,那再好不过了。 而现在,要再进山,怎么也得等进宝的伤完全好起来才行。 听到陈安要跟着去上工,陈子谦和耿玉莲都笑了起来。 陈安从双亲脸上,他看出不一样的意味,忍不住问道:“我啷个觉得,你们又在盘算啥子!” 陈子谦摇摇头:“这不是高兴撒,你老汉我当了大半年队长了,这还是你第一次去上工,不管啷个说,那也是在支持我的工作撒。” 耿玉莲笑得更乐了:“我让你老汉给你安排个轻松点的活计。” “老妈,这怕是有些不妥,特意安排的,不怕人家说三道四蛮?” 陈安笑着说道:“跟别人一样就行了,别人能干啥子,我也能干啥子!” 他更希望的是,通过一段时间的上工,也跟村里其他人多走动走动。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陈子谦在石河子生产队,树的就是一个公平公正的队长形象,也正是因此,得了不少人心。 大概现在还有些仇视的,也就只有杨连德一家子和赵昌富家婆娘和小儿子。 但是这两家人,哪怕心里有怨气,也不敢表露出来,没什么人理他们,就连赵中海这之前跳脱的小子,也规矩得不得了,平时陈子谦给他们安排工作,从不多说一句,只是闷头去做。 但其实,陈子谦也从没有以任何方式刁难过他们,反而在安排上,多有照顾。 正所谓,祸不及妻儿,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做得太绝。 这倒不是心软的问题,而是陈子谦在坚守一些道义。 “我问过老幺,他说这些油桐果差不够用了,附近山上几乎都被我搜了一遍,不好摘了,明天我也跟着去上工!” 陈平也跟着说了一句。 “去嘛,一家子都去!”陈子谦点头道。 “老汉,明天干些啥子活计?”陈安随口问了一句。 “分成三拨,一部分去积肥,一部分继续割地埂,还有些分去水田,要割稻子咯!” 陈子谦随口说道:“明天安排你去打谷子,这可是个重体力活计。” 陈安微微点点头,表示了解。 对于收割粮食,山里没有夏收和秋收这两个概念,通常把夏初收割小麦,豌豆、胡豆为主的收割,称为收割小春,把夏末和秋季收割水稻、玉米、黄豆为主的收割,称为收割大春。 收割大春,就是从打谷子开始。 正所谓,秋前十天无谷打,秋后十天打不赢。 打谷子讲究的是快。 谷子一成熟,风一吹动,它就开始掉落,成熟越久,掉落越快。 谷子有打九成黄的说法。 这样,只有抓紧时间把谷子打回来,才能减少损失。 抢着好太阳,赶紧晒干入仓,秋后还有“二十四个秋老虎”的好天气,不趁这个时间把谷子打回来晒干,就失去晒干谷子的好机会。 不过,山里以山地为主,能种稻子的水田不多,不需要安排多少人人手,也就是三五天的时间就能搞定。 而且,因为偏北的缘故,稍微要冷一些,稻谷成熟也就稍晚。 但是为了争快,干啥都是拼体力了,确实是个重体力活计。 一家人吃完饭,锅碗瓢盆一收拾起来,也没闲着,一起围到柿子树下,给那一大堆油桐果剥皮,就连两个小侄女也过来帮忙,拿着木棒朝着油桐果敲敲打打,费劲地摆弄着。 她们开始的时候还觉得好玩,过不了半小时就耐心全无了,变成了乱敲乱打,终于,在云兰拿着木棒给自己手上敲了一下以后,哇哇的哭喊声中,被一家子将两姐妹撵到一边去玩了。 一直到天黑,油桐果还没弄完,只能暂时放下,改天再剥。 第二天早上,一家子起了大早。 一家子匆匆给家里的四头猪喂上切好的猪草,把下蛋的鸡也用箩筐罩起来后,然后一起赶往皂角树场子。 陈子谦敲响铁钟,大声吆喝几声,村子里的人纷纷赶往场子上集合。 整个场子上,很快热闹起来。 第120章 留下来?(为盟主光阴易老莫恨别离加更1/10) 集合的时候看到陈安和陈平也在,村里不少人上前跟陈安打招呼,打趣说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当然,这更多的是开玩笑。 从去年冬季到现在,陈安打的猎物数量不多,但架不住都是值钱的山财,如今大房子都已经盖起来,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村民们其实都清楚,陈安哪怕不上工,就靠撵山,也能把日子过得滋润,一个个只有羡慕的份。 开始可能还会觉得陈子谦放任他的两个儿子不管,多少有些偏袒的嫌疑,但后来一想,少两個人上工,就少两个人分口粮,也不是什么坏事,也就对陈安、陈平两人不上工的事情习以为常了。 反倒今天看到,觉得稀奇。 一大帮子人凑在一起,特别是小青年之间,各种荤素龙门阵才是正常交流。 “那个长的好乖哟!” “谁家女娃儿出嫁了、哪个娃儿娶媳妇了!” “那两个对上眼了!” “白天啷个出工都打偏打偏嘞,肯定是晚上那活路搞多了。” …… 插诨打趣的话语层出不穷,乌泱泱的人群中,乱七八糟的话语挡不住地往陈安耳朵里钻。 这也算是山村里笑谈解闷、打发时光的乡村文化,或是穷作乐打精神牙祭,也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异性审美各不相同的人性。 曾经,陈安也是其中为这些事情乐此不彼的人中的一员,倒是见怪不怪。 陈子谦跟宏元康、会计和记分员他们商量过后,又跟几个小组长说过要求,然后开始点名分工。 不出意外地,陈安和宏山都被分去打谷子。 事情一定,一帮子人忙着去保管房取拌桶、箩篼、挡箦、围子和镰刀等收割工具。 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组建“拌桶”,也就是组织收割稻谷人员的基本单位。 打谷机还没出现,是四个人一架拌桶,也就是四人一个收割稻谷的基本单位。 这个基本单位的组建,是自由组合,劳动力强的和劳动力强的组合,弱的跟弱的组合,这样以免劳动力弱的人占了劳动力强的人的便宜。 因为打谷子是以打回来的谷子的重量评计工分。 按照往年,一天的时间,强的劳动力一天打谷子,可以打八到十挑田的谷子,水谷子重量一般在两千八百斤左右,弱的大概也就打六七挑田的谷子。 陈安和宏山自然是一组,等其他人分完,又有一个没得选的同龄加入进来,最后剩下的,只是一直游离在人群之外的董秋玲。 两人都无所谓,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四人带着工具,随着浩浩荡荡的人群,顺着石河子一路往下走。 山间田地零散,这里分走几个,那里分走几个,等再往后走上一段,已经没剩多少人,四人也到了自己打稻谷的田地。 到了田里,几人先忙着在地里中段的位置,选了一片比较干燥的地方割掉稻谷,陈安和宏山忙着将拌桶、挡箦、围子架设起来,董秋玲则是和另外一个村民继续割稻谷,只是,他们两人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董秋玲像是成了哑巴一样,一直不曾吭声,只是埋头干活。 打谷子相当耗力气,不管干什么都不轻松。 作为主力,陈安和宏山当仁不让地接过拌桶的活计。 这时候,处于末伏天气,太阳暴晒,汗流浃背,忙不了多长时间,人身上连裤腰都没有一点干的。 脚杆陷在稀泥里,走动一步,要比干地上走路多费一倍的力气; 弯腰割谷,速度同样要快,不然都供不上陈安和宏山,腰杆一会儿就弯得难受; 打谷子,每一下都是甩动膀子、扭动腰干的重力气活,还不要说拉装着水谷子的拌桶和挑一百七八十斤的谷子回皂角树场子上晒,他们两人也够受。 四人组合打谷子时,到了上午十一二点,人没有力气摔打禾把子。 挑谷子回生产队时,四人走路都在打蹿蹿。 打谷子还要负责晒谷草,因为谷草也是农村人的宝贝。 供晒谷草的场所——田坎土壁太窄,几人只好将谷草立在田坎土壁上。 在滴干水气后,生产队会派妇女或老年人用纤担挑着到别处去晾晒。 这片田地沿着河岸有挺长的一段,够四人忙活到稻谷收结束。 下午的时候,比较热闹一些,云梅和云兰带着背篼,跑到田里来跟着捡谷子。 小娃儿们在稻田里,捡拾大人们打谷子时掉落的谷穗,或搓下打去谷子的稻草上残留的未黄的谷粒,或捞起大人们将谷子撮走后,拌桶里没撮完的一点谷子。 大人们如果发现有自己家的小娃儿在此捡谷子,就将拌桶里的谷子多留一点,让孩子捡去。 这种事情,其实很多家孩子都会做,也是让家里难得有吃上一顿米饭的好机会,只要不过分,大多时候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 两个小家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紧紧跟在了董秋玲身后,弯腰捡稻穗的频率挺高,小小的背篼,等忙到晚上回去的时候,愣是捡得满满当当,还是用手往里面压紧实。 陈安知道,这是董秋玲在故意给两个孩子放水。 尝到了甜头,第二天两个小家伙早早地就在田地里等着了。 当然,主要是懂事的云梅在捡拾,而云兰,更喜欢追逐在稻田里吃得肥壮的蚂蚱,拿回去以后,不用油,哪怕是放在柴火上烤得香脆,撒上点盐,也能当成极好的零嘴。 早上背了一背篼,下午没多长时间,又是一背篼快要装满,董秋玲放水越来越严重了。 照这样下去,别看云梅也还背不了多少,但只要三天时间,也能在屋里多出一袋大米的稻谷。 陈安不想这种事情被人看到,也不想听人传出难听的话来,在休息的时候,第一次主动去找了董秋玲。 董秋玲坐在田埂边,挽起裤脚露出的小腿,半截白皙,半截裹满泥浆,她双手托着下巴看着下边哗啦啦响的河流出神。 陈安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一偏头,看到她的双层眼皮、浓细眉毛和轮廓鼻梁,在汗水的浸润下,有着别样让人心动的感觉。 他深深吸口气,将目光看向别处:“董姐,你还是少漏些,正常割稻子就行,漏多了,云梅捡得太多,这要是被人看见,我老汉不好做人。” 董秋玲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陈安,没有回答陈安的问题,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嬢嬢前几天问我,我是不是还想着回锦城?”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转头看向董秋玲:“那你啷个回答的?” “我说想,做梦都在想,但看着人都走完那么长时间了,我这边还是一点回城的音信都没有,再想想家里的情况,我担心我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董秋玲苦涩地笑了笑:“然后,嬢嬢又问我,愿不愿意就留在村子里,去你家……” 陈安愣了一下,他现在忽然反应过来,那天晚上说要来跟着上工的时候,自家老汉老妈那意味深长的笑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他们已经问过董秋玲了……难怪故意安排董秋玲跟着一起干打谷子这种体力活,根本就是想创造机会,让两人呆在一起。 他朝宏山看了一眼,发现他和另外一个同龄,早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 都是计划好的! 董秋玲话说到这份上,陈安再一声不吭,那就有些说不过去。 上辈子好歹也经历过些事情,对于这种事,他不是愣头青,也有足够厚的脸皮,但也忍不住有些心跳加速:“你又是啷个回答的?” “我说我也不晓得!” 董秋玲笑了起来,忽然很认真地问陈安:“你……喜不喜欢我嘛?” 陈安挠挠头:“要说不喜欢,那就是自欺欺人。” “我觉得不是,不然从去年过年到现在,你几乎没有去找过我,也很少跟我说话。” “那是因为我晓得,哪怕伱人留在山里,心也是在城里的,还不如早点打消这种非分之想,万一到了以后,弄出个妻离子散的场面,不是啥子好事。” “如果我愿意留下来嘞?” 董秋玲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说到:“我看不到回城的希望了,已经死心。在这村子里,也就只有你们家是真心护着我的,这些年,也帮了我不少忙。” 突然的转变,让陈安有些措不及防。 这个问题,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忽然又想起了冯丽荣。 董秋玲、冯丽荣,在陈安心里,其实都是娶回家当婆娘极好的人选。 只是,董秋玲的情况他多少知道一些,理性地放弃,而对新结识的冯丽荣有更高的期盼。 他当然也清楚,冯丽荣虽然自小生活在农村,但也是县城里的人,也觉得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事情。 何况,从认识到现在,满打满算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跟冯丽荣也只能算碰过四次面而已。 这也是他有想法,但却一直没动作的原因。 却没想到,心里已经完全放弃的董秋玲,偏偏在这个时候说了这么一番话。 本该早就离开的人,现在还留在石河子村,陈安基本已经能够肯定,上辈子董秋玲绝对是因为一些事情忍受不了而逃离石河子村,也有可能是因为一些别的事情而离开。 不管怎样,肯定不是好事。 而现在,村里的情况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而最大的变化,莫过于赵昌富一家和公社姓唐的书记…… 想到赵中玉当时蹲董秋玲窗子根脚的情况,陈安觉得,赵中玉动了某些邪念导致董秋玲提前离开的可能性更大,也不排除赵昌富那老杂毛,毕竟是有前科的。 但现在,已经无法深究这些事情。 事情既然出现改变,董秋玲会不会也跟着有转变? 陈安沉思了一会儿,问道:“那你是不是真的愿意留下来?” 第121章 你当是配种蛮? 面对陈安的问题,董秋玲没有回答。 她也听得出,陈安的前置条件是:如果有机会回城! 在陈安看来,董秋玲现如今不过是看不到回城的希望,才有这样的想法,喜欢或是不喜欢,都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定下。 乡下的日子于董秋玲来说,像在云雾迷蒙的树林中穿行,惨淡得看不见光明,只是在浑浑噩噩一路向前,对于面前的岔路口,摇摆不定罢了。 陈安从她脸上看出满满的犹豫,就知道事情不妥,不由笑了笑:“董姐,你还是没有考虑清楚,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再多想想。” 如果是上辈子听到这充满可能性的话,陈安相信自己肯定会一头脑热,欣喜若狂。 但现在不一样,他求的是稳妥,希望过的是舒心的日子,可不希望过着过着就出现分崩离析的情况。 虽然他知道要不了多少年,交通变得便利,从山里到锦城也就是一天的功夫就能抵达,并不像现在这么遥远。 虽然他依然对董秋玲有着拔火罐的冲动,但更多的是源于下半身的思考。 陈安说完,也就不再管她,站起身来:“稻谷还是要收割干净点。” 然后,他转身四处看了看,见宏山和另外一个同龄,在上面已经收割掉的一块小的水田里,正在闹腾着什么,他立刻走了上去。 那块水田,并不平整,排水工作也不到位,靠近里边地埂的位置,还汪着不少水。 他上去的时候,正看到宏山在泥水里用双手奋力刨挖,很快从里面抽出一条色泽偏黄,如同蛇一样的东西。 “黄鳝……” 两个也跟着宏山凑在一起的小侄女,看到宏山将黄鳝从洞穴中抽拉出来的时候,黄鳝不断翻卷扭曲着和蛇类似的身体时,显得咋咋呼呼,又是好奇又是惧怕的跑到一边。 这年头,别说农药,就连化肥都很难见到,河塘岸边,沟渠田埂和稻田中,经常能见到黄鳝。 野生黄鳝赛人参,肉质细嫩,味道鲜美,也是陈安非常喜欢且非常容易获取的一种野味。 他也来了兴趣,心想着,等哪天阴雨得空,也来好好地捞一天的黄鳝。 这时节,可正是一年中黄鳝最为肥美的时候,不容错过。 现在只是短暂的休息,没带捕捞工具,连装的都没有,还是得以上工为主。 “狗娃子,看看这大黄鳝,滑不溜秋,钻洞洞太厉害了,抓了几次都抓不住……” 宏山扬了扬手中那条差不多能有一斤的黄鳝,笑盈盈地冲他眨眼睛,那个中意味明显,像是怕人听不到一样:“不像你那条,有洞洞都不钻,怕啥子嘛,要钻进去才滑,才润撒!” 陈安咧了咧嘴,冲他翻了個白眼:“你那条泥鳅也好不到哪里去,不需要洞洞都黏糊糊的了!” “爬哟,你的是蝌蚪!”宏山立马回敬了一句。 听着两人插诨打趣,董秋玲回头看了眼上边田地里的陈安,脸色一阵阵发红。 好歹也在石河子村呆了几年了,也和陈安这些岁数相差不大的青年打过几年交道,虽然彼此之间冷清,但她并不是木讷之人,又怎会不知道一众青年靠近的目的。 陈安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他在她的眼中更为顺眼一些,所以,彼此间的交集,也就稍微多了一些。 可是,董秋玲想不明白,这些日子,她心里挣扎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稍微定心,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并且同陈安说了,原本以为陈安会毫不迟疑地答应,却没想到,陈安表现得如此平淡。 不应该是高兴和兴奋吗? 明明说得已经很清楚了! 她才突然觉得,陈安变了,变得有些特别,隐约中,她有了不少好感,而不仅仅只是对生活的妥协。 忙碌一天,几人将打下来的稻谷和工具送到石河子村的保管处,找宏元康称了重量,记分员做了统计,跟宏山打了招呼后,陈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耿玉莲和瞿冬萍先一步回到家了,一个在忙着准备晚饭,一个则是倒了热水,给跟着陈安在水田里捡稻谷,摸爬滚打弄得跟泥猴似的两个小侄女擦洗。 陈安进了屋子,也拿了木盆,打了水,简单擦洗后,到火塘边坐下,帮忙往火塘里添加柴火的时候,顺便问道:“老妈,你是不是跟董知青说过啥子?” “没有,啥子都没有?” “装……” “我只是找先生问过,你们两个八字挺合,也就在上工的时候,跟那女娃儿说了一句,她当时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 “我不是跟伱说过,人家是要回城的嘛!”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我也问过的撒,她自己也说,可能回不去了,回不去那就只能留下来撒,这个事情你老汉也晓得的。 其实我们都觉得,董知青的情况,毕竟她无依无靠,更适合留在村子里。至于你冯叔家的女娃儿,人家那是什么条件,同样也是城头的,怕是更不愿意留在村子里。” 陈安微微叹了口气:“不要瞎搞就行了,很多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他心里其实也挺犹豫。 董秋玲已经表现出有这方面的意思,是他年少时就开始心心念念的,在村里天天都能看到。 而冯丽荣,十天半个月都未必能见到一次,八字都没有一撇,也确实如耿玉莲所说,人家也是城里的…… 今天董秋玲的反应,其实让陈安还真有些意动,只是仍旧觉得不靠谱,心里也在想着跟冯丽荣的可能性。 都是不错的女子,一个挺难做出的选择。 一个萝卜一个坑,说不定跟两个女娃儿都没戏也是很有可能的,纯粹是他自己多想。 但细细一想,他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做这种选择,随缘随遇似乎更好,愿意选择他的,可能才是真的愿意留在这山村过日子的。 没确定关系之前,不存在一心一意的说法,每一个看着顺眼的姑娘,都可以装心里,上辈子花钱都要上,这辈子送上门的,那有不收的理。 活得那么畏缩干什么? 他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董秋玲也坐在自己屋里靠窗的书桌旁,透过窗子缝隙看着外面,脸上的神色,也在变幻不定。 从第二天上工开始,陈安突然发现,董秋玲会悄然挨近他的身边,与他一起打谷子,与他一起上山积肥,一起到田间地头割地埂杂草,甚至在队上羊圈里出粪草的时候,在长长的挑粪接力中,也与陈安背靠背地接卸粪桶。 在中途歇气的时候,她也在一旁听着陈安和宏山等青年天南海北的话平伙。 偶尔嫣然一笑,表达情绪,那模样引人心动。 这是很明显很亲近的举动,别说陈安有着非常直接的感觉,就连村里其他人也都表示自己的眼睛雪亮。 和陈安交往最为密切的宏山,在半个月后,下雨休息,早早地来找陈安,噔噔噔地上了楼梯,跑到陈安床上坐下。 “狗娃子,到了这个年纪,也该成个家咯。事情很明显了,村子里随便叫出一个来,都晓得董姐对你有那个意思,她漂亮,又能干,又有文化……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还在等啥子? 你看看董姐,这段时间你在哪里跟到哪里,一个劲地往你身边贴,我敢肯定,只要你想,明天就可以上门提亲,后天就可以娶回家。” 他这话说得老成,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那么快……你当是配种蛮?” 陈安听得顿时就乐了:“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比我还大一岁,不见你娶个婆娘回来!” 宏山苦着脸说:“我这不是没遇到合适的嘛,要是遇到了,你看我像不像你这样闷声不吐气的,我肯定立马扑上去,才不会像你这样犹豫不决!” 陈安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正色问道:“你真觉得合适?” 宏山瞪了他一眼:“有啥子不合适的嘛,村子周边还能找出比她更好的女娃儿蛮?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你是不晓得有多少人眼热!” 陈安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微微摇了摇头:“还是等等再说。” “还等……就怕你错过这个机会就没有更好的了!” 宏山摇头叹息,顿了一下,接着催促:“赶紧起床,昨天你看到天气变阴,不是还说要去抓黄鳝的嘛,我今天就是来约你的!” 陈安点点头,掀开被子起床穿衣。 宏山却是捏着鼻子一下子跳到一旁:“看看,被子一掀,一大股腥臊味就冒出来了,熏得动人,娶个婆娘不就啥子事情都解决了!” “滚哦……说得好像是你比我强多少一样,你那床单子上怕全是小地图哦!” 陈安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穿好衣服,陈安下楼,看到屋子里耿玉莲、瞿冬萍在使针线,他随口问道:“我老汉嘞?” “到田地里看庄稼去了!”耿玉莲应道。 每天去田间地头检查情况,是陈子谦每天必做的事情,他这队长当得认真,一直没懈怠。 听到陈安和宏山下楼的声音,同样难得睡个懒觉的陈平也跟着起床,从隔壁一钻出来就问:“老幺,楼上那些油桐籽应该可以榨油了撒?” 陈安重新回到楼上看了看,见油桐籽已经干燥得差不多,下楼后说道:“可以了!没得事情做的话,你先用碓窝把他们捣细用盆子装起来嘛,我跟蛋子哥准备出去一趟,抓些黄鳝回来吃,还打算先去我师傅那里一趟,看看他回来没有,想请他帮我找几条好狗。”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22章 抓黄鳝 在打理房子的事情上,陈平甚至表现得比陈安还要积极。 这也不奇怪,大房子已经建起来,总希望能早点入住。 现在所需要的,就是把桐油一上,准备好家具,再把厨房的灶台砌一下,客厅里的炉子做起来就行。 隔了不少时间,里面的潮气和石灰味应该已经淡化得差不多了。 陈安将捣碎油桐籽的事情交给他,他当然乐意,立刻去搬石碓和木盆,做着准备工作。 两个小侄女听说陈安要去抓黄鳝,也立刻凑了过来。 更为嘴馋的云兰拉着陈安的手摇晃:“幺爸,我也想去!” “你去干啥子嘛,外面下起小雨嘞,要是凉着了,就得领你到卫生院打针,屁股上被针戳一下,疼得很!” 他知道云兰非常怕打针,以此吓唬她。 关于打屁股针,别说两个侄女,就连陈安也怕,看到医生拿着针管抽针水的时候,屁股就忍不住一阵抽搐。 但不得不说,屁股针廉价而且非常管用。 果然,被陈安这么一说,两个小家伙的脸色都变得惊悸。 “幺爸今天去多抓一点回来,油炸得香香脆脆地给你们吃,就在家等起!”陈安揉了揉两個小家伙的脑袋,不无安慰地说。 家里有充足的油,用油炸,倒也没什么舍不得。 没多少调料的情况下,始终还是酥酥脆脆外加稍许麻辣的口感更让人觉得过瘾。 见陈安这么说,云兰和云梅顿时又变得高兴起来:“幺爸,你要早点回来哦!” 陈安点点头,去拿来脸盆和毛巾准备洗脸,云梅立马帮着倒热水,殷勤得不得了。 这小小的举动,让陈安觉得,两个小家伙以后长大了,估计都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太会来事了。 话又说回来,明年云梅也到了该去上一年级了,这时候没有什么幼儿园大中小班,连学前班也没有,直接就是一年级。 说来也怪,少了这四年,孩子们上学,依然能学得很好,想想过上二三十年,整天家长接来送去,也是真的累人。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年头,其实也挺好。 简单打理后,陈安提了一块腊肉,带上装黄鳝的竹篓,至于钓黄鳝所需要的钩子和蛐蟮,宏山早有准备。 捉黄鳝并不是多么复杂的事儿,简单准备就行。 陈安到外面取了墙壁上挂着的蓑衣披上,叫上宏山一起先去找李豆花。 经过这段时间的恢复,进宝的伤已经愈合,行动无碍了。 见陈安动身,两条猎狗立刻欢跑在前开路。 陈安寻思着,猎狗已经恢复,等天晴了,还是得往山上跑,不能把时间浪费在上工上,关键是付出的劳力跟收获,实在不匹配。 两人顺着满是稀泥的土路出村,然后顺着山间小道往李豆花的茅屋方向走。 尽管小心避让,依然走不了多远,双脚上穿着沾了厚厚泥土变得越来越沉重的黄胶鞋,还是被羊肠小道两侧的杂草灌木上沾染的雨水打湿,脚在鞋子里面都打滑。 到了半山腰,能看到山沟里的茅草屋时,两人看到的只是茅草屋安安静静地矗立在山沟里,上面看不到丁点烟火气息。 陈安朝着下方喊了一声,也没有听到巴豆的叫声。 已经能确定,李豆花没有在家。 两人只能沿路返回,去水田和河边抓黄鳝。 两人都是山里人,抓黄鳝,捉泥鳅,那是小时候经常干的事儿,倒也熟门熟路,各自找到那些稻田浅水、淤泥里明显被黄鳝爬得光滑,或是有着小细泡的泥洞,十有八九就有黄鳝。 黄鳝繁殖旺季在农历四到五月之间。 这个时候的黄鳝非常喜欢咬食,它的洞口外总有新淤泥在洞口。 在这个时段用手指伸进去,它都会死死地咬住手指。 别小看只是条黄鳝,还是轻易能给人的手指头放放血。 很多人觉得这个时候无论是手抓还是钩钓都非常容易收获黄鳝,所以大都认为四五月之间,是最佳的捕捞时间,因为经常出入洞口,并且大都带着泡沫,也比较容易找。 但陈安不这么认为,他一直认为入秋后捕捞到的黄鳝才是最肥壮的。 两人到了水田边,就各自分开。 在水沟里一路顺着看,陈安没多长时间,就先找到一个浅水里有着明显被黄鳝爬行弄得光滑的洞口,反正身上裤子都湿了半截了,双脚更是裹满泥浆。 他也就没有管那么多,直接一脚朝着洞口猛地踩跺下去,泥水飞溅。 黄鳝藏洞里一般有两个洞,分别能进能出。 捕捉黄鳝的常规操作,一般是先将一个洞堵死,让它无路可逃,然后用手顺着另一个洞里找,无路可逃的黄鳝只能呆在洞里等着被抓。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但陈安却不是这样。 这一脚下去,沟里的泥浆深陷,挤压洞穴内部的空间和水,相当于是人造高水压,向鳝洞猛烈挤压,藏在洞穴里的黄鳝突然遭到恐怖袭击,会在惊慌之下,多半选择夺路而逃,而最好的出口,自然是另一个洞口,而不是选择钻进淤泥里。 当然,如果不出来,也相当于将这个洞口堵住了,只要顺着另外一个洞口往里刨,也能将黄鳝给抓到。 这是存了两个心思的操作。 果然,在陈安这一脚下去之后,一条黄鳝从旁边另外一个隐藏在水草中的洞穴中钻了出来。 黄鳝和泥鳅之类,都有一个特点,就是身上都有滑溜溜的粘液。 在抓黄鳝的时候,双手要以扣抓形状,才能紧紧抓住黄鳝。 而且,抓黄鳝时要快、狠、准,以最快的速度放入随身带的笼子里。 这动作,无论是陈安还是宏山,都已经熟稔。 看着黄鳝窜出洞穴,陈安紧赶两步,一把就抓了下去,位置正是黄鳝脑袋下七公分的地方,这样能防止被黄鳝反咬,一把捞起,直接就扔进小口大肚的竹篼里,都不给它多少挣扎的机会。 走完百多米的水沟,陈安只抓到两条,随后,他也跟着进了水田,沿着里边的田埂根脚寻找。 倒也在还在会深陷的水田泥浆里找到两个黄鳝的洞穴。 没有被水淹着,直接用脚踩跺的法子不太容易,这种地方,陈安也就只能采用常规方法,找到旁边的另一个洞穴后,他先用泥浆将洞口堵死,然后把两个洞穴周围的淤泥全部挖掉,再顺着黄鳝洞道往里挖,周围没有泥巴可钻,被刨出来的黄鳝,只能是被陈安抓进竹篼里。 解决这两条黄鳝后,他又转了七八分钟,在另一块稻田的田埂边又见到一个黄鳝洞。 只是,这个黄鳝洞藏在挡地埂的石头堆里,而且土非常硬,这就没法徒手直接刨了。 “蛋子哥,这里有个黄鳝洞,得用钩子钓!”陈安冲着远处的宏山喊了一句。 “来咯!” 宏山应了一声,朝着陈安跑了过来,看了看乱石堆下浅水中的洞穴:“会不会是蛇哦?” “不可能,蛇的洞口,一般都在水面以上,而黄鳝的大都在浅水下面,就即使在没有水汪着的地方,洞里也多少会有些水的。” 抓黄鳝,最怕从洞里刨出来的不是黄鳝而是水蛇,虽然也没什么毒性,但终究不是好的体验。 而水蛇洞和黄鳝洞的最大区别,就是一个在水上,一个在水下。 虽然说刨黄鳝刨出蛇的几率很小。 宏山动作很快,拿出钩子,把蛐蟮串到钩里,然后放到黄鳝洞里,那条蛐蟮还活蹦乱跳的,都不用宏山去刻意动钩子引诱黄鳝。 没多长时间,拴着钩子的底线一下子绷紧,这是黄鳝咬钩了。 宏山赶忙拽着那根底线,顺着力度慢慢地将黄鳝给拉出来,伸出中指,一下扣住黄鳝头部下边七公分,将整条黄鳝给拖了出来,取掉钩子后扔竹篼里。 陈安凑过去看了下,宏山的竹篼里,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也弄到三四条,两人的速度差不多。 就这样,一块水田一块水田的找寻,换了几个地方的水田,两人花了一早上的时间,等临近中午的时候,各自竹篼里,都有了二十来条黄鳝。 事实上,野生的黄鳝,还要是在一些环境比较好的地方,生长四五年才能达到半斤,像那天宏山抓到的有差不多一斤的,真的特别罕见。 而且,两人都是找着洞口比较大的去掏了,才有这么点收获,一个人也就得到七八斤的样子。 这玩意儿也不能当饭吃,只是偶尔调剂下口味。 觉得差不多够一顿了,两人也就没有再去别的地方找,选择回家。 没想到,等到了大路上,经过岔往李豆花山里茅草屋的山道旁,陈安听到了熟悉的狗叫声,一抬头,见李豆花领着巴豆,从山梁上下来。 陈安赶忙迎了上去:“师傅,啥子时候回来的?我今天还去找你,没遇到!” “回来有几天了,今天去了一趟山里,给人找点草药送到黑潭子村,刚回来!” 李豆花低头看看跟在陈安脚边的两条青川犬:“这两条猎狗,越长越漂亮了!” 陈安笑了笑,将自己带来的腊肉递给李豆花,顺便问道:“都入秋了,还要出去蛮?” “是还想出去一趟,到凉山那边走走……”李豆花也不矫情,接过陈安递来的那块腊肉。 “越跑越远咯!” “现在不跑等几时,要不了几年,我怕是想到处走走都走不动了,这估计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出远门。” “说那些,你身体还那么好……有个事想请师傅帮哈忙!” “啥子事?” “想请师傅帮我找几条好狗,我想把狗帮弄大一点,只是招财和进宝,还是太弱了些,不容易圈住猎物。” “小事,遇到好的,我给伱带回来!” 李豆花随口就将事情答应下来,催促道:“衣服都湿完了,赶紧回去,不冷蛮!” 事情简单说过,三人也就此分开,各自回家。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23章 罪过 陈安回到家里的时候,两个注意到招财、进宝先一步到家的小侄女,早早地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回了屋子,将带着的竹篼往地上一放,一家子都凑了过来,抖动竹篼,翻看着里面还在活蹦乱跳的一条条大黄鳝。 就连忙着在碓窝里捣着油桐籽的陈平也凑了过来:“这些黄鳝大哟!” “那是当然,选着大的搞的,那些洞小的都没有弄,不然还更多!”陈安笑着说道。 瞿冬萍看着裤子湿淋淋的陈安,催促道:“赶紧去把衣服换了,这些黄鳝,我来弄,是准备煮还是油炸?” “煮一半,油炸一半,做成两个菜,炸的那个,尽量炸酥脆点,最好是连骨头都能炸酥脆,两個娃儿吃起来更放心!” 煮出的菜一家人都吃,油炸出来的,主要是给两个侄女当零嘴。 他想让一家人都能好好尝尝。 瞿冬萍冲着陈安微微笑了笑,提着黄鳝倒在盆里,往里面撒了些盐巴,倒了些水。 被盐水一泡,所有黄鳝像是被电了一样,疯狂地扭曲翻滚着,渐渐地没了动静。 泡洗一下,瞿冬萍找来刀子将一条条黄鳝的腹部破开,清理肚子里面的脏东西。 陈安则是直接去老屋旁边的水沟,借着流水,将自己裤腿上和鞋子上的污泥都洗干净,这才上楼换了套干爽衣服,回到火塘边烤火。 陈子谦叭叭叭地抽着旱烟,陈安被熏了一下,忍不住咳嗽几声。 耿玉莲在一旁看到了,反手就朝着陈子谦大腿上拍了一巴掌:“抽个旱烟,你往一边挪一下撒,不晓得喷出的烟气呛人蛮?啥子时候把旱烟戒了,滂臭!” 陈子谦不情愿地往火塘一边挪了挪,靠在板壁上,看着陈安说道:“今天早上我跟你伯伯去地里转了下,老松林那边的地里来野猪了。” “糟蹋的庄稼多不多?” 老松林那片地方陈安熟悉,就是他领着宏山冬季出去晃悠,用葛藤设了吊脚绳套套住麂子的那大片山地,往上大半是马尾松树林,有不少还是上了年份的,因此被叫做老松林,算是村里玉米的主产地。 每年入秋后,都会安排有人看守。 事实上,公社也有专门的狩猎队,自称护秋队,自言专门打野猪,自购猎枪,猎枪在公安局备案,常常下乡。 但这些人大多是有头有脸的人,打猎是借口,就是一个可以相互利用的小圈子。还曾发生过打死人现象,哪怕他们也只是住在镇上,同样是在山里,却瞧不起山里人,更不讲究狩猎规矩。 以前庄稼被野物糟蹋,队上也曾到公社汇报过,他们下乡一趟,其实就是一趟乱七八糟的轰撵,仗着武器优势,乱打乱搞,还得供应好饭食,饭菜稍微差点,还不高兴,这样扫荡式下乡护秋当然不被山里人待见。 汇报过一次以后,石河子村再没有去找过他们,而是选择从村里抽选几个有撵山经验的人,自己安排人员去守。 靠近山林的缘故,老松林那片地方,每年野鸡、野兔、老鼠之类的不少,但这样的小动物破坏性不算太大,对庄稼祸害最大的还是野猪、黑娃子。 一群野猪,如果不管,只要一晚上的时间,就能祸害一大片,那造成的损失不一般。 “也就是山坡最顶上的两块地,被糟蹋大概半亩的样子,我看了下脚印,就只是五头的样子,把包谷杆按翻、咬断,每个包谷上啃上几口,应该是昨天夜里连着雨来,弄到到处是泥浆!” 陈子谦摇摇头,接着说道:“这两天下雨,看这天气,怕是得阴好几天,我去跟他们商量过,安排两个人,你和甄应全先去守几天,等天气好转了,再叫上几个,一起去撵。” “这也可以!” 陈安点点头:“一直守着也不是事,能打就直接打了,到时候省得麻烦。” “就是这个意思,你甄叔已经被安排到棚子里守着了,他守白天,你守晚上,吃过饭以后,赶紧去补瞌睡!” 在老松林靠近林子边缘的地方,搭有一个挺结实的茅草房,就是专门给每年护秋的人使用的。 守夜,倒是没什么问题。 野猪没什么好头疼的,有两只猎狗在,有了动静,它们会出声提醒,放声空枪就能吓走。 主要还是担心有黑娃子出没,这玩意儿通常也会被吓走,但也有不少时候听到枪声,反倒找上门来。 白天还好说,敢找上门来,能看清望准,有木棚在,倒是很容易开枪对付。 可到了晚上就不好说了,尤其是阴雨天,屋里屋外,黑漆麻乌的,真不容易把握。 如果惹怒了黑娃子,只能是躲在棚子里,轻易不敢露头,是一件挺危险的事儿。 陈安明白,陈子谦安排自己守夜的原因,不想落人厚此薄彼的说辞。 陈安倒也没什么好惧怕的,现如今,准备了不少独弹,有黑娃子敢来,真找到守夜的棚子,他也有把握对付。 甚至他更希望能来上一只敢找上门来的黑娃子,那意味着除了工分以外,还有一笔送上门的山财,比打野猪强百倍。 早就等着有这么一天的陈安很乐意地点头答应下来。 瞿冬萍将黄鳝打理出来,先在火塘上的锅里放了不少油,将切成段的黄鳝,放在油锅里面慢慢煎炸。 舍得用油,倒也不用担心黄鳝的肉粘锅底。 慢慢的煎炸中,黄鳝肉一点点变干变黄,待炸的酥脆的时候起锅放在碗里,往里面撒上些椒盐,陈安直接用指头拈了一块尝了尝,里面的骨头都已经很脆,入口咔嚓响,倒是挺香,也不用担心云兰、云梅吃得急被骨头卡到。 剩下的那些,瞿冬萍在放入花椒、辣椒爆香后,又往锅里放入姜蒜、酱油和豆豉,砍好的黄鳝段滑入锅中,略微翻炒后,放水在里面慢慢煮着。 大约十多分钟后出锅,黄鳝鲜嫩的肉质,入口轻轻一抿就能脱骨,那软糯鲜香的口感,像是在吃细嫩的田鸡肉,非常的下饭。 一顿饭吃完,陈安熬了玉米糊喂过两只猎狗后,倒也没有急着去睡觉,而是找来厚木板,用钉子钉了一个木槽,在木槽底部钻孔后,用八号铁丝进行捆绑,然后又找来木棒和一块修整过大小能顺利放入木槽的木头,绑上绳索后做成一个简易的榨油工具。 条件限制,他也不想进行炒子、熏蒸等繁琐过程,直接用层叠的厚纱布包裹陈平捣碎的油桐籽放入木槽,然后通过绞动绳子带动木头对包裹的油桐籽进行挤压的方式来将桐油给榨出来。 榨出来的是生桐油,到时候只需要用铁锅进行加热熟化后就能使用。 工具弄出来以后,陈安试了一下,发现效果还行,就是有些慢,不过无所谓,放心地交给陈平和瞿冬萍两人配合来完成。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他自己则是上楼睡觉去了。 下了雨,难得的清凉,陈安躺到床上,拉过被子一盖,还真没有多长时间就睡着了。 一直到临近天黑吃晚饭的时候,他才被叫醒。 简单吃过晚饭,陈安收拾一床被子,跟家里人打过招呼后,披着蓑衣,戴着刷过桐油防雨的斗笠,提着火枪,打着手电筒,领着两条猎狗前往老松林的木棚。 到了那里,甄应全还在木棚烤火。 听到狗叫声,他出来看了一眼,见是陈安,笑着打招呼:“安娃子,来了嗦!” “甄叔……” 陈安随着进屋,将带来的被子往铺了一床草席的用木头钉个架子做成的简易木床上一扔,他自己也在火塘边坐下烤火:“有啥子情况没得?野猪来过没有?” “野猪没见到,不过倒是弄了个拱猪儿!” 甄应全显得很高兴。 陈安看了下,在床脚看到只被一枪打在脑袋上猎杀的拱猪儿,长得挺肥壮的样子。 拱猪儿,也就是猪獾,獾油对烫伤的治疗效果很好,收购站有收购,一个猪獾炼出来的油能卖三十来块钱,相当于城里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他当然高兴。 “我去地里查看过,来的野猪大大小小有七只,还有一只野猪脚印不小,踩在地里陷得也很深,应该是只公猪,个头不小,怕是有些凶,你晚上的时候要小心点,还要防着其他野物……一个人敢撒?” “没得问题!” “那就好,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早上,尽可能早点过来接替伱!” 甄应全说完,提着那只打到的拱猪儿,点了个松明子做成的火把照亮,回家去了。 棚子里就只剩下陈安一人,坐在火堆边烤着火。 睡了一下午,晚上的时候倒是挺清醒,关键就是无聊。 前半夜和后半夜外出转了一圈,其余的时间就躺在床上简易木床上。 草席下面垫着厚厚的稻草,倒也暖和。 一夜相安无事,两条猎狗也没有叫过。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甄应全过来交接,熬了一夜的陈安回到家,也就只能是睡觉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特意带了本关于黄羊养殖的指导书去凑在火边看。 结果,天黑没多久,两条猎狗就叫了起来。 陈安以为是有野物靠近,立刻提着火枪钻出棚子,朝着下边一看,见有一人打着手电顺着地头的山道上来。 让陈安万万没想到的,来的人居然会是董秋玲。 在董秋玲到了棚子门口的时候,他连忙叫住两条猎狗,有些不解地问:“董姐……你啷个过来咯?” 董秋玲站在门口没有动,只是嘴唇抿了几下,应该不是口干舌燥,而是欲言又止。 她近在咫尺,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慌乱,即使是火光闪动,也能看到她脸上的臊红,也能听到她略显急促的呼吸。 两人之间,就隔着一道门槛,只有一步之遥。 董秋玲用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安。 都说眼睛会说话,是心灵的窗户,陈安这次算是真切感受到了,莫名地开始心猿意马。 “外面下着小雨……有啥子事,进来说!” 陈安后退一步,让开门。 董秋玲迈步走了进来,收了雨伞,放在一旁竖着,小声说道:“我听人说你在这里守庄稼,专门找过来的。” 陈安没有催问,只是点点头,然后等着她的下文。 却见董秋玲将棚子的木门关上,顺便将门闩插上,这才又转头看着陈安:“我晓得,你不相信我留下来的决心。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告诉你,我真回不去了,你……要了我嘛!” 她说着,低着头,一颗颗解开衣扣,不急不缓地褪去,也将裤腰侧面的纽扣解开,缓缓褪去,将一切美好就这么明明白白展现在陈安面前。 然后用一种很认真的眼神看着陈安。 陈安万万没想到,董秋玲会以这种直接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坚决。 看着眼前的一切,陈安脑袋里也是嗡嗡响。 一时间,口干舌燥,心跳跟着加速。 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一时间有些发懵。 但年轻的身体却是那么的诚实。 他使劲地咽了下喉咙。 董秋玲却在这时,一步步走近,近到陈安鼻尖有一股子淡淡的肥皂气味不停地往里窜。 讲真,他是真没有闻到所谓的体香,只有洗过澡后留下的肥皂气味。 但就这样的气息,也足以让他呼吸急促起来。 那一刻,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批从门前过,不上是罪过!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24章 土子和佗生 木头钉制的简易木床,高矮很合适。 最大的缺点大概就是时间久了,有些松动,稍有动作,就发出咯吱的声响。 这声音在力度加强,速度加快时显得有些刺耳,但在此时,更多的是如同伴奏一样,挺撩拨神经,就像此时伸手捂着自己嘴巴,不让自己出声的董秋玲,那一下下微蹙的眉头,清冷中却也尽显娇柔,有着直击灵魂的刺激。 许久之后,在陈安双腿都跟着抽搐几下后,咯吱声缓缓停了下来。 两人短暂的相拥后,各自穿衣。 陈安静静地看着草席上垫着的有着一小片落红的棉布,被董秋玲折叠起来,小心地装在自己衣兜里。 “董姐,等这次护秋结束,我准备一段时间,就找人上门提亲!” 陈安知道,董秋玲做到这份上,想要的是自己的一个态度。 他自己其实也想得简单,目前没有好的对象,董秋玲愿意留下来,论人才样貌都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在方圆周边的村子里是这样,过日子没问题。 手头熊胆没有卖出去,麝包也还在留存着,家里面也就只有耿玉莲手头捏着的那两百来块钱,这个事情成了,总是要给人准备两身好的衣服,新房的家具和各种布置,也该早早提上日程,赶紧做起来…… 需要准备的事情不少。 董秋玲低着头,红着脸小声地应了一句:“我等你……” 紧跟着,她站起身来:“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 陈安也跟着站起来。 “不需要得,我一個人敢走……被人看见了也不好!” “就送你到大路上嘛!” 陈安倒是希望董秋玲能留下来过夜,可到了明天天亮之前,还是得连夜回去,这种事情,被人看见了,各种揣测,不晓得会传成什么样,声名一下败了,被人在背后不断戳脊梁骨都正常。 终究还是偷偷摸摸的事情,还是得谨慎些才好。 董秋玲微微点了点头,拿上带来的伞出门撑开,打着手电筒在前面走。 陈安也披上蓑衣,提着火枪,领着两条猎狗跟在后面。 一路上,两人小心地顺着湿滑的小道,下到大路上。 “不要再送了,你回去嘛,没有多远了!”董秋玲回头,冲着陈安微微笑了笑。 “那你走小心点!” 剩下的路也确实没有多远了,陈安没有继续再送,只是打着手电,看着董秋玲略显瘸拐地走远,他这才折返林边草棚。 大概是身体刚有亏空,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想了想,回到棚子里,将火枪里的独弹弹头取出来,到门口朝着外面放了一声空枪。 紧跟着,又往枪里装了火药,再放上两枪。 猛烈的枪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响亮,声音在山间回荡着,传出老远。 事情做完后,陈安回到棚子里,给枪里装好弹药靠在木床边伸手可及的地方,往火塘里加了些柴火,烤暖和后,翻身上床,拉过被子盖上,和衣而睡。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他忽然被守在外面的招财和进宝突然发出的吠叫声惊醒。 他赶忙翻身起床,把鞋子一穿,提着枪出门。 天还没亮,黑沉沉的,细雨绵绵。 他打着手电筒看了一下,听到林子边缘传来一阵哗啦啦草木摇晃的声音和野猪的哼哧声,快速跑远。 陈安知道,这群野猪又来了。 黑暗里完全看不到,显然也不是追撵的好时候,既然已经被狗叫声惊走,陈安也不会再追上去做那种无用功,他回到草棚里,将已经熄灭的火重新点燃,在火边烤着。 回想起昨天晚上,还如同梦幻一样不真实。 但不得不说,比起五姑娘,这种正常的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过后,确实是一种难得的放松,起码没有那种过后的酸胀……巴适!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皂角树边上的屋子里,董秋玲还在床上靠着墙壁坐着,紧紧拉着被子捂着自己,只露出一个脑袋,眼泪像豆子般一颗颗顺着脸颊滑落,把下巴墩着的被子都染湿了一片。 许久之后,她拉着袖口擦了擦眼泪,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苦笑一声后,自语道:“还哭啥子,都已经做出决定了,还不认命蛮?” 天亮以后,陈安披着蓑衣,到黑夜里听到野猪声响的林子里去查探一下。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夜里出现响动的,确实是野猪群。 他一路看着留下的脚印,估摸着是前两天来糟蹋过庄稼的那一群野猪。 顺便,陈安也将田地周边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其他野物留下的痕迹,昨晚的懈怠,没有被其它野物钻空子,他也就稍稍松了口气。 回到草棚,等了好一阵,才见到甄应全顺着山道上来。 一到草棚边看到陈安,甄应全干笑道:“我今天睡过头了,来晚了些!” “没得事儿!” 陈安一边收拾随身带着的家伙,一边进行交接:“昨天晚上,那群野猪来过,就在上边点的林子里,听到狗叫声就掉头跑了,别的地方倒也没有看到啥子野物。” “我等一下去看看……熬了一夜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那我走了!” 简单打过招呼,陈安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回家。 雨天干不了什么,一家子都在忙着榨桐油。 简单制作的压榨工具,进度缓慢,估摸着一家子还要忙活一整天才行。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也干不了什么,慢慢来好了。 他看到一旁的水桶中已经装了不少生榨出来的桐油,想到需要将这些桐油熟化才能使用,在这过程中还需要往里面加入两味中药,反正也没有睡意,跟家里人打了个招呼,挎着背篼,上山去找。 桐油,自古就是重要的木器保护用油,在日常生活中的使用十分普遍,不仅仅纯天然,具有增添光泽的效果,主要是保护木质本身不受普通外力影响。 同时在季节和室内外的温度、湿度影响下,使用了桐油进行保护的木器不开裂,不变形。 就即使到了后世,很多的室外木质景观和装置仍然在大量使用桐油,然而,效果却不如早年间的好,因此,很多人选择了油漆,价钱高不说,一般的油漆还不环保。 很多人还认为是桐油不行,殊不知,市面上出售的桐油,仅仅是直接从油桐籽里提取的生桐油,并没有像传统方法一样进行熬制。 也正是因此,经常能看到很多木器上的桐油,不是已经剥落,就是像泪水般有滴落的痕迹,不仅仅保护作用没了,连木器基本的美观都给破坏掉。 而这正是因为生桐油没有固化和催干的原因。 而通过熬制,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熬制熟桐油并不难,关键在于熬制的过程中需要加入两味中药——土子和佗生。 它们形如石子,跟石头一般坚固,一般散落在黄土山头,是一种化石,做清热解毒用,附近的山上就有。 将土子和佗生敲碎至粉末状,用细网筛筛出来,在熬制到适宜的温度时分别加入相应量的两味药,熬制出来的桐油,使用效果就相当好了。 山里人大多住的吊脚木楼,用的是各种木头家具,桐油的熬制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陈安也清楚那两味药的所在,上山没多长时间,就弄了不少回来。 他帮着在碓窝里捣成粉末,然后用筛面粉的细网筛筛选。 吃过中午饭后,将清洗干净的铁锅架在火塘上,开始熬制。 熬制过程中,对温度需要一定的把控,并且要不断地搅拌,熬出来的桐油关键时刻还要将锅放入冷水,利用冷水来快速降温,熬出的桐油才会清亮,所以只能是一小锅一小锅的熬制,没法使用灶房里的黑铁大锅。 陈子谦也是清楚熬制过程的,陈安很干脆地将事情交给他看着,到楼上取来一块熏腊肉:“我去给董姐送块肉!” 听到这句话,全家人纷纷放下手头活计,朝他看了过来。 愣了好一会儿,耿玉莲笑着凑了过来:“那女娃儿答应了?” 没啥好隐瞒的,陈安点了点头,顺便跟耿玉莲说道:“熊胆、麝香暂时还没卖出去,老妈,把伱手头的钱给我,我顺便去找人,把打造家具的事情,也给办了!等事情准备得差不多,新房子布置起来,准备找人提亲。” 对于这种事情,耿玉莲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她匆匆回屋,将小心存放的钱,全都拿了出来,塞到陈安手里:“屋头存起的,包括这半年卖鸡蛋攒下的钱,还有你拿给我的那些,全都在这里了,一共两百四十三块五毛八分钱!” 陈安看了看手里拿着的布包,装在兜里,转身提着肉出了大门。 耿玉莲兴冲冲地跟到屋外,看着陈安顺着土路下到下面的大路上朝大村子走去,看不到人了才跑回来:“这下好了,幺儿把婚一结,就又了了一件大事了。我就说嘛,村子里的人这段时间说那女娃儿跟幺儿走得近,事情果然就成了撒。” “这女娃儿是不错,但我始终还是觉得凉薄了些,来村子这么些年了,都没得几个人晓得她在想些啥子!” 陈子谦表现得很淡定:“这日子呀,还得过到最后才晓得是啷个回事。” 耿玉莲瞪了陈子谦一眼:“就不会说点好听的蛮?”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25章 安全期 日子,只有过到最后才知道最终的结果。 陈安心里的想法,和陈子谦有些类似。 在找婆娘的事情上,陈安自己现在其实并没有太多好的选择。 就如同之前他自己想的一样,要么是董秋玲,要么是冯丽荣,也很有可能两个都不是,跟自己组建家庭的,还可能是个现在都曾认识的女子,都是还无法确定的事情。 只是现如今,董秋玲表现出了这方面的意向,而且也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子。 这其实还是像大多数通过媒人介绍成婚的情况一样,可能只能见过三四面,就到洞房了。 这跟情情爱爱,其实关系并不大。 所谓感情,慢慢在往后的日子中一点点培养出来。 陈安上辈子自己没有经历过这方面的事情,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那些离离合合事情,简直多如牛毛。 哪怕有着山盟海誓的两口子,转眼成仇的也是常见。 所以,在自己的事情上,陈安其实看得更开一些,也更希望理智一些,这也是他心里惦记董秋玲的同时,而努力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原因,只因为他知道,在董秋玲心里,能不能回城,就是一個非常不稳定的因素。 陈安期盼自己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孩子,有一个和美的生活,和董秋玲之间,大概最大的好处是,早已经熟识,这对往后彼此间的交融有不少帮助,年少时的懵懂、憧憬在他现在看来,其实也就是他对美好的一厢情愿和躁动。 没有明明白白说过,更没有得到丝毫表露。 爱情……屁! 就像他现在提着腊肉去送给董秋玲一样,一路上他都还在想:董秋玲很有可能是对回城绝望了,找上自己,纯粹就是占个位,是她对目前处境的最优选择罢了。 当然,陈安也希望,董秋玲这次是认真的,毕竟都主动献身了。 现如今,既然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他也打算认真对待,不能提上裤子不认人! 只要董秋玲不出现别的意外,只要努力赚钱,日子就能经营起来,也挺不错!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皂角树场子,陈安深吸一口气,走到董秋玲房门,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董姐……” 不多时,房门被打开,董秋玲有些紧张地看了看门外,见外面没什么人,连忙说道:“你……进来坐撒!” 陈安看她这谨慎心虚的样子,知道她还是怕被人看到,但又因为有了那一层关系,而不好意思不出声邀请。 他也注意到董秋玲一双浮肿的眼睛,看样子,昨晚回来,她心里并不安定。 他冲着董秋玲微微笑了笑,看了看自己满是泥浆得双脚:“算了,就不进去了,我是来给你送点腊肉,还要到两个木匠大爷家请他们帮忙做些家具行李,另外就是还要请个师傅,等天晴的时候,我去买点耐火砖,再请个会砌砖的师傅,帮我在厨房打一个灶台,在客厅做一个壁炉!” 山里的冬天寒冷,始终离不了一个炉子。 但现在这年头的炉子放进客厅里,占位置不说,还不好看,关键是使用的时候,也经常跟火塘似的,烟熏火燎的。 好歹也是个别墅,实在有些不匹配,还不如直接客厅靠墙的位置,直接用耐火砖砌个壁炉出来,外面用青石板做个装饰,还能像个柜子一样,上面放点摆设啥的,反正只是烤火取暖。 至于做饭、烧水,有厨房在,自然也不用像现在的老房子里那样全靠一个火塘来解决。 还更为干净卫生。 没想到,听到陈安这话,董秋玲眼神中变得惊讶:“壁炉,你说的是国外的那种壁炉吗?我只在书里图片上看过。” 陈安点点头,他也是刷视频的时候看到的,配到这种石头砌成的别墅型客厅里,既能给屋子里保温,又能作为装饰,很搭。 董秋玲神色变得更为惊讶了,她有些想不明白,陈安这个从没有走出过大山的山民,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听陈安语气,不但知道,而且还知道怎么做。 一时间,她心里忽然觉得,陈安越来越特别了,至少,有很多山村不知道的新奇的东西,新奇的事情可以聊,而不是整天摆脱不了的鸡毛蒜皮。 她又哪会知道,过上二三十年,人手一部手机就能知天下事,陈安自然也跟着人云亦云过,见识确实长了不少。 当初视频里越刷越多的瑜伽裤美女,可是他的最爱。 董秋玲接过陈安递来的那块腊肉,小声地说道:“那你去忙嘛,我……晚上再去找你,说说话!” 陈安听到这话,顿时笑了起来。 男人有男人大的说话方式,他自然欢迎。 他开始喜欢这样的守夜了,希望这阴雨能多来上几天。 随后,他转身去了村子里边,找了村里的木匠和石匠师傅,一起往盘龙湾的新房子里去了一趟,说了自己要制作的壁炉、灶台样式和要打造的家具,量了尺寸。 盖房子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要打造连套的家具,砍伐回来木料有的是。 至于建造壁炉所需的耐火砖,只能等到天晴的时候再找牛车去拉。 事情总要到天晴的时候才能办。 事情商定好,陈安和几个师傅回家在回村的路上分开,到了家里,他终于有些困了,跟家人打了招呼,上楼睡觉。 一直到傍晚吃了饭,才提着猎枪去换甄应全。 这次,他特意带了十多个钢丝绳套,赶在天黑之前,将绳套连着坑木布下。 等到天完全黑了下来,董秋玲果然又打着手电筒来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自然而然地先来一次肉搏,有过第一次,第二次顺畅了很多,董秋玲也放开了很多。 这一晚,她一直待到临近天亮才匆匆返回。 陈安就挺郁闷,为啥董秋玲对国外的事儿就那么感兴趣,跟他一个乡巴佬聊外国文学,聊国外见闻,都不知道那些浑身是毛,满是体味的老外,有啥稀奇的。 幸好,陈安哪怕文化水平远不如董秋玲,好歹也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倒也能轻松应付。 只是,他更喜欢那种直接入肉,深入灵魂的交流,多畅快淋漓……除了累点! 阴雨连绵了一个星期,董秋玲有三个晚上是在这小棚子里跟陈安一起度过的。 那群野猪在前两天白天的时候,来过一次,被甄应全追撵过,后面再没有来过,让陈安设置的那些钢丝绳套成了摆设。 天终于放晴,陈安让自家老汉借了两辆牛车,和陈平一起往镇上去了一趟,买了些耐火砖,顺便到铁匠铺,弄回三个铸铁炉芯和几块按照尺寸切割好的钢板,用于灶台和壁炉上。 原本他是想用条石建造的,考虑到石灰石不耐烧,加之以后不仅仅是烧柴,还会烧煤之类,所以专门去买了耐火砖和耐火泥。 倒也没有耽搁多少时间,就花了一早上的时间,往镇上跑了一个来回,将东西直接送到盘龙湾。 木匠师傅已经在开始打理木料为打造家具做准备,而石匠师傅也已经在按照陈安所说,开始掏壁炉的灰坑和设置在墙外的掏灰口,事情交给他们,开始有序进行起来。 听着陈安的规划,陈平说不眼热那是假的。 只是,他也清楚,陈安手头现在就两百多块钱,估计忙完他自己的,也就所剩无几了,将想要按照陈安的家具也打上一套的想法给压了下去。 可陈安又怎会看不出来,忙着自己准备提亲结婚的事情,他暂时只能先顾着自己。 “大哥,等我事情办妥,把熊胆、麝香卖出去了,手头有钱了,再给你打造一套,现在就暂时先等等。” “不急,先把伱的弄好再说!” 有陈安这句话,陈平就已经很高兴了,毕竟,现如今,陈安是家里挣钱的主力,没有他,房子啥的,估计得过上好些年才能想。 现如今所有的一切,已经是他都不曾想过能拥有的,还有什么不满足? 晚上还要去守庄稼,下午回到家里,陈安继续睡觉,而陈平则是跟着去上工。 这天晚上,董秋玲又来了。 只是,她没有继续再追着陈安问东问西,显得格外安静。 感觉到董秋玲的异样,陈安识趣地没有去招惹。 许久之后,董秋玲才小声说道:“我老汉是当年说了话被关了,我也就成了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这些年,我一直在看报纸,很多人都已经被摘掉帽子了,都说到今年五月事情告一段落,可是我家里还是一点音讯都没有……” 顿了一下后,她抬头看着陈安:“我是真的回不去了,这是我留下来的原因,没得指望了。” 这也是算是实话实说。 “回不去就回不去撒,在哪儿不是活,只是换一种活法而已,未必不是好事!”这种事情,陈安也只能如此安慰。 董秋玲微微点了点头:“从你盖房子到现在,还一直没去看过,领我去看看嘛!” “要得!” 暂时没什么状况,往盘龙湾逛一趟也可以。反正离得也不远。 董秋玲出门后,陈安也提着火枪跟着出门,关了草棚后,打着手电,和董秋玲一前一后地顺着大路往盘龙湾走。 两条猎狗一路欢跑在前,不时停下脚步,朝着周边观望。 一直到了盘龙湾,陈安领着董秋玲推开院门进去,开始一点点说着自己的规划,也算是一种对未来的展望。 山坡上,会长满各种值钱的药材,开满金银花,屋后的崖壁上,会有起起落落热闹无比的蜜蜂。 闲时可在河里钓钓鱼,到对面的竹林里打打鸟,刨些竹溜子。 随手就能在对面的竹林里掰些时鲜的竹笋或是捡拾些竹荪,就能有一顿好吃的竹笋炒肉和一锅鲜美的竹荪汤。 院里会有四季清脆的菜地,圈里会有肥壮的猪和成群的山羊,还有领着鸡仔在林间刨食的鸡群。 就连那个山洞,也会修饰成为一个纳凉、喝酒、吃火锅的好地方。 以后会有顿顿的大米,不愁穿的各种漂亮衣服…… 董秋玲一路跟随着,伸手摸着院墙,一直到进了屋子,到厨房、餐厅、客厅转了一圈,看到了经过一天时间,已经弄好了地基的壁炉,再随着陈安到卧房、楼上一一看过。 听着陈安的介绍,今晚一直显得平淡的脸上,也难得地再次洋溢起了笑容:“这样的生活,感觉好美,真的能实现蛮?” “那是当然,以后的日子,只会一天比一天好!”陈安信心满满。 “你……能不能再跟我说上一遍!” 董秋玲有些不敢相信地说,她转身就在院子里一块故意留下的平整山石上坐下。 陈安也在石头上坐下,简单地说着,只是说着说着,董秋玲忽然捂着肚子叫疼。 他一问才知道,是月事来了。 陈安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是故意挑的这时段吗? 没结过婚,他也知道什么是安全期!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26章 结果更有说服力 不管董秋玲是不是有意这么做,陈安心里没有想法那是假的。 有孩子,很多时候才是真正的定心丸。 当然,他也没有傻到去质问其中的用意,也不想将“心机”、“城府”之类的词早早地挂在董秋玲身上。 今晚显然没法深入交流了,他所能做的,就是将董秋玲送回去。 事实上,搂着董秋玲肩膀上到大路上,走到老松林那片山地下边的时候,董秋玲就没有再让他继续往下送,倔强地要自己一个人回去。 还要到草棚里去守庄稼,在看着董秋玲走远后,他也顺着山道往上走。 谁知道,刚往上走了没多远,在前面一路走一路嗅的两条猎狗,双双停下脚步,冲着玉米地里发出了呜呜的凶声。 陈安停下脚步,挎着的火枪也立马提在手中,动作熟练地拉起击铁,取下火道上的胶皮。 他压低手电筒,侧耳细听。 隐约中,远处的玉米地中心位置,传来玉米杆被折断的哗啦声。 顺着山道又往上走了三十多米,陈安看到一路的野猪脚印,穿过山道,然后往地里钻进去,有两块地进了野猪。 这些野猪也是精明,居然没有破坏地头的苞谷,而是一个劲地往地中心的位置窜。 到了这里,声响就很明显了。 连野猪发出的哼哧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吼……哦……” 陈安没有开枪,突然将手电筒打着照向苞谷地,冲着里面大喊大叫,同时将枪抬起来,迎着前方的地块,防止野猪受到惊吓,朝着自己这个方向冲来。 两条猎狗也跟着狂吠起来。 被他的呼喊声和猎狗的狂吠声一惊,两块地的中心忽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苞米杆摇晃的声音,野猪一路朝前奔跑,穿过山地,很快窜进了另一头的山林里,一下子变得安静。 陈安稍微等了一会儿,领着招财进宝,一路顺着野猪脚印进入地里查看。 发现两块山地中心位置,已经被咬断、撅倒几十棵苞谷。 从他离开草棚,往盘龙湾走一趟,其实前后大概也就個把小时的样子。 走的时候还没野猪,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能损毁那么多。 这要是再耽搁下去,等着这些野猪吃饱,怕是又得至少半亩的包谷被糟蹋。 挺无奈的事情,这要是白天,他直接放狗追撵了。 可晚上的时候,就凭手中一把火枪和一把手电筒,别说追撵,就连在山林中穿行都困难,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至于两条猎狗,他是真舍不得在这种时候放出去。 青川犬追撵猎物去的太远,一时间人赶不上,被野猪伤了,都没法帮忙。 他选择轰撵一下完事儿。 在地里转着看了一会儿,大大小小的,还是七个脚印,应该还是同一群野猪。 这群山牲,前后来这片山地,已经是三次了,这是盯上这片山地里的苞谷了吗? 现在天气晴了,是时候回去召集人手进行围猎了。 这样的破坏,看着真的挺烦心。 回到草棚里,陈安将枪里的子弹取掉,又朝着夜空放了两声空枪,回到棚子里以后,直接躺下睡觉。 一夜的时间,再没有出现状况。 第二天早上,也不等甄应全前来接替,在天刚亮起来的时候,陈安提着火枪,领着猎狗回村。 他大概算着时间的,直接前往大村子皂角树场子,正赶上陈子谦敲钟召集村民。 稀稀拉拉的村民,还只来了十多人,董秋玲也已经出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游离在人群之外,陈安的到来,她抬起头看着陈安,微微笑了笑。 陈安本想走过去问问她情况怎么样,刚走两步,就见董秋玲微微摇了摇头。 他知道,董秋玲还是不想让村民知道两人的关系,不由淡淡笑了笑,也不勉强,转而走向陈子谦。 陈子谦蹲在皂角树下的石头上抽着旱烟,陈安走到旁边,也跟着在石头上蹲下:“老汉,昨天晚上野猪又来了,毁了几十棵苞谷…… 你看这天也晴了,干脆叫上几个人手,今天就去把那几只野猪打了,省得晚上来的时候,到处黢黑,想打都不好追撵,多来几次也是损失!” 陈子谦点点头:“是该打一下了,我昨天去转了一圈,除了老松林,梨树湾那边有两块地也遭了!那就今天嘛……你觉得哪些人合适?”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我们爷俩,宏山和伯伯家,再叫上甄叔,把村子里另外几个手头有枪有狗,喜欢撵山的都叫上嘛,人多点,一次性搞定,省得麻烦,也省得别人说偏心。” 喜欢撵山的人,其实心里多少都有瘾,不仅仅是为了生活而去进行猎捕,更多的是喜欢进山的那种随遇的惊喜、追撵猎物的刺激和苦逼生活中难得的自由。 因此,陈安和甄应全去守庄稼地的事情,在不少人看来,只是在田头地脚转转,相当清闲,而且,给的工分还不低。 不少人自然会有我去我也行的想法。 肯定也有人想去而不可得的心理,在他们看来,比起上工干活,守庄稼的事儿,实在轻松,也不会有那么多野物出没,即使来了,也只是轰撵一下就能搞定,他们很容易忽略其中的危险性。 这次围猎,陈安也存了消除其他人这种心理的想法。 毕竟,他以前也这么想过。 “要得,反正今天也没得好多事,就把这个事情处理了!” 陈子谦没作多想,就答应下来,转而看向陈安:“你熬了一夜,怕是精神不太好,要不你就别去了!” “我没得事,也就是晚上狗叫的时候出去看看,放两声空枪骇一下,其它时间也是在睡觉!” 闻言,陈子谦没有再多说什么。 看到宏元康、会计等人到来,他迎着走了过去,将几人叫到一旁,商量今天上工的人手安排。 陈安等了二十多分钟,在陈子谦把上工的事情安排好,交给生产组长领着去干活以后,场子上只剩下陈子谦、宏山、宏元康、甄应全和另外四个叔辈的撵山人。 跟几人说过今天要做的事情后,各自回家拿枪、拿开山儿、领狗,很快在场子上集合。 连上陈安自己,一共九个人,五条狗。 五条狗都是青川犬,只是其余三条,比起陈安的两条,显得干瘦些,体形也比招财、进宝要小一些,平日里喂养的好坏,一目了然。 都是一个村子的,其实陈安也对这些狗多少有些了解,也就勉强能用的样子,并没有更多优秀的表现。 “接下来啷个办?”其中一人问道:“先说一下,由哪个领头!” 既然是围猎,必然需要一个猎队领头来进行全盘指挥,不然一人一个想法,乱成一团糟也不是事,撵山,最惧怕的就是乱,容易出事儿。 见有几人看向自己,陈安当即表态:“我不得行,才学撵山没多少日子,只是个后辈,经验不足,还是你们几个叔叔中选一个嘛,我当个撵脚,守一下交口就行了!领头的人,我觉得甄叔比较合适,他经验比较丰富,枪法也比我要好得多。” “莫恁个谦虚撒,上次听说你领着队长他们打那五头野猪的时候,也安排得很好的嘛!” “那就是恰巧碰到这么个地形,而且最凶的公猪是中了钢丝绳套的。我也就只有过那么一次,运气成分居多。” “我也是赞同老甄来领头,以前也配合过,安娃子虽然也打了几个大货了,每次事情听说都弄得挺凶险,总觉得还有些欠缺……我是实话实说,安娃子莫见怪。” “说的是事实,有啥子好怪的嘛,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不管啷个说,求的是个稳妥,我自己都没有把握,那肯定是不得行撒。” 宏山和宏元康没有说话,陈子谦也默默听着几人表态,见意思挺明显,当即做出决定:“就这么决定了,由甄应全来领头!” 甄应全看了看几人,也坦然接受:“那就由我来安排嘛,终归是要找到野猪所在的地方,才能根据山形地貌来定交口,定守交口、负责坐交的人和充当撵脚的人,先到山上看过后再商量!” 事情定下来,一行人动身上路。 一路上有说有笑,等陈安领着一帮人到昨天晚上野猪到过的那两块山地,顺着一路上奔逃留下的脚印,穿过山地,进入林子以后,一个个都自觉地闭口不再说话了。 前几天阴雨连绵不断,也就是昨天才放晴,地面潮湿,野猪这种体形重,蹄壳不大的野物,很容易在地上留下深陷的脚印。 找到它们倒也不难,只需要跟着脚印走就行。 甄应全一路领头,顺着野猪留下的脚印一路前行。 其余人则是跟在后面,小心地避让开枝叶,尽量不发出声响,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提防着可能出现的野物。 陈安在引导着招财和进宝,嗅过野猪留下的气味后,也默默地跟着。 只是走了没多长时间,招财就抬头在空气中嗅嗅,往下边的山沟方向走了一段,回头冲着陈安哼哼。 陈安清楚招财的嗅觉极好,它已经判断出野猪经过的路线,而不是一味地顺着野猪留下的脚印走。 这种山间沟壑里七歪八拐的行进路线,如果一直跟着走,会有很多绕路,昨天晚上到现在,那都过了好几个小时了,不知道要追到什么时候。 陈安相信招财的判断,当即加快脚步,追上甄应全:“甄叔,野猪离开的路线偏往下边,应该是到了对面山坡,直接转往下边,不要再顺着脚印往山坡上去绕了。” 甄应全回头看看陈安的两条猎狗,还没说话,倒是另外一个村民说话了:“现在野猪明明是往山坡半腰一直往里跑,再往前面,要么就是进山沟,要么就是翻过山梁到另外一边去了,跟伱说的方向,完全不是一回事。 按你的意思,就是野猪往里面兜了个大圈,然后又绕回来蛮,啷个可能嘛。你那两条青川犬,到底准不准哦?” 陈安不经意地蹙了下眉头,他相信自己的猎狗,但别人不相信。 他微微笑了笑:“我这两条青川犬嗅觉还不错……当然,也有可能出问题,就继续往前面走嘛!” 事实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最终的结果才更有说服力。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27章 撵山号子 一行人继续顺着野猪群离开的脚印往山坡横里走。 十数分钟后,几人发现那些脚印没有往高处的山梁翻过去,而是偏向山沟里。 到了山沟里,也没有继续往山沟里深入,大概是要窜跳过那道不大的深沟,领头的野猪纯粹是按照过去的姿势,一个劲地往前跑,竟是来了个急转,在对面山坡上往山沟外面跑了出来。 一行人跟到陈安之前所说的地方,看着对面,相隔不过七八十米的距离,却愣生生绕了近二十分钟的路。 “看样子,还是狗娃子的两条猎狗,鼻子要灵些!” 宏山对几人质疑陈安的判断,显得有些不爽:“要是早听狗娃子的,少走好多路哦!” 见此情形,之前质疑陈安那人神情显得有些尴尬,闷着头不说话了。 宏元康见状,伸手在宏山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批话多!” 甄应全倒是坦然,饶有兴趣地看着招财进宝:“确实是两条好狗……安娃子,你来带路!” 陈安也不想这样只是跟着野猪脚印绕来绕去浪费时间,打了这几只野猪,还要到梨树湾去看看另外一群的情况。 他当即领头前行,手中火枪提着,打量着周围,也注意着脚下。 脚下,向来是撵山人最注重的事情。 真正的撵山人,很少在山里以爬高跳低的方式走路,而是能绕就绕,尽可能地选择稳妥。 在这样的山里,谁也不知道自己一脚下去,会不会踩到个石窟窿崴到脚,会不会落脚下去,突然被惊动草丛中的毒蛇咬到,会不会一次纵跳把自己摔伤? 尤其是到了深山里,一旦因为走路出现意外,就很有可能把自己折在山里。 真的是每一步都是一個选择,谨小慎微。 也就只有在见到猎物的,开始围猎的时候,那时候是跟猎物的较量,比拼的就是速度和反应了,才会大开大合。 陈安一路领头,这一走就是两个多小时,野猪群走过的路线弯弯绕绕,招财在途中,也曾数次偏离那些痕迹,抄了近道。 一次还能说是偶然,可几次都判断无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得不服气,招财的嗅觉如此灵敏,眼中也充满羡慕。 就这样,翻过四道山梁后,野猪群不再是一味地奔跑,开始缓了下来,大概是觉得安全了,开始在各处散漫地翻拱。 再追寻了大半个小时,痕迹越来越新鲜,跟着招财开始冲着前面的坡地上,发出呜呜的凶声。 “离野猪群很近咯,估计也就是百多米远!” 陈安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甄应全:“甄叔,剩下的交给你安排!” 他唤过两条猎狗,自觉地退让到一旁。 这片地方,离石河子村有好一段距离了,老辈人管这里叫扇子湾。 前面的地形有些复杂,是一个扇形的山湾,周边山峰林立,一条条山梁就如同扇面的骨架一样,朝着下边的大沟汇集,数条沟壑交错在一起,山梁沟谷交替,很是复杂。 “走,先到高处看看地形!” 周边村子,经常撵山的人,几乎都到过这个地方,对这里熟悉的人不少,除了宏山他们几个以前不关注这些地方的显得陌生以外,其它几个撵山的都清楚,包括陈安,他自己也跟李豆花来过几次。 甄应全选择先看地形,是种很谨慎的表现。 他自己清楚是什么样的地形,不代表其他人也知道。 只有都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才能更好地执行安排。 对于这种安排,陈安自然没意见,领着陈子谦他们第一次在那条山沟里围猎野猪的时候,他也是专门领着几人看过山沟情况,才做的安排。 几人一路朝着半山坡爬了上去。 往高处走了百余米,是大片草坡,这里以前在炼钢铁的时候,树木被大片地砍掉,大的树木还没长起来,抢占了这片位置的是杂草和藤蔓。 到了这里,能很清楚地看到下面的大片山沟谷地。 “都好好看看下面的地形……野猪群现在按照安娃子所说位置,是在我们所在的这个山坡半腰,最好的坐交位置是在主沟处,也就是说,要把野猪往下轰撵到沟里面。 可是下边嘞,有好几条岔沟,这地方的地形不是特别陡,野猪都能跑,想要合围,面积太大了,就我们九个人,还不太好办。” 甄应全看着下方的一条条山沟:“我的意思是,一人在大沟里找个地方坐交,上边岔往几条山沟的地方,只要选临近的三条山沟入口作为交口就行了,去人在那几个地方蹲守。 不要放了翻过山梁,就能让它们进入主沟,坐交的人就即使拦不住,也还可以顺沟用狗追撵。 陈哥和宏哥你们两个没得枪,负责在山坡上将野猪轰撵到下边山沟去,蹲守在几个交口的人,看到野猪来了就打,然后一起跟着合围追撵,赶到交口的位置。” 陈安微微点头,眼下的地形,换作是陈安自己,也是这样的安排。 有七头野猪,在那么大片地方,想要一下子全部打掉,那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地皮面积太宽了,很多地方都是野猪能跑掉的地方,只能将轰撵的位置尽可能缩小。 能是能打几只打几只。 所以,在甄应全看向自己的时候,陈安笑道:“我没得意见。三个交口,我跟蛋子哥领两条狗守一个交口,就最近这一个!甄叔你经验老道,你负责坐交。” “那另外两个交口,就由你们四个两人一组守一个。” 甄应全强调道:“在交口一定要选好退路,防止被野猪冲撞,被撅到一下,可不安逸。” 那四人一向是以甄应全为主心骨,自然也没意见,纷纷点头。 “还有就是,看看(清)猎物的时候再打,不要一有动静就开枪,今天人多,要防止伤到人……野猪皮厚,一般的铁砂打不动,都换独子,没有的话,我这里一人分伱们两颗!” 陈安说着,掏出专门从铁匠铺里买来的尖头独弹,递到几人面前。 就买独弹的钱,通常情况,他们也舍不得花钱去买,而是往枪里加入钢筋小段和铁丝之类来增加杀伤力。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但这样的东西,在陈安看来,还是不够。 看到陈安递来的弹头,一个个欣喜地分了两颗。 宏山则是趁机,直接从陈安装着弹头的口袋里掏了一把,笑呵呵地装进自己兜里。 陈安也不以为意。 野猪皮糙肉厚,和老虎、豹子、狼之类的动物,有很大区别。 这些动物,没有那么厚实的皮肉,而且,除了脑袋脖子之类,更大的弱点是在腰杆、腹部,属于比较容易打中的部位。 但野猪不同,能造成致命伤的,就是脑袋和后门,腰腹这些位置对它来说影响不大。 前腿腋下的位置也是弱点,但奔行中,想要打中那种隐蔽部位的几率小之又小,也就不能算是弱点。 身上挨上一枪,哪怕是重伤,耐力惊人的野猪,也能拖着伤跑上十多里地,直到力竭,或者是血流得太多没力气跑了才会停下来。 正是因此,野猪在很大程度上,比豹子、老虎之类的还难对付。 见几人都没有意见,事情就这么安排下去。 简单的商议细节后,陈子谦和宏元康两人,跟着陈安往下坡走了一段,大概确定野猪群的位置后,陈子谦在野猪群后边的斜上方等待,而宏元康则是往高处,绕往野猪群的前方偏上的位置。 目的是将野猪群往下边的山沟里轰撵,陈子谦先动,被惊动的猪群,要么往下,要么往前逃窜,因为是从高处往下轰撵,野猪往上跑的可能性很小。 往下进入山沟,等待它们的就是下边的陈安等人守着的三个交口。 若是往前,则是被紧随而来宏元康轰撵,也只能拐往下方。 甄应全和其他四人,已经先一步下到另外两个交口和主沟里进行蹲守。 陈安不太放心陈子谦和宏元康,给两人选好位置后,约定时间,这才和宏山一起赶往自己两人首当其中的第一个交口。 两人所在的山沟比较宽敞一些,没有什么好的阻挡物,所以,他和宏山在山沟入口两侧,选了比较好爬的大树作为防守,端起枪站在树后做好射杀准备。 “吼……哦……吼……” 等了大约两分钟,半山坡上传来陈子谦的呼喊和用开山儿敲打树木发出的山响声,一边跑,一边敲打树木,往斜下方施压。 随着他的吼叫,陈安和宏山都能看到斜对面山坡里的林木一下子噼里啪啦地摇晃起来,有野猪发出的惊叫声,一路朝着斜下方的山沟里狂奔。 野猪皮糙肉厚,奔跑起来,无所顾忌,直接从灌木丛、藤蔓、荆棘之间冲撞而过,速度极快,动静也大,很容易把握去向。 “吼……哦……” 宏元康听到陈子谦的吼叫轰撵声,略微等了一下,当注意到野猪群是朝着自己方向赶过来的时候,也立马朝着野猪群发出吼叫,狂奔着,用开山儿敲打着朝着猪群压了下去。 这种时候,动静越大越好。 两人的声音高亢悠扬,是山里有韵无字的撵山号子,仿佛能穿破云霄一般,在山谷中缭绕不绝。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被宏元康一拦截,野猪群果然一下子掉头,往下边山沟里跑。 原本跑得有些散乱的野猪,也在两人的追撵施压下,渐渐汇集到一起,朝着山沟奔跑下来。 紧跟着传来陈子谦的喊声:“幺儿,来了!” 这是报交! 撵脚追撵的时候,高声吆喝,发现猎物要到那个交口,就要立即出声提醒交口位置,让他们及时做好准备。 陈安和宏山所处的位置,能看到山坡的情况,从树木晃动和声响中,都能很准确地判断出野猪的位置,听到陈子谦报交的声音之前,他和宏山都早已经端着枪,做好了射杀以及开枪之后朝着下一个交口轰撵的准备。 招财和进宝早已经站了起来,脑袋盯着野猪群奔跑弄出的动静之处,尾巴摇得更是兴奋,就等着陈安的一声令下了。 霎那间,一群野猪窜出树林,进入山沟里。 宏山看到这一幕,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太过专注的原因,看到野猪冲出的时候,一激动,当先开了第一枪。 独弹和铁砂是两回事儿,独弹要求的精准度要高得多,不像铁砂打的是一片,一枪过后,他自己都不知道子弹打到哪里去了。 落空就落空,这也是常事,敢跟黑娃子拼脚力,那份胆气也让他没有丝毫惊慌,取出斧头,眼看着被枪声一惊,一下子又跑得散乱的野猪,有从他右边冲出去的迹象,立刻狂奔过去,大吼着进行拦截。 随着宏山的枪声发出,对于早已经兴奋的招财、进宝来说,就是进攻指令,两条猎狗当即狂吠着朝野猪群当头迎了过去。 而陈安,还在凝神等待,野猪距离他的位置还有三十多米。 这个时候,他自己开枪,也没有太大把握,还需要更近一些。 两条狗狂吠着冲出去,宏山也往他自己侧面拦截。 突然的响动,让狂奔出的野猪一个急刹。 后面有人追撵,正面有猎狗扑来,侧面有宏山大吼着窜出来,几乎是本能地,这些野猪一掉头,顺沟朝着下一个交口就跑。 一直端枪准备的陈安,终于捕捉到了机会,就在他枪口正对着的前方,因为那一个急刹车,几只野猪一下子聚集到了一起,没法把握得那么精准,但他相信,这一枪过去,总有一头野猪被命中。 于是,当一头野猪的脑袋进入枪口瞄准的位置时,他果断扣动扳机。 食指搂火的瞬间,一团火扑向前面的野猪。 这一枪出奇地准,竟然直接从最大的野猪脑袋打了进去。 专门磨得尖锐的独弹,穿透力极强。 哪怕这头野猪皮糙肉厚,头骨坚实,也被一下子洞穿,当场栽倒在地。 而在这时,招财和进宝也已经扑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28章 这是何人的部将 被枪声一惊,又有迎面扑来的两条猎狗,野猪群再次混乱。一些顺着下方山沟逃窜,还有两只则是慌乱地往上冲撞,分往宏山和宏元康所在的两个方向。 重新蹿往对面上坡方向,迎着宏元康去的,是一头两百来斤的母猪,而往宏山方向跑的,是一头七八十斤的黄毛。 这黄毛野猪离宏山很近,眼看着就要擦身而过,宏山怎甘心让它就这么逃脱,他立马扬起开山儿朝着黄毛野猪脑袋砍了下去。 结果,黄毛野猪蹿得很快,直接让宏山这一开山儿完全错过脑袋,砍在黄毛野猪的肩头位置,也是最皮糙肉厚的地方。 虽然砍出一个豁口,黄毛野猪也发出一声惨叫,但只是一下子惊窜起来,速度不减地往前冲,眼看就要跑脱,宏山也是凶猛,干脆把开山儿一扔,紧跟着朝着黄毛野猪就是一扑,一把朝着黄毛野猪抓了过去。 他原本是想抓野猪尾巴的,但没能捞到尾巴往下一滑,捞到了黄毛野猪的右后腿,立马一把抓了个紧实。 别看黄毛野猪只有七八十斤的样子,力量也不容小觑,硬是将扑倒在地的宏山拖出了一米多远,才被他生生止住。 右后脚被抓跑不掉,黄毛野猪左后腿立刻朝着后面就是几下踢蹬,被宏山及时地一把拽住。 两只脚都被禁锢,黄毛野猪立马身子一拧掉头就朝着宏山咬了过来,却被及时站起身来的宏山将它一双后脚往上一提而落空。 这还没完,宏山竟然是猛地一发力,直接将黄毛野猪抡了起来,狠狠地撞向一旁的树干。 一时间,黄毛野猪发出了阵阵惨叫。 就连陈安看到这一幕,也一时间目瞪口呆。 眼睁睁地看着宏山,大吼着抡起黄毛野猪,朝着树干几下猛砸,没几下,放到地上的黄毛野猪,只剩下惨叫的份了,挣扎几下,愣是没能站起来。 紧跟着,宏山拾起开山儿,朝着黄毛野猪脑袋接连就是几下砸过去,黄毛野猪连叫声都彻底没了。 这野猪,怕是到死都没想到,自己这辈子,是被人用这样的方法给弄死的。 就连陈安都差点忍不住想要大喊一声“如此勇猛,这是何人的部将”。 不过,看看宏山那壮实的身板,他忽然觉得,这样狂放的做法,跟他很搭。 眼下,关注的重点显然不是这個! 招财和进宝两条猎狗追撵出去,已经被进宝先一步咬住落后一头两百斤不到的黑毛公猪的卵蛋,定住了一个。 这掏后的绝招,真是屡试不爽。 看着其余几只继续往前冲的野猪,陈安大声喊道:“前面的,野猪来咯!” 地处山沟,声音不是能很好的传达,在对面山坡上发现野猪顺沟朝着外面跑出去,也紧跟着转向往大沟方向追撵,防止野猪又蹿向自己所在山坡逃掉的陈子谦,也跟着大喊,进行报交。 宏元康那里,也注意到冲到山坡上来的那头野猪,大声吼叫着,试图将它吓得折返回来。 然而,那母野猪只是微微偏了个方向,就窜进山沟里面,他追撵了几步,见跟不上,果断放弃,转而朝着外面追撵出来。 陈安也顾不得其它,忙着往自己的火枪里装填火药和独弹,装好后,也顺着山沟往外狂冲,两只青川犬追着那头公野猪,一路缠斗,偏往自己所在这边的山坡的林子里。 它挣脱进宝的掏后,掉头回来,发狂地冲着进宝一个劲地追撵。 而招财则紧跟在侧面,一下子咬住耳朵,被拖行一段后,野猪干脆掉头就朝着它斜撅而来。 措不及防之下,招财被野猪撅得飞了起来,这一幕看得陈安一阵心惊,以为招财要遭。 谁知道,招财落地后,身子一拧,立马跳往一边,避开再次撅咬而来的野猪,跟着又是一口咬在另外一侧的耳朵上。 见招财没有发出怪叫,应该问题不大,陈安稍稍松了口气。 而野猪掉头针对招财,又给了进宝掏后的机会,在灌木丛间,几下窜跳过去,给了那只野猪鼓囊囊的卵泡上结实的一口,咬得野猪浑身打哆嗦,像是叫都叫不出来一样,整个僵住。 陈安已经赶到旁边,此时招财咬着野猪的耳朵,和野猪站成一顺,抬枪朝着野猪的脑袋就是一枪。 虽然用的是尖头的独子,穿透能力强了很多,但终究威力远不如那些军工枪械,这一枪,还不足以将野猪的脑袋穿透,伤到旁边的招财。 而且,他对角度也有调整,完全避免那种可能性。 一枪入脑,惨叫着的野猪当即栽倒在地。 抽出开山儿,紧跟着给野猪脑袋上来了两下后,确定结果了这只野猪,他将斧头往后腰一别,忙着往枪里装填子弹,装填好以后,顺着山坡跑下山沟,汇合继续顺着山沟往外追撵的宏山和宏元康一起跑。 往外面出去,还有三头野猪。 三人一路轰撵喊叫,没跑多远,听到外面传来两声枪响,紧跟着听到下一个交口位置传来喊叫声:“过交了!” 过交,是猎物先行跑过交口,来不及瞄准,或是开枪打了以后,没有命中时,对下一个交口的提示。 陈子谦在山坡上,一路往外奔行,听到喊声,停下脚步,判断了一下野猪的位置,也立马出声提醒,那三头野猪即将抵达下一个交口。 陈安他们也不敢懈怠,万一前面的人需要帮忙,离那三头野猪已经有些远了,到了这种时候,他们喊叫声不断,不再是轰撵野猪,更多的是提醒前方交口的人注意,来的是人,避免一路冲出去,被当成猎物来打。 没多长时间,又听到第三个交口传来两声轰鸣,和山鸣谷应,以及“过交”的喊话。 顺沟出去的另外两个交口,竟然都没有打中,剩下的,只剩下甄应全坐交的位置。 没多长时间,又传来一声枪响,这一次,就连陈安他们都听到了野猪的惨叫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等赶到的时候,如同预料的一样,最后的三头野猪,只被留下一头,已经被甄应全猎杀。 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不过五六分钟。 撵山号子声,再伴猎狗狂怒的吠叫,和着坐交者、撵脚不时响亮的应答,偶尔枪声轰鸣,种种混杂,仿佛一部惊天动地的大戏,正在天地之间上演。 此等场景,身居山岭的猎物何曾经历,无不惊慌失措四处乱闯。 蜀地的多人围猎,充满荒古的气息,是多少代撵山人传承的经验,也是最适合这种沟壑纵横、山道崎岖陡峭、悬崖峭壁随处可见的地形的方式。 越是配合默契,收获越大。 看到陈安等人气喘吁吁地赶到的时候,甄应全有些歉意地说:“只留下一头野猪,另外两头往那边去了,跑散了。” “还想留下几头,就只是一枪,外加一条猎狗,已经很不错了!” 陈安看了看野猪的伤口,发现甄应全开的那一枪,挺精准,直接命中了脑袋。 他只有一条狗,很难再定住一头,又跑不过野猪,只能看着它们钻进山林,跑远。 “另外几头嘞?” 甄应全问道:“我听到你们守的交口,一共开了七枪,留下几只?” 那四个撵山人摇摇头,其中一人说道:“下来的只有三头,我们都没打中。” 接着他转头看向陈安:“应该不止三只,总共撵出几只哦?其它的放跑了蛮?” “放跑了一只!” 陈安说道:“一共有七只野猪,我打了一头,两只狗圈住一头,还有蛋子哥抓住只黄毛,生生摔死的。” 听陈安这么一说,几人都有些惊讶,野猪乱麻麻一群冲出来的情况下,首当其冲的第一个交口,情况是最为混乱,也是最为危险的。 他们没想到,陈安和两条猎狗就对付两头,更惊讶宏山居然能硬生生摔死一头黄毛! 而且,从没听说过打过猎的陈子谦和宏元康两个年纪最大的,干起撵脚这种事,有相当的水准,表现出的能耐,丝毫不比年轻人差。 之前觉得陈安等人运气的成份居多,现在看来,几人是真有实力。 见另外四人有些沮丧,陈子谦不无安慰地说:“打不到猎物也正常,落空的事情更是常见,再说了,没有你们拦住另外两个交口,也不会有这最后一只的收获撒,大家一起参与的,一起的功劳……莫乱想!” 甄应全也跟着笑道:“就是,好长时间没有过这么带劲的围猎了,再说了,七头野猪打到四只,这种收获,也已经很了不得了。 剩下跑掉的三只,短时间内,也怕是不敢再靠近老松林了。” 甄应全说着,从他打死的野猪脖子上扯下一撮毛,擦着火柴烧掉,又扯下几根猪毛,粘上猪血,贴在火枪的火道处。 这是祭枪和山神的意思。 做完这些,他又往枪里装上火药,朝天放了一枪。 而这一枪,是通知围猎的人来分享胜利果实。 哪怕现在所有人都在这,也会放这么一枪,表明自己愿意分享。 山里人打到猎物,特别是大的猎物,通常按照传统规矩分配。 开枪击中的红手优先,得猎物头,再将尾巴使劲往前扯,扯到哪里就从哪里砍下来,归红手。 猎狗豢养的人,得蹄腿。 其余部分由全体撵仗人平均分配,无论认识与否,只要跟上跑了一趟,甚至连赶来看热闹的目击者也可以分得一些。 即使无法带走,也要请吃喝一顿,若不从,反会惹得主人不悦。吃过肉以后,忌讳说“谢谢、吃够了”之类的话。 吃罢就走,或对猎人说:“没吃好,下次打到了又来吃。”这样的猎人听了才高兴。 因为,这才是希望猎人下次有好收获的做法,也是耿直的体现。 当然,这是对于用来肉食的猎物的分配方法。 而像豹子、黑娃子和香獐子之类价值高的,那又是另外的分配方式。 就以豹子来说,拉着尾巴一比量,整头豹子都能被拿下,豹子的尾巴长。 而黑娃子的小断尾,又能比划到什么位置,那不跟白送没区别。 肯定不能按打到野猪这样的做法来进行分配,是需要论功劳分配的。 当然了,这算是队上组织的围猎,红手和参与人员带走一部分以后,剩下的,还是该带回去分给队上的人一些。 他们五人在这里打理那头野猪喂狗的时候,陈安和宏山他们几个则是返回去,也是一样地处理那三头野猪,朝天放了枪。 然后各自拿刀开始开膛,以肚货喂过带来的猎狗。 陈安之给招财、进宝随便喂上一颗猪心就不再喂了,将这些猎物带回去,下午还要去梨树湾找另外一群野猪,可不敢让它们吃太饱。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29章 植物黄金 在山里的各个生产队,每当入秋,苞谷挂须,豆子接荚的时候,通常都会安排人手在田间地头茅草搭盖“人”字形的棚子,也就是陈安守庄稼的草棚,被叫做“号棚”,守护即将成熟的庄稼,又叫做“守号”。 等到了分田到户的时候,很多人家都会这么做。 号棚通常用竹木条支架,茅草苫盖,竹篱树枝为门,只住一人,自己做饭菜自己吃,昼夜守护。 到了夜晚的时候,除了在号棚前烧一堆篝火外,还要不时吼上几声有韵无调的号子,或吆喝,敲梆子,吹竹号,放土枪,以惊吓驱赶前来糟蹋的害兽。 陈安和甄应全两人守庄稼,那是昼夜轮换,省了在里面做饭的麻烦。 这需要一直守护到庄稼全都收起来。 队上给了工分的,虽然是为了守护庄稼,不给队上的人分上一些也说不过去。 几人将野猪简单打理后,九个人抬四头去了肠肚的野猪,倒也不是难事儿。 砍了长木棒,用带来的绳子捆了野猪四只脚,两人一组抬着找好走一些的山道往回走。 也就是宏山和陈安两个小辈,经历过的搬运次数要少一些。 但其他长辈可没少跟人合力搬过东西,有陈子谦和宏元康两個老手领头,一路上就热闹了。 在山里众人合力搬运东西的时候,通常都会推选一精明善言、力气大的人做“背头”领队。 背头在前面边走边观察,及时向后面报告路况,后面的及时应答。 山上大多是崎岖的羊肠小道,抬着东西走,不配合好也不方便。 于是,号子声就被陈子谦领头喊了起来,后面的几人组也各自跟着情况喊着。 遇到急转弯时,前报:“路遇铁拐李!”后应:“脚稳心莫急!” 上坡的时候,前报:“步步高哟!”后应:“撵劲攀嘛!” “前是弓啊!”“后是箭哟!” “脚踏稳哟!”“腿不软哟!” 到了下坡的时候,前报:“阳阳坡!”后应:“慢慢梭!” 过沟或路上有水坑,前报:“一路花滩!”后应:“两脚叉开!” 过小木桥的时候,前报:“两边虚空!”后应:“端走当中!” …… 一路上,号子声此起彼伏,一帮子男人像是玩起劲了一样,一报一答,风趣幽默,既统一了步调,保证了安全,又能调节情绪,缓解疲劳。 去了肠肚,还剩一百五六十斤的东西,用木棒抬着,爬坡上坎,摇来晃去,肩头上的重量也是忽重忽轻,事情并不轻松。 以前听人说,外边有人把蜀地的人叫做川耗子,传得都让人以为蜀地的人吃耗子一样,他们又哪知道,是号子而不是耗子,纯粹是瞎鸡儿乱传。 哪怕这简单的一句号子,也处处彰显着老辈人在山里生存的智慧。 陈安和宏山一组,这号子声,两人都听得充满兴趣,只是不太适应,也喊不来,抬着只百多斤的野猪跟在后面,只能按自己的方法相互提醒。 宏山有意照顾他,拴着野猪的绳子,挂的位置更靠近他自己,让陈安更轻松,也让他有了时间到处乱瞅,不经意间,忽然注意到侧边山沟的山石坡地上,有棵不小的大树,少说也有三十多公分的直径,高更是有十多米。 从叶片和结的种子形状上,他分辨出,这是一棵少说也有三十年以上的野生杜仲树。 杜仲,浑身是宝。 初生的嫩叶,能用于治疗风毒脚气。 果皮和叶,用于治疗疔疮,刀伤出血。 最重要的是树皮,有补肝肾、强筋骨、安胎和双向调节高血压的作用…… 这可是上品药材,在后世有着植物黄金之称的好东西。 单独一说,可能了解的人不多,但一说到树皮和叶片,折断分裂后,能拉出细密银白色极富弹性的丝线的植物,就是杜仲。 尤其在高血压这一块,双向调节的功能,是任何化学降压药都无法企及的,这也让它身价倍增。 在陈安的记忆中,在现在这年头就需要十二块钱一公斤高价的杜仲,到了八八年左右,达到了七十块钱一公斤。 一棵杜仲树的皮能扒下几百元的树皮,在那年头,可是不小的一笔钱,也是难以抵制的诱惑。 曾经使得各处疯狂地剥取杜仲皮,不少地方山里茂密的杜仲树林转眼间荡然无存,甚至还听闻,在城里公园内作为景观树的杜仲,都被人连夜把皮给剥了,逼得管理人员不得不往树上泼沥青。 他心头不由一热,看着树上结满的果子,觉得自己现在栽培的话,说不定能赶上一波好价格。 但细细一想,九零年中期的时候,好像一下子降到了七八块的样子,因为各处种植的太多。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划不来。 因为按照收购要求,需要达到十五年树龄的才能达到入药标准,等他育苗栽种出来,正赶上价格跌到沟谷的低价,不值钱了。 还是没必要浪费精力。 但眼下这棵杜仲树的皮,陈安却是不打算放过了。 他不想去扯什么野生不野生的问题,他只知道,自己不剥,也会有别人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把这杜仲树的树皮搞回去,变成钱装进自己的口袋,那才是美事儿。 公园里的都有人偷着去搞,更别说山里野生的了。 在他记忆中,山里野生的杜仲,那也是被人见一棵干掉一棵的,几乎绝迹,只有大片的人工种植林。 不缺他搞掉这一棵。 大不了,把种子在周边山上撒上一些,那种子应该成熟了。 不对,杜仲树树龄越高,产的种子越好,这玩意儿,也能卖钱……要撒,也洒在盘龙湾、青沟周边。 不论如何,以后多少还是能换钱的。 难得在这种地方看到一棵明显是漏网之鱼的杜仲,还是这么大一棵,树皮完全剥下来,所能卖得的钱,就以现在的价格,少说也是三四百块钱。 这时候的钱,更值钱,也相当不错了! 他深深地记住这个地方,打算等今天事情结束,明天就叫上陈平,一起来搞回去,以免夜长梦多。 其他人哪会知道,今天最大收获的人,会是陈安,顶得上打好多头这年头不值钱的野猪。 几人终于在下午村民都已经上工的时候,将打到的四只野猪给搬到了村子的土路上。 陈子谦到附近地里,叫来几个村民帮忙,接替他们将野猪抬回村子,交给他们剥皮。 陈安毫不客气地要了四只野猪后腿和自己打到得两只野猪的猪肚,至于猪头,要那玩意儿干啥?肉少骨头多,还不好打理,打理出来,没大料卤出来,可不好吃。 相比起来还是后腿好,简单腌制、烟熏,隔年后再来吃,挺香。 另外,陈安还要了些新鲜肉,带回去喂狗。 剩下的,让别的人和村民来分。 事情说定,各自回家吃饭。 稍作休息后,一帮人再次赶往梨树湾,到田地里查看庄稼破坏情况,只是四头野猪,。 还是由陈安领着招财、进宝在前探查。 这些野猪没有被连番惊吓过,去得并不远。 找到的时候,正在梨树湾背后翻过一道山梁后的山沟烂泥里打滚纳凉。 两个两百多斤的黑毛野猪领着两只百来斤的黄毛。 这是一条独沟,山坡也比较陡峭一些。 七个人手里有火枪准备,直接就埋伏在下方山沟两侧。 陈子谦和宏元康远远地从侧面绕到猪群前面,一左一右地出声轰撵,在泥塘里惬意无比的四只野猪被吓得匆忙起身,掉头就朝外面跑来。 于是,接连的枪响过后,四只野猪全都躺山沟里。 也就是下去后,用斧头补了几下,就全部毙命了。 四头野猪的肚货,紧着几条猎狗吃饱,一行人将四头野猪抬回去,陈安和陈子谦要了两只后腿和两个猪肚,爷俩分两趟搬回家,腌制起来。 该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陈安可不跟他们客气。硬拉着野猪尾巴拽来分长短,他分到的更多。 别人除了眼热,也没法说他厚毒,能留下这么多,已经很留情面了,因为那四只野猪,有一只是陈安打中脑袋毙命的。 天热的时候,这六只野猪后腿,只需要腌制五六天时间,来出来晾干烟熏一下就可以。 前段时间弄来的熊肉,该炼油的炼油,该烟熏的也早在阴雨天的时候熏出来挂老屋的楼上。 现在,上面已经挂了不少肉,相当充实。 也就在晚上的时候,他去给董秋玲送了点野猪肉,董秋玲不想被别人看到,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东西一送到她的手里,转身就继续领着两条猎狗去老松林看庄稼。 看庄稼的人手又增加了两个,主要是守着梨树湾的那一片山地。 白天刚打过,晚上清净得不得了。 陈安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换成昨天跟着一起撵山的另一个人来接手,甄应全则是去梨树湾守夜。 经过昨天的事情,几个猎手再没人觉得他不靠谱,看待陈安的态度,有不少变化,就连甄应全都直言,陈安是石河子村最好的猎人,碰面的时候,哪怕是长辈,也没了之前的架子。 接替的人来得早,陈安回到家的时候,一家子都只刚起床,忙着打理家务。 陈安进屋看到在火塘边抽烟的陈子谦和正在洗脸的陈平,当即说道:“大哥,今天莫去上工了,跟我进山。” 陈平本能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陈子谦却是忍不住问道:“又进山干啥子?” 陈安微笑道:“昨天在老松林那边的山里打野猪,回来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一棵大杜仲树,叫我哥跟我去把杜仲树皮剥回来,打理出来,那也是两三百块钱的东西!” 陈子谦愣了一下,顿时笑了起来:“你娃儿眼睛尖哦……去嘛,要不要我也去帮忙?” 他是清楚这年头杜仲树皮的价格的,一棵大的杜仲树,剥下来的皮,打理出来,卖个几百块,是真没问题。 附近山里已经很少见了,却没想到,还给陈安看到一棵大的,这可是好事。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30章 都快赶上一个熊胆咯 陈子谦他们忙着去上工,但陈安和陈平两人不用,在家里煮了面条吃过,让云梅领着妹妹云兰看家,哥两带上背夹、锯子、斧头和绳索,一起进山。 在后世剥杜仲皮,一般选择清明到夏至这个时间段,选取生长十五到二十年以上的杜仲树,进行局部剥皮,之所以选这个时候,那是因为,这时候的杜仲树皮中水份含量高,最是好剥的时候。 也就是树干上的树皮只剥一半,留下另一半,剥掉的部位缠上薄膜,让树皮再生,隔上三年等树皮长好后再剥,循环利用。 但是现在,哪有这种讲究,通常直接将树齐根砍倒,把皮全部剥了。 留下一半,那就是留着给别人的。 特别是在价格更高的那几年,那是不分季节和年份地弄。 很多只是几年的小树,都被砍倒,不好剥皮,就直接用斧头之类的工具砸,生生将树皮剥下卖掉。 同时高价格也催生了更多的杜仲种植,结果就是,种出来以后,到了九零年代,一下子变成五六块钱一公斤,养护多年后,连本都收不回来。 直接锯倒剥皮也没关系,杜仲树生命力极强,砍倒后留下的树桩,来年还会发芽抽条,再次生长起来,只是,等到树皮能再次剥取,得至少八年以后,比起局部剥皮,周期要长得多,当然,质量也会差一些。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 陈安还指望着这棵杜仲树抽出的新枝干,在八九年后,还能被自己再剥一次皮,再赚上一笔钱。 那时候正是价格最好的时候。 陈平跟着陈安进了山里,找到那棵杜仲树的时候,陈安才发现,比自己预估的还要粗大一些,直径近五十公分,只是旁边是更为高大的水青冈树遮掩着,让这棵杜仲树变得不那么显眼。 陈平看到这棵杜仲树的时候,嘴角都笑得合不拢了。 哥俩稍作休息后,用带来的锄头简单将树根脚的泥土小树一刨,然后轮换着用锯子擦着杜仲树根脚锯断,提前留了顺坡倒的马牙口,没多长时间,一整棵杜仲树呼啸着倒下,打断不少周边的小树和树枝。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陈安砍了根木棍比量着,用锯子环着树干锯断皮层,然后用斧头,一点点将树皮分段地剥下来。 这事情快不了,哥俩忙活一早上的时间,才把树皮全部剥下,包括那些粗壮些的枝条上的树皮也没有放过。 一整棵杜仲树的树皮,哥两带来的背夹上捆得高高的,份量不轻。 另外,陈安将杜仲树的种子也收集起来,带回家。 另外,还收集了些杜仲树叶,干燥后捣成细面,能用来处理伤口。 常在山上跑,他也无法保证自己不受伤之类,到时候需要,直接拿来就用。 种子阴干,开春撒种就行。等过上二十多年,说不定也能赚上一笔,那时候价格趋于稳定,树干上的皮货,十八九块钱一公斤,树枝上的皮货也在十二三块,反正自然放养,长成啥样算啥样,终归不亏,也是种积累。 而对于现在,不过是随手而为的事情,到时候,让别人知道那些杜仲树是自己种的就行。 盘龙湾周边那么大片别人看不上眼的山石旮旯,用来种这些东西,其实挺好。 这些树皮也还需要进行简单的炮制处理。 两人将剥下的树皮搬到楼上,以内面相对平叠放置,又找来些稻草包围,并搬来石磨压紧,要这样摆放六七天的时间,这一过程叫“发汗”,当内面皮层变成黑褐色的时候就行了。 然后,将杜仲树皮取出来压平晒干,再削掉表层部分糙皮,就可以拿去药材公司出售。 事情做完后,晚上还要去守号,哥俩简单弄了些吃的填饱肚子。 陈安去补瞌睡,而已经早过了上工时间的陈平,背上背篼,领着两个女儿,去打猪草。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陈安晚上守号,白天则是抽时间到盘龙湾,带着熟制后的桐油,去给自己的房子木料刷桐油。 厨房里的灶台和客厅中的壁炉,也就不过五天的时间就已经弄好。 陈安烧火试过,烟囱抽烟效果很好,火力也非常催锅。 内里砖头,外表青石,看上去效果很不错。 壁炉也是一样,顶上特意做了一块平整的厚实木头在上面,成为摆放装饰品的好地方,炉灶内燃烧的柴火火烟抽拉通畅,温度很好地扩散到客厅里,关键是不烟,相信到了冬季,取暖效果会非常不错。 木匠师傅打造的实木家具还在继续,慢工出细活,这事也快不起来,估计还要大半個月的时间,才能将桌椅板凳和所需要的木床、衣柜啥的给打造出来。 陈安也没有完全按照老式的家具进行打造,比如衣柜之类,采用的就是后世的做法,倒是让木匠师傅们开了一次眼界,都觉得新奇。 渐渐地,屋子里的东西,变得丰富起来,再不是以前空落落的样子,越来越有家的味道。 陈安花了十天左右的时间,才给自己的房子的木料,都上了一遍桐油。 桐油自带清亮的红褐色色泽,刷上后,木料也开始有了一种古色古香的感觉,整座房子的气质又提升了一大截。 也就在这几天,陈安有两次听到声势浩大的嗡嗡声传来,跑出屋子一看,有蜂群密密麻麻地从远处飞舞翻卷而来,自然而然地落入石崖的石窟里。 这是飞逃的蜜蜂自己找到这里来安家落户了。 他细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石壁上,这段日子以来,连着自己收回来的那一群,已经有六群蜜蜂了。 他相信蜜蜂还会继续来,尤其是到了明年,进入分蜂季节,还会有更多的蜜蜂入住,到时候,满石崖的蜂群,不是难事。 真正让他担心的是,明年几个月的雨水灾害,这些蜜蜂怕是很难在野外采集到花粉花蜜,到时候也艰难,不知道进入秋季后,能留存多少下来。 初步估计,这些蜜蜂,到明年很难有收获。 而这段时间里,董秋玲一直不曾再去号棚找过陈安。 只是得知陈安在忙着弄房子,时不时会在中午上工之前,专门去新房子到处转着看,看着屋子的变化,每天脸上洋溢的笑容越来越多,主动跟陈安说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越来越显得亲近。 事实上,关于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儿,已经是村里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儿。 不少人问过陈子谦、耿玉莲和陈平两口子,一家子统一的回复都是微微一笑,没说有,也没说没有。 但其实,在旁人看来,就是肯定的答复。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在屋子里的家具做好以后,陈安抽空,一大早上地背着那些已经晒干的,经过简单炮制的杜仲树皮和几个猪肚,去桃源镇上。 等到了镇上的时候,时间还早,收购站还没有到开门的时间,陈安也没有急着进去,就将背夹上捆绑着的,晒干后还有几十公斤的杜仲皮,连着背夹歇靠在路边等着。 一直等到太阳升上山头三尺高的时候,才看到冯学恩背着背篼从镇上黑市场出来。 “冯叔!”陈安迎上去打招呼。 “安娃子,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了!”冯学恩也是满脸微笑。 “是有好长时间没见了,都还好撒!” “都好,你们家嘞,陈老哥和嫂子也都好嘛?” “都好!” “这次又带来啥子东西?” “就是四个猪肚,然后还有些杜仲树皮!” 冯学恩在旁边看着那些杜仲树皮,神色有些欣喜:“这些树皮看上去有些年份哦!” “是有些年份,是山上野生的,砍的时候,有五十公分那么粗,很少能见到那么大的了。” “那这个树皮,可是点好东西,分一半给我。” “要那么多?” 陈安有些惊讶。 “不晓得杜仲树皮可以拿来炖东西蛮?巴戟天杜仲炖牛鞭,炖猪尾巴,补肾壮阳;核桃杜仲炖猪腰,滋补肝肾,强筋健骨……这种山野的地道好药材,这两年有些不太好找了,我不得多收点带回去备着蛮。” 活了一辈子,陈安才发现,自己对这方面了解得太少。 就凭能补肾壮阳这一点,就能让很多男人喜欢了。 “这倒也是……” 陈安解开背夹上的绳索,冯学恩将背夹上从树干上剥下来的好树皮,拿出半数,用自己带着的小称称了好几称,一共称了十八公斤。 陈安将布包里带来的猪肚也递给他:“这几个野猪肚,在家里烟熏过,风干十多二十天了,你看看还得不得行。” 冯学恩接过去看看,随手就放在自己的背篼里:“啷个会不得行,都是好东西!” 陈安偏头看了下,他背篼里收到的,也就是两只野兔,一只野鸡和两只竹溜子,倒也不是太多,但是,连上四个猪肚,和那么些杜仲树皮,也足以满满当当地装一背篼了。 “野猪肚算你两块五一个,这些杜仲年份足,我比收购站多开一点,算你十三块一公斤,你看得不得行?” “那肯定可以撒!” “一共二百四十四块钱!” 冯学恩当即从兜里掏出钱来,数给陈安,顺便说道:“我幺儿回去跟我说,你这里又有了张熊皮和一个熊胆,我帮着问了下,暂时没得人要。毕竟这些东西价值都高,还真没有多少舍得在上面花钱的,如果急着用钱,伱这次就送往收购站嘛,下次再有人要,我会提前跟你打招呼。” 这事儿,陈安倒是不觉得奇怪。 毕竟,这年头条件好能享受的人家,也轻易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大几百块钱来买个熊胆和熊皮之类的东西,舍得花钱买这些东西的人,那真的是少之又少,要通过冯学恩这个渠道以更高的价格出手这些东西,得碰机会。 “没得事,我懂……谢谢冯叔上次帮忙解决我们在村里那档子事儿。” “说那些,就是随便打个招呼而已,能帮到你们就是好事。” 冯学恩说到这儿,顿了一顿,才微微皱着眉头说道:“也不晓得我家幺儿为啥子这段时间,都不愿意往这边镇上来了,以前还喜欢天天往这边来,经常住在她嘎公家,能帮我收点东西。 现在倒好,天天呆在家里,不管我有多忙,她都不愿意再过来,也不晓得究竟是啥子原因,害得我不得不自己往这边跑。 在这里她除了她嘎公一家子,也就是跟你们家稍微熟一些,你晓不晓得,她在这边遇到过啥子事?” 陈安知道冯学恩所说的幺儿是冯丽荣。 他心里也奇怪,这样的反常,难道是冯丽荣真的在山里遇到了啥子事情? 可是,又没有多少交集,陈安是真不知道。 他当即摇摇头:“我也不晓得,上次卖过黑娃子脚掌以后,我也就只是出来买过一次建灶台和壁炉要的材料,一直没有见过她。” “唉……” 冯学恩长长叹了口气:“都不晓得到底是啷个回事,问又问不出来,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伤神得很……行了,我还要赶回去,就不跟你多说了!” 陈安点点头,帮着冯学恩将那些杜仲树皮装在背篼里,提起来给冯学恩背着,看着他走远以后,重新将背夹上剩下的杜仲树皮捆绑好以后,看时间差不多了,背着往镇上收购站走。 到了收购站,以十二块钱一公斤的价格,将这些杜仲树皮过秤,陈安手里又多了一百八十六块钱。 一棵杜仲树的树皮,卖了四百二十块,都快赶上一个熊胆了,这也让陈安打灶台做家具,已经有些亏空的口袋,又一下子鼓了起来。 就这笔钱,陈平的家具和设施做起来,剩下的,哪怕是结婚,也足够了。 回去的时候,该去提亲,请先生算好日子,把这婚结了。 省得跟董秋玲在一起,她还躲躲藏藏的。 早点弄出个娃儿来,明年土地到户,还能多个人的土地。 分田到户的事情,并不是以家庭为单位,而是以人头来分的,反正生儿育女是迟早的事儿,早点来也不坏。 房子弄好,也该将家给搬出来了,早点离开老宅,他也更早心安! 至于以后,得走着看!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31章 两只凉山犬 东西卖完出来,陈安前往铁匠铺。 秋季一过,马上入冬,这都是撵山的好时节。 他到铁匠铺,是为找铁匠大爷,给两条青川犬做两个防咬项圈。 有了这玩意儿,遇上豹子之类喜欢朝着脖子招呼的猎物来说,布满钢刺的项圈,就是最好的防护工具。 到山上撵山,少不了猎犬的守护和辅助,自然该给它们多些防护。 让陈安没想到的是,他刚到农机站旁边的铁匠铺时,看到门口一侧拴着两只半大猎狗。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两条凉山犬——蜀地凉山州,彝人最常用的猎犬。 要说在山地里什么猎犬最好,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凉山犬。 凉山犬嗅觉敏锐、奔跑速度快,找到猎物后会吠叫,把猎物缠住,是蜀地几种猎犬中,丝毫不输青川犬的猎犬,是一种非常适合做头狗的本土猎狗,和青川犬一样,都被称为撵山狗。 由于大凉山地处偏僻,处于一种半原生状态,那里的生产和生活的条件极为艰苦,凉山犬和青川犬一样,大多都是自由放养的。 家里的喂养不能满足它们对食物的需求,生存的压力在它们身上体现的更为突出,所以它们必须自己外出摄食、狩猎。 像这样自猎的狗在狩猎过程中通常表现出勤快、吃苦、勇敢、耐力好、追踪长的特点,以及狩猎的那种欲望和永不言弃的精神,这也正是狗在狩猎的时候所需要的一些好的表现。 它们合群,非常适宜群猎。 而且,起骚好其嗅觉可以追踪到三天左右猎物走过的痕迹气味,这嗅觉比起青川犬,也不逞多让,猎性上比青川犬还要更强些。 都是非常适合山里的好狗。 这两条猎狗和陈安养着的两条青川犬很像,一样是耷耳朵,耳朵位置长得比较高,呈倒三角形,黑色的鼻头湿润,有着大大的鼻腔。 两条狗,都是短毛,看上去有些硬,大概是饲喂得不太好的原因,也是长得干瘦,毛色显得灰暗。 这也是一种中型犬,尾巴高高扬着,上面的毛比体毛长得多,呈马刀状,又像是一把扫把,因此又被叫做扫把尾。 两条狗的脑袋毛色都是黑的,这是标准的火烧头。 狗的鼻子,前腿、后腿和尾巴的毛色和身上的毛色不同,像是穿着披挂一样(就像穿了个背心)。 一只是黑狗,披挂是红色;另一只是则是更为罕见的花色狗。 两只狗半米不到的高度,体重大概也就十多公斤,腰部纤细。 这种有着很明显腹线的猎犬,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灵活。 奔跑速度快,闪避灵活,群猎的时候,找到豹子,豹子也只有逃的份。 以李豆花教给陈安的好狗判断方法来看,是两条撵山的好狗。 看着这两条狗,陈安心动不已。 拴在铁匠铺旁边,那狗的主人很有可能就在铁匠铺里。 陈安兴奋地将背夹往旁边一扔,快步钻进铁匠铺,看到李豆花和老铁匠在铁匠铺的两把竹椅子上坐着喝茶,一时愣住。 “师傅,外面拴着的那两只凉山犬,该不会是……” 前段时间才听说李豆花要到凉山那边走一趟,现在这里就有两只凉山犬,很有可能,这两只狗就是李豆花外出的时候带回来的。 看着突然闯入的陈安,李豆花和老铁匠还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陈安。 “吓老子一跳!” 李豆花瞪了陈安一眼,跟着说道:“你上次不是跟我说要多养两条狗的蛮,这就是到凉山那边耍的时候,顺便帮你找来的。” 听到这话,陈安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啷個不见巴豆嘞?” “刚刚还在外面,这阵不晓得跑哪里去了……巴豆!”李豆花摇摇头,跟着冲外面高声喊了一句。 没过一会儿,巴豆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跑到铁匠铺门口,冲着李豆花欢快地摇着尾巴。 “那两条狗,花了好多钱?”他追问道。 “我那边山里既然有朋友,只是找两只狗,啷个可能要钱嘛。你既然来了,回去的时候自己牵走,省得我还专门给你送过去。” 李豆花顿了一下,接着问道:“四条狗够不够了?不够的话还可以帮你找,东川犬和下司犬都可以。” “下司犬也能找到?”陈安有些不敢相信地说。 东川犬好找到,但下司犬是贵州那边苗家人常用的猎犬。 “这有啥子难的嘛,反正我现在一天到处耍,彭水那边也有苗家人撒,他们也养下司犬,遇到了就可以给你带回来。” “伱还要出去啊?” “那是肯定的撒,要不是为了给你把两条凉山犬带回来,我现在还在外边。我去过得地方多了,认得的人也多,就想出去转一圈,把那些以前讨生活打猎认得的和当兵的时候认得人,都去走走看看。” 陈安算是听出来了,李豆花这是准备四处晃荡,走访朋友,顺便过起了游猎的生活。 当下,他也就不跟自己这师傅客气:“都是好猎狗,能帮我找到,那再好不过了!” 对于好的猎狗,他是真不嫌多。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喂养好了,撵山就更轻松了。 再说,不仅他自己能养,宏山也一直在找狗。 李豆花接着问道:“你今天到镇上来干啥子?” “前些日子在山上看到棵杜仲树,剥了皮送到收购站来卖。顺便到铁匠铺,请大爷帮我打个防咬项圈。” “防咬项圈,是啥子玩意?” “就是戴在狗脖子上的铁皮圈圈,上面有钢钉,用来保护猎狗不被猎物咬到脖子。” “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李豆花赞许地说道。 陈安转而问铁匠大爷:“大爷,这种项圈能做撒?” 铁匠大爷问道:“看你要做啥子样。” “就是两寸宽的铁皮圈子,上面有钢钉之类的东西……要能戴上去也能取下来,尽量弄轻点。” 陈安拿了根铁条在满是铁灰的地上,一边说着一边划着图形。 铁匠大爷凑过来,弯腰看着,在陈安说完后,点头道:“这东西简单,我这里有弹性好的钢片,钻上些孔,铆上钢钉就行了。” 李豆花也在看,随后建议道:“还可以在上面挂个铃铛。” 山里的猎狗,大都会带上一个铃铛,在围猎的时候,能让撵山人更好地把握猎狗的位置,同时,追撵猎物的过程中,金铁撞击的声响,也能给猎物带来不小的干扰,让猎狗的围猎更有威势。 这也是个很有必要准备的东西,平时追踪的时候,可以将铃铛取下,不动声色,放狗的时候再给猎狗戴上,和狩猎过程中所说的安静,并不矛盾。 事实上,本身围猎的时候,就是一个很热闹的过程,也只是在追踪的时候为了不让猎物提前发现,才要求安静。 “能做就好,就按照我师傅说的,再带上个铃铛,现在连上这两条凉山犬,有四条狗了,就给我先做上四个防咬项圈,大概啥子时候能做好?” “今天肯定是不得行,你下次来的时候再来拿,不要你多的,给我五块钱就行。” 铁匠大爷对钱还真是念念不忘。 就连李豆花都忍不住用指头指了指他:“你个老家伙,张口闭口就是钱,还一口就要那么多,他可是我徒弟。” “说的啥子鸡儿,要不是看在他是你徒弟的份上,我要得更多,哪个会跟钱过不去嘛,我肯定张口闭口都是钱撒。”铁匠大爷冲着李豆花翻了个白眼。 两个老头眉来眼去,逗得在一旁看到的陈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当即掏钱,付了五块给铁匠大爷。 “师傅,今年一年到头碰不到几次面,还有大爷,走,一起去公社食堂,今天我请你们吃顿饭,喝点酒。”陈安笑道。 “还是你娃儿会来事!” 铁匠大爷咧嘴笑道:“我现在明白,为啥子李豆花那么喜欢你了,你不晓得,刚刚在铁匠铺里,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在说你。” 陈安好奇地问:“说我啥子!” 还不待铁匠大爷说话,李豆花斜眼瞅着铁匠大爷:“莫批话多!” “看看,不让我说,老家伙还有些不好意思!” 铁匠大爷说着,回头交代他在屋子里收捡东西的儿子:“我去公社食堂吃饭,有啥子事情能处理的自己处理,处理不了的,过来找我!” 他说完,起身去洗了手,然后和李豆花一起,跟着陈安前往公社食堂。 李豆花不让说,陈安自然也不好问,但看样子,应该说的是好话。 到了食堂里,吃的倒也简单,就花了两块钱,三荤两素,豆花和酒自然都不会少。 陈安陪着两个老人,在食堂吃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更多的时候是在问李豆花这一趟去凉山的见闻。 直到酒足饭饱,李豆花还不打算回去,准备跟铁匠大爷多玩一阵。 在李豆花亲手将拴着两条凉山犬的绳子交给陈安后,陈安背上背夹,牵着狗回家。 路过供销社的时候,他找人用钱换了些票证,到供销社买了些饼干、糕点、罐头和酒水之类的东西,零零总总,花出去十多块钱。 盘龙湾房子已经打整好,随时可以入住,也是时候可以考虑提亲的事儿了。 董秋玲既然说愿意,陈安也不想耽搁,准备去找个媒人,将事情说个敞亮。 找媒人自然需要送点东西,去到董秋玲那里,好歹是提亲,那也不能空手白脚地去。 这些东西就是为提亲准备的。 事情办妥,他牵着两条凉山犬一路返回。 很奇怪,陈安没有接手以前,两条凉山犬还非常警惕,他靠近的时候,还露出凶态度。 看到绳索交到陈安手里,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只是默默地跟在后边。 陈安也就不时逗一下,揉揉脑袋,挠挠脖子和下巴,等走到半途,两条狗已经开始会摇着尾巴回应他亲昵的举动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32章 叫了她一辈子嫂子的女子 陈安回到家里的时候,一家人都去上工了。 两个侄女在老屋旁边的水沟里玩泥巴,挡了小泥坝,在下面留了个拇指大的洞作出水口,看着灌进泥坝中的水打旋涡,摘一片片的草叶、小花扔进去,看着它们被旋涡卷到水底,从出水口冲出,玩得不亦乐乎。 见到陈安回来,都顾不得洗一下沾满泥浆的手就争先恐后地迎了上来,一声声“幺爸”喊得欢快。 只是到了旁边,看着陈安牵着的两条凉山犬,又赶忙生生止住,不敢靠近。 陈安催促道:“去把手洗干净了,回来给你们饼干和罐头吃!” 两个小家伙赶忙跑回水沟,洗手洗脸,然后又很快跟了上来。 大概是听到了陈安的声音,屋子后边的山林里,传来一阵枝摇叶晃的声音,招财和进宝一先一后从林子里蹿了出来。 猛然看到陈安牵着的两条凉山犬,在距离陈安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下脚步,纷纷冲着两只凉山犬发出呜呜的凶叫,紧跟着狂吠起来。 两只凉山犬也满是警惕,提防着招财和进宝。 陈安知道,对于招财和进宝而言,老屋所在的地方,那就是它们的领地,对于外来的猎狗,肯定是排斥的。 他一边将招财和进宝赶到一边,一边冲着云梅说道:“幺儿,去屋头给幺爸拿根绳子出来。” 云梅听话地跑进屋里翻找。 陈安则是将两只凉山犬拴到猪圈旁边,小心防护着它们被咬。 相较于招财、进宝而言,两只凉山犬还小了一些,这时候可不是它们的对手。 他也不希望现在就出现厮杀。 得给它们时间熟悉彼此。 于是在云梅拿来绳子的时候,陈安打了绳套,也给招财、进宝套脖子上,就在猪圈旁边拴着。 距离控制好,不让它们咬到就行。 “没得办法,就只能先委屈你们一下了,等你们熟悉了,再给你们放开!” 拴好两只青川犬后,陈安退到一旁,看着招财、进宝冲着两只凉山犬凶叫、狂吠,而两只凉山犬,虽然还没成年,面对招财和进宝,却也不虚,除了提防外,并没有过多惧怕。 陈安也不再去管它们,将背夹放在猪圈上面,提了手头的的东西,领着两個侄女回屋。 将特意给她们带的那一份饼干和两罐头交给她们,其余的则是送到楼上自己的柜子里放着。 下楼的时候,看到两个小家伙,各自抱着一个罐头在那里使劲地拧。 她们几乎没有接触过这种东西,也没足够的力气拧开,看到陈安下来,纷纷朝着陈安看来。 “两个罐头不要一次性打开了,先分着吃一个撒,剩下的那个,等你们老汉老妈、阿公阿婆回来,是不是也要分他们吃点?”陈安不无教导地问。 “那就留一个罐头,等我老汉、老妈和阿公阿婆回来再吃?”云梅懂事,将怀里抱着的黄桃罐头,不舍地放了下来。 “去拿碗来,我给你们分!” 陈安说着,接过云兰抱着的罐头瓶,在罐头底部拍了两下后,用力拧开盖子。 云兰早已经拿来两个碗放桌上,陈安将罐头里的黄桃瓣用筷子扒出来,分别放在两个碗里,并将罐头瓶的糖水也均匀地分在两个碗中,最后罐头瓶里剩下一块,被他自己吃了,跟着也喝了口糖水,甜丝丝的,确实非常爽口。 两个小侄女所有的注意力就在那碗中的黄桃和糖水上了,都小心翼翼用筷子蘸着尝尝。 这玩意儿,有了第一口就想着有第二口,别说是孩子,就连对大人也充满诱惑。 没多长时间,云兰最先忍不住,先吃了起来。 云梅见状,也不敢迟疑,她非常清楚,云兰若是先吃完,肯定盯上她的,也跟着吃了起来,并且先云兰一步吃完,谁知道,看着云梅眼巴巴地看来,云兰立刻护食地将碗用手臂遮着。 小小的举动,小小的心思,看得陈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眼看快要临近中午,老汉老妈他们快要放工回来吃饭,他也将火塘里的火拢着,开始准备中午饭。 时间卡得挺准,在陈安刚把饭菜做好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陈子谦和耿玉莲的说话声。 他们到了屋子前,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猪圈边多出来的两条凉山犬。 “这两条狗又是从哪里弄来的?”陈子谦在外面问道。 陈安钻了出去:“我师傅去凉山那边耍,我请他帮忙找来的,也是两条好狗。” 对于养狗,一家子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意见。 有了好狗,才更好撵山。 陈安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给这家里带来多大的转变,他们也有目共睹, 尤其是到了山里,打野猪的时候,可是亲眼目睹了两条青川犬的厉害。 “杜仲树皮卖了好多钱?” 陈子谦目光在两条凉山犬身上停留一会儿后,转而问他最关心的另一个问题。 不仅他想知道,耿玉莲、陈平和瞿冬萍也想知道,纷纷朝着陈安看来。 “杜仲树皮和那四个猪肚,一共卖了四百三十块钱。”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没有丝毫隐瞒:“我到铁匠铺去了一趟,给这四条狗做防咬项圈,花了五块钱,请师傅到公社食堂吃饭花了两块,又到供销社买了点杂七杂八的东西,花了十来块钱,还剩下四百一十三块五!” 就在这个时候,云兰已经迫不及待地抱着另一个罐头跑出来了,催促道:“幺爸,阿公阿婆,我老汉和妈妈都回来了,帮我把罐头打开。” 小家伙心心念念的是罐头,对于她而言,陈子谦他们回来,就是可以打开罐头,品尝美味的时候。 瞿冬萍一看罐头,忍不住说道:“啷个恁个破费哦,舍得买这么好的东西给娃儿,还是要省着点,一年给两个娃儿买东西花掉的钱不少。” 她多少觉得陈安有点乱花钱了,哪怕买来的东西是给自家两个女儿。 条件艰苦,省吃俭用这四个字,那是铭刻到每个想要踏实过日子的农村妇女心里的,都省惯了。 陈安笑道:“这有啥子嘛,又不是买给那个吃,给两个侄女有啥子舍不得的?辛苦一辈子,到头来不也是为儿为女。” 顿了一下,他转头看向陈子谦和耿玉莲:“我也就是顺手买了些,还另外买了不少糖果、糕点和酒水……老汉老妈,我准备请人,帮我去向董秋玲提亲了。” “提亲,我早就想催伱了。” “你娃儿想清楚了蛮?” 此话一出,耿玉莲和陈子谦的感应,决然不同。 陈安想了想,平淡说道:“不就是那么回事嘛,有啥子想不清楚的,我问过了,她说她愿意留下来,也愿意嫁给我,既然愿意,那当然是没得啥子问题。” “那等哈我去就找媒人!”耿玉莲兴奋道。 “直接就去蛋子哥家找嬢嬢,走个过场的事!” 他和董秋玲之间都已经说清楚,自然不需要去找舌灿莲花能把黑说成白的媒婆去各种夸夸其谈,只要打个招呼就可以了,没那必要。 反正都要给媒人送点东西,还不如选熟识好处的人家。 “你既然想清楚了,那就去办嘛,早办早好!” 听陈安这么说了,陈子谦自然也没有多大问题。 “饭菜都已经做好,赶紧进屋头吃饭!” 一家子纷纷放下手头的工具,进屋洗手,准备吃饭。 陈安也接过云兰抱着的罐头,帮忙打开。 结果可想而知,一屋子大人一个只是象征性地尝了一口,剩下的被两个侄女争抢着瓜分。 很快就只剩下两个罐头瓶子,还想拿去当玩具,被陈子谦给收捡起来,成了泡茶喝水的工具。 吃过饭后,陈安也不耽搁,上楼提了今天买来的酒水和糕点之类的东西,在耿玉莲和陈子谦的陪同下,前往大村子宏山家里。 他们家饭菜还没做熟呢。 到了屋里,陈子谦和耿玉莲说明来意,许少芬自然满口答应下来,陈安也送上买来的糕点和酒水。 而宏山则是凑到陈安旁边:“狗娃子,你终究还是下手了。” “说的啥子话,啷个说得我像是干了啥子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陈安撇撇嘴说道。 “之前就跟你说,你要是喜欢就上,还天天跟我说不合适……” “一时只能说一时的话撒!” 上辈子这时候,董秋玲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然而,现在她还留在石河子村。 和上辈子的情况不一样了,有了不少的转变。 陈安没法确定董秋玲今后会怎样,但相信变化肯定是有的,万一真的就留了下来,那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这种事情,只能是走着瞧,重活一回,他也没办法完全把握,只能是随遇。 “倒是你,蛋子哥,你连对哪个下手都还不晓得,抓紧点了!” 陈安不无打趣地说:“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个?” “你帮我介绍,莫跟我瞎扯!” “不信嗦!” “鬼才信你,天天跟你在一起耍,你认识的妹儿还有我不认识的蛮?” “不信算求,你会后悔的!” 见陈安如此认真,宏山愣了一下,小声凑到陈安旁边问道:“你说的是真的?是哪个?哪个村子的?” 陈安神秘地一笑:“改天有空,我领你去看!” “儿豁?” “儿豁!” 上辈子,宏山一直对自己有不少照顾,换作宏山娶的是别的女人,怕是早就跟宏山吵得不可开交了。 但是,宏山一辈子,家庭都挺和美,那是因为他娶的媳妇,是个挺开朗明事也挺舍得的女子。 这辈子,陈安还是希望宏山能有这么个婆娘——那个名叫钟启秀的女子,也是他叫了她一辈子嫂子的女子。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33章 该不会是在赌气吧? 等着宏元康一家吃过饭,许少芬也不耽搁,领着陈安前往董秋玲屋子。 到了董秋玲屋子那里,才看到大门紧闭,人没在家。 找皂角树场子上的人一问才知道,她这是又去河边洗衣服了。 许少芬和陈安也没有去催,就在皂角树等着,直到快临近上工了,董秋玲才端着盆子里的衣物返回,两人这才迎了上去。 陈安已经把事情经过简单跟许少芬说过,水到渠成的事儿,她也就没有拐弯抹角地试探。 董秋玲将两人迎进屋子,陈安将带来的糕点、糖果和罐头递给董秋玲。 董秋玲红着脸接过,放在书桌上,拿了凳子,招呼许少芬和陈安落座。 许少芬直言道:“我今天是来帮安娃子来做媒的,你的父母没有在身边,这个事情就得靠你自己做主了,我听安娃子说你们相互喜欢,看对眼了的,嬢嬢也就问得直接些,你愿不愿意嫁给安娃子嘛!” 她当这媒人,其实最主要的是做个见证。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莫害羞。你在石河子村当知青也有几年了,安娃子平日里和你也熟悉,伱们都是相互了解的,都晓得双方的为人,这个我就不多说了。 你们现在啊,可比我们那时候好多了,媒人上门,跟对方都只是见过三四次面,父母一同意,就把婚结了。 你们都到了结婚的年纪,尤其是你,二十三岁了,再等下去,也不是事撒。 你是知青,有文化学识,安娃子也不赖,你看看现如今,大房子都盖起来了,那房子哪個看到都羡慕,他也是个有本事的人,你们都一表人才……你们年轻娃儿的事情,就干脆点,愿意就说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你给个直道话。” 许少芬说完,就没有再多说了,只是静静地看着董秋玲。 陈安也在看着董秋玲,等待着她的回复。 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终身大事,陈安心里还是对这个回复有些期待。 这个时候,董秋玲倒也直接,没有过多犹豫,只是红着脸看了看许少芬,又看看陈安,点头答应道:“我愿意!” 许少芬顿时笑了起来:“愿意就好。就你一个人,啥子订婚、过彩礼之类的事情,其实也就可以省了,找先生拿着生辰八字,算个日子,找队上的人做个证婚人,就可以把事情办了,你说要不要得?” 说到算日子结婚,董秋玲神色却是一下子变得紧张,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个事,能不能等过年以后再说?我心里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既然愿意,还有啥子好准备的嘛,马上秋收结束,就入冬了,趁着农闲的时候正好办事。这要到了明年,马上又是各种农事,也不好准备撒!今年结婚,到了明年,早早生个娃儿,安心地过日子,热热闹闹地,多好! 再说了,你一个人,日子过得也难,跟着安娃子早点住进大房子,不好蛮?莫紧张,女人嘛,都是要经历这么一天的。先去瞧个日子,又不是说明天就要结婚,你也还有时间准备撒” 许少芬笑着劝说。 她以为董秋玲是因为那种初为人妻的感觉而害怕。 董秋玲看了陈安一眼,见陈安在定定地看着自己,赶紧将目光挪到一旁,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还是翻过年再说!” 许少芬还想说什么,却被陈安打断了:“嬢嬢,就再等等嘛,也不急于一时。” 他从董秋玲的犹豫中,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见陈安这么说,许少芬也就不再勉强:“那行嘛,事情已经说开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就行了……你们再说说话,我就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马上又要上工了。” “要得!”陈安点点头。 许少芬起身出了门,远远等在一旁的陈子谦、耿玉莲、宏元康和宏山都围了过来。 “嫂子,事情啷个些?”耿玉莲急切地问道。 许少芬轻轻呼了口气:“问过了,那女娃儿答应是答应了,就是说到拿生辰八字瞧日子,说是要等到翻过年再说,说是心理还没准备好,不晓得心里啷个想的,安娃子也说不急于一时,我就不好得多说啥子了。” “答应了就行!”耿玉莲倒是没想那么多。 陈子谦则是微微皱了下眉头:“这女娃儿,怕是还有别的想法哟!” 他说这话的时候,在董秋玲的屋子里,陈安和董秋玲却是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儿,陈安觉得这样的气氛让自己有些压抑,于是跟着起身:“董姐,我晓得你应该还没有想清楚,就好好再想想嘛。等你真的确定自己愿意留在这山咔咔里再说。” 这些事情,明明都已经在私下里碰面的时候,跟董秋玲说过,提亲和看日子结婚,都说过。 可是现在,提亲的事儿,董秋玲没什么犹豫,答应了,偏偏在说到定日子结婚的时候又犹豫了。 翻过年再定日子的话,搞不好又是大半年过去…… 事到临头出变故,那肯定是有想法了。 既然是有别的想法,那就想清楚了再说。 陈安转身要走的时候,却被董秋玲忽然叫住:“狗娃子,我不是那意思!” 陈安停住脚步,回头看着董秋玲,微微一笑问道:“我说的是实话。” 董秋玲一时间有些慌乱,迟迟没有说话。 “我也确实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是希望你考虑清楚了再说,还是那句话,终身大事,马虎不得,没有做好跟我过一辈子的打算,就不要勉强了,我也没有逼你的意思!” 陈安这次没有停留,说完就走。 他现在完全能确定,董秋玲还是没有真正绝了回城的想法。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就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样,她只是在做出一个自己最优的选择,或者说,她只是想给自己多一个选择。 得留给她考虑的时间。 大概也是担心陈安有别的想法,董秋玲在陈安迈出门口的时候,突然说到:“都已经是你的人了……今天就去看日子!”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回头看着董秋玲。 董秋玲快步走了出来,拉着陈安胳膊就走。 这一幕,看得吃过早饭,聚集到场子上烤太阳摆龙门阵的人面面相觑,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哄闹,也看得陈子谦他们几人莫名其妙。 陈安随着她,一路朝着大村子靠后的先生家里面走。 这老先生姓徐,是陈安爷爷辈的人,有七十多岁高龄,但人还挺精神。 整个村子,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会看黄道吉日,懂配生辰八字的人。 虽然不是那么在乎,但这也是个礼节,少不了的一个过程。 生活也需要仪式感! 董秋玲这么一弄,反倒让陈安都有些发蒙了,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 该不会是在赌气吧? 只是,还没走多远,就看到那老先生也在场子边坐着抽烟,董秋玲直接上前:“阿公,刚才狗娃子请嬢嬢来提亲,我也答应了,我没得啥子家人好商量,也就省去那些过场,想请你帮忙看个结婚的日子。” 董秋玲这么直接,也是超出了陈安的预料。 皂角树场子上那么多人,纷纷凑热闹地围了上来。 “安娃子,看不出来,你上手挺快的嘛,这么轻易就把董知青给拿下了。” “我现在多少有些明白,赵中玉那龟儿为啥子被打了!” “说的啥子批话,那龟儿不该打蛮?” “我看安娃子和董知青倒是真的很配,这些年本就他们处得最好,两个能结婚也不错。” …… 一时间,或是窃窃私语,或是高谈阔论,纷纷涌入陈安耳朵。 他没想到,当时揍赵中玉的时候纯粹是因为他骂人,现在在别人看来,还是有了争风吃醋的嫌疑。 不过,他现在也懒得管这事儿,还是把眼下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老先生抬头看看董秋玲又看看陈安:“真勒?” “当然是真的!” 陈安自然也不虚,笑着说道:“你就帮我们看个日子嘛!” “那走嘛,到我家,总要找张红纸翻翻书,写下来才行!” 老先生起身,领头前行。 围在周边的人纷纷让出路,看着三人离开。 这下子,事情算是完全在全村人面前公布出来了。 老先生家倒也没多远,进了家门,找来用毛笔字写出的老旧书本、毛笔、红纸和墨汁,然后问了陈安和董秋玲的生辰八字。 他对照着书本翻了好一会儿,说道:“有三个日子可以,冬月初八、冬月十八和冬月廿五都行,最好的是在冬月初八,你们选一个!” 全都在冬月上! 离现在还有三个多月……也挺好! 董秋玲听到这日子,也稍稍松了口气,神色变得轻松了很多,转而看向陈安:“你选个日子嘛!” 陈安当然是觉得越近越好,当即说道:“那就冬月初八!” “要得!”董秋玲也没什么意见。 见两人这样,老先生折了红纸,用毛笔在上面写下两人生辰八字,定于冬月初八这黄道吉日成婚,等墨迹干了,才交给陈安。 陈安接过来看了看,贴身装好,然后从怀里掏出两块八毛八递给老先生,谢过他之后,叫上董秋玲出门。 到了门外,陈安回头认真地看着董秋玲:“董姐,真的决定了?” 董秋玲重重地点点头:“真的。” “改天得空,我领你到供销社买两身好点的衣服。” “要得!” 看着现在突然又变得轻松的董秋玲,陈安在心里暗道:真希望不是在意气用事,事情顺顺利利的,少点折腾!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34章 烤玉米 陈安其实挺喜欢守号这件事。 每天晚上出来打着手电转上两圈,吆喝几句,放几声空枪,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第二天并不影响着他带着四条猎狗到山上转悠。 必须为庄稼收起以后的秋末和整个冬季的撵山做准备,到时候能用上一用。 两条凉山犬和两条青川犬,在被拴了三天后,对彼此的气息逐渐熟悉。 在陈安将它们放开后,互相嗅着气味,然后……还是呜哩哇啦地撕咬了一通。 招财和进宝还是对两条还未成年的凉山犬动了武,捍卫了自己的地位。 但也正因为有了提前的熟悉,并没有下死口,在两条凉山犬表示出屈服的意思后,它们就停止了撕咬。 再然后,几条狗子相处起来,就变得和谐了。 陈安给两条凉山犬也取了名字,披挂红色的那条凉山犬叫来福,花狗则是叫做如意。 就图个吉利。 唯一不好的是,两条凉山犬,都喜欢吃粪便,老是喜欢到茅房旁边转悠。 凉山犬的生存条件,从很大程度上来说,比青川犬的还要恶劣得多。 也正是因此,它们吃所有能吃的,这一点,陈安想得通,饿极了的时候也别无选择。 不过,还是被陈安好好的教训过,这个毛病不好好改改,想要跟它们有個亲近点的举动都不免有些芥蒂。 他在抓紧时间对它们进行基础的训练。 比起招财和进宝来说,训练来福和如意要容易得多,。 陈安也在注意观察着它们的特点,两条凉山犬的嗅觉,不比招财的差,每次招财有发现的时候,两条凉山犬也都有差不多的反应。 这些天下来,每天陈安没少喂食,虽然两条凉山犬看上去还是有些干瘦,但经常能吃饱,还时常到山上打到些小动物喂一下,毛色明显开始变得有光泽了。 进入山林的时候,两条猎狗随在招财进宝身后,到处嗅,到处跑,显得很有活力。 陈安也抽空到镇上找过铁匠大爷,将打造的项圈和铃铛拿了回来。 钢圈上面钻孔,铆上二十八颗钢钉,陈安专门找了麻布,请瞿冬萍将内侧包裹起来缝上,挂上铜铃铛后,一路走到哪里,都哐啷作响。 这也算是让它们提前进行适应。 接下来,就是看它们第一次下口了。 陈安在考虑进一次深山的事情,村子周边的猎物实在太少,很难遇到。 还有,家里挂着的熊胆,在经过四次蘸烫,已经完全阴干,去了油皮的熊皮也已经干燥,包括那个麝包已经差不多了。 其实,陈安现在并不打算急着处理这些东西。 他手里除了给陈平打造家具的那些钱,剩下的都还有三百来块,结个婚,绰绰有余。 他很清楚,往后几年,无论是整香还是熊胆,价格会越来越高,他并不急于处理。 只是,熊胆得分宏山一半,他手头不那么缺钱,但宏山家却是需要,他可是听宏山说了,也想准备点钱,给自己好好盖一座房子。 还是得早点把熊胆出手,把钱分给宏山。 暂时没法通过冯学恩出手熊胆、熊皮,那就只有往收购站跑的这一条路子。 他寻思着,自己也该把猎枪换了,琢磨着什么时候往汉中那边去一趟。 在这边,可不容易弄到好猎枪,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人用火枪了。 这段时间,董秋玲一直没有在晚上的时候到号棚里来找过陈安,只是在陈安找过去,或是在路上遇到,会说一说话,也时不时让陈安领着去盘龙湾转了一圈。 准确地说,是在石崖对面的竹林,远远地看着。 陈安去大村子看过她不少次数,送点肉或是打到的野味。 但每每想有点亲密的举动,都会被找理由搪塞,简单的一个拥抱,已经算是最近的距离,想要更近一步,却是怎么都不愿意。 这天晚上,算着日子觉得又已经到了安全期的陈安在号棚里,难得听到了四条猎狗的叫声。 他赶忙提着火枪从号棚里钻出来,看到下方地头的山路上,有人打着手电筒上来,他心里还激动了一下。 谁知道,脸上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就听到宏山的喊声了。 没一会儿,宏山抱着几个苞谷到了棚子边:“在家里面无聊透了,跑来找你耍,顺便掰了几个玉米,烤着吃。” “明明晓得我在这里守号,防着野物来破坏庄稼,也是为了防止有人来偷苞谷……就不怕我汇报上去蛮?” 陈安开玩笑地说。 “烤出来你也吃上两个,就没得事了!” 宏山当然相信陈安不会去做这种无聊的事:“我是在最下边地中心掰的苞谷,没有在地边边那种容易被人看到的地方。” 事实上,到了这时节,偷偷掰玉米去烤着吃的人不少。 尤其是那些到田间地头割猪草的娃儿,总会借机在背篼里装上几个带回家,或者干脆偷摸着掰上一些,跑到山里没人的地方,拢堆火烤熟,吃到肚子里。 大家屋子里的粮食,都不充裕,陈安发现过数次,不过,他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当做没看见。 都已经出来了,陈安干脆冲着外面的夜空大声吆喝几句,然后钻进号棚里。 先一步进去的宏山,已经蹲在火堆旁,将包谷壳撕掉,只剩下两三层的样子,然后将苞米放在火堆里面烤着。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狗娃子,你上次跟我说的女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宏山拍拍手上的灰,起身坐到简易木头床上,问道。 陈安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啥子女的?” “就是上次你去让我妈做媒那天说的女娃儿!”宏山难得脸上红了起来。 这下子,陈安明白了,他笑着说道:“你这是开始想婆娘了蛮?” 上辈子,宏山是在洪涝灾害过去,土地到户的第二年,也就是八二年年底,才结的婚,是在赶场的时候认识的钟启秀。 “你就跟我说句实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别个也不会骗伱撒!” “那你啥子时候带我去看嘛?” “等我有空再说撒,现在天天守号,估计要等庄稼收起来才有时间,隔得有点远哦!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是个很好的女娃儿,乖得很。” “你告诉我是哪个村的,叫啥子名字,我自己去看。” 宏山一听,变得有些急切了。 “那我不能说……莫恁个急撒,到时候肯定领你去,我也不认识她,只是跟着师傅学撵山那一年,我看到过。”陈安编了个小小的借口。 宏山闷闷地吐了一口气:“那你说了等于白说,我还以为你认识人家。” 陈安微微笑了笑,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过几天跟我再往汉中去一趟!” “去干啥子?”宏山问道。 “卖熊胆熊皮,顺便去买把好点的猎枪。” “你不是有火枪的嘛!” “有好的猎枪,才好打猎撒。再说了,等到冬季撵山的时候,我老汉也该有把枪才行,总不能天天提着把开山儿,哪也不是事!再说了,你不是跟我说过,也准备盖房子嘛,要早点把钱弄给你,你才好施展。” “那行嘛,啥子时候去,你招呼一声!” 两人随意地聊着,饭烤着柴火中烧着的苞谷。 没多长时间,连壳烧着的包谷,开始散发出诱人的清香。 又翻着烤上一会儿,眼看差不多了,陈安伸手从火堆里拿出一个烫手的苞谷。 拍掉上面沾染的草木灰,撕开苞谷壳,一时间热气腾腾。 这样烧出来的苞谷,包裹着的包谷壳被烧掉的部分,包谷颗粒被烧黄,烧焦,而依然被包谷壳包着的部分,则是有种煮出来的感觉。 看熟得差不多了,陈安不客气地啃了起来。 烤黄烤焦的部分,自带一股子充满柴火气息的焦香味儿,而被苞谷壳包着的部分,则是入口软糯。 每一口,都是满满的香甜,却又有着非常丰富的层次,似乎咬在各处,味道都有变化。 事实上,在这年头,到了这时节,就没有比苞谷更讨人喜欢的东西了。 都是能自行留种的老品种苞谷,其中的香甜,不是后世那些烤出来以后,一口咬下去满是皮渣的新品种,就连苞谷杆,随便掰断一根,那是几乎能当甘蔗吃的好东西。 一个小小的烤玉米,在后世被玩出各种新鲜的烤法。 有用裹上几块烟熏肉用锡纸一包烤出来的;有涂抹各种调味料烤出来的;有用竹签将苞米粒一颗颗串起来烤的……但在陈安心里,始终没有这种直接一整个在柴火上烤出来的味道,哪怕吃得满嘴黢黑。 说起来,这还是他重生回来,第一次烤苞米。 两个烤玉米,很快下肚,还有些意犹未尽。 奈何,宏山的东西丝毫不比他慢,干脆,他自己又跑到地里面,瓣来几个,继续在火堆里烤着,吃个痛快,被宏山嘲笑“监守自盗”。 宏山吃够了烤苞谷,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只剩下陈安一人继续蹲守在号棚里。 他将苞谷壳之类的东西仔细收捡,远远地扔到山沟里,用土埋了以后,回到号棚门前,又开始有些百无聊赖。 他干脆冲着夜空吆喝几声,放了两声空枪后,回号棚里睡觉。 半夜的时候,他被外面的雨滴打在苞谷叶上的阵阵噼啪声惊醒,起来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之前还繁星点点的夜空,早已经被乌云笼罩。 等天亮的时候,雨还没有停,只是小了不少。 放眼所及,山坡半腰及以上,雾气弥漫,到处灰蒙蒙的。 陈安顶着毛毛雨,绕着地块巡视一圈,回到号棚的时候,接替的人也已经到了。 他提着枪,领着四条猎狗回家。 今天全村都不用干活了,回到屋里,陈安换下一身有些潮湿的衣服,准备去睡觉,却被耿玉莲叫住:“你娃儿啷个回事哦?明明跟那女娃儿日子都商定了,也不见你主动点,这几天都没有看到你主动去看看人家…… 结婚日子都定了,光明正大的事情,你去找找她,有啥子嘛? 趁着今天不上工,去赶场,入秋了,一下雨,就一天比一天凉,我给了她三十块钱,你今天领她去买两身衣服撒……一点都不会来事,哈戳戳嘞。” 耿玉莲对陈安的婚事最为热心,她自己没少往董秋玲那里跑,送吃送喝的,见陈安几天没过去,她比陈安还急。 还不够主动蛮? 陈安自己觉得,去找董秋玲的次数已经够频繁了,没想到在耿玉莲这里,还是觉得少。 他不由苦笑道:“是咯,我去还不行蛮!”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35章 一个被排除的选项而已 这是个不太开放也不太好表达自身情感的年头,偷摸着在号棚里有那么几次相会,对于陈安和董秋玲来说,其实已经是非常大胆的逾越之举。 男女之间亲密的举动,也就是在这偏远的山村,天高皇帝远,更多的时候,被村民看见,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不太当回事。 陈安能时不时陪着她找个地方坐坐,有点好吃的,想着去给她送点,已经算是在努力让彼此间的感情升温了。 不然还能干啥? 想要牵个手,亲個嘴,搂搂抱抱,说点你侬我侬的话……也就是娶回家,关上大门能考虑。 他活过一次,哪怕现在连结婚的日子都定了,想有过于亲密举动,也知道得有个合适的时间、地点。 平日里对她多一些帮扶,偶尔在一起说说话,已经算是做得很多了。 城里来的知青,这些年来,上演的是场悲歌,至于壮烈,那也得看所去的地方,所做的事情。 不像那些前往国营农场、林场等地方的知青,每个月有工资可拿,日子不错。 到山村里来的知青,可没有什么工资,完全是自力更生。 陈安也是亲眼看着的,很多人连基本的生活技能都成问题,更别提自己解决自己的温饱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村民的帮扶,不少人到了山里,活下去都艰难,稍微适应后,一个个还鬼跳鬼跳的,生出不少破事、糟心事,还是村民容忍了。 后面曾一度很火,被多少人传唱的《小芳》,唱的是深情吗? 不,唱的就是知青一通瞎搞后,能回城了,撂挑子走人,一个字形容:渣! 还有不少知青回城后,将搞大多少人的肚子当成一种炫耀的资本。 所以,陈安领着董秋玲去桃源镇上赶场,两个人去,他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心里也仅仅只是有一点点被渣的感觉。 对,董秋玲走了! 陈安找董秋玲趁着阴雨天气去赶场,说是去给她买两身衣服,董秋玲表现得很欣喜。 两人一路上说着话,还挺轻松愉快。 谁知道,刚到半途,就遇上了公社新上任的书记韩学恒。 陈子谦当上生产队长以后,韩学恒没少到石河子村来指导工作,碰面的次数多了,跟陈安一家子也就变得熟识。 韩学恒人不赖,在看到韩学恒的时候,陈安笑着打招呼:“韩书记,你这是要到石河子村还是黑潭子村!” 就这条路,也就能岔往石河子和黑潭子村,别的地方去不了。 韩学恒见到陈安和董秋玲,略显意外:“本来是要到你们石河子村,但看样子,我是不用去了。” 顿了一下,韩学恒笑着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赶场撒!我妈让我领董姐去买两身衣服!”陈安如实说道。 听了这话,韩学恒微微愣了下,他将陈安拉到一旁,小声问道:“你俩啥子关系哦?” “前面一段时间,我请人上门提亲了的,已经定了在冬月初八结婚……到时候还想请韩书记来给我当个证婚人!” 全村子都知道的事情,陈安也就往敞亮了说。 韩学恒却在这时候微微摇了摇头:“你这个事,怕是不得成哦!” “为啥子?”陈安不解地问,突然间又意识到了什么,跟着问道:“她……可以回城了?” 韩学恒微微点了点头,深深呼了口气:“也不要太急,伱们既然都定了结婚日子了,看看她的态度嘛!” 陈安抬头看向在一旁路边打着雨伞站着等待的董秋玲,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韩学恒转身走到董秋玲旁边,倒也没有避讳,直言道:“昨天刚接到的通知,董知青,你可以回城了。” 回城…… 听到这话的时候,董秋玲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有些发蒙,有些不敢相信地问:“能不能再说一遍?” “我说,你可以回城了!”韩学恒微笑着说。 董秋玲浑身猛地一颤,紧跟着,泪水毫不掩饰地流了下来,跟着嗷嗷地大声哭了出来。 陈安和韩学恒都没有劝说,只是在一旁看着。 他们都清楚在其他知青都走完后,董秋玲在这段时间里的煎熬。 突然听到这样的喜讯,也一下子让她破防,所有的情绪一下子涌了出来,再难抑制。 直到蹲在路边嚎了七八分钟的董秋玲,情绪稍稍稳定后,韩学恒接着说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在石河子村安家落户,补发四百块钱安家费;另外一个选择就是回城,啥子都没有!” “回城!”董秋玲几乎毫不犹豫地说,并再次强调:“我要回城!” 韩学恒瞟了陈安一眼,又转头看着董秋玲:“那……你随时到公社办理手续!” “现在就去办!” 她是如此的坚决:“我今天就走!”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董秋玲这些话语的时候,陈安心里却有种莫名的轻松。 终究也认真地相处了一段时间,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舍。 他只是觉得,董秋玲应该多少会有点话跟自己说。 董秋玲果然朝着他看了过来,嘴皮蠕动了几下,却只是三个字:“对不起!” 陈安微微笑了笑:“你有你的选择……我能理解。” “我书桌里,有本日记,你可以看看,还有小物件,是我老汉送给我的,你留着做个念想……我真有想过要跟你一起过日子。” “都已经决定回城了,说啥子都是多余,我也不想说啥子挽留的话,就即使真的留下来了,也不踏实,没得意义,我回去了。” 陈安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陈安的举动,让董秋玲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是愧疚,但终究脸色一沉,也跟着转身走人。 韩学恒愣愣地看着往相反两个方向离开的两人,反倒有些发蒙。 迟疑了一下,也转身跟着董秋玲,返回桃源镇上。 回家的路上,陈安心里出奇地平静,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 一直回到岔往自家山腰的土路的岔路口,他犹豫了一下,看向大村子皂角树场子的知青屋舍,还是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在陈安心里,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心理波动,大概也正是因为那点不舍,他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到了董秋玲屋子门口,陈安看着门扣上挂着的锁,从一旁找了块石头,往下一砸,这把不太靠谱的锁一下子崩开。 取掉锁随手扔到一旁,他推门而入。 转着在这间被打理得很整洁的屋子里看了一圈,陈安关上木门,走到临窗的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将书桌的三个抽屉打开。 第一个里面放了各种红色选集,很长时间没人动过了,都落了灰。 中间一个抽屉,放着的是梳子、镜子、剪刀、头绳之类的小东西。 在第三个抽屉里,陈安看到了那本所谓的日记,被他取出来,随手翻看起来。 一开始,日记的内容很朴实无华,记录的是到山里所经历的各种艰难,各种不适以及想要回家的各种念头,还有村里发生的一些琐事,以及和几个知青,商量着如何改造石河子村的雄心壮志。 大都是陈安经历过的事情,平平无奇,看得他有些想笑:自己吃饱穿暖都成问题,还想着改造别人…… 直到知青回城,其他四个知青都走完后,只剩她独自一人留下来,日记内容变化就大了。 “赵中玉那狗日勒又来了,突然窜出来,拽着我就往树林里拖,幸好跑脱了,好害怕……去找了杨连德说事,他只是随口打哈哈,完全没当回事,晚上赵中玉又来蹲墙角……都不是啥子好人,是恶魔!我啥子时候才能离开这个地方?跑?可是又能跑哪儿去?” …… “赵中玉又来蹲墙角,我只能缩在床上,大气都不敢出……他被打了,被陈安打得头破血流,安娃子……他也有一样的企图,我是晓得的,都是馋我的身子!” …… “赵昌富家被抄了,还动了枪,弄得好凶!我心里居然很高兴,那狗日的一家子,总算有人收拾他们了……陈叔叔一家,还是不错的。” …… “过了五月了,报纸上说很多人被放出来了,我家老汉为啥子一点动静没有。看来,是真没有回城的指望了。回不了城啷个办?我真的只能待在这个小山村里?” …… “还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不可能回去了,安娃子说得没错,哭解决不了问题。不论在哪里,日子总是要过,安娃子家盖起了大房子,真的很漂亮,安娃子还是很有本事,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总是喜欢跑来找我们几个知青,还经常偷偷看我…… 他肯定是想的,只要我做出点表示。回不去城,也该做个二手准备,至少日子不能过得太差,盖了房子,接下来肯定是要考虑结婚了。他会来找我蛮?” …… “安娃子还是很平淡,我问了宏山,宏山说安娃子觉得我肯定一心想着回城,不会愿意留下来,不是能踏实过日子的人,不想造孽……难怪,他一下子冷淡了那么多。 安娃子家妈找我说话了,话里话外,都是在试探我愿不愿意嫁给安娃子,是安娃子有这方面的想法了吗?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也许永远回不去,那我该怎么选? 安娃子其实挺好,也算一表人才,対我也上心,成一家人,或许不会再吃那么多苦!” …… “割稻子的时候试探了,安娃子是有想法,但感觉有些不相信我会留下来,要怎样才能让他相信?光凭嘴上说说,他一下子变得好谨慎,肯定不相信。总觉得他看穿我的想法一样……万一他请人说了别的媳妇,我还有机会吗? 前些日子安娃子打豹子救过的女子就很有可能,不然她时不时就到盘龙湾偷偷看陈安家盖房子是啥子意思。 我这样做,就没了清白了,到底值不值得?管不了那么多了。” …… “安娃子在守号,这是个机会,我那么主动,他应该相信了吧!疼……” …… “那种感觉居然还很舒服,难怪那么多痴男怨女。终究是有了夫妻之实,前七后八,应该不会怀上。安娃子居然还晓得国外的壁炉,我也只是听我老汉说过,书里读到过,没想到,安娃子居然还会建。这个乡村娃子,是啷个晓得那么多东西的。 他比我想象的知道得还多,很多东西都很稀奇,他这个人很奇怪。” …… “他跟我说等他做好准备,要请人上门提亲,定日子,我答应了。希望能多准备些日子……还是一点能回城的指望都没有。” …… “为啥子来得那么快?真的来提亲了。提亲可以答应,但立马就要去算结婚的日子,万一很近,我该啷个办? 安娃子让我多想想,不晓得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总觉得他又是在怀疑了。我还想再多等等……但是又不能让他觉得我是故意的,人都麻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还好,日子定下来,还有三个多月……这三个月能等来回城的机会吗?难道我只能认命,真的很不想待在这山村里,虽然换了队长,有他们一家子照顾着,日子好过了很多,但始终还是想回城!” …… “这段时间,安娃子一直想亲近,都被我搪塞了,他会不会有别的想法?还是没有能回城的消息。” …… “日子越来越近了,不甘心啊!嬢嬢今天塞了三十块钱给我,说是让我买点想要的东西。几年下来,手里还是第一次有那么些钱……这钱,够我回城了!不晓得跑掉的后果会是怎样?总觉得对不起安娃子,他在很认真的对待,一直没有什么怨言!” 这是董秋玲日记最后的一页。 看了这些东西,陈安都不得不感叹一句: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果然如同陈安预想的那样,董秋玲只是在给自己留条后路,把嫁给他作为回不了城的一个备用选项。 满篇的日记,满是挣扎、煎熬和纠结,甚至隐隐有逼疯的趋势,却一直在努力往最利于自己的方向考虑。 他也能肯定了,上辈子董秋玲在夏季的时候跑掉,就不是不堪赵中玉的骚扰而做出的选择。 今天赶场,手头捏了三十块钱的董秋玲,也是有些想跑的想法, 只是,她运气比较好,也在这一天,等了来回城的通知。 陈安明白,董秋玲不是一个坏女子,只是一个有着回城执念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离开就离开吧! 陈安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有提防董秋玲回城的想法,现在董秋玲真的走了,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被排除的选项被证实而已,并没有那么多患得患失。 哪怕是重生,一些随着改变的小事,也不是他能精准把握的。反而因为自己避开了一个坑感到轻松。 毕竟,他还拿了一血、二血……也不亏! 只是有些遗憾,浪费了这些时日的精力,今年结不了婚,来不及造个能分到田地的娃儿了。 不过,转念一想,多那么一亩三分地,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挺无聊的,他也就不去多想。 随后,陈安看向董秋玲留下的一个物件……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36章 铜牛 那是一个用手帕包裹着的小东西。 陈安打开来看了下,发现是只做工很古朴精细的铜水牛,还不到拳头大小。 整个铜牛应该是经常被抚摸把玩,表面锃亮,以一种很娴静的卧姿呈现。 一眼看去,也就是精致可爱而已,但陈安却被牛身上的奇怪纹路吸引,那是一道道线条,勾勒出的山水,总让他有些眼熟。 细细想了好一会儿,他忽然记起,这山水纹路,跟自己藏在箱子底下的铜鼓有些类似。 回去比对下就知道了。 陈安将东西用手帕包起来,随手装在兜里,拿上董秋玲的日记本出门,随手将门关上,他径直回家。 耿玉莲在门前剁猪草,见到陈安回来,有些奇怪地问:“啷个那么快就回来了?” 领着董秋玲去镇上赶场,按照她估计,这個时候顶多也就到了镇上没多久。 “我不回来能干啥子嘛,人都走了!” 陈安收了雨伞进屋,见陈平和瞿冬萍没在家,陈子谦也没在,只有两个侄女在火塘边烤苞谷,他随口问道:“幺儿,你老汉老妈和你们阿公嘞?” “我老汉他们去新房子刷桐油去了,阿公出去串门。” 云梅一边说着,一边在打量着陈安,见陈安两手空空,有些失望。 耿玉莲一听事情不对劲,立马跟着进来:“人都走了,你说的是哪个?” “肯定是董知青撒!” “啥子意思?” “半路上遇到公社书记,说来了通知,她可以回城了,当场就说要走。” “你们都要结婚了,为啥子不拦嘞?” “我拦她干啥子,心不在这里,强留下来又有啥子用……强扭的瓜不甜!” “这事,就这么黄了?” “不然嘞……也不是啥子坏事,省得以后伤精神。” 陈安显得很淡定,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然而,这样的情况,在耿玉莲看来,却是不正常的反应,隐隐有些担心:“幺儿,我看你对那女娃子挺上心的……她现在走了,你就一点都不难过?伱不要想不开哈!” 陈安有些无语了:“这有啥子想不开的嘛,我是怕你想不开!” “啥子?”耿玉莲有些莫名其妙。 陈安提醒道:“你送出去的那三十块钱!” 耿玉莲恍然大悟:“是哦,我昨天才给她的三十块钱,这一下子打了水漂了!不行,我得去把钱要回来……” 耿玉莲急匆匆地往外走。 陈安赶忙将她一把拉住:“莫去了,人家怕是早就走远了,还去干啥子?” “你个哈儿,既然晓得,啷个不把钱要回来?”耿玉莲转回来责怪陈安。 陈安翻了翻白眼,扯谎道:“我还不是回来了才想起来!” 他并不是没有想起,而是觉得在那种时候要,有些下不了脸,董秋玲也没吱声,他也想着,董秋玲终究是正常地回城,就当结个善缘了,说不定某一天去锦城方便了,还有碰面的可能。 “那可是三十块钱啊!”耿玉莲拍着双腿叫了起来:“那女娃儿真的是……想着走就不要答应这种事撒,前前后后,在她身上少说也花了大半头猪的钱了,啷个尽是哄人嘛。” “行了,这事情就那么过了,不要想那么多……我去睡觉了!” 陈安说完,自顾自地打水洗脸洗脚,然后上楼。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手中这铜牛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到了床边,他将箱子底下藏着的那个小铜鼓取了出来,互相比对着看。 越看越觉得鼓身上的条纹和铜牛身上的条纹是一样的,感觉就是一套连的东西。 铜鼓他能确定是个古董,以此来看,这铜牛很可能也是。 只是,他是真不了解这方面的东西,总有种奇特的感觉,这两样东西不是那简单。 想不出什么所以然,他只能将东西用布包起来,放在箱子底上,连带着那本日记。 然后,他躺到床上,拿了本关于畜牧局关于养殖指导的书翻看着。 等到觉得眼皮子有些沉重了,干脆往被窝里一钻,很快沉沉睡去。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听到了楼下的炒菜声。 他凑在木窗边看了看,外面的阴雨早已经停了,夕阳又挂在了西边山头 陈安穿衣起床,到楼下的时候,看着一家子沉闷地围坐在火塘边。 见陈安下来,一个个纷纷扭头看了过来,眼神都有些古怪。 今天才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他倒也不奇怪,走到火塘边拖过凳子坐下,看着锅里面正炒着白菜,于是说道:“弄点肉撒,有点想吃肉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要得!”瞿冬萍将手中的锅铲交给陈平,提了菜刀上楼割肉。 “老幺,想开些!” 陈平转头看着陈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他平日里话不多,这句话说完,也就没有更多的内容,也算是在安慰陈安。 看得出,一家子还是有些担心陈安会在婚事黄了这事情上想不开,怕他出事儿。 “我早就说了,那女娃儿会有别的想法……”陈子谦闷头闷脑地说了一句。 还在一旁生着闷气的耿玉莲听了这话,立马变得更恼火了:“你早说了,你早说啥子咯?你要早晓得,你为啥子早不说嘞?不见你在前面挡一下。” “你那么上心的嘛,还有幺儿也有这方面的意思,我能说些啥子?” 陈子谦将烟袋靠着板壁放着:“我也希望幺儿能成事,毕竟那女娃儿也确实主动了不少,我也愿意相信她是下定决心了的。之前都说得好好的,但是到说看结婚日子的时候,她说要隔年,我就觉得有些不妥了!” 眼看着耿玉莲还想说什么,陈安赶忙将她打断:“莫说了,我是真的没得事,也没得啥子想不开,至于那三十块钱,真不是多大的事儿……赶紧做饭,等饭吃了,我还要去守号。”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老汉,明天晚上,你另外安排个人手接替我去号棚里守着,我准备叫上蛋子哥,去趟汉中。” “你去那边干啥子?”陈子谦奇怪地问道。 “去那边卖熊胆、熊皮,伯伯家不是也想盖房子嘛,他们家等钱用。主要是我想去那边买把好点的双管猎枪。入秋了,马上又是冬季,有把好点的猎枪,我撵山也会安全些,打到的猎物也会多一点…… 那火枪,开一枪得另外装一次弹药,太慢了,双管猎枪不一样,一枪打不死,还能再开一枪,装填子弹也能很快完成,要方便得多! 至于我现在手头这把火枪,就留给老汉你用。” 陈安说了自己的用意:“还是那句话,一直守着这点工分,远不如我撵山,我不太想把精力花费在这个事情上。” 陈子谦想了想:“这倒也是,那你明天就去嘛,我另外安排人手……你是真没有多想?” “真的,啷个就不相信嘛,我是那么想不开的人蛮?” 陈安看着小心翼翼应对自己这点破事,生怕自己想不开的一家人,笑着说道:“这个事情就那么过了,天底下好的妹儿那么多,没得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撒。” 听他这么说了,一家子脸色都变得轻松起来。 瞿冬萍割来一块熏腊肉,烧了热水,仔细清洗后切片,又从地里揪来一把火葱,好好炒了一大碗。 陈安吃过饭后,提着火枪,领着四条猎狗,前往号棚。 天黑的时候,宏山又打着手电筒找来。 一来就说陈安和董秋玲今天的事情,到最后,他还歉意地说:“你当初说这个事情不靠谱,不想招惹,没想到你是对的,我就不该撺掇你。” 不用想也知道,自家老汉和老妈,这是到宏山家去串门了,不然宏山这个时候应该还不知道。 他也不奇怪,两家人向来走得很近,彼此家里边有点什么事儿,也经常互通有无。 而且,这个事情瞒不住,也没必要瞒。 顶多是被村民在后面议论一句:说个媳妇都要结婚了还放了跑掉! 对声名有些小影响,但问题不大,陈安很无所谓。 “我老汉跟你说了没有,明天跟我一起去汉中卖熊胆?”陈安问道。 宏山点点头:“说了,所以我专门跑过来找你,好长时间没有出远门了,我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觉,干脆来跟你一起守号。” “明天那可是百多里路,这次不收松子,不背重的东西,但也累人。”陈安催促道:“你还是早点回去睡觉。” “再耍哈撒,这个时候回去也还在早……我再去掰两个苞谷来烤一下!” “我看你就是为了烤苞谷了才专门往我这里跑的……明目张胆啊!” “那是,那个让守号的人是你撒!” 宏山说得理所当然。 很快,他钻出号棚,打着手电筒,只听到下方地里哗啦哗啦一阵苞谷杆摇晃的声响过后,宏山很快抱着几个苞谷回来,把苞谷壳一撕,放火里烤着。 陈安咧了咧嘴:“这包谷壳你自己带走处理,不然又得让我送山沟沟里去埋!” 宏山满脸无赖地说:“小事一桩,我直接带下去扔大路上,反正掰苞谷的又不止我一个……” 顿了一下,他接着问道:“狗娃子,你说我盖房子盖在哪里好?” “你都准备盖房子了,还没想好蛮?” “想是想过,我老汉说盖在松树弯,但是我想盖得离盘龙湾近点,以后好串门。” 松树湾? 陈安面色微微一怔,那是个出村子没多远的山湾湾里,周边有不少田地,但陈安清楚记得,那也是个被山体滑坡给埋掉的地方,他赶忙说道:“松树湾那个地方有啥子好的嘛,还不如到麻柳坡,那里更好些,离盘龙湾也不远!” 陈安告诉宏山的地方,正是上辈子宏山盖房子的地方,但那是他结婚以后的事情。 明知道那地方不安全,陈安肯定不能眼睁睁地让自己的铁哥们还跑去那里盖房子,人危险不说,盖了房子也会一场空。 宏山想了想,似乎也觉得那个地方不错,点头道:“我回去跟我老汉商量下!”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37章 顿儿饭和冒儿头 第二天早上,接替守号的叔辈来得挺慢,让陈安多等了不少时间,才看到他从山林里钻出来。 简单交接后,他领着四条猎狗急匆匆地回家,临近村子的时候,远远看到蹲在路边的宏山,嘴巴叼着根茅草有些百无聊赖地等着。 陈安笑呵呵地迎上去,开玩笑道:“蛋子哥,你是在这里拉屎蛮?” “锤子!” 宏山翻了个白眼:“啷个这个时候才回来哦?我都在这里等了大半個小时了。” “去接替我的人忙着到山里查看下的套子,来得有点慢!” 陈安笑道:“莫急撒,反正今天又回不来,到了那边,得过上一夜,明天才能赶回来。” 他领头上前往自家走,宏山也跟了上去。 到了屋里,陈安上楼将熊胆从晾着的杆子上取下来,小心地用布包好,塞怀里装着,然后将用钝刀刮了油皮绷在板壁上的阴干的熊皮也取了下来。 至于那个麝包,虽然名贵,但这个时候价格不算高,陈安准备放上一放,反正保存得当,麝包能摆放不少时间。 鲜活的时候,单是这张熊皮就有不少份量,现在干了,轻了不少。 东西贵重,不能轻易示人,陈安找了个袋子,下楼后将熊皮卷起来,装袋子里将袋口扎好,塞宏山带来的背篼里放着,发现他背篼底上有不少东西,陈安不由看了一眼,里面装了半背篼好的红苕。 “带那么多红苕干啥子哦?” “带着到路上吃撒。上次在那家人吃饭,弄得好尴尬嘛,都放不开,不舒服。还有,跟人家一家子躺在炕上,像啥子话嘛,反正这次,我宁愿在路上拾点柴火烤红苕,宁愿找个山洞过夜!” 听着宏山念叨,陈安想起上次过去收松子经历的那些事,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说实在的,他也觉得挺尴尬,但那种时候,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再说了,那一家子能收留两人在那里过上一夜,已经非常不错了。 “大冷天地,有得吃有得住算是不错了,你还嫌弃!” “倒不是嫌弃,主要是不习惯,太别扭了!” “赶紧把这些红苕倒掉,我们轻装上路。这一次,又不收松子,不用在山里各到处找村子转悠,直接顺着米仓道赶路就行了。路上有幺店子,能吃能住,有啥子好担心的嘛。” 想了想,陈安又强调道:“只是有一点要小心。” “啥子?” “就是南郑黑市场上,和我们撞到一起,被我捡了些粮票和布票那人。” “你说那龟儿啊,没得事,都隔了那么长时间了,我都不记得他啥子样了,他怕是也记不住我们。” “那不一定,毕竟丢了那么多东西,怕是做梦都想找到我们,不能大意,小心吃亏!” “倒也是哈!” 陈安提出袋子,宏山将背篼里带着的二十多个红苕,直接倒在陈安堂屋里。 一下子带那么多,还都是选着大的,这是把来回填饱肚子所需要的红苕都带上了。 随后,两人提着枪,领着猎狗出门,顺着出村的大路走上一段,然后拐向山里的那条三千多年的时光中,被无数双脚踩踏后变得光滑,如今走的人少了,又开始布满青苔变得湿滑的石头台阶。 一路上,时而是穿于密林山坡上的台阶,时而是开凿于崖壁上的石道,时而是悬崖高处修筑的栈道,一路绕山越岭,攀行其间,犹如腾云驾雾。 四条狗子一路欢跑在前,不时回望跟行在后面的陈安和宏山。 偶尔,它们也会驻足观望着山林中发出声响的地方。 尤其是看到那群在山林间飞纵的数量至少有五六十只怪叫不断的猴群时,更是忍不住一阵阵狂吠,惊得猴子飞快逃窜。 这些只是普通的猕猴,也是人们最常见的猴子,那种街面上耍猴人领着的猴子。 紧赶了两个小时,前方山间有苍凉刚劲的歌声传来: “我是巴山背二哥,打一杵来唱支歌; 太阳送我上巴山,月亮伴我下巴河 …… 大巴山来诺水河,造孽不过背二哥; 夏天两头顶日月,冬天只有毛裹脚。” “是背二哥!”陈安小声地说了句。 盘山公路已经修通,大多货物已经用汽车运送,背二哥在山道上背货的队伍变得少见了。 自家老汉和宏元康也曾当过背二哥,陈安对他们挺有兴趣。 十数分钟后,两人赶上了已经爬上前方悬崖栈道上的一行十数人。 历经风霜雪雨,跋涉春夏秋冬,往返古道的“背二哥”,有着相似的弯曲腰背、黢黑脸庞。 背夹上一捆捆竹篾稻草封捆着的货物堆得高高地超过头顶,看上去份量不轻,每人背着的东西至少百斤开外。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他们握着打杵子,肩扛背磨,一步一杵地丈量脚下古道,汗水溅落于路途,打杵子在地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凹痕, 漫漫古道,缄默地承接了这个群体的艰辛与疼痛。 听到后面的狗叫声,一行人纷纷用打杵子支撑着背夹,靠山道里边歇气,回头看着身后紧赶而来的陈安。 “看着狗,莫咬到人!”领头的背二哥是个非常壮实的男人,高声吆喝了一句。 陈安笑道:“没得事,我的狗听话,不会乱咬。” 放开的撵山狗就是这特点,到了山里,通常表现得很安静,轻易不出声,在主人没有下发指令的时候,不会乱动,只是保持一定的警惕。 也就只是在家里守着的时候,有人过来,会出声警示,轻易不会让人靠近。 “叔,你们这背的啥子哦?”陈安笑问道。 “从恩阳过来,背点茶叶,送到汉中。”领头的中年也不隐晦:“那边公社找不到车子,这才找的我们,有大半年没有走过这条山道了,一路走得提心吊胆的,有些栈道上的木头都腐朽了,不晓得还能支撑好长时间。” 这是陈安一路过来的时候也注意到的问题,事实上,随着山道年久失修,再过上些年,几乎很少人走,有些山道直接就隐没。 直到后来,有考察组进山追寻米仓道,都还得找山里人领路,才能在那些沟壑悬崖间找到些残存的痕迹。 然后就是旅游的开发,重新修葺,加了护栏什么的,数年时间,也就修了十公里左右,崖壁上刻了不少诗词,倒也古意盎然。 现在,也就是沿途有着一些石窟、佛像之类,还时不时有人进山焚香祈福。 “有些地方是很危险,是得走小心点!”陈安点头道。 那人见两人提着火枪领着狗,问道:“你们这是来撵山?” “是哩,顺便想到汉中那边走一趟!” 陈安简单地回了一句:“我们先走了!” 原本他还想随着一行人一起走,路上攀谈,问些背二哥的事情,但是看着他们一个个汗流浃背的样子,也知道背着的东西不轻松,走在路上,也没那种精力跟他摆龙门阵。 而且,背的东西重,他们自然走得就慢,陈安也不想耽搁。 领着几条猎狗从旁边让过去,然后快步离开。 一路紧赶,临近中午的时候,在一处河畔看到了一户人家。听到狗叫声,有人出来询问:“两个弟娃儿,要不要到幺店子里歇歇脚?” 也差不多到吃饭的时候了,陈安略微想了下,欣然走了过去。 一进入店里,最显眼的就是那方大大的火塘,搁着一个硕大的铜壶,壶嘴咕噜噜冒着热气。 这是让人一进店就能取到热乎的汤水而准备的。 还有就是环在周围的一种笨拙宽大的板凳,长短不等,笃沉结实,看上面摆放着一个闲置的背夹,陈安知道,这是给背二哥歇气时,搁放背夹货物的。 “你们得稍微等等,十天半个月见不到几个人经过,饭菜只能现做。”店主是个身材瘦小的老头,头发都有些苍白了。 “没得事,慢慢做,我们也不是很急。” 陈安环视着周围,里面除了两张斑驳的木桌,就是靠近最里面的用木头简单搭建的一个大通铺,上面垫着厚厚的草席,铺着块看不清颜色的床单。 陈安能想象得到晚上油灯一吹,十多二十个汉子一起睡下,屋里很快响起鼾声,此起彼伏的情形。 却听店主问道:“伱们是吃顿儿饭还是冒儿头?” 陈安有些发懵,想了下,才记起陈子谦跟他说过,连忙问道:“好多钱?” “顿儿饭要五毛!”店主打量着两人,生怕两人舍不得吃,又补充一句:“冒儿头三毛钱,能给粮票最好!” “吃顿儿饭,没得粮票!”难得有管够的米饭,陈安可不想错过。 幺店子提供的粗茶简餐,通常只有两种。 一种是“顿儿饭”,一菜一汤一碟泡菜,米饭管够; 另一种叫“冒儿头”,一只大碗装满饭,用力筑进另一只盛饭的大碗中,米饭便在碗里高高地冒出头,露出喜模喜样来。 “冒儿头”配一碗汤一碟泡菜,售价比“顿儿饭”便宜。 在家里的时候,尚且舍不得吃米饭,到了这山里面,反倒能放开来吃上一顿,这也是好事。 想了想,陈安接着说道:“在我们后边,有十多个背二哥,也不晓得他们会不会进店!” “还有十多个背二哥……”店主人一脸欣喜:“这方圆周边二十里地,就我这里一个幺店子……应该会进来,我多蒸点饭,你们快请坐!” 陈安和宏山两人在桌子旁坐下,店主先给陈安和宏山一人递了个土巴碗,然后倒了些热水,放了一搓粗茶,就自顾自地去忙活了。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等不到水冷,干脆到店子外面打量着周边。 等了半小时左右,没有等来那群背二哥,反倒先看到有一人提着火枪,领着条陕西那边的细犬钻进店来。 这人长得五大三粗的,脸上有着几道痕迹,像是被野物挠过,长好后,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狰狞。 就连陈安看到,也忍不住心里有些发怵。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38章 棒客 陌生人领着细犬靠近,四条趴在幺店子旁边的猎狗纷纷站了起来,冲着来人发出呜呜的凶叫。 陈安赶忙将几条狗叫住,他心里也在提防着过来的壮汉。 那壮汉没有立刻靠近,反倒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陈安的四条猎狗,好一会儿才笑着赞道:“这几条狗还不错!” 陈安也在打量着壮汉牵着的细犬。 这是一条黑色的细犬,嘴细额头粗,脖细胸腔粗,腰细臀部粗,一身黑毛贴身,肋骨凸显,耳朵和尾部长有像是丝绸般的羽状长毛,的给陈安一种有那么点骚包的感觉。 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长这类型的狗,感觉更像是后世养的宠物,而不是猎狗。 宏山也和陈安有类似的想法,有些奇怪地问:“这狗能撵山?” “不能撵山我养了干啥子,这在清朝的时候,那可是皇家猎犬,我这是只长毛的西洋番,短毛的掐毛现在少见了。”壮汉笑道。 皇家猎犬? 噱头不小! 见两人有些不信,壮汉嗤笑道:“你们还别不信,这种猎狗那可是救过康熙爷的命,长得漂亮,性情温顺,同时又善于狩猎,所以千百年来,一直被选作皇家御用犬。 不是跟你们吹,这条狗那鼻子相当灵,能闻出九层气味。 尤其是康熙爷,对这种狗十分钟爱,每次皇家狩猎,都少不了它! 这可是吃皇粮的猎狗,你们那四条吃屎的野狗,不要以为我说它们不错,就真的以为有多好,拿一百条来,也未必能顶得上我牵着这条!两个土包子!” 陈安承认自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但这壮汉一脸趾高气扬的感觉,还是让他眉头皱了起来。 “长得漂亮,我是真没看出来,啷个吃皇粮的,还能瘦得皮包骨头,话又说回来,你自己怕是都没吃过皇粮,更别说狗了。还以为是清朝蛮?这是啥子年头,我也没看出你比那个高一等嘛!倒像是個奴才。” 宏山忍不住反唇相讥。 说实话,这样的猎犬,在后世估计会被人冠以优雅漂亮的词汇,但在陈安眼里,却是怎么看都觉得不协调,而且真的是骨瘦如柴,他是真不觉得这狗有多好。 一开始的时候,壮汉除了有些狰狞让人看着发怵,开口说得话还挺中听,刚开始有那么点好感,都是撵山人,幺店子中遇到,也有想随意攀谈几句的意思。 谁知道,他话锋一转,说的话突然就变得刺耳。 陈安直接就不想理会,他拉了下宏山:“蛋子哥,莫说了。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我们的猎狗能撵山,能打猎,好用,那就是好狗,狗好不好,又不是吹出来。” 殊不知,被宏山一嘲讽,壮汉立马变得不爽了。 他盯着宏山,眯着眼冷声说道:“你刚才说哪个是奴才,再说一遍?” 见壮汉面色不善,宏山也不虚他,站了起来:“莫说一遍,说两遍都可以,我还可以领伱随便到个公社再说上一遍,你看看别人会啷个说,张口康熙爷,闭口皇粮,你怕是忘了前几年了。要不要告一哈嘛?” 宏山站起来,魁梧的身形,比壮汉高出半个头,那威势稳压壮汉。 听到这话,壮汉愣了一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得那番话若是被说出去,怕是少不了被针对,关牛棚都还是小事。 但他心里终究不服,看着宏山和陈安,再看看五条针锋相对呜呜凶叫着的猎狗:“你们也有猎狗,敢不敢比一比?就我这一条,对付你们那四条!” 他觉得陈安的四条猎狗,两条只是刚长成型,另外两条都还没长大,都不堪大用,觉得自己的细犬完全有一战之力。 而且,猎狗之间咬架,向来是头狗气势最凶,也是谁凶咬谁,只要把头狗制住,其余的也就不敢乱动了。 想到这些,他不敢在宏山说他奴才的事情上纠结,却想在猎狗强弱的事情上找回场子。 四条对付一条? 未免太嚣张了。 陈安看看自己的两条青川犬和两条凉山犬,他还真不虚壮汉。 他自己也看这壮汉不爽,自家兄弟伙也该力挺,当即说道:“既然你划下道来,不接也说不过去。既然要比,总该有点彩头。” “你想咋样?” “也不说多的,你来这里肯定是吃饭,我们输了,酒肉让你吃个够,你要输了,管我们兄弟两个这顿饭,咋样?” “可以!” 在幺店子忙活的店主,听到外面三人转眼间斗了起来,赶忙跑到外面劝说:“你们这是何必嘛,出门在外,求的是个平安,我看你们就莫斗了,不管哪个的猎狗被咬了,都不是啥子好事,都退一步,算了。” 殊不知,店主被壮汉一把推到一旁,凶道:“不关你事,你莫插嘴!” 店主神色变得有些惊慌,一下子不敢说话了,远远地让到了一旁。 壮汉看着陈安:“我数到三,一起放狗!” 陈安点点头,没有多说话。 壮汉退后几步,将猎狗脖子上的牵引绳取下来,拉着项圈:“一,二,三!吜!” 陈安也跟着发出指令:“吜吜……”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那条细犬冲过来的时候,陈安的四条猎狗也迎面扑了上去。 细犬冲扑过来,首先招呼的就是招财,一口就朝着招财的脖颈咬过去,招财原本想跳开,但见来不及了,反口就咬向细犬的喉咙 下一秒,细犬发出一声怪叫。 原因无它,招财脖子上带着防咬项圈。 陈安在防咬项圈拿回来以后,为了让它们习惯,一直就让它们戴着,有了这玩意儿,几条狗平时打闹,都有点肆无忌惮。 细犬没咬中招财,反倒被招财一口咬住,直接一下子就拧翻在地。 紧随其后的进宝,更是直接掏后。 两条凉山犬也冲上去帮忙,朝着腹部、肚皮招呼。 彼此间动作太快,只听得一阵呜哩哇啦的叫声,几条狗扭打翻滚在一起,伴随着细犬的阵阵悲鸣…… 壮汉大概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眨眼间被放翻在地会是自己的细犬。 他清楚,自己的猎狗是吃了那防咬项圈的亏了,可这又能怪谁? 陈安也知道,自己的猎狗是占了防咬项圈的便宜,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拿下。 见好就收,若是真把那细犬咬废了,小事就真成大事儿了,结仇也说不一定。 他赶忙上前,让招财松口。 脖子被松开,那细犬终于找到机会,远远地跑开,其余几条狗还想追,被陈安叫住。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细犬,翻卷着的漂亮尾巴此刻紧紧地夹着,一双后腿微蹲,不停地打颤,哪还敢靠近,若不是主人在这里,它恐怕早就跑了。 不用说也知道,被进宝从后面也结实地捞了一口。 陈安看向壮汉:“老哥,还要继续比蛮?” 壮汉瞪了他一眼,气汹汹地看着店主人:“他们的饭菜好多钱?” “吃的是顿儿饭!”店主小声地说了一句。 壮汉从怀里摸出几张毛票子,凑足一块钱,重重地拍在门前的厚实木凳上,转身走到自己的细犬旁边,将牵引绳扣在项圈上,牵着顺来时的路就走,很快不见了人影。 “这吃皇粮的狗,跟了这样的主人,也得吃屎!” 宏山咧嘴笑道,心里终于解气了。 店主却是满脸惊慌:“你两个娃儿晓不晓得自己闯祸了?” “能有啥子祸?愿赌服输!”宏山不屑地说。 陈安听到这话,却是眉头皱了起来,连忙问道:“大爷,啷个回事?” “看到他脸上的疤了撒?那是被豹子抓出来的,就凭一双拳头,生生打死过一只豹子,是个狠人。”店主摇头说道。 宏山笑了起来,走到陈安身边,拍了拍陈安的肩膀:“我这兄弟也徒手打死过豹子,而且是吃过人的豹子!” “他……” 店主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陈安。 陈安连忙摇头,笑道:“大爷,你莫听我这哥子瞎说。对了,这人是啥子来路?” 幺店子的店主一把年纪了,在这山里守着幺店子,古道上撵山人、采药人、背二哥和形形色色的商旅来来往往,那是见过不少人的。 陈安从他有些惊慌的神色中觉察出,这壮汉可能不是一般人! “这人,我也不清楚,但在我看来,可能是个棒客!”店主小声说了句。 蜀地的土匪,被称为“棒老二”或“棒客”,因在有枪支之前,这些土匪打劫,多用一根大棒威吓过往旅客,而“老二”则有调侃蔑视的意思。 早在民国的时候,蜀地有名有姓的军阀就有四十多人,他们互相攻伐,混战不休,结果就是民不聊生,土匪丛生。 加之这大山奇险无比,很多地方非常便于藏匿,更有不少地方易守难攻,匪祸之烈,其它地方比不了,军团数量发达,枪支流入民间,匪祸更甚。 每次攻伐发生,士兵转为土匪的不少,被招安的土匪加入军队的也多,甚至不少将官,出身就是绿林豪杰。 另外,还有袍哥的存在,更是给棒客提供了横行的温床,几乎每个土匪都会加入袍哥会…… 陈子谦和宏元康,都是混过的,从他们口中,陈安和宏山知道不少这方面的事情。 虽然后来有部队专门剿过,但不代表就没了棒客。 “大爷,能不能具体跟我说说?”陈安问道。 店主却是摇摇头:“你们还是吃了饭,赶紧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39章 双管猎枪 如果真是棒客,那事情就真的有些麻烦了。 陈安和宏山的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在山里,不怕野兽,就怕黑枪。 招惹到这样的人物,事情往往很难善了。 宏山转头看向陈安:“啷个办?刚才我是真的有些气不过,忍不了,哪有这样踏谑(侮辱)人的。” 他有些后悔,自己开口跟那人怼上,招惹来这些麻烦。 陈安低头沉思,细细想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小声道:“没得事,这个人应该不是棒客。” “不是?”宏山有些疑惑:“你啷个晓得?” “几乎所有棒客都是袍哥,虽然说这些年明面上的袍哥没了,但气质还是在的。袍哥是最恨清朝的,当初清朝进来,整個蜀地被杀得没有几个人,这才有了湖广填四川,但袍哥一直没有绝根,反而发展得越来越壮大。 就刚才那个人,口音不是我们这边的,张口闭口就是康熙爷、皇粮啥子之类,他就没棒客的气质。 再说了,如果他真是棒客,哪是能讲道理的? 被你一句话就唬住,输了也将我们的饭钱给付了,你再看看他付钱的时候,好不容易才摸出那么些毛毛钱,凑足一块,这要真是棒客,混得也太惨了!” 陈安简单推测:“我看他也就是个普通的撵山人,长得有点凶而已。” 袍哥会起源为明末清初天地会,是天地会的分支,当年明朝覆灭,清军入关,各地人民不甘被异族统治,纷纷揭竿起义,出现了一系列的抗清组织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天地会便是其中最大的组织之一。 随着时间的流逝,清朝的统治也渐渐稳定,“天地会”的势力渐渐衰弱,分裂出各种分支组织,“哥老会”也就是其中之一,也就是“袍哥”的大本营。 可以说,他们最恨的就是满清。 面对外敌,蜀人那也是最具血性的,比如打小龟子,保家卫国这一块是最英勇也是最惨烈的,有能力参战的参战,有能力捐物资的捐物资,哪怕是个乞丐,都愿意捐上自己乞讨来的不多的铜板。 别看平时被女人整天揪着耳朵,但这种气质,这种血性,那是刻在蜀人骨子里的。 他是真没有从刚才那人身上看到这些东西。 “那也不能排除他从中使坏的可能!”宏山还是有些不放心。 “也是,终究人心叵测。” “那啷个办,还去不去汉中那边?” “肯定去撒,我们走慢点,跟后面那些背二哥一起,注意提防就是了!” 听到这话,宏山眼睛顿时一亮,跟着笑了起来。 正说话间,四条猎狗纷纷叫了起来。 两人顺着看了过去,见山道上,来的正是那群背二哥。 一行人到了幺店子,领路前行的“背头”吆喝一声,纷纷朝着幺店子走了过来,将背着的货物在木凳上卸下,店主出来热情地招呼,将一帮子人迎了进去,然后倒上茶水。 茶是店主在山上采摘回来的老鹰茶。 老鹰茶,因老鹰而得名,其实并不是茶树,而是一种樟树品种,树皮上有大小不一的斑点,形如豹纹。 这种树生长于海拔高的崇山峻岭之间,一般的鸟雀飞不到如此高度,只有像老鹰那样的长翅猛禽,才能飞到上面采食这种树的果实。 老鹰喜欢在树上筑巢栖息,并且经常盘旋于上方,老鹰还会利用这种茶树,散发出的特殊香气来驱赶蛇鼠,以保护巢穴中幼仔的安全。 人们就是将这种樟树的嫩芽嫩叶采摘下来,放在开水里烫一下后捞起,阴干后存放,慢慢泡水饮用,有着一股子奇异的兰麝香气,这是一种类似樟脑、麝香的混合香气,还有兰花的香气。 别看东西普通,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一种非常特殊的植物代茶饮品,是山里人家中常备的东西,有着清热解毒,开窍醒脑提神的作用,哪怕是在夏日高温下冲泡,都能三天不变不馊。 茶水凉得差不多了,两人也钻进店里边喝边跟一帮背二哥闲聊起来,顺便也探了一下这古道上的路况,得知这么些年下来,他们没在路上碰到过棒客,两人心里又放心了不少。 很快饭菜上桌,两人忙着吃了起来,难得有米饭管够,那自然是放开了吃。 另外,陈安又要了两份,顺便给四条猎狗喂了一些。 然后随着这一帮背二哥,一路不紧不慢地朝汉中方向走,一路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直到看到的山里人家多了起来,两人才加快速度赶往汉中。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两人抵达汉中城边。 临进城的时候,城里人多,陈安不得不取了绳子,将四条猎狗拴住,省得误伤他人又惹麻烦。 在收购站,以七百三十六块的价格,出售了那颗熊胆,而熊皮则是一百一十块钱卖掉。 陈安出了收购站,当即将该属于宏山的三百六十八分给他,他自己兜里多了四百七十八块钱。 随后,陈安径直赶往文体店,将心心念念了很久的双管猎枪买了下来。 店里卖的双管猎枪有两种,一种是齐齐哈尔的鹰牌双管猎枪,还有一种是重庆产的虎头牌猎枪。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两种猎枪的份量差不多,都有七斤多,陈安最终选择是虎头牌的是十六号的立式双管猎枪。 国产猎枪中最著名的品牌非“鹰牌”和“虎牌”莫属,两个品牌一南一北,生产的时间长,产量大,型号众多,占据了国内民用猎枪的大部分市场。 他把两种枪都端起来试过,鹰牌的双管猎枪,重心靠前,手感上不如重心靠后的虎牌双管猎枪。 通常情况,水平的双管猎枪是打猎用的,而立式双管则是竞技用的,相对而言,立式的双管猎枪,重量也要大一些,但精度更好。 打猎,机会往往稍纵即逝,若是精准度再差些,那就更难打中了。 当然,这也跟猎人的水平有关。 陈安清楚自己也只是个新手,枪法那是必须得练的,他还是选择了十六号的立式中折式虎牌双管。 新枪到手,看着枣红的枪身,是那么的气派、抢眼,入手沉甸甸的,那种感觉,比摸妹儿还爽。 至于那些单管,在他眼里,除了装弹方便点,跟火枪的区别不大,和立式双管完全没法比,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而且,枪太单薄,四斤多的重量,轻是轻了,但枪管壁也薄,打独弹要勒口,感觉有点承受不住。 还是立式双管好。 得了双管,另外还匹配有两发原装弹。 但那原装弹其实更准确地说是示范弹,告诉用枪的人怎么装填子弹——先用压炮器把底火装上,然后装上同样药量的无烟火药,再装上用圆冲子砸好的毛毡垫,装上铅砂,口上用药用厚纸盒封上,再用蜡封口,一颗子弹就装好了。 这也是复装的过程。 原装弹的射程50米,弹着点分布约洗衣盆大小,主要原因应该是那铅弹太圆了,圆的程度跟轴承粒差不多。 一颗原装弹就是五毛钱,这可舍不得用。 他知道怎么用玉米糊糊制作铅砂,可按照他听别人用过双管猎枪的经验,漏勺的一个小眼儿,在玉米面糊糊里倒铅砂,糊糊稠了,铅它就漂在上面成饼子了,一会儿稀了,铅落的太快,到了桶底就都带了小尾巴了?真是不好掌握。 这不是稳妥的办法。 所以,陈安还是忍痛,买了厂家生产的各种材料:棉垫、独弹头、火药、底火、压炮器等,自己回去复装就行。 复装,通俗的说法就是回收弹壳,然后重新将弹壳清洗,整形,安装底火,装填弹药,装填弹头。 弹壳有几种,纸的,塑料的还有铜的。 纸的就是一次性用品,塑料的能反复装填两三次,使用次数过多,外壳就会随着子弹发射,随着发射药的爆炸,碎掉前面的部分没法再用。 而铜弹壳,就是为猎手复装使用的,比塑料的寿命要长得多,能重复使用几十次。 陈安买的是大象牌的猎枪铜蛋壳,一纸盒子二十五发,他直接买了四盒,一百发。 要练枪,要打猎,所需要用的子弹可不少,复装无疑是最适合的方法,老是用原装子弹,那可承受不了,太贵了。 这就是为值钱的猛兽准备的。 他没有买霰弹,全是独弹头,应对的就是黑娃子、豹子、野猪之类。 打其它小兽,完全能用火枪搞定,没必要。 零零总总的东西,买了不少,全放在宏山背篼里装着。 一下子花了陈安三百二十三块钱。 看着陈安手里的双管,宏山也是非常眼热,在枣红的枪身上摸了又摸,考虑到要盖房子娶媳妇的事情,他还是准备再等等,先用着火枪。 随后,两人忙着往回赶。 在城里的招待所入住,需要证明之类的东西,两人又带着枪和猎狗,非常不方便,打算回山上的幺店子住宿。 一路上,两人也是小心提防着,进了山里更是谨慎。 好在,既没有遇到那被捡了粮票和布票的家伙,也没有遇到牵细犬的壮汉。 临近天黑的时候,赶到山里山垭口处的一个幺店子,两人吃了顿顿儿饭,也在店里的大通铺住下。 宏山沉沉地睡去,陈安在负责守夜。 虽然是在幺店子,但该有的谨慎,陈安可不敢松懈。 直到半夜的时候,在幺店子里睡着的四只猎狗,纷纷起身,发出呜呜的凶声。 和衣而睡的陈安,立马一把抓过放在旁边的双管猎枪,打开保险,然后摇晃了几下熟睡的宏山。 宏山也是警觉,翻身坐起来,立刻将火枪抓在手里。 不一会儿,幺店子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40章 收“熊”皮! “老板……老板……” 隔壁传来了那人敲打店主人房门的声音和略显沙哑的喊话声。 “来咯……等一哈!” 不一会儿,房门被推开,披着衣服的幺店子主人打着手电筒迎了出去:“你这是住店还是干啥子?” “废话,这个时候来幺店子,我不住店能干啥子……不要告诉我说没得床铺!” “有嘞有嘞……还要不要吃点东西?” “也饿了,给我弄个顿儿饭!” “要得,你先到隔壁的屋头等起!” 两人简单交谈,很快,陈安和宏山住着的大通铺房门被打开,陈安也赶紧下床,招呼已经狂吠起来的四条猎狗,稍作安抚后,四条猎狗也在床边重新趴下。 店主人这才进屋,在桌上点起煤油灯:“不好意思哈,惊扰两位客人了!” “没得事!” 陈安淡淡笑了笑。 这种山间野店,本就是给过往行人打尖的地方。 在山里行走,经常会因为一些事情没能及时赶到下一个能提供住宿的地方,半夜来人也属正常,当然,这也根本讲究不了。 “老板,可以哦,居然还有别的客人。” 那新来的住客有些意外地说。 “几天见不到一個人过来了,今天能有你们三个客人,真的算是碰到运气了!”店主打着哈哈:“你先坐下休息,我去给你泡茶水,做饭菜!” 店主说完就转身去了隔壁,开始添加柴火烧水做饭。 新来的住客在桌子旁坐下,将身上挎着的鼓鼓囊囊的麻布包放好,打量着陈安和宏山:“两个小兄弟,你们是来撵山哩?” 陈安点点头,他也在打量着来人。 来人看上去精瘦,并没有带什么枪械,只是提着把药锄和一把厚背柴刀,一副采药人的装扮。 陈安见状,将手里提着的双管放在旁边,重新坐到床上:“伱嘞,采药?” “我是上山采七药的,今天路上耽搁了,本来想赶回家,回不去了,就来这幺店子住上一晚。” 作为跟着李豆花学过采药的人,陈安知道什么是七药。 七药的“七”字与“漆”、“奇”谐音,谓“七药”。 治伤损如漆一般有粘合性,可快速痊愈,或谓药效奇特、奇妙。或说在治疗常见病、多发病方面有七种功能的药物叫“七药”,如止血、止痛、消肿、解毒、蠲痹、补益、导滞等速效。 换句话说,就是能治疗五劳七伤的主药大都是七药,名字也多以“七”字结尾,如飞天蜈蚣七、孩儿七、水葫芦七、盘龙七和青蛙七等。 自古就有“秦地无闲草,满山都是宝,认得做药用,不识任枯凋”的说法。 大巴山属秦巴山脉,而米仓山属秦岭大巴山之间,更是多“仙草”的地方,山里碰到采药人,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精瘦男人看着陈安放在旁边的双管猎枪和四条猎狗:“枪是好枪,狗也是好狗,你们撵山倒是没少赚钱哦!” “赚啥子钱,山上哪有那么多猎物可打,找多长时间,未必能找到个值钱点的猎物,要是撵山赚钱,那山里有钱人就多了。” 陈安信口瞎编:“我就是喜欢猎枪,觉得比火枪靠谱,攒了好久的钱,才买了一把。就连猎狗都还是刚养了没多久的,纯粹就是想上山碰碰运气的新手。 还是你们打山赚钱,找到些好药材,尤其是会些草医方子,这个来钱快。人都有生老病死,要用药的人不少。” 毕竟是个陌生人,陈安哪会跟他实话实说。 “温饱没得问题,钱是真赚不了……” 精瘦男人还在打量陈安和猎狗,正如陈安自己所说,枪是新枪,狗也只有两条刚成年,还有两条都还得再长长才能派上用场,他不无试探地问:“你们真的是新手?” “这还有假蛮,不会就是不会,枪买到手了,又开始担心,进了山里面能不能找到猎物,找到了能不能打得中,能不能活着回来。” 陈安笑道:“这种事情,可不敢乱说,都不晓得能不能把买枪的钱赚回来。” 精瘦男子点点头:“撵山是有些凶险,赚钱也难……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你们只要干上一单,买枪的钱一下子就能赚回来,还绰绰有余。” “有这种好事?” 在一旁靠墙斜躺着的宏山一下子来了兴趣。 “事情很简单,就怕你们不敢干……算了,还是不说咯!”男子摇摇头,不再往下说。 这种不上不下的说法,实属有些吊胃口。 事情简单,又担心不敢干,别说宏山了,就连陈安都充满了兴趣:“是打猎蛮?” 男子点点头:“是打猎。” “能把买枪的钱都一次赚回来还绰绰有余,你说的是打豹子还是黑娃子?” 宏山又问:“总不会是老虎撒,山上都好些年没见过老虎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精瘦男子瞟了两人一眼:“不是老虎,也不是豹子和黑娃子,比这些都简单,也比打这些赚钱,可以说都没有啥子危险性,主要是难找。” “你说的是啥子哦?” 陈安想了想,是真想不出现如今这山上比豹子、黑娃子容易对付,而且比它们还赚钱的究竟是什么猎物。 精瘦男子却是再次摇头,卖起了关子,什么也不肯说。 “你就告诉我们撒……等哈你吃饭,我请你喝酒,再加两个菜!” 宏山有些急了,眼睛一转,觉得这男子是没得到好处的原因。 听到这话,男子笑了笑,抬头认真地看着陈安和宏山:“那等哈我们边吃边说。” “要得!” 宏山也不墨迹,跳下大通铺,推门出去,找店主点菜加酒。 回来后,三人简单地聊着,哪怕宏山已经去点了酒菜,他依然不见兔子不撒鹰,对两人想知道的事情就是避而不谈。 一直等了差不多半小时,店主人将酒菜送到桌上,陈安给他倒了酒,再次问道:“这哈可以给我们指点一下了撒?” “看在你们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们嘛。” 精瘦男子点点头:“我也是听人说嘞,在汉中这边,有外地人收熊皮。” “熊皮?” 宏山顿时有些不高兴了:“耍我们嗦,一张熊皮百多块钱,哪有你说的那么贵?” “莫急撒,我说的熊皮,不是黑娃子的皮,是大熊猫的皮,千多块钱一张!” 精瘦男子笑着说道。 陈安和宏山一下子傻眼。 开鸡儿玩笑,这种国宝级别的东西是能打的吗? 大熊猫是早在六零年代就已经被列为重点保护动物的了,那么多年保护宣传下来,早已经深入人心,那可是蜀地人们心目中的萌物,很多时候,别说打,下山到了老乡家里边,那都是好吃好喝招待的。 在山上碰到,万一受伤了,都会想办法告诉保护站或者是带回家医治,然后又送回山里的宝贝。 一点不夸张,那是蜀地的灵魂。 就连陈安,别说打,就在刚刚精瘦男子吊胃口的时候,他心里猜测的时候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这都成了一种本能了。 根本就舍不得!那可是华夏独有的名片,尤其是经历过上辈子的陈安,太清楚大熊猫的价值。 “这是保护动物,你不晓得蛮?” 陈安眉头皱了起来:“打了那是犯法的。” 提到大熊猫,陈安也清楚,男子说的不是假话。 事实上,大部分人舍不得对大熊猫动手,但仍然有少数利欲熏心的人,还是会偷摸着猎杀。 数量稀少,又是保护动物,但越是这样,越是有人想得到,也就有了见不得人的交易。 甚至还有国外一些人,所谓的收藏家,更是想方设法,促使价格越来越高,尤其是改革开放,越来越多的外国人再次进入国内。 贵,确实很贵。 就连陈安也听说过,一张熊猫皮在这年头卖了一千多块的,也听过到了九零年代,一张熊猫皮卖到上万的事情。 陈安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不再理会精瘦男子。 宏山更是直接,端了自己点的菜和打的酒,放到另外一张桌子上:“我还以为真的是啥子好事,大熊猫,真亏你说得出来,想吃这些酒菜,吃锤子!狗娃子,我们两个自己吃。” 精瘦男子见状,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眼前这两个小年轻,在提到熊猫的时候,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而且如此直接。 这种事情,他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只能尴尬地打哈哈:“我就是随口说说,不要那么当真撒,是你们一直在问的嘛,我也说了,我这也是听人说的。” “随口说说?” 宏山瞪了他一眼:“打熊猫这种事情你也说得出来,我就说,哪里会有那么好的事,你这分明是在害我们。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要跟我们废话,认不到你!” 这是陈安欣赏宏山的一点,敢说敢做,心里也有着自己的底线和坚守,不是那么容易被金钱诱惑。 陈安也不理会那人,跟陈安坐到一桌上,拿了筷子慢慢地吃着菜,至于酒,两人都没有喝上一口,在付钱的时候,退给店家。 接下来,一晚上的时间,陈安和宏山睡在大通铺一头,那精瘦男子睡在另一头,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只是在临近天明的时候,值守后半夜的宏山突然将陈安摇醒。 陈安警觉地一把将双管猎枪抓在手里,翻身坐起来,见四条猎狗又开始冲着外面呜呜凶叫,他连忙小声问道:“蛋子哥,啷个回事哦?” 宏山凑到陈安耳朵边小声说道:“外面来了个人,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睡大通铺上那人就悄摸着出去了……你听,还在外面说话!” 陈安凝神细听,越听神色越凝重,因为他觉得外面,除了嗓音有些沙哑的这个精瘦男子外,另外一个声音也很熟悉。 他赶忙摸索着下床,穿上鞋子,手中抱着的双管猎枪的保险也随之打开。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41章 炸子儿陷阱 那另一人的声音,正是陈安和宏山来的时候,在幺店子遇到的被店主怀疑是棒客的壮汉。 而且两人这种时候碰面,那敲门声一响,精瘦男子就立刻起床悄悄地迎了出去,明显是早就约好的,这做作就显得有些鬼祟了。 陈安哪能不警惕,小心走到门口,安抚着四只猎狗,然后透过门板缝隙看着外面清冷月光下的窃窃私语的两人。 宏山也是一样,他显然也听出了屋外那人的声音,早将火枪端在手里,取掉了盖着火道上的胶皮,戒备着。 那两人声音很小,但凝神静听,也能多少听见一些。 “……你到底干啥子去了?昨天傍晚我按照约定时间到河滩边的幺店子,根本就没有见到你,实在等不得了,我才转回来的。” “昨天中午碰到两个瓜怂,给老子气了个半死,放狗赌斗,一时间大意,没把那几条狗脖子上带着钢钉项圈当回事,我那条细犬被伤了,差点就废了,忙着去找药医治,被耽搁了。弄好以后,我才回去幺店子那老头打听,说你已经走了,连夜又赶忙找了过来。” “你这个人也真的是,领着条细犬就天狂的不得了,狗都没有了,你还怎么找……等一下,带着钢钉项圈……里边就住着两個年轻娃儿,领着四条狗,狗脖子上就带着钢钉项圈,不会就是他们吧?” “应该就是那个瓜怂。” “我昨晚上半夜来到这店里,也被他们气得不轻,给他们指条赚钱的道,一听说是熊猫皮,还给老子装正经,说啥子保护动物,还直接给老子甩脸色。” “我特么弄死他们?” “嘘……我们走!” 听到这话,陈安心头一紧,他明显从两人的对话中,感受到了敌意。 他从门缝里看着两人打开手电筒,从山垭口的古道上快速往下走远,正是自己回家要走的方向。 陈安走回到大通铺上坐下:“这事情有点麻烦。” “他们会不会在路上使坏?”宏山小声问道。 陈安点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 两人都没有想到,昨天中午遇到的壮汉和半夜来的精瘦男人是一路人。 “还会怕了他们不成!”宏山冷声说道:“敢下黑手,就弄死他们!” 陈安摇摇头:“说起简单,真事到临头,真让你杀人,伱敢下手蛮?” 他只是个普通人,潜意识里“不能随便杀人”的观念,像是一道禁制一样将人束缚着。 动手杀人,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但想要突破这禁制,谈何容易。 “人,有的时候,比野兽还要凶险……” 李豆花说过的话,再次浮现在陈安脑海中。 宏山停下手头的事情,愣愣地看着陈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想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真逼急了,他们死总好过我死!” “就怕我们两个啷个死的都不知道!”陈安又补充了一句。 宏山再一次愣住,许久之后,他问道:“那你说啷个办?” 陈安摇摇头,说道:“我要是晓得,我就不问你了,只能到时候再说。” 在去找赵中玉的时候,陈安带了火枪,但其实更多只是为了威慑,将赵中玉逼出来,真让他动枪直接杀,他还真做不出来。 更何况,真那样做了,很多事情也就说不明白,那是在大村子里,完全无法避嫌,弄成仇杀,自己也要遭殃,还是陈子谦事情办得老道。 但现在情况又明显不同,这是在深山里。 这种地方,人迹罕至,人的情绪是很容易被放大的,就不能以正常的世俗理念来衡量,是很容易做出疯狂举动的。 他嘴上这么说,但他在听了宏山那一句“他们死总好过我死”的话后,他像是被当头棒喝一样。 回去的山路,就只有那么一条,已经是先辈摸索并建造出来的便捷通道,如果换到别的地方去走,可能走着走着,就是道很难跨越的河流,或是无法逾越的悬崖峭壁。 他们也只能顺着这条米仓古道往回走。 陈安心里暗道,如果路上真有状况,怕是也只能突破心里的禁制了。 毕竟,那壮年已经说出了弄死两人的话,最起码,他心里是有这想法的…… 陈安没有急着动身,这个时候天还没亮,行动不便,有状况也不容易发现。 两人干脆等到一个小时后,天完全亮了,才动身上路。 在此之前,他让宏山背着东西,跟在后面,而他自己,则是领着四条猎狗,在那精瘦男子睡过的位置好好嗅了嗅,这才领头前行。 一路上,陈安手中的双管猎枪的保险打开,一直提着,宏山的火枪也提着,但火道上的胶皮却是不得不用击铁压着,不然走路的时候晃动,火道上的引火药容易抖落。 就这样,四条狗一路在前面嗅着,陈安也随时注意着猎狗的反应,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就这样,一直临近中午,早已经过了昨天吃中午饭的幺店子,还是没有出现什么状况,直到出了幺店子七八里地,一直昂着头嗅着空气中的气味,偶尔才在地上嗅一下的招财,忽然停下脚步,看向右边的山林。 嗅觉也相当不赖的来福、如意也是一样,只有进宝还在一路嗅着往前。 陈安也朝着对面看去,知道那是精瘦男子离开的方向。 准确地说,那是大片野竹林,爬满沟谷两侧,中间夹杂着一些大树,时不时一阵山风刮过,竹涛阵阵。 “他们进山林了!”陈安小声地说了一句。 “还好两个狗日勒没有下黑手!”宏山松了口气。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点点头:“没得事还不好蛮!” 如果从这里岔开,再往前的路,陈安记得是一个悬崖上的栈道,想要从沟谷里再回到道上,那就绕远了。 按照常理来说,再往后的路,也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幺蛾子。 可就在这时,一路在旁边嗅来嗅去的进宝,却突然冲着前方路上发出呜呜的叫声,然后冲着路上的一块石板吠叫起来,显得非常惊悸。 陈安不由看了过去,忽然注意到,那块垫路的石板,有很明显的掀动痕迹,还有些洒落的新鲜泥土。 如果在平时,陈安很容易就会忽略,然后直接走过。 但今天不同,提防了一路了,出现异常,他刚刚有些松懈的心弦,一下子绷紧。 被进宝的叫声吸引,招财也嗅着过去,紧跟着朝着那块石板吠叫起来。 而来福和如意,却显得很平常,只是也跟着闻了过去,却没有出声。 招财和进宝的反应太奇怪。 “回来!” 意识到不对,陈安赶忙冲着几条猎狗发出指令。 几条猎狗闻声,纷纷跑了回来,凑到陈安旁边,摇晃着尾巴。 “啷个回事?”宏山不解地问。 陈安伸手指着那块石板:“那块石板被人动过,肯定有问题,怕是个陷阱……你莫乱动!” 他说着,低头看向两人脚下,看着一路上的石头,都没有异样。 “一块石头能做啥子陷阱嘛!” “那石块下面的土被挖过,如果是个炸子儿呢?” 听陈安这么说,宏山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 他知道炸子儿是撵山人常用来布置陷阱炸黑娃子、野猪之类的动物,那可是敏感度极高红药,一个小小的摔炮,崩飞出的沙粒,都能打得人脸皮生疼,药量多了,别看只是用牛皮纸简单包裹起来,那也完全是可以当做土地雷来用的,威力不小。 这要是一脚踩下去,后果难料。 “往回走,走远点,试一下就知道了!” 陈安转回身,叮嘱道:“注意脚下!” 宏山转身,小心看着脚下的石块,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两人折返七八米以后才停下脚步。 然后,陈安转过身来,从一旁的石壁上扣下几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一块一块地朝着那块石板扔了过去。 第一、第二块石头都没有砸中,第三块的时候,终于命中。 随着石头落向石板,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那块石板被炸的崩碎开来,与此同时,不少石头碎块嗡嗡嗡地飞射,打在周围的山石草木上,噼啪乱响。 看到这一幕,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 还真是一个炸子儿。 这要是一脚踩上去,如此威力,无论是人还是狗,可能都得躺下,而且波及范围不小。 在这种地方设炸子儿,肯定是故意为之,针对的是谁,自然不用说了。 居然阴损到这种地步,难道就不怕别的人踩到吗? 这山道走的人越来越少,但不代表就没人走了。 宏山当即就怒了起来:“这两个狗日勒,我要他们死!” 陈安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进宝和招财会有这样的反应。 两条狗都被赵中玉用鞭炮炸过,这其中都有硝的成分,两条狗现如今看到人放鞭炮,都敢顶着去咬人,就如同记仇一样,它们当然敏感。 今天要不是进宝先发现,奇怪的反应引起了陈安的注意,要是踩上去,那就悬了。 此时此刻,陈安心里也是无比愤怒,转头看向对面山谷,当即提着火枪从河心石头上跳到河对岸,几条猎狗也纷纷从河水中奔跑着跟了过去,宏山背着背篼,紧随其后。 到了对面,陈安重新让招财和几条猎狗寻找气味,很快,招财再次领先,朝着山坡上攀了上去。 到了山坡上隐秘的竹林里,陈安让宏山将背篼放下,他现场拿出压炮器,取出材料,现场装八发独弹,全都插在子弹带上,系在腰间。 “蛋子哥,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他们死,总好过我们死!” 这样的人,谁知道以后进山还会不会碰到,不说以后,单是这次在路上埋炸子儿,这仇就结了,而且是死仇。 宏山脸色也是铁青,重重地点点头:“就用他们祭枪。” 陈安深吸一口气,随着四条猎狗一路往山坡高处钻了进去,不多时,进入竹林里。 没多长时间,他们看到了树林间一堆十多公分长短,跟红苕差不多大小的几节棕色粪便,由一些没有消化的竹屑黏合起来,没有臭味,且散发着竹子的气味。 “这是熊猫的粪便……” 陈安眉头皱了起来:“这两个狗日勒,是冲着大熊猫来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42章 出奇的精准 大熊猫进食时总是先把竹子掰断,然后把一段竹子咬成几小节,等到嘴巴塞满后一起咀嚼。 和人吃甘蔗类似,它们只吸吮竹壁内含有的一些物质。 不同的是,大熊猫并不吐出渣子,而是把嚼扁了的竹节整个地吞下去。 大熊猫是直肠子,这些竹子在它体内停留的时间短,消化吸收能力差,所以,它们吃竹子、咬竹节非常厉害,一天要消耗不少竹子。 当然,拉的也多,时不时就会来上一堆,一天甚至能有上百坨,所过之处,经常能看到。 它们消化后排出粪便,通常残留着没有消化的竹子皮,表面会残留牙齿咬痕,这就是‘咬节’。 精明的猎人通过大熊猫粪便中的咬节,甚至可以根据齿宽等特征判断大熊猫个体的细微差别。 同时,这些粪便也是最容易暴露熊猫行踪的东西。 粪便一头圆钝,另一头尖长,较尖的那头指向就是熊猫前行的方向。 而四条猎狗嗅着气味,也正是朝着大熊猫离开的方向走。 很显然,在幺店子碰到的两人,是盯上这只留下粪便的大熊猫了。 就这样,陈安和宏山一路追踪下去。 俗话说“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大凡人到窘迫之时,都恨不得天上掉下钱来。 这年头又不流行外出打工,山村里生财之道属实极为有限:要么老实种地,要么学门手艺挣钱,要么铤而走险。 而猎杀熊猫就属于是铤而走险的一个门道。 大熊猫因为其毛色有黑有白,而且形似熊,在山里通常被称为花熊,也因为喜欢吃竹子,而被叫做竹熊。 虽然说从五六十年代开始,国内就开始了对大熊猫的保护和宣传,并颁布法律明令禁止狩猎大熊猫,也有了最为独特的,自古就有的“熊猫外交”。 但事实上,一直以来,山里不少猎人主要狩猎的对象就是熊猫,一二十年前,大熊猫的皮几乎随处可见,不觉得珍贵,也不觉得可惜,说是保护,其实一直都不算特别严格。 到了像现在,进山已经很少能看到它们的踪影。 但随着数量的不断减少,动物园和外交上的需求,林业局终于意识到这個问题,变得重视起来。 从七十年代开始,就一直由县到镇、乡、村,一级级宣讲,其次组织学习相关法令文件,张贴布告,下发相关通知,村村刷写标语,还利用广播、宣传画等形式宣传,严厉打击、处理捕杀大熊猫等珍稀动物的犯罪行为。 就连石河子村,公社都没少因为这事情下来宣讲,村里一样有着相关标语。 那么多年下来,都清楚大熊猫是国宝,猎杀熊猫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 但架不住一张熊猫皮卖到国外五六千块钱的诱惑。 要知道,城里一个职工的月工资也就二十三十块钱……哪怕有律法文件,偷猎者依然对这门生意垂涎三尺,并且不择手段,全无规矩可言。 总有外地人和少数山里人,为求一本万利而进行盗猎。 如果是上辈子,陈安可能会对这种偷猎的事情视而不见,因为真的实在太穷了,世人逐利,这能理解。 但经过后世那么些年,大熊猫早已经是蜀地的名片,那种对大熊猫的喜爱都融入到骨髓了的,陈安又怎么舍得,反而是一种很强烈的保护念头。 倒并不是说他有多高尚,纯粹是因为发自内心的喜爱。 加之那炸子儿陷阱,陈安觉得自己有充足的理由动枪了。 一直跟在四条猎狗,翻过两道山梁,陈安注意到,在山里游荡的大熊猫在几个地方盘桓过,留下的粪便已经变得翠绿新鲜,他知道,离大熊猫不远了。 正在两人准备下山坡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远处山林传来的火枪声响,有不少鸟雀都被惊飞起来。 “糟了,他们已经开枪了……”宏山猛然看向枪声传来的方向。 “在对面那条山梁翻过去的对面……快!” 陈安招呼一声,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一路紧赶过去,没走出多远,紧跟着又听到一声枪响。 等到两人翻上对面山梁的时候,招财忽然冲着下方山坡呜呜凶叫起来。 紧跟着,听到下方树林,一阵猛烈的枝摇叶晃,有人顺着山坡横里跑出来。 除此之外,还隐约听到后面有人大喊:“站到……” 声音有好几个,都是陌生人的,反倒让陈安一愣: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他赶忙停住脚步,提防自己遭遇到更多不怀好意的人无法应对,直到他看到山林里跑出来的,是那壮汉和精瘦男子。 除此之外,后边还有几个青年,一路追赶而来,有两个戴着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在最后面跟着跑出来的,是个一身中山装的中年。 只是,这些人显然不擅长山林奔行,被那两人很快拉开距离。 “这啥子情况?”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宏山有些发懵。 “我也不晓得……他们在追这两个狗日勒,拦住他们就对了!” 陈安简单判断,立刻冲着四条猎狗发出指令:“吜吜……” 呜呜凶叫着的四条猎狗,立刻朝着下方快速在林木间奔跑的两人冲了出去。 陈安和宏山两人也不例外,提着猎枪拦截下去。 听到山梁上传来的狗叫声,那壮汉和精瘦男子猛地愣了一下,一边跑,一边朝着上边瞟来,看着狂吠着冲下来的四条猎狗,两人面色大变。 深知跑不过,再看紧跟着冲下来的陈安和宏山,两人掉头就往下方跑,一路纵跳,跑得飞快,大有一种不要命的感觉。 眼看四条猎狗奔近,壮汉突然停下脚步,手中火枪端了起来,首先瞄着已然临近的四条猎狗,略一犹豫,枪口瞄向两人。 陈安和宏山都在盯着他,猛然见他做出这样的举动,两人都大吃一惊,赶忙窜跳向一旁,几乎在同时,砰地一声枪响传来。 铁砂飞射,打得一线过来的灌木和枝叶噼啪作响。 惊险避过的陈安和宏山心里一阵发凉,看着拿着火枪当烧火棍几下挥舞,将四条猎狗逼退,然后再次朝着下方狂奔的壮汉,陈安心里,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想杀人的想法。 他提着双管猎枪,朝着壮汉追了上去。 但四条猎狗速度更快,感觉猎狗追得太近,生怕被咬的壮汉,被逼得不得不停下来,再次挥动火枪驱赶。 猎狗对人的态度和对付野物的态度是不一样的,追上追撵的猎物,它们必然立马找机会下口,而追上人却不一样,看着狂吠不已,凶狠得不得了,但却轻易不会下口。 陈安也不想它们见人血。 见过人血后,猎狗可就再不敢散养了,这些猎狗本就是非常护家,对外来人充满警惕、敌意,以后有人从自家门口经过,那就很可能被咬,尤其是小孩子。 看着被逼停的壮汉,陈安抬起双管猎枪,随便一瞄,果断扣动扳机。 随着砰的一声枪响,一颗独弹从枪口喷发而出。 比起简单制作的火枪,这种正规厂家生产的猎枪,精准度更高,也更好瞄准。 没想到,这一枪出奇的精准。 陈安看着壮汉胸口爆出一蓬血雾,他惨叫一声,朝着后面倒去。 这一幕,反倒让陈安忍不住一愣,心里直到这时,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杀人了,脑袋像是被重重地轰了一锤,整个人都是懵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而宏山则是在一愣之后,朝着壮汉所在的位置跑了过去。 到了壮汉旁边,他也是呆呆地看着壮汉,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候,追着壮汉和精瘦男子的那几人也纷纷跑到,都远远地看着倒下后没了动静的壮汉,不敢靠近。 直到那中年赶到,他快步走到壮汉旁边,伸手探了下他的鼻息:“被打死了!” 随后,他转头看向宏山:“你们是干啥子的?” 宏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陈安,喊了一句:“狗娃子……” 陈安快速地深吸几口气,才觉得自己发木的脑袋清醒了很多,好歹活过一辈子,也是见过不少生老病死的人,他心态要好得多,快步迎了下来:“我们是这边山里的撵山人……是他对我们开枪了,我才开的枪。” “我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事,是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中年再问。 陈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打量着几人,问道:“你们又是干啥子的?” “我们是大熊猫野外生态观察站的人……研究和保护大熊猫的研究员,观察站的棚子就在那边的山坳里。”中年见陈安一脸警惕,面色严肃地解释道。 陈安略微一想,觉得这种事情,说成仇杀,那肯定是给自己找麻烦,他连忙说道:“我们是这边山里的村民,去汉中回来,昨天晚上在幺店子遇到的他们,就是跑掉的那个,见我们是撵山新手,说是给我们指条赚钱的路子,就是猎杀大熊猫卖皮,值钱得很。 大熊猫可是国宝,一直都在有宣传保护,打大熊猫那是犯法的,我们当然不敢,这也就得罪他们了,结果今天早上他们先走,在我们回家的路上设了炸子儿陷阱,要不是被猎狗发现,我们今天怕是要被他们炸死。 我们两个心里气愤,就想找过来跟他们理论一下,结果猎狗追踪他们的气味一路过来,看到了大熊猫的粪便,这才知道是他们就是盗猎大熊猫的,心想着这只留下粪便的大熊猫要遭,国宝啷个能让这些人糟践,我们就赶过来看不能不阻止他们。 然后就是听到枪响,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们在追撵他们,想帮忙拦截一下……我只是情急之下开的枪,真不是故意要把他打死!” 陈安话音一落,中年反倒变得欣喜:“看看,这就是觉悟,要是所有人都有这种觉悟,那就好了,就不用担心大熊猫会灭绝了。 放心,今天这个事情我们是看到的,并且会把事情汇报上去,我们给你们作证,不但不会怪你们,还要给伱们嘉奖,三令五申那么多年了,偷猎大熊猫的事情还越来越嚣张,是该好好整治一下这股不正之风了。” 他说着,转头看向精瘦男子逃跑的方向,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跑掉了一个!” “跑掉的这个才是主使,我听他说,都是联系好买主才进山来打熊猫嘞……我们有猎狗,能将他抓回来!” “那再好不过了,这个留他一命,我们带回去交给公安调查,把后面的违法乱纪的人也揪出来,这个事就拜托你们了!” “等起!” 有了这些人作证,陈安再没有任何顾忌,当即将猎枪里的空弹壳取出来装衣兜里,又重新装入一发子弹,这才叫上宏山,领着猎狗,朝着那精瘦男子追了出去。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43章 血泪 四条猎狗一路在前狂奔,在灌木丛缝隙中或是一跃而过,或是矮身一钻,穿插得非常灵活。 它们的速度,远不是人的奔跑能比,转眼就消失在远处,只听得到招财的吠叫声越去越远。 和那几个研究员简单的几句话,耽搁了两分钟左右。 而这两分钟,对于慌忙逃跑,发力狂奔的人,两分钟时间,已经够他跑出几百米远。 不同于追猎野兽,此时四条猎狗追赶的是个人,陈安和宏山两人都不敢有丝毫大意,生怕猎狗吃亏。 那精瘦男子虽然没带枪,但却提着一把柴刀。 一个成年人,对付一条猎狗,手中有武器的情况下,其实并不是难事。 两人一路朝着狗叫声传来的方向狂奔。 宏山高大壮实,步子大,速度快,如同一头老熊,哐哐哐地一路狂奔,很多阻挡的灌木枝叶,直接就是手臂往面门上一挡就冲撞过去,一副横行无忌的样子。 陈安则是跟他不一样,奔跑的时候,更显灵巧一些,这是跟着李豆花学撵山的时候学来的一些技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奔行的时候,习惯性地不去制造大的动静,这也就要求灵巧,纵跃、穿插更有讲究些。 灵巧却不代表就有多慢,跑了两分多钟,始终没有被宏山拉开距离。 这时候,猎狗的叫声没有再迅速远去,而是停了下来,几条狗的吠叫声此起彼伏。 陈安知道,几条狗已经追上那人了。 只希望几条猎狗不要太莽撞,被那精瘦男人伤到。 又过了两分钟,两人翻过一道山岭,到了下方沟谷里面,看到几条狗环在那精瘦男子周围,狂吠不止,一個个跃跃欲试,试图上前撕咬。 而精瘦男子跌坐在地上,抡着手中的短把柴刀一次次将靠近的几条猎狗逼退。 那片地方林木稀疏,有不少嶙峋山石,看着精瘦男子站起来提着右脚跳动的样子,应该是腿伤了。 陈安不担心他还能跑脱,叫住宏山,两人大口喘息着,调匀呼吸后,这才提着枪,小心地朝着下方走去。 看着端枪瞄着自己从树林里走出来的陈安和宏山,精瘦男子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干脆一屁股跌坐下来,将刀放在一旁,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止不住地颤抖,并发出一声声闷哼,看样子伤得挺重。 到了近前,两人注意到,精瘦男子的膝盖位置,大片被血浸染透了。 “跑撒,啷个不继续跑?”宏山冷声问道。 “两位小兄弟,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都是山里人,都是在山里讨生活,又何苦相互为难?” 精瘦男子哆嗦着嘴巴说道:“求你们放过我。” “放过你,哪个放过我们?要不是我的狗发现得及时,今天我们两个就被你们放的炸子儿炸了,你让我啷个放过你。不要说那炸子儿不是你们放的……” 陈安冷眼看着精瘦男子。 “那是他放的,我不想惹事,劝说过他,他非不听,伱们去找他就行了,真不关我的事儿。” “这话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也不是啥子好人……不用找他了,他已经死了,被我打死的!” “死了?” 精瘦男子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草菅人命,亏你说得出来,如果今天我们被炸死,你们会说自己草菅人命蛮。 再说了,是他狗日勒先朝我们开的枪,狗娃子不过是本能反击,要怪就怪他龟儿不走运,那些在山上的研究员,他们都看见了,能给我们作证。 你们两个就是穿一条摇裤的,这笔账,也得跟你算算!” 宏山接过话茬,走到精瘦男子旁边,突然一脚就朝着他冒血的膝盖处踩了一下。 只听得一声清晰可闻的骨折声传来,精瘦男子猛然抱着被踩踏的部位惨叫一声,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竟是直接昏了过去。 这还不完,宏山跟着又是一脚,跺在他另一条腿上,昏过去的精瘦男子在剧烈的疼痛下,猛然一下子弓缩起来,再次醒来,紧跟着惨叫不断。 宏山在他屁股上使劲踹了两脚:“你不是能跑嘛,我看你啷个跑!” 他还想继续招呼,被陈安及时叫住:“差不多了,莫一个不小心把人弄死……蛋子哥,你去叫人!” 宏山不解气地又踹了精瘦男子一脚,这才往回走。 等了十来分钟,宏山领着那些研究员下来,看到在地上整个人都在不断抽搐的精瘦男子,中年问道:“他怎么了?” 宏山说道:“逃跑的时候,把自己的腿摔断了,两条腿都断了!” 中年男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头冲着身后两个年轻研究员说道:“你们两个去找公安报案,记得跟林业局也打声招呼,说一下这里的情况,多找几个人手回来。” 那两个研究员点点头,相约着从一侧的山坡往河谷方向离开。 “这个人跑不掉了,走,回去看看那两只大熊猫!” 两条腿都断了,精瘦男子想要离开,只有爬这一条路子,就即使不管他,他又能爬出多远。 陈安问道:“两只大熊猫?被他们打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过来的时候,他听到了两声枪响。 中年沉沉地点了点头:“是被他们打了两只,准确说是一对母子。大熊猫不怕人,可以走到很近的地方抬枪打,它们打了大的不算,还把在树上的刚满半岁的小熊也打了……我们这群人,就是专门为研究保护这两只大熊猫建的观察站,听到枪声从山上赶下来,已经都死了,真的是痛心疾首啊!” 连小的也不放过…… 陈安无语地摇摇头:“啷个下得了手啊……这个人会啷个判?” “这种事情太恶劣了,一定要严惩……他们至少也杀了三只大熊猫了,去年卧龙那边有个杀了两只的,被判了死刑,他估计也是死路一条!” 中年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非常森冷,也是气愤到极点。 “三只?不是说一大一小两只蛮?”宏山有些奇怪地问。 一个年轻人说道:“他们带来的麻袋包里,还有一张熊猫的皮,是刚杀了没有多久的。” 陈安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人被打死了,他们这些人都没太大反应的原因。 他有理由相信,这次的事情,他们不会有任何麻烦,也可以肯定,以后再也见不到还活着的那个了。 两人领着猎狗,跟随在中年身后往回走,在大山半坡处看到了那两只熊猫。 大的熊猫六十来公斤的样子,小的那只,还只有十来公斤,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林间的灌木丛间,脑袋上,血液染红大片皮毛。 中年蹲在熊猫尸体旁,面色沉重地看着两只熊猫,久久无语。 许久之后,他才长长叹了口气,缓声说道:“十八世纪的时候,一个叫戴维的天主教神父,在位于川西邛崃山脉中段和夹金山南麓的偏远小城雅安发现了大熊猫,捕杀了一只偷运回国,大熊猫才真正被西方人知晓。 然后,这些人就开始大肆捕杀的野蛮行径。 许多西方国家的猎人加入了猎捕大熊猫的队伍,将大熊猫当成他们炫耀的工具。 美国有个叫露丝·哈克尼斯的女设计师,曾两次来到蜀地,她尤其崇尚“把猎物活着带回来”的信条,做梦都想带只熊猫回家。 1936年,她从宜宾乘船溯源而上,在蜀地获得了一只幼年大熊猫。 顺走大熊猫后,她登轮船回美国,仅用2美元就成功贿赂了海关,登记表上写着:随身携带哈巴狗一只。 她就这么抱走熊猫幼崽,无人阻止。 当时,沿途的国人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国宝”的流失。 再者,近代国家丧乱,很多人自顾不暇,也难以出手保护大熊猫。 此后多年,四川一带的熊猫栖息地枪声不断。售卖大熊猫可获取巨额的利润,让猎人们变成了游荡林间的魔鬼,甚至当时很多人根本不在意大熊猫的死活,只想要它们的毛皮作为装饰品。 盗猎大熊猫最多的是英国的丹吉尔·史密斯,他在我国大熊猫产区捕捉了12只活体大熊猫,以高价卖到西方多个国家,其中多半死于运输途中。 这个趁人不备闯入别人家门的盗猎者,竟然还因此有了个绰号,叫熊猫王。 1946年,《大公报》在了解大熊猫遭受过度捕猎的情况后,撰写文章,发出呼吁:出产川康边境之珍兽熊猫,目前捕获甚多,已不多见,捕获者以此可以换得高价,以至今日捕获者数月始获一只,长此以往,熊猫势有绝种之虑。 新中国成立后,才终止西方猎人带枪进入川陕捕猎大熊猫的历史,并颁布法律明令禁止狩猎大熊猫等珍稀动物。 好不容易才挡住外国人,却挡不住国人为了那点蝇头小利的肆意捕杀,真的是可悲啊!真希望它性子也能像黑娃子、野猪那样,暴躁些,给来犯的人来上几爪子……可是,不管啥子野物,似乎都能欺负一下它们,唉!” 他语气沉重,像是在诉说大熊猫的血泪史,也是往昔的辛酸屈辱。 陈安和宏山坐在旁边,默默地听着。 林间新鲜的空气,也似乎变得沉闷,很有种压抑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陈安才说道:“我只是一个山野小民,也经常撵山,我所能做的属实不多,我只能保证自己不会胡乱猎捕山里这些珍稀动物,像大熊猫、金丝猴之类,在看到有人猎捕的时候,尽量阻止…… 教我撵山的师傅,一直在告诫我:不贪心,不绝杀,要对大山心怀敬畏,赶尽杀绝,向来不是长远之道,只有取之有度,才是最好的共生之道。 相信以后,有你们这些研究员的保护和研究,大熊猫会越来越好,会越来越多的。” 陈安这也算是实话实说了。 一番话,听得中年连连点头:“要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对了,小兄弟,你叫啥子名字?” “我叫陈安,是离这里还有四十里地的石河子村的人,桃源公社的,这位是我发小,叫宏山!” “桃源公社,石河子村,我记住了……我叫潘石玉,是个大学里一个珍稀动物研究所的教授,很高兴认识你们。” 陈安也微微笑了笑。 他不想在这里耽搁,但这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又怕短时间走不脱,如果等着各种问询,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于是,他试探着问道:“我们出来两天了,怕家里人担心,想早点回去,这里的事情我们也帮不上啥子忙,主要是那两个人……又怕惹上啥子麻烦。” “放心,这里的事情我们会跟人公安说清楚的,你们今天算是帮了我们大忙了,他们两个也是罪有应得,你们先走嘛,我保证不会牵连到你们。 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到你们村登门拜访。” 潘石玉肯定地说道。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44章 看看就会 得了潘石玉的肯定,陈安叫上宏山,领着四条猎狗,顺着来时的路,返回到放背篼的地方,将东西背起来以后,再次踏上古道。 “狗娃子,枪法可以哟!”宏山笑道:“一枪就把人撂倒了!” “多少有点碰运气的成分,我也没想到会那么准!” 陈安苦笑一声道:“蛋子哥,你就莫说了,人被打了,我当时也是懵的,现在这股气泄了,浑身都发软。” “这有啥子嘛,他们该死,要不是那教授说要留下一命,我都想直接把瘦的那个弄死!” “我看出来了,你那两脚是真狠。” “你看看那炸子儿的威力,那是想要我们的命,哪还能饶他们,我恨不得踩死他……你说那教授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这件事情不会找我们麻烦?” “应该是真的,对于他们来说,建了观察站跟踪研究的大熊猫,那也相当于他们自己的命,弄死了三只大熊猫,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回家等几天,就知道了了。如果真的来问,这个事情我们两个说法要统一,就按照我之前给他们说的一口咬死,不能乱说,不然被当成仇杀就不好了。” “晓得了。” 陈安又将事情仔细交代了一遍,两人统一说法,做好应对的心理准备。 被这么一耽搁,两人回到石河子村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一路看到田地里,村民们还在上工。 没有看到陈子谦和宏元康,两人都没有过多停留,只是跟路两旁田地里遇到的村民打着招呼,径直往家里走。 宏山帮忙将陈安买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送到陈安家后就回去了。 一個人都没有在家,陈安走到柿子树下,就在裸露在外的粗大树根上坐着,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许久之后,他不无安慰地说了一句:“我这还有啥子好想的,他们都想要我的命了!” 一些事情想通透了,他心情也一下子好了很多,整个人的精神渐渐振奋起来。 云梅背着满满一小背篼的猪草顺着坡路上来,稚嫩的小脸上,满上汗水,头发紧贴在额头上,一步一喘,在她后面满身是泥的云兰蹦蹦跳跳,一看到陈安,甜甜地喊了声幺爸后就跑了过来。 “赶紧去打水洗一下,弄得满身脏兮兮的,你妈回来,怕是要收拾你!” 陈安揉了揉云兰的脑袋,笑道。 随后,他起身迎过去将云梅背着的背篼接下来,放到猪圈旁边。 “幺爸这次去的比较远,没有带别的东西,等改天到镇上,再给伱们买好吃的!” 看着云兰第一件事就是往屋子里跑,很快又钻出来的失望样子,陈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两个小家伙闻言,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忙着回屋倒水洗脸。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陈安回屋里,拢火做饭,又去地里拔了些菜回来,正在屋里挑拣清洗的时候,陈平、瞿冬萍和耿玉莲相继回来。 陈子谦收工后还有些事情要交代,去了大村子,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回家。 瞿冬萍忙着洗了手,接过陈安手头的事情:“来回走了那么远的路,你也累了,去休息哈,饭菜我来做!” “路上没出啥子事撒?”或许是从陈安脸上看出了异样,耿玉莲小声地问。 陈安摇摇头:“没得事!” “那就好……” 她点点头,接着问道:“卖了好多钱?” “熊胆卖了七百多,熊皮一百一十块,除了分给宏山的那一部分,我手头有四百多块,买了枪和杂七杂八的东西,花掉三百多……” 陈安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上楼将打造家具剩下的钱和那笔准备用来结婚的钱,以及买枪后剩下的那些,统统拿了出来,当着陈平和瞿冬萍的面,全都交到耿玉莲手里:“一共还有三百八十八!” 这点钱,是家里所有的积蓄。 对于买枪,一家子人都没有什么意见。 正如陈安所说,有一把好枪,更能保证自身安全,撵山的时候,也能更好地对付猎物,更好地赚钱。 哪怕这些钱,大都是陈安赚回来的,也都是明明白白地交到耿玉莲手里,他正是为了避一些不必要的因为钱而产生的隔阂。 饭菜做熟后没多久,陈子谦也回来了,简单问了陈安这一趟外出顺不顺利,然后催促道:“把你买来的枪拿来我看看!” 陈安上楼,将双管猎枪提了下来。 陈子谦接过,掂了掂:“还挺沉!” 然后,他走出屋子,端起枪冲着外面的树梢瞄了又瞄,翻看着枣红色的枪身,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这种好枪,跟火枪就是不一样。” “那是,毕竟是正规厂家生产的,铁匠铺打造的火枪肯定比不过撒!”陈安笑道。 耿玉莲就在这时,冲着外面的两父子叫到:“都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娃儿一样,吃了饭再去看撒,不饿蛮!” 父子两相视一笑,一起进屋。 简单地吃过晚饭,瞿冬萍和耿玉莲在收拾锅碗瓢盆,陈子谦则是习惯性地到外面柿子树下坐着抽烟,陈平提着柴刀,往外走。 “大哥,你这是要干啥子去?” 也跟着在外面坐着休息的陈安问道。 “家里的背篼坏了……我准备去砍点竹子,去请人帮忙编两个。” “请啥子人,竹子砍回来放着,这个事情我来做,编个背篼还不简单!”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啥子?” 听到这话,不仅仅是陈平,就连陈子谦也抬头看了过来。 “你晓不晓得自己在说啥子?”陈子谦笑问道:“你会蛮?” “这种事情,不是看看就会的蛮?” 陈安说得轻松。 论起竹篾这一块的手艺,整个石河子村,陈安有十足把握,自己说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 上辈子腿废了,陈安靠着竹篾手艺赚的零花钱,多年的手艺,常用的竹篾工具,他都能编。 比较精细的竹篮、竹盘、竹碗、竹扇、竹灯笼、竹盒、竹筷篓、竹纸篓、竹花插等等,他也能搞,那是拿到大街上也非常抢手的东西。 只是简单编个背篼,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他当然知道,陈子谦和陈平不相信,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见陈安展示过。 “看看就会……你娃儿不说大话会死蛮?” 陈子谦瞪了他一眼:“你连学都没有学过,不要说编织了,怕就连劈篾条都还成问题。” 陈安懒得解释,笑道:“不信就把竹子砍回来,我明天在家编给你们看。” 见陈安还是嘴硬,陈子谦当即冲着陈平说道:“你去把竹子砍回来,我倒要看看,这龟儿明天要是编不出来,啷个办。” 陈平看看陈子谦,又看看陈安,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安却是催促道:“大哥,去撒,我是真的会编,你把竹子砍回来就行!” “真嘞?” “当然是真的,哄你们干啥子嘛!” 陈平显然也是不相信的,但既然陈安都这么说了,他也就没有多说话,提着柴刀顺路下去,前往大竹林,那是片慈竹,正是适合编织的好材料。 他自家门前的是木竹,也就只能长着挡挡山风。 在陈平离开后,陈安想了想,今天在山里,毕竟是出了人命的事情,潘石玉来不来不知道,公安会不会来也不知道,但如果来了,事情必然公之于众。 虽然有了潘石玉的肯定,但有没有别的麻烦还真不能断定,必要的准备还是该有的。 既然有可能被知道,还不如现在就说出来。 陈安想看看陈子谦是什么反应,有没有什么建议。 这个好歹是混过袍哥礼字堂口的父亲,多少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听听他的话,没什么坏处。 陈安小声说道:“老汉,我们到下边路上走走,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啥子事不能在这里说?”陈子谦有些懒走。 “这事儿不好让我妈晓得。”陈安怕说出来吓到耿玉莲。 “走撒!” 见陈安一脸凝重,陈子谦也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小,磕了嗑烟袋,当即站了起来。 父子两人顺着山坡土路下到大路上,顺着出村的土路往前走,见四下无人后,陈子谦才停住脚步,问道:“是啥子事?” “我们在回来的路上,杀了人了!”陈安直言不讳。 “杀人了?” 这话一出,将陈子谦吓了一跳,愣了好一会儿后说道:“啷个回事哦?” 陈安当即将一路去汉中,来回发生的事情,以及整个过程都说了一遍。 谁知道,听完后,陈子谦直接摆摆手:“这样的人,杀了就杀了,别的都还好说,就冲他们在路上埋炸子儿,就该死,何况还先开枪打你们。 既然有观察站的那些人作证,他们又是偷猎熊猫的,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你们两个娃儿以后无论是撵山还是干啥子,在外边遇到的人,少搭理,年轻人免不了意气用事……这次就算拿他们给枪开光了,才那么点小事,就敢下这样要命的手段,也是恶毒的人,死了就死了。 还算你小子机灵,晓得说这不是故意的,还把他们偷猎大熊猫的事情放在明面上挡起。 以后再在山里碰到,要更心狠些,宏山那句话是对的,他们死总好过自己死。 你想想,今天要是你们踩到炸子儿,怕是不死也废,要是我,肯定提前解决,让他们安放炸子儿的机会都没有。” 听陈子谦这么说,陈安不由咧了咧嘴,同时,他心里也像是得了莫大的安慰,心绪彻底放松下来。 这就是家人。 当然,陈安也清楚,自家老汉说的意气用事是说他们两个在幺店子碰到那两人的时候,处理得有些冲动了。 年轻嘛,就该干年轻的事儿,他倒是觉得很正常。 些许小事就敢下这种毒手,本就不是啥好东西,太软弱,更容易被欺负。 而且,陈安觉得,自家老汉更果决。 也对,提前处理了,那还有后面这许多事情。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45章 篾匠天才 父子两人蹲路边又简单地说了些话后,陈子谦说要去宏山家,陈安知道,他肯定还是不放心,准备去找宏山问问情况,也找宏元康商量一下。 在陈子谦去大村子的时候,陈安也跟着往回走,见陈平拖着四根粗大的竹子回来,他赶忙上前帮忙,一前一后扛着往家里走。 往汉中来回奔忙一趟,陈安也觉得挺累,早早地洗漱后就去睡觉了,连陈子谦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 等他一觉醒来,一家子都已经去上工了,只有两个小侄女蹲在火塘边烤红苕,见陈安下来,云兰挑着最大的分了一个给陈安。 陈安欣然接过来,剥了皮才发现这红苕只是表层熟了,里面还是生的,不过,不管生熟都能吃,也就有些无所谓了。 吃了红苕,陈安洗了把脸,拖来凳子,找来篾刀,又用斧头简单做了一个破开竹子的十字楔子,用一個麻布袋子垫在自己双腿上开始修理竹节、破竹,劈篾。 他现在腿脚完好,这又是上辈子熟练得不得了的事情,做起来很顺手,于是,等到陈子谦等人回来吃中午饭的时候,看到门前已经摆放了不少用来编织的篾丝。 一家子看着那些粗细均匀的篾丝,面色都有些古怪。 耿玉莲和瞿冬萍也是在昨天晚上才听陈安说会篾匠手艺,从没见他学过,哪肯相信。 现在看到这些东西,心里都犯嘀咕。 一家子进屋,看到正在炒肉的陈安,耿玉莲最先忍不住问道:“幺儿,那些竹篾真是你弄的?” “肯定是撒!” “怕不是请别人来做的吧?” “我去请哪个?村子里会编背篼的,都去上工了……还是不相信嗦!” 陈安笑了起来:“不信你问两个幺儿,她们今天早上一直在旁边看起……早上就没有人来过。” 两个小侄女很是配合地点点头。 “实在不相信,吃过饭,我弄给你们看不就行了。” 他也懒得解释了。 很快,炒好肉出锅,陈安端菜上桌,招呼一家人吃饭。 一顿饭吃完,陈安也不墨迹,径直到屋外,当着一家人的面,拿起篾刀,熟练地将一筒青竹,用十字楔破成四瓣,然后一块块劈成更为细一些的竹片,再将竹皮、竹心剖开,分成青竹片和黄竹片。 然后再将竹皮部分,剖成编织用的青篾片。 剖出来的篾片,要粗细均匀,青白分明。再把它不同的部位做成各种不同的篾。 竹的青篾丝柔韧且极富弹性,可以剖成比头发还细的青篾丝,青篾最适合编织细密精致的篾器,比如沥米用的筲箕等; 黄篾柔韧性差,难以剖成很细的篾丝,故多用来编制大型的竹篾制品,如晒席等。 编织背篼,那难度比制作其它竹制器皿要简单也要粗糙得多,陈安操作起来,不要太简单。 看着陈安行云流水的动作,一家子这下不得不信了。 他给一家人的感觉,像个有过多年手艺的老篾匠,那麻利熟练的程度就不是新手能比的。 “啥子时候学会的哦?”陈子谦百思不得其解。 “真的是看看就会了!” 陈安一口咬定:“我就是闲着没事的时候,看人做了下,觉得不难,但事实上也真的很简单。” “你能编些啥子嘛?”耿玉莲倒是很高兴。 陈安想了想:“都不是太难,家里用得到的,我都能编,就是有些费时间。” “这下好了,有了这手艺,以后家里边缺啥子,都可以自己做……想不到,幺儿还是个篾匠天才,看看就会!”耿玉莲满脸笑开了花。 陈子谦则是摇摇头:“劈篾只是最简单的,要等编出来才晓得。” “老汉,你就等起看!”陈安信心满满。 他嘴上这么说,想起上辈子那几十年的废物生活,心里却也是阵阵苦楚。 篾匠对后世很多年轻人来说,是个陌生的词语。 在现在这年头,竹器是家家户户必备的生产、生活用具。 床铺、躺椅、菜篮、筲箕、桌子、凉席、淘箕、蒸笼,甚至连热水瓶壳、装衣服的箱子也是竹编。 随着塑料制品的出现与普及,竹编制品在日常生活中逐渐被淘汰,篾匠也日渐没落。 在现在的山村,碾出来的玉米、水稻,过后都要用筛子筛掉玉米皮、稻壳等,随着科技的进步和发达,各类机器打出的米面越来越纯,筛子也越来越用不着。 精致的太阳伞代替了原来的斗笠、油纸伞,各色各样的皮箱代替了竹箱,电饭锅的出现,不再用木桶蒸饭,因此筲箕、蒸箅等也派不上用场。 再过上二十年,斗笠、簸箕、筲箕、箢篼、背篼、竹篮等竹编俨然成了农村大部分家里古老的记忆,成了老“古董”,在城市就更不用说了。 竹编工艺大体可分起底、编织、锁口三道工序。 在编织过程中,以经纬编织法为主。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在经纬编织的基础上,还可以穿插各种技法,如疏编、插、穿、削、锁、钉、扎、套等,使编出的图案花色变化多样。 需要配以其它色彩的制品就用染色的竹片或竹丝互相插扭,形成各种色彩对比强烈、鲜艳明快的花纹。 剖出来的篾片,要粗细均匀,青白分明;编的筛子,要精巧漂亮,方圆周正;织的凉席,要光滑细腻,凉爽舒坦。 尤其是一些竹篾制作的工艺品,那要求更是精细。 这是一门细致活,需要经过磨炼多年才能达到精熟的程度。 这也是陈子谦始终不相信的原因,觉得陈安说得太轻松、太简单了,但是看着陈安劈篾那么利索,心里更多地是觉得不可思议。 但对陈安来说,真的只是个背篼而已,算是最简单的竹编制品,贴身、结实、背着舒服就是最大的要求。 从锯成竹节,剖成篾片,到编织成竹编用具,要经过砍、锯、切、剖、拉、撬、编、织、削、磨等好几道工序,而且大多需手工操作。 上辈子,他那双摆弄竹编制品弄得满是老茧和篾刺的手,去宾馆一趟,往妹子身上一摸,都能将妹子扎得跳起来。 对于陈安来说,上辈子,上了年纪,编一个背篼要两天时间,才能卖到一百二十块钱左右;一个背娃娃用的竹篼要三天,价格两百块钱的样子;一个竹箱子,要编五六天,这个能卖得贵一些,能卖到七八百…… 越是往后,这些竹制品越是难卖,到了几乎被淘汰的地步。 编好了就带去赶场,生意好的时候能够卖出去五六个背篼,不好的时候,一个都卖不出去,一年下来,也就只是能够挣到点零花钱而已。 但也正是因此,他不得不随着时代变化,专门学习编织制作一些竹碗、竹花插之类的近乎工艺品的东西,以期望获得更多收益,但事实上,地域限制,又有多少人了解、喜爱这些东西,舍得在这方面花钱? 也就是现在这年头,山村里竹篾制品用量不少,虽然山里取材方便,但编一个背篼也就能卖到一块钱左右,而且都是一村子的,更多的时候是在友情帮忙,根本赚不到什么钱。 主要是,各个生产队几乎都有会竹编的人,有的生产队,甚至组织人手编织竹篾制品,提供给供销社,然后转卖到县城里,也算是一门副业。 但陈安很清楚,随着经济的发展,竹编受到各种工业制品的冲击,将慢慢退出了日常生活的舞台,或许将来它只是人们记忆中的一个影子。 年轻人的观念都变了,不愿意学这个,认为太过辛苦。 他也希望这传统手艺能一直传下去,得到传承和发扬。 但现在,他也就仅限于给家里制作一些竹篾工具,或者到了明年那种连续几个月阴雨的天气,干不了别的事情的时候,可以摆弄一下。 或许,到了五六十岁的时候,短视频火爆,可以直播的时候,可以用竹篾编制猫窝之类创意型的小东西玩玩。 他相信,到了那时候,自己也该是休闲享乐的时候,不然的话,重活一世,也挺失败。 在一家子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陈安熟练地完成背篼的起底,等一家子上工回来的时候,一个背篼已经被编织了大半。 第二天又花了大半天时间,陈安将背篼锁口,用竹子编了背手,安装好后,一个崭新的背篼成型。 陈子谦在傍晚回来的时候,看着这个明显比一般人制作得精细的背篼,他还特意背在身上试了试,非常的满意。 估计是他跟宏元康说过,晚上,宏山和宏元康都过来串门,是特意过来看陈安编织的背篼,都在为石河子村突然多了一个手艺很好的篾匠而惊讶。 自然而然地,宏山又被宏元康说了一顿:“看看,狗娃子还有这么好的手艺,你会啥子?” 陈安又当了一把长辈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宏山却是一直在纠结:“伱这手艺,啥子时候学会的?” 作为陈安的发小,最好的兄弟伙,他可从来没有见陈安闲着没事去看别人编制箩筐,打死都想不明白:陈安怎么就会了! 而陈安心里却满是感叹:都是逼的! 不知道潘石玉等人什么时候会来,也不知道来的究竟会是谁,陈安也懒得等。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跟家里人打了招呼,花了一个多小时,用压炮器装填了几十发子弹,一一排放在子弹带里,系在腰间,领着猎狗进山,选了个三面石壁的沟谷,在那里练了一天的双管猎枪。 对于双管的操控,渐渐变得熟悉起来。 更多的时候,他是在练习将枪管里的弹壳取出来,重新装填子弹这一操作。 接下来两天都是如此,就在这一条山沟里练习,消耗了不少火药、底火和独弹头。 但就这三天下来,却是让陈安对于撵山,信心倍增。 也就在第三天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山里回了北风,原本晴朗的天空,在山半腰肉眼可见的白雾飘来后,变得阴沉。 到了晚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夜里下得还不小,第二天都还没停。 懒床的陈安被陈子谦叫起来,看到在家里等着的宏山。 “我老汉让我过来请你,到我家帮忙编个背篼,竹子我老汉已经砍来了,跟叔叔打过招呼了。”看到陈安下楼,宏山笑着说道。 这种事情,陈子谦答应过,又是宏山家,陈安自然不会拒绝。 随着宏山到陈子谦家里,一忙活又是两天,把背篼给编了出来,悄然之间,陈安会编篾器的事情在整个村子传开了,就连村里的老篾匠也专门来看过,表示很惊奇,也直言手艺非常的好。 殊不知,陈安这手艺的起步,就是得益于老篾匠的教导。 宏山家的事情办好,陈安终于能休息了,也就在这天,公社社长杜春明领着潘石玉和一个公安到访。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46章 临时巡护员 天色依然阴沉沉的,山村里的土路到处泥泞,杜春明三人是步行而来。 从桃源公社到石河子村,十多里地跋涉下来,一个个腿脚上也早已经裹满泥浆,他们先是找到大村子,然后问了人,才又找到半坡上的陈安家里。 到了屋前,被四条狂吠的猎狗拦住,不敢近前。 睡懒觉的陈安被狗叫声惊醒,起床凑在楼上的小木门缝隙往外看,看到在门前路口站着的三人和迎出去的陈子谦和耿玉莲。 陈安赶忙起床,下楼的时候,潘石玉三人已经被迎进屋里。 杜春明见到陈安,笑着说道:“耶……你娃儿才爬起来蛮?” 陈安笑笑:“阴雨天,干不了啥子,就睡了个懒觉!” 随后,他看向潘石玉,笑着打招呼:“潘教授,你好!这位是……” 看到跟来的公安,陈安心里多少有点发怵,虽然说,这個公安比陈安也大不了几岁,毕竟是出了人命的事情,他可没有什么安全感。 “这位是我们这边新来的公安特派员孙世涛。”杜春明介绍道:“是来找你了解些情况的。” 后世,每个县或者每个区,也都有公安局。 至于每个市区的街道和农村的乡镇,都有自己的派出所。 但在这年头,并不是这个样子。广大的农村地区并没有派出所等机构,只有一位或者两位公安特派员。 现在只是八零年,派出所在各个还没有普及,桃园镇,就只有两个公安特派员驻扎,负责整个乡镇、几十个村庄,几万人甚至十几万人的治安问题。 依靠一位公安特派员,当然无法管理几万甚至十几万人口。 参与维护治安的,还有各村都有基础民兵,负责维持周边地区的治安。 如果发生一般的案件,公安特派员可以进行调解和处理。如果发生刑事案件,公安特派员能够要求各地的基础民兵协助自己办案、抓捕。 当然,随着盗窃或者打架斗殴类的事件增多,在随后的日子里也开始逐步废除公安特派员的制度,开始建立派出所。 在陈安的记忆中,桃园镇还得往后几年才真正建起了派出所。 桃园镇上之前就只有一个公安特派员,那么大片山区,根本就管不过来,现在又来个新的,在陈安看来,其实作用并不是特别大,更像是给之前的公安特派员找来作伴的。 事实上,山村里的事情,一般的事情都是自行商议解决,而那些发生在深山老林里的,更多的时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招呼三人在火塘边坐下,既然杜春明说是来了解些情况的,陈安也就问得直接了:“同志,找我是想了解些啥子?” “倒也不是啥子大事,作为当事人,想听你自己说说在山里发生的事情经过!”孙世涛面色严肃地说。 这对于陈安来说,不过就是把跟潘石玉教授说过的那些话,重新说了一遍而已。 孙世涛问得详细,陈安也说得详细。 在孙世涛做完登记后,潘石玉在一旁作证:“事情经过我们是亲眼看着的,在山上的时候,也听到了山道上传来的爆炸声,这事儿,确实是那两人行凶在前,那就是两个盗猎和倒卖大熊猫的人。” 孙世涛点点头:“我也到那两个幺店子走访过了,两个店主都说过事情经过,是符合的,我这也就是例行盘问一下。” 听到这话,陈安彻底放心了。 却听孙世涛接着说道:“把你买来的猎枪拿来给我看一下。” 陈安点点头,上楼将自己新买的双管猎枪拿了下来,顺便将在汉中文体店买枪时开的单据也拿了下来。 蜀地枪支管控严格,如果是一般自制的火枪,一般没什么人管,可是双管猎枪的持有,那就必须进行报备登记了。 陈安虽然嫌麻烦,没打算专门去进行登记的打算,但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该有的单据那都是要了的,至少能证明自己的双管猎枪购买渠道没什么问题。 孙世涛接过双管猎枪看了下,再看看陈安递来的单据,交还给陈安的时候,顺便拿出个小本子,填了各种信息后,递给陈安:“以后,要管好自己的枪,这是杀器,可不能乱来。” 陈安接过来看了下,有些欣喜,这入手的,居然是个持枪证。 当然了,这意味着陈安能合法持有这把双管猎枪的同时,也被纳入监管人员的行列的。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好事。 “那两个人是哪里的?”陈安随口问了一句。 孙世涛说道:“死掉的那个,是利桥那边的猎户,另一个是北方过来的氓流,到了这边,知道大熊猫皮毛值钱后,跟人搭上头,专门往缅甸那边倒卖熊猫皮的。” 潘石玉补充道:“蜀地虽然没有和缅甸接壤,但距离很近,早些年,不少外国人就是通过缅甸进入蜀地,盗猎大熊猫,这些年虽然少了,但仍然有渠道往来,尤其是改革开放这段时间,又有人瞄向了这里,也有不少人为了一本万利,大肆捕杀熊猫。” 孙世涛又说道:“还有不少枪支,也是从缅甸那边过来的,屡禁不止!” “那这个人会啷个处理?”陈安试探着问了一句。 “林业局和公安局商量过,都非常重视,决定就此事,会带着他游街,做一次宣传教育,他涉案的大熊猫数量不少,不出意外,应该是活不了!”孙世涛简单说了一句。 “对了,今天过来,主要是两个事,一个是进行一次宣传,另外就是对两个小兄弟进行表彰。” 潘石玉转头看向陈子谦:“我也没想到,小兄弟的父亲就是石河子村的队长,想请你把村里人召集一下,我今天跟小孙来给大伙宣讲一下大熊猫的保护意义和法令条文。”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这种事情,陈子谦当然配合。 他当即起身,领着三人往屋外走,一家子也都跟。 云梅和云兰也想跟着去,云兰早早地跑来,拉着陈安要背,陈安笑着将他背在背上,一行人往大村子走。 阴雨天气,村里人大都窝在家里,不少人根本就还在睡懒觉。 公社社长杜春明在,陈子谦在敲响铁钟后,不好在皂角树等着懒懒散散的村民,任凭他们慢悠悠地晃过来,少下半小时人都聚不齐。 他叫上陈安、陈平,一起到村子里去催。 爷仨分头行动,一路大呼小叫,招呼村民集合。 十来分钟后,村民全都集合到场子上。 看着皂角树下的站着的公社社长、公安和看上去好像很有身份的潘石玉,一帮子人难得没有放肆地说笑,而是窃窃私语,都在猜测是干什么。 来到场子上的宏山眼尖,看到陈安后,叫上宏元康和许少芬靠了过来。 看到潘石玉和公安,宏山知道肯定是因为两人在山里的事情而来,他也多少有些紧张,凑到陈安旁边,小声问道:“狗娃子,啷个处理的?” 得了准信的陈安,整个人都很轻松,他微微笑笑,小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总算都放心下来。 接下来,事情交给杜春明主持,由孙世涛先说了陈安和宏山在山里发生的事情,只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变成了陈安和宏山发现有人盗猎大熊猫,一路追踪,最后配合观察站的人将盗猎者拿下的事情。 孙世涛讲了保护大熊猫的条例,并且将那人会被处决的事情也公布出来,这其实说白了,就是杀鸡儆猴。 并对陈安和宏山两人进行了奖励。得到钱不多,两人一人得到了三十块钱而已,是林业局给的。 接下来,由潘石玉讲了大熊猫为什么是国宝,为什么要进行保护和这样做的意义。 事实上,类似的宣讲在石河子村也有过几次。 只是这一次引起的反响更大些。 以前被抓捕的盗猎者,大都是判处五六年然后就放出来了。 相比起来,他们盗猎一只大熊猫,卖的皮毛所得的钱,是他们花上这几年的时间都挣不来的。 处罚力度不强,法律意识单薄,不少人哪怕知道是保护动物,依然不太当回事。 这次不一样,至少在人们心里,会知道,盗猎大熊猫,会有死的后果。 宣讲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后,直到天空又下起了雨,事情才草草结束。 村民三五成群地议论着离开后,潘石玉将陈安叫到一旁,很认真地问:“我想知道,对这次事情,伱心里的真实想法?你是怎么看待的?” 陈安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要我说有多强的保护意识,这不见得,我只是单纯的喜欢熊猫。我只是觉得,把猎打恼火了(打猎打多了),打断种了,我们的后辈儿女,子子孙孙都不晓得这些东西了。 还是要给子孙后代留点。我们这一辈子都打完了,子孙后代还能有啥?” 欲扬先挫,陈安懂得这个道理。 他知道,这样更容易让人信服。 听完这话,潘石玉笑着拍了拍陈安的肩膀:“小兄弟,你很不错……现在对保护大熊猫的力度不大,我们已经在多方发力,在佛坪那边建立大熊猫保护研究中心,还有保护区的划定,任重道远啊。 你有这种觉悟,非常难得,如果可能,在以后保护区建立起来,有没有兴趣在以后成为一个巡护员,参与保护区的巡视和野生动物的保护?” 这是要给陈安找份工作啊! 别说,陈安还真有些意动。 他是知道巡护员的,就是定期到保护区内巡视,清除各种陷阱,追踪大熊猫动态,采集样本,负责架设红外相机并定期更换电池和取卡这些事情,常年在大山里转悠。 但说实在的,在这年头的工资是真不高,更像是个护林员,凭那点钱,养家糊口都很难,而且,以后结婚、有了孩子之类,跟她们也将是聚少离多的一个状态。 这不是陈安想要的日子。 于是,陈安微微摇了摇头:“教授,你也晓得,山里人日子艰难,只能靠山吃山,说实在的,这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并不适合养家糊口,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撵山人,以后也想走出去,多看看。 我所能做的,大概就是保证自己不去猎捕大熊猫,在山里见到有人这么做,能尽力阻止一下,如果碰到有大熊猫受伤,可以帮忙救助一下,也只能是这样了,你也晓得,做这种事情,非常得罪人。 正式的巡护员就算了,当个临时的还可以。 得空的时候,给你们当个向导之类的,我还是非常愿意的。见谅哈!” 潘石玉想了想,笑道:“山里日子艰难,这我能理解,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好了……我找人给你弄个临时巡护员的身份,多重身份,更名正言顺。 以后进山,只要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就行了,当然,条件有限,工资也给不到好多。” 陈安也觉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要得!” 随后,潘石玉从随身带着的帆布书包里,拿出厚厚的一本书,我了解过,你是识字的,有空把这本书看看,都是关于大熊猫的,包括一些喂养、救助的方法,以后遇到情况,你能及时解决。 期望以后条件好起来了,你能真正成为保护工作中的一员。”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47章 自动钓鱼陷阱 雨不大,三人还想着趁着雨暂停的时机,到别的村子里进行宣讲,简单跟陈子谦打了招呼,就连着雨离开了。 主要是潘石玉坚持。 他的这份态度,让陈安都不得不佩服,这才是真正接地气的专家,什么都亲力亲为,用事实说话。 看着手中沉甸甸的书本,陈安随手翻了一下,装在怀里护着,准备和陈子谦等人一起回家。 宏山在这时候走过来,伸手搭在陈安肩膀上:“这个天气也真的是,一下起雨来就没完没了,狗娃子,到我家里边去耍!” 没有被怪责,反而得到奖赏,宏山的心情大好。 陈安此时也没了睡意,想着盘龙湾的新家里,还有周边不少地方需要收拾一下,想着天晴以后,得抓紧时间去撵山,还不如趁现在,把房子周边那些草木之类的地方打理一下,哪怕是开出片菜地都行。 “算了,我到盘龙湾去把新房子周围收拾一下,就不去了……对了,你家盖新房的事情商量好了没有?” “我跟我老汉说了,不盖在松树湾,盖在麻柳坡,他还在考虑当中。” “让他慢慢考虑嘛!你回去告诉他,松树湾那里山上的树都被砍得差不多了,全都开成了山地,山里雨水多,以后万一雨下得多了,那些地方泥巴容易冲刷下来,再说,那些地下边,就是些光石板,容易滑坡,不是有地方已经滑过了撒,在那里不安全。” “我倒是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觉得离你们家太远了,以后不好耍……我晚上回去,把你的话跟我老汉说一下,看他决定。你不是要去盘龙湾蛮,等哈我,我回家拿鱼竿,你新房子门前那么大片水塘子,里面鱼不少,我跟伱去钓鱼。” 陈安笑了笑,确实没有比这种天气更适合钓鱼的了。 不用上工,放放心心地往水潭边一坐,就可以安安稳稳一整天。 一根钓竿,一点饵料,一席蓑衣,再有那一潭水,没有比这更惬意的事情了。 “去拿撒,我在这里等你!” 陈安也来了兴趣。 不过,他没有宏山那种闲情逸致,准备用自己的法子,既要钓鱼,又不影响自己干活。 宏山兴冲冲地往家里跑,没多长时间折返,披着一席蓑衣,戴着斗笠,手里提着他用箭竹仔细烘烤修理出来的自制小鱼杆。 那鱼竿用的时间不短了,经常抓握的地方,都已经包浆,红彤彤的。 他身上挎着个上小学时背的书包,里面是他那些钓鱼用具,另外,还提着一个装鱼的竹篓。 两人一起顺着大路往陈安家走,到了岔路口,宏山就等在大路上,陈安自己回家拿工具。 回到屋里,陈安随手将得到的三十块钱递给耿玉莲:“我去打理下盘龙湾新房子周围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中午不用等我吃饭!” 听到陈安这么一说,陈平也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跟着说道:“我也去青沟那边看看。” 陈安笑了笑,取了墙上挂着的蓑衣和斗笠穿戴上,也不去管陈平,提了把柴刀先行一步。 锄头、十字镐之类的工具,在新房子的杂物间里有,他倒是不用带。 和宏山碰头后,两人一起前往盘龙湾。 到了地方,宏山随着陈安绕着石房子转了一圈:“我还是觉得你这房子好,比平哥的院子还要安逸、敞亮,你晓不晓得,我老汉就是因为看了你们哥俩的房子,才想着要盖房子的,也想盖石头房,只是,我是想仿照着你的盖,我老汉老妈看中的偏偏是平哥的房子,觉得你这房子样式弄得太怪了。” 陈安的房子没有一本正经地按照老式房屋的样子进行建造,而是用了后世的别墅造型,在这年头,确实显得奇特,接受度不高。 “我哥那房子也不错,既然伯伯嬢嬢都觉得那种样式的好,那就盖成那种样式的嘛。” 想了想,陈安又补充了一句:“麻柳坡那里石头多,就地取材,盖起方便,如果在松树湾,那石头搬得就远了。” 嗯,这又是一個让宏山家选择麻柳坡的理由。 “我也觉得!” 宏山点点头,跟着陈安进仓房里,拿了一把锄头出来,自己选着地方去挖蛐蟮做饵去了。 “多挖点,我也钓!”陈安招呼了一声。 难得听到陈安也要钓鱼,一直觉得钓鱼没伴的宏山一下子变得兴奋,满口答应:“要得!” 陈安随后提着柴刀,过了小桥,到河对面的竹林里,挑选了几根木竹回来。 这是一种木质化的竹子,挺结实,也比较柔韧。 简单修理后,他将竹子拖了回来,蹲在地上用刀削着。 十数分钟后,宏山用竹筒装着十多条蛐蟮回来,看到陈安在摆弄,好奇地凑了过去:“狗娃子,你这是在干啥子?” “我在做自动钓鱼的工具。” “自动钓鱼?”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就是我不看着,有鱼咬钩就自己钓上来的一个陷阱……你有你的玩法,我也有我的技巧撒,钓鱼、干活两不误。” “得不得行哦?” 宏山表示怀疑。 “到时候你就晓得了!” 陈安先是将自己随身带着的麻线弄出两米多长的四段,作为鱼线。 麻线结实,水潭里的鱼一般都不大,能有一斤多算是非常不错了,木竹杆和麻线完全能够承受。 随后,宏山看到陈安用竹片削了四个两头尖锐,长不过两公分不到的细小竹片,擦着火柴烤了一下,进行硬化处理,他又有些不明白了:“你这是干啥子?” “做鱼钩撒!” “这啷个得行哦?” “为啥子不行嘞?别小看了这种鱼钩撒,其实也是非常有效的,鱼在吞食蛐蟮的时候,连着着鱼钩一起吸进去,就会卡在鱼的食道上,虽然没有钩子,一样能钓上来。” 陈安说着,将麻线末端绑在这特殊的“鱼钩”上。 然后,他砍下四节短竹棍,在上面用柴刀切出“7”字形凹槽,另外一片绑在麻线中间位置的小竹片也是一样的处理,让两个“7”字形凹槽能够稳定地勾着就行,凹槽不用太深,这就是自动捕鱼钓竿的机关,需要有足够的敏感。 最后,陈安将四根作为鱼竿已经在尖端绑了麻线的木竹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分别插在水潭边的石头缝隙中固定稳当,将那四节短竹棍用石头在鱼竿前的泥土上斜着钉入大半截,将竹竿拉弯后,把麻绳中段绑着的竹片勾在竹棍的凹槽里。 做完这些,陈安找宏山要来蛐蟮,弄成几节,穿在“鱼钩上”,然后抛入水潭中。 “这就可以了?”宏山看得直皱眉。 作为经常钓鱼的人,哪怕不太懂这些陷阱,他也能很轻松地想明白,只要鱼儿咬钩,带动鱼线上连着的机关,木竹杆弹起来,就能将鱼给提溜起来,而且是直接提到岸上。 陷阱很简单,却也奇妙。 他只是怀疑那样有悖常理的鱼钩到底行不行,虽然陈安已经跟他解释了,他还是有些不相信。 “这这样的钩子,对小的鱼没什么作用,对大一点的鱼效果不错,我这不是懒得做鱼钩撒,接下来就交给你看着了,看到有鱼被钓起来,你就帮忙收一下,如果没有钓成,蛐蟮被吃了,你就帮忙挂一下鱼饵,重新布置一下……会弄撒!” 陈安笑着问道。 宏山木然地点点头:“会弄!” “那我干活去了!” 陈安一点都不担心,扛着锄头就走。 阴雨天气,水中的氧气含量骤减,不少鱼喜欢到游到水面表层。 而且,雨天用腥味重的活饵效果更佳。 连续的阴雨,让温度降低了不少,鱼对活饵会更有兴趣一些。 所以在选择饵料的时候最好可以选择腥味比较重的食物,类似于蛐蟮等,可以直接挂在鱼钩上。 蛐蟮除了腥味重能吸引鱼类外,其本身就是自然界的天然饵料,很适合变得警惕的鱼类吃食,而且其在鱼钩上不断挣扎扭动,更是大大刺激了鱼类的吃口情况。 这些东西,上辈子有人来这里游玩钓鱼的时候,说过不少。 耳濡目染,陈安虽然不是特别感兴趣,却也懂得不少钓鱼方面的事情。 他相信,自己设置的四个自动钓鱼陷阱,会有收获,而且,还是比较大一些的鱼。 他四下看了下,屋子旁边有十丈左右的一片地方,土层比较厚实,虽然里面支棱着几块山石,但简单的清理出来,还是能规划出好几垄菜地,浇水挺方便,到时候种上几样菜,随时都能吃上应季的时鲜蔬菜,挺好。 看好位置后,他挥动锄头,开始刨挖起来。 而在水潭边,宏山也选好位置,给自己的鱼钩挂上蛐蟮,将钩子甩到水里。 很奇怪的,他今天的心思都没有在自己的鱼钩上,更多的时候,注意力在陈安设置的陷阱上,挺好奇这陷阱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用。 结果,他抓着的鱼竿,最先有鱼咬钩,只是,等他反应过来忙着提的时候,鱼早跑了。 不过,没等多长时间,陈安设置的陷阱,也有了反应。 往宏山这边数过去的第三根鱼竿突然弹了起来,他目瞪口呆地看到一条半斤多重的鱼被提上岸,吊在离地一米多高的地方,不停地摆动身体。 “还真的可以!”宏山咧了咧嘴。 他将那条鱼取下来让鱼篓里,重新将机关设置好,“鱼钩”上挂上蛐蟮抛入水中,刚回到自己鱼竿边,还未坐下,又听到“哗啦”一声响,旁边的那个陷阱又已经钓起一条…… 宏山看着这几个竿子,有些哭笑不得:“明明是件很安逸的事情,这下好了,一点闲情逸致都没有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48章 伤人的野猪 天气不好,陈安开挖菜地,也只能是简单的翻挖,把大一点的灌木丛抖掉泥土,扔到一旁堆放着,准备等天晴以后,翻挖的泥土干一些,把地里面的杂草也清理出来,到时候一起烧了,草木灰还田。 到了这季节,种别的东西也不太现实,撒点豌豆还挺好。 入冬后,掐些豌豆尖,在家里烫个火锅,绝对巴适。 宏山一早上的时间,就守在水潭边,陈安设置的四个自动钓鱼陷阱,效果并不比他自己钓的差,用不了多长时间,总有鱼儿上钩。 他早有准备,临近中午的时候,他拿了刀子,在水潭边上,直接挑了四条鱼出来,刮鳞破肚,打理干净后,用竹棍穿上,然后找来些木柴,生了一堆火,等到烧得只剩下一堆火红的木炭后,抹上他自己带来得椒盐调料,架在火上烤着。 这一向是宏山的操作,没别的事,在河边找个地方,边钓边烤,就能待上一整天,倒不是他喜欢吃鱼,纯粹就是喜欢这种野趣。 另外,他的布包里还带着几個红苕过来,也一并放在火里烤着。 等到烤熟后,叫来陈安,一起分着吃。 正吃着的时候,耿玉莲和陈子谦也带着中午饭过来,看到两人在吃鱼,陈子谦笑呵呵地凑了过来:“早认得你两个娃儿在这里烤鱼、烤红苕,我就该来早一点。” 耿玉莲则是去看了下鱼篓,发现里面还有十多条半斤多重的鱼,也笑了起来:“你两个娃儿可以哦,一早上钓了那么多。” “我不是说过中午不回去吃饭的嘛,啷个还专门送过来,有蛋子哥来钓鱼,还怕没得吃嗦!” “就是过来看看你到底在干些啥子,顺便带过来的,你哥都回去吃饭了,就是不见你回去……到处湿淋淋的,你跑来开地,一踩到处是泥浆,不会等天晴稍微干一点再来弄蛮?” “等天晴了,我准备上山,没得那么多时间搞,想先简单弄出来,撒上些豌豆,种点别的小菜。” 房子周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陈安也只能一点点规划,先实现蔬菜自由吧。 至于明年,那就不是种地的年份。 他还在盘算着,想办法在这个冬季,多弄些粮食回来,省得明年吃那些救济粮。 每人每月二十斤的救济粮可不好吃,那些粮食大都是烘干的,不少甚至被烤得焦黑,不好吃,关键是量还远远不够,也就是吊命而已。 至于蔬菜,到了明年雨季,连续的三个多月的雨水,地里的菜都因为雨水太过充足而变得稀烂。 不早做准备,明年难熬啊! 宏山一看陈子谦那样,就知道他也想吃,于是,又弄了两条烤上,也让陈子谦和耿玉莲尝尝鲜。 下午的时候,雨完全停歇了。 陈子谦和耿玉莲也去仓房里拿来锄头,帮着陈安一起开荒。 一天的时间下来,愣是把那十丈地给翻挖出来。 宏山一天下来,钓的鱼也不少,自己留了十来条带回家,其它的全都交给了陈安。 被陈安的自动钓鱼陷阱一搞,他突然觉得跑到这里来钓鱼,就有些索然无味了。 估计是回去后,说动了宏元康,第二天的时候,他们一家子也带上工具行李,找了风水先生在麻柳坡看了建房子的位置,开始打理地基,刨挖那些山石。 陈安则是一股脑地扎在盘龙湾,继续打理院里院外的东西,该铲除的铲除,该铺设石头台阶的铺设台阶。 六七天忙活下来,整个院子里变得规整、清爽了很多。 而天气终于再次放晴。 过了这么多天,苞谷壳已经开始变黄,要不了多少天,就到了收苞谷的时候,接着又是临近下霜采挖红苕的时候。 陈安花了一天时间,将那片新翻挖出来的菜地平整出来,用钉耙将里面的杂草清理堆成一堆,拢了一堆火,就在地里面,把那些枝叶杂草烧了,剩下的草木灰散在地里,当天就找来一些豌豆种子,撒了五丈地,剩下的那些,则是撒上几样菜种。 眼看中秋临近,陈安领着四条猎狗上山,就找着山野中有大片茅草地和野竹林的地方,搜寻着竹溜子,也顺便在发现有新鲜野兔粪便的地方,设置了一些吊脚套。 两天下来,搞到竹溜子十三只,野兔四只,还有三只野鸡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竹溜子、野兔和野鸡,一样被他留了一只在家里,留着中秋的时候吃,其余的则打算明天送往桃源镇上的黑市场。 第二天早上,他背着东西早早赶到镇上黑市场,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冯学恩。 在黑市场上,又少有人过问这些东西,问了也舍不得给价,陈安只能将它们背了回来,花了大半天时间打理出来,抹了盐巴、花椒和辣椒,腌制起来,过上三五天烟熏一下存放着,留着自己吃。 陈安寻思着,舍得花钱买这些野味的人太少,冯学恩也有可能找到了别的路子,并不会一直等着他,想要赚钱,还得是从那些价值高的野物身上下手,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打这些小动物身上。 谁知道,就在下午陈安还在腌肉的时候,冯学恩却突然来了。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三人,一个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有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 冯学恩的突然到访,让陈安有些不明所以:“冯叔,早上的时候,我还带着些野味去黑市场找伱,结果没碰到人……是有啥子事蛮?” “我也没想到,你今天会去。这不是后天就中秋了,我到老丈人家去了一趟!” 冯学恩走到陈安旁边,翻看着那些被陈安打理出来,放在盆里装着的猎物,说道:“莫腌了,我等哈回去的时候,直接全部带走……对了,我过来找你,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确实,撵山的这些日子里,陈安到有大半的时间,在忙着盖房子的事情,一两个月不见往黑市场上去送一次野味,冯学恩当然也不可能每次都专门去路边等他。 “帮忙?”陈安在水盆里,把手洗了一下。 冯学恩没有急着说事,而是先给陈安介绍那三人:“这是我老丈人、大舅哥和小舅子,都是岩房坪村子的。” 陈安冲着三人笑笑,算是打过招呼。 冯学恩接着说道:“是这样的,岩房坪那边的山地里,来了一群野猪,大大小小有十多只,只是一晚上的时间,就毁了两亩多的苞谷。其中一只大野猪,有四百来斤,身上有不少伤痕,应该是被人追撵、打过,见到人凶得很,一点都不怕人,就在山沟里藏着,往那里过的人,被伤了三个。 我老丈人和两个舅子被队长叫去打过,结果,养着的三条狗,两死一伤,开了两枪,就只是擦破皮,他们人也差点被伤。 本来想组织人手进行围猎,但是除了几个撵山的,其他人根本就懂打猎,一不小心怕弄出人命,不稳妥,想找几个好手帮忙打一下,正好我过去他们家,听说了这个事情,就跟他们推荐你。 你可是打了两只黑娃子,一只豹子和不少野猪的人,应该没得问题撒?” 陈安没有立刻答应。 他知道这种被人伤过后,见到人不是躲避而是主动伤人的野猪有多凶猛,而且,能长到四百来斤的野猪,在这山里,已经非常罕见了。 在巴山地界,一头野猪能长到三百来斤已经算是很大了,而衡量野猪厉不厉害,往往就是从体重上来考虑,多出一百斤,那攻击力也是翻了倍地增加。 陈安的四条猎狗,对上单独的一头两三百斤的野猪,问题不大,可要是这种四百来斤的,那就有些不够看了。 更关键的是,这样的野猪,往往非常狡猾,多少有点神出鬼没的感觉,不能按照常理来衡量。 大概此时,能给他信心的,就只有那把十六号双管猎枪。 这样的野猪,一般的火枪,哪怕是装填了截短后打磨过的钢筋,也未必能造成多大伤害。 陈安其实也发现了这一点,打磨过的短钢筋,毕竟不是专门的独弹,射出去的时候,会出现明显的翻滚迹象,杀伤力其实并不稳定。 见到陈安犹豫,冯学恩补充道:“打到的野猪,按猎规进行分配,并且,那头伤人的野猪,谁打到了,岩房坪队上另外拿出三十块钱奖励。” 陈安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这样的野猪,我没遇到过,心里没有把握,说到底,我也只是个开始撵山还不到一年的新人,倒不是啥子钱不钱的问题,主要觉得还是稳妥些好。” “那总可以去看哈撒,觉得能打就打,不能打那就另外想办法。” 老头冲着陈安笑笑:“之前你在山上打豹子救了我外孙,可是没少听他们说你的事情,现在见到人,年纪轻轻,不大包大揽,一心求稳,这是好事,如果是个莽子,我还真的不敢请你帮忙。” “那我就去看一下嘛,能不能打,看过再说!啥子时候去打?” “现在就走,今天到我家那里过上一夜,明天一早再进山。” “那你们在这里等我一哈,我去跟我老汉老妈打声招呼再走!” “要得!”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49章 可能吗? 陈安在山地里找到上工的村民询问了一下,找到跟着在地里干活的陈子谦,跟他简单说了冯学恩找来,让帮忙去杀野猪的事情。 对此,陈子谦倒是没多大意见,反正陈安也是一心想着往山上跑。 “野猪难打,你个人小心点。” 陈子谦叮嘱了一句:“那爷仨也是多年的撵山人,多听下他们的,不要莽撞。” 对于冯学恩,陈子谦还是非常放心的。 “我晓得!” 简单打过招呼,陈安径直回家。 冯学恩也只是领着三人到石河子村来找陈安,他自己是要赶回城里的,在陈安回来以后,找来小称,将那些打理出来的竹溜子、野兔和野鸡称了下,按照约定的价格,给陈安二十八块八毛钱,然后就先一步背着东西离开了。 陈安也不墨迹,回到楼上,拿了子弹带绑在腰间,提了双管猎枪下来,叫上四条猎狗,跟上三人,赶往岩房坪村。 一路上简单的攀谈,陈安知道了三人的名字,老头名叫宁家庆,至于叔辈的两个中年,年纪较大的叫宁东文,小的叫宁东武,而冯丽荣的妈妈叫宁春梅,排行老二。 三人用的都是火枪,一路上熟络起来,将陈安的双管猎枪接过去,各种翻看比划,羡慕得不得了。 其实,他们早在陈安打豹子救冯丽荣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陈安了,只是一直没碰面。 杜春明领着潘石玉和孙世涛,在桃源公社周边的村子进行宣讲,也特地将陈安和宏山保护大熊猫的“壮举”当成了样板,整个桃源公社,听过陈安名字的人不少。 潘石玉等人还在继续,估计会传得更远。 说到这個事情,宁家庆提醒道:“山里人靠山吃山,熊猫皮值大钱,羚牛皮这两年的价格也高起来的,不少人就指望能找到这些东西大赚一笔。 你被这么宣讲,公社上的那些人无所谓,但是你就不一样了,会被有些人当成发财的绊脚石,以后进山,遇到这些事情,你还是少管,这是挡人财路啊。” 对于这事儿,陈安早已经想到,点点头:“这个事情我晓得,我自己也有分寸……羚牛和其它的,可以不管,但是大熊猫不一样,我还是想做点自己能做的。” 羚牛是羊不是牛,是一种超大型的野羊,躯体非常壮硕。 一只成年的羚牛足有三百多公斤,因为外貌像牛,被老百姓俗称为野牛。 成年的羚牛角向后扭曲,也被叫做“扭角羚”。 在后世,有人仔细研究,发现羚牛庞大隆起的背脊像棕熊,两条倾斜的后腿像非洲的斑鬣狗,四肢短粗像家牛,绷紧的脸像驼鹿,宽而扁的尾像山羊,两只角长得像角马,所以又被称为“六不像”。 这所谓的六不像,实际上似像非像,为六个动物的特征组合体。 在秦岭的羚牛毛色淡棕而黄,阳光下金光灿灿,有“金色羚牛”的称誉,而在大巴山区,则是呈现出红棕色的皮毛,非常地靓丽。 也正是因此,这样的皮草备受欢迎。 早些年羚牛的数量确实不多,是老虎的主要食物,也是人们的猎捕对象,加之地域限制,羚牛也成了濒危物种。 但是,在老虎绝迹之后,羚牛也就没了天敌,大肆发展起来。 能对它有些克制的,也就只有豹子,能捕杀一些小羚牛,但往往小羚牛被牛群保护得极好,豹子也很难得手,碰到凶悍的羚牛,豹子也只有逃的份,渐渐的,数量就多了起来。 进入深山,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二十头成群的羚牛。 陈安跟着李豆花学撵山的时候,还见过上百头的羚牛群,在高山草地上成群活动。 碰到这样的牛群,通常都得绕路走,一个不小心,负责守护群体的领头羚牛,立刻就狂冲过来。 之所以成为和大熊猫一个级别的保护动物,那是因为,羚牛生活区域和大熊猫的生活区域是重叠的,是为了保护大熊猫,而将羚牛纳入保护范围,是为了防止人们猎杀羚牛而干扰到大熊猫。 如果有人捕猎羚牛,陈安一点意见都没有。 潘石玉给他的书本中有关于羚牛的记录,羚牛非常喜欢在树上蹭痒,或是发狂地磨角。 山上有羚牛活动的地方,不少树木就是因为被羚牛将树皮蹭掉而干枯死亡,也正是因此,数量稀少的大熊猫本来就因为地域限制,而很少有交流沟通,再加上通过尿液之类在树干上留下的气息遭到羚牛的破坏,而更难寻找到同类。 成年的大熊猫,一年只有那么两三天的发情期,过了这几天找不到合适的伴侣,那就得等到下一年,繁衍变得越发艰难。 羚牛性情凶悍。虽然体躯臃肿,行进时步履蹒跚,显得又粗又笨,但到了关键时刻,却又非常敏捷,特别善于攀爬悬崖,且能腾跃2米多高的树丛。 而性情粗暴的羚牛,尤其是那些争配偶中失败的“独牛”,经常闯入山村附近,人被伤或是致死的,时有听闻,这也让人们对羚牛爱恨交织,更多的时候谈牛色变。 其实从很大程度上来说,羚牛那也是被山里村民归为害兽的。 它们也会驱赶大熊猫,而且,也吃大熊猫吃的那些东西。 陈安之所说有分寸,那是因为他清楚,大熊猫已经稀少到进山十天半个月未必能找到一只大熊猫的程度,碰到人猎杀大熊猫的几率那更是小之又小,他只是挂了了临时巡护员的名而已。 当然了,如果真的遇到了,陈安打心底里觉得,自己还是会出手阻止。 虽然一心扑在钱上是大势所趋,但毕竟是自己生活的地方,他希望以后能更好些,而让野物绝迹,这山里也就缺少了灵性,那是无形的损失。 而且,这山中若是有大熊猫,意义也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四人一路顺着山道穿行,走了十来里路,在傍晚的时候,抵达了那个在大山半坡,紧挨着悬崖边上的村落。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宁东文和宁东武哥俩,跟宁家庆是分了家的,两人都盖了吊脚木楼,各自回家,陈安则随着宁家庆去他家里。 让陈安没想到的是,刚随着宁家庆进入院子,就看到冯丽荣从屋里端着一盆水出来。 冯丽荣看到陈安的时候,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满脸不悦地冲他翻了个白眼,然后提着盆子就进了屋子。 陈安有些欣喜,更多的是莫名其妙,冯丽荣给他的感觉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一样。 两人进了屋子,宁家庆招呼陈安在火塘边坐下,亲自给陈安泡了老鹰茶,一边喝着一边摆龙门阵。 宁家庆的老伴已经过世,平时这屋子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冯丽荣呆在岩房坪村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就是跟宁家庆住在这老屋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宁家庆更多的话题是在自己这外孙身上,像是怕陈安知道得不够细一样,从小到大说了一遍,更多的时候是在说冯丽荣被冯学恩送到山里寄养的那些年。 说到冯丽荣小时候那些趣事的时候,老人脸上总是洋溢着笑,看得出,他非常疼爱自己这外孙。 而冯丽荣则是在忙着做菜,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陈安。 只是在宁家庆说到她一些糗事的时候,会嗔怪一句。 直到后面宁家庆说得越来越多,她才突然蹦出一句:“嘎公,你跟人家说那么多干啥子嘛?让别人听见还以为是你想让我嫁给他一样……人家都已经是要结婚的人了!” 听到这话,陈安愣了一下,猛然间回过味来,多少有些明白冯丽荣在刚碰面的时候,那个白眼的意思。 好歹是帮过她的人,今天这态度明显不正常。 哪怕是在以前碰面,也不会是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突然有这种转变……总不可能是被这妹儿看上了吧? 可能吗? 这个问题,陈安一瞬间在脑海里问了自己几十遍。 他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不然她怎么会知道这些……又偷偷到石河子村看过? 宁家庆听冯丽荣这么一说,神情顿时变得尴尬:“不说了,不说了……” 他嘴上说不说了,一转眼就问陈安:“没想到伱都要结婚了,好事!” 陈安苦笑着摇摇头:“结啥子婚哦,那是个知青,之前虽然答应,但其实心里一直想着回城,一接到回城通知,东西都没有回村里来收一下就走了。始终是城头的人,看不起山里人,也不愿意呆在山里……正常!” 听到这话,在忙着切菜的冯丽荣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不是所有城头的人,都看不起山里人,我家虽然是城头的,但我就喜欢待在山里,就觉得在城里待着不自在。” “那只是你没有习惯城里的生活而已,山里始终没有城里便捷,而且日子也比城里艰苦得多!” 陈安简单回了一句。 “我反正是在山里呆习惯了!”冯丽荣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陈安微微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这简单的几句话,却让陈安心里充满了期望,眼神更多地落在冯丽荣的一举一动上。 不愧是家里开着私房菜馆的人家,连带着宁家庆家里也准备不少调料,而冯丽荣似乎也非常精通做菜,那咄咄咄在砧板上切菜的刀工和行云流水般的炒菜过程,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反倒是宁家庆,不停地问陈安和董秋玲的事儿。 人都已经走了,陈安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也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简单的四样小菜做好端上桌,宁家庆招呼陈安上桌。 肚子早已经饿了的陈安也不客气,在宁家庆旁边坐下。 “喝不喝酒?”宁家庆客气地问。 陈安点点头:“喝点嘛!” 反正喝了酒就是睡觉,控制好酒量就行,解解乏也不错。 宁家庆提来苞谷酒,用土巴碗给陈安倒了一些,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说了曾经到过岩房坪队上娶了媳妇有了娃儿依然选择回城的知青,说了感谢陈安打豹子救冯丽荣的话,然后又说了明天要去捕猎的野猪。 冯丽荣先吃饱饭,然后就在火塘边听着,直到陈安喝完酒,她起身接过酒碗去添饭。 有个开私房菜馆的女婿,条件不错,他家里吃的可是米饭。 等冯丽荣再把碗端回来的时候,陈安傻眼了。 那么大一个土巴碗,米饭结实地堆放起来,比在幺店子的冒儿饭装得还要夸张。 看着冯丽荣不怀好意的笑,陈安都不知道从何开口。 宁家庆也看不下去了,瞪了冯丽荣一眼:“你娃儿啷个回事哦,没得礼貌!装那么满,连菜都不好放……” “怕啥子,他又不是吃不了!”冯丽荣不以为意。 陈安笑着看了看自己手里捧着的这一大碗饭,再看看冯丽荣,不管三七二十一,闷头吃了起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50章 捣蛋的妹儿 陈安在卖力干饭,冯丽荣在一旁偷笑。 眼看陈安端着的饭碗里的米饭即将见底,冯丽荣起身,找了个碗,又舀了一碗,佯装着给宁家庆添饭,趁陈安没防备,又一下子往陈安碗里扣来。 陈安注意到了,想端碗避让,又怕她一碗饭扣在地上,都缩了一下了,又赶忙接住。 “你这是想把我给撑死蛮?” 陈安看着满脸憋笑的冯丽荣,一脸无奈地说。 刚才那一大碗堆得冒尖,又压得紧实的饭,已经让陈安吃到八分饱了,这一碗下去肯定撑。 “好心给你添饭,你还怪起我来咯?”冯丽荣反问:“真的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宁家庆看看陈安,又看看冯丽荣,先是哈哈一笑,随后瞪了冯丽荣一眼,然后冲着陈安说道:“我这外孙在山里野惯了,一点都不像个女娃儿,没得规矩,就只是会瞎胡闹……吃得完撒?” “勉强,但是千万不能再多了!” 陈安点点头,把自己当成个饭桶,使劲装。 还真是個捣蛋的妹儿! 宁家庆也看向冯丽荣,警告道:“莫闹了!” 冯丽荣撇撇嘴:“晓得了,嘎公!” 陈安从来没吃那么饱过,一顿饭吃完,感觉坐在火塘边都出笨气,赶忙借口上厕所,到外面揉着肚子走了几圈,才感觉稍微好点。 再次回到屋里的时候,看到冯丽荣已经把碗筷收捡好,正准备往火塘上挂着的铁鼎罐里撒玉米面:“你的狗吃得多不多?” 居然是准备用玉米面糊糊来喂狗,还真是舍得! 不过,想想他们家的条件,陈安也就释然了。 “啷个,你准备把我的四条猎狗也撑死蛮?”陈安笑问道。 刚才一番胡闹,陈安能明显感觉出,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一下子拉近了很多,少了些拘束,变得随意了很多。 “那些猎狗可不像你,它们吃饱了就不吃了,伱嘞,明明吃不下了,还在硬撑!” 冯丽荣小声地补了一句:“哈戳戳嘞!” 陈安愣了一下,回敬道:“明明知道我已经吃不了了,还硬是要往我碗里添饭……我实在担心等哈喂狗的时候,你会不会掰开狗嘴硬塞……神戳戳嘞!” 和这样的妹儿相处,出奇的轻松,不像跟董秋玲那样,总有些压抑,而且,董秋玲所说的话题真的让人很不习惯,跟个山里人谈文学,谈外国,这话题都是飘在半空的。 冯丽荣瞪了陈安一眼,没有回话。 陈安想了想,补充道:“明天要进山,狗不能喂多,吃太饱了,猎狗跑不起来,而且,饿着肚皮,它们捕猎的时候,会咬得更凶。随便喂一点点就行了,少弄点。” 这次,冯丽荣没有犟,少少地熬了半鼎罐的糊糊,在熬熟以后,放在一旁凉着,她自己则是去了隔壁,抱了一床稻草席上楼,又抱了些铺盖,在楼板上铺开,下楼的时候,冲着陈安说道:“晚上你在楼板上睡!” “要得!”陈安笑着点头。 却听冯丽荣转头问在一旁抽着旱烟的宁家庆:“嘎公,明天你们进山,带上我嘛,我也想去!” 听到这话,宁家庆当即摇头:“你一个女娃儿去干啥子?那头野猪凶得很,我们都差点被伤了,你再跟着去,顾不过来,莫添乱!” “怕啥子嘛,我又不是没有跟你们撵过山,火枪我也会用,就带我一起去嘛!” “不得行!” 见宁家庆说得坚决,冯丽荣又转头看向陈安:“你帮忙说说话撒!” 陈安无语地摇摇头:“这种事情我可不敢!说实话,这就不是你们女娃儿该掺和的。如果是平时撵山也就算了,这是一点都不怕人的野猪,还会主动伤人,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 冯丽荣见状,只能冲着陈安翻了个白眼:“恁个瞧不起人嗦!” “这就不是瞧不瞧得起的问题。”陈安笑道:“听你嘎公的话,莫添乱。” 在玉米面糊变得温热的时候,陈安出去给几条猎狗排着顺序地喂过,回到屋里,洗了脸和脚,被宁家庆领着上楼,在楼板上铺好的地铺上躺下休息。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二天,陈安早早醒来,天还只是麻亮,一听到楼下有动静,他也立马跟着起床,见是冯丽荣在拢火,正将开水壶挂在火上烧着。 简单打了声招呼,陈安去了一趟茅房,等回来的时候,见宁家庆也已经起来了,在摆弄着自己的火枪。 昨天听他们说了不少,按照宁家庆的描述,这是一群有足足十五只的野猪群,领头的是只三百来斤的母野猪,而发狂的是猪群里一头公猪,后脚上有钢丝绳套勒着。 大概是时间久了,钢丝绳套都已经陷进肉里面,尾巴断了,耳朵也有缺口,身上还有一条条没有毛的痕迹,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只中过陷阱,又被人用狗追撵过,用枪打过的野猪。 也正是因此,这只野猪非常狡猾,最开始发现来糟蹋庄稼的时候,守号的人夜里开枪、吆喝轰撵过,结果,其它的野猪一哄而散,唯有这头大野猪,非但不跑,还直接就朝着号棚冲了过来。 一通猛撅乱拱,硬生生将号棚掀翻,守号的人只能缩在号棚里,瞅着机会朝野猪开了两枪,只是在野猪身上留下两道血槽,没有打死,反倒将野猪激得更凶,眼看号棚扛不住,不得不弃棚逃跑。 接下来,队上组织人手去围猎,只在山沟看到漫山遍野的野猪脚印,根本没办法确定活动路线,一帮子人去准备围猎的人,反倒被突然间窜出来得野猪追着到处撵,有一人大腿被挑破,还有只猎狗,直接当场就被咬死,有两只被撅伤。 那是见人就追,遇到狗就撵,完全没有章法可言,一个字:凶。 那野猪总会在出乎意料的地方钻出来,那些人里面又只有那么两三个是会撵山的,其他的只是队上的青壮,那野猪太凶,都被吓到了,怕更多人受伤,只能撤了回来。 也就在那一天,有不知情的人从那里路过,又有两人被伤,一个跑掉了,另一个是重伤昏过去了才被野猪放过。 就在昨天,岩房坪生产队的队长来找宁家庆,请他们爷仨出手。 爷仨领着三条狗去了一趟。 三条狗这次先找到了野猪,但根本就圈不住,那野猪也是认死理,那一条狗招惹到它,就盯着那一条一阵狂追,就这样,三条狗在那片到处是灌木丛的林子里,完全施展不开,而那皮糙肉厚的野猪却全无顾忌。 有两条狗就这样硬生生被撅进灌木丛中,一只被咬死,另一只则是被獠牙挑断了肠子,还有一只,后腿被咬断。 而三人只有跟在后边追赶的份,也找着机会开了几枪,反倒招惹得野猪追着人撵,宁东文还被撅了一下,好在反应快,并没有被伤到。 三人都及时上了大树,那野猪见伤不到人,就又退回到山沟里。 两条死掉的猎狗被找了地方,埋在树根脚,受伤那条被带回来接骨包扎,但这样的伤,即使养好后,仅剩的这条猎狗也不堪大用了。 都是养了几年的猎狗,死的死,残的残,三人心疼得不得了。 这也是他们随着冯学恩去石河子村找陈安的原因,存了让陈安帮忙给猎狗报仇的想法,好歹他也是李豆花的徒弟。 没有猎狗,不容易摸清野猪的位置,如果只是只身进入的话,又容易被野猪袭击…… 但其实,以三人的眼光来看,陈安领着的四条猎狗,单从形体上来看,确实是四条好狗,只是,他们也看出来,四条狗的年纪不大,这也就意味着经验有所欠缺,也只能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了。 如果陈安去看过,觉得不稳妥,也不会勉强。 陈安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双光猎枪中的子弹,在腰上绑好子弹带,没多久,宁东文和宁东武两人也来了。 他们是清楚野猪位置的,三人简单收拾后,早早动身,领着陈安往东边,顺着种地修理出的牛车路走,大概走了二十来分钟,陈安等人看到了那片半山坡上的一台台山地。 就在他们刚到地边的时候,招财先一步出声。 陈安连忙停下脚步,细细一听,地里有苞谷杆不断被晃动的哗啦声传来。 出了伤人的野猪,这两天山地都没有人来守号,陈安不想浪费子弹,冲着宁东文说道:“叔,地里有野猪,你放声空枪吓一下。” 苞谷地里同样是个不好施展的地方,进去驱赶非常不明智。 “要得!” 宁东文应了一声,将自己火枪中装填的钢筋小段给取了出来,朝天放了一枪。 砰然声响中,只听得下方苞谷传来一阵猛烈的哗啦声,一群野猪飞奔着冲出地块,沿着大山阴坡向密林深处奔跑。 陈安看得仔细,大大小小一共有十四只,其中有五只四五十斤的黄毛野猪,其它的都是一两百斤的大猪。 他没有在这群野猪中看到那头四百来斤的伤人野猪,于是问道:“那头大的野猪没在猪群里?” 宁东武说道:“最开始是在的,被惊动后,那头野猪就成了孤猪了,没有再跟着猪群。这群野猪领头的母野猪也狡猾得很,村里人也去找过,追了一天,就见它们不断地往深山里跑,偶尔停下来拱吃一点东西,又继续跑,追了一天,连影子都没看到,像是领着人兜圈子一样。” 宁家庆说道:“我晓得在哪里,这个季节,它们应该在南边翻过三道山梁,有个南北走向,背风向阳的山坳,那里历年来都是野猪活动的地方,这个时节,它们应该就在那里。”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51章 射杀 山里的野生动物都各自有自己栖息觅食的区域,在长期的狩猎活动中,撵山人大都知道些野物不同的生活习惯和活动规律,知道常见的动物,在什么季节、喜欢在什么地方。 四人当中,宁家庆无疑是经验最丰富的。 陈安相信,他的判断没错。 但眼下,是要先解决那头发狂伤人的野猪才是重中之重。 把那头野猪收拾了,再来对付那野猪群。 四人先下苞谷地里看了下,野猪群应该是昨天夜里就来了,在地里折腾了不少时间,很多时候,它们把苞谷杆咬断或是按到,一个苞谷就啃上那么两口,甚至有的只是单纯的按到,连吃都没吃,踩踏得不像样。 吃饱后,就是在地里胡乱的翻拱,打滚,一晚上的时间,又被毁了两亩多的包谷,简直成了它们的游乐场。 大概这山里面,就没有比野猪更惹人恨的野物了。 随后,宁东文领头,前往发狂的野猪所在的山沟。 那条山沟倒也不是太远,顺着地边的土路往里再走百来米,顺着山坡右拐进入山沟。 此时太阳只是刚刚爬上山头,被茂密的林木遮掩的山沟,光线并不明朗,看上去阴沉沉的。 地势还算平缓,长着的是大片高大的青杠树,其间夹杂着零星的一些山石,大树下面,有灌木丛密密匝匝地生长着。 如同三人所说,地上到处是脚印,那感觉就像是野猪在这片山沟里到处乱转一样,一点规律都没有。 关键是刚下过雨没两天,又是阴暗潮湿的地方,野猪踩踏出的痕迹到处都是,看上去都觉得挺新鲜,一般人不容易分辨出来,不过仔细看,还是有着细微的差别。 陈安打开保险,随着三人,转着在周围看了一圈,发现这头野猪,根本就是围着山沟右侧的一个小山包胡乱地转圈,四处乱翻乱拱。 山头上的灌木丛太过茂密,不太适合用猎狗围猎,不能往山头上走,捕猎的地点,还是比较宽敞些的山沟更合适些,哪怕是灌木丛稀疏一点也好。 既然那野猪会主动伤人,陈安觉得弄出点响动,让野猪自己找过来更合适,完全没必要钻进这片对猎狗和人都相当不利的密林里面找不自在。 他相中了主山沟和小山包不远处另一条小山沟交汇的地方,那里下大雨发山水,泥土淤积,成了片空地,只是稀疏地长着有几个灌木丛,外加几棵大树,算是比较宽敞的地儿。 到了那里,陈安就比较有把握了。 手中提着的双管猎枪不是火枪能比的,只要打中野猪,轻松能穿透野猪挂甲的皮毛,造成重伤。 猎杀过好几头野猪了,陈安心态稳了很多,哪怕这是一只发狂的野猪,那也还是猪,他心里并没有那么惧怕。 他细细看过,岩房坪的人来猎杀这头野猪,其实最主要的就是领来的猎狗,在这种不好灵活躲避的地方,太容易吃亏。 灌木丛遮遮掩掩,人拿着枪也不容易打到在灌木丛中乱窜的野猪的位置,只能靠着枝摇叶晃来判断。 更关键的是,火枪开过一枪后,野猪迎面冲来,根本没有开第二枪的可能,只能被追撵得到处乱跑或是上树躲避。 而这样被野猪追撵,同来的人,即使想帮忙,端着火枪也不好随意开枪,束手束脚的,于是,只剩下一阵混乱,越乱越没招。 但陈安现在,手中的双管猎枪比火枪靠谱多了,也就让他更有底气,别的不说,一枪不中,还有第二枪。 他自信地说:“你们找地方躲好,莫出声,也莫惊扰到野猪,这头野猪我来打!” 宁家庆有些不放心:“有没有把握?” “应该没有问题!”陈安点头道。 “那你小心点!” 宁家庆说完,冲着他两個儿子招招手,往山沟高处走了上去,他们倒也没走多远,各自选了山石或是大树,藏在背后,看着下方的陈安。 陈安知道,之所以走得不远,他们也是想在陈安万一需要帮忙的时候,能及时出手。 在三人作好准备后,陈安领着四条猎狗,朝着相中的岔沟处走了过去。 到了地方,他也如同三人一样,找了棵方便攀爬的树作为依托,防止出现意外,然后捡了两块石头,猛地砸向密林中,打得树木哗啦作响,与此同时,他朝着小山包大声吆喝起来。 叫上几声,就侧耳细听,捕捉山上的动静。 宁家庆他们爷仨,也在看着对面山包,等了好一会儿,却是一点响动都没有。 陈安也觉得古怪,这样的惊扰,如果真按照宁家庆他们说的,应该会出来了才对,可是到现在,不但人没听到动静,就连四条猎狗也没有什么反应。 难道那头野猪没有在这片小山头了? 不应该啊! 刚才陈安可是随着宁家父子三人绕着这片小山包周围仔细看过的,周边并没有看到野猪活动的新鲜痕迹,留下的一些痕迹,最起码也是两天前的。 难道是动静不够大?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想了一下,抬起双管猎枪,朝着小山包山空开了一枪,然后熟练地将枪里的弹壳取掉,重新装上一发子弹。 这把双管猎枪使用的复装子弹,弹壳是要回收带回去重新装填的,所以只能手动取出弹壳,而没有选择那种自动弹出弹壳的类型。 但其实,动作够熟练的话,取出弹壳,重新装填,也只需要三秒的时间就能完成。 这一动作,陈安专门在山沟里练过数百次,已经非常熟练了。 之所以选择这种类型,那是因为双管猎枪的原装独弹是真贵,买上十颗,就能花掉城里工人半个月的工资,是真心伤不起,每一枪打出去,那都是钱,可不敢像陈安那样,找个无人山沟用复装弹就能练上一整天。 枪响过后,陈安又仔细聆听,依然没什么动静。 陈安越想越觉得不是回事儿,事情完全没有按照他的想法来。 那么大动静,还是没反应,他都开始怀疑,这野猪是不是死在山包上了。 毕竟,这两天被岩房坪生产队组织人手围猎过,还被宁家父子三人来打过一次,虽然没有当场打死,但也是受过伤的。 野猪耐力惊人,只要不是当场致命,那是能扛住很长时间不死的。 会不会当时被人打到,他们没注意,而野猪因为流血过多之类,悄无声息地死在山上了? 就在陈安进行各种猜想的时候,招财忽然掉头看着陈安背后,呜呜凶叫起来,陈安见状,心头猛地一惊,猛地端起枪看向身后。 他的背后是上风方向,入了秋季,山风一天比一天大,有山风顺着山沟吹下来。 这也是陈安选择这里的原因,便于自己气味的扩散,更容易被野猪发现。 要知道,野猪不但听力极强,嗅觉甚至不输猎狗。 如果野猪还活着,陈安又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那发狂的野猪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除了听到山风拂动枝叶摇晃的轻微声响,陈安方言所能扫视到的地方,没有任何异常! 但陈安知道,招财不会无故出声。 现在,就连其它几条猎狗都发出了呜呜的凶叫,说明肯定有野物靠近。 他瞟了眼招财,然后顺着它注视的方向看了过去。 猛然间,就在他左上方三十多米处的岔沟林木间,传来哗啦的枝叶被摇晃的声响,紧跟着,林木摇晃变得剧烈,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山沟奔来。 很快,一头鬃毛直立,巨齿獠牙,有着长长下巴,嘴里吐着白沫子,凶猛无比的硕大野猪蹿了出来。 和温顺的家猪相比,这头野猪的相貌简直凶残恐怖到了极点。 也算是杀过好几头野猪的陈安发现,那些被他打杀的野猪,在这头野猪面前,似乎都一下子可爱了很多。 尤其是它那一双充血发红的眼睛,加上破烂的耳朵和身上的数道血痕,让这头野猪看上去狰狞了不少。 在它冲出来的时候,陈安都忍不住一阵心惊。 四条猎狗早已经狂吠起来,纷纷挡在陈安前面,眼看着野猪越来越近,护主的本能驱使下,哪怕没有陈安的指令,招财也立马领头迎面冲了出去进行拦截。 静心……定神! 一旦野猪和四条猎狗混战在一起,如果圈不住,又担心伤到猎狗,那就不好把握射杀机会了。 陈安赶忙深吸两口气,闭左眼,睁右眼,目光顺着枪管,透过准星,瞄向冲出来的野猪,在捕捉到野猪眉心的那一刹那,陈安果断扣动扳机。 前面几天在山沟里专门练习过枪法,效果很好。 面对迎面冲撞出来的野猪,陈安这一枪精准。 子弹从枪口激射而出,瞬间没入野猪脑袋,紧跟着,野猪猛地往前一扑,顺着山沟的缓坡往下翻滚几圈,挣扎了几下,没能站起来。 紧跟着,四条猎狗扑到,面对踢蹬着四条腿,发出一声声怪叫的野猪,没有立刻上前去咬,而是围在旁边来回奔窜,狂吠不止。 陈安不敢大意,快速将枪里的弹壳取出来,又装填了一发独弹,端着谨慎地靠近,等走到近前,朝着野猪脑袋,又补了一枪,野猪四条腿一阵哆嗦、抽搐,渐渐地不动了。 见状,陈安也长长地松了口气。 四条猎狗凑过去嗅了嗅,似是已经确定野猪死亡,吠叫声渐渐地停了下来。 果然,在好的猎枪面前,再凶悍的野物,打准了要命部位,就只是一枪的事儿。 陈安越发觉得,自己买双管猎枪,是一件多么明智的事情。 如果刚才拿着的是火枪,绝难做到一枪毙命,而接下来要面临的,就是野猪的追击,唯有上树躲避再寻找射杀机会一途,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四条猎狗和野猪缠斗,猎狗的生死就难料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52章 十三岁就摸枪 宁家爷仨看到野猪被打死,欣喜地从山坡上下来。 宁东文看看地上直挺挺躺着的野猪,还有些不敢相信:“这头野猪还鬼精鬼精的,弄了那么大半天响动,本以为会从正面直接冲出来,没想到会悄无声息地从侧后面绕出来……伤了那么多人的野猪,就被这样简单地打了,枪法可以哦!” “这些狗不错!” 宁东武的目光则是落到几条猎狗身上:“不像其他人养的猎狗那样,听到丁点响动,就开始乱叫,而是一直都守在旁边护卫着。” “我看主要还是人厉害,别的人一听到这是头伤人的野猪,心里都发怵,能做到安娃儿那样不动如山的,少之又少,这份胆气和耐心,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心里边也有盘算,别的人到了这里,那是领着狗进去找野猪,安娃儿则是找个宽敞的地方制造动静将野猪引出来,我们之前就没有想……不愧是李豆花的徒弟,佩服啊!” 宁家庆赞许地看着陈安说道。 三人连番夸赞,反倒让陈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就莫再恭维我了,我敢那么大胆,是因为知道你们在旁边护着,我晓得,我若是应付不过来,你们肯定会帮我!” 陈安是他们找来的,宁家爷仨当然也怕陈安出事儿,所以一直在不远处守着。 陈安打量着这头野猪,看到后脚被钢丝绳套深深勒进肉里,钢丝绳套都已经锈迹斑斑了,被勒的位置,血肉模糊,明显比另一条腿肿大,已经有脓了,再看看其它部位,枪伤,咬伤,在身上少说也有七八处。 被伤成这样,能不红眼发狂伤人才怪。 这是一头很有故事的野猪。 和人一样,吃一堑长一智,野猪和很多野物一样,越是年纪大,为了生存,经历的生死搏杀越多,就越难对付,那也是有经验积累的。 无论如何,在三人看来最头疼的事儿被解决了。 “接下来,就是那群野猪了!” 宁家庆冲着宁东武说道:“东武,你回去跑一趟,让人来处理野猪,另外再叫上他们几个会撵山的,过来帮个忙,一起去把那群野猪围剿了,糟蹋了那么多庄稼,不打不行,到时候都分点肉,也算是给大家伙一点补偿。” 对于还要召集人手这事儿,陈安一点意见都没有。 还有大大小小十四头野猪,但凭他一個人、四条猎狗和一把枪,能留下来的实在有限。 打野猪,不仅仅是为了吃肉,更主要是能从它们口中夺粮。 土地本就贫瘠,产量不高,一晚上就能祸害一两亩地的苞谷,让粮食问题变得更严重,在有的人家,那是连苞谷芯子都会被连着一起磨碎掺和在玉米面里充当口粮的,那样的粮食吃着都会割嗓子眼。 粮食弥足珍贵。 也是在这年头养成的习惯,哪怕再过上一二十年,大米已经成了很普遍主粮,依然有不少经历过这年头的人,在地上看到几颗洒落的苞米粒,都会仔细地捡拾起来,装口袋里面,不能浪费粮食,那是铭刻进骨子里的概念。 宁东武快步离去,陈安则是和宁家庆、宁东文相互帮扶着给野猪开膛破肚,在那一拢心肺被割出来以后,陈安拿了那颗有两个拳头大小的心脏,切成四块,依次喂给四条猎狗。 看着四条猎狗三两下将分到的肉吞掉,还在定定地看着那些肝脏,陈安伸手揉了揉几条猎狗的脑袋,算是安抚。 待会还有一场硬仗,现在也只能少少地奖励一点,配合上安抚,能让猎狗知道劳有所得,会更卖力地猎捕野兽,同时又能避免贪吃的毛病。 话说回来,招财和进宝已经成型,在这大半年的相处中,和陈安的配合已经变得很有默契。 两条凉山犬,却还没有真正的对付大型野兽的经验。 上次和那条细犬的一战,它们虽然表现出强烈的猎性,但其实是在打酱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猎捕,现在这头野猪也是被陈安两枪搞定,并没有真正的猎杀,陈安期待去围猎那群野猪的时候,它们的表现。 宁家庆有冯学恩这样的女婿,自然清楚猪肚值钱,肠肚被扒拉出来以后,宁东文小心地将猪肚割取出来,将两头连着的小段肠子反塞到猪肚里面,然后用杀猪刀开了个小口,将里面的脏东西给放掉,然后将内里翻出来,抓了把松毛胡乱擦一下,然后装在随身的布袋里面背着。 又等了大约十多分钟,宁东武领着九个人赶来。 让陈安没想到的是,冯丽荣居然也挎着把火枪跟来。 其中四个是负责来搬运这头野猪的,而另外四个男的都提着火枪,是来帮忙围猎的。 冯丽荣也带着火枪,显然也是想要参加围猎。 陈安不由皱起了眉头:“东武叔,你啷个把幺妹也带来了?” “她非要跟来,我也劝说不住啊,拿她没得办法,只能让她来了!”宁东武满脸无奈。 “这是打猎,不是能闹着玩的,你赶紧回去!”陈安看向冯丽荣:“等哈还要去打野猪群,野猪到处冲撞,危险得很!” “啷个,瞧不起我嗦!” 冯丽荣把嘴一撅,一脸傲娇地说道:“我十三岁就摸枪了,也跟着我嘎公和两个舅舅经常撵山,又不是没有打过野猪。” 听到这话,陈安愣了一下,转头朝着宁家庆投去询问的目光。 “我这外孙还真没有说假话,十三岁时,放学回来,背着背篼到我上工的地里割猪草。我看见有一只野鸡停在沟边的草坡上,让她跑回家去把拿枪来。 结果,她给老子把枪拿来,自己却悄悄摸上去,看见野鸡后,就是一枪,火枪反推力将她推到沟里,野鸡再也飞不起来了,她自己爬起来,还笑得出来。 是她娃儿平时看我们装弹药,自己学起装填的火枪。 从那儿以后,老是缠着我要学枪,我心想在山里经常会碰到野物,虽然是个女娃儿,但学会用枪也不是坏事,就专门教过,没想到她还上瘾了,找着机会就要跟着我们去撵山,不让去,偷摸着都会跟去,倒也打过不少野物,其中包括野猪。 我这外孙,真的是个占强的野丫头,恁大了连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都怕招架不住!” 说起这事儿,宁家庆脸上既有宠溺,又有无奈。 听宁家庆这么说,冯丽荣一下子不高兴了:“嘎公,你说啥子哦,不是我没得人要,是没遇到对的人,我不愿意!” 说这话的时候,冯丽荣瞟了陈安一眼,见陈安也在看着她,脸色一红,赶忙扭头看向一旁。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真的挺意外,忽然明白冯丽荣为什么一个人敢单独穿行在桃园镇到岩房坪十数里之间的密林山道了,敢在被吃人的豹子追击后折返回来帮忙。 居然还是个撵过山的老手! 玩过枪的女民兵常见,但这样提着火枪撵山的女子,十里八乡难找出一个。 有意思! 既然宁家庆都这么说了,陈安也就不再坚持,反倒有些好奇,冯丽荣在围猎过程中,那会是怎样的情形? 但陈安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真的没问题?” 宁家庆点头道:“不是打这种主动伤人的野猪,她还是可以的,不比男子差。” 这评价不低,而且,似乎其他人也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陈安也就只能点点头:“那就让她也跟着去试试嘛。” 宁家庆将事情交给四人,让他们将肉搬回村子,然后前往他所说的山坳。 交代清楚后,宁家庆领头前行。 一行人接连翻过三道山梁,走了一个多小时,在抵达宁家庆所说的山坳上方的山梁时,招财果然朝着下方的山坳发出了呜呜的凶叫。 陈安不时瞟一眼冯丽荣,见她进了林子以后,挎着的火就取下来提着,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别看人长得娇小,却也相当灵活,表现得很有经验的样子,一路跟着几个大男人翻山越岭,却也脸不红心不跳,很是自如。 几人绕往下风方向,小心地靠近一些,果然看到十多只野猪在林间翻拱。 大概是因为在苞谷地里吃得很饱了,这些野猪更多地是在拱出的松软泥地上打滚,几只当年的黄毛野猪在追逐玩耍,很是惬意的样子。 简单看了下情况后,一行人悄然退走,到更远的地方坐下。 宁家庆看向陈安:“安娃儿,这群野猪要啷个围猎?” 陈安笑笑:“大爷,我觉得这个事还是伱来安排比较好,你对这个地方熟悉。” “莫谦虚了,你的能耐不比在场的任何人差。我们都听你安排,放心,他们几个都不会有意见。”宁家庆肯定道。 他算是岩房坪村最有资历的撵山人,也是经验最丰富的,得到他的肯定,其他四人自然没什么意见。 原本,他们爷仨在岩房坪生产队就是数一数二的撵山人。 何况,陈安之前刚刚轻松猎杀了他们多人围猎都没能成功的野猪,那四人虽然好奇,但听了宁家爷仨说过整个经过后,也佩服得不得了。 见一众人都朝着自己看来,尤其是冯丽荣眨巴着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陈安也就不推三阻四。 撵山围猎的目的,本就是在轰撵野物到既定的地方,然后由人在必经的地方设伏蹲守,伺机射杀,力争更大收获的过程。 刚才一路过来,经过山梁的时候,就已经看过地形情况。 这片山坳所在的位置,坡度一般,也没有什么山石、断崖之类形成的阻拦。 往山坳上边追撵,地方开阔,大树、灌木丛众多,人不好追撵,也不好开枪射杀。 往山坳右侧轰撵,绕过旁边的缓坡,那是和对面山坡形成的一个开阔山谷,四处都可以去,也不好拦截。 只有往左下方,那里有七八十米那么一段比较窄一些的沟谷,算是最理想的伏击地方。 陈安也就直说了:“我想法是,我年轻能跑,手头的枪比较好用,又领着四条狗,就充当个撵脚,先由我领着狗从山坳上方靠近,打上两枪,被惊动的野猪要么往左右两边跑,要么往下边跑。 去两个到右边拦截,将跑过去的野猪能打的打,能拦回来的拦回来。 再去两个到对面拦一下,一样的,能打就打,能拦回来的就拦回来。 选择左边的山沟为交口,大爷年岁大了,带上东文叔,你们两个负责守交口,我这边再留上两个,防止野猪往上坡方向跑,然后及时报交,一路合围过去,将野猪群赶到交口位置。 一句话,山里的规矩一向是不赶尽杀绝,虽然是野猪,也不要想着就一锅端,能拦的拦,拦不住的就让它们跑,不要勉强,首先就要保证自身的安全,打猎才是次要的。尤其是大爷和东文叔,一定要注意了,一定要选安全有退路的地方。” 几人听了,都微微点了点头。 宁家庆则是皱了下眉头:“这个安排可以,但是我觉得,由你去守交口会更合适些?你枪法好,能有更多开枪的机会。” 陈安笑道:“大爷,是一样的,我可以领着狗靠近,先搂上两枪,跑往右边的被拦回来,也还有开枪的机会。如果野猪跑到对面也被拦回来,有可能又往我这边跑,同样也是机会。开枪的机会不比守在交口少。” 听了这话,宁家庆略微想了想,笑着说道:“也对,开枪的机会可能还更多,那就按照你说的来嘛!” 随后,陈安将宁东武、冯丽荣安排在山坳上方,另外四人,两人绕到山坳右侧,两人到山坳对面,宁家庆和宁东文两人负责坐交。 事情安排妥当,一帮人各自分头行动,前往指定的地方。 宁东武和冯丽荣也随着陈安往野猪群所在的方向靠近一些,然后两人在山坡上隔了三四十米蹲守下来。 陈安则是领着几条猎狗,朝着下边的野猪群靠近,准备先来个直捣黄龙。 猎狗的行动不会像人一样小心翼翼,穿行中难免发出大的声响,所在,在远远能看到野猪群的时候,陈安停下脚步,冲着四条猎狗发出蹲坐的指令。 四条猎狗没少被陈安训练,听话地蹲坐下来。 陈安静静地等待着,大约等了十四五分钟,估摸着人手都已经到位做好准备了,他才轻缓地朝着野猪群靠过去。 事情出奇的顺利,陈安摸到了距离野猪群二十来米的地方,野猪都还没有发现,除了几只小的野猪在闹腾,大的几头干脆在翻拱出的泥窝里躺着,享受林间阳光的温暖。 他蹲在一棵大树旁,缓缓将枪抬了起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53章 绝好的配合 “砰……” 陈安首先就盯上了领头的母野猪。 几头野猪在地上打滚,唯有它,警惕地在野猪群周围,翻拱两下,立刻抬头朝着四处张望。 通常情况下,野猪猪群,都是母猪领头,猪群的中的公猪成年后,自行离群,四处游荡成为孤猪,只有在繁衍季节,才又加入到猪群中。 这领头的母野猪是最狡猾,也最凶悍的。 陈安当然是选择先将它除去。 突然没了领头的野猪,其余的就是一盘散沙。 食指搭在扳机上,轻轻扣动,这特意瞄准的一枪,没有任何失误,独弹直接没入母野猪的脑袋,它当场栽倒在地。 霎那间,那些惬意无比,在泥地里打滚的野猪,一下子被惊得蹦窜起来,而陈安早已经看好第二个目标,开枪后往上一挑的枪口立刻微移,紧跟着又是砰的一枪,再一次放翻一头野猪。 前后不过一秒的时间。 直到这时,有些发懵的野猪群,才甩开脚丫子四下奔逃。 陈安看得清楚,这剩下的十二只野猪,有两只大的和三只小的,朝着山坳右侧冲了出去,有三只则是往下坡方向跑,还有一只大的往左侧山坡跑,其余剩下的三只半大野猪则是往山坳的斜上方跑。 果然如同一盘散沙。 听到枪声的四只猎狗,那对它们来说,就是最好的进攻命令,招财领头,一路狂吠着冲扑下来,朝着最近的野猪追撵出去,正是那往斜上方冲上去的三只半大野猪。 如果是有母野猪领着,那情况肯定是一股脑地随着母野猪一路奔跑,往任何一个方向,都只有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守着,面对十二头野猪,任何一个人遭遇,轰撵的结果很可能就是野猪群略微调整方向,从侧面就能一溜烟地跑掉,顶多是被打上一枪,还不一定能留下来。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分散几個方向,野猪群也就少了那一股子悍不畏死的气势。 “三个地方都有野猪来了,守好!” 陈安大声高喊一句,进行报交。 与此同时,他手上动作不停,快速将枪管里装填的两个铜弹壳取出来,往自己衣兜里一装,随手往腰间子弹带上一抹,取下两颗子弹,塞入弹仓里,枪身一合,朝着山坳上边冲了上去。 上面林子密,哪怕追撵的是半大野猪,陈安也担心自己的猎狗会吃亏,尤其是两只第一次面对野猪这种猛兽的凉山犬。 他刚跑没几步,就听到上边传来一声枪响,那位置,正是宁东武守着的地方。 这一枪是肯定命中了,陈安听到了野猪凄厉的叫声,紧跟着是宁东武的吆喝吼叫声,还有冯丽荣的,声音还是那么清脆响亮,两人都是朝着下方吆喝着迎下来。 紧跟着又是一声凄厉的猪叫,听着狗叫声聚在一起狂叫的声音,陈安知道是被猎狗定住了一只。 他往上跑了一段,迎面看到另一只黄毛一路窜逃下来,匆忙间抬枪开了一枪,没有打中,那只野猪,从陈安旁边七八米的侧面,朝着斜下方跑了下去。 “对面的,又下来一只!” 他大喊报交,顾不得理会它,打算先料理被狗定住的那只才是正事。 就在这时候,山坳右侧也接连传来两声枪响,安排在右侧守候着的两人也一起大声吆喝轰撵出来。 紧跟着,山坳对面也有枪声和轰撵声传来。 陈安卖力地向上狂奔,穿过三十来米的坡地,看到在灌木丛间,有只半大公猪,被招财和来福分别钳着两只耳朵拖住,进宝死死咬着它的卵泡,哪怕它坐下来,也被拖拽成斜躺着的姿势,没有松口,而如意来回窜跳,还在寻找着下嘴的地方。 它本想迎头去咬猪嘴,却被野猪猛地撅了一下,掀翻在地。 好在,这只是只半大野猪,獠牙都还没有从嘴巴里呲出来,并没有对如意造成任何伤害。 如意一拧身,翻身站起来,窜跳向一旁,大概是觉得往前面撕咬危险,它跳到侧面,看到进宝死咬着公猪的卵泡,发狠地一下接一下地猛拽,似乎是找到攻击方向,也凑了过去,朝着公猪的后门下口。 看到这一幕,陈安欣喜无比。 一只钳耳,一只袭后,很不错的配合。 这就是有猎狗带的好处,很容易就能找到攻击方向。 只是百来斤的半大野猪而已,被招财和来福钳住耳朵拖拽着,就已经跑不脱了,何况还有进宝咬着卵泡,现在再加上如意,拿捏这么一头野猪,毫无压力。 陈安不打算立刻上手灭杀,准备让它们多练练,没有比这种没什么伤害的半大野猪更合适的训练对象了。 宁东武就在这时候狂冲下来,看到眼前被四条猎狗定得死死的惨叫不已的野猪,眼中满是惊讶:“好狗!” 两只钳耳,两只袭后,绝好的配合。 陈安笑笑:“莫管这只,跑不掉了,给它们多练练,去对付别的。” “要得!”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宁东武点点头,忙着往枪管里快速地装填火药和钢筋小段。 陈安的双管猎枪就要快得多,他取出刚打掉的弹壳,重新装填一发后,听着右面轰撵过来的吆喝声,提着枪朝着下方迎了下去。 这个时候,冯丽荣也已经跑到,跟着陈安往下跑。 没下去多远,两人就看到有一大两小三只野猪从下方横冲了出来。 只是二十来米的距离,能看到野猪一路在灌木丛间窜逃,冲撞得灌木丛一路摇晃,但机会稍纵即逝,没有更好的射杀机会,眼看即将错过,陈安立马停下脚步,端枪瞄着野猪前方的灌木丛间隙。 冯丽荣也是立马停下脚步,端起火枪,瞄着下方。 刹那间,领头的大野猪从陈安瞄着的灌木丛间隙中冲过,他果断地开了一枪。 打奔跑中的猎物,他预判能力不足,关键是,在这种有灌木丛遮掩的地方,也实在不好预判。 这一枪,没有打中野猪的脑袋,而是肩胛骨位置,足够的威力,还是让独弹轻易穿透野猪的皮层,只见野猪猛地往前扑倒在地。 这野猪起身后,一抖身上的鬃毛,一瘸一拐地掉转头,发狠地顺着灌木丛间隙朝陈安冲了上来,这正好给了陈安机会,冲着迎面冲来的野猪,当头又是一枪,直接打翻在地。 被他的枪声一惊,那两只跟在后面的黄毛野猪立刻掉头朝着下方冲去,让等待着的冯丽荣没了机会。 她倒是果断,没了机会,立刻将瞄着的火枪一收,大声吆喝着,继续朝着斜下方轰撵下去。 而那两只黄毛野猪往下跑了一段,被山坳右边轰撵而来的人一惊,转而朝着斜下方山沟跑,正是交口的方向。 宁东武装好弹药赶到,听着右边和对面的人都已经临近,当即和再次换上两发子弹的陈安,一起朝着斜下方的冯丽荣追撵下去。 看着前方在灌木丛间灵巧穿插、腾挪的冯丽荣,陈安都不得不佩服,这妹儿不能小瞧,那身手真的丝毫不输这些大老爷们。 不像平日里跑步,呼吸能调均匀,有节奏,不是那么费力,在山里围猎,面对复杂的地形,一边狂奔,一边吆喝,换成不习惯的,要不了几步,就上气不接下气,浑身提不起劲。 冯丽荣能坚持那么些时间,速度依然丝毫不减,声音还是那么响亮,那就相当不简单了,真的是一点不输男子。 恰在这时候,斜冲下去的两只黄毛,汇同对面围过来的两只,一起朝着外面山沟冲了出去。 已经隔着好一段距离,几人根本不可能追撵上,这四只野猪,只能交给在交口守着的宁家庆和宁东文。 远远地听到两声枪响,又是一声野猪的惨叫,陈安知道,又被打中了一只。 几人没有停留,一直跑到下面交口,看到宁东文正在给一只两百来斤的母野猪放血。 “我们那边上去五只,打死一只小的,另外一只大的往侧面跑掉了,拦回来三只。”右边守着的一人说道。 “我们守下边,开了两枪,打中一只的脊背,但看样子影响不大,迎面冲过来,没法拦住,也跑掉了,只是惊回来两只。”守在下方的一人说道。 “往左面山坡横里跑掉的一只大的,隔得太远,根本没有拦的机会!” 冯丽荣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自嘲地说道:“提着火枪跟着跑了半天,只有吆喝的份,没有开枪的机会。” “我跟我老汉守交口,也是只来及开两枪,我老汉开枪留下一只,其它的跑了!”宁东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开那一枪,没有打中!有一只小的冲出来一段,没有上交,往高处跑掉。” 他说的这只,应该是和陈安擦身而过,开了一枪没打死的那只。 宁东武点点头:“我那里留下只百来斤的半大野猪。” 所有人都朝着陈安看了过来,陈安笑道:“我打了三只大的,现在猎狗还在咬着一只半大的。” 那就是四只…… 一帮子人都有些惊讶,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收获了。 “老汉,没看出来,安娃子那几条狗,可都是好狗,两只钳耳的就不说了,居然还有两只是袭后的,太难得了!”宁东武对那四只猎狗更感兴趣。 “真的假的?”宁家庆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去看撒!” 宁东武不容置疑地说:“现在那四条狗还在咬起,安娃子说让它们多练练。” 听到这话,再听听半山坡上传来野猪有气无力的嘶叫声,一帮子人不约而同地快步往山坡上走。 等到了四条狗定住的野猪旁边,一帮人看到那只野猪的屁股被咬得血肉模糊,卵泡直接就被进宝给撕扯下一半,都已经被吃了,如意还在冲着野猪后门掏,也已经咬出一个豁口。 而那只半大野猪,趴在地上,已经没力气动了,只是时不时地哼哧一声,垂死挣扎。 “你这四条狗,等完全成长起来,不得了,方圆周边几十里地,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训练得好啊!”宁家庆羡慕地说道:“你娃儿也将会是这山里最好的撵山人。” 陈安微微笑了笑,抽出插在后腰上竹鞘里的杀猪刀,上前给这只野猪放血。 十四头野猪,被九人一次打掉七只,几人纷纷说这次围猎打得漂亮,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收获,好几年没有打得这么过瘾了,还是在这种不是很有利的地方。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54章 砰然心动 有过这么一次围猎,那四人都对陈安非常认可。 枪好,狗好,也不吹嘘自己多厉害,陈安一句“多亏大家合围配合得好,才给我创造了几次开枪的机会,没得你们,哪有机会打这么几头野猪”,听得几人都很舒服。 他不像别的红手贪功,恨不得说成全是自己的本事,争取拿到最大的好处。 人好处,又有能耐,自然受欢迎。 哪怕是和陈安初次碰面,几人也能很轻松地跟他有说有笑,当然,更多的是在询问陈安手中的猎枪和怎么训练的狗。 陈安也不吝啬,把买枪和训练狗的法子都说了一遍。 一把枪和零零总总的东西花了三百多块,听得几人咋舌,听到陈安有持枪证,也把几人羡慕得不得了。 至于狗,有训练法子,也得有好狗的坯子,这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找到的,听到陈安四条狗的由来,几人除了感叹陈安运气好,有个好师傅,还能说什么。 随后,陈安手脚勤快地忙着打理那些野猪,丝毫不介意这是脏活,完全没有当了红手的架子,又让几人多了不少的好感,纷纷上手帮忙。 天气有些热,不尽早把那些肠肚弄出来,时间长了会臭膛。 将那头发狂的野猪肢解后弄回去的四人,又到队上找到队长,要了几个人,按照宁家庆的交代,赶到这山坳里来的时候,七头野猪都已经被打理出三头来了。 看着这么多收获,一帮子人也是惊喜万分,上手帮忙打理。 陈安也趁机挑着肚货,让几条猎狗饱饱地吃了一顿。 帮忙搬肉回到岩房坪村,一路上有说有笑,陈安已经和一帮子人熟络起来。 从早上出来,到现在搬肉回家,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只是临近中午而已。 将肉抬到打谷场旁的公房里放着,等着下午进一步处理,分开的时候,一帮人热情地邀请陈安到他们家喝酒、吃饭。 陈安还没开口,冯丽荣反倒先给堵住了:“去啥子去,人是我老汉、嘎公和两个舅舅请来嘞客人,你们要请他喝酒,可以,自己去石河子村去请。要是跟你们喝出個三长两短来,我们家不好交代。” “这话说的,像是我们会在酒里下毒一样,至于蛮?” “就是……安娃子那么大个人了,自己会做主,去不去他说了算,你个女娃儿慌啥子嘛?” “我看你是想把安娃子藏在你嘎公家才是真的,老实交代,是不是有啥子企图?” “肯定是有企图,我看她是想着要嫁人咯,先提前找找管着自家男人的感觉。” “安娃子,伱可千万不能娶,这辣妹儿要是娶回去,现在就管那么严,以后怕动不动就是‘老子蜀道山’……” …… 当着冯丽荣的外公和两个舅舅,一帮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哈哈大笑,分分钟就把话题变得越来越离谱。 冯丽荣笑盈盈地听着,等着一帮人说得差不多了,直接上手,将一帮人一个个推开:“滚滚滚,还没喝酒就已经先醉了,尽是酒话…… 说得像是我嫁不出去一样,这个事情不用你们操心哈,赶紧走,不然回去被揪耳朵的会是你们! 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你们有几个就是酒蒙子,喝起来没完没了,不是我多嘴,你们的酒还是少喝点,伤身。” 冯丽荣开朗、随和,哪怕这些人里面,有几个是她的叔辈,开这种玩笑也毫不介意。 一旁的宁家爷仨也像是司空见惯一样,乐呵呵地在一旁看着,并没有劝阻。 冯丽荣就在这时,转头看向陈安:“你到底要不要去,说句话撒!” 归根究底,还是要征询正主的意见,她还是转回来征求陈安的意见。 说这话的时候,她朝着陈安挤了挤眼睛,不着痕迹地微微摇了摇头。 陈安哪会听不出,冯丽荣已经话里话外说了自己的立场,也点名了这几个人当中有酒蒙子,跟他们喝酒讨不了好。 多喝酒伤身,明着是说这些人,实际就是说给陈安听的。 一番话,满满的好意。 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对他表现出这种充满暖意的关心, 一瞬间,陈安忽然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 虽然城里有个家,却一直喜欢待在山村。 明明外表是个看上去娇小漂亮的女娃儿,却又偏偏敢于提枪撵山,有着超乎寻常女子的强大内心。 她所表现出的种种,是那么的特别! 陈安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心里的感觉,大概只有四个字:砰然心动! 对,他心跳速度在莫名地加快。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见陈安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冯丽荣愣了一下,看着陈安那双火热的眼睛,她似乎才一下子意识到,自己是个女娃儿,脸色一下子变得赤红,赶忙低头避过。 宁东武扫视着两人,微微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陈安的肩膀:“赶紧说话撒!” 陈安猛然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连忙正色,冲着一帮人笑道:“我下午还想赶回去,要走山路,就不去了,现在既然认识了,以后总有机会碰面,到时候不管是我来岩房坪还是你们到石河子村,碰面再一起喝,管够。” “急着回去干啥子?” “不容易来一趟,多耍两天撒。” “我们还想多向你请教哈撵山的事情。” 几人也是诚心相邀,还是不肯就这样错过。 “真的谢谢你们的好意了,岩房坪和石河子村,相距也就十来里路,都是一个公社的,去桃源镇上,还有一段路是并到一起的,碰面的机会有的是。 我是来打野猪的,家里人都晓得那只野猪厉害,肯定也会为我担心,早点回去,也省得他们提心吊胆。” 陈安找了个更恰当的理由。 见他这么说,几人就不好再说什么了,都说下次再来,一定要到他们家里耍。 陈安笑着点头,在一干人回去以后,他也随着宁家庆往他的老房子走。 宁东文和宁东武没有急着回家,也跟着往老屋走。 到了屋里,宁东文去取了保温瓶,给几人泡了茶水,在火塘边坐着摆龙门阵,细问陈安的几次撵山遇到的事儿。 而冯丽荣则是忙进忙出,先在火塘里生了火,淘米在铁鼎罐里煮上,交待给宁东武看着,她自己则是拿着个筲箕,拿了把镰刀,前往自留地里去拿菜。 别看别人老说“穷得烧鼎罐”,但其实,用鼎罐煮出来的米饭,那是真香,尤其到后面慢火烤出来贴在底部黄生生的锅巴,那是满嘴香的东西。 在铁鼎罐的盖子被蒸汽顶得咕噜噜直响的时候,冯丽荣轻快地赶了回来,筲箕中已经放了一些洗出来的折耳根、冬寒菜、盐须(芫荽、香菜)。 冬寒菜,也叫东湾菜,或者是冬碗菜。 在陈安的记忆里,吃过很多年冬寒菜,和折耳根一样,堪称这些年的救命菜。 不见得多好吃,清新的滋味却总在后来吃过各种菜肴后,还是忘不了它的模样。 这是一种最古老的蔬菜,摘了又发,常年不绝,尤其耐寒冬。 割去鲜嫩部分,不久又能长出新的枝叶。巴蜀的冬天,就是因为冬寒菜这类粗狂的蔬菜生生不息,田野里才充满了生机。 家家户户的餐桌上在寒冬也因此有了绿意,所以成为百家的家常菜,但是到后世,渐渐沦为野菜了。 一尺多长的主茎圆鼓鼓的,上面有细细柔柔的绒毛,一枝枝更细的叶柄,呈放射性的从主干上伸出去。 顶端是近乎圆形的叶子,有缺口,有起伏,有锯齿,如女人的裙子散开半片,筋脉像鼓起的花边,叶子有的地方裂开了,有的地方皱缩扭曲了,却在叶柄处收合成心形,如束着女人的细腰…… 冯丽荣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桌子边,先把冬寒菜色泽正绿的叶子捋下,再把细细的枝条摘下,一边折断,一边撕去叶茎外裹着的透明皮子,有些微粘手的汁液渗出。 主茎粗如小指头,茎干肥实,当然撕皮也容易得多,到了嫩尖子部分,筋皮也没有了,叶片紧缩得越来越密,毛茸茸的小芽最鲜美,可惜一棵只有一两片。 陈安小时候也没少摘这玩意儿,吃到筋皮,没少被耿玉莲骂,说他偷懒,做事马虎。 一顿饭有再好吃的菜,被骂上一通也觉得没滋味,都是冬寒菜惹的祸。 关键是在那些寒冷的流年中,冬寒菜提供了温饱,陈安是真没觉得有多么可口,因为这是费油的菜,没有油,吃起来如猪草一般糙心。 哪怕上辈子不如意,重活这一世,陈安看见冬寒菜和看见红苕一样,都有些头疼。 也不知道今天冯丽荣今天准备拿来怎么吃! 随后冯丽荣将折耳根两三公分一段地掐断,装碗里,然后切了盐须,放了水豆鼓,加入一些一些油辣椒和调料,简单搅拌,就变得红、白、绿相间,这倒是看着舒服。 折耳根加盐须,都是有着奇特香味的东西,绝配! 再接下来,又见冯丽荣从橱柜里端出一个小瓦盆,里面是泡发的干竹笋,还有一碗豆腐和一碗同样用小瓦盆泡着的看上去像灰黑布片的东西…… 陈安仔细一看,心里挺诧异,那玩意儿居然是清洗好的毛肚,这可是值钱的好东西,太奢侈了。 就连宁东文都忍不住问道:“啥子时候准备的这些好东西哦?” 冯丽荣瞟了一眼陈安后说道:“这毛肚是我老汉送来的,本打算等中秋的时候吃火锅,今天就提前了……我阿公说折耳根是治疗消化不良的良药,这些绿油油的冬寒菜,火锅油腻重,它又能清洁肠胃,等哈都放开来多吃点哈。” 听到这话,陈安不由咧了咧嘴,想到了昨天晚上自己成了个卖力的干饭人的情形,今天应该不用头疼了。 难得吃一顿毛肚火锅……先去上一趟茅司,把肚子放空!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55章 菜当三分粮,麻辣当衣裳 陈安回来等了没多长时间,米饭煮下来,冯丽荣又换上了另外一个铁鼎罐。 她在铁鼎罐中倒入菜籽油,烧热后放入干辣椒和花椒炒出香味,捞出来备用,将白糖倒入锅内小火炒融化后放入拍扁的葱段、姜块和蒜头。 等到葱蒜炒得微黄后,将准备好的草果、小茴香、八角、桂皮、香叶等材料放入一起翻炒,最后再放入豆瓣酱,炒匀后加入白酒、酱油和牛油等继续炒,然后将熬好的排骨汤倒入,再将之前炸过的辣椒、花椒回锅。 十数种东西,冯丽荣信手拈来,一整锅汤汁越来越香,渐渐变得红艳艳的,越来越精彩。 “幺儿,准备得充分嘛!” 宁东文眼睛盯着锅里的汤水,什么菜都还没放呢,就先忍不住先咽了咽口水。 “那是,你以为我恁个早起来,你们去打野猪,我在家干些啥子?”冯丽荣笑着说。 宁东武打趣道:“把中秋准备吃的火锅提前,你是真的用心哈……还是安娃儿有福气,你以后要经常过来,我们也能多吃上几次火锅,不然,一年到头也就逢年过节能吃上一次,平时可吃不到。” 他这话里明显有别的意味。 陈安不由看了宁东武一眼,又看了看瞪着宁东武的冯丽荣,笑道:“有冯叔在,你们想吃这些东西还不简单?” “简单撒子哦,能找到材料,幺儿不做,我们自己做出来,总是有些不对味,就是没有幺儿做的好吃,想好好吃顿火锅,那是得看她心情的。心情好就有得吃,心情不好,吃锤子!”宁东武笑呵呵地说。 宁东文也插嘴道:“这是真的,要吃顿好的,就得看幺儿心情……你看看,伱一来,幺儿这心情比过节还好!” 两个舅舅在一旁调侃,冯丽荣顿时有些不乐意了:“你们要是不想吃,现在就走,废话恁個多,莫影响我心情!” 宁东文和宁东武闻言,相视一笑后,都识趣地闭上嘴巴。 宁东武小声地冲陈安说了一句:“她是真的会撵人!” 听得陈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火锅,那是蜀地又一个地道的灵魂,那感觉,就像是离开了蜀地,就再吃不出同样感觉来一样。 后世都说火锅起源于重庆,实际上,真正的发源地在长江之滨,酒城泸州的小米滩。 还在清朝的时候,长江边上的船工们跑船,经常在小米滩住宿。 停船后生火做饭,用一个瓦罐,罐中盛汤水,加以各种蔬菜,再添加辣椒、花椒,吃了以后都觉得美不可言,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在长江各码头传开了。 当然,这个时候重庆还没有从四川划分出去成为直辖市,但自古也是水路交通要道,比泸州大得多。 这种食俗也就沿江而下,传到了重庆,就开始有了各种不同的变革,继而被发扬光大。 当时一些棒棒见到这种吃法后,就跑到杀牛场捡一些被人丢掉的牛内脏到长江里洗干净,切成小块,和船工们一起吃,大家都觉得非常美味,又能填饱肚子,又能驱寒。 再后来,就有人干脆用一挑箩筐,一头放些毛肚、小菜,一头放一个泥炉子,用一口分了格子的大洋铁盆放在炉子上,盆内沸腾翻滚着又麻又辣,又鲜又香的卤汁,每天就在河边、桥头或是走街串巷地叫卖。 有了这东西,这些船工、棒棒也就不再自己生火煮了,各人认定一格,即烫即吃,直至吃饱,花费不了多少钱,又方便。 再往后,就有人把这种吃法搬进了小店,担头移到了桌上,然后有了越来越多的火锅店。 越是往后,火锅越是兴盛,不少官场要员、金融巨头、商人等都以吃火锅为荣,也就让火锅店变得越来越高端。 不少精于此道的人,更是钻研出了独属于自己有着特殊风味的火锅底料配方,走出蜀地,到了全国各地,乃至于国外。 只是,走出蜀地的火锅,可能因为原材料和水土的原因,到了别的地方,就像没了灵魂一样,总赶不上在蜀地的味道。 让陈安感叹的其实还是牛肚,这曾经被人抛弃的玩意,到了现如今这年头,成了高不可攀的东西,往后也一样死贵死贵的。 一般这玩意儿,在这年头,那就是达官显贵才能吃上的,老百姓也就到了八零年代中后期才能浅尝辄止。 也就仗着冯学恩在城里的条件,能让宁家庆等人能偶尔吃上一顿,可没法经常吃。 一头牛只有那么一点点毛肚,在这年头,耕牛可是老百姓的命,轻易舍不得宰杀。 一个牛肚二三十斤,买上一个,那得花不少钱。 上辈子,偶尔去一趟火锅店,点分只有那么七八片的毛肚,都得掂量着点。 陈安没想到,这辈子,在这山村里,居然吃上了,而且毛肚准备得挺足。 在火力的作用下,铁鼎罐中的汤卤渐渐沸腾起来,冯丽荣搬来桌子,一样样的小菜摆放在桌上,打了蘸水递给几人,招呼他们边烫边吃。 真的是一热当之鲜。 热与味结合,加之汤底调制十分讲究,产生出十分诱人的鲜香味,再加上地道、上乘的调料和新鲜的菜品、蘸水,那是鲜上加鲜,回味无穷。 而让陈安最中意的,莫过于毛肚。 在后世,市面上常见的毛肚有三种,一种是食用饲料的牛肚,呈黑色;而用庄稼或是粮食喂出来的牛肚是黄色,白色的牛肚则是用双氧水浸泡或是用火碱浸泡漂白后得到的,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当然,这时候没什么饲料,冯丽荣准备好的牛肚只是在水中看着显黑,捞出来以后,对着阳光,那呈现的就是金黄色。 陈安用筷子拈上一块,在汤汁中“七上八下”,吸饱了火辣的牛油,再放入鲜香的油碟,送入口中麻辣鲜爽,还非常的脆嫩。 这是广大吃货总结出的涮毛肚时获得的最佳口感,不然放进翻滚的汤里,煮上三分钟,那坚韧得如同皮筋一样。 看着陈安这操作,冯丽荣也是好奇:“你还挺会吃,以前用毛肚涮过火锅?”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当然摇头,简单搪塞:“没有,只是听人说过。” 山村里的人,可没这么多讲究。 冯丽荣也是微微一笑,没有再多问,只是见陈安喜欢吃,特意捞了些毛肚装碗里,拿个小凳子,就放陈安旁边。 宁家庆也专门拿来自己的药酒,给陈安倒了一些,几人围坐在火塘边,边喝边吃。 外面天气本就有些热,又围坐在火塘边,再加上一锅沸腾的红汤和一杯酒,不消片刻功夫,就吃得大汗淋漓,唏嘘不断。 蜀地湿热,辣椒和花椒有祛湿的作用,有了这火锅,也让各种蔬菜和山野的味道有了升华,尤其是在这粮食艰难的年头,菜当三分粮,裹一层麻辣衣裳,艰苦的日子,一样能过火辣。 在传统的毛肚火锅中,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山珍海味,凡是能吃的都可以在火锅中煮或者烫食。 旁边的宁家爷仨,麻得拐弯抹角,而冯丽荣这妹儿,却是辣得直爽。 那是真的舒坦! 陈安两世为人,就从来没有这么畅快淋漓过。 就连让他觉得糙心的冬寒菜,被这麻辣一混合,也变得软滑,更是将那清清淡淡的味道,变得那么的润,那么地巴适。 一顿火锅下来,被宁家爷仨连番敬酒,陈安终究还是喝得脑袋发晕了,有些摇晃。 门外就在这时候有人找来,让宁家爷仨去帮忙打理那八头野猪。 三人似乎是有意的,简单打声招呼,纷纷起身外出,屋里只剩下陈安和收拾残局的冯丽荣。 陈安觉得有些不妥,站起身来,去找自己的猎枪:“我也回去了!” 至于该拿到的猎获,他现在搬不回去,那三十块钱的奖励,他也不担心会没有。 “你都喝成这样了,就明天早上再走撒!一个人走这段路,万一碰到啥子野物,也不安全。” 冯丽荣小声地说道。 “没得事儿,这条路经常有人走,也没有那么多敢伤人的野物!” 野物真要有这么多,那撵山就简单了,山里人不得天天吃肉,像吃人的豹子、伤人的野猪,多长时间碰不到一个,至于黑娃子,更是少见。 虽然酒喝得稍微有些多了,但只要走上一段,要不了多久就能完全清醒过来。 陈安是真没有太多担心。 “明天早上,我也要将那些猪肚早早地送到镇上,托人带到县城……就一起撒,同路,也好有个伴!” 冯丽荣转头认真的看着陈安。 没有宁家爷仨在,她显得出奇的安静。 陈安听到这话,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要得,明天早上就一起嘛。” 冯丽荣见陈安答应,顿时笑了起来。 “我到外面去转转!” 陈安忽然又觉得呆在屋里,有些不自在,还是迈步出了屋子。 村子不大,除了留下七八个男人在公房那里处理那些野猪,其余的人该上工的都去上工了,再就有几个老人在各自家的墙根脚烤着太阳,还有几个孩童在村子里追撵打闹。 陈安四处看了看,朝着村子后面的山崖边走了上去,找了块还算平整的山石坐着休息。 几条吃得肚子浑圆的猎狗,也慢吞吞地跟在他身边,见陈安在山石上坐着,没有多余的动作,也纷纷在山石边趴下。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陈安身上的酒劲终于过了,头脑清醒了很多。 无聊之余,他随意顺着山崖边上转了起来。 忽然听到林木间隐约有嗡嗡声传来,他凝神细听,顿时有些欣喜,从声音上判断,那是一群蜜蜂。 估摸着现在这时候是下午两点钟左右,蜜蜂有个习惯,在这个时段朝阳。 所谓朝阳,就是新出巢眼的蜜蜂外出试飞,认巢。 往往在这个时候,强盛的蜂群有数百只蜜蜂从蜂巢中爬进爬出,绕着周围飞舞,声势往往弄得很大。 这也是上山找蜜蜂的一个窍门,循着声音就能找到。 他当即找了过去,不过十来米的距离,他就看到了那群在石头缝隙生长着的一棵老树树洞中的蜜蜂。 蜜蜂色泽金黄,非常地壮硕,隔着拳头大的洞口,能看到树洞里面垂下来的几张蜂脾,有着满满当当的封盖蜜。 又是一群好蜜蜂! 四条猎狗都已经知道蜜蜂的厉害,不肯轻易靠近,只是呜呜地叫着。 而陈安也是头疼,倒不是这群蜜蜂有多难弄,主要是因为,这是棵漆树。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56章 坚挺的山花 山里的蜂蜜,那是不折不扣的好东西。 这群蜜蜂所在的位置,就在岩房坪村的后面,没有几步路。 周围就有经常上山砍柴经常走动的小道,陈安不相信没人知道这群蜂的存在。 之所以没有人来动过,一直留到现在,应该还是担心在掏蜂蜜的时候,沾染到漆树,然后过敏生疮,才一直留到了现在。 看着这群强盛的蜜蜂,陈安非常的心动,想要将它们带回去,放自己准备好的石窟里养着,可他也怕接触到漆树生疮。 一旦过敏,生疮的部位肿胀,奇痒难忍,严重的会起水痘大小的水泡,甚至难以入眠,心烦意乱,而且还会局部扩散,严重的扩散到全身。 没有十天半个月好不了,关键是,这玩意儿在医院里似乎没有什么特效的药物可以治疗,即使是到了医院里面,也只能打点消炎针水。 陈安倒也知道一些简单医治的土方法,可以进行防护一下,还听说有的法子能治好,他没有尝试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他很清楚,这是个非常痛苦且难熬的过程,很多人谈之色变,夸张到了梦见就会生疮的程度! 也正是因此,有了大漆“咬人”的说法。 陈安上辈子没有漆树过敏过,早从开始懂事的时候,陈子谦和耿玉莲就没少提醒他,村子里也没少见生过漆疮的人,那恨不得将肉剜下来的情形,简直能用生不如死来形容。 他记忆最深刻的是村里唯一一个懂得使用大漆的木匠,很多桌椅板凳经常用到,包括棺材,都少不了使用大漆,也就是这次帮着陈安盖房和打造家具的师傅,因为大漆闹出的最严重的事情,是因为他上山割来的漆,导致两個不懂事儿的孙子同时生了很严重的漆疮。 他的两个孙子都还小,生了漆疮,那一天天哇哇哭,大人都很难忍受的东西,就更别说孩童了。 结果,一家子因为这事儿,先是两个儿媳妇吵闹不休,受不了的两个儿子也跟他闹得不可开交,鸡飞狗跳。 父子之间差点没因为这事儿动刀,直到他没办法,搬出老房子,在村头搭了座简单的土木房子住下,才算是安静下来。 因为怕生疮,也少有人会到他那屋子去,除非需要找他做工。 尽管如此,到现在他们父子还相互不对路,就这么僵着,一个不理一个。 会不会生漆疮,这个只有接触了大漆才能判断。 但陈安也知道,大漆过敏并不会相互传染,后只要不抓不挠,过上一段时间好了以后,并不会留下什么伤痕,也不会要人命。 有过那么两三次经历后,身体内还会产生所谓的抗体,以后也就不会再生漆疮了。 陈安距离漆树最近的一次,就是出师的时候打黑娃子,那洞口的石缝里生长着的漆树。 那一次,虽然没少在漆树下折腾,但他并没有生疮,他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碰到过漆树。 天生漆树不过敏的人,数百人中找不出一个。 而那些经常割漆的人,并不是他们不会过敏,而是因为经历过生漆疮后有了抗体。 陈安不觉得自己是那极少数,他也在权衡自己有没有必要为了一群蜜蜂而被漆疮狠狠地折磨十天半个月。 想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又觉得,很有必要尝试一下。 如果自己也产生了抗体,不再惧怕大漆,那么,身为山里人,也可以多条门道。 漆树所产的大漆,那可是顶级涂料。 大漆干燥后无毒无害,可以放心使用,同时用大漆制作的漆器,光洁亮丽,色泽耐久,不易被虫蛀,而且还耐磨、耐腐蚀、耐高温,和木质有着很强的附着力,不容易脱力,很多特点是后世合成材料无法媲美的。 所谓滴漆入土,千年不腐,其效果可见非同一般。 那些埋葬多年出土后依然光鲜的棺椁、漆器就是最好的证明。 也正是因此,大漆被冠予“涂料之王”的美誉。 虽然割漆树皮采漆是一件苦活,有着百里千刀一斤漆的说法,但漆一直是挺值钱的东西。 到了后世,各种家具所用的涂料,被各种合成材料取代,似乎已经没了大漆的容身之地,有用到的,也主要是在一些漆器和工艺品上。 但想在市面上找到纯正的大漆非常不容易,只有在漆农手里去买,说实话,并非漆器不行,而是一般人用不起。 在米仓山,最闻名遐迩的红叶景观,其中就有到了秋季叶片也会随之变红的漆树的功劳,山里漆树不少,经常撵山的话,大树好避让,但潜藏林间的小漆树就难说了。 生疮可能是迟早的事儿……思来想去,陈安最终给自己一个决定,干了! 他领着猎狗,匆匆返回宁家庆家里。 看到冯丽荣正蹲在院子里,仔细地清洗着几个猪肚。 这些是宁东文他们在打理野猪的时候送回来的,其中就有五个是属于陈安的,也是明天冯丽荣准备托人送回县城的猪肚。 看到陈安回来,冯丽荣起身看着他:“你这是上哪里去了?” “到石崖边转了一圈,在漆树的树洞里看到群蜜蜂。” “是石崖脚底那棵大漆树里的蜜蜂?” “就是那群……我想找把开山儿和锯子,把树洞扩大一些,把里面的蜂蜜取出来,顺便把蜂收了,带回去养着,这是一群好蜂。” “又是放在你新房子石崖上开出来的那些石洞洞里面?” 冯丽荣直言告诉过他,去石河子村看过,知道陈安在石崖上开凿石窟养蜂的事儿,他已经不奇怪了。 他甚至都猜到,跟董秋玲时不时到新房子去转悠的事也被她知道,甚至看到过,不然也不会在这次碰面的时候,一开始会是那种有些厌恶的表情,而后又在知道两人的事情告吹后,变得自然,热烈。 他隐隐能感觉出,冯丽荣有着向自己奔赴的举动。 而在这短短的还不到一天的相处中,陈安也有了朝着她奔赴的强烈想法。 他很清楚自己的心里,是因为对美好的憧憬,是因为对她一些让人耳目一新的举止和大胆透露出来的关心而被触动。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以前觉得冯丽荣也是县城里的人,不太可能会选择呆在山村,但自从听她自己说觉得呆在山村自在,而且还是个会撵山的女娃儿后,他对她会选择留在山村的可能再没有质疑。 而且,跟这样的女子在一起生活,会是多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为人开朗、大方、随和,又有自己的想法,都说她是一个妥妥的野丫头,却也正是她敢想敢做的特质。 这正是陈安梦寐以求的能过一辈子的人。 一颗种子,已经在他心里被种下,并在快速地生根发芽。 都说最好的感情,是双向奔赴。 如果对董秋玲是一种没得选的选择,有些被动的意思,在冯丽荣这里,他想主动,不然都对不起她那一股子热烈。 “那些石窟就是为蜜蜂准备的,想想以后,听着蜜蜂嗡嗡,吃着满口香甜的蜜,也是热闹的甜蜜,挺好!” “你倒是会想事儿……那群蜜蜂多少人想去弄,就是因为怕生漆疮而放弃了,你就不怕蛮?” “当然也怕,但是我晓得,痒着痒着就不痒了,就不怕了。再说了,经常撵山,山里漆树多,说不定啥子时候一个不小心就遭了,早晚的事。 而且割漆其实也可以有不错的收入,虽然不是一条很美好的路子,但是如果有需要,只要能让日子过好,我也愿意去拼,去闯,总能把日子过好!” 这话,陈安是故意说给冯丽荣听的,只想告诉她,自己是个愿意为了过好日子豁得出去的人。 果然,听到这话,冯丽荣眼神中更多了一些热烈:“你倒是想得长远!” “那是当然,靠山吃山,哪怕是在这山里,也有的是路子。”陈安笑着说道:“只是愿不愿意的问题。” 冯丽荣赞许地点点头,接着说道:“那我跟你一起去收蜂……要不是我不会弄,不然的话,那群蜜蜂,早就被我收回来养着了,我跟伱说,我不会生漆疮,小的时候,那是拿着漆树棍棍耍的人,那些路边边上的蒿子、小树尖尖,那就是一棍棍的事儿!” 这话听得陈安一阵乐。 这调皮捣蛋的事儿,也是陈安小时候喜欢干的,手中有根木棍或是竹条,那就是这些蒿子、小树遭殃的时候。 手中的棍子挥舞中,发出咻咻咻的声音,所过之处,所向披靡。 但陈安还是对冯丽荣不怕生漆疮的事儿表示怀疑:“拿着漆树棍棍耍,是真的还是假的哦?万一生漆疮了,那是真痒。” “骗你干啥子!” 冯丽荣笑道:“都跟你说了,我那是拿着漆树棍棍耍过的人,肯定是生过的漆疮的人撒。” 这回答,让陈安猛地愣了一下,等回过味来,顿时更乐了:“我还以为碰到了个天生不怕漆疮的人,没想到,你是因为这种原因不怕!” 冯丽荣也咯咯笑得花枝乱颤,如同一朵看似娇嫩实则坚挺的山花。 “倒是你,自己要小心了,痒起来可难受了!”冯丽荣提醒道。 陈安点头:“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我也晓得防护办法和医治办法。” “你晓得,那你跟我说说,万一以后用得到!”冯丽荣一脸好奇。 “说来也简单,防护的办法最简单的,就是用盐巴水擦洗,还有就是在鼻子放点花椒粉,还有两个办法,就是早春发芽的时候,吃漆树的嫩芽,到了这个季节,用漆籽油炒菜,就是个适应过程。 如果真的生漆疮了,那就用芒硝烧水洗手,再用韭菜涂抹患处就行了。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五倍子,叶片的杆杆被掐断,不是会冒白色的浆浆撒,听老辈人说,这是漆树的兄弟,用这种浆浆能把漆疮治好。 还有就是用折耳根、薄荷这些东西捣碎了涂抹在生疮的地方,也有一定效果。” 陈安说了自己了解的简单方法,有没有用不知道,但这都是老辈人留下来的法子,值得一试。 冯丽荣认真地听着,但她有了新的关注的重点:“漆树籽能榨油?” “能啊!”陈安肯定地点头:“跟用菜籽榨油是一样的,只是这种油,有的人吃了也会过敏,少有人用来榨油而已。” “也不晓得好不好吃,找机会试哈!”冯丽荣却是来了兴趣。 对她来说,这是新奇的东西。 “莫乱来哈,我自己也没有吃过!” 她这思想挺跳脱,陈安还真有些不放心。 冯丽荣只是笑笑,转身回屋子,找来锯子和斧头:“要割蜂蜜,肯定盆盆也不得少撒?” “那肯定的,带一把小点的刀,方便割蜜,再找个草帽收蜂!”陈安提点道。 只见冯丽荣侧了侧身,从腰间拔出一把带着刀鞘的刀子递给陈安:“这刀行不行?” 陈安又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冯丽荣居然随身带着刀。 他将刀子接过来看了下,刀鞘是用牛角做成的,还雕了漂亮的花纹,也许是长久携带把玩的原因,刀鞘都变得非常光滑,都包浆了,黑亮黑亮的。 随后,他将刀子从刀鞘中拔出来,是一把精心打制的小弯刀,打磨得很是锋利的样子。 整把小刀显得很精致漂亮,陈安赞道:“是把好刀!” “我阿公专门找人给我定制打造的,从懂事起就一直带着,跟我说,要是遇到坏人,就用刀捅他……”冯丽荣说这话的时候,深深吸了口气。 陈安看着手中的刀,想到冯学恩说过的,前些年为了避开一些事情,怕祸及孩子,不得不把冯丽荣送到山里她嘎公家寄养的事情。 在那些年头,很多事情真不好说,不好用常理衡量,他也想得明白,于是笑道:“女娃儿是要晓得保护自己!” “这刀行不行?”冯丽荣追问。 陈安点头:“再好不过了,又小巧,又锋利!” “那就好!” 冯丽荣说着,再次进屋拿来一个小瓦盆,还有个撮箕,在上面放了块纱布,另外又找了一个草帽,出了屋子,把门一关,催促着陈安往村子后面的山崖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57章 难念的经 两人到了石崖下的漆树旁站定,这个时候蜜蜂还有百来只围着树洞飞舞。 已经是这次试飞的尾声了。 蜂窝洞口就擦着地面,倒是很方便收取。 陈安爬在地上凑在洞口边看了一下,发现树洞向上中空,估摸着有尺许,向下也有半尺的样子到底。 这棵漆树直径四五十公分的样子,已经很有些年头,内部腐烂中空形成的空间不小,外面表层的树皮却在努力愈合,显得很是沧桑的。 他倒是有将整段树锯下来直接搬回去的想法,但看着根脚位置是在石头缝隙中,非常难刨,而这又是一棵漆树,想想还是算了。 “这群蜜蜂来了有多久了?”陈安随口问道。 既然冯丽荣也早就知道这群蜂的位置,又经常呆在岩房坪村,她应该知道一些。 “我也不晓得,好像每年都有蜜蜂,有的时候来看,又啥子都没有,对这个事情,我没有多重视。”冯丽荣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这倒是正常情况,蜜蜂有随着蜜粉源或是因为气候而迁徙的习惯,也会因为受到惊扰而逃离,当然也有别的蜜蜂会找到这个地方入住。 这個树洞,像是个旅馆一样。 既然已经决定要“痒”一次,他也就不再顾忌,拿起锯子准备朝着树干在距离洞口一尺多一点的位置开始锯。 “我不怕生疮,还是我来!” “这是体力活,我来就行了,关键是,一被惊动,蜜蜂就会出来乱飞,会蜇人,我自己被蜜蜂蛰不会过敏,蛰上几下没问题,但是你……你被蛰了会不会肿?” “会!” “那还是躲远一点,等哈我需要帮忙的时候再叫你。” “那行嘛!” 大概是真的怕,冯丽荣这次没有坚持,退到四五米处的一块山石边等着。 陈安则是提着锯子,开始对着漆树招呼。 哪怕是用锯子,所产生的震动对于蜜蜂来说,也是不小的惊扰。 能很清晰地听到树洞内蜜蜂整齐划一振动翅膀,发出的一声声如同浪潮的声音,紧跟着,不断有蜜蜂开始爬出洞口,围着陈安飞舞。 不多时,陈安的右手手背上就被蜜蜂蛰了一下,那只蜜蜂狂振着翅膀在他手背上一阵乱爬后,最终留下毒囊和拖拉着的肠肚飞走。 陈安用指甲从毒刺刺入皮肤的相反方向一刮,轻轻带走毒刺毒囊,然后继续加快手上的动作。 他很清楚,被蛰过以后,很容易就会引来更多的蜜蜂攻击。 按照后世的说法,是蜜蜂在蜇人的时候,也会留下信息素,进而让更多的蜜蜂锁定攻击目标。 虽然他对蜂毒抗性不错,被蛰上十来下没什么问题,但抛开剂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万一被蛰的次数多了,他担心自己也会扛不住。 好在,鲜活的树木总是比较容易锯,没多长时间,他就看到树干被锯出的缝隙空了。 于是,他又往下边十多公分的位置又锯了一道口。 在这过程中,他左边眉头位置又被蛰了一下。 双手都碰触过漆树,他不想自己的脸上生疮,也就暂时没有理会,在将这个锯口锯穿,眼看着被惊飞出来的蜜蜂越来越多,陈安一不做二不休,提了开山儿,在两侧接连砍了几下,将这块木头劈开。 劈砍下来的木头被扔到一旁,里面的蜂脾也一下子裸露出来。 受到这种猛烈的震动,霎时间,蜂群大乱,无数蜜蜂汹涌出来,围着周围乱转,寻找攻击目标,陈安脸上紧跟着又挨了两下。 见状,陈安也不得不退远远地避开,等着蜜蜂冷静一下,再割蜜。 趁着这个空闲,他冲着冯丽荣指了指自己脸上蜜蜂留下的三根毒刺,她倒是不介意,凑过来看看,伸出食指,用指甲一一将毒刺刮掉。 被蜜蜂蛰过的地方,对于陈安来说,也就起豌豆大小的一个包,感觉稍微有些刺痛而已。 随后,两人就坐在一旁等着。 “我其实挺奇怪,明明家在县城里,条件不错,为啥子你老是喜欢待在岩房坪,别的人可是挤破脑门地往城里钻,你就不打算回去蛮?” 陈安试探着进一步了解:“以冯叔的能耐,随随便便就能在城里给你找个工作,总好过在乡下。” 前些年不好回去能理解,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县城里一天比一天好,冯学恩家里也有很好的条件,搬回去住,日子会更舒服些。 “回去干啥子,一天到晚吵吵嚷嚷的,住着一点都不安逸!” 冯丽荣摇摇头,然后微微抬头,遥遥地看着对面的山野:“那个家,已经不是我原来的家了。在我八岁的时候,就因为我老汉跟我阿公偷偷做小生意被逮住了,我妈为了护我老汉,去闹了一通,结果把命折了。 我阿公只能把我送到了嘎公家里,就寄住在这里。 一转眼就是好几年,等他们来接我的时候,我老汉已经又另外娶了个女人,还有了个两岁的娃儿,我回去住了一段时间,忙里忙外地帮着家里干活,像个苦力一样。 别的倒也没啥子,主要是那个女人还看我各种不顺眼,住起不安逸,跟她吵了一架,还给我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我就自己回嘎公家里来了,反正户口也在这边。” 冯丽荣淡淡地笑了笑:“也就是我老汉和阿公还在惦念着我,但终究感觉不是一家人了,也就只是帮他们在山里收点山货、野味。” 简单几句话,道出的过往,却有着浓浓的心酸。 陈安大概明白,冯丽荣觉得在山里生活得自在的原因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尤其是在这年头。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上次我去黑市场上给冯叔送野味,听他说伱那个时候到县城去了,整天心情都不好,让你回山里来帮忙,你都不愿意,还专门问我,你是不是在山里遇到啥子事儿……是啷个回事哦?”陈安又问。 冯丽荣这次没有回答,只是瞪了陈安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还不是看到有人领着个女的,在河沟边边上坐起,勾勾搭搭嘞,心头不舒服。” 陈安愣了一下,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小声问道:“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吧?” “我说的是个哈儿,是个憨包儿,是个宝批龙,我可没有说你哈!” 冯丽荣嘴巴撅往一旁,故意避开陈安,在一旁偷笑。 这是傻瓜三连骂…… 听得陈安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只是在心里暗道一声:“果然!” 他现在能确定,冯丽荣就是因为看到陈安和董秋玲的事儿,才跑到县城待着不愿意回来,可能又因为在那样的家庭里面,实在待不住,受不了气,才又回到岩房坪。 这就是冯丽荣的心意吗? 陈安完全能确定了,心里掀起狂烈的欢喜,虽然被骂,整个人却激动得不得了。 但那一句“我可没有说是你”又让陈安心里忐忑不已。 以冯丽荣的鬼灵精怪,别到时候弄得自己被耍了,还在攒劲往前冲,那就尴尬了! 得稳住,再看看! 只是碰过四次面,相处了一天的时间而已,进展太快……总让陈安有些天上掉馅饼的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 却见冯丽荣扭头看来:“笑得恁个傻,哈戳戳的……跟你商量个事儿,这群蜜蜂收回去,留下来给我养可不可以?” 陈安倒也没有什么舍不得,只是奇怪道:“你不是怕被蜂蛰蛮,还敢养?” “我不会你可以教我撒,正好,我嘎公房子拐角就有个树桩桩,以前就养过蜂,后来蜂跑了,里面的蜂脾全是网网和虫子。” 陈安知道,冯丽荣所说的虫是寄生在蜂巢中的巢虫,也叫蜡螟或是绵虫。这玩意儿,可以说是蜜蜂群最大的祸害。 巢虫繁殖极快,卵和幼虫活动能力很强,危害性极大。 它们主要危害弱蜂群,并在巢房底部吐丝作茧,在巢脾中打隧道蛀坏巢脾和在巢脾上蛀食蜡质,并伤害蜜蜂幼虫和蜂蛹。 被害蜂群轻则出现秋衰,影响蜂蜜的产量和质量,重者可致蜜蜂弃巢逃走,造成不小的损失。 既然冯丽荣想养,那就留给她好了,只要回去的时候,把蜂桶处理一下就行。 主要是陈安也在考虑一个问题。 明年大涝,春季还好,到了夏秋季节,连绵的雨水,这些蜜蜂外出,很难采到花蜜,而且,到了明年分蜂季节,盘龙湾整个石崖上,相信会来不少蜜蜂。 那属于定地养殖,没办法追着蜜粉源跑,数量多起来,周边的蜜蜂源也供不住。 把蜜蜂留在岩房坪,只要养住了,也算是留个种。 再者,明天早上才回去,这群蜜蜂收在草帽里,过上一晚上,那些蜂脾中的幼虫也就废了,也是个不小的损失,本就已经是中秋时节,这群蜜蜂想要再发展起来也困难,搞不好挺不过山里的冬季。 “那就放在这里养着。”陈安略微权衡后,点头答应下来。 眼看着蜜蜂已经渐渐安定,他提了草帽,用根细绳拴着顶,挂在砍出的洞口上方,然后用冯丽荣的小刀,动作轻缓地将一块块蜂脾割了出来。 这一割动,蜜就流了出来。 蜜蜂虽然有不少出来乱飞,但更多的却是在忙着将那些蜜给吃进蜜囊里装着。 冯丽荣也壮着胆子,凑过来帮忙,在陈安的指点下,用根带叶的小树枝,将陈安递来的蜂脾上的蜜蜂轻轻扫掉,然后送到一旁的筲箕里分散放着,尽量保证不挤压到那些蜂蛹和不断蠕动的幼虫。 树洞的空间限制,蜂脾做得很长,这也让储蜜的区域有两个巴掌那么一大截白花花的封盖蜜区,还有不少没有封盖的水蜜,在阳光下水汪汪亮晶晶的,看上去非常喜人。 这个蜂巢果然已经有些年份了,再往里面割,都能看到那些老旧的,已经发黑像是碳化了一样变得很脆的旧蜂巢。 陈安动作很快,将这些蜂巢统统取了出来,老旧的直接扔掉,只留下有蜜有蜜蜂幼虫的。 在蜂脾取完后,他又轻柔地伸手,将聚聚成团的蜜蜂捞出来,一把接一把地放在草帽里,很快,蜜蜂在草帽里聚集成团。 蜂王在受惊后,一个劲地在树洞里乱钻,陈安找了好一会,没有找到它的身影,只能是让更多的蜜蜂进入草帽,既而将蜂王从树洞中召唤出来。 看着有十数只蜜蜂趴在树干上不断地震动翅膀,树洞里剩下的蜜蜂也循着声音开始不断往草帽里面钻的时候,陈安也就退到一边等待着。 趁着这个时候,他到放筲箕的地方,将那些封盖蜜割下来,放在筲箕里,子脾则是小心地放到一旁。 见冯丽荣蹲在筲箕边,眼巴巴地看着那些不断流出来的蜂蜜咽口水,陈安当即用小刀割了一块送到她嘴边。 冯丽荣抬头看了陈安一眼,原本是想用手接的,但看着手掌上刚才在清扫那些蜜蜂的时候,沾染了不少杂物,她干脆把嘴一张:“啊……” 陈安见状,笑着将那块蜂蜜塞到她嘴里,一嚼之下,生怕蜜流出嘴巴,她赶紧把头昂起来,却因为重心不稳,一屁股往后仰倒的样子,逗得陈安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朝着冯丽荣伸出手。 冯丽荣迟疑了一下,红着脸伸手拉着陈安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却因为羞赧,她又赶忙松开,低着头嗔怪一句:“也不割块小点的!” 而陈安却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刚才抓着的有着修长指头的手,柔弱无骨。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58章 这趟不亏 距离村子不远,等着蜜蜂进入草帽需要不少时间,陈安干脆先捧着那些割了蜂蜜后的子脾,叫上冯丽荣端着蜜蜂一起回去。 到了宁家庆院子里,冯丽荣将蜂蜜放在屋里的桌子上,领着陈安找到那个藏在墙角木柴堆里的蜂桶。 蜂桶是用水青冈树锯成两半,用工具掏空木头做成的。 看得出,当时用来养蜂的时候,这蜂桶做得很细心。 摆放的时间长了,木桶外面已经有些腐烂和变形,但并不影响使用。 陈安也不闲着,找来柴刀,将蜂桶外面腐烂的地方修理了一下,把里面的残余蜡渣刮掉,扫掉灰尘后,用淡盐水稍微清洗后,放在太阳下晾着。 趁着这个时间,他又让冯丽荣领着,去村子前面的竹林里砍了根竹子回来,劈开后简单修理,在蜂桶干燥后,照着蜂桶形状,将那些子脾割小,用麻线绑着架设在蜂桶里面。 将两半蜂桶小心合拢,重新在屋角位置找来石头垫放好以后,找来铁丝,将蜂桶箍住。 做好一切准备后,他重新回到漆树边,见树洞中残留的蜂蜜已经采食的差不多,绝大部分蜜蜂也都已经爬进草帽里。 他又细细在树洞里检查了一遍,确定里面没有小蜂团,蜂王应该也已经进入草帽后,将砍下来的那块漆树木头,重新封在砍出的洞口上。 出现的缝隙用泥巴封好,就连原来的那个拳头大的洞口也被他找了石头堵住,只留下大拇指那么大的一個小洞。 这是个很好的诱蜂洞,得好好利用起来。 虽然不知道这里入住的蜜蜂还会不会轮到自己来收,但他还是愿意那么去做,看在它是棵漆树少有人动的份上,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到这里来收蜂。 事情做完,陈安提着草帽里的蜜蜂返回宁家庆家。 他倒也没有急于将蜜蜂往蜂桶里放,就将草帽翻过来放在蜂桶的巢门口。 受到里面蜂蜡的吸引,加之蜜蜂结团有向上爬的习性,草帽中的蜜蜂开始爬上蜂桶,紧跟着有蜜蜂找到洞口,钻进了蜂桶里,没一会儿后,它出来在巢门口边开始鼓动翅膀招引,然后就越来越多的蜜蜂钻进蜂桶里。 随着鼓动翅膀招引的蜜蜂越来越多,蜂群开始扯成线地往蜂箱里钻。 冯丽荣也很好奇,一直蹲在旁边看着陈安摆弄,忍不住赞道:“这些蜂子啷个到了你手里那么听话?” “你晓得它的一些习性,就觉得不难了……快看,这个有着长长大屁股的,就是蜂王,又是只枣红色的,这种蜂王最好了!” 陈安欣喜地看到蜂王跟着钻进了蜂桶里,心里的一丝丝担忧终于落定,指着蜂王介绍道:“这蜂王不会蜇人,只负责产卵,很多时候,别看它是蜂王,其实是受小蜜蜂指挥的,就像现在,就是被小蜜蜂指引着进蜂桶。” 在蜂王进去以后,剩下的蜜蜂也跟着蜂拥钻进蜂桶。 事情算是成了。 至于蜂桶里用来作为蜂脾支架的竹片,陈安也不打算管了,就一直放在里面,等到以后割蜜的时候,再逐步清理,反正每年的旧蜂脾也该适时处理更换,才利于蜂群健康。 这一通忙活,天也已经晚了。 宁家庆拿着一坨野猪肉回来的时候,看到陈安和冯丽荣蹲在蜂桶边,也凑过去看了下,奇怪地问道:“啷个一转眼就弄窝蜜蜂来养起了,哪里弄来的?” “就是后边漆树里面的那一群!”冯丽荣回头说道。 “那群蜂你们也敢去弄,就不怕生疮蛮?” “这个哈儿说以后准备到山里割漆,说是要先适应一下。” 冯丽荣不无开玩笑地说,她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拔腿就走。 反倒看得宁家庆一愣一愣的:“这是要去干啥子?” “我也不晓得!”陈安摇头。 女娃儿的心思,总是难以捉摸。 不一会儿,冯丽荣急匆匆地跑回来,手里拿着一把新鲜的韭菜回来:“快点,你不是说韭菜能预防生漆疮蛮,赶紧擦擦,能不生疮,还是不要生疮的好。” 她这是把陈安之前说的话记在心里了。 陈安也不客气,接过过来以后,直接就在自己双手上揉搓起来。 “对了,那些野猪已经打理出来了,队长让我来跟你商量一哈,他觉得这些肉你带回去,一家子人也要不了那么多,干脆就留在岩房坪队上了,当然,也不让伱吃亏,一只野猪给你补偿六块钱,你一个人就打了五头野猪,连上奖励,一共给你六十块钱,你看行不行?” 宁家庆笑着商量道:“当然了,还有那五只野猪的猪肚,我做主,一个两块钱,留给我家姑爷,你也晓得他开着馆子,用得上。” 陈安想了想,自己现在要那么多野猪肉回去,也没什么大的作用,虽然想着为明年多积攒些肉食,但现在都还只是中秋时节,还有一整个冬季能折腾,有的是机会打肉,还不如换成钱来得好。 一头野猪补偿六块钱,也算相当不错了。 他也没必要那么厚毒,当即点头道:“要得!” “还有那些蜂蜜,过滤出来称一哈重量,我阿公厨房里也经常要用,我在县城里看到有人拿去卖,三块钱一斤,也按照这个价格收了,那都是些好蜂蜜,是好东西,城里人想吃还不一定吃得到!” 冯丽荣跟着说道。 陈安估计了一下,那些蜂蜜少说也有十三四斤,按照这个价格,也能卖不少钱,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宁家庆将带来的野猪肉送回屋子,回去跟他们队长交接,陈安则是和冯丽荣一起回屋子。 在冯丽荣忙着生火做饭的时候,陈安则是将那些封盖蜜捣碎,看着蜂蜜透过纱布和筲箕底部竹丝,拉出长长的丝线落入瓦盆中,非常的浓稠,确实是难得的好蜜,被他送到一旁静置。 然后陈安回到火塘边坐着休息,帮忙看着铁鼎罐中煮着的大米,也在看着冯丽荣忙里忙外地张罗着晚上的饭菜。 一盘用冬寒菜和豆腐煮出来的绿茵茵的汤,如同翡翠白玉。 一锅火葱爆炒出的野猪肉,喷香。 再有一盘折耳根和一盘花生,就是晚上的饭菜。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宁东文和宁东武哥俩只是回家的时候过来打了声招呼,并没有留下来吃饭。 屋子里,只有宁家庆、陈安和冯丽荣三人。 宁家庆要给陈安倒酒,被陈安拒绝了。 要是真的生了漆疮,再加上酒水的催发,那无异于火上浇油,会变得更加难受。 陈安说明情况,宁家庆也就不勉强,冯丽荣给他添了饭,三人围坐在桌边吃着,更多的时候是在听宁家庆将他撵山的那些经历,他也是跟李豆花熟识的。 饭桌上,那细嫩的豆腐质感与软滑的冬寒菜质感,综合进嘴巴里,变成清清淡淡的美味,这让陈安彻底改变了冬寒菜糙心的评价。 “果然,不管是啥子菜,还是得在会做的人手里做出来才好吃,不然,哪怕是再好的东西,到了不会做的人手里,也只会弄得难以下咽。 以前天天吃冬寒菜、红苕,感觉整个人都吃绿了,吃得变苕皮了。 提起冬寒菜和红苕,也就是没有更多好的选择,不然是真的怕咯! 没想到,被幺妹儿做出来,居然那么清爽可口。” 陈安由衷地赞道。 “觉得好吃就多吃点!”冯丽荣抬头看了陈安一眼,微笑着说, 宁家庆也接过话茬:“我这外孙在做菜这方面确实有点道道,每次回城送东西,回来的时候,总会换着花样地做出些菜来,我后来才听女婿说,她去到城里,老是缠着他阿公学厨,学一样会一样,做出来的菜,就连他阿公都赞不绝口。” “还是大爷你有福气,有这么个外孙在旁边伺候着。”陈安笑道。 似乎是因为冯丽荣想到了他的女儿,宁家庆长长叹了口气:“只是可怜我那早早就没了的女儿……没得机会尝到外孙的饭菜了。” 话语一下子变得伤感,陈安也只能默默听着。 冯丽荣则是先夹了一筷头猪肉放到宁家庆碗中,叫了起来:“嘎公,都是过去的事咯,老是说这些有啥子用嘛,这些年我跟着你,不也过得很好,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莫乱想。” 说这话的时候,她又看了陈安一眼。 宁家庆笑了起来:“不说了……安娃子,吃菜!我得抓紧时间多吃两顿,不然等我这外孙嫁人了,想吃都吃不到了。” “嘎公,那么多饭菜,堵不住你的嘴嗦!”冯丽荣立马一个白眼瞪了过来。 宁家庆笑得更欢了。 一顿饭有说有笑地吃完,陈安陪着宁家庆在火塘边烤火,喝茶。过了三四个小时,感觉蜂蜜过滤得差不多了,他专门去看了下,那小瓦盆都装了一浅盆,都沾到筲箕底了。 冯丽荣赶忙找来另一个小瓦盆接着,然后又找来一个小瓦罐,清洗干净,在火塘边烤干后,用小称称了下重量,这才将小瓦盆的蜂蜜倒进瓦罐中,又将瓦盆上沾染的那些,仔细地刮下来。 蜂蜜连着瓦罐再过称一称,算出蜂蜜有十四斤多,比陈安预想的还要多些,何况,那些筲箕里的蜜渣里还有不少。 眼看着那些蜜渣里的蜂蜜不再往下滴了,陈安干脆让冯丽荣用纱布将蜜渣包裹起来进行挤压。 这样挤压出来的蜂蜜显得有些浑浊,不如静置流出来的蜂蜜清亮,也差不多弄出两斤左右。 冯丽荣想往瓦罐里装,被陈安给拦住:“就不要放进去了,自己留下来吃,做菜用得上,你自己也每天早晚用温开水冲点蜂蜜水喝喝,对身体好。” 冯丽荣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客气撒子嘛!” 陈安也笑了笑,接着说道:“这些蜜渣上面还有不少蜂蜜,可以放到外面让蜂巢里面的蜜蜂出来采回去,等采得差不多了,拿回来熬煮一下,把蜂蜡提取出来留着,以后有用。” 冯丽荣点头道:“这我晓得啷个弄,我明天早上将它们放出去,等我从镇上回来,再抽空把蜂蜡熬出来。” 事情忙活得差不多了,眼看时间也有些晚,陈安在冯丽荣送来脸盆后,倒了热水,洗了脸和脚,在楼上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听到屋里响动,陈安赶忙起床。 冯丽荣要将东西送到镇上托人带回县城,必须早早动身。 下楼的时候看到宁家庆和冯丽荣都已经起来了,正在收拾东西。 在陈安洗过脸后,冯丽荣从兜里掏出一百零三块钱递给陈安:“这些是猪肚、猪肉、蜂蜜和打那只野猪奖励的钱,你收好。” 陈安也不客气,将钱接过来装兜里。 往岩房坪来一趟,两天时间赚了百来块钱,这趟不亏! 然后将自己的双管猎枪找来,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子弹,把子弹带在腰间绑好,见冯丽荣要去背背篼,他赶忙拦住:“让我来!” “又没有好重,我来也是一样。” “我一个大男人不背,让你个妹儿来背,也不像话撒!” “那我帮你拿枪!” “要得!” 陈安将双管猎枪递给她,然后背起东西,准备跟着冯丽荣往外面走。 却在这时候宁家庆忽然说道:“外孙,你先到外面等着,我有些话要跟安娃子说。” 冯丽荣愣了下,有些古怪地看着宁家庆:“嘎公,有啥子话还要背着我说,我跟他两个人,他才是外人好不好……” “你听话撒,莫犟!到外面等起!”宁家庆催促道。 冯丽荣无语地摇摇头,这才打着手电筒拉开门走了出去,顺便将门关上。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59章 造化弄人 “大爷,你是有啥子话要说?” 陈安重新在桌子上将背篼放下,回头看着面色有些严肃的宁家庆,小声问道。 “安娃子,我就想问你个事……” 话到嘴边,宁家庆又有些说不出口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才又硬着头皮说道:“这个事情有点冒失,我就想问问,你对我外孙有没有那种意思……哎呀,我就直接点,你喜不喜欢我这外孙?” “啷个突然说这個事?” 宁家庆那么直接,反倒让陈安有些发懵。 “你就告诉我,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嘛,我也活了那么一把年纪了,就不拐弯抹角的了,你也耿直点,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说不喜欢。”宁家庆催促道。 既然已经说起,陈安心里本也就有很强烈的想法,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幺妹开朗、大方,人漂亮,做事情又麻利,我心里当然喜欢。” 听到这话,宁家庆紧跟着问道:“伱跟那知青的事情,还有没有联系哦?” “能有啥子联系嘛,走的时候,多余的话都没有一句,自己的铺盖都没有收,简直就是逃,就这种做法,不死心都不行,那根本就不是能待在山里过日子的!” 陈安苦笑着摇摇头:“说实在的,我也到了结婚年纪,心里边总是有点期望,我也晓得她有可能只是哄着我,所以,在结婚日子都说好了还选择走,我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还有不少同知青结婚后妻离子散的例子。 我也没有啥子损失,这个事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走了就走了,还联系她干啥子,再找一个就是咯,我要的是能同甘共苦,踏实过日子的人。” 听到这话,宁家庆脸色变得缓和下来。 他长长地呼了口气说道:“其实,这个事是我女婿托我问的。我们这趟到你家找你,不仅仅是找你来打野猪,最主要也是想过去看看你这个人,顺便还找人打探了一下你的具体情况。 我们还专门去找过你师傅,他说你很不错。 说句实话,虽然只是初次碰面,你娃儿给我的印象很好。” 居然还这么大费周章…… 但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却听宁家庆接着说道:“前段时间,我这外孙突然跑回县城里去了,整日地不说话,一天天失魂落魄地,都不晓得是为了啥子。他老汉没得办法,还以为是在山里出了啥子事情,问又问不出啥子,也到处打听,没人晓得是啷个回事。 后来没有办法,我专门去了趟县城。 这娃儿打小跟我在一起生活,最听我的话,正好他老汉娶的那个婆娘一天天阴阳怪气地发批疯,她就被我叫了回来。 回来了也还是老样子,整天精神恍恍惚惚的,我也问不出啥子。 直到有一天她忽然说要去收东西带回县城,我才跟着去看了,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去镇上,而是去了石河子村你新房子那里,就在对面的竹林高处,看着你在房子边一个人在铺石头台阶,我才晓得是啷个回事。 在路上等着她,问了以后,她才跟我说实话。” 说到这里,宁家庆叹了口气,掏出烟盒,给自己卷烟。 陈安却听得心里有些发颤,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此时的心情,只能默默地等着,等着宁家庆继续往下说。 宁家庆将旱烟卷好,装烟袋里,擦着火柴点着后,才接着说道:“你也晓得,这外孙小的时候就送到我这里来,她妈走得早,他老汉也进去过几年,也是因为那个事情,他阿公才被从机关食堂里撵出来的。 也就是这两年,才又好起来,虽然开了个馆子,其实也是偷偷摸摸的。 别看我这外孙性子野,但自小没有父母看护,其实一直都很敏感,没得啥子安全感,所以才那么好强,就是因为你救了她,她觉得你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踏实,靠得住。 但是,女娃儿终究是女娃儿,还是有自己的矜持,不敢光明正大的去看,怕别人说闲话,在镇上多长时间没碰到你,然后就抽空偷偷地去你们村去看,看你在忙些啥子,看你大房子一点点地盖起来。 还有那个跟你在一起的女知青。 她像是着了魔一样……” 陈安已经猜到结果,却没想到在这过程中,冯丽荣居然用心到了这种地步。 “你不晓得,她把事情跟我说出来以后,那哭得哇哇的,看着都让人心疼。可是勒,你已经有那个女知青了,还能干啥子?” 宁家庆摇摇头:“我这孙儿就是一根筋,认定了的事情,就是不听劝,很难走出来。他老汉来隔三差五地来看她,我把事情给他说了,对于这种事情,他也没招。 直到前天送东西过来,说是听人说,你跟那女知青那事情已经黄了,我们几个才一商量,决定都去看看,让我这孙儿神魂颠倒的,到底是个啥子样的人。 他老汉对你是没得啥子意见的,心里也还是想着,让我这孙儿到城里去生活。 只是,他自己娶了个瓜婆娘,难得搞,觉得不管在哪里,只要自家女儿过得好就行了,也就不再勉强,准备随了她自己的心意,于是托我问问,你是啷个想的。 其实他也觉得,你是个很不错的娃儿,倒也放心将我那孙儿托付给你。 正好,村子里面因为那只发狂的野猪接连伤人,也就有了这个事情,趁这机会,让你们碰个面。 这种事情,还是要双方都看对眼了才好。 我看你们昨天,相处的很好,我那孙女像是又活过来了一样,我看你娃儿好像也有这意思……” 说到这里,宁家庆抬头看着陈安,抽了两口烟,发现自己点燃的烟已经灭了,又掏出火柴,重新点上。 陈安知道,宁家庆在等他回复。 他心里当然是一万个愿意,这简直是天大的惊喜。 哪怕只是有过几次简单的碰面,陈安也对冯丽荣有着非常深刻的印象。 只是,知道冯丽荣也是城里人,他也有冯丽荣不愿意呆在山里的顾虑,而且,也确实交往不深。 在他看来,冯丽荣甚至比董秋玲还更难以接近。 谁知道,造化弄人。 很多事儿就是不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呆在山村里回不去的,做梦都想回去,哪怕都定了结婚日子,还是头也不回地走掉。 而在城里的,却偏偏觉得城里不自在,想着回到山里来,还对自己这个穷小子挺上心。 无论如何,事情总比陈安自己的预期要好千百倍。 他抑制不住自己此时激动的心情,不无保证地说道:“如果真有可能,我一定会好好待她。” 很朴实无华的一句话,却是陈安心里最真实的念头。 听到这句话,宁家庆笑了起来。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回去以后再好好想想,如果真的愿意,就找个媒人,提前过来知会一声,该有的过程还是要有的……她还在外面等起,你们走嘛,不然怕耽搁了,路上小心些。” 陈安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背起背篼,开门走了出去, 院门口,冯丽荣正在那里揪着招财脑袋两边的皮毛揉捏、摇晃。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也觉得挺奇怪,平时轻易不让人靠近的几条猎狗,正围着她撒欢,见到陈安出来,才冲着他跑了过来。 “说那么久,说好了蛮?” 冯丽荣也跟着起身,将手中的手电筒捣蛋地照向陈安的眼睛,一阵乱晃,弄得陈安不得不伸手遮光。 “莫闹!” 陈安走到冯丽荣旁边,笑道:“说好了……我们赶紧走,还有好长一段路,得走快点。” “你们在说些啥子哦?弄得神神秘秘的,都不让我晓得。”冯丽荣打开另一把手电筒递给陈安,跟陈安并肩出了院子。 陈安摇摇头:“你嘎公都故意让你出来了才说,肯定是不想让你晓得撒,你就不要问了。” 冯丽荣不无撒娇地伸手拽着陈安的袖子晃晃:“哎哟,你就告诉我撒,我保证不说出去。” 陈安被这亲密的举动狠狠地挠了一下心,他其实也挺好奇,当冯丽荣知道谈话内容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我说出来怕吓到你!” “我又不是吓大的!”冯丽荣不以为意,继续催促:“快说撒!” 陈安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冯丽荣:“我跟他说,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听到这话,冯丽荣一下子愣住,低着头,显得有些慌乱。 “你嘎公已经把你的事情,都跟我说了!” 陈安又轻声细语地补充了一句:“我也想知道,你心里是啷个想的?” 冯丽荣却是不说话了,打着手电筒,一路领头前行。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赶忙跟了上去。 出了村子没走多远,就是大片树林。 四条猎狗一路上领头在前面走走停停。 陈安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跟着后面,不时看一眼前面的人儿那搭拉在后背上一晃一晃的辫子,更多时候是在扫视着道路两边,注意着四条猎狗的反应。 天空只有点点星光,穿插在森林的嶙峋山道黢黑。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走着,天光渐渐亮了起来,陈安一直将她送到镇上,陪着她去黑市场上逛了一圈,从几个撵山人手中买了两只竹溜子和几只斑鸠。 路过一个背老哥的背篼旁边时,那背老哥轻轻敲了下手头的东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他小声地问:“妹儿,要不要来点麻糖?” 麻糖,就是用麦子发芽,捣烂后过滤出的汁液,在大锅里熬成糖,不断拉扯中,由焦红慢慢变白的麦芽糖。 在蜀地,有叫麻糖,有人叫麻汤,还有人叫叮叮糖。 再过上一两年,市场开放得多的时候,经常有背老哥背着麻糖走街串巷,敲打着手中的用来将麦芽糖敲得零碎进行售卖的工具,一路叮叮当当,这金铁撞击的清脆声音,成了卖麻糖的人到来的标志。 只要听到这声音,就知道是有人来卖糖了,。 但凡手里有那么那么三毛、五毛或是有点能换糖的东西,娃儿们肯定第一时间凑过去,换取那一嘴最原始的香甜。 由于它粘牙,含在嘴里只能慢慢的咀嚼,非常地锻炼牙齿。 如果稍微咀嚼快了,牙齿会痛。 只能一边慢慢用牙齿咀嚼,一边用舌头舔,香甜的味道和咀嚼会使嘴里产生大量口水,口水让麻糖慢慢的在嘴里溶化,这样一来,自然不会觉得太甜了,吃麻糖百吃不厌。 在这年代,多少人孩童时候做梦都在惦记的东西。 当然,也有孩子甚至把麻糖当成是拔牙的利器。 在嘴巴里嚼着,那种粘牙和有着些许麦芽焦香的甜,总能让人获得超乎寻常的欣喜和满足。 冯丽荣停下了脚步,弯腰打着手电看着背篼里:“啷个卖?” “一块二毛钱一斤!” “卖那么贵,你少点撒!” “不能再少了,小本生意,还偷偷摸摸的,已经是很低的价格了,不然也卖不出去撒。” “行嘛,行嘛……给我来两斤,都敲小块点!” 背老哥掀开背篼盖着的纱布,里头搁着一大块麻糖,色微黄。 他拿着手中的弯铁响器,光滑而白亮,上窄且厚,下宽而薄,此刻转变职能,成为一把切糖刀。 铁榔头轻敲刀背,麻利地敲切出一块块麻糖,然后用杆秤过秤。 称足两斤,秤杆也留足红旺,冯丽荣也及时拿出个白色小布袋撑开,让他将麻糖装上。 陈安忙着付钱,却被冯丽荣给拦住了:“我自己来,反正我老汉赚来的钱,到最后都归他婆娘手里,我还不如多花点,不花白不花,你的钱攒起。” 都不知道冯丽荣对她这后妈有多大的怨念,一提起来就满脸的不爽。 既然她这么说了,陈安也不勉强。 在付过钱以后,冯丽荣再没有在黑市场上停留,领着陈安背着东西顺着桃源镇大路一直走,远远地离开小镇好一段后,在路边等着。 一直等到太阳都升起来了,才见一人赶着马车拉着一车青杠木烧制成的木炭经过,这应该是送到县城里的。 冯丽荣立刻上前打招呼,将背篼里的东西,交托给他。 看着赶马车的人走远,她转头往回走。 陈安也只能跟上。 问过那句话后,冯丽荣突然不说话,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万一她心里不是这么想的,那就有尴尬了。 一直到了通往石河子村和岩房坪村的岔路口,冯丽荣才停下脚步,先是扫视了一下周围,见四下无人,这才回头看着陈安,将袋子中的麦芽糖拿出一块在嘴巴里含着,又拿出一块递给陈安。 陈安愣了一下,也学着她之前吃蜜的样子,张开嘴巴:“啊……” 冯丽荣冲着他翻了个白眼,把那块麻糖重重地塞到他嘴里,紧跟着将那两斤麻糖,连带着布袋一下子全塞在陈安手里:“带回去给你两个侄女吃……我回去了!” 说完,她背着背篼转身就走。 陈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问了一句:“你到底是啷个想的,说话撒,一句话不说,弄得我好尴尬嘛!” 冯丽荣回头看了陈安一眼,笑道:“宝头宝脑嘞(傻头傻脑)……糖都吃到嘴巴里了,还问。” 说完,她转身小跑着离开。 陈安闻言,却是一下子变得欣喜若狂。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60章 开山口诀 陈安含着麻糖,一路兴奋地往回走。 他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先去了盘龙湾。 在自家新房子前面的水潭边坐着,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儿,都还觉得如同是梦幻一样。 一切来得太突然。 但手中提着的那两斤麻糖还在,昨天拉着那只手的触感犹存。 沐浴在早晨温暖的阳光下,陈安此时的心绪却出奇的平静,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爽感觉,只觉得这一世,老天待自己属实不薄。 到新房杂物间里取来水桶,从水潭里打水,给新开的菜地里那些已然发芽,冒出两半小叶的蔬菜浇水,完事儿又去看了一下石崖上的那些热闹的蜂群,这才提着麻糖,领着猎狗回家。 路两边田地里干活的村民,活计有一下没一下的干着,更多的是摆龙门阵的声音,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大锅饭的日子,哪怕换了陈子谦当队长,依然很难改变这懒散的境况。 陈安开始期待明年洪涝过后的分田到户,到了那时候,各自手里有了田地,才是有了干劲,有了盼头的开始。 嗯……该好好攒钱了。 这大半年的时间了,陈安撵山的次数不算多,但运气不错,打到的野物赚的钱属实不少,哥俩的房子已经盖起来,之前交给耿玉莲的那些钱,其实说白了,就是留给陈平的。 帮扶到这种程度,陈安觉得差不多了。 陈平和瞿冬萍,也该有自己的努力和盘算。 陈安已经把底子给他们盘好,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不可能帮扶一辈子,偶尔在以后指点一下就行了。 而现在的情况,陈安觉得,也该是为自己好好盘算的时候了。 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理所当然。 冯丽荣的同意,如同让陈安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觉得这日子一下子变得更加的有盼头。 他一路回到家里,屋里静悄悄的,一家子都去上工,两个小侄女,这個时候应该是去地里割猪草去了。 他从墙角一块碎瓦片下面拿出钥匙,将门锁打开,进去以后,将那一袋麻糖放在橱柜最里面藏着,准备晚上给两个小侄女一个惊喜。 在柿子树下休息了一会儿,看着时间还早,陈安干脆挎着猎枪,领着猎狗准备进山。 明天就是中秋了,打点新鲜的野味回来,弄顿好吃的也不错。他准备在过了这个中秋的团圆节日后,把搬家的日子定下来,把结婚的日子也给定下来,商量着把家也分了。 新房子盖起来,那不是放着看的,只有住进去,才有人味儿,才有家的样子。 在这段日子里,需要办的事情还挺多,得多有些准备才行。 归根到底,还是钱! 陈安关了大门,提着枪,领着猎狗就走。 顺着坡路下到大路上,穿过大村子,他顺着山道往北走。 村子附近,能开垦成地的已经开成地,山上的林木,在早些年炼钢铁的时候,也被砍得差不多,大的树木稀疏,倒是那些没了大树隐蔽的灌木丛长了起来。 这样的地方,挺适合潜藏一些野鸡、野兔之类的动物,但村里人不管会不会撵山的,总喜欢抽空进山设套子之类的陷阱捕捉小兽改善生活,还有人入夜了,都会打着手电进山里去巡视。 小动物不多见,更别说大的猎物了,想要靠捕猎赚钱,还得进入深山。 手头有了双管猎枪,四条猎狗也不负期望,非常的好使,他觉得自己有进入深山闯荡的资格了,哪怕是一个人也不惧。 陈安一路上没有停留,径直往北边的山里走。直到林木渐渐变得高大旺盛起来,才放缓了速度,开始有意识地四处查看着痕迹。 山沟里往往藤蔓、荆棘丛生,在里面行进磕磕绊绊,费很大的劲也难得穿过一道山沟。 反倒是山梁的位置,大概是较为干燥一些的原因,林木稍微稀疏,也非常有利于观察山梁两侧的山沟和对面的山坡,所以,也大多是撵山人喜欢走的地方,更省时省力。 陈安一直循着山梁穿行,听着两侧山坡里的声音,打量着对面山坡林木的动静。 进了林子没多远,招财当先叫了起来。 他赶忙将手中的猎枪提起来,打开保险,然后朝着招财它们注意的方向张望。 仔细看好一会儿,才看到在对面山坡上一块突出的山石上,有一人从林间钻出来,爬上山石,紧跟着一条大狗也被牵引跟着跳了上去。 陈安定睛一看,那长毛狼狗……站在山石上的不是苏同远还会是谁。 这家伙,自从上次被吕明良和封正虎坑了,屁股上被黑娃子挠过一次以后,一直在家里养伤,陈安已经有不少时间没见到了。 好歹陈安和宏山帮过他,解了当时的危机,他老妈吴巧花难得亲自买了些东西到陈安和宏山家里去过,表示感谢。 也自从那时候开始,吴巧花开始对两家人变得亲昵,不再是见谁都不顺眼的德性。 当然,这也仅限于对陈安和宏山两家人,对于别的人家,那依然是稍微惹到就口吐炸油般的骂。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时不时地,她会到陈安和宏山家串门,渐渐地,往来频繁起来。 听到村里有人说两家人的坏话,她还会很不给面子的当场骂过去。 陈安和董秋玲的婚事告吹,村子里的闲言碎语不少,就有几家人被当场骂过。 有两次还是陈子谦和耿玉莲亲自出面劝说才拦回去,不然她是会真的上手跟人撕逼。 吴巧花如此维护自己一家人,这也是陈安没想到的事情,令陈安大为改观。 上辈子因为两只羊吃了她家一点苞谷叶子被吴巧花找到盘龙湾大闹一通的事情,也渐渐被陈安放下,不再去计较。 他忽然觉得,有那么一张刀子嘴帮自家挡在面前,也不是坏事。 在山里又看到苏同远,想来是这家伙的伤已经好了,又开始往山里窜了。 陈安不准备跟他打招呼,各走各路,于是揉了揉招财和几条猎狗的脑袋,它们也就不再呜呜凶叫了。 刚走了没几步,忽然听到苏同远站在山石上大声呼喊起来:“日出东方照垭口,正是弟子放猎狗。大犬化为大狮子,小犬化为小麒麟。 黄斑墨画不尽,化为猛虎进山林。步步连踪如雷吼,赶得百般野兽忙上径。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走不脱。” 陈安愣了一下,觉得这话语很熟悉,细细一想,记起这是师傅李豆花跟他说过的“开山口诀”。 山里有巫风傩俗。 巫风起于巫术。 远古的原始先民在生产力的低下、环境的险恶的中,力图找到一种神秘的超自然的力量,去解释和控制世界,首先找到的是巫术,希图通过巫术达到自己的愿望。 经过前些年的清洗,这两年事情少见了,不然经常在生活中能看到。 撵山中,也伴随着各种撵山巫术(法术)。 开山口诀,是封山口诀的解法。 所谓封山,就是懂这门道的人对某些地方施法,让人在这些地方打不到猎物,甚至根本就找不到猎物,像是被封禁起来一样。 李豆花说曾亲眼看在山里,有人在山里施加封山法术,他和几个撵山人在那片山里看见了一群野牲口,几人连放数枪,以为打到了,没想到跑去“牲口”倒下的地方去看,除了洒洒落落的血迹,地上就只有两只草鞋。 那时候李豆花还年轻,以为自己是遇到猎魇了,这地方被施了封山秘法,一帮人都信这些,只能空手悻悻而归。 还有李豆花和几个年轻人在别人村子的后山赶山羊,连续打了三只羊子。 收了猎物路过村子的时候,有个老巫师连连称赞李豆花,说:“你这个细娃有些道行”。 又走过没多远,路过旁边一户农家时,钻出来一个妇女:“你们枪响的时候,不知啥子原因,我给猪喂食时提的猪食桶竟然炸裂了!” 听到这话,一帮人心里都很吃惊,估摸着这是在斗法。那时候才十七八岁的李豆花还没什么社会经验,一帮子年轻人觉得事情不妥,赶忙转回去,以“遍山赶猎,见者有份”为由,送给那老巫师不少羊肉,感激他手下留情。 关于黑山、封山、开山等等有关术法,李豆花在拜师的时候,也学了不少,还曾亲眼见到自己师傅对着空气吹三口气,念了段口诀后,眼睁睁地看着师傅手里的柞木钉,变成一群蜂子,将为难他师傅的人蛰得落荒而逃。 也正是因为亲眼见过,李豆花才会对这些法术、口诀,深信不疑,也缠着师傅学了不少口诀。 但这些东西,想要深究,只是被告知只可意会,他自己从来没有用明白过。 这样的事情经历过不少,等到以后经验丰富起来,才渐渐弄明白,打了山牲却只看到草鞋,那是被人暗地里跟踪,瞅准机会掉包了。 那老巫师和那妇女,根本就是在唱双簧,目的就是为了分点他们打到的羊肉,故意吓唬他们的。 而他师傅将柞木钉变成蜂子蜇人,他是见一个年轻巫师使用的时候露出了马脚,才想明白,根本就是用早准备好的马蜂替换柞木钉的一个障眼法。 在这些事情上,李豆花其实也走了不少弯路,上过当,吃过亏,自此再也不信这些东西。 他是真心喜欢陈安这徒弟,没有像他以前的师傅那样,把事情弄得神神秘秘的,全盘给陈安说了出来。 当然,目的只是为了让陈安在撵山的时候,少上当吃亏,同时,也在告诫他:山里山外,都是江湖。 就像“遍山赶猎,见者有份”这话一样,真是的见者有份吗? 不过是为了让人不眼红,是舍小保大而已。 毕竟,诡诈的,喜欢耍手段动辄要人命的人,是真的不少。 此时苏同远站在山石上大声颂念开山口诀,陈安估计,他这是进山找不到猎物了,怀疑被人施了法术,而念的开山口诀,指望自己接下来能找到猎物,并顺利猎捕。 陈安听得想笑,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的这些口诀,还挺正式。 他也懒得管,不管怎么说,虽然不靠谱,也是个愿景。 苏同远念完,跳下山石,提着火枪牵着长毛狼狗继续顺着山坡往山里深入。 陈安见状,也没有去管他,领着猎狗往山里走,殊不知,刚走没几步,就听到对面山坡上传来苏同远的怪叫和狼狗的惊叫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61章 葫芦包 听到这声惊叫唤,不用想陈安也知道出状况了。 但同时人和狗都在怪叫,让他觉得挺诧异。 他现在所在地方被林木遮挡,看不见苏同远那边到底出现了什么状况,见上坡方向七八米处林木稍显稀疏,赶忙爬了上去,站在高处看向对面。 只见苏同远一路怪叫着在林木间狂蹦,手中提着的火枪都不知道扔哪里去了,双手不停地挥舞着,一副癫狂的模样。 而他领着的那条狗,早已经拖着牵引绳,远远地跑到前面去了。 大概是被山坡上的藤蔓绊了一下,他突然一下子扑倒在地,匆忙翻爬起来,干脆脱掉自己的外衣,怪叫着疯狂地甩动起来,四处胡乱拍打。 陈安这才看出来,他这是在驱赶什么。 略微想了下,大概明白苏同远应该是遭遇马蜂了,不然不会是这种情形。 但苏同远的做法,显然是不奏效的,没拍打几下就扛不住了,逼不得已,他继续往前跑。 然后,陈安看到他一头扎进一蓬茂密的灌木丛里,然后就没了动静。 这运气,真不得了! 刚念了开山法诀,就遇到了山货。 只是,他还是把握不住啊! 山里最怕遇到四样东西:黑娃子、野猪、毒蛇和马蜂。 这些都是让普通山民最头疼的野物。 尤其到了农历八月。 农村老人常说“七月马蜂八月蛇”,在农历七八月份左右,是毒蜂和毒蛇肆虐的季节,因此赶山路或者外出干农活的时候,需要格外小心这些毒物。 当然,对于撵山人而言,它们都是宝贝。 陈安知道马蜂的厉害。 这玩意儿可不像蜜蜂那样温顺。 它们稍微受到惊动,立刻蜂拥出来,发现得快,及时躲避还好,若是发现得慢了,马蜂跟着人穷追不舍,发动疯狂的攻击,把人团团围住,分分钟就能螯上几十下。 而且,作为蜜蜂的天敌,马蜂的毒性可比蜜蜂强烈得多,抗性不太好的人,被蛰上十多二十下,那是会要了人命的。 更要命的是马蜂不像蜜蜂。 蜜蜂螫人之后自身也会死亡。 马蜂的螫针不会脱落留在人体内,因此一只马蜂就能反复攻击。如果说蜜蜂的螫针属于一次性武器的话,马蜂的螫针则是能重复利用的。 这是它的防卫武器,也是猎杀工具,凶猛得不得了。 就连陈安,对待马蜂,都会非常的谨慎。 见苏同远钻进灌木丛里没了动静,陈安立刻领着猎狗朝着下边山坡快速滑了下去,准备到对面看看。 好歹是一个村子的人,现如今陈安又对他们家有了些改观,别说是认识的人,就即使在山里碰到陌生人遭难,该帮的还是要帮一下。 谁都有在山里出状况的时候。 陈安倒是想走快一点,可越是往下边的山沟,灌木、藤蔓、荆棘就越多,有的地方,人想钻过去都困难,不得不动用柴刀,一路上披荆斩棘,生生清理出能让人钻过去的地方才行。 好不容易到了对面,离着苏同远藏身的灌木丛还有七八米远,他就已经能听到那里传来的低沉嗡嗡声,如同轰炸机一样。 等走近一看,果然看到灌木丛上面还有六七只三四厘米长的马蜂在盘旋飞舞。 从陈安下坡到抵达这里,少说也过了十分钟左右了,这些马蜂居然还在。 虽说马蜂凶猛,但好歹也追着苏同远跑了几十米了,过了这么长时间,螯不到人早就回去了,现在还在,这是被惊扰得很严重才会出现的状况。 透过灌木丛的枝叶缝隙,陈安能看到苏同远缩在灌木丛中,用衣服包裹着脑袋,一动也不敢动。 见灌木丛上面乱飞的马蜂没多少,陈安倒也不惧,从旁边一棵灌木丛上折断一根枝叶拿着,上前朝着那几只他一靠近就迎面飞扑而来的马蜂几下拍打,将它们打落在地,趁机一脚上前,直接踩死。 把几只马蜂清理干净后,陈安才出声喊道:“远哥,没得事了,赶紧出来!” 苏同远动了一下,满脸惊悸地掀开捂着脑袋的衣服,稍微感受了一下,似是没有听到马蜂乱飞的声音了,他这才战战兢兢地钻出来。 陈安看到他脸上,至少有三个地方被蛰,左边眼睛皮上一处,嘴巴上一处,还有右脸上也挨了一下。 就这十分钟的时间,他左边眼睛已经肿得眯成一条缝,嘴唇翻卷起来,如同香肠一样,还有就是右脸,也肿起来一大块。 “你这是啷个回事哦?”陈安见他行动无碍,接着问道:“刚刚在对面山梁上看见你还又喊又叫的,啷個一转眼就弄成这种样子。” “我从那边山坡上过去,没注意树蓬蓬里面有个葫芦包,顺手拉了下树枝借力,结果就把藏在里面的葫芦包弄裂了,葫芦蜂一下子就窜出几十只,一下子,连人带狗都被螯了,我见情况不对,赶紧掉头就跑,这些葫芦蜂紧追不放,又挨了好几下!” 苏同远说话都不利索,肿着的嘴巴都不听使唤,看上去喜剧得不得了。 陈安别住没笑:“也不小心点!” 马蜂,是不少毒蜂的总称。 有不少种类,有的在草木上采腐木和树浆筑巢,有的地下挖洞建窝,种类不少。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而苏同远所说的葫芦蜂,算是山里最常见的马蜂之一,也有几个种类。 它们早春的时候在地下土洞、树洞中建造蜂窝,等发展到一定群势,也在五月份左右开始从土洞中出来,在树上筑巢。 蜂巢常常做成椭圆形,挂在树上如同一个葫芦一样,因此也被叫做葫芦蜂,而它所筑的巢被叫做葫芦包。 发展到农历八九月的时候,是葫芦包最强大的时段。 到了这个时候,一个葫芦包,最小也有水瓢大小,群势特别大的,能有个背篼那么大,里面进出的葫芦蜂,少的一两百只,大的有上千只。 等到了霜降,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这些蜂也渐渐进入颓势,新孵化出的蜂王完成交尾后,钻进腐木或是杂草缝隙中越冬。 越是大的马蜂,攻击性越强。 葫芦包上随时有警戒的葫芦蜂爬来爬去,有的时候,从附近经过,也会发起进攻。 苏同远这样直接将蜂巢扯裂开来,那是非常严重的惊扰了,难怪被追了那么远还不肯放过。 “你也是真够倒霉的,被螯了几下?严不严重?” “我也不晓得被螯了几下,脑袋上,脸上,手上,背上,脖子上都有地方被蛰了,我现在都感觉脑阔都有点昏了!” 陈安听得忍不住咧了咧嘴,听他这么说,估摸着少说也被螯了十来下,这事情挺严重,尤其脑袋上就被螯了好几下,那是最要命的地方。 “走,我送你回去……赶紧上医院打针!” 才这么一会儿就头昏了,这还得了。 葫芦蜂的毒性都还没有完全发作,这要是拖下去,那还得了。 陈安也顾不得去看那群葫芦蜂了,见他确实有些摇晃,赶忙伸手拽着苏同远的胳膊,搀扶着他往回走。 走了几步,苏同远忽然又停了下来:“我的枪还没有拿!” “你放在哪里了?”陈安问道。 “刚才突然被蜂螯,顾着跑,被我随手扔蜂窝边了。” “你在这里坐起,我去帮伱拿回来!” 陈安扶着苏同远在地上坐下,转身往回走。 四只猎狗纷纷往前跑,被陈安给叫住,冲着它们发出指令:“坐!” 几条猎狗纷纷坐了下去。 跟着,陈安又发了一条指令:“定!” 定,就是让它们不动的意思。 陈安在训练的时候,也用了一些刷视频时看到的训练警犬的指令,简洁明了。 他平日里没少使用这些指令,几条猎狗中,招财和进宝跟着陈安的时间最长,面对这些指令,已经能做得很好,来福和如意要稍微欠缺一些。 单就一个“定”的指令,招财和进宝能保持十多分钟不乱动,但来福和如意,现在不超过三分钟就开始不安分了。 本就是喜欢在山里到处流窜的野狗,能接受这些指令并保持一段时间,已经很不错了,他相信随着相处的时间久了,几条猎狗适应后,能做得更好。 主要是面对的是葫芦包,陈安生怕它们一路跟过去,再次招惹到,人和狗被螯了,都不好。 那条苏同远领着的长毛狼犬就是最好的例子,被葫芦蜂蛰了,也只有怪叫的份。 跟了苏同远也有一段时间,长毛狼狗不像最开始那样,有点什么不利的情况,只顾着自己逃,现在被葫芦蜂螯了,倒是没有跑太远,就在旁边站着,只是不停地用爪子去挠着自己肿大了不少的脸,呜呜地哼叫着,显得很难受的样子。 在几条猎狗定住以后,陈安快步往回走,时不时还能看到有葫芦蜂嗡嗡地飞过,再走近一些,嗡嗡声变得嘈杂,循着声音看过去,只看到一蓬茂密灌木丛顶上有十来只葫芦蜂飞舞,一眼看去,还真不容易看到。 那蓬灌木上面,缠绕着密密麻麻的葛根藤,被遮掩得严严实实,他还是在靠近一些偏着头从缝隙中看进去,才看到树丛中藏着黄生生的一团东西。 看到这玩意的时候,陈安都忍不住在心里暗呼一声“好家伙”。 这葫芦包的直径,得有他合抱那么粗,放眼整片山岭,这么大的葫芦包也算是少见。 陈安又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一些,细细一看,被苏同远拽动树枝,葫芦包的外壳裂开大半,能看到里面层层堆叠的蜂脾,大大小小有十四五盘,也能看见上面白花花的蜂蛹封盖,蜂蛹非常饱满。 他估摸着,这一群葫芦蜂剿了,蜂脾带回去,能挑出好几斤蜂蛹。 这是非常不错的东西,只是,在冯学恩给他的单子上,似乎并没有蜂蛹。 也不知道他收不收。 如果不收,弄回家里,到时候油炸出来,那也是绝好的下酒菜。 果然,苏同远的运气,就是不一样。 陈安决定,把苏同远送回去以后,就来搞这个葫芦包。 刚被惊动过,这些葫芦蜂最是敏感的时候。 他在地上扫视了一下,找到苏同远扔在地上的火枪,轻手轻脚地又靠近一些,见葫芦蜂又嗡地一下飞起来几只,他赶忙一把捡起火枪,掉头就往山林里跑。 身后有嗡嗡声紧跟而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62章 两个小馋猫 陈安不敢有丝毫大意,一路往上边密林里钻进去,一口气跑出二三十米远,才在一蓬灌木丛边蹲下,细听发现没有葫芦蜂跟来的嗡嗡声,这才起身,提着捡拾回来的火枪朝着苏同远走了下去。 就这么短短四五分钟的时间,苏同远整个脑袋似乎又大了一圈,看上去越来越像一团和得脏兮兮的正在快速发酵的面团。 陈安看到苏同远变得大汗淋漓,呼吸也显得越发急促,连忙问道:“你感觉啷个些?” 苏同远费劲地回了一句:“我觉得胸口闷得发慌!” 陈安意识到,这些症状并不是进化成青蜂侠的前兆,而是毒性在不断扩散,不尽快就医,说不定真的会很麻烦。 苏同远的体质似乎对蜂毒非常敏感,这样的人,往往被马蜂螯一下,产生的症状比一般人要强烈的多,也危险得多。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爬最高的树,游最深的海,喂最大的鲨鱼,跳最高的楼,睡最晚的觉,这都不算什么,真正的猛士,是捅最大的马蜂窝! 很显然,苏同远跟猛士搭不上边,他是真正的倒霉蛋,走个路,无意中的一次拉扯,就能捅到那么大的一個马蜂窝。 陈安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搀扶着两只眼睛都肿成咪咪眼的苏同远,趁着他还能走,赶紧回村子。 还好,这里离村子也没有多远,找到山道往回走,也就不到半小时就回到了大村子。 此时,正是上工的村民从田地里回来的时候,看到陈安搀扶着走路都打踉跄的苏同远来到皂角树场子上,扶着他靠坐在皂角树下,看到的人纷纷围拢过来。 “啷个回事哦?” “这是被蜂螯了蛮?” “整个人至少一哈子胖了三十斤以上,你这是吃了啥子哦,长那么快!” …… 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更有人幸灾乐祸地取笑。 陈安没心情跟他们冲壳子,见到宏山她老妈许少芬扛着锄头顺着土路从远处走来,他赶忙穿出人群,朝着许少芬跑了过去。 “嬢嬢,有没有看到苏同远他老妈?” “看到了,刚才跟我一起回来的,路上看到地里边的猪草,说是要去揪两把,我就先回来了……啷个着急忙慌嘞,是有啥子事蛮?” “我上山遇到苏同远被葫芦蜂螯了,螯得很严重,我看他那样子,得赶紧送医院!” 许少芬被吓了一跳:“我去喊吴巧花!”她转身就跑。 陈安则是跑回皂角树下,见苏同远连坐都坐不住了,估计要去医院也走不动,赶忙张罗人手准备牛车。 等到吴巧花惶急火燎赶到的时候,陈安已经让人帮忙往牛车里塞了些松毛,将苏同远放牛车上。 见自家儿子已经喊着都没多少反应了,吴巧花也不敢耽搁,请人赶着牛车小跑着赶往公社。 陈安没有跟去,能做的也就这么一点忙,跟去了也没用。 他提着枪返回的路上,遇到了回来的宏山。 宏山也看到牛车里拉着的苏同远,只是吴巧花走得急,来不及问,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他这段时间没有上工,就跟村里的石匠师傅,扎在麻柳坡准备盖房子的材料,一膀子好力气,倒是个提着大锤招呼那些石头的好手。 见到陈安,他随口问道:“狗娃子,苏同远和他老妈是啷个回事,晓得不?” 陈安简单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听到宏山目瞪口呆:“这龟儿也实在是太倒霉了……话又说回来,他是从哪里学来得开山口诀?还弄得神神叨叨的?” “我也不晓得!”陈安摇头。 类似这些东西,一般的人还真不容易接触到。 陈安初步怀疑,苏同远应该是遇到了个有些巫猎传承的人,但他对这些东西没兴趣,也不想知道。 “那葫芦包大不大?有没得啥子想法?” 很显然,从每一年吃蜂蛹的季节幸存下来的人,对捅马蜂窝的执念由来已久,宏山也不例外,对那个葫芦包充满兴趣。 山村里有一种童真,不是小的时候在雪地里支起一个簸箕撒上几颗苞米捉斑鸠; 也不是小伙伴在竹林里刨竹溜子的时候,看着窜出洞的竹溜子在你不敢下手,我也不敢下手,生怕被反咬一口的犹豫中,眼睁睁地看着竹溜子跑掉; 而是在一个午后,捅了葫芦包被葫芦蜂螯得哇哇叫,好不容易跑脱后的你怪我和我怪你。 陈安和宏山,小的时候一起捅过马蜂窝,长大点以后,也没少一起烧蜂。 冒天下之大不韪动马蜂窝的念头的人,除了对蜂蛹的垂涎,一定还患上了被蜂蛰的受虐癖。 陈安和宏山对蜂毒的抵抗能力还算不错,被螯上两三下,也就肿那么两三天就消了,主要是两人都有不少实战经验,对他们来说,就是简单粗暴的一把火就能搞定的事儿。 蜂蛹,那是山里最难以忘怀的美味,最大的缺点就是挺费油。 两人没少因为这事儿,被家里长辈责骂过,虽然油炸出来后,他们也吃得很香,吃得很猛。 “肯定有想法撒,那葫芦包有背篼那么大,蜂蛹非常满。” “这下得吃了……晚上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白天去烧蜂,陈安不想冒这种风险,尤其是一个外壳被撕开的葫芦包,稍微有点动静,一下子就能涌出几十只蜂,防不胜防。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但晚上不一样,葫芦蜂看不见,去烧的时候比较容易躲避。 有宏山照应,那也是极好的事儿,万一不小心被蛰严重了,也好有个帮忙的人,别的不说,打个手电照一下亮也是好的。 “那晚上我等伱……不过先说好了,弄回来以后,我先送去镇上,看看有没有人收,能换成钱最好,不能换再拿回来弄了吃。” 还是钱要紧。 宏山自然也不例外,尤其是他家里还在忙着盖房子,正是紧要用钱的时候。 如果能卖出去,陈安撵山的目标又能多一个,这正是吃蜂蛹的季节。 山里的马蜂很多,不管是土里的还是树上的,陈安和宏山都能搞。 如果能赚钱,将会是不小的收获。 当然了,那些在高树尖上和悬崖峭壁上的马蜂窝,陈安绝对不会去动,这年头没有防护服,爬到树上、悬崖上去捅马蜂窝,那跟玩命没什么区别。 后世不少穿着防护服以掏马蜂赚钱的人,时有听闻被蛰死或是摔死的。 陈安不想去冒这种险。 约定好时间,宏山忙着回去吃饭,陈安也往家里走。 到了家里面,看到陈子谦在柿子树下抽烟,陈平在柴房边砍柴。 陈子谦见到陈安,上下扫视了他一眼,又瞟了眼趴到狗窝边休息的四条猎狗:“事情办完了?” “还算顺利!” 陈安走到柿子树边,将双管猎枪放在一旁靠着,在柿子树根脚坐下。 在屋里帮着瞿冬萍做饭的耿玉莲听到外面说话,到门口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冲着瞿冬萍说了一句:“幺儿回来了,多弄点饭!”然后端着菜出来,准备到屋子边的水沟去洗,路过的时候顺便问了一句:“啷个去恁个久?” “有点事情耽搁了一下!” 他本想将冯丽荣的事情顺便说一下,想了想,觉得还是先找机会跟冯学恩碰个头,把事情进一步确定了再说。 耿玉莲也没有多问,自顾自地忙着去洗菜了。 一家子回来得早,应该还没注意到苏同远的事情,陈安也就随便提了一嘴,身为生产队长,陈子谦有必要知道村民的大概情况。 听到陈安说苏同远被马蜂螯了,陈平也凑了过来,跟着问东问西,他倒是挺在乎自己这个玩伴。 听完后,他摇摇头:“希望这龟儿不要出事。” 陈子谦瞟了他一眼:“所以说,幺儿不让你跟着撵山是有道理的……你看看苏同远,自己不懂撵山,只晓得别个进山轻松,就弄把火枪,捡条狗就往山里钻,就以为能做了。 前段时间才被黑娃子挠,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想着往山里钻,看这次他长不长记性。 这娃儿一点都不踏实,舍不得苦,没得能耐,还尽是想着这些便宜事,天天好高骛远想着一下子赚笔大钱,两次了,差点把命折在山里。” 一句话说得陈平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只能闷着头回去,继续砍柴火。 陈安四下瞟了一眼,没见到两个小侄女,于是问陈平:“哥,两个幺儿嘞?” “在屋头!”陈平随口说道。 陈安提了猎枪进屋,四下一扫,还是没有看到,于是又问瞿冬萍。 瞿冬萍说道:“在房间里,不晓得在干啥子,跑进跑出的。” 陈安点点头,到橱柜边去将里面的麻糖拿了出来,入手一看,那两斤麻糖已经少了小半了,顿时猜到,两个小家伙肯定是早发现这些麻糖了,应该是躲在房间里偷吃呢。 “这些麻糖留给两个幺儿吃!” 他将装麻糖的布袋子递给瞿冬萍。 瞿冬萍打开了看了一眼:“啷个舍得花钱买那么多哦?” “别人买给我的,没花钱!” 陈安笑笑,然后回头冲着陈平他们两口子的卧房喊道:“两个小馋猫,赶紧出来!” 不多时,两个小家伙探头探脑地出现在从隔壁房间的门口。 陈安一看她们黏糊糊的嘴巴就确定她们偷吃了,于是过去将她们拉了出来,见她们小手藏在背后,神色显得有些惊慌,转到身后一看,见两个小家伙手里都抓着被啃咬得黏糊糊的麻糖。 他揉了揉她们的脑袋,柔声笑道:“本来就是给你们吃的,慌撒子嘛。麻糖不能多吃,对牙齿不好,以后每天只能吃两三块,晓得不?” 听陈安这么说了,她们神色才变得轻松起来,纷纷点头。 “好了,糖吃完了去把手和脸都好好洗一下,不要抹在衣服上了,洗不下来……去耍!”陈安交代道。 两个小家伙这才把糖塞嘴里嚼着,欢快地跑了出去。 吃过饭以后,陈安也没有急着进山了,暂时没什么事儿,他前往麻柳坡,帮着宏山干些盖房子的杂事。 陈安建房的时候,宏山一家子没少在得空的时候来帮忙,这个人情自然得还。 一直忙活到傍晚,两人各自回家吃饭,陈安将准备带去的工具行李放背篼背着,提着猎枪,领着四条猎狗,前往大村子场子边,跟宏山碰头后,两人趁着天还没黑,快步赶大村子往北边的山里去烧马蜂。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63章 小贼 大巴山森林覆盖面积广,崇山峻岭中山花遍野,优质的自然环境,为野蜂提供了充分的食物和生长条件。 秋季蜂蛹长得只只肥壮,正是大自然赐予美味的时候。 陈安和宏山两人赶到葫芦包所在地方时,天色还没完全黑,到蜂巢边一看,宏山也忍不住惊叹:“啷个会有那么大的蜂包?” 说归说,刚一靠近,裂开的蜂包里立刻爬出十多只葫芦蜂,那警觉的样子,还是让他识趣地往后退了七八米远。 到了这个时候,葫芦蜂都还没有完全归巢,时不时还能听到低沉的嗡嗡声从周边飞来。 “啷个搞?”宏山问道。 “蜂包是裂开的,如果没有裂开,直接用火药烟熏,把蜂子熏昏了就能直接拿,但是现在,这個只能烧!” 这是陈安觉得眼下最靠谱最安全的方法。 “等一下让我来,你给我照亮。” “要得!” 两人从不远处的松树脚搂来一抱松毛,就在旁边不远处坐着等天黑。 趁着这个时间,两人用麻绳将裤脚、袖口和衣领都给拢上,防止火烧的时候,葫芦蜂钻进衣服里,那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两人都不想体会。 等到天完全黑下来,也到了行动的时候。 陈安打开手电筒照着,和抱着松毛的宏山轻手轻脚地靠近。 还距离两三米远,忽然听到葫芦包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跟着有嗡嗡声响起。 陈安赶忙将手电关掉。 这群葫芦蜂白天被惊扰过,现在哪怕入夜了依然敏感,稍有异动,立刻变得警惕无比。 而且,陈安和宏山都很清楚,这种时候,葫芦蜂那是哪里有光就往哪里扑,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扑来的葫芦蜂螯上一下。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等了一会儿,也不开手电了,小心地摸索着又往那个灌木丛靠近一些。 天还亮着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仔细观察过,决定将点燃烧旺的松毛直接放到蜂包裂开的地方,那样能保证爬出来的葫芦蜂立刻被火烧掉翅膀飞不起来,或是直接被烧死。 不然的话,一旦让葫芦蜂飞出来,乱飞乱撞,还有不少散落在周边的枝叶杂草上,那是被碰到就螯,防不胜防。 而翅膀被烧掉,它们就只能爬了,一时间也爬不了多远。 在摸到灌木丛边等着以后,宏山将抱着的松毛放在地上,掏出火柴:“狗娃子,准备好了!” “上撒!”陈安笑道。 他再次打开手电,用手拢着光,照着宏山擦着火柴,将松毛点燃。 松毛易燃,火很快就烧得旺起来。 见到火光,葫芦包里的蜂子一下子变得躁动起来。 宏山不敢有丝毫犹豫,这种时候也犹豫不得,动作稍有迟疑,立刻就有不少葫芦蜂冲出来,那就麻烦了。 他抓起点燃的松毛,借着火光,直接一下子塞到葫芦包的裂口处。 紧跟着,他手脚麻利地将其余松毛借着燃烧的火点燃,塞到葫芦包周围。 一时间灌木丛中,火光变得热烈,将整个蜂包包住。 只听得噼啪声声作响,那是爬出蜂包的葫芦蜂被烧得炸开的声音。 葫芦蜂不断地从蜂窝里冲飞出来,又被火烧掉翅膀后掉落在地上,到处乱爬。 宏山忙着往火里添加松毛,让火烧得更旺的时候,陈安则是打着手电,将那些掉落下来,在地上四处乱爬的葫芦蜂见一个踩掉一个,不然一旦爬到身上,隔着衣服,照样螯人。 他还折了枝叶,将偶尔从间隙中飞出,落到旁边枝叶上可能会被碰触的葫芦蜂也打落踩死。 在这种时候,陈安其实挺希望能有一套防护服。 这些葫芦蜂是用来泡酒的好材料,这样弄,属实有些浪费。 可条件有限,也只能采用这种粗暴直接的法子,不考虑这些葫芦蜂了。 蜂包本就是葫芦蜂采集腐木和树浆粘连而成,每天风吹日晒,也是干燥,很快被火连着烧着。里面包裹着的蜂脾也显露出来。 宏山不断地添加松毛,火力凶猛,很快连着灌木丛的枝叶也一并点燃。 花了四五分钟,眼看那些葫芦蜂成虫被烧得差不多了,宏山在旁边拢了一堆小火,然后直接上手,将蜂巢饼一块块取下来,把上面趴着的被火烧掉翅膀或是火烟熏昏的葫芦蜂扫在火里烧掉。 还有不少葫芦蜂,干脆直接把脑袋插入巢眼中,只露出一个屁股在外面,这东西暂时不用管它们。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最底下的一个蜂巢饼,巢眼要大得多,在里面安放的都是未来的蜂王,密密麻麻的,巢饼不大,但也安排了至少两百个蜂王。 这些蜂王如果孵化出来,完成交尾成功越冬,到了明年,一个蜂王那就是一个蜂群,一百个,那就是一百群,它们的繁殖扩散能力非常的强。丝毫不用担心山里会缺少这玩意儿,感觉就怎么都弄不绝。 在宏山摘取蜂巢饼装袋子里的时候,陈安则是打着手电,注意着落到两人身上的葫芦蜂,及时清扫。 两人配合默契,没有被螯到,也没用多长时间,就把所有蜂巢饼取出来装袋。 在宏山提着收获退让到一旁后,陈安将燃烧的火堆和灌木丛的火扑灭,这才收拾东西装背篼里背着,叫上宏山一起往回走。 宏山很高兴地说:“这些蜂儿好满,感觉全部挑出来,少说也得有十斤往上!” 陈安肯定地点头:“背着挺沉,肯定有……希望明天能卖出去,要是能卖出去,价格还不错,我们哥两倒是可以在这段时间上山多弄上一些。” “希望能卖,找这个东西比蜜蜂还好找些,一天上山找个两三个不成问题。”宏山也充满期盼。 “这树蓬蓬被烧成这样了,明天有经过的人应该能一眼就看出来,离村子太近了,不然那些散蜂没了蜂包,螯人更厉害,希望不要有人再像苏同远那样撞过来,不然够受!” “管不了那么多,遇到了只能说他们倒霉。”宏山挺无所谓。 事实也是如此,山里人有不少人会弄蜂包,只要取走蜂巢饼,谁还管接下来的事情,要是进山不仔细点,误打误撞闯进去,惊动暴怒的散蜂,也只有自认倒霉的份。 两人回到大村子,宏山这段时间忙着弄房子的事儿,挺忙也挺累,也就没有去陈安家串门的想法,忙着回去睡觉。 陈安背着东西回到家里,想着明天早上要去黑市场,也是简单跟家里人随便聊了几句,叮嘱两个侄女不要乱动蜂巢饼,担心里面那些脑袋插巢眼里还活着的散蜂爬出来螯到她们,然后也早早地去睡下。 第二天早上四点左右,他早早起床,然后背着东西,领着四条猎狗赶往黑市场上。 他不清楚冯学恩的馆子里要不要这东西,就在黑市场上放下背篼等着买主。 黑市场的人比以往又多了些,也有人上前询问,见是蜂蛹,有不少人意动,都夸好吃,只是又舍不得给价,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见冯丽荣挎着背篼来到黑市场。 冯学恩在县城里,往返一趟有不少路程,收购野味的事儿,主要还是交给冯丽荣张罗,然后找人托运回去。 冯丽荣在黑市场上逛了一圈,很意外地看到陈安,立刻兴奋地跑过来:“你啷个又来了?” “这话说的好像见到我一点都不高兴一样!”陈安咧嘴笑道。 冯丽荣瞟了眼周围,见没人注意这边,握着拳头锤了陈安一下,这才笑着问道:“这次又卖啥子?” “昨天回去,在山上遇到个不小的蜂包,我就摘下来了,看看在黑市场上能不能卖出去。” “我老汉馆子里没有卖过这个,我也不晓得到底能不能卖……蜂儿是好东西,要不这样,我请人带回去,让我老汉告一哈,如果好卖,价格还可以,我来跟你说!” 到现在还卖不出去,对于陈安来说,除了带回去自己弄来吃,也没有别的用途。 尝试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大自然的馈赠,是最芳香可口的美味,相信有识货的人。 万一要是能搞,价钱也好,那这个秋季就能挣不少钱。 关键是量大,到山里专门找蜂包的人也不多,只要弄回来,所能赚的钱,绝对不比打麂子,刨竹溜子,打野鸡、斑鸠赚得少,甚至比打香獐子还赚钱。 一个阴干的麝包,在这年头的收购价格也就几十块钱而已。 想要找到一只香獐子,可不容易,那得花不少时间。 而且,找蜂包跟撵山打猎并不冲突,都是可以同时进行的事儿,见到什么搞什么,只是多了一个可卖的东西而已。 “那就告一哈嘛!”陈安非常乐意尝试:“如果卖不出去,就让他们自己留下来吃,就是在吃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有的人不适应,吃多了身上会痒,会起疙瘩,那可难受,你要记得给让人给你老汉叮嘱一句。” 各人体质不一样,蜂蛹虽然是美味,是不折不扣高蛋白的东西,营养也很丰富,但有的人会蛋白质过敏,还是不能多吃。 冯丽荣笑道:“我晓得,当我这些年在山里是白活的蛮?” 她四下看了眼,看向挑着担子卖抄手的小摊,伸手拽了拽陈安的袖子:“走,我请你吃抄手!” 陈安也不客气,提上自己的背篼,跟了上去。 抄手,这是一种类似于馄饨的小吃,以方块面皮包肉馅,煮熟后加清汤、红油和其它调料就可以食用,柔嫩鲜美,汤汁微辣浓香。 关于为啥被称为“抄手”,主要有两种说法。 第一种说法是,从“抄手”的外观来看,很像一个人把手抄在胸前的形象。 第二种说法,是因为“抄手”皮薄,抄手之间,就煮熟了。 坊间流传过一个故事:曾经有个人问卖抄手的老板,为什么馄饨在蜀地要叫“抄手”。老板也不正面回答,只是将抄手往煮开的锅里一扔,而后便把双手抄在胸前。一分钟后,老板一边将碗端给食客,一边吆喝“抄手二两好咯。” 冯丽荣花了四毛钱,点了两碗红油抄手,在摊主弄好后,两人蹲到一旁,吸溜吸溜地吃了起来,吃一口就偷偷地看着彼此笑笑。 此时的眉来眼去,像极了得手后又不敢光明正大的小贼。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64章 上工是不可能上工的 陈安今天过来,还有一件事情要忙,那就是买月饼。 今天中秋了。 在这年头的月饼,更像是一个奢侈品,只有到了中秋节,供销社里才有月饼卖。 物资供应还不充沛,月饼的供应量也很少,常常要费不少劲才能用粮票买上月饼。 在此之前,还需要专门的糕点票或是饼干票才能买。 市场上月饼的种类很少,有自来红、自来白、提浆等。提浆,提的是糖浆,只用简单的面粉、糖浆、麻油等去调和而成,做起来相对简单。 陈安也记不清现在供销社的月饼有些什么种类。 他手头有钱,冯丽荣收购野味的时候,也经常有人需要用野味换粮油布票等东西,她自己带着有,陈安也算近水楼台先得月,打个招呼就能换来。 两人吃过抄手,陈安陪着冯丽荣出了小镇到路边等运送青杠木炭的马车。 这年头可不流行排队,都是等着供销社开门,然后一股脑地挤进去,谁先抢到柜台边谁先买,就这还要看售货员的心情,她想先卖给谁卖给谁,一阵乱哄哄的,实在吵得影响心情了才会大吼一声:“排队!” 所以,陈安这个时候并不急,等供销社开门还有一段时间,完全可以等把东西交托出去再去挤。 虽然供应量不足,但一时半会也卖不完,毕竟,也不是谁都买得起,还有不少人也就是在家自己弄点蒸糕,或是做顿稍微像样的饭菜完事。 这次要买的月饼、糖果之类的东西不少。 陈安准备给师傅李豆花送上两個,给上辈子教自己竹篾编织的篾匠送点,还有宏山家,当然,这肯定也少不了宁家爷仨的。 这次送木炭的人来得比较晚,冯丽荣将收到的野味交托给他以后,也没有急着回去,兴奋地跟着陈安往镇上的供销社跑,等两人到那里的时候,门口已经等着三四十个人,还有不少人从镇上四面八方地赶来。 正好赶上供销社开门,陈安和冯丽荣两人被背篼往旁边门口一放,立马跟着往里面挤。 不经意中,陈安忽然发现自己手里塞进来一只小手,低头一看,正是冯丽荣的。 他心里一热,赶忙拉紧,带着她一起往里面挤。 这多少有点坐公交车被挤得双脚离地的感觉,场面实在吵闹,连陈安都开始怀疑,这年头的人都这么有钱了吗? 但其实,他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尤其是身后的人儿,紧紧地贴在自己背上,每一次肢体的碰触,都能让他有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好不容易挤到柜台边,陈安一扫之下,发现月饼种类居然不少。 在陈安的记忆中,前两年的月饼,大都是包瓜子仁、青红丝和芝麻等馅料的 能吃上一块过上十多二十年并不怎么受待见的“五仁月饼”,就能让所有人羡慕。 而现在,柜台上摆放的月饼还是以青红丝馅料的为主。 青红丝,顾名思义,就是青色和红色的丝,叫“红绿丝”似乎更加准确一些。 这玩意儿,其实就是橘子皮洗干净后,切成细条,然后加入澄清的石灰水泡出来,让橘子皮变得更硬更有嚼劲,泡到清洗出来尝不出苦涩味道为止,然后一部分染成红色,另一部分染成绿色。 在食用色素还不发达的年代,通常用的是红曲米和菠菜汁。 最后加糖腌制、晒干,就成了糕点里的青红丝。 在这年头很多糕点里边,都有青红丝的存在,什么芙蓉糕、麻花、千层油糕……甚至连元宵都曾有过青红丝馅儿的。 只看这个做法,青红丝根本谈不上珍馐美味,糖腌的橘子皮,再难吃,也难吃不到哪里去。 在这多长时间吃不到一次甜食的年头,依然不妨碍它们成为很多孩童的心头好,毕竟很多人连这玩意儿都吃不上。 但在后来,这玩意儿成了很多人童年的噩梦。 原因只有一个,很多时候吃到的青红丝,连橘子皮都不是。 橘子皮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橘子也不是一年四季都有,总不能工厂没有橘子就不开工了。 于是人们发现,不仅橘子皮能当青红丝,西瓜皮、萝卜皮、冬瓜皮、芥菜……许多原料染色之后都能做成青红丝,工艺也都大同小异。 尤其是在物质没那么充裕的年头,五仁月饼里的坚果没多少,但青红丝一定少不了,很多人的童年噩梦就那么诞生了——“配色艳俗”“一股塑料味”“永远都咬不动”,这是在过上些年物资充沛手头有钱以后,人们对它的评价。 大概唯一的好处就是青红丝、冬瓜条加上大块冰糖馅饼的料特别足,质地很硬,一块月饼就可以啃半天。 让陈安意外的是,今年除了五仁月饼,还有莲蓉、豆沙这样的“奢侈品”。 他也豪气,一下子花了十三块钱的钱和粮票,挑着五仁、莲蓉和豆沙这些好的月饼都卖了一些。 当然,也少不了那种有小盆大小的豆沙馅的荞麦月饼。 这才是一家人围坐桌前最好的东西。 一家有几个人,一个圆圆大大的荞麦月饼均匀地分成几块,然后一人分吃一块,一个月饼将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概念,演绎得淋漓尽致。 好不容易将月饼到手,一转身,陈安看到冯丽荣俏生生昂头看着自己的精致小脸,这一番拥挤,额头上都开始冒汗了,有着非常别样的韵味。 挤进来买东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想要退出去,却是更难。 尤其是冯丽荣,一点转身往回走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笑吟吟地看着陈安,抓着陈安的手握得紧紧的。 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吵吵嚷嚷地,销售员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吼了起来:“全都给老子出去,排队!”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等的就是这句话了。 外面的人不情愿地往后退,里面的人也在推推挤挤中,在两个销售员面前排成两队。 这下轻松了,冯丽荣终于犟了一下,将自己的小手抽离陈安掌心。 陈安忍不住笑了笑,领着前往别的柜台。 “还要干啥子?”冯丽荣小声问。 “我想给你买套衣服,还有头绳、发卡之类的小东西。”陈安可不会忘了她。 “买这些干啥子,我都有,还是把钱攒起。”冯丽荣摇摇头。 陈安认真说道:“我晓得你不缺这些,在这种小镇上的供销社,也不见得能买上啥子好的东西,但好歹是我的一点心意撒!” “那好嘛,随便买套便宜点的,太好了在村子里面也穿不出去。”冯丽荣想了想,欣然答应。 于是,两人到柜台边挑挑拣拣,都看中一套碎花棉布衣服。 原本陈安是想买的确良的,但后来想想,的确良只是在这年头穿着色彩更艳丽,看上去更时髦而已,而棉布衣服,向来是最好的,最起码穿着更温暖透气,也更舒服。 不像的确良,只要一出汗,就紧紧箍在身上,冬天穿着,上了床,晚上脱下来,第二天那股子冰冷,想要再穿上去都需要勇气。 花的钱不算多,连上布票,一套衣服,包括几个发卡和几根红头绳,一共就十二块钱。 就这么点东西,依旧能让冯丽荣满心欢喜,接过来以后,她将衣物小心折叠,放在背篼底上,陈安又将那些让她带回去的月饼也都放在她背篼里。 两人这才出了桃源小镇,一起往回走。 “那群蜜蜂还在不在?”陈安随口问起收养在宁家庆家里的那群蜜蜂。 “肯定在撒,我昨天回去都会蹲在蜂窝边看了好半天,那些蜜蜂昨天早上乱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到下午的时候,我就看到有的蜂子后腿上带着两团黄生生的花粉回来了,进进出出的,勤快得很!” “你倒是稍微离远点,不然会挨螯!” “我又没有招惹它,它才不会螯我嘞!” 不知不觉中,见四下无人,冯丽荣的小手又伸到陈安手心里,紧紧拉着。 这个胆大却偏偏很敏感的妹儿,在她小手抓紧陈安手掌的时候,陈安也不自觉地握紧,没一会儿,手心都捂出汗来。 两人都出奇的安静,就这么慢慢地走着。 那是陈安一直不曾有过的奇妙感觉,是那么的踏实、安心! 想来冯丽荣也是一样,一直握得紧紧的。 直到后面传来说话声,她才赶忙犟开。 走了没一会儿,见后面赶来的是吴巧花和苏同远,陈安干脆停下脚步等着。 吴巧花见到陈安,也加快脚步赶来,一到面前就冲着陈安感激地说道:“安娃子,我都不晓得要啷个谢你,要不是你,我家这个憨包娃儿,昨天怕是在山上就回不来了。” “说这些,就即使是个外人也要帮,何况还是一个村子里边的,再说,远哥跟我哥关系那么好,你要那么说,就见外了!” 陈安笑了笑,回头看向后边走得懒懒散散的苏同远。 从昨天早上到现在,都过去二十四小时了,大概是针水起了不小作用,他虽然还是眯眯眼,整个人也还像是被大锤敲变形了一样,但好歹看上去精神了很多。 “远哥的情况好点没有?” “好多了,昨天检查了一下,一共被葫芦蜂螯了十四下,送到卫生所,直接就是昏过去的,按照医生检查的结果来说,要是再送晚些,就有生命危险了……这狗日勒就是不听劝,不肯上工,老是想着往山里跑,钱赚不到个啥子,工分也一分没挣到。 老子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养了这么个儿子,在城头好好的工作能弄脱,回到家里又游手好闲的,都快混了一年了。 要不是他姐姐嫁出去,家里只有他这么个娃儿,老子真的想几耳屎把这狗日勒打死,一点都指望不上,还尽是添麻烦!” 吴巧花显得很恼火:“伱帮我劝哈这龟儿,不然我真的怀疑有一天他会死逑在山里边。” 陈安被说得笑了起来,他转头看向苏同远:“远哥,你就多听嬢嬢的话撒,撵山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一个不小心是真会要命的。” “兄弟伙,谢谢你这次帮了我大忙,多的我也不说啥子,以后看我做事就晓得了。你也莫劝我,上工是不可能上工的,我就铁了心撵山了,李豆花不收我,我自己也找了师傅,我一定得行!” 大概是觉得这样很尴尬,苏同远说完,撇下吴巧花,快步往回走。 “这狗日勒……你老汉那杂毛球事不管,老子一个人好不容把你拉扯大,容易蛮?别的不说,你为老子想想,弄得一天天担惊受怕嘞。要不是安娃子,你狗日勒早死两回了,还不长记性……” 吴巧花冲着苏同远大骂,见苏同远头也不回地越走越快,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打量了一下陈安身边站着的冯丽荣后,转头冲着陈安说道:“安娃子,我先走了!” 她说完,骂骂咧咧地朝着苏同远追去。 陈安无语的摇摇头,这一次,见两人走远,他伸手牵着冯丽荣的小手,继续往回走。 “这是啷个回事?”冯丽荣看着两人,笑着问道。 陈安将苏同远因狗得了工作,又因为吃狗肉把工作弄丢,然后还跟她说了苏同远跟吕明良封正虎去打黑娃子被坑和昨天被葫芦蜂螯的事儿,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就他这德行,还要出事!”冯丽荣听完后,如此评价。 陈安叹了口气:“说不好,这龟儿运气好得很,只是把握不住。”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65章 着火的茅草房 别人领着猎狗专门进山找山牲,接连几天见不到山牲影子的事情很常见。 但苏同远好像每次进山,总会有所发现一样。 被黑娃子挠了屁股那一次,陈安和宏山尾随在他身后,先是被他开枪惊出只香獐子,接下来又看到他跑脱的长毛狼狗被黑娃子追撵回来。 第二次就是这次山上,看到他念开山口诀,刚几步路就招惹出那么一大个葫芦包。 这到底是不是巧合,陈安也说不上来,只是有苏同远运气极好的这种感觉。 当然,陈安也并非完全瞎想。 陈平和苏同远交好,之前陈安觉得苏同远不靠谱,让陈平少搭理他。 但是自从苏同远屁股被挠,陈安和宏山帮他解除危机后,吴巧花的主动登门道谢加渐渐走近的关系,陈平和苏同远两人的交往,陈安也就没有再干涉。 在陈平面前,苏同远吹嘘最多的,莫过领着狼狗进山,在什么地方遇到了什么山牲没打中,又在什么地方追撵山牲没追上,或者是看到有叫不出名目的动物一闪而过。 不得不说,陈平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挺想撵山的,尤其是看到陈安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几乎想干什么干什么,感觉挺自由。 陈安能从他简单的一言一行中能感觉出来。 尤其是陈平从苏同远听说了一些山上的事情,回来总不忘津津有味地跟一家子说上一遍。 在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他那股子兴奋劲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陈安倒也能想明白,撵山的时候能见到很多新奇,也能遭遇很多惊险,对于陈平来说,就是新鲜和刺激,那是和平日里日复一日在做着差不多事情的枯燥决然不同的生活。 有这些想法很正常。 有的时候,陈安也在想,是不是让陈平也参与一下,但好歹是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亲兄弟,他还是比较了解自己这亲哥的。 平日里看着憨厚,但时不时总会控制不住地暴露出一些小毛病。 比如,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缺少耐性,偶尔还会发点小脾气,做事儿不果决,也在一些关键时刻豁不出去,事情不是很严重,但在撵山过程中,却会很坏事儿。 当然,很多人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包括陈安自己也是一样,都只是普通人,只是,陈安更懂克制,更有想法一些,加之好歹也糟糕地活过一辈子,心态更沉稳。 撵山,本就是人和猎物的较量。 出于保命的本能,在山中生存的野物,虽然很多时候看上去傻乎乎的,撞到人面前来了还不知道跑,但其实,它们比想象中敏锐谨慎得多。 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 陈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放弃领着陈平撵山的想法,当然,去刨竹溜子、打野鸡、撵长耳之类的小打小闹,还是可以在他有空的时候叫上一起玩玩。 至于进入深山,打那些猛兽,那是万万不能的。 还是让他过点安稳日子更好 也正是从陈平口中了解到苏同远进山的那些事儿,遭遇野物的频率太高,让陈安有苏同远运气很好却把握不住的想法。 当然,陈安对苏同远所说的那些是事情抱有怀疑态度的。 不过,他还真有想跟去看看验证一下的想法。 如果苏同远所说的那些是真的,那就有意思了。 刚刚在路上遇到,听苏同远的那些话,明显是有过这两次遭遇还不死心,还要继续这条路子,陈安心里其实挺期盼。 同时,他对苏同远口中所说的师傅,忽然有了兴趣。 方圆周边的村子里,没听说还有巫猎啊。 回去倒是可以让陈平帮忙探一探! 在岔往石河子村和岩房坪村的岔路口,陈安牵着冯丽荣的小手,哪怕觉得再舒坦,也到了放开的时候。 “安哥……明天还会不会来黑市场?”冯丽荣有些不舍地问,称呼变得亲昵起来。 陈安看着冯丽荣,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如果打到你老汉给我的单子上的那些野物我就来……总不能没事儿的时候,老是往镇上跑撒,虽说我也很想来……” 冯丽荣微笑着点点头:“我走了哈!” 说完,她转身背着背篼就走。 陈安看着她的身影,叮嘱道:“路上小心点!”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有啥子事情,记得来石河子村找我!” 冯丽荣回头看了陈安一眼,朝他轻轻摆摆手,顺着山道很快离开。 看不到人了,陈安才加快脚步往回走。 在岔往黑潭子村的岔路口时,他拐上两条路之间的山道,前往李豆花的茅草屋。 在宁家庆家里的时候,听到宁家庆去找过自己的师傅李豆花,想来这个时候李豆花应该也在家,就先顺道将买的月饼给他送过去。 谁知道,在能看到李豆花茅草屋的半坡山道上时,陈安被眼前看到的情形吓了一跳。 只见李豆花三间小茅草屋最右边那间的顶上正在着火,伴随着滚滚浓烟,李豆花正提着木桶,忙着往旁边的水沟里提水去泼。 陈安见状,赶忙背着背篼,领着四条猎狗顺着山道朝着山沟里狂奔。 到了地方,冲进院子里将背篼随手往旁边一放,本想去拿盆子帮忙端水灭火,却发现火势越来越大,又是从顶上烧开的,那个高度也不好浇灭,干脆跑到茅草屋左侧,将山墙上挂着的木梯子取下来,往屋檐上一搭,三两下爬到顶上,将着火的茅草给抽出来扔到院子里。 这木梯子是他去年帮李豆花换房顶茅草的时候用钉子简单钉制的,房顶上的茅草,也是他亲手接过李豆花抛上来的茅草捆,从下往上,一层层铺到顶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顶上用了破开的大竹子和下边的木头捆绑压着。 只要解开竹片上的铁丝,这些厚实的茅草,很容易就能抽出来。 倒也没多长时间,茅草房顶上着火的茅草被陈安尽数扔了下来,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没什么问题了,才慢慢滑到屋檐处,踩着梯子下来。 看着李豆花灰头土脸的样子,陈安忍不住笑了起来:“师傅,你这是啷個回事哦?” “这不是眼看要到中午了,准备拢火做饭撒,估计是拢火的时候,飞起来的火星子把顶上的茅草给点着了,我开始没注意,用铁鼎罐煮饭,然后到院子里处理今天早上在山里打来的金鸡,刚打理出来一只,一回头……哦豁,房顶给老子在冒烟……” 李豆花说得还有些搞笑:“给老子吓了一跳,赶忙跑进屋子里面把铺盖行李和锅碗瓢盆都搬出来,又忙着打水灭火,忙得老子上气不接下气。得亏是你来了,要不然今天怕是要被烧完,我得去找个山洞住。” 陈安看了看河沟边,放着个木盆,里面装着只已经被剥掉皮的金鸡,另一只是还在地上放着。 金鸡,是山里锦鸡中的一种,正式的名字叫红腹锦鸡,又叫红鸡。 和家养的公鸡一样,雄性的红腹锦鸡有着鲜艳的羽毛。 雄鸟的额头和头顶羽毛呈丝状,形成金黄色的冠羽覆盖在后脖子上,自腰以后的两侧,羽端转为深红色,拖着长长的桂红色尾巴,有着黑褐色波状斜纹,整体看上去,金红为主,非常漂亮。 有说古代凤凰的原型,就是红腹锦鸡。 宝鸡就是因为多红腹锦鸡而得名。 金鸡通常成群活动。 特别是秋冬季,倒不是遍地都是,只是偶尔也能看到二三十只的大群一起在山林里活动,春、夏季也单独或成对活动。 陈安进山的时候也曾远远看到山林中有金鸡飞舞,只是隔得远,没有特意去打。 而且,金鸡在林间奔跑厉害,飞行也相当灵活,大概是活动量大的原因,这玩意身上全都是瘦肉,几乎没有多少脂肪,肉质柴而紧,那感觉上还不如野鸡一些,也比野鸡小得多,才一斤左右。 不过,上辈子陈安还吃过宏山从养殖场里弄来的已经没了野性的金鸡,肉质丰腴香嫩,吃起来口感倒是相当不错。 但话又说回来,各有各的吃法,不少人还是非常喜欢吃的,有麻辣加持,烤出来特别香。 看到金鸡,倒是提醒了陈安。 这玩意儿,雄性金鸡因其羽色艳丽,雄鸟皮张可外销供装饰用,活鸟供观赏展出用,畜牧部门交托供销社收购站,也是有着收购的,价格还不错,一张完整的皮张,三块钱的样子,活的金鸡能卖到五块,有不少人弄这玩意儿。 遇到了也可以搞! 怎么赚都是钱。 此时入秋,正是打金鸡的好时候。 李豆花上了年纪,茅草屋着火本来不大的事儿,很简单就能解决的,现在却是显得有些艰难了。 “师傅,要我说,跟我一起住算了,这茅草屋子住着不安全,天天在火塘里烧火,今天发现的及时,要是改天再点着了啷个办?” 看着李豆花搬出来的铺盖行李和锅碗瓢盆,陈安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别的不说,尽心把狩猎技巧全都交给陈安,舍得在出师的时候直接让出一头他完全可以找人帮忙搞定的黑娃子,还有帮着找来的两只凉山犬,这个师傅对陈安用心不少,值得这么对待。 而他,陈安只是在李豆花这里花了十五块钱而已,不少时候还是跟着李豆花一起吃喝,占了不少便宜…… “不去,我一个人自在!” 李豆花直接拒绝:“只是个茅草房,烧了就烧了,大不了花上五六天,我自己就能重新盖起来……对了,你娃儿啷个想得起今天过来了?” 他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 这个犟老头…… “今天是中秋,我买了点月饼,带着来看你,你今年大部分时间在外面晃,我都不晓得伱啥子时候才回来,还是听岩房坪的宁大爷说了才晓得你在家!”陈安有些无奈地说。 “中秋啊……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了!” 李豆花在说这话的时候,陈安从他脸上捕捉到些许落寞。 他其实很清楚,李豆花挺在乎亲情的,如果和家人的关系正常,他又怎会愿意一个人呆在山里。 就如同上辈子,他没有让陈安出师,而是一直留在身边一样。 还是太孤寂了。 “正好我肚子饿了,把月饼拿来,我先吃上两个!” 李豆花拖了凳子,就在院子里坐着。 陈安将背篼里准备的五仁、莲蓉和豆沙月饼送到李豆花面前。 李豆花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去,也不管手脏,一手抓着一个就直接吃了起来,吃着的时候,手和嘴巴都在微微颤抖。 陈安有些看不下去,干脆默默地退到一旁,拿了刀子,给另一只挑破肚皮的金鸡剥皮。 李豆花一连吃了四个月饼才停下来,问陈安:“你今天有啥子事?” “今天过节,村里人都没有上工,队上在组织杀羊……我回去也没有啥子事!” “那今天中午你就在这里吃饭,陪我喝点酒,顺便帮我个忙,割点茅草把这屋顶补一下。” “要得!”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66章 最合适的媒人 李豆花先一步回到房顶被烧个洞出来的茅草屋里,重新在火塘里拢火,将铁鼎罐里煮得半生不熟的米饭稍微加了些水,用筷子搅动后,挂在火头上重新煮着。 陈安将金鸡的皮张剥下来,稍微用刀子割掉一些筋皮后,送到隔壁房间里晾着,见屋子的墙壁上放着七八张金鸡的皮张,还有几张长耳、野猫的皮毛。 估摸着也就是百来块钱的东西,东西比以前少了不少。 这大半年的时间,李豆花四处晃悠,花销不小,以前存放的比较值钱的皮张都卖得差不多了。 再隔壁的房间,陈安知道放的是山上采挖回来的各种草药,也不知道还有多少。 在经济这一块,陈安倒是不太担心,哪怕上了年纪,李豆花依然有的是办法赚到,只看他想不想而已。 随后他关了房门,将金鸡肉端到河沟里用石头和河沙拦成的小水塘里清洗好,端着进了屋子。 地上散落着不少茅草燃烧后掉下来的灰烬,陈安见还在煮着饭,干脆将打理好的金鸡肉端出来放在外面,提了些水回到屋子洒在泥地上,然后找来棕树叶编织缝制的扫把简单打扫。 下午还要帮忙往屋顶苫茅草,还会弄得一团糟。 然后他将金鸡肉端回来,问李豆花:“师傅,这金鸡肉你准备煮还是炸?” “肯定是炸撒,炸出来的香!”李豆花肯定道。 陈安点点头,找来砧板,将肉砍剁成小块放着。 等到饭煮熟,他将铁鼎罐提下来放在火塘边上,然后挂上炒菜的小铁锅,到被李豆花搬到外面的油罐里舀了些熊油放在锅里,简单的葱姜蒜爆香后,滑入金鸡肉开始翻炸。 事情交给李豆花看着,陈安到外面长时间没怎么打理,又已经被野草占领大半的菜地里,弄来些已经长得有些老的蔬菜,准备将就着煮个菜汤,又到河沟里找到些野生的折耳根刨挖回来,清洗干净,掐段后简单腌制一个。 一顿饭就这三样菜,其它两样很快,也就是炸金鸡肉花的时间长,用了大半個小时。 吃的时候,李豆花给陈安倒了二两酒,边喝边聊,更多的时候是陈安在问李豆花外出的那些见闻。 李豆花在有意帮陈安找猎狗,出去的时候,倒也遇到东川犬和下司犬,只是,没有碰到合适的,并没有带回来。 话题在喝酒的时候,重新回到了宁家庆到访的事情上。 “宁家庆这个人,我也认识了三四十年了,撵山的时候,还一起有过两次合作,一次是打黑娃子,一次是打野猪,倒也是个耿直的人,很好相处。 他家那个孙儿我也见过,方圆周边几十里,也就有那么一个跟着撵山的女娃儿,论能耐、相貌,那是百里挑一,人勤快,饭菜做得也好吃,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人家女娃儿心里有你,你自己又是啷个想的?” 李豆花喝了几口酒,苍老得如同用刀刻过得脸颊有些发红:“二十岁的人了,该考虑成家的事情咯,那个女知青,走就走了,莫想那么多。” 陈安笑笑:“我本来也就没有多想,就像你说的,她走了就走了,也挺无所谓。至于幺妹儿,事情已经说开,我心里边是相当喜欢嘞,我也亲口问过她,她也愿意,今天早上还一起去买的月饼。” “既然相互都喜欢,那就早点把日子定下来!”李豆花笑道。 陈安点点头:“我也在想这个事……师傅,要不这样,等我准备一下,过两天请你帮我做个媒,跟我到岩房坪去一趟。” 李豆花跟宁家庆熟识,再没有比他更适合的媒人了。 李豆花闻言,痛快地点头:“要得,那这段时间我就哪里都不去了,就在周边转转,你啥时候要去,头天晚上到这里来找我。” “好勒!” 陈安需要把事情跟家里人知会一声,也需要筹备些东西,另外还得跟冯学恩也把这个事情说一下,毕竟是他的女儿,甚至有可能还要专门往县城里跑一趟。 说实在的,听宁家庆和冯丽荣都说过冯学恩他现在的婆娘对冯丽荣的态度,陈安打心里非常不想去县城登他们家的门,能在山里直接说定事情更省事儿,也更舒心。 “师傅,今天过节,伱一个人在这里也冷清,要不晚上到我家来耍,一起吃顿饭?” “算咯,我打算晚点的时候,到黑潭子村看看……” 闻言,陈安大概猜到李豆花的想法,他的根终究还是在黑潭子村,也就不再勉强。 能回去看看,也挺好! 一顿饭吃完,两人带着背夹和镰刀,到附近山坡上,找着茅草,割来满满的一背夹,然后陈安上了房顶,重新将房顶烧出的洞给补上。 眼看只是下午三点左右,陈安不打算在这里耽搁,还要去给宏山家送月饼。 临走的时候,他看着背篼里的那些东西,想到之前李豆花吃月饼的情形,估计他还挺喜欢吃,干脆把原本准备送给篾匠师傅的月饼取出来,又给李豆花送去。 陈安打心里感激上辈子帮过自己的那些人。 但他细细一想,觉得自己活过一辈子,不代表别人也活过一辈子,没经历过上辈子的那些事情,莫名其妙专门给老篾匠送月饼,实属唐突,没得必要。 还不如顺其自然一点,正常相处,在以后遇到事儿,需要帮忙的时候帮一下得了,没必要那么刻意。 毕竟,那些事情,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发生过。 他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背着背篼,领着四条猎狗顺着山道返回大路上,陈安经过麻柳坡的时间,见宏山家盖房子的地方,也因为今天过节而没有动工。 一直回到石河子村,远远地看到大村子皂角树的场子上,火烟四起。 那是在场子上架了土灶,用大锅熬煮羊肉,等到晚点的时候煮熟了,剔骨切小,将所有羊肉、羊杂混在一起,然后分给各家各户,也让大伙能在中秋的时候,稍微吃好点。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四条猎狗先一步顺着山坡土路往老房子上面跑,陈安也紧跟着上去。 到了屋里,看到耿玉莲在和面做汤圆,瞿冬萍在屋里清洗着蔬菜,火塘上挂着的铁鼎罐里,咕噜噜直响,陈安一闻气味,就知道煮的是鸡,顿时笑道:“老妈,啷个舍得杀鸡了?平时明明连个鸡蛋都藏着掖着的。” “好歹也是过个中秋撒,总该要吃好点。欸……我听你这话啷个恁个不对味?老子有恁个小气蛮?就像平时舍不得给你们吃给你们喝一样,有啥子好的不是紧着你们来,现在恁个说老子……你个白眼狼,白把你养大了。” 耿玉莲听着这话,狠狠地瞪着陈安。 陈安笑笑:“不是说你小气,是说你抠!” “还不是一样……你龟儿今天怕不是皮痒哦!”耿玉莲嗔怒道。 陈安可不想这时候挨上两巴掌,一笑而过。 他随后放下背篼,将买回来的月饼提出来放在桌上。 “又乱花钱买这些东西!” 耿玉莲看着桌上的月饼,说道:“你老汉前几天就和村里人合计,弄了些糯米,准备冲糍粑,有糍粑还买月饼干啥子,死贵死贵嘞,又不见得有多好吃……对了,早上出去,啷个弄到现在才回来,你干啥子去了?” “本来回来的早,给我师傅送了点月饼过去,正看到他茅草房着火,就在那里帮忙灭火,中午饭也在那里吃,下午又帮忙苫茅草,就弄到这个时候了!”陈安简单说了一句。 耿玉莲被吓了一跳,就连瞿冬萍也起身看了过来。 耿玉莲问道:“没伤到人撒?” “这倒没有……” “那还好……有没有叫你师傅过来吃饭,他一个人在山里边,也是孤苦伶仃的。” “叫了,他不肯来,说要去黑潭子村!” 耿玉莲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陈安则是提出一网兜月饼:“我到大村子给宏山家送点月饼……嫂子,两个幺儿嘞?” “今天大村子热闹,早就跟着他老汉,到大村子去耍了!”瞿冬萍回答道。 陈安笑笑:“我也过去看看他们打糍粑!” 他说完,提着月饼就走。 家里的饭菜有耿玉莲和瞿冬萍张罗,加上晚上的羊肉和糍粑,其实倒也不用准备多少,不需要他帮忙。 八月十五,中秋节,华夏最重要的传统节日,仅次于春节。 在这一天,全家人团聚在一起, 赏月、品酒、吃月饼全家共享天伦之乐。 但是,在蜀地人的眼里:看月亮吃月饼根本不是中秋必备。 聚众打糍粑,才是必不可少的最隆重的庆祝方式。 糍粑是圆圆的团团的,象征着团圆、团聚、团结。 蒸糯米的蒸笼是圆圆的,打糍粑的碓窝也是圆圆的,所以吃糍粑寓意着团团圆圆、吉祥如意。 每年八月十五前几天,就开始筹备打糍粑。 提前泡上新糯米,提前用水把碓窝洗干净,把藏着的木锤、簸箕洗好晾干。 也就这几年,各种破事多,村里的粮食也非常紧,主事的人三心二意的,一直没见组织打过糍粑。 陈子谦当了队长,倒也是打心里让大家能更好地过个节,也就操持起来。 陈安赶到皂角树场子上的时候,看到大部分村民都在,吵吵嚷嚷的,说话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非常的热闹。 四口大铁锅里煮着羊肉,是宏元康和甄应全两人在负责翻搅和添加柴火,热气腾腾的。 场子中心,放着六个洗干净的大碓窝,四五个壮年围着一个,提着木槌等待,他们充当“打手”,站在碓窝边一边抽着烟,一边冲壳子。 大方桌也已经从附近的村民家里抬出来,摆放在碓窝旁边,干净的竹簸箕也早已经准备好。 陈安来的正是时候,等到糯米蒸出来,就是开打的时候。 他转了一圈,找到和陈平蹲在一起摆龙门阵的宏山,将提着的月饼递给他。 “给我月饼干啥子?”宏山有些发愣地看着陈安。 “不晓得过节了蛮,你说给你月饼干啥子?” 陈安笑道:“一年难得吃一次,赶紧送回家,分伯伯、嬢嬢尝尝。” “我发现你是越来越客气了,我就没有想这些!”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耿直地接过,然后送往家里。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67章 猫抓热糍粑,脱不了爪爪 “幺爸……” 云梅和云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看到陈安后,欢跑过来。 云兰直接就窜进陈安怀里,云梅则是在一旁站着。 “我买了月饼,你们要不要回去先吃点!”陈安笑着问她们。 要是在平常,两只小馋猫早就忙着往家里跑了,现在却是纷纷摇头。 “我们要在这里看打糍粑!” “等哈吃了糍粑,晚上回去再吃月饼!” 无疑,对于娃儿们来说,打糍粑绝对是一场最有趣的游戏,两个小家伙都不愿意回去。 宏山将月饼送回家,很快返回皂角树场子上,找到陈安。 “那个葫芦包能不能卖?” 相比起打野猪黑娃子之类,葫芦包虽然凶猛,但对于宏山来说,是除了刨竹溜子、打斑鸠以外,最有把握拿捏的野味,他还是比较关心的。 “东西已经让人带到县城去了,准备让他们先告一哈,能不能卖还要等回话才晓得。” 陈安简单说道:“我擅自做主,能卖就卖,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可以搞,不能卖,也就让他们留着自己吃。想吃的话,我们还可以再找。不怪我撒?” 让宏山去帮了忙的,那葫芦包他也就有份了,陈安把事情说在明处。 事实上,送到县城,如果卖不掉再弄回来,少说也是两三天后的事情,那些蜂蛹也废了。 “怪你干啥子,我又不是不晓得你在探路,只是一个葫芦包而已!” 宏山清楚陈安的用意,他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就在这时候听到有人大喊:“让开让开,蒸笼来咯……” 陈安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见两個村民从公房里抬出一个大蒸笼。 前些年,队上实行过一阵大锅饭,所有人凑在一起吃饭,专门开办了一个食堂,不像现在,各家吃各家的。 也就在那个啥时候,公房里有了专门的灶房和灶台,就是用来做大锅饭的,这些设施一直都没有拆除,这次打糍粑蒸糯米,就是在公房的食堂里进行。 那一蒸笼糯米份量不轻,听到喊声,在一旁摆龙门的男人和叽叽喳喳说着家长里短的女人们纷纷往两边闪,让出一条路来。 那两人将一蒸笼糯米放在桌子上,立刻有女人拿着大瓢,将蒸笼里香喷喷的糯米要出来,快速倒进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几个碓窝里。 接下来,就是“打手”们上阵的时候了。 一个个青壮纷纷往掌心吐点唾沫,双手一搓,然后抡起手中拿着的木锤,用力地舂向糯米。 说是木锤,其实是一根根下粗上细的光滑木棒。 打糍粑很有讲究,追求“快、准、稳、狠”四个字,两个或四个人围了碓窝,各站一方,手中的木棍下去要快,收起来也要快。 糯米粘性太强,免得木锤和糯米粘在一起; 准头要足,几根棍子此起彼伏,都要打在同一个地方,这样糯米才能打得均匀,打得瓷实。 一时间,木锤此起彼落,还有人喊起了号子:“嘿咗……嘿咗……”热闹得不得了。 就在这不断轰击下,渐渐地,蒸熟的糯米沦陷成了米团。 陈子谦在周边转来转去,打量着碓窝里被尽情蹂躏的米团,看糯米是否被舂细了,这是决定糍粑细腻可口的关键。 眼看着舂得可以了,陈子谦一声令下:“起……” 配合着舂糯米的人一起用木锤,抬着碓窝里此时已经变得细腻软糯依然热气腾腾的糍粑送到准备好的放在桌上的簸箕里。 而在一旁洗干净手的女人们,由许少芬领头,在手上抹了菜籽油,使劲地将黏在木锤上的糍粑,扒进簸箕里。 糍粑的糯香,扑鼻而来。 围在旁边的娃儿们,早就兴奋得按捺不住了,这对于他们说来,是难得的美味。 嘴特馋的胆特大的,咽着口水挤了进去,趁着大人不注意的时候,眼疾手快地揪下一坨,顾不上烫,直接往嘴巴里塞。 云兰、云梅见有人得手,也不想错过这时机,等在这里不愿意回去,为的不就是在这种时候趁机先吃了一坨糍粑。 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却不妨碍从别的半大孩子那里得知这一刻。 云兰立刻从陈安怀里蹿了出去,云梅也紧跟而上,和其他孩子一起挤了过去。 云梅还好,揪了一小坨糍粑就钻了出来,一边呼呼地吹着一边小心地咬着吃。 但云兰就有些贪了,想多拿点,结果,那糍粑粘手,此时还非常地烫,没有抹油的手可不容易甩脱,当场就被烫得哇哇大哭起来。 这哭声响亮,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许少芬见状,不敢大意,她手上抹了油的,赶忙跑到云兰旁边,几下将黏在云兰手上的糍粑给扒掉,然后拉着她走到一旁,将被烫的双手放在用来在揉糍粑的时候,给手降温的冷水里。 正因为刚舂出来的糍粑不抹油抓在手里很难弄掉,而且非常烫,所以蜀地才有一句谚语:猫抓热糍粑——脱不了爪爪! 陈平和陈安听到哭声,也赶忙凑了过去。 陈平大概是觉得丢人,上去就给了云兰屁股上一巴掌:“让你嘴馋,活该!” 见他还准备打,陈安赶忙一把拉住:“一年到头吃不上一顿像样的米饭,糯米饭比大米饭还好,嘴馋不正常蛮,他只是个娃娃,不要动不动就打撒!” “就是,多大事嘛,值得动手!”许少芬也劝说了一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给云兰洗掉手上拈着的糯米后,她亲自揪了拳头大的一坨糍粑,揉成团,递给云兰。 可刚被陈平打过一巴掌的云兰,这个时候哪里还敢接,只能扭头看着陈安。 陈安接过那坨糍粑,将云兰拉出人群,到了宏山那里才又找块石头坐下,将糍粑递给云兰,顺便看看她的手,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 陈平也走了回来,见云兰正在给陈安喂糍粑,非要他吃上一口,不吃还不行。 对于陈平,云兰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可没有这种亲昵的举动。 “别人家的娃娃也去捞了,他们都可以,为啥子云兰云梅不行,动不动就动手打人,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像话蛮?以后娃娃也被你收拾得一缩一缩的,想干啥子事情都不敢,怕也不行。” 陈安忍不住怼了陈平一句。 宏山也帮忙说道:“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村上的人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跟娃娃计较,确实不应该,你看看云梅云兰,对狗娃子比对伱还亲,为啥子?平哥,自家的娃娃还是要带好点,这还是两个宝贝得不得了的女娃儿……再说了,这种便宜不占,啥子时候占。” 每每在这种时候,陈平总是把头一低,闷声不说话。 陈安也拿他没办法,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当年川军出川抗击小龟子,那是何等惨烈,多少血性男人出川,整片蜀地,很多家庭,那是靠女人给撑起来的,一样在后方捐钱捐粮,这又是何等的付出? 也正是因此,在蜀地人的心里,女人很值得尊重,大多人家里,对自家的女娃,都宠得不得了。 川妹子辣,辣得攒劲,是真能顶半边天的,那骨子里的气质可不是表面的柔柔弱弱。 真犯了错,在自家关上门教导,那是应该的,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不是什么错事,立刻就挨上一巴掌,实属不应该。 看陈平那反应,陈安也懒得多说,和宏山随口说着话,看着男人们再次将蒸出的另一蒸笼糯米放入碓窝里舂,看女人们在桌上,用娴熟的手法,拎出一个又一个圆团,再把它们一个一个压扁,晾在簸箕里。 一大帮子人分工协作,其乐融融。 宏元康和甄应全看着煮的羊肉也已经煮熟了,张罗来人手,将一块块羊肉捞出来装在架在盆上的大筲箕里,然后剔骨切小。 闹哄哄的忙了两个多小时,糍粑做好,羊肉也切好。 陈子谦让村民回去拿盆子,开始进行分发。 陈安帮忙提着分到的糍粑,领着两个侄女,跟端着羊肉的陈平一起回家。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耿玉莲在火塘的三角架上放上铁锅,往里面多放了些熊油,将刚拿回来的新鲜糍粑放在油里面炸,笑眯眯地问坐在火塘边的陈安:“今天早上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娃儿是哪个?” 陈安愣了一下:“老妈,你是啷个晓得嘞?” “老娘掐指一算!”耿玉莲神戳戳地说。 陈安瞪了她一眼,细细一想,早上和冯丽荣一起往回走,也就只是在路上遇到了吴巧花和苏同远两人而已,他笑道:“是苏同远他妈跟你说的吧?” 她们没见过冯丽荣,自然也不认识。 见被陈安识破,耿玉莲也就没装了:“早上我从大村子帮忙回来的时候,遇到吴巧花,他说看到你跟个很乖的妹儿在一起,到底是哪个?” “还会是那个……就是来过我们家的那个妹儿!” “你冯叔家的幺儿?” “就是她!” “你们现在是啥子情况?” “会是啥子情况,我今天到我师傅那里,把媒人都已经请好了,我准备一下,隔几天就去上门提亲了。” “这个事情得不得行,你看看,姓董的那个女娃儿都跑回城了,你冯叔家的这个本就县城里的,她会愿意留在我们这种山咔咔?” 经历过董秋玲的事情,耿玉莲面对城里的女娃儿,再没有之前那么上心了。 陈安却很认真:“她和别的女娃儿不一样,我敢肯定。” “只有娶回来才晓得……幺儿,要用钱,记得跟我说哈!” 她心里有些担忧,但对陈安要娶媳妇的事情,耿玉莲还是很支持:“她要是愿意嫁给你,留在山里跟你过日子,我一定把她当亲生的对待。” 陈安撇撇嘴:“上一个的时候你也这么说,结果人家拿着你三十块钱就跑了!” 耿玉莲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收敛,冲陈安扬起巴掌:“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发现你龟儿,真的是皮痒!” 看他这样,好不容易完成手头的事情,分别领着又已经拿着月饼吃上的两个娃儿坐到火塘边休息的陈平和瞿冬萍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耿玉莲瞪了他们一眼,将手中的筷子一把塞到陈安手里:“交给你看起咯!” 陈安笑盈盈地接过筷子,翻着锅里炸着的糍粑。 而耿玉莲则是去将藏着舍不得吃的红糖翻出一块,在砧板上用菜刀密密切细,然后冲成红糖水,吃饭的时候用来蘸糍粑。 陈子谦主持着分发羊肉和糍粑的事情,忙完后,又让人把锅碗瓢盆收拾好,回到家,正看到陈安将锅里炸得金黄金黄,比十五的月亮还要美的糍粑出锅装碗,当即上前拿了筷子,夹起一个放在糖碗里蘸一下,吃了起来。 一看这样子,耿玉莲又一下子骂开了:“你是饿死鬼投胎蛮,就等不到所有饭菜上桌嗦!” 她一回头,看到陈安端着碗,已经一人分发了一个,纷纷蘸了糖水吃起来,正夹着一个送到她面前。 耿玉莲犹豫了一下,也伸手接过。 一家子纷纷笑了起来。 入手的糍粑,红糖水里一蘸,酥香糯甜,让人爱不释口,这才是家该有的味道,也是蜀地之人过中秋的名堂。 相比起来,陈安特意买来的豆沙馅荞麦月饼,在八点左右,月亮爬上山头的时候,被切成七块,一家子分了,倒是显得无足轻重。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68章 有何不可? 既然已经知道陈安连媒人都请好了,晚上一家子围坐在火塘边的时候,陈子谦也就把提亲的事儿好好问了陈安一遍。 陈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细细将冯丽荣从小被寄养在山里,包括县城里冯学恩现在的情况,以及宁家庆爷仨找上门来请陈安去打野猪的真正目的,统统都说了一遍。 事情挺戏剧性,但也正常。 听完陈安说的那些话,陈子谦直接就点头:“这个事情成咯!” 而耿玉莲则是感叹:“想不到这女娃儿小的时候就过的是那种无父无母的日子,也是可怜,真的是你的缘分,在打豹子的事情上碰到了一起,看对眼了……幺儿,你放心,她要是嫁进我们家来,我真的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绝对不会亏待她。” 听到这话,瞿冬萍忍不住看了耿玉莲一眼。 耿玉莲愣了一下,笑着冲瞿冬萍说道:“儿媳妇,对你也是一样嘞,这些年我也没有亏待过你撒!” 瞿冬萍点点头,也跟着笑了起来:“没有……只是等老幺娶了媳妇,就得分出去一半咯!” “呸呸呸……说的啥子哦,像是要把我劈成两半一样!” “啷个舍得嘛!” 别看蜀地的妹儿性子直爽火辣,但其实正是这种性格,有什么说什么,见不惯什么就怼什么,不藏着掖着,这种更直接的交流方式,只要不是双方脾气性格太差,会做人点,反倒很容易跟婆婆打成一片,谁有理听谁的,顶多也就是心头不爽一阵,过后逑事没有。 婆婆待儿媳,很多时候,比对亲生儿子还要好些。 很多家里面,娶进门的儿媳妇那是真当亲生女儿来养,宝贝得不得了。 自家老妈性子各方面不错,陈安完全相信耿玉莲能做到,冯丽荣也绝不是那种难相处的。 趁着这个时候,陈安觉得,干脆把分家的事情也说了,于是开口说道:“今天是中秋,我有些话,本来不该在这個时候说,但又觉得,没有比这个时候说更合适的了。” 一家子都将目光看了过来,陈子谦催促道:“都是一家人,没得啥子合不合适的,说!” “我想分家了!” 陈安直言道:“之所以说不该在这个时候说,是因为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提分家不合适,但我又觉得,大房子盖起来了,有更好更舒服的地方住,早早搬进去,也是喜事,所以觉得这个时候说更合适。” “这话没得问题,有更好的房子,当然是早早住进去,确实是喜事,盖起来可不是当摆设的。” 陈子谦表示很赞同。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担心陈安选择盘龙湾和青沟这两个地方不靠谱,但房子一盖好,稍微打理起来,看着都舒服。 陈安曾领着他,在周边好好转过,哪里以后能干啥,哪里能开成水田,哪里弄成菜地,都盘算得好好的。 如果没有当生产队长,他可能对陈安所说的一切,会一直保持一种怀疑和赌一下的心态,直到真的分田到户。 但当了生产队长以后,他自己也深刻意识到,这种吃大锅饭的日子走不长远了。 最主要的是,他跟公社的社长杜春明和书记韩学恒接触的多了,眼界一下子打开了不少,也隐隐约约听他们说起过一些地方分田到户创了丰收的事情,透露出上面即将实行这一政策的计划,心里一下子踏实了很多。 只要成了,那盘龙湾和青沟,好好打理出来,那以后的日子,想着都美! 分家是大事儿,这个时候,耿玉莲就只是默默地听着。 事实上,陈子谦和耿玉莲两口子,躺床上的时候,也没少说过这方面的事情,她是能理解的,也是期盼的。 陈子谦现在表示赞同,耿玉莲没有多说一句话。 瞿冬萍这个时候,也没有插嘴,房子盖起来,她当然也想早点搬进去,只是,此时更适合说话的是陈平。 他们两口子又何尝没有好好盘算过,只是一直在等着陈安开口,毕竟,都清楚,那漂亮的大房子是花陈安挣来的钱才盖起来的。 而分家,向来不是简单的事情,除了家产,还有双亲的养老,这些都是该早早定下来的事情。 分家就意味着要单独过日子了,没点小心思那是假的。 其实,陈平两口子心里挺矛盾,一方面想着能早点住进大房子,另一方面又觉得陈安挺能折腾,主要是能挣钱,生怕自己分出去以后,日子还不如现在。 他们私下里商量过,真的分家了,都希望能多分点,但心里也清楚,这些话,实在说不出口。 家里一直是陈子谦和耿玉莲在主事儿,她们还少有决断,多少有些不安。 见身为老大的陈平犹犹豫豫地不开口,瞿冬萍忍不住碰了下陈平,冲他使了个眼色。 陈平看了她一眼,支吾了半天,终究还是开不了口,改成:“既然都同意,老汉、老幺,你们就说说啷个分嘛!” 两口子的小动作,陈安看得清清楚楚。 作为过来人,他见过不少翻锅倒灶的事情,也清楚,分了家,能多争取点,有私心,也是为了让以后的日子过得更好,倒也正常。 所以,不等陈子谦开口,陈安先一步说了:“我的想法很很简单,也不用过多商量,还是之前我跟老汉说过的一样,老汉老妈跟我一起住,以后我来养,家里的东西,都归大哥。 我现在手头还有七十多块钱,这点钱我自己留着了,其它的钱,你们也晓得,我都是交给了老妈的,那些钱也都归伱们。 年底老汉老妈挣来的工分,包括你们自己的,还有分红,也都归大哥。 一句话,我啥子都不要。” 陈安是真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跟陈平争什么。 家里有什么? 无外乎就是耿玉莲手头捏着的几百块钱,家里的盆盆罐罐、家具行李和那点红苕和苞谷,还有老房子,明年山体往下一滑,什么都没有了。 再有就是养着的几只鸡和两大两小四只猪。 新房子里,家具都已经齐备,要添置的,只是一些零碎的东西,老家具搬进去,说实在的,那也不搭,陈安还看不上。 至于养着的鸡和猪,解决的就是吃肉问题和到了年底送食品站卖得的那点钱,陈安有能耐狩猎,能赚到钱,不说黑市场上能用钱换各种票证,就连冯学恩这里,也能轻易换来,只要撵山赚到钱,粮食和肉也能搞到手。 相比起来,陈平现如今老实本分地种地,他还真没什么来钱的渠道,要难的多。 陈安就不一样了,秋季还有半数时间,再加上一整个冬季,他有的是时间折腾,别的不说,只要打到个黑娃子或是一只豹子,一整年所需要的开销,都足够了。 这有啥好争的? 与其鸡搜狗斗,还不如直接大方点。 接下来自己盘活自己的日子,怎么过都舒心! 至于接手陈子谦和耿玉莲的养老,陈安也不亏。 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以耿玉莲的精打细算和陈子谦的魄力和处事手段,那绝对能在很多事情上帮到大忙,何况现在陈子谦还是生产队长,以后不用说混到镇上,哪怕就是当个村长,那也会有很大帮助。 何况,两人都只是四十多岁,还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根本不需要他来养。 再说了,养儿防老,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陈安可不想做那种等父母老了,在兄弟之间被各种嫌弃推诿,折腾得双亲可怜巴巴的子女。 能力更大,担更多责任,有何不可? 反正陈安很乐意,他也自信,能把自己的日子经营得很好。 相比起来,陈平那里欠缺了很多,以后的日子,搞不好都还需要陈安多多帮扶。 重生回来,陈安最大的心愿,不就是为了让一家子避过明年那场要命的天灾,让一家平平安安,不就是为了以后一家子所有人的日子都和和美美。 上辈子孤苦一世,这辈子,他可不想再过那种残缺的日子。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就把陈平四口人给剥离出去,分别在青沟和盘龙湾,本就有着先一步占地盘的打算,陈子谦和耿玉莲,随时可以去帮他们,并不是说跟陈安住,就只能照管陈安的事情。 他没那么厚毒! 分开了,那也还是一家子。 听到陈安这么说,陈平和瞿冬萍都非常的意外,反倒被吓了一跳。 陈平当即说道:“老幺,这样不合适,东西全都给我,父母老了让你一个人养,没得这种道理撒,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戳我脊梁骨的。 是,我承认,我和你嫂子是有点私心,想多要点,但也不是全部撒,真的要这么做了,我以后啷个做人嘛?” 他一急,把话一下子说了出来。 瞿冬萍就有些尴尬了,伸手在陈平咯吱窝里掐了一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陈平在这时候也不惯她:“是你说老幺比我们好赚钱,要想着多分点的,你现在掐我干啥子嘛?东西全都给我们,还不要我们给父母养老,合适蛮,脸往哪里放,不管啷个说,我也是个长子?反正我不同意,盖房子就全是老幺挣来的钱了。” 被陈平一喷,瞿冬萍红着脸低着头不敢说话,不敢看人。 “哪有这样分家嘞,啥子都不要不合适。别的不说,就说个粮食……明年喂点牲口,一点粮食都没你啷个喂?怕是连只鸡都养不出来,全部过买蛮,怕遭不住!” 耿玉莲想的主要是这样分以后,眼下陈安生活的各种不便:“再说了,你这马上就要提亲,要做的事情不少,花销也不少,你啷个办?那女娃儿嫁过来,听到这么分,不骂你是个哈儿才怪,搞不好都不愿意再嫁给你。” “就像你哥说得,这样传出去,确实不好。人家会说我一碗水没有端平,万一以后,你怪我啷个办?还有,如果真的土地到户了,我跟你妈分得的土地,又该怎么分?要我说,还是平分,至于以后我们老了,你们哥两个凑点给我们就行了。” 陈子谦也不赞同。 看着这一家子现在的态度,反倒更坚定了陈安的想法。 他先是看向瞿冬萍:“嫂子,莫怪我哥说话不好听,你也莫觉得有啥子不好意思,在我看来,你也为了分出去以后,一家子能把日子过好点,有点私心,这没得错,懂得巴家,会精打细算,这是好事。 这些年,你嫁给我哥,一直勤勤恳恳,也没少为这个家出力撒,真要细算,反倒是我以前对不住你们的地方很多,想多分点也是理所当然。” 随后,他又在陈子谦、耿玉莲和陈平脸上扫视了一圈:“老汉老妈,还有哥,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其实,我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复杂,我也是真心把现在的家产,全都留给我哥。 说句不该说的话,我比我哥要更容易赚钱,现在又没有任何负担,反倒是我哥,还有两个娃儿要养,也还想要个三胎,压力不小。 至于我,吃的、喝的,我都不愁,包括结婚要用的花销,我可以想办法撵山换钱换票,这个不难,不是说大话,冬季的时候去打个黑娃子,能赚的钱,就超过现在家里所有了。 至于说冯丽荣,我会跟她说明白,相信她能想得通,也会支持我,她本就是个敢想敢拼的女娃儿,莫小看了她。 以后如果土地到户了,老汉和老妈的,也全都分给大哥的,到时候抓紧时间,多开点荒地就行了。我是认真的,也是真心的,以后大哥的日子,会比我更难。 盖房子之前,分家的理由我已经说过了,现在就不多说,我们都是要给自己当家做主。但终归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明年夏末分田到户,一个人能分到的也就一亩多点地并没有多少。 陈安能开荒开出更多来,再说了,种庄稼,真不赚钱,也就是用粮食养点牲口还行,那么点地也全都让给陈平又何妨? 后世多少人弃置土地,举家外出打工,甚至都不回来,山村凋零的情况就是最好的写照,到时候有人把地送给别人种着,也只是为了不让土地荒芜,以后归家闲着没事儿还能种而已。 争那么两三亩山坡上各种不方便的山地,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陈安又补充了一句:“我相信,把日子过好这点能耐和魄力,我还是有嘞,相比起来,大哥比我更需要这些……哥,刚才的话,你莫多心哈!” 陈平哪会有什么意见。 陈安将事情做到这份上,明显是在照顾他。 他自己也清楚,除了种地,别的也不会。而陈安,会撵山,会采药,还会篾匠,他总隐隐觉得,自己这兄弟,会的还不止这些。 相比较下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欠缺很多,当下笑了笑:“我多心啥子,你说的也是实话,也是在为我们好。” 陈安点点头:“那就莫多说了,事情就这么定了!老汉老妈,还有哥、嫂子,你们也要相信我撒!我们的日子,以后都会好起来。” 有心思计较这些许东西,还不如把握好当下,着眼未来更广大的前景,山外的事情陈安是不懂多少,但他清楚山里的机会同样不少,用心发掘,过点日子,完全不是问题。 陈安自觉要是这点魄力都没有,还谈过什么好日子? 他信心满满, 陈子谦细想了一下,这大半年的时间里,陈安给家里带来的改变,还有陈安之前说过的种种,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幺儿并不是空口大话。 陈安展现出的眼光和行动,都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透出的魄力也让他觉得惊讶。 陈子谦打心底里是相信陈安的。 他也是果决,当即说道:“老幺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也有这份心,那事情就按照幺儿说的办,当然,口说无凭,还是得找人作证立个字据,省得以后反悔。 接下来,就看你们哥俩各自的了。老话说,大鸡挠了大鸡吃,小鸡挠了小鸡吃,有多大能耐,端多大个碗……老大,你们两口子有啥子意见没有?” 陈平和瞿冬萍都连连摇头,这都有意见,那就真的不做人了。 “那好,事情就这么定了……找哪个作证?”陈子谦问道。 “就蛋子哥他老汉撒!”陈安简单道:“他们和我们家的关系好,向来口风也紧,这个事情只要我们这些人晓得就行了,不要传出去,别人问起,打个哈哈就过了,也就不会有人说三道四了。” 陈平也跟着说道:“可以!”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 陈子谦起身就走,今晚月亮正明,连手电都是多余。 而陈安则是回屋子,找了纸笔,开始一条条列下字据。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69章 终于妥了 大概二十来分钟后,屋外传来四条猎狗争相发出的吠叫。 陈安赶忙开门迎了出去,见宏山一家子正随着陈子谦往老房子上来。 几条猎狗护家,哪怕他们来过好几次,依然没有轻易放松警惕,得招呼着一点,不然还真有被咬的可能。 “狗娃子,可以哦!” 宏山跟陈安一碰面,立刻笑了起来:“这才多长时间,又准备去提亲了,你下手挺快的嘛!” “你要碰到对的人,下手会更快!”陈安笑道。 宏山压低声音凑到陈安旁边:“你啥子时候领我去看你说的那个女娃儿?” “改天再说撒?” “改天是啥子时候?” “就是改天撒!” 宏山顿时翻起了白眼。 他心里的骚动早在陈安第一次跟他说的时候就已经被挑逗起来了,他很期盼那一天的到来,但陈安的话让他觉得这一天遥遥无期。 宏元康也没有忙着进屋,而是小声说道:“安娃儿,你是啷个想的?像你这样的分法,啥子都不要,弄得像是净身出户一样?” 很显然,陈子谦去他们家这一趟,已经把陈安要提亲以及分家的事情都说过了。 “房子、家具之类的东西都已经齐备了的,我还要啥子嘛?本来就不多的一点东西,也没得啥子好分的,全都给我哥,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帮补,毕竟他们还有两个娃娃,至于我,我相信我离了这些东西,要过好日子,也不会有多难!”陈安自信道。 宏元康想了想,笑着伸手拍了拍陈安肩膀:“这倒也是,伱娃儿可以!” “伯伯、嬢嬢,还有蛋子哥,赶紧进屋,东西我已经写好了,到时候请蛋子哥念一哈,伯伯嬢嬢给我们做個见证,按个手印,事情就这么定了!” 事实上,蜀地分家,本也在很多时候,先照顾着老大,然后才是老幺,父母也大都跟着老幺一起住一起生活。要么就是全都赶出去,各自成蛇钻草成龙上天,很现实。 这也是陈安在决定分开盖房子的时候就已经想得很明白的事儿,要争也是到外面去争,而不是和陈平来争,不然,也就不会帮着盖房子,不会把弄到手的钱一笔笔交给耿玉莲保管,打的就是帮陈平一把的主意。 靠本事说话,活得理直气壮,纠结这些小事儿,没必要。 多了这点东西,不见得就会活得多好,不要这些东西,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反而活得轻松自在,兄弟间也就没有往后那些隔阂和太多利益纠缠。 陈安招呼着三人进了屋子,拿了凳子让三人在火塘边坐下后,陈安又细细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把写的东西递给宏山,请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念了一遍。 确定无误后,宏元康说道:“我是来当见证的,事情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也就不多说啥子,这些事情都听清楚了撒?”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向陈平和瞿冬萍。 两人都点点头:“听清楚了!” 随后,他又看向陈安:“确定了撒!” “那是当然!”陈安肯定道。 “既然都没有啥子意见,这纸上的东西也写得很清楚,你们就各自在上面写上名字,按上手印就行了!” 陈子谦当了生产队长,家里以前不曾出现过的印泥,现在也成了必备品,倒也方便。 宏元康将纸张递给陈安,陈安提笔刷刷刷写上自己的名字,在陈子谦递来的印泥中染红大拇指,按在自己的名字上,然后转后将纸张递给陈平。 没读过什么书的陈平接过后,写得就有些费劲了,那真的是在画,两个字写得费劲,好不容易画出形状后,也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宏元康也在见证人那里,写了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 事情就这么成了。 陈安不忘强调:“伯伯、嬢嬢还有蛋子哥,一定要帮我们保密哈!” 宏元康哈哈笑道:“放心,都晓得你娃儿是好意,保证不会往外传……你们哥两个,啥子时候搬家?” “要过上几天,我去新房子那里,打上几床竹席,再去镇上准备点铺盖行李,弄好了收拾一哈自己的衣服,就可以叫我老汉老妈一起搬过去了。至于办酒,我打算找先生看一下,算个日子,这不是要去提亲了撒,打算在年前,看看能不能把结婚和搬家的酒席,一次就办了!” 乔迁有乔迁的酒席,结婚有结婚的酒席,但在这年头,山里人家家拮据,吃喜酒的时候三毛、五毛,有些家掏不出来,只能是以三五斤苞谷,五六个鸡蛋,当做恭贺的礼物,能给一块两块的,那都少之又少。 本就日子艰难,短时间内两件事情分开办,再加上陈平的,就是三次酒席,这密度太高,陈安觉得实在是有些为难人了。 离过年还有四个多月,陈安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再者,这些人情,说白了,那就是换手抓脊背,那都是要还的,也就没必要去欠下太多的人情债。 陈平也是点点头:“我们也会先搬过去住着,等选好日子再办。”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殊不知,陈子谦却在这个时候说道:“你们哥俩搬出去就行了,我跟你妈还是就住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也都住习惯了,老房子也总不能说丢就丢撒。” 陈安听到这话就一阵筋麻,心里暗道一声:果然! 这也是他最头疼的事情,就怕自家老汉老妈舍不得丢下老房子,不丢下这里,那就意味着没有远离即将到来的危险。 “有啥子舍不得的嘛,都不晓得你们是啷个想的,有住着更舒服更安逸的地方不去住,非要缩在这里!” 陈安没好气地说:“老汉,不是我说你,有些东西,该丢的就得丢,整天拖三挂四,这样舍不得扔,这样舍不得丢,留起干啥子。 你看看你们住的房间,里面湿气那么重,雨下大点,墙根脚都会浸水,湿淋淋的,还有,稍微多下几天雨,不是这里浸水,就是哪里漏雨,天天东一个盆子,西一个罐罐地接,不麻烦蛮对身体还不好。 再看看楼顶上的椽子,有些地方都腐烂发白了,住着不安全,年年要把瓦面翻检一下,等到风打起来,随便一天,床上都能多不少渣渣。 再有,看看屋头那些耗子,窜来窜去的,有的时候都能在楼板干架,天天防着这个口袋是不是又被耗子啃了,那个罐罐是不是被耗子爬过,住着不糟心蛮? 天天盯着这些东西,到底有啥子意思嘛,这人要向前看撒! 要我说,还不如直接拆了,做柴火!说句实话,就即使拿来做柴火,我都觉得不太好烧,尘灰太重了,拆着麻烦。” “做柴火?” 耿玉莲一眼就瞪了过来:“我发觉你龟儿啷个说话狂得没边了,这些东西是你爷爷传下来的,盘这点东西容易蛮?有了大房子,老房子做柴火你都嫌弃……一点都不晓得省,就仿你这样过日子,我都怀疑你能不能过得下去。” “我狂啥子狂,说的是实话!” 陈安丝毫不让:“明明有更好的去处,非要缩在这里,纯粹是给自己找不自在,有福都不会享。” 宏元康乐呵呵地看着他们一家子,这个时候也帮腔:“我觉得安娃子说得对,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更好的地方去偏偏留在这里,是真的不会享福,要换做是我,我肯定搬! 说实话,这老房子就是几堵到处是耗子洞的土墙和一些已经朽了的木头。 当时盖房子的时候,你我都晓得,又不是啥子大户人家雕梁画柱的那种,都没有啥子好材料,留着也没有意思,你们搬过去跟安娃儿住在一起,干干净净的,也热热闹闹的,多好!” “你说的那些我都晓得!” 陈子谦笑道:“倒不是这个意思,我主要是觉得,这里离大村子近一些,当着个队长,在这里比较好办事。有了新房子,我肯定也是愿意住的,我又不是憨憨!但毕竟是自己住了几十年的地方,这心里边多少有些放不下。” “不就是多走几步路的事情嘛,要是实在放不下,就让它在这里放起,又不是会飞掉,想了过来瞅一眼就得了,烧火也不至于,留着占个地皮还是可以的,万一以后用得到。 安娃子也是在为你们考虑撒,你看看盘龙湾,被安娃子收拾出来那么大片地方,就即使结婚了,小两口住那么远也冷清撒。你们隔老远,都不帮忙照管哈,也说不过去。安娃子那句话说得好,人要向前看,不要尽是拖三挂四的。” 宏元康笑道:“等我家新房子盖起来,我也跟着搬,到时候好串门,都快要分田到户了,那边还更近更方便些,迟早的事!” “行嘛,那就搬,这老房子丢了就丢了!”陈子谦重重地点头。 “这就对了撒!” 两家人都笑了起来。 终于妥了! 这个答复,让陈安长长松了口气。 只要人跟着搬走,啥事都好说。 许少芬在一旁羡慕:“安娃子这是真有本事了,跟李豆花学了一年,出师后,两套大房子盖起来不说,还连找媳妇都一个不成又找了一个,还都可以说是自己找嘞。 我家铁蛋,整天哈戳戳嘞,要是也能像安娃子那样让人省心就好了。” 宏山翻了个白眼:“老妈,你以为我不想找蛮,要找也要有合适的撒。狗娃子跟我说他还知道个妹儿,要介绍给我,我还在指着他嘞。” “真的假的?”许少芬一下子来了兴趣,冲着陈安问道。 陈安愣了一下,没想到宏山会把这个事情说出来,见许少芬问,于是说道:“跟我师傅撵山的时候,经过别的村子,是见过那么一个,但是我也只是见过,听说是个好人才,我并不认识,等改天我先叫上蛋子哥去看看,他要是看对眼了,你们再自己访访问问。” “又是改天!”宏山撇撇嘴说道。 “蛋子哥,你不觉得你该先忙着把房子给建起来,讨婆娘更容易些蛮?” 陈安笑着说道:“你啥子时候把房子盖好,我啥子时候领你去看。” 宏山神色一下子变得认真:“儿豁!” “骗你生幺儿不带把!”陈安肯定道。 耿玉莲扬手就给了陈安一巴掌:“哪有这样说自己的。” “女儿不可以蛮!”陈安笑道。 一帮子人再次哈哈笑了起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70章 莫豁我 接下来三天时间,陈安没有进山,就一直待在盘龙湾。 砍来竹子,在院子里破篾,将青色的篾皮和淡黄色篾片分开,都仔细打理出来,放在院子里晾晒着。 篾皮光滑有韧性,用来编织在床上使用的竹席,大热天躺上面也清凉舒服。 而篾片则可以用来编织晒席。 这陈安也是有盘算的。 平日里晾晒一些苞谷、豆子之类,等采山货回来,也可以成为很好的晾晒工具,多准备点不是坏事。 让陈安很意外的是,在岩房坪漆树树洞中掏了蜜蜂,这都过去几天了,自己居然一点生疮的异常感觉都没有。 当然了,也不是说一碰触到漆树就一定会立马生疮,往往有隔上三五天才生疮的,甚至有有隔了十天半个月的。 这都一转眼五天时间过去了,还有任何征兆,只是让陈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那种碰到漆树不生疮的体质。 如果真是那样,也是件好事儿。 劈了三天篾皮,弄出的数量不少,眼看差不多了,第四天的时候,陈安开始动手进行竹篾凉席的编织。 也就在这天早上九点左右,几条趴在院子里休息的猎狗忽然站了起来,招财领头叫了一声,其它三条也跟着狂吠起来。 陈安抬头看去,目光越过院子前的水潭,看向对面的竹林,见有两人人正沿着竹林里开出的土路下来。 等了没一会儿,真切看清那人的时候,陈安一下子变得欣喜。 来的人,正是背着背篼的冯丽荣和冯学恩。 他赶忙快步迎了过去,在架在小河上的拱桥上迎上两人。 “冯叔,妹儿……” 陈安笑着打招呼。 冯学恩站在桥上,扫视着陈安新房子和院落:“山清水秀的,是个好地方,你这里要是好好打理出来,别人花大价钱精心布置的庄院都未必比得上。” “冯叔你也晓得,在这年头,我弄这么个房子,已经算是很高调了,想要在以后变得更好看,住着更舒服,得一步步慢慢来!” 陈安心里多少有些顾忌,毕竟还没开放到后世那种程度,有钱、有地皮,手续合法,你想弄多豪华奢侈都行,别人见怪不怪,而在现在,弄得太好,那就不对头了,稍微不注意,一些矛头就指了过来,酿成祸事都正常。 和别的人差别太大,是会引人注意,并且让人眼红的。 其实,陈安这院子,也只是定下一個大的基础而已。 那些精细的东西,他暂时还顾不上,也不想提早弄得太好。 冯学恩点点头:“有这个想法是好勒,确实不能操之过急,以后慢慢来!” “不要在这里站起,到屋里坐!” 陈安招呼着两人往家里走。 进了院子,看到门前的空地上摆放着的细细编织了一小段的精细竹席,冯丽荣和冯学恩都有些意外。 “你还会这个!” “也就是看着别人弄,学着弄一下,准备打几床竹席放床上用,顺便弄点晒席……要把家里布置一下,等把家布置好,准备请人提亲了,冯叔,我决定了,我要娶丽荣!” 冯学恩托宁家庆爷问的话,他自己本就是同意了。 现在,陈安和冯丽荣也已经确定看对眼,事情也就变得水到渠成,所以,既然冯学恩到盘龙湾来了,陈安也就说得直接,算是只会一声。 “你真的想好了?”冯学恩笑着问道。 “想好了……我其实也早就有这种想法了,只是当时觉得妹儿是城里的,怕她也不愿意待在山村里,觉得事情不太现实,所以只能把这想法压下,我是真心想娶她,并且保证,一定好好待她!” 陈安镇静地表态。 冯学恩点点头,看了看冯丽荣,又看看陈安:“那你可要说到做到哦!” “那是当然,绝不拉稀摆带!”陈安拍着胸脯说。 “女大不中留,我这幺儿对伱那么上心,我是不答应都不行……对了,你有没有想过到县城里去生活?” “县城?” 陈安摇摇头:“城里面情况也不是很乐观,我虽然没去过,但也晓得,很多人连工作都找不到,一大堆闲人,其实也乱糟糟的,我去了县城里面,怕是除了当个棒棒,别的也干不了啥子,还不如在山村里待着更踏实些。 至于以后,去县城里,也不是不可以,到时候再看嘛,反正在这个时候,我还是觉得山里好,再说了,妹儿也觉得在县城里不自在,我去了城里,好像自己会的,也没啥子用武之地。” 不可否认,陈安很想走出去看看。 但他也清楚眼下是什么情况,现在待在城里或者回到城里的人还无所事事,闲则生乱,尤其是八三年往后的几年,城里边的氛围挺压抑。 相比起来,山里安静,没太多糟心事儿,也没多少人会把目光看向山里。 与其去城里找不自在,还不如在山里逍遥,做点自己擅长的。 冯学恩想了想,点头说到:“这倒也是,那就看你们两个的意愿。我们也算打过几次交道了,对你我还是很放心的,也愿意相信你会好好待幺儿,不然我也不会托我老丈人来处理这个事情。 我老丈人和幺儿都跟你说过了,你也晓得,我后来又娶了个婆娘,有了个娃儿,我那婆娘不是很待见幺儿……” 冯学恩话说到一半,被冯丽荣寒着脸打断:“那是非常不待见,有仇!” 冯学恩咧了咧嘴,点头说道:“是是是,是非常不待见,那瓜婆娘我也不晓得是啷个回事,结婚的时候说得好好的,结果,结了婚有了娃儿,就变了,我也难…… 幺儿她妈又是因为我的事丢了命,从小到大就没有怎么照管过他,我说句实话,心里边觉得挺亏欠的……” 他话说到这里又被冯丽荣打断:“你少提我妈!” 冯学恩一时哑然,干笑一声后才又接着说:“以后只要你们好好过,有啥子需要,尽管跟我说,我能做到的,一定会想办法帮你们。” 顿了一下,冯学恩接着问道:“那你准备啥子时候到岩房坪去?我去那里等你,这个事情还是名正言顺的好,也就是走个过场,聚在一起吃个饭,简单商量哈。” “我倒是想尽快!” 陈安看向冯学恩:“冯叔,你看你啥子时候有时间再来嘛?我瞅着那个时间过去。” 冯学恩想了想:“那就后天嘛,今天是来不及了,我还得赶回去,晚上还有两桌比较重要的客人,得招呼好了……那就后天,我再来一次。” “要得,我请我师傅李豆花做媒,后天到岩房坪!”陈安点头说道。 “对了,我今天过来,还有两个事儿要跟你说一下,一个就是蜂蛹,这东西我带会去告了一下,发现不少人都喜欢吃,太香了,还有人想要往家里边带的……还有一个,头天才吃得浑身是包,第二天又找过来了。 你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多搞一些,我带回去能卖的就卖掉,暂时卖不出去的,我油炸出来放好,天气越来越凉了,也好保管,整个冬季都可以卖,我说的是纯蜂蛹,不连着蜂巢饼,两块钱一斤。 另外,要是你在撵山的时候,打到黑娃子,皮张和熊胆都给我留着,又有人托我找人买了!”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十六块钱递给陈安:“那些蜂蛹一共有八斤……是难得的美味,就是摘出来费力!” 这个结果,让陈安欣喜。 蜂蛹能卖,那就好办了,从现在一直到农历的十月间,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能摘取蜂包,两块钱一斤,那也是不少的收入,比刨竹溜子强多了。 随便找到一个,只要弄下来,少说也能弄个两三斤,蚊子再小也是肉,两个月下来,也能积攒不少钱。 至于黑娃子,只怕找不到那么多,不然不用担心销路问题,到时候打到了,先紧着冯学恩这里就行,能多拿点钱,也是好的。 他也看出来了,冯学恩这趟来的目的,其实最主要的就是确定一下陈安的想法,尽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当然了,他现在也主要是在形式上,冯丽荣的态度放在哪儿,就不是他轻易能扭转的,也只是依着冯丽荣的心意。 事情说定,冯学恩感觉轻松了很多,冲着陈安笑道:“啷个,我这么大老远赶过来,就不准备让我进屋头喝点茶水?” 陈安尴尬地笑笑:“那些烧菜做饭的家具我都还没准备,要烧水的话,得去老房子,我给你们烧水,留下来在家里面吃饭哈……” “你莫管他,在城里面待时间久了,动不动就要喝茶水,要是口干,这河沟里的水又不是不能喝勒!” 冯丽荣是一点都不客气,很是不待见他。 冯学恩似乎对冯丽荣这种对他的态度已经司空见惯:“算了,我昨天赶到山里来的,今天得赶回去,就不耽搁了……但是这房子,是要参观一下的。” 说完后,冯学恩还真的出了院子,到河沟里趴着去喝水。 陈安趁机伸手碰了碰冯丽荣:“对你老汉莫要那么冷漠撒,你也晓得,很多事情,他可能也是身不由己。” “是,是身不由己,我能想明白,但就是看不惯,他在他那婆娘面前蔫巴巴的样子!你不晓得,他是出来结了婚,有了个两岁的娃,开了菜馆才来找我的,我都不晓得,他心里是不是真的有我这个女儿,不然也不会出来两年了才找来。 都不能给我提供个容身的地方。 说实话,这些年,我都已经习惯了,我也没打算指望他,往他馆子里提供这些山货、野味,是他来找我嘎公帮忙,可不是我非要掺和。” 冯丽荣撇了冯学恩一眼,转头看着陈安,认真道:“莫跟他客气!我现在自己想得很清楚,我要过的生活我自己做主……安哥,你说你会好好待我……莫豁(骗)我哈!” 陈安听完这话,一时间愣住,没想到这父女两的关系挺僵。 出来两年了才来找冯丽荣,确实不应该! 陈安也知道,冯丽荣这是认定他了,才道出心里的真实想法,他冲着冯丽荣笑笑,肯定道:“一定不会!” 第171章 啷个会有这样的女娃儿? 陈安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对冯学恩也没法妄加评论。 只是,今天有了冯丽荣这简单的几句话,陈安对冯学恩一开始还相当不错的感官,变得有那么些不良了。 好歹冯丽荣的妈也是为了护他而丢掉性命的,出来后不是第一时间来找自己寄养在山里的亲生女儿,而是忙着另外娶妻生娃,这怎么说都感觉有些不应该。 但那年头的事儿,有些真不好说。 而且,冯丽荣和冯学恩之间的关系,僵归僵,却也完全没有达到话都说不上一句的程度,也能明显感觉出,哪怕冯丽荣当着陈安的面对冯学恩说了很不客气的话,他也没有过多的计较。 可以看出,也并非没有完全缓和的余地。 这应该更多的是冯丽荣的心结。 再说了,怎么说都是自己未来的老丈人,陈安虽然有了改观,却也没必要表露出来。 他很奇怪,这中间究竟发生过些什么事儿。 但是,冯学恩已经从河边折返回来,陈安不好再向冯丽荣多问什么,也不是问这些事儿的时候。 等到冯学恩到了近前,他领着两人进了新房子,一一将客厅、餐厅、厨房和楼上的休息间和卧室都看了一遍。 房间的功能都做了规划,陈安简单的一番讲解,冯学恩听完后,说道:“单是听你说说,都觉得这房子住着安逸,也确实舒服。是啥子人帮你盖的?” “村里的石匠和木匠,都是老师傅,玩石头和木头的老手!” “不是,我指的不是这个,是布局,这个想法,在城里都少见,村里的老石匠和老木匠,手艺是没得说,但我觉得,他们想法还是比较保守,应该不会想到这样搞。” “说的是这个嗦,这是我自己想嘞。” 陈安不懂设计,但不妨碍他照搬上辈子看到的别墅布局。 生怕冯学恩问更深层次的问题,他赶忙说:“我也就是瞎想,瞎搞,觉得怎么住着安逸怎么来。把自己不喜欢的那些东西改变一下,比如说,老房子的堂屋又用来招待客人,又是做饭的地方,还是吃饭的地方,啥子都在里面,完全混杂在一起,我觉得太乱了,就分成了客厅、餐厅和厨房。 老房子太狭小了,总是昏昏沉沉的,楼顶板还矮,一伸手就能摸到,感觉很压抑,我就把房间弄得大一些,敞亮一些,反正就是乱来。” “你这乱来来得好啊!”冯学恩笑道。 他倒也没有多想其它。 在屋里逛了一圈出来,冯学恩又细细打量着院子里已经安排好的的圈房、狗窝杂物间等设施,还有开垦出来,一垄垄地撒上菜籽,已经见绿的菜地,再看看前面微波荡漾的水塘,和对面随着山风竹涛阵阵的大片翠绿的竹林,赞道:“这地方偏是偏了点,但是真的漂亮!” 随后,他目光又落在通向房子左侧石崖的用石头铺设的一米多宽的小路,当即沿着小路走了过去。 小路直通石崖下的山洞,而且,山洞里也是修整过的,地面弄得很平整,地面铺上了石板和台阶:“这又是干啥子?” “这個山洞,冬暖夏凉,夏季天热的时候,在里面很舒服,也就打理出来了,一天干活回来,热的时候到里面歇一下,或者是干不了啥子的时候,到里面煮个火锅,弄点烤肉之类的,应该也会很舒服。” 陈安简单说了一句。 这山洞也只是简单打理,在他的盘算中,等往后条件好起来,再好好打理装饰一下,弄个农家乐之类的,绝对是个安逸的地方,山洞餐厅,也很特别。 “安哥……你倒是敢想!” 冯丽荣一直紧紧跟在陈安身旁,看向陈安的目光,总是堆满笑意,神情甚至有些激动。 暗地里来看过这地方不少次数,远远看着只是觉得房子造型有些新奇,她这还是第一次随着陈安进来看过。 听着陈安介绍的一切,她脑海里面细细体味,一种非常舒服的让人流连忘返的感觉诞生出来,真的是想想都觉得美。 她想不明白,同样都是山里人,自己倾心的这个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多想法。 她甚至就不曾想过,日子还能这么过。 但真的能过上这种日子吗? “人活一辈子,有苦也要甜撒,不能亏待了自己。想要过的生活,连想都不敢去想,又啷个可能过得上……我相信,只要努力,赚到钱了,这样的日子,总会来的。” 陈安冲着他微微一笑。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在感叹:山里,终究还是在山里,多少人在山里辛苦一辈子,到头来还是一穷二白,归根到底,还是得想尽办法地赚钱,不然,这些都只会是遥遥无期的空想。 哪怕活过一辈子,陈安也觉得实现这一切的压力不小! 冯学恩在一旁,将两人说话时的眉眼都看在眼里,心里越发踏实了。 最后,他转着去看了看陈安石崖上那些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十多群入住的蜜蜂,又补充了一句:“蜂蜜也可以弄,就按之前幺儿说的,三块钱一斤我收,一部分馆子要用,还有需要的,也可以卖给他们。” “要得!”陈安当然乐意。 “这么说起来,你能做的事情不少哦,对面那片竹林,利用好了,也能赚不少钱。” “竹林的竹笋、竹荪也是好东西,这我晓得,也会利用起来。” “之前没看出来,你比我想的还要会过日子……行了,我得赶回去,事情就这么定了,后天我在岩房坪我老丈人家等伱,等你们过来。” “要得!” 冯学恩没有再停留,顺着原路返回,只是走了没几步,他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并没有跟来的冯丽荣,笑着问道:“幺儿,还不打算走蛮?” “你是要去县城,我是回岩房坪,我们又不同路,你个人走你嘞!” 冯丽荣还是那么不客气。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冯学恩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脚下再没有停留。 陈安还是该送一下的,紧跟着将他送到院门口,直到他过了小桥,进了竹林,陈安才折返回来。 冯丽荣就在院子里面陈安编竹席的地方等着,还在四处观望,见陈安回来,冲着陈安微微一笑:“我也走咯!” “忙着回去干啥子,在这里多耍哈撒!” 陈安回屋里给她提来一把椅子:“陪我说说话也是好嘞……还是说你现在回去有啥子事蛮?” “还要回去给我嘎公做饭!” “从这里到岩房坪,一个多小时就到了,现在回去还早,只是做饭,完全来得及!” 冯丽荣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下:“我主要是不想跟我老汉一起走。” 陈安蹲在地上,继续开始编织:“我有点事情跟你说一哈!” “啥子事?” “我家昨天分家了,是我提出来的,我啥子都没要,全都给我大哥,我老汉老妈跟我住。” “你跟我说这个事干啥子?又不关我的事儿!” “啷个会不关你的事?你可是以后这里的女主人,我不得跟你说一声啊!” “你这么做,肯定是有你自己的想法撒。” “我主要是觉得,东西没有多少,没得必要跟我哥争,相比较而言,我赚钱比我哥容易些,他还有两个娃儿,负担会更重。再说了,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搬来也没有必要,现在房子里面,该有的家具都有了,只要准备些锅碗瓢盆和铺盖行李就能入住,反倒还清爽些。” “能想得通!” “问题是我现在买锅碗瓢盆和铺盖行李的钱都还没有,吃的、喝的都没有,今年也只是在守号棚的时候有几个工分,别的啥子都没有。” “说得可怜巴巴嘞,你活该,哪有你这样的分家的嘛,刚刚还觉得你是个会过日子的人,现在忽然觉得哈戳戳嘞,就是瓜娃子。” “你不赞同?” “我真无所谓,又不是给外人,也是为了帮你哥。只是你这么做,事情传出去,你哥怕是不好做人。” “为哪样嘞?” “你想想撒,东西全都都给你哥了,父母还跟你过日子,别人会捧你,你倒是赚了好名声了,但是你哥嘞,别人会怎么看?虽然说你是好意,但是到了别人嘴里会啷个说,味道一下子就变完了。搞不好,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有道理哈……可是现在请了证人,字据都写好按了手印了,全村子估计都晓得了,你说啷个办?” “你哥、你老汉和嬢嬢是啷个说的嘛!” “我哥和我老汉老妈肯定是不同意撒,是我坚持要这么做的,请了信得过的证人,这个事情不会往外边传,不用担心那些嚼舌根的人。话又说回来,我们过日子,关他们啥子事,只要我们哥两都把日子过好了,他们又能说啥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安笑了起来。 从简单几句话里,能看得出,眼前的妹儿,心里比他想像的还要通透。 冯丽荣忽然反应过来,冲着陈安直瞪眼:“搞半天你耍我嗦。” 陈安正色道:“我是怕你想不通,其实,我是想跟你说,在我心里,你是一个敢想敢做的女娃儿,我们一起努力的话,就即使啥子都不要,也能让日子很快好过起来,还能过得更香,更踏实。” 冯丽荣想了想,重重地点了点头。 陈安却在这时哼了起来:“后天就要去提亲了,我还连买东西的钱都还没有,啷个办哟!” “我这里有,我给你!” 冯丽荣说着就将脖子里挎着的藏在衣服里面的一个贴身荷包拿了出来,解开收口的绳结后,掏出一沓钱和各种票证,零零总总,看上去少说也有三四百。 “你啷个有那么多钱哦?”陈安有些惊讶。 “这是我这些年在我嘎公家,跟着我嘎公和舅舅撵山、采药分到的钱,他们不要我的,说是让我自己留着做私房钱,还有一些,是我自己采山货交给我老汉卖得的钱,我一直攒起的……要好多?” 冯丽荣一边说,一边数,数着数着,干脆重新装进荷包里,全都给陈安递了过来:“都给你!” “全都给我……你就不怕我接了钱不认蛮?” 陈安愣了一下,一下子出手几百块钱,他都不知道该说冯丽荣此举是豪爽,还是傻! 不管怎么样,都还没提亲呢,对自己竟然这么舍得。 那感觉,像是完全不设防。 “我怕啥子,你都说了,你会好好待我,我相信你!”冯丽荣认真说道:“反正我是认定你了!” “你就这么相信我啊?” “不然嘞……接起撒,反正以后都是我们嘞,谁拿着都一样!” 陈安听到这些话,心里又被狠狠地触动了一下:啷个会有这样的女娃儿! 他笑了起来:“你赶紧收好,我跟你开玩笑,你个哈宝。看……我自己还有点,够用!” 陈安将自己装着的七十多块钱掏出来在冯丽荣面前晃了晃:“我决定了,从今往后就叫你冯宝宝,一个是哈宝的宝,一个是……” “是啥子?”冯丽荣催问。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72章 还是冬月初八 陈安还是不说话。 冯丽荣更急了:“你到底说不说,我蜀道山……一……” 不得不说,蜀道山都刻进蜀地女人的骨子里了。 蜀地男人,一辈子有三座蜀道山。 二十岁之前,会有老妈动不动就老子蜀道山…… 然后慢慢淡忘,等结了婚娶了婆娘,又有婆娘追着蜀道山…… 再然后,就是有了女儿,人过中年,女儿继续接力蜀道山。 一辈子被“蜀道山”压得“死死”的。 无疑,冯丽荣将是陈安一生中的第二座蜀道山。 “这都还没进门哈!”陈安看着冯丽荣笑道。 冯丽荣一撇嘴:“我不管,你今天不说不饶你……二……” 赶忙举手投降:“行行行,我说,我说还不行蛮,第二个宝是癞疙宝!” “啥子?” 冯丽荣脸上的兴奋,一下子没了:“你敢骂我?” 陈安赶忙解释:“不是这个意思哈,我是觉得你就像是癞疙宝遭牛‘足丽’(音“哩”,意思是踩到)了——气鼓气胀的。” 蜀地人管癞蛤蟆叫癞疙宝,癞蛤蟆被牛踩到了,生气的时候好身体会一下子鼓得很大。 陈安不待冯丽荣说话,先开口问道:“你跟伱老汉是啷个回事?你老是觉得憋着股气。” 冯丽荣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后,起身就走:“我该回去了!” 陈安也赶忙起身跟上:“是我问了啥子不该问的蛮?” “不是,是我现在不想说,等哪天我想好了,会告诉你的!” 冯丽荣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陈安:“你赶紧去忙你的,后天我在家等你!” “那你路上小心!” “放心撒!” 冯丽荣不愿意说,陈安也不勉强,一直将他送到院门口,看着她离开,这才返回院子里。 这些事情,他想不出個所以然,也就懒得去想,继续忙着手头的活计。 晚上回去的时候,他顺便将今天冯丽荣和冯学恩来过盘龙湾的事情跟家人说过,第二天早上编了一早上的篾席,下午的时候,又往镇上去了一趟,在供销社买了烟酒糖果。 然后特意到公社食堂给李豆花买了豆花,又去粮油门市打了些苞谷酒,返回石河子村的时候,去跟李豆花打了招呼,请他帮忙一起去岩房坪村提亲。 在第三天早上,陈安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在岔路口等了没多长时间,李豆花从山道上下来。 两人一路不紧不慢地走着,抵达岩房坪宁家庆家里的时候,大约在早上十点左右。 看到陈安和李豆花前来,宁家庆、冯学恩和冯丽荣都迎了出来,简单打过招呼后,将两人迎进屋子里。 “李老哥,晓得你要来,我可是专门给你准备了你喜欢吃的豆花,我们老哥俩有好长时间没有碰过面了。好像今年一整年都没有见过。” “我闲着没事,到处走走看看,趁着身子骨还算硬朗,去到处看看我那些老友,就没怎么在家。” 两个老人熟络地打着招呼。 “还是你安逸,可以到处跑。” “安逸啥子哦,我那是属于人嫌狗不理的。” “你这话说的,像是在骂我……” 李豆花愣了一下,笑着伸手拍了拍宁家庆肩膀:“说笑嘞……我这次过来,是领着我这徒弟来提亲的,其实,你们双方都同意了,两个娃儿也已经看对眼,你看看这个事能不能成,看不看得上我这个徒弟?” “提亲的事情不用多说,安娃子我们都觉得很不错,两个娃儿又是看对眼的,还有啥子好说的嘛。” “那我今天就是来走个过场,顺便蹭一顿饭了。” “就怕你不来……你这个徒弟不简单啊,那天打野猪,我可是佩服得不得了。我想不到,只是跟你学了一年的娃儿,就能那么厉害。” “这娃儿聪明,学东西快,心性各方面也不错,是块撵山的好料。” …… 趁着两个老人说话的时候,陈安跟冯学恩和冯丽荣简单打过招呼,将带来的礼物递给冯丽荣,被她提到橱柜上放着。 一家子人都在,她也不多话,只是闷头帮着冯学恩张罗饭菜。 火塘边鸡鸭都有,桌子上还放着几样菜肴。 不是第一次来宁家庆家里,陈安倒也自然,上手帮忙,时不时说上几句话,完全是一种很平常的状态。 不愧是开馆子的,冯学恩手脚麻利,简单的菜在他的操持下,变成一盘盘美味送上桌,弄得很隆重的样子。 临近中午的时候,冯丽荣的两个舅舅宁东文和宁东武两家人,放工后都领着家人一起过来吃了这顿饭。 对于陈安来提亲的事情,饭桌上没有多说,只是简单提点几句,其它的时候更像是在扯家长里短,直到一顿饭吃完,宁家庆才说道:“你们两个娃儿看对眼了的,我们也早已经说过将我这外孙托付给安娃子的事情,今天过来办这台事情,其实也主要是让外人晓得。 说是提亲,在我看来,这顿饭当成是订婚也没得啥子问题,我们就直接跳过了,干脆直接找人看个日子,把结婚的日子定下,来回跑着也麻烦。”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和冯丽荣相视一眼,都只是微微笑了笑,纷纷抬头看向冯学恩。 “我没得意见,我家这幺儿的心,既不在岩房坪,也不在县城,她的心啊,早就跑到石河子村的盘龙湾去了。”冯学恩不无打趣地说。 冯丽荣自然又是一眼瞪了过去。 冯学恩见状,干笑着闭了嘴巴。 李豆花笑道:“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直截了当,事情利利索索,也早点圆了这两个娃儿的心意……你们村里面有人会瞧日子撒。” 宁家庆点头道:“有嘞!村里前些年的老会计退下来以后,这两年就专门研究这个事情,找到门道了,红白喜事,找他瞧日子的人多起来了……外孙,你领着安娃子,你们去一趟,把日子定下来。要是能在年前把事情办了,明年我就可以当祖祖了。” 冯丽荣听到这话,脸上顿时变得羞赧,伸手拽了拽陈安的衣袖,起身就往外走。 陈安也立刻跟上。 尽管事情是水到渠成,但陈安多少还是觉得有些草率,忍不住问道:“宝儿,这个事情会不会太急!” 这种事情,一般是男方更为主动,但现在是冯丽荣一家子却表现得更积极,给了陈安一种像是要把冯丽荣尽快把送出去的感觉。 “不急,我实在是呆的有烦了。这个事情,是我让我嘎公说的,我想有个自己的家,不被人嫌弃的那种,从小到大,爹妈跟没有一样,只有嘎公和两个舅舅疼我,在岩房坪村子里,我从小就被人嫌弃,老是说我是没得人要嘞,就连两个舅母也不待见,像是我吃了拿了她们多少东西一样。 所以,我缠着嘎公学撵山采药,我从来不指望她们,我也相信,我能养活我自己。 直到我老汉找来了,带来了好处,才一下子客气起来,势利得很。 我老汉来找我,我以为我可以真正有个家咯,结果他来告诉我他娶了个婆娘,还有了个两岁的娃,去到县城里,待不了三天,就开始各种嫌弃……” 冯丽荣一脸苦涩地笑笑,停下脚步,回头很认真的看向陈安:“安哥,我真的想有个家,属于我自己的家,不被嫌弃,没有各种眼色和阴阳怪气的家,再有个喜欢的人,能一起好好把日子过好。 直到我遇到了你……不是他们急,是我急了,我想早点嫁给你。” 说到这里,冯丽荣抬头看着陈安:“就像撵山一样,你就是我盯上的猎物,哪怕我很可能被猎物伤,可能丢了命,我也会拼尽全力去搏一搏……是不是觉得我很不矜持,一点女娃儿的样子都没有。” 陈安上辈子腿瘸,孤寡,见过太多人情冷暖,冯丽荣的感受,他完全能理解。 他也明白,冯丽荣的主动,更是一种坦诚直率,是一股子的勇气,她不过是想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已。 此时的冯丽荣,在陈安心里又上了一个台阶,简直就算是个宝藏女孩,和别的女娃儿决然不同,是那么的闪亮、特别。 陈安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我这个猎物被你逮到了,而且不会伤人……走,我们去瞧日子。” 那一刻,冯丽荣小脸上满是阳光。 在冯丽荣的带领下,两人很快到了那先生家里,各自一报生辰八字,陈安也把自己搬家酒和结婚准备同时办的事情说了一下,看着老先生又是翻书,又是掐着指头算,折腾了半天:“这个日子不错,冬月初八!” 听到这个日子,陈安一愣,他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当初和董秋玲去定的结婚日子是同一个。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巧合,只能说这次,终于遇到对的人了。 两人谢过老先生,返回宁家庆家里,把消息告诉宁家庆和冯学恩。 都没什么意见,简单商议后,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陈安和李豆花也就没有过多停留,跟宁家庆、冯学恩和冯丽荣打过招呼,返回石河子村。 在岔往李豆花茅草屋的山道路口,陈安本想请李豆花去家里吃晚饭,结果,李豆花只是摆摆手,说了句:“你个人忙你自己的,莫管我,我要吃也要等你结婚的时候,直接过来吃喜酒。” 看着缓步顺着山道钻进山林的李豆花,陈安也拿他没办法。 一路往家里走的陈安依然激动,心里更多的是在盘算着,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得努力赚钱了早做准备了。 “狗娃子……” 路过麻柳坡的时候,远远听到宏山的喊声。 陈安快步朝着宏山家新盖的房子走了过去。 宏山家的房子是照着陈平的房子建造的,在他们眼里,陈安家的屋子固然舒服,但造型上终究还是觉得太特别了些,没有陈平的院子那么容易接受。 此时,房子地基已经平整出来,墙体建起来一米多高了。 “穿的人摸狗样,你这是去那里干啥子?” “我去提亲撒!” “成了没有?” “废话,肯定是成了撒,结婚的日子都定了,冬月初八!” “狗日勒……我啷个就没得你这种好运气。” 说起这个事情,宏山也只有羡慕心酸的份。 “蛋子哥,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说点事!” 陈安笑笑,将宏山叫了出来,远远地走到一旁。 “啥子事嘛?”宏山问道。 “那些蜂蛹能卖,上一个摘出八斤蜂蛹,一斤两块钱,听说还有些好卖,让我多搞些,我想过两天等我把竹席弄好,让你跟我每天上山找蜂包,你得不得空嘛?” “肯定有空撒,这里的事情让我老妈来帮忙打打杂就行了……要上山的时候,你提前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要得,就这么定了哈,到时候那些蜂包卖的钱,我们两个平分,这次这个卖的十六块钱,我就不分你了。” “说那些……”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73章 老子要挣钱! 简单和宏山聊了几句后,陈安也不耽搁他干活,见时间还早,也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去盘龙湾新家,继续自己的竹篾编织。 一直到临近傍晚的时候,他才收拾行李,放到房子里面,然后赶回老屋子。 今天有喜事,陈安心情极好,他特意将腊肉割了一块下来,铁鼎罐里煮上大米,准备给家里张罗了一桌像样点的饭菜。 一家子人放工回来,看到忙里忙外的陈安,再看看那些饭菜,耿玉莲笑着问道:“幺儿,你今天看上去高兴得很嘛!” 几人都知道陈安和冯丽荣的事情,这次提亲,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有丝毫担心。 陈安随口说道:“当然高兴撒,我们已经把结婚日子都已经定好了,还是冬月初八!” “啥子?你再说一遍!”耿玉莲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是说,我跟冯丽荣已经把结婚日子定下来了,冬月初八结婚!”陈安很认真地说。 “不是……刚一提亲就定了结婚日子,啷个回事哦,不订婚了蛮?” 陈安干脆把这趟过去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耿玉莲一下子凑了过来:“我还在想着啥子时候跟你冯叔他们碰个面商量一哈……啷个就定了?好歹也要请人家吃顿饭撒,这可是终身大事,还是得按照规矩来嘛。” “那女娃儿和她老汉都是来过我们家的,人你都是见过的……订婚也就是相互看看,相互商量一哈,最终还得是两個娃儿看对眼,既然他们那边没得意见,我觉得也挺好,直来直往的,还省事!”陈子谦在一旁插了一句嘴。 “省事,你就想着省事,我今天还一直在想,到时候商量订婚的时候,该啷个跟女娃儿她老汉说,要说些啥子,要准备些什么,饭菜做些哪样,聘礼要些啥子……结果倒好,你们自己直接就把结婚日子都定了,我那些不是白想了蛮,一点当妈的感觉都没有咯。” 耿玉莲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是严重缺乏的参与感。 一句话引得在旁边听着的陈平和瞿冬萍都笑了起来。 “让伱少操点心还不好说!”陈安笑道。 “我总觉得事情太简单了,心里边不太踏实!”耿玉莲有些担心地说。 陈安知道,这才是耿玉莲真正的心里话。 就连他自己都有这种感觉,就因为事情太简单。 要是换作正常的流程,有得折腾,来来回回,事情不少。 结果双方父母都还没有坐在一起认真商量过,事情就成了。 如果是一般的女娃儿,陈安也会觉得不踏实,但冯丽荣不一样,她的情况更特殊一些,事情就正常了。 陈安只能安慰道:“老妈,你就别瞎想了,我自己晓得,她是个会跟我踏实过日子的人,这个你放心……这次准没有问题。” “那就相当于你们去的这一趟,就是订婚了,有没有商量要准备些啥子,比如说要不要彩礼。” “这个事情没有说……彩礼又不是必须的,以他们那边的条件,人家还缺你这一两百块钱。” 蜀地人家结婚,在彩礼这一块其实并不是那么看重,有的时候,只是象征性地意思一下,反倒有不少时候,老丈人那边陪嫁得更多。 都宠女娃儿,大家都清楚,自家的娃儿嫁出去,肯定是希望能过上好日子的,非要往姑爷手头捞一笔彩礼,纯粹是给自己娃儿增加负担。 在这方面,其实更多的是礼节上象征性地表示一下,又不是买卖。 如果嫁女儿就要天价彩礼的话,就不是嫁女儿,而是卖女儿。 小两口以后能幸福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主要还是按照双方条件来定,当然,也有漫天要价的,但那只是少数。 不过,这只是彩礼,其它物质上的要求,那就不一定了。尤其到了后世,可能彩礼不怎么提,但是车子、房子,其实也挺要命。 冯学恩自己都说对冯丽荣有亏欠,更不可能在这方面提要求,在宁家庆家里的时候,从头到尾,就没提过一句钱的事情。 “别人不说,你娃儿也不能啥子准备都没有!” 陈子谦在火塘边坐着卷烟,点上后说道:“五几年的时候,讲究四个一工程,床、脸盆、痰盂、热水壶,十多块钱的东西;到了六零年,讲究三十六条腿,一个衣橱,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和四把板凳。 前几年的时候,又变了,说啥子三转一响:一台缝纫机,一块手表,一辆自行车和一台收音机,越来越贵了……” 陈子谦说得兴致勃勃,突然被耿玉莲打断:“你当初娶我的时候,啷个没有看到你说的啥子工程,啥子三十六条腿,你现在给老子扯啥子三响一转……我当时嫁过来的时候,你自己屋里都只有个铁鼎罐,结婚穿的衣服还有几个大补丁,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给我买上一套,别的有啥子?你还好意思给老子在哪里冲壳子。 娶儿媳妇的时候,你又准备了啥子,是买了缝纫机还是手表?”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子谦一下子被耿玉莲喷得哑口无言。 陈安很清楚,自家老汉说的那是大城里的情况,山里根本没法比,这年头是经常有人说三响一转,并对此津津乐道,但山里的实际情况是,山道难行,有自行车,更多时候要么推着,要么扛着; 山里离通电还早,要在八五年左右才通电。 八一年遭了百年难遇的洪涝,有了教训,为了将水灾危害减小到最小,后面开始在山里大大小小的河道中修建各种水坝,通过储水的方式,层层递减大江大河的压力。 于是山里山外,多了很多水坝,装上发电机,这才通上电。 就即使通电了,电压也非常不稳定。 很多时候,点个灯泡都还像是在楼板上挂个烧红的木炭,就更别提收音机什么的。 关键是电费还特别高,很多人家宁愿用煤油灯也舍不得用灯泡。 就连手电筒,在石河子村,那也不是家家都有的。 考虑这些东西,现如今买回来,放到家里面也就是个摆设,没什么大的作用。 但手表和缝纫机,倒是应该考虑一下,别的不说,看个时间,做点衣服鞋子,也会方便得多。 看耿玉莲恼火的样子,陈安赶忙出声劝说:“还提那些旧事干啥子,都过那么多年了,山里没有那条件,讲究不起,大家都穷……肚子不饿蛮,赶紧吃饭!” “这狗日嘞讨骂不挑日子!” 耿玉莲狠狠地瞪了陈子谦一眼,还是不准备放过陈子谦。 于是,一顿饭在耿玉莲的骂骂咧咧和陈子谦的闷声不吐气中过了。 接下来,陈安又花了两天时间,将竹席编好。 陈子谦也在晚上的时候,找来稻草,打了几床草席。 这年头,山里人家的床上,也就是铺上木板,垫上一块草席,再往上放一块擀出来的毡条,然后是一床垫棉,床单和被子。 陈安的木床,没有按照老辈人的法子打造,做得比较宽大一些,那毡条就不合适了,所以,他量着尺寸,编了竹席,只要床垫厚实一些,也能弄得很舒坦,毡条倒也不是必须。 然后,他特意借了牛车,早早地去了镇上,等到送山货的冯丽荣,一起领着去供销社,挑着冯丽荣喜欢的、好的垫棉、棉被芯、枕头,床单、背面和里子买了几床,再添置一些锅碗瓢盆,弄了不少东西回去。 被芯让耿玉莲用大针大线把被面和里子缝制起来,往家里布置好,屋里的生活用具,总算是齐全了。 就这么一些东西,掏空了陈安的口袋。 看着自己手中仅剩的一块三毛钱,陈安当天晚上就去找了宏山。 第二天一大早,陈安早早地起床,把自己的双管猎枪好好检查一遍,子弹带系在腰间,领着四条猎狗,赶往皂角树场子上。 等了没多长时间,宏山也快步赶到,见陈安已经等着了,笑着打招呼:“不愧是要结婚的人了,做点事情,是比以前积极哈!” “你就莫说了,我现在穷得摇裤都快穿不起了!”陈安苦笑道。 “说那么夸张,是不是缺钱用,我手里还有几十块钱,先拿给你应急!” “不需要,我怕你盖房子的钱都不够,到时候弄停工了你怪我……从今天开始,只要天气允许,只要没有别的事,我天天撵山,老子要挣钱!” “这就对了撒,我早就在等你这句话了!” 宏山也是兴奋得不得了:“准备往那里走?” “还是往北面,上次才一进山就碰到苏同远出那档子事,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去转,就一直到现在了。” 陈安说着,领头前行,顺便问道:“蛋子哥,枪检查过得撒!” “检查过的,没得问题!” 宏山肯定道:“你昨天晚上来找我,我就拿出来看过了,还跑到外面去试了两枪。” “那就好,用的时候注意点哈!” “晓得……希望今天一进山,就能碰到大货!”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顺着山道往山里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74章 寒号鸟和五灵脂 清晨和黄昏,是山中野物最活跃的时候。 准备去撵山的人,大都去得很早。 陈安和宏山两人进入深山密林的时候,太阳也仅仅在山垭口喷薄出小片霞光。 霞光透露在云层之间,烟雾缭绕在山间垭口,站在山顶,看着眼前的一切,给人一种置身仙境的感觉。 两人都无心欣赏这种美景,只忙着往更深的山林里钻。 但其实,此时密密匝匝的山林里,还在黑沉沉的,只能勉强分辨出一个模糊的大概。 大概是山风还未撩动草叶发出哗啦声,一声声清脆的鸟叫彰显,林子中反倒给人一种非常安静的感觉。 天气有些凉了,丝丝清爽的空气被吸纳进入胸腔,那是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两人的精神都不由为之一振。 平时进山,陈安没少跟宏山说进山后要注意的事项,他这些事情上一直做的很好,一进入山林,就再没有多说一句话,安静且警惕地跟随在陈安身后,小心防守着。 山里地形险峻,此时天还不够亮,这种时候,想要发现猎物,听比看更为靠谱,是非常容易捕捉林间动静的时候。 两人小心地穿行在林木之间,分工协作,一个顾前,一个顾后,彼此小心照应着 四条猎狗一路在前,四处嗅着,不时朝着周边张望,但此时的林间,更多的时候,是飞鸟扑腾的声音,偶尔也会有长耳、野鸡之类的小动物惊慌奔逃,引得四条猎狗驻足观望。 时不时,陈安和宏山也偶尔能听到野猪咬架打闹的哼哧声,但往往这样听得见声音的地方,要走过去,爬坡上坎,需要不少时间。 这种时候,一只野猪打下来,陈安能拿去换钱的也就是個猪肚,换不了几个钱,还不如找个葫芦包、蜜蜂之类值钱。 至于现在,除非到了下雪,需要打肉的时候,不然陈安对野猪是真没有太大兴趣。 打上一头野猪,弄出一个猪肚,其它的肉从这老林里搬运出去,挺费劲。 还是要再过上两年,能摆摊卖肉了,那个时候比较划得来。 招财和进宝,都在鼻头灌过黑娃子和香獐子的血,吃过豹子的肉,对于这三样值钱的野物非常敏感。 除了野猪外,也就是黑娃子和豹子要相当提防,至于狼,附近的山野很少,这么长时间以来,陈安也就只是在去年冬季的时候见过那么一条母狼而已。 当然,有这些野物出现,风险是大了不少,但价值也相当不错,陈安必然是不会放过的。 猎狗有着远超人类的嗅觉和听觉,它们都没什么反应的时候,也通常不会有什么情况。 大半个小时过后,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林间的光线变得明朗了很多。 前方树木上,领头前行的招财忽然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前方一棵大树,然后跑了过去。 一直注意着几条猎狗反应的陈安,也随着朝大树上看去。 那是一棵已经枯死的粗大松树,大眼看去,看不出什么东西。 陈安靠近一些,站在松树周围转了一圈,注意到树干上,有几个应该是被啄木鸟啄出来的树洞。 在离地面六七米的地方,一个小东西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宏山也看见了,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松鼠……毛色不对撒!” 陈安摇摇头,说道:“这个不是松鼠,是寒号鸟!” “寒号鸟不是鸟吗?”宏山明显一愣:“课本里面学的那个?” “对,就是课本里面说的寒号鸟,我师傅管它叫寒达虫,没有跟着我师傅学撵山的时候,我也一直认为是鸟,后来见到真的了,才知道,不是鸟,而是这种和松鼠很像的动物。 这个小东西也会飞……准确说是会滑翔。 它的四足间有肉质皮翼,打开的时候,可以从一棵树滑翔到另一棵树,远看似乎是在像鸟一般飞翔,再加上它本身比较少见,又昼伏夜出,人们见到它的机会少之又少,都以为是鸟。” 其实,陈安也一直没有将书本里的寒号鸟跟这玩意联系起来,只是得益于上辈子无聊的时候没少抱着手机刷视频,才知道寒号鸟不是鸟,而是这种类似松鼠的东西。 有的地方也叫寒达达,还有叫飞猫的。 这也是一种六不像,脸面像狐狸,双眼像猫,尖嘴像是老鼠,耳朵像兔子,脚爪像鸭子,尾巴又跟松鼠差不多。 陈安见宏山不信,伸手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在树干上敲击几下。 只见那树洞中呲溜一下,窜出一只有着红白相间毛色和粗长尾巴的小动物,快速向树梢爬了上去,到了更高处,它猛地一个纵跃,四只脚伸展,撑开宽大肉翼,朝着对面山林飘飘荡荡地飞了过去,落在几十米处的林木间,不见了踪影。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麻批,还真的会飞!”宏山惊讶道。 陈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说道:“在附近看看,有没有别的树洞、石洞!” “找这些洞干啥子?” “看看洞里面有没有一些米粒形状或是成块的粪便,跟老鼠屎差不多,就是刚才这个小东西的粪便,它们习惯在住的地方,附近找一个石洞或者树洞排便,而且只排在一个地方,不管出去多远,要排便都跑回来。” “那么神奇……找这些东西干啥子?” “它拉出的粪便是药,药材公司有收购的,价格还不低,两块多三块一斤,叫五灵脂。 五灵脂有两种:灵脂块和灵脂米。 灵脂块,是由许多粪粒凝结而成,不规则的块状,大小不一。表面黑棕色、黄棕色、红棕色或灰棕色,凹凸不平,有的有油润性光泽,灵脂块又名:糖灵脂; 灵脂米,呈长椭圆形圆柱状,两端钝圆,表面黑棕色,较平滑或微粗糙,常见浅色的斑点,有的具有光泽,灵脂米又名:散灵脂。 常年累月,找到它排便的洞穴,如果没有人捞过,那一次性就能弄出不少来,也是一笔不少的钱哦!” 一听能卖钱,宏山立刻来了兴趣。 陈安则是将双管猎枪和带着的杀猪刀以及挎着的布袋子放在地上,双手抱着枯树树干爬上去。 树上有好几个洞,说不定五灵脂就在树洞里。 只是,陈安爬上去一个个看过,里面什么都没有,倒是看到寒号鸟住的洞穴中有三只幼兽藏在铺垫着厚厚草叶,看上去很干净整洁的洞穴里。 他也不惊扰它们,从树上滑了下来。 然后,他也在周围转着,寻找着寒号鸟排便的地方。 没多长时间,他经过一块山石的时候,看到缝隙中堆放着不少棕黑色的东西,有的凝成块状,大部分呈颗粒,正是五灵脂。 他当即朝着宏山喊道:“蛋子哥,我找到了!” 宏山快步跑了下来,好奇地凑近,看着石头缝隙中藏着的一大堆颗粒状的粪便,一股子腥臊气味传来,又将他逼得退后几步:“也太臭了!” 陈安笑了笑说道:“管它臭不臭,能卖钱就行。把我放在树边的布包拿来,你嫌臭就由我来背!” 这只寒号鸟也不知道在这里住了多长时间了,缝隙里积存的粪便数量不少,估摸着得有好几十斤。 宏山没有去拿:“说那些,就用我这个包,能赚钱的话,莫说是药,就即使是大便我也背!把我说的那么娇气,每年积肥的时候,羊粪、猪屎、牛粪还有人的屎尿,我背过和挑过的还少蛮?” 他直接取下自己挎着的布包,蹲到石缝旁边,上手将里面的五灵脂一把一把地抓出来,放在布包里,竟是将宏山的布包装满了还没有完,只能将陈安的布包也拿来,装了半布包。 石头缝隙外面看着不大,越是往下扩得越宽,五灵脂装得满满当当,直到到了底层,看着剩下的五灵脂都发霉发白了,他才问道:“这些都腐了,还得不得行?” “那些就不要了!记好这个地方,等明年开春,攒上一段时间,还可以来收……也不晓得课本上说的寒号鸟到底是哪个龟儿写的,硬生生把寒号鸟说得懒死。 明明寒号鸟住的窝里面打理得很好,铺垫的草叶弄得干生生的,还非常干净,到了冬天下雪天冷的时候,还会拖枝叶把洞口给堵起来,弄得很舒服,却偏偏说它懒!” 陈安无语地摇摇头:“一点都不严谨,尽是误人子弟,都不晓得这些人是干啥子吃的。” “哆啰啰,哆啰啰,寒风冻死我,明天就做窝。” 宏山哈哈笑道:“这些五灵脂怕是得有六七十斤哦。” 陈安将两个布包提起来试了试,肯定道:“只多不少,就这些东西拿回去,把里面的杂物和小石块挑拣干净,晒干了就能送去卖,少说也能卖一百五六十块钱。这都能当打上三只香獐子割的麝包了。” “你要不跟我说,我做梦都想不到这东西能做药,能卖钱!” 宏山显得很兴奋:“接下来啷个办?送回去蛮?” “这天都才刚刚亮起来没多长时间,那么早回去干啥子?” 陈安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把东西就放在这里,我们顺下边山沟继续往里面找,都是赚钱嘛,还能嫌多蛮?” “那当然是越多越好!”宏山咧嘴笑道。 两人将布包提到一旁,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挂着,然后提了猎枪准备继续向前搜寻,都走了几步,想了想,陈安又折返回来,将几条猎狗叫到旁边,掏出一把有些腐烂的五灵脂,让几条狗都嗅了嗅。 那么浓重的气味,只要几条狗子记住了,再次遇到,应该能有所帮助。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75章 枪打蜂包 寒号鸟习惯昼伏夜出,傍晚的时候出洞找吃的,拂晓的时候回到窝里睡觉。 白天的时候很难见到它们,而且,大多生活在悬崖峭壁或是高大树木上的洞穴里,很多地方根本就是可望不可及。 但这一向是采药人关注的重点对象。 小东西寿命挺长,往往找到一个,就能在附近找到他们排便的地方,如果没有被人动过,里面经常能一次性捞出十多斤的五灵脂,多的时候甚至能达到上百斤。 这是个非常有养殖价值的小东西,吃的东西也简单,无外乎就是一些侧柏枝叶和一些坚果。 过上些年,有人专门养殖,五灵脂的价格稳定在大概四十块钱左右一斤的样子,除了五灵脂,就连排出的尿液,那也是能用来做药的。 陈安盘算着,等以后临近禁猎了,倒是可以做一下这方面的事情。 至于现在,山里资源还不错,也还没有充足的条件考虑这些,他暂时不作多想。 山里的寒号鸟,找到了不打它们,就有得收。 他和宏山两人没有继续在山坡密林里钻,而是小心下到下面的山沟里。 山沟有小溪流动,山石嶙峋,还算开阔,顺着山沟穿行,倒也能很好地把握两边山坡上的情况。 走在山沟里,两人依然行走得小心翼翼,四处打量。 此时此刻,不只是山牲是两人关注的对象,就连空中飞过的虫子,也是他们注意的目标。 太阳渐渐升高,温度起来了,也是马蜂、蜜蜂快速出动的时候。 懂得蜜蜂习性,找到他们并不是很难。 出巢空身的蜜蜂,飞行敏捷,行动迅速,带着采集回来的花粉、水或是花蜜回来的时候,飞行的时候就显得笨拙些。 而且,回来的蜜蜂,往往都是朝着蜂窝所在的地方直线飞行,距离蜂巢越近,飞行得越矮。 时不时在稍高一些的地方,还能看到蜂子翅膀折射出的反光。 马蜂就不一样了,这玩意儿飞得高去得远,但是体型比蜜蜂大了两三倍,以陈安和宏山的眼力,都能追着马蜂看出去四五十米远。 两人都有弄马蜂的经验,找起来并不是特别难。 顺着山沟走了两三百米远的时候,两人在右侧的山崖上,就看到一块凸出的山石下面挂着的一个大蜂包。 那山崖非常陡峭,势如刀削斧劈。 两人到山崖脚底看了下,蜂包离地少说也有二十来米,下面又有不少乱石,完全不可能从下面上去,想要弄,大概只能从侧面绕到顶部,用绳子将人放下来。 可那样的地方,没有防护服,下去了也是等着被马蜂螯。 “蜂包不小,可惜不好弄,就即使从上边放绳子下来,也如同癞疙宝吃豇豆,悬吊吊的,算了,不值当!” 看过地形后,陈安果断放弃。 “能不能用枪打下来?”宏山给了另外一個建议。 “是能够打下来,只是,二十多米啊,蜂包掉下来,在下边的山石上也摔成一团糟了,没得啥子用了!” “这倒也是……算了!” “留着改年多分些蜂群出来,到时候山里才多,才好找撒,完全没必要做这种无所谓的事情。” 两人重新回到山沟里继续顺着往山里面搜寻,倒也没用多长时间,就看到了另一个挂在小树树梢一根枝桠上的大蜂包。 陈安当即笑了起来:“这个离地面低,只有四五米,这个可以打!” “我这火枪不得行,还得用你那个,把树枝打断,蜂包掉下来,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等回来的时候一把火烧烧,捡起来拿着就走了!” “要得!” 陈安走近一些,隔着大树二十多米远,抬起双管猎枪,瞄准后,开了一枪。 二十多米的距离,站定后打静止的树枝,对于陈安,并不困难。 随着砰的一声枪响,独弹精准地洞穿树枝,却不足以崩断树枝。 受到蜂包下坠的重量影响,树枝一下子搭拉下来,还有树皮连着,挂在树梢上,蜂包的外壳也被剐蹭得纷纷落落。 受到强烈的震动,里面的马蜂一下子涌了出来,围绕着蜂包四处乱飞,不断地扩大范围。 陈安不敢过多耽搁,这群蜂群势很强,二十米的距离,依然会找过来。 他跟着继续瞄准,然后开了第二枪,再次准确命中,树枝连带着蜂包当场掉落下来。 一下子,涌出来的马蜂更多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隔着二十来米远,都能听到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低沉嗡嗡声。 眼看着马蜂扩散的范围越来越大,陈安和宏山两人相视一笑,赶忙领着猎狗,继续往山沟里深入。 山里的马蜂确实不少,不像后世,有专门的人组队从事找马蜂赚钱的事情,三个小时下来,两人又看到山上另外两个蜂包,在山石缝隙中找到了一窝蜜蜂,石山撬不动,完全没法搞,蜜蜂只能放弃,另外两个蜂包倒是完全没问题,都是在树上的,被陈安用双管猎枪给打了下来。 也就是用的是复装子弹,便宜得多,这要是原装子弹,陈安就舍不得。 权当是练枪了。 眼看时间差不多,还有三群马蜂要收拾,陈安和宏山两人,也就不再继续往山沟里深入。 回到第一群马蜂掉落的地方,两人去看了一下,不少马蜂还在原来蜂包所在的位置聚集飞舞,也有不少选择落在掉下的蜂巢饼上。 蜂巢饼被摔得四分五裂,散落在地上,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也安静了不少。 陈安和宏山,直接搂来松毛,点燃后,扔到蜂包上烧着。 蜂群乱一下子乱起来,两人赶忙到一旁躲避,等烧得差不多了,才折了枝叶,小心靠近的时候,顺便将落到枝叶上或是乱飞的散蜂给打死,用棍子将蜂巢饼挑到一旁,抖掉那些被烧死或是烧掉翅膀的马蜂,然后快速地捡拾起来,远远地避到一旁。 差不多的法子,两人将另外两群马蜂也收拾了以后,抱着大堆的蜂巢饼往回走。 三个蜂包的蜂巢饼,能挑出来的蜂蛹,少说也有十斤往上,两块钱一斤,那也是二十多块钱的东西,再加上那些五灵脂,今天赚的不少。 两人在下午三点左右回到家,一起到陈安家里烤了两个红苕吃过,背着东西前往陈安盘龙湾新房子。 之前编织出来的晒席,这个时候就有了用物之地。 将袋子里的五灵脂倒出来,仔细挑拣里面的枝叶碎屑和小石子,打理干净后,就放在晒席上晒着。 然后,两人到了屋子里面,将那些蜂巢饼上的封盖揭掉,把里面的蜂蛹摘出来放在小撮箕里面。 蜂蛹好吃,但挑蜂蛹是个极其考验耐性的事情。 不少蜂蛹用细竹签挑出来的时候,戳破后直接爆浆,弄得手上都黏糊糊的。 等他们把事情忙完,已经到了傍晚。 “蛋子哥,这些五灵脂还得多晒上些时间,才能送去卖,我明天早上先把这些蜂蛹送到镇上,这东西要新鲜,不能摆放太长时间,你就在家等我,我回来以后,继续上山。” “要得!去得太早了也不方便,稍微慢点也可以,我去盖新房那里帮哈忙,等你回来的时候,叫我一声就行了。” “要得,我们明天还是往北边走,先把今天找的那条沟周边那一片都好好地找了,再往更深的山里走。” “好嘞!” 两人简单商量,约好明天碰面的时间,一起往回走。 宏山还想先到盖新房的地方去看看,陈安也就先一步回家,休息一会儿,开始做饭。 吃了晚饭,陈平和瞿冬萍两人出去了一趟,说是要请村里的先生算下搬家的日子。 他们已经有些等不及了,都想早点过去住下。 这两天抽空的时候,已经先零散的搬了一些东西过去。 云兰和云梅也想跟着他们去耍,被陈平给留了下来。 两个小家伙气鼓鼓地在火塘边坐了好一会儿,云梅小声问陈安:“幺爸,是不是分家了,就不容易见着了?我们想你了啷个办?” 缩在陈安怀里的云兰也昂着头,眼巴巴地看着陈安:“幺爸,是不是以后就不会给我们买东西吃了?” 陈安笑笑:“你们在瞎想些啥子?分家了只是分开住而已,你们家新房子离我那里又没有多远,七八分钟的路,随时都可以过来耍的撒,东西当然也会经常给伱们买。” 听陈安这么说,两个小家伙才稍稍松了口气。 陈安又坐了一会儿,跟自家老汉老妈说说话,然后简单洗漱,煮了红苕,掺杂着熬了一些苞谷面喂了四条猎狗,他早早上床睡觉去了。 一时半会睡不着,过了一个多小时后,陈平两口子回来,陈安躺在床上隐约听到他们说,搬家的日子定在腊月二十一办酒席,打算先领着两个娃儿住过去,把周边也好好打理一下。 在说定分家那天,耿玉莲就已经当着宏元康的面,把家里存着的那笔钱数给了陈平,交给他们两口子保管着。 至于粮食之类,其实也所剩无几,等着年底分粮。 陈安略微想了下,他们两口子办酒的日子那是在自己结婚后的一个多月,过年的前几天,倒也挺合适。 至于他们想现在就搬过去住,陈安也没任何意见,盖好的新房子,不住留着干什么? 不知不觉中醒着,陈安惊醒的时候,看看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匆忙起床,打着手电筒,领着四条猎狗匆匆赶到盘龙湾,提着蜂蛹,送往镇上。 至于那些晾晒着的五灵脂,晚上的时候没有收,看漫天繁星,白天的天气会很好,再晒上一天,应该就干得差不多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77章 先下手为强? 陈安匆匆往镇上赶的时候,在靠近岩房坪过来的岔路口时,几条一路小跑在前的猎狗先是吠叫了几声,随后,陈安看到山道上有人打着手电过来,而几条猎狗也快步跑了过去,亲昵地围着来人欢跳。 陈安打着手电看了看,不是冯丽荣还会是谁? “吓我一跳!” 冯丽荣也认出来是陈安,小跑着过来,自然而然地牵住陈安的手:“耶……今天还怪巧嘞,你这是要到镇上干啥子?” “明知故问!” 陈安笑着扬了扬手中提着的蜂蛹:“昨天上山,又弄到了些蜂蛹,正准备到镇上跟你碰头,让你带到县城去。” 冯丽荣打着手电看了看陈安袋子里装着的蜂蛹:“还都是挑出来了的……” “连着蜂巢饼一起拿有些麻烦,你老汉上次不是说挑蜂蛹麻烦,我就把它们挑出来了,给他省点事。既然在这里遇到你了,东西给你,我回去好早点上山,约好了的。” 冯丽荣瘪着嘴说道:“我还以为伱会说陪我一起去镇上……” 陈安愣了一下,发现自己真的很不会做人,明明知道冯丽荣本来就缺乏安全感,明面上能撵山打猎采山货,实际却敏感得不得了,都已经快要跟自己结婚的人来,居然不晓得多体贴些,赶忙说道:“就等你这句话了!” 该陪总是要陪的! 冯丽荣顿时笑了起来:“走,到镇上我请你吃酸辣粉,我跟你说,黑市场上又多了一个挑担卖酸辣粉的老哥,味道弄得很不错!” 酸辣粉? 倒是有不少时间没有吃过了。 这算是陈安对红苕仅剩的好感。 酸辣粉的粉条,就是用红苕粉手工漏制而成,这东西在蜀地可是最为有名的小吃,也是在陈安记忆中,最为爽口的食物之一。 听冯丽荣这么说,他也来了兴趣。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地赶往黑市场上。 这一次,冯丽荣没有多等,一到地方,就拉着陈安先去了卖酸辣粉的摊子上。 那老哥正在和面。 这是用明矾水和苕粉熟芡后加入红苕粉合成的面团。 这老哥行方便的事儿,也不用有漏孔的水片进行压制,而是直接将和好的面团擀薄,手脚麻利地直接用菜刀切成细条,然后放在竹子编织成的漏兜里装着,挂在泥炉上水已经烧得沸腾的锑锅里煮着。 趁着这功夫,他用姜蒜、花椒粉、盐巴、酱油、醋、香油和辣椒油搅拌调成料汁,然后又弄了些小菜放漏兜里简单一汤,出锅后将苕粉和小菜放入料汁里,撒上些炸得酥脆的黄豆和几颗花生,倒入些许滚烫的汤汁,就给两人递了过来,那手脚是麻利得不得了。 陈安接过碗筷,和冯丽荣一起往旁边小凳上坐下,稍稍翻搅,就开始吃了起来。 虽然没有那么多辅料,但依然不影响它成为难得的美味。 入口的时候,麻辣鲜香酸几种味道柔和在一起,再加上劲道爽滑的红苕粉,非常的爽口,过瘾得得不得了。 只是,刚吃没几口,忽然有人大喊一句:“那些龟儿子又来了!” 听到这一声喊,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霎时间,整个黑市场上一下大乱。 背老哥动作迅速无比地将自己的各种家伙往箩筐里一放,烧着的用来烫酸辣粉的水直接倒了,见陈安和冯丽荣两人还没吃完,也不管他们了,自顾自地挑着箩筐里的行李就跑。 陈安和冯丽荣也不敢大意,吸溜着吞了几口酸辣粉,滚烫的汤汁却是顾不得喝了,往地上一泼,将碗还给那老哥,两人也是掉头就往不远处的林子里钻。 陈安这是第二次被人追撵了,他来镇上黑市场的次数不多。 冯丽荣就显得轻车熟路,如果不是天气或是情况特殊,她这一两年下来,几乎每天都会来上一趟,这一路跑得贼溜,钻进林子里,哪里有个坑,哪里有個坎,她清楚得不得了,反倒是陈安一路跟随在后面。 直到跑远,见没人追上来,两人才停住脚步,两人面面相觑,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麻批,吃碗酸辣粉都不得安心。”陈安忍不住骂了一句。 “啥子时候才能结束嘛,如果有可能,我以后也开个馆子!”冯丽荣则是小声地说:“酸辣粉、抄手这些东西我也会,还可以做得比他们的好吃,我还会炒很多菜,都是时不时到我阿公那里去学来的,他说我比我老汉更有做菜天赋,也愿意教我,我去一次,他就教我一个菜,我已经学了好几个菜了。” 陈安笑笑:“你觉得我新房子旁边那个山洞用来开馆子怎么样?” “里面倒是够大,可是,做出来要有人吃撒,哪个会跑到那种地方吃东西哦?”冯丽荣直接摇头。 陈安则是笑笑:“那可不一定,现在没有,等以后日子好过了,有钱的人多了,肯定会有人去。” 但他转念一想,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路子,又说到:“你有这想法也不错,等待能光明正大的开店了,我们也在镇上盘个小店,平日里忙家里的事情,等到赶场人多的时候,就来开店,也是不错的选择。” 镇子太小,在山里住的人太过分散,不是赶场的时候,镇上平日里就没有几个人活动,不过一到赶场,四面八方的人汇集过来,还是很有些人的。 把握好了,每个月也能赚不少钱。 “啥子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嘛?”冯丽荣微微叹了口气。 陈安肯定道:“明年不现实,后年,后年就肯定可以了。” “你啷个恁个肯定?”冯丽荣不相信地说。 “改革开放了,不是说要开放市场经济撒,就是可以自由买卖,这是趋势!”陈安没法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提一嘴。 冯丽荣点点头:“希望早点来……黑市场没法逛了,这些人不在黑市场上折腾一阵是不会走的,走,跟我去把东西交代给人,你不是说你还要进山的嘛,早点回去!” “要得!”陈安点点头。 两人从林子里钻出来,绕到大路上,冯丽荣领着陈安岔往镇子边上的一条土路,走了一里多地,那里出现一片空地,此时浓烟滚滚。 这里是桃源镇上专门用青杠树烧木炭的地方,都是在地上挖出的土炉子,烧出来的木炭,大部分就是送往县城,越是临近冬季,木炭的消耗越大,是附近生产队的一个副业。 冯丽荣找到赶马车送木炭的中年,将陈安带来的蜂蛹交托给他以后,两人一起返回,边走边聊,彼此间说的也大都是这几天在干些什么。 冯丽荣接手冯学恩在山里找找山货的事情,每天回去也就主要为宁家庆准备一下中午饭和晚饭,抓紧时间喂喂养着的猪和鸡,打理一下家务,她自己也没有上工,得空的时候,也到周边的山里找一些山货,但一个人没办法走太远,每天收获不多。 但按照她的话来说,也比上工强。 听到陈安进山,一天就弄了十多斤的蜂蛹,还有几十斤的五灵脂,她羡慕得不得了。 “等到我嫁过来,我也要跟你去撵山!” “也不是不可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一起围猎过野猪,在撵山这方面的素养,冯丽荣不输男子,陈安可不觉得她会是个累赘。 当然,以她的性子,也就不是安分的主。 隐约中,陈安其实也挺期盼这一天的到来。 不知不觉中,又已经到了分开的岔路口。 “路上小心点哈!” 陈安不舍地放开冯丽荣的手,却没想到,冯丽荣脚尖一掂,胆大地在陈安脸上啄了一下,转身摆摆手就走:“明天见!” 那嘴唇温润的触感,是陈安从没有好好体会过的,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眼睁睁地看着冯丽荣走远,他总觉得这妹儿比他洒脱得多。 直到看不到冯丽荣的身影,他才深深呼了口气,兴奋地往回走。 经过麻柳坡的时候,陈安专门到宏山的地基去看了一下,做工的石匠还没有来,宏山在忙着挥动大锤,将那些开凿下来比较大的山石给打小,而许少芬则是忙着调制砌石墙用的三合土,这玩意儿用量不小,不提前准备,供应不上。 见到陈安到来,宏山挺惊讶:“今天啷个回来得恁个快?我和我妈都才刚到屋基里,这才赶了十多分钟。我估计你至少还要大半个小时才到。” “我回来的早点还不好蛮,能早点上山……” 陈安将卖蜂蛹的钱从怀里掏了出来:“那些蜂蛹称过了,一共有十二斤半,一共卖了二十五块钱……” 他数出十二块五毛钱递给宏山。 宏山也不客气,接过来反手就交给许少芬。 找蜂蛹是两个人一起找的,两人都擅长这事儿,就蜂蛹这一块,功劳不论大小,所赚到的钱,直接平分。 “老妈,我跟狗娃子进山去了,你在这里慢慢弄!” 宏山把提着的大锤往旁边一放,跟着陈安就走。 “你两个娃儿到山里边小心点哈!”许少芬叮嘱道。 “嬢嬢,我们晓得!”陈安笑着应了一声。 宏山跟着陈安撵山,宏元康和许少芬两口子一直都不反对。 陈安在山货的分配上,向来大方,每次进山,不论是钱还是肉,总有收获,也比老老实实的上工,要赚得多得多。 这种好事,他们当然无话可说。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两人每天往山里跑,蜂蛹、蜂蜜总有收获。 无论是树上的葫芦蜂、九里蜂,还是地下的大、小马蜂,能剿的统统都剿了。 而蜜蜂,陈安却没有过度下手,也没有想着把蜂收回来养着。只是在弄开洞穴后,视蜂蜜的情况,取走部分蜂蜜,然后将洞口重新堵塞起来。 都到这个时节了,要不了多长时间花草就败了。 这种时候,把蜜蜂收回去不好养,不留足过冬的蜂蜜,蜂群也完全会因为缺蜜而被整群地饿死,必须得手下留情。 只要记住蜂群的位置,到了明年,才有机会再取蜂蜜,多知道一些蜂巢的位置,那也相当于散养站在山上一样,积攒得多了,那也是一笔潜在的财富。 也就在这几天,陈安几乎每天都会早早地在岩房坪到镇上的岔路口等着冯丽荣,镇上黑市上的小吃摊,俨然成了两人约会的好地方。 这段时间,收获也不少,两人弄到的蜂蛹、蜂蜜除外,还挖了好几只竹溜子,遇到一群二十多只的金鸡群,打了五只回来,还有麂子,放猎狗追撵,围困后也打了两只。 另外在一处悬崖上又看到一只寒号鸟。 宏山专门跑回去拿了绳索回来,拴在树上,陈安身体更轻些,打了下降绳结,带着尼龙袋,降到洞穴周边仔细搜索一遍,又在一个瓦缸大小的石洞,弄到了三十多斤的五灵脂,还是送到盘龙湾晾着。 算下来,除了那些还没送去卖的五灵脂,两人每人每天都有十多二十块的收入,在这年头算是相当不菲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陈安有了这么一条稳定靠谱的销路,换作一般人,就难了。 冯学恩那里,总是会优先陈安。 第二天早上,两人上山,终于看到了大货留下的痕迹。 那是山崖上的一个腐朽树桩,两人是寻着蜜蜂飞行的轨距找到的,到地方一看,树桩被扒拉得不成样子,里面的蜂脾被掏得一干二净。 看留下的痕迹,是一头黑娃子在昨天傍晚的时候留下的。 之前他们也发现过一些野物的痕迹,豹子的不见踪迹,野猪的居多,陈安也只是瞅准机会摸近一些,打了头两百两斤的母野猪,打的主意还是给几条猎狗改善一下伙食。 黑娃子在树上抓挠过的痕迹也看到过,但是不新鲜,香獐子的痕迹一直不见。 终于看到新鲜的痕迹,而且只是隔了一晚上的时间,陈安当然不会放过,当即让几条猎狗嗅过气味,一路尾随下去。 这一追踪,就是大半天时间,还没找到黑娃子,反倒先从山里中惊出一只香獐子。 两人到香獐子出来的地方看了下,从浓烈的麝香味就能判断出,这是一只雄性香獐子,眼看找到黑娃子还要不少时间,看这天色,明显有些来不及了,陈安本着进山不空手的想法,当即改变目标,冲着几条猎狗发出指令:“吜吜……” 招财领头一路吠叫着,朝着香獐子逃窜的方向追了下去。 香獐子很能跑,也很能跳,猎狗想要在这种密林中跟它比拼速度,有些困难。 但是,和麂子一样,它们都有一个缺点,就是奔跑的时候,耐力不足,终究会因为力竭而被猎狗追撵上,逼得香獐子要么选择上树躲避,要么攀上石崖。 陈安和宏山两人一路上加快些速度,朝着猎狗追撵的方向跟了过去,数分钟后,他听着远去的猎狗,吠叫声终于停了下来。 陈安心头一喜,知道是这只香獐子被围住了。 两人用更快的速度赶了过去,远远看到香獐子被撵到山沟对面一片石崖离地四五米的高处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下方的狂吠的四条猎狗。 跑不了了! 陈安脚步慢了下来,调匀自己的呼吸,和宏山一起走了下去。 只是,两人还未下到下边下沟里,反倒接连先听到两声枪响,那只站在石崖上的香獐子,顿时从石崖上滚落下来。 “这是要先下手为强蛮?”陈安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76章 诡计多端三父子 明知道那只香獐子,是别人猎狗追撵堵截到石崖上不敢下来,还趁着狗主人暂时还没赶到就提早开枪…… 这用意其实很明显,无外乎就是恰逢其会,打着冒充一把红手,到时候多分点猎物的主意,或者,更过分点,想在人还没赶到的时候直接独占。 都知道香獐子值钱,这个时节的香獐子,不但麝包的麝香饱满,而且肉质也是极好的。 作为撵山人,陈安可没少关注收购站的收购价格。 麝香作为名贵中药,随着改革开放,价格有了不小的涨幅,一个麝包,大概能卖到五六十块钱的样子。 但陈安隐约记得,往后的价格一年比一年高,到了八四年以后,就能达到两百多块钱一个,甚至更高,跟重量有关,正因为知道价格会暴涨,所以,陈安手里的麝包,一直留着,想等到价格更好的时候再出手。 但就是现在,一個麝包顶城里工人两个月的工资,别看只是五六十块钱,也足以让人眼红。 陈安可不想自己的追撵到的猎物,在自己面前被人眼睁睁地拿走。 此时山沟里猎狗的狂吠声不止,陈安能分辨出,除了自己的四条猎狗外,还有另外几条。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更担心自己的猎狗出事,当即朝着下坡连跑带跳地狂冲下去。 宏山也紧随其后,没几步赶上陈安。 两人用最快地速度冲到下面,正看到其中一人端起火枪瞄着冲他们狂吠的四条猎狗。 很明显,这三人想要过来带走这只香獐子,只是被打死的香獐子滚落下来后,就在陈安的四条猎狗旁边,看到有生人靠近,几条猎狗掉头就朝着三人狂吠起来,他们也带着三条狗,相互对峙着,狂吠不已。 这三个人,陈安跟着李豆花学撵山的那段时间里并没有见过,似乎也不是附近村子的,完全是生面孔。 领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而另外两个,要年轻得多,一个十五六岁的样子,另一个十七八岁。 从相貌上猜测,这应该是父子三人。 而抬枪瞄着陈安猎狗的,就是那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看到那人抬枪瞄着自己的猎狗,陈安心头一紧,当即大声吼道:“做啥子?那个狗日勒要是敢动老子的狗,老子跟他玩命!” 看着狂冲出来的陈安和宏山,那中年人赶忙将抬枪瞄着狗的那人的枪给压下来,冲着两人笑道:“说这种话,弟娃儿,不至于吧!” “我眼睛没有瞎,可是亲眼看着有人端枪瞄着我的狗,你们也撵山,不会不晓得,抬了枪就是一念之间见血的事情,有多严重还用我多说蛮?” 陈安冷眼看向端枪的那人,伸手一指那年轻人:“就凭你刚才样子,老子就足够的理由锤你龟儿一顿,没人教过你们要管住自己的枪蛮,动不动抬枪就指,你想干啥子?” 见陈安态度强硬,再看看陈安和宏山跑下来的地方,那中年赶忙说道:“弟娃儿,你误会了,我们也是放猎狗撵獐子,开枪打死獐子,却被伱的猎狗拦住了,它们那么凶,我家老大也是怕它上来咬到我们撒,所以才抬枪提防,真的是误会了。” 他直接换了说法,言下之意是这香獐是他们并打死的,只是反被陈安的四条猎狗给挡住了。 这是想独占! “我这兄弟伙养的是猎狗,又不是见人就咬的疯狗……老哥,你要点脸行不行?明明是我们的猎狗围住的香獐子,你啷个好意思说是你是的猎狗撵的,我倒想听听,为啥子围住獐子的不是你的猎狗?” 宏山也不惯着他们,直接半真半假:“我兄弟伙山坡上都端枪瞄准的时候,你突然横插一杠,那个时候你的狗在哪里?不要以为我们不晓得,你们明明就是想着趁我们没赶到,把这只香獐子独吞了,或者打着抢个红手的主意,倒是打的好算盘。” 被宏山这么一说,中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倒是他小儿子忍不住说道:“隔着几十米远拿枪瞄准,少在哪里冒皮皮(吹牛逼),哪个信啊?” “不信?” 陈安淡笑一声,扬了扬手里的猎枪:“十六号双管猎枪,装的独弹,四十米的距离,很难蛮?” 三人都看向陈安手头的双管猎枪,一下子哑口无言。 火枪很难办到的距离,在这种双管猎枪下,确实不成问题。 但那中年还是不想放弃:“弟娃儿,我承认,我家老大做得是有些冒失,但不管啷个说,这只香獐子确实是我们突然看见迎面冲出来才放狗拦回来逼得窜到石崖上的,也确实是我们开枪打死的,按照规矩,大家一起分一下不就完事了。” 他转化得挺快,眼看独占不成,变成一起分享。 “说得倒是轻巧!分……你有资格蛮?如果你们按照规矩来,遍地撵山,见者有份,是可以给你们分一分,但是你们抬枪瞄着我的猎狗了,而且,我可没有看到这香獐子是你们的狗拦回来的,给我们耍心眼……你们还想分,分锤子!” 陈安懒得跟他们纠缠,那么多心眼子,就不能给他们好脸色,也不想纠缠。 他说完,也不管三人,径直朝那只香獐子走了过去,不过二十斤大小,随手提着就能走。 就在这时候,他们那三条猎狗,忽然一下子狂朝着陈安的四条猎狗冲了过来。 本能地,走到中间的陈安怕被狗咬到,赶忙跳到一旁避让。 下一秒,七条狗一下子撕咬混战在一起,在山沟里追撵得横冲直撞。 “快点快点,把狗拉开,咬伤了都不好!”那中年大喊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他们三人一下子狂冲了过去。 猎狗都有过训练,不会在没有接受到主人指令的时候乱来。 这分明是这父子三人的指使,不然,刚刚还对峙着不敢上前撕咬的猎狗,怎么就突然发动攻击了。 有诈! 但陈安心里真的是一点都不虚。 四条猎狗都带着防咬项圈,最后到底谁吃亏还未可知。 陈安站在一旁,看到三人分明是直奔香獐,忽然一下子明白他们打的什么鬼主意了,这是想趁乱下强手夺麝包。 真的是诡计多端! 他赶忙也快步冲了上去,想要将人拦下。 但终究晚了一步,只听这中年的小儿子大叫一声:“麝包被你们的狗扯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追着招财撵。 这下手动作挺快,陈安和宏山两人赶到獐子边,见那獐子腹部已经是血淋淋的一片。 宏山也立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当即就怒了,提了手头的猎枪就要爆发,被陈安一把拉住,冲着他摇摇头。 宏山愣了一下,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狗的惨叫声给吸引,转头看过去,正看到进宝跟中年的一条狗撕咬扭打在一起。 那条猎狗被进宝咬在后腿上,惨叫中,掉转头就朝着进宝的脖子招呼。 可一下口,又猛地咬在进宝的项圈上,嘴巴被上面的钢钉一扎,又是一声怪叫。 也就在这时,那中年见自己的狗受伤,赶忙朝着他被咬的猎狗跑了过去,一把拉住自己猎狗的项圈,但又不敢当着陈安的面对进宝乱来,只能转头冲着陈安求救:“弟娃儿,赶紧帮忙拉一下你的狗撒,我的狗被咬伤了。” 陈安淡笑一声,看着不松口的进宝,心里丝毫不慌:“是你的狗来咬我的猎狗……自己的狗都管不住,怪哪个?” “行了,弟娃儿,我给你赔个不是,今天我是有些不地道……现在麝包都被你的狗吞了,这个事情就这么算了撒,獐子肉留给你们,让你的狗松松口!” 中年连连道歉,看样子,他真的很紧张自己的猎狗出事:“我错了还不行蛮?这是我的头狗,要是伤重了,我还啷个撵山,你也是撵山的人……晓得狗的重要! 陈安此时真的很想回他一句:关老子球事! 紧接着又传来两声猎狗的惨叫,都是那中年的猎狗发出来的。 其中一只被招财咬到了脖子,另外一只则是被来福和如意围攻得四处逃窜。 陈安的四条猎狗,别看在那三条狗面前显嫩,但却在此时因为有了防咬项圈,攻击更凶猛,稳占上风。 但陈安细细一想,也不能因为这事儿,给自己竖太多仇怨,尤其是这样鬼主意多的人,阴招不断,会非常的难缠。 他当即冲着几条狗子吹了口哨,大声喊道:“回来!” 四条猎狗训练有数,倒也还没有杀红眼,听到陈安的招呼,纷纷松口跑回陈安身边。 陈安接着冲四条猎狗发出指令:“坐……定!” 四条猎狗听话地在陈安旁边坐下。 看到陈安四条猎狗的表现,这父子三人也显得很惊讶,但他们现在,更在意自己的三条被咬后变得畏畏缩缩的猎狗。 其它两条猎狗还好,没看到有多严重,但那条被进宝咬了后腿的头狗,却是将后脚提了起来,不敢落地,在不断地冒血,看样子伤的有点重。 中年看了陈安和宏山一眼,转头冲着他的两个儿子说道:“还留在这里干啥子,还嫌不够丢人蛮……走!” 他们父子三人叫上三条猎狗,转身就走。 “就这么走了蛮?” 宏山冲着三人大喊一声,还想上前将人堵住,却被陈安一把拉住,并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直到那父子三人顺着山沟快步走远,陈安才松开手。 宏山则是不解地说道:“刚刚你拦我干啥子?这三个狗日嘞故意放狗咬架,趁乱割了麝包,你看看那伤口,明显是刀口割的,那可是筋皮连着的地方,是狗能一口就随便扯掉的?麝包在他们手里。” 陈安却是笑了起来。 这一笑,把满脸愤怒的宏山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狗娃子,你笑啥子?” “蛋子哥,我晓得是他们趁乱打麝包的主意,但是你好好看看,他们割的是啥子?”陈安乐不可支地说。 宏山愣了一下,走到香獐旁边,看清楚后,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78章 宏山的分配规矩 麝香囊所在的位置,在香獐的肚脐位置。 本就是不大的一个小东西。 都知道麝香珍贵,但没见过麝包生长位置的人,还真弄不清楚,很容易混淆。 只是,这爷仨下强手割麝包,麝包没割走,割走了香獐的鸡儿,还自以为得计。 见最贵重的东西没被拿走,陈安当然乐得不动声色,看他们表演。 “是刚才抬枪瞄着猎狗那龟儿趁乱下的手……要是真的割了麝包,我啷个可能会轻易让他们就这么走掉。” 陈安冲着宏山笑了笑,然后蹲下身,一一揉了揉几条猎狗的脑袋:“他的那条头狗,后腿被伤的有点重,不晓得会变成啥子样,我这几条狗中,就数进宝下口最狠。” 宏山笑道:“最好是废了,我就从来没有见过有那么多鬼心眼的人,这样的人要是山里多有几个,完全不守规矩,山里边不乱成一锅粥才怪。” “行了,赶紧挤气血!”陈安催促道。 两人纷纷上手,使劲揉挤香獐肚皮,将气血从四周赶往麝包处,接连十多下后,陈安揪着麝包,取出麻线让宏山给扎上,用杀猪刀将这個被染得血呼啦的麝包割了下来。 他随手递给宏山:“蛋子哥,这个麝包归你!” “不合适!”宏山摇头,不肯接。 “上次拿那个麝包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了,按照规矩,香獐子牙齿,枪手和撵脚一人一个,最值钱的麝香也是要均分的,但为了保持整体,枪手得上一个,撵脚再得下一个。这时的皮子、头、后腿不再归枪手,是要均分的。我的已经得了,这次该轮到你!” 陈安不由分说,将麝包塞到宏山背着的布包里。 宏山想了想,说道:“今天要不是招财、进宝、来福和如意它们将香獐围住,并且在被人抢杀后将那三个狗日勒拦下,我们两个啥子都得不到。 我自己就是个完全不会撵山的人,啥子都是你在教我,我只是跟着跑跑腿,你又出力又出经验还出猎狗,不管啷个分,都不能按照你的说的这规矩来,不然你太吃亏了。 这次就算了……找蜂包之类的我可以跟伱平分,我定一条规矩:但凡以后打山牲,如果只是我们两个人,所得的东西,分四份,我只占一份。 说实在的,哪怕我只占一份,都已经是在占你的便宜了,别的不说,就说那五灵脂,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又啷个会晓得那东西能做药,能卖钱,我连找都不晓得往哪里去找…… 如果你答应,我以后还跟着你撵山,如果不答应,那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跟你撵山了。 再怎么样,也不能亏了自家兄弟撒,我收着这些东西都不安心,晓得不!” 陈安苦笑道:“蛋子哥……你也说了,不能亏了自家兄弟!” “我好歹也是山里人,规矩我多少还是知道些,你莫豁我,最起码我就晓得,猎狗也是有份的……我话已经说在那里,点不点头嘛?” 宏山一脸严肃地看着陈安。 陈安见状,也只是笑笑:“那就按照你说的来嘛,莫后悔哦!” “哼……我会后悔?” 宏山笑道:“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不只是我这么想,我在家里把跟你撵山的事情一说,我老汉老妈都说我不应该,这些东西分太多了,不该恁个做。” 听着这些话,陈安心里莫名的感动,宏山,还是上辈子的宏山,还是那么实诚,一点没变! 接下来,两人相互帮扶着,将香獐开场破肚,一拢心肝和那些被放了脏污的肠肚,都被奖喂给四条猎狗。 事情忙完,宏山将獐子甩在自己肩膀上扛着,看看天色:“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莫急,我们先回发现獐子的地方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出点好东西来!” “那地方还能找出啥子来?” “到了你就晓得了!” 陈安说完,提着猎枪,领着四条猎狗,顺着原路返回。 …… 那父子三人,一路顺着山沟疾走,生怕被人追撵上来一样。 原本该一直欢跑在前的三条猎狗,此时耷拉着脑袋跟在最后,尤其是那条头狗,提着一只脚,跟着一瘸一拐地跳着,走得很吃力。 一直走出两里地,三人才在一片草坡上坐下。 中年将三条狗叫到面前,另外两条狗只是伤了点皮毛,最严重的就是那条头狗。 后腿上被进宝咬出的窟窿,血还在不停地冒,一路滴滴答答。 中年微微皱了下眉头,随手扒拉一下旁边的草丛,抓了一把泥土草渣,按在猎狗后腿的血窟窿眼上,嘴上念念有词:“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痛处水来退,血出符来止。大金刀,斩断狗血血不出;小金刀,斩断狗血血不流。 弟子封刀封血封到刘三郎门下,肿处退消,热处退凉,痛处住痛。吾奉华佗祖师急急如律令。” 如果陈安在这里,听到这话,就会明白,这是巫猎的止血咒语。 意思就是请华佗祖师止血,所谓的封刀止血咒。 还是源于巴蜀的巫猎传承。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上山的猎道荆棘密布,无论是坐交的还是当撵脚的,都需带刀子砍树枝,以便通行。 若有不慎,刀子、树枝划到身上就是一条口子。 还有猎狗被野物所伤,稍微拖延命就没了。 在山上可没有条件进行包扎止血和抢救,也就诞生了这些咒语。 中年用那些泥草糊在猎狗的伤口上,紧紧按了好一会儿,松开后,居然真的不见流血了。 他的两个儿子在旁边仔细的看着,一脸崇拜。 但其实,李豆花告诉陈安的原话是:“这所谓的封刀止血,其实求的就是个心理安慰,说白了就是自欺欺人,啥子鸡儿作用都没有,就即使真止住了,那也是因为随手抓的那一把东西把伤口糊住了,没死,是因为命不该绝。” “麻批,今天这个事情啷个恁个不赶巧,那两个龟儿要是再慢来那么三五分钟,哪里会有那么麻烦,那四条狗也是凶,不然的话,提起那只香獐就走,也不会被当场看到,就即使找来,他们也无话可说……” 中年得意地笑了笑:“跟我耍心眼,终究还是嫩了些……” “还不是你不让打狗,要是把狗打了,我们早就拿了香獐走掉了。”他的大儿子很是不服地说:“他们能拿我们咋样?” “你这个瓜娃子,以后给老子把你的枪管住了,你只是拿枪瞄着,人家就要跟你干架了,你还想着打狗,真要是被你打了,那就结了死仇,找着机会都会弄死你……老子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再有这种想法。”中年严肃警告道。 “他们那四条狗好听话,咬架也厉害,不晓得是啷个训练的!”中年的小儿子说道。 中年的大儿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厉害个锤子,要不是脖子上戴着那个有钢钉的圈圈,肯定不够我们家这三条狗收拾……倒是那把双管猎枪,看得我眼馋!” “要不是那把双管猎枪,我今天就不会跟他们废那么多话咯!不管啷个说,麝包终究还是到手了,好歹也是几十块钱,也是一笔小财撒!这次他们吃了亏,你哥俩以后进山小心点,再见到了,绕着走,这两个龟儿,不是好说话的人” 他伸手拍了拍他大儿子的肩膀:“今天干得不错,手脚够麻利……对了,赶紧把麝包拿出来扎好,不能让气血泄了,还有里面的麝香,弄掉了就可惜了。” 那十八九岁的青年兴奋地从衣服口袋里将东西掏了出来,送到中年的面前。 中年伸手接过,在手心里翻看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当即就咆哮起来:“你给老子好好看看,这是麝包蛮?跟着老子混了那么长时间,你不晓得麝包在肚脐上?你给老子割个鸡儿……” 费尽心思,三条狗还都被伤,什么好处都没捞到,怎能不恼火…… “走咯,抓紧时间继续找,如果能找到那些东西,还打个锤子的猎,老子直接领你们进城吃香喝辣,鬼才愿意呆在这种穷得掉渣的地方。” “都找了好多天了,老汉,你说的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有哦?” “你爷爷过世的时候告诉我的,这还有假?只是当时他声音太弱了,我只晓得是在阴地湾的一条山沟的石崖上,具体的没听清楚,也没多大一片地方,找仔细点,肯定能找到。” …… 陈安和宏山回到惊起香獐的那片间杂着不少山石的林木间,陈安让宏山将扛着的香獐放下来:“蛋子哥,分在在周围好好找找,找到香獐排粪的地方。” “啷个,香獐的粪也能做药。” 受五灵脂的影响,宏山第一时间就往这方面想,不然找香獐排粪的地方干什么? “不是,我看着香獐牙齿森黄,估计也得有四五岁了,你记好了,香獐有两个特点,第一个就是舍命不舍山,也就是说,他们就即使被追捕跑远了,隔上几天,还是会回到自己原来生活的地方。 第二个特点就是活动路线和排粪便的地方比较固定,都能踩出路来。 香獐的麝包满了以后,会疼,它自己会在排便的地方,用蹄子将麝包里面的麝香刨出来,就在有粪便的地方,刨泥巴杂草盖住。” 就冲宏山之前说的那番话,陈安觉得自己也该多尽心一些,好好教宏山一些东西。 这样的话,就算他自己单独上山,在山上遇到了这些值钱东西的时候不会错过。 当然,教会宏山,以后一起撵山的时候,也能配合得更好。 “你的示意是,找到香獐的粪便,就有可能从里面找到它自己刨蹬出来的麝香?” 宏山的反应很灵敏,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陈安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只要找到了,如果还可以,那也是一笔钱。” 秦巴大山中,有专门的香獐研究所和养殖场,就是为了活体取麝香的。 据陈安听人说,到了泌香的时节,半个月就能取一次香。 换句话说,这种香满的时候,被香獐自己给踢蹬出来的可能性很大,尽管到现在,陈安还没有真正见过。 但尝试着找一下,万一真有,麝香也是好的,那也是一笔钱。 “又长见识了……那赶紧去找找!” 宏山兴奋地点点头,先一步上前,四处观察着香獐在这片地方留下的痕迹。 陈安也领着四条猎狗,开始探查归纳香獐子的活动路线。 大约十多分钟后,陈安在这片地方左侧三十多米处,一棵松树下边的灌木丛,看到了香獐的粪便,当即开口,将宏山叫了过来。 两人各自拿着根小木棍,仔细地在这一平方米左右的排粪处拨弄着,试图寻找到麝香。 倒也没用多长时间,宏山就出声了:“狗娃子,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79章 领着崽子的母豹 陈安凑过去看了下,松针和獐子颗粒状的粪便间杂的地方,被宏山用小棍清理出来一小片,就在那片地方,散落着不少质地看上去很疏松油润的棕黄色粉末。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紫褐色的小颗粒,油润光亮,上面有着一些麻纹。 陈安伸手沾了一点点,凑在鼻尖闻了一下,有着极其浓烈的麝香气味。 隔远一点闻还好,是一股子浓重的辛辣臭味,凑近到鼻尖,那就非常浓烈霸道了,直冲鼻腔,直接就受不了,感觉整个人的脑袋都像是被冲击了一下。 这就是提神醒脑? “对头,这就是麝香,赶紧收起来,一点都不要放过。” 陈安确信无疑,这就是獐子自己从麝包里刨蹬出来的麝香。 宏山在一旁看得好笑:“狗娃子,你就不嫌脏蛮?” 陈安看了他一眼,说道:“有啥子脏不脏的,学撵山就有一门技巧,叫做看粪识野物。厉害的撵山人,一看野物留下的粪便,就知道是啥子野物留下的,更是能从新鲜程度、色泽等方面判断出,野物啥子时候经过。 这有啥子脏不脏的嘛,人不见得比它们好多少。就像那天,找到五灵脂的时候,你嫌脏了蛮?我看你一把把往袋子里捧得欢!” 闻言,宏山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些麝香粉末和颗粒,被香獐刨蹬的时候,散落在各处,细腻的粉末早跟泥土杂物混合在一起,两人所能捡的只是那些颗粒状的小块,搜找了好一会儿,虽然没有收集起来多少,但送到收购站的话,十来块钱还是有的,也算是一种收获。 事情弄完,陈安帮宏山拿着火枪,宏山扛着那只獐子,两人领着猎狗找着便捷些的山道返回。 “明天那只黑娃子还找不着?”宏山随口问道。 “找,肯定找撒,难得遇到一只离得比较近的黑娃子,这样的机会不多,如果能找到并且打下来,顶得上我们打小动物、摘蜂包、掏蜂蜜好长一段时间了!” 山里的黑娃子,一大片山岭难得见到一只,踪迹那么新鲜,这样的机会,陈安又怎会错过。 顿了一下,陈安接着说道:“今天没有蜂蛹、蜂蜜,但是有这只獐子撒,还是要给人送过去,好歹也是一二十块钱的东西。明天你跟我一起去,那些晒着的五灵脂,已经干得差不多,明天你跟我一起送到收购站卖了,我们回来以后就进山,继续找那只黑娃子。” 两次弄到的五灵脂,晒干后陈安初步估摸了一下,晒干后得有七八十斤来斤,再加上这只香獐,东西份量不算多,但叫上宏山,一是两个人分背能走的更轻松些,二来也是想让宏山跟着去看看价格之类。 想起今天分给宏山的麝包,陈安又提点了一句:“蛋子哥,那麝包你拿回去以后,就放在屋里阴干,过段时间我弄点蜂蜡将它们密封起来,能保存的时间更久。如果伱不是急用钱,我建议你不要急着出售,过上几年,可能价格会更高。” “晓得了!” 宏山点头道。 这几天下来,弄到的东西,除了五灵脂和从金鸡身上剥下来的五张皮张还没有出售,单是那些蜂蛹、蜂蜜、竹溜子和那只野猪的猪肚,卖得的钱两人平分,一人能有百来块钱了,收获也算不错。 宏山对撵山的事情,也是越来越有兴趣。 开始还忙着去麻柳坡盖新房的地方干活,后来干脆不去了,就在皂角树的场子上等着,按照他的话来说,要养精蓄锐。 两人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只是时不时林间出现响动或是猎狗有异常反应的时候,会警惕地停下来驻足观望,其它时间,一直闷头赶路。 回到石河子村附近的山梁上,听到招财它们几条猎狗的凶声,陈安和宏山两人顺着猎狗张望的方向看过去,见对面山腰穿过草坡的山道上,苏同远牵着狼狗,提着火枪回来。 陈安简单安抚一下四只猎狗,继续顺着山梁往下走。 在山脚山道交汇的沟里面,两人跟苏同远碰面。 过了那么多天,被葫芦蜂螯伤的苏同远已经完全恢复过来。 果然,遭过两次危险,他依然不肯放弃撵山,一恢复过来,照样提着火枪领着长毛狼狗进山。 “远哥,你也上山啊?” 陈安随口打着招呼,见苏同远手中还提着只野鸡和一只长耳,又笑着说道:“你今天收获可以的嘛!” “是昨天下了套子弄到的……” 苏同远也看了看宏山扛着的香獐:“还是你们厉害,又打到只香獐!” “今天上山,碰到啥子厉害的野物没有?” 想着苏同远跟陈平吹嘘的那些在山上碰到各种野兽的事情,陈安笑着问道。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碰到了撒,我在山里的石崖上看到了只豹子,就趴在一块石头上晒太阳。” 苏同远一本正经地说。 “豹子?” 这可是值钱的大货,宏山一下子来了兴趣,但扫视了苏同远一眼后,怀疑道:“真的假的?” “我骗你们干啥子?不管啷个说,你和安娃子都救过我,骗别個也不能骗你们撒。我是真的看到了,就在鞍子沟,那里有片石崖,石崖半崖有个人那么高的山洞,晓得撒,那只豹子就在那个洞里,我是亲眼看着豹子叼着东西钻进去的。 见宏山不信,苏同远反倒急了。 鞍子沟这地方陈安知道,翻过老梁包背后的两条山岭,沿着河沟一直往里走,大概走上十里地,那里有一道山梁,形状像马鞍,又有沟壑的原因,被叫做鞍子沟。 那里其实更靠近黑潭子村,也就大约五六里地的样子。 到了那一段,河沟两侧,有挺长一段悬崖峭壁,高的地方能有七八丈的样子,非常陡峭,石崖上也的确有个人能够攀爬上去的小山洞。 石洞不大,陈安随着李豆花学撵山的时候,还在里面躲过雨。 但是,这和苏同远出来的方向偏差太大了些,完全不在一个方向上。 宏山显然也是这么想:“少在那里冒皮皮(胡说),鞍子弯在东边,你是往哪里出来的?” “那豹子是我前两天就看到的了,还领着两只小豹子,我今天过去,是想把小豹子逮回去养着的,然后到锦城里去问一下,看看动物园里面收不收,结果发现那豹子一直不走,我又不敢惊动它,我听人说,领着崽子的野物,护崽厉害,都非常凶,我不太敢动,然后我就转到阴地湾这边来了,顺便看看前天布下的扣子!” 苏同远简单说了下过程:“不信的话,我明天领你们去看,你们要是能打的话你们就去打,小豹子留给我就行,算是感谢你们。本来我今天转到阴地湾是来找我师傅的,想叫他们一起去帮忙,只是没有找到人,要不然今天就去打了。” “将小豹子卖给锦城动物园……” 这想法,陈安都不得不赞叹:“不愧是到过锦城的人,想法是多哈。” 他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一条路子,动物园里为往院子里填充各种动物,工作人员确实会到山里找公社联系猎户,或是直接组织人手捕捉各种动物。 相比猎杀,活捉野物的难度要大得多,尤其是猛兽。 而且,他们所能开出的价格,也不会有多高。 就像之前打吃人豹子的时候,桃源公社只给十块钱奖励,还不如岩房坪那小小的生产队大气,好歹他去打了一头发狂的野猪,还得了三十块,那是真不想野猪伤人。 看着苏同远那认真的样子,宏山转头看向陈安,投来询问的目光。 陈安摇摇头:“那豹子领着幼崽,大的豹子要是打了,小的都不知道能不能活!” “远哥不是说了,联系动物园撒,送到动物园说不定还能换一笔钱。”宏山明显意动了。 陈安摇摇头:“算了,这种事情就不是一天两天能联系得上的,往锦城那边跑一趟,来回有不少折腾,各种手续麻烦,得耽搁好几天。主要是,这个时候的小豹子都还没断奶,稍微不注意就死了……这种事情不能干。” “这倒也是……那就算了嘛!” 宏山点点头:“要是真弄死了,也可惜!” 陈安冲着他微微笑了笑,又转头看向苏同远:“远哥,你也别想着弄了,还是要守山里的规矩,不打带崽的母兽。” 苏同远没有过多表态,反而问陈安:“我看到你们也是从阴地湾方向出来的,有没有看到我师傅?” “我又不晓得你师父是哪个!” 陈安摇头道:“我们这几天,大都在阴地湾那一片,也就今天才碰到过三个人!” “三个人,一个中年带着年轻嘞?”苏同远追问。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是嘞!” “那就是他们了!” 苏同远兴奋道:“他们这几天也是在阴地湾撵山,我之前在山里碰到的,见他们父子三个在打野猪,都不用抢,直接用刀把两百多斤的野猪捅死,太厉害了……我过后找他拜师。没想到,一说这个事情,他就答应了,只收了我二十块钱拜师礼!” 陈安和宏山对视了一眼,陈安面色古怪地说道:“你那个师傅怕是不太靠谱!”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80章 阴狠 说到狩猎的方式,即便是问一个从未打过猎的人,也能说上来三四种。 比如最常见的,枪猎和弓弩猎,还有刀猎,还有矛猎,或者套索猎、陷阱猎等等。 但是,相较于这些狩猎方式来说,在有枪有弹药的情况下,陈安绝对是选择枪,而不是其它方式。 对于猎手来说,有猎枪可以和猎物保持更远的距离,也就意味着安全性更好。 没有后世用各种特殊材料制成的强力复合弓弩,稳定性不高的传统弓箭,无论射程、精准度和杀伤力都很考验猎人的能力,至少陈安不认为自己能成为一个手持弓箭就能纵横山野的猎人。 再有就是矛猎,简单来说分两种,一种是投掷,一种是刺杀。 投掷猎杀,往往采用找高处安全的地方,用诱饵将猎物引来,然后进行投掷猎杀,这样的方式并不灵活,需要极好的耐性等待。 提着根沉甸甸的长矛追撵猎物,不现实,提着长矛悄无声息地接近猎物,近距离投掷,难度高,而且凶险。 至于刺杀猎的方式,往往采用猎狗缠住猎物,用长矛进行刺杀,或是对付中了陷阱的猎物。 用绳索玩套索猎,在平原地带,骑着匹马追撵用套马的技术对付吃草的动物或是一些中小型猎物可能还奏效,在秦巴的深山密林里,根本无用武之地。 而陷阱,其实从很大程度上来说,是一种烂杀,因为谁也说不清楚这陷阱最后放倒的是什么动物,可能只想弄头野猪,结果把大熊猫给套了。 他还听李豆花说过有老辈人用竹子做吹筒,用吹箭猎杀野物的操作。 开始他还以为吹箭靠的是淬毒,谁知,李豆花说吹箭的威力很大,可以打穿腿骨,就是需要长时间的练习。 李豆花就曾亲眼见过,有人用吹箭在隔着三米的距离干掉过黑娃子的事情,那吹箭直接击穿黑娃子的肋骨,深深打入心肺造成内出血死亡。 相比起其它多少还留有一段距离的猎杀方式,刀猎可以说是直接和猎物近身直接搏斗了,哪怕有猎狗缠住,也非常凶险。 能用刀猎两百多斤的野猪…… 陈安没想到,今天在山里遇到的那个中年,竟然能有这种能耐。 这可不同于杀年猪,有人按着或是用绳索捆绑着直接喂刀子。 刀猎野猪,正面面对野猪的冲撞、撅挑,就有着不小的压力,往往要求快、准、狠,一刀毙命,机会没把握住或是稍有差错,事情就会变得很悬。 七八十斤的小野猪还好说,那可是两百多斤的野猪,所爆发出的速度、力量和撅咬能力都超乎寻常。 当然了,也不是不可能。 山野猛兽听上去很凶险,但终究也只是一条命,一样很脆弱,掌握一定的技巧,也不是不能办到。 “他是啷個杀嘞?”陈安饶有兴趣地问。 他主要考虑的还是技巧,万一什么时候会用上,多了解一些很有必要。 在可能的情况下,他不会放弃枪猎,能更安全地活着,为什么要玩命? 除非逼不得已。 “我师傅养着三条狗撒,也是突然在山里遇到的孤猪,开了一枪没有打中,三条猎狗也钳不住,发狂地朝他冲过来,我只看到他抽出刀,也迎面冲过去。 在野猪冲撞过来的时候,他错身一让,反手抓着野猪肩头上的鬃毛,一下子翻爬到野猪背上,跟着就是一刀,然后人跳下来,那野猪没跑出多远就吐血趴下了,我才看到,右前腿腋下被捅了一个血洞……” 苏同远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崇拜:“反正很猛,我就从来没见过那么猛的撵山人。” 果然是前腿腋下的致命部位。 “看不出来,这是个狠人啊!” 宏山说这话的时候,朝陈安看了过来。 陈安也微微点了点头:“确实!” 他知道,宏山跟自己应该是一样的感觉,这是和之前决然不同的感觉。 打香獐的时候,那父子三人表现得很难缠,狡猾多变,此时再听苏同远这么说,陈安对那中年,已经有了完全的改观,如果之前只是觉得阴险,现在多了一种感觉——凶狠。 总的来说,就一个词:阴狠! 很显然,那父子三人,在陈安和宏山面前,是有着隐藏的。 想到这些,陈安不由心里一阵发凉,要是发起狠来,绝对是棘手人物。 “你师傅叫啥子,哪里人?”陈安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问详细一些。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苏同远想了想:“他是檬子公社的,叫高大春,他两个儿子,大的叫高志清,小的叫高志明。” 檬子公社,那是旺苍地界的人了,不是同一个县的人,隔着桃源公社,几十公里。 “跑那么远打猎,他们每天不回去蛮?”陈安又问。 “应该不回去,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阴地湾转,晚上就住山洞里面,我去过他们住的山洞,带了铁鼎罐和粮食的,应该在里面住了好几天了。” 苏同远想了想,又补充道:“那山洞就在阴地湾靠近米仓道那边,那里有座山,山上有很多房子那么大的石头,你们晓得撒?” 陈安微微点了点头。 那个地方,他也到过,在阴地湾边缘,距离到汉中的米仓道,也就那么两三里地。 宏山在一旁问道:“你拜他为师,都教了你些啥子?” “他教了我很多东西撒,就比如说,有的时候,见不到山牲,不是说山上没有,而是有人用了封山法术,让人看不见山牲而已,他就教了我开山口诀。我开始还有些不信,后来每次进山,我都念开山口诀,果然,一天见到的山牲就多起来了。 还有请师、开打、止血之类的口诀……” 苏同远自己都说得兴奋。 想到那天苏同远站在山石上念开山口诀,跟着就撞到大蜂包的事情,陈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精通这些口诀,很有可能高大春也有着巫猎的传承。 “这些东西你也信嗦,我们不会这些口诀,不也一样在撵山,照样能找到猎物。”宏山笑道。 “人跟人不一样撒,我师傅说了,人人都能撵山,只是有的人有道行,天生就是撵山的料,学起来容易,上手也快,就像安娃子这种。 我就属于没有道行的,想要撵山,起步很难,得靠虔诚的修炼,他教我的那些口诀,就是修炼沟通祖师的诀窍,等我练得差不多了,再教我别的。” 苏同远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接着问道:“你们为哪样说我师傅不靠谱嘞?” 陈安本想说高大春人品不行,但看苏同远一脸崇拜的样子,觉得今天才跟高大春有过冲突,有些话说出来,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 于是,他淡淡笑了笑:“没得啥子,只是担心怕伱被骗。远哥,好歹你也是到锦城混过的人,自己注意些哈,刚才听你那么一说,你那师傅给我感觉还有些神戳戳的。” “啥子哦,你们不懂就莫乱说……” 苏同远显然是将那些巫猎的口诀当成是一种高大上的东西了。 见他这样,陈安也懒得多说,只是叫上宏山和苏同远,一起往石河子村赶。 到了村子后面的山坡,看到村民沿着大路拖拖拉拉有说有笑地回来,正是村民放工回来的时候。 宏山将香獐肉带回家里,而陈安也忙着往家里赶,一路上和遇到的村民打着招呼。 回到家里的时候,陈子谦和耿玉莲都在。 耿玉莲正在忙着抱木柴回去拢火做饭,陈子谦则是习惯性地坐在屋前的柿子树下抽烟。 这两天田地里没什么活计,是应公社要求出义务工修路,种地都没什么积极性了,更别说是出义务工修路,更是拉胯,但一天混下来还是疲惫。 见到陈安回来,陈子谦扫视了他一眼,见陈安之前几天总是鼓鼓囊囊的布包,今天是瘪的,于是问道:“今天没弄到东西蛮?” “打了只香獐!” “香獐,还不错嘛。” 陈安扫视了一圈,没看到陈平和瞿冬萍,两个侄女也没在,问道:“我哥跟我嫂子嘞……还没有回来?” “回来了,搬了些东西到新房子去,我看他已经很想过去住了,剩下的东西,除了养着的猪和屋头剩下的那点粮食不方便搬,别的已经搬得差不多了,今天下午他们没有去上工,去镇上添置了些行李……” 说这话的时候,陈子谦微微叹了口气,显得有些失落。 “老汉儿,想那么多干啥子,我那边新房子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搬过去,我也想搬!” 老屋里的东西反正陈安什么都没要,走得轻松简单:“我明天到公社,弄点粮食和油回来就行了!地里的小菜已经长出来,也不缺吃的,新房子那里也需要打理,需要人看护。” 陈子谦没多说什么,微微点了点头。 晚点吃过饭以后,陈平和瞿冬萍两人领着云梅、云兰回来,果然说要搬过去新房子住的事情。 陈安当然赞同,当天晚上,他去请了宏山和宏元康,帮忙将所剩不多的粮食和圈里养着的四头猪,也一并捆绑,从队上借来来牛车拉着,送到青沟。 干脆,陈安让老汉老妈收拾一下自己的衣物行李,也去了盘龙湾,结束了在老房子的生活。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81章 终于能够安心了 陈子谦和耿玉莲很快就从离开老房子的失落中走了出来。 到了新房子的时候,陈安先是领着他们去了餐厅后面那间专门留给老两口的卧房。 宽大结实的木床上,平整铺着的木板上垫着陈子谦按照尺寸编织出来的草席和陈安细心编织的竹席,从一旁用厚厚的实木做成的衣柜中,抱出垫棉垫上,蒙上床单,放上枕头,再把厚实柔软的棉被放上。 崭新的床铺铺垫出来,带来的衣物整理放入衣柜,耿玉莲在床上坐下,扫视着宽敞的房间,伸手抚摸着床上崭新的被褥,再看看脚下石板铺垫的平整地面,眼神中充满欣喜。 “我从来没想过,能住上这种房子,光是看看,都觉得好安逸哦!” 陈子谦也在房子中转来转去,还去专门推开窗子,看着外面清冷月光下的一切,满是感慨地说。 窗子是仿古的设计,木匠师傅用一根根做出形制的木头,以榫卯的方式拼接做成花格,蒙上了一层用桐油浸染过的油纸,和油纸伞一个材料,都是上了桐油的棉布,风吹雨淋都没什么大问题,等以后材料方便了,可以把油纸换成玻璃,增加透光度。 “你还好意思说,天天住在那黑沉沉的不开门都没有点光线的屋头,二十多年了,就没有一点点改变……还是幺儿厉害!” 耿玉莲一接过话茬,陈子谦就识趣地闭上嘴巴。 他很清楚,这种时候但凡多说一句话,可能迎来的就是一阵狂风暴雨。 “老妈,话不能那么说,前些年敢像我现在这样不上工,整天往山上跑蛮?我老汉做背二哥的时候,那赚的也只是点辛苦钱。 如果是撵山,弄到的山货都不敢私自拿出去卖?打到的猎物,但凡稍微值钱点的,都得交到队上换成工分,一天到晚干不完的活计,大会小会接连不断,有些事情,你就是想,也不敢去做撒,赚钱太难了……” 陈安笑道:“一时只能说一时的话,政策变了,别的不说,我老汉现在也是队长了撒,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你一天就是帮他说话!” 耿玉莲脾气并不算火爆,陈子谦不搭话,陈安又帮着说话,也就懒得挑陈子谦的刺,转过来催促陈安:“时间不早了,赶紧去铺你的床铺,早点休息!” 陈安点点头,前往自己楼上的房间,耿玉莲帮着照亮,铺垫好床铺下来的时候,陈子谦已经将壁炉点燃,还去厨房将灶火烧着,打了水烧着。 房子他们也是帮着建造的,那里是什么功用,用来做什么,都很清楚。 一家子回到客厅里,搬了椅子,围坐在壁炉旁烤火。 壁炉里点燃柴火,特别的烟囱设计,很好地将火烟抽离出去,柴火燃烧发出的光热被聚拢,成扇面扩散出来,其舒适温暖程度,是在烟熏火燎的火塘边烤火所比不了的。 “从今天起,就安心地在这里住下,不要再想着老房子了,老汉老妈,我菜地里的那些菜就交给你们管着了,过两天抽个空,再去买两只小猪和一些鸡回来养。”陈安说了自己的安排。 菜地里的菜,也就豌豆尖长得好点,其它的小菜,陈安忙着撵山,顾不得打理,就连浇水的次数都少,又长出不少杂草,菜也显得蔫黄,一点精神都没有。 猪圈里没有猪,围出的鸡圈里少了那些叽叽喳喳的鸡鸭,也总觉得缺少些生活的气息。 屋子、院子,还是需要经常打理,才会有家的感觉。 “不想了,还想着回去干啥子!”陈子谦深深吸了口气:“这回你撵我走我都不走咯。” 耿玉莲也笑道:“就等着伱结婚,赶紧让我们抱上孙子,那么大个院子,再多上几個人,才热闹。” 顿了一下,她接着说道:“等到农闲,没得啥子事情做的时候,叫上你哥和你嫂子,我们再把到青沟的山道弄些石头铺一下,以后跟你哥那里往来也方便些!” “要得!” 陈安点点头,这是早已经有的规划的事儿。 终于离开那个要命的老房子了,终于能够安心了! 三人在壁炉旁简单聊了一会儿,各自洗脸洗脚睡觉。 奔忙了一天,陈安躺到楼上舒适的大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反倒是陈子谦和耿玉莲,两人回房睡下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更多的时候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楼板,不是不适应,而是心里总有压制不住的兴奋。 从没这么舒适过! 第二天早上,陈安在狗叫声中惊醒。 起床一看天色,知道这时候应该是宏山找来了。 他赶忙穿衣起床,打着手电出了屋子,将背着香獐赶来的宏山迎了进来。 让宏山帮忙,将那些五灵脂分装两袋,两人背着东西,赶往桃源镇的黑市场。 “蛋子哥,今天还要带点米面之类的东西回来,到时候还要请你帮忙!” “这还用说蛮!” 两人一路紧赶,到了岩房坪村子过来的岔路口,陈安就没有急着走了,将背篼放下,就在岔路口旁边等着。 宏山当然知道陈安在等谁,看着此时黑沉沉的山道,他不由感慨:“狗娃子,你娶的这个女娃儿,我是不佩服都不行,啷个年纪轻轻的一个妹儿,敢一个人在这种时候走山道,她就不害怕蛮?”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她可是十三岁就莫过枪的人了,没少跟着她嘎公、舅舅撵山,在我没有认识她之前,都已经走了两年咯,随身带着刀的。”陈安笑道:“这样的女娃儿,确实难遇!” “十三岁就摸枪,还会撵山……兄弟伙,你一直都没有跟我说过!看你这样子,以后撵山肯定是带她不带我咯!” “说得啥子话,虽然她会撵山,但毕竟是个女娃儿,我啷个还可能让她天天往山上跑嘛。她之所以撵山,也就是好强,希望自己能养活自己……她的家庭情况我是跟你说过的,感觉在哪里都容不下,习惯靠自己了。” 陈安长长吸了口气:“等她嫁过来,我只想她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平日山上采点山货还可以,至于跟野兽打交道……那是男人该干的事情。” “你啥子时候领我去看你说的那个女娃儿?” “又来……房子盖好了蛮?” “那你先跟我说说,她到底是哪里的人总可以撒!” “檬子公社……” 陈安随口说道,话一出口,又微微愣了一下,他突然想起苏同远的师傅高大春也是檬子公社的人,心里暗道:希望不是一个村子的。 就在这个时候,在周边到处嗅着的四条猎狗,纷纷发呜呜的凶声,紧跟着,欢快地摇着尾巴朝山道跑了进去。 陈安起身看了一眼,见有人打着手电从山道下来,再看看猎狗的反应,知道是冯丽荣来了,他打开手电,朝着山道晃了晃,然后迎上去几步。 “安哥,你来了好久了?”冯丽荣很快领着四条猎狗小跑着赶过来,一碰面,习惯性伸手牵着陈安的胳膊。 坐在岔道口草地上的宏山打开手电站了起来,冯丽荣这才发现有人,赶忙松开牵着陈安的手。 “莫怕撒,这位是我的发小,最好的兄弟伙,叫宏山,小名叫铁蛋,我一般喊他蛋子哥!” 陈安简单介绍:“这段时间,就是他一起跟我撵山。” 宏山到黑市场上送过一次麂子肉,但那次遇到的是冯学恩,到现在为止,他还从没跟冯丽荣碰过面。 冯丽荣大大方方地冲着宏山叫了声:“铁蛋哥!” 宏山也在打量着冯丽荣,他伸手拍了拍陈安肩膀:“狗娃子,你找这妹儿好乖哦,比那董知青强多了!” 陈安伸脚踢了他一下:“哪壶不开提哪壶!” 宏山哈哈一笑:“我说的是实话撒,跟你很般配。弟妹,你还有没有别的姐妹或者是村子里面认识的妹儿,给我介绍一个撒。狗娃子说给我介绍妹儿,那么长时间了天天豁我!” “我没有认识的,岩房坪才二十多户人家,生产队小,没得几个妹儿,要么就是还在小,要么就是嫁人了的。” 冯丽荣摇摇头,转而看着陈安:“看不出来,你还认识别的妹儿?” “只是一年多以前跟我师傅进山的时候,在檬子公社那边的一个村子瞟过一眼,都不认识人家。” 陈安赶忙解释:“我只是随便跟蛋子哥提了一句,就天天盯着我,说了等他房子盖好领他去看上一眼都不得行!这是想结婚都想疯了。” “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宏山翻了翻白眼,见陈安拉起衣袖给冯丽荣擦额头上的汗水,冯丽荣躲避的样子,他赶忙将头扭向一旁:“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我保证也不会往外说……狗娃子,你龟儿故意酸我蛮?” 陈安笑了起来:“你说对了,就是故意酸你。” “爬哟!”宏山转身,也在陈安小腿上踢了一脚:“我现在明白你为啥子撵山那么积极了,原来就是为了每天早上到这里见妹儿!” “你又说对了!”陈安火上浇油。 看着他们俩兄弟伙嬉闹的样子,冯丽荣也在一旁乐得咯咯直笑。 随后,她看向陈安和宏山放在地上的背篼:“今天又带来些啥子?” “一只香獐,袋子里装的,全是五灵脂!” “那么多五灵脂,那能卖不少钱哦……我去年也见过一个寒号鸟的窝,就是在悬崖上边,位置挺高,我嘎公和两个舅舅都不敢下去,啥子时候我领你们去看看,要是能找到,肯定也能弄到不少五灵脂。如果能把寒号鸟抓住那就更好了!” “抓寒号鸟干啥子?” “我觉得很可爱!” 陈安闻言,把心里边之前觉得还早的决定给定了下来,说道:“改天我弄两只小的给你养!我跟蛋子哥在山上遇到过一窝,里面就有还没有出窝的小寒号鸟!” 既然冯丽荣喜欢,那就干脆弄回来养着,反正产的粪便和尿液都能卖钱,慢慢积攒,也不吃亏。 眼看时间不早了,冯丽荣怕错过交接的人,催促陈安上路。 还是和之前一样,赶到黑市场,陈安轻车熟路地领着两人,先去担子摊上,一人吃了一碗小面。然后陈安将獐子的两颗牙齿敲下来,分了宏山一颗,让冯丽荣过秤,卖了十八块钱。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82章 伤得很重 剩下的东西背到供销社门口放着,由宏山看管。 陈安陪着冯丽荣在黑市场上转了一圈,收了几样野味,托送木炭那人带走后,供销社也差不多到了开门的时间。 两人匆匆赶到供销社收购站和宏山碰面,正赶上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开门,他们成了第一波客人。 五灵脂三块钱一斤,一共八十三斤,再加上收集的那点麝香所卖的十四块钱,还有那五只金鸡的皮张,卖了二十块,一共合计二百八十三块钱。 陈安当场就把钱给平分了,他和宏山两人,一人得了一百四十一块五毛钱。 要忙着进山继续去追踪那只黑娃子,陈安从冯丽荣那里换了些粮票和油票,到粮油门市,直接买了两百斤大米、一些油。 大米一毛八一斤,两百斤花了三十六块钱,蜀地有天府之称,也是产水稻的地方,尽管是在山区,购买倒也不难。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菜籽油和猪油要凭油票购买,城镇居民,每人每月只有半斤配额,平均到每天的量,大概就是顺着筷子在锅里点上几滴油花。 吃油的时候,最常见的操作是拿着肥肉在锅里抹上一圈意思一下。 肚里的油水太少,怎么办? 只能在家里想办法存些肉票,买些肥的猪肉去“炼”油,用来给家常菜添加风味。 那些炼出来限量供应城镇居民的猪板油陈安买不到,只能转而去买肥肉。 在这里,陈安留了心眼,是他和宏山、冯丽荣三人轮换着去买的,一个人一次性买那么多东西,太引人注意了。 以他一人,根本就买不了多少,三人拿着钱和肉票,挑着肥膘肉,八毛四一斤,也就割了二十四斤。 另外,他又用油票买了七毛八一斤的菜籽油二十斤。 再加上三毛一斤的太和酱油和一毛八一斤的保宁醋,一共花了七十二块二毛四分钱,刚到手的钱一下子出去半数。 但就这些东西,足够陈安和老汉老妈吃上一段日子了。 买两种油混着吃,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如果可能,陈安宁愿全买猪油。 猪油扛饿,而且更香。 对于经常干重体力活计的山里人来说,吃菜籽油的话,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饿得清口水直流,不顶事。 有宏山在,陈安和冯丽荣也就没法办腻歪,东西买好后,放背篼里装着,两人背上,领着四条猎狗,匆匆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比来的时候背得还沉重,在岔往岩房坪的岔路口和冯丽荣告别,目送她离开后,陈安和宏山说笑着回到盘龙湾,已经十点多钟。 两人走得一身大汗,来回奔忙这一趟,加之连日来接连不断地上山,陈安觉得有些疲惫。 尽管心里还惦记着山里的黑娃子,觉察到自己状态不太好的陈安估摸着宏山也应该差不多,这样的状态进山有些不合适,干脆,他打消了进山的念头,留宏山在家吃饭,顺便休整一下。 这样高强度的撵山,别说人,就连猎狗都有些受不了,一到院子里,站了没多长时间,就在地上趴着了。 至于山上的黑娃子,该是自己的,还是自己的……陈安如此安慰自己。 叫上宏山在厨房烧火,他自己则是拿了菜刀和砧板,将洗出来的白花花的肥膘切成小块,入锅翻炒煎熬,趁机将米泡上。 猛火下,寸丁大小的肉膘滋滋地翻滚着,身子越缩越小,失去了最初的白嫩。 当猪油慢慢溢出,肉膘也变成了金黄的油渣。 刚熬出来的猪油,被陈安舀进搪瓷缸里装着。 这些油,放上一两天便会凝固,变得雪白雪白。 油练出来以后,他将米蒸上,然后去自己开出的菜地里,掐了些豌豆尖和小菜回来,清洗干净后,用油渣煮了一锅,再配上个香辣的蘸水,等到陈子谦和耿玉莲回来,一起吃饭。 别看饭菜做得简单,大米一年到头舍不得吃上几次,油渣里的油水也充足,让这顿饭菜变得越发美味了。 到最后,饭菜一扫而空,连汤水都没剩下,一个個吃得心满意足,出奇的舒畅。 既然决定今天不进山,要养精蓄锐,宏山也不忙着去帮忙盖新房,和陈安去石崖边看了一下那些热闹的蜂群,两人就在院子靠近水潭边的山石上,四仰八叉地躺着烤太阳。 大概是觉得无聊,烤了大半个小时后,宏山找陈安要来篾刀,也学着陈安上次弄的自动钓鱼陷阱,砍来几根竹子,在水潭边尝试着钓鱼,倒也弄得有模有样,等了没多长时间,真有鱼儿被提溜上岸。 就这么休息了半天,第二天一早,没有猎获的陈安,生怕冯丽荣在岔路口等他,还是打着手电,专门去了一趟。 等冯丽荣到了,简单说了下情况,在她独自前往镇上以后,陈安也忙着往回赶,回到盘龙湾,天刚蒙蒙亮。 他也不耽搁,提了双管猎枪,领着四条猎狗前往石河子村,在皂角树场子上和宏山汇合后,一起往北边的阴地湾走。 他们打算今天继续去找那只黑娃子。 没有下过雨,招财、来福和如意三条猎狗的嗅觉都不错,哪怕隔上两天,也依然能捕捉到黑娃子的气味,大半天的时间追踪下来,陈安都不得不承认这只黑娃子挺能浪。 走了不少路程,结果发现,这黑娃子,在围着大片山岭到处走,感觉像是在巡视领地。 黑娃子是孤独的动物,只在短暂的交配季节会去寻找雌性。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它们有很大的领地范围,经常用粪便、划痕和尿液喷雾做标记。 长期的打交道中,李豆花告诉过陈安,黑娃子会在特定树木的树皮和树枝上抓、咬和摩擦,圈定活动范围。 而这样的树,被称为“熊树”。 并且,它们会在巡逻范围内走同样的小径,在一个季节中经常一遍又一遍地踩在自己的确切脚印上。 而陈安之所以说感觉这只黑娃子在巡视领地,那是因为,它们一路追踪下来,就看到好几处地方,有被黑娃子抓挠后留下痕迹的树木。 还看到另一个在树洞中被黑娃子掏过的蜂巢,为了吃到里面的蜂蜜,扩大树洞口,被它扒拉下不少树皮、木屑。 黑娃子的领地范围不小,有几十公里,隔了那么长时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追上的。 眼看时间不早,再追下去也未必能追上,翻山越岭走了不少路的两人,双腿都开始发软了,只能记住这个地方,明天继续来跟。 让陈安没想到的是,他在傍晚回到盘龙湾的时候,看到耿玉莲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远远看到陈安领着猎狗从对面竹林里修出的土路走出来,她立马朝着陈安跑了过去。 “老妈,今天没上工蛮?” 陈安有些奇怪,这个时候,还没到放工的时间点,但见跑近的耿玉莲神色有些慌张,觉得事情不对,又连忙问道:“惶急火燎的,是出了撒子事蛮?” “丽荣他嘎公今天到石河子村来找过你,说是到现在,丽荣都还没有回家,他以为是到我们这里来了,一路顺着山道过来,也没有遇到人,听说没有到过我们这里,他嘎公一下子就慌了,忙着回去找,怕她出事,我让你老汉也跟着去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你说这女娃儿每天从岩房坪到桃源镇,来来回回的,会不会是遇到啥子事咯?我就是在家里面等你,你赶忙跟着去找一下!” 耿玉莲急急说道。 “是啥子时候的事情?” “下午两点过!” “别的还说啥子没有?” “具体的我也不晓得,她嘎公只说今天一直没有见到人,找人问了,也没有人看到过,不晓得是啷个回事!” 一听这话,陈安快步跑回屋里,拿了手电筒塞随身背着的布包里,领着四条猎狗就走。 不清楚具体情况,陈安所能做的,也就是沿着冯丽荣常走的山道去找。 从桃源镇到岔往岩房坪的岔路口,那一段路有附近几个村庄的人会经常走,早上陈安还跟冯丽荣碰过面,也清楚她回来的时候,大都在八点多,那时候天早就大亮了,那段路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 要出问题,也是在岔路口到岩房坪那差不多十里地的偏僻山道上。 是遭遇野兽,还是人? 陈安无从确定,也只能是顺着那条山道一路找过去,最好是能找到宁家庆和陈子谦,问问具体情况,再来判断,祈祷冯丽荣不会有事儿。 他朝着桃源镇紧赶,到了岔往岩房坪的岔路口时,拐向通往岩房坪的山道。 一路上,他仔细地留意着地上的痕迹,也在注意着周边林木的动静,他没看到陈子谦和宁家庆,也没有听到任何呼喊声,初步估计,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冯丽荣,不然,两点出去的人,足够陈子谦往岩房坪来回跑上一趟了,可是这个时候,还是没见到人。 走到半路,山道岔往山沟谷底处的拐弯处,陈安忽然注意到招财在那里嗅,凑过去一看,只见路上靠边的草叶间有一滩暗红血迹。 看到这血迹的时候,陈安心里一紧。 他蹲下仔细看了看血迹,见草叶间有人走动留下的踩踏痕迹,而且,滴滴血迹,一直顺着沟谷往下延伸。 那一刻,陈安心里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他赶忙将四条猎狗叫来,指着地上的血迹让它们闻,然后发出指令:“吜吜……” 招财当先领头,顺着山沟一直往下走。 陈安提着猎枪,快步跟上。 这一走就走了十多分钟,跑在前面的招财,忽然停下脚步,冲着山沟左侧的山坡发出吠叫声。 陈安在下边看不清楚林木间的情况,他只能提着枪,小心地顺着山坡爬上去。 走了二三十米,见林木间摇摇晃晃艰难走着的人,正是冯丽荣。 在看到那人的时候,陈安大喜过望,大叫一声:“宝儿!”然后快步冲了上去。 冯丽荣听到喊声,抬头朝着陈安这里看了一眼,身体晃了两晃,一下子栽倒在地。 陈安赶到旁边,将她扶坐起来。 冯丽荣眼神迷离地看着陈安,小声地说了一句:“安哥,你总算来了!” 话音一落,她也跟着昏迷过去。 陈安见她后脑勺上,血呼啦的一大片,人都昏迷了,看样子伤得很重。 不敢多有耽搁,他赶忙背上冯丽荣就往镇上赶。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83章 被人敲了闷棍 石河子村和岩房坪都有草医,但对陈安来说,找这些草医,都不如去镇上卫生所靠谱。 就以石河子村的草医来说,其实就是个经过简单培训的赤脚医生,治点头疼脑热没问题,但是碰到这种严重情况,十有八九送到他面前,也是让往公社卫生所送。 好在冯丽荣身体轻盈,不过百来斤的样子,对于陈安来说,问题不大。 将双管猎枪挎在面前,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绳索,在拉着冯丽荣双手将她拉靠在自己背上以后,他用绳索将冯丽荣拦腰连着自己一起捆住,防止昏迷状态的冯丽荣往后倒,然后双手抄着她双腿背起来,顺着山道急急往镇上赶。 一路上颠簸,冯丽荣悠悠醒了过来,在陈安耳朵边又小声地叫了一声:“安哥……” “宝儿,是啷个回事?”陈安急切问道。 “是被人从背后跳出来用棒子打的,我攒的那些钱,被抢了!” “晓不晓得是哪个?” “不晓得,只是突然发现有人从旁边的山石背后窜出来,我还没来得及转身,脑袋就被打了,眼前一黑,就啥子都不知道了,等我醒起来的时候,已经被丢在一個石洞里了!” 陈安听得一阵揪心! 这是背后敲闷棍抢钱,妥妥的棒老二行径,是在谋财害命。 到底是谁? 陈安心里心里愤怒无比。 但眼下,显然不是去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得赶紧将人送医才是。 “我先送你到医院看过再说!” 陈安小心地安慰一句:“莫怕,有我在!” 大概是这句话让冯丽荣安心,她小声地说了句:“好!” 然后,脑袋就安静地贴在陈安背上靠着。 花了大半个小时,陈安在临近天黑的时候赶到镇上的卫生所。 公社不大,卫生所也很小,说起来,也只相当于一个很小的诊所,只有两间房子,一间是病房,就只有简单的五张病床,再有就是两条靠墙摆放的条椅。 另一间是医生问诊的地方和药柜。 在里面上班的,就两男一女三个医生,两个男医生都是四五十岁的人,那女医生也有三十多岁了,是公社考虑到距离县城挺远,而有些女人的病男医生不好插手,专门从县医院要来的医生,她也已经到了公社七八年了。 三人在公社都深受爱戴。 今天晚上在卫生所值夜班的是一个男医生,姓孔,叫孔祥明。 陈安到了门口,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将虚掩的房门踢开,力道没控制好,门板狠狠地撞在墙壁上,震得哐啷直响,门上面的玻璃剧烈地晃动着,像是随时可能炸裂开来一样。 也正是这声响,将孔祥明吓了一跳,猛地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很是不悦地问了句:“干啥子?这个门跟你有仇蛮?” 但是,当他看到背搂着人实在腾不开手的陈安,再看看头上有着大片暗红的冯丽荣,脸上的愠怒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快步迎了上来:“快,直接送隔壁病床上!” 他领先一步推开房门,在陈安将冯丽荣背进去的时候,帮忙把陈安捆绑着冯丽荣的绳索解开,将迷迷糊糊的冯丽荣放躺在病床上。 一路背着个大活人紧赶了那么长时间,哪怕冯丽荣只有百来斤,也让陈安的双脚酸软得不得了,搂着冯丽荣的一双手,一直在咬牙坚持,此时松开,他才发现完全脱力了,都有些不听使唤,整个人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啷个回事儿?”孔祥明一边检查着冯丽荣后脑勺上的伤,一边问。 “在山上被人敲闷棍抢钱,差点命都没了。” 陈安简单说了一句,然后催促道:“孔医生,快帮忙检查一下!” 孔祥明微微点点头,先伸手在冯丽荣手腕上搭脉,他是中西医手段都有。 陈安挣扎着起身,在一旁看着,生怕干扰到他。 过了好一会儿,孔祥明才松开手,转头看向陈安:“问题不是很严重,看不出别的大问题,可能是血流多了,感觉很虚弱……你们认识蛮?” “她是我未过门的媳妇!” “难怪那么紧张……我先给她打上点滴,然后帮她清洗哈伤口,再上点药,帮她包扎一下,等她人醒了,我再好好问问,才能知道有些啥子症状。对了,既然是被人打劫了,要不要去找公安特派员说哈情况,让他过来了解一下?” “我这就去找。” 敢在大白天拦路打劫,凶手必须找出来。 如果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陈安管不了那么多,但冯丽荣是谁? 是自己未过门的媳妇,这能忍! 从那些痕迹来看,冯丽荣是被人打晕后,然后扛着扔到石洞里的。 至于为什么扔,很有可能以为昏迷的冯丽荣已经死了,进行毁尸灭迹。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咬牙,以最快的速度钻出卫生所,朝着公社办公的大院。 整个公社就两个公安特派员,很巧的是,在办公室里的人正是到过陈安家里了解过情况的孙世涛。 他是新来的,就住在办公室旁边的隔间里。 听到敲门声,正在吃饭的孙世涛放下碗筷,出来将门打开,见是陈安,微微愣了一下:“陈安……是你嗦,是有啥子事蛮?” “我是来报案的!”陈安直言:“谋财害命!” 听到事情严重,孙世涛面色一怔,赶忙走到办公桌旁边,从抽屉里拿出纸笔,询问陈安具体情况。 陈安也只能将自己知道的简单跟他说了一下,听说冯丽荣就在卫生所,赶忙和陈安一起赶往卫生所,到了那里,见冯丽荣头上和衣服上大片血迹,也是被吓了一跳,此时冯丽荣已经醒转,孔祥明已经给她挂上点滴。 孙世涛他拿来把椅子,就坐在病床边,询问具体经过。 冯丽荣将自己在山上的遭遇说了一遍,她被抢走的钱财,正是她自己这两年积攒下来的,一直随身带着的那些钱和各种票据,数额有四百八十三块。 “四百多块,这可是一笔大钱了!你一个女娃儿,哪里来那么多钱?”孙世涛问的很仔细。 冯丽荣微微迟疑了一下,不好说有一部分钱是帮冯学恩收购山货弄来的,怕被说投机倒把,只简单略过:“是我这两年跟我我嘎公撵山卖山货赚来的。” 当然,即使说出来,问题也不是很大,以冯学恩展现出来的人脉,摆平这点事情,应该会挺简单。 虽然说在这年头,赚钱困难,但对于撵山人来说,运气好点,弄到些皮毛、药材之类的送往收购站,这点钱还算是能攒下来的。 运气好,弄到个豹子、黑娃子之类,甚至能赚更多。 只是,孙世涛有些不敢相信:“你一个女娃儿撵山?” 陈安在一旁补充道:“这不是很正常蛮,有女子当兵,一样的用枪,山里人有女娃儿撵山,也很正常撒,她十三岁就跟着嘎公学枪和撵山咯。” 孙世涛微微点点头,又接着问道:“那伱今天来镇上干啥子?有没有啥子觉得可疑的人?” “我今天就是准备到供销社买点红糖,但是没有糖票,就想到黑市场上换点糖票,结果没有换到,没有买成,回去的时候就被人伤了,还被扔到了石洞里面,洞口被用石头堵起来的,我醒来以后,好不容易才掀开石头,爬了出来。” 冯丽荣犹豫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但正是这小小的动作,牵动了伤口,疼得她忍不住“嘶”了一声,接着说道:“至于是哪个,我也不晓得!” 黑市场虽然不被允许存在,但其存在,在公社人尽皆知,其实,购买的主力就是在镇上的人,换票本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很多地方都有。 “那还得明天去现场看一下……” 孙世涛转头看向孔祥明:“孔医生,她伤得重不重?” “这还用说,人都被扔到石洞里了,肯定是重撒,也就是这女娃儿命大没有被当场打死,你自己看哈,脑袋上有那么大的伤口,还流了那么多血,这就是谋财害命啊!” 孔祥明叹了口气,催问道:“你问完了没有,问完了我准备给她清洗伤口上药了!” 孙世涛点点头,退到一边看着。 陈安认真问道:“这样的人,如果被抓到了,会啷个判?” “这种事情,数额不小,情节非常严重,致人重伤,还将人扔石洞里,这就是了为掩盖罪行而毁尸灭迹……如果抓到了,最起码也是十年以上,无期或者判处死刑都有可能!不过,我看这个事情有些难查,她自己完全不晓得…… 你既然能找到她,应该也能找到现场撒?” 孙世涛问道。 陈安点点头:“能找到!” “现在去不现实,明天一早,你领我去看看嘛!” “要得!” “那问我先回去了,明天一早过来” 孙世涛说完带着自己的记录离开。 孔祥明在孙世涛出去以后,去倒来温水,用毛巾将冯丽荣头发上凝固的血温润化开,找到伤口所在,用剪刀剪掉些头发,清洗干净后,又找来酒精消毒。 往伤口上用酒精,其中的滋味陈安很清楚,但从始至终,冯丽荣都是紧咬着腮帮硬挺,愣是一声不吭。 直到上完药,在她脑袋上缠上纱布包扎好,冯丽荣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听她说话,感觉问题不是很大,但是脑袋被打了,震动不小,让她在卫生所住上几天院,多观察一下。” 孔祥明微微松了口气,接着说道:“你们这个事情难办,这个新来的特派员还挺积极,要是换作另外一个,估计也就只是给你们登记一下做做样子……也不晓得这个特派员能不能给你们把凶手抓出来。” 陈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在想,不管孙世涛靠不靠谱,他自己是一定会去找的。 他第二次动了杀人的念头。 只要找出来,就一定是个死!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84章 命要收,钱也得找回来 公社食堂早已经关门,陈安抽空到外面去了一趟,就在镇上敲开一户人家的大门,花钱请人帮忙熬了一碗稀饭,煮了两个鸡蛋,回到卫生所,喂给冯丽荣吃。 冯丽荣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只是微笑着看着脸上写满担忧的陈安,在吃了鸡蛋和稀饭后,她不无安慰地说:“安哥,你不要太担心了,我没得事!” “以后到黑市场上收野味这个事情,你就不要做了,一个人往返那么远的路,不安全。” 在孙世涛问话的时候,陈安明显能看出冯丽荣的犹豫,觉得她还有话没说,于是小声问道:“肯定是有人见到你带的钱多了,才动了抢劫的念头,真的是一個怀疑的人都没有?” “有一个!” 冯丽荣看了看外面,见孔祥明那边没有动静,她小声说道:“今天早上收野味的时候,我看到有人带了一只白妹儿,就找他去买,讲好价格以后,我发现我老汉给我的钱不太够了,就只能动用我自己一直藏着的钱。 背着他掏钱的时候,我随身带着的那个荷包不小心掉在地上,钱也掉出来了,被他看到了。” 白妹儿,是蜀地对果子狸的俗称,又被叫做花面狸。 最显眼的标志是从鼻子后缘经面孔中央到额头顶部一条宽阔的白色面纹,身上的毛色有数种,因为地方不同,季节不同而有变化,一般成棕黄、棕褐色,四肢的皮毛为棕黑色,有着一条又粗又长的大尾巴。 它体型不大,比较大的也就五六公斤的样子。 白妹儿浑身是宝,毛绒厚软,是皮毛中的上品,收购站常年收购。骨骼有祛风湿壮筋骨的作用,身上所产的油也常常被提炼出来,用来治皮肤皲裂和火烫伤,肉还有滋补养颜的作用,不少人喜欢吃这东西。 顿了一下,冯丽荣又接着说道:“也有可能是别的人,毕竟,我经常到黑市场收野味,也可能早就被人盯上了。” 陈安微微点点头,还是觉得看到冯丽荣钱财的人可能性更大:“今天早上那人,你认不认识?” “看着眼熟,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但是又说不上来。” 冯丽荣略微想了下,说道:“我敢肯定,他也是桃源公社的人。” “再次见到,能认出来撒?” “肯定能!” 陈安微微点了点头:“你安心在这里休息,你今天出事,我老汉和伱嘎公他们都在满山遍野地找你,我得回去跟他们打声招呼,省得他们到处奔忙,晚点我再回来陪你!” “安哥,你早点回来哈!”冯丽荣有些不舍地说。 陈安冲着她微微笑了笑:“我会尽早回来!” 他说完起身走了出去,跟孔祥明打了招呼,让他看护好挂着的针水,然后打着手电筒,领着守在外面的四条猎狗,急匆匆地往家赶。 无论如何,人找到了,而且看冯丽荣样子,问题不是很大。 但一想到她被扔到石洞里,还被人把洞口给堵了,这也是命悬一线的事情。 陈安有猎狗,能找到冯丽荣,自然也能通过气味寻找凶手。 只是,猎狗终究不会说话,追踪的不是野物。 就连野物,也有不少懂得掩盖自己行踪的法子,更别说是人了。 如果遇到高明的撵山人,也有办法避开猎狗的追踪。 最简单的,就比如走水里,猎狗的鼻子闻不到水里,所以,跳进河里或是小溪里走上一段时间,猎狗就无法继续追踪了,只能花时间反复在两岸搜索。 用硫磺粉、辣椒粉和胡椒粉之类的强刺激性粉末,也能有效地针对猎狗敏锐的嗅觉……方法有多种,至少能有不错的拖延和增加难度的作用。 气味是会消散的,时间拖得久了,猎狗就靠不住了。 之所以去找公安特派员孙世涛进行调查,陈安也是为了能在抓到凶手这件事情上多上一层保险。如果自己找不到,还能靠他们进行侦测。 同时,如果凶手是附近村子的人,这样的查访,也能对凶手造成不小的压力,抢到手的钱,可能不会那么快花出去,至少不敢明目张胆。 凶手的命要收,钱也要尽可能拿回来。 把凶手给解决了,钱拿不回来,也是不小的损失。 那可是近五百块钱的钱财,在这年头,是笔大钱了。 山里不少村子,平时看上去吵吵嚷嚷,但有事儿的时候,是真的一致对外,陈安了解村子中的一些习惯,如果凶手觉得不对头了,恶意召集人手针对,那才是最麻烦的。 有孙世涛在,行事会更方便一些。 陈安打着手电筒一路疾走,赶往盘龙湾。 四条猎狗先一步跑进院子,听到响动,屋里出来十多个人。 陈安到了院子里一看,除了宁家庆和宁东武外,还有陈平、宏元康、宏山、甄应全和村里另外几个撵山的人。 看到陈安回来,宁家庆心急地迎了过来:“狗娃子,你有没有找到我外孙?” “大爷,我找到了,她今天回岩房坪的时候,半路上被人敲了闷棍,打得满头是血,钱被抢了,人也被丢到山沟的石洞里,还好她命大,醒过来以后,自己推开堵在洞口的石头爬了出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我是顺着血迹,在山林里找到的。” 陈安简单说了事情经过。 “那她现在在哪里?”宁家庆又问。 陈安回答道:“人已经被我送到公社的卫生所,处理了伤口,正在挂着针水,人已经醒来了,伤得有点重,但神志看上去没得啥子问题,我也已经跟公安特派员报过案,明天领着他一起去看现场,调查事情,找凶手……我回来就是通知你们一声,省得你们担心。” 听到这话,一旁紧张的耿玉莲长长松了口气:“人找到了就好,你要再不回来,都准备组织人手连夜进山了。” 宁家庆则是回头,冲着宁东武说道:“我去卫生所看外孙,你赶紧回去跟你哥知会一声,那么多人在帮着到处找,让他们歇气了。” “好!” 宁东武应了一声,提着火枪,往回赶。 陈安四下看了看,见没有陈子谦的身影,于是问耿玉莲:“我老汉嘞?” “你老汉在岩房坪跟着找人,如果找到了好赶回来告诉我们这边!”耿玉莲解释道。 岩房坪和石河子村相距十数里地,之间的山林面积不小,两边分头找人,确实需要互通有无。 陈安微微点头后,看着来帮忙的十数人说道:“谢谢大家伙今天来帮忙找我这未过门的媳妇,等事情忙结束了,我请大家伙吃饭,我还得赶到卫生所去照顾人,就不跟你们耍了……” “你赶紧去忙!” “不用管我们!” “你那事情重要!” “既然人找到了,我们也回去了!” …… 几人纷纷回应,也有人提着家伙往回走。 陈安则是看向耿玉莲:“丽荣估计得在卫生所呆上几天,老妈,我明天要领公安特派员进山去看情况,你明天早上过来接手,帮我照顾一下丽荣!” “这不用多说,我明天一早就赶过来!”耿玉莲点头道。 陈安则是叫上宁家庆,领着四条猎狗,一起前往桃源镇上。 两人一路上走得急,宁家庆也细细问了事情经过,陈安又跟他好好说了一遍,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爷,等到丽荣出院了,我准备将她直接接到我家里面,就不让她回岩房坪了,就在我家里面休养,还有,帮冯叔收购山货的事情让他另外找人去做,丽荣是不能让她再做了。 一个女娃儿,去年才差点被豹子咬,今年又碰到这种事情,一个人又没得个伴,每天半夜三更赶往黑市场,走这种山道也危险。” “我也说过不让她做这件事的话,只是她性子太犟了。迟早是要嫁给你的人,你将她提前接到盘龙湾,我没得意见,也不会怕别人说三道四!” 宁家庆紧跟在一旁,很是欣慰地冲着陈安说道:“丽荣这娃儿,能嫁给你,是她的福气!安娃子,我真没看错你!” 陈安笑笑:“我能娶她,又何尝不是我的福气。” 两人赶到公社卫生所,走进病房的时候,冯丽荣已经睡着了。 亲口问过孔祥明关于冯丽荣的情况后,宁家庆终于稍稍心安。 有陈安在这里照顾,他也放心,连夜赶回岩房坪。 陈安则是拖了椅子过来,就在冯丽荣的病床边坐着。 今天上山,本就走了不少路,回来以后,又忙着进山找冯丽荣,一番折腾下来,陈安也是疲惫不堪,坐了没多长时间,就止不住地打起了瞌睡,后面干脆就趴在冯丽荣的病床上睡着了。 等一觉惊醒,天已经大亮了,是被来换班的两个医生弄出来的动静和进入医院的病人吵醒的,一抬头,看到冯丽荣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宝儿,感觉好些了没有?”陈安连忙问道。 “我好多了,辛苦你了哈,安哥!”冯丽荣感激地说。 陈安笑笑:“你我之间,还有必要说那些……我去公社食堂给你叫碗豆花饭!” “要得,红油嘞!” “医生说你不能吃辛辣!” “哎呀,豆花饭哪里叫辣的嘛,我吃豆花饭不放红油,我喝豆浆啊?要在卫生所呆上几天,天天那么寡淡,啷个得行?吃得舒服才好得快撒……看看公社食堂能不能炒辣子肥肠……来一份,补一下!” 陈安咧了咧嘴,这是吃得一样比一样辣。 但他设身处地地一想,换作自己住院,估计也离不了辣,于是,笑着点点头,出门去公社食堂买吃的。 不管什么病,医生总习惯性地嘱咐一句:莫吃辛辣。 但在蜀地,真正遵守这医嘱的,少之又少。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85章 追踪 陈安出了卫生所没走几步,看到了迎面赶来的陈子谦和耿玉莲。 想必昨天晚上宁东武回去说了陈安找到冯丽荣的事情以后,陈子谦也是连夜赶了回来。 一碰面,陈子谦就关心地问:“现在情况啷个些?” 陈安微微笑了笑:“看上去感觉精神好了很多,应该没得啥子大问题了,我去公社食堂给她买点豆花饭,吃过以后,又该挂针水了!” “去嘛,我们先进去看看!” 陈子谦说完,和耿玉莲一起匆匆进了卫生所。 陈安则是赶到公社食堂,买了一碗豆花饭,又让师傅炒了辣椒肥肠,用两个碗端着送到卫生所,进去后见耿玉莲在拉着冯丽荣的手说话,公安特派员孙世涛也已经到了,跟陈子谦站在窗子边在说追查凶手的事情。 见陈安回来,孙世涛迎了过来:“我们得抓紧点时间去看哈现场。” “要去看现场,也得先把饭吃了再说!” 陈安将端来的饭菜交给耿玉莲:“老妈,你帮我照顾一下丽荣……”说着,他掏出些钱和粮票交给耿玉莲,“等哈丽荣吃过饭,你想吃啥子,自己到食堂里面去买,不要省,想吃啥子买啥子……”然后又转头看向陈子谦和孙世涛,“先到食堂里面吃饭,我们再进山。” 陈子谦也不墨迹,叫上孙世涛往外走。 陈安冲着冯丽荣笑笑:“你安心在这里养伤,有啥子事跟我妈说。” 冯丽荣笑着点点头:“我会跟嬢嬢说!” “还叫啥子嬢嬢,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我更想听你叫声妈!我跟幺儿保证过的,只要你嫁过来了,一定把你当亲生女儿对待。” 耿玉莲满脸笑意,拖了把方凳,放好豆花饭和辣椒肥肠,亲自给冯丽荣喂吃的。 冯丽荣脸色一下子变得涨红,转头看向陈安。 “老妈,不要为难丽荣撒!”陈安忙着圆场。 都还没有过门,让冯丽荣提前叫妈,属实让人尴尬。 殊不知,冯丽荣却在这时小声地冲着耿玉莲轻轻叫了一声:“谢谢……妈!” “哎……”耿玉莲一愣之后,变得欣喜无比,长长地大声回应,引得病房里其他病人纷纷侧目。 呃……陈安觉得自己有些多事了。 “我先走了!” 陈安笑着冲着两人打了声招呼,出门领着四条猎狗,追上前面的陈子谦和孙世涛。 他心里在想,自己老妈和冯丽荣,以后应该会相处得很好。 本来也是,蜀地妹子性格开放火辣,嫁人后,大都能跟自己的婆婆打成一片。 到了公社食堂里面,陈安点了三菜一汤,招呼孙世涛吃好饭以后,动身进山。 陈子谦也想跟去看看,就一起走。 陈安带着四条狗,领头前行。 昨天找到过一次,陈安也轻车熟路,很快找到昨天发现血迹的山沟小道,将路边的血迹指给孙世涛看,他也观察了一下,就在路边,有块大的山石,是个极好藏身的地方。 躲藏在山石背后,顺着山道经过,不容易被发现,确实是個躲藏后敲闷棍的好地方,也难怪冯丽荣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甚至连人是谁都不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敲闷棍的人,下手是真狠,一棒子就让人不省人事。 随后,陈安让四条狗嗅了气味,一路顺着留下的血迹走,将看到的血迹,指给孙世涛看。 在昨天找到冯丽荣的林子里,又领着两人上去看过,说明具体经过后,折返回来,继续顺着的血迹找寻,这一走又是顺着山沟走了十多分钟,三人终于看到了那个冯丽荣被扔下去的石洞。 石洞洞口不大,也就刚够一个人缩身钻进去的样子,掩藏在几蓬灌木丛之间,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 到了洞边,陈安看着洞口被掀开的那些三四十斤的石块,也暗自庆幸,但凡堵在洞口的石头再大一些,冯丽荣在里面想要推开石头出来,那就相当困难了,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也庆幸有一路上留下的血迹,不然,想要找到这样隐秘的地方,也不容易。 见此情形,陈安也只能说冯丽荣是命不该绝。 随后,他当先领头从石洞里钻了进去,拿出随身布包里的手电,在石洞里照了一下,洞口虽小,但石洞里面的空间却很大,也很潮湿,有不少獠牙般的石钟乳从顶上垂下来,和下面的石柱相应,不时一滴滴水滴滴落,发出啪啪啪的声响,在宽大安静的石洞中,显得尤为清晰。 地上随处可见蝙蝠的粪便,在陈安手中的灯光打到顶上的时候,能看到几十只蝙蝠用翅膀包着脑袋,倒挂在顶上,也有被惊动的,扑腾着翅膀,顺着往山体里延伸的石洞里飞进去。 就在洞口下方的泥地上,陈安又看到一大滩暗红的血迹。 想必是冯丽荣被直接从洞口放下来顺着石板滑到这个地方。 也幸好,这坡度爬上去不难,如果是垂直的,高度再高一些……陈安都不敢往下想。 事实上,山里洞窟不少,这样的石洞还算是好的,没有那么凶险,有很多石洞,人若是掉进去,摔个半死不说,想要爬上来,也是千难万难。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在陈安钻进去后,孙世涛和陈子谦也相继钻了进来,打着手电观望着山洞和地上的大滩血迹。 “这里应该就是丽荣被丢进来的地方了!”陈安小声地说了一句:“估计是被打晕,抢劫那人以为她死了,所以带到这个地方抛尸。” 陈子谦点点头:“也算这娃儿命大!” “这情节很严重,谋财害命,要是找到人了,抓起来,少说也是个无期!”孙世涛也跟着说了一句。 “这种人该死!”陈子谦多少有些不服气。 “死不死我不晓得,我只能是将事情如实汇报上去,抓到人以后,该啷个判,还得上面的人说了算。” 孙世涛只是个驻扎在桃园镇公社的公安特派员,手上的权利也有限,这些事情也确实不是他能决定的。 “接下来啷个办?”陈安问道。 “能找到这种地方,直接将人带过来扔到这里,行凶的人可能对这个地方比较熟悉,我回去以后,只能在各处的生产队走访调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将人揪出来!” 这是孙世涛所能想到的办法,他们人手太少,也没什么辅助手段,只能以走访的形式来办。 也不算是敷衍。 别说在这年头,哪怕过上些年,派出所遍地开花,公安队伍变得越来越壮大的年头,各种侦测手段丰富,依然有很多案子积压着,无头无尾,他们也不是万能。 整个桃源公社,下边好几个生产队,还几乎都在地形复杂的山里,面积不小。 虽然公安特派员有召集民兵辅助抓捕罪犯的权利,但也只是在抓捕的时候,调查的事儿,还得靠他们自己来。 陈安也只能是对他们抱着一丝侥幸而已。 “用猎狗,能不能顺着气味找到凶手?”陈子谦在旁边说了一句。 听到这话,孙世涛也朝着陈安看来:“对对对,听说伱们领着撵山的狗,嗅觉都很好,能不能用猎狗找?” “只能说告一哈,我也没有太大把握!” 陈安深深吸了口气,石洞里没什么好看的,他当先从洞里钻了出来。 陈子谦和孙世涛也相继钻出来,准备帮忙寻找留下的痕迹,陈安连忙将两人叫住:“你们莫乱动,弄出的痕迹太多了,就不好判断了。” 两人闻言,纷纷点头,就在洞口边站着。 而陈安则是仔细在周围查看,寻找着行凶之人留下的痕迹。 堵塞洞口的时候,石头是从周边搬过来的,陈安四处找了一下,看到几处陷入泥土一截的石头被搬动后留下的土坑。 尽管有杂草遮掩,也能看出被踩踏摩擦过的痕迹,至于脚印清晰的样子,却是看不出来。 但是,有这痕迹,那就足够了。 “你们过来看哈,这里有痕迹!”陈安冲着石洞边的陈子谦和孙世涛招呼一声。 两人小心地凑过去看看,孙世涛点头道:“应该就是凶手留下的。” 得了他的肯定,陈安当即将四条猎狗找来,指着被凶手踩踏过的地方让几条猎狗去闻。 在几条狗都闻过以后,陈安当即冲着猎狗发出指令:“吜吜……” 四处留下的痕迹有些散乱,四条猎狗纷纷在周围到处嗅了起来。 到了没用多长时间,如意在山沟里找到了另一处新鲜的痕迹发出叫声,几条狗子也纷纷嗅着凑了过去。 就在山沟溪流的泥地上留下了完整的左脚脚印,从鞋底清晰的花纹上能看出,穿的是黄胶鞋,而这方向,是走进了溪流里。 看到这样的情形,陈安心里暗道一声:果然! 很明显,行凶的人,是懂得避开猎狗追踪的。 河底泥沙上很明显的被踩踏后留下的凹坑。 四条猎狗嗅不到水里的气味,但陈安能从那些痕迹上看出来行进的方向,当即领着猎狗,小心地观察着溪流中的痕迹,一直往下追寻。 事情进度很慢,河底泥沙经过那么长时间流水的冲刷,有的地方被填平了,根本看不出来。 水比较深的地方,分辨不出痕迹,河沙不够厚,或是石块比较多的地方,也根本看不出来。 三人只能在山沟两边来回寻找,找不到的地方继续往前,寻找能辨别的地方。 断断续续地追踪了一大早上,也不过顺着山沟寻找出去三里地的样子。 那人也是相当谨慎,一直没有走出河流,再往前,山沟里的溪流汇入另一条更大一些的河流中。 到了这里,彻底没了头绪,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人进了这条更大的水能没过膝盖的河流。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86章 想自己解决 折腾了大半天时间,最终是这样的结果,孙世涛已经不抱希望了:“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太耽搁时间了,还得是去四处查访,拖得越久,希望越渺茫!” 陈安不相信凶手不上岸,他打心里不想就这么放弃,但孙世涛说的也不错,主要是觉得三人都耗在这里意义不大,于是说道:“说得也是,那接下来就拜托孙哥了,让孙哥跟着忙前忙后,改天得空,我再登门道谢。” 孙世涛比陈安年长几岁,叫他一声孙哥挺合适,又能拉近两人的距离。 “这有啥子谢不谢的,本就是我职责所在……兄弟,话说在前头,整个桃源公社就只有两个公安特派员,说实话,我们自己也是能力有限,能不能查出来,是真不知道,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 孙世涛倒是说得诚恳。 “孙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陈安感激地冲他笑笑,然后转头看向陈子谦:“老汉,你就陪孙哥先回去嘛,队上的事情也不能丢下不管,我在山里再找找看,主要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打到啥子野味,回去弄点东西给丽荣补一下。” “那行嘛,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就早点回来!”陈子谦点头说道。 “晓得了,晚点我会直接到卫生所去换我妈!” “那我们走咯!” 陈子谦没有再过多停留,叫上孙世涛一起,寻着附近的山道回去了。 在两人离开后,陈安继续领着四条猎狗先是顺着河流岸边往下仔细寻出三里多地,没有看到任何痕迹,然后挽起裤腿,越过河流到了对岸,又顺着河流往上仔细找寻。 让陈安没想到的是,就在顺着河流往上走了没多远,几条跟着趟过河流,一路在前嗅着气味的猎狗,忽然发出了叫声,就凑在河岸边的草地上四处嗅着。 陈安见猎狗有了反应,赶忙凑过去仔细查看,果然看到河岸边的泥地上,有踩踏出的脚印,正是那黄胶鞋留下的印子。 这让他心里一下子变得欣喜。 显然,几条猎狗再次捕捉到了那人的气味。 陈安当即冲着几条猎狗发出指令,四条猎狗一路嗅着,进入河岸边的山林。 他立马跟了上去。 连续晴朗好几天了,在山里行走,很难留下能一眼看清楚的痕迹,眼下也只能靠几条猎狗在前面探寻。 它们速度不慢,陈安也跟得紧。 一路上,绕过两道山岭,兜了一大个圈子,几条猎狗重新回到桃源镇到石河子村的大路上。 但是,几条猎狗并没有沿着大路追寻,而是穿过大路,去了对面的山林。 看得出,这人走得还是非常谨慎,一直没有走山道,而是在林木间穿沟过林,在一条有溪流的山沟里,又故技重施,顺着溪流又走了一段。 大概是之前在通往岩房坪那边的山沟里专门隐藏过行踪,一路又兜兜转转故布疑踪,到了这里,他戒心放下了不少,虽然又下了溪流,但却没有走太远。 也就两三百米的样子,就被陈安领着猎狗,再次找到了上岸后的痕迹。 之前在回到前往石河子村的大路时,陈安还有些担心会顺着路走,那样会比较麻烦。 毕竟大路上人来人往,各种气味非常复杂,几条猎狗虽然嗅觉敏锐,但分辨那些气味也会很难,容易出现失误。 只是,这人谨慎过头了,专门挑着偏僻无人的地方走,连山上的山道都尽可能地避开。 当发现那人穿过大路进了山林后,陈安反倒觉得很有希望找到了。 他紧紧跟随着四条猎狗身后,又走了大半個小时,那人终于从山林里出来,拐上了大路。 而这条大路,正是通往石河子隔壁的村子——黑潭子村。 黑潭子村,因为村子围着山坳里一个水潭分布而得名。 水潭就叫黑水潭。 黑水潭的水并不黑,水也不是很深,只是下边淤积了不少腐烂发黑的杂物、泥浆,从山坡高处俯视下去,整个水潭呈现出深沉的黑色,因此得名。 到了这里,陈安能确定,那凶手,十有八九就是黑潭子村的人。 几条猎狗在大路上嗅着,四处探查,气味分辨困难,速度也就变慢了。 陈安也不着急,耐心地跟着,直到几条狗子进了村子,招财突然昂头四处看看,吠叫两声,顺着水潭左边的土路跑了上去。 剩下的三条猎狗也都跟上,一路顺着土路往山坡上走。 直到几条猎狗上去一段,顺着土路横里走了百来米,在一座土木结构的院子旁停了下来,冲着屋子吠叫几声。 看着这院子,陈安冷笑了起来。 这院子的主人,陈安认识,正是封正虎家。 想想和封正虎、吕明良的两次和自己在山里的碰面,他们的种种表现,陈安能肯定,两人都是能干出这种事情来的人。 屋子的门紧锁着,一个人都没有。 既然找到了目标任务,眼看时间差不多了,陈安也没有停留,不想等人回来,引起注意。 他领着猎狗翻过山岭,回到盘龙湾,心里也有了主意。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这件事情,他不打算去告诉孙世涛,想自己解决。 通过孙世涛那里,不知道会折腾出什么样的结果,又会耽搁多长时间,事情没有个定数。 回到盘龙湾家里,陈安给四条猎狗弄了些吃的,他自己也热了冷菜冷饭,草草扒了一碗,然后将招财它们留在家里,自己提着双管猎枪,赶着前往桃源镇上。 有持枪证,陈安带着猎枪出行,倒也没什么顾忌,而且,撵山人提着火枪出行,在这山里也是常有的事儿。 只是四条猎狗带着到卫生所,趴在门口挺唬人,不太方便。 到了卫生所里面,看到耿玉莲正陪着冯丽荣在吃饭。 只是一天的时间,也不知道两人是怎么交流的,一起吃饭的时候,已经有说有笑。 早上和下午都挂过针水,冯丽荣看上去又精神了很多,应该是耿玉莲帮她擦洗过,还去重新买了套衣服让她换上,脸色已然红润了不少。 见到陈安到来,耿玉莲连忙问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人。” 陈安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怕是有得找,这个人太狡猾了,将丽荣扔在石洞里面,找石头盖了洞口以后,就一直顺着河水走,到了水里,招财它们想顺着气味追踪都难……后面就彻底找不到踪迹了,以后能不找得到都不一定。” “事情总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撒!”耿玉莲显得有些焦急。 “就只能看孙哥他们调查走访能不能找到了。” 陈安摇摇头,不准备将心里藏着的事情说出来。 见状,耿玉莲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希望他们能将人找出来,这种人就该拉去枪毙!” 反倒是冯丽荣笑了起来:“妈,这种事情真的急不了,相信总会将他找到的……只是可惜了我那几百块钱,要是当时给安哥的时候,他接着就好了,也就很有可能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都啥子样了,还惦记那几百块钱,只要人好好嘞,比啥子都强!” 陈安冲着她笑了笑,催促两人:“只顾忙着说话,饭菜都凉了,赶紧吃饭!” 两人吃得简单,一人一碗抄手,不用说,肯定也是红油的。 看着冯丽荣和耿玉莲都吃得额头、鼻尖有细密汗珠的样子就知道,那加了青菜看上去红艳艳的红油汤水还很辣。 另外,耿玉莲还专门去食堂给冯丽荣买了糖水鸡蛋。 看得出,耿玉莲对即将成为自己儿媳妇的冯丽荣很上心,也是希望能给她多补补,早点好起来。 “对了,丽荣她嘎公下午的时候来看过,还送来不少鸡蛋!” 吃着抄手的耿玉莲又对陈安补充了一句。 “别的没说啥子嘛?” “没有……只是一个劲地在那里谢我,弄得我怪不好意思嘞。” 说起宁家庆,陈安抬头看向冯丽荣:“昨天我跟你嘎公说过了,等你出院,不回岩房坪了,直接跟我到盘龙湾,以后收山货的事情,也不让你做了,让伱老汉另外找人。他没得意见……你嘞?” 冯丽荣抬头看看陈安,又看看耿玉莲,微微点了点头。 见状,耿玉莲立刻就笑了起来:“我今晚回去,就把你的床铺布置起来,你就放心到家里面住起,等到你们结婚,办了酒席,再搬到一起住!” “好!” 冯丽荣倒也坦然。 下了决心要嫁给陈安,她也不去在乎那些风言风语。 主要是在岩房坪,她住得也不那么舒心,还不如陈安的盘龙湾。 除了陈安,这短短的一天下来,陈子谦和耿玉莲给她的感觉也都很不错。 吃完饭,耿玉莲忙着回家,诊所里只留下陈安照顾冯丽荣。 晚一点的时候,医生孔祥明来接班,专门又来看过冯丽荣的伤势,打了针水,后脑勺被敲破的地方,淤肿已经消散了大半。 在给冯丽荣换过药,孔祥明又给她把脉,然后跟陈安说:“明天早上再挂上一针,就可以接回去了。” 这么快? 陈安微微一愣后说道:“能不能多挂上几针?好得快点撒。” “我看她恢复得不错,回去慢慢修养几天就好了……当然,你要是舍得花钱,多住上两天,我也没有意见!”孔祥明笑着说道。 这其实也是在为病人考虑。 在这年头,很多人因为经济问题,不愿意在医院里多停留。 当然了,医生也舍得用药,效果挺好,这年头的一个屁股针,比后世接连挂上几天的点滴还靠谱,这是真正的在治病,而不是为了单纯的赚钱。 “安哥,还是回去,在这病床上躺着,我也觉得不舒服,既然医生说问题不大,那就回去休养嘛,就没得必要在这里浪费钱了。” 见冯丽荣这么说,陈安也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正好,早点回家,也好早点着手讨债。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87章 只差一个落单的机会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街道上变得喧闹起来。 又趴在冯丽荣病床边睡了一夜的陈安到卫生所外面看了一眼,见四处赶着牛车、挑着担子的人汇集到桃源镇上唯一的街道,他这才想起,今天是赶集的日子。 其实说实在的,蜀地是改革开放经济变革的大本营,七八年以前,做生意的少见,到处都一样,在打击投机倒把。 七八年以后,蜀地做生意的就开始得越来越多了,在管理上没有别的地方那么严格。 但终究没有放开,还不敢那么明目张胆,于是催生了众多黑市场,负责管理的也只是隔三差五地去追撵一次,即使被抓到了成为倒霉蛋,处罚力度也不算太严,何况这里是蜀地边缘山区。 逢农历二、四、七赶场,到公社售卖东西的,多是周边各个生产队组织来的人,地里种植出的蔬菜,养出的牛、羊和猪崽、到手工作坊里加工出的各种食物,都有售卖。 当然了,也有人挑着担子,背着背包,带着一些从沿海倒卖过来的各种小商品来售卖。 地方偏远,查处得不严格,也就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就连一些县城的人也会抽空专门到这里转转,包括陕西那边一些村子的人也有不少过来。 山里的村民,带着自家留存的鸡蛋和准备出售的鸡鸭出来卖到供销社,顺便买点家里所需要的生活用品。 对于年轻男女来说,这也是个难得的相亲机会,会尽可能将自己打扮得看起来好了一点,看看有没有看对眼的人。 而对孩子们来说,赶集就是一场饕餮盛宴,即使市面上卖的东西很单一,但依然能找到各种好吃的、好玩的,看得眼睛发直。 小小的集市,也变得热闹。 陈安寻思着,今天回去,倒是可以顺便买上几只小猪崽回去养着。也是时候养起来了。 到了明年,看看能不能长到一百二三十斤,也能杀上年猪。 还是家养的猪肉养人,撵山打到的野味所能提供的肉食代替不了。 最简单的,经常吃兔子、野鸡的肉,在别人看来,经常能吃上野味儿,羡慕得不得了。 但实际上,只吃兔子肉反倒会被“饿死”。 肚子是吃了鼓起来,但是,无论吃多少兔子、野鸡之类的肉,始终感觉不满足。 别无其它,这些兔子、野鸡之类的瘦肉动物,没有油水,吃得时间长了,反倒常常感觉到饥饿,浑身乏力,甚至生病。 换句话说,不少野味弄出来,好吃归好吃,但终究只是能解解馋,换换口味,并不长久。 南方山里的野猪和北方不一样,北方的野猪形体更大,为了面对严酷的寒冬,也会早早通过疯狂的进食积蓄起厚厚的脂肪,但南方的野猪,浑身瘦肉。 也就是黑娃子、猪獾、狗獾之类能有油,但这些野物的油,终究有着让人不太舒服的异味,一两顿还好,吃的次数多了,不是习惯,而是会变得很怕。 家里养猪,那是必须的事情。 鸡仔倒是不用从街上买,这年头家养的几乎都是土鸡,有土鸡蛋就能自己进行孵化。 现在那些鸡已经全在陈平那里养着了,在有母鸡抱窝的时候,孵化一些回来养着就行。 陈安倒也不急,主要是现在没什么粮食喂养。 多挣上一些钱,买了粮食,事情就好办了。 等到公社食堂开门,陈安去里面给冯丽荣买了些吃的,吃过后,接班的女医生给冯丽荣挂着针水。 耿玉莲赶到,听陈安说挂完针水就能回去了,简单地和冯丽荣聊了几句,就让陈安自己守着守着,她自己到集市上去逛逛,说是要买些东西,先回去。 两个小时后针水挂完,陈安领着冯丽荣出了卫生所,在集市上转了一圈。 就在逛着的时候,冯丽荣忽然扯了扯陈安的衣袖,冲着他噘嘴示意:“我那天就是从他手里买的白妹儿。” 陈安顺着她指引的方向看过去,一看到那人,心里的冷意更甚。 冯丽荣所说的人,正是封正虎,此时正在一個卖魔芋豆腐的摊子前跟人讨价还价。 陈安微微点了点头:“等我找机会调查一下,毕竟没有现场的证据。”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是暗自嘀咕:这下铁定了! 冯丽荣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紧紧跟在陈安身旁,继续在街上的摊位上看着。 转了一圈,觉得没什么好买的,冯丽荣也不能多动,陈安干脆直接到卖牲口的地方,买了四只足月的猪仔,用篾框装着,找了根木棒,挑着猪仔和冯丽荣一起往石河子村走。 到了盘龙湾,刚好临近中午,耿玉莲在家里张罗饭菜,等到陈安和宏山进屋,立刻热情地将冯丽荣迎了进去,然后冲着陈安使眼色,让他到厨房接手做饭的事儿。 耿玉莲自己则是领着冯丽荣上楼,去看给她布置的房间。 陈安拿自家老妈没办法,只能将双管猎枪送到楼上房间的墙壁上挂好,然后去瞅了一眼隔壁冯丽荣的房间。 屋里的木床上,已经铺好厚实暖和的新被褥,还特意挂上了一床蚊帐,一看就知道是今天新买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两人拉着手坐在床上,嘀嘀咕咕说着话,无外乎就是让冯丽荣安心在这里住下。 陈安微微笑了笑,下楼到厨房里,接手做饭的事儿。 耿玉莲也是舍得,特意去买了新鲜的猪肉、豆腐之类的东西回来,在厨房的菜台上放了不少。 不得不说,耿玉莲在这事儿上,很是用心。 眼看着陈子谦也快放工回来了,陈安也不耽搁,洗了手开始在厨房摆弄,做了几样家常小菜,手艺谈不上好,但他舍得用油,做出的菜品上油汪汪的,单是这些油水,就足以让人对它们充满食欲。 等到陈子谦放工回来,陈安将耿玉莲和冯丽荣叫了下来,围坐在餐厅里放着的用熟漆抛光得漆黑光亮的木桌旁吃饭。 陈安乐呵呵地看着自家老汉老妈,一个劲地往冯丽荣碗里堆那些菜,分分钟堆得满满当当。 冯丽荣一个劲地拒绝,终究没能逃过,只能求助地看向陈安。 陈安只是冲着她笑笑:“就使劲地吃撒,你看看,你一来,我老汉老妈眼睛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了,我彻底成了空气,啷个不见他们给我夹一筷头菜嘞?” 耿玉莲立刻就瞪了过来:“你龟儿给老子少说点话,没得人会当你是哑巴。” 陈安撇撇嘴,但还是说道:“你们也有点分寸撒,莫再往她碗里夹菜了,她自己想吃那样会自己夹,不要把人弄得浑身不自在撒,都不晓得丽荣想不想吃,喜不喜欢吃,伱们这样搞是会怕的,到时候受不了跑逑了,你们要负责哈!” 说完,他将碗放到冯丽荣面前:“吃不了的,放我碗里!” 冯丽荣笑了笑,将自己碗里的菜分了一半给陈安,这才看着陈子谦和耿玉莲:“妈,爸爸,你们不用管我,我想吃那样,我自己会动手,这样弄我有些不习惯,进了家门,就是一家人了,平常对待就好,不然我老是觉得不自在!” “不给你夹菜了……主要还是怕你不习惯,不好意思夹菜!” 陈子谦满脸笑意,刚才冯丽荣一声爸爸,叫得他心里非常舒坦:“莫怕,想吃那样就自己夹,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越随意越好。” “你能那么想就好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放开些。” 耿玉莲也是满脸堆笑,随即,笑意一敛,往面前的大碗里,接连夹了三块豆腐,放到陈安碗中:“省得你说老子不给你夹菜!” 这一幕,逗得冯丽荣一下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一笑之下,又牵引得后脑勺上的伤口发疼,忍不住吸了口凉气,赶忙将笑意压下来。 “想吃哪样,自己动筷子哈!” 陈子谦招呼一句,然后跟陈安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昨天公安特派员走访我们村和黑潭子村,都没有发现,说是今天要到岩房坪那边去走访一下,都不晓得那狗日勒能不能被揪出来。” 到黑潭子村走访过,没能查出什么来,陈安也就对他们不抱希望了。 至于去岩房坪村,陈安也知道他们的用意,那里了解冯丽荣情况的人最多。 事情陈安已经在前天晚上一同去卫生所看望冯丽荣的时候跟宁家庆说过,该规避的问题注意规避,他倒也不担心什么。 至于凶手,陈安自己会想办法解决,于是,只是点点头说:“晓得了!” 有冯丽荣在家,耿玉莲也没有忙着去上工,下午就呆在盘龙湾,准备打理一下菜地,顺便照顾一下冯丽荣。 而陈安则是提了双管猎枪,腰间绑着子弹带,领了猎狗就往山上走。 陈子谦和耿玉莲问起,他只说自己到山上去转转,看看能不能弄到什么野味。 出了村子,陈安直奔黑潭子村。 封正虎和吕明良家,都是前几年从外面搬来的,住的地方离黑潭子村有点距离,那片山坡上,也就只有他们两家人住在那里,倒是方便陈安探查。 他赶到两家人所在的山坡后面,正碰到黑潭子村敲响上工的钟声,见到两家人懒散地走出屋子,到了下面大路上等着其他上工的人。 见封正虎也去上工,陈安也就没有什么好守的了。 通常去上工的时候,总是几个人在一起,他就即使找过去,也没法当着别人的面直接动手。 既然已经完全确定就是封正虎,接下来,就只差一个他落单的机会。 陈安也不空等,干脆往黑潭子村旁边的山岭走了进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些野味,带回去吃。 没想到,进山大半个小时后,他看到一片山体垮塌下来堆积的山石缝隙中,有虫子密集地起起落落,直觉告诉他,那是一群蜂,而且很可能是群蜜蜂。 只是,当他走近了,才看清楚,在碎石缝隙中的,是一群青米蜂,跟群蜜蜂大小相似,扯成线地进进出出,非常强盛。 青米蜂分布广泛,各地的叫法不一,因为在某些地方可筑巢数年时间,所以又被叫做万年蜂,也又叫裤裆蜂、苍蝇蜂、小米蜂的。 它还有另外名字,叫香蜂,陈安觉得,这一定是个吃货取的名字。 因为他也认为,这跟蜜蜂差不多大的青米蜂,蜂蛹可以说是所有蜂蛹中最好吃也最香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88章 油炸蜂蛹 想着冯丽荣在家,今天这种时候进山,也去不了多远,陈安打算就弄这群青米蜂了。 他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去年杀年猪留下的那个猪尿泡做成的药壶,抽出准备好的纸张,往纸上抖了些配好的黑火药,将纸张卷成细长条,一头拧好,拿出火柴点燃另一头,凑到洞口边。 在纸张燃烧接触到黑火药喷出浓烟的时候,一下子塞到青米蜂细长的洞口里,然后,他从旁边抓了把泥土,将洞口给堵住。 青米蜂性情没有葫芦蜂暴躁,在马蜂中算是挺温顺的了。 洞口被堵,外出采集回来的青米蜂也不会胡乱螯人,只是在一旁乱飞,到周边各处寻找巢门口,不用理会。 当然了,青米蜂的毒性很强,不可小觑,而且护巢能力也极强。 这是被陈安在外面堵住了,要是放里面的青米蜂从蜂巢里钻出来,螯人的话,也非常厉害,一般人也承受不了几下,关键是,青米蜂的数量不少,群起围攻,被螯的次数多了,一样要命。 大约闷了三分钟左右,陈安直接拿了随身带着的镰刀开刨,因为是在碎石堆里,刨的时候也简单,把那些石块泥土扒拉掉,里面露出一个直径至少五十厘米的蜂巢,和葫芦蜂的蜂巢类似,同样是采集树浆腐木粘连而成,外面包着厚厚一层外壳。 那些青米蜂被火药烟熏,早已经昏迷。 陈安动作极快地将里面十数个蜂巢饼取了出来,抖落上面蜷缩着的青米蜂,然后快速退到一边。 暴露在新鲜空气下,要不了多长时间,这些昏迷的青米蜂就会醒来,蜂巢被毁,青米蜂螯人,那就非常厉害了。 随后,陈安带着满是蜂蛹的蜂巢饼回家。 到了石河子村大路上,经过路边的田地,陈安看到宏山也在地里干活,开口冲他喊道:“蛋子哥,上来一哈!” 听到喊声的宏山快步跑了上来,见陈安挎着猎枪领着狗,背包也鼓鼓囊囊的:“你不是在卫生所嘛,啷個还去撵山了?” “医生让出院,回家休养,我就回来了,下午闲不住,到附近山上逛逛。”陈安随口说道。 “那意思是明天能去撵山了?继续去搞那头黑娃子?”宏山心里还在惦记着。 好不容易有一只黑娃子的踪迹,要是放过了,实在可惜。 “去不了!” “为啥子?” “人是被接到我家里面来的,我得在家照顾起。” “你娃儿可以哦,都直接接到家里面来了。” “你晓得她的情况撒,回到岩房坪,只有他嘎公和两个舅舅对她好点,她两个舅母也不待见她,换句话说,也就只有她嘎公能照顾她,回岩房坪,还不如留在我家,我们全家都可以照顾她。” 陈安一边说着,一边将布包里的青米蜂蜂巢饼取了出来,分出一半给宏山:“晓得你早就想吃蜂蛹了,之前的全都拿去卖了,这些青米蜂蜂蛹你带回去吃,比葫芦蜂的蜂蛹香!” 宏山点点头,不再继续说这个事儿,转而看着眼前在周边有巴掌宽的一圈尽是封盖蜂蛹的蜂巢饼,他欣喜地说:“这群青米蜂好大哟,从哪里搞来的?” “就在附近的山上,本来是想打点长耳、野鸡之类回来做菜,遇到这群青米蜂,就没有去找了。不说了,我忙着回家,你也还要上工,就不耽搁了,等我准备上山的时候,我会提前来叫伱!” “要得……要快点哈!” “好歹要等人的伤全都好了才能去撒。” “是嘞,娶媳妇比撵山重要……你啥子时候带我去看你说的那女娃儿?” “又来……先用你两个五姑娘将就哈!” “爬哟!” 陈安哈哈笑着,不再去管宏山,带着剩下的蜂蛹往回走。 到了盘龙湾,陈安见耿玉莲在地里打理着菜地,而冯丽荣就在旁边的石头上坐着烤太阳,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见到陈安回来,冯丽荣立刻迎了过来:“这么快就回来了?” “在山上遇到群青米,就没有继续往山里走……你啷个不去躺着休息?” “我在卫生所睡了两天了,哪里还睡得住……” “那好,跟我到屋里挑蜂蛹……东西好吃,但是青米蜂太小了,挑起来麻烦,要不少时间。” 冯丽荣笑着点点头,随着陈安去了餐厅,将一盘盘蜂巢饼取出来放在桌上,两人找来大碗和缝衣服的针,揭去巢眼上的封盖,然后用针将蜂蛹一个个挑出来放到碗里。这是个细致活,非常考验耐性。 “我看你跟我老妈挺聊得来!” “那是,早就想有这样的一个妈咯,她对我很好。” “都在说些啥子?” “她问我这些年的事儿,我也在问她你们家这些年的事,尤其是关于你的。” “我以前就是个懒鬼!” “还算你老实……妈说你是最近这一年才突然变得勤快起来的,啷个回事哦?转性了蛮?” “这不是想娶婆娘了撒,人当然要勤快点,本来家就在山咔咔里面,要是人再懒点,怕是婆娘都说不到。” 看着陈安说得可怜兮兮的样子,冯丽荣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安却是很认真地看着冯丽荣:“也只有你这样的哈宝愿意留在山里。” 冯丽荣抬头看了陈安一眼:“放心,我不会跑,就即使要跑,那也肯定是你对不住我了。” 陈安微微点了点头:“那你没得机会咯!”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冯丽荣长长的舒了口气,神情变得轻松起来:“今天晚上,饭菜我来做!” “得不得行哦?你伤还没好!”陈安有些担心。 “是脑阔受伤,又不是手脚受伤,我可没有那么娇气!” “就怕你脑阔受伤变瓜了!” 冯丽荣闻言,瘪着嘴瞪着陈安,好一会儿后又一本正经地问:“你都喊我哈宝了,脑袋变瓜了,你也不会不要撒?” “不会!”陈安肯定地点头。 冯丽荣顿时笑了起来。 两人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挑出两大碗青米蜂蜂蛹。 冯丽荣的厨艺,陈安是真比不了,晚上做菜,由冯丽荣主厨,陈安负责打下手,往灶里添加柴火。 两大碗的蜂蛹,数量不少,一次也吃不完。 冯丽荣在灶上上了蒸笼,将其中一大碗放蒸笼里蒸熟,然后拿出来放在垫了一块纱布的筲箕里,放到外面进行晾干。 这是陈安没见过的操作,看得有些莫名。 “晒干以后,可以一直保存,到吃的时候,用菜籽油炸,将蜂蛹炸到鼓胀,变成金黄色的时候,起锅冷凉,拌入椒盐就可以吃了。能保存的时间更长些,主要是蒸过以后,吃了不会上火。” 冯丽荣简单解释。 “我们以前都是直接油炸,还真没有这样搞过。原来还有这么多说道。” “这是阿公告诉我的,是会理那边的做法。油炸蜂蛹、清蒸蜂蛹、蜂蛹酥、猪蹄炖蜂蛹、韭菜炒蜂蛹、松籽炒蜂蛹、芋丝蜂蛹,都很好吃!” 冯丽荣如数家珍,陈安不得不承认,冯丽荣比他会吃,也比他会做,但这无疑是很美的事儿:“我这下有口福了……不是,你们家县城的馆子里之前不是没有卖过蜂蛹的嘛?” “搞清楚了,那是我老汉家,不是我家。” 冯丽荣犟了一嘴,然后又接着说道:“没卖过不代表不会做撒,蜂蛹在馆子里受欢迎得很!” “也是哈!”陈安发现自己有些无言以对。 冯丽荣随后将剩下的那一碗蜂蛹捡去杂质,然后放清水里漂洗一遍,放在另一个筲箕里面滤干,眼看快到傍晚放工的时候了,她也开始忙着做菜。 七成热的油锅里倒入蜂蛹,用小火将蜂蛹煎炸至金黄色,撒上少许椒盐拿出来装碗。 油炸的蜂蛹会膨胀,本就是满满的一大碗,炸出来以后得用两个碗装。 冯丽荣舀了一调羹喂给陈安:“尝尝看,盐味够不够!” 陈安张嘴接过蜂蛹,色泽金黄的蜂蛹,刚一入口,顷刻间,香气蔓延整个口腔,从鼻孔中钻出来,略微一嚼,外脆里嫩,加上适中的椒盐调和,美味得不得了。 “巴适得很!”他吃得连连点头。 在虫子类美食中,蜂蛹是陈安心里永远的第一。 早上耿玉莲买来的菜品还有好几样,每一样到了冯丽荣手中,简单的烹饪出来,都比中午陈安做的那些要提高了不少档次,看着都非常有食欲。 等到陈子谦放工回来,因为有蜂蛹,陈安特意倒了酒,陪着自家老汉喝了一顿。 只是,陈子谦晚上就遭罪了,他吃的蜂蛹有点多,事实上,在饭桌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觉得头皮发痒了,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多吃一些,结果就是身上起了一个个大包,痒得受不了,半夜三更还在屋子外面坐着。 这是吃蜂蛹过敏了,加之又喝了酒,浑身又痒又热,夜晚的凉风能让他舒服一点。 陈子谦吃蜂蛹会过敏,他自己也清楚,可面对这样的美食,可忍不住。 每一次吃蜂蛹,哪怕有家人提醒,让他少吃一点,还是每一次都吃过量了,先痛快了再说。 第二天,陈安早早地起床,领着自己的四条猎狗,穿过山岭,前往黑潭子村封正虎家的后面,远远地观望着两家人。 大概是因为公安特派员来走访调查过,封正虎显得很规矩,每天按时上工,一点进山的意思都没有。 一直过了六天,都是这样。 陈安也是只要看到他去上工,就返回家里陪着冯丽荣,顺便打理一下盘龙湾周边的树林,砍上一些柴火,也开始着手修理一些石头旮旯,开始为来年准备。 在这期间,宁家庆来过一趟,看望冯丽荣,顺便将她留在岩房坪的衣物,连带着装衣服的箱子送了过来。 冯学恩也来过一次,主要是接连几天没有收到桃园镇这边托人带过去的野味了,来了才知道冯丽荣出了这档子事儿。 陈安将不让冯丽荣去帮忙收购野味的事儿跟他直说,他也没啥意见,事情被他转交给了宁东文和宁东武哥俩。当然,陈安这里如果弄到野味,也可以直接交给托送的人,反正都已经认识,冯丽荣也知道是些什么价位。 对于冯丽荣直接被陈安接回家的事儿,他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留下五百块钱作为野味预定,就离开了,说是要找人严查这件事情。 另外,到过盘龙湾的,还有潘石玉教授,送来了一个临时巡护员的证件,每个月陈安能到佛坪那边前年刚建立的大熊猫保护区,领上十块钱。 这对于陈安来说,聊胜于无。 这几天下来,冯丽荣脑袋上的伤终于结痂了,一头浓密的秀发遮掩,完全看不出脑袋上受过伤,她自己一个人在家里能照顾自己,就连耿玉莲都去上工了。 在第七天的时候,陈安终于看到封正虎和吕明良带着火枪一起进了山里。 等了那么些天,终于等到这个机会。 哪怕是封正虎和吕明良两人一起,他也不准备错过,领着猎狗,不动声色地远远地跟进了山里。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89章 明棍 封正虎和吕明良一起往黑潭子村的北边走。 靠着猎狗追踪,不紧不慢远远地跟着的陈安没想到,进山大半个小时后,看到两人拐上米仓古道,然后拐到了山里的幺店子,让店家送来热茶,就在幺店子前面的条凳上坐着说说笑笑。 他也不靠近,就在幺店子对面的山坡林木间看着。 等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后,见古道上从汉中方向又来了两人,四人碰面后,远远地到幺店子旁边说了一阵话,就见封正虎、吕明良和那两人一起顺着米仓道往汉中方向离开。 四个人…… 陈安有些郁闷了,等了那么几天,好不容易等到封正虎外出进山的一個机会,结果偏偏又多出两个人。 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但却看得清楚,他们应该熟识。 陈安清楚地知道,自己估计得另外寻找机会了。 如果只是吕明良和封正虎两人去撵山,这两个家伙虽然经常聚在一起,但到了山里,也不会一直不分开,总能找到下手的机会,就即使在山里碰面了也正常,总能找到机会。 现在却不一样,有了不明情况的人在一起,想要寻找到下手的机会,太渺茫。 然而,让陈安没想到的是,正在他犹豫是否继续往下跟的时候,却听招财发出呜呜的凶声。 他连忙抬头看去,见封正虎又一人顺着米仓道折返回来。 封正虎顺着山道往回走了好一段,一路彳亍,四处张望,到了前方一条山沟的时候,往山沟里面钻了进去。 陈安没有急于动身,等了七八分钟,依然不见吕明良和另外两人的身影时,陈安脸上浮起了一抹笑意。 这机会,终于等到了! 他立刻起身,领着猎狗顺着山坡下来,越过米仓道,然后顺着封正虎进入的山沟钻了进去。 这是一条在山间稀疏平常的山沟。 小小的溪流在常年被流水冲刷露出的石头沟谷间哗啦啦奔行,河道和两侧,随处可见一块块爬满青苔的山石,灌木丛和藤蔓从两边伸出来,将山沟溪流遮掩了大半。 陈安不急不躁地跟着。 沿着山沟溪流,能很清楚地看到封正虎一路走过后留下的攀爬痕迹,倒是很方便跟踪。 陈安清楚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脚上一双黄胶鞋,直接踩到水里面,顺水而行。 一直往山沟里走了十数分钟,眼看河沟里的痕迹没了,招财朝着右边山坡发出呜呜的轻叫声,不时回头看一眼陈安。 一路上本就是追着封正虎他们留下的气味来的,它这是在提醒陈安。 陈安仔细看了看,果然看到封正虎向山坡上攀爬,在林间腐叶和泥土上蹬出的新鲜痕迹。 他继续顺着溪流往前走了一段,然后才顺着山坡爬了上去。 没想到,封正虎行动速度挺快,等陈安顺着山坡爬到山梁上的时候,居高临下,看到封正虎已经到了下边的山沟,正在端枪瞄着什么。 “袭~呀……” 还不待封正虎开枪,山沟里,突然传来一声鸟的惊叫声。 陈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见山沟里,一只漂亮的大鸟惊飞起来,朝着下方远处的沟谷飞了出去,落在一棵高大的马尾松树的树枝上。 那是一只头部蓝黑色,后颈部有一片蓬松的黑白相间的羽毛,背部羽毛绿色,像绿孔雀的羽毛那样,有金属光泽,腹部白色,有着长长黑白相间尾羽的鸟。 这东西太明显,陈安一眼就认出,那是一只白腹锦鸡。 山里的锦鸡有两种,一种是红腹锦鸡,叫金鸡;另一种就是白腹锦鸡了,也叫银鸡、铜鸡。 在古代,两种锦鸡都是象征富贵的鸟类,经常被人描绘在画卷上。 后世也有人养殖,作为观赏鸟,养殖厂里还用两者杂交出新的品种。 在冯学恩给陈安的单子上,也收购铜鸡,因为它的皮张收购站也在收购,用来外贸出口,作为装饰品使用,同时,肉也是一味中药,是做药膳的好材料。 不同于金鸡,金鸡为华夏特有,数量比较少,但白腹锦鸡就比较多,似乎山里时不时就能看到在林间奔窜,在山间飞掠。 它们习惯白天在树林里到处搜食,晚上到树上过夜,除了在三四月份的时候能看到成对活动,其它时候,大都是单独活动。 紧跟着,陈安看到下边山沟里,封正虎穿过山沟往对面坡上小心地爬上去。 很显然,他就是冲着这只铜鸡去的。 陈安略微想了下,快步绕往一侧,也顺着山坡往下走。 到了山坡半腰,和对面大松树差不多持平的地方,他估摸了一下自己和那只铜鸡距离四十米左右,也就停下脚步,然后抬起枪,先封正虎一步,瞄准树枝上的铜鸡,轻轻扣动扳机。 随着砰的一声枪响,那只铜鸡从树上掉落下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紧跟着,对面传来封正虎的咆哮声:“狗日嘞……是哪个?” 陈安没有理会他,快速将弹壳取出来,装填上另一发独弹后,快步跟上听到枪声先一步冲出去的四条猎狗朝山沟里下去,然后爬到对面坡上。 等到了铜鸡掉落的地方,看到四条猎狗挡在铜鸡和封正虎之间,呜呜地凶叫着。 陈安朝地上的铜鸡看了一眼,子弹贯穿胸腹位置,打出不小的一个血洞。 他原本瞄着的是翅膀下的位置,多少有些偏移,好在漂亮的皮张影响不是特别大,两块钱还是能卖的。 至于肉,带回去炖了,让冯丽荣补补,有止血解毒的功能。 “我说是哪个在骂,原来是老哥你嗦!” 陈安不急不躁地看向封正虎:“刚才我在那边山上见有铜鸡惊飞起来,就跟过来了,没有看到人!” “这铜鸡就是老子惊飞起来的!” 封正虎也没想到,在这里跟陈安碰面,前两次在山里碰面,过程都不是那么愉快,眼下也没什么好脸色:“你狗日嘞眼睛瞎了蛮?” 第一次打黑娃子,用石头砸醒黑娃子坑人,后面又想来唬陈安,从中分一杯羹的事情,终究还是传了出去。 第二次也是打黑娃子,坑了苏同远,更是被苏同远他老妈吴巧花直接骂上了门。 不说周边,在黑潭子村和石河子村,他们的声名已经变得很臭了。 “张口闭口就是狗日嘞,这话说得可不好听!” 陈安将双管猎枪挎在身上,抽出别在后腰皮带上的砍柴刀,四下瞅了一眼,朝着旁边的一蓬灌木走了过去,三下五除二,砍下一根手脖子粗细的直木头,稍微修整一下枝叶,成了一根趁手的木棒。 “不好听……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就是骂你了,啷个嘛!” 封正虎冷眼看着陈安。 “你看看你,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撵山的时候,发现同一只山牲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至于像伱这样骂骂咧咧的?不就是只铜鸡嘛,有啥子大不了的?” 陈安将那只铜鸡捡拾起来,朝着封正虎走了过去,到他面前站定,将手中提着的铜鸡递了过去:“你要你拿走!” 封正虎愣了一下,陈安的举动有些出乎意料,本以为会有一番争执,却不想陈安直接将铜鸡递了过来。 他看了看陈安挎着的双管猎枪和面前四条凶声不断的猎狗,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还是伸手一把将铜鸡接了过去:“本来就是老子的,跟了两条山沟了……这次算你识趣!” 说完,他提着铜鸡转身就走。 也就在这时,陈安脸色一沉,抓在手里的木棒,发出沉闷的呼啸声,朝着封正虎的后脑打了过去。 封正虎哪里会想到,陈安砍的木棒,居然是为了打他,他一开始还以为陈安只是砍了做木把。 顿时,他脑袋重重地被木棒打了个结实,刹那间,脑袋里像是有无数道闪电突然劈下来一样,紧跟着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身体摇晃了几下,勉强站稳,这才转身看向陈安。 殊不知,刚一转头,迎面又看到一棒朝着面门打了过来。 他倒是想躲避,奈何此时脑袋完全没来得及反应,当场被陈安一棒打得向后仰倒在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挣扎了一下想要坐起来,发现自己手脚被捆着,脑门和后脑火辣辣的,里面一抽一抽的疼。 更关键的是,他发现自己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分辨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从周边的山形地貌、密实的森林环境和眼前的小河勉强猜出自己所在的地方——这里是深山。 然后,他听到了后边传来的猎狗凶声,奋力翻了个身,看到陈安就坐在旁边不远处的一块山石上,手里正在翻看着一个绣花的荷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神色一下子变了。 “弟娃儿,你想干啥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再没有之前的强硬。 “想听你继续骂我!” 陈安扭头,微笑地看着他:“继续骂撒!” 封正虎哪里还敢多话,这次,他是真见识到了陈安的凶狠,这种凶狠是发自骨子里的,真的是一点征兆都没有:“我到底啥子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说,我给你赔不是。” “你不是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嘛,你先说来给我听听,有啥子不顺眼的?”陈安淡声道。 封正虎赶忙赔笑:“我就是随口说说,你莫当真。” “你之前不是挺凶的嘛,现在为啥子又不敢说了?” 陈安微微摇了摇头:“你不说我也晓得,是因为那两只黑娃子,你们没占到便宜,所以心头记恨,对不对。” 封正虎不敢在这问题上纠缠,连忙说道:“弟娃儿,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还说那些干啥子,乡里相邻的,是不是嘛,之前的确是我们错了……突然对我动手,你到底要干啥子?” “是,乡里相邻的,我也不想计较……” 陈安笑着扬了扬手头的荷包:“那这个事情啷个说?”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90章 其人之道 “不是我干嘞!” 看着那个荷包,封正虎神色变得越发惊慌了。 陈安却是笑了起来:“我啥子都还没有说,你就急成这样了。到现在了还不承认,我可是从那个山洞旁边的水沟,一直跟到那条河里,又在对面找到你的脚印,跟到你们黑潭子村对面的山林,最后跟到你家,这还有假? 你再告诉我,既然不是你干的,这个装钱的荷包,为啥子在伱这里?我可是在你家后面,整整蹲守了七天,才找到你落单的机会。” 原本陈安就想着要把冯丽荣丢失那些钱找回来,所以只是将封正虎打晕。 之所以没有直接动枪,那也是因为方圆周边的十数個大大小小的生产队,陈安跟着李豆花学撵山的一年时间和他自己撵山快一年的时间里,没见过其他人用双管猎枪。 山里人大都手头紧,山上的野物没有那么多,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到,想要靠撵山赚钱,其实是一条很艰难的道路。 关键是很多东西打下来,根本换不到钱。 陈安也是运气好,有出师的时候李豆花送的一个黑娃子位置,有苏同远的长毛狼狗引出来的黑娃子,再加上那只吃人豹和两只香獐,到目前为止,值钱的也就是这五只山牲。 至于打到的其它野物,也得亏有了冯学恩这条门道,能换成钱,不然野猪肚、斑鸠、竹溜子、麂子等野物,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只能用来自己吃,想要换成钱,挺困难。 真要有那么容易,山里的撵山人还会这么穷,不早发家致富了。 现实往往很残酷,残酷到去换把好点的猎枪,都轻易不敢做出决定,关键是,这玩意儿需要备案登记的,不像火枪那么随意。 绝大部分撵山人,用的都是火枪。也只是城里那些条件宽裕,想进山碰运气的会给自己弄把猎枪。 尤其是年轻人,双管猎枪扛在肩头,腰上或是肩膀上再挂上一串黄橙橙的子弹,挺威风,装逼效果极好。 如果贸然动用双管猎枪,万一某天尸体被人发现,看到独弹,还是会联想到陈安这里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安不想被麻烦缠身,事情做得相当谨慎。 只是,陈安挺意外,居然从封正虎身上直接就将荷包搜了出来。 但他细细一想,这毕竟是犯罪证据,想必封正虎也不敢轻易将这么一笔钱轻易放在家里,怕被搜到,也怕被家人发现后产生的各种问题让自己暴露,只能贴身带着。 里面的钱他刚刚数过,只是被花掉十多块钱。 看着那个绣花荷包,封正虎一下子沉默了。 两个公安特派员到黑潭子村走访调查过,他很清楚,敲冯丽荣闷棍抢钱的事情被追查了。 这段时间,他很规矩,吕明良几次来找他去撵山,都被拒绝了,只是老老实实地上工,同时也在旁敲侧击地打探着事情的发展,得知冯丽荣被救回来,并送到医院,他心里多少有些慌乱。 甚至借赶场,他还专门到卫生所看过,只是人已经出院了。 他也清楚,此时,冯丽荣就住在陈安家里,当然也知道陈安和冯丽荣的关系。 看看此时被捆住的手脚,再想到陈安能找到自己家里,还在屋子后面蹲守了七天,他就知道,今天的事情没法善了了。 陈安就是冲着他来的。 之前就听闻过他开枪杀过盗猎熊猫的人…… 再看看眼前这个满脸冷酷的年轻人,尽管只有二十岁,却依然给他一种杀神降临,心脏都在被尽情蹂躏的感觉。 封正虎额头上的冷汗,止不住的冒出来。 “我只是想弄笔钱,我没想到一棒子下去,人一下子就倒了,也没想到,打得那么严重,我明明下手不是很重……当时我探过鼻子,都没有呼吸了,以为她死了,才想办法把她扔山洞里藏着的。我是真没有想要害死她呀!” 封正虎见瞒不过了,开始哀求:“她现在都已经没得事了,你就放过我了撒。” “放过你……那你觉得我费那么大力气,将你从那山沟翻山越岭地扛到这深山里面来是为了干啥子?” 陈安站起身来,走到封正虎旁边蹲了下来:“也是跟你学的,我专门扛着你找着河流走,绕了不少路,但我相信,我比你做的更仔细,水路上不会留下啥子痕迹,山林里的一些脚印,也做了处理……” “你不能杀我,是犯法嘞……你,你可以把我交给特派员!” 封正虎也是彻底慌了,这种时候,觉得特派员也亲切。 至少,在特派员那里,还可能有一线生机。 而在陈安这里,他是真没看看出自己还有活的可能。 他这话一出口,陈安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你啷个晓得我要弄死你嘞?你想多了,我不会弄死你,我可不敢杀人!” 嗯? 封正虎心里很是诧异,随即心里升起一丝喜悦,源于有可能免于一死的希望。 却听陈安接着说道:“我以前跟师傅学撵山的时候,到过这里,在这里看到过一个石洞,还挺深,当时是想抓一条梭老二(蛇),看它钻进去才发现嘞。 我只是想把你前两天做的事情重复一遍,也把你放进去,然后找点石头盖住石洞!这叫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能不能爬出来,能不能活下来,看天意。这不过分撒?我那婆娘就是走了大运才侥幸活下来。希望你也有这个运气” 听到这话,封正虎心里一下子凉到了极点。 他顺着陈安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就在旁边一点的灌木缝隙中,有个洞口不大的石洞。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旁边还有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石头,少说有两百来斤,跟那个洞口的形状,很契合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专门挑选的。 “行了,我还得赶回去吃晚饭,废话不多说,之所以跟你说那么多,是要让你明白事情前因后果,是你咎由自取,怕万一老天不给面子把你收了,你莫来怪我!” 陈安说着,抓着捆绑着封正虎双手就往洞口边拖。 当封正虎脑袋探到那个石洞边的时候,明显能感受到一股凉气从下边直窜上来。 石洞里面黑乎乎的,看不见底,在洞口所能看清的那一段,四壁光滑,根本就不是凭借手脚就能爬上来的。 这要是下去了,不被摔死才怪,就即使侥幸活下来了,又怎么可能爬得上来。 这是要命啊! 此时此刻,他哪还顾得了其他,极度的惊慌和强烈的求生念头驱使下,他大声的喊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 这寂静的山林里,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几只被喊声惊飞的鸟雀,从树木枝头窜飞起来,扑腾着翅膀飞向远处。 紧跟着,一块半个拳头大小的石头被陈安硬生生塞到封正虎嘴巴里。 那石头紧紧地顶着他的上鄂,合不拢嘴,也吐不出来。 呼喊声戛然而止! 陈安不再墨迹,抬起封正虎的猛力踢蹬的双腿,往前一送,封正虎整个人一下子投入石洞中,随后,他掀动早准备好的石头,卡在洞口上,见还有一个脑袋大的缺口,他又在附近找了另一块石头,将缺口填补上。 没有急着离开,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旁边,等了半个小时左右,见洞里仍然没有丝毫动静后,这才提着自己的双管猎枪和那只铜鸡,领着四条猎狗放心地离开。 那么深的洞穴,加上手脚被捆住,洞口又有那么一块没法轻易掀开的石头,他不信封正虎还能从里面爬出来。 陈安一路上走得很平静,心里的波澜早在等着封正虎醒来,他坐在旁边休息的时候,就已经想得很清楚。 抛开封正虎敲冯丽荣闷棍抢钱,差点要了冯丽荣的命这件事情不说,有着盗墓贼底子的封正虎和吕明良,对于陈安自己来说,也终将是个麻烦。 封正虎自己也说了,看陈安很不顺眼。 有过两头黑娃子产生的冲突,他们心里不记恨陈安那是不可能的。 这是两个在发现有人先一步到过风石岩黑娃子冬眠的洞穴,为防止别人捷足先登,能用石头砸醒黑娃子坑人的人,能不顾亲自领着他们去打黑娃子的苏同远死活,在陈安和宏山解决掉黑娃子,还想着凑上前分好处的人。 这样的人,一旦有机会,可能遭的就是陈安自己。 相邻的两个生产队的人,太容易在山林里遇到了。 陈安觉得,在这山里,自己的心慈手软,只会害了自己。 和上次枪杀盗猎那家伙的时候,陈安此时的心态,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 他之所以问孙世涛,这样的人被揪出来,会是怎么的处罚,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清除自己的心理障碍了。 他知道处罚力度很严,别说是将人差点弄死还抢了几百块钱这么严重的事儿了,要是再过上两三年,哪怕只是偷了几块钱,甚至几毛钱,都可能将命给赔进去。 陈安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了自己以后少些烦恼,也为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陈安走得很慢。 带着这么一个壮汉,专门跑到这种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还要时时提防周围,注意隐藏行踪,陈安走得很疲惫。 他细细回想着一路上的经过,封正虎的火枪已经被扔到河流的深水潭里沉底,一路上借着水道,隐藏着行踪,少说也有七八里地,想要寻着痕迹找到自己,哪怕是李豆花这样和野物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也无法轻易办到。 至于镇上的两个特派员,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没有足够的耐性,人手不足,在这种复杂的深山环境里,也没有足够的能力。 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灭了一个该死的人而已! 陈安寻到山道,顺着路一直走,没有刻意地去往深山老林里兜没必要的圈子,经常有人都的路上,才是各种气息最复杂也最不容易留下痕迹的。 等他回到盘龙湾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陈子谦、耿玉莲和冯丽荣在见到先一步回到门前的猎狗时,纷纷走了出来,看着陈安走进院子,关了用厚实木板做成的院门。 “啷个这个时候才回来哦?”耿玉莲不无责怪地问。 陈安笑笑,随便找了个借口:“在山上看到只白妹儿,追了不少时间,没有追上,耽搁了!” “赶紧回屋头吃饭,都在等着你!”陈子谦也催促道。 陈安点点头,将那只铜鸡带到厨房,冲着跟进来的冯丽荣说道:“明天抽个空把皮剥了,肉能做药,炖了吃了,对你有好处。” “我晓得!” 冯丽荣笑着点点头,忙着拿了盆子,给陈安倒水洗手洗脸。 她也会撵山,处理这种小事,对她来说,没什么问题。 “你明天还要进山蛮?”冯丽荣又问了一句。 陈安想了想:“明天休息一天,你不是喜欢寒号鸟撒,明天找木板做两个笼子,后天我去将那三只寒号鸟给你抓来养着。” 他估计,那树洞里的三只小寒号鸟,应该快要断奶能养活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91章 一些小盘算 尽管陈安睡得很踏实,但第二天早上起床后,略微想了想,还是提着猎枪,领着猎狗,往昨天那石洞去了一趟。 见堵着洞口的石头还和昨天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也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异常的声音,他心里是真的踏实了。 回去的时候,陈安绕去了阴地湾那边,准备去将那三只在树洞里的寒号鸟抓回去养着。 却没想到,到了阴地湾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山沟里上次追香獐遇到的诡计多端的高大春父子三人。 三人依然在山沟里四处转悠。 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指指点点的。 陈安只是远远地瞥了一眼,就离开了。 只是,三人的行为实在有些怪异。 苏同远说他们在阴地湾打猎,和陈安、宏山初次相遇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阴地湾呆了几天了,没想到,一转眼都已经又过了十天,他们居然还在。 这爷仨特意从檬子公社那么远的地方跑到盘龙湾,还找了石洞驻扎下来,在阴地湾一呆就是半月以上。 阴地湾才多大面积,哪有那么多野物可以打? 整天在转过不少次的山沟里转悠,这也不像是打猎啊! 难道……是在找什么东西? 那样的山沟里,又能有什么东西? 他们肯定不是挖药材,也不像是打猎。 就连陈安发现踪迹的黑娃子,四处晃荡,也早已经离开了阴地湾的范围,而是进了更深的山里面…… 陈安心里只觉得三人有古怪,但他不想去探究,更不想去招惹。 他心里对这三个难缠的人没有一丁点好感,只想远离,走得毫不停留。 他估摸着位置,再一次来到寒号鸟巢穴所在的那棵枯树。 轻轻敲了敲树干,藏在树洞里的寒号鸟探出脑袋朝着下面张望。 看到洞口探出的白色脑袋,陈安欣喜地嘀咕了一句:“还在!” 它们并没有因为上次的惊扰而选择离开。 他当即放下双管猎枪,双手抱着树干向上攀爬。 受到这惊扰,那只寒号鸟从洞口钻了出来,动作敏捷地爬到树梢高处,然后纵飞而起,四脚撑开肉翼,滑翔着越过百多米的山谷,落到对面的林木间。 陈安也不去管它,爬到那树洞的时候,凑在洞口边朝里面看了一眼,三只小寒号鸟在洞里缩在一起。 和前几天相比,三个小东西都已经换上了一身艳丽皮毛的小寒号鸟,又长大了一些,腹面灰白色,四足背毛橘红色,不开飞膜时,外形跟松鼠差不多。 寒号鸟是鼯鼠的别称,有好几个类别,虽然它们排出的粪便都是五灵脂,但形体、大小,毛色上,都有区别。 而陈安所抓的鼯鼠,身上红毛,面部白毛,所以叫红白鼯鼠,又叫松猫儿、飞虎、飞猫,属于大型鼯鼠,身体能长到五六十公分那么大,尾巴没有身体那么长,但也能有四十公分。 这三只小的红白鼯鼠,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它们也该出窝独自生活了。 陈安坐在树桠上,将背上的布包取下来,伸手进树洞里去抓。 见危险来临,三個小家伙在树洞里四下乱窜,被陈安抓到一只放入布包,见洞口没有被陈安的手臂所挡,有一只窜了出来,身子刚探出半截,想要飞逃,被陈安一把及时抓住,也放入布包,跟着是第三只被他抓了出来。 收拢布袋口,陈安小心地下树,又去看了下寒号鸟排便的石缝。 不愧是“千里觅食一处便”的奇特动物,已经被收掉几十斤五灵脂的石头缝隙中,这几天下来,又积攒了差不多一斤左右的样子。 蚊子再小也是肉,这些新鲜的五灵脂也被陈安仔细地收集起来。 事情做完,他没有再耽搁,径直回家。 到了盘龙湾的时候,家里面耿玉莲和陈子谦早已经去上工了,只留下冯丽荣一人在院子里,正在从水潭里挑水浇菜。 看到陈安回来,她放下水桶迎了过来:“你这是干啥子去了?” “到山上转了一圈!” 陈安绕到她背后,用指头轻轻扒拉了一下她后脑勺上的头发,看了看她头上的伤口恢复情况,结痂已经脱落,露出嫩红的新肉。 “一声不吭地就上山去了,也不带上我,就留我一个人在家里面……我跟着你去,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别忘了,我也是能撵山嘞!” 冯丽荣一脸不高兴地说。 “我只是去给你把那三只寒号鸟拿回来,又不是多大的事!” 陈安将身上背着的布包取下来递给冯丽荣。 三个小东西在背包里惊窜闹腾,弄得布包一阵鼓动。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冯丽荣听到陈安是去捉寒号鸟,欣喜地接过布包,解开收紧布包口的绳索,撑开来看了下,立刻伸手进去抓,谁知道,手刚一伸进去,她立刻发出一声惊叫,紧跟着,手如同触电般缩了出来。 “啷个回事?”陈安关切地问道。 “小东西,居然还敢咬我!” 冯丽荣看着自己的指头:“还挺凶!” 陈安凑过去看了下,见她指头只是被咬出两个红点,并没有见血,稍稍松了口气,这要是见血了,估计得带去打狂犬疫苗。 都是山里的野物,该防还是要防着点的。 “接下来有事情做了!”陈安笑着说道。 “你准备养在哪里?”冯丽荣四下看了看,问道。 陈安转着看看自己这新家的周边,能用来养殖寒号鸟的地方,只有两个比较合适。 其中一个是圈房那里。 盖的三间圈房,两小一大,其中两个小的,已经各放了一对小猪仔在里面养着。 如果四只猪崽都关在一起,争食厉害,这样的结果往往是有两只比较长,而另外两只长得会非常缓慢,所以分开喂养更合适。 为了这四只猪崽,当天晚上,耿玉莲和陈子谦还特意到村子里找粮食富足一些的人家买了百来斤苞谷回来回来舂成包谷面饲喂。 养了几天了,四只猪崽已经适应了盘龙湾这地方,被冯丽荣闲着没事的时候,放到山沟里,任凭它们在河谷水沟里翻拱采食,只要在圈边站着一叫,它们会立刻屁颠屁颠哼哧哼哧地跑回来,因为在圈里,能吃到苞谷面。 猪崽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山村里粮食不足,通常在小的时候选择放养。 石河子村队上,就专门有人负责放养猪崽的人。 等到架子长大一些,需要养膘的时候,才会关在圈里进行喂养,减少它们的活动量。 而另外一间比较大的,则是陈安准备到明年分田到户,能分队上牲口的时候,用来关黄羊和水牛的。 黄羊在将来是本地特产,养上几年后,肯定能赚钱。 山地和农田的耕作也少不了牛,所以耕牛肯定也是要养的。 分田到户,陈子谦和耿玉莲能分到的田地,已经是说定给陈平的了。 陈安结了婚,如果再有个孩子,到时候也就三个人的田地,不过四亩左右的面积,再加上打算开垦的,凑够十亩,到时候所产的粮食,养上二三十只羊和四五头猪,再加上一头牛,完全不成问题。 至于所需要的大米,水潭边开垦的水田,也能提供足够的量。 解决了温饱,没有后顾之忧,才好继续接下来的事情。 十亩田地,一家子齐上的话,其实里面的农活,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搞定,其余的时间,在农村,也就只能从种养殖上考虑,到时候闲下来的人手,完全可以运用起来。 陈子谦都不知道,他已经早就被陈安盘算着去放羊放牛了。 耿玉莲到时候肯定是负责养猪,黑猪的养殖场,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陈安也会尽快操办起来。 牛、羊和猪都可以一起赶着去放,老两口配合着挺合适。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管风霜雪雨,都得往山上跑,事情挺辛苦。 想来想去,为避免以后麻烦,似乎此时喂养寒号鸟的地方,那个陈安盘算着将来开办农家乐的山洞比较合适一些。 短时间内,山里山外的条件不会有多好,没有什么闲钱,也没什么闲人,自然也不会有人有那精力到山里游山玩水,不会有什么客人,那是往后的事情。 现在只能闲置着的山洞,还不如运用起来。 山洞里有天然的可供寒号鸟筑巢的小洞穴,在里面靠墙放上几棵枯树供寒号鸟活动,只要把那不算大的洞口给拦起来不让它们跑掉就行了,剩下的就是每天准备一些新鲜的松柏叶、松柏籽之类的食物就行。 只是三只小东西,每天也吃不了多少东西,而松柏之类适合作为寒号鸟食物的东西,周边山林里就不缺。 山洞空间大,以后再找到寒号鸟,还可以不断往里面放养。 陈安现在也不需要像后世那样,进行精细的管理,准备什么寒号鸟的尿液、粪便分离之类的措施。 事实上,灵脂块是寒号鸟的粪和尿凝结而成,而灵脂米则是单独的寒号鸟的粪,相比较而言,灵脂块的药效比灵脂米还要好得多。 反正等以后这山洞要作为它用的时候,再专门建造寒号鸟养殖场进行饲养,到时候再将山洞好好打理出来就好。 略微想了下,陈安立刻做了决定:“就先养在山洞里……我去镇上买些铁丝回来,在洞口编上一道铁丝网!” “买铁丝干啥子?用竹子木头不行蛮?” 喜欢归喜欢,但冯丽荣对寒号鸟的理解不够充分。 陈安笑道:“它们跟松鼠差不多,啃东西非常厉害,又是在晚上活动,木头、竹子可能遭不住,不用铁丝的话,搞不好一觉醒来,就会发现它们可能早就跑掉了。” 冯丽荣点了点头:“那你去嘛,我在家做饭等伱!” 陈安点点头,将自己的双管猎枪和带着的柴刀放回屋子,然后朝着桃源镇上赶去。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92章 人不饶人的时候,只有先下手为强 “陈安,等一下!” 陈安在经过黑潭子村岔路口的时候,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叫声惊了一下。 他转身看去,见是镇上的两个特派员。 孙世涛陈安已经有过几次照面,算是熟悉了。 而另一个中年,名叫王习礼,他也只是知道这个人而已,并没有什么交集。 见两人是从黑潭子村出来,想到昨天自己刚做过的事儿,陈安心里多少有些慌乱。 但他更清楚,一旦露出任何马脚,自己将会有不少麻烦。 不能自乱阵脚! 陈安深深吸了口气,将心里的些许慌乱压下去,等到两人走近的时候,他先开口问道:“孙哥,丽荣的事情查的有结果了?” 孙世涛摇摇头:“走访调查了好几個村子,也排查了好几个有嫌疑的人,但始终没有任何眉目,这个事情难办……” “嫌疑人?啷个排查的?” 陈安实在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判断的。 却听王习礼说道:“其实很简单,各个生产队,每天都安排人手上工的,绝大部分都去干活了,没去上工的,只是极少数。去上工的自然不用多说,首要调查的人,自然是那些没有去上工的。 留在村子里干不动活计的娃儿和老人,也不用管,能干这种事情,身手那么敏捷的,肯定是个青壮。 于是嘞,我们就一直在找着这些人调查,看看这些人中,有哪些是行迹可疑,举止和平常不一样又无法证明自己那天去干了啥子的人进一步调查。” 陈安微微点了点头,觉得这做法没错,似乎也只能这么干。 他看了看两人,问道:“王哥、孙哥,你们这是从黑潭子村出来,是不是这村子里面也有嫌疑人,是哪个?” “黑潭子村在那天也有三个没有上工的,我们今天是特意过来问问,其它两个,一个去相亲,还有一个是到亲戚家帮忙,都有人证,可以排除了。 第三个叫封正虎,冯丽荣出事那天他早上没有上工,问出来是去了黑市场卖白妹儿,冯丽荣不是也去了黑市场嘛,还从封正虎手里买了白妹儿,封正虎的疑点是最大嘞。” 说到这里,王习礼顿了一下,看向陈安:“小孙在卫生所里问话的时候,啷个不说实话?” 陈安愣了一下,知道两人还特意到黑市场上去问过,已经查出封正虎卖白妹儿的事儿。 显然,冯丽荣收山货的事儿托人送到县城的事儿他们肯定也知道了。 他没想到,两人的调查会这么用心,只能干笑道:“这收山货的事儿不是不允许的嘛,不敢说!” “这就是你们的不是了撒,其实黑市场已经是睁一眼闭一只眼的事情了,也不用那么担心,不然得话,这两年早就到把到黑市场上做生意的那些人全都抓起来了,还会有啥子黑市场,上边也是在观望,我估计以后会放开来,县城里摆摊的人都越来越多了,不是啥子大事。” 王习礼拍了拍陈安肩膀,和颜悦色地小声道。 听到这话,陈安稍稍松了口气。 “我们今天就是专门来找封正虎的,问了他家婆娘,说是封正虎跟吕明良昨天一早就出去撵山了,到现在两个都还在没有回来。” 孙世涛神色严肃:“我们回去查过他们的底细,这两个人都是前些年家里遭灾了,一起从彭阳那边搬来的。你也经常撵山,有没有在山里遇到?” 陈安摇摇头:“我没有遇到,这几天我也没有怎么外出,就是昨天到山上打了只铜鸡,今天早上到山上抓了三只前些天进山看到寒号鸟回来,就在阴地湾那边,也没有走多远。他们这种夜里都不回来的,估计去得远了。你们问问别人,看有没有看到他们的。或者等他们回来了再问撒。” 孙世涛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你这是要去公社?” 陈安如实说道:“我准备去买点铁丝,弄个网网养那几只寒号鸟!” “我们也是回镇上,看看还能不能查出点别的线索,一起走……对了,你在县里是不是有人?” 王习礼问得很突然。 陈安摇摇头:“没有啊?只是丽荣他老汉是县城里的,前两天来我家看过丽荣。” 王习礼略微想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后说道:“难怪上面会特意打招呼,让我们好好查查这件事情,还说伱们收野味的事儿不用多管……上边一句话,下边跑断腿啊!” 看来,冯学恩回到县城后,跟人递过话了。 不然,他不相信王习礼和孙世涛会对这件事情那么上心。 昨天事情已经做了,陈安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冲着两人笑笑:“辛苦王哥和孙哥了,丽荣现在的伤已经恢复,人也正常,但毕竟是被人抢了,差点丢了性命,总要讨个公道。再说了,出了这么一个棒老二,如果就这么放过了,尝到一次甜头,他会不会还有第二次?” 王习礼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们是真没有把握能找出来,只能慢慢来。” “那就慢慢来,相信你们一定会查出来的!” 陈安感激地冲着两人笑笑:“王哥、孙哥,到镇上我请你们吃饭!” 闻言,王习礼和孙世涛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三人一路到了镇上,陈安领头,径直进了公社食堂,找着好的菜点了几个,又买了酒,招呼两人美美地吃了一顿,酒足饭饱以后,两人一起离开。 陈安也终于松了口气。 他清楚自己做得有多隐秘,封正虎只会是人间蒸发这一个结局。 但也正是同孙世涛和王习礼两人的对话,让陈安意识到,哪怕只是两个公安特派员,也不能低估了他们的能耐。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以后做事,得千万小心,通过他们解决才是最好的途径。 也好让自己的双手,少染点血腥。 当然了,得看事情而定。 在山里,人不饶人的时候,只有先下手为强。 只希望少点这类型的糟心事儿吧。 随后,陈安去供销社,买了两卷铁丝背着回家。 中秋已经过了不少日子,已经到寒露临近霜降的时节,地里正在紧密锣鼓地收包谷,接下来在霜降的时候,还得接着收红苕。 红苕种植时间不同,开挖时间也不同。 有在春季种红苕的,也有在夏季种的。 山里通常是在夏季种,在麦子割了以后接茬种植,然后在霜降的时候进行采挖。 这事儿很有讲究,采挖得早了,缩短了红苕块茎的膨大期,缩短了养分积累的时间,导致产量变低。 收获期晚了也不行,受低温的影响很容易将红苕冻坏。 在山里,为了吃饱肚子,红苕才是主粮,这事儿马虎不得。 陈子谦这段时间总会到红苕地里去转转,生怕出问题。 苞谷的事儿也不能马虎,不趁着现在天气好收回去,等到过段时间,如果连续阴雨,就有不少会在地里发霉发芽。 陈安回去的一路上看到地里一片忙碌的景象,用镰刀砍到在地里堆放着的苞谷杆,两人一堆地撕着苞谷壳,有人负责捆草,有的人负责用箩筐将苞谷一筐筐地挑到牛车能到的地方,让专门负责运送的人送到皂角树场子上晾晒着。 得晒干了才能脱粒,然后扬尘,入仓,等到红苕也收起来,交够公粮,剩下的等跑江湖的回来再一起按工分分配。 今年才苦了几个工分,陈安心里有数,这些东西跟自己关系不大。 在镇上吃饭耽搁了,到了村子田地边的时候,他看到陈子谦和耿玉莲都已经在地里上工了,只能是一路走过,忙着回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回到自家院子,推开院门进去的时候,看到两个在院子里玩耍的小侄女,一见到他回来,立刻欢声喊着幺爸迎过来的样子。 陈安知道她们想要什么,此时只能无奈地摊摊手:“我没想到你们会过来,忘记买东西了。” 闻言,两个小家伙只能失望地去一旁玩耍。 听到外面的响动,冯丽荣也从屋里出来:“说好我在家做饭,一直不见你回来,都等不得了……我去给你热饭菜。” 陈安连忙将她叫住:“不用忙了,我在公社食堂吃过!” “耶……你小日子过得不错嘛,还下馆子。” 陈安没有赶回来吃饭,多少让她有些不高兴,话里话外,多少带点刺。 “公社食堂里的饭菜啷个可能比你做的好吃嘛,我就是出去的时候,路上遇到了两个公安特派员,是到黑潭子村调查你被人抢的那件事情,问了我一些东西……一起到镇上的时候,请他们吃了顿饭,还不是为了拉拉关系,希望他们事情办得用心些。” 陈安简单将事情说了一嘴,权当是解释。 听到是这事情,冯丽荣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嫌弃我做的饭菜……那他们查出来没有嘛?” 陈安摇摇头:“正在进行排查,暂时还没有头绪。” 冯丽荣摇了摇头:“都过那么些天了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我是不抱多大希望了,我估计他们连那棒老二都找不出来。” “那可不一定,他们还是很有能力的,总该要相信他们!” 陈安对这件事情心知肚明,不想再多说什么,将两捆铁丝扔在地上,回屋找来老虎钳、錾子、开山、想要石匠锤等工具,叫上冯丽荣到石洞边去帮忙。 石洞洞口不过两米多高,要在这里布上铁丝网,还得留着进出的门,别看着事情不多,但是挺麻烦。 两人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在洞口栽了两颗粗大的木桩,作为门柱,然后比着尺寸,用盖房子剩下的厚实木板做了道小门,用铁丝捆绑着装在两根木桩之间。 剩下的事情,或是利用洞口石壁上凸出的石头,或是利用石缝,或是在石头上凿出石槽打上木头再用钉子钉在上面进行固定拉紧,经纬交错地编织出一道细密的铁丝网挡住洞口。 一直忙到傍晚的时候,事情总算完成。 两个小侄女早就已经回家去了,陈安将三只被冯丽荣用罩笼罩着的寒号鸟放入石洞中,脱离了小小的照笼,几只寒号鸟一脱手,立刻窜进石洞深处,快速地爬到石壁高处蹲着。 它们不知道,自己只是从一个小的笼子进入了一个大的笼子而已。 冯丽荣则是忙着去山坡上折来几根松柏枝插到山洞里的石壁缝隙中,又找来干净的碗装了两碗水,放在石头凹坑处放着。 被她进去一惊,寒号鸟立刻撑开肉翼,滑翔到别的地方躲避。 但陈安相信,喂上一段时间后,这些小东西跟人熟悉了,只要一招手,就会朝着人飞过来。 这本就是能被当成宠物饲养的小家伙。 只是,在陈安这里,它们是自己赚钱的帮手。 随后,冯丽荣忙着去做饭,而陈安则是赶着到附近的山野去砍枯木。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93章 撵山之心不死 往附近山上跑了五趟,陈安砍回来五棵带着枝杈的枯树,搬进山洞靠着石壁搭起来,这是让寒号鸟活动玩耍的地方。 陈安又带着背篼去山上,搂来一些干草倒在山洞里,选了几个石壁上比较像样的适合寒号鸟做窝的石洞,往里面铺上一些干草后,算是把养寒号鸟的几样设施布置好了。 寒号鸟并没有书本中所说的那么懒,冷死不做窝。 相反,它们很爱干净,窝里总会铺上厚厚的干草,并且打理得很整洁舒服。 到了天冷冬眠的时候,还会特意叼来干草,将洞口给堵住进行避寒。 以后每天只需要早晚找来一些它们喜欢吃的枝叶、树根、浆果或是一些种子之类的东西放入山洞,经常换上干净的水就行。 等他忙完的时候,陈子谦他们早已经放工了。 一家子一起吃过饭后,陈安跟陈子谦说了前些天在山上看到黑娃子踪迹的事情,准备去找一找。 对于这事儿,陈子谦只是叮嘱小心,别的也没多说什么。 事实上,他自己有这样的发现,哪怕不懂得捕猎的方法,打心里也不愿放弃。 弄到一只黑娃子,那就是六七百块钱,老实地种地,在这年头,一家子花上几年时间,未必能挣来那么多。 不容易找到一只黑娃子,机会难得。 而且,陈安换了双管猎枪后,安全性上,比之前扛火枪的时候,提升了不少。 陈子谦也相信陈安会有自己的分寸。 一听到明天陈安要进山,冯丽荣立刻来了兴趣,冲着陈子谦说道:“爸爸,你的那把火枪,我明天用一下?” 对于这个再过上一段时间就即将成为自己名正言顺的儿媳妇的女娃儿,陈子谦其实挺头大。 冯丽荣手脚勤快,做事儿麻利,又做得一手好菜,性格也开朗活泼,挺招人喜爱,就是这性子挺野,挺不安分。 他知道冯丽荣也会撵山,一要火枪,他就知道她是想跟着陈安一起进山。 这事儿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于是转头看向陈安:“这事你问幺儿,他要是答应,我没得意见!” 冯丽荣立马朝着陈安看了过来。 “我们明天是去找黑娃子,找到了就打,可不是对付一般的山牲。实在闲不住,等到明年开春以后,不好撵山的季节,我带你进山采药。再说了,你的伤才刚刚好了没几天,还是在家多休养的好。 我可不想你以后留下啥子后遗症,多休养一段时间没得坏处。 而且,打黑娃子凶险,甚至比打野猪还凶险。碰到野猪,实在没办法了,你还可以上树躲避,但黑娃子伱能去的地方它都能去,而且比你更快。” 陈安认真说道:“我怕到时候出了啥子变故,顾不上你就麻烦了。你嘎公、你老汉把你托付给我,我得对你负责,这种事情,你最好还是不要掺和。” 别的不说,女性在体力这方面上,比起男性欠缺得多。 尽管上次在岩房坪打野猪的时候,冯丽荣展现出很不错的素养,陈安还是不放心。 “我跟我嘎公他们也打过黑娃子……”冯丽荣还是不肯放弃:“不要那么看不起我撒!” “肯定不得行!” 陈安摇头,说得斩钉截铁。 “我晓得你是不放心我……但我总要有点事情做,整天在屋里闲起,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冯丽荣满脸幽怨地看着陈安,嘴巴也跟着撅了起来。 “要不,你跟我妈老汉一起去上工?”陈安给了个建议。 “那不行……还没有结婚,都还不能算是石河子生产队的人,我跟着去上工,怕是会有不少人说我闲话,我可受不了!” 她说的倒也是事实。 这年头,没那么开放,更喜欢讲究一個名正言顺。 哪怕她现在就在陈安这里住着,但终究没走过那个让大家伙都清楚的流程。 “要是觉得闲得慌,我还有点针线活……”耿玉莲试探性地问道。 “不会……没人教过!我那蹩脚的针线活,除非是逼于无奈了,不然,是真不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冯丽荣拒绝得干脆,说得理所当然。 小时候妈就没了,送到山里也是跟着宁家庆生活,这方面一想也知道她接触得少。 耿玉莲也只能微微叹了口气:“等有空了我教你!” “我也不想学……这事情太磨人了!” “那以后幺儿衣服、裤子破了啷个办?你不得给他缝缝补补啊?” “破了就扔撒,我去撵山、采山货,赚钱给他买新的。” 耿玉莲有些傻眼,更多的是无言以对,只能是小声地嘀咕一句:“过日子,还是要晓得省!” 这话语中,有着浓浓的担忧。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真不知道陈安跟她以后会过成什么样。 陈安听出来的,冯丽荣的撵山之心不死。 见陈子谦和耿玉莲都不说话了,冯丽荣又盯上了陈安:“哎呀,你就领着我去嘛,我保证到了山上,一定听你的指挥,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保证不乱来。” “这样,等我打了这只黑娃子,再领你进山。你不是说你晓得两个轻易弄不到的寒号鸟的窝嘛,我们去想办法把五灵脂掏回来,看看还能不能多抓几只寒号鸟回来养着。把大的也抓一些回来,多养一些。” 陈安话说到这份上了,冯丽荣也只能不情愿地点头答应下来,期待陈安打了黑娃子回来以后的进山机会。 总算把这个不安分的妹儿给摆平,陈安稍稍松了口气,起身出门,前往大村子去找宏山。 陈子谦也提着旱烟锅跟了出来:“我也过去串串门。” 从老房子搬到盘龙湾来住,距离大村子更远了。 就连在老房子的时候都没有几个人会去串门,更别说在盘龙湾了,搬过来那么长时间,也只宏元康一家子来过一次,还是在冯丽荣出事接到盘龙湾来住以后,特意过来看看。 陈子谦在老房子住的时候,就挺闲不住,晚上经常出去串门,到了这里,也有些枯燥了,手里除了烟袋锅抽个不停外,似乎没什么好的办法来打发时间。 爷俩一起赶到大村子宏山家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宏山一家子还在忙着炒菜。 见到陈子谦和陈安进来,一家子热情地让位置、递凳子。 宏山这段时间也没有参与上工,一心扑在新房子上,看样子,也是想赶着在过年以前能住进新房。 每天帮着几个师傅打杂、拌三合土,搬石头、木材,也是忙得够呛,身上的衣服裤子,在和石块、木料的摩擦中,弄得破破烂烂的。 就他现在这装扮,扔到县城大街上,绝对会被当成一个乞丐。 陈安经过麻柳坡的时候,见宏山家的新房子,已经盖起半数了,照这样下去,估计再花上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应该能完成。 忙着给陈子谦和陈安泡老鹰茶的宏山,在将茶水递来的时候,立刻就问了:“是不是准备明天进山?” 陈安点点头:“继续去看看那只黑娃子还在不在,如果找到了,把它弄回来!” “那我今天晚上早点睡……” 他说着,转身噔噔噔地上楼,将自己的火枪提了下来:“帮我检查哈,看看有没得啥子问题!” 陈安接过来,到一旁用宏山递来的废旧洗脸帕将好几天没用已经落上一层灰的枪身擦拭干净,看看枪管里没有装填火药和钢筋小段,放心地试了试枪机是否灵性,看看火道是否通畅,再看看枪管有没有异样。 见没什么问题后,还是要试一下枪,确定一下。 他接过宏山递来的药壶,倒出一小杯火药,在宏山手电筒的照射下,他发现这火药的颜色比常用的要黑的多,于是问道:“你这火药往哪里弄来的?” “有问题蛮?” 宏山先是问了一句,然后接着说道:“我自己配的。” “我啷个瞧着颜色就觉得不对头!”陈安有些不放心。 “应该没得啥子问题,一硫二硝三木炭,这个应该没得啥子问题吧,不是都这样搞的嘛!”宏山有些不解了。 陈安摇摇头:“这是错的啊!正确的是用六两七钱硝、一两三钱的花椒树木炭和二两硫磺混合研磨制作而成。这是我师傅告诉我的,他说硝多了杀,木炭多了烟子大,硫磺多了容易炸。铁匠铺那大爷配的火药,也是这样配的,是最接近军用火药的……难怪我看着觉得太黑了。” “原来是这样嗦!” 宏山挠了挠脑袋:“难怪我拿去试了一枪,烟子那么大,感觉威力还不行,原来是弄错的……你等哈!” 宏山说着,又打着手电筒噔噔噔地上楼,拿下一个竹筒:“帮我看看这洋炮儿,我是用五两洋硝、一两雄黄和一两碗渣滓,用手拌均匀,然后再用皮纸裹一挖耳的药量做成的,放在竹筒里,既可以防水又随时备用。” “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哦?” 很显然,宏山也在想办法让自己射击的时候能更方便快捷些,专门将引药做成洋炮儿,用来给火枪击发点火使用。 陈安之前使用火枪的时候,是往火道里抖上一点引火药,而到了他这里,只要倒出一个洋炮儿往火道上一放就可以了。 “我是问甄叔,他告诉我嘞!” 宏山有些担心地问:“啷个,这洋炮儿也有问题?” 陈安摇摇头:“这倒是没有问题,我就奇怪你为啥子洋炮儿都做得对,火药配成这种样子?你为啥子不问问甄叔或者是我?” 宏山扭头看向宏元康:“我老汉跟我说嘞,他未必还会哄我蛮,我也就没多问了。至于洋炮儿,我老汉不晓得,我才去问了甄叔!” 陈安笑着看向宏元康:“伯伯,你不懂莫乱说哦,会害人嘞。” 宏元康老脸一红:“这不是公社放的电影《地雷战》里面说的嘛,我以为是对嘞。” 听到这话,陈安不由嘴角一咧,笑道:“就即使是地雷战里面,说的也是一硝二磺三木炭撒!再说了,电影里面的就信得?” 地雷战陈安也看过,他上辈子有了影碟机,地雷战的碟片被放得满是划痕。 被看得满是划痕的碟片,还有苍老师的。 在忙着炒菜的许少芬狠狠瞪了宏元康一眼:“等晚点再收拾你龟儿,瞎鸡儿乱搞!” 一旁的陈子谦看着宏元康,顿时笑了起来:“要遭!”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94章 火烧馍 两家人关系极好,即使当着陈子谦和陈安两人,许少芬也不介意冲着宏元康来上这么一句不太给面子的话,如果换作有别人在场的话,她就不会这么说。 许少芬是个很有分寸的女人。 宏元康当然也不会介意陈子谦开一句玩笑。 难得陈子谦和陈安一起过来串门,许少芬特意切了些腊肉,炒了一大碗,让他们爷俩和宏元康、宏山喝点酒,两人说在家已经吃过饭才过来的都不行,忙着先拿了碗把酒倒上。 陈子谦和陈安两人也只得上桌,跟着喝点小酒,三个长辈说着天南地北家长里短的闲话,陈安和宏山则是说着前一段时间追踪黑娃子看到的那些“熊树”和痕迹,估摸着黑娃子的大概位置。 酒喝完,又聊了差不多半小时,要早点休息,陈安和陈子谦也就没有多停留,早早地回家。 宏山打着手电跟着送了出来:“明天早上,我在场子上等你!” “要得,我给你带点火药,你那些就不要用了,拿去扔了。你也不要送了,又不是找不到回去!” “晓得了!” 陈安转身和陈子谦一起离开,脚步不再停留。 其实,陈安自己也不知道,他叫上宏山一起撵山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毕竟,宏山的两個姐姐嫁出去以后,宏元康和许少芬就只剩宏山这么一个儿子,老两口全都指着宏山一人。 撵山,看似能喝酒吃肉,但终究是个凶险的事儿,陈安挺担心宏山出了什么意外。 但他自己一是找不到信得过懂撵山的搭子,二来也是想着帮宏山一把。 上辈子的记忆中,也是过了好些年,宏山的条件才渐渐好了起来。 陈安也只能说,到了山里面,自己多小心注意些。 父子俩回到家里,看到陈平和瞿冬萍领着两个孩子,也在家里面,正围着壁炉烤火,说说笑笑。 “你哥你嫂,生怕我们没得肉吃,专门送了点过来!” 看到两人一进门,耿玉莲就指着在桌上放着的几块腊肉,笑着说道。 陈安微微笑了下,陈平能想到这些,就已经足以让他暖心了,他搬了椅子,在壁炉前面坐下:“哥,在青沟那边住着,习不习惯?” “房子住着挺舒服的,就是冷清了点!” 陈平实话实说。 离大村子四五里地,能不冷清才怪。 在这年头的娱乐活动,除了串串门,剩下的也就是夫妻之间那点事儿了。 现在离大村子更远,串门变得更难,当然觉得枯燥。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水灾过后,分田到户,有的人是为了能距离自己田地更近些,也有的人为了更方便,在条件好起来以后,逐渐从大村子里搬出来,到了后来,房屋大半是沿着到镇上的土路两边进行修建,也就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我今天放工的时候又遇到苏同远领着狗从山里出来,他跟我说他前几天他往锦城跑了一趟,联系上了那边的动物园,明天他要跟他师傅去鞍子沟打豹子,还说已经跟动物园联系好了,要抓两只小豹子送过去,一百块钱一只,要发财了!” 陈平往这里送肉只是顺带,主要还是想跟陈安说这件从苏同远那里听来的事情。 陈安也撵山,豹子又一本万利,他专门跑来告诉陈安,无外乎也就是想看看陈安能不能先快人一步,也得点好处。 “这龟儿还是不死心……鞍子沟看到大豹子领着两只小豹子的事情,前面好些天苏同远就跟我说过了。但是山里的规矩,不打领着崽子的母兽,不能不守规矩啊!” 陈安微微摇了摇头。 但陈安不得不承认,苏同远比他想象的还要能折腾,居然真的千里迢迢地往锦城跑了一趟,还把事情给联系上了。 陈平看了看冯丽荣,又看向陈安:“苏同远还说,他在锦城还遇到了董知青……” “真嘞?晓不晓得她住哪里?” 听到有董秋玲的消息,耿玉莲一下子就凑了过去。 “苏同远也不晓得,在大街上看到,他出声打了招呼,结果人家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走了,说是推着辆自行车,打扮得时髦得很!”陈平摇头说道:“人家都不理他,他上哪里去晓得嘛!” “不晓得……我那三十块钱上哪里去找她要嘛?” 耿玉莲有些懊恼地说:“我当时就不该那么轻易地相信她……对了,苏同远抓了豹子,不是还要送到锦城的嘛,伱抽时间去找找他,如果他还要去,让他看到那女娃儿,帮我带句话,让她还钱,哪怕问个地址都可以!” 陈子谦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告诉你地址你还要亲自找上门蛮?那么远,出去一趟打个证明,来回折腾,吃的,住的,怕是你要到那点钱,等回到家里,也剩不下多少了。” “能够剩下多少算多少,那是血汗钱,攒那点钱容易蛮,总不能就这么白白的送人了!”耿玉莲恼火得不得了。 陈安苦笑着摇摇头:“老妈,你就莫提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想那么多干啥子!” 谁知道,冯丽荣在一旁添油加醋:“这个事儿我站妈这边,说得没错撒,那是血汗钱,山里的规矩,事情不成,就该花在她身上的钱都给退回来,都定了结婚日子了,说走就走,倒是容易得很,脸都不要!要是我,不但钱要要回来,还要给她两耳矢!” 陈安愣愣地看着冯丽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冯丽荣是看到过陈安和董秋玲在一起的,估计也没少听耿玉莲跟她说这事儿,此时倒是和耿玉莲同仇敌忾。 “我明天要上山,我去洗脚睡觉了!” 陈安觉得自己还是少掺和这事儿,忙着往厨房去倒热水洗脸洗脚,等回来的时候,还看着两人在纠结这件事情,大有立马杀到锦城去的架势。 还是躺床上去安逸! 陈安不再理会,从客厅和餐厅之间的楼梯上到二楼自己的房间,早早睡下。 第二天早上,陈安还在梦里,冯丽荣已经早早起床。 她到厨房里用火柴点燃灶膛里的松毛,塞进一些干柴,火很快燃烧起来。 然后她忙着涮洗一下灶上的铁锅,在里面放了水,又加入一些米,开始熬煮稀饭。 然后她又从面口袋里撮了一碗面粉,用水调了,揉成一个面团,压成薄薄的面饼,找来红糖,用刀在砧板上细密地切成细末,舀了一勺糖包在面饼中间,再压扁,就在灶膛的草木灰里刨出一个坑,把面团放在灰坑里盖上。 她做的是火烧馍,听着像是北方的东西,但其实蜀地也有,俗称锅盔、烧饼、干饼子。 冯丽荣这是在给陈安准备的干粮。 老辈人为解决在外期间的生活,便带上了用火烧制的面团。这种面团一冷就变硬,时间一久就变坏,不能长期存放。经长期生活实践后进行了改进,使面团变薄,面团就不会变质。 面相虽然不美,但到了山上,只要随便拢一小堆火稍微烤一下,就会又变得松软,吃起来满香,回味悠长。 当然,直接吃也可以,就是有点考验牙劲。 火烧馍烤好从灶膛里取出来拍掉灰,冯丽荣用布包起来,塞到陈安上山挎的布包里,等到稀饭煮得差不多了,她又特意往里面加了一些冬寒菜的嫩茎叶进去,还往里面放了一点点猪油,稍稍熬煮后,轻手轻脚地上楼,钻进陈安房间。 “安哥……安哥……起床吃饭了,吃了好上山!” 冯丽荣轻轻地喊了两声,见陈安没动,就伸手推了推。 陈安睁开眼睛,分辨出朦胧的晨光中凑到自己面前的是冯丽荣,心念一动,伸手一把将冯丽荣搂到怀里,跟着身子一翻,将她压在下面。 “你敢!” 冯丽荣伸着指头指着他,警告道:“还没结婚,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陈安撇撇嘴:“迟早的事撒!” “那也不行!”冯丽荣伸手一把将只穿着条裤衩的陈安推到一旁,快速地翻身站起来:“在没结婚之前,你要是再敢这样,我就回岩房坪!” “开个玩笑!” 陈安打了个哈哈,麻利地穿好衣服,然后跟着冯丽荣一起下楼,洗脸、刷牙。 等到了餐厅里,见桌上已经放着冬寒菜拌着煮出来的粥。 粥煮得米烂菜熟,稍稍加了点盐巴调味,微微的绿稀饭中,冬寒菜的叶茎更深几分。 陈安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下,赶紧趁热喝了一口,发现用冬寒菜煮出来的稀饭,黏黏的,稠稠的,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滑利、清香、肥嫩,滑爽……他才发现,用冬寒菜煮出来的粥,简直就是一绝。 冯丽荣也端了一碗坐到陈安对面慢慢地吃着,见陈安吃得稀里哗啦,香甜得不得了的样子:“你吃慢点撒,锅里面还有,我给爸妈都留起的,还给你准备了几个上山吃的火烧馍,用布包好装在你的布包里了,不然早上出去,一直要到晚上才回来,天天这么搞,时间长了,身体会垮的。” 陈安点了点头,不得不说,他是越来越期盼结婚以后的日子了。 第195章 招手 喝完稀饭,陈安检查了双管猎枪,绑上子弹带,领着猎狗就走。 到了大村子场子上的时候,宏山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打了招呼,两人刚准备动身往村子北边的阴地沟走,听见狗叫,回头看去,见大路上苏同远也牵着长毛狼狗,挎着火枪匆匆走来。 “远哥,恁个早!” 宏山先开口打招呼。 “准备进山找我师傅……你们也不慢嘛,准备往哪里去?” 苏同远到了近前,看着两人的装扮,知道陈安和宏山也是准备进山,也笑着打招呼。 “我们往北边走!” 陈安看着苏同远,见他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我听我哥说,你前几天去了锦城?” “是嘞,到动物园跑了一趟,联系上了,那两只小豹子,他们收!” 苏同远显得很高兴:“我昨天就去找过我师傅了,打了以后,大豹子归他们,两只小豹子归我!” “山里的规矩,不打带崽的母兽……” 陈安瞥了他一眼,淡声说了一句。 “规矩,哪里有那么多规矩哦,要是按照那些规矩来,人怕是得饿死,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不要那么老土撒,你守规矩,别人未必守,便宜还不是别人占了。”苏同远完全不当回事儿。 但陈安不得不说,苏同远说的是真话,也是早已经有的趋势。 那些山里的规矩,很多人早已经彻底摒弃,没了对大山的敬畏。 是人都逐利,这一点陈安想得通,也能理解。 但对于他而言,大概是跟了李豆花一年,又经历后世各种更大投入的禁猎、保护,他心里想法其实挺赞同李豆花的。 在以前,公社就曾找过李豆花,让他帮忙抓各种幼崽送动物园而被拒绝,只因为他认为山牲就该生在山里,死在山里,而不是放在动物园那样的“囚笼”里,野物就该有野性,不然没意思,也得为后世的人留下些种子。 就像山里十多年前还能时不时能见到的老虎,现在多少年没人见到,也没人提及了一样,感觉这些巍峨大山,一下子没了威势,没了灵性一样。 这些野物、山牲,才是这山中的精灵,才是这茫茫大山的魂。 陈安也非常想赚钱,自己也提了猎枪,选择了撵山的路子,他也知道,有些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很没有说服力,毕竟自己干的也是猎杀,好不到哪里去。 大概能做的,就是管住自己,尽量按照规矩来吧,至于别人,真管不了那么多。 和高大春父子三人好歹也有过一个照面,他们就是极不守规矩的人,跟苏同远能搅合到一起,倒也正常。 抛开他们准备对那只带崽的母兽下手的事儿不谈,陈安更奇怪的是在阴地沟游荡了那么多天的高大春到底在干什么。 既然苏同远跟他们熟识了,一起往山里走的山道上,陈安顺便问道:“你师傅他们到底在阴地沟干啥子哦,那么多天了,就那么小片地方,晃了少说也有大半个月了吧,有那么多野物打蛮?” “我也觉得挺奇怪,关键是也没见他们打到多少猎物,每天就是在山沟里这里看看,那里瞅瞅,还没少用绳索吊着,在压壁缝隙、石洞里翻找,应该是在找啥子东西……管他嘞,他们在那里一直呆着也挺好,省得我到檬子公社去找他们学东西。” 苏同远对这事儿挺不上心,只想着自己方便了。 宏山忍不住笑问道:“你又跟他学到啥子了嘛?” “前两天刚教了我请师口诀……对哦,我差点忘了,今天进山要去弄豹子,都还没有请师!” 苏同远匆匆往前走了几步,选择路边稍微平整的草地,动作娴熟地插上香烛,居然还从布包里掏出来酒肉。 酒是供销社买来的瓶装酒,肉是煮好的兔子肉。 摆放好以后,苏同远高声喊了起来:“抬头望青天,师父在眼前。低头望地边,师父在身边。奉请套狼子,捕猎豺狼。大哥拿刀枪,二哥拿椎棒。豺狼虎豹,山羊兽物大山走,师父要去小山围。 此山道路,城墙高万丈,安套网千层,所有野兽,围赶前来于此死套中。望师傅保佑弟子今日顺顺利利,捉得小豹归。弟子仅备酒肉纸帛大酬大谢。” 宏山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挺像那么回事哈!你不是拜了师傅的嘛,直接去面见师傅不是更有诚意?” 苏同远起身:“那必须的撒,这些酒、肉就是我专门带给他们的,我现在拜祖师,等哈拜师傅!” 陈安却是只看不说。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他只是觉得,苏同远在高大春的教导下,开始变得越来越神神叨叨的了,看他这有模有样的样子,还真有这方面的潜质。 但从苏同远的言语中不难听出,高大春教苏同远的,似乎一直是这些口诀,真正的捕猎技巧并没有怎么传授。 神神鬼鬼的事儿,陈安自己有重生回这年头的经历,尽管李豆花说这些口诀有半数是坑蒙拐骗,一些口诀是安慰人心,没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他也不敢一语否决。 就包括现在苏同远所念的请师口诀和仪式,在李豆花看来,说好听点是尊师重道的传统美德,将尊师落到仪式上,但其实是民间自认为是高人的自我吹捧,更有人借此扯虎皮拉大旗。 “远哥,我们不同路,就先走了!” 陈安不想多耽搁时间。 苏同远是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而陈安和宏山,还得去找,那黑娃子都不知道还在不在。 想了想,他又提醒了一句:“豹子不是那么容易能搞定的,伱自己也晓得,有崽子的野物护崽的时候都比较凶,你個人小心点……好歹你也是到锦城混过的人,不要又像上次那样被人坑了都不晓得!” 陈安都已经习惯添上这句话了。 意思很简单,苏同远好歹也到外面开过眼界,不要被人蒙了,高大春那三父子,不是什么善茬。 苏同远那么相信高大春,陈安若是把话说得太明了,反倒是自讨没趣。 好歹也是一番好意,苏同远还是很认真地应了一声:“晓得了!”然后就开始忙着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 陈安和宏山则是顺着山道,岔上另一条山道,朝着山林里深入。 虽然也是往北走,但去的可不是阴地沟。 发现黑娃子踪迹的那片大山,是偏往阴地沟的西边的大片山野,换句话说,阴地沟,只是黑娃子领地东边的边缘部分。 四条猎狗欢跑在前,陈安估摸着方向,抄着近道,翻过四道山岭后,转而下坡进入山下的沟谷,顺着小溪边缘,踩着湿滑的山石,在沟壑中轻快穿行,不时打量着前方和两侧山坡。 越往里走树林越密,山沟比较窄一点的地方,直接被两侧争抢阳光的林木斜伸出来遮掩,哪怕此时太阳已经爬上山头三尺高,在这样的山沟里,依然显得阴暗。 山沟两侧时不时有一道小岔沟,像是这山间的缝隙,能让人远远能看到重叠起伏的山峦,但只要进了沟谷里,能看出去的,不过一二十米。 就这样,顺着山沟走了大半个小时,陈安略微停了下脚步,四处打量了一下后,朝着旁边一棵大树走了过去。 在那棵树上,他看到树皮上留下来的一条条抓痕,这正是一棵“熊树。” “没有新鲜痕迹,如果这只黑娃子还在,这两天没有到过这里。”陈安小声地说了一句。 宏山问道:“那我们是继续跟蛮?” “不能跟了……其实我们上次来跟的那两天,已经是围着黑娃子圈定的范围转了大半圈了,范围大概能估摸出来。 它只是时不时地巡视自己的领地,其它时间还是要找吃找喝的,我们直接往山里走,深入中心点的位置,看看能不能找到黑娃子的新鲜痕迹!等找到了,再继续跟!” 都已经隔了好几天了,陈安估计,搞不好又是顺着黑娃子走出的路径兜圈子,面积太大,一两天都未必能转完。 还不如进入黑娃子的领地里面去找。 到了山上,宏山自然是听陈安的。 陈安招来四条猎狗,指着“熊树”让它们嗅气味,好进行更准确的追踪。 这棵被黑娃子留下标记的熊树被抓挠过,被蹭过,可能还被喷过尿液,留下的气味,这些对于猎狗都是很好的追踪信号。 四条猎狗凑过去四处闻过后,陈安领头,顺着山坡的林木间钻了进去。 一转眼,两人又在山林里穿行了两个多小时,一头扎入密林沟壑间,两人如同迷途的羔羊,放眼所及,能看到的,除了苍劲的松柏,就是已经叶片渐渐发黄的大树和缠绕其间的灌木藤蔓,在这样的地方,根本看不出多远,也就只有到了山头上的时候,能放眼四处好好瞄一瞄,把握一个大概的方向。 到了一处密林间,陈安紧随在四条猎狗身后,注意周边林木间的动静和几条狗子的反应,殿后的宏山忽然停住脚步,小声地喊了一句:“狗娃子!” 听到喊声,陈安立马止步,回头朝宏山看去,却见他伸手指着右前方的林木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里好像有个人,在朝着我招手!” 陈安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入眼所能看到的,就只是林木,别的啥都没有。 他不解地问:“哪里有啥子人哦?” “真嘞……又招手了……你过来看哈撒!”宏山神色有些惊恐。 看着他那样子,陈安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略微一想,猛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将手中的双管猎枪打开保险,端了起来,小步朝着宏山靠了过去,然后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再看,当即大喊道:“是哪个?”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96章 最不能低估的动物 正如宏山所说,陈安一眼看过去,确实在影影绰绰的林木间看到一个人影,只是看不清样貌,看上去也像是在招手。 但越是这样,陈安心里越是发毛。 因为那人影,看上去很诡异的样子。 所以,他壮着胆子大喊了一声。 可是等了一会儿,依然只是看到那人影在那里晃动,做出招手的样子,并没有其它反应。 这就有些让人头大了。 几条一直跑在前面的猎狗,见陈安和宏山停了下来,呜呜哼叫两声,又折返回来,也在朝着陈安和宏山看的方向张望,却没有出声。 陈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不对啊……如果是人,几条猎狗没有不出声的道理! 有了这个想法后,陈安端着枪,往旁边跨了两步,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哪个地方,就这两步,位置一变,看到的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顿时苦笑起来:“蛋子哥,那就是棵小树,被风吹了晃起来而已,你换個位置看看。” 宏山愣了一下,也跟着走了两步,再看的时候,又退回去再看,他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麻批,突然间看到,把老子给骇到了,这也太像了。” “看着人高马大的,没想到你胆子那么小!”陈安打趣道。 话是这么说,但他其实也知道,越是在这种凝神、仔细的时候,越容易被一些外界因素影响惊吓到,这种感觉像是在看诡片一样,突然的惊悚,很容易唬住人。 尤其是那棵小树,那高矮、大小和枝条,掩藏在密林斑驳的光影中,确实很容易被当成是个人。 就连陈安,乍一看到,也觉得诡异。 “还说我,你枪都端起来了!”宏山笑道。 “我还不是被你误导了,而且,我听到你说你看到个人在朝伱招手,想到的是黑娃子,所以赶忙端枪,生怕突然间冲扑出来。” 陈安解释道:“你不晓得黑娃子也会招手蛮?” 宏山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你是见过黑娃子的人,晓得它会站起来用两只脚走路撒?” “这我晓得……要是站起来,远远看过去,确实像人哈!” “我跟师傅学撵山的时候,有一次在山里,下过雨,起了大雾,就曾碰到过这种事情,看到林间有人站着朝我们招手,当时我也问是哪个,还没得啥子戒心,想走上去看看是啥子事情,结果被我师傅拉住了,告诉我是黑娃子,让我别乱动,就这么端着火枪瞄着,直到那只黑娃子一双前掌落下,转身离开。” “为啥子不打?” “枪里面装的是打鸟的铁砂,开了那一枪,惹怒了迎着冲过来,我们两个应付不了。其实,黑娃子比野猪难应付多了,它们很聪明,如果是见过人的,很有可能模仿人的动作,所在,在林子里看到有人朝着你招手,一定要看清楚,也不要贸然靠近,不然,迎过来的就是一巴掌。” 经历过一辈子,无聊的时候抱着手机刷刷刷,也确实让陈安从那些乱七八糟的视频中,长了不少见识。 就比如,动物园里就有一条规定,面对豹子、黑娃子这些能瞬间对人造成生命威胁的动物,必须两个工作人员同时在场,为的就是相互防护,能及时相互救援。 就曾有过黑娃子站在饲养舍的门顶上,在工作人员开门的时候突然袭击的情况。 如果把老虎放归山林,它窜得比兔子还快。 但黑娃子不一样,车子上的笼子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它们大多时候,不仅不跑,反而到前面找工作人员的麻烦,为了找到人,它能把车底盘都给看上一遍,让人细思极恐。 人类怕熊,不仅是怕它凶狠力大,更怕它居心叵测,这是最不能低估的猛兽。 黑娃子站着朝人招手算什么,动物园里站起来伸手向游客伸手要吃的,比这个难度大得多,因为举动太像人,甚至被怀疑是不是工作人员假扮。 还有马戏团,经过训练的黑娃子,骑自行车、玩双环、转呼啦圈、玩直立轮滑,这些通常只有猴子才能做到的高难度动作,黑娃子也能做到,即使黑娃子不是最聪明的猛兽,但也不能低估了它的智商。 他也听李豆花说过,黑娃子还会模仿人类敲门,如果问都不问一句就开门,它就直接扑了进来,李豆花见过有人差点因此丢了命。 黑娃子还会藏在暗处吹口哨,引起撵山人的注意,当人靠近时,才突然发动攻击。 在陈安看来,野猪那种横冲直撞的野兽,完全没资格跟黑娃子比,之所以一猪二熊三豹,将野猪排在第一,只是因为野猪对庄稼的祸害最严重罢了。 “有没有那么聪敏哦?熊还会吹口哨?”听陈安接连不断说了那么多,宏山表示怀疑。 见他不信,陈安觉得,很有必要给宏山好好上一课,毕竟,黑娃子凶狠狡猾,实在是太要命了,至少得教会他应对的一些法子。 “你还别不相信,黑娃子确实会吹口哨(和雌性干好事的时候),不要好奇被吸引过去,也不要在山林里随意吹口哨,可能你会突然引出一头黑娃子朝你扑过来。 黑娃子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遇到黑娃子,不要想着你有一双大长腿,就能轻松跑过,它无论速度还是耐力,都比你要强得多,你两条腿还能上天?遇到熊逃跑,只会激起它的狩猎本能,对你穷追不舍。 所以,下次遇到熊,不要试图去跟熊赛跑,这不可取,那是在玩命。 还有,熊捕捉猎物,不是彻底咬死才开始吃,而是在猎物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就下嘴,有的时候,肉都已经被它吃下肚子了,人还没死。 因此,遇到熊,千万不要装死,装死等于送人头,黑娃子不傻,它要是饿了,同样会什么都吃,它的鼻子嗅觉很敏锐,可不会连你是死是活都分辨不出来。 还有人说,遇到黑娃子,要往山下跑,因为它的毛会挡住眼睛,这也不能信,有的地方管它叫熊瞎子,它真的瞎吗?它的视力不比人差,也不会被毛遮住眼睛。你是跑得过熊呢还是比它们敦实抗揍。” 陈安一番话,听得宏山一阵心惊肉跳。 “那遇到黑娃子的时候,一枪干死不就完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宏山拍了拍自己提着的火枪,这是他此时最大的自信。 谁知,陈安又微微摇了摇头:“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也不要贸然开枪,在突然被熊追或是迎面扑过来的时候,你手不抖吗?火道上的胶皮会因为紧张而忘记取吗?这种情况下,很有可能打不到它,就算打到了,也不一定打到要害。你火枪就只有一次的机会,它可不会给你充足的时间来重新装弹药。” 宏山被陈安说得有些气馁了:“那该啷个办嘛!”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试图接近黑娃子,找好安全可靠的位置,一枪毙命。如果是突然和黑娃子遭遇了,不要慌,慢慢地退远,退走,实在没有办法,就动枪,枪打不死或者手里没有武器,那就在可能的情况下,朝着它的鼻子打,那是它非常敏感的地方,别的,就看你自己运气了!” 陈安也只能是这样提点,再次强调道:“以后再遇到熊,千万不能冒失。你只有一枪的机会,不一定能把它打死,但它只要拍你一巴掌,你就可能废了……这不是开玩笑!” 见陈安说得严肃,宏山也微微点了点头:“等我房子盖起来,我也想办法挣点钱,买一把双管猎枪……我现在多少明白了,你舍得花那么多钱买把双管的原因,多一颗子弹,不仅仅是打猎更方便,关键时候,能多开一枪,有的时候就相当于救了自己一命,火枪还是太麻烦了!放心,我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冒失了,也不敢再低估黑娃子了。” 听宏山这么说,陈安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抬头看看已然当空的艳阳,陈安领头往前走:“我们找个有水的地方,拢火烤干饼子吃!” “你还带了吃嘞?”宏山有些惊喜地说。 陈安回头,一脸得意地说道:“我家堂客早上给我准备了做干粮的,羡慕撒?” 宏山翻了翻白眼:“你娃儿又在酸我!” “必须的,这种机会多难得!” “爬哟!都还没结婚就我家堂客……” “开个玩笑,不说话了,好好走,看清望准,不要一惊一乍嘞。” 宏山立马闭嘴,谨慎地跟在陈安后面,两人翻过一道山梁后,到了下边的小河边,先在清澈的河流边撅着屁股喝了一饱冷水,然后找来些柴火,抓来一把松毛,拢了一小堆火。 陈安将冯丽荣放在布包里用布片仔细包裹着的几个火烧馍取了出来,找细棍插上,和宏山在火堆边烘烤着,倒也没用几分钟,原本已经变得很硬的火烧馍,又变得松软起来。 宏山迫不及待地先拿了一个就往嘴巴里送,一嘴下去,到嘴巴里嚼动,连声说:“挺香……” 一口下肚,他接着第二口,咬到了里面包着的已经融化的红糖,更是惊喜:“还放了红糖,奢侈啊!” 陈安冲着他笑笑,也不甘落后,抓起一个就吃了起来。 不多时,一人三个火烧馍下肚,再爬到河边喝了些水,别看火烧馍小,一人只吃了三小个,但水一进入肚内,吃进肚的火烧馍立刻膨胀开来,带来一种非常充实的满足感,翻山越岭找了一早上的两人,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又有了精神。 稍作休整后,两人继续上路。 这一找,又是两个多小时过去。 除了在山间看到几只惊飞的野鸡和鸟类外,它们竟是连小动物都没看到一只,倒也看到过几处被黑娃子翻刨过的地方,可惜,痕迹都不新鲜了。 眼看着下午的时间已经过半,陈安没法再往更深的山里寻找。 爬上山头,看了看四周的地形后,陈安打算往回走了。 谁知道,顺着山梁下到坡脚的时候,四条窸窸窣窣穿行在前面的猎狗,如意突然在不远处的林木间哼叫起来,其余三条猎狗也靠了过去。 陈安到了近前一看,见是一段粗大的腐木,被蛮力破成一堆碎块,上面还有不少蚂蚁,在扛着蚁卵到处找着缝隙钻。 而在一些腐木块上,陈安还看到了被明显舔舐过的痕迹。 再看看周边留下的痕迹,很新鲜。 “这是黑娃子留下的……”宏山小声问道。 陈安点点头:“这次不能错过了,不然,到了明天再来找,又不晓得晃到哪里去了。” “希望隔得不是太远……大概还有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天黑!”宏山看了看天色:“追!” 陈安立刻冲着几条猎狗发出指令,紧随着它们,一路顺着气味追寻下去。 结果,陈安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黑娃子游荡的能力,这一走又是一个多小时。 一路过来,有些沟坎或是藤蔓多的地方,能明显看出越来越新鲜的痕迹,方向肯定没错。 却没想到,在翻过几道山梁后,他注意到,自己居然到了阴地沟,再一次到了那个首次发现黑娃子踪迹,被黑娃子扒拉过的蜜蜂蜂巢边。 那群蜜蜂被惊扰后,树洞被陈安重新堵好,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在这里重新建造巢脾,留了下来。 蜂群此时乱飞乱舞,一看就知道,又被黑娃子糟蹋一次了。 他随手弄了块石头,再次堵上,继续领着猎狗追踪,一路向东边的山沟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在山坡上,领头在前的四条猎狗忽然发出了凶叫。 陈安定睛一看,没有找到黑娃子,反倒看到山沟里,有三道身影顺着山沟回来。 正是高大春爷仨。 而高大春扛着条猎狗,另外两条却是不见踪影。 陈安才注意到,对面山坡上有不少房子那么大的山石,看着三人往山坡上攀爬,他才想起苏同远说过,高大春爷仨,就住在这边的石洞里。 再看看自家的猎狗,定定地看着对面,陈安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到底是因为发现高大春他们发出凶叫,还是发现黑娃子而凶叫。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97章 残酷 陈安没有急着走,蹲下身,伸手揉着了揉几条猎狗的脑袋,对它们进行安抚,以免突然吠叫出声。 宏山也没动,他也在打量着下方山坡,看有没有黑娃子的踪迹,也在留意对面两百多米外高大春父子三人的动静。 两人都没有想到,这黑娃子转来转去,居然又到了阴地沟这边来。 因为一只香獐,高大春父子三人还能频出手段,要是再有一头黑娃子,不知道又会有怎样的操作! 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不是很好,三条狗只剩下一条,还是扛着回来的……想到苏同远所说,今天约他们去打豹子,不见扛着豹子回来,却是扛着条不知死活的猎狗…… “十有八九是去打豹子的时候出了问题……”陈安猜测道。 “应该是……现在啷个办?还跟不跟?”宏山更关心的是黑娃子。 “跟了那么长时间了,眼看距离越来越近,跟是肯定要跟的……只是不想和这三个狗日勒扯上关系!” 陈安皱着眉头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也有些多虑:“上次是猎狗先到,我们没有照面,让他们有了胡搅蛮缠的机会,这次就先打个照面,要是再敢跟我们耍手段,就不跟他们客气了。” 手中提着双管猎枪,无论是对上野物还是对上人,陈安的胆气都大了不少。 对面大山半腰,几块巨大的山石间,有道黑乎乎的缝隙。 看用树木枝叶遮挡过,陈安知道,那是高大春他们扎在阴地沟的住所。 三人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带着那条狗到了河沟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看到他们爷仨,就蹲在沟谷边,拿出刀子,七手八脚地开始对着那条狗剥皮。 陈安这才知道,他们带回来的,是条死狗。 “将狗专门带回来,肯定不只是为了张狗皮,难道还想吃狗肉蛮?” 看到这一幕,宏山转头看向陈安:“撵山人不是不吃狗肉的嘛!” “不要说撵山人,就连山里人,也没有什么人吃狗肉,一般猎狗死了,都是找棵松树或是柏树,在根脚挖個坑埋了,更讲究的,还会烧点纸火。” 陈安也是看得直皱眉:“整个石河子村和周边几个村子,也就是出了苏同远这么一个喜欢吃狗肉的奇葩,还有就是前两年,大队那边有个锦城来的知青,缺肉、嘴馋了,去山上打了人家领着放羊的狗。” 狗都已经死了,不找地方埋了,还想着剥皮…… 这爷仨那是真的不讲规矩。 陈安看得直摇头,这是把猎狗当成了妥妥的工具。 难怪那天为了个麝包,舍得让狗直接冲过来跟招财它们打架。 仔细一想,就连高大春在他的头狗被进宝袭后咬伤了,那副心疼的样子,也有很大可能是装出来的。 这要是真把猎狗当回事儿,还会想着在此剥皮? 这可是他们自己的猎狗。 养的时间长了,莫说是猎狗,怕就是一头明明知道到了年底会被宰杀的猪,等到被杀的时候,主人心里多少都会有些不舍的吧! 陈安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啷个会有这种杂毛哦!” 三人手脚很快,不多时,互相帮忙着将猎狗的四肢和狗头位置挑破皮后,动作很快地将一整张皮像是脱衣服一样,脱了下来,皮毛放在一旁,将狗肉肠肚扒掉后,放在溪流里随便涮洗一下,由高大春的两个儿子提着,高大春则是拿了皮毛跟在两人身后,往山坡半腰的大石头上爬。 宏山也忍不住说了一句:“难怪苏同远那龟儿跟他们混得到一起,他们就是一类人……也不晓得苏同远这龟儿跟着他们去弄豹子,有没有出事?” “这不晓得,但我觉得,十有八九是出事了,就连高大春的三条猎狗都没了……莫想那么多,关我们球事!走,继续找黑娃子……” 他将四条猎狗叫着退后一段,黑娃子下山坡的时候,在土坡脚底滑落堆成一层厚厚的松软泥沙土层,留下了几个脚印。 除了黑娃子的脚印,更多的是一个个小小的漏斗状小坑,这是地牯牛的捕食陷阱。 小的时候,陈安没少将这小东西当成玩具。 发现这样的小坑,就用指头轻轻扒拉泥沙,小坑周围的泥沙随着滑落,藏在“漏斗”底部泥沙中的小虫子就会暴露出来,这就是地牯牛,头部有一个大钳子,喜欢倒着行走。 将它们扒拉出来,放手心里,爬动的时候,弄得手痒痒的。 放在地上,看它们倒转着钻进泥沙里。 挺有趣的一个小东西,在后世有一段时间,有人到山里收购,用来做药。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但这玩意儿,一天才能捉到几只,有收购的消息,却没听说有人去售卖的消息,估计也没几个愿意干这种费时费力价格又不高的事情。 陈安现在可没了儿时的玩性,只是瞟了一眼,又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几个黑娃子脚印上。 正在他准备让四条猎狗好好嗅一嗅,继续追踪的时候,忽然听到对面山石间突然传来一声黑娃子的咆哮,紧跟着就是一声惨叫。 陈安猛地扭头看过去,见那石缝前出现一只三百来斤的黑娃子,而顺着山石翻滚下来的,正是走在最前面的高志清。 一看就知道,黑娃子之前应该是藏在高大春他们住的石缝里。 在三人靠近的时候,突然窜出来伤人。 都已经进入深秋时节,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到了霜雪遍地的冬季,黑娃子在忙着胡吃海喝,给自己积蓄越冬的脂肪。 为了找吃的,黑娃子进入村庄农户家里翻箱倒柜都是时不时听闻的事情。 高大春爷仨住在这阴地沟,苏同远也说了,他们买了粮食,就在石洞里面吃喝。 陈安估计,很有可能是黑娃子到了这地方,嗅到气味,找到石洞里面去了,等人回来,一下子被惊动,钻出来直接就伤人了。 这种情况很突然,三人估计都没想到会有这种状况, 眼看着高志清顺着石坡滚下来,被下边一块凸出的山石挡住,惨叫连连,而黑娃子却是毫不停歇,直扑被突然出现的变故吓住的高志明。 眼看要遭,却在这时候被紧随在后面,反应最敏捷也最沉稳的高大春一下子推往一旁,他站立不住,一下子跌倒在石坡上,手中提着的火枪都甩飞出去,也顺着石坡滚了下去,翻滚几圈后总算用双掌扒住石缝,稳住身形。 而一巴掌拍空的黑娃子,只剩下了高大春这个最近的攻击目标,抖动着浑身的肥肉朝高大春扑了下去。 不得不说,能刀猎野猪的人,高大春的反应速度极快,哪怕是如此近的距离,面对着黑娃子,居然忙着将自己小儿子推开后,还能将手中的猎枪举起来。 只是,他终究慢了一点点,搂火的时候,枪管被黑娃子迎面一巴掌扇偏,砰的一枪,却未伤及黑娃子分毫。 陈安都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那么快将火道上遮挡的橡皮给取掉开了这一枪。 但也正是这声枪响,将黑娃子惊得往后窜了一下,紧跟着以更凶猛的姿态,朝着高大春冲扑下来。 高大春也是凶悍,见黑娃子扑来,手中已经只能当烧火棍的火枪,迎面就朝着黑娃子劈头盖脸地乱打下去。 但这样的打砸,对黑娃子的影响并不大,黑娃子闷头往前冲,他也只能将火枪一扔,掉头就往下面跑。 在这山坡上施展不开,也就只有下边的河谷中还能有稍微平缓的地方。 他倒是想避开,可他只要躲避了,两个儿子就很有可能成为被攻击的对象,尤其是被黑娃子拍了一巴掌,此时哀嚎不断的高志清。 只是,他又怎么跑得过打个架能从山坡翻滚到山脚,起身后一抖皮毛,感觉屁事没有的黑娃子。 没跑两步,就被黑娃子一下子扑倒在地,紧跟着就朝身上咬了下去,顿时,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响彻山谷。 在对面的陈安和宏山看得清楚,高大春被黑娃子咬到的是小腿,紧跟着就扑咬向脑袋。 下一秒,高大春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这一切,发生在不过短短的七八秒之间。 远在对面山坡上的陈安和宏山,看得心惊肉跳。 进了山里面,就是如此的残酷。 这个在苏同远口中敢于刀猎两百多斤野猪的巫猎,再怎么厉害,面对黑娃子,也就是三下五除二就被解决的事儿。 宏山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狗娃子,我以后一定听你的,绝对不会再想着在黑娃子面前上蹿下跳!” 看到黑娃子放开高大春,又掉头看向上坡方向已经不管不顾,丢下自己老汉和大哥,不要命地往山坡上爬的高志明。 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他还太小。 眼见黑娃子朝着他追了上去,陈安抬起枪,瞄着黑娃子开了一枪。 可惜,隔的距离太远了,直线距离少说一百五十米以上,那颗打出的子弹,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但这一枪,却足够吸引到黑娃子的注意力,猛然又掉头回来看向陈安和宏山这边。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98章 卡石缝里 陈安开了枪,四条猎狗立马狂吠着朝沟谷冲了下去。 他装填好子弹后,紧跟而上。 宏山愣了一下,看着快速跑下去的陈安,也不迟疑地追了上去。 对面的黑娃子,在看到山坡上狂冲下来的两人和四条猎狗的时候,迎面跑下来几步,但很快又停住,大概是意识到危险,忽然掉头往右上方的山坡上跑,看样子,它是想要钻进上边的山林里逃跑。 四条猎狗速度很快,没几下就从陈安和宏山所在的山坡冲到下边的河沟边,然后灵巧地踩着河心石越过河流,到了对面,在山石间快速穿行,朝着黑娃子追了过去。 陈安和宏山就没法那么快了,一路下去,到处是巨大的山石,与其说是跑,其实只是在尽可能地在山石缝隙中寻找下坡比较方便一些的路径。 宏山很快追上陈安,有些不解地问道:“这狗日的三个就不是啥子好人,管他们干啥子?早死早超生!” “也不算救,我们反正是要打黑娃子……他们三个确实不是啥子好东西,坏就坏在高大春和高志清这两个,小的这個还不算可恶,只是十四五岁而已,有些于心不忍,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也被黑娃子弄死吧,毕竟也是条命!” 陈安心里的想法简单,也没法做到那么冷酷。 在他心里,事情做到什么程度,还是得分人。 当然,他其实还有个更主要的目的,想问问高大春他们三人在阴地沟住了那么多天,究竟是在做什么。 隐约中,他总觉得,三人在这里花费了那么长时间,目的并不简单。 留下个活口,或许能探出点什么东西来。 “蛋子哥,在这种地方不同山林坡地,有这么多山石缝隙,磕磕绊绊的,很多地方还很狭窄,闪避很难,等哈一定要注意,选好安全的地方作为自己的退路,一定不要莽撞。” “晓得了!” 在两人下到下方河沟的时候,四条猎狗已经追上了在山石缝隙中笨拙攀爬的黑娃子。 这样的地方,对于体型更小的四条猎狗来说,穿行更为简单。 有些地方,猎狗轻松就能钻过去,但对黑娃子,却不是那么容易。 它想着往上边的山林跑,却因为山石太大,不少地方窜不上去,或是太过光滑,爪子扒不住,还有几处山石缝隙,钻进去以后,因为太过狭窄,挤不过去而不得不频频选择新的路线。 如此耽搁,并没有跑出多远,就被四条猎狗追上。 野物大都怕猎狗,如果只是单独的一只,问题不大,但在看到成群的猎狗时,往往第一时间选择逃跑,而不是正面硬扛,除非是跑不掉。 当然,陈安也担心自己的猎狗。 地点太狭窄,遭到黑娃子的反扑,它们躲避起来也难。 尤其是来福和如意。 四条猎狗中,也就招财、进宝两条猎狗有过在山坡上参与猎捕黑娃子的经历,那样的地方还相对开阔,眼下这种地形,要困难得多。 四条猎狗追上去,并没有立刻展开撕咬,总是有个试探,寻找攻击机会的过程。 隔着黑娃子两三米的距离,不断的狂吠,在黑娃子周边窜上跳下,对黑娃子造成的干扰不小,每每想要往前奔逃,总会觉得身后的猎狗越靠越近,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人立起来朝着四条猎狗吼叫。 或是干脆朝着猎狗扑击几下,将它们惊得远远跳开后,又转身逃跑。 本就是试探,又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它这样的反扑,对于几条猎狗,丝毫不起作用,转身跑开,离得更远些而已,但只要黑娃子一转身,继续往上攀爬,四条猎狗会以更快的速度靠近,展现出更凶猛的姿态。 陈安一边看着四条猎狗和黑娃子纠缠的情况,一边努力往上攀爬,寻找着合适、安全的射击位置。 在河沟里还好,能远远地看到山坡上的情形,等两人也跟着往这些房子那么大的山石缝隙里钻,想要靠得更近些的时候,被山石所挡,反倒看不见了。 陈安干脆将枪挎在肩膀上,手脚并用地爬上一块山石,发现还是不方便,干脆又跳下山石:“蛋子哥,我们高处走!” 在山沟里看过这边的情况,陈安想着好的路线,冲着宏山招呼一声后,从山石上跳下来,领头手脚并用地往侧面好走的地方往上爬。 他准备从侧面,赶在黑娃子进入山林之前,先到黑娃子前方那块最大的那块山石上,居高临下,能更好地把握情况,也能有更好的射杀机会。 不然,在这些山石缝隙中钻,不少时候被山石所挡,看都看不到黑娃子,就即使看到了,有几条猎狗的袭扰,位置不断变化,也不方便射杀。 换了好走的路线,两人往上攀爬的速度快了不少。 而在黑娃子这边,四条猎狗追着一番试探后,开始尝试攻击。 来福和如意只是跟着猎杀过野猪,黑娃子还是第一次碰到,尽管如此,在招财和进宝的带领下,也丝毫不怯懦,凉山犬的猎性,本就不弱,和此时已经兴奋起来的两条青川犬,不相上下,都在试图寻找着上去捞上一口的机会。 招财和来福,更擅长钳耳,分在黑娃子两侧,在小的山石上上蹿下跳,试图从侧面进行攻击。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只是黑娃子的形体和野猪终究不一样,别看着笨重,但其实比野猪灵活得多。 它们很难从侧面找到进攻的机会。 只要一靠近,迎来的就是黑娃子快若闪电的一巴掌或是猛地咬来的长嘴,逼得它们不太敢靠得太近。 而擅长袭后的进宝和如意,追在后面,机会就要多得多。 在黑娃子猛然的一个回身拍咬,将四条猎狗逼退,转身继续朝着前边的山石攀爬的时候,如意先一步追上去,朝着黑娃子屁股上捞了一口。 秦巴山里的黑娃子,母熊两百多斤就算是大的了,只有公熊能长到三四百斤,很显然,眼前这头黑娃子就是一只公熊。 黑娃子的卵泡也不像野猪那样,鼓鼓地凸显在后面,而是紧紧地夹藏在双腿之间,这可不容易被捞到。 如意的一口,咬在黑娃子的后腿上,奋力地拖拽。 往山石上爬的黑娃子,被咬得疼了,愤怒地吼叫一声,当即返身纵跃,扑咬下来,追着及时松口的如意和其余三条猎狗一阵狂追。 这一次追得就猛了,一路冲下去几十米,将四条猎狗追得远远避开。 估计是往上边难得跑,这黑娃子居然不再往高处走,和几条猎狗略微僵持后,往山坡右边横里逃窜。 这让陈安和宏山有些郁闷。 好不容易爬到高处,却成了白跑一趟。 陈安端枪瞄了一下,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好的射杀机会,只能冲着宏山招呼一句,准备折返到下坡,跟着继续追赶。 却见黑娃子再一次将四条紧追身后的猎狗惊退,又准备越过一块山石的时候,进宝趁着它攀爬的机会,上前捞了一口。 这一口就咬得结实了,深谙快准狠的精髓,正中在黑娃子一双后腿间晃荡的两个卵蛋。 这下可就疼了,黑娃子身体都跟着僵直,紧跟着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嘶吼,拧身一巴掌朝着进宝拍来。 在进宝松口避开后,彻底发狂的黑娃子,再不管其它三条猎狗,一路对着进宝穷追不舍,一下子跑得更远。 被山坡上的山石遮挡,看不到四条猎狗和黑娃子纠缠的情形。 陈安不敢耽搁,尽可能快地朝着黑娃子追撵进宝的方向赶。 只是,当两人下到半坡的时候,忽然听到前方犬吠声大作,陈安听得出,这是几条猎狗极度兴奋的原因。 与此同时,还有黑娃子传来的一阵阵咆哮,位置没有继续往前移动。 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的两人,等再次能看到黑娃子的时候,神色都变得有些古怪。 只见那黑娃子居然卡到一道石缝中,进退不得,身体都是被架空的,正在被几条猎狗前后夹击,咬得吭吭直叫。 略微想了下,陈安大概猜出,狂怒的黑娃子追着进宝跑,到了这条进宝能轻松穿过的缝隙,黑娃子却是没法通过了,想要强行钻过去,结果,把自己卡在石缝里,挣脱不出来。 这倒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但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突然挣脱出来。 陈安快步靠近一段后,抬着双管猎枪小心地靠近,爬上石缝旁边的山石上,瞄准脑袋顶部,开了一枪。 疯狂挣扎着的黑娃子一下子瘫软下来。 陈安没有迟疑,跟着又补了一枪,然后将几条猎狗也叫到一旁。 等了一会儿,确定黑娃子已经死了以后,他才叫上宏山,两人用绳索,拴着黑娃子的脖子,绕到背后,合力拽着绳子往后奋力一拉,将黑娃子向后翻滚着拽拉出来。 陈安乐呵呵地说:“这只黑娃子也是倒霉,能把自己卡石缝里出不来的,这估计是第一只!” “全亏了这几条猎狗,袭后的猎狗就是厉害!”宏山估计也是和陈安一样的想法:“进宝立了大功了。” 两人取出杀猪刀,破开黑娃子的胸膛,陈安先将几条狗叫了过来,在宏山帮忙下,给几条猎狗的鼻子都灌了熊血,然后摘出心肺,将熊胆摘出来,扎上胆管后用布包着。 不出意外,又得一个金胆。 陈安抬头看看即将落山的太阳,将熊胆递给宏山,说道:“蛋子哥,天色不早了,你腿脚快些,你回去叫人,顺便把熊胆带回去放在我家,把我老汉儿和伯伯都给叫来,帮忙搬肉,这里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要得!” 宏山接过熊胆,小心地装好,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那高大春一家子啷个办?” 陈安犹豫了一下:“先过去看一下嘛!”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199章 匪后 将一拢心肺割成几块,喂给几条猎狗吃着,陈安和宏山提着枪,朝着高大春爷仨住着的大石头下的缝隙找了过去。 七八分钟后,他们顺着山坡爬上去,一眼就看到在山石间趴着的高大春,脖子血淋淋的,黑娃子咬的不是后脑,而是脖颈,几个血窟窿里冒出的血,顺着脑袋前的石槽流出两三米远,人早已经没气了。 右边不远处,石坡下方,躺着的是高志清,之前受了伤,惨叫不断,现在却是一动不动了。 陈安和宏山走近看了下,见他是大腿根部的裤子豁开,血淋淋的一大片,腿上的抓痕很深,血肉翻卷,筋脉被扯断,血也流了不少,陈安探了探鼻息,发现他竟然也没了气息。 再看看石坡上,高志明脸色苍白,木讷地跌坐在地上,受的惊吓不小。 “人都已经死了,我们也帮不了啥子,这个事情,只能是他自己回去,找人来把尸体搬回去埋了!” 他们爷仨,还能有高志明活命,已经算是陈安的恩赐了。 陈安倒是没什么多余的想法,事情太突然,谁又会想到黑娃子会突然窜出来,短短几秒内发生的事情,谁能预料得到。 他回头冲着宏山说道:“蛋子哥,你先回去嘛,把这里的情况说一下,看看我老汉和伯伯他们怎么说。” 宏山点点头,提着火枪,朝着下边快步走去。 往这里顺着山沟朝东边走上三里地就能岔上米仓道,反倒还要更好走一些,不用往更耽搁时间的山林里到处钻。 在宏山离开后,陈安先是走到上边石缝里看了下。 说是石缝,其实也有一米四五的高度,是这块巨石下边凹陷进去的位置,也不大,就是狭长的一条,被三人用些枝叶和松毛塞着较窄的两头,在中间留了个出口。 里面靠左边的位置,铺了厚厚一层干松毛,应该是用来晚上睡觉的,另一头则是几块石头搭了個土灶,上面高出一些的位置,横着根粗木棒,挂着个铁鼎罐。 另外就是满地散落的粮食,还有一个撕烂的尼龙口袋,看上去黏糊糊的,还散落着一些蜜渣,很显然,这个是用来装蜂蜜的袋子。 另外就是里面还有几张兔子、铜鸡的皮毛。 看到地上散落的蜜渣,陈安不由摇摇头,心里只觉得他们死的活该。 在山野露宿,居然往这种简陋的临时庇护所里摆放找来的蜂蜜,简直就是作死,黑娃子不找过来才怪。 也难怪,三人在河沟边说着话,处理着狗肉的时候,这黑娃子都没出来,估计完全沉迷在美味的蜂蜜中,直到靠近石缝的进出口才被惊出来。 和黑娃子突然的相遇,反应都来不及,他们不死,谁死? 高大春居然还好意思教徒弟,他自己都还会犯这种致命的错误。 看着奸猾,手段层出,还有着刀猎野猪的能耐,陈安以为会是个非常难缠的猎人。 但现在看来,估计也是个半吊子,还是个特别不讲究,连自己的猎狗都吃的半吊子。 话又说回来,但凡有活着的猎狗跟着,估计也会早点发现洞里的黑娃子,不至于遭遇到这种突发情况。 简单瞟了一眼,陈安走到高志明身旁,在石头上坐下。 见高志明依旧愣愣地看着前方,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高志明才突然像是一下子惊醒过来一样,回头看了眼陈安,又看看下边放着的两具尸体,哇地一声嚎了起来。 陈安没有去管他,任凭他嚎。 好一会儿后,他才说道:“我们刚才看了一下,你老汉和你哥都死了,哭有啥子用嘛,想办法回去找人收尸,总不能放在这里臭了或者是被野物吃了撒。” 高志清渐渐收起了脸上的悲戚:“本来说明天就回去了,哪里想得到临到头来,还会出这种事情!” “住在这种地方,哪个叫你们往里面放蜂蜜的,就是因为那些蜂蜜的气味把黑娃子引来,不晓得黑娃子喜欢吃蜂蜜蛮?”陈安微微摇了摇头。 “蜂蜜是昨天才掏的,我老汉还说,周围就有黑娃子,他看到痕迹了,巴不得能将黑娃子引来,打了的话也能赚上一笔,再加上今天去打的豹子,也不算是白来这里那么多天。” “那豹子也打了蛮?” “没有,围着打了好一阵,没打到,狗反倒被咬死了,最后领着两只小豹子,窜进山林,找不到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你家里面还有啥子人?” “还有我妈跟个妹子!” “回去跟你妈和妹子好好过,家里就剩伱一个男人了,坚强点撒,也有十四五岁了,还是得想办法把家给撑起来,不要再老是想着往山里面跑了!” 顿了一下,陈安问道:“在我们因为那只香獐碰面之前,你们就已经在阴地沟了,前前后后大半个月了,我听人说你们天天在这边的山沟里面转,不像是打猎,是在干啥子?” 听到这话,高志明犹豫了。 陈安淡淡笑了笑:“不想说算了,我也就随口问问。” 高志明看了看前面的两具尸体,一咬牙,像是做了一个决定:“人都已经死了,又找了那么多天都没有找到,还有啥子好藏的,之前要不是你开的那一枪,我估计我的命也没了……我们是我老汉领着来阴地沟找阿公藏在这里的东西的,是些财宝。” “财宝?这些山里边离村子又不算多远,经常有人转着的,能有啥子财宝,有也怕是早就被人拿走了。”陈安觉得有些不太现实。 “我阿公年轻的时候是镇巴那边的人,曾经跟着干过一段时间的土匪,那个时候刚解放,在巴山剿匪,很多土匪被抓,还有更多的带着东西逃了出来,我爷爷就是其中之一,带着我老汉跑出来,被人追得急了,带出来的金银就被他在经过这里的时候,藏在了这个地方,人则是到了旺苍那边隐姓埋名,装成逃难的,风声过了以后,才在檬子公社那边扎下根来……” 高志明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担忧地看着陈安。 陈安愣了一下,没想到有这过往。 镇巴虽然属于陕西那边,也是在深山之中,但其实离桃源这边并不远。 镇巴、通江等地方剿匪的事情,陈安自己没有经历过,但听老辈人说过不少。 当时镇巴大山里面,很多还是无人区,有不少溃兵、特工、土匪就藏在那些深山老林中为非作歹,借助一些险要地形,烧杀抢掠,大肆敛财,十分猖獗,花了四年的时间才逐渐剿灭。 也确实如高志明所说的那样,在剿匪的过程中,很多匪徒逃窜出来。 如果他爷爷是土匪,那还真有可能带出些金银藏在山里。 “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往外传蛮?”陈安没想到,高志明会敢说出这些本该隐藏得很深的事情来。 原来是土匪的后人,能接触到金银的,在土匪窝里,怕是还有一定级别。 高大春小的时候就生活在土匪窝里面的,难怪行事那么不择手段,想必小的时候,没少受这方面的影响。 “命都是你救下的,你要是传出去了,大不了就是让我又把命交出来而已,没得啥子好怕的。” 陈安没想到,高志明小小年纪,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倒是让陈安不得不刮目相看。 却听高志明直接说道:“我阿公早就已经死了,我都没有见过。这些事情是他临死的时候交代我老汉的,说得不清不楚,确定就在距离米仓道三里地的山沟里面,只说是在一个小石洞里面,用了石头堵住洞口藏着的,他也不晓得具体在啥子位置。 当时我老汉也跟着逃跑,但东西是夜里我阿公藏的,他也只晓得就是这里往里面走的山沟里。 反正找了大半月,这些山沟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被翻了好几遍了,啥子都没有找到,我估计就像你说的,时隔三十年,早就已经被别人发现带走了,这里啥子都没有。我们只差没有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地扒着找了。 你这里挨得近,要是可能,你自己来找找,找到了就是你的。我反正是不会再有这种想法了,我甚至都怀疑是不是真的。” 陈安淡淡笑了笑:“还是算了,我有那么多时间,还不如多撵山,你们在这里找了大半个月都找不到的东西,我也不想浪费这种精力。” 要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只是,这种事情,正主来找了那么长时间都找不到,他也不想对这种事情抱有幻想。 与其浪费这种精神,还不如撵山来得实在。 “莫说那么多了,这个天色也不早了,我帮你把人抬到这里面放起,你赶紧想办法回家,找你妈商量哈,到底是就埋在这里还是带回去安葬……我还要去处理那只黑娃子!”陈安给了个简单大的建议。 他可不觉得自己有这种包埋包抬好人做到底的义务。 高志明点点头后,强压着心里的惊恐,谢过陈安后,在陈安帮忙下,将两具尸体拖上来塞到临时庇护所里面放着。 高志明颤抖着手,将高大春尸身上的钱翻了出来装自己口袋里,然后弄了枝叶挡住洞口,挎着火枪快步离开。 陈安看着他走远,也跟着返回黑娃子那里,着手剥皮的事情,顺便好好割了些肉,将四条猎狗喂饱。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00章 你娃儿好福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好在有四条肚子吃得鼓鼓的猎狗陪着,哪怕两三百米外就放着两具尸体,陈安倒也没觉得有多害怕。 黑娃子的肠肚已经扒拉出来,被放到旁边一棵石缝中生长的小树上挂着。 熊皮也已经被剥了大半,奈何实在看不清了,陈安不得不停手,等着宏山叫人来了以后,打着手电筒再剥。 不然的话,本来就被招财它们咬破了几处的熊皮,若是再被自己不小心割出几个洞,那就更不值钱了。 冯学恩那里早已经带来过消息,若是再打到黑娃子,熊胆、熊皮都有人要了,倒也可以很快将东西出手,不用等着熊皮、熊胆阴干,倒也省事。 捡拾来一些木柴,在黑娃子一旁找了个背风的山石,点燃柴火堆,陈安靠着山石烤着火。 一直等到天黑了好一阵,才见吃得饱足的几条猎狗站了起来,冲着山沟下方,发出呜呜的凶声。 陈安站起身来,见下方山沟里四把手电筒的光芒晃动。 他知道,宏山回去叫人回来了。 一行人很快到了山坡下边,顺着山沟爬了上来。 让陈安没想到的是,除了宏元康、宏山和陈子谦三把电筒外,第四把手电筒打着的人是冯丽荣。 之前他还猜想,可能其中一个会是陈平。 等几人到了近前,陈安看着冯丽荣:“你来干啥子?” “我跟起来背肉撒!”冯丽荣说得理所当然:“我出点力都不行蛮?” “我看你是在家里面实在闲不住了,跟着出来玩才是真的!” 陈安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 “本来不想让她来的,我动身一走,她就背着個背篼跟在后边,使都使不回去,我也没得办法,只能让她跟着来了!”陈子谦无奈地说。 陈安瞪了她一眼:“简直胡搅蛮缠,不晓得这里今天死了人蛮?认不得害怕嗦!” 冯丽荣不以为然:“有啥子大不了的嘛,下雨的时候在坟地墓碑下躲过雨,还在撵山的时候一个人在山洞里过过夜,我又不是没见过死人,往土里一埋,终究变成泥巴,可吓唬不了我!” 这话听得一旁的宏山一愣一愣的:“胆子真有那么大?” “十三岁就玩枪,经常上山撵山,一个人采山货,胆子炼得比男娃儿还大了!” 宏元康倒是一点怀疑都没有,冲着冯丽荣竖了大拇指:“有点女中豪杰的风范,像你这样的女娃子,的确少见……你们家是又找到了个挣钱好手啊。” 陈子谦笑笑,催促道:“行了,这两天在忙着收庄稼,耽搁不得,赶紧抓紧时间,早回去早休息,现在时间可不早了!” 一帮子围到黑娃子旁边,陈安本想让冯丽荣他们打着手电,由他和宏山两人动刀继续剥皮。 没想到,反倒是冯丽荣将电筒往陈安手中一塞:“你们照起,我来!” 她也不用陈安的带着的杀猪刀,而是把自己随身带着的锋利小刀拿了出来,在几人将黑娃子稍稍翻了身后,一个人蹲在黑娃子旁边,一手拉着黑娃子的皮毛,一手动刀。 那手法娴熟得不得了,在快速地一次次划刀中,说是给黑娃子剥皮,硬是弄出了脱皮的感觉,刀痕细密,又恰到好处,很好地将油脂给留在了肉上。 几人看得面面相觑,还真觉得此时掺和着帮忙,反倒碍手碍脚。 “我从跟着我嘎公撵山以后,弄到猎物,这些剥皮的事情,可没少做!” 冯丽荣自信地说:“安哥,看看你剥下来的熊皮,上面还粘连着那么多熊油,不是我说,是真看不上!” 这一点,陈安自己看了都不得不承认,两相对比,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无论是剥皮的速度还是效果,确实都远不如冯丽荣。 话又说回来,陈安跟着李豆花一年的时间里,以李豆花够用即止的性子,并没有过多猎捕野物,教给陈安的,更多的是对各种野物的了解。 按照他的话来说,懂了山牲的性子,自然知道该怎么猎捕。 而陈安出师以后,也就是冬季的时候猎捕了一些,最多的还是野猪,熊瞎子两只,豹子一只,别的就是点小动物,多长时间不动一次手,动作慢也正常。 至于宏元康他们,那更是生手了。 反倒是冯丽荣这个跟着宁家庆他们有了几年撵山经历的人,别看着是个外表柔弱的妹儿,在几人面前,反倒是最熟悉这方面的。 看着她这熟练手法,陈安当然乐得清闲,笑道:“以后再打到野物,剥皮的事情看来是有人承包了!” “伱娃儿好福气!”宏元康点头说道:“找了个那么勤快又会做事的妹儿当媳妇……”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转头看向宏山,微微摇了摇头。 宏山愣了一下:“老汉儿,看我干啥子,摇头又是啥子意思,该冲着狗娃子才对撒,我娶媳妇的事情,就指望他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见宏元康果然朝着自己看过来,陈安都有些后悔,干嘛提前跟宏山多那么一句嘴。 他赶忙说道:“之前说了的,房子盖起来就领你去看!” “干啥子干啥子?好好照起,都照哪儿去了嘛!”在忙着剥熊皮的冯丽荣却是在这时候嚷了起来,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几个大男人光顾着说话,手电筒的光线,全都偏离了冯丽荣动刀的地方。 一个个赶忙打着手电筒好好照着。 熊皮被完整地剥下来,接下来由宏元康用开山儿,将熊肉劈成几块,分装在四个背篼里。 这些肉,两家人平分了,至于熊胆、熊皮,所卖得的钱,是宏山早已经和陈安说定了的,这不用多说,直接等着换成钱后平分就完事儿。 几人背着肉,穿出山沟,上了米仓道,打着手电,一路往石河子村赶。 到了石河子村后山分道,宏元康和宏山回家,陈安他们三人则是赶往盘龙湾。 家里面只有耿玉莲一人在家,早已经把灶火点上,灶台上摆放的砧板,葱姜蒜等配料和面条都已经准备好,在陈安进门后,立刻忙着煮了小面送来。 不说陈安早上出去,中午的时候就吃了三个火烧馍,就连陈子谦和冯丽荣往山里来回三四个小时,走了不少山路,出了不少力,都已经饿了。 见耿玉莲准备动刀摆弄那些黑娃子肉,被冯丽荣给拦住了:“妈,这种事情啷个需要你动手嘛,就放在盆里装起,我明天在家才有事情做撒,你们明天要上工,吃了面条,早点去休息了!” “老妈,放起,我明天不进山,事情我跟宝儿明天做!”陈安也跟着说道。 奔忙一天,赶了不少路,哪怕空身也累人。 听两人都这么说了,耿玉莲也不坚持。 她能明显感觉出,自从冯丽荣进了家门,虽然还没跟陈安结婚,这日子倒是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 都是懂得贴心的人,日子舒心了不少。 吃过面条,老两口先一步去睡了,陈安和冯丽荣则是借着壁炉的火光和楼板上垂下来的手电筒,对皮毛用钝刀刮油脂。 现在的天气,早晚凉,中午热,这些东西放不住,得尽快送到镇上让人托送到县城里,包括熊胆和熊皮。 又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将熊皮处理出来,用水洗过后,用竹竿挂在外面晾着水汽,两人也抓紧时间洗漱,准备睡觉。 “这些东西,明天早上我一个人送就行了,你在家休息!”陈安在洗脚的时候说道。 “又不是单单你一个人想吃酸辣粉,我也想吃!”冯丽荣摇摇头:“必须喊我,一起去!” 她其实挺享受和陈安两人一起奔忙的感觉。 陈安笑了着点点头:“这张熊皮和熊胆,值得七八百块钱,挺贵重,放不放心让人托送哦?” 上一次,是冯学恩亲自上门来带走的。 为了四百多块钱都能敲人闷棍强抢,何况是更值钱的东西。 “没得事,送木炭那人,以前我阿公帮过他大忙,一直都有交往,这两年帮忙带东西,从来没出过问题,这人信得过,我老汉每个月那也是给他十块钱工钱的。”冯丽荣肯定道。 见她这么说,陈安也就放心了。 第二天早上,天还黑沉沉的,两人像是定了闹钟一样,一个起床,另一个也跟着早早起来,将要让人托送的东西装袋,困扎好,由陈安用背篼背着,一起往镇上赶。 到黑市场帮忙收野味的事儿,已经交给宁东文和宁东武两人解决,陈安和冯丽荣倒也不用赶得太急。 天蒙蒙亮的时候到了黑市场,一起去吃了碗酸辣粉,等到送木炭的车子到来,交托给那人后,陈安又去了供销社,买了些芙蓉糕、饼干之类的东西。 上次两个小侄女到家里边来耍,就已经扑空了,陈安不想让她们失望,打算专门给她们买点,当然了,也会留些在家里面,让一家子都尝尝。 返回家里,一早上的时间,冯丽荣切熊肉炼油,而陈安则是忙着将那些准备烟熏存放的熊肉拿去腌制装缸,完事儿后,割了些新鲜的熊腿肉,连带着买来的饼干、芙蓉糕,顺着盘龙湾背后的小道,送到陈平家里。 两个小侄女得了东西,自然欢天喜地。 陈平和瞿冬萍都去上工了,陈安也不在他们家多做停留,只是转着看了一圈,新房的院子里感觉弄得有些乱糟糟的。 好房子,也需要时时打理,才能干净整洁,他们两口子,就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愣是把新房子住成了老房子的感觉。 似乎房间再多,院子再大,也总是不够摆放东西一样,凌乱得不得了。 当然了,陈安也能理解,陈平和瞿冬萍都忙着上工,没多少时间打理,日子过起来,也在精打细算,路上看到点柴火,都会想方设法地带回来,还要忙着喂猪喂鸡,可能东西往地上一扔,好多天都不会动一下。 只能等以后条件好了,慢慢改善了。 回到自己新房子,陈安又特意去山洞看了一眼养着的三只寒号鸟,正好见三个小东西蹲在枯木上,抓着从镇上回来的时候顺便折来的新鲜柏树枝在吃着叶子。 见它们能吃这些东西了,陈安也就放下心来,就怕它们还需要吃奶养不活。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01章 山里有宝? 陈子谦和耿玉莲放工回来,有陈安和冯丽荣在家,她们不用再着急忙慌地准备中午饭,吃过后,也有了充足的时间休息。 大概是觉察到冯丽荣有些受不了旱烟味儿,陈子谦在家里抽旱烟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在他提着旱烟袋出门,到院里陈安特意留下的那些山石旁边坐着卷烟的时候,陈安拿出买来的芙蓉糕,给冯丽荣、耿玉莲一人一块后,他自己也拿了两块,也到外面的山石上坐着。 递了一块给陈子谦后,陈安随意地跟陈子谦聊了起来:“老汉儿,我们以前这山里,是不是棒老二挺多?” 算起时间,巴山剿匪的时候,陈子谦也是十多岁的人了,又外出当过袍哥,去的地方不少,接触的事情也多,在早年间的事情,陈安虽然零零散散地听过一些,但终归了解的没有陈子谦多,本来也有很多事情,做得很隐秘,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他其实是想打探下山里有人藏金银藏宝的事儿。 正所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反正在禁猎以前,除了在家种地搞点种养殖,陈安就只有撵山、采药这一条路,若是在山里能发点横财,那也能少不少辛苦。 “那当然多,听没听过王三春?” “就是那个靠几根青杠棒起家,到拥兵数千,自成一国,为患川陕边界的土匪头子?” 陈子谦点点头:“就是他!” “那我多少听说过一点,据说他还敢吃人心?” 这在山里面,可是个大名鼎鼎的土匪,能给娃儿止哭的存在,陈安从听闻的只言片语中,知道这是个毫无人性,狂到没边的土匪。 “他还是個巴中人,父亲早亡,母亲是个跛子,靠着帮人说媒和打理家里的几亩薄田持家。在王三春二十岁的时候,他老妈给他找了个贫苦人家的女娃儿,都快要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有人看中了他家的一片山林,想要占为己有,王三春一怒之下,放火烧了那家的几间草房,撂下一句话‘老子十年后再来杀人’。 从那以后,他就遁入大巴山里面,纠集了几个流浪汉,就是以青杠树上砍来的木棒为武器,落草为寇……” 陈安在一旁饶有兴趣地听着。 不愧是在外面混过的,陈子谦知道的还真不少,也详细得多得多。 纠集几个流浪汉以后,王三春干的第一票,就是吞掉土匪罗玉成。 罗玉成手底下有几条枪,王三春很是眼红,一日,趁其不备,他们埋伏在密林中,待罗玉成那些人经过的时候,手持青杠棒,一拥而上将人打死,如愿以偿得到罗玉成的几条枪。 不过,仅靠这几条破枪难以成事,随后他又盯上土兴场的民团,设计抢夺五十多支枪,拉起了队伍。 再往后,他扯起“劫富济贫”的口号,其实只见劫富不见济贫,横行川陕边界。 表面上有饭大家吃,有钱大家用,抢富不抢贫,抢远不抢近,兔子不吃窝边草,实际上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绑票勒索,袭扰乡邻。 只是短短几年的时间,吞并其他几股土匪的力量,一下子成了最大的土匪头子,手底下的人马五六千人,镇巴就是他的老巢,还设置了军械处、医务处、服管处等所谓的八大处,还自设征税局、自制铜元、发行货币,俨然成了“自治国”。 他自持实力强大,受招不受编,首鼠两端,从哪里能得到好处,就帮那个,后被夹击,打得只剩几百人,再往后被彻底打垮灭杀。 “这个人狂到什么地步,跟人喝酒,认为划拳喝酒不带劲,随即下令手下当面杀人,边喝边观看。绑架宁强首富陈百万的女儿,索要大量金条,当人带着赎金去赎人的时候,人都被他杀了埋了。因为自己的旗帜无故倒伏,就随意杀个老乡祭旗。甚至都不能听闻别人说打春这两字,明明只是在说气候,但凡被听到的,也杀。” 陈子谦说到这些的时候,自己都有些不寒而栗:“解放初剿匪的那几年,山里土匪多,有很多股土匪,到处流窜,我跟你伯伯当背二哥那时候,还遇到过,我们村也遭过土匪……你问这些干啥子?” 陈安对自家老汉也不隐瞒,说起了高大春爷仨在阴地沟住了大半个月找财宝的事情。 事情详细地说过一遍后,他接着问道:“老汉儿,你说这种事情可能性大不大?” “那太有可能了!” 陈子谦肯定地说道:“当时那些土匪被剿灭,很多人扛不住的时候,带上些金银,在深山里到处跑,到处被人追。身上带着东西不方便,被藏起来很正常,以前就听到有人在山里捡到些金银的事情。高大春他们到阴地沟找了那么多天,他老汉又是干过土匪的,很有可能在阴地沟真的有。” “本来还觉得他们找了那么多天都没找到,不想去浪费时间,被你这么一说,连我都又想去看看了!” “去碰碰运气,也不是不可以。” “那我明天后天去阴地沟里转两天看看,只是希望不是很大。” 陈安还是准备去碰碰运气,但多的时间也不想浪费,找到了是笔横财,找不到也无所谓。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却听陈子谦接着说道:“说到这些财宝,你以后上山,还真得可以多留意一下那些容易藏东西的地方,我们这山里,除了土匪的财宝,可能还有更大的财宝,这要是找到了,那才是真的发了大财,甚至我们还受不住。” “可能还有更大的财宝……啥子意思?”陈安有些不解地问。 陈子谦笑道:“你娃儿听没听说过一句话:石牛对石鼓,金银万万五,谁能识得破,买尽成都府!” 陈安在脑海里细细想了一下,是真没听说过这方面的信息。 他上辈子一直窝在这山里,最远也就只是到过县城而已,山里闭塞,他听过见过的事情还真不多。 但陈子谦不一样,在外面闯荡过,也接触过很多山里人难接触到的东西。 “说的是啥子意思?”陈安连忙问道。 “没听说过这句话,总该听说过明末清初时候的八大王撒?”陈子谦又问。 陈安一下子反应过来:“伱说的是被称做黄虎的张献忠,就是曾经在锦城建了都城的那个?” “对了,就是他,传说他当年建都在锦城,四处征战,收敛了大量财宝,听说这些财宝最终被藏了起来,数量非常多,说的意思就是,要是有人能找到这些财宝,用这些金银,能将整个蜀地锦城,一整个买下来。” 陈子谦解释道:“这是我在外面闯荡的时候,在锦江那边听人说起过的事情,自从清朝以来,一直有人在找,确实零零散散从锦江中找出一些金银来,但是真正的宝藏一直都没有找出来,江岸上是真有石牛,只是不晓得石鼓在哪里……张献忠后来准备抗清,这些搜刮来的大量财宝,一下子带不走,肯定也只能藏起来。我觉得这是真的。” “锦江在哪儿?”陈安追问道。 “在锦城那边撒,流经彭山江口那边……对了,在江口那边,也有差不多的一句话:石龙对石虎,金银万万五,谁能识得破,买尽成都府!就在江口那地方的林子里,也有在山石上的石虎,还有刻在石壁上的石龙。” 陈子谦侃侃而谈,这就是见识多的好处,啥子都能扯上几句。 陈安却是摇头笑了起来:“锦城那边隔我们这里好远嘛,你也说了,从清朝那会就一直有人在找,他们都找不到,更何况是我们了。再说了,啷个会有人藏宝,还专门留下那种明显的标志嘛?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蛮?” “我也是这么觉得!” 陈子谦点头说道:“所以我才说,我们这边山里,可能有更多的财宝。” “这又是为啥子?”陈安问道。 “那些财宝一直都有人在找,却始终是个迷,你都晓得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张献忠会不晓得蛮?所以我觉得,那江里面,或许有些金银,但肯定也是障眼法,哄人的,真正的宝藏,藏在了别的地方,就比如我们这边的山里,深山老林,到处悬崖绝壁,洞窟随处可见,也是个藏宝的好地方撒。 那张献忠本来就是陕西那边的人,他在锦城建都,创立起了大西国,但根终究还是陕西那边撒。 你想想,从蜀地到陕西,必然要经过这些山中古道,比如米仓道、金牛道、荔枝道等等,但是陕西那边就没有这方面的传闻,有没有可能,东西就被藏在山里嘛,找个石洞往里面一放,洞口一堵,不是更简单!” 陈子谦笑呵呵地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嘛!” 一番话听得陈安一愣一愣的,别说,他还真觉得有些道理。 见陈安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陈子谦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拍了拍陈安肩膀:“莫乱想了,这个只是我瞎说的。那都两三百年前的事情了,这山里山外,多少人走过,要是真有,怕也早就已经被发现了。这个人啊,还是踏实些,不要老想着找到这些东西,一夜暴富,有些东西,不是我们这些人该想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是一门心思撵山了,进山的话,那些山里大大小小容易藏东西的地方,也确实可以看一下,万一就有嘞。 这些事情不能乱说,我们父子之间说说没得关系,要是给别人晓得了,怕是会惹来麻烦,你要是真在山里找到了这些东西,都不用告诉我,晓得不?祸从口出!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去上工了。” 陈子谦说完,在一旁的山石上敲了敲烟锅,起身叫了耿玉莲一声,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院门,不紧不慢地上工去了。 陈安则是一个人坐在山石旁,细细想着陈子谦说的这些话。 所说的话没几句,但信息量很大。 尤其是提到石鼓石牛,他不由想起被自己藏在箱子底上的小铜鼓和小铜牛。 铜鼓是从被豹子咬死那人那里得到的,而小铜牛则是董秋玲留下来。 莫名地,他觉得似乎真有那么一条线,将这秦巴山和锦城联系在了一起。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02章 一无所获 陈子谦和耿玉莲一走,盘龙湾只剩下陈安和冯丽荣两人。 早上炼熊油的事儿还没做完,冯丽荣还在继续。 陈安想了想,上楼到了自己的卧室里面,将藏在箱子底上用棉布包着的那个小铜牛和小铜鼓给翻了出来,坐在床上比对着。 可看了半天,除了觉得这两件小东西上的细密纹路有些像,觉得比较好看以外,别的也看不出什么来。 他不由又觉得自己听了陈子谦所说的石牛石鼓,着相了。 这可能只是两个小小的摆件,或者说是古时富贵人家的孩童玩具,跟所谓宝藏,可能就没有半毛钱关系。 摇摇头,他将东西重新放回箱子底上藏着。 下楼到厨房里看了一下,跟冯丽荣打了声招呼,他准备去麻柳坡看看。 自己盖房子的时候,宏山一家子没少抽空过来帮忙,现在宏山家的房子都盖起半数了,他自己才去帮着干了半天时间,有些说不过去。 几条趴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的猎狗见陈安出门,也纷纷跟了上来。 到麻柳坡的时候,看到宏山新房子那里正在吵吵嚷嚷,隔得老远都能听到声音。 宏山站在石墙上,看到陈安,当即招手喊道:“狗娃子,上来一哈,帮忙!” 陈安加快步子赶了上去,看到一帮子人正在往石墙上架设楼楞。 这些楼楞都是由一整棵的松树修整了四面做成的大木方,即使干了,也还在非常沉重。 在新房子里忙活的,就只有两个石匠、一個木匠和宏山四人,楼楞的一端斜搭在高墙上,另一端得用绳索拴着提起来,放到石墙相对应的卡槽里,两边石墙上都需要人手,又是在高处,人手不够,几人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陈安到了地方,略微问了下情况,顺着砌墙时搭的竹架子爬到石墙上,帮忙宏山一起在上面提拉,事情总算是有序进行起来。 成功上到第三根楼楞的时候,大路上有一行人赶着辆牛车出来,引得四条猎狗冲着他们狂吠不已。 陈安出声叫住猎狗,和宏山站在石墙上居高临下地看了看,见车里装着的是用白布裹着的东西,再看看跟在车子后面的,正是高志明和一个中年女人,顿时明白是来搬运尸体的。 “手脚倒是麻利,昨天晚上才出的事情,今天这个时候就从山里搬出来了!”宏山小声地说了一句。 “檬子公社本来离我们这里也不算有多远,昨天傍晚,你走了没多久,他也就走了……这一家子也真的是……” 陈安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形容这一家子人,只是看着爷仨出来,差点全都回不去了,心里更多的是感叹。 都是撵山人,山里的凶险,总是那么出人意料,防不胜防。 丢命,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看着一行人走远,宏山问道:“狗娃子,你明天准备干啥子?” “想去周边转转,准备打点肉,为结婚做准备,还要去看看丽荣说的寒号鸟,看看能不能掏点五灵脂!”陈安简单说了接下来几天的打算。 “那这两天我就不跟着你去混了,房子越建越高,进度越来越慢,我得抓紧时间,赶在入冬以前把房子弄好,搬过来,不然天气冷了,事情更难,还指望你娃儿领我去檬子公社那边看妹儿。弟妹不是也会撵山嘛,她胆子那么大,你就领着她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我就从来没见过那么凶的女娃儿,领着她赶山,比领着我强多了!” 陈安从宏山语气中,多少听出有些失落的意思。 他也知道,宏山不愿掺和掏五灵脂的事情,毕竟是冯丽荣已经发现了的。 “领着个女娃儿撵山,终究不是常事。你先忙着建房子嘛,等到庄稼收完,人手也就多了,多花点钱请工,不要舍不得,钱没了还可以赚,早点建好,进山的事情,还得是伱跟我一起,有些事情,女娃儿还是不太适合。” 陈安多少也算经历了一些山里的事情,一是不想冯丽荣跟着自己进山出事儿,二来,万一碰到争执或是打打杀杀,也不方便。 “到时候再说!” 两人简单地聊了几句,又忙着招呼几个师傅用绳索拴楼楞,一根根地提放上墙头。 忙活到傍晚,算是把这些沉重的东西都放上了墙头。 铺上些木板,才好继续接下来墙体的堆砌。 回家的时候,陈安顺路进了林子,折了一些寒号鸟喜欢吃的枝叶,带回去放到山洞里,然后换了清水。 他在洞里转了一圈,见几只寒号鸟都已经有了洞穴,在他进去的时候,从洞里探出小脑袋,很快又缩了回去。 他也看到了寒号鸟在石头凹坑里排出的粪便,这些东西积攒起来,就会是源源不断的钱。 从山洞里出来,将洞门关上,回到院子的时候,见到冯丽荣背着猪草回来送往猪圈边,他也跟了过去,帮忙在簸箕里用木板垫着切细,然后用大碗舀了一浅碗包谷面拌在切细的猪草里,分放在两个猪圈的石槽里。 冯丽荣冲着山沟里啰啰啰地一叫唤,不多时,四条猪崽哼哧哼哧地从山沟里顺着路跑了回来,两两进入各自的圈里,到石槽里抢吃的。 这是猪崽最长的阶段,买回来以后一直是冯丽荣在照管,陈安感觉没过几天,四只小猪仔像是突然长大不少一样。 “宝儿,明天跟我一起进山!” 在猪圈边看着四只小猪抢食的时候,陈安顺便说了一句。 “准备去哪儿?”冯丽荣一下子来了兴趣。 “还是去阴地沟!” “那三个人都在那边转了那么长时间了,估计也没得啥子野物,还去那里干啥子?”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去那边找点东西!” 陈安原原本本将高大春爷仨在阴地沟大半月时间找财宝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们三个在那地方找了大半个月都找不到,这个事情靠不靠谱哦?” 冯丽荣表示怀疑。 “谁知道嘞,反正是去碰运气……只去两天时间,如果找不到,你就领我去找你看到的寒号鸟,掏五灵脂!这个事情不能往外说哈!” “安哥,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蛮,这点轻重我还是晓得的。” “我要是不相信你,就不会跟你说了……只是叮嘱一声,有些事情是真不能说出去。” 两人相视,都笑了起来。 随后,两人回屋,到厨房里准备晚上的饭菜,等着陈子谦和耿玉莲放工回来,一起吃过饭后,陈安早早地睡下。 第二天冯丽荣依然早起,等陈安起床的时候,爽口的小面已经准备好,就连火烧馍也已经烤出来放进布包。 吃过面条后,两人跟早起的耿玉莲打了招呼,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领着四条猎狗,挎着猎枪,抄山道上了米仓道,然后拐入阴地沟所在的那条山沟。 接下来两天的时间,两人就顺着山沟,仔细打量着山沟两侧的那些悬崖峭壁和山石。 那些石头缝隙、小石洞统统都不放过。 结果,两天下来,没有任何发现,他们连阴地沟周围的几条岔沟都看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也不能说是一无所获,这般仔细的翻找,倒也找出蜜蜂三群,还有三群青米蜂、两个筑巢在石壁上的葫芦蜂,还在一片茅草破上,碰到了两个竹溜子洞穴。 于是第三天的时候,两人再次来到山沟里,将葫芦蜂、青米蜂都给剿了,三群蜜蜂的蜂蜜也割半数,留够过冬的蜂蜜后,将洞口重新堵塞起来,又把两个洞穴中的竹溜子也给挖了出来。 然后到了第四天,两人发现,自己又不得不留在家中,处理这些蜂蛹和蜂蜜。 还有前几天腌制的黑娃子肉,天气不冷,并不需要腌制多长时间,也该到了取出来烟熏的时候。 事情看着不多,但硬是生生折腾了一天时间。 三群蜜蜂,过滤出二十来斤蜂蜜,挖回来的葫芦蜂、青米蜂弄出来的蜂蛹,也有十七八斤,被焯水后,放在院子里的簸箕中晾晒着,算一算,这也是百多块钱的东西。 东西在家里放着,倒是不急着往县城里送,之前陈安托送过去的那些,有不少数量,冯学恩那里,应该还有不少存货。 至于两只被陈安用罐子养着的竹溜子,陈安傍晚的时候去看了一下,发现放进去给它们吃的东西,啥都没动过,在罐子里蔫蔫的,当即被他提了出来,把两只都给宰了。 冯丽荣凑过来看了看:“不是说等多有几只,再托送到县城嘛,啷个宰了?” “都不吃东西,我估计它们是抑郁了!” “抑郁?啥子意思?” “就是想不开,我决定帮它们一把,早点结束这种煎熬……” 陈安笑着看向冯丽荣:“你觉得黄焖还是清汤?” 冯丽荣瞪了陈安一眼,笑道:“想吃就直说,还说啥子抑郁,一个竹溜子,会有啥子想不开的嘛!” 陈安笑着狡辩:“肯定会想不开撒,你说好好待在洞里面,偏偏又是对着洞抠,又是往里面灌水,生拉活扯地弄出来,它心里肯定不爽,当然就抑郁了。” 冯丽荣冲陈安翻了个白眼:“我去喂猪,打理出来以后交给我,我等哈给你做一道香焖竹溜子……对了,有两只竹溜子,你不给大哥家送一只过去,让他们也尝尝鲜?” 陈安点点头:“等哈弄出来我再送过去!” 说完后,两人各自忙着手头的事情。 陈安将两只竹溜子打理出来,专门又往青沟陈平家里跑了一趟,将东西交给在山沟里堵水玩的两个侄女。 等回到家里,见冯丽荣已经开始在厨房里砍剁,将竹溜子肉切成小块,然后又准备了薄荷,去除腥味用的香叶、八角、草果、生姜、大蒜,还准备了一些干辣椒和花椒颗粒。 菜籽油下锅,把这些香料爆香,然后把切好的竹溜子肉滑入锅里翻炒一阵,最后倒入一些白酒和冷水,盖上盖子焖煮着。 放了白酒,更容易煮烂,等到陈子谦他们放工回来,一锅竹溜子肉放了薄荷、酱油和盐调味后,正好出锅。 弥漫的香气,让还没进屋的陈子谦先开口问道:“弄的啥子哦,那么香?” 紧跟着到了餐厅,看到端上桌的一大盘竹溜子肉,就开始吞口水了。 等到吃的时候,陈子谦赞叹连连:“这竹溜子肉就是美,吃起来肉质结实,甘香可口,又有嚼头……必须有酒!” 陈安立刻去提酒瓶,只是没想到,给陈子谦和自己倒了一些后,一旁的冯丽荣也将自己的碗递了过来:“给我也来点撒!” “白酒……不是小香槟!”陈安有些犹豫。 “我晓得……啷个说,女娃儿就不能喝酒蛮?”冯丽荣反问。 陈安想了想,觉得这话没问题:“要多少你喊着哈!”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碗里倒,一直倒了差不多二两的时候才停下。 结果,陈安发现,这能让他自己喝下去都会脸红的二两酒,冯丽荣像是喝水一样,轻松拿下,偏偏还脸不红心不跳,让耿玉莲都看得目瞪口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03章 活得明白,也懂得糊涂 阴地沟找不到高志明所谓的财宝,陈安也就不抱这种期待了。 本来就是碰运气,碰到了就有戏,碰不到就罢。 花大量时间去死磕不知道价值几何,甚至都不确定到底还在不在显得有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其实挺不值当。 因为到头来白忙活一场,到时候一场空。 有这许多时间,很可能追求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更实在的东西,已经能赚到了比这财宝更有价值的财富,虽然过程可能会更艰辛一些。 冯丽荣的酒量是真不小,反过来倒酒比陈子谦还勤快,关键是,陈安和陈子谦都喝晕乎了,她还在屁事没有。 一顿饭吃完,她利索地收拾碗筷,去厨房涮洗,陈安却只想着赶紧躺床上去。 两只脚洗好后踩在盆边晾干的时候,冯丽荣又给他用温水冲了一杯蜂蜜水,喝下去以后,陈安整个人都觉得舒坦。 他心情很好。 都已经过了几天了,封正虎消失的事情,并没有人注意到他这里。 听闻吕明良三天后才回来,被特派员调查了一番,最后还是找山里幺店子的人证明,才脱了嫌疑。 封正虎消失得莫名其妙,吕明良帮着封正虎他婆娘请了全村的人,沿着米仓道周边和附近的山里,找了不少时间,两个特派员也专门到石河子村问过,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传出了进山被野兽给拖了的可能,这让陈安多少有些悬着的心放松了下来。 这事,只能是一个迷,永远不能让人知道的迷。 就如同冯丽荣那個装钱的荷包一样,里面的钱被取出来以后,早已经被陈安在外面用柴火,烧成了灰一样。 他可不会傻到将荷包连带着钱再交到冯丽荣手里,告诉他凶手被灭。 挂上个杀人的名头,若是让人知道了,哪怕也认为封正虎该死,但一个个嘴上不说,知道的人心里也会有一定的惧怕,包括自己最亲近的人也是一样,他不想有这种嫌隙诞生。 另外,陈安终于能确定,自己还真是一个漆树不会过敏的人。 在岩房坪掏了那群在漆树树洞中的蜜蜂到现在,老长时间了,他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 有个好体质,这是好事,不说割漆的事儿,哪怕撵山、采药,碰到漆树也不用忌惮,会少不少忌惮和折磨。 一夜安睡,第二天早上起床,冯丽荣一如既往地在厨房张罗了。 就她这架势,一家子在山里多年一直是两顿饭的习惯,怕是要改成三顿了。 陈安简单洗漱后,也到厨房去帮忙添加柴火。 今天还要进山,冯丽荣也顺带做了些火烧馍,只是,家里的那些不容易弄到的红糖快被用光了。 外面突然传来几条猎狗的狂吠声,陈安出门看了一眼,见对面竹林里的路上,有人打着手电筒赶来。 天色还很黑,陈安看不清楚,只能是到院墙边等着。 不一会儿,那人走近,陈安才认出是冯丽荣的大舅宁东文。 他赶忙叫住几条狗,赶到院门口,打开院门将宁东文让进来。 “你们送去的熊皮和熊胆,钱已经托人带来了,我前两天从镇上回来的时候来过一次,到了你们家这里,一个人都没遇到,只能是今天过来的时候,顺带送过来。” 一照面,宁东文立刻忙着说明来意,又小声地问了陈安一句:“幺儿的伤好了以后,没有啥子问题吧?” “没有,活蹦乱跳的,好得很,昨天晚上还骇人地喝了差不多半斤酒……快快快,到屋里面说!” 陈安笑着招呼宁东文往屋里走。 “喝酒这个事,她随他妈,我那个过世的妹妹,酒量也好得很,不要说半斤,就是一斤下去,也没得事儿。她应该是觉得有些累了,想解乏,不然也不会轻易喝酒。以前跟我们一起撵山的时候,在家里面也时不时喝点,我哥俩有一年过节的时候,想看看她能喝多少,结果自己反被灌得烂醉了,她还是一点事都没有。” 宁东文说这话的时候,满是感叹:“反正我是不敢在她面前提喝酒的事儿。” 两人说着,到了屋子大门口。 宁东文将背篼靠墙放着,陈安打着手电瞟了一眼,里面就只是两只兔子,一只野鸡。 “这两天队上忙着收庄稼,人手紧得很,没有专门去弄这些东西,去不远,周边都没有啥子猎物,只是随手下几个绳套,弄到这么点东西!” “正好,我这里攒了些蜂蛹和蜂蜜,想请你帮忙带过去了。” “没得问题!” 宁东文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还跟我说啥子请不请的话,就是点顺带的事情。” “安哥,是哪个?”冯丽荣在厨房里问了一声。 “是大舅!” 陈安应了一声,招呼宁东文进了大门,直接去了厨房里面。 冯丽荣高兴地迎了上来:“大舅,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等着吃早饭。” 宁东文打量了冯丽荣一眼,见她确实没什么问题,又扫视了一眼厨房,笑着说道:“这大房子确实安逸……么早就在做早饭,还准备了火烧馍,这是要准备进山蛮?”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冯丽荣点点头,接着问道:“你们和我嘎公他们都还好撒!” “好,都好!就是你搬到安娃儿家里来住,我老汉经常念叨,说吃啥子都没得味道了,还要自己忙里忙外,有些不习惯!” “改天我有空去看嘎公!” 宁东文就在这时候掏出一个用白胶带缠着的纸包,递给陈安:“饭我就不吃了,还要赶到镇上去,去晚了不容易收到东西,这两天撵山的人少,送野味来卖的人不多。以前没这样跑过,见丽荣往镇上来来回回,还觉得事情简单,没想到,我和你二舅轮换着跑,才发现这一路跑下来,实在有些够受…… 这是伱托人送过去的熊胆、熊皮和熊掌卖的钱,熊皮有几处破损,价格低些,卖了一百六,熊胆也不算大,卖了五百二,再加上熊掌的二十块钱,刚好凑够七百块钱,你们点哈!” “这有啥子好点的,又不是信不过!” 陈安伸手去接,却被冯丽荣先一步拿了过去。 “还是点点的好……舅舅,莫介意哈,不是信不过你,我是信不过我老汉那婆娘!” 她说着将纸包打开,当着宁东文的面,麻利地搓动那一张张大团结,点完以后,笑道:“没得错,确实是七百!” 宁东文伸出指头轻轻戳了戳冯丽荣脑袋:“鬼精鬼精滴……都还没结婚的嘛,就恁个巴家了。我从人手里面接过来就没有打开过,说是多少就是多少,被你这么一点,我心里啷个直发凉,这要是少上那么一两张,我都不晓得啷个说。” “这话就不对了,事情总不能办得不明不白撒,都弄清楚,才没得别的想法!”冯丽荣笑着说道。 “真拿你没得办法!” 宁东文野跟着笑了起来,接着催促道:“把要送去的蜂蛹和蜂蜜拿来,我得赶紧走了!” 陈安赶忙将焯水晒干后装布袋里保存的两种蜂蛹和装罐罐里的蜂蜜都搬了出来,放到宁东文的背篼里。 宁东文也跟了出来,陈安提着背篼让他背上。 “这份量不轻啊!”宁东文动了下肩膀,背篼在肩膀上更舒服些。 “才二十多斤就叫哼哼滴!” 冯丽荣也跟了出来,从手中捏着的钱里面抽出一张大团结,塞宁东文口袋里。 “幺儿,你这是干啥子!” 宁东文忙着将钱掏出来要还给陈安。 “让你帮忙跑来跑去的,可不能白干,当我孝敬你的……不要跟我见外哈,当我不晓得蛮,你的钱全是舅母管起的,平时兜里边怕是一分钱都没有!” 冯丽荣笑吟吟地看着宁东文:“身为个男子汉,身上多少还是要带点的,莫乱用就行了。” 听了这话,宁东文犹豫了一下,深深呼了口气,感激地看了冯丽荣一眼:“那我走了!”说完,他将钱往兜里一装,转身就走。 直到宁东文走远,冯丽荣才转头看向陈安:“安哥,莫怪我给他钱……” “我怪你干啥子,这也不算是外人,也是该孝敬的。” 陈安挺无所谓,何况,宁东文对冯丽荣不错,他这样专程绕路过来的奔忙,不意思一下,也说不过去。 “我两个舅,日子都不太好过。二舅还稍微好点,二舅母在人前至少还给二舅些面子,大舅就不行了,别看着也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我都不晓得为啥子那么怕婆娘,被管得死死的。我之所以当着他的面数钱,一是防着我老汉找的那婆娘出幺蛾子,再一个就是防着大舅母了,不是啥子好人。晓得我为啥子之前要把所有的东西都一直带在身上?”冯丽荣笑着问道。 陈安微微摇了摇头。 “我这个大舅妈没少惦记我的那些钱,以前藏的钱丢失过,翻箱倒柜地,我一直以为是遭贼,后来被我看到,就是她翻墙进去给我偷掉的,我不想把事情闹僵,毕竟寄人篱下,一直没有说破……亲戚又啷个,有的时候,亲戚比外人还不如。以后钱点清楚,可不能吃亏!” 冯丽荣说着,将那些钱塞陈安手里,转身就回厨房去了。 陈安看着走路带风的冯丽荣,脸上洋溢起了微笑。 做事一码归一码,不拖泥带水,而且小心谨慎,活得明白,也懂得糊涂。 陈安在这方面,那是经历了一辈子才逐渐明白的东西,如果没有上辈子,同样年纪,他自觉比起冯丽荣,差得太远。 但这就足以让陈安偷着乐了:是个巴家而且非常会过日子的婆娘! 陈子谦和耿玉莲被外面的响动和说话声吵醒,也纷纷从卧室里出来,一问才知道,宁东文来过。 知道陈安和冯丽荣要进山,也开始帮忙在家里忙活起来,打扫屋子、喂猪,还得把菜地里的菜给浇一下,尤其是新撒进去刚刚冒出双瓣小叶的菜,根都全在土壤表层,不浇的话,搞不好晒上一天就没了。 而陈安则是将钱送到楼上,和其它钱放在一起,这六百九十块钱,加上封正虎那里找回来的四百多块钱,还有之前自己卖山货所得的那些,有一千一百五十八块了,另外还有些零散的票证不算。 钱财一点点积攒起来,越来越多,这种有盼头且越来越好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饭菜做好,一家子吃过早饭后,天刚蒙蒙亮。 陈安和冯丽荣各自背着背篼、口袋、绳索、开山、柴刀之类的东西,提着猎枪,领着猎狗,一起往山里西边走。 按照冯丽荣的说法,那地方是很多人都不敢下去的。 也不知道能不能搞,得去看了才行。 如果能搞的话,估计收到的五灵脂会有不少,又会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04章 九死枯一生 冯丽荣发现悬崖上有寒号鸟的地方,距离石河子村挺远。 根据冯丽荣的描述,陈安倒也大概知道那个叫石门子的地方,在岩房坪北边的大片山岭里。往山林里穿行比较难走,两人稍稍商量,干脆决定按照冯丽荣熟悉的山道擦着岩房坪直接过去,大概估算了一下,得有十七八里地。 这点距离,对于山里人,不超过两小时就能轻松走完,对于山里的撵山人,能走得更快。 四条猎狗在前,冯丽荣居中,陈安殿后,在山岭中,一会儿下河滩,一会儿爬陡坡。 撵山人进山,平路和坡地的行走速度差不多,看上去不紧不慢,实则速度不慢,也不像一般人爬坡上坎觉得腿软就随便找个地方跌坐下来休息,对于撵山人而言,走在稍微平缓的路上,就已经是最好的休息了,腿劲和耐力,也是这么一点点磨炼出来的。 一个半小时后,两人从岩房坪村子左边越过,沿着松林间铺着厚厚一层金黄松毛的羊肠小道,连翻三道山岭。 在最后那道山岭的山岭上,陈安看到了对面高耸的悬崖。 那悬崖少说也有三十丈高,如刀劈斧砍一般,近乎垂直,只在岩石的缝隙中,零星地生长着一簇簇灌木、小树,长得奇形怪状。 “我看到的寒号鸟就在这石崖半腰……就在那里。” 冯丽荣冲着对面的石崖指了一下大概位置:“有一天傍晚,我从下边石崖下经过的时候,看到寒号鸟飞出来,一前一后,有两只,窝隔着十多米。你看看敢不敢下嘛?不敢的话就不要勉强。 反正我是不敢,我第二天爬到石崖顶上去看过,看着都头晕,突然来一阵风,都感觉自己会随时被掀下去一样,腿脚都发软。 其实有不少人都知道这石崖上有寒号鸟,但是都没有人去动它们,就是不敢下去。” 她这说的是实话,恐高就是恐高,明明不行,还硬要说自己可以,那才是最大也最容易出状况的麻烦。 相互了解各自的情况,才能做更有把握的事儿。 陈安也在扫视着这面悬崖,心里也直突突。 “我也没得把握,先下去看看再说!”他同样实话实说。 这是上下两难的地方,关键是,稍微不小心掉下来,那就是粉身碎骨。 哪怕五灵脂值钱,但还不值得堵上性命。 如果是换作别的地方,陈安很可能就不多作考虑,转身走人了,之所以还要坚持下去看看,主要是石崖下是一条奔腾的河流的弯拐处,水流比较平缓,如果够深,那么从石崖上掉下来落入水里,陈安倒也有把握没有什么性命之虞,也就可以尝试一下了。 两人所在的山岭,朝着沟谷的那一面往下走一段,也是背阴的崖壁,他们只能从侧面山坡下到山脚的小山沟里,然后绕过去。 那面石崖下的河流不过四五米宽,但水流却是沿途沟岔里的小溪汇集而成的汹涌急流,在狭长的峡谷中横冲直撞,小小的河流,倒也有了一种势不可挡的凶神恶煞。 冯丽荣熟门熟路,领着陈安顺着山沟抵达石崖下面,陈安看着崖底拐弯处的的水潭,再看看冯丽荣所指的位置,倒是正对着的。 若是从石崖上跌落下来,想不落入水潭都难。 他随手捡了块石头,朝着水潭抛投过去。 石头落入水中听声音判断水的深浅,是山里人大都掌握的法子。 石头入水,发出的声音越低沉悠长水越深。 陈安连续投了四五块石头,试探了几個地方,估摸着大概都有五六米深的样子,他肯定道:“没得问题,大不了掉到水里,死不了人,可以搞!” 之所以如此谨慎,还因为带来的是棕绳。 这东西抗拉力强,耐水,耐摩擦。 在收拾东西准备进山的时候,陈安专门绑在树上拉长了拖拽试过,感觉没问题,但毕竟有些时间了,短距离还好,可要是放长了,他也没绝对的把握。 他心里还一直寻思着,得抽个时间,好好给自己制备一些结实耐用的绳子。 这也是撵山、采药人必须掌握的技能,李豆花也仔细教过陈安。 河道下边,有一棵被砍倒后横在河面上的粗大水青冈树,这是山里人从这里过河的独木桥。 冯丽荣领着陈安,过了独木桥,然后从悬崖侧面山石嶙峋的陡峭山坡往上爬,花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了石崖顶上。 到了那里,冯丽荣就不太敢靠近边上了。 陈安倒是没事儿,站在崖边,被山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他倒是没什么紧张的感觉。 选定好位置后,他将背篼放下,把里面的绳索、刀斧之类的东西摆放出来,略微观察后,选中了崖顶一棵大腿粗细的小树,将绳索牢实地捆绑在树上,然后在自己腰胯间用另一段绳子交叉,打结兜住。又砍来一个结实的木叉子绑上,做成简易的升降绳扣,跟兜着自己的绳子绑好。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等我先下去,找到寒号鸟的窝和五灵脂以后,你再用别的绳子,把所需要的工具放下来。”陈晓柔声叮嘱道:“怕高的话,就不要太靠近边缘,自己小心点,今天山风有点大。” “晓得了!”冯丽荣点点头。 陈安将绳子抛了下去,确定绳索的长度够了,这才深吸一口气,一点点地放着手中的绳索,朝着悬崖下方慢慢地下去。 为了保证绳子不会因为拉得过长承受不住自己的体重崩断,在下去六七米遇到石缝中长出来的灌木,他挑选了粗壮的树干,将绳子进行固定,然后继续往下。 就这样一直下去二十多米,陈安有了欣喜的发现。 这崖壁上竟然有着一个造很别致的木头,树干的拧转、旋转和扭曲,又是在这悬崖上,使得它像条翻卷的游龙,哪怕它大部分树体已经枯死,皮层都已经腐烂露出里面的树心,但仍有巴掌宽的一条鲜活的皮层附在树干上,在顶稍位置生发出几枝青翠的枝叶,简直就是“九死枯一生”奇观。 崖柏!!! 对,这是一棵山里比较少见的崖柏,一种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珍稀植物,枝条很密,小枝扁,有着鳞形小叶,和柏树的枝叶很像。 这是最古老最稀有的树种之一。 生长在这种岩石缝隙中,缺土少水,一边生长,一边死亡,活的部分向上生长,充满力量,动态,死亡的部分则是静止的。 活体向上生长的力量和死亡部分静止的力量,这两股决然不同的力量,造成了崖柏的扭曲旋转。盘旋中出现不规则的大旋和小旋。 漂亮! 太漂亮了! 陈安没想到,在这崖壁上,居然有这种好东西。 原本他一山里小民,并不懂得这些东西。 可生在山里,并不意味着他就一无所知。 山里有好东西,自然有人不断地涌入山来寻找、收购。 也正是因此,诞生不少指望挖掘这些山间奇形怪状的树木、树根卖钱,进而养家糊口或是发财的人,称之为根农。 可惜,他一个瘸腿寡男人,也只有抱着手机刷刷视频看一看的份。 但也正是因此,让他对这方面的了解不少。 就以他的眼光来看,眼前这根份量不小,枝稍带点绿枝的崖壁,这天然的造型,可比那些通过麻绳铝线蟠扎扭曲,用剪刀修剪出造型的盆景,更为漂亮、震撼。 他敢断定,这要是放出去,绝对是极品的盆景素材。 上辈子年轻的时候不懂这些东西,也不兴这些东西,根本就没什么人把崖柏当回事,顶多是当成一种药来使用。 寒号鸟就比较喜欢采食柏树类的树枝,大概也正是因此,而让粪便有了非常不错的药效。 但现在的陈安,却是不一样了。 往后二十年,崖柏可是红极一时,并经久不衰的好东西。 不说做盆景素材,哪怕是这木料,一公斤也能卖上两三百块钱,就眼前这一大根崖柏木料的份量,就能换不少钱。 如果能弄回去栽活了,作为盆景绝好的素材,即使栽死了,扔一旁放上些年,也同样是值钱的好料子。 当然,这本是生长在悬崖缝隙中,用嫩枝扦插都能成活的植物,陈安想要把它栽活了,还是很有把握的。 盘龙湾新房的院子里专门留有一些山石,稍微修整,将它栽在那山石上,就非常搭配。 就在崖壁上,他四处观望了一下,又看到几个已经彻底干枯的满是榴包的崖柏木坨坨,显然已经是不知道经过多少年风吹日晒的成化料,一样值钱,可是制作文玩的上品材料。 它的木材坚韧、耐腐朽,具有独特的纹理、油性和香气,被广泛用于根雕、盆景、飾品等领域,具有极高的收藏价值。 虽然现在卖不了钱,但过上些年就不一样。 搞回去,必须搞回去,对以后也是不小的积累。 陈安忽然觉得,这才是自己今天进山,最有价值的发现。 指头扣着石缝,脚下蹬着崖壁上凸出的一块石头,陈安往眼前这棵崖柏旁边轻轻荡了过去,想看看好不好将这崖柏采挖下来。 谁知道,就在他荡过去抓住这崖柏枝桠的时候,被往回荡的力量一拉扯,崖柏根部的石头明明看上去很牢固,被这一晃动,突然翻滚下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05章 救命沉香,养命崖柏 冯丽荣不敢站起来往下看,干脆趴在悬崖边上,还用绳子系在自己的小蛮腰上,也拴在后边的树上进行预防。 她看到陈安停了一会儿,朝着旁边的树木荡过去的时候,一大块石头连带着一些碎石哗啦砸落,被吓了一跳,感觉汗毛都一下子竖了起来。 好在陈安发现异常及时,赶忙松开拽住的崖柏,脚在石壁上一蹬,立刻荡了回去,堪堪躲避开来,这也将他惊出一身冷汗,弄得心里像是癞疙宝吃豇豆,悬吊吊的。 砰…… 那一大块山石,呼啸着砸落下方的水潭,伴随着嘣咚一声巨响,掀起滔天水花。 那棵崖柏也不知道是根部就长在这块石头和崖壁的缝隙中,还是被石头砸中带了一下,也跟着掉了下去,然后慢慢地被流水冲了下去,被架在河上的独木给拦住。 大概是被下面巨大的声响惊动,陈安低头向下看的时候,正好看到崖壁下方一些的位置,有两只寒号鸟窜飞出来。 他看得清楚,倒是一下锁定了两只寒号鸟所在洞穴的位置。 再看看那崖柏,倒是省了采挖精力。 “安哥,啷个回事?有没有被伤到?”冯丽荣在上面关切的问。 陈安大声回应:“没得事儿!” 其它三个崖柏的成化料距离绳索的位置有些远,陈安也就暂时不去管它们,否则在山崖上荡来荡去,真怕石头磨断绳索,自己也跟着掉了下去。 虽然说落入水塘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但从那么高的地方掉到水塘里,一样会被摔得很疼,他也不想弄得湿淋淋的难受。现在的河水,已经凉了,不比夏季。 陈安没有再过多耽搁,小心放着绳索,朝着最近的寒号鸟洞穴下去。 这个洞穴,在一個不大的石洞里,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拽着绳索,轻荡着,小心地查看着周边,倒也没多长时间,就找到了另外一个石窟窿,里面堆积着不少五灵脂。 将绳索调整到合适的位置,他将绳子在一块凸出的石头上绑稳,然后冲着上边的冯丽荣喊道:“宝儿,东西找到了,用绳子栓着口袋放下来。” 冯丽荣爬着后退一截,然后用绳索在口袋上穿了一个洞,绑好后,在口袋里面坠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重新爬到悬崖边上,伸着手将口袋放了下来。 陈安接到后,扔掉里面的石头,然后一把一把地将里面的五灵脂抓出来放在袋子里面,七八分钟后,石窟窿里的五灵脂被掏空,装了小半袋,能有二十斤多斤。 “宝儿,提上去!” 陈安喊了一声。 “安哥,你让到一边,小心提上来的时候,碰到石头掉落下来打到你!”冯丽荣没有立刻动手往上提,而是先招呼了一句。 陈安解开拴在石头上的绳子,让到一边后,冯丽荣这才双手交替使劲,将那些五灵脂弄了上去。 待安全后,陈安继续放绳子下降了三四米,有灌木阻挡,他没法用荡秋千的法子荡过去,只能慢慢地放着绳子,然后扣着石壁凸起的石块和一些缝隙,往左侧另一只寒号鸟飞起来的地方靠了过去。还好,没过去多远,就先看到了石壁缝隙中堆积的五灵脂。 这些五灵脂比另一只的就多得多了。 大概是这只寒号鸟在这里呆的时间更长些。 一般情况下,寒号鸟不会远离窝超过一公里的范围。 让冯丽荣放了两次口袋,陈安才将那些五灵脂收集起来,大概五十斤左右。 在事情忙完后,陈安又朝着那只寒号鸟所在的洞穴移动过去,到了洞口边探头一看,心里又是一阵欣喜,里面有两只同样已经换上红白两种毛色的也已经快要出窝的小寒号鸟缩在里面。 他赶忙一把将洞口堵住,防止窜逃出来,让冯丽荣再次放下口袋,将两只小寒号鸟都抓住。 东西提上去以后,陈安也跟着费了不少力气爬到崖顶,离开崖口数米后,坐下来休息。 “还算不错,收到六七十斤五灵脂,晒干了也能有四十来斤,还弄到了两只小东西带回去养,赚了。” 冯丽荣看着那些东西,显得很兴奋。 她凑到陈安身边,从兜里掏出手帕帮他擦擦汗:“辛苦了哈!” 陈安笑着回了一句:“啷个……要犒劳一下我蛮?” “这还不简单,回去以后,我给你好好准备两个小菜!”冯丽荣点头说道。 “我说的不是那个……” “那你说的是啥子嘛?” 冯丽荣有些莫名,忽然注意到陈安直勾勾的眼神,她不由低头看了一眼,顿时板起脸来:“再敢乱想,小心我给你两耳矢!” 陈安撇撇嘴:“迟早的事情撒!” “该是啥子时候就是啥子时候,不能随便!”冯丽荣面色严肃地说。 “那这里总该可以吧?”陈安伸出手指点点自己的左脸:“这可不是第一次哈,被你偷袭过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这个没问题!” 冯丽荣说完,凑过来就在陈安脸上啄了一下。 在陈安还在体味那一下轻触的温润时,冯丽荣已经忙着去解拴在树上的绳子去了。 陈安见状,赶忙叫住:“不要急,我还要下去。” “五灵脂都已经拿完了,还下去干啥子?”冯丽荣不解地问。 陈安笑道:“下面还有几个好东西!” “好东西?是啥子?”冯丽荣一下子又被引来了兴趣。 “是几个木坨坨,也必须带回去!” “木坨坨?带回去做柴火蛮?” “做柴火,伱当我是哈儿蛮?我会为了柴火下这种石崖……是崖柏的木坨坨!” 陈安想了想,担心以后这些东西带回去存放,被嫌弃或是被当了柴火,接着说道:“这可是一种很好的药,能养命!” “能养命,听起来好厉害……我啷个听都没听说过嘞?” “要是连你都听说过,怕是早就轮不到我了!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晓得撒,里面就有记载,‘有盗得一株径尺者,值万钱’,说的就是崖柏。 也就是说要是能弄到一根有一尺粗的崖柏,就能换万钱,那是在古代就是非常珍稀和名贵的东西。 别看是个木坨坨,有着很高的药用价值,《本草纲目》还有记载:人食之而体轻,长期服用,使人润泽美色,耳聪目明,不饥不老,轻身延年。” 陈安这倒不是吹嘘,而是确有这样的记载。 这也是听李豆花说的,当时他还提到:救命沉香、养命崖柏。也确实是一味药。 换句话说,这些玩意儿,其实就是有钱人养生盘玩的东西。 换作是一般人,吃饱穿暖尚且要付出全部努力,谁有心思去摆弄这些东西,脑子里也没有这方面的概念。 因此,在更多人眼里,真的就是木坨坨,挺熬火的木坨坨。 “一般人不晓得,弄些回去放在家里面做摆设,有好处,多存放一下,到了以后条件好起来,我估计会很值钱!到时候可不要烧了,也不要外传。这是能用来切成小块像泡茶一样泡水喝的,喝的就是里面蕴藏着的柏油,滋阴壮阳哦!” 陈安给他普及一些东西,听上去很高大上,足以引起她重视了。 在国内、太行山、燕山和秦巴山脉里,都有崖柏零星,虽然相比下来,因为蜀地属南方,水汽充足一些的缘故,让崖柏的品质和散发的气味稍微不如太行山的,但依然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山里虽然悬崖峭壁不少,但也不是什么地方都有,在蜀地范围,主要集中在城口、巴山、凉山这三个地方,尤其是城口,那里的稍微多一些。 为了在悬崖峭壁上弄到这些东西,搭天梯,降绳索到悬崖绝壁上进行采挖的根农,甚至不少人赔上了命。 听陈安这么说,冯丽荣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连点头,可一听到滋阴壮阳,就一个白眼朝着陈安瞪了过来:“你就不能正经点蛮?” “我很正经撒,说的是实话……明明是你不正经,乱想!”陈安笑着回击。 冯丽荣却是不接话了,只是冲着陈安连翻白眼。 休息几分钟后,陈安再次到悬崖边仔细往下看了看,发现除了自己下去的这一片,在别的崖壁上,还能看到几个崖柏木坨坨。 他不知道石崖上有这些崖柏,也没有带开采工具。 只能在必要的时候,动刀了,尤其是那些有瘤子的崖柏成化料,可舍不得放过。 然后,他再次挂上绳索,一路顺着崖壁找了过去。 好一通折腾,拳头大小的崖柏成化料弄到七八个,被他直接装兜里,脑袋大小的榴包也弄到五六个,还有两个大点的木桩子,让冯丽荣用绳索吊了上来。 另外有几个,所在的地方太险,样子也不是特别好看,属于是看得见摸不着的,至少以他现在的条件不方便弄,陈安也就不勉强了。 爬到悬崖顶上,又休息了一会,他将这些崖柏成化料捡拾到背篼里,他才发现,不知不觉地弄了一大背篼,想着下方独木桥哪里还有个大家伙,足够他背了,这些玩意儿,别看是木头,油份足的话是能沉水的,份量可不轻。 十七八里的路程,还得花费大力气。 东西全都收捡起来,陈安背着弄到的崖柏,冯丽荣则是背着五灵脂,提着两只小寒号鸟,和陈安一起小心地顺着陡坡下来,过了独木桥以后,陈安将河中的那一大块崖柏拿了出来,有四五十斤重。 将东西扛到岸边,他仔细地看了看,这次掉落,居然给他留了不少根须,最主要的是那巴掌宽的树皮,并未破损,摆放着一看,越看越觉得像是条盘旋升空的游龙,霸气之中,又不失飘逸,漂亮! 在这石崖上,折腾了不少时间,看太阳偏斜的程度,估摸着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 陈安出了不少汗,扑在河边喝了些水,然后帮着冯丽荣捡拾一些木柴回来,就在河边拢了一小堆火,将带来的火烧馍烤热,两人分吃掉后,这才背上东西上路。 路过岩房坪的时候,冯丽荣估摸着这时候宁家庆在上工,还得去田间地头去找,太耽搁时间,也就打消了去岩房坪看一眼的念头。 身上背的东西份量不轻,尤其是陈安背着的那些崖柏,少说也有一百三十斤往上,一路上就走不快了,走走歇歇,等两人回到盘龙湾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耿玉莲和陈子谦正站在院墙边翘首以盼。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06章 心尖尖儿都跟着颤 看到两人一起返回,背着的东西挺沉重,陈子谦和耿玉莲赶忙出了院门,打着手电,朝着两人快步迎了上去。 四人在桥上碰头,陈子谦二话不说,提起冯丽荣的背篼。 背着七十来斤的东西走了那么远的山路,冯丽荣双肩也早已经被嘞得生疼,背篼被陈子谦提起来,她只觉得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耿玉莲默契地拉着背篼的背手:“背的啥子哦?” “今天掏来的五灵脂!” 冯丽荣当然知道这是耿玉莲要换她背,小小的举动,也足以让她暖心了,但眼下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了,笑着说道:“妈,不用换我,没得几步路了!” “你这娃儿……走路都开始打偏偏了,莫犟!”陈子谦关心地说了一句。 耿玉莲拉了她一下:“就是,这可是十几里的山路,你看看你娃儿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不得不承认,冯丽荣确实有些吃不消,笑了笑,将双肩让了出来,耿玉莲则是麻利地将背篼套上自己的肩膀,在陈子谦放开后,感觉背篼一沉:“得有七八十斤……你这一路爬坡上坎的,够受!” 而陈子谦则是看向陈安背着的那些东西,见是一背篼木头,眉头就皱了起来:“你娃儿弄这些东西回来干啥子,做柴火蛮?” “这可不是柴火,都是好东西!” 陈安一听这话就知道,有必要跟自家老汉老妈好好说一说崖柏:“先回家,我再跟你们说!” 陈子谦也不多问,双手拿着架在陈安背篼口上的那一大棵崖柏,放在自己肩膀上扛着,惊得陈安连声说:“轻点……轻点……莫弄坏了!” 有陈子谦帮着一下子减轻了半数的份量,同样有些遭不住的陈安终于松了口气。 四人一路往家里走,进了院子,走在最后的冯丽荣随手关了院门,插上门闩。 到了院子里的山石旁边,陈安出声招呼,让陈子谦轻拿轻放,将那一大棵崖柏放了下来。 这可是他准备在山石上尝试栽种的,本来根就被弄断了不少,这要是再弄残一些,栽不活就太可惜了,这种造型极好的崖柏料,实在太难遇到了,他不得不小心。 见陈安这么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陈子谦忍不住问了一句:“恁个稀奇蛮?不就是棵柏树嘛,除了长得稀奇古怪一点,有啥子好的嘛?” 他更多的是好奇,放下的时候是却是照陈安说的做了。 “安哥说了,这是一种非常少的树,也是一种很好的药材,说是能养命,都是他花了不少力气,从悬崖上边专门弄下来的,说不懂的人只会把它们当废柴,现在也不值啥子钱,但以后说不定能卖不少钱…… 这棵活的,像是一条翻卷升腾的龙,安哥准备就栽在院子里面,我看着也像,也觉得很好看,跟盘龙湾这个地方倒是挺搭配。” 冯丽荣帮着简单说了下情况。 “能养命,说的神戳戳的。”陈子谦摇了摇头,有些不信。 “老汉,等哈我拿本书给伱看看你就晓得了!” 开玩笑,陈安为了跟李豆花学撵山,别人可能需要跟几年才能掌握的东西,他却是只花了一年时间。 不说打猎,就是单纯的认识山上那些经常采挖的上百种药材,就不是那么轻易能记住的。 他自己可是买了药草书本,背后下了不少功夫,书上的东西和实际的东西一结合,学得自然就快了。 《本草纲目》这样的书他没有,但关于蜀地药材的书籍,像字典一样厚实的药典,却是有几本。 每天上山见到什么采药,回来后对照着进一步了解,加深记忆,其实没少努力。 他目的只是为了采药赚钱,可不是为了像医生那样治病救人,目的只有一個:记住,不挖错,年份够! 当然了,在这过程中,书本上的方子没记住什么,但李豆花告知的一些效果不错的草方子,倒是全都记住了,至少在山里挺实用。 将东西放在屋外,一家子进了屋子,看冯丽荣直奔水缸想要喝冷水,被陈安制止了,用大碗从保温瓶里面倒了两碗开水出来冷着,他抱来家里留着的,从蜜渣中挤出来的比较浑浊卖相不是很好的蜂蜜,让冯丽荣等水凉一些,再放蜂蜜,搅成蜂蜜水再喝。 从山上回来,一路走得筋疲力尽,不能急着喝冷水,蜂蜜水最是合适,润嗓子,又能快速恢复些体力。 趁着这功夫,陈安打着手电上楼,从箱子里翻出书本,找到关于崖柏介绍的那页面,拿下来年给陈子谦和耿玉莲听。 两人不识字,但上面画的图,他们却是能看得懂的。 一听在古代都是那么值钱的东西,也就不再有任何怀疑了。 陈安也不忘叮嘱两人不往外说,若是有人问起,只说是觉得好看弄回来栽着、摆放着看就行。 至于别人看见了,也想去弄,那随他们。 在这年头还没有兴起,估计不会有太多人对这些崖柏感兴趣。 屋里的饭菜耿玉莲早已经做好放到餐厅的桌子上,等着两人回来吃饭都已经等凉了,不得不回锅重新热一下。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饭菜热好,陈安和冯丽荣喝了蜂蜜水,跟着上桌吃饭。 一顿饭吃完,一家子坐在壁炉前烤着火说了一阵闲话,冯丽荣起身打着手电,去仓房里面将晒席搬了出来。 陈安见状,知道她要干什么,也忙着出来帮忙,刚一到了外面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感觉似乎吹起了北风。 他抬头看看天空挂着的已经又圆了的月亮,冲着冯丽荣说道:“不能放在外面晾!” “有月亮有星星,天上一点云彩都没有,明天肯定是个大晴天,为啥子不能晾?”冯丽荣不解地问。 “你看看月亮周边,是不是有一个风圈?”陈安问道。 冯丽荣看了下,点头:“还真的有个圈圈……” “本人夜观天象:日月有风圈,无雨也风颠!这天气要变,先放到楼上去晾着阴干,不然,如果是晚上下雨,怕是来不及收!”陈安煞有介事地说。 冯丽荣看看月亮,又看看陈安:“神戳戳的,真的假的哦?” “告一哈撒,到明天你就晓得了!” 陈安说着,将晒席卷起来往楼上搬,冯丽荣犹豫了一下,也卷着另一张席子,跟着上了楼。 在楼上空着的房间铺好席子,陈安又下楼,将两个袋子里装着的五灵脂搬了楼,散在晒席上晾着。 陈子谦和耿玉莲在壁炉前看着两个年轻人上上下下忙碌,相视一笑。 “这还没结婚,倒是已经有了小两口的样子咯!”陈子谦乐呵呵地说。 “幺儿这快要一年的时间里,变化是真的大,晓得体贴人了,做事情也变得勤快,还会顾家,也有了盘算,简直像换了个人……他也是好福气,能遇到这么一个又漂亮,又有本事,同样也麻利得不得了的女娃儿,你不晓得,她一天天冲着我喊那一声声妈,喊得我心尖尖儿都跟着颤,我有的时候真的在想,这就是亲生的呀!” 从卫生所接出来到现在,已经不少时间了,冯丽荣在这屋里,所做的点点滴滴,老两口都看在眼里,那也是真的把这里当成了家,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人没有话说。 耿玉莲脸上满是笑意,但说着说着,眼泪却不自觉地从眼角滚落下来,又赶忙扭往一旁。 陈子谦看着她笑了笑:“掉啥子眼泪嘛,女娃儿小的时候造孽,早早的就没得妈咯,她自己不也说了,早就想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妈了,进了这个家门,她就不仅仅是儿媳妇,就是亲生的,好好带起就是咯。” 耿玉莲重重地点点头,听到两人下楼的声音,赶忙快速地拉起衣袖,擦了下眼泪,小声道:“我这是高兴!” 陈安可还没忘记,那个最重要的崖柏树还没安置,晒了一下午了,这要是再放上一夜,隔的时间太长了,得早点栽上。 一边下楼,他一边招呼:“宝儿,拿手电筒帮我照哈亮,到院子里那个山石上找个地儿,把崖柏栽上。” “好!”冯丽荣回答得干脆。 陈安的院子,不仅仅是房子前面的这一片地,地形限制,从房子到水潭边边上,被他打理分成三台,也就是下面两台要稍微小点。 中间的那台,建了圈房和茅房,最下面那一台则是弄成了菜地,最尖尖上靠近水潭边的地方,栽的就是那些从山里弄来的折耳根。 周围都是用石墙跟着地形围了起来的,在水潭边伸出去的那块非常适合钓鱼的山石位置,院墙上还专门留了道门,方便以后进出。 门前那几块嶙峋的山石,就在院子前面这片平地边缘。 两人打着手电到山石边转着看了一下,都看中了两块山石间一个凹陷下去的位置,像个大号的撮箕一样。 只是下面是石头严丝合缝,下了雨的话,会汪水,如果栽在这里,碰到下雨,容易把树根泡出问题来。 崖柏本是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就是因为水份很多时候不足,又饱受风霜雪雨的摧残,才会在生生死死这种近乎挣扎情况下长出各种鬼斧神工的造型。 它们其实更多的是靠叶子吸收水份,靠根吸收养分成活。 陈安思考了一下,到仓房里面,找来大锤、錾子和石匠锤,准备将这个凹槽打破,让里面的水能很简单地排出去。 听到陈安在外面抡起大锤砸石头的声音,陈子谦也跟着出来看了看,听明白陈安的意思后,也上手帮忙,将那石头打出一个缺口,又用錾子修理。 确定没什么问题后,陈安又去找耿玉莲要来剪刀,将崖柏的枝叶挑选着修掉一部分,减少水份蒸发,又顺便把根部断裂的部分用刀子修理平整。 然后陈安领着冯丽荣,到山坡上弄了些还算肥沃的山土,混合河里捞来的一些河沙石块,先在凹槽里面铺上一层,然后将崖柏树立起来,,调整好位置后,栽种下去。 于是,山石边多出了一棵斜伸到下一台院坝的苍翠崖柏。 这东西,虽然生长缓慢,但一年到头,一直在长,只要成活了,相信到了来年,枝叶繁茂起来,会是很不错的景观。 现在它的根系不固定,泥土也不够板实,为了防止因为风吹雨淋将这棵重心明显偏到下面的崖柏倒塌,陈安又挑选来几块山石,压在根部,弄了一根竹棒在下面撑着崖柏树干。 浇透水以后,算是栽种完成。 两人一天奔忙,没少折腾,都累得不行,回屋子烤了一会儿火,洗漱后,两人先陈子谦和耿玉莲一步,上楼各自回卧室睡觉。 到了半夜的时候,陈安隐约听到外面山风吹得对面竹涛阵阵,屋后林木哗啦作响,渐渐安定下来以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07章 木榔头 冯丽荣翻身下床,将窗子推开个缝隙,看着外面,有些奇怪陈安为什么猜得那么准。 她哪里知道,陈安上辈子一个放羊佬,瘸着条腿风里来雨里去,被这天气欺负得不少。 正疑惑的时候,听到隔壁传来陈安的声音:“宝儿,好好休息,明天可以睡个自然醒了!” “你啷個晓得会下雨?”冯丽荣小声地问。 “这不是老辈人说的嘛,那个风圈,又被叫做晕,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但并不是说每次出现晕以后必定刮风下雨,一般出现月晕的时候,下雨的可能性比出现日晕时少,而多是刮风天气,我也只是出来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冷,觉得有可能下雨,乱猜的。” 陈安简单解释道。 冯丽荣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阵窸窸窣窣后,噔噔噔地跑过楼板。 “干啥子?”陈安有些奇怪地问。 “回来的时候,我随手把装寒号鸟的那个袋子放在墙上挂着,忘记把它们放进山洞里去了!” 冯丽荣语气有些焦急:“在袋子里面装了那么长时间,都不晓得还有没有活着!” 闻言,陈安也赶忙起床,从枕头旁拿着手电跟着下楼。 回到家里,忙着吃饭,晾五灵脂,栽崖柏……一家子愣是把这事儿,都忘记得干干净净。 他跟着到了屋子外面,四周黑沉沉的一片,一阵阴冷,好在雨不算大,见冯丽荣正惶急火燎地从墙上取下袋子,打开袋子口,用手电筒打量着里面的两个小东西。 陈安凑了过去,见两个小东西挤在一起微微颤抖着,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应该没得啥子事!” “要是弄死了,那就真的是在造孽了!”冯丽荣也跟着长长松了口气。 “你赶紧回去睡觉,莫被凉着,我送过去就行了!” 陈安提起布袋,冒着小雨顺着铺好的石头小道,朝着山洞跑了过去,到了洞口,打开门,将两只寒号鸟从袋子里倒了出来。 陈子谦和耿玉莲回到家,见陈安和冯丽荣还没回来,专门上山折了一大捆柏树枝叶回来放在洞里各处,陈安手电筒往里面照的时候,正好看到三只在采食枝叶的小寒号鸟快速地顺着崖壁爬到高处,显得很是活泼。 他将两只小寒号鸟从袋子里放出来,两个小东西蹲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然后快速跑进山洞,然后也顺着石壁爬到高处。 看着确实没什么大问题,至于具体情况,只能明天来看了。 陈安转身出了山洞,将门关紧,回到屋子边的时候,冯丽荣还在门口张望着。 “应该问题不大,能跑能跳的,明天早上再去看!” 陈安揉了揉冯丽荣的脑袋,小声安慰了一句,关了门以后,牵着她的手一起上楼,只是,到了楼上,陈安拽着冯丽荣就往自己的卧室走,冯丽荣使劲地挣扎,眼看挣不脱,直接抬脚就朝着陈安踢了过去。 楼下餐厅后边的卧室里住着陈子谦和耿玉莲,陈安可不敢有大的响动惊动他们,弄出尴尬,只得赶忙松手,避开冯丽荣。 冯丽荣却是不肯罢休了,一脚接着一脚,像是撵鸭子一样,直到将陈安撵回卧室,这才回来自己的房间睡觉。 这下,一个老实了,另一个回到床上,却是心脏砰砰直跳。 陈安一觉睡到自然醒,听到外面雨打枝叶的声音,也听到了厨房里翻锅炒菜的声音。 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穿衣下床后,见自家老汉老妈都在壁炉前烤火,一个在喝茶,一个在使针线,在厨房里忙碌的,自然是冯丽荣了。 一直在下着雨,上工的事情也只能停下来,倒也难得休息。 陈安先到门口看了下昨天栽下的崖柏,回屋后倒水洗漱,随口问道:“老汉儿,地里的苞谷收完了没有?” “还有二十多亩,本来也就是一天的事情,按照我之前的计划,一个个要是舍得出力,早就提前四天收完了……这一拖,都不晓得哪天才能接着收,看这天气,怕是得下上好几天!” 对于村民的磨洋工,陈子谦也挺无奈。 当然了,他是知道大家伙的心情的,只要天气好,就没有一天不干活的,除了积肥、点种、养护之类的农活,还有经常要出不少义务工,一年忙到头,连温饱都勉强。 换作陈子谦没当队长之前,他也是一样的干法。 “等到苞谷收完,还要晾晒、脱粒,明天就是霜降了,又得抓紧时间挖红苕……事情不少,收回来的苞谷在仓房里边倒是没得啥子事,就怕地里剩下那些,着雨以后发霉发芽,都是粮食啊!” 耿玉莲在旁边也说了一句。 陈安微微点点头:“以后就好了!” 但他心里想的就只有一件事儿,霜降一过,马上就是立冬,进入冬季,马上就是冬月初八,结婚的日子。 陈安也盼着能早点天晴,得为办喜事准备了。 山里条件差,办个喜事也简单,能有那么一个肉菜,加上几个小菜,草草完事儿。 但陈安想办得隆重一点,这是这辈子和上辈子都在期盼的终身大事儿。 得想办法到山里多打点肉回来,还得到镇上想方设法多弄些菜品回来,事情有得忙。 接着他到厨房看了一眼,见冯丽荣正在将清洗好的折耳根掐断放碗里,灶上的大铁锅里还煮着冬寒菜,旁边的碗里还有切好的熊腿肉和准备好的姜蒜。 一见到陈安过来,冯丽荣立马一个白眼瞪了过来,随后指了指一旁竖着的一根崖柏:“吃了饭,帮我把这根崖柏打理一下,我留着打人!”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打人? 陈安愣了一下,打量着那根崖柏。 根部位置木头有过扭曲,还有个小碗大小的满是榴包的木坨坨,跟着是斜长出的如蛇形微微扭曲的树干,是一块成化料,稍加打理,就能弄成一个很漂亮的榔头拐杖,确实是打人的好东西。 “你这是打哪个?” “哪个敢招惹我我打哪个!” 陈安咧了咧嘴,很明显,冯丽荣提防的就是他。 “不至于撒!” “啷个不至于……哪个叫你对我动手动脚嘞?” 冯丽荣后半句话声音说得很小。 被这样提防,陈安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但细细一想,有这么个趁手且结实的东西放在家里,如果遇到情况,用来防身,也不错,崖柏木头结实。沉重,那榴包敲脑袋瓜上都能轻易破开。 盘龙湾位置偏僻,也有必要准备一下。 “那两只寒号鸟怎么样了?” “早上我去看过,在洞里面挺好的,会吃会喝!” 陈安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却听冯丽荣接着说道:“早上我去割猪草,看到个人提着枪,在院子旁边的林子里朝着我们这边看了不少时间,都不晓得是干啥子的,看上去有点鬼祟,看到我回来了,才钻进林子里边走掉……那样子不像是路过,。” “认不到人蛮?”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 冯丽荣摇摇头:“看上去有点眼熟,但认不到人!” 毕竟不是石河子村的人,为了避嫌,她一直呆在屋里,没有在大村子里面走动过,也就认识几个到过家里面来过人,其他的并不认识。 陈安也猜不出究竟是谁,但心里却一下子变得警惕。 这盘龙湾就不是打猎的地方,跑到这里来,谁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出去看了一眼,想不清楚来的究竟是谁。 估计隔得远,连猎狗都没出过声。 饭菜做熟,一家子吃过饭以后,陈安将昨天弄回来的那些崖柏木料搬回屋子里面,用工具仔细地清理这些木料的表层和腐烂的部分,并专门披着蓑衣往桃源镇上一趟,找铁匠买来些砂纸和打磨的东西回来,仔细打磨。 没有那么多方便的工具,他也就只能进行简单的抛光。 结果挺意外,这些料子表层被清理干净,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冯丽荣准备用来打人的榔头和另外两个木坨坨,都是红骨料。 骨料是崖柏陈化料的一种,它陈化至极、历久弥坚、温润如玉,可谓是崖柏万里挑一的极品,其古朴的神态,让人觉得有种返璞归真的感觉! 骨料分多种,陈安听人说过的有鱼鳞骨料、白骨料、红骨料和黑骨料! 都是极为难得的料子。 他带回来的这些崖柏木料,有半数都属于骨料,其他的比较普通一些。 最让陈安惊喜的,其中还有一块最顶级的黑骨料,他记得自己是从一个小石洞中扯拉出来的。 黑骨料的陈化时间要远远高于其他崖柏。 深崖窝及崖洞深处生长的骨料不受阳光直接照射,不受雨淋。生长的骨料更加缓慢,陈化时间更长表皮经过岁月的沉淀形成黑色,个头还不小。 没有多余的加工,只是简单的清理打磨,让这些木头表层漂亮的木纹显现出来,在这过程中,淡淡的木香散发出来,让人很是舒服。 看看还显得有些单调的屋子,陈安在将东西打理出来以后,选了几个造型好看的留下,其它的送到仓房里放着,就这事儿就花了他一天的时间。 第二天,他去竹林里,砍来一些竹子。 没有木匠的技艺,但他篾匠的手艺不错。 他准备用篾编织一些托架,用来托放这些木料,摆放在屋子、卧房里,当成摆件。 这是个细密的活计,好在下雨,干不了什么,接下来三天的时间,他几乎都在做这一件事情,当细密的竹丝编织出的托架,安放上这些崖柏料子,往客厅壁炉上面放了两个自己的卧室里放了最贵重的那块黑骨,楼上客厅里,也放了几样,感觉整个儿房间都变得不一样了。 直到第四天中午饭过后,陈安在仔细打磨着手头的一小块比拇指大不了多少黑骨料的时候,去山洞里清扫那些散落杂物的冯丽荣匆匆进了屋子,一进门就说道:“那个人又来了!” 陈安没有急着开门去看,而是凑到窗前,透过缝隙朝着冯丽荣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见院外山坡林子里确实有人在朝着院子这边张望。 隔的距离有些远,陈安仔细辨认后,勉强认出,那人正是黑潭子村和封正虎穿一条裤子的吕明良。 想到封正虎,再看看吕明良,陈安的心里变得有些忐忑起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08章 不能浪费这气运 看到吕明良,陈安很难不想到封正虎。 原本想着封正虎人间蒸发,事情就了了,结果吕明良跑到自己屋子周边来晃悠,让他又不由担心是不是露出了什么破绽,多少有些心虚。 他细细地想了下,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于是将心里的些许慌乱压了下来。 “是黑潭子村的人,名叫吕明良……” 陈安简单将自己和吕明良打过的两次交道的事情说了一遍,叮嘱道:“这人不是啥子好东西,以后要提防着点。” 冯丽荣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不管啷个看,他都像是在盯着我们家,到底想干啥子?” “我也不晓得!” 陈安也想不明白。 但正如冯丽荣所说,在他看来,吕明良就是在盯着自己这边,不弄明白了,心里也难安。 他想了想,这大白天的,还是在自家院外不远处,怕个锤子! 他转身上楼,将自己的双管猎枪取下,检查了一下,往里面装填两发独弹,又抓了一把子弹装衣服口袋里。 下楼的时候,冯丽荣看到他这样,连忙问道:“你这是要干啥子?” “我过去看看,找他问问,他在这山上到底是在干啥子!” 陈安冲着她微微一笑:“与其在这里疑神疑鬼,还不如直接问清楚。” “你莫乱来哈!”冯丽荣有些担心。 陈安点点头:“放心撒,我是那么冲动的人蛮,要真有那么冲动,也不至于连你都拖不到床上去。” 其实倒不是陈安不想,主要是觉得,这么做,在冯丽荣不情愿的情况下,有些不尊重人。反正也没多长时间就结婚了,他熬得住。 冯丽荣瞪着陈安,突然伸手朝着陈安腰眼上掐了过去,被陈安笑呵呵地跳到一旁,及时避开。 “妈和老汉到大村子窜门去了,你一个在家,不要乱出来!” 他交代了一句,推门走了出去。 冯丽荣立刻将门关上,只是凑在窗子缝隙边看着。 见只是点毛毛雨,陈安也就不披蓑衣戴斗笠了,提着枪朝着院门口走去,四条趴在狗窝里避雨的猎狗也立刻跟了出来。 他领着猎狗出了院子,然后绕着院墙,走上通往陈平家里的山道,等到了山梁上,朝着吕明良所在的位置走了下去。 冯丽荣看得清楚,陈安一出院子,吕明良那里就注意到了,等发现陈安到了山梁,朝着他下去的时候,吕明良转身就走。 他直接顺着山坡快步下来,踩着几块河心石跳过水潭下方的河流,爬到对面的竹林,很快消失不见了。 这操作,也看得陈安莫名其妙,更觉得他心里有鬼。 他略微想了下,还是顺着山梁下到吕明良之前所呆的位置。 雨天最大的好处就是,非常容易在地上留下痕迹。 陈安在周围转着看了下,发现吕明良的脚印,更多的是翻过山梁,在能看见陈平家的山坡位置。 这是什么意思? 从留下的脚印朝向看,很明显,吕明良更多的是在看着陈平那边。 可让陈安奇怪的是,自从冯丽荣回去告诉他有人提着火枪到院子外边的林子晃荡的时候,他就已经起了戒心,每次从屋里出来,都会好好地看下周边的情况,并没有再看到有人过来,直到今天。 最关键的是,吕明良看着陈平那边干什么? 陈平和瞿冬萍两人老实本分,每天就只是上工和忙着家里的事情,跟他并没有什么交集。 他这是在惦记着哥俩家里的东西,还是陈平做了什么惹到他的事儿? 陈安左思右想,始终弄不明白。 随后,他重新顺着山梁回到山道上,朝着陈平家走了过去。 数分钟后,陈安到了陈平的院门口,拍响院门。 不多时,云梅跑了出来,将门打开,看到是陈安,高兴地叫道:“幺爸!” 陈安冲着他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你妈老汉儿在家撒!” “都在家,还有苏伯伯也在!”云梅回答道。 云梅所说的苏伯伯,就是苏同远。在年纪上,苏同远比陈平还大了三個月。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苏同远和陈平交好,串门本是平常的事儿,但今天有了吕明良怪异的举动,陈安心里又有了别的想法。 随着云梅进了屋子,见陈平和苏同远围着一个火盆子烤火冲壳子,上面烤了几个红苕,挺新鲜的,应该是刚从地里偷刨出来的。 瞿冬萍在纳鞋底子,云兰则是拿着个几片棕树叶在编玩具,玩得很是认真。 “有壁炉啷个不用壁炉嘞,用火盆烤火,弄得烟熏火燎的,像你这样搞,伱这楼板,怕是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被熏得黢黑。” 陈安接过云梅抱来的椅子,在陈平挪位置让一下后,也在火盆边坐下。 一看他们这样就知道,肯定是习惯了窝在火塘边烤火,对壁炉的使用不太习惯。 好好的房子盖起来,不晓得爱护,陈安挺无奈的。但这是陈平自己家里的事儿,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壁炉火烟是不大,就是有点伤柴火!”陈平笑着说了原因。 但这样的理由让陈安更无语,忍不住说了一句:“青沟这些山坡上,那么多树,还怕没有柴火,砍就是了!” 瞿冬萍在旁边插了句嘴:“指望他砍柴火……一放工回来就晓得说累,啥子都不想干,明明就是懒!” “哎呀……莫批话多,下着雨的啷个砍嘛!”陈平一脸的厌烦。 “你龟儿自从搬过来砍过一次柴火蛮,现在烧的这些,还都是我砍来的,我跟你一样的上工干活,难道我就不累蛮,烧水做饭那样不要柴火?还说不得了嗦?”瞿冬萍被他这厌烦的情绪一激,也一下子来了脾气。 “是你砍来的,都是你砍来的,抱到床上搂着睡去嘛,说得有多不得了一样,不就是点柴火撒,有啥子大不了的!”陈平声音大了不少。 陈安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就让两口子有了想要吵架的趋势。 看着陈平的样子,和之前一家子住在一起的时候,有了不小的变化,他淡淡的笑了笑:“大哥,你这当了一家之主,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哈,说话声音都大了不少!” 听到这话,陈平面色僵了一下,看了陈安一眼后,不再多说什么。 陈安转头看向苏同远:“远哥,你的小豹子抓到了没有?” “抓锤子……我跟我师傅他们去的时候,原本打算用三条狗将豹子撵上树,结果他那三条狗废物得很,被豹子跳出来,没几下,就全都咬在地上放起了,那家伙速度太快,又灵活,随便跳一下就能出去一两丈,他们爷仨也没有人能打中,被抢声惊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跑进林子,影子都找不着了。” 苏同远摇摇头:“错过大好的发财机会了,我后面还去过那里,往洞里用兔子肉包了几个炸子儿,但是一直不见豹子再回来,怕是不会再来了……唉,好不容易拜的师傅也没了!” “你不是也有狗嘛,啷个不放?”陈安笑着问道。 “放了……只是那龟儿更废,看到豹子直接就炸毛了,我解开绳索,它龟儿给老子转身就跑,转眼就没了影子,等我回到家,狗日嘞,在狗窝里面好好趴着,还害得我在山上找了半天。 我师傅那三条死狗,他们带走一只,另外两只都被我带回来了,当天晚上我还叫你大哥去吃了狗肉!” 苏同远没有捉到豹子,但说起狗肉,就变得有些兴奋了,笑着问陈平:“啷个些,那些狗肉是安逸撒?” 陈平又看了陈安一眼,知道陈安挺反感吃狗肉,但还是简单说了句:“是不错!” 陈安管不了他们这些事儿,只是说了句:“那么喜欢吃狗肉,早晚有一天,你这条长毛狼狗也躲不掉!” “那可舍不得,这条长毛狼狗虽然胆小不中用,但到了山上,闻气味也厉害,你只要看到它突然一动不动地看着哪里,顺着找过去,肯定有野物……作用还是不小嘞!” 苏同远连连摇头,在他心里,那还是一条能发现猎物的好狗。 “这几天进山有没有看到啥子?”陈安试探着问。 “下雨懒得进山,但是没下雨之前,我去过一次,这次没找到啥子猎物,倒是在鹰嘴岩那个尖尖上,看到了一窝蜜蜂,下午的时候,有好多蜜蜂在那里乱飞,嗡嗡嗡的一大片,旺得不得了……位置就正在鹰嘴嘴的下边,那里不是长着一蓬树嘛,就在背后,你搞葫芦蜂和蜜蜂都厉害,你要是有兴趣,你去弄回来撒,肯定有好多蜜。” “认得蜜多,你啷个不去弄?” “我也想,只是爬上去看了一眼,立马被螯了两下,回来以后浑身起疙瘩,我是真的怕了,宁愿被豹子咬,也不愿意被蜂螯!” 苏同远说得直甩脑袋。 看他这样,应该是真的被蜂螯怕了。 “那我改天去看看,如果割到蜂蜜了,有你一份!” 好歹是给自己报知了有用的信息,有了收获,按照规矩,也该分苏同远一份。 顿了下,他接着说道:“要不这样,你以后进山,要是看到啥子值钱的猎物,自己弄不到,回来跟我说,如果是我打下来了,都分你点好处,啷个些?” 这龟儿的运气实在是不错,不能浪费这气运! 听到陈安这话,苏同远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巴不得……” “但是我话说在前面,我打猎是按照猎规来,遵守三不打,受伤的不打,幼崽不打,带崽的母兽不打!还有,这种事情你不要勉强,到山上危险,出了意外,可不能怪我……算了,等哈我去你家一趟,跟嬢嬢说清楚,不然到时候你进了山,要是出了啥子事,跑回来怪我,我可遭不住!” 陈安把话说在明处,省得以后麻烦不断。 “我下午在家等你,当着我妈的面说!”苏同远兴致勃勃地说。 陈安点点头,转头看向陈平:“大哥,这段时间,有没有跟吕明良那龟儿碰过面?”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09章 找点麻烦 “从去年冬天跟你去背黑娃子肉在山里遇到过那一次,后面就再没有碰到过。” 陈平回答得很干脆。 虽然是相邻的两个村子,但毕竟隔着几里地,那边又没有什么特别熟的人,走动并不多。 顶多也就是在赶场的时候,或是到山上干活碰面,混个眼熟,很多人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主要是也没有那么多闲功夫。 既然陈平说没碰到过,应该也没有招惹过吕明良,陈安随即又转头看向苏同远:“远哥,你嘞,有没有碰到过那龟儿?” “你问这个干啥子?” 苏同远不解地问。 “你就告诉我有没有碰到过嘛?有没有招惹过!”陈安催促。 “莫在我面提那龟儿,上次我领他跟封正虎两個去打黑娃子被坑了,老子就再不想理他们两个,我还一直在想,找机会弄那两个龟儿一次,在山上倒看到过两次,我是见一次骂一次,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弄他们的机会。” 苏同远一脸不爽,但还是保持理智:“这话不能往外乱说哈,那封正虎突然消失了,公安特派员还在调查,我可不想跟这种事情扯上关系。”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这个事情挺奇怪哈,封正虎啷个会突然就没了,哪里都找不到……你们觉得是啷个回事?” 这问题一出,就连瞿冬萍都停下手头的针线,抬头看了过来。 听闻过这件事情的人,私下里其实都有过自己的猜测。 陈平想都不想,压低声音说道:“我觉得他是被……” 他刚开口说话,就被陈安提前打断:“我们不晓得……远哥,你自己都说了,公安特派员在调查,问我们这种问题合适蛮,我可不敢胡乱猜测,怕惹祸上身!” 他这是有意在提醒陈平,让他不乱说。 就以陈平喝过酒,只要有人问,什么都往外倒的性子,是个不小的麻烦。 “在这里的又不是外人,怕啥子?有啥子不敢说的嘛?”苏同远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兴奋。 陈安看着他,直接说道:“就是怕伱到外边瞎说……我不晓得他封正虎是啷个回事,也不想知道,关我逑事!” “这话说的,恁个信不过我?”苏同远见陈安防着他,显得有些不太高兴。 陈安笑笑:“这不是信得过信不过的问题,我只想安稳过日子,不想无缘无故惹些麻烦,再说了,这种事情就不该是我该关心的。” 瞿冬萍显然是听懂了陈安的话,瞟了陈平一眼:“老幺说的对,有些话不能乱说,以后这个事不要提!” 陈平也脸色凝重地微微点了点头。 眼看从这里也问不出什么,陈安也不想在这里耽搁:“大哥,我过来就是提醒一声,以后进出小心点,房门门窗要记得关好锁好,今天我过来是因为看到吕明良就在对面的山梁上看着我们两家,鬼鬼祟祟嘞,我不晓得他要干啥子,总之防着点好……前面几天就在山梁上来过了。” “前面几天?”苏同远神色忽然变得有些慌乱,但很快又压了下来。 陈安点点头,说道:“反正提防着点,不是啥子坏事……家里边就只有丽荣一个在,我先回去了!” 他刚站起来,苏同远也在这时候跟着起身:“我也回去了,改天再来耍!”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 陈安领着四条猎狗和苏同远同行了一段,然后拐上回家的山道,准备抄近路。 分开的时候,苏同远招呼了一声:“安子,我在家等你哈!” “要得,我等一阵再过来!” 连日的小雨,通往石河子村的那条大路,陈安不去也晓得,早已经变得泥泞。 他有些懒得跑这一趟,弄得满脚满裤腿的泥浆。 只是,过了那么几天了,卖黑娃子的钱到手里面也捏了几天了,属于宏山的那一部分,也该送过去,可能他家盖房子需要用上。 反正现在鞋子也在一路过来的时候湿透了,干脆就今天送过去。 他沿着山道走了一段,却又听见后面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陈安不由回头看去,见是已经走远的苏同远,又追赶过来。 “还有啥子事蛮?” “你说前面几天吕明良来过?” “骗你干啥子,你们也有过过节,个人小心点。” “他会不会是来盯我的?”苏同远面色凝重,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陈安没有听清楚,追着问道:“你说啥子?” 苏同远却是有些不安地看着陈安:“我怀疑他是来盯我的,前面几天我也到这里来耍过……你说的具体是哪一天?” 陈安略微想了下:“就是前面五天……他盯你干啥子哦?” “那就对了,就是那天……” 苏同远神色变得越发慌张:“陈安,我跟你说,我可能晓得封正虎是为啥子消失了那么多天找不到人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这话听得陈安心头也是一紧,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一看就知道苏同远也是一种猜测,不然也不可能跟自己直接说出来。 他看了看苏同远:“我说过我不想跟这些事扯上关系,也不想知道……” 苏同远却是不管那么多,直接说道:“我怀疑封正虎就是被吕明良弄死的……我前面几天上山,经过黑潭子那边的时候,在旁边的山林里面,看到吕明良和封正虎那婆娘搞到一起去了,弄了些松毛垫在地上,旁边的小树都被蹬得哗啦哗啦的。 我是无意中撞到的,狼狗注意到响动,我还以为有啥子野物,就端着枪小心地靠了过去,结果没想到从林子里面惊出这么两个人来,提着裤子光着沟子地跑。 我之前到过他们两家,也是认得他们的婆娘的,绝对没看错!” 陈安也没想到,会从苏同远口中听到这么劲爆的事情。 但转念一想,他又不觉得奇怪了。 两家人就住在黑潭子旁边的半山坡上,吕明良和封正虎又是穿一条裤子的,现在封正虎人没了,如果另一个又有啥子觊觎之心,出现这种瞎搞的事情,太正常了。 好歹活了一辈子,比这还劲爆的事情,听过不少,倒也见怪不怪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为啥子那么肯定?” “特派员来询问的时候不是说过,封正虎是跟吕明良一起进山的嘛,去了以后,封正虎就不见人影了,而吕明良是三天后才回来的,现在又跟封正虎的婆娘搞到了一起,这种事情还用说蛮?本来他就是重点怀疑对象。” 苏同远越说越觉得可能:“这狗日勒肯定是怕我说出去……你说他会不会对我下黑手哦?” 陈安摇摇头:“我啷个晓得……你要是怕,去找特派员撒,万一是真的,到时候破案了,说不定还会给你点奖励,你自己不也就没得啥子好担心的了。” 原本他不想着这么说,但听苏同远说了这个事情,他也觉得吕明良很有可能就是冲着苏同远来的。 但是事情也说不准,万一打别的主意,也还是有可能的。 与其在这里揣测,小心地方,倒不如借苏同远之口,给吕明良找点麻烦。 就这种事情,一旦传出来,肯定会闹得一团糟,吕明良自己都会应顾不暇,至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陈安也说不清楚。这要是再过上两三年,妥妥一流氓罪。 总之,吕明良这人给陈安的感觉,不是什么善茬,心里总是很不踏实。 听陈安这么一说,苏同远一拍脑袋:“就这么干,老子现在就去公社!” “哎……我只是随口说说,开个玩笑,你莫瞎搞哈!” “放心,不关你的事,这是我自己的主意!” 苏同远说完,风急火燎地就走。 看他那样,陈安微微笑了笑,估计今天也不用去他家了。 他不急不缓地顺着山道回家,顺道折了些枝叶。 到了小河边,直接下河将已经被弄得湿透的鞋子涮洗掉泥浆,这才过桥,沿着路回家,先将那些枝叶送到山洞,看了下五只寒号鸟的情况,这才回到屋里。 陈子谦和耿玉莲还没有回来,家里面只有冯丽荣一人在家,正拿着陈安临时放下的那一小块崖柏黑骨料打磨。 “你是去大哥家蛮?”冯丽荣抬头看来。 “你看吕明良鬼鬼祟祟的,我到山梁上看了下脚印,他好像也在看大哥家那边,我就顺道过去提醒了一句,让他们注意着点。”陈安笑着说道。 冯丽荣微微点点头,将手中的那个已经被打磨得光滑的黑骨料递给陈安:“别说,随便打磨一下,看上去还真的很好看……你弄了干啥子!” 陈安接过来看看,确实已经被打磨得挺好了,木质纹路清晰可见,光光亮亮的,见一旁桌上放着耿玉莲纳鞋底的锥子,就随手拿了出来,对着这小块黑骨料钻孔。 木质太坚硬,工具也不趁手,他花了四五分钟才钻出小孔,跟着陈安又找来一根红绳穿上,然后递给冯丽荣:“戴上看看!” 冯丽荣愣了一下,随即变得欢喜:“你是准备送给我的蛮?” “那是当然,喜不喜欢嘛?” “喜欢!” 陈安笑着说道:“再过上十多天要结婚了,我没得啥子金银首饰送你,你也喜欢撵山,本来想送你一颗獐子的牙齿,但还觉得这个小东西会更好一些。 别看是块没有经过雕琢的小木头疙瘩,但戴在身上,会越来越光亮,越来越好看,不弄丢了,那也是可以戴一辈子的。这黑骨料,是经历了很多年才会形成的好东西,希望我们以后,长长久久。” 冯丽荣点点头,将红绳戴在自己脖子上,把头发从圈口里拉出来,然后低头爱不释手地抓在手里翻看着,最后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将这简单的小吊坠塞到怀里护着。 “等妈老汉回来了,我还要到蛋子哥家里去一趟,把卖黑娃子得的钱,属于他的那一部分给他送过去,我怕他盖房子、打家具之类的等着要用!” 陈安把钱的来龙去脉跟她清楚说道:“卖了七百块钱,要分他一百七十五块钱。” 阴雨天盖不了房子,但对木匠没什么耽搁。 “拿一百八过去撒,弄个整数,听着也好听些!” “要得!” “这些事情你不用跟我说,你都说了,他是你最信得过的兄弟,该是他的,不能含糊!” 陈安听完,赞许地笑了起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10章 也不是坏事 一直在家等了差不多两小时,陈子谦和耿玉莲才从外面回来。 去的时间挺久。 一问才知道,老两口本来是到宏山家串门的,结果回来的时候,正巧碰到甄应全雨天没事,到山上看昨天下的套子,弄了两只兔子回来,非叫着到他家里去吃兔肉。 被拉着不放的陈子谦只能跟着去了甄应全家,等着兔肉弄熟,喝了些酒才回来,这耽搁的时间就有些长了。 跟老两口打了招呼,陈安穿着那双湿透的黄胶鞋,往石河子村去了一趟,把属于宏山的那笔钱,当着宏元康和许少芬的面交给宏山。 即使拿的是四分之一,还能拿到一百八十块,这也让他们一家子欣喜不已。 在宏山家耍了大半个小时,闲聊中陈安得知,正如他自己所料,宏山家盖房子的钱是够了,原本宏元康的意思,是想着将就家里的这些老家具凑合着用,但到陈安这里见过陈安家里的这些家具后,宏山却是看不上眼了,坚持要打一套全新的家具。 新房当然要新家具,一次性弄规整,省得以后麻烦。 他也在盘算着自己尽快找个婆娘,把婚事办了。 打心底里,他挺羡慕陈安现在的日子。 有了这一百八十块钱,除了打造家具所需,还绰绰有余。 在陈安从他们家出来后,宏山也跟着出来,硬是拉着陈安去村里木匠家里面,想要按照陈安家里的那些定制一套,包括那些奇特但实用的衣柜之类。 事情弄好后,考虑到苏同远去镇上找公安特派员,估摸着应该还没有回来,陈安也就打消了去他们家说事的念头,直接回家。 谁知道,还没出村呢,就看到苏同远迎面急急赶来。 “那么快就回来了?” 陈安有些惊讶,他从陈平家里出来,到现在也就三个多小时而已。 往返镇上一趟二十多里路,这距离可不远。 “当然快了,山里面先是出了你堂客被抢的事情,接下来又是封正虎突然失踪,两個特派员也是头疼。我赶到公社,把事情跟两个特派员一说,他们也觉得很有可能就是吕明良干的。 其实特派员一直在联系别的地方在调查他。 吕明良和封正虎这两家人来历不清,经常往返汉中那边,跟他们接触的不少人来路不明,行踪诡秘,还怀疑抢劫的事情也可能是他干的,本来也就打算抓捕了,我把事情一说,他们当场就从公社武装部要了八个民兵,赶到黑潭子村抓人了,准备带回去好好审问。” 苏同远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又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据说以前在外面,他们两个手头就是有过命案的,只是遮掩的好,没有好好调查,一直没有引起注意。” 看着他忧心忡忡的样子,陈安猜测道:“没抓到人?” “本来一帮子人围住了他们两家,把事情一说,两个女人先在屋子前揪着头发就打闹起来,弄得鸡飞狗跳,吕明良趁机挣脱押着他的两个人,跑进山里去了,开了几枪没打中, 他对山里熟悉,别的人追不上,没多长时间就追丢了。” 苏同远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惊胆颤:“一说起他跟封正虎家婆娘瞎搞的事情,他肯定晓得是我说的,这下跑脱了,绝对不会放过我,安子,你说啷个就让他跑脱了嘛,十个人抓一个还放跑了,麻批,我……我该啷个办?” 陈安也没想到最终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都说了,让你莫乱来……还能怎么办,以后少进山,外出多注意点,还是想着在家过点安分日子得了,人多点也安全些!”他叹了口气,建议道:“不要老是想着撵山了,吕明良要么就是跑到别处,要么就是藏在山里,这要是在山里遇到,是真的会要命,看以后能不能被逮到。” 苏同远心大,好高骛远和不安分的德性,是真不适合撵山。 关键是本身就没有什么能耐,就凭他领着的那条除了嗅觉还可以胆子却小得可怜的狼狗和从高大春那里学来的口诀? 进山那么长时间了,猎物没弄到什么,也就顶多弄到点小动物换换口味,命却有两次差点折了,放弃撵山,未必不是什么坏事。 刚想着沾沾他的好运,一转眼就成了现在这样,也没必要去跟他老妈吴巧花打招呼了。 苏同远想了想,点头道:“我也没想到会抓不住撒……现在也就只能这样了,等天晴了,我也得跟着去上工了,看以后的情况再说。” “行了,你赶紧回家!” 陈安说道:“我也要赶紧回去,把这事儿跟家里人说一下,我跟吕明良多少也有些过节,万一针对我,那也麻烦,得小心注意,走咯!” 他说完就走,一路上倒也没有走多快。 一边走着一边想着事儿,他隐隐觉得,吕明良这一跑,也未必不是好事。 他不跑还好说,还可能洗脱嫌疑,就即使跟封正虎他婆娘瞎搞在一起的事情被公之于众,在这年头,也还没到了能要命的程度,毕竟不是八三年之后的那几年。 可他这一跑,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有些他没做过的事情,也都被认定了,至少在关于封正虎失踪的这件事情上,相当于又给陈安打了一层防护,怎么也不可能怀疑到他身上来了。 至于到山里去撵山,对于陈安来说,倒是没有多少顾忌。 就以吕明良现在的情况,只能去当一个隐姓埋名的氓流。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在这年头,东北是首选,或者到其他地广人稀的偏远地方。 不然,全民皆兵的年头,哪里都不好藏身。 他若是真要选择潜藏在山里,撵山的时候遇到,识趣点还好说,敢生幺蛾子,弄死他没商量。 当然,陈安也相信,吕明良的逃跑,可能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他也是做贼心虚,看到有人来进行抓捕,立马果决地丢下一切选择逃跑。 他们两家,本就是从别的地方迁来没多少年的人家,在黑潭子村,根基并不牢靠。 回到盘龙湾,陈安在河里涮洗了黄胶鞋,到了屋子前,将鞋子放在门前靠墙晾着,进屋后,找来一双耿玉莲缝制的老布鞋穿上。 冯丽荣又已经在忙着准备晚上的饭菜了,他也到厨房里帮忙。 吃饭的时候,简单将吕明良到了盘龙湾山梁鬼鬼祟祟的举动和今天被抓跑脱的事情说了一遍,提醒一家子注意,小心提防着。 雨又下了两天。 在这两天时间了,陈安暂时没什么事儿做,细细想了想盘龙湾的以后的利用,清理掉大部分树木那是免不了的,于是,他提了斧头,到沟两边的山坡砍柴。 盘龙湾肯定是要开垦出来的,进行种植,现在算是不声不响地提前进行清理工作。 经过明年一年的时间,除了拿去当柴火的,剩下的枝叶也该腐烂完成了,成了土肥了。 这本就是大片的石头旮旯,没人会在乎。 当然,陈安也不是乱砍,只是将林间一些树木剔除一部分,土地到户之前,他还不能弄得太过明显。 陈子谦、耿玉莲和冯丽荣没什么事情做的时候,也跟着来帮忙。 两天下来,厨房靠近围墙的那一段,整齐地堆放了一大堆木柴,过段时间再砍一些,冬季用柴就够了。 第三天的时候,天气终于放晴,让太阳晒了一天,一家子继续砍了一天木柴。 第四天,陈子谦和耿玉莲忙着去上工,抢收地里剩下的苞谷,然后组织人手刨挖红苕。 在这年头,别说红苕了,就连红苕藤也是要进行分配,带回家喂牲口的。 离结婚没几天了,陈安也得抓紧时间进山,不是为了追寻豹子、黑娃子之类,而是单纯地为了打点肉。 办结婚酒席,少不了肉,可到镇上去买,即使有钱有票,也不是一下子就能买够的。 但好在是在山里,可以从野物身上打主意。 他准备进山打些肉回来。 鹰嘴岩那边,也是个不错的去处,往风石岩那边再翻过两道山岭就能抵达,那也是个悬崖林立,处处陡峭的地方,最大的那片石崖上,有凸出的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远远看去,神似鹰嘴,因而被叫做鹰嘴岩。 再往东边走,就是大片茫茫的原始山野,除了撵山人和采药人,少有人进入。 陈安也没法确定自己能找到什么,只能说是碰到合适的就打,要求不高,实在不行,去弄到两头黄毛野猪也能凑合。 在山里找野猪,还是比较容易的,他只是想弄到点比野猪肉更好的选择。 其它的,在村子里挑选些鸡肉,到镇上尽可能地多买一些猪肉和其它菜品,加上这几天到山里弄来的野味,还是能办得很丰盛。 之所以选择鹰嘴岩,除了靠近深山边缘,他还想去看看,苏同远所说的那群非常强盛的蜜蜂,里面又能割到多少蜂蜜。 知道要进山,冯丽荣一如既往地起得很早,忙着张罗早饭和进山时的干粮,没有红糖,她是直接用蜂蜜替代做了火烧馍。 陈安趁热吃了一个,别说,味道不比用红糖的火烧馍差。 吃过饭以后,在陈安检查猎枪的时候,冯丽荣也找了开山、柴刀和装蜂蜜的小瓦盆放小背篼里挎着,然后也拿来从陈子谦那里要来的火枪,开始检查扳机、火道和枪管,积极得不得了。 砍了三天的木柴,也搬了三天的木柴,其实挺累,陈安想让她在家休息都不行,非要跟着。 陈安也只能随她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山里走,陈安清楚鹰嘴岩,一路上抄着近路走,没有到附近的山林瞎转,他清楚在周边的山林,别说打到野物,就即使遇到都很难,哪怕是只兔子。 不急不缓地走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来到鹰嘴岩的石崖下,抬头朝着上边看,能看到鹰嘴下的那蓬灌木所在的位置,一只接一只蜜蜂窜飞出来,然后从四面八方投进山林。 只是太阳初升的时候,就能有这般密集的出勤,这确实是一群非常强盛的蜜蜂。 两人没有过多停留,顺着陡峭的山石小心地爬了上去,有些地方四条猎狗上不了,只能在下边到处窜,寻找跟上去的路,找不到合适的路径,最后只能又回到悬崖下,焦急地看着往上攀爬的两人,急得呜呜叫。 而陈安和冯丽荣爬到鹰嘴下那蓬长在小平台石头缝隙中的灌木时,看着灌木丛背后进进出出的蜜蜂,两人的神色都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11章 银元 这是个洞口近乎圆形的小石洞,本是平平无奇。 让陈安和冯丽荣觉得怪异的是,堵在洞口的石头,是一块稍微修整过的石头,周围缝隙用小石头进行加塞,这一看就不是天然生成,而是人工封堵的,弄得非常严实。 旁边散落着几块小石头,上面粘连着一些蜂蜡蜂脾,应该就是前几天苏同远发现后,到洞口边扯出来的。 陈安估摸着,里面的蜂脾应该做得很满,蜂脾粘连到这些石头上,苏同远在抽动这些石块的时候,拉扯到了蜂脾,惊动了里面的蜜蜂,所以被蜜蜂螯。 但谁会闲着没事儿跑这种地方来堵塞这么一个小石洞? 诱蜂? 这年头,除了陈安自己,在见到一些好的石窟、树洞的时候会这样弄,还真没见别人这么弄过。 但不管怎么样,这确实是一群很强的蜜蜂,而且,看进出的蜂体颜色,有麻色,也有黄色。 这还是一群少见的双色蜂群。 一般这样的蜂群,往往群势很大,而且,采集能力也很强,他已经能预见,里面会有很多蜜蜂,也会有很多蜂蜜。 “宝儿,你稍微退远一点,我把这洞口堵着的石头给拿下来,看样子,石头和蜂脾是粘连在一起的,动了石头,肯定会惊动里面的蜜蜂,到时候出来乱飞,被螯到了不安逸!” 他知道冯丽荣也怕蜜蜂,轻声打招呼。 冯丽荣点点头,背着背篼退出七八米,背着的东西放下来以后,远远地看着。 反正要掏蜂蜜,陈安也就不管动静了,用根棍子,撬动那些加塞的石块,将它们抽出来,紧跟着,撬动那块大的石头,很快,这块大的石头也跟着倒了下来,是一块石板。 和他预料的一样,里面的蜂脾很满,堵在石洞口的石板上就沾着一大块蜂脾。 被猛烈的惊扰,石洞内的蜜蜂一下子涌出,嗡嗡嗡地四处乱飞。 见此情形,陈安也不得不退让到一边。 在一旁等了十多分钟,蜂群渐渐安静下来,他才又走了过去。 小石洞里面的空间看上去很规整,近乎一个横放着的圆筒。 一块块蜂脾排着深入里面,几乎粘连到底部,他趴着朝底下落着不少蜂脾碎渣和杂物的缝隙往里面看,结果,被里面的蜂脾所挡,底部又有些碎屑之类的东西所挡,看不出具体有多深。 只能是一块块地割了蜜再说。 “宝儿,把你的小刀和瓦盆送过来一下!”陈安回头冲着冯丽荣说道。 “马上!” 冯丽荣立刻将背篼里的小瓦盆取出,给陈安送了过来,然后又将随身带着的小刀,从衣兜里掏出,也递给陈安。 陈安接过后,开始小心地扒拉蜜蜂,在它们让开后,伸手捏着蜂脾,用小刀将满是蜂蜜的蜂脾割下来。 这样的操作,他早已经熟稔。 一块块蜂脾被割下来,轻轻扫掉上面的蜜蜂,然后放入小瓦罐里堆叠起来。 七八分钟的时间割下十来片,已然装满瓦盆,并堆了起来。 这蜂群是真的强盛啊,单就现在割下来的这些,陈安估摸着就至少有十五六斤的蜂蜜。 可是再往里看,似乎还有不少蜂脾。 但他清楚,割蜜忌贪的道理。割得过多了,这么好的一群蜜蜂,一個冬天都得饿死。 他暂时停手,用一根带着钩子的小木棍,往蜂脾下面掏,想将石洞里面的杂物给掏出来,然后数一下,还有多少蜂脾,再进行适量的割取。 谁知道,扒拉了没几下,一个圆形薄片被钩了出来。 陈安开始还以为是个小碎石片,结果,伸手拿出来一看,整个人愣住。 这个圆形薄片入手挺沉,上面似乎有图案……这是袁大头? 他赶忙擦了擦上面的泥污,手中的东西真实的面貌也显现出来,竟然真的是一块银元,就是最为常见的袁大头。 这石洞里面怎么会有银元? 陈安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东西是有人藏在里面的,在用石头封堵后,也让这里成了一个诱蜂洞。 里面会不会还有? 陈安心里惊喜之余,也充满期待。 他继续用小棍在里面钩拉,没几下,居然又是一块银元被勾了出来,是背面有盘龙的光绪元宝。 再继续扒拉,又勾出一块宣统三年,背面镌有团龙围绕“壹圆”二字的大清银元。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接连扒拉出来三枚银元,让陈安心里越发惊喜。 他干脆用小棍往里面捅了几下,从手感上,能感觉出拨动东西的感觉,能确定在小石洞的最里面还有不少。 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激动。 陈安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蜜蜂窝里,找到了值钱的东西。 银元,这在清朝光绪年间才正式开始铸造的东西,民国初期,才以银元作为主要的流通货币,并进行大量铸造。 解放后,国家一直在收兑老银元。这事儿,陈安自己也曾拿着偶然得到的两块银元去兑换过,也听老辈子们说起过,事情知道得还算清楚。 在五零年代,按照重量和成色把银元分成甲乙丙三等,以计算收兑价格。 袁大头、站洋等为甲类,龙洋、船洋(正面有帆船图案)、孙头、鹰洋等为乙类,其余的为丙类,最开始的时候,两毛钱一个银元,后来涨到四毛,再涨到一块钱左右。 到了六零年代七十年代早期,银元不分类,每枚兑换价格为一元,七三年以后,价格到了两块五,也不知道今年的价格有没有变化…… 这是按照银子的价格来进行回收,并没有考虑什么收藏价值之类。 但陈安却知道,后面市场开放,经常在赶场的时候,看到有人支起小摊,专门收购这些价格,也在手机上刷到过一些鉴宝或是买卖银元的视频,他清楚价格不低。 无论如何,这也是一笔意外之财,就是不知道有多大,究竟会有些什么东西。 他压着心里的激动,朝着在一旁等着的冯丽荣走了过去,神秘地说:“宝儿,给你看点好东西!” “啥子好东西?”冯丽荣奇怪地问。 “你把手伸出来……”陈安笑道。 冯丽荣依言伸出右手,但看着陈安一脸的笑意有些古怪,赶忙又一下子缩了回去:“想骇我是不是?手里边是不是有啥子虫子之类的东西?” “真的是好东西,我有必要骗你蛮,把手伸出来嘛!”陈安正了下脸色说道。 冯丽荣犹豫了一下:“你要是敢骇我,我可不放过伱!” 陈安笑了笑,在冯丽荣再次将手伸出来的时候,把手中握着的三枚银元拍在她手里。 冯丽荣看着自己手心三枚脏兮兮的东西怔了一下,随即也变得惊喜:“银元?哪里来的哦?” “就是在这个蜂窝里面,我刚才用木棍探了一下,里边还有,数量还不少!” “发财了发财了……赶紧弄出来撒!”冯丽荣兴奋地差点跳了起来,整个人化身成一个标准的财迷,眼睛里都能迸发出银光。 “嘘,莫声张!”陈安四下瞅了一眼,连忙说道。 冯丽荣点了点头,小声说道:“你晓不晓得,现在银元的回收价格,已经涨到了五块钱一枚了。” 五块钱一枚? 陈安愣了下,没想到又涨了不少。 他清楚,从改开后,手头的钱越是往后就变得越不值钱,银元跟着涨价,也是正常的事情。 哪怕现在五块钱一枚,他也舍不得出手,这要留到往后二三十年,随着变得越来越稀缺,价格能长到几百,甚至几千,比较特殊的极具收藏价值的,甚至能卖到几十上百万。 嗯……这个留着以后慢慢研究。 眼下,还是将它们先弄出来才是正事。 陈安兴冲冲地回到蜜蜂嗡嗡萦绕的蜂窝边,冯丽荣也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 看着石洞中被蜜蜂紧密护着的蜂脾,陈安笑道:“小蜜蜂啊,这下要对不起了,我得把所有的蜂脾割了,顺便把你们也带回家,放心,我会给你们找个最好的窝,好好的养着,一定保证你们这个冬天,给你们留足口粮,就是要辛苦你们跟我回去以后,努力多做一些蜂脾装蜂蜜了。” 这话听得冯丽荣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来:“它们听得懂蛮?” 话音刚落,一只飞舞的小蜜蜂撞到她嘴皮上,紧跟着她一下子叫了起来。 陈安扭头看过去,只见她嘴皮上一只小蜜蜂正在扇着翅膀打旋。 他顿时笑了起来:“我觉得它们是听懂了的,哪个叫你怀疑它们,嘴皮被螯了撒!” 冯丽荣一拳头朝着陈安锤了过来:“还不赶紧帮忙!” 陈安只能将她拉到一旁,用指甲将蜜蜂留在她嘴皮上的螯针给抠了下来,顺便乘机朝着她小嘴吧唧了一下,换来冯丽荣接连的两皮坨。 “你就不要过去了,一旦蜜蜂螯过,靠得近了,更容易被追着螯。” 陈安交代了一句,重新返回小石洞旁边,拿着小刀继续将蜂窝里面的蜂脾给一块块地割出来。 又一连割了十多块巢脾,这其中,有四五块是变黑变脆的巢脾,应该在之前,还有蜜蜂在这小石洞里面安过家。 当那些废旧的巢脾被清空,小石洞最深处放着的东西也显露出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12章 一百二十八枚 蜂脾被尽数割除,蜜蜂忙着吸取岩壁上蜜茬上残留的蜂蜜,有一部分在外乱飞,还有更多到了石洞更深处集结成一团。 从蜂团下面看进去,陈安看到一个布包。 大概是在洞里摆放的时间太久,那些布料看上去破破烂烂,腐化得很严重。 之前陈安用棍子往里面掏杂物的时候,就将布包给戳破了,也正是因此,放在里面的银元也跟着滑落出来,被陈安钩了出来。 往里面仔细一看,他发现东西不少。 但想要将它们拿出来,伸手可够不到。而且,石洞内壁上,到处有蜜蜂爬动。 还是得先收了蜜蜂才行。 原本陈安不打算在这种时候收取蜜蜂的,都已经快要入冬了,带回去不好养活,现在也只能事出从权。 没有带收蜂用的草帽,陈安只能考虑用冯丽荣背来的背篼。 他将背篼拿了过来,就放在石洞洞口处,将底部垫高一些,然后伸手进入石洞,将里面抱团的蜜蜂,一把接一把地掏出来,抖在背篼里。 一时间,不少蜜蜂飞了出来,环绕在陈安周围,嗡嗡乱飞,然后又飞回石洞里,还有一些则是在背篼里四处乱爬。 随着陈安掏出来的越来越多,渐渐地,蜜蜂在背篼底部结成了团。 许是蜂王被掏出来的缘故,洞里剩下的蜜蜂开始乱飞乱爬,不少趴在石洞内壁上震动着翅膀。 渐渐地,开始有蜜蜂朝着背篼里落去,紧跟着,石洞内的蜜蜂也开始往外爬,朝着背篼爬进去。 见状,陈安干脆退到一旁,等着它们自行聚拢。 等在一旁的冯丽荣,上嘴皮被蜜蜂螯了一下。 她对蜜蜂的蜂毒抗性不是很好,就这么七八分钟的功夫,已经整个嘴皮都肿了起来,看上去变得怪模怪样,看得陈安忍不住笑了起来。 冯丽荣瞪了他一眼,问道:“里面还有没有银元?” “有,还有不少,是用一个布包包着的,只是摆放的时间太久了,布包都已经腐朽,等蜜蜂完全出来以后,再把它们全部掏出来。” “你说会是哪個放在这里的?” “这我可晓不得,不过看那块布的样子,在这洞里面风不吹日不晒,还能腐朽成这样,估计在里边也放了好些年了。” “东西肯定是别人藏在里面的,藏东西的人,等回来拿的时候发现不见了,会不会找来。” “他要是想拿,怕是早就拿走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再说了,我们不往外说,又有哪个会晓得东西被我们拿了,这是老天看我要结婚了,专门给我的贺礼。” 陈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暗想:苏同远这家伙的运气,是真的不错,但就是没法把握得住,他发现了这群蜜蜂,也动了弄这些蜂蜜的想法,可惜…… 但凡苏同远敢弄这群蜜蜂,很有可能这些东西,就不会再轮到陈安了。 陈安挺庆幸。 冯丽荣听陈安这么说,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不会往外乱说。” “带回去以后,我找地方藏起来,就我了解,这东西从解放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回收,从最初的两毛钱,都涨到现在的五块了,我觉得以后价格会越来越高,现在划不来卖。” “你说不卖就不卖嘛,反正现在手里边也不缺钱用,就按你说的,藏起来。” 等了大约十多分钟,石洞口乱飞的蜜蜂渐渐安定下来,只有零散的几只蜜蜂还在飞舞。 陈安过去看了一眼,见洞里洞外,还有些散蜂在采食散落的蜂蜜外,别的蜜蜂已经全都汇集到了背篼底部,他当即将背篼提到了一旁放着。 拿来开山儿,砍了根粗大些的带枝杈的木棍,伸入洞里,将里面的东西扒拉出来。 哗啦哗啦声响中,一枚枚大大小小的钱币被掏了出来。 这些钱币种类不小,成色重量颇不一致。 其中还有半元、贰角、一角、五分、一钱、二钱、三钱以及一毫二毫的小银元(也叫银角子),这些大都是作为辅币应用,方便找补流通的。 蜜蜂被收,冯丽荣也跟了过来,掏出自己的手帕,将陈安扒拉出来的那些银元钱币一个个地擦拭,捡拾堆叠起来。 除了之前说过的光绪元宝、大清银元,里面还有宣统元宝,一两大清币,甘肃袁像币,四川汉字币,孙头银元、孙船银元,再加上各种各样的银角子和铜板,杂乱得不得了,甚至还有私人铸造的银元。 零零总总的,单是各种银元,就清点出一百二十八枚,别的银角子、铜板也有不少,别的东西倒是没有。 这些东西,哪怕就是按照现在收购的价格,那也是八九百块钱的东西,这要过上二三十年,那更不得了。 在冯丽荣用手帕将它们都擦拭一遍后,背篼里面收着有蜜蜂,又没有别的工具,陈安只能脱下外衣,将这些东西都捡拾在衣服里包裹着,随手提了提,份量还不轻。 如此杂乱,如此大量,陈安能想到的拥有者,要么是当初山里四处打家劫舍的土匪的,要么是某些地主老财家里的,一般人家,几乎不可能有这许多东西。 肯定是遇到状况了,才送到山里藏着。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这鹰嘴岩倒是一个很明显很容易记住的地方。 陈安现在相信山里有人藏宝的事情了,以后进山,还真得多看看,说不定还会有别的收获。 这么多年不见取走,它们的原主人,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活在这世上。 但现在,这些东西的主人,是陈安。 有了这种收获,现在最要紧的,是将东西送回家里藏起来,收起来的蜜蜂,也得赶紧到屋后的悬崖上,找石槽安置起来。 两人没有在山里逗留,陈安将开山儿、柴刀插在自己后腰皮带上,双管猎枪和火枪也挎在身上,然后提着这些银元和背篼里的蜜蜂,领头往回走,而冯丽荣则是用纱布蒙着瓦盆上堆叠的蜂脾,端着至少有三十斤的瓦盆,跟在陈安身后。 提着收拢的蜜蜂走路,不能走得太快,颠簸大了,容易让蜂群掉落,一下子变得散乱。 冯丽荣端着小瓦盆,也不能走得太快,要是一个不小心摔倒之类,小瓦盆要是被摔坏,蜂脾中流出后聚在底部的蜜和这些蜂脾必然少不了洒落,会被糟蹋不少。 两人跟在四条猎狗后面,走得小心翼翼。 来时花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回去却是花了两个多小时。 等到了盘龙湾,家里静悄悄的。 陈子谦和耿玉莲都还没有放工。 冯丽荣接过陈安那一包银元,到厨房里舀水,放在盆里搓洗一遍,然后送到楼上,用一个簸箕装着,就在楼上的客厅里放着,推开窗子通风,进行晾干。 洗了把脸以后,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忙着准备中午饭。 而陈安则是砍来竹子,弄成竹片,修理那些带着花粉和蜂蛹的巢脾,在竹片上用麻绳进行捆绑,然后送到屋后石崖,选了个离地一米多的石槽,将蜂脾一片片架设进去,把背篼里的蜜蜂也放入其中。 等他把这些事情做完回到屋子前,见冯丽荣将连日阴雨一直放在楼上房间里的那些五灵脂给搬到院子里,正在进行晾晒。 “这些五灵脂放在那房间里面,我刚刚上去,打开门的时候,被熏得差点吐起来!”冯丽荣抱怨到。 这些五灵脂,没干燥的时候,散发出的腥臊味不小,一直在房间里放着,积蓄了那么多天,气味不重才怪。 “熏得受不了你不会叫我来弄蛮?” 陈安说着,上前帮忙将五灵脂在晒席上散开。 其实经过那么几天的阴干,这些五灵脂已经干燥得差不多了。 今天天气很好,只要再晒上一天,就可以送往收购站。 只是,当时放在屋里,因为有不少还比较粘稠,没有进行杂物清理,这还得花上不少时间。 “你也在忙起的撒,我有手有脚的,可不想啥子都等着你!” 冯丽荣笑道:“不过,我一想到它们能卖不少钱,我就突然觉得这些气味都是香的了。” “所以说,很多人张口闭口就说钱臭,这也不是没有道理。” 陈安心里也满是感慨,他看着冯丽荣笑道:“我今天才发现,伱也是个财迷。” “钱欸,这可是钱啊,哪有不喜欢钱的人嘛。” 冯丽荣说得理所当然,想了想接着问道:“今天弄到那么多银元的事情,要不要跟妈老汉说一下?” 陈安摇摇头:“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不要说了,万一一个不小心,事情泄露出去,那不是给自己惹麻烦蛮。” “也是,那就不说嘛!” 冯丽荣顿了一下,接着又问:“你说那么臭的五灵脂拿来做药,这些人啷个吃得下去哦。” “那我不晓得,反正我应该吃不着,反倒是你很有可能。” “为啥子?” “这五灵脂是治疗行经腹部疼痛、产后淤血作痛的好药,对你们女娃儿作用最大。” “希望不要有这么一天。” “除此之外,还能用来治疗蛇、蝎子。蜈蚣的咬伤!炒出来以后,能用来止血。”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安略微想了想,接着说道:“这次就不要全部送到镇上去卖了,家里面多少留点,万一关键的啥时候要用到。” 进山那么多次,陈安遇到寒号鸟的次数可不多,这玩意儿难得。 “那就留着一些!” 冯丽荣没啥意见,散好五灵脂后,她站了起来,拍拍手,转身去了厨房。 陈安也起身,跟着到厨房,和冯丽荣一起洗了手,然后在屋里找了个准备用来装豆瓣酱的小瓦缸提着上楼,将那些银元全都装到瓦缸,到自己卧室里面,掀开二楼顶上留下的出入口,找来梯子,将瓦缸放到楼面上藏好。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13章 一股子杀伐 屋后的石洞里,养着的五只小寒号鸟,也开始在产五灵脂。 之所以留下些野外弄来的五灵脂而不是家养的,那是因为野外成年的寒号鸟所采食的东西,可能更杂,也可能更具药效,而家里养的寒号鸟,吃得就比较单一一些,转来转去,就那么几样东西。 关于药效,一直有着家养不如野生的观念,就连价格也在很多时候比不上。 自己留着用,当然要留点好的。 陈子谦和耿玉莲放工后匆匆赶回家,一个叼着烟袋锅走在前面,一个抱着捆地里割来的猪草跟在后面。 上工的时候,总会想方设法顺带做点家务,这是村民们常有的操作,耿玉莲也不例外,猪草是她在割那些红苕藤子的时候,顺带割的,里面裹卷了半数的红苕藤,这可是喂猪的好饲草。 到了盘龙湾对面的竹林,见屋子的烟囱冒着火烟,两人的脚步都不由放缓了一些。 “耶,今天两个娃儿回来的有些早哦!”耿玉莲有些意外地说。 陈子谦脸上堆起笑意:“那还不好蛮?回到家里就可以等着吃现成的了。” 这段时间,陈安只要领着冯丽荣进山,家里的中午饭和一些家务,就落到了老俩口自己的头上,家里的事情倒是不多,主要是吃的饭菜,感觉做出来以后,总没有冯丽荣做出来的吃着舒坦。 他们悄然间已经开始习惯冯丽荣的存在,并且变得有些依赖。 等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冯丽荣忙着在厨房里炒菜,陈安则是在餐厅里忙着捣碎大盆的蜜脾。 支着的木架子上绷着双层纱布,捣碎的蜜脾被舀到纱布里,褐红色的蜂蜜抽拉成丝线地从纱布过滤眼里冒出来,进入下边接着的盆子里,不断地堆叠着,很是浓稠。 饭桌上,已经摆放了几样小菜。 满屋子的蜜香和菜香。 见到陈子谦和耿玉莲进屋,冯丽荣从厨房探出脑袋,冲着老两口说道:“妈老汉儿,饭菜马上就可以了,你们稍微等哈哈!” “不急!”陈子谦笑着回应。 他走到陈安旁边,看着盆里过滤出的蜂蜜和陈安在捣碎的蜜脾:“这次蜂蜜不少哦,怕是少说也有二十斤。” “应该有!” 陈安见陈子谦准备伸手从盆子里捞一块蜂蜜,赶忙将橱柜里放着一盘蜂蜜端出来:“吃这個!专门给你们留起的。” 盘子里是一块块精心挑选出,并切割成小块的封盖蜜。 老两口见状,拿了筷子,一个夹了一块,放在嘴里美美地嚼着。 就在这时候,冯丽荣端出炒好的最后一道小白菜出来,准备的饭菜算是齐了,招呼着一家子吃饭。 一顿饭吃完,休息的时候,陈安将那些捣碎的蜂蜜放在纱布里过滤着,一家子就在院子里的晒席上,一边说着在田地里的事情,一边捡着五灵脂里面混杂的小碎石、泥土和杂草。 这是个细活。 “今天还真是奇怪,苏同远那龟儿,之前从来不上工的,今天早上集合的时候居然也来了。”陈子谦饶有兴趣地说。 苏同远跑去上工的事儿,算是村里的新鲜事情了。 “还是闲伤了,手上细皮嫩肉的,才刨了一早上红苕,还要专门有人教,你看看被挖烂多少红苕?干不了两个小时,就开始叫苦连天了,一双手上全是血泡……我估计,回去吃了饭,下午肯定不会再来了!” 耿玉莲多少还是有些嫌弃:“一个年轻小伙,还不如一个婆娘。” “我倒是觉得,他肯定会去……他为啥子要去上工你们还不晓得蛮,就是吕明良没被抓住的事情,他担心自己被针对,哪里人多,哪里就安全!” 陈安插了一句嘴。 “这倒也是……你们上山也要注意着点,这种人,最容易狗急跳墙了!何况还多少有些过节,哪怕事情是他们干的不地道,但心里肯定也会有厌恨。” 陈子谦叮嘱了一句:“敢惹事情,莫跟他客气,该动手就动手,不要犹豫。” 平淡的言语中,透露出一股子杀伐。 “我晓得!”陈安郑重地点点头,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老两口去上工以后,冯丽荣将圈里的四只猪崽放了出来,打开院门口,排成队地往外跑,熟门熟路地去了河滩边上翻拱找吃的草根、虫子。 把猪放出去,也只有两人在家的时候,才能这么搞。 不然,陈子谦和耿玉莲去上工了,放出去可没人招呼。 下午显然没必要再进山,来回都是路,时间倒有大半浪费在路上。 两人也就集中精力,将这些五灵脂给打理出来。 然后,冯丽荣端了这些天积攒下来的脏衣服,到河边去清洗。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则是去看了新收回来的蜂群,见情况稳定,去仓房提了锄头,到屋后石崖边去开一片荒地,准备来年用收集回来的杜仲树种子育苗。 前两天在山坡上砍柴的时候,林子里见到两大蓬金银花。 这东西用枝条就能扦插繁育,他准备也栽上一批。 要知道,这时候金银花的收购价格可不低,采摘回来的花朵,晒干后能卖五块钱一斤干品,而且,往后几十年的时间里,一直在收购,价格也随着不断攀升,达到百多块钱一斤。 栽上一山坡,就能经管多年,持续有收入。 将来,那也是本地的特产。 他打算先行一步。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悄然到了天黑。 也就到了晚上的时候,他用碗装了蜂蜜,补充饲喂到新收来的蜂群中,没有足够的蜂蜜存储,蜂群很难度过这个冬季。 为了防止散出的蜂蜜气味,引来其它蜂群的掠夺,陈安不得不在半夜的时候起床,将已经被搬空的碗从蜂窝里取出来,并关小巢门,只够两只蜜蜂进出。 这样的饲喂持续进行,让蜜蜂尽快造出新的巢脾,储存更多的蜂蜜,保证安全过冬。 接下来十天时间,陈安和冯丽荣一直往鹰嘴岩那边的山林深入。 几天下来,虽然经常空手,但也弄到了两只麂子,打理干净后去除肠肚,简单腌制烟熏后腊起来放着。 另外还遇到一只香獐子,可惜是只母的,正处香獐的交配繁衍季节,打下来只能吃肉,陈安没有去动它。 另外,葫芦包看到好几个,只是,外面一大早的时候,已经在山洼里看到了浓重的白霜了,这个时候的葫芦包摘了也没用,里面的蜂蛹变成了成虫,弄下来也只会是更多的空壳,直接就被陈安忽略了。 在这季节,青米蜂绝对是个奇特的存在,它们是整群越冬的,里面总有满满当当的蜂蛹,而且,每天几乎都能在山里遇到一两个。 这也让两人收获了不少青米蜂蜂蛹,除了自己吃掉的,其余的全都摘出来,简单焯水后晾晒着,积攒了几十斤,酒席的时候送到桌上,那也是道顶好的下酒菜。 还有,在山沟里找到过两个野猪群。 没有找人进行围猎,就陈安和冯丽荣两人进行追打,用猎狗进行围猎。 有双管猎枪的大威力,打野猪变得简单,靠近四十米范围,瞄准爆头的事儿。 放出的猎狗再圈住一只,也能轻松放倒。 两个猪群,猎杀到五头野猪,一家子为了搬肉,没少在天黑的时候还在山里穿行。 家里面积攒起来的肉越来越多。 而且只要简单的腌制,天气不断变冷,这些肉也已经能摆放得住了,攒下足够的肉食。 转眼间,田地里的红苕刨挖完毕,进入一年中,相对清闲的日子。 陈安和冯丽荣,没有继续往山上去转悠,开始着手准备筹备婚礼。 去镇上找人换了不少粮油米面的票子,还弄了不少布票。 接连几天到镇上买粮买肉,买各种食材、糖果、蔬菜,为家里人都准备了新衣。 原本事情挺麻烦,手里拿着钱也是限量供应,但陈子谦好歹也是个生产队的队长,早已经跟公社社长杜春明他们混熟,打过招呼后,事情变得顺利。 宁家庆他们爷仨,也往盘龙湾跑了几次,想要帮忙看看有什么需要,只是,看着陈安家里,东西已经准备得充实,屋子已经弄得喜庆,也就只是到屋里聊聊天,喝喝茶水了。 然后,陈子谦领着陈安,一家家登门,去提前请好帮忙做菜和服侍桌子的人。 接下来就等着冬月初八的到来。 冯丽荣已经在盘龙湾住了不少日子,村里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省去让冯丽荣回到岩房坪或是县城,再次去找人接亲的步骤,直接就在盘龙湾把酒席给办了就行。 只是,冯丽荣这几天总有些心神不宁,老是到院墙边站着,朝着对面的竹林里的路上观望。 马上结婚的日子就要到了,就连宁家庆他们都已经来过几次,却始终不见县城里冯学恩有什么动静。 冯学恩是清楚这个事情的人,自己的女儿出嫁,却一直不见有什么反应,连传信都没有。 原本,陈安想着自己应该往县城去一趟,好歹也算是认认门,但却被冯丽荣给拦下了。 她不愿意再往县城去,知道她心里犟是为争口气,陈安也就依了她,没有再坚持。 但他又哪会看不出,冯丽荣还是非常期盼冯学恩的到来。 再怎么样,冯学恩也是冯丽荣的亲生父亲,哪怕另外组建了家庭,父女之间也有了不少隔阂,终究还是有割不断的血脉关系。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14章 你配蛮? 一直没有等到冯学恩出现,却先等来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出现得很突然,在冬月初六那天临近中午的时候。 陈安一家子刚端起碗吃了没几嘴饭,忽然听到院子里的四条猎狗齐齐狂吠起来。 一家子纷纷钻出屋子,在院子里看着对面的竹林。 见一个女人走走停停地顺着竹林里的土路下来。 “是那個女人!”冯丽荣认出来以后,一脸厌恶地说了一句。 耿玉莲还是没弄清楚她说的是谁,于是跟着问了一句:“是哪个?” “我老汉在县城里面找的婆娘!”冯丽荣皱着眉头说道。 “她来干啥子?” 陈安也是微微蹙了下眉头,挺奇怪,没有见到冯学恩,反倒是这个从未露过面的女人先来了。 在岩房坪亲耳听宁家庆说过这个女人,在冯丽荣被冯学恩接到县城的时候,没少欺辱,各种的不待见,他自然也非常反感。 “我不想见到这个女人……安哥,帮忙将她打发走!” 冯丽荣说着,转身回了屋子,径直上楼。 一家子看着上楼的冯丽荣,面面相觑。 “不管啷个说,远来是客,还是要让人进来,看看她到底要干些啥子,如果是来恭贺的,那该欢迎,如果是来找麻烦的……哼!” 耿玉莲说这话的时候,冷冷地哼了一声。 陈安微微笑了笑,在那女人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他也迎了过去,叫住几条也已经跑到院门边冲着外面狂吠的几条猎狗,将院门打开,打量着女人。 大概是保养得好的缘故,这女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姣好,一身的确良衣服,蹬着双小皮鞋,擦脂抹粉的,打扮得很时髦。 唯有一张脸上,在左边太阳穴下边一点的位置,有着黄豆大的一颗特别显眼的黑痣,让她整张脸一下子拉低了不少评分,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很不好相处,有一种莫名的尖酸感觉。 陈安没有立即让她进门,几条猎狗在旁边虎视眈眈,那女人也不敢贸然进来。 装作不知道,陈安淡声问道:“你是哪个?来这里干啥子?” 女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偏着头朝着陈安院子里张望,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陈安:“你是陈安?” “是我!” “我天不亮就从县城动身,先是坐了汽车,然后又换成拖拉机,最后换成马车,再到脚走,我就没见过那么难在的地方。我还以为是个多了不得的人,你看上去很普通嘛……我是冯丽荣她妈,她没有跟你说过蛮?” “你是丽荣她妈?” 陈安摇摇头,既然冯丽荣要将她打发走,他也就不客气:“她跟我说过嘞,她妈早就已经过世了,你不要黑我,不然我还以为大白天见鬼咯!” 一句话出口,直接让女人脸色一下子变了。 她瞪着陈安看了好一会儿,才忽然笑了一声,打破这显得极其别扭的气氛:“后妈也是妈撒!听说丽荣要结婚了,我来看看,啷个,伱不会连大门都不让我进吧?山里人就是不懂礼数……都不晓得丽荣啷个就看上你了,还非要跟着你那种。这娃儿也是哈戳戳嘞!” “我还以为是哪个……” 这女人满嘴的嫌弃,说得话相当不中听,哪怕是初次碰面,陈安也是真的生不出什么好感,只是几句话,就觉得厌恶得不得了,当即也不给她脸:“山里条件差,但是县城里来得也不见得有多了不起嘛,你这还这只是在小县城,这要是在锦城、在上海、在京城那样的地方,还不得上天,也难怪我家的狗今天咬得特别凶。” “你……” 这女人本就不是什么有好涵养的人,被陈安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得直接怒气翻涌:“再啷个说,也好过你这山咔咔,直接明跟你说了,我今天来,就是要丽荣叫走,我不答应,你们这婚就结不成。” 她说着,一把推开陈安,也不管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几条猎狗,径直进了院门,顺着石头铺的路,朝着新房走了上去。 “冯丽荣……冯丽荣……” 她一路走,一路大声叫唤着冯丽荣的名字。 眼看势头不对,陈子谦和耿玉莲赶忙迎了过来。 还不待说话呢,两人就被她推开,蛮横无比地进了屋子,客厅里转了一圈,又到餐厅、厨房,最后准备上楼的时候,被陈安抢先一步拦下。 “这就是县城里来的人,你所说的礼数嘞?不经主人允许,直接闯进来,大喊大叫,你要干啥子?” 陈安很不客气地说道:“不要像个疯子一样,你喊破喉咙,丽荣也不会见你,要是再敢乱来,莫怪我不客气哈。之前丽荣说你没少欺负她,我多少心里边还想着会不会是有啥子误会,但现在就你这德行,我是完全信了。结不结得成婚,不是你说了算……有事说事,没得事就赶紧走,我家不欢迎你!” 对于眼前这女人,冯丽荣不待见,陈安也是厌恶得不得了。 他可不介意会不会得罪她,反正又不指着他过日子,甚至包括冯学恩那边。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哪怕冯学恩提供了一条出售野味的路子,那也是双方的相互需要,并不存在谁欠谁多大人情。 离了他们,也照样活。 他初步估计,自从冯丽荣被从卫生所接到盘龙湾来,冯学恩来就再没有来过,哪怕后天就要结婚了,不是冯学恩先到,反倒是这女人先找了过来,十有八九是在县城那边出了什么变故,搞不好也是闹得不可开交。 “让我走……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女人直勾勾地盯着陈安:“我今天就好好跟你们理论理论。嫁个女儿,总该有三媒六聘,这些你们家做了啥子?连县城,都没有去过,合适蛮?” “这个事情,无论是丽荣的嘎公还是冯叔,他们都清楚是啷个回事,丽荣愿意嫁给我,他们也是同意了的,我还专门请我师傅,到过岩房坪提亲。至于其它礼数,是他们都认为可以省了,才没有去多余走这些步骤,我不觉得有啥子问题。 话又说回来,国家倡导婚姻自由,原则上,只要我跟丽荣愿意,不妨今天就到镇上去理论一下,看看到底是你有理还是我有理。” 陈安义正言辞,直接怼了回去。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女人,想看看她接下来,还有什么花样。 被陈安一怼,女人愣了一下,接着说道:“那是他们答应了,我可没有答应。” “你……关你逑事?” 陈安冷笑一声:“不过就是冯叔的续弦,你跟丽荣是有血亲关系,还是你抚养过丽荣?这种话冯叔可以说,丽荣他嘎公和两个舅舅可以说,就唯独你没有这资格,你配蛮?” “她进过县城里的家门,在里面吃过、睡过,这两年,家里面的钱,没少往她身上贴,你说我有没有这资格?”女人气急败坏,翻起了旧账。 “到县城里的家里面吃过、住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到了你所谓的家里面,你是把丽荣当佣人、小工使唤吧,你有正眼看过她?你要是真对她好,至于在城里面待不了三个月就往她嘎公家跑? 你说你家往她身上贴钱,我看到的是她每天上山弄山货,半夜三更往夜市上跑,去忙着帮忙收野味托运到城里,她所得的钱,那是她努力赚来的,应该得的。” 陈安嗤笑一声:“我不晓得你哪来的脸说这些话,我倒想问问,一个女娃儿为了收这些山货野味,被豹子追的时候,你们在哪里?被人敲闷棍抢钱差点丢了命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哪怕躺在医院里面,你来看过一眼?” 这女人被陈安怼得有些发懵,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着往下说。 就连陈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会有这么强的火气,喷得那么溜都是在话说完了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身为一个男人,他还真没有跟女人吵架的经历,总觉得有些放不下脸面。 但今天,却是一下子豁出去了。 这要不是看在冯学恩的面子上,说不定他早动手了,又哪会在这里跟她废话那么多。 陈子谦背着手,在一旁冷眼看着女人,一直没有出声,直到这时候才说道:“我算是听出来了,开口提啥子三媒六聘,刚刚又提往丽荣身上贴钱的事…… 你这分明是上门来讨钱的。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说那些话,他冯学恩可以说,他嘎公可以说,唯独你开口不合适!赶紧走,不要等到我拿棒棒赶人!” 耿玉莲也跟着说道:“我就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人,再敢批话多,老子撕烂你的嘴……” 老两口也是在一旁听得冒火。 看着一家子义愤填膺的样子,女人是真被吓住了。 等上几秒见她还不离开,陈子谦转身就去柴垛子上抽堆放着的木棍。 见状,女人被吓了一跳,转身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灰溜溜地往外跑,出了院子,还骂骂咧咧的。 “要是再敢废话,老子放狗!” 陈安冲着外面吼了一嗓子,那骂骂咧咧的声音,一下子小了。 楼上,冯丽荣推开条窗缝,一直默默地看着。 直到看到那女人钻进竹林,她才又从楼上下来,跑出屋子,巧笑嫣然。 “啥子玩意!” 陈安回头看着她:“也难怪你会在县城待不住。刚刚我们那样对她,是不是有点过份了?” “过份啥子……真的看得解气!” 冯丽荣心情看上去很好:“在县城里边,我老汉被她拿捏得死死的,连句嘴都不敢顶。” “冯叔耳朵有那么耙?” 陈安觉得有些夸张了。 “我老汉能被提前放出来,是我阿公找的他们家帮的忙……”冯丽荣小声说了一句。 但陈安却是一下子明白了,很显然,这女人在县城里有背景,难怪那么嚣张,一出来就不声张地结婚,肯定也有某种协议。 而到了晚上,让一家子都不指望会来的冯学恩却是来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15章 三个配方 傍晚的时候,天上的云薄薄的连成一大片,一直在流动。 耿玉莲烧饭的炊烟顺着烟囱钻出来,和它们混成一片,乘着风一同向远方飘去。 院子里的猎狗再次狂吠起来的时候,冯丽荣正在楼上的卧室里让陈安试穿那套浅蓝色很板正的中山装。 听到声响,两人赶忙出了房间,到窗子边朝外张望。 竹林里,一辆马车小跑下来。 马车上坐着三人,赶车的正是往县城送木炭的人,另外一个是冯学恩,还有一个老人,陈安不认识。 中午才将那女人撵走,晚上的时候,冯学恩就到了,弄得陈安有些莫名其妙。 “我阿公来了!” 冯丽荣说了一句,快步朝着楼下跑去。 陈安当然知道她所说的阿公是谁,那个曾经在机关食堂当过大厨的老人,叫冯祥中。 他赶忙回到房间,将穿在身上的中山装脱下,换上平日里穿的土布衣服,也快步跟了出去。 出大门的时候,见冯丽荣已经打开院门,让马车直接顺路赶到屋子前停下。 考虑到以后的发展,一开始动工的时候,陈安就已经有意将路修到三米宽,就连院门,也留足三米。 等到了以后,汽车随处可见的时候,也能直接开进院子里。 选择这么一個山湾,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居住,当然也要有以后的发展,少不了车来车往。 冯丽荣高兴地将老人从车上搀扶下来:“阿公,我都没想到你会来!” “结婚可是你的终生大事,我啷个可能不来嘛,我可是推掉了这几天所有来定桌位的人,专门赶来的。” 老人满脸和蔼地笑着:“啷个,要嫁人了,就不想阿公了嗦,那么长时间,不到城里看我一次!” “想,啷个会不想嘛!” 冯丽荣说到这里,瞥了冯学恩一眼:“阿公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到县城里面有多不被人待见,就连这山里都能追过来!” “啥子意思?”老人微微皱了下眉头,问道:“她来过?” “中午刚到,被我们撵走了,差点没放狗。” 冯丽荣直接就是在告状:“跑到这里来跟我们说没有啥子三媒六聘,她不答应就结不成婚,还说啥子我到县城里吃过住过,往我身上贴了好多钱,大吵大闹的……她分明就是上门来要钱,啷个可能会惯着她,当然不给她好脸色。” “我还说啷个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 冯学恩也是眉头紧皱:“这疯批婆娘,我不晓得她到底要闹成啥子样子,从知道你要结婚开始,就整天在闹,问为啥子不要彩礼,为啥子不跟她打招呼,还给老子在县城里面到处去问,给你找亲事,闹得不可开交,整天无缘无故地发疯,甩脸色,我是想到这里来看看你都走不脱…… 要不是看着娃娃还小,有的时候我真的想把她一把掐死!简直不可理喻! 我都没想到,居然还敢跑到山里面来胡搅蛮缠……撵得好,下次再敢来,莫跟她废话,直接乱棍打出去,打死算逑!” 这话出口,陈安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个在冯丽荣口中不敢顶一句嘴的耙耳朵,此时表现出的怨气不像作假,肯定也是在心里憋了很久了。 冯丽荣却是不屑地笑了起来:“伱自己的婆娘你自己管,可不要推到我们这里来,那是你的婆娘,跟我可没有啥子关系。说实话,要不是你是我老汉,我都不想跟你有啥子关系。 要我说,以后各过各的日子,少打扰。至于那些山货之类,只是买卖,你也不用想着啥子多补助我们一点的意思,省得又说把钱花在我们身上了。 我们能把日子过好对不对……安哥!” 说这话的时候冯丽荣转头看向陈安。 陈安都不知道该如何看待冯学恩,他们家的事情,感觉很复杂的样子,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 但在他看来,冯丽荣的说法没错: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招惹我,也不需要同情! 快刀斩乱麻,干脆利落,一码归一码! 如果说之前还对冯学恩有什么期盼,现在却是不敢指望了,他连他自己的事都搞不定。 见冯丽荣这么问,他当即点点头:“肯定能过好。” 冯祥中就在这时候转头笑呵呵地看向陈安:“你就是孙女婿?”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点点头,随着冯丽荣叫了一声:“阿公!” 冯祥中拍了拍陈安肩膀:“你娃儿不错……” 耿玉莲也在这时从厨房赶了出来,打了招呼,相互介绍认识。 至于陈子谦,去了大村子,跟会计他们盘点收获的粮食,人还没有回来。 却听冯祥中说道:“我这次过来,是专门来看看幺儿的婚礼的,一辈子给别人做吃做喝,幺儿结婚,这饭菜酒席,当然也得是我来张罗,这两天,我就打算留在这里了。” 有这样的大厨来张罗酒席,陈安一家子当然欢迎得不得了。 马车上,带了不少酒肉米面和各种作料过来,一帮子忙着往厨房里搬。 而冯祥中则先是在院坝里好好看了一圈,然后又到屋子里一一看过,最后评价说:“院坝不错,有山有水的,房子也弄得很好,这住着哪点不比城里安逸,是个好地方。” 到厨房一看,见陈安也准备了不少东西,又说:“之前我还担心你们不容易弄到那么多东西,没想到,比我准备得还充分,明天后天,就看我一展手脚。” 他满腔热心,倒是让一家子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东西搬完后,冯丽荣到厨房炒了几样小菜,陈子谦也掐着饭点回来,一帮人围坐在餐厅大桌上吃了一顿饭,也喝了不少酒。 在赶马车那人离开后,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一家子人在昏黄的油灯下,围坐在壁炉前烤火,更多的时候是冯祥中和冯学恩在说着以前的过往,言语中透出的全是无奈和对冯丽荣的亏欠之意。 冯丽荣不愿意去听这些她觉得很无所谓的事情,拉着陈安到楼上楼下的房间,给冯祥中和冯学恩铺床铺。 直到夜深了,冯学恩、陈子谦和耿玉莲他们都睡下了,冯祥中却是找到了冯丽荣和陈安,将两人都叫到外面。 看得出,他这是有意避开其他人。 月光下,三人就在院子前的山石上坐下,冯祥中先是从口袋里套掏了一沓钱塞在陈安手里:“这是一千块钱,是阿公平日里攒下来的,本来想着山里日子会不太好过,要帮扶你们一哈,只是没想到,你们这小日子,过得一点不比外面差,算是锦上添花了。 这娃儿从小就过得苦,也没有得到过我们啥子关爱,她现在选择你,相信你,我们也支持她的选择……你不要拒绝,自己装起来,希望你以后能帮我们照顾好她。” 陈安也不拒绝,点头认真说道:“我会照顾好她,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冯祥中笑了笑,又转头看向丽荣,从兜里面拿出一个本子,交到冯丽荣手里面:“这是我老汉,也就是你的祖祖以前传给我的东西,他当年也是名动一时的厨子,开着有酒楼的,只是战乱给搅了,四处逃亡,没落了…… 这本子里面有一些他老人家当厨的心得和我自己的一些理解,尤其是里面,有三个火锅底料的保密配方,这些年,一直从未示人。 幺儿,你在做菜方面很有天赋,那些我教你做的菜,一学一个会,比你老汉不知道强了多少倍。现在这个东西我传给你,当成是阿公给你的嫁妆。” 这嫁妆份量可不轻! 陈安很清楚,到了后世,很多人对火锅底料的配方趋之若鹜,认为拿到了所谓的好配方,就像是学会了降龙十八掌一样,称霸武林,或是犹如终提梦想之车,一脚地板油,悲催至极,0.8的排量。 火锅发展多年,能被保密不外传,那就肯定有它值得称道的地方。 很多经久不衰的火锅店铺,就是靠这配方撑着,运用得好,一世衣食无忧也是事实。 这样的好东西,可谓是千金难求啊。 却听冯祥中接着说道:“很多大师级的火锅泰斗无数次都在提及,食材,食材,食材。这和找门店的道理一样,地段、地段、地段。但是一说到配方,很多人还是稀里糊涂的,找不到方向。 那火锅底料的配方到底是怎么来理解呢? 到外面随便一看,火锅底料配方成千上万种,各有说道,说得简单点,其实就是一个真理——是否好吃,是否能更好吃。 那要好吃,配方构成是关键,但其实更重要的是理解这些材料,如何炮制的工艺。等你们结完婚,我会在这里多待上三天,将这工艺交给你们两个。” 无论是陈安还是冯丽荣,都清楚这东西的珍贵,说不想要都是假的。 但惊喜之余,两人都清楚,选择将这配方和工艺教给他们,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按理说,这么重要的东西,应该传给冯叔才对。”陈安小声地说了句。 “他没有这天赋,弄了多年,始终只是有形无神,东西不能交给他……你莫看他之前说得多凶,但是却根本没能耐管住他那婆娘,而且,他那婆娘,说白了,就是冲着这些配方来的,没少到厨房去看,也没少翻箱倒柜地找这些东西。 他家在县城里面有关系,当初就是她主动来找的我,说是喜欢你老汉,有办法将他提前放出来,就是要答应他们结婚……后来等你老汉出来,结了婚,这日子过起来,我才从一些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弄明白,当初就是她举报的你老汉,被那些人上门抓捕,推搡的过程中害死的你妈…… 这个事情,我一直没敢跟你说,你老汉也不晓得。现在他们娃娃都有了,又能啷个办?事情一说出来,一个家可能又毁了,只能一直不说!阿公心里愧疚啊,对不起你那死去的妈!幺儿,阿公是来求你原谅的!” 冯祥中说到这里,满脸愧疚地看着冯丽荣。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16章 三蒸九扣 在那乱成一团糟的年头,有些事情是真不好说。 陈安也不好插嘴,只是默默地听着。 这种事情,一方是冯丽荣,一方是冯学恩,夹在中间,真不好说话。 他心里其实只有一个想法,归根到底,不是自家的事儿,那是一点都不想沾染。 冯丽荣对于冯学恩的淡漠,大概源于冯学恩出来后没有第一时间来找她,后来把她接到县城,也没能耐好好维护。 但现在,再有这么一档子事儿,这以后关系要好起来,只会更难。 “要是早晓得是这样,我今天就该亲自把她打出去,或者是打死!” 冯丽荣听到冯祥中所说的这些,言语变得冷冽。 冯祥中长长叹了口气:“都已经十多年的事了,挽回不了,你现在有了自己的家,看在我和你那不成器的老汉的份上,就放下吧!” “放下是不可能放下的,我妈终究是因她而死……看在我老汉的份上,我老汉啷个不看在我的份上嘞?我不会找到县城,但要是再敢出现在我面前,莫怪我不客气。” 冯丽荣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转身进屋。 陈安叹了口气,看向冯祥中:“阿公,时间不早了,早点去睡了!” 他其实有些恼火,这老人也真是,早不说这事儿晚不说这事,偏偏这时候说……都是来添堵的吗? 冯祥中点点头,站起身来,又拍了拍陈安的肩膀:“多劝哈她,这娃儿犟,莫再惹出啥子是非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像她说了,不想有啥子关系一样也挺好,没得啥子挂碍,日子过得才会安逸。 我一把年纪了,这个家折腾了好多次,就一直没有安稳过,实在是不想再这么继续过下去,太累了,都是那几個方子惹的。” 陈安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说了一句:“这个事情,要看丽荣的意思,虽然不是那婆娘动手害死的,终究是因为她的举报,这就有了仇气……不管怎么样,我肯定站丽荣这边,当然也不愿意这样的人干扰到我的生活。” 冯祥中听完,也只能摇头叹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回了屋子睡觉。 陈安关好门窗,也跟着上楼,先去了冯丽荣的房间,见她还站在窗子边看着外面,他上前将她搂在怀里:“莫再乱想了,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 “我没有乱想,说实话,我甚至都已经有些记不清我妈的样子了,也从来没指望我老汉那边,我已经习惯了,心里更想把他们当成陌生人,眼不见为净……安哥,你说我是不是太凉薄了?” 冯丽荣依偎在陈安怀里,小声地问。 从小就被寄养在山里,都没有在一起生活过太多时间,虽有生育,却没有怎么抚养,即使有血脉关系,彼此间的情感寡淡也属正常。 “你凉不凉薄我还不晓得蛮,我也晓得,这些事情不知道还好,知道了以后,你心里肯定也憋着股气,我只是想说,莫干傻事!” “我不会乱来,至少不会傻乎乎地找到城里去!” 冯丽荣又何尝不是夹在中间,肯定也为难。 这就不是一个冲动就能解决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村子里请来帮忙的,带着自家的碗筷和桌凳,齐集盘龙湾,就连宏山一家子也丢下盖房子的事情赶了过来。 在招呼着他们吃了汤圆以后,就由冯祥中和冯学恩带着一帮子人忙碌起来。 生火烧水、洗菜、切肉、杀鸡杀鸭…… 明天的正席,今天就有不少事情要准备。 山里的酒席,自然是最具巴蜀乡土气息的农家筵席,大都是就地取材,讲究就是一个实惠——三蒸九扣八大碗。 八大碗是民间传统菜品,说是八大碗,其实上的是九碗,也叫九大碗,主要出现在红白喜事宴上,烹饪方法以蒸扣为主。 大碗,更准确的名字是“斗碗”,容量很大的碗。 固定的每桌八个人,九碗菜。 九大碗的第一碗,特别称为“头菜”,一定是蒸肉丸。蜀地的人把肉丸叫做“圆子”,头菜中的肉丸不是球形,而是椭球形。 一碗里面有8个,正好每人一个——如果主人家不差钱,就放16个,称为“双圆子”,这筵席也就会被当作“高端大气上档次”了。 陈安家准备的就是双圆子。 九大碗中的其他菜,常规的还有腌菜扣肉、粉蒸肉、炖肉块、酥肉等等。 腌菜是山里人自家腌制晒干的青菜,复水之后用于扣肉,称为“烧白”。 不过这个名字对于修房建屋来说显然不吉利,所以在“立房子酒”中是万万不能用的。 陈安这是搬家酒和结婚一起办,这道菜自然也就被去除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而粉蒸肉,也因为其俗称需要避讳而不能在丧事中出现,但这是喜事,使用无碍。 而这两碗,在酒席中,都跟“圆子”一样是定量的,每人一片。 而炖肉块叫做“墩子”,基本上是完全的肥肉块,而酥肉外面裹了鸡蛋淀粉,看不清里面是肥是瘦,就只能通过筷子夹时的软硬去猜测。 有的时候,甚至直接上两碗“墩子”和酥肉。因为墩子和酥肉往往比较肥,剩得比较多,可以重复使用,也就能为主人家节省一些食材。 有了这几样,再加上几样别的菜,凑够九碗就可以了。 而陈安这里,准备的便是鸡鸭鱼之类的东西,还有弄到的麂肉,也算是豪奢了。 几乎碗碗是肉,这要是在后世,绝对会觉得很油腻。 但现在不一样。 别说山里人,就即使是城里人,一个月也吃不上几次肉。 偶尔吃上一次,都要被称为打牙祭。 这样全荤的筵席,反倒更有吸引力,只因为吃肉的机会太少。 因为少,很多大人还会把圆子带回家,给家里的小孩子吃。这也让孩子们在去吃这九大碗的时候,多了一分期盼。 进入农闲,不少人过来帮忙的时候,也就把自家的孩子带了过来,整个盘龙湾,热闹得不得了,跑去水塘边捞鱼的,跑到山洞口去看寒号鸟的,到圈边看猪,到菜地里看菜。 那棵奇特的松柏,也成了不少人品头论足的目标。 再有就是陈安家的大房子。 仿佛这里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新奇。 他们也都没想到,本是山石嶙峋的一个地方,能打理得那么安逸。 陈安和冯丽荣作为新人,自然不用上手掺和这些事情,两人准备的糖果、烟酒不少,给女人和孩子散发着糖果,给男人发着纸烟,哪怕不会抽烟的,也会小心翼翼地接过,装袋子里或是夹在耳朵上,对于山里人,这可是高档的东西。 按照正常的流程,在婚礼的前一天,男方前往女方家中并送上彩礼,同时会带上几个壮汉来帮忙搬运陪嫁等物品以及两个姑娘来迎接新娘,称为“接亲客”,女方家在这晚会宴请亲戚,此时亲戚们赠送的礼物往往作为女方第二天出嫁的陪嫁。 但到了陈安这里,情况特殊,省了! 冬月初八,给菩萨上香,祭祖的事儿却是少不了,由陈子谦操持。 然后在早早赶来的李豆花主持下,在宁家庆、冯祥中等人的见证下,拜天地、高堂,夫妻对拜后送入楼上布置得喜庆的新房。 这就是走个过场。 到了早上九点左右,村里吃酒席的人,就像约起来的一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断地聚拢到盘龙湾,除了村子里的各家各户,就连公社的社长、书记,还有附近几个生产队,在陈子谦当了队长后结交认识的人也都来了。 等到正式开席后,陈安原本估摸着能有十五桌的酒席,硬是吃了两巡,整整三十桌。 三十桌的宾客,在这样的小山村里,在这年头,也算少见了。 冯丽荣也大方,瞿冬萍在新房里陪她呆了一段时间后,便出来陪同着陈安,在陈子谦和耿玉莲的引导下,认识家里的长辈、亲戚,还有村里村外的人,算是将她介绍给了大伙认识,也接受着大家伙的祝福。 从此以后,她就是石河子村的一份子了。 事情一直闹腾到晚上十点多,宏山拉着几个小年轻,硬是打着闹洞房的名头,好好闹了陈安一阵才放过他。 至于听墙角,陈安的新房在二楼,在下边墙根脚,却是没法听了。 这一混,转眼到了深夜。 一家子像是约起来一样,早早地睡了。 陈安和冯丽荣两人关好门窗后,一起到了新房里。 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冯丽荣只是安静的坐在床上注视着陈安,仿佛能够包容接下来的所有混账行为。 陈安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不少时间,尤其是冯丽荣入住这个家,就住在隔壁。 之前的冲动,还隐隐有着些罪恶的感觉,现在有了这场婚礼,却是一下子坦然了。 上辈子没经历过结婚这事,总觉得生命有着残缺,这辈子,终于补上了。 昏黄的油灯下,陈安双手抚上冯丽荣的脸颊,抚过她的嘴唇,然后落在的肩膀上,再往下,一颗颗纽扣被解开。 冯丽荣红着脸,显得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顺从,顺从地将一切美好展现在陈安面前,被他放平躺倒……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17章 爆发 冬夜显得异常安静,一旁桌上的烛光摇曳,忽闪忽闪的,这一夜,注定成为陈安和冯丽荣脑海中永恒的记忆。 第二天早上,冯学恩走得很早,大概是担心县城里的婆娘发疯,没有跟陈安和冯丽荣打招呼,是陈子谦和耿玉莲听到响动,早起送走的,说是要忙着去赶到县城的马车。 看似没多少事儿,但昨天的酒席,陪着宾客应酬,酒也喝了不少,一天折腾下来,其实挺累。 这一觉,直接睡到太阳爬上山头,两人才惊醒,起床后忙着穿衣,冯丽荣第一时间就将床单给收了起来,折叠后藏在箱子底上,换上新的床单,折叠好被褥,这才和陈安一起下楼,各自梳洗。 今天还得请帮忙的人到家里吃饭,酬谢他们。 村民送来的贺礼,大多是些苞谷、小麦、鸡蛋之类,还有提了些红苕就来的,兜里都没有钱,只能用粮食和鸡蛋之类的充数,真正用钱挂礼金的不多,一两块钱,比较常见,五块的还是公社社长杜春明他们几个,给得最多的是宏山,挂了十块钱。 舅舅耿玉福攒了二十来个鸡蛋,也是极尽所有了,昨天中午吃完饭要回去的时候,陈安反手给他塞了二十块钱,又提了一块腊肉。 他很清楚,耿玉福的情况,实在太难了,但就只是这点东西,已经让满脸沧桑的耿玉福低头抹泪了。 单就礼金,陈安收到的还不足百元。 东西数量不多,礼单上却也需要一笔笔记清楚。 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人情,是要还的。 陈安、冯丽荣和冯祥中在厨房忙碌着热昨天剩下的饭菜,陈子谦和耿玉莲则是亲自到大村子里请帮忙的人过来吃饭。 事情一直折腾到中午,屋里屋外摆放的桌椅板凳和碗筷之类的东西,一家子帮着送回去,然后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这场喜宴终于落下尾声。 按照礼节,今天是要回门的。 陈安和冯丽荣带上早准备好的糖茶烟酒,前往岩房坪宁家庆家里。 对于冯丽荣而言,她认定的家在岩房坪,而不是县城。 之前也早就想着去看看宁家庆了。 到了那里,也就是张罗了一顿饭菜,招呼宁家庆和两个舅舅家一起吃顿饭,到两個舅舅家象征性地小坐了一会儿,冯丽荣受不了两个舅母的虚情假意,早早地拉着陈安出来,回到宁家庆屋里,陪着宁家庆说说话,然后当天下午就返回盘龙湾。 直到此时,冯丽荣的心情,才真正好起来。 像是一场新生! 整个人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终于可以过我想过的日子了!”她一路紧走在前,说这话的时候,都能感觉出其中的兴奋。 她一直在试图抛开县城里的容不下,也在摆脱岩房坪两个舅母的不待见,大概最为挂碍的,也就是宁家庆一人而已。 现在终于有了种冲出樊笼得到解脱的感觉。 听到这话的时候,陈安只是微微笑着。 对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场新生,这是上辈子,一直在期盼的日子,家人都在,自己也结了婚,一个心心念念一辈子而不可得的开始。 所以,他也跟着说了句:“终于可以过我想过的日子了。” 就连四条猎狗也是一路在前,跑得尤其欢快。 回到盘龙湾的时候,陈子谦在忙着往家里面的水缸里挑水。 远远地,冯丽荣就先甜甜地喊了一声:“爸爸……” 陈子谦回头看着竹林里的路上轻快走下来的冯丽荣和陈安,回头看了一眼,放下水桶,等着两人走近了才笑着说道:“你们啷个就回来咯,我还想着,你们会在那里住上一晚上。” “又没得啥子好耍的,还是自己家里面住着安逸!” 陈安走近后,伸手去接陈子谦手中抓着的担子:“我来挑!” 陈子谦直接伸手将他推开:“你老汉还没老到一挑水都挑不动的程度!” 他说着挑起担子往前走。 “这个水挑起来麻烦……屋后的石崖上,我看有几个地方也会出水,要不然我就在院子里打口井?”冯丽荣说道:“如果能把水直接引到门前……就像县城里的自来水一样,那就方便多了!” 盘龙湾不缺水,河里的水哪怕是八八年连吹几个月热风,竹子都大面积开花的时候,也没有干过,只是,从河里挑水到屋里,还是有百来米的距离,确实麻烦一些。 他之前一直想着青沟的那股好水,也在考虑什么时候把那股水给引到盘龙湾来。 可是现在这时候,塑料水管少见,铸铁的水管又很难弄到,只得考虑以后再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但现在经冯丽荣一说,陈安还真觉得是个挺好的想法。 屋子后边的石崖洞口一侧,就有石缝里会滴水的地方,以至于那片地方,石壁上长满青苔,一年四季绿茵茵的,就连下面的水草,也不怎么干枯,只是没有人在那里打理过而已。 他想了想,说道:“抽时间过去看看,那水好不好喝,如果可以,我们就在那里打口井,将水引过来,用着也方便些,水也可能更干净卫生。” 三人一路回到家,看到耿玉莲正在屋里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鸡蛋照着看。 “妈,这是准备孵小鸡蛮?”冯丽荣饶有兴趣地凑了上去。 “我昨天听吴巧花说,她家里有个老母鸡抱窝好几天了,下午的时候被我买回来了,我就在想,明年我就要有孙儿了,也该多养一些鸡,到时候,多攒一些鸡蛋,想吃鸡肉也随时可以宰,也可以给你补补撒。” 耿玉莲笑盈盈地看着冯丽荣。 这是指着明年抱孙儿了,冯丽荣又哪会不知道其中的意思,顿时脸色微微一红,笑道:“我去看看抱窝鸡……在哪里?” 她也早就想养一窝小鸡了。 “那抱窝鸡在大的那个圈房里面!”耿玉莲说道。 这年头,山里养的都是土鸡,鸡仔也是在有抱窝鸡的时候挑选鸡蛋进行孵化。 挑选鸡蛋,用的是土方法,打着手电筒在暗处对着鸡蛋照,如果看见鸡蛋里面有个黑色的小点点那就是受精的鸡蛋,这种就可以用来孵小鸡,如果没有小点点,那就是不能用,通常就是留着吃或是卖掉。 而且,在农村孵小鸡都是双数,寓意好事成双,孵之前还得看一下日历,挑选一个好日子。 冯丽荣往圈房走的时候,陈安也跟了过去,推门进去,见鸡罩笼里面一只母鸡将放在里面的稻草,絮成了一个窝,就在里面一动不动地蹲着。 这是一个必要的流程,有的时候,有的老母鸡是假抱窝,孵几天它就不孵了,为了减少损失,通常都是用箩筐罩住,观察几天再说。 但既然是耿玉莲专门去买回来的,肯定不是假抱窝。 窝里只是放了一个引窝蛋,冯丽荣伸手从鸡窝里面将蛋扒拉出来,被老母鸡啄了一下手,重新将鸡蛋用嘴给勾回身子下面藏在,护得很好。 不多时,耿玉莲端着挑选出的鸡蛋送来。 这只母鸡只有三四斤大,一个个鸡蛋放进去,只放了二十二个,再多的,它就护不住了。 看着母鸡将一只只鸡蛋扒拉到自己身下,然后蓬松开羽毛,将鸡蛋严实地遮盖起来。 “以后在家里面,要记得每天放出来活动一下,喂点粮食和水!” 摆弄好以后,耿玉莲交代道。 “晓得了!”冯丽荣连连点头。 在孵蛋的时候,母鸡会进入一种忘我的状态,整天就趴在窝里,不吃不喝,没有照管的话,是会把自己给饿出毛病来的。 直到这时候,冯丽荣才想起来问:“我阿公呢?” “他在厨房分拣带来的那些作料,本来想帮忙的,但是好多东西,我连见都没有见过,我和你爸爸都只是添乱,只能是让他自己来,已经在厨房里面呆了一下午了!” 耿玉莲说这话的时候摇摇头:“感觉弄得好复杂的样子,搞不懂!” 对于山里人,平日里做菜所用的东西,无外乎就是油盐酱醋外加点花椒、辣椒、葱、姜、蒜和一些自制的豆豉之类的东西,像这样动辄几十种配料的情况,对山里人来说,确实太过复杂,而且很多香料、药材,根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更不知道该怎么样。 “我们去看看!” 陈安和冯丽荣两人相视一眼,起身往厨房走。 其实,两人都清楚,冯祥中之所以将他手中传下来的火锅底料配方和心得传给两人,是为了自己的手艺能够得到传承,从某些方面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交换,求个在县城的安稳,少些争闹,不然,他也不会在两人结婚的时候,专门说那些让人添堵的过往。 但陈安和冯丽荣的想法都很简单:白学白不学,至于那件事儿,以后再说!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此时此刻,县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回到县城的冯学恩正在对那女人大打出手,抄起板凳,凶悍地往那女人身上砸,打得她惨叫不已,没有一点反抗能力地躺在地上抽搐,满脸惊恐。 “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你家那个老杂毛惦记我老汉手里的方子,不要以为我不晓得当初就是伱狗日勒举报的我,害得我婆娘丧命,也不要以为我不晓得这个杂种不是我亲生的,还敢勾搭到家里面来……三四年了,老子一直在忍着,一直在暗地里查,你还敢给老子找到山里面去,被你一家子祸害得还不够蛮?” 他回到屋里,当看到那个跳窗跑掉的男人时,多年来积蓄的愤怒,一下子爆发出来。 “晓得老子明知道你有企图还跟你结婚是为啥子?你家不是有关系的嘛,这两年,我也打点得差不多了,就是为了将你毁了,将你一家都毁了!” 他一通咆哮后,抓着女人的头发,拖行上街,一路上血迹点点!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18章 终于学会 县城。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另一个光着上半身的男人,也被人从巷道里拖了出来,浑身被揍得到处红淤,扔在街面上,如同一条死狗。 紧跟着,是冯学恩拖出来的那个女人,被扔在一起。 这凶残的一幕,立刻引来不少人在外面围观,但又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地冲着地上的两人指指点点。 至于孩童,没在家里,冯学恩知道她经常会把崽儿送回娘家,正好,不用管。 冯学恩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将双手伸到旁边一人面前。 那人掏出手铐给他铐上。 “接下来就靠你了!” “放心,是我们亲自抓的人,其它方面我都已经打点好了,这个时候,就连她老汉,应该也已经被抓起来了……但是,你还是得跟我去一趟!” “我晓得……其实,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我的幺儿已经结婚了,我那女婿也很靠谱,待她不错。至于我老汉,身体还在硬朗,我也就没有啥子牵挂了……哪怕是再关上几年或者杀头,心头积攒这么些年的恶气,总算是出了,哪怕让我去死,也舒坦!” “啥子死不死嘞,莫瞎说,但是这店铺,是开不了了……还指着以后到你家里面蹭吃蹭喝的,放心,以后还会开起来的。 报纸上看到没有,京城已经有私人的馆子开张了,有了这先例,说不定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不用躲躲藏藏,能光明正大地开馆子了,街面上会到处是馆子,而不再是样式统一不变,服务员板着脸对你爱答不理的国营饭店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盘龙湾。 陈安和冯丽荣在厨房里,跟着冯祥中学熬制火锅底料,他们并不知道县城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冯祥中的神色,多少有些忧虑,问了以后也只说昨晚睡得不太好。 从县城里带来的东西,最多的,不是那些米面和猪肉,而是各种作料。 此时,冯祥中正在拿着手里的两种辣椒跟两人讲解着其中的关键:“不要把辣椒搭配想得太复杂,辣椒是香的不辣,辣的不香,香的皮厚颜色好,辣的皮薄颜色一般,要会搭配着用,香辣兼备……” 冯祥中教得很仔细。 从辣椒、花椒、牛油、豆瓣、豆母子、姜、蒜、葱和各种香薰料,一样样地介绍,从产地、材料,挑选等方面,一一细说。 比如豆母子(发酵的黄豆)的好坏通过香味,颜色,干度,软硬,盐分等方面如何鉴别。 就连葱,也有小香葱、火葱、大葱、洋葱等的各种搭配使用。 陈安这才明白,这里边的学问那么大,尤其是香辛料,那才是味道的精髓。 上辈子弄了個羊肉汤锅,所用的底料之类,都是包装品,打开来看着就是些花椒、辣椒、香叶之类的东西跟牛肉混杂凝成一块,看上去似乎也没那么复杂。 他接触得少,何曾想到一个小小的底料,有那么多讲究、说道。 让他学下来,很难。 好在,冯祥中留下的本子里,都有说明,记录得很详细。 火锅底料的原材料是基础,配方只是构架,工艺才是王道。 而工艺是怎么回事儿? 就是所谓的炒法。 而火锅师傅的造诣和理解,会在工艺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这其中,哪怕有细微的差别,味道也会不一样。 就这样的认知,整整花了两天的时间。 陈安记得七七八八,但冯丽荣却已经能倒背如流,他都不得不承认,冯丽荣在这方面的灵性。 他开始在想着,以后自己这小小盘龙湾的热闹,这些底料以后的发扬光大,想想都美。 冯祥中带来的配方中,有三种,一个红汤,一个鸳鸯和一个麻辣。 接下来三天的时间,陈安和冯丽荣就跟着冯祥中呆在厨房里,看他亲自示范炒制的工艺,然后在他的指点下,两人开始一次次尝试。 几人都被炒制的各种作料熏得够受,就连晚上躺床上了,还能闻到彼此身上像是融入皮肤的味道。 自然,几天的时间,每顿都是火锅伺候,地里面的豌豆尖和各种小菜遭了殃,简直被弄来当饭吃,主在让他们品尝其中的味道。 哪怕那些味道,一家子都已经觉得好得不得了了,冯祥中还是不满意。 他显得很焦急,甚至还发了不小的脾气……但很快,又重拾心情,认真地,一遍遍地讲解着过程、差别,和需要注意的地方。 到最后,陈安都有些懵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他尝不出冯丽荣炒出来的底料和冯祥中做出来的有什么区别,偏偏两人在吃过后,还能说得头头是道,完完全全像是在寻找某种玄乎的感觉。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舌头不是舌头,冯丽荣和冯祥中的才是,怎么可以敏锐到能捕捉那么细微的差别的程度。 直到第三天,但冯丽荣炒出来的底料,总算是让冯祥中满意了。 而陈安自己,只能算是一个半吊子。 也就在这天晚上,吃着火锅的时候,冯祥中跟陈子谦喝了不少酒,喝得都有些醉了。 最先倒下的,还是陈子谦,被陈安和耿玉莲送到卧室里,早早睡下。 冯祥中醉眼朦胧地往外走:“外面凉快些,到外面说说话!” 见他起身往外走,身体有些摇晃,陈安和冯丽荣也赶忙起身,一左一右地扶着,一直到了院子外面的山石上,扶着山石坐下,双手杵着膝盖,糊了几口酒气后说道:“明天我就回去了……都不晓得还有没有机会再到这里来!” “阿公,你在说啥子哦,你要是想来,不是随时可以来蛮!” 冯丽荣没有喝酒,但也不明白冯祥中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叹,总觉得话里有话。 冯祥中摇摇头:“我不晓得县城里面,现在是啷个样了,伱老汉……唉,我都不晓得他现在怎么样了。”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连忙问道:“啷个回事?” 冯学恩走的很急,那天一大早,招呼都没有跟陈安和冯丽荣打一个,就急急忙忙地往回赶,太匆忙了一些。 “孙儿,你莫怪你老汉出来以后,没有先忙着来找你,而是先结婚,生娃娃……其实他出来这几年,一直在准备一件事情,就是为了弄清楚,是谁举报的他害死了你妈…… 我一直以为他不晓得,还不敢跟他说那些事情,想着他放下以前的事情,能安稳点过日子。其实他全都知道了,知道得比我还多。 就你结婚那天晚上,他找我说过话,说他这些年,一直在打点关系,一直收集证据,在找着机会去报仇。就是唯独怕牵连到你,无依无靠的。” 冯祥中酒意上来了,说话有些啰嗦:“他说你现在有了依靠,他可以放心地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了,他要去弄死那女的和他们的一家子。” 啥子? 陈安和冯丽荣听完,都大吃一惊。 陈安很清楚,县城可不比山里,这要是在县城,弄这么一出,很大可能连自己都赔进去。 “既然要报仇,那为啥子还结婚,还有娃儿?”陈安不解地问。 冯祥中苦笑一声:“那娃儿不是他亲生的,那女的在外面还有男人……之所以结婚,就是为了让那女的老汉那边放松警惕,找到一些他们家那边的罪证。他们的老辈人也是厨子,和我们祖上就一直是对头,早就已经馋我教给你的三个方子了,他们很清楚,有了这方子,只要条件允许,那是吃喝不愁的,一直在打主意。 你不晓得,你老汉被抓进去以后,他还来找过我,说是只要我把方子教会他,他有关系能早点把人放出来。磨了我不少时间,后来没得招了,不晓得用了啥子方法,让他女儿离了婚,又来跟我说啥子结亲家,我看好几年了,你老汉哪里一直出不来,就糊涂的答应了……都是这方子惹的祸!” 听完这些,陈安和冯丽荣都一下子默然了。 从认识到现在,他对冯学恩的认知,在一直不停地改变,后面其实已经有些不屑了。 现在听冯祥中这么一说,他才忽然觉得,初六来到盘龙湾的时候,冯学恩所展现出的愤怒,原来不是假的,他只是一直在隐忍,也是用心良苦。 “这都过了五天了……不晓得会是啥子样!” 如果真的在城里大闹一通,真不知道后果。 冯丽荣也一下子动容了:“阿公,明天我们跟你一起去县城看看。” …… 第二天未亮,三人早早地动身,到镇上乘坐马车,然后一路换乘汽车,赶到县城。 冯丽荣走得很急,陈安紧紧跟在后边。 在街道某处,拐入巷道一座偏僻的民房,门上被贴了封条,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满屋狼藉,一地暗红的血迹。 里面安静得可怕。 冯学恩真的动手了…… 但这被伤到的,到底是谁? “走,到公安局去问问……”陈安说了一句。 来一趟,总要了解情况,心里有个底。 就在三人惶急火燎顺着巷子出去,却迎面碰到一个人,正是冯学恩。 “没得事了,该进去的,都进去了,当然,我以后这店也开不了了!”冯学恩看着几人,笑着说了一句。 那一刻,冯丽荣的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迎面朝着张开双手的冯学恩跑了过去,紧紧相拥在一起。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19章 等过上些年再说 许久之后,冯学恩揉了揉冯丽荣的脑袋,笑着说道:“我一直没有忘记你妈,一直都没有忘记她当初头破血流地倒在我面前的样子,也更不会忘记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法好好团聚,都是这些狗日勒搞的事儿,我啷个可能会放过他们。” “为啥子不早点跟我说!”冯丽荣红着眼睛问道。 冯学恩深深吸了口气:“有些事情,必须得由我自己来解决,我不想牵连到你们!”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一大早赶过来,你们肚子都应该饿了,走,先到我那里去,把饭吃了再说……幺儿,你现在结婚了,等吃完饭,也该去看看你妈了!” 他说完,领着几人回到街面上,然后一直走出县城。 冯学恩也是昨天才出来,估摸着冯祥中应该快要回来了,专门到县城里面来等着。 一路走,一路说着事情的经过。 陈安这才知道,那女的老汉和祖上,是做厨的,同时也是袍哥。 不过,和陈子谦、宏元康的清水袍哥不一样,他们是非常地道的浑水袍哥。 从很大程度上来说,袍哥行走在黑白之间,袍哥的成员也有好有坏,清水和浑水成了名字之上的分界线。 袍哥清水大都拥有合法的职业,遵纪守法,有礼貌是基本条件。 但浑水袍哥的成员复杂、恶霸、土匪、强盗,各种教义九流。为非作歹,主要职业是土匪。 当然,在这方面,很难界定,两者之间其实经常转换。 比如清水的“金腰带”袍哥,金指的是钱,大多好面子。 这种人把钱挥霍了,或者没了面子,就被浑水兄弟拖着走,然后去干抢劫、隐瞒赃物等事情,也就成了浑水里的袍哥。 而袍哥的浑水之道主要是靠抢劫房屋、闭圈拉肥等土匪行为,走的就是强盗行径。 这样的人,哪怕再怎么隐藏,也容易招惹出很多是非,而且手段卑劣狡猾。 而有的浑水袍哥,为了避灾,也会想办法把自己洗成清水。 大多数时候,清水袍哥之间有了梁子,处理的时候,方式方法都会比较平和。 大家在茶馆里面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茶博士把茶水给众人发一圈,找来有名望的袍哥“龙头大爷”作为公事人,当事人当着大家各自陈述。 然后由公事人调解裁决,大部分时候,这种事情冲突双方都会很守规矩,认理服输,如果耍赖蛮横,就会被众人所鄙视,被判输的一方,要付全堂的茶钱,正所谓:一张桌子四只脚,说得脱来走得脱。 这就是蜀地百姓如今还津津乐道的“吃讲茶”。 浑水袍哥就不同了,解决梁子的方式凶险、野蛮,所以称为武堂子,解决那些不可调和的大矛盾、大纠纷,动不动就是见血的。 这也难怪,身为浑水袍哥,为了得到冯祥中的火锅底料配方,能不择手段地把自己的女儿当工具,当然,那女人也是不知检点,跟着干了不少坏事。 不好再像解放前那样明着强抢,就让自家女儿离了婚嫁过来,然后进行兼并、掌控,利用冯学恩爷俩赚钱。 而冯学恩也干脆,就借着他的帮扶,把生意做了起来,虽然不少钱落入这一家子的口袋,但还是让冯学恩找到了机会。 这年头,本就不允许袍哥存在,冯学恩隐忍这么几年,搜集掌握不少东西后,加上打点的关系,一次性解决,倒也干净。 按照冯学恩知道的结果,都活不了。 在这方面,他花了不少钱,包括从陈安那里弄来的熊皮、熊胆、豹皮、豹骨之类,都是用来打点关系的,可以说是把这几年偷摸着开馆子赚的钱,都给砸了进去。 当然了,事情闹腾开来,这馆子也就保不住了,被查封。 但话又说回来,这馆子本就是这女人那边提供的,事情就无所谓了。 冯学恩现在一穷二白,倒也轻松。 至少,人没有被裹搅进去,事情解决了,自己也全身而退。 无论如何,只要人没事儿就好,至于钱,按照冯学恩的说法:还可以再挣! 他看得很开! 这事儿,也办得让陈安很佩服,这也太能隐忍了。 其实陈安听过之后,心里却是有些庆幸,庆幸自家老汉及时收了手,没有继续混下去,不然,在清水的礼字堂,很容易就成了浑水,他们只是底层,很多时候都由不得他们。 冯学恩的住处,在县城的边缘,是他们家原来的老房子,虽然看上去老旧,却也不显得破败,比山里不少人家的屋子还要强得多,看样子,没少修葺。 虽然在县城里开馆子,但这地方也没有荒废,土木结构的一个农家小院,进去以后,锅碗瓢盆什么的,都一应俱全。 只是没有经常在里面住,少了烟火气息,有着一股子生气,不是很舒服。 “我小的时候,就住在这里,还有我哥……” 冯丽荣扫视着眼前田野里零散分布的几户人家,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还有个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微微愣了下,这事儿,都没有听他们说过,他自己也没有注意这方面,一直以为冯丽荣是独女。 冯丽荣点点头:“那时候太乱了,招呼不过来,我被送到了山里面,我哥一直跟着我老汉他们,在县城里面读书,比我大五岁。平时家里面其实主要是务农,也种些菜送到县城去卖,家里面穷得没办法了,我老汉才开始挑起担担,跟阿公去县城里面偷偷地做生意,结果就被举报,就有了后来这些事!” “那伱哥嘞?”陈安问道。 “他在我老汉被抓进去以后,读到初三的时候,跟着一帮子同学跑去当知青了,听说去了北大荒,这么些年一直都没有消息,都不晓得人究竟在哪里。” 冯丽荣小声说着:“我妈说过,这個屋子要一直留着,就是为了让我哥回来的时候,还能找到家……现在已经是二十四岁的人了,也不晓得在外面过得好不好,结婚了没有。” 陈安微微叹了口气,不无安慰地说道:“他会回来的。” 冯丽荣冲着他笑了笑,到屋里看到冯学恩和冯祥中在忙着生火,涮洗锅碗,准备做吃的。 两人进去看了一圈,家里也只有小半袋米,一点点油和一些作料,别的啥也没有。 两人都以为冯学恩多少会有些准备,没想到窘迫成了这样子。 “早知道应该在来的时候,去买点东西带过来……”陈安小声地说了一句。 冯丽荣则是微微摇了摇头,拉着陈安往外走:“跟我一起到外面找点野菜。” 这时候能弄到的,主要也就是些冬寒菜,在水沟边找到些折耳根。 刨折耳根的时候,陈安见沟里清澈的水底淤泥中,有一个个小孔,还时不时有被惊动的泥鳅甩动尾巴弄出来的一团团浑水,沟里还有着锈迹斑斑的黄鳝洞口,还有些小鱼小虾,他想了想,跑回去拿来一个撮箕和水桶。 见到陈安拿来的东西,冯丽荣问道:“你这是要做啥子?抓鱼蛮?” 陈安点头道:“弄点回去吃,不管啷个说,也算是肉撒。” 从小就生活在这种地方,怎么最方便弄这些小鱼小虾,冯丽荣也是知道的。 她接过陈安拿来的撮箕,双脚踩在沟埂两侧,将撮箕按到水沟里。 陈安从一旁的小树上,折了根棍子,然后顺着水沟,一路搅着沟水过来,将里面的泥鳅和小鱼小虾赶往冯丽荣准备的撮箕里,在她配合地将撮箕从水沟里端起来,水一漏孔,撮箕里只剩下七八条活蹦乱跳的泥鳅和小鱼,甚至还赶出来一条黄鳝。 冯丽荣欣喜地将这些小东西放入水桶,继续换个位置,再次赶撵。 没用多长时间,水桶中就弄了差不多两三斤的样子。 这时候,水沟里泥鳅之类的东西不少,不像后世,消失得干干净净。 眼看差不多了,两人带着这些弄回来的东西,用剪刀剪开,仔细打理清洗,冯丽荣亲自上手,弄了三个小菜,算是把这顿饭糊弄过去了。 然后,在冯学恩的带领下,两人带了纸火,前往后山。 向阳的坡面上,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坟头。 冯学恩应该没少过来,坟茔周边都被打理得干干净净。 “婆娘,我终于给你报仇了……我们幺儿前几天也结了婚,专门领着幺儿和姑爷过来看看你……” 冯学恩话没有多说,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然后就一直默默地在坟前烧着纸钱。 陈安和冯丽荣也上前,跟着烧了一些。 “爸爸,接下来有啥子打算?” 纸火烧完后,陈安首先打破了沉默。 “我托人在县城里找了个事情,工厂里面帮厨,说实话,做厨这方面,我是真的不在行,全靠你们阿公操持着,但到食堂里面找份事情做,还是可以的,你们阿公上了年纪了,如果再做生意,还没得办法光明正大的,也不是个事儿。” 冯学恩苦笑着说道。 陈安微微点点头。 他很清楚,接下来几年的大概情况,尤其到了八三年往后的几年里,又是一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呆在县城里其实挺麻烦,还不如在山里舒坦。 哪怕现在手里边有了三个火锅底料的配方,他也清楚,还不到开发它们价值的时候,得等过上些年再说。 但一想到明年的洪涝,这县城里,那也重灾区。 “要不,跟我到山里去住,随便搞点啥子都行!”他建议道。 冯学恩摇摇头:“那不得行,我得在这里等着,看儿子啥子时候回来,我怕他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人!” 听到这句话,陈安就不劝了。 他从兜里掏出些粮油布票和钱,塞给冯学恩:“这些东西你收好,家里边要置办些东西才行。” 冯学恩当场就被他挡了回来:“你娃儿小看我不是,吃饱穿暖,我还是能办到的,这些事情不用你考虑,领着幺儿把日子过好就行,我不留你们,早点动身回去,今天还能赶到家……有空的话,多来县城里看看就行。” 想了想,怕陈安和冯丽荣不放心,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城里馆子里的那些东西,过几天能拿来一些,还有不少人惦记着你阿公做的饭菜……偶尔做上两桌,还是可以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20章 十窝天麻 既然一切都好,陈安和冯丽荣也都放心了。 两人没有在县城里继续耽搁,冯学恩领着他们到县城的车队去打听了一下,找到一辆要到桃源镇上拉竹子的汽车,陈安给司机塞了两块钱和一包烟,答应将两人顺道送到桃源镇上。 一路上在后车厢里,两人被颠得七荤八素,在临近天黑的时候,终于抵达桃源镇。 好在晚上月亮很好,两人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回到盘龙湾。 这一趟,看似啥都没做,却折腾得挺累。 在屋里和陈子谦、耿玉莲简单说了事情经过,小两口便早早地洗漱,睡觉去了。 眼下,冯学恩这里的销路暂时断了,陈安也没有急着往山上跑,弄些野味回来,除了自己能吃,想要卖出去挺难。 村里今天干的活计,就是将队上养着的牛、羊和猪圈的农家肥给清空,老两口去上工的时候,陈安用罐头瓶装了两罐头的蜂蜜,让他们带过去给苏同远,算是他告诉蜂窝位置后得到的那一份。 冯丽荣早早地将四只猪崽放进沟里自己翻找吃的,然后弄了些苞谷和水,去将在窝里抱窝显得痴痴呆呆的母鸡捞了出来,喂过后放回去,然后又到山坡上找喂寒号鸟的树叶。 陈安则是惦记着挖水井的事儿,转到屋子后边,石崖左侧山坡上看了那股从山石缝隙里渗出来的水。 他先是摘了树叶卷成斗状,接了一点水喝过,觉得也挺清甜,感觉上似乎不输青沟陈平家旁边的那一股水。 接着,他又在下边随手刨了一个泥坑,看在水聚拢在泥坑里,溢出来的水能有大拇指那么粗的一根,觉得水量也已经足够了。 他当即回了屋子,找来镐子、大锤、錾子和石匠锤,就在那地方,顺着水脉刨挖。 这地方的石头,并不像石崖上的那样是坚硬无比的石灰石,而是山里比较常见的板岩,掏挖起来倒也不是特别难。 刚挖了没多久,忽然听到后边传来冯丽荣欣喜的叫声:“安哥,你猜猜我刚刚在山上,找到了啥子?” 陈安回头看去,见冯丽荣双手背在后面,快步朝着陈安走了上来。 “你让我啷个猜嘛!”陈安看着她这小女人的样子,摇头笑道。 冯丽荣倒也没有一直隐藏,到了陈安旁边,转手亮出已经干枯的细杆,细杆上有均匀的环节,节处有薄膜似的鳞片,上面尖稍的位置,有一些花序。 一看到这东西,陈安也欣喜地叫了出来:“天麻……这可是好东西哦!哪里找到的?” 见陈安一眼认出,冯丽荣也将藏在背后一块淡黄色长卵形的块茎拿了出来,有一個拳头大小。 这可是国家公布的三十四种名贵中药材之一,古时候称之为赤箭。 看到这东西的时候,陈安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 别无其它,在这年头,这玩意的价格一直不菲,山里采挖回来的野生天麻,一等品价格达到三十七块钱,二等品三十三元,三等品三十元。 而所谓的一等品,是每公斤二十六个以内的天麻,二等品四十六个以内,三等品九十个以内。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到了明年,天麻的价格,一下子长到了七十三块钱。 搞啥不是钱啊? 盘龙湾周边的山石疙瘩里,被风向阳,又足够潮湿,那些别人看不上眼的山石旮旯,就是种天麻的好地方。 只是,这玩意儿种植起来挺麻烦,一下子弄不来那么多种子。 关键是,明年雨水……搞不好种下去,等上一年,到时候也是一场空。 陈安只得暂时压下自己的想法。 这个冬天撵山,到了明年,春季不打猎,夏季到入秋,又几乎都是雨,倒是可以在天晴时进山,多准备一些种子和小的块茎拿回来进行种植。 至少在九零年以前,这价格一直在不停地往上涨,到了八八年,甚至达到了近两百块钱一公斤的程度。 只能是以后慢慢积攒,慢慢扩大。 山里产天麻,但只要是山里撵山、采药的人都清楚,天麻的价格很高,只要过了五月份,就有不少人抽空进山找天麻。 跟着李豆花学采药的那段时间,半年的时间里,他也不过就是在山里见到过五窝,太稀少了。 更多的时候像是在碰运气。 他将冯丽荣手中的那根茎秆接了过来,将花序搓开,里面并没有天麻种子,这玩意儿,授粉艰难,很难形成饱满的种子。 “就在山梁顺着往下,临近河沟边的石头缝隙里……” 冯丽荣有些古怪地看着陈安,见他脸色忽喜忽忧,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啷个了?” “你这运气不错!” 陈安笑道:“这东西值钱……领我去看看!”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冯丽荣只是把大的那个天麻拿了回来,陈安相信,在这个窝子里,应该能有不少米麻。 米麻是天麻生长过程中分生出来的个体较小的天麻块茎,一两克大小的样子,主要就是用来繁殖。 冯丽荣点点头,领头前行。 陈安则是提了镐子跟上。 数分钟后,冯丽荣领着陈安顺着山梁一直往下,走到距离河边二十多米的半坡上。 大概是水份充足的原因,这一片林木茂盛,期间夹杂着不少山石,但大都被杂草、青苔和藤蔓掩盖着,山石缝隙中,堆积着厚厚的枯枝烂叶,不少都已经孵化成泥了,踩上去会馅脚,很是蓬松。 当然,在里边走,也得小心,一个不注意,脚就落到石头缝隙里去了,免不了磕碰和扭伤。 而且,这样的地方,往往也是蛇虫鼠蚁喜欢的地方。 这也就是入冬了,不然,藤蔓杂草间的山石缝隙里,可是藏蛇的好地方,不注意的话,很容易被咬。 冯丽荣径直领着陈安到了刨挖天麻的地方,到那里一看就知道,冯丽荣根本就是掀开石头,几下扒拉,都没有动用任何工具,就将这天麻轻松取了出来。 他很快就看到了被冯丽荣扔掉的,连接着天麻的那一段茎秆,果然看到基部,密密麻麻地长着二十多个米麻,当即小心地捡拾起来,顺便扒拉了一下冯丽荣刨挖过的泥土,又在里面找出几个米麻。 “你要这些东西干啥子?”冯丽荣不解地问。 山里人不懂栽培这些东西,前面三四年才刚开始研究野生天麻变家种的试种取得成功,但技术出于初级阶段,产量不高,而且相当不稳,更多的是一些公社在尝试进行。 冯丽荣自然也没接触过这些。 但是到了后面,山里弄天麻种植人就不少了,而且为了种植天麻,没少在山里砍树伐木用来当做菌材,不少人因此惹上大麻烦。 陈安却是知道这些常规的操作技术。 天麻没有叶子,没办法进行光合作用,靠的是伴生的蜜环菌来吸收营养。 而所谓的蜜环菌,其实就是一种在夏秋季节,生在一些阔叶树、松树的根部的菌类,那些倒掉的树木、被砍伐后的树桩、腐木上,经常能看到。这也正是为了栽培天麻,一些硬木树比如青杠树被大量砍伐的原因,当然,这其中还有大部分是养木耳、烧木炭被砍伐了。 “拿回去栽种……你看上面分生出来的,全都是小天麻,栽培好了,到明年就会变成好几窝,是可以拿来当种子用的。”陈安简单解释。 “真的可以种蛮?”冯丽荣还是有些不信。 陈安笑笑:“到明年你就晓得了……再仔细找找,我看这天麻长得不小,这周边可能还有别的天麻!” 发现得晚了一些,茎秆已经枯了,没有鲜活开花的时候那么好找。 但陈安有着自己的诀窍,天麻是自带一股气味。 别人说它自带香味,但陈安闻出来的,却是一股腥臊臭味,类似于马尿。 两人都在周边寻找着,冯丽荣主要是在找茎秆,陈安更多的却是在闻气味,只是闻来闻去,他自己似乎隐隐感觉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气味,但却始终找不见。 一扭头,看到跟在在山石杂草间到处嗅的几条猎狗,顿时心血来潮:“招财、进宝、来福、如意……过来!” 随着他的招呼,几条猎狗凑了过来,陈安将手中拿着的那些米麻给几条狗子分别闻闻,然后发出指令。 几条猎狗立刻分散开来,在藤蔓间到处嗅了起来。 不多时,如意突然冲着陈安叫了起来,紧跟着,招财也叫。 见两条猎狗各自在一个地方用爪子抓挠着,陈安先到如意旁边,果然看到枯萎的天麻茎秆,藏在草叶间,已经稀烂了。 “宝儿,看看招财哪里,它应该找到天麻了!”陈安招呼了一声。 冯丽荣闻言,凑到招财旁边,很快就笑了起来:“还真的是,有几苗……厉害了,招财,都会找天麻了!” “我也只是尝试一下,没想到真的能被找到,伱等哈自己刨出来闻闻,天麻是有一股味道的,以后进山找天麻,也可以靠气味。” 陈安趁机传授经验。 两口子各自开始刨挖,不多时,将两个石缝中的天麻给刨了出来,陈安这里找到的是独个天麻,冯丽荣那里刨出来的是一窝,大大小小有七八个,是在一个腐木桩子旁边。 这次,大的天麻收捡起来,小的米麻和稍大一些的白头麻都小心地收捡。 两人又在周边寻找了一阵,但却始终没有发现,估摸着应该没有了,才一起返回。 回去后第一件事,陈安叫上冯丽荣,背着背夹到山坡上找那些长有蜜环菌的腐树木砍上一些,然后又砍了一些硬木回来,就在自家院子边上的山石缝隙中挖坑,埋上米麻和白头麻后,放上这些木头,用土覆盖起来。 两人这些收集回来的米麻,分种了十个窝里。 陈安上辈子没上手摆弄过,现在也只算是尝试,他对此有不小的期盼。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21章 无福之人跑断肠 天麻在冬、春两季采挖地下块茎,冬季采挖的天麻为冬麻,体重饱满质良;春季采挖的为春麻,皮多皱缩质次。 换句话说,其实入冬后,才是采挖天麻的最好时机。 陈安看向自己的几条猎狗,忽然觉得,用它们寻找天麻,是个不错的法子。 以后上山找到天麻,倒是可以好好使唤一下。 这玩意,药材公司一直在收,一公斤三十来块钱,比打一些小动物还有意思。 “这几个天麻啷个处理?” 冯丽荣虽然知道天麻,但应该接触不多,不知道怎么处理。 “拿回去先搓去泥巴,然后用谷壳加些水反复搓去上面的鳞片、粗皮和那些黑色的痕迹,或者直接用竹片刮掉外皮也可以,要注意哈,保留芽嘴,拿回去煮上十来分钟,然后用明矾兑水再泡上十来分钟,取出来晒干就可以了。” 挖出来的天麻,数量不多,等干了以后估计也就一斤不到的样子,现在不像后世,直接挖出新鲜的,可以带土直接卖给商贩。现在手头的数量太少,只能自己先简单处理,积攒得量多一点的时候再送去药材公司或是收购站。 “安哥,明天我们上山,去找上几天天麻撒!” 冯丽荣明显来了兴趣:“我老汉哪里不开馆子了,那些野味打回来除了吃,也就只能腊起来……” “要得!” 陈安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等我这個水井掏好,水引到门前,弄好了我们就上山。” 冯丽荣欣喜地说道:“我帮你!” 值钱的野物可不是满山野都是,不容易找到,入冬了,马蜂没什么蜂蛹,蜜蜂也不能随便掏了,找找天麻也不错,还能多积攒一些米麻,多种上一些。 接下来,冯丽荣带着那几个天麻到河边去洗,而陈安则是回到出水的地方,继续顺着石缝中的水脉掏挖。 接下来两天的时间,两口子除了打理一下家里面的杂事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刨挖水井这件事情上面。 越是往下边刨挖,里面的岩层越是坚实,冯丽荣帮着不断舀水,陈安则是动用锤子、錾子,进行修整。 到第三天早上的时候,一个大半陷入岩壁,长一米五左右,宽高都有一米多的水池子被修理出来, 越是往下,冒出的水越多,到后面,已经有两个大拇指那么粗的一股水流出,这出水量,不比后世的自来水小。 修理平整的水池,本就是土夹石的岩层,也不用再镶嵌石头之类的工序。 将水池好好清洗一遍,排出里面的污水。 等了二十分钟左右,一池子水已然满溢出来。 陈安想了想,见这里地势要高一些,干脆到竹林里,挑选着大的竹子砍了几根回来。 竹子剖成两半,打掉里面的竹节,地上打了一些木头桩子,用铁丝捆绑竹节后,将水直接引到屋子旁边,顺便又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挖了排水沟,将水引到菜地边,顺便挖了个水池子。 找了石板在流水的地方铺垫,方便平日里接水,也能直接就在这里洗菜、洗衣服。 三天时间下来,两口子看着这股水,那也是成就感满满。 冯丽荣迫不及待地先掬了些水洗手洗脸,顺便凑在竹节淌水口喝了一口:“这水比河里的好喝,清清凉凉的,还有种甜丝丝的感觉,以后就方便多了,都不用挑水了,还有浇菜,也不用到水潭里边打水了。 你看你看,小蜜蜂多聪明,都晓得就近采水了。” 随着冯丽荣的手指,陈安看了过去,果然看到流水淌下来,溅起的水滴打湿周边的草叶,在一片叶子上,有一只小蜜蜂正在吸食着上面的水滴。 “有人说小蜜蜂去采花粉花蜜和采水心情都不一样,采花粉花蜜的小蜜蜂能吃到花粉花蜜,所以高兴,嗡嗡嗡的,而去采水的,通常都是些老蜂,总不能一直喝水吧,还得随时提防,一个不小心落入水里,翅膀打湿飞不起来,就死定了,所以是呜呜呜哭着去的。” 陈安笑着说道。 “真的假的哦?” 冯丽荣笑了笑:“不过在这里采水,确实比到河沟水塘里要方便安全得多……行了,我回去做饭了,等哈妈老汉儿要回来吃饭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 陈安也洗了手脸,喝了一些水后,转到石崖边去看最后收来的那群双色蜂群。 封着石槽的木板抽出来,他看到里面已经又造出不少新的巢脾。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这段时间,连续用蜂蜜水饲喂,里面已经又装上了不少封盖蜜,他估摸着这些蜂蜜足够这群蜜蜂越冬了。 关上木板的时候,他顺便将里面放置的用来装蜂蜜水的大碗取了出来,送回屋子后,到地里面给菜地浇水。 陈子谦和耿玉莲老两口回来的时候,看到引到屋子旁边的水,没有忙着进屋,先过去看了看,也都尝了些水,两个老的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这水好喝,这哈用水方便了,还是幺儿会打主意!” “啷个之前在老房子的时候,明明水就是从旁边的山沟里淌出来,就不晓得把水引到门前来,往屋子门前的竹林下边,一挑就是那么多年?” “那不是怕把水引到屋前,把屋子前面弄得到处是泥浆蛮?” “不会挖条水沟嗦,我看你明明就是懒,不动脑子。” 陈安给菜地浇水回来,听到妈老汉又有要争点口角的架势,赶忙笑着插嘴说道:“是你们太勤快了,懒的是我,只有懒人才会想着寻各种方便,赶紧回家,准备吃饭了。” 结婚的时候,陈安准备得很充分,米面油盐之类的都准备了不少,冯学恩他们来的时候,又带了不少。 一次婚礼办结束,还剩下不少,三个月内,完全不用考虑米面的问题。 现如今,一家子已经悄然过上了顿顿大米,餐餐有点肉的日子,这在山村里少见,就连城里,绝大部分的人家,也达不到这种程度。 吃着饭的时候,陈安开口问道:“老汉,明天准备干啥子?” “暂时没得啥子事了,我准备和你妈去给宏山家帮上几天忙,这些天的霜是一天比一天大,也一天比一天冷,早点帮他们把房子盖起来,也能早点搬过来,串门也方便!” 陈子谦在惦记着自家盖房的时候,宏元康一家子过来帮忙的情分:“伱哥你嫂也会去。” “我和丽荣就不过去了,明天准备进山,找些天麻……家里边这些猪、鸡和寒号鸟就交给你们,帮忙管一哈!” “去嘛,自己小心点!” 对于这事儿,陈子谦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他也知道天麻是好东西,前两天回来看到家里边晾晒着的天麻,一问得知就在离家那么近的地方,也是觉得惊奇,直说两人有福气。 正所谓: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 明天要进山,陈安和冯丽荣在给寒号鸟弄来些枝叶放入洞里,换了干净的水以后,天黑没多久,早早地睡下。 第二天早上,两口子早起,吃过早饭,准备好火烧馍后,陈安带了双管猎枪防身,裤兜里装了几发子弹,这不是去撵山,冯丽荣就没有带火枪了,只是背了个装东西的布包,领着四条猎狗,早早进山。 虽然在自家附近就找到那几个天麻,但陈安也清楚,和撵山一样,采药也得往深山里走。 不仅仅是采药人会采药,村里的人只要懂点草药的,谁见了都挖,周边的草药和猎物一样,稀少得不得了。 天麻多生于中高山区的林下阴湿地带,喜欢荫蔽、凉爽、湿润的地方。 当然,还得是腐木、树桩、枯枝烂叶多的地方,因为这样的地方,蜜环菌多,作为没了蜜环菌就活不了的天麻,自然该到这样的地方去找。 雪落高山霜落洼,清晨出门,放眼所及,到处覆盖上一层白雪般的霜,冷冽的空气笼罩着,要不了多长时间,一双耳朵都被冻得通红。 等到太阳升到山头,又到处雾气升腾,露水布满草叶,要不了多久,裤腿、鞋袜都能湿透,等到了中午,太阳出来,又能热得人满头是汗。 无论是撵山还是采药,生活其实都非常艰苦。 一天跋山涉水,消耗不少体力,哪怕又渴又饿,却对带着的干粮没有一点胃口。 山里环境复杂,人在大自然面前,脆弱得不得了,山谷沟壑、悬崖峭壁,其中还可能潜藏着的某种野兽,都很致命,需处处小心,包括走路在内,宁绕百米。 天气晴好的白天,可能山里没什么危险,但一旦变天下雨,大雾弥漫,或者到了晚上,万籁俱寂,伸手不见五指,一个人呆在山上,简直就是危机四伏。 想要采到好药,就得往深山险地里钻,往往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那是标准的风餐露宿。 如果是陈安自己一个人还好说,冯丽荣也去山里,就注定一天不能走出太远。 山里到处是撵山人、采药人走出的小道,深入山里十多里地后,在山沟里看到棵六道木,当即用柴刀砍了两根长得比较直的下来。 这种木头因为茎秆上有六道纵沟而得名,生长缓慢,山里老人常用来做拐杖,也是一种中药,只是用得极少,不值钱。 传说六道木里面藏着六位得道高僧,能避鬼驱邪,所以也被视为避鬼驱邪之物,用来制作成木剑、木珠之类的东西,放在屋里或是戴在身上,保佑平安如意。 不过,对于陈安和冯丽荣来说,用来扒拉草叶寻找药材、拍打露水,倒是挺顺手。 有四条猎狗护驾,两人开始选着林木密集,林间潮湿的山坡开始搜寻。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22章 秋霜染红叶 深秋已过,迈入冬季。 山里面,水青冈、银杏、枫树、乌桕树、板栗树、柿子树、漆树、桦树……这些红叶树,在霜冻的作用下,叶片或是变黄,或是变金,或是变红,将山野变得绚烂。 成片的彩林铺面而来,红色、黄色渐次铺满山岗,波澜壮阔,仿佛给米仓山披上了一席盛装。 秋风过,秋叶动,红叶彩林如诗如画,穿行在临海之中,宛如进入仙境一般。 也正因为这些红叶,米仓山成为蜀地非常亮眼且让人痴迷的地方。 所以,才在后面些年,成了著名景区,成了游客向往的地方。 但景区终究是景区,总有人不喜欢这种花了钱买了门票后还处处设关设卡,按照别人规划路线才能进行游玩的地方,他们更喜欢呼朋唤友,进入山里,以一种更自由的方式来寻找这其中的美。 陈安觉得自己应该感谢这些红叶,正因为那些奇特的山形和红叶,能引来不少人进入山村。 有人,就能成事儿,就能赚钱。 这在陈安看来,是大山的馈赠。 在山坡中,一边搜寻,陈安不时也用手中的六道木敲一敲树干,或是吆喝几声,目的就是为了弄出响动,先一步惊走潜藏的野物,防止细心找草药的时候,突然有野物窜出来伤人。 尽管有四条猎狗在周围跟着,也不得不防。 “宝儿,不要离我太远了哈,不然怕有的时候不注意,顾不上!” 看着冯丽荣低着头在灌木丛和草叶间搜寻,偏离得有些远了,他不得不出声打招呼。 “哦!” 冯丽荣抬头看看,发现不知不觉中,被林木阻挡,都看不到陈安后,赶忙循着声音靠拢过来。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和撵山要敬山一样,采药那也是要拜山神的。 陈安很虔诚,在入山的时候,就已经烧过香纸,虽然供奉的只是个火烧饼,但他心里,是真的感激这些山野。 并且,这种心理,比上辈子还要强烈。 没有这山里的丰富资源,也就没有现在在盘龙湾的家和还算不错的日子。 沿着山坡四处搜看,这时候,因为天冷的缘故,不少毒蛇之类的,有的已经开始了冬眠,再难遇到,不然,山里经常能看到蛇赤条条地横在路上,或是盘成蛇阵藏在草木山石之间。 很多时候,随手一拉树枝,可能捏到的,就是条毒蛇或是只毒虫。 林木间,草药随处可见。 “茵陈蒿,一种菊科草本植物,春季采摘根部的簇生嫩芽入药,晒干后,一斤能卖八分钱,现在已经过了采摘季节,这东西太常见,拿回去当柴火都觉得麻烦。” “蒲公英,这不用我多说了,春夏秋三季都可以采挖,以春季的最好,根叶均可入药,晒干后五分钱一斤。做菜还行。” “你瞧溪流边这一片草是什么?它叫石菖蒲,有醒神益智、镇咳平喘、抗菌消炎等功效。” “地黄,根部入药,蒸熟后治疗肾虚很有奇效!只不过蒸熟的过程比较长。” “这个是柴胡,具有解表退热、疏肝解郁和升举阳气的功效,常用来治疗感冒发热、寒热往来等……这个挖起来带回去,有点头疼脑热,可以用。” 陈安将冯丽荣唤拢到身边,一边搜寻,每每看到药材,就跟他说着自己的认知。 蹲下去准备挖柴胡的时候,陈安发现冯丽荣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见她拿着小药锄在挖那棵地黄,不由问到:“你挖地黄干啥子?” “你不是说治疗肾虚有奇效嘛!”冯丽荣抬头看了眼陈安。 “这东西山坡上,田间地头经常能看到,不稀奇。” “挖点回去备用撒,万一你用得到!” 陈安嘴角忍不住咧了咧:“才结婚多长时间哦,你就开始担心我虚了蛮?” 冯丽荣微微笑了笑,加快手上的动作。 陈安也不去管它,拿着药锄采挖柴胡。 几条猎狗凑了过来,被他伸手轻轻推开。 挖这类带根的草药是個细致活计,整根完整地挖出来还不伤到根茎就要沿着生长路线一点一点慢慢地向下刨挖包裹根茎的泥土,直到根部完全露出来才成。 有着药锄,土壤又带有沙土性质,倒也不慢。 柴胡全株入药,陈安刨挖得就没那么仔细,柴胡挖出来,挽成一团塞到背包里的时候,冯丽荣还在仔细地刨挖,他干脆过去帮忙。 两人又找了没多远,冯丽荣看到林间几棵小东西,出声问到:“你看这是不是白芨?” 陈安凑过去,看看那叶子已经有些发黄的小草,点头道:“是白芨,这个挖起来,带回去能卖,价格还不错,留在家里面,也能兑蜂蜜一起吃,活血化瘀,对肺很好,很常用的药。” 这东西,山里人也经常采挖,很多人家里面都常备,只是叶片有点像粽子叶,还有点像小棕树发出的叶片,经常有人分辨错误。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夏秋季节都可以采挖,尤其在夏季,它紫红色的花朵井然有序,在苍翠叶片的衬托下,看上去端庄优雅,花还有白色、蓝色、黄色和粉色,有不少人直接就当花草栽培在花盆里观赏。 周边看了下,连续就看到十七八棵,两人挥动药锄,很快将下面呈白色且肥厚的假鳞茎块给刨了出来。 “回去以后,也要洗干净了,用开水煮一下,然后捞出来去皮,晒干。” “我记住了!这个我晓得,带回去和米饭一起蒸,那叫一个香,非常好吃,好好找找这一片,晚上回去就做给伱吃!”冯丽荣显得很高兴。 采挖完毕后,两人继续在山沟里搜寻,到了一处山石坡面上,眼看已经是中午,看着爬满大片的葛根藤,陈安拿出药锄,刨出一大截野葛根,太深了,只能用柴刀直接砍断,顺便切了几片片递给冯丽荣。 这东西,山里常见,在这时候也不值钱。 不过,山里人喜欢过年的时候挖一些回去,平日里泡水喝或者就放在嘴巴里嚼,味道有些苦,但嚼着嚼着又能回甜,具有清热降火和排毒的作用。 趁着休息,陈安把火烧馍拿出四个,一人吃了两个。 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在山里搜寻。 不得不说,山里的资源很好,但架不住进山的人多,十里地的距离,其实并没有多远,包里杂七杂八的药材弄了不少,但真正值钱的没看到什么,一天搜寻下来,陈安找到最值钱的,就是两棵重楼,关键是个头还不大。 倒是看到冯丽荣又在灌木丛间蹲着刨挖什么东西,他凑过去看了下,不由眼前一亮。 那是一颗蕙兰,而且是一颗叶片两侧有着黄色边边的蕙兰! “金边蕙兰!”陈安惊喜道。 秦岭无闲草,巴山多仙药。 这句流传秦巴大山久远的俗语,说明秦岭巴山是中药材宝库,花花草草都有其珍贵价值。 然而有一种草,却有着非药物的另外名望,那就是被人格化、人性化了的特殊花草——兰草。 它与梅竹菊共同成为具有高贵品质和卓越品德的象征,合称四君子,来表现卓尔不凡的优雅情趣或作为品德的鉴戒。 兰花主要特质为空谷幽放,孤芳自赏,香雅怡情,喻世上贤达。 大巴山出兰草,这是因为地处南北气候过渡带的巴山之地,兰科植物种类较为丰富,从中山到低山丘陵,均有兰草。 一般都在常绿落叶阔叶混交林带内作为森林的地被植物存在,巴山兰花较其它省区的耐寒力强,花香持续时间长。由于特殊的地理气候,兰蕙共处,自然杂交,种间和种内变异多,奇花、叶花双艺等名品多。 陈安不懂这些所谓的雅趣,他只知道,这玩意儿值钱。 他很容易想起,在九零年代,兰花大热的时候……那价格,高到让人害怕,哪怕是到两千年以后,热度掉下来,仍然有不少名品价格不菲,一处处的所谓兰花协会纷纷冒了出来。 山里不少人,就因为一棵奇花异草而彻底翻身,一跃成为城里人。 事实上,不少人家里,都会多少栽上几盆,他对这些东西的认知,源于那些进山收花草的老板。 而眼前这一大簇兰花,可是金边蕙兰。 再细细数一数,足足有八苗……不得了! 之前上山,陈安也看到过不少兰草,但那些都普通,现在不值什么钱,过上些年,也就几十块、百多块钱的样子,但即使如此,山里的兰草,也会短短三五年时间内被采挖一空。 到那时候上山,别说好兰草,就连普通的,遇上一苗也难。 不趁早积攒一些有特色的,到时候薅一波羊毛,陈安都觉得有些对不起重生这一回。 就像崖柏一样…… 奈何上辈子腿瘸,放了多年的羊,就没碰到棵像样的兰花。至于悬崖上的崖柏,更是可望不可及。 这辈子不一样了,那么多翻身的机会,只要把握住一样就能翻身,多把握住几样,还用愁? 看着冯丽荣刨挖得有些急,陈安连忙说道:“这是好东西,慢慢刨,刨仔细点,拿回去好好栽着,以后看到好的,可以多栽一些。” 冯丽荣果然放慢手上的动作,回头笑看着陈安:“你也喜欢蕙草?” 陈安点点头:“那是当然!” “我还以为只是我喜欢!”冯丽荣有了一种志同道合的感觉,笑得更开了。 在冯丽荣刨挖的时候,陈安在周边扩大范围地找了一圈,倒也看到几苗,不过只是些朵朵香、豆瓣兰和普通的蕙兰后,也就放弃了采挖。 这玩意,看花看叶,要么开素花、奇花,要么就看叶有没有什么特别,比如金边、银边、叶片扭曲或是有斑纹之类的才有较高的价值。 本就是盛产兰草的地方,自己又经常撵山采药,陈安相信,往后这些年,总能遇到不少,能提前采挖栽种起来。 不说做别的,单是山里这些东西,他都能将日子过得像这秋霜染红的叶子一样,红红火火。 一大簇蕙兰采挖起来,陈安小心地找来些青苔,小心地将根给护起来。 眼看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他干脆叫上冯丽荣回家。 采到的药不值多少钱,但就这一棵蕙兰,就已经赚大了,哪怕现在还没法以高价变现,但时机一来,那就不一样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23章 百年不坏的绳索 一路顺着山道径直回家,并没有遇到任何情况。 在经过石河子大村子的时候,陈安看到竹林里有些别人扔掉的坛坛罐罐,于是钻了进去,进行翻捡。 山村的人,不少人喜欢将这些废弃的东西往竹林里扔,里面弄得乱七八糟的,看上去很脏乱。 “安哥,你找那些东西干啥子?不脏蛮?” 冯丽荣有些嫌弃。 “拿回去栽蕙草!” 陈安笑着回了一句:“家里面的东西都是新置办的,可没有栽蕙草的东西。这些破烂的坛坛罐罐,拿回去清洗打理出来,栽蕙草最好。” “栽门前那些山石旮旯里面就行了!” 冯丽荣喜欢归喜欢,但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那不得行,要是栽在那地方,等到那些鸡仔孵出来,会啄,夜里有老鼠会来咬……而且光线太强了,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晒死,你没有看到,这些蕙草都是长在树林里面,有树枝树叶遮阴蛮?” 陈安见冯丽荣似乎没有太过重视,于是叮嘱道:“这棵蕙草很特别,山里也少见,得小心伺候,很多人喜欢蕙草,我估计以后也会很值钱。” 冯丽荣点点头,见陈安挑选了两个半截土罐,还在翻找,她又忍不住问到:“找一个就行咯,找那么多干啥子?” “那么大一簇蕙草,我之前看过,总共有八苗,可以两苗一盆,分成四盆来栽,等到明年新抽出苗来,就好看了。” 分苗,大概是将蕙草一盆变两盆,两盆变四盆最快的方法,就这一簇蕙草,陈安直接分成八盆都可以。 冯丽荣见陈安又翻找出两个,也跟着钻进竹林,帮忙提了两個,然后一起回家。 村里进入农闲,不少人要么忙着进山采药,设套抓野味,要么砍柴,为过冬作准备…… 好几个路过的村民看着两人提了破破烂烂的坛坛罐罐从竹林里出来,都投来怪异的目光,被陈安直接忽视。 也有人问找这些东西干什么,陈安也只说拿回去栽点花花草草。 一场婚礼,除了少数两三家,别的人家几乎都到场了。 他们都没想到,当初一个山石遍地,没人看得上眼的盘龙湾,被陈安这么一打理,一切变得井井有条,比挤在大村子里安逸多了。 就连院子里留着的那些山石,似乎也一下子变得顺眼起来。 栽些花草,倒也正常,各人有各人的喜好,倒也没太当回事。 两人提着破烂罐子回到盘龙湾,就蹲在河边,抓着河里的河沙,将四个半截坛子里里外外好好洗了一遍,这才拿着回到院子。 陈子谦和耿玉莲在家,两人在宏山家帮了几天忙,现在房子已经盖好,只剩下楼板铺设和家具打造,暂时没什么事,回到家里,开始忙着修理通往青沟的山道,用石头铺路铺台阶,就为了能好走一点,不用一下雨就弄得满裤腿的泥。 看到四条猎狗先回到院子,知道陈安他们回来了,老两口也跟着回到院子,见两人提着破烂坛子回来,也满是不解。 “拿这些东西回来干啥子?” 耿玉莲也是一脸嫌弃:“都是别人扔掉的,有些还是死人用过的。” 的确,村子里面老人过世,生前用过的不少东西,会被搬出来找个岔路口,能烧掉的烧掉,烧不了的就直接扔山沟或是林子里面。 耿玉莲这是觉得晦气了。 陈安倒是没管那么多:“拿回来栽些花草,总不能用家里面这些好的坛坛罐罐来栽撒……对了,老妈,老汉,你们要是上山,看到那种叶片跟一般的蕙草不同,开素白、素红和素黄的蕙草,记得挖回来,这些东西,山里都少见,难得遇到一棵,我估计以后会很值钱。” 他可没忘记,过上些年,兰花被炒作起来的时候,多少人满山遍野寻找的情形,就连不少县城里的人,也整天往山里钻。 一听兰草可能值钱,耿玉莲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陈子谦则主要是回来看看两人有没有出什么状况,见两人都好好的,叫上耿玉莲折返回去,继续修小路。 冯丽荣到仓房里将晒席抱出来,铺在院子里,把两人布包里的草药倒出来进行分门别类,在他进行挑拣打理的时候,陈安换了个背篼,提着锄头,也往后山走。 到林子里面,他捡拾了不少掉到地上的腐烂松球、松树皮,在一些灌木根脚,搜寻了一些酥松的,颗粒好的腐殖土,背了回来。 然后又到屋子里找来锉刀,把几个残破的罐子边缘的锋口给磨平,又在底部钻了几个排水孔。 被他这么一打理,几个罐子看上去居然变得挺有型。 这才将腐殖土混合腐熟的松球、树皮混合,用这些东西,将那一簇蕙草小心分苗,修剪了腐烂的老根,分别栽培在四个准备好的花盆里,找来青苔护住表层,浇透水以后,又专门在院墙边的树荫下搭了个架子,将四盆蕙草放置在上面。 “被你这么一弄,看上去一下子就顺眼了!” 冯丽荣完全没想到,自家男人在摆弄花草方面,能如此细心。 “也不看看我是谁……以后浇水的时候,不要太勤快,要么不浇,要么就一次性浇透,不然的话,容易烂根,就死掉了。其实放在这里的话,除非是天干得太久,不然都不用怎么管,每年换一次土,修剪一下根就行!”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嘚瑟之余,也不忘交代注意事项。 他把花草栽种好,那些药材也被冯丽荣打理出来,拿了那些白芨去了厨房,清洗出来以后,跟着饭一起蒸。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安惊奇地发现,这些白芨被蒸得烂熟后,确实自带着一股特别的香气,挺好吃。 接下来几天,两口子每天上山,见山上遇到的人多了起来,只能往更深的山林里钻。 当然,每天都多少有些收获。 转眼过去十天时间,院子前的晾晒着的草药已经成堆,天麻却只是找到过两窝,个头都不大,用米麻和白麻,又在院子里多弄出五个天麻窝。 这天早上上山的时候,刚到了山里没多久,路过一面崖壁的时候,看到上面长满红藤,陈安当即决定不走了。 “今天就不去别的地方了,就弄这棵红藤。” “要得!” 红藤,是山里人对大血藤的俗称,茎秆褐色扭曲,有条纹,砍断时有红色液体渗出。 这也是一味草药,运用广泛,有清热解毒、活血、祛风止疼的功效。 这么一大片血藤,能弄出不少茎秆,拿回去以后简单修理表层,然后切成薄片晾干,就能卖到药材公司。 虽然收购价格不过一两毛钱一斤,但是量大。 而更让陈安看重的,是红藤这些延伸出去的藤蔓。 米仓山里撵山采药的先辈,一向视红藤为宝,原因无它,就是因为用红藤藤蔓是编制绳索的上好材料,尤其是农历八月后的红藤最好。 先辈就是靠着红藤制作的绳索,纵横悬崖峭壁。 别看那些悬崖峭壁都是一些大石头,到处光秃秃的,但上面却藏有很值钱的宝贝,当然,这也要有胆量才能采摘下来,也是一个玩命的过程。 在这种时候,红藤制作的藤绳,无疑是绝佳的保命工具。 现在把红藤采割回去,正当时。 陈安叫上冯丽荣朝着石崖走了过去,到了崖底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一整棵红藤,山石缝隙里长出的茎秆,足有人的腰粗,扭曲着攀附在山石之间,如虬龙一般。 这少说也是几百年的古藤。这样的古藤,在山里也属于少见。 陈安当即动了柴刀,将那些主干上分出的有手臂粗的枝条砍下,这些都可以用来作为药材。 而那些小指头粗的藤条,则是用来作为编制绳索的材料。 两人相互帮扶着,爬到崖壁上将那些攀附的枝条一根根割下来,收拢后一小捆一小捆地捆扎着。 就这一番清理,就花了两人一早上的时间。 弄出来的药材、藤条太多,一次性背不完。 陈安像是挑柴火一样,弄了两捆挑着,冯丽荣也是一样的操作,挑的是那些藤蔓。 就这样,一人挑了一挑,还有大半带不走。 一路上往家里赶,到了屋里,东西放下,简单吃了东西,他又叫上陈子谦和耿玉莲,往山里去了一趟。 四个人把剩下的带回去,那就轻松了。 至于那虬龙般的树桩则是被留下,这玩意儿扦插都能成活,相信到了明年,又能生发出不少枝条藤蔓出来。 接下来两天的时间,一家子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这些红藤上。 那些粗大的茎秆打理出来以后,陈子谦去队上借来铡刀,在耿玉莲的帮忙下,切成薄片,切面渗出红色的液体,断面的纹路,像是一朵朵花。 而陈安则是到陈平那里,借来杀猪时烫猪毛用的大铁锅,在院子里烧了柴火,把那些细藤一捆捆地放在里面煮。 一次煮不完,分成几次。 每一次煮上一小时捞出,趁热剥皮。 而后接下来两天,一家子就在家里用这些剥下来树皮搓绳子。 这样的绳索,保管得当,强度硬度皆具,而且虫子不蛀,那可是能用上几十上百年的。 几天折腾下来,挺辛苦,但看着院子里两根粗大结实的藤绳,陈安却是显得有些兴奋。 有了它们保证安全,那些悬崖峭壁,哪里去不得?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24章 川东猎犬 傍晚的时候,陈平到盘龙湾来了一趟,正好碰到一家子忙完活计,在吃饭。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小侄女。 进了家门,两个小家伙阿公阿婆幺爸幺妈地喊了一遍后,目光就落到饭桌上的饭菜和米饭上。 冯丽荣起身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小脸,高兴地到厨房里,取来三副碗筷,准备给他们添饭。 陈平也在扫视着一桌子饭菜,悄悄地吞咽了口水,见冯丽荣热情地要给她们添饭,赶忙说道:“莫添饭了,家里你嫂子在做着的。” “我嫂子还在做,那就说明没吃饭,都是一家人,还跟我们那么客气,坐下吃饭……云梅,要不你跑一趟,去跟你妈说一声,让她也过来吃饭,省得做了!”冯丽荣笑着招呼。 云梅不好决定,只是扭头看着陈平。 “我去喊!” 云兰就没有那么多想法,转身就要走,被陈平一把拉住。 “算了,我还是回去吃得了!”他始终有些别扭。 “大哥,你那么客气干啥子,你这是把我当外人了蛮!饭菜都有的是……只是吃顿饭!” 陈安微微摇了摇头,分了家以后,自己这大哥,给他的感觉,生份了不少。 陈子谦直接发话:“坐到……你看伱扭扭捏捏的样子,让人看见都是笑话,你放大方点、板正点不行蛮!” “那……好嘛!” 陈平抬头看了下陈子谦和耿玉莲,终于点点头,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冯丽荣给三人添了饭,拿了筷子,顺便热心地给两個小侄女夹了一些。 “幺妈做的饭菜,比我妈做的好吃!”云兰大口地扒着饭菜,高兴地说, “喜欢吃幺妈做的饭菜啊?” “喜欢!” “那你可以叫上姐姐,经常过来撒。” “我妈老汉不让,说是分家了,不能老是往这边跑,不能老是跑来让幺爸买好吃的……” 小家伙趁机告状,说着话的时候,忽然发现陈平在瞪着他,赶忙闭嘴。 “大哥,我们分家不分心,两个幺儿你是女儿,在我看来,也跟我亲生的一样,她们想过来就让她们过来撒,多走动走动不好蛮?” 陈安看了陈平一眼,随后又看向云梅和云兰:“明天早上,我跟你幺妈去镇上卖药,下午的时候你们又过来,我给你们带好吃的!” 云梅眼睛不由一亮,云兰则是兴奋地叫了起来,连声说:“幺爸,不要哄我哈!” 得到陈安的保证,她才放下心来。 陈平也就在这时候说道:“老幺,我想请你帮个忙!” “打肉是不是?”陈安问道。 陈平愣了一下:“你啷个晓得我要说啥子?” “哥,你冬月二十七的搬家酒席,那么大的事情,我啷个可能不记得嘛……放心,这段时间我跟宝儿经常进山采药,也有留意那些野物留下的痕迹,要打肉还不简单,明天我从镇上回来,后天就进山给你打肉!” 陈安笑着说道:“这个事情你放心,保证给你办好。” “要不要我也进山帮忙?” 陈平试探着问:“别的帮不上,出点背的力气还是可以的。” 陈安随口问道:“你没有别的事情?” “这段时间农闲,前几天帮着到宏山家盖房子,这两天又只是砍柴,屋里有你嫂子收拾,别的倒也没有啥子事情。” “那行嘛,后天一起跟着进山,但话说在前头,到了山里面听我的,我说啥子就是啥子,一定要管住自己!”陈安强调道。 “好!”陈平点头答应。 的确,打到猎物或许只是一枪的事情,但往往很多时候,从深山里搬运出来,才是最费劲的。 陈平想跟着去帮忙,那也是好事,只是陈安又担心他到了山里的一些毛病,很容易惊到猎物而失了先手,而且不懂得防范,不够小心谨慎,但是,背东西,出力气,也确实是一把好手。 他但凡要是像宏山那样听招呼,能管住自己,也心细学的话,陈安还是很乐意领着他一起撵山的。 老话常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陈平不管怎么样,也是陈安的亲哥,有好处,陈安自然也会想着他,只怪他不听招呼,有心教他东西,他也不好好学。 “对了,昨天苏同远到过我那里,他在山上看到了一群猴子,来约我一起进山去抓!” “那龟儿现在又敢上山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他说过了那么多天,一直都没得事,应该是没问题了,现在没有什么农活,又提了枪,领着狗进山去了……今天去镇上了,说是发电报去问问动物园要不要猴子,那些猴子据说浑身红黄的毛。” “金丝猴!” 陈安甩甩脑袋:“不要打这东西的主意,这可是保护动物,珍贵得很,不要瞎搞。” 这家伙,这运气还真不得了。 陈安进山那么多次,也仅仅看到过一次猕猴而已,更别说金丝猴了。 看陈平这样,明显是动心了,他不得不提前打招呼。 但转念一想,其它野物都够呛,碰到猴子这种鬼精鬼精的动物,以苏同远的能耐,怕是连靠近都难。 一顿饭吃完,在陈平回去以后,陈安让自家老汉去大村子一趟,赶了一辆牛车回来,顺便让陈子谦去把宏山的火枪也借来。 采回来的草药数量不少,哪怕晒干了,想要靠人背到镇上,实在费劲,用牛车省事儿。 尤其是那大血藤,经过这几天的晾晒,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份量最大。 而去打肉,少不了要进行简单的围猎,也得多要点人手,陈安和冯丽荣,再加上陈平、陈子谦,四个人差不多够了。 他倒是想叫上宏山、宏元康,但昨天经过麻柳坡的时候才问过,一家子忙着进山里捡拾油桐果,屋子里的楼板铺装起来,还有打造的家具,都少不了用桐油防腐。 村子周边的桐油,早就已经被陈安一家子扫荡过,他们得去更远的地方才行。 第二天早上,陈安和冯丽荣将打理出来的各种草药装车,一家子都往镇上去了一趟,因为今天赶场。 别看着药材的数量不少,但大多是三五毛钱就能收购一公斤的东西,采挖到的天麻,勉强有一公斤多点,卖了三十六块钱,其它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凑在一起,全交到药材公司的收购点上,弄到了八十三块五毛钱。 这是两个人十多天的努力换来的。 在陈安看来,这点钱属实不多,但在众多送草药到收购站的人看来,却是惊人了。 到供销社买了些日常所需的酱醋和两个侄女惦念的糖果、饼干之类的东西,陈安回来看着牛车,让自家老汉老妈去逛了一圈,买些他们想要的东西,自然而然地,冯丽荣被耿玉莲叫走了,看着两人挽着手的样子,这是越发亲密了。 就在三人钻进人群,陈安百无聊赖地等着的时候,有一人背着背篼从面前经过,听到背篼里似乎有稚嫩的哼叫声。 是狗! 陈安对狗很敏感,忍不住问道:“哥子,你背着的是小狗蛮?” 那人回头看了陈安一眼:“是嘞!家里边养的母狗前段时间生下来的,没有那么多东西喂,是刚断奶的小狗崽,我准备背到街上看看,能不能卖掉。” 狗崽? 陈安一下子来了兴趣,从坐着的牛车架杆上站了起来:“能不能给我看看。” 本就是背来卖的,有人问,他自然不会反对,当即将背篼放了下来。 陈安凑过去看了一眼,眼神不由微微一亮。 背篼里垫着些松毛,里面四条小狗崽,一身棕红色皮毛,耳朵直立,有着翘挺的尾巴……是川东猎犬。 因为主要生于蜀地东部合川那些地方,得名川东猎犬,也被叫做邻水狗。 比起青川犬、凉山犬,东川猎犬更为稀有。 这种狗体型不大,但有着结实的肌肉,勇猛有力,因为猎性强的原因,也让它有了极强的攻击性,狩猎能力相当优秀。 而且,它的护卫能力也不容小觑,这与它与生俱来的警惕性和强烈的领地意识有关,成为看家护院的一把好手。据说在古代,那可是给皇宫看守大门的,还有着镇宅的作用。 但也正因为过于凶猛,危险系数很高,成了稀有犬种,哪怕它有很高的服从性,对主人也是死心塌地、温顺听话,愿意养它来看家护院的也不多。 陈安欣喜地揪着狗崽后颈上肉嘟嘟的皮毛,将它们一条条提起来看。 别看一个个刚刚断奶,却已经是活脱脱的小老头,一脸严肃的样子,看上去就很凶。 被陈安提溜起来,身体不抖,尾巴也高高翘着,这胆量不小。 形体和青川犬、凉山犬这些细犬差别很大,狗也还小,陈安也没法用常规的方法去判断,不过,看在它们胆子不小的份上,陈安觉得自己已经有招财它们嗅觉不错的猎狗,只缺这种凶猛的“打手”,能咬能杀就行,也就不考虑其它。 “这种狗在这种地方少见得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养。” “周边少有,我也只是前段时间家里的猎狗上山的时候被野猪挑了,然后四处打听,听说这种狗凶猛,托人弄来一只,结果养了一个多月,还没上山,它倒给我先生了一窝狗崽,死了两只了。” “那你准备啷个卖嘛?” “给钱就卖……我这个人不晓得拐弯抹角,就实话实说了,如果今天卖不出去,估计就该扔到山里面去了,被家里婆娘吵得遭不住。” “那这样,一条狗一块钱,四条我都要了!” 这人实诚,陈安也不好意思什么表示都没有。 “那行嘛!”那人咧嘴笑了笑,痛快地点头答应。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25章 猎犬轶事 那人接了钱,在陈安将四条狗崽一只只提溜着放到牛车上以后,转身就走了。 只是刚断奶的小狗崽,牛车上竹篾编织成的圈笆它们都跳不出来。 不用堆挤在背篼里,到了宽敞的牛车上,一个个就变得活泼了。 四条浑身棕红的东川猎犬狗崽,本就少见,加上满头皱纹,怪模怪样的,奶声奶气的吠叫声,立刻将过往的山民吸引过来,瞟上两眼,一个個议论纷纷。 这其中,也有知道川东猎犬的,只说这种狗太猛,如果遇到两只川东猎犬打架的话,主人不将它们及时拉开,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不咬死一只都不行。 短短十数分钟的时间,牛车边聚集了二十多号人,对着四条狗崽评头论足。 公社书记韩学恒路过,见这里围着那么多人,也是好奇,挤进来看了一眼,见是陈安,笑着打招呼:“兄弟伙,原来是你嗦,这是在干啥子?” 陈安笑着说道:“我刚才买了四条川东猎犬的狗崽,大家伙都没怎么见过,图稀奇,围过来看看。” 韩学恒也在打量着四条狗崽,笑道:“确实少见……这个狗确实厉害,领着撵山,是好帮手!” “你也懂狗?”陈安看着文质彬彬的韩学恒,有些意外地问。 韩学恒摇头道:“我懂啥子狗哦,又不会撵山,我只是之前在县城文化馆里面整理一些资料的时候,在报纸上看到过,是一九四八年的一张报纸,就是关于川东猎犬的事情。” “还上过报纸?” 陈安也觉得惊奇,问道:“是啷个回事?” “讲的是邓赐候和邱清泉用狗打架的事情。那时候还没解放,邓赐候当时是蜀地的代理主事,他特别喜欢在家里面养狗,养的就是这种川东猎犬。 而邱清泉也是个将领,从国外留学回来,带了两条德牧,他就特别想要自己的牧羊犬和川东猎犬打上一架,看看到底是谁厉害。 在淮海战役打响之前,邱清泉都不忘记和邓赐候的斗狗之约,抽空带着狗来蜀地,让两只德牧和两只川东猎犬一决雌雄。” 韩学恒侃侃而谈:“那图片上我看了,邱清泉的洋狗少说有七八十斤,但是邓赐候的川东猎狗也就三四十斤的样子,看上去只有德牧的一半大小,情况很悬殊。” 旁边也在听着他说话的人忍不住催问道:“比赛结果啷个些?赢了还是输了?” “肯定赢了撒,那两只洋狗,一死一伤,两只川东猎狗就只是身上稍微破了点皮而已。” 韩学恒说这话的时候,都满脸的笑,感觉像是在说自家养的猎狗一样。 周围的人听完,越发对两条川东猎狗有兴趣了。 他们哪里会想到,这么个看上去肉乎乎,甚至有点傻里傻气的川东猎狗,会如此厉害。 一时间议论声更加嘈杂起来。 立时,有人说起来了另一件事情:“范哈儿,大家伙都晓得撒,他也非常喜欢养这种狗,也非常喜欢撵山,他当官的时候,就养过三十只川东猎犬,经常领着人进山打猎。 听说就用这些狗,打过不少山羊,还打过豹子、毛狗。” 范哈儿,川军的一个将领,从小就有一颗江湖豪侠,劫富济贫的心。 陈安上辈子,可没少看《傻儿军长》这部电视剧。 范哈儿是达州人,现在的桃源公社,就属于达州管辖,还没有划分开来。 在这边的人,大都听说过范哈儿的鼎鼎威名,可不像电视剧里一个纯粹傻里傻气的形象,他对水浒好汉,瓦岗英雄佩服得五体投地,向往着轰轰烈烈、打打杀杀、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妻妾成群、兄弟遍地的绿林生活。 那也曾是袍哥中的红人。 “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这句在蜀地广为流传的话,就出自他之口。 范哈儿讲义气,那是出了名了,不仅对上如此,对下也照顾有加,若自己吃干的,就绝不会让兄弟们喝粥。第一个被弄死的小龟子中将,就出自他的手笔,那也是有着传奇一生的英雄。 当然,他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的情史,娶的姨太太实在太多了,足足四十房。 范哈儿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身上也有各种缺点,不过,这样反而让他更接地气,更让蜀地的人觉得亲近。 一说到范哈儿,围拢过来的一帮子人,那讨论声就更加热烈了。 但也正是因此,那些不懂川东猎犬好的人,也对这几只狗崽来了兴趣,有人立刻就找着陈安说话了:“弟娃儿,你这狗崽好多钱买的?” 陈安如实回答:“一块钱一只,卖我的那个人本来也是背来卖的,被家里面的婆娘吵得遭不住了,送人都没人要,今天卖不出去就准备扔到山里面去了,我就一只一块钱买了下来。” “我出两块,卖我一只。” “我出三块!” “我出五块……” 一个个吵着要买狗,陈安还没说话呢,他们自己搞得像是拍卖一样,一个出的价格比一个高。 这把陈安给逗乐了。 他心里暗自感叹:果然,卖啥都需要噱头,这噱头起来了,价格都成倍地往上窜。 这要是让之前买狗崽给他那人知道,心里肯定得后悔。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看着一帮子人吵得不可开交,陈安连忙打劝嘴:“不要吵了,这几条狗崽我不会卖的。” “你一个人养那么多干啥子?”有人说道:“这狗那么凶,养一只两只得了,养多了怕你自己遭不住。” “那没得事,我也撵山的嘛,正在到处找狗!” 陈安笑道:“再说了,这狗哪也是能跟主人同甘共苦的,我吃啥子,它们就吃啥子,又不娇气。” 韩学恒在旁边帮着说道:“这兄弟伙确实撵山,而且还是个撵山好手,晓不晓得,去年的时候,徒手打死豹子的,就是他。打野猪,打黑娃子,那都不在话下,凶得很。” “喔唷……不得了啊!” “弟娃儿,原来生生锤死豹子的就是你!” “听人说过,今天算是见到了,凶!” “以后有机会在山里碰到,一起撵山!” …… 旁边的人纷纷冲着陈安竖起了大拇指。 在场的,舍得花钱买狗的,自然都是撵山人,打心底里,都佩服厉害的撵山人的。 磨了一阵,见陈安始终不松口卖狗,一个个也就没了兴趣,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也就渐渐散了。 韩学恒却一直没走,跟陈安一起坐在架杆上。 有过好几次交集,陈安结婚的时候,他也来祝贺过,两人早已经熟识。 没有急着离开,肯定是有话说。 待人散得差不多,韩学恒开口说道:“伱家媳妇被人在山里打劫的事情,凶手被查出来了。” 陈安愣了一下,没想到韩学恒说的是这事儿,故作不知地问道:“是哪个干的?” “是封正虎干的,吕明良家婆娘被抓起来,审问的时候问出来了,是吕明良告诉她的,这两个女人也不是啥子好东西,早些年的时候就是两窑姐……只是一直没有封正虎的消息,估计十有八九人早就死了!” “人要死了,那些钱是不是就要不回来了?” “反正别抱太大指望。” 韩学恒拍了拍陈安肩膀,站了起来:“舍财免灾嘛,也不是啥子坏事,他两个龟儿,本也就一直在商量,啥子时候要弄你一次,是封正虎他婆娘说的。 你们在山里不是因为黑娃子有过冲突嘛,你家媳妇被打劫的事情,那就是在替你挡灾啊,如果没有这回事,你到山里面说不准啥子时候就遭了。 吕明良一直找不到人,不晓得藏到了哪里,反正以后撵山,你小心点……” 这也是好意提醒,陈安冲着韩学恒感激地说道:“韩哥,谢了!” “说啥子谢不谢的话哦……公社准备扩建茶厂,我还得跑两个地方看看,就先走了!” 韩学恒说完就准备离开。 陈安听到这话,却是脑海中灵光一闪:“韩哥,你等哈!” “还有啥子事?”韩学恒转身问道。 “我就是想问问,茶厂还要不要人。” “啷个,你想来蛮?” “不是,我是想让我哥进厂跟着学炒茶之类的事情……” 以后青沟那地方,肯定是要种茶的,既然要种,那就得会管理,会加工,这样才能换来钱。 这个时候,如果能让陈平去跟着到茶厂干,把炒茶的法子学会,等分田到户后,茶厂能够私营的时候,那就省事儿了。 要知道,这个时候大部分还在手工制茶,这些老手艺以后被机器取代,可不容易见到。 越是好茶,那就越是手工炒制的,那些工艺才是精髓。 这是个学习的好机会,既然公社要扩建茶厂,那肯定要招人手…… 陈安也清楚,这种厂子一建,多少人想方设法要进去,消息灵通的,早就开始走动了,于是又接着说道:“如果为难,那就算了!!” 韩学恒略微想了下,说道:“这个事情,得等建起来以后再说,到时候,我帮忙打声招呼!” “谢谢韩哥,改天我领我哥登门拜访!” 听他这么一说,陈安就知道有戏,韩学恒肯帮忙,那就该意思一下。 “你可不要跟我来那一套,能不能成都还不晓得,再说了,我还想多干几年……你要是真敢往我那里送啥子东西,我还真就不帮了。” 韩学恒笑了笑,转身走人,再没有停留。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26章 旺旺和娇娇 男人就只知道买烟。 陈子谦回来的时候,就只抱着一捆旱烟。 冯丽荣则是和耿玉莲一起,转着到供销社里面,买了些发卡之类的小东西,还有不少棉布。 耿玉莲说要准备给孙儿做点小衣服,弄得冯丽荣满脸通红。 三人回到车边,见车里多了四只狗崽,纷纷问怎么回事儿。 陈安就将买狗的经过说了一遍,他也清楚,被韩学恒这么一说,他的名声一下子传得更远了。 顺便在往回走的时候,陈安也说了茶厂建好后,想争取让陈平去里面上班的事儿。 陈安盘算着让陈平在青沟建茶园的事儿,陈子谦知道,他一听就知道陈安的用意。 而且,在这年头,找个工作本来就不容易,若是能将陈平弄到茶厂上班,一个月十多二十块钱,也比在家刨土地强。 无论从哪方面来考虑,都是好事。 老两口是一点都不担心陈安,知道他点子多,能折腾,怎么都能捞到吃的,过日子不用愁。 陈平不一样,除了种地和一身蛮力,又不太会为人处事,可就没有多少进项了,这日子过得肯定会造孽些。 陈安这盘算,也是在帮扶陈平,自然都没什么意见。 一路回到岔往盘龙湾的岔路口,陈子谦赶着牛车到大村子,还到队上,冯丽荣、耿玉莲拿了买回来的东西,先回盘龙湾去做饭。 陈安跟着陈子谦走,经过麻柳坡的时候,见宏山也在,将四条川东狗崽抱了出来。 四个小东西还在懵懵懂懂的,陈安跟它们接触要多一些,已经会笨拙地跟着陈安往宏山家房子走。 见到陈安上来,正在给木匠师傅递板材的宏山停下手头的活计,让两個师傅休息,这才转头看着陈安:“狗娃子,今天啷个想起到我这里来咯?” “我每天从你门前大路上过来过去的,你没看到蛮?” 陈安翻着白眼看他:“说得像是多长时间没见到过一样……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要养狗的嘛,看看,我今天赶场,一下子就买了四只回来,看看,喜欢哪只,你先挑!” 他冲着几条狗崽咂咂嘴,伸手招了招,跟着上来一段,在周边草丛里嗅着的几条狗崽,立刻笨拙地跑了上来。 宏山看到几条狗,看着那肉嘟嘟,满脸褶皱的样子,有些怀疑:“这狗得不得行哦?” “还瞧不上嗦……正宗川东猎犬,无论是撵山还是看家护院,都猛得一批。啷个,不相信我?” 陈安看了宏山一眼:“你不要我全带走!” “信……我信,啷个可能不信嘛,我要那两只……” 宏山生怕被陈安真的领走,赶忙上前,也不挑拣,直接就提了两只,搂到自己面前,揉着脑袋:“好多钱?” 陈安白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伯伯嬢嬢没来?” 宏山也就不提这事儿,说道:“他们进山捡油桐果去了,也快差不多了,今天这里缺人手,我过来帮哈忙,没有进山。” 宏山顿了一下,接着问道:“今天早上那些药材,卖了好多钱?” “也不多,零零散散,七八十块!” “七八十块钱,还不多……等以后进山,要教我哈。” “可以撒!” 陈安在院子里四处转了转,见已经接近尾声,说道:“再有两三天,你这房子就该完工了。” 宏山点点头:“我也盼着早点完工,盖个房子是真难,磨了好长时间了,还一心想着早点跟伱一起去撵山的。” “有的是机会,等你房子弄好了,休息上几天,我来找你……不耽误你干活,我回去了,等哈到我那里吃饭?” 陈安将剩下的两条狗崽抱起来,准备回家。 “是有啥子好吃的蛮?” “废话,肯定有好吃的撒,再说了,也不看看我婆娘啥子手脚,来不来嘛,来的话,我让多准备点!” “你又酸我!” 宏山也不客气地点点头:“来,肯定来,省得我跑回家。” 陈安笑笑,抱着两只狗崽往回走。 回到盘龙湾陈安将两只狗崽放院子里,招财它们立刻围了过来,见两条狗崽胆大地朝着他们笨拙地走过来,反倒是连连后退。 陈安是真担心两条狗崽被咬,不过,看到招财它们去嗅两条川东狗崽,表现得很温情的样子,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从小呆在一起,长大了也不会轻易大打出手。 不然,这又是青川犬,又是凉山犬,又是川东犬的,还真不好相处。 不过,话又说回来,猎狗有灵性,它们懂主人的意思,只要相处习惯了,在猎狗之间,也就是简单的打闹,哪怕是院子里养着的鸡仔,它们也不会去咬。 进屋跟冯丽荣打了招呼,说了让宏山要过来吃饭的事情,正在蒸饭的冯丽荣,立刻又多加了一些米,然后塞给陈安一个筲箕,让陈安去菜地里摘菜。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正掐着豌豆尖呢,云兰云梅从后山下来,欢跑进院子,见陈安在菜地忙着,立马靠拢过来, 陈安知道她们的小心思,直接让她们去找幺妈。 不一会儿,就见两个小家伙各自拿着块芙蓉糕吃着从屋里出来,在院子里瞎逛,很快被院子里两只红毛狗崽给吸引,跑过去逗弄,反倒被两只狗崽奶声奶气地叫唤着,追着满院子地跑。 陈安远远地看了一会儿,掐好了豌豆尖,又拔了两棵白菜,蹲在引来的泉水下洗着,见她们玩得高兴,随口说道:“幺儿,喜不喜欢这两只狗崽?” 两个小侄女一人抱了一只,跑到陈安旁边,云梅道:“喜欢!” “那你们给它们取个名字!” “取啥子就叫啥子蛮?” “如果我觉得好听,就用你们取的名字。” “我抱的这只叫旺旺,刚才就数它叫得凶。” 云梅还没说话,反倒是云兰先说话了。 陈安点点头:“旺旺,倒也不错!”他转而又问云梅:“那你准备给你抱着这条取啥子名字?” 云梅想了想:“叫娇娇!在老房子的时候不是也养过一只狗嘛,就是后来吃了死耗子被闹死的那只。那只就叫娇娇!” 这话说得陈安微微愣了下。 那是三年前的事儿了,狗就是被云梅从路上捡回来的,但只是一般的土狗,不是猎狗,云梅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死掉以后,云梅可没少哭。 他没想到,云梅挺念旧,也挺重情。 恰好,这也是只母狗,注定体型会比公狗小得多。 川东猎犬,公狗能长到三四十斤,但母狗大多就是一二十斤的样子,这在狩猎上,也会有很好的运用。 公狗搏杀更为凶猛,但母狗更为娇小的体型,让它们捕捉藏在土洞里的猎物,最是方便。 这山里的野物,竹溜子、狗獾、猪獾、包括狐狸之类,就有不少喜欢住土洞里,有价值的也不少。 见两个小侄女这么说,陈安也点头说道:“就按照你们说的,一只叫旺旺,一只叫娇娇!” 结果,等宏山来到盘龙湾,陈安叫上两个小侄女一起吃过饭以后,云梅提了给她们买的糖果、饼干之类的东西要回去,云兰拖着旺旺的后腿就走,弄得狗崽一阵惊叫唤。 陈安出来看到,连忙问道:“幺儿,你把狗拖出去干啥子?” “我带回去养!”云兰头也不回,走得更快了。 陈安赶忙劝说:“那是幺爸买来养的,长大了要带着进山打猎,幺爸有用!” “我取的名字,幺爸,你家里面都已经有那么多狗了,我们家还一只没有。” 小丫头片子说得理所当然,弄得陈安挺无语。 “那你以后还想不想幺爸给你买好吃的嘛?想的话,就把狗送回来!”陈安知道这小家伙就不是能说理的,赶忙往软处着手。 青沟位置也偏,也该有一条看家护院的狗,但陈平和瞿冬萍,那就是没心思养狗的人。 主要是舍不得喂。 之前养着的那条看家狗,完全被他们当成清理两孩子粑粑的工具,不然也不会跑去吃死耗子。 就连陈安找来招财、进宝两条青川犬的时候,还因为陈安一句“我吃啥狗吃啥”,哥俩差点没吵架。 陈平不撵山,不懂猎狗的好,只觉得它们能吃。 在瞿冬萍的思想里,也认为以其养狗还不如养猪。 陈安是真不放心将狗崽交他们手里。 听到陈安这么说,云兰算是把脚步停了下来,犹豫好一会儿,在陈安的连番劝说下,将狗崽送了回来。 看着朝自己跑来旺旺,陈安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算是松了口气,回屋子搅面糊喂几条猎狗。 倒不是陈安舍不得喂好点,主要是猎狗不能跟着主人吃一样的,盐分重了容易脱毛,有麻辣香料之类的菜汤之类,又影响它们的嗅觉。 陈安说的他吃啥狗吃啥,其实想要说的意思是,尽可能喂好点,这也有利于改变它们乱吃的习惯。 下午的时候,一家子暂时没什么别的事儿,稍微一商量,带上工具行李,全都往后山走,去修理那条通往青沟的小路,挖土的挖土,找山石铺垫的找山石铺垫。 陈平和瞿冬萍大概是听到了陈安和陈子谦砸石头的声音,过来看一眼后,也找来工具帮忙。 有了几人的加入,进度大大提升,一下午的时间,这宽不过两尺的小道,修出五六十米。 临到傍晚的时候,考虑到明天要进山,休息得早。 陈子谦和耿玉莲带着工具回家,陈安和冯丽荣则是去找了些松柏枝叶回来喂寒号鸟。 回到院子里,陈安特意去看了自己栽下的那颗崖柏,他发现,修剪掉不少叶片的枝条上,开始抽嫩枝了。 活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27章 吃柿子的果子狸 能再次跟着陈安进山,陈平很兴奋,老早就到了盘龙湾。 这次打肉,本就是为他新家办的酒席而准备,他自然也上心。 冯丽荣和耿玉莲也起得早,两人在厨房为一家子准备早饭,还有干粮。 陈子谦提了把椅子在门口坐着抽烟,顺便打着手电,照着陈安检查那把双管猎枪和两把火枪。 撵山不同采药,采药见到有用、年份够且当季的药材的就可以采挖,不想采挖了,随时都能折返回来。 但撵山,那是要追踪猎物的,往往很多时候,好不容易看到猎物痕迹,一路跟随,花了不少时间找不到猎物,心里终究不舍得就这么放弃。 这是会跑会跳的目标。 猎手总会对之前的努力不甘心,也总会想着可能再找找就能看到猎物。 这是一种心理上非常强烈的煎熬。 而不少时候,这种煎熬要持续数天的时间,经常在山里过夜都正常。 当然了,采药人为了有更好的收获,也经常一进山就是十天半个月,但绝对没有撵山煎熬。 也正是因此,足够的耐性和细致,是撵山人必备的素质,当然,还要有过硬的身体素质,这是非常辛苦的活计,不然身体可吃不消。 见陈平赶来,饭菜做好后,冯丽荣招呼着一起吃饱饭,然后将准备好的火烧馍装布包里,放陈平的背篼里给他背着。 他主要是出力气,又不会玩火枪,只带了一把柴刀,一把开山和一些绳索。 四条猎狗见到陈安挎着猎枪,腰间绑了子弹带,似是知道要上山,一个个也变得兴奋,早早地从狗窝里钻出来,在陈安面前扑腾。 几人动身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勉强能看路。 “往哪里走?”陈子谦跟在陈安和冯丽荣身后,问了一句。 这种事情,陈安早已经想过:“往风石岩那边的山里走,我们这几天一直在那边采药,看到过不少动物痕迹,先到那边山里的柿子沟看看,在那里应该能打到果子狸,我看脚印,还有野猪光顾。” 秦巴山脉中,柿子的品种不少。有社里黄、关公脸、帽盔柿、牛心柿、火罐柿、方柿、秤锤、尖柿、磨盘柿等…… 这些大都是人为栽种嫁接的品种。 据说还有一种叫番天印的柿子,那可不得了,方方正正,见棱见角,红如火,大如斗,甜如蜜,那是山里一等一的绝品。 陈安没有见过,只是听人说过,翻天印他倒是知道,封神里的法宝,敢用上这样的名字,他也觉得稀奇。 还有乌柿,顾名思义,是黑的。 还有一种豆柿,果实小如豆。 这两种都是能做盆景的好材料,上辈子,不少人上山采挖。 陈安放羊的时候,在山里看到形状长得古怪的,也会挖一些桩材回来栽着,等有人上门的时候卖出去,也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外面的人腰包鼓了,也就有了闲情逸致,不少人喜欢摆弄这些东西,尤其是一些退休后闲赋在家的大爷。 后来,年轻人也多了起来,尤其是短视频火热后,很多人就是以挖这些下山桩为生,也诞生了很多盆景园。 当然,山里更多的是野生的柿子,又叫山柿、油柿,这玩意没有经过嫁接,长得比较小,没有完全成熟的时候,奇涩无比。 不过,山里人也经常会采一些回来,洗干净后装入缸里,然后用温水淹没,将缸口封严实,经过一天一夜,就能去除涩味。 只是不能放多久,两三天颜色就发褐、变软。 现在已经霜降入冬了,正是柿子成熟变得火红的时候。 “抽個空,把老房子那两棵柿子树上的柿子摘下来,做成柿饼!”陈平插嘴说了一句。 陈子谦说道:“晚了,这个时候,柿子已经烂熟,要做柿饼,得在白露刚过,柿子发红,还有些硬的时候才行,那个时候好削皮,晾晒和堆捂,现在还搞个锤子。” “到了柿子沟,如果没有果子狸、野猪,那么,我们就再往山里走,我们还看到过山羊的留下的痕迹。” 陈安的盘算,大概就是这样。 这里所说的山羊,是山里的野山羊,也叫做山几,可不是家养的山羊。 山里在后世出了名的黄羊,就是通过这种野山羊杂交改良而成。 通常就是捕捉山羊回来,和黄羊混养,还得拔掉左右两颗獠牙。 “山羊好!” 陈平明显更趋向于山羊。 这玩意儿,野味浓厚,肉香浓郁,是山里野味中的珍品,用来办酒席,那比杀队上的黄羊,还有排面。 陈安当然能听出陈平的意思:“到山上看情况再说。” 四条猎狗一路欢跑在前,不时停下脚步,等着陈安他们,紧赶了差不多两个时,几人越过风石岩,又翻过三道山岭,到了柿子沟的山岭上。 居高临下俯瞰山谷,山谷两侧山石不少,一棵棵野柿树就生长在这些石头旮旯之间。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柿子树不挑地方,再贫瘠的地方也能生长。 现在,树上叶片早已经落光,枝条上却挂满了红彤彤的小柿子,在枯败中炫出浓烈的喜气。 “等哈,先看看再说!” 陈平急匆匆地往下走,被陈安出声叫住。 陈平回头看了一眼,又识趣地退了回来。 山里人都清楚,在春季的时候,很难见到果子狸,到了夏秋季节果子多的时候,就不难见到了。 不吃果子,还能叫果子狸?果子狸的名字其实挺多,好听的有玉面狸、香狸、白媚(妹)儿,不好听的就是破脸狗、毛老鼠。 柿子正是它们喜欢的野果。 陈安之所以叫住陈平,目的就是为了看看,这些树上有没有正在吃柿子的果子狸,这山梁,正是好观望的时候。 很多鸟雀也喜欢柿子,山谷里此时热闹,能看到一只只从四处窜飞出来,阳雀、喜鹊、乌鸦等等,大大小小,能看到七八种鸟雀,落到柿子树枝头,选着那些已经烂熟的柿子大快朵颐。 叽叽喳喳的叫声中,到处是晃动的枝条。 “那棵树上有两个!” 冯丽荣眼尖,很快就看到了下方阳坡上的一棵柿子树上有着两只果子狸。 它长着一张滑稽的小花脸,像戏台上白眉白胡子的小老头。 原本,白天少见它们的踪影,一到黄昏就拖家带口地全涌出来。 大概是经不住这些柿子的诱惑,早上也能见到了。 此时,它们正蹲在树杈上,嘴巴快速地啃咬着,眼光警惕地环视着周围,一有风吹草动,随时准备撤退。 陈安其实也已经看到了,只是,他在忙着看更远的地方。 但一圈扫视下来,也就只有冯丽荣说的那棵柿子树上有两只,别的地方却是没有,山沟里也没有看到野猪的身影。 四条猎狗也在张望着树上的两只果子狸,呜呜地发出凶声,但是被陈安止住了。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领着狗下去打了!” 陈安简单交代一声,领着猎狗小心地摸了下去。 如果两只果子狸分别在不同的树上,有点难度,但在同一棵树上,而且边上没有别的树供它们在枝头窜跳,对于陈安来说,事情就简单了,只需猎狗在树下一围,它们就没地方跑。 敢从树上跳下来,等着它们的,就是四条猎狗的追撵。 人下去得多了,反倒容易弄出响动,提前惊走果子狸。 小心地绕开树木枝叶,陈安从侧面下去,等到距离那棵树根盘踞在山石上高有十多米的柿子树还有四五十米的时候,他冲着猎狗发出指令:“吜吜……” 四条早就已经有些按耐不住的猎狗狂奔出去。 听到响动,那两只果子狸身形一凝,觉察出危险后,立马从枝头窜到树干上,准备顺着下来。 只是,它们终究慢了一步,被四条猎狗及时围在树下堵着,不断的狂吠声中,又惊得掉头往树上更高处攀爬。 一直到了尖稍上,这才蹲在枝头,低头看着下面。 陈安不紧不慢地走到树旁,抬头打量着枝头的果子狸,见两只果子狸都是成年,而且长得肥壮,心里也是欣喜。 果子狸肥壮好,皮毛能卖不错的价格,那一身油也有着獾类动物能治疗烫伤的效果,关键是肉挺好吃,可谓是浑身是宝。 别的不说,单是那两张皮毛,少说也能卖四十块钱,用来做手套、围脖的好皮毛,收购站一直在收购。 果子狸呆在树梢不下来,一动不动,正是好靶子。 陈安毫不客气地抬枪,砰的一声枪响,惊起满谷飞鸟。 叽喳的惊叫声中,当即有一只果子狸脑袋被命中,从枝头掉落下来。 而另外一只,被枪声一惊,再也顾不得其它,在枝头几下乱窜后,从离地面还有四五米的地方纵跳下来,朝着林子里钻。 但几条猎狗一直守着,见果子狸跳下来,立刻围拢过去,很快又被逼得爬上另外一棵柿子树上。 等着它的,是缓步走近的陈安,再次小心瞄准的一枪。 见柿子沟再没其它,陈安将两只果子狸找到一起,提着返回山梁上,用杀猪刀剖开,肚货分喂给四条猎狗,皮肉则是放陈平背篼里装着:“走,我们继续往山里走,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几只山羊,找到了,围猎一次,只要打到三只,办酒席的肉就足够了。 如果找不到,那就去打两三只黄毛野猪。” 陈平不像陈安有窍门轻易赚钱,手中的钱也抓得紧,哪怕分家的时候,家里所有的都留给了他,他也不敢乱用,甚至还在权衡着到时候的饭是用苞谷还是大米。 他心里想办得有排面些,也只能靠陈安这里,看能不能多打些野味儿。 自然,也只能听陈安安排。 想了想,陈安又叮嘱一句:“接下来就是深山了,一路上多注意点,莫说话,也不要莽撞”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28章 野猫儿? 陈安领着三人一路走一路看,拐入一条河沟后,一路逆流而上。 这条河水量并不大,天气晴朗,河水逐沟而流,沟里多石头,多坎,水冲撞在这些石头坎子上,泛起白白的水花,像是绽放的白牡丹,又像是滚落的雪层。 已经进入旱季了,这要是在雨季,尤其是在下暴雨的时候,这小小的河沟里,却也是最容易爆发山洪的地方,到那种时候,惊涛拍岸。 里面裹挟着泥土、山石,在群峦众壑间横冲直撞,危险得不得了。 山里人管这种情况叫过山河。 逆河而上,旱季里都是沿着河滩。 河水拐道或逢着山湾,四人只能在河中的列石上来回窜跳,一会儿在河沟左边,一会儿在河沟右边。 几人一边小心行进,一边注意着河沟两侧的山坡石崖,丁点响动,都会引得几人驻足观望一阵。 就这样沿着河沟走了大半个小时,一直在前面领头穿行的招财忽然停了下来,冲着山沟前方,发出凶声。 陈安连忙抬头,示意几人注意。 然后提着双管猎枪,放慢脚步地往前走了一段,见拐弯处的河滩草地上,是五只红棕色的羚牛,正在河里喝水。 三头大的,两头小的。 其中一头最为雄壮,在其它羚牛喝水的时候,它站在一旁观望着。 这还是陈安出师后,第一次在山里看到羚牛。 陈平显然是第一次看到这稀罕的动物,并不认识,忍不住问道:“这是啥子?” “扭角羚,也叫羚牛,盘羊,长得像牛,叫声像羊,其实也是一种羊!” 陈安小声地回应了一句,冲着几人说道:“往一边绕过去。” “羊……这么大个头,不晓得肉好不好吃,那身皮毛那么长,肯定值钱……老幺,要不就打上一头?” 陈平看着几头羚牛,目光灼灼。 “想都不要想,我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可能会坐牢的。” 陈安安抚住几条狗,领着就往山坡高处走。 要打还不容易,就现在这种时机,手中双管猎枪抬起来,瞄准了就是一枪的事儿。 他当然也知道羚牛肉好吃,羚牛那厚实的皮毛也值钱,但也正是因此,遭到大量捕杀,都成了跟大熊猫、金丝猴之类一个级别的存在了。 哪怕现在虽有法令,但管控的不那么严,还在有人对它们进行猎杀…… 陈安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再做这种火上浇油、赶尽杀绝的事情。 关键是,这种事情传出去,真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几人往山坡上爬,拉拽枝叶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发出响动,那头充当守卫的头牛,警觉地朝着几人所在的方向看过来,然后弓腰驼背,步态蹒跚地朝着几人的方向走了几步,那臃肿的身躯,看着都笨拙。 可下一秒,这头羚牛忽然猛地冲过河水,朝着几人狂冲过来。 一刹那间展现出的敏捷,又超乎想象。 看着羚牛冲过来,四条之前只是呜呜叫着的猎狗顿时掉转头,朝着羚牛狂吠起来,尽职尽责地担负着守卫工作。 “快点,往高处走!” 陈安大声催促一句,领头朝着更高处以更快的速度攀爬,不忘伸手拉一把冯丽荣和陈子谦。 “那么大個头,这种地方应该上不来!” 跟在最后的陈平,背着两只果子狸,他倒是一点都不慌,甚至还想多看上两眼。 “批话多,赶紧往上走!” 陈子谦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一痴一站的样子,忍不住骂了一句:“不要命了蛮?” 被陈子谦这么一呵斥,陈平面色一僵,不敢多停留,也赶忙跟着往上爬。 因为,他也看见,羚牛居然轻而易举地爬上陡坡,将几条冲着它狂吠的猎狗给一下子冲散。 陈平也是心惊,没见过羚牛,但他却对牛顶架很清楚。 村子里就有人被水牛顶伤过,那是轻而易举能将人挑飞,动辄就能让人断骨要命的存在。 而眼前,这羚牛的牛角,虽然没有水牛那么夸张,但这提醒和冲撞的势头,却是丝毫不输水牛。 他才知道,自己低估了羚牛。 进宝和来福掉头往山坡上跑,但招财和如意则是在一跳之后,身不由己地顺着陡坡滑了下去,重新进入河沟中。 大概是觉得往山坡上冲撞费力,亦或是觉得跳下去后的招财和如意会对其它羚牛造成威胁,它也反身冲下河沟,然后追着最近的如意就冲撞过去。 如意自然不会跟它硬来,掉头就跑,被羚牛一直追着冲上对面的山坡,在林木间穿行躲避。 可即使如此,那羚牛也不放过,在林木间冲撞,就连那些一两米高的灌木丛,也敢一跃而过,小点的树木,更是直接在它的冲撞中被推弯、断折。 所过之处,枝摇叶晃,哗啦作响,狂暴得不得了。 好在,大的体型,注定它没有很灵活的转向,很快被如意远远地落下。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赶忙趁机将几条猎狗叫了回来,领着继续高处走。 见几人离开,那羚牛也不再追逐,停下脚步,昂首看着四人,喘着粗气。 “大哥,莫大意,也不要小看这羚牛,在这山里面,它们几乎没得啥子敌手,也就只有在小的时候,幼崽会被豹子之类的偷咬,稍微大点的,豹子、野猪、黑娃子之类,也只有躲避的份。 它们喜欢吃石头上透析出来的盐分,所以,它们在悬崖峭壁上,也能像是在平地上走路一样,比这种地方更陡的山坡、石崖,也难不住它们。 这只好的了,要是碰到独牛,比这个还要暴躁。” 冯丽荣在山里也见过羚牛,笑着冲陈平说道:“每年进山采药、撵山的,有多少人就是被它们伤到,弄死的都有不少。” 陈子谦也跟着责怪道:“就不该领你龟儿进山,一点都不听招呼,从来不把别人的话当回事,像你这样,哪个敢领你进山?下次不准领他来了!” 这最后一句,陈子谦算是冲着陈安说的。 陈安看了闷着头的陈平一眼,没有多说话,只是领头爬上山坡高处,远远地绕开这几只羚牛。 已经有两人说话,他若是再说,那无异于补刀,陈平会很难受。 山上林密,藤蔓多,挂碍也多,经常要用柴刀开路,行进有些困难,陈安在确定安全后,再次领着几人,回到河沟里,继续顺着河道朝进山采药发现野山羊的地方走。 这次运气不错,到了地方,在地上看到了山羊留下的粪便,觉得挺新鲜。 陈安叫来几条猎狗,让它们嗅了嗅,冲它们发出指令后,几条狗子四处嗅嗅,然后会同一个方向,追寻出去。 也就半个小时左右,几人在另外一个山湾草坡上,看到了那群山羊。 这是一群数量足有二十多只的野山羊。 如此数量,在山里其实也不少见,只是要到更高,更深的山上去才行。 跟着李豆花的时候,他还看到过四五十一群的野山羊。 也只是到了冬季,这些野山羊迁到了较为低矮山林里,不然,它们更喜欢有悬崖峭壁的高山草甸上,因为山石多的地方,更容易获取盐分。 也是和岩羊一样,非常擅长在岩石间攀行的动物。 和家养的山羊不同,这些野山羊有着棕灰色皮毛,尤其是雄性的山羊,有着长长的胡须和一对显眼的大角,角上面有许多横亘隆起,像连绵的山峦一样,显得野性十足。 雌性的比较短一些,也没有那么粗大。 找到了事情就好办。 二十多只山羊,想打上三只,事情就太简单了。 但这种时候,陈安在打另外一个主意。 能不能把小的山羊也弄几只回去,公社的畜牧站在喂养黄羊,培育改良的时候,正是需要这种野山羊做种的时候。 但陈安并不了解具体的情况,想了想,觉得还是先回去找一趟宏山,让他问一问再说,省得做无用功。 他姐夫就在畜牧站,之前陈安还让宏山帮着找过黄羊和猪的养殖手册来着。 如果需要,而且价格不错的话,倒是可以想办法抓捕一些带回去卖给畜牧站进行驯养,作为种羊,那应该也是一笔收入不是。 按下心里的小九九,陈安交代道:“选着公羊打,就打上三只,肉够了就行。” “不作安排蛮?”陈子谦问道。 陈安笑笑:“这有啥子好安排的?我打上一只,四条猎狗再撵上一只,老汉你跟宝儿两个人,只要打到一只就行了。” 他说完,又想了想:“算了,省得麻烦,大哥从侧面绕过去,在前面拦着,如果听到枪声,羊群朝前面跑,你就把它们轰撵回来,注意哈,不要靠得太近,被撵急了,那些公羊也是会顶人的,被挑一下可不安逸。 还有,开枪的时候千万注意,不看清望准,不要胡乱开枪,以免伤到人或者狗。” 陈子谦和冯丽荣两人拿着的都是火枪,那准度不行,万一失手,被拦回来,还有机会。 “要得!”陈平点点头。 四人又往前小心地靠近,走了三四十米,四条猎狗却莫名其妙的朝不是山羊所在的方向叫了起来,叫声诡异,像是带着哭声。 这种声音,陈安熟悉,立马意识到,应该是遇到了极其厉害的野物。 他赶忙抬头示意,让几人停下脚步。 陈安顺着猎狗叫的方向一看,原来就在前方山坳边有道悬崖,一棵高大的青杠树树枝上,有一只豹子,尾巴卷在树枝上趴着,正在盯着羊群观望。 他心里狂喜,赶忙打开双管猎枪的保险。 殊不知,陈平又在这时候出了幺蛾子,伸手一指那豹子:“是野猫儿!” 他估计还以为自己是第一时间发现的,惊喜之余,一下子脱口而出,声音不小。 但也正是这声音,将原本还没注意到几人的豹子惊到了,一下子就从树上蹿了下来。 陈安只来及抬枪,都没来得及瞄准,匆忙地开了一枪后,也不知道打没打中,只见豹子从树上下来后,紧跟着朝着山崖边跳了下去。 也正是豹子发出的哗啦声响和陈安开的一枪,山坡上的羊群,一下子狂奔起来,纷纷隐入山林。 陈安有些筋麻了:“锤子的野猫,那是豹子!” 他呵斥一声后,装填好子弹后,朝着山崖边狂奔过去,到了地方一看,哪里还有豹子的身影。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29章 口头协议,达成! 相比起野山羊,自然是豹子值钱。 哪怕身为山里人,也不得不承认,大部分人,很多野物都没见过。 但豹子,陈安是打到过,并且带回到家里面剥过皮,剔过骨头的。 虽然隔的是有些远,也不至于连豹子和野猫都分不清楚,至少大小区别还是很大的,还表现得如此大惊小怪。 对于陈平,陈安确实有些头疼了。 打心底里,他以后是真不想领他上山了。 别的不说,之前一路进山,也没少叮嘱,结果到头来还是没能管住自己,坏事! 但现在豹子都已经跑了,还能说什么? 话又说回来,本来今天就是为了帮他打肉的,陈安也就不计较了。 陈安到了地方,仔细寻找着豹子留下的痕迹。 只是,他搜索了好一会儿,愣是一点痕迹都看不到。 这是行动相当敏捷的猛兽,速度快,又能轻盈如猫,不似雪天能轻易留下痕迹,这山沟里又多山石,陈安愣是连一点痕迹都没发现。 四条猎狗鼻头灌过豹子血,也吃过豹子肉,它们倒是不那么惧怕豹子,只是,这玩意儿被惊动后逃跑,一纵就是数米,又能上树,行踪隐秘,它们也很难发现什么。 不然的话,倒是可以放狗追撵。 豹子速度是快,终究不能长跑,被四条猎狗追上,时间稍长,还是有能耐将它逼到树上或山石崖壁上躲藏而成为活靶子的。 冯丽荣也早就跟过来四处查探,最后也只能说上一句:“找不到算咯!” “只能是这样了……很显然,这只豹子是盯上这群野山羊了,宝儿,改天我再领你过来,随着羊群再找上一次,看能不能遇到,这只豹子个头不小,能值不少钱。”陈安也只能作罢。 冯丽荣点点头:“要得!” 陈子谦和陈平也靠拢过来,在陈安和冯丽荣寻找豹子踪迹的时候,陈平被陈子谦铁青着脸训了好几句。 这个时候,陈平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很可能就此和一大笔钱错过,但他只是习惯性地闷着头不说话,像个犯错的小孩。 但这么多年,都已经是有两個娃的人了,这性子,怕是很难改过来。 “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啷个一点都不沉稳,遇到扭角羚,让你赶紧绕开,你不当回事,让你进山后少说话,你话比哪个都多……” 见陈子谦越说越恼火,陈安赶忙劝说道:“老汉,算了,今天错过了,我和丽荣改天再来找哈,万一又找到了。就即使找不到,也只能说这财不该我发,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陈子谦深深吸了口气,嘀咕一句:“啷个就教不会嘛……现在羊也跑了,啷个办?” “羊的事情简单!” 陈安微微笑了笑:“那么大一群,用猎狗很容易跟踪,被追得急了,它们会跑到悬崖峭壁上进行躲避,到时候就是活靶子。” 心里固然有些不爽,但还是选择包容,不去跟陈平计较什么。 他说完后,叫上招财它们几条猎狗,继续追寻野山羊的行踪。 事实上,这群野山羊跑得并不远,就顺着山沟陡坡,往里面一直跑,也就两里地的样子,就又停了下来,在陡坡上面的山石崖壁上站着,朝着下面张望。 到了这种地方,简直就是活靶子,它们没意识到,三人手里有枪,根本就不用上峭壁。 就站在下面,陈安、冯丽荣和陈子谦都各自挑选着大的山羊开了开了一枪。 陈安和冯丽荣的命中了,但陈子谦的还是打偏,只有两只羊滚落下来。 接连的三枪,再次将羊群逼得往更高的崖壁上攀爬,就是不下来,陈安双管猎枪里还有子弹,跟着又打下一只。 他往枪里装填上两发子弹后,关了保险,然后叫上三人上前,将三只羊拖到沟里进行放血和开肠破肚,以肚货喂给四只猎狗,让它们吃个饱。 即使去了肚货,每只山羊也还有五六十公斤,陈安、陈子谦和陈平三人,每人用绳索捆了一只背着,冯丽荣则是接过背篼,背着两只果子狸一起往回走。 来时容易回去难,这一路走走停停,越走,陈安觉得越不对劲。 身上总感觉有东西窸窸窣窣地在爬,而且,这种爬动的数量越来越多,身上开始越来越痒。 路上休息的时候,他把衣服脱下来一看,好家伙,穿着的衣服上,已经不知不觉有了不少虱子。 再把背着的野羊皮毛扒拉着看了下,陈安一下子就有些头皮发麻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这些山羊的皮毛间,有不少羊虱在爬动,还有跳蚤! 这玩意儿,要是带回家里面,那可不得了,咬人特别厉害! “这些羊,得在外面剥皮,不能带回家里面,不然要不了多长时间,全家床铺上,到处都会是,见人就爬,见肉就咬,到时候就连猪、鸡和狗身上都到处是……得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衣服也赶紧洗掉!” 陈安看着陈子谦和陈平,两人也在身上不停地抓挠,看样子,情况比自己好不了多少,笑道:“家里面怕是要多备点百虫灵了!” 抓紧时间,四人赶回青沟,没有进屋,就在路边的草地上将三张羊皮剥了。 野山羊的羊皮不错,不像家养的黄羊,皮毛要好得多,供销社那也是有收购的,差不多十五块钱一张,剥掉的皮毛也就留给了陈平。 陈安和陈子谦帮忙把三只羊的羊肉送到陈平家里后,只带了两只果子狸回去。 回到盘龙湾,爷俩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水潭里直接在冷水里洗了个澡,然后换身干净的衣服。 冯丽荣也是忙着回屋倒热水洗澡换衣服,她也没少接触这些野山羊。 尽管如此,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有虱子在爬,怎么都睡不安稳。 只能是第二天的时候,往床铺上撒些百虫灵,用被子捂上。 接下来两天的时间,一家子全都到陈平家里帮忙,一天忙着各种准备,抽空将两只果子狸剥皮,把油炼了出来,肉也在缸里腌制着。 另一天是酒席,一家子又帮忙着招呼了一天,只是来的宾客,要少好几桌。 晚上那一顿饭的时候,陈安领着冯丽荣和宏山一家子,还有吴巧花、苏同远等一桌。 “远哥,你跟动物园联系的事情,结果咋样?” 陈安看到苏同远的时候,总是莫名地高兴,想到他准备打猴子主意的事情,也就随口问了一句。 “动物园不收,说是园子里面养着有了。” 赚钱的门道没达成,苏同远显得有些气馁,顿了一下后,接着说道:“不过我另外找了条路子,有人收猴子,说是吃猴脑和猴子肉,还有街上耍猴的,杂技团都要……安娃子,要不等我找到了,帮我去弄上几只,赚到的钱,伱八我二?” 陈安连忙摇头,直接拒绝道:“山里面,大熊猫、金丝猴、羚牛、朱鹮这四样东西,我绝对不碰,别的还可以考虑下……对了,你就不怕在山里遇到吕明良蛮?” “我后来想明白了,我怕个锤子,那龟儿犯了事情,他还敢露面,怕是活得不耐烦了,要怕也是他怕撒!” 苏同远上山转了两天,胆子又肥了起来,想起之前陈安跟他说的话,他转头冲着吴巧花说道:“老妈,有个事情要跟你说一下,这回农闲了,我接下来只要天气好就上山,安娃子说了,遇到有价值的猎物,回来告诉他位置,只要打到了,有我一份!” 见他说起这事儿,陈安赶忙补充道:“我是说过这话,但前提是,你到山里面出了事情莫来怪我,你自己的安全你负责,我可不是怂恿你哈。而且这个事情,要嬢嬢答应了才行,不然不成立。” 他说着看向吴巧花。 吴巧花叹了口气:“安娃子,你觉得我拦得住这龟儿蛮?不管你啷个说,他就是不听,整天在山里面瞎逛,我也没得办法,他自己也赚不到钱,也没得啥子本事打猎,如果是有你帮忙,总比他瞎搞强撒。” “那你是同意了?” 陈安跟着说道:“我要的是一个肯定的说法,话不能含糊,要说在明处。 我也只是觉得,他找到猎物,能拿下来的他自己搞,搞不定的可以来找我,我打到了分他一份,就按他说的,他二我八,谢他提供位置的功劳,也能让他多少赚点,总比他瞎晃的好。” 吴巧花犹豫了好一会儿了,心里盘算着,打到好猎物也能赚个几十上百,也是不少的钱,点头答应下来:“我晓得你娃儿稳重,不会乱说这些……看这龟儿迟早也是折山里的命,他自己进山出事了,不怪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 陈安当即转头跟大伙把这事儿说了一遍,再次让吴巧花确定。这沾苏同远运气的口头协议算是达成了。 大伙闹哄哄地议论了一阵,居然好几个不懂撵山的也有这方面的意愿。 陈安可不敢大包大揽,只说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再次重申可不是自己怂恿的,自己上山,要对自己负责。 宏山一直在旁边听着,直到陈安坐下来喝酒吃菜,他才问道:“狗娃子,为啥子那几样东西不打?” “那几样东西太少了,再打下去,是会绝种的。这种绝种的事情,不能干!” 陈安太清楚过上几年打这些东西有多刑了。 “等我把桐油榨出来,给屋子里的木料刷上,我就能跟你进山了!” 宏山很是期盼。 桐油一刷,那就意味着房屋完工,家具到位了,陈安笑道:“你怕是想让我领你去看妹儿吧?” 一句话,逗得一桌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30章 被封堵的小石窟 “对了,蛋子哥,得空的话,你问问镇上的姐丈,畜牧站里边要不要野山羊,如果要的话,再问问价格!” 在这年头,蜀地之人对姐妹的配偶,称为姐丈、妹丈,也就是后面所说的姐夫、妹夫的意思。 陈安心里还在惦记着那群野山羊,看能不能通过它们多赚上一笔。 在这年头,对于很多山里人来说,卖点皮毛吃点肉,就是这些山羊最大的价值。 但好歹活过一辈子,他还是知道什么叫驯养,什么叫杂交。 把这利用起来,才是价值的最大化。 宏山就在这里,正好让他帮忙问一下。 “你是在打山里那些野羊的主意?” 陈安领着陈平他们,一下子打回三头野羊,那肯定是找到野羊群了。 陈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反正明天也没有好多事,就是在家剥桐油子,我明天就去问问……抓捕的时候,要不要帮忙?” “肯定要撒,到时候叫你们!” 陈安回来的一路上可没少盘算。 他已经有了活捉的方法。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招呼着客人吃饱喝足离开,冯丽荣和耿玉莲帮着收拾碗筷,涮洗锅盆,陈安和宏山则是帮着收拾那些桌椅。 事情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左右,才收拾规整,一家子回到家里,早早地休息。 也算是又忙了一件事,都松了口气。 第二天早上,陈安没有急着进山,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疲惫,更别说比他还忙碌的冯丽荣了。 所以干脆睡了个懒觉,打理一下菜地,去看了看自己养着的那些蜜蜂和寒号鸟,然后又帮着去修后山的小路。 他主要是在等宏山的消息。 一直到下午的时候,宏山才过来盘龙湾,找到在后山修路的陈安。 陈安立马问道:“姐丈啷个说?” “我今天把事情跟我姐丈说了,公社的畜牧场太小,他们没有搞这个事情,也没有那個技术……” “那就是说事情搞不成了?” 陈安多少有点失望。 却见宏山笑了起来:“我姐夫把事情跟站长说了,站长又打电话跟上面反应,说是在县城外边的山里就有个大型的畜牧场,在搞这方面的研究,正在找这种野山羊。 一听说山里面有,立马就说了,能搞到多少搞多少,不论公母,大小都要!” 陈安愣了一下,责怪道:“有话你不能一气说完蛮?” “故意耍你嘞,我就晓得你一直在惦记这个事情……给的价格不低,大的公羊,六十块一只,母羊五十,至于那些小的,平均在三十块钱的样子,这个价格应该算是很不错了。”宏山正色说道。 陈安盘算了一下,一头大的野羊,皮毛才十多块钱,野山羊的肉不错,现在没有路子,就几十冯学恩的馆子还开着,那也就是二十多块钱的样子,现在路子没了,还不容易卖出去。 换句话说,一只大的山羊,打回来以后,最多也就三四十块钱,畜牧局能给到六十块钱,确实非常不错了。 陈安点头道:“这个价格可以!” “姐丈哪里还说了,尽管抓回来,羊可以直接送到公社畜牧站,站上帮忙对接这个事情,都不用我们亲自送,用站上的汽车送过去就行。”宏山又补充了一句。 “那再好不过了,省得往县城跑……” 陈安心里也是高兴:“后天伱跟伯伯陪我们往山里跑一趟撒,这几天,就追着那群野山羊逮了……我明天先进山看看情况,再次确定一下它们的大概位置,然后回来多找几个人帮忙,后天再一起去。” “要得……那我先回去了,把事情给我老汉也说一下。” “忙着回去干啥子,在这里耍哈撒,等吃了晚饭再走。” “吃晚饭还早,我回去多少还能帮忙剥点桐油籽。” “那就不管你了……” 宏山摆摆手,转身往家里赶。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两人在说这个事情的时候,陈子谦、耿玉莲和冯丽荣也在旁边听着的。 抓回来的野山羊能卖钱,这让耿玉莲很高兴,不同于野猪、黑娃子、豹子之类的会伤人,野羊就要安全得多,她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她想不明白子,这种好事,为什么不一家子闷头发财,叫上宏山、宏元康也就罢了,听陈安的意思,还打算叫更多的人,于是问道:“你叫那么多人干啥子?” “那是野山羊,可不是队上养的那些,一两个人就能赶回来,要抓活的,碰到大点的野山,就必须两个人才能抬回来,一只羊拉都拉不走,碰到凶的还会顶人,山里面又没得路,只是四五个人,一趟也就能弄两三个回来,那群羊可是有二十多只,人少了不行?” 冯丽荣大概明白陈安的意思,说完后,还转头问陈安:“安哥,是不是这个意思?” 还不待陈安说话,陈子谦也跟着说了一句:“如果是小打小闹也就算了,那二十多只羊,少说也是千多块钱的事情,多带上几个人,能省不少力,也能把关系走的更好点,少让人眼红,单是一家子把日子过好了,可不踏实。” 还是陈子谦说到了要害。 尤其是想到往后那挺悬的两年半,让人找个莫须有的借口,随便就能将人弄进去,甚至丢了命。 现如今,在整个石河子村,陈安一家子可以说是数第一的门户了,不得不把基础打好点,以防万一。 陈安点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把你哥也叫上撒,到时候钱分别个是分,分给你哥也是分,自家人还是要提携着点。”耿玉莲说道。 “就把大哥叫上嘛!”冯丽荣也赞同地说道。 陈安想了想,只是去撵野山羊,不是特别危险的事情,又主要是出力,不是去掐踪打猎,带上陈平,也不是不可以,于是点头说道:“要得!” 至于其它时候,还是算了,太容易添乱。 不然,那天看见的豹子,他不声张,给陈安足够的瞄准时间,他有很大把握能一举拿下,那也是大几百块钱的收获,也不会亏了陈平。 陈平一家子今天还要招呼帮忙的人吃饭,下午五点左右,云兰云梅过来叫去吃饭,一家子也早早地收拾行李休息。 第二天一早,陈安领着冯丽荣早早进山。 一路上没有绕行,径直领着狗到前两天打野山羊那片陡坡。 野山羊的数量不少,所过的地方留下的痕迹很明显,加上有招财它们,追踪起来并不困难。 过了三天时间,它们也不过就是往更低矮的地方,顺沟绕过了两道山岭。 找到它们的时候,有两只雄壮的山羊在顶架。 面对面地站着,前腿纵跃而起,以后腿直立站着,然后头猛地撞在一起,发出哐哐的声响。 处于下坡方向的那头吃亏得多,没几下,被顶得翻滚下来,再不肯靠前,就这样败了。 还有更多的,则是在峭壁上四处攀爬、四处嗅,然后在岩石上舔着。 这些食草动物,都有个特点,就是严重缺盐,因此,总喜欢集中在能透析出盐分的悬崖峭壁或是有盐碱的地方生活。 盐巴,将会是对它们最有诱惑力的诱饵,可以针对性地设置陷阱。 不过,陈安还有更简单的法子。 两人远远地看过一眼后,就没有再看,而是在周边,试图寻找到那只豹子的踪迹。 在山里转悠了不少时间,豹子的踪迹没寻到,反倒是又看到了一只果子狸,被陈安给打了下来。 捡拾到果子狸的时候,看着脑袋上那大大的创口,陈安寻思着,既然冯丽荣也会经常跟着自己撵山、采药,还是给她也换一把双管猎枪,更安全可靠。 他估摸着,二十号双管猎枪应该会比较合适,也属于女式猎枪了。 号数越大,口径越小,用来打小一点的野物也合适,不至于像自己手中这把,威力更大,但在皮毛上的创口也会炸得更大,让皮毛多少有些掉价。 在下午到了一面山崖边的时候,两人都注意到石崖底部有一个石窟。 上次在鹰嘴岩掏蜜蜂,弄出那么些银元和铜板,两人就有经验了,但凡看到有石窟、洞穴之类,都会去故意地查看一下,看看还有没可能再发一笔意外之财。 这些日子进山,看过的石窟石洞不少,虽然再没有任何发现,但却已经形成了某种习惯。 两人当即走了过去,看到石窟洞口的时候,神色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这个石窟洞口有大半被峭壁上掉落的石块和顶上随雨水滑落的泥土掩盖了大半,只容得下一个人蹲着滑进去的大小,但依旧能看出,洞口处有石块堆垒封闭的石墙,只是被淤积的石块泥土给撑倒了。 终于看见了个不一样的石窟。 陈安让冯丽荣让到一旁,从布包里取出手电,朝里面照了一下,发现里面洞还挺深,内部空间也不小,里面也有着石块堆垒成的灶台,还有一些明显人为修建的石头台阶,通往更深的地方。 “宝儿,你在外面等我,我进去看看!” 陈安打着手电,身形一矮,就从洞口钻了进去。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31章 两个青花茶杯 乍一看到有人工封堵洞口的断壁残垣,陈安首先想到的是:这里是不是墓,封堵后被人打开的盗洞,因为确实挺像! 打开手电筒往里面一看,里面有灶台,他立马就确定了,这里曾有人住过,肯定不是墓。 如果是墓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往里面的钻的。 谁会往墓里建灶台啊。 从古时候开始一直到解放前,蜀地经历过不少次战乱。 每逢战乱,不少人会躲到山里生存,以期望自己不卷入战争旋涡,到了山里面,那些洞窟就是天然的藏身之所。 还有的地方,则是土匪的窝点。 眼下这山谷,并不是什么险要的地方,应该只是山民临时的居所。 陈安打着手电钻进去,四下扫视着,一直走到灶台边。 这是一个三连的灶台,能同时架上三口铁锅的灶台。 在蜀地,建造灶台的时候,一般都是单数,要么是只能放一口锅的,要么就是能放三口锅的。 在传统中,偶数基本都代表着成双成对,为大家所喜爱,但在蜀地却不是那样。 比如在酒席中,八和十就是禁忌。 以前在开席的时候,经常会有乞丐到门口乞食,主人信奉客走旺家门的道理,也不想招惹到他们,都会热情接待,送上饭菜。 乞丐们通常都在八仙桌围坐,因此,如果酒席只有八碗,会被称为叫花子席,不符合待客礼数。 蜀地方言中,十又和折谐音,且猪食槽多为石头用錾子一点点打制出来,十又和石同音,如果摆十碗,不是不吉利,就是被叫做猪食。 这样的尴尬,每个办酒席的主人都不想遇到。 这也就是为什么传统的八大碗,在蜀地是九大碗的原因。 灶台的设计建造,也有类似的说道,只是和风水、阴阳有关,比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是阴阳交融,生生不息。 而且在道家里,一三五等奇数为天数,二四六等偶数为地数,天为阳,地为阴,因此,灶台多是单数,是为活人所建,就像台阶是单数一样,如果是双数的话,就代表不是为活人而建的。 陈安家的厨房里,就是设计的三口灶台。 生起火的时候,煮饭、炒菜、烧水这些事可以同时进行,非常方便。 求的就是一个旺盛。 冯丽荣也蹲在洞口看着,见陈安在里面四处扫视,出声问道:“里面是啥子样子?” “这里应该以前有人住过!” 陈安回应道。 铁器向来贵重,这里已经无人居住,自然也不会留下铁锅之类的东西,陈安打着手电扫视了周边一眼,见有一条人工开凿的台阶爬到高处一些的地方,准备顺着上去看一看。 冯丽荣胆子也大,也跟着钻了进来,扫视一圈后,觉得平平无奇:“没得啥子好看的,里面阴冷阴冷的,走咯!” “莫急撒,你看洞口,都被堵成那样,都知道是多少年的事情了,进里面看一眼,万一有啥子好东西遗留下来,不也是白捡的便宜?” 陈安说着,顺着台阶就往上面走。 冯丽荣想想,觉得也是,也就跟着陈安往上走。 四条猎狗也跟着钻了进来,只是往里面再走一段后,就不肯往前,似乎对这黑暗的山洞有些惧怕,冲着两人呜呜哼叫,还狂吠了几声。 陈安回头冲它们说了句:“莫叫,就在这里等着。”然后继续往里面走。 结果,几条猎狗呜呜哼叫徘徊了一会儿,还是跟了进来。 到了上面,是一個平台,也有几处,是用石头搭建成的粗糙石台,看样子,应该是用来睡觉的地方,上面铺着腐烂的木条和草席。 一侧靠墙的位置,能看到些破碎的瓦罐碎片。 这些东西,没什么价值,但万一罐子中藏着有别的东西…… 陈安还是将那些破烂的罐罐一个个用脚扒拉着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东西,才又继续往前走。 洞窟挺深,弯弯扭扭的,里面虽然阴冷,但却出奇的干燥,陈安估计,这里面应该有穿洞连通,只有空气是流通的,才会是现在这样,不然里面肯定湿溻溻的,该到处是石钟乳才对。 继续往里面深入,往里面走,确实狭窄了一些,但还是足够两人并肩而行,而且,也依然有人工修整过的痕迹,虽然爬坡上坎,但行进并不困难。 估计是没有深入过这样的洞穴,冯丽荣显得有些害怕,悄然伸手拉着陈安,发现她拽得有些紧,知道她心里发怵,也将自己的手攥紧。 再往里走,接连出现几个岔口。 要么就是突然出现深坑,要么就是变得逼仄,无法通过。 两人也没有在里面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但见石径一直往里面延伸,那就说明,肯定有其用意。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一直往里继续深入六七分钟,陈安隐隐觉得脸上有凉风吹拂,再继续走,绕过一个弯拐的时候,前方有亮光传来。 果然是穿洞。 路道一下子变得宽敞起来,等两人走到洞口的时候,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在一面山崖,这个洞口略微宽敞,也就二三十平米的样子,地面被人修整铺平过。 洞口左侧的地方,也有着一个灶台,另一侧则是用木头进行过分隔,围成三小间房间,一看就知道被精心打理过,估计住的时间还挺长,不然也不会还专门用木头围栏分割。 两人先到洞口边看了一眼,往上有二三十米的样子到顶,山石突兀,往下也有几十米的笔直崖壁,下方是乱石穿空,树木狼林。 陈安还好,伸着头往下看,觉得还没上次挖崖柏的地方高,心里倒是没什么惧怕。 冯丽荣就不一样了,她恐高,远远地瞟了一眼后,赶忙退了回来。 陈安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折返回来,目光集中在那三个用木头围栏出的房间,虽然已经破败不堪,但依然能大概看出当初的样子。 他估计这地方当初应该是有人在这里临时避难用过。 能明显感觉出,在这个洞口,比进入的洞口要规整得多,完全是两个档次。 那感觉,更像是某个富户,带着一家子家眷躲避到这里。 主人家藏到更深处,更安全的地方,而剩下的仆役守在外面一样。 也许,也可能曾是一个土匪窝子。 很显然,最值得探查的地方,无疑就是三个房间了。 陈安当先推开靠近洞口的一个,只是一眼,当即就被吓了一跳,见冯丽荣也凑过来看,赶忙将她拦住:“莫看了,会被吓到!” “嗯?”冯丽荣有些不解。 被陈安这么一说,她反倒显得更为好奇:“啷个了?” “里面有死人骨头!”陈安小声说了句。 就他刚才瞟的一眼,见房间内的地上摆放着的是一副身首分离分离的枯骨,都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了。 屋里别的东西没有,只有两口破烂的木箱子翻滚在地。 “死人骨头,那有啥子好怕的!” 陈安怕冯丽荣被吓到,冯丽荣反倒不怕了,凑到门口看了一眼:“这怕不是被人砍死的吧!” 陈安摇摇头,笑道:“我啷个晓得!” 他走了进去,环顾一圈,将地上两个箱子翻转过来,里面啥都没有,但不得不说,打造箱子的木材不错,过了那么多年,居然还挺结实,不是特别朽烂。 找了一圈,没看到有价值的东西,陈安退了出来,继续推开中间那间垮塌下来的门板。 里面没有枯骨也没有任何东西,直到第三间推开,陈安才有了欣喜的发现。 这一间里面多了个粗糙的桌子,被掀翻在地的箱子有四只,里面也没什么东西,但就在桌子旁边的石头旮旯里,有一些碎片,他凑近看了看,见还有两个完好的物件。 是两个有青花图案的小杯子,其它的则是一些碎片。 他将两只杯子捡拾起来看了看,只觉得看上去精美,翻过底部,也不见有任何落款。 陈安不懂这些,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只觉得这些东西,应该有不少年份了,就随手装口袋里。 “两个杯子,要了干啥子?”冯丽荣看见,奇怪地问。 “随便带回去嘛,我估计这应该是古董,这样品相完好,花纹精美的瓷器,带回去保管着,万一以后值钱嘞!”陈安随口回了一句。 在这年头,除了一些懂这些门道的人清楚这些东西的价值,甚至有的价值连城,一般的老百姓就不当回事了,尤其是前些年,这类型的东西,被打砸了不少,就连一些古建筑,也被拆毁、焚烧掉很多。 冯丽荣相信陈安,陈安说能值钱,她也就没有多问。 两人再四处看看,除了看到些巴碗和罐子的碎片,别的也没什么东西遗留。 “这里估计还发生过厮杀,也不知道会是些什么人!” 陈安猜测一句。 那被连脑袋都卸掉的尸骨,最能说明问题了。 冯丽荣摇摇头:“不晓得……走了,我们该回去了,你晚上还要去找人。得回去早点!” 陈安点点头,领头顺着洞里的石径折返回来。 一路走一路查看,他依然没有别的发现,也就将心里的期盼压下。 到了进入的洞口,一看到外面有光,几条猎狗就先一步钻了出去。 之前在洞里显得有些萎靡,出去后就变得轻松了,一个个尾巴摇得欢快。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32章 吊脖套 两人回到盘龙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陈子谦在河沟里割猪草,耿玉莲则是在厨房做饭菜。 陈安东西放下,到楼上,找了块布将两个捡回来的青花茶杯简单擦了一下,然后放入卧室上层楼板放着银元的箱子里。 冯丽荣则是将那只果子狸取了出来,动手熟练地剥皮。 陈安放好东西后下,也到外面去帮忙。 将果子狸的皮和油都给取下来以后,他割了些肉下来,喂给两只早已经在旁边蹲守在旁边,嘴巴里流着哈喇子的川东猎犬。 见到陈安喂肉,招财它们也靠拢过来。 可是一见到大狗过来,嘴巴里叼着肉的旺旺和娇娇,立马就凶叫起来。 这是在护食。 可是,两个小家伙太小,稚嫩的叫声并没有什么威慑力,顿时被几条大狗的狂吠,吓得不敢乱动。 话又说回来,川东猎狗扑咬厉害,那性子,丝毫不输国外的比特犬,但在一定程度上,陈安还是更看好耐力更足、猎性更持久的青川猎犬。 川东猎犬猎性强,咬到猎物的时候死不松口,哪怕自己被咬得浑身是伤也不罢休,这是它们的优点,也是缺点,因为碰到凶猛的猎物,它们更容易被致死。 反倒是两条青川犬和两条凉山犬,更灵活,更善于寻找机会,也会配合得更默契。 猎狗,最大的作用,不是猎杀,而是追踪和驱逐、围困猎物,等着猎手的到来,这方面,招财它们更靠谱。 但川东猎犬和青川犬、凉山犬比起来,还有个更大的优点,那就是对主人更强烈的忠诚。 不像青川、凉山犬那样,在打猎过程中,猎性起来了,很容易为了追赶猎物而抛下主人,跑没影了。 川东猎犬不会,哪怕再激烈的狩猎,也会和主人保持一定距离,不会离开主人太远。 这在护卫、保证主人的安全上有很好的作用。 狗帮里有能去远的猎狗,也有随时守卫在身旁的猎狗,这样的搭配,能相互弥补短板。 毋庸置疑,肯定是招财为头狗,地位上必须有個排序。 而且,两条狗崽这护食的习惯不好,得尽快纠正过来,不然等到它们长大了,几条猎狗之间的相处,那就是动不动就咬架的节奏。 所以,被几条大狗凶,陈安也不去管它们,让它们自行排序更好,尤其在年幼的时候。 这么两个小不点就敢凶大狗,那等它们长大了还得了,等到有反抗能力的时候,几条猎狗之间,那就是喂食的时候常常撕咬,发起凶来,很容易出现伤残。 关键是在喂的时候,不小心的话,人也容易被咬,尤其是孩童,得相当小心。 即使被几条大狗吓得不敢动,但两只川东猎犬,还是倔强地扭头提防着几条大狗。 结果,僵持不到一分钟,几条大狗呜哩哇啦地就是一阵撕咬,咬得两只川东狗崽怪叫不断,眼看被教训得差不多了,陈安才上前将几条狗分开,然后将两只身上已经被数处咬得见血的狗崽给拎到一旁。 他亲自动手拿肉去喂,几次强行将被它们叼到嘴里边的肉又给取出来,敢凶叫就是掐着脖子几巴掌下去。 脖子是狗的弱点,一旦被制,更容易让它们长记性。 配合着“吐出来”的指令,接连十多次后,两条狗崽都不敢再凶了。 陈安继续趁热打铁,一直折腾到临近天黑,冯丽荣出来叫吃饭的时候,已经能让两条狗崽把叼到嘴里的肉给吐出来。 喂东西的时候,不让它们吃,不敢再靠近。 还是非常聪明的。 陈安相信,再训练一段时间,就能完全将这问题解决。 饭桌上和陈子谦、耿玉莲说了今天进山的事情,吃过饭后,陈安打着手电,赶往大村子,找着村里找了甄应全和村里几个会撵山的人,说了事情经过。 听说陈安招呼他们去捕山羊,而且一盘算还能赚不少钱,一个个当然乐意,都跟着汇集到宏山家里面,准备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进行捕捉。 到宏山家的时候,宏山正在给两条狗崽喂兔肉。 兔子被剥皮后,砍剁成小块,就在屋里,宏山抓着这个喂一块,那个喂一块,边喂边叫名字。 陈安进屋的时候听见他叫其中一条狗崽莽哥,另一条则叫做红豆,看得出来,宏山挺喜欢两条狗崽,还抽空去猎了兔子。 见一下子来了五六人,宏山赶忙放下喂狗的事情,提了板凳招呼几人坐下,许少芬往火塘里添加了些柴火,宏元康则是起身给几人泡茶。 托宏山打听的事情,宏元康一家子自然知道陈安过来的意思,人一坐下,宏元康就笑着问道:“安娃子,准备明天进山抓羊了蛮?” 陈安点头说道:“就是过来跟你们说这个事,顺便商量哈,该啷个抓捕!” 他接着把今天去看到的位置大概说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甄应全:“甄叔,还有你们几个叔和哥子,在这里,你们的经验丰富,有啥子好的方法没有?” “既然是抓活的,肯定不得用枪打撒,也不能弄伤弄残咯……你娃儿既然已经打好主意,肯定想好办法了,你就直说,我们照做就是了。这里的几个人,都晓得你娃儿有这本事!” 甄应全笑道:“早就已经想跟伱搭伙了,事情不用多说,你当猎头。” “就是,整个石河子村,我们瞎混了那么久,经常往山上窜,也就弄到点小钱添补下家用,你可是靠着打猎采药,大房子盖起来,媳妇也娶了,就你娃儿赚到钱,把本事也教点给我们撒!” “有这种好事能想到我们,安娃子也是有心了,放心,我们都相信你的能耐,李豆花的徒弟,能简单蛮,你安排就是了。” …… 一帮子人你一句我一句,都表示愿意推陈安为这次捕羊的猎头,听他的安排。 陈安见状,也就不再推诿,直接说道:“找片树林,布置吊脖套,到时候把羊群赶进去,一通乱窜,很容易就能套住了,多带些绳子就是。这是最直接简单的法子。如果用其他法子,会比较耽搁时间,而且麻烦得多!” 甄应全想了想:“还是你这方法好,我之前还想着用吊脚套……就按照你说这个办,明天多带绳子,找好位置后,到林子里层层布置吊脖套,只要把山羊赶进去,一通乱跑乱撞,布得够多,全部抓了都没问题。” “抓的事情简单,主要是搬运起来麻烦,明天就等着大伙出力了,山羊肯定是要抬出来的,到时候带上开山,估计还要做些笼子,不然用绳子捆绑,一路挣扎,还是容易弄出伤残!” 另一个撵山人提议道。 “这个建议不错,到时候就是砍些木棒之类,再带点铁丝、钉子,做个木笼子也不难……还可以重复使用,我们几个得跑几趟才行。” “既然能卖,我也说个地方,我在山里边也看到一群,不过数量不是太多,也就七八只的样子,就用这些人手,一次性搞了!” …… 众人围在火塘边,七嘴八舌地将事情、人员等都商量妥当,然后各自回家准备工具,早早休息。 第二天,陈安一家子四人天蒙蒙亮赶到石河子村的时候,甄应全和宏山他们,都已经在皂角树场子上等着了。 都用背篼背着绳索等工具,提着火枪,在陈安和冯丽荣的带领下,一行十一人往山里走。 到了昨天看到山羊群的地方,让招财它们进行追踪,也就顺着山岭出去四五里地的样子,就在沟谷山坡上看到了那群采食草叶的山羊。 到地方看了地形,事情其实挺方便,顺沟出来两三百米的山坡上,就是大片林子,是布置吊脖套的好地方。 陈安当即做了安排,由甄应全领三个人往陡峭的山崖上去拦截,宏山、宏元康、陈平和陈子谦往后边轰撵,而剩下的则是在山沟里进行拦截,将羊群往布了陷阱的林子里赶。 接下来就是布陷阱了。 其实,吊脖套很简单。 吊脖套,顾名思义,那是套脖子的。 到了林子里面,在林子里估摸着山羊的高度,一根长绳索上面,能打出好几个活套圈口,然后借着林木,横在林子里面,直接就拦截一片。 这些山羊,无论公母都有角,只要被驱赶进林子里面,冲撞中,脑袋只要进入圈口,必然把活套拉紧,有角阻挡,那就无法脱逃,到时候只能束手就擒。 每个人都带着背篼,里面都是一捆捆结实的绳索。 做好安排后,一行人悄然绕到前方的林木间,层层叠叠地布置着吊脖套。 大小羊都要,布置绳套圈口的高矮自然也有讲究和针对。 这事情很快。除了陈子谦、宏元康和陈平他们没怎么接触过,就连宏山,跟着混了一段时间,也已经从陈安那里学了不少陷阱的法子。 尤其是冯丽荣,那手脚也是麻利,布置的位置,圈口大小和高矮,就连甄应全都看得连连点头, 跟陈安碰面的时候,他小声说道:“安娃子,说实话,昨晚从宏哥家出来以后,我们还觉得你娃儿为啥子要带上自己的婆娘。 你也晓得,撵山的时候有忌讳,连出门的时候都不跟自家婆娘说要去山里打啥子,怕放快……现在看到,我是服了,你这婆娘这手脚,一看就是撵山老手。” 确实,山里有放快的忌讳。 所谓放快,就是不能提前把事情告诉家里的女人,怕她们说出去,让野兽提前知晓早早逃开。 因此赶山前不要说打什么,只说到山上转一下,看见兔子要说长耳,看见狐狸,要说长尾,这是将猎物看得有神相助一样。 陈安笑笑:“我这媳妇,那是十三岁就玩火枪的人了,跟着她嘎公、舅舅,也是撵过好几年山的人,别看是个女娃儿,无论是当撵脚还是当枪手,都有相当不错的水准,那天打的三只山羊,有一只就是她打的。 我们还一起在岩房坪围猎过野猪,不要看人小小的,那体力、耐力不一般,枪法也不错,这段时间一直跟着我撵山采药,没得问题…… 不能小看女人了。至于这忌讳,其实也没得必要。 来都来了,她也确实有能耐……你们要是介意,我明天就把她留家里面休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甄应全摇头说道:“其实我也晓得,那都是莫须有的事情,我每次出来,也会跟自家婆娘说去干啥子,不见得有啥子影响,哪里会有打不到猎物的说法…… 我想说的是,你娃儿真的是捡到宝了,放眼周边那么多村子,能撵山采药的女人,你这婆娘绝对是独一份。 放心,他们几个的手脚,都不敢说能比她强,再不会有人有意见了。” 第233章 圆满的围捕 吊脖套布置完毕,陈安和甄应全一起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开始各自领着人去到预定的位置。 这次围捕,没有交口、坐交的说法,全靠十来个人一起围拢轰撵,只要压缩这些野山羊的活动空间,将它们赶入布置了吊脖套的那片林子就行。 甄应全等人防止这些山羊跳到峭壁上不上不下或是翻过山梁,陈安、冯丽荣和宏山再加上另一个猎手防止山羊冲出山沟跑到别的地方,陈子谦、宏元康和陈平三人动后面轰撵,三方人成兜状进行合围。 山羊的速度快,能跑能跳,围捕比拼的就是速度和耐力。 相隔两三百米的距离,又是这种难行的地方,想要进行及时拦截,其实挺有难度。 从后面轰撵,肯定没啥问题。 被撵到甄应全他们所防守的上坡方向,一个個也很难逃脱,总能拦截下来。 难度最大的,其实还是陈安他们几个防守的山沟,一旦阻拦不及时跑脱,那就蹿入别的林子了,之前的布置也就成了无用功,但有四条猎狗辅助,陈安也很有把握。 分工完毕,一行人远远地绕开,从后面和两侧前去包抄。 “吼……嗬……” 等到三方人手就位,陈子谦、陈平和宏元康三人,立刻排成一排,大声轰撵。 吼叫声陡然迸发,还在山坡上采食草叶或是在山石上舔舐盐分或是躺在地上烤着早上温暖太阳的山羊,一下被惊得窜跳起来。 本能地,它们发足往前奔逃。 山羊的奔跑速度极快,跳跃能力也不得了,那些一两米的灌木丛,都能轻易被越过。 宏元康、陈子谦和陈平三人,一边大声吼叫着,一边狂跑着追赶。 本能地,那些惊慌逃窜的羊群在领头公羊的带领下,朝着高处陡峭的山坡上跑。 跳到崖壁高处的山石上,是它们躲避危险的方法之一。 只是,还不等它们靠近陡峭的崖壁,石崖上面甄应全等人的轰撵声也陡然爆发出来,又被吓得山羊群一下子往山坡下边逃窜。 有几只窜跳到峭壁上面站着,如果换作一般前来捕猎的野物,上不去就只能在下面蹲守,但它们面对是人,几个石块或是土团扔下来一打,也被纷纷驱赶着跟上其它山羊。 那么多山羊,在山坡上奔行,很容易就能捕捉它们的动静。 但羊群的速度太快,逃窜起来,如同风卷山岗,一路上哗啦作响,那速度哪是人能轻易比得过的。 所以,除了后边追撵的陈子谦他们三人,分在悬崖上方和山沟里的人,都是分段安排在野山羊容易突围的位置。 人与人之间,相隔着几十米,这其中的间隙,成为山羊钻空子的地方。 这就要求彼此间要默契地配合,前后得及时进行阻拦,防止跑脱。 宏山最能跑,被安排在最后,接着是村里的另一名撵山人,再往下是冯丽荣,然后是靠近布置绳套的林子,陈安领着狗在那里守着。 因为几人不但要防止羊群朝着山沟冲下来跑掉,还得往上坡方向压缩范围,将羊群赶入林子。 后面有人轰撵,上方山崖顶上也受阻,羊群自然狂冲下来,先是被宏山陡然爆发出的呼吼惊得往上跑,接着又是突然窜出来的那个叔辈猎手。 眼看到了他那里,跟不上羊群的速度,排第三位的冯丽荣立刻掉头回来帮忙拦截。 并果断地朝天开了一枪。 火枪的声响大,效果很好,立刻将即将突围出来的领头羊吓得掉头又往上坡方向跑,连带着羊群也跟着逃往上方。 一枪过后,冯丽荣一边呼喊着,一边继续往陈安所在的方向去帮忙。 陈安领着猎狗,在最后面,看着山羊一溜烟地往前狂奔,很快越过自己所在的位置。 眼见羊群又准备斜冲着下来,要来不及拦截了,他往头羊的前方扔出一块石头,冲着几条猎狗发出指令,四条猎狗立刻狂吠着蹿跃出去。 那几条猎狗那速度可就不比山羊慢了,超前拦截追赶,领头的山羊立刻掉头,又往山坡上跑。 几条猎狗追撵得急了,里面的公羊眼看要被咬,调转头高高地跃起,像是顶架一样,朝着最先跑到的招财撞了过去。 猎狗可比它们灵活得多,纷纷跳开,不断地冲着那只山羊狂吠。 那山羊也凶猛,谁靠得近,就闷头朝着谁追撵,一时间陷入僵局。 但其实,它们只是中小型的食草动物,四条狗任何一只,真的放开来咬,都能轻松对付它们。 眼看别的羊群跑远,这只势单力薄的山羊也不敢逗留,掉头朝着羊群追赶。 陈安也是发足狂蹦,穿过林子往前面赶。 三方人手,吼叫声在山谷中缭绕不断,再伴随着猎狗狂怒的吠叫,迎来山鸣谷应,这哄闹的气氛,那是山岭中的野山羊经历过的,无不惊慌失措地四处乱闯,又被一一拦截回去。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在下方的人手和后方的人手不断收拢包围范围后,羊群如同预期的一样,一头扎进布置了吊脖绳套的林子。 野山羊们只顾着往前奔逃了,哪里有林木缝隙就往哪里钻。 而往往越是这样,越是直接撞进早布置好的吊脖套圈口,被往前一拖拽,圈口立刻收缩套牢,勒住脖子,往后退,又被头上的角挂碍,根本就跑不掉了。 尤其是领头羊被圈住,其余的山羊也乱了阵脚,在林子里面四处惊窜。 陈安不敢大意,继续一路往前狂奔。 那么多羊,如果是散乱地在林子里乱窜,那很容易上套,可如果一味地跟着领头羊,那数层绳套也只能拦住其中一部分,其它的还是很有可能顺着前面的羊闯开的缺口逃出去。 必须得赶到前面拦截住,让它们就在这片林子里四处乱窜,加大中套的几率。 这都是早已经做好安排的。 不只是陈安,甄应全也在奋力往前赶,然后从陡坡上下来,帮忙拦截。 果然有七八只冲出吊脖套的范围,也被两人及时拦回林子。 惊慌窜跳间,纷纷中套。 那是好几层绳套,数十个圈套,在林子里布得密密麻麻的,山羊群在里面一阵惊慌乱窜后,渐渐地到处是山羊的叫声,竟是一只都没跑掉。 这是陈安都没想到的结果,如此圆满,他本来还想着,肯定多少都会有些遗漏的,还得进行二次布置围捕。 “成了!” 大口喘着粗气的甄应全看着林子里面被套住的不断挣扎窜跳一只只山羊,满脸兴奋。 “得赶紧动手,时间长了,勒住脖子,会被勒死掉的,那就可惜了。” 陈安也是跑得心脏砰砰直跳,但心里却很高兴,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合围,安排得当,山羊都没有跑脱。 接下来,所有人从四面围拢进树林里,互相帮忙着将一只只山羊脖子上勒紧的绳套松开,转而拴到羊角上,然后拴到树上。 事情忙完,轻点一遍,大的雄羊五只,大的母羊十一只,还有半大小羊九只,一共二十五只羊。 看着这累累硕果,一个个都兴奋得不得了。 打一辈子猎,何曾见过如此丰硕的收获。 上次陈安他们四人,一下子打回去三只山羊,就已经在村里引起轰动了,这次十一个人,精心设套,一下子套中那么多,更不得了。 稍作休息后,一帮子人就在林子里拿着开山,砍了木棒,简单修整后,用钉子钉制了五个木笼,再用带来的铁丝进行捆扎加固,然后由冯丽荣领着四条猎狗在这里看守,其余十条汉子,两两一组,用杠子抬着装进木笼的山羊,往回走。 这来回一趟,就有两三个小时的路程,一个个连吃饭都是在路上顺道啃点干粮,不敢停歇。 将羊抬到石河子村,借用公房关了起来。 一帮子人整整跑了三趟,最后那一趟更是大羊、小羊一起混装到笼子里带回去,回到石河子村的时候,都已经天黑了。 第二天,如法炮制,还是这么几个人,将另一群八只羊也一并抓了。 待回到石河子村以后,宏元康亲自往公社畜牧场跑了一趟,跟畜牧场联系,专门派了一辆汽车到村里来。 三十三只羊被一只只装上车,周边用竹子捆绑围成栅栏,防止山羊窜跳出来,当天就送往县城。 隔天,公社畜牧站站长和宏山家姐丈,专门将钱送来石河子村,大大小小,共计卖了一千五百三十八块钱。 这可是不得了的收入。 钱到手,一帮子人在宏山家权衡,畜牧站站长和宏山姐丈在这次联系中也出了不少力,还提供了车子之类的方便,两人一人分了五十块钱。 剩下的一千四百三十八块钱,两个发现羊群的,陈安拿了两百二,另一人拿了八十,余头的三十八给了宏山家,是他们负责的联系,剩下的一千一百块钱,一人一百。 也就是在这两天的捕猎中,陈安、陈子谦和冯丽荣,分了五百块钱。 其余的虽然每人只是一百块钱,但这是两天的创收,换作平时,哪里可能一下子弄到这么多钱,一个个也都心满意足,对这样的分法毫无异议。 各自回家的时候,还纷纷笑着,再有这样的好事儿,要叫他们,关系上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他们都很清楚,陈安完全可以就叫上宏山家父子俩,完成这个事情,只是多点折腾而已,这是好意。 这可把其他人好好羡慕了一把,那都相当于一家多了只大肥猪了。 折腾了两天,第二天一家子休息了一早上,下午的时候,陈安和陈平,两家六口人,把精力全集中在修山道的事情上,就连两个小侄女,也跑来端着撮箕,力所能及地帮着捡石块铺路。 第二天又忙活了一天,算是把这条小径给修通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34章 气派蕨菜,运气葛 陈安还在惦记着那只豹子。 石径修好以后,又领着冯丽荣往山上连着去了两天,始终没有见到那只豹子。 豹子是有领地的,会在树皮上留着抓痕,在草地上蹬出明显的刨痕,还会用粪便作为标记。 但应该是因为那天惊扰过,这本就更习惯夜晚活动的猛兽,一晚上就能去到十多公里外的地方,它没有再继续跟着羊群,去得挺远,陈安也看到一些留下的痕迹,但都不新鲜。 他也只能暂时作罢。 只盼什么时候再到这地方能找准它的行踪。 五只小寒号鸟,在这段日子里,长大了不少。 山洞里的小石洞中,经过这些日子的积累,里面积攒的五灵脂被陈安清扫出来,在晒席上晾干,也有了三四斤的份量,他带着三张果子狸的皮毛和炼出的油,连带这些五灵脂,一起送到供销社,卖了九十四块钱。 现如今,他手里边零零总总,加上结婚时收到的钱,手头已经一千八百块有余。 别看这数字不大,在这年头,万元户都还凤毛麟角的时候,已经是一笔很大的钱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冯丽荣在河里洗衣服,陈子谦和耿玉莲则是忙着去上工了。 休息了几天的时间,村子里又开始忙活起来。 地得翻出来,到了下雪的时候,被霜雪一冻,能让来年少些虫害。 还有,现在正是落叶期,山上堆积了厚厚一层松毛、落叶,这些东西得组织人手搂回来,到时候放入猪圈、羊圈、牛圈,变成粪草,为来年积肥准备。 陈安不关心这个事情,地种再好,到了明年的洪涝,庄稼也得长废,只能是在分田到户的时候,各自忙着补种一些冬小麦和蔬菜,赶在来年夏季之前,能收上一波粮食。 陈安也曾细细想过,作为经历过天灾的人,他打心里很想将这件事情,告知公社,告知县上,甚至想要告诉全蜀地的人,早早提前预防,避免到时候造成那么多损失和伤亡。 可结果,他悲哀的发现,就连自己妈老汉,他都无法让他们信服,提前做准备。 “你娃儿怕是酆都鬼城拉二胡——鬼扯,你未卜先知蛮?” 陈子谦一句话,让陈安无话可说。 难道告诉他们自己是重生的? 这更是鬼扯,搞不好事情传出去,被冠以牛鬼蛇神、妖言惑众的名头给关起来。 他很清楚,莫说是他一个渺小的小山民,本就人微言轻,哪怕是再大的人物,说了这种毫无根据的话,也无人信服。 只能到时候再看了。 小人物,也只能做点小人物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很清楚自己的份量,想办法护住这一村子的人就算顶天了,至于更多地方,他不觉得自己有这能力。 但现在,他觉得很有必要让村里人多多准备些粮食。 不然,来年的日子很难熬,连吃都得靠救济粮,更别说要等到八三年麦子下地。 所以,蹲在河边和冯丽荣说话的时候,冯丽荣问他明天准备干啥子的时候,陈安想了想:“上山挖蕨根,或者到山上捡山核桃、毛栗子和青杠籽(橡子)。” “捡这些东西干啥子?蕨根和毛栗子能弄来做成粉,还不错。” 冯丽荣有些不解:“但是野核桃捡回来,外壳那么硬,敲都敲不开,里面的核桃仁难得吃到,还有青杠籽,拿回来舂成面,吃的时候又苦又涩,费力去搞这些东西干啥子?” “野核桃可以榨油,榨出来的油还是好油,至于青杠籽,舂出的面,虽然难吃,但是配上麻辣,做出来的粉,还是能吃得很爽口的。再说了,找回来以后,我们也可以留着喂猪和寒号鸟撒!” 这两样东西,确实难搞,但比起没有吃的,要强得多。 在这年头,手头有钱没票,粮食都很难买到,更别说不少人家,根本就没钱、没票。 陈安自己是不担心自家缺吃的,他有办法弄到足够的粮食和肉,度过艰难的明年,但村里的其他人呢? 没钱买,用这些东西做粮食,其实是个很好的选择。 但问题在于,如何将他们带动起来。 陈安想到的办法,是直接让陈子谦当成任务去发动。 顿了一下,陈安接着说道:“我其实是觉得,我们日子好起来了,但还有好多户人家,年底分红分粮,翻过年以后,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就连饭都吃不上了,靠从队上借粮打欠条过日子。 还不如趁现在,正是这些野果掉落的时候,得抓紧时间,跟山上的野猪、松鼠这些动物抢点口粮。对了,还有葛根,也能弄成粉!” “你倒是好心……我们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嘛?”冯丽荣摇摇头。 “都是一個村子的,能提点一下也是好的。满山遍野的野果烂在山沟沟里面喂野猪、松鼠、耗子,也是浪费撒,我们日子过好了,也不能忘了这些人,也算是收拢下人心,这对以后想做的事儿,也有帮助。” 以后想搞的种养殖,都需要人手,也需要不少人的帮扶,不然这路子可不容易走稳。 冯丽荣知道陈安心里有不少想法,小两口好歹也睡一张床上不少时间了,枕边话说过不少。 陈安对于未来的规划和那些想干的事情,时常说得冯丽荣心肠澎湃。 既然目的是为了提点大伙,引领一下也不是啥坏事……万一哪一天来了呢? “那你说啷个办嘛?”冯丽荣问道。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我是这样想的,我们花上几天时间,去山上挖些蕨根,捡些板栗、核桃、青杠籽回来,弄成吃的,先让我老汉、宏伯伯他们好好尝尝味道,他们要是觉得好吃了,再让他们鼓励村民去搞这些事情。 都是为了口的吃的,相信它们会非常乐意去做这个事情!” 先征服自家妈老汉,事情应该会好办得多。 不管怎么说,身为队长,陈子谦也很希望自己村里的人能过得更好,这也是功劳。 “那行嘛,下午去捡板栗、核桃还橡子?”冯丽荣又问。 陈安想了想,说道:“我们先去附近弄点蕨根和葛根!” 可以说,这两样东西,是村民最不愿意去搞的东西,但在陈安看来,是最有价值的。 正所谓气派蕨菜运气葛。 这句话,乍看起来有点无厘头,事实上却包含了山里人的生存智慧。 它的意思大体是说,挖蕨根需要胆略和勇气,挖葛根则更多的是看人品、撞运气。 为什么挖蕨根需要胆略? 有些蕨根在土下一米,非得沿着蕨杆挖到底才知道结果,所以,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坚持的。 而葛根呢,则需要运气——有可能几天挖不到,也有可能一锄头下去,就能碰到总重超过一两百斤的一窝葛根。 荒草坡上蕨根成片,而山沟谷地里,葛根藤爬得到处都是,是量最大的。 但就是重体力活计,少有人愿意去干。 这要是到了八五八六年,那时候人们的积极性就高。 蕨根能制作成蕨根糍粑、粉丝、粉条,长时间存放着,是一种能卖钱的美味。 山里的野葛根,到了那时候,一毛五一斤,多少人抢着挖,搞不好一窝葛根,就能卖几十块钱,这可是难得的好事。 还有人开着拖拉机,专门到山里来收。 现在不过是提前跟大伙预热一下而已,这到了以后,一个个都是熟手了。 拖拉机,陈安也想着要开啊…… 他还是有着自己的小盘算,只要找准路子,当个小山民又如何?以后一样能过上好日子 这件事情,中午陈子谦和耿玉莲回来吃饭的时候,陈安和冯丽荣都没有说。 两人吃过饭后,扛着锄头就近去了附近的山坡。 蕨这玩意儿,满山遍野随处可见,现在蕨菜也没那么盛行,被人当成在地里清都清理不完,是最顽固的杂草,若是在田地里发现,不及时清理掉,两三年就能串得满地是。 蕨菜是一种生命力和繁殖力很强的植物,只要地里还残留有断根,那么第二年又会长出一大片茂盛的蕨菜来,根本就用担心挖绝。 当然了,到了后面,这些蕨根粉制作的东西成为销量很好的商品时,山野上的蕨根就遭不住了,所以,还形成了规矩,挖一半留一半。跟山里那些草药一样的操作。 蕨菜是春季采挖的,但它的根可不是春季采挖的,而是在深秋以及冬季,也就是每年的11月到1月的样子。 蕨菜本来就是一种一年生的蕨类植物,到了冬季,它都已经枯萎了,正好是采挖的好时节。 蕨菜一般都生长在土质比较干的地方,这种土壤挖起来就很费劲,所以想要更轻松的采挖蕨根,最好是选择雨后,那样的话泥土湿润,就能更容易的挖出蕨根来。 不过,这样挖的话,蕨根也会因此沾满泥土,回去后清洗也是一件麻烦事。 而蕨根挖完之后,还要一筐筐的背下山,说挖蕨根是一件辛苦事儿绝对不为过。 晴朗了那么多天,山坡泥土板实,两人抬着锄头,找着比较浅一些的挖,一下午的时间,出了不少汗,好歹还是挖了百多斤出来,像是一堆堆树根。 只是做个示范,引起大家伙的兴趣,陈安和冯丽荣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也就没有多挖,像挑柴一样,用藤条捆绑成四捆,杠子一插,挑回盘龙湾,放到河里,一根根冲洗出来。 加工才是最麻烦的,也相当费时间。 家里有舂米的石头碓窝,洗干净后,放在碓窝里,反复用木榔头捶打得稀烂,然后又要用大筲箕铺上纱布,用水洗出里面的淀粉,装在缸里沉淀着。 隔天把水放空,沉底的淀粉又得晒干保存。 后面山里人有不少人从事这一行,都清楚,挖蕨根要一天,打蕨根粉要一天,晒蕨根粉又要一天,也正是因为挖蕨根费劲,处理起来麻烦,所以,很多人根本不愿意,哪怕这曾经也是饥荒年头的救命粮。 陈子谦和耿玉莲回来的时候,看到小两口摆弄这些,也只是简单地问了一句:“弄这些东西干啥子?” 冯丽荣简单说道:“想弄点蕨根粉条尝尝!” 小两口的事儿,老两口已经习惯不多问了,随他们折腾。 第二天他们去上工的时候,小两口将缸里的水舀掉,把沉淀在底部的蕨根粉弄出来,放在晒席上晾晒着。 陈安估计了一下,大概十五斤蕨根才能弄出一斤的蕨根粉。 昨天忙活一下午,也就弄出不到十斤量的蕨根粉。 但若是换成口粮,也够一个四口之家吃上三四天了,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35章 葛根王 蕨根粉晾晒好以后,小两口早早上山。 陈安领着冯丽荣顺着大路走,然后直接去第一次领着宏山用吊脚套套了麂子的山沟,那里就是满沟的葛藤,牵绊在灌木小树上,将山沟谷地,封得严严实实。 一路从地边经过,赶着牛翻地的村民打招呼问去干啥,他毫不隐藏地说自己去挖葛根打粉。 反正就是为了让村民能给自己多存储些粮食,来年好度过那个危机。 而这个季节,正是采挖葛根的好时候。 陈安和冯丽荣两人带着柴刀、锄头,去的地方不远,也就没必要带干粮。 要是再过上些年,有了葛粉加工厂,有人进山来收购葛根的时候,采挖葛根就热闹了,挖葛根的人很多,总是七八个人结伴去,很多人单是进山赶路都要走两三個小时,如果太阳出来才出村,往往太阳下山都回不来。 只有走得更远,才能挖到更大的葛根。 到最后,村子周边的山,大家都知道,哪一座山出大葛,都在争取冬季天冷的这三个月。 等到开春,葛藤长叶了,葛根的皮就厚,里面的淀粉也就少了。 天寒地冻,山路难走还要负重,摔倒跌伤是常情,但一毛五一斤的价格,仍然让没多少生计的山里人非常热衷。这种事,一直持续到后来封山育林。 封山育林让植被茂密,通往远山的路完全消失;近山人多,挖葛频繁,没有大葛生长时间,一天能挖上二三十斤就算不错了。 挖葛根毕竟是重体力活计,年轻人外出打工的居多,剩下年纪大的人也越来越力不从心…… 主要是一些种植园开始大量种植品种改良的葛根。 这些山里纯正野生的淀粉含量低一些的葛根也不受待见了,挖葛这事儿才渐渐没了热度。 在现在这年头,人们顶多也就是逢年过节,零散地挖一两块回去,切成片泡水喝或是干嚼,也拿来药用,并没有凸显出多大的价值。 每天田地里的活计就已经够受了,谁还有闲心捣鼓这些东西。 半个小时后,两人顺着弯小的山路,翻过高陡的山形,到了山沟里面。 柴刀砍断藤蔓,两人钻进藤蔓之间,在山坡上找到那些根部动辄就有手臂粗的葛藤。 陈安和冯丽荣,各自拿了锄头,找着一根葛藤就开始往下挖。 和冯丽荣一直顺着葛藤往下挖不同,陈安这里挖几下,就换另一棵,一连换了四棵葛藤后,他终于停了下来。 “宝儿,过来挖这里这个!”陈安冲着冯丽荣叫道。 冯丽荣一直顺着葛藤挖,都已经挖下去三四十公分了,还没有见到葛根的影子,听到陈安招呼,也提着锄头找了过去。 见陈安面前那棵葛,只是两三锄头,挖下去十多二十公分,就已经露出了葛根,顿时明白陈安刚才是在找好挖的葛根。 “到山里面挖葛根是有讲究的,黄土里容易出大货,一般土下面十多公分就能见到葛根的,才是好采挖的,至于其它的,可能需要挖很深,还不一定见大货。 而且,好葛根都这样,藤下不会生太多葛根块,三根是最好的。” 陈安教她诀窍。 冯丽荣看了看,果然,那葛藤入土十多厘米,就分成了三个叉,每一个都露出小腿那么粗的葛根,她心里也欣喜,和陈安一起,一锄一锄地顺着葛根往下挖,越往下越粗大,渐渐地,竟然长到了腰那么粗。 这一挖,就足足挖了一个多小时,同一根葛藤下的三块葛根完整出现,都一米多长,三四十公分那么粗。 就连陈安自己也没想到,自己随手找的一棵葛藤,下面出了这样的大家伙。 就这三根葛根少说也有两百五六十斤。 这要是再过上些年,那也是葛根王级别的存在,有人收葛根的时候,那不得卖四十来块钱,也是不小的进账。 单是这一棵葛根,就够两人背了。 他们也就不再耽搁,将葛根分装在背篼里,带着工具回家。 到了盘龙湾河边,将三根葛根洗干净,回到院子中,把皮给剥了,然后砍小,放入碓窝里,陈安抡着木榔头往碓窝里舂着,和弄蕨根粉一样的操作,捣得稀碎后进行过滤淘洗,然后沉淀。 葛根的粉质含量比蕨根就要高得多。 等下午沉淀完成,拿出来晾晒的时候,估摸着一百斤葛根能弄出来十斤左右的葛粉,就两人一早上的忙活,就弄到了二十四斤的样子。 晚上,冯丽荣也没有做别的饭菜,就按照陈安所说的,用蕨粉加入冷水调和,在锅中煎煮成糊状,冷却后就成了蕨粑, 把蕨粑切片,特意炒了陈平送来的老腊肉。 接着又用葛粉加水搅拌均匀成粉浆,颜色有点泛黄泛青,在锅里加了一点油,涂抹均匀后,把多余的油舀出来,倒入粉浆,像烙烙饼一样,弄成一张张薄饼。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从锅里取出来的薄饼,卷起来切成条备用着。 等到陈子谦和耿玉莲放工回来,陈安也浇完菜地,往山洞里放了寒号鸟需要的枝叶回到家,她才开始像煮酸辣粉一样,煮了四大碗,端放到桌上。 葛粉条柔韧爽口,配合着酸辣的味道,一家子吃得稀里哗啦。 还有那一碗蕨粑炒腊肉,那也是清香四溢、美味可口,细腻柔滑,别有一番风味。 见陈子谦一碗葛粉下肚,又意犹未尽地抬头看向冯丽荣,冯丽荣立马会意,去厨房又给他煮了一大碗。 陈安趁机问道:“老汉,老妈,你们觉得这两样东西怎么样?” “好吃!” “好长时间没有吃过那么爽口的东西了!” 老两口对这两样食物,都很满意。 “菜是蕨根打出的蕨粉做成的蕨粑,粉条是葛根粉做成的。也就是我们这两天弄的东西,我有一个小小的想法……” 陈安看着陈子谦,认真地说:“山里面不缺蕨根和葛根,这两样东西,只要舍得出力,一家子上山,一天就能弄回来不少,是完全可以当成粮食来吃的。” 陈子谦知道陈安肯定有别的用意,直接问道:“你具体想说啥子?” “我的意思是,这个时节,是采挖山里蕨根和葛根的时候,可以把上山搂草积肥的事情暂时放一放,鼓励大家伙在下雪之前,抓紧时间,多准备一些葛粉、蕨粉存放着。 你想想,村里很多人家,其实早就已经在等着年底的分粮和分红了,特别困难的那几家,劳动力少,娃娃、老人多的,甚至都分不到啥子东西。 身为队长,我觉得最重要的事情,不仅仅是为了完成公社交待的任务,而应该是让大家伙,吃饱穿暖。积肥的事情,啥子时候不能做嘛,开春在点种之前,也完全来得及撒,平时没得啥子事情的时候,都可以抽空去做。 我觉得这是个好事!” 陈安将自己的想法,细细说了一遍:“让他们有时间来搞这些东西,也能为来年多节省些粮食,但凡有点良心的,他们到了明年,会感谢你。” 陈子怎会不明白陈安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转头冲着冯丽荣说道:“幺儿,你明天早上把这两样东西多做上一些,我带着到大村子去一趟……让他们晓得这些东西好吃,自然就会忙着去采挖。对了,明天你们两个也跟我一起去。” 没有比吃饱穿暖更重要的事情,而且,吃饱永远是重中之重。 一顿饭吃完,一家子说了阵闲话,大多时候是在听陈子谦说领着人在山里搂草的时候,在哪里有人逮到了竹溜子,哪里撵到了野鸡。 这些事情,都是山里的趣事。 天完全黑了以后,忙碌了一整天的一家子也就不熬灯费油,早早地睡下。 第二天早上,陈安在冯丽荣起床的时候,也跟着早起,到厨房里帮忙着烧火,弄蕨粑、葛粉条。 炒蕨粑,没放肉,只是一个简单的家常炒法,葛粉条也是一样。 一样做了一锅,两人用背篼背着,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随着陈子谦一起前往大村子。 等到了皂角树场子的时候,只有零散的四五个人蹲在公房边上抽着旱烟。 陈子谦拿着小锤,敲响挂在皂角树上的铁钟,村民才懒懒散散地从四处汇集而来。 他已经习惯这没什么精神头的面貌了,也不急,就蹲在皂角树下,卷旱烟抽。 一杆烟抽完,村民也来得差不多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着话,上了年纪的在拉着家常,说自己做了什么梦,问人是好事还是坏事,年轻的小伙则是互相追逐打闹着,整个场子上闹哄哄的。 见人来得差不多了,陈子谦磕磕烟袋锅,站起来重重地咳嗽两声:“都靠拢过来,莫说话了。” 村民闻言,互相招呼着,凌乱地聚到皂角树前,没什么队形讲究,只是簇拥在一起而已,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宏哥,会计、记分员……还有伱们几个组长过来一哈!” 随着陈子谦的招呼,队上几个领头的纷纷挤出人群,靠拢到皂角树前。 陈安和冯丽荣就在这时候,将锅里装着的那些炒蕨粑和煮的葛粉条端了出来,给他们几个发了筷子。 “子谦,啷个还发起筷子来了……” 几人都有些不解,宏元康开口笑着问道。 陈子谦笑笑:“你们先尝尝两个我两个幺儿带来的东西,尝过后,我们再说!” 陈安和冯丽荣揭开锅盖,几人围了上去,看着锅里的东西,都下筷子尝了尝,立马认出,这里面是葛根粉和蕨粑。 这曾经是和折耳根、冬寒菜之类的东西,在饥荒年代成为救命粮的东西,他们都吃过,只是远没有冯丽荣做出来的好吃、爽口。 一个个纷纷说是好东西、做得好。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36章 青杠旋 见几人纷纷表示说是好东西,陈子谦也不急着多说什么,转而去招呼更多村民,都过来尝尝味道。 冯丽荣的手脚自然不用说,哪怕是简单的家常炒菜,味道也相当不赖,吃过的就没有说不好的。 直到东西被分吃完了,陈子谦才转头看向几个主事的人:“你们觉得,这些东西,值不值得搞?” “当然值得,山里面不缺这些东西,就村子周边这些山沟沟里,都能随随便便搞了好多!” 宏元康看看陈安小两口又看看陈子谦:“你这是有啥子想法蛮?” “这是我两个幺儿,这两天从山里挖来的蕨根和葛根打出来的粉做出来的,我家幺儿昨天跟我说了几句让我躺床上睡觉都还在想的话。 他说,当队长,不仅仅是为了完成公社的任务,最主要的是让大家伙吃饱穿暖,这才是重中之重! 其实我也晓得,大家伙这些年下来,每年辛苦,日子却始终过得拮据,但生活上嘞,始终没得多大起色,所以也就没有啥子积极性。 不少人家,不要说余钱,粮食都非常紧张。 所以,我也在想个问题,这段时间也就只能是积肥这些事情,其实很没有必要,完全可以放到来年抽空的时候再做,这個时候,正是到山里采挖蕨根、葛根的时候,去山里挖这些东西回来,一天多的不说,弄出二三十斤粉粉,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这些东西拿来当粮食,也没得啥子问题,所以我想把积肥的事情停下来,田地也翻得差不多,大家进山,在山里下雪之前,抓紧时间多采挖一些蕨根、葛根回来,也能让来年口粮不那么缺。” 陈子谦这话是当着村民说的,说完后,他看向队上几个主事人:“你们啷个看?” 宏元康想都没想,直接说道:“我没得意见。” 会计吴朝阳则是犹豫了一下,问道:“东西是各家挖来归各家蛮?” 陈子谦点点头:“肯定是撒,各家能弄多少回来,各凭本事,天天混这个工分也不是事情,工分少点,也能更值钱些,都是一样的。” “那万一公社来人,见没有抓生产,该啷个办?”吴朝阳又问了一句。 这其实也是陈子谦所担心的事情。 生产队的所有事情,都是围绕粮食生产为核心展开的,就没有比种地更重要的事儿,做这个决定,就等于一下子把人放开了,其实担着一定风险,搞不好会被扣上一个帽子,给自己惹一堆麻烦。 “要抓生产,那也该是能吃饱了才有精神撒!” 陈子谦回了一句,想了想,又补充道:“出了事情,我担着,大不了这个队长不当了,再说了,我这也是为了大家能多几口吃的,我并不觉得有啥子错误,当然要是有人觉得有意见,也可以到公社去反应,反正我问心无愧。” 吴朝阳笑笑,冲着陈子谦竖了下大拇指:“你既然不怕,那我就没得啥子意见了!” 陈子谦又看向其他几人,见他们都点头,陈子谦当场就把事情给宣布出去。 下边的人有人带头鼓起掌来,然后稀稀拉拉,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显然,大家都有这想法。 其实,山里不少人家都会做葛粉、蕨粑,倒也不用专门去教,只是一直忙着农事生产,只要天气好,就几乎都得上工,一心盯在多混点工分到时候能多分点粮分点钱这件事情上,并没有去关注其余那些东西,反正一天得混且混。 既然大家伙都可以不去争那些工分,那么挖蕨根、挖葛根之类的事情,挖回来以后归自己,又不是归队上,那就相当划得来了,一个个也变得兴奋。 见事情达成统一,陈安也趁机说了几句:“到了山上,不仅仅是蕨根、葛根能挖,还有山里的山核桃、毛栗子、青杠籽都可以弄…… 毛栗子和青杠籽可以弄回来舂面,也可以吃,山核桃可以弄回来榨油,这榨出来的油可是好东西,一点不比菜籽油差!” 有油有粮,能多积攒一些,度过明年,应该问题不大。 不然的话,单是忙着那点工分,即使手里有票有钱,到了明年,也不好使,整个蜀地百年难遇的洪涝,那不是开玩笑的。 那几个月,每个每个月二十斤烘干甚至被烤糊的苞谷口粮,那日子可就太造孽了。 陈安想到这些的时候,也在想着,得抽个空,想办法多弄些粮食存放着,以应对来年。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村民们纷纷回家,一家子老老小小地背着背篼,提着锄头上山。 这首要忙的,肯定是葛根了,这玩意儿出的粉量大。 陈安和陈平哥两也忙着往回走,既然家里要多备些,肯定也不能耽搁,不然要不了几天,就得往更远的地方跑了。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两家人全都集中在陈安和冯丽荣挖葛根的那片山沟,每天几百斤的葛根被刨挖出来,背送回家里,哪怕天阴下雨都不闲着……嗯,天阴下点雨,土更松软好刨。 山沟里,宏元康一家来了,还有其他几户人家都来了,竟是在几天下来,将那大片山坡都刨了一遍,然后不得不换地方。 周边山里,到处都有人,那阵仗,很有种哄抢的感觉。 但陈安乐于看到这样的情况。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一直到附近的葛根挖得差不多,有人开始往更远的地方去找,有的人则是开始采挖蕨根,相较而言,蕨根更容易刨挖,也都是能当粮食的。 挖回来就是自己的,一家家也是情绪高涨,尤其是看到白花花的淀粉被过滤出来,晒干后装满一个个布袋,那也是相当喜人。 陈安家里面,半个月的时间,少说也攒下了三百斤葛粉和一百多斤的蕨粉。 眼看差不多了,他也就没有继续去跟着忙活,转而领着一家子,带着竹竿,上山去打青杠籽。 青杠树,能结出青杠籽。不知从哪个年代起,山里人便开始把青杠籽加工成青杠旋,流传至今,这也是一道地道美食,尤其是在彭水那边。 青杠籽呈褐色,此时早已经成熟,陈安、陈平和陈子谦三人站在树下,不断用竹竿敲击大树。 青杠籽混着树叶哗哗落下后,冯丽荣、耿玉莲和瞿冬萍则是便拿着撮箕,将落叶中的青杠籽给捡拾起来。 刚采摘下的青杠籽很涩,不能直接加工成青杠旋。得先将成熟的青杠籽阴干,再用石磨去掉青杠籽坚硬的外壳。 去了壳的籽还得用清水浸泡去除涩味,同时让籽粒变软,得浸泡一个月左右,浸泡时还需勤换水,不然涩味很难除去。 等到籽粒的苦涩味淡去之后,才用石磨将它磨成细细的粉浆,过滤沉淀。一般而言,沉淀后的青杠粉和红苕淀粉差不多,只是颜色略深。 随后,只需锅里加油烧热,用勺子将搅合好的青杠粉舀出来,旋转着倒入锅中,使青杠粉流淌到底锅上凝成柔软的粉条状。 “粉条”之间相互粘连,形成网状,这便是青杠旋的成品。 刚起锅的青杠旋比较柔软,把它晾干后才能储存。 一段时间下来,每天固然辛苦,但也都收获满满,非常的有成就感。 就在这天,冯丽荣早起去大圈里给抱窝的母鸡喂食的时候,拿了两个鸡蛋回来问耿玉莲:“老妈……这两个鸡蛋是不是寡了,别的鸡仔都出来好几天,就只有这两个,一直不见动静!” 事实上,老母鸡都不怎么管这两个鸡蛋了,开始领着一窝子鸡仔,在大圈里搜食。 耿玉莲找来手电照着看了看,透过灯光,能清楚地看到里面小鸡的阴影,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两个鸡蛋是寡了……二十二个鸡蛋,能孵出二十个鸡仔,也相当不错了。” 耿玉莲将两个寡鸡蛋送到院外给扔了。 冯丽荣出来的时候,看到陈安正在训两只川东狗崽,一手捧着鸡仔送到它们嘴边,稍微看到两只狗崽动念准备去咬鸡仔,就会挨上两巴掌。 他刚才出来的时候,看到鸡仔从没关严实的门缝里钻出来,两只狗崽立刻跑过去追撵,这可就给陈安找到了收拾它们的理由。 不能放任下去,不然,估计这一窝鸡仔,包括老母鸡,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它们给祸害掉。 冯丽荣过来看了一眼,顺便问道:“今天准备干啥子?” 陈安想想:“家里面的青杠籽,缸都泡不下了……准备去捡山核桃,回来榨油,核桃油也是顶好的东西!” “要得……家里今年宰不了猪,只能是从供销社买猪油了,再加上家里剩下的熊油,弄些核桃油掺着,明年的油也就不愁了,这四只猪崽长得挺好,到明年应该能宰上两头!” 冯丽荣对家里的情况了若指掌。 只是,两口子回到厨房,煮了面条,叫陈子谦和耿玉莲来一起来吃的时候,冯丽荣吃着吃着,忽然捂着嘴巴往外面跑,隐隐从外面传来一阵干呕声。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连忙跟出去看:“宝儿,啷个回事,身体不舒服蛮?” “我也不晓得,这两天时不时就会想吐,尤其是早上起来被凉到的时候!”冯丽荣说道。 “今天就不要去山上了,我领你到公社卫生所看看?”陈安有些担心地说。 冯丽荣摇摇头:“应该没得事,除了早晚偶尔会干呕,别的时候我又没有觉得有啥子问题!” 就在这时候,耿玉莲走了出来,将陈安拉到一旁:“幺儿应该是怀上了!” 陈安愣了一下,上辈子虽然没当过爹,但他也听过这些方面的一些事情,之前没往这方面想,现在经耿玉莲一提醒,猛然反应过来,狂喜地跑过去,将冯丽荣抱了起来转圈。 谁知道,耿玉莲见状,大惊,赶忙跑过来就朝着陈安屁股踢了一脚:“挤着啷个办?” 陈安被吓了一跳,赶忙将冯丽荣放下。 当着耿玉莲,陈安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让冯丽荣有些不好意思,脸色涨红,但还是有些不明白地问道:“到底啷个回事哦?” “你应该是要当妈了!”耿玉莲笑道。 冯丽荣也是愣了下,随即神色变得欣喜,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的腹部。 陈安说道:“等哈吃了饭,我领伱到卫生所让医生号一下脉!我还要问哈,有哪些注意事项……老妈,我还要干些啥子?” 内心的狂喜,陈安完全压制不住,一时间脑袋都有些不听使唤。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37章 身正不怕影子歪 生,总是代表着希望。 房子建了,媳妇娶了,现在还有了孩子,都是人生的大事,陈安怎么不高兴。 不仅仅是他,陈子谦和耿玉莲也高兴。 吃过面条以后,无论冯丽荣怎么说,一家子都让陈安陪着到公社卫生所去一趟。 最终犟不过,冯丽荣也只能点头。 两人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一路上不紧不慢地前往公社。 陈安那一路小心翼翼的模样,引得冯丽荣都笑了起来:“安哥,小心成这种样子,弄得我浑身不自在!你看看别人家,就即使挺着个大肚子,不也照样挑水做饭干家务,一样的上山砍柴,下地干活。她们行,我也行!” “那是条件不允许,你以为她们想那样蛮?” 陈安一句话反驳:“如果家里不缺吃喝,不缺钱用,哪用过得那么辛苦。要是我早点晓得,这段时间我都不会让你跟着上山干活。 等哈找医生看过,如果确定了,你就老实在家里面待着,不要再想着跟我去山上采药,更不要想着跟我去撵山,要相信我撒,我还是有能力养家糊口的。 你晓不晓得,干这些重体力活计,在山上跑跑跳跳,动作稍微大点,都容易出事。” 冯丽荣笑着说道:“说得你好像很懂一样!” “那是……算起来,出现孕吐,差不多要三四十天的样子,这是结了婚那几天就成了。 这事情弄得挺玄,天天跟我在山里面瞎逛,尤其是抓山羊那两天,这几天跟我刨葛根、蕨根,每天抡着榔头敲打这些东西,还有一起跟我推石磨磨青杠籽……” 陈安想着这段时间做的事情,越想越是心惊,高强度的活计,那是真没少干。 “还好意思说,一晚上两三回……就没得点节制。” “这话说的,睡着睡着就爬上来的也不晓得是哪个,还有一大清早……” 小两口的话题,越说越偏,变成了相互之间的太极。 一路到了公社卫生所,两人进去的时候,运气很好地看到了上班的医生是孔祥明,这可是号脉的老手。 陈安说明来意,孔祥明招呼着冯丽荣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拿出手枕让冯丽荣伸出左手放上去。 他三指搭在冯丽荣的寸关尺上,没一会儿就放开了,笑着冲陈安说道:“恭喜哈,是喜脉,在家里面要好生养起,不能干重活,也不要过度劳累!” 果然! 事情确定,陈安打心底里高兴。 在这年头,没有动不动就要进行检查的b超之类,更没有那些繁复的流程,有经验的医生,简单的一搭脉就知道情况了。 这一点,别说是能在诊所问诊的医生,就连村里的草医,不少人都是经过培训的赤脚医生,对这些事情也能轻松搞定。 陈安细细询问了一些注意事项,包括饮食、心情之类,问得很是细致。 冯丽荣在一旁看着陈安如此细心体贴,怀了孩子,她心里难免会有的紧张也渐渐消除,变得踏实,只觉得自己没有跟错人。 一分钱没花,两人高兴地走出诊所。 陈安倒是想在里面买一些叶酸之类的东西,但一问之下,发现这年头根本就没有这些东西,只能作罢。 他特意找人换了些票证,到供销社买了些需要的东西,然后到公社食堂简单吃了顿饭,才一起返回。 “看看,我说得没错撒,以后家里的重活,不准再做,交给我和妈老汉就行了,伱只要负责吃好喝好休息好就可以了。” “医生也说了,要吃清淡点,也要有适当的运动,做饭做菜、喂寒号鸟、喂鸡,这些事情都是能做的。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娇气撒。” “医生还说了,得注意房事,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往我身上爬……以后都没得办法一起研究昆字的结构了!” “那你啷个办?” “还能啷個办……我有五姑娘撒!” 小两口压低声音说说笑笑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喊声:“陈安!” 陈安回头看去,见顺着公社唯一的街道一路走来的是杜春明和韩学恒两人。 陈安回头笑着打招呼:“社长,书记……” “你们小两口这是到公社干啥子?”杜春明扫视着两人,问道。 “媳妇身体不舒服,陪她到卫生所来看看……你们这是准备外出?” 家里的喜事,陈安还不想告知不相关的人。 “本来是想到你们石河子村去一趟,了解点情况,既然你也在镇上,就想找你先问一下!”杜春明神色变得严肃。 陈安见他这样,心里也泛起了嘀咕,细细一想,也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但还是装作不知,问道:“想了解啥子情况,只要是我晓得的,一定如实报告。” 杜春明微微点点头,转而看向韩学恒。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韩学恒冲着陈安笑笑:“倒也不是啥子大事,只是最近有人举报,说你老汉身为队长,却不领着社员抓生产,而是鼓励大家漫山遍野地挖啥子蕨根、葛根,捡毛栗子、打青杠籽、山核桃,歪风邪气……” “是哪个举报的哦?” 陈安愣了一下,没想到被挂这么个名头,他微微皱了下眉头,本能地问道。 “这你就不用晓得了撒,你只要告诉我们有没有这种事?”韩学恒口风很紧。 陈安很清楚,石河子村几十户人家,漫山遍野地搞这些事情,可谓是大张旗鼓,不仅仅整个村的人知道,就连周边的村子,那也是早就知道的了。 很显然,韩学恒和杜春明,那心里边是也相当清楚的。 当下他也不隐瞒,直接说道:“是有这个事情,是我给我老汉的建议。” 既然是有人举报,那肯定免不了问责,事情是陈安撺掇起来的,他自然要顶上去,不能真让自家老汉来扛。 “你建议的?” 杜春明看着陈安,脸色变得越发严肃。 “你是啷个想的?”韩学恒问道。 “想得很简单,山里面生活艰难,缺衣少食的,不少人家辛苦一年,到头来还要欠队上的红帐,靠来年顶账,日子都不好过。 你们也晓得,山里那么多蕨根、葛根和山野货,都是能用来吃的。现在抢收已经结束,麦子已经种下,轮茬的闲地已经翻耕出来,在全力抓积肥这个事情。 但是,现在正是那些山野货最好的采挖时机,而积肥的事情,可以随时进行,民以食为天,我觉得那些山野货烂在山里面也是种浪费,还不如让大家伙趁现在积攒一些,为来年省下些口粮,日子过得不那么拮据。 所以我就给我老汉提了这么一个建议。 他自己也觉得,身为队长,不但要完成公社交下来的任务,还要带领大家伙吃饱穿暖,也赞同这个想法,于是跟队上讨论了,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陈安一口气,说了前因后果,顿了一下,补充道:“你们也晓得,我老汉当队长这一年的时间里,生产任务那也是一直按质按量完成的,这些事情,都是在不影响农事生产的前提下进行的。 如果说你们觉得我老汉做错了,你们莫怪他,这个责任在我。” 生产队的主旋律是生产,岁月一日一日重复着,生活在悄无声息、按部就班中进行。 生产队队长、副队长、妇女队长、会计、保管员组成生产队队委会,他们是队里的决策者,队里的大小事由他们来商定。 队里的农活由队长统筹安排,然后队委会其他成员分头领着社员们到各个地片进行劳作,一年四季,天天如此。 现在生产队里的计分标准是:一个男整劳力按十分,抢种抢收农忙时,加班加点计十二、三分。 一个女正劳力一般按七、八分。 有时还要看活的轻重和量的大小来计,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事情。 平时在生产队场里干活的妇女们按零工来计分。 活不管轻与累,记工分多少,只要有活干能挣上工分就行,这就是社员们当时的追求。 但奈何,一年破事儿不少,还加上不少修路、修堤坝之类的义务工,忙得紧密锣鼓的,结果到年底,扣除生产队分的粮食、肉、油等种种开销,大部分家里,也就百多块钱,再考虑到其它方面,到头来,这点钱也剩不了什么。 日子苦巴巴的,能好起来才怪。 不管是啥,就一句话,支援建设,都发送出去了,山里人的好处可不见轮到什么。 陈安是真想不出,到底是谁会因为这种事情去举报陈子谦。 估计多少都是有些仇气才会这样。 如果是石河子村的人,他能想到的,只有两家人,原保管员赵昌富家和黑老鸹杨连德家。 但也不一定,可能是其它生产队的人也不一定。 山里各种不方便,除了农事生产,其余钱的来路,只有靠平时抽空采药、打猎弄来的一点山货和家养的鸡鸭来赚点小钱补贴家用,分红只有挑选出的那些外出跑江湖(打工的)赚回来的钱。 至于其它的副业作坊,能干些啥? 就石河子村那些东西,弄出来也没销路啊,明明满山是宝,却没什么发挥余地,这年头可不像后世那么方便,关键是各种限制挺多。 “老陈的生产工作,和别的生产队相比,已经做得算是非常优秀的了,也确实没影响到农事生产。” 听陈安说完,两人想了一会儿,杜春明说道。 韩学恒也点点头:“出发点是好的,目的是为了大家伙吃饱穿暖,这也是好的觉悟,我觉得没得问题。” 杜春明随后问道:“那还去不去?” 不待韩学恒说话,陈安抢先说道:“欢迎两位领导到石河子村视察走访,总要去看看、问问才知道究竟是啷个回事,也不能只听我一个人说的撒。” 陈安对于这件事情,身正不怕影子歪,也是真希望两人能去看看,事情做在明处,好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闭嘴。 歪风邪气,这事可不小!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38章 好事连连 见陈安如此坦然,也听出了陈安想要证明自家清白的意思,杜春明和韩学恒不去一趟反倒觉得说不过去了。 两人也不推诿,和陈安一道前往石河子村。 过了岔往黑潭子村的岔路口,一路往石河子村走,就时不时地能看到有村民从山上背着蕨根、葛根之类的东西从山里出来。 陈安也不多说什么,只让两人随便问。 接连问了六七个人,都是和陈安差不多的说法,也都觉得,陈子谦的做法很好。 他们这段时间忙下来,家里都弄了不少蕨粉和葛粉,感觉家里粮食一下子没那么紧张了,心里都感觉舒服了很多,只是都觉得没冯丽荣做的那么好吃。 但不管怎么说,总比天天盯着那点所剩无几的粮食发愁强,敢放开来吃上几顿饱肚皮。 到了盘龙湾的时候,陈安让冯丽荣自己回家,他则是陪着两人前往大村子。 两人一番巡查下来,确实如陈安所说的那样,该翻的地翻了,就连积肥,在大村子的场地上,其实也已经有了不少,确实没什么好挑剔的。 “有几个队长能为了村里人多口吃的,把做好的葛粉、蕨粑端出来让人尝,事情做到这种地步,也是很用心了。” 杜春明小声地说了一句。 听到这话,陈安沉声问道:“两位领导,我老汉当队长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其实干啥子,他都比别人积极,也是一直在为大家伙着想,我是真想不明白,给我老汉扣上一顶歪风邪气的帽子,那个人到底是啥子用心。 想让村里人多口吃的,这都有问题,那还得了。 他难道不晓得,这是会害死人的蛮?” 他是真的很想弄明白,到底是谁。 这要是换在前几年,可能就因为扣上的这一顶帽子,招来祸事,命都可以弄没了。 韩学恒笑了笑:“这样搞用心是好的,就是动静稍微大了些,对周边造成的影响不小。你们生产队的人搞这些东西,都弄到别個村子边边上去了,而他们想去又不允许,看着心里自然就不安逸,被举报也正常撒。”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听韩学恒这意思,感情举报的人,还是别的生产队。 这事儿就不好说了。 石河村周边几个生产队,挖葛根,捡山货,有的人去的比较远,但也少有人能跑出十里地之外搞这些东西。 最容易碰面和见到的,那就只有一个,黑潭子村,可能性也最大。 但黑潭子的人不比石河子村少,这就不容易弄清楚到底是谁了,因为上上下下,都有可能。 除非韩学恒和杜春明两人自己说出来。 但既然是举报,两人肯定不会轻易说出来,他更清楚,如果是队上的生产任务没弄好,自家老汉也有可能会因此倒霉。 想到这些,陈安也只能暗骂一句:麻批! 在这年头,干啥都费劲。 现在,陈安也只能将自己恼火的心绪给压下来。 他是真的在想,自己干嘛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若不是为了以后能更好地发展,拉拢点人心,真不想再掺和这些。 就该让他们遭,到了明年,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苦日子。 “行了,事情已经了解过了,其实没有人举报,我们也只是听闻一些议论,想专门过来了解一下……今年的先进生产队长,有你老汉一个名额!” 杜春明忽然笑了起来。 这突然的翻转,让陈安有些发愣:“意思是你们本就要过来看一下,故意这么说的?” 韩学恒也笑着拍了拍陈安肩膀:“是不是被吓着了?” 陈安点点头,一脸无辜地说:“这种事情可不能开玩笑。” “其实,也不是空穴来风,我们是在公社,听别人议论你们村到处弄这些事情以后,还是找人问过了的,不少人对你老汉称赞不已,也还是有极个别少数的说是歪风邪气,不干正事。 当然了,我们不是那种不知好赖的人,是不是做的好事,我们还是能分辨清楚的。 生产队的生产任务没有落下,还能想着让大家伙多点吃的,这也是真心实意为了让大伙能把日子过好点,这就值得表扬,总比一个个懒懒散散混日子强。” 韩学恒拍了拍陈安肩膀,宽慰道:“我们过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评选先进生产队长的事情而来的,总要了解下情况。” 闻言,陈安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他心里都已经在盘算怎么把人给找出来了,结果是杜春明和韩学恒两人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每年公社都会进行评比,评选出优秀的生产队长然后进行表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子谦有这机会戴上大红花,也算是在公社出名了,确实是个好事。 却听韩学恒接着说道:“对了,茶厂的事情,我帮你问过了,给伱哥一个名额,不过,只能先从学徒做起,工资不高!” 这又是一件好事! 陈安连忙说道:“工资高不高无所谓,只要把技术学到了,学徒也会成师傅的嘛!” “到时候我帮忙问问,让他跟个经验老道的师傅,让他好好教哈。”杜春明补充了一句。 “谢谢两位领导……你们这视察也完成了,走,到我家里面去,今天晚上在我家吃饭,也顺便请你们尝尝山里弄回来的蕨粑和葛根粉!” 陈安热情邀请两人到盘龙湾家里。 两人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杜春明说道:“现在时间还早,我们也要赶回公社去,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晚饭就不吃了,但还真想见识下你媳妇的手艺,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你媳妇做的酸辣葛根粉和蕨粑好吃!” 三人一路往盘龙湾走。 远远地觉察到有陌生人过来,几条趴在院子里的猎狗警觉地冲着竹林这边狂吠着,到了近处,陈安出声训了一声,一个个变得老老实实,不再呶呶不休。 招呼着两人到客厅里坐下,陈安跟冯丽荣简单说了事情经过。 弄明白两人下来考察,其实是为了评选优秀生产队长这事来的,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 陈安给两人泡了茶水,应两人要求,领着在院子里各处好好转着看看,尽管陈安结婚的时候,两人都已经来过,但那时候人来人往,来的匆忙,走得也急,没有好好看过。 现在跟着陈安好好转了一圈,两人也是惊叹不已,都没有想到,这到处是凌乱山石的地方,能被打理得如此漂亮。 倒也没等多久,冯丽荣在门口脆声喊道:“安哥,东西做好了,请两位领导到家里来!” 听到喊话,不用陈安多说,两人反倒先在陈安前面去了餐厅,在餐桌旁坐下。 “看着都巴适!” “这汤色确实漂亮,还有一股很特别的清香!” 两人在餐桌旁坐下,在冯丽荣送来筷子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吃得稀里哗啦的。 特殊的食材,在酸辣的加持下,让两人没一会儿就吃得满头冒汗,连说过瘾。 “有没有想过,把这些东西,搞成你们生产队上的副业?” 杜春明边吃边说:“那么好的东西,我相信能用它们搞成不错的副业。” 陈安在旁边坐下:“想过,但是现在还不太现实,看看石河子村,家家户户还在用碓窝、石磨来加工粮食,没有通电,连一台能碾苞谷、打红苕粉的机器都没有。 少了机器,这些东西的加工太费力了。 再加上路段不好,山里山外,又大都不缺这些东西,很多人都会做,想要赚到钱,难度不小。” 陈安当然想过这些事情,如果这生产队时期,还能多持续一些年头,他肯定会让自家老汉,从这些方面想办法,搞副业。 可是,他很清楚,明年九月以后就分田到户了,到了那时候,各家忙各家的,自己攒了钱,完全可以自己弄机器,自家就弄了,也是条在家就可以做的赚钱路子。 不然的话,全凭手工,那可是高强度的手工活,需要不少劳力,关键是,现在的销路也不好拓展。 而且,对于这个事情,他有着更好的考量,最起码要自己先好起来。 只有自己真的好起来了,再来考虑拉一把别人的事情,还得看这些人值不值得拉一把,那也是有选择性进行的。 韩学恒听完,微微点点头:“这确实有些难度,村子里面,连个磨坊都还没有,而且这政策……” 他说到这,没有继续往下说。 杜春明也没有多说话,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很有种无力感。 但陈安能猜的到,韩学恒和杜春明两人,也多少对后面的趋势有了猜测,更多的是拿捏不准。 两人吃完东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告诉陈安,让他帮忙通知陈子谦,到腊月二十的时候,去公社参加表彰大会,然后就离开了。 晚点的时候,陈子谦和耿玉莲,两人从山上回来,带回来两背篼山核桃,一到家放下背篼,老两口立刻凑到陈安身边。 不用他们开口问,陈安也知道他们想知道什么,笑着点头:“确实怀上了!” “幺儿,你以后注意了,可不能再干重活,更不要想着去撵山了,以后就在家里面养着!”耿玉莲欣喜地说:“屋里屋外的事情,有我们……晓得不?” “晓得了!” 对陈安一家子,冯丽荣自己也是打心里地觉得庆幸。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39章 去看妹儿!(为盟主光阴易老莫恨离别加更2/10) 陈子谦和耿玉莲捡了一天的山核桃,回来的时候,双手弄得黢黑,怎么洗都洗不下来。 考虑到晚点还要清理那些山核桃上腐烂的外皮,两人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冯丽荣和陈安是估摸着时间做饭的,待他们洗了手,直接就能上桌吃饭。 吃饭的时候,陈安也顺便说了杜春明和韩学恒到村里视察工作以及让陈子谦腊月二十去参加表彰大会的事情。 有表彰,无疑是对陈子谦工作的肯定,这让陈子谦脸上一直挂着笑。 看不下去的耿玉莲都忍不住说了一句:“有啥子好高兴的嘛,又不是奖励你一些钱和粮油……就是去来回跑上二十多里路,然后捧个口缸回来,至于高兴成这种样子蛮?” “话不能恁个说撒……好歹也是种认可,没有白干。”陈子谦心里的兴奋被浇了盆冷水,笑容一下子收敛,但还是犟了一嘴。 确实,这时候没啥奖励,顶多就是拉到台上,戴上朵大红花,然后颁发个印着有先进或是优秀字样的搪瓷口缸,更多是名誉上的东西,物质上很少有过多的表示。 陈安心里却是在想,自己老汉可能将是最后一届被表彰的生产队长了。 不管怎么说,有了好名声也不是坏事。 吃完饭后,一家子在屋里边烤火,顺便剥核桃上那些裂开或是已经变得黑烂的外壳。 山核桃往往长在陡峭并且地势高的山坡上,树高从数米到数十米不等,所以,到了采收季节,山里人从来不说是采山核桃,而是叫打山核桃。 一棵山核桃树生长缓慢,20年左右才开始结果,树龄可达百年。 每年夏季结果,九月白露,山核桃成熟:外皮由青变黄,可以开打了——早于白露打下的山核桃,没有熟透,果仁的香气与滋味都有所不足。 要是等到山核桃自然掉落下来,会错过时机。 那些野猪、松鼠之类的东西,早就在惦记着它们了。所以,漫山遍野的山核桃,想要有好的收获,那是得靠人打的。 而现在,都已经是腊月了,早错过了最佳打山核桃和毛栗子的机会。 也正是因此,陈子谦和耿玉莲花了不少时间,才从山上弄下来这么两背篼,捡的都是些落在地上的草叶间或是石头缝隙中藏着的“漏网之鱼”。 事实上,山里人到了能打山核桃的时候,都会多少去山里弄上一些回来,不少人相信以形补形的美好愿望,总认为吃了核桃会变聪明。 话又说回来,山核桃,大概是最让山里人觉得又爱又恨的东西。 爱,是因为这玩意是不错的零嘴,闲暇时,拎個锤子,找块石头垫着,能慢慢敲,尝一口醇香。 恨,则是因为这玩意儿实在太难剥了,那些企图藏匿在核桃夹缝里的果仁,真的是抠都抠不出来,如果敲得太严重了,又被弄得一团稀碎,想吃到,没点耐性都不行。 大概也正是因此,到了这时候,并没有多少人将目标放在捡拾山核桃这事情上,哪怕陈安告诉他们可以榨油。 估计不少人都觉得,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所以,陈安在敲开一个,发现嘴里吃不到多少果仁后,就打算放弃了:“连吃到嘴里边都难,更别说用来榨油了,改天还是不要捡了,敲碎了用来喂寒号鸟应该不错!” “捡,为啥子不捡!” 在一旁帮忙,没多长时间,也弄得自己双手黢黑的冯丽荣说道:“剥了外皮晒干以后,可以拿回来煮,然后再在灶上铁锅里面炒,把外壳炒脆了就好剥了。” “还有这方法?”陈安有些怀疑。 “到时候你就晓得了,还可以放盐巴、香料拌着煮,到时候味道更好!” 冯丽荣自信满满地说:“我在嘎公家的时候,用铁鼎罐煮过。” “那就告一哈嘛……” 正说话的时候,外面传来狗叫声。 陈安起身出去,站在院子里,看到对面竹林里有人打着手电过来。 他到院墙边看着,认出过来的是宏山,连忙去开院门,将宏山迎了进来:“蛋子哥,又有好多天没来过了。” “忙着给屋子刷桐油,又跟着我妈老汉到山上挖了好几天蕨根和葛根,每天累得不行,哪里有空闲过来嘛!” 陈安关了院门后,宏山笑着说道:“刷上的桐油已经干了,我们已经先从大村子搬过来住了,晚上没得耍的地方,我就只能往你这里跑了。” “伯伯嬢嬢没有跟着你一起搬?” “没有,他们说等到过年杀了年猪以后再搬过来,让我先到新房子里面看家!” 宏山说到这里,将陈安拉住:“狗娃子,我可是在家里面等了好几天了,你不是说等事情忙完,过来叫我一起去撵山的嘛,让我好等,连你鬼影都见不到一个!” “我还不是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挖葛根、蕨根的嘛!” “搞这些东西,哪点会有去撵山有意思嘛……还有,我现在房子可是已经盖好了!” 一听到这话,陈安立马会意。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房子盖好了,才是宏山真正想说的话。 他答应过宏山,等房子盖好了,领他去看钟启秀——上辈子,宏山的媳妇。 陈安咧嘴笑了起来:“伱这是终于按耐不住了,也是,再不去找,五姑娘都该有老茧了!” “就问你明天能不能去嘛!”宏山催问道。 家里面这些天忙碌下来,已经积攒了不少葛根粉、蕨根粉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其实说白了,终究只是辅粮,那就不是顿顿吃的东西,吃的次数太多了人也遭不住。 有冯丽荣在家守着,陈子谦和耿玉莲想去弄这些山货就去弄,不想弄也无所谓。 事实上,村里不少人开始的时候像是争抢一样,连续搞这些东西有一段时间了,最初的兴奋,也渐渐淡了下来。 赚钱才是第一要务,哪怕花上几天打个皮毛兽,弄上些肉,也确实比做这事儿强,至少对于陈安来说是这样。 陈安想了想,点头道:“要得,明天就领你去,不过话说在前面,能不能见到人我可不晓得!” “那肯定是要让我见到人才行撒,去一次见不到,那就去两次,两次见不到,就三次……狗娃子,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帮帮兄弟伙撒!”宏山有些急了。 “这话说得好像你已经认定了一样!” “那是,你的眼光,我还是信得过的。” 就在这时候,看着两人在门口嘀嘀咕咕,一直不见进门的陈子谦在屋里问了一句:“你两个娃儿在说些啥子,进屋头坐着说撒!” “蛋子哥让我明天领他去看妹儿!” 陈安应了一声,领头往屋里走。 进了屋子里面,耿玉莲给宏山递了个板凳,在壁炉前坐下。 陈安去给他泡了杯老鹰茶,顺便将陈子谦的罐头瓶添满水,继续帮着打理那些山核桃。 “也是该说媳妇的年纪了……你就领他去看看嘛!” 身为长辈,别说两家的关系本就走得很近,哪怕是旁人,也会在碰到面的时候说上这么一句,耿玉莲自然也不例外,她接着问陈安:“你说的那妹儿长得啥子样哦,跟铁蛋配不配?” “她长得啥子样……反正没有缺胳膊断腿,有鼻有眼的……我啷个说嘛,反正人看上去还是不错嘞!” 陈安发现自己想描述一个人长什么样,结果愣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别扭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至于配不配,那也得是蛋子哥自己去看了,相处才晓得。 那妹儿家在檬子公社那边,离我们这里有不少路程,我明天领蛋子哥去看,可能晚上回不来,得在山里过上一夜,家里就交给你们了。 老汉,今天的事情你也晓得,明天还是到村里把人集合起来问问,如果大家还想多弄点山货存放着,就让它们搞,如果意愿不是很强,还是该积肥就积肥,有意见的人多了,别到时候真被说成是歪风邪气也不是事。” 陈子谦点点头:“时间已经差不多了,都已经到腊月上了,我估计要不了几天,也该下雪了,马上又是过年……今天我就看到外出跑江湖的有五个已经回来了,快要到年底交公粮算公分的时候了,都没得啥子必要再折腾其他事情。” 陈安想想,觉得也是。 而且陈子谦也有着自己的安排,他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跟两人交代,帮忙照顾好冯丽荣,也让冯丽荣自己小心。 准确地说,是让他们盯着点,不允许冯丽荣去干那些重活。 不然的话,以冯丽荣的犟劲,只会把自己弄成一个大忙人。 他只觉得,这一年的时间,过得是真快。 好在,事情办得也不少,不是虚度光阴。 说了些闲话后,宏山得到陈安的肯定,忙着回去打理自己的火枪,早早地离开。 陈安一家子也是将这些山核桃打理好后,选择早点休息。 第二天早上,陈安起得很早,没有惊动还在熟睡的冯丽荣。 穿好衣服,帮冯丽荣把被子盖好,蹑手蹑脚地下了楼,挎上双管猎枪,绑好子弹带,到厨房将昨天就已经准备好的几个火烧馍装布包里提着,领着四条猎狗,出了盘龙湾。 抵达出村的大路上时,看到宏山已经早早地等着了。 两人简单打了声招呼,打着手电筒赶路,路边到处是厚厚的一层霜,将那些倔强的枯草灌木,都给冻上了。 清冷的月光下,两人的口鼻中,呼出长长的雾气。 宏山等的时间有点久,冷得有些受不了,一边走一边搓着手:“好鸡儿冷!” “天气一变,应该就要下雪了,到时候就好撵山了!” 陈安指望着这个冬季,能多赚点钱,以应对来年。 就明年的天气,一大半的时间,可不适合撵山采药,而且,家里媳妇要生娃,需要的开销不小!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40章 敲竹杠 钟启秀家所在的蓼叶涧,地处檬子公社和桃源公社的交界位置,也是靠近秦地的边缘所在,从陈安的舅舅耿玉福家所在的徐家沟出去,还有三十多里地。 连上从石河子村到徐家沟的二十多里地,那就是五十多里地的距离。 山道崎岖难行,哪怕身为撵山人,腿脚灵便有耐力,这也不是六七个小时就能赶到的。 何况,这不仅仅是领着宏山去看妹儿,也是一次出猎。 因为他知道,过了徐家沟,想要抵达蓼叶涧,最近的路,是穿过一大片原始青杠树林,那是个值得好好探寻一下的地方。 如果从别的地方绕行,路程更远,沿途有几个山村,周边想要找到点东西,也挺难。 反正一天一個来回,挺难办到,还不如就直接沿着山里的采药人、撵山人走出的小径直接穿过那大片原始的青杠树林,说不定还能打到点小兽之类的东西。 这是个挺远的地方,两个村子的人,在这年头,很难有什么交集。 宏山能跟钟启秀认识并结亲,在陈安的记忆中,是宏山到檬子公社赶场认识的。 之所以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赶场,还得益于宏山在的畜牧站工作的姐丈认识的一个县城老板。 这人相中了檬子公社那边的一棵古银杏树,想要弄回来到家里边栽种。 山道车子难行,有一段路必须得人工去抬,需要十多个身强力壮的人帮忙,这一趟往返,一人就能得到五十块钱。 需要四天的时间,能得到这么些钱,也算是好事了。 宏山的姐丈自然不会落下宏山,而宏山也确实有一把好身体,有好力气,也就跟着去了。 谁又会想得到,他这趟过去,顺带找了个媳妇回来,那也是缘分。 其实陈安心里挺忐忑,不知道因为自己提前让他们相遇,会有怎样的结果,还会不会像上辈子那样结缘? 两人动身得早,打着手电走了大半个小时的山路,天才蒙蒙亮。 大概是因为心里想赚钱的缘故,陈安心里其实挺期待一路上走着走着就能碰到个值钱的野物,哪怕是豹子野狼之类都行。 奈何,一路上,护卫在两侧的来福、如意和领头的招财、进宝,都没有出声,四处一片静谧,只是在天亮的时候,林子里才热闹起来,但所能听到的,大都是叽叽喳喳的此起彼伏的鸟叫和扑棱翅膀飞起的声音。 早上九点过后,两人路过徐家沟,陈安本想领着宏山到舅舅家看上一眼,但是,到了那显得破败的土木小院前,发现院门紧闭,应该是一家子都出去上工了,他也只能作罢。 上辈子随着李豆花到过蓼叶涧,都是好多年前的记忆了,陈安腿脚不灵便,再没有外出过。 出了徐家沟,路途就变得陌生,为了避免自己信誓旦旦地领着走的路出错,他还是找了遇到的去积肥的徐家沟人,问了蓼叶涧的大概方向,然后领着宏山一头扎进越走林木越茂密的深山之中。 渐渐地,深沟大壑变得复杂,山里的河流交错,到了密密匝匝的青杠林里,透过间隙,能看到山鹰就迎风以精妙的控制悬停在空中。 临近中午的时候,两人在山涧边拢了柴火,烤了火烧馍吃过,又喝足了水,陈安提醒道:“蛋子哥,再接着往下走,路就更难了,估计野物也会比较多一些,要打起精神,多注意点哈!” “晓得!” 宏山掬水在脸上狠狠地搓洗了两把脸,弄得噗嗤噗嗤的。 估计是想着今天要去看妹儿,他心里兴奋,晚上的时候睡得不安稳,天亮起来以后,陈安才发现他眼皮浮肿,眼睛里也带着血丝,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蛋子哥,要不还是算了,隔的距离太远了!” 陈安试探着说,他多少觉得还是顺其自然更好些。 “说哪些,只要妹儿不错,再远些我也甘心!” 宏山笑着反问:“这路都走了一半了,你觉得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打退堂鼓的人蛮?该不会是你娃儿哄我吧,是不是你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我哄你做啥子嘛?” 陈安微微摇头,笑着提醒道:“再检查一下枪,过去这一路,都是深山老林了。” 两人低头各自检查着手中的枪械,确定没问题后,也不再是挎在肩上,而是用手提着,然后放慢些速度,开始在老林里穿行。 这片地方,青杠树太多,青杠籽脱落掉在地上,总会招来不少在里面翻拱的野猪。 上一次陈安和李豆花到这里的时候,仅仅是一路穿行过去,就在里面遇到过两群群势不小的野猪。 有了野猪,能捕食野猪的猛兽自然也不会少。 所以,陈安也就不是为了赶路而赶路了。 两人一路小心地在林间穿行着,眼看临近下雪,青杠树的叶子早已经枯黄掉落,在地上落下厚厚一层。 晚上的霜冻,还有不少水汽,让这厚厚的落叶变得柔软,踩上去的时候,声响并不大。 反倒是太阳出来,温度上升,将那点水份蒸干,这些叶子就变得干脆了。 别说是陈安和宏山,就连脚步更为轻盈的四条猎狗一路走过,都不可避免地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而且,有这些树叶遮挡,就连地上的踪迹也难看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因此,在林子中穿行了一个多小时,除了看到过两处被野猪翻拱过的地方,愣是连长耳都没看到一只。 很多野物的嗅觉、听力,并不比猎狗差,早被这些声响惊动,远远地避开。 也只是枝头的松鼠和鸟雀显得有些嚣张。 当然,陈安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在一片山石林地里,还是被林间散发出的麝香气味吸引,专门去探查了一下,在山石间的松针上,看到了新鲜的獐子粪便。 他能确定,这里有一只香獐子被提前惊走了,而且是一只雄性獐子,不然不会有那么强烈的气味,隔老远都能闻到。 不刻意追赶,香獐子并不会跑得太远。 考虑到要先到蓼叶涧,两人决定回来的时候再打。 特意好好观察了一下周边山形地势,记住这个地方。 接下来,一路没有出现任何异状地穿过那大片原始山林,到了外围,山间的路径渐渐多了起来。 路多,自然是山里人经常走过所致。 没什么人干扰的地方,尚且见不到野物,到了这地方自然就更少了。 却没想到,在山坡一棵还有零星几个柿子挂着的柿子树上,四条跑在前面的猎狗出声后,陈安看到一只飞快从树上窜下来逃跑的果子狸。 这可是皮油都值钱,而且肉很鲜嫩的好东西,他哪会放过,当即冲着猎狗发出指令。 四条猎狗狂奔着追了出去,在林木间灵活穿插,没多长时间,吠叫声从两百米外传来。 两人也提着枪一路紧赶过去,见到果子狸被四条猎狗围堵在一棵叶片落光的青杠树枝头。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只是陈安抬起双管猎枪,瞄准了开上一枪的事儿。 就在树下,两人扒了果子狸的肠肚,分喂给猎狗,其余的装布袋里面背着,准备带回家后再剥皮取油,然后继续赶路。 到了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两人到了山涧中,听到侧面大片毛竹林里有当当当的敲击声音传来。 只知道大概方向,路径记不太清楚的陈安想了想,领着宏山朝竹林找了过去,想要问问路。 许是听到竹林里传来脚步声,林间的响动一下子没了。 等两人顺着竹林爬到半坡的时候,才看到一个长相清秀的姑娘,正手持条锄,警惕地打量着两人。 看到这人的时候,陈安愣了一下,笑着问道:“妹儿,请问一哈,蓼叶涧啷个走?” 陈安万万没想到,自己专门找过去问路的人,居然就是钟启秀。 虽然时隔多年,但陈安依旧能一眼认出来。 这还真是巧啊! 顺着竹林山坡上来,两人看到竹林间四处有挖掘过的痕迹,一看就知道,她这是在挖冬笋。 冬笋一般指的就是毛竹的竹笋,生长于农历十月至春节前后,它藏于土中,地面上难以发现它的踪影。 要找笋的熟手,才能准确找到冬笋的位置。 山里竹子不少,几乎每个生产队周边都能看到不少,作为至鲜至美的食物,山里人对它们太熟悉了。 刚才的声响,应该是钟启秀寻找冬笋的位置,敲击竹竿发出的声音。 这在山里,被戏称为敲竹杠。 这是寻找藏于地下的竹笋的一种方法,听声辨位。 挖竹笋有经验的山里人大都知道,用工具敲打竹根,竹笋生长的区域会有明显的震动。 如果土壤下面没有冬笋,出现的震动和回声就没有异常。 如果土壤下面有空洞的声音,下面就会有冬笋。 当然,这些是相较于藏的严实的竹笋而言,在这个季节,仔细观察的话,已经能发现有的地方,土壤被冒头的竹笋顶得隆起或是有裂了,寻找起来,并不是特别麻烦。 钟启秀没有回答两人,反倒是林子上面有另一个姑娘快步走了下来。 到了钟启秀旁边后,那姑娘打量着两人,说道:“顺着竹林下边的山路一直往左边走,翻过山梁岔到一条河边的大路上,顺河一直往上走,到了那面石崖上淌水的地方,拐往右边一直走,山沟里的那个村子就是。” 这个姑娘就长得结实了,那身板,不比瞿冬萍差,看上去孔武有力。 这大片毛竹林里,就只有她们两人,也显得很是提防。 “谢了哈!” 陈安冲着两人道了声谢,看看钟启秀,又看了看痴痴盯着钟启秀看的宏山,拽了他一把后,转身往竹林下边的山路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41章 初见 “竹子的叶片越绿,竹笋一般就越多,你敲的那棵竹子,叶子都已经发黄了,这种竹子的竹笋很少……” 被陈安拉了一把,宏山本能地跟着走,但还是忍不住回头说了一句:“要选那种竹叶浓密,绿得发黑的那种!” 挖冬笋选竹子,确实特别重要。 要选两到四年年生的竹子,就是那种竹节还稍微有点点白毛,但是掉的差不多,竹竿青翠,泛黄少许,但是不是特别的多的棕黄,竹叶浓密黑油油。 这种竹子正值“青壮”,顺着根更容易找到好的竹笋,而且数量会比较多一些。 宏山本不是话多的人,这种时候都跟着陈安走了,还多那么一句嘴,明显心里是有了感觉,更想引起钟启秀的注意。 陈安也注意到钟启秀的反应,她也一直在看着宏山。 见两人初见是这种反应,陈安心里反而踏实了。 生活最迷人的地方大概是,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在下一个地方,会有某个人,不早不晚,不远不近,恰好与你相遇。 而就是这种相遇,某一个小小的举动,哪怕只是一眼,都能让人砰然心动,继而惦记。 陈安对此深有体会,就如同他在黑市场上,初次遇到冯丽荣,哪怕不知容貌,仅仅是声音,都能让他印象深刻。 他很多时候也在想,一定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就像宏山和钟启秀,会在这竹林里问道的时候遇上一样。 顺着竹林山坡下到下面的山道上,见都已经看不到钟启秀了,宏山还频频回头往竹林上面看,没有注意脚下,被凸起的山石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陈安笑着说道:“蛋子哥,你小心点撒,一步三回头的,还去不去蓼叶涧嘛?” “刚才那妹儿好乖哦!”宏山答非所问。 陈安打趣问道:“看上了?” “那不是废话嘛,不晓得是哪個村的,结婚没有!”宏山想得挺远。 陈安笑着说道:“就是说话的那个……我觉得你俩个挺搭,都长得五大三粗的,是把好劳力,生养没得问题!” “五大三粗……” 宏山有些发懵,反应过来后连忙说道:“说的不是那个,是瘦瘦高高的长得漂亮那个,长得五大三粗的那个好黑人哟!你看她一路下来,胖得肚皮都在打颤颤。不是……伱这啥子眼光哦,啷个会想到胖的那个嘛。” “开个玩笑……蛋子哥,如果我告诉你,我领你来看的人就是刚才那个妹儿,你信不信?” “你莫哄我,哪点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不信?” “肯定不相信撒!” “好办……我领你去认认门,到时候你只要看到她回来了,你就晓得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陈安一路领着宏山,顺着山道翻过山岭,岔往河边的大路,顺流而上,没走多长时间,果然看到一片黑乎乎的石崖,上面长了不少青苔,水滴如同下雨般滴落下来,哗啦啦的,又在石崖底部,汇成一条小溪。 沿着山沟两侧,长着不少蓼叶,密密麻麻的。 即使不少树木的叶片已经落光,很多野草已经枯黄,这山沟里,还是清清翠翠的。 山谷两侧,开始出现一台台的坡地,时不时能看到一棵棵有不少年份的柿子树、核桃树之类。 再往里走,就能看到山湾里的屋子了。 这是个大村子,屋子建得密密匝匝的,估计也是在忙着积肥的事儿,路上能看到有人背着山上搂来的松毛枯叶往村子里走,还有不少人在河沟里捞淤积的黑泥。 河泥也是用来积肥用的。 看到两个陌生小青年进村,引得不少人朝着他们张望。 路上有管事的生产组长开口问道:“两个弟娃儿,你们是干啥子的?” “我们是桃源公社那边的,出来撵山,经过这里!”陈安回了一句。 “你们撵山撵得远哦!” “也不算好远!七八个小时的路程,有的时候去得更远。” 这只是简单的打探,山里的村子,私下里鸡零狗碎的事情不少,但面对外来的人,大都警惕、团结。 两人一路顺着村子中的大路走过。 这里四山高耸合围,有这些山阻挡,也让这地方变得窝风背气,明显比外面要暖和得多。 不是所有人都上工,零散的能看到有的人家烟囱开始冒烟。 村子里大路上,时不时能看到鸡群溜达,看家狗在两人经过时,吠叫不已。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路上少见牛羊粪便,这些东西,每天看到,都会被人给捡拾积攒起来,到时候也是能交给队上作为粪肥换工分的。 村子里有几间屋子,有厢房塌了墙,坍了檐的,应该是没人住,屋顶甚至都长了野草,屋舍间间杂着十数棵银杏树。 一直到了村子边缘,陈安才指着缓坡上的一个小院说道:“这个屋子,就是刚才那妹儿的家,蛋子哥,你要是不信,你就在这里等着,刚才我看她背篼里的竹笋也快差不多要满了,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回来。” 宏山打量着小院,院子只是三间上房和一个小厢房,周边用木头围了一圈栅栏,猪圈边放着一个碌碡——用来给稻谷、麦子脱粒的工具,有的时候也用来平整土地和路面。 在屋子旁边,也有一棵古银杏树,两人合抱粗,差不多三丈高的样子,一树的叶子全都黄了,随着山风吹拂,不时翻飞落下,仿若蹁跹的蝴蝶,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如同一堆金子般耀眼。 这是一棵造型看上去非常漂亮的银杏树,很是赏心悦目。 看到这些古银杏,陈安虽然说不上来,但也大概明白为什么不少外面的大老板,在弄自家宅院的时候,喜欢到山里找一棵古银杏树回去种上。 就连陈安看到这银杏树,也开始寻思,自家院子里,是不是也栽上一棵。 当然了,没必要跑这么远来弄,就在石河子村附近的山里,也有这种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古树,只是数量没有这边山里多。 陈安也只是知道两棵,其中一棵不知道多少年前被人砍得只剩下个大树桩,发出不少枝杈,长得奇形怪状,另一棵小一些,只有一人合抱那么粗,却是长得笔直。 正所谓,千山都看霜红叶,独有银杏一片金。 不说以后卖钱,在院子里栽种上一棵,也能给家里增添一道风景。 他琢磨着,到时候请人把两棵树都给刨回来。 上辈子,那两棵树是被赵中玉给卖了的。 陈安在有意识地一点点打造着自家的院子,让家变得更漂亮。 见宏山往屋子后边高处的山林里爬上去,陈安也领着狗跟上。 到了林子里,宏山一屁股坐下:“我就在这里看看,是不是真的。” 陈安笑笑,说道:“你在这里看嘛,你们两个挺有缘分,才到村子周边就见到人了,你要是看上眼了,人也给你指了,家门也领你认了,接下来的事,就靠你自己,我只能帮到这里!我先到附近山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打点东西喂狗……今天晚上,就住他家了。” “住她家?”宏山愣了一下:“方不方便哦?” “这有啥子不方便的,我们没有住处的嘛,总比跑山里找个山洞安逸,借宿一宿,能吃上顿热乎饭,喝口热汤也是好的……这可是给你创造进一步了解的机会!” 宏山想了想,神色变得欣喜:“要得……不能白吃白喝,总要表示一下,要花的钱我出。” “废话,肯定是你出撒,领你来看妹儿,结果还要我花钱,那可说不过去!” 陈安说完,领着狗子往附近的山里走。 宏山也起身跟上。 “啷个不看了?” “你说得那么肯定,应该是真的。再说了,等哈还要回来……” 两人一起往附近山里走。 山上柿子树多,不指望能打到大的野物,但这些树上的老阳雀和林子里的斑鸠还是能时时看到。 用陈安的双管猎枪打鸟,定然是打得一团糟,也就让宏山换上铁砂,当是练手一样。 在山沟谷地里晃悠一个多小时,眼看着天色渐暗,两人也打了十多只鸟雀,分喂给四只猎狗,另外还留下三只斑鸠带着返回蓼叶涧。 到钟启秀家小院后面的山坡,宏山果然看到院子里,钟启秀正在将桃树枝桠上停歇着的鸡,一只只捉了关到鸡圈里。 这下完全确定了,宏山心里欣喜,但他的脑子,似乎也一下子变得不好使了:“狗娃子,接下来该啷个办?” “……” 陈安直接领头顺着山坡下来,走到院子边:“咦,原来这里是你家!” 钟启秀在两人从山坡下来的时候,就注意着两人了:“你们是有啥子事蛮?” 声音清脆,听着还是那么舒服。 宏山抢先说道:“我们是从桃源公社那边过来,到山里面撵山的,现在天已经晚了,想在你家找点吃的,顺便借住一晚上,柴棚里面都可以,这我们付钱。” “你们等哈……” 钟启秀转身跑回屋子,不一会儿,一男一女两个中年走了出来,是钟启秀的父母,后面还跟着跑出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是钟启秀的弟娃儿。 一家子到栅栏边扫视着两人,随后,男人挺厚道地将门打开:“你们进来嘛,晚上的时候,柴棚太冷了,就在火塘边给你们打个地铺。” “那谢谢了!” “谢啥子,都是山里人,出门在外,哪个都会有个难处,你们不嫌弃就好!”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42章 没归家的娃儿(为盟主光阴易老莫恨离别加更3/10) 钟启秀家,上房是三间。 东间有隔墙,做的卧屋,中间算是客厅,摆了板柜、方桌和竹椅。 西间是厨房,屋子靠墙的位置有一个很大的方方正正的火塘。 两人随着一家子进屋,陈安还看到客厅里放着一堆劈好的篾条。 这篾条劈得粗糙,而且非常不均匀,一看就是新手。 旁边放着小凳子和一堆的篾簧和篾刀,显得有些凌乱。 两人被招呼着到西间火塘边,见火塘上的三角锅圈上架着铁锅,锅里放着原木掏成用篾条箍着的蒸笼,锅里的水还没有开,一旁的桌子上有和好的红薯面,砧板上放着弄好的面团,一看就知道是准备蒸红苕面窝窝头。 陈安环视了一眼,将布包里背了半天的果子狸提了出来:“今天刚出来,没有打到啥子好东西,这三只斑鸠和果子狸的肉,拿来做菜!” 说这话的时候,陈安拐了一下宏山。 宏山会意,也赶忙从身上掏出十多块钱,犹豫了一下,取出两张一块的钱,估计觉得少,又再拿了一块,递给中年:“叔,这是我们晚上的借宿的钱,莫嫌少,你收下。” 中年是钟启秀的老爸,上辈子到宏山家,陈安也被叫过去吃过几顿饭,碰过面,知道他叫钟广生,一个地地道道的山里人,为人很是大方,也很舍得。 至于钟启秀她妈,陈安认得人,名字却是不知道。 不过,看钟启秀为人,也不难知道她妈肯定为人也不错。娶妻看丈母娘,反过来,也能多少看出些东西来,至少不会太差。 至于钟启秀的弟弟,陈安只知道个名叫钟启亮,接触不多,知道他在十八岁以后,去外面当兵了,混了好几年。 钟广生将两人的手推了回去:“你两個娃儿那么客气干啥子,只是在这里住一晚上,又不是多个个事,你们撵山想打到个猎物也不容易,钱和东西都收起来,家里面好的不说,粗茶淡饭还是没得啥子问题的。” “那啷个好意思嘛,总不能白吃白喝的,这些东西不收下,我们住着也不踏实。再说了,其实打猎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很难!” 陈安将东西放在桌子上。 钟广生看着桌上的斑鸠和果子狸,也很心动,笑道:“这小东西在山里时不时能看见,但想要逮到可不容易,也是难得吃上一顿野味,那就不客气了。钱收起来,我们一家子能跟着吃些果子狸的肉,就已经占你们大便宜了。” 宏山又哪会答应,双方推来推去几次,他也只能将那几块钱收了起来。 钟启秀就在这时候把院子里的鸡关好,回到屋里。 宏山立刻看了过去,那直勾勾的眼神,让扫视着两人的钟启秀脸色一红,赶忙低下头,到火塘边往里面加了些柴火。 钟广生忙着给两人递了凳子,招呼着在火塘边坐下,然后冲着钟启秀姐弟俩说道:“你们把这只果子狸处理一下,今晚上有野味,等哈煮出来做菜。 沾这两个弟娃儿的光,有好酒好菜,我去村子里找你们黄叔,请他过来也吃上一顿,教我织背篼!” 织背篼? 这可是陈安最拿手的记忆,他当即笑道:“织背篼简单,这个东西我会!” 钟广生看看陈安,见他年轻,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宏山插嘴说道:“当然是真的,在我们石河子村,他的手艺不比那些干了一辈子篾匠的老人差。” “看不出来嘛,年纪轻轻的,还有这本事……要不然给我指点一下,省得以后背篼坏了还得到处去找人。” “要得!” 两人说着就往客厅里走,见外面还有些敞亮,陈安将篾条抱起来往外走,钟广生也提了凳子和篾刀跟上。 而钟启秀姐弟俩则是拿了刀子,到外面打理,烫斑鸠毛没问题,但摆弄果子狸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只能过来求助钟广生:“老汉……这果子狸不晓得该啷个弄!” 钟广生也是挠了下脑袋:“那我来嘛……果子狸的皮和油都挺值钱,是要小心点!” 这可让正觉得在火塘边的宏山找到了机会,立即跳了出来:“还是让我来,我反正也是闲着!” “那就伱来嘛,我不会打猎,吃野味的次数也不多,弄这个东西我也笨得很!” 见宏山接手,钟广生也不勉强,很干脆地将事情交给了宏山,然后折回去。 陈安在忙着示范怎么用竹篾起背篼的底,然后如何编织,细细详说,手脚麻利的编织,那些篾片在他手中如臂使指,轻松得不得了,让学到的钟广生心里乐开了花。 在钟启秀姐弟俩帮忙下用刀子给果子狸麻利剥皮取油的宏山,也开始和她们两人有说有讲。 等到这些肉炖熟,红苕窝窝头蒸下来,天都早已经黑了,经过这短暂的相处,两人算是在一家子心中有了不错的印象。 吃饭的时候,像是生怕两人吃不饱一样,不断地夹菜。 但陈安明显感觉得出,怎么他们一家子更多的时候在看自己。 所以在边吃边说话的时候,被问到两人的情况时,陈安赶忙表面自己已经在冬月结了婚了,他们关注的重心,终于偏向了未婚的宏山。 不得不说,宏山家新房子盖好,宏元康又是生产队的保管员,这两项很加分,再加上宏山为人也勤快实在,一家子说话的神色,都在不断微妙变化着,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吃完饭后,陈安继续帮忙编织背篼,只是编个普通的背篼而已,不是什么精细的篾器,哪怕是在昏黄的油灯下,进度也极快。 到了晚上估摸着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已经将整个背篼给编出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钟广生看着这新背篼,那是赞不绝口。 “真的是好手艺,这背篼编得是又快又好……” 钟广生将背篼挎在背上试了试:“相当合身,我们村里的篾匠,编这么一个背篼,少说也要天半的时间才能弄好。” “你就不要耽搁了,都这个时候了,赶紧让两个弟娃儿睡觉了,他们也很累的嘛!” 钟启秀她老妈催促道:“到家里边来借宿,结果帮你干了那么长时间活计,还要贴上那么些好肉,你好意思蛮?” 钟广生咧嘴笑了笑,一脸不好意思地说:“我就只是顾着自己了,不好意思哈,快快快……娃儿,赶紧给他们倒水洗脚!” 地铺早已经铺好,在长条凳上面铺了几块木板,垫了草席、毡条,然后放上铺盖,弄得挺厚实舒服的样子。 一直不曾去先睡的钟启秀忙着找来木盆,倒了开水,又从水缸里舀冷水掺和一些,还贴切地试了试水温。 就在两人准备洗脚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四条猎狗一下子狂吠起来,紧跟着有人在外面高声喊道:“广生……” 钟广生在屋里应了一声:“在家……” 紧跟着他起身开门迎了出去,边走边问:“队长,啥子事儿?” 都脱了鞋子准备洗脚的陈安也不敢大意,生怕自家的猎狗咬到人,这可不是在盘龙湾自家的院子里,要是咬了人,事情可不好说。 他赶忙穿上鞋子,跟了出去,将几条猎狗叫住。 “有客人嗦!” 那生产队长见到陈安这个陌生人,愣了一下,但还是接着说道:“今天队上王明远家那两个娃儿去山上去砍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怕是在山上出事了,赶紧出来帮忙找一哈!” “娃儿上山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啷个不早点找?”钟广生问道。 “开始以为娃儿贪玩,后来天黑了,他们回到家饭菜都做熟了还不见人回来,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头,两口子先上山去找,结果始终找不到。 回到家里一看,娃儿还是没有回来,心里边就慌了,我都已经睡了他家才找上门来!” “这个事情不小……我去跟家里打声招呼,拿一下电筒,马上就来!” 钟广生忙着往屋里走,陈安也跟着回去。 “老汉……啥子事哦?”见自家老汉急匆匆地回来,钟启秀和她老妈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王明远家那两个娃儿进山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队长在召集人手帮忙去找!” 钟广生说完后看向陈安和宏山:“两个弟娃儿,你们早点休息,明天在我家多耍上一天,我好陪你们喝顿酒。” 他说完,拿着电筒就往外走。 “老汉,到山里面小心点哈!”钟启秀不放心地叮嘱道。 “晓得了!”钟广生回头看了一眼:“招呼好客人!”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伸手将放在一旁凳子上的子弹带拿起来系在腰间。 一看陈安这样,宏山就知道陈安要干什么了,双脚从水盆里提出来,也不管水滴得哗啦啦的,直接拿起鞋子就套。 “你们这是要干啥子?”钟启秀问道。 陈安将双管猎枪取了下来提着,冲着她微微笑道:“我们是撵山的,有猎枪有猎狗,既然碰到事情了,应该能帮上点忙!” 其实,陈安主要是在想,这个时候钟广生外出,这屋里就只剩下两个女人和一个小弟娃儿,有些不合适。 而且,多少帮忙出点力,也能让宏山在这村子里获得更多好感。 宏山快速穿好鞋子,然后提上火枪,拿出电筒,和陈安一起快步出了屋子,领着猎狗,追着钟广生朝着蓼叶涧打谷场上走去。 见两人跟来,钟广生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们跟来做啥子?” “我们两个也想跟着去帮哈忙!”陈安说道。 那队长扫视着提着枪的两人:“你们是撵山的?” 陈安点点头。 见状,那队长也是心喜:“会撵山更好,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就先谢谢你们了……广生,他们两个估计对周边不熟悉,就交给你领着了,你们三个做搭子,我还要去叫别的人帮忙。” “要的!”钟广生点头应道。 那队长转身快步离开,钟广生冲着两人说道:“刚才我简单问了一下,说是那两个娃儿去的松包上,我直接领你们去找!” “不要急,领我们先到那两个娃儿家里面……” “还过去干啥子?” “我的这几条猎狗鼻子不错,让它们闻一下气味,夜里进了山里面,还要靠它们!” “也是哈!”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43章 狼群 村民出动,有的人家出动了三四个人,纷纷往山上找。 哪怕平时有恩怨的,在这种事情上,也绝不含糊。 没多长时间,漫山遍野的手电筒灯光摇晃,一声声的呼喊此起彼伏,展开的是近乎地毯式的搜寻 陈安和宏山也在其中。 在他背着的布包里,装着两个孩子穿过的鞋子。 之前到了王明远家里,那两口子已经又再次上山,他们只是找家里守着的一个老人要了两個孩子的臭鞋,那是两个孩子气味最浓重的东西。 随后,两人让钟广生领着往他们所说的松包上走。 只是去砍柴,去的并不远,松包上其实就是出村后没多远的一座长了不少松树的小山,就在山地边缘,不过二十来分钟的路程。 那两口子知道两个孩子在那小山上,他们去找的时候,还看到两个空空的背篼。 钟广生知道位置,按照陈安要求,领着他们两人到了找到背篼的地方。 陈安将两只鞋子取出来,唤来四条猎狗,让它们嗅了嗅两只鞋子的气味,然后冲着它们发出指令:“吜吜……” 四条猎狗开始在林木间四处穿行,到处地嗅,追寻着蛛丝马迹。 没多长时间,招财发出了叫声,其余三条猎狗抬头朝着招财所在的位置看了看,然后小跑着靠了过去,一起顺着前方山林钻了进去。 山林里笼罩着一层薄雾,寂静的感觉有些冰冷。 落叶的树木,叶片早已经掉光,支棱着的枝条划破迎面吹来的北风,呜呜作响,偶尔来一阵猛的,呜呜声也变得尖锐。 天气变了,黑沉沉的,估计最近两三天,就会下雪。 四条猎狗明显有了发现,陈安揪着坡地上干枯的茅草爬上去,紧紧地跟着几条猎狗。 钟广生喊了几声那两个孩子的名字,被宏山阻止了:“在这里要是能喊答应,人早就已经找到了,不用出声,小心提防着周围,不要被突然跳出来的野物伤到,也不要被树木的枝杈刮伤,看清脚下,不要踩空,不要被绊倒伤到自己,我们跟着狗娃子走就行。” “这样真的能找到?” 没什么狩猎经验,钟广生对两人将希望寄托在四条猎狗身上的做法有些怀疑。 “肯定能找到,这几条猎狗厉害!隔着百来米都能闻到猎物的气味,能听到猎物发出的响动,也能清清楚楚地看清周围的一草一木,在这啥子都看不到的山林里,猎狗比人靠谱。出声大叫,反倒会干扰到它们,人的注意力也不集中,不安全!” 宏山跟着陈安撵山次数也已经不少,他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尤其是在这样的深夜。 钟广生不说话了,看了眼周边山林中飘忽闪烁的灯光,然后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 四条猎狗在林间轻快穿行,忽而分成两路,渐渐又汇集到一起,偶尔在林间转着圈,又不时抬头看着林间,然后继续前行。 钟广生发现,自己确实什么都做不了,甚至都有些跟不上两人的脚步。 一开始,他还是打着手电筒在林间四处照射,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但他发现自己的灯光照出去,只能出几米远,反倒在光束摇晃中,偶然照到点什么东西,看不清望不准而让自己脑袋里一阵阵的惊悸。 再看着周围那些山林中,比星星还不如的灯光,显得那么地渺小无力。 他清楚,自己真的什么也做不了,还不如努力跟着前面的两个年轻人,没必要不懂装懂,他们不动声色,脚步却异常沉稳,看上去很有把握的样子,不要打扰到他们。 陈安和宏山的手电没有四处乱照,只是不时停下来,一动不动地站着。 钟广生知道他们在听。 确实,在这样的黑夜里,耳朵比眼睛好使。 就这样,三人连翻了两道山岭,猎狗却突然往下坡方向走,到了山间小道上,竟然折返回来,那是回村的方向。 走了百来米,四条猎狗像是很熟悉这地方一样,跑到下面的河沟,然后踩着架设在上面的用蚂蟥钉拉连着两根青杠树架成的小桥,到了对面以后,又钻进了山林里面。 这是和其他人走的完全不同的方向。 就这样,一路兜兜转转,在山里少说了也转了一个多小时,周边的山岭,看不到别人的灯光,连呼喊声也都听不见了。 领头的猎狗却是呜呜叫了起来。 陈安停下脚步,压低手电筒,然后侧耳顺着招财指引的方向细听。 宏山也敏锐地察觉到周边的异常,他感觉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强大而危险的气息在萦绕。 是什么样的危险,宏山并不知道,只是这感觉,让他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这是他跟着陈安进山多次从未有过的感觉。 反倒是钟广生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小声地问了一句:“啷个了?” “莫说话!” 宏山说着,抽出别在后腰上的长把柴刀递给钟广生。 他自己则是将火枪的扳机拉起来,然后把盖在火道上的胶皮取掉。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不远处的密林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嚓声,紧接着又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陈安还是没有动静,但几条猎狗的呜呜声却是越来越强烈,只差没有狂吠出来。 他还在细细听着林木间传出来的微妙变化,猛然间,他扬起手电筒,朝着林间照了出去,光束划过的地方,现出几处油绿的光点。 “小心了,是狼!” 陈安小声地说了一句,声音里也有些微微的颤抖。 独立撵山也差不多有一年了,虽然建房耽搁了不少时间,但次数是真的不少。 陈安也就只是在去年下雪的时候,在山里见到过一只怀着崽子的母狼而已,这还是第二次看到狼,而且是狼群。 行走山里,猎人们最怕见到的东西,不是野猪、豹子、黑娃子,而是这种成群的狼和豺。 对于狼,喜欢它们的人觉得聪明,但对于不喜欢它们的人,只会说狡猾。 狼,对于陈安来说,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从小听过太多关于它们的事情,脑袋里有固化的东西——阴险、凶狠! 数量多了,他心里难免惊悸。 但他很快又镇定下来,它们固然凶猛阴险,却也没有无一战之力的把握。 很快,他就想到了它们的皮毛,在这个季节,已经为了越冬,换上了最好的皮毛,也是最值钱的时候。 但这是在深夜,显然不是打它们主意的时候。 对于夜晚,这些狼太占优势,而且,就刚才随便一瞟,他至少看到四双狼的眼睛,周围还有响动传来,说明数量更多。 宏山也是心惊,小声问道:“狗娃子,啷个办?” “不用害怕,我们三个人,四条狗……不虚!” 陈安左手抓着手电筒端着双管猎枪扫视着周围,从那些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判断,这群狼的数量不少。 那些在林木间或是小跑着穿行,或是定身朝着三人方向凝视的黑影被陈安捕捉到。 一只,两只…… 就这么一圈扫视下来,他就看到了六只。 更浓密的林木间,那些看不到的地方,似乎还有。 陈安估摸着,至少有八九只。 山里很少见到这样数量的狼群。 跟着李豆花的时候,陈安最多的一次,也不过看到五只,其中还有两只是狼崽子。 这些狼,每只都健硕无比,呲着牙,那眼中的绿光,让它们如同山中的恶鬼。 哪怕被手电照射到,它们也没有丝毫要避开的意思,彼此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有预谋地一步步朝着三人的位置逼近,很快到了五六米开外。 “蛋子哥,自己找准一只,我数到三,一起打……” 虽然夜晚对自己不利,但陈安发现,不给它们来点狠的,今天晚上似乎有些难以善罢甘休了。 以其被围攻防不胜防,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打掉两只也能少点威胁。 “好!” 宏山深吸一口气,和枪管平行抓在一起的手电,瞄上了一只在低头在草丛中不知在嗅着什么的狼。 陈安也端枪,选好了目标,沉声道:“一,二……三!” 砰…… 两人几乎同时扣动扳机。 陈安瞄着的那头狼,脑袋上爆出一团血雾的同时应声倒地,四只脚不停地哆嗦着。 宏山开枪打的那一只,似乎并没有打中要害,惨叫一声,狼狈窜进林子。 其余的狼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得纷纷掉头四散逃窜。 陈安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时机,枪口移动,手电光束打在另一只狼的屁股上,毫不客气地又开了一枪,从惨叫声上来看,应该也命中了,只是不知道伤得怎么样,看上去逃窜的速度不慢,有些瘸拐,应该是伤到腿了。 四条猎狗听到枪声,立刻狂吠着冲了出去,但它们的速度比这些狼要稍逊一筹。 四散逃开的狼,转眼消失得干干净净,连带着四条猎狗也很快消失不见,只能从狂吠声中,能听出大概位置。 陈安麻利地将枪膛中将两个弹壳取出来装兜里,然后伸手往腰间一抹,取出两颗子弹装进枪膛合上。 他打着手电,谨慎地走到那只没了动弹迹象的野狼旁边,见它脑袋被子弹贯穿,确定已经死亡不会再反扑后,等着宏山往火枪里装好火药和自制独弹头后,叫上两人,朝着四条猎狗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出去。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44章 不愧野狗之称 林间的枯叶杂草上,有两道血迹。 一道是宏山打的那只狼,另一道则是陈安第二枪打中的那只。 从血迹散落的情况来看,宏山打中的那只狼,一路奔逃,行动上并没有什么影响,奔跑跨越的幅度比较大。 但陈安打中的那只就不一样了,他完全可以确定,打中的是后腿,严重影响了奔跑。 事实上,等三人循着声音找到猎狗的时候,看到正是右后腿提溜着的那只。 别的狼早就跑没影了,只有这只落后,被猎狗围困。 这还是四条猎狗第一次和狼对峙上,显得很谨慎,围在周围狂吠着,也如狼一样,不断试探。 这性子上,和狼很像。 青川犬和凉山犬,都不愧是野狗之称,它们在围猎的时候,更显谨慎、机敏,而且善于配合。 这只狼也清楚,自己跑不掉了,缩在一棵大树根脚,低着脑袋冲着四条猎狗龇牙,谁靠近必然上前凶一下,然后又缩回去。 直到陈安他们三人赶到,立刻打破了这种对峙。 那受伤的野狼,意识到更大的危险,不敢再停留,掉头就跑。 几条猎狗看到陈安到来,兴奋度也一下子提升很多,紧追着就冲了出去。 对于它们来说,主人就是它们的头领,这是有着很好鼓舞作用的。 野狼只顾着往前跑,让进宝逮到了机会,追上去就朝着屁股招呼。 感觉到身后危险,它蓬松的拖拉拉的尾巴一下子夹紧,后臀也跟着下压,不得不调转头,朝着进宝咬了过来,试图逼退进宝,却被招财逮到了机会,猛然冲扑上去,一口咬在它耳后的位置。 来福和如意也是一拥而上。 哪怕野狼的体型,比起几条猎狗还稍微大一些,但后腿受伤,加之寡不敌众,完全处于劣势。 野狼和进宝的撕咬翻滚中,被紧随而上的来福咬住了脖子,进宝则是咬住受伤的后腿,如意被三条猎狗的身形阻挡,没有从后面找到下口的地方,瞄上了野狼敞开后腿腋下。 野狼被压制得死死的,完全动弹不得,被四条猎狗咬得只剩下一声比一声尖锐的惨叫。 陈安他们三人赶到,看到这情形,宏山接过交给钟广生拿着的长把柴刀:“我去敲死它!” “蛋子哥,不要莽撞,有枪就不要用刀!”陈安将他叫住:“垂死挣扎,那是野狼玩命的时候,要是不小心被咬上一口,可不好受。” “用枪的话,皮毛上会多出两个窟窿眼!” “相比起自身安全,多两个窟窿眼又算得了啥子?” 陈安说着,小心地端着枪上前,枪口直接顶到野狼脑袋上,果断开了一枪,野狼的悲鸣,瞬间停歇。 确定这只狼死掉后,陈安蹲下去,伸手揉了揉几只猎狗的脑袋,一个個才松开口,退让到一边。 “还要不要去找另外被打中的那一只,我敢肯定打中脑袋了,就没看清楚伤到什么位置……”宏山多少有点不甘心。 “不找了,晚上不好搞,明天天亮再说,现在找人要紧……” “对头,你看我这脑壳,把最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 “蛋子哥,把这只狼扛上,转回我们遇到狼群的地方!” 陈安一边说着,一边往枪里装填子弹。 他之所以忙着打这只,那也是因为猎狗跟出跑出来追猎了,找人,离了它们的鼻子是真不行,必须把猎狗给收拢回去。 一路上是随着两个娃儿的气味跟来的,却在那种地方遇到狼,再想到那两个娃儿,陈安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仅仅是他,宏山和钟广生也是一样,心里有些发凉,同时又在祈祷,希望那两个娃儿不出什么意外。 宏山上前,将这只少说也有五六十斤的狼甩在肩膀上扛着,跟在端着枪小心提防着的陈安身后,原路返回。 到了地方,将两只狼放在一起,陈安来不及奖励四条猎狗,揉了揉它们的脑袋,又挠了挠它们的脖子,算是精神鼓励和安慰,然后,他从包里再次拿出两只鞋子,让四条猎狗闻过,发出继续追踪的命令。 四条猎狗稍微探查了一下,转向上坡方向的林木间钻了上去。 三人快步跟上。 走了百来米,宏山忽然叫住陈安:“狗娃子,你仔细听,我好像听到人喊话的声音了!” 陈安停下脚步,凝神仔细听,果然听到侧面山坡上有人的声音传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钟广生也听到了,他对这声音更熟悉,立马说道:“是那两个娃儿的声音!” “太好了,还在活着!” 陈安松了口气:“走,我们赶紧过去!” 三人加快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了过去,靠得越近,声音越清晰。 三分钟后,三人来到山间的一面小崖壁旁边,手电筒打过去,看到崖壁上一块凸出的山石上,两个十一二岁的娃儿,缩在一块山石上蹲着。 “强娃子、磊娃子……” 钟广生打着手电快步迎了过去:“赶紧下来!” 蜀地的老辈子些历来喜欢用“娃“、“娃儿”、“娃子”来喊晚辈。不管你的名字是清新脱俗,还是文采飞扬,不管你是走卒贩夫,还是达官贵人,在老辈子嘴里一律都会变成“军娃子”,“艳娃子”之类的。 社会上这种称呼也很多,比如蜀地的人喜欢喊小偷为“贼娃子”,把长得五大三粗的壮汉叫做“莽娃儿”。 两个娃儿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大概是在这离地近三米高的山石上待的太久,腿脚变得麻木不听使唤,年纪稍小的那个忙着下来,却是刚一迈步,整个人打了个趔趄,从山石跌落下来。 三人都被吓了一跳,好在宏山眼疾手快,手中提着的火枪往旁边一扔,及时将那娃儿给接住。 这小家伙也被吓得张嘴就哭了起来,宏山将他放在地上都站不住脚,干脆让他坐在地上。 “我这双脚麻了!”还在石崖上的娃子带着哭腔说道。 宏山将手电递给钟广生:“钟叔,照着我,我去把他放下来!” 钟广生没有多话,手中两把手电都照在石壁上,宏山小心地爬上崖壁上的那块石头,双手抄着那娃儿的腋下,将人从上面放下来,陈安将双管猎枪关了保险甩在肩膀上挎着,伸手抱着他双腿接下来,也放在地上坐着。 待宏山下来以后,钟广生才没好气地呵斥道:“莫哭了,都十来岁的人了,还哭个锤子,全村子的人都在找你们……你两个娃儿啷个回事哦?去砍柴砍到这山里面来了?” 被他一呵斥,两个娃儿哼哼唧唧的抽泣声一下止住,却是谁也不肯说话。 “说话撒!”钟广生见状,再次大声催促。 “我们砍柴的时候,看到只八哥,应该是刚出窝的,还飞不远,就一直追过来了,追了老远,后来没有找见。 本来都打算回去了,结果在草丛里面又看到只野兔,蹲在草丛里面一动不动的,还以为死了。 结果等伸手去抓,又往山里面跑,有只后脚是瘸着的,都已经干缩掉了,跑不快,我们就跟着追,还想着逮到了晚上可以吃兔子肉…… 然后就追到这边来了,结果就在这里遇到了狼。开始只有一只,后面钻出来得就越来越多,我就只能领着幺弟爬到高处……” 强娃子哭丧着脸说:“本来想等它们走了就下来,结果它们一直不走,就在周边转……” “叫伱们贪玩,这下子好了,天天跟你们说,不要到深山里面瞎转,有豺狗,有狼,有豹子,有黑娃子,还有野猪,都是会要人命嘞……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 钟广生摇摇头,跟着又长长叹了口气:“要不是他们两个,你们今天就要遭!” 遇到狼了,没有乱跑,晓得爬到石崖高处,野狼上不去的地方躲避,也算他们聪明。 但那山石,终究是方寸之地,人根本就活动不开,时间短还好说,时间长了,腿脚麻木,再加上饥饿、寒冷和心理的恐惧,根本抗不了太长时间,一旦坚持不住,跌落下来,肯定得葬身狼口。 整个村子那么多人上山寻找,谁又会想得到,他们居然辗转到了这种地方。 “就不要责怪他们了,赶紧领着回去,村子里的人还在到处找他们,这都大半夜了,得赶紧将他们叫回来,莫再乱精神。” 陈安不无安慰地说:“不管怎么样,人没得事就好!在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他们也被磨得够得很咯!” 钟广生点点头:“赶紧起来,回家!” 两个娃儿拉着衣袖擦了擦眼泪,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两人的腿脚都还在不停地发抖,仿佛都没力气支撑身体一样。 宏山看着两人的状态,忍不住问道:“走不走得动哦?要不要背?” 陈安出声打断:“背啥子背,等哈我们两个要把狼带回去,他们是腿脚麻了,正是该多走走路,好好活动活动,也让他们长长记性。” 陈安说着,唤来四条狗,领头折返。 钟广生领着两个走路都打趔趄的娃儿居中,宏山跟在最后面护卫着,回到摆放两只狼的林子里,一人甩了一只狼在肩膀上扛着,四下看看,陈安问道:“钟叔,你看看周围,有没得啥子好走的路!” 夜里边摸到这深山里面,除了黑暗,四周看不到任何山形地貌,陈安和宏山还真不好判断该怎么回去,也只有这附近的人家更熟悉些。 钟广生也打着手电看了好一会儿,才换到前面:“跟我走!” 顺着山坡右侧翻过去,拐过一道山湾,这才走上了山中的小道,速度提了起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45章 应该稳了(为盟主光阴易老莫恨离别加更4/10) 这一趟来回,折腾了近三个小时才返回蓼叶涧。 从石河子村横跨大片山岭抵达蓼叶涧,就已经有些疲惫了,再这么一番折腾下来,陈安觉得挺够受。 他很羡慕宏山那壮硕的身板,还是显得很精神,或者说是兴奋,一问起来,就两个字:不累! 不知道等他结了婚以后还能不能那么“嚣张”。 上了一天工,又折腾到现在,蓼叶涧不少人也受不了,找不到人也就返回打谷场。 三人到打谷场的时候,看到是十数人围着一大堆柴火,无精打采地议论、猜测着两个娃子可能出现的情况。 直到看到三人领着两個娃子过来,才纷纷欣喜地聚拢过来。 尤其是看到陈安和宏山两根扛着的两只野狼,一个个也是惊异。 纷纷上前询问事情经过。 陈安和宏山没有多话,反倒是钟广生兴致盎然地讲着整个事情经过,把四条猎狗挎上了天,也对陈安和宏山赞不绝口。 这其中就有进村时遇到的那个生产组长,当时的满脸警惕,现在一下子变得亲近了,明明比两人年长不少,却张口闭口就是兄弟伙,完全一个自来熟。 但陈安是真的累了,让在场的几个人跑一趟,将还在山上搜寻的人给叫回来。 他们等着钟广生将两个娃子送回去以后,带着两只狼去了钟广生家。 小院里安安静静,屋里的油灯还在闪烁,听到院门被打开,钟启秀拉开门,打着手电照了过来,见回来的是陈安他们三人,赶忙跑到柴房,抱了些柴火,回到屋里,把火塘里的火烧旺些。 看着两人带进家里来的两只狼,钟启秀也是满脸惊讶,话也多了起来。 没多长时间,卧屋那边,钟启秀她老妈也钻了出来,紧跟着是已经睡下的钟启良趿着鞋子从楼上下来。 这下子,屋子里变得热闹起来,像是老熟人一样,追着陈安和宏山问这一趟的情况。 有妹儿眨巴着大眼睛在看着,宏山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说得绘声绘色,但还是一个劲地吹捧陈安和他的那四条猎狗,甚至把陈安打黑娃子,徒手打豹子和一些两人一起进山的经历都说了不少,听得一家子眼神中异彩连连。 陈安心里暗暗骂了宏山一句:你个哈儿! 这种时候拿着陈安一阵猛吹,都不晓得表现一下自己。 但转念一想,自己说自己有自吹自擂的嫌疑,反倒不美,他也掺和进去,插嘴说着宏山的威猛和对自己的照顾。 果然,一家子的注意力更多的时候落到了宏山身上。 陈安已经结了婚,但宏山没有。 家里边有未出嫁的女儿,当然会去留意好人家。 无疑,宏山在他们眼中,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这好印象这下算是落实了。 钟广生两口子,很有默契地问起了宏山具体的家庭情况,包括有没有相中的女娃儿。 还有意无意地说了钟启秀都十八岁,马上十九岁了,上门提亲的不少,就她一个都看不上都给回绝了,不晓得嫁不嫁得出去,说得钟启秀一阵阵的脸红,如坐针毡。 在这年头就是这样,很多时候,男女双方可能只是见过那么一两面,自家女儿的婚姻,起决定因素的是父母,尤其是在偏僻的山村。 从很大程度上来说,结了婚的男女,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恋爱的过程,只是乍一眼看着顺眼,家里情况说得过去就同意了,大都是在婚后的平淡日子里,随着不断深入了解,才渐渐将感情给培养起来的。 给钟启秀的父母留下好印象,再看看不经意就会偷偷瞄上一眼宏山的钟启秀,听听这老两口明里暗里的话,陈安心知,宏山这事儿,应该稳了! 他可没忘记那两只狼,待话说得差不多,身体也烤暖和,喝了热茶后,他冲着钟广生说道:“叔,还得麻烦你们照一下亮,把这两只狼开膛,皮毛剥了我们带走,至于肉,你们留下来吃。 虽说狼肉不是很好吃,但是多加些麻辣重香料,腊起来做成肉干,用来当平时外出干活的干粮还是很不错的。” 他说完,不着痕迹地拐了拐宏山。 “这我可不能要,你们到我家借宿一晚上,不但吃了你们带来的果子狸和斑鸠,背篼都帮我织了一个了。 这些东西,我们见到就怕,也就是你们两个凶,敢打……我都没帮上啥子忙,再说了,这是为了救我们村的娃儿,我啷个能要这些东西嘛!” 钟广生连忙推辞。 宏山也立马会意,陈安那是在给他提示,别看着他人高马大,其实在说话这方面,他比陈安还要能耐,立刻说道:“钟叔,伱听我说,蓼叶涧到石河子村,少说也有六七十里的路程,我们带着这些东西回去也不方便。 再说了,明天还要去看看那几只狼,说不定还能打到两只。 把这些狼赶进山里,这村子周边才安全。 要下雪了,这些狼找不到吃的,就都成了饿狼,很容易伤人。 另外就是,我们来的时候,已经在山上找到一只香獐子了,也要去打,东西多了根本带不回去。 我们是经常撵山的人,有的是机会打到肉,是真不缺这些,你就留在家里吃撒,莫再拉扯了。” 他这话说得诚恳,钟广生听着,微微点了下头:“行嘛,那我就不客气了……来,都过来,帮忙打着手电照着,把事情忙完,让他们两个能早点休息!” 两人取出带来的杀猪刀,在一家子帮忙下,手脚麻利地剥皮,然后开膛。 忙活了大半个小时,总算把事情忙完。 陈安将两拢肝脏分喂给四条猎狗,剩下的肠肚则是被钟广生送到自家自留地里面埋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不同于食草动物的肠肚,猎狗们并不是怎么吃这些食肉动物的肠子。 事情忙完后,两人简单洗了手脚和脸,终于可以躺下睡觉了。 一家子也在招呼好两人,各自回房间休息。 感觉只是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陈安和宏山就被外面传来的声音给惊醒。 睁眼一看,天已经大亮了。 钟广生披着衣服推开客厅的大门迎了出去。 外面说话的声音很快传了进来。 “钟哥,谢谢你了哈,昨天晚上跟着忙到那个时候,耽搁大家伙了。” “这有啥子好谢的嘛,都一个村子的,互相帮忙那也是应该的,分内的事情,哪家都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再说了,你要谢也是谢那两个弟娃儿。” “我就是过来请你和他们两个到我家去吃饭的……他们还在你家撒?没有走嘛!” “没有……他们还在睡着的,昨天早上都忙到快要天亮了才睡下去……声音小点,莫吵醒了,他两个昨天还走了几十里的山路,也累得很。” …… 两人说话的声音果然小了下去,陈安和宏山再听不到什么。 眼看时间不早,两人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翻身穿衣下床,顺便把铺盖折叠,毡条、草席卷起来,木板也收拢。 钟广生从外面回来,见两人已经起来,连忙问道:“啷个不再多睡哈?” 陈安笑道:“也睡了不少时间,差不多了!” “刚才王明远过来,请你们过去吃饭,一大早就来了,还让我家婆娘和女娃子过去帮忙……我替你们答应了,不要见怪哈。” “只是点小事,还恁个客气!” “你们可是救了两个娃儿的命啊,对他们来说,事情可不小……既然你们醒了,那就洗把脸,我们一起过去,也差不多到饭点了!” “要得!” 陈安也不拒绝,很痛快地答应。 钟广生殷勤地拿来盆子,提了保温瓶给两人倒了热水,简单洗了把脸,然后领着两人去王明远家里。 王明远家里此时的人可不少,几乎昨天帮忙找两个娃儿的人都被请来了,饭菜简单地摆了六桌,菜蔬简单,但却热闹。 一见到两人过来,两口子一认出来,立刻将昨天晚上带回来的两个娃儿给拉了出来:“快,跪下,给你们两个恩人磕个头,要不是他们,你们两个娃儿命就没了。” 两个娃子也收起了顽皮,听话地在两人面前跪下去就拜。 陈安和宏山赶忙将人提了起来。 两口子冲着两人那也是千恩万谢。 陈安赶忙让制止:“只要娃儿好好的就行了,其它的都无所谓,没得必要搞那么隆重,你们快别这样了……” 宏山也帮着说话,好不容易把两人给稳住,他这才伸手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以后要听话了,可不能再往山上乱跑。” 两个小家伙纷纷点头。 “快快快,上桌,今天一定要好好喝上几杯!” 王明远招呼着两人坐到主桌上,同桌的,自然是蓼叶涧的队长、会计之类的领头人。 一顿饭下来,几乎所有的话题都围在两人和那些猎狗身上了。 蓼叶涧也有几个撵山人,他们昨天晚上也领了狗上山,但乌泱泱的一大帮子人,在山里绕来绕去,结果反倒绕回村子里边来。 陈安没见过那些狗,但初步估计,可能鼻头灵敏连进宝都赶不上。 真正的好狗难寻。 也有可能本来嗅觉挺好,在后来的喂养中不注意猎狗的食物了,通常情况都是吃些主人家的残羹剩饭,这里边各种香料,尤其是辣椒挺多,对狗的嗅觉有了不小的影响。 李豆花是个非常懂狗的人,有他的那些经验,陈安对几条猎狗的打理就相当注意这些方面,从来不会乱喂,就连家里人,他都不止一遍强调过。 那么一大帮子人热情,不喝点酒是说不过去了,看着宏山眼睛跟着帮忙添菜加饭的钟启秀转,陈安干脆就放开了,想让宏山跟钟启秀更多一点相处的机会。 但哪怕两人都有很好的克制,依旧架不住过来敬酒的人多,等到从王明远家里出来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微醺了,被冷风一吹,整个人都忍不住打激灵。 这种状态,还上个锤子的山,只能是到钟广生家里闲了一天。 但这一晚就睡得早也睡得香甜了。 第二天早上,两人起了个大早,吃了钟启秀准备的疙瘩汤,然后收拾好皮毛之类的东西,辞别钟启秀一家人,领着猎狗进山。 一转眼,这已经是出来的第三天,也该回去了。 陈安打算,去找找看,能不能再打到两只狼,如果实在不行,一路回去收拾掉那只香獐子,赶在天黑前回到石河子村。 这天已经变得阴霾,北风呼呼的,再耽搁下去,真下了雪,回去这一路可就够呛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46章 挑衅 好说歹说,钟广生还是将陈安和宏山一直送出蓼叶涧老远。 知道两人还要去打狼,生怕前天晚上他们没记住方向,还特意给两人说了进山的路径。 “钟叔,就不要再送了,赶紧回去,我们过来一趟,耽搁了你不少时间,真的是麻烦你了哈!” “话这么说就见外了,我巴不得你们能在这里多耍几天……以后再往这边来,一定要到家里面,我这里随时欢迎!” “一定会来……走了!” “路上小心点!” “晓得了!” 终于让钟广生停下了脚步,陈安和宏山两人也加快了步子,很快顺着山间小道,钻入山林之中。 按照钟广生的指点,两人找到昨天打狼的地方,稍微分辨后,让狗子嗅着那只被宏山打伤的狼留下的血迹,一路小心地追踪下去。 山林中窸窣声不断,时时能看到惊窜的松鼠,都在山林间寻找着那些所剩无几的橡子或是毛栗子。 每年到了农历八月里,橡子和栗子都成熟了。 很多人,尤其是孩子们,都来了精神,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橡子磨面能做凉粉,虽然苦涩,多调些辣椒、花椒和醋,也能吃得人冒汗。 平时口粮有限,不敢放开来吃,这种时候只要出点力气,就能好好饱餐几顿。 大人要上工,没那么多时间摆弄。 但孩子不一样,他们有这样的机会,也有更多空闲,大人也向来是支持的。 距离这些东西成熟已经过了几个月,但松鼠除了每天吃饱,然后就不停地往洞穴里搬,往草叶、石缝旮旯里藏,往往一个藏橡子、栗子的地方,能找到几十斤。 就连松鼠,藏东西的地方多了,也会忘记这些位置。 陈安和宏山一路走过,就从经过的厚厚草叶中,踢出过两窝,都有各种干果,四五斤的样子。 栗子不知道几时炸壳,一炸壳,叭的一下,高处的栗子弹射出去,在枝叶间来回弹跳,远的可以到四五丈外,这是它们繁衍扩散的方式。 每当雨后的夜里,人们听到房屋周围有炮仗似的啪啪声响,天亮后立刻早早地出来,将它们从塄塄坎坎的草窝里、石头缝隙里把它们收回来,一颗不留。 至于这山里的野毛栗子,就少有人能顾及了,成了松鼠、野猪等动物的美味。 栗子收完,就准备打猎了,因为柿子红了,果子狸要出来,苞谷穗子长的像牛角一样,野猪也跟着出来,还有黑娃子…… 山里人逮果子狸不费事,只要它上了柿子树,拿一个网子守在树下,它一下来就能网住,对于陈安和宏山来说,手里有枪,那就更简单了,只要看到在树上的,那就只是一枪的事儿。 甚至都不用猎狗追撵,人跟着轰撵,果子狸逃跑的时候,大多是从一棵树逃到另一棵树上。 野猪其实也没那么厉害。 它力气大,但是粗大的脖子,让它们变得比较笨一些,转向不那么灵活,有经验的猎人,甚至能短时间内通过灵巧的闪避,跟它们周旋好几回合而不被伤到。 要注意的是那种被猎人伤过侥幸逃得一命的,再次见到猎人猎狗,会记仇,悍不畏死地发动攻击,还懂得隐藏突袭,有点防不胜防。 还有一点,打野猪的时候,如果用猎枪一枪没打死,它会顺着子弹扑过来,这种时候对于拿着火枪,搂了一枪后就得费事装填的猎人来说,挺凶险,因为轻易不会罢休。 但对于陈安来说,有双管猎枪,它敢冲过来,那就再怼着野猪脑袋再补上一枪。 大概是天冷的缘故,山沟里、山坡上,翻拱寻找根茎、干果的野猪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陈安和宏山一路经过,一個多小时里,就看到了两群。 四条猎狗在见到这些野猪的时候,显得很兴奋,呜呜地提醒着陈安,跃跃欲上,因为每次猎杀野猪,陈安总会让它们吃得肚子圆滚滚的。 但路程太远,看到野猪陈安也没有理会,那些野猪百多两百斤,这搬上一只,几十里地,爬坡上坎的,太费劲。 所以,他故意弄出响动,被声音惊到,那些野猪身子一凝,然后猛地掉头,哗啦啦地撞过山里的灌木,转眼跑得一干二净。 惹得几条猎狗不停地望着陈安呜呜哼叫,像是在抱怨。 那只受伤的狼的血迹渐渐看不到了,估计是血慢慢凝住,堵住了伤口。 在山林里,两人还看到一片到处被染得血呼啦的地方,被吃得骨头渣滓都不剩,从散落的一些猪毛之类的残物来看,应该是有一头百来斤的野猪被它们分食了。 两人一路跟随着猎狗,发现惊散的狼群汇集到了一起,往山林的深处走,和陈安、宏山归家的方向偏离不大,也就一直耐心寻找。 渐渐地,两人在猎狗的指引下,往山岭高处走,越往上走树木越密越高,上到山岭的中腰再往上,树木则越稀越矮。 到了林木稀疏低矮的山岭高处,猎狗终于发出了提示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没有立刻追寻过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休息。 这一路跟着猎狗赶得紧,腿脚走得有些酸软,他打算先缓缓,也揉了揉几条猎狗的脑袋,进行安抚。 宏山也跟着坐下来休息,小声问陈安:“狗娃子,你说我如果找人去提亲,这个事情,能不能成?” “能成!”陈安肯定地说。 宏山咧嘴笑了:“啷个恁个肯定?” “那你觉得钟叔两口子,闲着没事把你全家老小都问了一遍,还问得那么细,是干啥子?还有,他们说多少人上门提亲,钟启秀一直没答应,又是啥子意思?”陈安反问。 宏山愣了下,很有种当局者迷的感觉:“啥子意思?” “啷个感觉伱一下子变得哈戳戳的,那不就在变相地在说你娃儿不错,他们家女儿没嫁人蛮?一个未娶,一个未嫁,正好撒,你就没注意到老两口看来看去的小眼神?” 陈安笑道:“我看你跟钟启秀也能说上话,看她动不动就脸红的样子,那肯定也是上心了。放心,肯定能成,回去准备准备,找人上门说媒。” 听完陈安的解释,宏山也是心花怒放,急切地问:“我找哪个说媒合适哦,周边找不到跟蓼叶涧沾亲带故的人,怕是不太好说话。” 陈安想了想:“我倒是有个合适人选……” “哪个?”宏山催问。 “我师傅撒,他那么大名气,满山的跑,你以为他为啥子领我到蓼叶涧那边,还不是因为那村子里面有他的熟人,有他出马,肯定得行。” 陈安拍了拍他肩膀:“送佛送到西……回去以后,跟我到公社,买点东西,我领你去他那里,帮你说说……也有不少时间没有去看他老人家了,也不晓得在不在家,在忙些啥子?” “不愧是我兄弟伙,事情办得就是牢靠!”宏山越发兴奋了。 “行了,赶紧揉哈腿脚,检查下手里的枪,马上要去打狼了,把心思收拢一下,不能大意哈!” 陈安一边说着,一边揉着自己一双有些鼓胀的小腿。 宏山则是检查手中火枪的火道和枪管中的装填的弹药,四五分钟后,随着陈安起身,领着猎狗,绕往下风方向,朝着狼群所在的山坡慢慢地靠拢。 狼是极其敏锐的动物,无论是听力还是反应,都非同一般。 哪怕现在已经发现狼群所在的位置,陈安也没法保证一定能猎到狼。 这本就是一群最擅长恃强凌弱的动物,稍有风吹草动,必然第一时间逃匿。 事实上,猎捕野狼,长途追踪往往需要耗费数天时间,都不见得能看到野狼的身影,这才是常态。 而且,就即使找到了,也经常是一种被狼群反包围的危险态势,最是难缠。 也正是因此,它们成了山里撵山人最不愿意碰到的猎物之一。 不过,山里的狼少见,碰到狼群的时候,也往往是三五只的样子。两人手里有枪,有四条猎狗,倒也不惧。 他们走的小心又小心,一点点靠近,好不容易勉强能看到狼群的时候,却忽然愣住了。 只见远远的高山草甸子上有一人,手持一根木棍,而就在他周围,六条狼窸窸窣窣地在周围矮小的灌木丛间窜跳着、嗅着,不时朝着他张望。 这其中,就有那只被宏山打伤的野狼。 子弹命中的是野狼的脖子位置,应该只是打破了皮,没伤到要害。 有狼试探性地低着头在地上嗅着,然后朝着那人靠近,相距不过两三米的距离。 那人粗脚大手,浑身一抖,朝着靠近的狼猛地一跺脚,顿时将狼惊退,他环视着周围的几只狼,哈哈大笑着,并吹了几声口哨。 一举一动中,充满对狼群的挑衅。 陈安和宏山没有立刻靠近,只是远远地观望着,借林木遮掩,一人搂着两条狗,并伸手轻轻捏着狗嘴,防止它们叫出来。 “他只是一个人,面对六只狼,难道就一点都不怕蛮?”宏山用近乎吹气的声音问。 陈安也觉得怪异,但看那人的样子,哪有丝毫惊慌的样子,要换作一般人,只是手里拿着一根棍,怕是早就被吓得瑟瑟发抖了。 他甚至在将几只狼惊得窜跳开以后,淡定自若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掏出牛角烟盒,卷起了旱烟,装在烟袋锅里,擦着火柴点燃,叭叭叭地抽着,时不时轻描淡写地冲着野狼挥挥手,将靠近的野狼惊退,像是驱赶蚊虫一样。 这份心性,陈安也是佩服不已,小声道:“这恐怕是个撵山高手,好好学学。” 两人这一看,就是十数分钟。 那些狼,前前后后,少说也试探了一二十次,大概是终于确定,有了把握,一直在一旁环视着的那只最大的野狼,终于朝着那人龇牙,发出了凶狠的叫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47章 狼阎王 那是几只狼中体型最壮硕的,毋庸置疑,那就是狼的头领。 它的这一声龇牙凶叫,那就是进攻的命令。 狼从来是机会主义猛兽,会挑最简单、最脆弱的猎物下手。它们会先观察、试探,寻找病、弱、有天生缺陷、年老和年幼的猎物。 就连撕咬也通常是找着猎物的鼻子或腿、腹部,不断的撕咬一点点削弱猎物的反抗力。 与老虎、豹子之类不同,狼攻击大型猎物时不会跳到猎物背上或者一口咬断喉咙,也不会像传说那样,咬断猎物的腿筋。 大型猎物通常因为大量失血而死。 它们只会对小型猎物才会咬断颈椎。 所以,随着这一声凶叫,环在那人周围的几条开始快速游走,靠拢过来。 见状,陈安放开猎狗,小声冲它们发出指令:“坐……定!” 几只猎狗听话地蹲坐下来,尾巴噼里啪啦地摇着。 陈安则是冲着宏山使了个眼色,他蹑手蹑脚地靠近一段,在距离四十来米的时候,将手中的双管猎枪端了起来。 火枪的射程和精准度不太行,所以撵山人带着火枪上山,其实用到的次数不多,不到危急关头或是有把握要用到的时候才会用,更多的时候,是使用各种诱捕陷阱,比如铁夹、钢丝绳套之类。 宏山留下,是为了让他看住四条猎狗。 虽然跟了狼群不少时间,但既然是这人已经先一步盯上,陈安也就没了去争抢的想法。 山里的野物,谁先碰到谁打,有个先来后到的规矩。 他此举,也只是想在出现状况的时候,存了帮上一把的想法。 然后,他就看到了这辈子不容易见到的情景。 那只野狼头领果然率先发动了攻击,在绕到那人身后的时候,猛然朝着他冲了过去。 他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样,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旁放着的木棒已然抓在手中。 只见他猛地腰身一拧,手中的木棒已然挥舞而出,带出呼呼的破空声,用的力道极大。 身后发动突袭的野狼哪会想到这突然的变故,眼见木棒扫来,想要跳让开来,却是来不及了。 这只是刹那之间的事儿。 只听啪的一声,那根木棍精准地扫在那只大狼一双前腿上。 顿时,大狼惨叫一声,身体往前一扑,翻滚倒地。 还不待它站起来,那人又已经紧跟着一棒朝着它腰身抽了下来。 就只是那么两棒,六只狼中最壮硕的存在,竟然就这么瘫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而在这头领发动攻击的时候,环伺周围的野狼也有两只朝着那人扑咬过来,被他第三棒横扫,逼退。 听着的大狼的悲鸣,那些剩下的野狼,意识到情况不对,竟是在那人朝着他们冲过去的时候,掉头四散奔逃。 其中一只狼慌不择路,跑的方向就正是陈安和宏山所在这边,跑着跑着,大概是突然发现前边有两人和四条猎狗,被吓得猛然刹住脚,继而悲鸣一声,想要掉头夹着逃窜。 陈安的枪一直端着,眼见这头狼迎面跑来,早就瞄上了,在它刹住脚愣神的当口,果断开了一枪,那野狼当即栽倒在地。 也正是这一声枪响,四条定坐着的猎狗也冲扑出来,朝着斜下方经过的一条野狼冲了出去,正是那只被宏山伤到过的野狼。 这近距离的截抄,一下子被拦住。 早就已经按耐不住的几条猎狗,在这样的碰面中,上前就咬。 它们前两天才吃过狼肉呢,狼肉,那也是被他们列入食谱中的东西。 第一次遇到狼还有各种试探,这次却是一点都不惧怕。 猎狗们也在不断成长。 在被突然窜出的四条猎狗一惊吓,这只受伤的野狼也是忙着掉头夹着尾巴逃跑,也正是这一耽搁,被速度起来的进宝瞅准机会,一口咬在后腿上拖住,紧跟着被其余三条猎狗围上。 呜哩哇啦的撕咬声中,很快就只剩下野狼的悲鸣。 陈安和宏山快步赶了过去,小心靠近后,被陈安直接将枪口顶着狼头开了一枪,终结了小命。 至于剩下的三只狼,早已经跑得没影子了。 宏山拖着野狼回到山坡上,将两只野狼扔在一起,见那人迎面走了过来。 陈安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着他笑笑,见他年纪不比自家老汉小,说道:“伯伯,不好意思哈,看到狼迎面跑过来,忍不住出手了…… 这群狼我们前天晚上打了两只,还有一只打伤的,就是脖子上有血的这只,今天早上也是一路顺着血迹找过来的,跟了不少时间。 看到你在打狼,本来不打算惊扰到你……” 这中年先是看看地上的两只狼,又扫视了陈安、宏山一眼,然后目光最终落到四条冲着他狂吠的猎狗身上,倒没有丝毫责怪,反而笑着说道:“都是好狗,你娃儿枪法也不错!怪你们干啥子,本来我也不可能撵上它们。”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闻言,陈安和宏山心里都松了口气。 原本这事情,他心里虽然存了善意,但还是怕这人不理解,产生误会。 却听这人接着问道:“你们两个娃儿面生,是哪個生产队的?” “我们是桃源公社那边,石河子村的。” “石河子村,离黑潭子村不远,晓不晓得一个叫李豆花的人。” “那是我师傅……” “耶,这老家伙三四年不见,还收徒弟了嗦!他还好撒?” “身体挺好,一年到头四处访友,逍遥得很!” “确实哈,他就是那么个性子。” 陈安没想到三两句话就说到李豆花身上来了,看样子,眼前这人和李豆花是认识的,于是问道:“伯伯,你跟我师傅认识?” “不但认识,还很熟,以前有个队上出了两个娃娃被独狼拖走的事情,一直追不到那只狼,公社请我跟他一起去打过,后来他也时不时在经过我们村的时候,会到我家里坐坐,一起喝酒,我是九道拐的。” 九道拐,是大片原始山林外围的一个山湾湾里,那里只有七八户人家,隔着陈安家舅舅所在的徐家沟,没有多远,也被划分在徐家沟生产队上。 陈安知道那个地方,但是没有到过。 他细细想了想,惊喜地说道:“伯伯,伱是‘狼阎王’?” 这个事情,陈安听李豆花提起过,也在舅舅耿玉福家里听他们说过,这里有这么一个打狼从来不用抢的高手,叫石继山。 用木棒打狼,又是九道拐的,只有这么一位。 宏山没听说过这个名头,有些惊奇地问:“狗娃子,啷个回事哦?” 陈安笑着解释道:“这伯伯可是个奇人,猎狼的高手,打的狼多了,被人称做狼阎王。” 石继山笑着说道:“莫听他们瞎说,我这只是笨办法,主要是枪用不好,不然我也不想用这种凶险的法子……行了,剥皮,等哈一起走,到我家耍哈?” “我们出来两三天了,想早点回去,省得家里人担心,我舅舅家是徐家沟的,等有空到他们家的时候,再来拜访!” “徐家沟的,是哪个?” “耿玉福!” “我认识,一辈子本本分分,也是老好人一个!” “伯伯……我们等哈能不能看看你剥狼皮……我师傅经常跟我夸,实在是好奇,也想好好学学。” 陈安问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 在李豆花那里,其实并不看好石继山用棍棒打狼的祖传法子。 因为在李豆花看来,这举动实在凶险,根本就是以自己为诱饵,引狼群围攻的搏杀法子,稍不注意就会丢了小命。 但李豆花也说了,这也确实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护身保命,驱散狼群的绝招,调转手头的枪托,就能用。 最让李豆花称道的是石继山剥狼皮的法子,那叫一个迅速快捷。 眼下碰到真人,陈安也很想见识一下。 撵山、采药,哪怕他学了不少,但仍然欠缺很多东西,这可是一个极好的学习机会。 但陈安也清楚,这是石继山的绝技,他的要求挺冒昧。 殊不知,石继山哈哈一笑道:“这有啥子嘛,山里的狼没以前多了,不容易碰到一只,我这法子虽然是祖传的,但是就没有啥子人愿意学,想学的又不够胆。你们要是想看,就看撒,能学会,也是你们的能耐……走!” 不得不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李豆花相处不错的人,性子大都不失豪爽。 陈安和宏山两人当即跟着石继山往回走,看到那只大狼趴在地上悲鸣,不断地挣扎,却有心无力。 石继山在旁边看看,找了一棵大腿粗细的小树,试了试树上的两个枝杈,然后回来,随手抽出一根绳索,在树杈上吊起狼腿。 后面那一棒,应该是直接打断了狼腰,让这狼连拧身反咬都做不到,只能任石继山摆布。 只见他吊好狼腿,然后取出杀猪刀,揪着狼耳朵,在铜疙瘩一样的狼头上开了一道口子,拳头伸进去,在皮肉之间嘭嘭捶打,竟是用比刀剥还快的速度,将整张狼皮完整地剥了下来。 这是狼都未死的趁热剥皮,看上去很残酷,但却最大限度地保证了狼皮的完好。 完好,那就意味着价格能更高。 这番操作,看得陈安和宏山惊讶不已。 宏山感觉自己学到了,回头看看打到的两只狼,也走了回去,抽出绳子,学着石继山的样子,捆吊在树上,也从狼头豁开口子,进行剥皮。 真正实操了,两人渐渐找到感觉,才发现,这拳头伸入皮肉之间的嘭嘭捶打,实则是用力气,将皮层和肉之间的薄薄筋膜给撑开,就像杀猪的时候,撕板油一样。 确实是个好法子。 看到两人的操作,就连过来看了一眼的石继山都连连点头,直言两人聪明。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48章 铁匠木 石继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掉的。 陈安和宏山剥狼皮剥得起劲,等将两只狼的狼皮剥下来,发现已经不见了石继山人影,只见一拢狼的心肺就挂在一旁的小树枝上,一看就知道是石继山送来给两人喂狗的。 剖开两只狼的胸腹,扒拉掉肠肚,将两拢肝脏取了出来,连着石继山留下的那一副,分喂给四条猎狗。 在猎狗吞食这些东西的时候,宏山好奇地问:“狗娃子,我听你之前说的那些,你也晓得石继山打狼的绝技?” “晓得……我师傅跟我说过!”陈安点头。 “跟我说说撒,刚才我虽然看到了,但是有些看不明白!” “其实说起来也简单……他通常的做法,遇见狼的时候故意逗弄、一次次惊吓、吹口哨等法子挑衅,惹狼暴躁。或者就如同他之前一样,直接坐下来抽烟,示狼以弱。 等到狼忍不住扑过来的时候,扬手一棍扫狼腿,狼的腿是麻杆腿,被凶狠的一棒扫中,立马打断。 紧跟着一棒,那是拦腰直磕,狼是豆腐腰,也是身体最脆弱的地方,打中即折。 这都是狼致命的地方。只要打中了,那狼铁定瘫卧不起,失去反抗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陈安说了一遍其中的讲究:“打狼的时候,是不会朝着狼头打的,那地方骨头很硬,不容易重创。这个方法,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得到完好无损的狼皮,能多卖点钱。” 顿了一下,他接着问道:“蛋子哥,你看他拿的那根棍棒,是什么树木?” 石继山拿着的那根棍棒,刚才走近的时候,宏山也看过一眼。 但那棍棒使用的时间不短,就像是经常搓动把玩一样,通体是暗红色的包浆,宏山还真看不出来,于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陈安笑了起来:“就是山上百年的铁匠木。” 铁匠木,其实在山里是挺常见的一种木料。 无论是陈安还是宏山,上山砍柴,铁匠木都是首选,因为铁匠木木质坚硬耐烧,而受到砍柴人、烧炭人青睐。 铁匠木烧成的木炭,坚硬异常,难以折断,其敲击声犹如金铁,十分清脆、明亮,冬天往烘笼里放上几节铁匠木木炭,能耐不少时间。 它是山里最硬、最细密的木料,硬度超过红木,而且非常沉重,风干的铁匠木锯末不浮于水面,会沉入水底。 百年老木的硬度甚至可与钢铁媲美。 木匠用的手工推刨所用材料就是铁匠木。 这也是用来制作长枪枪杆或是武术棍的绝佳杆材,到了后世,一根两三米长的铁匠木杆材,能卖好几百。 农村各种农具如刀柄、斧柄、锄把等大都是铁匠木制作而成,其坚硬和耐磨的特性,让它们可以使用很多年。 只是,这种木头生长缓慢,边看向阳、干瘦的坡面上铁匠木成片,但却不容易见到好的材料。 这玩意,宏山当然也极其熟悉,一说就明白。 但他的心思,显然不在这木头上,而是在石继山的打狼绝技上:“听起来,打狼……好像也不是很难哈!” “你这么想就错了,听着是简单,但其实一点都不容易。必须得通狼性,还有,你看他被那几只狼围着的样子,气定神闲,换作一般人,有几个做得到?他那心态好得不得了,这才是关键。” 陈安摇头道:“真要那么容易做到,也就不会被称做绝技了。” 打猎,很多时候打的是心态。 心态不行,被群狼袭扰围攻的情况下,只会手忙脚乱,别说打狼了,简直是去以身饲狼,根本发挥不出来。 就像陈安出师的时候去打黑娃子,心里盘算得挺好,但临到头来,多年没接触过,也是手忙脚乱,连枪都给忘了,好在一通瞎搞,凭着运气有惊无险地过了关。 从那时候开始,他撵山,总是慎之又慎。 他更喜欢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来进行狩猎,而不是选择这种近乎搏命的做法。 毕竟,活下来,才是最关键的。 宏山想了想:“我觉得这法子挺适合我!” 陈安看了宏山一眼:“蛋子哥,莫瞎搞!” “我是真的觉得适合我!” “你认真的?” 宏山点点头。 陈安却是笑了起来:“伱就别想着折腾了,山里现在没那么多狼给你打,这法子,也就适合狼、豺这样会主动伤人的野物。 还有豹子也勉强能用,但是豹子那速度,要不就是你靠不了边,要不就是反应不过来。 碰到野猪、黑娃子,用棍棒可就不奏效了。 这技巧,稍微有点失误,就是赔命的买卖。 再说了,山上没有那么多狼,豺还更少见,我劝你还是把这心思收收,换把好的猎枪,把枪法练好了,更安全可靠。” 不得不说,宏山人高马大,初次见到黑娃子就敢在它面前领跑,那胆子也是大得不得了,挥舞起棒子对付猎物,肯定很威猛。 但真不值当……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若是在早年间,豺狼多的时候还有用处,现在的情况来看,却是显得非常些鸡肋了。 相比起来,枪械更高效安全。 宏山微微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也对……算了!” 三拢野狼的心肺全都喂了狗,两人将狼皮收捡起来,装在布包里。 离家还有不少路程,但狼肉也不能丢,陈安打算带回去,制作成肉干,方便以后进山作为干粮,也能换换口味。 两人用柴刀砍了木棒,各自将狼肉分成两截,用绳索捆了挑着。 站在高山山坡上,陈安审视着山形地貌,然后叫上四条猎狗,顺着山梁往山坡下走去。 他可没忘记来时发现的香獐子。 两人专门往那边山里走了一趟,费了不少力气,终于寻到确切的位置。 将肉挂在树上,简单休息后,陈安提了枪朝着发现香獐子粪便的地方找了过去,正巧看到香獐子被惊出来,掉头往上坡方向奔逃。 陈安当即冲着四条猎狗发出指令,进行追撵。 两人一路紧紧跟随,寻着猎狗吠叫声找到的时候,看到那只香獐子被四条猎狗逼到了一面陡峭的崖壁上站着。 这是被四条猎狗撵到这山湾处,逃无可逃了才选择跳上峭壁躲避。 不愧是能在枝头轻松行走的野物,它的四只脚就卡在崖壁上的横向裂缝和一块手巴掌大小的石头上气,警惕地看着下边的四条猎狗和从林子里走出来的两人。 陈安细细打量一下,见这只香獐子挺壮硕,牙齿森黄,腹部的麝包鼓鼓囊囊,正是适合猎捕的时候。 他抬起枪,瞄准后扣动扳机。 随着砰地一声枪响,子弹贯穿香獐子的脑袋,从石崖上跌落下来。 将几条一拥而上进行撕咬的猎狗推到一边,两人默契地对着香獐子的腹部一阵推挤,赶好气血后,用麻线拴了麝包割下,这才剖腹,将香獐子肠肚和心肺扒拉出来。 对于猎狗而言,食草动物的肚货,就是挺好的食物了,对它们的消化很有帮助,被陈安将肠肚里面的粪便和那些还没来得及消化的东西给挤掉,分喂给四条猎狗。 等着它们吃完以后,四条猎狗的肚子也已经很饱了。 宏山接过香獐子提着,然后两人返回香獐子固定的排便之所,在那里好好扒拉了一番,又找到些散香。 又是捕狼,又是猎香獐子,折腾了不少时间,已然过了中午。 剩下还有不少路要走,两人不敢耽搁,加快速度往山外赶。 肩上挑着野味,这气味容易引来食肉的野物,两人也走得小心,一路提防。 好不容易走出原始青杠林,路过徐家沟的时候,原本陈安想到舅舅耿玉福家里去弄点吃的,结果,到了院门口,见院门紧闭,一个人都没有。 问了隔壁邻居才知道,一家子都上山砍青杠树烧木炭去了。 陈安也只能作罢,进入院子里,准备给他们家留点肉。 宏山大方,直接将整只只取了两颗獠牙的香獐子肉都留下。 两人再不停留。 接下来又是二十里的山路,硬是天黑了好一会儿,才回到石河子村。 宏山忙着回去给家里报平安,将背着的两张狼皮全都塞给陈安背着,说了句“我明天再过来帮忙铲油皮。”然后就挑着狼肉急匆匆地回大村子老房。 而陈安也赶往自家所在的盘龙湾。 “开门!” 到了院门口,陈安高声朝着院里喊了一声。 很快,耿玉莲打着手电小跑出来,门一打开就关切地问:“啷個现在才回来。一去就去了那么几天!” 陈安笑笑:“老妈,回屋头再说!” 他挑着狼肉先一步朝屋子走,看到屋子里一帮人都迎了出来,除了冯丽荣、陈子谦,还有陈平和宏元康两口子。 见到陈安,宏元康急问道:“狗娃子,铁蛋嘞?” “他怕你们担心,没有跟我过来,先一步回大村子去给你们报平安去了!” 陈安也没想到,他们这时候会在自己家里。 “都没得事撒?” “都好好的,就是一路过来,是又累又饿!” “没得事就好,子谦、玉莲,我们就先回去了,省得幺儿回到家都进不去!” “要得,你们慢点哈!” 宏元康和许少芬,跟陈安一家子打了招呼,然后打着手电,快步离开。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49章 赶超在前 陈安进入屋子,陈子谦和陈平赶忙将陈安挑着的狼肉给放下来,找了个簸箕装着,放在桌上。 天气变冷,蚊蝇不见了踪影,放上两三天都没事儿,若是下雪了,新鲜的也能存放不少时间。 皮已经被剥了,陈子谦他们没认出是什么野物,陈平好奇地问道:“这是啥子?是狗蛮?” “是狼!” 冯丽荣不愧是有着几年撵山经验的人,倒是一眼认出来了。 一听到是狼,陈子谦和耿玉莲都被吓了一跳,陈子谦连忙问道:“你们遭狼了?” 陈安笑笑:“莫恁个紧张撒,不是我们遭狼了,是我们追着去打的。” 他将背包放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忙着端起自家老汉泡茶的罐头瓶,将里面的茶水喝光,这才揉着发酸的肩膀,拖了把椅子在壁炉前坐下:“累得有点遭不住了,先给我弄点吃的,从早上出门到现在,肚子还饿着,就一直在忙着赶路了!” 冯丽荣询问道:“剩饭菜不多,给你煮些面条?” “要得!” 陈安点了点头。 耿玉莲从外面找来铲子,将壁炉里燃烧的柴火用火钳夹出半数,到厨房里放入灶膛中,添加柴火,将火拢着。 冯丽荣则是直接用了保温瓶的水,放入锅内,在烧开后开始煮面。 也不过十多分钟,给成安端来了热气腾腾的一大碗面条,还在上面特意加了三个鸡蛋,汤水也弄得油汪汪的。 虽然都很想知道陈安和宏山出去这一趟发生了什么,但都耐心地等着陈安连炫三大碗面条,汤汤水水喝得一干二净,他整個人总算是吃舒服了,一家子坐到壁炉边烤火的时候才又问了起来。 陈安也将这趟过去遇到那些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听到宏山遇到钟启秀那些事儿,一家子心里乐呵,可听到找娃儿遇到狼群的时候,却又听得提心吊胆。 其实,两人出去这一趟,三天未归,家里人也都担心。 就包括陈平,也是知道陈安出去三天没有回转,担心出事,专门过来问陈子谦要不要出去找一找。 宏元康和许少芬找过来,也主要是想看看两人是否安全回来。 这一下子弄到四张狼皮,还有一个麝包,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幺儿,事情还是不能太拼了,像你这样折腾,太伤人了。” 连天连夜的奔忙,这些事情陈安说得轻松,但在一家子听来,却总感觉陈安蓄着一股子劲头在拼,也是心疼。 陈安扫视了家人一圈,目光落到冯丽荣身上,然后移到腹部,笑道:“不趁着年轻的时候好好拼一下,难道等老了再来拼蛮?到那时候怕是有心无力了。” 想要在这山里,为自己争一个好点的将来,不得不努力。 这一转眼,马上就要当爹了,身上的担子,只会是越来越重。 他这话充满感叹,在说自己,也是故意说给陈平听的。 他这大哥搬入新家后,好像就没有以前没分家的时候那么勤快了,除了上工挣工分,家里的大小事务,全都抛给了同样上工的瞿冬萍操持,连柴火都懒得去弄。 没分家的时候想着能当家,等分了以后,成为一家之主了,似乎又有些找不到北。 这多少让陈安觉得有些失望。 但他也清楚,哪怕是亲兄弟之间,有些话不能说得太过,点到为止就行。 他只是希望,陈平不是扶不起的阿斗,也能拿出点干劲来。 但这话,在陈子谦听来,也像是在说他一样,于是狠狠地瞪了陈安一眼:“我啷个觉得你龟儿是在说老子……老子又不是说让你不拼,只是说让你适当点,不要把自己都给弄垮了。” “老汉,伱啷个会觉得我是在说你嘛,我是在说我自己。你看看,以前一直在指望你们,但是你们会老,现在我结了婚,到了明年有了娃儿,上有老下有小的,我肯定得在现在多努力,不然以后日子难过……说的是实话。” 陈安把话点得更明朗一些,顺便问陈平:“大哥,你说是不是嘛,尤其是你,现在有云梅云兰,我看你应该准备还要再生的嘛,以后负担更重,可不能懒,当家做主了,就得想方设法把家撑起来。” 陈平听完,只觉得脸上一阵燥热,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对了,我给你找了份事情做,不晓得妈老汉有没有跟你说过?”陈安追着再问。 陈平愣了一下:“说过了,到公社新建的茶厂上班……老幺,这个事情我得不得行哦?” “都还没有去做,你啷个晓得你不行?这个事情可是托了公社书记帮忙找到,多少人想进去还没得机会。等通知来了就去,好好跟着师傅学,要吃苦耐劳,敬重师傅,手脚放勤快些,不要怕撒。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想方设法学会制茶的工艺,有了这手艺,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以后回到家里面,吃喝不愁。”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对!制茶工艺才是核心。 从一开始,陈安打主意让陈平搬到青沟,打的就是建茶园的主意。 青沟那大片地方好好打理出来,栽上茶树,再有制茶工艺,就以这年头对茶树的需求量来说,把日子过好不成问题。 而且,茶园里还能有其他的产出,比如药材。 陈安认真强调道:“这一次,你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要什么东西都叭叭叭地往外说,学制茶工艺这个事情,只限我们这一家子晓得……” 随后,他又小声地说了一句:“分田到户,要快了!” 陈子谦去年还有所怀疑,但干了一年生产队长了,跟上边的人接触的多了,对分田到户这个事情,已经完全相信有这个可能。 事实上,公社召集各生产队队长开会的时候,就曾提过这个事情。 而且,蜀地的九龙坡村,早在七六年的时候就有人已经秘密进行分田包干了。 到了七八年的时候,京城开会就说过了尊重生产队的自主权,支持农民采取包产到组的形式经营土地。也就在今年,对包产到户和包干到户的形式予以肯定。 包产到户和包干到户是两种有差别的形式。 包产到户是指农民按生产队要求承包土地,定产归队,超产归己。 而包干到户是指农民承包土地,自主生产,完成上交指标,其余归己。 只是效果上来看,农民对包干到户的分配办法更感兴趣,还在尝试阶段。 所以,在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陈子谦也对陈安的盘算相当认同,再次对陈平叮嘱道:“老大,给我长点记性了,这个事情不是开玩笑的,幺儿这是在给你指路子,不要给老子搞砸了,那是你以后的饭碗。” 陈平见状,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保证一定不会出乱子……” 为了表示自己能做到,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后来再也没有喝过酒。” 他正是没有主心骨的时候,经陈安这么一指点,立刻明白其中的用意。 小毛病不少,人也憨厚老实,但并不是说他就完全没脑子。 “不要在家里面懒兮兮滴,也不要就指望嫂子一个人忙里忙外,你要实在找不到事情做,抽空在砍柴火的时候将青沟那些树木提前清理一下,也开点小片地。 公社的茶园你没有进去过,但总该见过是啥子样的,有些事情是可以提前准备的。 等你明年开春去上班的时候,选着好的茶树树种,带些当年生的枝条回来扦插,准备育茶树苗的事情。” 陈安想了想,又说了一句:“尤其要注意经常到你那里串的苏同远,这龟儿嘴散,在他面前,一个茶字都不要提,不然的话,两三天就能让全村子的人都晓得。有些事情,想要赚钱,只能赶超在前。” 陈平听完后连连保证:“我记住了!” 一家子商量了一阵子,陈平兴致勃勃地回家。 陈安挺累了,想早点睡觉。 冯丽荣烧了热水,他擦洗过身体,换了身干净衣服,在壁炉前烤暖和后,早早地上楼。 冯丽荣也很快跟了进来,翻身坐到床上躺下,一双手自然而然地扶上陈安肩膀,帮着揉捏按摩起来。 他注意到陈安回到家放下东西后,时不时揉一下自己肩膀的举动,知道他肩膀肯定酸疼了。 这是难得的享受,也就是娶了媳妇才有这样的待遇,他关心地问道:“宝儿,这两天吐得厉不厉害?” “是有些厉害!” “想不想吃酸?” “不想,只喜欢吃辣……” “不是说怀了娃儿,都喜欢吃酸的嘛!” “那我不晓得,反正我是不想……对了,我跟老妈用蕨粉和葛粉,做了不少粉条,像面条一样晒干,以后吃起来方便,这两天大村子里有好几个来家里面,都是来问啷个做好吃。” “少累点!” “我累个啥子嘛,老妈啥子都不让我干,我闲得慌!” “那这样,明天早上等我跟蛋子哥把那些狼皮处理一哈,下午的时候,我领你去挖冬笋,你负责找,我负责挖!” “要得,冬笋是最好的,可以多准备点放起!” “嗯……早点睡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50章 狼肉干 陈安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 天气一转昨日阴霾,放晴了。 家里人居然一个都没叫他,让他睡了个自然醒。 他赶忙穿衣起床,站在楼上透过窗子往下看,见冯丽荣一个人在院子里用钝刀给铺在一根斜搭着的木头上的狼皮铲油皮,另外三张狼皮则是清洗过,拴了绳索晾着。 陈子谦和耿玉莲没有在家,应该是去队上了。 昨天晚上说过,年底了,最近两三天,要组织队上交公粮和分粮的事儿。 算算日子,重生回来,已经是实打实的一整年。 陈安想着这一年所经历的各种事情,也是感慨连连,有了新家,娶了媳妇,算是最大的改变。 终究还是和上辈子不一样了,这才是该有的生活。 他长长伸了個懒腰,转身下楼。 “宝儿,啷个都不喊我起床?” 陈安出了屋子,径直走向冯丽荣,顺便将她手里的钝刀接过来:“都说了,让你别干这重活累活!” 铲油皮虽然是手头活计,一直在重复差不多的动作,其实也挺累。 冯丽荣也不勉强,在陈安接过钝刀后,乖巧地让到一边,笑盈盈地说道:“早上看你睡那么香,我叫你干啥子?” 陈安微微摇摇头,注意力放到狼皮上,用钝刀快速铲了起来。 却见冯丽荣又靠近一些,小声道:“安哥,你是不是特别想要?” 陈安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道:“啥子意思?” “你晚上睡着了,会伸手搂住我的腰……屁股乱动!”冯丽荣一脸诡笑。 陈安一下子反应过来:“真的假的?” “真的!不过只是四五下就停止了!”冯丽荣点头说道:“出现过好几次了!” 陈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他没想到,自己居然睡着后居然还会蠢蠢欲动! 他咧嘴笑了笑:“我以后注意点!” “晚上我帮你!” “那可不行!” “用手……”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趴在门前晒着太阳的六条猎狗纷纷站了起来,冲着竹林那边吠叫。 陈安抬头看去,见是宏山背着个背篼过来,身后还跟着他养着的两条川东猎犬——莽哥和红豆。 不一会儿,宏山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到了屋子前,他将背篼放下,提出些茶叶、糖果和酒,送到客厅的桌上放着。 “蛋子哥,送这些东西过来干啥子?” 作为陈安的发小,关系最亲密的兄弟伙,冯丽荣也早已经跟宏山熟识,也随着陈安叫他一声蛋子哥。 “这还用问,我娶媳妇的事情如果成了,狗娃子才是我真正的媒人……昨天晚上,我把事情跟我妈老汉说了,他们也觉得事情能成,说狗娃子帮了我大忙。 他们说了我才晓得,狗娃子已经帮我做了不少事情,给我创造了不少机会,我不得好好感谢他一下。” 宏山显得很是兴奋,转头看向陈安:“我今天一大早就赶到公社去了,买了不少茶和酒水……狗娃子,等哈油皮铲完,还要请伱帮忙,领我去找你师傅。” “要得!”陈安点头应了下来。 宏山找冯丽荣要来一把钝刀,也找一根木头,在山石上斜搭着,取下一张晾着水汽的狼皮,卖力地铲着。 虽然分在两家养着,但莽哥、红豆和陈安的旺旺、娇娇碰面,毕竟是同一窝狗,还是显得很亲昵,很快就扭打翻滚在一起,也很快被招财它们接纳。 以后是要一起领着上山的,多熟悉熟悉也挺好,方便以后的配合。 两个时后,四张狼皮被打理出来。 新房子可不能糟践,这自然不能再像以往在老房子阴干皮张那样,直接找钉子在板壁上固定。 为此,陈安专门砍来些竹子,钉制了四个竹框子,将狼皮边缘戳了小孔,用麻绳拴着,紧绷在框子上,然后送到仓房里阴干着。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冯丽荣则是在忙着准备那些辣椒、花椒、八角之类的香料。 为了让冯丽荣学会那三个火锅底料的调制,冯祥中和冯学恩在两人结婚的时候,特地带来不少香料过来,陈安都怀疑是不是把他们之前的馆子给搬空了,家中到现在还有不少剩余。 陈安跟冯丽荣说过,要用狼肉制作肉干,她这是在做腌制准备。 宏山正好也想学,提刀帮忙,按照陈安的指点,将他剔下来的那些肉切成小肉条。 剔除的狼骨头,除了取掉狼牙留着外,其它的被陈安用剁骨刀砍小,分给几条猎狗啃着。 骨头,一向是它们的最爱,各自趴在地上,用一双前爪抱着骨头摇头晃脑地啃咬着,就连四只川东狗崽也停止了嬉闹,将注意力放在那些骨头上,一时间,骨头和牙齿的碰撞声,此起彼伏。 狼肉打理出来以后,用酱油、花椒、辣椒等香料腌制着。 眼看快要临近中午,冯丽荣问陈安:“安哥,中午想吃啥子?” “有段时间没有吃火锅了,今天蛋子哥也在,就煮顿火锅嘛,正好发一下汗!” 学习熬制火锅底料的时候,弄出了不少熬制好的底料存放着,虽然大部分达不到冯祥中的要求,但用来自家吃,还是没问题的,对于山里人来说,其实是非常难得的美味…… 菜地里的豌豆尖和其它几样蔬菜,在精心照管下,长得很青翠,看上去水嫩水嫩的,用来蘸烫火锅,想想都舒服。 在冯丽荣去厨房蒸饭的时候,陈安则是拿着筲箕到菜地里取菜。 剔除的菜叶扔到猪圈了,剩下的菜则是拿到引来的山泉水下清洗。 宏山坐在屋前的山石上逗弄着四只川东狗崽,眼睛更多的时候是在陈安和冯丽荣身上打转,他发现两人似乎都不用过多交流,但却偏偏在做事儿的时候配合得很默契。 渐渐地,他发现两人做事儿都很主动,从不相互推诿。 这应该是关键,看着看着,脸上洋溢起微笑,想着以后等把媳妇娶回来,自己也该这样。 饭菜早早准备好,等着陈子谦和耿玉莲从队上回来,陈安招呼着宏山,一起在家里用个小泥炉美美地烫了一顿火锅,一个个吃得满头冒汗,舒服得不得了。 在老两口去上工后,腌制两小时的那些肉条也差不多了。 陈安和冯丽荣趁着灶里的火没熄灭,添加些柴火后,往锅里加了些水烧开,把这些腌制的狼肉和香料等东西放入锅里,大火煮了二十分钟,又用中火炖了十分钟,眼看煮透了,东西被捞出来沥水。 然后冯丽荣往锅里加了不少熊油和一些白砂糖,将水份沥得差不多的狼肉和香料放入锅里,不停地翻炒,直到这些狼肉被炒得很干了才稍微撒了些盐巴,翻搅均匀后捞出来凉着。 满厨房里,各种辛香料的气味混合出浓郁的香气,肉干一出锅,陈安和宏山直接上手,各自捞了几条肉干,迫不及待地扔到嘴里边嚼着。 “麻辣味、五香味……啧啧,滋味甜咸适中,这也太香了,越嚼越有味道,还是弟妹厉害!” 宏山对此,赞不绝口:“我回去也这么做。” 冯丽荣笑笑:“我给你把香料配一下,到时候你带回去。这些肉干凉了以后,要用罐子封住,平时吃多少拿多少,放在阴凉的地方保存。” 宏山的目的就是这些香料了,他家里可没有那么齐全,见冯丽荣大方,他当然高兴,连连点头。 陈安则是四处翻找了一下,弄来个小瓦盆,装了两三斤的样子:“要领蛋子哥去请我师傅做媒,我也有不少时间没有去看过他老人家了,我带点肉干过去给师傅尝尝!宝儿,你就在家等着我哈,两三个小时就能回来。” “你去嘛!”冯丽荣笑笑。 原本打算下午去挖冬笋,没想到宏山对娶媳妇这事那么上心,这么快就找来,陈安还想着可能要过上两天。 既然来了,那就以宏山的事情为主,反正也是早晚的事儿。至于挖冬笋的事情,只能改到明天。 装好肉干,陈安想了想,又带上几块凝固后切成块的火锅底料,这玩意尤其是冬天吃着方便,放锅里化开,加些水烧开,准备好的各种菜直接往里面放就行了。 正所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山民围着火塘上挂着的铁鼎罐,边烤火边喝酒吃菜,那也是难得的享受。 宏山也将准备好的茶叶、酒水和一些糕点提上,跟着陈安往院子外面走。 八条狗见状,也纷纷放弃啃咬的骨头,呼啦啦地跟上,很是热闹的样子。 “也不晓得我师傅在不在家!” 李豆花到处晃悠,陈安也拿不准他的行踪,去山沟茅草屋里去见他,还得看碰不碰得到。 “今天见不到,那就改天又再说。” 李豆花在蓼叶涧有熟人,名头又响亮,作为最适合的媒人,宏山不愿错过这么好的人选,期望增加说媒的成功率。 两人领着猎狗不紧不慢地出了盘龙湾,上大道,然后又拐往山中小道,半小时左右,两人到了茅屋所在的山坡半腰,远远地就看到一人顺着对面的山坡下来。 正是李豆花,肩膀上似乎还扛着什么。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人,肩膀上扛着只黑毛动物,陈安仔细辨认一下,认出是李豆花的孙子李宗贵。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51章 黑麂 “运气不错!” 陈安冲着宏山微微一笑:“没想到一来就碰上了。” “最好不过了……狗娃子,你说你师傅会不会答应?”宏山有些担心。 陈安拍了拍他肩膀,不无安慰地说:“我师傅的性子被人传得很怪,但其实,他本来就是个很热心的人,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因为帮人说话而惹到麻烦,放心撒,他肯定会答应。 再说了,即使他不答应,还可以找其他人,我觉得钟广生老两口和钟启秀其实都对你很有意思,既然有缘分,那事情还不简单,实在不行,直接让你妈老汉过去一趟,也不是不行撒,正好,双方家长还可以碰个面,多了解下也是好事。” “说得也是哈!” 宏山点头,神情也变得轻松。 两人领着猎狗顺着山间小道朝李豆花茅草屋下去。 听到山坡上传来的响动,跑在李豆花前面的巴豆冲着山坡吠叫起来。 李豆花和李宗贵两人也抬头看来,见是陈安和宏山,李豆花加快了些脚步,四人在小院前碰面。 “师傅,这段时间没有出去耍?”陈安笑问道。 李豆花摇头道:“天气冷了,不适合外出,正好,我这孙子突然想学撵山了,我就带着他到山里转转。” 陈安和李宗贵是认识,年纪比陈安还大了两岁。 以前他妈老汉和李豆花不对路,从中干扰,一直不让他跟李豆花过多接触,也就没怎么接触过撵山采药的事情。 但陈安是清楚的,李豆花撵山采药赚的钱,大部分就进了李宗贵的口袋。 只是这家伙花钱也厉害,小日子过得潇洒。 陈安也深知李豆花的想法,虽然在山里独居,儿女不待见,他也就把希望寄托在李宗贵这孙子身上。 真的等到老走不动的时候,选个石窟跳下去终结此生?那还真不容易做到。 李豆花对李宗贵的照顾,终有收获。 李宗贵虽然活得像個混子一样,但对李豆花一直挺好。 上辈子,他盖了新房后,将李豆花从山沟里接了出去,对李豆花照顾有加,后事也是他料理的。 关于这件事情,陈安知道有不错的结局,也就不打算进行干扰,让他们自行维序就行。 无论如何,在李豆花心里,哪怕关系再糟糕,也是一家人,这也是他拒绝陈安让他搬到盘龙湾去住的原因。 “贵哥……” 陈安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你啷个想起来要跟着师傅学撵山采药了?” “这还不是因为你,伱看看你出师后只是一年的时间,大房子盖了起来,还娶了媳妇,这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我看着也羡慕,也就有了跟我阿公好好学学的想法。” 李宗贵笑着说道:“你不晓得,我阿公天天一碰面,就跟我提你,都快成紧箍咒了。” 陈安也是笑笑:“那就跟着师傅好好学撒,总是门手艺。” 过上些年禁猎了,但采药这门道却是一直都有,凭此讨生活,也能过得安稳。 李豆花显得很高兴,冲着陈安说道:“这龟儿就没有你灵性,学东西笨得很!” “慢慢来撒!” 陈安之所以学得快,背后所作的努力可不少。 “走,进屋!” 李豆花推开院门,领头进了小院,边走边问:“你娃儿有一段时间没来看我了,是有啥子事?” “师傅,我是那种非要有事才会来看你的人蛮?这还不是你今年到处乱窜,来了也见不到人的嘛!你如果天天在家,我肯定经常过来撒!” “不要跟我扯,我还不晓得你娃儿……有事说事!” 陈安见状,笑呵呵地说道:“我是前天打了两只狼回来,弄了些肉干,专门送来给你尝尝,还有就是这天气快要下雪了,我带了点火锅底料过来,冬天吃火锅安逸撒。” 李豆花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陈安,伸手揭开陈安抱着的小瓦盆,从里面拿了根肉干嚼着:“弄得不错,吃着很香,火锅底料也是好东西,你那小媳妇一家子,也是本事人。” 陈安笑笑,趁机说道:“还真的有个事情要请你帮忙……” “我就说……”李豆花伸手指了指陈安:“你娃儿肯定有事……” 随后,他又看向宏山说道:“我是真没有太多精力带徒弟了,你自己也学得差不多,宏娃子要是想学,你自己教他就行了。” 见宏山提着酒水和茶叶之类的东西,他还以为宏山是托陈安领着来拜师的。 “师傅,不是这个事情,是想请你往檬子公社蓼叶涧那边去一趟,我这兄弟伙在那边看中了一个妹儿,你在那边有熟人,想请你帮忙说媒!”陈安直接说明来意。 李豆花有些诧异地看着宏山,笑了起来:“你娃儿窜得远哦!” 宏山憨厚地笑笑:“是狗娃子领我去看的!” “是这样嗦……看中的是哪家的娃儿?”李豆花再问。 “钟广生家,就是蓼叶涧村子最北边,有棵银杏树在旁边那家。”陈安帮着说了位置。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李豆花想了想,点头道:“那行嘛,你说个时间,我跟你往那边去一趟,正好,我跟他们村里的老队长认识,就帮你引个线。” 事情被痛快答应下来,宏山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两人随着李豆花进屋,将东西都放在桌上放着。 随即就被李豆花支使着拢火烧水,然后帮着李宗贵打理带回来的野物。 这是一只体长一米左右,肩高半米的小动物,眼睛长得很怪,眼眶下有突出的沟槽,在额头部位有黑褐色的冠状丛毛,里面隐藏着一堆短而薄的小角。 它的毛很粗,像是一根根刺,呈现出蓬松的模样。 腹面呈现白色,耳端、耳基和吻侧有白色的毛。 宏山没见过这小东西,好奇地问道:“狗娃子,这是啥子东西?麂子蛮?” 这小动物,也有着一对獠牙。 “它叫黑麂,学名叫毛冠鹿。” 陈安简单解释:“这小东西到了深山里面容易见到,夏秋季节喜欢在高山上,到了秋末和冬季,则是喜欢到低矮的山沟向阳的地方避寒,有的时候也经常到地里面偷吃苞谷、豆子之类的庄稼。 经常一对在一起活动。 就是太胆小了,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跑,跑起来速度又快,连狗都追不上。平时也就不容易见到。” “狗都追不上?” 宏山有些诧异:“那该啷个捕捉嘞?” “其实也不是很难,它们的生活习性跟麂子差不多,经常用绳套取套麂子的时候,就会套到它们,而且,它们还有个特点,在逃跑的时候,尾巴是翘起来的,就像个投降的旗子一片白,很是显眼,用猎枪也容易瞄准,小心靠近些就能打到。 皮毛没得人收,但是肉很好吃,不比麂子差!” 在这年头,黑麂在山里数量其实不少,正因为上山打猎的人越来越多,各种绳套、铁夹,再到后面电网之类的用上,它们就遭殃了。 陈安感觉好像没几年时间,就真的很难见到。 李宗贵扛回来的这一只,就是被绳套给套中的,看脖子上的勒痕,陈安一看就知道用的是吊套。 到后来,村里还有宣传队来过,说是已经成为红色名录上的濒危物种,敢乱动,真的很刑。 打这玩意儿,只是为单纯的吃肉。 当然了,带回来以后,通常也是开水烫毛,带皮的黑麂,黄焖或是炖煮出来,是非常香且有嚼劲的好肉。 李豆花拖了竹椅出来坐着,卷了旱烟,抽的叭叭叭的,饶有兴趣地看着三个年轻人凑在一起有说有讲,倒也乐意见到这样的情景。 用盆子接着,烧开的开水稍稍加了些冷水,浇在黑麂的皮毛上,肉眼可见皮层鼓胀开来,毛孔也舒张开来,那些毛轻易就拔下来。 三人动手,不到半小时时间,就已经将毛冠鹿的毛全部去掉,又送到屋里火塘上,借着柴火火焰将表层烧了一遍,然后刮洗出来。 这类食草类的小动物,除了肺没有要,留着喂巴豆,其它的肠肚都被仔细打理出来,都是好东西。 李豆花给两人一人留了一条后腿,让他们带回去吃,至于其它的肉,一部分准备腊起来,肠肚之类的则是一锅煮了,三人在这里好好陪着李豆花喝了顿酒。 一直玩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宏山跟李豆花说了过上三天,动身去蓼叶涧的事情后,才各自提了黑麂腿肉回家。 陈安回到盘龙湾,进家门的时候,看到冯丽荣在院子里端着个簸箕摆弄着什么,凑近一看,发现她在用针线。 是在用棉布给还未出生的孩子缝小衣服。 只是,那针脚歪歪扭扭,实在说不过去。 陈安拿起来一看就忍不住取笑道:“有人想当妈咯!” 冯丽荣见状,握着拳头就锤了陈安好几下:“我让你笑……我本来就没有怎么学过,有啥子好笑的嘛……” “算了,还是留着给老妈来弄,我看你是真不适合弄这个,到时候还要拆!” 陈安将东西放下:“或者等有时间到县城去一趟,弄台缝纫机回来,你再好好学一学。” 桃源公社太小,供销社里没有缝纫机之类的东西,想买,还得到县城。 冯丽荣却是有些气馁:“我真是笨死了!” 陈安将她搂到怀里,揉了揉脑袋:“慢慢学,不急!” 冯丽荣也听劝,将东西送回屋里。 接下来,两人上山弄些喂寒号鸟的松柏,敲盆唤来放出去的猪崽喂食,将一窝小鸡关进大的圈房,到菜地里浇了水,又到了该做晚饭的时候。 一天的时间,悄然而过。 只是到了夜晚,北风呼呼地刮了起来,竟然在晚上的时候,撒了点小雨,紧跟着哗啦啦的碎米雪就下了起来。 只是一晚上的时间,第二天,整个世界变成了黑白两色。 冬笋是挖不了,但还有春笋,陈安倒也无所谓。 而且,撵山的最佳时机,来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52章 能打狼的人 冷! 突兀的天气变化,陈安有些不太适应。 早上起来,站在楼上推开窗子一看,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到处银装素裹,一阵寒风卷进屋内,让他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冷颤。 看着天空的彤云,陈安估摸着这雪还会下,是难得偷懒的好时候,他回到卧室,将起床的冯丽荣重新拉回床上,趁着被褥里的热度还在,准备睡个回笼觉。 刚下的雪蓬松,足有二十公分,这个时候上山,雪层下陷得厉害,行走有些吃力,尤其是猎狗,奔行起来困难。 再继续冷上两天,雪层被冻坚实些,才方便在林间穿行。 而且,被冷上两天,不少动物行动也会变得迟缓,更好捕猎。 他还指望着这個冬季,能找到那么两三头黑娃子,让自己也能多少赚上一笔。 陈子谦蹲在门边,点上一锅旱烟,吧嗒吧嗒地抽着。耿玉莲则是站在门边朝外面张望。 一袋旱烟抽完,他站起身来:“昨天出去跑江湖的人,完全都回来了,队上的公粮已经交完,干脆就今天把粮食给分了……。” “是该分了,不少人家家里面,到这个时候也没有啥子余粮,早就盼着了!” 耿玉莲也认同这一点,顿了一下,她接着问到:“家里面能分到的粮食,真的按照幺儿说的那样,全都留给老大?” “老幺我是不担心,有能耐赚钱,家里米面攒了不少,还有那些蕨粉、葛粉也有不少,估计他也不在乎。主要还是老大那边,只有两个人的工分,家里还有两个孙儿……” “你意思就按照幺儿说的分,我们的也全都分给老大?我啷个觉得不太合适,幺儿的媳妇大方,心里敞亮,但不代表说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你说我们一直跟着幺儿吃,跟着幺儿住……我们一直看着的,小两口也辛苦。” 陈子谦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说道:“就看老大会不会做人了,幺儿对他那么照顾,房子帮他盖好,分家的时候钱全部留给他,平时有好吃好喝的,也没少往他那里送,现在还帮着找了工作。 帮了他那么多忙,如果还那么不会做人,也注定成不了啥子气候,他要是这点分寸都没有,也就不要怪我们改年偏着幺儿这边!” 他打算把决定权交给陈平。 吃的不担心,但家里的牲口总是需要粮食的,这东西可不好弄,全都依靠粮票和钱购买,太费劲了。 老两口其实心里面还是希望陈平两口子能把事情想明白些,将粮食分出一些来给陈安。 两口子匆匆出了家门,顺道叫上陈平、瞿冬萍,一起赶往大村子。 敲响皂角树上挂着的铁钟,人手被召集起来,叫上几个管事的在公房里商量分粮的事情。 通常情况,分粮的时候,由队长牵头领着会计及队委会成员,先到大田进行粮食总产量评估,然后,队委会开会,做出分配方案。 根据公社下达的公粮任务,从总产量中减去公粮数量,在留足种子、提留公积粮(也有的地方叫战备粮或是公益救济粮,粮食不够吃的人家来借粮的时候,就是往里面拿出来的)的前提下,进行计算分配。 公粮都已经交了,这些事情当然是已经做过的。 一般情况下,根据队委会的分配方案决议,会拿出口粮的十分之三左右的样子,作为奖勤罚懒,剩下的十分之七,作为社员的口粮平均分配。 至于说不能挣工分的老人和孩子,能分到多少口粮,这要看生产队粮食的收获情况而定,也是有基本口粮的。 不管怎么样,虽然粮食产量不高,但不会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换句话说,陈平一家四口人,云梅云兰两个没有劳动能力的小家伙,也能分到一部分粮食。 事情很快就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一家家算着工分,将分到的粮食往各自家里搬。 一年的时间,陈安也就在守号的时候上过几天工,他可没什么口粮,也不关心这件事情。 和陈安情况差不多的,还有一门心思想着上山同样也没几个工分的苏同远。 别人在往家里搬粮食的时候,他则是蹲在自家门口,对着门前厚厚的积雪胡乱划着,百无聊赖之下,提了火枪,领着长毛狼犬进了山里。 他想着下了那么大的雪,不少小动物应该很难弄到吃的了,于是往口袋里装了一大把苞米,准备到山里设陷阱,看能不能抓到一些。 野兔、黄鼠狼、野鸡、金鸡、铜鸡、獾子、麂子之类都都行。 兔皮、黄鼠狼皮和禽类的羽毛,多少能卖点钱,尤其是黄鼠狼,价格还不低,再有就是獾子,弄到一只,皮和油也能换二三十块钱,至于麂子,肉好吃。 他也有着自己的盘算。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也不得不说,他在山里混的这大半年时间,也没有白混,拜了个不靠谱的师傅,学到些乱七八糟的口诀之外,也多少也学到点经验。 另外,他还真通过观察别人设置的陷阱,学会了好几样陷阱的设置方法,对付小动物,还是可行的。 这么大半年下来,他已经不再指望牵着的长毛狼狗能帮着他追逐野物了,之所以一直留着,冲的就是长毛狼狗胆小的一面。 这条狗嗅觉不错,也因为胆小,在山里的时候很警惕,总能早早发现野物,当它试图犟开牵引绳想要逃跑的时候,苏同远就知道是有猛兽在附近了,要相当小心了。 凡是在地上蹦跑的动物,只要出没,就会在雪地上留下痕迹,这是最好追寻野物的时段。 他不断地朝着山里深入,走了一个多小时,雪又开始零星飘了起来。到处刷刷刷地响着。 进入树枝干枯、叶片落光后显得不再那么密实的山林,他有些漫无目的地在山林里转着,寻找野物留下的痕迹,然后随手下了几个绳套。 下午的时候,苏同远领着狼狗到了山里一条峡谷里面。 在那里,长毛狼狗忽然变得惊悸,呜呜哼叫着,转身使劲地挣着牵引绳。 苏同远见状,意识到前方有问题,赶忙将火枪取下来,盯着被他紧紧拽住牵引绳跑不掉的长毛狼狗盯着的方向看。 可是,看了好一会儿,他什么都没看到,也没有听到任何异响,于是,他强行拖着长毛狼狗,往前小心地走了一段。 这才注意到,在百来米外的山坡草地上,有不少新鲜的羚牛脚印,另外,在一旁的山石旁边,还躺着一只狼。 乍一眼看到那只狼的时候,苏同远还被吓了一跳,赶忙端起枪瞄着,但很快,他就看到了雪地上的血迹,而那只狼也一动不动地躺着。 “该不会是死了吧?” 苏同远小心地靠近,到了近前,还是不见野狼有动静。 用枪管捅了一下,确定那只狼已经死了,他顿时变得狂喜:“麻批,总算是让老子在山上碰到点好事了。” 这只狼很大,肚子上被挑了一个洞,雪地上到处是羚牛脚印,还有被羚牛顶着在地上蹂躏过的痕迹。 被羚牛弄死的狼…… 别看羚牛是食草动物,但是在这山里,已经很少有天敌,豹子、黑娃子之类的碰到,也只有跑的份,它们顶多敢打一下那些不能自理的小羚牛的主意。 但往往很多时候,羚牛成群,小羚牛一般都是被牛群护起来,保护在群体中间的。 估计这狼也是饿了,竟然敢招惹羚牛群。 不管怎么样,总是在山里捡到的便宜,他上前摸了一下,发现这野狼身体上还带着一股热气,证明没死多久。 毫不客气地,抽出绳索,将野狼捆绑起来,兴奋地扛着往家里走。 要说让苏同远从山里扛六七十斤的石头回家,他肯定死也不干,可这是一只野狼,皮毛挺值钱的野狼,他显得浑身都是力气,这一路上走得兴奋。 他却不知道,就在他走了没多久,山林里另外钻出来一只体型稍微小一些的野狼,是一只母的。 它一路嗅着,很快到了野狼毙命的地方,然后在那片地方嗅一嗅,顺着苏同远离开时留下的脚印跟来,直到看到苏同远才停下,远远地看着他…… 多难得的显摆机会! 苏同远甚至稍稍绕了一点路,特意从黑潭子村走了一圈。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关于他的风言风语不少,连带着黑潭子村的人在见到他的时候,也经常会取笑。 而且,自从出了封正虎和吕明良两人那些事以后,关于他的谣言就更多了。 他有意让别人知道,他如今也是能打狼的人了,至少能让这些人以后说话都注意着点。 这一趟,效果不错。 扛着那么大一只野狼走过,黑潭子村有不少人看见,有人询问,他一概不理,但他心里却是很高兴,因为他没有听到任何取笑。 随后,他又赶到石河子村,也是一样的操作。 今天正在分粮,看到的人更多,一个个除了惊奇就只有羡慕了。 就连中午回到家里,看到灰熄火冷的火塘,憋了一肚子气的吴巧花,在看到苏同远扛回来的野狼时,也将到嘴边的咒骂,生生咽了回去。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53章 天清地宁 陈安闲来无事,烧了开水,泡了杯茶水,在壁炉旁烤火,翻看着潘石玉留下的关于大熊猫和其它野物的资料,随着了解,觉得挺有意思。 冯丽荣则是闲不住,把家里买来的一些黄豆倒在簸箕里,哗啦哗啦地扒拉着,将里面的杂物和霉烂干瘪的豆子挑选出来,她准备弄些豆豉。 中午的时候,陈子谦和耿玉莲没有回来,估计应该是到宏元康或是别人家去吃饭了。 “老幺……开门!” 下午,外面传来陈平的喊声。 陈安放下书本迎了出去,见陈平和瞿冬萍赶着牛车停在院门外,他赶忙去将门打开,看到车里装了满满当当的红苕和几袋苞谷。 他不解地问:“大哥,你送这些粮食过来干啥子?” 陈平拿着竹条,在水牛屁股上轻抽了一下,吆喝一声,水牛拉着木轮的牛车往院子里走。 “我给你送粮食过来,是妈老汉他们两个分到的。” “是妈老汉让你送来的?” “不是!” “不是已经说好,今年的粮食全都归你的嘛,赶紧拉回去。” “老幺,其实我跟你嫂子想了很多,还是觉得这种啥子都分给我的做法不合适。” “这有啥子不合适的嘛!我有办法弄到粮食,手头的钱也比你们充裕,不用担心我。” 陈安说着,将牛拉住:“伱们家里更缺这些东西。” 却听瞿冬萍满脸愧疚地说道:“老幺,嫂子对不住你,以前私下里没少撺掇你哥,盘算在分家的时候,多分点东西……这个事情,我跟你哥是商量过的,我也觉得不合适。 要不是你,我们手头啷个可能有那几百块钱?又啷個可能那么轻易住上新房子,再说了,妈老汉一直跟着你们吃住…… 以前是嫂子做得不好,反而是你处处顾着我们,有好的,想着往我们家里送,两个娃儿身上也花了你不少钱,现在还帮你哥找了工作……” “嫂子,说那些干啥子,早就已经说过,分家不分心的嘛,虽然分了家,我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你们是外人。东西拉回去,我这里真比你们要方便得多。” 陈安心里一下子暖了很多,忽然觉得,之前为陈平他们做的那些事情,都变得很值了。 “我晓得你这里不缺,但是这些粮食,必须得收了,再说了,这是妈老汉的那一份,你们哪怕留着喂猪、喂狗、喂鸡都行撒,要是拉到我们家,我们心里边也是不安的。 我就是怕你哥将东西送过来,担心你以为我不同意,才专门跟过来的。你要是不收下,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瞿冬萍说得很是诚恳:“就连两个娃儿都在问,为啥子不给她们幺爸、幺妈和阿公、阿婆分粮食……我们总不能活得还不如两个娃娃撒。” 听到外面的动静,冯丽荣也从屋里出来。 在一旁听着三人推来推去,也笑了起来:“你们再这样推来推去,反倒是生份了。安哥,嫂子说得是,家里面喂猪、喂狗、喂鸡都需要粮食,就留下撒。” 听冯丽荣都这么说了,陈安点点头:“那就把车赶到仓房去嘛!” 见状,陈平和瞿冬萍将牛车赶到仓房,并帮忙将那些红苕、苞谷和一些南瓜、豆子都送到仓房里放着。 陈子谦是满工,耿玉莲的工分也不少,换来的苞谷有六袋,红苕也有三四百斤。 水牛看上去慢吞吞的,但是力气不小,这些东西被一牛车就拉了回来。 两人还要忙着去拉自家分到的那些粮食,在东西搬完后,就忙着赶牛车回大村子了。 看着陈平两口子赶着牛车走远,陈安深深呼了口气:“今天让我挺意外!” “也该像这样才像是一家子,不然,我老是觉得有些别扭……等要去弄粮食的时候,想点办法,多弄点米面给大哥送过去。我们在这里倒是每天米面不缺了,他们家还在舍不得,天天吃的是红苕粉和苞谷面!” 冯丽荣笑着说道。 陈安看着冯丽荣,问道:“恁个想得开?” “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蛮?”冯丽荣反问。 陈安笑了笑,关了院门后,回来搂着冯丽荣肩膀,一起回屋。 石河子村四十多户人家分粮,事情不少,老两口回来得有些晚。 陈安和冯丽荣在家做好饭一直等,直到老两口回来了,才一起动筷子吃饭。 两人顺便将哥嫂送粮食过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算他龟儿还有点分寸!” 陈子谦和耿玉莲相视一眼,都微微笑了起来。 但是,更他们欣喜的是冯丽荣的做法。 耿玉莲饶有兴趣地问她:“幺儿,你真的是那么想的?” 冯丽荣点头道:“妈,我说得是真话……以前我听村里教我们的认字的知青说过,任何家庭,只要出现一个认知狭隘、个性强势还很自私的人,对这个家庭来说,一定是一个灾难。 他有本书,上面记着一句话,我背得:男为天,天行健,自强不息,女为地,地势坤,厚德载物。男人在家有涵养,这叫天清,女人在家不发脾气,这叫地宁。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天不清,对一个家庭是伤害,地不宁,对这个家庭是灾难。 男人领妻行道,女人助夫成德,所谓阴阳结合,方能天长地久。 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说到这里,冯丽荣微微顿了下,转头看向陈安:“安哥,以后在大哥面前,不要太强势了,有啥子事情好好说。” 陈安万万没想到,冯丽荣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细细想了想,也是深觉有理。 以前的事情不说,冯丽荣嫁过来以后,确实是这么做的,相比起来,陈安反倒觉得有些自惭形秽了,这一年以来,他确实显得太强势了些,不少事情做的很不好。 于是,他微微点了点头。 对于大字不识一个的陈子谦和耿玉莲来说,冯丽荣所说的这些话,就显得有些深奥了,只是纷纷摇头,说听不懂。 冯丽荣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说老两口挺好。 撇开这个话题,陈子谦又说起了苏同远从山上弄了一头狼回来的事情。 苏同远肩膀上扛着一只狼招摇过村,全村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事儿成了今天村里比分粮还有意思的事情,都说看不出来,苏同远这龟儿还有这样的能耐了! 有几个看稀奇的去问苏同远是怎么弄到狼的,一向最散的苏同远却是不肯多说,显得很神秘。 估计从这以后,不少人都会收起心中的不屑,要高看他一眼了。 陈安对此,只是淡淡笑了笑。 他想不出过程,但第一个雪天,苏同远上山就能遇到狼,而且还弄了一只回来,这运气是真不错,心想着,自己明天也该上山去转转了。 吃完饭,一家子闲聊一阵,早早地回屋休息。 夜晚,石河子村大村子。 一阵凄厉的狼嚎声将苏同远和吴巧花惊醒。 连带着还有周边几户人家也都纷纷醒来,养着有狗的人家,更是吠叫起来。 山村里的狗就是这样,一旦哪一家的狗觉察到有什么异常发出叫声,其他人家的,也都会跟着叫。 一时间,整个村子几处养狗的人家,吠叫声此起彼伏,动静就大了。 以前,时不时有狼偶尔也会进村祸害村民的家禽,但现在这年头,却是有些稀奇,毕竟,山里的狼不多见。 而现在,不但听到格外凄厉的狼嚎,关键是,这狼嚎就在村子里面,听得让人汗毛直立。 尤其是吴巧花,更是胆战心惊,因为那叫声,就在她家窗外。 苏同远小心地下楼,透过窗子缝隙,看到外面痴站着的身影。 即使晚上没有星月,但满地的雪,依旧让他看清楚,窗外站着的是狼,只有一只,而自家的长毛狼狗,缩在狗窝里,都不敢出来,反而被吓得呜呜怪叫。 “耶,这还捡一送一蛮?” 和别人不一样,看到这只狼的时候,苏同远更多的是欣喜。 他蹑手蹑脚地取下挂在板壁上的火枪,摸索着装填火药、独弹,然后回到窗前,准备搂那只狼一家伙。 殊不知,那只狼很警觉,听到屋里的响动,早早地溜走。 甄应全也听到了,麻利地穿好衣物,提着枪,领了猎狗赶过来,还有周边几户人家,都提着锄头和木棒出来,却哪还见得到什么狼,找到苏同远家门前,看到些狼脚印。 甄应全叫上几个人,领着猎狗追了一段,始终不见踪影,只能作罢。 只是,等他们回来,都睡下后,那只狼又来了,不断地嚎,却始终不给。 一村子的人,硬是被这狼嚎折腾得一宿没睡觉。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甄应全叫上另外两人,领着猎狗就找了出去。 而苏同远和吴巧花出来,则是看到屋子周边全是狼的脚印,就连大门口都有不少。 其他村民也赶过来看,有知道踪迹的人说:“这脚印偏小,是一只母狼!” 一个个都觉得不对劲,想起来昨天苏同远才扛着一只狼回来。 有人问苏同远:“这只母狼和你昨天打的公狼,是不是一对的哦?该不会是来找你寻仇的吧!” 此话一出,议论顿时就开了,都觉得是这么回事,不然怎么解释只是围着苏同远家周围转,不去别家。 还有人说这狼是来为公狼送别的,另一个目的恐怕就是来找凶手的,肯定是寻着气味一路找过来的。 甚至说到后面,都还是说这只狼会不会已经成精了,胆子那么大,还那么狡猾。 众人议论纷纷,听得吴巧花无比担忧,只希望甄应全他们今天能把那只狼给打了,晚上能睡个安稳觉。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54章 扒沟子 陈安也起得早,准备到山上去转转。 换上黄胶鞋,找来布带从鞋帮开始,沿脚踝开始缠绕,在脚踝附近绑得紧实,往上渐渐降低捆绑的力度,直到捆绑到膝关节打弯处。 这是从李豆花那里学来的打绑腿的法子,他当过兵,有经验。 人们在长途走路的时候,血液会下沉到腿部,加上肌肉组织的甩动,很容易造成肌肉酸软,发生肿胀,甚至是静脉曲张这样的特殊情况。 打绑腿,有助于解决这些问题。 当人们首次打上绑腿的时候,会觉得有较强的束缚感,会感觉小腿发胀,不过这种情况几天内就会消失,在接下来的山里穿行中会变得比较轻便,腿部运动更加持久。 不仅如此,在实际使用中,在天热的时候,有助于防止毒虫、蛇等咬伤腿部。 更是在行进中,绑缚的裤腿一定程度上有助于让人保持灵活,避免裤腿摩擦发出声响和挂碍,尤其是泥泞的天气。 在没带绳索不方便的时候,当打到猎物,可以用布带进行捆绑,受伤时,布带可以临时用于包扎伤口、止血,也能用来和木棍等一起临时制作担架;攀岩时也能当作绳索使用。 对于撵山人来说,挺实用的东西,至少在这年头是这样。 只是平时的时候,陈安少用,也只是在冬季会用上,防止积雪进入鞋子,也能保护关节不被磕到、扭到。 在布带头上有分叉,方便打结捆扎绑带,陈安麻利地绑好绑腿,检查了双管猎枪,腰间绑好子弹带,往布包里塞了几个用冬天不冻的熊油做出来的馍,正准备动身的时候,却听院子里的几条猎狗吠叫起来。 他走出来看了一眼,对面的竹林里,苏同远急匆匆地赶来。 天气那么冷,他不想吵醒家里还熟睡的冯丽荣和双亲,赶忙止住几条猎狗的叫唤,快步打开院门迎了出去。 “远哥……” 在小桥边,陈安和苏同远碰面,陈安先叫了一声,打招呼,他挺奇怪苏同远怎么那么早找过来。 苏同远打量着陈安:“你这是准备进山?” 陈安点点头:“到山里随便转转……你是有啥子事蛮?” 苏同远神色有些惊恐,将昨天晚上野狼到他家屋子周围嚎了半夜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接着说道:“我来是想请你去把那只狼打了,不然,弄得心里发慌,我总觉得有啥子不好的事情会发生,那只野狼都进村了!” “你昨天不是才打了只狼回来的嘛,自己去打撒!”陈安笑道。 “你就不要笑我了,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实话跟你说,我哪有那本事打狼嘛,昨天那只狼是我在山里面白捡的,看样子应该是被羚牛群给弄死的……不要往外面说哈!” 弄了只狼回来,苏同远难得地炫耀,在陈安面前,却显得很老实。 “伱这运气是真的好,上山都能捡到狼……你不是说甄叔他们有几个已经一大早就找出去了嘛,甄叔也是好猎手,打只狼应该没有问题。” 陈安是真羡慕苏同远的运气,既然甄应全他们几个已经追出去了,他也不想去掺和。 苏同远则是摇了摇头:“我估计他们都见不到那只狼,带着的猎狗不行,我还是相信你去的话更稳妥。” 陈安笑笑:“等他们回来再说,如果打不到,我明天再去也不迟,再说了,我去掺和那么一脚,也不合适!” 见陈安这么说了,苏同远也只能点点头:“希望他们今天能把它打了,不然我都怀疑,晚上还会再来……狗娃子,你说这狼是不是真的会记仇?” 不管见没见过狼,对于山里人来说,狼都是自小深深刻进脑海里的野物,大人没少用它吓唬人。 对于狼会不会记仇,陈安还真没法断定,但是从李豆花那里,他听说过一件事情,或者说是故事,他不知道是真是假,至今记忆犹新。 说是早年间山里有一個人,年轻的时候打了狼崽回来吃过,后来在山里出了意外死了,人都埋了,天天晚上被狼扒坟,把坟边围起来也不管用,民兵打枪都赶不走,依旧会有来的。 每天晚上狼扒坟,第二天早上人埋坟,然后还有人拿着枪蹲守。 前前后后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后来硬生生没人管了,直等到尸体被扒出来,吃的只剩下骨头后,再捡回来埋起来,那些狼才没有再来。 陈安不知道狼会不会真有那么大的仇性,但从苏同远家昨晚遇到的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真的很大。 他还知道,狼比狗要聪敏得多,甚至会在村子周边观察人的举动,而且总会有些匪夷所思的举动。 也正是因此,经常会有人说狼是不是成精了,这也是山里人在遇到狼的时候不愿意轻易动手的原因之一,有的时候确实挺难用常理来看待。 就像山里人为什么很少有人吃狗肉一样。 除了觉得狗能看家护院,是撵山人的伙伴外,还有一个原因,你要是没吃过狗肉,一般遇到的狗都不咬你,而一旦吃过狗肉,狗在见到你的时候,会狂吠不止,哪怕碰过几十次面,你以为很熟悉了,却依旧如此。 苏同远就是最好的例子,每次到陈安这里,几条猎狗就从来没有对他客气过。 宏山就不一样,来过陈安家里几次,也只是在听到响动的时候会叫几声,可只要认出是宏山,自己就止住了,不会去追着狂吠,摆出随时会咬人的架势。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狗尚且如此,招惹到的狼,只会更危险。 陈安摇摇头:“会不会记仇我不晓得,但是擦亮眼睛,别被这只狼钻了空子倒是真的。” “也只能这样了!” 眼下,苏同远也只能如此了。 陈安还是跟着他去了一趟大村子,专门到他房子周围看了下那些密密麻麻的狼爪印,心里感触不少。 被狼这样盯住,绝对不是良好的体验。 他觉得自己以后再见到狼,要么不招惹,要么就要更狠些,斩草除根才最稳妥。 陈安顺着野狼来的脚印,出了村子,见野狼是往北边山林离开的,也看到了甄应全他们几人留下的脚印,他看了看北边的山林,转而领着猎狗,朝着西边的山里深入。 走了两个多小时,陈安连过数条沟壑,翻了几座山岭,到了少有人活动的山里,这才放慢脚步。 仔细地在雪地上找寻着野物的痕迹。 他更多的时候是在那些大树周围或是有悬崖峭壁的地方找寻,希望在土洞、树洞或是石崖洞穴中找到在洞里冬眠的黑娃子。 一路上走得相当小心谨慎。 和北方的黑娃子不一样,大概是秦岭阻挡了北方的寒冷,让山里稍微暖和一些,到了冬天,不是所有的黑娃子都会选择找个洞穴蹲仓冬眠,而是仍然有不少,喜欢在山里游荡。 甚至在比较暖和且食物充足的地方,黑娃子都不冬眠的。 下了雪,固然更容易看到野物留下的踪迹,但也意味着野物进入了饥寒交迫的时节。 换句话说,这个时节的野物,尤其是中大型猛兽,攻击性会更强。 陈安走得小心谨慎,倒也在山林里,看到了麂子在雪地留下的脚印和被野猪翻拱弄得黑乎乎的一片片雪地。 又转了大半个小时,陈安始终没有别的发现。 眼看时间不早了,他寻思着,打点黄毛野猪也不错,自己拿回去腊上一部分,来年做肉,剩下的用来喂狗也不错,尤其是还小的旺旺和娇娇,也需要多补充些肉食,才能长得更好些。 在雪地上坐下,吃了三块馍,陈安折返回来,顺着野猪留下的那些痕迹找寻出去。 这一跟又是一个多小时,翻过大片山岭,没有追上野猪,但招财它们却是呜呜凶叫起来。 有了发现,陈安也就变得越发谨慎,暂时放弃追踪野猪群,转而朝着招财它们凶叫的大山半坡上摸了上去。 渐渐地,林子中有声响传来,陈安细细一听,发现是一种短暂,但是却显得有些高亢的连续吠叫声,感觉很像某种鸟类,但又有着不小的区别。 时不时地,还间杂着一些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叫声,显得很是吵闹。 陈安能确定是某种野物,但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他警惕地又靠近了一些,透过林木间的缝隙看过去,发现是一些挺陌生的动物。 从外貌上看,这种动物最显眼的是一身红毛,类似于狗一样的脑袋上,长了一对大大的圆耳朵,它们的体型介于狼和狐狸之间,在林间有七八只之多,正在林间撕扯争抢着某种猎物。 跟着李豆花一年的时间里,陈安还从未见过这种动物。 但他好好想了想,却还是从记忆中,认出了这种野物的名字——豺! 这是一种在凶残程度上,丝毫不逊色于狼的动物。 更大、更团结的豺群,能够让豺捕猎更大型的猎物。 在有些地区,捕猎大型猎物的豺,占据了和老虎一般的地位。以豺那小小的体型,能做到如此彪悍,靠的就是群体的团结之力。 也正是因此,豺狼虎豹中,它被排在了首位,是非常难缠的中小型猛兽。 陈安没见过,但却听李豆花说过。 豺捕猎大型动物的时候很有策略,有的个体会抓咬猎物的口鼻或者体侧,干扰猎物的奔跑,有的个体会在背后咬猎物的屁股,掏猎物的肠子。 因为有这样的习性,山里人管豺叫“扒沟子”。 这玩意,听老人说,以前在村子周边都经常能看到,但是这些年,却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而且,关于它的传说,还不少,有的听上去挺邪乎。 陈安没想到,这次进山居然见到了,而且一次性有八只。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55章 熊猫幼崽 在蜀地,大概每一个人在小时候都会被阿公阿婆用麻老虎威胁过:“再不吃饭,麻老虎就来抓你了!” 而且,这个吓唬娃子的说法,似乎也不仅仅只限于蜀地。 他们口中的怪物——麻老虎,说的就是豺。 李豆花是见过豺的,他说之所以叫麻老虎,那是因为豺是老虎的克星,麻老虎能吃老虎。 它的头长得像马头,所以也被叫做马老虎,还有的地方叫做驴头狼。 山里有它在,老虎就不敢大声吼叫,声称他自己是“大王”了。 按照李豆花的说法,豺像狗那么大小,黄黄的毛,马头,长尾,行动极快,喜欢群体行动,一群一群的,小的群有七八只,大的能有三四十只。 在山里,它们一个跟着一個到处游走。 它们还喜欢吃老虎、野猪,当然,老虎、野猪也有能耐吃它们。 只是单个的豺,并没有多厉害,而数量一旦多了,老虎、野猪之类的猛兽也只有逃的份,稍有迟疑就会被群起而攻。 据说,追近以后,豺会纵身跳上虎背,先用尖利的爪子,把老虎的眼睛抓瞎,这样老虎就跑不快。 然后,它们就开始咬老虎的屁股,把肠子撕扯出来,吃它的内脏,然后再吃其它部分。 它们捕食野猪也一样,一个上去,一群围着咬,另外还有放哨的警戒。 它们甚至还会经常在野猪往来的路上埋伏,等它经过时,突然上前围杀。 陈安学撵山学得晚,山里的豺在这些年也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他没见过豺,也没有见过山里的老虎,不知道它们是否具备跟老虎一搏的能力,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豺团战非常厉害,而且非常凶残。 眼下,看到这七八只豺,陈安也变得非常警惕,比他在蓼叶涧那边夜里遇到狼群的时候还要警惕。 但是,当他看到它们在分食的猎物时,心里就有些不淡定了。 三只豺在撕扯一块皮肉,一个个往后用劲,身体都躬了起来,被撕扯的皮肉也被拉扯得笔直。 陈安看着那皮肉,黑白两色,认出那是大熊猫的。 他再细看,还有几只豺在撕扯猎物,但更多的是在树下打闹,翻腾,还有两只则是盯着树梢上看。 陈安目光上移,隐约看到在一棵叶子掉光的青杠小树枝头,一只熊猫幼崽挂在一棵离地四五米高的尖稍上。 通过潘石玉教授留下的那些资料,陈安知道,上树是每个大熊猫三个多月后就开始学习掌握的技能。 它们利用这一技能上树躲避敌害,寻找水源和食物。 自古,大熊猫就有一个声名赫赫的名字——食铁兽,那是不折不扣的猛兽,但并不意味着它们就能在山林横行无忌。 事实上,别说是大熊猫,哪怕是老虎、豹子之类的动物,年幼的时候,总有很大概率沦为其它野兽的食物。 何况,大熊猫生活的区域,本就是豹子、豺、狼、羚牛等动物生活的地方,都能对它们造成严重的威胁。 而眼下的情况,陈安一看就知道,一只领着崽子的大熊猫遭遇了豺群,哪怕它有着轻易一口就能咬断豺的牙齿,有着一巴掌拍死豺的能耐,也架不住更为灵巧,一个纵跃甚至能达到三米高的豺群的袭扰。 奈何,幼崽又需要保护,寡不敌众,就这么被豺群给分食了。 而且,血肉早已经被吃光,就连皮都被撕扯成一堆零碎。 初步估计,这至少是一天前就发生的事情。 而这只大熊猫幼崽,只能无助地呆在树上不敢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了。 一双前爪抱着树梢的细枝,不时朝着下面发出汪汪或吱吱的叫声,显得很是柔弱。 大概是因为在上面待得太久,大熊猫幼崽似乎有些抱不住树枝,好几次差点掉落,又及时揪住才稳住身形。 看来是扛不了多久了! 必须得进行救助。 陈安再次将目光看向豺群,端起手中双管猎枪,却发现,那些豺所在的位置分散了许多。 身旁的猎狗呜呜地发出凶叫声,他这才注意到,另外有两只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绕到了一侧的林木间,正在朝着这边张望。 有十只……这两只是放哨的? 还真是狡猾! 没有对付豺的经验,但陈安有对付狼的办法。 这些豺,凶威不在狼之下,但终究是群体袭扰的时候才能产生大的威胁,只是单只的时候,别说是陈安,四条猎狗其中任何一只,都有能耐对付。 他倒也不是那么担心,毕竟只有十只。 如果群势是二三十只那种,他就不敢轻易招惹了。 看到陈安抬枪,它们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 那两只放哨的豺纷纷尖叫起来。 几乎叫声一出,其余的豺立刻丢掉争抢的食物,在林中窜跳奔行起来,并不时朝着陈安所在的方向张望。 不像其它的野物,被惊动后,第一时间选择逃跑,远远地避开,这些豺似乎就没有惧怕一说。 跑动起来,却没有跑远,而是在附近的林木中穿行,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他哪还会跟它们客气。 手中的双管猎枪,瞄准其中离自己最近,朝着他张望的那一只,直接搂了一枪。 随着枪响,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声传来,那只豺翻倒在地,不停地踢蹬着腿。 而陈安毫不手软,枪管微移,试图瞄准另外一只。 只是,被那一枪惊到了,豺群一下惊跳开来,躲避得更远,加之有林木遮掩,想要命中那就很困难了。 陈安紧跟着的第二枪,没有打中豺,只是把林间的一棵小树打断,在一棵树根脚将树皮炸开。 四条猎狗立马冲了出去,追着豺撵。 但这玩意儿,速度不比猎狗慢,而且在纵跳方面,比猎狗还要灵活些,即使如此,它们也没有逃的样子,只是散开的范围更大些,在周边林木里快速穿插跑动。 奔跑、惊跳中,伴随着豺急促的尖叫声和一声声猎狗狂吠,树林里变得越发嘈杂。 看样子,它们竟是还准备打陈安和四条猎狗的主意。 陈安之前还想着它们已经送了一只豺的命,在枪声惊吓和猎狗的追撵下,会选择逃跑,没想到,一个个尖锐的叫着,不肯走。 “找死!”陈安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他取出枪膛里的两个弹壳装口袋里,又快速从子弹带里取出两发独弹装上,端着枪朝着豺瞄准。 接下来又一枪,两枪…… 在豺的快速窜跳中,陈安两枪落空。 他赶忙又换上两发子弹。 这一次,他凝神静气,第三枪的时候,终于又成功打中一只豺的肚子,而第四枪依然落空。 被命中的那只,发出凄厉的惨叫,速度慢了不少,下一刻,被如意追上,一口咬住后腿,拖翻在地。 那只受伤的豺也是凶狠,拧转身子咬在如意的腹部,一豺一狗,立时在雪地上扭打翻滚在一起。 其它几条猎狗追撵不上其它豺狗,见有一只受制,纷纷放弃了对目标的追逐,朝着那只豺冲了过去。 见几条猎狗围过来,那只豺不敢和如意缠斗,试图挣脱。 但如意也被咬到,凶性一下子被进一步激发出来,哪会轻易放过它,死咬着那只豺的后腿不放,并疯狂地甩动脑袋。 相比起来,这些豺比猎狗还要稍微小一些,力量上也远远不如,竟是被如意猛力的几甩,再次摁倒在地上,招财它们找到机会,一拥而上,咬脑袋、脖子、腹部,被彻底按住,被咬得惨叫不断。 而陈安这里,已然又换上了两颗子弹,瞄着惊窜的豺群,又接连开了两枪,再次成功放翻一只,子弹穿胸而过,那只豺跑了没几步,就栽倒在地。 剩下的豺,直到这时候终于气势大减,意识到害怕,发出一声声尖叫,朝着树林深处逃窜进去,很快没了踪影。 陈安朝着猎狗赶过去,也不急着结束那只豺的命,任凭几条猎狗对着它疯狂撕咬。 猎狗在战斗的时候,那心中也是憋着一股子血性的,是一种亢奋的状态,不发泄出去,对猎犬不好。 就像人一样,心里有了火气不发泄出去会伤身一个道理。 也正是因此,猎狗的寿命,往往会比不打猎的那些,要短一些。 他只是在一旁盯着周围,防止豺群去而复返,万一周边还有别的豺那可就麻烦了。 直到那只豺被咬死,还是不见林中有别的动静,陈安才松了口气。 上前检查如意的伤,发现只是破皮,流了少许血,问题不大,也就放心了。 他不知道收购站里收不收,但看豺的皮,貌似也不是很好,显得有些粗糙,但想了想,他还是动刀将三只豺开膛破肚,扒拉掉肠肚、心肺扔给俩狗。 被猎狗撕咬的那只,到处是牙齿洞穿的窟窿眼,有十七八处在冒血,皮张被扯懒,陈安也不打算要了,只是把肉剔出来,让几条猎狗吃饱。 趁着猎狗在吃东西的时候,陈安将目光看向树杈上的大熊猫崽子,被枪声惊吓,它正在努力地往更高处攀爬。 上边的树枝已经很细了,它像是不知道害怕一样,压得树枝都弯垂下来。 那小小的树枝,怎能经得住它这么折腾,看上去随时会断的样子。 陈安看得心惊胆颤,这要是突然断了,离地五六米的高度,砸下来怕是会被摔伤。 可是,他又没办法上去将它给提溜下来。 这小树,根本耐不住他爬上去,就即使上到半腰,也够不到。 大概唯一能做做就,就在将大熊猫崽子下方的雪层再堆厚一些,作为缓冲。 陈安想到就干,把树周围的雪不断往大熊猫崽子下方那一片堆积。 还没来得及弄多厚,上方忽然传来树枝折断的哗啦声,紧跟着,大熊猫崽子一路撞着枝叶,砸落在下方积雪上。 嘭的一声,四仰八叉地砸在雪层里,雪花飞溅中,深深陷了进去。 陈安赶忙跑了过去,见大熊猫崽子还在里面踢蹬着腿脚,好不容易才翻坐起来,发出咿咿声。 他记起,在潘石玉留下的资料中有关于这种声音的描述,说大熊猫可能会发出这种声音来表达疼痛、不适或孤独等负面情绪。 看样子,小家伙被摔得有些疼了。 他赶忙将它从雪层中抱了起来,拍打掉身上沾染的积雪。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56章 最迫切的事儿 四条猎狗围了过来,冲着这只熊猫幼崽吠叫着,并伸着鼻子去闻,还有想咬的趋势,吓得它瑟瑟发抖,发出嘎嘎声和咿咿声。 潘石玉的资料里,有关于这种大熊猫发出的类似于大雁的尖锐叫声的解说,是熊猫受到威胁或是惊慌时发出的声音,目的是在吓跑潜在的敌人或是威胁。 明明慌得一批,却还敢试图吓跑猎狗,还挺凶。 陈安连忙叫住几条猎狗,不让它们吠叫,甚至将熊猫幼崽凑到猎狗嘴边,作出敢咬就打的警告,让它们记住不准打熊猫幼崽的主意。 一年的时间里,几条猎狗被陈安训练得很好,知道陈安各种手势和命令的意思,也懂得他的用意,一个个呜呜哼叫着,避让到一旁。 这就如同当初陈安将鸡仔送到它们面前一样,不允许咬,不然会被揍,被揍过几次后,都挺长记性。 在熊猫幼崽身上翻看,外表上,陈安看不出这只熊猫幼崽有没有受伤,也不知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有没有内伤,他只能将它重新放在雪地上,见熊猫幼崽还能走动,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 它动作缓慢笨拙地朝着不远处走了过去,低着脑袋在雪地上嗅。 那里是大熊猫的残骸,已经被豺连骨头上的血迹都啃噬干净,皮毛被撕扯得稀烂。 它咿咿地叫个不停,声音中,满是悲伤的感觉。 陈安将这些残骸收捡起来,用柴刀掀开雪层,在地上刨了一個坑,然后将残骸埋进去,为防止被野兽再次刨开,他专门找了几块比较大的石头压盖在上面。 然后,他将熊猫幼崽装在布包里背着,又砍了根木棒,将剩下的两只豺捆绑挑着,领着猎狗往家里面赶。 这只熊猫幼崽,大概十公斤左右的样子,陈安按照资料,估摸着它只有六个月大小。 这小东西还没有自理能力,都还没有断奶,更没有御敌的可能。 放在这山里,要么饿死,要么被野兽给吃了。 必须带回去养着。 陈安一路走,一路寻思着自己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喂养大熊猫,是件非常精细的事情,对于吃喝方面都很挑剔,尤其是现在这大小,每天少不了奶类的东西伺候。 资料上说,需要用到的混合奶很有讲究,牛奶、羊奶、黑熊的奶,甚至人的初乳、常奶配制成的混合奶,还有不少杂七杂八的营养成分,不愧是国宝级的动物。 这些玩意儿,山里人都很难接触到,如果不是家里有孩子没有奶,是万万舍不得花钱买这些高端东西的。 好在,这只熊猫幼崽已经有六个月大小,已经开始会吃竹子,去供销社买些奶粉辅助,应该能勉强凑合着养活。 但是,这一天几次的喂养,比养孩子的要求还高,食量又大,陈安可不觉得自己有足够的钱养住它。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联系一下潘石玉教授,将这件事情交给他处理。 一路上紧赶,回到石河子村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 大村子里,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天气冷,大人们几乎都缩在火塘边烤火,只有几个孩子,抓着雪球,在路上追逐嬉戏。 陈安一路快步走过,见甄应全提着根竹条出来,冲着他家在雪地上弄得头发湿淋淋的娃儿吼道:“你狗日勒是不是想吃竹笋炒肉……还不给老子回来!” 他家那十二岁的娃子见状,脸上的兴奋荡然无存,低着头朝着甄应全走了过去。 在他转身回家的时候,看到陈安顺着大路走来,笑着打招呼:“安娃子,你今天也上山蛮?” 陈安笑道:“闲不住,随便到山上转转。” “你这叫随便啊……打到的是啥子哦?” 看到陈安挑着的东西,甄应全显得有些好奇,迎着走了过来:“扒沟子……这玩意我有五六年没见到了,凶得很。咦……布包鼓鼓囊囊的,里边又是啥子?” 布包里,大熊猫幼崽咿咿地哼叫着,很不自在地动着,弄得布包鼓动起来,引起了甄应全的注意。 陈安微微喘了口气:“本来是追一群野猪,想打只黄毛回来,结果在山上碰到一群扒沟子,把一只大熊猫咬死了,熊猫幼崽挂在树上不敢下来,我把那些扒沟子打了三只,赶跑掉以后,把熊猫幼崽带回来了。” “我看看……” 甄应全好奇地解开陈安布包,熊猫幼崽的脑袋噌地一下子钻出来,紧跟着两只短小的巴掌也伸了出来,看到甄应全凑近,胡乱地冲着他扒拉,发出嘎嘎声。 附近的娃子看到陈安背着的大熊猫幼崽,也纷纷围拢过来看稀奇。 一个个眨巴着眼睛,惊奇得不得了。 大熊猫难得一见,村里的娃子也只是在宣传组到村子里面的时候,从图片上看到过。 真正的大熊猫,别说娃儿,就是很多大人也不曾见到过。 这黑白两色巧妙渲染出的小家伙,有着圆滚滚的大脑袋,一举一动,在一众孩子眼中都觉得是那么可爱。 有的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要摸摸这毛茸茸的小家伙,但是被陈安给阻止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这可是国宝,不能乱摸哈!” 一个个没轻没重的,他是真怕被这些娃儿摸出什么问题来。 “你娃儿这运气也不错……熊猫皮很贵,比豹子、老虎的还贵,你娃儿发财了!”甄应全关心的更多的是金钱方面。 碰到被扒沟子咬死的大熊猫,他以为陈安白捡了一张大熊猫皮。 “甄叔,你晓得,我好歹也是个临时巡护员,也就有了保护大熊猫的责任,就像刚才说的,大熊猫是国宝,是顶级保护动物,伱觉得我会想着打大熊猫卖皮毛蛮? 这个想法我劝你也不要有,是犯法的,事情弄严重了,被枪毙都有可能。 再说了,我见着的时候,那只大熊猫都已经被那些扒沟子吃得只剩骨头,皮毛也撕扯,烂得一团糟,被我挖个坑埋了。” 陈安微微笑了笑:“莫打大熊猫的主意。” 甄应全也笑了笑:“我就随口说说,哪里敢嘛!” “你今天不是去打狼嘛,那只狼打到了没有?”陈安随口问道。 甄应全摇摇头:“打个锤子,一路跟着脚印进山里边二三十里,那只狼像是晓得后边有人追一样,一直不停地往深山里面跑,除了脚印,连它影子都没有看到,打啥子打嘛,白跑一趟。” 陈安微微笑了笑:“晚上的时候,让苏同远小心点,也不晓得还会不会来!” “那龟儿怕死得很,今天就只做一件事情,就在房子周围设各种绳套,还从我那里借了几个铁架,我去看了一眼,弄得相当严实。” 甄应全笑着摇头:“就连他跟他老妈出来,都得小心点才行,我也在山上设置了几个铁夹、绳套和炸子儿,明天再去看看,能不能抓到。” 陈安微微点点头,这样危险且记仇的野物,最好还是除了的好。 “行嘛,我还有事要忙,就先回去了。” “要得,得空到家里面来耍,记得要围猎的时候,过来招呼一声。” “好嘞!” 冬季打猎的大好时节,甄应全还是想着,能跟陈安多有些合作。 他算是看出来了,有专门的师傅领出来的撵山人,比他这靠自学的要强得多,也想跟着陈安沾点好处。 陈安背着大熊猫幼崽,挑着两只扒沟子,领着猎狗,加快速度往家里赶。 回到盘龙湾,先一步到门口的四条猎狗冲着院子里面一阵吠叫,听到叫声,陈子谦快步出来开门。 等到陈安到了门口,见他挑着两只扒沟子,也有着和甄应全一样的惊奇:“好几年没有见到过了,哪里打来的?” “西边的深山里面……” 陈安简单应了一声,冲着陈子谦说道:“老汉,要麻烦你往公社跑一趟。” “干啥子?” “到供销社里面买些奶粉回来,我从山上带回来一只大熊猫幼崽,要喂奶……” 这是陈安心里此时最迫切的事情。 “这个时候了,等我赶到供销社,天都黑了,啷个可能还开门嘛?要买也是明天早上去买。”陈子谦摇头道。 陈安抬头看看天色,觉得也是,来回二十多里地,确实有些来不及了,他顿时有些为难:“那啷个办嘛,大熊猫被扒沟子吃掉了,它在树上都不晓得挂了多长时间,得赶紧想办法给它弄点吃的。” 陈子谦想了想:“这幼崽吃不吃羊奶?” 陈安点点头:“能吃。” “那我有办法了,队上养着的那些黄羊,有一只大母羊在山上生小羊,放羊的老倌没注意,一对刚出生的小羊都被冻死了,应该有奶,我找个瓶子,去队上挤些羊奶回来。”陈子谦说道。 “这倒是碰到点子上咯,老汉,干脆跟队上的会计和保管员他们打声招呼,将那只羊带回家里来养着,这可不是喂一天两天,可能喂的时间会比较长。” 陈安当即做出决定,反正明年也准备要养上些黄羊,现在先弄一只回来,也不是不可以。 陈子谦也没有多想,直接就往石河子村的大村子赶。 而陈安则是挑着猎获,背着大熊猫幼崽回家。 冯丽荣和耿玉莲在家里边烤火边做针线活,忙着缝制襁褓和小衣服,两人听到陈安回来,也站在门口看着。 陈安到门口的时候,两人迎出来,帮忙将扒沟子取下来放在一旁的箩筐上,跟着进屋,看到陈安把布包放下来,将里面的熊猫幼崽放出来。 “宝儿,帮我招呼一下,我去挖点竹笋回来给它吃。” 他简单交代了一句,不待冯丽荣和耿玉莲多问,就匆匆出门,到仓房里取了锄头,带着柴刀,挎着背篼,朝着屋子对面的木竹林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57章 真难伺候 盘龙湾对面的大片山坡,就长着有不少木竹、毛竹。 木竹,对于山里人来说,最大的用处就是采挖一些冬笋、春笋,用来作为时鲜菜蔬,另外就砍回去,给自家菜地里的豆角、瓜果等搭个攀爬的架子,或是弄一下菜地的篱笆。 毛竹除了这些用途,还能用来进行编制。 山里的很多竹子,大熊猫都喜欢吃。 陈安当然就近选取。 六个月大的大熊猫幼崽,牙口还咬不动这坚硬的竹子,所以,必须刨一些鲜嫩多汁的竹笋才行。 陈安到了对面,没有深入竹林,而是在竹林边缘位置,选着长得绿黑的母竹,用锄头掀开周围的积雪,用锄头在根部浅挖,挖到黄色或者棕黄色的竹鞭,顺着竹鞭翻挖,挖到竹鞭向地下伸去的地方,轻易找到竹笋,用柴刀砍了下来。 竹子也分公母,竹子第一节长杈节为双杈的是母竹,单杈的是公竹。 母竹的冬笋较多,也比较大,公竹的冬笋就显得比较少,还显得瘦小。 除此之外,在一些沟坎边缘生长的竹子,直接就能看到浮在地面的绿色竹根,这是最容易找到竹笋的,而且藏得大都不深。 关键是,这地方没有那么多竹子争抢营养,长得也更大些,也没有林子里那么多竹编盘根错节,很难采挖。 陈安主要选的就是这种容易挖出的母竹竹笋。 忙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背篼里多了半背篼竹笋。 另外,他还将木竹细长的竹叶也剔了一捆背着,也不知道这小东西吃不吃,带回去试试。 陈子谦用绳子拴着一只母羊的羊角,跟在后面赶着走。 离开羊群的黄羊,惊跳不已,一点都不听吆喝,要不就是往前狂冲,要么就是往侧面惊跳,想要挣脱拴着它的绳索,或者干脆跑到后面,任凭拉着的人拉拽,它只是低着头,使劲地犟着不走。 属于是赶着不走,撵着倒退的玩意儿,比倔驴还要倔。 陈子谦一路牵着只羊过来,花了不少力气,折腾得气喘吁吁,拖拽绳索的双手都弄得生疼。 听到陈子谦骂骂咧咧的声音,陈安眼看自己也挖得差不多了,背上背篼,上到竹林中的土路上,折了根竹条,帮着陈子谦驱赶拖拉。 “老汉,拉这只羊的时候啷個说的?是买还是借?” “跟他们打过招呼,说拉回来挤羊奶喂熊猫,他们说有用直接拉回来,到时候用完,还回去就行了。 但是我想想,不太妥当,还是花了十六块钱,把羊买下来了,这只羊不错,骨量不小,而且才是第二胎。 你娃儿不是准备土地到户后,弄些羊来养着蛮,反正是早晚的事,我就当时提前买了。关键是怕在使用的这段时间出了问题,不好说,直接把事情办干脆点,不想让村子的人觉得我占他们便宜。 反正雪天也干不了啥子,只是弄一只羊吃的东西,也不困难。” 陈子谦考虑得挺全面,陈安也有差不多的打算,自然不会有意见。 爷两将羊拉回院子,六条猎狗都围拢过来,冲着母羊吠叫着,被陈安驱赶到一旁,然后将羊关进空着的大圈里面。 两人回到屋子,见到冯丽荣在忙着做晚饭,而耿玉莲则是将大熊猫幼崽搂到自己面前,就坐在壁炉前烤着火。 “老妈,大熊猫不用烤火,潘石玉教授给我的书上说,大熊猫是喜寒的动物,遇到下雪,它们会更高兴,不用担心会冷到。” 陈安知道耿玉莲出于一片好心,但靠火太近,未必是好事儿。 耿玉莲摇摇头,苦笑道:“你以为我想啊,一放开了,给老子满屋子跑,爬桌子,上楼梯,到处翻坛坛罐罐……都不晓得晚上该关在哪里。” 陈安笑笑:“那你也坐了离火远一点,这些动物,大都怕火。” 耿玉莲抱着大熊猫幼崽退远了一些。 冯丽荣从厨房过来,送来了洗干净的一个小瓦盆:“这是给你们用来装羊奶的。” 陈安点点头,接过来到壁炉边靠墙立放着,烘干水份。 陈子谦则是忙着给自己卷了旱烟,在屋外吧嗒吧嗒地抽着。 直到他抽完了,陈安才到屋外,将平时用来罩小鸡的鸡笼给拿了回来,把这调皮捣蛋咿咿叫个不停的小家伙照在里面,叫上陈子谦和耿玉莲去帮忙挤羊奶。 到了大圈里面,陈安小心地靠近母羊,陡然出手,拉住羊角。 陈子谦和耿玉莲进来后,让陈子谦拉着羊角,陈安则绕到后面,拉住母羊一双后脚,防止它惊窜、踢蹬。 耿玉莲则是拿着瓦盆,放在母羊的双腿下面,揉了揉母羊的鼓胀的奶团,然后一次接一次地捋着。 奶水如同细线般呲射到小瓦盆里。 花了七八分钟,弄了大概一大碗的量,感觉差不多了,在耿玉莲端走奶盆后,陈安和陈子谦才将这只母羊给松开。 陈安端着奶盆回到屋里一看,好家伙,那小东西已经将鸡笼掀开,自己爬到木栏杆上趴着,看到三人进屋,立刻以更快的速度顺着栏杆一路往上爬。 它这是把栏杆当成树了,还在戒备着陈安一家子,想要往高处躲避。 陈安赶忙将奶盆放桌上,顺着楼梯跑上去,试图将小家伙抱了下来,谁知道,它腿脚紧紧抱着栏杆,咿咿叫着,就是不肯松开。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只能用强,强行掰开它的脚掌,将它给抱了下来。 到客厅里拖了把椅子坐下,就搂在怀里,用左手手臂压着它一双不安分的小爪子,右手将奶盆送到它嘴边。 结果,小家伙闻都不闻,更没有丝毫直接用奶盆喝奶的经验。 “老妈,找个调羹来!” 既然不会,陈安只能考虑进行强喂了,总不能让它饿着。 他也在寻思着,明天去供销社买奶粉的时候,得顺便买个奶瓶回来。 耿玉莲去了厨房一趟,找个调羹回来。 陈子谦帮忙上手,掰开小家伙的嘴巴,耿玉莲则是趁机舀了一调羹羊奶,倒进它的嘴巴里。 羊奶终究与熊猫奶不是一回事儿,最起码气味上就不一样,小家伙哪里肯吃,粉嫩的小舌头蠕动着,将倒进它嘴巴的奶又给吐了出来,顺着毛发流淌下来,染在陈安衣服上。 接连试了几次,几人都希望小东西能品尝出羊奶的味道,多少吃上一些,结果不尽如人意。 没办法,陈安只能想其它的招。 他放开熊猫幼崽,重新把潘石玉给他的资料拿了下来,打着手电筒,随着索引找到喂食的那几页,细细看了熊猫幼崽的食物,确定羊奶熊猫幼崽能吃。 仔细看了一遍,发现熊猫的盆奶配方中,一般还会放入熊猫奶作为引子。 可是,陈安根本没办法去寻找熊猫奶,直到再次翻找一遍,他才又注意到,熊猫还喜欢吃蜂蜜。 或许,蜂蜜加入后,能遮掩羊奶的特殊腥气,味道也能更甜一些。 而且,这些羊奶虽然刚刚挤出来没多长时间,外面天寒地冻,早就已经冷了。 他赶忙到厨房,用保温瓶里的热水倒在盆子里,将奶盆放在里面用热水温着,然后又取出自家的蜜罐,从里面舀了两调羹早已经结晶,如同板油般乳白色的蜂蜜,放入奶盆中搅拌融化。 弄好以后,又赶忙端回去。 再次将缩到楼梯下的熊猫幼崽给抓了回来,三人齐齐上阵,再次灌喂。 没办法,这小东西六个月大,一直生活在野外,哪里经历过这样的阵仗,还是咿咿叫个不停,灌喂的时候,不停地甩着脑袋,一点都不配合。 好在,这次尝试了四调羹,大概是品出了些味道,小东西一下子变得安分了。 咿咿的叫声,变成了咯咯声。 这是一种类似于孩童的笑声,当大熊猫感到愉快或放松时,它们会发出这种显得欢乐的咯咯叫声。 见小东西终于开始吃了,而且,还迫不及待地将脑袋往奶盆边凑,陈安干脆让陈子谦放开,让耿玉莲将奶盆放到地上,他抱着小家伙,招呼着它的腿脚,将它嘴巴凑到奶盆里。 果然,小家伙闻了闻,居然就顺遂地吸了起来。 大概是饿急了,吸得唧唧响。 一家子见状,终于松了口气。 直到小家伙将奶盆里的奶都吸完了,陈安才将它放开。 它还有些不够,伸着爪子抓着奶盆不放开,弄得在地板上咕噜噜直转,稍不注意,就被小家伙弄得啪地一声,在地上裂成三瓣,废了。 陈安叹了口气,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他趁机到外面,拿了些竹笋和竹叶回来,送到小东西面前,小家伙嗅了嗅,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抓着竹叶闻着,然后开始摘选竹叶慢慢地吃着。 这往地上一坐,圆滚滚的,毛茸茸的,憨态可掬。 陈安这才注意到,小家伙长得挺潦草,背上的黑色皮毛在中间的位置,变得很细,像是裂开一样,还有那对半圆形的黑色小耳朵,有大半嵌在皮毛里,显得很小,但弧度是真的很圆。 从土里刨出来的竹笋非常地嫩,一部分剥掉外皮,送到厨房炒肉,另外几根剥出来,被陈安送到小家伙面前。 小家伙抓过来闻闻,果断丢下那些竹叶,咔嚓咔嚓地啃咬起来。 竹笋尖端细小,它还能啃下,到了中下段就变得粗壮了,一双小爪子抱着翻滚,愣是张不开足够大的嘴巴塞下,急得又咿咿叫了起来。 陈安赶忙找了洗干净的刀子,将这竹笋从它爪子里捞了过来。 爪子一空,小家伙顿时朝着陈安扑过来,想要争抢,见够不到,还打算抱着陈安腿脚往上爬,直到陈安用刀子将竹笋破成几半,重新塞到它面前,终于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喀嚓声不断。 唉…… 忙活那么大半天,弄得浑身是羊奶的腥味,总算把小东西搞定了,真难伺候啊! 想着接下来估计还要伺候不少时间,陈安苦笑不已。 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偏偏他打心里又觉得乐意,看着它吃好喝好,心里还有莫名的满足和心安。 活该啊!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58章 滚滚 多剥了一些竹笋切成细条塞给小家伙,一家子看着它笨拙地抓着,左边咬一口,换到右边又咬一口,咔嚓咔嚓地嚼着。 大概是饿伤了,这会儿有些忘乎所以,也不乱跑乱爬,偶尔吃着吃着,像是突然有些惊悸,往后扭头一看,然后整个仰倒,弄得四仰八叉。 然后又赶忙翻身爬起来,一屁股坐下,继续抓竹笋闷头嚼着。 看它那笨得可以的模样,一家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连在忙着做饭的冯丽荣,也不时倚在过道,朝着客厅张望。 陈安见它吃得认真,也就不再去管它,自己去倒水洗手洗脸,打理整洁后,去厨房帮着冯丽荣添柴做菜。 今天有新刨来的竹笋,当然少不了竹笋炒肉。 陈安特意去割了一块腊肉下来,清洗出来以后,被冯丽荣切成薄片,剥了壳的竹笋,白白嫩嫩的,被切成薄片,在沸水里焯一下捞出。 简单拍了姜蒜,切了辣椒段,爆香后炒肉,等到肉差不多熟了,放入竹笋,翻炒一会儿后,简单调味出锅。 不得不说,竹笋天生跟肉就是绝配。 这种新鲜的竹笋,本该有着一种苦涩的味道,但是跟肉一结合,那种苦涩味顿时荡然无存,肉好吃,竹笋也是脆嫩,相当的鲜香下饭。 自然而然,这道竹笋成了今天晚上下筷最多的菜肴。 一家子围坐在桌边吃饭,桌下还特意将灶里烧出的火红木炭用火钳夹出来,放在烘笼儿里面,也不至于在餐厅吃饭的时候手脚僵冷。 “我明天去公社买点奶粉,再买个奶瓶,然后顺便给潘教授发个电报,看看他能不能过来,把这小东西接走!” 陈安说了明天的打算。 他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将这小家伙给养好,太费精力了,而且花销不小,一旦有点什么毛病,都不知道该怎么医治,太精贵了,负不起那责任。 “那如果联系不上潘教授,啷個办?”耿玉莲问道。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他给我留了地址的,应该能联系上……如果实在不行,我往汉中佛坪那边的保护基地去一趟,正好,我好歹挂了个临时巡护员的名,每个月十块钱,也有几个月的工资没有领了。 另外,接下来天气还要冷不少时间,又接近过年,总该去买点布匹鞋袜之类的东西,都该换身新衣了。” 都说蜀地的熊猫长得像熊,秦岭大熊猫长得像猫,这是因为,秦岭的大熊猫头骨更小,头型更圆,嘴巴也短一些,所以像猫。而蜀地的大熊猫头型更大,嘴也稍微长一点,更像熊。 二者是略有不同的分支。 这里是秦巴山脉,蜀地和秦地的交界处,其实,不论出现的是秦地的大熊猫还是蜀地的大熊猫,都有可能。 从外貌特征上看,带回来的这只熊猫幼崽,陈安看着它那大脑袋,判断应该是蜀地的熊猫。 当然,不管它是哪种,都一样可爱。 冯丽荣听着要陈安要送走,却是有些舍不得了:“要我说,就把它养在家里面,对面就有大片竹林,还怕养不住蛮?” “我也想,但是问题是,这小东西就不允许私自喂养,这可是国宝!” 陈安侃侃而谈,将国家用熊猫作为外交的一种手段,谋取更大利益的事情,包括精细喂养所需要的开销以及将熊猫养在自己家里可能带来的麻烦几个方面说了一遍。 这玩意儿,养不起,也不能养。 养好了还好说,要是养出问题来,那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冯丽荣听完,也只能轻叹一口气,放弃这想法。 “那今天晚上准备关在哪里?” 陈子谦问道:“关在家里面,这小东西太能折腾,放到外面,又怕它乱跑,要是跑远了,或是被狗咬了,都麻烦。 看这天气,晚上还有可能下雪,会不会被冷到?” 抱回家里面来这两个多小时,小东西翻箱倒柜,到处钻,到处爬的样子来看,都不知道会被折腾成什么样。 “今天晚上只能放在家里了,就让它呆在客厅里面,到明天再想别的办法……” 陈安暂时也没招。 等一家子吃完饭,回到客厅的时候,地板上除了一堆笋渣子和竹叶,还有三坨青团和湿淋淋的一片。 这是又拉又尿了。 所谓的青团,就是熊猫的粪便,大熊猫吃得多,拉得也多,里面大都是些未消化完全的竹笋、竹叶渣子。 都说青团有一股竹子的清香,但实则不然,这小东西,还在吃奶,这就有些酸腥味了。 陈安都不知道,放任这小东西,在家里面待上一晚上,客厅会被折腾成什么样。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一家子四处转了转,没在楼梯下看到那只幼崽,也没有在别的地方看到,只有一种可能,它上楼了。 陈安噔噔噔地踩着楼梯上到二楼,果然看到小东西在二楼楼板上低着头在到处嗅。 听到陈安上来,它立刻跑到角落里站着,冲着陈安嘎嘎地尖叫。 这是在提防着陈安。 但陈安管不了那么多,在客厅祸害也就算了,还跑到楼上,那哪行啊! 他当即走了过去,准备将小东西给抱到楼下,寻思着,晚上还是得用鸡罩给罩起来。 谁知道,见声音吓不住陈安,在陈安伸手朝它抱过去的时候,它倒是突然一个窜跃,成功躲过陈安的双手,出乎意料地灵巧。 眼看它要往客厅、厨房上面的楼板跑,陈安上前一步,将过道的门给关上,再转身回来进行抓捕。 但陈安发现,自己有些低估这小家伙的能耐了,毕竟出生野外,不是动物园里从一出生就被饲养员照顾着的,野性十足,它哪会轻易让陈安给抓住。 四条小短腿迈得飞快,跑得屁颠屁颠的。 陈安几次拦截,总算将它给围到楼梯口。 他心想着,要下楼梯,就以它这小短腿,怎么也得小心谨慎一些。 谁知道,小东西前脚先落到第一台上,笨拙地往下准备下第二台的时候,被胖乎乎的屁股一抵,整个顺着楼梯翻滚下去,在中间转拐的平台上,撞在墙上,又弄了个四仰八叉。 陈安被吓了一跳,生怕它伤着,噔噔噔顺着楼梯跑下去,准备看看有没有伤筋动骨。 结果,小东西看到陈安下来,立马翻身爬起来,继续往楼下跑。 这一次,陈安看得清楚,它那是无意翻滚下去的,根本就是有意为之。 他看到小家伙腿脚一抱,脑袋往怀里一缩,直接蜷缩成圆滚滚的一团,顺着楼梯就滚了下去,到了客厅里,立马就翻身站起,继续迈着小短腿开溜。 屁事儿没有! 只是,它这回跑不了了,被守在楼梯口的冯丽荣一把抄住前腿给抱了起来:“还想跑,你能跑哪里去?” 陈安下楼,一脸苦笑:“不愧滚滚之名,这也太能滚了,以后就叫滚滚了!” 冯丽荣也看得笑了起来:“这名字好玩……你看看它脑袋那么大,腿脚那么短,还有脖子,这也太短了,像是没有一样,小身板一缩,真的像个毛球,圆滚滚的。” 一旁的耿玉莲早将鸡罩笼给准备好了,放到客厅临窗的墙角,怕它在青石地板上冷,还特意往里面铺垫了一些干燥的松毛,掀起鸡罩笼,让冯丽荣将小东西放了进去。 见小家伙伸着爪子扒拉着鸡罩笼站了起来,脑袋从顶上钻出来,还准备往外爬,冯丽荣伸手去按,却见小家伙,扭头就咬,幸好被冯丽荣给及时让过,顺带伸手一扒拉,弄得它翻滚在里面。 “还挺凶……”冯丽荣趁机又伸手进去,在它脑袋上拍了拍。 “肯定凶撒,这可是野生的,不凶点,也不容易活下来。不要看着它笨笨的样子,性子也比其它野物温顺就觉得它毫无威胁。 但其实,你看看大熊猫就晓得,那些得动刀子砍的竹子,它们轻易就能掰断,力气大得不得了,那嘴巴的咬合力,是一点都不比老虎差,竹子在它们的嘴巴里,跟我们吃甘蔗没什么两样。 它们不仅仅吃竹子,也是会吃肉的,在外面,就经常捕捉小动物打牙祭。 还有,真正跑起来的时候,速度也一点不慢,一小时能跑上四五十公里,一点都不比人慢,真正发飙了,豹子它们都能追着打。 在山里面,也就只有豹子、狼群和扒沟子这些对它们还有点威胁,但是也就只能攻击那些老弱病残,遇到青壮年,一样能够追着硬杠。” 陈安笑着说道:“这可是真正的猛兽,不能单纯地被它们的外表欺骗了,以后要小心点,也就现在还小,等长大点,被抓到,拍到,或是咬到,那可够受。” 不得不说,多看点书挺有用,从潘石玉教授的书里,陈安了解到不少关于大熊猫的东西,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大熊猫,天生跟人有些亲近,野外的大熊猫见到人,不会很警惕地躲避,也不会主动攻击,偏偏长得又挺符合人们的审美,也算是一定意义上的双向奔赴。 “那为啥子那么凶猛,还需要保护嘞?”冯丽荣好奇地问。 “这些年,被外国人和山里人猎杀得太多了,尤其是外国,根本就没有,他们自己盗猎,也经常开高价让山里的猎人进行猎捕,走私出国。 而且,很多地方被分割开来,大熊猫的繁衍变得非常困难,数量就一天比一天少,如果不保护,要不了多少年,就会成为灭绝的物种,那就太可惜了。” 陈安淡淡笑了笑:“有空的时候,把潘石玉教授给我的书看一看,你就晓得是啷个回事了。” 冯丽荣点点头:“要得!” 看她满脸喜爱的样子,陈安还真有了将它留养在家里的想法,但想了想,还是理智地坚持自己之前的想法。 滚滚会长大,院子里六条狗,以后孩子出生……种种情况,让他不得不小心。 事情,还是得量力而行!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59章 吸引力 滚滚顶着鸡罩笼,在屋子里挪动着,陈安不得不在顶上加块木板盖住,顺便压了块磨石才将它止住,不然小东西能推着鸡罩笼满屋子溜。 他往鸡罩笼里面塞了些竹笋,滚滚总算安分下来。 但陈安怀疑,这竹子编织的鸡罩笼,经不经得住它折腾。 那牙口,咬断竹篾应该问题不是很大。 想了想,他干脆把鸡罩笼又给拿了,万一上面压着的石头弄掉下来砸到也不好。 反正只是一晚上时间,把东西收捡好,就由着它随便折腾,明天好好打扫一下得了。 看来,还得专门给它弄个地方住才行。 屋子里还有不少事情要做,陈安先是端了些苞谷,喂给那只母羊,靠它提供鲜奶,得吃好点,奶水才足。 两只扒沟子的皮得剥下来,还有两只川东狗崽要喂肉。 这些事情忙完,陈安眼睛都开始有些撑不住了。 又是疲惫的一天,他简单收拾后,早早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睡醒起来,果然看到一屋子被弄得脏乱不堪,冯丽荣和耿玉莲正在忙着打扫、清洗。 滚滚晃晃悠悠地满屋子溜达,不停地咿咿地叫着,陈安估计它这是又饿了,赶忙另外找了个大碗,让陈子谦和耿玉莲帮忙,去挤了羊奶回来,和昨天晚上一样,添加一些蜂蜜,拖把椅子坐着,将滚滚抱在怀里,压着它的一双前爪,奶碗送到它嘴巴边。 有过昨天的经历,它今天就熟练多了,很快喝完,抱到一旁,塞些竹笋给它,再次安静下来。 跟家里人打过招呼,让他们照管好滚滚,陈安往公社去了一趟。 赶到镇上,先往邮电所去一趟,给潘石玉发去电报,然后又到供销社买奶粉。 供销社的奶粉有三种,上海产的麦乳精,陕西那边产的关山牌牛奶粉和渝州产的山城牌牛奶粉。 相互比对,陈安最后选择了山城牌的牛奶粉。 考虑到用盆子喂奶,免不了泼洒出来,再加上滚滚的破坏能力,他还是买了两个耐摔的塑料奶瓶。 见供销社里面还有苹果出售,顺带又买了一网兜,另外再买一点饼干糖果,零零总总,凑了半背篼。 一路往回倒,到了岔往盘龙湾的时候,他看到通往自家的路上,原本洁白的雪层上,到处是泥泞的脚印。 看样子,有不少人到盘龙湾来。 陈安略微一想就知道,肯定是自己带回来一只熊猫幼崽的事情,在村子里传开了,不少人都跑来看稀奇。 等他到了竹林能看到自家院子的时候,果然看到老老少少十数人,热闹得不得了。 这熊猫的吸引力,真的是非同一般。 到了院子里,陈安看到,滚滚被陈子谦给安置到了外面的一间仓房里面,陈安想想,觉得也挺合适,作为滚滚的临时居所还不错。 本来平时也就是放杂物的,打理出来以后,随便它在里面造了,每天打扫一遍就行,省得自己再去弄一個棚舍。 老人孩子,就围在仓房门口、窗子边看着靠在墙角嚼着竹笋的滚滚,一个个都好奇得不得了。 陈安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免不了被询问是怎么弄回来的。 他简单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背着东西回了屋子,送到楼上放着,回到客厅里一问陈子谦才知道,一早上的时间,村子里至少有四五十人过来看过,又已经回去了。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陈平一家子和宏山、苏同远他们。 尤其是两个小侄女,见到滚滚,云兰直接进去抱着滚滚不放,非要往她家里抱,好说歹说劝了不少时间,她自己哭闹了好一阵,瞿冬萍无奈,只能拿起竹条,总算是止哭了。 云兰占强,看到喜欢的,想方设法都要往家里弄,小屁孩挺难招架。 云梅年纪稍大一些,表面看上去性子也弱一些,懂事得多,但挺会察言观色,往往很多时候,她想的事情,会通过妹妹云兰来达成,小心思不少,也不是善与之辈。 看到陈安回来,云兰云梅立刻就找进屋子里来,云兰开口直接就要:“幺爸,那只熊猫给我了撒!” 陈平和瞿冬萍不答应,她就想着从陈安这里打主意。 平日里陈安挺宠她们,但在这事情上,是不可能答应的,果断拒绝:“那不得行,没得商量,这可不是玩具。要是真喜欢,在我没有送走之前,可以多来看看,但是不能碰。” “幺爸,你再去抓一只就行了嘛!”云兰还不死心,抓着陈安的手摇晃着撒娇。 一句话逗得陈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跟着面色严肃地说道:“啷个,你们以为大熊猫漫山遍野都是,那么容易抓? 再说了,就即使看到,幺爸也不能抓,是犯法的。这只熊猫幼崽,要不是它的妈妈被扒沟子咬死了,我也不会带回来。” 来的大人小孩太多了,陈安没办法将背篼里的买来的东西拿出来分给她们,只能先让她们到一边玩。 见陈安回来,也差不多该做中午饭的时候了,冯丽荣到厨房里去忙活。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屋顶的炊烟升起,知道要做饭了,村里人也都识趣,纷纷邀约着,领着自家娃子回家。 口头上一方挽留吃饭,另一方则知道粮食不宽裕,不能真留下来吃饭,纷纷笑着拒绝。 很快,院子里的人走得只剩下宏山、陈平一家子和苏同远还在这里,都到家里面来坐着烤火。 “明天还去不去蓼叶涧?” 陈安顺便问起宏山说媳妇的事儿:“那么大的雪,怕是不太好走哦!” “我去找过你师傅,他说没得事,可以走,还是决定明天去,我想叫你也跟着去耍一趟,回来的时候,还可以顺便打点啥子!” 宏山笑着说道:“你能不能去嘛?” “这个事情我就不掺和了,我得在家里面等电报,还得照顾这只熊猫。倒是你,一路过去的时候,找机会好好跟我师傅请教一下,我看他对伱并不排斥,是个机会!要我说,你把你老汉叫上,也好让他们先认认路。” 陈安心里其实也很想跟着两人再去一趟蓼叶涧,主要是想着一路上顺便撵山,但又觉得,自己去了,其实挺抢宏山的风头,并不适合。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等你回来休息好了,再一起进山,叫上我老汉和伯伯一起。” 宏山也不勉强,微微点了点头。 陈安转头又看向苏同远:“远哥,那只狼昨天晚上有没有再来?” 苏同远摇摇头:“没有,昨天晚上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设了那么多绳套、铁夹,碰都没有碰到过,白忙了。 甄叔在山上也设了绳套、铁夹,还下了诱饵,他今天早上去看,也是啥子都没有看到。他估计,那只狼昨天应该是晓得被追踪,跑进深山里面去了。” “那应该不会再来了!” 既然再没有到村子里面来嚎,甄应全也弄不到,陈安也就断了去寻找那只狼的想法。 他估计自己去了,十有八九也是浪费时间。 警觉起来的狼,无论嗅觉还是听力,都不比猎狗差,耐力更是非同一般,可不容易追撵到,得花大把时间去折腾。 有这功夫,还不如去找找别的猎物。 留着几人在家简单吃了一顿饭,宏山和苏同远各自回家,陈平忙着回青沟去砍柴,瞿冬萍则是留下来,帮着耿玉莲缝制孩子的小衣服之类的东西,留下来的,还有两个不安分的侄女。 陈安将买回来的糖果、饼干拿下来分给两侄女,又给家里人一人递了一个苹果。 他可没有忘记滚滚,买苹果的时候,本就主要是为滚滚准备的。 苹果、香蕉、甘蔗之类,都能作为熊猫的辅食。 他专门给滚滚送去两个苹果,就放在它面前。 有过昨天和今天的接触,它似乎不再那么怕陈安了,凑近些闻闻苹果,抓起一个来,坐在地板上啃着。 陈安和陈子谦一起去山上弄了不少枝叶回来喂羊,还弄了些松柏枝去喂寒号鸟。 山洞里的五只寒号鸟长大了不少,到了雪天,天气寒冷,一个个叼了不少干草,将洞口给封堵起来保暖。 暂时没什么事儿,这个时候也已经不好再进山,陈安干脆去毛竹林里,砍了些竹子,顺便刨了些竹笋回来,竹笋一部分人吃,一部分喂滚滚。 至于竹子,则是用来劈篾,到傍晚的时候,给滚滚编了厚实且耐折腾的筐子,往里面垫了些松毛,将它安置在里面。 另外,他还编了一个篾球,放在仓房里给滚滚当玩具。 等到晚上,陈安用买来的奶粉,配合着羊奶和蜂蜜,装奶瓶里,喂给滚滚。 小东西很快就学会了抱着奶瓶仰躺着吸奶的姿势,慵懒惬意得不得了,边吃边发出类似于羊叫的咩咩声。 当大熊猫吃饱了或是感到舒适的时候,就会发出这种声音。 而幼年的熊猫发出这种声音时,通常表示它们正在寻找母亲或表达饥饿。 这一喝就是三奶瓶,在陈安收走奶瓶的时候,小家伙屁颠屁颠地跟上陈安,抱住他小腿后就不肯松开了,像是个拖油瓶。 它已经开始表现得有些粘人。 看着浑身弄得脏兮兮的滚滚,要不是雪天怕冷,陈安差点想把它领出去好好洗个澡。 等洗干净了,肯定会更好看。 他能明显感觉出,滚滚开始渐渐表现出对自己的亲近。 这是个挺好的表现,但陈安也清楚,这样的喂养,会让滚滚渐渐丧失野性,也未必是好事儿。 家里人都知道怎么喂养滚滚了,倒也不需要什么都亲力亲为,陈安在第二天早上,也就不再呆在家里,准备领着猎狗到深山里转悠,希望能寻到值钱的猎物。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60章 六指竹魔(为盟主光阴易老莫恨离别加更5/10) 大雪封山,山里深处难见人踪。 陈安和往常一样,早早地准备了干粮,领着猎狗进了山里,他几乎没在村子附近的山里停留,一路上径直往西边深山里赶。 在沟壑间兜兜转转,结果一天下来,除了在山沟里看到一只被他弄出声响惊逃的黑麂,别的就只是看到几只扑腾着翅膀从林间窜飞起来的野鸡和奔逃的长耳。 黑麂在山里猎狗很难追上,陈安也没有选择放狗。 不然的话,以招财它们的性子,这一路出去,不追到猎物誓不罢休,可能会出去很远,到时候就不是打猎,而是找狗了。 他只是在沟里,选着黑麂会采食的灌木丛,拍打掉上面的冰雪,然后在灌木间隙中下了几个绊脚钢丝套,没用坑木,而是直接绑在树上。 他更多的时候,是在山里搜寻着豹子身影,也开枪打了一只野鸡,放狗撵了一只长耳,以此为诱饵,弯下树木,设置两处吊脚绳套。 相比起满山遍野搜寻野物的踪迹,设置陷阱,向来是猎人最常用、也最省力的法子。 带着血腥味的猎物,对于饥寒交迫的食肉动物来说充满诱惑,它们自己会嗅着气味找过来。 陈安不知道更习惯夜间出没的野物,找过来的究竟会是什么,但为了在碰到大型点的猎物也能捕获,陷阱弄得挺强力,能吊起几十斤的野物。 另外,陈安寻找的,还有黑娃子。 那些峭壁上的洞穴、山间被刨挖出的土洞和大树,包括林间堆叠的枯枝,都是他探查的目标。 一直忙活了大半天,没有好的发现,只能空手回家。 明天他准备继续往这里深入,查看陷阱有没有猎获,如果没有,那就把陷阱拆除了,继续往更深的山里走。 傍晚回到家里,冯丽荣出来开院门的时候,冲着陈安说道:“安哥,看好猎狗,不要让它们咬到滚滚!” 陈安放眼看去,见滚滚就挂在自己栽的那棵崖柏树上,捣蛋地抓着枝干摇晃着,嘴巴里还叼着一截咬下来的崖柏嫩枝。 那得性,妥妥一个二流子。 好在崖柏已经成活扎下了根须,树根脚又用石块堆叠压住,不然,就以它这做法,本就重心偏往第二台院坝平台的崖柏,非被它摇晃得倒下去不可。 “今天中午我去给它喂完奶和竹笋,去打扫的时候,它给老子趁机就蹿了出来,在院子的雪地上打滚,我看它玩得高兴,也就没有去管它。” 冯丽荣又解释了一句:“哎哟,你不晓得,它还会跑到坡坡上,往坡下边翻跟头,打滚,就像是一点都不晓得冷一样,好耍得很。” “旺旺和娇娇嘞,就不咬它蛮?” “咬啥子咬,它们两个也还那么小,凑过去奶声奶气地叫上两声,靠近点反倒被滚滚嘎嘎凶叫着,两小巴掌拍翻在地上,跟在后面屁颠屁颠地闹了好一阵,结果成了小跟班,不咬不叫了。 还有那些小鸡,它追着鸡仔撵,反倒被母鸡扇着翅膀追着啄,在院子里撵了好几圈,鼻子上挨了两下,就再不敢靠近鸡仔了。” 听冯丽荣这么说,陈安也听得又气又好笑。 不怕狗子,反倒被只老母鸡给吓住了。 不过,就以它这德行,这还只是六個月大小就能那么闹腾,这要是长到一岁左右,那还得了,在这院子里面,怕是会翻天。 他将四条猎狗定坐在地上,然后朝着崖柏走过去。 看到陈安过来,滚滚揪着崖柏枝头,吊着身子,以屁股着地的方式在下面砸出一个雪窝。 他本以为它会跑掉,结果,却是朝着自己跑来,抱上他的右脚,咿咿地叫着。 陈安弯腰拍打了一下它身上沾染的雪花,抱了起来。 像是得到极大满足一样,此时又乖巧地任凭陈安抱着,一直送到仓房里关起来。 只是在陈安关门的时候,在仓房里面叫个不停。 陈子谦叼着旱烟袋从茅司里面钻出来,看了看陈安:“今天没有打到东西?” “哪有那么容易哦,就只看到只黑麂,别的啥子都没有看到。” “我在家闲不住了,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要得,我在山上设了几个套子,看明天能不能套住点东西,如果明天还是找不到野物,野猪也找着黄毛打两只回来。今天宰不了年猪了,正好趁着这个冬季,多准备点肉食。” 多个人上山,正好帮忙搬运东西。 陈子谦想跟着去,陈安求之不得。 他干脆叫上陈子谦和冯丽荣,拿了大碗,去圈里给羊挤了奶水,回到屋子,兑上奶粉和蜂蜜,温热后给滚滚送了过去。 将滚滚按翻在地上躺着,奶嘴塞到它嘴里,小家伙立刻双爪捧着,熟练地吸了起来。 熊猫抓握竹子、竹笋,爪子犹如人手一般自由灵活。 这是因为大熊猫有“第六指”。 也正是因此,又喜欢吃竹子,熊猫也被称为六指竹魔。 但其实,熊猫的“第六指”并不能被称之为手指,因为它并没有指甲,只是一个能够活动的凸起。 潘石玉的资料中认为,这是为了能够适应专门吃竹子的生活而进化出来的,称之为“伪拇指”。 也正是有这“第六指”的存在,让熊猫能精妙地抓握东西的同时,还能支撑肥胖的身体行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专门看过滚滚的伪拇指,肉乎乎的,感觉更像是个肉垫。 如果有必要,它甚至脚爪能同时抓住几样东西,堪称绝技。 又是三瓶奶下肚,小家伙总算是满足了,见陈安要走,立刻忙过来抱住腿脚,死活不肯松开。 陈安也没有强制将它拉开,只是让冯丽荣去拿了两个苹果回来,给它一只爪子里塞一个抓着,忙着吃苹果,它终于将陈安松开,被陈安重新抱回去放到篾框里,逗弄了一会儿,他才出了仓房,把门关上。 陈安回到屋里烤火,耿玉莲也放下手中的针线,帮着冯丽荣到厨房里准备做晚上的饭菜。 明天还要继续上山,陈安和陈子谦都休息得很早。 第二天早上,冯丽荣起得更早些,专门给他们爷俩煮了酸辣葛根粉条,还弄了火烧馍。 吃过早饭,三人挤了羊奶,喂过滚滚后,爷俩早早进山。 早上运气不错,还没到深山里,就听到了几条猎狗发出的呜呜的低沉凶叫。 爷俩小心地靠近一些,看到了林间翻拱的一群野猪,有十几只。 陈安昨天经过这里的时候还没看到任何翻拱过的痕迹,也不知道夜里的时候,它们从哪里溜达过来的,其中就有四五只七八十斤的黄毛。 考虑到晚上也要从这里回来,可以少花费不少搬运的力气,陈安顿时来了精神。 陈子谦压住内心的兴奋,小声说了句:“简直是送到嘴边的肉!” 显然,他也很想打。 陈安点点头:“选着黄毛打,黄毛野猪的肉好!” “要得!” 跟着陈安也打过几次野猪了,他很清楚,野猪鼻子的灵敏程度,丝毫不比猎狗差,简单感受一下风向,在陈安定住四条猎狗后,随着陈安猫着身子,轻手轻脚地朝着下风方向走。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两人都看清楚了这些野猪的具体情况。 其中一头野猪个头很大,獠牙翻卷,显得格外谨慎,大小足有四百多斤,陈安进山那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大体型的。 它不时抬头,警惕地四处张望。 好在,两人行进得相当小心,并没有被发现。 四处没有好的地方躲避,唯有选择容易攀爬的大树。 无论是陈安还是陈子谦,都没有把握在面对野猪的时候,能做到一枪毙命。 尤其是陈子谦用的还是火枪。 必须给自己找好退路,万一打不死,惹怒了野猪群,也可以轻松爬上大树躲避。 等做好准备,两人依靠着树干,端枪瞄准。 陈子谦选择了最近的那只黄毛,它在不停地撅开雪层和下边的泥土,将植物根茎咬断,啪嚓啪嚓地嚼着,很是专心的样子,相对来说有更大的把握。 陈安的枪更好用,射程也要远得多,瞄准的是猪群边缘的另外一只。 做好准备,陈安开始倒数。 三声完毕,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发出。 陈安瞄准的那只野猪应声倒地。 陈子谦的那只却没有命中要害,打在肩头上,并不致命。 他用枪少了,准头差了不少。 陡然的枪声,惊得其它野猪抬头四处瞅了瞅,猛然间像是炸锅一样,撒腿就跑。 而那只长着獠牙的大野猪,却是朝着两人这边看了过来,立马锁定两人的位置,吭哧吭哧地就冲了过来。 “老汉,上树!” 陈安大喊一声,催促陈子谦。 陈子谦也看到了不对,立马将枪往肩膀上一甩,手脚并用地往树上爬了上去。 陈安则是趁这个机会,瞄着迎面冲来的大野猪开了一枪,结果,这一枪也做了无用功,没能命中。 枪里没了子弹,陈安不敢大意,也是将枪往肩膀上一甩,跟着上树。 那头野猪凶悍,狂野地冲到树下,见陈安和陈子谦都上了树,它怒吼着一头撞向大树,震得满树积雪哗哗往下掉,围着大树转了几圈,竟然对着大树根脚翻拱啃咬起来,看样子,他还想将大树弄断。 到了树上,陈安哪还会怕它,快速将枪里的子弹换上,瞄着大野猪的脑袋就是一枪,子弹将大野猪脑袋炸出个血洞,当场就栽倒在地。 紧跟着,陈安又补了一枪,这才抬头看向山林。 四条猎狗早已经狂吠着追着四散奔逃的野猪,没入山林远处,声音越来越远。 陈安先跳下树来,他担心自己的猎狗,冲着陈子谦说道:“老汉,怕出问题,我去追狗,你就不要跟我去了,回去叫上我哥,想办法把这两头野猪弄回去。” “要得!”陈子谦知道事情轻重,沉稳地应了一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61章 枯骨 为了防止猎狗发出声响惊动野猪群,陈安从下风口靠近野猪的时候,让它们定坐得比较远一些。 听到枪声,四条蠢蠢欲动的猎狗才从远处朝着野猪群奔袭过来。 射击的时候,被枪吓跑的野猪,虽然是四散奔逃,除了那头最凶的大野猪,其余的没有一头会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跑,而是都往反方向奔逃。 野猪的速度不慢,三条猎狗跟着身为头狗的招财,自然是以它的目标为主,它们起步晚,想要短时间内追上野猪,也不会那么容易。 不多时,狗叫声已经听不到。 好在,雪地上有猎狗的脚印,陈安追寻猎狗,并不困难。 往双管猎枪枪膛里填上两颗子弹,他一路顺着猎狗留下的脚印追踪下去。 数分钟后,痕迹就比较单一了。 从被他们追逐的野猪留下的脚印来看,也只是一只黄毛而已。 四条猎狗对付这么一头野猪,应该问题不大。 他最担心的,就是碰到三百来斤的那种,面对那种量级的野猪,猎狗很容易受伤,也怕它们遭到野猪群的围攻。 无论是公猪还是母猪,都是凶狠的玩意,就连野猪幼崽,真跑不掉了,那也是会掉头针锋相对的。 陈安稍稍松了口气,脚步也就没有赶得太急。 追逐中,野猪横冲直撞,忽然冲下山沟,忽又拐向山林,陈安愣是跟了二十来分钟,才隐约从山谷中听到几条猎狗的狂吠声。 他没有再顺着脚印走,直接抄了近路,等到沟谷里的时候,看到四条猎狗,将那只黄毛野猪堵在了两块山石的夹缝之间。 黄毛野猪的屁股跌坐在地上,看样子,应该被进宝或是如意从后面捞过。 脑袋面朝四条猎狗,哼哧哼哧地喘着,哪怕大半身体被山石挡住,猎狗咬不到,正面对着猎狗挑撅,也防不住脑袋被猎狗不时的偷袭撕咬,弄得血淋淋的,不敢出来,只能缩在山石之间。 陈安端着枪小心靠近,直接对着野猪脑袋搂了一枪,轻松将这头黄毛野猪击毙。 为减少些份量,陈安取出杀猪刀,当场对野猪开膛,肠肚扒拉出来,那一拢心肺也提了出来。 待会还要去看陷阱,四条猎狗不能一次吃饱,陈安只是将肝脏割下来,分喂给四条猎狗。 然后,他拿出背包里的棕绳,将野猪捆绑,背着抄近路,返回遇到野猪群的地方,准备把黄毛野猪放在那里,让陈子谦和陈平背回去。 那头大野猪四百多斤呢,即使陈子谦回去的时候带走了黄毛野猪,大的这头,也需要他们两人跑上两趟。 到了地方,他将黄毛野猪放下,这才领着猎狗前往昨天设套的山沟。 运气挺好,陈安到了设置绊脚套套黑麂的山沟,看到了已经冻僵的黑麂,被他从绳套上取下来,暂时挂在树上,然后继续往山里深入。 在一处山沟拐弯处,猎狗突然叫了起来,陈安神色一凛,赶忙将提着的双管猎枪端了起来。 就在山湾里,一头硕大的成年羚牛正一动不动地看着陈安。 陈安叫住几条猎狗,准备小心地避让到一旁,谁知道,那羚牛倒是先掉头顺着山沟离开。 看似笨重的身体,在山石嶙峋的山沟里如履平地,短短一两分钟,就已经走远。 他为了避免和那羚牛再次相遇,拐向山坡,准备绕过去。 让陈安没想到的是,穿过上边一段山林,出现在面前的,是被厚厚的积雪掩盖的山坡。 山坡上到处是羚牛的脚印,有一大片被连根啃食的蛇草。 蛇草是羚牛、野羊、野兔等喜欢的食物。 山中无老虎,羚牛称王,它们成了这山里最凶猛的野物。 当然了,羚牛其实一般不伤人,伤人的是失群的独牛,尤其是发情期被打败后离群的公牛,在见到人的时候,非常容易攻击人。 它们喜欢在冬季的时候,在山坡上找寻蛇草之类喜欢的食物,直到啃光,才继续寻找下一个食物来源地。 大雪天的山里,食物有限,羚牛的另一个主要食物来源,就是树皮。 当食物短缺时,它们就将一棵棵碗口粗的树推倒,啃食树皮。 在羚牛呆的地方,尤其是在冬季,经常能看到,一大片被推倒的树干上留下的是羚牛深深的牙印。 到了开春的时候,这些没有树皮的树就死了。 而到了开春,成群结队的羚牛就会下山来,顺着草木发芽的顺序,从山脚一路啃食到山顶。 群势大的羚牛,所过之处,像是扫荡一样,植被被弄得一片狼藉。 同时,它们还特别喜欢在树上蹭痒、磨角,也是经常将树皮弄没,大熊猫跟它们生活的区域交叠,也正是因此,熊猫在树上留下的那些气味,经常被羚牛抹掉,让群体之间失联,繁衍更为困难。 其实,陈安挺讨厌这玩意儿。 撵山、采药突然遇到独牛,那是真要命,进入村庄,那更是要命。 在陈安记忆中,石河子村就曾有独牛进去过,连伤数人,还有个老人的房子被拆了,人都被弄死在里面。 尤其到了后世,挂有保护之名,又没了老虎这样的天敌,那群势就不得了了。 打又不能打,只能任凭它们横行,被伤到了或是因为羚牛出了些事故,仅有点微薄的补偿。 而且,它们也相当喜欢吃刚长出的竹笋。 到了竹子冒笋的季节,羚牛也会大量赶来,进一步挤压大熊猫的生存空间。 这也是陈安在潘石玉说要保护的时候,他不反对别人猎杀的原因,在他看来,相当于人类取代老虎的角色,抑制不断膨胀的羚牛群。 就连他自己也在想,真要碰到了,敢对自己逞凶,他也不介意给它们来上一枪。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能得好皮毛,又能得一大堆好肉,一举多得。 就比如刚刚遇到的那只独牛,要是敢迎面冲过来,陈安会选择不客气的猎杀,才不管它是不是和大熊猫一個级别的所谓国宝。 而现在,故意绕开了,居然到了山坡上,又看到不少羚牛的脚印,看着是往上坡走的,于是,他又偏往下边一点,准备避让,然后穿插过去。 走了两三百米,远远地看到山坡上,十数只羚牛在山坡上游荡着,幸好,只是放哨的羚牛警惕地看着他,并没有冲下来,让陈安安然穿过。 到了背面山沟里,他小心地在山石杂木间穿行,注意到路过的一面山崖下有个黑乎乎的小洞。 这里早已经进入深山范围了,本着有洞就看看的想法,也想着里面说不定里面就趴着只黑娃子,他提着枪,小心地靠近 往这边进山两天,他可没有在那些熟悉的山间小道上,看到别人留下的脚印。 没有人光顾,那就有各种可能。 一直到了洞口边,他细细看了下,洞口并没有凝结的白霜——冬雪天气,若是有野物在石窟里,时间稍长,呼出的带着水份的热气,遇冷后会在洞口凝结成冰霜。 这是判断洞穴中有没有野物存在的标志。 再看看四条猎狗,在周围嗅着,也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 他基本能断定,这石窟里面应该没什么活物,不然的话,招财它们早就叫了。 正准备转身,他忽然瞥见洞口左边一些的位置,似乎散落着一些骨骸,其中有一块上面有些青绿痕迹,似是长过苔藓,怎么那么像是骷髅头。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端着枪走近一些,那半截埋在洞口雪层里的骨头,确实是一个骷髅头。 旁边还有支棱着的一些枯骨,像是被人清理出来一样,堆成一堆。 他扒拉了一下积雪,还看到骨骸中有一个早就腐烂发霉的东西,看样子应该是个蒲团。 另外,还有一个早就朽烂的木鱼,枯骨间散落着一些念珠,也早就腐烂了,用脚一踩,碎成黑黄的木渣。 见到这些东西,陈安大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秦巴山脉中,佛道自古盛行。 山上多道观、庙宇。 在早年间,经常有些道士,自觉修行到一定程度,会到山里结庐而居。也有一些僧人,会选择到山里建个小庙修行,或是干脆找个石窟之类钻进去进行所谓的闭关。 其实说白了,更像是给自己找个修身养性或是安葬之所。 这种事情,李豆花曾给陈安说过,他在山里的石窟中也看到过盘腿而坐的枯骨。 陈安自己还听闻过别处有僧人在石窟里闭关,死后身体不腐不烂的,事情被信徒知道,奉为金身,认为成佛了,还专门筹资将石窟改造成庙宇的事情。 这个洞穴说不定就是个僧人深山修行闭关的地方。 见状,都准备离开的陈安,略微想了想,还是觉得看一看也不吃亏。 他目光再次看向那石洞,小心地走过去,这才发现,洞口其实也被封堵过,只是最顶上的石块滑落了,露出了这个小洞口。而那些石头又被大雪覆盖了,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他扒拉掉几块石头,将洞口扩大些,偏着脑袋朝洞穴里面看了下,里面黑乎乎的,完全看不清楚,但能感觉出,里面空间在进去一小段后,宽敞了不少。 陈安心有疑惑,但没有立刻钻进去,而是先从雪地里接连捡起几块石头扔了进去。 石头在里面骨碌碌滚动几下,很快就没了声响,也没有别的动静。 确定里面没有问题后,他这才从背包里取出手电,朝着里面照射。 石窟里面空间其实也不大,也就十数平米的样子,地上,他看到几块零散的小骨头,还有一些碎渣,似乎被简单打理过。 可以肯定,外面的枯骨是被人为从里面清理出去的。 “难道……又要发一笔小财?” 陈安蹲着钻进石窟,里面并不深,左边崖壁上有沁出的水侵蚀出的灰白纹路,水滴落下,在下面有一个小小的水洼,装着满满的水。 水滴落入其中,滴答作响。 在最里面的位置,居然用木头搭着有两张简易木床,上面还摆放着用油布包裹捆绑着的被褥,另外就是一个木箱和放在上面的一个铁鼎罐,还有十数个酒瓶子。 最让陈安在意的是,地上居然还有几个弹壳,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所用的七点六二毫米子弹。 能玩这种枪的,可不是一般人。 蜀地管控严格,陈安所用的双管猎枪就是顶配了,能用上五六半的,也就只有公社武装部和县城那些有路子的人。 不过,在陕西那边,属于北方了,用五六半的人,就稍微常见些,还有那些酒瓶子,也大多是陕西那边产的…… 是从那边过来的人吗? 来这里又是干什么? 陈安揭开木箱子,发现里面放着的是两套水衣和水靴,还有装作料的罐子和半袋白面。 油纸包着的被褥也被陈安打开,被褥崭新,质量上乘,里面啥都没有。 这绝对不是普通山民临时住的地方,看样子已经好几天没人来过了。 如果是山里人,离开以后,这些东西肯定会带走,绝对不会落下。 陈安估摸着,这些人十有八九还会回来,不然也不会将这些东西包裹得那么好。 陈安想不明白,直觉上,住在这石窟里的人肯定不会普通,而且胆子也是真大。 他神色变得凝重,又在石窟的旮旯里四处看看,没有发现任何更有价值的东西,于是将那些东西恢复原样,从石窟里钻了出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62章 收获颇丰 油渣这个东西,对于三十岁以上的人,大部分都知道,它是提炼过猪油后剩下的东西。 说简单点就是炸得干枯的肥肉。 现在说起这东西都感觉很腻,可在亏肉的年代,它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猪油炒菜很香,油渣更不能浪费。 最好最简单的吃法就是将刚出锅的油渣撒上一点椒盐趁热吃,又香又脆。 作为山里的撵山、采药的人,猪油和油渣更是不能缺少,也相当难得。 也就是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陈安所到的地方,几乎都是能一天一个来回的地方,除了带点干粮,早饭、晚饭都在家里解决。 事实上,山里的撵山人到了冬季,一般是四五人一起进山,为了收获,时间短则七八天,长则大半个月,甚至一個多月。 一起去的人里面就会安排有专门负责背给养和做饭的人。 出发前,就会多炼些猪油,然后用猪油掺着油渣炒几大罐咸菜和辣椒,剩下的猪油带上,再准备一些火烧馍或是苞米面之类的东西。 在打到猎物之前,这些主要就是冬季撵山人的口粮。 猪油遇冷,很快就能凝结,好保存不易洒,关键是猪油的热量大,吃了猪油做的饭菜,很快就能补充消耗掉的体能。 米仓山北面有秦岭阻挡,但并不是说米仓山的冬天就不冷,经常能看到冷气顺着山脊,如同流动的云彩一样倾泻下来。山里一样是冰天雪地,而且比山外还要低十多度。 到了后世,城里人进山是休闲旅游,从这个山口进再从那个山口出来,这叫穿越。 一群男男女女吃饱喝足宿营野外,有高山专用气罐、防风帐篷、防潮睡垫,保暖睡袋,设备齐全得像特种兵,时不时男女还能来个“混帐”。 可这年头的撵山人,哪有这些高级玩意,只有火! 撵山人进山,在山里面穿行,不是为了游玩猎奇,所以除了必要的装备,他们不会带任何多余的东西。 爬过山的人都知道,走到最后恨不得扔掉所有的东西空手前行。 更何况撵山人越到后面,背负的东西就会越多,因为猎获要带着一起走啊! 所以,哪怕要在山里,呆上大半个月,真正的撵山人身上,除了厚实的衣服和一块油布,还有带来的狩猎工具,就再没有其它赘物。 一般在天黑前一两个小时,撵山人就要找地方过夜,这地方必须是一个能避风避雨的石崖或是石窟。 选好地方后他们就会生一堆火,刚开始这火堆不会很大,能够把猪油做的饭菜热透了吃或者烤一些猎物就行了。 撵山人的晚餐丰盛而简单,说丰盛是因为都是山珍野味,说简单是除了咸菜火烧馍、苞谷面糊糊就是肉。 这样的“篝火晚宴”绝对不能没有酒,也都是自己酿的高度包谷酒,会在捕获猎物的当天晚上拿出来“开坛”庆贺。 当然不会喝的酩酊大醉,一来要防备野物侵袭,第二天还要爬山涉水的高强度追撵猎物,二来就带了那些酒,敞开了喝,后面只剩下砸吧嘴了。 酒足饭饱冲壳子,就该睡觉了。 这时那堆火就要往大里点,大概有三个桌面那么大。这会儿那块油布就派上用场了。其实那就是一块简单的防潮垫。 铺的有了,盖什么呀?更简单,就是自己身上厚实老旧甚至说得上破烂的棉衣裤,盖上外套就能在冰天雪地的山里过夜了,有这火,早上起来每个人还是都能睡出一身汗! 像眼前这个石窟,里面弄了简易木床,还带了厚实铺盖和雨衣雨鞋的,一眼就能看出来,绝对不是什么撵山人。 山里人很多人家里根本就拿不出这些东西,防下雨还在大部分披着一席蓑衣、油布的年头,山洞里的东西,那都是高端货色。 再加上使用半自动步枪…… 陈安思来想去,都想不明白,在这洞里入住的是什么人。 他总觉得有些别扭,能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什么撵山采药的人,谁闲着没事跑深山石窟里面搭木床的。 无论是撵山、采药,都是到处游走的活计,不会费心思在一个地方长时间停留。 还有那些酒瓶子,山里人进山,哪会带这些需要花钱才能买来的所谓“好酒”,都是一些苞谷之类的自酿酒,够烈。 逃犯? 有些犯事儿的人,为了躲避追捕,是会藏进山里面。 上辈子,陈安就听说过藏进山里十数年的人,直到后来又犯下大的命案才被发现抓捕。 盗墓贼也有可能! 可这附近,没听说过有什么大墓啊…… 看着山沟里的积雪,下过那场大雪后,这几天并没有再下过,上面没有任何人走动过的痕迹。 他估摸着,住山洞里的人,应该在下雪前就离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返回。 想不明白就不想,陈安更不愿给自己找麻烦,他隐隐觉得,不会是什么善类。 他没有再过多停留,继续朝着自己设陷阱的地方走。 没想到,找到自己设在深山的第一个陷阱,陈安就有了收获。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一个被吊起来的,是只石貂。 这小东西喜欢喝水,洞穴一般离水不远,多在岩石的沟缝、山坡上的石头缝隙或是岩洞、树洞里居住。 一身的皮毛,随着季节变化,在冬夏季节交替更换。 夏季是咖啡色,到了冬季,则是换成一身白,只留下一小段漆黑的尾巴尖。雪地奔行或是枝头窜跳的时候,蓬松的尾巴经常来回扫动,因此又被叫做扫雪。 这可是顶好的皮毛兽。 被陈安设置的野鸡肉诱捕。这小小一个皮桶,那也是能卖三四十块钱的。 时不时在村子周边也能看到它们,有的时候还会进入村子里面咬鸡鸭,在屋顶跳动,就是太过灵敏,稍有动静,立刻迅速远遁,一纵就是两三米,灵敏得不得了,很难捕捉到。 陈安当即将小东西取下来,装在布包里,然后继续查看自己的陷阱。 第二个陷阱和第三个陷阱都没有被触动过,直到最后一个陷阱,他又有了收获,又是自己独自撵山以来,初次遇到的野物——灵狸(大灵猫),又被叫做麝香猫。 陈安跟着李豆花在山里学撵山的时候,看到过几次,它们似乎更喜欢夜里出行。 白天几乎见不到,藏在灌木丛、草丛或是树洞里面,也就是早晚的时候,能看到在林木间窜跳,相当的敏捷。 李豆花说它性子很是狡猾,在一个地方经常是一步三回头的样子,非常多疑,有些像狐狸,所以,他更多的时候叫它狐狸猫。 这是一只大小与家犬相似的动物,有一张细长的脸和身体,身上有黑褐色斑纹和麻点。 最明显的是那条长长的尾巴,有着黑白相间的色环。 它的皮毛厚实浓密,收购站也在大量收购。 最值得一提的是,这玩意遇到猎狗追撵的时候,也会像黄鼠狼一样放出极臭的气味。 无论是雄性还是雌性,都有一个香囊,气味就由此而来。 但香囊开口处会分泌出有液状的灵猫香,像是黄油,这是一种贵重的香料,也能入药。 它们靠在领地范围内的树上磨蹭,涂抹这种气味来进行标识定向,这一举动,被山里人称为擦桩。 陈安也从后世的视频和动物世界等栏目看到过,以后所出的猫屎咖啡,就是玩意儿吃了咖啡豆排出来的。 和麝香一样,灵猫香带着个香字,其实是浓烈刺鼻的气味,让人很不舒服,也就是些老外喜欢用这玩意儿遮盖自身体味。 对于陈安来说,有价值的就是那张皮毛和那个香囊,都是收购起来出口的,皮毛加上香囊,也能卖六七十块钱。 这一趟下来,收获挺出乎陈安的意料,他原本不抱太大期望。 设置的陷阱,收获一只黑麂,一只石貂,一只狐狸猫,要肉有肉,要皮毛有皮毛。 收获颇丰! 这边的山里,该趁着这个冬季多转转。 虽然时间只是临近中午,陈安也不打算继续深入了。 把这些东西带回家里面打理出来,就得花费不少时间。 只能是改天再来! 重新将陷阱布置起来,他提着狐狸猫往回走,到了挂黑麂的地方,将两个小东西捆绑,砍根木棒挑着。 回到放黄毛野猪的山林,陈安看到那头大野猪已经被开膛,搬回去大半的肉。 陈安干脆在那里,用杀猪刀从大野猪身上割了些肉下来,紧着几条猎狗吃饱。 然后,他自己找来些木柴,拢了一堆火烤着,也将包里用纸包着的火烧馍拿出几个烤着。 等火烧馍烤软和了,吃上几口馍,往嘴巴里塞些积雪,当是喝水。 一直等到陈子谦和陈平回来。 看到雪地上放着的狐狸猫,陈平和陈子谦都没见过,好奇地追问:“这是啥子哦?恁个臭!” “狐狸猫……” 陈安简单地跟他们介绍了一下。 说起狐狸猫的臭味,三人都觉得不舒服,陈安一路挑着回来,一直小心注意着,生怕抹在衣服上,不容易洗下来。 “那么臭的东西,用来做香水?是不是真的哦?”陈平觉得老外挺奇怪,是怎么忍受这种怪味的。 陈安笑着说道:“那些老外看上去人模狗样的,但体毛发达,身上老是有一股子怪味,可不像咱们,哪怕十天半个月不洗澡,也不见有特别重的体味,顶多就是些汗酸味。 他们只能选择以香掩臭的法子,用这些香料弄出香水之类的东西,来掩盖自身的臭味。 当然了,这些香料也是需要加工才能成为香水使用的。” 说起这个事儿,陈安不由在想,那些热衷嫁老外的女人,面对那体味,心里究竟是什么感受。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63章 聪明 烤着火吃着火烧馍的时候,陈安顺便将在石窟里看到的情况跟陈子谦说了一遍。 陈子谦也想不明白,石窟里的人究竟到山里干什么。 他没听说这山里有过古墓,也觉得不像是撵山、采药的,他更觉得是在外面有了祸事,跑到山里躲避的逃犯之类。 跟陈安的想法差不多,陈子谦也觉得,最好不要跟这些人接触,省得惹来麻烦。 分吃了火烧馍,陈安还是挑着黑麂和狐狸猫,剩下的小半大野猪和那头黄毛则是由陈子谦和陈平两人分装在背篼里,背着回家。 陈子谦已经先背过一只黄毛回去,叫来陈平背了第二趟,现在是爷仨一起回去,带的猎物一趟比一趟多。 经过石河子村大村子,引得人羡慕不已,见到陈安就是一通夸。 不知不觉中,陈安觉得自己也没怎么摆弄,但村里人早将他说成是村里最厉害的撵山人。 事实也是如此,陈安没有开始撵山之前,石河子村主要就是甄应全他们几个,但几人的水准,也大都是隔三差五弄到个长耳,打到个野鸡。 他们一個冬季,能弄到一两头野猪就已经很不错了。 就这,也不是一般人能想的。 碰到野猪、黑娃子和豹子之类的猛兽,绝大部分人躲都来不及,更别说去打,都清楚是一个不小心就丢命的事儿,更多的选择安分。 有看到的路人羡慕之余,也开口询问要不要帮忙。 这是想多少分点肉回家尝尝。 对此,陈安倒也乐意,两头黄毛,一头大野猪,这些东西数量不少,而且打理起来麻烦。 就即使杀上两头年猪,七八个男人还得忙活一早上呢。 询问的几个人高兴地回家带了刀具,跟着他们爷仨一起去了盘龙湾。 猎物就放在院子前的雪地上,现挖了个土灶,架上陈平从家里搬来的大铁锅烧水,给两只黄毛野猪和那只黑麂脱毛。 至于那只大野猪,皮太硬,毛也不好打理,直接动手剥皮,然后用开山儿进行分解。留下的,只是那一对猪耳朵,这东西打理干净了,用卤料卤出来,里面全是脆骨,吃着劲道,是挺不错的下酒菜。 这事情交给陈子谦、陈平和来帮忙的五个人去摆弄。 陈安和冯丽荣给打回来的石貂、狐狸猫剥皮,瞿冬萍也过来帮忙,和耿玉莲一起在桌上放了砧板,将那些送到家里的野猪肉进行切条,也炒制一些香料,进行腌制。 事情弄得热火朝天,像是杀年猪一样。 滚滚还是喜欢到院子里打滚,两条东川猎犬俨然成了它的小跟班,至于招财它们,几天下来已经对它见怪不怪,不会去招惹它。 更多的时候,是在看到陈安或是冯丽荣的时候,跑过来抱着腿脚不放,咯咯叫着,显得非常粘人,总免不了费上一番力气,将它给“摘”下来。 陈平和瞿冬萍都在盘龙湾,云梅、云兰自然也跟着过来。 两个小侄女追逐着滚滚,是她们最大的乐趣,直到滚滚不堪其扰,选择爬到树梢上挂着。 事情一直忙到傍晚,才收拾完毕。 冯丽荣早就跟耿玉莲到厨房里忙着做饭。 一大甄子米饭,外加炒野猪肉,炖的一些黑麂肉和猪耳朵,再加上干煸的竹笋和几样小菜,招呼来帮忙的人好好吃了一顿。 吃完后又给五人每人分了差不多二十来斤大野猪的肉,在几人带着肉离开后,盘龙湾也被暮色掩盖了。 石貂的肉和狐狸猫的肉留着喂狗,皮毛上的油皮铲掉,清洗后用竹框绷紧放在仓房阴干着。 至于切成条的野猪肉和两只黑麂腿肉,则是被裹上辣椒、花椒等东西,腌制起来。 围在壁炉边说了一阵闲话,陈平和瞿冬萍打算领着两个娃回家。 “大哥,那黄毛野猪的肉,你带一只回去!” 簸箕里装着的腌制好的肉是分开,陈安早打算分给他一只。 只是些野猪肉而已,若是想打,陈安到深山里转悠,这算是最常见到的野物,不缺。 “不要了,你们去年打了那么些野猪肉回来,腊起来的都还有不少在家里面挂起。倒是黑麂的肉,给我点倒是真的。” 陈平笑着说道。 陈安想想,去年冬季打回来的野猪有好几头,还有熊肉之类,再加上年猪的肉,几乎都分给了陈平,他那里也确实不缺肉。 之所以想要黑麂肉,主要是觉得这肉更好吃,也更鲜嫩。 陈安当即给他提了一只黑麂的后腿,黄毛野猪的腿肉也给他拿了一只,新鲜的味道总是和腊肉不一样,也算是换换口味。 在他们一家子离开后,剩下的肉,被陈安和冯丽荣紧实地装在大瓦缸里用簸箕盖着,这得腌上十多天,再拿出来烟熏做成腊肉风干保存。 就在事情刚忙完的时候,房门被砰砰砰地敲响。 一听到接连不断地咿咿声就知道,敲门的是滚滚。 一天忙碌,没有顾上它,小家伙为了躲避云梅、云兰的蹂躏,在树上挂了不少时间,它这个时候终于下来,应该已经饿了。 “没想到滚滚还那么聪明,都学会敲门了!” 冯丽荣笑着将门打开,见滚滚人立着,一只爪子扶着门框,另一只爪子还在朝着门板拍打:“耶,还能跟人一样站直了!” 陈安也跟着起身,笑道:“当然聪敏,它们等长大了,那也是有五六孩子的智力,甚至能听懂人话,也能学很多动作。” 这些举动,肯定是在看到别人进出敲门的动作学会的。 不得不说,就连陈安都觉得,滚滚有些聪明过头,实在是学得太快了。 顿了一下,他看向陈子谦和耿玉莲:“老妈,老汉,帮忙挤羊奶!” 老两口跟着起身,找来装羊奶的搪瓷大碗,跟着陈安去了圈房。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这几天,每天至少三次挤奶,加上每天苞谷草料伺候,这只黄羊已经不那么陌生了。 刚生出的小羊夭折,羊奶也是鼓胀,它自己也不舒服,当然,如果不挤的话,要不了几天,羊奶也会缩掉,恢复正常,然后开始准备下一波繁育。 现在已经不需要很大的力去拽着羊角和羊腿,事情很轻松就能完成。 羊奶端回家里,兑了牛奶粉和蜂蜜,装奶瓶里塞给滚滚,它自己抱着奶瓶吸着,大概是觉得躺着更好吸,就四仰八叉地躺倒,一副慵懒且享受的样子。 喝完一瓶,它就咬着奶嘴跑到陈安面前,咿咿叫着催促。 直到三瓶奶喝完,又给它塞了两个苹果,它才安分地啃着。 看样子,它挺喜欢陈安给它配制的奶瓶,几天下来,也不见拉肚子之类,能吃好喝好,反倒看着比之前更圆了,似乎胖了一些。 等到滚滚苹果吃完,陈安将它送到仓房里,然后塞了些竹笋在它怀里,就不再管它。 这一次,陈安没有替它剥竹笋。 剥竹笋,是它自己需要掌握的技能,需要多加练习。 回到屋里,陈安问耿玉莲:“老妈,邮电所没有发电报过来?” 耿玉莲摇摇头:“没有!” 陈安微微叹了口气:“不晓得啷个回事,潘教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真的要我将滚滚送到佛坪去蛮?” 他听潘石玉说过,多年促进,到现在建成的大熊猫保护区和保护研究中心就只有两个,一个是卧龙的保护区,一个就是佛坪保护区, 相比起来,在汉中那边的佛坪保护区距离要近得多得多。 想要将滚滚送走,陈安也只能考虑送往佛坪,虽然觉得滚滚是一只蜀地的大熊猫,但陈安不也挂职在佛坪的保护基地下面嘛,当然是就近选择。 “再养上几天,若是还不来的话,我就得往佛坪去一趟了。” 每天花费不少精力来伺候它,奶水不能断,又要提供新鲜竹笋,还有各种打理,是真的难伺候。 一天奔忙,陈安想早点休息,正打了热水洗漱的时候,屋外又传来了喊声。 是宏山的声音,在叫陈安。 “我去开!” 陈子谦拿着卷好的旱烟装在烟锅里,起身出去开门。 不一会儿,宏山兴奋地走了进来。 冯丽荣给他递了凳子,然后又去泡了一杯老鹰茶送来。 “蛋子哥,看你那么高兴的样子,说媳妇的事情成了?”陈安用毛巾擦着脸,然后又放在盆里揉搓,拧干后,顺便擦了几下头发。 “成了,到了蓼叶涧,请了那边的老队长专门去了一趟,你师傅在那边挺出名,说话也有分量,把事情一说,又说了我这边的家庭情况,钟广生老两口表示很满意,钟启秀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当场看了八字,挺合婚。 年前我还要去一趟,过去订婚,看样子,得在过年以后才能考虑结婚的事情,有得忙。” 宏山简单说了事情经过, “那是当然,我师傅可是这方圆百里,最好的撵山人,那名气不小……不管啷个说,答应了就好,先提前恭喜了哈!” 上辈子觉得好的事情,陈安还是希望维持原样。 “我一回来就听说你今天弄了不少东西回来,专门过来看看……狗娃子,明天还进不进山?” “这得看天气,如果还像今天一样,那肯定是要去的。” “记得叫我哈,这个冬季,我就跟你混咯,还想着攒点钱,来年好结婚。” “要得!” 陈安毫不犹豫地点头,他想了想,接着说道:“要不把伱老汉也叫上,你我再加上我老汉,甄叔不是一次两次说要跟我去撵山了,把他也叫上,这个冬季看看能不能多弄点东西。” “那最好不过了,我这就回去给我老汉说,顺便也去问问甄叔去不去!” 宏山说完,起身就走,走出去两步,又折返回来,端起那杯刚泡的茶水,给自己猛灌了一口,结果,被烫得咽不下去,也不好意思吐出来,最终憋红了脸地咽下去,又忙着拍打自己的胸口。 被烫得龇牙咧嘴。 这举动,逗得陈安一家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娃儿有好事,心里边兴奋,但也不至于这样撒!”抽完烟回来的陈子谦,笑着拍了拍宏山肩膀。 陈安也说道:“就是,忙着去哪里嘛,屁股还没有坐热就想着跑,多耍哈撒!” 宏山尴尬地笑了笑,也沉下心来,重新在竹椅上坐下,说起了跟着李豆花过去,顺便在山里打了只赤狐的事情,直到又喝完一杯茶水才回去。 宏山一走,陈安一家子也各自洗漱,准备了烘笼儿,回卧室休息。 谁知道,等一觉醒来,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陈安忍不住说道:“啷个又下雪了?” 冯丽荣也已经醒了,慵懒地说道:“半夜的时候就开始下了!” “到现在,这雪都还没停……这还去个der啊!睡觉!” 推开窗子看着又加厚了一大层的积雪和飘着的雪花,陈安果断钻回被窝,将被窝里的人儿往怀里搂了搂! 两个人睡觉,是比一个人要暖和得多。 也难怪大多数人结婚,都选在冬季。 大雪不断,不少动物潜藏着不出窝,就即使出来,留下的痕迹也轻易就被掩盖,这种时候进山,可不容易找到猎物,还不如美美地缩在被窝里好好睡上一觉,摸上一摸。 直到睡不住了,陈安才起床,所要做的,也就是到竹林里挖点竹笋给滚滚,弄些枝叶回来喂给黄羊和寒号鸟,剩下的时间,就在屋里看书度过。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64章 主心骨 雪在中午的时候停了。 下午的时候,甄应全来过一趟,专门来说想跟着陈安他们一起去撵山的事情。 他并没有在陈安家呆多长时间,说是要上山看几个夹子和绳套,如果没有猎获,准备带回来,改天带到山里使用。 相当于打了招呼就走了。 到了晚上,宏山又找了过来。 一进院子,他扬了扬手中拿着的弹弓,陈安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了。 他这是想在晚上的时候,到竹林里打斑鸠和阳雀。 这是几乎每个冬季都会做的事情。 斑鸠是汤鲜,阳雀烤出来也香,这是山里人从孩提时就惦记着的美味,怎能错过。 倒也不用专门跑到大村子的大竹林里,盘龙湾对面的大片木竹林,就是顶好的地方,这里少有人来,倒是方便两人。 听到要去竹林打鸟,冯丽荣兴冲冲地找来手电:“安哥,我也想去!” “去啥子嘛,你不晓得你啥子情况蛮?这要是到林子里面摔到、戳到了啷个办?里面到处是竹茬子,爬坡上坎嘞……” 知道冯丽荣性子跳脱,天天呆在家里也无聊,但怀着孩子,需要好好养护的时候,陈安可不敢让她乱来。 耿玉莲听了,也赶忙将她拉住:“是不能乱来,幺儿,你就不要瞎掺和了,小心动了胎气。” 陈子谦也笑了起来:“等到孙儿出生了,你有的是机会跟幺儿进山,不要急于一时撒,就他们两個去就够了,对面的竹林密实,山坡又陡,这些年下来,里面又砍出不少竹茬,都是斜尖尖,听劝哈,别的不说,凉到了也不好!” “那行嘛……我主要是觉得,我自己一直都没有啥子事情做,你们也啥子都不让我碰……” 见一家子都不同意,冯丽荣只能嘟着嘴,将手电塞给陈安:“都怪你!” 这一家子,将她照顾得太好。 怪啥? 陈安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怪自己往她肚子里塞了个娃。 他笑着摇了摇头:“我都已经在考虑给伱买把好点的猎枪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闻言,冯丽荣一下子变得欣喜:“真的?” “骗你做啥子嘛!” 陈安说完,约着宏山一起外出。 竹林打鸟,是两人早就熟悉的操作。 少有人惊扰的竹林里,鸟雀不少,被雪层压得低垂下来的竹竿上,很容易就能看到枝桠上蹲着的各种鸟。两人两个多小时下来,打了十二只斑鸠,阳雀更是弄到了二十多只。 竹林密实,在里面稍微碰到竹竿,枝叶上积雪哗啦啦下来,重量减轻,像是有连锁反应一样,竹竿弹上去又碰到别的竹子,带下更多的雪。 一通折腾下来,两人身上沾染了不少,衣服上还好说,头发上早就湿了,冷得够呛。 “我拿四只斑鸠,今晚上打理出来,明天煮出来分我妈老汉吃,这六只阳雀拿回去烤,剩下的你拿回去,你们家人多,云兰云梅她们也喜欢吃……狗娃子,如果不下雪,明天可以进山了撒?” 宏山显得有些急迫。 “可以进山了!” “那我明天早上在路边等你……或者我明天早上先去喊甄叔?” “他下午的时候来过我家,已经说过了,只要晚上不下雪,明天早上就在场子上等着,我们往西边走,我这两天的东西都是从那边打来的,感觉那边野物不少,可以多转转,回家后,多带点钢丝绳套之类的东西!” “要得!” 简单商量后,宏山带着东西回家。 陈安也提着那些斑鸠、阳雀往家里走。 冯丽荣在壁炉里烧着水,耿玉莲则是给陈安他们准备明天的干粮,和了面准备明天蒸馒头。 天气冷,面团加了酵母,也发酵缓慢,一直放在壁炉上的台子上,希望温度提升了能快些。 见到陈安带了那么多东西回来,冯丽荣立刻找来盆子,帮着烫毛、打理。 斑鸠和阳雀就被拔了毛,取了内脏放在盆里用水泡着去血污。 晚上靠油灯、手电,也不好摆弄,留着明天给冯丽荣进一步处理绒毛和清洗。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晚了。 明天还得早起,一家子忙着洗漱休息。 第二天早上,耿玉莲和冯丽荣都起得很早,蒸了馒头。 陈安和陈子谦则是检查各自的枪械,打了绑腿,去拉着黄羊挤了羊奶,喂过滚滚,各自吃了几个馒头后,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动身。 到了大路上,看到宏山已经等在路边。 陈安随手给他塞了两个温热的馒头吃着,一起往大村子走,然后汇合宏元康和甄应全两人,赶往西边的山里。 甄应全也带了三条狗,养了四年多了,也是青川犬,以嗅觉稍微好点的那只母狗为头狗,另外两条是公狗。 和陈安的四条猎狗碰面的时候就有些剑拔弩张,顺着山里走了没多长时间,大概是觉得陈安的四条猎狗年纪更小,却随时赶超在前,受到了挑衅,或者也可能是为争夺交配权,都是一帮子成年猎狗了,相互看不对眼。 开始的时候,几条狗只是互相闻臊,只是,当陈安的猎狗找上甄应全的母狗,闻着闻着,另外两只公狗就开始龇牙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七条狗一下子在路上僵持站着,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紧跟着一下子狂吠起来,呜哩哇啦地撕咬起来。 甄应全赶忙取了绳索,想要上前阻止,却被陈安给拉住:“甄叔,让它们咬!” “这要是咬伤了,还啷个撵山?” 甄应全有些担心:“尤其是你那几条,可比我的三条要灵得多,更是不能被伤到,指望它们的鼻子。” “没得事!” 陈安对自己的四条猎狗充满信心:“以后如果经常合作打猎,就该让这些猎狗相互熟识,在一起的时候,只能是一个头狗说了算,不然遇到情况,追赶猎物都分帮,可不好招呼。 如果真咬伤了,就送回去休养。” 不同的狗帮混在一起,没有个主心骨也不行,场面一乱,各往一处,最容易出问题。 狗向来是群体动物,在狗群中,向来是通过力量和威慑建立支配与屈从的等级关系,取得支配地位的狗享有特权。 狗是从狼驯化而来,在这方面,和狼群的关系是差不多的。 陈安在喂养自家猎狗的时候区别对待,并且有着先后顺序。 那是因为,喂养多只猎狗的时候,主人就相当于头领,它们会将主人亲近的机会视为等级的标志。 这是人为的干扰进行分级。 但甄应全的三条猎狗可不会视陈安为主人,两群陌生的狗碰面,只能让它们靠力量一较高下。 而且,往往这种时候,猎狗要咬架,双方主人都未必能拉住。 既然是迟早的事情,还不如就让这事儿现在发生,多磨合一段时间,也能相互之间懂得配合。 甄应全尽管是自学的打猎,这些年也积累了不少经验,也清楚陈安所说的,他也没有什么意见:“要得,那就让它们打!” 宏山看着在雪地上撕咬翻腾的几条猎狗,笑着说道:“你们觉得是甄叔的猎狗厉害还是狗娃子的厉害?” “这个不好说,狗娃子的几条猎狗虽然都是好狗,但还是太年轻了,应全的三条正是青壮,是力气最大的时候……” 宏元康显然更看好甄应全的,毕竟,明眼看上去,甄应全的三条狗形体上都要比陈安的四条猎狗要大些,这可不是比嗅觉的时候。 只是,他话说到一半,就立刻止住了。 猎狗打架,通常情况是谁咬得最凶,就找着谁咬。 甄应全的三条猎狗首先盯上的就是招财。 如果是面对野物,碰到这样的攻击,招财它们肯定会选择闪避或是逃跑,避免受到伤害。 而现在,是为了争强,一旦躲避,那就是一种示弱的表现。 看到甄应全的那两条公狗冲扑过来,招财又怎会示弱,立马反咬回去,双方的猎狗一下子加入战团。 但事情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很快就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况,主要是陈安的进宝和如意,两条擅长袭后的猎狗,太诡了。 再有就是,四条猎狗都带着防咬项圈,甄应全的三条猎狗,往它们脖子招呼的时候,本就是吃亏。 最先和招财撕咬到一起的那只,直接被招财反咬住耳朵,紧跟着被进宝袭后,当场就咬得怪叫,远远地惊跳到一旁,尾巴一下子夹起来,后半身耷拉着,威势一下子变弱。 紧跟着,另一条公狗也是一样,被如意偷袭,群狗一拥而上,很快就按翻在地上,就即使松开了,也不敢站起来,怪叫不断。 它很清楚,只要站起来,会被咬得很惨。 这种时候,敞开肚皮,一动不动,不断地示弱,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甄应全完全没想到,自己的两条公狗会那么怂,只是一个照面,就被拿下了,明明是主动攻击的一方…… “不得不说,捞后的狗,就是厉害,十里八乡找不出一只,安娃子,你这里一下子出了两条,你这狗帮在这周边说是第二,怕是没有谁家的敢说第一!” 甄应全不无感慨的说。 陈安笑了笑,将自家的猎狗交到面前,见招财只是左肩的位置被咬破了皮,流了一点血,看跑跳无碍,问题不大,于是冲着甄应全说道:“甄叔,检查一下你那条狗伤得重不重!” 甄应全点点头,将自己的猎狗叫过来,发现跑远的那一条是屁股上被撕出两个血洞,而躺地上的那只,直接就是卵蛋被咬,疼得浑身颤抖。 “都是小伤,应该问题不大……狗娃子,你的这几条狗,到底是啷个练的,这下口也太凶咯,而且配合也相当好。” 甄应全问道。 “还不是就是那样,看到我院子里树上挂着的野猪皮没有,平时就是给它们练撕扯的,至于配合,每次打猎的时候,只要猎物威胁不是很大,我通常都放开来让它们去咬。 实战就是最好的训练,次数多了,它们自然晓得该啷个躲闪,也晓得怎样抓住机会,形成一种本能。” 陈安简单说了自己的心得。 他一直在有意地训练自己的猎狗,包括平时揉它们的耳朵,脖子、腿脚等,这些都是敏感的部位,尤其是屁股。 陈安甚至有意用棍子去戳过。 说白了,都是一种训练,被称之为脱敏,这样的猎狗,不会太过敏感而轻易伤人,会显得更为温顺,更服从指令。 甄应全听完,若有所思。 那野猪皮厚实坚韧,撕扯过程中,确实挺能训练咬合力,还有就是实战…… 陈安又补充了一句:“好的猎狗,需要天生的资质,也需要有意的训练,有些东西,不是野生放养就能学会的。” 甄应全显然没有进行过这样更为专业的训练,事实上,喂养着三条狗,在平时上工的时候,这三条狗就一直是放养状态,在大村子里它们是不折不扣的霸王,其它的狗遇到,都得低头。 可在陈安的猎狗面前,它们却是不够看。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65章 惊人的技巧(为盟主光阴易老莫恨离别加更6/10) 接下来一路往山里深入,七条猎狗的排序就变得明显了。 招财打头,后面跟着进宝、来福和如意,再往后才是甄应全的三条猎狗。 到了山里面,几人先去看了陈安设下的那几个陷阱,只有其中一个,套了一只黄鼠狼,别的都没有收获。 陈安将黄鼠狼塞自己布包里装着,跟几人简单安排,分散开来,在山中搜寻着野物的踪迹。 雪地上脚印,山石间的缝隙、洞穴,以及比较大的树和树洞,都是目标。 一路所过,除了野猪的脚印,大型动物的痕迹都没见到,主要是些小动物的,以兔子、野鸡居多。 对于几人来说,仅仅是想吃点野味,都不是难题,进山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能赚到钱。 想要打到大的之前的猎物,就需要时间来观察探寻猎物的所在。 在山林里,越是食肉的猛兽越少,这本就是金字塔一样存在。 像黑娃子、豹子之类,可不会满山遍野都是,往往十数座山岭未必能找到一只,这需要搜寻的面积可就大了。 十次入山九次空,才是撵山人的常态,主要是根本就见不到那么多猎物,而且,野物敏锐,往往很多时候,撵山人和猎狗还没看到它们,它们已经先一步有了警觉,早早地逃遁了。 当然,也不能见到什么就忙着开枪。 枪声一出,周边就即使有值钱的野物,也被惊吓跑远。 所以,通常在山里,能不开枪,尽量不开,用其它的手段进行悄无声息的捕猎,才是最好的手段。 也就是为了布置陷阱,遇到野兔、野鸡的时候,打了三只,用来作为诱饵使用,其余时间,几人排开了在山间沟壑里搜寻着野物的踪迹和藏身之所。 一天下来,只在一条有着不少水塘的峡谷里,几人在边上的雪地里抓到了两只漫游的水獭。 这小东西在水里相当敏锐,可到了地上,主要是用腹部贴着地面匍匐前进、滑行、打滚,跑不快,人都能直接追上。 另外,还在树洞里找到了一只石貂,被宏山爬上去,用布包蒙了洞口,敲击树干惊出来的,直接在地上摔了一下弄死。 让陈安更为欣喜的是,在一面石崖上,他又看到了几块崖柏的成化料和两个不错的崖柏桩材。 仔细观察了一下,还在崖壁上看到了一個用枯草堵着洞口进行保温的寒号鸟的洞。 他倒也不急于现在挖去,待到开春的时候再来考虑,这也不是五灵脂的时候。 一天下来,陷阱设置了不少,到手的收获却就只有这三个小东西。 接下来三天的时间,有一路设置的陷阱,总能弄到些诸如狗獾、水獭、狐狸、石貂之类的小动物,收获不错。如果平分的话,每人每天所得,也能有三四十块钱。 几天下来,几条猎狗完全混熟了,相处融洽。 直到第四天,几人终于在山里有了发现。 在一片山沟坡地的林木间搜寻的时候,招财它们忽然发出了呜呜的凶声,陈安警觉地朝着它们注意的方向看了一眼。 什么也没有看到。 但猎狗已经叫了,那就说明肯定有东西。 此时,陈安领着宏元康、陈子谦在山坡上搜寻着,宏山和甄应全则是在悬崖下方的山沟里,注意着对面的山坡,也希望在沟谷的溪流里能找到水獭或是石貂之类的东西。 他们两人都有枪,尽管都是火枪,但甄应全的胆识、枪法都不错,宏山虽然枪法差了不少,但那也是能在黑娃子前面领跑的人,就他们两还领着那三条狗,遇到的猎物,应该都能对付。 而陈安这里,只有他和陈子谦两人有枪,宏元康带着的,是把口面不小的开山儿,两人狩猎经验也差一些,陈安自己领着更放心一些,毕竟还有四条敏锐的猎狗。 他见出现情况,他立马停下脚步,并把枪也一下子端了起来。 一看到陈安的动作,陈子谦和宏元康立马知道陈安有发现了,两人也立刻止住脚步,朝着陈安注意的方向张望,树上树下,都看了一遍,也一样没有发现。 三人行进的速度慢了很多,直到又搜寻出百多米,陈安终于听到了响动。 就在自己这边的悬崖边上,有吱吱声传来。 他朝着悬崖边靠近一段,见在陡峭的石崖上,山石缝隙中生长的稀疏林木间,有十多只猕猴,窜来跳去。 猴子,向来不是啥安分的东西,所过的地方,枝摇叶晃,采食着树叶,也在相互追逐打闹着。 一番扫视之下,陈安忽然看到,山石间居然还有着一只花豹。 它靠站在一块山石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的猴群,应该是要捕猎。 难得碰到这种好机会,陈安哪会错过,立刻将枪端了起来。 尽管射击位置不是很好,距离也远了些,但陈安不想太过接近,一路过去踩在积雪上的声音,足以惊动这只豹子。 而一旦惊动了,以豹子的反应,可不容易打到,放出猎狗追撵,遭到反击,猎狗也容易受伤,关键是,未必能撵上,跑掉的可能性更大。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就在他努力的瞄准的时候,那豹子却是动了,突然间在峭壁的山石上窜跳着,朝着猴群冲了过去。 突然出现的变故,惊得猴群吼叫声不断,灵敏地在山石林木上窜跳,朝着前方逃跑。 但还是有一棵孤树上,有一只猴子被花豹堵在了上面,没来得及下树逃窜,和另外一棵树又相距太远了些,哪怕它再能跳,也过不去,只好在树稍上蹲着,吱吱惊叫着。 这棵树,长得如同一个弹弓叉子,在离地五米多高的地方分成两个大的枝杈。 豹子第一时间窜到树上,朝着那猴子所在的左边枝杈冲了上去。 猴子惊叫着,灵敏地窜跳到右的枝杈,让豹子的猎捕落空。 它立马折返下来,又朝另一边的枝杈冲了上去,而猴子所能做的,就只是惊叫着又跳到左边的枝杈。 如此这般折腾七八个来回,那花豹始终拿猴子没有办法。 就在枝杈的位置等着。 趁着它们追逐的当口,陈安赶忙叫上陈子谦和宏元康两人,顺着山坡快步摸了过去。 他看到甄应全和宏山,也在顺着沟谷往那棵树所在的地方靠近,显然,他们两人也注意到了那只豹子。 就在陈安靠近几十米以后,花豹也再次进入手中双管猎枪的射程范围。 正准备端枪瞄准,却见折腾一阵无果,在树杈上徘徊的花豹,喘过气来以后,再次朝着树梢上的猴子发动攻击。 这一次,不同之前,陈安见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花豹这一次冲上去,在猴子跳向另一边的树杈时,豹子居然也跟着一下子纵跃而起,竟然如同后空翻一样,在空中翻了个身,凌空抓住那只纵跃出去的猴子,落向对面的树杈。 这一次,它带着猴子,落到树杈山上,却是没能抓稳,而是砸断一些细枝,直接从树上掉落下去,重重地摔在下边的山石上,翻滚到下方的灌木丛边上的山石旁。 陈安从未想过,豹子居然能做出这种高难度的动作,那一幕堪称惊艳,真是惊人的技巧! 只是,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就不怕把自己给摔死吗? 好歹离地也有七八米的样子。 但陈安很快就发现,自己低估了那只豹子。 只见那豹子像是完全没有摔落那回事儿一样,立马翻身站起,张口咬住被自己一双前爪抓着的猴子的脖子,三两下甩动,咬断猴子的脖子,那猴子顿时变得软塌塌的。 然后就这么被豹子拖着,重新爬到那棵分岔的树上,就在树杈上挂着,它自己也趴下,开始撕咬进食。 不愧是猫科动物,就是命大,是其它野物所不能及的。 但竟然敢当着面旁若无人地进食,陈安当即抬起了手中的双管猎枪,开始瞄准。 可是,甄应全带着的猎狗就没有招财它们听话了,突然吠叫了一声,惊得豹子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生怕它跑脱,陈安管不了那么多,朝着豹子开了一枪。 一枪过后,那豹子从树杈上再次掉落下去,然后窜进沟里。 他敢肯定,这一枪肯定打中了。 站在上面看不到,他连忙冲着下方大叫:“甄叔,看到起,掉到哪个位置了?” 下面紧跟着传来甄应全的回应:“看到了!” 说着,他就跟宏山朝着花豹掉落的位置冲了过去。 四条猎狗狂吠着跑向山崖边,发现没有下去的路,立刻沿着山崖朝前狂奔,准备往前面的山坡下去。 而陈安看了看悬崖,见崖壁上有好几条手臂粗的葛藤下到崖底。 “老汉、伯伯,你们跟着狗下去!” 他说了一声,顺着葛藤滑了下去。到了山谷里,看着甄应全和宏山追着豹子跑出去老远。 眼看着豹子被三条猎狗追着越过山谷,准备朝对面逃窜,甄应全抬起火枪,朝着豹子开了一枪,看样子并没有打中,对豹子没有丝毫影响。 宏山也在匆忙间开了一枪,反倒瞎猫碰到死耗子,刚刚窜到一块山石上的豹子,居然掉落下来。 陈安的四条猎狗也在这时候追到,逼得豹子掉头又跑向甄应全他们这边。 两人手里的火枪都已经放过,没有装弹药,眼见这豹子发狂地冲来,两人忙着装填弹药显然是来不及了,只能将手中的枪当做烧火棍。 只见那花豹灵敏地纵向一旁的山石,然后朝着甄应全扑了过去。 甄应全被吓了一跳,想要闪身躲避,但终究慢了一步,被豹子一口咬到肩膀。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66章 生猛如斯 情况极其凶险。 眼看豹子扑咬过来,甄应全仓促间将手中的火枪横扫而出,却没有扫中豹子,整个人顿时被扑中。 陈安开的那一枪,打中了豹子的脖子,血液染红了脖子上的大片皮毛,血呼啦的。 宏山开的那一枪,也命中了,打到的是豹子的腰部, 豹子将甄应全一下子扑倒在地,居高临下地,朝着他脖子就咬了下来。 它们总能敏锐地找到致命部位,而且向来精准。 在扑倒的时候,甄应全已经将手中的火枪给扔了,眼看豹子的嘴筒子朝着自己咬来,他本能地抓住豹子踩踏在他胸口上的双脚,拼尽全力地往外推。 这猛力地一推,竟是生生将豹子掀到一旁,侥幸躲过这致命的撕咬。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豹子的狂躁。 几乎是下一秒,豹子的前爪又一下子抓挠到他胸口上,又一次张口咬来。 那爪子如同刀锋,厚实的棉衣也轻易被刺破,甄应全只觉得像是有刀子一下扎到胸口上,随便一扒拉,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 眼看又一口咬到,这次他双手一下子掐向豹子的脖子,想要奋力将它推开。 豹子却是不想松开,四只爪子尽数落到他身上,伸缩自如的利爪从肉垫中伸出,洞穿棉衣棉裤,一时间,一人一豹扭打在一起。 甄应全不敢松手,只是一个劲地往外推,豹子也不松脚,不断地甩动脑袋,试图咬到他碍事的双手。 它的三条猎狗,应该没有跟豹子对峙过,猛然见到豹子从悬崖下的林木间窜出来,它们狂吠着冲了上去。 估计是到了近前,才从气息上分辨出豹子的危险,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惧怕,让它们发出了惊悸而诡异的叫声,甚至有些像哭声,边叫边退。 可此时,它们的主人正在被它们惧怕的豹子攻击,想靠近不敢,想跑掉又不能,只能在一旁狂吠着。 但陈安的四条猎狗就不一样了,它们吃过豹子肉,鼻头灌过豹血,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豹子,将豹子逼得掉头跑回来的时候,它们却是一路狂冲着过来,只是速度上远远不及豹子,落后了一大截。 现在,距离甄应全最近的,就是宏山。 他是和甄应全看到陈安开枪后豹子跌落下来的,两人一起跑着过来。 只是,他也没见过受伤后的豹子,还能表现得如此生猛,一下子就将甄应全扑倒,并疯狂撕咬,他也被吓了一跳。 但甄应全危在旦夕啊,反应过来以后,他立刻倒转来不及装填的火枪,双手抓着枪管,朝着豹子就冲了过去。 敢在黑娃子面前领跑的人,宏山的胆子大得出奇,在他看来,怎么都觉得这豹子的气势远不如黑娃子,那就更不用怕了。 此时,他脑袋里出奇地清醒,绝不是蛮干。 因为他突然想起在靠近蓼叶涧那边山里用棍棒打狼的石继山,也记起陈安说过,这样的招数,同样适用于豹子。 双手紧握的枪管,火枪在他手中,就是根很好的打砸棒子。 看到宏山狂冲过来,后面四条猎狗又狂冲赶到,那豹子也不敢跟甄应全纠缠,想要逃脱,立刻窜跳起来。 可挡在面前的,还有宏山。 相较于四条猎狗,豹子大概是觉得宏山的威胁更小些,于是,朝着宏山扑咬过去。 殊不知,宏山要的就是这种机会,一人一豹扭打在一起,他反倒不好下手。 而现在,豹子的冲扑,那一双当先抓挠过来的爪子,就是他最好的目标。 他双手紧握着枪管,暴喝一声,迎面就朝着豹子扫了出去。 重心在枪托位置的火枪,发出呜呜的破空声,迅捷地扫中豹子一双前腿。 这一下子,势大力沉,扑跃中的豹子,被砸了个正着,猛然往下跌落。 见自己果然一下子命中,宏山哪还会留手,抓着火枪,脚步侧移,到了豹子右侧,枪托再一次悍然朝着跌落在地没能一下子站起来的豹子腰杆砸落下去。 一下,两下…… 接连七八下,全都照着豹子的腰杆、脊背。 等他止住的时候,看到豹子已经软绵绵地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旁边招财它们几条猎狗,有些发懵地看着眼前这個狂暴的男人,怕被打到,连叫都不叫了,就在一旁看着。 看着眼前的情况,就连宏山自己也有些发懵,没想到居然真的奏效,成功干趴了这只豹子。 见它还在低吼,很干脆的,他再次挥舞火枪,朝着豹子的脖子又使劲地砸了两下。 豹子口头流血,声音叫声也渐渐止住,没了动静。 下到悬崖底部的陈安,看到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没想到宏山生猛如斯,反应过来后,赶忙朝着两人跑了过去。 到了甄应全旁边,见他瘫软躺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身上的衣服,好几处被豹子挠得破烂,棉花都被撤出不少,也得亏棉服厚实,能看到冒血的地方,就只有两处,一处是胸膛位置,另一处在大腿上。 陈安扒拉着这两处看了下,发现伤口都不大,只是简单的皮外伤,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 他赶忙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个小瓶子,抖了些药粉出来,给他敷上止血。 这是用川芎、当归、白芷、干草等草药磨粉混合而成的药粉,能处理简单的外伤,进行止血。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再转头看看地上的豹子,已经断气了,陈安不由冲着宏山竖起了大拇指:“蛋子哥,还是你凶!” 宏山也咧嘴笑了起来:“我早就说了,那打狼的法子挺适合我。” “还是那句话,除非逼于无奈,不然少用,太悬了!”陈安强调道。 宏山点点头:“我晓得……刚刚枪里来不及装弹药,没得办法的办法。” 陈安笑了笑,转头看向甄应全:“甄叔,感觉啷个些?身上其它地方没得事嘛?” “没得事,让我躺哈,身上都软完了!以前没打到过豹子,只是见过几次,总是觉得八九十斤大的那么一个东西,再怎么厉害,也能跟它搏上一搏,没想到,今天算是见识了,居然那么凶,完全招架不住。 今天也得亏山娃子,不然的话,事情就大了,这还是一只身上挨了两枪的豹子…… 安娃子,我都不晓得,你当初徒手跟豹子打的时候是啷个做到的……反正这回,我是彻底服你咯!” 甄应全躺在地上,软绵绵地说着。 陈安笑了笑:“我哪有那个本事,要不是我那媳妇帮忙,想要弄死那只豹子,可不容易。 不管啷个说,人没得啥子大问题,豹子也打死了,那就是好事!” “你就莫谦虚了,只有经历过了才晓得有多难!”甄应全感慨良多。 “回去以后,记得到卫生所打狂犬育苗,万一被感染了麻烦。”陈安又叮嘱了一句。 甄应全笑笑:“打啥子狂犬疫苗哦,多大点事?” 对于狂犬病,山里人还没有什么概念,甄应全也没有放在心上。 但陈安是知晓的,在这年头,就因为狂犬病不断增多有蔓延趋势,医疗技术不发达,狂犬疫苗也珍贵,还专门组织过打狗运动。 山里没什么动静,但在县城里,却有专门的打狗队,四处打狗。城镇附近的人,甚至不敢让自家的狗跑出去,生怕一出去了就一命呜呼。 “不要舍不得花钱,打狂犬疫苗,对你没得啥子坏处,你就想想,豹子天天捕食各种野物,这爪子上都不晓得带有多少病毒,有些东西是会要人命的。” 陈安笑着劝说,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似乎并不是太大,但发起病来就特别麻烦,不能不防。 只希望甄应全能引起重视。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在石河子村,让陈安比较看重的叔辈,不想他有事儿。 陈子谦和宏元康两人绕得有点远,这个时候才急匆匆地跑过来,看着在雪地上躺着的甄应全,不放心地看了下伤口,也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后,跟着在旁边坐下。 事情发生得太快,前后不过一分钟左右的时间。 几人都没有多说话,休息了一阵,甄应全才有力气重新翻爬起来,自顾自地看看身上的伤,随手擦了一把血迹,没当回事儿。 陈安则是拉上宏山,两人动刀子,将豹子剖开,肚货扒拉出来,那一拢心肺也割了出来。 这一次,豹子的心脏陈安没用来喂狗,而是递给了甄应全:“甄叔,这个东西伱带回去,自己炒了吃,还是这豹子胆,有定惊悸的作用。对了,你那三条狗,要不要灌血?” “灌血?啥子意思?”甄应全有些奇怪地问。 陈安也不多说,只是割下一块肝脏,朝着那甄应全那三条猎狗扔了过去。 原本见到血肉该一拥而上争抢的猎狗,对那块肝脏却像是如临大敌一样,一下子炸毛,远远地躲开。 “你这三条狗怕豹子,往鼻头里边灌血,是让它们最快习惯豹子的气味,变得不怕豹子最快的方法。” 陈安简单说了自己的用意:“我的这几只猎狗都灌过豹血,它们就不怕!” 有陈安的提点,甄应全哪会有不明白的道理。 他是三条猎狗的主人,自然是它将三条猎狗拉住最合适,别的人上,可能会被咬。 于是,甄应全挣扎着起身,将三条猎狗叫到身旁,一只只地拉了过来,陈安往豹子胸腔内弄了些热气腾腾的豹血出来,淋在它的鼻头和鼻孔上,包括嘴巴里,也灌了一些。 如同当初陈安给自己的猎狗灌血那样,这条猎狗也是惊悸无比,不停地窜跳着。 在甄应全将它放开后,远远地跑到一边,都不挨身。 奈何,豹血已经在鼻腔、鼻头和嘴巴里,它也只能不停地舔舐着,打喷嚏似地将血吹出鼻腔,呜呜的哼叫着。 如法炮制,给另外两条猎狗也灌了血,他才将那些那拢心肺,按着顺序地分给几条猎狗。 随着不断地往山里深入,所走的路程也越来越远,这也就意味着,得提前回去。 而且,出了那么一档子事情,状态都有些不对,再继续下去,不太合适。 拢火烤热带来的干粮,几人吃过后,收拾一下东西,那头豹子由宏山先背着,剩余的人还要去拿那些陷阱捕获的猎物,也就原路返回。 殊不知,在几人取了猎获,经过上次看到洞穴旁边有枯骨的洞窟对面的山梁时,跑在前面的招财忽然冲着下方呜呜凶叫起来。 几人不由朝下边山沟里看了一眼,见山沟里有火烟冒出。 那位置,就是在石窟前面。 陈安跟宏元康、甄应全他们说过这石窟里的事情,见状,都猜到石窟里的人应该回来了。 几人相视一眼,神色都有些凝重,但更多的是好奇。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摸下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 陈安小声地说了一句,将提着的一只水獭放下,然后冲着自己的几条猎狗坐下,他自己小心地朝着山坡下的林木间摸了下去。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67章 醉鸡 到了崖沟边,陈安并没有看到下方有人,只是在洞口前面看到不小的一堆柴火余烬。 周边大片的积雪被融化,那些水汽让剩下的木柴变得潮湿,火烟也就大了不少。旁边放着一堆燃烧后剩下的木炭,被专门从火堆里扒拉出来的。 还有那石窟洞口挡着的石块被拆掉,换成了一些更方便覆盖的鲜活枝叶。 今天进山的时候,也是从这里的山脊上经过,当时没有看到沟里有火烟,猎狗也没有出声,陈安估摸着,住在石窟里的人,应该是今天刚到。 他在石崖上等了好一会儿,一直不见石窟里有人进出。 宏山小心地下来,朝着下方山沟张望,小声问道:“啥子情况?” 陈安摇摇头:“不晓得……没看到人。算了,还是不要多事!” 虽然挺想弄明白住在这里的人究竟是谁,但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也知道,好奇害死猫。 脑袋里莫名地想到那些七点六二毫米的弹壳。 两人返回山梁,跟陈子谦他们简单说了下情况,各自带着猎获,领着猎狗返回石河子村。 一直到进入村子,这段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 甄应全有些小伤,回家去休息。 宏山和宏元康则是跟着陈子谦爷俩去了盘龙湾。 这几天弄到的猎获,全都是送到陈安家里来进行打理的,此时,仓房里绷框阴干着三十来张大大小小的皮毛。 冯丽荣打开院子门将几人迎了进去,在屋子前的山石上趴着的滚滚,支棱起脑袋,朝着陈安等人看了一眼。 然后它从山石上滑了下来,摇头晃脑地朝着陈安跑来,抱上陈安小腿,一屁股墩坐在他的鞋面上,吱吱地叫着。 这声音,是表达一种愉悦感和舒适感。 陈安已经有些习惯滚滚的操作了,费力地提着脚,连带着滚滚一步步朝着屋子走,像是脚上绑了十公斤的沙袋。 这些天下来,滚滚似乎也已经习惯呆在院子里了,也不走远,就在院子里闲逛,吃饱喝足,要么追着旺旺和娇娇撵,要么就在山石上叼着根树枝趴在屋前的山石上或是院子的围墙上,要么爬到树上折腾那些枝叶。 屋前专门留下的那颗红枫树,尖稍的枝叶已经被它折断不少,弄得光秃秃的。 要不是陈安特意叮嘱过,不让滚滚再去攀爬那棵栽活的崖柏,崖柏那为数不多的几小团枝叶估计早就被弄没了。 那叼树枝的德性,陈安怀疑是看到陈子谦叼烟斗学来的,总觉得流里流气。 冯丽荣关了院门赶来,将滚滚抱起来送到仓房里,又从背篼里拿了几根竹笋塞在它怀里,小家伙这才停止不情愿的“汪汪”叫声,抓着竹笋笨拙地剥皮,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在吃竹笋这方面,它倒是吃得仔细,没有那么挑剔,别看着个头不大,一天下来能吃掉不少,当然,要清扫收拾的青团和渣子也不少,都已经在猪圈旁堆成一堆了。 四人进了屋子,耿玉莲招呼着递竹椅,在壁炉前烤火,顺便将壁炉里的火添旺一些。 她今天在厨房里黄豆做豆腐,准备弄些农忙时方便食用的豆腐乳出来。 冯丽荣回到屋头,给四人泡了茶水,然后到厨房给耿玉莲打下手。 手脚烤暖和后,几人将放在桌上的猎获进行剥皮打理。 今天打了豹子,算是大收获,皮毛要铲油皮、清洗绷框,那些能当虎骨卖的骨头也得一块块仔细剔肉,剥离出来。 前前后后忙了两个小时左右,事情算是弄完了。 眼看时间已经临近傍晚,宏元康叫上宏山回家。 他仍然住在大村子,回去的时候,除了自家分到的豹子肉,顺便将甄应全的那一份也带了回去。 无论是城镇还是山村,其实日子枯燥而单调,每天做的事情都差不多。 日复一日。 而就在宏元康和宏山离开的时候,黑潭子村,苏同远在等待着自己的实验结果。 下雪的这几天,他没少往山里跑,只是收获实在太差。 在山上的野竹林或是向阳坡面的灌木、草坡上,找到过几只竹溜子刨挖出来,是他最大的收获,也在山上用吊脚套和铁夹弄到过三只野兔和两只野鸡。 就在前天,他在山里看到了一群二十多只的金鸡。 他没有立刻去惊动它们,正在打它们的主意。 要是能一下子全部弄到手,其中那七八只雄性的金鸡的漂亮皮毛,就能让他赚上几十块,而且还能得到不少肉。 他总觉得直接开枪打或是用陷阱,都没法做到一网打尽。 正好,他听人说起一个法子,如果是真的,那就真的太简单实用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回到家里,他兴冲冲地找来一個盆子,往里面倒了些苞谷酒,然后放了不少苞米粒在里面泡着。 这些苞米在酒水中,一泡就是两天,这才被他给捞出来,然后稍微思考后,带着个背篼往黑潭子村那边找了过去。 在黑潭子村子边上的竹林里,他看到四只在雪地搜食的土鸡,位置挺偏,小心地靠近后,他在旁边一点,洒了几把苞米,然后就钻进竹林深处,静静地等着。 等了没多长时间,四只土鸡很快发现了那些苞米,纷纷啄食。 又等了差不多半小时,那四只土鸡在树林里打着偏偏倒在地上。 见状,他欣喜若狂。 快速摸了下去,将那几只土鸡提上就走。 一点声响都没弄出来。 土鸡肉可是好东西啊,这要不是家里来了客人,不是逢年过节,都舍不得吃的存在。而现在,可以美美地吃上几天了。 最关键的是,这法子奏效了,相当地简单实用。 被酒水泡透的苞米粒,里面含有不少酒精,土鸡吃过了,直接醉倒,提着走都不会有任何惊叫声。 他感觉自己又学到了,用来对付野鸡、兔子,那也是极好的东西啊。 嗯,还是和来得时候一样,不能让人顺着脚印跟来,他将几只鸡放背篼里,弄了些枝叶盖着,特意从山林里兜了一个圈子,绕上岔往公社的土路。 路上往来脚印不少,到了这里,他不再担心会有人找来,这才放心地回了石河子村。 傍晚的时候,吴巧花串门回来,意外地看到自家屋里火烟从楼上的小窗里冒出来,还挺意外,平时这个时候,苏同远可很少在家。 敲响房门,里面传来苏同远警惕的询问:“是哪个?” 吴巧花有些没好气地吼道:“是你妈,你狗日勒这都听不出来蛮?” 苏同远凑到窗子边抄朝外面看看,见没有其他人,这才将门打开,一把将吴巧花拉进去,又赶忙将门关上。 这奇怪的举动,让吴巧花有些莫名其妙,一转身看到桌上放着的已经拔了毛的三只土鸡,桌子旁的盆里还泡着一只…… 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目光凌厉地盯上苏同远:“你龟儿干啥子?从哪里弄来的?” “声音小点撒!” 吴巧花的大嗓门吓了苏同远一跳,赶忙小声解释道:“晓得我用酒泡的苞米粒撒,我准备用来对付山上的金鸡,今天拿点出去试试效果……效果还不错!” “我问你狗日勒是从哪里弄来的?村子里边的蛮?你龟儿给老子一天游手好闲的也就算了,啷个还学着用这种法子,走歪门邪路……老子数到三,你今天要是不给老子说清楚,看老子啷个收拾伱。” 吴巧花不得不将声音压了下来,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慢,一把揪住苏同远的耳朵就使劲地拧着不放,疼得苏同远龇牙咧嘴。 这要是村子里的,万一被发现,怕到时候有不少麻烦。 她虽然吵架厉害,但那也不是毫无根据的吵,不论好坏,多少总要有个由头才行。 若是自家真的做错了,换成谁,再能骂,也张不开那嘴。 而且,事情传出去,家里出了偷儿,实在是丢脸。 苏同远赶忙说道:“是从黑潭子村搞来的,我去的时候和回来的时候,故意把脚印引往公社那边去了,你放心,不可能找过来。 我啷个会弄村子里面的嘛,老话说得好,兔子会吃窝边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要打主意,也不会打村里人的主意撒,这点分寸我还是有嘞!” “你狗日了还给老子说得理直气壮嘞,别人村子的就能瞎鸡儿搞蛮?”吴巧花听得有些气急败坏。 “我弄回来毛都拔得差不多了,难道还要我送回去蛮?” 苏同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将吴巧花揪着他耳朵的手扯掉,嬉笑着说道:“老妈,不要发火撒,多大点事情嘛……鸡肉还是好吃嘞!” 吴巧花踢脚踹向苏同远,被他及时避过。 眼看事已至此,她也无招:“你狗日勒给老子学点好撒,算是老子求你咯!” 苏同远像是没听到一样,嬉笑道:“废话多,赶紧嘞,把火烧旺点,晚上晚饭就吃鸡肉!” 鸡肉很快被打理出来,一只放铁鼎罐里炖着,另外三只简单腌制后用绳子拴了挂到楼上,天气寒冷,能放不少时间,随吃随取。 等到鸡肉炖煮出来,苏同远特意给自己倒了点小酒,吃得津津有味,不忘往自家老妈碗里夹上一块最好的鸡腿。 开始还有些抗拒的吴巧花,看着碗里和锅里的鸡肉,吞咽了一下口水,也放开地吃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苏同远起得很早,兴冲冲地带着那些苞谷,牵着狗进了山里。 到地方一看,那些在林间的金鸡脚印已经不再新鲜。 权衡了一下,他在山里转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另外一片山坡的林木上方,又看到了那群不时有一两只灵巧飞舞起来的金鸡,他立刻寻了过去,将狗拴在树上,小心地靠近一些后,把那些苞谷一把接一把地洒在林间,然后悄悄退到远处。 他知道,这需要等上一段时间,于是领着猎狗,继续在山里转,却在猛然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手中提着一把半自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68章 奔命 “吕明良……” 苏同远在看到那人的时候,心里直发凉,尤其看到他提着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更是心惊。 之前心里豪言壮语,若是在山里碰到,他觉得作为逃犯的吕明良,怎么也会先选择绕开,真碰上了不躲避,他就敢直接动枪。 而现在,吕明良就这么站在林子里看着他,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手里的半自动,更是让他不敢有任何开枪的想法。 别的不说,他手中的火枪,开上一枪就成了烧火棍,而半自动步枪,那可是能装十一发子弹的。 而且,吕明良可是撵山老手,心思诡诈…… 他可不傻,明知不可为还要硬来。 所以,在一看清楚是吕明良的时候,他转身就跑。 就连牵着的长毛狼狗也不管了。 也就在他跑的时候,身后的枪声响了。 砰……砰……砰…… 接连就是三枪,子弹从苏同远身旁飞过,能清晰地听到那尖锐的嗡嗡声。 有子弹射进旁边的树木,炸的树皮崩飞。 有子弹打断枝叶断折,积雪和冰晶纷落。 还有一颗,差点就打在他脚上…… 苏同远此时,就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在林木间四处乱蹦,止不住地怪叫着。 但他却不敢停留,硬着头皮地跑。 因为他清楚,自己一旦停下来,小命可能就丢在这山上了。 那条长毛狼狗,在松了牵引绳,又被枪声一惊,早一溜烟跑进山林,不见踪影。 不靠谱的玩意儿,今天竟然都没出声提示一下,都走得那么近了还没发现! 今天要是跑脱了,不把狗日的宰了才怪…… 莫名地,他对那只长毛狼狗充满了怨念……这喂的是一只什么样的废物? 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然而跑了没多远,他就看到前面有另外一人,跑着抄前拦截过来,也提着把半自动。 “狗日勒给老子站到,再不站到,老子开枪打死你!” 身后传来吕明良的吼叫声,他正在朝着苏同远狂追。 而看到抄前拦截的那人,不用想苏同远也知道,这人绝对是跟吕明良是一伙的。 他都不敢有多余的想法,心里只有极度的恐慌,而这一前一后的两人,在他心里,如同索命厉鬼。 他哪敢停留,前后有人,都隔着一段距离,还有两边可跑。 只要跑起来,他们未必能打的中! 不跑,这荒山野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封正虎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他完全无视了吕明良的吼叫,在看到前面那人的时候,他身形一转,冲着右面的山坡就冲了下去。 他这辈子,也就只有上一次被黑娃子追在屁股后面挠的时候,才这么跑过。 全然不顾眼前的一切,遇到沟坎、山石能跳就跳,有枝叶挡道,那也是眼睛一闭,闷头硬闯。 在他耳朵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脸上被枝叶拍打得生疼,手脚也被荆棘挂得满是细密的血痕。 他只顾着连滚带爬地跑,拼了命地跑。 然后,他就听到了枪声。 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子弹,随着一声声枪响,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在身边的树干、枝头、山石、雪地间炸开。 不知道是枪法不行,还是为了吓唬,或是不想将他打死,那么多声枪响,竟是没有任何一发子弹打在他身上。 不对…… 还是打中了! 苏同远左肩的位置火辣辣地疼,他匆忙伸手抹了一把,满手的血。 他不敢有任何停留,只有跑,不停地跑。 渐渐地,胸口急剧起伏,喘气声如同一个老旧的封箱,呼啦呼啦的,再往后,脑袋里一片空白。 直到最后栽倒在地上,没有力气爬起来,他才隐约发现,身后似乎没了动静。 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苏同远短暂地恢复后,艰难地爬起来,回望身后,没有看到那两人的身影。 看着自己留下的脚印,他还是不敢停下,强撑着身体站起来,略微辨识了一下方向,准备回村。 但一想到吕明良在隔壁村生活了好几年,也是撵山老手,对这山里的情况很熟悉,说不定他会在什么地方拦截,要是再撞上,他可没把握跑脱了,得绕往别的地方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而两三百米外的山沟里,吕明良和另外一人也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再跑下去,他们都快换不过气来了。 “这狗日嘞,太鸡儿能跑了,以前老子还没发觉……” 吕明良有些愣神地看着苏同远朝着山坡爬上去的一连串脚印和洒落的血迹,心里五味杂陈。 他哪里知道,这大半年的时间里,苏同远也就只有担心在山里撞见他的那几天选择了上工,其余时间,只要在家,只要天气允许,几乎都在山上溜达。 撵山的本事固然学到的不多,但穿山的腿脚却是练出来了。 此时又是玩命的跑,那哪是他轻易能追上的。 “早知道,老子就该在一开始的时候,直接给他腿脚上先来上一枪,放翻了再说!” 吕明良有些后悔自己没有立刻动枪:“哪怕是打死了也行,这狗日嘞害得老子无家可归,只能到处逃亡,弄死他也是迟早的事儿。” “那可不行,要是打死了,还啷个找东西?” 另外一人大口喘着粗气:“就是我们去年跑丢的那条狗,基本能确定了,东西很有可能就落在他手里,只要找到东西,你想啷个办你随意,我管不了。 对了,还有就是去年冬天被吃人豹子挂到树上的那個,很有可能就是跟我一起的兄弟,你之前说是哪个先发现那尸体嘞?” “石河子村,一个叫陈安的小子,也是才撵了一年山的人,但这个人比苏同远这龟儿难对付,他老汉又是生产队长,跟公社的人也有了些关系,他本人能耐也不小,太警惕了,而且下手也狠,不好对付!” 吕明良皱着眉头说道:“我怀疑我那兄弟伙封正虎就是他龟儿弄死的,以前有过两次摩擦,他现在娶的婆娘就是封正虎抢的那一个,他追查过。 他养着的狗鼻子太灵了,我觉得很有当时就可能已经确定是封正虎干的,找机会把人干掉了。” 另外那人想了想,说道:“暂时不管他,先从这个叫苏同远的身上着手,他嫌疑最大,如果从他身上找不到东西,再来考虑叫陈安的那个。 价钱你是晓得的,放手去做,东西找到了,不会亏待你。” 吕明良点点头,随即问道:“现在啷个办?” “人已经被惊动了,绝对不能跑脱,今天这大好机会错过,以后就难办了,再加上情况特殊,要是传出去,我估计伱们公社的特派员肯定会带着民兵搜山。” 那人长长地深呼一口气:“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住的那个石窟跟这里都不在一个方向,短时间内也不容易找到,还有机会。” “这狗日勒这次跑脱了,肯定不敢在山上停留,第一时间想着回村……这样,我顺着脚印继续追下去,这边没得啥子认识你的人,你到前往公社的路上去拦截一把。” 吕明良建议道:“要是让他到公社,把事情一说,终归是不小的麻烦。” “有道理,就这么干!” 两人商量完毕,各自往枪里压上子弹,吕明良顺着脚印继续追踪苏同远,而另一人则是抄山里近道赶往石河子村方向。 苏同远艰难地在山林的雪地上跋涉着,他现在腿脚酸软得厉害,过了那要命的一阵狂奔,见人没有追上来,心底的那口气终究泄了。 他完全提不起那股横冲直撞的劲头来。 如果不是担心被人再次追撵上来,他真的很想直接在雪地上躺倒,好好地休息一会儿。 之前的枪林弹雨,让他清楚的认识到,吕明良和那人是真的准备要他的命了。 另外那人他没见过,但绝对是个狠角色。 左肩头上被子弹擦过,留下了一道血槽,冒出来的血,染红了大片衣袖,他只能豁开棉衣,从里面扯了些棉花下来,按在伤口上,用随身带着的一截绳子捆绑,进行止血。 好不容易不流血了,左手也变得麻木,使不上劲。 辨明方向后,他朝着石河子村走,只要回到村子里就安全了。 他相信,吕明良不敢找到村子里边来。 只是,当他兜了半个圈,翻过一道山梁,从山坡上下来,准备回到山道上时,在林间看到了两行脚印。 很新鲜的脚印,像是刚刚踩出来一样。 他心里一下子变得无比警惕,四下张望,没有看到人影,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细细一想,吕明良那是在黑潭子村生活了好几个年头的人,经常撵山,对周边山岭,熟悉得不得了。 他今天所去的地方,是石河子村和黑潭子村的北边,如果顺路走,回去的时候,哪里都有可能被埋伏,尤其是石河子村后边进山的那道山谷,是必经之地。 或许,他们追不上,会跑到前面拦截…… 决不能走寻常路,要是被埋伏了,可就完蛋了! 他很想拐往黑潭子村那边,但思来想去,也觉得不妥。 心里边的恐慌,让他有了种草木皆兵的感觉。 最终,他选择从村子西边的山里绕过去,准备直接前往桃源镇上,把在山里遇到吕明良,并被枪击的事情汇报上去,还有,伤口也需要到卫生所进行处理。 一路的血,他们肯定知道受伤了,会不会在去公社的路上拦截? 又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想到这些,他立马选择最难的路,再次拐向西边的山里。 直到两个多小时后,他到了盘龙湾背后的山里,很自然地就想到了陈安。 “也许有个伴,会更安全些!” 在整个石河子村,让他觉得最靠谱的,莫过于陈安了,他当即翻过山岭,朝着盘龙湾找了过去。 他一边走一边还在心里祈祷:“安娃子,你可一定要在家啊!”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69章 最好的帮手 陈安背着一大背篼草叶顺着土路来。 背篼底部装着竹笋,往上装的从田间地埂上搜回来的喂羊的草叶,再往上是喂寒号鸟的松柏枝叶。 事情不多,他今天早上睡了一个自然醒,也就接过这事情,算是到外面活动一下。 回到院子里,先将喂羊的那些草叶送到圈里,为了避免被羊踩踏糟蹋了,专门用绳子一捆捆地拴起来吊着。 陈安还在羊圈里摆弄的时候,等在外面的几条猎狗突然吠叫起来。 他赶忙出来看了一眼,见院子斜面的山坡林木间一阵哗啦响,苏同远钻了出来,站在山坡上看到陈安,立刻叫了起来:“兄弟……救我!” 然后,他跑到院墙边,也不走正门,直接翻墙跳了进来。 这操作看得陈安直皱眉头,两米高的院墙,不矮了。 多走几步路的事情,至于翻墙吗? 他叫住几只准备冲上去的猎狗,正想说苏同远几句,忽然看到他被血染红大半的左臂衣物,连忙问道:“远哥,你这是啷个搞的?是被啥子野物咬的蛮?” “不是被野物咬的,是被枪打的!我今天到北边山里面,遇到吕明良那龟儿,他和另外一个,提着半自动步枪追了我老远,开了好多枪,要不是我命大,今天就交代在山里面了!” 苏同远说这话的时候,几乎哭了出来:“兄弟,你一定要帮帮我!” 听到外面的声音,在厨房里帮着用石磨磨豆浆的陈子谦和耿玉莲从屋里钻了出来。 在地里掐菜的冯丽荣也靠拢过来。 陈子谦打量着苏同远:“到底是啷個回事哦?” 苏同远赶忙将今天早上进山去醉金鸡以及撞见吕明良和另外一个人,追着自己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包括他自己在山里的折腾、猜想和打算。 “伯伯,兄弟,整个石河子村,我就只觉得你们最可靠,这个事情求你们一定要帮帮我,吕明良那狗日嘞,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求你们了!” 听苏同远说完,无论是陈安还是陈子谦,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老汉……他们拿的是半自动!”陈安看向陈子谦,小声地说了一句。 陈子谦微微点点头:“我晓得你啥子意思,可能性很大!” 在说到半自动的时候,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石窟里的七点六二毫米的弹壳。 不得不说,苏同远的那些猜疑很有道理。 陈子谦深深吸了口气,看着苏同远说道:“放心,这个事情我跟幺儿陪伱到公社去一趟……幺儿,回屋头拿枪。” 身为生产队长,出了那么大的事儿,陈子谦不过问也不行了,何况苏同远都求到门上来了。 而陈安也有自己的疑虑,毕竟,跟吕明良有矛盾,事情不解决了,鬼知道会不会在撵山的时候遇到,糟糕的是自己。 陈安立马转身回屋子,将火枪取了下来,装填好弹药,然后挎上自己的双管猎枪出来,冲着耿玉莲和冯丽荣说道:“老妈、宝儿,安心呆在家里面,等我们回来,能不出来,尽量不要出来哈,都小心点!” 他担心吕明良会追到盘龙湾来。 火枪递给陈子谦,他自己也往双管猎枪里装填上两发独弹,把保险打开提在手里,这才冲苏同远说道:“远哥,走!” 陈安说完,叫上四条猎狗,领头前行,苏同远紧紧跟在他身后,陈子谦则是负责殿后。 待三人离开后,耿玉莲连忙跟着去将自家院门关上,跑回来拉着冯丽荣回屋。 一路上,陈安走得相当警惕,小心地打量着四周。 虽然是大白天,又走的是通往桃源公社路,越是靠近桃源公社,附近生产队走这条路的人也就越多,但毕竟是雪天,没有事儿的情况下,谁愿意出来,窝在家里烤火不舒服? 在这条路上,动手的可能性也很大,不得不谨慎。 果然,到了黑潭子村和石河子村两条路交汇的路口,走出去百多米远,招财它们就发出了呜呜的凶声,警惕地看着侧面的山林。 陈安立马将手中的枪端了起来,朝着几条猎狗盯着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人从树后绕出来,往山林里钻了进去。 只是看了一眼,他立马认出这人就是当初他去山沟里看望李豆花的时候,遇到的领着长毛狼狗在山沟里转悠的另一人。 吃人豹子的事情,山里捡拾回来铜鼓……这些方面的事情,陈安想过不少,也猜测过不少,印象深刻。 他没有想到,时隔一年的时间,居然又在山里见到,还是和上次一样,碰面就躲。 到底是什么人? 来这些山里干什么? 陈安百思不得其解。 苏同远则是立刻叫了起来:“就是他……和吕明良那狗日嘞在一起追着我打的,就是他!” 陈安神色变得越发凝重了,见人钻进山林,他也不追,催促道:“走,我们赶紧到镇上,把事情跟特派员说一声,让他们派人处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那人手里面拿着半自动,陈安哪怕领着四条猎狗,也不会傻到认为自己追进去能讨到好处,眼下,要想处理好这件事情,就得要更多的人手,面对这样的人,公安特派员和同样能拿上半自动的民兵,才是最好的帮手。 一路上三人加快脚步,也在小心地提防着,朝桃源镇上赶。 没有第一时间去卫生所,先找到公社特派员的办公室。 孙世涛和王习礼两个公安特派员都在,看到三人进去,再看看苏同远的伤势,也意识到了有大事儿,连忙出声询问。 陈安和陈子谦也不插嘴,让苏同远原原本本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孙世涛拿出信签纸做着记录。 等到苏同远说完,陈安才将前几天自己去撵山,在深山里看到有人住在山里石窟,并且在洞里发现半自动的事情说了出来。 紧跟着,陈子谦又补上昨天回来经过的时候发现那山沟里有烟火和刚才在半路上看到那人藏在林子里的事情。 两人都在有意识地将事情往那石窟有可疑人员的方向引导。 都动了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了,这事情可不小。 孙世涛和王习礼神色都变得相当严肃。、 两人相视一眼,孙世涛作为到这里工作不到一年的新人,开口问道:“王叔,啷个办?” 王习礼皱着眉头想想:“这样,你去找公社武装部部长张升,把事情给他说一下,请他召集些人手帮忙,多叫上几个,都带上家伙。 陈队长他们提供的线索我觉得也很有价值,我们就兵分两路,我领着一路去看枪击现场,追踪,你领着一路,去看那石窟,一旦看到人,就实施抓捕。 要是敢反抗,不要客气,直接打死,一听就晓得不是啥子好人。 这些人太危险了,不赶紧拿下,怕是会惹出大事来。” “要得!”孙世涛说着就往外跑了出去。 王习礼则是看向苏同远:“你赶紧到卫生所去看哈伤,包扎一下,等哈人手召集起来,还需要你领着我去看现场,然后进行追踪搜捕,还能跑撒?” “能跑!” 关乎自己小命的事情,苏同远跑不动也得跑,但还是忍不住说道:“能不能先吃顿饭,肚子实在太饿了!” 陈安和陈子谦也还没来得及吃中午饭,家里正在做着饭就碰到这事儿,现在已经过了饭点了。 陈安拍了拍苏同远肩膀:“你先到医院处理枪伤,我到公社食堂,给你叫上一份……” “我没带医药费……”苏同远又弱弱地说了一句。 陈安听得咧了咧嘴:“我带着有,先帮你垫上,到时候记得还我就行。” 要去吃饭,自然少不了要叫上王习礼、孙世涛和公社武装部长张升。 这人陈安还是会做的。 他对着王习礼说道:“王叔,我们也还没有吃饭,我跟我老汉先去食堂点饭菜,等哈一起跟我吃点,顺便麻烦你叫一下孙哥和张部长。” “都这个时候,我们都是吃过了的,不用管我们,你们赶紧去吃,吃好了好一起进山,事情紧急,得抓紧时间!”王习礼催促道。 “那改天有机会再一起!”陈安笑着说道。 王习礼也微微笑了笑,点头道:“要得,有机会再说。” 确实,早已经过了饭点,他们都已经上班,饭肯定是吃了的,陈安也就不再耽搁,叫上陈子谦和苏同远一起往外走,让陈子谦先到公社食堂去准备饭菜,他自己则是送苏同远到公社卫生所看伤。 卫生所里上班的,是倒班后开始上白班的孔祥明和另一个女医生。 说了情况后,孔祥明让苏同远脱掉棉衣,结果,棉衣已经被血凝固粘连起来,一脱就牵动伤口,他只能用剪刀帮忙将那部位的棉衣剪开,见是被子弹打出的一道血槽,有小指头那么长的一道,看上去切得有些深,但好在没有伤筋动骨,处理起来倒也简单。 清洗后,用酒精消毒,然后上药,用纱布进行包扎。 原本是要给苏同远挂消炎针水的,考虑到还要进山,于是在他屁股上,一边打了一针消炎针,又开了些消炎药和需要换的药粉。 陈安帮忙垫付了医药费,领着苏同远前往公社食堂去吃饭。 屁股上挨了两针,那滋味也不好受,苏同远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龇牙咧嘴的,那怪模怪样,看得走在一旁的陈安想笑。 就在刚刚,看着打针的时候,就连陈安自己这个旁人,屁股都忍不住跟着一阵抽搐,对屁股针的惧怕,已经铭刻到骨子里。 到了公社食堂,陈子谦已经叫好饭菜,一人一份豆花饭。 一大碗米饭,一碗豆花,再加上一碟蘸水。 米饭份量十足,鲜嫩的豆花搭配上香辣的蘸水,入口清爽可口,相当的下饭。 这东西,简约而不简单,算是在公社食堂非常实惠的美味,李豆花对此情有独钟,那是相当有道理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70章 高价寻找 事情很突然,公社武装部里平时没多少事儿,也只是几个管事的坐镇,外加几个杂务,需要出任务,得临时召集人手,他们需要些时间。 公社食堂里,陈安他们三人狼吞虎咽地将豆花饭干掉,回到公社大院里,看到武装部部长张升,已经招来十个民兵,正在训话,说着事情经过。 然后,保管员打开保管室,给一帮子人分发枪支,也是清一色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这也就是在民兵训练的时候才能见到的真家伙,平日里,一直在保管室里放着,隔三差五地进行维护保养。 看着这些枪械,陈安心动不已。 要是有这么一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凭借其优良的性能,绝对是纵横山野的一大利器。 可陈安也清楚,这种事情想想就好。 枪支管控得太严格,也就是火枪没什么人管,有把双管猎枪都要登记造册,有持枪证才行,就更别说无论是威力、射程、精度都更强的五六半了。 那就不是山民能持有的。 就即使私藏着,但凡走漏点风声,都会给自己惹来不小的麻烦。 蜀地终究不同于其它地方。 此时,蜀地正有无数的厂房搬迁进来,不仅仅是盆地里,有不少隐入山里,如火如荼的建设,正在快速地进行着。 作为一种保障,必须营造良好的治安环境,枪支管控自然首当其冲,也就让普通山民持有五六半,成了一种奢望。 很快,枪械分发完毕,各自检查后,一帮人随着陈安、苏同远往石河子村走。 这一路赶得急,也在有情况发生的地方,再次给两個公安特派员细说,并去看了藏身的脚印。 然后,王习礼在苏同远的带领下,领着五人,从盘龙湾反向找回去,看能否遇到追踪的人。 在几人离开后,陈安叫住陈子谦:“老汉,这个事情我领着就可以了,你回家……家里面总该有个男人!” 陈子谦知道陈安不放心在家的冯丽荣和耿玉莲,这是要让他回去守家,当即点头:“要得……你一路上小心点哈!” “放心,没得事儿!” 陈安说完,领着张升、孙世涛顺着林子里那人留下的脚印跟踪,只是走了没多长时间,那些脚印混杂在前往石河子村和黑潭子村的大路上,被中午放出来的牲畜踩踏后,不好辨别,追踪困难。 他干脆直接领着几人前往石河子西边山沟里的石窟。 而在此时,吕明良已经回到石窟里。 他一路顺着苏同远留下的脚印,追得很急,一直跟到了盘龙湾后边的山坡上,远远看到苏同远在陈子谦和陈安的护送下离开,他就不敢再往下跟了。 哪怕手里拿着半自动,他也没把握能对付三人。 而且,院子里的两条东川狗崽,发现他的到来,奶声奶气的吠叫,也让他不敢多作停留,生怕被人注意到。 初步估计,在这样的大路上,面对他们三人,在大路上准备进行拦截的那个主顾,应该也不会动手,毕竟,他还想着从苏同远口中问一些东西,不能直接打死。 对,那人是吕明良的雇主。 眼下,只能回到石窟,再作商量。 吕明良心里其实挺慌,他很清楚,三人只要到了公社,肯定会报案,搜寻他们是必然的事情。 眼下也只能盼着这些人往北边搜寻,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西边的石窟里。 毕竟,他们一大早,就是从石河子村,跟着苏同远进的山里。 往北边山里去找,可找不到西边的石窟。 只是,盘算得好好的,两人都没有想到,前后拦截的情况下,原本想着被枪声一惊,苏同远肯定会吓尿,却没想到这家伙那么地能跑,竟是被他生生跑脱了。 而一路上的追踪,也是让吕明良神色越来越难看,苏同远的选择,在不断地突破他的料想。 他都不得不承认,苏同远很聪明,完全不走寻常路。 回到山沟里,他第一件事就是掀开挡在洞口的那些枝叶,钻进洞窟后,提了一瓶白酒,给自己灌了两口,然后又翻找出些花生,一屁股跌坐在简易木床上,慢慢地嚼着。 等了大半个小时后,外面传来响动,他警惕地端着半自动,到石窟洞口的右侧,透过枝叶缝隙,看向外面,见是“主顾”提着枪回来。 他心里松了口气,喊了一声:“峰哥……” 被他叫峰哥的那人,神色一凛,枪也跟着端了起来,反应过来是吕明良叫他,这才放下枪,跟着钻进石窟。 吕明良给他递了瓶酒,在他在床上坐下后,将那一大包花生米放在他旁边:“苏同远那狗日勒太狡猾了,一路走的全是山林,兜了好大的圈子,我一直跟到盘龙湾,看到他在陈子谦和陈安护送下离开,就没得法再跟了!” 被叫做峰哥那人点点头,咬开瓶盖,给自己猛灌了一口酒:“我在路上也看到了,还隔着老远,就被他们领着的狗发现了,我也没得办法下手……那小子有些眼熟,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豹子在山里吃人的事儿,就是那龟儿先发现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是他?” 被叫做峰哥的人眉头皱了起来,又给自己灌了口酒:“你刚才说他住在哪里?” “盘龙湾……就是从石河子村出来四五里,往大路右边岔进去的山沟里面,上半年盖的房子,就是他哥俩家住在那边,隔着一条山梁,位置偏得很。” “位置偏……位置偏是好事撒!” “峰哥,你是想……从他那里下手?” 被叫做峰哥这人微微摇了摇头:“不太现实,这小子,比苏同远警惕得多,而且还有几条好狗,得想办法……对咯,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把痕迹掩盖一下?” “那是当然,好歹我也是撵过几年山的,虽然不是我的老本行,但该有的警惕我还是有嘞,放心,我特意走了水路。鞋子脱了,往河沟冷水里面走,是真鸡儿冷!” 吕明良肯定地说:“他们不可能追踪到我!” 听到这话,那人终于放心了:“我回来的时候,也是做了掩盖的……行了,到外面烧火,弄点吃的,这两天安分点,等他们放松警惕了,再去找机会弄那小子。” “峰哥,你找的铜鼓,到底是用来干啥子的,有那么重要蛮?”吕明良乘机问道。 “我也受雇于人,拿钱办事,具体有啥子用,我也不晓得……东西也是当初我们无意间从山民手里面收来的,后来在汉中听人说了,才晓得那玩意儿有人出高价在找。” “高价?好高?” “几万块钱……这要是找回来,这辈子吃喝不愁了!” “几万块?那么多钱!” 吕明良听得咂舌。 他想不明白,这么小小的一个东西,竟然有人舍得花那么多钱在找,几万块钱,那是他都不敢想的概念。 “那伱们去年到这边山里又是干啥子。能干啥子,你也晓得我跟你是同行,自然是来找墓的,只是没想到,墓已经被盗过了,又在山里遇到一窝黑娃子,我们被撵散了,我那兄弟会遭了豹子,东西也丢了。” 那人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放心,用心跟我做事,到时候肯定不得亏待你!过上两年,等你那事情淡了,花点钱重新换个身份,一样吃香喝辣。” “那就先谢谢峰哥了……我去拢火做饭!” 吕明良欣喜无比,屁颠屁颠地钻出石窟,在周边收集些木柴,把火拢着,然后架上铁鼎罐,开始煮米饭。 被叫做峰哥那人在石窟里喝完酒,也跟着到外面搬了块石头垫坐,在火堆边烤着火。 烤了没一会儿,背后的山坡上,有只野鸡突然惊飞出来,扑腾着翅膀拖着长长的尾羽,飞向山谷对面,落到林木间。 两人警惕地站了起来,随手放在一旁的半自动也端了起来,四下观望,见没什么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你不是会撵山撒,把那只野鸡弄来,当下酒菜!” “这还不简单!” 吕明良提着半自动,从顺着山沟走出一段,绕过那面石崖,从陡坡上摸了上去,朝着野鸡落脚的山林一边仔细地观察着,一边靠近。 结果,野鸡被他不小心挂到的枝叶发出的声响再次惊飞起来,先是落到树上,接着又往更高的山脊上飞。 等他赶到山脊的时候,看到山脊上留下的频繁脚印,却是一下子愣住。 这深山里,这几天有人经常往来? 他们是昨天去准备了些物资,才重新返回山沟石窟这个落脚点,还没注意到山脊上这些脚印。 莫名地,他一下子变得警觉,心思也不在那只野鸡身上,顺着脚印一路看,注意到有往返的两行脚印往下坡方向的石崖边走。 那里正是石窟的正对面。 他一路顺着下去,顿时明白,这石窟,已经被人发现了。 看着下边在火堆旁搅着柴火的“峰哥”,他正想说话呢,忽然看到山沟林木间有几条猎狗钻了出来,紧跟在后面的,还有七八人。 是公社武装部的民兵、公安特派员孙世涛和陈安。 一下子,他心头大惊,随手捏了个雪团,就朝着下方那人扔了下去。 那人抬头看向吕明良:“让你打野鸡,你啷个跑山崖上去了……” 吕明良紧张地冲着那人做了个噤声手势,然后指了指山沟外面,又冲着那人做出快跑的手势。 然后,他提着半自动,转身就往山林里狂窜。 也正是他这一跑,晃动了林木,积雪纷落,紧跟着,猎狗吠叫声一下子爆发出来。 到了这时候,石窟前那人顿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顾不上其它,提了半自动就跑,只是跑了两步,又忙着折返回来,冲进石窟里,将装着子弹的背包背上。 再次从石窟钻出来,他已经看到山沟远处,一路狂冲过来的猎狗和民兵。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71章 必须解决 被叫做“峰哥”这人也是生猛,直接就动真格的。 他几乎想都不想,抬枪朝着迎面冲来的一帮人接连扣动扳机。 枪,是很有威慑力的东西。 枪声一响,谁都怕被打到,陈安一直在提防着,看他端枪回头,纷纷扑倒在地,或是找着山沟两侧的山石、树木躲避。 面对随时可能会打来的子弹,一个个自然也就不敢一路穷追不舍。 但也正是那人毫无顾忌的开枪,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看着一头扎入山沟里,往前狂奔的家伙,张升看得牙痒痒:“狗日勒,恁个凶,一看就晓得不是啥子好东西,等哈找到机会,给老子打,打死算逑!” 孙世涛闻言,连忙说道:“张哥,能活捉还是尽量活捉,他们藏到这山里面,肯定是藏了事情的,人弄死了,有些事情就无从知晓,怕是危害更大。” “你自己看看,这种人怕是他身上的子弹不打完,是不会罢休的,你以为那么好抓迈?万一伤到我们这些人啷個办?”张升显然不赞同。 考虑这些东西,那就有些束手束脚了。 孙世涛想了想,退了一步:“打腿脚,当然,如果被打死了,那也是他活该!” 人是肯定要抓到了,但自己这些人被伤到,面对这种人,也不值得。 见状,张升也点了点头,冲着几人交代:“那就尽量照着腿脚打!” 陈安没有出头,他忙着将自己的几条猎狗收拢回来,取出绳索,给招财套上绳索项圈牵着。 身为头狗,只要控制住它,其它三条猎狗,也不会乱跑。 双方交火,子弹可不长眼睛,事情凶险,他可不想自己的猎狗被误伤。 另外,他更关心的是,石崖上面往山林里窜进去的吕明良,于是问道:“那吕明良啷个办?听说上次就跑脱了,这次再放他跑了,以后想抓到他,怕是就有些难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更多的是在为自己考虑。 打心底里,他其实更在乎吕明良的抓捕。 这家伙对这周边太熟悉了,自己领着那么些人找到这里,加上之前的恩怨,这仇气肯定是结深了,若是他跑脱,有意要针对自己,真的是防不胜防。 “这样,我们这里有八个人,分成两路,四个对付一个,应该问题不大撒。我领着三个人去追沟里面这个,小孙和小陈你们领着两个去追这往上坡跑的这个。” 张升简单做了安排,然后看向孙世涛:“啷个些?” 孙世涛微微蹙了下眉头,他也没有更好的想法,最终还是点点头,强调了一句:“尽可能抓活的!” 张升笑笑,提着半自动顺着山沟就追了下去,自有三个民兵跟上。 看着离开的四人,孙世涛看向陈安:“兄弟伙,你经常撵山,对这边山里最是熟悉,接下来,就要靠你了!” “没得问题!” 陈安点了点头,牵着呜呜叫着的招财,四下看了看,选着山崖边的山坡,领着孙世涛他们三人爬了上去,很快就找到吕明良留下脚印的地方,让几条猎狗嗅了气味,一路朝着山林里追踪下去。 这样的追踪,陈安倒也赶得不是太急。 山里人穿山的经验,一时间跑得快,并不意味就能长走,他很清楚,吕明良也是一个撵山人,这更是一个比拼耐力的过程。 慢,有的时候就是快! 而且,对方手头有半自动,也不能贸然急追,得小心谨慎,不然,太容易中招了。 张升领着另外那三个民兵,追得就急了。 一路提着半自动,顺着山沟里留下的脚印,一路小跑,他们终究不是习惯在山里穿山的人,加之又是在雪地里跋涉,爬坡上坎的,体力消耗得很快。 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但是,比他们更不如的,是被追撵的那人。 他已经在早上的时候,为了堵截苏同远,先是老早就去石河子村附近,跟着苏同远去了北边山林,然后又是一通追撵,那也是跋涉几十里地的人了。 到现在,只来得及回到石窟,喝了些酒,煮着的饭在柴火上,都还没熟,这就多少有些体力不支了。 但为了逃命,他一路翻山越岭,急急地赶了不少路以后,还是有些扛不住了,找了棵大树,一屁股跌坐下来,听着后面的动静,靠着树大口地喘着。 结果,也就三四分钟的时间,后面传来有人在林间穿行的声音。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是张升他们四人,他脸色一下子变得凶狠。 “麻批……” 他骂了一句,恶从胆生,奋力站了起来,抬起半自动,瞄准其中一人的腿脚开了一枪。 他的想法很简单,有人受伤了,他们自然要忙着救人,那就不会再追赶了,所以,并没有下死手。 他很清楚这其中的道理,给追自己的人制造麻烦,远比直接打死激起他们的愤怒,更容易解决问题。 砰…… 枪声陡然响起,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民兵,大腿上被子弹命中,带出一道血箭,惨叫着栽倒在地,嚎叫几声,昏厥倒地。 但他没想到,随着他的枪响,位置也一下子暴露起来。 张升见状,一下子怒了,大喊一声:“给老子打……弄死狗日嘞!”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三人端起半自动,朝着那人所在的位置,砰砰砰地接连开枪。 每年都有民兵训练,他们或许不撵山,但每年的射击训练,射击的标靶那是百米距离。 经过训练,枪法有相当水准,可不是乱枪射击。 开了一枪,放翻一个民兵后,那人立刻提着枪奋力往山林里窜逃。 只是,他跑了没几步,身上就接连传来噗噗声,身体不由一凝。 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自己的胸腹位置,多出了几个血洞,紧跟着,随着一声枪响,又一颗子弹,贯穿脑袋,然后直挺挺地跌倒在地。 估计致死都没想明白,怎么就这么死了。 三人端着枪,小心地围了上去,看着地上躺着尸体,张升伸脚,将他蹬着翻了个身,看到贯穿脑袋的血洞,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冲着他唾了口唾沫:“老子也是在战场上混过的,在老子面前狂,找死……走,赶紧回去看看小王的伤!” 三人折返回去,检查着受伤那民兵的大腿,忙着止血、包扎…… 而在另外一边,陈安和孙世涛等人,还在继续追踪,约莫半个小时后四人到了一条河沟里面。 在那里,看到岸边的脚印,过了河水,却没有看到对面河岸上有痕迹…… 陈安皱了下眉头,看向河流:“应该是下河了,这么冷的天,我倒想看看你能走多远!” 还给老子来这一套…… 这吕明良选择和封正虎当初掩盖踪迹一样的法子,都用流水。 只是,这种天气,选择下河,注定坚持不了多久,只要上岸,必定留有痕迹。 孙世涛看了看河流的上下游,当即冲着陈安说道:“兄弟伙,伱领着一个,往下边搜,我领着一个往上边走。找到上岸的脚印了,直接开枪,招呼一声!” “要得!”陈安点点头。 他当即领着狗顺着河岸右侧往下走,另一个民兵跟他一起,则是沿着河岸左侧,两人一路警惕地往下游搜寻。 孙世涛则带上另外一个民兵,分在河岸两侧,往上游走。 结果,这一走就是二十来分钟,陈安愣是没有看到上岸的痕迹,更没有听到上游传来的枪声。 上下游加起来,相当于半个小时的路程了。 而且,这河沟中不乏比较深的水潭,那就不是挽起裤腿就能淌的。 脱掉衣服淌水?这可能性不太大呀! 还是说孙世涛他们已经在上游找到了,只是距离太远,听不到枪声? “哥子,你回去顺着上游找孙世涛他们看看是啥子情况,我继续顺着下游走,我再找上两里地,如果还是找不到,我就折回来找你们。” 陈安建议道。 “你一个人得不得行哦?”那年纪比陈安大不了几岁的民兵不太放心地说。 “没得事儿,我带着猎狗的!” 陈安肯定道。 “那行嘛,你自己小心点!” 那民兵转身就往上游走。 陈安则是继续往下游追寻,又快走了数分钟,差不多两里地的样子,没看到任何痕迹,于是,他从河岸右边折返,一路看着走。 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直到他顺着河沟折返大半路程,忽然注意到河岸边的那片峭壁,之前找到这里来的时候,过不去,所以陈安选择跳到河岸右边绕过峭壁,这才又回到左边河岸。 而现在,他忽然注意到,峭壁上垂下来的那些藤蔓。 别的藤条上有积雪,被冰晶包裹,而在中间的一条,却是连积雪都没有。 从这里爬上去了? 陈安想到这里,立刻领着猎狗过河,然后绕到峭壁上面,到了那里,果然再一次看到了吕明良的脚印。 “这狗日嘞实在是太狡猾了……被他弄了这么一个障眼法,都折腾快一个小时了!” 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走很远。 陈安抬起枪朝着天空放了一枪,换上子弹后,静静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孙世涛他们的回应。 他不知道孙世涛他们走了多远,但却知道,等他找到孙世涛他们,领着回来再继续顺着吕明良留下的脚印追,又会多花不少时间。 这么长的时间,对于一个撵山人来说,可以走出很远了。 说不定,吕明良能就此跑掉。 可一想,这家伙对自己而言,已经构成极大的隐患,这次不解决了,以后还有很大可能带来更大麻烦,甚至危及家人。 这事儿,必须解决了! 他不再等待,当即领着猎狗,加快速度,顺着吕明良的脚印追了下去。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72章 你会饶过我?(为盟主光阴易老莫恨离别加更7/10) 耽搁了不少时间,陈安不得不加快些追赶的速度。 他将拴在招财脖子上的绳套松开,紧跟在四条一路小跑的猎狗身后,跟随下去,跟了一段,却发现吕明良居然走的是回头路,朝着石窟所在的方向赶。 他猜想,吕明良估计是知道自己要开始新的逃亡,没有吃喝的东西,晚上又需要御寒,所有这些东西,都在石窟里,所以特地冒险,折返回去拿东西。 亦或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带上,这才冒险往回走。 果然,二十多分钟后,陈安再次随着脚印回到山沟的石窟前,沟里的柴火已经熄灭,上面树杈上挂着的铁鼎罐还在。 四条猎狗都没有发出叫声,证明石窟里没人。 他钻进去,擦着随身带着的火柴看了一眼,里面被褥之类的东西都还在,但一片凌乱,明显被匆忙翻找过。 出来后,他四处看了下山沟里杂乱的脚印,再次寻到吕明良的新鲜脚印,是往北边山坡里爬了上去。 陈安没有过多犹豫,继续追踪。 一直追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终于听到了招财它们呜呜的凶叫声。 看情形,应该是距离吕明良不远了。 直到此时,陈安才稍微放慢了些速度。 这一路赶得急,面对一个手持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的人,他不得不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做好应对准备。 就这样走了数分钟,到了山脊上,陈安看到了下方满是山石的山沟里,背着布包穿行的吕明良,他往山坡上攀行了一段,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拐向山沟里,顺着山沟往东北方向走。 陈安也顺着山坡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下脚步,觉得就这样跟在后边追不是办法,太过危险。 赶超到前面,进行伏击,避免跟他出现交火,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他看了一下吕明良行进的大概路线,领着猎狗,加快些脚程,借着山林隐藏,往前进行赶超。 十数分钟后,陈安朝前一段距离,下到下方山沟的坡面上,找了块大的山石藏身,然后看向吕明良过来的方向。 等了没多长时间,吕明良的身影出现在陈安的视野里。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冲着四条又呜呜凶叫起来的猎狗发出指令,让它们停止出声,定坐在地上,然后抬起了手中的双管猎枪,瞄向不断拉近距离的吕明良。 等到吕明良距离他不过三十米距离的时候,陈安指头扣动扳机。 砰…… 随着一声爆响,双管猎枪的子弹从枪口射出,直奔吕明良的右手手臂。 定地瞄准,这一枪很是精准。 随着枪响,吕明良立刻发出一声惨叫,右手提着的半自动,顿时掉在地上,他也一下子跌坐在雪地上,左手捂着自己的右手手臂,不断地惨叫。 之所以不一枪毙命,那是因为陈安还想从他口中问些事情。 先把他右手给废了,没办法动用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这样,他自己的靠近,才会安全。 随着枪响,四条猎狗立刻冲了出去,到了旁边,围着吕明良狂吠起来。 陈安双眼紧紧地盯着吕明良,动作熟练地取出用掉的那颗子弹弹壳,重新换上一发,这才端着枪,瞄着吕明良,从山石后站了起来。 “不要给老子乱动,不然,老子下一枪,打爆你的脑袋!” 陈安大声警告一句,然后朝着吕明良谨慎靠近。 一直走到吕明良旁边,他将那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拿起来,扔到一旁,然后将四条猎狗也叫到旁边,他自己也退远一些,也不说话,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吕明良。 他相信,到了这种时候,有些话,不用他多说,吕明良也会自己开口。 再等一会儿,从剧烈的疼痛中渐渐缓过来的吕明良终于咬牙停止了嚎叫,抬头看向陈安,他大口喘息着说道:“兄弟,你我虽然有些嫌隙,但不至于赶尽杀绝,放我一条生路……我求你了!” “求我?” 陈安看着他微微笑了笑:“也不是不行,但我有几个问题要问,如果你老实回答,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 “你问!”吕明良有些迫不及待地说。 陈安沉声说道:“跟伱在一起的,是啥子人?去年就见他到我们这边山里来了,今年又来,是来干啥子滴?” “他……他叫闵永峰,是太白那边的人,以前饥荒的时候,掏墓找金银换吃食的时候,遇到的一個同行。他到这边来,是为了找一个铜鼓,据说有人在汉中那边,放出消息,花高价钱寻找。” 吕明良疼得声音发颤,大冷天的,额头上冷汗直冒。 “铜鼓?”陈安皱了下眉头:“啥子样的铜鼓?” “据闵永峰所说,是一个比拳头还小些的小铜鼓,具体的我也没有见过。这东西据他说,是他们在山里收到的东西,只是去年冬天到我们这边山里找墓的时候,被跟他一起的另外一个人弄丢了。那个人应该就是去年在山上被豹子吃的那个。 我今年被抓捕,逃到汉中那边,又在山里遇到了他,他晓得我是这边的,就说起了这个事情,说到了苏同远养着的长毛狼狗,也说到了被豹子吃的那个人,所以找了过来。 他怀疑,那铜鼓很有可能就落在苏同远手里,或者是在发现他兄弟尸体的那个人手里。” 吕明良不敢隐瞒,只想着赶紧说完,自己能离开。 他不知道陈安是否会放过他,但现在于他而言,似乎没有什么选择余地,只能期盼在自己说清楚事情后,陈安真的会放过他。 但陈安听来却是心惊不已。 他就是最先发现那尸体的人,所谓的铜鼓,应该就是他得到的那个。 很显然,闵永峰就是冲着苏同远和自己来的。 陈安没想到,隔了那么长时间,危险竟然悄然到了身边。 如果不是苏同远今天出事,自己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些,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就遭人算计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可能什么时候把命弄没了都不知道。 花高价钱寻找一个铜鼓? 这铜鼓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值得花那么高价来专门找寻? 于是,陈安接着问道:“听你的意思,那铜鼓不简单,是有啥子用迈?” “这我就不晓得了……但是以我的经验,这些东西对山里人来说,没几个人将这东西当回事,但是这些古董之类的,在有的人手里面就不要提样了,尤其是一些老外,喜欢收藏这些东西,也舍得花钱。 对于我们来说,手头有几百块钱都相当困难,但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些钱就是些纸片……” 吕明良哆嗦着吸了口冷气,见陈安一直在追问铜鼓的事情,他看向陈安,试探着问道:“那铜鼓……在你手里?” 陈安扫视了一下周边,见没什么人,他微微笑了笑:“我手里面是有个铜鼓。”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还有封正虎,也是被我弄到深山里面的山洞里面弄死的。” “真的是你……” 吕明良满脸惊骇,但话说到一半,他就不敢往下说了。 因为他看到陈安将手中的双管猎枪又端了起来,黑洞洞的枪管指着他。 “要不是我婆娘命大,就被他弄死了,我弄死他,不过分撒?”陈安小声问。 “不……不过分!” 吕明良再有万分不情愿说这话,也不得说。 “但是我觉得,你这转头就把别个婆娘睡了的事情,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你们好歹穿一条裤子的,不地道!” 陈安又淡淡地说了一句。 吕明良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只是满脸期盼地看着陈安:“你问的我都已经说了,能放我走了撒?” “那你觉得我为啥子要告诉你铜鼓在我手里,又为啥子要告诉你封正虎是我弄死的?” 陈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眯了起来。 吕明良听着这些话,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他脑袋上,他知道,陈安之所以说这些,那就意味着不可能放过他了。 “兄弟,不能说话不算数撒……求你放过我了,我包里还有些钱,全都给你,求你饶我一命……” “饶你一命,哼……我可不觉得让你活着,你会饶过我!” 听到这话,吕明良神色变得决然,正准备拼死一搏,但陈安显然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果断扣动扳机。 激射而出的子弹,瞬间没入吕明良的胸口,他整个人身体一僵,然后仰面倒下。 紧跟着,陈安又开了一枪,这一发子弹,没入吕明良的脑袋。 事情到此,解决了这个祸患。 陈安想了想,先是将吕明良的背包打开,略一翻找,发现里面就是几瓶酒,外加一些吃的东西,另外就是有着一小沓用橡皮筋捆着的大团结和一些粮票布票,都是汉中那边的,被他尽数拿了出来,装进自己袋子里。 然后重新将背包口重新扎上。 他又看了看,走到一旁的雪地上,将那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拿了起来,朝着自己之前藏身的山石方向,将里面的子弹打光。 然后领着狗,挎着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往石窟方向走。 走到半路的时候,他就遇到顺着脚印追来的孙世涛和另外两个民兵。 看到陈安,再看到他肩膀上挎着的半自动,孙世涛连忙问道:“你找到人了?” “找到了!”陈安点点头:“不过,他已经死了!” “死了……” 孙世涛砸了砸嘴,摇头叹气。 “我也没得办法撒,追到人的时候,他直接就朝着我动枪,我只能也动枪撒,结果,我也没想到,我开的三枪准头会那么好……” “算了……没得怪你的意思,领我们去看看,不管啷个说,尸体还是要处理一下的。” 陈安也不墨迹,领着三人再次返回那山谷,又将情况大概说了一遍,孙世涛倒也没有怀疑,只是蹲下身,将吕明良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只是从他的衣服口袋里,搜出零散的十多块钱,再无别的东西。 最后让两个民兵草草将人弄些石头掩埋了,他提着那个帆布背包,让陈安领着找到山道,往回走。 一行人回到石河子村,天已经很晚了。 张升、王习礼以及几个民兵,还等在村子里边,顺便把村里的民兵给召集了起来,见几人回来,迎上来说:“你们再不回来,我都准备领人进去找你们了。人嘞?抓到没得?” “被陈安追上了,结果那人动枪,被陈安反击打死了。”孙世涛说道。 张升面色不是很好看地说:“我们追的那个,也被打死了!狗日勒还开枪把我们的人也伤了一个,被安排送去医治了。” 孙世涛微微摇了摇头,看向王习礼。 王习礼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不要想那么多,对这种人,客气不得,死就死了,你跟他客气,可能死的就是我们的人!” 另外一个也被打死…… 这于陈安来说,也是好事儿。 又少了一个需要防范的隐患。 他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却见张升朝着自己走来,笑着问道:“你娃儿不错……想不想当民兵?”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73章 姜还是老的辣 当民兵? 这个,陈安还真没想过。 上辈子的时候,他多少还是了解了一些。 如果是在八零以前,当个民兵,这身份多少还有些作用,但八零以后,更多的是个形式,没待遇没保障,就没有什么积极性。 对于陈安来说,其实没什么实际的意义。 反倒是每年训练,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不少,被领导分派任务,还不好拒绝。 明年是什么年头?洪涝灾害,各种抢险救灾,一個不小心,洪水的一个浪头就能要了命。 接下来,吸取洪涝灾害的经验,为了防范,山里纵横的河道上,到处兴修水坝,也是各种民工和民兵上。 参加各种水利建设,那活计很辛苦,固然有工资,但陈安有办法数倍甚至数十倍地赚回来,还不如留给更需要的人去做。 而且,好的事情轮不上,破事儿一大堆,就比如一个最简单的训练,往往安排在九月。 问题来了,九月份是农忙的时候,家里边有着做不完的农活,去参加训练,虽然每天上头发放一点点补助,村里也补贴一些,但那杯水车薪,比起辛苦一年要收获的庄稼,就显得不足为道了? 接下来是以经济建设的年头了,想办法赚钱,让自己的腰包鼓起来才是硬道理。 陈安不想被这些琐事儿拴着。 在陈安这里,没什么觉悟不觉悟的说法,他是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掺和这些事情,不实在。 再说了,明年自己的孩子要出生,是在家守着,还是一声号召,跟着到处玩命? 好好地守着一家人,如果可能,顺带守着石河子村。 只是一个小小的山民而已,能力有限。 他没有那些高大上的信念、抱负,他只想好好活着。 但现在,张升这么问了,却是不好直接拒绝,于是,他看了看自己挎着的半自动,笑着问道:“张叔,我当了民兵,是不是能给我弄把半自动带着撵山?” “那不得行,上头有规定,除非是训练和任务需要,不然的话,这些枪械只能由武装部保管,是不允许私人携带的,这是非常严格的事情。” 张升立刻摇头。 陈安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笑着说道:“那就算了,我还以为能发一把半自动给我…… 我这个人没得啥子学识,离公社又远,哪怕我答应当个民兵,有啥子需要用到我的时候,还得来回跑上二十多里地,有这时间,说不定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也不现实撒。 再有就是,到了明年,媳妇就要生娃娃了,我到时候得守着媳妇娃儿,有啥子事情也走不脱,还不如不挂这个名。 不过,如果是在我们这边山里有啥子事情需要处理,用得上我的话,到时候打招呼就行,我能帮的一定帮。” 陈安说得很现实,既拒绝了当民兵的邀请,又说了自己在一些事情上有需要的时候愿意配合的态度。 身为公社武装部的部长,张升又岂会不知道其中的情况。 他笑着拍了拍陈安的肩膀,也不勉强:“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算了嘛。” 陈安也随即将自己挎着的半自动给递了出去,顺便冲着几人发出邀请:“王叔、张叔、孙哥,忙活了大半天了,还有几位哥子,这个时候肚子应该早就饿了,一起到我家,吃顿饭?” “算了,今天的事情不小,还有些后续事情要进行处理、汇报,就不耽搁了,改天有机会到石河子村再说。”王习礼笑着说道。 “那行嘛,有机会再说,我就先回家了!家里人还不知道情况,毕竟是追捕带枪的凶徒,他们会非常担心。” 陈安打过招呼,挎着自己的双管猎枪,领着猎狗先一步回家。 盘龙湾。 眼看天都黑了,陈安还没有回来,陈子谦、耿玉莲和冯丽荣,心里都挺焦急。 和平时去撵山不一样,陈安这次面对的是带着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敢开枪打人的人,都怕陈安在山里出事。 一家子呆在家里,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陈子谦一下午的时间,已经被耿玉莲催着,往大村子去过三趟了,始终没有见人回来,第三趟的时候,正遇到张升和两个民兵抬着个大腿血呼啦的民兵回来,帮忙安排了牛车送往公社。 被追捕的人凶狠到这种地步,越发让他担心了。 等了好久等不到人,他先一步回来,却又不敢将事情告诉耿玉莲和冯丽荣,只是时不时地就出来抽上一次旱烟,更多的时候是在看着对面的竹林。 “汪汪……” 外面忽然传来狗叫声。院子里两只东川犬也吠叫着应和。 一家子听到这声音的时候,纷纷站了起来,打开大门到了院子外面。 陈子谦以更快的脚步朝着院门走去,院门打开,四条猎狗立刻钻了进来,他打着手电筒顺路扫了一眼,看到正在过桥的陈安,又快步迎了上去。 “啷个这个时候才回来?” 陈子谦扫视了一下陈安,见他没受伤,稍稍松了口气。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这两个家伙太能跑了,跟我们猜的一样,山沟里的那个石窟,就是吕明良那两个龟儿住在那里。” “那人嘞?抓到了没有?” “这两个人太凶了,发觉我们到了,端起枪就敢乱打,能有啥子好果子吃,最后被追到,打死了。也幸好早点发现,不然可能就连我们家也会遭!” “为啥子?” “那吕明良是被我追上打死的……我去年冬天不是去我师傅那里遇到了两个人嘛,其中一个可能就是在山上被豹子咬死的那一个,另外一个就是这次跟吕明良在一起的那个。 说是来山上找啥子东西,苏同远不是得了只长毛狼狗撒,他们首先找上的就是苏同远,觉得东西在苏同远手里,所以今天进山才被他们追着撵。 如果从苏同远那里找不到东西,那么他们就要找我了,因为我跟蛋子哥是最先发现被豹子挂树上那具尸体的,他们怀疑东西可能在我这里。 这次领人去追捕他们两个,和吕明良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上了,我还会放过他?” 陈安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 陈子谦是经历过事情的人,在这方面的老辣程度,陈安有得学。 而且父子之间,这种事没什么不能说的,说出来,陈安更多的是想听听陈子谦的提点,看有什么做得不足的地方。 陈子谦听完,细细想了想,说道:“弄死了好,干净彻底。没有放别个看到撒?” “没有!”陈安肯定地点头。 “那就没得事了!” 陈子谦微微笑了笑:“开枪打死人,你就不怕迈?” “我也是在山上看到过死尸,在山上打死过人的了,早就已经不怕了。再说了,这些人本就该死,我心里坦然得很,连噩梦都不会做。” 不知不觉中,陈安的心理建设,已经变得强大起来。 “不怕就好!” 陈子谦深深吸了口气:“这些事情,就不要跟丽荣和你妈说了,省得她们担心。” “晓得了!”陈安知道其中的分寸。 陈子谦领头往回走,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问道:“那东西是不是在你那里?你和铁蛋领我们去看的时候,我就瞟见你捡东西装兜里了,只是伱一直没说,我也就没问。” 陈安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小举动,陈子谦早就知道,于是说道:“是在我那里!” “是个啥子东西?”陈子谦又追问了一句。 “是个比拳头小的铜鼓,看上去是个古董,听吕明良说,有人花高价在找。”陈安也就不隐瞒了:“晚上我拿给你看看。” “我有啥子好看的嘛……既然可能是很贵重的东西,你自己藏好了就行!” 陈子谦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安说道:“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是可能给自己遭灾的,我晓得有这么回事就行了。” 听到这话,陈安不得不感叹,姜还是老的辣。 陈安也清楚,自家老汉只是想在大概情况下帮忙把控一下而已,至于细节,更希望他自己处理。 而这,也正是陈子谦的能耐之处。 两人说完,一起回了院子,在耿玉莲和冯丽荣问起山里的事情时,陈安只是粗略地说了一个大概,就一句话,这两人太凶悍,二话不说就动枪的人,只能是打死。 陈子谦则是忙着催促,顺便岔开话题:“问那么多干啥子,等到现在了,赶紧弄饭吃,把肚子吃饱,才是大事。” 耿玉莲和冯丽荣也就没有多问。 一个端来泥炉,放在壁炉前,往壁炉里弄出些火红的木炭,再添加一些平时熄灭灶火时攒下的木炭,将火扇旺。 冯丽荣则是端来准备好的火锅汤水,架在上面。 一家子就围坐在壁炉前的小泥炉上吃火锅,里面除了一些野猪腊肉,还准备有红苕粉条、豆腐和豌豆尖。 东西虽然简单,但却相当美味。 豆腐在锅里越煮越嫩,吃到嘴里,弹滑得不得了,吃的就是那种在嘴巴里被烫得连连吹气的感觉。 红苕粉条更不用说,被火锅汤底加持,那叫一个香辣爽滑。 豌豆尖那更不得了,在蜀地老一辈几乎都有这种观念,每餐一定要有叶类蔬菜,对豌豆尖的认可度,几代人里一点代沟都没有。 这玩意儿百搭。清炒豆尖,豆尖炒肉、豆尖蛋汤、豆尖汤饭很常见,烧菜打底、面条配菜那是基本操作。 豌豆尖的脆嫩,择菜的时候只需手指轻轻用力便能掐断,淘洗过后沾上水珠,更是喜人。 几乎在火锅汤水一沸腾起来,陈安立刻用筷子夹了一些放在满是油花的浓汤里,滚一滚立马油漉漉的,捞出来往蘸水里一沾,那叫一个爽口。 有了这些东西,放在里面煮着的肉,反倒没那么吸引人了。 一顿简单的饭菜,一样吃出了热闹,吃出了火热,这才是家里该有的味道。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74章 滚滚……果赖! 安睡一晚,陈安果然没有做梦,睡得很踏实。 直到院子里传来猎狗的叫声,他才一下子醒来,发现天光大亮,是个晴天。 身边的人早已经起床,并没有惊动他。 陈安舒服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翻身坐起,一看才发现,要穿的衣服被捂在被子里。 他知道,冯丽荣这是希望他起床的时候,能穿上热乎点的衣物,不至于去体验一把冰冷的衣服贴身时那种刺骨的感觉。 她总是如此细心体贴,让陈安心里暖洋洋的。 不好意思再懒床,陈安赶忙穿好衣服,走出卧室,推开窗子朝院子里看去,随即一股冷风吹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虽然太阳高悬,青空无云,但正是因为出了太阳,积雪在融化吸热,反倒让温度更低,比不见太阳时更冷上三分。 陈安估计,这样的晴天并不持久,怕是到了傍晚的时候,就会重新变得阴霾。 作为山里人,他熟悉这样的天气变化。 小河的拱桥上,苏同远和吴巧花一前一后地朝着院门走来。 耿玉莲听到外面的狗叫声,出门到院子里张望,然后迎出去开门。 陈安下楼,见厨房里,冯丽荣正在将蒸汽排卤出来的豆腐胚切成小块放在簸箕里凉放。 一层层堆叠着,摆放的很整齐。 摆弄好以后,只需要盖上纱布,屋里的温度足够,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发霉,到时候将这些豆腐小块均匀拌上麻辣和各种香料,再加入白酒、食盐,装缸里面密封发酵,等上半年左右发酵成熟,到时候就能开缸食用。 “睡醒了?” “你起来的时候啷個都不叫我一声?” “叫你干啥子,昨天是问过的,你今天又不上山,家里边现在又没有好多事,还不如让你多睡哈。昨天就不累蛮?” “我好歹起来还可以去弄点猪草、羊草之类的东西撒。” “老汉已经去弄了!” 陈安笑了笑,自顾自地找了盆子,倒热水洗脸。 苏同远和吴巧花就在这时候被耿玉莲迎了进来。 一见到陈安,吴巧花立刻凑了过来,满脸激动地说:“安娃子,嬢嬢是过来感谢你的,要不是有你们家,昨天我家这龟儿,怕是小命就没咯。” 陈安笑笑:“嬢嬢,莫恁个客气撒,远哥福大命大。” 打心底里,陈安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 苏同远在山里混迹那么长时间,遇到的事情不少,这家伙到现在还活着,在陈安看来,只能用福大命大来解释。 “啥子福大命大哦,这龟儿再这么弄下去,迟早短命,伱看看,昨天被人追着打了一枪,要不是你跟你老汉护送到公社,在路上的时候,就他一个人的话,他还躲得了。 嬢嬢嘴巴是有些毒了,但心里也是敞亮、明白的,你们这是又救了他一命了。” 吴巧花满脸感激地说。 “真的不用那么客气,都是一个村子的,遇到难事了,肯定要出手帮一哈的撒。” 陈安笑笑,继续洗脸。 苏同远就在这时候,将提着的两只宰杀出来的土鸡放在厨房的空闲盆子里面,另外还有两瓶酒,放在桌子上:“兄弟伙,我专门给你送了两只鸡过来,谢谢了哈!” “你这事情想得周到哦,啷个还宰好了送过来?” 陈安可不知道,这些宰杀好的鸡是苏同远昨天用酒泡的苞米粒在黑潭子村醉翻后带回来的。 吴巧花和苏同远听了这话,神色都有些尴尬,她狠狠地瞪了苏同远一眼,转而问道:“听说昨天那两个人已经在山里被打了?” 陈安点点头。 这件事情上,他不想多说什么,村里人也只需要知道一个结果就行。 至于详细的过程,还是少说为妙。 得到肯定的答案,苏同远长长舒了口气:“死了就好,不然我想去看看昨天在山上醉倒的金鸡都不敢去,今天可以跑一趟了。” “还给老子想着往山上跑……昨天啷个不把你龟儿腿脚打断!”吴巧花恨铁不成钢地说。 “我要是不去的话,昨天撒了那么多苞谷籽,醉的那些金鸡,怕是早就被别的野物吃掉了……”苏同远还在惦记着那些金鸡。 陈安却是忍不住说道:“远哥,我看你还是不要去了,昨天早上醉的金鸡,即使醉翻了,过了那么长时间,怕是也早就醒了跑掉了,还会等着你啊!” 闻言,苏同远恍然大悟,一拍自己的脑袋:“是哦,麻批,又白忙活了……你看看我这脑子,都怪那两个狗日嘞!” 陈安笑笑:“你还是老实在家里面养着算了,把手上的伤养好了才是最重要嘞。”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苏同远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几人在屋子里东拉西扯地说了些话,苏同远将昨天陈安帮忙垫付的医药费还给陈安,他还要去卫生所打消炎针,也就不再过多停留,叫上他老妈一起离开。 冯丽荣和耿玉莲,继续切豆腐块,陈安则是出了屋子,见滚滚一动不动地趴在山石上,那样子,有些慵懒,更像是生无可恋,看上去软塌塌的。 “滚滚……果赖!” 陈安冲着它喊了一句, 小家伙听到这声音,耳朵动了动,昂起脑袋扭头朝着陈安看来,然后蹭地一下站起来,一个虎扑,从山石上跃下,在雪地上翻了个跟斗,再次站起来,迈着小短腿,呜呜地叫着,朝陈安跑来。 到了陈安面前,它人立而起,伸着一双前爪,昂着头看着陈安。 这感觉,像是一个孩子要抱抱一样,陈安也就将它抱了起来。 一下子,小家伙的呜呜声叫得更欢了,显得很是愉悦、放松。 看着滚滚,陈安微微叹了口气。 都过那么长时间了,潘石玉还是一点音讯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上次买来的苹果早就吃完了,那些牛奶粉也没剩多少,花销太高,每天要人伺候,是真养不起,陈安盘算着,潘石玉要是再不来,就真得往佛坪那边去一趟了。 逗着滚滚玩了一会儿,陈安将它放到地上,到仓房里找了一个南瓜出来,切成几瓣,送了两块到滚滚面前。 滚滚冲着南瓜闻了闻,一屁股跌坐在雪地上,接过南瓜,用两只爪子抱着咔嚓咔嚓地吃了起来。 陈安看它吃得津津有味,没有再去管它,回了屋子,到楼上卧室里,搭了梯子,从顶板上放着的箱子里,将里面的铜鼓和铜牛给取了出来。 铜鼓的不简单,连带着让陈安觉得,这有着差不多纹路的铜牛也是一样,放在家里的顶板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个能藏东西的地方,总觉得有些不妥。 他昨天晚上就已经考虑了不少时间,觉得还是不能放在家里,得另外找个地方藏起来。思来想去,决定埋起来。 于是,他带着两样东西出了屋子,在房子周围转了一圈,最后将东西用油布包着,捆扎好以后,装在一个小罐子里封住,在屋后一棵特意留下的红枫老树桩根脚埋下。 踩紧泥土,弄了些积雪覆盖,陈安回到家里,到仓房看了看那些阴干着的皮毛,又看了下那些装缸腌制的野味儿,暂时没什么事儿做,他背上背篼,到山上去砍松柏叶,准备下午的时候,将那些肉给熏一下。 陈子谦下午的时候也帮着摆弄,将肉都熏出来,放在仓房里晾着。 时间悄然到了傍晚,如同预料中的那样,明眼可见的寒气,如同云雾般,从山顶流淌下来,在临近天黑的时候,遮了天空,掩盖了山峰,天气重新变得阴霾。 一家子还在吃着饭,宏山过来串门,说了明天准备杀年猪好搬家的事儿,请陈安和陈子谦帮忙,盘算着冯丽荣饭菜做得好,当然少不了请她去帮忙。 陈安心想着,难得领她去大村子,倒是一个让她跟村里人多接触的机会,也就将事情答应下来。 已经是石河子村的一份子了,总不能让她天天呆家里,总要出去走动走动,相互认识一下。 宏山在陈安这里玩了一会儿,又赶到青沟去请陈平。 今年陈安是没有猪杀了,宏山家是最先开始杀的。 有了这个开头,村子里杀年猪的事情,如火如荼地进行起来,接着就是甄应全家,几个撵山人家,会计家、再到苏同远家…… 于是一天接着一天,这年猪一杀就是七八天时间,都是在平日里往来多好处的人家,最后是陈平家。 其他人家也动了起来,山村里每天早上的杀猪声,此起彼伏。 似乎是知道陈安家今年没年猪杀一样,帮忙的几家人,总会在吃了晚饭,在陈安爷俩返回盘龙湾的时候,给他们送上一条肉,三四斤的样子,几天下来,攒了三四十斤。 这让陈安觉得,一村子的人,还是挺质朴可爱的。 陈平家里杀了两头,一头交食品站,得了百多块钱,另外一头,在第二天早上,像是怕陈安不收一样,两口子亲自背了半头猪肉给送到盘龙湾。 这下好了,没杀猪,家里的猪肉反倒跟杀了一头没什么区别了。 陈子谦和耿玉莲很乐意看到陈平这么做,觉得自家这大儿子,脑袋算是开窍,开始会来事了。 然而,眼瞅着离过年只有十来天了,潘石玉还是没有来。 陈安抽空又去买的一次奶粉,又被滚滚给吃完。 他还特地到邮电所问了下,没有任何音信,终于决定,将滚滚送往佛坪。 一天早中晚三盆奶,加上随时要人伺候吃喝,冬季闲散的时候还好,这要是翻过年,各种事情忙碌起来,总不能还要专门让人伺候着。 送到保护中心,这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一家子对滚滚都心有不舍,但这也是实在没办法的办法。 还有那些皮毛也该出手了,把钱分了,顺便从汉中那边买些家里所需的东西带回来,才好过年。 于是,陈安当天去跟宏山、宏元康,还有已经养好伤的甄应全打了招呼,顺便把陈平也叫上,第二天早上,陈安用背篼背着滚滚,其他人带上皮毛,早早地上了米仓古道,前往汉中。 他兜里从吕明良那里得来的一沓钱,崭新,有三十多张大团结,另外还有些粮票、布票,还不曾让家里人知道,往那边的黑市去一趟,这些东西才好换成所需。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75章 物是人非 天还未亮,几人到盘龙湾集合,各自都带着背篼,分装准备带到汉中的那些皮毛、豹骨之类的东西,然后早早动身。 倒不是陈安不想在公社的收购站出手这些东西,主要是公社收购站收购的东西种类不多。 有几样动物的皮毛,收购站就没有收购的指标,远比不上汉中那样的门户所在。 那里才是草药、皮毛收购的主产区,收购的种类繁多,往来客商也多。 而且陈安他们想要购买的东西,在公社定额定量,折腾多次未必能弄到,反倒是到了汉中,更大更热闹的黑市场上就能搞定,包括皮毛,在黑市场上也有人收购,而且价格比收购站更高。 这也是陈安将陈平带上的原因。 他能想着往自己家里送上半头猪肉,想着将粮食分自己一些,陈安叫上他,也是准备给他弄些米面和一家人的衣物、鞋袜之类。 这些都是没有票证很难弄到的,对于陈平来说困难,对于陈安却不是什么难事。 再有十来天要过年了,一年一个新鲜,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希望一家人都能吃好点、穿好点。 陈子谦、宏元康、甄应全三人,不仅当过袍哥,也曾是在米仓道上洒过无数次汗水的人。 由陈子谦打头,掌握着路上行进的节奏,陈安背着怀里塞了些竹笋和南瓜的滚滚紧随其后,再往后面是宏山、陈平,最后的是甄应全和宏元康。 没有用背夹打杵,而是背篼,背着的东西不重,但却是走的老节奏,一路上不急不缓,每一步踏实有力、持久。 虽然时隔多年没有从事这一行了,但对这条在山间沟壑、悬崖峭壁上穿行的山道,依然熟悉。 几人只说这些山道不少地方被林木遮掩,树根、杂草都从台阶缝隙中冒出来了。 说他们当初走过的时候,比现在敞亮,石头都被踩得滑亮,现在全是落叶、碎石和青苔。 还说估计要不了多少年,很多人都会忘了这些山道。 事实也是如此,再过上二三十年,有人探访古道,找人引路,都很难再看出来这些山道。 一直走到天光大亮,听着山间鸟雀鸣叫,野物嘶吼,似乎是勾起了陈子谦的某些回忆。 他回头问宏元康和甄应全:“哥两个,吼上两嗓子?” “你来撒!” “你起头!” 宏元康和甄应全笑道。 陈子谦也不墨迹,一边迈着稳健的步子,一边扯开了嗓子就唱了起来: “巴山背二哥啰哟哟!巴山背二哥哟!千年巴山背二哥耶那个走过来哟呵! 蜀道难,猿愁攀,畏途巉峭莫问天。地崩山摧空长叹,危崖峻壑绝人烟。阎罗惊回首的米仓道,背二哥背不直那路弯弯。” 宏元康也跟着唱了起来:“风雨苦,霜雪寒,天梯石栈相钩连。鸟悲狼咽月生怨,林阴地黯举步艰。雾霾锁幽冥的鬼见愁,背二哥闯不完那生死关。” 紧跟着,甄应全也接上:“越激流,跨河川,暗云飞渡是险滩。莫道前途多平坦,冲波逆折心胆悬。神女殇离恨的孽龙涧,背二哥饮不尽那奈何泉。” 三人越唱越来劲:“巍巍大巴山,离天三尺三,谁敢顶上踩,唯有背二哥那铁脚仙。大步跨平川,吆喝四季天,不唱行路难,只唱数千年那乐与欢……” 歌声在山岭间、溪谷间回荡。 质朴沧桑的歌声,风格粗犷豪放,偏偏却有着清新流畅的旋律,加之唱腔高亢明亮。 唱的是蜀道的难,说的是背二哥的苦,却也满是坚毅。 大概是现如今心境不一样了,又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洒脱、肆意。 无论是陈安、陈平还是宏山,都没有听几人这么唱过,饶有兴趣地听着。 陈安和宏山两次前往汉中这边,一路上走得小心翼翼,这次人多,却是热闹了。 中午的时候在幺店子简单吃了一顿顿儿饭,一菜一汤外加一碟泡菜,米饭管够。 这店家是一对老夫妇在照管,时隔多年,陈子谦他们三人还认识两人,休息之余,也攀谈了不少。 然后又接着上路。 在经过山间的一個山村时,看到村旁有个妇女在河边洗衣服。 似乎是看到了熟人,陈子谦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甄应全:“兄弟,看看那女人,我啷个越看越像是你以前念念不忘的相好……都不吼上两句?” 宏元康看了一会儿,说道:“年纪大了些,但看容貌,应该是!” 相好? 陈安微微一愣,笑问道:“老汉,啷个回事哦?” “这女人以前认识,你甄叔和这个女的还好了一段时间,还想把人娶回去,你们不晓得,以前往这边来,就你们甄叔最积极,每次到这边,都会找机会见上一面。 可是后来,她父母不同意,事情终究没有搞成,她还是嫁在了村里边。 伱甄叔后来只能另外找别的婆娘了,你们甄叔却是有些放不开了,所以结婚晚了些,不然的话,他两个娃儿不会比你们小多少……没想到这次那么巧,居然又碰到了!” 陈子谦简单解释。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一路穿山越岭,也少不了跨村过寨,陈安知道,那会算起来,陈子谦他们也是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免不了对女人的憧憬,也少不了些风流韵事。 于是,陈安饶有兴趣地回头看向甄应全:“甄叔,来两句撒!” “都一把年纪了,来啥子来嘛,让你们小辈看笑话迈!” 甄应全直摇头。 “来两句……回去的时候,我们保证不跟弟妹说!” 宏元康不无撺掇地说:“我可记得,你当初唱这些东西凶得很,这是山里面,又不是在那里,怕啥子嘛。” 宏山也跟着说道:“甄叔,就来上两段撒,我们保证不说,让我们见识见识!” 甄应全苦笑着看了看几人,又看看在河边冷水中,那个抡着棒槌在河边石头上敲打着衣服的女人,深吸一口气:“要得嘛,我吼上一嗓子,说不定都不认识我了!” 几人往前走了一段,靠得更近些。 甄应全轻轻咳嗽一声,调整好情绪,唱了起来:“河里涨水沙浪沙,妹过跳凳眼发花,你是哪家大小姐,要不要我来把你拉?” 声音一起,河边的女人立刻抬头看来。 似乎也认出了他们三人,四下看看周边没人,站起身来,居然有了回应:“对面哥哥你莫来拉,我是蜜蜂扑过的花,我已开花结过果,你莫在我身上想办法!” 唱完后,女人高声问道:“是宏大哥、陈二哥和甄三哥迈?好些年没见到你们走过这边咯!” 陈子谦笑道:“老妹,是有好些年没有来过了。” 女人踩着河石过了河水,顺着山坡小道小跑上来:“你们这是要去干啥子?到家里边去坐!”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到甄应全身上。 “算了,我们忙着赶路,要到汉中那边卖点东西,路过这里时候见你在河边洗衣服,看着眼熟,就让应全打个招呼!” 陈子谦微微笑了笑:“多年没见,过的还好撒?” “还不就是那样,过一天算一天……能好的到哪里去嘛!”女人苦涩地笑了笑。 看着她灰扑扑满是细密皱纹的脸,估计日子不会太好过。 她扫视着几人,问道:“这三个年轻娃儿……” 陈子谦指了指陈安和陈平:“这两个娃儿是我的儿子……”他又指了指宏山:“他是宏哥的幺儿!” “看你们样子,倒是过得不错!”女人微微点点头,说道。 宏元康接过话茬:“也就那样子,还行……” “走嘛,到我家去,弄点晌午吃了再走!”女人再次开口邀请。 “我们之前在幺店子吃过顿儿饭,是真不饿,就不去麻烦你了,还有不少路要赶,不能耽搁,不然的话,晚上找不到落脚点,明天赶不上黑市场…… 倒是你,有机会到桃源公社那边,到村子里面来耍……走了哈!” 陈子谦说完,领头前行。 陈安他们三个小辈连忙跟上,最后的宏元康绕过甄应全,也跟着离开。 彼此间像是有着某种默契,队伍后边的荒凉山道上,只剩下甄应全和那女人默默相视着,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儿,甄应全才快步跟了上来:“她男人去年去修河坝的时候,从坝上栽下来,死了!” “莫想那么多,终究不是当初了……该不会你龟儿还在惦记着人家吧?”宏元康问道。 甄应全没有说话。 陈子谦也回头看了他一眼:“收收心,你现在是有妻儿的人,想这些没用的干啥子,好好把家打理好了才是正事,不年轻了。” 听到这话,甄应全才长叹一声,说道:“是啊,终究物是人非,回不去了!” 一路上,气氛沉闷了不少。 几人都没有多说什么。 到了临近傍晚的时候,已然赶到了南郑附近。 陈子谦领着几人熟门熟路地到了山沟里河流边的一个老店,等到了地方的时候,陈子谦挺意外地说:“只是想过来看看,没想到,居然还在开着……今晚就住这里?” “要得!”宏元康点头同意。 一行人走了过去,发现往来这里的人还不少,货物或是用马车拉,或是用驴托,都是往来的客商,但看衣服装扮和口音,来自各处的都有。 老店陈设简单,比在山里的幺店子要大不少。 一间有五六个房间的上房,左右两侧则是各三间厢房,围着中间的一大片空地,没有任何招牌。 陈子谦进去一问,房间还有,不用出示任何证明,每人五毛钱,就能在这里住上一夜,茶饭得另外出钱,也不再是幺店子几乎固定的顿儿饭或冒儿头,而是可以点菜。 不用说也知道,这肯定不是国营的招待所或是旅社,也是山里私下经营的店铺,适用人群,自然是那些过往的没啥正规路子的商旅,这也就注定了到这店里来的人会非常复杂。 好处就是便宜,不需要那些乱七八糟的繁复手续。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76章 红尘过客 老店其实是旁边村子开设的,很早的时候就是提供给往来的背二哥和舍不得花钱到城里入住的小商小贩的。 这么些年下来,曾一度中断,但暗地里的需求不少,也就以生产队的名义经营,当成是一种副业。 上边的人也知道,省得这些人到处流窜,凭空多出许多麻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两年也没怎么管,只是偶尔象征性地来查一下,但一般也是早早通知。 这其中的门道,自然少不了利益纠葛。 老店也就这么一直延续下来。 此时时间还不算晚,陈安等人入住的时候,店里人还不多,他们六人被引进一个房间里,里面就是两排通铺,中间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火塘。 在几人将东西放下后,招呼老店的人,也很快弄来柴火,在火塘里拢着,温度很快就起来了。 虽然火烟弥漫,但山里人家家都有火塘,习惯这种烟熏火燎,并没有觉得不适。 不过,陈安背着滚滚的,小家伙就觉得很不舒服了。 被他养了那么些天,滚滚胖了不少,捡到的时候十公斤左右,现在得有十四五公斤了。 小家伙在背篼里咿咿叫着,显得很不自在。 陈安见状,跟陈子谦他们打了招呼,准备将小家伙背到外面,透透气,顺便也找些吃的。 在背篼里颠簸了一天,哪怕是被背着,也绝对不好受。 “遇到人,莫搭理,尤其是女人!” 在陈安离开的时候,陈子谦叮嘱道。 陈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宏山和陈平更是懵。 宏山忍不住问了出来:“啥子女人?” 宏元康笑了笑,哼唱道:“下蛋母鸡脸儿红,娼妇婆娘大不同,走路好似风摆柳,一对眼睛像灯笼!” 他这略微一提点,陈安立刻明白他说的是啥了。 不管怎么说,上辈子,他也是滚滚红尘中的过客。 陈平还是弄不明白,觉得宏元康只是单纯地哼唱一个山歌小调:“到底啥子意思哦?” 甄应全补充道:“这种店啥子人都有,当然也少不了娼妇,这其中关系错综复杂,稍微不注意,就中了她们的道,尤其是你们年轻娃儿,最是容易上当受骗,各自小心,如果是被缠上了,麻烦不小,还有些人借她们探底,容易遭算计。” 陈安点点头:“我晓得了,会注意嘞!” 他说完,背着滚滚出了老店,宏山也闲不住,跟着陈安一起离开。 陈平本也想出去,被陈子谦叫住:“你就莫乱跑了,就在里边烤火!” 他知道陈平的性子,见识不够,偏又好奇,最是容易上当的,还是叫在身边保险一些。 见陈子谦不答应,陈平只能是“哦”了一声,老实地拖了长条凳,到火塘边坐着烤火。 陈安和宏山一起出来,先是到老店大堂里要了些热水,兑了牛奶粉的奶瓶子,另外又装了一罐头瓶的热水,这才离开老店,见后山半坡有片毛竹林,当即朝后边山坡爬了上去。 到了林子里,将背篼放下,把里面的滚滚给放了出来。 滚滚一出背篼,跳到雪地上,朝着陈安就扑,小巴掌是一下接着一下朝着陈安抓挠,还试图伸嘴来咬,发泄着这一天的憋屈。 陈安连连后退躲避,滑了一下,跌坐在地上,手还真被滚滚给咬到。 只是,当嘴巴叼住陈安手巴掌的时候,没有真的使劲,只是衔着。 陈安能感觉出,滚滚对自己的依恋,他很轻松将手抽了出来,揉了揉滚滚的脑袋,拍打掉它身上积雪,顺势搂到自己面前,从宏山手里接过奶瓶塞到它面前。 小家伙一下子就安静了,只顾抱着奶瓶叽叽地吸着。 一個奶瓶吸完,陈安又用带来的热水又冲了一瓶,直到小家伙吸完,这才放开它,沿着竹林边缘,顺着土坎上裸露出的竹鞭,刨开雪层和浅土,就能见到下面的冒出的竹笋,掰下一些,给滚滚吃着。 宏山则是将背篼里絮着的松毛还有滚滚留下的青团给倒掉,重新折了些竹枝,将背篼清扫一下,重新弄了些竹叶絮着。 做完这些,两人就在山坡上等着滚滚吃竹笋,看着下方老店往来的人。 没多长时间,有人双手抄在袖子里,戴着个狗皮帽,朝着山坡上走了上来,陈安警觉,将一旁放着的双管猎枪抱在怀里,宏山也是一样,将靠放在一旁的火枪抓在手里。 那人走到数米处,远远地看着两人旁边的滚滚。 好一会儿后开口询问:“弟娃儿,这花熊是从山上抓来卖的蛮?” 陈安摇摇头:“不是!” “这么小的熊猫,肯定是有大熊猫领着的……你们有花熊皮毛?”那人又问。 陈安还是摇头:“没有!” “不要那么紧张撒……我就是问问,如果花熊皮毛的话,我出高价购买!”那人笑着说道。 宏山看着那人,笑问道:“能出好高的价嘛!”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两千!”那人很正经地说道:“如果皮毛够完整,成色够好,还可以再多点。还有这只小的,如果出手的话,我能给到三千!” 一张大熊猫的皮毛两千,活的熊猫幼崽能给到三千…… 这确实是高价,赶上打三四只黑娃子了。 陈安有着上辈子的阅历,听闻过不少东西,猜到这人十有八九是有走私门道的,也只有那些老外,舍得花高价弄这些东西。 而且,路子甚至不用太远,不用跑到沿海港口,在蜀地靠近缅甸的边界上就有往来。 陈安摇摇头,不想跟他过多纠缠:“你不晓得这是犯法的迈……不卖!” “犯法……我说你两个弟娃儿就不懂了撒,高利自然有高风险,深山老林里,有的是人想赚这笔钱,管得过那么多迈?你把它卖我,神不知鬼不觉的,有啥子好怕的嘛!” 那人笑着说道:“钱装兜里边又不会咬手,总比伱养起它要强多咯,你图啥子嘛!” “没得商量……我是巡护员,吃的就是这碗饭!” 陈安顺便将兜里潘石玉弄给他的工作牌亮了一下。 那人愣了一下,转身匆匆离开。 陈安看着那人走远,神色变得严肃:“小心点,说不定有人会打歪主意!” 买个熊猫幼崽,舍得花那么多钱,他卖出去,自然会赚得更多。 别说是如此高额的获利,哪怕只是一两百块钱,都足以让人觊觎了。 滚滚养在家里是个拖油瓶,带出来又遭人惦记。 陈安也是头疼。 “这出的钱是真不低啊!”宏山不无感慨地说。 “再高也不要打大熊猫的主意,这是原则上的问题!”陈安赶忙打上预防针。 钱他当然喜欢,护大熊猫,对于陈安来说,倒是难得能上升到觉悟的层次,而且,他也非常的喜欢大熊猫,不忍伤害,不像其它野物那样无所谓。 过了今天,明天就能将它送到林业局,也不用跑老远到保护中心,结了这几个月的工资,算是完事儿。 想到这些,陈安忽然又有些不舍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滚滚,对不起了,我养不起你啊!” 待滚滚吃饱后,找过来在他面前扑腾,他逗着玩了一会儿,领着在山坡上来回跑了几圈,给它好好活动一会儿,这才将滚滚重新放入背篼,用麻布袋子背着,回到老店。 这一晚,只能让它将就了。 见到两人回来,陈子谦起身去大堂里,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些饭菜和一斤苞谷酒,花了两块多钱。 饭菜就送到所在的大通铺里,里面有张桌子,几人围坐着一起吃着。 一路赶来,上百里路程,都挺疲惫,酒也多少喝上一些解乏,但都很适当地控制着,不喝醉。 临近天黑的时候,房间又陆续进来四个人,算是满员了。 简单地攀谈,有两个是进山收松子的,有两个则是为了明天到黑市场上换票证的。 这样的老店里面,没啥讲究,每人就一床薄薄的被子,好在火塘里有熬火的木炭,火烟小了,倒也不冷。 爬到通铺上,拉被子盖上,没多长,几人很快就发出了鼾声。 带来的东西值钱,陈安也将滚滚的事情跟陈子谦他们说过,决定还是轮换着守夜安全一些。 明天陈安准备叫上宏山作伴,一起赶路前往佛坪,晚上的时候,陈子谦、宏元康和甄应全三人接过守夜的事情。 但陈安睡下没多久,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听到敲门声。 他心头一惊,警觉地翻身坐起,双管猎枪也立马抓握在手。 却在这时候,一旁传来宏元康压低的声音:“放心睡,莫理会!” 陈安还有些莫名,但宏元康都这么说了,也就安心躺下,枪却不离手。 门又接连被敲了几下,没人理会,外面的脚步声也就走开了,跟着隔壁又传来敲门声,陈安才反应过来是干什么的。 接下来就安静了,一直到后半夜,陈安等人才被甄应全给叫醒,一屋子的人跟着纷纷起床。 收拾了背篼背上,一起赶往夜市。 在黑市转了一圈,也就卖出陈安和宏山所得的四张狼皮,还有那些水獭皮和石貂皮。 收购的是一个进行皮毛鞣制和皮裘缝制的人,给的价格不错,比收购站的确实高上一些,大概也就高了四五块钱的样子。 剩下的那些零散皮毛就没人要了,得到收购站出售。 趁着这功夫,几人在黑市上转了一圈,找到兑换票证的人,换了布票、粮票和一些糖票,也见到有人出售米面,都是新米新面,各自紧着自己能背动的最大量买,然后背上东西,匆匆离开黑市场,找了远处山边的林地,拢了一堆火烤着。 眼看天色大亮,陈安和宏山找人问了林业局的方向,背着滚滚,找了赶去。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77章 心里空落落的 七八年批复,八零年建立的佛坪自然保护区属于汉中林业局管理,陈安当然得找他们。 本来他临时巡护员的身份,也是挂在林业局里边。 不然,从汉中到佛坪自然保护区的管理处,有一百五十公里的路程,直接送往保护区,就以现在的交通条件,又是阴冷的雪天,怕是得多耽搁一天才行。 陈安当然直接找林业局。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陈安领着宏山找到林业局,看着里面冷清,只有一个青年在门房烤着火,百无聊赖地抽着烟看着报纸。 看到陈安和宏山,他往火盆中弹了弹烟灰,懒散地推开窗户:“你们干啥子哩?” 陈安很礼貌地冲着他招呼:“你好,我是临时巡护员,在山里捡到只大熊猫,专门送过来,顺便想领一下这几个月的工资……” 他伸着头朝着里面看了下,人影都没一个,随口说了一句:“啷個今天都没啥子人哦?” 他说着拿出自己临时巡护员的牌子,证明身份。 “今天周日休息的嘛!”青年身子从窗口探出大半,瞟了眼陈安手中的牌子,说道:“捡到大熊猫……看哈撒!” “那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哦!” 陈安微微愣了下,他发现自己就没有关注这星期几的习惯,山里人就没休息日一说,全看老天安排。 “有人值班的嘛,有领导在!”青年笑着说了一句。 “那就好!”陈安放下背篼,将背篼口用麻布盖着的滚滚抱了出来。 小东西又在背篼里面憋了一晚上了,咿咿地叫着,四只脚不停地踢蹬着。 “还真是……” 青年神色一下子变得欣喜,扫视了陈安和宏山一眼:“你们等哈,我去叫领导!” 他关上窗户,转身急匆匆地出了门房,往局里办公的三层楼赶去,跑到二楼,进了一间办公室。 不多时,一个中年从办公室出来,在走廊上探头朝门口看了一眼,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快步下楼,赶到门口。 “不要挡在门口,到一边来说!” 中年瞟了一眼滚滚,冲着陈安和宏山说了一句,然后绕到一旁的拐角处。 挡门口? 门口鬼影都没有一个,有什么好挡的? 陈安见状,微微皱了下眉头,大门不让进就不说了,选房子拐角,这行径怎么觉得有些鬼祟。 但两人是看着他们从办公楼下来的,他既然发话,或许有什么用意,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抱着滚滚跟过去,宏山则提着背篼紧随身后。 到了拐角处,中年让陈安将滚滚放下。 小家伙一落地,立刻转身,扑过来抱着陈安的右腿。 中年伸手提溜着滚滚脖子上的皮毛,生生扯了过去。 滚滚立刻冲着他发出旺旺的叫声,小爪子冲着他拍打抓挠,不断地用嘴去咬,只是,它实在太小,轻易被中年拨来弄去。 陈安看得皱眉,忍不住说道:“轻点撒,这大熊猫还小!” 中年抬头看了眼陈安:“怕撒子,这小东西皮实,从几米高的树上摔下来,都没得事,我这拨弄几下,伤不到它……” 随后,他冲着旁边的青年说道:“去找个麻袋来。” 青年转身跑回林业局里面,很快找了个麻袋回来,中年抱着滚滚就往袋子里塞。 滚滚嘎嘎地叫唤着,显得很是惊慌,一个劲地想要往陈安这里蹿,四只脚非常不配合地扒拉着,死死抓着袋子口,两人接连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动作变得越发粗暴。 陈安心里越看越不是滋味,心疼得不得了,就两人对待滚滚的态度和这多少有些鬼祟的举动,让他隐隐觉得,自己有些所托非人,开始怀疑自己这做法到底对不对。 可一想,如果带回去自己养着,每日吃喝打理花销不小,还需要专人伺候。 以后长大了,那也不是他自己能简单应付的,会惹来许多麻烦,大人小孩,都没法轻易应付,是很有攻击力且危险的,这可是地道的猛兽。 看着两人折腾,陈安忍不住说道:“用麻袋装会不会太憋屈了,就不能换个大点的框子?” “耶……你们两个还没走!” 中年愣了下,语气很是奇怪,但似乎是觉得自己有些忘乎所以了,连忙说道:“你看看我……都没注意这些事情,忘了给你们发工资了,对了,是好多工资?” “我成为临时巡护员已经五个月了……一个月十块钱!”陈安略微想了下说道。 中年笑呵呵地站了起来,暂时放开滚滚,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叠大团结,数了五张,想了想又多抽出三张:“给伱八十,另外那三十块钱,算是奖励。” 奖励个锤子,这段时间的喂养,人力物力加上奶粉钱,都快不止这点了。 但陈安也不想计较,只希望滚滚有个好的归宿。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谢了哈!” 尽管如此,他还是礼貌性地道了声谢,这才接过钱装自己口袋里,又不放心地问了句:“这大熊猫会啷个处理?” “肯定是送到保护区撒……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们有自己的处理流程!” 中年蹲下身,这次换他撑着麻袋,那青年抱着滚滚,瞅准了机会,一下子将滚滚猛塞了进去,然后两人提着袋子就往林业局里面走。 到了门口,见陈安和宏山还在踟蹰着没有离开,于是又问道:“还有啥子事迈?” 陈安摇摇头,叹了口气,叫上宏山往回走,准备回去跟几人集合。 一路上陈安没有说话,一旁跟着宏山看着陈安:“狗娃子,是不是有些舍不得?” “理智上告诉我自己,把滚滚送到保护区,才是它最好的归宿,可是送出去了,又觉得这心里面空落落的……有些难过!” 陈安深深吸了口气。 宏山笑了笑:“好歹也养了那么长时间,心里边不舍得也是正常,何况滚滚那么可爱,都已经很听你的话了,还那么粘人。” “我主要是心里边还有些不踏实!” 陈安回头看看林业局:“你看刚才这两狗日勒,动作太粗鲁了,我啷个都不觉得他们会好好对待滚滚。” “都已经交上去了,怕是不可能再要回来……算了,你要是实在不放心,跟潘教授知会一声,多从他那里了解些情况。”宏山不无安慰地说。 陈安点点头:“现在也就只能是这样了!” 两人加快些速度,回到山边的林子里。 见到两人回来,陈子谦开口问道:“幺儿,事情办完了?” “滚滚被交到林业局了!” 陈安简单说了下事情经过,然后冲着几人说道:“还有些皮毛要处理,我跟蛋子哥在这里看着东西,老汉,你们把剩下的皮毛拿去收购站卖了。 在黑市场上都换到想要的票证了,马上要过年了,去买点自己想要的东西,等你们回来,再换我们,紧着这边的票证用,不然到我们那边用不出去,通用的票证留着。” “卖皮毛还是你去合适!”甄应全说道。 “甄叔,都是一样嘞,收购站有收购站的标准,我去了也没得啥子用,你们快去快回就行!” 说着,陈安从兜里掏出些布票和糖果票递给陈平:“大哥,这些票你拿着,给两个幺儿和你们自己割些布,回去一人做一套衣服,再买些鞋袜和娃娃喜欢的糖果!” “这些票我都换了的,不需要!”陈平摇头不接。 “这是我的心意,拿起!” 陈安不由分说,将东西塞到他手里,然后回到火堆边烤火,催促道:“快去快回哈,争取今天能回到家!” 陈平看了看手中的票证,冲着陈安笑了笑,满是感激的样子。 跟着往这边来一趟,他自己手里是有几百块钱,但根本不舍得怎么花,所以也只是象征性地在黑市场上换了点票证,也就是能给云兰云梅做套衣服的布票。 不像陈安他们有东西卖,每个人都分到不少钱,他也只能看着羡慕。 没想到,陈安转手就给他买了一百二十斤的大米,现在又给他那么些票证,心里对陈安也充满了感激。 他很清楚,自己这兄弟,一直对他照拂有加,回想之前的种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一些,心里又有不少愧疚,只觉得自己以后不该再懒散,也该多听听陈安的话,多为陈安这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在几人带着东西离开后,宏山到林子里捡拾回来一些柴火,将火加得旺一些。 “我还以为这次会在黑市场上碰到我们第一次过来撞一起的那个龟儿!”宏山笑着说起另外一件事。 这事儿,陈安也想过,笑了笑:“我刚开始也有些担心,但是后来一想,隔了一年了,就连我都记不住他是哪个了,他未必能记得住我们,没得啥子好怕的。 就即使记住了又能啷个些,敢找麻烦,照样弄他。”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在火堆边等了一个多小时,陈子谦他们四人才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 陈安看了下陈子谦买的那些东西,就是一些颜色较为深沉些的棉布,还有两双黄胶鞋和两双袜子,顿时笑了起来:“老汉,这些布料是给我老妈买的蛮?就没有给自己买点?” “我买啥子嘛,天天干活,没得那么多讲究,给你妈买点就行了……丽荣的我可没有买,自己的婆娘自己照管好,你们年轻娃儿,我不晓得你们喜欢啥子,自己去买……” 陈子谦瞪了陈安一眼:“你龟儿批话说……你们两个赶赶紧去哈,回来就走了。” 宏山也去翻了翻自己老汉儿买的东西,见宏元康买的也差不多都是给许少芬的,他自己就是买了一双黄胶鞋而已,也跟着笑了起来。 宏元康见宏山笑得乐呵,提脚就在他屁股上踢了一下:“给老子笑,赶紧滚……你自己晓得你明年要去说媳妇,这边难得来一趟,东西也齐全,晓得该早作准备撒,自己想着买,省得到时候折腾。” 宏山挠挠头:“这些我都晓得,我想说的是,我还想买把双管猎枪,方便跟着狗娃子撵山……” 宏元康听到这话,扭头看向陈安。 陈安笑了笑:“伯伯,买一把不亏,双管猎枪比火枪方便得多,也要安全得多,运气好的话,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赚回来了。” “一把双管猎枪,两百多块钱,身上现在没有带那么多钱……”宏元康有些为难。 陈安笑了笑:“现在就把钱分了嘛!”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78章 我一定会说服他 在一起去撵山的时候,就已经商量好的,定了规矩,陈安为猎头,多分一份,四条猎狗找野物厉害,又分两份,换句话说,陈安一人独分四份。 甄应全有人有狗,占两份,宏元康、宏山和陈子谦一人一份。 东西算下来就简单了。 四张狼皮是陈安和宏山两人打的,宏山分四分之一,得了八十三块,陈安得了二百四十九。 然后几人去撵山数日,石貂、水獭、黄鼠狼、獾子之类的东西都是珍皮兽,那么些天积攒下来,也不少。 还有些兔皮、金鸡的皮毛,再加上那一只豹子,豹皮、豹骨都是好东西,又是在黑市场上卖掉的,价格比收购站还高一些,零零总总卖了两千一百八十块,陈安一个人独得九百六十八,宏山和宏元康分到四百八十四,甄应全也分到四百八十四,陈子谦得了两百四十二。 不是一笔小钱。 宏山用他和他老汉儿的这些钱买双管猎枪,还绰绰有余。 宏元康自然见识到了双管猎枪的好处,现在能赚这么些,以后只会更多,宏山想买枪,无论是出于打野物还是自身安全,都很有必要。 就连甄应全都动了想去买一把的心思,只是最终还是打消了,听他意思,也想先盖房子。 小辈都起来了,他心里也火热。 没有任何争论地把钱分了,拿了钱的宏山,乐呵呵地跟着陈安往城里走。 临走的时候,一人接过一个甄应全递来的锅盔啃着,到了城里,陈安先是到文体商店,帮着宏山挑了一把双管猎枪,然后到供销社,挑着花色好的布料买上一些。 陈安特意给陈子谦也买了一套棉服和鞋袜,想着他过上几天要去参加公社的表彰了,总得稍微穿得像样一点。 另外,布料也主要是给冯丽荣买的,还有头绳、发卡这些小东西,另外就是称了些红糖。 以后少不了糖水鸡蛋伺候,临时去买,这东西紧缺,有票也未必能买到。 还有就是给她买了两盒友谊牌雪花膏和两盒百雀羚。 宏山见陈安买得差不多了,拉着陈安当参谋,让陈安帮忙挑选一套的确良的衣服。 这种布料陈安看不上,价格还高,但奈何颜色鲜亮、时髦,最是讨年轻女子的喜欢,也就不多说什么。 回想了一下上辈子钟启秀喜欢的颜色,帮着挑了一套红白格子条纹的衣服。 宏山有样学样,头绳、发卡这些小东西也买,雪花膏、百雀羚自然也少不了,想了想,他又买了两个瓦壳油(蛤蜊油)。 他倒是细心,连带着陈安也跟着又买了两個蛤蜊油。 东西买得差不多了,吃的东西已经买过,中途还有幺店子能吃上热饭菜,倒是不用陈安和宏山操心,趁着时间还早,忙快一点的,路上走紧一点,天黑以后,也能勉强赶到家里面。 两人也就不再耽搁,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回走。 只是,走着走着,陈安隐约像是听到了“咿咿”的叫声。 是滚滚的叫声? 对这声音,陈安显得异常敏感,一下子停住脚步,四下看了一圈,周日人多,周围是往来的行人,有人赶着马车经过……他什么也没看到。 “蛋子哥,有没有听到滚滚的叫声?”陈安满脸疑惑地问。 宏山摇摇头:“没有,我啥子声音都没有听到……” 他也四处张望,看了一圈后,回头看着陈安:“狗娃子,你还是不放心滚滚哦?” “啷个会放心嘛……现在细细想来,我都觉得连发工资的事情,林业局的那人都有些草率,没有过多询问,也没得任何登记签名,你看他那反应,感觉是想我们赶紧走一样!” 陈安细细一想,越想越不对劲。 “莫想那么多了,难不成他们明知大熊猫是国宝,还敢乱来?”宏山笑道。 “这些事情说不清楚……”陈安微微摇了摇头。 “走咯,不要瞎想……我老汉他们等起的!” 宏山用肩头碰了他一下,催促道。 陈安点点头,顺着出城的大路加快脚步往城外走。 一路走,一路看着两侧,走了一段,发现那辆马车就停在国营食堂的一侧。 刚刚觉得自己听到滚滚的叫声,四下看了下,行人不可能带着,唯有这辆马车没看清楚有什么。 经过的时候,他特意靠了过去,发现车里装的全是些剔除的白菜菜叶和萝卜缨子,看样子,这马车应该是附近公社往城里送菜的,车夫正在食堂里排队买包子。 没看出有什么特殊情况,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想得太多了,继续往城外走。 等出了城,拐上土路,后面传来吆喝声,两人回头看了一眼,见之前那辆马车的车夫坐在马车架杆上,一手持鞭,一手拿着个馒头吃了,赶着马车小跑跟来。 让陈安没想到的是,就在车子往前跑了一段,车厢里忽然窜出个小东西,在地上翻滚了一圈,爬起来就往路边灌木丛中窜。 “滚滚!” 陈安愣了一下,那从车厢里窜出来的正是滚滚,亲自喂养了那么长时间,他敢肯定,自己绝对没认错。 他赶忙朝着滚滚跑了过去。 宏山也看见了,跟着一起往前跑。 那车夫发现及时,一勒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从菜叶中翻找出一个麻袋,翻看了一下,骂骂咧咧地朝着滚滚钻进的路边有些刺木长着的水沟追了过去:“啷个是只花熊……你个小东西,牙齿凶得很,麻袋也能咬破了,老子逮到你,不把你狗日勒捆起来才怪!”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他说着,几下窜到水沟里去抓滚滚。 滚滚好不容易逃出来,哪会让他抓到,奋力爬上水沟,朝旁边的田地里卖力地跑着。 眼看滚滚就要被抓到,陈安立马大声喊道:“给老子站到,摸碰它!” 听到这一声吼,那人愣了一下,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直接扔掉手中的东西,狂奔而来的陈安。 在卖力往前跑着的滚滚也停下脚步,回头朝着陈安看来。 “你们要干啥子?”那人怒视着陈安和宏山,扬了扬手中的鞭子。 陈安停下脚步,冷哼道:“我还想问伱要干啥子!这只熊猫你从哪里弄来的?不晓得大熊猫是国宝迈?” “关你逑事!”那人可没有好语气。 陈安冷眼看着他:“还真关我的事儿。” 顿了一下,他柔声冲着滚滚叫到:“滚滚……过来!” 滚滚听到这声音,似乎才认清楚来的是陈安,冲着他旺旺地叫着,这是大熊猫生气,要发火的叫声,但只是叫了两声,就又变成咿咿叫,然后朝着陈安跑了过来。 陈安蹲下身,将迎面跑来的滚滚抱了起来,一边安抚着,一边柔声说道:“莫叫了,以后再不送你走了,这些狗日嘞,一个都信不过!老子倾家荡产也养着你!” “你们到底是干啥子的?” 那人见滚滚跟陈安那么亲密,知道事情有变了,声音一下子平缓很多。 不待陈安说话,宏山立刻大声反问道:“这只送往保护区的熊猫为啥子会在你车里?给老子老实交代,不然今天你怕是要到公安局走一趟,我怕你担不起。” 那人被陈安的话吓得一哆嗦,支吾着不肯说话。 宏山也不墨迹,大步就朝着他走了过去,挎着的双管猎枪也取了下来。 见状,那人连忙退了几步,完全没了之前的戾气,公安局三个字,还是很有威胁力的,眼前的两个小年轻,似乎也不好惹。 他哭丧着脸说道:“这只花熊是别人托我运出城来的,给我五块钱,只说让我到前面的岔路口等着他们,我不晓得这是保护区的熊猫。” “哪里的岔路口?”陈安冷声问了一句。 “就是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前面山脚处,有棵大杨树的岔路口……我是真的不晓得呀!之前用麻袋装着,我都不晓得里面是花熊,还以为是只小狗。” 那人连连解释:“要是早晓得是只花熊,我也不敢接撒!” “行了,你赶紧走,我到岔路口等他!” 陈安冲着他说了句,然后回头又跟宏山说道:“哥,你去公安局报案!” 说这话的时候,他冲着宏山使了个眼色。 两人关系密切,很容易读懂彼此的意思,宏山点点头,佯装转身往回走。 那人见状,生怕被牵连到,赶忙从地里跑出来,然后跳上马车,吆喝着让马匹跑起来,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陈安回到路上,宏山也将陈安扔在雪地上的那些东西捡了回来。 “我们也赶紧走,先把滚滚和这些东西送回去,倒要回来看看,是啷个回事!” 陈安心里相当不痛快。 很显然,林业局的那两人,并未将滚滚送到保护区,而是转手送了出来,这其中铁定有猫腻。 “你准备啷个办?”宏山问道。 “把滚滚带回家!” 陈安抱着滚滚就往回走。 “那这件事情啷个处理?” “我们处理不了,一看就晓得,是林业局里边的人跟外边的勾结了,三千块钱,甚至可能更多,足以让他们铤而走险了。喊着保护大熊猫口号,真正落在实处的怕是没有几个!” 也对,这边的保护区刚刚成立,民众的意识也还淡薄,别说是现在这年头,哪怕是到了九零年代,还能听闻有人为了牟利猎杀大熊猫的事儿。 真正逮到几个贩子,枪毙了些情节严重的,这才起了杀鸡儆猴的作用。 “我们只是普通小山民,这些人哪怕我们找到公安局去,也未必能对人家有啥子影响……还是得联系上潘石玉教授,这种事情,交给他们这种权威来处理更合适!” 陈安很清楚自己的情况,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这个小人物能搞定的。 “等潘教授来了,到时候要带走滚滚,怕你又舍不得!”宏山微微笑了笑。 陈安想了想:“我一定会说服他,就让滚滚跟我了!” 这次,陈安下了决心。 他加快了脚步,朝着几人休息的山林赶去。 见到陈安又抱着滚滚回来,陈子谦等人纷纷站了起来:“啷个又抱回来了?” 陈安将滚滚往陈子谦怀里一塞:“老汉,帮我看好滚滚,事情经过蛋子哥会跟你们说,我回去看哈,到底是啥子人弄出来的。” 他说完,提着双管猎枪就往回走。 赶到那车夫所说的岔路口,他藏在斜对面山坡上的灌木丛间,静静地等着。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79章 还是来了(为盟主光阴易老莫恨离别加更8/10) 既然是让那车夫在岔路口等,说明要不了多长时间,人就会赶来。 如同意料中一样,不多时,果然看到土路上有三人急匆匆地赶来。 几乎一看到三人,陈安就能确定就是他们三个托人将滚滚运出城,交易肯定是在城里面进行,不敢光明正大的带着滚滚走动,所以才托的人。 因为三人中领头的那个,陈安见过。 是他和宏山昨天在老店后面带滚滚出去活动的时候,专门到山坡上询问有没有熊猫皮,问滚滚卖不卖的那个人。 另外两個陈安则是全无印象。 三人到了岔路口,四下看看,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在那里看了一阵,估计是在看车辙印,然后很快顺着车夫离开的方向快步追了出去。 陈安没想到,看上去跟普通山民没啥区别的三人,还神通广大,手还能伸到林业局里面。 事情经过,一下子就能想得很通透了。 不用说也知道,他们去找车夫了。 陈安没有再逗留,匆匆返回山林。 一路上想着,这些人找到车夫,找不到滚滚,一定会想方设法来找自己这些人。 昨天在山坡上碰过面,在打滚滚的主意,对他们几人肯定是探过底细的,再从车夫那里一问,很容易就能断定是谁。 有的是方法找到自己这些人。 从林业局的人手里得到滚滚,他铁定花费不少,但他们肯定不会去找林业局的人要钱,毕竟,东西已经交到他们手里边,弄丢了也没理会去找林业局那两人,只会找上自己这些人。 麻烦又来了! 陈安没想到,带着滚滚往汉中这边来一趟,会是这样的结果。 早知道……没那么多早知道。 麻烦要来,那就只能解决麻烦。 唯一让陈安有些遗憾的是,这次没有带上四条猎狗。 六个青壮同行,心想着没事儿,进城人多眼杂,猎狗不好招呼,所以选择不带。 若是把猎狗带来,这一路上的安全就更有保障了。 好在,猎枪是带来的,加上宏山那一把,倒也没什么好担心,他特意给宏山分了几颗子弹预防着。 回到山林里,陈安将情况说了一遍,有些歉意地冲着几人说道:“滚滚我是不可能交出去的,我也绝了把滚滚送到保护区的想法,就打算自己养着。这次怕是要给大家添麻烦了。” 宏元康点点头:“是得注意!” 甄应全则表现得很随意:“多大个事情。” 陈子谦扫视了两人一眼,淡淡笑了笑:“今天耽搁了不少时间,背的东西也多,晚上应该只能住山里的幺店子……应全,要不今晚去你相好家?” 甄应全冲着陈子谦翻了个白眼:“谦哥,莫跟我开玩笑!” 陈子谦正色道:“我可没有跟你开玩笑,说真的。去你那老相好家里,晚上睡炕,又有热乎饭菜,我记得她手艺不错,关键是在村子里面,人多,晚上更安全些。” 甄应全想了想:“也倒不是不行,但前提是回去以后不准跟任何人说起这个事,要不然,我家里怕是就不安生了。” “你还是想去的嘛!”陈子谦笑了起来:“把不把持得住哦!” 宏元康也在看着他笑:“开玩笑的……寡妇门前是非多,几个大男人住个寡妇家里,不合适!你啷个就能当真,想入非非了迈!” 甄应全看着陈子谦和宏元康,一种被耍的无力感挂在脸上,看得旁边三个小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行了,我们抓紧时间,上路!” 陈子谦双手一杵膝盖,站了起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个锤子!” 几人纷纷站了起来,这种雪天,也不怕火引起火灾,直接就不管,各自背上装得满满的背篼,还是由陈子谦领头,一路穿村过寨,渐渐踏上山里的米仓道。 陈安跟在最后面,背篼里装满了东西,比较重的大米,被几人一人分摊一些,反倒是他背得最轻。 他专门用个袋子,从上半截中间位置掏掉一块,做成袋子形状,将滚滚放在里面,斜挎在面前。 这一次,不用放在背篼里憋屈,小东西脑袋能探出来,搭在袋口,显得非常安静,不时发出低沉的呜呜声,显得很是享受、放松。 不得不佩服三个老辈人的脚力。 来的时候带的东西都轻,一个个都走得轻松随意,可回去的时候,身上都背着重物,那是都有百多斤东西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 单论力气,三个年轻人都能跟长辈一较高下,可这耐劲,就差太多了。竟是渐渐地有些跟不上。 在这种陡峭的山间小道,平缓的路段极少,很多时候都是爬坡上坎。 甚至很多地方,只有着一个个脚窝子能落脚,那是老辈人用錾子打出来的。 天气阴霾,晚上的时候寒冷,这些山石上、脚窝子里,冻上一层薄冰,非常的滑,每一步都得踩稳落实,必须走得小心谨慎。 背着的东西沉重,压得一行人喘不过气来。 哪怕是大冷天,依然让一行人脸红面赤,大汗淋淋,腿脚发软。 陈子谦又将速度放慢了些,每走一段,就歇一会儿气,歇气时就对着大山,高亢地扯一嗓子,见着什么唱什么,想着什么唱什么。 有他领头,宏元康和甄应全也跟着应和,歌声在大山、山涧回荡。 尤其是那一声声甩腔“耶——嘿!”仿佛能翻山越岭,穿云钻雾一样。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三人尽显豪情。 反倒是三个小辈,都自觉少了这份气概,一个个向往得不得了。 一路走走停停,除了中途吃过点锅盔,喝过些山泉水外,其它时间都一直在赶路,到了下午五点左右的时候,估摸着还有四十里的山路才能回到石河子村,在经过上一次陈安和宏山遇到偷猎大熊猫那两人的幺店子时,选择了入住。 东西背到房间里放好,幺店子小,路上背二哥少了,穿行米仓道的人也是数日不见一个,今天晚上,他们六人,应该是幺店子唯一的生意……如果那三人不跟来的话。 而如果跟来,要出问题,也十有八九,就在这幺店子。 趁着这功夫,陈安找店家要了把锄头,到外面四下看了看,带着猎枪,挎着滚滚,朝着对面的野竹林爬了上去。 到了林子里面,陈安将滚滚放出来,先给它折了些竹叶,却被小东西随手扒拉到一旁,咿咿地叫着,人立起来眼巴巴地看着陈安。 一看它这样,陈安就知道它想要奶瓶了。 可陈安带来的奶粉早在来的一路上,就已经让它喝光了。 现在,陈安也只能抓着它的小爪子抖抖:“滚滚,只有等明天回到家,再给你买了,今天就忍一哈!” 他抓紧时间,找了些竹笋,将滚滚放在地上躺着,笋子塞到它怀里,小家伙总算安静了,忙着剥笋,卖力地嚼着。 山上的野竹林无人打理,也就幺店子的店主会在里面挖一些笋子,竹子长得密实,缺了养分,竹子也长不大,明明是能长高的木竹,也显得干瘦矮小。 暂时安抚住滚滚,陈安更多的时候,是居高临下地回望着米仓道,看有没有人跟来。 可惜,直到滚滚都不吃竹笋了,还是不见人影。 “没跟来?” 陈安有些疑惑。 一路上负重,走得很慢了,这些人要是跟来的话,应该早就追上了。 但他转念一想,不来更好! 眼看天色昏暗,陈安领着滚滚往幺店子走。 这次,陈安也不抱它。它开始还有些不情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看着走远的陈安咿咿叫。 可等陈安走远一些,它立刻急了,一路连跑带滚地跟下来,屁颠屁颠的。 幺店子里只有他们六人,没有外人,滚滚也就随便让它在房间里游荡,陈安特意找店家买了个南瓜,切成块后给滚滚当零食。 几人吃了一顿顿儿饭,累了一天,准备早早地休息。 就在这时候,店外又来了两人,先是进唯一的客房里面看了一眼,目光在墙角靠坐着的滚滚身上瞟了一眼。 其中一人若无其事地冲着几人说道:“耶,今天人多的嘛,我还以为只会是我们两个!” 另一人接过话茬:“人多热闹撒……三位老哥,伱们这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陈子谦一脸淡定:“要过年了,到汉中弄点东西,回七星店!” 七星店,那地方离桃源镇就远了。 整条米仓道,由巴中城固入米仓道,大体是溯南沙河而上,经七星店、元坝、小盘后,或折经西法镇入南郑,为米仓山的“中道”,或折东南经大盘、两河口、岩窝坪、廖家坝、西河至碑坝,为南郑至米仓山间的“东道”。 陈安他们一行,走的就是中道。 陈子谦开口就是七星店,那都是巴中地界了,离桃源镇百公里开外的地方。 他说完,随口反问:“你们嘞!” “我们到小盘,倒是可以同行好一段!” “还是你们空身好,我们几个背着重的东西,走得打偏偏!” “难得遇到人,吃饭了没有,要不一起喝点,热闹!” “算咯,我们刚吃过,你们吃你们的!” “那就不管你们了!” 两人说着,退出客房,到隔壁找店家弄吃喝。 毫无疑问,这两人就是冲着滚滚来的,只是不见领头的那人。 陈安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 却见陈子谦等人都朝着自己投来问询的目光,陈安小声说道:“还是来了……领头的没在!” 陈子谦微微点了点头。 看到陈平准备脱外衣上床,陈子谦特意小声交代了一句:“晚上睡觉,不要脱衣服,有事的时候方便!” 陈平这次倒是明白的很快,赶忙将解开的衣扣重新扣上。 “老汉,昨天晚上你们就没有睡好了,今天晚上我跟蛋子哥轮流守夜!”陈安小声商量道。 “啷个,瞧不起我们三个蛮?我们比你们更习惯走这山路,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年轻娃儿,一路上还要我们等,应该够受了,还是让我们来,你们安心地睡!” 陈子谦笑着说道。 “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不中用!”宏元康跟着说了一句。 甄应全则是看向宏山:“安娃子,把你的枪给我!” 陈安知道他的意思,立刻将枪递了过去。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80章 饭醉 三个长辈很淡定。 陈安也听出来了,他们准备亲自处理这件事情。 陈平没有经历过这方面的事情,只是觉得气氛有些微妙,显得有些莫名,哪怕他今天背的东西最多最累,早已经呵欠连天了,也没有立刻躺倒就睡。 宏山却是知道三个长辈要动手段了,他跟陈安一样,都好奇三人会怎么做。 他们也都能看出,三个长辈淡定、沉稳中,有着隐隐的兴奋。 要知道,三人可都是当过袍哥,在礼字堂混过的,耍的就是刀枪手脚。 陈安绝对不相信他们没搏过生死。 只见陈子谦拿出牛角烟盒,给宏元康和甄应全递了用剪刀剪成小段的烟叶,三人各自卷了旱烟,塞烟锅里点上,叭叭叭地抽着。 “准备啷個做?”甄应全小声问了句。 “过了打打杀杀的年纪了,来温和点的,饭醉嘛!”陈子谦小声地说了句。 “要得!”宏元康笑了起来。 然后,陈子谦起身朝外面走去,宏元康和甄应全立刻跟上,紧跟着,隔壁饭堂的门被推开。 犯罪? 啥子意思? 陈安他们三个小辈都觉得有些古怪。 纷纷从床上跳下来,凑到板壁边,透过缝隙看着隔壁。 只见三人进了饭堂,大马金刀地在两人旁边坐下。 甄应全打开双管猎枪保险,抓握着横放在自己双腿上,陈子谦和宏元康则是将腰间用竹片做了刀鞘捆绑着的杀猪刀给取了出来,放在自己面前的桌上。 穿山越岭,山中随时可能遭遇挡路野物,防身的家伙都是带着的,就连陈平,背篼里都有着一把斧头。 这阵仗,这气氛,一下子变得很有压力。 两个正喝着小酒,吃着泡菜、花生米的家伙,嘴上和手上的动作,都一下子停滞。 古怪的气氛让两人心里都微微颤抖了一下,小幅度地转动脑袋,打量着三人。 一下子全都亮出家伙,而且这坐位,是两两将他们分开,夹在中间。 他们本能地不敢乱动了。 陈子谦冲着两人咧嘴笑了笑:“过来凑个热闹……老板,再给我们弄六份冒儿头!” 陈子谦张口冲着在一旁抽着旱烟的店家吆喝。 那老头偏头看着陈子谦:“你们不是刚吃过迈?” “吃过就不可以再吃了嗦?” 陈子谦满脸堆笑:“这两个小兄弟说得好,人多热闹……” “那要不要再来点酒?” “酒就算了,只要冒儿头就行,给我们装满点哈!” “那是当然的,都是背山的汉子,出的是大力气活,肯定不得弄虚作假撒……只是我准备得不多,暂时只有两碗,其它的还得现做。” “那没得事,就先上两碗嘛!” 进去一下子点六碗冒儿头,啥意思? 陈安他们三个看得一脸懵。 店家很快刮空锅底,将里面的米饭装在两个大巴碗里,堆得高高的,压实后,用力筑进另一只盛饭的大碗中,米饭在碗里高高地冒出头,先端送到桌上,然后又送来两碗汤和一叠泡菜。 “先趁热吃!”店主招呼一声,转身回厨房忙碌起来。 饭堂里,昏黄的油灯下,陈子谦将两碗冒儿头分别推送到跟来的两人面前,笑呵呵说道:“这两碗饭,是我请你们吃的,慢慢吃,不急!” 他左边那人愣了下,问道:“啥子意思?” “啥子意思……你们不晓得迈?” 陈子谦此时简直是个戏精:“你们从南郑那边一直跟着我们跑了那么远的路,到了这里,挺辛苦,我不得请你们吃顿饭啊,饭菜好不好不说,关键要吃饱!不吃不行哦!” 两人神色变得惊慌起来。 他们估计都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经被这一帮人知晓。 “还有四碗,你们一人还能分两碗,如果不够再加!” 宏元康摆弄着杀猪刀的刀鞘,两边竹子上捆着的细麻绳有些松了,他干脆将细麻绳解开,重新仔细地捆绑着。 甄应全则是扫视着两人:“袖子里面藏的刀子拿出来撒,遮遮掩掩的,我看伱们端个碗都不方便,听话点!” 那两人相互看了看,不知道这三人眼睛怎么这么毒,连刀子藏在哪里都一清二楚。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很明显了,三人是有意为之。 事情似乎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有些由不得他们了。 除了眼前的三人,隔壁还有三个年轻人,还有着另外一把双管猎枪,他们在进入隔壁屋子的时候,扫视一眼就已经看得很清楚。 “啷个,不想拿?”陈子谦笑问一句,言语中更多的是催促。 两人犹豫了一下,各自将袖口里藏着的刀子拿了出来,放在桌上,都是折叠的弹簧刀。 陈子谦和宏元康一人拿了一把,按动机括,啪地一声轻响,刀锋弹出。 指头在刀锋上擦了擦,陈子谦赞道:“挺锋利,用来剥皮应该不错。” “确实不错,得好几块钱才能买到……最好把兜兜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宏元康转着脑袋,扫视着两人,顺便将手中的弹簧刀刀刃收回,随手装在自己的口袋里。 刀都已经拿出来了,还有什么不能拿的? 两人在三人的紧盯下,把浑身的衣服口袋都翻了个遍,拿出两包抽了半数的蓝色包装的金丝猴过滤嘴香烟,还有零散的二十多块钱和一些粮票。 “没了!” 做完这一切,两人变得越发规矩,其中一人小声地说道。 “那就吃饭撒,不要停,使劲吃!” 陈子谦笑了笑,拿起香烟看了看,给宏元康和甄应全一人发了一支,擦着火柴点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赞道:“烟不错,烟味纯正,还有些清香…… 赶紧动筷撒,坐起干啥子?专门请你们吃饭,不给面子就只能动刀子咯!” 两人被他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赶忙各自拿起筷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端着碗快速地吃了起来。 听到外面的声音,店家探出头看了一眼,见事情古怪,出声问道:“啷个回事哦?” “我们在打赌,他们能把我们刚刚要的六碗冒儿头吃完!”陈子谦回头看了眼店家,笑道。 店主人被吓了一跳:“那么多啷个可能吃得完嘛,会撑死人的!” 陈子谦淡淡笑了笑:“他们可是从南郑那边一路跟着我们过来的,一跟就是几十里山路,就冲这份用心,我们不好好招呼一下都不行,放心,他们能吃,也敢吃!” “你们有啥子事好好说撒……我这幺店子经不住折腾啊,就是勉强混日子!” 店主在山里也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的,一下子就明白,这是要出事,连忙出声哀求道。 “做好你的饭菜就行了,不会牵连到你……饭做快点,等到用!” 宏元康回头冲着店家说道:“你只管收饭钱就行了,别的事情不用管,也不要掺和,你要是自找麻烦,我们就管不着了。” 店家闻言,神色变得有些惊慌,不敢再多说什么,悄然退回厨房。 三人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两人吃。 他们本就吃的就是顿儿饭,那饭量是能管饱的,顿儿饭吃完,汤水喝完,又开始扒拉陈子谦他们准备的冒儿头,这也是一大碗份量十足的米饭,吃到一半,两人的呼吸就有些粗了,吞咽有些艰难。 每每这个时候,陈子谦贴心地催促:“喝点汤,不要噎着。” 好不容易那两大碗冒儿头吃完,两人吃得满头大汗。 见饭还没有做好,陈子谦这才开口问道:“你们领头的人嘞?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来嘛,指望你们两个带把弹簧刀就跟过来,怕是不容易成事……我晓得他肯定在外面等着,在那里。” 两人低着头不说话。 “不说话是不是,那等哈接着吃!” 陈子谦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也是真的能耐,胆子够大,手也伸得够长,都能跟林业局的人串联在一起了。 不好意思,那只花熊我们是送到保护区的,不是得让你们转手就卖的,再说了,要是想卖,我们不会卖蛮,我们可是养了不少时间,凭啥子便宜让你们占,不合道理撒。 你们不晓得花熊是国宝啊?前面一段时间,才在山里面被打死一个,另外一个倒卖花熊的,被抓起来游街,最后枪毙。 你们这种做法,更过分,我们没有去找你们麻烦,你们反倒还跟过来……不晓得是犯罪迈? 喜欢犯罪,那就让你先尝尝饭醉的滋味,我跟你们说,吃饭吃醉了,那感觉,绝对安逸,撑死了好歹也算是个饱死鬼,比饿死强。” 听到这话,陈安才反应过来,之前陈子谦说的,不是犯罪,而是饭醉! 陈平忍不住问道:“老幺,吃饭会吃醉蛮?” 宏山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陈安笑道:“喝酒喝多了会醉,喝茶喝太酽,也会喝醉,小时候拿着老汉的烟袋抽,你不是抽醉过撒,吃饭当然也会吃醉。 而且我跟你们说,吃饭吃醉了,那比酒醉还要严重。你们想想,人就那么大一个肚子,使劲往肚子里面装饭菜,就像是夯实了一样,把肚子撑得大大的,难以消化,运转困难。 时间长了,那些饭菜在肚子里边发酵、腐烂,然后就开始出现反酸、打嗝、恶心、呕吐,肚子里面像是装了个石头,弄又弄不出来,消又消化不了,非常地难受,而且会很要命。 老汉他们这一招,看上去很不痛不痒,但绝对是个狠招。” 饭醉,能磨人,也能死人! 陈子谦三人往饭桌旁一坐,凭借着一把双管猎枪和两把杀猪刀的威慑,明面上看去,事情平平淡淡,但看那两人战战兢兢的样子,效果却是相当的好。 这很有点袍哥“付茶钱”的感觉,只是换成了逼人吃饭,更显霸道。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81章 职务之便 袍哥以前在处理一些纠纷的时候,大多选择在茶馆里面进行,称之为“吃讲茶”,川西称为“判公道”,川东称“付茶钱”。 双方起了纠葛,由有声望的人进行居中调停,一直是民间最常用的解决矛盾的方法,也促进了蜀地茶文化的发展。 结果出来,理屈的一方付钱。 吃讲茶,有的能讲好,有的讲不好。 讲不好,那就诉诸武力。 拳脚、茶碗、水壶甚至是桌椅板凳,打架的时候能抄着什么就是什么。 如果吃讲茶的时候,一方势力大,另一方势力弱,这个理也好评,如果势均力敌,往往最终的结果就是干架。 一般老实到茶馆喝茶的人碰到这种情况,只能是抱头鼠窜。 但其实,茶馆老板非常欢迎人到茶馆里来干架,尤其是喜欢袍哥人家来吃讲茶。 因为不管茶馆被砸成什么样,最终是由打架打输的一方来付茶钱,往往这种时候,中间人也不说话,随便双方吵,随便双方打,事情闹大了,自然会有官面上的人来解决。 而在这过程中,茶馆老板就能趁机把楼上的破烂桌椅偷偷搬下来,藏在柜子里的陈年烂茶碗、烂茶壶也都放出来。 到时候一清点,如数照赔,等于换了一屋子新东西。 而现在,陈子谦他们三人摆出的架势,那就是势大的一方,不着不意地坐下去,直接刀枪威慑,先卸掉有危险的刀具,把饭当成了折磨人的工具。 这一过程中,总能看到袍哥吃讲茶的影子。 只是没有中间调停的人而已,三人笑眯眯地说着道理,做的全是霸道的事情。 但不得不说,看上去说说笑笑,没那么重戾气,但比起直接动刀动枪搏杀,更能折磨人心。 明摆着告诉两人,别想从这里将滚滚带走,而且,陈子谦他们怎么说,这两人就得怎么做。 说了前段时间偷猎熊猫,被打死一个,游街后枪毙一个事情,陈子谦也只是想告诉两人,他们是站在理上的,不怕事儿弄大。 现在两人有两個选择,要么起来干一架弄死,要么就使劲吃饭。 很显然,陈子谦他们手中有双管猎枪,有杀猪刀,还有六个人,这两人肯定是不敢动手的。 那么接下来,就只有吃饭这一条道了。 不配合的话,就只能是撑死。 陈安看着这一幕,不由心中暗道:“果然是三个老江湖!” 事情方方面面,拿捏得死死的。 “啷个……还是不肯说迈?”陈子谦把玩着手中的杀猪刀,都没有正眼看两人。 两人还是不肯说话。 “背着重东西走了不少路了,很累,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们磨……老板,饭做好了没有?”陈子谦扭头冲着厨房问了一声。 “快好了,再蒸一哈就行了!”店主回应道。 “差不多就行了,这两个兄弟等着吃,先弄两碗冒儿头送来!” 陈子谦笑道:“蒸得不太透更好,吃到肚子里面,多喝点水,一泡发,肚子更容易撑。” “马上就来!” 店主应了一声,很快端出两大碗冒儿头,放在桌上后,又赶紧退回厨房,顺便把门也关上,在里面急得团团转。 陈子谦将两大碗半生不熟的饭推送到两人面前:“接着吃,吃到你们愿意说为止。” 两人看着面前半生不熟的米饭,冷汗直冒,早已经撑得圆滚滚的肚皮,再继续吃,就真的受不了了,两人迟迟不肯动筷子。 陈安注意到两人不时往门口看,估计是想抽身逃跑,他碰了碰宏山,两人会意,一前一后出了房门,就站在门口守着,陈平也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从背篼里将自己的斧头提在手里。 他没经历过这种事儿,神情显得有些紧张。 不过,敢在这种微妙的时候站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见三个青年堵住门口,这两人此时连跑的想法都彻底没了。 “三位老哥,我们只是帮忙跑腿的,拿钱做事。”陈子谦左边那人总算是松动了,开始说软话:“我们只是过来想办法弄走那只花熊,没想过对你们不利……就放过我们了嘛!” “跑腿……我啷个看着不像!都在打我们花熊的主意了,还说没有想对我们不利,那带着刀子干啥子?鬼晓得会不会被发觉后捅我们几刀?” 陈子谦笑笑:“你觉得我能放过你们蛮?我可以肯定地说,那只花熊你们没弄到手之前,这个事情伱们就不可能罢休。 昨天晚上的时候,你们领头那个,开口就花三千块钱来买这只花熊,从林业局里面弄出来,怕是花得更多,这可不是小数目。” 事情已经说得很明了了,但两人对他们的领头的事儿,还是只字不提。 宏元康在一旁插嘴说道:“还是不肯说是不是,我看你们就是还没有吃饱……继续吃!” “给老子快点……还是说要我们喂?”甄应全则是提着枪蹭地站了起来。 两人被吓了一跳,看着眼前的冒儿头,赶忙重新拾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这半生不熟的米饭,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下咽了。 没吃几嘴,两人吞咽都已经很艰难,不时翻着白眼。 陈子谦右边那人终于受不了了,看着他的同伙说道:“就不要瞒了,我们两个顶多算个跑腿的,每次分到的钱也只是一点点,总不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不值当撒!” 左边这人想了想,终于点头:“那就说嘛!” 陈子谦笑了起来:“你要是早点配合,也不至于这样撒……到底藏在哪里?” “我们那领头的,叫杨家旺,就在往回走一里地左右的山湾里等着我们,说是你们见过他,露面了事情不好办,让我们两个过来,等你们睡着了,把这只花熊偷回去。”右边这人说道。 左边那人也连忙补充一句:“他手里边有枪,是一把六四式手枪!” 手枪这玩意儿,陈安没有碰触过,了解得不多,但他却知道孙世涛他们所用的七七式手枪就是以六四式手枪为基础,结合国外新式手枪技术设计出来的。 以前碰面的时候,和孙世涛闲聊过。 六四式手枪,好像是因为在使用过程中暴露出不少问题被撤装了。 “这只花熊,你们准备弄到哪里去?”陈子谦好奇地问道。 “送往靠近缅甸那边,杨家旺在那里有路子。” “都有路子了,看来卖过的不少哈?” “我们是最近才跟着他一起干的,去过两次,杨家旺次数更多些,听他说有四五次,皮毛或者是小花熊,都卖。” “汉中林业局卖花熊给你们的是哪个?” “叫曹锡武,是森林资源管理办公室的人,倒也不是啥子大人物。” 陈安听得直摇头,这分明是借职务之便啊! “老汉儿,莫跟他们废话了,找绳子绑了,把人带回去,交给孙世涛他们!” “孙世涛他们怕是管不到汉中这边来哦!” “他们没得办法,潘教授应该有法子,到时候找潘教授!” “也行!” 陈子谦点点头找店家要了一截棕绳,陈安和宏山两人上前,帮着把两人的手脚给捆了,推到隔壁通铺上呆着。 “甄叔,我们两个跑一趟,把姓杨的那个弄回来!” 主犯当然不能放过,事情必须得断根,不然麻烦不断。 陈子谦显得有些担心:“那人有枪……小心点!” 甄应全笑笑:“我们也有,怕啥子!” 其他人留下看着这两人,陈安和甄应全则是提着双管猎枪,带了根绳子,出了幺店子,上到米仓道上,借着雪色,小心地往回走。 只是一里左右,倒也没有多远。 走了一段,果然在山湾处,看到了一堆火光,杨家旺在路边一块背风的山石旁边,拢了一小堆火烤着。 两人看了下地形,甄应全小声道:“从上边林子绕到他背后的山道上,他不是不肯露面怕被认出来蛮,我们也是一样的做法,你跟他照过面,由我来,他估计也想不到,我会从背面出来,弄他个措手不及,我叫你你就过来,直接下枪。” 陈安点点头:“那你小心点,情况不对,直接开枪!” “这还用你说……” 甄应全笑了笑,转身小心地朝着上边林木间钻了上去。 陈安蹲在路边,静静地看着火光发出的山湾里。 大约等了十多分钟,远处山道上有手电光亮起。 不用说陈安也知道,甄应全来了。 杨家旺倒是警觉,发现身后的亮光,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打着手电筒朝着身后的山道照射:“是哪个?” “赶路嘞!”甄应全应了一声,抬手遮着脸,跟着叫了起来:“不要照眼睛撒,看不见走路了。” 夜里面,隔得较远,打着手电也不容易分辨来人,而且是从身后来的,杨家旺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压低了手中的手电。 甄应全更是沉着,一边靠近一边问道:“你又是干啥子的?” “我也是赶路勒,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嘞,冷得遭不住了,在这里烤哈火!”杨家旺回应道:“准备在这里过夜!” “你是第一次走这条路蛮?不晓得再往前走一段就有家幺店子嗦,要过夜也到幺店子去撒,有火塘,有床,还有吃的!” “前面就有幺店子,我还不晓得!” “一个人敢走这种路,胆子不小嘛!” 像是闲聊一样,甄应全很快到了杨家旺旁边,突然就抬起手中的双管猎枪,直接就顶到杨家旺的胸口上:“不想死的话,把手举起来,不要乱动!” 杨家旺哪里会想到,突然有这变故,枪口都顶到胸口上了,哪还敢乱动,老实地将双手举了起来。 “安娃子,过来!”甄应全冲着陈安这边喊了一声。 陈安也打开手电,提着双管猎枪,快步走了过去,到了杨家旺身旁,第一件事就是搜身,将他插在腰带上的手枪给找了出来。 然后,他又仔细地在杨家旺身上搜了一遍,把他口袋里的刀子也拿了出来,确定安全后,用绳索将他双手捆绑。 直到这个时候,杨家旺才认出陈安来:“是你!” “不用那么奇怪撒,是你自己要跟来的……你那两个同伙,在幺店子等着你去,给老子走!” 陈安推搡了他一把。 杨家旺到了这时候,哪还不明白事情暴露了,只能顺路往幺店子走。 第282章 油盐不进 杨家旺被陈安和甄应全推搡着送回幺店子,几人都已经懒得问了,直接将他捆绑了手脚,跟另外两人扔在一起。 至于那六碗冒儿头的饭钱,自然是用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那些钱和粮票进行支付。 累了一天,晚上又折腾了不少时间,六人抓紧时间休息,两两轮流进行看守。 陈安躺在床上,拉了薄被子盖上,想着自家老汉他们三人今天晚上的操作,越想越觉得佩服。 没那么多打打杀杀,看似轻描淡写,却处处霸道,将人拿捏的死死的,轻易解除威胁,又弄清楚前因后果,感觉顺畅得不得了。 这绝对是老江湖啊! 那两个吃了顿儿饭,又吃了冒儿头的家伙,那么多汤汤水水下肚,肚子撑的溜圆,接下来可就难过了。 一整夜的时间,他们在床上翻来覆去,到了后半夜更是忍不住地发出阵阵极其难受的闷哼。 饭醉的后果显现出来,那种坐立不安偏偏又持续不断的隐隐作痛,是真的要命。 就在他和陈平值守的时候,看到两人好几次将脑袋对着床板哐哐哐地撞,生不如死的感觉。 “老幺……会不会出人命哦?”陈平有些担心地问。 陈安挺无所谓地说:“怕啥子,死了算逑,哪个叫他们那么不识趣?早早认了不就没有这回事了。大哥,对这种人不值得可怜,带着刀子就敢跟着我们六个人几十里山路,可不是啥子善茬。 后面这個姓杨的,手头还有枪,稍微不注意,更是要命。” 陈平听完,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一夜的时间,两人被折腾得萎靡不振,。 跟着在旁边看着两人翻滚了一夜的杨家旺,在早上看着陈安一行人的时候,如同见了鬼一样。 他越来越觉得,眼前这几个明明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山民,很有种让人琢磨不透的感觉。 检查了三人身上的绳索,几人到隔壁饭堂里吃了饭。 陈子谦另外多要了两份冒儿头,让甄应全将杨家旺给拖了过去。 杨家旺昨天晚上看了一夜,现在看着眼前两大碗冒儿头,心里直发怵。 哪怕昨天跟着走了几十里山路,一直饿到现在,他依然生不出任何吃上一口的想法。 陈子谦见他不动筷子,只是淡淡的笑笑:“没得别的意思,吃撑了,你们一路上能走得快些,要想肚子不难受,最好的办法,就是多走动走动,饭后百步走,都晓得是啥子意思撒,我们可不想一路在后面跟你们拉拉扯扯。 当然,你如果不吃,非要逼我们用强,也不是不可以,你自己选!” 陈安和宏山相视一眼,都微微笑了起来。 任何东西有利有弊,简单如一顿饭菜,没得吃的时候,饿得扛不住,会要命,吃得太多,被撑伤了,一样要命。 只有吃得合适才会让人觉得舒坦。 在陈子谦这里,只是简单地用了个极端,被玩出不少花样。 吃撑了,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多活动活动。 他们难受了,自然会想着好好走路,卖力地走路。 听陈子谦这么说,杨家旺深知自己避不过了,只得坐下,老老实实将两大碗冒儿头吃完,也将自己的肚子吃得滚圆。 那么好的劳力,自然不能错过,陈子谦找店家要了几个袋子,分装一些大米在袋子里,让几人挂着,然后启程上路。 每个人背篼里的东西都轻了不少,一路上走得轻松了很多。 手被捆着,脖子上还挂着几十斤东西的三人,走得很规矩。 离开幺店子数里地休息的时候,杨家旺停下脚步,找上他觉得是几人领头的陈子谦:“老哥,打个商量行不行?” “商量?商量啥子?”陈子谦问道。 “这几年我也攒了些钱,只要你们肯放过我们,我把那些钱都给你们!”杨家旺很清楚,一旦被交给公安,自己的生死难料了,想舍钱免灾。 “有好多钱?”陈子谦笑问道。 “还有五千多……” “那是笔大钱哦!” “得不得行嘛?” “肯定不得行撒。” 陈子谦摇头道:“我活了半辈子了,哪些钱能拿,哪些钱不能拿,我还是晓得的,别的不说,拿了伱的钱,放了你,你回头来找我要啷个办?到时候怕是连我们的命你都想要了。 而且,你现在身上没得钱,我们又跟你往汉中那边去一趟蛮?真要去了,不晓得你又会耍些啥子手段……” “我保证……” 杨家旺刚一张口,就被陈子谦打断:“莫跟我保证,从你们嘴里得到的保证,是最不靠谱的。五千块钱,你说舍就舍,不算回头账,估计你自己都不相信。” 杨家旺一下子哑口无言,头疼怎么会碰到这种油盐不进的人。包括宏元康和甄应全他们,也都只是笑笑,看样子,也并不将他所说的话放在心上。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群人,明明看衣着装扮,是群穷鬼,可偏偏五千块钱还打动不了。 谨慎,想得长远,好像他们本就精于此道一样。 短暂的休息后,继续上路。 临近中午,一行人抵达石河子村大村子,甄应全将东西送回家里,跟着陈子谦等人一路往盘龙湾走。 经过麻柳坡,宏山和宏元康将东西送回自家新房子,然后下到路边,跟甄应全一起看着三人,而再往前一段,陈子谦爷仨背着东西送回各自家里。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盘龙湾陈安家的院子里,几条猎狗趴在窝里睡着,天气寒冷,它们也没有太多想动的意思,直到听到对面竹林传来的说话声,招财领头从狗窝里钻出来,朝着对面张望。 可惜,有围墙阻挡,它们看不到什么,一个个急得呜呜直叫,冲着屋子吠叫几声后,六条猎狗纷纷跑到院门口,跳起来冲着院门抓挠。 听到院子里的狗叫声,在打扫山洞的冯丽荣快步走了出来,见对面来的是陈子谦和陈安后,赶紧迎出去开门。 院门一打开,六条猎狗立刻朝着两人冲了过去,到了陈安面前,亲昵地窜跳着、嗅着。 就连陈安挎在面前袋子里的滚滚,似乎都非常熟悉这种感觉,之前饿得咿咿叫,现在也一下子安静下来,两只小爪子扒拉着袋子边缘,不住地往外窜,想要翻滚出来。 陈安见状,干脆将它提溜出来,放在路上。 几条猎狗围过去冲着它嗅,被它旺旺地叫着,挥舞着小爪子将猎狗逼退,然后熟悉无比地顺着路朝着院子里跑。 相处的时间不短,几条猎狗在见到滚滚的时候,如同见到院子里的那些鸡仔一样,不会上去撕咬,早已经是和平相处的状态。 跟着出来的冯丽荣,看到迎面跑来的滚滚,也是满脸欣喜。 她之前本就挺舍不得将滚滚送走,只是陈安所说的也是事实,清楚自家养不起,这才没有多说什么,现在却有了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安哥,不是说要送到保护区的嘛,啷个又带回来了?”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 陈安和陈子谦背着东西往家里走的时候,顺便将一路上发生的事情简单跟冯丽荣说了一遍。 冯丽荣当即就跟着骂了起来:“这些龟儿,真的是不做人,喊着要保护的是他们,结果转手卖的还是他们!” “老妈嘞?” 到了屋里,不见耿玉莲的身影,陈安随口问道。 “老妈去割猪草和羊草去了!” 冯丽荣帮忙扶着陈安放下的背篼。 陈安起身后,又将陈子谦的背篼接下来放着。 爷俩这一趟过去,一人背了百来斤的米面,一家子两三个月内的粮食绰绰有余了。 “老汉,滚滚饿伤了,先帮我一下,挤点羊奶回来喂一下滚滚,我们再去镇上。” “要得!” 冯丽荣找来搪瓷大碗,和陈安、陈子谦一起去圈房。 陈子谦拉着黄羊角,陈安拉着黄羊的两条后腿,冯丽荣则是端着碗,开始挤羊奶,三天没挤,羊奶鼓胀得不得了,这次挤出来的量不少。 没有奶粉,只能是往羊奶里面掺些蜂蜜,然后装奶瓶里,先塞给跟在后面屁颠屁颠跑着的滚滚怀里,简单应付着。 宏元康他们都在路上等着,陈子谦和陈安也就不再耽搁,带着猎枪猎狗,前往大路上汇合。 一行人将三人送到桃源镇上,直接去公社找到两个公安特派员,就连韩学恒、杜春明等人也跟来凑热闹。 把事情始末详细地说了一遍,包括从三人口中问出来的那些事情,都一一说明。 王习礼和孙世涛两人也犯难。 牵连到汉中那边林业局里边的人,而且,这两人也是汉中的人,两人也只能将三人戴上手铐,临时关押,准备将事情汇报上去,然后联系汉中那边进行协调处理。 从三人身上搜出来的刀具和那把六四式手枪,也都交给了两个特派员,这些东西,能作为一种佐证,那是不可能让陈安等人留下的。 在将一帮子人送出来的时候,王习礼不无感叹地说:“自从跟你们认识以来,总觉得山里边的事情,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陈安想了想,觉得也是,已经找过两人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每一次,事情都不小。 但就王习礼刚才这话,陈安总觉得他多少有些厌烦。 说白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老油条,年纪也大了,当着公安特派员,多少有点混日子的感觉。 就如同上一次去逮吕明良他们一样,王习礼就精明地挑选了更为安全的路子,跟着苏同远顺着山里留下的脚印去找。 以他的经验,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吕明良他们两人就住在那石窟里面。 当然,一切看上去做得并不是那么明显。 陈安也只是臆想,多少觉得王习礼有那么点老奸巨猾的感觉。 而身为新人的孙世涛,就明显要积极得多。 他不无开玩笑地说道:“那我以后尽量少碰到些事情,也能少给你们添些麻烦。” 闻言,王习礼的脸色微微僵了一下,连忙说道:“跟你娃儿开玩笑的,你啷个还当真了嘞?” 陈安淡淡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忍不住咒骂:狗日嘞,遇到事情不找你们,要你们干啥子! “固然没有接到任何报案,没有案件需要处理,是衡量一个地方是否安定的指标,但不把这些潜在的危险处理了,又啷个可能有真正的安定。 王哥,这种玩笑可不能开,他们几位,那是真正为我们这些地方的安定做出贡献的人,可不能嫌弃麻烦,别的不说,这些人放出去,不晓得会弄出多少事情来。” 孙世涛的心思,就要磊落坦荡得多,对于他们而言,遇到事情,解决事情,也是一种业绩,至少对于晋升,很有好处:“一个地方的安定,正需要像陈兄弟他们这样的人多一些才好,不能只是注重表面上的事情撒。” 王习礼脸上不是太好看,勉强笑了笑,拍了拍孙世涛的肩膀,说道:“你说得对,多努力!年轻好啊,就是有干劲!” 陈安看了眼王习礼,没有多说什么。 事情已经交割完毕,几人也不想在这里多停留,跟韩学恒、杜春明他们打了招呼,几人离开公社办公的院子,一起邀约着到公社食堂吃了一顿饭。 饭后,陈安去供销社里面,又买了不少山城牛奶粉,再去邮电所给潘石玉发了一封电报,然后带着东西回家。 回去后,可以安心地睡个觉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83章 都跑了 往汉中那边来回奔波两百多里地,尤其是回来的时候,都背着重物,冰天雪地的,一路走得小心谨慎,昨天晚上又轮流看守杨家旺等人,都没有睡好,一个个都显得有些疲惫。 回到石河子村,各自回家。 陈安和陈子谦回到盘龙湾,也选择了休息。 他只是到盘龙湾对面的木竹林里挖了些竹笋喂滚滚,其余的时间,就在壁炉旁烤火,和一家子闲聊着这一趟的经过。 而滚滚一回到院子里,就自在了。 原本将它带到汉中那边的时候,之前它住的房间就被冯丽荣打扫出来,里面放着的供它睡觉的竹筐子也被搬出来,放到圈房上。 滚滚被重新带回来,陈子谦和陈安去了公社,冯丽荣又将竹框找出来,送到仓房里。 听冯丽荣说,小家伙吃饱竹笋,跑到门前的山石旁龇牙咧嘴地放出几个青团后,然后爬上山石自己喜欢呆得地上休息了一会儿,又爬到那棵红枫树的枝桠上挂了一阵。 最后,它自己跑仓房里,翻身爬进竹框睡着。 这是把它熟悉的地方都逛了一遍。 看得冯丽荣一阵好笑,却也有些隐隐的心疼。 滚滚此时,像是一個归家的孩子。 山石旁边的旮旯,是滚滚排便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它已经养成了定点排便的习惯,每次都选择那里,除非是仓房门被关上出不来。 就即使在仓房里,它扬着小爪子对着门板砰砰一阵拍不见开门,必须在仓房里解决的时候,才选择大门对着的角落。 只是,小家伙的背心,整天摸爬滚打,已经弄得挺脏了。 要不是天气太冷,陈安真想给它洗个澡。 那时候,一定会更可爱。 眼看过年在即,陈安也没了进山的打算。 几天的时间里,父子俩从山上弄来些松柏枝叶,把家里腌制的那些肉烟熏一下,挂起来腊着。 和去年一样,陈子谦招呼村里人,组织打了一次糍粑。 腊月二十七的时候,他去公社参加表彰,如同冯丽荣所说的那样,就只是捧回来一个搪瓷口缸。 二十八的时候,一家子去了一趟公社,置办了一些年货。 也就在这一天,陈安买了些鞭炮、酒水和糕点。 他好不容易从供销社里挤出来以后,看到了经过的孙世涛。 孙世涛穿着便装,半边额头用纱布缠着,看样子是受伤了,陈安不由冲他喊了一句:“孙哥……” 孙世涛没有注意到陈安,听到喊声,这才回头看来:“兄弟伙!” 陈安迎上去:“孙哥,你这是脑阔啷个搞的哦?” 孙世涛看着陈安,又扫视了一眼四周,小声说道:“杨家旺他们三个都跑了!” “啥子?” 陈安被吓了一跳:“啷个回事?” 孙世涛叹了口气:“到一边说!” 陈安点点头,随着孙世涛走到街边,他这才说道:“那天你们把人送来,你也是晓得的,就在隔壁有临时看守的房间,他们三个就关在里面。 我们当天就通过电话,把事情汇报到县上去了,县上说人手不足,还要联系汉中那边,让我们这里临时看守几天,等事情弄清楚了,就派人来提人。 每天做的事情也简单,只要供着他们吃喝就行,还有武装部的人帮忙轮流看守。 第二天老王说老胃病犯了,不舒服,也没得啥子事情,他跟我打了招呼,回家休息,这三天都一直是我打理这个事情。 结果,就在第三天傍晚的时候,我去给他们送晚饭,门刚一打开,迎面就被杨家旺揪着头发往墙上撞,撞晕过去了。 等我醒起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卫生所里面了,是武装部的张大哥过来找我耍的时候才发现出事,也是他把我送到卫生所的。” “他们不是被戴上脚镣、手铐的嘛,那么容易就能将你拿住?里面不是有隔墙,平时送吃送喝,都是从铁栅栏门下的小窗接送的嘛,他们是啷个打开铁门嘞?” 陈安不解地问。 孙世涛着摇摇头:“我也不晓得,事情太突然了。我开手铐、脚镣的钥匙被拿了,配枪也被拿了,现在还一身的麻烦,被暂时停职养伤……我也成了怀疑对象了,有口说不清。” “那林业局里面那两人被抓了没有?” 陈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跟着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两个倒是被抓起来了,正在查办!”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孙世涛苦笑了一声:“总之,你们小心点,防止这些人狗急跳墙。” 陈安哪里想得到,事情最终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这三人是自己这些人逮到送来的,那就有了仇气,如果寻仇…… 这个时候的公安力量实在太薄弱了。 一个公社,只是两个公安特派员,连个派出所都没有。 他不由在想,若是以后再碰到这种事情,还不如来点狠的,一了百了……至少在派出所成立并壮大起来之前,省得给自己留下祸患。 简单跟孙世涛打了招呼,陈安沿着街道,找到在挑选旱烟的陈子谦,叫到一旁把事情说了一遍,也听得陈子谦不断皱眉。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陈子谦也没好的办法,只是说回去跟宏元康他们知会一声,注意各自安全,小心防范,以免被报复。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很多事情,真的不好说。 日子总是要过的,接下来贴对联、画帖,陈安去看望了一次李豆花,回来准备年夜饭,鞭炮阵阵声中,迎来三天的年。 将陈平一家子叫来一起,年三十的时候一起吃了一顿饭,接下来陈安也没了领着冯丽荣去公社看表演的兴趣,就在家里面守着,这个年过得平平淡淡。 也就是初二的时候,山里又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中午才停下来,在初三半夜,躺床上睡着的陈安听到屋后的山坡上有麂子的吼声传来。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麂子,误闯到了这里。 这对于陈安来说,那就是送上门的美味。 第二天早上,他领着猎狗,顺着麂子留下的脚印,一路追踪,翻过两道山岭,在山坳往山上走,接近山顶的地方,有条挺宽的横路,是山里人进山走出来的一条道。 在横路上下五六米的地方,都有麂子留下的横路和麂子下山的路。 麂子生性胆小警惕,通常不走大的横路,也不走人走出来的大路。 但生活在这样的地方,都免不了要从人走出的横路穿过去。 陈安很容易就找到了它穿过横路的路口,在那里下了两个铁夹,在附近山里逛了两个多小时,等返回的时候,已经看到麂子被夹住。 这小东西太能跑,猎狗短时间内不容易被抓到,设套子或夹子,是最好的猎捕法子,简单轻松。 初六的时候,陈安又往公社去了一趟,本想去找孙世涛问一下情况,结果,到了公社才知道,孙世涛回县城里去了,还在被审查。 在办公室里值守的,只有王习礼一人。 他简单问了下情况,一直没有杨家旺等人的行踪。 不同于甄应全在大村子里,陈安和陈平所在的盘龙湾和青沟,太偏僻了一些,容易被人趁虚而入。 但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儿,就一直留守在家里畏缩不前吧。 想着此时那三人应该也不敢轻易露面,自己有猎狗,有枪,也没什么好怕的,不能错过了冬雪天的大好狩猎机会,陈安还是跟宏山打了招呼,准备好好打几天猎。 在初六下午,宏山将买来的那些弹壳、火药、弹珠之类的东西带到盘龙湾陈安的家里,借陈安的复装机,弄了不少独弹。 新枪买到手,宏山并不是习惯使用,需要练习,陈安领着他到附近的山沟里练了一早上。 下午回到家里,意外地发现迎来稀客,是一直联系不上的潘石玉。 “潘教授,你终于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最近回到单位才看到伱的两份电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广西那边的山里,跟踪调研一群白头叶猴,一直跟外面没什么联系,回到单位才看到你的电报,我就连夜买了车票赶过来了。” 潘石玉笑着说。 “都没有回家过年蛮?”陈安拖了凳子,在壁炉前坐下,伸手烤着火。 潘石玉摇摇头:“好不容追踪到那么一群稀罕的猴子,这种机会错过了,下次要再找到它们,难度不小,也就只能放弃回去跟家人团聚的机会了。” 陈安笑道:“你这样整天在山里跑,家里人就没得意见蛮?” “怎么可能没有意见,但工作就是这么一个工作,没得法,有些事情,总是需要人去做。 好在家人也晓得,我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都在各地的山里跑,知道我是在搞研究,也支持我的工作,不然怕是早就闹开了。你不知道,我家里人都管我叫野人了!” 潘石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这才接着说道:“我已经从你父亲这里,了解到事情的经过了。保护大熊猫的事情,任重道远,现在意识太浅薄,组建的队伍里面,也总是有些蛀虫,但越是这样,越需要有人去做。 我会把这次事情,跟国家林业部好好反应一下,把这些蛀虫清理出去,从重从严处理,这是国宝啊。至于这只熊猫幼崽,我带到山城动物园去。” 听到这话,陈安却是摇了摇头:“滚滚我准备就养在这里,不送出去了,说句实话,我信不过!” 潘石玉愣了一下,问道:“为啥子?” “滚滚已经习惯留在我家了……” 陈安接着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在送我的书里面写着一句话,大熊猫是山中精灵,就该生在山里,死在山里,而不是关在动物园里面。”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84章 鼎力相助 “我确实是这么认为,但眼下的大环境,唉……你也知道,你没办法给它提供更好的保护,总不能天天守着它吧。 而且,喂养大熊猫的成本很高。相比起来,在动物园里,它会生活得更好一些,至少这是眼下最优的选择。” 潘石玉看着陈安,认真地说:“还有就是,别看着大熊猫眼下还小,人畜无害,但其实是不折不扣的猛兽,等以后长大了,容易伤人。” “我愿意给它提供保护,至于饲养,也就小的时候,需要经常喂奶,等长大一些,就不需要了,我会对它进行野化训练,让它自己适应山林的生活……” 陈安同样很认真:“至于伤人,它们每天更多是在吃和睡之间度过,虽然有肉食动物的肠胃,吃的却主要是素,很少有出现老虎、豹子之类迅猛捕食的情况,而且,那都是在出现惊扰的情况下……问题不是很大。” 潘石玉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却是微微一愣:“等等,你所说的野化训练……是什么意思?” 陈安仔细想了想,回想着上辈子了解的一些东西,想要尽可能说服潘石玉:“在动物园里,大熊猫长期处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工养育环境下,养尊处优的结果就是让它们淡化了野生的本能。 虽然在动物园里,繁育能取得成功,终究是在人工环境下进行,也能满足科研和游客观赏的需求,推动保护意识,但最终的目的,还是反哺大熊猫的野生种群,保障它们的安全。 潘教授,我说的对不对?” 这简单的几句话,让潘石玉有些发愣。 他没想到,陈安一个小小的山民,竟然会有这么一番说辞,赞许地说道:“这话没毛病,说得很有深度!继续……” 见潘石玉认同,陈安接着说道:“相比起动物园,我们这山村里,本就地处深山,出了村子就是野生环境。 而我所说的野化训练,实际上就是培养大熊猫独立生存的能力,让它们能够在野外建立自己的领地,学会躲避天敌,能够与同类及其它野生动物平等竞争,最后建立自己的家庭。 滚滚一旦去了动物园里,恐怕再难有走进山林的可能,而在我这里不一样,出了院子,就是山林。” 潘石玉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有意思,很有意思的一个研究课题!你准备怎么做?” “只有一个办法,教!潘教授,我有认真看过你给我的书,也知道不少东西。我有仔细想过,教滚滚自己生存的方法,无外乎有两种,一种是以人带崽,另外一种,则是母兽带崽。 毕竟是动物,可以肯定地说,以人带崽的方法,没有母兽带崽的法子好,毕竟,人终究是人,有些东西就不是人能教会的,熊猫之间的交流更方便、直接,也更容易接受。 可是现在,哪里去找野生大熊猫来带滚滚?即使有,也怕是不容易被母兽接受,至于动物园里的那些,母兽本身就是被伺候的主。” 冯丽荣在这個时候,给陈安递来一杯茶水,他接过来,吹了一下,浅浅地喝了一口。 茶水有些烫,还得再凉一下,被陈安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滚滚有着一定的野性,它是在野外生存了六个月的熊猫幼崽,已经懂得一些生存能力,送往动物园,就会彻底泯灭了。如果滚滚生活在更大、更复杂的环境中,会将这些野性保存下来。 不得不说,滚滚在我这里已经有不少日子,已经对我们变得很亲近,但是,正如我们养狗一样,经常在山里跑,终究跟宠物有很大区别。 就如同我家里的两条青川犬和两条凉山犬一样,是家犬,但也有着野狗的名头,没有人饲喂,它们在山里,也能活得很好。” 最后,陈安诚恳地说道:“我没法保证滚滚会彻底恢复野性,独自在山里能生活很好,但能保证它有属于它的,比在动物园里那些大熊猫,更强的野性。 或者说,是自由!” 说完后,陈安不再说话了,只是再次端起茶杯,慢慢地喝着。 潘石玉再一次陷入沉默,好一会儿后,他忽然翻开随身带着的布包,从里面拿出纸笔,放在大腿上,刷刷刷地写着,脸上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说的好,说的好啊!不枉我大老远过来这一趟,和你一番谈话,让我受益良多,很多东西,都是我们还没有想过的。 正如伱所说,保护繁育的目的,是为了让它们重归山林,而你刚才提及的野化训练、以人带崽,以母兽带崽,都是还没有开展的课题,很有研究价值,我也相信,将来,终究要走上这一步。” 潘石玉一边说着一边写,陈安瞟了一眼,见他写的,正是自己刚才说过的那些话。 这些都是陈安所了解的一些关于后世大熊猫野化驯养的一些东西,此时说出来,已然是非常超前的信息,看潘石玉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说明他对此很是看重。 直到他写完合上本子,陈安才开口问道:“那滚滚,能不能留下来?” 他很清楚,滚滚能不能留下来,终究不是他说了算的,问这话的时候,陈安心里充满期盼。 毕竟,潘石玉说过大熊猫就该在山里,而不是动物园。 陈安所说的,跟潘石玉的理念,并不矛盾,而且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也正是这一点,让陈安有了更多的希冀。 当然了,陈安的心里,肯定不会只是贴钱养熊猫这么简单。 他太清楚一只熊猫的价值,那就不是这年头盗猎者眼中的皮肉那么简单。 在石河子村,如果能有熊猫,那就是一面招牌,完全可能因此变得大不一样。 哪怕这里是穷山恶水!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可以……只是以后,我怕是少不了要带领我的团队,往你这里跑了。” 潘石玉笑道。 听到这话,不仅仅是陈安,就连冯丽荣也是欣喜万分。 却听潘石玉接着说道:“我决定让我的团队,对这方面进行深入研究……小陈啊,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团队?” 陈安愣了一下,没想到潘石玉会发出这样的邀请。 不得不说,潘石玉这一群人,是真正在做事的专家。 陈安在山里看到过他们所做的事情,常年进行野生动物的研究,吃在山里,住在山里,尤其是潘石玉,一年中更是有大半时间呆在山里,不然也不会有野人的称呼。 但这并不是陈安想要的日子,跟着他们每日进入深山,那必然少了陪伴家人的机会,那样的日子,从很大程度上来说,甚至比在山村里生活还要清苦、艰难。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有机会成为编制中的一份子。 但这样的机会,陈安并不是很看重,因为不符合他的初衷。 他更想呆在家里,陪着父母,陪着妻儿,忙完耕种,夏秋采药,冬季狩猎,打理好自己的小家,他也有把握能过上好的日子。 “潘教授,我这人只是小学文化,就不是有能力搞这方面研究的人,而且,我想多陪陪父母妻儿,是真没有您这种让人佩服的精神。” 陈安委婉的拒绝。 潘石玉却是笑了起来:“你这就谦虚了,就你刚才那一番话,我们团队里,就从没有人说出来过,文化低,不代表就没能力。当然了,邀请你加入我的团队,并不是为了让你长年累月跟着我们往山里钻…… 你不是准备把滚滚留下嘛?加入我的团队,才能能名正言顺,当然了,你也不是什么都不用做……” 潘石玉从背包里取出一叠表格递给陈安。 陈安接过来看了下,是关于熊猫各种情况的记录图表,包括体重、食物情况、饮水……甚至熊猫排出的青团等等。 “记录这些数据很重要,方便以后研究,我会让你加入我的研究团队了,是正式成员,每个月有二十八块钱工资,另外,我私人会将这些年的一部分积蓄给你送来,用于滚滚喂养、保护方面,你觉得怎样?” 潘石玉笑着说道:“我很想知道,这只熊猫幼崽,在你这里,最终会成长成什么样。当然,我们时不时过来,也要麻烦你领我们进山转转,我可是知道你是一个厉害的撵山人。 身为撵山人,对于野生动物的了解,在很多方面,不输我们这些搞研究的,还得多向你们请教。 你熟悉这片大山,会是一个很称职的向导,保证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应该没问题吧?” 这何止是同意,简直就是鼎力支持。 滚滚不但能留下来,陈安有了正式的名头,还有工资可拿,都是好事儿,一举多得! 他当即笑道:“没问题!” 潘石玉就在这时候,冲着陈安伸出了手。 两人紧紧握了一下。 随后,潘石玉开始给陈安讲解这些表格的填写记录。 都是一些细节上的东西,冯丽荣也饶有兴趣地凑过来跟着学。 两人交谈甚欢,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傍晚。 在冯丽荣和耿玉莲去厨房做饭的时候,陈安发出邀请:“潘教授,今晚就留在我家住了,晚饭的时候,一起喝点。” “要得!” 潘石玉也不推让,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接着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儿:“我听你说,那只被豺分食的大熊猫,残碎的皮毛和骨头,被你埋起来了?” 陈安点点头:“是嘞!” “明天早上,还要请你领我去一趟,那些骨头、残存的皮毛,还有不小的研究价值,我得收集起来,一并带回去。”潘石玉笑着说道。 “没得问题,正好明天我们也准备进山看看!” 陈安将事情答应下来。 位置在石河子村西边的山里,虽然年前那段时间,一帮人没少在西边山里折腾,但走过的,终究只是一小片地方,到时候事情完成,稍稍换个方向而已。 趁着晚饭未熟之前,潘石玉叫上陈安,一起到外面看滚滚。 陈安四处看了下,见小家伙借着靠近院墙边的柴垛,爬到了石头围墙上,脑袋搭在前伸的一对爪子上,就在它前面一米多的位置,停着一只灰色的不知名的小鸟。 它正在试图一点点靠近。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85章 彰显生命的意义 滚滚突然往前一蹿,两只前爪扑向那只灰色的小鸟。 它当然没能触及到,刚一动,小鸟就一下子飞起来,紧跟着,它一下子蹿直身体,试图去抓到那只小鸟。 但也正是这一蹿,它从院墙上摔下来,落在紧挨院墙堆放的柴垛上。 大概是因为没有抓到小鸟而懊恼,滚滚爬在柴垛的积雪上一动不动,突然叼起一根木柴,发狂地甩着。 那龇牙咧嘴的样子,看得陈安和潘石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确实,这样未必不是好事!” 潘石玉颇有感触地说:“没有那么多惊扰,更多的时候是天性使然,挺好的!” 固然有些生存技能需要母兽来教导,但有更多天性层面的东西,是铭刻在基因里面的,总会自然彰显出来。 陈安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这里确实挺好,对面就有大片木竹、毛竹林子,能提供足够的食物,还有周边,有水流,有大片山林,有足够的活动空间,村子附近,没有什么凶猛致命的野兽,小兽倒是有一些,方便逐步适应,好地方啊!” 潘石玉很满意周边的环境。 当然,陈安所说的那些,也并不是张口胡说。 事实上,在深山里的人家,在后世大熊猫数量逐渐多起来以后,时不时就会有大熊猫流窜到村庄里找吃的,凑在门缝看看,扒在窗口看看,有的甚至都能对看家狗视若无睹。 村民也会拿出自家的粮食、南瓜之类进行饲喂。 熟络了以后,它们每个冬天都会来。 吃饱喝足,直接钻进羊圈、猪圈,或是在空闲的房间里呆上几天,避一下风雪也都正常。 山民在山里碰到受伤或是生病的大熊猫,也会带回家救治,养好以后,又不辞辛苦地送入深山,也是常有的事儿。 互不伤害,在陈安看来,这就是人与大熊猫挺好的相处之道。 已经是傍晚了。 陈安叫来陈子谦,再叫上潘石玉,一起去挤了羊奶。 潘石玉亲眼看着陈安熟练地兑上牛奶粉、蜂蜜,温度适合后,装入奶瓶,到门外叫了一声:“滚滚……果赖!” 精力旺盛的滚滚,已然又爬到红枫树上挂着,两脚蹬着枝桠,前爪抓着上稍,卖力地摇晃着。 这棵红枫,枝桠已经被它折腾得不像样。 听到陈安的呼喊,它像是听到了最美好的声音一样,动作麻利地抱着树干,脚爪交替从树上下来,距离地面还有一米多高,直接爪子松开,以屁股着地的方式跌落雪地,然后一翻身爬起来,朝着陈安虎蹿过来。 它习惯这样的下树方式,皮实得不得了。 陈安也已经习惯了定地喂养,就在门前的山石旁边等着,等滚滚跑到面前靠着山石坐下,把奶瓶往它怀里一塞,它就只是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仓房的门也不关了,由着它自由进出。 现挤的羊奶,配上牛奶粉和蜂蜜,都是滚滚喜欢吃的东西。 陈安已经是在用自己最好的去对待滚滚,潘石玉也就放心下来,至少他相信,滚滚在这里,会生活得很好,不论是野生放养还是圈养。 他之所以同意滚滚养在陈安这里,更多的是是在期盼,期盼通过滚滚的例子,探索一条保护大熊猫的路子。 有潘石玉在,冯丽荣和耿玉莲也把家里最好的东西端上了桌,炒了三个小菜。 知道潘石玉吃不了辣,还特意准备了鸳鸯锅底烫火锅,和被冰雪一动,稍微一煮就能烂熟爽口的蔬菜,弄得挺丰盛,不亚于年夜饭,好好招待他吃了一顿饭。 晚上又拿出新的被褥,在楼上房间里给他安排了床铺。 一夜的时间悄然而过。 知道陈安要上山,冯丽荣和耿玉莲特意早起,煮了酸辣粉,做了火烧馍。 招呼着潘石玉吃过后,陈安检查了双管猎枪,腰间绑上子弹带,领着四条猎狗出了院门。 旺旺和娇娇喂养的这段时间,长大了不少,也跟在后面跑,被陈安在关院门的时候给拦了回去。 它们已经会在听到响动的时候,发出吠叫,也在有人从附近经过的时候,在院子里追咬,已经是很称职的看家狗。 有杨家旺三人出逃的事情,陈安特地嘱咐过一家子,让他们多加注意,包括陈平家里,陈安也去说过情况,叮嘱过。 两人一前一后跨过石桥,穿过竹林土路,到村子大路上的时候,宏山已经挎着枪等在路边了。 简单打了招呼,一行三人往回走,穿过大村子,径直往西边山林里钻去。 埋大熊猫尸骸的地方,陈安记得很清楚,接连翻过那四道山岭后,在半坡上找到那个用石头堆垒起来,此时被雪层严实盖着的地方。 扒掉积雪,将石块挪开,大熊猫那些残破的皮毛和骨头露了出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潘教授蹲下去,从背包里拿出手套戴上,又拿出一個袋子,将这一堆东西,仔细地捡拾到袋子里面装着,弄了不小的一包。 看着这些残骸,他微微叹了口气:“山里还是太残酷了,大熊猫尽管也属于猛兽,但也架不住豺狼势众,但这就是自然。” 陈安觉察出他心情沉重,这个时候也没有多话,生怕潘石玉反悔,又将滚滚带走。 潘石玉显然注意到了陈安的神色,猜到了他的想法,笑着说道:“放心,我还是那句话,它们应该在自然栖息地里经风雨、见世面,在那里觅食,在那里寻找伴侣,在那里追求爱情,在那里生,在那里死。 这才是真正的大熊猫,要给它们自由!在山里,更能彰显生命的意义!” 陈安微微松了口气,笑道:“我会努力!” “行了,你们不是要进山嘛,就莫耽搁了,我自己回去,就此告别,等单位上的一些事情处理完成了,我会再来找你!” 潘石玉教授将收集起来的东西装进背包里,背了起来。 “我们送你回去……”陈安有些不太放心。 “小瞧我了不是,我也是常年在山里面跑的人,这点能耐我还是有的,别的不说,照着一路过来的脚印,总不会走错!” 潘石玉笑着说道。 见状,陈安也就不勉强,这里还算不上是深山,附近也没太多野物,问题不是很大,也就没有再多话。 目送潘石玉顺着山坡下去,消失在山林里,陈安这才同宏山一起,偏向西南方向的山里去搜寻猎物。 一早上的时间,两人在雪地上看到一只石貂留下的脚印,最终跟随,在一片石坡缝隙中,找到了它的巢穴。 人刚一靠近,小东西警觉地从洞里蹿了出来,几下蹦跳,溜到树上。 陈安看了一下,发现小东西只是半大,放弃了猎杀的想法。 直到下午的时候,到了山里一道两边山势较为平缓的河谷里,在河边看到了一些脚印。 宏山没见过,有些奇怪地问陈安:“这是啥子野物的脚印?” “毛狗!”陈安肯定地说。 貉子,在蜀地被叫做毛狗,也是一种珍皮兽。 毛绒充足,色泽好,非常的细软,鞣制后经常用来制作翻毛大衣、皮帽。 “这小东西喜欢在秋季的时候把自己吃得很肥,然后在冬季的时候选择冬眠,不过,它们的冬眠跟其它动物的动物不同,会在天气稍微暖和的时候出来活动。 也和香獐子一样,有固定的排泄场所,外出的时候,喜欢直线往返,在发现路径的时候,设夹子很容易就能捕获,但是在冬雪天就没必要了,顺着脚印就能找到它们的洞口。” 陈安顺便把自己所知告诉宏山,也方便他以后进山能自行判断。 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 陈安看了下脚印的方向,发现这些脚印一直沿着河岸边往山里深入,立刻跟了下去。走了十数分钟后,看到周边脚印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 那感觉像是毛狗抽风了一样到处乱走。 看到这种情况,宏山在周边转了一阵,一下子迷糊了,小声道:“啷个有那么多脚印哦,往好几个方向都有,啷个跟?” “看到这些脚印的时候不要头疼,而应该感到高兴。毛狗有一个特点,就是经常在洞口周围胡乱走动,造成足迹混乱,这是它们迷惑敌害的方法。 因此,你在看到这些脚印的时候,就说明,毛狗的洞就在附近了,好好找一下,肯定能找到。” 陈安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向河岸旁边长了不少蕨类的山坡。 秋冬季节,这些蕨类干枯,但这玩意儿干了以后,茎秆挺硬,通常要到来年夏季,新的茎秆生发出来,进入雨季才会渐渐腐烂。 此时干枯的秸秆从雪层中支棱出来,密密匝匝的一大片,间杂着几蓬灌木。 “应该就在那片山坡上了,毛狗一般住土洞里边,但是它自己不会挖洞,都是在别的动物留下的洞里面,而且,它们固定排便的位置,大都在洞口附近! 它们也就是产仔和夏季乘凉、冬季冬眠的时候会用到洞穴,别的时候就在夜里边到处走动。” 找毛狗子其实简单,陈安甚至都不需要用猎狗。 现在有招财它们,事情就更简单了。 招财它们其实早已经发出呜呜声了,看它们注意的方向,跟陈安猜想的一样。 他当即冲着几条猎狗发出了指令:“吜吜!” 招财它们立刻窜跳着朝山坡上跑去,然后围在一蓬灌木丛旁边,不断地狂吠,进宝更是直接在山坡上抓刨起来。 宏山见状,立刻抬着枪朝着山坡上跑了上去,生怕毛狗被惊出来跑掉。 刚跑上去几步,忽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一下子蹿了出来,把几条猎狗都惊得退开一些,不断地冲着几条猎狗发出低沉的叫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86章 狠辣如斯 那是一只比狐狸都要小一些,但比浣熊要大的小动物。 它的身材矮胖,尾巴粗短,身上的毛发棕灰色、暗褐色交杂。 这就是貉(毛狗),估摸着也就十三四斤的样子。 此时,面对四只猎狗,它不断地发出低沉的吼叫,但终究有些势单力薄。 陈安一点都不担心它们会跑掉。 他清楚这小东西速度不快,也不够灵活,爬树倒是挺溜,可上到树上,那就是活靶子。 宏山快步冲了上去,并没有急着端枪,而是细细地观察着毛狗,就在这时,又一只毛狗突然从土洞中窜出来。 它们通常成对活动。 第二只毛狗的突然出现,引得几条猎狗吠叫声更为狂躁。 短暂的围困后,进宝最先按耐不住,压着一双前腿,不断地靠近,然后猛然间扑咬过去。 彼此间的僵持一下子被打破,两只毛狗迎面朝着山坡逃了下来,河谷中有不少一人多高的芦苇,是藏身的好地方。 可面对四条猎狗,又怎会轻易跑脱。 最先逃跑的那只,被进宝一口咬在后腿上,小东西吃痛,拧身反咬回来,被紧跟而来的来福咬在脖子上,按在地上几下摩擦,只有踢蹬腿脚的份,被拿捏得死死的。 另一只则是被进宝拦截,掉头往上坡方向跑,然后一头扎进一蓬灌木蓬里,顺着小树干爬到尖稍的位置,低沉地叫着。 “尽量不要弄破皮毛,用根棒子打下来!” 陈安冲着宏山说了一句,他自己忙着走到被来福咬着的毛狗旁边,拔出杀猪刀,一脚踩住毛狗踢蹬的一对前爪,一手抓着毛狗后颈,捏实在后,命令来福松口。 紧跟着,陈安挑破毛狗的颈部放血。 而另一边,宏山砍来一根木棒,朝着在灌木上待着不敢下来的毛狗,拦腰就是一棒。 情况不妙,小东西一下子从树上跳下来躲避,被守着的招财和如意拿捏。 看了一眼陈安怎么做以后,宏山也如法炮制,给这只毛狗放血。 三分钟后,两只气绝的毛狗被扔到了一起。 宏山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休息,看着毛皮厚实的两只毛狗,笑着问陈安:“狗娃子,这皮毛确实厚实,抓在手里面都觉得软和,大概能卖多少一张?” 陈安略微想了下:“也就四十来块钱的样子……还不能歇气,赶紧动刀,将里面的胆取出来。这小东西不仅仅是皮毛值钱,其它部位也有大用,虽然收购站没有收,但还是要收起来。 毛狗的油,能代替獾油治疗烫伤,也能用来预防皮肤干裂。胆可以代替熊胆,能治疗肠胃病和癫痫,心脏也得收起来,有治疗心脏病和癫痫的作用,公的那只,取出来的鞭用来泡酒,能治疗中风。” “浑身是宝哦!” 宏山欣喜不已,但更好奇张口就能说得头头是道的陈安:“你啷个晓得那么多?” “一些是书上说的,一些是我师傅告诉我的……叫你少看点连环画,多看点书,还是能学到很多东西的,你看了没有嘛?” 陈安笑问道。 宏山摇摇头:“说实话,我一看那些东西就想睡觉……你不晓得,好多时候我要是睡不着,拿一本书来,翻不了两页就开始打呵欠。” 密密麻麻的文字,是没有看着那些打打杀杀满是故事的连环画有意思,但能多学点东西,总应该坚持。 陈安劝说道:“无论如何,还是尽量多看点。” 宏山点点头,操起杀猪刀,开始跟着陈安的步骤,对着毛狗开膛破肚。 胆囊被取出来,用细麻绳扎着,连同取出来的心脏和陈安取出来的那根毛狗鞭装袋子里放着。 其余的肚货直接喂了四条猎狗。 两只毛狗都挺肥,估摸着一只能取出三四斤的油。 至于皮毛,带回去再剥了。 宏山看着那厚实的肉头,问道:“毛狗的肉好不好吃?” 陈安笑笑:“我也没有吃过,但我师傅说不好吃,带回去剥了皮,肉就用来喂狗!” 他清楚地记得,过上十多年以后,村里有人打到毛狗,肉送到街上去买,价格也不过一块钱一斤的样子,那时候的一块钱,比起现在,已经远远不如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处理好两只毛狗,宏山用袋子装了放在布包里:“时间差不多了,回去了!” “莫急……到刚才那个洞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弄点好东西出来!” 陈安说着朝着山坡走了上去,到了土洞边,他匍匐下来,耳朵凑到洞口细听,好一会儿后重新站了起来。 宏山看得有些莫名,忍不住问道:“啥子意思?” “毛狗自己不会打洞,它们住的洞穴,大多是别的野物留下的,比如,狗獾、猪獾的刨出来的土洞,它们就经常光顾。 狗獾一年的时间内,有半数的时间住在土洞里面,在冬季的时候,毛狗就喜欢钻狗獾洞穴里冬眠,两种动物都会冬眠,互不干扰,挺神奇。所以,发现有毛狗的洞穴,说不定里面还有獾子。” 陈安将情况简单一说,宏山立马就明白了。 相比起其它野物,狗獾、猪獾算是在田间地头比较容易见到的野物,经常会到田地里毁坏庄稼,宏山对这些东西熟识,也曾刨过獾子的洞穴。 却听陈安接着说道:“狗獾比毛狗要凶得多,单独的一只毛狗也打不过獾子,但是毛狗会群殴啊,它们经常会将獾子赶走,霸占洞穴。 而且,毛狗坏得很,冬季冬眠和獾子和平相处,但它们冬眠比獾子结束得早,出窝以后,它们会用泥土将洞给埋了,冬眠中的獾子,不知不觉中就被闷死在里面……” 宏山听得咧了咧嘴:“确实挺毒!” “这个洞也是個狗獾洞,但我刚才听了一下,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应该是没有其它东西了……” 话虽这么说,陈安还是叫来招财,让它凑在洞口好好探查了一下,见招财没有反应,确定没有东西,这才叫上宏山,带上猎物,一起往回走。 “这个冬季收获不行啊,一直想着看能不能找到只黑娃子,结果进山的次数不少,破事也遇到不少,却连黑娃子的毛都没看到一根!” 陈安多少有些失望。 过了年,就已经立春了,这样方便狩猎的雪天,要不了多久就会过去,虽然多少还是赚了一些,但陈安对这样的收获,并不满意。 “要不明天,叫上老汉他们,往深山里面去上几天?每天就在附近折腾,来来回回的,哪里有那么多野物嘛,要去就去那些少有人到的地方!” 宏山建议道。 陈安也有类似的想法,只是出了杨家旺等人跑脱的事情,他心里多少有些担心。 是自己这些人把他给送进去的,有了仇怨,很多事情就难说了。 两人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回到石河子村,刚一进村子,就看到皂角树场子上拢了一大堆柴火。 韩学恒、陈子谦、宏元康他们都在。 场子上还有不少人,议论纷纷。 一看这情形,两人就知道肯定又是出事儿了,加快脚步赶到场子上,陈安直接就找上陈子谦:“老汉儿,是出啥子事情了蛮?” “昨天黑潭子村那边,有人在山里的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两具尸体,就是跟杨家旺一起跑掉的那两个,都是被人用枪从脑后开的枪!”陈子谦神色凝重地说:“用的就是公安特派员孙世涛的那把手枪。” 陈安听得一怔,想着那天晚上在幺店子的事情,是几人用了手段,逼着那两人说了杨家旺的位置,这才顺利逮到杨家旺。 如果杨家旺记恨,很可能找两人算账。 于是,他追问道:“杨家旺干的?” 一旁的韩学恒接过话茬说道:“初步估计是这样!还有一件事情,昨天晚上夜里边,王习礼也死了,不过是被他自己的枪打死的,他的枪也没了。” “这又是啷个回事?” 出了人命的事儿,还一下子就是三条…… 如果是被野物所伤,顶多是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每年总有人在山里丢了小命,已经见怪不怪了。但眼下是被人抢杀,那就完全是另外一码事了,是桃园镇上少有的大事儿。 “今天一大早,县里的公安来了七八个,现场调查,也盘问了王习礼的家属,问出王习礼在杨家旺他们三人被临时看守的时候,借胃病回家休息,实际是往汉中那边去了一趟,带回来八千块钱。 而昨天半夜闯入的人,硬逼着王习礼把钱又拿了出来,当场就把他开枪杀了,带着钱跑了。 从描述来看,就是杨家旺干的。他们之所以能跑出来,把孙世涛打晕,并夺了枪,就是因王习礼给了他们钥匙。” 韩学恒说了大概经过:“从来没见过那么凶的人……今天,那些公安,还有公社武装部也召集民兵,到处搜山,我就是专门过来帮忙处理这个事情的,你们村的民兵,也全都跟着公安进山去了,中午就去了的,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简单几句话,却听得陈安心里直发凉。 那杨家旺,竟然能狠辣如斯!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87章 打蛇不死自遗其害 开口就舍得花三千块钱从陈安手里买滚滚,想必杨家旺从林业局里边的人手里把滚滚弄出来,也没少花销。 为了活命,他就能开出五千块钱的价码。 这么一盘算,杨家旺手里的钱,那就是八千块钱,甚至更多,超过万数都正常。 在这年头,别看只是几千块钱,换作普通工人,不吃不喝也得苦上很多年。 这是一笔大钱,很大的一笔钱。 当初从幺店子出来,他跟陈子谦说花钱买自由的时候,陈子谦没有动摇。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扛住这笔钱的诱惑,王习礼动念了。 他还专门找了借口告假,往汉中那边去了一趟,这说明,在一行人将三人送交给他们两个公安特派员的时候,那一晚上的短暂接触,就已经说定了事情。 很显然,王习礼往汉中跑这一趟,就是为了去拿钱,拿到钱以后,做了手脚放人,不知情的孙世涛也只能跟着遭了殃。 只是,王习礼估计从来就没有想过,那么一大笔钱,杨家旺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拱手送出来的,反口就能回来咬人。 杨家旺出逃以后没有立刻远遁,而是继续在周边盘桓,风声稍弱,就掉头回来登门讨债,那些钱在王习礼手中,都还没捂热。 杨家旺这胆子,何止是大,简直是猖狂。 或许,他也知道自己少不了要逃亡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陈安只有“狠辣”、“狡诈”两字来形容杨家旺,简直是睚眦必报。 那么,对于自己这些人呢? 陈安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还没遇到如此凶狠的人,心里隐隐有些担心,想赶紧回家看看。 “老汉儿,我先回家了!” 陈安打了声招呼,领着猎狗往家里走。 宏山也没有过多停留,快步跟上。 “蛋子哥,最近这几天,不进山了,就呆家里面了!” 一路走着的时候,陈安跟宏山说了一句:“这次我也没想到,会因为领着滚滚往那边去一趟,惹出那么大的事情来,是我连累大家了。” 宏山知道陈安心里的担忧,不无安慰地说:“狗娃子,你看我们像是怕事的人蛮!再说了,这是王习礼搞出来的事情,又不怪你,要不是他瞎鸡儿乱搞,哪里会变成现在这样。 也不要太过于担心,公社那么多民兵四处搜,说不定就被逮住了也不一定。” “不能大意了,那么大片山岭去搜一个人,根本就是大海捞针,真要想躲,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 陈安不认为胆子太大是好事儿,也不认为胆小一点有什么不好。 面对未知的情况,该有的谨慎还是要有。 “狗娃子,招财它们鼻子那么好,你说领着招财它们,能不能找到那龟儿?” 宏山寄希望于几条猎狗。 陈安摇摇头:“怕是没那么容易,连往哪里跑掉的恐怕都不知道,鬼晓得他会藏到哪里,而且王习礼家就是公社的,那里人员杂乱,加上公安、公社武装部的人,怕是早已经将杨家旺留下的那点痕迹弄没了。 今天有那么多民兵四处搜山,如果是在山里藏着,估计也早就跑远……不容易找到了。” 他只是简单的想想,都觉得可能性不大。 现在能做的,在陈安看来,只能是等了,等他的再次出现! 两人经过麻柳坡,宏山回家去看了一眼,见许少芬在家里大门紧闭,纳着鞋底,没什么异常,他打了声招呼,跟着陈安前往盘龙湾。 陈安走得很急,到了家里,也发现自己家里大门紧闭,就连平时不是在山石上躺着,就是在树上挂着的滚滚,也被关进仓房里,只有两只东川猎犬在院子里溜达。 他冲着院子里面喊了一声,耿玉莲出来开门,一路小跑,眼睛还瞅着周围,多少也有些慌乱。 在两人进来以后,她将院门一关,拉着陈安急急往家里走。 屋子里的桌上架着簸箕,里面装了些苞谷,旁边还放着两袋玉米芯子,冯丽荣在手搓苞谷。 两人以为陈安刚从山上回来,还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些什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看到和听到的事情,并一再叮嘱:“事情没弄个水落石出的时候,不要再进山了!” 对此,陈安没有多说什么。 原本他也决定在家里安分几天,看看情况再说。 在壁炉边烤了一会儿火,喝了些茶水,手脚热乎后,陈安和宏山动了刀子,将两只毛狗剥皮,把油也剔了出来,至于剩下的肉,一只给宏山带回去喂莽哥和红豆,另一只被陈安砍小,喂了家里的六条猎狗。 宏山离开后,他将毛狗的油炼了出来,装到罐头瓶里面,作为药瓶留着备用。 毛狗胆也如熊胆一样,用开水蘸烫,然后挂到楼上阴干。毛狗心脏和鞭则被他放到厨房的灶台的过火管道上放着,准备借着平时的火温焙干。 等他事情处理得差不多,给冯丽荣打下手,做了晚饭。 一直等到临近天黑,陈子谦才回到盘龙湾,陈安出去开门将他迎进来的时候顺便问道:“老汉,情况如何?” 虽然觉得可能不大,但他心里总有那么点希冀。 陈子谦摇摇头:“没有任何发现,明天还要继续找,他们连狼狗都用上了,还是没有任何作用,完全不晓得杨家旺是从哪里走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半夜三更发生的事情,等那人跑掉的时候,王习礼家的婆娘就只晓得大喊大叫,乱糟糟地闹了一通,公安来了以后,连他们也摸头不着脑。想要找到,可能性不大。” 和冯丽荣、耿玉莲一样,陈子谦也叮嘱了陈安一通,让他这段时间不要再进山。 随后,他又感叹道:“王习礼那狗日勒,要是不来那么一出,就不会有这么多破事了,哪個钱,是他能吃下去的?” 陈安没有多说话,只是在回想着这一连串事情的经过,只觉得自己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低估了人性,会因为各种欲望,做出很多疯狂的事情来…… 他算是深深明白了一句话:打蛇不死自遗其害! 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做个彻底,弄得干干净净,至少在公安队伍壮大起来之前,必须要更狠一些。 陈安心里暗暗做了决定。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搜捕还在继续。 陈安哪里都没有去,就守在家里,每天也就是打理一下滚滚,做一下记录。 有六条猎狗在家,周围有风吹草动,很少能逃过它们的鼻子和耳朵,倒是挺安静。 接连五天的搜寻,搜查的队伍没有任何音信。 一帮子民兵开始叫苦连天,不愿意进山了,接下来,那些下来调查的公安也收了队伍返回县城,然后发了一纸通缉令,送往各处。 但这一纸通缉令又能有什么用? 知道杨家旺凶狠,有几个愿意招惹的? 这时候可没有悬赏一说,更没有动力。 陈安总觉得希望渺茫! 在这种时候,陈安不由又在想,上辈子瘸了条腿,老实本分地在家待着,就从没遇到过这么多事,也未必不好。 而现在,虽然还没到洪涝,但想法转变后,避免了一些事情,也招来不少麻烦。 作为重生的人,一切的事情,可不会按照上辈子熟知的轨迹发展。 所遇到的一切,都在悄然改变着。 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就如同明知有洪涝,说出去没有人会相信一样。 这双好的腿脚,能走很远的地方,但经过的地方会发生什么事儿,所遇到的人会有怎样的交集,那都不是陈安能轻易琢磨透彻的。 他只是一个没太多见识的小小山民而已。 重活一辈子,过了不一样的人生,生活里,依然是各种挣扎,哪有那么多一帆风顺。 在县里工作组撤走的第三天,在院子后面的山坡林地里砍柴的陈安,听到了狗叫声,他站在山坡上远眺,发现穿过竹林过来的是孙世涛和另外一个人。 略微想了下,陈安暂时放下手头的活计,返回屋子。 到院门边略等了一会儿,孙世涛和另外那人走近,陈安看着孙世涛一身制服,问道:“恢复工作了?” 孙世涛笑着点点头:“事情调查清楚了,不是我的问题,鉴于我在这边也工作有不少时间了,比较熟悉这边的情况,又将我调了回来,还给我找了另外一个搭档……这位是新来的特派员,叫高永胜,刚从学校毕业。” 高永胜是一个年纪和孙世涛差不多的青年,他笑着冲陈安伸出手:“听孙哥说,你是很厉害的撵山人,我没怎么在山里呆过,真想有机会也见识见识,你们是怎么撵山的。” 陈安伸手跟他虚握一下,苦笑道:“我厉害啥子哦,现在都不敢进山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人往后面来上一枪,过得是提心吊胆的。” 听到这话,孙世涛歉意地说道:“是我们让伱们失望了……” 陈安叹了口气,他确实挺失望,但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 “到屋头坐!” 他推开院门,领着两人往家里面走,顺便问道:“你们啷个有空过来?是有啥子事蛮?” “倒也没有啥子事情,主要是带高兄弟到下边各个生产队走走,熟悉一下公社各个地方的大概情况,到你这里的时候,专门领他过来跟你认识一哈!以后有啥子事情,好请你帮忙!” 孙世涛很看重陈安。 进了院子,高永胜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在院子追着娇娇撵的滚滚。 娇娇是母狗,体型比旺旺要小得多,被滚滚认为是最好欺负的,几条猎狗不咬它,它反倒敢追着它们撵,当然了,也不会真的蛮力抓挠。 陈安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坏事,看着打闹,本也是滚滚的一个学习过程。 动物园里,老虎还能被狗妈拿捏呢。 “私人家里面好像不允许养大熊猫哦!”高永胜冲着陈安说了一句。 “话不能乱说,我这可是正规的,潘教授同意在我这里喂养,搞的研究工作,每天要抽时间记录各项数据的。”陈安理所当然地说。 高永胜有些发愣:“潘教授?” “你才来,还不晓得,他有个团队,专门就是研究和保护山里的野生动物的,这兄弟伙,现在是他们团队里的人,这个事情,潘教授跟公社和县里都打过招呼的!” 孙世涛了解得比较多。 陈安这才知道,潘石玉回去的时候,已经做了不少工作,家里养着滚滚的事儿,算是踏实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88章 不高看,不大意 孙世涛和高永胜在家里玩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他们还要去别的生产队。 陈安继续返回后山山坡上砍柴,说是砍柴,其实还是在有意识地清理着场地,也顺便在院子周围隐蔽处,设置了一些吊脚绳套。 这些地方以他的目光来看,属于比较隐蔽却又能很好观察自家院子情况的地方,以防万一。 杨家旺的事情,在渐渐淡化,村里人在短暂的惊慌后,又开始上山折腾。 就连养好伤以后的苏同远都跑来邀约,问能不能跟陈安一起进山。 苏同远手头的长毛狼狗在遭遇吕明良追击那一次以后,先一步跑回了石河子村。 他负伤回到家看到趴在狗窝里的长毛狼狗,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但终究没有舍得下杀手将它宰杀。 因为他细细回想,好像当时所处的位置在吕明良的下风位置,没有及时发现吕明良的行踪也属正常。 加之如果宰杀了,不容易找到一条鼻子好的狗跟着进山,不管怎么说,用来提醒潜藏的危险,找寻野物所在,还是挺有用的,也就将长毛狼狗留了下来。 陈安懒得跟他进山瞎搞,主要还是觉得这家伙不靠谱,怕是遇到事情,第一个脚底抹油开溜的就是他。 尽管他一再保证绝对靠谱,陈安也没有答应。 不过这几天听偶尔会过来串门的吴巧花说,有过醉鸡的经验,苏同远开始热衷于此道。 他用酒泡了不少苞谷籽,带到山里面醉金鸡、铜鸡,几天下来,竟是意外地醉倒了一只黑麂,还弄到了一只香獐子,收获不小。 而起,弄到香獐子那天,这家伙兴冲冲地给陈安和陈平家,一家送来一只腿肉尝尝鲜,顺便从陈安这里要走了一块火锅底料。 宏山也有事儿要忙,昨天请了李豆花,今天带着供销社买来的礼物,带着宏元康前往檬子公社的蓼叶涧,去钟广生家商量订婚的事儿。 按照宏山的想法,他准备在农忙之前,把婚给结了。 陈安这段时间也想了很多,觉得自己其实也没必要太过担心。 毕竟,通缉令已经发到各处,杨家旺出来冒头,就有暴露踪迹,有被抓捕的风险。 一下子就是三条人命,被抓到了,只有死路一条。 他也没办法一直在山里躲藏着,总少不了吃喝拉撒,少不了跟人接触,可不是在山里随便弄点野味就能藏在山里一辈子的。 再是凶残之辈,也会惜命。 在这种时候,选择远遁,远远地避开这个旋涡中心,才是最明智的选择,陈安不觉得他还敢停留在附近。 很多事情,如果要来,也避不过,不能因此就一直缩在家里。 不高看,不大意,才是正确的对待态度。 眼看着天气转晴,冰雪融化,陈安也不耽搁,自己一个人领着猎狗进了山里,搜寻着猎物的踪迹。三天下来,值钱的野物就只是打到两只石貂。 另外,在山里遇到一只三百来斤重的孤猪,打了以后,叫来陈平帮忙背回去,留下四条腿肉和猪肚,其它的用来喂狗。 最大的收获,莫过于在山里又看到了一棵合抱粗的杜仲树。 这棵杜仲树有些年头了,周边散落的种子,生出不少杜仲树苗,藏在山坳的密林之间,他细细找了下,发现有二十多棵。 杜仲树剥皮,最好的时候是在春夏交替的时节,现在不适合。 但是,那些已经有着手臂粗细的杜仲树苗却是让陈安眼热。 必须得挖回去,栽种起来。就这点事情,够他忙活几天了。 也就在那天傍晚,宏山从蓼叶涧回来,晚上到盘龙湾串门。 他专门给陈安送了两斤红糖过来。 “蛋子哥,看你那么高兴的样子就晓得,事情很顺利,日子定下了?” 陈安给宏山泡茶水的时候顺便问道。 “嗯,很顺利!” 宏山点点头:“日子定在三月初八结婚,到时候还得请你陪我往蓼叶涧那边跑一趟。” “我最好的兄弟伙结婚,这种事情肯定得帮,到时候有啥子需要,招呼就行。”陈安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其实也就是跟着往蓼叶涧那边去一趟,帮忙背送一些东西。 这年头,山里人没那么多讲究,关键是也讲究不起来,东西很少。 “有没有要彩礼?”冯丽荣在一旁插嘴问了一句。 宏山摇摇头:“没有要……他们还准备陪嫁些桌椅板凳和箱子、柜子之类的东西,我家里面都是有的,也让他们莫准备了,事情简单办完就行。” “简单点好,太复杂了累人!”陈安点头笑道。 就在他们闲聊之际,屋外传来了狗叫声和喊声。 “是苏同远……” 陈安辨认出声音,起身出去开门。 苏同远一进门就拉着陈安:“兄弟伙,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看着他慌乱的样子,陈安奇怪地问道:“啷個回事哦?” “我在山里面又遇到那只狼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狼……真的假的?” “你看……” 苏同远忙着撸起袖子,将自己的胳膊露出来,打着手电筒照了下,陈安看到他手臂上有几条血痕。 血痕很浅,没什么大问题,但确实是被狼抓伤。 “到屋头说!” 陈安招呼着苏同远往屋里走。 到了客厅壁炉前坐下,冯丽荣给他泡了一杯茶水,苏同远才继续说起在山里遭遇:“我敢肯定,在山里那只狼,就是在我家周围到处转,留下脚印的那一只,它一直在盯着我,一直在找机会……” 狼有很强的报复心理,虽然苏同远走狗屎运捡到了一只被羚牛给弄死的野狼,但终究是他将那只狼带了回来,剥了皮,吃了肉,应该被母狼认定是杀害公狼的真凶了。 一直跟到村子里,围着他家屋子不停地转、干嚎。 开始的时候,苏同远确实被吓到了,但等心思沉寂下来,又有些不以为然。 只是一只狼而已,又不是狼群。 没了狼群的野狼,比一条狗也强不了太多。 作为一个青壮年,他觉得自己有些把握能对付的。 吴巧花提醒他进山的时候防止母狼报复,他转回来告诉吴巧花,只是一只狼而已,小心家里养的鸡鸭,擦亮眼睛别被这只狡猾的母狼钻了空子。 被甄应全去追撵过,那只狼也像是消失了一样,再没有出现过。 可这次不一样,苏同远手臂上的枪伤好了以后,在家待不住,原本想看看能不能叫上陈安一起,结果,陈安不答应,他只能一个人领着猎狗,带着火枪进山。 就这次进山,几天下来,他始终觉得有双眼睛在某个丛林的角落盯着他自己。 但好像细细一看,又什么都看不到,像是幻觉一样。 不过,长毛狼狗出现过几次吠叫,让他确定肯定是有东西跟着自己了。 就在昨天下午,苏同远到了山里,查看了自己设置的陷阱,没什么收获,就开始继续找寻野物的踪迹,一直到了中午,他吃了些狼肉干,觉得有些口渴难耐。 山里的雪在接连数日的晴朗阳光下,已经融化得七七八八,只有山沟谷地或是背阴的地方,还能看到些残雪。 用雪解渴不太方便了,就去找了河沟的溪流。 正在他蹲在河边撸起袖子,掬水往嘴里灌的时候,一旁的长毛狼狗忽然吠叫了几声,他四处看看,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也就没有理会。 结果,下一秒,长毛狼狗怪叫一声,掉头就窜进山林。 紧跟着,他听到了身后林木间的窸窣声,回头一看,见是一只狼朝着他狂奔而来,猛然间朝着他的脖子就扑咬过来。 心里想着是一回事儿,真正面对又是一回事儿。 一心想着对付一只狼不会是什么难事儿,等到狼真的朝着自己扑来,苏同远才发现,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一下子,他被吓得有些傻眼,只是本能地往旁边一个翻滚,进行躲避。 也正是这一下翻滚,让他避过了要害,却也被野狼扑倒在地。 他惊恐地大叫着,双手胡乱地挥舞中,被狼不轻不重地抓了一下,在手臂上留下这几道血痕。 眼见那张几乎咧到耳朵根的恐怖狼嘴再一次咬来,他陡然的一脚,踢在野狼的脖子上。 这一脚用力很猛,野狼都被踢得翻滚出去。 野狼吃痛,就地打了一个滚站起来,迅速转身朝着身后的林木中跑了进去。 没跑多远,它又停下来扭头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看着爬起来以后都不敢转身跑的苏同远,那眼神,让苏同远心惊。 他回到家里睡觉都能梦到。 今天一大早醒来,他给自己做了不少心理建设,努力说服自己,只是一只狼而已,没必要太把它放在眼里。 他硬着头皮去昨天那片山看了设下的陷阱,准备没有收获,就收了猎具,另外换个方向。 结果,刚进山没多久,他再次看到了那只狼。 吓得苏同远端枪朝着它就搂了一家伙。 那么敏锐的野物,岂是那么容易被打到的,几乎在他一有抬枪动作的时候,野狼就掉头跑了。 谁曾想,没过多长时间,那野狼又来了。 大概是因为昨天有过短暂交手的原因,这只狼也不再东躲西藏了,时不时就出现在苏同远的视野里,时近时远地盯着他看,还不时发出呜呜的低吼声来。 每每这个时候,牵着的那条长毛狼狗总是被吓得浑身发抖,不停地拖拽牵引绳想要跑路。 “那只狼又盯上我了,安娃子,得请你帮我一把,把狗日嘞的打了,不然的话,我以后进山,要是天天这样,都没办法心安,就彻底没法混了。 鬼晓得它啥子时候又会突然冲出来咬我,关键是我又打不着它……” 苏同远哭丧着脸说道:“我这个仇人,当的有点冤枉啊!” 陈安和宏山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也算是奇闻了,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被一只狼纠缠的。 一旁的陈子谦笑着说道:“可你毕竟把狼肉当了下酒菜,还卖了狼皮,这是事实!”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89章 虎踪? 笑归笑,陈安也清楚,这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野狼的报复心理,如此之重,超乎想象,他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正常来说,野物通常都是挑着弱的猎物下口,紧要关头,必然是以保住自己小命优先。 身为一名青壮,真要和野狼对上了,苏同远其实还是有很大机会弄死它的。 哪有这样跑来纠缠的! 陈安也打过狼,碰到的还是狼群,怎么不见有野狼找来,偏偏苏同远会碰到。 按理说,闻到火枪的火药味儿,它们都会跑得远远的。 说野狼刨坟的事儿,陈安更多的时候,是当成一个故事来听,但眼下的情况,却让他怀疑,狼是不是真这么邪乎。 至少,苏同远手臂上的伤不假。 考虑到这会是一个祸患,陈安将事情答应了下来,倒想去见识见识它的神奇之处。打到了还有一张狼皮,就即使三人分了,也是不错的收获。 撵山人大都喜欢一些有挑战性的猎物,陈安也不例外,甚至有瘾,总觉得三天不上山,心里就直痒痒。 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餐,带上一些狼肉肉干做干粮,陈安检查双管猎枪,带上子弹,领着猎狗离开盘龙湾,同大路上等着的宏山一起,到大村子场子汇合苏同远,在他的带领下,往东边山里走。 晨光熹微,眼睛还没能看到远处的东西,三人一路无话,快步地往风石岩方向走。 经过风石岩的时候,陈安又特意去看了崖壁漆树下的石洞,里面啥也没有。 继续顺着山间小道,翻过数道山岭,苏同远一路去看他设的那些钢丝绳套、绊脚套之类的东西,还真给他弄到了一只黄鼠狼,高兴得不行。 结果,一早上的时间,陈安和宏山如同保镖一样,跟在苏同远身后,愣是没有看到什么狼的影子,猎狗也没有发出任何提示的声音。 反倒是苏同远,一路上这里看看,哪里看看,纯属瞎碰一样,用带着的钢丝和铁夹,布置着他的捕猎陷阱。 宏山就有些忍不住了:“你龟儿哄我们嗦,狼嘞?” “我骗你们做啥子嘛,是真的有狼,我也不晓得为啥子今天一直不见,不信的话,我领你们去河边看看,哪里河滩上还有脚印!” 苏同远一本正经地说:“哄别个也不得哄你们两個撒……会不会是那只狼知道你们两个来了,你们经常打猎,身上煞气重,把它吓跑了?” “锤子的煞气,伱才有煞气,你全家都有煞气!” 宏山没好气地回怼了一句,然后回头冲着陈安说道:“狗娃子,不能再这样跟着瞎转了,啥子鸡儿都看不到,我们是来撵山的,又不是来游山玩水……”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面。 陈安有些奇怪地看了宏山一眼,觉得他神色有异,也顺着他所看方向看了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蛋子哥,啷个回事哦?”陈安小声问道。 宏山伸手一指对面山坡半腰上一片草坡上:“我刚才在那里看到了一个东西,看上去好大,黄黑黄黑嘞,就在那块山石上站着!” “豹子?”陈安疑惑地问。 “不是豹子,豹子我见过,绝对不是,比豹子大……是不是老虎哦?”宏山自己也不敢确定:“我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见它转身走进林子里面去了。” 陈安摇摇头:“啷个可能嘛!山里边好多年没有见过老虎了。就连我师傅李豆花,也只是在年轻的时候看到过一两次,这二十年来,再也没有看到过,这里离村子不过就是十多里地,只是深山边缘,有老虎的可能性不大!” “没人看到过不代表山里就没有撒……真的,肯定是老虎,不可能是其它东西!” 宏山说这话的时候,看了苏同远一眼,见他也在直勾勾地看着草坡上的山石和周边的林木。 陈安见他宏山说得认真,他先是看了眼自家的几条猎狗,见它们显得很平常,估摸着大概是距离太远了,不然的话,以猎狗天生对老虎这等猛兽的恐惧,早就应该炸毛了。 从这里到对面半腰草坡的山石,直线距离少说也有百米开外,而且有落差,它们没能发现也属正常。 真正让陈安在意的是宏山说的那句话:没人在山里看到过不代表没有。 秦巴山脉,本就是老虎的原生地。 在后世,野外确实见不到了,也只是听说动物园里还有,灭绝和野外灭绝,那是两个概念。 而在这年头,野外也确实还有老虎,只是数量太少,很难见到。 如果这山里真的有老虎……那会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陈安发现自己多少有些兴奋,这年头,深山猎虎,依然在进行,倒不是想着去猎杀这本就已经很稀少的野物,主要是想一睹老虎的风采,若是能看到,估计会是这辈子最难忘的记忆之一。 宏山就在这时候,轻轻碰了碰陈安,在陈安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微微摇了摇头,又冲神色紧张地朝着对面张望的苏同远那边噘噘嘴。 陈安这才知道,宏山根本就是在戏耍苏同远。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走,过去看看?”宏山笑着说道。 陈安还没说什么呢,苏同远先慌了:“万一真的是老虎,被咬啷个办?” “你怕了?”宏山瞥了他一眼,有些不屑地问。 “我反正不过去……”苏同远连连摇头。 “那你回去嘛!” 宏山笑了起来:“连狼都怕,怕老虎更是应该,话又说回来,你就不怕狼又找上你?” “我……我其实是骗你们嘞,那只狼并没有跟我!” 苏同远弱弱地说。 “龟儿子……” 听到这话,宏山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伸手一把就揪住了他领口的衣服。 见宏山要发飙,苏同远赶忙急急说道:“我叫你们过来,其实是来打黑娃子嘞。” 黑娃子? 陈安和宏山都一下子愣住。 “啷个回事哦?”陈安皱眉问道。 “我那天确实遇到了狼,也被它扑了一下,伤也是真的,但是后来它被我蹬了那一脚跑进林子。 我往火枪里装了弹药,还追了老远,好歹也是一张狼皮,能卖不少钱。 结果,狼没有追上,倒是在一个树根脚,看到了一个黑娃子洞……” 苏同远拍了拍宏山的手。 宏山没有立刻松开:“你龟儿说的是真话?” “真话!” 苏同远点头道:“我跟安娃子说过的,碰到大货,搞不定的,会找他帮忙……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可是,黑娃子的洞就在对面的山坡上……” “其实我也是哄你的,我并没有看到啥子老虎。” 确定有大货,宏山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松开苏同远的衣领,顺手帮他捋平整:“你早说撒,直接带我们去就行了,在这山上兜兜转转的,浪费时间。马上就中午了,十多里地,等打了搬回去,怕是得天黑。” 陈安看着这两个咋咋呼呼的家伙,觉得挺无语。 “以后在山上,不准开这种玩笑!一惊一乍的,像啥子话嘛,进山的规矩都忘了嗦!” 陈安严肃地说了一句,宏山和苏同远都赶忙将脸上的嬉笑给收敛起来。 陈安则是转头看向苏同远,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正如宏山所说,苏同远没有领着两人直接过去,在这山里晃荡,肯定有别的原因。 他们两人是有过约定,前提是苏同远自己搞不定的,才会来找陈安。 发现黑娃子,那动辄就是七八百块钱的大货,换成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会盘算自己能不能吃下,哪怕是一点点可能,估计都会想方设法地尝试一下。 略微一想,陈安想到苏同远昨天又进过一次山了,他疑惑地问道:“远哥,你昨天是不是已经来打过你发现的黑娃子了?” 苏同远老脸一红,把头给低了下来:“是来弄过一次,不过没有成功!” “你是啷个弄的哦?”陈安皱眉问道。 米仓山里,没有北方那种严寒,黑娃子过冬,选择冬眠的只是少部分,还有不少,一整个冬季都会选择在山林里活动,继续觅食。 但相比起来,撵山人更喜欢在洞里睡觉的,洞里冬眠的黑娃子,行动会比较迟缓,更容易猎杀,危险性也大大降低了。 而那种在外活动的,就不一样了,凶险程度大大提高。 关键是,现在山林里的冰雪已经融化得差不多,可不容易码踪。 却见苏同远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用的是炸子儿……前天回到家,专门包了几个大的炸子儿,昨天进山里来,放在洞口,然后朝里面开了一枪就跑,跑出十多米远,就听到炸子儿接连爆炸的声音了。 我不敢回头,怕黑娃子追上来,一直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小心地回去看了一下,地上只有些血,黑娃子被炸伤了,但是没炸死……我炸子儿的威力还是小了!” 陈安咧了咧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这操作,又骚又臭!”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90章 三只黑娃子 苏同远打黑娃子,简直就如同小孩过家家一样,搂上一枪,不管死活,先跑了再说。 但不得不说,在搂这一枪之前,敢摸到洞口,放置炸子儿,说明他胆子还是有一些的。 更准确地说,是诱惑大过了恐惧。 但操作起来,这还是撞大运、惜命的做法。 “你龟儿就不怕黑娃子一下子窜出来追着你撵蛮?”宏山听得直摇头。 “我是看好逃跑线路的,还在洞口塞了一个大木桩子,开了那一枪,黑娃子从洞里窜出来,怎么说也得几秒,我能跑出几十米,再被炸子儿一炸,它们肯定也得懵,反应过来又得几秒,我都能跑出老远了,保证它们都看不到我。” 苏同远小心思挺活泛。 陈安细细一想,若是苏同远手中的猎枪换成双管,或是炸子儿威力更大,还真有很大可能被他搞定。 不管怎么说,他胆小得有理! 但现在的结果是,黑娃子没死。 被这么惊动,黑娃子肯定不在洞穴里边了。 但想要追踪到黑娃子,还得从那个洞口那里开始进行码踪。 “远哥,领我们去看一哈那个洞穴……对了,你有没有看到洞里面的黑娃子,大不大?” 陈安笑着问道。 苏同远摇摇头,说道:“那個洞挺深,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我只是在放炸子儿和木桩子的时候勉强看了个模糊,看上去黑乎乎的一大团,也不敢细看。” 陈安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终归要去找,找到了就知道有多大了。 这一次,不让苏同远领路,陈安和宏山两人一前一后,将他护在中间,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踟蹰不前。 在苏同远的指引下,三人下到山沟,顺着山沟往里面走了百来米,然后揪着小树,爬上对面的山坡。 到了山半腰的林子里,几条猎狗小跑在前,很快就围到林间的一棵大树下面到处嗅着。 就在那棵大树下,陈安看到了树下黑乎乎的大洞,看上去确实很深。 如果里面有黑娃子,几条猎狗肯定早就叫开了。 但现在,它们没出声。 也就在洞口,陈安看到了苏同远所说的那个大树桩,估计得有四五十斤,挺大的一个,枝丫八叉的,能把洞口堵塞半数,用来卡洞口确实挺好。 如果是陈安他们提前发现,用这木头桩子堵在洞口,把黑娃子唤醒,直接就能用枪怼在它脑袋上打。 但苏同远显然不敢,有想法,但事情弄得挺糟糕。 陈安趴在地上,打着手电,将身子从洞口探了进去。 这土洞扒拉得很好,斜着往下深入一米左右,然后洞道稍稍往上,变得平缓,跟着是一个扩大的空间,垫了不少草叶,絮得很安逸的样子。 洞内四壁,到处是树木的根须,粗大的那些树根在黑娃子刨洞的时候被咬断,细小的那些,还连带着泥土挂在里面,微微晃动着。 里面一股子浓重的腥臊味儿,陈安也只是看了一眼,被熏得受不了,很快又退了出来。 宏山在四处转着看,很快走了回来:“狗娃子,那血迹一路往上坡方向走了。” 陈安点点头,唤来四条猎狗,指着那些血迹,让它们嗅,然后发出了追踪的指令。 四条猎狗立刻一路嗅着,小跑在前。 “有没有把握找到?”苏同远有些急切地问。 陈安摇摇头:“我也不晓得,隔了不少时间了,出了土洞以后,黑娃子到处走,可能走得会很远,只能跟了着看。接下来的一路要相当小心,黑娃子可能随时会冲出来。 用枪打过,还被炸子儿炸过,加之又是刚从冬眠中醒来,饥肠辘辘的,见到人的时候,不是第一时间想着逃跑,有很大可能会主动攻击我们。 还有猎狗能发现它们,要拦住它们也不容易,黑娃子不像野猪,只能横冲直撞,它比野猪灵活得多,站起来跟人一样,猎狗到了它们面前,跟玩具似的,随手一扒拉,就可能造成伤残。 而且它们皮毛厚实,猎狗也不容易对它们造成大的伤害……总之,千万小心,莫说话,仔细看,更不要一惊一乍嘞。 尤其是远哥,你手里的是火枪,到时候要特别小心。 这黑娃子发起狂来,比野猪凶。被野猪撵,还可以上树躲避,但黑娃子上树更厉害,挨上一爪子或是被咬上一口……” 见陈安说得严肃,苏同远有些紧张了。 他是被黑娃子挠过屁股的人,知道被追撵的滋味,心里有着阴影,见陈安说得那么凶险,他一下子变得犹豫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要不……我就不给你们去添乱了,就在我刚才下套的山里转转,等你们回来?到时候伱们打到了,要出力气的时候叫我!” 识趣,该退就退,可以说是苏同远的一个优点,觉得事情不妥,绝不逞能,大概是他这一年的时间里进山还能活得好好的原因。 陈安之所以这么说,本就存了让苏同远不要跟去的想法。 这家伙提着把火枪,枪法不如陈安,只能开上一枪,跑又不如宏山,心性也没有两人沉稳,带上他,到时候一惊一乍的,十有八九帮不上多大的忙,反而添乱,怕顾不上。 他是领着两人一起进山来的人,万一到时候有个三长两短,回去不好交代。 见苏同远这么说,陈安非常满意,他笑了笑:“也行,你自己就在这附近,不管找没找到,打没打到,我们都会回来找你,放心,按照之前说好的,只要打到了,不会少了你的那一份。” “要得!”苏同远连连点头。 陈安冲着宏山示意,两人提着枪,小心地跟在四条猎狗身后,顺着留下的血迹一路跟随下去。 山里的积雪融化得差不多,可没法再靠着雪地留下的痕迹追踪,这种时候,猎狗就派上大用场了。 两人一路翻过山脊,到了山后的背阴坡面。 阴暗处还有残存的积雪,也就在那片地上,陈安和宏山看到了残雪上留下的脚印,是黑娃子没错,但那脚印,却是一大两小。 “有三只!”宏山欣喜。 陈安笑着点点头,宏山都看出来了,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黑娃子大多是在冬天生产,产出来的幼崽陈安没见过,但听李豆花说非常小,只有一斤大小的样子,在第一个冬天跟母兽一起度过,到了第二个冬天,它们就能独立了。 但是看眼下的脚印,另外两只脚印比较小的黑娃子,陈安估摸着也有一百四五十斤大了。 显然,那个洞穴里住着的是三只黑娃子,也幸亏苏同远那货胆小,选择了搂一枪就跑的法子,这要是洞里面一下子接连窜出三只熊,他估计会被吓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跑。 一个冬季的时间,进山的次数不少,一直想着能不能找到只黑娃子,眼看着都已经入春了,还是没有收获,却不想,托苏同远的福,一下子找到了三只。 “小心点……” 陈安提醒了一句,继续加快速度跟上招财它们。 以那洞穴的构造来看,苏同远朝着洞里开的那一枪,十有八九并没有伤到黑娃子,起的作用只是将浅睡中的黑娃子惊醒而已,真正让它们流血的,应该是冲出来的时候踩到的炸子儿。 很有可能只是最前面的那头受伤。 事实上,从脚印和血迹来看,受伤的就是一只小的黑娃子,另外两只根本没事儿。 两人这一跟就是两个多小时,连翻了三座山岭。 在经过溪谷的时候,喝了些水,吃了些肉干,眼看时间不早,不敢过多耽搁,继续追踪。发现黑娃子的行进方向,顺着山谷,偏向了西北方向,又两个小时过后,还是不见黑娃子身影,两人没法再跟了。 兜兜转转地,少说也跟了十多里地,眼看都下午四五点了,这个时候回到家,都得打手电,何况,苏同远还在山里等着,得回去叫他,有不少路要走。 “回吧!”陈安看着莽莽群山,微微叹了口气:“今天怕是不容易找到了,明天早早地再来!” 虽然多少有些不甘心,但宏山也知道,这至少都隔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了,别看黑娃子平时动作迟缓,随处溜达,但时间长了,总能走出很远。 到现在为止,两人甚至都没看到夜里黑娃子临时休息的地方。 “也只能明天再说了,苏同远那龟儿,要是早上一来的时候,直接就领我们来找,说不定这个时候早就找到了,狗日勒偏偏各种耽搁!”宏山多少有些恼火。 “谁还没点私心啊,可能他还有别的盘算!”陈安倒是不觉得奇怪。 “跟这龟儿成不了事!” “也不能这么说,要不是他这狗屎运,我们今年怕是一只黑娃子就见不到,现在好歹沾边了。这要是三只都打下来,也是千多块钱的东西。就莫计较了!” 两人审视了一下山形,准备抄近路往回走,在翻过山岭到了沟谷里的时候,看到了一溜野猪脚印,大概有七八头的样子,最大的那个,估计得有三百来斤。 看到这些脚印,宏山来了兴趣:“狗娃子,不能折腾那么长时间空手回去撒,我看这些野猪脚印新鲜,看看有没有黄毛,打两只带回去,也是些肉!” 这些脚印,还有那些翻刨过的地方,确实非常新鲜,像是野猪群刚刚经过一样。 可是,这些脚印,不是往一个方向去的,南北都有。 “蛋子哥,你看看这脚印,我们应该往哪边跟?” 宏山来回看了下,往南边山坡上看去:“应该在阳坡方向!” 陈安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你觉得它们应该在哪儿?” 宏山愣住了,看着南边的山坡不说话。 陈安笑道,指了指南坡再往前,那里有个三面北风的山坳:“要在的话,应该就在那片地方了!” 宏山眉头一挑:“对哦,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跟我说的那些了,那地方窝风背气地,热乎!”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91章 猎狗的惨叫声 不要以为猪笨,无论野猪还是家猪,都聪明着呢。 尤其是满是野性的野猪更甚。 别看着养在圈里的家猪,吃饱了睡,睡够了吃,小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主人开上几次圈门,它自己都懂得怎么推动插销把门打开。 要是放出去,要不了多长时间,也是往野猪方向发展。 这是一种极难改变的动物,哪怕多次杂交换代,骨子里野性的东西始终难以移除。 别看现在出了太阳,山林里雪化得差不多,但到了晚上,一样很冷。 野猪知道如何尽可能地避寒。 一般情况下,它们都在向阳的山坡上待着。 而且不管刮风与否,它们都会尽量选择避风的地方休息。 那种三面有山脊遮挡,前方又有山梁阻挡的山坳,是他们喜欢呆的地方。 人到了那种地方会发现,高处山风呼呼作响,山坳里却是枝不摇叶不晃。 那山坳就在归家的方向,正如宏山所说,带点肉回去也挺好。 不管是腊起来留着以后慢慢吃还是用来喂狗,都很有用处。 “蛋子哥,你跟在我后面,离我远点!” 陈安冲着宏山说了一句,把双管猎枪从肩膀上摘下来提着,大步顺着山坳方向走。 这其中也有讲究。 野猪这玩意非常警惕,懂得探路,在翻拱搜食的时候,也会有放哨的,那对耳朵可不是摆设,听力好得不得了,鼻子的嗅觉也不输猎狗。 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顿时撒丫子就跑,一路横推,一跑就能跑出去老远。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行动,肯定比两个人更稳妥,更不容易发出声响。 这些事情,陈安和宏山说过,他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儿。 好歹一起进山已经有不少次数,彼此间有了一些默契。 所以,二人一前一后往山坳走的时候,宏山按照陈安所说,也摘下双管猎枪提着,落在陈安后面三十米开外,慢慢地跟着走。 而现在,陈安也并不是一个人单独行动,他还领着四条猎狗。 他自己能尽可能小心地不发出响动,但猎狗可就不那么容易做到了。 所以,陈安在靠近一段后,大概估摸了一下风向,回头冲着宏山做了個手势,就是简单地往两个方向指了指,宏山立马明白,陈安这是准备领着狗往下风方向这个最不容易被野猪发现的地方去拦截,让他往野猪群前方去动手。 宏山走得要远一些,等他到了为止,找好机会下手,早已经准备好的陈安也立马动手,再加上猎狗,就是一个简单的围猎,打上两头野猪,甚至更多,都有把握弄到。 他会意后,立刻提着双管猎枪加快速度,朝着侧边兜绕过去。 越接近山坳,陈安动作越慢,小声地约束着四条猎狗。 很快,他就看到了野猪翻拱的痕迹,往前方和左右观察了一下,侧耳细听,已经能听到野猪哼哧的声音。 到了这里,为了避免惊动猪群,他将猎狗也定坐下来,然后慢慢地向前移动。 山坳里青杠树居多,陈安估摸着,野猪在里面翻拱腐叶枯枝,找橡子吃呢。 不时的一阵阵山风,刮得高处的树木枝条,呼啦作响,山坳里却是非常安静。陈安蹑手蹑脚地往前走,突然看到什么在动,他立刻一下子停住脚步。 透过林木缝隙,定睛细看,见前方百米开外的林木间,一头母猪正在用鼻子在林木间撅拱,吃得嘎巴作响。 再细看周围,就在那头母猪身后数米处,跟着两只百来斤的黄毛。 距离还是太远了些,陈安端着枪,小心地迈动脚步,轻提轻放,一点点向前靠近,又靠近了三四十米,他选了一棵一跳起来就能够到上面枝桠爬上去的青杠树,在树后藏了起来,端着双管猎枪,瞄准其中一头黄毛,也在打量着野猪群的情况。 一共八头野猪,五只黄毛,两头母野猪,还有一头三百多斤的公野猪。 这大家伙最是警惕,不时磕巴着嘴,抬起头一动不动,这是在探查着周围的动静,没有发现异常,又继续翻拱。 而在另外一头,宏山也已经赶到,在谨慎地朝着野猪群靠近。 渐渐地,他隐约能听到野猪的磕巴声,还有野猪不时的哼哧声。 他变得越发谨慎,扫视着前方,左手提着枪,右手小心地用指头拈着挡在前面的小树枝,轻轻穿过后,又小心地将树枝放回去,避免回弹打到衣物或枝叶上发出大的声响。 不得不说,跟着陈安进山这段时间,他已经在很多事情上能做的很漂亮。 哪怕他现在处于上风方向,也在靠近野猪七八十米的时候不被野猪发现,他已经能看到野猪群了,散布在方圆二三十米的范围内。 突然,一头母野猪把拱嘴从腐叶间抽了出来,鼻子一耸一耸地,向左偏了下脑袋,发出吩吩的声音。 这是在静听,也是在闻。 肯定是觉察到有异常了。 陈安跟他说过,一群野猪在山林里搜食的时候,听见它嘎巴嘎巴嚼东西,翻拱泥土时大喘气的声音,说明野猪的注意力在搜食上,这个时候可以慢慢靠近。 可只要看到它突然不动,鼻子一耸一耸的,还发出吩吩的声音,就说明野猪觉察到了异样,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动,只要一动,稍微有声响,一大群野猪立马四散奔逃,就不容易打到了。 果然,随着那头母野猪出声,其余的野猪也一下子不动了,不时偏着脑袋朝四处张望。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宏山心里一惊,冒着腰准备继续往前钻的身形,一下子凝滞。 过了十多秒钟,那些黄毛野猪并没有发现异常,先一步继续翻拱起来,大的野猪也渐渐放下了疑心。 宏山稍稍松了口气,再小心地往前走了几米后,藏在一棵水青冈树背后,借着旁边的一块山石,他能很轻易爬上两米处的枝桠上。 此时,那些野猪也已经进入他的射程,相距不过四十米左右,他倒是想再往前走,更近些,也跟打得更准些,可再往前走,他就没把握能保证自己不惊动野猪了。 就在这时,有两头黄毛野猪翻拱着腐叶,鼻子凑到了一起,大概是有了发现了食物,互相争抢,其中一只猛地拱了另外一只一下,将它掀得退开好几步。 但另外那只显然已经得逞,磕巴着嘴巴,发出咔嚓的声响,见那只黄毛野猪再次朝它撅来,它倒是干脆,掉头跑远,居然是朝着陈安这边跑来七八米,这才又继续翻拱。 宏山喜欢钓鱼,钓鱼就没有不喜欢大鱼的,打猎也是一样,都会想着干最大最猛的。 他都已经拿枪瞄着那头鬃毛根根直立的公猪了,见跑得更近的这头黄毛,觉得猪肉还是黄毛要好一些,而且这距离,打黄毛更有把。 这是为了打肉,还没到衣食无忧为寻刺激的时候,当然,肉还是要好一点的才行,大公猪的味儿太腥臊了,可不太好吃。 于是,他调整了方向,瞄向那只此时用屁股对着它的黄毛,挑来挑去,不好打脑袋,也不好打腋下…… 看着看着,觉得黄毛尾巴不停摇晃的屁股挺碍眼,想到陈安说的野猪三大致命部位,除了脑袋、腋下,还有进宝、如意喜欢掏的后门也非常要命,干脆就瞄着黄毛后门。 他知道陈安在等着他,便不再犹豫,瞄准后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爆响,子弹从枪口射出。 几乎在同时,对面的林木间,陈安也开了枪。 宏山的这一枪很准,子弹打断猪尾巴,从黄毛野猪后门射入。 这只黄毛陡然吃痛,凄厉地尖叫一声吼,如离弦的箭矢一般,朝着前方冲了出去,,竟是一下子撞在前方的一棵大树上,用力很猛,撞得树木枝摇叶晃,黄毛野猪也一个跟头跌倒在地,爬起来以后继续跑。 而陈安那边瞄着打的,是另一只黄毛野猪的脑袋,一枪过后,那只黄毛当场栽倒在地。 他紧跟着枪口移动,朝着旁边不远处的另一只黄毛野猪开了一枪。 此时的野猪群已经炸锅,各自忙着逃命,他这第二枪命中的是那只黄毛野猪的肩头部位,并不致命。 被枪声一惊,这只黄毛掉头朝着山坡方向跑。 而也正是这一枪,引起了往斜下方惊逃的公猪注意,竟是一掉头,循着枪声就朝着陈安冲了过来。 一路上如同一辆坦克似地,撞破灌木丛,几下就窜到了陈安前面,毫不犹豫地闷头就狂冲过来。 摸出子弹正准备换子弹的陈安见状,不敢有丝毫大意,双管猎枪往肩膀上一甩,纵身往上一跃,双手抱着树桠,手臂、腹部猛地用劲,刚将身体提溜起来,双脚勾到树枝上,那只公野猪已然撞到树上。 它也不管有没有撞到陈安,先冲着树干就是几下撅挑,狂躁得不得了。 陈安看得一阵发凉,就这几下,要是被它撅拱实在了,不死也得半残。 他赶忙手臂用来,翻上树桠蹲着,也不管野猪在树下的啃咬撅挑。 再次将兜里的子弹拿出来进行装填。 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几条猎狗的吠叫声,陈安站在树上,看到它们斜向拦住了一头被宏山枪声惊动后,朝着下坡方向跑的母野猪。 那只母野猪一路冲撞过去,将挡道的猎狗惊退,一溜烟窜进下方的林子中。 紧跟着,四条猎狗也狂吠着追了上去,吠叫声很快到了山沟,冲上对面的山林,越跑越远。 陈安不敢大意,他不担心猎狗被这头母野猪撅,没有那么锋利的獠牙,撅挑的话对猎狗伤害不大,但母野猪撕咬的时候厉害。 若是为了护住猪崽,防止被发情的公野猪咬死猪崽,母野猪发起狂来,别看着比公猪小了一号,却也能将公野猪给咬死咬伤进行驱逐的。 猎狗要是挨上一下,怕是就得伤筋动骨,搞不好就是死残。 树下的野猪还在撅挑,像是要将树给撅倒咬断一样,吭哧吭哧的,眼睛都红了。 可现在,陈安手里提的双管猎枪,不是火枪,没有火枪向下射击会哑火的顾虑。 他快速换上子弹,瞄着下边的公猪脑袋开了一枪。 子弹直接从公猪头顶没入,紧跟着,野猪身形僵住,哼哧两声后,身体前后摇晃了几下,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他也不吝惜子弹,跟着又补了一枪后,从树上跳了下来。 别的野猪四散奔逃,早已经跑没影了。 宏山也从林木间跑了过来:“朝着一只黄毛后门开了一枪,给老子跑没影了,都不晓得能不能被打死!” 他多少有些遗憾,没能一枪毙命。 陈安笑问道:“打中了没有?” “肯定打中了的!”宏山肯定地说道。 “那应该被重伤了,等哈回来再找,先去看看猎狗!” 他装填上子弹,领着宏山就跟了出去,结果横里穿过对面的山坡,翻过山脊没走多远,忽然听到了山背后的半坡上,传来猎狗的惨叫声。 一听这声音,陈安就知道,肯定是有狗被伤了,他心里不由一紧,迈步跑了起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92章 黄腰狸 陈安提着枪跑得急,宏山也跟得紧。 两人一蹿一蹿地,在山坡林间快速横穿。 树木枝叶还未生发,林子里也显得空旷一些,两人都是习惯穿山的好手,哪怕山坡有些陡,在这急迫的情况下,速度依然很快。 一直跑出三百多米,循着声音,陈安找到了在一棵青杠树根脚躺着的进宝,正调转脑袋,舔着自己右后腿。 看着急急赶来的陈安和宏山,它呜呜地叫了一声,挣扎着站起身来,踉跄着迎上来几步。 陈安跑到旁边,将它搂在面前,见后腿位置,血呼啦的一大片,身上还有好几处在冒血。 伤的是右后腿,但勉强还能走,这是个好消息。 进宝嗅觉虽然略差,但却是陈安第一条会掏后门的狗,如意也会掏后门,很大程度上就是受到它的影响。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有些错愕地发现,进宝腿上的伤,并不是被野猪咬的,若是被野猪咬了,十有八九是直接断折。 而这伤口,分明是几条细小的血槽,挺深,血肉翻卷,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抓伤,还有好几处被咬出的窟窿眼,都在冒血。 他又看了看周边的痕迹,发现猎狗并没有在这里跟野猪缠斗过,只有一溜野猪脚印,朝着斜下方狂奔出去。 看情形,进宝的伤,更像是跟某种野物缠斗时被弄出来的。 “到底是被啥子咬嘞?”宏山也看出了异样。 陈安摇摇头,这伤口很谜,他也看不出来。 听着远处猎狗的狂吠声没有继续走远,想必那野猪已经被猎狗圈住,陈安不敢耽搁,取出布包里装着的绷带和药粉,在宏山的帮忙下给进宝进行上药、包扎。 事情弄好以后,陈安冲着宏山说道:“蛋子哥,你在这里帮我看着进宝,我去把那只母野猪打了,把狗叫回来!” “要得!”宏山点头答应下来。 被猎狗圈住的野猪,以陈安的能耐,想要打掉,没什么难度。 陈安提了枪要走,进宝也挣扎着站起来想要跟上,陈安回头揉了揉它的脑袋:“你就在这里等着,别乱动,我一哈就回来了,睡倒!” 进宝很听话地重新躺了下来。 陈安转身就走,快步朝着猎狗叫声传来的方向赶去。五分钟后,他看到靠近坡脚的一片洼地里,被招财和来福,死死钳住耳朵,跌坐在地上的母野猪。 这只母野猪不大,也就两百来斤的样子。 而如意正在掏着它的后门,肠子都已经被扯出一段。 这情形,母野猪也就只能是往两边无力地甩动两下脑袋,两条钳耳的猎狗死咬着不松口,不动还好,只要一动,两条猎狗撕咬得就越卖力,那两只耳朵,都已经被咬烂了。 它已经连嘶叫都没什么力气。 陈安端着枪小心地靠近,枪口直接怼到野猪脑袋上开了一枪,结果了它的小命。 招财和来福,大半个脑袋,也猪血染红,看上去很是凶狠。 它们的猎性中等,但一旦兴奋起来,会很持久。 野猪都已经死了,还不肯松口。 陈安也不管它们,任凭它们发泄。 等一个個松开口,他这才取出杀猪刀开膛,也就是将心肝肠肚扒拉出来,陈安只要了猪肚,放了里面的脏污后,用蛇皮袋装着放布包里,其它的都喂了几条狗。 等着几条猎狗吃东西的时候,忽然宏山所在的位置传来枪声,陈安心头一惊,蹭地站了起来,回望着宏山所在的方向。 想到进宝的伤势蹊跷,宏山又在这时候突然开枪,他不敢大意,提着火枪赶忙折返回去。 等到了宏山那里,陈安连忙问道:“啷个回事?开枪打啥子?” 宏山伸手朝下方的树木上指了一下。 陈安细细一看,见二十多米外一棵青杠树上,有十多只身体细长,四肢相对较短,头部略扁平的小动物。 最为显眼的,就是那一身皮毛,它们毛色非常鲜丽,胸前像是披着金黄色的围巾,有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和长长的尾巴。 这小东西不大,体长不过五十公分,连上尾巴,也不足一米,大概五六斤的样子。 “黄腰狸!” 看到这小东西的时候,陈安也头疼。 黄腰狸,就是所谓的黄喉貂。 貂,其实就是一大圈的黄鼠狼,就好像比老鹰大一圈的鹰叫做雕一样。 这黄腰狸,别看着体型不大,也是个整天斗天斗地的家伙,因为喜欢吃蜂蜜,也被叫做蜜狗。 在山里经常能看到它们成对出行,带上幼崽组成十多只的群体,也常见。 正所谓团结就是力量,它们靠着灵活敏捷的身姿来去如风,加上尖利趾尖和像狼一样围捕方式,很是难缠,是撵山人最不愿意碰到的野物。 主要是这货虽然挂了貂名,但它的毛绒不厚不密,保暖性能不好,而且肉也难吃,几乎没什么猎人会去打它们,关键是这小东西实在太凶。 它们的食物范围很广,从猕猴、野猪、黑麂、豹猫,甚至大熊猫都能被它们猎杀。 都说大熊猫很萌的外表下,藏着最顶级猛兽的本质,说成年大熊猫没什么天敌,但实际上,集群后的黄腰狸,轻易就能将大熊猫猎杀,它们掏肛厉害。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单独对上猎物,黄腰狸非常从容淡定,经常挑着大的野物下手,一只干不过,就发出叫声呼唤,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赶来好几只。 这玩意儿太过灵活,游走穿行,速度又快,胆子又大,攻击起来,防不胜防,很多野物拿它们没办法,只有逃的份,偏偏很多时候,还跑不过。 “麻批,有老子在这里守着,这几个鬼东西,给老子跑到旁边来乱窜,撵都撵不走,敢咬老子,还准备咬狗!” 宏山扬了扬自己的右手,陈安才注意到,他的右手也多了两道血痕。 “严不严重?”陈安关切地问道。 宏山摇摇头:“只是破皮,问题不大!” “估计进宝就是在追野猪经过这里的时候,被这些黄腰狸咬了。” 陈安想着进宝身上的那些细小的咬痕和抓伤,基本能断定了。 “敢伤老子的狗……” 看着在枝头上上蹿下跳的黄腰狸,还在试图靠近,他也是怒从心起,抬起手中的双管,开始瞄准。 宏山见状,也端起了枪。 砰…… 陈安一瞄准,立马开了一枪,当即将一只在树枝上人立起来朝着自己这边张望的黄腰狸打得从树上掉下来。 其余的黄腰狸一下子四散奔逃,但只是跳得远一些,并没有立刻溜走,还在观望。 陈安可不跟它们客气,枪口移动,再次瞄准一只,又开了一枪,又干掉一只。 宏山也跟着开了两枪,也成功打掉一只。 这些凶残的小家伙终于知道怕了,或是在枝头窜跳,或是在地上飞奔,很快跑得没影。 “以后在山里碰到黄腰狸,能不招惹它,就不要招惹!”陈安叮嘱道:“如果让它们逮到机会,是真能咬死人的。” “晓得了!”宏山点点头。 其实不用陈安说,他自己也是这么想。 山里的黄腰狸不少,村子里很多人提起这玩意儿,都多少有些心有余悸,可谓是凶名赫赫。 他刚才还见识了,本以为不大的小东西,稍微惊吓一下,就能将它们赶跑,可结果是,他的驱赶,非但没起到作用,反而让一群小东西更凶,还被一只靠近的黄腰狸一下子窜过来挠了一爪子,这才不得不开枪惊吓。 “领着狗也不行,它们太灵活了,速度又快,有三五只的话,就敢打百多斤黄毛野猪的主意,狗也拿它们没办法。 要是数量再多些,那些大公猪它们也敢下手,咬不动猪皮,就转找后门腋下这些软的地方下口,要不了多长时间,公猪的肠子都能被掏出来!” 陈安又强调了一句:“豹猫这东西够灵活了撒,一样能被它们轻易猎捕。” 冲着黄腰狸逃窜的方向又开了两枪,陈安冲着山林下方吹了声口哨,不一会儿,吃了些肚货的三条猎狗跑了回来。 进宝虽然受伤,但问题不大,陈安领着往回走,放慢些速度,它也能跟上。 两人返回射杀黄毛野猪的山坳,宏山动刀给陈安打的那只开膛,陈安则是让进宝留下,领着招财它们去寻宏山打中的那一只,跟了百多米远,在对面的坡脚看到了倒下的那只黄毛。 他动刀子开膛,见子弹贯穿了肠子,满是脏东西和血污。清理出来后,拖到山沟的水塘边简单清洗,这才带着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宏山已经在处理那只大公猪了。 肚货喂狗,只收了肚子。 这一番折腾,时间已经不早,都已经是黄昏了。 两人也不再耽搁,取了绳索,捆绑后,各自背了一只黄毛,打着手电往回走。 至于另外那两只,两人没办法带回去,家里不缺野猪肉,看明天问问,有没有人想要,领他们到山里自己弄回去分了,也不知道过了一夜,还能不能留下。 等返回发现黑娃子的山坡时,两人喊了几声苏同远,发现一点回应都没有,估摸着这货觉得时间不早了,已经先一步回去,也就不再停留,加快步子往回走。 果然,等两人天黑好一会儿回到大村子的时候,看到了在路口等着的苏同远。 这家伙一看到陈安和宏山,立刻迎了上来:“兄弟伙,找到黑娃子了没有?” “你看看我们的样子,像是找到黑娃子的蛮?”宏山没好气地说:“你龟儿一点都不耿直,尽是小心眼子,干不成事。” “你说得太慢了,跟了一下午,走了二十里路,始终没有找到。” 陈安也挺无语地说道:“你要早点告诉我们,不要瞎鸡儿乱搞,也不至于那么费力撒!” “下次一定!”苏同远尴尬地挠挠头。 陈安叹了口气:“那就下次看嘛,如果伱再这样,我觉得我们也没得合作的必要了。 别的不说,你昨天来找我们的时候就直说发现了黑娃子,今天早上不要那么耽搁,时间好歹也会充分点撒…… 我看你也是不想赚钱,还合作个锤子,浪费老子精神,好耍蛮?” 陈安说完就走,不再理会他。 苏同远连忙跟上:“下次再不会这样了,我保证。” “给老子爬!” 宏山直接冲他吼了一句,直接让苏同远愣在当场。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93章 总算找到了 发现黑娃子,叫陈安和宏山去打,这本是好事儿。 可被苏同远这么弄下来,却是非常不地道,让人觉得有些吃力不讨好,事情弄得复杂了不少。 “这狗日勒花花肠子太多了,不实诚!” 走在路上的时候,宏山很不爽地说:“狗娃子,要我说,这种人以后少理。” “我晓得你的想法,但是人嘛,有点私心是正常的,也不能一棍子打死了撒!” 好歹活过一辈子,陈安很清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利益面前,从来都不容易看开:“好歹是有了黑娃子的踪迹了撒,明天紧早,我们再去,看看能不能找到。 三只黑娃子,连小的那两只估计都有两百来斤了,也可以取胆了,这要是搞到手,是一笔不小的钱,多花点时间,也是值得的。 这龟儿运气好,我们专程去找,那么多次不见踪影的东西,偏偏他能碰到,这份运气不用就浪费了,也不要怕麻烦,有得赚就行。” “行嘛,明天尽早……对了,明天早上过来吃早点,我看我老妈昨天发了不少面,说是准备做抄手!” “要得!” 两人一路到了麻柳坡,宏山脚步不停,背着那头黄毛野猪跟着陈安继续往盘龙湾走,反倒让陈安愣了下:“你还跟我去干啥子,都这个点了,赶紧回家,省得让伯伯嬢嬢担心撒!” “那这只黄毛野猪……”宏山有些犹豫。 “你我兄弟伙还用说这些,当然是一人一头了,又不是多好的东西,只是点野猪肉而已,有些东西不用那么清楚撒,再说了,我家里又不缺肉!”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明天早上一定要过来吃饭哈,干粮也不用带了,我准备!” “我从来就没有跟你客气过!你马上也是要结婚了,看伱样子,也是准备搬家和结婚的事情一起办。等这次黑娃子打了,我们抽空进山,打点好肉回来,到时候办事方便。” “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指着你帮我了!” 陈安笑笑,背着黄毛野猪往家里赶。 到了竹林的土路上能看到坐落在山湾里的家院时,他看到了对面院门口不时明灭的一点火星,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陈子谦见他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又在门口抽烟观望了。 都知道陈安是去帮苏同远打狼,这玩意儿凶猛,不像平时打的那些小兽,单独的一只没啥问题,万一碰到狼群,事情会非常麻烦,心里不担心才怪。 招财它们三条没受伤的猎狗跑得快,先上前一步,只有进宝,显得有些萎靡,不紧不慢地跟在陈安身后。 很快,陈子谦迎了过来,看到陈安背着的黄毛野猪,想要伸手去接过来。 尽管双肩被绳索勒得生疼,陈安还是说道:“没几步路了,不需要再转手,解绳子还挺麻烦。” 陈子谦也只能作罢:“啷个这個时候才回来?” “苏同远那龟儿是哄我们,哪里有啥子狼跟着他嘛,一路上不老实,一直到了山里,才跟我们说,他其实是前天看到一个有黑娃子的土洞,昨天弄了炸子儿去炸,结果没有炸死,跑掉了,这才想起来找我去打……” 陈安没好气地说:“打黑娃子就打黑娃子,他也不早点说,领着我们在山上各种磨蹭,耽搁了不少时间。” “看样子是没有找到咯?” “啷个找嘛,昨天的事情了,到他领我们去那土洞的时候,都过了整一天一夜了,那么长时间,都不晓得走出多远去了!” “苏同远那龟儿成不了事儿!” “蛋子哥也这么说……但是他这运气,确实不错,好不容易发现黑娃子,多花点时间,要是找到了也赚。” “你明天还要上山?” “要上,一大两小三只黑娃子,如果是一只黑娃子带着两个冬季刚出生的,也就算了,现在的情况是,小的那两个黑娃子,估计都有两百斤了,不小了。” “三只……那确实值得多花点时间!我明天跟你一起去?” “老汉,你晓得眼下的情况,有些事情大意不得,家里留个男人守着要好得多。” 陈安心里一直在提防着,担心杨家旺反扑,毕竟自己所住的盘龙湾太偏僻了些,一旦真有那么一天,以杨家旺的凶残,会是一场大祸。 “还有我哥那边,也要多看看……这只黄毛野猪,明天就交给你打理了,给我哥那边送过去一半!” 陈子谦微微点了点头,一同往回走的时候,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今天韩书记来过盘龙湾,通知你哥去茶厂上班,说是茶厂动工了,明天一早就得走!” “不声不响地把事情办了,要好好谢谢韩书记,帮了大忙了,得叮嘱我哥好好学,学会炮制茶叶的技艺,青沟那边的茶园就有搞头了,有啥子需要,让他跟我说!” 陈安想了想,接着说道:“算了,等哈一起到我哥家里面去一趟……” 他觉得有些事情,必须好好叮嘱一下。 “进宝又是啷个回事?”陈子谦也注意到了进宝身上的那些血迹。 “回来的时候打野猪,在追撵的过程中,遇到黄腰狸,被咬了,明天得让它在家里面养起。山上还有两只野猪,那些肉我不太想要,准备叫上几个人跟着一起去,去把它们分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两人说着进了院子,冯丽荣和耿玉莲也早在门口看着。 陈安将野猪肉放到仓房里,揉着被绳索勒得火辣辣的肩膀走出来的时候,隔壁听到响动的滚滚,也从仓房里蹿了出来,咿咿地叫着,像个拖油瓶似地抱着陈安的右脚。 直到陈安将它抱起来,这才停止了叫唤。 陈安上山的时候,照顾滚滚和进行记录的事情,多是冯丽荣在进行,见滚滚粘着陈安,冯丽荣从靠墙放着的背篼里翻了几根竹笋塞给它,这才将它哄骗下来,就任凭它坐在地上吃竹笋,一家子回了屋子。 小家伙吃完后,会自己回仓房筐子里睡觉。 回到屋里,简单说了今天进山的事情,冯丽荣倒了热水给陈安洗漱,耿玉莲则是忙着到厨房热饭菜。 吃饱后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又往陈平家里去了一趟,叮嘱了一些事情,他相信陈平能很踏实地干活,唯独担心他一张嘴乱说话,主要强调的就是这方面的事情,当然,还有一些为人处事上的事儿。 人情世故已经成了传统,很多事情,没点眼力劲,还真不好办,想学到好的技艺,不捧不行。 再次回到盘龙湾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一家子抓紧时间回房间休息。 第二天,陈安早起,检查了自己的枪械后,领着三条猎狗出了盘龙湾,到麻柳坡的时候,看到宏山家屋里已经灯光闪烁,早忙碌开了。 他径直走到院门口,敲响院门,很快宏山迎了出来,到他家里坐了没一会,一大碗热腾腾的油辣抄手送到桌上,陈安也不客气,一连吃了两大碗。 另外,蒸笼里正着糖心包子,宏山也装了八九个。 收拾完毕,两人一起往大村子赶,在那里,看到了等着的苏同远。 “看来还是被我猜中了,你们今天还会进山……兄弟伙,带上我撒!”苏同远讨好地说。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的好,又隔了一夜了,不晓得在哪里能找到黑娃子,怕是要走不少路,我怕你走不动。 还是那句话,你提供了线索,到时候会有你一份……昨天还扔了两只野猪在山上,要不要肉,要肉的话,进山去搬!” 陈安不认为去码踪的时候带上苏同远是好事儿。 见陈安不答应,苏同远也不敢过分要求,听说有野猪肉,还是显得有些高兴,点头道:“我跟去分两只后腿嘛!” 陈安和宏山不太看得上的野猪肉,对于其他人,还是非常难得的,尽管不是太好吃,总比没肉的好。 另外,陈安又去拍了四家相熟的人的家门,一说是去搬野肉都很乐意。 翻过年后,甄应全也时常进山,没有再来找陈安,听说他自己进山下套,没少弄到石貂、黄鼠狼和水獭,收获不错,用的就是几人撵山的老套路,进入更深的山里,专门寻着有水的山沟两边,以陷阱、诱捕为主。 他是有经验的人,不是苏同远这种瞎搞的新手能比的。 很快,一行七人早早进山。 两人抄着好走的山道,领着苏同远他们五人到了山里,很意外地发现,只是那头公野猪有被小动物啃咬过的痕迹,至于那头母野猪,根本没动过。 让几人自行处理,叮嘱几人注意安全后,陈安领着猎狗打头阵,寻着昨天的路线,找到山林中黑娃子留下的血迹,让三条猎狗嗅过之后,上前领路。 三条猎狗寻着一路留下的气味,往西北方向的深山钻了进去。 陈安和宏山不急不缓地跟着。 猎狗被陈安训练得很好,并不会一路嗅着气味就一直跑远,总是往前找出去一段,就会停下来等着,或者干脆跑回来。 期间,几条猎狗也发出过两次凶声,一次是发现一头孤猪,一次是发现了石洞里的一只石貂。 两人都没有理会,耐心地,小心地继续码踪,只一心想着看能不能在今天找到那三只黑娃子。 就这样,在山里兜兜转转,往山里越走越深,也沿途看到不少黑娃子留下的痕迹,甚至看到了一头被黑娃子猎杀后只剩下残骸的黑毛野猪,一百五六十斤大小。 眼看临近中午,在一片山坡上,看到了一棵腐朽的大杨树被暴力破开,还有不少蚂蚁在爬动。 痕迹很新鲜,一看就知道是黑娃子的手笔。 这让两人心头一喜:总算找到了。 果然,再跟了半小时左右,到了另一座山岗上,招财发出了叫声。 陈安稍稍安抚了几条猎狗,然后寻着招财紧盯着的方向摸了上去,在一棵长歪的粗大马尾松树下,看到了那三只黑娃子趴卧在树下。 距离隔得远,看不清楚究竟是哪一只黑娃子被炸伤。 陈安悄悄退了回去,这才大口喘了几下。 一看陈安微笑的样子,宏山就知道,肯定是找到黑娃子了。 “喝口水,休息一下,准备动手!” 如果顺利,能靠得更近,接连几枪搞定,那是最理想的情况,但黑娃子比野猪难对付得多,事情决不能大意,必须调整好状态。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94章 回掌掏 正常情况下,无论是吃草的还是吃肉的野物,都会想方设法在秋季的时候长膘,积攒足够多的脂肪,以应对寒冷难熬的冬季,黑娃子也不例外。 和严寒季节漫长的北方不同,米仓山里有北边的秦岭所挡,虽然也有霜雪严寒,但相较而言,要温和得多,山中的植被和物种种类更为繁多,杂食的它们,总能找到吃的。 所以,在山里的黑娃子,一些会选择冬眠,还有不少,一整个冬季都在活动,就即使冬眠的,时间也会比较短一些。 刚才陈安偷偷上去瞟了一眼,那三只黑娃子虽然才从土洞里爬出两三天,但看上去依然很肥壮,可没有因为冬眠的时候内耗能量太多变瘦,皮毛变得松垮垮的。 两三天的活动,也不见得是坏事,它们也在到处找吃的,促进胆汁流动起来,说不定得到的很有可能不是墨胆,而是菜花胆或是金胆,品质好一些,价格也能更高。 如果在平时,不论是野猪还是黑娃子,听到响动或是看到猎狗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跑,哪怕它们的形体比猎狗大得多,它们也会跑。 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被苏同远用枪打过,用炸子儿炸过,有黑娃子受伤了。 凡是撵山的人都知道,在山里碰到黑娃子,一般情况下黑娃子也不会主动攻击人,只要弄出点响动,它们自己就跑远了。 不少野物都是靠体型大小和高矮判断强弱的,直立行走的人,在它们眼中,才是真正的猛兽。 黄腰狸之类的算是特例。 但是,有三种情况,黑娃子见人就会咬,哪怕有猎狗在,首选目标依然是人。 一种就是突然间狭路相逢,就像人也会突然被吓到一样,本能地先下手为强。 第二种,就是母熊带着小熊,天然的母性使然,有强烈的保护欲望,哪怕现在这两只半大的黑娃子已经有两百来斤,终究还是没有独立生存的崽儿,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第三种情况,那就是这黑娃子受伤了,刚刚被枪打过,被炸子儿打过,让它们变得非常敏感警惕,变得比前两种情况更危险。 面对黑娃子,就不能不严肃对待, 退回来以后,陈安细细想着应对的方法。 这是在山岗子上,大概是因为比较干燥的原因,林木没有山坡上的那么密实,这是好事儿。 可问题就在于,虽然出着太阳,毕竟温度还是其有十来度的样子,加上山风吹拂,总是凉嗖嗖的,黑娃子选择休息的那个地方就比较讲究。 长歪的马尾松,连着周边的山石形成了一小片窝地,加之有灌木阻挡,射击角度并不是很好。 关键是这三只黑娃子趴睡着,蜷缩成一团。 大的黑娃子居中,脑袋枕在一双前爪上,而两只小黑娃子则是埋头趴在大黑娃子的腹部位置。 它们足够大的体型,将自己的脑袋挡住,也挡住了大黑娃子的脑袋。而另一侧,大黑娃子的脑袋被那棵马尾松和山石挡住。 陈安细细想了下,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能一枪命中黑娃子脑袋的角度。 关键是又不能靠得太近,否则随时会惊动这三只黑娃子,一旦动起来,就更难命中了。 思来想去,陈安觉得,还是只有惊动了才行。 只有惊动,它们才会站起来,露出更大的破绽,此时把握好时机,尽量做到一枪毙命。 而这样的惊动,轻微的一点声响就行。 最重要的,是保证自己的小命不被伤到,如果没打死,放黑娃子冲扑过来,太过危险,有必要设置一些能拖住它们的障碍。 休息的时候,陈安小声地跟宏山说了自己的想法。 继续让宏山在这里守着,他自己取了两人包里的绳索,叫上宏山,远远地绕到山岗另一侧的下风方向。 有迎面的山风吹拂防止自身的气味防止被黑娃子提前发现,有树木枝摇叶晃的哗啦声遮挡了靠近时落脚发出的细碎声响,两人小心地顺着山坡爬了上去。 在距离黑娃子所在位置百来米的地方,陈安让宏山停下等候,让三条猎狗定坐下来,他则是拐向从侧面爬到山岗高处。 蹑手蹑脚地靠近,在距离黑娃子四十来米的地方,他小心观察着,相中了山岗上一片林木,将带来的绳子,在这片地方,布下连环吊脖套。 这是上一次陈安领着一帮子人去抓黄羊的时候所用的法子,在树木之间的缝隙中设置的索套,猎物闷头冲撞进来,被套住脖子。 只是这一次,陈安选择的不是那些大的树木,而是选择是那些手臂粗细的小树。 这样的树木,会更为柔韧,黑娃子若是中套,也就有了绊脚套坑木的作用,让它们狂暴的力量有了缓冲,不至于一下子将绳索崩断挣脱出来,也能争取到更多的射杀机会。 陈安大气都不敢出,小心又小心地打着绳结,系着绳套,足足花了七八分钟,才在面前的这一片透过林木缝隙,能看到黑娃子的地方,布下七八个索套。 设置完毕后,他冲着宏山招招手。 宏山小心地靠了过来。至于猎狗,还是在下风方向等着。 枪响为令,它们肯定会第一时间扑向黑娃子,而这种时候,黑娃子大概率会扑向两人这边。 但那是三只黑娃子,情况复杂,说一千道一万,还需看适时的情况进行应对。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蛋子哥,你先瞄着大的那只打!” 两人也不躲避,就站在这些脖套的前方,目的就是为了一开枪,让黑娃子一下子就能看到,冲扑过来,撞入陷阱之中。 旁边也有大的树木,能借助它们进行短暂的迂回躲避。 宏山抬起枪瞄着,总觉得不管瞄哪里,都没法做到一枪毙命,多少有些犹豫。 “打后腿,一枪打不死,好歹让它行动受到影响!” 陈安也在端枪瞄准,估摸着是大的那只黑娃子的脑袋位置,只等着宏山一开枪,黑娃子一下子露头,就一枪毙命。 宏山闻言,深吸一口气,枪口瞄向趴窝着的黑娃子,蜷起后支棱起的后腿:“一,二……三!” 砰…… 他扣动扳机,掌握基本的射击方法,又是定点瞄准,这一枪没有丝毫悬念地瞄准命中大黑娃子的右后腿。 “吭……” 随着枪响,三只黑娃子几乎同时窜跳起来。被打中的大黑娃子,更是吃痛地咆哮一声。 在这山林之间,吼叫声回荡,似是连山岗上的树木也被震动,摇晃得更猛烈了些,声势骇人。 陈安和宏山都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浑身如过电一般。 但两人不是第一次打黑娃子了,又岂是那么容易被这声响震慑的。 只是,没有如同陈安所想的那样,大的那只黑娃子的脑袋并没有立刻暴露出来,反倒是被枪声一惊人立而起的一只小黑娃子给挡住,跟着往前一蹿,被林木挡住。 没有一枪毙命的机会,陈安心念电转,果断枪口往斜上移动,朝着那只人立起来的小黑娃子脑袋开了一枪。 这一枪也很精准,那只小黑娃子当场向后栽倒。 而另一只小黑娃子,则是掉头就窜过旁边的山石,朝着林子下坡方奔逃。 也正是这一枪,彻底引起了那只大的黑娃子的注意,哪怕后腿受了伤,也像没事儿一样,庞大的身躯灵活地窜出,朝着陈安和宏山冲了过来。 宏山端枪瞄着,瞅着黑娃子狂暴地撞破前面的灌木丛窜跳出来的机会开了一枪,但并没有命中,看着狂冲而来的黑娃子,他神色变得有些紧张,忙着换子弹,又怕黑娃子立马冲到前面,显得有些忙乱。 而陈安则是趁此机会,已经忙着将枪里打掉的那颗子弹给换上。 枪里有足实的子弹,能让他更心安。 “莫慌!” 已经再次端起枪找机会瞄准的陈安大喊一声,让宏山心里稍定。 也就在这时,从下坡方向冲来的三条猎狗也狂吠着赶到。 面对窜出来挡在前面的猎狗,黑娃子毫不犹豫地用右掌扫过。 别看平时慢吞吞的,但这样的一巴掌,确实深谙快准狠,闪电一般。 迎头的招财往旁边一蹿避开。 黑娃子的这一爪落空,紧跟着它将身体一扬,随着身体而起,左掌自下而上又是迅猛地一搂。 接连的两巴掌,逼得招财接连窜跳,避到一旁。 而来福和如意也已经冲到,在如意绕到后面的时候,三条猎狗成掎角之势,围在黑娃子周围。 此时的黑娃子,眼中只有开枪的陈安和宏山,浑身的毛发颤动,朝着两人狂奔。面对冲撞而来的黑娃子,挡在前方的来福也只能选择往侧面避让。 喜欢掏后的如意却是有了机会,一下子窜跳起来,咬在黑娃子的屁股上。 被狗从后面咬住,黑娃子却是一点都不慌。 和咬野猪不一样,猎狗还能选着腋下、后门、卵泡这些柔软的位置撕咬,可这是只母熊,皮毛长密,脂肪厚实,关键部位又被小短尾盖住。 似乎不管咬什么地方,都不容易对黑娃子造成大的伤害,甚至都没法咬穿脂肪层。 所以在围猎黑娃子的时候,猎狗的作用,主要就是拖延,等着撵山人将黑娃子毙于枪下。 而在这個过程中,面对灵活无比的黑娃子,猎狗要承担的风险远大于野猪。 被林木所挡,加之习惯钳耳的招财和来福在黑娃子前面来回窜跳,动作都是极快,让陈安没办法贸然开枪。 如意紧咬着黑娃子的屁股不松口,黑娃子却是回掌就是一掏,这一爪速度极快,如意躲闪不及,顿时被捞到一爪子。 如意躲避不及,顿时被抓到,一下子怪叫起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95章 不能错过 黑娃子脚掌厚实,每只爪子上有五个趾头,上面有尖锐的勾爪。 实实在在的一巴掌拍下来,威力巨大。 关键是,那脚掌上的勾爪,并不像豹子老虎那样收缩在肉垫里,而是晃眼地支棱着,最长的能有七八公分,像是钩耙一样。 这黑娃子回掌的一掏,爪子一下子就扎进了如意腹部的肉里,一下子被钩拉着甩得翻滚出去两米多远,一时间,血流如注。 它此时也只能嗷嗷地惨叫着着,四脚踢蹬着挣扎站起,不敢轻易靠近,但也没有退缩,反而冲着黑娃子吠叫得更厉害。 “汪汪汪……” 大概是受了血的刺激,招财和来福也一下变得更狂躁,猎性彻底爆发出来,频繁地窜跳、试探。 黑娃子前两天才被炸过,此时又被如此惊扰,凶性也是一下子被激发出来,狂躁地冲着几条猎狗左右冲突,逼得它们上窜下跳,缠斗的圈子被扩大了不少。 刚刚如意的惨叫已然让陈安心惊,他很清楚,凭借三条猎狗,很难圈住黑娃子,哪怕再多上几只,不说皮毛,单是那厚实的达到数公分的脂肪,猎狗就没法轻易破开,而黑娃子只要扒拉到猎狗,轻则见血,重则伤残,甚至直接就能要了命。 生怕招财和来福被伤到,此时战圈扩大,陈安也终于有了机会,瞅着空隙,朝着黑娃子开了一枪。 这一枪打中的是黑娃子腹部。 被陡然的疼痛刺激和枪声吸引,黑娃子又是“吭……”地咆哮一声,掉头就朝着陈安和宏山所在的方向撞破灌木丛的遮挡,狂冲过来。 宏山见到这么狂躁的黑娃子,也是心惊不已,抬枪就朝着黑娃子接连开了两枪。 一枪打中黑娃子的肩头,第二枪却是因为开枪时,枪管的上挑还没稳住就扣动扳机而打飘了。 陈安也不歇着,他也迎着黑娃子开了一枪,子弹接连打断灌木的几个小枝头,却只是把黑娃子嘴巴打穿,依然不致命。 枪里没了子弹,眼看着黑娃子惨叫一声,即将扑到面前,宏山来不及装填子弹,干脆倒握枪管,准备将双管猎枪当做烧火棍,挡在陈安前方,准备给黑娃子当头一棒,然后引走。 他这么做,是为了护陈安,也是为了给陈安争取射杀的机会。 不得不说,面对黑娃子,宏山的胆气,丝毫不比陈安差。 而陈安动作麻利,在之前装填子弹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了抓了两颗子弹,夹在指间。 此时,两颗子弹用完,将折合的枪管打开,迎上一抖,两个铜蛋壳当即掉了出来,紧跟着,陈安动作麻利地用拇指一顶,接连将两颗指间的子弹塞入枪膛,枪身一合,已然装填完毕。 前后不过两秒的样子。 也就这这时,黑娃子已经迎着扑到两人近前。 被彻底激怒的黑娃子,本就横冲直撞,暴躁得不得了,哪会顾及索套这种隐秘的陷阱。 陈安布置的索套有两层,间距并不是远。 黑娃子这一头扎进来,在陈安正对着的两個索套,第一层被它直接从灌木丛中冲撞出来,避过了,但却撞进了距离陈安最近的一个绳套。 绳子猛然间绷紧,拽得两棵小树剧烈的摇晃,被黑娃子一下子拉弯。 这一次,陈安算计得不错。 如同预料中的一样,两棵小树被拉弯,有效地压制了黑娃子冲撞的凶猛。 猛然兜紧的绳索,一下子勒住黑娃子的脖子,逼得黑娃子不得不一下子人立起来。 就是现在! 陈安紧破之余,也难得地找到了机会,人立而起的黑娃子,胸口的v型斑纹,成了最显眼的标靶。 他果断接连扣动扳机。 砰……砰! 接连而出的两颗子弹射向黑娃子。 打完这两枪后,陈安也不管有没有致命,冲着宏山大叫一声:“跑!”然后,他提着枪掉头就跑。 必须先离远一些再说。 因为他很清楚,黑娃子体型壮大,相比起来黑娃子的身体,脑袋反而显小,脖子也是短粗。 虽然成功撞入索套种,却是很有可能挣脱出来。 一直跑出十多米,他没有听到黑娃子紧追而来的声响,匆匆回头一看,发现黑娃子已经趴下,不停地踢蹬着。 那两枪命中了! 却见紧追而来的三条猎狗,一马当先的招财忽然发出一声怪叫,也是一下子撞进索套,把自己勒得向后翻倒出去。 看得陈安冷汗直冒。 他不敢大意,再次快速地装上两发子弹,迎着黑娃子走了过去,先在它脑袋上补了两枪,确定再没法站起来以后,赶紧跳到招财那里,帮着解开套住它脖子的绳索。 想着刚刚的情形,陈安心里有些发凉,他意识到自己考虑得还是不够全面,得多注意,尽量做到稳妥。 想着靠绳套套住黑娃子进行短暂控制,却忽略猎狗也会撞入。 这要是一开始的时候,黑娃子没有被猎狗缠住,直扑过来,缠斗的地方到了布套脖索套的地儿,猎狗要是被套住,事情就悬了! 好在事情是在黑娃子被放翻后才发生。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揉了揉招财的脖子,见没什么大碍,陈安起身,转头看向如意,见它冲着倒地后已经只是四脚微微颤抖的黑娃子狂吠,赶忙过去看了一眼,见它肋骨的皮都被掀开了半个巴掌大的一块,流出的血液染红了大片皮毛。 伤口看上去挺恐怖的。 陈安不敢大意,搜了布包里的绷带,将如意搂到自己面前,把那块搭拉着的皮重新覆盖上去,用带来的药粉糊住,在宏山帮忙下缠上绷带止血。 好不容易才将如意给安抚下来,没有伤到骨头,是最大的好消息。 而现在,进宝、如意两条擅长掏后门的猎狗接连受伤,估计一段时间内,陈安没法考虑撵山的事情,得在它们的伤完全养好以后再说。 这倒也问题不大,入春了,很快万物生发,也进入野物们繁衍的世界,不再适合打猎。 该考虑家里的一摊子事情,加之进入采药的时节,倒也还有得忙。 不过,在此之前,那只跑掉的黑娃子,不能错过。 “蛋子哥,你在这里给两只黑娃子取胆,帮我看顾好如意……费了那么大的劲,不能把让那只小的跑脱了!” 宏山点点头:“那你小心点!” “嗯!” 陈安说完,给枪里装上子弹,将之前退出来落到地上的两个弹壳捡拾起来装进袋子里,冲着招财、来福招呼了一声,顺着那只黑娃子奔逃的方向追了出去。 虽然已经是亚成体黑娃子,毕竟还没有独立。 大概估计,在母兽发情的时节,两只小的黑娃子才会被驱逐离开,开始独立生活。 而眼下,那只小一号的黑娃子虽然跑了,应该也不会跑太远, 它一路顺着山坡往下跑,两百来斤的体头,奔跑间很容易在满是枯枝腐叶的地上留下痕迹。 追寻起来并不难。 而事实上,那只黑娃子也没有跑多远,到了山岗对面的坡上,它就没有再跑了,而是选择爬上一棵马尾松树上,朝着对面张望,试图寻找母兽。 上树掏蜂蜜、在高处探查目标以及躲避灾害,是黑娃子自小就练就的本领。 也正因为在树上,让陈安往山坡上下来一段的时候就看到了。 他领着猎狗倒也没有刻意躲避,两条猎狗很快冲到树下,冲着那只黑娃子狂吠,它原本想下来,都滑下来一段了,被猎狗一惊吓,又快速爬往高处。 见此情形,陈安所要就简单了。 爬到略高一些的山坡上,他端枪瞄准,一枪命中黑娃子的脑袋。 它当即后仰,接连撞断几根树枝,砸落地面,陈安走近以后,不论死活,先补上一枪再说。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陈安取了杀猪刀,开肠破肚,先将熊胆给取了出来。 是一个拳头大小的菜花胆。 另外,他又割下四个脚掌、膝盖骨和鼻子。 见招财和来福对那些肠肚似乎不太感兴趣,他专门挑了些肥肉,给它们喂上一些。 还在山上,不能让它们吃太饱,得等把肉搬回去再说。 等它们将各自将分到的肉吞下,陈安才领着返回山岗跟宏山汇合。 宏山也已经将两个熊胆取出,也都是菜花胆,只是大的那只黑娃子的熊胆要大上一圈而已。 事情弄好,陈安冲着宏山说道:“蛋子哥,接下来要麻烦你跑一趟了,叫上我妈老汉、伯伯和嬢嬢……把苏同远那龟儿也叫来,到山里面背肉,记得给我带个背篼!” “狗受伤了,要不还是我在这里守着,你先把狗送回去?”宏山建议道。 “如意的伤口刚止住血,还不能长途奔走,就让它在这里多休息一哈,而且有猎狗在,人也要安全些,还是你去比较适合,你腿脚长,走得更快!” 见陈安这么说,宏山略微想了下,也觉得有道理。 他打开布包,给陈安留了几个馒头,然后将三个熊胆用布包着,装在包里,也不管双手血呼啦的,用指头掐着个馒头,边吃边大步离开。 陈安带着几个馒头,走到之前黑娃子休息的地方,靠着那棵长歪的马尾松坐下休息。 三条猎狗也跟着在旁边张望了一会儿,然后就地躺下休息。 休息了十多分钟后,吃了馒头的陈安操刀开始对着黑娃子剥皮,卸肉。 这一等就等了三个多小时,猎狗才突然出声。 陈安朝着猎狗张望的方向去看了一眼,见宏山一行七人顺着山脊上来,除了苏同远,吴巧花也跟来了。 他这趟回去,没有弯弯绕绕,寻的一直是好走的山路,回来得已经算很快。 到了地方,一帮人忙着分肉。 苏同远还没说什么,吴巧花先笑眯眯地凑了过来,问陈安:“安娃子,这些东西伱打算啷个分?” 家里才搬回去一些野猪肉,没过多长时间,宏山又找上门,吴巧花也在家里,听到打了黑娃子,还是苏同远提供了线索,他们家也能分上一分,这可把她给乐坏了。 黑娃子啊,那可值不少钱,一路上早就在惦记着。 宏山瞥了眼吴巧花,笑着对陈安说道:“嬢嬢在来的路上就已经问过我好几次了,我跟他说,你是猎头,要你分的才算。”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96章 牛圈门上挂秤砣 吴巧花如此急切,心里必然是想着能多分点的。 苏同远只相当于提供了猎物线索,又能分到多少? 如果他在遇到黑娃子洞穴,没有惊动洞里的黑娃子就来找陈安去猎杀,不用说陈安也会想着尽量多分一点给他。 可这货一番骚操作,都已经将黑娃子给惊出来了,大大增加了猎杀难度,而且,陈安和宏山在山里找这三只黑娃子的事情上花费了不少时间,没少折腾,现如今,狗又接连受伤…… 这其实就相当于告诉陈安:我去打黑娃子没打到,跑了,你有本事你去打! 实质性的贡献,就是提供了这么一个消息而已。 陈安只打算适当地给点好处就行,毕竟,苏同远没有能力也没有那胆气参与码踪、猎杀,还只会碍事儿。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宏山一样,舍得出力,关键时候还总是一马当先,护着陈安。 吴巧花开口问了,陈安也懒得多说,转而看向苏同远:“远哥,你想要好多嘛?” 问题丢给苏同远,正好也看看这家伙会不会狮子大开口。 如果他心里不识数,这以后的合作,只能就此断绝。 不然,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再加上吴巧花那张嘴,到处乱说的话,还给自己掉口碑。 苏同远似乎没想到陈安会将这问题抛给他,神情有些发愣,他看了看陈安,又看看吴巧花,犹豫了好一会儿后说道:“就随便分我点得了,我又没有帮上啥子忙。 再说,黑娃子是我从洞里面惊出来的,办了坏事,我反正是没得本事打下来,能多少分一点点就行了……你看着给就行。” “看着给,你晓得安娃子向来大方,还故意说这种话。不愧是在锦城混过的人,心思是不一般哈!” 宏山听出,苏同远这是又将问题抛给了陈安,分明是转回来想要考验陈安的人品。 他心里顿时觉得有些不爽:“你瞎子吃汤圆——连心里边都没得点数迈?心也跟着瞎?” 陈安轻轻拍了拍宏山肩膀,知道宏山是在维护他,自己这兄弟伙,一向敢讲敢做,不爽就是不爽,从不憋着。 “少说两句!” 陈安淡笑着看着这娘俩:“三只黑娃子,三个菜花胆,都不算大,也没有金胆值钱,价格要低得多。再有就是,三张皮毛,尤其是被远哥伱炸到的那只,破损严重,大的这只黑娃子又打了好几枪才打死的,有不少弹孔,价格也会打不少折扣。 我大概估计了一下,连带皮毛、熊鼻子和膝盖骨,大概也就是千多块钱,远哥,你耿直点,直接说,想要多少!” 陈安把话直接挑明。 “千多块钱,那么多,不管啷个说,我家幺儿如果不跟你们说,你们怕是也不容易找到,多的也不要,分两百块钱,不过分撒?” 苏同远还没说话,吴巧花先一步开口。 听到这话,宏山眉头一下子就挑了起来:“嬢嬢,你不觉得这是牛圈门上挂秤砣——过份(粪)了蛮?” 他可没什么好脸色:“如果他苏同远在发现黑娃子洞穴的时候,不惊扰,直接叫我们来打,那個时候好打,分他两百,我一点意见都没有,而且给他更多都是应该嘞。 但是,你自己问问他,他是啷个做的,我们在山上找了两天了,找了多少地方才找到的,你晓不晓得有多难,被炸过的黑娃子有多凶,你再看看猎狗,被伤成啥子样了。 真以为那黑娃子找到了就能那么简单打下来的?这是要命的事情,你换别个试试,能不能找到都不一定,就即使找到了,少下七八个人,又有几个有把握打下来? 也就是安娃子有这本事。 他苏同远被黑娃子撵过,你问问他,事情有多凶险,如果不是安娃子和我,人都早就没了。 啥子事情没做,告诉我们山里有黑娃子就敢开口就要两百……你老太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不晓得两百块钱是好多蛮。 我告诉你这山里有豹子,豹子值钱,你去找嘛,去打嘛,打来我也跟着分两百……你们干不干,有那本事没得嘛?” 宏山直接怼了回去。 其实,倒也不是他舍不得给这两百块,主要就是觉得苏同远把简单的事情弄得很复杂,而且,小心思太多,一点都不耿直,看得很不顺眼。 别的不说,他和陈安可是在黑娃子爪子下救过苏同远小命的。 陈安更是在苏同远被葫芦包蛰个半死的时候又救过他一次,苏同远在山里被吕明良追着打,找到陈安家里,陈安还和陈子谦专门将他护送到桃源镇上,如果不是他们两,苏同远半道上也得完蛋。 那么大的情分下,还好意思张口要那么多,以前的那些情分半文不值。 宏山可谓是毫不留情,话里话外就是在说她一点分寸都没有,那是直接啪啪打脸。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一通话怼下来,平日里嘴里说话如同热油滚豆子厉害得不得了的吴巧花,脸上青红不定,像是二两花椒炒一两肉——麻嘎嘎嘞。 在蜀地方言中,嘎嘎是肉的意思,麻嘎嘎,表示尴尬,不好意思。 陈安嘴上不说,心里却是莫名地舒爽,他没想到,宏山的嘴巴不说则已,一说起来,那也是如刀一般,厉害得不得了。 一旁的陈子谦、宏元康默默地抽着烟,耿玉莲和许少芬则是将头扭向一旁,看着远处的山林,都不掺几个小辈的事情。 这种事情,他们都不好开口,但都觉得过分,都选择性地忽视苏同远他们娘俩,让陈安他们自行处理。 但事情也不能这么一直僵持着,陈安再次开口问道:“远哥,你自己说嘛,你说好多就是好多!” 事情说到这份上了,苏同远也想明白了,这是陈安在等他的一个态度,想了想说道:“就给我三五十块钱得了,这次事情确实是我做得不够地道,两个兄弟伙,对不起哈!” 这还差不多! 还算他识趣! 陈安微微点了点头:“到时候我会给你一百块,还有就是松树脚底下那只被你炸过的黑娃子,皮毛和肉都归你,我只取了熊掌、熊鼻子和膝盖骨。” 顿了一下,陈安偏头看向吴巧花:“嬢嬢,你要是觉得我给少了,分得不地道,下次这种事情你让远哥另外找人。说句实话,换作别人,也就是三五十块钱的事情,你可以出去随便打听打听。” 说完,陈安转头招呼陈子谦他们:“妈老汉,伯伯嬢嬢,赶紧装东西回去了,时间不早了,今天到家,又得摸黑。” 陈子谦和宏元康点点头,纷纷起身,忙着往背篼里装肉。 宏元康和许少芬,背的是陈安从树上打下来的那只黑娃子,宏山则是帮着陈子谦、耿玉莲背大的黑娃子,至于陈安,背篼里装的是两个黑娃子的皮毛和三只黑娃子的脚掌。 都差不多是七八十斤的份量。 东西装好好,一行人背着东西鱼贯而行。 苏同远和吴巧花也装了小的那只黑娃子背上,跟在几人后面七八米的样子。 “你狗日嘞啷个哈戳戳的,才要那么一点点?你没听到安娃子说能卖一千多块蛮,要上两百,他们一个人还能分得不少,顶得上你在城头快一年的工资咯。” 吴巧花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 “老妈,你就莫说了,是我事情做得不耿直,我还想自己一个人就把它们给打了,不需要找别人,但是我有那本事蛮? 给别个指个位置,就敢开口要两百,那赚钱倒是容易了。 再说了,安娃子和宏山,救过我几次咯……心不能太黑撒!你看看村子里面,这些年你招惹了多少人,别个对我们都是爱答不理的,现在好歹还能跟他们说上话,不要把这关系弄僵了撒。 眼里边也不能只看得到钱,他们对我已经相当厚道了……以后不会说话就少说!” 苏同远没好气地嘀咕着。 “连你龟儿也这么瞧不起老子……你也老大不小的,该攒点钱结婚了,你以为老子在想些啥子?照你这种混法,一辈子娶不到媳妇,老子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好,反倒说老子不当人……” 跟在最后的吴巧花不无训斥地说道:“做人就该厚毒点,你看看他们两家,大房子盖起来,一个已经说了媳妇,娃娃再过上几个月就要生了,另一个也马上就要结婚……你嘞?” “厚毒,厚毒也要分人撒!” 苏同远拿自己老妈没办法,明明平日里不吵不闹的时候,觉得还挺会做人,至少在他被救的时候还知道领着上门去感谢,能说不少好话。 怎么到了这种时候反倒想不通,揪着那么点事情就是不放。 “我晓得你看到别个一下子能赚那么多眼红,但是,撵山没得你想那么简单,风险太高了,那是玩命的事情,相比起命,赚那点钱容易蛮!你心里要是不服气你就去闹嘛,看看到时候在村子里丢人的是哪个! 你硬是要让我在村子里边抬不起头蛮?事情传开了,以后有啥子好事,别个还会想着你。安娃子找我合作,本身也就是想让我多赚点钱而已,好心不能当成驴肝肺。 我再说一遍,这次是我不地道,安娃子已经很给我们脸了,没跟我们计较,反过来还多给了不少,知足吧! 他们是救过我命的人,换作别人试试,才不会管你死活! 不能光顾着自己,把眼光看长远点撒,说别个厚毒,其实厚毒的是自己。包括我也是一样!” 苏同远说完,便不再理会吴巧花,只是背着东西闷头走着。 吴巧花听完,也默不作声了。 好一会儿后才弱弱说道:“我今天好像真的把事情做过分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97章 许仙的鸡冠儿 一行人只顾着赶路,尽管如此,等回到石河子村,天还是黑了。 苏同远和吴巧花直到这时候才紧赶上来,吴巧花冲着陈安说道:“安娃子,之前在山上,是嬢嬢的不是……” 她话说到一半就被陈安打断:“嬢嬢,这人与人的交往,贵在一个耿直,别的不想多说啥子,我只是想说,我这个人没有你们那么多心眼子,如果觉得能处,就好好处,如果觉得不行,我也不奢求。 不要叶公好龙——口是心非! 还是那句话,不妨找人问问,就今天这个事情,我们有没有亏了远哥,你张口要那么多,该不该!” 陈安说完,绕过吴巧花,径直顺着出村的大路往回走。 其他人也纷纷跟上,留下他们母子俩愣在当场。 陈安的话很简单也很委婉,说白了就是,你要是耿直点还能正常交往,如果净是小心思,趁早滚蛋,都懒得理你! 一直出村好一段了,宏山才说道:“也就是狗娃子你,要换作是我,才不跟她那么多废话,以后也不得理,帮了她家那么多忙,还给老子计较这些,整個一窝子白眼狼。 现在跑来赔不是,在我看来,就是在坟头上撒花椒——麻鬼!” 在蜀地,麻跟豁一样,都是哄骗的意思。 陈安笑笑:“蛋子哥,没想到你嘴巴那么厉害,以前还没发现,连吴巧花这种人都被伱说得不敢吱声。” “啥子哦,我就是看她们这德行不顺眼,当然不能惯着她们,许仙的鸡冠儿——日怪了,真把自己当回事!” 宏山回头往大村子方向看了一眼:“也就是你心好……话又说回来,以后你还打算跟苏同远这龟儿合作?要我说,这种人少理!又不是少了他,我们就不撵山了一样。” 陈安笑笑:“话是这么说,但不管啷个说,这龟儿运气可以,又是同一个村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能一棒子打死撒。看他下次表现,如果还是这个德行,也就到此为止了。” 对待本村的人,还是不能像对外人一样,事情得分开来说。 闻言,宏山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蛋子哥,我那里狗多一些,我拿大的这个回去。小的黑娃子肉你们背回去,该炼油的炼油,该腊起来的腊起来。 至于那些脚掌,我也留下了,要拿去送人,就不跟你客气了。还有膝盖骨,我也留着,泡点酒!” 陈安直来直去地说。 关键是现在没了冯学恩的私家馆子,那些黑娃子脚掌拿出去卖,价格高了别人舍不得买,价格低了,自己又觉得亏。陈安觉得,还不如留下来送礼。 至于自家想吃,完全可以用后脚掌尝试一下。 正好,杜春明、韩学恒在陈安的事情上和陈平工作的事情上帮过不少忙,公安特派员孙世涛和新来的高永胜,也该拉拢一下。 还有就是陈平去茶厂上班的师傅也该去碰个面。马上茶叶抽嫩枝,就要到采茶、制茶的时候,得让陈平能真正学到本事儿。 他怕陈平没太好的眼力劲。 “就这你还用跟我商量,我又不是苏同远……”宏山咧嘴笑了笑。 宏元康则是说道:“你拿去泡酒,多泡点哈,我听说黑娃子的膝盖骨又被叫小虎骨,泡出酒来能治风湿,你给伯伯找了个以后去你们家喝酒的借口!” “就怕你不来!”陈安笑道。 在麻柳坡的时候,两家人分开回家,小的那只黑娃子宏元康和许少芬就已经背完了,宏山背的是大的黑娃子的肉,也就跟着陈安他们一起,送到盘龙湾。 四人到了盘龙湾,冯丽荣听到外面狗叫,早已经打开院门等着了。 不放心她一人在家,陈子谦和耿玉莲进山的时候,特意去将瞿冬萍叫了过来陪着冯丽荣。 不过,看冯丽荣手提火枪的样子,一个人在家,也不虚敢靠近的外人。 这妹儿一向胆大,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回到屋里放下东西,两个一起呆在盘龙湾的小侄女听话地在瞿冬萍的支使下,找了洗脸盆倒了热水给几人洗手。 饭菜也早已经做好,放在灶台上温着。 干脆将宏山留下,在家里吃了顿饭。 明天暂时没什么事儿,处理黑娃子肉和铲油皮的事情也就留到明天去做了,现在靠着手电和煤油灯,也不方便。 “两条猎狗受伤了,这段时间就不进山了,要等到猎狗把伤养好才行,明天我准备到镇上去一趟,带两条狗到兽医站找兽医看看,如意伤得太严重了,估计要打点针水才行……你嘞,蛋子哥!” 吃完饭坐在壁炉前烤火的时候,陈安说了接下来的打算。 宏山也是点点头:“这两天确实挺累……等休息好了,猎狗的伤养好,差不多也到请你帮我去打肉的时候了!” 他在盘算着自己的婚礼,这一转眼都到二月上了,离三月初八也就不远了。 “没得问题!” 陈安点头道:“只是到时候能打到啥子肉不好说,我们只能是随遇。” “这是当然,实在不行,哪怕打两只黄毛都可以,差不多得了。” 宏山很清楚,很多时候上山,并不是想打什么就能打什么,甚至在很多时候,追着猎物打的时候,还能掺和进别的野物来。 山里的事情,满是不确定性。 “安哥,明天去镇上的时候,要记得买点奶粉,滚滚的奶粉只够两天的量了!”冯丽荣提醒道。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晓得了……对了,滚滚不小了,这奶粉的量,喂瓶瓶奶的时候,要适当减少点量。” 陈安略微思忖,觉得该带滚滚到周边山林里去转转,让它自己学着找笋,挑自己喜欢吃的竹叶,还有其它的食物,降低饲养成本是其一,主要是也得让它学会这些生存技能。 都已经有八个月大小了,该让它渐渐适应野外了。 送走宏山,让瞿冬萍带一些熊肉回去以后,陈安挑了不少熊肉,让六条猎狗吃得饱饱的。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夜深,一家子简单洗漱,各自回房间休息。 第二天早上,陈安难得睡了个懒觉,日上三竿才醒起来,闻到了厨房里飘出来炼熊油的香味。 陈安赶忙起床,到厨房看了下,是耿玉莲在切熊油,冯丽荣则是负责熬炼,婆媳两人在厨房里有说有笑的,倒是挺和谐。 他本想上手帮忙,却见肥肉已经被切得差不多,就连那些准备烟熏腊起来的熊肉,都已经切成条,抹了香料装缸里面腌制起来,已经没有他什么事了。 “妈,我老汉嘞?”陈安没有见到陈子谦踪影,随口问了一句。 耿玉莲回道:“你老汉去割羊草、挖竹笋去了!”然后又跟冯丽荣自顾自地说着话。 说的是陈安小时候光屁股在老屋外面撒尿,被只会啄人的大公鸡追着撵,栽到水沟里的事情,听得冯丽荣满脸乐呵。 陈安也不去打扰她们,先出屋转了一圈,放眼所看,远处山坡的地埂上,那些梨花、桃花、李子花,已经开得红白相间,不知不觉中,已经又是一年新的开始,万物生发。 他到山洞里去看了下,发现之前拖了些草叶堵住洞口进行冬眠的寒号鸟,已经又开始活动了。 还有就是崖壁上那十来群蜜蜂,也变得热闹,进进出出,已经带着花粉归巢了。 这个时候蜜蜂开始大量繁殖,到了清明前后分蜂,到时候应该石壁上的蜂巢都会住满蜜蜂。 清明断雪,谷雨断霜,希望接下来不会突然出现猛烈的降温影响到蜂群。 陈安记不清今年翻过年以后有没有下过雪了。 他找来一个刷子,在查看蜂群的时候,顺便清扫了一下石窟底部那些越冬时淘汰掉的死蜂和啃咬蜂脾吃蜜留下的残渣。 这些蜜蜂都挺好,算是安全度过这个冬季了。 只是一想到今年夏季的洪涝…… 不能考虑春季割蜜的事情,不然难以度过这个艰难的夏季,只看到了秋天,能不能有所收获。 滚滚就在这时,从角落里虎窜出来,到了陈安面前,忙着一个劲地往他身上爬。 陈安见这几天阳光挺好,温度起来了不少,在清扫好蜂窝以后,将滚滚抱了回去。 打了一大盆冷水,稍微加了些开水,调好温度,将滚滚摁到水盆里。 小家伙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一入水,吓得手脚无措,惊慌地叫着。 陈安可不会就此放过它,觉得很有必要教会它游泳的事情。 上辈子刷手机,他没少看到熊猫溺水的视频,尤其是幼崽。 动物会不会游泳,取决于环境。 大熊猫生活的地方是在深山老林里,大江大河不多,山里的山溪河流倒是不少。 同为熊类,它们不像北极熊那样生活在海边,擅长游泳。 只能说,大熊猫会水性,但不擅长,事实上,它们挺喜欢在热天的时候呆在浅水里纳凉。 陈安觉得有必要给滚滚强化一下这方面的能耐,毕竟,山溪小河,每每在雨季的时候,也会变成洪水猛兽,是会要了它们的命的。 小家伙不停挣扎,陈安还真不好操作。 正好宏山过来帮忙产油皮,赶忙叫他按住,事情才顺利进行起来。 洗好后,陈安将它提到竹子卷来的饮用水下面冲洗一番,弄得小家伙咿咿怪叫,不时还张口来咬陈安,好在它还有点分寸,只是含着,并不下重口。 冯丽荣看到,还专门找了块毛巾给陈安,帮它擦干。 被折腾好一会儿,一放开,滚滚咿咿叫着,很是不爽地跑远,爬到树上去挂着,生怕陈安再将它逮住。 那倒是一个很好烤太阳的地方,陈安也不去管它,叫上宏山去仓房,将熊皮拿出来,在山石旁搭好原木架子,用钝刀铲油皮。 过了大半个小时,陈子谦用背夹背着不少喂羊的枝叶回来,还有些喂滚滚的竹笋和竹叶以及喂猪的猪草。 陈安见滚滚吃的东西弄回来了,抬头一看,枫树上哪里还有滚滚的踪影,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于是,陈安高声叫到:“滚滚……果赖!” 一声喊罢,等了没一会儿,见滚滚屁颠屁颠从院墙边的林木间跑了出来,看到毛发皆干的滚滚时,陈安不由一愣。 那一身黑白背心洗干净的滚滚,漂亮得让人心惊。 “宝儿,快出来看!” 陈安高声叫了一声。 听到喊声,快步走出来的冯丽荣一看到滚滚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跟着就笑骂道:“这龟儿啷个可以恁个漂亮嘛!以后弄脏了就给它多洗洗……安哥,你说为啥子就有人能狠心对它们下手嘛?” 陈安面色却是变得沉重:“有的时候,长得太好看,本身也就是祸根,熊猫的灾祸,就是被这可爱的模样和奇特的皮毛引来的呀!”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98章 好地都是慢慢养出来的 就像黄喉貂,撵山人都不会去轻易招惹,打了没什么价值,反而有被伤到的风险,谁会去弄它! 但大熊猫不一样,就这稀罕的小模样就招人惦记了。 陈安对此也是感叹连连,琢磨着自己该怎么训练,能让滚滚有自保的能力。 逗着滚滚玩了一会儿,陈安将它抱到门前的山石边靠坐着,给它塞了些竹笋,然后回来和宏山一起继续铲着黑娃子的油皮。 滚滚不太挑食,大概是最开始的时候,一家子在给它喂竹笋的时候,都亲自剥皮且剖成几瓣的缘故,小家伙吃笋的时候,也用爪子剥笋,而不是直接动嘴撕咬,嘴巴起的只是辅助作用。 总是将一根笋的外壳剥干净了才用爪子抓着,左边咬一口,右边咬一口的晃动着脑袋吃,吃得专心致志。 而且,在吃笋的时候,总能吃得干干净净,剩下的只是一些笋壳和从嘴巴里掉出来的一些残渣。 陈子谦给羊投放了割来的枝叶,又到山洞里给寒号鸟放了些松柏,然后回到屋前,到山石边坐着烤太阳,给自己卷了旱烟抽着。 他有意逗弄滚滚,不时朝着它喷一口旱烟。 这旱烟味刺激,弄得滚滚很不自在,咿咿地叫着,人立起来,爪子抓着竹笋挥舞着,一副恼怒的样子。 “老汉,这种玩笑开不得,滚滚要是长大了,惹毛了是真的会咬人的!”陈安提醒道。 陈子谦乐呵呵地说:“所以,才要趁它还小的时候,赶紧欺负一下,要等它长大了,我才不会招惹它!” 说着,他伸手轻轻推了滚滚一下。 滚滚站立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紧跟着翻身爬起来,闷头朝着陈子谦冲了过去,扬起小爪子冲着他的腿脚就是一阵扒拉。 它力气还很小,这样的宣泄不痛不痒,反倒被灭了旱烟的陈子谦给抱了起来,就放在怀里坐着,给它挠了挠脖子上的皮毛,小家伙反而变得安静享受起来,都发出了呼噜声。 看得出,陈子谦也特别喜爱这小家伙。 油皮铲完,两人将两张熊皮清洗绷框。 大的熊皮有几个枪眼,但问题不是很大,应该能卖上价格,小的那张就完好了,也就是脑袋上有两个弹孔而已。 至于留给苏同远的那张,有个弹孔,关键是胸腹位置,被炸子儿炸得破烂了好几处,估计也就能卖几十块而已。 熊皮绷框,送到仓房里放着,陈安和宏山也到山石边坐着烤太阳。 陈子谦放开滚滚后说道:“刚才去割草叶,在路上遇到下来的杜春明了,他是下来看麦苗情况的,说麦地里杂草和油菜花太多了一些,要组织人手去清理一下,顺便交代一些生产任务,接下来要往地里运土肥,准备种地了。” 陈安回想着上辈子的洪涝,越是那些耕作多年土壤厚实的肥壮的土地,越容易被冲垮,于是说道:“去年不是新开了不少山地嘛,那些地方的土瘦,土肥往那些地里搬撒。” “你娃儿不懂种地,土肥肥力起来得慢,往往要经过几年的时间才会真正起作用,这些土肥还不如放在好地里面,保证高产,放瘦地里面就浪费了。 瘦地的庄稼长不好,好地里面的也受影响,还不如组织人手往山上弄些腐叶回来,慢慢养。” 陈子谦着重强调一句:“好地都是靠慢慢养出来的。” “我始终觉得,今年天气会有些反常,怕是会有很严重的洪涝哦!” 陈安试探性地说了一句:“如果是下特别大的雨,怕是不少田地会滑坡毁掉……尤其是那些种了多年的好地,每年都会铲地埂,防止长着的杂草里面藏了老鼠之类毁坏庄稼的东西,但越是这样,那些地埂越是不稳。” “你娃儿莫乱说,那些地种了多少年了……你有啥子根据迈?”陈子谦嘴上那么说,心里其实也有了些担忧。 陈安想了想,忽然发现自己没什么好的借口。 原本他想借竹子开花说事儿的,老话说“竹子开花,马上搬家”,蜀地竹子大面积开花死亡的事情,是在八三年到八八年这几年间,关键是石河子村附近的山里,并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而且,竹子开花,大都是在干旱时节,和洪涝不搭边啊! 他只能说:“我就是有这种感觉而已!” 陈子谦瞪了他一眼:“有些话不能乱说!” 陈安想了想,淡淡笑了笑,担心这玩意儿干啥,反正现在队上的人上工,大部分就是混日子而已,至于那些农家肥,不论是送到好地还是瘦地,貌似今年的结果都差不多。 三個月的雨水,苞谷铁定是长不成了,田里的稻子也是干瘪,只能在洪涝过后,分田到户,各家忙着往自己的地里种上些麦子、萝卜之类的东西。 很多事情,真的无力改变。 事情说得玄乎了,还是给自己惹麻烦,确实如陈子谦所说,有些话不能说,容易祸从口出。 还不如到时候遇到情况了再说,他可不想将自己扮演成一个神棍。 留宏山在家里吃了中午饭,吃完饭以后,陈安背了几个黑娃子脚掌,领着进宝和如意,准备前往镇桃源镇。 可被留在院子里的招财和来福眼见陈安只带了进宝和如意,在院子里吠叫不止,最后硬是跳上柴垛,爬上石墙,窜跳出来,跟了上来。 陈安见拦不住,干脆让它们也跟上。 宏山回到家,不一会儿也背了背篼,大呼小叫地跟来。 “我也跟你去公社跑一趟!” “是有啥子事蛮?” “主要是想到供销社里面买些东西,有些东西得提前准备,不然到时候手里边有钱,都未必能买到!” 陈安知道他的用意,这是在为婚事筹备了。 两人一路并排走着,倒也有伴。 四条猎狗,也就招财和来福活跃些,一路小跑在前,找着路边小树这里嗅嗅,哪里撒点尿,一路标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进宝和如意就显得有些萎靡,不急不缓地跟在两人身后。 散养的土狗,只有在守家和狩猎的时候,会表现得很凶猛,而若是带出来行走,却显得很规矩,不会乱叫,更不会胡乱咬人。 到了镇上,陈安第一时间领着四条猎狗去了兽医站,找了兽医说了情况,然后将进宝和如意分别搂到兽医面前,让他帮忙检查。 有陌生人靠近,几条狗都显得很是警惕,不过有陈安安抚,倒也很快平静下来。 检查后问题不是很大,只需要上药,再挂上一些消炎针水就行。 也就在这时候出了些状况,清洗伤口上药的时候还好,在宏山的帮忙下,陈安自己就能搞定。 只是挂消炎针水的时候,两人就不行了,他们可弄不清楚狗腿上的静脉怎么找,还得是兽医来。 结果,到了这时候,进宝和如意就变得非常警惕了,只要兽医靠近,就呜呜凶叫,就连一旁的招财和来福,也是狂吠不已。 不得已,陈安也只能在兽医指点下进行尝试。 事实上,经常撵山的猎狗,经常发力狂奔,血脉都会比较粗大一些,甚至能明显地在腿脚毛浅的地方鼓出来。 就当学个技能一样,陈安仔细听着兽医指点,尝试将针头戳入静脉中。这要学会了,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自己跑了开药水就能进行处理,也挺好。 先从伤得最严重的如意开始,在针头戳进血管的时候,许是弄疼了,如意条件反射式地一下子就咬在陈安的手臂上。 这一下看似凶猛,实际却只是含着,并没有真用力气。 陈安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和脖子,如意也就渐渐松开了。 接下来事情变得顺利,陈安给两条狗都挂上针水,让它们在地上躺着,静静等候。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他需要不断地安抚两条猎狗,保证它们不会乱动。 也趁这个机会,陈安找兽医买了些治疗猎狗外伤的药粉,留着以后备用。 好不容易挂完针水,陈安也松了口气。 恢复自由的进宝和如意纷纷爬了起来,抖动了几下身体,似乎精神了不少。接下来,陈安先去了供销社,买了一条烟扔背篼里装着,又专门买了一包装自己口袋里。 到公社办公大院的时候,杜春明和韩学恒估计都下村去了,还没有回来。 倒是在公安特派员的办公室找到了孙世涛和高永胜,他给两人留了一对脚掌,一前一后各有一只。 只是拿来吃而已,倒没有那么多讲究,前掌和后掌,其实差不多,关键是要能处理好,不然真不如啃猪肘。 情义尽到,能不能弄好吃了就看他们了,反正是好东西。 接下来,陈安和宏山又沿着镇上的大路,一直往东边出了小镇,找人问了一下,这才在镇外四里的山里,找到了茶厂。 那是河沟两侧的几座矮山,山头的树木都被砍光,只留下山石处没必要处理的几棵青杠树,孤零零地站着。 其它的地方被从山头到山脚,一垄一垄地修整过,都栽上了茶树。 估摸了有两百多亩的样子。 让陈安有些欣喜的是,这些茶树,有好几个品种,其中就有他心心念念的大叶茶茶树。 看到有外人进了茶园,很快有人过来询问:“你们是干啥子的?” 陈安赶忙从兜里掏出一包烟,给那人递了一支,并擦着火柴给他点上:“我是来看看我哥的,他叫陈平,想看看他工作得咋样!” 陈安自己不抽烟,但不得不说,烟一直是很好的开路先锋,逢人先递上一支烟,话都能变得好说。 “陈平……我晓得,走走走,我领你们去找,他现在在茶园里面帮忙施肥,挺踏实的一个人。” 那人热心地领着两人顺着茶园里的小道,拐到另一侧的山坡,看到一帮子人在茶园里挑农家肥,往园子里送,也有人在挥动锄头在茶树根脚挖施肥坑,倒也是有说有笑,干得热火朝天。 陈安一眼就看到了挥动锄头干活的陈平,他迎着走过去,掏出烟给几个男人散了一圈,这才将陈平叫到一旁说话。 “大哥,还习不习惯?”陈安笑问道。 陈平也在笑:“挺好的,韩书记还专门过来打过招呼,这些工友和我师傅,对我都挺好!” 他现在吃住都在这边,也就一个星期回家一趟。 “那就好!” 陈安放下背篼,取出袋子装着的两只黑娃子脚掌,连同那一条烟一并塞给陈平:“把这些东西送给伱师傅,做事踏实点,也要学会讨好师傅欢心,才能学到真的技术。” 陈平诧异地看着陈安,但随即就感激地点点头:“老幺……” 他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陈安拍了拍他肩膀:“亲兄弟,不要那么见外,你好了,就是我好了撒……对了,有个事情,我得跟你好好说说。” “啥子事?”陈平连忙问道。 “这茶园里边有大叶茶,别的品种你就莫考虑了,每年茶树都要修剪,到时候你就选着那些大叶茶修剪下来的半木质化的嫩枝带回来,就是那种当年长出来的嫩杆杆,到时候进行扦插,为以后的茶园育苗做准备!” 陈安叮嘱道:“茶树育苗,是可以进行扦插勒,能更好地保持性状,挑着健壮的大叶茶的枝条选,选点好的。” 陈平连连点头:“我记住了!” 别人不知,他却是清楚,大叶茶古时就已经栽种,过了些年,更是成为地理标志性的茶品,经久不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299章 陌生人 茶树可以用种子育苗,也可以扦插,还能嫁接。 但扦插,一向是保持茶树优良性状极好的方式,也是挺方便快捷的方式。 陈安以前听在青沟搞茶园的老板是这么说的,他就是用的扦插繁殖。 现在,陈安自然也这么做。 事情交代清楚,眼看时间不早了,陈安叫上宏山一起往回走,返回镇上的时候,正巧遇到杜春明和韩学恒两人一起返回公社,他们还先一步看到了陈安和宏山,韩学恒远远地打招呼:“兄弟伙……” 这招呼就显得亲近了。 陈安加快步子靠了过去,笑着打招呼:“社长,书记……你们这是刚从外边队上回来?” “开春了,忙着到各个生产队看下情况,顺便布置一下生产任务,一年一个新的开始,不敢耽搁呀。你们这是来干啥子,这个时候了还在镇上,不赶紧点回家,怕是要天黑哦!” 韩学恒显得有些疲惫,在这山里,去什么地方,他们也就只能是推着辆自行车,能骑的地方骑上一段,不少坡路和泥洼,还得推着走。 山里的工作,并不轻松。 “我是领狗到兽医站看伤势的,这两天撵山,猎狗被野物伤了……” 陈安说着,将背篼里的黑娃子脚掌,给两人取了出来:“这是昨天打到的黑娃子,今天专门给你们送来, 之前来过一趟,你们出去工作了,没能遇上……带回去尝尝鲜,感谢两位领导这些日子对我们的照顾!” “你娃儿厉害,又打到黑娃子了……”杜春明有些惊喜地接过陈安递来的熊掌,转着看,一副稀罕的样子。 桃源公社地处深山,山里撵山人不少,身为公社社长,山里的野味儿吃过不少,但黑娃子不是谁都能打的,熊掌对于他们来说,也是相当难得。 陈安只是微微笑了笑:“就莫提了,你看看我这猎狗身上的伤,差点就折了一個了……好了,我们还要赶路,就不多耽搁了,走了哈!” “是该早点回去,路上小心哈!”韩学恒笑着叮嘱了一句。 宏山要买的东西,早在陈安等着给猎狗挂针的时候他就已经去买好,两人往回走的时候经过供销社,陈安顺便进去买了些糖果,带回去给两个侄女。 另外就是滚滚所需要的牛奶粉,陈安可没忘记。 看着陈安和宏山钻进供销社里面,杜春明冲着韩学恒说了句:“这弟娃儿挺会来事!” “确实不错,也是挺有本事和想法的一个人!”韩学恒赞同地点点头。 天色渐晚,外出忙碌的山民,大都已经归家,一路上见不到什么人,挺清净。 今天去见陈平的事情,陈安并没有避讳宏山。 听陈安让陈平到时候好好学技术,并且找大叶茶嫩枝回来扦插的事儿,宏山有些好奇的问:“狗娃子,伱让平哥弄大叶茶枝条回来扦插干啥子?” “我准备让他以后弄个茶园,自己栽培茶树,到时候自己采摘,鞣制加工成茶叶,是个不错的出路。” 在宏山面前,陈安没什么好隐瞒的,而且,他也正准备跟宏山好好说说,有的事情,可以开始提前准备了。 “茶园?你这是准备私人单干,上边允不允许哦?”宏山有些担心地问。 “快要分田到户了,以后不再吃大锅饭,各家忙各家的,想种啥子,还不是自己说了算,这个事情你应该是晓得的撒。” 宏元康身为保管员,天天跟陈子谦在一起的人,上边有些什么动静,他也能先知道一些。 分田到户的事情,宏山其实也清楚是大势所趋,早晚的事儿,只是没有传开。 话是这么说,但在山里,地里其实转来转去,种的就是那几样。 旱地除了种植苞谷、红苕、麦子、洋芋之类的东西,也就是河边为数不多的水田能栽上一季水稻而已。 只是各自忙各自的,节省出不少时间,可以用来做其他副业。 作为自己最好的兄弟伙,陈安自然不会落下宏山。 “我哥家在的青沟,别人看不上,但是那山沟沟里面云雾缭绕的环境,很适合种茶,不然你以为我为啥子让我哥搬到青沟了,就是为了先占位置,方便以后发展撒!” 陈安笑着解释。 “种茶能赚钱蛮?”没接触过这些事情,宏山对于这些方面的事情,有些不太明白。 “当然能赚钱,山里山外的人都离不开茶叶,这东西一直是有销路的。而且茶树这东西,一年四季都在发芽生长,那可是能在春、夏、秋、冬季节都能采的。 当然了,最好的茶是春茶,秋茶次之,最差的是夏季采的茶,冬茶很少有人采,目的也是为了让茶树得到修养。 这是一年到头都可以干的活计,栽上一园,打理好了,就可以采摘多年,肯定能赚钱撒!” 对于这件事,陈安非常笃定。 尤其是在八九十年代,似乎是国内茶叶紧缺,加之要大量出口,他是亲眼看着山里山外的茶园遍地开花的,不赚钱,谁搞这玩意儿。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陈安自然会把握这最早的机会,茶树栽上去等上三四年成林了,到时候正是好做生意的时候,只要加工的好,不论是厂家收,还是自己炮制出售,都不成问题。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听你这么说,你选在盘龙湾,肯定也是早就有想法的了?” 宏山明显来了兴趣,也听出了陈安的言外之意。 陈安微微点点头:“是有一些想法,地方偏僻安静,水也方便,路也修通了,我是有一些种养殖方面的想法。” “跟我说说撒!”宏山忍不住催问道。 “在我的想法当中,准备开辟一个药园,种杜仲、厚朴、金银花之类的东西,还可以搞点养殖,比如黑猪、黄羊!” 陈安所说的这些,除了黑猪,其它的都是属于特产,后世的地里标志产品。 至于黑猪,他心里想的就不是追求高产,土法喂养,不用饲料,做成精品肉类,也很不错。 他在这些日子想了很多,多少有点雄心勃勃的意思,但事情总得一步步来,一下子也做不了那么多。 “没看出来,你娃子有那么多想法!” 宏山的兴趣彻底被激起来了:“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我那里能干些啥子?也给我出个主意撒!” “早帮你想好了,不然你以为我为啥子建议你到麻柳坡那里盖房子?一是因为那里靠近大路,确实方便; 二来就是那里的山坡也是一片些山石旮旯,别人看不上,但却是个种植木耳的好地方。” 陈安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上辈子的时候,宏山就是外出闯荡了几年,学了木耳培植技术,就是挑的麻柳坡那片地方摆弄的木耳培育。 和传统的砍青冈木回来堆放,到山里找木耳菌种回来接种不一样,宏山自己培养木耳菌丝,培养出来的菌种,让木耳的产量一下子翻了数倍,而且质量很好。 木耳一向是一种顶好的食材,同样的价格,在更高的产量和质量下,自然让他成了能借此赚钱的主。 也就是种植木耳以后,成了村里为数不多能把日子过得红火的人。 整个石河子村,到了两千年的时候,就两座小别墅,一座是混到镇上的赵昌富家的,另一座就是宏山家的。 而现在,赵昌富家已经废了,再翻不起浪花。 “还可以搞其它的事情,比如种植猪苓……你现在也不用着急,得看看情况,稍微稳定再说,不然生意不太好做,可以先跟着我干。 正好,土地到户后,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需要帮手,我做的这些,你可以做!” 陈安其实更希望宏山能成为自己的帮手,整个石河子村,除了自己亲人,他找不出比宏山更靠谱的人手:“我更希望是我们两兄弟伙,一起相互协作赚钱,一起过好日子。” 反正陈安做的这些事情,也需要不少时间才会有好的收益,八三之后的几年,山里山外,情况挺复杂,不太好办事情。 宏山略微一想,笑着问道:“我就想不明白,你脑袋里边啥子时候装了那么多东西,这些想法是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我都感觉有些不认识你了,这些事情,你是真敢想。 我是没那么多想法了,你说的种木耳、种猪苓这些事情,我也不会啊,不管啷个看,都觉得跟你靠谱……以后就跟你混了!” 宏山显得有些兴奋:“你负责动脑筋,我负责出力!” 说话间,在前领路的招财忽然停了下来,朝着前方定定地看着,发出呜呜的凶叫,还吠叫了两声。 两人的说笑也一下子止住,警惕地看着前方土路。 不一会儿,听到前方有清脆的马铃铛的声音传来。 马铃铛是挂在骡、马脖颈上的装饰,有了这声响,也是为了方便听到的人及时避让。 听声音,应该是赶着的马车。 陈安生怕猎狗惊到马匹,将四条猎狗叫到路边招呼着。 没一会儿,前方有两辆马车小跑而来。 两辆马车上分坐有四人,都是一人站在车厢里拉着缰绳控制马匹,另一人坐在车厢里。 从这里再往里走,就只有三条路,一条是岔往岩房坪村、徐家沟方向,然后就是分别岔往石河子村和黑潭子村的两条路。 看着这四人面孔陌生,应该不是石河子村和黑潭子村的人。 那就很可能是从岩房坪方向过来的。 两辆马车从旁边经过的时候,双双将马车停了下来。 其中一人跳下马车,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朝着两人走了过来,满脸堆笑地招呼:“两个弟娃儿,抽烟!” 陈安扫视着几人,似乎又平平无奇。 即使如此,他还是心生警觉,伸手摸向袋子里放着那把冯丽荣一直带着防身的刀子:“我们不会抽烟……你们是哪里人?好像从来没见过!不要靠太近了,小心被狗咬到。” 那人见状,立刻停下脚步,扫视着四条猎狗,随后才抬头看向陈安:“不抽烟,弟娃儿学得好哦!我们是从桥亭镇那边过来,到小坝乡拉魔芋种的,走到这里找不到路了,想找你们问哈路!” 那人说着,自顾自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将烟装怀里内袋里。 只是,当他的手从怀里抽出来的时候,陈安和宏山的心一下子凉到了极点。 他随手掏出来的,是一把小巧的手枪,就这么端在面前,指着陈安:“不要乱动,也不要想着跑,我这枪可不长眼睛。”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00章 不甘 陈安可不敢学燕双鹰那样,赌别人枪里没有子弹。 如此近的距离,随便开枪都能要了命。 他没想到,在回家的路上,还会有这样的遭遇。 今天只是到镇上去给猎狗看一下伤势顺便买点东西,可没有带着双管猎枪。 而且,即使带了猎枪,谁又能想到,路上遇到的看似平平无奇的几个问路的陌生人,会突然掏出枪来,当真是防不胜防。 而口袋里装着的刀子又能有什么用? 四条猎狗对这微妙的情势非常敏感,它们也意识到了凶险,不断龇牙,跟着就冲他狂吠起来。 那人瞥了一眼四条猎狗,淡淡一笑:“你最好让这几条狗安分点,不然我不介意浪费几颗子弹,弄死它们! 我这可是五四式手枪,在国外的抢手货,最近刚从缅甸那边弄回来几把,除了声音大点,威力非常不错,能轻易击穿门板、土枪,甚至是汽车车门。在香江那边,可是拼出了赫赫声名,有着‘大黑星’的诨名。”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另外三人纷纷跳下马车,围了过来,紧跟着从怀里掏出来的,都是清一色的五四式手枪。 其中一人更是直接抖手朝着吠叫的四条猎狗面前就开了两枪,这枪声音不小,威力也确实很大,子弹射入坚实的土层,留下一个深洞,将四条猎狗惊得窜跳到一旁。 陈安心头一惊,生怕他们真的开枪打狗,赶忙发指令让它们安静。 用枪指着陈安这人回头狠狠瞪了开枪那人一眼:“我发觉你龟儿就是如来佛祖的雀儿——天棒,早给你狗日勒说了,没得必要莫乱开枪。 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带走就行了,动不动就开枪,你真当那些公安和民兵是吃素的迈?真的是茅司坎上打电筒——找死!” 被喷的那人愣了一下,干笑:“看着这些狗心烦……以后注意!” 他弯腰捡了两块小石子,将子弹打出的坑给填上,用脚搓了搓,掩盖痕迹。 “你们到底是啥子人?”陈安心惊地问道。 “你别管我们是什么人,我们知道伱叫陈安,他叫宏山就行!” 这人想了想,接着说道:“告诉你也没关系,前段时间,在你们这里连杀三人的杨家旺,是我们的头,是他让我们来请你们嘞,已经在这里观察你们几天了,今天总算是逮到了机会……” 顿了一下,他直接将枪口怼到陈安脑门上,伸手将陈安插在袋子里的手提了出来,将他手中的刀子给拿了过去,翻看了一下,笑道:“这刀子不错!” 然后,他低声吼道:“你们三个还愣着干啥子,癞疙宝翻门槛——显屁儿白蛮?绑了带走!” 另一人也将枪口怼上了宏山的脑门。 枪口的冰冷直透眉心,此情此景两人跑不了,也没法反抗,只能任人摆布。 几人显然是老手,从马车上的袋子里,取出两根绳索,熟练无比地将两人的双手背负捆绑,绕过脖子打了绳结,又将双脚也给捆上,然后将两人嘴巴用破布强塞堵住。 “最好不要有任何逃跑的想法,听话点,少遭点罪,不然,我们不介意直接弄死你们,找個地方一丢完事!” 领头的这人冲着两人淡淡地说了一句,将两人扔到马车上,还不忘将两人从供销社买的那些东西,连带着背篼也扔马车上,然后用车里的大麻布袋子将两人强装进去,扎紧了口袋,几人上了马车后,赶着就走。 很显然,这些人并没有选择走大路,而是转向山林中通往岩房坪方向的土路。 山里的村子散落分布,不少村子相隔得挺远,但村与村之间,以前隔绝,但解放后多年的时间里,村与村之间,大都出了义务工修了连通的土路,这些路可能走汽车、拖拉机有些够呛,但走马车的话却是毫无问题。 嘴巴被堵,叫不出声,手脚被缚,挣脱不开。 两人什么也做不了。 在憋屈的麻袋里,随着马车在土路上颠簸,陈安的心思,从来没这么狠厉过,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麻批,不要给老子逃脱的机会…… 但,这样的机会,还会有吗? 如果还有,以后再碰到这种事儿,绝不再有丝毫手软。 有些狗日勒,只有死了,才是真正的无害! 马车后面,几条猎狗一直紧紧跟着,有人跳下马车,捡了石头去打、去轰撵。 但几条猎狗也只是跟得远一些,反而叫得更猛。 “啷个办,这几条狗一直跟着,怕会是个麻烦,太容易引人注意了!”有一人说道。 “现在莫招惹,等到林子深处,把它们打死!” 另一人接过话茬说道:“刚才在那路上,怕弄死它们留下痕迹,处理起来麻烦,到了深山老林里面,还怕个锤子,加快点速度赶路!” 又走了大半个小时,马车停了下来,有人跳下马车,走了回去:“狗日勒,让你们跟,打死你们!” 他一边骂骂咧咧,拿出手枪冲着一路跟在马车后面的几条猎狗瞄准。 见此情形,招财它们几条猎狗也是警觉,立马蹿向路两边的林子里面。 砰砰砰…… 接连的枪声响起,听得陈安心里一阵心惊。 唯一让他心安的是,并没有听到猎狗被打中发出的惨叫声。 跟着,那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再次响起:“麻批,这几条狗鬼精鬼精的,一看见老子抬枪就溜,跑得倒是快哦!”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明明是你龟儿枪法不行,开了那么多枪,连别个毛都没有碰到。” “你行你来!” “只是几条狗而已,也值得我动手?要我说,它们愿意跟就让它们跟,等回到营地里边,还是送上门的肉,反正叫了那么长时间了,我看它们也叫不动了。” “我看你龟儿就是老母猪绷摇裤儿——装处!你给老子装!” 两人很是随意地斗嘴,领头那人却是听不下去了:“你两个龟儿批话多,赶紧上车赶路,还有不少路要走!” 那两人不敢多话了,爬上马车,继续赶路。 走了一段,有一人说道:“那几条狗好像没有跟来了!” 另一人应和:“那还不好蛮!” 渐渐地,透过袋子的光线变暗,再到后来,什么也都看不见。 马车并没有因为天黑而停歇,继续顺路走着,在山里顺着土路兜兜转转,完全衡量不清楚这几个家伙,究竟要将他们两人带往哪里去。 一路上被颠簸得七荤八素,蒙在袋子里昏昏欲睡。 陈安知道,自己的劫难来了。 跟杨家旺有了仇气,这次落到他手里,怕是很难有生还的可能。 有了这重活一辈子的机会,没把握好啊! 家里的父母,媳妇儿,还有未出生的孩子…… 一切的一切,让陈安心里有太多不甘。 这一走就走了很长时间,估摸着都已经到半夜了,几人还是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他使劲地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些,努力想着逃脱的可能。 手脚上的绳索,捆绑得很牢,他一路上没少试图去挣脱,但手腕、脚踝处都已经磨得火辣辣地疼,还是没有丝毫挣脱的可能。 就在这时候,前边的马车停了下来。 陈安看不到,只听砰砰两声,有人在踢打宏山所在的麻袋,紧跟着传来宏山的闷哼。 “手脚被捆了,还被装麻袋里面,你龟儿还给老子犟,还想飞蛮,给老子安分点,现在弄死你们,跟弄死只蚂蚁没得啥子区别!!” “莫打了,解开袋子,让他们透口气,给他们喝点水,不要到时候人没有送到,死在半路上,头儿交代过,他要亲自处理,这要是弄死了,答应的好处,可是会少了不少。” 随着话音落下,有手电的光线打在装着陈安的麻袋上,紧跟着,系在麻袋口上的绳索被解开。 蜷缩成一团的在袋子里待了不少时间的陈安,双脚蹬着马车车厢的后门板撑直身体,脑袋从袋子口钻了出来。 四周除了两把手电的光柱,黑洞洞的。 周围全是浓密的林木,天空繁星点点,完全看不出是哪里。 陈安嘴巴里塞着的破布被取掉,他大口地喘着气儿,整个嘴巴酸疼无比,干涩得要命。 “老子要拉屎!” 前方马车上被撤掉口中破布的宏山大叫起来:“老子憋不住了!” “还张口闭口就是老子,你狗日的欠揍!莫给老子水仙不开花,装蒜!” 给宏山解开袋子的那人,起身就又给了宏山两脚,踢得宏山怪叫起来。 “莫打了……让他去!拉在车上滂臭,遭不住!” 领头那人发话道:“看紧点,这龟儿手脚都磨出血了,不老实!” “我也拉屎!” 陈安也跟着说了一句,他觉察出,宏山这是动了逃跑的念头。 要上厕所,总要解开脚上的绳索……周围是深山老林,黑洞洞的,说不定真有机会逃跑。 跑不跑得掉,总要试试才行,不能坐以待毙! 然而,陈安很快发现,自己想多了。 这四人比想象中要谨慎得多,只是松开了两人脚上的绳索,让两人蹲到一旁林子里解决,而他们拿着枪满脸嫌弃地守在旁边。 直到两人把事情解决,重新被捆绑起来,才放下手中的枪。 陈安趁机四下瞟了一眼,侧耳细听,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几条猎狗貌似没有跟来? 他很希望几条猎狗赶紧回家。 它们到了家里,陈安和宏山却一直没有回来,家里人总会觉察到情况不对,就有召集人手找来的可能。 这小小的期盼,不知能不能达成! 由不得两人多想,让两人喝了些水,重新被堵上嘴巴,塞入麻袋里继续连夜赶路。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01章 似乎很有故事 马车又摇晃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停下。 几人下了马车在林子里拢了一堆柴火,围坐在火边休息。 陈安和宏山被带到火堆边,分别捆绑在两棵树下。 那四人倒是方便,将陈安和宏山买的那些糖果拿了出来,自顾自地在火堆边吃着。 “能不能分我们点吃的?” 被折腾了不少时间,陈安和宏山也早已经饥肠辘辘。 听到陈安问话,为首那人拿着块芙蓉糕走到陈安面前蹲下,朝着他递了过来,正待陈安准备张嘴去咬的时候,他突然又缩了回去。 “想吃啊……你是不是想多了?给你吃饱了,好有力气继续犟蛮?” 他说着,打着手电筒看陈安被绳索磨得血呼啦的双脚,然后伸手在陈安脸上拍了两巴掌:“给老子饿起,等老子将你们交到头儿手里,会让你们吃饱……听说在幺店子的时候,你们就是这么对他嘞,也会让你们好好尝尝那滋味。” 饭醉! 陈安听到这话,腮帮子一下子咬紧,死死地瞪着眼前这人。 但这样的干瞪不会有任何作用,招来的只是这人跟着在他脸上拍来的两巴掌和一声轻蔑的笑。 “那喝点水总可以撒!”陈安强忍着心头的怒气,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缓些。 “这可以有!” 这人说着将一旁放着的军用水壶拿了过来,拧开盖子,凑到陈安嘴边。 只是,这家伙有意戏耍陈安,水从壶里倒出来,淋在他的衣襟上,然后一路往上,淋在他脸上,头发上,整整一壶水,将他身上的衣服淋湿大半。 “少喝点水,不然路上尿裤裆,那么大一个人了,不好!” 他一句话,引得火边吃着东西的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陈安一时间怒从心起,心想着横竖一死,何必那么憋屈。 他腹部猛地用力,抬起被捆着的双脚直直朝着这人蹬了出去。 这人正在跟他另外三个同伴说笑,措不及防被陈安蹬了個正着。 他原本是蹲在陈安面前的,被这猛力地一蹬,一下子站了起来,连连后退,竟是一下子跌坐在火堆里。 顿时被烫的连滚带爬蹿到一边,怪叫连连。 下一秒,他发狠地朝着陈安冲了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拳脚,边打边骂。 宏山在一旁看得心急,顿时跟着骂起来:“狗日勒,不要打老子兄弟伙,有本事冲老子招呼。” 这人回头看了宏山一眼,冲着他三个同伴说道:“那龟儿皮痒,伱们就不表示哈?” 其中一人站了起来,笑盈盈地朝着宏山走了过去,也是一顿拳脚相加。 陈安不再说话了,一声不吭硬生生地扛着,在这家伙一通宣泄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他才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最好现在就弄死我,要是让老子找到一点点机会,死的就是你们!” “呵……拉鸡冠儿开屁股——差一长雀,就凭你们这两块料,你觉得我们会怕蛮?” 那人轻蔑地笑了笑,抬脚狠狠地踢了陈安一脚后,便不再理会他。 接下来,他们安排一人守夜,然后从林子里楼了些松毛铺在火边的,躺倒就睡。 虽然已经入春,但夜晚的温度并不高,身上被淋湿大半的陈安算是遭了大罪了,被冷得瑟瑟发抖。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守夜这人从车里弄来些黄豆苞米,给两匹马喂过,然后叫醒另外三人,再次将两人塞到麻袋里装着,弄了些松毛枝叶遮掩着。 继续赶路。 转眼又是一个白天,只是在中午的时候休息的时候,被一直装在麻袋里边的陈安听到领头那人让另一个去沙河镇买些吃的。 沙河镇,陈安甚至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不用说也知道,经过这一夜加上一早上的时间,早已经离开了他所熟知的地界。 他只是从麻袋缝隙中看到的太阳光亮能判断出,几人一直在朝着西边走,这么长的路程,估计是在广元地界。 但几人显然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临近傍晚,几人休息足够了,继续赶着马车上路,这一走又是大半夜的时间,稍事休息,早上趁凉赶了一早上路,下午又选择在山林里边休息,不过村也不过镇,专挑的是偏僻路径。 期间,陈安和宏山两人得到的,仅仅是一些水,另外就是吃过两个火烧馍。 然后到了第三个傍晚,这一整夜的时间没有过多耽搁,只是中途休息了大半个小时的样子,就又继续上路。 这一走就一直到了早上十点多钟的样子,马车终于停下。 然后,陈安和宏山被从马车上拽了下来,押着往山上走。 麻袋被取掉后,陈安适应了一下有些刺眼的太阳光线,看到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山坳。 山坳里只有一个很普通的农家小院,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门口有个穿着粉红衫子的年轻女人,腰身乍乍地倚着门,身段样貌,很是不错。 然后两人被推搡着进入小院,有两条青川犬从房后蹿了出来,冲着陈安和宏山狂吠,被领头那人两脚踢到一旁:“再给老子嚎,晚上就把你们剐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他扬手作势要打,两条猎狗被吓得避到一旁,不再吭声。 领头这人走到门口,冲着那女人叫嚷道:“杨哥嘞?” 女人仿若没看见他一样。 领头这人也不恼,只是伸手捏了一下女人的下巴,然后侧身进了屋子。 在屋子里面转了一圈,然后回到门口:“我看杨哥的猎枪不在,应该是上山去了,先把人带进来。” 另外那三人推搡着陈安和宏山进了屋子,经过的时候,三人肆意地扫视着女人,眼中满是贪婪。 这农家小院,上房是三间,东间有隔墙,做的卧屋,中间算是客厅,摆放了板柜、方桌、椅子。西间是灶台,灶台前有一个很大的火塘。 此时火塘里烧着小火,上面挂一个铁鼎罐,正咕噜噜冒着热气。 从气味上来看,里面应该炖的是鸡肉。 陈安和宏山被推搡到火塘边的角落里,屋里嵌在土墙里大半的柱子上高处,有蚂蟥钉,似乎还有些暗红色血迹,两人就被拴在蚂蟥钉上。 “行了,忙活几天了,赶紧回去休息,晚点再过来!” 领头这人冲着另外三人说了一句,然后回头冲着女人说道:“给老子看好了,要是让他们两个跑了,你也得跟着完蛋!” 说完,他当先领头出了门,另外三人也跟着走了出去。 陈安和宏山相视一眼,很奇怪这女人和这些人的关系。 听最后那句话的意思,里面似乎很有故事。 在四人离开后,这女子往火塘里添加了一点柴火,很是平静地打量了一眼陈安和宏山,转身从墙壁上的布袋里捞了一把南瓜子,重新回到门边,靠着门框看着外面,耗子一样咔嚓咔嚓地嗑着。 一路上,陈安和宏山都没少打逃离的主意,但奈何,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手脚被缚,哪是那么容易挣脱的,陈安倒是学着电视剧里面,准备晚上的时候从地上摸了块石头,准备磨断捆着手的棕绳。 可事实上,被交叠捆绑的双手根本没办法控制那石头,折腾不少时间,没有丝毫卵用。 现在,已经到达目的地了,接下来…… “大姐,能不能放了我们,我们只是两个山里人……大姐……” 陈安觉得,不管有没有可能,都必须要尝试一下,看能不能从这女人身上找到些许脱身的可能。 那女人像是没听到一样,都没回头看上一眼。 他记起刚才那人对女子说的话,忽然又觉得这件事情可能性不大,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们俩若是跑了,女子也得完蛋! 赔上自己帮忙的可能性也不大啊。 三夜两天的时间,就吃了两个火烧馍,此时此刻,陈安和宏山也早已经饿得浑身没劲,说话都费力。 但生死攸关,由不得他们不打起精神。两人目光在屋里搜索着,看看能不能找到脱身的办法。 灶台的案板上倒是有把刀,可惜只能是看看。 火塘里有火钳,也碰不到…… 没有任何可利用的东西。 就在这时候,外面的狗叫声再次响起。 紧跟着,有叫骂声传来:“狗日勒,老子来一次咬一次,硬是一点记性都不长,老子打死你们……” 听声音,正是将领头将陈安和宏山抓来的那人,去而复返。 紧跟着,院子里传来一阵轰撵声,有一条狗似乎被棍棒打中,惨叫着窜进房子后面的阴沟里,还在叫个不停。 不一会儿,那人骂骂咧咧地钻进屋子。 先探进脑袋朝着陈安和宏山看了一眼,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送到女人面前。 “这啥呀?”女人瞟了一眼男人手中的东西。 男人讨好地笑笑:“雪花膏撒,我晓得你喜欢这些东西,还给我装认不到嗦!” “这我不要!”女人将他的手打开。 殊不知,就这一下,男人瞬间变脸,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在女人脸上:“麻批,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屁股上夹扫把,给老子装(尾)伟大,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小木匠常年在外边干活,就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不要以为老子们不晓得,有多少人来找你骚情,你还给老子肚子里怀娃儿装纯。你特么早就烂了…… 啷个,还是你觉得跟了杨哥,我就不敢动你了? 明白着告诉你,老子费心费力叫上几个兄弟伙跑那么远把这两个龟儿弄来,杨哥除了答应给我们四个四千块钱以外,老子领的头,还答应把你给老子咯。 人已经抓来,老子就是现在把你上了,杨哥他也不会说啥子!” 说着,他将手中的雪花膏重重地摔在地上,一把揪着女人的头发拖着就往东边的卧屋走。 一时间,哭喊声,打骂声传来。 两三分钟后,那男人心满意足地系着裤袋从卧屋里走了出来,离开的时候,顺便砰地一声将大门关上,吼道:“给老子把人看好了,要是有啥子闪失,首先就要你的命!”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02章 弓箭陷阱 过了好一会儿,女人才从卧屋里出来,头发、衣衫凌乱,脸上有个红肿的巴掌印子,嘴角挂血。 她打了水返回卧屋里,抄水清洗着什么,水声哗啦,难掩不时的抽泣。 又是十多分钟,女人才端着水出来,打开门泼到外面。 然后,她返回屋子,对着窗棂上挂着的镜子,梳理头发,整理了衣服,也擦了嘴角的血迹,回到火塘揭开铁鼎罐的盖子,用筷子戳了戳里面炖煮着的鸡肉,见戳着还很费劲,就又盖上盖子,添了柴火,继续炖煮。 陈安和宏山默默地看着,他们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有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也是个被欺辱的女人。 只是,两人眼下的情况,比这女人还不如,至少,她还能在这小院里进出,而他们两人,则是被牢牢地捆绑着。 陈安再次冲着女人开口:“大姐,求你放了我们……” 这次,女人终于有了反应,她抬头看着陈安:“放了你们又能咋样?” 陈安想了想,狠厉地说道:“放了我们,我们能宰了他们!” 女人愣了一下,看着陈安和宏山,好一会儿摇头道:“你们要是能宰了他们,现在就不会被捆绑在这里了。” “我们之所以被捆在这里,是因为之前把杨家旺送交给了公安特派员,只是没想到其中一个特派员被他给买通了,他逃了出来……也没有想到这四個人会伪装成路人,将我们挟持。杨家旺至少背负了三条人命,他该死,这几个人,都该死!” 陈安咬牙切齿地说。 却听女人说道:“不是三条,加上我家男人和孩子,是五条,他们现在的尸体,还在院子里地窖里。可能还有更多人命……” 宏山听得心惊,忍不住问道:“啷个回事哦?” 女人凄笑一声,没有继续往下说。 顿了一下,她才说道:“他们有枪,一直有人在看着这里,你们跑不掉嘞。” “你就不想为你家娃儿、男人报仇蛮?”陈安追问道。 “想……我曾下过毒,也动过刀子,也跑过,可结果是……” 女人说着,捋起袖子、裤腿,还把衣襟也一下子扯开。 那些地方,到处是伤痕淤青。 陈安和宏山见状,都心生骇然,他们无法想象,这女人到底在这里都经历了些什么。 女人又小声接着说道:“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出过这个院子了,自从姓杨这人,去年过年的时候,闯进我家里来,说是借住,谁知道喝着酒吃着饭的时候,就动了斧头,可怜我那男人和一岁的孩子,现在还是地窖里的白骨……” “伱们队上的人都不管蛮?” 陈安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严重到这种程度了,还无人问津。 “我家住的偏远,离着队上有六七里地。男人有木匠手艺,每年都出去跑江湖,只有在临近过年的时候才回来,平日里就我一个人在家。 总有人有事没事就到我屋子周围晃悠,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却从此多了个狐狸精的名头,走到哪里都是白眼,都是各种谩骂,甚至还有女人约着一起来打我,骂我。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就我这样的人,谁会管我?谁会在乎我死活,不来欺负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更何况,这姓杨的,没少往队上的人手里塞钱,和他们称兄道弟,好几次我跑出去,就是队上的人抓回来的……走投无路!” 女人像是在自言自语,看似麻木的脸上,潜藏的是满满的凄苦和仇恨。 陈安和宏山听得心里震惊不已。 好歹活过一辈子,这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有病,全特么的都有病。 “放了我们,我帮你报仇,带你离开!” 陈安深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们,但是我听出来了,你也想报仇,弄死他们,我们目的是一样的,这是一个机会!” 女人犹豫着,没有说话。 “你们真的能?” 最后,女人又问了一句,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年纪还没她大,她多少有些不放心。 宏山说道:“我这兄弟伙,在我们那边,是方圆几十里地,最厉害的撵山人,有的是手段,这次要不是他们掩饰的太好,也不会中招!” “无论如何,为了活命,为了报仇,总要搏一把!”陈安又补充道 女人听完,咬着嘴皮子,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最终脸色一沉,还是做出了决定,过来将捆绑着两人的绳索给解开。 终于恢复自由,两人几乎身不由己地跌坐下来。 这一路的折腾,陈安和宏山都太虚弱了,手脚都已经麻木,不听使唤了。 看着血呼啦的一双手腕和一对脚踝,陈安挣扎着站了起来,直接到火塘边,抓了两把草木灰,糊在自己的那些为了挣脱绳索束缚磨出来的伤口上,都有几处出脓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宏山也是如此。 紧跟着,宏山直奔一旁的水缸,舀了一大瓢水,咕咚咕咚地嘴巴里灌。 陈安活动一下麻木僵硬的手脚,冲着女人说道:“有啥子要带走的东西,你赶紧收拾一下。” “我没得啥子好收拾的!” 女人摇摇头:“我啥子都没有了!” 宏山喝完水,将木瓢递给陈安,他自己则是开始到处搜寻,结果,在屋里除了一把菜刀,别的什么都没有:“连把斧头、镰刀都没有蛮?” “都在厢房里边锁着的,屋子里边留把菜刀,也只是因为做饭菜要用,那些斧头之类的东西,他们又啷个敢放在屋屋头!” 女人神情紧张地说道。 宏山转念一想,也明白其中的意思,想必是姓杨的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女人给劈。 他看向陈安,却见他喝了水以后,将铁鼎罐提到灶台上,揭掉盖子,像是不怕烫一样,将里面煮着的土鸡给提了出来放到砧板上:“蛋子哥,把菜刀给我!” “啷个,你还想着吃东西蛮?” 宏山有些急迫地说:“不赶紧走?” “我们两天三夜,就吃了两个火烧馍,饿得浑身发软了,不吃饱了,有力气跑蛮?” 陈安随后看向女人:“姓杨的,大概啥子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这鸡肉是他让我煮的,中午的时候应该就回来吃饭。”女人说道。 陈安微微点了点头,接过宏山递来的菜刀,咄咄咄几刀下去,将那还没熟透的鸡肉剁成几块,也不管手上沾满草木灰,直接抓起一块就开始撕咬吞咽起来,还不忘往水瓢里倒了大半瓢鸡汤,就放在水缸里的冷水上凉着。 然后他又从灶台上找来盐巴,撒了一些在鸡汤里面。 宏山知道陈安说的不错,自己不吃点东西,以现在被饿得软绵绵的身体,根本没有力气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一块鸡肉就疯狂的啃咬起来。 这些肉,靠近中心骨头的部位,还有红红的血丝,撕咬费力,而且塞牙,但两人都管不了那么多,只顾着啃咬。 陈安看了眼女人:“你也吃点,等哈才有力气跑!” 女人摇摇头:“我不饿!早上的时候吃过面……你们吃!” 陈安也就不再管她,一边撕咬着鸡肉一边观察着屋子,目光很快落到门口一侧挂着的竹子扁担上面,他冲着女人说道:“到外面找几根一米多长的粗木棒回来,要直要结实一点的,我做个陷阱。” 女人说过,这屋子,有人看守着,如果这个时候他们出了屋子,必然引起注意,反倒是女人进出,没什么问题。 而且,院子里有猎狗,他们一旦出去,那两条猎狗必然狂吠不止。 女人此时表现得很配合,推门出了屋子,四下看看,从靠院墙堆放的柴堆上,抽了几根还算直的青杠木回来。 陈安也没有急着摆弄,啃完手中那块鸡肉,端起瓢里加了重盐的鸡汤灌了半瓢,剩下的递给宏山,他自己又抓了一块吃着。 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两人将鸡肉给分食了,陈安将那根扁担拿了出来,伸脚踩着试了试弹性,发现弹力十足,很是满意。 然后,他将捆绑自己两人的那些棕绳也找了过来。 用菜刀,将那些青杠木砍成八段,其中较粗的两段,用菜刀砍了榫头,另一端削尖后,在正对着门口的堂屋里,用木凳直接打入地面。 山村里的屋子,现在可没有什么水泥地板的说法,全都是夯实的土,削尖的木头是能打进去的。 两根木头相距不过十多公分,榫头上放上扁担,他弯了一下,绑上棕绳,做成弓形,架在砍出的榫头上,成为弹力装置。 然后,在弯弓后面,打了三个小桩,用砍出缺口的几根木棍设置了机关。 最后,挑选最直的那根长木棍,削了尖头,放在火上烧了一下,尽可能弄得尖锐,架设在棕绳做成的弓弦上做成箭矢,将触发绳引到门口,在门口两侧打桩进行固定。 一个弓箭陷阱就此完成。 这类陷阱陈安从李豆花那里学来以后,还从未用过。 弓箭陷阱,能用来捕猎,但更多时候,是用来在深山过夜,设置在露宿地方,防止动物闯入的陷阱。 相比起来,它的防守效果比捕猎效果更强。 陈安特意调整了角度,只要有人拉开大门,迈进腿脚踩到或是绊到触发绳引动机关,木棍做成的箭矢,立刻朝着胸腹位置射来。 这扁担,那是能担很重的东西的,拉弯后,有足够的动能。 一旦被射中,弄不死也能要了半条命。 看着陈安忙碌,宏山在一旁看着,越看越惊喜。 虽然是初次见到,但他也很容易看明白陈安的意图,感觉自己又学到了。 做完这一切,陈安回头看向一旁的女子:“你说有人看着这院子,他在哪里?”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03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就在对面的山坡上,那里有一个窝棚,是村里一个困难户,姓杨的会隔三差五给他些钱和粮票,他就死心塌地地守在那里……你们知道,这姓杨的,专门干的就是往那个叫缅甸的地方倒卖熊猫皮毛的事情,也弄些枪支回来,卖到北边。 他做事情很谨慎,生怕被抓捕,那人就专门负责放风,到这山坳里,进出的路在对面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不管怎么说,这女子被当成一個玩物,也跟姓杨的呆在一个屋子里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哪怕很多事情不会跟她说,也从看到的和听到的事情里面。看出不少东西来了。 除了大熊猫贩卖走私这一块,枪支方面,陈安也看出来了,几人可是清一色的五四式手枪,这可不是容易弄到的东西。 如果他们本身就搞的这方面的生意,那就不难解释了。 陈安凑到窗子边朝着对面看了过去,果然看到在对面山林里,有一个用木头搭建的三角窝棚,有一人在窝棚前蹲着抽烟,不时朝着周围瞟上两眼。 “他晚上也一直在这里守着?”宏山在窗口朝着外面看了一会儿后问道。 “姓杨的不在,晚上会有人过来把门窗给锁上,人直接住到旁边的厢房里看着,是对面那人的婆娘!” 女子轻轻叹了口气:“他们眼里,只有钱粮!我苦苦哀求过,才发现人可以那么铁石心肠……” 宏山小声骂了句:“麻批,这杀人夫儿,夺人妻,还软禁……当真可恶!” “你看看在我们那边,连杀三人……这姓杨的手段,当真狠辣!” 陈安说到这,转头看向女子:“大姐,这里是啥子地方?” “这里是桦木梁……” “桦木梁是属于哪个镇?” “甘肃的碧口,离青川县城有四十多里地!” “麻批……” 陈安一下子哑口无言。 宏山直接就骂了出来:“麻批,把老子两个搞来那么远的地方,离我们那边,怕是得有几百里地哦!” 陈安微微点了点头,两天三夜的时间里,除了休息、喂马,其它时间一直在赶路,这么长时间,走出三四百里地,也正常。 不得不说,杨家旺实在会藏,蜀汉两地通缉,他人藏甘肃地界……而且,碧口古镇,向来是交通要道! “那大姐,你叫啥子名字?” 陈安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记住这女子的名。 如果这次能逃回去,那这女子对两人,就有了活命之恩了。 估计他们想着,以命要挟,这女子不敢放人,还有人专门看着,陈安和宏山跑不掉,却不知,女子的仇怨一直深埋,给了两人机会。 “我叫白佳英……” “这么长时间,你娘家人就没有人来看过你迈?” “我哪里还有啥子家人哦!” 白佳英苦笑着摇摇头:“我出生地主家,前些年父母就没了!” 陈安一听到地主两字,大抵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休息了这么一会儿,体力恢复了不少,他在仔细观察周边的情况后,心里有了决定:“蛋子哥,我先一步从林子里面摸过去,把对面盯梢的人给捆了。 我们从这里一出去,肯定引起对面注意,有别的村民帮忙的话,如果找来人手,我们怕是不容易跑脱。 你在这里等着,看到我示意,伱再领着英姐过来,那些斧头之类的东西不是厢房里边锁起的嘛,把锁砸开,找找看有没有啥子趁手的东西没得,拿来做武器。” “要得!”宏山点头,跟着问道:“你准备从哪里避开眼线?” 陈安指了指房顶,他看到在靠近后檐墙的位置,有一根椽子腐朽的,从那里能钻出去,直接到阴沟里面,然后就能趁机钻到旁边的林子里,借着周遭的林木遮掩,摸到对面的窝棚,对于他来说,还是很有把握的。 宏山很快明白陈安的意思,立马靠墙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来,我托你上去!” 陈安也不磨叽,将那把切菜的黑铁刀用别在腰带上,又将剩下的棕绳收拢挽起来,也别在腰间,双脚踩到宏山肩膀上,扶着土墙,被宏山托了起来,伸手就能勾到瓦片。 他一块块地抽动瓦片放下来,递给白佳英,当揭开一个足够钻出去的口子时,他将那腐朽的椽子给生生掰断,然后双手抓着椽子,将脑袋探了出去。 没想到,听到瓦片响动,那两条看家的青川犬早已经跑到屋后的阴沟里,看到陈安探头,立马叫了起来。 陈安生怕惊动别人,赶忙又把脑袋给缩了回来。 “啷个回事?” “那两条狗在阴沟里守着的!” 宏山反应很快:“英姐……鸡骨头!” 白佳英反应过来,立刻跑到灶台边,将两人吃剩的扔在地上的鸡骨头给捡了起来,跑回堂屋,递给陈安。 眼下,陈安也只能用这东西试试,不然跳下去被两条青川犬追着撵,追着叫,也就没了隐蔽的意义。 他脑袋再次从瓦面上探出来,然后看了看下边的两条狗,先扔了一块骨头下去,两条狗立马停止吠叫,争抢骨头,被其中一条得到,咔嚓几下咬断吞下,抬头看着陈安。 见它们果然不叫了,陈安心头一喜。 这两条狗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训练,换作招财它们,陌生人投喂的东西,那肯定不会去吃。 他将手中剩下的鸡骨头朝着阴沟另一头远远地抛了出去,两条青川犬立刻朝着那些骨头跑了过去,忙着抢食。 趁着这机会,陈安双手用劲,脚蹬着墙壁,很快爬上屋顶,四下瞟了一眼,跳下阴沟,然后猫着身子,快速钻进一旁的林木间。 深入一段后,这才借着林木遮掩,朝着山坳前方的山沟钻了下去。 五分钟后,凑在窗口看着的宏山,看到陈安钻进沟里的茅草丛,然后朝着窝棚所在的地方张望了一下,轻缓地借着沟里的灌木遮掩,爬到对面山坡,悄然朝着窝棚所在的位置靠近。 陈安走得很小心,没有从正面接近,而是刻意地从侧面绕到窝棚背后,然后蹑手蹑脚地从后边下来。 看守窝棚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一身补丁衣服,坐在窝棚前的一根横木上,抽的却是过滤嘴的烟,看似贫困,实则很滋润,油光满面的。 陈安抽出腰后的菜刀,蹑手蹑脚地靠近,他浑然不知。 等听到身后传来窸窣的轻微声响,回头看去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陡然挥来的菜刀。 他被吓得浑身一抖,尤其是菜刀的锋口,贴到脖子上的那一瞬间,没破皮,却让他有了头颅被斩下的凉飕飕的感觉。 “莫吱声,不然老子弄死你……” 陈安低声警告一句。然而,他很快发现,自己的警告有些多余,这男人就刚才菜刀架在他脖子上的那一下,已经尿了,裤裆湿了一大片,嘴上叼着的烟也一下子掉在地上。 他毫不客气地一把揪着他的头发,将他拖到窝棚里,一脚踹翻在地,抽了绳子出来,扔到他面前,冷声命令道:“给老子自己把双脚捆了,捆牢实点!” 真是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身为每年要倒欠队上粮食的困难户,却因为得了杨家旺的好处,甘心担起放风的任务,成了帮凶,当真可恶。 陈安动了杀念,但却也明白,不能乱杀,如果真那样了,自己跟杨家旺这些人,又有什么两样? 此时此刻,这人不得不老实,自己很熟练地把自己的双脚给捆了起来,果然捆得很牢实。 留着他还有用! 直到这时候,陈安才用刀子将剩下的绳索割断,将他的双手背到身后,也捆绑起来,拖到窝棚里面打在地上的粗大木桩上绑住,扯了一旁简易木床上的床单,割下来一块,强行塞入男子的嘴巴,直到塞得他嘴巴都合不拢。 一路上,陈安和宏山可没少体验其中的滋味。 事情做完,他探头朝着窝棚外面张望,确定无人后,冲着对面山坳的屋子挥手示意。 看到陈安招呼,宏山也立马行动。 小心地领着白佳英避过弓箭陷阱,出了屋子,把门关上,然后直奔左侧的厢房。 老式门扣上挂着一把锁,但这样的玩意,想要弄开,对于宏山来说,轻而易举。 两条吃了鸡骨头的青川狗跑了出来,冲着宏山吠叫,被白佳英呵斥一声止住。 宏山见状,也没了顾忌,四下一瞅,找了块石头,跑到门口,冲着那把铁锁两石头砸下去,生生崩开。 打开门进去,一阵翻找,找出一把斧头,一把杀猪刀,还有两把镰刀。另外,还在一个木箱子里面,找到了些木工的推刨、凿子,长时间没用,锈迹斑斑的,就连楔在上面箍了牛皮的短柄,都已经松动了。 宏山觉得,楔上长木耙,也是不错的武器。 另外就是墙上还挂着两把锯子,,一把木锯,一把线锯,锯弓也已经松动,但锯片还能用。 另外,还有些七点六二毫米的半自动步枪弹和手枪弹。 大概就搜罗出这些东西。 他很清楚,这次一跑,以目前所知的情况来看,搞不好追撵的人会不少,他尽量将能拿上的都拿上,万一用得着,包括从推刨里取下来的刀片。 唯一让宏山有些郁闷的是,竟然没有枪械之类的东西,忍不住问道:“英姐,晓不晓得哪里有枪?” 白佳英摇摇头:“没有,除了他们自己用的,每次带来的枪,很快就送到北边去了。” 宏山微微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 他脱下衣服,将这些东西包住,冲着白佳英说道:“英姐,赶紧走,去跟狗娃子汇合!” 他出了门,不忘将门扣扣上,然后把那把已经废掉的一扯就能开的锁挂上,带着东西,往对面窝棚赶了过去。 等两人赶到那边的时候,见到陈安又在窝棚里布置另一个陷阱。 这个陷阱做得简单,地上挖了一个小瓦盆大小的坑,深度大概一尺半的样子,在坑的周围,插上了一些斜着向下削尖的木刺,底部还装了几颗从窝棚里翻找出来的钉子。 这是一个简单的地刺陷阱。 第304章 撵山人为的就是吃肉 细棍搭在坑口,稍微铺上点草叶,又在上面铺了些泥土,陈安觉得太显眼,干脆从窝棚的火堆里抓了些草木灰撒在上面,又拾起窝棚里的扫把将窝棚扫了一下,印上凌乱的脚印,这下子看上去浑然一体。 草木灰是窝棚里很平常的东西,因为平常,反而不会被重视。 经过这么一弄,看上去顺眼了很多。 “走了!” 陈安叫上两人钻出棚子,将棚口的稻草帘子放了下来。 “我们往哪里走?” 完全陌生的地方,宏山有些茫然。 “这边镇子太小,我不太放心,往县城方向走,那里人多,我还不信他们敢一直追到县城里边去,等回去以后找来人手,弄死这些狗日嘞!” 陈安声音不小,他回头问白佳英:“英姐,晓得青川县城的路撒?” “晓得,一直往南走,就是几十里地,没得户人家,全是深山老林,要快的话,只能顺着山路走!” 白佳英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些担心。 “不能走寻常路,他们太容易追来了,对于这些山道,他们要熟悉得多,晓得近道,容易被堵截。” 陈安摇摇头,略微思索后说道:“就走深山老林,好隐藏,只要赶到县城,就能想到办法回去!” 宏山看了看被陈安捆绑在窝棚里盯梢那人,问道:“狗娃子,这种人留下干啥子,直接弄死得了,最烦最恶心的就是这种人,不分好歹,有奶便是娘。” 陈安摇摇头,凑到宏山耳边吹气:“没得必要,留下他就是为了告诉那些人,我们往哪里走,这一路所受的罪,我要在这深山里边找不回来,不然,真等到我们找人回来,怕是要找到他们就不容易了,这次事情得处理断根,不然还会有麻烦!” 宏山明白陈安的意思了,心里没有丝毫惧怕,反而咧嘴笑了起来。 “英姐,你带路!”陈安冲着白佳英说道。 白佳英点点头,也不二话,领头前行。 就在三人顺着南边爬上山脊的时候,对面山坳的小院里忽然传来狗叫声。 几人回头看去,见有三人从屋后的山坡小道下来。 陈安一眼认出,其中一人就是杨家旺,另一个是将陈安和宏山抓回来的领头那人。 这人应该是急着邀功,离开小院后到山里去找的杨家旺。 白佳英神色也一下子变得惊恐:“姓杨的回来了!领头把你们带回来的那个叫鲁子胜,另一个是村里边的撵山老手,叫邢锦山,整天帮着姓杨的在山里边找花熊!” “英姐莫怕!”陈安安慰道。 “他们手头有枪!” “有枪又能咋样?到了山林里边,就不会虚他们,撵山为的就是吃肉,可不是吃素的!” 陈安自信满满。 “狗娃子,赶紧走,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追来了!”宏山催促道。 陈安反倒又不急了,微微笑了笑:“蛋子哥,莫慌,一时半会追不来……” 他没有急着走,就在林木间,透过缝隙看着山坳的农家小院。 只见三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小院,然后杨家旺放下背着的背篼,从里面提出一只熊猫幼崽,那大小看上去,跟滚滚差不多。 紧跟着,他又取出一张熊猫皮,摊开晾在一旁的柴堆上。 “狗日勒,又打了一只大熊猫,还抓了個小的回来!” 看到这一幕,陈安忍不住骂了一句。 …… 杨家旺他们三人进了小院,并没有觉察到有异常。 两条守在院子里的青川犬迎面跑了过来,围在三人周围窜跳,然后和跟着三人一起回来的另外两条猎狗凑到一起打闹着。 “杨哥,这次我可是把你想办的事情给办成了,答应过的事情可不得反悔哈,一千块钱,另外这个女人归我!” 鲁子胜忙着邀功,满脸兴奋。 “我说出的话,那是一口唾沫一个钉,放心撒,我说到做到!” 杨家旺笑着说道:“这两个龟儿,差点要了老子的命,老子啷个可能会放过他们。” “那你打算啷个办?”鲁子胜笑问道。 “啷个办?肯定不得直接弄死撒,那样太便宜他们了,落到老子手里面,要让他们生不如死……你确定没有抓错人?” “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我还啷个跟你混。伱只是让我们去抓叫陈安的,我们还顺便给你多弄来一个叫宏山的……去看看不就晓得了!” “名字是不错……” 鲁子胜忙着上前,推开门就走了进去,只是,他前脚刚一跨进门口,忽然觉得自己绊倒了什么。 还来不及反应,只听嘣地一声。 紧跟着腹部就传来一阵刺痛,顿时惨叫一声,踉跄着跌出门口。 杨家旺和邢锦山也被吓了一跳,两人定睛一看,只见鲁子胜腹部,插着一根木棒,颤颤巍巍的,血液很快流了出来,染得他满手是血。 两人目光穿过门洞,看向堂屋里那些木桩和被弯成弓形的竹子扁担。 “是弓箭陷阱……”邢锦山一眼认出。 杨家旺神情却是变得凝重,屋子里出了状况,他有了很不好的预感:“你进去看看!” 邢锦山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端着手中的双管猎枪,走到门口,小心地探进头,仔细看了下里面的情况,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在里边转了一圈,很快走了出来:“屋头没人,白佳英也没有在……她们应该是跑了!” “麻批……”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杨家旺骂了一声,几步走到鲁子胜面前,一把将他腹部位置的木箭给扯掉,疼得鲁子胜又是一声怪叫。 那木箭强劲,穿透衣服,看上去箭头被血染红,也不知道到底伤得重不重。 他一把揪着鲁子胜的衣领:“你狗日嘞干的好事儿,为啥子不亲自看着?” “我警告过白佳英,要是敢有别的想法,要她的命,她这半年多的时间挺安分,我以为她不敢,再说对面还有人看着……” 鲁子胜也急了。 “你没有跟他们打过交道,他们这一帮子人绝对不简单,这要是跑了,会给老子惹来大麻烦,你们一个个都要跟着遭……还给老子愣着干啥子,赶紧去叫人,去追啊!” 杨家旺抬脚朝着鲁子胜踹了一脚。 鲁子胜哪里还顾得了冒血的腹部,赶忙跑出院子,顺着门前的小道一路朝着山沟里跑去。 杨家旺气急败坏地进了屋子,四下瞟了一眼,目光最终落到后檐墙屋顶被揭掉瓦片的洞口。 “是从后边跑掉的,怕是进了山林里面……” 杨家旺嘀咕了一句,重新回到门口,看向对面的窝棚:“盯梢的人也不在!” “怕不是出啥子情况了吧?” 邢锦山朝着对面看了一会儿,回头看向杨家旺:“要不过去看看!” 杨家旺没有说话,朝着院门口走去,只是刚走了两步,他就停了下来,回头看看堂屋里木桩上架着的扁担,略微想了想,说道:“还是再等等,等人手来了再说!” …… 对面山脊上。 宏山看着踉跄从门口跌出来的鲁子胜,欣喜地说道:“狗娃子,你布的那个陷阱可以哦,那狗日嘞中招了!” “别高兴得太早,毕竟只是根木头,不是铁器,鲁子胜穿的衣服厚实,怕是不容易造成多大的伤害,能见血就不错了!” 陈安面色沉静,这种时候,他宁愿将事情往更坏的方面想,不敢有丝毫大意。 果然,没一会儿,就见鲁子胜捂着肚子顺着山道往侧面的山沟里跑。 还能跑起来,受的伤应该不重。 “那是回大村子的方向,他应该是去叫人了!” 白佳英神色变得越发担忧。 宏山点了点头:“我们赶紧走!” 陈安却依旧在打量着对面,说道:“那几条狗,怕会是个麻烦!” 白佳英也说了,那叫邢锦山的人是个撵山老手,领着上山的猎狗自然也不会简单。 这桦树梁,距离青川县城不过几十里地,虽然地属陕西,却是更靠近蜀地青川。 青川,可是青川犬的产地,在这里找到几条好的撵山犬,会比别的地方要容易得多。 作为猎人最好的眼线和护卫,这是个必须解决的麻烦。 不然的话,有这些猎狗在,他们可不容易摆脱追踪,更别说反杀了,尤其是还带着一个女人,她可不是冯丽荣。 看来,得杀狗了! 此时此刻,陈安不得不狠心。 让白佳英指明方向,陈安领头朝着南边山里钻了进去。 …… 杨家旺很冷静,一直在小院门口等着。 这里位置偏僻,距离桦树梁的大村子,有不少距离,一来一回需要不少时间。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见到鲁子胜领着七个人赶到,这其中,有跟他一起将陈安和宏山抓来的那三人,还有另外四个是村里的山民。 也就他们四人带着双管猎枪,另外新加入的四人拿的是火枪。 汇合杨家旺和邢锦山,一行共有十人。 人手一到齐,由邢锦山领着猎狗打头,顺着院子前的小道下到山沟,然后朝着窝棚所在的山坡爬了上去。 几人刚到窝棚边,就听到了窝棚里面呜呜声。 “莫乱动!” 刚刚才在小院屋子里遭过弓箭陷阱,杨家旺和邢锦山都心有余悸,见有人想要立刻掀开草帘查看里面的情况,异口同声地出声喝止。 那人被吓了一跳,赶忙退让到一边。 邢锦山四下看了一眼,从一旁砍了根木棒,侧身避让到窝棚门口左侧,示意众人让开后,他这才小心地挑开草帘,见没有异常,这才小心地探头,朝着窝棚里张望。 除了看到里面被堵了嘴巴绑着的人,并没有看到什么陷阱布置。 比较引人注意的是地上的那些草木灰,可上面有脚印,满屋子都是凌乱的脚印,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 山村里,经常用草木灰覆盖院坝里鸡鸭留下的粪便、孩童的屎尿或是屋里的口痰之类的东西进行清扫,很正常。 被捆绑着的人唔唔唔地叫着,疯狂地冲着他使眼色,摇头晃脑的,一脸的慌张。 但这样的示意,一时间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只当他急于出来。 盯梢的人被绑,不用想也知道是陈安他们的手笔。 眼下,杨家旺他们更急于知道陈安他们的行踪,他催问道:“老邢,啥子情况?” 邢锦山摇摇头:“没看出啥子问题!” 杨家旺冲着旁边一人说道:“你去把他放出来!” 那人将手中的火枪挎在肩膀上,弯腰钻了进去。 结果,他人刚一钻进窝棚,脚落在那地上那些草木灰上,一下子就陷了下去,紧跟着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05章 头皮发麻 突如其来的陷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反应过来进行避让的。 这人一脚踏入陷阱,顿时被安置在底部的铁钉穿透黄胶鞋,扎入脚底板。 受到这等刺激,他本能地想要将脚抽出来。 结果,打入陷阱周围斜着朝向坑底的木刺,在他踩落的时候轻易让他的腿脚穿过,猛然抽回来,却是顶着他的小腿,在这一抽之下,深深扎入血肉之中。 接连的剧烈疼痛,让他一下子惨叫出来,跌坐在地上。 地刺陷阱,通常就是挖出野物难以爬出的深坑,在坑底打入削尖的木桩,野物一旦坠落,在自身重量影响下,被木桩洞穿,继而毙命。 这陷阱杀伤力太大,而且弄得隐蔽,山里有规矩,不能轻易使用,除非随时看守着。 因为行走山里的人不少,一旦陷落,太容易出人命了。 陈安只是把这陷阱小型化了而已,而且跟诱坑陷阱进行了结合。 诱坑陷阱,就是挖一个不大的深坑,坑的周围布置斜向坑底的尖刺,在坑底放置诱饵。 虽然地面上挖坑会引起野物的警觉,但是,较为饥饿的动物往往挡不住食物的诱惑,将脑袋从尖刺围成的圈里挤进去,等咬到食物,想要将脑袋退出来,就会被支棱着的尖刺扎在脖子上。 这本就是一个易进难出的陷阱。 诱坑陷阱和地刺陷阱结合,加上伪装,看着简单,双重作用下,却是威力不凡。 突然的变故,将窝棚外的一群人吓了一跳。 尤其是邢锦山,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都检查过了,还会中招。 他忽然明白,被捆绑的那人,不断地摇晃脑袋,冲着他示意,就是在告诉他地上有陷阱。 他小心地凑了过来,取掉陷阱上的泥土、草叶和细棍,看向坑里的时候,不由一阵头皮发麻。 这人小腿的位置被五根木刺深深扎入,血流如注。 这玩意就不能蛮力往上提脚。 他赶忙取出刀子,撬着木刺打进去的泥土,直到将五根木刺都完全暴露出来,这人才得以将脚提了出来,被他拖到窝棚外面。 “来两个人帮忙按倒,我帮他把木刺拔出来!” 随着邢锦山的招呼,上来四個人,两个抱住这男子的身体,另外两个按住腿脚。 邢锦山冲着他说了一句:“你忍着点……” 然后,他手脚麻利地将一根根木刺拔了出来。 一拔就是一声惨叫。 这些木刺也就是靠近小腿骨头的位置的那两根扎得浅一些,腿肚上的就深了,最深的甚至有五公分。 这还没完,让一帮子人触目惊心的是这人脚底扎入的铁钉。 都是八分钉,一根从脚后跟扎入,有两根直接洞穿脚底板,从脚背冒了出来。 看着这人那只分分钟变得像是从血缸里提出的腿脚,如此重创,都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就即使能治好,少下几个月的修养,怕是难以痊愈。 一个个脸色都变了。 做完这些,邢锦山站了起来,他看向里面被捆绑着的中年:“里边还有没有陷阱?有就点头,没有就摇头!” 那中年连连摇头。 即使如此,邢锦山还是有些不放心,手持刚才掀帘子的木棍,一路戳着地面探查进去,一直到了那中年面前,将他口中塞着的床单布块给扯了出来。 他大口地喘着气,急忙冲着外面的杨家旺说道:“他们三个爬上南边的山梁,往南边去了,走了半个多小时,说是要去青川县,还说等他们回到家找来人手,要来弄死我们。” 邢锦山给他解开捆绑的绳索,先一步钻出窝棚:“他的脚伤得太重了,得赶紧带回去找草医救治,不然的话,流血太多,不死也得废……这个陷阱太毒了。” 杨家旺点点头,他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心里也是一阵阵发凉,这才多长时间,接连就有两人受伤,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路又会怎样。 但眼下的事情,显然不能轻易善罢甘休。 这桦树梁,可是他花了不少钱和精力弄成的窝点,好不容易笼络起这么一帮人手,哪怕知道外面有他的通缉令,他依然能在这山村里过得逍遥。 不能就此放弃。 而且,只是两个年轻小子带着个女人,这就退缩了,面子上挂不住,如果搞不定,麻烦不断不说,以后也没法带人了。 陈安和宏山的逃离,对他来说,威胁太大,必须解决。 他很清楚自己做了些什么,这次要是被逮到,怕是绝无生还可能了。 他冲着盯梢这人说道:“你赶紧把他送回村里,找村里的草医处理伤口,把事情办好了,要用的钱,我回来给!” 那人赶忙蹲下去,将腿脚受伤那人背了起来,急急返回村子。 杨家旺这才冲着一帮子人说道:“你们刚才也听到了,当然,你们也清楚我做了些啥子,很多事情,我们都是一起做的,就是拴在一根线上蚂蚱,这三个人要是跑脱了,我们都得完蛋,必须把他们逮到,以绝后患。” 刚刚一个个满脸惊悸的家伙,听到他这番话,神色再次变得狠厉起来。 顿了一下,杨家旺冲着邢锦山说道:“老邢,接下来要靠你了,你带着撵山的这两条狗灵,让它们探路,带着我们追!” 邢锦山点点头:“现在也只能是这样了!” 他领着两条猎狗在周围找了一下,很快看到陈安他们三人爬到山脊时,在林木间厚厚的腐殖层上蹬出来的脚印,当即让两条猎狗嗅了气味,然后冲着两条猎狗发出指令:“吜吜……”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两条猎狗立刻一路小跑在前。 和陈安养的几条猎狗不一样,邢锦山的猎狗嗅觉灵敏,但没有更有针对性的训练,不像陈安的几条猎狗,不会跑得太远,除非得到陈安放出的追撵猎物的指令。 他这两条狗一路跑在前面,很快就没了影。 但邢锦山知道,自己的猎狗也不会跑出多远,顶多两里地。 他觉得不远,但在陈安看来,那就不一样。 果然,那两条猎狗一路嗅着气味,跑了一会儿就又折返回来,和邢锦山汇合后,又折回去再跑。 就这样,来来回回地,一跑就是一个多小时。 然而这次,跑出去的两条猎狗,折返回来的时候,只有一条。 看到这种情况,邢锦山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很想加快脚步,但又生怕中了陷阱,走得很是小心。 他不敢再让剩下这条猎狗自行探路了,取了绳索出来,打了绳结拴住狗脖子牵着。 在这条猎狗的带领下,他在山林里看到了那条没有回来的猎狗。 正被一个用藤条做成的吊脖套套住脖子,高高地悬在离地一米多高的地方。 见状,邢锦山眼睛一下子红了,当即朝着那猎狗跑了过去。 只是,当他赶到的时候,发现猎狗都已经窒息死掉了,就这么挂着。 这可是他的头狗啊! 其他人也跟着跑了过去,见一侧手臂粗的青杠小树弯着,上面一根藤皮搓成的藤绳垂下,另外还挂着几个绳套。 在小树下方,有四根砍了木槽的木桩打在地上,分布在几个灌木丛之间的间隙里。 多索套吊脖套! 这分明就是针对猎狗的。 两条猎狗一路嗅着气味从这里经过,肯定会从灌木间隙中通过,无论是从哪个间隙,都有吊脖套等着,触动其中任何一个,都会被触发吊起来。 一路领跑在前的头狗顿时中招了。 来回三四里地的路程,等另一条猎狗找到他们,再领着他们赶到,这短时间,足以让被吊起来的猎狗在不断地挣扎中,索套越收越紧,生生勒得气绝。 一帮子人看着这条猎狗,一言不发。 好一会儿后,杨家旺拍了拍邢锦山的肩膀:“老邢,不要难过,非逮到他们,给狗报仇……我们得抓紧时间,不能耽搁,不然永远也追不上,到时候我出钱,再帮伱找两条好狗!” 邢锦山没有吭声,只是抽出带着的刀子,一下子砍断藤绳,将猎狗放了下来。 殊不知,没有猎狗坠着,那棵之前没有完全回弹的小树树梢一下绷直。 摇晃的哗啦声响中,一段藏在旁边大松树枝叶间,有两米多长重达百斤的原木呼啸着砸落。 下方的人措不及防之下急忙避让,但还是有两人被砸中。 一个被砸中的是脑袋,当场倒地,另一个则是听到异响往一旁窜跳躲避时滑倒,大腿上挨了一下,顿时抱着腿惨叫不已。 回过神来的几人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上前一探,脑袋被砸中的那人,是去桃源镇那边去跟着抓捕陈安和宏山其中的一个,已经翻了白眼,鼻子口头的全是血。 另一个的腿脚则是断了! 这下子,一帮子人的神情彻底慌了。 邢锦山抬头看着树上,他这才发现,这是一个架设在树上,借着这个吊脖绳套触动的落木陷阱。 应该是算到他会割断藤绳放下猎狗,回弹的小树树梢会触动设置在树杈上的机关,进而使得挂上去藏在松树高处枝叶间的落木,离地四五米高,这份量砸下来,被砸到了,不死也残。 一环套着一环,防不胜防! 落木陷阱,本来就是用来针对黑娃子之类猛兽的陷阱,威力惊人。 而这个设置在树上的落木陷阱,有了改动,这其中的精妙,让他这个撵山多年的老手都心惊不已。 一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手里有枪,还有那么多人,只是去追捕三个人而已,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而现在,接连出现的陷阱,让他们觉得头皮发麻。 这才多长时间,已经三伤一死。 他们哪里知道,他们眼中的陈安,这个小年轻是从李豆花那里,将巫猎手段都学到家的人。 扛枪带狗是这年头撵山的主流手段。 可巫猎一切靠手的手段,他也丝毫不差,甚至更为擅长,玩的就是各种就地取材设置的陷阱。 只是在有枪有猎狗的情况下,他很少使用而已,因为面对猎物,枪械更直接了当和高效。 而这一年的时间,他进入深山的次数并不多,村子周边的猎物又少,使用陷阱收效不大,还容易伤人。 这一次的事情,倒是可以全力施为了。 既然要跟来索命,自然也要付出命的代价。 这个时候,他在往南翻过两道山梁的山沟里,布置着另一个陷阱!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06章 大招 这是大片的深山老林,想要找到自己这些人,漫无目的的搜寻可不见得会奏效。 最好的办法,就是从留下的痕迹和气味来进行追踪。 这就给了陈安发挥的机会。 在这山里边,陈安可不会真的傻乎乎的一个劲的往南走。 他经常走着走着,突然改向,甚至有的时候,还往北边走。 故布迷踪,就是为了避免自己这三人的行进方向被杨家旺那一帮子人给料到,提前进行拦截。 很明显,杨家旺已经在桦树梁有了不浅的根基,不然,那些村民也不会帮着他隐瞒,帮着抓捕熊猫,走私枪械,甚至还有专门帮忙盯梢看人的。 陈安不清楚究竟会有多少人手帮着杨家旺搜寻自己这些人。 而白佳英,作为一个逃了数次都没能成功的人,显然也不能完全听她的。 潜意识里,她肯定想方设法要远离桦树梁,会不知不觉中选择一些她熟知或是觉得方便的山道,而这样的地方,也往往是别人更容易想到的。 他并不知道,杨家旺知道他是撵山人,不容易对付,所以,没有找人进行各处围堵,而是带着人提着枪一路追来。 而陈安和宏山,自打捆绑在身上的那些绳索被解开以后,就没想着立刻走掉,心里憋的一肚子火,总要倾泻在这些人身上。 也想要彻底解决这麻烦。 不然,以杨家旺那凶残恶毒的性子,不能及时解决,就会是一个随时可能爆发出来的要命隐患。 这就是一条毒蛇! 此时,两人正在山沟里布置的是一個弓箭陷阱。 直接砍了两根小树,弯成弓形,用一路走过时顺手收集的藤条捆绑,设下弓箭陷阱。 只是,这个陷阱并没有弄得很隐秘,稍微注意就能被发现。 宏山看得有些疑惑:“狗娃子,这弓箭陷阱也太明显了,隔着老远都能看到,怕是不会有作用哦!” “本也没指望这东西能伤到他们!” 陈安笑笑:“一路上布的那些陷阱,如果伤到人了,他们一路跟来,肯定会非常小心。” “那还弄了做啥子?” 宏山还是琢磨不透陈安的用意。 “那你说,他们看到这个陷阱的时候,会啷个办?”陈安反问。 “要么破除陷阱,要么绕开!” “这就对了撒,我觉得如果他们之前吃过亏,十有八九不会选择破除陷阱,而是绕开……” 野物,终究更多的是靠本能在猎食,用陷阱对付它们,只要懂得野物的习性,稍加引诱,很容易就能成功。 但人不一样,人有自己的想法,会不断吸取教训。 但也正是因此,而变得多疑。 对付他们,更多的是心理战,看谁能更胜一筹。 真正让陈安担心的,并不是杨家旺,而是那个有多年狩猎经验并带着有猎狗的撵山人邢锦山。 如果他经验够丰富,会非常难对付。 “你看看这山沟,他们如果绕开,会选择哪里?” 陈安手上动作不停,熟练地牵引着藤条进行固定。 宏山四下看了看,这山沟狭窄,两边是十多米的崖壁,上面有垂下来的大片葛藤。 要从这山沟里通过,沟谷是最容易走的,知道沟里有陷阱要绕到的话,左边笔直的崖壁显然不行的,只能是往右边那面坡度较缓的石崖抓着藤蔓过去。 宏山肯定道:“选右边!” “我要的就是他们选右边,给他们放个大招!” 陈安笑笑:“这沟里面,我们得加快速度,多弄几个陷阱,真正假假的,就即使他们选择破除陷阱,也要让它们付出点代价才行,还有,我们到右边的石崖顶上,还要做些设置。” 宏山看看山沟,又看看右边的石崖,一下子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沟里边的陷阱,你主要是想用来做幌子……那右边你想啷个弄?” “等哈你就晓得了,快动手!” 陈安笑着催促。 而一旁的白佳英只能是默默地看着,不时回头看看周围,是否有人跟来。她不懂这些东西,想要帮忙,发现自己只是在添乱,干脆担起了放风的任务。 同一时刻,杨家旺看着被落木陷阱砸死砸断腿的两人,听着那一声声哀嚎,也是满脸惊悸。 在院子里被弓箭陷阱来了一下的鲁子胜,回去叫帮手的时候,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为表忠心,尽管负伤了,也一路跟来,只是有意无意地缩在最后。 到了窝棚,一人的腿脚被废,损失了一个帮手。 再到这林子里面,直接弄死一个,还有一个的腿断了,也是废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帮手一下子少了三个,连上杨家旺自己,只剩下七人。 被追踪的人,手段层出不穷,前方的凶险难料! 杨家旺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在院子里等的那些时间被浪费了,如果第一时间追到窝棚这里,说不定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追上陈安他们。 可就这大半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他们走出很远的路,做出不少准备了。 他看出,跟着自己的一帮子人,都心生退意了。 “你们两个,负责把他们送回村子,赶紧进行救治!”他冲着两个提着火枪的村民说道。 腿断的需要救治,尸体也得送回去,扔在这里不管,太散人心了。 “杨哥,要不我也去?”鲁子胜小声地说了一句。 听到这话,杨家旺一下子就火了:“伱狗日勒想退缩是不是?他们两个能回去,唯独我们几个不能走,人是你带着人抓回来的,你觉得你躲得了?现在摆在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就是找到他们弄死他们,要么就是从此亡命天涯, 他们要是跑脱了,肯定会带着帮手和公安来桦树梁……我无所谓,孤家寡人一个,随时可以跑路,但是你们舍得抛妻弃子?” 顿了一下,他又看向邢锦山:“还有老邢,你也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那小子是巡护员,听说还跟了一个专门研究大熊猫的教授,搞的就是保护大熊猫这一块。这两年,你帮着猎杀的大熊猫和抓来的幼崽数量可是有好几个。 上一次在山里边,两个盗猎大熊猫的人,一个就是被姓陈那个龟儿打死的,另一个被抓了起来,被游街,最终也是一死。 我说过,我们是绑在一根线上的蚂蚱……一旦他们反扑回来,哼!” 这邢锦山可是他的主心骨,必须要让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才能让他也断了退缩的想法。 果然,他话一说完,几人的神色重新变得狠厉。 邢锦山咬着牙,一声不吭地牵着猎狗继续追踪。 杨家旺和另外三人也连忙跟上。 一路上,他们也试图通过留下的痕迹判断几人的去向,可是,这兜兜绕绕的路线也让他们无从判断,能做的,只是继续一路跟踪,以期望最终追到。 毕竟,陈安等人设置陷阱,也需要时间,只要避开那些陷阱障碍,终究能追上,何况,他们还带着个并不擅长穿山的女人。 这一走,又是二十来分钟,到了一个山谷里面。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路上零散留下的枝叶和剥了皮的藤条,虽然有隐藏的痕迹,但却似乎匆忙了许多,弄得并不是很仔细。 “这是又准备布置陷阱蛮?” 杨家旺眯眼扫视着周围:“他们这是慌了,我觉得,离他们不远了。” 无人再继续往前走,到了两面都有崖壁的狭窄山沟时,领头前行探路的邢锦山忽然停了脚步,然后伸手指了指山沟灌木丛间藏着的弓箭。 “又是弓箭陷阱……”杨家旺看得皱眉。 鲁子胜从旁边捡了块石头砸过去,发现那藏着的弓箭根本就没有被触动,木箭干脆从弓上掉了下来。 “麻批,唬人嘞!”鲁子胜骂了一句。 旁边另一人说道:“还有别的陷阱!”他说着也捡了块石头砸过去,这一次,嘣地一声,有木箭斜飞而出。 这次是真的。 “地上也有被动过的痕迹……还有好几个陷阱!” 杨家旺细细打量,遮遮掩掩,他自己也不敢贸然通过,于是看向邢锦山:“老邢,啷个办?” 邢锦山四下打量了一下,一路上他也见识了那些陷阱的厉害,哪怕身为撵山人,也知道不少陷阱设置,但陈安的这些操作,也让他胆战心惊,用得有些匪夷所思,他不敢贸然闯入,生怕自己又中招。 都已经因为陷阱出了人命了…… 万一伤到自己! “从右边,那些葛藤之类的,叶片没有被翻动过,应该没有陷阱,就从那里过去……” 说完,他领头前行,其余四人也连忙跟上。 可就在几人踩着那些山陡坡上的山石石经过,到了最陡的那一步,邢锦山观察了一下,确定没问题后,先让猎狗跳了过去,他自己也拽着葛藤准备跳过去。 他却不知道,就这几根葛藤所在石崖顶部,土坡上的灌木丛中,定着一个个4字形的陷阱机关。 两根木棒砍出十字卡槽,一根打入地下固定,横着的那一根末梢砍出卡口,用第三根斜着卡在卡槽和打入地下的木桩顶部,形成4字形撑着一块石头。 这本是很普通的用来对付小兽的压石陷阱,会在十字横木面朝撑着石头的尖端挂上诱饵,有小兽去撕扯诱饵的时候,无论从哪个方向,立刻被触发,拨动石头转向,朝着猎物脑袋压来。 现在,诱饵的位置,被陈安换成了葛藤拴着。 只要往这里经过,扯动葛藤,土坡上的石头,立刻会滚落。 这里陈安放了大招,一连弄了好几个4字压石陷阱,用的石头都是那种比较容易滚动的三四十斤的石头。陷阱彼此间用藤绳牵连,只要动一个,别的也会立刻被触动。 邢锦山哪会想到,自己明明已经观察得很仔细,确定没问题的一拉,石崖上的灌木丛忽然发出哗啦的声响,抬头一看,七八块几十斤的石头从顶上蹦跳着滚落下来,声势骇人。 见到这一幕,几人大惊失色。 那么大的石头下来,一旦被砸中,非死也残。 到了这时候,他们哪还管的了那么多,也不管山沟里有些什么陷阱,只顾着各自窜跳奔逃,要么翻身往回跑,要么往前窜,躲避不及的,只能窜入明知有陷阱的山沟里。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07章 内讧 邢锦山领头,身为撵山人,也是反应最为灵敏的,他一听到异动,觉察到不对,直接纵身一跃,跳到对面的山石上,往前跑进行躲避。 人刚一过去,三四十斤大的石头已经砸落,撞在下方山石上,崩裂成数块。 走在最后的是鲁子胜和杨家旺。 这两个人也各有想法,鲁子胜是已经是吃过亏,不敢贸然走在前面,故意落在最后。 杨家旺则纯属是个人的心机,他自然也不想受伤,走别人趟过的路是最好的,后面有个殿后的也是好事,虽然有些看跟在后面畏畏缩缩的鲁子胜有些不爽,也没有说什么。 此时又突然触动陷阱,两個落在最后的,当即掉头就往回跑,也堪堪避过滚落的山石。 在中间的两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两人前后都来不及,只能往沟里跑。 其中一个慌乱之间踩进石缝,脚被掰了一下,没能及时抽出来,摔倒在地,眼睁睁看着滚落的石头迎面砸来,惊叫着也没能阻止石头砸落脑袋,瞬间止叫。 另一个倒是成功窜进山沟里,也侥幸避过了滚落的山石,却是在窜跳闪避时中了陷阱。 是一个和窝棚里一样的地刺陷阱,周边紧挨着的就是几个,双脚都中了招,布置的铁钉当即穿透双脚掌,木刺深深扎入小腿,抽离不出双腿,又没法站立,只能一屁股跌坐在上,哀嚎不断。 只不过短短几秒的事情,无论是邢锦山还是杨家旺和鲁子胜,都惊恐无比。 这陷阱,设置得防不胜防。 一下子,又折损两人。 十个人的队伍,走到这里,连陈安他们的影子都还没看到,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杨哥……不能再跟了,都不晓得前面还会有些啥子,还是回村子,另外想办法!”鲁子胜惊恐地说。 现在他才知道真正的害怕。 也是到现在,他才知道这两个小年轻的厉害,才真正明白,村里人为什么都会对撵山人比较客气。 这其中不仅仅是因为能从他们那里分到肉吃的尊敬,更有惹不起的畏惧。 撵山人,那是经常跟野兽打交道,舞刀弄枪的人,没点血性狠辣和手段,也干不了这事儿。 邢锦山也在前方回望着杨家旺:“这样追下去不是办法,我没本事追上他,以他们的手段,我也对付不了,十个人追到现在,只剩下三个了,还搞个锤子!我已经损失了一条狗,不想因此丢掉性命。 至于大熊猫,一直是你在花钱雇我弄的,到时候公安找上门来,我大不了上缴从你那里得到那些钱,主动认个错,该啷个判就啷个判,我想,会宽大处理,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 他说完,转身就走。 邢锦山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这是要撂挑子了。 意思很简单,真要有公安找上门来,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认着,不想就这么把自己的命丢在这山里边,好死不如赖活着。 看到邢锦山牵着狗离开,杨家旺却是急了。 离开了邢锦山,他就更没把握搞定陈安他们了。 而且,听邢锦山的意思,真有公安找来,责任也是往他一个人身上推。 杨家旺一路上的愤怒一直在隐忍着,此刻终于憋不住了。 他猛然抬起手中的猎枪,扣动扳机。 随着砰的一声枪响,邢锦山牵着的跟着走在旁边的猎狗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邢锦山浑身一颤,他看了看自己倒在地上惨叫不断,踢蹬了了几下腿脚就没了气的猎狗,转身回望着杨家旺:“姓杨的,你啥子意思?” 杨家旺厉声喝道:“啥子意思,分钱的时候我记得你挺积极的嘛,现在想撂挑子,说不干就不干?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看你这意思是我不去跟着你送死,伱还准备打我蛮?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你随便弄个熊猫几千块钱,我才分好多嘛,几百块钱而已?我至于去送命蛮?” 邢锦山眯眼看着杨家旺:“有本事你就开枪,弄不死我,就该是我弄死你了!” 他说完,就这么看着杨家旺,然后一步步后退。 杨家旺终究不敢开枪,眼睁睁地看着邢锦山退后七八米,转身走远,出了这片石崖,从右侧爬上山坡,钻进林子里离开。 他将枪放了下来,一回头看到鲁子胜也在悄摸着离开。 这在他看来,就是赤裸裸的背叛,当即就将枪给抬了起来:“你也想背叛老子蛮!” 鲁子胜听到喝声,回头看到杨家旺指着他的黑洞洞的枪口,一下子跪倒地上:“杨哥,你大人大量,就放过我了撒,我也不想死……那些钱我也不要了!” “要不是你狗日勒把人弄来没看好,又啷个会有今天这些事儿……你觉得你还能撇得清?” 杨家旺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绕到他背后,枪口直接怼到他背心上:“你只有一个选择,跟我一起跑路……把枪拿起来!” 鲁子胜不敢多话,只得将猎枪端了起来,颤声问道:“杨哥,要干啥子?” “投名状,晓得啥子叫投名状撒?” 杨家旺伸手一指双脚落在陷阱里跌坐在地上哀嚎那人说道:“弄死他,你就是跟我一样的人了,老子领你去东北!”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我下不了手啊,这是我的堂兄弟!” “我晓得是你堂兄弟,那样更好……你不打他,那就是我先打了你,再将他弄死,反正,我现在也不介意再多背两条人命……” “杨哥,你一个人跑就行了,何必带上我嘛,我就是个累赘。” “那不行……好歹也称兄道弟那么长时间了,既然是兄弟,就该彼此照应。” 杨家旺心里有的是盘算,费心费力多带上个人,关键时刻,总能用上。 …… 远处大山半腰,陈安和宏山顺着山沟兜了个弯,然后重新回到布了滚石陷阱的山谷左侧的大山半腰,选了一棵高大的水青冈树爬了上去。 在那里能看到被设置了陷阱的山谷里的情况。 特意选的下风方向,他不担心被猎狗发现。 之所以折返回来,一是为了故布疑踪,二来也是想弄明白,追来的究竟有多少人,陷阱效果咋样,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然后,他们亲眼看着杨家旺一帮子人触动陷阱,滚落的山石伤了两人。 也看到杨家旺莫名其妙地抬枪,打了邢锦山的猎狗,邢锦山转身离开,看样子是折返回去了。 再然后,就是看着杨家旺端枪指着鲁子胜,鲁子胜站起来后,朝着山沟里被陷阱伤到的那人,开了一枪,再没了那一声声惨叫,把两人带着枪捡拾起来带着离开。 “他们不是一伙的蛮,啷个还自己打起来了,狗娃子,这是啷个回事哦?”宏山看不明白了。 陈安也看不明白:“我也不晓得……给我的感觉,好像是起内讧了!” 他可不知道,一帮人一路跟来,人手不断折损,心里已经惧怕。 命只有一条,哪怕是再狠辣的人,也知道珍惜,不敢再往下跟了,怕平白丢了小命。 相比起性命来说,其他的都是小事儿。 这本就是一帮子因为金钱而被纠集在一起的人,有了分歧,自然也很容易一拍而散。 正如杨家旺自己所说,他孤家寡人一个,挺无所谓,出了再大的事儿,跑路就完了。 身上背负着几条人命,又是在被通缉中,他没得选。 对自己人都能下得了手,果然狠辣。 但其他人不一样,都是有家有室的。 山坡上有山里人进山采药、撵山踩出的小道,之前三人在经过那里的时候,陈安问过白佳英那路通往哪里。 看到两人走的方向,陈安立刻知道,这是返回桦树梁的方向。 他四下看了看,见没有其他人参与进来,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里冒了出来。 他抱着树干,滑下水青冈树。 宏山也快速跟了下来,见陈安在翻看着宏山带来的一包东西,挑挑捡捡,从里面拿出那把杀猪刀,又找出一把锈迹斑斑的木凿:“蛋子哥,去找两根直点的长木把回来,把杀猪刀和这把凿子楔上!” “狗娃子,你这又是准备干啥子?,带着长把子的东西不好穿山林,不是有开山的嘛!” 这一路上,陈安层出不穷的操作,看得宏山眼花缭乱,难以琢磨陈安的心思。 “他们这是要返回桦树梁村子了,等回到村子,我们没法弄他,要弄就只有趁现在他们人少,这是个机会!” “可是他们手头有枪……” 陈安想了想,附在宏山耳朵边小声耳语几句,然后问道:“蛋子哥,敢不敢?” “敢,有啥子不敢的,老子这一路被几个狗日勒欺负得还少蛮,就这么干了!” 宏山显得异常兴奋,他提着斧头在林子里搜寻合适的长木把,而陈安则是用其它凿子,将挑中的那把凿子上楔着的木把敲出来。 宏山很快从一蓬灌木丛里找来两根长木棍,简单修理后,墩上杀猪刀和凿子,各自别了一把开山儿在后腰。 陈安冲着白佳英说道:“英姐,这里的山道你比我们熟悉,要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指一下路!” 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已经是白佳英心里最可靠的人了,看着两人楔杀猪刀和凿子,她不知道两人会怎么做,但也大概猜出了他们的一些用意,肯定是想弄杨家旺和今天还将她强了的鲁子胜,都是她恨之入骨的人,又怎会不答应。 她当即点头:“好!” “我们速度要快点,得赶超在他们前面,还走得动撒!” “没得事,我能行!” “那就走!” 陈安当即领头,提着长柄杀猪刀,从山坡上小跑而下。 而就这这个时候,桦树梁的山坳里,三条猎狗顺着土路一路小跑,到了岔往山坳小院的土路时,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在地上一阵嗅过之后,回头冲着身后跟来的一帮人吠叫起来。 为首的猎狗,正是招财。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08章 被严重低估的心情 陈安和宏山被掳,四条猎狗知道主人遭遇了危险,忠心护主,一路紧随马车后面狂吠不已。 直到进入林子,几人不敢在路上动枪,怕留下各种血污痕迹,到了林子里面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直接开枪乱打,几条猎狗这才窜入林中躲避。 它们能敏锐地觉察到危险,没有选择再继续往下跟,而是掉头回了盘龙湾。 到了院子外面,几条猎狗在门口狂吠不止,冯丽荣出来将院门打开放它们进来,她张望了好一会儿,一直不见陈安回来。 更让她奇怪的是,回到院子里面,几条猎狗并没有安静,反而冲着她一直不停地吠叫,招财甚至去咬着她的裤腿往外面拖拽。 她还以为陈安去了宏山家里,暂时不会回来,揉了揉招财的脑袋往回走,殊不知,进宝、来福和如意也都一下子围了过来,要么咬着她的裤腿往外拖,要么就是跑到院门外站着回望着她吠叫。 见冯丽荣不跟来,就又跑回来,又扑又跳的,来回跑进跑出。 听到外面的几条猎狗的喧闹,陈子谦和耿玉莲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几条猎狗见冯丽荣不跟来,转而跑去围着老两口,往外拖拽。 “啷个回事哦?幺儿嘞?”陈子谦觉得几条猎狗有些异常,又没看到陈安,奇怪地问道。 而直到这个时候,冯丽荣看着四条猎狗拖拽陈子谦的样子,再想想刚才的情形,眉头蹙了起来:“安哥还没有回来……老汉儿,我啷个觉得招财它们是想让我们跟着它们出去?会不会是安哥他们遇到啥子事了?” “只是到公社去一趟,这光天化日的,应该不会有啥子事吧?” 耿玉莲抬头朝着对面的竹林张望,话虽如此,但心里的担忧是真的:“要不要去宏山家看看,我听宏山家妈说,宏山和幺儿是一起去的。” “都这個时候了还不见回来,这狗好像是要领着我们出去……事情不对头,我跟去看看!” 陈子谦转身回了屋子,将陈安的双管猎枪取了出来,冲着冯丽荣和耿玉莲交代道:“你们就在屋头,不要乱走!” 几条猎狗果然跟了上来,一路小跑在前领路。 到了院门口的时候,他见进宝和如意身上有伤,关门的时候,故意将两条猎狗留在了院子里。这才一路过了小桥,穿过对面的竹林,翻到背面出村的大路上。 往桃源公社方向的大路张望,不见陈安和宏山踪影,两条猎狗却是一个劲地顺着大路跑。 陈子谦略微想了一下,猎狗的举动异常,但终究不会说话,他有些拿捏不准猎狗的意图,觉得还是先去找宏元康问问陈安在不在他家。 他转身往回走,招财和来福顿时又狂吠起来,跑回来咬着他的裤腿拖拽。 但他还是坚持到麻柳坡敲开宏山家院门,出来开门的是许少芬,一碰面陈子谦就问:“嫂子,我家幺儿有没有在你家?” “没有啊,我家幺儿也还没有回来,我还一直以为是在你们家嘞!” 许少芬倒是没想那么多:“两个小年轻娃儿出去,可能是在外边贪玩了,怕是还在路上!” “不是,我家这几条狗已经早就回来了,一直拖着人往外边走,这反应有点不对……宏哥在不在家?” “在嘞!” “宏哥,赶紧出来!” 听到陈子谦的喊叫,宏元康叼着烟锅出来,陈子谦将事情简单一说,宏元康神色也一下子变得严肃,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心狠手辣的杨家旺。 他没有丝毫迟疑,回屋提了宏山的双管猎枪,跟许少芬交代了一句,跟着陈子谦就走。 招财和来福一路小跑在前,不时回头冲着两人吠叫,似是嫌弃他们走得太慢。 两人见状,也赶忙加快步子。 一路上紧走,始终没有见到陈安和宏山,直到岔往岩房坪的岔路口时,两条猎狗不再往桃源镇的方向走,而是一路嗅着,拐向岩房坪方向。 两人站在路口,越发觉得奇怪了。 但眼看天色都已经变得昏暗,还是不见陈安和宏山的踪影,心里顿时变得更不踏实了,但一时间又有些拿捏不准。 招财回头看着两人,不断地吠叫,接着又跑回来咬着他们裤腿往岩房坪方向拖拽。 来福却是在路边的地上冲着地面刨了起来。 这古怪的举动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陈子谦到来福抓刨的地方一看,顿时看出问题,找来棍子撬了几下,居然扒拉出两颗弹头。 “这是手枪子弹……肯定是出事了!”一看到这两颗弹头,他脸色一下子变了。 宏元康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问道:“子谦,啷个办?” 陈子谦想了想,说道:“这猎狗肯定是想领我去找幺儿他们,可是我们两个又不擅长追踪……这样,你带上这两颗子弹,一路往公社去,如果没有遇到人,就直接去找特派员,幺儿他们不见了,请他们招呼人手,帮忙来找。 我去找李豆花,这老哥是老手,有他的话,事情更容易些……我怀疑怕是杨家旺干的,这狗日嘞怕是回来报复!” 两人的担忧其实都源于此,也只得罪了这么一个危险人物。 “好!”宏元康应了一声,起身就往桃源镇方向急赶。 “我们就在这岔路口汇合!” 陈子谦高声交代了一声,也忙着往回走,到山沟里去请李豆花。 运气很好,李豆花在茅草屋里,刚吃了晚饭,在火边烤火。 陈子谦找到他,将自己的担心说了一遍,李豆花是个懂狗的人,一看两条猎狗不同寻常的反应,知道肯定出事儿,提了枪领着巴豆跟着陈子谦就走。 估摸着宏元康会更慢一些,他专门回盘龙湾和麻柳坡跟冯丽荣他们打了招呼,拿了电筒,这才赶到岔路口等着。 在天黑的时候,宏元康也领着两个公安特派员和几个民兵赶来。 他到了镇上,遇到准备回家的韩学恒,一问才知,陈安和宏山给他们送了熊掌后就回去了,去找了特派员一说,再看到那两颗子弹后,立马认出是五四式手枪的子弹,不是他们丢失的手枪的子弹,但一般人,谁用手枪啊!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忙去找了公社武装部部长张升,召集了几个民兵一起赶到岔路口,一帮子碰头后简单商量,都觉得很有可能是杨家旺回来报复了,决定随着猎狗去找。 两条猎狗上前领路,顺着山道一路赶。 它们回去叫人,一来一回,耽搁了不少时间,鲁子胜等人掳了陈安和宏山,赶的可是马车,哪哪是那么容易追到的。 接连两天三夜的追寻,中途好几次几个民兵叫苦连天,陈子谦和宏元康好话说尽,一路上也是逢人就问,却发现没一人知道,但两条猎狗却是一路顺着土路赶得紧,终于还是到了桦树梁。 此时,见两条猎狗往山坳对面的窝棚方向跑,再定睛一看,窝棚那里有好几个人围着,一行人纷纷跟了上去,在窝棚里外见到了一地的血。 更让他们奇怪的是,看到陈子谦他们过来,那一帮子人面色不善。立刻有两个中年钻了出来,质问道:“你们是干啥子嘞?” “我们是来找人的,一路跟过来的,各位老乡,你们有没有见到两个年轻人到过这里……” 一身特派员制服的孙世涛和高永胜站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身制服还是挺有威慑力的,一帮人看了,神色多少都有些慌张。 “伱们是哪里的特派员,听口音不像我们这边的嘛!”其中一个中年开口说道:“啷个找人找到我们这种山沟里边来了,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我们是哪里的特派员不用你们管……就告诉我们有没有看到,这窝棚里又是啷个回事?那么多血!” 见那人没有正面回答,高永胜上前一步,继续询问。 这可不是蜀地的地界,也已经超出他们的管辖范围,说多了反倒不好办事。 “窝棚里有人踩到陷阱被伤了,出点血不正常蛮?” 那领头中年淡声说道:“又不是啥子大事情……这里没得你们找的人,也没有人见到有外人来过!你们要找人也去别的地方找。” “说了没见过就是没见过,赶紧走!”另一个跟着站出来的中年却是显得有些不耐烦了,直接出手推搡了高永胜一把。 “你没见过,不代表别人也没见过!” 明显感觉出这两人分明是想让一帮子人赶紧离开,似是在刻意隐瞒什么,孙世涛沉声问道:“你们两个是啥子人?” 还不待两人说话,林子里的山道上有哀嚎声传来。 他们显然还没注意到窝棚这里多了好几个外人,一看到下边有人,有人立刻大叫起来:“快来人帮忙,死人了!我们一路去追那两个逃走的龟儿,中了陷阱,一个被木头砸死,一个腿被打断……” 这四人,正是中了陈安落木陷阱被砸死砸伤的两个和送他们回来的两人。 听到这话,陈子谦他们一帮人立马意识到,他们所说的逃走的两人,就是陈安和宏山。 李豆花就这时候拽了拽陈子谦,示意他看往南边山坡上爬上去的回头冲着几人吠叫的三条猎狗。 到了现在,不用说也知道,猎狗是追着陈安和宏山的气味去的。 陈子谦知道李豆花是什么意思,拍了下宏元康,追着猎狗就往上坡方向走,他们不想跟这些人废话,只想尽快找到陈安和宏山。 孙世涛和高永胜见眼下情势,都出了人命了,看样子也不容易从这些人口中问出什么来,也不管山坡上的死伤,叫上一帮子民兵跟着李豆花他们走。 这些人看着陈子谦他们一帮子人都带着家伙,也不敢阻挠,就这么看着他们走远,这才朝着山坡上跑了上去。 “还弄死人了,啷个回事哦?” 领头的中年一脸焦急地问:“那么一大帮子人去追三个人,还弄成这样。” “那两个人布的陷阱太厉害了,连老邢都防不住,狗还被弄死一只……我估计杨哥他们想要逮到人,怕是不容易,太诡了!”那两人跌坐在地上喘着气说。 另一人则更为慌张:“队长,支书,啷个还有公安来了?” 之前站出来的两个中年,没有回答,相视一眼,使了个眼色,悄悄走到一边。 “这下啷个办?别人都领着公安和民兵找来了!” “这里的事情怕是藏不住了……” “麻批,姓杨这狗日嘞是越来越狂了,还敢让人去掳别个,他是认不清自己到底干了些啥子蛮……” “得把他们拦下来,到时候看情况能不能敷衍过去,不然我们也要跟着遭!” 两人回头冲着一帮子人警告:“死的送回家,伤的送去找医生……老子警告你们哈,一个个莫乱说话,听到没有?” “问起来,都说是姓杨的干的,跟我们没得关系,别的啥子都不知道,今天这个事情大了,会要命的,你们心里边都要有数。” 警告完毕,两人急急朝着陈子谦一帮人追赶了上去。 殊不知,两人一挡在一帮子人面前,还没开口说话,陈子谦和宏元康就把枪抬了起来。 陈子谦冷声问道:“老子再问一遍,到底有没有见到我们两家的儿子,一个叫陈安,一个叫宏山!” 两人哪会想到,陈子谦和宏元康会突然一下子变得那么狠厉,都被吓得一哆嗦。 被叫做队长那人很快镇定下来,转而凶戾地说道:“啥子意思,跑到我们生产队,拿着根烧火棍耀武扬威,光天化日了,当着公安同志,你倒是开枪撒!” 他话音刚落,陈子谦眼睛一眯,枪口下移,直接扣动扳机,一枪打在这人脚上,他顿时惨叫着倒地,捏着自己那只脚不停地嚎。 这疯狂的举动,别说是另外那人,就连跟在后面的孙世涛他们,也都被吓了一跳。 都严重低估了一个父亲迫切想要找到自家儿子的心情。 宏元康也在这时候出声问支书:“我们是猎狗领着一路找到这里来的……老子再问一遍,到底有没有看到!” “看……看到了,不关我们的事,是杨家旺让人掳回来的,我们也是刚刚才晓得!” 他毫不怀疑,自己但凡有丝毫迟疑,也会立马挨上一枪。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09章 哪里跑? 陈安和宏山领着白佳英一路紧赶,等他们爬上山坡,翻到背面的山半腰的时候,看到了越过下边山沟,顺着山道往回赶的杨家旺和鲁子胜。 很长一段时间里,白佳英一直被软禁在山坳的小院里,成为玩物,活动量并不大,跟着陈安和宏山奔行那么久,显得有些吃力,气喘吁吁的。 见她跟不上,杨家旺他们两人又走得紧,陈安冲着她说道:“英姐,你就不要跟了,就在这里等着我们回来,给我们说一下过去的这些路就行了。” 白佳英也知道,自己跟上去,速度会拖得很慢,她心里也没多余的想法,现在有人有能耐对付她想对付的人,正是她想看到的。 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她没有迟疑,小声将过去的几条山道岔路说了一遍。 陈安和宏山相视一眼,将那些被宏山用外衣包着的镰刀、凿子、蚂蟥钉之类的东西交给白佳英拿着,稍微审视一下山形,从侧面林子里钻了进去。 杨家旺和鲁子胜手里边都有枪,想要凭借手头墩了木把的杀猪刀和凿子对付两人,只有伏击。 其实,就即使是伏击,也是非常危险的做法。 但无论是陈安还是宏山,都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不然,杨家旺很可能就此跑脱,再难找到,而他却随时可以找到石河子村来。 就即使让他回到桦树梁,以他在这里的根基,怕是也会有不少人维护着,到时候也难找到下手的机会。 两人都是穿山好手,速度很快,远远从侧面下到山沟,然后借着林木遮掩,先一步抵达对面的山梁,看了下山中小道,估摸着大概方向,再下山沟,到了另一面的山坡上。 在那里,能看到也翻上山梁顺着山坡小道横里走来的杨家旺和鲁子胜。 山坡上有岔道,看到两人选好的小道后,陈安和宏山相视一眼,冒着腰也上了那条小道,一路往前,寻找着能藏身的地方。 这样便于伏击的地方,是真不好找,一直顺着小道走了挺远的一段路,这才在路边看到一块凸出的比较大一些的山石。 陈安顺着旁边的草坡爬上去,蹲在石山后面试了试,发现这是一个挺不错的地方:“蛋子哥,就选这里了!” 宏山快步跟上去看了下,也觉得不错,他轻轻点了点头,跟着在山石后边蹲了下来。 原本,陈安是准备选择路边的灌木丛或是大树作为伏击地点的,但此时刚入春没多久,村里的桃李都这些春季最早复苏的树木都才刚开花没多长时间,山里那些夏日枝叶繁茂的树木此时只有光秃秃的枝条,可不容易遮挡住两人。 他打的是投掷猎杀的主意。 投掷猎是老辈人在没有枪械的情况下,使用铁矛之类的工具对猎物进行投掷猎杀的法子,讲究的,就是隐蔽和出其不意。 若是连猎物都瞒不过,也就没办法施为。 手头没有家伙,陈安和宏山也只能凭借杀猪刀和木凿子。 好在这两样东西,都挺沉,猛力投掷出去,杀伤力应该不错。 他倒是想用枪,奈何杨家旺挺警觉,山沟里死了两人,枪被他带走了。 下去的时候,陈安还特意去摸了一下尸体,结果,没有在他们口袋里找到之前用过的五四式手枪,应该也是被搜走了。 “蛋子哥,等哈他们从这里经过,我们两个一個负责一个,我对付走在前面的,你对付走在后面的,东西一投出去,不管伤没伤到人,不要有任何多余的想法,立马转身就往林子里边跑,不要停!” 两人都没有用这法子对付野兽的经验,投掷得准不准,能把人伤成什么样也不知道,可他很清楚,很有可能一出手,但凡两人不是被一下子弄死,就有可能抬枪反击。 鲁子胜还好,手里提着一把双管猎枪,肩膀上还挎着两把。 可杨家旺提着的是一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满装能装十一颗子弹的犀利武器,那可不是能闹着玩的。 也幸好,杨家旺似乎和那个叫邢锦山的撵山人闹掰了,出手打了猎狗,但凡猎狗没有被打死,他们没有跟邢锦山分开,陈安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很有可能还没靠近,就先被猎狗和邢锦山发现了。 “还有,跑的时候,不要跑直路,要晓得利用那些树木遮挡……不要给他们瞄准的机会,不然会很危险!” 陈安小声叮嘱。 宏山点点头,但又摇摇头:“狗娃子,我啷个觉得不是很保险,从这山石到山道上有四五米远,我怕自己投不准……我觉得,我们两个还不如一起动手针对一个,那样把握性更大。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弄死或弄残一个,剩下的那个肯定得慌,他怕也不敢一直追着我们,只想着自己先逃,我们再找机会弄他就是了。 如果能弄到枪,那就更好了。 主要是,我这凿子没有杀猪刀尖,我估计除非是扎着脑阔,不然不容易伤人。” 陈安想想,也觉得有道理,点头道:“要得,蛋子哥,就按照你说的,还是那样,那个落在最后,弄那个!” 宏山微微笑了笑,不再说话,只是和陈安一起,微微偏头,目光绕过山石棱角的阻挡,看向山道方向。 等了四五分钟,终于看到下坡方向杨家旺和鲁子胜两人一前一后地顺着山道朝山坡上走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杨家旺在前,鲁子胜面色很难看地跟在后面,一路上走得有些急,两人都有些气喘,默不作声。 见到来人,陈安和宏山赶忙缩回脑袋,深深吸气,平复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 渐渐地,脚步声越走越近。 陈安和宏山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听到脚步声经过山石,陈安和宏山偏头看到两人走过去,他们才缓缓站了起来,各自举起了手中墩了木把的杀猪刀和凿子,略微示意,猛然双双朝着走在最后的鲁子胜后背投掷过去。 这一下,都是蓄积了大力气,居然都成功命中。 陈安的投出的杀猪刀,一下子扎进了鲁子胜的左边脊背。 宏山用出的力气绝对不会比陈安小,他命中的是鲁子胜的右大腿,即使凿子口有些平,但很窄,也一下子洞穿鲁子胜的裤子,深深扎进腿肉。 鲁子胜陡然遭袭,后背和腿上各挨了一下,当即惨叫着跌跪在地上。 而身后出现状况,猛然回头看来的杨家旺,看到的是他们追踪了那么长时间不见人影的陈安和宏山,正甩开脚丫子地朝着旁边的山林里狂奔。 他赶忙端起手中的半自动,朝着陈安瞄一瞄,又朝着宏山瞄一瞄,结果,两人如兔子一般,跑得飞快不说,而且那转向也是乱的,他发现自己根本瞄不准,干脆乱打。 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虽然只能点射,但连续扣动扳机,两秒打出三四发子弹完全没问题。 砰砰砰…… 枪声连响,可这些子弹,要么就是打进树木,要么就是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根本没有伤到两人分毫。 很快枪里的子弹倾泻一空,他反而看到陈安和宏山两人藏在四五十米外的大树后面回头朝他看,很有种挑衅的感觉。 他一发狠,伸手往兜里一摸,掏出封装的子弹,准备往弹夹里压子弹。 可就在看到杨家旺忙着摸子弹的时候,宏山忽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着杨家旺就扔了出去。 四五十米的距离,哪是那么轻易扔得到的,但石头噼里啪啦地打着上方的枝叶飞去,声势吓人,对杨家旺有不小的惊扰。 他本能地看着石头飞来的方向往后退,生怕被石头砸到。 而宏山紧跟着抽出身后的开山儿,朝着杨家旺就狂奔回去。 往弹夹里装子弹,是需要时间的。 没有子弹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并不能给他足够的心理安慰。 他顿时有些慌了,把包裹子弹的纸包拆开,取下弹夹,还没来得及往里面压子弹呢,已经看到宏山跑回来十多米,又随手捡拾起一个石头扔来,已然是能打到他的距离。 这下,杨家旺也慌乱了,赶忙跳到一旁躲避。 手中抓着子弹往弹夹里压,几下没有压进去,他干脆将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往地上一扔,从兜里掏出手枪,朝着宏山就是接连几枪。 宏山见机得快,在一看到他掏出手枪的时候,立刻闪身躲在一棵大树背后。 陈安也没想到宏山会突然这么勇猛,但看宏山的举动,他也从中察觉到了机会,绕往另一个方向,借着林木遮挡,朝着杨家旺靠近,捡起石头就往杨家旺的方向扔,弄得杨家旺连连退避。 趁着杨家旺躲避的时候,宏山又从树后闪出,往杨家旺的斜上方窜跑出去。 两个人一远一近,杨家旺当然选着更为靠近的宏山胡乱扣动扳机,只是没几下,他发现自己的手枪又没子弹了,反倒了宏山扬手甩出一块石头差点砸中他。 他赶忙扔掉手枪,捡起鲁子胜掉在地上的双管,抬起来朝着往侧面奔跑靠近的宏山搂扳机,结果没响。 他这才想起之前逼着鲁子胜射杀那人的时候,里面的子弹已经用掉了。 匆忙中,他还想去捡鲁子胜挎着的另外两把猎枪,却见靠近了很多的陈安,又一块石头砸到,他躲避不及,腰上顿时挨了一下,被打得怪叫起来。 陈安哪会就此罢手,眼睛一扫,跑上两步,又捡起一块石头,朝着杨家旺扔。宏山借此机会,朝着杨家旺狂奔过去。 他身材高大,提着斧头狂奔而来的,那气势惊人。 这下,杨家旺彻底慌了,眼看宏山逼近,再不敢有丝毫停留的想法,转身顺着山道就跑。 然而,论跑,他哪会是宏山的对手,不过跑出四五十米,就被宏山追上,抖手就是一斧头,劈在杨家旺后背上。 他惨叫着跌进路边的灌木丛中。 紧跟着被宏山拖了出来,几脚剁了下去,伴随着一声声闷哼,杨家旺整个人都弓缩起来,口头吐血。 “狗日勒,还敢算计老子……” 宏山大口喘息着,又是一斧头朝着杨家旺腿脚劈了下去:“老子看你这回往哪里跑?”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10章 震慑全场 宏山那两开山儿,下手极重。 一斧头落在杨家旺后背,少说也划出二十多公分那么长的一道口,紧跟着在腿上的这一斧头,应该是断腿了。 杨家旺惨嚎着,哪里还有站起来的机会,小命受到严重威胁的时候,他剩下的,也只能是不断地挣扎,不断地往前爬,尽可能地远离那把随时会要命的斧头。 他是一个狠人,至少在和邢锦山闹掰之前还是一个狠人。 召集的十个人手,一路上遭遇陷阱,一路折损。 那些陷阱,一個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要命,直到那时候,他才真正明白,自己招惹的是两个狠辣程度丝毫不比他差的撵山人,被逼出来的。 一路上,人心散了,他也害怕了。 一个狠辣的人,一旦开始害怕,那就只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他想到的就是跑路,顺便拉上一个能帮忙背锅的。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陈安和宏山会在这里等着他。 手里有枪又能怎样,瞄着打都未必能打得中,更何况是在不断的石头干扰下的胡乱开枪。 而现在,宏山狠辣的两斧头,除了身体的疼痛,所带给他的,就只有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他在拼命地往前爬,在地上拖出长长的一道血痕。 宏山提着开山儿,就跟在他旁边,眼角余光中,他看到那被血染红大半的开山儿,还在滴血,在疼痛的刺激下,渐渐昏迷过去。 陈安见宏山已经搞定杨家旺,也没有急着追出去,先到鲁子胜旁边,见那家伙已经昏厥过去。 他将那些子弹压在弹夹里,装到五六式半自动步枪里,把其他的枪械也收拢,顺便在鲁子胜身上摸了一遍,确定没有其它凶器,找到了那把冯丽荣以前带着的那把小刀,装自己袋子里。 然后,他才提着那些枪械来到宏山旁边,看了看杨家旺身上恐怖的伤口,将杨家旺翻了个身,将他衣物的袋子和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摸了一遍,确定没有可能再伤人的东西后,稍稍松了口气。 “蛋子哥,你刚才的做法,太冒险了!” 陈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我们明明还有更稳妥的办法!” 之前本就被折腾了两天三夜,吃了几口鸡肉,喝了点鸡汤,这一路的奔逃下来,身体强烈的疲惫涌了出来,更多的是高度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放大了这种疲惫感,感觉浑身都没了力气。 宏山也跟着跌坐下来,喘息着看了陈安一眼:“是还有别的办法,但是我等不得,也不想还有别的变故……黑娃子我都不虚,还会怕他!” 陈安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得不说,要是没有宏山的勇猛,估计还有得折腾。 这样也好,更为干脆利落。 “这两个狗日勒啷个办?给他们个痛快蛮?”宏山问道。 “等哈……” 陈安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不能就这么让他们死了!” “为啥子?” “今天这事情不小,就我们看见的,已经出了两条人命了,如果再弄死这两个狗日嘞,那就是四条命,可不是随便往山里一扔就能完事的,再说,他们要是就这么死了,有些事情,我们怕是不太好说清道明。 你也晓得,桦树梁这个村子的人,不少已经被这狗日勒收买了,都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如果他们为了摆脱责任,把事情一下子推给我们,那么多人,我们怕是有理也说不清。 而且,我觉得,收他们两个命的人,还有更适合的人!” 陈安微微叹了口气:“英姐家男人和娃儿的尸骨,现在都还在地窖里面放着,这一年多两年的欺辱,她心里边的仇恨,比我们更甚。换作是我,如果不能亲手报仇,心里边终究不甘!” “也是哈!” 宏山听完,微微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站起来身来:“你在这里休息,我去叫英姐!” 陈安赶忙将他叫住,将上了膛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递给他:“把枪带上,路上小心点!” 宏山知道陈安是担心他再遇到别人。 两人只是在最后见到五人,但保不准还有别的人也在搜寻,当然得小心些。 宏山接过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翻看了一下,转身顺着山道去找白佳英。 …… 陈子谦的一枪,震慑能力极强,当场就把桦树梁的队长和支书都给吓蔫了,其他人更没有想法。 一问才知道,窝棚里的陷阱就是陈安设的。 被伤的那人送到村里草医家里,看着那伤口,那草医也没辙,让他家赶紧找队上借牲口,拉着送到镇上的医院去处理。 也正是在借车的时候,村里管事儿的几人才知道事情的经过。 知道了杨家旺让人从外面掳了两个人回来,跑脱了,也知道了杨家旺他们去追撵的事情。 平日里没少得到杨家旺的好处,出了事儿,一个个就跟着跳出来了,都想表示一下,看以后能不能得到更多好处,也为了提防事情闹大不好交代。 白佳英的事情,村里人已经不当回事了,但这两个外来的人,不小心不行。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次碰到了铁板。 陈子谦直接动了枪,更威猛的宏元康看上去也绝对不是好惹的。 没有比自己的命更值得认真对待的,一下子都老实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至于孙世涛和高永胜两人,倒是很想劝说一下情绪激动的陈子谦和宏元康,但他们很快发现,这样强硬的方式,效果很好,至少一下子就清楚事情经过了。 杨家旺本就是一个正在通缉的杀人犯,将人掳来,想要报复……还想着来阻挠的人,值得理性对待? 眼下更重要的事儿,是找到被人追捕的陈安和宏山,事情更为紧迫。 用点非常手段,也是应该,两人直接就当没看见。 很明显,这两人身为桦树梁的队长和支书,本身也就有大问题,当场就被上了手铐,烤在窝棚边的大树上。 而陈子谦更是直接,枪口一挑,指向了送人回来的两人:“带老子去找,要是我们两家的幺儿有啥子三长两短,我要你们这些狗日勒全都去死!” 一句话,震慑全场。 围在周边的村民纷纷退得更远些,生怕触怒这尊凶神。 在枪口下,那两人哪还敢不老实,只能上前领路,领着陈子谦他们一帮人顺着来时的路去找。 他们两知道中了陷阱的位置,一路过去走的都是熟悉的山道,速度快了很多。 到了陷阱的地方,李豆花听着两人所说的情况,再看看陷阱的布置,由衷地赞道:“我这徒弟,算是把我教的那些东西都学到家了,果然是个撵山的人才。” 到了这里,两人就不知道接下来的路了。 但没关系,有招财、来福和巴豆三条猎狗在,很容易嗅到气味,一行人加快速度追赶下去。 二十分钟后,他们跟到了那道又多了两具尸体的山沟,看着那些陷阱和两具尸体,一帮人看得触目惊心。 也不去管这些事情,继续随着猎狗去跟。 陈安他们重新到过山沟,猎狗嗅到了最新鲜的气味,没有接下来的弯弯绕绕,直接往山坡上追踪上去。 连翻两道山梁,招财和来福狂吠起来,一路狂奔着窜进山林。 这个时候,宏山正领着白佳英往回走。 突然听到狗叫声,他还被吓了一跳,以为又有人来了,赶忙叫着白佳英藏到路边的林子里,手中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也立马举了起来。 只是,当他看清楚跑来的三条猎狗时,一下子变得欣喜。 紧跟着,他就看到山坡下方紧跟着跑上来的陈子谦和宏元康,他当即大叫起来:“老汉……叔……” 他一边喊着一边迎着山道跑了下去。 看到自家儿子还活蹦乱跳,宏元康也是欣喜不已,只是,冲着宏山扫视一通,发现他手脚都是破皮沾血的,再看看脸上的淤青:“你这是啷个搞的哦?” “被绳子捆着,一路上想犟开绳子,磨破的,脸上的淤青是被抓我们来的那几个龟儿打的!” 宏山此时浑然忘了身上的疼痛:“你们啷个找来的?” “是狗娃子那几条猎狗回去报信……” 宏元康话刚出口就被陈子谦打断。 “这个等哈慢慢说,铁蛋,狗娃子嘞?”陈子谦急急问道。 “在上边山坡里等我,叔,放心,狗娃子也跟我差不多,没得啥子大问题!” 听到这话,陈子谦稍稍松了口气,提着双管猎枪,顺着山道往上急走,一帮人也匆匆跟了上去。 …… 陈安为了让杨家旺不会因为流血过多死了,往他的伤口上糊了些泥土,将他的衣服割碎,进行简单包扎。 这个时候,从昏迷中醒来。 他看着坐在旁边的陈安,虚弱地说:“弟娃儿,求伱放过我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还有你不敢嘞?” 陈安嗤笑:“放了你让你再找机会来害我蛮?” “我这腿脚应该是废了,哪里还敢对你们有任何想法……我有很多钱,两万多块,只要你放了我,全都是你嘞!” “又来这一招……王习礼放了你,结果被你找到家里面给杀了,是前段时间才发生的事情,我记性可没有那么差。不过,这的确是一笔不少的钱……在哪里? 实话跟你说,我没打算放你,但是,你不说的话,我不介意现在弄断你的手筋脚筋,让你废得更彻底一点,遭点罪也是好勒!” 陈安说着,掏出兜里的小刀,指头刮了刮锋口,站起身来,一脚踩在杨家旺的右手掌,刀尖刺向他的手腕,不断加大力气,很快见血。 杨家旺眼睁睁地看着不断没入血肉的刀锋,猛烈地挣扎了两下,反被陈安踩得更紧。 他惊恐地说道:“这些钱我放在两个地方,一个在小院的地窖里面,那里有一个罐子,另外一个用油纸封装着,藏在小院后面的山坡上,埋在一棵拐枣树树桩下面。” “看看,不放了你,你还不是说了……” 陈安冷笑一声,转身走到一旁。 就在这时候,远处的山道上,传来猎狗的叫声。 他定睛看去,见是招财、来福和巴豆,心里欣喜不已。 两条猎狗一路狂跑到陈安面前,直往他怀里窜,像是久别重逢,欢快得不得了,冲着他又扑又舔。 陈安揉了揉它们的脑袋,抬头看向山坡下方的山道,陈子谦等一群人,正快步顺着山道上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11章 解脱 拉着陈安仔细看了一遍,确定陈安只是一些皮外伤并无大碍,陈子谦扬手就在陈安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把陈安打得有点蒙。 “打我干啥子?” 陈安愣愣地看着陈子谦,有些不明所以。 却见陈子谦眼睛发红地说道:“狗日嘞,你这次黑死老子咯!” 陈安这才明白,陈子谦对自己到底有多担心。 他只能冲着陈子谦挠着头傻笑。 宏元康在一旁看着,也扬手给了宏山一巴掌。 孙世涛一路过来,已经看到杀猪刀还插在背上的鲁子胜,现在又看到后背和腿上被劈了两斧头的杨家旺,他急于了解事情经过,催问道:“兄弟伙,这一路上到底是啷个回事?” 陈安当即将在路上遇到鲁子胜假装问路,趁机用枪怼着他们将他们捆绑,以及一路上的遭遇,到了桦树梁被关小院,最后被白佳英给放了,领着一路逃出来,如何设置陷阱断后,再到两人将鲁子胜和杨家旺放翻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他挺奇怪陈子谦他们居然会那么快找来,也问了事情经过。 得知是几条猎狗的功劳,陈安不由将招财和来福叫到面前,揉着它们的脑袋和脖子:“回去后,我好好弄头野猪,犒劳犒劳你们!” 几条猎狗的灵性,也是让李豆花赞叹不已。 “对了……老汉,伯伯,这是将我们解救出来的英姐,她叫白佳英!” 他将站在众人身后的白佳英拉到前面来介绍,然后冲着孙世涛说道:“孙哥,英姐有大冤屈,得请你帮忙主持公道啊!” “大冤屈……啷个回事哦?”孙世涛问道。 “英姐本是外村嫁来桦树梁生产队的,男的是个木匠,每年被队上安排外出跑江湖赚钱,一年也就是过年的时候能在家呆上一段时间……” 陈安将从白佳英那里听来的屈辱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就是杨家旺这狗日勒,把英姐的男人和娃儿都杀了,强占院子一年多快两年了,现如今,尸骨还在地窖里放起。好好的一個女人,被一个村子的人欺辱成这样,尤其是队上领头的那些,也不能放过。” 这些事情听起来,一个个心里都是惊骇不已。 孙世涛当即就骂了出来:“这些狗日勒,心里边都有病,放心,这是在碧口地界发生的事情,本不该我们来管,但既然遇上了,又有这两个兄弟伙的事情,跟我们就有关系了,肯定是要跟碧口的公安涵接,我亲自跑一趟碧口镇上,凡是涉事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顿了一下,接着冲跟来的民兵吩咐道:“先把这两个狗日勒弄回桦树梁村子……” 几人动手,砍了木棒藤条,简单捆扎了两个简易担架,将两人抬了回去。 等回到桦树梁的小院,已经临近傍晚。 对面窝棚边的烤着的队长和支书还在,那些之前聚拢的人却是早就散了。 顺便将两人也带过来关到小院的厢房里,几人第一时间去看了房屋一侧用石板封着口的地窖。 石板被陈安和宏山合力掀开,一股浓重的腐烂气味直往鼻孔里窜。 打着手电往里面扫视一下,果然是一大一小两副腐烂得只剩骨头皮毛的尸骸堆在地窖底部。 另外,里面果然还有两个罐子…… 那是杨家旺藏钱的地方。 陈安估摸着,村里人应该有不少人知道地窖有死人的事情,没人愿意在这样的地方有所沾染,所以顺便成了杨家旺藏人的地方。 孙世涛和高永胜两人也去看过,看得直摇头,都懒得再问,两人只是叫上另外两个民兵,赶往碧口公社,去找管事的公安特派员,让他们来处理这件事情。 白佳英难得有了笑容,回到院子以后,像是没事人一样,忙进忙出,开始在屋里张罗晚饭,说是要感谢陈安他们的帮忙。 杨家旺住在这里,少不了好吃好喝,米面粮油和各种肉食都备着不少,倒也方便。 陈安去看了那只跟滚滚差不多的被关在厢房里的熊猫,没有东西给它吃的,小东西饿得咿咿直叫。他找来锄头,四处看了看,找着竹林去挖了些竹笋回来。 他剥了笋壳,将竹笋递给这只熊猫幼崽。 从野外被杨家旺带回来的,它还保持着野性和强烈的警惕,之前还对陈安非常抵触,在陈安伸手去碰它的时候,还不时发出狗叫声进行威慑,张口就咬。 现在看到竹笋,却是一下子忘乎所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只顾着咔嚓咔嚓地嚼竹笋了。 也就这时,陈安注意到这只熊猫幼崽是只母的。 他心里想着自己家里的滚滚是只雄性熊猫,正好缺个伴,心里有了决定:“小家伙,等我回去的时候,把你也一起给带上!” 对于这一点,陈安理直气壮,好歹也是潘石文团队的一份子。 养一只是养,养两只也没问题。 或许有个伴,能成长得更好些,如果以后再有了崽子……陈安觉得不是坏事儿! 在剥笋喂熊猫的时候,他也在看着白佳英。 她显得太平静了,甚至从关着杨家旺、鲁子胜的厢房旁边经过的时候,都没有去看上一眼。 这不符合常理。 但陈安知道,往往暴风雨来临之前,都会有相当的平静。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而那暴风雨,也是陈安没有将两人当场弄死而是选择留口气带回来的原因之一。 桦树梁离碧口公社有挺远的一段路程,白佳英做好饭菜的时候,天早就黑了,等不来孙世涛等人,让陈安他们先吃。 白佳英还专门来问过陈安,给三条猎狗熬了苞谷面糊糊,让陈安将它们叫进屋子。 连续那么长时间的奔忙,都累得不行,除了陈安和宏山,最遭不住的,大概就是上了年纪的李豆花了,有些吃不消了,小酒喝得勤,一杯接一杯地,想借此解乏。 就在几人一边吃着一边说着话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杨家旺的惨叫声,接着又是鲁子胜的惨叫声。 陈安他们几人都是微微一愣,但彼此相视一眼后,都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各自吃着喝着。 一个个没去看,但心里都很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很显然,他们都清楚这两人该死。 只是,过了好一阵,还是不见白佳英回来,陈安才蹭地一下跳了起来,拿着陈子谦带来的手电筒,往外边疾走。 “你去干啥子?”陈子谦问道。 “好一阵了,不见英姐回来,怕不是……” 陈安心里隐隐担忧,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听到这话,一帮人也意识到了什么,纷纷放下碗筷,跟着出来。 厢房的门敞开着,几人凑了过去,打着手电往里面扫视,见杨家旺和鲁子胜两人脖子上都被捅了好几下,血肉模糊,早已经没气了。 而在另一边,同样被绑了以后关在里面的桦树梁的队长和支书,满脸惨白地靠坐在角落里 “杀杨家旺一个就可以了,为啥子把另一个也杀了?”一个民兵小声地问了一句。 陈安和宏山都没有说话。 两人被捆绑在屋子里的时候,是亲眼看着发生了什么的。 原本,这两人,陈安和宏山都想把他们给宰了,正是因为考虑到白佳英,才留着他们苟延残喘。 可是,屋子里没有看到白佳英…… 陈安手电扫着地上那一个个血脚印,见出了门,在地上没走几步,就被干的泥土沾染得看不出来了。 但一看那方向,是通往地窖的。 几人立刻涌向地窖,手电往里一扫,看到了躺在尸骸旁边的白佳英。 她满是鲜血的右手抓着一把剪刀,左手搭拉在一旁,手腕被割破了,血流了一地。 陈安见状,赶忙顺着梯子下到地窖,伸手一探她的鼻息,已经没了。 他不由微微叹了口气:“英姐,你又何必这样嘞,就即使捅死了那两个狗日勒,报了仇,以伱的遭遇,也不用跟着偿命撒!” 他转身看了看里边的罐子,果然看到里面装的是一沓沓的大团结,但陈安没有去动这些东西,而是顺着梯子爬出地窖,冲着几人微微摇了摇头。 “或许,她是想要去陪着她的男人和娃儿吧!”宏山小声地说了一句 这一点,陈安也想到了,才会忙出来,但想了想,倒也能理解:“她也没啥子家人了,其实,就即使活着,也没什么去处,或许,这对她来说,也是个解脱!” 一帮人没有再多说话,只是回到屋子,喝着闷酒。 直到半夜的时候,孙世涛和高永胜才领着一个碧口公社的公安特派员和二十多个民兵赶到。 现场触目惊心。 一问起为什么放任白佳英杀了杨家旺和鲁子胜的事情,一帮人都不约而同地以正在吃喝,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为由搪塞过去。 事情再一询问,那早已经被吓得失魂落魄的队长和村支书,一下子全都招了。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二十多号民兵,连夜到了桦树梁村子里,又抓了八个和杨家旺有关系的,就在队上的公房里,一一问询,包括陈安、宏山和开了枪的陈子谦。 事情车腾到临近天亮的时候,一帮子人才被押着上了一辆汽车离开,带走了从地窖里弄出来的那一万多块钱。 包括孙世涛、高永胜和那些民兵,因为要带走的人太多,也被要求前去帮忙协助。 至于陈安和宏山这里,本就是受害者,让他们自行返回。 早上的时候,陈安和宏山就在院子里,动了锄头,就在地窖上面堆了一座坟。 见四下无人后,陈安找了个借口,叫上宏山去了院子后面,找到了那棵只剩一个树桩和两三根枝条的拐枣树,在根脚一刨,找到杨家旺藏钱的另一个罐子。 这操作,看得宏山目瞪口呆:“你龟儿还藏了一手!” “理所当然的撒……蛋子哥,这钱,我们哥两平分了,归根到底,是因为我要留下滚滚引来的祸事,这次差点丢了命,理应补偿!” 他当然想把所有的钱都给拿走,但留下一部分才合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12章 回眸一笑百媚生 就像当初在幺店子陈子谦说的那样,有的钱能拿,有的钱不能拿。 不能拿的钱非要拿,就很有可能会惹来麻烦,甚至要命,王习礼就是最好的例子,拿了钱,还没焐热就被索命。 同样的,小院地窖里的钱也不能拿,杨家旺还在会张口说话,而且人多眼杂,拿出来以后事情的味道变了,而且,在场那么些人,瞒不住,都都要分的话,能分多少? 再者,被问询的时候,桦树梁的人已经说出杨家旺猎杀和倒卖大熊猫的事情,还说了贩卖枪械的事儿,这样的人能不有钱? 什么钱都找不出来,事情不合理。 而地窖罐子里的那些钱被找出来带走,那才是正常的。 一万多块,大钱了,足以补充杨家旺有钱的这一说法! 事实上,碧口公社的特派员在问出杨家旺很有钱的时候,专门让民兵把小院里里外外搜了一遍的,把那张熊猫皮也给带走。 当然,那些手枪、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和双管猎枪,更不会被落下。 至于熊猫幼崽,陈安说出自己身份,又得到孙世涛和高永胜的证实,他把这只熊猫带走,也就理所应当了。 出于谨慎,杨家旺分地方藏钱,没有全都放在一起,他挂了以后,也就让陈安有了可乘之机。 对于宏山家,陈安还是相当放心的,这次又陪着他往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分宏山钱也是应该。 宏山看着罐子里掏出的油纸包,拆开后那一叠叠大团结,有些傻眼。 “狗娃子,你是啷个晓得这地方藏钱嘞?” “在你去叫英姐的时候,杨家旺故技重施,想要我放他一马,我不愿当王习礼,所以,以挑断他手脚筋相逼,问出来了。他若是没死,我们就不能拿,但现在他死了,地窖罐子里的钱又已经被带走,这些钱就该是我们的,不该白遭了这一趟的罪。” 陈安微笑着解释:“正好,我缺钱养熊猫,算是杨家旺的补偿!” 宏山略微沉吟,问道:“如果英姐不弄死杨家旺,你会不会……” 陈安点了点头。 宏山顿时笑了起来。 那些钱拿出来一清点,共计一万三千整。 陈安给宏山拿了六沓,最后一沓准备拆分两半的时候,被宏山给压下,跟着又递回来一沓:“我拿五千就足够了,剩下的你拿着,别跟我找理由,我只知道,要是没有你,我估计只有跑路的份,哪有反杀回来的机会,更别说拿这些钱了。 这一趟跟着你,又学到了好多东西……养熊猫花销不小,当是我留着给伱养熊猫的。” 见陈安又准备把钱递过来,宏山眉头一挑:“还能不能做兄弟了?我说的心里话,袍哥人家,不要拉稀摆带!” 见他这么说,陈安笑了笑,将剩下的钱装袋里,然后把这树根脚刨挖的地方重新回填踩实在,撒了些落叶掩盖,见没什么大问题后,两人这才折返院子,跟陈子谦、宏元康和李豆花汇合。 一路过来,那是三夜两天的跋涉,直线距离都百多公里,若是从山里绕行,路程更是会翻上几倍,如果再照原路返回,没有来时的紧迫感,估计要花更多的时间才能抵达。 寻思着出了那么大的事,又是那么几天的时间,家里人肯定担心,几人一商量,决定前往青川县城,从车队找车子送回去。 花了一早上的时间抵达青川县城,几人也没有去县城里走走看看的意思,一起到食堂吃了一顿豆花饭,陈安到供销社里买了些牛奶粉和奶瓶,找人讨了热水,喂过熊猫幼崽,又在去找车队路过卫生所的时候,叫上宏山,一起去处理了一下手脚上的伤。 虽然是皮外伤,但这么长时间折腾下来,也有了化脓的迹象,被用酒精清洗消毒后,上了药粉,用绷带进行包扎,还给开了一些消炎药。 琐事忙完,一行人找到车队,花钱找车队管事商量,给他塞了些钱后,他专门找了司机开车送几人前往桃源镇。 李豆花坐驾驶室里,其余人则是呆车厢里,一路摇摇晃晃,昏昏欲睡。 晚上找招待所住了一夜,终于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回到桃源公社。 车门一打开,三条猎狗迫不及待地从车上窜下来。 它们从来没有坐过汽车,这般颠簸摇晃,非常的不适应,跳下车来走路都打偏偏。 陈安他们也是一样,一路所过,狗头石铺的公路还好一些,可一到那些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那就要命了,像是被不断颠锅炒的菜,别说陈子谦和宏元康,就连陈安和宏山两个年轻人从车上下来,也感觉浑身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几人哼哼唧唧地在路边树荫下休息了好一会儿,这才一起进了公社食堂,把还饿着的肚子填饱。 陈子谦和宏元康去找公社的杜春明、韩学恒和武装部长张升说明一路的情况,陈安则是去供销社又买了一些山城牛奶粉,然后给李豆花打了些酒,买了些他喜欢吃的糕点。 当然,也没忘记给两个小侄女也带上一些。 这一耽搁,临近傍晚一帮人才返回石河子村。 都疲惫不堪,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各自回家。 招财和来福还没缓过来,慢吞吞地跟在陈安和陈子谦后面,到了竹林土路能看到自家院子的时候,留在家里养伤的进宝和如意倒是先叫了起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远远地能看到它们和川东猎犬都跳到了山石上朝着竹林张望,那里是在院子里最容易看到对面竹林情况的地方。 很快,冯丽荣、瞿冬萍、耿玉莲相继从屋里出来,朝着对面张望一下后,打开门一路迎了出来,还有两個小侄女,也丢下经不住他们蹂躏而选择爬到红枫树高处枝桠上的滚滚,跟着三个大人出来。 三个女人眼睛都是一片浮肿,满脸的憔悴。 看得出,这几天下来,几人忧心忡忡,连觉都没能睡好。 因此,一碰面,陈安开口就说了他和宏山被杨家旺找人掳走的事情,一句杨家旺已死,算是将几人的心绪彻底安定下来。 就因为杨家旺,一家子已经担忧很长时间了。 陈安回到院子里,将麻袋里兜着的熊猫幼崽放了出来。 一路回来,招财和来福跟小家伙一直呆在一起,已经混熟悉了,但留在家里的四条猎狗却还是初见,一个个呜呜地凶叫着靠了过来,对这个出现在它们领地的熊猫幼崽可没那么友善。 尤其是旺旺和娇娇,已经在家里面养了几个月了,长大了不少,彪悍的性子逐渐显露,变得霸道。 进宝和如意还好说,陈安稍稍呵斥,嗅了嗅气味后,就退到了一边。 可旺旺、娇娇就不一样了,陈安几次驱赶,都还在试图靠近,准备找机会去捞上一口,直到陈安一个给了一巴掌,这才屁颠屁颠地跑远,即使如此,也在远处回望着,凶叫着。 那小老头似的面孔上,鼓鼓的一对眼睛,很是不友善。 陈安干脆将这只熊猫幼崽抱到它们面前,只要敢打主意,就给它们一下,要让它们长记性。 不然的话,别看着它们体型比熊猫幼崽小不少,真咬起来,这熊猫幼崽,不是它们的对手,会出大问题。 陈安看着两只肥肥壮壮,体型有天壤之别的川东猎犬,寻思着也可以领上山,开始训练狩猎了。 放开熊猫幼崽后,陈安将身上带的钱送到卧房里藏了起来,这才下楼,提了凳子出来,在外边休息,也看护着熊猫幼崽,防止它被猎狗咬到。 那只熊猫幼崽也是警觉,早已经爬到树上躲避了。 也趁着这休息时间,冯丽荣她们三人问东问西,爷俩算是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看闲聊得差不多,陈安才叫上陈子谦和耿玉莲帮忙,到圈里拉着母黄羊挤了羊奶,兑上牛奶粉和蜂蜜后,冲着在树杈上挂着的滚滚喊了一声,小东西立刻麻溜地下树,朝着陈安快步跑来。 它早已经和几条猎狗混熟,甚至敢转回来追着猎狗撵,几条猎狗也不会去咬它,一路小跑到陈安面,直接熟练地往地上一屁股坐下,然后向后仰倒,等着陈安将奶瓶子送到它怀里,抱着叽叽叽地吸了起来。 但新来的熊猫幼崽就有些难了,上树后就怎么都不愿意下来。 陈安不得不爬到树上,抓着它脖子的皮毛,将它给放了下来。 给它也配了和滚滚一样的奶瓶,好歹一路上也喂过几次,碰到现在味道更好的奶瓶,倒也不怎么抗拒,就吸了起来。 冯丽荣早就被它吸引了。 原因无它,陈安新带回来的熊猫幼崽,标准的头圆脸蓬,身材也是丰满匀称,肤色更是毛白精致…… 冯丽荣凑过来打量的时候,还忍不住说了一句:“它的睫毛又长又翘嘞,你看看它这样子,明明咧嘴故作凶相,却好像是在笑,还笑得很甜的样子。” “是只母熊猫,跟滚滚作伴再合适不过了!” “耶……还是个小美女嗦!” 冯丽荣伸手捏了捏它蓬松松的圆脸:“滚滚的名字已经是你取的了,这只熊猫的名字我取!” 这没什么好争的,冯丽荣愿意,陈安更没有意见。 “你看看它这脸,笑起来的时候圆圆的,就叫它圆圆了。” 陈安只觉得冯丽荣取名字的本事,跟自己有得一拼。 不过圆圆滚滚,倒是挺搭配。 他笑着点点头,给以肯定:“就叫圆圆!” 就在这时候,滚滚已经将自己的奶瓶喝完,见陈安在喂圆圆,昂着脑袋嗅嗅,屁颠屁颠地凑了过来,伸出爪子去抓圆圆的奶瓶。 谁知道,圆圆一下子翻身起来,扬起爪子就给了滚滚一巴掌,紧跟着就扑咬过去,滚滚倒是很想还手,可是,它还上一巴掌,就会被圆圆来上两巴掌,再被咬上一口。 意识到不是对手,滚滚只能远远避开,朝着圆圆张望,估计在怀疑熊生。 这甜美笑容下藏着的是一股子彪悍。 真的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一拳打死鲁智深。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13章 烧锅炉的凤凰 滚滚才六个月大小的时候被陈安领回来,而圆圆不一样,是最近这两天才从山上带回来的。 跟着母兽在山里的时间越长,野性也越强。 相比起被喂得胖嘟嘟的滚滚,差不多大小的圆圆更灵活凶猛,攻击性也更强。 这对陈安来说,也是好事。 如果让滚滚跟着圆圆,说不定能从它那里学会一些生存技能 看着赶跑滚滚,自己坐到一旁抱着奶瓶吸奶,最后把自己喝得仰躺在地上的圆圆,冯丽荣觉得它那样子是甜甜的笑,可在陈安看来,却像是吃了毒蘑菇,那小眼神多少有些迷离。 但不得不承认圆圆的破坏力,那个被喝完奶的奶瓶,要不是陈安及时将它逮到,用些竹笋替换下来,差点就废了。 陈安把奶瓶拿到手的时候,都能明显地看出被咬出的裂痕,好在装水试了一下,没漏。 这咬合力不一般,陈安不得不警告凑在一旁的看着的云兰和云梅:“以后不准再碰圆圆滚滚,会被咬,只能远远地看,也不要再追撵了,被你们撵得动不动就爬树,没看到树下那么多山石,万一摔下来,是会出事的。” 云梅乖巧一些,也懂事一些,点头说:“知道了!” 但云兰就不一样了,显得很不情愿。 陈安不由瞪向她,警告道:“要是让我看到,打手!” 小家伙这才被吓得往后缩了缩。 陈安安全归来,耿玉莲、冯丽荣和瞿冬萍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三个女人凑在厨房里,准备了一桌子好饭好菜,老老少少围在一起,好好吃了一顿。 话题自然还是离不开陈安和宏山被掳到桦树梁的事情。 陈安专门拿了酒出来,陪着陈子谦喝上一些解乏。 “这次的事情太悬了,你们如果不是碰到白佳英这么一個女人,帮忙解开了绳子,都不晓得接下来会怎样!” 陈子谦喝着酒的时候满是感叹。 宏山也是深深吸了口气:“听说也是准备让我们尝尝饭醉的痛苦……这次长教训了,以后再碰到这样的事情,能动手绝对不废话,有的事情,真的是无法预料,还是要下手狠些,不留祸害!” 陈子谦却是摇摇头:“在我们年轻时候,死了就死了,没得啥子大不了嘞,但现在时代终究不一样了,还是要看情况,不被人晓得还好说,一旦让人知道了,本身也是麻烦!反正万事小心……” 陈安一下子陷入思考,好一会儿后说道:“那就只能是就事论事,看人办事了。” 一顿饭吃完,天也早已经黑了下来,瞿冬萍帮忙收拾好碗筷,领着两个得了零嘴高兴得不得了的娃儿回青沟去了。 陈安和陈子谦疲惫不堪,也简单烧了热水简单擦洗,各自回屋睡觉。 第二天,陈安睡了自然醒。 他穿衣下楼,洗漱的时候,顺便检查了手脚上的伤,见溃脓的情况已经止住。 他出门看到冯丽荣凑在仓房窗子边看着里面的两只熊猫,他也走了过去。 冯丽荣看到陈安过来,笑着说着:“圆圆太厉害了,把滚滚睡觉的箩筐都占了,你看滚滚,缩在角落里边,好可怜哦!” 虽然还有空着的仓房,但一个已经用来给滚滚居住了,一家子不想再空出一个,每天扫屎尿也是头疼,就把圆圆跟滚滚关在了一起,还给它也准备了一个垫了松毛的箩筐。 可现在的情况是,圆圆躺在滚滚的那个箩筐里,一只爪子还抓着另外一个箩筐摇晃,而滚滚就缩在另一边的角落里,咿咿的哼叫着,看上去,确实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不用说也知道,滚滚又被欺负了。 陈安不由笑了起来:“让它们多相处几天应该就会好了,走了,回家去做饭,吃早一点,我领你到竹林里边放熊猫,让它们自己在里面找竹笋吃。 我要开始对它们进行训练,不然天天去找竹笋竹叶,也是麻烦,明明对面就有那么一大片竹子,我看能不能让它们自己去找吃的,吃饱了自己回来。” “你以为是养猪迈,放出去以后盆子一敲,人一喊就往回跑?” “也不是不可以,它们不是也在吃奶嘛,你看滚滚,一喊名字,一样会过来……对了,老汉老妈勒?” “他们去山上砍枝叶去了!” “养了两只熊猫,又养了一只羊,事情多了不少……” “那个让伱啥子都想搞!” “都是出路的嘛,一条不对,总有一条对嘞!” 两口子回了厨房,烧了柴火把饭蒸上。 陈安想起自己还没吃药,去把药拿了出来放在桌上,他找了一个碗去客厅从保温瓶里倒热水。 冯丽荣添加了柴火,打开桌上一包包药,见里面有青霉素药片,在陈安回来的时候,她问道:“你吃药过敏吗?” 陈安愣了一下,笑道:“不,我吃药过吞!” 一句话听得冯丽荣有些发懵,反应过来后,嗔怪道:“我说得不是那个抿……这里边不是青霉素嘛,我听人说有些人吃了,身体会不舒服,就像感冒的时候要先皮试,看看能不能用青霉素针水一样。” 陈安哈哈大笑了起来:“我晓得你说的是啥子意思,逗你耍嘞。开药的时候医生就问过了,我以前也吃过,没得问题。” “这种事情能开玩笑蛮!” 冯丽荣瞪了陈安一眼,重新坐到灶台边凑火:“你喝完了给我也倒点水,我也想喝!”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晓得你是关心我!” 陈安笑着说了一句,从药包里取了吃的药片抛进嘴里,趁着药还没化开让嘴巴变得苦涩,赶忙喝了一口水带着药进肚子,然后就用自己这个喝水碗回客厅里倒了些开水出来,用筷子搅着,加速变凉一些后才递给冯丽荣。 “宝儿,我给你讲个笑话!”看着冯丽荣小口喝水,陈安忽然有了捉弄她一下的想法。 冯丽荣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说来听听撒!” 陈安一本正经地说道:“是这样嘞,麻雀和乌鸦在一起摆龙门阵,麻雀说:你是啥子鸟哦?乌鸦说:我是凤凰噻!麻雀说:哪有你龟儿这么黑的凤凰哦?你猜乌鸦是啷个说嘞?” 冯丽荣被引起了兴趣,想了想,摇摇头:“啷个说嘞!” 陈安故意卖起关子。 冯丽荣不由瞪了陈安一眼:“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你讲的笑话,如果是,一点都不好笑。” 见水已经凉得差不多,她端着碗喝了一大口。 就在这时候,陈安说道:“乌鸦说,你晓得个铲铲,老子是烧锅炉的凤凰噻!” 猛然听到这句话,冯丽荣嘴巴里含着满满一口水,当即笑喷出来,喷得太猛,连鼻孔里都有不少水冒了出来。 陈安见状,顿时大笑起来。 冯丽荣又哪会不明白,陈安根本就是故意借说笑话捉弄她,不然也不会选择在她喝水的时候才说。 她起身朝着陈安追,扬起拳头就给了陈安两皮坨。 陈安没有闪避,只是扶住她肩膀,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这几天让你担心了!” 冯丽荣神色一怔,咬了咬嘴皮:“反正你以后再出去,一定要注意安全。” 陈安郑重地点点头,在她面前蹲下,搂起冯丽荣的衣服,看着她已经微微隆起的肚皮,将耳朵贴了上去。 冯丽荣揉了揉陈安的头发,任凭他将耳朵贴到自己肚皮上:“才三个多月,能听到啥子嘛!” 陈安也确实听不出什么来,只能将冯丽荣的衣服放下来,他发现自己确实有些心急了。 “另外有个事情要跟你说一下!” “啥子事?” “这次我从桦树梁回来,带回来七千块钱!” “七千,那么多!” 冯丽荣惊得张开了嘴巴。 这件事情,陈安已经跟陈子谦说过,陈子谦只是笑笑,说了句不拿白不拿,他显然是赞同的。 事情当然也不能瞒着冯丽荣,家里的钱就放在卧房顶上的楼板,这是她迟早要知道的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总不能又挖个坑给埋起来吧。 对于自家这媳妇儿,陈安信她,也放心她。 他将事情经过跟她好好说了一遍,知道来源的冯丽荣神色变得轻松起来:“就当是你的医药费和补偿了,但是得跟蛋子哥交代清楚,绝对不能往外说!” “早就说过了,放心,蛋子哥别看着五大三粗嘞,心思也缜密得很!”陈安笑道。 眼看蒸饭还需要不少时间,要吃的菜已经早早地被耿玉莲趁着有露水新鲜的时候采摘回来放着了,暂时没什么事情,陈安跟冯丽荣打了招呼,去看屋后石崖上的蜜蜂。 这个时候阳光正好,正是蜜蜂进出最频繁的时候,隔着石崖还有七八米,就能听到蜜蜂繁忙的嗡嗡声。 他去揭开几群蜜蜂的蜂巢看了下,发现过冬后略显微弱的蜂群,已经变得很强势,带着蜜粉进进出出,很是繁忙。 已经有了像绿头苍蝇的黑蜂(雄蜂),估摸着快要分蜂了。 算算日子,离每年的清明节,就只有二十来天了,马上要进入分蜂期。 蜜蜂一般在清明前后分蜂,这是本地的规律。 他伸手轻轻扒拉一下蜂脾底部,在蜜蜂退露出的蜂巢上,果然看到了初具雏形的王台,已经有了孵化的蜂王幼虫。 他寻思着,再过上几日,该花点心思蹲守一波了。可不能让分蜂给跑了。 如果能安稳度过今年的洪涝雨季,还指望着它们在秋季的时候,能产些好蜜呢。 随后,他又去看了山洞里养着的几只寒号鸟。 几只小东西已经长成,大概是经常进去投喂的缘故,变得没那么怕人了。看到陈安到了洞口,还有两只从里面的石壁上撑开肉翼滑翔而来,落到铁丝网门上,以为陈安是来投喂的。 山上还发现有两群寒号鸟的洞穴,还没有去收集五灵脂,寒号鸟也没有捕捉回来养着,这次他打算将大的也捕捉回来,看能不能繁殖出更多。 一年下来,也能靠着收集的五灵脂,赚上不少钱。 另外就是那面崖壁上的崖柏和成化料,也不能错过,是为以后的投资。 宏山娶亲之前还得帮忙打肉,现在身上又有伤,这些事情,怕是得等宏山结婚后再说了。 陈安心里盘算着,这段时间里,看看能不能将两只熊猫,训练得早出晚归。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14章 雌雄莫辨 等到陈子谦和耿玉莲回来,一家子吃过早饭,陈安叫上自家老爸老妈帮忙,挤了羊奶,兑了奶瓶子,把两只熊猫给放了出来,就放翻在屋前的山石旁靠着吃奶。 陈子谦点了旱烟坐在一旁的山石上抽着:“明天要组织大伙往地里运土肥了,接下来我们有得忙,家里的事情和丽荣,你自己要多照顾着点!” 陈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其实,今年这工分,要不要挺无所谓的!” 听到这话,陈子谦扬手就给了他一下:“你龟儿不要想着手头有点钱,就不把种地当回事,我承认,我们种地,一年到头苦不了几个工分,也赚不了多少钱,是不如你撵山、采药,但你要明白,这田地才是真正的根。” 古人云:富者有银犹可苏,贫者无银卖田地,面前自有好田地,天下岂无平路坡。 田地对于农民来说,自古就是养家糊口的根基,拥有大片的肥沃农田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作习惯,延续了几千年,有地则安,是农民铭刻进骨子里的东西,不是轻易说舍弃就舍弃的。 就盼着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农夫、山泉、有点甜”的日子。 可不像再过上些年,随着社会的发展,大多数农民的生活不仅限于温饱二字,在吃饱穿暖之余还希望生活过得有品质。 伴随着生活质量的提高,农民的日常需求物品也从之前的单一变得丰富起来,从而生活成本也变得越来越高。 原来由种田卖粮所产生的收入已经不能再满足当前的需求,辛辛苦苦劳作一年,可能还不如外出打工的十分之一收入。 往后的年岁里,旧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没了,像泼去的水,新的东西迟迟没再来,来了也抓不住,四面八方的风不定地吹。 这就是现实。 陈安也是个农民,一辈子没走出这片大山的农民,但也见过山地荒芜,农村人越来越少,乡村逐渐凋零的景象的。 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但也不是他能改变的。 当然了,他话里的意思,并不是不种地。 至少,在这年头是离不开的。 他只是觉得今年有洪涝,忙活再多,连续三个多月的雨水、洪涝,到了秋天,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在他看来,今年前期做的很多事情是无用功而已。 “我晓得田地是根,并不是说不种,我的意思是,你是队长,队上种地的事情少不了你的操持,但是我妈就没得必要了撒,留在家里帮忙照管一哈,别的不说,我又不懂女人那些事儿,我老妈来照顾哈丽荣,最合适不过了。 再说了,伱也晓得,我撵山、采药比种地要赚得多,那就更不能用家里的琐事,把我拴在家里面撒,是不是嘛!” 陈安意思很简单,陈子谦是队长,领着大伙去做就行了,耿玉莲得留在家里。 开玩笑,四头猪的猪草、那只母羊,两只熊猫,山洞里的寒号鸟,单是这些,给他们弄吃的,就足够一個人忙活了,老两口要是都去上工,就只能是陈安呆在家里。 这有些得不偿失。 地要种,但分田到户后,更值得去卖力! 听陈安这么说,陈子谦想了想,说道:“这倒也是……只是你龟儿伤好了以后,再去撵山,一定要小心了,再不能出现和这次类似的事情。” 陈安笑着点点头。 “我到宏山家叫上你宏伯伯,到大村子找支书、会计、记分员他们几个去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安排,又要开始忙了!” 陈子谦起身,嘴巴叼着烟锅,背着手往外走。 耿玉莲则是提了锄头,到菜地里去翻地,准备种一些开春的小菜,还得给菜地浇水。 老两口一走,就只剩下小两口。 生怕冯丽荣动了胎气,一家子将她照顾得很好,除了做饭的时候,她偶尔上手,其它的时候,她不想闲着也得闲着。 本就是个漂亮人儿,养上一段时间,哪怕是怀了孩子,也变得白白嫩嫩的,那小脸上,像是能掐出水来。 在这年头,这样的待遇是很少有的。 大部分女人挺着肚子,还在挑水做饭干农活,包括城里有工作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条件还没到能让女人们怀了孩子就能安心养着的时候。 也就是陈安这里,一年多的时间里,盖了房子,撵山、采药,加上一些外财,加上这次刚得到的七千,手头已经有九千来块钱。 有这样一笔钱的人,十里八乡难找出一个,算是隐藏的富户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但他也清楚,这些钱越是往后越不值钱,趁机用这些钱搞事,让钱活起来,钱生钱,才是最好的法子,放在楼板上落灰,那就只是一堆纸而已。 他不懂生意,也只能靠着自己上辈子的所见所闻,看能不能投入一些,把地给种活。 冯丽荣待会要跟陈安去竹林里“放”熊猫,她也就没有闲不住地提着小凳子到菜地里坐着拔草,跟在陈安身边,看着两只仰躺在地上喝奶的熊猫。 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古怪起来:“安哥,你说这两只熊猫,到底哪只是公,哪只是母?我啷个一点都看不出来,好奇怪!” 陈安摇头:“我也分不出公母来!” “你也分不出来?”冯丽荣有些讶异。 “这个世界千奇百怪,有很多动物,我们用肉眼根本无法分辨它们的性别,大熊猫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圆圆的脑袋,胖乎乎的身材,黑白均匀的体色,大大的黑眼圈,哪怕是一大群熊猫在跟前,人们都认为他们长的一个样子,更不要说分清楚他们的性别了。 事实上,潘教授给我的书里说过,要想看出它们的性别,得等到它们长到三四岁的时候才行,而且,就即使到了那时候,也不明显。” 陈安笑着说道。 “这又是为啥子?”冯丽荣越发好奇了。 “你想想,大熊猫能长到两三百斤,但刚出生的时候,才有多大,四两不到,跟个耗子似的,一个巴掌都能捧着。它们可不像人一样,一出生各种器官都很明显,直接就能看出来,大熊猫不行,根本分不出是公是母! 按照潘教授的研究,说大熊猫宝宝是早产儿,生下来的时候,自身发育还不完全,比如耳朵和眼睛,在刚生下来的时候只有几个小突起,后面才慢慢长成型!” 在这方面,大熊猫绝对是奇葩。 “那你说,圆圆和滚滚,它们哪个是公,哪个是母?”冯丽荣又问。 陈安摇摇头:“都有可能。当然,也可以从外形上来进行判断,怎么说呢,如果毛色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看上去脾气很好,长得比较苗条的,很有可能是母的。而裹得一身是泥,黑不溜秋,脾气暴躁,长得健壮的,可能是公的。” “那就是说,滚滚是公嘞,你看它那一身,总是弄得脏兮兮的,隔上几天就要洗一次;圆圆就不一样,你看那毛白生生的,长得多苗条,尤其是眼睫毛,又长又翘,它肯定是母嘞!” “那可不一定,举止乖巧,喜欢粘人的,大部分是母的,而喜欢打闹,一看就总觉得出坏主意,惹是生非的,就可能是公嘞,你看圆圆,那小眼神,像吃菌子中毒了一样,总有种不怀好意的感觉,相反,滚滚多乖,还特别粘人……” 陈安正说着,就见圆圆已经先一步喝完奶,半张着嘴巴,似笑非笑,圆滚滚的脑袋慢慢地晃着,眼神迷离地看着天空。 忽然一转,它瞅向一旁四脚朝天抱着奶瓶的滚滚,松开自己抓着的奶瓶,一下子翻身起来,朝着滚滚就扑了过去,左爪按着滚滚,右爪抓向滚滚的奶瓶。 这是没喝够,直接硬抢。 滚滚哪会就此松开爪子,翻身一滚,叼着奶瓶就跑。 圆圆也不肯就此罢休,在后面紧追不舍。 陈安赶忙将它抱住,它还掉头回来准备咬陈安。 好在陈安知道它野性强,早有防备,这才及时避过。 “看看,就这暴脾气,你说它是母的,我是怎么都不信!” 陈安笑着说道:“据说,动物园里的饲养员,在给大熊猫配种的时候,还曾出现过把两只公熊猫放在一起出了差错的乌龙事件。连饲养员都分不出来,更别说我们了。是公是母,得看它们到底是谁生崽。” “万一两只都是公的,或者两只都是母的……那可咋办?”冯丽荣犯难地问道。 “只能到时候看情况了,希望一公一母,到时候能有小崽子出来!” 陈安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充满期盼。 如果熊猫在石河子村繁衍开来,可能对自己以后,甚至是石河子村,都会有莫大的好处! 这些国宝,一个个都是顶流。 有了他们,就会有人源源不断地进来,而有人来,村子还会变得冷清? 但,这貌似也不是他有这想法就能这么定下来的! 陈安也只能是在心里期盼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15章 祖上就是吃肉的 等到滚滚喝光瓶瓶奶,陈安才放开圆圆。 它先是远远避开陈安,然后滚滚靠过去的时候,直接就是一巴掌,将滚滚按翻在地上,跟着追咬。 滚滚倒是聪明,见势头不妙,直接跑来找陈安,抱着陈安的腿不放。 圆圆跟陈安还有些陌生,也就不敢靠近。 他将两个奶瓶交给冯丽荣送回去以后,干脆一只胳膊夹着一个,将两只熊猫带出院子,一路过了小桥,到了竹林边上,这才放开它们。 圆圆野性十足,第一时间就往竹林里钻,生怕被逮到一样。 滚滚则是慢吞吞的,看看圆圆,又回头看看陈安和冯丽荣。 养了这么长时间,它这还是第一次走出陈安家的院子,显得有些陌生,时不时人立起来,四处张望,又显得好奇。 直到陈安走到竹林里,掰了一根竹笋,冲着它招引,虎窜着跟着钻进林子里。 陈安将竹笋塞给它吃着,朝着圆圆跑进竹林的方向跟进去看着,避免小家伙直接钻没影了。 想是饿了,圆圆并没有进去多远,自己找了个地方,坐着,开始吃竹笋。 他这才放心地退到竹林中的土路上,陪着冯丽荣慢慢地逛着,远远地透过竹林间隙,看着圆圆和滚滚。 几条猎狗也都跟了出来,两条青川犬和两条凉山犬还好,安静地跟在陈安和冯丽荣周围,但旺旺和娇娇就不一样了。 从很小的时候买回来养着,它们就少有机会出院子。 如今终于出来,到处撒欢,欢快得不得了,在周边的竹林里欢快地钻来钻去,分分钟的时间,重复在几棵竹子根脚撒了尿做标记,对此乐此不彼。 滚滚不会找竹笋,人立起来这個动作倒是熟稔,四处打量后,还是决定去找自己的伴,朝着圆圆所在的地方靠了过去。 到了圆圆旁边,它也不走近,就在不远处看着,不时发出嗯嗯、嘤嘤的声音。 熊猫通常是独居且喜欢安静的动物,动物园里的熊猫之所以聚在一起,更多的是人为干涉,从小放养在一起的缘故。 但它们也会通过声音进行交流,尤其是幼崽时期,还是需要一个伴。 陈安也不去干扰它们,任凭它们自处。 圆圆熟练地寻找着竹笋,嗅到满意的竹笋,就直接咬断,然后一屁股跌坐下来,把竹笋剥了笋壳吃完后,又爬起来继续寻找下一根。 滚滚不会挑选,但在院子里,只是喝了一瓶奶,并不足以满足它的需要,每天还是要吃不少竹笋,大概是饿的缘故,它开始也学着圆圆的样子,凑到竹笋边嗅嗅,但就是不下口,也不会像圆圆那样刨,用爪子掰,用嘴巴咬。 更多的时候是朝着圆圆张望,然后小眼睛眨巴着,呜呜地叫着靠近。 许是离开了母熊,圆圆也需要一个伴,不时会嗯嗯地回应几声。 不知不觉中,两只熊猫的距离越来越近,然后,圆圆挑选了竹笋吃着的时候,滚滚贼溜溜的小眼睛一转,忽然动手抢了圆圆的竹笋。 这自然惹怒了圆圆,当即追着滚滚就打。 小家伙这时候机灵,叼着竹笋,掉头就跑。 没多远就被圆圆追上,挨上两巴掌,它倒是聪敏,蜷缩成一团,顺着竹林山坡往下滚出三四米,被另外一根竹子给挡住。 见滚滚没有追来,它自顾自地开始剥笋,咔嚓咔嚓地嚼着。 等到一根笋子吃完,它又开始朝着圆圆靠近,琢磨着抢第二根。 结果,这次就被揍得有些惨了,最后就近顺着竹竿往上爬。 接连被圆圆给逮得跌落下来几次,终于还是被它找到机会爬了上去。 于是,一个往上爬着逃,一个往上爬着追。 两个小家伙,一个也有二十公斤左右,那木竹怎么受得了。 滚滚爬到上半截一些的时候,竹子就开始弯了,很快,两只熊猫都挂在了竹子上,离地两米多高。 都笨得可以,两只爪子抓着竹竿,身体长长地吊着。 后脚不断地踢蹬,可似乎腰腹的力量不够,上不去也不敢来。 陈安开始看到,觉得好玩,但猛然想到竹林里那些平日里村里人来砍竹子时留下的尖锐竹茬,心里感到害怕。 这要是掉下来落到竹茬上,那还得了。 见情况不妙,他赶忙朝着竹林钻下去,准备将它们接下来。 然而,他还未到,滚滚先挂不住了,率先掉了下来,嘭地砸在竹林间的枝叶上。 它这一掉,竹子一下子回弹,连带着圆圆也挂不住了,跟着嘭地砸落。 两只熊猫幼崽都有些懵,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踢蹬着四只脚,爬不起来。 陈安跑近,将它们抱起来四处检查了一下,见都没有破损,也没有落到竹茬上,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看着两个小东西又慢吞吞地去找竹笋,陈安寻思着,以后它们少不了要到竹林里活动,看来有必要将竹林里的竹茬给处理一下。 于是,他回了屋子,拿了一把平日里锯柴火的锯子回来,找着那些斜尖的竹茬,将它们擦着根脚锯平。 做这事儿的时候,陈安不由微微叹了口气: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这么多竹茬,陈安估计得花上三四天才能处理完。 再看看滚滚和圆圆,陈安怀疑,滚滚会变成一个强盗,怎么就一门心思地打从圆圆那里抢竹笋的主意了,这竹林里,那么多竹笋,怎么就不自己学着找? 这让他又好气又好笑。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冯丽荣也小心地跟着下了竹林,远远地看着两只熊猫斗智斗勇。 每每一看到滚滚试图在靠近圆圆的时候,她就会笑着说:“又在打鬼主意了!” 看到滚滚没能抢到竹笋,反倒被圆圆追着打的时候,也会笑得前仰后合:“活该,简直是讨打!” 让陈安和冯丽荣都没想到的是,两个多小时后,两只熊猫幼崽已然厮混得熟络,凑在一起,偶尔扭打两下,没有之前那种追赶。 圆圆吃饱了,很优雅在地坡上排掉几坨青团,在竹林里,找了个地方,趴着睡觉。 而没有吃饱的滚滚,呜呜哼叫着,到处找着刚冒头一小段的竹笋嗅,自己没办法弄下来,尝试了好一会儿,终于没了耐心,撕咬着笋尖,疯狂地甩动脑袋,很快将整个笋尖弄得散碎。 见还是不下来,开动双爪,朝着笋子根脚刨,然后用脑袋撞。 完全一副癫狂的模样。 好在,一番折腾下来以后,那笋子终于还是被它给弄断了。 滚滚似乎还有些想不明白,围着那根断掉的竹笋团团转,最终确认事实后,一屁股坐下来,抱着竹笋开始一整根剥皮,然后开吃。 一根吃完,它接着去找另外一根。 让陈安和冯丽荣挺无语的是,打这次起,找到合适的竹笋,滚滚就陷入癫狂状态,冲着相中的竹笋一阵疯狂蹂躏,直到吃到嘴里为止。 不管怎样,滚滚很聪明,终究学会了如何找竹笋。 样子是狂暴了一点,能自己吃到嘴里边,也是事实。 陈安开始怀疑,滚滚要是有了后代,会被它教成什么样! 在竹林里忙活了三个多小时,陈安觉得疲惫了,回到冯丽荣身边坐着休息。 “安哥,啥子时候去县城里边看哈我阿公和老汉嘛,也不晓得他们现在过得咋样!” 从结婚到现在,冯丽荣没有去过县城,也没有去过岩房坪,有好一段时间了,心里应该是想了。 对这样的要求,陈安没有拒绝的理由:“是该去看看,等我手脚上的伤好了,蛋子哥的婚事过后,我去山里打点野物回来,陪你去一趟。” 这个时候再不去,估计得等冯丽荣生下孩子,坐了月子之后才能再去,那都到下半年了。 “你嘎公那边,也该去看看!”陈安又补充了一句。 冯丽荣微笑着点点头,伸手搂着陈安的胳膊,靠着他的肩膀蹭了蹭,心里满满的踏实。 招财它们几条猎狗也在旁边趴着休息,只有旺旺和娇娇还在兴奋地在竹林里四处乱窜。 休息了好一阵,陈安继续在林子里忙碌着,两只熊猫也休息得差不多了,爬起来继续在林子里找竹笋。 忽然,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引起了几条猎狗的注意,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声响传来的地方跑了过去。 然后在竹林的一片空地上,开始挖刨起来。 冯丽荣跟上去看了一眼,冲着在远处锯着竹茬的陈安喊道:“安哥,竹溜子!” 陈安一听有竹溜子,放下手中的句子,也朝着猎狗挖刨的地方跑了下去。 他四处看看,在旁边的干枯的竹叶竹枝间,看到了大颗粒的竹溜子粪便,估摸着洞里的竹溜子不小。 招财它们几条猎狗的体型更大,和两条东川猎犬一起挖刨。 对于捕猎,它们有更为敏锐的嗅觉和听觉,即使隔着土层,也能准确判断出竹溜子的位置所在,不一会儿,靠着抓挠,找到了竹溜子藏身的洞道。 越往下,泥土越坚硬,洞道狭小,但两条体型更小的东川猎犬,却挺适合这样的地方,尤其是最小的娇娇,洞道扒拉开来,它都能将脑袋给探进洞穴里,刨土更是厉害。 陈安觉得,以后领着进山,抓捕洞穴里的獾子之类的动物,它们一定大有可为。 对于那样的洞穴,娇娇甚至都能直接钻进去进行驱逐。 东川犬有很好的分工,公犬体型要大一些,擅长撕咬,而母犬体型较小,却是对付洞穴里猎物的一大利器。 陈安大概看了下:“等着,我回去拿捅提水,把它给灌出来,今晚黄焖竹溜子!” 说完,陈安匆匆往小院走,等他用扁担从河边挑了一挑水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几条猎狗都安静了。 冯丽荣目瞪口呆地看着圆圆,它正抓着竹溜子撕扯皮毛,吃肉吃得正香。 “安哥,你来慢了!” 冯丽荣苦笑:“你刚回去没多久,竹溜子就被娇娇从洞里撵出来,往一旁乱跑,结果,误打误撞地跑到了圆圆旁边,被圆圆给按住,直接就给咬死了……熊猫不是吃竹子的嘛,啷个也会吃肉?” “大熊猫祖上本来就是吃肉的,你看看他们的牙齿就晓得了,只是后来找不到那么多吃的,才逐渐转变成吃竹子。” 陈安笑着解释:“潘教授的书里说,大熊猫不但吃肉,而且非常喜欢吃,对鸟蛋之类的来者不拒,吃竹子的时候挖到竹溜子,那是立马抓起来撕皮吃肉的。 有的时候,碰到别的肉食动物,比如猞猁、豹子之类捉到的猎物,它们就敢在旁边等着吃残羹,或者把它们藏起来或是挂在树上的猎物给偷走。” 这对于冯丽荣来说,无疑是新奇的,超出认知的见闻,她万万没想到,那么可爱的小家伙,吃起肉来竟然那么生猛,有些不太愿意相信:“真的假的?别的还说了啥子?” “还说了有一只大熊猫受伤了,他们考察队员给它打上石膏,允许它在营地里乱转,大熊猫三条腿在营地里吃鸡蛋,一会儿就吃了几十个,香肠一类更是吃的满嘴流油。 但是要命的是大熊猫实在太笨拙了,虽然比人强,但是比它的远房亲戚灰熊一类就差远了。空生了吃肉的肠胃,却没抓东西的本领,考察队员把活羊给它,它也知道去抓,但是死活抓不住,被羊一个急转弯就晃倒。 最后人就把羊逮住推到它怀里,它也不懂得去咬羊脖子或者羊脊椎,只会咬羊的屁股,弄了半天还是吃不上羊肉,考察队员实在没办法,就扔给它一个羊腿,熊猫高兴的丢了羊抱起羊腿和啃竹子一样啃完了。” 说到这里,陈安叮嘱道:“也就是它们现在还小,要是长大了,尤其是野性起来以后,要相当小心,虽然性子温顺,但是真的会咬人,它们天天吃竹子竹笋,那嘴巴的力量,不比老虎差,不小心点,很容易出事儿的。 还有,家里边养着的鸡,要小心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16章 崖柏五灵脂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陈安养伤之余,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放”养圆圆滚滚的事情上。 两个小家伙几天下来,渐渐变得熟络,滚滚还是会想方设法地从圆圆手里边抢竹笋,圆圆却似乎习惯滚滚的操作了,待自己吃得差不多,也就不会再追着滚滚打,任凭滚滚从自己手中夺笋。 吃饱喝足,两个小东西长条条地趴在竹林中休息。 陈安有配制的瓶瓶奶,多喂上几天,站在院子里一喊,两个小家伙就会屁颠屁颠地往回跑。 转眼六天时间过去,第六天早上的时候,将整片竹林里那些尖锐的竹茬处理得差不多的陈安,开始在院子一角翻挖土地,准备播撒杜仲的种子。 今年育成树苗,明年开春就可以移栽。 不仅仅是杜仲树皮能做药,到了后世,不少园林里边也会将杜仲树当成风景树进行栽培,都是钱! 猎狗突然接连叫了起来,冯丽荣从屋里出来看了一眼,冲着陈安喊道:“安哥,是潘教授,潘教授来了!” 陈安丢下锄头,叫住几只已经跑到院门口的猎狗。 等了没一会儿,潘石玉教授到了门前,一见面就笑着打招呼:“小陈啊,我又来打扰了!” 陈安冲他笑笑:“求还求不来嘞,说啥子打扰的话嘛,快请进!” 潘石玉随着陈安往屋里走,眼睛一边在院子里搜寻着滚滚的踪影,一边随口问道:“最近在忙些什么?” “在忙着翻地,准备育点杜仲树苗。” “栽种药材,这想法好……滚滚嘞?” “在对面竹林里边,早上的时候喂过瓶瓶奶,就放到竹林里边去了,这段时间,竹笋冒头了,让它自己在里边找吃的,省得人工刨回来喂。” “滚滚会自己找竹笋了?” 潘石玉有些惊讶。 “这是它必须学会的生存技能撒!”陈安笑道。 “快,领我去看看!” 潘石玉有些迫不及待,将随身背着的包裹往地地上一放,拍着陈安肩膀就要往外走。 冯丽荣没事儿的时候,就会到竹林周边去看看两只熊猫的动向,见两人要去看熊猫,指点道:“沿着河边竹林往下走,我之前看过,它们在河边的竹林里面。” 陈安点点头,领着潘石玉出了小院,两人过了小桥,顺着河岸边竹林里的小道走了百多米远,竹林里传来了枝叶摇晃的哗啦声音。 顺着陈安所指,潘石玉看到了竹林里正在刨笋的圆圆和滚滚,这让他有些惊讶:“咋还又多了一只熊猫幼崽!” “这是我前些日子从碧口那边带回来的……” 陈安简单说了一下自己被人掳,以及带回圆圆的事情经过。 都说到掳劫、杀人了,潘石玉又哪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真是辛苦你了……唉,又没了一只大熊猫,保护大熊猫的事情,任重道远啊!” 陈安微微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潘石玉蹲在竹林里,观察着两只熊猫在里面刨笋吃和打闹,状态很好,欣慰地说道:“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确实很好!” 没有去惊扰两只熊猫,两人返回小院,冯丽荣给潘石玉教授泡了茶水,然后开始去准备中午饭。 陈安则是将两只熊猫记录的各种数据表格给潘石玉拿来看了一下。 他是这方面的能人,从熊猫体重的增加,粪便排泄的情况等方面,他一看就知道熊猫幼崽的身体状况。 陈安没在家的时候,事情也会由冯丽荣完成,记录得很仔细负责,潘石玉很满意。 “越是看到这些东西,我就越有想让你加入团队跟着我到处跑……你是不晓得,我团队里边有两個学生,太不负责了,跟着我搞研究,居然拿假数据、假报告来糊弄我,直接就被我踢出团队了。 挂个高学历的名头,不干实事,就想着不劳而获,这样的人也配搞研究。你们小两口要是能跟着我,比他们强百倍。” 说这话的时候,潘石玉很是痛心:“跟了我三年的人了……唉!” 陈安笑笑,不无安慰地说道:“以后会好起来嘞,至于我,你晓得我的情况。当然了,我很乐意配合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潘石玉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两沓新的记录表格和一个信封:“信封里是一千块钱,这是我这几年攒下来的,全都交给伱,用在养护两只熊猫幼崽的事情上。” 另外,他又掏出一个工作证交给陈安。 对此,陈安并没有拒绝,一是养护大熊猫,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时间长了,花销确实不小,哪怕它们长大一些,不需要喂奶了,但付出的人工,还有投喂的食物和管护,也不得了。 另一个是身份证明,有了它,以后办起事情来,更能名正言顺。 都是陈安急需的东西。 最终,两只熊猫究竟是否能按自己所想的那样以一种和人和谐相处的方式留下来,还是会被接走,陈安无法下定论。 哪怕他有自己的私心,也接得坦然。 但潘石玉能掏自己腰包用于保护大熊猫的事情上,也确实让陈安变得越发佩服。 留着潘石玉在家里吃了一顿中午饭,在他匆匆离开后,陈安继续将地翻挖出来,清除里面的石块、杂草。 然后回到屋里,把那些杜仲种子取出来进行选种,选择那些籽粒饱满,外形完好的,到河边弄了些河沙回来,装盆里跟种子混合,进行催芽。 翻出的地要进行二次翻挖平整,种子催芽也需要几天时间,事情暂时就这么放着,得过上几天才能继续。 等事情忙得差不多,也临近傍晚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酸疼的身体,叫上冯丽荣帮忙,到圈里挤了羊奶,兑好奶瓶后,他站到屋前的山石上,冲着竹林吆喝:“滚滚、圆圆……回来,吃莽莽了!” 接连喊了几遍,等了一会儿,两个小东西争先恐后地从竹林里虎窜着跑出来,一路过了小桥,进入小院,到了山石边,围着陈安嗯嗯地叫着,陈安给它们一个塞了一个奶瓶,靠着山石躺下,抱着奶瓶吸奶。 “我手脚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天我准备进山!” 小两口看着两只熊猫吃奶的时候,陈安朝着冯丽荣说了一句。 “又要进山干啥子?” “准备去把之前看到的寒号鸟抓回来,还有就是在山里看到的石崖上,那几棵崖柏和成化料要弄回来……放心,现在已经是春季了,是繁育时期,不适合这个时候打猎。” 陈安略微估计了一下:“估计要花上几天时间!这个时候抓捕寒号鸟回来,说不定过上些日子还能产上一些幼崽,到了年底,数量渐渐就开始多了。石崖上的崖柏有好几棵,挖出来会比较费力,主要是搬运上。” 冯丽荣还是有些担心:“你还是叫上蛋子哥一起去,相互有个照应!” “就不麻烦他了,他这段时间在忙着准备结婚的事情,想买的不少东西限量供应,他几乎每天都要往公社跑,尽可能地多弄一些回来,不耽搁他了!” 陈安揉了揉冯丽荣脑袋:“放心,我有分寸,搞不定的事情,我不会勉强!另外也是带几条猎狗进山跑跑,顶多就是打头野猪,犒劳一下招财它们,旺旺和娇娇,也该教一下了,到了秋冬季节的时候,才好撵山。” “那你自己小心点!” “嗯!” 两口子准备了晚饭,等着陈子谦和耿玉莲回来,吃过饭以后,陈安简单交代了明天准备要去做的事情,然后早早休息。 第二天早上,陈安喂过两只熊猫,打开院门,两个小东西轻车熟路地往对面的竹林里窜,他回屋吃了两碗碗爽口的酸辣粉,带上几个火烧馍,带上背篼,里面放了去年用红藤制作的藤绳和挖掘工具,提着猎枪,领着猎狗进了山里,直奔山里那面陡峭的悬崖。 初次进山,两条东川猎犬显得很兴奋,一路欢跑,但有着忠心护主的性子,始终不会离开陈安超过十米的范围。 原本还想着在山里能遇到野猪什么的,结果,一路所过,一直到了有崖柏和寒号鸟的石崖,连兔子、野鸡都没遇到一只。 陈安打头野猪犒劳猎狗的事情,只能暂时放下。这面石崖,最高的地方能有二十来米,倒也不是很难。 在崖底放好背篼,他带了收集五灵脂的布袋和挖掘崖柏所需的錾子、石匠锤之类的东西,挎着那一大捆藤绳,从侧片山坡爬上石崖顶部。 为了能捕捉寒号鸟,陈安特意制作了一个用长木把绑着的布兜。 白天寒号鸟在洞穴中睡觉,一旦被惊动,很快就会从洞穴里窜飞出来,想要直接徒手捕捉,估计还没靠近,寒号鸟就已经先出洞穴了。 有了这个布兜就不一样,只需往洞口一罩,被惊动的寒号鸟窜出洞穴,直接就进袋子了。 为了防止寒号鸟从布袋中窜出来,陈安还特意在布兜靠近圈口位置,用麻线设置了一个绳套,只要寒号鸟进了布兜,一拉麻线,勒住布袋就行。 他之前已经在石崖下看过,整面石崖上,有三个寒号鸟的巢穴,陈安上到崖顶,挑选着崖顶的树木,固定好藤绳,然后兜裆和肩膀,打了升降结,下到崖壁上,一个个将洞穴里的寒号鸟给套住。 他一个人来,没有人辅助,事情进展很慢,套三只寒号鸟,就让他往石崖上攀了三次,找到三处寒号鸟排便的洞穴、石缝,收集那些五灵脂,又是上下三次。 结果,陈安悲哀的发现,就这么点事情,就足足花了他大半天的时间,因为要不断地换位置,都需要他自己亲自搞定。 但收获不错,三只成年的寒号鸟顺利被逮到,三处五灵脂存放的崖窝里,收集了四十来斤的五灵脂。 更让他惊喜的是,在其中一个崖窝里,他找到了一块非常好的崖柏成化料。 寒号鸟是植食性动物,以崖柏、侧柏、油松的树叶、皮、籽仁及山桃、杏的核仁为主要食物,也采食其他植物的叶、皮和果。 当寒号鸟把含有崖柏树籽的粪便排在经常活动的山崖峭壁上的崖窝里,就等同于将崖柏树种播种在了一个严酷的生长环境中。 树籽利用山崖中有限的土壤和水分,以其强大的扎根能力,开始在山崖峭壁的缝隙中一点点地生长起来,展示出顽强的生命力,并逐渐茁壮成长。 所以说寒号鸟是崖柏的间接孕育者,崖柏生命的起源,源自于山中灵药-五灵脂,这也为崖柏带来了绝无仅有的独特性。 崖窝里生长的崖柏,没有日晒雨打,死亡后完全是靠风化,又因为在崖窝的温度湿度相对变化没那么大,所以裂纹细小。 而陈安找到这块崖柏成化料,上面糊满了五灵脂。 通常这种情况下的崖柏成化料都非常好,因为这个特殊的环境,它的油份密度都得以最大化的保存,有的仅是风吹,加上崖柏自身特性,在这种环境慢慢的摧残下,促使崖柏犹如被大自然鬼斧神工修饰一番。 虽然只是一个三四斤的崖柏坨坨,却是非常具有收藏价值的物件。 比起单纯的崖柏成化料和五灵脂来说,崖柏成化料上带有五灵脂,也让它身价有了不小的提升。 陈安花了不少力气,小心地从崖窝里将料子掏挖出来,用袋子包裹着,带回家里。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将悬崖上的成化料收集起来带回家,至于活着的崖柏,他也选择造型好的几棵采挖下来,回去后捡拾几个破烂瓦罐,修整后在院子里栽种起来。 接下来,他又去了去年发现寒号鸟的树洞和崖壁,将那些发现的寒号鸟给捕捉回来,包括它们这段时间排出的五灵脂。 于是,仓房里又多了一堆崖柏疙瘩,院子里多了七棵有着天然奇特造型的崖柏盆景,屋子里多了清捡干净杂物晾干后还有五十来斤的五灵脂,山洞里多了几只成年的寒号鸟。 白天的时候,经常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悠扬叫声,这是其中的雌性寒号鸟发情了。 每当听到这种叫声,雄性寒号鸟立马会找来。 成功配种后,一窝至少也能产下三只幼崽,有的还会更多。 相信过上几个月,山洞里会多出十多二十只寒号鸟,规模会渐渐扩大,再往后,发展成一个养殖场,也不是不行。 一通收获,也是不菲。 就在第二天,山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看样子,没个三五天,都不会晴。 上辈子养过蜂,这段时间他也在检查蜂群的时候,发现蜂群里的王台已经有封盖的了。 陈安知道,天气一旦变得晴朗,就到了分蜂的时候。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17章 筷子夹汤圆,还露芝麻馅 每逢临近清明的时节,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阴雨绵绵。 经过这么些天的忙活,田地里的肥料已经运送得差不多,陈子谦和耿玉莲也难得呆在家里休息。 主要是这种天气也干不了什么,进了地,走上没几步路,反倒在脚上挂上厚厚一层泥,拔鞋底。 第二天早上,雾气沉沉的,难得停了下来。 这样的天气,陈安其实挺喜欢,栽下的几棵崖柏,正需要这样的雨水浸润,成活率会高很多。 喂过两只熊猫瓶瓶奶,陈安照常打开院子大门,圆圆滚滚一前一后地顺路跑进竹林后,他披着雨衣,去地里割猪草,见满地的荠菜长得鲜嫩,特地用镰刀挑了不少回来。 荠菜有着一股子清香味,无论是作馅还是跟鸡蛋烧汤,亦或是煮火锅,都是陈安挺喜欢的野菜。 东西交给耿玉莲清洗以后,他又往山上去了一趟,砍了一些松柏枝叶和一些黄羊喜欢吃的树叶回来,投喂给寒号鸟和黄羊。 到处是露水,披了蓑衣戴着斗笠,也只是保证了上半身不湿,至于裤子早已经被草叶上沾染的雨水珠子给弄湿了。 尤其是一双鞋,裹满黄泥,连带着走路时扫到裤腿,将裤腿也抹得全是泥,成了真正的泥腿子。 家里的事情安排妥当,陈安特地跑到河里将自己的裤腿和鞋子上沾染的泥巴都好好洗了一遍。 回到屋里的时候,看到冯丽荣用荠菜和肉作馅,正在教耿玉莲包饺子。 她手法很特殊,指头很灵活,饺皮到了她手里,放上饺馅,筷头沾水一抹,指头轻快地捏过,立刻出现了层叠好看的细纹,包出的饺子,像是一朵花。 耿玉莲手捧着饺皮,盯着看了半天,哪怕冯丽荣一步步地教,到了她手里,愣是弄不出相应的褶皱纹路,反倒像是恐龙的背脊,没有一丁点美感。 陈安见那饺子包得好看,也跟着试了一下,结果一连折腾了七八个,也是找不到丝毫感觉,比耿玉莲还笨,他很果断地放手,选择等吃。 去楼上换了干的衣物,回到客厅里烤火,闲来无事,想到仓房里有一个小块的崖柏成化料小疙瘩,稍加修理后就能成为一个挺不错的手把件,也就拿了出来。 在火塘边简单用刀子修理以后,用砂纸打磨出来,结果觉得粗糙,想了想,他又到上坡上找来一些问荆草,用来进行细腻的抛光。 崖柏自带香气,就连本草纲目里都说它是香木类上品的柏,有挺好的保健作用。 不管有没有,闲来无事的时候把玩一下,没啥坏事。 一直等到耿玉莲去厨房煮熟了饺子送到餐厅,叫一家子吃饭了,他才暂时放了下来。 餐厅里,大碗满盛的饺子,透过薄薄的饺皮,都能看到里面成团的荠菜馅料。 这东西,和猪肉、鸡蛋是绝配,混合着猪肉做成的馅料,用筷子夹起一個,一口咬开,满满的清香扑鼻,简直是难得的享受。 在陈安心里,没有比荠菜更能代表春天的东西,吃到嘴里,仿佛整个春天都有了味道。 正所谓,三月荠菜赛灵丹,清肝护眼,又好吃! 是到吃山野菜的时候了。 陈安跟着就想到了山里的蕨菜、刺脑包,春雨过后,都到了它们萌发的时候,不能错过。 吃了满满的两大碗,这一顿算是把陈安吃安逸了,感觉整个人都舒服得不得了。 他回到火塘边继续打整他的木疙瘩,雾气散开后,阴霾的天空又继续下起了小雨。 不知不觉中,雨势渐大。 “安哥,不去看看圆圆和滚滚蛮?雨下大了!”冯丽荣提醒了一句。 陈安回过神来,看到屋檐呼啦啦淌下的雨水微微愣了一下,赶忙换上雨衣、水鞋往外走,结果出了屋子,看到滚滚已经回来了。 陈安都想不明白,它是怎么进来的,院门紧闭,估计只有翻墙。 它此时就坐在仓房的窗台上,抓着窗子厚实的木头,在屋檐下避雨,见到陈安出来,咿咿地叫唤着,挥了挥爪子站了起来。 出去竹林一趟,小家伙没少在竹林里翻刨竹笋,一身黑白相间的皮毛,裹了一层泥浆,从来没这么邋遢过,这种时候,陈安又觉得它是公熊了。 让陈安觉得欣喜的是,小家伙挺聪明,都会爬窗台躲雨了。 可是,仓房的门明明是开着,为啥不进去? 下一秒,它放开抓着窗子的爪子,身体就开始朝前倾斜。 陈安见状,知道它要跳下来要抱抱,赶忙跑过去接。 结果还是晚了一扑,滚滚一下子扑到泥地上。 这看得陈安很无语。 就见小家伙翻身爬起,朝着陈安跑过来,啪啪就拍了陈安小腿两巴掌,咿咿地叫着,像是在责怪没接住它。 见陈安要去抱它,它转身就跑,朝着一侧它经常呆的树上爬了上去。 陈安也就不再管它,就这一身泥,也该好好让雨水洗刷一下。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他四下看看,没有见到圆圆,站在院子里喊了好几声,也不见有动静。 心里有些担心,当即出了院子,准备到竹林里去看一下。 “安哥,等哈我!” 身后传来冯丽荣的喊声。 陈安回头,见冯丽荣打了大黑伞跟了出来,他连忙问道:“你跟来干啥子,外边冷,弄湿了会着凉。” “昨天就开始下小雨,一直到现在,就待在屋头了,实在是闷得慌,外面下着雨,空气多清新的,出来散散心也是好嘞,放心撒,我不进竹林,不会弄湿衣服。” 见她这么说,陈安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两人出了院子,顺着路到了对面竹林的土路上,顺着大路往路两侧的竹林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圆圆的踪影,两人折返回来,顺着河边小道往下找,结果看到圆圆趴在竹林里靠近河边的一个木头桩子上。 那是一棵大柳树,被锯掉后留下的木桩子。 此时,圆圆向下闷头,把脑袋埋在自己的胸前,身体缩成一个圆球状,一动不动。 冯丽荣看着觉得古怪:“啷个也不找地方躲雨,就这样趴着就完事儿了?浑身上下,除了脑袋不被雨淋,其它地方都淋得到吧?” “这就是大熊猫祖传的躲雨姿势,顾头不顾尾,只要脸没有被打湿就不算淋雨,那感觉就像是……掩耳盗铃!” 陈安上辈子在手机上刷到过,这辈子算是亲眼看到了,也觉得好玩。 “这样淋雨就不会生病蛮?”冯丽荣忍俊不禁地问。 “我也说不好,但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淋雨的时候,我们总是会拉起衣服遮住脑袋,或者是随便找个芋头叶、芭蕉叶遮住脑袋一样。 不过你别担心,其实它们挺喜欢阴雨天气。潘教授给我的书上说,这可能是因为大熊猫对头部比较敏感,而且头部是他们感知外界信息的重要器官,如果头部被淋湿了,可能会影响它们的视觉、听觉和嗅觉能力。 因此,大熊猫在下雨的时候,会本能地保护自己的头部不受雨水侵扰,而对身体的其他部位,则没有那么在意。它们厚实的皮毛和皮肤,也能很好地抵御寒冷和潮湿。” 陈安觉得,圆圆一定是在野外的时候,跟随着母兽学会了这一项避雨的技能。 反观滚滚,下雨了居然知道跑回院子,爬上窗台躲雨……这算是高级操作了吧! “这种躲雨的姿势让我觉得又可爱又有些可怜,还有些搞笑……你看圆圆,像不像筷子夹破的汤圆,还露了芝麻馅?” 冯丽荣笑问道。 陈安愣了一下,细细一看,还真有那种感觉,一下子被逗笑了。 “走,找到它就行,我们回去了!” “不管了迈?要不把它抱回去嘛!” “不打扰它了,它有它的法子,我觉得这样挺好,顺其自然,靠本性应对。” 陈安转身,招呼着冯丽荣往回走。 自始至终,圆圆就没有动过。 等两人回到院子里,四下再一看,发现滚滚也爬到了树上,脑袋向下,挂在树杈上,一动不动! 浑身的泥浆在雨水冲刷下,不断滴落。 看到这一幕,冯丽荣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安也在笑:“这还不如一直在窗台上蹲着……都不晓得是啷个想的。不愧是祖传的躲雨方式啊,这完全是一副摆烂的样子……” “摆烂……啥子意思哦?”冯丽荣疑惑地问道。 陈安怔了一下,挠挠头说道:“呃……就是破罐子破摔,随便它去的意思,你不觉得,就滚滚这德行,太随意了!” 冯丽荣点点头:“是这种感觉哈!” “走了,让它继续挂起……回去烤火!” 陈安叫上冯丽荣回了屋子。 如同料想的一样,雨一连下了五天,天气突然放晴。 陈安是在早上的时候被外面传来的声音惊醒。 嗡嗡嗡,低沉嘈杂的声音,从屋后的石崖方向传来,声势不小。 他不敢大意,赶忙翻身穿衣起床,估摸着也就是早上八点左右的样子。 等他跑到屋后,见到石崖上,他最初收回来的那群金黄色蜜蜂蜂巢周围,漫天的蜜蜂飞舞着。 这是要分蜂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18章 蜂群满石崖 巢门口,蜜蜂如流水般爬出来。 飞舞的蜂群群势越来越大。 陈安不敢怠慢,跑回屋里拿了个提篮,往里面装了些细的泥土,就在石崖前等着。 在乡间,蜜蜂这小精灵向来是极受欢迎的。 人们坚信只有家庭平安、和顺,蜂群才会嘤嘤嗡嗡地飞到那家定居下来。 蜂群会让主人家好几天都眉开眼笑,一则可以取蜜,有一份口福,而更重要的是这些飞舞的小精灵给生活带来的一份热闹、一份希望、一份艰辛生活之外的憧憬。 山里人视蜜蜂为宝,有蜂群的人家在分蜂时节,大多会有人在家看守着家中那些宝贝,闲暇之余,无论是大人小孩,都会在蜂巢边一蹲老半天,就乐意看蜜蜂进进出出,看它们一双后腿上带回来的那一小团一小团的各种颜色的花粉。 而陈安对蜜蜂尤为喜爱,上辈子很长时段时间里,养着的那些蜜蜂是他生活最大的保障,这是有着很深情感的。 他仔细地观察着蜂群,眼看着蜜蜂出来得越来越多,飞得越来越高,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一手提着提篮,一手抓着里边的泥土,大把大把地撒向蜂群,高声喊叫着:“蜂王落……蜂王落……” 飞舞的蜜蜂靠信息素和声音联系彼此抱团,撒出的泥巴,能干扰它们的飞行和联系,也会被泥巴打到的时候,误以为是下雨。 还有喊叫的声音,也有干扰的作用。 冯丽荣在一旁看着,见陈安吆喝,她怕蜜蜂不敢靠太近,也在一旁跟着大声喊叫。 就连几条猎狗,也凑了过来,它们也惧怕蜜蜂这阵势,但更奇怪主人陈安举止的怪异,以为是出了状况,跟着狂吠起来。 一阵手忙脚乱后,经不住这蛮横挽留的的蜂群,渐渐地在石崖边那棵红枫树的树桠处落了下来,结成蜂团。 分出的蜂群挺强,抱成的蜂团,比一个篮球还大一些。 离地不高,只有一米多一些,倒是方便收取。 事情稳定下来,陈安乐呵呵地回了屋子,找来草帽,随手折了一个小树枝,将草帽放在蜂群上方,贴着枝桠,用小枝叶轻轻向上扫着蜂群,嘴巴里念念有词:“蜂王进,蜂王进……” 他没有直接动手去抓,而是选择这更柔和的法子,纯粹是在享受收蜂的这一过程。 蜜蜂有向上性。 受到惊扰的蜜蜂,会不断往上爬。 正是利用这一习性进行收蜂。 等到全部蜜蜂爬进草帽,陈安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提着草帽朝着石崖走去。 草帽中成千上万只蜜蜂,最上面的一层紧贴着草帽,下面的咬着上面一只的腿,依次向下吊着,彼此紧密相扣,结成一個安静的球形,一路上,只要动作不过于猛烈,就会显得非常温顺,哪怕提着走上几里路都没问题。 石崖上开凿的石窟还有不少空余,陈安挑选了一个,将封着石窟的木板取下来,草帽放入石窟中,轻轻敲动草帽,惊动的蜜蜂再次顺着草帽爬到石窟顶壁上挂着结成团。 待蜜蜂爬完,草帽取出,算是完成了过箱。 小心翼翼地盖上盖子,陈安将草帽挂在一旁,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防止它们离开。 现在时间还早,只要过了今天,基本就能确定蜂群安稳入住了。 “接下来这段日子,我哪里都不去,就守着这些蜜蜂了!” 看到冯丽荣靠过来,陈安笑着说道。 “又没人管你!” 她知道现在也算是有些家底了,心里一点都不慌。 而且,她也清楚蜂蜜的价值,留住了蜜蜂,每年产的蜜,也是在赚钱。 蜀地还有公社养殖蜜蜂,属于是鼓励发展的副业,一年中,养蜂人带着蜂群追花逐蜜,拿着公社证明,去车队找车帮忙运输,那都是一路开绿灯的。 虽然养蜂靠天吃饭的成分不小,但冯丽荣从来不认为守着蜜蜂就是无所事事。 今天出现了分蜂,陈安又转着在石崖上的各个蜂群看了一遍,倒是挺意外地看到崖壁上有零散的一些蜜蜂在崖壁的石缝中钻来钻去,大概有几十只。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神色转而变得欣喜:“宝儿,你信不信,今天我们这石崖上还会有蜂群过来入住!” 冯丽荣不懂这些,看不出端倪,摇头道:“你莫豁我,虽然我很希望有蜂群来,更希望这满崖壁都是蜜蜂,但是,你以为蜜蜂是你养家的啊,像猎狗,像熊猫,你一喊就会来蛮?” “满崖壁都是蜜蜂,也不是不可能,说不定这个春季就满了。不信嗦……来来来……” 陈安将冯丽荣叫过来,指着那些散布在崖壁上,在各处缝隙中钻进钻出的蜜蜂说道:“这些是分出来的蜜蜂,出来找窝的,只要窝找好了,回去就能领着蜂群过来。” “真的假的哦?”冯丽荣还是有些不信。 “豁伱干啥子嘛……不但有蜂群会来,我还晓得,它们会落进那个石窟里面!” 陈安指着石崖从下往上数的第四排,距离地面两米多高的一个石窟说道:“就是那个……你看看,不断有蜜蜂往里面钻进钻出,还有几只蜜蜂就在门口蹲着,不断地扇着翅膀,看样子,它们是选中这个蜂窝了。 不信你等着瞧,不出半个小时,就有蜂群过来!” “我倒要等着看!”冯丽荣笑道。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这些专门用錾子打凿出来的石窟,里面被陈安涂抹过蜂蜡,这本就是极好的诱蜂位置。 养蜂不用种,只要勤做桶,这石壁显眼,背风向阳,地处山湾湾里,无论是南风还是北风,都吹不到,这些石壁上凿出的石窟,自然成了蜜蜂极好的栖息地,再加上有蜂蜡的气味引诱,蜜蜂很容易就能找过来。 别的不说,一群蜂少说也分出三两群来,崖壁上这些石窟住满,本就不是难事儿。 留下冯丽荣在这里看着新过箱的蜂群,陈安回屋里看过用河沙促芽的杜仲种子,已经有了发芽迹象。 该到播种的时候了。 下雨耽搁,地还没有打理出来。 他提了锄头,再次到地里边进行二次翻挖,平整。 果然,没过半小时,远处传来嗡嗡声,是对面竹林方向。 陈安抬头朝着对面看去,很快看到密密麻麻的黑点像龙卷风一样,翻滚着靠近,正是一群蜜蜂。 蜂群的飞行并不算快,跟人跑起来的速度差不多,看它们越飞越低,不用想陈安也知道,是冲着自己这面石崖来的。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竹林里有人狂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大吼大叫,不断地弯腰抓起地上的泥沙,往空中撒,试图逼落蜂群。 来人正是宏山。 陈安见状,朝着他大喊:“蛋子哥,你莫追了,这群蜂已经在我这里把窝都找好了!” 宏山听到喊声,停下了追撵的脚步,朝陈安这边看了一眼,小跑过来,很快进了院子。 陈安也丢下锄头,两人碰头后,一起往屋后的石崖走。 冯丽荣一直在石崖边看着,她也远远地听到了蜂群的嗡嗡声,跑过来看着蜂群飞向崖壁,三人赶到的时候,正看到蜂群径直落向陈安所说的那个石窟, 然后如同流水般涌入石窟中…… 冯丽荣诧异的看看陈安,她没想到,真的来了蜜蜂,而且蜜蜂进入的就是陈安所说的石窟:“这回我信了!” 宏山看得咧嘴:“我本来准备去公社的,结果刚出门没多久就看到蜂群翻过山梁飞出来,飞得有点矮,就一路追,也想学你一样,弄两群养着,没想到……我没那种命啊!” 陈安笑笑:“想养蜜蜂还不简单,山里面多的是,等你事情忙完了,进山到山里面遇到,弄回来养着就行了。至于这一窝,你就不要想了。” “我晓得规矩!”宏山点头说道。 山里的规矩,飞出来的蜜蜂,进了谁家就是谁家的,谁洒落就是谁的,至于养不养得住另说。 哪怕蜜蜂是从你的蜂窝里分出来的,进了别人家里,也不能上门去讨要。 “你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几天没碰面,陈安简单问了一句。 “快要差不多了,再过上十来天,帮我上山打点肉就行了,本来事情也倒不多,主要是那些票证难得换,糖果、布票,你这里还有好多,要不先拿来我用用?” “是有一些,但是也不多了……宝儿,你去把家里存放的那些票证拿出来,先紧着蛋子哥用一下。” 冯丽荣笑了笑,回屋将家里的糖果、布票都拿了出来,交给宏山。 宏山清点一遍,随手装在裤兜里。 两人之间,都不用过多废话。 “我先走了,背篼都还在大路上放着!”宏山打了招呼,转身离开。 陈安也没有多说什么,看着刚落下的蜂群,在新窝的巢门口抱成一大团,排着队地进出,那守在巢门口扇翅膀的几只小蜜蜂,像是怕大部队不知道入口一样,卖力地扇动着翅膀招引指挥着。 这群蜂体色也很好,不过五六分钟时间,就尽数进了石窟里面。 这样的蜂群不用管,最是稳定,简单认准巢穴位置后,很快就会开始营建巢穴,过上三五天就能造出不少蜂脾。 事实上,早上收入石窟的蜂群,稳定得也很快,没多长时间就有蜜蜂飞出来认巢,在周边乱飞,进进出出的,这吓了冯丽荣一跳,以为是要逃跑,提着提篮装了细泥巴伺候着,准备它们大量飞出的时候学着陈安的样子将它们洒落。 结果,蜂群一直围着蜂群萦绕不断,一个多小时后,开始有蜜蜂从外面带着花粉归来,也已经稳定。 花了一天的时间,陈安把杜仲种子种下。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就一直守着蜂群。 去年养着的蜂群分出十多窝,又往山里飞来二十来群,一下子,崖壁上的那些石槽里,就只剩下三四个还空着了。 真正算得上是蜂群满石崖了。 眼看离分蜂期结束还有不少日子,陈安估摸着不能让这些过往的蜂群浪费了,从山上砍来几棵大树,用锯子锯成六七十公分的小段,又锯成大小两半,然后用磨得锋利的挖锄进行掏空,赶制土蜂桶。 在陈子谦的帮忙下,四天下来,又弄出十多个蜂桶,用柴火烧过内壁,砂纸简单打磨,烤上蜂蜡,都等不得干燥,就送往盘龙湾和青沟的山石上架设起来,也不知道这临时加工出来的土蜂桶,还会不会有蜜蜂入住。 到了傍晚,院里的猎犬突然狂声大作,正在吃饭的陈安出来看了一眼,见来的是苏同远,不由眉头微微皱起。 但人既然来了,总不能闭门不见。 陈安端着碗去开院门,苏同远隔着院门一看到陈安,就先笑眯眯地说道:“兄弟伙,我今天上山,在山里一座废弃的老屋里,看到了一群仓蜂,你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收蜂嘛,我领你去收!”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19章 绝无仅有 大村子里边,还是有几户人家在自家屋檐或是院墙上养着几群蜜蜂的。 这个时节,山里人的话题多是关于蜜蜂的。 谁家又来了一群蜂,谁家又分出了几群。 尤其是喜欢蜜蜂的人凑在一起,那更不得了,蜜蜂抖条腿,都能说得津津有味。 得到蜂群眷恋的人家自是说得眉飞色舞,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仿佛生活一下子充满了希望,一切都光亮起来了。 而那些没有蜂群眷顾的人家自是神情安然,仿佛生活中有什么不幸就要降临,然而也并没有完全心灰意冷,他们默默地收拾好自家的蜂桶静静等待着。 说不定哪一天蜜蜂就会来了呢? 就这样想着、盼着,日子便悄悄溜走。 有不少人到盘龙湾来过,一些是抽空来看看圆圆滚滚,一些是来找陈子谦商量事情,陈安屋子后的石崖上,在盖房子的时候,就几乎都知道他让石匠在上面凿了不少石头窟窿用来养蜂,早传得全村人都知道了。 现在短短数天的时间来了那么多群蜜蜂,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村子里有不会摆弄蜜蜂的人家,在发现有蜜蜂光临的时候,就会托话让陈安去收。 好歹陈子谦也是个队长,有点好处,还是有不少人会想着他。 石崖上的蜂群,就有三群是村里人看到落在树上让陈安收回去养着的。 苏同远找来,一点都不奇怪。 只是上一次打黑娃子,吴巧花的贪心,多少让陈安有些不爽,哪怕想要沾一沾苏同远的运气,也多少有些三心二意。 “兄弟伙,上次打熊的事情不好意思,你晓得我老妈这个人的德性,她就是撅嘴骡子卖個驴价钱——吃亏就吃在那张嘴上,莫跟她一般见识。 我老妈也是想着,看能不能多攒点钱,给我也找个媳妇。还有我也是,存了些私心,事情做得不够敞亮……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计较了! 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在你面前耍心眼,不然我生儿子没鸡儿……” 苏同远一通话,把陈安给一下子说笑了。 尤其是在说吴巧花是撅嘴骡子的时候。 不过话说回来,形容得挺贴切,吴巧花确实占强在那张嘴上,但也因为那张嘴,让人很不待见。 当然,私心嘛,谁都有,能理解! 只是时机场合不对,说出来做出来,就难以让人接受了。 他笑了笑:“生儿子没鸡儿,那不就是个女娃儿蛮,比男娃儿稀罕,你倒想得美……算了,我不是那种揪着过去不放的人,以后不要提这种事情了。到屋里喝茶,你吃过饭没有?” 苏同远挠挠头,干笑道:“呃……还没有,我刚从山上回来就赶来找你了。” “正好,跟我们一起吃点!” “那我就不客气了哈!” “说那些……未必伱在我这里吃上一顿饭,还能把我吃穷了不成?” 陈安关了院门,领着苏同远进入自家餐厅,拖了椅子安排他坐下,亲自给他添了饭,拿了筷子。 一家子挺热情,招呼苏同远吃饭、夹菜。 “你跟我说在山里遇到了仓蜂,晓得啥子是仓蜂不?”陈安问道。 “不信嗦,真没有豁你,我是在山里的老屋子里边,一个放在墙脚的仓柜里面看到的,我还掀开侧边木板看了一下,有那么大一坨……” 苏同远放下碗筷,双手比了簸箕那么大一个圈:“最长那张蜂脾,怕是有六七十公分……” “这么大?”耿玉莲听得惊讶。 陈子谦也跟着说道:“有那么大的蜂脾?不可能哦?我活了一辈子,也从来没有听人说过,有那么大的蜂群,要按照你这说法,怕是单单是蜂,都能装上一背篼。” “真没有骗你们……” 苏同远想了想:“那些蜂虽然没有完全护住蜂脾,但是我觉得,装一背篼的蜂,应该没得问题,不晓得有没有蜜,要是有蜜,估计也能割出不少来。” 陈安听他这么说,心里反倒信了七八分。 他是见过仓蜂的,也听人说起过不少。 仓蜂实际上就是土蜂,并不是特定的蜂种,而是泛指将蜂巢筑在谷仓中的蜜蜂,是非常优良的蜂种。 最显著的特征是维持强群而不起分蜂热,原因很有可能是仓蜂的主操空间非常大,蜂群必须靠自身力量来维止蜂巢的小环境,最终迫使蜂群为了能生存下去不得不放弃分蜂。 而一般的土蜂,最让人头疼的就是每年的分蜂,强群在分蜂过后变成弱群,容易遭到病虫害的问题。 当然了,一般的土蜂放在谷仓等大空间中饲养,也能发展成群势强大且不起分蜂热的仓蜂。 既然苏同远说那群蜂是在仓柜中发现的,又说得那么大,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只是觉得,这家伙说得太夸张了些。 但也正是因此,他特别想去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收回来以后,会非常不得了。 这样的一群仓蜂,能顶上普通蜂群三四群。 正如苏同远所说,如果有蜜,不说之前留存下来的蜂蜜,就今年从油菜花开始,到各种山花开放这个时段,也能采集不少蜂蜜出来。 正好,家里养着两只国宝,兑瓶瓶奶的时候,蜂蜜消耗了不少,也该补充补充了。 “你说的老房子是在哪里?” 山里的人家,在早年间,住的比较分散,也就是解放后,组建生产队,住得比较远的,渐渐地搬到了一起。也就在山里留下一些废弃老屋子。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当然,也有人家遭灾,比如野兽侵袭,或是遭了土匪后,废弃掉的。 这样的地方,陈安在山里见过好几处。 “在北边,往阴地沟出去还要走上几里地,我也叫不上名字……我明天亲自领你过去!”苏同远说不清楚。 陈安细细想了想,往阴地沟出去,他也没见过有什么废弃的老房子。 跟着李豆花学打猎学了一年时间,他自己也在山里面转悠了不少时间,但不得不承认,山里沟壑纵横,山峰林立,很多地方是他根本没有到过的。 有这样的地方也不奇怪,虽然距离隔得有点远,为了一群仓蜂和蜂蜜,跑上一趟也值得。 陈安当即点头说道:“要得,明天早上我到皂角树场子上找你!” 顿了一下,他接着问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山里转迈?怕是弄到不少好东西了!” “就我那点水平,能弄到啥子嘛,也就是刨到几只竹溜子,放夹子夹了几只野兔,套了几只野鸡,还挖到只猪獾。野猪也遇到过两次,不过不敢打。 前天还差点被一只刚领了崽子的母野猪咬,要不是有条河,我跳到里面游到对岸,怕是会被它咬死在山里面,太凶了!” 苏同远心有余悸地说。 “是到山里野猪生崽的季节了,一窝八九只……护崽的母野猪比公猪还猛,是要小心点!” 陈安笑了起来。 一顿饭吃完,简单聊了几句,苏同远想趁着天还没黑,忙着回去了。 “宝儿,到楼上拿一百块钱下来给远哥!” 陈安怀疑,这货专门跑来一趟,除了说蜜蜂的事情,估计是兜里边没钱了。 他可没忘记上次猎杀黑娃子以后,答应给苏同远的一百块钱。 苏同远不说出口,不代表陈安猜不到。 冯丽荣上楼,很快拿了十张大团结下来。 陈安接过来,当着苏同远的面点了一遍才交给他。 “那么急干啥子,啥子时候给我都一样,我又不急着用……” 苏同远一边说着,一边却“耿直”地伸手将钱接了过去,这言行,足以证明陈安的猜测。 “回去的时候,记得给嬢嬢说一声哈,不要闷头用掉都不说,我怕嬢嬢找上门来!”陈安直言叮嘱。 现在不知道,换作之前,这货身上有多少钱就会用掉多少,是个装不住钱的人。 “放心,我会说!”苏同远说完,转身出门。 陈安跟着送了出去,等他走远后,回来又跟自家妈老汉打了招呼,让他们上工遇到吴巧花的时候,把这事儿给说一说,以防万一。 随后,他叫上陈子谦帮忙,挤了羊奶兑着奶粉、蜂蜜,分装在两个奶瓶中,到院门口冲着对面竹林喊道:“圆圆、滚滚,回来吃莽莽咯……” 这两个小东西,在竹林里去得越来越远了。 他连喊了好几遍,又等了一阵,才见两个小东西虎窜着从大村子方向的竹林深处跑出来。 一路嘤嘤叫着,进入院子后,陈安把院门关上。 有奶瓶在手,两个小东西也步步紧跟,他到了屋前的山石边站定,等它们靠过来的时候,将奶瓶塞到它们面前,各自靠着山石斜躺着,抱着奶瓶喝得好看。 趁着这个时机,陈安检查了它们的身体,看看在外面晃荡了一天,有没有受伤,也顺便拿来潘石玉留下的表格,做了一些记录。 在它们吃饱喝足以后,陈安逗着它们玩了一会儿,两个小东西晃晃悠悠地甩着脑袋,扭着屁股,去了仓房里面,各自钻进一个竹筐里睡着,又少不了为了争抢竹框,打闹一番,最终以滚滚缩另一边的墙角告终。 到了现在,它依然不是圆圆的对手,只有被欺负的份。 每每得逞地躺在竹框里,圆圆总会昂着脑袋,发出咩咩的愉悦叫声,微微晃动脑袋,一副吃了毒蘑菇的德性,很是得意。 “滚滚长大了,绝对是个耙耳朵!”冯丽荣看着两只熊猫的样子,点评了一句。 在她心里,还是认定滚滚是公的,圆圆是母的。 陈安不由在想,难道蜀地的母熊猫,也跟蜀地的女娃儿一样,都是辣妹? 如果圆圆真是母的,这性子是真像,平时看着静雅,骨子里却藏着一股子凶悍。 要去山里收蜂,路程挺远,陈安起得很早,带了背篼和装蜂蜜的罐子,提了猎枪,带上六条猎狗,赶往大村子。 他尝试着让两只东川猎犬多跑跑,算是开始了狩猎前期的训练。 至于其它指令,陈安平日里没少折腾它们,已经都能听懂了。 到大村子汇合等着的苏同远,两人一起往山里走。 翻山越岭,穿林过苟,一走就走了两个小时,正如苏同远所说,在一个山湾湾里,他看到了一座废弃不少年头的老屋子,确实是陈安不曾到过的地方。 而且,周边也没什么山道路径,似乎也很少有人到过这里。 仿佛梁柱早已经腐朽成泥,瓦片上,落了厚厚一层腐叶,又长有草木木,残存的土墙还有两米高那么一截支棱着,掩藏在灌木杂草之中。 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是个老屋基,周边还有几处残垣,看样子,当初有几户人家在这里居住过。 这其中生长出的树木,大的都已经有人合抱那么粗了,估摸着也是三四十年前留下来的。 准确来说,这里在米仓山中,已经属于是陕西地界。 就在一堵残墙根脚,斜塌下来的椽子瓦片盖着的下面,有一个朽烂的木头大谷仓,蜜蜂正扯成线地起起落落。 陈安凑在谷仓缝隙处往里面看,确实被震惊了一下。 这一次,苏同远没有撒谎,里面确实是一群陈安一辈子从没见过的巨大蜜蜂蜂巢,堪称绝无仅有。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20章 盗洞? 这群仓蜂,也不知道在仓柜中呆了多少年,或许也可能是之前的蜂群离开后,又来了新的蜂群入住。 陈安看到仓柜顶部不少像是被火烧过的黢黑蜂脾,没有蜜蜂包裹,早已经风化,伸手一捏就脆烂掉落,完全没有正常蜂脾那种蜡质的绵软感觉。 还有不少蜂脾,布满了巢虫在蜂脾上啃噬形成的洞眼和吐出的丝线。 生了巢虫,没有人打理的话,蜂群是会很快衰败的。 所以,陈安觉得,仓柜里的蜂群,应该换了几茬了,才会做得仓柜顶部全是蜂脾。 不过,眼下这群仓蜂,依然出奇地强盛。 蜂群所护着的蜂脾,确实有簸箕大小,最长的蜂脾真的有七八十公分那么长。 “兄弟伙,这次我没豁你撒!”苏同远献宝似地说道。 陈安点点头:“确实是一群好蜂,等哈我把蜂收了,割出的蜂蜜,有你一半!” “要得!” 蜂蜜价格不错,那么大一群蜜蜂,在这时节,说不定真能弄出二三十斤蜂蜜,甚至更多,得一半蜂蜜,那也能小卖一笔,既能给了陈安人情,又有钱赚,苏同远当然高兴。 他本就有讨好陈安的意思。 陈安打量着蜂群,琢磨了一下收蜂的法子,倒也觉得简单。 他将仓柜上盖着的杂草、瓦片和泥土清理,腐烂的椽子也掰开,擦着蜂脾边缘,将仓柜顶上有些腐朽的木板撬开一块,直接就能看到蜂群。 然后陈安将自己带来的背篼罩在上面,找了根木棍,敲击震动仓柜。 被惊动的蜜蜂开始出来乱飞,蓬松的蜂团开始收紧,然后有蜂顺着陈安撬出的洞口往上爬,进了背篼里。 看着陈安周围越来越多的蜜蜂飞舞,苏同远不敢在这地方多呆,生怕被螯,远远地避开。 但陈安就像无事人一样,只是将自己的袖口、裤脚和领口扎紧,不让蜜蜂爬进衣服里,至于那些落到头发和脸上的蜜蜂,他完全没有去管。 只是有几只蜜蜂调皮,在他脸上乱爬,往耳朵钻,那种被不断深入,哗啦哗啦响的感觉,是相当的刺激。 不过,陈安也没有理会。 耳洞里有耳屎,这本就是天然的驱虫物,蜜蜂钻进去后,很快就会自行退出来。 陈安敲击的时候,也在观察着进入的蜜蜂。 持续半个小时的敲击,蜜蜂爬进背篼大半。 也正是在这过程中,陈安看到了有两只蜂王爬进背篼里,体型都不小,很健壮的样子。 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蜂群。 原来是自然形成的双王群,难怪能维序这种超大的群势。 看着停下敲击后,蜜蜂也开始不断往背篼里爬,陈安知道,自己到割蜜的时候了。 他让苏同远将装蜂蜜的瓦缸拿了过来,自己掀开仓柜顶上的入口,整个人小心地钻了进去,掏出冯丽荣的那把小刀,从边缘开始,一点点地割着蜂脾。 蜜蜂被驱离,露出的蜂脾,让人惊喜。 边缘比较小的蜂脾上直接就是整块的封盖蜜,看上面的蜡质有些发黑了,估摸着是往年留下的老蜜。 再往里面,那些一块块越来越大的蜂脾上,至少也有两巴掌那么宽的一层蜂蜜。 果然,越是强大的群势,产蜜量越多,陈安发现自己估摸的二三十斤蜂蜜还是说少了。 就这一群蜜蜂的蜂蜜量,最起码也得有五十斤。 这让他欣喜万分。 手上的动作变得越发麻利。 蜂脾由下往上分为三个区域,下边是大片的子脾,往上是储存花粉的区域,再往上才是存储蜂蜜的地方。 陈安先是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子脾连带着花粉区域割下来,这些是要带回去过箱的。 有子脾,蜜蜂护脾,更容易安定。 然后才将那些蜂蜜割成小块,装在瓦缸里。 就在陈安蹲仓柜里面,很快割到最大的那块蜜脾,蹲着往里边挪的时候,仓柜底部腐朽的木头承受不了陈安的重量,一下子破开。 陈安措不及防,突然踩空,幸好他本能地伸手抓住仓柜边缘,但也惊出一身冷汗。 这仓柜放在土墙根脚,下边只是用几块石头垫着柜脚,离地不过四五公分的样子。 而陈安这一脚落空,直接下去到大腿根位置还没落到实处。 这仓柜下面,有古怪! 陈安将脚抽了出来,掰掉洞口那些腐烂木头,看着仓底露出的黑洞,有些莫名其妙。 凑近看看,他发现是一個垂直向下,足够一个人钻入的圆形洞道,一股子腐败气味直冲鼻尖。 他细细想了想,忽然记起上辈子跟李豆花进山,在山坡上遇到的土洞,周边长了不少灌木,洞口落下枯枝烂叶,初次见到,他还以为是某种动物的洞穴。 经李豆花一说他才知道,原来是个盗洞。 偷尸贼盗墓时挖出的进出口。 仓柜下面这个,很明显是人工挖掘的,在洞壁上还留有一个个供落脚的踩坑,貌似也是一个盗洞!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远哥,把我布包里的手电筒拿来!” 陈安朝着外面喊了一声。 偶尔打下下手,其余时间远远躲在一旁避开蜜蜂的苏同远听到声音,从陈安的布包里翻出手电筒,小心地送了过来:“仓柜盖子都打开了,还看不见蛮?” “仓柜下面有个深洞,我刚才踩空了,差点掉下去了,看一下是啷个回事!” 那么大个窟窿,现在变得很显眼。 苏同远凑到仓柜边看了一眼:“啷个下边会有那么大个洞勒!”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电筒递给陈安。 “好像是个盗洞!” 陈安接过手电筒,打开后朝着土洞往下看。 洞道垂直往下四五米的样子,然后有了转弯,朝着山体方向深入进去,黑洞洞的,电筒光束照着,也看不清楚下边的情况。 听陈安说是盗洞,苏同远一下子来了兴趣,趴在仓柜上,伸着脑袋往里面看,殊不知,脑袋刚一进来,就撞上一只乱飞的蜜蜂,立刻被螯了一下,怪叫着跳开。 看着这土洞,陈安心里莫名地发虚,却也十分好奇。 想了想,他还是压下心头的想法,先搞定眼下这群蜜蜂,看情况再说。 为防止自己不小心掉下去,让让苏同远砍了两根木棒进来,担在洞口上踩着,继续取蜜。 忙活十多分钟后,蜂脾被他尽数取下。 仓柜顶上的蜜茬上,还有不少蜂蜜,密密麻麻的小蜜蜂正奋力地吮吸着。 陈安也不去理会它们,带着足够的蜂蜜,满足蜂群的需要,带回去以后省得补喂蜂蜜。 事情忙完,他这才钻出仓柜,到外面透透气。 摆弄蜜蜂的人没被螯,反倒是观望的被螯了。 苏同远被螯的那一下,在右眼靠近眉梢的位置,就这么十来分钟的时间,右眼已经肿得眯成了一条缝,这货不仅对葫芦蜂的蜂毒抗性不行,对蜜蜂的蜂毒也容易过敏。 但很显然,他比陈安还好奇那个土洞:“兄弟伙,你说那真是盗洞?” “我可没说是,只是看着像,我又不懂这些!”陈安对此可不敢打包票。 他听说过一些盗墓方面的事情,但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如果真是盗洞,里面真的有古墓……听说古墓里边会陪葬金银,早些年听人说,就有很多人盗墓取金银换粮食,尤其是那几年饥荒的时候。兄弟伙,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苏同远开始动歪脑筋了。 “还是算了,进去干啥子嘛,等蜜蜂把那些剩下的蜂蜜采得差不多,进了背篼,就回家!” 陈安摇摇头,他很清楚,很多时候好奇害死猫。 对这方面一点都不了解就往里面钻,如果是古墓,里边真有机关之类的东西怎么办? 他可不认为自己有那能耐避过。 如果被关在里面出不来,或者是洞道坍塌之类直接埋里边…… 后果不堪设想。 “就即使真有古墓,这是个盗洞,也说明早就有人进去过来,你觉得还有金银等着你拿,再说了,如果遇到啥子情况,你能处理?我可不想死在里面!盗墓这种事情,损阴德,这些事情不要想。” 话又说回来,如果真是古墓,陈安估计,这些建在深山里的屋子,估计就是冲着古墓来的。 上辈子,他也听闻过类似的事情。 尤其是严厉打击盗墓的那些年头,有人知道古墓位置,直接就在那地方建房子掩人耳目,暗地里盗挖,还听说甚至有人为了盗墓,投建砖厂烧砖,方便处理挖掘出的泥土的,各种招数层出不穷。 古董炒得火热,值大钱,自然也有人舍得花大投入,那样的事情,屡见不鲜。 也就是经过前些年的风波和打击,少有人再干偷尸贼的行当,普通人对古董,也没什么概念,不然也不会拿些那些墓砖、古瓦盖猪圈了。 不过…… 在接下来的十数年里,随着改革开放的发展,古董再次变得火热,盗墓的人会越来越多,也正是因此,山里的明争暗斗不少。 他当然知道往后的年岁里,古董会越来越值钱。 “只是进去看看,就看一眼……是不是古墓都不一定!我就不相信伱不好奇里边有啥子!”苏同远满是期盼地看着陈安。 “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是不进去,出了啥子事情,你也别怪我!”陈安坚决摇头。 劝说不动陈安,苏同远有些无奈:“那行嘛,我自己去!” 见苏同远如此坚持,陈安微微摇了摇头。 他刚才看过一眼,见洞道似乎问题不大,加之心里也好奇,现在苏同远要进去探一探,那更好,他也就没有再阻拦。 苏同远从自己带来的包里翻找出电筒,见围绕着仓柜的乱飞的蜜蜂安静了不少,挎着火枪跳进仓柜,掀开洞口的木头,用嘴巴咬着手电筒照亮,双手撑着洞道的内壁,小心地踩着洞道内壁上的脚窝,慢慢地下去。 倒也没几下,苏同远脚下落实,然后顺着变平缓的洞道爬了进去。 陈安也凑到仓柜边,打着手电筒往下方洞道看,等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洞道里瓮声瓮气地传来苏同远的怪叫声。 这一听就是出状况了,陈安连忙大声问道:“出啥子事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21章 三月三蛇出山 陈安接连喊了几声,洞道里一点回应都没有, 这把他吓了一跳,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不是苏同远出事儿了。 作为一起同来的人,不管肯定是不行的。 陈安不敢耽搁,也挎了双管猎枪,打着手电筒,跳进仓柜,顺着洞道下去,到了弯拐处,他用手电筒朝着深入的洞道里探照。 洞道修整得很好,呈半圆形,很规整,但只够一人匍匐着往里面爬。 地面的泥土很潮湿,有不少树根破开泥土探进来,还发了芽,长了枝条。 只是长时间没见光的缘故,发出的树叶也都寡白寡白的,腐败的气味越发浓郁了。 “远哥……远哥……” 陈安冲着洞道里喊了两声,又侧耳细听,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没办法了,陈安只能一手提着猎枪,一手打着手电,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爬。 洞道保存得很好,没有任何坍塌的迹象。 一直向前爬了十多米,看到地上多了一些散碎的青砖。 再往前,是一个残破的砖墙缺口,是被人生生打烂进去的,砖体弄得挺厚实,交错着两层,有四五十公分那么厚。 到了这里,陈安没有贸然从墙洞中探头,再次喊了两声:“远哥……远哥……” 他话音未落,听到墙洞里面传来水被搅动的哗啦声。 陈安警惕地往后缩了缩,并将手中的双管猎枪抬了起来。 “哈哈,你这不是下来了撒!” 却见里面手电筒忽然被打开,苏同远从墙洞一侧转了出来,蹲下身笑眯眯地看着陈安。 陈安却是一点想笑的念头都没有,他黑着脸从墙洞中钻进古墓里,转身看着苏同远,抬脚就给了他一记窝心脚。 苏同远哪里会想到,陈安会突然暴怒。 措不及防下,被陈安一脚踹得连连后退,被身后凌乱的青砖绊倒,栽倒在地。 地面有数公分的积水,他这一翻滚,立刻裹得一身泥。 “麻批,你狗日勒觉得老子好耍蛮?” 陈安怒喝道:“昨天晚上才在老子家里面给老子保证不耍小心思了,今天你就给老子来这么一出,老子都以为你狗日嘞在里面中了机关,或者是被啥子东西咬死球了。” 苏同远从泥水中爬起来,面对陈安的喝骂,大气都不敢出。 看着苏同远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样子,陈安也挺无语:“要不是想着你狗日勒跟我是一个村子,你就是死在里边又关老子啥子逑事?” “兄弟伙,消消气,是我的不是,我这不是心里边也害怕的嘛,人下是下来了,又不敢往里面走,就想着让伱下来做个伴。我晓得你不愿意下来,就想了这么一個招…… 你就不要再发火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同远连连道歉。 “啷个,又要给我保证,这回是生女娃长鸡儿蛮?”陈安狠狠地瞪着他。 刚才那一脚,算是泄了心头的怒火,他打着手电筒扫视了左右,见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一处墓道里。 墓道周围,是用大块的青砖层层堆叠一米多高,然后用砖块砌出花牙子,渐渐形成拱形,花牙子有装饰和向内收口的双重作用,倒也不高,伸手就能摸到顶部。 洞道一头看进去直接就是一些原生的山石,用青砖封堵,看样子,整座墓像是嵌在山湾地下的山石缝隙之间的。 另一头看进去,能看到青砖砌成的门洞,用砖头做了专门的仿木建筑砖雕,只有这一个方向能走,估计是通往主墓室的。 见陈安在打量里面的情况,苏同远又凑了过来:“兄弟伙,进去看看撒,下都下来了!” 陈安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苏同远接着说道:“这要是一般人家,挖个坑,棺材往里面一放,土一埋就完事儿,这种用青砖修建得那么厚实,而且还有砖雕,做工考究,弄得严丝合缝的墓室,埋在这里的人,绝对是个大户,甚至可能是个当官的。” 确实,通道两侧都有砖雕,有各种人物、动物的雕刻,弄得确实讲究。 陈安没看出有什么危险,于是打着手电,小心地扫视着周围,朝着门洞方向走了进去。 苏同远见状也变得欣喜,似乎忘了刚刚才被陈安踹过,紧紧地跟在陈安身后。 也就十多步的样子,就到了门洞,陈安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有一个十来平米的方形空间,一副黑漆红描的棺木放在中间,棺盖应该是被人撬开的,很随便的抛在地上,早已经腐烂不堪,棺木的漆也早已经斑驳,地上散落着一些枯骨。 这明显被人翻找过了。 除了空间稍大,里面的砖雕更多以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就在主墓室的两侧,各有一个小门洞,似乎还有空间。 陈安四下扫视一番,见里面挺牢靠的样子,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也就小心地钻了进去。 苏同远更是兴奋,紧跟着窜进去,直奔棺材。 陈安没有立刻过去,而是打着手电看着他。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苏同远到了棺木旁,手中打着的电筒已经照向棺材里面了,但脑袋却偏向一边不敢往里看。 陈安不由讥讽道:“你不是想看蛮,啷个现在到棺材边又不敢看了,就你这德行,你还下来搞个锤子!” “哪个说我不敢看嘞?” 苏同远深吸一口气,微微转头,眼皮像是装了马达一样,狂抖着,努力地睁开一条缝。 他那被蜜蜂蛰过夜只能睁开一条缝的眼睛一点点移动,似乎终于看清楚棺材里没什么害怕的东西了,才转头正视。 “里边啥子都没得!”苏同远打着手电在棺材里扫视了一番后,失望地说道。 陈安也走了过去,看到棺材里除了一些朽烂的布条和几块枯骨外,确实什么都没有。 棺材里骨头不全,被扒拉到了一角,看样子,地上的那些骨头是被从棺材里扔出来的。 手电筒扫向墓室四周,这里的砖雕更多一些,陈安大概看了一下,也只是看出其中两副砖雕。 一副是一个人光着膀子躺在河畔,还有两条似乎是从河面窜跳出来的鲤鱼…… 想了好一会儿,他认出应该是所谓的王祥卧冰求鲤。 他听说过这个被誉为二十四孝之一的王祥孝敬后母的故事,觉得挺扯! 还有一个,有人在哭,有竹,有笋,似乎是哭竹生笋的孝道故事…… 至于其它的,陈安看不明白,估摸着也大都是关于孝道的砖雕图案。 其实,这些雕刻非常的简单,多年在地下渗水的侵蚀下,已经变得模糊。 苏同远没有在棺材里找出什么来,也围着墓室墙壁粗略扫视了一圈,立刻朝着左边的洞道走去,打着手电略微一照就钻了进去。 陈安见他那样,也凑了过去,发现那是一个很小的耳室,四五平米的样子,里面一样汪着些水,有不少罐子碎片散落在地上。 苏同远低头仔细打量着,试图寻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结果,看来看去,啥也没有。 “啥子都没得,那些盗墓贼,弄得也太干净了,都不晓得给老子留点!” 他很快钻了出来,唉声叹气地说。 “早就说了,有盗墓贼来过,你觉得他们还会给你留值钱的东西?非要往里面钻上一趟,真的是老鹰打饱嗝——鸡儿吃多了!” 陈安嘲讽了一句。 “莫急,那边不是还有一间蛮,说不定还有东西!” 苏同远目光看向对面,然后快步走了过去,手电一扫,跟着又钻了进去,结果,人一进去,不过十来秒,突然怪叫一声,又跳了出来,拔腿就跑。 “麻批,我说你狗日勒啷个回事,给老子一惊一乍的?”陈安破口骂了出来,刚刚他被苏同远的怪叫又吓了一跳。 “快跑……有蛇!”苏同远脚步不停,大声喊道。 陈安闻言,手中电筒扫向对面的耳室门洞。 目光所及,心头忍不住一惊,浑身汗毛竖立。 只见里面一条胳膊粗的黑蛇正吐着信子昂着头从门洞中扭动着爬出来。 陈安除了在手机上刷到有那些大蛇,现实里见到的蛇类,最长的也不超过两米。 眼前这条,绝对超过一丈,算是庞然大物了,而且,他认不出名目,不知道有没有毒。 墓穴中的东西,他也生不出猎捕的想法,更不想被它伤到,转身朝着外面墓道跑。 在山村里,经常会听老人们提起“三月三蛇出山,九月九蛇钻土”这两句谚语。 大致意思是说:三月份天气开始转暖,阳春三月吗,随着气温的不断上升,蛇会在三月初三这一天从冬眠状态中醒来,出山而行,也就是所谓的“出山”; 而到了九月份,天气又开始转凉,随着气温的不断下降,作为冷血动物的蛇便不得不开启冬眠模式,钻入土中,来抵御漫长的严寒。 这条大蛇行动缓慢,看样子,藏在里面冬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不过,也差不多到复苏的季节。 以后进山,得小心脚下了。 原路顺着盗洞爬出,从仓柜里跳出去,陈安才发现,外面的空气是如此新鲜,不由深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转头看向苏同远:“你狗日勒搞个锤子,除了裹一身泥,这下安逸了撒?还偏要拉上老子,你让老子以后啷个信你? 你像是读过书的人嘛,狼来了那课文晓得是啥子意思撒? 这是第二次了,老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若是下次再给老子耍心眼子,不要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到了这种时候,苏同远又开始装死了,闷着头,什么都不说。 吐出心里的浊气,陈安不再理会他,去仓柜看看蜜蜂,又看看那盗洞,生怕那黑蛇突然从盗洞中钻出来。 他见仓柜中还有不少采蜜的蜜蜂,他又在周边转了一下,发现那几处残存的屋基里,都有疑似盗洞的地方,估摸着这地方可能是某个古时家族的坟地,应该是被盗墓贼给清空了。 等了大约二十来分钟,眼看仓柜顶上残存的蜂蜜被吸收得差不多,再看看背篼里的蜜蜂,几乎装满了一背篼。 陈安决定不再等待,将那些蜜蜂驱赶进背篼,不再管散蜂,用柴刀砍来一根木棒,装了蜂的背篼没法倒着背,被他用绳子在一头拴了背篼,另一头绑了提篮装着的子脾挑上,挑上东西往回走。 苏同远则是背着瓦缸里的蜂蜜,不敢再说话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22章 搭上一个仓柜 一路上,陈安还寻思着,这古墓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不得不说,受影视剧荼毒不小,随便一个墓就能大得无边。 当然,不排除古时候那些帝王和不得了的王公贵族墓穴的豪奢,可一般的名门望族,也不会有多大规模。 像那种动辄掏空一座山,设置无穷生死机关的墓室,就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得到的。 就他刚才进去的墓室,所有的墓道加上墓室、耳室,也不过就是二十多平米的样子。 不过,即使如此,好歹用青砖仔细砌过,还有砖雕,那也不是普通平民一个土坑,一副谈不上讲究的棺木,黄土简单一埋所能比的。 至于陪葬,平民那就更不用说了,活着都难,哪有多余的东西可埋。 一路无话,陈安走得轻盈,步子也快。 去得早,回来得也早。 两人回到盘龙湾,也就下午一点左右的样子。 冯丽荣在竹林土路上散步,在看着趴竹林里睡着的两只熊猫,也在看着对面山沟里翻食的四只养了一年的黑猪。 看到陈安和苏同远回来,见两人脚上裹满污泥,尤其是苏同远,衣服后背和裤子上全是,有些奇怪地问:“这弄得全身是泥,啷个回事哦?” 陈子谦和耿玉莲去上工了,有了前面几天的雨,土地算是透了,们想抓紧时间,早点将苞谷给种下,还有育秧苗的事儿,也不能落下。 一路过来,田地中到处能看到隔着几块地都能伸长脖子摆龙门阵的村民,那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你就别提了,去收蜂的时候,在仓柜下边看到一個盗洞,我说不进去,远哥非要进去,还在里边装死,把我也骗进去,结果,里面啥都没有,反倒弄了一身泥,最后被一条大黑蛇给吓出来!” 陈安唉声叹气地说道:“那蛇是真的好大,有胳膊粗,估计得有一丈开外,那么大的蛇,我还是第一次见过。 这要是在外边,不是在墓里的,我铁定想办法也要把它给弄了,一定能弄到张好蛇皮,还有个大蛇胆,这两玩意儿值钱。 还有就是那肉,弄只鸡一炖,妥妥的龙凤肉,肯定巴适。” 冯丽荣听到苏同远骗陈安,立马鼓着眼睛瞪了过去:“远哥,你这事情做得不像话哦,要是真让安哥出了啥子事情,我可不跟你客气!” 苏同远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眼前这女子,他知道厉害,别的不说,单是撵山的本事,就连甄应全都赞叹不已,事情也说得出做得出,听了她说得话,心里还真有些发虚,只能干笑:“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冯丽荣冲他翻了个白眼,转而看向陈安,将他头发上挂着的松毛轻轻拿掉,这才说道:“蛇肉有啥子好吃的嘛,以前跟着我嘎公他们赶山的时候,在山上我别的啥子都不怕,唯独怕两样东西。 一样是葫芦蜂,另一样就是蛇了,尤其是蛇,只要一看到,心里边直发凉,浑身都会起鸡皮疙瘩,更不要说吃了!” 蛇这玩意,确实是这样,哪怕是第一次见到,也会觉得恐怖,一股子阴寒的感觉直往头皮上窜。 顿了一下,冯丽荣心有余悸地接着说道:“我小时候跟着我嘎公上山,在一个草皮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一条灰蛇就盘在我脑袋边晒太阳,我一动,它也跟着动,就从我脖子上爬过去,吓得我一点都不敢动,整个人骨头都酥了。 从那儿以后,我见到蛇就怕,就会打冷颤!” 陈安却是笑了笑:“我倒不是想着吃,主要是蛇蜕、蛇胆可以做药,蛇皮收购站也有收购,有些厂拿来做包包,名贵得很,还有就是二胡上面蒙着那一块皮,就是蛇皮做的。 既然你怕,那我抓到蛇,就不往屋里带了,省得吓到你! 等到五六月上,山上的蛇多了,我去找上一些……” 他说到这忽然打住,都到六月了,那时候洪涝该来了,估计得是改年的事儿。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跟在身后的苏同远双眼冒光。 他是见山里人逮过蛇的。 碰到小一点的,提着尾巴一抖,那蛇伤身体里一节节的脊骨都抖脱落,就没啥反抗能力了。 至于大一点的,砍个树杈子照着七寸死死叉住,也能轻易拿捏,绳索一绑,往木杆上挽着,扛着就能往回走。 山里蛇多啊! 只要进了山里,经常能在草坡、石缝里看到盘成蛇阵晒太阳的蛇,有的时候,在大路上就能看到横着挡在路上的。 这不比满山找那些稍有风吹草动就溜得没影的猎物强? 又能卖钱,又能吃肉……他略微琢磨,觉得这是个好路子。 三人一路回到院子里,苏同远放下背篼,将里面装着蜂蜜的瓦缸提出来,背着背篼,打了个招呼就走。 陈安也懒得鸟他,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这么一大群蜜蜂,该养在哪里! 他想来想去,干脆将自家放在仓房里空着还没装粮食的仓柜给拆了。 仓柜是由三层木框,通过木头插销组装而成,中间有隔板,隔成两格,拔掉那些插销,就能拆分成三块,他一个人倒也能拿出来。 在山上已经耽搁不少时间,时间太长了,子脾上那些幼虫没有蜜蜂护着,容易出问题。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为了这事儿,他都顾不上吃饭。 四下看看,他觉得房子第二个平台,靠近山坡的位置不错,寻思着搭个棚子遮雨,也好让这个只是表层上了桐油的仓柜能多用几年。 为了一群仓蜂,搭上这么一个木匠花了五六天时间才做出来的仓柜,他觉得挺值,现在这群养在一边,另一格还能养上一群。 单是这次割得的蜂蜜,拿去卖了,所得的钱,三个仓柜都能做出来。 他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至于仓柜,重新做一个得了,反正得土地到户,到了明年秋季了,他才有粮食装。 提了锄头,将选定的坡地稍微平整,陈安找来盖房子时剩下的那些打成一块块的石头,把地方铺平,不让落在泥巴上,然后在上面将仓柜组装起来。 接着就是用竹片和竹竿撑着,将那些子粉脾给绑到左边那一格仓柜的角落里。 在角落的位置,用钻花钻出三个眼作为进出口,做好准备后,陈安将那一背篼的蜜蜂,抖落仓里。 霎时间,无数蜜蜂一下子窜飞出来,还有更多的,在仓柜里四处爬,密密麻麻的,这要是密集症患者见了,铁定得发疯。 他赶忙将仓柜顶上的盖板放下,然后将背篼放在钻出的进出口,让背篼里剩下的那些蜜蜂自己爬进去。 无数的蜜蜂绕着仓柜乱飞,那声势骇人,几条猎狗都吓得远远避开。 陈安也退到一旁,坐在山石上看着。 等了一会儿,冯丽荣站在门口冲着他喊:“安哥,回来吃饭,我给你煮了面条!” 陈安也是真饿了,起身回屋,端了煮好的面条,又回到仓柜旁边不远处的山石上蹲着看。 “连饭都不好好吃,伱这是怕它们飞了蛮?”冯丽荣看着陈安那满脸谨慎又充满期盼的样子,笑着说道。 “我还真怕它们飞了……明后两天,我一直守着它们,要看到它们稳定为止。这么大一群蜂,太难得了,一年能产几十斤蜂蜜,那可是宝贝!” 陈安说这话的时候,嘴巴吸溜着面条,眼睛却是盯着背篼里那些不断往巢门口爬的蜜蜂。 而这个时候,苏同远回家简单扒了几口冷饭,挎着背篼,带着长毛狼狗,提着火枪,已经又一次返回山里收蜂的屋基,往那破烂仓柜里伸着脑袋看着盗洞。 早在听陈安说蛇胆、蛇皮值钱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在打这条蛇的主意了。 陈安不愿动手,可不代表他不想。 那么大一条蛇,如果是已经出来了,肯定会在洞道口看到爬行时留下的痕迹,他没有看到。 而且,这垂直向下的盗洞,四五米那么高,那条蛇想爬上来,估计也很难。 他敢肯定,那条蛇应该还在墓里。 最主要的是,在最后那间小耳室里,除了一些破烂的陶罐碎片外,他还看到了陈安口中所说的蛇蜕,像块破布似地,挂在砖墙上。 砍了一根前端带杈的长木棒,绑上一根套绳,苏同远深吸两口气,先将木杈和专门带来的开山儿扔下盗洞,然后提着火枪,小心地往下走。 他的想法很简单,能活捉带回去最好,实在不行,一枪崩了,或者是一斧头砍死,大不了不吃肉,取蛇胆、蛇皮,能赚上一笔钱就行了。 对付一条蛇,那还不简单…… 他快速下到洞道底部,打着手电朝着深入的洞道扫视着,见洞道里没没有蛇的踪影,他立刻小心地带着家伙什钻了进去。 进入墓道后,他将开山儿别在腰后,挎着火枪,提着木杈,打着手电四处照射着,搜寻着那条黑蛇的踪影。 这墓室不大的一个地方,他很快搜完墓道,进入主墓室,四处扫了一圈,包括棺材里也也瞟了一眼,见主墓室里没有,又去了左边耳室,上上下下看上一遍,没有看到那条黑蛇的踪影。 剩下的,就只有有蛇蜕的那个耳室了。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门洞,打着手电朝着里面细细查看,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 “嘶……啷个一处都不在嘞?难道是爬出去了,不可能撒,那么大一条蛇,它爬过的地方,肯定会有痕迹的,这洞道里边的泥巴潮湿,不可能啥子都没有留下!” 苏同远有些犯难了。 略微想了下,他先将那一大条蛇蜕小心地取下来,装随身的布包里放着,再次打着手电筒细细搜寻,又一遍搜寻下来,连盗洞破墙的砖头和地上的那些罐子碎片、骸骨都被他用木棍拨弄看过,依然没有。 最后只剩下摆放墓室中间的棺木和掀翻在地的棺盖。 他先将棺盖翻了个面,下面什么都没有。 再看看棺材,这一次,他看得仔细,似乎里面那些被堆到角落里的杂物有些不一样,于是,他用木棍扒拉一下,果然看到那条黑蛇就藏在那些破碎的布料、骸骨下面。 这让他欣喜不已。 立马用木棍将那些杂物拨弄开,准备杈蛇。 正在他小心拨弄的时候,猛然间,藏在下边的黑蛇突然暴起,上半截身体立起一米多长,张口朝着他迎面咬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23章 捕蛇惊魂 黑蛇的扑咬,速度迅捷。 哪怕苏同远小心提防着,也万万没想到这黑蛇突然就来这么猛的一下,顿时心头一惊,被吓得连连后退。 可这还没完,他虽然避开了黑蛇的扑咬,黑蛇却没有就此罢休,身体直接耷拉出棺木,朝着地上游移下来。 别看着是爬,但黑蛇的速度,那是一点都不慢。 苏同远心神未定,已经见黑蛇游到面前,再一次闪电般朝它脖颈咬来。 没有一点被惊动立马就找地方躲逃的意思,直接就是凶悍的进攻。 一丈多长的黑蛇,支棱起来,足以达到咬到他脖子的高度,那样子,看着都害怕。 本就不知道在这墓室里呆了多长时间,又被惊扰,刚从冬眠中苏醒过来,这黑蛇正是凶猛、饥饿的时候。 蛇这玩意儿,拇指那么粗的一条,就能吞下一只大蟾蜍。 眼下这条,胳膊那么粗的大蛇,那是能吞下比它嘴巴宽三四倍的东西,那感觉,怕是吞下一个人,也快差不多了。 而且,那么庞大的体力,力道可就不是一个成年人能招架的。 最关键的是,这玩意对温度和血脉的动静最是敏感,能轻易感受到猎物的致命部位,接连两次的攻击,都是冲着苏同远脖子上的动脉去的。 面对这样的攻势,苏同远心里惊骇万分,扬起手中的棍子就抽了过去。 谁知道,黑蛇昂起的头颅像是装了弹簧一样,虚晃一下,没有咬到苏同远,却也成功躲过苏同远的那一棍子。 紧跟着,再次闪电般张口咬来。 这一下,苏同远抽那一棍的动作刚完,还来不及回手,只能抬手一挡。 当即被黑蛇一下子咬到胳膊上。 像是有两根钢钉一下子插入胳膊的血肉里一样,剧烈的疼痛让苏同远大惊失色。 他大叫着,扔掉手中的棍子,疯狂地甩动着手臂,试图挣脱开来。 可黑蛇哪是那么容易甩脱的。 它那弯钩般的獠牙一下子嵌入苏同远右手手臂的血肉中,死死咬着,身体一缩,跟着就朝他卷来。 咬住猎物,然后用身体卷住,不断地收缩,让猎物窒息而死,向来是蛇类与生俱来的本能,也是它们的绝招。 苏同远毫不怀疑,被那么一大条蛇卷住,他几乎没有挣脱的可能。 那可不是卷住他让他窒息而死那么简单,可能肋骨都能被强大的力量给生生挤碎。 这一刻,他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来的时候兴冲冲的,觉得事情简单,随手就能拈来,简直就是送上门的一笔钱。 可现在的情况是,刚一照面呢,就已经被咬了。 墓室里黑暗,即使手里面拿着手电,同一个东西,跟在外面光天化日的情况下看到的也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这条黑色,他看不出究竟是什么蛇,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毒。 他是彻底慌了,满是小命受到威胁的惊恐。 为了不被蛇卷到,他只能伸着手,连连后退,让蛇身触及不到自己的身体。 与此同时,左手抓着的手电筒,一下接一下地砸向黑蛇的脑袋,试图让黑蛇松口嘴巴。 可这样的猛砸猛打,似乎对黑蛇根本就没什么影响,反而将黑蛇激怒。 接连砸了几下,黑蛇没有丝毫松口的迹象,反倒是蛇尾扫来,一下子卷住了他的小腿。 胳膊还没解放出来,小腿又被卷住…… 苏同远完全是一副顾此失彼的状态。 他往后退,却发现自己被卷住的小腿像是挂了沙袋一样,沉重了不少,身体突然变的不协调,一下子跌坐在墓里的泥水中。 紧跟着,蛇身一扭,已然搭在他腰腹位置,然后快速移动着,往后腰位置穿插。 这要是被它完成缠绕,将再没有挣脱的可能。 苏同远心里慌到了极点,但多少还有些理智,他很清楚这一点,不断地挪着身体,努力地避让,试图让蛇身从自己身体上下来。 右手被咬,挎在肩膀上的火枪取不下来,随后,他伸手摸向腰后的开山儿,却是一探之下,发现已经掉落在跌倒的地方。 伸手够不到,想过去拿,却发现黑蛇在跟他角力,竟是挪动不了。 而且,他越是挣扎,黑蛇的动作就越快。 鳞片摩擦在腰间皮带的铁扣上,喀喀作响。 就这么短短几秒的时间,他的右手已经被卷住,完全挣脱不出来。 他只能将左手的手电筒扔掉,伸手抓着冰凉的蛇身去推搡。 他才发现,鼓起气的黑蛇身体,裹了满身泥水,滑不溜手,根本就抓不住,也使不上劲。 他又试图去掰开蛇嘴,让自己的右手能解放出来,结果,猛力来上两下,蛇口一下子松开,也松开了他的右手,却紧跟着闪电般一口咬在他左手手掌上。 陡然的钻心疼痛,让他止不住撕心裂肺地叫起来。 紧跟着,随着蛇身不断往苏同远腰身上缠卷,黑蛇终于松开了被它尾巴卷着的小腿。 下一秒,苏同远还来不及多想,就感觉蛇尾一下子抽在了他胯间。 命根子被一下抽得生疼,让苏同远又忍不住怪叫一声。 紧接着,他就发现,蛇尾抄过他的屁股沟子,和搭在他腰腹的蛇身完成了缠绕,蛇身一边不断移动,一边不断地鼓胀起来,腰腹感受到越来越强烈的挤压力,像是要将他生生勒成两段一样。 一人一蛇在泥水里扭打翻滚着,情况非常凶险,更准确地是,苏同远毫无还手之力地被蹂躏着。 这一下,他彻底崩溃了。 他现在不是一般的后悔,可后悔有什么用? 他才知道,捕蛇,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儿。 他从没想过,这条蛇能凶猛到这种程度,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不是他能应对的。 在蜀地山里,每年都有人丧生蛇口。 在熟知的几种蛇类中,也就那么两三样无毒,其它的,可都是有毒的,那是连撵山老手都头疼的所在。 胸腹间,好像呼出一口气,就少了一口气。 他想深吸一口气都做不到,闷得慌,呼吸都开始困难。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整個身体已经被蛇缠住,像是不断收紧的钢索,好不容抽出来的右手,似乎也没了用武之地。 “今天怕是要死在这古墓里了,为贪那点钱,大老远跑到这种地方来……” 他心里凉飕飕的,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自己的问题所在,总把事情想得太容易,总是贪图些小便宜,总是耍些小心眼,是真正的又怂又可恶。 就在跟着陈安一起回去的路上,他心里都还有些耿耿于怀。 好心好意领着陈安来山里收了那么大一群蜂,还割那么多蜜,得了那么些好处,只是因为一点小事,就能给他胸口上来上一记重脚。 他觉得陈安一点都不讲情面。 但现在,他明白了,自己那根本就是愚蠢,是真的会拖累死人的。 他才明白,自己活过的这二十多年,究竟干了多少破事。 活该啊! 真的是活该啊! 蛇身已经穿过他右手的咯吱窝,连带着左手、胸腔一起缠住。 它还在不断地收缩,收缩…… 随着他每一次呼吸,胸腔收缩的时候,蛇身就会跟着收得越紧。 他甚至都听到了自己的骨头在响,完全动弹不了。 蛇头终于松开了咬着的左手,黑暗中,他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在他脸上划过,他知道,那是蛇信。 紧跟着蛇头一下子咬在他脑袋上,一点点蠕动着,不断张大,似是想要将他脑袋给整个包住一样。 蛇的獠牙,勾着他的头皮,一点点地移动着,每移动一下,就是一阵刺疼。 他用唯一能活动的右手去推,可换来的结果,却是黑蛇一下子咬得更紧,以及头皮上传来的更强烈的疼痛。 完了! 真的要葬身蛇腹了。 然后被化得连渣都不剩。 可能最后会吐出点衣物和骨头的残渣。 连死在哪里都没人知道…… 真是可悲! 他放弃抵抗了,浑身提不起劲。 右手松开抓着的蛇头,软塌塌地滑下,打在泥水里。 嗯……那是什么? 他手掌忽然触及到什么东西。 好像是……开山儿! 那把在他后退时,跌在泥水里,被墓室青砖铺就的地板撑到把子,早已经从腰带上滑落出来的斧头。 猛然间,他又燃起了希望。 只要砍破蛇身,让它聚不起那股子气,就有活的希望。 那一刻,求生的念头,让他猛地攥紧开山儿的木把,奋力朝着自己左肩和脑袋之间的蛇身劈砍下去。 …… 吃过面条,陈安休息了一会儿,去看了一眼石崖上的蜜蜂,又到地里看了撒了杜仲种子的地块,为防止可能骤冷的天气,他往上面铺了一层松毛,保湿保暖,此时已经能看到冒出的小苗,长得挺好,挺均匀。 再看看那群仓蜂,还有不少在外面乱飞,但是揭开仓口的木板,能看到那些蜜蜂已经将籽粉脾给护住了。 见状,他心里稍安! 想着明天准备在这里搭个棚子给仓柜遮雨,想了想,提着开山儿和锯子,去了竹林,准备砍些竹子回来。 棚子很简单,直接就能用竹子做柱子,能用破开的竹子做瓦。 对于他这个篾匠来说,实在是太过于简单。 对了,还得防着喜欢吃蜂蜜的两只大熊猫,这要是放它们钻进去搅合了,那可不太好,得有竹墙挡着,留一个蜜蜂能进出,而熊猫又够不到的窗口就行了。 他提着斧头径直往对面的竹林走,先去看了两只又在竹林里嚼竹笋的熊猫,然后找着竹林里的上了年份的粗大竹子砍伐。 两只熊猫听到响动,见是陈安,它们也跑过来凑热闹。 捡食那些陈安剔下来的竹叶,倒是一点都不怕竹子倒下的哗啦声。 事情一直忙到傍晚,陈子谦和耿玉莲放工回来,他已经在门前堆了一大堆竹子。 “砍那么多竹子干啥子哦?是准备编篾器蛮?用不了那么多嘛?”耿玉莲奇怪地问。 陈安伸手一指靠近山坡围墙边的仓柜:“我收了一群蜂回来,用仓柜养着,准备在哪里弄个棚子遮雨!” “你娃儿在背时咯,啷个能把仓柜拿去做蜂箱嘛!” 耿玉莲显得很不悦:“你娃儿搞个锤子,做个仓柜可需要不少钱,都还没用过,新呢。” 陈安笑笑:“这可是一年能产四五十斤蜜的蜂,一个仓柜算啥子嘛,单是这次割回来的蜂蜜卖的钱,就够做两三个了,我觉得值!” “一年能产四五十斤……这是啥子神蜂,领我去看看!”陈子谦也有些不太赞同陈安的做法。 陈安也不墨迹,领着老两口径直朝着仓柜过去,在陈安稍稍掀开仓盖木板的时候,他们凑近一看,看到里面那一大团蜜蜂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满脸震惊。 “这哈信了撒?”陈安笑问道。 “啷个会有那么大的蜂群哦!” 陈子谦有些难以置信,转念一想,接着说道:“那么大一群蜂,一般的箱子也的确养不了,就是苏同远带你找的那一群?” “对头!蜜还在家里面,答应分他一半!” “走走走,回去吃蜂蜜!” 老两口不再多说什么了,忙着往屋里走,进了屋子,看到冯丽荣已经过滤出满满一盆的蜂蜜,还有些老蜜,按照陈安交代,连着蜜脾切成小块,装在小瓦盆里,倒是方便,老两口一人拿起一块,美滋滋地吃着。 饭菜冯丽荣早已经做好,就等着老两口回来吃饭。 蜂蜜很齁,两口子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就觉得腻了。 招呼着吃完饭,敲着盆子,叫回在外面搜食的四只猪,喂过猪食,又叫回滚滚和圆圆,喂了瓶瓶奶,鸡仔关圈里,猎狗喂过玉米糊,夜幕也跟着降临。 在一家子围着壁炉烤火,说着闲话的时候,吴巧花却是突然找上门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24章 背时娃儿 耿玉莲去开的门,将吴巧花给迎了进来。 吴巧花一进屋子,焦急地找上了陈安:“安娃子,嬢嬢过来是想问哈你,晓不晓得我家幺儿去了哪里?”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脚长在他腿上,我啷个晓得他去了哪里嘛。今天他领我去收蜂,下午一点多的时候就已经回到我家了,东西放下他就回家了,地里边那么多人上工,肯定有看到的。” “我也看到了……但都这个时候,我放工回去,做好饭菜,等了好久了,还不见他回来,担心他出事,所以就过来问问,你有没有听说,他要去哪里嘛?” 吴巧花满脸担忧:“我就是今天心里特别慌。” 陈安想了一下,没有听苏同远说过要去哪里的印象。 他微微摇了摇头:“没听他说过……他不是经常带着狼狗进山的嘛,狼狗在不在家?” “狼狗在我做饭的时候就自己回来了,那时候天都还没黑……” 吴巧花说着的时候,眼泪珠子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每次狼狗先回来,肯定是这龟儿在山上遇到啥子事情了。” “我是真不晓得他去了哪里,你要不再回家看看,说不定只是赶不回来,这个时候已经到家了!” 陈安不无安慰地说道。 “那我再回去看看!” 吴巧花微微点了点头,急匆匆地离开。 耿玉莲送她出去,关了院门回到屋里:“苏同远那龟儿,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啷個做事一点分寸都没有,又不听招呼,你看看把他妈急的……会不会真在山里面出啥子事了?” 陈安没有接话,按照他的想法,都下午那个时候了,就即使进山,也走不了多远。 而在石河子村周边的山里,能伤到人的野物也不多了,应该问题不大。 冯丽荣就在这时候轻轻地拐了一下陈安:“安哥,你说他会不会去弄那条你们遇到的黑蛇?” 听到这话,陈安心里突地猛跳了一下。 以苏同远的性子,听到自己和冯丽荣说蛇皮、蛇蜕、蛇胆值钱,搞不好真会去弄。 可一想到在墓里见过那条蛇,苏同远跑得比兔子快的样子,陈安又觉得可能性不大。 但,在钱的驱使下……还真说不准! “伱们说的啥子蛇?这个时候蛇应该还没有出山嘛!”陈子谦在一旁随口问了一句。 “我今天收来的这群蜂,在山里一个都不晓得废弃多少年的老屋基里边的仓柜里的,那仓柜在收蜂的时候,底板上腐烂的木头被我踩塌了,发觉下边是个盗洞。苏同远这龟儿非要进去看看,还将我也哄了进去。 里边的东西早就已经被人搬空了,啥子都没有找到,反倒在里面碰到了一条黑蛇,有一丈多长,比手膀子还粗,吓得掉头就跑了出来。” 陈安简单说了下过程:“我估计那些屋子建在那里,就是为了盗墓的,几个屋基里边都有盗洞。” “那么大的蛇,少见得很,是啥子蛇?”陈子谦又问了一句。 陈安摇摇头:“在墓里边看着黑乎乎的,手电筒照到,鳞片上都是黑光,看不出纹路,忙着往外边跑,没来得及看清楚,我没有认出来!” 耿玉莲则是给了陈安后脑勺一巴掌:“你娃儿不晓得现在是啥子情况嗦,丽荣怀着娃儿,那些地方是能乱钻的蛮,不要带些脏东西回来,以后不准去了。” 对此,陈安也有过考量,不管有没有所谓的脏东西,他也觉得该有所忌讳。 总有些事情说不清道不明。 “老汉,你晓不晓得北边山里边那些老房子?从阴地沟还要进去好几里地的山湾湾里边?”陈安问道。 “听说过,以前汉中那边的大户,好像是姓钱,听说是个盐商,后来犯事被剿了,最开始的时候,哪里还专门安排人守坟!” 陈子谦说得简单:“我也只是以前在当背二哥的时候,在幺店子听人说过,具体的不清楚,不少人惦记……你娃儿不准瞎搞这些事情哈,损阴德。” 陈安点点头:“我晓得了……老汉儿,要不你跟我跑一趟,心里边还是有些不踏实,说不定苏同远那龟儿真的有可能回去搞那条蛇了。” 陈子谦点点头:“走撒,去看一趟也好!” “宝儿,你们在家早点睡觉,我们去看一趟就回来!” 陈安起身,冲着冯丽荣交代了一声,上楼取来自己的猎枪和子弹带,陈子谦也提了火枪,腰上挂了药壶,跟着陈安一起领着四条猎狗,打着手电进山。 至于旺旺和娇娇两条东川犬,则是被陈安留在院子里看家。 父子两人打着手电一路顺着山道往北边山里走。 夜里繁星点点,偶尔山风呼啸,呜呜作响,不时有夜鸟扑腾着翅膀飞起来,发出一声声怪叫。 这些叫声,让本就黢黑的山野,多了不少恐怖气息。 要是换作一般人,绝对不愿意夜里还往山里钻,别说是不少野物更喜欢夜里出来活动,要是遭遇了厉害的难以招架,怕是被这些鸟叫声都能吓破胆。 哪怕是陈安和陈子谦,也多少有些心虚。 父子俩走得小心,一直没有说话,注意着周边的动静。 最大的安慰,莫过于在身边跑来跑去的四条猎狗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这一走就走了大半个小时,两人在半坡山道上的时候,领头的招财,忽然停下,发出呜呜的凶声,父子俩定睛一看,看到斜前方的山沟里有忽闪忽闪的灯光。 “会不会是苏同远那龟儿?”陈子谦小声问了一句。 陈安摇摇头:“也有可能是晚上抽空到山里下套子的人!” 没有碰面,是真说不准是谁。 这里还不算是深山里边,夜里出来想搞点野味打点牙祭的人不少。 陈安脚步不停,接续顺着山道往下,小心地往山沟里走。 在坡脚的山道上迎上了那人,隔着二三十米,双方打着手电晃照着,都停下了脚步。 “是哪个?”陈安提着双管猎枪,警惕地出声询问。 谁知道这声音一出,对面却是一下子嚎了起来:“兄弟伙,是我!” 都是熟识的人,一听那声音,陈安和陈子谦都认出,前方来人,真的是苏同远! 两人快步走了过去,用手电打量着眼前这个浑身污泥,脑袋上到处是血的家伙,都快认不出是谁了。 苏同远见了两人,像是泄了气一样,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我今天差点就回不来了!” 陈安看他那浑身的泥,立刻就想到了那墓室,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当即骂了出来:“你狗日勒还真的去墓里边弄那条蛇了?晓不晓得,你老妈都找到我家里边去了。就没得点分寸迈?那东西能随便搞,会要命的?” “我这回是真认得错了,我差点就被那条黑蛇给吞了!脑袋都被蛇含住了……” 苏同远哭诉着说:“快要死的时候,我才晓得,我有多蠢!我就是个哈儿,憨批……” “到底啷个回事?”陈子谦忍不住问了一句。 苏同远将离开盘龙湾,跑到山里边墓道里去弄蛇的经过说了一遍。 他最后拿着开山儿乱砍的那几下,起了作用。 被伤到的黑蛇气一下子泄了,松开了含着他脑袋的巨口,不断地在墓室里翻腾、扭曲。 苏同远也没了力气,虚脱地躺在泥水里,过了好长时间才觉得身体恢复了些力气。 捡拾起手电,看到黑蛇已经死了。 “这条蛇好像没有毒,要是有毒的话,我今天绝对回不来了!” 苏同远说着,将背着的布包放下,撑开袋子口:“我把它背回来了,估计得有三十来斤!” 陈安听到这话,不由咧了咧嘴:“我都不晓得该啷个说你龟儿,被黑蛇弄了个半死,好不容易活下来了,你还敢把黑蛇背回来。” “你看看我这双手,还有脑袋,被它咬得那么伤,回去后我估计好多天进不了山了,我不得从它身上找补回来,就是因为它差点要了我的命,我才要剥它的皮,吃它的肉!” 苏同远咬牙齿切地说。 这话一出口,陈安和陈子谦不由相视了一眼,都不由暗暗心惊。 尤其是陈安,他这才忽然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苏同远。 这家伙心里边,竟然藏着有这么一股子让人心惊的凶狠。 哪怕是上辈子就知道苏同远这号人,陈安到现在才认识到,自己对苏同远的了解实在是不够。 看透一个人,好难! 明明看上去很胆小,却偏偏敢一个人回去弄这么一大条黑蛇。 明明差点被黑蛇给吞了,却偏偏还想着剥皮吃肉。 明面上看着的苏同远,和骨子里暗藏凶狠的苏同远,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挺矛盾。 但也正是刚才这一番话,让陈安意识到,自己必须远离苏同远,不然一个不小心,会被他带到沟沟里。 不能再想着沾那什么狗屁气运。 不能去贪那小便宜。 摊上这家伙,就没多好的事情发生过,这分明是个背时娃儿! 父子两人不动声色,见苏同远撑开布包,两人也凑过去,强忍着那一股子腥臊气味,细细看了一眼,这才分辨出,袋子里的黑蛇,其实是一条体型奇大的乌梢蛇。 在蜀地,乌梢蛇,被叫做乌骚棒,骚棒其实也就是色的意思,色同蛇谐音。 在撵山人看来,这可是好东西,不但蛇胆能做药,就连整条乌梢蛇,干燥后也是能用来做药的。 陈子谦说道:“还好是条乌骚棒,这东西无毒,要是一条过山峰(眼镜王蛇),你龟儿被咬了那么多下,就真的回不来了。” “毕竟是从墓里边带出来的蛇,你最好还是去找医生看一下!” 陈安随口提点了一句:“既然人回来了,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回家,你妈怕是慌得遭不住了。” 他说完,也不去管苏同远,叫上陈子谦,领着猎狗上前往回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25章 恶性肿瘤 陈安和陈子谦都没有帮苏同远拿那条黑蛇的想法。 袋子里弥漫出的那股子腥臊味儿,沾染在手上、衣服上,都难得洗。 苏同远既然死活都想着弄回去,那就让他自己背着,才管不了他受没受伤。 见两人一路前行,苏同远也不敢耽搁,挣扎着起身,快步跟上。 只是半小时的路程,回去的时候加快了一些速度,倒也没多长时间就到了石河子大村子。 皂角树场子上,有几个村民蹲在边上抽着烟,摆龙门阵。 见到三人回来,认出是陈子谦和陈安,后面还跟着苏同远,纷纷跟他们爷俩打招呼,有人冲着苏同远说道:“你龟儿还不赶紧回家去,你妈慌得很了,挨家挨户地问有没有见到你龟儿!啷个弄成这批样,你龟儿干啥子去了?” “去山上打了条乌骚棒!” 苏同远回到大村子,松了口气,明明弄得很狼狈,满身是伤,却不忘显摆:“很大一条乌骚棒,有一丈多长,是我弄死的,厉害撒。” “你娃儿凶哦,要是我见到那么大的蛇,怕是只会想着跑!” 有人凑了过来,拉着苏同远背着的包看,惊呼道:“那么大,怕是都要成精了,你啷个打死的哦!” 听到这话,一帮人纷纷凑了过来看上一眼,惊叹连连,纷纷询问。 陈子谦和陈安站在一旁,都微微摇摇头。 看着一脸嘚瑟的苏同远,陈子谦忍不住催促道:“伱龟儿赶紧回家去了,没听到你妈在到处找你蛮?你今天就是缺牙巴咬虱(se)子——过碰,差点就把命都整脱了,还说得你多能一样,明明是死鱼的尾巴,有啥子好摆的!” 他可谓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苏同远一下子哑口,干笑着冲几人说道:“我先回去了,明天请你们吃蛇肉!” “幺儿,我们也回去了!” 陈子谦冲着陈安招呼一声,转身要走。 “老汉儿,你在这里等哈我,我跟着他去一趟,有些事情要跟他妈说一声。” “那行嘛,我在这里等你!” 陈子谦说着,从兜里掏出牛角烟盒,蹲在路边卷起旱烟来。 陈安则是随着苏同远一起前往他家里。 没几分钟,两人到了苏同远的屋子旁,那条长毛狼狗从山墙旁的狗窝里跑出来,冲着苏同远不停地摇着尾巴。 苏同远见了,一脚迎面踢了过去,将狼狗踢得怪叫一声,重新又藏进狗窝里。 听到外面声响,在屋里急得不得了的吴巧花打着手电筒出门扫视,见回来满身污泥和血的苏同远,她当即就骂了出来:“你個背时娃儿,总算是死回来了,你这是要急死老子蛮?” 她快步迎了上来,扫视着苏同远:“啷个弄成这鬼样了?” “哎呀,啷个话恁个多,我这不是回来了撒!” 苏同远不耐烦地说了一句,绕开吴巧花,直往屋里走。 吴巧花看了陈安一眼:“啷个你也来了?” “我在屋头想了哈,觉得事情不妥,就叫上我老汉到山里去找他,路上遇到了!”陈安如实说道。 “你不是不晓得蛮,啷个又能找到了,安娃子,有啥子事情,不要瞒我撒!” 吴巧花话语中,满是抱怨的意思。 陈安淡笑一声,感情自己夜里辛苦往山里跑一趟,还一点都不讨好。 这让他心里的想法一下子生根了。 见吴巧花都不招呼一声就往屋里走,他微微摇了摇头,也跟着朝她家门口走过去。 只见苏同远到了屋里,立刻将身上的布包给取了下来,蹲在地上,解开扎着袋口的绳子。 在吴巧花跨屋子的时候,他正好提着布包底部,一下子将那条乌骚棒给倒了出来。 那么大一条蛇,吴巧花猛然看见,被吓得惊叫一声,连连往后退,被门槛一绊,直挺挺地往后倒,竟是倒在地上就没了动静。 苏同远见吴巧花突然摔倒,也赶忙跳了出来,试图将吴巧花给扶起来。 陈安也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快步到旁边看了一眼,见吴巧花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一副惊恐模样,他伸手探了下鼻息,发现呼吸还有,人却是直挺挺的,再看看屋里的乌骚棒,顿时明白吴巧花是被直接被吓昏了。 “赶紧掐她人中,把人弄醒!”陈安催促道。 “人中,人中在哪里哦?” “在鼻子下边撒,用大拇指按着使力掐!” 得到陈安的指点,苏同远立马照做,使劲地在吴巧花人中穴上掐了一下,这才让吴巧花一下子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惊恐地往后退:“蛇,好大一条蛇!” “有啥子好怕的嘛,那条蛇是已经被我弄死的,看你吓成这样!”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苏同远没有丝毫担心,反倒觉得好笑。 吴巧花远远地用手电照着那条蛇看了看,到门口拿起一根平日里赶猪用的竹棍,扬手就朝着苏同远狠狠抽了两下,打得苏同远怪叫着跳到一旁。 “你打我干啥子?” “狗日嘞,老子打的就是你,刚才把老子黑死了,你跟你老汉一样,都不是啥子好东西,都想老子早点死蛮!” 吴巧花怒不可遏。 “莫恁个说撒,这条蛇的蛇皮、蛇胆和蛇蜕,能卖不少钱,蛇肉还能吃……你以为我为啥子拼死都要把它弄回来,还不是为了钱,为了让这个家更好点,你看看我手上、胳膊上,还有脑袋上这些伤,都是被它咬的,还差点被吞了。 好不容易弄回家来,还打我……真下得了手!” 苏同远说得理直气壮,也是怨气滔天。 陈安看着这娘俩,好一阵无语。 懒得看他们闹哄哄的,开口叫住吴巧花:“嬢嬢,我有点事要跟你说一哈!” 吴巧花回头看了过来:“你要说啥子?” “我要说得是,我今天是真不晓得远哥会回去弄这条蛇,他一个字都没有跟我说过,你不要想着是我在瞒你,你找到我家里边去,我后来觉得事情不妥,还叫上我老汉专门进山去找,在半路上遇到的远哥。 另外,这条蛇是山里墓坑里边的,远哥他领着我去收蜂,本来是好事,但是也哄了我一回,在墓里边装死,逼得我不得不跟着下墓里边去找他,也被这条蛇狠狠黑了一次。” 陈安抬头看向苏同远:“我今天来,主要是为说一件事,之前跟远哥说的,在山上发现搞不定的野物,可以告诉我去打,打回来分他一份的事情就到今天为止了。 远哥,以后你进山的事情,遇到啥子猎物,不用跟我说了。 嬢嬢,你要听清楚了,别到时候出事了跑来找我,跟我没得关系了哈。” 娘俩听到陈安这番话,都有些发愣。 “兄弟伙,我都跟你道过歉了撒,我晓得我错了,不该哄你,不该开那种玩笑,不要弄得那么绝嘛,不至于……” 苏同远连忙说道。 “远哥,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这个人实在,没得那么多心眼,一次没得事,两次没得事,第三次嘞?我不敢保证,也不想惹麻烦上身。 到了山里面,那就不是能开玩笑的地方。 我们也打过好几次交道了,说句那样点的话,也救过你三次了,但就即使这样,你都没有丁点诚心对我,老是想着我占你们多大便宜,稍微有点事情就怀疑是我撺掇嘞。 你们把我当哈儿蛮?好耍嗦! 我玩不起,也惹不起,我还躲不起蛮,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扰……我不想废话了,说多了都是卵的,就这样了!” 陈安说完就走。 走出几步,他又想起了一些事,回头冲着苏同远说道:“说好那些蜂蜜分你一半,到明天早上过滤得差不多了,我给你送来。还有,提前打声招呼,以后不要惹我,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完后,陈安再没有停留,加快步子离开。 留下他们娘俩面面相觑。 直到陈安的身影消失在房屋拐角处,苏同远忽然扬手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我特么干的啥子破事!” 吴巧花看了苏同远一眼,也不说话了。 他们似乎这个时候才想起,陈安是救了他苏同远三次命的人。 陈安没看到它们的懊恼,也不想看到。 只是觉得有句老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句话不仅适用于婚姻,也适用于一家子出来的人,生活在一起的人,他们在脾气、作风、行事上往往都差不多,就连志趣也会很相投,否则就难以相聚在一起。 而苏同远一家,给陈安的感觉,像是一颗颗恶性肿瘤。 平时看着没啥事,一发作了,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包括苏同远他老汉苏春贵一样,一把年纪了,从林场回来都能盯着知青董秋玲一阵瞟,给人引来一顿羞辱、谩骂一样。 陈安也挺奇怪,活了一辈子,这样的人家,似乎一个村子,总有那么一两户,老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小的也不是省油的灯,只想着占便宜,从不惦念别人的好,像搅屎棍。 这样的情况,还是早断早好,不然,哪一天苏同远真在山里出了事儿,陈安毫不怀疑,吴巧花会立马翻脸闹到家里边来。 陈子谦还在路边蹲着抽烟,跟其他几个村民摆龙门阵。 看到陈安回来,他跟几人打了招呼,起身顺路往前慢慢走着。 一直到出了大村子,到了老屋子下边的大路上,陈子谦才停下脚步说道:“幺儿,苏同远这个人,以后还是尽量不要跟他有往来,容易出事,给自己惹麻烦!” 显然,陈子谦也跟陈安一样,有着相同的担心。 陈安笑道:“我刚才去他家,就是当着吴巧花的面说做这个事情,不想再跟他有任何关系,以后撵山,出事了不要来找我!” 陈子谦着看了看陈安,微微点了点头。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26章 四十来群蜂,够了! 蜂蜜是第二天早上陈子谦去大村子安排生产任务的时候,陈安让他带过去交给吴巧花的。 他不想去见苏同远、吴巧花,省得心烦。 在老两口离开后,陈安给圆圆、滚滚喂过瓶瓶奶,打开院门后,将两个小东西一只胳膊夹着一个送到院门口。 它们对此早已经熟悉,圆圆摇头晃脑地跑在前面,直往竹林跑,滚滚则是忙着回来抱陈安小腿,被陈安躲过后,它一屁滚墩在地上,咿咿地叫着。 见圆圆跑远,滚滚犹豫了一下,前爪抱着脑袋,身体缩成一团,顺着缓坡路面一下一下的翻着跟头。 冯丽荣在一旁看得好笑,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只是滚滚往前翻了四五个跟头,方向一下子就偏了,竟是朝着河湾的水潭边的草坡滚滴溜溜滚了下去,直接砸落水潭中。 陈安见状也是一惊,赶忙朝着水潭边跑去,想要在情况不对的时候下水救援。 却见滚滚在水潭中刨着爪子,竟是游动起来,笨拙地游过水潭,在浅水中坐着,两只爪子拍打着水面,还不时冲着还未过小桥的远远咩咩地叫着。 但圆圆只是看了它一眼,过了小桥以后,直接就进了竹林。 不见了圆圆的身影,滚滚也爬起来窜上河岸,猛地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子,追着圆圆跑进竹林。 陈安无语地摇摇头,回到院子,进仓房里面拿了工具,到仓柜边比量,挖了几個坑,选着最粗大的竹子栽上桩,以半榫卯和铁丝捆扎的方式,搭建竹蓬。 顶上用破成两半的竹子做成竹瓦铺盖。 四周则是将竹子劈开进行编织。 这事情他忙活了三天,算是把竹蓬建造起来,留了一道竹门,和两个小窗口。 竹蓬弄得不算精致,却也好看,青青翠翠的。 仓蜂在仓柜里边已经安定下来,扯成线地从陈安留下的小窗口进出,带回花粉花蜜,已经习惯了陈安的安排。 就在第三天下午,盘龙湾又来了一群蜜蜂,就落在院门口的雨遮下面。 陈安见这群蜂蜂量不少,干脆就将它们收起来,安排进了另一半空着的仓柜里边。 抽着闲暇的时间,陈安去看了一下自己放在盘龙湾林子里和青沟那边新做出的诱蜂桶,发现大部分还空着,但也在不知不觉中来了五群,其中三群被他收起来,用绳索挂着自己,放入石崖上还空着的三个石窟中。 至此,石崖上的石窟已经满是蜜蜂,事情也告一段落。 那些之后再来的蜜蜂,就让它们自己选择那些安置在周边的诱蜂桶入住了,至于其它的,也不用再管。 这是定地土法养殖蜜蜂,跟带着蜂群四处追花逐蜜不一样。 蜜蜂的采集范围毕竟有限,蜂群太多,周边没有足够的花草供应蜜粉,别说年底收蜜了,就连蜂群,那也是在吊命。 蜂群多,并不什么好事儿,得有足够的蜜粉源匹配才行。 在盘龙湾,有这四十来群蜂,够了! 只是顺带的副业而已,看天吃饭。 接下来两天的时间,陈安除了去看看两只熊猫,弄些草叶喂羊和寒号鸟,其余的时间都在给杜仲树苗除草。 到了晚上的时候,宏山领着莽哥、红豆两条东川猎狗慢悠悠地晃到盘龙湾来。 算算日子,陈安知道他是来干嘛的。 开门将他迎进来的时候,陈安笑问道:“要去打肉了?” 宏山伸手搭在陈安肩膀上:“接下来几天要你帮大忙了!肉打来,跟着就是到蓼叶涧去娶亲。” “多大点事儿……不过话说在前头,现在是开春,能打的野物,只能是野猪,其它的不能打!” 正处在山上野物的繁殖期,按照规矩,这时候是不能打猎的,宏山有需要,只能考虑祸害庄稼最厉害的野猪。 “我晓得,别的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帮我打上三只几十斤重的黄毛就行了!” 宏山要求也不高。 “运气好点,明天进山一趟,就能打回来。正好,几只猎狗也该好好补补了,上次从桦树梁回来,就说要犒劳一下它们,事情我到现在都还没办。”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遇到苏同远了,头发剃光,缠满绷带,跟戴孝一样……这龟儿还跑来跟我说,让我跟你说说情。” “莫提他,现在是看到就觉得烦!” “我就随口说一句,我也是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听说那张蛇皮、蛇胆和蛇蜕,他卖了几十块钱,还说让我带一半来分你,我跟他说你不缺他那点小钱,让他躲一边。不能跟这种人裹搅到一起,不然早晚出事。” “我算是看明白他了,离远点好!” 四只东川猎犬虽然出自同一窝,但毕竟是分在两家养。 时间长了,各自认主,已经形成自己的领地,相互碰面,莽哥立刻凶叫着,大有跟几条猎狗咬上一架的架势。 “小东西,你敢在狗娃子家里边耍横,没看到旁边有六条狗蛮?” 宏山看着莽哥那龇牙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但也好奇,陈安养着的旺旺跟莽哥两条差不多大体型的公狗,谁更厉害一些,于是问道:“你觉得它们两条狗谁咬架更厉害些?” “我养的旺旺老实,伱还是让莽哥不要惹它的好!”陈安笑道。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老实……” 宏山愣了一下,看着莽哥龇牙咧嘴靠近旺旺,而旺旺只是一声不吭地往一边退让,确实显得有些老实巴交的样子。 谁知道,莽哥对于旺旺的退让,并不就此罢休,依然不依不饶地呜呜凶叫着,靠近旺旺的脑袋,随时会咬的样子。 旺旺都已经退到墙边了,避无可避,把头低了下来。 下一秒,宏山就见识到陈安所说的老实了。 一声不吭低头的旺旺,突然发难,一口就咬住莽哥的脖子,几下甩动,将莽哥按翻在地上。 脖子受制的莽哥,想要回咬,却是只能擦到旺旺的皮毛,对于旺旺来说,无关痛痒。 东川犬和比特犬很像,战斗的时候,像是不知道疼痛一样,这让它们撕咬起来,无惧无畏。 身上那一根根筋脉,清晰地凸显出来,看上去充满力量。 被旺旺制住要害不放,看着两条狗翻滚扭打在一起,但其实始终是旺旺稳占上风,没多长时间,莽哥就受不了了,呜呜的哼叫着,四脚朝天,亮出了肚皮,不敢乱动。 狗子在分强弱的时候,只要把肚皮亮出来,就表示屈服了。 旺旺咬着莽哥脖子,居高临下地压制着,过了一会儿,不见莽哥乱动,这才将它松开。 这一下,莽哥老实了,在旺旺面前微微咬着尾巴,不敢发出一点点凶声,反倒是一副讨好的样子。 至于娇娇和红豆,都是体型娇小的母狗,倒是没有发生撕咬,只是在一旁远远地看着。 “这就输了?” 宏山看得目瞪口呆,随后又看向陈安:“这就是你说的老实?” 他分明从中感受到了浓浓的阴险。 “本来就老实,这两条东川犬在我这里一直都很听话,刚才你也看到了,莽哥凶它的时候,他一直在退让。但是不能欺人太甚撒,就像人一样,老实人看着都普普通通,柔柔弱弱,但是逼急了,反咬的时候才是最要命的,是真不留手。” 陈安笑着解释。 宏山翻了翻白眼:“拐弯抹角地夸自家的狗,也只有你!” “我说的是事实,这两条狗跟招财它们天天在一起,平时也没少打闹,也算是一种训练,打架肯定比莽哥、红豆厉害。明天上山,把所有的狗都带着去,找机会多练练,到秋冬季节撵山的时候好用!” “会不会小了点,直接让它们跟野猪干,得不得行?” “总要走出那一步,对于它们来说,实战才是真正的成长。本来就是弄来打猎的,如果只是看家,随便养只会出声的就行了,我又何必费那么多周章。” “也是哈……那明天就全都带去,正好,也让莽哥和红豆,跟着招财它们学一下!” 事情商定,宏山跟着陈安去看了那些蜜蜂。 他才发现,不知不觉中,陈安盘龙湾的院子里,已经多了不少变化,尤其是那满崖壁的蜜蜂,看着都羡慕。 随后,他跟着陈安去竹林里看过两只爬到竹林里一棵杂木树树杈上懒洋洋晾着的熊猫,领着两只猎狗回去了。 陈安回院里忙完家里的杂事,一天的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 山村里的日子,其实每天都在重复差不多的事情,好像总也做不完,枯燥而辛苦。 也就只是在阴雨的时候,能稍微停歇一下。 那四头养了一年多的黑猪,敲着盆子,吆喝两声,从山沟里争先恐后地跑出来。 四只猪在家里喂养习惯后,大多时候都是放出去顺着河边和旁边的山沟自己去搜食,主要是让它们自己找点吃的,也能省些粮食。 这一年多的时间,四只黑猪都已经有一百二三十斤的样子。 经常活动的缘故,除了拖着大肚子外,其它部位显得精瘦,骨量架子已经长成。 在洪涝来临之前,得将它们关起来喂养贴膘了,不能再让它们四处乱跑,到冬季长肥了,才好进行宰杀。 而且,这时候也该去再弄几只回来养着,今年养上一年,到明年才能有接茬宰杀的。 没有饲料催长,只能是用时间来熬。 陈安其实并不反对饲料,各有各的好,只是自家吃的话,他更偏向这种土生土长的猪肉,油更好,猪肉也更香。 人吃的尚且都成问题,更别说猪吃的饲料了,估计也就只有大的养殖场,才会有这些东西,山里人还接触不到,要是谁能快速养出大猪,都是能上报纸的…… 那只养着的母黄羊,奶水已经渐渐不足了。 每天挤出的奶水供应两只大熊猫,尽管补喂粮食,羊也变得干瘦。 多亏了有这么一只黄羊,为陈安省了不少奶粉钱。 现在,陈安只能不断加大奶粉的比例,幸好,两只熊猫都已经学会自己在竹林里找吃的了,断了奶也问题不大。 让陈安比较担心的是,现在竹笋出土,还算鲜嫩,两只熊猫能搞定,但竹笋长得很快,要不了几天就能窜老高,到时候长老了,它们还能不能咬断竹子。 估计到时候,还得教! 也幸好对面的竹林够大,不然都经不起两只熊猫的祸祸。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27章 建造中的野猪窝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早起的陈安提枪领狗,前往麻柳坡宏山家里。 要去山上打肉,昨天宏山已经叮嘱过陈安,要到他家里吃饭。 天还未亮,一家子已经起来忙活着做早饭。 听到院子里的两条东川犬的叫声,宏山快步迎了出来。 陈安随着他进了屋里,许少芬和宏元康忙着将在灶台上热着的饭菜端上桌。 陈安看着专门煮的米饭和炒的几样菜,笑道:“这是把家里面好的都翻出来了,弄得那么隆重干啥子?随便吃点就行了。” “必须隆重,我们一家子都得好好谢谢你娃儿,你看看,要不是你,我家幺儿也就是个整天跟着我们上工,挣那点死公分,哪里有机会赚钱盖房子,要是单靠我们自己,怕是得再过上几年都未必能攒得够盖房子的钱。 要不是你,他啷个可能去到蓼叶涧那么远的地方说媳妇,这门亲事能说成,虽然说是李豆花去做的媒,但我们一家子都晓得,你才是那个真正的媒人。 还有你分他的那五千块……” 宏元康满脸感激说。 话说到这里,陈安赶忙打断:“莫提那些钱的事儿,这次事情,其实还是我害了蛋子哥,没得我要把熊猫弄回来的事儿,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些要命的事,伱们不怪我就是好的了!” “说啥子话,你们两個打小玩得好,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桦树梁的事情,我并不觉得是啥子坏事,在我看来,那就是过命的交情,是兄弟,就该如此,也是希望你们这两个小辈,能相好一辈子。 就像我跟你老汉一样,我们也是有过命交情的,都几十年了。 安娃子,你很像你老汉,有头脑有本事,做事有分寸,为人有情义,我也希望铁蛋能好好跟着你,长点本事,哪怕是跟着你打打下手都行。” 说到这里,宏元康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宏山:“好好跟着狗娃子,在别人面前我不管,唯独在狗娃子面前,你不准玩虚的。多听听他的话,不准蛮干哈。” 宏山咧嘴笑道:“老汉,我你还不了解蛮,狗娃子也晓得,我不是那种人,这种事情还用你多说。” 陈安笑了笑:“其实该是我谢蛋子哥,好几次上前,碰到情况,都是蛋子哥挺身护在我前面……” “莫说那些,我其实也做不了啥子,能做的也就是那点小事,就不要跟我客气了!”宏山笑着打断:“谁叫我是当哥的嘛,理所应当。” 许少芬也在一旁插嘴笑道:“本来早就想专门请你过来吃顿饭了,但是之前你伤着,后来又一直都挺忙,也就一直拖着。 这几天要为幺儿的婚事准备,我跟你伯伯都不去上工了。 今天你伯伯跟你们进山,帮忙打哈下手,我在家里边准备一哈,等晚上你们回来,你妈老汉放工回来,叫上丽荣,一起到我家吃顿饭,到时候你们几个喝点酒。” 这么热心,陈安还能说什么,只是微微笑着,在桌旁坐下。 有宏元康帮忙,事情也挺好,如果今天进山就能打到猎物,往回搬运的时候,多一个人更轻松。 很快,许少芬添了饭送到陈安手里,招呼着几人吃喝。 二十来分钟后,吃饱喝足,宏山把猎枪拿出来检查,装填好子弹,腰间绑了子弹带,这才问陈安:“我们往哪边走?” 陈安想了想:“往哪里去都一样,反正都是要现找。这个季节,靠近山沟有水的地方,草叶发得要好些,食物比较多,这样的地方野猪会比较常见一些,反正村子周边是不行,得走远一些,就往东边走嘛。 前年冬天发现豹子吃人那边,因为出了那档子事情,不少人忌讳,往那边去的人少,说不定在那边比较容易找到。” “听你的!”宏山点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许少芬往宏远山背着的背篼里放了一包火烧馍,三人简单收拾,领着八条猎狗,翻过麻柳坡山梁,顺着山道往东边走。 此时太阳还未露头,东边拢着的云彩红彤彤的。 鸟雀已经开始在山里喧闹起来,叽叽喳喳的,显得喧闹。 一直走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到了前年冬天发现尸体被豹子挂树上的地方,看时间,也不过就是早上九点钟的样子。 没有顺着好走的山脊走,陈安领头下到下边的山沟,开始顺着山沟搜寻。 招财它们几条“野狗”,一路欢跑在前,不时四处张望,而旺旺和莽哥四条东川犬则是跟在三人旁边。 这是东川猎犬的特性,通常情况下,不会离开主人太远,在山里是很好的护卫。 在陈安看来,正好弥补了招财它们几条猎狗的不足。 尤其是在招财它们追撵猎物去远的啥时候,有几条东川犬在,遇到一些特殊情况,也能提醒并进行护卫。 三人顺着山沟走了没多远,就在沟里发现了野猪留下的脚印和粪便。 “才一进山就遇到了,这脚印很新鲜!”宏山欣喜地说。 陈安看着那些脚印却是摇摇头:“只有一头野猪,而且看脚印,没有公猪那么大,但体重不小,比较尖锐一些,踩得很深,应该是头母的……” 他四处看看,指着向阳坡面的半山腰说道:“现在也已经临近野猪下崽的时候了,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一头来这地方搭窝产崽的母猪,猪窝就在半山腰上。你看这些草叶,还有树枝被咬断拖拽的痕迹,它们很少吃这些东西,应该是拖去搭窝的。” “野猪窝,我还没见过野猪窝,要不……我们上去看看?” 宏山觉得挺稀奇。 在他的印象中,野猪除了公猪会成为孤猪四处游荡外,其它那些,都是成群结队,走到哪儿吃到哪儿,吃到哪儿睡到哪儿的主,不是横冲直撞,就是掘地找食。 黑乎乎一身毛很难不让他将它们与脏乱联系在一起,以前听人说过山上有野猪窝,他是真的挺好奇会是什么样。 “去看看可以,不过提前打招呼,如果已经有小猪了,母猪护崽会非常凶,小心防着点!”陈安提醒道。 “有小猪更好,打几只带回去,烤着吃,那肉才嫩!”宏山兴趣更来了。 陈安想想也是,野猪不同其它野物,不用守繁殖季节不打母兽、幼兽的规矩,山里人对这经常糟蹋庄稼的玩意儿挺恨,而且,猪崽的肉确实是最好的。 野猪一路拖拽枝叶上山搭建猪窝,都踩出路来了,找起来非常容易。 三人小心地顺着一路留下的痕迹往山坡上走。 野猪其实并不轻易筑巢,经常都是以天为盖地为庐,只有到了繁殖季节,怀上的母野猪才会离开猪群做窝为小崽子降生筑巢,从选址到“装潢”,在陈安看来,野猪都是经过精心考量的。 但凡野猪选的地方,必然是杂草丛生、水源充足,温度温暖舒适的地方。 它们并不会过早行动,而是在即将产崽的前的几天才会离开群体,寻找合适的地点。 陈安见到的巢穴大概有三种。 一种就是现成的洞穴,这样他们只需要在洞穴里面铺上些干草,将洞口位置拖些树枝草叶遮挡伪装就行了。 实在找不到,它们还会借助一些树木,跳起来将小树干压弯、压断,形成拱形结构,然后在上面铺上足够的树枝、杂草和树叶等东西,也能做到保暖防水的作用。 还有一种,那就是平地撅洞做窝。野猪的鼻子相当有力,借此它们可以在地面撅出一个圆形或是椭圆形的低洼地,再在其内铺上干草,在坑上面用树枝草叶搭出棚架。 表面看去,乱糟糟的,但其实里面弄得很舒服。 正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野猪在筑巢的时候,也有这种特性。 在通常情况下,野猪窝周边的草木,是没有破坏痕迹的,只有野猪路过踩踏出的痕迹。 三人越是往上走,被啃咬的枝叶就越少,渐渐地进入半山密林,就只能看到一条野猪留下的小道了。 再走二十来米,前方领路的招财开始发出呜呜的凶声。 “招财应该是发现了,小心!” 陈安提醒一声,发出指令,让几条猎狗蹲坐下来,然后将肩膀上挎着的猎枪取下来端着,小心地往前走着。 结果,几条东川犬还未训练成熟,耐不住性子,见几人往前走,立刻小跑着跟上,尤其是宏山的莽哥和红豆,发现了野猪的动静,当即就叫了起来。 这声音一出,只是半坡上传来哗啦一阵枝摇叶晃,一头两百多斤的野猪,拖着鼓胀的肚子,往横里狂冲着跑远,它身后并没有跟着猪崽,不然的话,不会选择直接跑掉,而是为了护崽,立马会朝着三人冲撞下来。 “蛋子哥,等有空了,你得好好训一下莽哥和红豆,不然到了山里边不好使,容易弄出声响来,想靠近猎物弄个偷袭都难!” “等我结婚以后再说,这个事情,还需要你教我……我也按照之前看你驯狗的法子驯过,但收效不大,性子压不住,主要是舍不得打它们!” 宏山说的是实话,两只狗崽一开始的时候还小,舍不得动手教训,有些散漫了。 不像陈安这里,有招财它们几条狗领着,平时陈安有空就会练一练,不听话就是一巴掌拍翻,知道主人厉害,它们不敢不听话,加之东川犬聪明,这些时日下来,倒也学得有模有样。 陈安点头说道:“差不多了,该出手时还得出手,要舍得揍撒,不然是驯不出好猎狗的,改天我好好再跟你说说!” 三人继续往前走了一段,看到前方是一片陡坡,上面有几块山石支棱着,在一块大石头下,天然搭嵌形成了一个深度不过一米多一点的小洞。 洞穴的泥土被翻拱过,从洞口刨了出来,里边已经铺垫了不少杂草,絮成一个窝状。 这只是一个建造中的猪窝,还未完成,阳光直接就能找到洞口。 宏山凑过去看了一眼:“狗日勒,挺会选……狗娃子,你说这野猪猪崽能不能带回去养,省得以后买小猪撒!” 陈安摇头道:“想法可以,肉质上始终不如家猪,而且油水欠缺一些,会比较瘦……过上些年倒是可以考虑!” 欠缺油水的年头,养野猪,还不太适合。 第328章 穿糖葫芦 事实上,野猪也不是不可以养,抓到的猪崽带回去,阉割了,等长大后也就没了那一股子土腥味和腥臊味。 只是,这样养出来的野猪,肉质会比较粗糙一些,偏瘦肉型。 村里以前将猪集中在一起由专门的人进行放养,还没有分养到各家各户的时候,一般都是自留种猪和母猪。 但是在放养过程中,曾出现过一个情况,放养出去的母猪发情后,遇到了外面的公野猪,完成了杂交,最后产下一群小野猪的情况。 这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改良路子,以后可以考虑。 但现在还是算了,野猪肉卖不上价,得过上些年,油水过剩,需求不一样的时候更适合考虑。 现在,那母野猪都被惊跑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继续在这里筑巢。 陈安也懒得理会,既然没产崽,跑就跑了吧! 他叫上宏山和宏元康返回沟里,继续顺着山沟搜寻。 “野猪产崽的时候会做窝,为啥子家猪没见过做窝?”宏山有些奇怪:“都是猪!” “哪个给你说家猪不会做窝的?放在外面,家猪一样会叼些枝叶做窝,关在圈里边也会,现在队上没怎么养母猪了,猪崽都是过买,要是在之前,每次到母猪产崽的时候,都会将圈里面垫着的那些松毛给叼到墙角堆起来,那就在做窝。” 宏元康接茬说道:“大惊小怪的……莫说话了,好好跟着狗娃子,今天是来办正事的,收哈心!” “是咯!” 宏山点点头,取下双管猎枪,跟在陈安旁边,扫视着周围,寻找着痕迹。 至于远处,交给几条猎狗。 陈安手头的几条狗,早已经出名,那就是他延伸出去的鼻子和耳朵,非常靠谱。 母野猪产崽,会单独离开猪群,等到猪崽产下来以后,又会领着去寻找原来的猪群。 换句话说,母野猪不会离开猪群太远。 陈安刚才在那石洞周围看过一眼,没太多活动痕迹,估摸着,其余的野猪也应该在这条山沟周围活动,当然,也不排除被惊动过后跑远的可能。 他领头在前,顺着山沟转过三個山湾,在一个岔沟的泥塘里,发现了野猪留下的痕迹。 虽然只是三月,早晚还很凉,但到了下午的时候,太阳还是有些火辣。 野猪在秋季一样会换上更长更密的毛越冬,到了春季后,则是会自行脱毛,降暑。 尤其是公野猪,它们经常在树上蹭,一是挂甲做防护,二来也是为了将毛蹭掉好度过热天,天气转热,泥塘里打滚,向来是它们的最爱。 在这岔沟里的泥地上,就到处被翻拱出一个个积水的小水塘,周边的树木也被蹭得到处是泥。 看到这情形,宏山顿时笑了起来:“看样子这群野猪数量不少,是昨天的痕迹……应该不会太远吧?” 陈安点点头:“应该不会太远……但还是得跟着看。” 毕竟隔了不少时间,陈安也不敢断定。 “还是由你上前,我们跟远一些,不要到时候又被我们惊动了!” 宏山说着,从包里取出绳索,打了绳结,拴在他的两条东川犬脖子上。 莽哥由他自己拉着,红豆则是交给宏元康。 懂事的人就是这样,特别长记性。 宏山在将绳索交给宏元康的时候顺便叮嘱道:“老汉,等哈我们跟在狗娃子后边三四十米的地方,发现野猪的时候,两条狗都交给你,捏住狗嘴,不要让它们叫出来。 不然被惊动了,事情不好办!” 之前被两条猎狗惊走母野猪,宏山立马就能吸取教训,还把上次跟陈安一起合围野猪的时候,陈安对他的安排也给用上。 目的只有一个,将动静降到最小,尽可能地靠近野猪,近距离射击,能更精准,也能省去追撵的麻烦。 他这是活学活用。 宏元康也带了火枪进山,但狩猎野猪,火枪可没有宏山和陈安手中的双管猎枪靠谱,也只是让他打个辅助就行,猎杀还是得靠两个小辈。 “晓得了!” 宏元康接过绳索,并没有因为是长辈就倚老卖老,他很清楚,在撵山这方面,别说陈安了,就连宏山都比他强,自然选择听他们的,这种时候,不懂装懂,绝不是什么好事儿。 关键是,陈安这是在帮他们家打肉。 陈安很满意这样的安排,叫来几条猎狗,让它们嗅着地上那些野猪留下的痕迹中的气味,几条猎狗略微辨别后,开始朝岔沟里继续深入,跟了差不多两里地,纷纷爬上向阳的山坡,然后从侧面翻过山脊,到了另一条山沟里边。 野猪其实和大多数野物一样,都喜欢在自己熟悉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活动,尤其是食物比较充足的地方,几乎每天都会来上一趟,这就容易形成兽道。 到了山沟里的时候,野猪群留下的痕迹就很新鲜了。 这是一片比较开阔的山沟,里面有溪流和成片的灌木、杂草地,也多泥滩,到处都是翻拱过的痕迹,旧的有,新鲜的也很多,脚印密密麻麻的。 再往山沟里又寻出三里地,在前面的招财停了下来,发出呜呜的凶声。 有发现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看了大概方向,又感受了一下风向。 在这个时节,山里的风在早晚的时候不小。 此时的风向,三人所处的位置,正好是下风向,倒也省事。 他招手叫来宏山和宏元康,做了安排:“现在是下风方向,我跟蛋子哥等哈靠近一些,伯伯招呼好两条狗,跟远一些,你们就在这边守着,找好目标和比较容易躲避的地方,几条猎狗也留在这边守着,然后我绕往侧面,听到我开枪你们就打,我们争取一次性打够!注意躲避哈,不要打母猪了,选着黄毛打。” 虽然说,野猪祸害不小挺讨人厌,但也不能赶尽杀绝,留点种,还能多打几年,上辈子,那是被打成了保护动物的。不管怎么样,对于山里人来说,每年能提供不少肉。 生了崽的,那无所谓,若是怀了崽被打了,感觉多少有些残忍。 他们爷俩微微点头,不是第一次配合打野猪了,都知道细节该怎么做。 陈安和宏山领头往前走了三十多米,远远地看到前往山湾的河滩水草地上,地形挺开阔,三只母猪,一只公猪,带着七只半大黄毛,共计十一只,正在水草地里翻拱。 在南方,食物充足,环境没有北边那么恶劣,所以,山里的不少野猪,一年的时间内会产两窝猪崽,分别在春季和秋季。 几乎找到猪群的时候,都有半大的黄毛野猪伴随。 发情季节,在外游荡的公猪也会在这时候选择并入平日里由母猪领导的猪群,那只公猪不小,得有三百斤往上,双腿间的卵泡,得有两个拳头大小,蹭得红亮。 这群野猪里的黄毛,大概就是去年秋季产下的,现在不过五六十斤大小,算是除了猪崽,顶好的肉了。 冲宏山示意后,陈安让几条猎狗定坐下来,然后他看了下前方的地形,见河流弯拐处的山石是个不错的设击位置,而且,正好借水流的哗啦声掩盖,从河流里靠近猪群,很不错。 他当即提了双管猎枪,往高处山坡爬了上去。 一直爬到高处,确定野猪听不到声响了,才加快脚步绕后。 宏元康要看护两条东川犬不让它们出声捣乱,早早地将背篼放山坡上,牵着两条东川犬,远远地追在宏山后边三十多米的位置,在山沟左侧,找了块林间的山石,解开两条东川犬的绳索,一只手兜胸揽着一只,顺便捏着它们的嘴巴,不让出声。 而火枪,就竖在旁边,待会野猪来了,放开两条东川犬后,他可以立马拿起火枪,寻找射杀的机会。 约莫花了十分钟,陈安已然绕到野猪群的侧后方。 他猫着腰,踮着脚,尽量不发出声音,小心翼翼地下到河里。 河水不深,仅能没到小腿肚的样子。 在水里缓慢行走,只要脚不离开水面,就不会发出大的声响。 他擦着边缘,缓缓移动着脚步,同时也借着河岸边生长出的灌木和藤蔓遮掩,听着野猪群的声音。 懂得对野猪发出的声音进行判断,高明的猎手,甚至能走到猪群里,而不引起野猪的警觉。 李豆花就曾示范过。 水草地上,野猪弄得草叶和水哗啦响,嘴巴里吧嗒吧嗒地,这是在嚼东西,长嘴伸在淤泥中翻拱,吹着水泡发出噗噜噗噜的声音,这种情况下,野猪在各自忙着搜食,领头放哨的野猪并没有被惊动,可以放心地走。 陈安走得谨慎,但凡有哪一只猪忽然停下不动,他也会立刻停下动作,借着河岸边的草木遮掩,一动不动,直到野猪重新开始搜食,才继续自己的动作。 现在他可是处在上风方向,不得不更加小心。 短短的三十多米,他走了五六分钟,终于摸到河湾边的山石后面,这里距离猪群,不过十四五米,是个非常好的射击位置,也是一个不错的躲避地方。 若是有野猪冲来,枪里又没有子弹,他随时可以揪着从山石上垂下来搭拉在河水里随着水流往前一下下滑动的藤蔓,攀到石头上面躲避。 凝神静气,陈安端起手中的双管猎枪,开始瞄准。 这种时候,自然是选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黄毛野猪打。 他很快选好目标,指头搭在扳机上,都开始微微用力了,他又忽然停下。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了更好的目标。 有一头黄毛野猪居然在这时候哼哧着跑到另一只黄毛野猪旁边,争抢那只野猪扯出的食物,那是一蓬水芹,根须被流水冲刷得洁白,很长。 两只黄毛野猪并列在一起。 能不能一穿二? 陈安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显然,这是个不用过多犹豫的决定,打过就知道了。 他枪口微调,紧跟着半蹲在河流中,将射击角度调平一些,瞄准靠近自己那头野猪耳后的位置,估摸着若是能打穿,应该命中的是另外那只黄毛野猪眼睛的部位。 如若一枪打不穿,还有机会再开上一枪。 再次深吸一口气后,陈安果断扣动扳机。 砰地一声枪响,在山谷里回荡。 那只被命中要害的野猪浑身抖了一下,叫都没叫出声,就僵直倒地,抽搐着四蹄。 而另一只则是惨叫着,踉跄跑出几步,也瘫倒在地。 串糖葫芦……成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29章 莫闪了腰! 随着陈安的枪响,猪群猛地一惊,还没来得及跑,枪声跟着响起。 是宏山开的枪,他选好位置后,就一直凝神静等。 手中双管猎枪一直瞄着距离他最近的那头黄毛野猪,一枪精准命中,又是一头黄毛野猪栽倒在地。 而在这时候,第三声枪响传来。 是陈安微调枪管后,紧跟着开的第二枪,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头黄毛野猪给打了。 也就在这短短的两三秒时间里,剩下的七头野猪,山沟两头都有枪声,有三头惊窜上陈安所在山石河岸的山坡,另外三头则是冲进对面的灌木丛,往山上跑去。 唯有那头公猪,最是暴躁,接连受惊后,悍然朝着最后开枪的陈安狂冲过来。 它肩背上的鬃毛如钢针林立,其它部位的长毛已经被蹭掉一些,长长短短,像是被狗啃的一样。 见它来势凶猛,陈安不敢有丝毫大意,双管猎枪往身上一挂,双手抓着山石上垂下来的藤子,绷紧后,双手交替拉着藤子,双脚蹬在山石上,往上攀爬。 刚爬上不到一米多点的高度,那公猪已经狂冲到河流里,奔跑中激得水花飞溅,狂野无比。 紧跟着猛地一下蹿跳起来,长嘴朝着陈安的屁股咬来。 这动作,吓了陈安一跳,腰臀猛地朝天一挺,堪堪避过,只觉得沟子都凉飕飕的。 只是一米多高而已,野猪双脚只要搭在山石上,一样能撅挑到他,他不敢大意,手脚发力,又往上登高一步。 可一击不中的野猪,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看着陈安揪的藤条晃动,像是看见了它的敌人一样,张嘴咬住藤条疯狂地甩动脑袋。 野猪的力量本就蛮横,何况是这么一头三百多斤的大家伙,这藤蔓固然结实,也受不了它这般拽拉。 在它拉扯着藤蔓甩动的时候,陈安也身不由己地跟着摇晃起来,根本没办法稳住身体往上爬。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抓着的藤蔓经不住这般大力拉拽,生生崩断。 陈安身体猛地下沉,幸亏他反应及时,匆忙间拽住了旁边的一些藤蔓。 但也正是因此,成了蹬着山石的脚在高处,身体反倒在低处了,随时有被撅挑的危险。 野猪在河里折腾那些藤蔓,溅起的水花都能打湿他的后背,吓得他拼了老命地拽着藤蔓往上攀。 这要是掉下去,被野猪来上两下,很可能就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 也幸好,被野猪扯断的藤蔓跟着滑落下去,笼住了公猪的脑袋,它忙着甩开,没顾得上陈安,让陈安躲过了这一劫。 紧跟着三两下爬到山石上,陈安才发现自己的心脏狂跳着,就刚才那情况,真的是癞疙宝吃缸豆儿,悬吊吊的。 眼看够不到陈安,公猪甩开那些藤条的纠缠后,绕往侧边的山坡,还准备上来。 陈安那还会给它机会,将挎着的猎枪取了下来,取出弹壳装衣兜里,随手往腰间一抹,熟练地取出两颗子弹装填到枪里。 他端枪瞄准野猪的时候,看到招财它们几条猎狗顺着山沟狂冲进来。 旺旺和娇娇身为东川犬,虽然体型稍小,但奔跑起来,展现出的速度,也不逊招财它们,紧跟在后边。 宏山养着的莽哥和红豆,距离更远,宏元康放开的速度也慢了一步,落在后边。 本就有意要驯一下它们,陈安心念电转,看着冲到山坡上,掉头朝着他所在的山石冲来的野猪,已然相隔不过十多米,他瞄着它脑袋的枪口往下移,扣动扳机。 砰然声响中,子弹打在野猪的左前腿上。 奔跑中的野猪左脚受创,承受不住奔跑的力道,一下子往前跪倒,紧跟着顺着陡峭的山坡滚落下去,再次掉到河里。 它惨叫着踉跄站起,似乎这一枪让它的那股子蛮横劲消散了大半,意识到危险,不敢再逗留,一瘸一拐地窜跳出小河,朝着对面稍微平缓的山坡跑。 可这种时候,几条赶到的猎狗,哪会让它有逃脱的可能。 最先赶到的招财拦截到前面,野猪毫不犹豫地就是一下撅挑,被招财跳到一旁避过。 其余几条狗也赶到了,围绕着野猪周围窜跳,冲上山坡,进行初步的试探,寻找进攻的机会。 和猎性中等还没完全激发出来的青川犬和凉山犬不同,猎性更强的旺旺第一次面对猎物,却是凶悍地狂吠着,直接就上,窜跳起来,朝着野猪的脑袋要去,却被野猪一个斜撅,直接挑飞出去。 但没有别的猎狗遭到攻击发出的怪叫声,它几乎一落地就身子一拧,重新站了起来,再次朝着试图突围的野猪冲去。 陈安站在山石上看得清楚,就刚才那一下,野猪的獠牙在旺旺的右前脚膀子上留下了一道血槽。 然而,正因为受伤,反倒更能激发东川犬的猎性。 趁着野猪去撅挑另一侧体型更小窜跳着试图去咬野猪的娇娇,旺旺一口咬在野猪左侧靠近脖子的下巴上。 这一咬中,任凭野猪疯狂地甩动脑袋,连带着旺旺都被甩飞起来,就是不松口。 就在这时候,莽哥和红豆也跑到了,都没有多余的试探,直接就莽了上去。 它们去的是野猪的右侧,一到那里,莽哥直接就咬上了野猪右边脖子,只是相比起来,咬合力比起旺旺要稍微差一些。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可没少将野猪皮挂树干,让旺旺和娇娇以及其他几条猎狗撕扯,宏山这方面的训练,只做过一次,撕咬能力也就差了一些。 关键是,野猪脖子两侧,那是经常蹭痒的地方,都磨出茧子挂了甲的,很难咬伤。 被野猪的接连甩动,就给甩脱,翻滚到了一旁,也是翻身起来,跟着就上,那尾巴摇得飞快,像是装了马达一样。 娇娇和红豆体型较小,是朝着野猪脖子招呼,咬的是靠近喉咙的部位,那里的肉层要软一些,倒是比较容易咬穿皮层,双双坠在野猪脖子上。 东川犬猎性强,有着出色的狩猎能力,就算遇到比它们体型大的猎物,也不会退缩,在古时候,那是专门用来捕捉兔子的,可以说是兔子的克星,当然,捕捉其它野物也不在话下。 这样的撕咬,其实更适合食草类的猎物,朝着脖子招呼,容易咬破喉咙或是脖子上的动脉,进而一击毙命,但对于皮糙肉厚的野猪来说,想要造成大的伤害,有些够呛,它们还没有成年,也欠缺些火候。 不过,也并不是全无作用。 向来猎狗的作用,尤其是在面对猛兽的时候,主要是袭扰、困住猎物,等待猎人的到来击毙,而不是咬死。 猎人才是主攻手。 它们咬的位置刁钻,也就是野猪前脚踩踏可能被伤到,撅挑和咬却是够不到它们,凭借自身的体重和拖拽,也能给野猪增加不少压力,何况是一只左前脚被子弹打残的。 也正是有了几条东川猎犬的攻击,招财它们很快结束试探,都各自选着自己熟悉的部位撕咬,招财和来福,一左一右,钳咬住耳朵。 有这几条狗拖拽,试图突围的野猪,举步维艰。 擅长袭后的进宝和如意在野猪屁股后面团团转,几次尝试,只要靠近,这只野猪就会机敏的后踢一脚,两条猎狗都接连被逼退。 尤其是进宝,还挨了一蹄子,发出怪叫。 不过,这也为如意争取到了机会,成功一口咬在野猪的卵泡上,猛地往后拖拽撕扯,野猪遭受如此剧烈的疼痛,身体一下子僵直,跟着浑身抖动起来,当场就跪了,匍匐在地上,只剩下撕心裂肺的惨叫。 宏山先一步赶到,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让它们练一下,不要急着弄死!” 陈安冲着宏山说了一句,给枪里换上一发子弹,提着枪跳下山石,从刚才野猪冲上山坡的地方下来,和宏山一起在旁边看着。 不多时,宏元康也提着火枪大步跑来,看着河滩边的四只黄毛野猪,再看看八条狗死死压制的公猪,有些诧异地问道:“我听到了四声枪响,啷个打了五头猪哦?” 陈安笑笑:“第一枪打了个串糖葫芦,一枪打了两只黄毛,可能是这些黄毛野猪年纪不大,骨头不算太硬,我本来只是试一下,没想到成了!” “一枪打两個……啧啧!” 宏元康冲着陈安竖起大拇指,跟着长长舒了口气:“这下子肉足够了,还是安娃子靠谱,啥子事情总是能办得很好。” “伯伯,你就莫夸我了,我不禁夸!”陈安笑道。 “要是不禁夸,还用等到现在!” 宏元康笑了笑:“你比以前稳多了……我一直都有点奇怪,给我的感觉,从前年冬天开始,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都让人有些看不明白。” 陈安心说:你当然看不明白,好歹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了,肯定不得走老路,是要做出改变的。 话自然不能这么说,他只是淡淡一笑:“人总是会长大的嘛!” 宏元康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跟两个后辈在一旁看着八条狗嘶咬那只趴下去就站不起来,挣扎越来越弱的公猪。 它的力气被八条狗耗得差不多了,被咬的地方也到处在流血。 看了一阵后,陈安清楚,不用自己动手,八条猎狗也有能耐将这野猪给生生耗死。 感觉差不多了,他端着枪小心提防着野猪濒死的突然挣扎,将枪口抵在野猪前腿腋窝后三寸的位置,斜着朝里开了一枪,不管有没有打中心脏,内出血也能很快结果它的小命。 几条猎狗在野猪彻底不会动弹后,才纷纷松口,围在野猪旁边呜呜地叫着。 陈安知道,它们在等肉吃,他检查了一下旺旺的伤口,见问题不大,给它伤口上抖了些药粉止住血后,冲着宏山和宏元康说道:“我来处理这头大的野猪,割肉喂狗,那四头小的,交给你们处理了。” 他们父子两满口答应,三人各自取了杀猪刀,开始对着几头野猪开膛破肚。 四头黄毛野猪,一头六七十斤,再加上这只大的,这份量,三个人一趟显然是带不回去的。 所以,几只猪的心肺、肠肚被扒掉后,宏山和宏元康决定让陈安在这里守着,他们先跑一趟。 宏元康用背篼背了只小的,宏山则是砍来一根木棒,用绳子拴了两只稍小的挑着。 见他这样,陈安开玩笑地说道:“不愧是想结婚的人,就是舍得出力气哈,蛋子哥,你悠着点,莫闪了腰!” 宏山也不跟他贫,爽朗地一笑后,挑着两只野猪顺着山沟往回赶。 两只早已经狼吞虎咽吃得肚子鼓鼓的东川犬,也连忙跟了上去。 招财它们吃饱后,则是直接就在河滩边的草地上趴着休息。 陈安看着他们父子两走远,将五个猪肚放了脏污,在河水里简单涮洗一下,放到一旁的树杈巷挂着晾水汽,然后闲着没事,顺着河沟转悠。 没想到,转了十多分钟,就在不远处的坡地上,看到了一点好东西。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30章 仙人粮食 那是在山坡边缘背阴处,几蓬灌木间搭拉着的干枯茎叶。 陈安一眼就认出,是黄精去年生长留下的,即使干枯了,也能看出去年生长得挺壮实,初步估计,有些年头了,是个大货。 黄精,又名老虎姜、鸡头参,别名很多,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叫法。 根据形状,黄精可分为姜形黄精、鸡头黄精和大黄精。 蜀地的黄精多见的就是姜形黄精,也是质量最好的类型。 别看黄精长得像“姜”的远房亲戚,颜值不高,但在华夏一向被视为与人参地位等同,有米脯、仙人粮食的美称,自古在人们心中的价值和地位都挺高。 陈安听李豆花说过,他结识的在山中结庐修行的老道,在辟谷修炼的时候就只吃黄精,用黄精代替粮食。 这玩意儿,自古在道家就不是一般的东西。 也正是因此,黄精被叫做仙人粮食。 当然了,到了灾荒年时,山里人也经常进山,找回黄精代替粮食食用。 说白了,就是扛饿的东西 这玩意儿,上养肺、中养脾、下养肾,是药食同源的好东西。 正所谓:家有万贯,不如黄精一两。 以黄精熬汤加蜂蜜水喝,对保存元气有很大的帮助,用来炖鸡补肾,该是男人的最爱,也是乌发养发的好东西。 只不过,在这年头,黄精在临床上几乎不用,很少有医生开这味药,至少现在很少用。 所以,在这年头,山里很常见,收购站里陈安就没见人收过,反倒是山里人会挖回去弄来当粮食吃。 也正是因此,黄精在村子周边的山里常见,都被采挖过无数遍,想要年份高的,必须得进深山里。 再过上几年,人们口袋里的钱多起来,追求养生,黄精开始变得精贵。 陈安记得,在八五年左右,就有人到山里来收黄精了,能卖到五块钱一斤,这价格也相当不错,到时候采药,单是挖黄精这一块,也能赚不少钱,往后价格也是越来越高,收集种子进行种植,也有不小的前途。 而陈安现在所处的地方,还算不上深山,也是山里人时不时光顾的地方,能见到这种黄精大苗,也算是运气。 无论如何,这也是些收获。 陈安兴冲冲地钻进灌木丛中,提着茎秆很快找到下边的根茎,扒拉掉厚厚的腐殖层露出下面的碎石泥沙黑土,他看到了萌发的泛白新芽,再继续扒拉,看到露出的黄精茎块一节连着一节,确实有些年头。 他在周围四处翻找,又找了二十来株。 只是,大部分都是一两年的小苗,上了高年份的不过四苗而已。 那些小苗,应该是黄精的种子落地后长出来的。 他砍来木棍,削尖找着大的那年份差不多的黄精小心地掏挖,结果,第一苗黄精挖起来,大小超乎他的想象。 黄精的形状和生姜差不多,每年的生长,都是在木本鳞茎的基础上长出新的鳞茎,并且原来的母本不死。 这样,每年都有一个年生的主鳞茎,从最新的鳞茎开始鉴别,最新的一块鳞茎是最后一年,母本鳞茎再生长是第一年,中间还有多少个年生的主鳞茎,一共相加就是黄精的生长年份。 整块黄精根茎刨出来,陈安数了一下,足有二十三年,许是在这里土壤肥沃的原因,一块块黄精长得肥厚粗大。 一整棵刨出来,他提起来掂了一下重量,估摸着有十一二斤的样子,这在山里,已经算是罕见了。 要知道,一般的黄精块茎只有拇指头大小,而这棵最大的,那些相连的块茎甚至能有拳头大小。 这下,陈安来了兴趣,拿着削尖的木棍苦苦一顿刨,将那些适合的黄精刨挖起来,估摸着得有四五十斤的东西。 “这趟赚了!” 他乐呵呵地将这些黄精提着,返回河滩边上,在小河里涮洗上面裹着的泥土。 鲜嫩的黄精,蒸熟了就可以吃,有甜味,拿回去就能进行简单加工使用。 而那些上了年份的,已经很老了。 老的就没法吃,里面的筋特别多。 收购站不收,只能拿回去多次蒸晒出来,平日里炖东西。 但其实,陈安看到这些黄精的时候,略微思考,就有了新的想法,并且对他撵山、采药来说,有大用。 古代被称为仙人粮食的东西很多,除了黄精,比较常见的还有松子、山核桃、黑枣、仙人掌的果、柏子等等 陈安还听李豆花说过,他认识那老道,还吃钟乳石,也是仙人粮食,说是辟谷,其实还是有东西充饥的。 而黄精无疑其中的首选。 这些东西,李豆花除了石钟乳,别的都尝试过,他说扛饿效果最好的就是松子、柏子仁和黄精。 陈安挺奇怪,石钟乳也能吃? 闻了才知道吃的不是石头,而是山洞顶上垂下的石笋尖上滴下来的水,像奶水一样。 李豆花在年轻时候进山去访巫猎学艺时,没有吃的,曾用地里偷拔的一些花生生吃,半小时嚼上一粒,嚼到特别细的时候,混合着唾液吞下去,用这样的法子,在山里扛过七天没吃饭。 也正是从李豆花那里,他学来一個法子,就是把黄精多次蒸晒,干燥后用石碓敲成粉,然后往里面加入蜂蜜揉成丸子,吃上三颗,就能扛一整天不饿。 陈安吃过一次。 多次蒸晒后的黄精味道特别好,很香,有点像炒过的豆子。 这玩意儿带进山里,绝对是应急很好的东西。 当然了,这些东西,也只是应急的时候用一下,并不能常吃,偶尔来上一点就行。 学了撵山采药,陈安也了解了不少药理知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他深知,中草药一定要组方服用,且不可久服,更不能神话某一味单独的药材。 医书上,久服长生不死、久服轻身不老、久服增寿神仙……这类的药材太多,如果照着吃,早晚是个肝肾衰竭。 最简单的,人参神吧? 但那些高年份的老山参,吃上一截试试。 不能抛开剂量谈药性,这是最基本的。 清洗好这些黄精,陈安在山里又转悠了一阵,才听到猎狗的叫声。 他领着猎狗返回河滩边,见是宏元康和宏山返回。 两人一路走得急,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 一到河滩边,他们爷俩就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 陈安看着他们爷俩,笑道:“时间还早,赶那么急干啥子。” “怕你一个人在山上无聊!” 宏山笑着,从背篼里拿出一个铝制饭盒递给陈安:“我们回家可是吃过东西了才赶来的,给你带了饭!” 陈安接过饭盒,打开看了下。 饭盒里,小半米饭,更多的是竹笋炒腊肉,还有三个煎得金黄的鸡蛋。 “进山的时候带了火烧馍的,你们还专门带饭来干啥子?” 陈安笑着摇摇头,知道这爷俩就是为了送饭来,才赶得那么急的。 “火烧馍硬邦邦干巴巴嘞,能跟饭比蛮?今天事情顺利,有时间,当然要让你吃点好的,我跟我老汉儿都是吃过了才来的。” 宏山说着,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我去弄点柴火,拢个火,紧赶慢赶,这些饭菜还是凉了,热一下再吃!” 陈安赶忙将他拉住:“不要麻烦了,我摸着还有些温温嘞,可以吃!” 他四下看看,从一旁的小树上折下两根小树枝,剥了皮当成筷子使用。 见状,宏山一拍脑袋:“你看看我们,来得急,把调羹给忘记咯!” “没得事,哪有那么多讲究嘛!” 陈安笑笑,在一旁坐下,打开饭盒开吃。 宏元康卷了旱烟点上,瞟向一旁草地上放着的黄精:“你哪里弄来那么多黄精哦?” “伱们回去的时候,闲着没事儿,就顺着山沟往里面去转了一下,结果就看到了几苗,都是上了年份的,还不错,挖回来带回家,偶尔炖点东西用一下。” 陈安嘴巴里含着饭菜,说得瓮声瓮气。 “这种上年份的少见,给我一斤左右,我带回去晒干,拿来泡酒!” 一听就知道,宏元康也是懂黄精的,干晒出来的黄精,可以泡酒,也能泡茶。 “你看中哪块自己掰!” 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陈安。 等宏山婚事过后,要领着冯丽荣到县城去看望冯学恩他们,到时候也可以带上一些黄精过去,他们是懂吃的人,应该能用上。 等着陈安吃完饭,也都休息得差不多了。 他们来的时候,给陈安也带了个背篼,三人将剩下的猪肉分装,一个也就百来斤的份量,背上后往回走。 回到麻柳坡的时候,也就下午三点左右的样子。 四头黄毛野猪留在宏山家里,那头公野猪的肉留下小部分给宏山喂狗,剩下的则是送往盘龙湾。 六条猎狗的食量不小,真正喂起来,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将那些猪肉给吃完。 宏山忙着回家,帮许少芬准备晚上的饭菜,先一步离开盘龙湾。 冯丽荣见陈安带回那么些黄精,当即找来盆子,在山泉水下一块块掰开,摘掉须根,仔细清洗,留下二十斤的样子,准备送到县城,其它的,她到厨房里面生火,直接用甄子给蒸上。 这玩意儿挺废柴火,蒸一次就得六七个小时,所以,灶里边也就没有用木柴,而是直接用的煤炭,也省得随时在一旁添柴加火。 建房的时候烧石灰,陈安往山里挖来不少煤,现在还有剩余。 也正是因为要用到煤,所以在打灶和壁炉的时候,陈安用了耐火的材料,不然只是普通的砖块,可经不住煤炭的燃烧。 何况,以后还可能用上焦煤。 等到陈子谦和耿玉莲放工回来,宏山家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一家子也耿直,简单洗漱打理后,往灶上的锅里添加了些水,又往灶里添了些煤炭,一起去了宏山家里。 一顿饭,九样菜,弄得很丰盛。 陈安和宏山两个小辈,陪着陈子谦和宏元康喝了不少酒,席间说的,是两个老辈年轻时闯荡的一些事儿,更多的是两个小辈,以及陈安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那些土地到户后想干的事儿。 也正是这顿饭,陈安才从陈子谦口中得知,他们当年在往返米仓道当背二哥的时候,在山里碰到过六个棒老二,同去的背二哥一共八人,被别人用把火枪一吓,跑了六个。 只剩下宏元康和陈子谦,二对六,凭借一根木棒将那几个棒老二打退,反过来把人给抢了的事情,那是真有过过命交情的。 想到今年的洪涝,陈安不由微微皱眉。 就他所知,受洪涝影响,山里在一段时间里,又冒出不少棒老二……得小心! 许少芬更关注的是冯丽荣在办宏山结婚宴的时候,能不能来帮忙做厨,特别稀罕冯丽荣做出的饭菜味道。 腹中胎儿状态稳定,冯丽荣一口答应下来,帮忙操持这件事情,当然,充当的是指挥的角色。 两家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入夜。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31章 前面有陡坡 圆圆和滚滚还没有归家,厨房的灶上还蒸着黄精…… 留下陈子谦和耿玉莲在宏山家耍,陈安和冯丽荣先一步回家。 两人一路往回走,经过竹林的时候,打着手电筒往林子里照,没有看到两只熊猫的身影。 一直到了院门口,才看到圆圆和滚滚一左一右靠坐在院门门口,咿咿地叫唤着。 听到脚步声,认出是陈安,滚滚一个跟头后翻身站起,朝着陈安虎窜着跑来,到了面前,第一件事就是像牛皮糖一样,一双前爪抱着陈安大腿,双脚则是紧紧箍着小腿,发出嘤嘤的声音,很享受的样子。 这个动作,陈安心里挺喜欢,也深知是滚滚依赖自己的亲昵表现。 可现在滚滚还小,事情好办,这要是再长大些,达到百多两百斤的时候,绝对够受,稍微不注意,准能被扑翻在地。 其实他心里挺矛盾,一方面希望两只熊猫能够恢复野性,具备在山岭里独立生存的能力,另一方面,又希望他们一直留在竹林里,每天回家。 他不知道这两方面能不能达成统一,只能养着,看以后的结果会怎样。 圆圆也跟了过来,它没有抱人腿的习惯,但却显得霸道,上来就给了滚滚两巴掌。 滚滚被它收拾,赶忙放开陈安,跑到陈安身后躲着。 听着圆圆不停地冲着自己咿咿叫,这么多天相处下来,陈安自然能听出,圆圆驱赶滚滚,很大程度是因为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吃瓶瓶奶的时间,小家伙有些迫不及待了。 它对瓶瓶奶的喜爱,丝毫不比滚滚差。 他弯腰将两只熊猫拢到面前,一只胳膊夹着一個,朝着院门口走。 冯丽荣上前一步将院门打开,两人进去以后,将熊猫放在院子里,先一步进屋,看了蒸着的黄精。 从回来到现在,蒸了六个多小时,也差不多了。 陈安从仓房里找来簸箕,拿抹布擦过后,用筷子将甄子里的黄精一块块捡拾出来,放簸箕里。 就在这时候,两只熊猫却是等不及了,纷纷跑到门口,扒着门板站起来,用爪子在门板上拍着,弄得哐哐响。 见状,冯丽荣笑道:“还是让我来弄这些黄精……你赶紧去兑奶粉,不然门板都会被它们拍烂。” 陈安也只能笑笑,将筷子递给冯丽荣,忙着到餐厅里找来奶瓶和保温瓶,兑奶粉蜂蜜,弄好以后打开大门,奶瓶塞给两个小家伙。 它们倒是干脆,转身一屁股蹲坐下来,身子往后一仰,靠着门槛就叽叽地吸了起来。 陈安也不去管它们,趁着这功夫返回厨房,将那些已经被冯丽荣从甄子中夹出来的黄精在簸箕里散开,凑在窗子边看看外面繁星点点,估摸着不会下雨,端出去放在外面的山石上晾着,接受日晒露润。 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院里有老鼠,六条猎狗在,老鼠也得离远些。 回来的时候,看到圆圆喝完瓶瓶奶,抓着的奶瓶松开,顺着胸口、肚皮,一直滚到地上。 不用看陈安也知道,它现在绝对是一副咧嘴微笑,小眼珠子滴溜溜转的时候,在打滚滚的瓶瓶奶的主意。 之前已经出现过几次,每次圆圆快速喝完奶,它就开始盯上滚滚的奶瓶子,渐渐成了习惯。 果然,下一秒它身子一拧,扭动着肥胖的身体,直扑滚滚。 在这种时候,滚滚就不是经常挨揍的德性了,咬着奶嘴,灵敏地爬起来就跑,麻利地爬到经常呆的树桠上坐着,也不管追着爬上树的圆圆,在它下面抱着树干,伸着爪子一下一下地挠着它的屁股。 直到挂不住了,圆圆才会下树,就在树下蹲守着。 陈安想了想,今天刚弄来不少野猪肉,大熊猫也是吃肉的货,不知道它们吃不吃野猪肉。 他知道最近断了羊奶了,两只熊猫终究还是有所欠缺,于是回屋用杀猪刀割了一块去皮的野猪肉回来。 肉递到圆圆面前,它伸着脑袋凑过来闻闻,居然抓过去就开始撕咬起来。 这让陈安心里有些欣喜。 大熊猫进山,除了担心被人捕杀,最大的威胁就是各种野兽了,相比起来,它们还是太笨了些,就连黄喉貂都能欺负,更别说豺和狼这些猛兽了。 会吃生肉,那会不会学着捕杀? 如果有不错的猎捕能力,生存能力会不会更强些? 当然了,陈安现在也只是能简单想一想,估计接下来最重要的,得是教他们吃竹子了。 林子里的笋纷纷冒出来,一两天不见就长高,它们能吃到的竹笋,不多了。 滚滚终于喝完瓶瓶奶,它跟圆圆不一样。 圆圆喝完,奶瓶随手就扔,忙着抢滚滚,但滚滚自己会叼着奶瓶送回来,跟它平日里叼着根小棍玩耍一样。 只是,叼着木棍,滚滚很有混子的气质,叼着奶瓶时,更像是一个淘气的娃儿。 在将滚滚叫下树来以后,陈安将它叼着的奶瓶收走,也给它弄了一块野猪肉吃着,就没有再去管它们。 吃饱喝足,它们自己会去仓房里睡觉,就是那扇仓房门,俨然被当成了玩具。 桐油刷过的门板上,到处是它们的抓痕,现在,就连屋子的大门上也开始有了。 为此,耿玉莲没少抱怨。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再看看院子里那几棵红枫树,原本之前挺茂密,现在顶部的枝条都被两只熊猫给弄成秃头了。 陈安寻思着,干脆明天弄点木头回来,到竹林里仿照着动物园那些设施,架设一些绳梯、木桥、滑坡之类的东西供它们玩耍,省得在院里折腾,不然,要是再长大些,这院里的一切,可经不住它们破坏。 没有等到陈子谦和耿玉莲回来,也算是奔忙了一天的陈安,在打理好家里的杂事儿后,和冯丽荣一起洗漱,早早上楼休息。 可人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 冯丽荣也没有,在床上翻来覆去。 每当这种烦躁开始生发的时候,都知道是咋回事儿。 最后,冯丽荣凑到陈安耳朵边吹气:“安哥,为啥子这段时间,我老是想要?你就不想蛮?” 陈安听到这话,不由笑了起来:“痒了嗦!” 冯丽荣一手拐朝着陈安腰肋上,刺激得陈安都跟着浑身一颤。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你那五姑娘帮我解决的,我想不想要,你还不晓得蛮?” “要不要告一哈?” 陈安想了想,早已经过了前三个月的孕早期进入孕中期了,据他了解,这是整个孕期最稳定的时候,而且,适量的运动,似乎对胎儿的生长发育有良好的促进作用…… 略微权衡后,陈安小声道:“那我轻点!” 十多分钟的窸窸窣窣,总算完事儿,擦拭过后,陈安翻身躺倒,长长呼了口气:“跟五姑娘比起来,就是不一样,这种感觉怪怪勒!” 冯丽荣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批话多!” 然后,他拉过陈安的胳膊枕着,翻身背对着陈安。 陈安在她屁股上撞了两下,见冯丽荣反手一把抓来,赶忙伸手拉住。 “给你唱首歌哈!” “你还会唱歌?” “那肯定的撒,要不要听?” “唱嘛,还没听伱唱过歌嘞。” 陈安轻轻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哼唱起来: “前面有陡坡,慢慢往上摸!深山密林不要紧,要的是胆魄……” 听到这歌词,再感受着陈安那不安分的手,冯丽荣转回来看着陈安:“这唱的啥子哦……我之前啷个没有发现,你这人还挺坏!” “你想多了撒……我这是唱的山歌,你也会撵山,不觉得很应景蛮?啷个会觉得这歌词有问题,想多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陈安窃笑道。 冯丽荣伸手在他胸口上锤了一下:“坟坝里拉二胡——给老子鬼扯!你这明明就是吃包谷面打呵嗨——开黄腔!” “瞎说……我不是那种人哈!不喜欢听这首,我再换一首……” 陈安再次咳了一声,接着唱起来:“好喝不过矿泉水……” 上辈子,影碟机在村子里盛行起来的时候,走到村子里,随处听得到放着的山歌,不知不觉,连陈安都听会了不少,云贵川的山歌,还有一些小调,他也都会一些。 不少山歌很落俗,却也是打发苦闷日子的调味剂,在山里瘸着腿放羊的时候,他也时不时地会哼上几嗓子,或者摘上一片树叶,吹上一阵。 果不其然,山歌刚唱了两句,又挨了冯丽荣一爪子。 两口子打打闹闹,直到听到楼下房门被推开,陈子谦和耿玉莲回来,才消停下来,倒也没多长时间,就安稳睡去。 第二天早上,陈安早早醒来。 寻思着还有两天才帮着宏山去娶亲,他们一家子在忙着洒扫布置屋子。 陈安也不准备到进山了,将四只猪放出去,喂过两只熊猫瓶瓶奶,送出院子,给黄羊和寒号鸟找来草叶后,他拿着斧头就在自家附近的山坡上砍了些树木,送到竹林里。 选在半坡位置,清理出一片空地,用家里剩下的钉子、蚂蟥钉、铁丝,在竹林搭建活动设施。 两天的时间,一直在忙活这件事情。 圆圆和滚滚,没少在旁边添乱。 然后,他发现两只熊猫吃竹叶,还挺会玩。 够不到高处的竹叶,那就抱着竹竿往上爬,然后凭借自己的体重,将竹子直接压弯下来。无形中找到了吃高处竹叶的方法。 就即使竹子承受不住突然劈断,也往往是在压弯后离地一两米的时候,跌落到下面,浑然无事。 弄得跟玩杂技似的,难度挺大,陈安都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学会的。 一般的熊猫,可都是将竹竿咬断倒下来才去吃竹叶。 看着那些这几天被弄断的竹子,陈安觉得挺浪费,脑袋里又有了新的想法。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32章 路遇金丝猴 这些被浪费的竹子,还可以用来喂养竹溜子。 这是陈安脑海中冒出的想法。 当然,他也不急于一时。 守着那么大一片竹林,山里就能找到竹溜子,养殖所需要的设施也简单,这是随时可以做的事情。 嗯……今年洪涝过后,县城馆子开始多起来以后,就可以考虑了! 陈安暂时压下心里的想法,继续忙着把搭建滑梯用推刨刨光的木板用钉子定在斜木架上。 到了晚上,搭建的东西完成。 一个在地上打桩铺上竹子的平台,一个绑在两棵大树间摇来晃去的绳梯,一个滑梯,另外就是一個用棕绳绑着木板做成的秋千。 这是他一时心血来潮,简单摆弄,够两只熊猫折腾了,总比它们动不动就爬到树上掉下来,在地上摔得都能弹跳起来安全。 一天的事情忙完,明天就是宏山去娶亲的日子了,一家子都睡得很早。 不只是陈安要去帮忙,陈子谦、耿玉莲和冯丽荣都要去帮忙张罗。 第二天早上,陈安换了一身干净的中山装,和冯丽荣一起,带上自家的方桌和条凳送到宏山家里,至于碗筷之类,给寒号鸟、黄羊弄来草叶的陈子谦和耿玉莲会送过去。 办酒席所用的桌凳和锅碗瓢盆,都是从村里请来帮忙的各家各户借来的。 陈安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了好几家人,陈子谦和会计主持这个事情,那几个处理猪肉,那几个杀鸡宰鱼,那几个负责涮洗,包括谁负责烧火,谁负责挑水等等,都已经早有安排,各自都清楚要干些什么。 相比起在田地里干活,帮忙办酒席,还是那么丰盛的酒席,意味着有几顿好吃的了,一个个要积极得多。 事情热热闹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宏山在忙着准备彩礼,三转一响,没通电,路况也不好的山里用不到,也就没有准备,而是按照老法子来,准备的是两只鸡、几十斤腊肉,几十斤米、几斤花生,另外就是一些烟酒糖茶。 至于礼金,陈安问过宏山,宏山告诉他,钟广生并没有硬性要求,只说让他随意,按照宏山的想法,自家条件宽裕一些,手头上现在也有五六千块钱,他准备了六百块钱,也算是豪气。 钟广生为了钟启秀的陪嫁,也早早开始做准备,听说花费不少,请了村里的木匠,打造了一套好家具,方桌、椅子、箱柜之类的都有,还有陪嫁时必不可少的两铺两帐。 尽管宏山在盖房子的时候,已经让木匠仿着陈安的家具,弄了衣柜床铺之类的东西,一应俱全,奈何,钟广生非要坚持按照传统置办这些陪嫁,宏山也只能由着他来。 所需要带过去的东西不多,搬回来的东西却不少,所以,宏山也不得不多请几个村里的青壮一同前往。 原本,宏山在畜牧场工作的二姐夫准备帮他借畜牧场的拖拉机的,可是宏山往蓼叶涧也跑过几次了,这一路上的路况,他很清楚,估计请了拖拉机,还得人手帮忙推,也就不打算请了。 从石河子村到蓼叶涧,好几十里山路,按照先生算的时间,得明天早上十点进门吉利,换句话说,今天去接亲,在那边吃了晚饭,半夜就得动身返回。 一帮子七八个小年轻,还有两陪同的年轻姑娘,加上李豆花,在吃过煮的面条后,各自分背一些东西,早早地上路。 这一次,自然不会选择穿山越岭,而是选着山道走。 人手多,哪怕是经过偏僻的山岭,也不担心有野物会突然窜出来,也就没有带枪、带狗,再说,这是去接亲,带着这些家伙,也不合适。 经常往山里跑,但陈安也没像今天这样,有个好心情欣赏山间美景。 这一路所过,但见山峰云雾缭绕,溪流在山涧中奔流,处处可见各色山花点缀,密实的林木已见处处新绿,奇峰怪石,苍翠古松,山道崎岖,突兀玲珑。 放眼所看,入眼的都是勃勃生机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清晨赶路,天气凉爽,几个年轻人年纪最大的二十四五岁,小的有十五六岁的,身为山里人,这也算是他们难得的一次远行,明明是司空见惯的东西,也都看得啧啧称奇。 当然了,年轻人凑在一起,也少不了打闹追逐,尤其是跟两个年轻姑娘,总有人去逗弄。 陈安背篼里背着两只鸡,跟在李豆花旁边,小声地说着话。 一整个冬天的时间,李豆花没少领着他自家的孙子进山打猎,倒也弄了些皮毛,送收购站里,卖了千多块钱。 一说起打猎,李豆花还是不免感叹:“我那孙子,看到赚钱了,兴趣是有了,始终缺乏些灵性,性子也不够沉稳,比起你娃儿,差远了。” “师傅,今年还要出去蛮?”陈安又问。 “等等看……答应你娃儿的事情,还没有办,我估计会到彭水那边的苗寨去一趟,寻几只下司犬回来!” 李豆花不紧不慢地走着,声音轻缓。 “我现在已经养着六条狗了,其实差不多也够用,你就不用专门跑这一趟咯。” “我又不是单单为你,也存了给我家孙儿找两只下司犬的想法,顺便的事情!” 穿行在林间山道上,说话间,深处的林木间有响动传来。 哗哗哗地,声音越来越大。 在前面跑着的几个小年轻听到响动,立刻神色紧张地停下脚步。 一个个纷纷回头朝着陈安和李豆花看来,有人出声问道:“是啥子哦,那么大动静,会不会是啥子猛兽?”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笑道:“是金丝猴来了!” “大熊猫在你盘龙湾见过了,还从来没见过金丝猴!”有人又说:“要不去看看,到底是啥子样子?” 陈安静静听了一下:“不用去找,在这里就能看到!” 他听出来了,那群猴子正在不断朝着自己这一帮子人所在地方靠近。 一帮人纷纷驻足。 宏山也来了兴趣:“狗娃子,跟你进过不少次山,除了看到过两次猕猴,还真没见过金丝猴,倒是要好好看看。” “金丝猴经常见,金丝猴比熊猫好看,见了金丝猴是好兆头,意味着能拾钱呢!” 李豆花也朝着声响传来的方向张望,从动静上判断是什么野物的法子,还是他教给陈安的,陈安都认出来了,他自然也清楚。 山里人向来将金色的东西跟钱财连在一起,总是挂上吉利的名头。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要见金丝猴,要去山顶,那些比较高一些的林子里,运气好就能碰到金丝猴,伱在林子里走着,突然树上有响动,就像现在这动静,那就是金丝猴来了,还有就是夏季靠近河边的深沟里面,也容易见到。” 宏山跟陈安耍得好,李豆花也听说了两人的一些事情,也乐意教宏山一些东西。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但用心的人,总能从中听出些关键性的东西。 看宏山微微点头,显然是明白李豆花话里的意思了。 不多时,果然看到一群毛色接近金色,有些发灰的猴子,叽叽喳喳的叫着,在林地、树上奔跑、飞纵,呼啸而来,那数量,估计得有三四十只。 那是一只只有着厚唇、短尾、圆嘴、朝天鼻的猴子,脸泛一层淡蓝色荧光,有着蓝宝石般的眼睛。 那一身金色如丝的长长毛发,看上去都觉得细密柔软,尤其是在阳光照耀下金光闪闪,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那身皮毛也太好看了,值不值钱?”有人问道。 陈安笑道提点一句:“这可是仅次于国宝大熊猫的第二国宝,最好不要打它们的主意!” 其实,他也就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出于上辈子一些已经铭刻到脑海里的保护观念。 事实上,在现在这年头,更为稀少的大熊猫,已经明确宣告保护,尚且在水深火热之中,更别说金丝猴了,这年头猎捕他们的人不少。 “真想弄一只回去养着!”有人又说了一句。 不过很快就被另一人把这念头给打消了:“家里吃饭都困难,还想着养金丝猴,你以为个个都是安哥,人家安哥家里养了熊猫,那是拿着证,拿着工资养嘞。 你不要自找麻烦,我记得那教授跟公社里的人来村子宣传的时候说过,金丝猴、羚牛,还有啥子鸟,有好几样都不能打。” 陈安微微笑了笑,说这话这人名叫翁文睿,今年刚满十八,看样子,他是把那些宣传给听进去了。 估计是被猎人打怕了,那些金丝猴,突然闯来,见到山道上这一帮子人后,惊恐地怪叫着,掉头就往高处的山上纵跃而去,转眼就消失在林木间。 这算是惊鸿一现。 见没得看了,一行人这才又再次顺着山道往蓼叶涧方向走。 却听李豆花说到:“金丝猴马大哈得很,我就见过被老猴子弄丢的小金丝猴。千真万确,就丢在树底下,哭声和小娃的哭声一模一样,怪恓惶的。 我刚想去抱,几个老猴子来了,朝着我吱哇乱叫,背上的毛都竖起来了。 你们有没有养过猫……猫一发急,背上的毛就竖起来了,金丝猴也是一样。 我看情况不对,赶紧就跑了,被一大群猴子围攻,绝对不好应付。 冬天的时候看金丝猴最好,树上光秃秃的,没有树叶子挡了,可以好好看,也没得啥子吃的,它们就愿意接近人,讨吃的嘛。 就是被人打多了,现在见到人也不愿意靠近了。” 李豆花似乎来了兴趣,话也就多了起来。 这奇妙的经历,听得一帮年轻人羡慕不已。 有人问:“山里好玩的多不多?” 李豆花笑道:“好玩的多了。冬天,山顶的雪大,锦鸡和野鸡挨不住冷,也没法觅食,就都下山来了。 打野鸡,有个巧法子。 就是驯养只母野鸡做‘野鸡诱子’,人只要藏好了,任由诱子引诱前来骚情的公野鸡,公野鸡越聚越多,为了争夺交配权开始厮打,这种时候,瞅准时机,吹声口哨,诱子退到一旁,装了铁砂的火枪一开,一枪就可以打到几只公野鸡。” 宏山听了,深有感触地感叹道:“一定要拒绝情色诱惑,谨防仙人跳啊!” 陈安听得笑了起来:“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你这媳妇要不就别娶了,拒绝诱惑。” 宏山一愣:“那可不行!”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33章 到时候怕你爬不动! 一帮子年轻人没注意到陈安和宏山的话,他们的关注点更多还是在李豆花身上。 李豆花的名头在周边村子太响,那是不折不扣的撵山第一人,走过的地方多,见识广,平日里少有接触,见到了也觉得他性格古怪,怕说不上话反而自找没趣。 今天难得凑到一起,而且李豆花还那么有兴致,一个个都期盼着从他那里能多听到点东西。 只听李豆花接着说道:“锦鸡小,野鸡大,锦鸡比野鸡更好看,那羽毛……啧啧啧。更好玩的是画眉。常有人进山来挂网子捉画眉。 人在山底下赶,画眉飞得低,爱往杂草丛灌木丛里钻,一赶都赶到网子里去了。” 宏山听得暗暗点头,这又是一个窍门。 陈安也是听得心喜,这是他不曾想起的一条财路,今天被点醒了。 有心搞,单是从摆弄画眉鸟这事儿上,都能赚不少钱。 这小东西,不但叫声喜人,容易笼养,更有不少老板、玩家,喜欢逗鸟。 而汉中地界,就是個产极品画眉鸟的地方。 汉中是个东西长,南北宽的盆地,南有巴山北有秦岭。 周边山脉的石山峻岭、山林土坡结合的地形,造就了汉中鸟具有石山鸟的暴躁,坡鸟的鸣叫和山林鸟的灵敏。 汉中画眉因极强的适应能力和耐打斗、抗击打性强的优良特点而被养鸟人喜爱,也常常用来赌斗。 巴山画眉生长在荫山属于阴坡鸟,故体较弱小,另外阴坡鸟觜夹、毛色黑气会重些。 秦岭鸟生长在阳山故体强,个大,好斗。 米仓山所处位置特殊,不仅有秦岭画眉,还有巴山画眉,不论是用来观赏还是用来当做斗鸟,都能满足。 过上些年,画眉鸟身价就今非昔比,若是再过上二十年,舍得花几万块买只极品画眉的,大有人在。 听李豆花这么一说,陈安都动了弄两只画眉来养着的心思。 养鸟的竹笼,他也会做,给家里添加点生气也挺好,如果有人光顾,说不定就能赚上一笔。 他心里正想着呢,在前面走着的李豆花忽然停了下来:“听,现在就有画眉叫……好听吧?” 真的,空谷里有悠扬婉转的啾啾鸟鸣声传来,一帮人都听到了。 陈安朝着声音传来的山岭上看了看,心里的小想法落地生根,撵山、采药,若是见到了,顺带的事儿,直接掏鸟窝更是省事。 却听李豆花扯着嗓子唱起了山歌,山里人不做作,说唱就唱: “哎哟哎, 这山望见那山低,旺见阿妹撵画眉,画眉见我高高起,阿妹见我把头低,哎哟哎,有话不说在心里……” 陈安听得微微一笑,自己这师傅,总喜欢吼上两嗓子。 这个词的内容,也挺有意思,年轻时候的过往,李豆花很少提,但在陈安看来,李豆花在年轻的时候,也绝对是个挺浪漫的人。 嗯,山里人也有山里人的浪漫,在陈安看来,没有所谓高雅、低俗一说,都是一样的。 可惜,世事误人。 现如今他一个人独居山谷。 好在,他还有个孙子还不错,在这辈子,生出了撵山、采药的兴趣,有这个纽带,一家子应该会慢慢缓和的吧。 陈安心里暗暗地想,总希望这老人能尽快有更好的归宿,不至于像上辈子那样,孤苦伶仃很长时间。 一路听着李豆花绘声绘色地说着山里的那些事情,枯燥的赶路也变得很有意思,临近中午的时候,已经走了大半路程,到了一处小水潭边,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宏山张罗大伙休息,顺便吃点带来的糕点,抽烟解乏。 山里人习惯一天吃两顿饭。 而撵山人、采药人如果去得不太远的话,是早上八九点吃上午饭,通常就是糊汤加酸菜,吃完就上山,下山后是下午四点左右,到了家里边,会吃得正式一些,专门弄点炒菜,偶尔会喝点苞谷酒。 在山上的时候,基本不吃东西,有时候野果熟了,会顺手摘一点丢嘴里尝尝。 宏山带了些芙蓉糕、饼干之类的东西作为干粮,在一帮人坐在水潭边休息的时候,从背篼里拿出来,一一送到他们面前,让他们自己挑选。 山里的水好,山里人也没那么多讲究,一路上,处处有泉有溪有潭有瀑布,多路溪水潺潺而下,在山里汇成河,奔流去远。 一个个吃了芙蓉糕、饼干,口干的,有的在水潭边抄水洗洗手,直接掬水喝,有的则是趴下,撅着屁股直接上嘴,陈安和李豆花随手从旁边摘了一片新发的大树叶,卷成尖斗状,在水潭里舀水,还可以在石缝渗水处接水。 唯独宏山,直接以一个俯卧撑的方式趴在潭边喝水,等他窜跳起来喘着粗气的时候,陈安忍不住调笑道:“喝个水你也能喝出花招来!” “啷个嘛?”宏山有些奇怪地问。 陈安笑道:“这种招式,你等婆娘娶回家再用撒!” 一句话,引得一帮年轻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宏山冲着陈安瞪了一眼:“爬哟!” “说对了,就是爬,到时候怕你爬不动!” 陈安笑着冲一帮子人说道:“哥几个,等到新娘子娶回来,这洞房得好好闹一闹,你们说是不是?通宵听墙角,看看他啷个办,急死他!”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跟着起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宏山脸一下子就绿了:“狗娃子,你这就有些不像话了撒,当初你结婚的时候,我可没有闹伱哈!” “那是你没有把握机会的嘛!”陈安笑呵呵地说道:“怪哪个?想找补回来蛮?你没得机会咯!” 宏山一下子无语了,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只能到时候看,真有人要闹洞房,也不能黑着脸赶人不是,本就图的喜庆和热闹。 只希望闹得不过分。 潭水是从一个小山洞中涌出来的,不大的水面一半在洞中,一半显露出来,半明半暗,水中有小鱼,半透明,不仔细瞧都难以察觉,欢快地在里面游来游去,活泼而机警。 山中的水很清冽,喝着有一股清甜之味,现在还未入夏,更是清凉,喝着非常舒服。 李豆花看着水潭,说道:“以前我到过这里,水潭里边看到过大鲵,也就是娃娃鱼,可惜大鲵更喜欢夜里出来活动,现在都藏进洞里去了!” 他正说着,陈安眼尖,已经在水潭边的浅水石头上看到了一条:“那里就有一条。” 几人纷纷看了过去,见那是一条通身背面棕灰色,有着不规则的黑斑,像是一只大号的壁虎,趴在浅水里一动不动。 看上去怪模怪样,浑身滑溜溜的,给人的感觉并不太舒服。 在陈安的印象中,好像有一段时间,娃娃鱼的价格,达到了千元一斤还有价无市。 但一想,这玩意儿后面也成了重点保护动物,他直接断了养殖的想法,省得惹来麻烦。 盘龙湾洪涝后,河流改道后形成的水潭,他有别的想法。 “这东西啷个看都不像娃娃,为啥子叫娃娃鱼嘞?”翁文睿奇怪地问。 “听说是叫声像娃娃!”陈安笑着解释。 “原来是恁个嗦!”翁文睿微微点了点头。 他窜跳过去想要捕捉,结果慢了一步,只能看到这条娃娃鱼,游进小山洞里。 又休息了一会儿,众人再次起身上路。 连过几个村子后,终于到了蓼叶涧。 今天是接亲的日子,钟广生家里,也早早忙碌起来,请了村里人帮忙,置办酒席。 几人刚一进村,就有在村头的孩童看见,一见是外来人,而且背着东西,背篼上都贴着红纸,再看穿着打扮,哪怕不认识他们,也知道是来接亲的,纷纷欢叫着往村子深处跑:“新郎来咯,接亲的人来咯……” 这是忙着去报信了。 不多时,又有两个孩童跑到陈安旁边,一见面就叫得欢。 这正是陈安领着宏山到蓼叶涧看钟启秀的时候,帮着救下的两个被狼群围困的两个孩子。 有过那件事儿,两人在这村子里边也是名人了,李豆花又在这里有熟人,三人领头,一一跟那些主动上前的人打着招呼,一直到了钟广生家里,带来的东西被安排的人手接到屋里放着,几人也都被请进屋里喝茶。 山里的茶分富茶和穷茶,条件好的,花钱买那些正宗茶叶,而普通人家则是上山采些老鹰茶、金银花、山楂叶、竹叶,有的人家还会采杜仲的叶子,也能当茶喝,味道也不差。 钟广生家的条件本就不宽裕,用的是金银花,应该是去年采摘金银花卖收购站,错过时段后剩下的,用来泡茶,也是不错。 在屋里,一帮钟启秀的长辈围着说话,问东问西,宏山一个大男人,也难免显得有些局促。 陈安在一旁看着好笑,借口想出去转转,结果,刚一起身,就被宏山给拉住,只能又坐了下来。 说实在的,陈安自己也不太会说话,也只能有一句没有地跟人闲聊着。 在下午四点左右的时候,饭菜准备好,也就开了席。 胸口别了朵红花的宏山,和换上一身红装的钟启秀两人并肩站在院门口,端着糖果和烟,迎接着客人,小两口不时眉来眼去,洋溢着微笑,钟广生在一旁给宏山介绍着来客,等到客人来得差不多,又领着两口子一桌桌地敬酒。 事情有序地进行着。 其实,接亲也就是单纯地跑一趟,帮点小忙,并没有多少事儿,几人也早早地上桌,忙着吃饭,不管会不会喝酒,也都喝点解乏。 来给陈安、李豆花敬酒的不少,等一顿饭吃完,陈安都喝得脸红脖子粗了。 幸好,他酒品不错,脑袋也清醒,半夜得赶回去,还要背东西,一路有得辛苦,正好借机到楼上铺的地铺上躺倒就睡。 一觉直接就睡到宏山上楼来叫。 陈安知道要动身了,赶忙起床,下楼的时候,见钟广生两口子和几个帮忙的,在忙着煮汤圆。 招呼着一帮人吃过汤圆后,开始打理陪嫁的东西,各自背着打着手电筒踏上回程。 钟广生两口子依依不舍地送出村子老远。 路上倒也没有出现什么状况,只是除了李豆花、陈安和宏山三人,其余人没怎么在夜里走过这满是山岭的陌生山路,被山里不时传出的一声声怪叫给吓得凉飕飕的。 好在有李豆花在,说着那些让人惊悸的叫声,都是些什么鸟类或是小兽发出来的,就连陈安,也都又学到不少东西。 就这样,一路走走歇歇,从黑夜走到白天,在第二天早上,卡着点地回到麻柳坡。 在距离家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陈子谦亲自抓了一只红公鸡,现场放血,并围绕着新娘钟启秀转了一圈,送上祝福语,紧跟着,鞭炮声、唢呐声都跟着响了起来。 按照流程,过了锅盆,跨过马鞍,在陈子谦的主持下,完成三拜,新娘子送入洞房。 剩下的就是吃喝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34章 猪獾子 闹洞房,陈安自然是不会参加的。 娶亲路上,他纯粹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新娘子送入洞房,他去帮着冯丽荣、耿玉莲他们做厨,中午和晚上两顿酒席过后,已经累得就只想回家睡觉。 第二天早上,还得感谢前来帮忙的村民,招呼大伙吃上一顿,一家子又去宏山家帮忙。 结果,到了宏山家里,陈安看到宏山满脸幽怨、憔悴,呵欠连天。 “蛋子哥,你这刚结婚,啷个弄成这幅模样咯?才一晚上时间,俯卧撑做多了蛮?”陈安笑问。 宏山一个白眼瞪来:“你龟儿还好意思说,都是你撺掇的。你不晓得,昨天晚上他们闹到啥子时候,让我婆娘骑在我背上,弄根竹棍和细线拴颗水果糖,让老子驮着婆娘在床上,边爬边舔水果糖。 把老子当驴使唤,折腾了老子就至少半小时。 还有就是把老子和婆娘用被子裹起来,一捂又是半小时,给老子捂得浑身是汗…… 不说了,你是不晓得,等那些龟儿走掉,至少也是夜里两点过了,比连干三天重活还累,老子到现在走路都打偏偏!” 宏山说得哭笑不得。 一番话说出口,听得陈安狂笑不止:“这事儿你可不能怪我,我可没有参加。早知道那么好玩,我就不急着回去了。” “要不是伱在路上挑起来,他们也不会那么无聊,不怪你怪哪個?” 宏山说着,伸手掐着陈安脖颈摇了两下,一副要弄死他的样子。 陈安挣脱出来,跳到一边:“你意思就是说,昨晚还没得手?” “得手个锤子,一来一回走了那么多山路,本来到蓼叶涧那晚上就没怎么睡过觉,回来忙了一天,晚上洞房又被折腾成那个批样子,哪里还有精神嘛,直接躺倒就睡了!” 宏山唉声叹气地说:“啷个就有闹洞房这一说嘛,关键是还得笑脸相迎!” 结婚,说实话,本就是件挺累的事儿,各种奔忙、招呼,看似轻松,实则累的一批,这一点,陈安去年才体会过。 这还是他的父母靠谱,帮忙操持了不少。若是让他自己来,更够受,加之情况特殊,又少了去娶亲的程序,省了不少事儿,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而新婚之夜,最费体力的活动是啥? 别想歪了,就是闹洞房,不但小两口累,闹洞房的人也累。 这是自古就有的传统,有的地方文闹,调戏几句或是搞点恶作剧就完了,有的地方直接武闹,动手动脚扒衣服,搞不好还成了刑事案件,这样的事情,陈安上辈子刷短视频,没少看到。 也就是解放后那几年,闹洞房这事儿消停了几年,大家吃顿饭,发几个喜糖,各自赶回去忙着建设四个现代化。 也就到了这几年,凑热闹不嫌多的宾客们又忍不住了。 从让小两口啃一个苹果,到让小两口各种姿势各种体位,越来越污。 “就不要在这里恼火了,其实,闹闹洞房,也不是坏事,只要不过分就行了。” 陈安笑着说道:“我就问问你,从我领你到蓼叶涧认识嫂子,你们总共见过几次面?” 宏山掰着指头算了算:“上门提亲、订婚、算八字,还领着去买过两次东西……总共就见了七次,啷个嘛!” “牵过手没得嘛?” “啷个可能嘛!” “那就更没有亲过抱过了撒!” “这个就更不敢了,怕被人看见!” “这就对了撒,这个闹洞房,又被叫做吵房,有三日无大小,喜闹喜闹,越闹越喜。 还有人不闹鬼闹的说法,也是驱邪避灾的仪式。 你说你们都没见过几次面,缺少婚前交往,双方特别是新娘,缺乏男女交往和作为主人家招呼客人的经验。 你们两个在婚房里边,就容易陷入不知道怎么跨越僵持尴尬气氛而亲近对方的困惑。 闹洞房,闹归闹,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迫使新娘新郎相互配合的过程和必须亲近依赖对方才能过关的感觉,而这些不得已,半推半就,实际上就是帮助你们更快进入夫妻角色,是好事!” 陈安好歹过了一辈子,对这方面有着他自己的认知,并不认为这是单纯的玩闹瞎折腾,也有其意义所在。 当然了,过上些年,恋爱都快提前到幼儿园程度的年头,闹洞房环节,不被人喜也就正常了。 一个个小屁孩,鸡儿还没长成心理就已经成熟得不得了,还有什么事他们不会的? 宏山砸砸嘴:“意思我娶个媳妇还怕我不会蛮?扯蛋!” 陈安拍了拍他肩膀:“那可不一定,我以前就听说过,就有人不会,还是两个大学生,结婚好几年了,一直没有娃儿,后来才晓得,不是躺一张床上就完事那么简单。” “那你结婚时没闹,你不也晓得的嘛!”宏山有些不服气。 “我们哪能一样,我跟宝儿三天两头碰面,早就已经熟悉得很咯,你们能比蛮!” 陈安只少口说自己是老司机了,他笑着拍了拍宏山肩膀:“等哈招呼完客人,抓紧时间休息,晚上你就晓得了。” 就在这时,冯丽荣和钟启秀从厨房出来,看到两人在院里窃窃私语,走近问道:“你们在这里说啥子,弄得神戳戳的?” “听蛋子哥说昨天晚洞房,嫂子骑驴的事情!” 一想起这事儿,陈安还是忍不住发笑。 宏山脸色一僵,一巴掌拍在陈安后背:“给老子爬!” 而钟启秀则是脸色一红,闷着头不好意思说话,本来是过来想跟陈安说点感谢之类的话,现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话题也只能到此。 眼看着昨天来帮忙的人纷纷到宏山家里吃饭,几人也分头忙着操持起来。 饭菜都是昨天剩下的,标准的八大碗,热一热就行。 吃过饭,涮洗完锅碗瓢盆,陈安和宏山帮着他们将那些借来的行李送还回去,等再回来的时候,耿玉莲他们也已经将自家的行李带走。 至此,宏山的婚事结束了。 陈安打了招呼,也回了盘龙湾。 路过竹林的时候,他专门去看了下圆圆和滚滚。 两个小家伙吃饱喝足,四仰八叉地躺在陈安前两天为它们打造的平台上。 听到响动,圆圆只是偏头看了陈安一眼,滚滚则是用一双前爪支棱着,昂起头看了陈安一会儿后,忽然翻身站起来,虎窜着跃下竹台,摇头黄毛地朝着陈安小跑过来。 他太熟悉滚滚的举动了,一到面前,肯定抱大腿,扯都扯不开。 陈安掉头就跑。 滚滚追了几步,看着陈安跑远,终于停下脚步,咿咿地叫个不停。 陈安回到家里休息了一阵,看时间还早,跟冯丽荣打了招呼,挎着猎枪,往口袋里装了几颗子弹,提着锄头,领着猎狗就往山里走。 答应过要陪冯丽荣去县城看望她老汉和阿公,总要带点东西。 家里边就是一些腊起来的猪肉和各种野味,还有就是前几天刚挖回来,专门留着的那点黄精,他准备抽两三天时间,弄点竹溜子什么的,到时候一起带过去,让他们尝尝鲜。 这些东西,也是冯丽荣她阿公所需要的。 馆子虽然没开了,但老人也说过,住在县城外的老宅,若是有人想吃他做的野味,他还是可以弄一下的,也能有点收入。 也不知道老人身体怎样,冯学恩新找的工作如何。 结婚到现在,一转眼都快有半年时间了,确实该去走动走动。 陈安所去的地方还是重生回来第一次去挖竹溜子的老梁包,那大片的茅草坡,他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去过了,说不定今天就能有收获。 那里山沟里没水,他也就没带水桶之类的东西,找到竹溜子,只能靠挖。 好在那片地方下方的土层坚硬,竹溜子的洞穴大都比较浅,还算好挖。若是在田间地头,那就深了,搞不好一天到晚都刨不出来。 这几天,几条猎狗天天有野猪肉吃,大概是吃饱了的原因,多少有些懒洋洋的。 一个小时后,陈安到了老梁包。 放眼所见,大片枯黄的茅草叶,在冬季霜雪摧残和早春的风雨蹂躏,已经倒伏下来,腐烂后,它们会成为来年新生的茅草的养料,也为各种小动物提供了很好的隐蔽场所。 此时,新嫩的茅草叶已经刺破干枯茅草的覆盖,大片茅草坡已经能看到新绿。 到了地方,陈安四下扫视一眼,扎紧裤腿,开始在草坡上搜寻起来。 不失所望,大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在草坡两个相距四五十米的灌木丛根脚,看到了竹溜子啃食灌木根脚树皮的新鲜痕迹和颗粒粪便,很快就找到了藏在枯草缝隙中被刨出的小土堆和洞口。 估摸着两只竹溜子都不小,他提了锄头开挖。 挺深的洞道,也就注定这是个体力活。 挖第一只的时候,陈安先尝试用了敲洞的法子。 把周围的杂草砍光,用木棒敲击地面,不过两三分钟,竹溜子受到惊吓,从洞里跑出来,被陈安眼疾手快地抓住尾巴给逮住,有差不多两公斤大小。 刨第二个的时候,敲了半天,完全没反应,只能靠挖。 几条猎狗在旁边嗅着,洞口太小,它们帮不上忙,哪怕是体型最小的娇娇也不行。 挖着挖着,洞口就传来咯咯的磨牙声,竹溜子探出脑袋,露出锋利粗大的门齿,发出呼呼的声音冲着陈安示威,还挺凶,只是陈安伸手试图将它逮住,它倒是挺机敏,往更深的洞里钻,只能继续挖。 挖到最后,揪出一只母的。 原本他以为已经逮完了,结果发现娇娇窜到挖出的沟槽里,还在不停地朝着里面嗅,一双前爪飞快地刨土。 一看这情况,陈安就知道里面还有,再看看这只母竹鼠,发现竹溜子腹部的的毛被拔掉,立马知道,里面有小的竹溜子。 哺乳期的竹溜子,会将腹部的毛给自己拔掉,方便喂奶。 洞都刨成这样了,陈安只能继续挖,将小的也挖出来。 他现在才明白,这只竹溜子那么凶,原来是在护崽子。 要是早知道铲了崽,他也就不会动手了。 这玩意儿,一年四季都可能产崽,着实不好判断有没有幼崽。 现在,只能将那些小的刨出来,一起带回去养着。 他本就有这想法,算是提前尝试,积累点经验也好。 当刨到小竹溜子的时候,好家伙,六个毛茸茸的小东西缩在一起,是真能生。 就在陈安将几只竹溜子安置在布包里扎好袋口的时候,在十数米外到处嗅着的进宝忽然吠叫起来。 陈安走近看了下,发现是一个新刨出来的洞穴,不是竹溜子,而是一只猪獾子。 倒是一个挺意外的收获。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35章 涨点教训 山上野兽多,但山里人,在过去,大都是三户——是农户,又是药户,也是猎户。 早年间,农业学大寨那会儿,社员到公社山中修梯田,吃大锅饭,那是大工程,干活辛苦,经常组织民兵带枪进山打猎,改善生活。 换句话说,其实无论是采药还是撵山,家家户户多少都会一点,只是像李豆花、陈安他们,更为精通、专业,而且,为了工分,大多数农户也都不得不减少进山的次数。 山里人把野兽习惯叫什么什么“子”。 把狐狸叫狐子,把獾叫獾子,把豹叫豹子,把豺叫豺狗子,把黑熊叫黑娃子,野猪叫山猪子,把鬣羚叫山驴子,把麝叫麝香子或者香獐子…… 猪獾子,不是猪獾,而是豪猪。 这玩意儿和刺猬一样,身上有刺,是它的防护武器,是个挺麻烦的东西。 猪獾子在周边山里已经很少见了,至少陈安这一年多的时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 今天能在这片茅草坡上碰到这么个洞穴,确实挺意外。 猪獾子可是好东西,逮到了把刺拔干净,送到馆子里,县城里就稀罕这个。 就连拔下来的刺也是好东西,是药材,可以磨成粉饮用,也可以泡酒喝。 喜欢钓鱼的人还爱用它做鱼竿上的浮标。 这要是宏山看到,绝对稀罕。 而且,打理出来,少说也有十多斤肉,再加上那只竹溜子和家里的一些东西,够了。 陈安兴致勃勃地提了锄头过来,四下看了看,发现这位置原是一個大树桩子,被白蚁钻空了,这猪獾子就在这里将白蚁窝刨开,成了自己的窝。 它们喜欢晚上活动,进宝既然出声了,那猪獾子肯定在里面。 但猪獾子的洞穴,和竹溜子的一样,也弄得挺复杂。 李豆花领着他刨过一个,里面大大小小的洞道串联,就连出口也有几个。 陈安为了防止逃脱,又觉得这满身是刺的东西棘手,于是找出绳索,在这个洞穴周围搜寻着出口,准备找到洞口,设置上绳套,到时候猪獾子逃窜出来,直接被勒住。 事实上,不用他特别麻烦。 有六条猎狗在场,都知道有活物,它们早已经兴奋起来,四下里到处嗅,找到出口,就弓着腰,卖力地用一双前爪往后刨土。 陈安转了一圈,见有三个出口,一个是在一块石头旁边,另外两个在茅草丛中,见再找不到别的出口,几条猎狗也没有特别的反应,他将几条猎狗定住,在洞口设置上绳套,然后提着锄头开始朝着这腐朽的树桩刨挖。 他不想让几条猎狗参与其中。 那是因为他亲眼见过,巴豆刨猪獾子的时候,被扎得整个脑袋和一双前爪上到处是刺的惨状。 那些刺太厉害,尖稍上还有倒钩,被扎到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李豆花当时得了猪獾子,却也领着巴豆去了一趟兽医站,就是专门为了挑刺和上药。 陈安卖力地挥动锄头翻刨着,很快就将里面的宽大的洞穴挖出来,然而猪獾子并没有在里面。 猪獾子被惊动了,通常会先藏在其中一条比较狭小的洞道里面,直到避无可避,才会从其它出口出逃。 果然,又刨了十多分钟,当陈安将里面的泥土扒拉出来,看到猪獾子趁机从洞道里面窜出来,转身就钻进另一条洞道。 他拿着锄头把往洞里面捅,眼睛则是在盯着那三个出口,结果,连捅十几下,不见猪獾子从洞道里跑出来。 正疑惑的时候,几条盯着的猎狗却纷纷叫了起来,朝着一旁的一个小灌木丛冲了过去。 猪獾子正从藏在灌木丛的出口跑出来。 “麻批,居然还有第四个出口,藏得够好!” 陈安骂了一句。 猪獾子速度不快,他并不担心它能跑脱。 喀嗒……喀嗒…… 猪獾子一边跑,一边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陈安拔过猪獾子的那些棘刺,知道它的尾巴很短,隐藏在满身的尖刺臀部,那里有一根根刺,末端膨大形成的小东西,像是一个个小铃铛,有十数个。 它们走路的时候,这些小铃铛相互撞击就会发出声响,隔着十多米都能听到,是用来惊吓其它野兽的。 通常,别的野兽都尽可能保持安静,便于发现危险及时逃脱,而猪獾子反其道行之,不弄出点动静都不行,也算是奇葩了。 几条猎狗一下子围上去,猪獾子反倒不跑了,贴在身上长有一米多的尖刺,一下子直竖起来,本来不大的体型,似乎也一下子变得很大的样子。 看上去挺吓人。 四条大的猎狗都没有跟猪獾子打过交道,一下子被它这怪模怪样给吓住,狂吠着不敢靠近。 但旺旺和娇娇不一样,见到了直接就往上扑。 只见猪獾子的硬刺不停地抖动起来,如同颤动的钢筋,互相碰撞,发出唰唰的响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同时,嘴里也发出噗噗的叫声,在看到扑上前的旺旺和娇娇时,它立马转身,将自己的背部和臀部朝向两条东川犬,全身的棘刺抖动得更加剧烈,不但不跑,反倒退着朝着两条东川犬撞来。 陈安见状,被吓了一跳,赶忙提着锄头冲过来,趁着旺旺和娇娇躲避撞来的猪獾子时,先将它们给扒拉到一边,试图拦下来。 可两个小东西凶猛,拦住一个,另一个还试图去咬,不断的狂吠,将招财它们也都给带偏了,纷纷朝着猪獾子冲来。 陈安是实在不想几条猎狗嘴巴鼻子上扎得全是刺,到时候还得往往兽医站跑,只能先冲着猪獾子下手,一边大声呵斥着猎狗,一边扬起手中的锄头,朝着转着圈倒退驱赶几条猎狗的猪獾子砸了下去。 这一下力道不小,猪獾子直接被砸在地上趴着,叫声凄厉。 一不做二不休,陈安朝着猪獾子脑袋又砸了两下。 没想到,猪獾子身上,突然射出三根棘刺,一下子扎入陈安左小腿上。 陡然的刺痛让陈安本能地跳到一旁躲避。 他是万万没想到,就在它最后砸那一锄头的时候,猪獾子身上的棘刺还能像弓箭一样射出来。 幸好,这棘刺的力道不大,只是因为太尖锐的缘故,轻易刺破裤子,对小腿的伤害也不大,拉着裤腿一抖就下来了。 但它卷起裤脚看时,还是看到小腿上多了三个血点,冒出米粒大小的血珠子。 而几条猎狗已然一拥而上。 下一秒,招财进宝和来福如意纷纷怪叫着退开。 它们的嘴巴和鼻子都扎上了那么三五根刺,那可是最敏感的地方,一个个也见识到了厉害,不敢轻易下口。 但旺旺和娇娇就不一样了,它们下口挺猛,朝着猪獾子那除了是小耳朵外,外形跟兔子很像的脑袋咬。 那是一片断刺,一下子,两条东川犬也怪叫着跳开,一个少说也被扎了十多根小刺,甚至搭拉的嘴皮都被直接洞穿,让猎性极强的它们也知道了厉害。 看着这一幕,陈安倒也觉得不是什么坏事。 只有遭过了,才会有更深刻的教训。 “上撒,啷个不上了!” 看着一条条猎狗不停地用爪子挠着自己的嘴巴鼻头,陈安忍不住笑了起来。 之所以还能笑出来,那是因为就刚才他朝着猪獾子下去的那几锄头,已经将猪獾子打得动弹不了了,纯粹是在咬的时候不知轻重而中招,而不是猪獾子主动扎上来,已经很轻微了。 这要是还有反抗能力,不被扎得更惨才怪。 见猪獾子大势已去,陈安呼了口气,找着几条猎狗,将它们嘴巴上扎着的棘刺给一根根扒掉。 心里想着,旺旺和娇娇,还得好好磨一下性子,训练一番,尤其是指令执行上,不然容易出问题。 花费了数分钟把事情处理掉,见它们这伤问题不大,自行恢复就行。 几条猎狗呜呜地哼叫着,忙着伸舌头舔自己的嘴巴鼻头。 陈安挨个揉揉它们的脑袋,转而回到猪獾子旁边,见它已经没气了,把绳套取回来,拴着脑袋挂到一旁的小灌木枝杈上。 然后他又继续在草坡上搜寻,花了一个多小时,又找到一个竹溜子洞穴,敲洞吓出一只竹溜子。 折腾那么大半天,眼看时间已经晚了,他收拾东西,带着猎狗回家。 回到盘龙湾,陈安将两只竹溜子和那只猪獾子交给冯丽荣:“明天去县城看我老丈人,这些打理出来,带过去!” “要得!” 听说明天就动身,冯丽荣欣喜不已,忙着去厨房烧水。 而陈安则是将家里之前用来装水的大缸给搬到放工具的仓房里,把那只母的竹溜子和六只小竹溜子都放进去,然后又到竹林里,锯来几段竹子,破开后放在里面。 这水缸够大,它们爬不出来,盖上簸箕,暂时试养着,看看情况如何,好不好养,毕竟也是新接触的东西,他虽然从视频上看过不少,但实践出真知。 安排好竹溜子,他回到屋里,小心地将猪獾子身上那一根根棘刺给拔了下来。 看着那些棘刺,他特意留了几根长的棘刺做浮漂,其余的清洗后,长的剪短,直接装罐子里泡酒。 不知不觉中,日落月升,已然又到了晚上。 小两口和陈子谦、耿玉莲说了要去县城的事儿,家里让耿玉莲操持,商量妥当后,各自早睡。 麻柳坡,宏山也睡得很早。 补了一下午的瞌睡,精神总算缓过来来。 但两口子回到自己的卧室,吹灭油灯后,都不敢乱动。 直到外面再没了动静,夜已经深了,他才试探性地伸着爪子去碰触旁边的人儿。 钟启秀一动不动,她的没有退缩,让宏山的胆子大了起来,手也开始肆无忌惮,渐渐的,呼吸都变得粗重。 窸窸窣窣好一阵,黑暗中传来宏山急迫的声音:“啷个找不到洞洞……” 他忽然发现,事情果然像陈安说的那样,没有找五姑娘容易!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36章 感觉在哪里见过 腊肉、猪肚、竹溜子、猪獾子、蕨粑、葛粉、黄精…… 早起收拾的陈安将一样样的东西,分装在两个袋子里,足有上百斤。 在天还未亮的时候,陈安将东西用一根木竹挑着,和冯丽荣一起赶往桃源镇上。 前往县城的路太远,仅靠脚走的话,今天很难到达,而且冯丽荣有身孕,也不适合长途跋涉,最好的办法,就是到镇上看看有没有到县城的汽车、拖拉机。 两口子一路上走得安静,抵达桃源镇上的时候,也只是晨曦微露。 在岔路口,陈安将挑着的东西放在路边草地上:“宝儿,你在这里等起,我到镇上车队看看,有没有车子要到县城。” 冯丽荣微微点点头。 “你自己注意点!” 陈安又交代了一句,然后顺着大路往镇上走去。 镇上的车队距离农机站不远,靠近镇子的尽头,一片还算开阔的地方。 虽然叫车队,但镇子小,其实也没有太多东西可拉,汽车三辆,拖拉机五辆。 如果有东西要拉出去,这个时候应该快要发动去装车了。 只是,当陈安赶到的时候,见车队大门紧闭,没有丝毫动静,一看就知道,今天没什么指望了。 现在只剩下一条路,去木炭窑去看看,找送外出送木炭的马车,商量着搭成一段。 或者到路上看看,能不能遇到别的车子。 交通不便的年头,大部分人远行,其实主要靠的还是脚板子,这也让这年头的人,超乎寻常地能走,哪怕背着百多斤的东西,两个小时走上二十里地的人也大有人在。 让陈安万万没想到的是,到了烧木炭窑子的地方,也是灰熄火冷,人影都看不到一個。 “我们今天出门,绝对是没看日子!” 回到岔路口的陈安,无奈地冲着冯丽荣摊摊手。 “莫急撒,就在路口边多等一哈,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车子!”冯丽荣安慰道。 “也只能这样了,也可能是我们来早了,要是实在不行,等到八点,他们上班的时候,我再去车队问问,花钱直接雇一张车送我们到县城。” 花钱雇车,需要去公社打证明。 跟韩学恒和杜春明他们熟识,打个证明不难。 就是雇车需要花的钱不少。 如果只是马车,速度不快,一路有的是颠簸,也遭不住。 这一等就等了大半个小时,太阳都在东边露脸了,天光大亮,还是不见有车子经过。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陈安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往镇里走。 “安哥,等哈!” 冯丽荣忽然将陈安叫住:“你听,好像那边有车子响声!” 陈安略微听了一下,确实是汽车的声音,是从另一条山道下来的:“那个方向,好像是林场的车……我去看看!” 他说完,拔腿就顺着大路跑了起来。 拐过大路转弯,果然看到山道上一辆满装原木的车子下来,歪歪斜斜,一路摇晃,给人一种像是会随时翻倒的感觉,却偏偏就是不倒。 这样的车好,平路上能跑出速度,坑洼多的地方,司机会把速度控制得很好,不会突突突地跳…… 陈安快跑着追上车子:“师傅,等哈!” 看着跟在车旁跑着大呼小叫的陈安,司机将车子停了下来,脑袋从车窗伸出来:“啥子事?” “我想请问一下,你车子是不是到县城?” “是嘞,送点木材到县城的木工厂……做啥子嘛?” “是这样的,我跟我媳妇要到县城老丈人家,想找你搭个便车。” “这样啊……怕是不行,我开的重车,走得慢……” 见司机有些犹豫,陈安笑道:“我们付车钱!” 司机是这年头名副其实的金饭碗,架子大,不太好说话,想要能好好说话,就得用钱开道。 “能给好多嘛?”司机脸色一下子缓和下来。 只是顺带的事儿,还能捞点外快,这一向是他们热衷的事儿。 “你看看要好多……” 自己开价还不如让司机自己说,陈安反问。 那司机上下打量了一下陈安:“伱也是这边山里人,我也不多要你的,一个人两块钱,可以你就坐!” 倒也不是狮子大开口,陈安当即掏钱,从车窗里递给他。 见陈安那么痛快,司机接过钱,顺便掏出烟,给陈安递了一支。 “谢谢哈……我不会抽烟,麻烦司机大哥稍微等哈,我去叫人,拿东西!”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你搞快点哈!” 陈安点点头,转身往回赶,找到冯丽荣后,挑了东西回来。 驾驶室打开,他先把东西塞脚下,然后先一步上车,伸手拉着冯丽荣上了车子,车门关上后,车子再次摇摇晃晃地走了起来。 一路上攀谈,陈安得知司机姓何,叫何永年,是米仓山东边林场的人。 说到林场,陈安自然就想到了苏同远当护林员的老汉苏春贵,一下子就有了话题。 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挺有意思。 尽管车子的速度慢,但终究是汽车,等临近中午的时候,已然走完这百里路程,抵达县城。 陈安都开始盘算着,自己什么时候也找机会学学驾驶,这辈子看能不能也成为有车一族。 等到允许有私人有车的时候,哪怕是弄一辆拖拉机,专门帮忙拉点东西,也是一条不错的来钱路子。 司机并不进县城,要直接到县城边缘的木工厂,和冯学恩家的老宅不是一个方向,两口子也只能提前下车。 挑着带来的东西,一路往县城里走,然后拐道到了县城外边的老宅。 让两人都没想到的是,老宅大门紧闭。 “今天真的是奇了怪了,走到哪里都是吃闭门羹……你说阿公会去哪里?” 陈安进了院子,将东西放下,凑到门缝往里边看,里面昏沉沉的,勉强能看到屋子里重新做了打理,地板换成了水泥地板,四壁也重新进行了粉刷,还有就是厨房,也重新建造了灶台。 老屋前的菜地也被仔细打理出来,用水方便,里面的各种小菜长得水嫩。 看样子,冯祥中是真的又将大厨的手艺又给用上了,日子过得应该不错。 “我也不晓得!” 冯丽荣笑着摇摇头,略微想了下:“按照之前开馆子的习惯,他这个时候应该是到周边几个村子去转了,看看有没有人弄到野味,挑选着买一点,还有鸡鸭之类的东西。” “不晓得他们啥子时候回来,走,我们先到县城里吃点东西再来,顺便买点纸火,清明没能来上一下坟,今天补上!” 陈安说着,将带来的东西放到一旁柴棚的柴垛子上,用些木柴盖着。 然后两口子一起往县城里边走。 到了县城里边,找到食堂,见食堂里人满为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排到,两人相视一眼,干脆先去街上纸火店里买了香烛值钱,又去供销社买了些糖果和水果,再次返回的时间,总算看到食堂不那么拥挤了。 进了食堂,看着挂出的黑板上写着的“今日供应”,陈安问道:“宝儿,想吃啥子?” 冯丽荣也看着上面公布出的菜品饭食:“胃口不是特别好,就想吃点凉凉的……就这个凉粉嘛,你嘞?” “我随便……就吃凉粉嘛!” 陈安去窗口买票,冯丽荣则是找了桌子坐下。 不多时,陈安端了两大碗凉粉回到桌上,尝了两口,赞叹道:“这味道弄得好哦!” “不就是川北凉粉嘛,我也会做!”冯丽荣言语中满是自信。 “你会得不少哦,啷个之前一直不见你做?” “这不是家里边没有豌豆的嘛……阿公说这是早年间发源于南充的农家小吃,这里边还有一个故事,说是三国蜀汉的时候,南充还被叫做安汉县,在码头上有两个凉粉棚。 大棚姓薜,人称薜凉粉;小棚姓谢,名叫谢凉粉。大棚经营冷吃旋子凉粉,小棚经营热食片子凉粉。两家凉粉,冷热有别,都做得相当的好,后来两家结亲,就靠这东西传家。 后来张飞当太守的时候,巡视安汉,就喜欢上了这凉粉,后来还成了进贡给刘备的贡品。” 这是十分讲究搅制和火候的小吃,还有就是配料……菜地里你去年秋季种下的那些豌豆颠现在已经老了,等把豌豆收起来,我做给你吃。” 冯丽荣小嘴叭叭叭地说着,听得陈安一愣一愣的。 吃了一冬的豌豆颠,在春季的时候也开始开花结果,这时候正是豌豆颗粒饱满的时候,应该能收到二三十斤。 “说得头头是道嘞,没有看出来哈!”陈安笑道。 “这是我阿公说的,他说不但要会做,还要懂得这些故事,以前在教我做菜的时候,都是一边教一边说,他管这叫‘饮食文化’,是非常有意义的东西,也是卖点,有了这些东西,简简单单的一个小吃也就变得不一样了!” 陈安说不来那种感觉,只是觉得是挺有意思,也觉得这简单的小吃,因为有了这故事,似乎就有些高端大气上档次了。 两人手中筷头在大巴碗中搅动,夹起凉粉滑入口中,只觉得这凉粉绵软细嫩,爽口宜人,一样的麻辣鲜香,其味无穷。 再配上松脆酥香的小锅盔,风味独特,鲜美异常。 哪怕只是食堂里简单调制出来,吃起来也非常巴适,仿佛人也一下子变得有精神了。 凉粉吃完,小两口略微休息后,提了买的那些东西,一路说笑着往城外老宅走。 在城边土路上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青年,经过的时候,不断地偏着脑袋看陈安。 陈安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也在打量着对方,直到错身走过,都没能想起来。 冯丽荣见两人古怪,小声问道:“安哥,你跟刚才那人啷个怪怪嘞,是认识蛮?” 陈安摇摇头:“感觉在哪里见到过,想不起来。” 冯丽荣也微微皱起眉头:“我也觉得眼熟!” 他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青年的喊声:“那龟儿,给老子站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37章 老子这顿白挨了 这路上前后没有别人,那青年突然发声,自然是冲着陈安来的。 陈安停下脚步,回头朝青年看去。 只见青年气势汹汹地走了回来,一把揪住陈安的领子:“我还说啷个觉得你龟儿眼熟,走过去才想起来,风水轮流转,终于让老子又见到你咯!” “啥子意思?” 陈安有些莫名:“我们认识蛮?” “认不得,你当然认不得,但你化成灰老子都认得你……” 青年声音越吼越大,右手握拳,凶狠地朝着陈安左脸就砸了过来。 在领子被抓着的时候,陈安就已经有防范,只是手中提着东西,他不好反击,面对这砸来的一拳,他脑袋往后使劲一仰,堪堪避过,紧跟着抬起右脚就是一个膝撞,直接撞向青年左肋骨。 事情还没说明白就动手,总不能吃亏,先打过再说。 似乎没有想到陈安也会如此生猛,废话不多说,直接反击。 青年有些措不及防,左肋被狠狠撞了一下,疼得闷哼一声,终于松开陈安的领子,退开一些,怒气冲天地看着陈安。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将手中提着的东西放到路边,冲着冯丽荣说道:“宝儿,你让一边点,这狗日勒今天是讨打!” 然后,他转身再次看向青年:“上来就动手,伱狗日嘞到底啥子意思?” “啥子意思?前年过年前,在南郑黑市场上,老子丢失了一些粮票、布票……敢说不是你两个狗日勒偷掉的?就只是跟你们撞了一下,我东西就没了!” 青年咬牙切齿地说:“还有你们给老子那一顿打!” 陈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了,难怪老子看着你狗日勒有些眼熟!” “安哥,啷個回事哦?”冯丽荣有些担心地问。 “这个事情我没跟你说过,就是前年过年前,我跟蛋子哥到山里换了松子,送到南郑黑市场上去卖,换点过年钱,结果松子卖掉,碰到有人来撵黑市,被狗日勒撞翻,这狗日勒还敢张口就骂人,被蛋子哥和我在地上一个给他几脚,把人打跑了!” 陈安笑着说道:“这个事情隔了一年多了,他不说我都忘得差不多了……说老子偷你东西,我日泥仙人板板,当时情况那么乱,张口就能污蔑人是不是?” 那些布票、粮票的事情,都早已经用完了,陈安可不会傻到去承认。 “除了你们还有那个,东西肯定是你们偷走嘞,那是好几十块钱的东西,你不承认没得关系,老子今天打到你承认为止,不为那些钱,就冲你两个龟儿打老子那一顿,你今天就不要想走脱!” 那青年说着,居然从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朝着陈安就冲了过来。 还动刀子! 眼前青年的凶狠,出乎陈安的预料。 这趟来县城,他可没带什么防身武器。 眼看青年持刀冲来,他只能跳到一旁躲避,青年继续追。 就在这时候,一块石头飞来,正中青年背心,被石头一砸,他一声闷哼,反手按着自己被砸的后背,转头恶狠狠地看向冯丽荣。 陈安见状,生怕他对冯丽荣不利,四下一瞅,也从路上抓起一块小碗大小的石头,猛地扬了起来。 青年提防着陈安呢,见陈安手一扬,以为陈安也是要用石头砸他,惊悸地往旁边窜跳躲避。 殊不知,陈安这一下,根本就是佯攻,见他窜跳开来,还未站稳,才真的将石头砸了过去。 青年赶忙又是一下窜跳,想法够快,可惜手脚跟不上,人没跳开,先自己绊了自己一下,摔倒在地。 陈安扔出去的石头,他自然也没能躲过,直接砸在大腿上。 这可是碗大的石头,还是陈安这样的青壮砸出去的,可谓势大力沉。 青年一下子抱着自己大腿,惨叫起来,整个人疼得腰身都躬了起来,然后又一边叫唤着,一边直踢脚。 而在这个时候,陈安又已经从地上捡了块更大的石头,朝着男子一步步走了过去:“给老子动刀是不是?” 冯丽荣担心陈安用石头出了人命,四下看了一眼,见路边有一节木柴,她当即捡了起来:“安哥,用这个!” 这可是在县城边边上,要是真出了人命,事情可就麻烦了。 陈安回头看了冯丽荣一眼,将她递来的木柴接过,顺手将自己拿着石头递给冯丽荣,然后转身朝着青年走了过去。 手中有刀子又怎么样,他现在腿上挨了这么一下,别说打了,跑都困难。 看着陈安走近,青年顾不得嚎叫了,挣扎着站起来,一手持着弹簧刀,一手捂着自己被砸的大腿,一瘸一拐地往后退。 看着陈安手头的长木柴,他忽然觉得自己手中短小的弹簧刀不香了。 本来想揍人,结果,这才一个照面呢,自己先挨了两石头,此情此景,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 陈安却是管不了那么多,就眼下这情况,别说青年受伤了,就即使不受伤,手中多了这根木柴,他也不虚他。 这样都打不赢,那就真说不过去了。 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 陈安直接提着木柴就冲了过去,劈头盖脸朝着青年就是几棒,打得青年鬼叫连连,很有种竹笋炒肉的感觉。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最终,青年手臂上本能地格挡也挨了两下后,连那把弹簧刀都抓不住,掉在地上。 陈安就肆无忌惮了。 “喜欢动刀是不是……公麻雀仰起飞,有把刀子就想日天咯?狗日勒,简直就是老婆婆坐板板车,想遭投(打)!” 眼看青年再无反抗之力,陈安捡起那把弹簧刀:“老子没偷你非说我偷,那老子现在直接枪。” 陈安上前两步,直接将青年挎着的大帆布书包给拽了下来,退到旁边一点,打开来看看,看到里面除了一套简单的衣物外,剩下的还有厚厚一沓用橡皮筋捆着的大团结,还有不少用橡皮筋捆着的粮票、布票。 一看之下,陈安都直呼好家伙。 那些钱估计得有千多块,那些粮票布票,数量也不少,更重要的是,全都是通用票证,这玩意儿可就难得了。 陈安直接将东西拿出来装自己衣兜里,然后将书包扔到青年旁边。 冯丽荣见了,有些担心地走到陈安旁边:“安哥,这怕是不能拿哦?打他一顿还好说,这要是把东西拿了,性质就不一样了。” 陈安淡淡地笑了笑:“怕啥子,今天是他找我麻烦,还动刀子,就即使在这里把他废了都是他活该。再说了,他就是个在黑市场上倒卖这些票证的,你以为这些来路不明的票证他就敢轻易拿出手? 今天这个事情弄到公安局,有那么多来路不明的东西,他更惨,这些东西,就当他赔老子的精神损失费!” 冯丽荣一听,咧嘴笑了起来,她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人:“有道理哈!” 陈安笑笑,将木柴扔到一旁,转身去将放在路边的那些东西提着,回头又看着躺在地上都爬不起来的青年:“欢迎你再来找我麻烦,下次老子送你去公安局……宝儿,我们走!” 两口子并肩缓步离开,冯丽荣满是兴趣地说:“数哈看看,有好多!” “在我兜里边,你拿出来数数看哈嘛!” 陈安站定,让冯丽荣将那些大团结和票证拿出来,边走边数…… 那些财物,钱有一千三百多块,粮票和布票折算一下,也价值近四百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清点出来,冯丽荣都暗暗有些心惊:“安哥,你说他还会不会找来?” 陈安摇摇头:“不晓得,那么多东西,找来的可能性有点大,要找来也不敢来明的,而是来阴的。” “那我们现在啷个办嘛?”冯丽荣神色有些慌了。 “怕啥子,我们明天就回去,隔着这里百多里路,他上哪里去找我们嘛,再说了,敢找来,哪个怕哪个?” “我就是怕给阿公他们惹来麻烦!” “所以,我们不能直接回去,得绕路,让他去别的地方找!” 两口子稍稍商量,走上了另一条岔路。 过了好一会儿,躺在地上的青年,身上的伤痛似乎才缓和了一些,挣扎着站起来,拍了拍被打的时候,滚得满身是土的衣服,将自己那个帆布包捡拾起来,小声嘀咕了一句:“麻批,老子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到底是啥子人,婆娘汉子啷个都恁个凶?” 他看了看陈安和冯丽荣离开的方向,再看看县城方向,满脸沮丧地转身,往来时的路折返回去。 陈安和冯丽荣挑着偏僻的地方,兜了一个大圈,回到老宅,远远地看到老宅的时候,见房门还是紧锁,冯丽荣不由皱了下眉头:“阿公还是没有回来!” “到院子里面休息一哈,我们先去上坟,省得明天又耽搁,等回来的时候,他们应该就回来了!” “要得!” 两人说着往院子里走。 谁知道,进了院子,忽然见一人从柴房边站了起来,手里提着一节木棍,神色惊慌。 更让冯丽荣和陈安诧异的是,这人就是刚刚被打的青年。 “耶,恁个快就找到我家来了?” 冯丽荣直接上前质问:“你到底是啷个找到我家来的?” 陈安没有回答,而是目光四处瞟,也担心这里被人安排了人手。 但一圈看下来,他没有看到有任何不妥。 “这里是我家……等哈,你刚才说啥子,你家?” 青年一下子怔住,上下打量着冯丽荣。 冯丽荣也在认真打量着青年,好一会儿说道:“你是叫冯正良蛮?” “我是叫冯正良,你啷个晓得嘞?”青年越发莫名了。 冯丽荣神情一下子变得激动:“哥……是你回来了蛮,我是丽荣,我是你妹妹丽荣!” “你是丽荣……妹儿,完全长变了,我一点都认不出来,我回来了!” 青年神色也变得激动起来,刚想上前,又惧怕地看向陈安:“他是哪个?” “是我男人,我去年就结婚了!”冯丽荣笑着介绍。 陈安万万没想到,到头来是这么回事儿,面色古怪地冲着青年咧嘴笑了笑。 冯正良见状,一拍大腿:“老子这顿白挨了,东西给老子还来!那是老子好不容易攒起来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38章 灾舅子 “宝儿,这真是你哥?” 陈安多少还有些疑惑。 冯丽荣还未说话,冯正良先嚷嚷起来:“啷个……你龟儿想赖账蛮?” 陈安咧嘴笑着看他:“我不是听说你去东北当知青了嘛,为啥子前年就能看到你在汉中鬼混了?而且都已经回来了,啷个一直不见你回来,这可不正常。” “这有啥子不正常嘞?别的知青都回城了,老子还呆在东北那边干啥子?可是老子条件不符合,不让回来,只能想了个狠招,吃了好多火柴,我所在的农场才允许我回来的。 可是,当初人还小,不懂事,也不听劝,脑袋一热跟着队伍就去东北了,有些对不起家里边,没得脸回来,所以我就想着,赚点钱带回来,多少也能弥补一哈,我就先到了汉中,就在那边混,然后看到有人倒卖票证,我也就专门搞这個事情…… 我也是今天才回到家里面,看这样子是有人住着的嘛,啷个一个都不在,老汉和阿公嘞?” 冯正良简单说了下事情经过。 他今天也是刚到,还真是巧了。 知青返城,正常途径其实就是顶替。 为了让儿女能回来,不少父母只能选择提前退休,让儿女回来顶替。 但符合条件回城的知青不多,好在政策有些松动,回城不再是一个禁忌,于是越来越多的人为此想尽办法。 最直接的就是办病退。 为此,不少知青为了病退,甚至不惜自残,想办法弄断自己腿脚的都有不少。 而吃火柴…… 火柴头上有红磷,这玩意儿吃下后会造成严重的胃损伤,然而,要的就是这个重伤的效果。 人被拉去医院抢救,当地怕出事儿,就不敢再留,只能同意返乡。 石河子村也有知青,陈安是见过的。 也在上辈子听说了不少知青为了返城做出了不少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们也是今天刚从山里出来,到县城来看望老汉和阿公嘞,我也不晓得他们去哪里了!” 冯丽荣微微笑了笑,偏头擦了下眼睛里快要滚下的眼泪珠子,这才转头看向陈安:“安哥,不用怀疑,他是我哥!我之前不就说过,看着有些熟悉的嘛。 他走的时候,我也十来岁了,一直有他的照片,虽然隔了几年,人长变了些,但大体样貌是不会变嘞。哥……回来了就好!” 陈安则是咧嘴笑了起来:“我看着熟悉,原来是被我锤过!” 冯正良看着冯丽荣:“我倒是没认出你来,女大十八变……伱啷个就跟了这个瓜娃子?” “会不会说话,宝儿跟了我有啥子问题迈,老子至少不会让她吃亏,你龟儿瞎鸡儿乱说,还想遭抖是不是?” 冯正良本能地往旁边挪了挪:“你凶……下手真特么狠。把东西还老子!” 陈安将之前从冯正良那里抢来的那些钱和票证拿出来,朝着冯正良递了过去,见冯正良伸手来拿,他又立马缩了回来。 将那些钱、票证都抽出一些来,也不数,随手装自己口袋里。 “做啥子?”冯正良看着陈安这操作,怨气横生。 “大惊小怪嘞,精神损失费!你两次找我麻烦,这次还给老子动刀,拿你点东西不应该蛮?” 陈安一脸坦然,将剩下的钱和票证扔给冯正良:“剩下的还给你,你个灾舅子!” “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冯正良听到这话,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但那腿脚实在是被陈安那一石头打的太伤了,没有断骨,但早就已经淤青肿胀起来,这一动,疼得他龇牙咧嘴,打着趔趄,重新又跌坐下去。 在蜀地,舅子本意是指妻子的兄弟,也说舅老倌,是背地里的称呼,对应的还有舅母子,是舅子的妻子,也是背地里的称呼,当着面还是跟着媳妇儿,该叫哥的叫哥,该叫嫂子的叫嫂子。 但在蜀地方言中,舅子还有一个特殊的意向:是用来骂人的,类似于哈宝、憨憨娃儿的意思。 蜀地人说“你个舅子”大致就是说“你个憨憨娃娃,你这个笨蛋娃儿”的意思。 若是用上不同的前缀,又衍生一些相近或相异的意思,当然,还是用来骂人。 比如闷舅子,形容人比较憨,脑子反应迟钝,不灵活。 死个舅子,则表示无论如何的意思,比如,他死个舅子都不来! 而灾舅子,相当于在骂“你个倒霉的憨憨娃儿”。 冯正良确实很倒霉,两次碰到陈安,都没落得好果子吃,这次更惨。 确实够倒霉的。 灾舅子三个字,名副其实。 “来撒,来咬我撒!”陈安见状,趁机挑衅,偏要故意招惹他。 冯正良只能干瞪眼,随后叹了口气,将自己那些被陈安扔来掉在地上的钱和票证捡拾起来,分出一半递给冯丽荣:“这些你留起,把日子过好点……有些人一看就晓得,像是没见过钱一样,跟着他,我估计你吃不少苦。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这些钱你自己装起,自己想啷个用就啷个用,一分也不要让某些人碰到。” 很明显,冯正良这是在找着机会踏雪(鄙视)陈安。 见到这一幕,陈安反倒微微一愣。 自己这个今天刚窜出来的大舅哥,居然挺大气,也挺舍得,一下子就拿那么多给冯丽荣,换作一般人,别说把钱财拿出来给自家已经嫁出去的妹妹,怕是连见都见不到,谁不是把钱捂得紧紧的。 冯丽荣将他的手推了回去:“我不需要……你这刚从外面回来,一样不是一样嘞,你留着自己有用,你还得找事情做,年纪也不小了,还要盖房子、娶媳妇……” “啷个那么多废话嘛,你们女人都一个样,整天就是做事,娶媳妇,叨叨叨个没完!” 冯正良翻着白眼瞪冯丽荣:“让你拿起就拿起,不就是点钱嘛,用完了还可以挣,再说了,你哥我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在东北那边的农场里边,我也一直在读书,还当过三年老师,我回来的证明上都有。 我准备去弄个民办教师先干起,然后边教书,边读,到时候当个名正言顺的老师,工作不就有了,至于娶媳妇,你哥我也算是一表人才,用得着愁蛮?”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东西强塞在冯丽荣手里。 冯丽荣看着手中的东西,偏头看向陈安。 陈安咧嘴一笑:“不拿白不拿,拿了还想拿,装起!” 说这话的时候,陈安冲着冯丽荣眨眨眼。 这明目张胆的样子,又引来冯正良的一阵白眼。 冯丽荣将东西装口袋里:“那我就先替你保管着,要用的话,随时开口。” 陈安却是反唇相讥:“就你,还当老师,教学生在黑市场上倒卖票证蛮!” “我说你龟儿今天是啷个回事,非要跟老子过不去是不是,老子已经忍你很久了,是不是还要干一架嘛?” 冯正良满脸不爽地挣扎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陈安。 陈安笑吟吟地看着他,不退不让。 冯丽荣却是吓了一跳,真担心两人又打起来,赶忙拦在中间,先是冲着陈安说道:“安哥,你到底是在闹哪样?少说两句撒。” 接着,他又转身看着冯正良:“哥,你都这样了,还打个锥子,拿着刀你都打不赢,更别说现在了,不要自讨苦吃。” “还不是有你那一石头……妹儿,你下手是真狠,那一石头要是打在我脑壳上,你哥我就没得了……” 想到之前的那一架,冯正良叹了口气:“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两个都不是啥子好东西,太狠了!” 然后,他抬头看向陈安:“对我妹子好点,要是哪天让我晓得你欺负她,我还会动刀,我可是在东北大荒里边混过的。” 说着,他伸手握拳,锤了陈安胸口一下:“之前的恩怨,就此带过了……你娃儿挺好!” 突然的语气缓和,让冯丽荣有些发愣,随即笑了起来:“刚刚还要打要杀勒,黑我一跳,现在又说安哥好,哥,你啥子意思嘛?” “我喜欢他这性子,这年头,太老实本分了,就只会受穷,他也是一个敢想敢干嘞,是能把日子过好的人!” 冯正良看着陈安,微微一笑:“想起之前打架,你们相互护起的样子,我就晓得,你没有找错人。” 这话是说给冯丽荣听的。 冯丽荣笑道:“那是必须嘞!” 陈安也笑了起来:“欢迎回来!” 殊不知,冯正良话锋一转,跟着问道:“你老实交代,第一次碰面我丢失的那些粮票、布票,到底是不是你偷嘞?” 陈安无奈地摇摇头:“说了没偷过,不信嗦!” 冯正良不由叹了口气:“可惜了……那是我在东北好不容易攒下的老本啊,要是不丢了,我起码会提前半年回来。” “我是没偷,但是我捡到了,你跑掉后,我看到地上有那两捆橡皮筋捆着的东西,就收起来了!”陈安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冯正良闻言,一下子傻眼。 见他要开口,陈安提前拦截:“不要问我那些粮票、布票的去处,问了也是多余,早就被我用逑了,想让我还,那是不可能的!” 冯正良哑口无言,最终又一屁股跌坐在柴棚下放着的木头上。 “行了,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觉得你现在该先去医院看看,你这身伤不轻!” “你背我蛮?” “可以……医药费你自己出。” “铁公鸡!” “灾舅子!” 看着两人这吵闹的样子,冯丽荣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陈安将买回来的那些东西,放在柴垛子里藏着,真的弯下腰,让冯正良爬到背上背着,冯丽荣在一旁招呼着,一起前往县城医院。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39章 麻辣兔头 将冯正良送到医院检查,不脱衣服不知道,一脱衣服,陈安都被吓了一跳。 他后背和腿上挨了冯丽荣和陈安一人一石头,直接就是大片淤青,还有陈安提着柴棍的一阵打,又是好几条淤青,看着都有些触目惊心。 帮他检查的医生经验丰富,忍不住问道:“啷个被打成这批样,打你的人是想要你的命蛮?太下得了手咯!” “是嘞,他们是想要我的命!” 冯正良脸色一黑,冲着陈安一瞅一瞅的。 陈安则不以为然:“这话说的,要是真想要他的命,直接照着脑袋打更省事,两棒棒下去,万事大吉,你看看他脑袋上,就一点事都没有……明明是他自己皮痒,劝收拾。” 没想到,医生居然赞同地点点头:“说得也是哈,真想要命,就朝着脑袋打了……来,活动一哈看看!” 冯正良脸色变得更黑了,但还是照着医生所说,龇牙咧嘴地活动了一下身体的各个部件。 一通检查后,医生得出结果:“都是些皮外伤,好在筋骨问题不大,我给你挂上一针消炎针,再给你开点擦的药就行了!” 听闻这话,三人都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没有弄残。 陈安跟冯丽荣守在床边的时候,陈安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灾舅子,你应该庆幸是在县城边边上,这要是在山里边,这哈哈都该埋起来了。” “老子算是看出来了,伱这是巴不得我死!” 冯正良翻起白眼:“把老子弄成这样,我要去你家,给你养起!” “可以啊,正好,我把我兄弟伙介绍给你认识哈,就是跟我一起打你那个,他打架更凶,在这之前,先领你去找個风水宝地!” 陈安打趣地说道。 “你龟儿是真的损!” 冯正良悲哀地发现,自己打不赢陈安,似乎斗嘴也不是对手,不再跟陈安鬼扯,直接将眼睛闭上。 反倒是冯丽荣变得期盼起来:“安哥,你说蛋子哥要是见到我哥,会是啥子反应?” “认不出来好说,要是认出来了,说不定又是一顿揍,你是不晓得这灾舅子有多欠揍!” 陈安哼了一声:“上次是嘴贱,这次是手贱!” 冯丽荣听完,认真地说道:“确实哈,都不好好说话,上来就动手,我都不晓得,就这德行,是啷个活着回来的。” 小两口在一旁说得肆无忌惮,冯正良眼睛闭不住了,扭头看着冯丽荣:“这就是亲妹,这就是我亲妹,又是一个巴不得我死嘞。” 冯丽荣笑道:“哥……我说的是实话撒!” “滚哟,认逑不得你……我没得这种妹子,从头到尾,连句安慰哈我的话都没有,在外面就已经够背时了,回到家还不被待见!” “废话……哪个叫你动不动就拔刀!” “狗男女!” “你给老子再说一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就是亲哥?” 冯丽荣说着,砰砰砰就是几拳头朝着冯正良砸了下去。 冯正良连连招架,等冯丽荣的拳头停下,他发现自己的插着针头的手背上鼓起了一个包,立马叫唤起来:“医生……漏针了!” 陈安在一旁哈哈一笑:“灾舅子!” 三人说说笑笑,在这医院里陪护了两个多小时,更多的是在听冯正良说他当知青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也算是有了更多的了解。 对冯正良,陈安有了初步评价:鬼精鬼精的,骨子里也藏着一股子狠劲。 能吃火柴头的,那是对自己都够狠的人。 等冯正良针水挂完,开了药走出医院,已然到了傍晚。 “狗娃子……背!”冯正良跟在后边摇摇晃晃。 陈安回头看看他:“给老子爬!” 冯丽荣回头看他:“你这浑身淤青,要多活动活动,才好散淤。” 说完也跟上陈安。 见两人真的不理会自己,冯正良只能龇牙咧嘴一瘸一拐地跟上。 等到三人返回老宅的时候,见到冯祥中已经回来,在院子里的木架上给拴脚吊着的长耳剥皮。 冯学恩也已经下班回来了,正在往屋里挑水。 见到突然走进院子里的三人,他们爷俩都有些欣喜。 冯祥中先开口问道:“你们啥子时候来的?” “阿公,我们还没到中午的时候就到了,你今天是干啥子去了,一直没在家!”冯丽荣笑着说到。 “我到附近村子去收点野味,本来是想找几只秧鸡,有客人想吃,结果走了几个村子,就没有人逮到过,兔子倒是弄了三只……” 冯祥中说着这话的时候,目光更多的是在看冯正良。 冯学恩也在看着冯正良,开始有些发愣,但渐渐地就认出来了:“正良,是……是你蛮?” “老汉儿……阿公,我是正良,我回来咯!” 冯正良也在看着两人,多年不见,现在终于碰面,身为一个男人,眼泪珠子也早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真的是你啊,你总算回来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冯学恩红着眼睛说了一句,转而问道:“我看你刚才走路,一瘸一拐的,是啷个回事!” “这个事情你问你姑爷!” 今天被打的这个事情是避不开了,冯正良回头看了陈安一眼,兴高采烈地回到家,结果,等见到亲人,自己成了伤号,都没地方说理去。 陈安挠挠头,只得将之前在南郑黑市场上发生的事儿和今天和冯正良遭遇的事儿,都说了一遍。 本想着会得到点好话的冯正良,万万没想到,冯学恩只是从嘴巴里吐出两字:“洋辣子赶场——活该!” 一句话,直接把冯正良给整无语了。 “不管啷个说,回来就好,快快快……不要哈戳戳地站在门口了,赶紧进屋撒。” 冯祥中忙着招呼,他也是满是感叹:“这下总算是团聚了,今晚吃顿好嘞,我要喝酒。学恩,明天请假,领着娃儿们们去坟上看看!” “要不是我哥,我们今天下午就去了,香烛纸火都已经买回来了!”冯丽荣插了一句嘴。 看着一家子忙着往屋里走,陈安折返柴棚,先将那些藏在柴垛里的糕点纸火翻出来送进屋里,又折返回来,把从家里带来的那百多斤东西也搬回屋子。 东西一样样捡拾出来放在桌上,冯学恩、冯祥中和冯正良眼睛都亮了起来。 陈安带来的,可都是些山里的好东西,冯正良直接嚷嚷着晚上要吃竹鼠,说是在东北,多少年了,就没见过这玩意儿,早就已经想着了。 他什么都惦记,除了竹鼠,见有野兔,还想着吃上一顿麻辣兔头。 这点小小的要求,一家子自然满足他,也就各自忙活起来。 竹溜子已经是被陈安打理出来才带来的,清洗以后,被冯丽荣拿去炖了。 至于冯正良想吃的麻辣兔头,冯祥中直接把买到的野兔都给贡献出来,拢共三个兔头,这肯定是远远不够的,干脆又将兔肉也加上不少。 兔肉砍剁小了以后,和兔头一起加料酒、生姜和葱进行腌制去腥后,炖煮去污,又换到卤水中上色,最后下锅翻炒,加了辣椒、花椒。白糖等调料,出锅后成型。 有他们一家子在,陈安那点微末伎俩也就只能打打下手,添加一下柴火,闻着那气味,再看看锅里变得越来越有食欲的菜肴,陈安也忍不住流口水。 忙活到天黑的时候,丰盛的饭菜上桌。 看着都诱人,尤其是麻辣兔头。 陈安不会做,但却吃过。 都是一家人了,陈安可不跟他们客气,先冯正良一步,弄个兔头到碗里。 放下筷子,直接上手将兔头一掰两半。 先啃兔脸颊,肉已很烂,嘴唇一吸,舌头一舔,就到了嘴里。 吃完脸颊上的肉,手指一勾,兔舌头伸了出来,咬到嘴里,柔软中带着韧脆。 兔下腭已没什么好吃的,但骨头里滋味尚存,仔仔细细吮吸一遍,这才算是啃干净。 兔脑花火候刚好,用力吸,或者用小勺子舀出来,嫩豆腐脑一样。 肉、眼、脑花全没了,还有些意犹未尽,把手指上的油水吮吮,还想再来一个,却看到哪里还有什么兔头,冯正良把剩下两个都给占了。 “你娃儿倒是挺会吃!”冯祥中见陈安这么麻利,笑着说道。 “那是当然,难得碰到一次,我在家里边可不容易吃到,关键是弄到兔头容易,做不出这种味道。” 陈安话刚说完,冯丽荣就接过话茬了:“我今天已经会做了,等回去弄到兔子,我做给你吃!” “要得,看样子,我得专门去打两天兔子,多弄几个兔头!” 陈安看向冯正良:“拢共就三个兔头,你一个人占两个,好意思蛮,都不分宝儿一个?你自己还在吃着药,医生让你莫吃辣,心里没得数?” 陈安说着,伸出筷子,将冯正良占着的另一个兔头给夹了过来,直接放自己碗里吃了起来。 这下冯正良不乐意了:“你不是说给我妹儿吃蛮!” “宝儿怀着娃娃嘞,也不能多吃麻辣,我替他吃!” 眼看冯正良伸筷子来抢,陈安哪会给他机会,先一步抓起来,直接下口,只留下冯正良干瞪眼。 看着两个后辈闹哄哄的,冯祥中和冯学恩都笑了起来。 接连两个兔头下肚,陈安只觉得自己口腔里已是火烧火燎,身上冒出汗来,嘴里发出嗞嗞的声音,一口酒下肚,仿佛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通体舒泰。 见冯正良还在满眼怨念地瞅着自己,陈安咧嘴一笑:“等后天早上,跟我一起去我家耍几天,我领你去抓兔子,到时候包你吃个够!” “尽是大话,我怕你连兔子都逮不到……也行,我跟着你去认认门,顺便也教你两手,啷个逮兔子,好歹我也是在北大荒混过的,哪里除了鱼多、鸟多,就数兔子多了,搂草打兔子,那可是我的拿手好戏。” 冯正良不无显摆地说:“再顺便去岩房坪看看嘎公。” “看不出来嘛,到时候我好好学学!”陈安笑道。 冯学恩则是看了冯正良一眼:“我听说那边是大平原,跟山里边怕是不一样哦。还有,你晓不晓得,狗娃子在山里边,那可是周边村子里边最好的猎人,别说兔子,豹子、黑娃子、山猪子都已经打过不少了,你确定你打兔子比他厉害? 他可是徒手打死过豹子救了你妹子的人,你行蛮,随便放出一条狗逮兔子都比你强?” “老汉,要不要这么踏雪我?” 冯正良抱怨一句,转头看着陈安:“没看出来,你还会打猎,啷个一直没听你们说!” “你又没问!” 冯丽荣笑盈盈地插嘴道:“你以为哪个都像你一样,怕别人不晓得你从东北回来,动不动就是我在东北混过,我在北大荒混过……哈戳戳嘞!” 冯正良砸砸嘴:“我算是看出来了,真的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胳膊肘尽是往外拐!” “废话,这可是我要跟着过一辈子的人!”冯丽荣理所当然地说。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40章 秧鸡 自家人当然得护自家人,既然选择嫁给陈安,决定了这一辈子,冯丽荣当然是向着陈安。 面对冯丽荣这一句话,冯正良还能说什么? 他什么都说不了,只得感叹出去几年,等回来的时候,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桌上的话题转到冯学恩的工作上,据说在场子里的食堂干得很好,每天早晚两顿饭忙活一阵,每个周还有休息,他倒是挺习惯。 冯祥中这里,隔三差五有那么一两桌前两年攒下的那些老顾客光临,一个月下来,收入不多,但也不比冯学恩工资低。 手艺已经传给冯丽荣,他自己也没什么好挂牵的,倒有一种轻松自在的感觉。 几人凑在一起吃吃喝喝,相互说着这些日子的过往,转眼夜已深,安排在屋里住下。 第二天,一家子准备了饭食,去给冯丽荣老妈上坟。 距离不远,倒也没多长时间就结束。 冯正良想着要跟陈安去一趟盘龙湾认认门,陈安也就没有急着回家,等他养养伤。 见坟地周围有不少新萌发出来的蕨菜,山沟里还有萌发得刚刚好的刺脑包,干脆就在山林里找着采摘一些回来。 蕨菜很多,各处的山坡草地,包括田间地头都常见,轻易就能采摘一大捆。 刺脑包就不一样了,这玩意可不是遍地都是,而且,不少人喜欢吃,几乎是见到就采回去,陈安在附近山林里转了好一会儿,才在一个背阴的山沟里找到几棵没被人采摘过的,算是凑足了一顿的量。 中午回到老宅,刺脑包直接焯水凉拌。 而蕨菜则是被捋掉蜷缩着还未来得及伸展的叶片,只留下茎秆,焯水后炒了肉,也算是为中午饭添加了些山野特色。 下午冯正良为了好得更快一点,去医院继续挂针。 陈安和冯丽荣则是留下,陪着冯祥中、冯学恩说说话。 想到昨天冯祥中说有人想吃秧鸡,又见老屋前的田地中就有秧鸡活动,他现在是没那时间在这里慢慢抓捕,但方法却是可以交给老爷子。 一说起这個事情,冯祥中也来了兴趣。 反正他一天事情不多,除了有客人要来会提前打招呼,他要做些饭菜外,其它时间,也就是在周边村子转转,或是到菜市场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野味儿,然后就是打理一下开垦出的那片菜地。 虽然是在县城边上,却也算是县城里的人,之前是有工作的,也就没有依附在附近的生产队,倒是不用为上工的事情烦心。 “抓秧鸡简单,方法有好几种,用冷套、网套都可以,但最常见的方法是放夹子,也就是老鼠夹!” 陈安叫上冯祥中去了水田边的草坡上,他在那里惊飞出秧鸡,看着它们低飞落到水田里,然后哗啦哗啦地在秧苗间跑动,速度极快地去远。 他寻思着,那片草坡就是一个不错的放夹子的地方。 还有就是河岸边上那些草丛、灌木丛,以及一些水草茂盛的沟渠边,是它们经常出没的地方。 “用老鼠夹就能打?”冯祥中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但是夹子也不能乱放,要学会看鸡路,夹子得放在鸡路上,命中的可能性才更大!” 陈安完全是教学的姿态,让老爷子自己找点乐子。 当然,教是一回事儿,关键是还得自己去悟,经验不是简单说说就能学会的。 “鸡路……啷个看鸡路!”冯祥中催问。 这就不是简单能说明白的了,单靠嘴上说,还不如实地看。 陈安干脆领着老爷子在草坡上找了起来:“鸡路,就是秧鸡活动的地方找出来的,秧鸡不善飞,更多的时候是在跑,在草丛里钻,选着它们熟悉的地方活动,也就渐渐形成了鸡路。 在鸡路上,有明显的粪便、有啄食的痕迹,还有就是,它们吃下东西,也像家养的鸡一样,会吃一些沙子到嗉子里帮忙消化,也就有了打沙的地方。 这些都是鸡路,只要找到了,头天放的夹子,第二天一般都有收获。 在这样的地方设置夹子,都不需要过多伪装,放在外面风吹日晒雨淋,不要有啥子异味。” 老鼠夹子在这年头,几乎家家都有,怎么安置自然不用多说。 冯祥中微微点点头:“听着倒是简单哈!” “会者不难,难者不会,要你自己弄了才晓得!” 很多别人百试百灵的法子,换到另一人来操作,多数时候就变成了开飞机回家搂空姐的结果。 顿了一下,陈安接着说道:“如果是到了稻谷、黄豆、苞谷的收获季节,秧鸡的活动范围会跟着缩小,一般就盘在田地边缘寻食,特别是红苕地里,那样一垄一垄的地形,是最好放夹子嘞。”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在草坡上转。 之前看到过秧鸡飞起来过,倒也没用多长时间,陈安就在那片地儿找到了鸡路。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新草萌发,枯草还未腐化,秧鸡在草丛间穿行,绊动枯草,形成一个个小小的穿行的通道,像是一道道拱门。 正如陈安所说,里面能明显看到秧鸡留下的粪便,也能看到草根脚、腐叶间被翻挠过的痕迹,还有就是在坡脚稀碎石子多的地方,也能看到被抓挠过的痕迹。 这些东西,若是不仔细观察,陈安不细细点出来,冯祥中根本就不知道,被直接忽略了。 “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看到有秧鸡出没的地方,可以在那里用稻草打成堆,周围撒上些谷子、黄豆之类的东西,过上一段时间,秧鸡会在草把下边絮窝。到时候看到了,夜里边打着手电筒来找,被强光照射,秧鸡不怎么跑,直接就能被抓到!” 说归说,但陈安还是觉得冯祥中不太适合这法子。 他已经上了年纪,没有那么灵活,反应也跟不上。 当然,他上辈子还知道有人提着个录音机,录了母秧鸡寂寞的叫声,到田间地头引诱兴性奋的公秧鸡,貌似现在这时候也不太适合,时间、天气诸多因素要考虑,他也就没有多说。 自然更不可能让他去干根小棒拴根绳,支个筲箕,撒点谷子,趴在一旁藏着等着秧鸡上钩的孩子勾当了。 冯祥中还不至于那么闲。 一通介绍后,感觉自己学到了的冯祥中,像个孩子一样,兴冲冲地回到老宅,将家里的四个老鼠夹给找出来,在陈安所说的地方安放了两个,自己拿着另外两个,顺着河岸边去转悠。 等到临近傍晚的时候,他回来告诉陈安,看了好几个地方,感觉都很像。 不出意外地,第二天早上,老爷子起了个大早,去设置夹子的地方看了一遍,回来的时候,提了两只秧鸡回来,就是陈安告诉他的那片地方弄到的。 至于他自己设置的另外两个夹子,一个未动过,另一个打了只田鼠。 他不由感叹:“做啥子都是门学问!” 今天陈安准备回去了。 冯正良身上的伤,挂了两次针水,吃了些药,肿胀已经消下去,就只剩下淤青,这个得慢慢恢复,虽然还在一瘸一拐,但他本就打算去石河子耍上几天,也有的是时间修养,倒也问题不大。 跟冯学恩和冯祥中辞后,三人经过县城的时候,一起在巷道里偷偷摆放的小摊位上,吃了一碗酸辣粉,然后直接去了前往桃园镇方向的大路上等着。 只要是经过的汽车、拖拉机,都问上一遍。 等了不到半个小时,问到一辆到桃园镇拉茶的拖拉机,三人怕错过,也就不挑了。 拖拉机司机胃口没有来时那汽车司机的胃口大,只要了一块钱,就让三人坐到车兜里,看出冯丽荣怀了孩子,还专门找了几个袋子叠起来给她垫坐。 然后在哒哒哒的拖拉机声响中,三人被摇得浑身酸软,在下午一点钟左右,终于抵达了桃园镇。 三人跳下拖拉机,都松了口气,直接在路边草地上坐着休息。 “宝儿,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陈安关切的问道,生娃是大事儿,他是真担心这样的颠簸出了什么意外。 冯丽荣摇摇头。 “等哈到卫生所让医生给你把一下脉!” “不用吧?” “听我勒!” 陈安一锤定音。 没有什么b超之类的东西,这年头生娃,情况如何,更多的像是碰运气,也就能找医生把把脉之类,简单检查一下。 不管怎么说,也能让人安心。 稍微休息后,三人到了镇上卫生所,见最擅长把脉的孔祥明也在,陈安说明来意,他拿出手枕,在冯丽荣寸关尺上搭了一阵脉,说道:“没得事,脉象很稳,也很有力!” “谢谢哈!”陈安神情变得轻松起来。 “是男娃女娃?”冯正良在一旁插了句嘴。 没想到孔祥明不假思索地就蹦出一句:“带把嘞!” 说完,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狠狠地瞪了冯正良一眼:“你……你是哪个,关你啥子事,不晓得这事情不允许问嗦,批话多!” 估计他在把脉的时候,心里边也在想着脉象上的判断,有人问,也一时间说急了,只能把气撒在肇事者冯正良身上,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陈安也咧了咧嘴,他心里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观念,只要是自己的娃儿就行。 一直没问这事儿,也是想找找开盲盒的感觉。 没想到,被冯正良一句话就把这念想给破了。 他也跟着瞪了冯正良一眼:“你龟儿批话多!” 冯丽荣在一旁,反倒有些喜滋滋的,转身问了医生费用,结果,孔祥明只是摆摆手:“只是号个脉而已,要啥子钱哦……这个事情不能乱传哈!”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41章 风水轮流转 从卫生所出来,三人到公社食堂,简单吃了碗豆花饭,陈安看着时间还早,干脆又叫上冯丽荣和冯正良两人,一直往镇子东边走,准备去茶厂看看陈平。 开年以后,陈平来了茶厂,每天早出晚归,很少串门。 大概是这段时间正值采春茶的时节,已经有大半个月没看到陈平了,听说直接住在厂里。 他闷头闷脑的,自分了家,也就很少到盘龙湾来串门,陈安也就只有在看放在青沟的诱蜂桶的时候会过去看看,还有就是冯丽荣、耿玉莲时不时到青沟走动一下,陈安知道的关于陈平的事儿,更多的就是通过她们。 茶厂距离镇子不远,倒是没多长时间就到了门口。 见门口正在有人不断将茶山上采回来的茶挑回来,问了人,三人直接到了工房,在门口就看到里面一溜的斜面灶台,架着一口口斜成四十五度的大铁锅,有八个男茶工正在炒茶。 而陈平就在其中。 里面热气腾腾的,几人就靠着一双手,在百多度高温的铁锅里对着茶叶进行翻炒、抖散。 陈安没有干过这活计,但本就是产茶的地方,自然也听说了不少。 采回的茶叶得首先进行摊青,这个过程可以看着茶叶笔直的身躯慢慢地柔软下来。 然后是杀青。 架上锅,完成热锅后,把茶青倒进去,抓紧时间用手不停地搅拌,可以听到锅里传来噼噼啪啪的声响。 这個过程必须专心,杀青做不好,茶做出来会有一股子嫩味。 然后就是揉捻。 杀青结束的茶叶,摊砸簸箕里面,不断地来回揉,把里面的青汁透到外面来,力气大都至少要二十分钟以上,力气小些的必须要肉上半个小时。 然后又得进行提香,再次放入锅里翻炒,得控制好温度,时间长,容易炒糊了,时间短,香味又没出来…… 这是一个非常辛苦的活计,也是一个巧手活,还是一个精细活。 陈安没想到,陈平居然那么快就有了上手的机会,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看陈平在里面干得那么卖力,也就没有去打扰他,悄悄地领着冯丽荣和冯正良退了出来,找人问了陈平师傅的所在,专门找了过去,悄悄塞了点好处,请他多关照陈平。 这手艺,得学精了才好把握,是茶好不好的精髓所在。 他也希望陈平学有所成,将来的私家茶园能好好地开办起来。 事情办完,三人没有再过多耽搁,返回盘龙湾,路经供销社,又去里边买了些喂熊猫的奶粉,顺便给两个小侄女称了一些糖果。 两个小侄女自从陈平去茶厂上班以后,就被瞿冬萍要求在家看家了,她自己要去上工,家里喂猪、砍柴之类的杂事,只能交给两个小侄女完成。 两个小家伙来盘龙湾的次数,也跟着少了。 事情总是这样,得到点什么,总会失去一些什么。 顶梁柱没在家,她们也失去了之前的无忧无虑,却也是一种锻炼。 一路回去的时候,冯丽荣话倒是挺多,尤其是到了岔往岩房坪的路口,跟冯正良说了她到黑市场收野味儿遇到陈安,说了返回岩房坪遇到吃人豹子追,被陈安救下的事,还说了回岩房坪被人敲了闷棍抢钱,被陈安找到送去救治的事儿。 到现在,她都还不知道,凶手是谁。 陈安一直没告诉她,封正虎早已经被他解决的事儿。 冯正良也跟着问东问西,听着冯丽荣所说的那些点点滴滴,口口声声都是安哥,他算是明白了,自己这妹妹为什么对陈安那么死心塌地,这也算是经历过生死,找到真爱了。 一路回到盘龙湾,进入竹林的时候,陈安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先到林子里远远地看了下在平台上躺着的圆圆和滚滚。 冯正良一看到熊猫,眼睛就亮了起来:“耶,还真有两只大熊猫嗦,这玩意儿值钱!” “你以为我豁你嗦……最好不要对他们有任何想法!” 陈安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将大熊猫跟钱搭上关系,但凡说这种话的人,总让他觉得有些居心叵测。 “是咯……我在你眼里边,就从来不是啥子好人!”冯正良咂嘴说道。 陈安笑笑:“你本来就不是啥子好人……你有给过我一点好的印象蛮?” 冯正良无言以对。 “圆圆,滚滚……果赖!” 陈安冲着两只熊猫喊了一声。 冯丽荣也跟着叫了两声。 圆圆和滚滚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纷纷从竹台上翻身站起来,昂着头朝着陈安这边张望了一下,咿咿叫着,一前一后地虎窜过来。 感觉只是隔了三天时间没看到这两个小东西,心里居然还挺想。 冯正良就更感兴趣了,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大熊猫,更别说这种近到伸手就可以触摸到的距离。 看着陈安和冯丽荣蹲在林间坡地上,像是玩弄毛绒玩具一样拨弄得两只熊猫在地上翻来滚去,他也试着伸手去触碰。 手一碰触到圆圆的皮毛,还有那肉墩墩的触感,心里仿佛他也被融化了一样。 这就是大熊猫的魅力,温顺的性子,加上这奇特可爱的模样,大部分人在见到的时候,第一时间就会被萌化。 “在汉中那边,尤其是在米仓道的老店里,听人说过不止一次大熊猫的事情,就是一直没见过。” “老店?就是南郑边边上,藏在山沟沟里的那个?” “是撒,那里往来不少连出行证明都没有的人,专门到黑市场上倒腾东西,来自各个地方的都有,到了这边,吃东西总少不了要这边的票证或者是通用粮票,我可以还给他们,多出点钱就行了,当然,也有人要用票换钱的,黑市场上倒手就能卖,各取所需,都有赚头!” “你龟儿这叫投机倒把晓得不……不是好人呐!”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伱说话不带点刺不行蛮?” “说的是事实!” “鬼扯,你跑到那边黑市场上卖东西,难道就不是蛮,好意思说我!” “那能比蛮,我就是换点松子,买点粮食,跟你那个性质可不一样。” 冯正良直接翻起了白眼。 逗弄着两只熊猫玩了一会儿,陈安准备回家,见滚滚抱着自己小腿,不肯松开,拉开手脚,它干脆动嘴咬着裤子,像个八爪鱼。 无奈,陈安只得站起身,从一旁掰断一根已经抽条的,有两三米高,根脚外壳已经开始脱落的竹笋。 原本想着能直接掰成几段,没想到竹竿已经有些绵了,只能撕成几条,再折断,塞给两只熊猫。 有了吃的,两只熊猫也就不再纠缠,冲着那些还算脆嫩的竹条嗅。 圆圆倒是麻利,拿起竹条闻一下,两只爪子抓着,顶在脑袋上稍微用力一折,就将竹簧给折出来,抓着熟练地剔掉竹皮,咔嚓咔嚓地就嚼了起来。 滚滚就不行了,嗅着那些竹条,似乎找不到下口的地方,急得咿咿直叫唤。 陈安看了看圆圆的吃法,也抓起抓起一根根竹条,双手稍稍用力,在面前折成两段,接连折了几根递给滚滚吃着,这才领着冯正良往回走。 听到对面山坡竹林中传来响动的几条猎狗,纷纷吠叫起来。 冯正良远远地看着对面的屋子和院子:“这就是你家?” “有啥子问题蛮?”陈安问道。 “这房子盖得古里古怪嘞,看上去还不错。” “啥子叫古里古怪的哦!” “一路过来,看到的人家,要么是吊脚楼要么是土木房,没想到你这里弄了座石头房子,看上去挺别致,也挺大!” “这还差不多……就地取材盖的房子,我这不是穷嘛,有些看不上木房,又盖不起砖房,只能想这办法了,自己砍的木材,自己烧的石灰,现解的石头,花了好几个月,命苦啊!” “想得通,没得钱有没得钱的法子,不管啷个说,总算是有个住处撒。” 冯丽荣在一旁不作声,只是笑盈盈的看着陈安和冯正良。 自家的情况,冯丽荣很了解,这日子过得,比城里不少人都好很多了。 听着陈安诉苦,她就知道是在憋坏了,也不点破。 一直进了院门,陈安喝止住几条狂吠不止吓得冯正良不断往一旁避让的猎狗,开门进屋。 到了屋子里面,冯正良看着里面的一切,眼睛就瞪大了,转着在四周看了一圈,忽然变得沉默。 他没想到,一座石头房子,外面或许还有些平平无奇,但里面居然能弄得那么漂亮。 这可不是有个住处那么简单。 再让陈安领着到院子各处转了一圈,看着满石崖的蜜蜂、洞里的十数只寒号鸟,山沟里拱食的四头猪,粪堆边搜食的十多只鸡,还有那些在门前栽着的崖柏…… 这院子,可不像是一般的农户。 他忽然觉得,有些低估自己这妹丈的实力了。 耿玉莲从外面背着一背篼猪草回来,见屋里多了个人,陈安介绍认识后,攀谈一阵子,背着背篼去山上砍松柏枝叶。 冯丽荣和陈安休息一阵子,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到厨房里张罗晚上的饭菜。 冯正良也摸到厨房里,看着冯丽荣拿出的白米、细面,还有陈安从仓房里提出来的腊肉、野味,他终于忍不住了。 趁着陈安去给保温瓶装开水的时候找到冯丽荣,小声道:“妹子,没想到你家里边条件那么好了,能不能把我给你的钱和粮票还我,我觉得我更需要些!我还以为你们在山里条件会比较差……” 冯丽荣本也没想要他什么东西,也清楚冯正良掏那些钱塞给自己,是存了帮扶的想法,估计现在有些后悔了。 她笑了笑:“东西我交给安哥装着嘞,你等哈哈!安哥……” 陈安听到喊声,从客厅里偏头看来:“啥子事!” 见状,冯正良赶忙打断:“没得事,没得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冲冯丽荣摇头,小声道:“算了,我开玩笑嘞,不是真要了!” 自己装的逼,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这要是要回来,那脸可丢大了,当时可是他强塞给冯丽荣的。 只是,他现在的心头,总觉得有些闷:“我出去转转看看!” 一直出了小院,他才给了自己两巴掌:“装啥子大尾巴狼……该!” 他一路一瘸一拐地晃着,渐渐地出了树林,到了出村的大路,准备到村子里面看看,结果,刚走了没多远,见对面路上有一人迎面走来。 他能想起陈安,当然也忘不掉这个当初揍他更凶块头更大的家伙,来的正是宏山。 只是,他很快发现,宏山也在偏着头看他,看着看着,突然就冲了过来,一把将他领子揪住:“老子想起来了,是你狗日勒,跑到我们村子里面晃那样?” 冯正良尴尬地笑笑:“你记性比陈安好……莫动手哈,我是丽荣他哥!” 真的是,风水轮流转! 前天他才揪了陈安领子来着,结果被打一顿。 现在被宏山揪着,他自觉也没什么胜算! 霉!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42章 跳脱 “你刚刚说啥子?” “我说,我是冯丽荣的哥哥,陈安的大舅哥!” 能说出冯丽荣和陈安的名字,宏山多少有些信了,松开了冯正良的衣领。 但他还是不太放心:“你龟儿最好不要豁老子,要不然老子锤死你!” “有没有豁你,到陈安家一问就晓得了撒!” 冯正良有些气急败坏,从回到老宅,遇上陈安开始,就没好事儿发生过。 “走……去狗娃子家!” 宏山肯定是要求证的,事情弄明白了才好安心。 像是怕冯正良跑掉一样,宏山没有领头往前走,而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冯正良身后。 见冯正良走路扶着腿一瘸一拐地样子,他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啥子情况,那年黑市场上不是跳脱得很撒,啷个现在瘸了,肯定是干了啥子见不得人的事情,被人锤了,活该!” 冯正良满脸怨气地回头瞪了宏山一眼。 宏山立马扬起了锤头:“你那是啥子眼神,找锤蛮?” “是前天被陈安和丽荣打嘞!” 他知道事情遮掩不过去,倒也坦然:“前天他们去县城,我们第一次碰面……就像刚才我跟伱碰面一样!” 宏山一下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咧嘴笑了起来:“惹哪个不好你惹安娃子,他可比我狠……你龟儿活该!”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盘龙湾,有六条猎狗守家,就连宏山也不敢轻易靠近,主要是怕两条东川猎犬,哪怕是对经常来的熟人,它们也总是保持足够的戒心。 听到外面狗叫,陈安从厨房出来张望了一眼,将两人迎了进去。 看着一前一后进来的宏山和冯正良,再看看冯正良那铁青着的脸,陈安直接就问了:“蛋子哥,这是被你锤了蛮?” “差一丢丢,他要是不及时报出你和弟妹的名字,就遭了……在大路上晃,一看就不是啥子好人。我记性还是好嘞,隔了一年多,一看到他人就认出来了咯,一认出来就想锤他,我这人没得啥子优点,就是不要惹我,不然我记仇,记得死死嘞!” 宏山说着,拍了拍冯正良的肩膀:“你应该庆幸,你是狗娃子的舅子!” 这话听得冯正良嘴角一阵抽搐。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家伙,包括自己的妹妹,都比他想象中的还野。 陈安也不去管他,转而问宏山:“你回门回来了?” 宏山点头道:“前天去,在我老丈人家住了一晚上,昨天就回来了,顺便到镇上,把户口都转了过来。” 陈安笑道:“你这忙得快的嘛……赶紧回去,把嫂子也叫过来,今天晚上在我家吃饭,还有伯伯嬢嬢!” “不合适!”宏山摇头。 “有啥子不合适的嘛,总是带过来认個门的撒,再说了,我也希望宝儿有个伴,以后她们能多走动走动,有个伴,喊她过来帮忙做饭菜!” 陈安说着,将宏山往外面推。 宏山犹豫了一下:“要得,我去喊她过来帮忙。正好,也跟叔叔说哈安排她上工的事情。” “上工?上啥子工嘛,今年就不要想着上工的事情了!”陈安摇头说道。 今年上工,到头就是一场空。 冯正良总算找到了插嘴的机会:“就是,上啥子工嘛,比如做点生意之类,都比上工挣挣工分强,外面做生意的人多起来了,我看那情况,好像管得也没有以前那么严了,应该过上一段日子,就会放开,得抓紧机会撒,找点门路,倒卖点啥子东西,来钱又快又轻松!” 陈安和宏山不约而同地看向冯正良:“你那叫投机倒把!” “……”冯正良一脸无语。 但陈安想了想:“也不是不行哈,是可以找点事情做做,都改革开放第三个年头了……” 陈安上辈子没出过山,也没接触过做生意的事情,对外面不是很了解,但他知道,个体商店在镇上一家家开设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后年镇上就有几个店铺了。 之前还听去锦城动物园跑过一趟的苏同远提起过,锦城那边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摆摊。 别的不说,就连黑市场上,也比以前热闹多了,那干的都是倒买倒卖的。 这是大趋势,大潮流! 远的地方现在去不了,但在桃源镇上折腾一下,还是能赚一些的。 在这年头,凡是游离于计划经济秩序之外的地下工商活动,都被认为是投机倒把。 这本就是一个很难界定、模糊不清的层面。 冯正良倒卖票证是投机倒把,陈安黑市场上卖松子,买粮食之类,真要认真起来,也能被扣上这个名头。 一看陈安动了念头,冯正良和宏山都朝他看了过来。 陈安也在看着两人,最终还是摇摇头:“等再过上两年再说!” 他知道大趋势,但也知道现在这年头的情况,尤其是八三到八六的三年间。 有太多事情,哪怕他经历过、听说过,也不是他能轻易把握的。 重生回来,是想走好这一遍人生路,想领着一家子过上好日子,他需要稳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贸然接触这些自己不擅长,甚至完全不懂的东西,稍微不注意,不但把自己卷入,甚至会牵连一家子人,那意义何在? 要知道,太跳脱了,尤其是赚钱了,许多人会不舒服,会主张动自己。 与其做自己并不擅长且不熟悉的事儿,还不如稳扎稳打,发挥自己的长处。 身为山里人,还是得围着打猎、种养殖来进行考虑,这些事情做好了,未必成不了事。 陈安突然的改变,让冯正良有些措不及防,他咂咂嘴:“我还以为你胆子很大,结果……” “这就不是胆子大不大的问题,就像你,你为啥子想着回来当个民办教师,还想着读书?你在汉中那边倒卖票证,那么赚钱,为啥子不继续回去干老本行?” 陈安笑着问道。 “你以为我不想蛮?我是收到风声,说上边有人盯上我了!” 冯正良挠了挠脑袋:“这不是回来避避风头的嘛!” “耶……你龟儿还知道怕嗦!”陈安笑了起来:“你不是胆子大蛮,你继续撒!” “这不是有你们两个撒,我领个头,你们两个打个下手,我胆子自然就更大了,投机倒把就投机倒把,只要你们两个敢,我就能领着你们做大做强,创造辉煌……反正都是为了赚钱,干啥子不是干?” “爬……打下手,你不说直接点,给你当打手,你还真敢说,你这是乌龟爬门槛,早迟要翻跟斗!这个事情没得商量!” 陈安见冯正良说的越来越离谱,直接出声打断。 这货野心不小,也有想法,如果时机对了,那是能成事儿的人,可现在,这样的想法,还太危险。 “你这也不敢,那也不敢,还说让人家不要上工,喝西北风蛮?”冯正良不屑地说。 陈安淡淡一笑:“我们自然有我们自己能做的事撒。” “能做啥子嘛,我倒是想听听!” “我们撵山能不能赚钱?我们采药能不能赚钱?我们养羊、养猪、种药材,养蜂……这些能不能赚钱?可以做的事情很多!” “都是些苦哈哈的活计!” “但是稳妥……农村是片广阔的土地,一样可以大有作为!” 这些,才是陈安自己熟悉且容易把握的,虽然会更为辛苦一些。 “作为,你这是上坟烧报纸,豁(哄)鬼!” 冯正良可不觉得,在这山里能有什么作为,能有知青下乡接受再教育的山咔咔,能有啥子作为? “如果土地到户嘞?”陈安笑着小声地说了一句。 说完后,他就不再理会冯正良,催促宏山回去叫人。 宏山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院子。 见陈安往屋里走,冯正良沉吟了一下,他自己在外面混迹了不少时间,听说和了解的东西更多一些,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土地到户……好像还真有点道理哈!” 他快步追着陈安进了屋子,拉着陈安:“跟我说说,那些具体的想法!” 可是陈安只是笑而不语。 越是这样,冯正良越是急了:“你是准备哑巴卖屁股,日死不开腔蛮。都是一家人了……” “是一家人不假,但事实是我们前天才认识,跟你没那么熟,我为哪样要跟你说?” “不说算逑!” 冯正良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憋了一肚子火,面对自己的妹丈,他很有种无力的感觉,于是转身出了屋子。 到了外面,招财它们几条猎狗纷纷看来,旺旺和娇娇则是纷纷冲着他吠叫起来,尤其是旺旺,大有冲上来的架势。 “连你狗日勒也想欺负我蛮,来咬我撒!” 他冲着旺旺走上去两步,伸脚去踢,去驱赶。 结果,他不伸脚还好,脚一伸,旺旺立马一口就凶猛地咬了过来。 好在,这一口咬到的位置是他穿着的黄胶鞋鞋头上的胶皮部位,脚拇指及时一缩,没有被咬中。 可旺旺却不吭松口,一咬到,立刻往后拖拽撕扯,本就有条腿受伤,冯正良立时站立不稳,栽倒在地上。 人没被摔伤,但却被狠狠吓了一跳。 冯正良冲着旺旺连连蹬腿,越是反抗剧烈,越能诱发猎狗的凶性,这下子,不仅仅是旺旺,就连招财它们也一下子围了过来,呜呜地凶叫着,不时发出一声狂吠,一时间被吓得怪叫起来。 陈安刚到厨房,准备给冯丽荣打下手,忽然听到外面的吠叫,再听到冯正良的怪叫,两人纷纷跑出来。 陈安赶忙将猎狗叫住,驱赶到一旁。 冯丽荣则是忙着将冯正良给拉起来。 “一身的伤,你就不能安分点,好好在家找把椅子坐起,非要出来瞎晃干啥子?”冯丽荣看看他黄胶鞋上留下的两个齿洞:“看着旺旺个子小就觉得它好欺负蛮?有没有被咬到?” “明明是它欺负我,就像某个哈儿,我妹儿都嫁给他了,他居然跟我说不熟!” 冯正良瞅了陈安一眼:“我明天就回去了,呆不惯!” 陈安还没说话,冯丽荣先不爽了:“那你不如不来!早点走,省得看着厌烦,一天天,弄得鸡飞狗跳嘞,都没得点清净!”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43章 说个铲铲 冯正良第二天终究没有走。 事实上,在晚上陈安和宏山两家人凑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听到陈安约宏山一起进山打兔子,拿回来做黄焖兔肉、麻辣兔头的时候,他就凑过来了,吵嚷着要跟着一起去。 就即使冯丽荣说他浑身是伤,不适合进山都不行。 张口就说自己是在东北混过的,那才是真正打猎的好地方。 吹嘘他跟着猎民进山打过野猪,见过人熊,还说自己有一次跟车护送一车鸡肉到别的农场,半路抛锚,遭到了狼群围攻,他们两人斗狼群,把狼打得四散奔逃。 口口声声说自己什么阵仗没见过,悍勇得不得了。 陈安在听着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看向宏山:“蛋子哥,有没有很熟悉的感觉?” 宏山微微点点头:“上一个张口闭口说自己在锦城混过,见过大世面的人,前段时间才差点被蛇吞了。” “希望这个靠谱点!”陈安微微笑了笑。 冯正良莫名其妙地问:“你们说的是哪个?” 陈安和宏山笑而不语。 他又转头去看冯丽荣,见她和钟启秀两人在一旁红着脸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只能去问陈子谦和宏元康。 在听了苏同远的光辉事迹后,黑着脸转回来质问陈安:“你居然拿我跟那种狗日勒比,你这是有多看不起我?” 然后,他就跟陈安和宏山说了他在东北一些狩猎的事情。 一些细节上的东西,说得有板有眼,包括一些狩猎技巧。 至少在陈安听来,可能性很大,初步估计冯正良在东北农场的时候,确实有过狩猎经验,不是完全的生手。 所以,既然他想去,又只是去打些兔子,也就答应领他一起到山里转转。 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大舅哥,玩笑终究是玩笑,陈安不会那么不近人情。 只是,早上吃过早点,陈安将自己一开始用过的火枪,猪尿泡做的药壶和牛角做的铁砂壶塞给冯正良的时候,他有些傻眼了。 “啥子哦,给我这种玩意儿,没得五六半蛮,那才是打猎的神器?” 冯正良拿着火枪翻看,又将黑火药和铁砂倒出来瞅瞅,有些摸头不着脑。 “你以为这里是东北蛮?还五六半,不晓得这边是大后方,在搞三线建设,连双管猎枪都要报备登记才能使用,就不要说五六半了,你是半夜老奶想屁吃!” 陈安瞥了他一眼,不无嘲讽地说道:“是不是不会用?不会用就直说。” 宏山在一旁补刀:“肯定是不会用……连火枪都不会用,你说伱跟去干啥子嘛?” “你们说我就晓得了撒!” 冯正良倒也不强说自己会,只是看看陈安和宏山挎着的双管猎枪,有些期盼地说:“给我把双管猎枪也行撒,我也用过,直接就能上手。” “没有,整個石河子村,就只有我和蛋子哥两个人有双管猎枪,别人用的,都是火枪!” 陈安摇头:“有几个人舍得花那么多钱买双管猎枪嘛!” “那算了,就用火枪……” 冯正良不再强求,转而认真地让陈安教他怎么装填火药,铁砂和击发药,用多少量,问得挺仔细,倒也不莽撞,表现得很谨慎。 随后,三人带了干粮,领着猎狗往西边山里走。 村子周遭,经常有野兔光顾,但在村子周边,几乎可以说,四五岁的孩童都知道弄个钢丝套或是绳套安放,这事儿,不太现实,还是得往远处的山里走,说不定还能碰到什么大货。 事实上,山里人都清楚,打到黑娃子、豹子、香獐子之类的野物很值钱,但这样的东西,就连陈安这种专门养了数条猎狗,一年到头有机会就往山里跑的人都没见到多少,更别说别的人了。 野鸡、兔子、斑鸠之类,那才是主要的猎物。 何况,有多余粮食养猎狗的,又有几个? 陈安说是进山打兔子,其实可以做的很多,比如挖点药材什么的。 他还惦记着去年在山沟里发现的那一片折耳根,此时折耳根已经萌发新叶,采挖一回来也不错。 一路顺着山道穿行,林子越来越密。 走了一个多小时,见一处山壁高耸,色如泼墨,但半山腰处,又见山谷中有几处巨石,似是亘古时候从山顶跌落下来的,石破天惊,卡在这谷中不知道多少年了。 巨石极大,顶上非常平整。 冯正良兴致盎然地窜到山石上,看着下方谷底有腾腾雾气和森森草木,隐约可听见有流水哗啦,不知道流向何处。 哪怕冯正良生活时间最长的县城也是地处山区里面,但到了米仓山里,还是让他觉得处处惊喜,他进了山里,跟山里人进城,没什么两样。 “这个地方好,我在农场的时候见过一个会画画嘞,整天画山画水,跟我吹啥子意境,我说他龟儿没有见过真正的好山好水他还不信,真想把他拉来好好瞧瞧,啥子叫意境!” 陈安和宏山不懂这些东西,只知道,类似这样的地方,山里很多,没有多说什么。 “这地方有名字蛮?”冯正良又问。 “磨盘崖!”陈安说道。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磨盘崖,这几块大石头,确实很像磨盘哈,取得好!” 陈安和宏山也跳到巨石上,四下看了看,远远看到南边远处有一片林木不太茂盛,反倒是杂草更多的开阔山间小平地,他准备到那地方去看看。 见到什么都能搞,有几条猎狗领头警卫,陈安就显得有些漫无目的了。 在一处向阳山坡上,看到一种发出宽叶的植物,陈安指着它冲宏山说道:“蛋子哥,那个东西晓得叫啥子撒?” 宏山凑过去看看,认出来:“姜黄!” “晓得有啥子用不?” “染饭、染豆腐,可以做成黄豆腐!” “别的没得了?” 宏山摇摇头。 陈安笑了笑,介绍到:“这东西不仅仅能用来染饭、染豆腐,还可以用来染布,另外就是,这本身也是种药材,到秋冬季的时候采挖。 我师傅跟我说,这东西以前叫薯芋。到了唐朝有个皇帝叫李豫,豫和芋同音,薯芋就不能叫了,改叫薯药。到了宋代,又出了个皇帝叫赵曙,薯药又不能叫了,就叫山药了。 这东西根须多,拿回去煮以前要用火燎毛,所以我们山里又叫它火藤根。” “有意思!” 宏山听得兴致勃勃,他知道陈安这是在趁机教他认药,学得很认真:“还好,没有皇帝叫火藤根嘞,不然又得改名字!” “反正你记好,收购站里边有收,大概两毛钱一斤,还算可以!” 两人一路走着,见到有点价值的,都会说上几句,一会儿金银花,一会儿茵陈,再就是毛苍术、龙胆、玉竹、知母…… 见到适合的,就采挖起来,装布包里背着。 转眼间进山两个多小时,除了看到几只飞鸟,别的野物啥也没见着的冯正良有些无趣了:“你们两个,到底进山是来挖草药的还是来打猎的哦?” “这不是在找的嘛,没有遇到撒!” 陈安笑着说道:“问你一句,在东北的时候,春季也打猎蛮?” “这倒是不打,有规矩,一般要到秋冬季节,其实也不是完全不打,不然吃啥子!” “我们这边山里也有这样的规矩……顺便找找草药,没得啥子问题撒!” “死搬硬套的,太守规矩了,赚啥子钱嘛!” “有些规矩,还是该守的。话又说回来,你不是说你打猎厉害得很嘛,你看到过野物留下的痕迹了?” “没有!” “那你说个铲铲,都没看到,啷个找嘛?” 正说着话呢,招财忽然发出呜呜声,二三十米外,稀疏的林木间,忽然传来哗啦声响,是一只兔子被惊动,窜跳着往高处山坡跑。 冯正良忙着取枪,陈安则是直接冲着几条猎狗发出指令:“吜吜……” 几条猎狗立刻追着兔子往高处追去。 再看看冯正良,肩膀上的枪刚取下来,都已经看不到野兔的影子了。 陈安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很认真地说道:“哥,除了下套、设网,撵兔子最好的办法,还得看狗!” “你那几条狗追不追得上嘛?” “废话,我这些是啥子狗,青川犬、凉山犬,都有野狗之名,那是自己就能上山捕猎的,还有那两条东川犬,最擅长的就是撵兔子,你看好了!” 这片山坡大的林木稀疏,间杂着几蓬灌木,更多的地方是荒草地,在坡下,能往上看出老远。 几条猎狗追着狂蹦的野兔很快追到高处,进宝的速度更快些,先一步追上野兔,野兔眼看逃跑不急,掉头往横里冲刺,很快又被如意给拦住,它又果断掉头,往上坡方向跑。 野兔的转向非常灵活,每次突兀的掉头,总会将追上的猎狗给甩开。 甚至有一次,三人看到兔子都要被招财给咬到了,竟然神乎其神地跳起来,蹬着招财脑袋,窜跳出去。 但它的耐力终究不及猎狗,速度也不如它们快,很快又被追上。 几条猎狗在上坡上追着兔子围追堵截,冲过来跑过去,没几个回合,野兔被逼得只能往下跑,它后腿长,前腿短,又主要靠后腿发力,不擅长下坡,速度慢还好说,现在逃命,就太容易翻跟头。 果然,被逼得只能往下坡跑的时候,没跑几步,野兔就翻了两个跟斗,没来得及再逃就被旺旺给咬住脖子。 这玩意儿,一年能产三四窝,一窝有五六只,山里的数量不少,也是山里常年都在抓捕的猎物。 陈安赶忙上前,将兔子从狗嘴里取下,用绳子拴着吊树枝上,先把四只爪子末节割掉,扔给猎狗,然后从嘴的周围,一点点地把头部的皮剖开,耳朵也带下来,到了颈部,把皮翻过来,慢慢配合着刀子往下拽。 他手脚麻利,很快,一个毛朝里的皮捅到手。 脏腑也很快被他取出,扔给猎狗吃着。 从发现,到皮毛被剥,不过七八分钟时间。 收拾完毕,东西交给宏山背着,陈安继续领头,往那山间谷地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44章 不急于一时 到了山谷里面,陈安也开始变得认真起来。 他四下观察周围,发现这确实是一个挺好的地方。 眼下这片谷地,小树、荆棘、草地混杂,地方开阔,谷地中又有水源,这是野兔喜欢生活的地方。 小树、荆棘多,便于它们藏身,有它们喜欢吃的嫩草、树叶。 地方开阔,野兔稍稍直立起来就能进行瞭望观察,又适合逃跑。 而有水,对它们来说也很重要。 事实上,到了草坡边缘靠近小溪的时候,三人都看到了杂草间那些黑色如同蝌蚪的粪便。 这是很新鲜的兔子粪便。 若是时间长了,颜色会变浅,变得灰白。 一般山里人打交道最多的猎物,除了野鸡、斑鸠、竹溜子外,最多的就属兔子,这些都很熟悉。 人们常说,搂草打兔子,通常指的是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可有可无地拐带另一件事儿,但事实上,山里人上山割草喂牛羊,在割草的过程中,草丛中窜出一只野兔,顺手就是一刀,把兔子打死,得一意外收获。 看上去似乎不太可能。 但实际情况是,兔子真有这种特性,一旦隐藏,不轻易暴露,一般当人走到它们跟前才迅速逃跑,甚至有的时候,都快踩到了还一动不动。 发现有野兔的粪便,三人立刻散布开来开始搜寻,倒是没多长时间,冯正良率先揪到了一只,就是这种一动不动的情况。 被他一把揪着耳朵提起来,照着脑袋就是两巴掌扇过去,踢蹬着腿的兔子很快便不再动弹。 在这片山坡上,很容易发现兔子的窝。 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的土洞。 实际的情况是,野兔只有在繁育期间会打洞,其它时候并没有什么固定巢穴,它们经常临时找个灌木丛、荆棘蓬,或是图嘎达、石块旁边,稍微扒拉一下,形成一个可以蹲窝的地方就先行。 这样的地方被轻轻翻刨过,形成一個浅坑,它蹲伏在里面,脊背高高隆起,本身的毛色对于它而言,就是一种很好的保护色。 有猎狗在,也就没有必要费心搜寻,直接放狗追撵就行。 所以,三人,六条狗直接就分布在山谷两侧,一路找寻过去。 猎狗追撵起来,也非常方便。 野兔奔逃,它们往往在跑不过的时候,靠着灵活的转向,以一种转圈的方式逃。 兔子小的,跑的圈子小,兔子大的,跑得圈子大,面对六条猎狗的围追堵截,它们几乎没逃脱的可能。 两个多小时过去,搜完整片山谷,没动一枪,就靠着猎狗追撵惊出的野兔,三人就得到六只兔子。 加上之前得到的两只,已经八只了。 陈安很少打兔子,只是偶尔想吃的时候会去下套,他始终将目标放在能赚钱的猎物上,不想在打兔子上浪费太多时间。 眼看已经到了中午,三人在小溪边找了片还算平整的草地,拢火烤火烧馍。 趁着这个时候,陈安和宏山两人上手,将兔子的皮给剥了。 在溪水里撅着屁股喝了一饱水,洗了手,两人回到草地上坐着等冯正良烤热的火烧馍。 冯正良看着陈安和宏山,再次说道:“两个弟娃儿,昨天说过的事情,不再考虑一下,我们三个,合伙做点事情,真的比种地强,来钱也快! 我看出来了,你们两个也不是甘于过这种苦巴巴日子的人,也都有胆气,我们三个联手,未必不能做出些事情来。 别人觉得做生意丢人,违法,我不这么认为,凭借自己的本事赚钱,不偷不抢,赚得心安理得。” 宏山没有吱声,只是偏头看向陈安,等着他拿主意。 昨天说归说,闹归闹,但陈安的态度是真的,他认真说道:“哥,你这话没错,我也觉得没有啥子问题,但这个事情,还是等过上两年再说,现在的情况不太合适。” “有啥子不合适的,你看看沿海,就有不少人做生意,还有人把东西从南方运到北方来,不是跟你们吹,往那边弄上一匹布,一些衣物,一些小玩具,一转手就能赚不少钱,我就看到有人,一天就赚了几十块钱勒,那一个月下来,一年下来,那不得了!” “这个事情,我没有接触过,不懂,但是这两年的情况真的不稳,别的不说,做生意,肯定是越大的城市越好做,人越多的地方越好赚钱。” “这倒是,确实是越来越乱了,在汉中那边混的时候,听过也见过不少这些事情!” 冯正良微微点了点头,又长长叹了口气。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这些乱象,上边肯定会出手整治的,我们再等等,看看情况再说,这种时候,还是安分点好。在我看来,山里边也挺不错,能做的事情也不少,主要是,我真的不适合做生意,我了解更多的,还是山里的事情,这些才是我擅长的。 事情,还是要做自己有把握的更稳妥些。过日子,可不是为了寻求刺激,我宁愿你们认为我胆小怕事。” 陈安知道做生意赚钱,尤其是这年头,几乎做什么都赚钱,可任何事情,总要量力而行,而不是一味蛮干。 哪怕他是重活一辈子,但也清楚,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能轻易改变的。 正因为知道的比别人更多一些,才觉察到更多的未知,犹如一个个黑洞。 他的优势,只是多知道一些超前的信息而已,别的啥也不是。 主要是也不用急于一时,过了这几年,还有大把的时间。 顿了一下,陈安接着说道:“其实在山里边,也能做生意,养出的牲口能卖钱,种出的药材能卖钱,山里找来的山货也能卖钱,包括篾器手艺……还有,哥,那天晚上在县城老宅的时候,阿公和老汉也跟你说过了,火锅的方子已经交给宝儿,以后可能会开火锅店之类。 对于我来说,这些都是能赚钱的途径,而且是风险更小更有把握的途径,我又何必去追求其它?不说把这些所有的事情都做好,哪怕只是把其中一种发扬光大,也就足够了。” 宏山在一旁笑着说道:“狗娃子确实很有想法,伱看他选在盘龙湾,地方偏僻,但也是有过不少盘算的,蜜蜂就不说了,另外他还盘算着养寒号鸟,产五灵脂做药材,种杜仲、天麻,还想着养黄羊、黑猪,又有一手好篾匠的手艺,反倒是我,啥子都不会,除了一身蛮力…… 反正我是打算跟着狗娃子混了,他让我做啥子,我就做啥子,专门给他打下手,让我出去找其他门道,我自己也不晓得该啷个折腾,动脑的事情交给狗娃子,我负责出力就行。” “蛋子哥,真赚到钱了,我保证不会亏你!”陈安冲着他微微一笑。 “这点我绝对信得过!”宏山也笑了起来。 陈安则是转头看向冯正良:“哥,你真的想在县城里边当个老师,怕是也不容易哦,那可是铁饭碗,多少人争着抢着的!” 他其实已经看出来了,冯正良心思其实并没有在教书这件事情上,不然也不会那么热衷拉他和宏山一起做生意。 当老师,在这年头,确实是让人羡慕的铁饭碗,可县城就那么大,多少人想着往里面挤,哪是那么容易挤进去的,哪怕冯学恩有些关系也难。 而偏远的地方,条件太艰苦,又没有什么人愿意去…… “我其实一回到县城就去问过了,人确实是满的,现在我好像还真找不到事情做,都不晓得该干啥子!” 冯正良苦笑着摇摇头:“你说的那些情况,我多少也了解些,确实不太稳妥……或者,就真的先在家里边读一段时间的书,看能不能考上师范院校,去读上几年书。” 陈安点点头:“也行!” 其实在陈安看来,冯正良确实适合在外面闯荡,在汉中那边倒卖票证一年多时间不被逮到,那也绝对是精明胆大的人,他应该会有自己更好的规划和选择。 至于火锅底料的方子,在县城老宅的时候,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就归冯丽荣。 冯正良也表示,自己对这玩意儿没什么兴趣,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切个洋芋丝都费劲,就不是做厨的料,更不想去伺候人…… 在这件事情上,倒是没有任何争端。 说话间,火烧馍也烤得差不多了,三人就着溪水,吃得差不多,陈安领头去挖折耳根,一路所过,也顺便掐一些蕨菜,看到的刺脑包也不放过,还有那些适合采挖的药材。 谁知道,在陈安发现成片野生折耳根的山沟里,三人一到,就从草丛里惊出一条锄头把那么粗,近两米长的乌梢蛇。 陈安眼疾手快,追上去一把揪住乌梢蛇的尾巴,直接就甩了起来。 把紧跟在后面的冯正良吓了一跳。 接连甩了七八圈,在乌梢蛇都转得晕乎的时候,陈安把握时机,另一只手顺着乌梢蛇从尾部往头部一捋,双臂开合间,已经抓到乌梢蛇七寸。 这是无毒蛇,除了蛇胆,整条蛇都干燥后,那都是能用来做药的,收购站有收购,这种大小的,能卖到六块钱左右。 抓着尾巴一抖,就将蛇的骨架抖散,这只适合小一点的蛇。 就眼见这一条,陈安甩了好几圈了,抓着七寸的时候,它还是能迅速卷在他手臂上,不断地鼓胀,根本没受到什么影响。 陈安可不想它在自己手臂上勒出红痕,快速取刀,挑破蛇皮,将蛇胆取出来。 乌梢蛇很快就没了力气,身体长长地垂了下来。 惊吓之余,冯正良很快凑了过来,打量着这条蛇:“怕是得有两三斤哦!” 陈安点点头:“有!” “晚上是不是再添上只鸡?”冯正良笑道。 “可以!”陈安笑道。 “你家里边那些鸡还小,鸡肉我出,我家里边有,等回去我提一只鸡过来!”宏山也来了兴趣。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45章 中毒的记忆 当是游玩一样,采挖一些鲜嫩的折耳根后,三人一路找着草药往回走。 到了石河子村,时间还早。 宏山提了两只兔子,抓了一些折耳根送回家,很快提着一只公鸡跟来。 还是他家里最大的打鸣公鸡。 在和陈安一起瞎折腾的事情上,宏元康和许少芬一向不管。 陈安看着那只鸡,笑道:“啷个把最大的鸡给拿来了?就不怕嬢嬢骂蛮?” “怕啥子,她早想让我老汉把它宰了,你又不是不晓得,这只公鸡有多凶,其它几只公鸡被它啄得都不敢靠边,还有那些母鸡,头上的毛都快要被它拔光了,有它在,经常弄得鸡飞狗跳嘞!” 宏山笑着说道:“六只母鸡,都遭不住啊!” 陈安和冯正良都只是微微笑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这样的公鸡在鸡群里,是护卫,也是霸主。 三人到了盘龙湾对面的竹林,看到冯丽荣也在竹林里,砍那些抽条的新竹子给两只熊猫。 每根砍成几段堆在陈安搭建起来的平台上,任凭圆圆和滚滚挑选。 圆圆在这方面熟练,抓起一根,直接上嘴咬破,然后撕扯成几瓣,自己抓着竹片顶在脑袋或是鼻梁上掰断,然后就开始小心地剔掉竹片的青皮,咔嚓咔嚓地嚼着,很是熟练。 但滚滚并没有掌握这能耐,打着去抢圆圆的主意,偷摸到一旁,小心地伸着爪子,抽过一根圆圆破开的竹片,掉头就跑到一边,然后在掰断竹子的时候,那就跟圆圆不是一回事儿了。 它不会用脑袋或是鼻子作为支撑点折断竹片,而是直接用一双爪子抓着,龇牙咧嘴地掰,仿佛很用力一样。 可是现在,这竹片还算柔嫩,它抓得又宽,哪怕竹片都已经弯成圈了,就是不断,急的咿咿直叫。 所以,冯丽荣在送过去竹子以后,会将一部分竹子砍得更短,顺便破成几瓣。 即使如此,滚滚抓到竹片,依然会龇牙咧嘴地掰,像是不这么弄一下吃着都没味道一样,非常地有趣。 看到陈安他们回来,冯丽荣带上另外两截竹子,顺着竹林间的小道岔到土路上来:“我还以为你们还有一阵才会回来,打到兔子了?” “打了好几只,还挖了些草药、折耳根,另外还打了一条乌梢蛇回来!” 陈安笑着说这一趟的收获:“蛋子哥贡献一只鸡,晚上的时候吃麻辣兔头,吃龙凤汤!” 冯丽荣听得直摇头:“敢不敢吃哦!” “这有啥子不敢嘞……老话说‘秋风起,三蛇肥’,蛇这东西,早就是被认为是滋补的好东西,现在虽然是三月上,也难得。 我跟你说,以前的老辈子,在家里有女人怀着娃娃的时候,没有补品,就经常上山打蛇回来炖汤,据说吃了以后,不但对女人的皮肤好,对娃儿的皮肤也好,会比较白一些!”陈安小声地说道。 冯丽荣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反正我听说是这么回事儿,到时候尝尝撒,说不定吃过以后你就不怕咯,又不是经常吃,偶尔吃上一顿,以后要是再逮到乌梢蛇,那是要留着做药卖钱的!” 就陈安所知,确实有这方面的说法,有的地方,哪怕过上些年条件好了,每当家里有女人怀上了,也会专门去弄条蛇回来吃上一顿,至于是不是真有效果,他不清楚,只知道不少人这么干。 冯丽荣听完,犹豫了一下:“那到时候我试着尝点。” 回到院子里,冯丽荣先将那些竹子送到仓房的瓦缸里喂那几只竹溜子,时间还早,没到做饭的时候,她接过陈安带回来的那些草药,拿去清洗处理。 冯正良帮忙杀鸡。 宏山拿来钝刀,将那几张在这个季节卖不上什么价格的野兔皮桶箍在木头上铲油皮,聊胜于无。 陈安则是找来一根细铁丝,拴住蛇头,挂在树上,动刀将一整张皮给剥下来,然后进行清洗后,砍段。 不过二十来分钟,铲过油皮的野兔皮桶表面用盐稍微腌制防腐后,塞上紧实的稻草撑着,送到仓房。 冯丽荣将草药清洗出来,放在簸箕里进行晾晒。 陈安和冯正良也已经将鸡肉和蛇肉也已经处理出来。 为了吃这顿蛇肉,陈安还特地在院子里用石块搭了土灶,将锅盆仔细地清洗干净,在外面进行油炸。 几人也立马围拢过来,看着蛇肉在高温油炸时,向外翻卷,脊骨弯曲,待会还要和鸡肉一起炖煮,并没有炸得很透。 直接炸透的话,配着椒盐,下酒简直一绝。 李豆花就喜欢这么一个吃法,陈安也跟着吃过,夹起一块外层香酥的蛇肉,撕成一条一条的,吃起来非常紧致有嚼劲,还带着些许鲜甜,吃着非常得劲。 他上辈子还听人说用蛇血炒饭,说蛇血大补,加入炒饭,会让炒饭湿润滑口,也会带来特别的香味。 这一条是陈安不敢尝试的,他自己都有些不敢想象到了自己手里边会被弄成什么样。 还是炖出来,接受度会更高一些。 “狗娃子,你说为啥子煮個蛇肉,一定要在外面,而不是在屋头?” 看着煮肉的时候,宏山好奇地问。 “其实,我自己也想不明白,按照老辈子的说法,据说蜈蚣对蛇的气味十分敏感,一旦家中弄蛇肉,蜈蚣会爬到屋顶撒尿(毒)到锅里,还有就是大家都是吊脚楼、土木瓦房,屋子里边常年累月积攒了不少尘灰,风一吹,也容易落到锅里边,说是会让蛇肉变毒。 为了品尝蛇肉的同时避免中毒,于是有了室外炖煮的讲究。”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说的这些,都是民间流传的说法了。 “蜈蚣专门跑来下毒,这说法有些扯哦!” 宏山觉得很玄乎:“屋里边那些尘灰也说不过去撒,天天在里边做饭,睡觉,啷个不见中毒嘛!” 陈安笑笑:“还有一种说法,说在家里边煮蛇,会引来蛇类侵扰,我觉得这种说法的可能性更大些,大家对蛇这东西,向来传得邪乎,估计也就是一种心理安慰。不管啷个说,按照老辈子的方法,吃着的时候,心里总要放心些。” 西南地界蛇不少,南方更多,吃蛇的人不少。 但在不少地方,很多人认为只有那些好逸恶劳缺德的人才会吃蛇,所以才有懒得烧蛇吃的说法。 这里面最多的恐怕还是对蛇的畏惧因素。 不少蛇有毒,连带着吃蛇也变成了极危险的事儿,这种观念甚至延及到对蛇肉的炖煮上,祖祖辈辈都说,做蛇吃的时候,锅里不能掉进去一点点尘灰或是用尘灰水,不然毒死人。 山里人家,大多用柴火。 房顶烟熏火燎,会结一层黑色的烟渣,叫做扬尘,时间久了,这种扬尘,会化成尘蔓细网,当楼上有人走动,微小的尘蔓细网难免会落下。 同时,水汽凝结也会出现混合着尘蔓细网蒸馏水,谁能保证揭开锅盖的时候不会落到锅里呢。 有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不管是出于忌讳还是传说,防着点总是好的。 陈安甚至用了专门炖肉的砂锅。 无论如何,在心里的些许惴惴之下,半个小时后,龙凤汤还是做出来了。 揭开砂锅盖子的时候,几人都凑过去看着,少不了麻辣的汤水微微翻滚,喷出的蒸汽裹挟着浓浓的香气,尽管多少有些担心,还是忍不住咽口水。 那张蛇皮,陈安也没就这么扔掉,刮掉鳞片,清洗干净后,也是切成段,炒了三遍水,弄成了凉拌的,这是他见别人这么吃过才弄的。 陈子谦和耿玉莲背着猪草放工回来的时候,几个小辈也已经将饭菜端上桌。 黄焖的兔肉,凉拌的蛇皮,龙凤汤和凉拌折耳根,菜数不多,量弄的很足。 老两口回来看到陈安他们弄的龙凤汤时,开始还以为那一段段的蛇肉是黄鳝,在看到那一盘凉拌蛇皮的时候,也有些傻眼。 六个人围坐在桌旁,愣愣地不敢下筷子,就连一开始提出要吃蛇肉的冯正良也不动。 估计一看到这些肉就会想起蛇在草丛中蜿蜒迤逦的趴着,总让人觉得有些阴寒的感觉。 最后还是曾经吃过的陈安先动了筷子。 他先吃了一口蛇皮,那感觉麻辣味十足又充满弹性,甚至比鱼皮还要爽口劲道! 接着又是炖煮出来得蛇肉,夹了一段在碗里,筷子稍稍拨弄,炖煮得太熟了一些,轻易就拨弄下来。 蛇肉白白的,紧紧的,的确是丝丝缕缕,百缠千结,这玩意入口,比鸡肉香多了,只是肉质稍微要柴一些,有些塞牙缝,味道特别的鲜香,非常的诱人。 看着陈安吃得叽叽作响,其余几人面面相觑之下,还是跟着动起了筷子。 就连冯丽荣也在陈安的鼓励下,尝了一块。 这一吃就收不住了。 吃到最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陈子谦伸着脑袋看看砂锅,用勺子翻搅几下,见里面的鸡肉、蛇肉都光了,忍不住笑骂道:“砍脑壳嘞,这龙凤肉弄得恁个好吃,硬是恨不得把筷子头都嚼进去,太香了……” 一句话,把几人都逗得笑了起来。 “等起!” 陈安想了想,端着砂锅到外面,加了点柴火将土灶点燃,在汤水烧开后,往里面放了粉条。 煮熟后端回来,一个个纷纷往碗里夹。 粉条煮得滑溜溜的,一弹一弹地吸进嘴巴,似乎鼻子都想凑热闹要长出牙齿来分一杯羹。 一砂锅的粉条和汤不多时,被吃得精光,直到这时,嘴巴里都还泛着一股子鲜味,逗得喉咙直哆嗦。 冯正良甚至都忘了他惦念的麻辣兔头。 但就从这一次以后,陈安却再也没有吃过蛇肉。 因为吃完这一顿过后几天,他都不知道为啥,反倒觉得有些害怕。 蛇肉倒是没什么,但那个龙凤汤实在太鲜美,美到像一种中毒的记忆。 可能过于美味,也会让人的灵魂警惕吧。 宏山估计也是一样的感觉,总说那汤好吃,问还想不想吃,却是直摇头。 冯正良在盘龙湾跟着陈安、宏山到山里厮混了三天,带着陈安挖到的几只竹溜子和一些能用来做药膳的药材,就选择回去。 他也有自己的正事要做。 一直等到他回到家里,打开随身带着的书包,他才发现,那些之前被陈安抽走和他给到冯丽荣手中的钱和票证,又一分不少地全都在军绿色的帆布书包里了。 他不由摇头头,跟着笑了起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46章 蛇儿果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平静,不是狩猎季节,陈安便以采药为主。 当然,宏山自然每天跟随,。 手里杵着开山锄,腰上扎着绳子,身后别着砍刀,双管猎枪斜背着,身上还背着个用蛇皮袋子扎了底部两个角,袋口缝制后穿了绳索能进行收缩的袋子,里面还放着袋子。 袋里的蛇皮袋,采到的药材多了,可以用来装药材,若是遇到下雨,则可以用来当雨衣。 除了每次上山必带的用作防备的双管猎枪和跟着的八只猎狗,其余是采药人的标准装束。 这正是忙着上山摘金银花、五味子的好时候,还有全年可挖的全皮、桔梗等等。 尤其是挖到桔梗的时候,陈安总会想起李豆花以前教他认识桔梗时唱的朝鲜民歌《桔梗谣》:倒垃圾……倒垃圾…… 当时陈安听得好笑,说你一个蜀地之人,怎么会唱朝鲜的歌? 李豆花笑着告诉他,倒垃圾是朝鲜语的发音,以前在外闯荡时,遇到过东北过来的朝鲜族人。 他也不知道李豆花所说是真是假,只觉得有趣。 李豆花又说,桔梗是祛痰的好药材,也可以腌了当小菜吃,好吃。弄成粉做糕点,好吃。酿酒,好喝。桔梗开花,花是蓝色的,有五個瓣,好看。像唐僧的帽子,所以还有个名字叫僧帽花,一开能开小半年,找到了经常是半坡都蓝花花的。 现在想起来,陈安才发现,李豆花是个顶好的师傅,不仅仅是他翻书用工加强记忆,更多的时候,是李豆花在教他的时候,说得有趣,有趣了就容易被记住。 为此,陈安还特意挖了不少嫩的桔梗,专门让冯丽荣腌制了两罐罐,其中一罐送去给了李豆花。 只是,到了他的茅草屋,才发现在里边住着的是他的孙子,而李豆花又出去了,才刚走两天,说是到彭水找狗。 他准备到夏季的时候,领着孙子打黑娃子。 和北方狩猎不同,蜀地打黑娃子反而集中在夏秋季,因为这是黑娃子最容易出来毁坏庄稼的时节。 陈安却是微微皱眉,今天这个夏季,因为洪涝,连绵的小雨,隔三差五的大雨,进山都难,估计是没什么收获了。 不过,对李豆花即将带回来的下司犬,倒是挺期待。 回家后,他依旧上山采药。 遇到乌梢蛇之类,也不放过,带回去取胆,蛇体烘干。 偶尔遇到野物,会打上一些,给猎狗们打牙祭,也时不时带回一些,给家里边改善下伙食。 至于大型的野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黑娃子、豹子之类,始终没有见到。 野羊倒是遇到过一个小群,大大小小只有六只。 没有带绳套之类的东西,放狗追撵,弄到了一只大的和两只小的。 大的被旺旺咬破喉咙,等追到猎狗的时候,已经死了。 回来后,羊肉两家人分了,至于两只小的,则是被陈安弄了回来,跟自家一直养着,专门送到大村子配了种的黄羊养在了一起。 希望经常跟人接触,它们的野性渐除,以后能放到山坡上吃草,紧跟着母羊,不再想着逃跑,其中一只是公羊,长大后,也能自行配种。 陈安可没有忘记去年就看到的那棵杜仲树,春夏交替之际,趁着这个最好剥皮的时节,他去把它砍了,皮剥了以后带回家。 晴天进山,阴天在家编簸箕,做木架子。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院子里支起了十多个架子,上面放着大簸箕,晾晒着这些日子采摘回来的药材。 这玩意儿,只要进山,几乎天天都有收获,盘算下来,少的时候能有五六块的进账,多的时候有几十,甚至上百。 处理出来的药材,陈安和宏山专门从队上借了牛车,去收购站送交过一次。 也就在这一次过后,陈安手头的钱,终于突破万元,成了外人所不知的万元户。 这天早上,两人早早地上山,去采前两天看到的金银花。 采金银花得趁早,采那些花骨朵,弄出来的干品,一斤能卖到两块五毛钱。 这玩意儿,林子边缘,山坡上经常能看到,一天折腾下来,采到的鲜嫩花苞能有十来斤。 这算是长久不衰的好东西,除了做药,还能当茶泡,成为一种大众喜爱的花茶。 陈安也寻思着,这种土生土样的品种,自家围墙,山坡的石头旮旯,林木间,都能栽种,而且,扦插就能繁殖,非常好养活,向阳的坡面上就挺好。 前天才下过小雨,昨天晴了一天,但到了今天,山里的湿气依然很重。 早上踩着露水,进山没多远,鞋袜很快就湿透了。 经常在山里跑,长途跋涉,爬坡上坎,鞋袜这些东西特别伤,尤其是袜子,只要穿上一两天,脚指头或是脚后跟,准会冒出来。 渐渐深入七八里地,看到远处的悬崖峭壁上有一人影,似乎在攀着绝壁上的灌木移动,看得人心惊肉跳。 隔得远,人影小若芝麻,待要仔细观瞧,却被一阵山雾所挡。 在山里行走,倒也经常能碰到采药人,陈安总会想办法攀谈几句,也试图多学点东西。 山里的采药人,不少人有着自己掌握的用药法门,轻易不外泄,也就是有人上门求药了,才会配上一些,成为他们额外的收入。 敢上这种悬崖峭壁的不多,那人身手灵活,比较罕见,应该是个经验丰富的采药人。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碰面,也是在碰运气,说不定简单几句攀谈,就能学到些东西。 陈安当即叫上宏山一起找了过去。 结果,到了石崖下面,却是不见了峭壁上的人影,只能放弃,继续去找寻金银花。 中午的时候,太阳变得异常火辣,晒得两人满头大汗 在一处山湾,两人看到长着有不少蛇泡草,上面长满红彤彤像是缩小版草莓的果子。 觉得口渴,陈安上手就摘了一把抛嘴里吃着。 这把宏山吓了一跳:“狗娃子,这蛇儿果不能吃吧,赶紧吐了,口干的话,你找点刺泡儿,白泡儿都行撒。” 刺泡儿和白泡儿,都是山里非常常见的野果。 刺泡儿,顾名思义,那就是长在刺蓬上的,成熟后有黑的、黄的、红的三种,经常在山沟草坡上,能看到一大蓬,不少在田埂上长着,是山里开花较早,也是成熟较早的野果。 也叫树草莓、刺泡果。 其中一种还被叫做覆盆子,据说吃了以后,撒尿特别给力,能将盆子都给滋翻。 白泡儿,那叶片跟草莓茎秆几乎没什么两样。 这些东西,都是山里孩子自小接触的零食,每每见到,总少不了采一些往嘴巴里塞。 尤其是一把一把地塞到嘴里边,满嘴酸甜,绝对是一种难得的满足和痛快。 也就是这蛇儿果,让人有些害怕。 小时候,大人总会告诫,这种红色的蛇儿果会有毒蛇在上面吐口水,早上起来,时不时可以看到泡儿上面有些白白的像唾液一样的东西。 所以,小时候每次看到这种果子,都要小心翼翼地绕过它,生怕一不小心被上面的唾液沾到就麻烦大了。 小孩子若是吃了,也会把大人吓得面色发白,总担心中毒。 就像现在的宏山,看到陈安直接就吃了一把,也被吓了一跳。 “没得事儿,这玩意儿是有点毒性,但对人没得啥子问题,不多吃就行了!” 陈安笑着说道。 他是知道这玩意儿能吃的,只是生长的地方一般比较阴暗潮湿一些,是蛇喜欢活动的地方。 大人之所以说不能吃,其实主要还是怕在采摘的时候,被蛇咬到。 当然了,这玩意儿味道淡淡的,不怎么甜,水份也不多,比起树莓、覆盆子和白泡儿之类就差远了,也没什么人喜欢吃。 陈安纯粹就是吃上一把,润润口而已。 听陈安这么说,宏山也稍稍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也学着陈安,选着红艳艳的大个蛇儿果摘了两颗塞嘴里,略微一嚼,很快就吐掉,摇头道:“不好吃!” 陈安只是微微笑了笑。 两人继续选着向阳坡面,寻找着金银花和其它草药。 谁知道,没过多长时间,几阵狂风吹过,远处瞟来一片乌云,跟着就打雷闪电。 明明太阳还照在身上,豆大的雨点却随风打到。 眼看乌云是朝着自己方向来的,两人赶忙背着自己采摘到的那几斤金银花和草药寻找避雨的地方。 想到之前有人采药的山崖下有石窟可以避雨,两人领着狗急赶过去。 等到了石窟才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 是一个身量瘦小,目测不会超过一米六的小老头,带着顶草帽,正在石窟里抽着旱烟,翻捡着自己挖到的草药。 不是附近认识的人,估摸着就是之前看到在悬崖上采药的那人。 突然见陈安和宏山领着狗钻进来,他赶忙将那些草药一股脑地往蛇皮袋里装,像是怕被两人看见一样。 但其实,陈安和宏山已经早就看到了。 他采摘的是一种名叫金耳环的草药,山里人又叫做马蹄细辛、一块瓦,有着马蹄状的叶片,背阴的山石坡面上能零散见到,是一味能治跌打损伤的草药,能用来治疗蛇毒咬伤,也是跌打万花油的主要用料。 捣碎后敷在伤口上就行。 这玩意,收购站也在收购,价钱比金银花还高一些。过上些年,陈安还听人说用来治癌,本身有小毒,玩的就是以毒攻毒。 见到老头那样,陈安一看就知道他显然不想让两人知道这片地方金耳环多,估计也不太好说话,也就简单地说了两句,知道他是靠近岩房坪另一个名叫岩柏村的人,再没有多说话。 外面的雨哗啦啦地下了起来,看样子一时半会不会停。 小老头大概是觉得无聊,倒是先说了起来:“我刚才在那边,被吓了一跳!” 宏山随口问了一句:“啷个回事?” “在那边崖底的树蓬蓬里边,看到了个死人,给你们打个招呼,万一碰到了,不要被吓到!” 老头叹了口气:“采药难啊,一个不小心,小命就没得了……我看他那样子,就是从这这石崖上摔下来的,腰杆上都还绑着绳子,有些时间了,尸骨都烂了,全是蛆,连样子都看不出来,也不晓得是哪里的人,可怜,死了都没得个人收尸!”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47章 崹参 别说是现在,哪怕再过上些年,上山采药也经常有走丢的采药人。 这本是一件和撵山一样危险的营生。 山里山势、气候环境恶劣,类似的事情时有发生。 陈安上辈子,就听说过有妇女挖全皮,从悬崖上掉下去摔死,有老人遇上马蜂,被螯伤后没能回去。 他自己瘸着腿放羊的时候,还曾在山里遇到过遭遇暴雨迷雾,明明隔着石河子村已经只是四五里地,迷路后硬是走不出去的两个人。 按照他们的说法,已经走了五天五夜了,其中一个失温,已经死了,另一个也瘫倒在旁边,发了高烧,都烧迷糊了。 还是在他指点下才走出去,并且找人回来带走尸体。 都是些迫于生计而被迫穿梭在深山密林中的采药人。 在天气晴好的白天,可能山里并没有什么危险,但一旦下雨天,大雾弥漫,或者傍晚,无籁俱寂,伸手不见五指,一個人呆在山里,简直就是危机四伏。 听着小老头说的话,陈安和宏山也没办法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听着。 心里暗想着,选择了这条路,希望自己以后不会成为迷失在山林中的孤魂。 雨下了十多二十分钟,又是几阵山风,又忽然散开,转而太阳从云层中露出脸来,一下子又变得暴热,山坳处,密林处,又腾起大片雾气。 按照小老头的指点,陈安和宏山专门去看了一眼那尸体,确实是一副采药人的装扮,背着蛇皮袋子,腰上系着棕绳,就在旁边不远处的石头旮旯里,还有药锄。 那面目,早已经因为多日的腐败,面目全非,完全认不出是谁。 三人都是采药的,多少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 刚刚有了一阵雨,那股子腐臭气味也被冲刷了一些。 “找点石头之类的东西,把他埋了吧,算是入土为安!”陈安小声地说了一句。 这人,完全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关键是,周边村子,从未听人说最近有人走失,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一点。 宏山点点头,放下东西就开始动手。 两人看看四下里,见树蓬蓬旁边的几块山石间就挺合适,憋了口气,提着那破烂的衣服裤子,将尸体放在山石间,准备就近找了些石头堆垒起来,再挖些泥土草皮覆盖。 老头看看两个年轻人,居然也放下东西,跟着过来帮忙。 这让陈安和宏山有些意外。 见两人神色有些古怪,老头微微笑了笑:“我有的时候也在想,要是有一天我在山里边也这么没了,家里人找不到,遇到的人会不会也帮忙能简单给我收拾一下。” 虽然在笑,却满是酸楚,大概也正是居于这一点,陈安才有掩埋一下的想法,道理上是相同的。 两人相视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闷头忙活起来。 就在附近翻找石头的时候,宏山忽然叫了一声:“狗娃子,过来看哈,这是啥子东西?” 陈安抱着捡到的石块到尸体边放好,走到宏山旁边。 只见石头缝隙间,有一块树皮包裹,外面用细藤捆扎着的东西。 他捡拾起来,解开细藤看了一眼,里面是些稀烂的青苔,将青苔扒拉开来,是一段同样稀烂的东西,只是顶上有一段嫩黄的芽口,也已经烂了。 “看不出来!”陈安摇摇头。 一旁捡拾石头回来的老头,瞟了一眼,说到:“那是包裹采挖到人参的树皮封包!” 人参? 陈安愣了一下,李豆花跟他提起过,但他却从未见过的东西,包括李豆花在内,也没有采挖过。 但这么有名的东西,并不妨碍他知道这东西的珍贵。 关键是,这样的东西出现在米仓山里,合适吗? 感觉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东西。 “这山里能挖到人参?”陈安奇怪地问。 “这山里没有人参,但秦岭里边有。挖人参的规矩可大了,带个棍子拨着草进山,不能多说一句话,一有动静,参就跑了。看见人参要赶紧喊一声‘棒槌’。 这是在给参下咒,你一喊就定住了,跑不脱。 趁它还没回过神,拿一根红绳把参的茎秆拴住,打一个死结,这叫拴娃娃。 这才慢慢地刨根找参。 挖的时候不能用铁器,不能用竹木,怕伤了参须,得用兽角一点点地刨土,最讲究的是用鹿角,这样才能挖到人参。不这样,参就跑了,屁都挖不出来。” 老头似乎是对两人有了些好感,话也多了起来。 他走过来,凑近看了下陈安拿着的树皮:“看样子有十多年了,不过在里边被捂得太久了,稀烂了,没得用。这要是找到年份大的,那就老值钱了。” 值钱两个字,让宏山双眼放光:“我也听说过,人参上了年纪就成精了,可以幻化成人形。” “不光是人参,山里边的草药一千多种,得了日月天地的精华,都是有灵气的,这边山里我来过不少次,从没有见过人参,但是在秦岭里边听人说挖到过,还是去年的事情。” 老头又瞥了陈安手头的树皮,再回头看看那尸体:“这个人,可能是从秦岭采药出来的人。” 采药人经常进山,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甚至有去一两个月的,走得很远,不像陈安和宏山,眼下还局限在周边的山里。 陈安看了老头一眼,他知道秦岭里边药材多不胜数,但也怀疑是否有人参的存在,于是问道:“不是说人参是东北才有的蛮?”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那个跟你说勒只有东北有?秦岭是啥子地方?我们国家多山,昆仑为山祖,寄居着天上之神。玉皇、王母、太上、祝融、风姨、雷伯以及白手精怪、万花仙子,每到春夏秋冬的初日,都要到海里去沐浴。 那个时候,海动七天。 他们经过的路为大地之脊梁,这山里边的东西多了去了。我跟你说,不但有人参,还是最好的人参——崹参,听说过没得?那是有着参中帝王之称的好东西,秦岭能找到的药材中,最值钱的就是崹参,在秦岭山南山北的交界位置的山里就能找到……”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小老头赶忙闭嘴,但想了想,又接着说道:“我是不行了,上了年纪,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了!那东西生长的地方,干了不得行,太潮的地方也不行,阳光多的地方也不行,如果你们有能耐去找,就选着那样地方去找,可能还会遇到。” 崹参? 在山里,带着参字的药材有好几种,陈安唯独没有听过这个。 但看刚才小老头一副辩解,连玉帝王母都扯出来了,说得很神圣的样子,估摸着不像是说假话。 他寻思着,找个时间去问问李豆花。 这玩意儿如果真有小老头说得那么神奇、贵重,倒是得找个机会,到秦岭里边转转。 山南山北交界的位置吗? 不能太干,又不能太潮,还不能有太多光照,那就只能是背阴的深山老林里边了。 他简单分析,已经大概明白所谓崹参生长的大概环境。 手中拿着的东西,既然已经稀烂了,既然无用,被陈安放在尸体旁,继续搬着石头。 忙活了二十来分钟,一个小小的土堆垒了起来,上面铺上了草皮。 坐在一旁山石上休息的时候,宏山又盯着问小老头:“大爷,你有没有见过崹参?长的什么样?” 小老头犹豫了一下,说到:“那东西太少了,我这辈子也就在年轻的时候挖到过一次,不过被人骗了,才一块大洋就被人买走,后来听人说是好几十年的崹参,值大钱,可惜! 那东西跟桔梗的根就很像,像是一个娘肚子生下来的两姊妹。 它们最亲了,能耍到一块,后来进山采药的人多了,人参娘娘怕断子绝孙,就准备搬家。” 陈安咧了咧嘴,这分明是在讲故事! 不过挺有意思,他笑着催促:“大爷,讲给我们听听!” 老头给自己卷了旱烟点上,这才说道:“人参娘娘临走前,嘱咐桔梗娘娘千千万万不要泄露消息。桔梗娘娘对天起誓,说绝不泄秘,不然就黑心烂肝。 人参娘娘放心了,就往辽东跑了。 后来唐玄宗生病了,四处求药,吃了好多秦岭山里边进献的药材,好了。 唐玄宗龙颜大悦,就要封赏哩。 唐玄宗把桔梗错认成人参了,刚说要赏人参,桔梗娘娘就沉不住气了,赶紧说,我是桔梗,不是人参,人参早跑到辽东去了。” 陈安和宏山都笑了起来。 小老头接着说道:“这句话一出口,泄密啦,人都知道人参去东北了,所以都去东北挖人参。 桔梗因为发过誓,所以应验了,以后真的黑心烂肝。 你们两个要是不信,可以比一比,我们这些地方的桔梗掰开了,都是白心的,要是到秦岭那边挖到的桔梗,不少就是黑心的,就是因为这个。” 说完后,他接连抽了几口烟,朝着一旁吐了口黄水,抿抿嘴唇,笑道:“胡说呢,胡说呢。我一进山,整个山里就我一个,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一个人。我连个狗都没有带。我有时候也闷得慌,我就一个人在那絮絮叨叨,自己说话自己听。” 顿了一下后,他强调:“但崹参是真的有,有人舍得花大价钱购买,价格不比人参低,就是山里太少了,可能进山几个月遇不到一棵……哎哟,时间不早了,我得回我临时住的地方,两个娃儿,走咯!” 小老头起身就走。 那步子不紧不慢,一看就是常年跑山的人,看似不快,没多长时间就下到了沟底。 虽是一个故事,在陈安听来,却是在说,秦岭也是人参生长过的地方。 “狗娃子,伱说他说的是真是假?”宏山一样抱着怀疑的态度。 “真的可能性不小!” 秦岭那么大的山岭,南北交汇,最高的山峰更是常年冰雪覆盖,气候环境非常复杂,物种最是繁杂,自然也会有适合人参生长的地方,陈安听小老头说的最后一句话不像作假。 “等我找机会问哈我师傅,如果真的有,有机会到秦岭那边的话,倒是可以找一下!” 如果是真的,今天倒也不枉和这小老头的一次碰面。 眼看时间不早了,两人也收拾家伙踏上返程。 就在第二天早上,宏山过来邀约一起进山,陈安带上家伙,顺便将两只熊猫放出去的时候,忽然发现小桥下的水位长高了不少,流淌的声音也明显大了不少。 陈安略微想了下,皱起眉头:“蛋子哥,不能进山了,怕是要发洪涝了!” “洪涝……” 宏山抬头看看晴天白云:“天气那么好,应该都不会下雨,怕是不可能哦!” “听我嘞,不进山了,赶紧回家去,招呼好家里人,不要到处乱窜了!” 陈安说完,转身就往屋里走。 算算时间,已经是六月中旬,那连绵不绝的雨,要来了。 有过上辈子的经历,他对此,敏感得不得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48章 妖言惑众 宏山不知道陈安为什么一下子变得那么焦急,让他觉得有些古怪。 河里的水是稍微大了一些,但也不至于紧张到这种程度。 何况,这青天白日的…… 虽然不解,但他一向相信陈安,知道他不会乱说,现在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 看到陈安几乎用跑的方式往家里赶,他稍稍迟疑后,也快步回家。 “啷个又回来了?” 刚刚才出去的陈安,又惶急火燎地赶回家里面,在院子里撒了些苞谷喂鸡的冯丽荣有些奇怪:“是忘了啥子东西没拿蛮?” “不是,我来不及跟你说,总之,你从今天开始,如果不是必要,就老实在家里面待着,哪里都别去!” 陈安说着,跑进屋里,高声叫了起来:“老汉,快起来,要出大事了!” 要进山里采药,走的路程挺远,陈安动身得早,这个时候,天也只是蒙蒙亮而已。 耿玉莲已经起来,忙着将昨天上工带回来的猪草切细,拌上一大碗包谷面喂猪。 家里的四只猪养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骨量已经定型,接下来是增肥的时段,就不能再放出来让它们到处跑了,也就关了起来。 这就需要早晚两顿供着,它们拖垮垮的肚子太能装,每天都要不少猪草。 陈子谦昨天去了大村子,领着几个管事的开会,合计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回来得挺晚,这個时候还没有起床。 听到陈安的喊叫,他打了个激灵,一下子睁开眼睛,赶忙披着衣服,提着裤子一边扣紧皮带,一边走出来:“出啥子事了?” “走,我领你出去看看你就晓得了!” 陈安将身上带着的东西放下,拽着陈子谦就往外走。 “你等哈……” 陈子谦有些莫名其妙,停下脚步,穿好衣服,把趿着的鞋跟拔上,这才快步跟着陈安往外走。 他一直随着陈安出了院子来到小桥边,却见陈安指着河水问道:“老汉,看出啥子名堂没有?” 陈子谦扫了一眼:“这有啥子名堂嘛?你到底要说啥子?” “伱没看到这水涨起来了蛮,还变浑了……这说明啥子!” “能说明啥子,大惊小怪嘞,你把我叫来就说这个蛮?” “我这可不是大惊小怪……你别看着青天白日嘞,但突然涨水,说明上游在下大雨,涨大水了,而且,很快会变天,大雨跟着就来,不是一般的大雨,是大暴雨!” “我说你娃儿到底啷个回事,又不是没见过下雨……” 陈子谦说着,伸手在陈安额头上摸了一下,又在自己额头摸摸:“比我的还凉,没发烧嘛!” “老汉,我不跟你开玩笑,真的要下大暴雨,而且是你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大暴雨……你想想村子里边,那些放出去的猪、牛和羊,想想到处在山沟沟里边乱窜的娃儿,想想那些本来就已经很老旧的房屋,一个不注意,就是命,就是天大的损失!” 陈安几乎用吼的方式来说明自己的态度。 陈安的状态,把陈子谦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哪里知道,陈安是有过切身体会,才会那么焦急。 从六月到九月,三个月的时间里,六次大洪水,那是真的要命。 别看流经石河子村的河流不大,但是从深山里出来,蜿蜒迤逦了很远。 山里山石陡峭,一旦下了大暴雨,很快就能汇集到河沟里,到时候裹挟着泥土、石头,那声势骇人。 上辈子,陈安可记得清清楚楚,就在这六月间的第一场洪水到来的时候,不少人家放进山沟里搜食的猪被冲走,放出的羊被困在山上好多天,在山里找了个山洞关着。 还有喜欢在河沟里打滚的水牛,也被冲走两头,第一次没出人命,但水直接皂角树场子都给淹了,靠近场子边的好几户人家,家里污水倒灌,能淹到膝盖。 浸泡了整整三天后,那些土木结构的屋子,比较破败一些的,直接就因为根脚稀软,出现了倒塌的情况。 虽然没伤到人,但事情也很悬。 好不容易过了这场暴雨,到了七月十二号左右,第二场大暴雨紧跟着又来,那是六场大暴雨中最大的一次。 蜀地属于盆地,那就是一个大水盆子,直接成了泽国,城里一些低洼的地方,坐在三楼都能洗脚。 上辈子,一家人也就毁于那一场暴雨之中。 这叫陈安怎能不敏感! 眼下,虽然一家子已经搬到盘龙湾和青沟两个地方,都是安全所在,但村里无论有些什么恩恩怨怨,陈安都不愿意看到他们出事。 上辈子,那是几十号人将光着沟子的他从泥石掩埋的屋基中将他刨出来的,哪怕这辈子还没发生,在他心里,那也是恩。 至少,他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见陈安说得那么严重,陈子谦皱着眉头想了想,也觉得该未雨绸缪,万一真出事儿了,身为生产队长,总是有责。 虽然是天灾,也怪不上他。 但自己的亲儿子劝说过了,没有任何行动,真出事儿了,心里也难以坦荡。 他转头看向陈安,神色有些复杂。 陈安则是重重地点点头:“老汉儿,信我!”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子谦微微笑了笑:“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你说的洪涝,但既然你那么认真的说了,我就信……我这就到大村子去一趟,集合大家开会,跟各家各户打好招呼,招呼好自家老人、娃儿,招呼好牲口,那些朽屋住着的人搬出来……” 陈子谦说完就快步离开。 陈安则是犹豫了一下,没有回家,大步上了出村的土路,朝着桃源镇上赶去。 除了石河子村,他能做的,就是到公社里边找到韩学恒、杜春明他们两人,把即将到来的情况说一下,让他们安排人手,到各村各村进行安排,将损失降到最小。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服他们,但总要尝试一下。 尽心了就行! 他一路走的急,十数里的距离,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已经走完,此时,太阳刚从东边冒出半边脸。 到了公社办公大院的门前时,大门紧闭,还没到八点上班的时候。 一直在门口徘徊了十多分钟,才见有人陆陆续续地到来。 很快他就见到了社长杜春明和夹着公文包的书记韩学恒联袂而来。 两人一见到陈安,都冲着他微微一笑。 杜春明说道:“陈安,恁个早就到公社大院门口等着,是有啥子事蛮?” “社长,书记,你们跟我到一边,我有点事情要跟你们说一下,是件大事!” 陈安说着,往公社大门旁边走去。 杜春明和韩学恒相视一眼,都笑了笑,但还是跟着陈安走到一旁。 “弄得恁个神秘,是啥子事?”韩学恒笑问道。 “今天早上,我本来准备进山的,早起看到盘龙湾前边的河水突然上涨了不少,晴天白日的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上游的位置,出现大雨了。 我专门往公社来一趟就是为了提醒你们,提前进行洪涝防控嘞!” 陈安说了自己的担忧:“山里面闭塞,传信困难,或许现在看不出啥子,但天灾无情,一旦来了,就是分分钟的事情,趁着现在有时间,还能早作准备,能将损失降到最小。 我晓得,这个事情你们不会那么容易相信我,可能还会觉得我是妖言惑众。 但我只想说一句,若是慢了,怕是连通知都来不及! 山里边那么多人的安全,还那么多牲口,房屋,一旦出事了,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早通知,早准备……石河子村就不用去了,我老汉已经去集合村民,进行安排了。 话我已经送到,你们自己看着办。另外,若是发现暴雨来了,你们有电话,麻烦通知下游的。” 陈安说完就走。 他不觉得自己的话能有多大的说服力,只是尽心而已,韩学恒和杜春明究竟会怎么做,他也管不了。 这种天灾,就不是他一个小山民能扭转改变的。 能做的,也就仅此而已。 走出几步,他想了想,回头又说了一句:“如果把这个事情做好了,对你们以后的路,也会很大帮助。” 至此,他不再多说什么,急急往家里赶。 杜春明和韩学恒愣愣地看着快步离开的陈安,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娃儿怕不是脑袋有问题,青天白日的,哪里来得暴雨,简直就是瞎鸡儿乱说!”杜春明摇摇头,转身准备进入公社办公大院。 韩学恒则是看着陈安匆忙的背影,略微思考一下,叫住杜春明:“杜哥,别的不说,有一句话是对的,下游青天白日,突然涨水,肯定是上游在下雨。 陈安说得有道理,万一大暴雨、洪水来了嘞,山里那么多人的生命安全和财产安全,就系在我们身上了。 宁可信其有……这要是真的来了,那就是天大的事儿,你我到时候是要担责的。” 他最后那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杜春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韩学恒:“那你说啷个办?没发生的事情,我们也不能乱说撒。” “我们也到河边看看……” “走!” 两人快顺着镇上的街道,快步往东边走,出了镇子就有河流。 到了水边看了下,果然发现河面抬升了不少,水流也湍急了很多。 “确实有问题,杜哥,我觉得陈安的话是可信的,至少可能性很大……等你拿主意!” 韩学恒脸色变得凝重:“这河水是从哪里流来,你是晓得的,上边没得啥子堤坝,只有一个可能,上游在涨水……” 杜春明在河岸上来回徘徊,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这要是下了还好说,事情处理好,那就是功绩,要是不下,乱下命令,那会影响多少生产任务,公社一帮子人肯定会把这个事情往上边捅……真的就成妖言惑众了。 见他犹豫不决,韩学恒沉声说道:“出了啥子问题,我跟你一起担!” 听到这话,杜春明抬头朝着韩学恒看来,最终点头说道:“那行,安排人手通知下去,让各个生产队,赶紧抓紧时间做好抗洪准备,尤其是保障生命和财产安全……走!” 两人疾步赶回公社,没有开会,直接安排人手,赶往山里各个村寨。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49章 滔天 陈安回到半路的时候,山里就忽然起风了。 那风来得猛烈,一阵比一阵强。 山头上的树木被掀得狂乱摇摆,在一次次的回弹中折断,叶片都被翻卷起来,更有枝叶茂密的树木在摇晃中,直接从树桠位置劈开,甚至倾倒。 田地里那些已经长到有人腰那么高的包谷,被狂风卷着,叶片猎猎作响,相互击打中变得“披头散发”,那就是一种百般不情愿而被强了的感觉。 他抬头看看天边冒出来的黑沉云彩,暗道:果然来了。 还是和上辈子看到的那样,突然的狂风大作,紧跟着就是突袭的暴雨。 见状,陈安直接就跑了起来。 回到盘龙湾的时候,正好看到狂摇不止的竹林里圆圆和滚滚窜到山坡上来。 它们的活动范围,已经不再局限于竹林,开始在圆圆的带领下往山坡树林里钻。 许是被竹林的狂烈声响惊吓到了,两个小东西咿咿叫唤着,像是不知道往什么地方跑,很显然,它们也觉察到不好的情况下发生而有些惊慌了。 陈安撞见的时候,它们已经爬到山坡上。 两个小东西没有自保能力,不能让它们就这么随意乱逛,而且,到了山里,也远没有在自家安全。 除了那些会要了它们命的野物,在这季节,还有那些会倾倒的树木,会滚落的山石,滑落的大片稀泥和一条条奔腾在山间,像是能吞没一切的滔天河流。 不知道这三个月的六场大暴雨引发的一次次洪涝,会吞没掉多少生灵。 这一旦让它们跑丢,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圆圆……滚滚,果赖!” 陈安在路上冲着两只熊猫大叫。 听到喊声,滚滚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陈安,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咿咿叫了几声,迎面就从山坡上跑了下来。 而圆圆却不一样,它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身往山坡上的山林里钻,这小家伙,喂养了不少时间了,总是显得有些生份。 看到这样,陈安不得不顺着小路跑上去拦截,将它强行抱了下来。 它还不乐意,两只爪子不停地抓挠着陈安的手臂的衣物,奋力地摇晃着脑袋并扭动身体,抬起一双后脚来蹬陈安箍着它的手臂,试图挣脱出来。 陈安可管不了那么多,抱得更高一些,双手抱得更紧些,让它的一次次踢蹬落空。 跟在陈安身后来回奔忙的滚滚见状就不乐意了,看着陈安抱着圆圆往盘龙湾跑没有管它,它跟着跑了一段,就不走了,爪子疯狂地摧残着路边的一棵小树,不断地叫着,见陈安不回头,它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 陈安回头看见,看着明显生气的滚滚,只得苦笑一声,转身迎回去。 小家伙倒是机灵,看到陈安回来,立马翻滚着站起来,跑到陈安面前,人立起来,抱着陈安腿脚就往上爬。 长大了不少,陈安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像之前那样,一只胳膊下面夹着一個就走。 滚滚爬上来,他也不管,只要能扒得住,一次性带回去也挺好。 爬人这方面,滚滚又比圆圆在行多了,扒拉着陈安的腿,拽着手臂上的衣物,一下一下地往上蹿。 它一双前爪很快搭上陈安肩膀,后腿蹬了几下,勾到了陈安腰间的皮带,被它踩得往后翻卷,成了很好的落脚点。 它就这么站着,鼻子冲着陈安脑袋嗅了嗅,然后下巴直接磕在陈安头顶,跟着就享受地叫了起来。 这模样,像极了一个赖着要让陈安背的孩子。 见它扒稳,陈安这才快步朝着盘龙湾赶,到了院里,他直接将两个小东西送进仓房,把门给关上。 它们也安分,到角落里坐着,依偎在一起,倒是不打不闹。 冯丽荣在耿玉莲的帮忙下将晾晒在外面的那些草药,一点点地收捡起来,往楼上送。 那些木架、簸箕已经在二楼支棱起来。 到了现在,她们知道将有一场大雨要来了,只能将东西送到楼上晾晒着。 安置好滚滚,陈安也去帮忙收拾。 药材收拾完毕,陈安想了下,在青沟的瞿冬萍和两个侄女,也有必要交代一下。 陈平在茶厂,碰到这种雨天,茶自然是采不了了,主要是茶园的管理,各种险情和排水处理,他显然是回不来的。 家里面没有个男人帮忙招呼着,她其实也挺难。 “老妈,你专门到我嫂子那里去交代一声,让她注意两个娃儿,不能放她们到水边去耍,老实呆在屋头。 另外就是,抓紧时间,将屋子的阴沟清理出来,到时候不要放了积水,她自己也要小心,屋头的牲口关好了,不要放出来乱跑……一定要管好了,好好问下,有啥子需要没得,让她尽管跟我说。” 陈安冲着耿玉莲一一叮嘱,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干脆你就在那边帮忙招呼着,不要急着回来了,家里边有我。” 耿玉莲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没有多说话,忙着往青沟赶。 而陈安则是拿来藤绳,到后山崖顶上找棵树拴好,在身上捆了下降绳结,到崖壁上,将那一群群蜜蜂的巢门调小,防止雨水灌入蜂窝,伤到这些蜜蜂。 然后,他又提着锄头,房前屋后预留的排水沟清理出来,又到竹林里砍了些竹子回来。 家里的事情,算是忙得差不多了。 眼看着陈子谦还没回来,他跟冯丽荣交代一声,带上蓑衣斗笠,往大村子跑了一趟。 陈子谦、宏元康等人,正在指挥着大家从危房里搬出来,猪牛羊归圈,各自掏好自家的阴沟排水。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转了一圈,找到陈子谦:“老汉,还有几家屋子情况不太好的,要搬一下,走,我跟你说说,是哪几家!” “我一家家打过招呼了,觉得不稳妥的就让他们搬,甚至协商住到别人里面,但这些狗日勒不信,说我小题大作,麻批,管不了那么多!” 陈子谦这一通忙活下来,多少有些气急败坏,都忍不住骂了出来。 总有些人不听劝,事情难办。 “有点耐心,再去说一遍……” 陈安冲着他不无安慰地笑了笑,领头前行。 陈子谦叹了口气,也跟上了上去。 陈安直接领着他在那几家最先出现房屋倒塌的人家去了一趟,再次劝说一遍。 然后他发现,这些人的固执超出他的想象。 或许,只有等灾难真的来了,他们才知道厉害。 只能等雨水给他们点教训再说了。 然后,陈安又领着陈子谦到了村口河边。 记忆中,顺河而来的洪水,就是从最浅的那个弯拐处冲出来的,让陈子谦组织人手,搬石头、沙袋,打桩进行阻挡。 再有就是那些牲口。 猪、牛还好说,数量少,关着喂也能解决。 去年剩下的谷草、包谷草还有不少。 但羊就不行了,五六十只羊,就是五六十张嘴,需要的草料不少,而且,吃过青草后,它们就更不愿吃这些干草了。 还不如就像上辈子那样,直接赶上山,关山洞里,安排人手每天出来在山上放一下,带着火枪看守防止野兽。 他细细地回想着上辈子的各种情况,帮忙一一做出安排。 河里的水越来越大,越来越浑浊,天空的乌云已经来得很近,山风依旧很大。 陈安在自己能想到的事情都进行安排后,加入了防止水流倒灌进来村子里的事情中。 之前一个个懒洋洋的,但看到那河水越发汹涌的样子,也都不敢大意了,搬石头的搬石头,装沙袋的装沙袋,还安排了十多人去砍树来进行加固。 就在那几处缺口临时堤坝堪堪挡起一米高的时候,雨来了。 一来就是豆大的雨点一颗颗洒落,落到地上,打得尘土飞扬,落到身上,也都有疼的感觉。 紧跟着,天空像是有了妖魔出现一样,黑乎乎的云彩压了下来,很低很低,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一样。 远远看去,是真能看到云层中的雨水,像是一道道灰蒙蒙的瀑布一样,倾泻下来。 在狂风的席卷下,雨点乱飞乱撞。 一个个忙着回去避雨的人,发现没跑出几步,身上已然湿淋淋的了。 雨水中带着透骨的寒,身上鸡皮疙瘩立刻就拧了起来。 能做的已经做了,陈子谦等人也忙着跑回公房里避雨,一帮子人就站在门口、窗子边,看着场子上分分钟变得全是泥水,雨滴砸落地上,将泥水溅起老高。 屋顶的雨水顺着挖沟哗啦啦地淌下来,用水桶放屋檐下,不过三五分钟,一桶水已然接满。 村子里,一家家的阴沟里仿佛凭空多出的一条条小河,不断地奔流汇集。 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那河流的水,像是凭空涨高了一米多的样子,裹挟着泥沙,变得浑浊不堪,甚至都有些发黑。 山沟里冲出来的枯枝杂草,在水中翻卷,还有裹挟着不小的山石,翻滚中都能听到撞击的声响,声势骇人。 小小的溪流,仿佛瞬间有了江河的汹涌,能翻起老高的浪花。 这个时候,陈子谦在看着陈安,宏元康、宏山、会计、妇女主任等人也在看着陈安。 他们都没想到,陈安会提醒得那么及时,像是未卜先知一样。 就这样的大雨,若是领着人出去上工,牲口任凭其在山沟里乱钻,孩子任凭他们疯跑……这后果难以想象。 而在半个小时后,杜春明、韩学恒和公社的一帮子人,也站在桃园镇外边的河边,看着那滔天的洪水,一个个面色惊骇。 杜春明和韩学恒没开会就让人到各个生产队通知进行洪涝防控,为了这事儿,早会的时候,那些觉得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人觉得是在小题大做,在会议室里吵了不少时间,直到大风刮起,一个个的声音总算小了下去。 终于解脱出来的杜春明和韩学恒联系了武装部的张升,开始让各家各户小心洪涝。 没多长时间,暴雨来临。 此时,一帮子人站在河边,看着里面冲来的浮财,面色很凝重。 那是不知从哪里冲来猪、羊,甚至还有在里面毫无反抗能力的水牛,有屋顶、门板、椽柱……甚至还看到有人在水浪间隐隐一现,就没了踪影。 恐怖! “杜哥,你在公社镇守,通知下游城镇,我领两个人,到各个生产队去看看!” 韩学恒心里难以放心:“虽然派人送去通知了,但不看上一眼,心里边始终不踏实!” 杜春明点点头:“路上小心点,尤其是经过的那些沟沟坎坎,要特别注意,水太大了……这次,我们都得感谢陈安!”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50章 发难财 暴雨下了两天两夜,中间偶有变小,但一直没有停歇。 这样的天气,连喜欢阴雨的圆圆和滚滚,也不愿意走出仓房,顶多到仓房门口朝着外面张望,然后一左一右地靠坐在门框上待上一阵。 几条猎狗也只能老实地呆在狗窝里,偶尔会到屋檐下趴一会儿。 陈安从大村子回来后,老实在家里守着,除了去砍些竹子回来喂熊猫,冒着雨割些草叶喂猪、喂羊和寒号鸟,其余时间就在屋里看看书,喝喝茶。 田地里的泥土吸饱了水,变得稀烂,哪怕是远离河沟的山坡地,一脚踩进去,都能陷进去老深。 山石缝隙中,地脉水涓涓往外流,整个世界都变得湿淋淋的。 他时不时也会披着蓑衣到小桥边,看着那条浑浊不堪的、汹涌澎湃的河流,和预测的一样,水位距离两边的桥墩还有一段距离,挺安全。 而水流已经因为冲来的石头、杂物淤堵,已经出现改道,擦着竹林边缘不断地下切,带走不少泥土,倒下的竹子也被连根拔起。冲走。 上辈子记忆中,盘龙湾那个面积不小的水潭已然初具雏形。 相信经过后面几次洪水的洗礼,会变成记忆中的模样,到时候只需在几个地方修补一下,就是一個极好的天然鱼塘。 陈子谦除了晚上的时候回家,其余大部分时间要么待在大村子,要么到田地里去转悠。 水田的田埂几乎都不同程度地出现倒塌,他试图领着人去打桩修葺,但那些稀烂的泥巴根本无济于事,堵住这里,哪里出现豁口,田里的水稻秧苗仍然在倒伏,随着泥浆外流。 陈安劝过他,让他别再做这种无用功,因为他很清楚,长时间的阴雨,那些此时正在开着稻花的稻谷,最后也就落得个干瘪的结果,除了剩下的一点草能喂牲口,几乎没什么收成。 但陈子谦依然在坚持,直到领着去干活的人,在过河的时候,有一人被大水冲走,追出去老远才将人捞上来,意识到危险,这才停下来。 看着那些被毁坏的田地,还有因为泥土稀烂和风吹,再立不住脚的包谷不断倒伏,他也只能望洋兴叹,听了陈安的劝,保证不出人命为主,不再折腾。 晚上的时候,陈子谦疲惫地回到院子,就着冷水冲洗一下腿脚上的泥浆,回到屋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陈安给他递了椅子,倒了杯热水,然后往壁炉里添加一些木柴。 “现在是啥子情况?”陈安随口问了一句。 陈子谦长叹一声:“有两家的屋子,土墙倒了,屋头进水,看样子屋子都立不住,都已经有些歪了。 这两家人都安排进之前知青住的房子,希望不要出事,这个天也真的是,像是漏了一样。 今年的庄稼,怕是废了,等雨停了,要赶紧安排人手去把倒掉的扶起来,趁着时间还早,赶紧补种一些。” 陈安微微笑了笑:“老汉,你就不要折腾了,我看这天气不好说,这才刚刚进入雨季就这么大的雨,我估计之后还会有更大的暴雨,甚至不是一次两次,是好几次!” “啥子?”陈子谦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到处下得稀汤汤的,田地不稳,山体也不稳,怕是还有不少地方会出现滑坡……与其忙着弄这些庄稼,还不如把村子边几个可能会有泥水灌进来的地方抓时间挡一下,防止冲进来毁坏房屋,伤到人和牲口!” 能说啥,陈安也只能以一种猜测的口吻说几句,这都算是在泄露“天机”了。 陈子谦摇摇头:“还有个最大的麻烦,每年这个时候,一个个家里边已经快要没得啥子粮食了,平时还可以上山弄些东西换钱,换点粮食,今年怕是不行了……有人要遭饿!” 陈安微微点点头,这本就是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 放在往年,还可以撵山、采药,采野菜,捡蘑菇……多少有个奔头,可今年这雨水…… 缺粮食,确实是个大问题。 他也陷入了沉思。 记忆中,下放的救济粮,得在八月中旬的时候才来,那个时候,很多人已经因为营养不良,走路都开始打偏偏了。 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他琢磨着,找个机会跟杜春明他们说一下,看能不能找到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暴雨在第二天早上,终于停了下来,但天气未晴朗,大片乌云依然笼罩在天穹上,时不时还是会来上一阵雨。 风也小了,经过这两天三夜的摧残,放眼看去,就连所有的树木的枝叶,都无精打采地锤了下来。 好不容过去了,所有人都稍稍松了口气,都在盼着天气赶快晴朗。 一直过了五六天,一直阴沉着,时不时就撒上一阵雨的天气,云层终于散开,难得地见到了太阳。 河里汹涌的水流,还在浑浊不堪,但确实小了不少。 只是一场雨,被冲出的新河道已然具备雏形。 两只熊猫出来,在院子里溜达,然后直奔院门,咿咿叫唤着,在院门上抓挠拍打,但陈安依然不敢放它们出去,生怕一个不小心,它们被河水给冲走,只能将它们关在院内。 滚滚生气地爬到院门前的红枫树上,发狂地将树梢那些新发出的枝叶给掰断,圆圆也跟着爬上去,好一阵折腾,一棵大树被弄得光秃秃的。 最终,他们双双爬到一根稍微粗一点的树枝上,那树枝承受不住它们的重量最终断掉,两个小东西从两米多高的地方跌落下来,一下子老实了不少。 看得陈安又好气又好笑,他都不由怀疑,它们的数量那么少,跟这么作死有很大关系。 而在这几天,陈安也没闲着,下雨的时候休息,一停下来,他就到山坡上打理那些去年砍伐掉树木的坡地。 用撬棍撬动那些石块,堆垒起来,淤积的泥土形成一个个土壤厚实肥沃的土窝,这是为来年移栽那些杜仲树苗所做的准备。 一天能弄出三四十个土窝,几天下来,倒也弄了两百来个,这是个长久的事情,接下来还会继续。 另外,陈安抽空到附近山上去了一趟,找了两蓬金银花,选着今年生发出来的金银花半木质化枝条,剪了不少回来,也在院子第三台菜园子里,找地方扦插了一片。 这玩意儿,一年四季都能扦插,但在雨季,湿润的天气更有利于它们成活,那些没什么利用价值的山石缝隙,对它们来说,也能很好的生长,得利用起来。 趁着天晴,他再次带上藤绳,将石崖上那些蜂群的巢门给打开一些,让焦躁不安的蜜蜂抓紧时间,趁着天气晴好,赶紧采些蜜粉回来储备,接下来还有两个多月的雨水,怕它们被饿。 转眼又是数天时间过去,已然到了十号。 在这几天时间里,下过两场小雨,其余的时间晴好。 但到了十号的时候,天气变得异常地闷热。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一大早上就没有一点风,像是突然进入蒸笼一般,啥事没做,哪怕在树荫下乘凉,身上都感觉不时地酥痒,那是一滴滴汗水从毛孔里不断地冒出来。 好不容易小下去,依然还有些浑浑叨叨的河流里,还没什么变化,但陈安知道,百年难遇的真正大洪水,就要来了。 他再一次去找了在大村子里领着人修理河堤和路基的陈子谦:“老汉儿,大暴雨怕是又要来了!” 这一次,陈子谦只是昂头看看火辣辣的天空,微微点了点头:“我会安排下去,让他们提前准备。” 就一场暴雨,沿河的路段,不少地方被洪水冲垮,还有不少地方,泥石倾泻到路上,很多地方的淤泥,穿着的长筒水鞋,踩下去都能一下子灌满泥浆,拔都拔不出来。 陈子谦这几天没有再去管那些庄稼,而是忙着清理河道、保路,尽管很多人站出来说,趁着天晴去处理那些庄稼,甚至还有别的村忙着打理庄稼保粮食的人,将事情捅到了公社。 杜春明为此还专门来过一次,一是感谢陈安的提醒,再就是督促陈子谦领着村民去修田埂、地埂,将禾苗给扶正。 但陈子谦依然对陈安的话,深信不疑,坚持以防洪、泄洪为主。 “如果再来洪水怎么办?到时候,山里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出了事儿找谁?” 陈子谦一句话,怼得杜春明都不敢吭声。 他临走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在这些事情忙好以后,还是多顾一下庄稼!”就回去了。 这才刚入雨季,他也不敢保证还会不会再来暴雨。 不管怎么样,陈子谦在做的,也是实事。 可不敢摆架子。 跟陈子谦他们打过招呼,陈安再次去了一趟公社,找到在公社主持事务的杜春明。 看到陈安到来,他将陈安领到办公室,亲自泡了茶,闲聊一阵,再次表示一番谢意后,他开口问道:“弟娃儿,这趟过来,是有啥子事蛮?” 陈安认真的看着他:“还是同一个事情,更大的暴雨,怕是又要来了!” “河水又涨了蛮?” 杜春明蹭地站了起来:“我让人注意着河水的情况,不见说有啥子情况嘛!” “你看着这天气,热得出奇,闷得慌,就是下大雨的前兆,我估计明天,或者后天,大暴雨就又要来了,而且这洪水,将会不是一般的大,还是早作安排的好!” 陈安淡淡地笑了笑:“我就是过来提醒一声,别的没得啥子事儿……我就不耽搁了,赶回去还有些事情要忙!” 他说完,起身就走。 杜春明跟着送了出来,在陈安离开大院后,他抬头看看火辣辣的天空:“啷个感觉神神叨叨嘞,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他还是没法立马作决定,见旁边有人走过,他随口叫住:“你说这天气会不会下雨!” “下啥子雨哦,前几天下得还不够蛮?可不能再下了,那种雨,遭不住,我宁愿热点!” 那人显然没弄懂他的意思,随口说了一句就走了。 杜春明抹了把额头上沁出的汗水:“以防万一,还是安排人去打声招呼!” 打心底里,他也觉得热得反常,准确地说,这是闷,闷得难受,总是不好的感觉。 镇上的街道也被大水冲刷过,到处是枯枝烂叶和各种垃圾,此时正有不少人在忙着打扫清理。 陈安经过的时候,看到巷道里居然还有人在偷卖包子,他准备带几个回去尝尝,凑过去问道:“哥子,你这里的包子啷个卖?” “两毛钱一个!”那人笑着说道。 “两毛……啷个喊得那么黑人?” 陈安皱起了眉头:“之前不是才五分钱一个蛮,一哈子长了那么多!” “你也不看看是啥子情况,一场大雨,多少庄稼被毁了,今年粮食肯定减产,粮食少,那不得卖贵点!”那人说得理直气壮。 陈安一下子明白他打的主意了,分明是在趁着洪灾发财。 他倒是会把握时机,事情看得也很准,只是,在当下处处遭灾的情况下干这种事,那发的是难财。 现在一个小小的包子就能涨到两毛,那要再过些时候,不是涨得更凶。 陈安摇了摇头,转身走回公社,再次找到杜春明:“眼下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如果雨下的时间长了,怕是有不少人家要遭饿,得考虑下粮食救助的问题。” 杜春明苦笑:“这啷个救助嘛,这种事情,我们只能往上汇报,等着上边处理,我们作不了主。” 陈安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一个山民而已,还能指挥别人做事?尽心了! 他只是记得,在上辈子的时候,不少趁机高价倒卖粮食的人,被抓了不少,尤其是县城和市里,这种情况更严重,有好几个悄摸着趁机敛财的,最后被处决。 哪怕是在这年头,粮食这一块,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陈安只是回到屋里,让陈子谦将那些生产队上储备起来,留着喂牲口的粮食,给各家各户按人头分发下去,至少保证不被饿着。 就在十二号下午,河水再次暴涨,比之前涨得更高,仿佛是一瞬间的事儿,像是水坝突然决堤了一样,浑浊的洪水汹涌而至。 紧跟着狂风大作,树木被刮得呜呜作响,天空很快布满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让山里变得像是傍晚一样,手臂粗的闪电撕裂天空,伴随着阵阵轰鸣。 陈安在自家院里看着天空,叹了一声:“老天爷又在拖桌子,准备开宴吃人了!” 数分钟后,倾盆大雨呼啸而至,比上一次更猛。 这场百年难遇的洪涝,开始上演。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51章 过山峰 三天三夜,那雨就没有停过。 陈安也没有出去看过,家里喂养牲口、熊猫和寒号鸟的那些东西,他在十一号的时候,就提前抓紧时间做了准备。 下雨后,就老实呆在家里。 打心底里,他对这场暴雨,有着在内心深处的恐惧。 他没有出去,但陈子谦每天都会尽职尽责地披着雨衣,叫上宏元康和村上的几个人,到处去巡查一趟。 晚上回到家,总会将各种发生的事情说上一遍。 和上辈子一样,在十二号夜里的时候,那地处半坡的老宅,被山体上滑下的泥石给推倒、掩埋了大半。 那些巨量的泥石汹涌下来,冲歪了门前的大柿子树,连带着下边的那片竹林,也被刮下一大半,将下方出村的大路给堵了, 还有不少泥石,冲到了路外边的河沟里,甚至把狂暴的河流给堵住,让不少泥水倒灌进来,将公房和知青住的屋子给淹了五十公分那么深的水。 好在,那些泥土杂物很快被大水冲开,这些倒灌的水,又重新流走。 十三号的早上,陈子谦出去不到一小时就又跑了回来的,看着陈安,眼神中有种莫名的意味。 他一直在想陈安之前坚持要搬到盘龙湾盖房子、分家时说的那些话,死活要放弃老宅的做法,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 多的话他没有说,只说了一句:“幺儿,幸好当初听了你的,搬出来了,要不然,就昨天晚上,我们这一家子,怕是都没了!” 陈安只是微微笑了笑。 他拿了蓑衣,连着大雨专门往青沟去了一趟。 原本只是一步就能跨过的水沟,此时也有了两三米宽的水面,流水冲在山石上,轰隆隆作响,也是汹涌澎湃。 在这里,建陈平房子的时候,他也专门让石匠师傅,在沟两边牢靠的山石上,架设了石拱桥,倒是不影响进出。 一直进入陈平家的院子,他看了老实呆在屋里使着针线的瞿冬萍和耿玉莲,还有两个凑在一起抓石子玩的两个侄女,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 见到陈安过来,耿玉莲有些担心地问:“幺儿,我看你脸色有些不对,是不是有啥子事?” “没有,我老汉说我们老房子被山上滑下来的泥石埋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们还好不好!” 陈安伸手捏了下两個立马围过来的小侄女的脸蛋,微微笑了笑。 “老房子被埋了……”瞿冬萍有些惊讶地说。 “昨天晚上夜里边的事情!” “幸好搬出来了!”” “行了,你们好好在家里面待起,尤其是两个娃儿,千万不能放出去乱跑,还有,房前屋后的排水沟,要及时处理一下,不要放那些渣渣给堵住了,弄得房子里面进水!” 陈安说着就往外走:“我再到别的地方看看!” “你出去的时候小心起点……”耿玉莲在后面叮嘱了一句。 “晓得了!” 陈安回了一声,快步往家里走。 回到盘龙湾的时候,陈子谦已经又出去了,只有冯丽荣双手拖着已经显怀的肚子,在屋里来回徘徊着。 “宝儿,打我一巴掌,或者是掐我一哈!” 陈安还是觉得这一切不那么真实。 “让我打你,有病蛮?”冯丽荣看着陈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让伱打你就打嘛!”陈安催促。 冯丽荣愣愣地看着陈安:“哈戳戳嘞!” 但她还是动了手,不是打陈安一巴掌,也不是掐陈安,而是撩阴手,直接抓着陈安命根给扯了一下。 陈安哪里会想到冯丽荣会来这么一手,措不及防,在她一扯之下,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有病!” 冯丽荣却是哈哈笑了起来:“让你一晚上睡着了都还在往我屁股上撞!” 陈安愣了一下:“真的假的?” 冯丽荣瞪了他一眼,说道:“当然是真的,烦躁得很!” 陈安咧嘴笑了笑:“年轻,身体好,火力猛,都是下意识的。” 接着,他长长呼了口气,小声自语道:“一家子,总算都活下来了!” “你说啥子?”冯丽荣没听清楚,奇怪地问。 陈安笑道:“没说啥子……你在家好好待着,我出去看看!” 他原本想说晚上来上一家伙庆祝一下的,结果发现,又到不能瞎搞的时候了。 现如今,冯丽荣已经进入孕晚期,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可都不能乱来。 憋着吧! 即使如此,陈安也很高兴,就因为一家子,都还好好地活着,这一切,真的被他改变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一路出了院子,过了小桥,穿过竹林,上到出村的大路上,他一边走,一边看着路两边的一切。 两边的田地,随处可见垮塌的地埂,那一条条山道,也被流水冲刷成一道道沟壑。 还有山坡,整体地滑下,,露出了下边的石板。 本就坑坑洼洼的出村土路,全是没到小腿的泥浆或是流淌的山水。 还有一些路段,被滑下的山石、泥土、树木所挡,不得不绕行。 放眼所及,满目疮痍,他上辈子被救出来,安置在公房里边躺着,不曾见过这一路上的惨况,现在看到,心里也忍不住觉得凄凉。 好不容易走完这段路到了大村子,他先是看了看自家老屋滑下来挡住大路的那大堆泥土,拽着树木从顶上踩着稀烂的泥土翻过去,到了大村子。 大村子背后的山坡,也滑下来不少,有两家的屋子,直接被山坡上滚落的巨大山石将墙体洞穿,像是被炮弹炸穿一样。 好就好在,陈子谦在陈安的建议下,提前对这些人做了安置,倒是没有像上辈子那样出现伤残。 皂角树场子上,不少人挤在公房里,茫然地看着外面丝毫没有停止迹象的大雨,唯一能做的,就是望天长叹。 看到陈安过来,门口的人纷纷让开,将他让了进去。 对这一村子的人来说,陈安无疑是个功臣了,两次及时提醒以及陈子谦他们及时的提前安排,避免了很多意外。 看看村里村外的巨变,很多人心里都觉得胆寒,若是没有及时处理,没有人敢想象面临的将是何等糟糕的情况。 一个个看着他进来,都冲着他点头打招呼,热情了很多。 尤其是之前犟得不得了,觉得陈子谦小题大做的那些人,此时更是感激。 公房里,不时能听到那些老人感叹:“活了一辈子,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雨水!” 宏山、甄应全他们凑在一起,小声地说着话,见陈安进来,立刻将他拉到一起。 “狗娃子,你真的是神了!” 宏山激动地说:“还好,当初盖房子的时候,我听你的劝,选在了麻柳坡那到处是山石的地方,要是按照我老汉之前说的那个地方,怕是盖起来的房子,都已经被埋了!” 宏元康也凑了过来,拍了拍陈安的肩膀:“我去看过,那里整面山坡一下子垮下来,直接就将那山沟沟给填平了一大截。 山沟里的洪水,又冲来好多东西,淤积在那里……幸亏听了你的,还是麻柳坡稳妥啊!这个事,确实该好好谢谢你!” “说那些……” 陈安笑笑:“都是过去的事了,无论如何,大家伙人都没得事,就是最好的事情。” 他轻轻叹了口气:“做好心里准备,天气太反常了,我啷个看都觉得,这雨怕是得下不少时间。” “你说,我们山里边都有那么大的水,山里到处是山沟沟,那是多少的水汇集起来,这一路冲出去,不晓得外面又会变成啥子样子?”宏山叹了口气问道。 陈安摇摇头:“不敢想,那情况肯定不比山里好多少,尤其是县城那些地方,选的地方都比较平整,大都在低洼的地方,要么就是靠近大江大河,那得是多大洪水啊! 想那么多没得用,顾好我们村子就行了……老汉,那些存放的粮食已经分给大伙了撒?” 接下来要担心的是吃喝的问题了。 “我做主,发下去了,大家手里的余粮不够,也只能委屈一下那些牲口……但是,都到这个时候了,剩下的那点粮食,一家也分不到多少,如果这雨一直下,就得想办法解决了,无论如何,不能饿肚皮!” 陈子谦叹了口气:“你有啥子好的办法蛮?” 陈安摇摇头,他想过这个问题,但一时间也没有好的主意:“暂时还没有,哪怕是去买粮食,这种时候,怕是也买不到,就即使买到了,也要出不少钱才行。 我前两天到公社的时候,看到个卖包子嘞,狗日嘞直接将五分钱一个的包子卖到了两毛钱一个的高价,估计还会涨,手头有粮食的人,怕是都会趁着这个机会,赚上一笔。 这个事情……难!估计要等着上边的人出手才行,他们应该不会坐视不管。 等雨停了,或者是雨稍微小点,得想办法把路给修通了,要不然,即使有点啥子救济的东西,都送不进来,不要想着那些田地,等雨水结束了再考虑了。 现在的情况,不少庄稼都已经废了,只能等大雨过后,进行补种。” 各个地方都有储备粮,但这些储备粮,可不是想动就能动的。 等雨过来,种包谷,种水稻,显然已经不现实,能补种的,也就是些小麦、萝卜、南瓜、红苕之类。 这个冬季,得靠着红苕粉、南瓜饼之类的度日。 山里人吃惯的折耳根,也成了救命粮。 难!太难了! 陈安没有在这里呆多久,只是跟一帮人简单聊了几句,就先一步回家了。 只是,到了家里边,却看到冯丽荣惊恐地站在门口,冲着他叫到:“安哥,你快来,黑死我了!” 看她脸色不对,陈安连忙问道:“宝儿,你这是啷个回事,为啥子不进屋头,外边冷!” 冯丽荣满脸惊恐:“我刚刚出来上茅司,等我再回来,发现堂屋头进了一大条蛇,估计是从门缝里钻进去的,太大了,我不敢进去!” 陈安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是啥子蛇,能把你吓成这样?” “过山峰!老大一条,怕是得有三米长,手臂那么粗……” 冯丽荣说这话的时候,都在盯着门口,生怕蛇会突然钻出来一样。 听到这话,陈安也是心惊不已。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52章 打蛇随棍上 过山峰,眼睛王蛇的一个别称。 这种蛇类在山里也非常罕见,陈安自己其实也没见过,只是听李豆花说过一次。 说看到过过山峰吃乌梢蛇,从头部开始,硬生生将一条不小的乌梢蛇给吞了。 蛇追十米,人跑过山。 说得是这种蛇的凶猛,被它一追,人都得跑得远远地进行躲避,这是它名字的由来。 他也听说过,这种蛇毒性很强。 很显然,这玩意儿,绝对不能让它呆在家里,要是谁被咬上一口,那还得了。 必须找出来处理掉! 陈安四下看了看,到柴垛上选了一根带杈的长木棍,到仓房找锯子简单修理一下,提着折返回来,用木棍推开门,朝里面张望了,确定没有在门口后,他才小心地走了进去。 青石铺的地板上,有一道蜿蜒的泥痕,是蛇顺着墙角爬行时留下的,只是爬了一段,蛇身上带着的泥浆水汽被抹得差不多了,就再看不出痕迹。 陈安四处小心搜索,堂屋、餐厅、厨房,所有的器具下都搜寻了一遍。 就连厨房的火塘灰里,他都戳了又戳,始终没有看到蛇的踪迹。 难道是上楼了?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提着木棍上楼。 可是,在他将楼上的房间都搜了一遍,包括铺盖下面,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那些爬行过的痕迹,已经足以说明,屋里确实进蛇了,但究竟藏在哪里? 陈安有些犯难了,这一遍下来,他可是将屋里的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找了一个遍。 他细细想了下,觉得最有可能藏的地方,就剩下烟囱了。 屋里用火地方就两处,一处堂屋里的壁炉,一处就是厨房。 天气阴冷,此时壁炉里还有柴火燃烧着,那蛇显然是不可能进去的。 只剩下厨房的灶台了。 灶膛和下面漏灰的地方都没有,剩下能藏身的就只有里面的回风通道,两个灶连通,里面的回风通道挺复杂…… 总不能为了找蛇,把嵌在灶台上的铁锅撬下来。 只能用火试一下了。 又一遍寻找无果后,陈安到外面抓来一些引火用的松毛,用火柴点燃后,塞进灶膛里。 等了没一会儿,果然一条大蛇从灶膛里蹿了出来,连带着他刚才塞进去的燃烧着的松毛也被带出来不少。 见那蛇出来的凶猛,哪怕心里早有防备,陈安也被吓得连连后退。 许是被火烧到,那条蛇在地上剧烈地扭动翻滚,折腾了几下后,这才昂着头顺着墙往角落里钻。 这确实是一条陈安没有见过的蛇,游动的时候,蛇头撑起一尺多高,脖子的位置像肉翼一样变得扁平,那模样跟家里添饭用的木勺子差不多,只是要大不少,后面有着v型的白色条纹。 这不是陈安上辈子刷手机视频看到的眼镜蛇,并没有那种形似眼镜的纹路。 但那扁平的脖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啥好惹的货色。 虽然没见过,但却不妨碍陈安断定它就是一条传闻中毒性极强的过山峰。 大概是因为怕蛇的缘故,冯丽荣的说辞有些夸张。 这条蛇确实有近三米的长度,但最粗的位置,也只有自己手脖子那么粗。 比起在墓里见过的那条一丈多长的乌梢蛇,这条蛇要小得多。 但小归小,凶猛程度却是一点不弱。 眼看陈安靠近,用棍子碰了下它的脑袋,试图将它脑袋按下来,用杈子叉住,却被它一個摇晃避过,跟着立马将头昂的更高,直接朝着陈安就迎面就游扑过来。 好歹陈安也抓了不少乌梢蛇作为药材,对付蛇,他知道,不能跟它玩虚的,抱着逗弄的心理,一个不小心,反过来就会被咬。 所以,在看到这条过山峰朝着自己游扑过来的时候,陈安毫不客气地就是一棍子朝着它昂起的脖子横扫过去。 这一棍子,用力不小,过山峰昂起的头一下子被打得摔在地上。 可挨了这一棍子,过山峰反倒激发起更大的凶性,脑袋被陈安抽得在地上一摔之后,立马又昂了起来,再次朝着陈安以更快的速度游移。 估计没打到要害,才会这般凶猛。 陈安也不惯着它,跟着又是一棍子抽了过去。 这下应该是抽疼了,整条过山峰在地上猛烈地翻滚扭曲着,有一下尾巴还抽到了陈安的小腿上,居然能感觉到疼,他连忙退开一些。 正所谓打蛇打七寸,陈安毫不迟疑,跟着又是几棍子抽在蛇脖子上。 渐渐地,过山峰扭曲翻滚的幅度小了下来。 大概是觉得小命受到威胁,它不敢再扑向陈安,转而朝着墙脚游移,一次次地顺着墙壁往上支棱起一米多高,似是想要爬上墙找到逃离的地方。 但这笔直的石墙,岂是它那么容易上去的。 还不死…… 陈安不得不感叹蛇类生命力的强大,那接连的几棍,都已经抽得它皮开肉绽了,居然还不死。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靠着墙脚的位置,摆放的坛坛罐罐多,不好动手,陈安只能揪着尾巴,将它拖了出来。 谁知道,这一拖,过山峰竟然再次凶悍无比地身子一拧,朝着陈安反咬过来。 速度太迅捷,逼得陈安不得不撒手,跳往一边避让。 下一秒,跟着又是两棍朝它昂着的头抽了过去。 就在第二棍的时候,这条过山峰居然身体翻卷,绕着棍子曲卷而上,张口吐獠牙,直扑陈安右手手腕。 这一下有些措不及防,陈安只能撒手,将棍子也扔了。 这还不算,它竟然开始对着陈安紧追不舍。 这就是所谓的打蛇随棍上,并不是说让打蛇的人接连用棍子抽打,而是说蛇是一种极其擅长顺势而为的东西,它们善于缠绕硬物,下棍打不着蛇的要害,它就会随着棍子上来,反咬打蛇的人。 所以,在南方,打蛇的时候,通常不用棍,而是用竹鞭,那种柔韧的竹条是最好的。 陈安跑得快,从厨房窜到餐厅,再到客厅,那条过山峰也只是到了餐厅,就没有再追上来,而是朝着窗子边游移过去,试图从开了一条缝的窗子里出去,只是尝试了几次,依然没能勾到窗口。 转而朝着客厅和餐厅之间的楼梯间爬来,然后顺着楼梯往上爬。 “狗日勒,还想着上楼……” 陈安骂了一句,小心地绕回去,将那根木杈捡了起来,顺便将菜刀也提着过来。 冯丽荣在外面透过门口朝着里面张望,见陈安提了菜刀,赶忙说道:“安哥,怕是不能打死,送出去就行了!” 陈安知道冯丽荣在想些什么。 对于蛇进屋子,民间有多种不同的说法。 有人认为是吉兆,是财富的象征。 蛇进家门,说这家人时运会好起来,做官的能够升官发财,做生意的能够生意兴隆,上学的学业有成。 如果是梦到,则说家里要喜得贵子。 还有一说,认为蛇是已故亲人的化身,回来探望家里人,或是预见了家道坎坷,来通风报信的,要烧些纸火,泼些水饭,好好地送出去。 并且认为,进入家里的蛇越大越好,蛇小了反倒代表凶兆。 陈安也不想就这么弄死这条过山峰,可这玩意儿是毒蛇,体型还那么大,非常的危险,那是见了人都不怎么怕的存在,若是送出去,走远了还好说,若是一直盘在附近,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但细细一想,他又犹豫了。 自家好不容易避过了被泥石流掩埋的大劫,冯丽荣又怀着孩子,已经到了孕晚期…… 真就这么打杀在家里面确实不合适。 有些东西,宁可信其有吧! 他把菜刀放下,转而问冯丽荣:“那你说啷个办?” “送出去,送远点!”冯丽荣紧张地说道。 陈安想了想,估计也就只有远送这个法子了! 他找来绳子,在木棍上面绑了一个活套,跟着小心上楼,见那条过山峰在楼板上往墙脚游移,觉察到陈安追来,它立马停下,昂着头跟陈安对峙着。 陈安试图往侧面绕到后面去将它套住,谁知道,陈安转,它也跟着转,就这么僵持着,不给陈安靠近的机会。 没办法,陈安只能迎着上去,小心地一点点靠近,距离差不多的时候,缓慢地伸出木棒上的绳套。 随着绳套靠近,蛇头不断地后仰。 眼看时机差不多,陈安猛地一伸手,将绳套套上蛇脖子,跟着拉紧绳套。 过山峰再次翻卷,身体很快卷上木棒,不断地鼓气,一下子膨大了很多,像是要将木棒给勒断一样。 这样倒好,陈安趁机抓着蛇尾,算是将它拿住了。 确定绳套勒紧了,他也算是松了口气,双手端着木棒下楼,好家伙,有好几斤重,沉甸甸的。 到了门外,冯丽荣见到了也远远避开,见陈安不方便放开,还是壮着胆子靠近,给他披了蓑衣,戴上斗笠。 陈安这才扛着那条过山峰,远远地送到远离村子三里地以外的山沟里,松开过山峰的尾巴,它挣扎了几下,犟开活套,很快钻进山沟。 结果,也不知道它是咋想的,居然直接就钻进沟里流淌的洪水里面,立马就被冲出老远,被洪水一卷,没了踪影。 陈安看着这一幕,不由小声嘀咕了一句:“早知道你是这种选择,老子在过小桥的时候,就该把你扔水里面!” 不管怎么说,陈安是将它送出来,并没有要置它于死地,也算心安,转身返回盘龙湾。 接下来的日子,大中小雨轮番上阵,期间也就只有那么三两天能见到一会儿太阳。 陈安抓紧时间,继续打理着山坡上的那些石头旮旯。 转眼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已然到了八月中旬,数百个石头挡成的土窝,颇具规模,看上去,更像是一台台石头挡埂形成的狭窄梯田。 院子前的水潭已经成型,改道的水流下切得厉害,冲走了不少泥土、竹子和树木,直到露出下面埋藏的山石。 又在下游一些另一个改道的地方,空出两亩那么大的一片河滩。 哪里,上辈子被陈安修整后,变成了水田。 不过,他现在没有急着去着手这件事情,等到分田到户,家家忙着补种和开荒的时候再来摆弄,反正得到明年才能插秧,还有的是时间。 就在这天晚上,陈子谦回来,吃着饭的时候,唉声叹气地说:“村子里边已经好几户人家,彻底断粮了,到处在借粮,可别人家里面,这个时候又能借出啥子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53章 舍财换人心 这是陈安早已经知道的事情。 上辈子被刨出来,安置在董秋玲住过的那间屋子里养着,靠的就是大伙的接济,到了这种时候,好多人家连那种连着玉米芯一起用碓窝舂出的吃着都觉得刺喉咙眼的包谷面都没了,他这里却是每天两顿没断过。 不管是出于同情还是别的什么,他都心存感激。 而现在,上边的接济还没来。 要不是去年的时候,不少人家学着他刨葛根、挖蕨根,弄了不少葛根粉和蕨根粉,弥补了一些空缺,怕是早就有人坚持不到现在了。 记忆中,村里有几个青壮,还到大队和公社闹过。 城市、县城有些地方已经动用储备粮,开始进行救济,可石河子村什么地方,川陕交界,山高皇帝远的,可不会被那么轻易被顾及到。 山里很多地方道路被冲垮或是淤堵,外面运送物资的车子,根本就进不来。 不仅仅是山村里,就连镇上都是缺粮的状态,粮油店里面,手头有票证、有钱,也难以买到。 有的,也只是偷摸着趁机高价出售手头有余粮的那些人。 然而,就即使高价从这些人手头买,又能买到多少? 镇子太小了。 除非是去大一点的地方。 可此时的县城,那就是一片汪洋,汉中虽然也遭了洪涝,但情况没有蜀地严重。那毕竟是古城,多少年的发展,各方面要完善得多。 陈安看着陈子谦,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有两个办法能暂时解决下这个问题。” 听到有办法,陈子谦放下碗筷,看向陈安。 “组织人手,往汉中那边去一趟,那边情况没有我们这边严重,黑市场又大,应该有不少倒卖粮食的,哪怕价钱高些,也能买不少回来,暂时缓解一下。” 陈安说了自己的第一個想法。 陈子谦却是将眼睛瞪了起来:“这个怕是不得行,没有多少人愿意出这种高价,再说了,这种关头,要是被逮到,被扣的帽子不小。” “有吃的,总比饿着好!” 陈安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如果怕被扣上名头,去跟社长和书记打声招呼,总比饿出人命的强,办的是为了大家伙的好事,没理由不同意,事急从权嘛。” 陈子谦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天大地大,就没有比肚子被饿更大的事情,我明天早上就去找他们!” “去村子里面问问,有多少人舍得花这种钱勒,收拢一下,也组织下人手……另外,我这里出上千把块钱,买些粮食回来分给大家。算是我自己掏的腰包……” 说这话的时候,陈安扭头看向冯丽荣:“宝儿,出上这千把块钱,有啥子想法没得?” 冯丽荣微微一笑:“如果是正常年景,我肯定有意见,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东西,凭啥子白白送给别人,但现在,总不能看着那么多挨饿撒,别说千把块钱,哪怕再多点,我也没得意见。 老汉当着队长,我们做了这种善事,总会有人惦念我们的好,以后有啥子事情,才会有人站出来帮忙说话,也不是全都是坏事。 在这种时候,用钱财粮食换人心,我觉得是值得的。 我们条件好起来,免不了有人眼红,” 陈安没想到,冯丽荣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就连陈子谦也不由抬头朝她看了过去,眼中满是赞许。 而这,也是陈安心头所想,他微微笑了笑:“锦上添花总不如雪中送炭……” 但陈安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他摇摇头:“这一千块钱,太多了,露得太多容易惹是非,不能一下子出那么多,得减少,三百吧!” “也是哈!” 舍得出那么多,必然会有更多,免不了有人打主意,陈子谦也跟着点点头:“就即使三百,也够好几家一个月的口粮了!” 另外,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富在深山有远亲,但深山‘总有刁民’。 在这年头可不比后世,只是他们一家子富起来,是很容易凭借一张嘴就能让人跌回沟底。 之所以舍得花这一笔钱,实际上就是为了如冯丽荣所说的那样,笼络人心。 舍财换人心,本身也是种投资。 名声,有的时候,比钱财更有价值,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一旦拥有了,那是能保证自己一路通行的好东西。 陈安他是清楚洪水要来临的,也知道大家伙到这种时候会严重缺粮,但偷摸着到黑市买粮食这种事,他没法提前让大家去做。 几个相熟的,口风紧的人家商量着去买,那小打小闹,没啥问题。 可让全村人都跟着去干,那就是大事儿。 一旦暴露出来,必然有监管部门的人找来,到时候就变成了那自找麻烦的事儿。 而现在不一样,情势所逼,为了救命,不得已而为之,和平日里完全是两码事儿。 “那你说的另一个法子是啥子?”陈子谦又问。 “还能有啥子法子,就只能是组织人手,冒雨围猎了撒……弄些肉食回来,也能有所缓解。” 陈安微微笑了笑:“还有养着的那些黄羊,可以宰杀一部分,作为填补。双管齐下的话,应该能坚持到天气好转起来。” 再加上人每月二十斤的救济粮到来,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能坚持到年底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到时候,补种的红苕、南瓜也已经能吃,再加上山里弄来的葛根、蕨粉,还有那些山核桃、橡子之类的补充,挺过今年,到明年就好办了。 陈子谦本就是个果断的人,听了陈安的建议,在没有更好法子的时候,当即决定就这么干。 他端起碗,快速地将碗中的饭菜给几大口扒拉掉,起身就准备出门。 “老汉,才吃一碗饭就饱了蛮?你这是忙着去干啥子?”陈安笑问道。 “不吃了,也不是特别饿,我去找你伯伯,今晚就去大村子里面,召集他们几个商量一下,看这个事情能不能办,拖下去是要出问题的,有两三家老人、娃儿多的,已经连着吃几天野菜了,人都已经没得啥子精神了。” 陈子谦说完,卷起裤腿,穿上雨衣,拿着手电筒就走。 “路上小心点哈!” 陈安没有阻拦,只是叮嘱了一声,跟着到门口看着陈子谦出了院子走远,他才折返回来,重新坐在桌前吃饭。 “那么大的雨,也不晓得我老汉和我嘎公他们怎么样了!”冯丽荣的心思也不在这顿饭菜上。 “岩房坪的位置,本就在山半坡上,不会有啥子事儿,而且你嘎公和两个舅舅都是猎手,吃喝之类的不用愁。 比较麻烦的是你老汉那里,但我看那房屋的位置也比较高,可能会被淹一下,但问题不大,再说了,以你老汉的精明,还有县城里边组织的救援,又没得啥子娃儿要顾及,他们应该没得啥子事情。” 就陈安所知,岩房坪那边确实没出什么大的问题,至于县城,这事儿不好说,他言语中更多的是安慰。 至于他自己的舅舅家,那也没什么好担心,上辈子没出过事儿,他相信这辈子也不会。 冯丽荣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陈子谦在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回来,冯丽荣已经先一步睡了,只有陈安在壁炉前烤火等着。 一见到陈子谦回来,陈安起身帮忙将他脱下的雨衣挂在屋外的墙上,这才问道:“老汉儿,商量得怎么样了?” “商量妥当了,都同意明天跟我到公社去说这个事情,就连各自家里拿出来买粮的钱和票证都收起来做好登记了,人手也找了,家家户户都出人,有四十三个人!” 陈子谦忙着拿自己的茶杯找水喝:“开始的时候,一个个还不太情愿,可一听说伱拿出你撵山采药攒下的三百块钱来帮扶他们,一个个就没意见了……这些人呐,真的是,我都不晓得该啷个说他们!” 陈安听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正常!” “一个个就佩服你了,七嘴八舌地把你好一阵夸……这下就即使价格高,也能买回不少粮食来!” 陈子谦笑道:“你伯伯也说,他们家出一百五十块用来帮扶。” “伯伯又是啷个想的?” 宏元康也跟着出钱,这让陈安觉得有些意外。 “他说他相信你娃儿这么做有你的道理,回来的路上我跟他说了你的想法了,他也觉得值……希望他回到家,不会跟你嬢嬢吵架,我怀疑他耳朵怕是要被揪!” “应该不会,嬢嬢、蛋子哥,还有嫂子,都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事情只要说通了,他们应该能理解。” 陈安笑了笑,说道:“赶紧洗洗睡了,明天还有得忙,如果可能,越早动身越好!” 陈子谦点头说道:“我抽口烟就去洗脚!” “那我先睡了!” 陈安打了声招呼,趿着布鞋上楼睡觉。 第二天早上,陈子谦他们去公社动身得早,陈安没有跟去,就在家里边等结果。 他披着蓑衣,忙着准备家里所需的喂圆圆、滚滚的竹子,喂猪喂羊以及寒号鸟的那些草叶。 一直到上午十点左右,在他背着一背篼割来的猪草丛地里出来的时候,看到陈子谦一帮人骂骂咧咧地回来。 陈安歇在一旁等了一会儿,在几人到了近前的时候,他出声问道:“他们答应了没有?” 宏元康先咒骂起来:“麻批,啥子事情都是开会,你老汉把事情跟社长和书记一说,就忙着开会,在会议室里边好一通吵,那些狗日勒一个个站起来说这事情不能答应,一旦答应了,就是助长歪风邪气。 还说一开了这个头,别人全都跟着这么干,到时候全都乱套了,他们就没想过,有人都快要饿死了,也不看看这是啥子情况。” 跟着,会计吴朝阳笑着说道:“还是队长厉害,把他们骂安逸了!问他们饿死人了啷个办?问他们能不能保证这个雨立马就停?问他们有没有本事拿出平价粮出来卖,问他们今年的粮食还能像往年一样…… 这些狗日嘞被队长一通好骂,一个个闭着嘴不说话了。都是些啥子玩意!” 陈安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陈子谦:“这么说,公社没答应?” “一个个还是不松口……但是我们走的时候,社长和书记跟出来了,说让我们不要管那些人,大胆去做,说到时候出了啥子事儿,他们担着!” 陈子谦长长地呼了口气。 “那倒还不错,有点担当……那你们去招呼人手,我们今天就动身,赶紧点,看明天早上能不能赶到南郑的黑市场上,先弄到一批粮食回来。” 陈安背着那一背篼猪草往盘龙湾走:“我去跟我妈打声招呼,让她们过这边来住,让她们帮忙照顾一下丽荣!”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冲着一帮子人说道:“对了,有家伙的都把家伙带上……大家都缺吃少喝嘞,这山道上,怕是会出不少棒老二!” 这一点,陈安是确信的。 没有吃喝的,自然只能想办法打其它主意。 拎着棒子在山道上拦截,或是直接到一些路上进行抢劫的事情,在这次洪涝以及之后好一段日子里,层出不穷。 他听过好几起,不得不防!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54章 严峻 等到真的上路,陈安才发现,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估摸着这种雨天,山沟沟里到处都是洪流,很多地方滑坡,那小小的米仓道,平日行走都极其困难,更别说眼下这种情况了。 一帮子人商量,顺着公路前往汉中那边会更容易些,结果,公路上的情形并非他们所想的那样,到处是山上滑落的泥石,冲毁的路段。 盘山路弯弯绕绕,翻山越岭,路段更绕不说,通过的河流也很多,尤其是到了架设的桥梁都被洪水冲垮的地方,那简直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那挡在眼前奔腾的洪流,一帮子人看着都心寒,都很清楚,趟过去只会是被洪水瞬间吞没的结果。 没办法,只能回到在深山沟壑间穿行的米仓道上来。 这地方,陈子谦和陈安他们几个走过数次,都熟悉,那都是老辈人从古时就一点点开凿留下来的山道,有意避开了一些大的河流,或是干脆顺着河流沿岸开凿,偶尔经过一些小桥被冲掉的小河,也有渡过去的可能。 再不济也可以从山上进行绕行,选择开阔一些,水浅的地方穿过去。 这是一趟极其艰难的行程,本想着今天晚上就能抵达南郑附近,结果是,跋涉大半天时间,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 平时干巴巴的山沟,也是洪流纵横,处处凶险,就连山道间的幺店子,也都被洪水给冲没了两处,不得已,夜里只能在山中找了山洞过夜。 幸好,出来的时候多少带了些干粮,不至于挨饿。 第二天下午,一帮子人才冒雨住进上次送滚滚汉中住过的老店。 呼啦啦一下子涌进来三四十人,让原本就滞留不少人的老店,变得更加拥挤。 顶着雨穿行,一个个都累得够呛,哪怕带了遮雨工具,也早已经湿透,冷得够呛,忙着凑到烟熏火燎的火塘边烤火。 老店里边滞留的人,大都是外面过来偷摸着做生意而滞留下来的,一见陈安他们到来,纷纷出声打探外面的情况。 “你们是打哪里来的?”有人找上领头的陈子谦,小声问道:“这种大雨天出来,是来干啥子?” “山里边来的,村子里边不少人家断粮了,出来想办法搞点粮食!” 就是出来买粮的,滞留在老店的,本也就不少人是在黑市场上倒买倒卖的主,倒是不怕他们知道来干什么的,陈子谦没有说自己这些人是什么地方什么村寨的人,只说了来的目的。 “买粮……买粮难哦!”那人摇摇头:“粮食价格高哦!” “卖到了好多?”陈子谦压低声音问道。 那人看了陈子谦一眼:“到晚上你就晓得了,夜里边就有人来卖粮食,这里边就有不少人是来买粮食的,都不要想着讲价,不然一转眼就着别個买走了!” 陈子谦微微点了点头,反问:“那你是来干啥子的?” “我就是过来收点药材,第一场洪涝过后来的,还想着不会再下了,结果一来就碰到了最大的那场暴雨,接下来雨水不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已经在老店住了不少时间,这一趟吃了大亏了!” 那人唉声叹气地说。 或许也正因为不是倒卖粮食,他把这其中的关键给陈子谦点明了。 事实上,进入老店的时候,已经看到不少摆放在外面的背篼、背夹之类背运工具了。 陈子谦很清楚,这话不假,得想办法在晚上有人过来卖粮的时候抢购一些才行,省得黑市场上又被宰上一次。 选择夜里到老店来出售手头的粮食而不是在黑市场上,自然是怕被追撵。 已经听闻有人倒卖粮食被抓了。 但风险越大,价格越高……总有人在这种时候想方设法发难财。 碰到这种天灾,相互间不认识,但那种生份似乎也在谈论各处的灾情时,被一下子被消除了,都在说着各自的所见所闻。 汉中这边的情况,陈安完全低估了,所下的暴雨,所发的洪涝,那是一点都不比蜀地弱。 老店里挤满了滞留在这里的人,都在说着各自所见的惨况,哪些靠近河流的村庄,被水冲垮了多少房屋,哪里被洪水带走多少人,哪里又看到河流中被卷走的牲口、房屋。 这边的情景,不见得比蜀地好。 山沟里突然暴涨的洪水带走不少牲口,也带走不少人命,而这些沟壑中的洪水汇入贯穿整个汉中盆地的主道汉江,将汉江变得如同索命恶魔一般,吞噬着靠近的一切。 之所以选择往南郑来,那是因为这里是在产粮方面在全国都排得上号的地方,他只希望,黑市场上的粮价,不要太高得离谱。 但情况明显更严峻。 这一番话听下来,一度让陈安怀疑,自己支招领着人往南郑这边跑一趟,是否明智。 正如那人所说,到了晚上,一帮子人挤在都没法睡伸展的大通铺上,就有人来敲门板,小声地问道:“有没得要粮食嘞?” 听到这声音,大通铺上一下子蹿起来好几个人,打开门钻出去。 陈子谦和陈安他们也不例外,到了外面一看,见有人用毛驴托着两袋粮食等在外面。 “托来的是啥子?” “苞谷!” “好多钱一斤? “三角钱一斤!” “我全都要了,有好多斤?” “我带了差不多两百斤过来……在家没称过!” “不用称了,就按你说哩,两百斤!” “狗日勒,是不是要跟我抢……”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 陈安看得嘴角一阵抽搐,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三角钱一斤苞谷的高价,不讲价还价不说,连重量都不称,这买卖做得…… 很快,毛驴托来的包谷被卸下,卖包谷那人很快离开。 接下来,又陆续来了几次,都被人哄抢一空。 陈安打量着这些人,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价都不讲就将粮食买下囤积起来的人,就是倒卖粮食的家伙。 关键是,只要这些人开口了,别的也想卖粮的人,就不敢再插嘴,显得有些惧怕。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十有八九是形成团伙了,估计用了些手段,想要垄断这些买卖,看样子不好惹。 可也不能这样等着。 不然的话,明天就只有被宰的份。 他将陈子谦叫到一旁,父子两小声地商量几句,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陈子谦回屋叫上宏元康、宏山、甄应等七八人,一起出了老店。 到了远处,陈子谦才说道:“刚才的情况你们已经看出来了,这些价都不讲就买粮的,肯定是在黑市场上倒卖粮食的,如果明天我们到黑市场上去买,可能价格还更高。 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到明天早上,钱花掉,买不到多少粮食。 之前我们大概看了一下,这些人有不少是从山里出来卖粮的,大家辛苦一下,走远一点,到路口去守着,有人来卖粮,不管卖的是啥子,只要是粮食,就买下来!” 这也是无奈中的无奈了。 “如果有人来找麻烦啷个办?”甄应全有些担心,都知道这其中的猫腻了。 “还能啷个办,干撒!”宏元康冷哼一声说道。 几人都没什么意见,两两一组,选着方向出去蹲守。 两个多小时,果然等来几波卖粮食的,或是用牲口托运,或是用背夹背,或是用担子挑,冒雨带着重物赶路,不比天气晴朗的时候,在这洪涝遍地的夜晚,其实更为凶险。 但为了赚钱,还是有不少人铤而走险。 到老店卖粮的人突然少了,那些倒卖粮食的其实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陈子谦他们这一趟来的,不是三五个人,而是四十多号人,都是青壮,不少人手里都带着家伙,尽管他们心头有想法,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盼着陈子谦他们这些人能早点离开,不挡他们的财路。 甚至,他们也跟着到外面岔路口进行蹲守,争来抢去,天色渐渐亮了。 陈子谦他们买到的粮食,不过七八百斤。 石河子村两百来号人,一个人也分不了多少,坚持不了几天。 注意到有人带着粮食赶往黑市场,将这些粮食聚拢后,留下几个人守着,其他人跟着到了黑市场。 果然,那些之前三角或三角多一些收到的粮食,被人在黑市场上转手倒卖,喊到五毛的天价。 这其中,包括一些山民,估计都卖出经验了,没有送到老店,而是直接将粮食背到黑市场上等着高价出售。 大米都只是不到两角一斤的样子,而现在,苞谷的价格都一下子炒到那么高,但依旧有不少缺粮的人家过来买上一些,付钱的时候,像是割肉一样的疼。 一圈转下来,一帮子人发现,凭借手头剩下的那些钱和粮票,按照这高价,根本买不了多少粮食。 “啷个办?” 陈子谦叹了口气,扫视着宏元康等人,问道。 众人沉默不语。 接着,陈子谦转头看向陈安:“幺儿,有啥子想法没得?” “怕是只有到山里边去收了!” 陈安想了想说道:“这边山里,有不少散户,他们住在山里边比较偏远的地方,平时都会偷摸着开些荒地,对于他们来说,吃饭不成问题,手头应该有些余粮。 那些出来卖粮食的,我看衣着装扮,不少就是山里边的人。到山里边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收到一些,这黑市场的粮,是真吃不起!” “现在也就只能这样了!”陈子谦点头说道。 “那这些收起来的粮食啷个办?”甄应全问道。 “先安排十个人分背着这些粮食送回村子去,这个事情……应全,你熟悉山路,这个事情就由伱领头!” 陈子谦简单做了安排。 湿淋淋的天气里,蛇皮袋里哪怕套有塑料袋,没法保证不受潮,得尽快送回去。 “要得!” 甄应全点头将事情应承下来,招呼人手,将那些收到的粮食分装,放在各自的背篼里,在老店里简单填饱肚子后,背着东西,先一步离开。 “剩下的人,分三路,我和宏哥一人带一路,陈安和宏山带一路,进山,找着那些散户,收粮食。 这种时候都难,不要有啥子歪心思,价格尽量讲,尽可能多买点带回去,一路上都小心哈,收够了就各自背着回去,就不要一个等一个了。” 陈子谦、宏元康当过背二哥,对汉中这边的地界,他们比陈安和宏山熟悉得多,甚至还认识一些熟人,进山找散户买粮食,对他们不难,陈安一点都不担心。 接下来,剩下的三十五号人分成三队,分头往山里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55章 难能可贵 “狗娃子,你这是要领我们往哪里去?” 宏山跟在陈安后面,见陈安直往米仓道的方向返回,有些奇怪地问。 在动身之前,陈子谦和宏元康已经跟他们说过这边山里他们所了解的大概情况,哪里的人家住得分散,哪里有些什么小村子。 不仅仅是住得偏远的散户会偷摸着开些荒地重量,是有七八户或是十来户的小村子,也会有人偷摸着开荒。 相比起那些各家各户住得比较集中的生产队,他们的自由度要大得多。 但这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好多人家应该已经搬迁,并到大村子里,对于陈安来说,有些抓瞎的感觉,不太靠谱。 “还记得第一次过来的时候,我们俩住过的哪家人不?” 陈安笑着说道:“就是女主人跟你躺在一张炕上那家?” 宏山一听,被吓了一跳:“莫乱说!” 但这话,还是被跟着一起的几人听到了,立刻有人饶有兴趣地凑过来:“耶……跟女主人躺一张炕,还有这种事情,快说说……” “有啥子好说的嘛!” 宏山没好气地说道:“这些事情少打听,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越是这样,其余几人越是好奇,见他不肯说,纷纷找上陈安。 生怕陈安说出什么古怪言论,他赶忙说道:“就是我们冬天经过的时候,夜里边到山里一户人家借宿,主人家挺好的,就是房屋条件差点,只有一张炕,他们全家老小都睡那张炕上。 怕我们冷,也给我们在炕上挪了位置,啥子跟女主人睡一张炕哦,中间隔着男主人的,而且,我是靠着墙睡!只是当时不习惯而已,莫听狗娃子瞎说,真要说起来,他离女主人更近!” “就这么回事啊,不是很正常蛮,看你紧张成那样,不晓得的还以为你干了啥子见不得人的事情!” 另一人笑道。 “行了,不开玩笑,我想说得是,当时在那户人家,听男主人说过,他们都会偷摸开点荒地,种上些粮食,吃饱饭不成问题,也会弄些山货,但就是不允许做生意,山里遍地宝,就是没办法换成钱…… 那里就有好几个家散户,分在那些山沟沟里面,我们就去那边走上一趟,打过一次交道,会更好说话一些,也算是故地重游! 我们两个对这边山里的情况,其实也不是很熟,请他们指点一下,说不定是个更好的法子!” 陈安简单说了自己的用意。 “也是哈,还有鹞子岩那边山里的大爷,就是把招财、进宝送给你的那個大爷家那边……” 这么一说,宏山立马就明白了,相对来说,毕竟是走过一次的地方,是他们还算熟悉的地儿,而且,那边的散户也确实多,总比去那些完全不知道情况,双眼一抹黑的地方强。 而且,这走的也算是回头路,买到粮食,还能少背些路程。 就这样,一行人冒着雨,沿着山里一脚下去踩得冒水的小道,一会儿爬陡坡,一会儿下河滩,跌跌撞撞地不断朝着山里深入。 在早上十点的时候,终于看到路旁高处的几户人家。 陈安当即领头找了过去,到了那户人家院墙外,陈安高声喊道:“老哥,在家没得!” 不多说,一个壮年从开门朝院门口看来。 见门口一下子来了十个青壮,他神色多少有些警惕,没有急着过来开门,而是先开口问道:“伱们干啥子嘞!” “老哥,记不得了嗦,我们前年冬天,在你这里借住过一晚上……”陈安提点了一句。 那壮年细细打量了一下陈安,又看看宏山:“哦……想起来了!” 他披上蓑衣,小跑到院门口,依然没有忙着开门:“你们这次过来是干啥子?” 陈安苦笑一声,说道:“老哥,今年这天气你也晓得,大家都难,我们队上,已经有不少人家断粮了,饿肚皮,天天吃野菜,人都没得啥子精神,我们这趟过来,是想找你问问,家里面有没有多余的粮粮食,卖我们一些。 我晓得,你们都开有一些荒地,手里边多少都有些粮食……如果可能,尽量帮我们一把,看能不能度过这个难关。” “今年这天时不好,地里的庄稼,估计也不成气……手里边有是有点余粮,但是不敢卖啊,这要是卖了,明年啷个办?” 壮年也是犯难,他心里的担忧也属正常。 “我晓得,你说的是事实,也不敢强求。但是你也晓得,这个雨不可能一直下,总是会停的,只求在雨停之前,能让人不挨饿,也不奢求一次性买多少,几十斤,哪怕是几斤都行。 市面上差不多一角钱一斤,我们可以多出点价格,你估计一哈,能卖多少给我们就卖多少!” 陈安说得很是诚恳。 壮年略微思考了一下:“那你等一哈,我回去看看!” “要得!”陈安点点头。 男人转身回了屋子,女主人从门口探出头朝外面张望了一眼,还有他们家已经长大不少的两个孩子,也在朝着这边张望。 时隔一年半的时间,他们家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屋子还是原来的屋子,那整齐的柴垛依然整齐,堆得满满当当。 “这家人也真的是,大雨天的,也不开个门,让我们进去躲一下雨……”有人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宏山闻言,扭头朝那人瞪了过去:“你说的啥子话?凭啥子给你开门?不晓得这是啥子情况蛮,十个不认识的大男人,闯到你家门口,换作你你敢开?不怕被抢蛮?不怕出啥子事蛮?” 那人听完,不再吱声了。 等了一会儿,男人再次探出头来:“能卖给你们百来斤,多的不敢卖,我前些日子到南郑那边卖过一次草药,听说已经有人卖到三角钱了,我要得也不多,两角钱一斤,但话说在前头,我这些粮食生虫了,打的虫眼不少,还有些蛾子,保管不住……要不要嘛?” “要!” 陈安毫不犹豫地点头。 用来救命的东西,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去年秋季收起来的粮食,放了那么长时间,到了这时候,总会生很多虫子,把包谷蛀出很多虫眼,是很常见的事儿,一把抓下去,总夹杂着不少灰白粉末。 包括昨天晚上收起来的那些也是一样,袋子口一打开,就能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小黑虫子往外爬。 那些还卖到三四角钱一斤呢。 这壮年只开口要两角一斤的价格,已经很实诚了。 壮年再次来到门口,打开院门,只将陈安和宏山放进去就又将门关上,领着两人到屋里装粮食,过秤。 趁着这机会,陈安问道:“老哥,能不能给我们指一下路,说说大概哪些地方还能买到粮食?” “我们这里这几家都可以去问问,还有,翻过南边那道山梁,坡面上还有三家人,偷开的荒地也不少,另外就是,顺着山沟下的小路,一直往里面走,阳坡上还有零散的几家人,都可以去问问。” “谢了老哥!” 男人手脚麻利地找袋子装了粮食,大概是看着装粮食的柜子一下子浅下去不少,赶忙将装进袋子里的粮食又扒回去一些,一过称,称了八十三斤。 付了钱带着粮食离开小院后,将东西分给其他人背着,陈安这次学聪明了,让他们就在远处等着,他和宏山两人,一家家去询问。 大都舍不得卖粮,也就少数几户,想着给自家儿女换点钱买双鞋子或是买点纸笔之类的学习工具,才出售一点点,也都普遍讲成两角钱一斤的价格。 也就是有一家的包谷比较好一些,给到了两角五。 零零总总,在这几家人这里,也差不多凑够两百斤的样子。 随后,陈安和宏山领着一行人,继续往山里找去,一户一户地去问,折腾了一天,也不过就凑够六百斤的样子。 就在这天傍晚的时候,他们到了鹞子岩。 隔着老远,大核桃树旁边的小屋前就传来了狗叫声,是那条生了招财、进宝的母狗。 听到狗叫,屋子里的大爷出来站在门口,朝着外面张望,见十个青壮顺着山道鱼贯而行,朝着自家山坡上的屋子上来,也就一直站在门口看着。 陈安见到老人,笑着打招呼:“大爷,身体还好撒?” 老头打量着陈安,时间隔得太久,他已经不记得陈安了:“你是……” “我是李豆花的徒弟,前年你送了我两条猎狗的那个!”陈安赶忙说道。 一听到李豆花,提起猎狗,老头一下子记起来了:“是你嗦,想起来了,快快快,进屋烤火!” 很显然,他对李豆花很放心,所以对陈安他们也放心,将一帮子人都招呼进了屋子。 见几人浑身湿淋淋的,又赶忙到外面抱了些柴火,将火加大一些,让他老婆子去打了些水烧着。 你们来干啥子之类的话,几乎每到一家,都会问上一遍。 陈安先将来意说明,老爷子条件不错,儿子是有工作的,虽然住在山里,却也不缺吃喝,他自己也开有一些荒地,答应卖百来斤粮食。 对这接连的洪涝,也是连连感叹,自己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雨下得这么厉害的。 他转而问起李豆花的情况,问起那两条青川犬的情况。 听到陈安说李豆花身体康健,两条青川犬很有灵性,一只是自己狗帮的头狗,鼻子很好,一只学会掏后门,也很厉害,听得他满脸堆笑。 晚上的时候,十人就在老人家里住下,晚上吃的简单,就是些疙瘩汤凑合着吃了顿热乎的,安排在屋子里住下。 平日里没什么人来,家里也没有多余的床被,只能是用些平时搂来的松毛,在屋里铺了一片,让他们住上一晚。 火塘里的火彻夜未熄灭,倒也不冷。 尽管都是些青壮,这样的雨天如此折腾,一个个都受不了,吃饱了,衣服也烤干了,往松毛上一躺,很快就起了呼噜声。 其中还有两人发了高烧,也亏得老爷子这里有草药,熬了些喝过,发了汗,睡上一觉,算是止住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大爷又给他们煮了疙瘩汤,吃过后,他披上蓑衣,让陈安他们将东西留在屋里,亲自领着陈安他们到山里去找藏在里面的一户户人家。 有老爷子帮忙,这一天折腾下来,又弄到几百斤粮食,已经够他们背了。 在此又住了一晚,在第三天早上,陈安等人背着千多斤粮食,踏上返程。 本就是一路往回走,已经走了不少路程,他们这一行人紧赶着,在傍晚艰难地回到石河子村的时候,陈子谦和宏元康领着两队人都还没有回来。 这是几天的奔忙换来的结果,可就他们辛苦弄回来的这些粮食,平均下来,一个人也分不到几斤。 直到这时候,陈安才真正体会到,上辈子的时候,村里人度过这场洪涝,是何等的艰辛。 好在,村里人为了口吃的,都在积极地想办法,冒雨上山挖蕨根,挖葛根,回来榨粉,包括山里那些接连被暴雨冲刷,还残存的山野果子,采挖回来的折耳根、冬寒菜之类,只要能吃的,都往家里弄。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陈子谦和宏元康领着的两队人才分别在中午和傍晚返回,也各自带回千多斤的粮食。 估摸着省着一点吃,配合着野菜之类的东西,应该能撑到救济粮的下放了。 现在,陈安不敢再看不起那每人每月二十斤的救济粮,更不敢再嫌弃其质量,哪怕在烘干的过程中弄焦了,也难能可贵。 在家里休息了两天,陈子谦领着人将关在山洞里的黄羊拖了五只回来,宰杀以后,分给各家各户。 陈安也开始组织青壮,准备冒雨进山,弄些猎物回来。 夜幕降临,一大帮子人围在公房的火堆旁,纷纷说着各自听来的信息。 没少往山里找吃找喝,总能遇到些野物。 在哪里看到什么样的脚印,在哪里看到了新鲜的粪便,陈安细细地听着,估摸着是什么猎物,大概在什么地方。 一番归总后,锁定了一群前天有人看到在地里翻拱红苕的野猪。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56章 事无巨细 红苕大概是这世上最容易成活的农作物了,随便一截茎秆往土里一插,就能发出大片的藤蔓,下边结出一窝的红苕。 易活,高产,生长速度快,大概是它最大的优点。 前天的雨水下得不小,那种时候冒雨往地里跑,发现野猪翻拱痕迹那人,不用说大家伙也知道他去地里干什么。 石河子村栽种的是春薯,如果不下雨的话,大的已经能有拳头大小了,可现在还很小。 今年洪涝,情况特殊,大家伙都缺粮食,没有人去管这种事儿。 事实上,家家户户都多少会去地里边摸一些回来,减轻粮食压力,这都已经是彼此间公开的秘密了。 本就是为了大家伙能吃上点肉而组织的狩猎,那人说有野猪留下的脚印,自然不会作假。 相比起其它往往独行的小兽,显然是打成群且肉多的野猪最为划算。 洪涝,对于山里的野物,同样是很严峻的考验,野猪什么都吃,但也会因为沟壑间纵横的洪流,将它们限制在很小的一片区域里。 而且,所能找到的食物必然匮乏。 盯上地里的红苕,就不会轻易放过。 这是一种凶猛且机敏的野物,受到惊吓逃窜,一跑能跑很远,但只要隔上一两天,甚至当天晚上,它们就又能摸回来,大肆毁坏庄稼。 陈安相信它们离红苕地不会太远。 村子里,擅长狩猎的就那么几个人,其余的人大都是小打小闹,有的人家,甚至连火枪都没有。 关键是,这是雨天…… 陈安已经是村里公认的最好的猎人,说到去打肉的事情,都纷纷朝他看来。 在陈安之前,狩猎能耐最好的甄应全也看向陈安:“安娃子,这个事情,你安排,说哈都有啥子想法!” 陈安也不客套,当即说道:“这种天气,火药、击发药都容易受潮,你们手头有火枪的,估计都派不上啥子用场,还不如一根粗大解释些的木棒。 所以,圈定野猪的活动范围后,只能是我跟蛋子哥两个人坐交,要麻烦大家充当一回撵脚了。都没得啥子意见撒?” 说这话的时候,陈安看向环坐在公房火塘边的二十来個青壮。 “这能有啥子意见,你接着往下说!”甄应全催促道。 陈安点点头,接着说道:“这次去的人手不少,围猎这种事情,讲究胆大心细,充当撵脚,得反应快,心理素质好,精神集中,要懂得配合。 尤其是面对野猪这种东西,更要高度警惕,大家都晓得,山里有一猪二熊三豹的说法,野猪不仅仅是破坏庄稼这一块让人头疼,更重要的是,受伤后的野猪猛过黑娃子。 要是碰到大的公猪,那对吓人的獠牙,轻易就能戳穿人的胸膛和肚子……围猎野猪,当撵脚也会非常危险,你们中有不少人,从来没有跟野猪斗过,没得应对的经验。 而且,当撵脚,也不仅仅是跟着跑,大吼大叫那么简单,我最怕的是,野猪迎面冲来,你们不晓得避开,被伤到。 所以,如果心里边怕嘞,还是先退出的好,有没有人退出?” 一帮子青壮,你看看我,我看看伱,即使脸上有些担心,在旁人看过来的时候,也都不由一振,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更坦荡些,生怕别人说自己胆小。 但更多人却显得有些兴奋。 “我看是不会有人退出了,那么多人,相互有个照应,胆子也会大一些,而且,这是为了大家伙吃肉,为大家着想,无论如何,为了日子好过点,都应该拼上一把。”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叔辈说道。 跟着,另一个叔辈说道:“安娃子,我晓得你是担心有人跟着去围猎受伤,到时候责怪你,放心,我自己可以保证,我不管是受伤,还是死了,绝对不会怪你!” 这也是一个叔辈,家里老人和孩子多,只有两个劳动力的困难家庭,年年都得往队上借钱借粮,这一次,陈子谦特地给他们家送去了两袋包谷,没要一分钱。 他心里感恩,这次也是拼了,想要好好出上一份力。 他这一番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怕有人受伤或是出了人命,最终怪到陈安头上来,是陈安真正担心的。 他这话一说出口,别的人也立马会意,面面相觑之后,纷纷拍着胸脯保证,出事了不会怪陈安。 这让陈安稍稍松了口气,微微点头后,接着说道:“本来人多,应该也不会有啥子大问题,我强调几点。 第一,就是一直下雨,在山上的时候,地面湿滑,而且,衣服裤子一旦打湿了,会箍在身上,影响行动,这是要特别注意的,不同晴天干燥,所以,衣物该扎紧的扎紧,该拢起来的要拢起来。尤其是裤脚袖口,要弄利索点。 还有就是,这种时候,山里边毒蛇出没,好些蛇隐藏得很好,还有些会攀到树上,藤藤上,最好是能打好绑腿,能在一定程度上,防止被蛇虫咬到。 第二,就是要会挑选容易躲避而野猪又不容易够到的地方,比如一些容易上去的大树,一些山石上面。 不要只顾着闷头追撵,实在拦不住,一定不要勉强,我们是为了去打猎的,不是去送命,保证安全是最重要的事。 再有就是第三点了,把注意力集中起来,一定不要分神,打马虎眼容易出事,一定要听招呼,要会配合,进退有据。 大家都晓得,今年是啥子年成,遇到困难了,大家更应该相互团结,相互扶持,共度难关,所以,哪怕是出了差错,放跑了猎物,也不要相互埋怨。 还有就是,轰撵的过程中,可能撵出来的野物不仅仅是野猪,还会有其他猎物,小的不用说,若是碰到豹子、羚牛、黑娃子之类,不要迟疑,赶紧躲,要记得报交。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报交的内容包括是啥子猎物,奔跑的方向,过去的时间等,这些等哈细说……” 陈安事无巨细地说着一系列的安排。 大部分是新手,不熟悉各种猎物的习性,他必须一样样地交代。 事情说得事无巨细,甄应全和其他几个猎手也根据自己所知,进行补充、说明,并加以强调。 一个个才明白,平日里听别人说得围猎有多简单,现在听来,那些简单之下,要注意的东西有那么多,才真正明白,想要成为一个好的猎人,有多不容易。 他们也才明白,为什么很多猎人的经验技巧,会被如此重视,轻易不外传。 不过,对于陈安来说,他并不介意把自己所知告诉众人,打来打去,也就那么七八年的时间能打猎了,再往后禁猎,也就只是玩玩。 到了那时候,各自家里的日子也都好过,家里有余粮,圈里有肥猪,不缺吃喝,狩猎更是有了娱乐放松的意思,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成为养家糊口的手段。 到了最后,陈安做出安排:“现在还不晓得具体的情况,也不晓得到底会撵出多少猎物,啥子地形,这个要去山里看了,再做安排。 为了尽可能多地打到猎物,人命大过天,就不分啥子公母、大小,不讲啥子规矩了,有铁夹的,都把铁夹带上,另外到山上再做上一些带上坑木的绊脚套,在交口位置布置起来,单凭我跟蛋子哥两把枪,是守不住嘞,得靠做这些东西帮忙……” 说到这里,陈安看向甄应全:“甄叔,还有没有啥子要补充的?” 甄应全笑了笑:“你已经考虑得很细了,我能想到的,你都想到了,我没想到的,你也想到了……我没得啥子说嘞,接下来,一切听你安排。” “那行,明天早上,要早一点,我在蛋子哥家等你们……还要敬山!” 陈安对这件事情看得很重要,主要是不希望出事儿,阴雨天领着那么多人去狩猎,他也是头一次。 时间在一系列商议中慢慢流逝,等到离开公房回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钟了。 陈安和宏山一起往回走的时候,宏山笑着说道:“狗娃子,你给我的感觉,又跟之前有些不同了!” 陈安愣了下:“啥子意思?”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你今天晚上说话的时候,给我一种非常沉稳的感觉,而且非常自信的感觉,还特别有说服力,像是……怎么说嘞,像是一个领导!” “鬼扯!” 陈安微微笑了笑:“我还是我,不管啷个变,我们都是兄弟伙,一辈子都是!” 宏山重重地点了点头,伸手搭在陈安肩膀上:“对头,一辈子都是!” 陈子谦和宏元康这次没有参加,作为队上的主事人,他们必须留下来坐镇,时时把握可能发生的险情,根本走不开。 陈安回到院子里,在引来的地脉水下洗了脚,又去看了圆圆和滚滚,还有几条猎狗,这才回屋到壁炉前烤火。 冯丽荣已经先一步睡了,陈子谦还在等着。 “事情商量得啷个些?” 陈子谦给他递了柸茶水,随口问道。 “该交代的都差不多交代了,具体的得等明天掐踪,看看山形地势再作安排,决定去打到红苕地里翻拱的那群野猪。” “我明天也组织人手,往山上拖几只羊回来宰杀。这贼老天,啷个还不晴嘛,真的是要命啊!” 陈子谦叹了口气:“明天一定要小心哈!” “晓得了!” 烤暖和身体后,陈安抓紧时间睡觉。 楼上房间里,冯丽荣已经睡熟,她这段时间比较嗜睡,挺着的肚子已经越来越大,每天还在想着尽可能地多做一些事情,消耗挺大,经常是一挨到枕头,前一秒还说着话,后一秒就没动静了。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动作轻柔些,不去惊动到她。 第二天一早醒来,也是一样,陈安悄悄下楼。 草草地吃了点早饭,他将双管猎枪取了下来,用废旧的洗脸帕将枪身上面的灰尘擦拭干净,试试扳机是否灵性,一通检查没有异常后,往枪膛里装填上子弹。 腰间绑上子弹带,认真地打了绑腿后,他提上钢丝绳套,赶往宏山家里。 到了宏山家他才发现,一个个比他想的还积极,都早已经到了,反过来在等他。 如陈安昨晚所说,他们都有将自己好好打理一番,有好斧头的提着斧头,没有趁手工具的,也弄了根结实的木棒提着,绳索、钢丝绳套、铁夹,这些狩猎工具也都带着,准备得很齐备。 “都准备好了,那我们去敬山。”陈安招呼一声,领着众人往外走。 到了路边,选了一片稍微平坦的草地,陈安恭敬地点上纸钱,拈五炷香点上,领着众人,默念祈语,向东南西北中五个方向弯腰作揖,祈求各路神仙和祖师合力保佑众人平安。 事毕,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顺着大路往外走了里许,然后顺着山道拐向山坡上的红苕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57章 游泳健将 红苕地里,藤条铺满地垄。 连日的雨水冲刷下,叶片都翻起了下面浅绿的一面,不少裹上泥浆,有的直接就稀烂发黑了,看上去无精打采。 到这样的地方,有没有被野猪破坏过,一目了然。 无论是红苕叶片还是下面长着的红苕,都是野猪喜欢的东西。 野猪只需咬着红苕藤一扯,或是长嘴往稀烂的泥土里一拱,就能轻松将红苕给弄出来,甚至不少地方,泥土都已经被雨水冲刷掉,直接将红苕给暴露出来。 接连五块坡地,到处都是野猪踩踏、翻拱的痕迹,弄得一片狼藉,很多时候,翻拱出来的红苕,就只吃一嘴,吃掉多少算多少,有不少被咬掉一半后就糟蹋在地里,实在是可恶。 看着地上那一个个深陷的装满浑水的泥窝,甄应全说道:“这群野猪昨天夜里边还来过!” 陈安也是一样的判断:“我去看看大概有多少只!” 他说着就往地里走,一进地里,双脚穿着的黄胶鞋就被泥水灌满,整块地就是一滩烂泥,一踩一个深陷的泥坑,鞋子都很容易被吸住,走得很是费力。 坡地也跟水田没什么区别了。 在地里转悠了十数分钟,陈安退了出来:“还可以,大的野猪估计有六七只,小的还要多多些,有八九只,估计是两窝小猪,二三十斤那种。” “那可以哦!” 数量越多越好,众人闻言纷纷露出喜色。 甄应全说道:“这样的小野猪,如果敢迎面冲来,直接用棒子朝着脑袋或是腰杆打就能对付,甚至反应够快的话,直接薅住后腿都没啥问题。” “就是怕小猪一叫,引来母猪撅挑,这個要注意……” 不管怎么看,这些小野猪都应该是断奶的,断奶也意味着独立,也就从这个时候开始,母野猪对它们的关护会逐渐减弱,但也不排除有母野猪在受到惊吓的时候不选择逃跑而是转回来护崽攻击人的可能。 “如果有母野猪强行朝你们冲来,这玩意儿虽然獠牙不显,但咬人厉害,皮糙肉厚嘞,也不是你们木棒能几棒就打趴下的,一定要避让,莫要被伤到!” 陈安叮嘱了一句,然后领着猎狗上前,往红苕地块的东边走,那里是野猪往来的地方,密密麻麻的脚印,都已经踩出道来了。 这玩意儿,大雪天都能四处溜达,随便翻拱个泥窝趴下就能捂得直冒热气的存在,这样的雨天,对它们来说,更是如鱼得水。 这段时间呆在家里面,宏山没少抽时间训练他养着的莽哥和红豆,两条东川犬已经变得很听话,在他周围跑前跑后,已经很遵守指令。 陈安领着的六条狗,自然也不用多说。 甄应全也将自己的猎狗领了过来,再加上那么多人,阵容已经很强大。 “都抓紧时间,砍些粗点的木头做坑木,绑绊脚套……都会撒?” “都会!” 这些东西必须趁早做好准备,等发现野猪群了才开始忙着砍木头之类,人多动静大,反倒容易将野猪群惊走,到时候得不偿失。 众人纷纷拿着刀斧,选着手臂粗的小树砍伐,稍加修理后砍成长段,在上面绑上钢丝绳套,目的只是架设起来,在野猪绊到的钢丝绳套的时候,给它的逃跑造成阻挠。 这是个很简单的设置。 众人七手八脚,没用多长时间,就弄出三十多个钢丝绳套,再加上带来的铁夹,有四五十个之多。 陈安盘算得简单,他和宏山坐交,在交口位置,将这些东西布置下去,做成绊脚套阵,到时候野猪来了,只要进入预定区域,必然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加上两人的猎杀和猎狗的追捕,这趟收获必然不小。 毕竟,大的野猪也就只是这么几头而已,小的就更好对付了。 事情忙完的时候,天光才真正亮起来,只是阴雨的缘故,山林里依旧显得阴暗。 “接下来的路,尽量保持安静,也不要弄出大的声响,本就下着雨,到处噼里啪啦的。 我们听不见也看不见野猪,但是,野猪的听觉和嗅觉都很强,稍不注意就会被它们提前发现,到时候一溜烟跑了,事情难搞。 另外,你们距离我远一些,隔上五六十米,等先发现野猪的踪迹,我会回来给你们说,人全部在一堆,动静还是太大了……甄叔,蛋子哥,人交给你们两个招呼着,我先上前一步!” 陈安说着,领着猎狗就走,其余人也跟上,只是脚步被甄应全和宏山两人压得慢一些,渐渐地拉开距离,保持着远远能看到陈安的样子,顺着猪道往山里走。 这些野猪没有被惊动过,连日的雨,田地里的事情算是被彻底放下来,要么就是窝在家里边避雨,要么就是上山寻找山野菜补充食物。 不像平日天晴的时候有人上工、巡查,它们不太敢靠近。 接连几天在红苕地里吃得饱腹,红苕地俨然已经被当成它们夜里出来游荡的安乐窝。 陈安在地里查看那些痕迹的时候,甚至看到好几处野猪打滚被碾压得光滑的泥土窝子。 不难想象,白天它们隐入山林,也不会离得太远。 也就顺着往山里找了不到半小时,在一面山坡上,领头的招财出声提示了。 陈安停下脚步,看看招财指引的方向,然后退了回来,跟宏山他们汇合。 “找到野猪了?”甄应全问道。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点点头:“这地形不太好弄,往前面走,是些山石旮旯,地方比较陡,下边山沟里面,水还不小。 这地方大家都熟,晓得哪里有片石崖,我估计那些野猪,就在石崖下边,那里是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今天几乎没得啥子风,也就不用考虑风向了。如果是往里面撵,绕过石崖,就是好几条岔沟,地点太开阔,不好布置。 而且这沟里边的水不大不小嘞,我们过去有些麻烦,但估计困不住野猪,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绕往前面,撵往我们这边来,就在这片林子里布置!” 甄应全说了自己的想法,然后看向陈安:“你觉得嘞?” “我们在的这个坡,树太多了,整个坡面也大,树又密实,在林子虽然比较好布置铁夹、绊脚套,但是不好开枪,到处遮遮掩掩嘞,瞄准都难,更不要说打了!而且,万一遭野猪追,人也不好躲避,稍微不注意就遭!” 陈安有些担心地说。 “那伱的意思是将它们往里面追撵?” 甄应全微微皱了下眉头说道:“如果往里面,我觉得不合适,人要从三面追撵,是根本不可能跑过野猪的,哪怕来了二十多号人,那边地点开阔,岔沟多,也不好控制,它们容易跑脱。” “甄叔,你看河对面那条岔沟里边撵啷个些?” 陈安指着斜对面的山沟说道:“河流顺着山脚走,对面也有一片石崖,野猪肯定上不去。 只要撵过去,它们就只能进那条山坡,两边是草坡,树要稀疏得多,我跟蛋子哥分在山沟两边,射杀的位置相当好,那些铁夹、绊脚套就设置在沟里边……” 宏山也想不明白了:“地点是好地点,但是野猪怕是不会下水哦?” 其余人也纷纷点了点头,大概都赞同这种说法。 “这你们就错了,野猪游泳非常厉害,天生就会,这地方水并不算急,它们要过去,容易得很。” 没错,野猪游泳非常厉害,是不可小瞧的游泳健将。 陈安上辈子刷手机,甚至看到过一个视频,一头野猪,十多分钟就能横渡长江。 坡下的那条河流,平日里原本是干的,也就是连日的雨水,让里边涨起了水,沟里的水面不过四五米的样子,并不是特别急。 “只要在我们这边留下四五个人拦截,你们其他人一部分绕到前面,一部分分在山坡上,一轰撵,它们要跑,就只能选择下河,过了河,有我跟蛋子哥领着狗分别在山沟两边拦截,它们就只能进沟。 别的不说,跳进水里边,在它们游水的时候,就是个很好的射杀机会……” 陈安小声说着自己的盘算。 听到这个方法,甄应全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好好想一想,确实是个好方法,到了水里面,速度变慢了,方便射杀。 就即使打死在水里边被冲出去,这水平缓,也完全有机会捞出来,反正身上都湿了,下趟水也不是啥子大问题……就按你说的办!” “那就这么定了!” 陈安一锤定音:“走,带上家伙,我们往外,找个宽敞点,水浅的地方过去,把这些铁夹锁套布置上!” 众人纷纷点头,跟上陈安折返回去。 往回走了两百多米,找到比较宽敞的谷地,几人相互拉着,趟过没腰的沟水,然后赶到既定的山沟里。 由陈安、宏山和甄应全三人,顺着沟,选择沟里野猪比较容易钻的草木缝隙,将铁夹和绊脚套给布上,有五六十米那么长的一段。 接下来,陈安和宏山领着狗,就在山沟岔口处一左一右地蹲守着。 甄应全则领着人折返回去,事情都说到那份上了,人手布置起来也简单。 在前方进行拦截,面对狂冲而来的野猪,留下的五人,压力无疑是最大的,甄应全在这里带上他的狗,亲自坐镇。 其余的人,则是在另外几个猎手领头下,往山脊上走,分出大半数留在山坡上,剩下的则是绕到前面,等他们到的时候,就是轰撵开始的时候。 那群野猪,如陈安预料的一样,就在石崖脚底,斜着生出的石崖,为下方提供了一片还算干燥的地方,这个时候,一群野猪全都在下方翻拱出的土窝里,分成两群,挤在一起睡着, 忽然,有一头母野猪似乎觉察到了不对,“吩”地叫了一声,抬起头来,一动不动。 其余几头大的野猪也纷纷停止了那享受的哼哼声,纷纷将脑袋抬了起来,也就只有那些小的,还像没事儿一样,扭扭身体,挤得更紧些,继续睡着。 就在这时候,后边有奔跑中一边大叫,一边用手中的木棒拍打枝叶弄出剧烈响动的几人朝着石崖冲了过去。 刹那间,一头头野猪一下子惊蹿了起来,本能地顺着山坡往外就跑。 一帮子二三十斤重的小野猪紧随几头大猪后面,一路横冲,撞得山坡上的灌木哗啦作响。 “野猪,大小十七八只,顺坡出来了,拦好!” 有人大声报交。 紧跟着,早在前方坡上等着的人也大声用木棒拍打树木枝叶,吆喝着往下逼近,看到下方野猪从面前跑过,他看得更仔细些,也大声报交:“大猪七只,小猪十多个,后边的,野猪来咯……” 他报交过后,一路吆喝着往斜下里跑。 很快,下一个撵脚的吆喝声跟着响起。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58章 一网打尽 随着猪群的奔逃,撵山号子也是由远及近,不断地往山坡下的沟边压下来。 惊慌奔逃的野猪群,被所经过的地方突然出现的阵阵吼叫和枝摇叶晃的驱使下,很快来到了下边的山沟里,继续顺着山坡往前冲。 它们没有第一时间选择下水往对面逃离。 直到冲到距离甄应全他们五人几十米的地方,甄应全等人也拍打着树木枝叶,吆喝着迎面窜出来。 领头往前跑的野猪被吓得一个急刹,掉头就往回跑。 它们速度太快,在后边追赶的人,被落下老远,此时还没有到,出现的空缺被野猪认为是安全的地方。 只是,它们往回跑了没多远,很快就迎上了吼叫着围冲过来的一群人。 大概是被轰撵的太凶,逼急了,其余的野猪被吓得掉头就跑,唯有那领头的野猪竟悍然朝着围来的众人冲了过去。 好在,冲在最前面的,是那几个有着狩猎经验的老手。 他们很清楚野猪的特性,在野猪冲来的时候,不能往下坡跑。 因为往下坡跑,容易落空摔跤,一旦摔倒,更容易被追来的野猪撅拱、撕咬。 通常情况是选择往上坡跑,要么借助树木山石和灵活的转向进行周旋,要么借助灌木丛的遮掩进行躲避。 山坡湿滑,对于众人来说,往上坡方向跑挺困难,但野猪又何尝不是,蹄子尖小,身体沉重的缘故,它们往往下陷、打滑得更厉害。 可不像人,脚下打滑,还能用手揪拉树木进行辅助,攀爬更容易。 而且,这坡地,本就有些陡。 在野猪朝着那老手往上冲的时候,他知道,野猪就是冲着他来的,他也转身就跑,前面就有灌木丛,跟着跳到灌木丛后面避让。 被他这么一引诱,那野猪立刻调整方向,朝着灌木丛一头扎了进去,仗着皮糙肉厚,试图蛮横地穿过灌木丛咬到藏在后面的人。 可那灌木丛密啊,里面十多根手臂粗的枝条交错,野猪的蛮力一撞,脑袋钻出去了,身体却被卡住。 那老手本来往上跑的,回头一瞥,看到野猪被卡住,立马掉头回来,抡起手中的木棒朝着猪头就砸,打得野猪尖叫起来。 旁边惊散的几人听到声,也发现这情况,都说人多胆大,纷纷跑了回来,抡起棒子朝着野猪脑袋就是一顿招呼。 纵使野猪皮糙肉厚,又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暴打,疼痛的驱使下,它不再往前钻,而是脑袋左右乱撅乱咬的同时,发力后退。 猛地一下子挣脱出去,用力过猛,顺着山坡就滚了下去,连撞两蓬稍小的灌木丛,又滑出去一段,这才止住身体。 它站了起来,甩甩被打得发昏的脑袋,发现几人又抡着大棒下来,赶忙掉头往下跑。 见有野猪已经窜进水里,它冲到河边,也跟着奋力一纵,一下子就干到河心,砸起一大团水花。 其余的大野猪也跟着纷纷往河里跳,还有七八只小黄毛,有些犹豫,但大的野猪都已经下河了,哪里还会怕这种只有三四十斤的小黄毛野猪。 一个個冲上去,抡着木棒就打。 它们还小,可就没有大的野猪那么抗揍了,当场就有两只脑袋被命中,打得像是触电了一样,只是一棒,就直挺挺的倒下。 还有一只脊背上挨了一下,惊慌之下,朝着人群窜跳过去,蹦起一米多高,被一人侧身让过,条件反射式地朝着它一扑,一把揪住后腿,直接给拖住,紧跟着被提了起来,抡起就往一旁的树干接连就是几撞。 也是生猛得不得了。 另外一只则是腰上挨了一棒,被打得直接趴下,还没站起来,又跟着挨了两棒子,就只剩下惨叫了。 其余的则是在众人的围追堵截下,纷纷跟着窜进水里,扑通扑通地,溅起一团团水花,争抢着朝着对面游去。 而在这时候,陈安和宏山早已经抬着枪恭候多时了。 那头一下子纵到河心的野猪,去势很猛,不是最先下河的,却是最先抵达对面的,等它浮上来,已然很接近沟边了,正在它四蹄奋力划水努力朝对面游的时候,等待它的,是陈安开的第一枪。 手中的双管猎枪,陈安已经用得很顺手,原本他瞄着的是最先下水的那头野猪,虽然临时改变目标,依然准确命中。 那头野猪当即被打得歪倒在水里,扑腾着被水冲着飘走。 宏山也开了一枪,他没有换目标,盯着第二只下水的野猪。 一枪过后,也准确地打中那头母野猪的脑袋,在水里不停地扑腾,污浊不堪的水流里,又添一抹艳红。 而陈安这里,已经瞄准他的第二个目标,紧跟着开的一枪却出了问题。 扣动扳机,枪只是底火发出啪地一声,并没有激发子弹内的火药将独弹射出。 他赶忙退膛,将那子弹拿出来一看,才发现封着弹壳的蜂蜡不知怎么搞的有条裂缝,里面有水滴,很显然,应该是弹壳里面的火药受潮了。 他赶忙将弹壳装兜里,从子弹带里取出另外两发子弹进行装填。 而宏山跟着开了第二枪,但这一枪就没有那么精准了,打中的是另一头大野猪的脖子,带出不少血,却不致命。 几条猎狗听到枪响,早冲出去了,凑到河岸边上,冲着游过来的野猪狂吠不止。 而被子弹哑火耽搁,陈安装填好后,已经有野猪成功上岸。 能十数分钟横渡长江的野物,这小小山沟里的水流,对它们来说,简直就是小意思。 陈安本想着去打最先上岸那头野猪的,可是,八条猎狗围了上去,被它们阻挡,他反倒不好开枪了,只能选着跟着后面的野猪打。 接连两枪,又打中一大一小。 在这时候,那头最先上岸的野猪几下撅挑,将堵在前面的猎狗逼退,闷头冲突出去,朝着山沟里狂奔。 几条猎狗都跟着追出去,却发现紧跟着后边又冲来一头,招财它们立马掉头,迎上这头野猪,而那四条东川犬却没有停留,依然追的是前面那头。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刚才的那头没拦住,这种不成功进一步激发招财它们的猎性,对这跟着上岸的第四头野猪,它们就没有试探了,招财领头直接钳耳,被野猪拖着往沟里走。 来福也忙着跳到另一侧去咬耳朵,而进宝和如意则是习惯性地绕到后面掏后。 那野猪几下撅挑,没能甩开招财和来福,反倒在被来福咬住后门,被在后面找不到下口地方的如意跳到左边咬着左边腋下的时候,给生生拖住,正是被宏山打中脖子的那头。 这下子,狗都有得忙了,场面不是那么混乱了。 但也有另外两头大的,趁机冲进沟里。 换好子弹的宏山,也找到了开枪的机会,接连两枪,第一枪命中临上岸的那头野猪,跟着又是一枪,命中紧随在后面的那一头小黄毛。 到了这时候,大的七头野猪,有三头冲进布着铁夹、绊脚套的山沟,其余的四头,被打死三头,招财它们定住一头。 只剩下些小的了。 有小的野猪还在继续往这边游,也有的被枪声、犬吠惊吓,掉头往回游却被水冲得往下飘的。 陈安担心那四条东川犬,快步上前给了被狗拖住的那头野猪一枪放翻,赶忙冲着宏山说道:“蛋子哥,你继续在这里防守,我进沟里面去招呼那几条狗。” 他生怕跟进去的四条东川犬也中了钢丝绳套被野猪咬残咬死,或是中了铁夹。 他招呼一声后,提着装填好子弹的双管猎枪,顺着山坡往沟里追进去,没跑多远,却见四条东川猎犬又跑了回来。 陈安见状,不由松了口气。 这就是东川犬的好处,哪怕是在捕猎,也不会离开主人太远,到一定距离,自己就会返回。 相反,若是主人就在旁边,它们也会变得异常凶猛。 很有点“狗仗人势”的感觉。 看着沟里深处,有灌木丛猛烈摇晃着,不用说陈安也知道,肯定是有野猪中套了。 那是几十个绊脚绳套,挑选着位置设置的,命中的几率很大。 只剩前方的三头大野猪了,小的不足为惧,山坡湿滑,陈安干脆跳到沟里,朝着前方的野猪追去。 旺旺和娇娇见到陈安,立马选择跟随,宏山的莽哥和红豆则是犹豫了一下,没有跟来,转而跑回去找宏山。 顺着山沟进去一段,陈安看到了最先冲进山沟的那头野猪,绊开两个绊脚套,被第三个套住了前脚,拖着坑木往前的时候,挂在了一蓬灌木的根脚,挣不脱。 两条东川犬立刻扑了上去,往侧面绕到前方,下口就咬,娇娇咬的脖子,旺旺则是在野猪朝它撅来的时候,咬到了猪脸上,被一下子甩得飞了起来,滚到一旁,落地后立马翻身站起,又再次扑上去,也咬在脖子上。 对野猪来说,它们这样的伤害不大,偏偏野猪左右甩动脑袋去撅挑,也因为脖子太短而够不到,拿旺旺和娇娇没招。 在陈安看来,相比起体型更大些的青川犬和凉山犬,东川犬不太适合追猎野猪这等猛兽,咬脖子的招数,更适合那些食草类的小兽。 他没有过多耽搁,小心靠近,直接开枪将这头野猪放翻。 没有去管两条咬着野猪不放的东川犬,它继续往前走,很快看到另外一头同样被绊脚套给套住的野猪,这一只是左后脚被套,拖着坑木在灌木丛的挂碍下,艰难地往前窜。 而在前面,还有野猪的惨叫声传来,肯定是中了铁夹了,不然不会叫得那么凄厉。 陈安不慌不忙地靠近眼前这头野猪,发现陈安追来,它凶猛地蹿了几下,生生将坑木拖得别断卡住的灌木枝条,跟着跑出没多远,又被另一碰灌木卡住,眼看跑不掉,它干脆掉头朝着陈安撅咬而来。 陈安毫不客气当头给了它一枪,也是一枪放翻。 这种近距离射杀,玩的就是胆量了。 不再是刚重生那会儿,面对出师考验的那只黑娃子,各种的不适应和手忙脚乱。 现如今的陈安,枪法练起来了,心性也变得非常沉稳,不再是那会儿能比的。 装填好子弹后,他继续顺着山沟小心地避开绳套和铁夹往前走,看到那头被夹住的野猪时,他都不由暗呼一声好家伙。 这最后一头大的野猪,四只脚,中了两个铁夹。 后脚的铁夹,那是生生将拴铁夹的小树给掰断,就这么拖着,地上那些痕迹,应该是前脚踩中铁夹后,在这里胡乱挣扎,才又踩中的。 陈安毫不迟疑地上前,枪口怼到脑门上,给了它一枪,结束了它的挣扎。 后面传来两条东川犬的吠叫声,陈安回头看去,眼看两条东川犬跟来,想着周围的铁夹没解除,他赶忙出声喝止,将它们定住,快步走回去领着它们折返。 在他一路往沟里追三头野猪的时候,已经听到外面响了几声枪响,还有对面河岸中众人闹哄哄的追打声,一直不见别的小黄毛进来,想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果然,等他赶到的时候,看到宏山正在将对面抛来的绳索,拴着之前被招财它们拖住的那头已经被他打死的野猪,让对面的人拖过去。 再看对面,坡地上,一溜下去,放着大大小小的野猪。 甄应全正腰上系着绳索,在下游远处涉水,将飘走的最后两只野猪给拖出来。 “里边三只野猪,有没有跑掉的?”宏山问道。 “布置那么多铁夹、绊脚套,想跑掉可没那么容易,都打死了……这边嘞?”陈安反问。 “也是一只都没跑掉,大大小小,一共十八只,直接就是一网打尽,过瘾啊!” 宏山兴奋地说道:“这是我跟着你撵山以来,最过瘾的一次!” 陈安也笑了起来:“哪个叫它们在这种时候还去糟蹋庄稼嘞,明明知道缺吃的,偏偏要来送死,才几天时间,糟蹋了那么大一片红苕!” “就是,该死!” 宏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它们糟蹋庄稼,我们就吃它们的肉,天经地义!”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59章 救济粮到了 从早上出门开始就在雨中,折腾了那么长时间,所有人都湿淋淋的,像是泡在水中一样。 连日的雨水,哪怕是在夏季,也感觉凉飕飕的,身上都被冷得起鸡皮疙瘩。 用绳子拴着腰杆,也不绕行,从水里直接趟过去四人,帮忙着将设置在山沟里的绊脚套和铁夹都给收了,那三头两百来斤重的野猪也全都从沟里拖出来,用绳索拖到对面。 陈安和宏山也在腰间拴了绳子下水,招呼着几条猎狗游过河面。 一帮子人看着这些野猪,尽管雨天狩猎很遭罪,但这收获,还是让人兴奋不已。 那是两千多斤的肉啊! “安娃子,你这个安排太漂亮了!” 甄应全言语中满是赞许:“搞这个事情,还是得听你的,换作我之前那法子,搞不好得跑掉一半!” “我也突发奇想,主要是大家配合得好!” 陈安笑笑:“就不要耽搁了,赶紧搬回去,长时间被雨淋着,太容易生病!” 众人纷纷点头,各自用绳索进行捆绑,小的黄毛野猪用挑,大的则是两人合力抬,彼此轮换着。 二十多号人,搬这些东西简单,陈安、宏山和甄应全三人甚至都不用上手,只是帮忙拿着猎具往回走。 一路上有说有笑,都在说着之前围猎棒打野猪的刺激。 而陈安则是在复盘着之前狩猎过程中的不足,比如,对猎狗的和陷阱的安排上,就有着不小的缺陷,若是猎狗全都随着野猪冲进山沟里面,那么多绊脚套、铁夹,很有可能中招的就是这些猎狗,一个不小心就会出现伤残、折损等大问题。 还有子弹,那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出现哑火的情况,以后复装子弹的时候,得注意,在取用子弹的时候,也该仔细检查。 要是以后碰到野兽攻击,子弹哑火,那自己就惨了。 离村子并不远,众人抬着野猪回到大村子公房的时候,也不过早上十点左右。 陈子谦、宏元康等人,正在招呼村民杀羊,男女老少来帮忙的不少,都在盼着这一口。 看到陈安等人一下子又送来那么多野猪,所有人也是惊喜异常。 村民纷纷问起围猎野猪的事情,前去帮忙围猎的人,尤其是那几個初次参与的青年七嘴八舌地说着,又把陈安好一阵夸。 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拧了一下雨水,重新穿上,陈安和宏山在公房里烤着火,其余人则是回家换了衣服,返回来帮忙打理这些野猪。 等着将几条猎狗喂饱,陈安和宏山也没有在这里停留,两人一人提了一只打理出来的黄毛回家,陈安多拿了四个猪肚,剩下的让大家分了。 身为红手和组织者,陈安拿这点东西,那还只是意思一下,他就是再多拿上三倍也不多。 在困难时期,村里人都缺吃少喝的,本就是为村里人打的肉,做的是好事儿,他也只是象征性地拿点。 主要是野猪肉不值什么钱,没了冯学恩的那条门道,最值钱的猪肚也卖不出去了,也就没必要去计较那么多。 在麻柳坡和宏山分开后,陈安径直回家,到屋里将提来的黄毛分成两半,拿着一半和两个猪肚,送到青沟陈平家里边,倒是挺意外地发现陈平居然在家。 “哥,啥子时候回来的?”陈安放下猪肉和猪肚,问道。 “今天早上一早回来的,茶厂里边这几天暂时没得啥子事情了,留在茶厂里边也是天天挖排水沟,清理淤堵,我请了个假,回来看看!” 陈平说着,起身回屋里,提出半袋子面:“我今天在黑市场是偷偷买的面粉,正准备下午的时候给你送一半过去!” “你自己留着就行了,粮食我家里边还有一些!这些面花了不少钱吧?” “是花了不少,喊的价格太高了,我这不是担心家里边粮食不够嘛,价高也得买啊!” “在茶园里边做得习惯撒?” “挺好嘞,师傅对我不错,幺弟,谢谢哈,我师傅说你没少关照,还帮我照顾这个家。” “亲兄弟说啥子谢嘛,真要谢我,就好好把管理茶园和炒茶的技术学好了,以后家里面的茶园还得靠你撑起来。” “我一定好好学!” 终于有了奔头,陈平这些日子在茶厂上班,整个人精气神都跟以往有了不小的变化,许是接触的人多了,他性子上温和了很多,也变得会说话了。 陈安点点头:“这阴雨天估计还要持续不少时间,等到大雨过后,就可以弄些大叶茶的枝条回来扦插了。” “这个好办,从春茶过后,夏茶刚采了一点点,就一直下雨,那些新发出的枝条一直徒长,等雨结束以后,肯定要进行修剪,采一波秋茶,那些正好,我到时候选着好的枝条多拿一些回来,反正也是扔掉……秋季能扦插?” “能,一年四季都能扦插,伱只要把枝条带回来,这个事情我来做,茶园我也会想办法弄起来,过上三五年,茶园成型,等你学得差不多了,茶园也可以经营了。” 说到这儿,陈安站起身:“行了,得空过来耍,我身上湿淋淋的,就回去了!” “要得!”陈平提了面递来。 “说了不要……”陈安将那半袋面推回去。 “拿起……东西不多,但也是我的一点心意撒!”陈平一本正经地说。 陈安不由看了他一眼,他多少有些明白陈平的意思了,笑了笑:“行嘛,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他接过那半袋子面,往外面走。 陈平一直跟着送了出来,临出院门的时候,陈安又补充了一句:“那个猪肚带去送给你师傅,人不要闷,多说点好听的话。” “晓得了!” “不要送了,赶紧回去,好好陪哈嫂子和娃儿,还有,这个钱,不能乱花,省起点用……” 陈安说完,不再停留,提着那三十来斤的面粉,快步往家里赶,心里却有些莫名的高兴。 回到家里,冯丽荣看到陈安提来的半袋子的包装,有些惊奇地说:“耶,还是富强面,这可是好面哦!” “大哥给我嘞!” 陈安笑着说道:“是他从镇上黑市场里买的,非要给我一半!” 富强面,在这年头,可是等级最高的一级面,称为特质一等粉或精面,在这年头,可是很奢侈的面食原料。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不用说也知道,陈平买这点面粉,花了不少钱,这也是为什么陈安要让陈平省着花钱的原因,同样的钱,能买更多的包谷或是大米。 “舍得分出一半给你,就已经很用心了!” 冯丽荣说着,忽然面色一变,哎哟了一声,双手捧着自己的肚子。 陈安见状,也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宝儿,啷个咯?” “没得事儿,就是肚子里边的小家伙,突然踢了我一下,还在一直动……”冯丽荣说这话的时候,满脸洋溢着笑容。 “被你黑了一跳……我摸摸!” 陈安说着上前,家里没别的人,冯丽荣也小心地掀开衣服,露出圆滚滚的满是妊娠纹的肚皮,青红交加,他伸手轻轻贴上去,细细感受着腹中胎儿那轻微的动作。 这是一种陈安前所未有的感觉,非常地奇特。 “小屁娃儿,你看看,你把你妈妈的肚子都撑成啥子样了,等你生出来,要是敢对你妈不好,敢不听话,看老子不收拾你龟儿!” 陈安说着,在冯丽荣肚皮上轻拍了几下,满眼皆是宠溺。 在陈安将手收回去以后,冯丽荣小心地拉下衣服,将肚子护好:“还没出生就想着打,莫黑到他!” “他又听不懂!” “那个跟你说嘞,我跟你说哈,我平时摸着肚皮叫他宝宝的时候,他就会踢我手,肯定是听懂了的。” 冯丽荣的一本正经,让陈安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上楼换了一身干的衣服,将这套进山摸爬滚打弄得脏兮兮的衣服拿出去简单涮洗一下,拧干后送到屋檐下挂着。 突然听到咿咿的叫声传来,他寻着声音看去,见两只熊猫都在屋子侧面的树上。 圆圆在有三个树杈的枝桠上蜷缩成一团,这是招牌式的避雨方式。 滚滚则是靠坐在另一个树杈上,一双爪子分别抓着枝叶遮在自己低沉着的头上,鼻子上的雨水成线地流下,那双小眼睛滴溜溜直转,正瞟着陈安呢。 下一秒,它麻利地顺着树干,转着圈地下来,虎窜着朝陈安扑来。 刚换的衣服,可不能弄再弄湿了,陈安赶忙进屋关门。 于是,门外传来滚滚满是不悦的咿咿声和拍打房门的声音。 从窗子缝隙中能看到小家伙此时正人立着,两只爪子不断地朝着房门招呼。 陈安想了想,取刀割了一块野猪肉从窗子里递出去。 滚滚拍门的动作一下子停住,转着脑袋,耸动着鼻子,很快看到陈安手里的肉,跑过来接住,一屁股靠墙坐下,抓着肉撕扯起来。 总是是安分了。 已经快三个月没有放它们出去了,一直靠从竹林里砍来的竹子进行喂养,原本还想着它们能具备更好的户外生存能力,却不想,经过这三个月,莫说滚滚,就连圆圆,那原本自带的一些野性,也消失了不少。 陈安倒不觉得这是坏事儿,打心底里,他发现自己更多的是希望它们能留下来。 只是,滚滚似乎比圆圆更爱吃肉,之所以咿咿地叫,估计是嗅到屋里猪肉的气味儿了。 就在这段日子里,家里已经有两只鸡遭了它的“毒手”。 平时四处晃悠,人畜无害地靠近鸡群,或是靠着围墙坐着,一旦有鸡靠近,它立马出手。 现在,那些鸡每次一看到两只熊猫,都会识趣地避开。 它那滴溜溜转的小眼睛,总有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晚上陈子谦回来的时候,带回来十多斤黄羊肉,陈安特地炖了羊肉,让一家子温补一番。 村里的吃喝问题得到了缓解,接下来的日子,陈安一直呆在家里,打理着家里的杂事,也在雨停下来阴沉着的时候,独自一人披着蓑衣,在山坡上继续折腾那些山石,因地制宜,开出一小台一小台的荒地。 转眼过去半个月,期间又下了第五场暴雨,起了第五次洪涝。 经过那么长时间的洪涝摧残,该出的问题已经差不多了,主要是人员和屋舍的安全防护,倒也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 这让陈安心情好了很多,马上进入九月,只要稳着度过这最后一场洪涝,接下来就是连日的好天气,期盼的事情就要来了。 就在九月一号那天,韩学恒到石河子村来了一趟,通知陈子谦领着人到公社搬运救济粮。 每人每月二十斤的救济粮,让听闻这个喜讯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那些又开始缺粮的家庭,那可是救命粮啊! 当天,陈子谦就组织了人手,到公社去背粮食。 这一路出去,到处是滑下的泥石封堵,连牛车都用不上,只能靠人背,干脆每家抽出人手去背各自家分到的粮食。 陈安也跟着去了一趟,背回来八十斤包谷,当天就用碓窝给舂上,用石磨磨粉。 家里边,圈养着的四头猪,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喂过粮食,天天只吃那些猪草,一天到晚随时饿得哼哼唧唧的,今天也总算有了筛面后剩下的皮渣。 既然发放救济粮,想必是冲毁的路面被修理好了,那些淤堵也被清理了,不然运送救济粮的车子进不来。 陈安寻思着,运粮的车子能进来了,那些倒卖粮食的,肯定也能进来了,得抽个时间到镇上黑市场上走上一趟,看能不能再买点包谷之类的东西回来。 家里的四头猪,六条狗,还剩下的十多只鸡,以及圈里的那只黄羊和两只半大的野羊,可都是用粮的“大户”,家里的余粮,也已经遭不住了。 第二天天气阴沉着,没有下雨,陈安干脆就往黑市场上跑了一趟,果然看到好几个卖粮的,而且,卖的就是救济粮。 这玩意儿一看就知道是烘干的,跟山里人种出的粮食有区别,一眼就能认出来。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弄出来的,想必不是一般人,只能说,无论什么时候,总有不少蛀虫。 两毛五一斤,陈安动手得早,卖了百来斤背着,回到镇口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看到镇上有一帮子打着手电筒出来,直奔黑市场上。 他认出是监管的人,心想着下边那些倒卖粮食的还有好几个没出手的要遭,心里居然莫名地舒坦。 就即使洪涝灾害过了,接下来好几个月的时间里,高价倒卖粮食的事情依然在持续进行着,直到有人被抓,被处理,才渐渐销声匿迹。 而陈安家里,也在最后那场暴雨过了没几天,迎来了人生中又一件大事儿。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60章 澈,清澈的澈 最后那场暴雨,像是突然为这个雨季划上了休止符一样,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就出了太阳。 “总算是晴了,再不出太阳,人都要发霉了!” 陈子谦在家吃了早饭,搬出椅子在外面烤着太阳,看着天空的悠悠白云和山里升腾的雾气,问:“幺儿,你说这暴雨还会不会下?” 几次暴雨,陈安都预测得很准,多次出言阻止他去做那些田地里很难控制的事情,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保证村民的人身安全和填饱肚子这两件事情上。 上次韩学恒来通知去领救济粮的时候,到了公社,再一次受到了表彰,又拿回一个搪瓷缸,另外还额外带回来五十块钱的奖励,是给陈安的,感谢他前两次暴雨来临时的提醒。 不为其他,在整个公社所有的生产队中,面临同样的灾难,石河子村的人员没有出现折损,损失还是最小的。 不像别的生产队,哪怕提前有了通知,看着很忙,却做了很多无谓的事情,警惕性始终不够,牛羊牲畜损失了不少,人命也折了好几条。 而对陈安,两次的提醒,让公社及时做出安排,还对下游有了提醒,避免了不少损失。 后面三次虽然没提醒,但只要雨不停,杜春明和韩学恒久不敢再掉以轻心,每天通过电话向上面汇报着情况,他们也了解了不少外面的惨景,整個蜀地,成了一片泽国,这损失不敢想象。 两个主事人已经算是很负责了,也在发现了下边生产队缺粮食的问题,积极同上边联系争取,尽可能地组织人手修复路段,这才让运送救济粮的车子能进来。 杜春明和韩学恒原本是想多给陈安一些奖励的,但有规定在,他们也没法逾越,给这五十块,还有二十是他们自己掏了腰包。 陈安也不敢嫌少,这点钱已经是一个大工一整个月的工资了。 陈子谦拿着搪瓷口缸一回到家,就塞给了陈安,给他泡茶水喝。 “不会下了,也不能再下了,接下来应该晴天多,都已经这个月份了!”陈安肯定地说。 “那你说我接下来该啷个办?我说的是队上的事情?” 陈子谦在很认真地当这个队长:“我去看了,地里面的包谷废了,没得几棵能长成的,稻田里的稻子刚准备开花就那么长时间的雨,全都瘪了。 水田管不了,但旱地必须补种。” “雨才刚刚停,田埂地埂之类暂时莫急着修,现在一进去,到处是稀泥,等稍微干上两天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路修一下,进出方便一些……至于说地,再稍微等等,我觉得马上要分田地了!” “为啥子?” “庄稼被糟蹋成这样,那么多人吃着救济粮,补种是肯定的,上边也没有足够的粮食救济,必须得鼓励我们自己自救,把田地一分,积极性自然就起来了。 先修着路,路修好了修地埂,然后把地里边的红苕之类的东西收起来,给大伙分了,也能缓解一下,粮食的压力。” 陈子谦听完,微微点了点头:“那就按照你说的这些做嘛,等等看,是不是真的要分田到户,分下来就好了,一天看他们混日子,也是头疼!” 第二天,陈子谦早早地就去了村里,安排人手,领着修路。 隔了一天的时间,盘龙湾的河水降下去了不少,已经没那么浑浊了。 冲出的新河道,少说也下切了两米的深度。 这接连三个月的阴雨所造成的洪涝,都不知道带走了多少泥沙。 三个月以来,陈安第一次将圆圆和滚滚送到了竹林里面。 两个小家伙在院子里困了那么久,到了竹林里面,显得很是兴奋,咩咩叫着,在里面跑来跑去,很快就上到竹林里一棵大树上,站在枝桠上,卖力地摇晃着。 看着它们那德性,陈安咧咧嘴:“能不能不要那么作?” 但一想到它们那胖嘟嘟的身体,从两三米高处摔下来还浑然无事的样子,也就没有多管。 它们从高处摔落下来的次数不少,陈安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石崖上的蜂群,巢门已经在昨天的时候就已经打开,还进行了清扫。 被雨水阻隔了那么久,此时蜜蜂纷纷涌了出来,寻找蜜粉的寻找蜜粉,认巢的认巢,整个崖壁上,嗡嗡嗡地响着,热闹得不得了。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从山里弄来的那群仓蜂,还是饿死了不少蜜蜂,在仓底落下了一层,清扫出来,单是重量估计就得有差不多两斤的样子。 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储备更多的花粉、蜂蜜,群势大,消耗也大,感觉一下子弱了很多。这还是陈安将家里存着的蜂蜜弄成蜜水饲喂了好几次的结果。 但看着它们零零散散带着花粉进进出出的样子,应该能繁盛起来。 即使是接连的雨水,仍有不少植物开了花,只要入了秋,花草会更多,看样子,还是有可能在入冬前收取一些蜂蜜,只是数量不会多。 山洞里的寒号鸟估计是最安逸的,在山洞里依然活泼,那些小的,已经长大,喂习惯了,有几只一点都不怕人,伸手一招,就会从崖壁上滑翔而来,落到手上。 到了冬季发情,明年山洞里会增加不少幼崽,会变得更加热闹。 他将里面的五灵脂全都清扫出来,昨天就已经铺开晒席,晾晒一下午了,估计晒干以后能有五六斤的样子。 圈里的两只野羊,在这三个多月的接触下来,也已经不怕人了,但还是怕它们跑掉。 陈安弄来些盐巴,一只羊喂了一坨,找来绳子,把三只羊用绳子拴了角,拉到山坡上拴着,放了长绳让它们去吃草叶,顺便又去看了在盘龙湾和青沟放着的诱蜂桶。 诱蜂桶的情况也挺好,蜜蜂开始正常进出采集。 院子里,崖柏苍翠,长势挺好。 那十多窝天麻,也算挺了过来,已经在抽花柱。 一圈转下来,家里边的情况挺稳定,他算是彻底放心了。 这次劫难,真正的度过了。 随后,他回到家里,带了工具,到旁边的山坡上继续去打理那些山石,堆砌着一台台的地埂。 得亏盖房子的时候,跟着石匠师傅学了不少东西破开山石,堆砌那些地埂,对他来说,已经很熟练了。 明年开春才会移栽那些杜仲、金银花的苗,今年可以先弄出来,种上一批南瓜。 不仅仅是圆圆滚滚要吃,做成的南瓜饼,也是自己这一家人重要的口粮。 还有几个月时间呢,天气热起来,作物生长得快,还来得及。 冯丽荣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前些日子已经开始出现宫缩反应,知道快要生了,耿玉莲再没有去上工,一直在家里帮忙照管着。 就在第三天下午,冯丽荣出现了有规律的宫缩并且不断增强,而且还开始见红了。 这是孩子要出生了。 冯丽荣没经历过,整个人显得有些惊慌,但耿玉莲是过来人,立刻跑出来冲着陈安大喊:“幺儿,赶紧回来!” 一直算着日子,早已经足月,知道孩子即将出生,陈安一直没敢走远,都是在院子周边一喊就能听到的地方干活。 听到耿玉莲的呼喊声,他赶忙跑回家里。 “丽荣怕是要生了,赶紧去找医生!”耿玉莲小声地说。 陈安跑到楼上卧房里,看望一下冯丽荣:“宝儿,莫慌,我这就去找医生,很快我就回来,会一直陪着你!” 山里的条件差,公社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大部分人家孩子出生,通常就是在村子里找有经验的产婆帮忙。 但陈安深知,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专业的人来做,找医生是最好的选择,至少挂针消炎之类,还有遇到特殊情况的时候,他们能给最好最稳妥的解决办法。 请医生到家帮忙接生是最好的法子,至于送到小诊所……就那三张病床,人员往来的地方,不见得比家里方便,还能免了这一路送冯丽荣过去的奔波了。 事实上,往后十年的时间里,村里有人家生孩子,几乎都是去请医生到家里来接生,直到卫生院建设起来,增添了医生,有了专门的妇产科,到了那时候,才选择在医院住院。 他稍稍安慰冯丽荣,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转身下楼,朝着公社小跑着赶去。 平日里个把小时才能走到镇上,这次陈安之花了半小时不到。到卫生所一看,头皮有些发麻。 整个诊所里乌泱泱的人头,到处是咳嗽声,病人从诊所里排到外面,不少用竹竿挑着瓶子,领着自家的孩子在外面打点滴。 这段时间,生出了不少不少头疼脑热的病人,看这情形,估计是一轮流感。 他顾不得其他,一边喊着“借过”一边往里面挤。 当即就有被碰到的妇女不乐意了,尖着声音叫嚷起来:“都是来看病的,挤啥子挤嘛,医生喊排队。年纪轻轻的,啷个一点数都没得,老子今天真的是见鬼了,都等了半个小时了!” “大姐,对不起哈,我媳妇快要生了,我是来请医生的,耽搁不起,就让我先进去一下嘛!” 陈安没法跟她计较,也不想在这种时候生出更多的麻烦,只能软话软说。 还好,那女人也不难说话,之所以发火,估计还是在这里等烦躁,或者是有人往前插队,心里憋火了。 见陈安说得诚恳,她脸上的神色柔和了一些:“原来是这样嗦,那你先进去嘛!” 就在这时候,一旁有人认出陈安,说道:“他就是陈安,石河子村嘞,是最好的猎手,我听说这次洪灾,就是他先注意到河里涨水,认出是大雨要来了,及时提醒公社,才将发防洪通知传到各个生产队的,得亏有他呀,要不然不晓得要出多少事情。” 事情一下子就议论开了,挤在卫生所门口以及里面的人纷纷看向陈安,也将路给让开来。 “谢谢大家了……” 陈安在这一刻,心里莫名地有些感动。 做了好事儿,所求的也就是好报,他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就这小小的举动,就让他觉得之前所作的一切,都值了。 很不巧,坐诊的是孔祥明,上前找孔祥明问了才知道,懂得接生的那个名叫胡淑梅的女医生昨晚值的夜班,现在在家休息。 他只得转身出来,赶往胡淑梅家里。 三个医生都住在镇上,虽然山里人习惯有点头疼脑热的小病,自己弄点草药解决,但也经常有弄不好的时候,只能找他们看病。 三个医生的住址大都知道,就即使不知道,在镇上随便找人问一下,也能指出来。 陈安赶到胡淑梅家,咄咄咄地敲了三下门,很快里面传来脚步声,打开门的正是系着围裙正在洗衣服的胡淑梅,见是陌生面孔,出声问道:“你找哪个?” “胡姐,我媳妇快生了,我是请伱帮忙接生的?” “是啥子情况?” “已经见红了!” 胡淑梅闻言,忙着解开腰间的围裙,擦了擦手,问道:“你家是哪里的,你叫啥子?” “石河子村,我叫陈安!” “原来是你嗦……你等哈,我交代一哈家里的娃儿,马上就动身!” 胡淑梅快步回屋,拉着自家的孩子说了几句话,挎着个药箱出来:“走,我到诊所拿些针水,还要跟孔医生他们交代一下,晚上安排人值班!” 到诊所拿了针水和器具,跟两个医生交代好事情后,两人一路紧赶,到了盘龙湾的时候,冯丽荣羊水刚破,已经安排到楼上房间里躺下。 耿玉莲在房间里陪着,陈子谦也已经被叫回来,在厨房里准备着热水。 胡淑梅忙着上楼略微检查一下,松了口气:“还有一段时间,不要紧张。”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十点。 冯丽荣的反应变得越来越强烈,陈安一直陪在房间里,却被胡淑梅往外边撵:“你到外面等起,有需要会喊你,你在这里守着,啥也不懂,呆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而且如果是看到了,有可能会留下心理阴影,里边让你妈在里面帮忙就行了!” “我怕她紧张,在里面陪哈她!”陈安坚持道。 “你在里边意义不大,而且,疼起来的时候,根本也就顾不上周围有没得啥子人……没得事,听招呼!” 胡淑梅说着,将陈安往外面推,他也只能出来。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煎熬了,听着里面一声声的叫声,陈安的心也跟着焦虑起来。 所能做的,就是在楼上不安地来回徘徊,然后帮忙接送些热水,听着里面胡淑梅指导这呼吸和用劲的方法。 这一折腾,又是一个小时,终于听到了屋子里传出响亮的“哇哇”声。 又等了一阵,胡淑梅走了出来,冲着陈安笑道:“恭喜,生了个大胖小子,可以进去看了。” 陈安顾不得其它,赶忙钻进房间,见到冯丽荣满头大汗,虚弱地躺在床上,偏头看着包裹在襁褓里,放在她怀里躺着孩子。 煤油灯下,陈安看到了孩子那红红的小脸,皱巴巴的,像极了个小老头,心情一时间有些怪异,挺复杂,他完全说不来自己是什么感觉。 不管怎么样,母子平安,就是最好的。 耿玉莲出了房间,招呼着胡淑梅下楼,到厨房准备了夜宵,当天晚上安排胡淑梅在屋里住下。 晚上挂了针水,第二天早上又挂了一次,胡淑梅留下些药后,才离开。 临走的时候,陈安付了医药费,挑选着家里的好肉和一个红包送给她,连连感谢。 将胡淑梅一直送到出村的大路上,他才折返回来。 陈子谦在门口溜达,抽着旱烟,见陈安回来,问道:“名字有没有想好?” “还没有……老汉儿,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蛮?”陈安笑道。 “我是想过,但就怕你们不满意!” “说来听听撒!” “我给他取名叫做陈澈,澈,清澈的澈!” 陈安愣了一下,有些古怪地看着陈子谦。 “啷个,看不上蛮?”陈子谦眼神中其实挺期盼。 “不是,我就是奇怪,你为啥会想到这样一个名字,感觉挺文艺!” “我就是看着河里边的水清澈了,你说今年,那么多人,遭了那么多罪,只希望以后,这河里边的水,经常清清澈澈嘞!” “老汉儿,看不出来嘛,你还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这个名字好,就用这个名字咯!” 河里的水,是真的清澈了,洪水狂暴的冲刷过后,变得无比的干净,像是新生!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61章 田地、筷子和饭碗 冯丽荣刚生完孩子,不能见风,不能碰水,更不能劳累,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在床上好好养着。 孩子有耿玉莲帮忙照看,包括擦洗之类,做得很尽心,时不时,瞿冬萍也会过来看看,帮着做点什么。 而陈安能做的,主要就是从饮食方面下手了。 他请教过胡淑梅,知道宜吃羊肉,这东西温补,分娩的时候用力伤气,加之失血过多,羊肉配着黄芪有补气作用,就去队上自己出钱买了一只羊回来,请宏山帮忙宰杀,到山里寻来黄芪炖煮。 知道吃鲫鱼能排恶露,恶露的排除与子宫的收缩密切相关,他又把宏山给找来,送上几根做鱼漂的好材料——豪猪身上拔下的刺,于是,宏山就在盘龙湾围墙外边钓了一天的鱼,陈安只要了鲫鱼。 知道吃公鸡有利于乳汁形成,于是,家里养着公鸡也跟着遭殃…… 他换着法子的折腾,也是相当舍得。 尤其是看着冯丽荣脸色由苍白渐渐转为红润,家里新添的“小老头”一天一个样地变得饱满、圆润、可爱,陈安心里总是喜滋滋的。 小家伙吃饱了睡,睡够了吃,然后就只剩下拉屎拉尿了,乖得不得了,倒是省心。 冯丽荣在床上躺了五天,就开始有些闲不住,下床在楼上溜达,看样子恢复得很快,主要是年轻的功劳。 也就在第五天的时候,公社再次来人,让领着村民修理田埂的陈子谦去开会。 他这一去就一直到傍晚才回来,回到屋里,看到陈安抱着孩子在屋里晃悠,他高兴地说道:“幺儿,你又说对了,要分田到户了,要求分了田地,让大家抓紧时间补种粮食!” 作为走过一遭的人,陈安一点都不意外。 他可是记得,上辈子的时候,黑老鸹杨连德一帮子人组织分田到户,最后这老家伙被村民打了一顿的,后面还是公社来人,才组织分下去的。 他一个人搞特殊,挑选最好的田和最好的地,而且,看人办事儿,有意刁难有几个比较老实的人家,自然惹人怒,夜晚外出的时候被人套了袋子踩了一顿,连是哪几個打的都不知道。 陈安点点头:“这个事情不是特别好办,牵扯到东西比较多,最好商量出一个好的法子,大家都认同的法子,不然事情不好进行下去!” “有没得啥子好的办法?”陈子谦又问道。 陈安摇摇头:“我也没有啥子好的办法……公社是啷个说的嘛?” 上辈子为分地这事儿,接连吵闹了好几天,最后按人口均分下去,各种不满的声音依旧不断。 陈子谦叹了口气:“公社就说了两个法子,要么按照人员平均分配,要么就按照户数平均分配。但是我觉得,按照户数肯定是不行的,有的人家人口多,有的人家人口少,按户数平均,人口多的太吃亏了。 算了,明天早上在场子上集合开会,听听大伙的意见再说。” 陈安笑了笑:“明天我也过去听听!” 当天晚上,陈子谦去宏山家,叫上宏元康又去了一趟大村子,找着几个管事的,说了下公社要求分田到户的情况,让各自想想,帮忙拿主意。 第二天早上,陈安和陈子谦起了个大早,留下耿玉莲照顾冯丽荣,爷俩一起去了大村子。 陈子谦敲响了陈安已经许久没有关注的钟声。 村民们懒懒散散地出来,有的人还趿着鞋子,披着衣服,打着哈欠,稀稀拉拉地。 陈子谦不由大声催促道:“都搞快点,今天要商量分田地的事咯……” 一听说分田地,仿佛是起了平地惊雷,一下子就炸开了。 一个个加快脚步赶到场子上,还有人跑去催促,速度一下子快了起来,没多长时间,人员已经完全集中。 清点了人员到齐后,陈子谦站在皂角树下的石头上,开始传达公社的意思:“莫说话了……今天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公社按照上边的要求,要实行分田到户。 分田到户是啥子意思,都懂撒?就是说交足国家嘞,留够集体嘞,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一大帮子人再一次喧闹起来,各说各话。 陈子谦只能当当当地敲了几下皂角树上挂着的铁钟,大声吆喝:“安静,等我把话说完,你们再商量也不迟撒,总要听明白了,才晓得说的是啷个回事……” 好不容易,众人把嘴巴闭上。 陈子谦这才将昨天开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话音才落,公社提供的按户数分田地的法子,就被不少人否定。 但对第一种按人员分的,也有不少人不满意。 “那些娶进村的女人,归根究底,不能算是本村的人,万一以后跑了,或者离了,改嫁了,土地也还在属于她们蛮?娶进村的女人不能分!”有人起身提了意见。 这话一出,立马有比较强势的女人站了起来:“难道让我们回原来的村子分地蛮,都嫁到石河子村了,还不算石河子村的人,这说得过去?你们男人是人,我们就不是了嗦?女人能顶半边天,不晓得蛮?凭啥子不能分嘛?” 又有人说:“要我说,按照户口上的人来分!” 还有人说按能拿工分的人头来分。 整个场子上,乌泱泱地吵闹着,大家都争得脸红脖子粗,甚至有不对路的人吵上没几句,直接大打出手,好不容易才压下来, 最终讨论一早上,才得出一个结果,按现有的人头来进行分配。 这让陈安松了口气,自家的娃儿,算是赶上了,这要再晚上几天,可就错过了,虽然知道只是单纯的种地不赚钱,但能多上一亩多点地,终究是好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各自回家吃了饭,下午回来,开始商量分地的法子,这又是一下午的吵闹。 田和地的搭配,肥地和瘦地的搭配,地块的远近搭配,还有有的人家兄弟之间要求田地连片等等。 吵闹一个下午的时间,还没商量出一个结果。 没办法,只能第二天接着讨论。 好不容易到了第三天,又开始争吵谁先谁后。 接连几天,弄得队上几个领头的焦头烂额,无论怎么商量,总有人挑各种问题,最后只能少数服从多数,算是把方案拿出来了。 最后按照地块的产量分等级来进行分配,比如,一丈地产多少斤粮食,对应什么等级,这解决了肥瘦的问题,先分田,再来分地,至于远近,按抓阄的法子来进行,碰运气。 陈子谦等人,领着村民,又折腾了三天,把属于石河子村的所有田地都重新进行测量,把全村人口也都计算下来,算出平均每人多少产量的地以后,再次在场子上进行抓阄。 抓阄都分为三次。 第一次抓的是顺序阄,这是为了先得出分田的顺序。 为此,陈子谦按着户数做了相应的表上数字的阄,为了防止有人多拿,还让人拿来两个搪瓷碗,将这些数字阄放在里面像摇骰子一样完全打乱,然后又拿来筷子,让一个个户主排队,用筷子一个个去夹。 这法子,让陈安都不得不佩服陈子谦,顺序打乱了,谁先谁后都是碰运气,也就没了争抢。 “老汉,你是啷个想到用大碗装阄,用筷子抓阄的法子的哦?”陈安不无开玩笑地问。 陈子谦深深吸了口气:“田地,筷子,碗,都是我们吃饭的家伙啊!” 一句话,让陈安深有感触。 陈安家的,是陈安去抓的阄,运气还不错,打开那个数字阄,他排在第八个。 等到事情完成,接下来是抓田的阄。 地处深山里,水田的数量不多,多为旱地。 但谁家不想能吃上几顿香喷喷的大米,又怕分不均,只能水田旱地分开来分。 至于远近,一样是抓阄,抓到远的就去远的地方挑,抓到近的去近的地儿。 反正是按照产量来得,这时候肥料少得可怜,分到地多的必然是瘦地,产量自然就少,地少的就是比较肥沃的,产量也高。 但陈安清楚,好的土地都是养出来的,舍得下功夫,农家肥和山上的腐殖土多弄上一些,三五年时间,瘦地也能变成好地。 他更希望自己能分到瘦地,那样的话,面积会大得多。 对,没错,他要的是面积。 陈安第八个开始抽田,运气不好,分到的是最远的田,一家子不过十丈那么一小块。 不过,等轮到抽旱地的时候,陈安运气倒是不错,就在盘龙湾对面,出村的大路上边,是瘦地,家里连上孩子五个人,陈安挑了连着的两块地瘦地,面积得有十二亩左右,牛车直接能进入地里,倒是挺方便。 不过,按照事先和陈平商量好的,老两口的地儿,其中一人的,得分给陈平,他实际到手的,只有九亩左右。 相比起其他想着挑选好地的人家,陈安的土地面积,居然是村里最大的,别的人家也就四五亩的样子。人口少的,只有两三亩。 不少人都在说陈安的运气不行,分了最远的田和最瘦的地,陈安也只是笑笑,他很清楚,要不了几年,那片旱地,会成为别人羡慕的对象。 各家种各家的,陈安寻思着,如果自己想办法弄点化肥,到了明年,产量就能让人眼红。 花了两天时间,田地总算是分下去了。 接下来,就是村里养着的牛和羊。 这个事情简单,打成价格,谁有能力谁买! 村子里面,除了少数几家能单独买得起,其余的,通常是两三家人凑钱合买一头耕牛,轮换着放,轮换着使用。 陈安当然是自己买了一头在犁耙上和车上都熟练的,刚刚换牙的水牛。 至于羊,价格便宜,陈安花钱挑着好的母羊买了七只,到时候只要有公羊,要不了几年,就能发展成一大群。 现在赚不到什么钱,但羊粪养地,可是很好的东西。 过上三四年数量多起来,如果卖不出去,完全可以考虑杀羊卖肉。 陈安记得很清楚,到了八五年的时候,就已经允许农民进城办厂开店了,反正到时候要开餐饮店,他有的是办法处理。 甄应全和宏元康看到陈安买羊,也跟着一人买了五六只。 剩下的被村里其他人家瓜分了,主要还是为了羊粪。 这件事情又搞了一天。 所有的事情算是解决了。 陈子谦将事情汇报上去,没想到,这套模式,成了别的还在争吵不休迟迟没有一个结果的生产队分田到户的模本。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62章 要不,还是改一哈? 田地分到手,还有一个事情,那些原本种植在地里面的庄稼,能收的,必须得收起来,按照之前的规矩,按工分给分了。 接连三个月的雨水,连出去跑江湖的人都早早地回来,就不是能找到活计做工赚钱的时候,倒是方便结算。 地里能收起来的,也就地里那点红苕了。 全村老小齐上阵,花了三天时间,将地里的红苕藤割了,刨出红苕,红苕能做粮食,苕藤可以用来喂猪,还得在补种的时候用来扦插,两样东西,都是需要分配的。 陈安和冯丽荣没有公分,分到的也就是陈子谦和耿玉莲那一部分,数量不多。 至于水田里的稻谷,几乎都是瘪的,徒有一堆草。 旱地里的苞谷,要么被风吹断,要么就是水土稀烂站不住根脚,就没几棵还能好好站着的。 所有人都在忙着进行补种。 红苕还能抓紧时间,来一次秋栽,在下霜的时候能收上一波,另外能种的,还有萝卜、小麦、南瓜、油菜之类。 陈安家里,稻田里的水被放干,准备将稻子割掉,晾晒几天,用牛翻好土用来种油菜。 而在坡上的那两块瘦地里稀稀拉拉蔫黄的包谷也全都被砍掉,送去喂养圈里的羊和牛,准备将地翻出来以后,一块种红苕,一块撒麦子。 别看着有十多亩的旱地,但那产量实在感人。 这地是前两年才开的荒地,也就第一年的时候还有一层土肥,情况稍微好点。 但那点肥力被一茬庄稼吸收,随后两年就一年不如一年了。 去年收到的粮食,用牛车拉了五车,就把那些掰下来的包谷给拉完。 十多亩地,就这么点产量,听着很不可思议。 但只要知道那些包谷,有很大一部分,茎秆撑死只能长到大拇指那么粗一点,挂的玉米棒子,很多比拳头还小,就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儿了。 撕掉苞谷外壳,里面就稀稀拉拉的几颗苞谷籽,有的甚至就是没有苞谷籽的光杆司令。 前几年的时候,黑老鸹杨连德一帮子人领着人就是这么干的,没有足够的农家肥料,就玩广种薄收的法子。 新开一片荒地,种上两年,粮食不成气候了,就另外开一片,让这些地荒着,长上两年草,再次犁出来,将里面的杂草和周边收拢的枯枝腐叶堆在里面,放把火一烧,借着这点草木灰,又再种上一年。 而这些产量极其低下的土地,那也是属于分配行列之中。 村里人都清楚这情况,宁愿选择壮地,哪怕分到的面积一个人也就一亩多点也无所谓,都不愿分到这种一個人能有三四亩的地块。 只因为这样的地种起来完全是吃力不讨好,付出更多的人力物力,收成还远远不及壮地。 这也是村里人见到陈安家分到那么一大片旱地,非但不眼红,还觉得陈安倒霉的原因。 但陈安很无所谓,因为他能看得更长远。 家里养了牛羊和猪,这些农家肥到时候送往地里面,再从山上花些力气,多弄些腐殖土下来放在地里,哪怕没有化肥,养上三年,这地就熟了,产量会变高,到时候就是大收获的时候。 还有,就在这地块上面,还有一片草坡,他盘算着等庄稼补种上,就将这片草坡开荒成地,估计又能扩出四五亩的样子。 这地方向阳,面积也够大,除了种粮食,还能干其他的种养殖,有的是利用价值,他只嫌弃还不够多。 至于人吃的粮食,盘龙湾下游弯拐处的那片以前河流冲淤出来的地方,河流改道后下切,成了高地。 以前没有利用价值,现在就不一样了。 只要收拾一下,挖沟从上游引来河水,就能变成三亩多的水田,单是里面产的大米,就足以满足自己一家人的口粮了。 陈平在茶厂上班,他们家没有买牛,指着陈安买下的水牛耕作,瞿冬萍也就领着两个孩子,先来帮陈安家补种。 耿玉莲则是留在家里管着牲口,照顾冯丽荣。 整整七天,早出晚归的忙活,陈安家的地块终于补种完毕。 瞿冬萍挑选的地块,都是好田好地,他们家四口人,分到五亩的样子,几人齐上,也就三天时间就完成了补种。 别的人家,也差不多是同样的操作。 对于一些家里边除了猪和鸡,再没别的牲畜的人家,那些稻草和青苞谷草就没什么用处了,砍掉后扔到地外边,但这些对于陈安家里来说,可都是喂牛羊的好东西。 跟那些不要的人家打了招呼,父子两人白天忙着补种,夜晚打着手电,赶着牛车,将那些稻草、苞谷草拉回来,就在盘龙湾过来的一路上摊开晾晒着。 到了冬季,没有喂牲口的草料,这些东西晾干后堆起草垛保存着,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爷俩拉了不少回来,也都累得够呛。 稍微休息一天,爷俩稍微商量,觉得抓紧时间开荒,赶紧再种上一些作物也不错,又开始忙活这些事情。 主要是陈安催促的。 上辈子的时候,他可是记得自己分到的那两块瘦地是村里另外两户人家分到,没有牲口,补种得慢了一些,结果,上边的荒地被第三家先一步忙完的,给开成了荒地。 开荒的事儿,陈安早已经跟瞿冬萍说过,她自己在青沟,已经在阴雨停下来的时候,开始选着青沟平坦且方便进出的地方开地了。 接下来的日子,陈子谦早上跟着陈安将盘龙湾那片准备开成水田的地方,沿着河埂用河里边的挑选出来的石头,配合着打桩,把地埂弄牢实,然后用水牛一遍遍地浅犁,清理掉杂草后,撒上油菜。 然后接着开垦瘦地上面的那片坡地。 父子俩赶着牛,架上犁头,先绕着周边犁上一圈,把范围给界定了。 水牛速度慢,但力气大,有了它,免去不少挥动锄头的挖掘开荒的麻烦,而且比起人力,速度也快了不少。 提前进行,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争抢。 在这坡地,在下边大路上就能看得一目了然。 盘龙湾偏僻,无论是打理那片准备用来栽杜仲、金银花的石头山地还是开垦水田,也就宏山家知道,大村子知道的人不多,也没怎么当回事儿。 而现在开垦这片荒草地,那就不一样了。 只要看到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果然,第二天就有人家提着锄头,或是赶着耕牛,找着那些能开荒的地方进行开垦。 都是聪明人,开始只有那么三五家,后来就越来越多了,都在想方设法地开地,积极得不得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没多长时间,那些好点的位置,就被占了个七七八八。 甚至有人为了争一片荒地动手打架进了医院的,可见其激烈程度。 开荒的事儿,好的地方被抢占了过后,零零散散地,会持续好几年的时间,连那些只能种上几十棵包谷的地方都没放过。 陈安简单将那片荒地开出来以后,抖掉里面的荒草,一把火烧了杂草和灌木丛,也是种上了一片油菜。 不只是他一家种油菜,不少人家都种了。 油菜籽可以榨油,比粮食还精贵,那是能用来顶替公粮的,这样新开出的荒地,在这种季节,也就只能种这玩意儿,到了明年能有些收获。 相信明年开春,沿着进入石河子村的大路,两旁会开满金黄色的油菜花,这对于越冬后蜜蜂,也是大有裨益的,说不定能收上一波油菜花蜜。 连续高强度地忙了那么多天,事情总算忙得差不多了,陈子谦和陈安难得地休息了两天,也没有干别的事儿,就是将家里的十只羊和水牛围到山沟里放了两天。 陈平星周六傍晚的时候,挑回来两大捆大叶茶的枝条。 陈安有过交代,他选取的,全是那种半木质化有着棕红色皮质的枝条。 羊群放出去后在山沟里很稳定,尤其是那两只野羊,已经习惯混杂在羊群里,不会再逃,陈安也就放心地将羊群交给了陈子谦照看。 他到青沟,找来剪刀,领着陈平和瞿冬萍将那些茶叶枝条两个芽点剪一段,下部剪成斜口,剪掉多余的叶片,只留顶上的两个剪掉一半的叶片。 陈平之前已经平出一片地儿,就是专门用来扦插大叶茶的。 将平整出来的地块浇透水,以差不多五乘五的间距,密密匝匝地扦插了两垄地,估摸着得有四五千棵。 然后又从竹林里砍来竹子,劈成长短一致的篾条,插在地垄上形成拱架。 这时候可没有什么农资店,更没有农民能弄到的薄膜,于是就用化肥袋子里掏出来的内膜,用篾条卷着接口,蒙在地垄上,进行保温保湿。 这样的做法,对于活过一辈子的陈安来说,早已经司空见惯,但对于陈平和瞿冬萍来说,却是非常新奇的操作。 这些化肥袋子里的内膜,也是陈安叮嘱陈平在茶园里上工的时候零散收集的,茶园里用得多,收集容易,此时也派上了用场。 这件事情忙活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才搞定。 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等着这些扦插的枝条生根发芽,以及明年的移栽了。 而陈安却没法闲下来,自家的孩子,都已经满月超过六天时间了。 作为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满月酒那是少不了的,得补上。 将家里的杂事儿,扔给陈子谦和耿玉莲,陈安开始着手准备办酒所需要的东西。 他也不准备办得多隆重,到镇上粮油店买些苞谷面,然后到村子里面买上些土鸡回来,到时候加上自家地里的那些蔬菜,煮上几桌火锅得了。 关键是,这段时间各种的忙,他没有时间进山打猎和准备,只要弄好吃就行了。 今年到处遭灾,不用想也知道,村里人手头大都紧巴巴的,他也不打算收礼钱之类,不能给大家伙火上浇油,都还在吃着救济粮呢。 之所以不买大米而选择用苞谷面做苞谷饭,也正是这原因。 在这种吃着救济粮的时候弄得太好,这跟炫富没什么区别,还是得低调一些才行。 到了镇上,陈安先去邮电所,给冯学恩发了办孩子满月酒的电报,然后到公社买了些糖果,又到粮油店买了百来斤的包谷面,背着回家。 当天下午就开始走访各家各户,挑选了二十来只的土鸡带回来,顺便请了人,帮忙张罗酒席。 第二天,他又忙着往岩房坪冯丽荣的嘎公家和徐家沟自己的亲舅舅耿玉福家里去了一趟,跟他们说了办酒的日子。 接下来就是洒扫和收拾屋子、院子,等着两天后的吉日。 冯学恩和冯祥中都没有来,派了大舅哥冯正良来做代表,这货一到盘龙湾,就先去客厅见了冯丽荣,然后将孩子笨拙地抱过来,伸着指头在孩子水嫩得像是能掐出水的小脸上轻轻逗着。 “哥,老汉儿和阿公都好撒?”冯丽荣关切地问。 冯正良看向冯丽荣:“都没得啥子事儿,就是阿公生了一场病。” “生病?啥子病?” “就是感冒,已经治好咯。老汉儿还是忙着上班。” “那你嘞,在忙些啥子?” “忙着读书撒,再过两个月,县城里会组织一场民办教师的考试,我准备参加,只要考过了,就能转正,到时候也算有个正式工作。” “那就好……” “妹儿,娃儿取的啥子名字?”冯正良随口问道。 “叫陈澈,清澈的澈!”冯丽荣笑着说道。 “这名字可以……” 冯正良点点头,边逗孩子边念叨着:“澈澈……” 念着念着,他眉头忽然又皱了起来:“澈澈……这名字是哪个起的,怕是不太合适。” “刚刚还说这名字可以,啷个一转头又说不合适了。是我公公起呢,说是希望以后不要再出现这样的洪灾,河里的水清清澈澈,干干净净嘞,啷个嘛?”冯丽荣有些莫名地问。 “你平时是不是也叫他澈澈?” “是撒!” “这就对了,澈澈……扯扯,你说别个会不会以为是扯蛋的扯,陈扯扯,这名字就有点扯蛋了哈,要不,还是改一哈?” 这下,冯丽荣立马就不乐意了,眉头一挑,冲着冯正良就吼了起来:“你才扯蛋,你是冯扯蛋,改锤子,我就乐意叫他陈澈,叫了一个月都叫习惯了,你让我改,伱以为哪个都像你一样无聊,爬!” 她说着,将孩子从冯正良手中抱了过来,碰都不让冯正良碰。 冯正良万万没想到,冯丽荣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一时间尬住,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嘀咕道:“确实会有这样的误会撒!” 所有人都没想到,冯正良一语成谶。 等陈澈长大一些后,确实得了陈扯扯这样一个绰号。 而且,这小家伙,确实挺扯,总能干出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儿来,皮得不得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63章 很有价值的信息 两天后,帮忙办酒席的村民一大早赶来盘龙湾,开始着手拢火烧水、洗菜杀鸡,安置桌凳等事情。 不得不说,暴雨来临之际,陈安提前预警,让陈子谦帮忙安置村民,领着一大帮子人到南郑辛苦跑一趟买粮食,还贴上钱,跟着又是打猎,提供肉食…… 一系列的事情忙活下来,得了村里很多人的好感,算是笼络了不少人心。 其实早在知道陈安家添了孩子的时候,遇到村里人,就已经有不少人提前打招呼:“办满月酒的时候,一定要通知一声哈,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类似的话,陈安听到了不少。 陈安办孩子的满月酒,有不少人家在早上九点的时候,就已经来盘龙湾了,所处位置偏僻,村里人除非有事儿要找,不然很少走那么远的路过来串门。 现在看到盘龙湾的变化,一个个都觉得新奇。 不少人带着攒下的鸡蛋、红糖之类的东西过来看望,这已经是大家伙手里能拿出来的顶好的东西了。 只是,这些东西陈安都没有收,根本就没有设置专门收礼和负责记账的人。 红糖没有糖票,很难弄到手,但偏偏又是各家各户必备的东西,尤其是家里有女人的,稍微有点条件的,每个月都需要补点红糖水,很是精贵,平日里根本舍不得吃。 鸡蛋也精贵,都想方设法地攒着,到时候送供销社换钱帮补家用,谁要是能吃上一碗鸡蛋炒饭,那绝对是难得的享受,别说孩子,哪怕是大人看到,都会馋得流口水,太奢侈了。 也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能吃上一点点,小孩子平日里想要吃到,得等过生的时候,父母会煮上一两個,平日里藏得很紧。 见陈安不收,就有人半开玩笑地说道:“啷个,看不起嗦?” 陈安赶忙解释:“不是看不起,我只是在想,刚刚经历了那么大的灾难,大家伙好不容易才挺过来,都很困难,不能让大家破费了,接下来还有不少苦日子,我不能火上浇油,让大家日子更难过。 这要是正常年景,我肯定收,才不跟你们客气。 这次我娃儿满月办酒,不收礼,一个的都不收,我只收一样东西,就是大家伙的祝福,那就是最好的礼物。” “哪有像你这样哩,坏规矩了撒,上门吃酒席不送点礼,怕是都不好意思坐下去!” “以后万一我们这些人家里边有人要办酒,难道也不收蛮?不合道理的嘛!” “祝福是肯定要有的,东西也是必须要收嘞!” “还是说,等我们以后有事,你不打算来?” “安娃子,赶紧收了,患难见真情,帮了我们那么多,现在还在为我们着想,那就更应该给了,不要嫌少,只是现在确实没得啥子,不然也想着多给点,要不是你,我一家子怕是命都没了!” “就是,无论如何,这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不收的话,我转身就走……”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吵嚷嚷地非要陈安将东西收下。 没办法,陈安架不住大家的热情,只能摆出桌子,把会计吴朝阳请来坐镇,一一统计。 事情终于顺利地开展下去。 在等待饭菜做熟的时候,有人看着陈安屋子前那些坛坛罐罐和山石旁栽着的崖柏,问陈安:“你这里弄那么些崖柏栽起干啥子?” “只是觉得弯弯扭扭的好看,而且一年四季绿油油的,看着舒服,就弄来栽着了!”陈安笑着解释。 “我在我老丈人家那边的一面石崖子上面看到过几棵,伱要是喜欢的话,改天我领你去挖,就是那石崖太陡了,不容易下去!” “你老丈家在哪里哦?” “在坨坨岩那边,那石崖就在村子背后,都没得人去弄!” “坨坨岩,我晓得,抽空我去转转,看看有没有好看勒,去弄回来栽着,谢了哈!” “说那些,不就是几棵都没得啥子人看上眼的树嘛,又高又难拿,弄回来做柴火都没得人要,有啥子好谢勒?” 陈安没法说这玩意儿以后值钱啊,短短几句话,貌似就得了一个挺有用的信息。得抽时间去看看,崖柏的好料子,他不嫌多。过上些年,炒作起来,这玩意儿,就值钱了,到时候只怕手里没那么多。 不多时,又有人看到围墙边养着的金边兰,找到陈安:“你这是喜欢养兰花蛮?” “我喜欢,我家婆娘也喜欢!”陈安笑道。 “这东西满山遍野都是!” “山里面确实多,但像开纯白花、黄花、红花的就少了,还有那些叶片是扭曲的,上面有白条纹、有特殊斑点的就更少了,那斑点不是病哈!” “白条纹嘞,你还真别说,我去年在山上松林里边看到两苗,叶片上就有白条纹,不晓得还在不在!” 这话,让陈安又眼前一亮,连忙问道:“你说的松林,是哪里的松林?” “也不远,就是你分得的那片地,一直往坡上走的那个山垭口,那里全都是松树撒,林子里边有个大树蓬蓬,紧紧挨着一块人那么高的石头,就在树和石头之间的缝隙里边。我去年去捡菌子的时候看到嘞。” “你要不要嘛,不要的话我去挖来栽着玩。” “我要了干啥子,又不能吃,又不能卖,我可没有那闲心养兰花,你要你就去挖。” “那我抽空去看看!” “你去嘛,我可不敢保证还在哈,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改天我进山碰到你说的那些兰花,我给你带回来!” “那我就先谢了哟!” “莫恁个客气,不习惯!话又说回来,今年还没吃到过菌子,现在庄稼补种上了,我得抽个时间去捡一次!” “我也是,两年没吃过了,去年出菌子的时候在忙着盖房子,今年偏偏又下那么长时间的雨,现在晴起来,山上的菌子应该不少,我明天也去捡一次,回来尝尝鲜!” 看看,又是一个闲聊中获得的很有价值的信息。 这些在山里人眼中很普通的东西,他也没法说过些年会很值钱,是会被很多人人漫山遍野地搜寻,挖掘一空的好东西。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陈安突然发现,只是很平常的几句闲聊,就可能让自己在将来赚上一笔不少的钱。 他其实也听出来了,这些人只是在找着和他亲近的机会。 跟着又有人问起院外坡地上弄出来的那些一台台的窄地是干什么的。 陈安只说那些地是自己下雨的时候没事情做零散弄出来的,说自己撵山、采药,在山里弄到了些杜仲种子,在菜地旁边种出来了,还扦插了一些金银花,准备栽在那片坡地上,到时候省得花大力气到山里去找,看能不能多收获一些。 这是明眼可见的东西,没什么好隐瞒的,不是一下子就能看到价值的。 若是有人愿意去搞,他也不拦着,只是现在大家伙都没有太多这方面意识。 就比如问话这人,他直接就说了,杜仲树要长到能剥皮,要不少年,金银花山里就到处都有,没必要专门栽种。 想法不一样,估计陈安让他去干,他也不愿意。 在他看来,陈安在这山石旮旯里花那么大的力气折腾,弄成现在这模样,佩服陈安的干劲之余,更多的是觉得浪费精神。 对此,陈安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接下来,总有人找着自己感兴趣的事情问,有家里养着一两群的蜜蜂,羡慕陈安这里养了那么多,还那么强盛,说他养的蜜蜂,养着养着就跑掉了,蜂箱里面全是虫。 陈安也不吝,说了原因和解决方法。 有人问起寒号鸟,陈安也直说了自己就是为了五灵脂才养的。 也有人看到了陈安新开的田,说陈安有眼光,下手够快,选了这么个好地方,还那么大一片,弄成水田,能插不少秧…… 时间,就在这说笑攀谈中流逝,正席饭菜准备好了,陈安一家子,招呼着众人吃饭。 来的人不少,大人小孩,也有十五桌人。 苞谷饭、鸡肉,加上些蔬菜和家里的粉条、腊肉,这些饭菜,陈安觉得简陋,但在村里人看来,却觉得相当不错了,一般人家也办不起。 大热天吃着美味的火锅,那也是难得的体验,吃得很是热闹,酣畅淋漓。 吃过饭后,各自家里都有要做的事儿,纷纷离开,就连宏山,也忙着回去接着开垦自家的荒地,留下钟启秀在这里跟着瞿冬萍帮忙涮洗,也陪着冯丽荣说说话。 这些日子以来,钟启秀已然跟冯丽荣熟络,相处得很融洽。 关键是,钟启秀也怀了孩子,宏山一家子对她非常照顾,只是让她在家里简单处理一下家务,稍微重点的活计都不舍得让她去做。 看到刚出生没几天的陈澈也分到了田地,这可把宏山羡慕惨了,拉着陈安好一通责怪,硬是说陈安给他介绍媳妇介绍慢了。 陈安直接就被逗乐了,只说让他多开荒地,为到明年才出生的孩子攒着就有了。 客人一走,院子里只剩下冯正良和耿玉福。 冯正良闲着没事,跑去看熊猫了,他现在就一闲人,可没想着回县城。 耿玉福则是不一样,想要忙着回去处理一下家里的事儿,吃完饭,打声招呼就要走。 难得跟耿玉福碰面,被陈子谦和耿玉莲拉着说话,陈安也凑上去,坐在一起说说话,了解着他们家的情况。 洪涝的时候,耿玉福家里没出什么事儿,田地也已经分到手,也都是些好地,他忙着回去刮土肥,为撒麦子准备。 他实在要走,一家子也不好勉强。 在送出去的时候给他送了些腊肉,陈安看着他一身衣服到处补丁,心里不由有些酸楚。 来吃酒席,自然是选着好的、干净的衣服穿,他身上这一套,应该就是他最好的衣服了,想了想,陈安让冯丽荣取来五十块钱,作为晚辈的孝敬,让他收下。 两口子将耿玉福送到大路上,看着他走远,这才折返回来,在穿过竹林的时候,看到冯正良在竹林里,被圆圆和滚滚一左一右咬着裤子脱不了身,左裤脚都被撕开到大腿位置了。 他越是挣扎,两只熊猫越不肯放过他,打又不能打,也是叫苦连天。看到陈安和冯丽荣回来,他立马叫了起来:“妹夫,救我!” 陈安无语地摇摇头,冲着两只熊猫喊道:“圆圆、滚滚……果赖!” 两只熊猫听到陈安的声音,纷纷松开冯正良,朝着陈安一前一后地跑来,冯正良这才趁机跑掉。 这两只熊猫被喂熟了,标准的粘人包,要被粘上了,可不容易犟脱,陈安和冯丽荣也赶紧往回跑,将它们甩开。 两只熊猫一直追到小桥边,看着跑远的三人,很不爽地咿咿叫着,转身回了竹林。 到院门口的时候,松了一口气的冯正良叹道:“还好你们来了,不然我这次晚节不保,裤子都差点被脱了!” 晚节不保…… 陈安和冯丽荣都听得噗嗤笑出声来。 笑罢,冯丽荣看了看他豁开的裤子,瞪了他一眼:“哪个叫你去招惹它们嘞,裤子被撕破了还是小事,要是被咬上两口,看你啷个办!” “会咬人?”冯正良被吓了一跳:“我看着在你们面前不是很乖的嘛!” “乖?它们会吃肉嘞!” 冯丽荣没好气地说道:“那么大个人了,心里就没点数……冯扯扯!” 她对冯正良说陈澈名字的事情还有怨念。 冯正良万万没想到,自己从此以后,在冯丽荣面前,也有了个扯蛋的绰号,关键是后来叫得次数多了,连他自己都习惯下来,一喊一答应。 关于自家孩子的名字,这事儿,陈安听冯丽荣说过,他自己觉得很好,也挺有意义,不打算改。 不管他们兄妹闹腾,他此时很乐意在一旁看乐呵。 下午的时候,陈子谦赶着牛羊到附近山上去放,陈安则是休息两个小时后,开始准备晚上那顿酒席的饭菜。 等到村上的人来吃过,所有的事情处理好,谢过服侍桌子和帮厨的人,帮着将他们带来的行李送回去,这次酒席,算是圆满完成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64章 鸡枞、松露 休养了一个多月,冯丽荣恢复得很好。 原本月子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已经活蹦乱跳了,准备下地跟着陈安干活了,只是一家子都不让,陈安也坚持让耿玉莲照顾着,什么都不让碰,她一旦想做点什么,就得做好被“骂”上一顿的准备。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一直眼巴巴地看着陈安、陈子谦、耿玉莲三人忙进忙出,包揽了所有的事情,辛苦得不得了,而她就只能是抱着孩子晃悠。 现在,终于被允许外出了,可貌似该忙的农活已经忙得差不多了。 晚上,一家子搬出椅子,坐在院子里纳凉的时候,冯丽荣很是期盼地问陈安:“安哥,明天准备干啥子?” “我去山上挖棵兰草,顺便去捡点菌子,去年和今年,可是一点都没有吃过,得把握好这个机会,弄点回来尝尝!忙了这么多天,也该休息一哈了!” 陈安活动了一下身体,长长地伸了個懒腰。 人完全放松下来,他才发现,身体里藏着沉沉的疲惫。 “我也想去!” “还有我!” 听到陈安要去捡菌子,冯丽荣和冯正良立刻来了兴趣,纷纷嚷着要去。 冯正良这家伙,在陈安看来,一直是个对山里充满好奇的主,他去见识一下没什么问题。 但冯丽荣…… “宝儿,你还是别去凑热闹了,你要是去了,娃儿啷个办?” 孩子是最有力的牵绊,也是最能拴住人的借口,陈安还是希望她能多养养。 “就去一早上,早上起来的时候喂饱奶就可以去了,如果赶不回来,不是还有奶粉的嘛……妈,明天帮我领一早上的娃儿嘛!” 她满是期盼地看着耿玉莲。 “一早上露水那么多,你去干啥子?”耿玉莲摇头道。 许是前段时间雨水太过充足的原因,隔了那么长时间,每天早上依然能看到山间云蒸雾蔚,进入林子的时候,草叶上总是有不少露水。 “我闲不住了……你就让我去一趟嘛,就一趟,好不好嘛!” 冯丽荣也像个小女儿一样,伸手拉着耿玉莲的手摇晃,声音都跟着嗲起来。 陈子谦在一旁看得乐呵,端起搪瓷缸喝了口茶水,笑道:“幺儿想去就让她去一次嘛,反正现在家里边没得多少事,出去走走晃晃也好,再不出去,人都快憋坏了,天天让她呆在屋头,跟坐牢一样,也不好。” 耿玉莲看了陈子谦一眼,回头冲着冯丽荣说道:“行嘛,想去就去嘛!” “老汉儿,还是你好!”冯丽荣一下子笑了起来。 “哟哟哟,老汉儿好,妈就不好了蛮?”耿玉莲撇嘴说道。 冯丽荣连忙笑着说道:“妈也好,妈最好咯!” 这一幕,看得一旁的坐着的冯正良不由微微笑了起来,他明白,这一家子,对自己的妹妹,那是真的好,跟亲生的一样,在这样的人家,不幸福才怪。 也难怪冯丽荣对这一家子,那么上心,处处维护,哪怕只是说说孩子的名字,她都不乐意。 在她眼里,这个家里什么都是好的,不希望听到别人挑一点点瑕疵。 第二天早上,冯丽荣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起床,见陈安和两人之间裹在襁褓里的孩子还在熟睡,她没有去惊动他们,小心翼翼地起床,然后蹑手蹑脚地下楼,到厨房里烧火,开始煮酸辣粉做早点。 整个月子的里,这样不让吃,那样不让吃,她早就开始惦记着酸辣爽口的食物了。 为了防止又被耿玉莲说教一通,她先给自己煮了一大碗酸辣粉,一个人蹲在厨房里吸溜吸溜地吃着,酸辣粉一入口,一双眼睛立马就笑弯了,像个偷窃得手的小贼。 直到一大碗酸辣粉下肚,她才开始着手煮陈安他们吃的。 正在她煮着酸辣粉的时候,楼上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她赶忙上楼,看到陈安已经爬起来,解开襁褓,用棉布给孩子擦着屁股,然后换上干净的尿布和另一个襁褓。 冯丽荣也顺势坐到床上,解开衣扣给孩子喂奶:“安哥,厨房里煮着酸辣粉嘞,你赶紧下去招呼一下!” 陈安偏头看看冯丽荣,见她嘴角有一抹没擦干净的淡黄,还有说话时那一股子酸辣粉的气味,伸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偷吃了是不是,跟伱说了,不能吃得太辛辣,不然奶水对娃儿有影响!” 知道瞒不过,冯丽荣咧嘴笑了笑:“好长时间没吃那么爽口的东西咯,吃了一点点,就一点点……不要跟老妈说哈!” 陈安摇摇头,又宠溺地伸手在冯丽荣脑袋上揉了揉,看了眼在冯丽荣怀里叽叽吸着奶水的孩子,他起身下楼,到厨房里去看着煮酸辣粉。 孩子发出的啼哭,像是起床铃一样,陈子谦和耿玉莲紧跟着起床,冯正良也跳了起来,各自忙着洗漱。 等他们忙得差不多,几大碗酸辣粉也已经端上桌子。 吃饱喝足的时候,朝阳初升,正是山里云雾缭绕的时候。 冯丽荣笑嘻嘻地将孩子交给准备去洗尿布的耿玉莲,然后就窜到仓房里,找来雨天干不了活计时陈安编织的提篮,又去找了两把镰刀和一把柴刀。 陈安则是兑了瓶瓶奶喂过圆圆和滚滚,回屋取来双管猎枪背上,往自己衣兜里塞了几颗子弹:“老汉,我们要上山了,我把熊猫放到竹林里面,你要抽空去看一下!” 只要是上山,该有的防护还得有,防止野物侵害是其一,他也希望碰到值钱的野物,能赚上一笔,枪是一定要带的,不能大意。 “晓得了!”坐在院子里抽烟的陈子谦应了一声。 陈安领头上前往院门走的时候,圆圆滚滚也咩咩叫着跟上,院门一打开,它们立刻就蹿了出去。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陈安也不知道,这片竹林还能容纳它们多久。 冯丽荣往冯正良手中塞了个提篮,问道:“冯扯扯,你是要镰刀还是柴刀?” “只是去捡菌子,要刀干啥子?” 冯正良随后回了一句,突然一下子反应过来:“我是你亲哥,你觉得叫我冯扯扯合适蛮?” “合适,有啥子不合适的嘛,从今天开始,我就只叫你冯扯扯,你咬我……” “妹儿,我哪天说错话了行不行?” “不行,我能记一辈子!” 冯丽荣将一把镰刀塞在冯正良提着的提篮里,快步跟上陈安,给他递了柴刀和一个提篮。 冯正良看着两条麻花辫在背上甩动的冯丽荣,无语地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一同跟着走的,还有六条猎狗,它们已经习惯了,只要陈安挎上枪,必然寸步不离地跟着。 三人到了出村的大路上,陈安几乎毫不迟疑地顺着去往自家瘦地的牛车路往上走,土壤湿度大,连日的晴朗,温度也高,地里补种的红苕生发得很快,已经发芽抽条,藤蔓散布开来,地垄上满满的绿意。 另一块地准备撒麦子,时间还早了些,只是把地打理出来,要过上段时间再来撒。 新开的荒地上,撒下的油菜种子,也早已经发芽,长出了叶片,也是满地新绿,看着喜人。 地块肥力不够,只能靠数量来凑,看着长得确实弱了些,但相信来年,总会有些收获。 让三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陈安开荒的草坡上边,钻进稀疏的林子往上走三四十米,还有一小片山石夹杂的草地,只有几十平米的样子,刚到那里,陈安就先愣住了。 那山石之间,杂草灌木之间,白花花的一片。 那是一朵朵撑开伞盖的鸡枞,而且数量不少! “鸡枞!”他兴奋地叫了一声。 跟在后面还在为冯扯扯三个字拉扯的兄妹两闻言,快步跑了上来,一看到满地的鸡枞,也是愣住。 冯丽荣随即兴奋地跳了起来:“那么多鸡枞,安哥,你这运气也太好了。” 随后,她偏头瞪了冯正良一眼:“冯扯扯,都怪你,要不是你跟我吵吵嚷嚷嘞,我就能走在前面,我走在前面,最先发现鸡枞的就是我!” 冯正良看着自己这蛮横无理的妹妹,甩甩脑袋:“你这啥子逻辑嘛?” 但他一下子见到这么多鸡枞,也是高兴:“这一眼看上去就有三四十朵。” “好好找找,应该还有更多……我们今天想进山,怕是得先把这些鸡枞送回去才行,赶紧动手撬!” 陈安说着,放下提篮,提了柴刀,砍了木棍,削尖后开始小心地撬着鸡枞。 山里有鸡枞,但数量不多,一下子遇到那么大一片,算是挺意外的收获。 见六条猎狗到处嗅闻跑动,生怕他们把这些鸡枞踩坏,陈安赶忙将它们叫到一旁,发出让它们躺下的指令,这才又回来继续在草坡上撬着鸡枞根脚的泥土。 这些鸡枞,估计是昨天或者前天就冒出来的了,伞盖撑开,到处是撕裂的条纹,并且翻卷起来。 山里的鸡枞有两种,一种是一个鸡枞窝里一次只出一朵,隔三差五地捡拾。 还有的鸡枞一出就是好几朵,这样的鸡枞,没有只出一朵的肥壮,显得瘦弱一些,但胜在数量多,味道那都是顶好的,尤其是烧汤,喝起来绝对是享受。 但陈安有另外的做法,准备回去一展身手。 陈安上辈子听闻有人在自家地里割猪草,一次看到上百朵鸡枞,最后撬出来,装了满满的一背篼。 鸡枞是啥? 山里野生菌中的顶级美味,真真正正的好东西,可遇不可求。 一进山就碰到那么多鸡枞,陈安也感叹自己有好运气的时候,一下子捡到这么多鸡枞,传出去,绝对是让人艳羡的事情。 那些明眼可见的鸡枞一朵接一朵地撬出来,扒拉一下草丛枝叶,又翻找出一些还未打开伞盖的。 三个人忙活了大半个小时,总算把能找到的都撬了出来。 冯丽荣在提篮里面铺了些松针,然后将那些喜人的鸡枞一朵一朵地放在提篮里,边放边数,结果装了两提篮,有七十三朵。 数完后,她站起身,长长地舒了口气:“今天安逸了……在这里等我哈,我送回去再来!”然后提着两个提篮就走。 陈安和冯正良稍微休息一会儿,在周边的林子里转着。 冯正良在这方面,绝对是个小白,哪怕老宅就在县城外边一点点,走远一些就有山,但他应该很少关注这方面的事情。 随便看到一朵菌子,都能往提篮里装。 等到冯丽荣回来的时候,他献宝似地将自己的提篮送到冯丽荣面前:“看看,分分钟的时间,我就捡了那么多!” 冯丽荣看着他提篮里那十多朵要么颜色艳丽,要么灰扑扑有着各种斑点的菌子,伸手一朵一朵地拿出来,往外扔。 冯正良看着被摔得稀烂的菌子,有些莫名:“你扔掉干啥子?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嘞!” 冯丽荣白了他一眼:“冯扯扯,你是准备在今天毒死我们全家蛮?一朵能吃的都没有,全是有毒嘞。能不能吃,你好歹问一声安哥撒,不是见着啥子都能往提篮里面放。” “啊!全都有毒的啊!” “你啊个锤子!” “也不是全部都有毒嘛!” “那个说嘞,全都是有毒的,就即使有两朵没得毒的,也是生了虫子的,要了干啥子?” “那你把那个黑乎乎的菌子放在你自己篮子里面干啥子?” “这是我捡嘞!” “你……做个人撒,妹子!” 陈安远远地听到这兄妹俩的争吵,从林子里钻了出来,走到近前,看到冯丽荣提篮里放着的,是块松露。 这玩意儿,山里的松树脚的浅土里埋着,隐藏得极好,也不知道冯正良是怎么找到的。 说实话,陈安总觉得松露的味道很平淡,可以说吃着一点味道都没有,闻着像是抹了大蒜的菌子,并不觉得美味。 但若是用来炖煮东西,倒是有一股很特别的清香,闻起来很舒服,并且这玩意儿,据说还有滋补药效,也算不错的东西。 在这年头的山里,大部分人并不喜欢,也就是放进山沟的猪会拱出来吃掉,因此也叫做猪拱菌,也是野猪特别喜爱的东西。 但陈安想了想,还是有了个新的念头,这玩意儿,现在不值钱,但以后值钱啊。 他曾刷到过视频,说是国外有人专门训练狗,让狗凭嗅觉帮着找松露。 他也曾听说在藏地,这松露就是用来喂藏香猪的。 陈安也想试试,到了冯丽荣旁边的时候,伸手将里面的松露拿了出来,用柴刀割成两半后,将几只猎狗都叫了过来,让它们一一闻过,然后散了出去。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65章 又到巴山菌香时 六条猎狗小跑着钻进林子,到处嗅着。 三人则是继续往高处走,穿过草坡,进入上面的松树和杂木树混杂的林子里。 大部分人家,还在忙着打理自家田地里的事情,哪怕就在附近的山野,也少见其它人的踪影。 林子里很安静,只有三人和猎狗在里面穿行的声音和用刀子砍掉挡路树枝的声音,时不时相互喊上一声,听听彼此的位置,也避免出现状况。 没多长时间,不远处的娇娇突然传来叫声。 陈安连忙靠了过去,见娇娇在松树下嗅着,不断用爪子抓挠树下的腐殖层。 他仔细一看,果然看到被娇娇扒掉一层泥土后,露出的松露。 用狗寻找松露,这法子果然能行。 这一点让陈安很是欣喜,他扒开树下的泥土,发现小小的一片地方,下面竟然藏着五个松露,被他抠出来,全都放在提篮里。 没想到,娇娇的鼻头竟然也相当不错。 揉了揉娇娇的脑袋,陈安继续在林子里寻找着。 结果,没过两分钟,他自己才刚刚捡到一朵红菇,又听到招财发出了叫声,他过去看了下,将招财嗅闻的地方刨开泥土,又得到三个不小的松露。 还没起身呢,如意又叫了起来…… 这地方,松露有那么多吗? 陈安也很惊奇,跑过去一看,见如意在一棵长在土坎上的松树脚下刨挖,松软的泥土里,已然被如意刨出两个松露来,它还在翻刨。 陈安直接动手,将土坎下这片地方挨着刨了一遍,又找出十多個松露来。 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提篮里已然有二十多个松露了。 这东西,陈安不嫌多,带回去吃不完,完全可以晾干摆放着。 等到冬季炖煮东西或是吃火锅的时候,放上一些,绝对有滋有味。 密密匝匝的树林里,湿润的泥土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落叶,阳光从枝叶缝隙间筛下的光斑,印在枝叶上,打在人身上,放眼看去,林子里淡雾弥漫,灰蒙蒙的,让这并不偏远的山林也多了些神秘。 各种形状、色泽的菌子分布其中,什么菌子能吃,什么菌子不能吃,得仔细辨认。 上辈子的时候,每到夏秋季节,手机短视频里,总会有各种吃野生菌中毒看到小人人的视频和报道,也正是如此,有了那句“红伞伞、白杆杆,吃了躺板板”的歌谣传唱。 但其实,在蜀地,每年也有不少人吃菌子中毒进了医院的,山里人对菌子的喜爱,一点不比云南差。 也让陈安对吃菌子这事儿特别警惕,听闻吃菌中毒的事儿太多,不得不小心。 巴山夜雨涨秋池! 瓢泼的雷雨接连下上一整晚,当白天太阳高高升起,泥土中的水份蒸发,散发着山野的清新气味,山里人干不了什么,就会提上提篮,挎着背篼,纷纷钻进山里,开启一场菌子的“丰收采摘季”。 今年雨水更足,像是这些菌子在那三个月的时间老天不给它们生发的机会一样,现在有了机会,全都挤在一起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林子里的菌子走上几步,就能看到一两朵。 此时,陈安在几棵青杠树之间的间隙里的腐叶上,看到了大大小小七八朵肥厚的菌子,那是大脚菌。 大脚菌,有着圆而厚实的菌盖,最显眼的,就是那粗大的菌杆。 这种菌子,山里人都有着很特殊的情感,更是很多人珍贵的记忆。 这些年,家里都穷,难得吃上一回肉,捡拾来的大脚菌洗干净切成薄片焯水炒出来,其美味程度堪比肉类,每年在短短的时间里能吃上大脚菌,算是一场不可多得的盛宴。 这都成了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出了这片山坡,松露就像消失了一样,几条猎狗都没有再发现。 但一路所过,处处都是惊喜,这也是上山捡拾菌子的乐趣。 不仅仅是能将菌子带回家烹饪出一顿难得的美味,更是在这过程中发现菌子时那种发现宝贝一样的惊喜,以及在看到菌子是有毒的或是生虫不能要的遗憾。 又到巴山菌香时,这不仅仅是一场饕餮盛宴,也是心情的涤荡,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不知不觉中,大半个小时过去,三人也到了山上垭口的松树林里。 陈安四处打量着,一边捡拾菌子,一边寻找着那块一人高的山石。 反倒是冯丽荣那边叫了起来:“哈哈哈,捡着了,又是一窝松菌!” 这是生长在松树根附近的一种野生菌类,也是山里最常见的菌子之一,是最好吃、最常见,也是吃过的人最多的野生菌,它有几种分类,其中最常见的是黄松菌和松乳菇。 因气候的原因,大巴山松菌九月(农历)更为浓香,称之为九月香,颜色由黄褐色转呈金黄色,有的区域呈金乌色或金红色。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现在,只是松菌刚刚生发的阶段,美味还在后头! 旁边的冯正良听到冯丽荣咋咋呼呼的声音,立马朝着她靠了过去,看到冯丽荣正小心地扒开松针,将一朵朵呈半球状,色泽发黄的蘑菇往提篮里放。 这对他来说,是个学习的机会,得好好认识一下这山中的菌子。 冯丽荣已经捡了浅浅一提篮的菌子,再看看自己的提篮里,只装了一半,他发现这是个争抢的好机会,立马赶在前面,将那些松菌往提篮里放。 “搞哪样?你在搞哪样!”冯丽荣又叫了起来:“那是我看到的,自己不会找嗦!” 冯正良淡淡哼了一声:“你看到的就是你的蛮,哪有这种道理嘛!” “冯扯扯,我懒得跟你计较,你给我看清楚点,菌子都被你踩烂了,伱眼睛瞎呀?” 冯正良转头看向身后,果然发现有两朵松菌被他踩得碎烂,已经废掉了。 他才知道,除了明眼能见的松菌,还有松针见微微隆起的下面也藏着有,赶忙放慢速度,小心地扫视起来。 等把这一片搜索完毕,冯正良将自己的提篮往冯丽荣面前一放:“看看,有哪些菌子不得行!” 对待这事儿,冯丽荣也重视起来,将那些菌子小心捡拾出来,能吃的留下,不能吃的反手就扔:“这是毒菌,菌菇越漂亮越有毒,吃了会要人命的,漂亮的东西,不一定是好东西。” 片刻功夫,冯正良提篮里的菌子,被冯丽荣扔掉了差不多一半:“冯扯扯,你要是实在不会捡,要么跟着我,要么跟着安哥,多问多看撒,像你这样搞,我实在担心你会把我们一家子送去见阎王。” “过分了哈,我不是以前没啷个捡过菌子的嘛……我去看看妹夫,他捡了多少,一直不声不响嘞!” 说完,他提着提篮从灌木缝隙中钻进去,他不太习惯用镰刀砍掉挡道的枝叶,觉得麻烦,结果伸手扒拉枝叶的时候,手中似乎捏到了柔软的东西,紧跟着感觉手背上被扎了一下。 定睛一看,一条翠绿的小蛇咬在手背上,身体不断地扭曲着,赶忙撒手,一边甩着手,一边怪叫着跌撞出来:“我被蛇咬了!” 远远听到这话,陈安也是心头一惊,赶忙朝着冯正良跑了过去。 在这山里,最怕的就是那些带着致命毒性又隐藏得极好,让人措不及防的蛇类。 冯丽荣也赶紧放下提篮,朝着冯正良过去,果然看到他手背上细小的咬痕,正在冒血,赶忙将冯正良拉到空旷处,有些惊恐地扫视着地面,看到一条翠绿的小蛇在杂草间穿行。 但是她怕蛇,也不敢靠近。 陈安跑了过来,问道:“蛇嘞?” 冯丽荣指着一蓬灌木根脚说道:“在那儿,安哥……是不是竹叶青?” 随着她的指引,陈安也看到了那条翠绿的小蛇,很快就放下心来:“没得事,是一条青竹标,这种蛇没得毒,如果是竹叶青,今天就麻烦了。” 青竹标和竹叶青是两种非常相似的蛇,天气闷热的时候,它们都喜欢攀到树上纳凉。 相比起来,青竹标算是性子很温顺的蛇类,通常不会攻击人类,一有响动,立马逃跑。 刚才冯正良被咬,也是被他突然抓到而出现的应激反应。 但也正因为青竹标和竹叶青很像,因此常常被当成是竹叶青而打杀。 不为其它,竹叶青可是剧毒蛇。 “宝儿,你要记清楚了,青竹标和竹叶青看着很像,但其实仔细看的话,还是有不小区别嘞。” 陈安觉得,冯丽荣以后少不了跟自己一起撵山、采药,有必要让她好好认识一下:“首先看脑袋,脑袋椭圆的是青竹标,三角脑袋的是竹叶青;眼睛也不同,黑色大眼睛的是翠青蛇,黄眼睛的是竹叶青。 另外就看蛇身上,身上没有白线的是青竹标,有白线的是竹叶青,而且,竹叶青的尾巴上像是烧焦一样,所以竹叶青也被叫做焦尾巴!” 顿了一下,他看着冯正良接着说道:“回去弄点水好好洗哈就行了,幸好咬你的是青竹标……手里边的镰刀用起来撒,看清望准,不仅仅是树上,地上也有,尤其是那些落叶间,有些毒蛇就隐藏在里面。 还有蜈蚣、蝎子之类的毒虫要小心。 镰刀给你,是让你用镰刀砍那些挡道的枝叶,也是用来扒拉草叶的,没看清楚之前,不要随便用手去搞撒!” 陈安说完,转身钻进林子里去捡拾菌子。 冯正良拍了拍胸口:“刺激死我了!” “还说自己是在东北混过嘞……” 冯丽荣摇摇头,也开始了搜寻。 冯正良不服气地嘀咕一句:“东北又没有这种蛇!” 接下来,他果然走得更小心了,也将一直放在提篮里嫌麻烦的镰刀抓在手里。 而陈安,终于看到了那块一人高的山石。 走近看了下,果然看到山石和灌木之间的缝隙里,不是两苗,是四苗叶片上有着白色条纹的兰草。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66章 碰运气最好的地方 陈安将四株兰草小心地刨了出来。 这几苗兰草,叶片不错,可惜的是,或许是那三个月阴雨的时间太长,肥硕的根部长时间泡在水里,已经有些稀烂了。 将烂根部分用刀削掉,最后只剩下两公分不到的一小段还是好的,其中有两苗,甚至只剩下一公分长的一条根须。 “也不晓得能不能栽活……” 尽管如此,陈安还是小心地找了些苔藓,将四苗兰草的根须给包起来,扯了草叶捆扎,放在提篮里面,准备带回去尝试一下。 三人又在山里转了差不多两小时,提篮里装了满满当当的菌子,以松菌、大脚菌和喜欢长在腐木上的香菇、木耳为主,都是些难得的好东西。 冯丽荣就在这时候找了过来:“安哥,回去了!胀了……” 陈安笑了起来,胀奶很难受,她这是准备回去给孩子喂奶了。 眼看时间差不多,菌子也捡了不少,他冲着冯正良喊道:“哥,该回去弄饭吃了!” “走撒!”冯正良应了一声,提着提篮靠了过来。 三人没有钻林子下山,而是选了山道。 半个小时后回到家里,冯丽荣第一时间去找耿玉莲,抱了孩子上楼喂奶。 陈安则是将菌子交给耿玉莲打理,他自己到竹林里砍了几棵竹子回来。 家里没有栽兰草的罐子,之前还能从大村子的竹林里去捡拾一些破烂瓦缸,但现在却是不行了,涨的洪水,早已经将那些破烂冲走。 他只能用竹子编织几个,反正栽兰草,要的就是酥松透气的器具,竹子编织出来也挺好。 他要是愿意,甚至能编出不漏水的精细的竹篾器具。 竹子砍回来,他提了把椅子坐在院子劈着篾条。 冯丽荣喂饱孩子,哄着小家伙睡着,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躺着,然后下楼,到菜地里摘来几片瓜叶,见冯正良在树荫下的山石上坐着休息,当即叫了起来:“冯扯扯,过来帮忙洗菌子,你还想不想吃了?” 相比起冯丽荣的理直气壮,耿玉莲要客气得多,冯正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家里的客人,她瞪了冯丽荣一眼:“你就让他休息一哈撒……” 说着,转头看向已经起身的冯正良:“你休息嘛,这個菌子我们洗就可以咯!” 冯丽荣却是笑道:“老妈,跟他那么客气干啥子?就因为是我哥才要叫他做事,别人我还不叫嘞!” 冯正良也不介意,笑道:“对头,就该这样,尽管使唤,太客气才是把我当外人!” 他当即走了过去,用盆子接了水,认真地洗了起来。 菌子好吃,但是难洗。 而在农村,细洗菌子最好的东西就是瓜叶,叶片上自带如同小刺的绒毛,比牙刷还好用,能轻易将菌盖、菌杆上的泥土杂物擦洗掉而不伤菌子。 “早上洗那么多鸡枞,我拖把椅子坐着,一洗就是一个小时,站起来腰酸得厉害!” 那些鸡枞已经被耿玉莲给洗出来了,现在又看到三人弄了那么多菌子回来,顿时有些头疼。 菌子,比鸡枞还要柔弱、也更容易碎,那些菌瓤里面,总是夹着一些泥土杂物,洗这玩意儿,得非常仔细有耐心。 “老妈,你去休息嘛,我们先洗点出来,拿去做菜,剩下的我下午洗!”冯丽荣微微笑道。 “那我去蒸饭……那么多菌子,一次吃不完,放上一晚上就全是虫了……也不少捡点,想吃又去捡,那样的新鲜!”耿玉莲又说道。 “这我晓得,吃不完那就洗出来晒干,那么好的太阳,只要晒干了,可以一直放着,我还想多弄点,等到了冬季,可以拿出来做菜……我还嫌少哩,用菌子煮火锅,炖肉的时候放上一些,香!” 冯丽荣的想法跟陈安差不多,也想着在冬季能尝到这种美味。 “两三天时间也未必晒得干,还是容易生虫……” “那就烘干!” 冯丽荣决心不小:“反正要多弄一些放着,趁着现在还没得啥子人上山,要是等人闲下来,想吃菌子,那跑得就远了。” 现如今可没有冰箱、保鲜柜之类的东西,菌子放不过夜,鸡枞放上一天,也就不再鲜嫩,菌类的东西,想要保存下来,挺费劲。 听冯丽荣这么说,耿玉莲也就只是微微笑了笑,她不嫌麻烦就让她弄。 而且,冬天吃菌子,想想也是美事儿。 “明天再去,多弄点回来,我带回去给老汉、阿公尝尝。县城周边是有山,但人比菌多,去山上一趟,到处都被翻找过,根本就见不到。” 冯正良心里还惦记着那些鸡枞:“鸡枞给我留点哈,我带回去!” “我看就是你想吃……” “舍不得嗦!” “有啥子舍不得的,到时候我让宝儿弄成鸡枞油,分你一些,吃面的时候放点,香!” 陈安插了一嘴。 冯丽荣偏头看向陈安:“鸡枞油?我不会弄!” “简单,到时候我教伱!” 曾经刷过视频的陈安,早就馋这玩意了。 冯丽荣笑着说道:“安哥,趁现在菌子多,我们多去捡几天撒,多存点!” 陈安点头道:“可以!” 厨房里,耿玉莲已经将米饭蒸着了,在洗好一部分菌子后,冯丽荣去菜地里摘了几个青辣椒,洗过后一起端着去了厨房。 挑选出几朵鸡枞,帽子撕成小块,菌肝撕成丝,她准备用来烧汤。 至于松菌则是被她掐成小块,大脚菌、香菇被切成片,准备炒一个。 昨天的酒席,还剩下一些鸡肉、腊肉,只要热一下,加上鸡枞汤、炒菌子,就足够了。 好的东西,只需简单的烹饪就能出好味道,青椒切丝在锅里稍微翻炒,加上水,煮沸后放入鸡枞,煮上两三分钟,加点盐巴调味就行。 放别的东西,反倒将鸡枞自带的那一股子鲜味给遮掩了。 炒的菌子也简单,锅里放上一小坨猪油,几段青椒和蒜片往里一扔,滑入焯水后的菌子翻炒,再加上一点点盐调味,也不用放多余的东西。 饭菜很快出锅,到地埂上割牛草的陈子谦回来得很及时,饭菜熟了,他也到了,刚刚好。 田地一分,虽然还挂着生产队长的名,但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已经不用他操持了,也不需要老是往大村子跑,终于有更多的时间呆在家里。 当然,他事情也不少,早上要为水牛准备一些青草,为那些寒号鸟准备些松柏枝叶,下午放羊,还要抽空打理一下田间地头的事情,但绝对比他当队长以身作则的时候轻松。 最起码,能经常睡个自然醒,也没了那些盘算计划的操劳。 一家子坐在餐桌旁,平日里总希望吃到的鸡肉、腊肉,在有了菌子的时候,似乎都不受待见了。 舀了一碗饭,必定先忙着往饭上浇上满满的鸡枞汤,入口后,鲜美无比,比鸡汤还巴适,还完全没有鸡汤那种油腻和淡淡的肉腥味。 鸡枞汤,那是纯纯的享受,喝下去,满嘴的清香和鲜爽,充满自然的味道。 那些翻炒出的菌子,也不赖,清脆鲜嫩,扑鼻的香气。 有了这两样东西,饭都能多吃两碗,直到肚子装不下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下午的时候,冯正良无事,自己一个人提着提篮,到附近的山上转悠,走得不远,倒也不用担心。 耿玉莲去割猪草,陈子谦去放羊,而冯丽荣则是将孩子交给耿玉莲领着,她自己蹲在引来的地脉水下,仔细地清洗着菌子,花了一个多小时洗完。 这些菌子用簸箕装着,放在外面稍微晾干水分,送到厨房里,借用灶火进行烘干。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在制作鸡枞油的时候,冯丽荣跑出来把陈安叫到厨房。 陈安简单说了制作法子:将鸡枞撕成小块,放入菜籽油,热油后倒入鸡枞,炸上五分钟,在鸡枞都有些微黄的时候,接着放入切成薄片的大蒜。 大蒜也被油炸颜色变黄的时候放入干辣椒段、花椒、八角和一些芝麻。 略微炸一会儿,香喷喷的鸡枞油就可以了,装罐子里备用就行。 冯丽荣可比陈安会做菜得多,他简单一说,她就知道该怎么操作:“我还以为有多复杂,那么简单嗦!” “本来就简单!”陈安微微笑了笑。 “真的香?”冯丽荣有些怀疑,担心浪费了那么多鸡枞。 “真的!”陈安肯定道:“不信的话你弄出来,等改天早上煮面的时候放点你就晓得了。” “行嘛,那你去弄你嘞,交给我了!”冯丽荣自信道。 陈安点点头,重新回到院子里用那些破好竹篾,编织着竹篾花盆。 事实上,没过多长时间,陈安在外面都能闻到油炸鸡枞的香气了,冯丽荣也确定了这做法不错。 没别的毛病,就是废油,但想想以后,素面煮出来,往里面放鸡枞油也是吃,她倒也舍得。 只是栽种兰草而已,并不需要多大,以陈安的熟练,也就花了三小时时间,编出六个竹篾花盆。 然后他背着背篼,到院子旁的山坡上,弄来一些腐烂的松树皮和松球,外加一些山坡上的风化土,带回家里面,将三者弄碎混合,把四苗兰草栽上,上面铺了保湿的青苔,放到水里浸泡透水,然后将四盆兰草放到有树木遮阴的围墙上放着。 这是散光植物,不能暴晒。 另外,去年弄回来的金边兰草,春季的时候没有开花,但抽出了新苗,也被他分出两盆,栽在竹篾花盆里,顺便也进行了换土。 接下来几天时间,陈安将精力全用在了捡菌子这件事情上。 早上的时候,冯丽荣和冯正良一起跟着他去,下午就是他领着冯正良上山,冯丽荣则留在家里洗菌子。 习惯穿山的人,都了解山里的情况,知道什么地方会出菌子,出什么样的菌子,加上去山上放牛羊的陈子谦也会带些回来,几天下来,院子里之前晾晒草药的簸箕里,换成了简单烘到半干的各种菌子。 其中就以松露、野生香菇、大脚菌、松菌、木耳居多,另外还捡拾到一些松茸、青头菌、鸡油菌和羊肚菌。 这些东西,可都是站在野生菌类美味金字塔顶上的好东西。 一连在盘龙湾耍了几天,冯正良终于玩尽兴了,想着回县城。 冯丽荣想着他还得读书、找工作,也不留他,找了两个罐头瓶子,给他装了鸡枞油,又用蛇皮袋挑选着各种菌子给他装了一些,让陈安亲自帮他送到镇上,帮忙找一下去县城的车子。 一起走在路上的时候,冯正良不无感慨地说:“有的时候,是真不想回县城,乱糟糟勒,还没有在山里边安逸。” “多少人想着回城,你倒反过来想呆在山里,有病!”陈安笑道。 “啥子哦,我回去了暂时也找不到事情做,总觉得无所事事。” “你不是在读书的嘛,争取考过了,去找个学校当老师不就行了!” 这时候的师资力量挺缺乏,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民办教师,有不少识得几个字,自己小学刚毕业的人回去教学生,挺费劲。 若是能考了成为正式的老师,那可比民办教师要强太多,找个工作还是很容易的。 冯正良叹了口气:“不晓得为啥子,回到县城,我又开始想着在东北的日子了……这次过来,我其实想约你一起去趟锦城。” “去锦城干啥子?”陈安愣了一下,不知道冯正良有什么用意。 “听说那边有不少人摆摊做生意,我想去试一下,说不定是个好的门路……另外还有个事,一个在锦城的朋友给我来信,说了一件趣事。 说是在眉山岷江江口处,有村民在河滩上挖到一大锭银子,有两三斤那么大,说是当地传闻,那里有张献忠的宝藏,被大水一冲就冒出一些来,天天有人在江岸边翻刨、寻找,看看能不能发笔横财。” 冯正良说这话的时候,看向陈安:“要不我们也试试!” “石龙对石虎,银钱万万五……”陈安微微笑了笑,小声地念了两句。 冯正良惊奇地问:“你也晓得?” “听说过!” “去不去嘛?” “做生意是假,为了张献忠的宝藏才是真的……” 陈安听出了冯正良的真实意图,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为了碰运气,专门往那边跑一趟,没得必要,你也说了,那些地方天天有人转,多少村民在那里翻刨,去了也没得你的份,要是能弄到手,早就有人去弄了,还是踏实点的好! 再说了,找到了你也未必能带回来,就即使带回来,也很难出手,都没得那路子!”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想着,如果米仓山里也有藏宝,那会不会在这次洪涝之下,也露出一些来? “路子我倒是有……” “你有路子?” “在汉中那边混的时候,认识个西安的人,私下里倒腾的就是这方面的事情。” 冯正良细细想了想,晃晃脑袋:“你说得也是,确实是我想多了,就在那地方住着那么多人,这么多年下来,也没多少人有那好运气找到多少金银财宝,这次听说有人发财了,肯定也会有更多人去找,等我去了,黄花菜都凉了! 算咯,老老实实读我的书,考教师……走了!” 东西肯定有,但那是能沉船的地方,有宝藏也必然是在江里。 若是有很专业的潜水设备,能潜入江底探索,根本见不到,听说江水挺浑,考古队都没有采用这法子。 陈安也相信,这次洪涝的冲刷,江底肯定显露出不少东西来,当然也可能被淤积的更深。 他没到过那地方,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最有效的办法,自然是直接仿着考古队围堰抽水,组织人手一点点清理找寻,也能弄出不少。 但在这年头,普通老百姓,谁有那能力? 何况,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就不是轻易能动的东西。 陈安心里又何尝不想去碰碰运气,但他更有自知之明。 历年来,多少人打着那宝藏的主意呢! 去了也是给自己惹麻烦。 被人知道带回金银,家里怕是得遭灾。 除非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这传闻中亚洲第一宝藏,就不是一个小小山民轻易能动的,那是清朝皇帝、袁世凯、军阀、外国人等等都曾打过主意而未能弄到的东西。 私人想打主意,谈何容易! 还是考虑一下山里。 张献忠转战四川、陕西、湖北、安徽各省时,他每到一地,就会抢夺明朝当地的藩王和官吏,连富人家女子耳朵上的耳环也会被他们扯下来,融化做成金锭、银锭、金册。 也有一种说法,说张献忠连普通农民的财富也不放过,所以,他才能在短期内积累巨额财富。 这也是他后来不得民心,落得人毁国灭的原因之一。 有苏同远那不靠谱的师傅高大春所说的事儿,还有因为一个铜鼓引发的那些事儿……山里有藏宝的可能性还是不小的。 对于陈安来说,自己所生活的山里,才是碰运气最好的地方,关键是,不误撵山、采药,省得到头一场空。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67章 准备远行 “对了,你手里有没有粮票,换点给我?” 陈安心里装着事儿,准备换上一些粮票,他可没有忘记冯正良这“票证贩子”手里有不少通用票证。 “身上是带着一些……” 冯正良摸摸怀里的内兜,掏出一叠粮票直接递给陈安:“不多,只有五十斤!” “够了,换给我……” 陈安也从衣兜里摸钱出来数着。 见状,冯正良翻了翻白眼:“你拿着用就行了,换锤子换!” “一码归一码……对了,你手头那些粮票,尽量留着,你比我清楚,通用粮票难得搞!” 陈安数了对应的钱塞给冯正良,见他不接,强行塞在他衣服口袋里:“你现在又没得啥子工作,天天吃老本,这种便宜,等你以后有钱了我再占……话说回来,下次来我家的时候多带点过来换给我,伱在城里比较容易搞到这些票证!” 各种票证的使用虽然开始弱化,但还得持续好几年。 想要用到粮票,山里人除了搬粮食到粮管所去换,就只有找有工作的熟人兑换和走黑市场一途,不然很难弄到。 但今年,谁家有多余的粮食了,陈安自己家都得买粮过日子。 这些票证得积攒一些,使用的时候方便。 见陈安这么说,冯正良也就不坚持了,他很清楚,别看陈安呆在山里,但底子比他厚实得多。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赶路,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到了镇上。 陈安领着冯正良去车队问了一下,这一次比较顺遂,有镇上到县城的汽车,顺道的事儿,很容易办成,只是要等装货,估计得九点左右才能启程。 陈安倒也不急,他这一趟过来也有事情要办,一是等着粮油店开门,用本地的粮票买点粮食带回去,其二就是去找老铁匠,给两条川东猎犬定做两个防咬项圈。 这两个小东西喜欢朝着猎物的脖子、脑袋招呼,食草类的野物也就罢了,这要是豹子之类,也容易被咬脖子,得防着。 防咬项圈东西简单,但对猎狗的保护确实挺有作用。 而陈安的心事儿是关于李豆花的。 未下暴雨之前,李豆花就出去了,准备到彭水为他的孙子和陈安寻找下司犬。 当时天气好,离洪涝来临还有一段时间,陈安本以为他出去一段时间能赶在洪涝来临之前就回来,没想到,他一走到现在还没踪影,这都有四个多月了。 上辈子,李豆花洪涝期间,一直呆在山里的茅草屋里,没出什么状况。 但这辈子,陈安实在拈不清楚,谁知道会不会因为帮忙找狗的事情外出,出了意外。 帮忙找猎狗这事儿,上辈子可没有发生过,就像上辈子,他孙子一直没有跟他学打猎一样,这看上去是些很平常的小事儿,但不得不说,一直在改变着李豆花的轨距。 平日里,陈安抽空去山里的茅草屋看过,没遇到过李豆花,就连他孙子也只碰到过两次。 陈安给孩子办满月酒,去请李豆花的时候,他依然不在。 也不知道李豆花现在在哪儿,有没有出什么事儿? 之前洪涝出不去,跟着是冯丽荣生孩子,加之分田地、开荒、补种等一堆事儿要忙,人实在走不了,但现在,孩子已经满月,冯丽荣也恢复得差不多…… 陈安寻思着,今天就去茅草屋走一趟,如果还见不到人,该出去寻一下了。 他估计,李豆花应该还没有回来。 不然,就即使陈安没有去茅草屋,他回来后不管有没有弄到下司犬,也肯定会来打声招呼。 这也是他找冯正良换通用粮票的主要原因,为了在外面使用方便。 而且,这辈子,最远的地方也就到过县城和汉中,出去走走,见识一下,也很有必要,能看看外面究竟是什么样了。 在李豆花说要去彭水的时候,陈安出于好奇,问过他要去的目的地,一個叫连湖镇青龙咀的地方,靠近湖北恩施。 但李豆花说,这次他不走山里,直接一路坐车去山城,然后转去彭水,找着好的狗崽寻上四只,装袋里,也是坐车回来。 当时陈安还劝过,打猎的话,山里的青川犬、凉山犬都是好狗,已经足够了,没必要刻意跑几百公里之外的地方去寻下司犬。 李豆花只是笑笑,说他其实也想出去走走,去见见他一个名叫龚志国的老战友,就是个苗家人,顺道的事儿,会尽快赶回来。 如果是走山里,来回八九百公里的路程,还是直线距离,山路弯弯绕绕,更是遥远,那就不是十天半月能走到的。 但若是乘车,路上花费的时间倒是不会太久。 这也是陈安没有坚持的原因。 李豆花走的时候,巴豆和火枪,都交给了他孙子,空身前往,谁知道,那么长时间了,他会一去不返。 就即使因为洪涝滞留在外面,现在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也早该回来了。 指望两个对李豆花有着怨念的儿女,不现实,李豆花在不在,对他们来说,就像没那回事儿一样。 也就他的孙子李宗贵显得有些担心,但没什么实际行动。 陈安早早地去农机站等着,老铁匠到来,陈安跟他说了钉制项圈的事情,然后回到车队,一直等到八点半,车子提前发动,送走冯正良。 他才到粮油店买了些米面背着返回盘龙湾。 回到家里,陈安稍作休息,给冯丽荣打了声招呼,前往山里的茅草屋。 在山半腰的小道上看着下边的茅草屋,有炊烟升起,陈安心里升起了一些期盼。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只是,当他下到茅草屋,还是不免失望,在茅草屋里呆着的是跑出来偷懒的李宗贵。 “安娃子,你来得正好,我今天套了只兔子,正在火上烤着,等哈一起吃点!” 李宗贵听到巴豆的叫声,出门看到来的是陈安,笑着招呼。 “算咯……我过来看看,师傅回来没有。” “还是一点音信都没有……我也在等。” “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 陈安微微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李宗贵在后面看着陈安走远,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回了茅草屋,继续翻烤着兔子。 陈安一路没有停留,径直回到盘龙湾。 “耶,那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多耽搁一哈,抱着娃儿,我去做饭!” 正在洗着蔬菜的冯丽荣将背着的孩子解下来,塞给陈安。 陈安接过孩子,随手提了椅子坐在屋檐下,见冯丽荣洗好菜装小筲箕里面准备进屋,他赶忙出声将她叫住:“宝儿……” “嗯?”冯丽荣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陈安。 陈安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有点事儿要跟你商量一下。” “你说嘛!” “我师傅李豆花已经在外边几个月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担心出了意外,想出去找一哈。” “你去嘛!” 冯丽荣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 陈安愣了一下,没想到冯丽荣能答应得那么痛快。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隔三差五就往茅草屋那边去看一趟,我晓得一直在担心他老人家。” “我跟你说过我师傅跟我的一些事情,如果是一般人也就算了,我才懒得咸吃萝卜淡操心,但我师傅对我来说,意义不一样!” “你说的我都晓得,不用给我解释,我说的也是真的。准备啥子时候走嘛?” “如果可能,我打算明天就走。” “等妈老汉回来,跟他们商量一下,家里边现在也没得啥子事儿,只是照管一哈家里边这些牲口,隔两天撒下麦子的事情,忙得过来。只是我有点担心,你没啷个出过远门,能不能找到,还有,外面太复杂了。” “这倒没得啥子好担心嘞,路在嘴上,到了外面,我也会小心,也算是提前出外面见见世面,我们不可能在这山沟沟里面呆一辈子,终究还是要走出去,做点别的事情撒。” 再有七八年禁猎了,到那时候指望撵山赚钱,不现实,猎物越来越少,越来越难打,至于采药,也就能做到勉强糊口而已。 陈安很清楚这个过程。 冯丽荣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进了厨房。 陈安也低头看着怀里眨巴着大眼睛的孩子,伸手碰碰小家伙的指头,他居然咧嘴笑了起来,满嘴的口水。 他愣了一下,然后变得狂喜,抱着陈澈跑进厨房:“宝儿,娃儿会笑了!” 正在系着围裙的冯丽荣闻言,赶忙凑了过来,看到陈安用指头拨弄着小家伙的指头,果然看到他在笑,顿时也跟着笑了起来。 只是一个小小的变化,也足以让两人欣喜。 让陈安没想到的是,等到陈子谦和耿玉莲从外面割牛草和猪草回来,一家子在餐厅坐着吃饭的时候,陈安说起准备外出去找李豆花的时候,陈子谦听着,没有立刻说自己的想法,耿玉莲却是不同意了。 “幺儿,我不是不让你去,我晓得你师傅对你好,你心里放不下他,但你从小到大,就从没有出过远门,你说你去哪里找,彭水在哪儿你都不晓得。再说了,外面乱糟糟的,刚刚过了大洪水,到处冲桥垮路,啷个去嘛!这个时候到外面,太难咯!” 耿玉莲言语中,更多的是担心:“反正我不同意,不放心。你听妈一句劝,你师傅那么有本事的一个人,一定不会有事。” “万事总有意外,再厉害,也已经是个老人咯!” 陈安摇头,坚决道:“这趟我必须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再说了,男人这辈子,总要出去闯荡哈,不能一直窝在这山沟沟里边,你看看那些跑江湖的,到外面到处走动,也不见哪个走丢的嘛。” “不管找不找得到人,出去走走看看,见见世面也好!”陈子谦淡淡地说了一句。 他年轻时当袍哥,当背二哥,那是出去闯荡过的人,他很清楚,见过外面世界的人,终究会变得有些不一样,别的不说,眼界也会更宽一些。 陈子谦一句话,果然引来耿玉莲的一个白眼,她转而看向冯丽荣,希望冯丽荣跟她站在统一战线上:“幺儿,娃娃还小,你放心狗娃子到外面去?” “妈,你就让他去撒,我觉得出去走走看看也挺好,我是支持嘞,你晓得,李大爷对安哥恩情不小,不让安哥去,他心里边也不踏实,就不要拦着咯,娃儿我能带好,家里和地里的事情,我也能打理好!” 冯丽荣完全是站在陈安这边的。 一家五口人,三个同意,一个反对,一个还只会吃了睡。 耿玉莲看着这一家子,最后叹了口气:“要去你也不能一个人去,好歹找个人跟你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这倒是应该嘞,要不,我跟幺儿去一趟,山城那边,我在码头上呆过,彭水离山城不是特别远。!” 陈子谦挠挠头,神情有些兴奋:“我也好些年没出去过了。” “那不得行,家里不能一个男人都没有……我去找哈蛋子哥,看看他能不能跟我一起,也不晓得他家里边的事情忙完了没有!” 陈安还是觉得,最合适自己的搭子是宏山。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68章 碰到棒老二了? 寻思着现在是饭点,宏山应该在家,陈安吃完饭放下碗筷就往外走。 “我跟去看看……” 陈子谦知道陈安去干什么,也加快吃饭速度,吃完饭后也跟了出去。 爷俩一前一后,径直到麻柳坡宏山家,在大路上的时候,看到钟启秀正从院子旁开垦的菜地中提着两棵白菜出来。 看到陈子谦和陈安,她微微笑了笑,问两人:“叔、兄弟,吃了没有?” 她见到陈安还是很容易脸红。 陈安点点头:“嫂子,吃过了才过来的,我找蛋子哥有点事!” 听到外面的响动,院子里趴在墙脚阴凉处的莽哥和红豆立刻站了起来,吠叫不止。 两人顺着土路上去,随着钟启秀一起进了院子。 正在劈柴的宏山看到两人,赶忙扔下柴刀迎了上来,喝止住两条东川犬,笑道:“狗娃子,你有好几天没来过我家了!” “山哥,他们找你有事,你招呼哈,我去泡茶!”钟启秀说了一声,快步进屋。 宏山招呼两人往堂屋里走,给两人递了椅子在屋里坐下,钟启秀也随即端来茶水,没有多说话,转身去外面抱了柴火,去了厨房。 “蛋子哥,这两天在忙啥子?”陈安问道。 宏山笑笑:“还能干啥子,忙着开荒地撒,在大松林占了片地方,也大概有两三亩的样子,正在忙着把坡上的那些树桩子挖掉,这不是刚刚回来,准备做饭,我妈老汉都还在地里边,等哈才回来。” “在忙着啊!” 陈安有些犹豫了,既然宏山在忙,似乎不太合适叫上他,毕竟,开荒也很重要。 “忙啥子忙,我之前还想着,把这事儿丢给我妈老汉他们,等到你忙完,来叫我一起撵山哩。你不是有事找我蛮,只要是你的事,我肯定帮忙……是啥子事?” 宏山催问道。 “我师傅出去几个月了不见回来,我来是想叫伱跟我一起去趟彭水找我师傅,我担心他出意外!” 陈安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要得!” 宏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你不要忙着答应,等伯伯嬢嬢回来,问过他们再说。”陈安微微笑了笑。 “有啥子好问嘞,我妈老汉肯定答应,不信你就在这里等着,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回来了!开荒的事又不忙,范围已经圈出来了开了大半了,反正今年种不了,慢慢翻刨就是了。” 宏山笑道:“我要是跟别个出去他们可能不答应,但是跟你的话,那绝对没问题。再说了,只是到外面跑一趟,多大个事儿,还会比山里凶险?” 陈子谦插嘴说道:“那可不一定,人心难测!到了外面,不比在山里,脑子转的人太多,心狠手辣的也不少,一個不小心就上当,就着算计,有的时候,啥子时候死了都不晓得,这些事情,我跟你老汉在外边混的时候,见过的太多了。” “叔,莫黑我!”宏山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收敛起来。 “没有黑你,说的是真的。当然,现在跟我们那时候也不一样了,可能会好一点,但洪涝刚过,很多人还没有缓过来,懂歪心思的人怕是不少……反正不能大意!” 陈子谦面色严肃地强调:“当然,出去走走看看,开开眼界,也是好处嘞!” “我记住了!” 宏山点点头,神情又变的兴奋:“我连县城都还没去过,之前对外边的事情,一直都是听在外面跑江湖那些人说嘞,早就想去了看看咯!” 三人一边喝茶一边说着话,大都是陈安在跟宏山说李豆花这次出去,所要去的具体地方和要见的人。 说话间,宏元康和许少芬从外面回来。 两人一进屋子,宏山就先将事情跟老两口说了一遍,最后更是直接说道:“狗娃子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一趟我肯定要跟着去,不要想着拦我!” 他忙着表明自己的态度。 宏元康简单问了下事情经过,和陈子谦的态度是一样的,也就是许少芬有些担心。 但宏元康一句话:“娃儿总是要长大要独挡一面的,出去走走,我看不是啥子坏事,整天窝在家里边,有啥子出息嘛!” 不得不说,蜀地的人,不论男女,骨子里都有着一股子闯劲,正是这股闯劲,过上些年,很多蜀地的人,无论走到哪里,大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过上些年干倒爷成功用罐头换来飞机,还想着挖开喜马拉雅山引洋流将青藏变鱼米之乡的首富牟其中,那就是个极其能折腾的牛人。 用一句话来形容蜀地的人:敢想敢做,天马行空! 事情就这么简单说定了。 简单说了自己的打算,陈安和宏山约定明天一早动身。 陈子谦和宏元康两人在山城码头混过,给他们指点了路线,乘车到县城,然后坐班车经过达州到山城,到了山城菜园坝车站,再找人问去彭水的路。 尤其强调,那是苗族、壮族聚居的地方,风俗习惯多有不同,一定要谨言慎行。 就在当天下午,陈子谦让陈安写了两人的证明,他签上名字,盖上自己的印章,陈安和宏山则是拿了证明去镇上,找杜春明盖章。 出行的时候,坐车,住旅社都必须有的身份证明。 没有这玩意儿,可不容易走远。 两人要远行,又是去找人,杜春明简单问了一下,就给两人开具了出行证明。 回到家后,两人各自准备,第二天早上,早早动身。 一路要坐车,猎狗没法带,猎枪就更不可能了。 陈安和宏山,也就是一人背了个帆布书包,装了套换洗的衣服,身上藏把小刀做防身的工具。 车队没有出去的车子,但林场拉木材的车子有,两人拦下一辆,先是到了县城,简单在食堂吃过点饭,买了几个火烧馍,到车站买票。 等到下午两点钟,车子才启程前往达州,开始了这一路的摇摇晃晃。 好在,这年头,路上没有那么多汽车,隔多长时间看不到一辆,不存在堵车的问题。 一路上捡着客人走,车子里挤得不得了,干什么的都有,也让车里弥漫着一股子奇怪的气味,汗酸味、口臭味、脚臭味,还有带着的鸡鸭、猪崽的气味,甚至还有人在里面抽起了旱烟。 闷热的车子里,实在让人难受。 两人好歹有个座位,车窗完全打开,外面的风灌进来,总算是舒服了一点。 车里的乘客聊得最多的,还是之前的水灾,以及分田到户的事情,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嘈杂得不得了。 一路上,到处能看到有人在修理路段、清理河道,还有一些残破的房屋倒塌后,还没来得及打理,一副破败的模样。 到处是水淹过的痕迹,尤其是一些低洼处的楼房,那被水淹染黄的位置,真有两层楼那么高。 唯一让人欣喜的事儿,过了这一个多月,所过的田野都完成了补种,看上去绿油油的,倒也充满希望。 只是,车子经常需要绕行,一些司机没太大把握的地方,还会要求车里的人下车,等车子过去了再上车,甚至在打滑的地方还得帮忙铺垫或是推一把才能继续前行。 就这样,一直走走停停,摇摇晃晃,到晚上天黑好一阵了才抵达达州车站。 车站附近找旅社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两人马不停蹄地去排队买票,坐上前往山城的长途车。 又是一天的摇晃。 这一路上,所过的地方,对于两个未曾走出过大山的年轻人来说,处处皆是新奇。 尤其是宏山,在经过大一点的县城的时候,看到的是跟山里决然不同的生活面貌。 一路所过看到冒着浓烟的各种厂房、机械声和忙碌的工人,所见一切在他眼中都是新奇,更新奇的是那些穿着漂亮裙子的姑娘、徐娘。 别的不说,在山里,他就完全没什么机会看到裙子。 他才发现,除了灰蓝黑,还有那么多五颜六色的服饰,真的是亮瞎眼睛。 “蛋子哥,少看些,把口水擦擦,眼睛都快跳出去了!” 看着宏山那目瞪口呆的模样,陈安打趣地说道。 宏山真的擦擦了嘴:“狗娃子,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那些裙子是真漂亮,她们啷个有胆子穿出来。” “这算啥子,等你到了山城,怕是更看不过来!” “为啥子?” “那里更繁华,也更开放。” “你就不要说我了,你还不是一直在看外面。” “我可不是看妹儿,我是在看外形地貌,有些啥子厂,人都在干些啥子。” 陈安说的是实话,对于一个见惯了瑜伽裤勒缝的过来人,穿着长裙都只敢露出半截小腿的妹儿,对他没有多大吸引力。 他更希望看到所过的一路上那些变化,毕竟,他也觉得陌生。 多了解一些,才知道自己以后能干些什么。 上辈子呆在山里,他对这时段的外界,知道得不多。 但其实一路看下来,给陈安的感觉,洪涝过后,多少还是有些死气沉沉,过往的行人匆匆忙忙,但更多的是无所事事,倒也在偏僻处,看到了有人练摊,也看到零散的棒棒,在帮人搬运东西,这大概就是最新的变化。 做生意的人有了,尤其是在车站,带着大包小包往来的人不少,还有人寻着人遮遮掩掩兜售东西的,也看到被人撵得鸡飞狗跳的场景。 还是不太适合做事! 他更多的时间,干脆闭上眼睛,随着车子摇晃,努力保持身体的平稳。 就这样,摇了一整天,抵达山城。 此时的彭水还属于涪陵区,并没有立县。 第二天他们继续转车,先到涪陵,然后搭乘运送货物的汽车到彭水县城,找人问了此时还叫做连湖公社的位置。 没有车子过往,只能步行,一路找了过去。 结果到了半道的山里,路上林子里哗啦响动,有两人提着木棒狂奔出来,跳到路上,一前一后地将两人夹在中间。 陈安见状,伸手将袋子里的小刀给拿了出来,看了看前后两人,面色凝重地看着两人。 “两个弟娃儿,把身上的钱留下来,就可以走!”挡在前面那人说道:“听话点,不要逼我们动手!” 宏山也在审视着两人,回头问陈安:“我们这是碰到棒老二了?” “应该是,被我老汉说中了!” 陈安苦笑一声,亮出了手中的刀子。 跟着,宏山也将自己带着得弹簧刀拿了出来,弹出刀刃。 第369章 领着娃儿劫道 拦路的人,如果带着火枪之类,事情难办。 或者说,他们人多点,也挺麻烦。 可将两人拦下的人,手里提着的,不过是根青杠树木棒,而且这身形实在太瘦弱了一些。 一身满是补丁的衣服,蜡黄的脸色,干枯的嘴唇,深陷的眼眶……这更像是吃不上饭的穷苦人家,羸弱不堪。 就连他们手中的木棒,也是刚从树上掰下来,简单修理了枝叶的,两头都是茬子,没用刀斧修整过。 再看看两人的相貌,有几分相似,年纪都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应该是兄弟俩。 二对二,陈安和宏山,还真不虚他们。 相反,在看到陈安和宏山掏出刀子的时候,两人神色反而变得惊悸,不自觉的退开两步。 胆怯了! 不管怎么说,终究是拦路打劫的人,不能小觑。 哪怕看上去根本没有那种凶悍的架势,就算是跳出来的时候所说得那句话,语气也没有丝毫气势,更像是商量,也改变不了他们是在打劫的事实。 陈安和宏山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古怪。 陈安冲着宏山使了个眼色,两人都看向挡在前面的人。 这人相比起后面那人,年纪要大一些,但也更为瘦弱。 宏山立马会意,陈安这是要让他跟自己一起对付挡前面这人。 分散开来一对一,可没有二对一来得简单。 而且,吃柿子还知道找着软的捏呢。 宏山微微点点头后,两人心有灵犀一般,同时朝着挡在前面这人冲了过去。 见状,那人大惊失色,双手抓着木棒,怪叫着冲着两人毫无章法地乱挥乱打,不住地后退。 陈安和宏山为了避免正面被木棒捅到,两人立马分绕他的左右两侧,不断逼近。 那人变得越发慌乱了,扬起木棒逼退左边的陈安,右边的宏山立马靠近。 他慌忙又挥动棒子去打宏山,而在这时候,陈安又立马瞅准机会靠近,寻找将他制服的机会。 而之前堵在身后的那人,也在这时候提着棒子冲上来,帮忙解围,刚一靠近,被宏山弯腰从路边捡起一块石头朝他就砸了过去,反倒被吓得跳起来避让。 紧跟着,陈安也捡了一块,冲他作势要打,被吓得掉头就跑,避得远远的。 待宏山再次捡起一块石头,两人都看向挡在前面这人的时候,他不敢跟两人僵持了,提着木棒就跑。 陈安和宏山自然不会就这么放过他,迈开大步狂追。 眼看着被两人越追越近,那人干脆将手中的木棒也扔了,不要命地跑。 只是,还没跑出五十米远,就被宏山追上,一把揪着后衣领,使劲往后一拽,顿时重重地摔翻在地。 两人脸不红气不喘地到了旁边,宏山微微皱了眉头:“就这打不能打,跑不能跑的德性,还当棒老二……” 陈安也是微微摇了摇头,不得不说,这是他遇到所有给他带来麻烦事的人中,最弱的两个人。 刚被宏山用石头砸过那人也不敢靠近,只是隔着二十来米,远远地看着,一脸的不知所措。 而就在这时,摔翻在地这人,慌忙翻身爬起来,立马变成了跪姿:“两个弟娃儿,求你们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我是实在没得办法了才这么做嘞,都快活不下去了!” 这突然的转变,让陈安和宏山不由面面相觑。 原本还想揍他一顿的…… “啷個回事?”陈安皱着眉头问道。 “我家被洪水冲了,一家子就剩我们兄弟两个和一个两个多月的娃儿,妈老汉和媳妇都没了,娃儿要吃奶,我是实在没得钱买奶粉咯,这才逼不得已,叫上幺弟打了这主意!” 男人苦苦哀求:“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娃儿没得奶粉,可以去借,可以去找人要,可以去找队上,找公社,难道他们还能见死不救……也不至于当棒老二撒!” 陈安心里莫名地被触动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 “该找的人找了,能借的人也借了,我把能想到的办法都想过了,可是,这些事情,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都没有人愿意理!” 这男人说着,眼泪骨碌碌地滚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之前这两人冲出来的林子里,忽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陈安和宏山不由回头朝林子里看去。 身后那人听到声音,将手中的木棒扔了,跑回去钻进林子里,不一会儿重新走出来,臂弯里抱着个襁褓,但仍然不敢靠近。 明明是他们跳出来劫道,现在却显得更为警惕。 襁褓中婴儿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凄厉,陈安听得直摇头。 宏山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们两个,一个家里边有着一个刚出生一个多月的娃儿,一个媳妇怀着孕,这哭声听在耳朵里,像是戳到了软肋……心肠都硬不起来。 “算了,赶紧走了,以后不要干这种事情!” 宏山让到一旁,打算让事情就这么过了。 看两人的举动,还有这孩子,跪着这人所说的话,不像是作假,也是可怜人。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两个大男人,领着个娃儿出来当棒老二,亏你们想得出来,今天要是把你们弄死了,这娃儿啷个办?” 男人见宏山让开,千恩万谢,然后朝着他幺弟跑了过去。 “应该是饿得撑不住了……我去那里给你找吃的嘛!”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男人满脸怜惜,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他忽然一狠心,咬破右手食指,塞到孩子嘴里,哭声很快止住了。 陈安看不下去了:“你那血喂了能起作用蛮?不要喂了,我们要到连湖公社,跟我们一起走,我给你买点奶粉!” 宏山看了陈安一眼,笑道:“要换作是我,实在逼得没办法了,我要抢,也是直接到供销社抢奶粉,省事!” “就不要说笑了,我最看不得这些事情了!” 陈安说完,拍了拍宏山肩膀,两人一起往前走。 那两人相视一眼,都没有想到,陈安和宏山不仅没有责怪他们,反而答应帮忙买奶粉,这正是他们迫切需要的,于是都跟了上来,只是,始终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 陈安回头看了一眼两人:“前面最近的公社是哪里?” “是郁山公社,我们哥俩就是郁山公社五岭坡的!” “那伱们晓不晓得连湖公社?” “晓得,要去连湖公社,从郁山公社出去还要过联合公社、石柳公社,山里路绕,还有几十里路!” “方向没有走错撒!” “这倒是没有!” “没有就好。” 从彭水县城出来,已经走了不少时间,地形不熟,两人只能顺着大路走,只遇到过四辆汽车,都是从山里出来的。 原本还想着一路往里走,在路上总能遇到汽车、拖拉机之类,哪怕没有直达的,也能多少搭成一段路,再不济遇上一辆马车也行啊。 可惜,事与愿违,一路走过来,什么都没遇到。 也就是经过的时候,能看到一些土家人的吊脚楼,和一些苗家寨子,甚至说的话,两人根本就听不懂。 这些村落、镇子,都是沿着山谷里一条被叫做郁江的河流聚集。 倒是看到过河里有运送货物的船只,但一直没见到码头。 路上车辆少,很可能就是因为主要依赖这条河运输东西的原因。 听到还要走这么远,再看看此时的天色,陈安摇头道:“看今天这样子,怕是走不到了!” “你师傅是真的能钻!”宏山也是摇头苦笑。 却听抱着孩子那人问道:“看你们样子,不像是本地的,你们要去连湖公社干啥子?” “你就是看中我们不是本地的,才跳出来抢我们的吧?” 宏山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打探这些干啥子?还想打我们主意?” “不是,我是想说,你们如果要过去,可以明天一早去乘船,有专门到联合公社的船,是公社的副业,就是需要等人,人不够不走。连湖公社也在郁江边上。” 陈安咧了咧嘴,果然,还是出门的经验少了。 这要是早点知道,说不定乘船的话,早就到了,哪里用沿着河岸边的山路弯弯绕绕。 只听那人接着说道:“要不然,我明天一早送你们过去,我晓得山里的小道,能抄近路,不比走水路慢,水路一路上去都是逆流,越往上走,水越急,还要转乘别的船,等的时间多,麻烦!” “你晓得山里的近道?”陈安有些怀疑地看着这瘦弱的男人。 “以前嘎公家就在那边,小的时候每年都会走上一次,老人过世以后,就少走了!” “你对那边很熟?” “还可以!” “那你晓不晓得青龙咀这个村子?” “晓得!” “认不认识一个叫龚志国的人?” “这我就不晓得了,我只是晓得有这么一个村子,是个苗寨,但不认识哪里的人。” 陈安微微点了点头,打心里觉得,有这么一个向导也挺不错。 只是,他始终还是对这两人不放心。 毕竟,刚刚还是跳出来劫道的人。 只听男人又说:“连湖那边,汉人很少,绝大部分是土家人和苗家人,我还懂得些他们的语言,我跟着去的话,多少能帮上些忙。” 这话,让陈安彻底心动了。 到了这边,好几次打探,总是因为语言隔阂,难以说清道明,交流起来挺困难。 不像过上些年,读书的人多起来,能用汉话交流,这些村寨的人,除非是碰到汉人,能说得明白,若是土家人或是苗家人,还大都说的是他们自己的语言,很大一部分不会说汉话。 而陈安要去的,就是苗寨。 如果直接在青龙咀找到李豆花,那自然省事,如果李豆花已经去往别处了,那就难得探查了,有这么一个人在,打探起来就方便得多了。 想到这些,陈安点头道:“行嘛,那今天我们就在郁江公社住上一晚,明天你陪我们走一趟……对了,你叫啥子名字?” 见陈安点头,男人神色轻松了很多:“我叫宁文柱,我幺弟叫宁文富……如果不嫌弃的话,就不要住公社了,去我家,省得花钱!” “你家不是被洪水冲了蛮?” “我跟兄弟临时搭建了一个茅草屋……而且,我说的山道就是从我家那边走,省得你们来回多走冤枉路。” “不会再打我们主意吧?”宏山不无试探地问。 “不会,再也不会了,你送我奶粉,还放过我,就是我的恩人了。” 陈安长长舒了口气:“那今晚就住在你哪里!”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70章 坏人好事了 宁文柱怀里的孩子,哭得厉害,陈安干脆让他们俩上前领路。 为了让孩子能早点弄到一口吃的,两人的步子走得很急。 半个小时左右赶到郁江公社,陈安也不食言,到供销社里面买了几袋山城奶粉,顺便买了个奶瓶。 宁文柱感恩戴德地谢过后,到公社食堂里讨了热水,兑了牛奶粉,火急火燎地喂给孩子。 谁知道,孩子一喝,立刻娃娃大哭起来。 “啷个回事,娃儿,你赶紧吃撒!”宁文柱焦急得不得了。 那孩子哭声异常,陈安见状,走过去看了一眼,再伸手摸了摸奶瓶,顿时就骂了出来:“有你这样当爹的蛮,恁個烫,娃儿遭得住蛮?” 他一把夺过奶瓶,再次到公社食堂讨了冷水,放在里面加速冷着,直到变得温热,才将奶瓶子递给那小脸弄得脏兮兮孩子。 这一次,那婴孩吃到奶粉,立刻止哭了,只顾着用舌头裹着奶嘴,鼓动腮帮,卖力地吸着。 吃饱后,婴孩也安静地睡着。 都到郁江公社的食堂了,陈安干脆叫上陈安和宁家兄弟一起进去,准备在这儿把肚子吃饱。 真要去了宁家兄弟家里,连个婴孩的吃食都成问题,估计家里边也没什么吃的,还不如在这里把饭吃饱,省事儿。 郁江公社不小,比陈安所在的桃源公社要大得多,相比起来,这里的条件可比桃源镇强,不愧是北接湖北,南连贵州的地方,所处位置,实为要道,一路过来,看到的名胜古迹不少。 食堂里吃的东西挺多,似乎也更有特色。 看着公示出的牌子上写着有鸡豆花、大脚菌炖鸡、鼎罐饭、苗家牛羊肉、荞面豆花、嘟卷子、心肺米粉、晶丝苕粉等等。 让陈安比较好奇的是鸡豆花,什么时候豆花跟鸡还联系上了,问了厨师才知道,是用彭水本地的土鸡肉、蛋精工制作,形似豆花。 看上去银白晶莹,非常鲜嫩的样子,但那价格,让陈安望而止步。 大脚菌炖鸡,前几天在家里吃菌子才吃安逸了,陈安没有想法。 而嘟卷子,其实就是蕨根粉蒸制而成,他家里没少吃。 至于心肺米粉、晶丝苕粉也不用多说。 陈安最后选了苗家牛羊肉、荞面豆花和一些大米和包谷混蒸的两掺饭。 来一趟,他也是选着有特色的尝一下,在山里,牛肉不容易吃到,但少数民族地区,总有些优惠政策,能吃到牛肉,而且价格还能接受。 见宁家兄弟看着那些饭菜流口水的样子,陈安特意多要了些份量。 一起坐在桌上吃饭的时候,两人就显得有些放不开了,明明不停地吞咽口水,眼睛也不断扫视着桌上的吃食,却在努力地克制着不敢下筷,显得很拘谨。 尤其是在看着那些牛羊肉的时候,仿佛看着都很下饭一样,眼睛瞟着,一块肉不动,只顾着往嘴巴里小心地扒着饭。 “吃撒,放开点,这一顿你们敞开来吃,我管饱!” 陈安说着,往哥俩的碗里夹了些肉。 他自己也夹了些牛羊肉尝了一嘴,发现这玩意儿是以黄牛、山羊的鲜肉制作,感觉没什么特殊,主要是里边的香料挺特别,吃起来香辣可口,相当的下饭。 还有那荞面豆花,是用黄豆制作豆花,用荞麦擀制的荞面,配制作料,边蘸边吃,鲜香嫩滑,也挺有意思。 在陈安的接连催促下,宁家兄弟两人渐渐放开,开始狼吞虎咽,偶尔弄了掉落在自己面前衣襟上和桌上的饭粒,也都小心地捡起来放进嘴里。 就这节省的做派,越发让陈安肯定,他们只是山里逼于无奈的穷苦山民,跑去当棒老二,也真的只是为了点娃儿的奶粉,造孽啊! 吃饱喝足后,陈安没有心思在公社逗留,由宁家兄弟俩领头,前往他们家所在的五岭坡。 从桥上渡过郁江,往西边山里走了大概七八里路,看到了山沟里零星的几户人家,住得很分散。 他们哥俩居住的茅草屋在山坳里,山里河流的弯拐处,在那里,只有四五户人家居住,不是土家族人和苗家人住的那种吊脚楼,而是很平常的土木架构的屋子。 在看到那山坳的时候,宁文柱指着山坳下方靠近河沟的位置说道:“我家原来就在那个位置,第一场洪水只是屋头进水,第二场洪水来的时候,太突然了,河水一下子就冲倒土墙,从门窗里面灌进来。 又是在夜里面,一家子都睡着嘞,惊醒的时候,忙着往外面逃,谁知道,房子突然就倒了,我妈老汉和媳妇,一下子被埋在里面,只有我抱着娃儿和幺弟运气好点,从缝隙里面钻了出来。 到处黑漆漆嘞,也就是打雷闪电的时候能看到一点,想做点啥子都做不到。 等到第二天早上天亮了,再来一看,东西全部被冲走,啥子都没了,我甚至连他们的尸体都没有找到,被冲了个干干净净!” 陈安微微叹了口气,这种事情,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听宁文柱苦笑一声后接着说道:“后来我们在山里高处找了个山洞临时住着,直到天晴起来,才回来在高处搭了茅草房。” “没得办法,这场洪涝,遭灾的地方太多了,莫想那么多,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很多东西无法挽回,好好想想办法,把日子过下去才是正事!” 陈安只能这样说。 宁文柱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日子已经够糟心了,哪里还有精力去想……可是,我连娃儿的奶粉都没本事弄到,活得还真是够悲哀嘞,有的时候我都在想,还不如死了算了。 两位兄弟,今天对不住,谢谢你们哈!” “莫乱想了,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陈安拍了拍他肩膀:“你要想的,就是把娃儿啷个养大……土地都分了撒。”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分了,也都种上了,全都是红苕!” “想办法弄两只有奶的羊回来,解决娃儿吃奶的问题,再抓紧时间,多开点荒地,到了明年,多种点粮食,只要舍得苦,日子总能过下去。至于钱,会采药撒?” “知道得不多,我之前就只晓得上工种地,这些东西,没得师傅教,见到了也不晓得。勉强认出来的,又不见有人收。” “明天去莲湖,路上遇到草药,我给你指一下,看伱能记多少,都是些寻常草药,虽然不太值钱,终究能多少换上一些,解决温饱,问题不大……” 陈安所能做的,也就只是这么一点。 “谢谢!” 宁文柱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领头往对面的茅草屋走。 茅屋简陋,就只有三小间,地上挖坑栽桩,用竹篾和藤条捆扎简单搭建的,一间住人,一间里边有个都没有好好打理的灶膛,上面挂了个铁鼎罐,再有一间,里面堆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两个男人就不是会打理的人,弄的一团糟,与其说是茅草屋,还不如说是一个窝。 就这样的地方,也就只能将就住上一晚。 陈安和宏山倒也无所谓,两人都是山里人,也经常穿山,没那么多讲究,必要的时候,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就能过上一夜。 但该有的警醒,两人还是有,睡得早,两人轮换着守夜。 一夜没什么动静。 第二天早上,宁家兄弟俩起得很早,火塘里拢火,弄来几个红苕煮上。 陈安和宏山也跟着从铺垫着睡觉的松针草叶里起来,到下边河流里掬了冷水洗脸,吃了两个红苕后,在宁家兄弟的带领下,寻着山间小道中穿行。 知道陈安要教辨识草药,宁文富也跟来。 一路上走得倒也不快,陈安也就着自己一路所看到的草药进行指点。 采药是分时候的,春天采什么药,夏天采什么药,都是有“下数”的。 其中,七八月份最是忙碌。 彭水这边的草药其实不少,当然什么党参、天麻之类的就不是在山道两旁轻易能见到的。 但柴胡、黄芩、黄芪、黄连、黄柏……这些比较普通的草药还是比较常见。 木通、香薷、一支箭、十大功劳、八角莲等也能时不时能看到。 他只是指认给宁家兄弟,能记住多少,看他们自己。 就这样,走走停停,在下午的时候,宁文柱指着西边的山峰说道:“顺着这条小道翻过两座山,就是你们说的青龙咀,往东边走,下到江边,就是连湖公社,你们是要先到青龙咀还是到连湖公社?” “先到青龙咀!” 既然李豆花的目的地是这里,自然是先到地方探探踪迹再说,他心里最急的,莫过于这件事情了。 在翻过山峰,到了背面山沟里的时候,忽然听到林间山坡上,传来哗啦声响。 陈安和宏山机敏,立刻扭头寻着声响传来的地方看去,见有大小三只动物身影,追着什么东西,往林子里跑过。 “是啥子东西?”宏山惊奇地问。 陈安看着动静处在林木间快速闪动的身影,小声道:“好像是三条狗,一条大狗领着两个小嘞……走,靠近看看,看一眼就走。” 他一下子来了兴趣,领头钻进山林里,顺着山坡追了上去,目的就是为了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下司犬。 单看到是毛色,他只是怀疑是,还无法完全断定。 那三条狗也发现四人,听到陈安他们跟来的声响,立刻停了下来,远远地看着陈安他们,然后吠叫一声,掉头远远地绕开,随后往山坡下方跑去。 这次,陈安看得清楚,那三条狗,一只大的母狗领着两只小的,大狗和其中一只小狗,一身白毛洁白如玉,头部粗大,看上去长得很凶猛,最显眼的就是鼻、嘴和眼圈都是红润的,胸部深圆,尾巴直立着。 大的两只,陈安能确定了,确实是下司犬,而且是短毛下司犬,以他的眼光看来,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但黑色那只看样子也很像是下司犬,但有黑毛的下司犬? 陈安挺疑惑。 四下看看,周围并没有什么人。 难道是村里跑出来在野外猎食的下司犬? 或者也有可能是常年活动在山林里没人打理的“野狗”。 三条猎狗跑远,陈安见是去青龙咀的方向,顺道的事,于是再次跟了下去,想进一步确认一下。 走了百来米远,看到见三条狗站在山坡一堵石崖下的小山洞洞口。 这次,它们没有急着跑,反而在四人靠近的时候,大狗冲着几人狂吠起来,步步逼近。 让陈安没想到的是,随着犬吠声响起,有个衣衫不整的男青年从洞里钻了出来,朝着陈安他们所在的方向看来,紧跟着将手中火枪提前来,迎空开了一枪,大声吼叫着。 陈安根本听不懂,只能转头看向宁文柱:“他说啥子,是在骂人蛮?” 宁文柱点点头,冲着陈安说道:“兄弟,赶紧走,我们坏人家好事了,是真敢拿枪打人嘞!”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71章 还真呆得住 陈安和宏山都不傻,猜也能猜到这衣衫不整的青年究竟在干什么。 从服饰上来看,那青年应该是个苗家人。 听宁文柱说是他在骂人,宏山就有些气愤了,正想回敬,被陈安拉住,回头看到陈安冲他微微摇头,也就没有发作。 这是什么地方,土家族人和苗族人聚居的地方。 生活习惯、风俗礼性都大有不同,都有着各自的忌讳。 万一真是自己冲撞了他们,很有可能都走不出去。 这可不是开玩笑。 见陈安制止,宏山也将心头火气压下,两人转身随着宁家兄弟钻出林子,上了山道,继续往青龙咀走。 宁文柱笑着解释道:“我们这里的苗族人,以前有一个风俗,跳月为婚。跳月,就是在春天农闲的时候,父母携带成年未婚子女,到山里选一个开阔的平地聚会。”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相亲……” 陈安插了一句嘴:“好好跟我说说,是啷個跳月嘞?” 他对此挺有兴趣,毕竟也是未曾听闻过的趣事,很好的谈资。 “男青年将所蓄长发换成髻,悬在前面,插上鸡毛,缠上头帕,穿着不长过腰的袄子和短不过膝的裤子,裤袄之间用锦带束起来,手执芦笙; 女青年发髻上也插鸡毛,一尺来长的簪子,一寸长的耳环,衣服裤子都绣花边,手执用竹片编成的绣笼,上面以红布装饰起来。 跳月开始时,一边唱歌一边跳舞,跳舞时转腰回头,眉目传情。 最后,男女青年大都选中了情人,男青年便背一个中意的女郎去山间幽会,女方大都解下身上的锦带作为信物,赠给男方。 父母则在山头上用火烤事先射杀的野兽肉,用竹管吸食咂酒,谈笑取乐。” 宁文柱笑着解释道:“跳月,我也只是在小时候见到过,现在不常见咯。在山洞里的,估计就是出来约会的男女,那种事情被人干扰了,都会恼火。” 宏山心有不忿,嗤笑道:“都啥子年头了,还有这样瞎搞嘞?” “现在他们也跟汉人一样,以媒婚为主,在劳动、集会、赶场、串亲的时候相互接触爱慕,经过多次幽会,对唱情歌,互赠礼物等确定关系,自由结婚。 但幽会嘛,不说也晓得是干些啥子,这是人家的风俗,最好不要冲撞了,容易出事。在这里,汉族才是少数民族,在外面遇到,很多人说他们是汉族,但其实也是苗族。” 毕竟是生活在这地方,宁文柱无疑是最熟悉这些事情的人:“就刚才那种情况,开那一枪,骂上两句,只是警告,若是不走继续纠缠,是真会出事的。” “那为啥子他们在外边也说自己是汉族?”陈安挺奇怪。 宁文柱说道:“我听老辈子说,在古时候,好像是元明时期,我们这里多次发生赶苗拓业的事件。 这里的少数民族或迁居深山老林,或背井离乡,使得人口锐减,男女人口不足万人,出现了“十里无鸡鸣“、“百里无人烟“的悲惨景象。 后来经过明代的“湖广填四川“及清朝招抚四川流民回原籍开垦,又迁入了部分苗族后裔。 迁入的苗族一部分是原彭水“赶苗拓业“时迁出的,一部分是从江西、湖北、湖南迁入的三苗、九黎的后裔。 但是由于他们对赶苗事件心有余悸,都讳言苗族,而自称汉族,习汉语,学汉文,着汉装,只在风俗上还保留一些苗族的传统。 也就是这些年,镇府在这方面工作做得好,他们开始恢复原来的样子,又有不少优惠政策,发展起来了,尤其是连湖公社这边,出来十个人,最起码有七八个要么是苗族,要么是土家族。” “那进入苗寨,有啥子忌讳没得?” 陈安最担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这倒没得啥子,其实他们还是非常热情好客嘞。有客人来了,肯定杀鸡宰鸭招待。 但是要注意哈,吃的时候,鸡头是给客人中的长者,鸡腿要给年纪最小的客人,有啥子事情提前说明了,主人不会勉强,但不吃饱喝足,会被认为是看不起主人。 还有就是正门一般不得随便出入,只有在遇到婚丧嫁娶或祭祀的时候,才能从正门出入……反正你们自己衡量,不要表现得太奇怪就行了,还是很好相处嘞。” 陈安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明了。 该注意些言行,但也没必要当成洪水猛兽。 他回头冲着宏山说道:“蛋子哥,压着点性子,别太冲动哈!” 宏山微微笑了笑:“晓得!” 接下来一路平静,也就是在遇到草药的时候,给宁家哥俩指点一下。 宏山对此也学得很认真,不少时候,反倒是他一直在请教陈安。 就这样,花了半小时左右,再次翻过一座山,看到了在山下坝子里的村落。 “这就是青龙咀了!” “总算是到了,也不晓得师傅还在不在里面!” 陈安总觉得李豆花还停留在这里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是几个月的时间,哪有那么长时间一直住在别人家的。 在他看来,找到那个叫龚志国的人,才能探寻到李豆花接下来的行踪。 坝子不大,只是山间小片平地,其中夹杂着几个小丘陵,一条小河从中蜿蜒而过。 寨子倒是不小,建在向阳坡面上,看上去得有好几十户人家。 屋舍都是用木头建造,大多为正三间或五间,悬山式的屋顶;或是在正房的一端加“一铺水”,形成歇山式屋顶;一端或两端有厢房,厢房多为吊脚楼,或者为四合院,中间为天井。 看吊脚楼下,拴着牛,关着猪,是用来作为牲畜圈房的。 整片寨子,看上去颇具古意,可比石河子村强太多了。 里面鸡犬相闻,不少男性穿着青蓝色的衣物穿行其中。 女性的的衣服就显得五光十色、焯烁眩目了。 完全不一样的风情。 洪涝对这寨子影响倒是不大,就是坝子里的田地被冲毁了一些,不少人在里面劳作。 顺着山道往对面走的时候,路边坡地上有人在干活。 作为向导,宁文柱倒是积极,上前跟人打招呼询问,说着陈安和宏山偶尔能听明白的几个字眼,知道他是在帮忙询问龚志国家所在的位置,顺便还问了有没有李豆花这么一个人来过。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攀谈了一会儿,宁文柱回来说道:“你们找的人还在寨子里面,一直住在龚志国家里。那龚志国可是这里的队长。” 陈安闻言,不由咧了咧嘴,苦笑道:“那么长时间了,还真呆得住,都不晓得在这里干啥子!” 宏山也笑了起来:“不管啷个说,人在就好!” 陈安点点头:“走,来都来了,去看看就晓得了!” 宁家兄弟俩领头,顺着路过了河上修建的石桥进入村子,一路找人询问,很快找到龚志国家里。 那是一座四合院木楼,一个和李豆花年纪相仿的老人正在门口杀鸡,还摆了香烛祭祀,口中念念有词。 陈安小声问道:“这是有啥子事蛮?” 宁文柱将两人拉住,远远地看着,小声解释道:“我也不晓得,他们祭拜的东西太多了,拜山神、树神、猎神、雨神、火神等等。 遇有大风大雨,要烧黄腊祭鬼;小孩生病,要拜献石头神;大人生病,要杀猪祭水井神,并取“灵水“治病;家有不幸,要“做牛鬼”,“椎牛还愿“,祈求神灵保佑。 平时家人遇到认为不吉利的事,或做恶梦等,要杀鸡祭祖,并请魔公祭拜转达子孙对祖先神灵的祈求。 还有的人信道信佛,也拜观音、关帝、天菩萨等,太复杂了。 等他弄结束了再上前,免得冲撞,主人家不高兴!” 陈安和宏山也听得头疼。 眼下也只能静静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那老头总算是完事儿,这才回头看向陈安等人,用汉话问道:“你们干啥子嘞?” 见他说汉话,陈安上前说道:“大爷,我们是来找李承松的,他是我师傅,听说他住在你这里?” “你是他徒弟啊,陈安?”老人问道。 名字被人直接说出来,陈安反倒微微愣了下:“你啷个晓得?” “伱师傅说滴撒,在我这里没少夸,他不就是过来帮你们找狗的嘛!”老人笑道。 “你是龚志国,龚大爷?”陈安估摸着猜出了老人的身份。 “是我!” 龚志国笑着冲几人说道:“走,快请到屋里坐!” 说完,他领头前行,顺着楼梯上楼,从侧门进入堂屋。 堂屋里最显眼的,就是一个火铺,那是用木柱木板装成2米见方,高约一尺的框,框内填土,中间烧火,上吊鼎罐,下置铁三脚以支锅,鼎罐用来焖饭、炖肉; 锅用来炒菜。火塘边四面摆着七八个用稻草辫子编成的草凳,供人围坐烤火。 但陈安扫视一圈,却没有发现李豆花的踪影,连忙问道:“大爷,我师傅嘞?” “他呀,进山去咯,昨天领着我家幺儿在山里布了些绳套,他今天进山去看看,有没得啥子收获……你们坐,我马上准备饭菜,晚上就住在这里,好好喝顿酒!” 龚志国忙着提了火铺上的喷着热气熏得黢黑的烧水壶,给四人拿来几个竹杯子,给他们泡茶,边泡边说道:“我在山坡上栽了三四十棵茶树,这些茶叶都是在清明前采下来的,尝尝味道。” 清明前采的茶叶,那可是茶叶中的佳品,又叫明前茶。 这待遇不可谓不隆重啊! 既然主人家这么热情,陈安倒也坦然,招呼宏山和宁家兄弟坐下,和老人简单地攀谈着。 那茶叶泡出来很好看,芽叶细嫩,翠绿色,有着淡淡的幽香,味道还挺醇厚,喝上一口,唇齿留香,确实是好东西。 只是,喝了两杯水后,宁家兄弟起身说道:“既然已经找到了,我们就回去了!” 龚志国见状,连忙起身将人拦下:“忙着回去干啥子,来了就是客,今天就住这里了!” “我带着个娃儿,不太方便!”宁文柱看了看抱着的孩子说道。 刚才说着闲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说了和陈安他们相遇的情况,也说了自己的窘境。 龚志国摆了摆手:“怕啥子,我这里地方说不上大,但也不小,还怕住不下满,家里就我一个老头子一个幺儿,婆娘已经过世了,女儿也都已经出嫁,我正希望人多点热闹,不要急着走……对了,我去给娃儿讨点牛奶,村子里边有人家养着牛,昨天下了崽,没成气。” 他说着,拿了个大碗,匆匆出门。 两人愣了一下,重新在草墩上坐下。 没多长时间,龚志国端着一大碗牛奶回来递给宁文柱,他赶忙将牛奶倒在奶瓶里,给婴孩吮吸着。 见孩子那襁褓也破破烂烂的,龚志国又去屋子里面一阵翻找,找来几件孩童的衣服,用蛇皮袋装着:“这些衣服放在家里除了能用来做鞋子,缝缝补补以外,没得啥子用了,你不嫌弃的话,带回去给娃儿穿。” 宁文柱哪里敢嫌弃,这些正是他急需的东西,接过后连连拜谢。 龚志国只是笑了笑,跟着长叹一声:“都是苦命人啊!” 然后,他又下楼拎了一只鸡宰杀了,开始张罗饭菜。 李豆花在傍晚的时候提着火枪和一只麂子回来。 初见的时候,陈安差点认不出来,他居然也换了一身苗家衣物。 “你们啷个跑这里来了?”他很奇怪地问。 陈安咧了咧嘴:“师傅,你都出来四个多月了,一点音信都没有,又下了那么长时间的雨,到处洪涝,你说我能不担心蛮?” “我不是不想回去啊,老龚不让我走,非留我住在这里,说是这应该是最后一次碰面了,让我等他幺儿结了婚再走,还非逼着我教他幺儿打猎采药,这是要把我掏空啊!” 李豆花摇头说道。 龚志国则是瞪了他一眼:“三个月的时间,你在这里吃我的喝我的,还穿我的,想走,没得那么容易!” 两人相视一眼,都哈哈笑了起来。 只是陈安听着李豆花叫的那一声声“老龚”,挺怪异。 更让陈安没想到的是,大半小时后,一个青年回来,正是在山里领着下司犬的那青年。 他居然就是龚志国的幺儿,这就有点尴尬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72章 板楯蛮 龚,在蜀地方言中发声jiong,老龚,听上去叫的是老囧。 当然,也有人叫老龚。 无论是叫老龚还是老囧,都让陈安觉得有些怪怪的。 就像冯丽荣一样,别人叫她名字的时候,通常是叫疯里云。 总有种别样的感觉。 青年名叫龚继武,看上去年纪比宏山还稍微大一些,但其实比陈安还小。 龚志国家里,六女一子,大的女儿嫁出去,生的儿子都比龚继伍还大两岁。 看得出,龚志国很宠溺这个唯一的儿子。 此时,看到陈安他们四人就在自家屋里,龚继武频频看向几人,但最终也和陈安他们一样,都没有提在山里碰面的事情。 而陈安也终于有了近距离看看随着龚继武一起上楼后在一旁趴着的三条狗。 黑毛狗崽果然也是下司犬,只是一身黑色长毛潦草间杂着些许白毛,鼻头乌黑,舌头黑红,一双眼睛棕红,综合在一起,给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整体看下来,它那看似稀疏的支棱着的剑毛,长而凌乱,像极了一个半成品的洋娃娃。 下司犬的毛色普遍单一,正常情况下,下司犬多为白色,而黑色简直就是万里挑一的存在。 而这,也正是陈安想追上去好好看看的原因,太稀少了。 比短毛白色的下司犬还要稀少。 而且,以陈安的眼光来看,两条下司犬狗崽都非常健壮,胸膛宽阔,肋骨扩张良好,腰部短而有力,背部平直,腹部紧实这些特征使下司犬在奔跑和跳跃时具有出色的稳定性和灵活性。 如此“暴力”的身躯怎能不配上更有力的四肢呢? 两只狗崽四肢长而强壮,前肢直立且力量强大,为猎犬提供了稳定和强大的支撑。 而后肢的肌肉线条明显,为爆发力和耐力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因此这种身体结构使得下司犬在山地猎捕中具有出色的适应性和效率! 就陈安所知,这可是在国际上都能排进前三的猎犬,能力丝毫不比所谓的牧羊犬差,而且,凶猛、擅猎之外,它们还通人性,能看主人举动就能进行配合,能被训练用来当做警犬的本土猎狗。 位于的缺点就是长得不讨喜,而且还有一个麻烦,就是护食,但这一点是可以通过训练改变的,也就不是毛病了。 “好狗啊!” 陈安看得不住地点头。 李豆花见陈安在打量两条狗崽:“不是一窝嘞,我在这边去了好几個地方,就只找到这两只狗崽,用猎物跟人换嘞。住在这里的时间长了,跟你龚大爷家的大狗混在了一起,倒是已经混熟了,整天跟着大狗疯跑。” “原来是这样啊!” 难怪陈安觉得三条狗的组合有些怪异。 三条狗,大狗是白色中毛的下司犬,白色的狗崽是短毛下司犬,而黑色这只则是长毛潦草的下司犬,种类分别也太奇葩了一些。 “另外,村子里边半个多月前还有人家养着的下司犬生了一窝短毛的下司犬,有四只狗崽,前两天我去看了下,也长得不错……我要了两只!”李豆花又说到。 “师傅,我想要现在这两只!”陈安指着这一黑一白两只狗崽说道。 “你娃儿眼光也毒得很,你要就给你!” 李豆花笑了笑:“本来是给我孙子选的,既然你看中了,那就给你……谁叫伱找来了嘛,我家那些人,怕是我死在外边了,也不会有人想着来给我收尸。” 很显然,对于陈安找来,李豆花心里还是很有感触的。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你既然来了,明天你去打只野猪回来,去换那两只狗崽。” “直接花钱买不行蛮?”陈安问道。 “人家发话了,只换不卖,花钱买才给得到几块钱嘛,要多了不合适,要少了又觉得亏,他们家人多,对他们来说,野猪肉更实际!” 宏山就在这时候插嘴问道:“大爷,不是有四只嘛,另外两只能不能搞到手?我也想要。” 李豆花点点头:“你想要,那就再加一头野猪,七八十斤那种!” 陈安和宏山相视一眼,陈安笑道:“还想着明天就回去,看样子,得在这里多耽搁两天了,希望明天能弄到野猪。” 李豆花又补充了一句:“明天让继武领你们进山,他也是个打猎好手,好好跟他学学!” 不知道是不是幽会的时候被陈安他们惊扰了,龚继武的话很少,都不怎么搭理陈安他们。 这多少让陈安和宏山有些不自在。 觉得明天进山的话,估计不太好处。 晚上的饭菜,很丰盛,两只本地的土鸡炖了一大锅,最新奇的是龚志国从咸菜缸里捞出来的泡菜所制作的菜肴。 这种泡菜很奇特,往缸子里装入菜、萝卜、肉、鱼、海椒之类的东西进行封口,倒伏在水钵里,称为酸菜。 蜀地的人也不全是吃麻辣,在彭水地界,就特别喜欢酸辣。 这是李豆花跟陈安和宏山说的。这样的咸菜缸,家家都有。 坛子菜的种类各式各样,从蔬菜瓜果到鸡鸭鱼肉,基本上都能做成坛子酸菜。 彭水的苗族人喜酸,酸辣子、酸鱼是苗人的大爱,在烹制新鲜蔬菜时,也常常喜欢拌以酸汤及酸菜沫,以调味。 苗族人嗜酸,这是苗族饮食习惯中最大特色之一。 这种习俗的形成与自然地理环境相关,在以前,西南苗人身处大山之中,交通的不便利,以及四季分明的气候,使得他们发明出储存食物的方法便是腌制。 吃不完的时令蔬菜和肉类,苗人会用坛子腌制起来,通常可以存储三五月甚至好几年。 桌上放着另外四样菜,都跟酸菜有关。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对此,李豆花张口就来:“酸菜豆汤,是彭水人常常喝的一道菜,每次去吃荞面豆花都是必点,吃完之前所有菜再来一碗热腾腾的酸菜豆汤,清爽解腻,丝丝缝缝都是满足。 酸菜粉丝汤,粉丝细滑,汤底酸爽。 还有这道干海椒炝炒酸菜,这道菜别看着简单,可以说是相当下饭了。 干海椒和大蒜煎得香香的,酸菜下去炒的干香。来一碗蒸子饭跟酸菜一搅拌简直绝了,一碗饭瞬间干完,估计还要多添两碗。再往里边加点肉,安逸惨了。 还有这道酸菜鱼……” 一说起来,李豆花滔滔不绝。 酸菜鱼陈安知道,那可是江湖菜的开路先锋。 但看着李豆花这样,陈安还是忍不住说道:“师傅,我啷个觉得,你就是为了这些菜才在这里呆了那么长时间嘞?是不是有点乐不思蜀咯?” 一句话,逗得其他人都笑了起来,就连龚继武也跟着笑了笑。 “这话说嘞……确实好吃撒!” 嘴上不说,但李豆花心里是承认的。 他确实有些乐不思蜀了。 “师傅,既然你没得事,等把狗换来,我们就准备回去了,你跟不跟我们一起走?”陈安趁机问道。 李豆花还没说话,龚志国先说道:“好不容易来一趟,忙着回去干啥子,就在这儿多耍几天撒!” “不能耍了,家里边事情多,田地分到手,补种的庄稼要打理,家里边还有媳妇和娃儿,出来的时间长了,她们也会担心!” 陈安笑着解释道:“已经入秋了,是撵山、采药的好时间,得把握好了,不然一转眼就到过年,吃喝拉撒都成问题。” 桃源公社那边,和彭水这里完全没法比。 就比如,汉人的公社,开荒之类,都是生产队组织进行,开出来以后,都算在土地面积里,一年辛苦下来,收获寥寥。 但在这边不一样,组建公社的时候,多年下来,当初分给公社的是多少地,就一直是多少地,他们自己开荒种植的作物,就归自己所有,虽说也没什么钱,但粮食不缺,日子过得绝对比汉人强。 而在米仓山那边,也就只有少数住得偏远的散户,能偷摸着在隐蔽的地方开点荒地种一下。 今年情况特殊,生活比往年更为严峻。 不像李豆花,一个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有的是办法糊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陈安和宏山,那是真耽搁不起。 “你家娃儿已经生了?”李豆花惊奇地问。 陈安点头道:“生了,满月酒都已经办了,我去找过你好几次,想请你来吃喜酒,一直不见人。” 李豆花叹了口气:“他们没有说要来找我?” 陈安知道李豆花口中所说的“他们”,指的是他的儿女。 他微微摇了摇头:“没有!” 见状,李豆花神色变得有些落寞。 “但是,宗贵还是非常担心的,隔三差五就会去茅草屋里看看。”陈安又忙着补充了一句。 “好歹还有个人惦记……” 李豆花嘀咕了一句,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老龚,既然人都找来了,我也该回去了,在你这里耍的时间也够长了。” “你这一走,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龚志国显然也知道李豆花的情况:“既然你想回去了,我也不留你……来,今晚放开了喝一顿!” 他说着,给李豆花夹了鸡头,给陈安夹了鸡腿,招呼几人吃喝。 晚上的时候,李豆花专门找到安排陈安和宏山住下的房间里来,在床边坐下:“明天进山的时候,多跟继武这娃儿学学,撵山这种事情,各有各的招,这娃儿撵山,就挺有意思。” 能让李豆花专门强调,看来有其独到之处。 陈安连忙问道:“有啥子讲究蛮?” “我们撵山,更习惯依仗各种陷阱,以狗为辅助,多人围猎,但是继武,更擅长近身跟野物搏斗,这是非常有技巧性的东西。 其实,在我看来,这种做法并不稳妥,还是没有用枪、用陷阱来得方便,但也避免不了一些特殊的情况,非要跟野兽搏斗的时候就用得上了,他们有些祖传下来的搏斗技巧,非常厉害。” “祖传嘞?” “这么跟你说,就我所了解的,在彭水这边,苗族先民最初有三支,一支来自蚩尤部落,听说在大白张后,向南流徙,其中有一个部落到彭水后,开发盐业,采丹,成为红苗的发祥地; 一支来自湖南的盘瓠部落,被东汉王朝镇压后,部分迁到彭水; 一支来自巴国“属“中的“共人“,即板楯蛮中的龚姓。 板楯蛮晓得不?刘邦为汉王的时候,以功劳封了几个姓氏,龚姓就在其中,因为打仗的时候,以木板为盾,所以又叫做板楯蛮,他们非常注重格斗技巧,强悍得不得了,巴人射虎中的巴人就是指的他们。那个三国时候的大将王平晓得不?” “王平……大爷,你说的是领着无当飞军的那个王平?”宏山插嘴问道。 “对头,就是他!”李豆花点头道。 “这我晓得,在小人书上看过,在山里边那是神出鬼没,尤其擅长袭杀。” 看的小人书终于有用了,让宏山显得很是兴奋。 这事儿,陈安也从电视上看到过一些,他是没想到,这一家子还有这样的渊源。 近身搏斗? 陈安也来了兴趣,有些期待明天的山中之行,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情形。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73章 近身搏杀 第二天早上,吃过用酸菜调味煮的米粉,宁家兄弟忙着回去了。 陈安和宏山接过两把火枪,随着龚继武一起上山。 火枪是龚志国父子两人的。 陈安他们这次远行,没有猎狗,也没带猎枪,只能借用。 两把火枪都有些年头了,枪托和枪管上,都是岁月的痕迹。 上山之前,陈安将两把枪都好好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大问题,也就随身带着。 用惯了双管猎枪,再转回来使用火枪,两人都多少有些不习惯。 而枪给了宏山的龚继武,只是提了一根铁矛。 那根铁矛很厚重,双面开刃,中间有血槽,一看就知道是放血利器。 陈安本来建议他借把火枪的,可被龚继武拒绝了。 看来,他对自己的搏杀很有把握。 既然如此,陈安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和宏山一起,安静地跟在他后面。 一路上,山道弯弯曲曲,随处可见哗啦流淌的小溪在沟壑中穿行,越走树越密,沟越深,两边山峦重叠起伏,一头扎进山里,在浓密的枝叶遮挡下,难见天日。 许是一路往北的原因,又靠近两省边界,总给人越走越偏僻的感觉。 接连翻过四道山岭,山里人活动的痕迹就已经很少。 不远处,林子里传来哗啦啦的声响,伴随着呜哇、咔咔的叫声。 隐约能看到几只身形纤瘦,头小尾巴长的动物,用细长的四肢勾着树木枝干,在林间飞纵,转眼出去老远。 陈安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动物,只是隐约觉得它们像是猴子。 脑袋上有一撮支棱着的黑毛,从嘴巴位置到耳朵又有两缕白毛,挺奇怪的长相。 “哥子,刚才那是啥子东西?”陈安忍不住问道。 “乌猿,山里很少见,我在这边长那么大,也只是见过两次,这是第三次,你们运气不错!曾经有人抓到过,用来泡酒,山里潮湿,说是可以治风湿!” 龚继武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又不说话了,只是不时扫视着周围,跟在前面的那条被他牵着的下司犬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 “我们要去哪里打野猪?”陈安又问。 “跟着我走就是了,李伯伯这几天领着我进山,设置了一个诱场,他之前是因为下雨走不了,你们不来,他其实也打算要回去了,在这里就是为了等那几只狗崽能断奶养活,这几天他经常进山,就是为准备打上一头野猪拿去换狗。 每天进山,一是教我找草药,二来是为了码踪,也弄点猎物带回去吃或者换点钱。” 话匣子打开,龚继武的话似乎多了起来。 “前天的事情,不好意思哈,我纯粹就是好奇那两只狗崽,想多看两眼,你也晓得,撵山的人,见到狗总是忍不住瞟上两眼,而且是第一次来,不晓得你们的风俗习惯!” “没得事,你们汉人不是说不知者不罪嘛,其实在家里边看到你们的时候,我还挺不好意思嘞,我太莽撞了些,都不晓得该说啥子,我这人嘴笨。” 龚继武憨厚地挠挠头,忽然停下脚步问道:“伱们吃不吃牛腰子?” 牛腰子? 陈安和宏山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八月瓜,山里还有人叫它黄狗肾,还有通草果、熟庖。 这是一种山间野果,样子和芒果有点像,但里面的能吃的部分却和香蕉差不多,因此有人说它形如芒果、味如香蕉,吃起来还是很甜的,就是里面的种子较多,和火龙果差不多。 这是一种藤上结出的果子,喜欢攀附在山石、树木上生长,五六月份的时候开花结果,开始的时候果皮淡绿,到了农历八月开始成熟,因此也叫做八月瓜。 果皮的颜色会渐渐变成粉红或紫红色,也有土黄色和橙色的。 到了八月底和九月份的时候,果皮会裂开,通常是其外围裂开,露出里面能吃的部分,因此被称作是“八月瓜,九月炸”。 这玩意在山里,是一种挺常见的野果,鲜嫩多汁,香甜可口。 听龚继武说有这玩意,陈安和宏山也四处查看,很快就看到了下方坡面一块山石旁边的大树上的藤蔓上挂着的八月瓜,已经炸开了,露出了里面像是香蕉一样的瓤。 “弄点尝尝!”陈安欣喜地说道。 三人一起顺着山坡下去,龚继武动作麻利地抱着树干就爬了上去,很快摘下一个个八月瓜扔下来。 直到能摘到的果子都摘完了,他才又抱着树干滑了下来,得有三十来個。 陈安在将这些八月瓜聚拢,有不小的一堆! “放开吃,吃不完嘞带到山沟里去引野猪。” 原来摘了那么多,还有这一层用意。 陈安微微点点头,这玩意自带香味,确实是引诱野猪的好东西。 八月瓜炸开了如果不摘下来,很快就被小动物、鸟类或是虫子给吃掉。 但其实,陈安觉得,这种红紫色外壳的八月瓜,味道始终没有没有黄外壳的好吃。 三人都只是吃了三四个就没有再吃,龚继武脱了外衣,将剩余的全都包在衣服里提着,继续往山里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直到再翻过一道山岭,到了山沟里,陈安和宏山看到了泥泞的草地上密密匝匝的野猪脚印。 尤其在一棵大树根脚,更是密集,有不少野果残渣留在这里。 “李伯伯在这里设了诱场,我跟他这几天进山,总会弄些野果来放在这里,让野猪每天都因为这些吃的,顺着猪道,往这里来上一趟,不至于走太远!” 龚继武说着,将那些八月瓜全都撒在地上。 “这样弄没得啥子作用吧,都已经是猪道了,野猪也会来,只要在猪道上伏击或者是设绳套之类,都能猎杀吧!” 宏山觉得他们两人这种做法有些多此一举。 “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野猪的嗅觉很好,觉察到异常,就不会轻易靠近这个地方了,这样连续多次投喂,有了第一次、第二次,渐渐地,它们就会忽略人到这里来投喂的时候留下的气味,至少会放松警惕。 到时候,就即使有人埋伏在这里,也不会引起它们重视,方便猎杀!” 陈安说出自己的猜想,然后转头看向龚继武:“哥子,是不是这样?” 龚继武点点头,笑道:“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这是为我专门安排的尝试。我这个人眼睛有点问题,好像从一出生开始,就是近视的。火枪始终用不好。但从小又喜欢撵山,只能找自己适合的法子,就是近身搏斗,比用枪有效得多。 可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些野物都非常机敏,往往我还没有发现它们,它们就先跑了,也只有在围猎的时候我能起点作用,能应付受惊乱跑的野物。 这次李伯伯过来,我就缠着他帮我想想办法,这个就是其中之一,还有用泥巴涂在身上、用一些植物的汁液涂抹遮掩,还有用动物粪便的,另外就是教我辨别各种兽道……” “眼睛不好,就考虑一下其它出路撒,近身和野物搏斗,太凶险了,容易出问题!” 陈安算是明白过来了,李豆花让他和宏山跟着龚继武跑这一趟,除了让他们见识一下龚继武的搏杀野物的技巧,还有让他们俩来为龚继武保驾护航的意思。 “放心,近身搏斗,我还是很有把握的,要不然我老汉也不会同意我这么弄了!” 龚继武笑笑:“行了,你们只要远远地看着就行,等野猪来了,由我猎杀就行,你们不用出手帮忙。” “真的要试?”宏山不放心地问。 “真的!”龚继武肯定道。 陈安见宏山还想多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蛋子哥,我们到一旁看,既然两个老人家都放心,想必没得啥子问题……走!” 他四下看了看,见左边山坡上稀疏的林木间有几块山石,是个挺好藏身的地方,距离也合适,当即朝着山石走了上去,然后跟宏山一起,藏在后边。 “蛋子哥,把枪再检查一下,万一出了啥子状况,好及时帮下忙!” 陈安叮嘱了一句,终究不是自己的火枪,使用的时候谨慎点好,最好今天能不用到它们。 两人把挎着的火枪取下来,重新又检查了火道、枪管里装填的黑火药和独弹,还有击发药,确定没问题后,看向对面的龚继武。 只见龚继武就在那棵大树旁边的灌木丛后面蹲坐下来,那条下司犬也相当灵性地趴在旁边。 三人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小时,眼见太阳渐渐当空,山沟里的气温也变得闷热起来,哪怕坐在树林里,有些阴凉,额头上的汗还是不停地往外冒。 “啷个还不来?”宏山小声地问。 “稳住,我看这地方,有水,有野猪打滚的泥窝,估计是那些野猪乘凉的地方,应该快要来了,一定要耐住性子,这点耐性都没有,啷个撵山嘛!” 陈安小声地说着,忽然看见下司犬站起来,朝着山沟深处张望,龚继武在它头上揉了揉,它重又安静下来。 而龚继武则是不时扭头,也在朝着山沟深处张望。 “野猪群可能来了!”陈安小声地说了一句。 他听不到声响,也看不到山沟深处的动静,但能从下司犬和龚继武的反应能看出来,肯定是有猎物靠近了。 宏山点点头,跟陈安一起缓缓由坐改蹲,将枪也架在山石上,做好射击救援的准备。 不多时,山沟深处传来枝摇叶晃的声响,紧跟着,野猪的哼哧声传来。 两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沟里跑出八头野猪,三头大的母野猪和五头稍小一些,毛色开始由黄转向棕黑的野猪。 它们似乎也发现了这里的异常,领头的野猪突然停下步子,昂着头,鼻子松动,发出“吩吩”的声音。 这是它们发现异常的时候发出的警惕声。 整个猪群听到这声音,纷纷停下脚步,一下子凝立不动。 打过的野猪不少了,两人都清楚,这种时候但凡有丝毫异响传出,野猪群必定撒腿就跑。 所以,陈安和宏山,就连呼吸都尽可能地控制得更为轻缓。 好在,这样的探查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觉察到气味异常,却没有听到动静,野猪群又哼哧哼哧地热闹起来。 大概是嗅到了八月瓜的香气,一路小跑着朝大树跑了过来,开始抢食那些八月瓜,相互撅拱得发出一声声怪叫。 距离猪群不过三米的龚继武没有立刻行动,陈安估计,他是在选择猎杀目标。 等了十数秒,只见龚继武猛然站起,紧跟着暴喝一声,奋力将手中的铁矛投掷而出,目标正是一头体型稍小的野猪。 紧跟着他拔出腰间的短刀,纵跃出去,像一头迅捷的豹子。 紧跟着冲出去的,还有那只下司犬。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74章 蚩尤拳 铁矛厚重,被龚继武猛力掷出,势大力沉。 他的突然暴起,沉浸在抢食中的野猪群都没有立刻做出逃跑的反应,反而一只只像是定住一样,抬头看着他。 铁矛精准地命中被他锁定的那头半大野猪,从胸肋处透了进去,一时间血液肆流。 那一刻,它仿佛不知道疼一样,还是呆立着的。 直到龚继武窜跳出来,野猪群才像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突然爆开一样,四散奔逃,包括那头被铁矛穿透的野猪,凄厉地叫唤着,一溜烟窜进林子里。 也不是所有的野猪都选择逃跑,有两头惊悸之下,选择朝着龚继武狂奔而来。 野猪从来不是因为本性凶残而主动攻击猎人,相反,它们是因为害怕而选择拼命。 除非是那种受到猎人伤害或是负责护卫的野猪,才会第一时间选择进攻。 看到两头野猪朝着龚继武冲撞过去,陈安和宏山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纷纷凝神,用火枪瞄准。 可这一人一狗和两猪的双向奔赴,眨眼间接触到一起,两人手中的火枪也不敢乱开,生怕误伤到龚继武和那条下司犬。 再者,龚继武也说了,不用他们出手,想必是有十足的把握,两人所能做的,就是观战,然后在危机时刻出手救助。 但接下来,龚继武的表现,却让两人目瞪口呆。 面对迎面冲撞而来的第一头野猪,龚继武突然站定,脚踩品字桩,进退中,脚走之字形,宛若游蛇行走,进退有据,表现得相当灵活,身体扭动间,轻松错开两头野猪的数次冲撞。 似乎寻找到了攻击的机会,在其中一头被下司犬牵制住,另一头朝着他冲撞过来的时候,他跟着转身,反手一把揪着野猪的鬃毛,身体也一下子朝着野猪扑了过去。 不过就是头百来斤的野猪,被他扑中,跟着双手抓着野猪的右前腿,脚在地上猛力一蹬,浑身用劲猛力一翻,直接将这头野猪摔翻在地,跟着手中的短刀迅捷出手,从野猪脖子上胸骨位置捅入。 整个过程,不过十多秒的样子,刀子捅入,一搅之后立刻拔出,鲜血汹涌而出。 野猪吃痛,发出凄厉的叫声,猛力挣扎,试图将龚继武从身上掀下来,却被他双脚蹬地,扑压在野猪身上,死死按着。 野猪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甩动脑袋,踢蹬四脚,越动,血流得越快。 这在陈安和宏山看来,就是跟杀年猪一样的操作。 只是,杀年猪的时候,往往是几个人合力将猪按住,而在龚继武这里,一个人就办到了。 看着似乎还更轻松一些,主打一個快、准、狠。 野猪终究比家猪要凶猛得多,看似轻松写意,但其中的凶险,陈安深知,就不是一般人能轻易做到的。 而另外一头朝着龚继武冲撞的野猪,则是被狂吠中的下司犬在面前的一个虚晃给吸引过去,追着下司犬接连几下冲撞都被避开,反倒被捞了两口后,它忙着逃了。 别看只是一只下司犬,却是丝毫不虚,紧追在后,朝着野猪后腿腿弯捞了一口,然后就死咬着不放。 野猪试图转回来撅咬,它却一直跟着转圈。 尝试几次无果后,只想着逃了,它力气比下司犬大得多,但被下司犬奋力地拖着,跑动艰难,尤其是它还往坡上跑,就更加费劲了。 在短暂的对那头被捅了一刀的野猪进行压制后,确定自己那一刀致命后,龚继武放开了它,转而朝着拖着下司犬往林子里钻的那头野猪冲了过去。 靠近的时候,避开那头野猪的两次撅挑,他再一次将那头野猪放翻,捅了一刀。 两刀,两头野猪,肯定都戳中野猪心脏了,血液喷涌出来,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相继倒地,渐渐没了动静。 “好猛……你太厉害了!” 两人追赶上去,宏山一点都不吝啬自己的赞赏,冲着龚继武竖起了大拇指。 陈安也赞道:“确实很厉害!” 他算是明白了,龚继武玩的就是投掷猎和刀猎,而且,这一连串动作,相当的熟练。 这不仅仅是技巧,更是胆魄,比用枪猎杀也更有挑战性。 最让陈安惊奇的是,龚继武展现出的身法和反应,非常的利落灵巧,心性也沉稳得不得了。 他怀疑,龚继武是个练家子。 “李伯伯教的法子果然有用,这些野猪靠得那么近了,居然都没有注意到我!” 龚继武显得很高兴,领头顺着被铁矛穿透的野猪留下的血迹钻进林子:“走,去看看那头野猪死了没有!” 陈安和宏山连忙跟了上去。 顺着血迹不过走了两百来米,就看到那头栽倒在地上也已经没了动静的野猪,暗红的血液浸染了一大片泥土。 野猪皮糙肉厚不假,但毕竟只是血肉之躯,铁矛锋利沉重,猛力投掷出去,破坏力同样惊人,被一下子扎透,陈安一点都不奇怪。 而野猪在奔逃中,那铁矛支棱着的长木柄,被一路拖拽,不断地被树木挂碍摇晃,那就相当于拨动铁矛,在野猪腹中搅动。 那样的伤害,它生命力再强大,也坚持不了多久。 三头野猪,不费一枪一弹,就凭一把铁矛和一把刀子,就这么被龚继武轻松拿下。 宏山想着整个过程,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向龚继武的眼神,也变得崇拜起来。 “狗娃子,看出啥子没有?”宏山小声问道。 陈安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龚继武,笑着问道:“哥子,你是不是练过?这不是一般人有的身手。” 龚继武憨厚地笑笑:“从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我老汉儿练了,练了好几年了,一有时间就练!”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难怪!” 这下,宏山也明白了,跟着期盼地问道:“能不能教我们几手?” “这个……”龚继武有些犹豫。 陈安拍了拍宏山肩膀:“蛋子哥,这些东西是有传承了,轻易不会外传,不能勉强。” “确实要问过我老汉才行,他说了算!” 龚继武点头说道:“而且,这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要学好,更是要花大毅力。” 陈安和宏山相视一眼,心里有了打算,回去看看能不能得到应允。 两人帮忙将野猪提到山沟里,开场破肚,喂了猎狗,三人一人扛着一只往回走。 在下午两点左右回到青龙咀。 李豆花和龚志国在屋子前坐着抽旱烟,见到三人回来,李豆花迎了上去,打量着三人扛来的野猪,问龚继武:“都是你一个人打杀嘞?” 龚继武点点头,冲着李豆花笑道:“伯伯,你教的法子好,野猪当真没有那么警惕了,隔着两三米都没有发现我!” 他说着,将野猪扔在地上。 “用得上就好……” 李豆花转而看向陈安和宏山,见两人也准备将扛来的野猪放下,连忙说道:“你们两个,扛着野猪跟我走,我领你们去换狗!” 他说完,叼着烟斗就走。 扛着野猪回来,弄得满头大汗的陈安和宏山连忙跟上。 顺着龚志国家屋子后面的土路,一直往东子东边走,路过一棵大核桃树的时候,李豆花让两人将野猪放在阴凉处坐下休息。 “怎么样?看出些啥子没有?”李豆花问道。 “练家子,太厉害了!” 陈安赞道:“难怪伱们会这么放心,他确实很有能力。这回长见识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李豆花笑了起来:“想不想学?” 宏山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肯定想,就怕他们不愿意教。” “想学就好!” 李豆花说着,从怀里掏出本小学生的作业本递给陈安:“你们以为我在这里呆了那么长时间,就是在这里混吃混喝?看看这本子!” 陈安将本子接过去,翻看了一下,见里面歪歪扭扭的,全是用铅笔画的比划图样,一时间愣住。 “苗家人尚武,苗族的武术源远流长,这本子里画的是蚩尤拳,据说诞生在他们的祖先蚩尤时代,非常厉害的武术。 年轻的时候当兵,我跟龚志国同在一支队伍里,有一次我两个被人抓了,四五个人,分分钟被他放倒,我才见识到了他的厉害。” 李豆花叹了口气:“自从你独自撵山以来,遇到过不少事情,尤其是被人带到桦树梁那一次,凶险万分,我就一直在想,你娃儿徒手的时候,也该有自保的手段,所以这次借找狗的机会,专门来了这里一趟,除了找狗、叙旧,目的就是为这套武术。 别看我吃在这里,住在这里,但这些日子,没少打猎,赚得的钱,可是全都给了龚志国,更是厚着老脸求了好几次,他才将东西画了下来,只有四式,但都是杀伐绝招,要是学会了,对你自保肯定有大用。 撵山,整天在山里边转,别人看着喝酒吃肉,羡慕得不得了,又哪里知道里边的凶险。为了个猎物就可能大打出手,一句口角之争,也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听着李豆花这些话,陈安莫名地感动了。 “师傅,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 “多蛮?我不觉得多,就比如这次,你们那么远找过来,至少还担心我的死活撒,一切都值得了!” 李豆花深深吸了口气:“走,把狗换回来,既然你们来了,正好让他爷俩好好指点下你们,省得我教,等你们学会了,我们就回去。” “好!” 陈安和宏山纷纷点头,然后扛起野猪,跟着李豆花继续往东头有狗崽的那家走。 都已经是说好的事情,野猪送到,四条长相潦草的下司犬狗崽被装在蛇皮袋里,提了回来。 再次回到龚志国家里,李豆花将事情跟龚志国说了一遍。 龚志国看向陈安和宏山,微微点了点头:“可以教!” 他答应得太快,反倒让李豆花有些惊讶:“耶,啷个恁个痛快哟?” “我们苗家习武的人不少,但滋事的人却几乎没有,那是因为非常注重武德,不是脾气好、知礼节、重义气、肯忍让、诚实本分的人不教。” 龚志国说道:“这两个娃儿,能那么远为了你找过来,在路上碰到宁家两兄弟劫道,知道情况后,不但把人放过了,还舍得给人家买些奶粉; 另外就是,在山里碰到我家幺儿冲他们开了枪,都是冲动的年纪,但却没有争执,选择忍让,事后见到人了,还会主动道歉……我家幺儿跟我说过。 其它的事情我不晓得,但就这三件事,就足以说明他们两个心性很好,是有情有义的人,这就足够了! 你在我这里软磨硬泡的,想学那几招,就是为了他们吧?” 李豆花笑着点头。 龚志国也笑了笑:“也难怪老哥你那么舍得在我这里下血本,这两个娃儿确实不错,我教了。这些东西,交到他们手里,我也放心,不会胡乱伤人。”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75章 这一趟,来得很值 “在我们苗家,武术有徒手和器械两大类,具有气势刚烈、步伐稳健、招法多变、劲力突出、发招狠绝的特点。” “不管是拳术还是器械套路都是‘打四门’,形成四门拳、四门棍、四门刀等套路。” “这里边饱含的东西太多,不花上数年时间,很难学会,学精,我祖上是当年被驱逐的时候,流落到湘西,从外边老辈人手里学来的,后又迁了回来。” “你师傅说要学几手回去教给你,用来防身脱险,老家伙他又不是不晓得,我不识字,非逼着我画呀,这不是故意刁难我蛮。 只能让我家幺儿来弄,顺便教他也学架势,讲技法,好学会了回去教你们,就学了四式,老了,教这几招他都学得费劲。既然你来了,也挺好,多在这里呆两天,学会了自己回去慢慢练。” “没有那么多时间教,我就只教你苗拳,这是啥子年头,谁还用拳头嘛,手头没有家伙,才讲拳脚,关键是也没得多少人愿意吃苦……怕是要不了多少年就要断绝了。” “苗拳里边,含礼示、基本功、花架子、策手、点穴五种。礼示用在以武会友,基本功是武术训练基础、花架子就是表演套路,其它几样你用不到,基本功还是要练的,不练桩盘不稳,我要教伱的是策手、点穴,这才是绝招。 这两样是在殊死格杀时突然出手,致人于死命,一定要记住了,不到生死关头绝不用以对人,即使是路见不平,也只能用一般的策手招式助人,不要轻易用‘点穴’这种出则取人性命于股掌之间的招式。” 陈安等人忙着返回桃园镇,吃过饭后,龚志国也抓紧时间开始讲解,其中也没少对李豆花的抱怨。 简单的介绍和叮嘱之后,老人开始进行传授。 练习苗拳,一有颂歌,二有拳谱。颂歌是告诉人们练习时要注意的问题。 如练拳诀:眼是侦探,心是指挥,身手脚步紧相随…… 又如练对打:手肘如闪电,返歩身要偏,膝起闪两边,伸缩塞猿猴…… 拳谱则是出拳的套路。 但老辈人大都不识字,所以传授的法子也只有一个:言传身授。 这个难不了陈安,找了铅笔、本子,直接就将这些口诀记了下来,在示范了一些基本功后,龚志国让龚继武开始教两人拳法的套路。 “金刚捣碓、左右格掌、冲拳拉弓……” 龚继武一个招式一個招式地比划,陈安和宏山也跟着练,龚老爷子则是在一旁纠正。 为了这拳术,两人在这里一呆就是两天时间,除了吃饭休息和睡觉,其它时间抓紧练习,像是学广播体操一样,能用准确的动作完完全全地打完一遍。 然而这才是基础,龚志国让两人回去后多加练习,告知这些东西熟能生巧,练的次数多了,劲道就知道怎么用,自己慢慢体会慢慢悟。 接下来才是格杀技巧。 然而在比划中,陈安和宏山发现,这些动作原始、粗犷、简单,而且凶猛,甚至还没有所练习的拳术复杂。 首先教给他们的就是四种手型: 蝎子手,螯钳钳手钳半边,寸关尺上是险关,抓人抖手皮肉破,脉伤血阻身热寒。扣的是经脉。 阴阳手,拳掌来攻胸,勾镰绞腕中,侧身手勾住,掌背去擦珠。 然后是猪蹄锤和钉子锤,这是两种击垮对方气防的手段:彼方气功练有根,手拳无法伤其身,需用猪蹄钉子锤,按穴打点最得力,疾痛气必泄,动垮力必虚。 招式简单迅捷,但攻击的部位,动辄就是太阳穴、喉咙、眼睛、腰肾位置、肚脐眼对着的脊柱命门等要害部位。 是真正的杀伐手段。 掌拳并用,拳击左右,腿踢上下,架猛势烈,声势并发,每个动作都是测试,非常善战,内藏强悍之劲,整套拳术环环相扣,绝招怪腿层出不穷。 这是一种符合山地特点,有一个一米见宽的地方,就可以施展的拳脚,也叫拳打卧牛之地,这就是蚩尤拳,杀伐的路数。 只是简单的尝试,就让两人心惊肉跳,哪怕是强壮的宏山,对上明显瘦弱不少的龚继武,也完全没有反抗余地,轻松被拿捏。 在讲解练那些点穴位置和手法,又是两天的时间。 到此,陈安和宏山,算是将这拳法的形给学到了,至于其中的精髓,只能靠他们不断地熟练体会。 也就是这里,陈安和宏山真正见识到他们一直以为只在传闻中才有的气功和轻功。 龚继武就能做到独指通砖,那短粗的指头上,老茧厚实得吓人,还能在桌上四脚摆放的鸡蛋上来回走动,堪称绝技,神奇得不得了。 陈安才发现,这世上真有超出自己想象的奇人异事。 在他的记忆中,也就是在八零年代,有过一段时间,掀起了练气功的热潮,他一直以为是戏耍,没想到真有。 当然,这里的气功指的是跟呼吸配合爆发劲道的都能叫做气功。 他更没有想到,自己这重活一辈子,还会接触到这样的技艺。 他很清楚,好好练一练,对自己没啥坏处,平日强身,关键时刻保命……这一趟,来得很值。 但凡炼出点水平,以后无论是穿山还是行走在外,都能更有底气。 虽然是火器枪械的时候,终究无法做到枪不离身,总会有用到的时候。 转眼到了他们抵达青龙咀的第六天早上,终于决定要离开了。 陈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到彭水来,哪怕只是几天的短暂相处,龚志国却也对两人有了授业的恩德,想要交点学费,却被龚志国给拒绝了:“我跟你师傅啥子关系,那是过命的交情,我要是想要钱,就不会这么教你们了。 回去以后,多练,勤练,等练到一定程度,寻常人不是你们的对手,当年老辈子反清起义的时候,那是能一人对付七八个官兵嘞。还是那句话,一定要谨记: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人。” “记住了!” 陈安和宏山异口同声地说。 龚志国爷俩,亲自将三人送到连湖镇,搭乘顺着郁江而下的客船,踏上了返程。 三人所乘坐的,是郁江上所特有的蛇船。 但陈安实在不明白,这明明跟乌篷船差不多的小船为什么叫蛇船。 问了以后才知道,这种船船身细长,有十二三米,最宽的地方约有两米,船底和下梁由枫香木制作,船体由红椿制作,首尾尖顺而高翘,船底纵向微突。 下水后,在船工的熟练操作下,船的航行,恰似一条尾巴站立而快速行进的水蛇,因而得名蛇船。 自古本地就产的食盐、丹砂,就是靠船运输。 这倒也是一番见闻。 坐在蛇船上,游弋在江面,青山、碧水,倒也是难得的体验。 这一路顺水而行,速度挺快,陈安也看到有纤夫靠着纤绳在水流较急的地方往上走,那一步步走得挺费劲,确实不比走山道强。 来的时候,宁家兄弟引路,确实省了不麻烦。 一路轻舟,在经过各个公社的时候,换了三次船,在当天下午,几人到了彭水县城,吃了饭以后,连夜买了火车票,坐上彭水到武隆的绿皮火车,打算到了武隆,再转乘火车到巴中。 这还是在车站听了售票员的建议而选择的行程,省得一路坐班车各种弯绕,各种等待。 而且,相比起来,火车可比班车平稳得多,省得一路颠簸。 谁知道,这一趟也挺遭罪。 哐哧哐哧的绿皮火车,摇晃得也慢,几乎有个小站都会停上几分钟,好不容易挨到武隆,出站得转乘火车,却发现不大的车站售票窗口紧闭。 外面场地上,仅放着几张褪了色的连椅,到处是人。 没多少人舍得花钱去住旅社,大都找个地方,顺墙席地而坐。 陈安原本想招呼李豆花一起去住旅社的,被李豆花拒绝了:“我要是处处像你们这样讲究,就不出来到处走了,莫去花那冤枉钱,我没得那么娇贵,在哪里都能将就。” 既然他不愿意去,三人四下瞅瞅,领着六条狗崽在候车室一墙角处勉强插足坐下去。 待坐定以后,吃了些干粮,向周围来得早的人打听前往巴中的慢车几点有? 有的说八点,有的说九点,不管几点,反正离慢车来之前都得等到天亮,剩下的只有耐心等待了。 快车是坐不了的,检查的严格,下司犬也不允许带上去,何况身上还带着刀具。 只有随便遇到一个站都停上几分钟的慢车,没那么严格,干啥的都有,几个站没人来检查一次,熟悉这流程的人,能轻松逃票,买个短程车票坐长途的大有人在。 随着夜色的不断加深,候车室内外的人越来越多,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拖家带口的。 从装扮和行囊看,有外出流浪的,有去跑江湖的,有去换粮食的。 他们大都是一些穿着土布、衣着单薄、行装简单外出谋生的庄稼汉。 人们或坐或躺在冰凉的、尘土满地的水泥地上,抽着烟,冲壳子。 睡着的人高声打着鼾,醒着的人,窃窃私语,笑骂不断。 整个候车室内外乌烟瘴气,空气污浊,气味难闻。 你出我进,噪音不绝于耳。坐在这种独特的室内环境中,令人头脑膨胀,昏昏欲睡。 三人眼皮沉重,连连打盹,突然咔嚓一声,售票小窗口打开了,工作人员大声喊着:“往巴中方去的***次列车买票了!” 候车室内秩序瞬间大乱,你搡我挤,你喊我叫,抢着排队。 三人睡意顿消,见天已经亮了,陈安让宏山和李豆花等着,看顾着几条狗崽,立即钻在混乱的人群中,挤前抢后排上了队,终于买到了三张去往巴中的火车票。 等他出来以后,看着时间还早,干脆叫上李豆花等人去车站外面巷道里偷卖小吃的摊位上填饱肚子,也给几条狗崽买了点吃的,喂了些水。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三人忙着检票进站,到站台上等了十数分钟,终于看到车头冒着黑烟,喘着粗气,鸣着方圆一两公里都能听到的汽笛声,拖着十余节绿色车厢,慢吞吞地进站。 第376章 坐一次怕一次的火车 在这个站点,列车只停差不多五分钟的时间。 所以,列车还未停稳,焦急的人们就跟着往前跑,待列车刚停下,车门未打开,人就已经围得水泄不通,这也就导致想下车的下不来,该上去的又上不去。 急得列车员大声喊了起来,口头语都给用上了:“都给老子排好队,先下后上!先下后上!” 尽管如此,人群还是无动于衷,还是乱挤,没什么效果。 这年头,排队这事儿,不存在的,哪有那么多讲究。 眼看情况不对头,陈安四下瞅了瞅,见远处另一道车门人要少一些,而且带重东西的人少,他赶忙叫上宏山和李豆花跑了过去。 宏山壮硕,钻进人群,上前三挤两挤,挤到门前,抓紧车门,伸手将李豆花拉了上去。 陈安也紧随其后,钻进人群,然后被后边的人推着进了车厢。 原本还想着进车厢找个座位,谁知道,往里面一看,也是人挨人,人挤人,根本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三人干脆就在接头的抽烟处顺势坐了下去。 然后开始了一天的颠簸,每到一个小站,有下的人,也有上的人,一整天不见丝毫松动,反倒越来越多,像是要将列车给撑爆一样,直到再次入夜,总算是松了一些。 车厢里昏暗的灯光给人一种漫长和忧伤的感觉。 车厢外浓墨一样的天空,黑幽幽的什么也看不见。 之前一直要招呼着几条狗崽,现在终于可以松懈一些了。 陈安的神经一松驰下来,眼皮沉沉,睡意朦胧,不一会,他头靠车厢,在车厢有节奏的“咣当、咣当”中睡去。 说是在睡觉,其实更多时候处于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状态中,离车门较近,总有人过来抽烟,说话,每站必停,人员上上下下,喊叫声,说话声不断,即使再瞌睡,也难进入梦乡。 大约到了后半夜,正当三人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一声“我的皮鞋哪里去了?”的喊叫声,又把三人惊醒。 陈安记得这人,他们在武隆上车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车上了,估计是从菜园坝上的车。 一身崭新的中山装,上衣口袋离别着两只钢笔,脚上蹬着一双崭新的皮鞋,一头油亮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大眼看去,还以为是什么干部或是什么知识分子。 他在车上和陈安他们一样,运气不佳,买到的就是站票,没有座位,就在离三人不远处插足而坐。 但他穿着新皮鞋的脚怎么放也不舒服,于是他干脆脱下来放在屁股旁。 他倒是睡得舒坦,脑袋靠着车厢,没多长时间,半张着嘴打着鼾睡着了,这一睡就是不少时间,待广播站的声音将他惊醒,急忙摸鞋穿,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这年头,有几個人穿得了皮鞋啊。 鞋子不见了,急得他大喊大叫,不停地询问周围的人,都说没看见。 都不知道在哪个站点被人摸走了。 闹腾一阵,结果什么也找不到,眼看着列车马上进站,只好就这么穿着袜子,无奈地下了车。 好不容易熬到麻亮,抽了几口旱烟的李豆花伸手摇了摇陈安和宏山:“别尽坐着,起来活动活动,车快要到巴中了,不然下车咋走路?” 陈安和宏山点点头,勉强站了起来,然而脚不听使唤,捋起裤脚看了一下,一双脚肿得跟馒头似的,穿着的袜子,都深深勒了进去,手摸在脚面上怎么也没感觉! “这脚是啷个回事?” 从没长时间坐过火车的宏山有些担心地问。 陈安笑道:“没得事儿,这是在车上呆的时间太长了,一直晃来晃去,没怎么活动的原因。” 他也是头一次坐火车,但上辈子村里外出打工的人不少,他见过,也听人说过这种情况。 李豆花指点道:“别急,先把腿提起来,在原地慢慢走走踩踩,血液流动开了,脚自然就有感觉了。这是我以前去当兵,坐火车的时候,连长教的法子。” 两人按照李豆花说的去做,不一会儿,双脚变得麻了起来,像是触电一样,从脚底向腿上蔓延,麻得都不敢落脚,过了好一会儿,这种麻到极点的感觉才渐渐消除,双脚的控制权也终于回归了。 然后,他们就在车厢里来回走动,活动着笨拙的双脚。 终于听到列车广播再次响起:“下一站是巴中火车站……” 两人赶紧转身往回挤,汇合李豆花,提了几条下司犬,准备下车。 车停稳,一大帮子人蜂拥而下。 车子的终点站在广元,他们只能在这里下车,还得转车到县城。 到车站买了车票,见离车子检票还有两个多小时,三人干脆到车站附近找着小吃摊子,好好地吃了一顿,也让老板弄了点东西喂狗,然后就在车站旁边的草地上坐下休息,将几条狗崽也放了出来活动一下。 那么长时间的乘车,哪怕是几条狗崽也遭不住,从袋子里放出来,它们站起来走了几步,也都是打偏偏的,走不了几步,就跌坐在草地上趴着。 这种车子,真的是坐一次怕一次,真没什么好的体验。 从巴中到他们所属的县城,这段路就不太挤了,终于有了座位。 下午三点左右,就到了县城。 找车子赶回去已经有些来不及了,陈安领着两人到食堂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到供销社买了些水果,提了两瓶酒,将两人领着去了县城外的老丈人家里。 屋里就冯祥中一人在家,此时正坐在院里的柴棚边的躺椅上,手中拿着棕树树叶编织而成的蒲扇,闭着眼睛轻轻扇着。 好不悠闲自在。 蒲扇,这在蜀地是很常见的东西。 在神话故事的世界里,最厉害的扇子是《西游记》中的芭蕉扇,因为它能灭掉火焰山的火,让唐僧师徒顺利地西行取经去。 可是孩子们却觉得,最厉害的扇子是父母或是阿公阿婆手里的蒲扇。他们轻轻一摇,能摇出各种神话传说,听得孩子们入了迷; 也能摇出一整个夏天的清凉,让孩子们酣然入睡; 还能为孩子们带来许多欢乐。 时光悠悠,蒲扇并没有理会,它依旧在一摇一摇之间,成了记忆里的一道风景。 “阿公!”陈安冲着他喊了一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听到院门口传来的喊声,冯祥中坐了起来,偏头看向院门口,见是陈安,立刻满脸堆笑地过来开门:“狗娃子、山娃子,老哥,你们啷个来咯?快请进。” 陈安笑道:“我们到外边找两条猎狗,经过这里,今天晚上回不去了,准备在你这里过夜,要麻烦你了。” 他说着,将提来的水果和两瓶酒放在躺椅前的小桌上,见桌上还放着一把粽叶,一把剪刀,一根穿了线的细针,还有只用干的粽叶编织而成的孔雀,弄得挺精美,栩栩如生。 “我说你娃儿啷个恁个客气,只要你愿意来,这里就是你家,跟我说啥子麻烦嘛!” 冯祥中瞪了陈安一眼:“去拿椅子出来,在这里喝水,屋头有些闷,这里要凉快些!” 陈安笑了笑,回屋提了三把椅子出来,招呼李豆花和宏山坐下。 “阿公,这只孔雀是伱编嘞?” “闲着没事,做了把扇子,用剩下的叶片编了一个。” “手巧的嘛,给我了,我带回去给娃儿耍。” “你要你就拿走。” “还会编些啥子?” “可以编的东西多了,鞋子、包、帽子、垫子、盒子都可以编,还能编知了、蛐蛐、蛇、龙、凤……” 冯祥中如数家珍。 陈安细细地看着,作为一个有些手段的篾匠,他寻思着似乎用竹篾也能编织,倒是可以找机会好好学一下,至少弄来逗娃儿,是挺有意思的东西。 他将六只下司犬放了出来,几个小东西折腾得够呛,出来以后蔫蔫的,走到阴凉处趴下,都懒得动。 “我哥嘞,他不是在家读书的嘛,啷个不见人?” 冯学恩不用说,肯定是上班去了,冯正良这个时候不在,也不知道到哪里去鬼混了。 “他坐不住了,说啥子想吃田鸡,跑到河边去抓田鸡了……你们还没吃东西的嘛,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冯祥中起身就要往屋里走。 “不要忙了,到县城的时候,在食堂吃过!”陈安连忙将他叫住。 “我说你娃儿不像话,离我这里又不是有多远,还去食堂吃啥子嘛,像是我这里没得东西给你吃一样!” “主要是饿慌了,随便吃了点垫垫肚子,阿公,留着肚子嘞,晚上等你做好吃的。对了,晚上有没有客人来吃饭?” “没有……晚上想吃啥子?” “肯定是火锅撒!” “要得!” “我哥往哪里去的?我们也去帮忙抓几只,晚上尝尝鲜,坐了好长时间的车,腿脚都肿了,正好出去活动一下……师傅,你就在这里休息哈!” 他转而又问冯祥中:“我哥往哪里去了?” “我看他是顺着河往上走嘞,顺着河去找,应该能找到。” 陈安朝着远处的河道边看了一眼,叫上宏山,一起找了出去。 之前到处是水稻的田地,此时也完全放干了水,种上了麦子和南瓜,水渠里的水都被放空,显然是没法在这些水沟里抓田鸡了。 两人到了河边,顺着河道往上游走,没多长时间就看到了冯正良。 到了冯正良旁边的时候,看到他正拿着根自制的小鱼杆,在尖端垂下的细线上帮着条虫子,在河岸上钓浅水草丛里的田鸡。 虫饵轻轻在田鸡面前晃动,那田鸡一下子将虫子连带着细线吞入肚中,被他直接提了起来。 身旁放着的竹篓里,只有五只,都挺肥壮。 “耶,你们啷个来了?”冯正良挺意外地问。 “不欢迎嗦……到彭水跑了一趟,找我师傅,顺便弄了几条狗回来。你倒是有闲心,跑来钓田鸡,不读书!” “你懂个锤子,天天蹲在屋里对着书也枯燥,出来适当活动一下,还能弄点好吃嘞,这叫劳逸结合。” 都已经熟识了,彼此间说话也就随意起来。 陈安笑笑:“你这样钓太慢了!” “我只是懒得下水。” “像你这样搞,晚上吃个锤子,就光你一个人吃蛮?” “想吃自己去抓!” “我看也指望不上你!” 陈安和宏山说着,开始卷起袖子和裤腿,把鞋子脱了,顺着河边的浅水搜寻。 冯正良见状,也扔掉鱼竿加入进来。 仔细看着浅水里水草间,不时就能看到一只,眼疾手快,一把抓一个,偶尔失手,田鸡也立马会钻进水底,趴在水下的淤泥上,游动的时候,蹬出一团团泥水,很容易捕捉踪迹。 不时也有河岸边杂草中被惊动窜进河里深处的,但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浮出水面,重新游回水草间。 还有砌河埂的大石头缝隙中,也有蹲伏着的田鸡,伸手进去一逮一个准。 宏山运气很好,在一段河埂的石缝中就抓了六只。 这对山里人来说,都是小时候最喜欢也是做得最溜的事情,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三人弄了三十多只,得有几斤了。 这还是选着大的抓,那些小的直接放过。 也就这年头,没啥农药之类,田间容易见到,要是再过上些年,那就太少了,成了保护动物,想要吃到,还得钻进远离稻田的河沟山溪里去找,吃的时候都得藏着点。 眼看竹篓都快被装满了,三人涮洗一下手脚,上岸穿上鞋子,带着收获往回走。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77章 领着熊猫去放羊 用刀子在田鸡肚子上划一下,很容易就能将田鸡的外皮撕掉,去掉所有的内脏并清洗干净,就只剩下淡粉红色的田鸡肉,斩去脑袋和四只脚上的脚趾,从中间腰斩,一分为二,放在盆子里,撒上点盐和胡椒,简单腌制备用。 有冯老爷子在,陈安和宏山只是帮忙处理好田鸡,就在一旁等着吃了。 冯正良专门去了一趟菜市场,弄回来一些带皮五花肉,牛蹄筋、毛肚。 等到晚上下班,冯学恩又带回来一些他口中所说的“边角料”。 这些东西一凑在一起,荤素都有,材料就变得非常丰盛了。 冯祥中亲自下厨,煮了一锅田鸡火锅。 自然用上了秘制的火锅底料,那些在红汤中显得白白嫩嫩,却又非常紧实的田鸡肉,成了一帮子人的心头好。 吃在嘴里边,只觉得清爽细嫩,味道出奇的鲜美。 就连长时间坐车胃口不太好的李豆花,也吃得赞叹连连,不知不觉中,酒也喝了不少,直呼巴适。 仿佛一路的疲惫,也被这美味一下子消除了一般。 在这里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三人搭乘去桃园镇的汽车,到了下午抵达桃园镇,镇上吃了顿豆花饭,又去了一趟农机站,找老铁匠将钉制的两个项圈给拿了回来,这才一起往回走。 到了岔路口,李豆花带着两只留给李宗贵的狗崽回山里的茅草屋。 一走就是十多天的时间,再次回到石河子村,熟悉中也有了些陌生的感觉。 连日的晴朗,温度挺高,作物的生长很快。 种下去的红苕,藤蔓铺满了地垄。 洒下的麦子、油菜,也已经绿满地。 还有那些南瓜,一个劲地疯长,铺开了藤蔓,居然已经看到开花挂果。 洪涝过后的生机勃勃,也让村民充满了希望。 不需要再像之前一样每天上工混日子,村民各忙各的,忙完自家地里的事情,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去干点别的。 在岔往盘龙湾的时候,陈安冲着宏山说道:“蛋子哥,要不到我那里耍哈?” “我先回家看看,如果没得啥子事儿,我等哈到你那里来钓鱼!” 回到村里,肯定是第一时间回家看看,宏山惦记着自己怀孕的媳妇儿,也惦记着父母。 陈安也没有多说什么,提着自己一黑一白两条下司犬,径直往盘龙湾走。 到了竹林里,他转着四处看看,没有发现圆圆滚滚的踪迹,心里有些担心,连忙往家里赶。 家里面,只有冯丽荣一人领着孩子在家,正在院子里洗衣服。 几条猎狗早早地嗅到了陈安的气息,纷纷从敞开的院门里跑了出来。 冯丽荣见状,也起身看向对面路上,见是陈安,湿淋淋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也跟了出来。 几条猎狗一到陈安面前,不停地冲着他扑腾,在注意到袋子里的两条狗崽后,变得警惕,呜呜地凶叫着。 陈安揉了揉几条猎狗的脑袋,安慰一番,看向迎来的冯丽荣。 “啷个一去就去了那么多天哦!”冯丽荣嗔怪着,挽着陈安的手臂。 “回家里再说……圆圆和滚滚嘞?”陈安更关心的是这個问题。 “被老汉领着放羊去了,它们在竹林里边待不住,经常窜到地里面去,有的时候还会往山坡林子里钻,根本看不住,又怕损坏庄稼,老汉干脆就用奶粉引着去了山上。” 领着熊猫去放羊? 陈安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招呼得过来蛮?” “老汉说到了山上,它们乖得很,山上有不少苦竹、刺竹和箬竹,都是他们喜欢吃的,钻进林子里,就不会乱跑了,两个小家伙,刨竹鼠厉害得很,就这四五天时间,老汉说至少看到它们刨了五只竹鼠吃掉了!” 这些竹子,都是熊猫能吃的,除了竹子,它们也会吃一些其他草木的枝叶。 对于两只熊猫来说,对面的木竹林子,尽管面积不小,但还是不够它们祸祸。 每天一只熊猫就得消耗三四十斤竹子,到了这个季节,也就能吃一些竹叶、竹枝,有的时候,两个小家伙还会刨一些竹根、竹髓,要的数量更大。 箬竹的叶片很大,大到可用于包粽子,做斗笠,属观叶植物,具有较好的观赏性,山坡路旁和靠溪流、小河岸边等处,经常能看到生长。 苦竹的在山里一蓬一蓬的,成片生长,竹子也不高,三五米的样子,大熊猫喜欢吃它们的竹秆。 主要是竹笋生得比较晚一些,五六月份左右才萌发竹笋,是木竹竹笋的替补。 还有就是刺竹,也是丛生,竹节处生着一圈竹刺,这玩意不易被虫蛀,经常用来做家具、农具,大熊猫喜欢吃竹叶、竹笋,基本上不吃它们的竹秆,算是大熊猫的主食之一,尤其是入秋以后。 这些东西,潘石玉教授的书上都有记录。 他刚才看过,这么长时间下来,木竹林子被蹂躏得一团糟。 这样放出去也挺好,能吃到的东西更多,未必不是什么坏事,也能让木竹林子稍微缓一缓。 到了院子里,陈安先将两只下司犬从口袋里放出来。 冯丽荣看到两只模样实在不讨喜的下司犬,忍不住说道:“这长得也太难看了!” “不要看它们长得不咋样,撵山的时候好用就行,这可是能训练出来当警犬的好狗,而且通人性,它们会主动配合主人狩猎,聪明得很!” 招财、进宝、来福和如意四条猎性中等的猎狗还好说,陈安出声喝止,它们也就没有没有去撕咬两只下司犬狗崽。 但猎性极强的旺旺和娇娇就不一样了,哪怕有陈安护着,不停地喝止,也试图上前去咬。 两只下司犬还小,从那么远的地方弄回来,要是被咬残咬死,那就得不偿失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没办法,陈安只能让冯丽荣找来绳子,将两条东川猎犬给拴住。 两条狗崽在院子里,需要跟其余几条猎狗慢慢地熟悉。 陈安拴好两只东川犬,忙着上楼去看了下孩子,十来天不见,孩子明显又长大了不少,胖嘟嘟的,变得越发可爱。 他在孩子小脸上亲了一下,谁知道,被胡茬一扎,孩子抖了一下,睁开眼看到陈安,立刻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他赶忙将孩子抱起来,在怀里摇晃着,笑着说:“耶,老子才出去十来天,就认不到老子了说,哭啥子,有啥子好哭嘞,信不信老子抽你?” 但孩子显然不买账,哭得越发厉害。 听到孩子哭声,冯丽荣赶忙跑上楼,将孩子接了过去,摇晃两下,在床边坐下,解开衣襟喂奶:“睡得好好嘞,你把他弄醒干啥子嘛,这下好了,我又啥子都做不了了!下边那些脏衣服,你洗蛮?” “我洗……又不是没洗过!” 陈安识趣地下楼,接过了洗屎片尿片的事情。 每天包在襁褓里,拉的,尿的,都靠这一块块棉布片子兜着,每天要换几次,天天都得洗。 把一个孩子拉扯大,真的挺不容易。 喂饱了孩子,冯丽荣将他抱了下来,塞给陈安抱着,将涮洗的事情接了过去。 孩子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陈安,这一次,他没有再哭,估计刚才突然被弄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吓到了,才会哭得那么厉害。 “老妈嘞?”陈安随口问道。 “老妈去瓜地里边割猪草去了……安哥,给我说说,外边是啥子样,好不好耍?” 冯丽荣也没出过远门,最远的地方也就到过县城而已,对于外面的世界,也相当好奇。 陈安拖了椅子,在院子前的树荫下坐着,讲了自己这一次出去的见闻和经历的事儿。 在说到自己学了一套拳法回来的时候,冯丽荣顿时不信了:“你学了拳法?安哥,莫豁我,你啷个不说伱成了武林高手!” “不信嗦!” 陈安笑着站起来,将孩子塞给冯丽荣抱着:“我练一遍给你瞧瞧!就是为了这套拳法,我在彭水那边,可是多呆了四天时间。” 他说完,在院子里拉开架势,就在方寸之地,熟练地打了一遍,打得虎虎生风。 看得冯丽荣一愣一愣的:“还真的会啊?” “那是,蛋子哥跟我一起学的,本来是苗家轻易不外传的拳法,还是看在我师傅的面子上,人家才教的,练好了防身有大用!” 陈安收了架势:“等儿子长大了,我会传给他。” 冯丽荣笑笑:“教他打架蛮,如果不调皮还好,要是太调皮了,怕是容易惹祸。” “他要敢惹祸,我让他吃笋条炒肉!” “娃儿还恁个小,你啷个就天天在想着打他了嘛!” “我也是从小被打到大的,要从他身上找补回来!” 冯丽荣闻言,顿时翻起了白眼:“碰到你这种爹,这娃儿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对了,这两天老是有马蜂来吃小蜜蜂,你闲着没事儿,去看看,这些蜜蜂整天被弄得一大团一大团地趴在洞口,一点都不得安生。” 陈安点点头,接过孩子抱着:“我去看看!” 他抱着孩子溜达着转到屋后石崖,果然看到好几群蜜蜂的巢门口,有马蜂飞舞,也有不少蜜蜂护在巢门口。 每次马蜂一靠近,小蜜蜂翅膀齐振,发出一阵阵的嗡嗡声,试图驱赶着天敌。 原本还想着,今年那么大的雨水,马蜂会比较少,没想到,不少蜜蜂的巢门口已经被咬死不少蜜蜂,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得多。 比马蜂更小的蜜蜂他都会追踪,寻找马蜂的巢穴就更简单了。 和蜜蜂采集到足够的蜜粉立刻直线返回蜂巢一样,马蜂在捕食到猎物的时候,也会直线返回。 对这玩意儿,整天守在蜂巢边拍打,没什么效果,但凡有一只马蜂得了好处,总会领着更多的马蜂来捕捉。 想要根治,唯有将马蜂窝给一把火给烧了。 现在这时候,不仅仅是山里,田间地头都有很多花草开了花,正是大流蜜的时节,再放任下去,别说蜂蜜了,蜜蜂都得飞逃。 陈安没有去立刻进行拍打,只是看着那些蜂悬停在巢门口,每次有蜜蜂蜜蜂进出,它们就找着机会去捕捉,逮到后落到一旁的草叶上,分分钟切掉脑袋、翅膀,然后将蜜蜂体内的东西掏出来,很快切割加工成一小团,带着飞走。 也有倒霉的,在扑食的时候,被小蜜蜂飞起来拖拽下去,立刻被数十只蜜蜂一拥而上,团团包裹,生生捂死。 这是一个残酷的战场。 又到吃蜂蛹的季节了。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陈安就看到了六条不同的马蜂飞行线路,有两条就在盘龙湾山沟里。 还有两条去得比较远,从对面竹林飞过,估摸着应该在东边的山沟或是林子里。 最后两条则是背面的青沟方向。 石崖上那么多蜜蜂起起落落,那是马蜂最好的猎场,无论是蜂蜜散发的香气,还是蜜蜂起落的动静,都非常容易招引马蜂前来。 在山上的四群马蜂,今天是来不及找了,但山沟里的两群马蜂今天倒是可以搞定。 陈安顺着蜂路到院外观察了一会儿,很容易就找到了两群蜂的所在。 一群是在刺蓬里的葫芦蜂,而另一群则是在土坡里藏在蕨棵里的地葫芦。 他立刻返回院子,将孩子交给已经洗好衣物的冯丽荣:“今天晚上加餐,吃蜂蛹!”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78章 三不误 陈安回到屋子,找来纸片,往上面倒了些黑火药,像卷烟一样卷成长条,一端拧起来,另一端则是简单叠了一下,防止火药撒出来。 这样的东西他做了几个,他提着柴刀和锄头就出了院子。 让陈安没想到的是,那个藏在刺蓬里的葫芦蜂居然做得挺大,这山石坡面上灌木丛生,也就放羊的时候羊群会从这里经过。 放羊的人一般从对面的小路跟着羊群,防止羊群闯入庄稼地,几乎不会上到这山石坡上。 蜂巢隐藏得很好,在对面小路上根本看不出来,他到了近前才看清楚,黄生生的一大个葫芦包藏在里面,筑巢时马蜂啃噬树皮的缘故,包藏的那些枝叶都枯黄了。 陈安刚一靠近,还隔着三米远,那些葫芦蜂就警觉地钻出来,在外壳上胡乱地爬动。 看得出,它们平日里没少被惊扰。 再看看周边那些黄羊脚印,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估计从这里经过的黄羊,平日里也没少被蛰。 陈安退远一些,从松树下找来一些干燥的松针,这才又小心靠近,看清楚蜂巢洞口,等马蜂稍微安定后,他点燃卷着的黑火药,从洞口塞了进去。 火花喷射中,带出大团浓烟。 葫芦蜂巢里面,一下子炸锅了,嗡声大作。 他不敢迟疑,接着点燃那些松针,塞到蜂巢下面,很快熊熊燃烧起来,火焰将蜂巢包裹起来。 马蜂很怕火药烟子,量足够多,能将它们快速熏晕过去。 那些爬出来的,也一下子被火焰烧掉翅膀,掉入火中,被烧得噼啪作响。 陈安退到一旁等着,看着火势将那刺蓬也给点燃,不过三分钟时间,那葫芦包都被烧得掉了下来。 趁着这时机,他将那些巢脾一块块地取出来,将那些趴在巢脾上的马蜂,用折下的枝叶扫入火中烧掉。 已经是非常熟悉的操作了,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在他将九块满是蜂蛹的蜂巢给取出来以后,也就只剩下一些外出归来找不到巢穴的散蜂乱飞。 这些散蜂即使还有不少剩余,没了蜂王,注定废了。 陈安没有管它们,继续去处理另外一群地葫芦。 那地葫芦比刺蓬里的葫芦蜂更好处理,点燃火药往洞口塞进去,用泥巴将洞口堵住,闷上三分钟,动锄头直接开挖。 挖出来的时候,里面的马蜂全都是昏迷的,陈安用松针点了把火,将那些马蜂扫进火里,轻松处理。 这群地葫芦不大,只有五個巢脾,但蜂蛹也很满,少说也能摘出冒尖的一大碗。 他带着那些蜂脾回到家,两口子在厨房摘蜂蛹就摘了一个多小时。 冯学恩跑去上班,没有开馆子,这些蜂蛹也就没了销路,只能是自家吃,吃不完的油炸出来,用罐子封存着。 傍晚的时候,耿玉莲背着一大背篼猪草回来,陈子谦和宏元康两人也放羊归来。 两家人都养了些黄羊,平日里放羊,也喜欢凑在一起。 陈子谦要招呼两只熊猫,这两个小家伙一路走走停停,陈子谦只能在后边不断地叫唤、引诱,一声声“圆圆、滚滚……果赖!”都喊出了夹子音。 羊群是宏元康帮忙赶回来的。 到院门口,羊群自动分成两帮,陈安家的那些进了院子,宏山家的则是顺着路往回走。 陈安听到响动,跑出去将羊群赶回圈里关好,顺带让宏元康等一下,他回家端了一大碗蜂蛹出来,让他带回去尝尝。 接下来两天的时候,陈安一直在忙着处理马蜂的事情,从东边的半山坡上找了三个,青沟那边找了四个。 低处的或是土里的,直接烟熏火烧,在大树尖稍的,他直接动用猎枪,将它们打下来,待乱飞的马蜂稍微安定后补上一把火。 这些马蜂处理掉以后,屋后石崖上的蜜蜂总算是恢复正常了。 一家子的生活规矩,变得很平静。 冯丽荣每天在家,领着孩子,顺便打理家务,在孩子睡着以后,也抽空去地里弄些猪草、草叶回来喂猪和寒号鸟,做着早饭、晚饭。 耿玉莲每天都去那片瘦地上边的山上,刮些林间的腐殖土,用背篼背回来,堆在地边发酵着,等到来年散到地里,增加土地的肥力。 回来的时候,也会带上一背篼松针回来,堆在圈房边,用来垫羊圈、猪圈,这也是在积肥。 而陈子谦则是去青沟,领着瞿冬萍处理那些山坡上的山石,像盘龙湾一样,修出一台台窄地,用来在来年栽培茶树,下午的时候,则是领着圆圆、滚滚去放羊。 那些扦插的大叶茶,已经基本成活,长了细密的小根,也抽出了新的枝条,明年开春的时候,就得进行移栽。 陈安去跟着看了一下,圆圆和滚滚确实很乖。 事实上,它们大部分时间,除了吃就是睡。 到了野竹林里面,自己选着竹叶吃饱,或者打闹一阵,要么就直接在竹林里躺平,或者爬到树上趴着睡上一觉,天气特别热,还会到山沟的水塘里泡上一阵。 就是来回的路上比较麻烦一些,经常是拖拖拉拉地不肯走,走着走着,一屁股跌坐在路上,任凭怎么叫唤,就是不动。 这也就逼得陈子谦不得不拿出瓶瓶奶这制胜法宝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两条下司犬也有了名字,一个叫小白,一个叫小黑,简单粗暴。 三天下来,它们算是被狗帮给接纳了,旺旺和娇娇放开后,也不会再去咬它们,整天跟在狗帮后面,屁颠屁颠的,偶尔也会打闹一下。 陈安则是早晚练习一下蚩尤拳,在处理好马蜂群以后,身体的疲惫已然清除,腿脚的浮肿也已经消散。 第四天早上,他带着猎枪,背着藤绳,留下两条没有狩猎能力的下司犬,领着其余的猎狗进山。 他可没忘记在给孩子办满月酒的时候,村民给他说的坨坨岩那地方有着崖柏的石崖,他当即找了过去。 石崖上有崖柏,往往也会有喜欢以松柏为食物的寒号鸟在。 只是,石崖就在坨坨岩村子的背后,距离村子太近,很多人都知道五灵脂贵重,怕是不会给他留下。 但陈安就是冲着那些崖柏去的,只是抱着一点期望,万一悬崖太过陡峭,若是有五灵脂,没人敢去弄,说不定自己也有机会。 花了一个半小时,他赶到坨坨岩的时候,正是坨坨岩这山村炊烟袅袅的时候。 站在背后的山坡上,向下望去,坨坨岩村子就像一弯月,镶嵌在群山的夹缝之中,东河蜿蜒而过,田地依偎着河流,村居依偎着山脚。 山坡上有不少山核桃和毛栗子,有不少村民在里面捡拾着,不时呼喊两声。 陈安没有去惊动他们,从一侧绕到村子背后,找到了那片石崖。 石崖很陡,如同刀削一般,得有十多丈的高度,有不少地方,山石突兀出来,下边凹陷下的位置很难触及到。 陈安先顺着石崖脚底看了一遍,果然找到几个崖柏的陈化料桩子,还有几棵造型挺好的活着的崖柏,料子不大,但拿回去做成盆栽挺不错。 确定好目标后,他上到崖顶,选着位置绑好藤绳,打了升降结,用蛇皮袋装了工具,顺着石崖下去,进行采挖。 石崖上确实有寒号鸟被惊飞出来,只是,如同预想的那样,石缝或是石洞里的五灵脂早被人收了。 花了大半天时间,弄到七八个成化料疙瘩,也采挖下四棵茎秆扭动飘逸造型不错的崖柏。 至于那些不容易够到的,他也不勉强。 就采挖下来的这些,就足够他背了。 傍晚回到家里,陈化料送进仓房放着,活着的崖柏则是进行了栽种,一直忙活到深夜。 第二天,陈安早起,邀约宏山一起进山。 他打的主意很简单,秋季是采药的好时节,好多药材都到了采收的时节,他主要以采药为主。 至于野物,到冬季采不了药的时候,再去折腾。 在山里遇到麂子,他不介意打回来做肉,遇到野猪,也打上一只,犒劳一下猎狗,如果遇到香獐子、黑娃子或是豹子,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当然,遇到竹溜子、獾子、果子狸等野物,也不能放过。 宏山早就等着陈安了。 事实上,这两天他也没少在山里折腾,挖了一些草药回来,还运气很好地找到了一大棵厚朴,被他剥了皮,收了种子背回来。 这是一种叶片大得像是芭蕉扇的树木,叶片的叶脉顶端还天然的开裂形成一个开叉。 厚朴在山里剩下的不多,皮是一种名贵的药材,花和种子都能入药。 价格虽然只是三四毛钱一斤,但胜在量大,那棵厚朴,估计能给他带来至少三十块钱的收入。 在陈安找来的时候,宏山也正准备上山,正在收拾东西,见到陈安,他大喜过望:“准备往哪里走?” 陈安略微想了下:“往北边……阴地沟那边,撵山的时候,我记得在山里看到不少山茱萸,这个时候果子红了,正是采摘的好时候!” 三月是山茱萸化开的季节,山坡林木间,不时就能看到一片片淡黄。 它也算是一种名珍贵药材,药用部分是它的果实,长得有点像枸杞,中药里头称“萸肉”,有滋补肝肾的功效,六味地黄丸里便有山萸这味药。 此时,正是山茱萸采收的时节。 山里比较常见,也就意味着量大,尽管收购价格不高,但一天采摘下来,拿回家里面晾干,积少成多,每天也会有十来块钱的收入。 村子附近这些山上的,早就被人采收了,想要有好的收获,只能往更深的山里走。 阴地沟,距离村子差不多二十里地,属于深山区域,普通那个村民很少到那种地方。 陈安之所以想着往那边走,心里还有着盘算。 他可没忘记,那是苏同远那挂掉的师傅高大春寻找了大半个月财宝的地方。 他之前花了不少时间在那里折腾,后来在掏蜜蜂的石洞中弄出些银元,不知道是不是高大春的老辈子留下的。 还有那些领着猎狗在山里转悠的人所寻找的东西,会不会真是张献忠的藏宝也不知道。 这场洪涝过后,不少地方山体滑坡,加之流水冲刷,如果真有藏宝,那些埋藏在山里的东西,会不会显露出一些来? 借采药撵山之机,碰碰运气也不错,三不误的事情。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379章 锈蚀的古钱币 碰运气的事儿,自然是碰,而不是刻意追求。 心里有想法,并不意味着陈安会花大把的时间去寻找这些从很大程度上来说有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还是山岭中明眼可见,只要用心去找去追寻就能弄到的药材和猎物更实在。 对于陈安的提议,宏山没有意见。 两人一路闷头进了深山,在所见的未被采摘的山茱萸渐渐多起来的时候,两人分头行动,各自找着挂满通红果子的山茱萸就是一阵撸。 当然,在转移阵地的时候,路上见到别的药材,只要能换钱的,适合采挖的,也都带上。 几条猎狗也没有闲着,在山里搜寻着,碰到猎物洞穴,或是乌梢蛇之类,也会出声吠叫进行提醒。 接连十数天下来,收获不菲。 冯丽荣在家里带娃,也多了不少事情,她每天都需要花不少时间来处理陈安带回来的草药和猎物。 盘龙湾的院子里,架子上放着的簸箕,晾晒东西的晒席上,铺满了红彤彤的萸肉,还有党参、天麻、柴胡、黄芪、黄连、黄精之类。 碰到猎物,只要合适的就打,隔三差五,总会带回一些。 收购站收购的皮毛、獾油之类的留下,其它的肉,吃不完的就腌制后烟熏腊起来。 兔肉、竹溜子、黄毛野猪、獾子、果子狸、还有麂子的肉,在仓房里挂了不少。 遗憾的是,一直没有遇到过黑娃子、豹子,香獐子倒是遇到了两只,一公一母。 虽然已经进入发情时节,但那只公的香獐子还未发情,没有麝香的香獐子,陈安记下了地方,等过一段时间再来猎杀。 猴子见到过一群,稍微有点动静,就呼啸着窜进林子里。 在找天麻这事儿上,几条猎狗建功不小。 天麻有着的特殊气味。 家种的天麻有一股酸味,而野生的则是一股子尿臭味。 正是利用这一点,陈安在山里找到一棵天麻以后,就让猎狗嗅了气味,将它们撒了出去。 往往在遇到有天麻的区域,它们总能及时找出来。 这让陈安获得天麻数量,远超宏山所找到的,惹得宏山好一通羡慕。 这天,在穿过一片松林的时候,陈安忽然停了下来。 “蛋子哥,上来一哈,今天教你认识一下新药!”他冲着在山坡里挖柴胡的宏山喊道。 “来咯!” 宏山几下挖掘,将那蓬柴胡揪起来抖抖泥巴,塞到背着的蛇皮袋里,朝着陈安快步跑了上来:“是啥子药?” “你先看看这里跟别处有啥子不同!” 陈安没有直说,而是让宏山自己观察。 宏山转着扫视四周,除了看到几个干枯的松树桩子和几棵显得有些枯败的松树外,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于是摇摇头:“到底是啥子,我实在看不出来!” 陈安笑笑:“这里有茯苓!” 在中药材中,向来有黄金白银之说,黄金指的是黄连,而白银指的就是茯苓。 它可是华夏九大仙草之一,药用价值极高,一向是药材中的上品,也是最常用的中药之一,有十药九茯之说,另外,就是其棕褐色或是黑褐色的外皮揭开,里面呈现的白色的茯苓肉,也正是因此,有了白银的美称。 无论是茯苓皮还是内部的茯苓肉,都是药材。 这些东西,平日里闲聊的时候,陈安跟宏山说过,他当然知道其价值。 “野生的茯苓,一般生长在比较老的松树林里,一年四季都可以采挖。你注意看,生长有野生茯苓的树桩周围的松树,有明显的枯萎或衰败迹象。你看这几棵松树,是不是半死不活的?” 陈安指着前面这几棵松树说道。 宏山微微点点头,这一点,他已经注意到了,和周围的松树一比对就能明显地看出来。 “还有,你看那几个树桩……” 陈安领着走了过去:“这个树桩靠近地面的部位,有这种白色或淡棕色的菌丝,揭开树根皮,可见黄白色浆液渗出来。” 他说着,用手中药锄铲掉树桩根部的树皮,果然有黄白色的浆液渗出。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有的树桩腐烂后有黑褐色的横线裂纹。长有野生茯苓的树桩周围地面,常有白色或淡棕色的菌丝或菌丝膜状物。 小雨后,这片有茯苓的地方,地面干燥较快,有不长草的地方会龟裂,敲打地面可发出空响声。 这种地方,若是用削尖的木棍插入地下再拔出,若发现其中上部有芋状块物或顶端沾有茯苓的粉末时,那下边肯定有茯苓。” 陈安说得详细,领着宏山在松树根脚和几個腐烂的树桩周围,一样样地将判断这地方有没有茯苓生长的方法说了一遍。 “你只要记住这些特点,就会找茯苓了!” 宏山转着四处看看,自己也尝试了一下,记住这些特征后,他问道:“啷个不见藤子,我之前见有人挖回来,那是有藤藤嘞!” 陈安笑了起来:“伱说得应该是土茯苓,那种东西有藤藤,还会开花,但我跟你说得是茯苓,这是一种菌类,另外还有一种叫猪茯苓,功效和茯苓有些相仿,那模样长得跟猪屎差不多,也是一种菌类,喜欢长在枫树的根脚,要分清了,不是一样的东西!” 他说着放下蛇皮袋子,提着药锄,在树根脚刨挖起来。 宏山也找着腐烂的有着菌丝的根脚刨挖。 不多时,陈安从地下刨出七八斤重的一个大茯苓,宏山也刨出一个三斤左右的。 “这个头是真大!”宏山惊奇地说道。 陈安点点头:“茯苓一般扁圆扁圆的,有些也长得不规则,大小不一,重量有的只是几两,有的能长到十多斤大,没得啥子好奇怪嘞。” 两人就在这一小片地方刨挖了大半个小时,又找出六个茯苓出来,加在一起,得有二十来斤。 就这几个茯苓,送收购站,就能卖到三十多块钱。 见宏山将自己刨出来那些茯苓,也全都抱过来往陈安的蛇皮袋里装,陈安不由说道:“蛋子哥,你刨出来你就装起,塞我袋子里边干啥子嘛?” “每天上山,你教我那么多东西,那不是钱啊?再说了,这又不是我找到嘞!” 宏山笑道:“我晓得方法了,还怕找不到蛮?” 他学这些东西的时候很认真,也总是记着陈安的好。 陈安笑着摇摇头,接着说道:“这片马尾松林子,面积不小,我看树木也都很大,是个有不少年头的老松林,既然这地方有茯苓,林子里边也还有,今天我们就不去别的地方了,就在这片林子里面找茯苓。 到向阳坡面上去找,土比较疏松,砂质土的地方会比较多一些。” “要得!” 两人随即分开,各自搜寻。 没多长时间,宏山就在十多米外的草坡上有了发现,兴奋地叫了起来。 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两人各自都找了一些,陈安找到另外两片有茯苓的地方,大大小小,又弄到三十来斤,宏山运气也不错,找到二十来斤的样子。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人收捡好东西,领着猎狗返回。 “回去以后,这些茯苓清洗干净,尽量不要弄破了,然后找个通风的地方,不要直接放在地上,下面放些稻草,将茯苓堆在一起阴干,每天都翻一下,这个过程叫发汗,大概七八天时间也就干透了,这样好保存一些。” 回去的路上,陈安简单说了茯苓的处理方法。 采药,可不仅仅只是从山上挖回去那么简单,还需要知道基本的初加工和保存的方法,有的时候,加工的繁复,比采挖还难。 两人这段时间,一直往北,早已经出了阴地沟范围。 越是深入深山,越能找到好药材,两人不惜每天早早赶路,多往山里走上一段。 二十多里地,是个挺尴尬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要是远一点,直接在山里过夜,省了奔波,可现在这距离,又让两人觉得没必要留在山里,走快一点,两个小时就能到家。 可不是每天都能弄到几十斤的药材,有的时候,一天能弄到几斤都算不错了。 背着采挖到的药材,穿过阴地沟,顺着山道往回走的时候,一路跑在前面的招财忽然停下脚步,冲着前方发出呜呜的凶声。 陈安和宏山相视一眼,警惕地将进山必带的双管猎枪给取下来端着,以为发现了什么野物。 结果,往前走了一段路后,看到山沟里蹲着一人,正在地上拨弄着什么。 看清楚那人的时候,陈安微微愣了下,是这些日子,再没有什么交集的苏同远。 自从那次事情以后,陈安从大村子经过的时候,见到他也像是没看见一样。 宏山也是如此。 苏同远也曾试图靠过来套近乎,往往陈安还没说话,宏山已经一句话出口:“给老子爬!” 后来,他再看到陈安和宏山,也只是远远地看着,不再靠近了。 这货是铁了心撵山了,准确地说,是铁了心地以这种方法混日子。 阴天在家躺着,晴天就领着长毛狼狗往山里钻,即使土地分到户,也很少下地。 但不得不说,时间长了,也终究有了些经验,所获的猎物,也不仅仅局限于竹溜子、野兔、野鸡、锦鸡之类。 两人时不时也听闻他下了绊脚套,弄到过黄毛野猪,套到过麂子,也打到过果子狸,刨过猪獾。 当然,也听人说起这货为了逮七八斤大小的花毛野猪崽,被母野猪撅得滚下山坡,摔得鼻青脸肿。 那条墓里的乌梢蛇被捕杀后,蛇皮、蛇胆卖了不少钱,用这些钱,他弄了不少八号铁丝和铁夹,成了他获得猎物的保障。 布置起来,那是毫无规矩可言。 可不管是不是幼崽,是不是怀孕母兽,能弄到什么就弄什么。 吴巧花见他隔三差五总能弄点肉回来,一个月也能弄到那么三四十块钱的东西,也就不管她。 对于她来说,只要能赚钱,她就觉得她这儿子长了能耐。 陈安和宏山两家人不理她,不妨碍她在别人面前吹嘘。 好在,她也识趣,不敢招惹两家人。 陈安现如今在石河子村,有威望人缘,也有凶名。 就不是能随意招惹的人。 这次在路上见到苏同远,陈安和宏山自然也没有理会的意思。 听到后面的响动,他回头向后看来,见是陈安和宏山后,赶忙起身让到一边。 两人面无表情地走过,陈安看到路上放着的,还未收拾的物件时,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 他看出,那是一坨锈蚀在一起的古钱币,从绿色的锈蚀上看,应该是铜的。 苏同远在这里就是用石头,将这些古币给敲开 看到这玩意的时候,陈安心里突地加快了跳动节奏。 这是从哪里弄出来的? 附近没听说有古墓,也没见过有什么废弃的老宅之类。 这些古币湿淋淋的,应该是刚捞出来的,路边的坡地上就上攀的痕迹…… 难道是在这条阴地沟的岔沟里? 第380章 下班困难户 不得不说,陈安在看到这些古币的时候,心里有些小兴奋。 荒山野岭的,出现这种东西,本就是蹊跷的事情。 他可不认为苏同远会闲着没事儿从外边弄几个古币在这里又敲又砸,肯定是临时发现的。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没有丝毫停留,心里却想着明天要到这里来看看。 直到走出好一段,跟在后面的宏山见看不到苏同远了才说道:“狗娃子,苏同远这龟儿,是不是在哪里撅了人家的祖坟了?” 很显然,他也注意到那些古钱币了。 “为啥子恁个说?”陈安淡声问道。 “刚才地上的东西,一看就晓得是从哪里刨出来的……这狗日的,估计是穷疯了,你在盘龙湾不晓得,但我在麻柳坡经常能看到,这狗日勒只要弄到点钱,隔三差五地往镇上跑。 尤其是赶场的时候,肯定会到食堂里面胡吃海喝,就他这种干法,他挣的那点钱,啷个可能够嘛!” 宏山不屑地说道:“弄不到钱,怕是想着刨人的坟墓……听说古老人的坟里,尤其是那些古时候的达官显贵,死掉以后,都会陪葬些东西,里面不乏金银之类。他怕是在打这种主意,也不怕损阴德。 上次跑回墓里边杀蛇,啷個不死在里边。” 陈安笑笑:“不关我们的事儿,少管这种闲事!” “我才懒得管……只是看这狗日嘞,越看越不顺眼,几个破铜板,都不晓得有啥子好敲嘞,难道能敲出啥子金银来,要是我,反手就扔了。” 宏山嗤笑一声:“这种东西,哪个家里边没得几个嘛,除了盖房子的时候,梁上会放上几个,别的有锤子作用!” 陈安微微愣了一下,但随即释然。 确实,这时候,各家各户柜子里可能都多多少少有那么几枚外圆内方的铜板,这些对于村民来说,只是全无作用的东西,随手扔角落里,视而不见。 估计也就是孩童见到了,会好奇地拿起来看看,问一问。 大人顶多也就是回一句:那是以前的铜钱,现在没得啥子作用了。 他们没什么古董方面的概念,在这年头也不时兴搞这些东西,前些年打砸毁坏了不少,包括一些古老的寺庙、道观,还有不少人家里边抄出来的,也毁坏了不少。 事实上,这些铜钱之类的老旧钱币,也就是银元因为是银子,会被小心藏起来以外,别的还真不被重视。 陈安犹记得,在八四年左右,不时有人进村,收这些钱币或是老旧物件,还在赶场的时候,经常看到有人摆个摊子进行收购。 这些铜钱之类的东西,也就能换个三毛五毛或是一块两块的,不少人就会将这些东西拿出去卖了。 但陈安却知道,不少铜板之类太普遍,不值什么钱,但也有些特殊的,在后世,哪怕是小小一枚铜板,也因为其稀缺性而变得很值钱。 他有的时候都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花点小钱,收购一番,积攒起来,但细细一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对古董方面的知识,太过匮乏,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情,勉强去做,意义不大,这就不是一般人能玩转的东西。 但,碰到老旧的东西,还是可以收集一下,说不定真能碰到点好的,值钱的东西,就比如那些从山洞里带出来的瓷器小件、银元,说不准就能在将来换上一笔不少的钱。 “家里边有啥子铜板、银元之类的老东西,还是不要扔了,好好收捡起来,万一以后会很值钱,在我们手里边没得啥子用,但有的人喜欢,不然那些偷尸贼为啥子还费尽心思地去搞这些东西?” 陈安还是跟宏山提点了一句:“肯定是因为能换钱,别人才去搞撒!就即使没得啥子用,以后让小辈看看,也能了解些东西,也不是全无是处,留着没得坏处的嘛。” 宏山想了想,说道:“也是哈!” “连着往山里边来了那么长时间,也够辛苦,我们休息几天再说,抓紧时间把家里边那些药材处理一下,一起往收购站送一趟!” 陈安打定主意花上两天时间来这地方转转。 他倒是想叫上宏山一起来,但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万一真找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事情难说,只能找这么一个借口。 两人一路回到石河子村,看到两人从山里出来,村里人早已经习惯,纷纷开口询问:“今天又弄到了些啥子东西?” 陈安笑着回应:“今天运气运气不错,找到了些茯苓。” “还是你们厉害,天天进山,都能找到点好东西,换作是我们,有好东西在眼前,也认不出来。” 交谈的内容大抵如此,多是羡慕。 两人一路穿过村子,顺着出村的大路往回走,然后各回各家。 陈安回到盘龙湾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冯丽荣背着孩子,忙着将那些晾晒的药材收拢,送到仓房里面放着。 他将带回来的茯苓倒在引来的地脉水旁边,忙着过去帮忙将那些装在蛇皮袋里的萸肉、经过两次蒸晒的黄精、蒸透晾晒的天麻,和一捆捆晒干的药材,搬进仓房,这才将孩子接过来抱着逗弄。 冯丽荣去看了陈安背回来的袋子,认出里面是大块的茯苓后也是欣喜:“耶,今天又弄到了点好东西嘛,厉害哦!” “那是……你家男人进山,向来不空手而归!” “夸你一句,你还喘上了!” 冯丽荣笑道:“要不是挂着娃娃,我也想跟你进山!” “在娃儿会走路,断奶之前,伱还是不要想了,家里边那么多事情,有得你忙!” 陈安笑道:“说不定啥子时候,我又塞个娃娃到你肚子里边,又是一两年出不去。” “你敢……你晓不晓得,我天天守在家里边,有多无聊?” “我要求不高,只要两个娃儿,我觉得还是早生早好,你想,一个娃儿是带,两个娃儿也是带,一起带大了多好,省得以后你还要花费更多时间,明年,等娃儿会走路了,就再怀一个!” “你倒想得美!” “我说的是事实撒!” 冯丽荣没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她很清楚,陈安说得很有道理,早生早好,一起带大,确实能节省不少时间和精力。 “辛苦一天了,你领着娃儿耍,我去做饭,这些茯苓放着,我明天再来清洗、发汗!” 听到发汗两字,陈安就知道冯丽荣也清楚该怎么处理这些茯苓,倒是省事。 他抱着娃儿在院子里转悠,去看看石崖上的蜂群还有没有马蜂来骚扰,又去看看自己育下的杜仲和金银花,情况都挺好。 墙上放着的那几盆兰花,之前还想着不容易养活的那几苗银边的兰草,貌似也成功养活了。 令他意外的是,墙上又多了两盆,是两盆春兰。 一看栽种手法就知道是冯丽荣学着他之前的做法栽培的。 回到厨房里,陈安随口问道:“你哪里弄来的兰草哦?” “不是我弄来的,我哪有那时间上山嘛,是之前给你说看到好兰花就给你送来的那个人下午送来的,叫啥子?” 村里人还有不少人,冯丽荣只是眼熟,完全叫不出名字。 “金博礼!” “对头,就是他送来的,他说去年开春在山上搂草见过,是棵开白花的兰草,觉得有点稀奇,今天到哪地方找木耳,看到了就挖了送来了,我就按照你之前的法子栽种起来!” 开白花的! 难道是棵白素? 春兰里面,抛开瓣型,就花色来讲,素花向来是佳品。 素分全素与舌素(素心),以白素为极品,红素、绿素、黄素、黑素为上品; 色花绿为本色,白色超凡脱俗,黄色雍容华贵,红色喜气十足,黑色虽稀少却略逊一筹; 当然,有的兰花,虽然是素花,可惜花品较差,花守较次,也不能称之为上品。 他倒是挺期待,来年这两苗春兰,会开出怎样的花色,如果普通倒也罢了,要是盆极品,那价值就大了。 转念一想,陈安觉得是个不错的借口:“这两天感觉有些累了,休息几天,我明天随便上山转转,看能不能弄到啥子野味,得去谢谢人家。无论如何,总是好意。” “自己都说累了,不在家好好休息,就不能缓几天再说蛮?” “我就是空身转转,也当是休息了!” “管你嘞!” 正说话间,耿玉莲从地里回来,背着一大背篼的猪草,背篼靠着院墙放下,拿着一把南瓜藤藤尖和一些南瓜花送到厨房里。 南瓜藤生长旺盛,总会分出很多杈藤,这些刚刚生长出来的嫩藤和嫩叶,采摘回来,剥掉外皮,清洗后,过热水焯一下,拿来凉拌和清炒,都很不错。 还有那些开出的雄花,也一样可以用来吃。 这是山里常见的菜蔬。 看着耿玉莲满头大汗,脸上和头发上还沾着不少泥土和杂草,一脸疲惫的样子,陈安不由说道:“老妈,适当注意哈休息撒,时间还长,没的必要那么辛苦,悠着点来!” “现在不忙几时忙?你是不晓得有多少人天天往山上去刮肥土,你慢上几天,都被别人刮走了,想去弄就得往远处走,那样更费力!” 耿玉莲瞪了陈安一眼:“你看你啥子运气,挑到的田地,不是远的就是瘦的,今年不忙,明年吃啥子嘛!” “是咯,都怪我!” 在这种事情上,陈安没法跟她争辩,只能笑着打哈哈:“赶紧去洗把脸,再等哈饭菜就熟了。” 耿玉莲转身出了屋子,就站在院子里,拿着块干毛巾,拍打身上的尘土杂物,然后去倒水洗漱。 饭菜做熟好一阵,天都快黑了陈子谦还不见回来,是不是羊放丢了还是出了啥子状况? 觉得情况不太对的陈安问了一下冯丽荣,然后拿着手电筒,顺着陈子谦去放羊的方向去找,一路边走边喊。 翻过两道山沟的时候,终于听到了陈子谦的回应。 见到陈子谦的时候,正看到他来回搬送两只熊猫。 “哎哟,累死我了,今天带去的奶瓶不小心打翻了,没得瓶瓶奶,这两个小家伙,不管怎么哄逗哄都哄不走……唉!往回抱着一只走上一段,回去抱另外一只,刚抱回来这只还给老子又往回跑……” 领着两只熊猫去放羊,也是把陈子谦折腾得够呛。 碰到这下班困难户,头疼得不得了。 可是,就因为有它们在,陈安挂职在潘石玉团队里,每个月还有二三十块钱工资可拿,却也不得不好好招呼着。 陈安也是苦笑,这种时候,他都开始怀疑,把这两个小家伙给留在家里,是不是明智之举了。 “圆圆、滚滚,果赖!” 陈安冲着在小路上咿咿叫着不肯走的两只熊猫叫道。 听到声音,滚滚立马朝着陈安虎窜着跑了过来,到了面前,人立起来,张着一双前臂要抱,而圆圆则是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这么看着。 它对陈安一直比较亲近。 陈安咧了咧嘴,捏了捏滚滚胖乎乎的脸,过去将圆圆给抱起来往回走,这下,滚滚不爽了,咿咿叫着,一直追在陈安后边,动不动就挥着爪子去抓陈安小腿。 就这样,一直将滚滚送回院子,将圆圆放下后,跟在后边的滚滚还不解气。 没办法,陈安只能将它也像抱孩子一样搂起来抱一抱,总算是让它心里平衡了。 直到让冯丽荣兑了瓶瓶奶,才算是将它摆脱。 第381章 差点折了命的横财 第二天早上,陈安难得睡了个懒觉,天光大亮了才起床,帮着冯丽荣将那些药材搬出来晾晒好,煮了碗面条吃过,提着双管猎枪,领着猎狗往青沟去了一趟。 昨天晚上的时候,陈平到家里来坐了一会。 茶厂的茶园里的秋茶采过,茶树也已经修剪完毕,接下来是养茶根以待来年春茶能生发得更健壮的时段,暂时没什么事儿,也就放假回来休息。 陈安让他抓紧时间,将栽种茶叶的坡地给打理出来。 那些扦插的茶树苗,已经发出枝条了,明年开春,就该移栽了。 他到青沟的时候,看到陈平正卖力地挥动大锤,将那些用撬棍撬出来得石头砸小,瞿冬萍帮忙搬去给陈子谦堆垒那一台台的地埂。 就连两个小侄女,也用撮箕捡拾那些碎石,端去给陈子谦堆砌地埂。 陈平去茶园上班,只留瞿冬萍领着她们在家,这大半年下来,就连云兰都一下子听话了很多。 云梅已经到了上一年级的年纪,只是今年这洪涝灾害,都不敢领她去大队小学报名,生怕出了意外,只能拖上一年。 这些山坡上的台台地,陈子谦虽然只是每天早上去弄一下,耿玉莲也时不时去帮一下忙,这些日子以来,还是有不小的成绩。 已经顺着山坡,辟出十多台两米宽的山石窄地,因地制宜,看上去顺着山坡弯弯扭扭的,远远看去,有一种特殊的美感。 陈安也就去那里转了一圈,跟他们简单聊了几句,然后领着猎狗往大村子走。 穿过大村子的时候,看到苏同远在皂角树场子上,和几个闲着没事儿的小青年冲壳子,打打闹闹的。 他没有理会,径直穿过石河子村,往西边兜了個圈子,这才又绕回北边的山间小道,往阴地沟方向赶。 一路上,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等到了昨天遇到苏同远的地方,他看到那些锈蚀的铜板就被随便扔在路边上。 他捡拾起来看了一下,那些锈蚀得挺严重的铜板上,被铜绿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将一枚被苏同远敲下来的铜板,在石头上磨去表层糊着的铜绿、杂物,露出暗黄色的铜质。 铜钱背面没有字,只是正面有端正的四个字:大顺通宝。 大顺? 光绪通宝、道光通宝之类的常见,陈安自家抽屉里还有几个,但大顺通宝,他还真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带顺字的,印象里似乎就只有一个顺治通宝。 这些铜板应该是用麻绳穿成一串的,锈蚀沾连在一起,苏同远也就敲下几枚,大概就只是好奇地看看,然后就没有再管,被陈安全都捡拾起来,有七八枚的样子。 四下看看,再没什么发现后,他顺着苏同远昨天爬上来的山坡下到下方山沟里。 山沟里有条小河,河流不大,也就两米宽的样子,水很浅。 涨了洪涝的时候,冲刷的痕迹犹存,那时估计得有两丈那么宽。 现在踩着河心石,都不用湿鞋就能直接跳过去。 到了对面淤积出的泥滩上,陈安看到了一连串的脚印,是从河沟下游上来的。 陈安顺着往下走了二三十米的样子,看到在一片浅滩上,有不少凌乱的脚印,再往下,脚印又没了,反倒是山坡上有人滑下来的时候,蹬出的新鲜痕迹。 看样子,苏同远就是从这对面的山坡上下来。 既然没有往上游走,也没有往下走多远,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些铜钱,就是在这段河流边捡到的。 而这片浅滩上脚印凌乱,还有些石头被扒拉过留下的泥坑,足以说明苏同远在这里翻找过。 陈安基本能确定,那些铜钱,就是在这河滩上捡到的。 估计他也想这东西可能是流水冲刷出来,所以沿着小河往上走,但找了一段没什么发现后,也就没太当一回事儿。 陈安略微想了下,也在浅滩边仔细寻找,包括河水里也不放过。 河水很清,河底只是些砂石,沉积的污泥被冲刷得很干净,一眼就能看清底部有些什么。 他找了没多长时间,果然又在河石缝隙中看到两枚铜钱,捡拾起来仔细一看,一样是大顺通宝。 这发现,让陈安兴趣高涨,干脆脱了鞋子,下到河沟里,弯着腰仔细地观察,连那些大点的河石也翻看一些,像是捉河蟹一样,河石的低洼处、缝隙中,更是搜寻得仔细…… 这一找就一发不可收拾了,顺着河流往上,东一个西一个的,花了三个多小时,一直顺着河流往上找了两三百米,居然又弄到了三十多个铜钱。 这让陈安越发确定,东西就是往上游冲下来的。 此时,他已经远离山道,深入山沟。 这次,在前方山沟拐弯处的水潭边上,他有了新的发现。 浅水的砂石缝里,他看到了一个金色的小物件。 捡拾起来看了看,是一个金黄色的发簪……这材质,他拿着铜钱一比对,确定不是铜的,那么长时间没有锈迹,光泽只是有些暗淡。 铁定是金的! 这让陈安心里嘭嘭狂跳起来。 他在周边又仔细搜寻了一番,在河心石头间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像是小船一样的东西,捞出来在手心掂了掂,沉甸甸的,一看就知道是银锭。 估计在水流冲撞中和石头碰撞,边缘较薄的地方变形卷曲了。 在银锭上面,刻着三行蹩脚的字:双流县,大顺元年饷银五十两,差官李光先,银匠刘勇。 又是大顺! 五十两的银锭,古时十六两一斤,换算下来,那是三斤多重的一个大家伙。 不管怎么说,这玩意儿,肯定比那些铜钱值钱得多了。 见周边没有其他的发现,陈安目光看向了那个水潭。 水潭上边一点的位置有道石坎,离着水潭一米多高的样子,河水一路冲下来,最是容易沉积重物的地方。 陈安估计,里边很有可能沉积有别的东西。 心里略微权衡后,他褪掉衣物,挂在河边的树枝上。 此时日正当空,外面温度不低,但山里的水却是冰凉,只有到傍晚一些,山谷里的温度降低一些,才有会觉得水稍微暖和一点。 他光着脚丫走到浅水里,为了防止着凉,让身体有个适应过程,他先抄了些水拍在四肢、胸口和后背上,略微等了一下,缓缓走入水中。 朝着水潭进去不到五米,水面就已经淹到脖子了。 跟着,他将脑袋埋入水中。 在水里,单靠手去摸,显然不容易摸到东西,水潭里的水够清澈,他尝试着睁开眼睛,试图看清水底有些什么。 初次睁开眼睛,只觉得眼珠子被水一激,顿时传来一阵刺疼,他连忙闭上眼睛,稍微等待后,再次睁开眼。 这是小时候大热天在河里戏耍的时候,陈安就有过的尝试。 他知道,在水里快速地睁眼、闭眼,多重复几次,让眼睛适应这种水下的不适感,就能在水下睁开眼睛。 当然,水必须得够清澈,如果水太浑了,那就纯粹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即使在水里能睁开眼睛,其实也无法看得太清楚,除非贴近才行。 等到眼睛适应在水下睁开,他才使劲憋了口气,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扭动着身体,贴近水潭底部,睁开眼看着一点点搜索。 以他的肺活量,也就能在水下呆一分多钟,就必须浮出水面换气。 他就这样,一次次扎入水底,搜寻着。 水潭面积不大,最深的地方也只有三四米的样子,搜寻起来,倒也不是很困难。 在第五次换气扎入水中的时候,陈安找到了第二个银锭,然后又找到第三个…… 大半个小时的时间,竟然从水潭底部,找出了六个五十两的银锭,都黑乎乎的,上面的文字,也都五花八门,有大顺元年的,也有大顺二年的,还有崇祯的,银匠的名字也各有不同,产出的地址也不一样。 他发现,出现这些银锭的地方,就集中在水流冲下来,最深的潭底,那些大的石头缝隙中。 又折腾了大半个小时,费劲地掰开石头,数量更多的是铜钱,零零散散,捞出来百多个。另外,他还找到了一个金锁,两个被压扁的小金碗,两个份量不轻的金手镯,六个金戒指、两根发簪、七个耳环…… 越是搜寻,陈安越觉得不可思议。 那些铜钱、银锭暂且不说,单是这些捞出的金子,最起码也有两斤。 放到后世,几百块钱一克的金子,那就得有四五十万。 银子价格印象中,一直不高,到了后世,价格更低,但这玩意,上面是有文字的,就不能单纯地当成普通银子出手,而应该当成古董。 包括那些铜钱也是一样,以古董来衡量,价值自然不同。当然了,陈安捞出来这些,大都是大顺通宝,就这数量,估计能换些钱,但不会多。 一番搜寻,得了这么一笔横财,这是陈安没有想到的。 真的是越捞越起劲。 他恨不得能将潭底的所有泥沙都好好翻个遍。 只是,让他没措不及防的是,就在他将最后捞出的那个耳环送到河边,再次一个猛子扎入水中的时候,右小腿忽然抽搐,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整条腿一下子不听使唤了。 抽筋了…… 陈安心头大惊,腿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一下子叫了出来,在水里叫不出声,却把憋着的气给吐出来了,接着就被呛了一口水,手脚变得忙乱。 之前为了到水底,还得不断扭动身体下潜以贴近水潭底部观察,现在倒好,想浮出水面,反倒不住地往下沉,像是被什么拖拽着一样。 强行忍耐着腿上传来的疼痛,奋力地划水,试图浮上来,却怎么也办不到,很快就被呛了第二口水,然后是第三口…… 那一刻,陈安强自镇定的心绪渐渐变得慌乱起来,越慌越是没招,他不停地划水,却发现自己只是在水里打转,他脑海里跟着窜出了一个想法:难道要死在这小小的水潭里了。 他倒是想落到水底去扒着河底爬上去,奈何那第一口水就直接呛得他彻底没气了,根本没办法在水里憋着,越来越慌,跟着越来越乱。 仿佛这小小的水潭,一下子变成了无底的深渊,要将人吞噬一般,脑袋都不争气地昏沉起来,分不清东南西北。 之前在河边山坡上转悠好一阵,此时在沙滩上趴着的几条猎狗见状,呜呜地叫唤着。 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劲,招财率先一下子窜入水中,咬着陈安的衣服,奋力地划水,将他往水潭边上拖。 在它的带领下,其它几条猎狗也纷纷窜进水里,咬着他的衣服拖拽。 直到某一刻,陈安的脚触碰到潭底,意识到靠近岸边了,精神不由一振,用还能活动的那只脚撑着,将脑袋探出水面,终于换了一口气,脑袋也一下子清醒了很多,手脚并用地在招财和几条猎狗的拖拽下,爬到河滩上,剧烈地咳嗽着,喷出不少水。 他偏头看到在一旁浑身湿淋淋的招财,也在弓着腰剧烈地咳着,他才意识到,刚才自己一阵乱抓,似乎抱住了招财,连带着招财也被带到水中,被呛了不少水。 眼下,他看着自己拧成紧实一坨的小腿,顾不得其它,慌忙用双手不断揉捏、拍打,然后尽可能地伸直腿脚。 折腾了好一会儿,那团紧缩的小腿肉,才渐渐松弛下来。 即使如此,还是疼得不得了。 他很清楚,这是因为自己在水里泡得时间太长了。 陈安庆幸,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水潭,这要是大一点湖泊,水又过深的地方,离岸太远,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因为腿抽筋而折在里面。 他也庆幸,招财居然在这时候会领着另外几条狗下水救他,若不是招财,今天就完蛋了。 果然,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他才发现,为了水里藏着的这些东西,像是着了魔一样,有些忘乎所以了。 还有他那双眼睛,长时间泡在水里,此刻涩疼得不得了,直流眼泪。 “招财……” 陈安使劲揉了揉眼睛,冲着招财叫了一声。 招财扭头看着陈安,呜呜哼叫一声,低着头走到他面前,凑到他脸上嗅嗅,然后伸着舌头在他脸上舔了两下。 陈安双手捧着招财的脑袋揉了揉,将它搂在自己的怀里抱着。 从这一刻起,这群猎狗在他心里,不仅仅是猎狗了。 招财也不乱动,就这么静静地让陈安抱着,直到过了好一会儿,陈安将它松开后,它才走到一旁,抖动身体,甩了甩身上的水,蹲坐下来。 陈安也一瘸一拐地走到一旁草坡上坐着,晒干身上的水份,穿好衣服鞋袜,将出包里的火烧馍拿出来,自己留了一个,其它的分给几条猎狗。 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疲惫得不得了,仿佛接连干了几天重活一样,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浑身都是软的。 坐在草地上,就没有一点想站起来的想法。 看着眼前这水潭,他深知,今天不能再下水了,水里还有东西,得改天再来。 捞出来的东西,也已经够多了,都还不知道上游还有什么。 休息了好一阵,等力气恢复了一些,他才将那些东西收拢起来,装在经常背着上山的蛇皮袋里背着,提着枪,领着猎狗一瘸一拐地回家。 第382章 你是不是去撅坟了? 一步一扯,一扯一疼,陈安这一路走得痛苦。 为了避免被人注意到,他还特意避开可能遇到的人,专门绕路,往西边村子回去。 在西边山里,遇到了在半坡上开荒的甄应全。 远远看到陈安,他高声问道:“安娃子,你是啷个回事,腿脚受伤了蛮?” “甄叔……没有受伤,我就是随便到山上逛逛,没想到脚抽筋了,给我弄得够受!”陈安停下脚步,高声回了一句。 闻言,甄应全哈哈笑了起来:“脚抽筋,是难受,怕是得在家里边歇上两天,我有天晚上刚在床上躺下,脚就抽筋了,硬是歇了两天上不了工!” “大晚上抽筋,抽得不是时候嘛!”陈安笑道。 甄应全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笑骂道:“你龟儿三十晚上的阳沟——找掏(骂)蛮?给老子没大没小嘞,敢涮老子坛子(开玩笑)!” 阳沟,和阴沟一样,都是农村房屋周围的排水沟,只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每年在过年三十晚上之前,必须掏阳沟,重新疏通一次。 选在一年结束的时候打扫,因为正好是冬季,除了冬季相对来说会干燥一些外,很多野生植物也在这個时候都枯萎了,清理起来方便很多,也不会清理的时候突然下雨,搞得措手不及。 如果在其他季节清理,时间上不好选择,而且在潮湿的土壤里,很难保证没有其他的动物生存,再加上潮湿的土壤里也可能会埋有一些腐烂的东西,清理起来不方便也不安全。 在蜀地,掏音同涛,是骂人的意思。 言外之意:找骂不挑日子。 当然,在这里更多的是玩笑话,甄应全是长辈,但为人更为随意一些,平日里也没少跟年轻人在一起冲壳子,彼此说话,也就没了那么多顾忌。 陈安笑着摆摆手:“你忙你嘞,我要回去了!” 他说完,顺着山路往回走。 确实,腿脚抽筋,是件挺遭罪的事儿,没个三两天恢复,还真有些行动不便。 在腿脚没恢复好之前,不适合进山,万一碰到什么厉害的野物,跑起来都不灵便。 这两天,怕是只能在家里边休息了。 回到盘龙湾对面的竹林,陈安意外地看到圆圆和滚滚居然在竹林里那个竹子铺成的台子上趴着,那里堆了不少竹叶子。 六条猎狗一路小跑,先一步回了院子,不多时,冯丽荣站到院门口朝着对面张望,同她在一起的,还有钟启秀。 见陈安一瘸一拐地回来,冯丽荣赶忙迎了上去,担心地问道:“你这腿脚啷个了?” “在山里边的时候抽筋了!” “吓我一跳……” “今天老汉儿啷个没有将圆圆和滚滚领着去放羊!” “本来打算领着去的……但昨天弄回来费劲,今天你又不采药,我也就是领哈娃儿,另外就是剁点猪草喂一下猪和鸡,晒一下那些没干的药材,别的没得啥子事,我就让老汉把它们留下了,让它们到竹林里耍。 趁着娃儿睡着了,我去林子里砍了些竹叶下来喂,也让老汉儿轻松两天,省得一天又要顾着放羊,又要担心滚滚它们走远,难得招呼。” 冯丽荣微微笑着,自然而然地挽着陈安手臂,帮忙搀扶着往家里走。 她在尽可能地帮家里人分担。 注意到陈安背着的蛇皮袋里有东西,冯丽荣跟着又问:“又采到啥子药了蛮?” “嘘!” 陈安看了眼在院门口站着的钟启秀,压低声音说道:“不是药,等没得别人再说!” 冯丽荣见状,也就不多问了。 两人一起到了院门口,陈安冲着俏生生站在门口的钟启秀打招呼:“嫂子,啷个今天有空过来?” “山哥记不得伱昨天教他处理茯苓的法子,让我过来找弟妹请教哈……”钟启秀红着脸说道。 她这段时间,也是每天忙着在家处理那些药材,这些东西,他以前在蓼叶涧接触得少,遇到不会的,时不时就会过来请教一下冯丽荣。 冯丽荣插嘴说道:“安哥,蛋子哥和嫂子一起来的,他那里晒药的簸箕不够,想请你帮忙编几个,这个事情我替你答应了,蛋子哥已经到大村子竹林里边砍竹子去了。” 盘龙湾对面的木竹,竿壁厚而坚实,除了喂熊猫,在村里边一般用来给农作物搭支架用,也能用来做建材,但却不适合编织。想要编簸箕,还是慈竹好。 盘龙湾附近一条山沟的坡面上倒也有一小片慈竹,但那些竹子,陈安在置办家里的竹篾器具时,已经将好的挑得差不多了。 宏山只能去大村子里的大竹林去砍,那片竹林一直是公用的,谁家需要用到,就去砍一些。 陈安笑笑:“别人都帮,何况是蛋子哥,那就更应该帮了,正好,我这两天腿脚不麻利,手头上的活计还能做点,就把这个事情处理一下。” 钟启秀闻言,连忙说道:“麻烦你了哈!” “嫂子,跟我用得着那么客气蛮?我跟蛋子哥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嘞,那是最好的兄弟伙,不要跟我那么见外……以后多过来找我家宝儿耍耍,这里离大村子远了些,我也希望你们能做对好姐妹,都有个说话的人,要不然一天太苦闷了。” “这好用你说,我们早就是好姐妹了,你们进山后我可是经常会过来,我跟山哥,都有好多东西要跟你们学!”钟启秀微笑道。 “不要在门口站着咯,到院子里坐……” 冯丽荣搀扶着陈安往院里走,到了院子里:“我送安哥上楼,给他揉一下腿,等哈就下来!” “你去撒!” 钟启秀点头道:“我在院子里转转!” 她现在的肚子,也已经突起来了,宏山一家子,也将她照顾得很好,舍不得让她干活,就好生的养着,但山里的女人勤快,就不是闲得住的人,她每天尽可能做做家务,打理一下宏山带回来的那些药材。 在冯丽荣和陈安进屋上楼以后,她缓步在院子里转着,去看那些养在石崖上的蜜蜂、山洞里的寒号鸟,那些苍翠的崖柏,菜地里绿油油的小菜和育着的杜仲、金银花树苗。 平日里这些东西她没少看,只是,这欣欣向荣的景象,总觉得看不够。 宏山家圈出的荒地早已经开垦完毕,撒了油菜,剩下的时间,宏元康也在每天抽时间打理麻柳坡的那片山石旮旯,准备用来栽种陈安建议的厚朴。 厚朴,也是本地特产,以皮厚、油性重、质细而著称,在将来,那可是十万药农的主要收入来源,是一个长期可做的事情。 前段时间宏山在山里找到了那一大棵厚朴,正值种子成熟,已经被他采回来,准备明年春季育苗,得到后年才能移栽,倒是不急。 冯丽荣扶着陈安到了楼上的房间里,将陈安背着的蛇皮袋接过来放在竹子编织的桌子上,里面发出哗啦的金属碰撞声,再次引起了冯丽荣的好奇:“到底是啥子哦?” 陈安坐到床上,侧身看看熟睡的娃儿,小声道:“你打开看看就晓得咯!” 冯丽荣依言,将蛇皮袋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一下子愣住。 “铜钱、银锭……这是金子蛮?安哥,你哪里弄来那么多东西……你是不是去撅坟墓了?”冯丽荣压低声音问道。 这些东西,在她看来,只有古墓里边有。 “莫乱想,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在山里碰到苏同远……” 陈安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我这脚就是在水里捞东西泡的时间长了才抽筋的,差点没给我淹死在里边,是招财领着几条狗将我拖上的。今天晚上,要好好犒劳下几条狗子。” 冯丽荣听到陈安遇到那么悬的事儿,神色也变得惊慌:“以后不准一个人进山了,关键时候,帮忙拉一把的人都没有一个,你好歹把蛋子哥叫上撒!” “你以为我不想蛮,但这些贵重的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啊,一旦走漏点风声,那是会遭人惦记,麻烦不断嘞!东西一般还好说,变成值钱的金银,事情就难说了。 这跟关系好不好,信不信任没得关系,我只是想尽可能杜绝那些因为这些而出现的变数,人,没得点城府成不了事。” 陈安摇摇头:“我得休息两天,然后再去,那河沟里面,肯定还能找出些东西来。 他很喜欢以前看到的一句话:人在江湖,你城府的深度,决定了你人生的广度。 城府,并不是现实可触摸的事物,不过它却真实存在,就像是看不见的“铠甲”一般,保人平安稳定。 在很多人看来,“城府”就不是一个好词,也不是什么好的品质。甚至某些人还觉得,正因为有城府的人越来越多,所以人心愈发复杂躁动。 这样的看法,其实是有失偏僻的。 城府,并不是自然产生的,而是人类被迫无奈的结果。试想,如果社会单纯,人性简单,那又有谁想做“城府极深”的人呢? 年轻的时候,大都没有城府。内心所思所想的一切,都被别人一眼看透。在别人眼中,就是小白一般的存在。 而当人上了一定的年纪之后,就不可能没有城府。一切的历经沧桑,一切的为人处世,都会让人愈发复杂,也就让人逐渐成为了“城府极深”的人。 正所谓人心隔肚皮,每时每刻都需要跟“虚伪”打交道。 陈安好赖活了一辈子,这些道理他还是懂的,更何况,他清楚接下来几年的发展大势,可谓是波涛汹涌,稍微不注意就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他不得不谨慎。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小财无所谓,但用大财去赌人品,那绝对是不明智的。 “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哪怕是帮你招呼一下也是好嘞!要是不答应,你也就不要去了。” “那娃儿啷个办?” “出门的时候喂饱奶,家里不是还有奶粉嘛,让老妈帮忙领上两天就行了!” 陈安想了想想,点头道:“也行,你去帮我,也能找得更快些……一定要记住了,不能外传,包括妈老汉也是一样,不要跟他们提这种事情,数量大了,会黑着老妈,反倒会提心吊胆的,万一不小心说出去不好。” “晓得了,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嘴严得很……趴起,我拿点药酒帮你擦下!” 冯丽荣说着,下楼找来药酒瓶子,倒些药酒在手心里搓揉一下,然后在陈安卷起裤腿露出的泡的有些发白的小腿上揉捏、拍打着,满脸心疼。 几分钟后,院子里传来猎狗的吠叫声,冯丽荣到窗子边去看了一眼,说道:“蛋子哥来了!” “走,到院子里边去!” 陈安翻身坐起,放下裤腿后,起身一瘸一拐地和冯丽荣一起下楼。 几条猎狗凑在其一,只会越叫越凶,让人望而止步。 尤其是旺旺和娇娇,那叫一个难缠,除了陈安一家子,别的人只要出了院子,再次折返,它们都想着上前去捞上一口,始终对外人保持着强烈的敌意。 哪怕宏山是常客,也是一样。 陈安赶忙出声喝止,让扛着一大捆竹子的宏山进入院子。 钟启秀先一步迎了过去:“山哥,兄弟腿抽筋了,怕是不太方便!” 闻言,宏山看向陈安笑道:“我这竹子砍来的不是时候……不是说休息的嘛,啷个今天又进山了?是想撇下我一个人发财蛮?” “可别乱说,我可没有撇下你的意思哈,这不是昨天金博礼给我送来两苗兰草嘛,这好意我得谢谢他撒,就想着进山打点野味去送给他,也就是随便在山上转转。”陈安胡乱找了个借口。 “你仓房里边,野味还少蛮?” “是不少,但这腊出来的跟打来的,终究不一样撒……” “忙着一个劲地解释,你是不是心虚了?该不会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吧!” “我心虚个锤子……” “开玩笑嘞!” “你看看,你也没有让我闲着的意思嘛,立马给我找事情做。” “肯定不得放过你,哪个叫你领着我弄那么多药材回来,帮人帮到底撒,我不找你找哪个?” 言语中,听着像是宏山在疑心陈安,但其实两人只是单纯地说笑。 “你现在都这样了,还方不方便弄嘛?”宏山接着问道。 陈安笑道:“我不方便,你方便撒,你不会想着把竹子往我这里一扔就万事大吉了吧,我可以教你的嘛,簸箕你弄不来,编些晒席还是简单的,竹篾劈出来,我帮你起个头你照着编就行了……赶紧找刀子,现在就劈篾!” 第383章 西王赏功 两人提了椅子在院子里坐下,开始打理那些竹子。 宏山虽然不会,但在陈安的指点下,把大的竹子破小、修理竹节之类,还是问题不大的。 而陈安则是拿来一块从轮胎上剪裁下来的垫皮,垫在自己的大腿上,拿着篾刀,将篾簧和篾皮分开。 看着那篾条在陈安的篾刀和手指间,唰唰唰的脆响着,如涓涓细流一样滑过,宏山忍不住说道:“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明明就没见你找人学过篾匠,你啷个就会了?” “天赋,晓得啥子叫天赋不?” 陈安得意地一笑:“有些事情,就是恁个神奇,同样一件事情,有的人不管啷个学,就是学不会,而有的人只要看上一眼,就晓得是啷個回事了。 很显然,我就是后者。 天赋异禀、心灵手巧这些词,就是为了我而创造嘞,晓得不?” 宏山冲着陈安翻了翻白眼:“长那么大,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那么不要脸嘞!你是真好意思说!” “我说的是事实……你要不信,你来!” 陈安说着,将篾刀递给宏山。 宏山嘴角一阵抽搐:“我信了……” 在一旁翻晒着簸箕里那些萸肉的冯丽荣和钟启秀两人听着两人说的话,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楼上传来陈澈的哭声。 这哭声像是触动了冯丽荣那一根神经一样,她一下子窜跳起来,转身就往屋里跑,不多时,抱着孩子下楼,到圈房边堆农家肥的地方给孩子把屎把尿,回屋擦洗干净后,喂了奶水,这才抱出来。 小家伙特别乖,也特别爱笑,关键是还不认生,谁抱着都不哭不闹,就这一点,挺招人喜欢,宏山两口子,自然也都争抢着去抱一抱。 然后,如同冯正良所说的那样,在宏山笨拙地将陈澈抱过去,边逗弄边叫着“扯扯”的时候,冯丽荣脸色一下子就黑了,小声冲着陈安说道:“要不给娃儿改个名字?” 陈安将不小心戳进指头的篾刺给拔掉:“都叫了那么长时间了,其实扯扯也不错!” “都怪冯扯扯……没起个好头!”冯丽荣咬牙切齿地嘀咕了一句。 临近傍晚的时候,宏山两口子忙着回家做晚饭,打理家里的杂物,拒绝了陈安留他们在这里吃饭的好意,赶着回去了。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竹林里边的时候,陈安冲着冯丽荣小声道:“走,去看看那些东西!” 虽然是自己一样样从水里摸出来的,但陈安也没来得及好好看看。 两口子贼贼地进了屋子,将大门关上,快步上楼,钻进卧室里。 陈安将那些蛇皮袋里装着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那些银锭,都是五十两的,表层被腐蚀得黑乎乎的,如果不是银锭模样,不擦出银亮的痕迹,估计少有人会将这东西当一回事儿。 泡在河床的沙石缝隙中,这黑乎乎的颜色,成了极好的保护色,乍一看,还以为是河里一块普通的石头。 拢共七个银锭,双流县出来的就有三个,其它的是别的地方的。 三百五十两,按照现在的斤两来算,估摸着有二十一斤多,不到二十二斤的样子。 这么大的份量,哪怕银价便宜,也值不少钱,何况,它本身的价值不止如此。 那些数量最多的铜钱,都比这银锭显眼,至少外圆内方的形制,一看就知道是啥玩意。 陈安找来刷子,用小刀将那些腐蚀后粘连在一起的铜钱给撬开,简单用刷子刷一下上面的铜绿,发现这里边的铜钱大部分是形制差不多的大顺通宝,还有一些是明朝的铜钱。 所有的铜钱数一数,共计一百二十三枚。 剩下的就是那些簪子、耳环、手镯、金碗、金锁之类的。 这些东西,不好估算重量,冯丽荣下楼去拿木杆小称,陈安则是将那两个被压得严重变形的金碗用刀子撬开。 里面还装有些泥沙,得清理掉。 就在他清理那些泥沙的时候,又在其中一个金碗里抖出一枚钱币。 陈安随手将钱币放在那堆铜币上,但很快又觉得不对。 其它的钱币都是有铜绿的,唯独这一枚钱币,跟那些银锭一样,黑乎乎的。 他不由拿起来在手中细看,指甲轻轻刮了刮,发现果然是银的。 而且,上面的字样也特别,别的铜钱都是什么什么通宝,而这枚钱币,形制和一般的铜钱没什么两样,却是“西王赏功”四个字。 西王赏功? 什么鬼? 他从没见过这种样子的银质古钱币,也从没听过,只是见过铁质的。 但上边不管怎么变,不是都有通宝二字吗? 陈安隐隐觉得,这枚铜钱制式的银币,有些不一般。 就在他翻看的时候,冯丽荣提着小称上来,见陈安满脸古怪,也凑过来看着他手中的钱币。 陈安将它递给冯丽荣,问道:“宝儿,有没有见过这样的古钱,银嘞!” 冯丽荣接到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也觉得稀奇,最后“嘶”一声,小声嘀咕道:“西王赏功……西王,我啷个听着有点熟悉嘞。” “你晓得这东西?”陈安连忙问道。 “等我想哈……” 冯丽荣皱着眉头,昂首看着顶板,来来回回转了两圈,目光重新落到那枚银币上,忽然叫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我听说过西王。之前在县城阿公的小馆子里边,我听来吃饭的客人说起过。西王就是我们常说的八大王张献忠。 张献忠据米脂十八寨起义,号八大王。因身长面黄,人称黄虎。 他后来不是在锦城建都,建立大西政权,他自己就是西王了撒,年号大顺……” 陈安微微点点头:“我明白了,那些大顺通宝,就是他们造的铜钱啊。” “应该是!” 冯丽荣点头道:“伱说这西王赏功,应该不是得普通的用来花的钱,而是用来奖赏有功劳的人,所以才用上赏功两个字?” 这么一说,陈安也觉得很有道理:“很有可能……这枚古钱太不一样了,得好好保管起来,可不能弄丢了!” 为此,他重新将其它那些钱币又细细翻找了一遍,想看看有没有同样的银币混杂在铜钱里。 只是一通翻找下来,再没有别的发现。 冯丽荣的的兴趣更多的在那些黄生生的金器上。 她将那些金器一样样放在小称里,提起来,一点点地拨动秤砣,最后睁大了眼睛地说:“有三斤二两,明明看着没多少东西,啷个恁个重!” “金子是比较重,别看着只是一点点,但份量不轻!”陈安笑道。 “那么多金子,怕是能卖很多钱哦?” 陈安也不知道现在的金价,但却能肯定,这些金器,确实意味着是很大一笔钱:“金子一直都很值钱!” 他翻看着那些金器,见那些耳环、戒指,已经严重变形,其中唯有一个有着两个龙头的手镯还算完好,他拿起来拉过冯丽荣的左手,给她戴了上去,发现圈口居然很合适。 “这个以后留下来给你戴了,结个婚,也没有给你送过啥子好的东西!” 冯丽荣却像是这金镯子会烫手一样,快速从自己手腕上褪下来:“安哥,这种东西是能随便戴的蛮,你怕是想我走在大街上都被人抢吧,要命哇!” 顿了一下,她接着说道:“你莫想那么多,我要是图钱财,就不会想着嫁给你咯,我嫁给你,是因为你能护我,哪怕你一穷二白,我也愿意跟着你,跟这些钱财没得关系。” 听着这些话,陈安的心里莫名地被触动了一下,他起身定定地看着冯丽荣。 冯丽荣被看得发愣,忍不住问道:“安哥,啷个了?” 陈安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捋了捋冯丽荣的头发,然后将她搂到怀里。 一切尽在不言中。 自己这女人,一直很有分寸。 换作一般人,看到这些金子,巴不得身上能挂上金子的地方都挂上,甚至连牙齿都想着全换成金的,但冯丽荣很清楚,这些金子值钱,同时也很要命,尤其是在这年头。 他脑袋并没有因此而迷糊,依然表现得很清醒。 两人依偎在一起好一阵,冯丽荣小声问道:“这些东西啷个办?” “这些东西非同一般,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看到了,现在暂时装箱子里边,放在顶板上,等过上两天,我们再去河沟里边找找,看能不能再找到点别的东西,到时候再一起藏起来,等到需要的时候再出手!” 这些金器,现在绝对划不来拿出去卖了。 何况,他现在手头不缺钱。 最好的法子,就是藏起来,等待合适的时机。 他将房间顶板上之前放过东西的那只木箱取了下来,将这些银锭、铜钱、首饰分开,用洋灰纸包着,装入箱子,重新放到顶板上。 下楼后,陈安继续去劈竹篾,冯丽荣则是背着孩子,去厨房准备晚饭。 没有了圆圆、滚滚的挂碍,陈子谦终于可以去更远一些的地方放羊。 赶着羊群回来的时候,叼着烟斗,显得很轻松。 那十只羊肚子吃得很饱,一路往回走的时候,鼓溜溜如同磨盘一般,随着步子一颤一颤的,陈安都有些怀疑,它们的脊梁能不能承受住肚子的份量。 应该是在大路上遇到耿玉莲,老两口是一起回来的。 眼看冯丽荣的饭菜快要做好了,陈安将行李收拾一下,回屋兑了牛奶粉,站在院子里冲着竹林里接连喊了几声:“圆圆、滚滚,回来吃莽莽咯!” 没多长时间,两只熊猫虎窜着出了竹林,往盘龙湾的院子里跑。大概是见不得滚滚跑在了前面,圆圆一路紧追,等追到的时候,一口咬着滚滚的后腿,将滚滚拖翻在地,上去挥动着爪子就是几下拍打。 滚滚赶忙一个轱辘滚到一旁,让圆圆上前,然后屁颠屁颠地跟在后边。 陈安乐呵地看着两条熊猫跑进院子,他也适时将奶瓶子塞给它们。 喂了那么长时间,圆圆对于牛奶粉的喜爱丝毫不比滚滚差,吸奶的时候很凶残,分分钟喝完,奶瓶子随即从爪子里滑落,它伸着脑袋,又摆出那副吃菌子中毒的表情,然后微微转头,没有白眼仁的小眼珠子已经偷偷瞄向滚滚。 下一秒,它一双爪子抓向滚滚抱着的奶瓶。 滚滚在这时候可不打算就此认命,咬着奶瓶子爬起来就往仓房跑,然后在角落里,它面朝墙角坐下,任凭圆圆冲着它又抓又咬,直到喝完,这才将空瓶递给圆圆。 陈安看着两只熊猫,不由笑了起来,一个蛮不讲理,另一个则狡猾得满是心眼子。 都不是善茬! 老两口回到家,各自忙着擦洗,等他们打理好了,也听到了冯丽荣叫吃饭了。 一家子围坐在餐厅的桌旁,看着一桌子丰盛的饭菜,陈子谦忍不住问道:“今天难道是过节蛮?还是有啥子事?” 陈安和冯丽荣闻言,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他随口说道:“吃一顿好点嘞,有啥子好大惊小怪的嘛!” 第384章 都不是省心的玩意儿 以后少不了进山采药,采来的药也不是随采随卖,簸箕、晒席是少不了的晾晒用具。 既然宏山准备多置办一些,陈安自然尽力帮忙。 足足花了四天的时间,陈安编织了三大两小五个簸箕,宏山则是铆足了劲地编了不少陈安起了头的晒席,算是够用了。 结果,几天忙活下来,弄得比进山采药还累。 在傍晚宏山拿着东西回去的时候,陈安将他叫住:“蛋子哥,我帮你把东西编好了,你也得帮我两天!” “没得问题……做啥子?”宏山回头看着陈安,笑问。 “我那些蜂蜜到该割的时候了!” 这两天,趁着休息的间隙,陈安去看过石崖上那些蜂巢,蜂蜜满满,看着都喜人。 洪涝过后连日的晴朗,山里的野花开得出奇的好,这是极好的蜜源。 还有,家家户户都种了红苕,此时也正值红苕开出紫色喇叭状花朵的时候,蜜水充足。还有爬满山坡的南瓜瓜花里,一样有蜜有粉。 换句话说,这个时候,正是大流蜜的时节。 现在这时段割了蜜,蜜蜂还能有足够的时间采集到足量的蜜粉过冬,到了来年春季,满地的油菜花接上,开春的时候还能采一波深秋和初冬留存下来的野坝子蜂蜜。 到了来年,等到山里漆树、五倍子开花,又能采上一波。 这些蜜蜂,只要养好了,对于陈安来说,就是定期的提款机,发家不至于,但糊口绝对没问题。 “好事撒,这下有蜜吃了!” 宏山眼睛一亮:“啥子时候割?” “休息两天,还要看一下天气,到时候我来叫你!” 这几天下来,陈安的腿脚已经完全恢复,他估摸着,到那山沟里,花上两天时间,应该够了。 “要得……那我走了!” 宏山左手提着簸箕,右肩扛着卷起来捆着的晒席,回家去了。 陈安终于闲了下来,已经下午四点钟的样子,他到菜地边看了看,帮着冯丽荣浇了菜地,见育着杜仲、金银花的地垄土壤也有些干燥,也顺便给它们浇了水。 然后,他提着把柴刀慢悠悠地晃到竹林里,去看一下两只趴在树林大树树杈上睡着的熊猫,在竹林里给它们砍了些竹叶拖到竹台上,在搭建的竹台上坐下休息。 听到陈安砍竹子、拖竹子发出的声响,两只懒洋洋的熊猫在树杈子上支棱起脑袋张望了一下,滚滚挪动着小短腿往后退,准备从它趴着的树枝上下来,结果后脚落空,一双前爪慌忙抱着树枝,没有一下子掉下来,却悬吊吊地挂在树枝上。 它努力抬起后脚,试图去勾着树枝爬上去,可无论它如何努力,始终差着一点。 离地两米多高呢,陈安是真怕它摔倒,赶忙起身,跑到树下,看能不能接一下。 谁知道,圆圆也慢吞吞地从更高一些的树梢上下来,到了滚滚所在的枝桠,半张着嘴巴咩咩地叫了,显得很是兴奋,也朝着本就被滚滚缀得沉沉弯下的树枝爬了过去。 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看到这一幕,陈安赶忙绕到一旁,冲着圆圆喊叫:“圆圆,转回去,莫过来……” 然后他发现自己就不该出声。 圆圆抬头看了一下陈安,用更快地速度顺着枝桠走了过去,大概是觉得不稳,它伸出爪子勾到头顶的树枝,抓着站了起来,然后就开始在树枝上狂躁地摇晃起来。 它那满是笑意本该人畜无害的大脸蛋,此时怎么看都觉得邪魅。 本就挂在树枝上上下不得的滚滚,还哪里挂得住,不断地朝着树枝末梢滑下去。 咔嚓…… 树枝终于承受不住,崩断。 滚滚顿时砸落下来,陈安忙着去抱,却突然发现,那崩断的树枝回弹,在上面站着摇晃的圆圆,身体也突然失衡,跟着一下子从更高处砸落下来,正是自己的头顶。 陈安顾不得其他,赶忙跳往一旁避让。 两只熊猫都已经有几十斤重了,可不再是当初那十多斤的样子,他毫不怀疑砸在自己身上,当场就得趴下,哪还敢去接。 嘭……嘭…… 接连两声闷响,两只熊猫先后砸落在竹林间的腐叶上。 滚滚还好,从树枝上垂下来,距离地面不过两米多点,掉到地上,屁事没有,翻个身就爬了起来。 圆圆就惨了,距离地面差不多得有四米的样子,这一下砸得结实,落到地上挣扎了几次,才艰难地翻身坐了起来,低着头咿咿地叫着。 陈安已经熟悉它们的声音,知道圆圆肯定疼了。 他走到圆圆旁边,在它身上到处摸看,胖乎乎的身体上并没有外伤,估计内腑被震得够受,暂时看不出来,只能在一旁观察。 如果真有问题,怕是得跟潘石玉联系进行救治,镇子太小,兽医站的兽医劁猪问题不大,可是给他们根本不了解的熊猫看内伤,估计有些强人所难。 关键是出了事儿,他这里不太好说。 好在,过了四五分钟,圆圆翻身站了起来,咿咿叫上两声,扭头看到滚滚已经忙着到竹台上吃竹叶,也跟着缓步去了竹台。 它一屁股跌坐下去,也抓起竹叶放在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着,小眼珠子又开始瞟着滚滚。 仿佛滚滚抓着的东西比它的好一样,那么多竹叶它不吃,偏偏还要去抢滚滚的。 滚滚也是满满的心眼子,见圆圆来抢竹叶,随便抓起一些塞给圆圆,它自己吃的则是拿起来闻了又闻,找到满意的才下口。 接连抓来的竹叶都不满意,圆圆总算是放过了滚滚,自己找着竹叶吃了起来。 明明还是它教会滚滚挑选竹叶的,这是在收利息吗? 不管怎么说,圆圆的状态看上去问题不大! 陈安不由稍稍松了口气,但看着圆圆和滚滚,还是忍不住嘀咕一句:“啥子时候能不那么作就好了!都不是省心的玩意儿” 他走到一旁的竹台上,再次坐了下来,透过竹林缝隙,看着坐落在盘龙湾里的家,夕阳下,显得非常静谧温馨,想想现如今的一切,都充满希望。 似乎这近两年心里积攒下的疲惫,都一下子消散了。 耿玉莲背着些猪草丛地里回来,这次带回来一些苕藤尖用来做菜,冯丽荣拿去清洗后,焯水进行凉拌,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到了会做的人手里,就像是被脱胎换骨了一样。 等陈子谦放羊回来,一家子围坐在餐桌旁吃饭的时候,尽管上辈子打骨子里讨厌苕藤,现在还是忍不住动对那些凉拌苕尖下了筷子,反而有一种越吃越爽的感觉。 吃着饭的时候,陈安给耿玉莲夹了些炒笋:“老妈,你也辛苦那么长时间了,明后两天在家里边休息,帮我领哈娃儿,我跟宝儿要进山一趟!” “进山干啥子?”耿玉莲随口问道。 陈安略微想了下,找了個借口:“去山里看看去年掏过的那些蜂窝有没得蜜!” 虽是借口,却让陈安真的迸发出了这个念头。 去年掏的蜂窝有好几群,等家里这些蜂蜜割了,是真大的可以叫上宏山一起进山去搞一下,这玩儿的价格,可比不少草药要高得多。 “你娃儿每天进山也辛苦,之前一直说要休息,却一直在忙,不在家里边多休息两天再去?”陈子谦关切地说。 他深知穿山采药的辛苦,不比他每天早上到青沟垒地埂和下午放羊轻松。 “没得事儿,我怕一闲下来就闲懒了!” 陈安笑了笑:“对了,老汉儿,圆圆和滚滚,要交给你照顾两天!” “这个事情还用伱说!” 陈子谦微微叹了口气:“还是适当注意着点,不要把自己逼得太凶了。” “晓得了!” 陈安点点头,到厨房另外拿了两个碗,倒了些泡酒回来,爷俩一起喝上一些。 第二天早上,冯丽荣起得很早,天还未亮,就已经将早饭做好,去叫陈安起床吃饭,然后等着娃儿睡醒,喂饱后交给耿玉莲抱着,小两口一起轻装简行,只是提了猎枪,背着个蛇皮袋子,领着猎狗进山。 早上下地干活的人多,两人为了不引起注意,这次上到大路以后,直接往东边的山梁子进山,绕过大村子后,再转向北边。 让两人没想到的是,等他们到了那山沟的时候,居然看到有人比他们还早。 从山道对面的山坡下来的人,正是苏同远,提着只兔子下来。 幸好,招财及时发现,出声提醒,两人赶忙往自己所在的山坡上方钻进林子,远远避开,要是被这货看到了,以他的德性,必然引起注意,或者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 直到苏同远走远,两人才又下到山沟里。 此时太阳升上山头还没多高,河水冰凉,陈安也就没有急着到水潭里去捞东西,而是领着冯丽荣,从发现铜钱的地方往下游搜寻下去。 结果,找了两百来米,只弄到三个铜钱,别的没有发现。 估摸着下游没戏,两人又折返回来,顺着河道往上游搜寻。 陈安那天找得仔细,一直到找到水潭边,也没有发现什么。 倒是越过水潭,继续往上游走,又开始零散地看到浅滩上有铜钱,冯丽荣还惊喜地找到了一个小金佛。 大概是河道狭窄,涨水的时候,水流太急,那些大的山石都能被冲走,更别说这些物件了。 一路往上,找到的东西,数量不多,拐过上面的一道河湾时,陈安又在河滩上找到了一个五十两的银锭和一个银手镯。 再往前,两人看到左边露出光石板的山坡,一看就知道是在洪涝的时候,山坡上的泥土大面积地滑了下来,连带着山坡上的树木,淤塞在河道里,泥土、小树早被冲走了,只有几棵根扎得比较深的大树倾倒下来,挂在山坡和河岸边。 但是在这一片地方,两人并没有找到什么东西,往上继续找也是一样,没有任何发现。 陈安估摸着,那些银锭、首饰之类的东西,之所以出现在河道里,大概率是因为东西就藏在这山坡上,滑坡了才显露出来。 陈安能断定,这这里肯定不是张献忠藏宝的地方,因为数量太少,倒像是某个人偷拿出来逃跑,途中临时埋藏的。 山里有没有张献忠的藏宝,还是扑朔迷离。 综合各种迹象,陈安隐隐觉得,有藏宝的可能性很大! 第385章 又一枚金币 “呀……” 冯丽荣突然的惊叫打断了陈安的思绪。 他扭头看向窜跳到一旁的冯丽荣,问道:“宝儿,啷个回事?” “安哥,你快来看看,这里好像有死人骨头!” 冯丽荣满脸惊骇地指着坡面上一棵倾倒的大树说道。 陈安连忙靠了过去,顺着冯丽荣的指引,偏头看着大树。 那是一棵粗大的青杠树,在山发洪来的时候被山体上滑下来的泥石冲击,倾倒下来,巨大的惯性下,从中间崩成两段。 树干在滑坡这一面,而茂密的树冠则是砸在对面的山坡上,又滑了下来,插入山沟沟底。 青杠树是一种高大的树木,深山老林里,经常能看到一些长得非常粗大,有的需要两三个人才能合抱。 眼前这一棵就是。 也正是这样的崩断,让粗大的树干也从中崩裂,露出了里面的树洞。 都不知道这棵青杠树在山里活了多少年,树越大,越容易空心,而也正是这些天然树洞,给黑娃子在冬季提供了了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地。 看大树半腰的洞口,他猜测,这树洞曾有黑娃子住过。 为了看得更清楚些,陈安爬到山坡上,凑到裂开的树洞缝隙看,里面散落着一些骨头,初步估计,最开始是一副完整的骸骨,只是在大树倾倒的时候,被震散了。 尽管头颅不见了,但依然能从其它那些骨头上分辨出,这是一副人类的骸骨,而不是其它动物的。 除了骨头,陈安还在树洞里看到另外一样东西,是一把已经彻底锈蚀的武器,看样式,是一把朴刀,用手一掰就断。 很显然,这人是死在这树洞里的,都不知道多少年了。 另外,还有一個小木头箱子的残破碎片。 陈安无从推测其它,只知道,这人肯定跟捡拾到的这些财宝有关。 不为其它,是因为树洞腐烂的内壁里,还有些铜钱、银锭和金器。 但陈安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忙着仔细地在腐木缝隙中搜寻,将所看到的东西一一捡拾起来。 铜钱弄到二十多枚,银锭又找到三个,金银耳环、戒指、孩子戴的长命金锁、银锁,有十来样,。 其中,还有一枚金质的古钱,一样有着“西王赏功”四个端正的字。 又一枚“西王赏功”币!而且是金的,和别的铜钱相比,这枚金币显得那么特别,自然比那枚银的更有价值。 大概是树干被震断时蹦出大裂口的原因,树洞里的东西并不多,估计大部分散落出来,落入泥石中,一起滑入水沟,然后被流水卷走。 顺着河流流淌,类似于淘金,一路冲刷下去,所以才有那么些金银在水潭得到缓冲沉了到了底部。 冯丽荣目瞪口呆地看着陈安将东西一样样地递来,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安哥,这些金子,怕是得有一斤多了!” 陈安的心情又何尝不激动:“应该有……也不晓得这究竟是啥子人。” “你看那块几块弯的骨头……是肋骨蛮,还有个箭头,这人是不是被人射伤以后藏树洞里,结果就死在里面了?”冯丽荣问道。 这箭头,陈安刚才已经注意到了,跟那兵器一样,也已经彻底锈蚀,他刚才没多想,现在听冯丽荣这么说,也觉得很有可能。 由此延伸,他不由暗想,该不会是偷拿金银出来,被人追杀了吧! “不管了,找东西要紧!” 陈安懒得去想那么多,对他而言,尽可能地将这些散落的财物找出来才是最要紧的,想再多,他也想不出什么来,而且,就即使知道,对他也没什么意义。 还是金银实在! “现在,可以肯定,那些金银就是从这里开始有的了,上游不用找,我们将这一片好好看一下,然后顺着河道找着下去,到那时候,热起来了,也差不多可以下水了,好好把水潭找一哈!” “要得!” 两人开始在这一片山坡仔细搜寻。 泥土都已经滑下来被水冲走,只留下了下边的石板,其实并没有多少可找的地方,需要注意的是那些能搬动的石头和淤积在弯拐处的泥沙下边。 两人挽着裤腿,在河道里翻。结果,两个个多小时过去,只在顺着河沟下去四五十米的沙滩上,找到一个银质的耳环。 “明天再来的时候,得带一把锄头,翻刨一哈,只靠我们这十指钉耙,想翻深一点都不行。” 陈安用指头刨那些淤积的泥沙,没多长时间,就弄得指头破皮,隐隐作痛:“这工程量不小!” “只能这样了!”冯丽荣微微点头。 接下来,两人一路找到水潭边,已经临近中午,太阳变得火辣起来。 坐在水潭边,吃了些干粮,稍作休息后,陈安脱了衣服,短暂的适应后再次下水。 潜到潭底,将那些能搬动的石头一块块挪开,等水变清澈后,再来寻找摸索。 这一次,他不敢像上一次那样长时间泡在水里,在水潭里呆上二十来分钟,就上岸休息一阵。 就这样,在水里折腾了三个多小时,算是把小水潭底部摸了一遍,找出的东西也不多,就两样银饰和一件金质的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钩子。 最多的,还是那些铜钱,又找出四五十枚来。 回去的路上,冯丽荣说道:“安哥,要不明天就不要再来了,我看再找下去,也找不到啥子东西咯!” “为啥子不来?你要晓得,随便找到个金的东西,都能顶我们采药好多天。” 上次从彭水坐火车回来,乘客中就有不少拿着自家传下来的金银去外面换钱换粮食的。 他大概听人说了一下金器的换卖情况。 从中初步估计出,在现在这年头,一两(50g)黄金差不多在两千块钱块钱的样子,而白银的价格,一两两百多块。 当然,在这种困难时期,拿金银去换钱、换粮,少不了被人克扣。 在米仓山里,也有国营开采的金矿,银行押送的金子的车子也会定期来收取,但那样的价格,也被压低了不少。 关键是在这年头,很多人手里有东西,也不敢轻易走明面上的途径出手,大都选择地下渠道。 这年头的钱值钱,但对于陈安而言,他很清楚,越是往后,钱会变得越不值钱,这种时候把金子换成钱,那绝对是吃亏的买卖。 倒是银子可以考虑出手,因为银子到后来不再是同黄金一样的贵重金属,价格按照现在的钱换算下来,反倒是跌得厉害。 划不来留到以后。 但也不适合在最近几年出手,等八六年过后,外面的环境稳定了再说。 冯丽荣见陈安这么说了,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绕路避开村里人在傍晚的时候回到盘龙湾,还隔着老远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啼哭声。 两口子连忙加快脚步赶回家里,看到耿玉莲一脸焦急地背着孩子在屋里转。 看到两人,她如释重负地说道:“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我是实在没得办法了,早上还好,到下午醒来的时候,见不到你们,时不时就哭上一阵,不管啷个哄都哄不住,直到哭累了又睡着。” 冯丽荣赶忙将孩子接过来:“幺儿乖……” 哄了好一会儿,陈澈的啼哭声渐渐变成了抽泣。 两口子一起上楼,冯丽荣第一件事儿就是坐在床边,解开纽扣给孩子喂奶。 看着哭得小脸通红的孩子,陈安觉得有些不忍:“宝儿,明天你在家领着娃儿,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老妈领不住!” 冯丽荣再次说道:“也只能这样了,伱明天去试试,如果挖不到啥子东西,就不要浪费力气了,但我还是觉得,你干脆就不要去了。” 顿了一下,她接着说道:“你想想,那么大的树都能倒下来,是多大的水,就那树干所在的位置,落出来的东西,被滑下来的泥浆裹着,一路被水冲得干干净净,大的石头都能被冲走,何况是这些小件,即使有,也不多了。 我看你在水里边折腾,也是遭罪,你看看你的眼睛,红得很,全是血丝,再这么弄下去,我怕你伤到眼睛。 就在家里边好好休息一天……这次能弄到这些东西,已经够多了,还有啥子不知足嘞?” 知足? 陈安听着这番话,不由愣了一下,他忽然觉得,自己上辈子白活了,还没自家婆娘看得透彻,想得通透。 是啊,一下子那么多东西,还有啥子不知足的? 难道还能把整条河道翻个底朝天? 他揉揉自己涩疼的眼睛,冲着冯丽荣笑了笑:“你说得有道理,就听你嘞,我不再惦记了,明天就在家休息!” 闻言,冯丽荣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二天,陈安睡了个自然醒,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多。 一整天的时间,他也就抱着孩子晃悠,趁孩子睡着,他到竹林里砍了些竹叶喂熊猫,然后在下午,抽空将那些东西统统收捡进一个坛 子里,用油纸包裹封口,深埋在屋子侧边那棵红枫树的根脚,并把表面的痕迹做了遮掩处理,别的什么事都没做。 而冯丽荣则是将装蜂蜜的缸给洗出来晾干,过滤蜂蜜所用的纱布也清洗干净,做好明天割蜂蜜的准备。 另外,她按照陈安所说,将一床蚊帐裁剪,在草帽边缘缝了一圈,并在纱布下沿用细线做了收口,做成两个粗糙版的防蜂冒。 石崖上的蜂群多,即使是陈安,也没法保证自己不会被蜜蜂蜇。 只是被蜜蜂螯上几下,问题不大,要是次数多了,可就难说了。 必须得做好防护。 晚上吃过饭以后,他往麻柳坡跑了一趟,跟宏山说了明天早上九点左右开始割蜂蜜的事儿。 想想那些蜂巢中的封盖蜜,明天将蜜香满院。 第386章 废屋利用 八点左右的样子,宏山和钟启秀两人从家里出来。 和陈安家一样,宏元康忙着在麻柳坡打理那些石头旮旯,许少芬则是去新开的荒地附近里积肥。 宏山要过来帮忙,家里的杂事已经打理好,不能干重活的钟启秀在家里暂时没什么事儿,也跟着过来,看看能不能帮点忙。 冯丽荣早已经准备好苕粉,听到院子里的狗叫声,她出门张望了一眼,见是宏山和钟启秀两人,回厨房将苕粉下锅,等两人进了屋子,煮好的酸辣粉,已经端上桌。 四人吃过早点后,时间也差不多了。 割蜜不能太早,那时候气温凉,对蜂脾上的蜂蛹、幼虫会有影响。 同样的,也不能太热,蜂脾软化,容易坠落。 所以,割蜜最好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到十一点,下午三点半到晚上六点左右。 这两个时段,温度刚刚好。 冯丽荣开始在屋里支起绷了双层纱布用来过滤蜂蜜的架子,下面用盆子接着。 在一旁的桌子上,则摆放着一大两小三个盆子,小的两个一個用来捣碎蜜脾,一个装水蜜,大的则是用来装蜜渣。 陈安和宏山则是戴了防蜂帽,将领口扣好,袖子扎紧,裤脚塞到袜子里,弄得严严实实的,防止割蜜的时候,蜜蜂钻进衣服里蛰到人。 然后,宏山提着两只桶和一把小刀,跟着扛了藤绳的陈安,朝着屋后的石崖走去。 主要是冯丽荣怕被蜜蜂蛰,还要照顾孩子,陈安考虑到这一点,才想着请宏山来帮忙。 到了地方,宏山在石崖下等着,负责给陈安递一下需要用到的工具。 陈安则是扛着藤绳上到石崖顶上,找了棵结实的树木绑好藤绳,用绳子绕过裆部,在腰杆上绑好,打了升降结,又在腰上挂个小桶。 做好准备后,他小心地用脚蹬着山石,慢慢放着藤绳,下到靠近崖顶的第一群蜜蜂,揭掉封着石槽的木板,开始拿出刀子进行割蜜。 陈安在当初让村里的石匠在开凿这些石槽的时候,刻意让他们将石槽开凿得狭长,目的就是为了让蜂群在筑造巢脾的时候,把蜂脾做小。 而且,在将蜂群放养进石槽的时候,他用蜂蜡进行了筑造巢脾的方向引导。 这样有一个好处,蜂脾小,数量就多。 而这样的情况下,容易出现整块的蜜脾。 割蜜的时候,不用担心伤到蜂脾上的蜂蛹、幼虫,直接整块蜜脾地取就行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陈安检查蜂群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和预想的一样,蜂脾大都做得很规整,只有两群有些奇葩,不按安排的路子来。 当然了,割蜜的前提是不贪,只一心想着尽可能地将蜂巢中的蜂蜜给取出来,而严重毁巢,那样的蜜蜂养不好。 不是第一次割蜜了,身为老手的陈安早已经熟稔这一套。 端午的时候,阳气最盛,艾蒿有阳草之称,是最适合割取的时候。 陈安割了不少回来,晒干后揉细,用废纸卷成艾条,现在派上了用场。 这玩意儿,对蜜蜂有好处,还能驱虫。 他点燃艾条,伸入蜂巢中。 艾条冒出的缕缕青烟,携带着一股子浓重的气味,在艾条接近蜂脾的时候,那些护着蜂脾的小蜜纷纷退让开来,将那整块的蜜脾露了出来,蜂群也跟着很快乱了起来,围着陈安乱飞。 他像是没看到一样,拿着小刀,抓紧时间将蜜脾割下,清扫掉上面趴着的蜜蜂,然后将蜜脾装入桶中,一块接着一块。 割取蜂蜜的时候,他顺便检查一下有没有遭到虫害,把以前收蜂回来的时候,用来支撑蜂脾架设在里面的竹条给取掉,底部的碎渣也进行了清扫。 他动作轻快,十多分钟就能割掉一群蜜蜂的蜂蜜,取的量不多,一群也就取蜜七八斤的样子。 割完一群蜜蜂的蜂蜜,盖上木板,他有意将巢门调小,防止因为蜂蜜气息的影响,引发蜜蜂盗蜜。 那样的情况,是养蜂人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之一。 几十群蜜蜂养在一起,最是容易出现因为受蜜香吸引,进而抢夺蜂蜜的全场大乱。 那是异常残酷的厮杀的,严重点,蜂场都会一蹶不振。 就这样,他靠着藤绳在崖壁的蜂群间挪动,装满一捅就放下来,让宏山将那些蜜蜂蜜提到远处,再次将里面残余的蜜蜂清扫掉,送到屋子里。 屋子的门窗紧闭,随着送进屋子的蜂蜜多起来,散发出的蜜香很容易招来蜜蜂,到时候,屋子里蜜蜂嗡嗡地叫着,可不清静。 冯丽荣则是拿着刀子,将蜜脾上少量未封盖的水蜜切掉,交给钟启秀在盆子里捣烂,然后放在纱布上进行过滤。 若是水蜜多了,装罐子里存放的时候,因为水份过重,不成熟,容易发酸。 至于这些水蜜,最后过滤出来,留存着,在外面缺蜜蜂源的时候,可以用来补喂蜜蜂,也能用来补喂两只熊猫。 事情进行得井井有条,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割了二十多群蜂的蜂蜜,估摸着有一百三十四十斤的蜂蜜。 速度比想象中要快得多,已经完成半数,陈安计划两天的事情,今天就能搞定。 屋子内,捣碎的蜜脾将架子上绷着的纱布压得深深陷了进去。 浓稠的蜂蜜如丝般流淌到下方的盆子里,层层堆叠,看上去棕红棕红的,浓度非常地高。 满屋子都散发着诱人的蜜香。 在蜜香的吸引下,在屋子外面,有二三十只蜜蜂围着门缝、墙壁、窗子嗡嗡地飞着,试图寻找钻进来的缝隙。 估计是在开门的时候,有两只小蜜蜂找到了进入屋子的机会,在屋子里摸头不着脑地飞着,见窗边有亮光,试图从那里找到出口,撞得窗纸欻欻(chua)作响。 陈安伸手将它们罩住,等爬到手心的时候,抓着放出外面。 冯丽荣拿来碗筷,挑着好的蜜脾割下些封盖蜜,切成小块装碗里,递给陈安他们三人,她自己也拿了一块吃着。 割蜜的时候,陈安和宏山都没有吃蜜。 他们很清楚,一旦吃过蜂蜜,沾染到嘴巴上,容易招惹到蜜蜂,稍微不注意会被蛰,要知道,就连呼出来的气都有蜂蜜的气味。 操作的时候,哪怕有防蜂帽,但在不断地活动中,总还是有蜜蜂逮到机会从褶皱缝隙中钻进来,可不好招呼。 宏山用筷子夹了块封盖蜜放嘴里嚼着,不时砸吧着嘴巴,满脸舒爽的样子:“太安逸了,狗娃子,连我都想着,是不是弄两群蜜蜂来养着,除了自己家里面吃,还能卖钱,上哪里找这么好的事情。 有了这玩意儿,感觉苦巴巴的日子,都香甜起来了。” “要不别人啷个会说养蜜蜂是甜蜜的事业!” 陈安笑道:“你想养就养撒!但是我们两家隔得太近了,如果你哪里养得多了,我们两家隔得近,这片地方的蜂群太多,蜜粉有些供不上,到时候采来的蜂蜜,怕是连它们吃的都不够,就不要说割蜜了。” “那算了,我就不养了,不能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宏山闻言,立刻打消自己的念头。 “不要急撒,你等我把话说完!” 陈安连忙说道:“我没得不让你养的想法,相反,我是非常支持嘞。只是麻柳坡那地方不太合适,如果换个地方,那就相当不错了。” “换哪里?我能换哪里去嘛?” “大村子,你们家的老房子哪里。全家都已经搬过来,房子空着不用,也是浪费。那里隔着我家这里五六里地,这个距离就很好。 房子二楼转周围的围栏,还有墙壁上,院子里,可以安置上二三十群,虽然说大村子里有几家也养着一些,但数量上没得啥子问题。 唯一的麻烦,就是管理的时候要来回跑,比较麻烦。还有就是村子里的一些人,嘴巴和手脚都闲不住,怕是会瞎搞!” 陈安说了自己的大概意思,他是真觉得大村子的位置不错。 甚至,之前他都想过,将自家老房子的位置打理一下,再弄上一些蜜蜂养在那里。 就是因为管理麻烦,而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将地方平整出来,连着之前院子前的自留地,一起补偿给了陈平,免得又将分到的瘦地割出一截给他。 但宏山家的情况要好得多,老房子完好,地方也够宽敞,安置蜂群以后,把院门一锁,能省心很多。 听陈安这番话,宏山不由眼前一亮:“这个想法好,反正大房子放在那里,最后也是烂掉,还不如废屋利用,经常有人过去打理一下,也不错……要是那个狗日勒敢动,老子捶死他!” 顿了一下,他偏头看了眼钟启秀:“婆娘,要不我们晚上回去,跟妈老汉儿商量一下,就这么干?” 钟启秀点点头:“我也觉得好!” “狗娃子,现在弄回来的蜂群还能养撒?过冬没得问题嘛?”宏山兴奋地问道。 “还来得及……正好,我打算等蜂蜜过滤出来,连带着药材一起送到收购站卖了就进山,抓紧时间找些蜂蜜回来。 我们进山采药的时候,不是看到好几窝蜜蜂嘛,那些蜜比普通药材值钱多了,另外就是去年专门去找到的那些蜜蜂,有些蜂没有收回来,应该还在。 蜂被我收掉的,洞口也是被我封堵好过,成为诱蜂洞,估计也有蜜蜂入住。 取了蜜,顺便就可以把蜂收回来养着给你养着,一举两得……伱回去商量哈,如果真的决定养了,抓紧时间做蜂箱。” 陈安觉得,宏元康和许少芬对养蜂这事儿,肯定会答应。 原因无它,只因为见陈安卖蜂蜜赚到钱了。 加之山上本就知道有不少野生蜜蜂,宏山只要把蜂桶做出来,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就在这时候,屋子大门被拍得嘭嘭直响,伴随着圆圆滚滚咿咿的叫声。 冯丽荣到窗子边,透过缝隙看了一眼:“圆圆和滚滚啷个回来了?” 陈安也凑过去看了一眼,见滚滚扶着门板人立着,一只脚落在地上,另一只脚则是踩着门槛,两只前掌连环出击,不断地拍打着。 而圆圆则是站在旁边,也扬着爪子冲着门板招呼,甚至直接用头去拱去撞,一副混子模样。 “老子这道大门,迟早被你们拆了……估计是闻到蜂蜜的气味找回来的,想吃蜂蜜了!” 大熊猫也和黑娃子一样,特别喜欢吃蜂蜜,闻到蜜香,哪里受得了。 家里养了蜜蜂,最难招呼的就是这两个捣蛋鬼,随时得提防着不去搞破坏。 即使如此,院子外面山坡林木间用木桶养着的蜜蜂,还是有两群被它们给弄翻过,若不是被蜜蜂蛰得遭不住,那两群蜜蜂就废了。 陈安苦笑一声,找了喂食的盆子,将那些过滤掉蜂蜜剩下的蜜渣分了些出来,打开门送出去喂给两只熊猫。 这些蜜渣只是经过简单的过滤,并没有进行强力压榨,里还有不少蜂蜜,陈安本打算等蜂蜜过滤得差不多,再用纱布包着绞紧挤压的。 现在用来打发两只熊猫,正合适。 看它们跌坐在地上,抱着盆子,将里面的蜜渣一把接一把地抓出来塞嘴巴里,昂着头嚼着嚼着,不自觉地往后倒的模样,也是憨态可掬。 然后,两只熊猫很快就待不住了。 爪子上,嘴巴上沾染不少蜂蜜,顿时引来不少早就被蜜香刺激得非常兴奋的蜜蜂,围着它们飞舞,找着机会去吸食蜂蜜。 有一只落到了圆圆的鼻头上,它伸着爪子去驱赶,结果被它按死,连带着鼻头也被蜜蜂给蛰了一下,顿时大声吠叫起来。 这是一种强劲有力的叫声,通常在遭到敌人或是挑战时,表示愤怒或威胁的声音。 跟着,它发癫一样,一巴掌拍向一旁在大快朵颐的滚滚。 这一巴掌措不及防,滚滚被打得有些发懵,本能地一下惊窜起来,掉头回来看着圆圆,咿咿地叫着。 见圆圆不住地抓挠着自己的鼻子,滚滚犹豫了一下,咬住装蜜渣的盆子边缘,拖着朝屋前的山石边走去,一副委屈吧啦的样子。 得远离邪魅! 第387章 收获不错 中午吃过饭,陈子谦赶着牛羊出了院子,往对面竹林的路上走,一看就知道,肯定又是去找宏元康凑对了。 不然往屋子背后就是大片的山野,有的是地方放牛羊。 耿玉莲没有去地里面,将老两口积攒的衣物用背篼背着,到河边去洗衣服。 之前冯丽荣跟他们说过,让他们将需要换洗的衣服拿出来,在她洗衣服的时候帮着就洗了,只是耿玉莲一直觉得不合适,不让冯丽荣帮忙,非要亲自动手,冯丽荣也只能由着她。 今天有蜜,两只熊猫丝毫没有离开院子的想法,那蜂蜜像是吃着会上瘾一样,还悄摸着摸到屋后的石崖边,看能不能从装蜜的桶里面捞到点好处。 早上折腾那么长时间,下午刚有点动静,蜂群就到处乱飞起来。 陈安割蜜已经到靠近崖底的那些蜂群,圆圆和滚滚凑到旁边,他揭掉蜂巢的木板开始割蜜的时候,它们还试图直接伸爪子到蜂窝里面去掏蜂脾,被陈安及时推到一旁。 结果,圆圆和滚滚还生气了,咿咿叫着,缠上了陈安。 本就乱成一团的蜜蜂围在它们周围乱飞的时候,它们本能地挥舞着爪子拍打,摇头晃脑的,立刻成了蜜蜂攻击的对象。 分分钟,一只熊猫脑袋挨了好几下以后,咿咿叫着,转身跑得远远的,把目标又转移到送入屋子里的那些蜂蜜上。 接下来,家里的大门就遭罪了。 被讨要蜜渣吃的两只熊猫拍得哐哐响。 冯丽荣只能又给它们送了两次,换来的结果,是它们对着门板变本加厉的拍打,叫个不停。 没办法,冯丽荣只能充耳不闻。 见不再有蜜渣送出来,圆圆和滚滚也只能选择作罢,又去跟着陈安转悠。 再次被蛰了几次后,它们也遭不住了,爬到红枫树上趴着。 两个家伙,本就胖嘟嘟的脸,一下子肿得更圆了。 到下午五点多的时候,两人不仅把石崖上那些蜂群的蜂蜜给割了,就连院外山坡上以及青沟的十多群诱蜂桶诱来的蜜蜂的蜂蜜也都割完。 在青沟的时候,陈安往陈平家里送了几斤蜂蜜,带着剩下的蜂蜜和宏山一起返回盘龙湾。 到了家里,宏山自己挑了五块蜜脾,拒绝陈安让他在家吃饭的挽留,约定好后天一起将药材送到收购站的事情,忙着回家去了。 第二天,陈安哪里都没有去。 没有器械压榨,蜂蜜的过滤很慢,得等着慢慢来。 另外,刚割了蜜,那么多群蜜蜂聚集在一起,还是不可避免的起盗了。 陈安得守着它们。 蜂群起盗,到处都在打斗、厮杀,乱成一团糟,只是大眼看,不好分辨究竟起盗的是哪一群。 但陈安有他自己的办法,回家拿来些红苕粉撒在打斗得厉害的巢门口,小蜜蜂进去盗取蜂蜜的时候,会将红苕粉沾染在身上,等它返回的时候,也就将苕粉沾染到了自家的蜂巢口。 而陈安所要做的,就是把起盗蜂群的巢门口调的只够一只蜜蜂进出,增加进出的难度。 然后又弄上一些煤油,涂抹在被盗群的巢门口。 对气味敏感的蜜蜂,可受不了这样的气味。 就这样看守了到下午,哪里出状况就处理哪里,总算是把蜂群的起盗风波给平息下去,开始了正常的采集。 第二天,陈安和冯丽荣起得很早。 在冯丽荣做早点的时候,他将那些昨天晚上已经过滤出来装到塑料桶里的蜂蜜搬上牛车,还有那些药材,装袋的装袋,打捆的打捆,全都装车上。 吃过早点后,天刚蒙蒙亮,他赶着牛车离开盘龙湾,到麻柳坡把宏山积攒下来的那些药材也都捎上,和宏山一起,前往镇上收购站。 家里的水牛,性子很疲,走路的时候慢吞吞的,最大的好处就是容易招呼,使唤起来也很听话。 时值最适合采药的季节,两人赶着牛车到了镇上收购站的时候,看到收购站门口已经乌泱泱的挤了一大群人,要么用担子挑,要么用背篼背,都是来卖药材的。 看到两人赶着牛车拉那么多药材过来,一众人也是被惊到了,纷纷凑过来看看陈安他们采到的那些药。 萸肉、天麻、黄柏、贝母、柴胡、黄芩、黄芪、猪苓、茯苓、石韦、石斛、八角莲……一样样分门别类,都是初步加工好的。 就连一众老药农看到这些草药,也是连连点头,说弄得精细。 “弟娃儿,你们哪里的哦?” “这些药是在哪里采来的?啷个会有那么多?” “这是攒了好长时间嘞?”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询问,闹哄哄的。 陈安和宏山两人笑着应对,只说自己这些药,是两人每天连续进山,花了一個多月才弄回来的药材。 即使如此,大部分人还是不信。 直到黑潭子村一个药农说陈安是李豆花的徒弟,一个个才又觉得正常了,纷纷说:难怪不得! 李豆花名声在外,对周边几十里山林的了解,没有出其右者,事情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陈安和宏山也在看别人采的那些药,问在什么地方采来的。 事实上,进山采药,是一件非常吃经验的活计,每个人进山,次数多了,都有自己熟悉的地界,脑袋里像是有着一副地图一样。 那里有些什么药,年份如何,什么时候适合采挖,甚至是长在哪个石头旮旯或是哪一颗树下,都记得清清楚楚,是不会轻易告诉别人的。 除非是那些常见的没多大价值的药材,才会跟人说,都有着各自的心眼。 相互询问,更多的时候都是在打哈哈,说得模棱两可。 在等待收购站开门的时间里,两人更多的时候是在听别人说那些在山上的见闻。 进了山里面,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可能遇到,有的纯粹是在吹牛,但也能听到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就比如,两人就听到蒲垌村的一个药农说,进山采药的时候,在蒲垌村北边名叫小漩涡的深山里,被一种长得很怪的野物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人都有好奇心,有人立刻出声问道:“是啥子野物,再凶凶不过黑娃子、野猪、豹子、狼,难道是黄彪?总不可能是老虎撒,都好些年没听人说过遇到老虎了。” 黄彪,是山里人对羚牛的别称。 那人摇摇头,说道:“不是这些,我跟你们说,那种野物,似虎非虎、似豹非豹、似猫非猫,那脸上有些条纹,看上去像是老虎一样威猛,但皮毛上却没有老虎那种条形的斑纹。 有两只,一只是金色哩,另一只则是黑色的,都拖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我是在山里突然间看到,就趴在山坡林子里,给老子吓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生怕惊动它们。 好在,等了没有多长时间,黑色那只突然发现了我,一下子窜将起来,几下就窜进山林里边不见了踪影,,另一只也惊跳起来,跟着跑远,那速度,快得黑死人。” “说得那么怪……真的是吹牛逼不打草稿,哪里有你说的那种东西哟!”询问的那人摇摇头,表示不信。 “不信就算!” 这人也不犟,只是自己所说的话不被人相信,脸色终究有些不好看。 其余人也只当是听了一个乐呵,转而说起了别的。 又听长沟里村有一人说道,村里有人到大湾采药,被黑娃子伤了,半边肩膀都被拍得垮塌下来,若不是同去的人冲着黑娃子大吼大叫,拿着棍棒拍打树蓬将黑娃子吓走,命都得丢在山里。 还说,有几个撵山人去找过,影子都没有见到。 本来陈安不信,但听另外几个也说听说过这事儿,村里还有撵山人邀约一起去找过,这才信了。 他和宏山不由相视一眼,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大湾在阴地沟往西北方向走出去四五里地的一个大山湾,属于深山范围了。 既然没有人找到,那就意味着有戏。 此时的黑娃子最是肥壮,胆汁最是饱满充沛,质量最好的时候。 宏山小声凑到陈安耳朵边小声道:“狗娃子,要不明天去看看?” 陈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见陈安同意,宏山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 顿了一下,他接着问道:“之前那个人说的那种既不是老虎也不是豹子的野物,有没有这种东西?” 陈安点点头:“有,很少!” 宏山怔了一下:“是啥子东西哦?” “那种野物叫做山彪,我自己也没有见过,但是听我师傅说起过,他在山里见到过三种毛色的山彪,金色、花斑色、黑色三种,确实是一种介于老虎和豹子之间的野物。 山里边很少见,有好几种名字,有人叫黄虎,有人叫火虎,还有叫黄豹、乌云豹,本来是一种东西,都是因为毛色不同,名字也不同。 经常有老人说虎生三子必有一彪,其中的彪就是这种东西,正式的名字叫金猫,可不是啥子老虎崽子,比豹子还要稍微小一些。” 陈安微微呼了口气:“遇到这种东西,要相当小心领着去的狗,太容易伤到狗了。” “不晓得有没有机会见到……皮毛肯定很值钱!” 宏山的关注点总是很实在。 “肯定值钱撒,骨头也跟豹骨一样,能当虎骨用嘞!” 就在两人说着话的时候,收购站的几个工作人员总算珊珊而来,将收购站大门的门板一块块取下来靠在一旁的墙壁上,他们一进去,急着出售药材的药农们立刻推搡着往里面挤。 陈安和宏山带来的东西量大,一时间搬不进去,也就不跟他们去挤,安静地在一旁等着。 这一等又是大半个小时,药农们卖掉各自的东西离开后,总算清净了。 宏山甩甩脑袋:“下次不来那么早了,睡够了再慢慢来,不然到了这里也是等着。” 陈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看还是要来早些,听他们冲壳子也不错,不然我们哪里晓得,大湾有熊出没,蒲垌村北边的小漩涡有山彪?” “也是哈!”宏山笑了起来。 “搬东西……” 陈安招呼一声,率先提了两桶几十斤的蜂蜜进入收购站。 宏山也跟着帮忙,先将陈安带来的那些药材、蜂蜜搬进去,让收购员查验、定了收购价格,等陈安的卖掉,又开始搬他自己的。 两人带来的东西,要数量有数量,要质量有质量,打理得又好,收购员也就给了稍微高一点点的收购价格。 从收购站里出来,陈安的口袋里多出了六百多块钱,蜂蜜的钱就占了半数。 而宏山也入手两百多块,收获不错。 两人赶着牛车,去粮油店买了些米面。 让宏山招呼着牛车,陈安先去供销社买了几块洗衣服、洗澡要用的肥皂和喂两只熊猫所需的牛奶粉,另外给两个小侄女又带了些糖果,然后换宏山去买。 东西都买到以后,两人一起赶着牛车往回走,没走多远,听到后面有声音传来:“兄弟伙,等哈哈!” 陈安回头看去,见来的人是骑着自行车赶来的韩学恒,笑道:“是韩哥嗦,你这是要忙着去哪里?” 第388章 扛饿神器 韩学恒走到牛车旁边,扶着自行车站定,笑着冲陈安说道:“我就是看到你,想过来跟你说几句话!” “是有啥子事情蛮?” “有领导下来考察过情况,回去后来了指示,准备建几个乡村小学,解决一哈娃儿上学困难的事儿。之前还有知青,能抓一哈娃儿读书的事情,现在……” 韩学恒摇摇头:“主要是山里偏远,路难走,住得又散,还没得啥子人愿意来山里教书,都觉得太艰苦了。 如果到长沟里大队上去读书,有的娃儿隔得太远了,得走十多里路,干脆连书都不读了。 而且那边学校也小了一点,容不下那么多。” 听到这话,陈安心里一喜,连忙问道:“那些学校准备建在哪些地方?” 韩学恒晃了晃手,惊飞那只落在他手背上的苍蝇:“还在研究中,但可以肯定的是,你们村会建一个。 石河子村有四十三户人家,东边的黑潭子村有六十多户,还有西边的蒲垌村,有七十多户,三个村子算起来,那算起来也就有一百八十多户人家了,适合读书的的娃儿不少。 虽然你们村户数是最少嘞,但是,位置在两個村之间,相互距离都差不多,相互取舍,集中到你们村是最合适嘞。” 陈安略微想了下,上辈子是建了小学,但选址被争取到了户数最多的蒲垌村。 上辈子出去放羊的时候,他曾远远地看过,就是一个两层的砖房,六间教室,另外就是在侧面还有三间供教师住宿和办公的房子。 从石河子走山道到那小学,有四五里地的样子,得翻过三个山头,黑潭子去读书的娃儿最远,有七里地,也比去长沟大队上去读书要近不少。 一对从镇上小学调过去的两口子,领着四三个民办教师头管理着那个小学。 石河子村的会计吴朝阳就是其中一个民办教师,开始的时候一个月也就二十块钱的样子,比正式的老师,工资低了一些,他们也就是识得一些字,会些计算,教孩子简单一些的东西,都得边学边教,尤其是新实行的拼音读音法,让他们头疼了不少时间。 可想而知,水平有多差劲。 而这辈子,居然把小学的位置选在了石河子村,上边肯定是有别的考量。 却听韩学恒接着说道:“这次洪涝,你们村的安全防范意识是做得最好的,村里几个领头的,也是真心在为大家做事……之前有人提议建在人最多的蒲垌村,后来社长提议说建在伱们村,事实一摆出来,都没得意见了。 要不是有你们,好多村子,好些人,都要遭殃,包括公社还有下游的一些地方,都不晓得会有多少损失。” 陈安暗道一声:果然……这应该才是选在石河子村的原因。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好事儿,以后村里读书的娃儿,会方便得多。 云梅早该上学了。 要不了几年,自家的娃儿也要上学。 陈安上辈子一直没走出过大山,尽管这辈子还是选择在山里折腾,但打心底里,他还是希望自家的孩子能走出大山,到外面好好见见世面。 “啥子时候建?选在哪个位置?”陈安有些急迫地问。 “环境要选安静点嘞,地点也要宽敞,还要迁就另外两个村子,暂时考虑的就是这些,还没有完全确定,估计是翻过年的事,反正在下半年招收学生的时候,必须得建起来!” “那还早!” “我把你叫住,是想问问你,想不想当个民办教师?我了解的情况是,你小学毕业了,还跟着之前的几个知青学了不少知识,也看了不少书,教个小学没得啥子问题。 边教边读,到时候转正了,也算是有个铁饭碗,还受人尊重……撵山采药,也干不了一辈子撒!” 原来是这么回事! 可以肯定,韩学恒这番提议是是出于好意,是真心想要给陈安找个稳定的工作。 在自家村子里,工作、顾家两不误,干上些年,领着退休金养老……至少在这年头来说,当教师,确实是很不错的事情。 只是…… 陈安冲着韩学恒笑道:“韩哥,谢谢哈,我知道你是好心照顾我,但我已经有我自己的打算了!” 韩学恒笑笑:“没得事儿,其实在我开口的时候,我就在想,你有很大可能不会答应,你是个很有头脑和干劲的人,能成事……行嘛,既然你不想局限于此,那就算了。” 他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如果你有觉得合适的人,也可以跟我说,优先考虑,行了,我还有事要忙,先走咯!” 韩学恒说完,推着自行车转身往公社大院走去。 陈安也赶着牛车往回走,他看了眼宏山,问道:“蛋子哥,你想不想当个民办教师?” 宏山当即摇头:“算了,你让我看看小人书没得啥子问题,让我教书育人,纯粹是误人子弟,还是让更适合干这行的人去做! 再说了,我可不觉得当个老师,会比跟着你混强!” 陈安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只是心里在想,想着当个教师混混日子的冯正良愿不愿意来,如果愿意,倒是可以推荐一下。 只是,毕竟是在山村里,跟县城里没法比,万一他真来了,会不会误他前途。 只能等有机会问问冯正良的意思再说了。 陈安赶着牛车赶到麻柳坡,在宏山将东西搬回家以后,他赶着牛车返回盘龙湾。 到院子里卸下车子,他牵着牛到河边草滩上放长了绳子,让它在那里吃草,结果,陈安刚转身走了没几步,水牛就在草滩上的淤泥里躺了下去,翻滚着身子,很快碾压出一个泥水窝子。 不一会儿,它浑身裹满泥浆,尾巴一甩,泥浆飞溅,吓得陈安远远避开,生怕弄脏自己。 水牛喜欢在泥塘里打滚,也喜欢在水里泡澡,这是它们降温和防止蚊虫叮咬的法子。 见它那么惬意,陈安也不去管它,径直回了院子,反正在院里也能看随时注意到水牛的情况。 冯丽荣将孩子交给他抱着,去打扫寒号鸟住的山洞。 每天往里面放寒号鸟所吃的松柏枝叶,残渣得清理出来,每日还得换上干净的水,事情简单,但却每天都得重复,是一件挺枯燥的事儿。 大概唯一的乐趣就是,到了山洞里边,伸手一招,就有寒号鸟飞落手心。 陈安领着孩子,将车里的东西提回家里,在自家留了些糖果,其余的送往青沟,给两个小侄女。 陈子谦领着陈平和瞿冬萍在打理那些坡地,砍伐下来的树木,灌木不少。 大的树干、树枝,剔掉枝叶,就晾在坡地上,小的那些枝叶则是被跟着帮忙的两个小侄女拖了集中堆放到一起,等到冬季的时候,放把火烧成了草木灰,就是顶好的肥料和杀菌剂。 简单和三人聊了几句,陈安去看了下扦插的茶树苗,见长势良好,也就没有多停留,返回盘龙湾,又去石崖边转着看了下蜂群,确定蜂群的情况已经彻底恢复正常,算是松了口气。 但陈安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劳碌命,中午吃了饭,搬了把椅子在门前树荫下坐着休息,很快就觉得无聊了。 见冯丽荣将那些蜜渣用纱布包着,像是洗衣服拧干水份一样,用根木头绞动,又弄出不少蜂蜜,他想了想,到仓房里面,将那些经过九蒸九晒的黄精给拿了些出来。 搬来石碓,将黄精在石碓里舂细,然后用细筛子筛选掉里面的老筋。 新鲜的、嫩的黄精蒸熟了就可以吃,甜甜的。 但这种上了年份的老黄精,就没法这么吃了,只能打成面。 村里边没有磨坊,镇上有,能用钢磨将这些黄精打成很细的粉,可惜去的时候,陈安没想起来,现在只能手动操作。 花了一个多小时,弄出了五六斤还算细腻的黄精粉,陈安将它们装在盆子里,用冯丽荣挤出来的那些蜂蜜混合,像揉面一样,揉成面团。 然后,他找来一个小簸箕,将面团揪成一个个小面团,像做汤圆一样,揉成丸子,放在簸箕里。 冯丽荣听陈安说过这所谓的仙人粮食,知道陈安准备用这些东西作为进山的干粮使用。 蜂蜜过滤得差不多,她也过来帮忙搓着黄精蜜丸。 待弄好以后,陈安当即就拿了三个吃掉。 这丸子,除了蜜香,果然还有一种炒豆子的香味,吃起来口感居然很不错。 就连冯丽荣也忍不住吃了一个,连连点头,说是好东西。 陈安准备尝试一下,这传闻中的扛饿神器,是不是顶用。 如果真的顶饿,倒是可以省了每天进山提前准备干粮的麻烦,直接用黄精蜜丸取代,这玩意儿,本来也就能当粮食食用。 准备一个小布袋,往里面装上几十枚,携带方便,吃的也方便。 不像火烧馍,还得拢一堆火烤热了才行。 剩下的那些蜜渣,完全不用处理了,直接找个罐子装起来,留给两只熊猫平日里换口味。 以它们的胃口,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吃得干干净净。 关键是,蜂蜡现如今不值什么钱,陈安也就懒得提炼了。 黄精蜜丸确实有效果,晚上的时候他没吃饭,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起床,也没觉得有饿的感觉。 家里还有不少黄精,陈安打算抽时间再多做一些出来备用。 冯丽荣做早饭的时候,原本还想做些火烧馍,但被陈安制止了,只让煮了一大碗酸辣粉。 吃过后,他检查了自己的双管猎枪和子弹后,往随身的蛇皮包里装了些放在楼上簸箕里阴干的蜜丸带着,出门去叫宏山。 见陈安只是拿了绳子和杀猪刀塞蛇皮袋里背着,并没带采药所需药锄、柴刀,也不像是进山找蜂蜜的样子,冯丽荣赶忙追了出来:“安哥,你不是说今天要跟蛋子哥一起去山里割蜂蜜的嘛,啷个装蜂蜜的东西都不带?” “临时改变,今天去撵山,不去找蜜蜂……昨天在收购站,听人说前些天大湾有黑娃子出现,还伤了人,我准备跟蛋子哥去看看。如果能弄回来,又能得几百块钱,还能弄到不少肉油!” “这样啊……那你们小心点哈!” “晓得了!” 陈安冲着冯丽荣摆摆手,领着猎狗,踏着晨曦出了院门,直奔麻柳坡。 时间还早,到了宏山家里,敲响门板,宏山很快迎出来开门。 见院子里放着几段山上砍来的粗大木头,还有两个已经掏好的蜂箱,陈安就知道,昨天回到家里,宏山就在忙着准备蜂箱了。 厨房里,钟启秀刚开始烧水煮面,一旁的面盆里有揉出来发着的面团,看样子刚和出来没多久。 见状,陈安笑着说道:“蛋子哥,火烧馍今天就不要做了,我带吃的了!” 宏山笑道:“那我就省事了,不然还要等着发面,等着烘烤,要不少时间!” 花了十数分钟,面条煮好,宏山吸溜掉一大碗后,取了猎枪,叫上自家两条东川犬,跟陈安径直往石河子村子西北边的深山里赶。 第389章 收不收徒弟? 两人穿过石河子村,顺着山间小道往西北方山里走,走了还不到十分钟,跟着走走停停的旺旺忽然停了下来,冲着后边张望,并发出呜呜的凶声。 陈安回头看了一眼,山道被林木严严实实地遮掩起来,看不出多远。 这里距离石河子村还很近,附近都还有耕地,是人们经常活动的地方,出现厉害野物的可能性不大。 他也就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赶路。 只是几条猎狗相继停下,并冲着后方凶叫了起来。 陈安和宏山再次停下脚步,不多时,见三只青川犬顺着山道小跑上来,看到两人的时候,吠叫了两声,引得陈安领着的几条猎狗也跟着狂吠不已。 陈安这边整整八条狗,那声势吓人,那三条狗立马就蔫了,呜呜哼叫着,掉头跑回去一段,才又停下来看着陈安这边。 这三只猎狗,陈安和宏山都很熟悉,是甄应全的。 为避免几条狂躁的东川犬叫不住,冲出去去跟那三条青川犬咬架,陈安和宏山赶忙蹲下,将狗子搂住,稍微安抚后,总算安静下来。 甄应全也就在这时候顺着山道上来,看到两人的时候,笑道:“一听到狗叫声,就晓得是你们两个在这里!” 陈安打量着甄应全,见他也背了袋子,挎着火枪、药壶,他出声问道:“甄叔,看你样子,也是去撵山……准备去哪里?” 甄应全边走边说道:“我去大湾!” 陈安和宏山不由微微愣了下,相视一眼后,宏山说道:“该不会你也是去打那只黑娃子吧?” 甄应全有些错愕:“你们也是?” 陈安点头说道:“我们昨天在收购站听人说起在大湾有黑娃子伤人,准备去碰碰运气。” 甄应全则是笑了笑,说道:“我是前天在场子上听苏同远说嘞,他是在大队上听人说呢。我本来还有些不相信,也是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去找了一天,结果莫说是黑娃子,连只兔子的影子都没见到。 但是在大湾那边山里零散遇到四五个人,都在找黑娃子,问了他们,才确定有这么一回事。这几天一直有人找,但没听说有人打到过。我打算今天再过去碰碰运气,如果还找不到,就不浪费精神了。”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听你这么说,在大湾找黑娃子的人不少哦!” 甄应全哼笑一声:“是有点多,就是因为在那里转的人多,经常被惊动,就连别的野物都见不到,能见到的也就是几只鸟……” 看来,分田到户后,有时间进山的人多起来了。 以前绝大部分人,都是为了上工挣工分,现在田地到手,一个個可不再像之前那样整天混日子,而是抓紧时间将田间地头的事情忙完,然后赶着进山。 山里人的生计不多,靠山吃山,都想着往山里去多捞点东西出来换钱,帮补家用。 以后山里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复杂。 山里人多少都有点撵山经验,哪怕不精通,也丝毫不影响他们进山的热情,别的不说,最简单的铁夹,都会用。 带上些铁夹,到山里给布上,弄到猎物只是时间和运气的事儿,离了猎枪,不用追撵,一样能玩,顶多是收获小一些而已。 人多了,以后无论是撵山还是采药,都会面临更严峻的情况。 周边山岭里,怕是不容易打到野物了。 采药还好说,至于撵山,估计只能往深山里边钻。 总有不按照套路出牌的,也让进山的事情变得更危险。 他转头看向宏山:“到现在了还有那么多人在那地方转,我估计去了意义不大,蛋子哥,要不我们回去了,去山上找蜜蜂,割蜂蜜、收蜂,趁现在还没有走远。” 不待宏山说话,甄应全抢先说道:“来都来了,还回去干啥子,就去碰一哈运气撒,万一今天就找到了,你要晓得,伱驯出来的这帮狗,可是方圆周边最好嘞。 不容易凑到一起,也难得合作一把,这次我们三个一起去搞一次!如果真的弄到了,我跟宏山一样,不多分,无论是不是红手,那黑娃子都有一半是你嘞,啷个些?” 宏山明显意动了:“要不还是去碰哈运气!” 见宏山也想去,陈安点点头:“行嘛,如果今天找不到,明天就不来了。” “这就对了撒!”甄应全笑了起来。 商量妥当,三人一起加快脚步赶路。 之前有过几次合作,甄应全的三条猎狗和招财它们相处过,到是很快融入进来,不再吠叫,只是一直不敢上前,稍微靠前一点,别说招财,就连宏山的莽哥、红豆都不依不饶,要分个高低。 招财,在这狗帮里,有绝对的领导地位,就连旺旺和娇娇,在它面前,都得老老实实的,从小就没少被几条大狗教育,长大了,也生不出谋取更高地位的想法,但却不允许外来的狗触犯。 当然,现在它们也没少欺负两条下司犬狗崽小黑和小白。 一路紧赶,花了一个半小时,三人抵达大湾。 大湾,是山间一片较为宽广的山谷,中间有条丈许宽的河流穿过。 这是一个森林、草甸交杂的地方。 有大片的森林,也不乏大面积草坡。 周边的青山巍峨,怪石嶙峋。 远远看去,这个巨大的山湾,像是一块镶嵌在群山中的一块翡翠,是个挺漂亮的地方。 陈安学习撵山的时候,随着李豆花来过这里一次,是为了找一只李豆花在一年前见过的还是白牙的香獐子。 他当初见到这片地方的时候,觉得漂亮,还问李豆花,看着那么安逸的地方,为啥子没有人搬到这里来住。 李豆花没有说什么,只让他到山湾里自己看自己想。 结果陈安到了大湾里,就不再提这事儿了。 那些森林中,混杂着不少山石,就连山体,也经常是大片白花花的石崖。 缓坡上的草甸子也是一样,一块块石头凸起,贫瘠得只能长茅草,能用来开地的地方,也就河滩上,但那样的地方,一旦涨水,地也得玩完。 李豆花直接领着他去了发现香獐子的地方,那香獐子固定排便的松树脚,颗粒状的黑色粪便,早已经发白发霉,香獐子都不知道有多少日子没来了。 甚至很有可能,早就被什么野兽给吃了。 两人只能转而去找其它。 这次过来,陈安还真有一种故地重游的感觉。 甄应全找人问过,他知道黑娃子伤人的地方,当先上前,领着两人下到大湾里,顺着河流往上游走,然后在中段的位置,拐进另一条两边山坡处处有嶙峋山石的山沟里。 一直往山沟里深入,在一片石崖脚底,甄应全说道:“我找人问了,说那只黑娃子就是在这石崖下伤的人,当时那两人中午在那里休息,吃饱干粮后,准备到旁边的坡地上挖泡参。 结果,上到山坡上,突然看到只黑娃子一下子从灌木丛中人立起来,当场把两人吓得转身就跑。 黑娃子立马就追了出来,落后的那人挨了一巴掌,被拍得顺着山坡就滚了下去。 还好,跟他一起那人没有就这么跑掉,见黑娃子还要去咬那人,他转回来救,这才把黑娃子吓得重新钻上上坡,捡了一命。 狗娃子,你看看,我们该啷个找,还能不能用猎狗追踪?” 如果天阴,地面潮湿,还可能留下明显的痕迹,但这些日子,就没怎么下过雨,地面干生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陈安摇摇头:“隔了那么些天了,我也没有把握……先上去看看再说!” 他领头顺着山坡往上爬了一段,到达那片石崖下边。 说是石崖,其实更像是一块裸露出来的巨型山石,上半截长满青苔,下半截则是斜着陷入山体,每年雨季生长出的青苔,在干燥的时候死掉,如此重复,在下方留下一条条黑乎乎的条纹。 石崖下有小堆柴火燃烧后留下的痕迹,被人用脚踢过,烧过的树枝残余散落一地。 陈安四下看看,顺着山坡继续斜着往上爬。 到了那片草坡上,山石缝隙中,零星长着几棵灌木,以杂草居多,放眼看去,里面确实有不少泡参长着。 名字里虽然带有一个参字,但其实这是山里比较常见的一种药材,药用部分是根部,收购价也只是一般,陈安进了山里,也随手采挖过一些。 “我昨天也顺着这里往上边找过,还在周围的几条山沟里都转过,路跑了不少,连黑娃子毛都没有见到一根!” 甄应全长长叹了口气,言语满是失望。 陈安没多说什么。 只是在这片坡地上到处转着看,最后,更是目光落到一块比较高大的山石上,当即走了过去。 围着山石看了一圈,后面更是爬到石头上四下张望,一番比对后,他有些欣喜地说道:“找到这只黑娃子,还是有些希望嘞!” 甄应全和宏山也跟着上到山石上面,四下看看,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都有些莫名其妙。 甄应全忍不住问道:“你是看出啥子了蛮?教教老叔撒!” 陈安跳下石头,指了指石头根脚一蓬有些旺盛的杂草:“有没有觉得这蓬草长得明显比旁边那些要旺盛得多?” 甄应全还是不解:“这不是很正常蛮,同一片山坡上,土壤也是有肥有瘦,长得旺盛点不是很正常蛮?” 陈安笑了笑:“你再好好看看,这里的土是不是比较潮一些,还有,抓点泥巴闻闻,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 宏山和甄应全两人都蹲了下去,扒拉着草丛,抠着根脚的泥巴,果然觉得有些潮湿,而且,沾染过泥巴的指头凑在鼻尖闻一下,有一股腥臊味道。 甄应全一下子明白过来:“你不会是想说,黑娃子,在这里撒过尿吧?” 陈安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那有没有可能,是过往的人或者别的野物撒的?”甄应全还是觉得就这么判断,太草率了一些。 “不可能,肯定是黑娃子留下的,这里是这只黑娃子巡查领地走过的兽道,不信你们再到山石上,往这个方向看……” 陈安往下下方伸手指了指:“是不是隐隐能看出一条草木枝叶往两边排开的痕迹?” 闻言,两人果然又跳到山石,细细一看,宏山有些惊讶地说道:“还真的是,不注意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那是当然,黑娃子隔上一段时间,就会巡视一次领地,同样的地方,走过几次,总会跟别处不一样,你看那些草,叶子都有些偏朝我们所在的这个方向长……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两个采药的人,就是因为在兽道上突然跟黑娃子遭遇了,转身就跑,当然容易被追、被咬!” 陈安自信地说道:“而且,估计大部分人来到这里,都会想着他们说的,黑娃子转身跑进山林了,于是顺着山坡往上找,或者是往这个方向去到处搜寻。 但其实恰恰相反,黑娃子并不在那个方向,而是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它一天到晚,能走好几十公里,方向都错了,啷个可能找得到,而且,从那土壤的潮湿程度看,黑娃子,应该是昨天刚从这里经过!” 听陈安侃侃而谈,甄应全也是听得连连点头:“不愧是李豆花唯一的徒弟,这心比头发丝还细,眼睛也毒得不得了……收不收徒弟?” 闻言,宏山在一旁笑了起来:“甄叔,你这是准备拜狗娃子当师傅蛮?” “有啥子问题蛮?他的确有这本事嘛,比我强太多了,认他当个师傅,有啥子不可以嘛!” 甄应全抬头看着陈安:“狗娃子,不要嫌我年纪大,你要是答应,晚上回去,我就提着鸡去你家!” “甄叔,莫开玩笑,拜啥子师嘛,就是相互间交流下,事情也不能完全确定撒,万一我说错了……” 陈安连连摇头:“你可是我叔啊,拜啥子师嘛,莫乱了辈分。” “锤子的辈分,我可不计较这些,没有跟你开玩笑哈,我就问你,到底收不收?”甄应全说得斩钉截铁。 这下子,反倒将陈安整不会了,他苦笑一声:“等找到黑娃子再说也不迟撒!” 甄应全想了想,点头道:“可以……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陈安深深吸了口气,蹲下身,冲着招财叫道:“招财,过来!” 第390章 从未见过的鱼 好的猎狗,总是越养越亲。 随着相处的时间增加,它们和主人的互动也会越来越频繁。 如果说一开始对它们的训练,是机械式的,那么,随着相处,也会变得越来越有灵性。 不用主人死搬硬套地发出指令来执行,而是会转回来对主人“察言观色”,主人一个小小的举动被捕捉到,它们就知道该干什么。 招财、进宝,是陈安最先养的两条猎狗,至今已有快有两年的时间了。 平日里,只要陈安在场,总能看到它们在盯着他看。 陈安随便一个小小的动作,它们似乎都在进行猜测,陈安是想干嘛。 此时,陈安一个轻声呼唤,招财立刻跑了过来,它早在一旁注意到陈安扒拉过石头脚底那蓬茂盛的野草,不用陈安的指令,就立刻凑到草丛边,鼻头耸动着嗅闻,其余几条猎狗也都跟着过来闻一闻。 记住这气味后,招财抬头看着陈安,轻哼一声,像是在说已经做好准备了。 陈安轻轻吐出一字:“追!” 招财立刻掉头,顺着山坡往沟谷方向小跑下去,其余猎狗也纷纷跟上,旺旺和娇娇跟着跑出数米后,就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陈安,等到陈安靠近了,才继续往前小跑。 领头的招财也是一样,追寻出去二三十米,就停了下来,进行等待,而不是一溜烟追寻着气味跑没影了。 看着招财领头追踪的方向,甄应全小声道:“果然是你说的方向,我昨天找的方向反了,我遇到那些人,都特么找反了,那还找個锤子……” 宏山自嘲地说道:“撵山需要一个好的猎头,能事半功倍,要不是跟着狗娃子,我连一点上山的想法都没有,一个人去了也是瞎折腾。 就以我的能耐,也就适合竹林里边打打斑鸠、阳雀,到茅草坡上找找竹溜子。” 甄应全也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觉得,我这些年有些白活了,我是一有机会就往山上跑,钱是真没赚到啥子,你看看你们两个,大房子盖起来,媳妇娶回家,娃儿也有了,这才多久嘛! 这次要不管找不找得到黑娃子,我必须拜师,狗娃子……看在我跟你老汉的交情上,必须收我哈!” 又来…… 陈安摇摇头,苦笑道:“拜师不至于,撵山也撵不了一辈子,没得那必要。甄叔,你要是愿意,以后撵山,一起就是了……” 以后撵山,估计得往更深的山里走,想要走远,有靠谱的人一起相互照应,会更容易得多。 甄应全就很不错,遇到事儿,跟宏山一样,都是能站出来的人。 原本陈安还想着陈子谦和宏元康,再加上自己和宏山,四个人够了,但眼下,家里的牛羊、田地等东西置办下来,他们就被拴住了。 三人随着猎狗重新下到沟底,顺着沟边一直往外走了两三百米,陈安在沟边一棵大树根脚,看到了被抓挠的痕迹。 甄应全也去看过,发现痕迹有新有旧,认出是黑娃子的,进一步确定陈安所说是对的,只要一路追下去,肯定能找到黑娃子。 追踪还在继续,出了岔沟,重新回到大湾里,招财领头,顺着大湾河流边的草地,一直往上游走。 走了二十多分钟后,招财在河边沙滩上停了下来,回头冲着陈安呜呜叫。 陈安赶到后,看到了湿软的沙滩上留下不少黑娃子杂乱的脚印,他看了看周边,没有多余的痕迹,说道:“黑娃子应该是游到对面去了……” “我先过去看看!” 宏山四下看看,见上游支棱着几块大的山石,他当即走了上去,几下纵跳,过到对岸,快步往下走了一段,见河滩上果然有黑娃子留下的脚印,他兴奋地说道:“这里有脚印,黑娃子确实过来了!” 莽哥和红豆见宏山过了河流,在河岸边焦急地来回窜跳,最后也纷纷窜进水里,游了过去。 “我们马上就过来!” 陈安应了一声,叫上甄应全,也从那几块石头上纵跳过河。 到了那些脚印的位置,再次让招财闻了气味,继续领头追踪。 只是,这一次黑娃子没有急着钻进对面的山林,而是一直沿着河边的草地往上游穿行。 期间往两岸反复横渡,让只能顺着一路留下气味追寻的三人抓狂。 不跟吧,黑娃子随时可能从某个地方就进了山里,要是跟吧,这河面可不是随便都能过的,河里没有石头的地方,只能脱了衣服,游过去。 热天赶路,三人走得冒汗的时候,又必须得往河里冷水中去泡一下,那就有点遭罪了。 又一次要渡河的时候,宏山忍不住骂了出来:“麻批,我啷个觉得这天杀的黑娃子,像是在故意耍我们一样!” 甄应全笑问道:“啷个,你遭不住了蛮?” “身上有些发软了,冷一哈热一哈的,我估计要感冒,我都有两年没有生过病了。” 宏山甩了甩脑袋,精神有些不对头,看上去脸色变得有些发黑。 甄应全注意到这一点,说道:“伱这是被冷水激了,先过河,到那边我帮你刮痧,不然够受,你这来得太快了!” 陈安看看头顶火辣辣的太阳,说道:“中午了,过河休息一哈,吃点东西,再继续追!” 三人再次脱了衣服顶在头上,游过河面。 在草地上坐着烤太阳的时候,甄应全到河岸边,捡了一块椭圆形的小石块清洗一下拿回来,先在宏山肩膀,后背上一阵揉捏,然后拿着石头,一遍又一遍地刮着。 没几下,宏山脊椎那一条,从肩膀到背心那一段,出现了一条血痕,一个个芝麻大的血点鼓了起来,乌黑乌黑的。 尽管甄应全很用劲,宏山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任凭甄应全在他后背上摆弄。 不过三四分钟,宏山后背上,到处都是乌黑的血痕,看上去非常恐怖,像是被人狠狠用皮鞭抽了几十下一样。 直到刮得宏山开始喊疼了,甄应全才停手。 接着,他到附近的刺蓬上找了一根刺,将那些有黄豆大小的血泡给挑破,把血放了,这才让宏山穿好衣服。 这是一种山里人常用的应急手法,在体表进行反复刮动、摩擦、揉捏、挤压,使皮肤上出现暗红色血点,从而达到活络化瘀、驱邪排毒的效果。 是一种简单、方便,效果又非常明显的手段。 被甄应全这一通处理后,宏山的神情轻松了许多,脸上的黑色,也渐渐淡化。 而在甄应全给宏山刮痧的时候,陈安则是在河边转悠。 他一直挺奇怪这头黑娃子,为什么一直沿着河岸反复横跳,隐隐觉得,河流中肯定有东西在吸引黑娃子。 这一看,还真有了发现。 在河里,有一种形似鲤鱼的鱼,似乎特别喜欢在河水冲击在山石上泛起白花花水泡的地方聚集活动。 这些鱼不大,也就一斤多的样子,身上有着细密的鳞片,背部呈青蓝色或暗灰色,腹部则是银白色,有着细小的黑色斑点,在两侧大鳞中间腹面形成一条裂缝。 这是陈安从未见过的鱼类。 细细一想,似乎黑娃子脚印留得比较多的地方,都是类似这种有鱼的地儿。 不难想象,那黑娃子肯定是为了吃鱼,才一直沿着河流活动。 黑娃子食性很杂,枝叶、蜂蜜、果子,虫、鱼、鸟卵、蚂蚁、小兽……什么都吃。 陈安从河岸边抱起一块二十来斤的平板河石,到河岸浅水处有三条鱼聚在一起的地方,动作轻缓地举起石头,静静地等待着。 “狗娃子,你在干啥子?” 看着陈安这古怪的举动,穿好衣服的宏山好奇地问道。 “震鱼!”陈安简短地回了一句。 石河子村有河流,里面有不少大石头,也有不少鱼,就喜欢躲藏在石头下面。 村里的孩子想吃鱼,就会到小河里,用石头砸河里的石头,石头碰撞引起瞬间的强烈震动,躲在石头下面的鱼就会被震晕,甚至有的直接被震死。 算是村里孩童抓鱼的常规操作。 但是这个方法,只适合小河,水不深,石头多的河道。 水太深的话,用锤子砸石头,那种震动就弱了,没有什么作用。 当然了,这样的操作宏山是非常不屑的,在他看来,没有技术含量。 对于他这个“钓鱼佬”来说,只有用鱼钩钓上来的才有意思。 所以,看到有人在河沟里提着石匠大锤对着石头敲敲打打的法子,总忍不住腹诽几句。 眼下没有工具,临时摆弄,又是陈安动手,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听说有鱼,他也凑了过来,看到浅水里游动的鱼也觉得奇怪:“这是啥子鱼哦?我啷个从来没见过。” “所以,我才想着,尝尝味道,吃上一条鱼,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陈安头也不回地问甄应全:“甄叔,你晓不晓得这是啥子鱼?” 甄应全也跟了过来,看了一会儿,摇头道:“我也没见过……能吃条鱼也不错,我去捡柴火!” 他对此也很有兴趣,转身就走。 宏山也跟着去帮忙。 而陈安则是静静地等着,在那三条刚刚被他惊动后游走的鱼又重新返回河石下面的时候,他猛地将举着的石头狠狠地砸了下去。 嘭……哗啦…… 石头砸到浅水中的石头上,发出嘭响,水花四溅,弄得他衣服裤子上湿了大片。紧跟着,有两条鱼翻了肚皮,漂了起来。 陈安顾不得其它,直接穿着鞋子跳进水里,将两条鱼捡起来扔到河岸边的草地上。 这才细细一看,发现这条鱼确实很古怪,明明看着表面有鳞片,伸手去摸的时候,却发现滑溜溜的,完全没有鳞片的感觉,像是在外面又套上了一层膜一样。 如法炮制,陈安顺着河找了一段,又在三个地方,震出四条鱼来,估摸着够了,也就没有再继续。 见甄应全和宏山已经拖了些柴火回来,陈安略微想了下,让甄应全在河边将鱼打理出来,他自己则是找了一棵青杨树,动刀子剥下几块树皮。 “这鱼鳞很细,我懒得搞了,反正鱼鳞也能吃,就只是割了花刀。” 甄应全上山,也和陈安一样,背着的包里是一直带着椒盐调味品的,就是为了预防有的时候回不了家,不得不在山上弄吃的,好有个调味的东西。 他翻着将鱼的两面撒上些椒盐后,被陈安接过,用两块树皮合包在一起,用藤条捆扎。 将这些处理好的鱼一溜地放在地上,然后在上面烧火。 翻着在火边慢慢烤太慢了,直接用闷的法子更快更省事些。 火熊熊燃烧起来的时候,甄应全从包里拿出三个火烧馍,准备放入火堆烘烤:“我不知道你们也来山上,就只带了三个火烧馍,一个人吃一个,将就一哈!” 被陈安笑着制止:“甄叔,不要烤了,吃我这个!” 他说着,掏出自己的黄精蜜丸,给宏山和甄应全一人分了三个,自己也拿出三个直接开吃:“九蒸九晒的黄精磨粉,混合蜂蜜搓成的丸子,我昨天试过了,非常扛饿,吃上三个,就能一整天不吃东西而不感觉到饿,味道不错,带着进山也方便,直接就可以吃,省得烧火……都尝尝。” 第391章 鱼头里的宝剑 黄精算是山里辨识度最高的药材,饥荒年代本就用来作为救命粮,那时候陈安还小,记不清了,但甄应全是经历过那年头的人,他很清楚这东西的扛饿效果。 不过,他也没吃过像陈安这样兑了蜂蜜搓成的黄精丸子。 黄精的九蒸九晒,是个非常繁复的过程,哪怕天气晴好,也需要月余时间才能完成。 如果弄不好,直接吃会有麻舌的感觉,对咽喉也有一定的刺激,会让人很不舒服,也就是那年头逼于无奈了才选择它作为充饥的粮食。 现在看到陈安这搓成丸子的黄精,甄应全接过来,一口咬下半个,慢慢地嚼着:“味道不错,香香甜甜嘞……要是这做工不复杂,早年间黄精怕是能被吃绝种。” 宏山也拿起一个来,直接抛入口中,大肆嚼了起来,也是连连点头:“确实不错,你早上说不用做火烧馍,我还以为是你带了,原来是这個东西,等我遇到也挖些回去,让我婆娘去找弟妹好好学学,也弄些备着,随时可以用。” “可以……就是一次不要弄多,黄精磨成粉存放,要用的时候提前揉成丸子阴干,时间长了放不住。” 陈安拨弄着柴火,等了十来分钟,柴火烧得差不多了,他将被烧得黢黑的树皮包给取了出来,轻轻拍掉上面的草木灰,揭开树皮,见里面的鱼热气腾腾,肉已经很熟了,像是蒸出来的一样,清香四溢。 “可以吃了!” 陈安招呼一声,起身从一旁的小树上砍下几根细枝拿着回来,简单修理,当成筷子使用,给忙着从柴灰里将树皮包给扒拉出来的甄应全和宏山一人一双。 接着,三人迫不及待地动了筷子,从鱼身上将一块块鱼肉扒下来,夹着送入口中。 入口的一瞬间,陈安眼睛顿时就亮了。 他没有想到,这种鱼肉口感居然非常的爽滑,肉质白嫩,不腥不腻,清爽鲜美得不得了。 而且,这鱼鱼刺很少,最关键的是,那些细鳞,完全可以直接吃,一点不影响口感。 “这是一种难得的好鱼!” 陈安心里对这种鱼的评价不低。 反观甄应全和宏山,两人在浅尝后,就只顾着闷头狂吃了,不时发出嗯嗯声,满脸的享受。 “鱼我也吃了不少了,像这种简单闷出来就能那么鲜美爽口的,是真不多见!” 对此,宏山无疑是最有发言权的:“啷个在别处见不到嘞,要是周边村子里也有,我能顿顿吃,绝对不会腻。” 陈安笑笑,也忙着往嘴巴里塞鱼肉,甚至觉得筷子就是累赘,干脆扔掉,直接动手拿起来边吃边嗦,吃得叽叽作响,感觉就连舌头都兴奋起来,在这一刻变得灵活无比,恨不得将骨缝间的丁点鱼肉都席卷而空。 “耶……这块骨头有点奇特哦!”宏山从嘴巴里取出一块骨头,拿着翻看:“像不像一把宝剑?” 陈安闻言,看了过去,见宏山手里拿着的那块鱼骨,晶莹剔透,确实很像是一把宝剑,剑柄、护手、剑身俱全,确实很像是一把微型的小剑。 他看到这东西的时候,总觉得有些眼熟,一时间有些东西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甄应全却没那么好奇:“有啥子好稀奇的嘛?鲤鱼头骨上也有,我吃到过!” “有蛮?”宏山有些疑惑。 甄应全肯定道:“有!” 宏山点点头:“我下次注意瞧瞧……挺有意思!” 陈安没有说话,只是脑子里在想事儿,直到他嗦完鱼头,也找出一根小剑似的骨头后,脑袋里一下子想起来了。 他上辈子看电视报到雅安地震灾情的时候,有专门讲述雅安的专题片,看到过关于这鱼骨小剑的内容——雅鱼! 介绍中,雅安是个好地方,有雅雨、雅鱼、雅女三绝。 据说受女娲娘娘眷顾,在补天的时候,特意给那里留了一条缝,因此,雅安四季分明,却常年雨水不断,是蜀地降雨量最多的地方,因此,又有雨城的称号。 那雨丝丝缕缕,随风入夜,润物无声,得一个雅雨的称号。 在雅安,还有一种鱼,叫雅鱼,生活在激流河滩之中,以岩石浆液为主食,生长的非常缓慢,身体修长,随意烹饪都鲜美无比、风味绵长。 这是一种据说只在雅安才有的鱼,以肉多、刺少、质嫩、味鲜的特点,而成为鱼中珍品,是难能可贵的珍馐。 甚至有不尝雅鱼鲜、枉自到雅安之说。 真正让陈安记住这些的其实是雅安的第三绝——雅女。 大概是受雨水滋润和雅鱼的营养,让雅安更有独特之处的美女在美女如云的蜀地独树一帜。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雅安地区藏汉杂居,也让雅安的女子有了两族的特征,身材苗条妖娆,容貌却又多了几分立体感,给人一种风韵万千的感觉。 那是一个距离桃源镇几百公里之外的地方,陈安当然没去过,但这不妨碍作为一个孤寡的他将这里当成自己入梦的地方。 因此,他没少在后来通过手机刷了那边不少关于美女的视频,自然免不了跟着被强塞了一些这种脑袋中藏着一把宝剑的鱼的信息。 陈安没见过活的雅鱼,更别说吃过了,据说只供应一些大的酒店和市场,是动辄两三百一斤的存在。 当然,他也刷到过视频,说野生的早就被捕捞一空了,现在雅安那边还有的雅鱼,不是什么野生的,而是有一个养殖基地鱼塘决堤后流窜出来的,根本吃不到真正的野生鱼。 但即使如此,那也是百多元一斤让陈安望而生畏的东西。 何况,就桃源小镇上,也没得卖。 估计在米仓山这里建设成为旅游区以后,那些高级酒店里可能有,却不是上辈子的陈安能触及到的。 而眼下,正在吃的这种鱼,似乎就是那传闻中的雅鱼。 但他又觉得有些不合理,不是说雅鱼只有雅安才有吗? 不管是不是,就凭这鲜美细腻的肉质,就足以让陈安心动了。 盘龙湾院外的水塘,那可是个养鱼的好地方,从山里流出来的水,源头距离盘龙湾不并没有多远,一直到了下游数公里处,才并入石河子。 水质干净清澈,哪怕到了后面几十年,也属于是没被污染过的小河流。 原本陈安盘算着在那水潭里养些木叶鱼的,但现在貌似有了更好的选择。 在蜀地的深山秘境里,群山险峻,大量溪流、山涧穿行,让这片满是山岭的地方,也有了丰富的水域。 山里那些幽静的深山溪流里,就藏着一种形状奇特不同凡俗的野生小鱼——木叶鱼。 在江团、翘嘴鱼、乌鱼等著名“名鱼”成为人们餐桌上的美味时,对于山里人来说,木叶鱼才是真正令人垂涎的美味。 陈安没少吃木叶鱼,石河子村的河里就有,山溪里也常见,但相比起来,眼下这种不曾见过的鱼,似乎更美味些。 他心里立刻有了决定,到明年的时候,将水潭好好打理一下,看能不能将这种鱼在水塘里养活。 要是事情成了,必定会为自己带来不小的收益,尤其是在将来。 这可是就连宏山这种吃过不少鱼的家伙,都在念叨着弄几条回去给家里人尝尝什么才是美味的鱼。 只是,眼下还要追寻黑娃子,没时间弄,只能暂时作罢。 三人在将各自分到的两条鱼吃得干干净净,稍作休息后,再次让招财领头,一路追寻而去。 这一次,走了没多长时间,黑娃子终于离开了河流,转而穿过一片草坡,进了幽深的森林里面。 在招财的领头下,隔上一段距离,总能看到黑娃子在树上留下的爪痕、蹭痒留下的黑毛,甚至还看到湿润新鲜的粪便。 看着那些痕迹,三人越走越是兴奋,别说陈安和甄应全,就连宏山都能明显感觉到,距离黑娃子越来越近了。 可这股子兴奋劲,在接连追寻了两个多小时,还没见到黑娃子踪影的时候,就变得有些失落了。 “这只黑娃子,啷个恁个能走?都追了那么长时间了!” 甄应全看着阳光下都显得幽暗的密实森林,有些犯疑惑:“不应该啊!” 陈安也觉得奇怪,黑娃子可不会像他们这样一直忙着赶路,它走走停停,也要找吃的,说不定走着走着,在什么地方趴着睡一会儿也正常。 从那团湿润的粪便来看,应该不会离得太远才对…… 少说也追了有二十里地,早已经远离大湾的范围。 都追了那么长时间了,想要放弃,三人都不甘心,仍然咬着牙继续往下追寻。 撵山,本就是一个极其考验耐性的事情。 只是,在接下来的一路上,就几乎见不到黑娃子标注领地所作的那些标记了。 直到到了另一道山脊上,领头的招财忽然发出呜呜的叫声。 另外几条猎狗也都变得警惕,呜呜叫着,一动不动。 有发现! 陈安心头一喜,可放眼看去,到处是林木的森林里,根本就看不出什么。 “听……好像有声音!” 宏山忽然说了一句。 陈安也凝神静听,果然听到对面山坡有声音传来,那是一声声凄厉、瘆人的嗷嗷声。 “好像是狼,应该有几只……”甄应全说道。 陈安点点头,他也听出来了:“走,下去看看!” 山里的狼不多见,单独的一只狼,陈安不惧怕,哪怕是狼群,三人领着整整十一条狗的阵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放轻缓脚步,他们小心地顺着山脊往下走。 越往下走,林木越渐稀疏,等快到坡脚的时候,透过林木缝隙,已经能看到山下是大片有稀疏灌木丛和老树间杂的草坡。 而就在草坡上,一只黑娃子,正在旁若无人地撕扯着什么东西,但从毛色大小来看,似乎是一头两百来斤的野猪。 在黑娃子周边,五条狼嗷嗷地叫着,靠得最近的那只,伸着一双压得很低的前爪,弓着腰,收着后对,摆出进攻的架势,就数它叫的最凶。 而那只看上去少说有三百斤的黑娃子,像是没看见一样,只顾啃咬着猎物。 霎时,那只狼突然发动了攻击,朝着黑娃子侧面咬了过去。 紧跟着,黑娃子背后和另一侧,也各有一只狼发动了进攻。 黑娃子并在在意。 狼从左边攻来,它左边挥掌一拍。 黑娃子看着笨拙,但出爪的时候却干脆利落,左边张嘴去咬的狼甚至都来不及退让,脑袋中招,顿时被拍了个跟头,翻身起来,跳到一旁,似乎影响不大。 右边的狼趁机扑至,又被黑娃子挥出的右掌给惊得窜跳到一旁。 后边的狼却是咬中了它的屁股。 然而,那黑娃子好像不怕咬,转着身体甩了两下,没能将那只狼甩掉,干脆往后边狠狠地一坐,立刻,圆滚滚的熊屁股下传来嚎哭似的哀鸣。 三人都没想到,找到黑娃子,还能看到这么一个稀罕景象。 第392章 一熊战五狼 黑娃子皮毛厚实,又存储了厚厚的脂肪,那只咬在它屁股上的狼所造成的伤害不大。 但野狼在黑娃子超过三百斤的体重压制下,无论它如何挣扎、踢蹬,愣是没能将脑袋给抽出来。 声声哀鸣传出,像是给其余四只狼打了鸡血一样,迅速在黑娃子身边穿插游移,寻找着上前撕咬的机会。 这样的袭扰之下,黑娃子却不耐烦了,嗷地大吼一声,展开反击。 狼有尖牙利齿,但却害怕熊掌。 那一巴掌的威力,方才已经有狼挨过,跟大人欺负孩童似的,随便一扒拉,就能拨弄得翻滚出去。 虽然狼的脑袋够铁,看着被一巴掌拍翻在地,翻个跟头就站了起来,但肯定也不好受。 因此,见黑娃子扑来,纷纷四散逃窜。 也正是这扑击,让那头被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狼挣脱出来,远远地跳开。 但很显然,它们并不打算就此作罢。 在黑娃子几次驱赶追撵下,只是退的远一些。 速度上,黑娃子比不过狼,这样的追逐,对狼群一点作用都没有。 见五只狼不靠边,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黑娃子转身折返那摆放猎物的地方,再次开始撕扯吞食起来。 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要进入冬季了,它得尽可能地积攒足够厚实的脂肪,帮助它御寒,熬过霜雪漫天的严酷冬日。 对于黑娃子来说,就没有比吃肉更有效的增肥法子。 宏山饶有兴趣地问:“你们说,如果真的打起来,这只黑娃子能不能打赢这五只狼?” 甄应全笑道:“那五只狼啷个可能是黑娃子的对手嘛,随便挨上一巴掌,只要打结实了,那狼怕是就得废,而这黑娃子,皮糙肉厚嘞,可不是狼三口两口就能咬死,只要它们敢近身,就免不了挨打。 你没看出来蛮,这黑娃子就没有一点怕的意思,不然早就跑了。” 陈安却有不同的意见:“我看未必。相比起来,黑娃子力量是更占优势,但不要忘了,狼从来就不是硬碰硬的野兽,它们更擅长袭扰,就喜欢找机会偷袭,最擅长的就是打群架,耐力又好。 往往在猎捕的时候,就是生生把猎物磨得没力气,或者是流血过多虚弱了才猎杀。 狼的速度更占优势,这地方又是在树木稀少的草坡坡上,方便腾挪闪避,不会那么轻易被黑娃子伤到,在这里,黑娃子讨不了好。 如果是在林木密实的森林里,狼群施展不开,就难说了,再说了,黑娃子还能上树躲避…… 在这片草坡上,黑娃子赢的可能性不大。” 甄应全听着,微微点了点头:“也有道理……胜负难料!” 他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那接下来,我们啷個办?好不容易找到黑娃子了,还有五只狼……如果能打下来,那些皮张哪怕差了些,也能换两三百块钱,不少的一笔!” 陈安看了下地形,从三人所在的树林再往下是山石间杂的荒草坡地,到了对面也是大片的荒草地,位置非常的空旷。 他也有些犯难:“甄叔,这地形你也看到了,我们只要一出林子,就肯定会被狼群和黑娃子发现,周边又没有适合隐藏靠近的地方,翻过山坡,不晓得背面是啥子情况,想偷摸过去放黑枪,几乎办不到。 而且这个距离,太远了些,手头有双管猎枪,我也没有把握打中。 而且枪声一响,那些狼肯定要跑,到时候,我们只能追更值钱的黑娃子,你也说了,这些狼,也值不少钱,就这么跑掉,太可惜。” 宏山催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猎狗追不上野狼,我们没法放狗追,除非它们受伤跑不快……眼下只能等,看看能不能斗个两败俱伤,我们好捡便宜” 陈安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形,如果只是一只黑娃子,被惊动了放狗追撵就是,可现如今多了五只狼,那就是另外一种选择了。 现如今,陈安撵山,可不是为了吃肉,野味只是偶尔用来换换口味的东西,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赚钱,能多弄到一些更值钱的东西,那最好不过。 他打起了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主意。 只希望这只黑娃子能给力些。 当然,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那荒草坡一直往下靠近沟谷的坡面上,也有小片林子,距离得更远,那是一个适合隐藏的地方。 在陈安看来,如果狼群和黑娃子真正打起来,黑娃子在这地方胜算不大,如果选择逃跑躲避,最好的位置,就是自己这三人所在的树林,也有可能选择更远处的林子。 还是应该做些布置的。 他细细想了想,说道:“甄叔,这样,你跟蛋子哥领着狗,绕到那片沟谷的林子里面藏起来,我就在这边的林子里守着。 黑娃子打不赢,选择逃跑,就只能是进这两片林子,如果狼群撤退,我也可以进行追撵,将它们赶往伱们所在的方向,到时候看情况,围追堵截,灵活行动,就即使这几只狼打不完,也能多少弄到两只,到时候看我这里,伺机而动……你看怎么样?” 甄应全也在打量着这片地形,他自己也没好的主意,但选择听从陈安的安排。 在一起围猎过几次,陈安的布置,一向很管用,总能考虑到不少他没注意到的东西。 于是,他点点头:“就听你嘞!” 两人站起身,领着各自的猎狗往林子里走,得绕远一些,防止惊动狼群和黑娃子。 陈安看着两人,叮嘱道:“要相互照应,不要走散了,安全第一。蛋子哥,不准乱来哈,你听甄叔嘞!” 在撵山这一块,宏山天生胆大,总会表现得很勇猛,第一次见到黑娃子就敢徒手招惹的人,陈安担心他做出冲动的事儿。 跟着自己的时候,宏山很听劝,但跟着甄应全,那就未必了。 得提前打好预防针。 宏山知道陈安在担心什么,保证道:“晓得了,甄叔让我啷个干,我就啷个干,绝不乱来。” 对于他的保证,陈安很放心。 在两人领着猎狗离开后,他将目光重新落到那几只狼和黑娃子身上。 五只狼不肯靠边,黑娃子也不追逐,重新返回猎物所在的位置,开始啃咬,撕扯。 那些狼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血肉诱惑,可要想吃到肉,黑娃子就是它们必须过的一道坎,不然的话,就只能在一旁干看着,直到黑娃子吃饱。 食物丰盛的时节,狼会分散开来捕猎,可既然聚集起来了,那自然是为了大干一场,看着黑娃子大快朵颐,几只狼很快就不安分了。 或是低头嗅闻,或是昂头张望,还有的小跑着来回穿插,它们在不经意地靠近黑娃子。 就这样盘桓了十数分钟,终于有一只狼忍不住了,将前半截身子,压得很低,一点点靠近猎物,然后咬着血肉往后拖拽。 正在吃着血肉的黑娃子忽然凝立不动,发出低沉的嗷嗷声。 但是,它这样的声音显然不足以威慑那只咬着猎物往后拖的狼。 下一秒,黑娃子突然扑向那只野狼。 野狼赶忙松口,掉头就跑。 等把这只野狼撵开后,它掉头一看,又有两只狼在拖拽猎物了。 黑娃子立马又扑了过来。 就这样,连续折腾了好几个回合,黑娃子连几只狼的毛都没有碰到,反倒是那些血肉,在它追撵别的狼的时候,被其余的狼撕扯了一些。 它不再追了,就守在那血肉面前。 而狼群却变得越发躁动,即使黑娃子守着那血肉,依然不断有狼去试探,而且更加频繁。 终于,其中一只狼去撕扯血肉,太贪了一些,以为黑娃子的驱赶只是吓唬,咬着血肉不肯撒口,让它逮到了机会。 突然拍出的一巴掌,将那只狼打翻在地,还不待野狼起身,黑娃子立马扑上去,跟着又是一巴掌拍下。 接连挨了两巴掌,一时间,山野里野狼凄厉的哀鸣声不断。 但也正是这样的哀鸣,让环绕周围的狼一起齐头并进,纵身朝着黑娃子扑来。 被它们侵扰,黑娃子不得不放过被它打趴下的野狼,转而去应对其余四只。 那只野狼总算是逃过一劫,夹着尾巴跑到一旁站着缓了一会儿,再次加入战团。 陈安隔得远,不知道那只狼被伤成了什么样,但看那狼的样子,叫声虽然凄厉,但应该伤得不算重。 狼群的攻势一下子加强,几个回合后黑娃子大怒,人立而起,开始挥舞双掌对围过来的几只狼左抓右拍,中间用嘴咬。 五只狼越战越勇,并不后退。 黑娃子不堪袭扰,咆哮一声后,一双前掌落地,狂怒着朝前面的两只狼扑了出去,却在这时候,有两只狼从侧面突袭猛进,接连两口咬在黑娃子两侧靠近后腿的肚皮上。 这是黑娃子身上最软弱,也是黑毛最薄的地方,被野狼两口下去,黑娃子也遭不住,嗷嗷叫着,向左拧身,右掌拍向咬在左边的野狼。 跟着,它又向右拧身,拍向左边那只。 两只狼见势不妙,纷纷松口,跳向一旁躲避。 黑娃子吃痛,狂暴地咆哮一声,再不给几只野狼近身的机会,发狂地左冲右突,吓得五只狼逃走四方。 追不上、打不着,黑娃子狂怒不已,嗷嗷叫着,忽然看到旁边不远处有一棵小树,立刻冲过去,用力地一晃一扳,发泄着怒气。竟是发狠地几下用力,将那棵碗口粗有数米高的小树给生生折断。 紧跟着,它又冲向另一蓬小灌木,继续发泄着一身蛮力摧毁。 那疯狂的一幕,看得陈安瞠目结舌,但细细一想,忽然释然了:“这就是师傅说的,黑娃子在清理战场蛮……这是要认真了。” 第393章 懂得变通就好 黑娃子是猛兽不假,但并不是说,它在山里就能纵横无敌。 单独的一只狼显然奈何不了黑娃子,但一群狼,那就两说了。 陈安以前听李豆花说过一个巴虎和黑娃子争山头决战的事儿,说是黑娃子在决战的时候,会将所选战场的树木统统拔掉,清理出来,等待巴虎来决战。 而巴虎正是利用这一点,不断地去激怒黑娃子,让它不停地拔树,在黑娃子拔树的时候,巴虎则是钻进林子休息。 就这样,接连几天下来,黑娃子被折腾得精疲力尽,巴虎出手了,轻松拿下黑娃子。 这是李豆花给陈安说过的山林里的小故事。 陈安也只是当个乐呵听,觉得两只野兽打架,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和心眼子,都上升到心里层面去了,挺扯。 但现在,看着群狼骚扰黑娃子,却让他多少有了些这方面的感觉。 这些狼,确实难缠,像是懂得心理战术一样,看它们静候在一旁,只是不时朝着黑娃子张望的样子像是在说:对不起,自古至今狼都是群体作战,看谁耗得过谁,等你一身蛮力耗光,再弄死你。 陈安也明白,黑娃子这哪是人性化地清理战场,根本就是拿敌手没办法的狂怒发泄,也是在示威、恐吓。 足足折腾了十多分钟,周围那片地方被弄得狼藉满地,它终于消停下来。 愤怒的情绪得到发泄,似乎也恢复了些理智,它转身走到猎物旁边,低头咬住猎物,然后顺着山坡往下拖。 这举动,让陈安心头一喜。 因为黑娃子正是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而来。 他伸手揉了揉招财的脑袋,轻轻压了压它的肩部,它便趴了下来,其余几条猎狗,也都跟着趴下,能被前方的低矮灌木丛给挡住,不会那么容易暴露。 他自己也将双管猎枪端了起来。 黑娃子拖着猎物不放,狼群自然也就不会善罢甘休。 一直尾随在后面,嗷嗷叫着,找着机会就冲上前捞上一口,逼得黑娃子不得不暂时放下猎物,返身去驱赶追撵,或是察觉到有狼靠近,立马人立而起,吼叫两声。 这些狼狡猾,黑娃子稍有动作,立刻身子一蹲、一斜,避让开来,甚至还有狼趁机一爪子朝着黑娃子腹部挠去,聪明得都不用嘴巴去咬,防着被一巴掌拍到脑袋上。 这样的攻击,甚至都没有碰到黑娃子的肚皮,却能将黑娃子吓得连连后退。 一番缠斗,它已经吃了好几次暗亏,现在也不敢恋战,继续拖着猎物往坡下跑。 本就跑得慢,还不想放弃猎物,很快,它屁股上又被群狼捞了好几下。 黑娃子还吃素食,狼却是不吃素的,那獠牙就专门为吃肉而生。 哪怕黑娃子屁股上肉头皮毛厚实,也扛不住这样的撕咬。 在经过一蓬小灌木的时候,它找到了喘息的机会,屁股靠在灌木丛里,转头连连挥打,将五只狼驱散,摆出防御架势。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只狼试图去拖拽猎物,结果被黑娃子突然的一巴掌拍得翻滚出去。 也就是这一拍,野狼发出的怪叫,彻底将狼群的战意给引发。 黑娃子表现得没那么强势了,拖着猎物逃避,这对几只狼而言,就是示弱,它们一下子发动猛烈的进攻。 接连几次被咬之后,黑娃子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贪心猎物,不然的话,连自己的命也可能丢在这里。 它将几只狼轰撵开来,丢下猎物,掉头就往山坡下跑。 但是,狼群却不肯就此放过它了,龇着牙紧追不舍。 黑娃子每经过一个稍微空旷点的地方,都会被狼截住。 它借着山石、灌木丛,或是一棵老树防御一阵又跑。 就这样,从山坡还没下到坡脚,前后就被五只狼废拦截了七次。 狼拦不住黑娃子,也没法做到一击毙命,就这么缠斗着一路下来。 而在这时候,它们已然进入陈安有把握的射击范围。 他的指头早已经搭在扳机上,只是在等一個合适的机会,心里也在权衡,到底是先打黑娃子,还是先打狼! 先打黑娃子,被惊动的狼群会不会被惊动四散逃窜?还是舍不得丢下猎物,而选择鏖战?后者的可能性不大。 若是先打狼,黑娃子发狂迎面扑来,没有被伤到,进了林子,猎狗可不容易将它拖住,或者,黑娃子也可能先选择逃跑! 他太清楚野兽突然遭遇到人的情况,发动攻击的可能性太大。 思来想去,陈安最终还是决定先打狼,它们数量多,更不容易控制,一旦跑了,猎狗几乎不可能追上,争取先打掉一只狼,再来解决跑得稍慢的黑娃子,这样的安排更稳妥些,争取利益的最大化。 毕竟,自己这里还有招财它们六条猎狗。 说不定,把握得够好,能一枪灭掉一只狼,还能再跟着的一枪,将黑娃子也给放翻,然后再去尽可能地追捕围猎其它的狼。 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忽然,他眼角余光中瞟见对面山坡上,有人影晃动,定睛一看,发现是宏山,猫着腰在对面黄坡的山脊上快速移动。 甄应全则是借着灌木和山石遮掩,从坡脚的林子里,顺着山沟摸了上来。 三人之间,形成犄角之势。 这样挺好,草坡背面的情况陈安不了解,之前有几只狼和黑娃子在那地方鏖战,很难不被它们发现而到山脊上埋伏,现在好了,狼群追着黑娃子跑下山坡,让宏山有了机会。 黑娃子一时半会上不到山坡上,遇上了宏山,他也有本事跑,何况手里还有双管猎枪,至于狼群,他可是从狼阎王那里学了打狼绝招的,估计早就想试试了。 往下方跑的话,有甄应全防守,他有些经验,懂得审时度势,也没必要担心…… 懂得变通就好,这样的布局,更为灵活可靠! 陈安的思绪一下子安定了很多,开始端着枪认真瞄准。 就在这时候,紧追着黑娃子下来的狼群再一次将黑娃子截住,黑娃子屁股上被咬了几口,两侧腹部也被两只狼死咬着不放,吃痛的黑娃子猛然人立起来,双掌齐下,将两只咬着自己的野狼逼退,冲着狼群一声咆哮后,掉头再跑。 目标是两丈开外的一棵单独的大树。 到了树边,没有防守,而是几下抱着树干就窜了上去,屁股上还被一只窜跳起来的狼捞了一口,被它就这么生生拖着攀高。 那狼不得不松口,趁着还不高,跌落下来。 看着这一幕,陈安心头一喜。 上了树的黑娃子,那就是活靶子,它们被追撵的情况下,上树一向很快,那感觉像是直接跑上去一般,可要下来,要么就是一点点往下退,要么就是直接跌落。 眼下的情形,事情反倒好办了。 陈安直接将目标锁定在围在树下的五只野狼身上。 它们围在大树下,冲着树上的黑娃子,龇着牙嗷嗷叫。 那昂着的狼头……好目标! 陈安瞟了一眼在山脊上匍匐着的宏山和在山脚下方,藏在一块山石后的甄应全,他知道,两人已经做好准备,都在等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瞄着最壮硕的那只狼的狼头,扣动扳机。 随着枪响,那野狼脑袋直接被洞穿,当即栽倒在地。 令陈安没想到的是,另一只狼居然在这时候从那只狼旁边跑过,被穿透的子弹打在在前肢上,提着前腿,哀声叫着窜跳到一旁,其余三只狼反倒有些发愣,本能地窜跳开来,然后朝着陈安这方向张望。 反应过来想跑,却被陈安紧跟着开的一枪,又打翻一只在地。 剩下两只腿脚好的,惊悸地转身就往荒草坡上跑,那只前腿受伤的跑不快了,一瘸一瘸地跳着,很快落在那两只狼后边。 陈安动作麻利地打开枪膛,这次没有忙着取弹壳,而是一拍枪身,直接将两割铜弹壳抖落地上,随手往腰间子弹带上一抹,,取出两发子弹塞进枪膛里,枪身一合,再次端起瞄准。 那两个抖落的弹壳,已经重复用过好几次,他不打算再要了。 只是这次抬起枪,陈安发现,那两只狼速度太快,两三秒的时间,已经往山坡上跑出老远,没法开枪了。 至于那只前脚受伤的,那就是在砧板上的肉,完全不用担心,招财早已经领着其他的狗冲出去,被追撵上,不过分分钟的事情。 于是,他将目标看向树上的黑娃子。 听到枪声,它没有下树,反倒继续往树上爬。 被树上的枝叶遮挡,陈安没法瞄准它,于是提着枪冲出林子,朝着大树跑了过去。 山坡上,招财它们很快追到那条腿瘸的野狼,两只东川犬根本就没有试探的过程,追上去就咬。 见它们逼近,那野狼掉头咬来,却是一口咬在旺旺脖子上的防咬项圈上。 野狼是非常喜欢找着脖子下口的野物,之前黑娃子它们没办法正面硬上,这才选择的追在后边袭扰,现在看到比它小了不少的旺旺,送到嘴边来,当然想着一口致命。 生死存亡之际,它下口很猛。 自然也被扎得很惨,防咬项圈上的钢钉可不是盖的。 野狼一口没伤到旺旺,自己反倒被钢钉扎得怪叫不已,跟着,它自己的脖子上被旺旺一口咬住,死死拖着,紧跟着上口的是娇娇。 尽管嘴巴很疼,但那是它最有效的武器,只能一口反咬在旺旺的肩部。 但是,这样的疼痛,对于东川犬而言,只是刺激它们变得更凶猛的开胃菜,旺旺可没有放开它的意思,然而,它却不得不松口。 招财它们可不是来观战的。 猎性中等,性子机敏,它们不会一上去就发动攻击,总免不了试探,可一帮狗里面,都已经有猎狗上了,作为头狗,岂有不上的道理,它也凶猛地扑了上去,一口咬着野狼的耳朵,死死拖着。 其他的猎狗也跟着一拥而上。 可以说,因为有旺旺和娇娇在,连带着招财它们,也开启了凶猛的路子。 只是一只腿瘸的野狼而已,哪里会受得了六条狗的围攻,很快就被摁趴在地上,再无反抗之力。 而另外两只冲到山坡上的野狼,宏山见要错过,早已经提着枪一路顺着山脊往上跑,抄前拦截。 他一动,莽哥和红豆立刻迎着两只狼冲了上去。 见突然窜出来的宏山和猎狗,一惊之下,其中一只转身就往下坡方向跑,而另一只则是悍不畏死地朝着宏山就冲了上来。 匆忙间,宏山抬枪连开两枪,都未能命中,反倒是野狼冲到近前。 见状,他把心一横,抓着枪管,把双管猎枪,当成棍棒使用,迎着野狼就冲了过去。 他本来还想用用狼阎王的打狼绝技,却没想,他这一冲,异常地狂放,让那野狼当场丧胆,夹着尾巴掉头往山坡横里跑,根本不给它机会。 宏山哪会放过它,抓着火枪狂追。 野狼速度快是不假,但宏山爆发的速度也是惊人,二者的距离短时间内非但没被拉开,反倒在被拉近。 在这样的追撵下,那野狼像是一条被人追打的狗一样,后半身都本能地缩着,都不自然地抖动起来,回头张望的时候,看到宏山手中的枪托狠狠地朝着它腰杆砸了下来,当场就被砸的瘫趴在地,跟着又被宏山两枪托打在脖子上,野狼就只有踢脚蹬腿的份了。 他转头看向下方奔逃的那只狼,正看见甄应全开了火枪,枪里装的是独弹,打得挺准,也被一下子放翻在地。 再看陈安那里,已经跑到那棵老树下边,抬枪瞄着树上的黑娃子。 砰的一声枪响过后,黑娃子从树干上跌落下来,砸在地上,紧跟着,又被陈安补了一枪,让这次围猎落下帷幕。 第394章 一窝狼崽 一只黑娃子,五只狼,全部被灭,这是陈安之前都没想到的事情。 地方太开阔了,而三个人所能防守的范围太小,以野狼的速度,轻易就能突围,他估摸着能留下三只狼就算是顶天了。 结果,黑娃子选择了上树,狼群也没有就此放过它,给了陈安绝好的射杀机会,再加上宏山和甄应全灵活的配合,一举将这些野物给拿下。 宏山和甄应全各自扛着自己打杀的狼朝着老树聚拢过来。 而陈安则是忙着安抚六条猎狗,让它们停下对那只瘸腿野狼的撕咬,再这么咬下去,皮毛上徒增不少窟窿眼,可就卖不上价格了。 顺便,他去看了看黑娃子和狼群争抢的猎物。 一路上去,能看到在每次野狼截住黑娃子的地方,掉了不少熊毛,洒落一些血迹。 被五只狼跟着屁股后面咬,黑娃子的屁股算是遭了大罪了,被咬得血呼啦的。 它们争抢的猎物是一只两百来斤的母野猪,看它身上的伤,更多的是野狼留下的撕咬痕迹。 陈安估计,这只母野猪是被狼群猎杀的,肠肚都被掏空了。 一路上追踪黑娃子巡视领地留下的兽道而来,它突然偏离,估计是闻到了血腥味,找了过来,想从狼口中将猎物夺下,结果落得这么一个局面。 这野猪看上去被猎杀的时间不久,陈安直接动了刀子剥皮剔肉,将招财它们叫了过来,挑着好肉一坨坨地割小,喂给它们。 不多时,宏山宏甄应全也将野狼扔到了黑娃子所在的老树下。 陈安冲着他们招呼一句:“甄叔、蛋子哥,把狗领上来喂肉!” 两人叫着猎狗快步靠了上来,神情都显得很兴奋。 “还是你娃儿厉害,一个人打了三只狼,一只黑娃子……这一趟赚大了!”甄应全高兴地说。 宏山也是咧嘴直笑:“我差点就拦不住那只狼了,枪法还是不行,连开两枪都没有打中。” 陈安摇摇头:“跑起来的猎物本就难打,换作是我,也没有把握……行了,我在这里喂狗,你们两個先去把熊胆取了,不然等哈胆汁外流,量就少了,顺便把那几只狼的血也放一下!” 两人点点头,转身将那只瘸腿狼也带到老树上,动了刀子,割破野狼爪子上的血管,趁着温热放血,然后两人合力翻过黑娃子,开始开场破肚。 没多长时间,就听到宏山叫了起来:“狗娃子,是个大金胆!” 陈安不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不是第一次得到熊胆,早已经习惯,笑着回了一句:“好事撒!” 他没有挪窝,认真地喂着几条猎狗,先紧着招财吃饱,等它不再吃了才轮着喂进宝,自家的狗喂完了,然后是宏山的两条东川犬和甄应全的三条青川猎犬。 等几条猎狗吃饱,那头野猪也只剩下小半了。 他走回到老树下,帮着甄应全剥熊皮,宏山则是将狼阎王剥狼皮的招数给用上,将狼吊起来,从头部开口,然后用拳头在皮肉间轰砸、撕扯。 他算是把这剥皮的技巧给学到家了,比动刀子还快,甄应全看了也是连连称奇。 只是,等到事情忙完,三人坐在树下休息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浑身上下,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在窸窸窣窣地爬动着,没多长时间,肚皮上,腿脚上,后背、腋窝,就连大胯上都变得奇痒难耐,伸手一摸,准能捉到一个大跳蚤。 三人这才发现,这几只狼的皮毛中,随便一扒拉开来,就能看到跳蚤窜跳起来,直往人的身上扑,其中还有不少虱子…… “麻批,这是捅了跳蚤和虱子的窝了!”宏山直接就骂了出来。 几人都没想到,几只狼身上,会有那么多跳蚤和虱子。 三人纷纷跑到一旁避让开来,在这里折腾了那么长时间,都不知道身上究竟落了多少跳蚤。 反正只要身上一痒,随手一摸就能按到一个吸血吸得鼓鼓的跳蚤,放在拇指指接上一掐,啪啪爆响,没多长时间,三人的指甲上都糊上了一层暗红。 宏山抬头看看已经西斜的太阳:“时间不早了,接下来啷个办?那么多肉,我们三个带不回去的嘛!” 去了肠肚的黑娃子都还有两百多斤,每一只狼也有六七十斤,就连体型稍小的母狼也有五十斤左右,这是几百斤的东西。 关键是,一路到了大湾,就已经有二十多里地了,何况又追踪了那么久,这路程遥远。 甄应全想着舍小保大:“要我说,就带着这些皮和熊肉回去得了,这些狼肉就给它扔在这里,反正也不好吃!” 熊肉比狼肉好,关键是熊油是好东西,当然选着好的挑。 陈安则是摇摇头:“舍不得……山里的狼不多了,很难遇到,也不容易打到,但不得不说,重盐重料做出来的狼肉干,是很好的干粮,又香又有嚼劲,还扛饿,丢了可惜了!带回去处理出来,以后进山方便。” “我也想,可是我们三个带不走的嘛?” 甄应全偏头看向陈安:“放在这里的话,等明天回来,怕是剩不了啥子咯。” “这样,甄叔,麻烦你跑一趟,回去通知我和蛋子哥家里的人,明天一早让我老汉他们一起过来搬回去,顺便把熊胆也带回去蘸烫出来。 时间不早了,带上东西怕是得到半夜才能回到家,你空身上路,走快点的话,天黑之前就能到家!今天晚上,我跟蛋子哥守在这里。” 陈安说了自己的想法,他是真舍不得这些狼肉:“今年啥子年成,还有不少人家还在吃着救济粮哦!如果你懒得跑的话,我去也行!” 甄应全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嘛,我去。这路我比较熟悉一些,毕竟也跑过两趟了,你枪法好,狗也灵,在这里守着,要更安全些。要特别小心哈,被这些气血影响,晚上搞不好还有别的野物会找过来。” 他说完,起身走到大树底下,将那张挂在树枝上的黑娃子皮卷起来用绳子捆了背在背上,转身就走。 反正东西都要带回去,顺手带点东西回去也是好的,份量不算重,不影响赶路。 陈安连忙将他叫住:“甄叔,伱等哈……” “还有啥子事儿?”甄应全回头问道。 陈安笑了笑:“帮忙带两个油纸袋过来,我明天准备从那条河里边抓几条鱼带回去放我家外边的水潭里养着!” 听他这么一说,甄应全顿时笑了,换作他自己,吃过一次那种鱼肉,心里边也一直惦记着,笑道:“放心,我肯定给你带来,你要是养成了,以后想吃鱼就方便了。” 他说完,再不停留。 待他顺着山沟钻进林子里,陈安抬头看了看天空,确定今天晚上不会有雨,但早已经入秋了,晚上还是会起露水,会非常冷。 附近没有能遮风避雨的山洞之类,只能就守在这片草坡上背风的山石边。 “得多准备些柴火,不然晚上够受!” 火是必须准备的,有了火,不仅仅是起暖,还能让被血腥味引来的野兽,不敢轻易靠近。 跟着陈安撵山那么长时间,这还是第一次在深山里露宿,宏山莫名地觉得新奇,同时也显得很兴奋。 在大湾河边吃过黄精蜜丸,还每人吃了两条鱼,倒是没有饿的感觉,只是,两人从树林里拖来不少木柴后,还是觉得该吃点东西。 大概是一种生理习惯,到饭点,哪怕不饿也会自然而然地想吃点东西。 可是,在有狼出没的地方,通常而言,野物都会比较少一些,至于狼肉、黑娃子肉和那只喂狗剩下的野猪肉,两人都没有想法。 “要是能将中午吃的鱼弄上几条来吃,肯定巴适!”宏山也在惦记那鱼肉。 陈安笑道:“想现实点,隔着少说也有十里路,难得跑,时间也来不及……我看这大片草甸子,说不定会有长耳,茅草那么多,竹溜子也喜欢待在这样的地方,我们去找一哈,弄点回来在晚上烤火的时候烤着吃。” 顿了一下,陈安接着问道:“山脊那边是啥子情况,是草坡还是林子?” 他还没有去看过。 宏山应道:“也是一大片草坡,没得几棵树,山石倒是不少。” 陈安想了想:“走,去看看找找!” 东西就扔在草地上,只是暂时离开,走得不远,倒是不用担心什么。 两人各自领着狗,分开在草坡上搜寻。 在草坡上搜寻了好一阵,两人一无所获,只能翻过山脊,到背后的草坡,继续在大片的草坡上搜寻。 结果,眼看都已经黄昏了,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倒是看到两个被翻刨过的竹溜子洞穴,看上去有不少时日了,哪里还有什么竹溜子。 宏山有些遗憾地说:“看来今天是吃不成了!” 陈安也是微微叹口气:“实在不行,烤点熊腿肉凑合一下!” “只能这样了……” 两人不再搜寻,径直顺着山坡半腰返回。 在回到一半的时候,跟在一旁的招财忽然凝目看向对面山坡,发出了呜呜的凶声。 难道有东西? 陈安也连忙看向对面。 那也是一面间杂山石和零星灌木丛的空旷山坡,放眼看去,有稍微大点的猎物,能一目了然。 只是,看了好一会儿,两人什么都没有看到。 “到底是啥子?”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提着枪示意宏山跟上,顺着山坡往下小心地摸了过去。 有招财领路,两人很快攀到对面山坡上,在一块山石下边,他们看到了一个土窝,里面五只青灰色的小狼缩在里面。 见到两人围过来,呜呜地叫着,惊悸地往洞里更深处缩。 “啷个还有窝小狼嘞?” 宏山挠着头发:“肯定是被打的那五只狼的,但里边有两只母狼,看着都是没下奶的嘛!” “应该是断奶了的!” 草坡上就只看到这么一群狼,可以肯定这些狼崽子就是那狼群的。 平时外出的时候,狼崽子就缩在土洞里,等着狼群狩猎带回肉回来,一直要被等喂到三四个月大,才会被狼群领着出去狩猎。 “这下可不好办,狼群没了,就它们几个小崽子,肯定活不了……” 宏山摇摇头:“怕是得带回去,可是这玩意儿,也敢养撒,都说狼喂不熟,小时候还好说,要是大了放出去,怕是会咬人。要不找一下苏同远,这龟儿有动物园的联系方式,说不定还能赚一笔小钱。” 宏山所说的,陈安有岂会不知,狼和狗同宗同源,但终究有所不同,哪怕从小养大,也是野性难除。 这几只狼崽子,丢在山里边,只有死路一条,带回去是必然的。可让苏同远去办这事儿,陈安也不放心。 才跟苏同远断了关系,他可不想再沾染上。 略微想了下,陈安微叹了口气,直言道:“我是不想再跟苏同远再有啥子纠葛,离了他,一样能办成事。我联系一下潘教授,他应该会有办法。” “是哦,我都忘记了,你还有潘教授这层关系……”宏山恍然。 陈安接着说道:“至于钱不钱的,倒是没有那必要了,估计也没得几块钱,能把它们送出去,就算了不错了,放在家里面可伺候不起。” 家里的猎狗,也只有上山的时候才能吃到肉,它们还能帮忙捕猎,但狼能干啥?带回去以后,早早地送出去为妙。 宏山笑道:“也行,我无所谓。走,回去烤熊腿肉……还要再弄点野猪肉送过来喂一下,不然它们要遭饿!” 第395章 这个鱼儿不好养 返到老树旁边的山石边,宏山割了些野猪肉提着,给几只狼崽子送了过去。 两人没有现在就将它们抓过来,不好招呼。 反倒将它们留在土洞里,它们会乖乖的等着。 这是狼崽子天生具备的一种本能,在狼群出动后会安静地呆在洞穴里,顶多是阳光晴好的时候会钻出来,在附近嬉戏一阵,稍有动静立马就钻回洞里,不会乱叫。 本就是狼群的地盘,会在附近活动的野兽会非常少,倒是没什么担心的。 在宏山去送肉以后,陈安忙着到附近砍些枝叶回来,将这些树枝借着山石搭了起来,让这个地方看上去更像是一个窝棚。 这样搭建有一个好处,在前面拢一堆火,能有效地聚拢温度,不至于晚上睡觉的时候,一面烤热了,另一面又觉得冷。 还能防着露水。 被露水浸润一晚上,绝对不是什么良好的体验,搞不好就是一场大病。 宏山的情况在甄应全帮他刮痧以后,早已经恢复如初,等他回来的时候,看到陈安已经将棚子打好,正从树林里搂了一大捆松针回来,铺在窝棚里。 他也手脚麻利地在窝棚前拢了柴火,砍来几根树枝,挑选着熊腿肉割下几块穿着,插在火边烤着。 两人就这么在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等到吃了熊腿肉,山野早已经陷入黑暗之中。 山里慢慢地刮起了一阵风,呜呜咽咽的,好像有人在哭,又像有人在笑,林木都变得狰狞,像是要张开黑黢黢的手臂,将人抓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听不到别的一丁点声响,只有淡淡的血腥味在不断扩散着。 几条猎狗蜷缩成一团,睡在山石旁边,它们是两人最忠实的守护。 陈安先睡,轮守后半夜。 心里惦念着要换宏山,而且深知夜宿深山的危险,尤其是有那么多血肉挑动食肉野兽的神经的情况下,陈安非常地惊醒。 隐约中,他似是觉得自己耳朵边传来一声低沉浑厚,底气十足,还带着一丝焦虑和不安情绪的声音,有些像犬吠,本能地一下子惊醒,立刻翻身坐起,将在身旁放着的枪给拿了起来。 宏山看着惊悸的陈安,小声问道:“才睡了还不到一個小时,啷个就醒了,做噩梦了蛮?” 陈安摇摇头:“没有,我好像听到啥子野兽的叫声才一下子惊醒嘞!” “野兽?没有啊!” 宏山微微有些发愣,正想说什么,忽然对面的山林里边,传来一声让人心惊胆颤的瘆人叫声,就连招财它们都一下子惊站起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欸……你神了,我之前都没听到,狗也没得反应,为啥子你一个睡着的人反倒听到了?” 宏山惊奇地问。 陈安微微笑了笑:“可能是你刚才不注意听!” 他自己也说不明白,只是觉得那声音就像是突然在耳边响起一样,清晰得不得了。 “可能是吧!” 宏山也赞同这个解释,跟着问道:“这是啥子声音哦,听上去好黑人。” “是麂子的叫声!” “麂子嘞……啷个会叫出这种声音来?” 陈安要不是听过,也很难将这种性格胆小的素食动物,和这浑厚霸气,甚至是容易让人有心里恐慌的声音联系在一起,更别说宏山了。 两者之间的反差太大了。 对面密实的森林中,麂子的叫声一声接一声,宏山忍不住又说到:“我听老辈子说,如果麂子的叫声,说明周边的人有人不吃饭了……是不是真的?” 不吃饭,过世的意思! 陈安摇摇头:“我啷个晓得,但我觉得不是真的,我师傅那里还有另外一种说法,说是听到麂子叫,预示着会晴不少时间,这个说法还要靠谱些。” 确实晴了不少日子,看样子还会继续晴。 好就好在,洪涝过后,山里雨水太足的原因,每天晚上,露水总是很重,但庄稼是长得真快。 有村里人去刨过自家红苕,说是已经长得挺好了。 陈安对自家那瘦地里的红苕都懒得去看,土地太瘦了,藤子都蔫黄蔫黄的,他不敢指望里面能长出多大的红苕、 倒是新开的水田和准备用来栽培杜仲的坡地里,南瓜长得不错,结出的瓜一天一个样,不知道最后能不能长成熟。 继续晴着挺好,让那些庄稼长得快一些,也多一分成熟的机会。 “蛋子哥,你睡觉,我来守夜!” “你才睡了好久嘛,接着睡撒!” “这都被惊醒了,你让我现在睡,也睡不着,还不如换伱!” “那行嘛,等我睡上两三个小时,又起来换你!” 宏山说着,在铺垫的松毛上躺下。 陈安则是往火堆中加了些柴火。 上空有鸟类拍动翅膀迅捷地飞过,只隐约看到一个黑影,估摸着是一只猫姑雕。 猫姑雕是老辈人对猫头鹰的叫法,意思大概是猫的远房亲戚,都抓耗子,还有叫鬼冬哥的,这就跟它在夜晚那凄厉恐怖,让人毛骨悚然的叫声有关了。 也不知道那只麂子是发情了还是怎么回事,一直在对面的山林里叫个不停。 躺下去的宏山听着那声音,怎么都睡不着,再次翻身坐了起来:“狗娃子,我觉得那只麂子欠收拾,逼着我去吃它的肉!” 陈安笑笑:“夜里边麂子不好打,对面林子又密,不容易找到它的兽道埋伏,而且稍微有点动静或是光亮,立马就跑了,懒得折腾了,搞不好忙上一晚上,影子都见不到,我懒得做径。” “放狗撵撒!” “追得太远了,怕是得撵几座山,明天是体力活,有这精神折腾,还不如抓紧时间睡觉,养好精神!要弄也是明天早上去弄撒,反正等我老汉儿他们到这里来,也要不少时间。” 陈安站了起来,冲着对面山林吆喝一声。 麂子的叫声戛然而止。 接下来总算是安静了。 宏山一觉安稳地睡到蒙蒙亮才醒来,看到天边晨曦微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啷个不喊我一声……” “我看你睡那么香……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等经过大湾的时候,帮我多抓几条鱼!”陈安笑道。 “那简单,到时候你看我勒,抓鱼这方面,我比你在行!” 宏山扭动两下身体,钻出棚子:“你赶紧去睡哈,不然今天够受!” 陈安也不多说什么,在宏山醒来之前,他就已经开始打瞌睡了,困得不得了。 现在已经临近天亮,他也完全放心了,钻进棚子里,在松毛上躺下,翻了个身,眼睛一闭,很快睡着。 他是在说话声中醒来的,钻出棚子看了下,见是宏山和甄应全他们,正在动刀子分割那些熊肉和狼肉进行分装。 陈子谦、宏元康、陈平以及甄应全两个十五六岁的儿子都来了。 估计他们动身得很早,这个时候也不过十点左右。 宏山更是已经用将五只小狼抓来,给分装在两个割破后能露出脑袋的蛇皮袋子里。 看到陈安醒来,宏山开口问道:“狗娃子,那只麂子还打不打?” 还不待陈安说话,陈子谦先一步问道:“有麂子?” “昨天夜里边一直在对面林子里叫,叫得怪黑人嘞,狗娃子说是麂子!” 宏元康笑道:“那可是好肉,肯定打撒,来了那么多人,连上你们两个,一共有八个人,这点东西不够背!” 陈安伸了个懒腰,将自己的双管猎枪挎上:“那就打撒!甄叔,蛋子哥,我们走一趟。” 两人提了枪,领着猎狗跟着陈安就走。 从声音上判断那只麂子的大概位置,陈安很快在林子里找到了散落着麂子粪便的兽道,估摸了大概位置后,他安排两人在两条兽道上守着,自己则是上了山脊,绕往前方轰撵回来。 三处合围,有十一只猎狗,没动一枪,那麂子就被进宝给按住,轻松带了回来。 那些狼肉,一人就能挑两只,黑娃子的肉被宏元康和甄应全的两个儿子分着背了,陈子谦挑了两只狼,甄应全也挑了两只,宏山则是挑着一只狼和那只麂子。 陈安只能是挑着那五只狼崽了。 收获满满,就没一个轻松的。 一直返回大湾,众人不约而同地在河边歇了下来。 来的路上,甄应全没少跟陈子谦和宏元康说河里的鱼好吃,加之已经临近中午,打算就在这里尝尝鲜。 三个长辈领着两个半大孩子在河里震鱼的时候,宏山被陈安叫着去河里找了一个有七八条鱼的浅水塘,准备捞回去放养在水塘里。 法子也很简单,两人卷起裤腿下河,就用河里的石头,将那小水塘流水的几个缺口用石头给堵住,防止溜走,然后不断地往浅水塘里面放石头,最后将几条鱼围拢到一起,直接就能徒手抓捕,放在装了水的油纸袋里。 另外,见宏元康和陈子谦在忙着烤鱼,有心带几条回去给家人尝尝的陈安和宏山,又用震鱼的法子,打捞了十多斤。 等到鱼包在树皮里闷出来,到吃的时候,陈子谦和宏元康果然也是赞不绝口。 只是,在问他们这种鱼叫什么名字得时候,陈子谦摇头表示不知,宏元康想了一会儿,说了句:好像是嘉鱼! 嘉鱼? 陈安和宏山面面相觑,没听说过这名字,再问,宏元康也说不出是什么所以然,只能作罢。 众人带着重的东西往回走,很长一段山路,根本连山道都没有,行走起来非常困难,到处树枝挂碍,都走不快。 一直到了接近村子十里范围,才有了采药的小道,总算是快了一些。 等回到石河子村,已经是傍晚,不少人从田间地头回来,看到一行人带回来的肉,一下子就轰动了。 村里从来没有人一次性打回来那么多只狼的情况。 消息传出去,引来一大帮子人围观。 但陈安可没打算在这里逗留,也没想着分肉,开玩笑,走了几十里地背回来的东西,他可不觉得要分人一些。 自觉已经帮村里做了不少事儿了,而且,围观的那么多人,就这些东西,再多来几倍也不够分,那就让他们羡慕去吧。 他只想忙着回家,赶紧把背篼里油纸袋中的鱼放水塘里,还有那五只小狼,在蛇皮袋里折腾了那么久,也有些萎靡不振了。 只是,让陈安万万没想到,将那些鱼放入院外的水塘,明明看着游得挺欢,没想到,第下午再去看,全都翻了肚皮。 像是被人下毒了一样,没有一条活着的。 这个鱼儿,不好养啊! 第396章 狼鼻子 五只狼崽子被送到宏山家关养着,主要是陈安这里没有安置它们的地方。 八只猎狗、两只熊猫、猪、鸡、羊、牛、竹溜子……院子里太热闹了,就这么几个小东西放出来,别说狗了,就连那些羊见到,都想冲上去将它们弄死。 对于狼,它们有深刻在骨子里的惧怕,哪怕这些狼崽子还小。 早上的时候,陈安起得很早,然后往镇上跑了一趟,给潘石玉教授发了电报,又买了些奶粉之类所需的东西。 回到盘龙湾的时候,他顺便去水潭沟里看了一眼,看到了那几条在水面上翻了肚皮的鱼。 水塘里其它的鱼,都活得好好的,就那几条带回来的死了,这就奇怪了。 他有些想不明白,难道是这一路上装油纸袋里的影响? 但陈安又觉得,要是那么容易死,也该早就死在油纸袋里了,而不是放水潭里才死。 还是说是水质的问题? 但陈安自觉这水潭里的水质,应该没问题,那是能直接用来当饮用水的,要真有问题,别的鱼怎么不死? 他转着看了一遍,回想这些鱼在大湾河流里的样子,想到这些鱼特别喜欢聚集在水流有落差冲出水泡的地方,再看看这水塘,他隐约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些问题。 自从河流改道,留下这么一个大水潭子,里面就再没有新鲜的水流注入,成了一摊子死水。 对比河里清亮的流水,这水潭里的水,时间久了,开始有些发绿,靠近边上的位置,还同水田里一样,长了不少浮萍。 陈安隐约觉得,就是水没有流动的原因。 不是活水,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在太阳暴晒下,水温、氧气,都大有不同。 他思来想去,觉得很有可能就是这方面原因。 至于究竟是不是,再去弄几条来试一下就知道了。 他返回小桥边,背着买来的那些东西回了屋子,背篼一放下,就将刚买来的几瓶百虫灵交给冯丽荣。 昨天回来,一家子都遭了大罪了,都不知道带回来的皮毛和衣服上,潜藏了多少跳蚤。 哪怕陈安一回到家,就去河里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衣服也扔盆子里泡着,晚上躺床上,依旧一会儿这里痒,一会儿哪里痒。 就连一直很乖的孩子,都动不动就哭,解开襁褓一看,好家伙,立马有三四个跳蚤蹦跳出来。 两口子不得不半夜起来,打着手电筒满床铺地按跳蚤。 楼下陈子谦的房间里也是一样,老两口窃窃私语,不用说也知道是被跳蚤咬得遭不住了,最后实在是困得不行了才睡着。 因此,陈安都不敢睡懒觉,第一时间往镇上跑,去买能灭杀这些跳蚤的百虫灵,家里的床铺、养着的牲口,乃至两只熊猫,都得好好处理一下。 不然的话,要不了多长时间,家里边将到处都是这玩意儿。 回来的时候,他相继遇到了宏山和甄应全,他们也是去买百虫灵的,昨天晚上估计都不好受。 在这年头的山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避免不了有跳蚤虱子之类的东西。 家家户户都养着鸡鸭之类的东西,条件受限制,跳蚤、虱子泛滥的情况,还得等以后经济条件好起来,能很好地改善卫生条件了才能得到缓解。 不然的话,好多人身上都有跳蚤,尤其是孩子身上,衣服一翻起来,就能在缝线位置看到乱爬的虱子和虮子,也就经常能看到大人拉着自家孩子各种翻找。 尤其是女孩子,头发里虮子成片。 这也就让这年头,有一個很特殊的物件,篦子,就是专门用来将这些虱子、虮子从头发上梳下来的。 尤其是跳蚤,最是麻烦,藏在床单、被褥里,有的也在地上,一有机会就咬人。 它跳得高,跳得远,眼力不行,手不快都捉不到。 冯丽荣拿了百虫灵,第一时间就去了楼上的房间,掀开被子,将百虫灵的粉末喷在床单上,然后拉被子盖住。 陈安则是忙着往几只躺在地上,动不动就抬起爪子在身上挠的狗子身上喷些药粉。 接下来还有羊群…… 两口子折腾不少时间,总算是将这事情给处理好了。 下午的时候,宏山和甄应全都来了盘龙湾。 甄应全将提前带回家的熊胆和熊皮都送了过来,至于肉,那是在山上就已经分好的,回到村里,各自带着自己分到的肉回了家里。 陈安分了一半的黑娃子肉,两只狼的狼肉,至于那只麂子,砍成四块,陈平也得了一块麂子肉和一只狼肉。 回到家里,陈安又给陈平分了些熊肉。 他这些日子,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建造茶园坡地的事情上,没日没夜的忙,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也是辛苦,陈安都看在眼里。 但山里哪有悠闲,不苦,连肚子都吃不饱,一切都是为了以后能稍微轻松些。 这个两年前怎么看陈安都不顺眼的大哥,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模样,平和了很多,也卖力了很多。 宏山和甄应全过来,除了要帮忙铲油皮,主要还是想过来跟着冯丽荣学着做一下狼肉干。 铲油皮的事情,不过个把小时就完成了,清洗后晾干水分,绷在框子上送进仓房里阴干着。 然后三人一起去了厨房,帮忙剔狼肉,切条,看着冯丽荣将那些肉放在锅里混着香料煮了半小时。 捞出来沥干水份,又起锅烧油,加入八角、丁香、花椒粉、辣酱、辣椒、盐和酱油之类的东西,将这些狼肉放入其中翻炒,直到炒干了起锅。 甄应全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夹了一些塞嘴巴里吃着,连连点头:“香,不要说是做干粮,就是拿来下酒菜,都是难得的好东西,狼肉也能弄的那么好吃,这下算是学到了,就是有点费油!” 费油两字,逗得几人都笑了起来,这是现如今的常态,一般人家还真舍不得这么弄。 至于宏山,他自己是吃过的,只是之前没见过怎么做,专门过来看看具体操作。 学会后,两人随即回家去了,各自家里也有狼肉和熊肉要进行处理。 等着狼肉干凉了,陈安帮忙装缸里密封起来,然后帮着冯丽荣将取下来的那些黑娃子肥肉切小,给冯丽荣进行炼制,至于剩下的,则被他腌制起来,准备过两天烟熏腊制。 终于闲了下来,陈安再次到院外的水潭边,脱衣下水,将里面几条死鱼给捞了上来,专门从山里都要带回来吃,这死掉的鱼,也不能浪费了。 让陈安万万没想到的是,甄应全居然真的在傍晚的时候,提着只大公鸡和几瓶酒来了盘龙湾。 陈子谦刚放羊回来,坐在屋檐下抽着旱烟,见甄应全被陈安迎进来,手里提着的那些东西,有些奇怪地问:“你这是要干啥子哦?又是提鸡,又是提酒嘞?” 甄应全完全没有身为一个长辈的架子,直言不讳:“我在山上就说过了,要拜狗娃子为师,请他教我撵山采药!” 陈子谦目光在陈安和甄应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他当啥子师傅嘛,你是长辈,转回来拜个小辈为师,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 甄应全笑道:“笑话啥子,学赚钱的本事,有啥子好笑话嘞?是脸皮重要,还是把日子过好重要?要不了几年,我两个娃儿也就要到结婚的年纪了,到时候要钱钱没有,要房房没有,那时候才是让人笑话嘞。 再说了,安娃子比我有本事,他就有资格当师傅。陈哥,帮忙说哈,让狗娃子收了我这个徒弟,不要嫌我年纪大,我今年刚四十岁,正是壮年的时候,还来得及。” 陈子谦听了他一番话,反倒愣住了,微微点了点头:“确实是哈,把日子过好比啥子都重要……” 顿了一下,他转头看向陈安:“幺儿,你是啷个想嘞?” 陈安苦笑道:“我在山上的时候已经给甄叔说过了,没得必要搞这一出,如果真看得上我这里,无论是撵山还是采药,我都愿意教,进山的时候一起就行了,他非要提着鸡拎着酒地来,这是怀疑我诚心啊! 再说了,我就一个刚独自撵山采药才不到两年的人,哪有这种资格嘛。” “比我有本事就有资格……” 甄应全说道:“我不是怀疑你不诚心教我,教你肯定是会教嘞,我来拜师,其实是想说,以后跟着你撵山采药,伱不要把我当个长辈看,就当个徒弟一样使唤,不要老是顾忌我是个长辈不好开口。” 看着甄应全坚决的样子,陈子谦笑着看向陈安:“幺儿,看样子,你这个师傅是必须当了!” 陈安叹了口气:“今天晚上就在这里吃顿饭,至于那些拜师的过场就免了,改天我要进山,会提前跟你打招呼,就怕到时候耽搁你家里边的农活。” “有婆娘在,我两个娃儿也到了出力的时候了,家里边这点事情,他们应付得过来,你只要来教我,我肯定有空!” 甄应全嘿嘿笑了起来:“我可是当你答应了!” 陈安点头道:“是咯,东西我收下……走,进屋!” 有甄应全在,陈安将他提来的公鸡给宰了,让冯丽荣黄焖了一锅,晚上的时候,招呼着甄应全在家里好好喝了一顿酒,直到喝得微醺了,甄应全才离开。 陈安也喝了不少酒,早早地洗漱睡下。 也不知道是因为酒的原因,还是百虫灵真的起了效果,这一晚,一家子终于睡踏实了。 第二天,陈安睡了个自然醒,然后带上油纸袋和背篼,又往大湾跑了一趟,专门观察了一下那些鱼的生活习性。 他发现这些鱼特别喜欢在河流的石头上,啃噬那些沾染在石头表层的东西,能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清晰可见的刮痕。 下午的时候,他又弄了十多条鱼回来。 这一次,他没有将那些鱼直接放到水塘里,而是在桥下的河流里,用石头挡了个水塘,将鱼给放养在里面。 隔天再去看,那些鱼果然安然无恙。 陈安能确定了,这些鱼果然要用活水才能养活,而且,水流冲撞越猛的地方,它们似乎越活泼,喜欢生活在激流里,氧气含量高的地方。 也难怪,肉质会那么好吃,而且在别的河流里不多见。 陈安知道自己的水塘该怎么打理了,还是得挖沟渠,将河里的水给引进水塘,让这一潭死水变成流动的活水。 并且,专门修筑一道石坎,人为地制造水从高处流下来的冲击效果,让水动起来,保证供养足够。 至于吃的,他觉得将水潭里堆上些河石就行了,自然沉积在石头表面的那些东西,就能提供。 他也不打算喂什么,让它们自然生长,尽可能地保证这种地道的感觉。 整个水潭得好好打理一番,这是个不小的工程。 正在他盘算着打理水塘的事情时,一直跟着他在水潭边转悠的招财和几条猎狗纷纷凶叫起来,旺旺和娇娇更是直接跑上路,冲着竹林里狂吠不止。 竹林里的路上有人过来,陈安隔着竹林看不清楚,担心猎狗伤到人,赶忙回到路上,叫住几条猎狗,然后看向竹林里出来的一个中年陌生男人。 远远地看到几条呜呜凶叫着的猎狗,他也不敢近前,很是礼貌地问:“弟娃儿,请问这里是不是盘龙湾?” 陈安打量着来人,见他梳着个大背头,一身笔挺的中山装,脚蹬锃亮的皮鞋,给人一种气度不凡的感觉。 细细想了想,他发现自己脑海里是真没一丁点印象。 他不由问道:“这里是盘龙湾,你到这里来是有啥子事蛮?” “是这样嘞,我姓甘,叫甘正彬,在锦城工作,这次回来探亲,昨天在镇上的时候,听人说这里有个叫陈安的年轻弟娃儿打了几只狼回来,想过来买几个狼鼻子!” 狼鼻子? 陈安有些莫名,没听说狼鼻子有什么特殊作用啊。 “我就是陈安……你买狼鼻子干啥子?”陈安好奇地问。 甘正彬见眼前的人就是陈安,脸色变得欣喜:“我家幺儿娃有抽风的毛病,我听老人说用狼鼻子能治,想找几个回去试试……” 狼鼻子对陈安来说,一直都没什么用,既然有人需要,他也乐意做个顺水人情:“你跟我来,我割给你!” 甘正彬高兴地跟着陈安进了院子,好奇地看着院子里的山石盆景,似是没想到,深山沟壑中,居然藏着打理得这么好,甚至还透着些文雅气息的院子。 陈安也不墨迹,回屋取了刀子,到仓房里将五个连着狼皮一起剥下来的狼鼻子割了下来,用洋灰纸包着,给中年男子送了出来。 “还是第一次听说狼鼻子能治抽风,以前只是听说熊鼻子有用!” 他随口说了一句,将几个狼鼻递给中年。 “抽风也是分情况嘞,我家娃儿那种症状,就必须用狼鼻子,山里的狼太少了,比黑娃子还难打倒……” 甘正彬感激地说着,忙着从怀里掏钱:“好多钱一个,我给你买!” 陈安摇摇头:“要啥子钱嘛,你有用你带走就是……走,到屋头喝水!” “啷个能不给钱嘛!” 甘正彬也不数,直接将掏出来的钱一股脑地递给陈安,见陈安不接,干脆强塞在他口袋里:“水就不喝了,我还得赶回去,弟娃儿,谢了哈,以后有机会到锦城来,记得来找我,我家在锦江边的滨江路,到那里稍稍打听,就晓得我住在哪里了!” 他说完,急匆匆地转身就走。 直到他走远,陈安掏出塞自己口袋里的那些钱数了数,心头一惊,竟然有八十多块。 这出手还真是阔绰,为了几个狼鼻子,舍得花那么多钱,看来也是等着急用了。 他有些好奇这人究竟是干什么的,分文必争的年头,一般人可不会这么干。 只是,人都走了,陈安也没有多想,他不觉得自己会跟锦城的人有什么交集,也就没当回事儿。 这八十多块钱的收入,让人挺意外。 第397章 已是隆冬时节 在家里短暂地休息了两天,盘龙湾来了客人,是潘石玉联系山城动物园后派来的工作人员。 他们从宏山家里边接走了五只狼崽,留下三十块钱。 再加上陈安因狼鼻子得到的八十多块钱,加在一起,跟甄应全和宏山分了。 两人以凑个整数为由,让陈安一人拿了六十,剩下的两人平分。 他们很清楚,因狼鼻子所得的那笔钱,陈安完全可以不拿出来的,哪怕多分一些也理所当然,毕竟,是他在主导做这些事情,花的心思不少。 只是,陈安坚持对于猎物分配方面三人间定下的规矩,他占一半,另外一半甄应全和宏山平分,好说歹说,就只收了那六十块钱。 而在这几天,宏山也忙着用原木掏出了不少蜂巢,陈安领着宏山和甄应全,专门找了半个月的蜜蜂,收获蜂蜜两百六十多斤,宏山在老宅里,安放了三十二群蜜蜂,算是把他的小蜂场给建了起来。 这过程中,看到马蜂,自然也不会错过,弄了不少绝佳的下酒菜回来。 下雨的缘故,三人在家休息三天,陈安不愿错过这一年中采药的最好时节,天放晴后,晾晒了一天,他立马叫上宏山、甄应全进了深山采药。 只要进山,陈安强调必须带着猎狗、猎枪,虽然麻烦了一些,但在山里发现猎物的时候,只要是适合打的,就能现场进行猎捕。 采药这事儿,甄应全作为一个经常撵山的人,知道得比宏山要多得多,只是对生长环境的判断上有所欠缺,到了深山那些不熟悉的地方,就只能是碰运气了。 而经过陈安指点,到了一個地方,看看山形地貌,大概就能判断出可能在这种地方可能会生长什么类型的药材,也有了找出这些药材更靠谱的法子,变得更有针对性,收获比起他自己一个人,增加了太多。 各自采到的药材归各自所有,至于打到的猎物,按照规矩分配。 转眼又过去一个多月,三人几乎都在山上。 不断地朝着山里深入,为了争取更多的采药时间,也没少在山里过夜。 这一个多月下来,收获不小。 香獐子打了四只,也正是通过陈安这里,甄应全才知道,那些香獐子排便的地方,居然仔细找找,还能找出些麝香来。 山里遇到的五灵脂,三人也没少掏,陈安也顺便捕捉了几只寒号鸟回来,放养到山洞里。 最让宏山和甄应全羡慕的是,陈安几条猎狗的嗅觉,有它们帮忙找天麻,每一次出山,陈安总能比他们多找到到不少天麻。 这可是名贵药材,药材里比较值钱的好东西。 也正是从陈安这里,两人知道天麻还分乌麻和红麻,生长的海拔高度不一样,开花的时间也不一样。 当然,陈安自己也有所保留,没有一股脑地告诉两人,后世人工栽培的天麻,就是利用红麻和天麻授粉杂交而得的乌红天麻种子进行繁育的。 这样的信息,对于两人来说,还太过超前,说出来不见得是好事儿,他也有自己做一做的想法,往后有几年,天麻炒得火热,老值钱了,不收割一波,都对不起重生一回。 三人在采挖天麻,得到米麻的时候,也带回家里,学着陈安的样子,找山坡林地,将米麻栽下。 就以陈安而言,这段时间下来,栽培的天麻多了百余窝。 另外,柿子红了,这段时间里,三人也没少打到果子狸,还弄到了两只毛狗和三只獾子。 最常遇到的,还是野猪、兔子、野鸡之类,但三人除非是想吃,或是需要喂狗,才会猎杀,别的时候,大都选择无视。 至于一直想着要遇到的豹子、黑娃子之类,却是始终没有见到过。 这些顶尖的猛兽,都有各自的领地,往往很大一片山野才会有那么一只,可不是遍地都是,没有专门花大量时间去找,自然也就很难见到踪影。 都是值钱的野物,陈安他们三人又岂会不想打,只是觉得入冬下雪,什么都干不了的时候,更适合专门去寻找、猎杀。 时间转眼到了初冬时节,天气再一次阴了下来,下起了蒙蒙细雨。 他们深知,到了这个季节,往往一下雨就会是连绵好几天的时间,在深山找石窟过了一夜的三人早上看到天气阴沉,收拾这两天采到的药材,背着往家里赶。 回来的路上,甄应全长长舒了口气:“总算可以休息了!” 陈安看了他一眼,笑问道:“甄叔,遭不住了蛮?” 甄应全点头,直言道:“是有点遭不住了,还是你们年轻的好,头天累得伸舌头,只要睡上一觉,第二天就活蹦乱跳嘞。 真正跟着你撵山采药,我才明白,活该你两个娃儿家的日子,过得比别人好。这种强度的撵山、采药,一般人绝对受不了,太辛苦了。” 宏山插嘴笑问道:“甄叔,你是不是怕了,以后还跟不跟我们进山?” “我怕……我怕个锤子,辛苦固然辛苦,但这收入也是别人羡慕不来的。当然了,狗娃子是真的把李豆花的那些东西都学到家了,认得的东西太多了,好多东西,我只是听到过名字,都没见过是啥子样。 换成是别个,很多时候进山就只有空跑的份,见到了也不晓得是啥子东西,想像狗娃子这么搞,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甄应全笑道:“我拼了老命都要跟着你们混,不要想着把我甩脱,粘上你们咯。” 陈安微微笑了笑:“接下来怕是会阴上几天,抓紧时间好好休息,已经开始下霜了,等天晴了,有得忙,挖红苕、摘南瓜,要顾着地里的事情了,有些日子不能上山了。” 宏山点头道:“这倒是,等把庄稼收起来。等庄稼收完,有啥子安排?” “我打算弄点蕨根粉和葛根粉,我家里地瘦,收成怕是不会好,得多准备些吃的,下雪之前,我就打算做这些事了……还会考虑哈请人弄一下院子外边的水潭,我准备在里边养些鱼。” “说起那个水塘,我都在想,是不是老天在顾着伱,河流还专门改道,给你留了这么一个好地方!” 甄应全不无感慨地说:“话又说回来,盘龙湾和青沟这两个地方,本来都没有人看得上,谁又会想到,经过你们家这么一打理,像模像样嘞,整个石河子村,还哪里去找那么好的地方。” 陈安笑道:“不能光现在看着地方好,也要看到我们之前在抡着大锤打石头的辛苦,手皮子都磨出多少血泡和老茧,也是要了老命了。” “是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换作是我,我是不敢想嘞,是真佩服你们一家子那种干劲。村子里多少人都在说这个事,你老汉儿一有时间就去弄,一说起来,都在竖大拇指。还有宏山家的麻柳坡,现在也大变样了……” 甄应全叹了口气:“要谢谢你两个弟娃儿,这段时间领着我,也攒了五百多块钱了,加上家里攒下来的,我准备把房子也搞起来。” “准备盖成啥子样?吊脚楼蛮?”宏山问道。 “准备跟你家盖成一样嘞,用石头弄个四合院,地方就不换了,我老宅的位置够宽,就在那里起房子!” 相比起来,还是四合院子更容易接受些,陈安家的别墅造型的房屋,还是太超前些,尽管住着也很舒服,但总有些特立独行的感觉,接受度不高。 甄应全所说的五百多块,还只是单纯蜂蜜和采药换来的钱。 还有存放在陈安家里的麝包、皮毛和熊胆,都还没有出手。 这些东西卖了,还能有不少的一笔钱。 这是村里人不敢想象的,说出来怕是会惊掉很多人的下巴,当然了,三人也不会蠢到把这种事情往外说。 “今天到我家吃饭,不去不行!” 甄应全把话说在了前头。 宏山立刻有些急了,突然停住脚步,跟在后边的甄应全差点撞上:“甄叔,这话我才刚想说……不要跟我抢撒,我好长时间没请狗娃子到我家里边去耍了,你也很少到我家,就不要想着去你家了,都到我家去!” 陈安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笑道:“不要争,等回到村子里,中午在甄叔家,晚上到蛋子哥家,反正我吃现成嘞,不吃白不吃!” 闻言,宏山和甄应全都笑了起来,异口同声道:“耿直!” 果然,三人回到石河子村,陈安背着药材,径直去了甄应全家里,吃了中午饭才回家,晚上也如约去了宏山家里吃晚饭。 接下来的时间,阴雨不断,山里一天到晚,都在蒙蒙细雨笼罩中,到处湿淋淋的。 在家休息了两天的陈安,将那些药材简单处理,在仓房里晾着。 第三天就待不住了,穿了蓑衣,提了锄头,到山上去挖蕨根。 冯丽荣也将孩子交给耿玉莲领着,每天跟着陈安忙进忙出,将那些蕨根一背篼接一背篼地背回家,洗干净后交给下雨除了下午放羊干不了别的事儿的陈子谦榨粉。 这雨一下就是半个月,在这段时间里,小两口弄了不少蕨粉,没有太阳,就在灶房里拢了柴火进行烘干,以粉末状保存着,等到要吃的时候,随时可以弄成蕨粑做菜,或是做成蕨粉粉条煮着吃。 这是很好的粮食,在后世,甚至盛传,每天清晨吃一碗蕨粉,连吃一个月,胜吃其他补品。 这灾荒年代的救荒食品,都上升到了保健食品的范畴。 天气放晴后,陈安又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领着冯丽荣,到山上刨了不少葛根回来。 山里的葛根有两种,一种是苦的,可以提炼药用的葛根黄酮,拿回家切片晒干,送到收购站出售就行。 另一种是甜的,用来吃,不仅能做成葛根粉条,直接冲水就能喝,比藕粉的味道还好。 葛粉和蕨粉,因为取自山里,被山里人统称为山粉,都是好东西。 也就是蕨根挖的人不算多,这玩意儿,十五斤左右的蕨根才能榨出一斤粉。 葛根抢挖的人就多了,能换钱,又能用来吃,山里人都知道了,哪怕便宜,十斤就能出一斤葛粉,那也是了不得的东西。 哪怕价格便宜,只是五分钱一斤,平日里就有很多人进山采挖,附近的山沟,几乎被采挖一空,陈安只能走得更远些。 经常进山,哪里的葛根多,哪里的葛根大,他心里有下数。 那些大的葛根,挖出一棵,甚至一个人背不动。 两口子接连采挖七八天,除了留着卖的苦葛根,甜葛根粉也攒了差不多两袋。 早上的清霜越来越浓重,到了刨红薯的时候。 如同意料中的一样,那些刨挖出来的红苕,小得可怜,能达到三两的,都几乎没有。 好就好在种的面积不小,份量还是很足,只是要花费更多的力气刨挖。 一斤红苕能出半斤苕粉,能做粉条,也能做成饭来吃,剩下的渣子,还是喂猪催肥的好东西。 葛藤也被收回来,一部分晾晒着,留着冬季喂羊喂牛,一部分切细晒着,留着喂猪。 接着将地里已经变黄的那些南瓜一个个收回来堆仓房里放着,平日煮着吃,或是蒸出来混合面粉做成南瓜饼,也是好粮食。 关键是,家里还有两只熊猫,它们吃这东西也很厉害。 等到一通事情忙完,早已经入冬好一段时间了。 每天早上,要么就是看不出十米远的浓雾,要么就是能压弯草叶的浓霜,天气一下子冷了很多。 真正进入农闲时节了,也是山里的枯水季节。 陈安趁机到村里请了十五人,把水潭下游挖出一个缺口,把水潭里的水给放空,然后从山上取石头,在水潭上游修了水渠和三台水坎,并把水潭周边薄弱的地方用石墙进行了加固。 下游的缺口,也砌了石墙,留了排水的闸口,水潭底部则是从河里捞了石头,铺上了一层。 从渠口放水下来,一路流淌,到了三台石坎上,哗啦啦地分开,形成三台小瀑布,灌注在水潭里。 这一档子事儿,花了陈安五百多块钱,在陈子谦看来,是非常不值当的。 只是陈安相信自己的判断,那些鱼一定会给自己带来不小的收入,算是一种投资,坚持要这么做,陈子谦也只能随他,别的不说,单是东山坡上采那些石头,就无形中修出不小的一片台子地。 待水潭的水重新灌注满了,沉淀了三天后,陈安将那几条一直用石头围在河里养着的鱼,放入水潭。 从那以后,水潭里的鱼,再没有出现翻肚皮的情况,接下来,只需要往里面放入更多的鱼就行。 而就在三天后,天气阴沉下来,天空彤云滚滚,已是隆冬时节,大雪将至。 第398章 钢丝绳套阵 酝酿到傍晚,雪终于下了。 刷刷刷的碎米雪斜斜飞落,裹挟着阵阵寒风,临近天黑的时候,已然在地上落了五六公分那么厚一层。 陈安抱着孩子到外面把屎把尿,呼呼的北风吹到脸上,像是要把脸撕出一道口子似的。 前后皆有高山所挡,在盘龙湾仍有这么凛冽的寒风,不知道在山头上又会是多大的风,这一夜会下多大的雪。 这样的天气,陈安都有些担心小家伙撒尿的时候,小弟弟被冻住,塞不回他那厚实的小棉裤裆里。 天冷下来,陈澈的开裆裤可不敢再让他穿了。 陈安打了个激灵后,还是决定回到屋里解决,要是弄感冒了可不好,哪怕孩子的屁股上有三把火也不行,反正只是灶膛里的灰一盖,用扫把扫出去就完事儿了。 孩子的事情处理好,陈安将他交给洗了碗筷回到壁炉前烤火的冯丽荣抱着,他找来扫把铲子,将脏污清扫到铲子里,紧了紧衣服,开门送到猪圈边的粪堆上。 返回的时候,他顺便看了下狗窝。 几条狗子蜷缩成一团,缩在一起睡着,听到陈安靠近的脚步声,招财抬头看了一眼,呜呜哼叫一声,见陈安没什么指示,又缩了回去,继续睡着。 接着,他又去了羊圈。 水牛和那几只黄羊是关在一起的,大概是天冷的缘故,牛羊也簇拥到一起躺着,还有两只黄羊,干脆爬到牛背上卧着,它们都在反刍,尤其是水牛,下巴缓慢地错动着发出歘欻欻的声音,不时呼出一口笨气。 旁边的圈里,四头家猪长条条地挤在翻拱后形成的松毛窝里,热气腾腾的。它们自己养成了习惯,屎尿集中在另一个角落。 一直寻思着再弄几头小猪仔来养着,但是粮食不够,加之今年洪涝,陈安打消了这想法。 今年只能盘算着将两头比较大的当成年猪杀了,一头留着自家吃,另一头送食品站。 尽管分田到户了,公粮、猪肉还是得上交。 至于剩下的两头抢食抢不赢而长得小了一大截的两只黑猪,留待明年当年猪。 到那时,应该会长成大猪了。 圆圆和滚滚也早已经从竹林回来,哪怕它们喜欢阴凉的环境,此时也老实地呆在仓房里,之前分在两个角落,这时候也挤到了一起,倒是难得的融洽。 看到陈安,滚滚一翻身,咿咿地叫唤着跑了过来,圆圆也紧跟而来,被陈安提来一個南瓜,砍成几块塞给它们,免了纠缠。 今年哪怕遇到百年难见的洪涝,折腾到现在,家里的粮食还是储备得差不多了。 就连喂牲口所需要的草料也足够了,牛羊哪怕不放出去,整个雪天就关在圈里喂也足够。 一家子的努力下,家里一切都很好。 烤火的时候,冯丽荣端来些桐油果,各自凑到簸箕边,将里面能榨油的果仁给取出来,这些东西是陈子谦每天去放羊和耿玉莲到山上搂腐殖土的时候看到,顺带捡拾回来的。 一天带回来一些,时间长了,还是积攒了不少。 等抽空压榨出的桐油,数量不会有多少,倒是没必要拿去卖,家里的家具和木头,也需要保养。 剥桐油籽到十点左右,一家子还是都坐不住了。 坐在壁炉边烤火,固然暖和舒服,但架不住困顿,再怎么不愿意钻进冰冷的床铺,还是得去。 好在,冯丽荣贴心地准备了几个针水瓶子,装了开水,早早地送到被子里捂着,还特地弄了两个烘笼,总算是让房间里舒服了一些。 这场雪断断续续,一连下了三天时间,堆了二三十公分那么厚的一层,总算是停了下来。 第四天晚上,甄应全和宏山,一起约着找了过来,一进门甄应全就说道:“狗娃子,连续冷了三天,是不是该进山了?” 陈安从厨房过来,给两人塞了两个馍:“熊油弄出来的,雪天不会被冻硬,尝尝!” 看着油馍,两人都知道,陈安已经在准备明天进山的事儿了,都笑了起来。 招呼两人坐下后,陈安问道:“甄叔,打算明天往哪里走,有没得啥子好的想法?” 他有进山的打算,但还没好的去处,感觉周边的山里,情况都差不多,没多少猎物可打了,能打到的,估计也就是些长耳、野鸡之类不值钱的小东西。 关键是,这几天的时间,石河子和周边的村子里,有不少闲不住的,也在里边流窜,都不知道在山里下了多少铁夹、绳套。 哪怕他们经验更为老道,在附近的山里,面对这些被积雪掩盖,布置得毫无章法的陷阱,也保不准会中招。 “近处肯定不行,还是得往深山里走……在我们这边,东边、西边、南边都有村子,我觉得,最合适的,还是往北边走!” 甄应全说道:“我有个想法,不晓得你觉得你同不同意!” “说说看!”陈安笑问道。 甄应全略微沉吟后说道:“每次进山,我们不断地来回折腾,有不少时间花在走路上……我是在想,要不我们学老辈人,直接进深山里边,找个石窟或者搭个窝棚,带上些生活用品,就住在山里面,这样有更多的时间撵山。 而且这样的地方布置起来,以后采药也能用上,争取一个雪天的时间,多弄点皮毛。 在一个地方,找上几天,东西够背了就送回来,休息两天,然后又换一个地方……主要是来回跑,太累了,有这功夫,还不如花在码踪上!” 宏山兴奋地朝着陈安看来,很显然,甄应全已经跟他说过,而且,他也觉得很划算。 “这是准备到山里面定地狩猎啊!” 陈安知道两人打的主意,但不得不说,这是个能去得更远的法子,有个落脚的地儿,总比大雪天露宿荒山野岭的强,也确实有更多时间用在打猎上,能有更多的收获。 两人是一心扑在赚钱上了。 尤其是甄应全,现在房子刚盖了一半,下雪的缘故,只能停了来,得等雪化天晴的时候才能继续,正是急用钱的时候。 陈安又何尝不想,这是卖皮毛的好季节,能打猎的时间,就这么几年,他也想在这能撵山的日子里,给自己多积攒一些资金,谁会嫌钱多啊? 于是,他看着两人期盼的眼神,点头道:“那就这么决定了!” 闻言,两人都咧嘴笑了起来。 “那我们走了,回去准备被子、锅碗和粮食,天天吃干粮,遭不住,既然准备在山里弄住的地方,当然要吃点热乎的!” 甄应全说着,和宏山先后站了起来。 陈安点头道:“行嘛,我也准备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在大村子里碰头!” 两人不再停留,约着一起离开,陈安跟着送了出去,将院门关上,回到屋里。 冯丽荣有些担心地看着陈安:“你们这是打算去几天才回来一次?” “待不了几天,就我们三个,也带不走多少东西,这山上的野物又不是遍地是,找猎物花的时间多,打到够我们带回来东西就回来。说不定明天去到山上遇到只黑娃子或者是豹子,我们当天就回来了!” 陈安笑着揉了揉冯丽荣的脑袋:“不要担心,我会小心嘞,倒是家里边这一档子事儿,你要多辛苦了,把娃儿照顾好,还有圆圆滚滚!” 冯丽荣微微点了点头,勉强笑道:“我会照顾好嘞。” 她很清楚,山里头的人,除了种地,并没有什么出路,在现在这种时候,也只能往山里窜,尽可能地弄点值钱的东西。 这是撵山最好的时节,她心里担心,却也知道,不该让陈安有所挂碍,只是默默地帮着陈安收拾准备带进山里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陈安起了个大早,背篼里放了些晒干的粉条和一些佐料,别的也没带什么。 进山本就是打猎,所要吃的肉食之类,直接从山上获取,带点主粮就行了。 知道宏山和甄应全惦记自家的火锅底料,陈安也就多带了一些,反正到了山里,烧上一堆火,把铁鼎罐里的水烧开,火锅底料往里面一放,啥东西放里面煮熟了都是好味道,省事儿。 结婚的时候,冯祥中指导着冯丽荣做出来的那些火锅底料早就吃完了,现在拿的这些,是冯丽荣自己做的。 山里花椒、辣椒、葱姜蒜不缺,就是别的香料难搞,但在镇上,也能买到一些回来,虽然不齐全,但弄出来的味道,还是非常不错的,冯丽荣准备了不少。 另外,陈安带着的,就是一床老旧的被子。 这条被子使用多年的了,带到山上,哪怕扔了,以他现在的条件也不可惜。 还有就是昨天弄出来的油馍也带上一些,再有就是黄精蜜丸,他也带了二三十颗,以备不时之需。 仔细检查枪械子弹,衣服穿得厚实些,戴上一个捂耳帽,打了绑腿,陈安背上东西,领着六条猎狗就走。 在麻柳坡叫上带了铁鼎罐和粮食的宏山,到大村子会同甄应全的时候,看到他竟然还带了一大捆新买来的钢丝。 “甄叔,你这是准备大来啊,那么多钢丝带进山里,都能布上好几十个钢丝绳套了。” 宏山一看到这些东西,就知道甄应全在打什么主意。 甄应全一脸自得:“那是当然,光靠我们手头这三把枪和猎狗,满山遍野地找野物,那能弄到多少东西嘛,有这些钢丝绳套帮补,那就相当不错了。” 陈安赞许地说道:“确实是好想法,几十个钢丝绳套布下去,都能成阵了,闯入阵里的野物,最是容易中招,确实有大用……走,抓紧时间进山!” 此时天刚蒙蒙亮,村里静悄悄的,绝大部分人都还捂在被子里呼呼睡觉,他们完全不知道,想着挣钱的人,已经进了山里了。 脚踩着欻欻响的雪层,三人一走就是一早上,往山里深入三四十里地,早已经进入深山里,就连采药人走出的路径,都彻底见不到了,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没有往山脊上走,三人走的是山沟。 沟里两侧多悬崖峭壁,也就多石窟洞穴,这些地方找到个合适的洞窟,能省去搭棚子的麻烦,有现成的,自然是用现成的。 倒也没用多长时间,三人就在山沟里一面石崖脚底找到了一个石窟。 石窟不大,也就十多平米的面积,再往里走,就没法站人了,只有一个小洞连通里面一个更大的空间。 招财它们嗅过,并没有异常反应,能确定里边不可能有野物,挺干燥的一个地儿。 放下东西后,三人找来木柴,生了一堆火,吃了些干粮后齐齐动手,砍来些木头枝叶,将宽大的洞口给封堵上,又从松树下搂来几捆松毛铺在一角干着潮气,晚上只要把松毛散开,铺盖往上一铺,就能在火边睡觉。 看着还有时间,三人提着钢丝顺着山沟折返。 来的时候,陈安已经看中了一片向阳的,面积挺大的一片山坡林地,地势不陡,松树、灌木交杂,看上去青杠树不少。 橡子是不少小动物喜欢的食物,有这些小动物,自然也容易引来捕食的猎物,三人准备先将钢丝绳套给布上。 距离暂时落脚的山洞不远,早晚都能溜一次套子,将中套的猎物带回来。 事实上,三人一路上去,在林间雪地上就看到了好几串小动物的经过时留下的痕迹。 宏山和甄应全帮忙打下手,由陈安选着地方布钢丝套子。 所谓的钢丝绳套,就是一圈绑在树干上的钢丝,隐藏在林木间隙或是干脆就支棱在树根脚,凭借这钢丝的韧性支着,颤颤巍巍的,不仔细看都看不着。 这个冬天进山,不是为了吃肉,而是赚钱。 豹子、黑娃子之类的太少,能赚钱的,自然是那些数量更多,到了冬天就会换上顶好皮毛的珍皮小兽,比如石貂、黄鼠狼之类。 这些动物不大,所以套子的圈口也弄得小。 可别小看了这些钢丝套,越简单的消息机关越有效,并且,套子一下,就是几十个,甚至有人一布就是两三百个,承包一座小山头都不在话下,遍地撒网,重点捞鱼。 有经验的猎人却不会这么盲目地干,只选着猎物容易经过的地方下套,猎物一旦被套住,那基本上挣不脱,自然收获也是相当不菲的。 在这方面,甄应全有一定经验,但仍然选择跟在陈安旁边打下手,这么些时日相处下来,他是真的明白,自己对野物的了解,远远比不上陈安这个跟着有多年狩猎经验李豆花学出来的后辈。 有些东西,不是道听途说就能了解的,只有真正和野物打过交道的人才明白,撵山和采药一样,非常地吃经验。 在陈安这里,他有很多东西要学,生怕错过了。 三人就这么在山坡上追寻着那些小动物留下的痕迹,这里石头旮旯布上一个,那里树与树的缝隙中布上一个,陈安边布边说布置的道理,听得两人连连点头。 一直忙活到傍晚,带来的钢丝用完,才回去,估摸着布置了不下五十个套子。 晚上三人简单吃过点东西,往火堆里加了些柴火,在石窟里躺下。 有十一条猎狗在,倒也没有守夜的必要,三人很快睡着,做梦都在梦着明天的收获。 第399章 开门红 宏山很兴奋,天还未亮的时候就醒了。 山洞里黑沉沉的,晚上睡觉的时候,专门选的几个粗大木头架在火堆上,此时已经烧得只剩下些余烬。 见陈安和甄应全还没有动静,他打开电筒,悄摸着到火边,弄了些细的树枝,将还红着的木炭聚拢到一起,鼓着腮帮子吹,没几下,将火点燃,又往里面加了些粗大的木柴。 然后,他掀开门挡洞口的几根枝叶,提着铁鼎罐到外面坡上装了满满一罐子雪回来,吊在火上烧着。 尽管他动静很小,但还是将陈安和甄应全给弄醒了。 陈安透过堵在洞口的枝叶缝隙往外看,见外面黑沉沉地,他不由问道:“蛋子哥,你起那么早干啥子?” “我睡不着了,心里边老是想着昨天下午下的那些套……” 宏山挠挠头:“狗娃子,你说能逮到些啥子?” “我啷个晓得,但是可以肯定地说,能逮到东西,但绝对不会多!” “为啥子?” “山里这些野物机敏的很,昨天我们三个人,外加那么多条狗在那片林子里边转,留下各种痕迹、气味,那些野物,轻易不会上当,得等它们静一静。今天就不要想着去那地方溜套子了,明天傍晚再去。” 宏山多少有些失望:“这样啊!” 陈安见状,又补充了一句:“时间还早,再多睡哈,精神养足了,今天少不了在山里折腾!” 宏山摇摇头:“我睡不着了,你们睡嘛……我烧点水,煮些粉条,等我煮好了叫你们,那时候天也该亮了!” 见他这么说,陈安和甄应全也不管他,重新裹被子里躺下。 但正如宏山所说,醒了以后再想睡着,就有些难度了,翻来覆去好一阵睡不着,两人干脆也跟着翻爬起来,凑到火边烤火。 宏山往铁鼎罐里装了几次雪,每次放得满满当当,总算化了有半铁鼎罐的水。 陈安见铁鼎罐里的水差不多了,提过自己背来的背篼,翻出蛇皮袋里用纸包着的一块火锅底料,掰下小半块扔铁鼎罐里边。 昨天刚到山里,没有猎获,只能将带来的粉条、狼肉干往里面放了一些,至于绿叶菜,进山的时候,在沟里遇到些野韭菜,甄应全随手薅了一些带着。 昨天晚上弄吃食的时候,已经被甄应全挑拣出来简单洗过,现在直接往里面拧了一把。 苕粉做出的粉条劲道、耐煮,现在本就是干的,也就早早放在铁鼎罐里面煮着。 等到红艳艳的汤汁沸腾起来,还多等一会儿,粉条才软和。 做法粗犷,但吃起来味道依然非常不错。 “尽可能吃饱一些,等天亮进山,就只有等到晚上回来!” 陈安叮嘱了道:“雪天穿山,有的时候还要追撵猎物,会很耗费体力,不吃饱了到下午可遭不住!” 甄应全笑笑:“是得吃饱点才有力气赚钱,希望晚上就能吃到肉!” 宏山看着甄应全,说道:“甄叔,你这话就有点不妥当了,啥子叫希望,那是肯定能吃上,别说你自己就是老手,还有狗娃子和十一条狗,就这阵容,伱居然说是希望,吃肉不是板上钉钉的事蛮?” 他一阵嘚瑟,引得陈安和甄应全都笑了起来。 紧着肚子吃饱,稍作休息后,三人默契地开始检查自己带来的猎枪和随身带着的工具,在外面天色亮起来以后,一起钻出棚子。 陈安捧了些雪,在脸上使劲地搓洗一下,头脑一下子变得清醒,原本只觉得外面很冷的脸面,也很快热了起来。 不用说,肯定是他带着招财它们领头前行。 陈安打的是珍皮兽的主意,山里的珍皮兽有好几种。 石貂、水獭、赤狐、貉子、果子狸、獾子、大灵猫、小灵猫、豹猫这些都比较小,大的还有豹子、黑娃子、狼和猞猁。 找到大的野物的几率太小,黑娃子还好说一些,尤其豹子、猞猁和狼,这些猛兽非常机敏,在山里的数量又太少,往往人还没有发现它们,它们已经先一步跑掉了。 这事儿得看运气,如果发现踪迹,必追无疑。 到了冬天,不少野物都迁至山谷低矮背风的地方活动,而且不少野物离不开水。 陈安首选的目标,不是忙着到密林中折腾,而是准备沿着有河流的山谷搜寻。 别的不说,石貂这小东西离不了水,喝水是它们的日常所需,所以,洞穴通常离河流不远。 还有水獭就是生活在沟谷里的。 林子里枝叶密集,哪怕叶子落光了,也看不出多远,光线昏暗得多,而且容易发出响动,不是好的选择。 河谷一般都比较开阔,能注意到两边山林的情况,有猎狗在,也能及时发现野物惊窜时出现的响动和留下的踪迹。 山里沟谷众多,交错纵横,陈安也没走远,选着一条小溪流就领着三人扎了进去。 地处深山,很少有人光顾的原因,三人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雪地上窜跳的一抹白影,听到三人和一群猎狗穿行发出的声响,小东西立刻匍匐在地上,探出小脑袋,朝着沟里张望。 细细一看,那是一只全身雪白仅留下一小段黢黑尾巴尖的小动物。 “是啥子?”宏山惊奇地问:“貂蛮?” 陈安笑道:“石貂撒……这就认不倒了嗦!” “上次我见到石貂的时候,不是这种颜色的嘛!”宏山满脸疑惑。 甄应全插嘴道:“它四季换毛,冬天就换成这种颜色咯!” 宏山咧嘴笑了起来:“小家伙,胆子不小,见到我们来了还不跑,这不是送到嘴边的肉蛮!” 陈安笑笑,冲着早已经盯着它张望的招财发出指令,招财立刻领头冲上山坡。 那石貂见状不妙,在雪地上飞奔,但那小短腿,在会深陷的雪地上,根本跑不快,但窜跳得相当厉害,一次纵跃就能出去两米多远。 即使这样,没跑出多远,就被几条猎狗追撵得不得不窜到树上。 三人到了树下,陈安看着蹲在树枝上的石貂说道:“这小东西,在崖壁上更灵活,一旦上了悬崖,就很难逮到了。” 顿了一下,他偏头看着宏山:“蛋子哥,接下来看你的了!” 这小东西,不管是用甄应全的火枪还是自己手里的双管,打落下来,皮毛会有不小的损伤,是非常不值当的事情。 年年用弹弓打斑鸠的宏山,弹弓玩得溜,对付这种小动物,最是合适。 宏山自信地一笑,将兜里挽着的弹弓取出来,往弹兜里装上石子,拉开橡皮瞄着。 啪…… 石子擦着石貂旁边飞过,打得树上的积雪纷落,反倒惊得石貂几下窜跳,跳到了旁边的树上,引得几条猎狗又围了上去,昂着头朝它张望。 “蛋子哥,你不行嘛,退步咯!”陈安笑道。 “有了猎枪,我就再也没有碰过这玩意儿,手有些生了,没了准头,等我再来,下一次肯定打中!” 宏山再次掏了石子装好,追到树下,再次瞄准。 这一次,打到石貂脑袋,小东西顿时从树枝上掉下来,吱吱叫着,在雪地上扭动着身体。 赶在狗咬之前,宏山先一步扑上去,将石貂按住,跟着直接拧了一下脑袋,终结它的小命,然后装随身的蛇皮袋里。 三人重新返回山谷,继续搜寻。 一整天下来,运气还不错,石貂弄了三只,得了一只水獭和一只狐狸,另外还见到两只野鸡,也顺手打了,带回去吃肉。 走了不少路,能弄到这么些东西,也是相当不错,算是开门红。 要是每天都能这样,三人能将嘴笑得咧到耳后根。 都是珍皮小兽,单是石貂,一张皮就能卖三四十块钱呢。 眼看天色渐晚,还有些发灰,可能要下雪,三人早早地往落脚的石洞赶。 这种时候,肯定是抄近路往回走,谁还去顺着山沟弯弯绕绕。三人翻过小山头,从小斜坡上呲溜着往下滑的时候,突然听到跑在前面的招财在小土坡上的一棵大树根脚叫了起来。 “树下肯定有东西!” 陈安已经很熟悉招财的性子,一看就知道大概情况。 他领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下去,宏山腿脚麻利,跑得凶猛,先一步跑到那小土坡上的大树旁边,盯着树根脚看。 等到陈安和甄应全赶到,宏山开口问道:“狗娃子,你看这是不是一個獾子洞?” 陈安顺着他所指的地方看去,这土坡的大树下边,盘着几根粗大的老树根,被雪盖上一层,还是露出了侧面的根皮。 树根下边是个略带些椭圆的土洞,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长期的雨水冲刷在树根之间形成的天然裂缝。 但是仔细一看,就能看不不对的地方,因为洞口周围几乎没有积雪,前方的积雪被趟干净了,还能看出密密麻麻的两三个月大的小狗一样的脚印。 看到这情况,陈安和甄应全都乐了。 甄应全笑着说道:“铁蛋,是獾子洞,这下我们可有口福了。” 宏山有些担心地说:“别高兴太早,这獾子都不确定在不在洞里边?” “应该在吧,夏天不好说,但是冬天,那么冷的天气,它应该在里边躲着。” 甄应全也有些不确定了,那些脚印进进出出的,还真说不准,他转而朝着陈安投来询问的目光。 “这还用想,肯定在撒!没看到招财在冲着洞口叫蛮?” 陈安此话一出口,宏山和甄应全都不由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宏山一拍脑袋:“哎呀,看看我这个脑子……啷个办,堵洞口搂它一枪?” 山里转了一天,要不就是放狗,要不就是用弹弓,一天到晚,一枪没放过,宏山有些手痒了。 第400章 罕见的大獾子 “别老是惦记着用枪,这枪声一响,周围有啥野物,早就跑了,它们怕枪声,也怕火药味,咱们是来撵山赚钱的,不是来游山玩水……你也希望能多弄到点东西吧? 撵山,是个粗活,也是个细活,得注意细节,要用心,咱们能不开枪,就不开枪。这獾子在洞里,哪用得着开枪啊。” 陈安觉得不对,哪怕是宏山,也一样数落他:“再说了,獾子皮值钱,少说也能卖三四十块钱,还有那一身油,打到獾子,比打到狼值钱得多,用枪打,一枪搂不死,你还得开第二枪,等弄出来,都不知道皮毛被打成啥样了。” 宏山不是听不进话的人,听完后压下心头的兴奋,问道:“那你说啷个办?挖?还是用狗?” 说这话的时候,宏山看向自家体型娇小的红豆和陈安的娇娇。 两只狗的体型,最适合对付这样藏在土洞中的猎物。 殊不知,陈安凑到洞口边看了看,还是摇摇头:“娇娇和红豆是能钻进去,但是,獾子这玩意儿,别看着肥嘟嘟的,性情却是凶猛,如果碰到单独的狼,也不一定拿它有办法,除非遇到狼群。 洞口还是小了些,狗子钻进去,容易吃亏,獾子的皮毛咬坏了也划不来,而且所需要的时间太长……放心,咱们不开枪,不用狗,也能抓到獾子!” 他说着,将猎枪背在身后,四下里巡视一圈,走到一棵灌木丛旁边,从腰后抽出斧头,瞅准两根手腕粗的树枝,几下就砍了下来。 然后,他拿起斧头把树枝上的枝、杈修整利索,留下两個丫字形的分叉,一根自己拿着,另一根扔给宏山。 “蛋子哥,你听好了,一会儿我用这树杈子往洞里边捅,它一露头,你用你那个树杈,从上面把它脖子压住了,说啥也不能撒手,听没听见!” 陈安冲着宏山说了一句,转头又看着甄应全:“甄叔,伱准备根绳套,等哈套獾子头,把它勒死。” 两人分到了任务,都点点头,更多的是好奇陈安究竟会怎么把獾子给抓出来。 就凭个树杈子逗弄獾子,这玩意儿能干得住? 怎么看都觉得不靠谱。 但看陈安把握十足的样子,都不再多说,选择相信他。 他们俩倒是不怕獾子突然蹿出来伤人,更不怕它跑了,外面十一条狗守着呢。 陈安正准备动手,又犹豫了,把挎着的枪和背着的蛇皮袋放到一旁,回头冲着宏山和甄应全:“甄叔、蛋子哥,你们也把枪和东西放一旁,别走火伤人了。” 两人闻言,将枪械和装蛇皮袋里的猎物,都远远地放到一旁。 宏山蹲到土坡洞口上方,双手攥着树杈子都等着,甄应全则是取了绳索出来,打好活套,做好套勒的准备。 见两人准备好,陈安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瞧好了!” 他侧身蹲到洞口,右手拿树杈子慢慢地,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往洞里捅。 大概捅进去一米多点的时候,就觉得这洞里面扑腾了好几下,紧接着传出来一阵既像猪崽子又像狗崽子,还伴随着呼噜呼噜死命嘶吼的声音。 陈安抓着树杈子,最是有感觉,他知道,自己捅进去的树杈子,已经捅到了獾子身上,这是被外来侵入惹怒时,獾子发出的叫声。 他稍稍凝神,树杈子使劲往里一墩,随即叫道:“卡住了!” 然后,他双手拼命地搅动和转动手里的棍子。 宏山和甄应全在一旁看着陈安用劲的程度,意识到洞里的獾子不小。 尤其是宏山,他都能感受到脚下土洞中,獾子挣扎时冲撞发出的震动,那劲是真大。 不一会儿,陈安的脸都憋得通红通红的,洞里的獾子,也是死命地直叫唤。 他一边拼命往里面墩棍子,一边不停地搅,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也是费了不少劲。 “蛋子哥,当心了,我准备往外边拽了。” 宏山闻言,也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连连点头,双手紧紧攥着木棍,人也站了起来,做好随时往下杈按的准备。 陈安一边继续用力,向一个方向搅动棍子,一边尽力地往上抬棍子,把棍子压向洞口,就像要使这棍子,把獾子从洞里抠出来一样。 宏山和甄应全两人在一旁干着急,帮不上忙。 听着洞里传出的嘶叫,一帮子猎狗也急的在一旁来回窜,尤其是几条东川犬,更是试图从洞里钻进去,奈何,哪怕是娇娇和红豆,想要进去,也得扒拉掉一些泥巴才行,也是帮不上忙。 陈安折腾一番,把棍子压在肩膀,抹了一把汗,大口喘着气:“哎哟,麻批,这龟儿感觉不小,力气也太大了……来来来,蛋子哥,一定要按好了。” 那棍子,别在洞口,能让人借力,使劲地压住洞里面的獾子,但要是再想把獾子往外拽,那可就费劲了,尤其是獾子在里边,还使劲地往洞里缩,死活不愿意出来,更是费力。 就在这样的按压拨弄中,洞口的泥巴都掉下来不少,得亏有树根绊着,不然早塌了。 陈安就用这法子,一边搅着,一边慢慢地往外抠,折腾了十来分钟,他手里的棍子几乎就直起来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獾子被抠到洞口附近了,马上就要露头了。 宏山也知道这一点,赶紧从坡头上探头往下看,只见一个黑中带点粉红的小鼻子,在洞口扭来扭去,上面落了不少土。 再往里面看,一个小玩意儿长得特别像小野猪,被陈安手中的棍子给摁趴在地上,还在拼命地往洞里缩。 从头部看,獾子和小野猪唯一不同的地方,是獾子从脑袋中间和嘴角两侧有一条白斑,往身体的方向长。 三条白斑中间是黑褐色的鬃毛,油光水滑。 宏山这个时候才看明白,原来陈安伸入洞里的棍子,利用棍子头上的分叉,将獾子使劲顶在洞壁上,不断地搅动中,把獾子的肉皮连着毛给搅住了,然后才一点一点地,连抠带拽地把獾子给弄了出来。 这番折腾,陈安明显把吃奶的劲都给用出来了。 那獾子,一见到光和人,还有兴奋得忍不住吠叫起来的猎狗,挣扎得更凶了,嗷嗷直叫唤。 宏山见獾子脑袋又被陈安拽出来一些,赶忙用木叉子上去,一下子卡在獾子脖子上,使劲地摁住。 直到这时候,见獾子已经被彻底制住,有宏山大力气卡住,陈安总算松了口气:“我艹……蛋子哥,你可要按住了。” 宏山掂量了一下,肯定道:“没得问题!” 他居高临下,把整个身子都压了上去。 陈安也觉得稳妥,这才松开木杈,跌坐到一旁的雪地上:“甄叔,该你上了!” 甄应全早准备好绳套了,在陈安让开后,他立马上前,将相互挤在洞口边准备上去咬獾子两口的几条狗子扒拉到一旁,拿着绳套从獾子嘴巴底下,强塞进去,套在了獾子的脖子上。 他一脚踩着獾子还试图咬人的脑袋上,把绳头猛地一拉,再把绳子绕上一圈,在手里系个结,连绑一较力,发狠地使劲勒。 这獾子,一看要死了,拿四个爪子,像耙子一样,拼命地往回搂,挠得泥土飞溅,身体猛力地往回缩。 但是,被宏山死摁住,又被甄应全猛力勒着,它再怎么拼命,也无济于事。 就这么被勒了三四分钟,獾子的嘴角有血流了出来,瞪着的通红眼睛,渐渐地没了光泽,咽气了。 甄应全怕它没死透,不敢大意,拿绳子挽了死扣,把獾子吊在一旁的大树树干上。 两人也跟陈安一样,一屁股跌坐在雪地上,呼哧呼哧直喘气。 獾子这东西,一般冬天的时候冬眠,所居住的洞穴,有的长有的短。 三人挺幸运,这个獾子冬眠的洞穴并不长,因为是在树根脚下,里面的树根盘根错节,它估计是觉得里边足够坚固,足够安全了,所以刨得不深。 也有可能是往里面刨不进去了。 陈安也是在审视洞穴后,觉得有了把握,才用这种又笨拙又费力的法子,目的就是保证皮毛的完整性。 木杈的搅动,并没有伤到皮毛。 獾子肥,身上的肉皮能搅起来,就像裹在杈子上的布条,只要缠紧了,就具备了拖拽的力道。 通常的獾子,一般连着尾巴最长就七八十厘米,能有三十斤左右就算很大了。 三人坐在雪地上,打量着这只长条条挂在树干上的獾子,从头到屁股,加上尾巴,最起码也有一米,而且,重量怕是得接近四十斤。 也算是罕见。 它脑袋上除了三道白斑,长得和野猪非常像,也是两个小耳朵,但身子和尾巴长得挺像狐狸,只是毛更厚,膘更肥,腿更短。 四只小腿粗壮有力,毛灰黑色,其间有点点白针,黑褐色的爪子尖,又粗又长,呈弯月形,看上去非常锋利,和黑娃子的爪子,非常相似。 总算是搞定了,还是这么个大家伙,三人相视一眼,都高兴地笑了起来。 等呼哧呼哧地将粗气平息下来,陈安站起身来,冲着宏山笑道:“蛋子哥,过瘾撒?” 宏山却是抹了把汗:“狗娃子,这批玩意儿力气也太大了,我全身都按上去了,还感觉它像是随时能挣脱一样,按得我腿脚都像是要抽筋了一样。” 陈安笑道:“所以才让你按,我们三个人当中,就数你力气大,我的还能用点巧劲,你的可不行,獾子的体型越大,力气越大,脾气更是不小。” 甄应全关注的是另一个重点:“不管啷个说,这是一笔小财,就单是这一身肥膘,就能炼出不少獾油,今天晚上回洞里,把皮剥了,油取了,剩下的肉咱们给它煮出来,绝对巴适!” 宏山也笑:“甄叔,刚刚我按着的时候就在想,这肥嘟嘟的一身肉,踢上一脚都能晃荡起来,吃着肯定安逸。” 陈安听得直乐,哪怕是宏山,家庭条件好了很多,但依然没什么好吃的,都缺油,看到肥肉可不像后世那样厌恶,而是馋。 早上吃了点东西就出来,到现在早就饿了,一说到吃,三人都忍不住哈喇子直流。 陈安催促道:“赶紧走咯,与其在这里眼馋,还不如赶紧带回山洞里边煮上,早点吃到肚里边不好蛮!” 第401章 很高的收入 宏山将獾子从树上解下来,甩肩膀上扛着,高高兴兴地随着陈安和甄应全往山洞所在的山沟赶。 回到山洞里边,宏山忙着生火,陈安和甄应全则是将今天所有的猎获倒出来,烤暖和手脚后,开始动刀子,将皮毛完整地剥下来。 除了那只赤狐和獾子,石貂和水獭,都是一整个地以最完整的状态,剥成皮桶,箍在木头上铲了油皮,然后往里面塞了紧实的松毛,挂在石壁上晾着。 石貂肉是真不好吃,狐狸肉也是真的骚气,被陈安用斧头砍小,拿去分喂给一群猎狗。 明天还要撵山,猎狗不敢让它们吃太饱。 吃饱了猎性减弱,到山上寻找猎物不积极,而且,吃饱了跑不起来,所以,他只是一条狗适当地喂一些,算是奖励,让它们保持一种半饥饿的状态。 水獭肉也是好东西了,陈安听李豆花说过,水獭肉能做药,治疗虚劳,也被他留了下来,准备带回家三家人分了。 獾子的油被剥了下来,装蛇皮袋里,剩下的肉交给宏山,砍了一半放铁鼎罐里炖着。 煮肉需要不少时间,陈安看看外面的天色,冲着宏山说道:“蛋子哥,你在这里守着,我跟甄叔去溜一趟套子,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顺便带些肉过去,布置一下诱饵。” “隔了一天一夜了,应该能套住些小东西。要不,甄叔留下来看着,我跟狗娃子去,我们两个年轻些,精神更足。” 宏山也很想去,期盼地看着甄应全。 甄应全也确实如他自己所说得那样,没有丝毫架子,既然宏山想去,他也乐于在山洞里休息,养精蓄锐,反正只是找些柴火,看着煮一下东西的事儿。 他也清楚,进了山里,事情需要有分工,也得相互配合,也就点头答应下来:“你们去嘛,等你们回来,我应该也把肉和饭都煮好了!” 陈安叫上宏山,将狐狸肉和石貂肉用刀子垫在木头上,切了些小块带上,钻出石洞,顺着山沟往外走。 几十个钢丝绳套,三人亲手布下的,尽管数量不少,但只要到了地方,就大概能记起布置在哪里。 到了山坡,钻进林子,接连看了十数個套子,都没有收获。 陈安也不急,看到在雪地留了有新鲜脚印的套子,判断出到底是松鼠,是石貂还是狐狸,有针对性地调整套子的圈口,设置下诱饵,然后继续去看别的套子。 大概溜了有二十多个套子,跟在旁边走着的招财听到了响动,发出呜呜声。 陈安一摆手,宏山立刻默契地停下脚步。 两人定睛一看,寻着林木发出哗啦声响的地方看了过去,大概五十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正围着绑了钢丝套的小树挣来挣去,枝叶也被摇得乱晃,弄得树上的雪屑飘飘洒洒。 小树本身韧性好,被套住的野物挣得弯了腰,但只要那野物一缓劲,马上又立了起来。 看着那野物棕灰色带有黑褐色斑纹,大长尾巴黑白相间一环一环的,陈安一下子兴奋地叫了出来:“耶,运气不错,是只大灵猫!” 他不是第一次捕捉到大灵猫了,这玩意的皮毛一样很值钱,而且带着香囊,香囊里分泌的灵猫油,既能做药,又能当香料,这可是好东西! 上一次弄到的灵猫,他没有要香囊,这次可不打算放过。 宏山更兴奋,先一步歘欻欻地踩着雪地朝着小树跑了过去。 陈安也快步跟上。 两人的脚步声惊动了大灵猫,一看到有人向它跑了过来,惊慌之下,身体狠命地往后坐,想挣脱套住前脚的钢丝绳套。 但接连几次猛力的拉扯,除了让钢丝绳套勒得更紧,别的没有任何作用。 也不知道挣扎了多久,它那爪子已经磨得血肉模糊。 看到两人过来,它一下子窜进旁边的树木缝隙中,那双灰棕色的眼睛中充满极度的恐慌,一团团热气,从嘴巴里、鼻孔中喷出来。 等两人再靠近一些,它似乎意识到这样藏着没用,再次疯狂地挣扎起来,最后,竟是试图上前抓挠、扑咬两人,然后极尽可能地绕着树躲避两人。 都这样了,补上一枪自然是没必要。 陈安抽出斧头准备,让宏山从后面轰撵。 宏山追在大灵猫后面,绕着小树转了大半圈,在大灵猫冲到陈安面前的一刹那,他扬起斧头,用斧背朝着大灵猫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陈安这一斧头,可谓势大力沉,砸得又狠又准。 只听嘭的一声,大灵猫脑袋都被砸得陷入雪地,大灵猫浑身一颤,翻倒在地,后腿无意识地踢蹬着。 很快,鲜血从口鼻里流出来,将周边的白雪染红,彻底没动静了。 宏山上前,将大狸猫的脚从钢丝绳套里摘出来提着,随即皱眉说道:“好鸡儿臭!” 所谓的灵猫香,气味和麝香类似,但比麝香还要刺激一些。 也正是因为有香囊,灵猫在山里还有另一个更接地气的名字:香狸。 陈安只是笑笑,提醒道:“别沾染到身上,不然几天都有那古怪气味,不舒服。” 这种混合了腥臭、腐臭和粪便气味的玩意,太浓重了,而且穿透性很强。 若不是这东西值钱,功用和麝香差不多,而且收购站也在收购出口,陈安是真不愿意沾染。 和香獐子不一样,香獐子只有公的才有麝香,而灵猫,不论公母,都有香囊。 在山里,有两种灵猫,一种体型大一些,叫大灵猫,能有十多斤重,眼前这只估摸着有十二斤,而小灵猫则要小得多,通常也就三四斤的样子,和大灵猫一样,拖着的长尾巴上,有黑白相间的皮毛纹路,一样有灵猫香,也有一身好皮毛。 捕捉到的这只香狸,价值甚至不输那只獾子。 陈安重新将钢丝绳套换了地方布置好,挂上诱饵,然后继续巡视。 把所有的钢丝绳套都看了一遍,又捡到一只黄鼠狼和一只石貂。 两人带着东西返回石窟。 还在看着咕嘟冒着热气的铁鼎罐的甄应全,看到两人带回来的猎物,也是欣喜得不得了。 让陈安和宏山到火边烤火,山洞里早已经变得昏沉,他让宏山帮忙打着手电,自己则是提着刀子,给两人带回来的猎物剥皮,然后按照陈安所说,将灵猫卵泡旁边的香囊小心地割了下来。 至于肉,还是挂到一边,留着改天喂狗。 獾子肉总算是煮熟了,尽管剔除了大部分的油,那些肉看上去依然很油腻。 其实,陈安并不太喜欢吃獾子肉,他觉得这獾子肉有一股比较重的土腥味,他自己家里也不缺油,更喜欢吃瘦肉。 只是,这天寒地冻的,獾肉油水重,吃下去,对御寒有很大好处,也就憋着气,借着酒多吃了一些。 那些肉吃在嘴里边,他都觉得喉头酥酥痒痒的,下了肚子,仿佛毛孔都会有油水冒出来一样。 反观宏山和甄应全,两人是吃的真舒爽,嘴巴不停地嚼动,满嘴流油,吃得那叫一个过瘾。 等吃饱喝足,躺下休息的时候,宏山和甄应全还是忍不住盘算,这正式撵山的第一天,估摸着就得有近两百块,哪怕他和宏山一人只分四分之一,少说也能有五十。 很高的收入了。 兴奋得两人睡觉的时候都还在翻来覆去。 第二天,依然是陈安领头,去了另一条有河流的山谷,一天都寻下来,以水獭居多,弄到了四只,另外看到两个水獭太小了,没弄,石貂只弄到三只,放狗撵了两只兔子。 但是,傍晚回到山洞,陈安和宏山去溜套子的时候,放了诱饵的缘故,收获很不错。 赤狐捕捉到了两只,黄鼠狼得了三只,还有一只石貂和到这里觅食而中了钢丝绳套的果子狸,它们除了吃果子厉害,也经常吃鸟蛋,捕捉小动物打牙祭,应该也是被圈套上的诱饵引来的。 第三天的收获比较差一些,就只找到了两只水獭和一只小灵猫,主要是被几只黄喉貂追着的猕猴给惊扰了。 打架弄得叽叽喳喳,动静太大,一路顺着山沟闹腾进去,也让小动物跑得没了踪影。 这一次,三人回来得早,一起去溜套子,结果什么收获都没有。 估摸着那些陷阱周边猎物少了,而且人和狗活动的痕迹太多,没什么猎物了,他们抓紧时间,去了离着石窟四五里地的另一面山坡上布置套子阵。 如此,又过了三天,算算日子,已经进山有一个星期了。 三个大男人每天喝风饮雪,每天雪地跋涉搜寻,少说也有十多里地,虽然弄到的,都是些小动物,但收获还是很不错,当然,也累得够呛。 眼看留存下来的皮毛和肉足够三人背了,以石洞为中心,辐射出去地域,那些在陈安看来,猎物比较多的沟壑,也都找得差不多。 三人商量着,准备回去了,休息几天再来。 遗憾的是,野猪遇到过两群,他们连黑娃子和豹子的毛都没有见到。 也就是最后一天,在一座山半腰听到响动,找到了两只干架的香獐子,都是公的,麝香味浓得隔着几十米都能闻到,以围猎的方式做径,由甄应全和宏山两人当撵脚,陈安坐交进行了伏杀。 主要是从第四天开始,天气忽然转晴,山林里原本厚厚的雪层,在两天的时间里,就融化得差不多。 这样的情况下,不方便寻找野物踪迹,盘算着等下一场雪的时候再来。 三人都很清楚,这样的天气晴不了几天,冬季真正的大雪还没来呢。 晚上的时候,陈安将那些不想要的肉,紧着几条猎狗吃得肚子浑圆。 三人也是煮了香獐子肉,吃得舒服,第二天早上睡足了,收回那些钢丝绳套,回洞里收拾东西,背着往回走。 让陈安没想到的是,回去的路上,招财差点就没了! 第402章 卷入 用来睡觉的铺盖,做饭所需要用的铁鼎罐、碗筷和剩下的作料,这些东西都没有带回去。 被三人收拾利索,用油纸袋包裹,套在蛇皮袋里装着,在柴火堆熏过的石壁缝隙中插入木棍,将这些东西挂了上去。 石窟里干燥,被烟火熏过后,有浓重的火烟气息,一般很少有动物会进入。 离开的时候,他们还将石窟洞口用不少木头枝叶进行封堵。 下次进山的时候,只需要带些吃的食物就行,到了这里拿了东西,另外换一片地方就行。 三人遗憾没有遇到黑娃子、豹子这样的大货,寻思着下一次往黑娃子沟去一趟。 那是老辈人曾经在那里打到过黑娃子后留下的地名,但地方太远,少有人去到那样的地方。 在陈安的记忆中,那里在后世成了米仓山景区的一部分,修了房屋,停车场,听闻到黑娃子沟游玩的人回来说,时不时能看到黑娃子出没。 陈安期盼指望下次去那里的时候,也能遇到。 他不求多,哪怕能打到一只也好。 那里离现在的山沟不过十五六里地,到时候来这里拿了东西,一路寻着猎物过去就行。 要是在最好的狩猎季节,连只黑娃子都没找到,总觉得欠缺点什么。 三人背着的背篼里,只有那些带回去以后需要绷框阴干的皮毛和比较好的肉。 麂子肉、獾子肉、獾子油、香獐子肉、果子狸肉,外加皮毛之类的东西,每个人的背篼里,起码也有百来斤的东西,尤其是宏山,他力气大,背的东西更多,估摸着有一百五十斤。 他跟在陈安和甄应全身后,吭哧吭哧地,步子走得沉重。 来的时候有采药人留下小道的地方,顺着小道走,没有路的地方,一路拿着柴刀,砍着挡路的枝叶藤蔓而行,也算是开辟了一条毛路。 回去的时候,三人自然也选择那条走过的路径走。 要是往别的地方,背着背篼,哪怕是走山脊这样的地方,也免不了挂碍。 山里林木密实,蜀地气候湿润,哪怕是在山脊这样的地方,林木也密密匝匝的。 而且,山里沟壑纵横,山势陡峭,空身翻越尚且困难,更别说背着重物了,可不能乱钻,循着来时看好的路线是最合适的。 “汪汪汪……” 走了大概三个钟头的样子,路程差不多走了一半的时候,,三人刚艰难地转过一道山湾,上到左侧有小道的山坡林子里,突然领头的招财开始四脚摁地,冲着前方山林狂吠起来。 跟在后边的几条猎狗一怔之后,也纷纷跟着狂吠起来。 一时间,山坡林木间犬吠声震天。 招财这反应,和平时在山里搜寻猎物时的反应决然不同。 平日里在山里搜寻猎物,听到响动或是嗅到猎物气息,招财通常是发出轻微的呜呜凶声,看着异常情况传来的方向,进行提醒。 而现在,却是在狂吠。 事情蹊跷,陈安连忙说道:“情况不对,赶紧放下背篼,拿枪……” 他说着,将背着的背篼往地上一墩,放倒在地上。 他人刚站起来,已经听到远处林木间传来噼里啪啦枝叶、小树被猛烈摇晃的声响,还有隐约的哼哧叫声。 甄应全也听出来了:“是野猪,数量还不少!” “听声音是往上边山坡去嘞!” 宏山也跟着说了一句:“应该不会下来!” 猪群发疯似地狂奔,要么是被撵山人围猎,要么是被凶猛的野兽猎捕,必然是被惊到或是受到了威胁,一般小的动静或是野物,它们还真不惧怕,不会这样狂奔。 但一路过来,并没有听见枪声,那就很可能是被猛兽猎捕而惊逃了。 有能力猎捕野猪的,就那么几样野物:豹子、狼、豺、黑娃子。 金猫、云豹也能猎捕体型小的野猪,但这两样野物,山里少见。 不管是什么,这些野物除了豺的皮毛太差不值钱,别的可都是好东西。 陈安心里还期盼着能遇到什么大型野兽,让自己再赚一波的时候,斜上坡方向,突然“砰”的一声枪响,有野猪的嘶吼声传来,紧跟着野猪群转向,顺着山坡冲撞下来,而这方向,正是三人所在的位置。 紧跟着,山坡上有人出声大喊:“野猪往山沟下来了,守好!” 好嘛,感情这是有人在这里围猎。 离过年只有二十来天的时间,到山上打些野物备年货的人不少。 不管是不是撵山常客,都邀约着往山钻,而对他们来说,野猪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但陈安他们三人,已经来不及多想,野猪群狂奔而来,冲撞得上方的林木哗啦作响,转眼已入眼帘。 放眼一看,三人心头大惊。 这是陈安撵山以来,看到的最大野猪群,放眼一扫,少说也能有三十来只的规模。 这般气势汹汹,贸然挡在正前面迎击,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可这时候,也不能光顾着自己躲避啊,十一条狂吠的猎狗,如果被野猪群冲撞而过,不说被野猪撅挑、咬伤,怕是一番践踏下来,狗群也难免出现伤亡。 打吧! 陈安只期盼自己三人枪声一响,能将野猪惊得再变方向,不再朝着自己这边过来。 现在可管不了会不会破坏别人的围猎。 相反,陈安多少还有些恼怒。 三人就是从山沟里出来的,听着喊声,山沟里应该有人守交口,可是三人上来的时候,竟然没人吱一声。 如果说没有看到三人还情有可原,但若是看到三人了故意不吱声,那就相当坑人了。 他当然希望是前者,毕竟,一路过来,招财它们也没有发出过提示。 “找地方防备,打!” 陈安喊了一声,当先朝着旁边一棵大松树跑了过去,身体半藏在树后,抬起枪就朝着冲撞而来的野猪瞄准。 这么多数量,情况紧急,他来不及多想,朝着冲在最前面的那头两百多斤的母野猪就开了一枪。 这一枪,他没想着要射杀什么野猪,目的是为了惊吓,关键是也没那种很好的瞄准开枪的机会,往坡面上看去,灌木丛、林木,影影绰绰,就即使要刻意瞄准,也不是那么轻易能办到的事儿,何况还是野猪群狂奔的情况下。 即使如此,陈安纯粹蒙的这一枪,没有打中那头母野猪,却命中了它身侧另一头体型稍小撞枪口上来的母野猪。 估计是前腿中枪,那母野猪突然往前翻了个跟头,从一蓬灌木丛中撞了出来,在坡地上翻滚出老远。 陈安来不及多想,跟着又朝着猪群开了一枪,又是一头翻滚倒地,不知道伤到哪里。 宏山也跟陈安一样,跑到旁边的一棵松树下,接连开了两枪,也成功打翻一只。 甄应全带着的是火枪,在两人开了两枪的时候,他刚找了一棵青杠树藏着,取下火枪火道上的胶皮,匆忙开了一枪,枪声够响,却没什么建树。 没有像陈安预料的那样,接连五声枪响,跟在后边的那些野猪却是一下子炸开,四散奔逃,但依然有几只,以更疯狂的姿态,寻着枪声传来的方向,直接冲撞下来。 那凶猛的姿态、速度,连陈安往枪里换子弹都来不及。 更是眼睁睁地看到迎面冲出去的十一条猎狗,被野猪群冲撞得人仰马翻,甚至有两条被撅挑得飞了起来,发出阵阵悲鸣。 然而,现在陈安已经顾不得其它,眼看其中一头母野猪朝着自己冲撞过来,他赶忙将猎枪甩在身后背着,纵身一跃,抱着树干往上爬。 这匆忙间选的松树,光秃秃的树干,可没树枝给他拽拉快速上攀。 好在,都是山里长大的人,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这些东西,都是基操。 陈安还是抱着树干,三两下爬上去一米多高近两米的样子,那头冲到他下边的野猪,哼哧两声,选择继续逃跑。 甄应全所选的青杠树枝杈多,他哪里好爬,手中的火枪只能开上一枪,装填太慢,也就第一时间想着爬树躲避,很快就蹲到了树桠上,很安全。 宏山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也如陈安那样就近选的是棵松树,结果,在往上爬的时候,裤子被树干上的一個小枝杈给挂住,往上上不了树,离地又才四五十公分,事情就悬了。 野猪冲到他旁边,是一头公猪,抬头就撅了他一下,他顿时惨叫一声,跌落下来。 还来不及起身,紧跟着就被野猪又一次撅挑得顺着山坡翻滚下去,又是一声怪叫。 那野猪红了眼,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宏山,再一次跟着冲了下去。 眼看宏山危及,陈安哪里还顾得了其它,双手一松,脚往树干上一蹬,跳到山坡上,打开枪膛,往枪身上一拍,抖出两个弹壳,跟着伸手往腰间子弹带上一抹,取了两发子弹出来,接连塞进枪膛,枪身一合,瞄着冲向宏山的野猪。 宏山刚翻身站起,那野猪又已经冲到,陈安来不及瞄致命部位,匆忙间开了一枪,打在野猪的后腿上。 那野猪嘶叫一声,放弃了宏山,掉转头来看向陈安,哼哧两声就准备冲上来。 就在这时候,原本随着狗帮追着野猪冲进树林的莽哥和红豆,隔宏山远了,纷纷放弃追赶,跑回来找宏山,正好看到宏山被野猪所伤,立刻迎头,悍不畏死地冲向野猪,扑咬过去。 这也是东川犬的一个特性,狩猎、护主兼备,哪怕是在狩猎过程中,离主人超过一定距离,也会放弃猎物,转回来寻找主人,是极好的“贴身保镖”。 那野猪本就后腿中枪,往上坡跑有些乏力,行动慢了一大截,顿时被莽哥一口咬在脖子上,死咬着不动口,而红豆则是朝着肚皮招呼。 被两条东川犬缠住,那野猪几下甩动,没能将两条猎狗甩下来,干脆拖着它们,往山坡林子里钻,被陈安紧跟着的一枪斜着打在前腿腋下,应该是命中内部要害了,没跑出多远,翻倒在地。 而在陈安开了第二枪,解决了宏山的危机,突然听到身后的传来的响动,不用说也知道,是后边跟来的野猪冲撞过来了,他都来不及回头看,赶忙往一旁跳,结果还是慢了一步,被冲出来的野猪一下子撅翻在地。 好在,这只是一头七八十斤的黄毛,獠牙都还没有从嘴巴里伸出来,只是将陈安掀翻,并没有造成伤害。 这只黄毛撅了陈安一下后,没有停留,一股脑地往前跑,被跑回来护主的旺旺和娇娇给一左一右地咬上,那黄毛野猪顿时发狂地左挑右撅,在灌木丛中折腾。 陈安忙着换子弹,却见在青杠树上的甄应全跳了下来,提着斧头狂冲下来,那头黄毛甩不掉旺旺和娇娇,见到甄应全,立刻拖着两条狗朝着甄应全冲去。 只是头七八十斤的黄毛,甄应全也不惧它,扬着斧头,迎面用斧背狠狠地朝着黄毛野猪脑袋就砸了下去。 那黄毛野猪当场身体一僵,栽倒在地,被甄应全接连就是狠狠地七八下猛砸,当场砸得只剩下剧烈的抽搐,口鼻冒血。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不过十多秒的时间。 野猪群已然呼啸而过,没入林子里。 甄应全也注意到了宏山和陈安的情况,见宏山的情况更严重,先转身朝着颤颤巍巍站起来的宏山冲了下去:“铁蛋,伤到哪里了?” “小腿上挨了一下,腰眼上也挨了一下……” 宏山疼得脸色惨白,硬生生咬牙硬挺着,脸上、脖子上青筋暴涨。 陈安也快步走了下来,和甄应全一起查看着宏山的伤情。 见他小腿上裤子被挑开,豁出了一个十多厘米长的血槽,都能放下一根指头,鲜血如注,挺严重。 腰部的衣服也被甄应全掀开,两人看到宏山腰部到后背的位置,也有一条血槽,不过要浅得多,问题不是太大。 应该是被厚实的衣服给挡住,不然这一下子可就要命了。 “甄叔,我背篼里边的蛇皮袋里,用油纸袋包着有止血的药粉和绷带,你帮蛋子哥处理一下,我去看几条追着猪跑远的猎狗!” 陈安将事情交代给甄应全,忙着往枪里装填子弹。 “那你嘞?我看你也被撅了一下,有没有被伤到?”甄应全关切地问了一句。 “放心,我没得事!” 陈安回了一句,提着装好子弹的双管猎枪往山坡上走。 在山坡上,最先被陈安打中的两只野猪,第一只瘸着腿跑掉了,另外一只还在山坡的灌木丛旁边哼哧着,没有死透。 被宏山打翻的那只是瞄着脑袋打的,明明中了要害,却没死透,还在哼哧着。 他提了枪,给两只母野猪补了枪,重新换上子弹后,细细听了听猎狗发出的吠叫声,辨别方向后,领着跟在身旁的旺旺和娇娇,寻着声音追了出去。 第403章 孤猪坐堂 之前在应对那些野猪的时候,陈安匆忙间看到几条猎狗跟野猪正面冲撞在一起,猎狗都被撅得飞起来,那样的情况,肯定有猎狗吃亏了。 只是他没看清楚,到底被撅的猎狗是哪两条,也不知道别的猎狗有没有被伤到。 但听到了猎狗传来好几声吃痛后的怪叫,还是挺担心。 随后看到招财吠叫着,引着狗帮追着往林子横里逃窜的几只野猪而去,里面似乎有几头野猪个头不小。 如果是两百来斤往下的野猪,陈安还不太担心,就怕它们盯上的是那种超过三百斤的大家伙,那就不是轻易能被它们困住的了。 达到三百斤的野猪,那战斗力可是成倍地增加,更有蛮力,也更有耐力,撅挑得相当凶猛,缠斗中,猎狗太容易吃亏。 他心里担心,奔着猎狗叫声传来的方向,就追了过去。 就这么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跑了五六分钟,嗓子眼发甜,感觉都要吐血了,他终于从林子影影绰绰的缝隙里看到了那几条和一头野猪缠斗在一起的猎狗。 犬吠声,野猪的嘶吼声混杂。 陈安停下脚步,双手杵着膝盖大喘气几下,稍微把气给理顺了,这才端着猎枪靠了过去。 只见招财领着狗帮把一只大野猪团团围住。 他一看这野猪,心头惊骇。 这野猪和以往打的那些野猪明显不同,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大啊,估摸着得有五百斤往上! 这哪来那么大的野猪? 还是头公猪,獠牙都能有一拃长,从嘴巴里刺出来,向后方弯卷,如同两把弯刀,看着都觉得狰狞可怖。 那体型,比陈安所见到的最大的黑娃子都还大,它没有站着,而是蹲着,屁股坐地上,连脑袋带屁股,还能有到人胸口那么高。 还有一点,这野猪后背跟黑娃子一样,长满了一尺来长的厚实鬃毛,那些鬃毛根根直立,如同钢钉一样,微微颤动着。 陈安都不敢相信,猪群中居然混杂着这样的大家伙,平生仅见。 不像北方,一到了冬雪天,山上除了耐寒的针叶树还能保持苍翠,绝大部分树木的叶子几乎落尽,变得空旷。 而在蜀地,那些落叶树木的叶片固然落光了,但林间还有很多一年四季不落叶的灌木丛,哪怕是在冬天,也密密匝匝的,看不出去多远,阻碍视线的东西太多。 这无形中增加了狩猎的难度,在这样的山林中,没看到那么大的野猪混杂其中,也属正常。 被猎狗团团围住,这猪也不害怕,哪怕看到陈安来了,也不慌张,没有急于突围,反而就这么稳稳当当坐着。 它一边嚼着地上残留的冰雪混杂的杂草,一边瞪着小眼睛,左右盯着猎狗群和靠近的陈安。 如果是一般人看到这野猪,甚至会怀疑这野猪是不是脑残了。 哪有被那么多条狗围着,看到人来了还无动于衷的,等死吗? 但陈安知道,不是这么个情况。 他虽然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状况,却听李豆花说过,这叫野猪坐堂。 这是孤猪面对狗帮、狼群围攻时的保命绝招。 山里边有句话,叫一猪二熊三老虎,多年不见老虎,把豹子给推上这排位,变成了一猪二熊三豹子。 这样的排名,将野猪排在第一,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野猪对人和庄稼的伤害最大,而是在猎人眼中,野猪确实有成为第一的资格。 只是,野猪要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一,需要付出的代价相当大。 它们虽然性情凶猛,但终究是杂食动物,绝大多数时候吃素,偶尔碰到死掉的动物、蛇类、鸟蛋、虫子之类,也打打牙祭,并不会为了吃肉而专门捕猎。 狼豺熊豹这些猛兽的食谱里边,都有野猪,而且,对于豺、狼和豹子他们而言,野猪还是主食。 野猪从生下来那一天开始,铭刻在基因里边的信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它们提防这些猛兽袭击。 而公猪,成熟后就被赶出猪群,独立生存,那时候也就百多斤的样子,更是增加了被野兽捕食的风险。 所以,一般来说,这个时候的公猪如果被猛兽盯上,几乎都是凶多吉少。 而一旦成功生存下来,经过几年的丛林磨炼,公猪的体格就大了。 山里有句老话:有千斤猪,没有千斤牛。 这句俗语的字面意思很容易理解,就是说,猪能长到千斤,而明显体格更大的牛,却再怎么长,也很难达到千斤。 这话虽然不太准确,却也有一定的道理。 猪是养来吃的,自然是希望它吃喝喝好,长得肥肥壮壮,别看着個头不算大,但是真的压称。 在这年头,缺粮食,家猪生长得缓慢,但养的时间长了,还是能看到养上两年,达到四五百斤的,继续养,只是缓慢些,还能长得更重,尤其是以后品种改变后,饲料一催,养上一年,长到五六百斤的,更是比比皆是。 但牛是用来拉车犁地的,更注重听不听话,耐力好不好的问题,多了赘肉反而不好,更偏瘦一些,也就不压称了。 当然了,后世逐渐被机器取代,牛的品种也被改变,尤其是那些菜牛,别说一千斤,就是长到一吨的也有。 这句话只适用于现在这个年头,也适用于山里长了十数年的野猪,那是真能长得很大。 随着经历得多了,让它们预知风险,对抗天敌的经验也变得非常丰富,那就不好对付了。 一般豹子、黑娃子之类的猛兽对上这样的野猪,往往干上几个回合,讨不了好,就会选择放弃。 稍微一个不小心,被野猪开膛破肚而死的豹子、黑娃子也不是没有。 从这方面来说,将野猪排在第一,也无可厚非。 如果是狼群、豺群对上这样的野猪,往往和猎狗对付野猪的情况差不多,有试探,有偷袭,就是个群殴战术,团团乱转,消耗野猪的体力。 它们也知道正面扛不住野猪的撅挑和撕咬,会选择屁股和两侧腹部下口,尤其是掏后,更遭不住。 只是一头野猪,它没办法顾及四周,尤其是庞大的身体,转向没那么灵活,往往顾得了头,顾不了尾。 所以,野猪也慢慢地有了经验,找到了应对的方法,一看面对这种被群殴的危险情况,发现跑不了,就干脆不跑了,一屁股坐地上,先保护自己的屁股,有的甚至还会聪明地选择大树,或是树棚子,把身体藏起半截,伺机反击。 这就如同官老爷一般,端坐厅堂,那气度冷静沉着。 面对狗帮,它还有空吃东西呢。 而面对这种情况,狗群也像是知道其厉害一样,并没有一拥而上。 甄应全的三条猎狗分布在野猪两三米的周围,汪汪汪地扯着脖子狂吠,不太敢靠近。 这也让陈安看到甄应全的三条青川猎狗,有两只受了伤,一只是在腹部,另一只在后腿位置,流出的血液,染红了大片皮毛,之前被野猪挑飞的应该就是它们。 陈安看着它们还能跑能跳,估摸着这些伤不致命。 而招财、进宝,来福和如意则是来回穿插游走,时不时地就从后面或是两侧找着机会上去叨上一口,也绝不纠缠,转身就跑。 几乎每次都是招财上前,对着公野猪,弓着腰,呲着牙上前试探,好像是要咬野猪了,逼得野猪把身子不得不一转对着它,其它三条狗找准机会接近,咬的咬屁股,咬的咬腋下。 野猪只要一回头去拱进宝它们,刚跳开的招财,又立马逼近野猪。 两条青川犬和两条凉山犬,配合得非常娴熟。 陈安来了,几条猎狗更是士气大涨,进攻的更加频繁。 尤其是旺旺和娇娇,立马冲进去加入战团,那叫一个勇猛,扑上去朝着脖子招呼,往往直接就被撅得飞起一人高,扎入一旁的灌木丛中,却像没事儿一样,几下窜出来,再次朝着野猪冲了过去。 而娇娇已经趁机跳起来,咬在野猪的脖子上,被野猪甩来甩去,就是不松口。 紧跟着,旺旺再次扑倒。 野猪忙着处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娇娇,被旺旺趁机咬在了脖子的另一侧。 只是,这野猪皮毛太过厚实坚硬,两只猎狗虽然咬在侧边的脖子上,但却不足以对野猪造成致命伤。 不过,这也足够了让野猪不淡定了。 它脖子短,不像牛羊那样,能转动脖子让脑袋贴在肩胛骨的位置,进而攻击到脖子两侧的猎狗,就连转向的时候,它整个身体都得跟着转。 野猪不再坐着,撅咬不到两只东川犬,也甩不开,它试图用蹄子踩踏两只猎狗。 只是,它一站起来,两条体型不大的东川犬也只能是前脚悬空,后脚蹬着地,随着移动。 野猪可没法像人一样向前、向侧边踢,接连的踩踏,对两只东川犬没有什么作用。 而其余的猎狗趁着野猪阵脚大乱,纷纷扑了上来。 招财来福忙着钳耳朵,进宝和如意则忙着掏后,就连甄应全那三条有些畏缩的猎狗也看到了机会,冲上去朝着野猪左右两侧乱咬。 野猪遭不住了,拖拽着挂脖子上和耳朵上的四条狗就跑。 面对大野猪这样的力度,招财和来福,哪里钳得住野猪耳朵,在大野猪脑袋疯狂左右甩,上下胡乱撅挑的时候,它们如海面狂风中的小船,也跟着被甩来甩去,拖拽着在林子里狂冲,根本没力量抗衡。 但它们下口都挺狠,直到野猪耳朵都被撕开豁口,才被甩飞出去。 而野猪也没跑几步,就忍不住仰天嘶叫起来。 进宝和如意,双双咬在野猪屁股上成两瓣鼓溜溜冒出来晃荡的卵泡上,也是四脚按地,弓着腰地往后撕扯。 那种敏感的地方,被咬就已经遭不住了,更别说被撕扯了。 尖锐的疼痛让大野猪身体一僵,疼得直哆嗦,实在没办法,只能双腿发颤地,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进宝贪心,咬着不肯放,被野猪一屁股坐住脑袋,顿时发出一声声怪叫,听得陈安心头一惊。 可是,几条猎狗窜来跳去,进攻的凶猛,他也一时间找不到射杀的机会,生怕伤到狗。 如意就更显灵性一些,一见要被压住,赶忙松口,脱身出来。 好在,野猪不是坐下来就完事了,脑袋上有四条猎狗找着机会咬,甄应全的三条狗也在两侧肚皮上乱撕,还有如意盯上的尾巴。 它又不得不站起来再跑。 进宝得以脱身,看它甩甩脑袋立马又朝着野猪屁股扑咬过去的样子,应该没事。 这一次,在野猪卵泡被咬再次疼得坐下来的时候,它学聪明了,及时抽身,没有再被压到。 几轮进攻下来,野猪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口鼻中的气雾喷出老远,满嘴的白沫,开始吧嗒着嘴巴。 这是野猪即将发动最猛烈攻击时最常见的表现。 第404章 还欠缺磨合 大野猪累坏了,也气坏了。 关键还疼得遭不住。 听老辈人说,它吧嗒嘴喷出的白沫子,喷到对手身上就得烂,说狼和狗一见野猪吧嗒嘴,都不敢往前冲。 事实也是这样,听到这声响,除了猎性最强的旺旺和娇娇还在纠缠着朝野猪脖子招呼,身上的肌肉鼓胀,相当的卖力,哪怕野猪皮毛坚实,两侧脖子还是被咬得血呼啦的了。 招财和来福却是双双松开了野猪那早已经被咬得残破不堪的耳朵,退到一旁狂吠着。 就连盯在后边和两侧的几条猎狗都纷纷退让开来,观察野猪的动静。 但陈安觉得,这是老辈人觉得野猪凶猛,传来传去,把野猪说得玄乎了。 而招财和来福它们几条猎狗,之所以退开,是因为它们明白,野猪是真的急眼了,随时随地会展开拼命往死的攻击,这种时候不能惹。 果然,野猪立马狂窜起来,朝着旁边一棵大树就冲撞过去,要解决挂在脖子上拖着,如同牛皮糖一样,怎么都甩不脱的旺旺和娇娇。 这是准备利用身体和大树的相互挤压伤敌啊! 而也正是这时候,几条猎狗的退让开来,让陈安找到了开枪的机会。 不敢朝着野猪前半身打,怕伤到旺旺和娇娇,但还有那大半截身子! “砰……” 陈安果断扣动扳机,瞄着大野猪的后腿就搂了一枪。 这一枪不是匆忙开枪,瞄着打的,自然精准。 狂冲的野猪后腿被命中,那是它前冲迸发最大力气的肢体,一下子不听使唤,打了个趔趄,身体瘫倒,那股子凶悍无比的冲势一下子被化解。 感受到更强的威胁,大野猪尽管后腿瘸了一只,也立马掉过头,完全是一副不管不顾的姿态,朝着陈安就冲了过来。 枪声就是进攻的命令,何况野猪还是冲着陈安去的,招财当即率先扑咬上去,其余猎狗也分着纷纷冲扑过去,再次将野猪给围住,发狠地撕咬,哪怕被进宝当先咬住了卵泡,惨叫着仍然拖着众狗往前走,试图去攻击陈安。 紧跟着,半截左耳被招财钳住,来福窜跳到一边,钳住了右耳,加之其余几条猎狗的拖拽,哪怕这大野猪力大无穷,在后腿瘸了一只的时候,也是寸步难行。 整整九条狗,厮杀中能使出的力道可不小。 但几轮较量下来,大野猪也知道招财是头狗啊,每次它被攻击,最先领头朝着它攻击的,都是招财。 这大野猪被拖住,攻击不到陈安,立刻转换目标,眼一瞪,心一横,奋力地调转身形,不管其它狗如何撕咬它,朝着招财就拱了过去。 招财措不及防,被公野猪给撅到了腹部,看得陈安心头一凉:完了,招财要被伤…… 谁知道,招财身体随着野猪的撅挑,如猫一般弓起,它确实被掀翻出去,却是身体一拧,又站了起来,甚至都没有发出被伤到时的那种怪叫,又朝着野猪扑了上去,那是越战越勇。 这就是青川犬和凉山犬的特点,猎性起来了,只会越来越凶猛,而且持久。 它龇着牙,眼看着野猪跟着张嘴咬来,反口就咬在野猪的鼻子上。 陈安看得仔细,野猪那一拃长的獠牙,是滑过了招财的腹部,根本就没有扎中血肉。 他不由暗自庆幸,獠牙长有长的好处,怼到了那就是深深扎入,伤害爆表。 这野猪的獠牙,却随着长时间的生长,长得弯朝了后面,撅挑时伤敌的可能性反倒被弱化了,除非角度对了,捅进去,容易被獠牙勾住,那样情况,敌手必死无疑。 现在却是没有伤到招财,这让陈安不由松了口气。 但甄应全的另一条猎狗就没进宝那么幸运了。 野猪调转身形去撅咬招财,身体一个趔趄倒下,顿时将甄应全那条跟着一侧咬住野猪肚皮的青川犬脑袋给压住,那狗年纪比招财大,可不傻,觉察出情况不妙,立刻嗷嗷惨叫着,一边蹬着腿往外拽脑袋,一边顺着野猪拧身子来攻击它的方向转动,躲避野猪的攻击。 虽然不是陈安狗帮中的猎狗,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也已经融入了狗帮,排在了末位,但依然是狗帮中的一份子。 听到这惨叫,其余的猎狗疯狂往上冲,咬住野猪各处,奋力营救。 但这都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大野猪,仗着皮糙肉厚,任凭其它猎狗撕咬,只是猛甩几下脑袋,哪怕猪鼻子被招财咬着,拼着拱鼻被招财撕开豁口,也要干被压着的这只青川犬。 这就像人干群架一样,被群殴的人干急眼了,逮住一个就砰砰砰往死里揍。 野猪也一样,不管别的狗怎么咬它,见那条青川犬受制,于是就想拼命地就咬被压在身下的猎狗。 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弄死了才是真正的威慑。 那一刻,那条被大野猪压着的猎狗,在陈安眼里,就像個被人拽着头发的人,正等着对方拿刀噗嗤噗嗤往胸口捅一样,他哪能容这种事情发生。 眼看着招财被甩脱,大野猪就要咬向那青川犬,陈安顾不得自身安危,立刻冲了上去。 狗子窜来跳去不好开枪,那直接怼脑袋上总没有问题吧。 他两三步纵跳过去,在野猪回咬的时候,直接怼到野猪耳朵下边一点的猪脸上,果断扣动扳机。 砰…… 随着枪响,野猪一下子僵住,脑袋晃悠两下,重重地砸到地上,四蹄疯狂地踢蹬着,身体一抽一抽的。 陈安不敢大意,赶忙跳到一旁,将猎枪里的子弹换上,再次上前,枪口直接对着野猪脑袋,连扣扳机,跟着又是两枪。 这下没问题了。 野猪喜欢蹭松树,抹的浑身是松油,又打滚沾染土石杂物,成为所谓的挂甲,在老辈人传下来的话里边,这一层甲厉害,坚硬无比,甚至说子弹都打不穿。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所谓子弹都打不穿,说的是火枪。 这老旧玩意儿粗糙,想要弄到好钢做出枪管都难,大部分人所使用的火枪,那都是熟铁锻造卷成,进行的热焊。 枪管里边密封性不好,所用的子弹更是五花八门,有铁水、铅水漏水里滴成的枪砂,也有往枪管里塞铁丝段、钢筋段的,本来就不稳定,威力最大的莫过于打磨过的钢筋小段。 火药不能多,怕枪管承受不了。 这样的枪是够响,但射程、可控性和威力,是真不敢恭维。 换作专门的单筒猎和双管猎试试,哪怕这野猪脑袋够铁,就没有打不进去的理,更别说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那样的打猎神器了。 这三枪下去,都打在脑袋上,还有爬起来,那就真的见鬼了。 那猎狗还被压着,大野猪太重了,根本抽不出脑袋来。 陈安也试着搬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就挪不动,他四下一看,抽出开山儿,从旁边砍了手臂粗的那么一截木棒,朝着野猪身体下的泥土,斜着用斧头给打进去。 然后将木头上肩,猛力一抬,总算是将野猪身体给掀了起来,那条猎狗趁机将脑袋抽了出来,远远地避让到一旁。 看它甩动脑袋的样子,似乎问题也不是太大。 总算是解决了,陈安一屁股跌坐在旁边,直到这时,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浑身也一阵发软。 除了初次对付风石岩漆树下石洞里的黑娃子,和那次徒手和豹子干上,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像今天这样精神紧绷了。 事情太过突然,谁会想到碰到这等凶险的情况。 一想到这个事儿,他心里就一阵怒意翻涌,倒是要回去好好问问这些围猎的人,究竟是几个意思?是真没有看到他们三人和这十一条狗,还是故意为之。 另外,他还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和自家的猎狗还欠缺磨合。 平日里进山狩猎,陈安一向的做法,是用招财它们进行野物探查和一些猎物的追撵围困。 往往很多时候,找到猎物,让猎狗们等着,他自己悄摸着靠近,直接就开枪猎杀了,少有放狗追撵猎物的情况。 而就即使遇到这样的情况,往往猎物也没有多大,猎狗完全有能耐将猎物给钳耳、掏后定住或是直接就咬死了,像今天面对这种大野猪拿不住的情况少有。 但也正是因此,陈安发现,猎狗围困猎物的时候,窜来窜去,几次想开枪,都怕打到它们而不敢乱来。 而磨合够好的狗帮,是懂得主人意图的,在要开枪的时候,它们会自己避让开来,给出主人射杀的机会。 在这方面,需要加强训练和磨合,继而形成彼此间的默契。 不然的话,再碰到今天这种情况,太容易出问题了。 这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训练出来的,得慢慢来,陈安此时更担心宏山的情况,他那小腿上的伤口,肉都被挑得翻卷起来,他完全不知道情况严重到什么程度。 稍作喘息后,他叫上几条猎狗就往回赶。 还隔着老远,就看到甄应全和宏山两人坐在山坡上,正在跟围在旁边的六七人说着什么,两条守着宏山的东川犬正冲着那几人汪汪汪地狂吠着。 另外还有一人,正在上边山坡上翻看着三人的背篼。 声音吵闹,似乎并不友善。 陈安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默默地将刚刚打空的双管猎枪中的弹壳取出,换上子弹,然后领着九只猎狗迎了上去。 到了近前,他很意外地看到,这些人居然一半是熟人,只有四人不认识,但看他们穿着皮衣,蹬着长筒皮鞋,手提双管猎枪,就这身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而在翻看他们背篼那年轻人,更是吊儿郎当,还在骂骂咧咧! 第405章 出手就是杀招 招财它们几条猎狗,见到有陌生人,一边随着陈安走过去,一边呜呜凶叫着,旺旺和娇娇,更是直接冲到前面吠叫起来。 看着陈安领着九条狗,前呼后拥地从山林里走出来,这些狗刚和大野猪奋战了一场,嘴巴上、脑袋上、身上,不少地方沾染着大片血迹,透着一股子让人胆寒的凶煞之气。 正在翻看背篼的那青年见状,赶忙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将提着的双管猎枪用双手抱着,警惕地打量着这些猎狗和陈安。 眼看陈安到了近前,他被凶到面前的旺旺和娇娇逼得连连后退,神色有些恼怒,迎上去抬腿就是一脚,朝着浑身肌肉鼓胀的旺旺就踢了过去。 他不踢还好,踢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旺旺退避不及,被踢在腹部,在地上翻了个跟头,拧身站起,立刻朝着那青年扑咬过去,吓得那青年连连后退,被身后的小灌木丛一绊,往后摔倒,摔得四仰八叉。 “旺旺、娇娇……回来!” 见两条东川犬冲扑上去,马上要咬到人了,陈安及时出声制止,还没弄清楚情况,不能先让狗伤了人,尽管他看到这青年的时候很不顺眼。 两条东川犬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陈安,它们本是烈性犬,虽然没有去咬,却也没有立刻回来,还在冲着那青年呜呜凶叫着。 直到陈安上前揉了揉它们的脑袋,稍作安抚后才止住叫声。 陈安看了翻身站起的青年一眼,转身走到宏山旁边,关切地问:“蛋子哥,感觉啷个些?” “血止住了,腿脚也能动,应该没有伤到筋,但估计回家以后,要养上一段时间了,这大好的撵山时节,我怕是要错过了!” 宏山有些遗憾地说。 陈安笑着拍了拍宏山肩膀:“以后有的是机会,也不急于一时,回去后去医院看看,争取早点把伤养好,腿脚利索了,我们再一起去采药、撵山。” 宏山微微叹了口气,苦笑道:“也只能这样了!” 陈安转头看向甄应全:“甄叔,是啷个回事,我刚才在远处听见,这里吵吵嚷嚷嘞!” 甄应全脸色铁青地说道:“这几個狗日嘞,说我们坏了他们打围,过来找麻烦,还要拿我们这些天打到的东西,补偿他们的损失,我刚刚在跟他们吵!” 陈安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抬头扫视着眼前这些人。 八个人中,除了那四个不认识的,其余的熟人,一个是镇上武装部部长张升,另外两个是村里时不时去撵山有些狩猎经验的青壮,也是村里的民兵,他们和陈安、甄应全都有过几次围猎,平日里关系不错。 最碍眼的莫过于苏同远,这货也牵着长毛狼狗杵在一旁。 听到甄应全这么骂,张升和村里的三人倒没什么,反观那四人,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了。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看向张升,问道:“张哥,是啷个回事?” 张升看着陈安,微微摇了摇头,没有直说,转而介绍道:“这几位都是县城里边来的,是县城里边组织的护秋队,是下乡来帮忙打野猪嘞!” 县城来的护秋队? 陈安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上辈子的时候虽然没有接触过,但却知道有这么一队显得蛋疼的人马。 看来,眼前这几个陌生人就是了。 他们自称护秋队,自言专门打野猪,自购猎枪,猎枪在公安局备案,常常下乡。 陈安也听闻,这些人大多是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听说的事情多了,他知道这些人打猎是借口,就是一个可以相互利用的小圈子,所谓下乡打野猪,纯粹就是为了到乡下找乐子,寻刺激。 他还记得,算算日子,似乎是三年后的事情,这些人曾发生过打死人的情况,把隔壁黑潭子村一个上山砍柴的青壮当成是黑娃子,直接放枪打死,最后给了一百五十块钱。 那户人家不敢得罪他们,只能就此了事。 这些人还瞧不起乡下人,到了山村里边,拽得跟大爷似的,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更不讲究撵山规矩。 他们还在米仓山东边靠近林场的深山里,从拉上山的电杆上搭电,安放电网,一次捕杀过几十头野猪,连小猪仔都不放过,包括其它野物幼崽,还四处炫耀。 结果,那些野物只是被他们将值钱的带走,野猪肉搬不出来,挑选了几只黄毛和幼崽,敲了几颗大野猪的獠牙,其它的就扔在山里。 有人想去拿来吃,结果找到了才发现,天气热,那些肉早腐臭了。 这样扫荡式下乡护秋的做法当然不被山里待见。 一帮子人能耐没多少,到山里却没少吃喝,土鸡、腊肉没少拿。 野猪糟蹋粮食,进山采药遭遇,也时有野猪伤人的事情传出,山里人厌恶野猪不假,但对于山里人来说,野猪那也是极好的肉食补充。 陈安打了不少野猪不假,也找着黄毛打,纯粹是因为它们的肉更好一些。 但那些大都是村子周边出来祸害庄稼的野猪,自家的肉食满足,村里人的需求解决,他也不会去无端猎杀。 他们这圈子,陈安进不去,也不想进。 看着张升说话还有维护的意思,陈安也能明白,他身为公社武装部部长,自然也是想着高升的,看他摇头就知道,是让陈安不要招惹这些人。 但,这样的事情,岂能就此揭过? 宏山被伤了,猎狗也多有撅伤和擦碰伤,就之前被卷入野猪群那情形,那是会出人命的。 “山里的猎物,山里人会打,用不着他们帮忙。而且,这都大冬天了,除了地里长着的麦苗和油菜,别的还有啥子?这是需要护秋的时候?护秋护到离村子十多二十里的地方,护得还真是宽哈!” 陈安冷哼一声,说得不咸不淡。 不待他们说话,他接着追问:“之前我们三个领着这十一条狗顺着山沟出来,我就想问一句,你们是在哪里守的交口,守交的是哪个?有没有看到我们?” 以他的观察来看,在这片地方,山坡林木没有方便猎杀的地方,守交口最好的位置,就在山沟里。 而且,从之前开枪将野猪轰撵下来那人的喊话声中,不难听出,确实有人守在山沟里。 野猪从这里被拦下来才报交,说明守交口的人,还得往山沟里深入一段。 应该是在山沟里最窄的那一段,野猪群通过那里,会比较集中,也方便猎杀,哪怕枪法准头不够,只要开枪了,也有很大把握打中。 而且,沟两边是小段陡峭的石崖和不少山石,呆在那里,也很安全。 如果真是在那里,自己三人,就从那里一路有说有笑地出来的。 猎狗之所以没发现,那是因为他们在高处,这种晴天的时候,气味可不容易往低处沉。 说这话的时候,陈安看向张升和村里的两个青壮。 那两个青壮先是瞟了翻看背篼那青年一眼,其中一人说道:“我们当的撵脚,是从后边撵过来的,不晓得这里的情况。今天一大早,张哥领着他们几个过来,本来说是来找你的,领着到山里边来找群野猪打打,练练手。 你们不是进山了嘛,张哥就领着他们来找我们,我们答应了,一路顺着山里深入,还真在外边山坡上的青杠树林子里看到这一大群野猪,商量后分配了位置……” 很显然,他们也不想得罪这些人,才这么支支吾吾,废话连篇。 见他说得磨磨唧唧,甄应全脾气上来了,冲着他吼道:“给老子尽是废话,问你,交口安排在哪里,守交的是哪个?麻批,老子们三个人,差点就死在这里。 还敢说我们坏你们的好事,要赔偿……刚才老子就在问了,一直给我老子在哪里装大爷,今天这个事情不说清楚,跟你们没完,县城里边来的又啷个,山里有山里的规矩,天王老子来了,老子也不虚。” 砰…… 甄应全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是之前翻看背篼那青年朝天放的一枪,他不屑地看着陈安:“是老子在守交口,老子也看到伱们了,啷个嘛?” 这突然的枪声,惊得几条猎狗浑身一颤,纷纷冲着那青年狂吠起来。 这种时候,招财自然是冲在最前面的。 它之前一直站在陈安旁边,看着陈安,也在转头看着这些人,虽不会言语,却也能感受到气氛的紧张。 枪声一响,以为那青年是要伤陈安,立马窜到陈安身后,冲着青年逼近,压低了身体,扯着脖子冲他狂吠。 见十一条凶煞的猎狗逼近,青年也是面色大变,连连后退,匆忙中抬起手中的双管猎枪,抖手就朝招财就开了一枪。 这一枪打得招财怪接连悲鸣,跳到一旁。 陈安看到招财左侧后后腿的位置多了一条血槽,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立马狂冲过去。 这要是打到要害部位…… 那人见状不妙,双管猎枪中的两颗子弹已经用掉,当即抡起双管猎枪朝着陈安砸来。 殊不知,陈安只是侧身一让,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并拢,拇指向下,第二、三指关节勾着,形似蝎子,一把就抓在青年持枪的右手寸关尺上,猛然用劲一抖,左手也是同样的手型出击,直扣青年脖子。 “但凡是你狗日嘞吱一声,我们避开就完事了,但是,你狗日的明知道在围猎,却不说话,害得我们差点出了人命,狗也被伤……你现在还给老子动枪,这是老子的头狗,是救过老子的命,你敢伤它,老子要你死!” 他大喝一声,双手同时用劲,那青年惨叫一声,掉了手中的双管,右手寸关尺、要害被制住,同时,左脚一扫青年的腿脚,他整个人身不由己地腾空,后背着地,重重地摔在地上。 陈安用的,正是蚩尤拳中的蝎子手。 出手就是杀招! 第406章 到那时候就是死仇 螯钳钳手钳半边,寸关尺上是险关,抓人抖手皮肉破,脉伤血阻身热寒。 蚩尤拳中的蝎子手,扣的是人经脉。 青年手上的寸关尺和脖子上的喉管连带大筋都被陈安拿捏,借力将他整个人狠狠砸在地上,那一刻,青年差点背过气去。 至少两处要害被制,也是蚩尤拳这类“点穴”手法狠辣之处。 青年完全动弹不得,尤其是喉管被重力一掐,剧烈的疼痛之余,呼吸都办不到,只顾着用左手去拉拽陈安扣着他脖子的左手却毫无建树,面色极度痛苦。 这蚩尤拳,陈安不知道同样学了的宏山有没有坚持在练,但他自己在家是一直坚持的,每天早晚总会抽上一段时间,练一下基础套路,也会把学到的几样实战手法给琢磨一番。 也就是这段时间到来撵山,早出晚归,实在是疲惫,他才没有花时间练习这蚩尤拳。 正所谓,熟能生巧。 陈安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练武的天赋,但学会蚩尤拳后也练了有几个月的时间了,早已经熟练无比,自然而然的,体会到一些发力和伤筋错骨的技巧。 这是不争的东西,哪怕是公园里老大爷、老太太练的那些太极拳,练得时间长了,也会从中懂得一些用力技巧,在某些场合,一样可以用来应敌。 更何况是这种出自尚武的苗家,本就是用于实战杀伐的技巧。 这可是当初湘西苗民反抗清廷时,广为流传武术,一人能对付清兵八九人,属实厉害。 哪怕陈安只是刚入门,还未练得高深,对上这种县城里来的所谓有头有脸的“混子”,也绰绰有余。 一招发狠地将青年放翻在地,陈安没有立刻松手,只是死死地扣着。 青年分分钟疼得面红耳赤,只能是不断地挣扎,踢蹬脚,像是锤死挣扎一样。 他同来的那几个青年见状大惊失色,毕竟是一起来的,不帮说不过去,回去了也不好交代,几人顾不得狂吠不已的猎狗阻挡,把手中的猎枪一扔,一起冲了上来,想要帮忙。 他们都带着双管猎枪,却不敢直接动枪伤人。 一旦用刀枪伤人,那就是大事了。 万一猎枪走火,也容易出问题。 他们显然知道这一点,出了矛盾,干一架可以,动了刀枪,那就是死仇,所以,要上前来帮忙,也选择扔下猎枪。 用拳头,也可以把人打得很惨,他们觉得自己很行。 见状,陈安立马骑上去,双拳连挥,一拳接一拳地往青年脸上招呼,那是真下死手,没几拳,青年被陈安打得口鼻流血。 几人大声喊叫着冲上来,几条猎狗吠叫得更凶了。 虽然忠心护主,但长久以来,每次有旁人靠近,陈安都不会让它们真咬。 毕竟是人,不是山林里的牲畜,终有不同,看着几人冲来,它们也不敢真的下口去咬,还有区别的。 见人冲到了身旁,陈安也丝毫不惧,翻身站起,直接拉开架势,摆出品字桩,不但没退,反而迎了上去。 或是蝎子手,或是阴阳手,或是猪蹄锤,或是钉子锤,脚步如游蛇行走,双手连环出击。 蝎子手伤人经脉,阴阳手格挡泄力反击,猪蹄锤和钉子锤本就是破气功的路子,对付几個普通人,那更是随便出拳,就能将人打得叫都叫不出来。 只是两三个呼吸,三人接连被陈安放翻在地,一个个面上色痛苦地挣扎着起身,还要来打。 甄应全看到这群殴的架势,生怕陈安吃亏,也是将火枪一扔,冲上来帮忙,直接一脚踹翻一人,扑上去就扭打在一起。 宏山哪怕腿脚受伤,也不惧怕,瘸着腿一跳一跳地扑上来,将一人扑倒在地,一双大拳头往这人脸上招呼。 七个人混战在一起,没一会儿,那四人被打得在地上滚来滚去,痛呼、惨叫声不断,站都站不起来。 张升他们四人在一旁看着,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眼看那四人被打得那么惨,生怕出事儿,他赶忙叫上苏同远他们三人上来拉架,他则是拉住陈安:“弟娃儿,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咯!” “你认得现在会出人命了?他们的是命,我们的就不是蛮?” 宏山在一旁听到,暴怒吼道:“这些狗日勒,但凡看到我们的时候,知会一声还会有这种破事,你晓不晓得,二三十头野猪朝我们冲过来有多危险,老子的命差点就折在这里了。 刚刚他们说我们坏了他们的围猎,要我们赔偿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哑巴卖屁股——日死不开腔,你现在跳出来劝我们了!” 他才不管张升是不是公社的武装部长,直接就一通怼了过去。 张升被喷的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但也不想事情闹得没法收拾:“弟娃儿,莫发火,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不懂撵山,也不清楚这些规矩……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就晓得了,确实是他们做的不是。” 他劝慰一句,转而看向陈安,他很清楚,三人以陈安为首,得将他劝住才行。 他将陈安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说道:“弟娃儿,人打也打了,这个事情就这么算了,被伱打得最伤那个,是县城公安局局长的儿子骆祥文,其余三个也有些来头,事情闹大了不好。” “就这么算了……张哥,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你好好想想你们今天干的是啥子事情?别说是打围,哪怕是在山上下个套,也要做个标记提示一下,防止过往的人中套被伤。 他们倒好,不但没有标记,看到人进入围猎圈,还不吱声,这是在谋杀……” 陈安冷哼一声说道:“不要告诉我说你们不晓得有多少野猪,如果连野猪都不晓得大概有多少,那还打锤子的围。 你再看看蛋子哥,小腿被伤成啥子样,腰眼上被野猪拱的那一下,要不是那野猪被打了,他就死了。 再看看那几条猎狗,被伤成啥子样了?不晓得猎狗对我们撵山人来说,那就是我们的命蛮? 还敢给老子动枪打狗,老子被水淹的时候,就是我这几条狗把我救出来的,晓不晓得它们对我有多重要? 你给我说,就这么算了,说得倒是轻巧。 把我们害成这种样子,还敢要我们补偿,惦记我们背篼里边那点东西……麻批,跟棒老二有啥子区别?公安局长的儿子又啷个,搬出来黑我蛮?” 陈安越说越恼火,转头看着那已经翻身坐起来,被暴揍一顿后,一句话都不敢说的骆祥文,上前当胸就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跟着又是兜腰的一脚,再次将骆祥文踢得腰都弓了起来。 张升赶忙再次将陈安拉住:“那你说要啷个办才肯放过他们嘛?” 陈安愤怒归愤怒,却也知道今天当着那么多人面,还真没法就这么弄死他们。 见张升这么问,他也借坡下驴,走到那还在地上躺着痛苦地挣扎的骆祥文旁边,又一脚招呼过去:“狗日嘞,你说,今天这个事情啷个办?” 骆祥文无疑是被打得最惨的,这种时候,哪还有之前的嚣张,一见到陈安靠近,惊恐得不得了,他在陈安手底下,毫无还手之力,连忙说道:“我赔!” “啷个赔?” 陈安追问:“要是说得不满意,老子今天在这里就把你废了!我管你是不是公安局长的儿子,你最好给老子想清楚了再说!” 骆祥文挣扎着坐起来,想了一会儿,又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给陈安一个满意的答复,最终从嘴里憋出一句:“你要啷个赔就啷个赔!” 陈安冷笑一声:“这是你说的哈……我问你,为啥子看到我们来了,都不说一声你们在这里围猎?” 骆祥文支吾着说道:“我看你们三个背着那么多皮毛和肉,又领着那么多条狗,觉得你们撵山应该很厉害,但不知道有多厉害,就想看看……” “就这么简单?我看你狗日嘞就是因为看到我们背着的东西动了歪心思,故意要弄我们是不是嘛?” 陈安嗤笑一声,想着这家伙在翻看那三个背篼的举动,就知道他的心思不会那么单纯,他死死地盯着骆祥文的眼睛,见他目光躲闪,就知道被自己说中了。 但这话自己猜的不作数,得让他自己说出口,说给在场的人听听。 所以,见骆祥文闷着头不说话,陈安一巴掌就朝他脑袋扇了过去,将他打得歪倒在地,陡然咆哮道:“老子问你是不是?” 骆祥文再次翻身坐起,这次不敢再遮遮掩掩,点头说道:“是!” “是就行……我也不狮子大开口,蛋子哥因为你干的这破事,被伤成那样,还有那几条狗,医疗费你得担起。我们几个本来打算在过年前还要进山嘞,但看现在这样子,是去不了了,这损失你得赔。 要求不高,一个人一天三十块钱的收入,我们背篼里的那些皮毛你也看了,就只是进山几天的时间打到了,每天的收入远超三十块,四五十都有,我要你在过年前一天的三十的补偿,不过分撒?” 陈安沉声问道。 骆祥文脸色铁青,但他又不得不承认,翻看背篼里的那些皮毛,都是好东西,陈安说的,确实不过分,于是点了点头:“不过分!” “从现在到过年,还有二十三天,也不全算,每人六百块钱,蛋子哥在家养伤,啥子都干不了,还得有人照顾,得多给,你再给四百。 我家的狗和甄叔家的狗也都被伤了,我们撵山靠狗,狗伤了,我们自然也去不了,还得照顾这些狗,你一个给我们两百,总计两千六百块钱……” 陈安冷眼看着骆祥文:“你既然要当棒老二坑人害人,就得有做棒老二的觉悟,你们不都是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嘛,这笔钱对你们来说,就是出点毛毛汗。” 随便一算,两千六百块钱,这数字听着不大,哪怕他们是县城里的人,这钱也是伤筋动骨的一笔,这还不连医药费,要是把医药费算上,怕是得三千冒头。 这么一笔钱,在山里大房子都能起三座了。 几个青年闻言,眼睛都瞪大了起来。 骆祥文支吾道:“身上没有那么多!” “我管你有没有,不管你是借还是抢,就是去卖屁股,你也得拿出来,少一分,今天这个事就没完,你们就别想走出去,老子跟你死磕到底! 当然,我晓得你们有关系,有能耐,尽管回来找我们的麻烦,到那时候,你要弄不死我,就是我弄死你们!” 他这话说得强硬:“到那时候就是死仇!” 第408章 往伪君子方向发展的真小人 一行人赶着牛车往回走,钟启秀挽着冯丽荣胳膊,跟着陈安他们几个大男人的后边,窃窃私语,只是不时能听到几声轻笑。 陈安他们则是跟在晃晃悠悠往前走着的牛车后面,说着陈安他们进山遭遇的事情。 “我还是觉得不踏实……” 甄应全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狗娃子,你说这笔钱,我们是不是要得太多了?” 他和陈安都拿到了九百,宏山拿到了一千一,凑了个整数,三千块钱。 这笔钱,在这年头,哪怕是家底厚实的人家,也相当于被火辣辣地剐了下一块肉,会很心疼。 甄应全的担心,大抵源于此。 陈安冲着甄应全笑笑:“甄叔,多蛮?我们这几天进山,收获不错,弄到的皮毛、麝香、灵猫香之类的东西,一个人一天五六十块钱,不在话下,被他们这么一搞,我们翻过年都未必能进山。 一個冬天能下几场雪?能有几天好打猎的时机? 可以这么说,被他们这么一搞,我们这个冬天就废了! 我可没觉得多,相反,我觉得要这点钱正合适。 不是早年间了,早年间打架,那是要命,而现在打架,那是要钱,这点钱,他们能承受得起,但也会觉得疼,疼了总要长记性。当然,如果他们非要玩命,那奉陪就是了,谁的命不是命啊!” 陈子谦背着手,叼着旱烟袋,听了陈安这话,微微点了点头,冲着甄应全说道:“你也是跟我们在外边闯荡过嘞,有啥子好怕的嘛,我们在外边混的时候,这种人见得还少蛮?平时耀武扬威,真到要命的时候,跪得比谁都快。 有句话是啷个说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意思是蛮横的人害怕不懂事的人,不懂事的人又怕拼命不怕死的人,不怕死的人是最惹不起的。 幺儿说得对,谁的命不是命? 就以我一路上的观察来看,他们纵然咽不下这口气,也不敢乱来,他们更惜命,也就做不了亡命徒。如果要耍手段,除非能把我一家子一哈子全弄死,不然就该他们鸡犬不宁了! 还记得当年那个被逼得藏进深山的人撒?真要再来惹,我不介意效仿一把,人嘛,总要活得有血性,有的时候,手头的刀、枪,才是过硬的道理。” 他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着满是冷冽萧杀的话,总给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坐在牛车里的宏山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叔,你说的是哪个?讲的是一回啥子事哦?” “也是个被人仗着有点权势欺负得遭不住的人,后来等从山里出来以后,只是一夜的时间,就弄出好多条人命,谁提起来都怕,后来再没人敢招惹,还成了一个头排大哥,谁不敬着,谁还敢去欺他!” 陈子谦简单的说了个大概:“我们当年就是跟他混嘞,很有义气的一个人。” 袍哥的内部排行分五个等级,分别称为头排、三排、五排、六排和十排。 排行中无二、四、七、八、九。 二是不敢僭越关二爷,四是桃园结义如有赵子龙在,当为四弟,故虚此席。七据说是叛徒,瓦岗寨的罗成,行七。八、九忌杨家将八姐九妹之称。 所谓头排大哥,即舵头,也称舵把子、社长,那是江湖上有不小名头的人物了。 这些东西,陈安和宏山都多少听陈子谦他们说过一些。 “老汉儿,都一把年纪了,各人好好放着你的羊,好好过日子,还想啥子打打杀杀的嘛,世道不一样了。 再说了,真有那么一天,也不可能让你上撒!” 陈安笑道:“你看我们像是吃素的蛮?” 话是这么说,但不得不承认,陈安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主要是他不想自己刚刚好起来的日子,又被卷入泥潭。 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也愿意豁出去,保一家平安。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该有的提防还是要有嘞,至于如何选择,交给他们几个去头疼,还是那句话,真要把我逼急了,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事情弄得人尽皆知了,相信他们不会蠢到那种程度。” 宏山跟着又问起了一件事情:“狗娃子,伱说你那几条狗救过你的命是不是真嘞?” 陈安点头道:“是真嘞,就是前面一段时间,我一个人进山,天热,就在山里水潭里边泡了个澡,结果腿突然抽筋了,差点淹死在里面,是招财领着几条狗跳进水里面将我捞出来的!” 他可不会说自己是在水潭里摸金银。 他这话出口,听得陈子谦也很诧异:“这么大的事儿,啷个一直没听你说过哦?” “这不是怕你跟我老妈担心的嘛,再说了,我好不好的回来了,还有啥子说的必要蛮,就是前段时间我脚抽筋一瘸一拐的那次。这个事情宝儿晓得……我跟她说过!” 陈安简单搪塞过去。 陈子谦却是有些不信地转头看向冯丽荣:“幺儿,真有这么回事?” 冯丽荣点点头:“安哥是跟我说过。” 陈子谦不由叹了口气:“以后出门,小心水边,莫大意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偏头看看跟在旁边的招财。 一直默默听着几人交谈的宏元康这时候才插嘴说道:“最让我恼火的是,村子里边那几个龟儿,我记得跟你们关系还可以的嘛,啷个那种时候,都不肯说实话,等哪天老子看到他们,非得好好骂他们一顿。” 陈安闻言,劝说道:“伯伯,算咯,他们也难,在那种时候,他们既不想得罪我们,也不想得罪骆祥文他们几个,人嘛,都会权衡利弊,想得通。 他们当时也只是为了急于撇清关系而已,至少没有帮着骆祥文他们说话。没得啥子好责怪嘞,也不要为难他们,都是一村子的,没得必要,人不行,少相处就是了。” 宏元康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陈安其实还有话没说,藏在了心里,那就是苏同远。 这货从头到尾,那是一句话都没说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像是没啥存在感一样。 但在回来的时候,陈安还是问了村里那两个民兵。 知道他们进山的时候,本来是不打算带苏同远的,只是这家伙看到了,硬凑过来,知道那四人的身份后,冲着骆祥文拍了不少马屁,给骆祥文弄高兴了,才叫着他一同前往的。 他既然讨好骆祥文,肯定有着自己的目的。 就之前那几次合作,其实陈安多少看出来一些,苏同远这人心思一直不纯,人也不通透,挺复杂,小聪明不少,走的路子也有些邪门。 就以他一个人返回古墓捕蛇这件事情来看,他骨子里有唯利是图的表现,而且,那胆量绝不是他表面那么小。 嘴上说着别人对他的好,背地里干的却是全然不顾他人的事儿。 不少事情上,他其实还是从利益上来进行考量,台下百般作态刻意交好,上台后才会露出真面目。 他在陈安的感觉里,就是个往伪君子方向发展的真小人,真不知道他以后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越是这种人,越要小心才是,何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之间,已经有了嫌隙。 “蛋子哥,你今天耍的那几招实在是太厉害了,等我腿脚好了,也要好好练练,我是真没想到,还挺实用,那几个狗日勒一起上,也被你轻松放翻!” 宏山的突然招呼,将陈安从思绪中拉了出来,说起在山上打架的事儿。 “一听你这话,就晓得你回来以后没有好好练!” 陈安瞪了宏山一眼:“你也不想想,我师傅一大把年纪了,为啥子还要想着学上几手回来教我,那肯定是有用撒,你是应该好好练练,防身有用!” 甄应全听着两人说的话,想到陈安在一人对骆祥文他们四人时拉开的架势,有些古怪地问道:“对哦,狗娃子,宏山不说,我都忘记了,当时看你打得有板有眼嘞,出手果断凶猛,不是一般的乱拳……” 陈安笑笑:“前段时间去彭水找我师傅,在苗寨里学来的路子,叫蚩尤拳!” 甄应全一下子来了兴趣:“没想到你真的会武功啊……我能不能学?” 陈安摇摇头:“这个我不能教,本来就是别个不传的东西,我师傅软磨硬泡才教了我这么几手,叮嘱过不让外传嘞!” 甄应全闻言,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样啊……” 陈子谦拍了拍他肩膀:“你就算了,想那么多干啥子,也一把年纪了,还想着跟年轻娃儿在一起瞎折腾……” “哥,你是不晓得,跟着这两娃儿,我都感觉我自己年轻了二十岁,都多少年没打过架了,今天还不是干了,你不晓得有多过瘾,打完了,心里边还在怦怦跳,太刺激了!” 甄应全跟着又长长呼了口气:“不得不说,我是真的上年纪了,年轻的感觉,是真好。这两个娃儿,不输我们当年。” “就莫提当年了……今天晚上,一起到我那里喝两杯?”陈子谦邀约道。 甄应全摇头道:“我就算了,今天到家,屁股都还没有落到板凳上,还是要先回去看看!我可不像你们,有狗娃子和铁蛋,已经可以享福了,我那两个娃儿,啥子时候才能成气哦!” 宏元康笑骂道:“给老子说那些,哪个让你龟儿当年为了那婆娘等那么几年的嘛……我们三个好长时间没有碰头了,早点晚点反正你今天能回到家,忙回去干啥子,子谦请喝酒,不要找理由!” 陈安和宏山都笑了起来,知道宏元康说的是米仓道上遇到的那个洗衣服的女人。 甄应全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行嘛……狗娃子,听说你家里有不少蜂蛹?” 陈安点头道:“甄叔,只要你去,下酒的蜂蛹管够!”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往回走着,到了半路,已然将今天的一档子事儿给抛之脑后,开始盘算等到了盘龙湾吃些什么好的。 第408章 往伪君子方向发展的真小人 一行人赶着牛车往回走,钟启秀挽着冯丽荣胳膊,跟着陈安他们几个大男人的后边,窃窃私语,只是不时能听到几声轻笑。 陈安他们则是跟在晃晃悠悠往前走着的牛车后面,说着陈安他们进山遭遇的事情。 “我还是觉得不踏实……” 甄应全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狗娃子,你说这笔钱,我们是不是要得太多了?” 他和陈安都拿到了九百,宏山拿到了一千一,凑了个整数,三千块钱。 这笔钱,在这年头,哪怕是家底厚实的人家,也相当于被火辣辣地剐了下一块肉,会很心疼。 甄应全的担心,大抵源于此。 陈安冲着甄应全笑笑:“甄叔,多蛮?我们这几天进山,收获不错,弄到的皮毛、麝香、灵猫香之类的东西,一个人一天五六十块钱,不在话下,被他们这么一搞,我们翻过年都未必能进山。 一個冬天能下几场雪?能有几天好打猎的时机? 可以这么说,被他们这么一搞,我们这个冬天就废了! 我可没觉得多,相反,我觉得要这点钱正合适。 不是早年间了,早年间打架,那是要命,而现在打架,那是要钱,这点钱,他们能承受得起,但也会觉得疼,疼了总要长记性。当然,如果他们非要玩命,那奉陪就是了,谁的命不是命啊!” 陈子谦背着手,叼着旱烟袋,听了陈安这话,微微点了点头,冲着甄应全说道:“你也是跟我们在外边闯荡过嘞,有啥子好怕的嘛,我们在外边混的时候,这种人见得还少蛮?平时耀武扬威,真到要命的时候,跪得比谁都快。 有句话是啷个说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意思是蛮横的人害怕不懂事的人,不懂事的人又怕拼命不怕死的人,不怕死的人是最惹不起的。 幺儿说得对,谁的命不是命? 就以我一路上的观察来看,他们纵然咽不下这口气,也不敢乱来,他们更惜命,也就做不了亡命徒。如果要耍手段,除非能把我一家子一哈子全弄死,不然就该他们鸡犬不宁了! 还记得当年那个被逼得藏进深山的人撒?真要再来惹,我不介意效仿一把,人嘛,总要活得有血性,有的时候,手头的刀、枪,才是过硬的道理。” 他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着满是冷冽萧杀的话,总给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坐在牛车里的宏山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叔,你说的是哪个?讲的是一回啥子事哦?” “也是个被人仗着有点权势欺负得遭不住的人,后来等从山里出来以后,只是一夜的时间,就弄出好多条人命,谁提起来都怕,后来再没人敢招惹,还成了一个头排大哥,谁不敬着,谁还敢去欺他!” 陈子谦简单的说了个大概:“我们当年就是跟他混嘞,很有义气的一个人。” 袍哥的内部排行分五个等级,分别称为头排、三排、五排、六排和十排。 排行中无二、四、七、八、九。 二是不敢僭越关二爷,四是桃园结义如有赵子龙在,当为四弟,故虚此席。七据说是叛徒,瓦岗寨的罗成,行七。八、九忌杨家将八姐九妹之称。 所谓头排大哥,即舵头,也称舵把子、社长,那是江湖上有不小名头的人物了。 这些东西,陈安和宏山都多少听陈子谦他们说过一些。 “老汉儿,都一把年纪了,各人好好放着你的羊,好好过日子,还想啥子打打杀杀的嘛,世道不一样了。 再说了,真有那么一天,也不可能让你上撒!” 陈安笑道:“你看我们像是吃素的蛮?” 话是这么说,但不得不承认,陈安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主要是他不想自己刚刚好起来的日子,又被卷入泥潭。 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也愿意豁出去,保一家平安。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该有的提防还是要有嘞,至于如何选择,交给他们几个去头疼,还是那句话,真要把我逼急了,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事情弄得人尽皆知了,相信他们不会蠢到那种程度。” 宏山跟着又问起了一件事情:“狗娃子,伱说你那几条狗救过你的命是不是真嘞?” 陈安点头道:“是真嘞,就是前面一段时间,我一个人进山,天热,就在山里水潭里边泡了个澡,结果腿突然抽筋了,差点淹死在里面,是招财领着几条狗跳进水里面将我捞出来的!” 他可不会说自己是在水潭里摸金银。 他这话出口,听得陈子谦也很诧异:“这么大的事儿,啷个一直没听你说过哦?” “这不是怕你跟我老妈担心的嘛,再说了,我好不好的回来了,还有啥子说的必要蛮,就是前段时间我脚抽筋一瘸一拐的那次。这个事情宝儿晓得……我跟她说过!” 陈安简单搪塞过去。 陈子谦却是有些不信地转头看向冯丽荣:“幺儿,真有这么回事?” 冯丽荣点点头:“安哥是跟我说过。” 陈子谦不由叹了口气:“以后出门,小心水边,莫大意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偏头看看跟在旁边的招财。 一直默默听着几人交谈的宏元康这时候才插嘴说道:“最让我恼火的是,村子里边那几个龟儿,我记得跟你们关系还可以的嘛,啷个那种时候,都不肯说实话,等哪天老子看到他们,非得好好骂他们一顿。” 陈安闻言,劝说道:“伯伯,算咯,他们也难,在那种时候,他们既不想得罪我们,也不想得罪骆祥文他们几个,人嘛,都会权衡利弊,想得通。 他们当时也只是为了急于撇清关系而已,至少没有帮着骆祥文他们说话。没得啥子好责怪嘞,也不要为难他们,都是一村子的,没得必要,人不行,少相处就是了。” 宏元康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陈安其实还有话没说,藏在了心里,那就是苏同远。 这货从头到尾,那是一句话都没说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像是没啥存在感一样。 但在回来的时候,陈安还是问了村里那两个民兵。 知道他们进山的时候,本来是不打算带苏同远的,只是这家伙看到了,硬凑过来,知道那四人的身份后,冲着骆祥文拍了不少马屁,给骆祥文弄高兴了,才叫着他一同前往的。 他既然讨好骆祥文,肯定有着自己的目的。 就之前那几次合作,其实陈安多少看出来一些,苏同远这人心思一直不纯,人也不通透,挺复杂,小聪明不少,走的路子也有些邪门。 就以他一个人返回古墓捕蛇这件事情来看,他骨子里有唯利是图的表现,而且,那胆量绝不是他表面那么小。 嘴上说着别人对他的好,背地里干的却是全然不顾他人的事儿。 不少事情上,他其实还是从利益上来进行考量,台下百般作态刻意交好,上台后才会露出真面目。 他在陈安的感觉里,就是个往伪君子方向发展的真小人,真不知道他以后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越是这种人,越要小心才是,何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之间,已经有了嫌隙。 “蛋子哥,你今天耍的那几招实在是太厉害了,等我腿脚好了,也要好好练练,我是真没想到,还挺实用,那几个狗日勒一起上,也被你轻松放翻!” 宏山的突然招呼,将陈安从思绪中拉了出来,说起在山上打架的事儿。 “一听你这话,就晓得你回来以后没有好好练!” 陈安瞪了宏山一眼:“你也不想想,我师傅一大把年纪了,为啥子还要想着学上几手回来教我,那肯定是有用撒,你是应该好好练练,防身有用!” 甄应全听着两人说的话,想到陈安在一人对骆祥文他们四人时拉开的架势,有些古怪地问道:“对哦,狗娃子,宏山不说,我都忘记了,当时看你打得有板有眼嘞,出手果断凶猛,不是一般的乱拳……” 陈安笑笑:“前段时间去彭水找我师傅,在苗寨里学来的路子,叫蚩尤拳!” 甄应全一下子来了兴趣:“没想到你真的会武功啊……我能不能学?” 陈安摇摇头:“这个我不能教,本来就是别个不传的东西,我师傅软磨硬泡才教了我这么几手,叮嘱过不让外传嘞!” 甄应全闻言,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样啊……” 陈子谦拍了拍他肩膀:“你就算了,想那么多干啥子,也一把年纪了,还想着跟年轻娃儿在一起瞎折腾……” “哥,你是不晓得,跟着这两娃儿,我都感觉我自己年轻了二十岁,都多少年没打过架了,今天还不是干了,你不晓得有多过瘾,打完了,心里边还在怦怦跳,太刺激了!” 甄应全跟着又长长呼了口气:“不得不说,我是真的上年纪了,年轻的感觉,是真好。这两个娃儿,不输我们当年。” “就莫提当年了……今天晚上,一起到我那里喝两杯?”陈子谦邀约道。 甄应全摇头道:“我就算了,今天到家,屁股都还没有落到板凳上,还是要先回去看看!我可不像你们,有狗娃子和铁蛋,已经可以享福了,我那两个娃儿,啥子时候才能成气哦!” 宏元康笑骂道:“给老子说那些,哪个让你龟儿当年为了那婆娘等那么几年的嘛……我们三个好长时间没有碰头了,早点晚点反正你今天能回到家,忙回去干啥子,子谦请喝酒,不要找理由!” 陈安和宏山都笑了起来,知道宏元康说的是米仓道上遇到的那个洗衣服的女人。 甄应全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行嘛……狗娃子,听说你家里有不少蜂蛹?” 陈安点头道:“甄叔,只要你去,下酒的蜂蛹管够!”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往回走着,到了半路,已然将今天的一档子事儿给抛之脑后,开始盘算等到了盘龙湾吃些什么好的。 第409章 闲不住了 众人到了盘龙湾,冯丽荣第一时间回厨房将剁骨刀放下,把原本哭得稀里哗啦,却在看到那么多人进入院子后突然止哭的陈澈给抱过来,上楼喂奶。 耿玉莲嫌饭菜做熟了一直等着,到吃的时候不好吃,所以只是煮了饭,将准备做的菜给洗出来,准备等到陈安他们回来再做。 这种时候,大家伙都饿了,忙着煮肉之类的,肯定来不及,路上的时候就已经说好,大冷天的,还是吃火锅舒服,所以陈安让耿玉莲准备小火炉,至于吃些什么,冯丽荣说她给孩子喂了奶就来准备。 屋子外面,一看到陈安回来,立马从屋前红枫树上扭着大屁股下来的圆圆滚滚,又已经将门拍得山响。 甄应全、宏元康他们都知道,拍门讨要吃的,这是两只熊猫的基操了,倒也见怪不怪。 陈安忙着兑了牛奶粉,送出去给圆圆滚滚,总算是让它们安静下来,它俩抱着奶瓶,就靠坐在石墙边喝完瓶瓶奶,这才慢吞吞地回了仓房,陈安又给它们送去了一个切好的南瓜补充一下。 回到屋里的时候,冯丽荣已经和钟启秀在厨房忙碌,陈安去询问过后,将麂子肉割了些回来,清洗干净后,平刀切成薄片。 这玩意儿,本就属于鹿科的小动物,肉是顶好的火锅料,到时候在火锅里烫一会儿就好。 然后,他又专门热了两大碗蜂蛹。 其它的菜也准备得差不多,陈安去倒了泡酒,招呼众人吃火锅。 这一顿饭自然吃得舒服,就连受伤的宏山,都喝了不少酒。 等到一顿饭吃得差不多,陈安说起另外一件事儿:“山上还有四头被打死的野猪,得找人去搬出来,不然那些肉就浪费了。” 出山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少,那些野猪加在一起,估计得有上千斤,拿不回来,还全都在山野里放着。 但撵山有撵山的规矩,打死的猎物,无论如何都得背回去,否则就会冲撞了山神爷。 按照老辈人的说法,猎人进山是要靠山神爷保佑的,一是保佑撵山人能平安回来,不迷路,不被山里的牲口伤到;二是保佑撵山人进山有个好收成。 但山神爷可不仅仅是撵山人的山神爷,那山里的山山水水、草草木木、飞禽走兽都靠山神爷的保佑。 撵山人靠打野兽讨生活,要是把山里的飞禽走兽赶尽杀绝,那就是断了山神爷的子孙,山神老爷得发怒,所以山里的撵山人,都守这规矩,包括采药也是一样。 哪怕是挖漫山遍野随处可见的蕨根,山里人往往都挖一半,留一半,待来年还有得挖。 要是看到山牲就打,打完了就扔山里,这就是在糟蹋山里的宝贝,山神爷会断了撵山人以后的活路。 这些话听上去神神叨叨的,但陈安也明白,这些规矩,暗中符合着维护生态平衡的道理,所以还有春不撵山,不打怀孕母兽和小兽的做法。 这是几千年前老祖宗就明白的规矩,叫做:不焚林而猎,不竭泽而渔。 不能把山林烧了去打猎,也不能把河水淘干了来抓鱼。 这就要求山里的人恪守着传统的天道。 山里人也知道,这茫茫群山,是自己的衣食父母,所以,进山撵山采药要敬山,出了山,也得还愿。 陈安进了山里,猎获不少,但也只是取对自己有用的,并不滥杀,该放走的,还是放,该不杀的,也绝不胡乱动刀枪。 当然,更不能浪费。 陈子谦说道:“你们三个这次进山,已经带回不少肉了,那些野猪明天从村子里边找几個青壮去将它们弄回来,让村里人分了,今天你们也看到了,大部分人都是站在我们这边帮我们嘞,得谢谢他们,我们也不能想着吃独食!” 这也正是陈安的想法,吃独食会招人嫉恨,得处理恰当了。 甄应全和宏元康也明白这个道理,纷纷点头说应该的。 吃好喝好,各自回家休息,第二天一大早,陈子谦、宏元康、陈安和甄应全四人在大村子皂角树碰头,到村里找了七八个青壮,一起去了山里。 看到那头被陈安最后打死的大野猪,一个个也是惊叹了,直呼活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野猪,纷纷猜测那野猪怕是活了十多年了。 昨天打这些野猪的时候,最先有一头被陈安打中跑掉的,他也顺着血迹去找过,在两里外的山坡上找到,被打中了脖子,已经死了。 几人就在山上将这些野猪开膛破肚,将肉背了回来。 陈安拿了两个猪肚和那头大野猪的皮,猪肚带回来腊制,留着慢慢吃,猪皮则是拿回来挂树上训练两只下司犬的咬合。 宏元康听了陈安的想法,也带了一张野猪皮回去,其它的则是被跟去的青壮拿去分了,他们不嫌难打理。 带回去的野猪肉,是陈子谦和宏元康主持着分给村里人的,甄应全则是跟着陈安去了盘龙湾,帮忙打理那些皮毛进行阴干晾晒。 招财受伤进不了山,陈安也就没了往山里跑的想法。 给陈平那边送了些野味,也往李豆花的茅草屋那里去了一趟,给李豆花送了些水獭肉和蜂蛹。 隔天,他领着冯丽荣往镇上去了一趟,买了些东西,到岩房坪冯丽荣的嘎公家去看望她的嘎公。 那群从漆树里掏出来的蜜蜂被冯丽荣养在墙角,但冯丽荣嫁给陈安以后,这群蜂也就没什么人打理,陈安去看过,蜂箱底部堆了不少残渣,还有些蜘蛛丝一样的东西,知道里面生了巢虫。 看着群势还行,但继续下去,估计也只有败灭的份,被陈安背回了盘龙湾,安置在了自家的围墙上,等到开春了,再来打理。 接下来的日子,一家子都扑在了去青沟帮着陈平打理茶园坡地那件事情上,忙活了七八天的样子,又下了一场大雪,事情也就停了下来。 村里有家人办结婚喜酒,冯丽荣的厨艺已经在村里出名,两口子被请去做厨。 接下来,相熟的几家人又轮换着相互帮忙,杀了几天年猪。 过年之前,陈安又带了些猪肉和野味,送到徐家沟的舅舅耿玉福家里,回来后备了些年货,忙着洒扫、布置,转眼到了大年三十。 今年虽然经历的百年难遇的洪涝,但却是这么多年下来,过得最富足的一年,家里准备的东西不少,不缺吃喝了。 陈平一家子也被叫到盘龙湾,在一起过了三天年,倒也其乐融融。 招财的腿伤总算是养好了,能跑能跳,除了在后腿上留下一条无毛的痕迹,倒也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年初六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大雪。 闲了那么多天,陈安有些待不住了,去麻柳坡宏山家串门,见他们爷俩早早动工,开始摆弄那些山石坡地。 看宏山行动利索的样子,陈安笑道:“蛋子哥,看上去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宏山咧嘴笑道:“那是,也不看看我这身板,那点小伤算得了啥子……狗娃子,虽然我很想去,但是我这段时间怕是没法跟你进山了。” 他已经猜到,陈安是来找他干什么的。 陈安愣了下,问道:“为啥子?” 宏山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意:“我家媳妇儿,快要生了,我得在家照顾!” 陈安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 想想钟启秀挺着的肚子越来越大,再算算日子,也确实差不多了,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他也笑了起来:“那是好事撒,马上你也要当爹咯,是得在家好好照顾着……那行嘛,我去问问甄叔,他去不去!” 从宏山家出来,陈安又晃着去了大村子甄应全家里,谁知道,甄应全一家子都没在家,就连家里的猪和鸡,都是请隔壁的邻居照看。 一问才知道,甄应全的岳丈家那边要过七十大寿,一家子都过去帮忙张罗了,估计得三天后才能回来。 陈安只能又返回盘龙湾,一路琢磨着,还是觉得这样干等着不是事儿,兜兜里那点钱,也就维持在一万多点的样子,始终让他觉得没什么成效。 回到院子,看到陈子谦叼着旱烟,从茅司里出来,忽然心里一亮,等着陈子谦走到旁边的时候,他说道:“老汉,要不明天陪我进山,我准备到黑娃子沟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头黑娃子。” 陈子谦大概是觉得抽着的旱烟卷得太紧了,燃烧得不够顺畅,取下烟斗,捏了捏烟袋锅里插着的旱烟,抖抖碎渣,重新叼上,擦着火柴点燃:“你不是去找了宏山和甄应全的嘛,他们不去?” “一个家里边媳妇快要生了,一个去岳丈家里边给老人做寿,都没有在家,我缺个人帮忙照应。反正这两天下雪,家里的牛羊干脆关在家里喂几天,有草料供着它们……” 尽管下雪,陈子谦每天下午,还是将这些羊给放到山上,手里随时提着根木棍,一路走一路拍打山坡上那些灌木上的积雪,露出叶子,羊才好进行采食,也挺辛苦。 陈子谦自然没什么意见,点头道:“要得!” 冯丽荣抱着孩子在院里晃悠,听到陈安这么说,兴冲冲地凑了过来:“安哥,要不我跟伱一起去,让老汉儿在家!” 陈安笑看着冯丽荣:“又闲不住了蛮?” “一天除了在家里边烤火,我啥子都干不了,哪怕是圈里的牲口,也不能一直关着,总该要放出去跑跑跳跳的嘛……就这么定了哈!” 冯丽荣满脸期盼地看着陈安:“至于娃儿,交给老妈领着就行了!” 陈安看看陈子谦,又看看冯丽荣,觉得在撵山这一块,冯丽荣倒是丝毫不输男人,懂的也不少,于是点头道:“也行,那老汉儿就在家,帮着打理一下家里的事情!” 见陈安答应,冯丽荣高兴得跳了起来。 今天已经来不及上山了,陈安见娃儿不时把指头放到小嘴巴里弄得满是口水,他提了刀子,上山砍来一根花椒树,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全用在截下来的两段花椒木上。 仔细清理外层树皮的枝、刺,用刀子削制,又用砂纸打磨了两个小磨牙棒,用水煮过,找了红绳系着,戴在孩子的手腕上。 花椒树不易掉木屑,在山村里,通常用来做磨牙棒,它不存在被咬断的风险,也没有什么异味,还有着杀菌的功能,是做木质磨牙棒的上好材料。 这也是身为人父的良苦用心。 看着小家伙抓着磨牙棒往嘴巴里塞,弄得满嘴流口水的样子,就是最大的满足。 傍晚的时候,院外忽然传来狗叫声。 陈安出去看了下,见是上次专门送来兰草的金博礼,他赶忙迎出去打开院门,见他手里提篮里还放着两棵用青苔包着的长势极好的兰草。 叶片上有一些金黄的斑块,这些斑块形状不同,大小不一,看起来像老虎皮毛上的花纹。 虎斑叶艺的兰草,又是两苗好东西! 但金博礼的状态,却是很差,他一脸煞白,刚一进院门,就仿佛没力气一样,一屁股跌坐在院门口的雪地上:“兄弟伙,我今天差点就回不来咯……” “被黑成这种样子,是遇到啥子了蛮?”陈安奇怪地问。 金博礼浑身发软:“我在山上遇到黑娃子了,好大一只!” 没想到,陈安盘算着打黑娃子的时候,却有人在傍晚的时候将黑娃子的消息送了过来,这开年的运气,是真心不错。 陈安将他搀扶起来往家里走,到了屋里,招呼着他在壁炉前的椅子上坐下,给他泡了杯茶水,这才问道:“到底是啷个回事,慢慢说!” 第410章 送到嘴边的肉 “我年前在老松林那边的山沟看到棵山药,今天想去把它挖回来,顺着松林往山沟方向走的时候,就看到前面不远,那树枝子噼里啪啦响。 老松林那里有不少山地,是村里人经常往来的地方,我还以为有人在前面砍柴或者是搂腐叶,就打了个招呼,问:是哪个在那里? 我喊了两声没动静,往前走了几步,又听到响动了,我就又喊了两句:说话撒,到底是哪个? 前面又没动静了。 我一看,这不是耍老子蛮,啷個不说呢? 我提着挖锄,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就找了过去。 走了十多米远,拨开挡在前面的枝叶,猛然看到前方山坡下方二十多米的地方,就是老松林山沟里边,不是杵着几块石头,上面长了大片刺蓬的地方,晓得撒?” 金博礼艰难地吞了口口水,满眼惊恐地问陈安,像是在看着黑娃子。 从小就是生活在这山里的,何况陈安还是经常到山里撵山、采药的人,远了不敢说,但村子周边,田地附近,哪里是什么样,清清楚楚。 金博礼一说,他就知道是什么地方了,那几块山石,小的时候陈安跟着大人在老松林积肥的时候,还在上面玩过,挺大的几块石头,当时还没什么刺蓬,周边是片荒草地。 也就这些年,山沟里的草木长得茂密起来,有一大蓬树莓盘踞在那里,一到春季,花朵开得密密麻麻。 也就是孩童到田地里,会惦记着去摘些树莓,在那里吃个够。 他点点头:“我晓得那地方!” 却听金博礼接着说道:“我往那里定神一看,有一大团黑乎乎的影子,麻批,那分明是一头滚瓜溜圆的黑娃子拱刺蓬里边,不晓得在翻刨些啥子,弄得刺蓬晃得哗啦哗啦响,那黑娃子浑身皮毛黑得发亮,个头又不是一般的大,我估计怕不会掉下四百斤来。 我当时,就觉得脑袋头嗡地响了一哈,像是要一哈子炸开一样,浑身汗毛都竖起来咯,后背都像是被针扎一样地疼。 关键是,这黑娃子估计是听到我弄响树叶了,一哈子转过身来,像人一样站了起来,瞪着两眼睛直勾勾的往我这里瞅,耷拉着两只前爪,突然就‘吭’地吼了起来。 那嗓门,我隔着二十来米,耳朵都被震得嗡嗡响,黑死老子咯。 当时我也不敢动啊,就怕我一动,它立马就朝着我冲过来,这么大的黑娃子,看到就怕完了,还哪里敢惹。 就这么僵持了一分多钟,黑娃子低吼一声,放下前掌,慢悠悠地往林子里走了。直到看不见了,我才一哈子瘫坐在地上,好半天缓不过劲来,现在这身体都还软得不得了。” 说这话的时候,金博礼对自己今天的遭遇还心有余悸,摸了摸脑袋,仿佛靠着的竹椅子都撑不住他的身体一样,神色萎靡,脸色也灰扑扑的。 看他这样,陈安估计,回到家里,他免不了要大病一场。 黑娃子那吼声确实瘆人。 吭的一声兽吼,在山林里回荡,像是有着某种攻击力一样,临近的山坡,鸟雀皆飞。 陈安初次见到黑娃子,听到那吼声,也感觉一股子寒气自后腰蹿起,在脖子处绕着游走,瞬间上脸,那种打心底发出的冰凉和酥麻,如同过电一样。 好就好在,当时他是跟着李豆花的。 饶是如此,有李豆花撑腰,陈安也免不了惊悸,腿脚发软,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若是没有见过黑娃子的人,在第一次听到它的吼叫,容易被吓尿裤子,被直接吓病甚至被吓痴傻的人,也大有人在。 碰到黑娃子,对金博礼是惊吓,但对陈安来说,却是天大的好事儿。 他也知道,金博礼拖着软绵绵的身体过来,也不仅仅只是为了送两棵兰花,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将发现黑娃子的事情告知陈安。 “金哥,今天晚上不现实了,我明天去找找,这只黑娃子,如果我打到了,到时候有你一份!” 没有平白无故的献殷勤,金博礼当然也是为了分一杯羹,陈安当然明白。 顿了一下,他转而问道:“你这是又从哪里弄来这样两棵兰草嘞?” 金博礼勉强笑了笑:“说了你可能不相信,我就是在大松林最顶上那块地的地埂上无意间看到的,我揪着东西爬上地埂,准备进林子,结果一看,发现自己手头抓的是蓬兰草。 你不是喜欢兰草的嘛,之前说叶子上有斑点,有条纹,开花颜色素的都是好嘞,我看这叶片黄一片、绿一片的,觉得有点奇特,就顺手挖下来了,就是不晓得,这是不是叶片病了。 你看看要不要得,要是觉得不行,随手扔出去就行了!” 这样随便都能碰到叶艺兰草,还能碰到黑娃子,金博礼这运气也真的没得说。 上辈子的时候,陈安和金博礼没怎么打交道,但也知道这人实在,村里人的风评都很好,不像苏同远那样,心里总是藏着些鬼心思,是个能处的人。 他上辈子到外面去打工,攒下些钱以后,搬到县城里去了,开了个商店守着,后来转行,专门从山里倒卖山货,赚了不少钱,日子过得红火。 陈安蹲下身,翻看着这两蓬旺盛的兰草,说道:“扔啥子扔,我看着挺喜欢,等哈我就把它们栽起来!” “喜欢就行,以后再遇到,再给你挖……我今天是实在想不到,会遇到黑娃子,对了,兄弟伙,我听说伱和宏山已经打过几只黑娃子了,你们遇到的时候就不怕蛮?我是特别担心黑娃子会扑过来跟我玩命!” 被吓得够呛,金博礼也是三句不离黑娃子。 陈安笑了起来:“其实,这山里边的山牲,大部分都怕人,那主动伤人的时候少,大多数都是远远听到点动静,嗅到点气味就走了。 最怕的就是这些山牲,冷不丁地突然和人照面,动物和人突然碰到一块儿,你人害怕动物,动物也怕人,它一怕就急眼了,为了保命撒,这种时候是最容易伤人咯。 所以,你以后如果进山,最好大声跟人说说话,没有旁人,吼上几句也行,要弄出点动静,千万别一声不响地闷头走。 这跟我们撵山不一样,我们巴不得遇到野物,所以进了山,尽量保持不说话。” 陈安心里存了安慰金博礼的心思,说的也是实话。 金博礼一脸疑惑的样子,有些想不明白了:“这啷个跟我想嘞不一样,这猛兽吃人、伤人,谁不知道,一个人在山里赶路,巴不得不被野兽发现,赶紧到地方,还敢大声说话,让野兽知道你在哪儿?” 陈安知道,大多数人都会这么想,但事实真是这样吗? 他咧嘴笑道:“金哥,不相信我嗦,我是撵山的,这些话也是以前我师傅跟我说过嘞,那是他多年的经验,我也见过不少野物咯!” 金博礼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他老人家说的啊……那我以后进山就这么干!” 顿了下,他接着又问:“我听人说,遇到黑娃子,直接装死不动,黑娃子就不会伤人,是不是真嘞?” 冯丽荣正送烧好的开水过来,听到这话,顿时就乐了:“金哥,这话可信不得,真要那样了,才是害死人,以后谁要再这么跟你说,你就直接骂回去,让他到老林子里找个黑娃子试试,看他啷个装死嘞,再看看黑娃子挠不挠他。 那遇到黑娃子,就恨自己少生两条腿,还躺地上装死,简直是茅司里挂灯笼,找死!” 金博礼又问:“那遇到黑娃子,该啷个办?” 陈安想了想说道:“不要转身就跑,那样更容易引黑娃子来追,要一直盯着黑娃子,慢慢一点点地后退,退远了看不到黑娃子了再跑。如果黑娃子追上来了,跑不掉,那只有硬干了,冲着它大吼大叫,朝着脑袋、鼻子招呼,将它打跑,就只有这两个法子。” 金博礼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见金博礼脸色缓和了不少,陈安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冲着他说道:“金哥,不要忙着回去,今晚在我家吃饭。” 金博礼愣了下,摇头道:“算了,我现在就只想回家到床上好好睡一觉,实在是被黑安逸了,真要等天黑了,我都不晓得,敢不敢回去!” 他说着,双手撑着椅子站起身就准备往外走。 陈安将他拉住:“吃了再走……到时候我送你回去撒!” “算咯,不要麻烦,改天有时间,再来找你耍!” 见金博礼坚持要走,陈安也不拦着。 他先一步出了屋子,到仓房里取了一只熏好的水獭肉,递给金博礼:“金哥,这是水獭肉,你带回去尝尝,谢谢你给我送来的兰草哈!” “说那些……但这些肉,我也是真喜欢吃,不跟你客气了!” 金博礼倒是直率,提了那块肉,软绵绵地往回走。 陈安将他送到竹林,在他走远后,顺带将圆圆和滚滚叫了回来。 两个小东西一看到陈安,就争先恐后地虎窜而来,他可不敢让它们近身,一只脚挂上一只熊猫,他也只有陪着在竹林里打滚的份。 就这么引着回到院子,先给他们喂了南瓜,陈安才忙着进屋兑奶粉。 冯丽荣凑了过来:“安哥,明天就去找那只黑娃子?” 陈安点头道:“那是当然,送到嘴边的肉,不把它吃了,可不甘心!” 估计是这段时间忙着过年,没什么人上山的缘故,黑娃子这才溜达到了村子附近,要换作平时,村子周边的田地和山野里活动的人不少,想要遇到黑娃子,几乎不可能。 那么近的距离,打到了,要弄回来也会省力不少。 这要是换在深山里,打到了也不容易搬出来。 也不知道那黑娃子是不是真如金博礼所说的那么大,若是真有,熊胆不会小。 想了想,他又叮嘱道:“宝儿,明天你可不准乱来哈,这种大雪天气在外边晃的黑娃子,不像那些在土洞、树洞里冬眠的,要凶得多,也不好对付!” 冯丽荣保证道:“放心,明天到了山上,我全都听你嘞,肯定不会乱来!” 陈安点点头:“希望隔了一夜,黑娃子不会走得太远,也希望真的是我们的财,明天得早点动身,要是被别人抢先了,就太划不来咯!” 第411章 死掉的长毛狼狗 冯丽荣忙着去做饭,陈安则是到后边山坡上弄来一些腐烂的松树皮和松果,又弄了些风化后堆积在山坡脚底的土颗粒,回到家里将这些弄碎,混杂在一起,作为栽培兰草所需的疏松透气的基质。 没有栽种的盆子,又来不及用竹篾编织,陈安四下寻找,见柴垛上有一段空心的树木,于是找来锯子,锯下两截,稍微修整内部,底上用钉子钉了木板封住,又用钻花在周围和底部钻上排水孔,将两棵兰草给栽种起来。 等耿玉莲从陈平家里回来,陈子谦也放羊从山里回到家,饭菜已经被冯丽荣给做熟。 吃饱喝足,小两口领着娃,早早休息。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冯丽荣醒来,见陈安和孩子还睡得呼呼响,她动作轻缓地穿衣,然后小心翼翼地下床。 就在这时,陈安动了一下,也跟着醒来,翻身坐起,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天快亮了!” “你再领着娃儿多睡哈,我去做早饭,吃了等哈好上山!”冯丽荣小声地说道。 “差不多了,我也该起了!” 陈安跟着穿衣、穿鞋子。 打理好衣着后,他给孩子掖了掖被子盖好,和着冯丽荣一起下楼。 两口子先把厨房的灶火拢着,锅里烧着水,简单洗漱后,冯丽荣在厨房做早点,陈安则是到堂屋里把壁炉的火点燃,然后将自己的双管猎枪和火枪都给拿了出来,好好检查一番,装填好弹药。 听到屋里的声响,陈子谦和耿玉莲也先后起床。 吃酸辣粉的时候,陈子谦问道:“今天你们去打黑娃子,丽荣还是在家领着娃儿,我跟你一起去?” 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陈安已经跟老两口说了金博礼送来兰草并告知发现大黑娃子,小两口准备去打的事情。 如果是去打别的小动物,陈子谦绝对不会跟冯丽荣争,可今天是去打黑娃子,那就不一样了,都知道黑娃子难缠。 冯丽荣一听不乐意了,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她可不想就这么拱手让出去。 当然,她也知道,陈子谦这是担心她出事儿。 “老汉儿,放心撒,我到山上肯定听安哥嘞,再说了,别的不敢说,在用枪撵山这块,我还是很有自信嘞,你就莫跟我争咯,我也是难得跟安哥一起进山……你就让我去嘛!” 说着,冯丽荣伸手拉着陈子谦的袖子摇晃起来,那小女儿撒娇的样子,看得一旁的耿玉莲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子谦偏头看了看跟自己亲生女儿没啥区别的冯丽荣,微微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陈安。 陈安知道陈子谦是什么意思,点头道:“老汉儿,就让宝儿跟我去嘛,她撵山还是很厉害嘞。” 见陈安这么说了,陈子谦也不坚持,点头道:“行嘛,进了山里边,要小心哈!” 陈安笑了笑,继续吃着酸辣粉。 吃饱喝足,往兜里装了些黄精蜜丸,仔细地打了绑腿,等着娃儿醒来,冯丽荣喂过奶水,将他交给耿玉莲抱着,两口子领着六条猎狗悄然出了盘龙湾。 从盘龙湾有小山道通往老松林,陈安也就没有上大路,而是选择顺着山道走。 二十来分钟后,两人到了金博礼所说的那山石刺蓬旁边,果然看到一个个和人脚印很像的大脚印,确定确实有一只大黑娃子来过。 黑娃子不会没理由地在山石刺蓬里瞎搞,陈安专门去看了下,发现山石脚底有被黑娃子翻刨过的泥土,也在那里看到了不少小蜜蜂的尸体。 这才注意到,山石脚底的缝隙里面,是个中空的小石洞,里面有一群蜜蜂,从外面就能看到里面被蜜蜂护得严实的蜂脾。 只是这位置太好,巢穴完全是被山石包裹着的。 黑娃子肯定是被蜂蜜的气味吸引到了这里,只是,哪怕它再有蛮力,也破不开这石头,拿这群小蜜蜂没招,但也因此惊动了里面的小蜜蜂。 估计黑娃子没少被蛰,但也有不少小蜜蜂飞出来以后,受不了外面的天寒地冻,被冷得飞不回去了。 这群小蜜蜂色泽不错,而且看里面的蜂脾,有不小的一团,应该也有不少蜂蜜,算是额外的收获。 陈安打算到开春油菜花开了,若是没有别人来弄过,他倒是可以将它们弄回去养着。 雪天容易寻踪,两口在在周边转了转,从黑娃子留下的那些杂乱脚印中,分辨出黑娃子离开的方向,领着狗顺着脚印追踪下去。 隔了一夜时间,不知道黑娃子又溜达出去了多远,只能是一路追寻。 六条猎狗小跑在前,有它们在,陈安和冯丽荣都不用刻意去注意地上的黑娃子脚印,更多的是在留意着四周。 谁知道,那黑娃子穿出大松林,并没有立刻往深山里走,而是一路沿着村子的田地在山里弯弯绕绕地逛着,最后居然又折往石河子大村子的方向走。 陈安和冯丽荣一路跟到石河子村,甚至看到黑娃子还到了村子边上一户村民家的猪圈旁边,沿着猪圈转了好几圈。 这猪圈离这户人家的屋子有十来米的样子,是用石头砌成的圈房,透过简陋但厚实的门缝,能看到里面松毛铺垫的圈里,两只三四十斤的黑猪长条条的躺在一起。 在蜀地,森林植被好,食物充足,冬季的时候,也就零下七八度就到顶了,并不会很冷,也不会是长时间大雪覆盖,期间还有大太阳出来。 所以,黑娃子,也只有一部分会选择短暂的冬眠,有不少一整個冬季都会选择在外面溜达。 但毕竟是冬天,消耗还是不小,它们就需要尽可能地找到食物,补充身体所需。 不用说也知道,这黑娃子在打圈里猪崽的主意,看门板上留下的爪痕,它还动了爪子,但没能破门而入。 正在两人打量地上那些脚印的时候,屋子旁边的茅司里,男主人钻了出来,看到陈安两口子在自家猪圈边不知道在看什么,迎着走了过来:“安娃子,你们在干啥子?” 外面冰天雪地,这种时节,一般人更愿意窝在床上睡着,不是屎尿急了或是肚子饿了不会起来,所以大都起床很晚,到了晚上,又往往围在火塘边,很晚了不愿意睡。 看他家屋子都还没有冒烟,陈安估计,他也是刚起来没多久。 这人是陈安在村里的一个叔辈,他冲着中年说道:“叔,我们在跟一个黑娃子,一直跟到这里来了,这黑娃子在伱家猪圈边转过,看样子,那黑娃子打过你家猪的主意。” 男人哪里会相信:“啷个可能嘛,黑娃子还敢随便进村?” “你自己看就晓得了!” 事实如此,陈安也懒得多说。 男人到圈边一看,果然看到猪圈边到处是黑娃子的大脚掌印,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还真的是……难怪昨天晚上半夜的时候,我家隔壁养着的看家狗会叫的那么凶!” 陈安淡淡一笑:“住得太边上了,还是要小心点才是,晚上有啥子动静,还是要赶紧出来看看,要是放黑娃子钻进圈里边去了,这两只猪怕是就没得了……不跟你说了,我们去找黑娃子,都已经在山里跟了两三个点了。” 他说完,叫上冯丽荣,转身就走。 这事儿必须得抓紧时间,黑娃子游荡到了村子那么近的地方,说不定早有人注意到这些脚印了,先一步上前了。 整个石河子村,可不止是他一个人撵山,而且这样的大山牲,固然有很多人惧怕,但也有不少人指望着能得一笔横财,哪怕冒着生命危险,也会去拼一把。 他们已经在山里耽搁不少时间了。 小两口寻到黑娃子离开的脚印,加快步子一路追踪出去。 果然,黑娃子钻进竹林,往高处爬了上去,两人跟进去的时候,看到了一行脚印,也在一路尾随着黑娃子。 “有人先上前了!” 冯丽荣看着那些脚印,微微皱了下眉头。 陈安也在打量那些脚印,随即笑了起来:“他先上前了,也未必能打下来,这可不是掏冬眠的黑娃子,而是四处游荡嘞,没那么容易对付,何况是他。” 竹林里的雪地上,除了人的脚印,还有一条狗的脚印子。 另外,竹林里还能看到几个用细线、竹枝设置的吊脚套子,里面撒了些苞米粒,看样子是用来套斑鸠或是小动物的。 一看那狗脚印,陈安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略微一想,确定发现黑娃子脚印的,是苏同远。 他应该是来竹林看自己设的套,才看到了黑娃子脚印。 这其实是一个喜欢吃独食的家伙,碰到野物,往往都是自己先试着搞一下,搞不定了才会想着找人帮忙,再来分一杯羹。 陈安领着猎狗,加快了步子,一路追踪下去。 这一次,黑娃子没有停留,翻过竹林所在的山坡,就一直弯弯绕绕地往山里深入,大方向一直是西北。 就这样,两口子又追了两个多小时,往山里深入十里地左右,在雪地上看到了大片凌乱的黑娃子脚印。 也就在那里,陈安看到了那条已经死掉的长毛狼狗,牵引绳被挂在一蓬灌木上,身体早已经被黑娃子撕得破烂。 看到那大片黑娃子脚印的时候,陈安就知道,黑娃子在这片地方停留过。 它们总是喜欢在休息的时候,转着圈地走,到处留下脚印、气味,如同在布置一个迷阵一样。 这一方面是打乱自己的行踪,另一方面,也是在划出一片地盘,警告其它野物,不能侵入。 苏同远估计就是在这里惊动了黑娃子,猎狗被杀,至于他本人,陈安小心地查看,见到了苏同远被黑娃子追着逃跑留下的脚印,也是一路撒血,看样子,应该被伤了。 第412章 哪有那么多悍不畏死 “安哥,你说他会不会死了?” 冯丽荣看着那些血迹,伸手拉了一下顺着黑娃子脚印走在前面的陈安,神色有些慌乱。 “我管他死不死……” 陈安懒得理会苏同远这种人,打心里早已经认定,他那做法迟早会出事儿。 再说了,救过他不是一次两次了,陈安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义务。 “我主要是怕,万一走着走着,突然就看到个血呼啦的死人……” 冯丽荣也挺厌恶苏同远,但在山里,总是怕突然见到这样的场景,是一场惊悸。 陈安自己倒是不怕,但想了想,觉得冯丽荣在荒山野岭的,突然看到个死人,确实瘆人,但要让他就这么放弃黑娃子,那显然不可能。 “那你离我远点,我在前面看到了给你说!” “好!” 陈安继续往前搜寻,冯丽荣则远远跟在二十米外。 往前走了大约百来米,黑娃子的脚印和苏同远的脚印分开了。 很显然,苏同远受伤后,还是跑掉了。 尽管厌恶,但看到这结果,陈安还是稍稍松了口气,回头冲着冯丽荣说道:“宝儿,跟上来,那龟儿应该没有死,跑掉了!” 冯丽荣自然是相信陈安的,快步跑了上来,看看地上分开的脚印和血迹,两人都没有去管,继续顺着黑娃子的脚印搜寻下去。 这里已经是远离村子的地方,两人走得没那么急,都端着枪,小心地跟在猎狗后边。 就这么跟了有一个多小时,两人到了一道峡谷里边,抬眼一看,两座高山南北耸立,一条蜿蜒的峡谷往东北方向延伸,那一大片一大片的松树、阔叶树长在一块儿。 即使是在冬天,整片峡谷也被树木遮挡得密不透风,再加上两侧的山高,人一走到里面,感觉天都一下子暗了下来。 进到沟里边大概两里多,小两口就发现,山坡青杠树下,到处是野猪翻拱过的痕迹,挺大的一片林子,几乎被野猪翻了一遍,一個坑接一个坑地,连成一片,地上的蹄子印就更别说了,到处都是。 冯丽荣蹲在地上看了看:“安哥,你看这些地上的脚印,都有拳头大小,这群野猪里边在三百斤左右的大猪有几只,那些小蹄印也不少,当年的黄毛小猪估计也得有十多只。” 除了看蹄子印,冯丽荣还捡了根小木棍扒拉了一下地上的猪粪,接着又说到:“虽然没冒气,但还是软的,没有被冻住,说明这群野猪离开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陈安微微点了点头,对自家媳妇的判断没有任何异议,不愧是十多岁就提枪的人,经验比起甄应全来说,还要丰富得多。 之所以研究起野猪留下的痕迹和粪便,那是因为,陈安和冯丽荣都从地上黑娃子留下的脚印看出来了,这黑娃子似乎盯上了这一群野猪,一路顺着野猪留下的脚印走的。 如果再混杂着一群野猪,那情况就变得更复杂了,不得不注意。 陈安看看四周的地形,悄声说道:“这猪群应该是在顺着山沟往里边走,向阳的那个坡面下边的山坳里边。宝儿,情况估计会有些复杂,野猪、黑娃子都不好招惹,还是那句话,我不让你上,你可千万不要自作主张。” 冯丽荣微微笑道:“放心撒,是轻是重,我还是拎得清嘞,别的不说,家里边还有娃儿等着我们,不会乱来!” 见冯丽荣这么说,陈安才放下心来,端着枪小心地顺着黑娃子留下的脚印穿行在林子里。 可能是两人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招财它们也意识到了即将遭遇的大敌,闻着黑娃子和野猪留下的越来越浓烈的气味,表现得更为谨慎,和陈安、冯丽荣拉开的距离缩短了不少。 从雪地上留下的蹄印和掌印来看,这一群野猪走得很随意。 大队野猪走过的蹄印两侧,也有杂七杂八的蹄印,两旁的树底下,也有翻拱的痕迹,连带着跟在后边的黑娃子也随着弯来拐去。 因为黑娃子很大可能是在追踪野猪,打的捕猎主意,两人也不敢跟得太近,尤其是陈安,特别担心出现上次野猪被惊动,一路迎面狂冲过来的很难应对的情况。 他走得也非常谨慎,走个七八步就停下来,往前边和两侧的林木间仔细打量。 这林子,实在是太密了,光凭眼睛看看不出多远,所以在仔细观察的同时,还得停下来一动不动地站一会儿,仔细听听附近的动静,哪怕有猎狗在,也不得不防。 要知道,这样一群有着多只小野猪的猪群,对于山里不少有能力捕食野猪的山牲来说,尤其是在食物匮乏的季节,它们就是一个充满诱惑力的移动诱饵。 万一还有别的野物潜伏呢? 有些野物的潜伏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哪怕是猎狗,也不容易发现它们。 就这样,小两口慢慢地码着黑娃子的足迹,顺着山沟左侧的山坡,往林子里走。 突然之间,陈安鼻子里钻进一股刺鼻的腥臊味,与此同时,招财它们也立马出现了骚动,纷纷呜呜地凶叫着。 他立马压低声音,冲着几条狗发出指令,招财它们立马哈下腰,没有再出声,只是朝着前方张望的时候,不时回头看看陈安,一个个鼻头耸动,表现得很是兴奋。 这个时候,两人已经到了之前所说的山坳边上,能看清楚周围的大树树根附近,有被各种挂擦后的清晰痕迹,很多低矮的灌木枝条也被挂断、咬断。 陈安慢慢地转着脑袋,从身前两蓬灌木的枝杈缝隙往斜上方看,影影绰绰间,似乎能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动,就是那林木太密了,看不真切。 再凝神细听就知道,各处隐隐有灌木丛被碰撞发出的哗啦声响和隐约的哼哧声。 基本能断定,就是这群野猪。 但两人不是来打野猪的,而是黑娃子。 判断了一下风向,山里寒风乱撞,无所谓上风还是下风方向,但陈安知道,不能再往前了,不然,这群野猪该炸窝了,然而,他们还没有看到黑娃子的位置,但从脚印的方向看,它应该就藏在野猪群的附近。 陈安冲着冯丽荣示意,让她退远些,往高处走,首要目的还是先找到黑娃子要紧,换个角度,或许能看得更清楚些。 就在两人爬到山坡高处,一边仔细查看着,一边朝着野猪群所在的方向靠近的时候,下方林木中,忽然传来短暂的猛烈的噼里啪啦的声响,似是有什么大型猛兽在林间猛蹿一样,紧跟着传来小野猪凄厉的嘶鸣声。 估摸着是一只小野猪被什么东西突袭捕捉到了,一时间挣扎厮打在一起,撞得林木哗啦哗啦地响。 突然的躁动,让整个猪群炸锅了。 身在高处,两人能看到下方山坳中惊慌奔逃的那群野猪,估摸着有二十来只那么一群。 有的野猪踩着被挤倒的同类的身体往外窜,有的慌不择路地撞到了树上,当场滑倒,搅动得灌木丛哗啦啦乱响,还有的体格小的野猪,被其它大的野猪撞得连滚带爬。 感情这些大的野猪就在山坳里掀开雪层泥土挤在一起睡觉,只有些小野猪在四处翻拱,它们经历得少,没有大野猪那么警惕,这才被其它野物突袭。 陈安和冯丽荣关心的是那头黑娃子,两人的目光,更多的是在朝着最开始小野猪发出惨叫的地方张望,果然看到一头体格少说有四百斤的大黑娃子,死死咬着一头四五十斤的黄毛的后脖颈。 只是那黄毛野猪稍微一动,它立马狂甩脑袋,以更猛的力道想要致黄毛于死地,一双熊掌更是不停地往黄毛野猪身上招呼,那黄毛野猪在这头黑娃子面前,没几下就变得软塌塌的了。 隔的距离有些远,下方又有猪群乱闯乱撞。 陈安可是年前才见识过野猪群冲撞的凶猛,专门往坡上来,本也有躲避猪群炸锅冲撞的意思。 雪天不同其它时节,地上湿滑,对于野猪来说,往上坡跑,要费力得多,就即使朝着上坡跑,在接连的湿滑中,也会逐渐转向,变成向横里跑,或是往山沟里跑。 再说了,若是有野猪真迎面跑来,无论是撒狗还是开枪应对,都必然惊动黑娃子,到时候黑娃子若是跑了,又免不了一阵追撵。 所以,陈安在静静地等待着,同时也在安抚着蠢蠢欲动的几条猎狗,尤其是旺旺和娇娇,不是被陈安和冯丽荣及时兜住,早冲出去了,猎性极强的它们就不知道什么叫怕。 野猪群很快跑得不见了踪影,山坳里,只剩下那黑娃子还在按着那只没死透还在不时抽搐几下的黄毛。 陈安见状,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压低声音冲着冯丽荣说道:“宝儿,伱就在这里等着,趁着黑娃子将注意力放在那头黄毛野猪身上,我试试看能不能进入射击范围,如果瞄准了能一枪解决了,那就是最好嘞。” “你小心点哈!”冯丽荣有些担心地说。 “放心,你听我指挥就行,如果没能打死黑娃子,朝着我反扑了,我会让你放狗,缠住它,没得问题!” 陈安不放心地叮嘱道:“你手里的枪对黑娃子来说,有些不够看,不能贸然下来哈,藏好了,不要引起黑娃子注意,不然到时候招呼不过来!” 冯丽荣有些无奈地说道:“说来说去,还是怕我出事儿,要是早晓得是这样,我就不跟着你来了,啥子忙都帮不上,倒变成了给你添麻烦,增加心理负担。” 陈安笑笑,说了句大实话:“你之前也说了,家里还有娃儿,其实,无论如何,我们两个都不能同时出事,得有人把家给撑住了,而这个人,我宁愿是我,之所以领你出来,主要也是看你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了。” 冯丽荣冲着陈安翻了个白眼:“不要瞎说,我两个都不能出事儿,更不要想着把妈老汉养老和养娃儿的事情,全丢给我,你想得美……” 闻言,陈安咧嘴笑了起来。 他冲着几条猎狗下了坐、定的指令,然后提着双管猎枪,小心地顺着山坡一点点地往下摸了下去。 只是,避得了挡路的树枝、草叶,还是免不了落脚时,脚踩积雪发出的欻欻声响,或者也可能是气味被发现。 陈安往下走了十多米,还没进入射程范围呢,那黑娃子已经警觉地人立起来,朝着陈安所在的方向张望。 之前刚被人招惹过,此时一眼看到陈安,立刻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叫,刹那间,它体内仿佛有无比的愤怒燃烧起来一样,双掌落地,又是一声高亢的吼叫,四脚蹬地,朝着陈安所在的方向就冲了上来。 这冲势,一往无前。 它这一冲,立刻被灌木隐蔽,只能时不时看到那肥壮的身形在林木间隙中一闪而过,越来越近。 陈安完全寻不到开枪的机会,在这样的地方,太容易吃亏了。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朝着黑娃子大概所在的位置开了一枪。 这一枪,存了碰运气伤到黑娃子的想法,更主要的是,这也是对招财它们发出的进攻指令。 随着枪响,六条猎狗兴奋地甩着尾巴,狂吠着从山坡上冲了下来,朝着黑娃子所在的地方迎头扑了过去。 很快,六条猎狗和黑娃子在林中遭遇,一时间黑娃子的咆哮声和猎狗的吠叫声交杂。 被林木遮挡,看不清具体情形,只见那一片灌木丛,枝摇叶晃,时不时就能看到黑娃子发狂拍打,或是猎狗蹿跃起来躲避的短短一瞬。 他猫着腰往林木缝隙中看,下方要空旷一些,倒是能看到些情况。 这一看就被吓了一跳,旺旺咬在黑娃子的肚皮上,被黑娃子一巴掌拍得跌进灌木丛中,没几下又挣跳出来,朝着黑娃子扑来,这次咬在后腿上。 而招财它们的攻势就要灵活得多,招财在黑娃子左边后腿咬了一口,刚一察觉到黑娃子转身,立马跳开,让黑娃子拍来的一巴掌落空。另一边又被如意在后腿上也捞了一口,也是黑娃子有转身拍打的征兆,立马松口跳开…… 如此在灌木丛中纠缠,战场在林木间不断变换,陈安发现自己抬着双管猎枪,要么有枝叶遮挡,要么怕伤到狗,可他自己又不敢冒然靠得太近。 黑娃子一旦看到他,必然会抛下猎狗,朝自己扑来,在那些林木缝隙中,他可没办法像猎狗那样,在根脚低矮处的缝隙中灵活钻行,躲都没法躲。 但他也担心招财它们被黑娃子伤到,还是小心地寻着稍微宽敞些的地方朝着黑娃子靠近。 殊不知,缠斗了没一会儿,这黑娃子居然放弃了攻击它的猎狗,放弃看到的陈安,就连之前捕获的黄毛野猪也被它放弃,拖着死缠烂打的旺旺和娇娇,朝着山沟方向狂冲了下去。 估计是觉得在几条猎狗口下讨不了好,选择了逃跑,林子太密,对它也是一种阻碍。 都是命,哪有那么多悍不畏死? 死咬着不松口的两条东川犬被黑娃子拖着跑远,很快松口,跑了回来,跟在陈安身边,只有招财它们紧追在后边,狂吠着朝对面山林坡地跑了上去。 黑娃子一路不时回头冲着紧紧追着的猎狗咆哮一声,或是反扑几下,将招财它们惊退,然后又掉头继续朝着山坡上跑。 陈安忙着检查一下旺旺,发现它身上皮肉敦实,被黑娃子拍了一巴掌,看上去只在身上有两条黑娃子留下的浅显血痕,并不大碍。 冯丽荣在猎狗冲着黑娃子发动进攻的时候,她就已经跟着从坡上快速钻了下来。 陈安和她相视一眼,一起寻着渐渐远去的猎狗声传来的方向追了上去。 这一追就追到了对面山岭的背面山沟里,当两人赶到的时候,看到那山沟里的情形,顿时乐了。 第413章 野狸子 山背后的那条山沟,可不像峡谷这边植被那么茂盛。 上半部是大片松林和灌木丛混杂,到了下半截,山石渐渐多了起来。 尤其是对面,更是一道十来米高的笔直峭壁,往左右两侧绵延出去老长一段。 而陈安和冯丽荣所看到的情况是,招财它们四条猎狗在峭壁底下来回奔忙,冲着爬到峭壁上的黑娃子狂吠。 黑娃子则是在距离崖脚六米多的地方以一个古怪的姿势贴着崖壁。 它像人一样直立着,一双前爪勾着高处的山石缝隙,而一双后脚则蹬着下边凸出的小石包,整个身体贴着崖壁而立,不时扭动着脑袋看一眼下边的几条猎狗。 看它过去的路径,有之前落脚的山石被蹬了掉落下来,也就断了退路,正处于一个上下不得,左右难移的尴尬局面,就只能这么贴着石壁趴着。 它那双后脚,不停地在石壁上试探,试图找到一個能蹬住的地方,挪一下位置。 奈何,这是石壁,不是大树,它爪子再厉害,也无法像爬树一样将爪子嵌入石壁从而获得借力,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落空。 陈安和冯丽荣到了石崖脚底的时候,甚至能看到黑娃子贴在石壁上,一双后腿都在不停地抖动。 这只黑娃子身体太沉重了,它是能够站立起来,但毕竟不是像人一样靠着一双脚行走的存在,身体的重量大部分落到一双后腿上,时间短还好说,要是时间稍微长一些,就受不了了。 冯丽荣喘着气,昂着脑袋看着黑娃子:“明明那么大的块头,啷个会被招财它们逼成这样嘛!” 在印象中,放猎狗袭扰黑娃子,大部分情况是黑娃子将猎狗如同玩具一样拨弄,很难靠边,也容易被伤,而眼下这只个头不小的黑娃子,却是在几条猎狗的围追堵截下,选择逃跑,跟它传闻中的凶名完全不匹配。 陈安笑道:“这样还不好蛮,招财它们要是被黑娃子伤了,那才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冯丽荣点点头,催促道:“赶紧开枪打了,你看它在上边腿脚都抖成那样了,从那地方摔下来,下边那么多山石,估计也会被摔个半死,早点送它去见山神爷,免得痛苦。” 陈安笑了笑,抬起手中双管猎枪,瞄准黑娃子脑袋。 砰地一枪,准确命中。 黑娃子身体一僵,身体往后仰栽落下来,重重地砸在下方山石上,将上面的积雪砸得四散飞溅,滚了两圈后从山石上掉下来,滑进下边的灌木丛缝隙中。 但黑娃子的生命力,当真超出陈安和冯丽荣的想象。 陈安那一枪,瞄着打的,有十足的把握,一枪入脑,这黑娃子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却在滑入灌木丛缝隙后,又爬了起来,往前窜跑出几步,才又跌倒下去。 几条猎狗在黑娃子跌落下来的时候,立马冲扑过去,陈安连忙出声将它们叫住,防止咬破黑娃子那身黑亮的皮毛而让价值大打折扣。 他不敢大意,深知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再朝黑娃子的脑袋上补上一枪,防止意外。 冯丽荣也深知这一点,端着火枪,严阵以待,并没有急着上前。 陈安谨慎地端着枪,小心地靠近,离着黑娃子三米远的地方站定,再次朝着它脑袋上开了一枪,等了约有三四分钟的样子,这才冲着冯丽荣说道:“宝儿,帮忙开膛!” “来咯!” 冯丽荣高兴地应了一声,重新将火枪火道上的胶皮盖上,放下击铁压着,这才从背着的布包里拿出杀猪刀走了过来。 在开膛这方面,别看冯丽荣是个女人,却也相当熟练。 两人合力将黑娃子翻了身仰面躺着,她提刀快速地划开黑娃子腹部的皮毛,在陈安动斧头破开胸腔骨头后,她小心地割断黑娃子的护心肢,将那熊胆摘下。 “安哥,这熊胆好大,是个大金胆!” 她一双手血呼啦了,脸上也溅了不少血滴,此时却是笑得异常开心:“我还以为它那么胆小,胆也不会大……” 这黑娃子没有冬眠,熊胆的色泽非常好,呈黄铜色,比两个拳头还大一些。 这是陈安撵山以来见过的最大的黑娃子,这熊胆也是。 他喜滋滋地抽出麻线,扎紧胆管防止胆汁外漏,跟着又从放在一旁的布包里取出一个小布袋,将熊胆装在里面:“这熊胆阴干出来以后,我们好好保存起来,不急着出手。” “为啥子?”冯丽荣有些不太明白。 陈安笑道:“山里的黑娃子越来越少,越来越难打到,你想,过上几年,这熊胆会不会跟着涨价,到时候能卖更多钱?” 他之所以这么说,熊胆越来越少是一个原因,关键是钱到了后面也会越来越不值钱。留到以后再卖,以一个更高的价格出售,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保值。 关键是,他手头还有万多块钱,用这笔钱可以做很多事了,并不急着使用。仓房里年前和甄应全、宏山一起撵山弄到的那些东西,都还没有出手,卖了的话,又能有七八百的收入。 想要做事儿,用这些钱也足够支撑好一段时间了,不急。 冯丽荣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也是,那就留着。” “把那一拢心肺取出来!”陈安催促道。 “好!”冯丽荣应了一声,拿着杀猪刀将黑娃子肚子里的一拢心肺和腥臊味特别浓重的肠肚都给取了出来。 陈安将这些东西,挂在一旁的山石上,后退了一步,恭敬作揖:“山神爷,保佑我们一家子和猎狗平安,保佑我们进山趟趟不空手回家,特敬奉上黑娃子的肚货……” 狗其实并不怎么吃黑娃子的内脏,但非常爱吃黑娃子的肉,这些肚货拿来敬奉山神,最好不过了。 在陈安敬山时,冯丽荣已经开始从黑娃子身上割肉,专挑肚皮上的好肉喂狗,她也清楚这些猎狗在撵山时能让猎获大大增加的好处,看家守院更是机敏,何况还救过陈安的命,打心底里也是相当舍得。 直到几条猎狗吃得肚子滚圆,割下来再喂都不愿吃了才停下来。 陈安抓着积雪擦了擦手,从衣兜里掏出几颗黄精蜜丸,喂了冯丽荣三颗,他自己也吃了三颗,然后各自动刀,将黑娃子的鼻子、膝盖骨、四个脚掌卸下来,然后又将熊皮剥下。 把值钱的东西带走,剩下至少三百五十斤往上的熊肉,想从这山沟里搬出去可不容易,得回去叫人。 两口子收拾一下,陈安又割下些熊肉带上,他可没忘记,家里边还有两只下司犬狗崽,也不知道圆圆和滚滚吃不吃黑娃子肉。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走出去不过两里地的样子,到了一片乱石塘里。 吃饱的几条猎狗,有些懒洋洋地跟在两人前后,忽然,招财突然昂头看着前方,一下子狂吠起来。 陈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十分警觉地将手中的猎枪端了起来。 只见前方十多米的乱石中,一道黄色的身影如闪电般在乱石中腾挪,窜高下低,速度快得惊人,转眼没入一旁的林子里。 那是一只形如大猫,比招财高一些,但身体没它长,身体和四肢粗壮,尾巴很短的动物。 “安哥,刚才那东西是野狸子?”冯丽荣定定地看着那野物消失的林子,小声问道。 陈安点头道:“应该是野狸子,我刚才看到它一双耳朵上,有一簇黑毛,长长地竖起来。” 野狸子,是山里人管猞猁的另一种叫法,也有叫山猫的。 这玩意儿,陈安还是第一次看到,之前只是听李豆花说过,说得非常厉害,敢于猎熊和搏杀野猪的猎狗,在这东西面前,如果单独对上,毫无还手之力,厉害得不得了。 在米仓山这边,数量少一些,但在秦岭,数量就多了。 想到这些,陈安也在想,得找机会去秦岭里边闯闯,那里的好东西,比之米仓山又要丰富得多。 “我在收购站看到收购价格,这东西的皮毛,比黑娃子的熊胆还值钱!” 冯丽荣眼睛里,金光灿灿。 陈安微微点了点头:“难得碰到这种好东西,我接下来几天就专门来蹲守它,它应该就住在这一片,看能不能打到。” 冯丽荣闻言,立刻伸手抓着陈安的衣袖晃了起来。 陈安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果断拒绝:“你想都别想,老实在家带娃儿,这野狸子,不是那么容易对付嘞,行动太快了,警觉性又高,人来多了,都不会让你挨边。 我连猎狗都不带,带它们来也不容易围住,还容易被伤,就即使围住了,一身好皮毛也会被扯烂,划不来。” “那算咯!” 冯丽荣有些失望地撇撇嘴。 为了不在这一片乱石和灌木交杂的乱石塘留下太多痕迹,引起野狸子的警觉,陈安特意绕往一旁的山林里走,也特意从高处打量一下这片地方。 回到家里,陈安将东西放下,让冯丽荣领着孩子,顺便处理一下黑娃子的皮毛和熊胆,他自己拿了一百块钱,到青沟叫上陈平,又到大村子叫金博礼帮忙去背肉。 一听说陈安已经打到那只黑娃子,金博礼直冲陈安竖大拇指,连说他凶得很。 经过这段时间的恢复,他似乎已经从遭遇黑娃子的惊吓中缓过来不少,看上去精神头好了不少。 陈安笑笑,随手将带来的十张大团结取出来递给金博礼:“金哥,这是分你的那一份,莫嫌少!” “伱这是给我好多哦?”金博礼没有忙着接钱,而是先出声问道。 “一百块!” “我只是告诉你一个黑娃子的行踪而已,别的啥子都没干,哪里敢要你那么多钱哦?你收回去,我分点肉就行了。”金博礼将陈安的手推了回去。 “你就莫跟我客气了,实话跟你说,那只黑娃子不小,我要是把熊胆、熊皮卖了,起码能得到七八百块钱,我给你这点钱,也是指望着以后碰到啥子野物,你还能来告诉我撒!” 陈安笑着将钱塞到他兜里:“莫犟,兄弟伙之间,我们耿直点!” 见陈安这么说了,金博礼冲着陈安笑笑:“行嘛,我就不客气了!” 陈安催促道:“带上背篼,我们进山背肉,得忙快一点,这路程不短,怕是要到天黑才能回来!” 金博礼也不耽搁,找了个背篼背着,和陈平一起,跟着陈安往山里赶。 第414章 狐狸腿皮的妙用 “今天苏同远那龟儿从山里边出来,太惨了,浑身血呼啦的,我听帮忙送他到诊所的人回来说,他早上领着他那条长毛狼狗进山,遇着黑娃子了。 那只长毛狼狗被拍死在山上,他自己脑袋和半边脸的皮也被撕下一大片,有几条特别深的被黑娃子抓出来的血槽,眼睛也被抓破一只,右手胳膊还被黑娃子咬断!” 一路上,金博礼说起了另一件事,大概是昨天才被黑娃子吓过,他显得有些心有余悸。 陈安接过话茬说道:“他哪里是在山上遇到黑娃子,根本就是他自己早上从大村子的竹林一直跟着黑娃子去的。本就没有多大能耐,偏偏要去送死……被伤成这样还能跑回来,只能说这龟儿命硬!” 早上在山里的时候,看过那些痕迹、血迹,出现这样的情况,那是他预知中的事情,一点都不意外,哪怕死掉他都觉得正常。 “早上从竹林跟出去的?” 金博礼有些奇怪的问:“他不是说突然间在山里遇到黑娃子才被伤的嘛!” “他说出来的话也能信?” 陈安淡淡笑了笑:“我都上过他的当了,他就是被我打死的这只黑娃子伤嘞。你昨天告诉我位置,今天一早我领着婆娘找到脚印,一路兜兜转转,最后跟到村子边的大竹林来。 那黑娃子夜里还在人家猪圈边转过,想咬猪,只是进不去猪圈才走掉。 我们一直跟进山,一路上除了看到黑娃子的脚印,剩下的就那龟儿领着狗的脚印了,到了山里边还看到了那只被扯烂的长毛狼狗,还有这龟儿一路跑一路落的血。 都伤这鬼样了,还不肯说一句实话,怕说自己主动送到黑娃子面前丢脸蛮!” 陈平也是听得直摇头:“这龟儿路子是有些不正……现在弄成这模样,等伤养好了,瞎了只眼睛,脸又被挠成那样,怕是以后想说个媳妇都难。” 陈安回头看了他一眼:“大哥,这就不是你我该担心的问题,还是那句话,这种人少理,最好不要理。” 陈平点了点头:“已经有不少日子没有往来了……幺弟,我后天要去茶厂上班了,屋头的事情,要你帮忙照顾了。” 马上又是一年春,要不了多少日子,又到了采春茶的时节,茶园、茶厂又到了忙碌的时候。 “正好,你去上班的时候,把那熊掌和腊肉,给你师傅带点过去!”陈安叮嘱了一句。 陈平干活很踏实,肯出力,这一点绝对没问题,陈安就怕他在人情世故这一块不通透。 陈平认真道:“晓得了……” 接下来一路话少,三人只顾着赶路。 到了山里,将那黑娃子的肉分作几块,各自装在背篼里,陈安又领着它们去了峡谷里,将那头被黑娃子弄死的黄毛野猪也进行处理,把肉分了,一起背着回家。 一路紧赶,回到石河子村的时候,天早已经黑了,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各自背着黑娃子肉回家。 陈安回到盘龙湾,隔老远就闻到了一股子呛鼻的气味,不是一般的难闻,比烧胶皮还呛人。 刚到院门口,他就忍不住出声问道:“是在烧啥子哦?” “在烧黑娃子脚掌!” 里面传来冯丽荣的声音,紧跟着,脚步声快速靠近,她将院门打开:“烧水烫黑娃子脚掌那法子太麻烦了,拿出来用火烧,烧到把毛根烧干净,再用水泡着,用刀子刮掉表面的焦黑。 这样做不但可以褪毛,还能去油泥味,这样弄出来的熊掌,对我们来说要简单得多,做的时候也不用那么复杂就能出好味道。 这是我听阿公说嘞,我以前没烧过,没想到这气味恁个腥人,还好是在外面烧,不是在屋头。” 八条猎狗觉察到陈安归来,早早地哼叫着跑到院门口守着,此时院门一打开,一个個簇拥到陈安面前扑腾着。 陈安背着东西微微弯腰,分别揉了揉几条猎狗的脑袋,然后往院里走。 冯丽荣关了院门,快步跟了上来。 “这气味确实遭不住……” 陈安揉了揉鼻子:“我还想着,把一个熊掌给大哥拿去送他师傅,另外三个送去给阿公,估计有人想着吃熊掌,应该能换些钱。” 冯丽荣摇头道:“送啥子送,你也打了几只黑娃子了,熊掌啥子味道都不晓得,这次我做给伱吃,也不能老是想着换钱,对自己好点撒!” 陈安微微愣了下,确实,从撵山开始,自己还真没吃过熊掌,只知道这是难得的珍馐,做法复杂,一般人做出来,根本就不好吃,也就一直没有动念。 现在听冯丽荣这么说,他也觉得自己能尝一下也挺不错,要是再过上些年,想要吃到熊掌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了,吃一次,也算是一种人生经历了。 于是,他点头说道:“要得,倒是要好好尝尝是啥子味道!” 冯丽荣自信道:“等着就是了……不过今天不行,还得泡上一段时间去腥。”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带回来的黑娃子肉,我已经喂过小黑和小白咯,圆圆滚滚我也拿去喂,结果它们一闻到那气味就跑开了,不吃。” “会不会是因为都是熊类动物?” “不晓得!” “不吃就算了……喂过奶粉了,做过记录了撒?” “这种事情还用你说蛮!” 一家子在家里,倒没有那种相互将家务各种推诿的习惯,总会争着把家里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都不用陈安操心。 晚上吃过饭,一家子围坐在壁炉前烤火,说着苏同远今天被黑娃子挠的事情。 陈子谦洗脚后趿着鞋子坐在壁炉旁,陈安见他不时伸手去挠自己的脚后跟,打了手电筒看了下,发现他脚后跟红肿得厉害,呈现出紫红色的水肿红斑。 “老汉儿,你这是生冻疮了蛮?”陈安关切地问。 陈子谦挺无所谓地说:“以前没生过,估计这几天去放羊,鞋子经常弄湿了,就开始痒了起来,没得事儿,等到天气暖和起来,自然就好了,又不是啥子大问题。” “可没有那简单,生过一次以后,每年冬雪天就都会生冻疮了,关键是烦躁得很……” 陈安想了想:“你等哈,我有办法帮你治一下!” 他随后又看向耿玉莲和冯丽荣,问道:“你们没有生冻疮撒?” 两人都摇了摇头。 见两人没事儿,陈安起身到厨房里拿了菜刀,打着手电筒去了仓房,不多时,割了一块皮毛回来,递给陈子谦:“用这个东西包,要不了两天就好了!” 陈子谦接过那块皮毛看了下:“这是狐子的皮毛……你把皮毛割坏了,不就不值钱了?” “没得事,我割的狐子得腿皮,对那张皮毛没得啥子影响,这是我师傅传给我的法子,用这皮毛包冻疮,有妙用!” 具体的,陈安说不上来,他自己也没试过,但他相信李豆花不会骗自己。 见陈安说是他师傅传的法子,陈子谦也就没有多想,让耿玉莲帮忙,将那块狐子腿皮用麻线缠着包在他脚后跟上。 “家里边还有那么多苕藤、包谷草,够它们吃不少时间嘞,在天气好转之前,就不要去放了!” 陈安又叮嘱了一句。 他都开始怀疑自己养黄羊的正确性,这十来只黄羊,有几只母羊早已经开始下奶,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下崽,到了明天,数量会更多。 但在冬天放羊,没少冰里来雪里去,别看着每天就只是把羊赶到山上,四处溜达,但作为放了半辈子羊的过来人,陈安很清楚其中的辛苦,那是无论刮风下雨一天都躲不了活计。 而离这群羊真正开始变得值钱,还得有两三年的时间。 记忆中,直到八四年,才允许农民进城务工、开店,之前都是一直紧着城里人先来,解决就业岗位。 直到放开了,各种商店、餐馆开始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那些羊肉店开始受人青睐,这些羊才开始值钱。 现在才八二年,还有两三年时间,等这两三年过了,以黄羊的发展速度,估计得有五六十只的规模,到时候,就不是陈子谦一个人能照管的了。 但黄羊真正值钱,也就那么几年的时间,后来随着养殖户越来越多,就又变得很平常了,陈安目的就为了争那几年,至于以后,估计得有自己的销路才行。 想到这些,他微微叹了口气,还是得坚持啊。 正所谓,若非寒彻骨,哪得梅花香。 只希望到时候,不亏了自己这一家人的努力。 陈安心里还惦记着那只野狸子,准备早起去蹲守,看能不能将它给弄回来,也就领着孩子,早早地睡下。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他就早早起床,洗漱过后,将昨晚的剩饭剩菜热了下,填饱肚子,到楼上和冯丽荣打了声招呼,挎着双管猎枪往外走。 几条猎狗一见陈安挎枪外出,纷纷从狗窝里跑了出来,跟在后面,被陈安在关院门的时候给拦了回去。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等他穿过大村子往西北方向进了山林没多远,后面林木间传来动物奔行的声音。 他还以为是什么野物,警惕地抬起枪,转身看着后边,没一会儿,朦胧的山林中有四道黑影顺着山间小道跑来,定睛一看,居然是招财它们四条大的撵山犬。 陈安蹲下身,揉了揉跑到面前冲着他呜呜哼叫的招财:“不是让你们不要来的嘛,啷个又跟来咯,不听话!” 招财偏着脑袋看着陈安,伸舌头舔舔陈安手背,呜呜地哼叫一声。 都到了这种地方了,总不能又将它们给送回去,来回折腾,太耽搁时间了。 既然来了,就领着它们一起去吧。 好在,四条猎狗跟着陈安的时间久了,对他发出的指令,能执行得很好,能很好地进行约束,有它们护身,也不错。 他伸手揉了揉几条猎狗的脑袋,领着往那片乱石塘赶去。 等陈安靠近那片乱石塘的时候,天光也才真正开始亮了起来。 他领着四条猎狗小心地穿行在林子里,到了乱石塘左边山坡的林子里,他开始仔细地观察着下方,寻找着那只野狸子的身影。 第415章 犀利的抱头摔 老虎没了,排除那些隐藏在暗处伤人的蛇蝎之类,在山里,对人构成生命威胁的山牲,属实不多,最致命的,当属黑娃子。 豹子、野猪逼急了会伤人,但很难致死,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都有一定的反抗能力。 还有就是山里的羚牛,这大家伙如果是被发情的时候落败,被赶出羚牛群独自流浪,脾气很暴躁,突然碰到,也容易伤人,但毕竟是吃草的,而不是吃肉的,主动避让开来,也不会有多大的事儿。 而野狸子,体型相对于野猪、豹子、黑娃子之类,小太多,那就更不在其中了,见到人了,首先做出的反应就是跑。 但这玩意儿也不能小觑,它实在太过机敏,而且速度相当快。 毕竟是猫科动物,那弹跳能力,能上树,能下水,哪怕是在林木之间也纵跳,是非常完美的猎手,尤其是那攻击速度,非同一般。 就像家养的猫,猎狗给它一下的功夫,它能还回来几下。 当然,也出现过野狸子伤人的事情。 那是别的村子的人,带着三只猎狗去撵山,在山里遇到了野狸子,被狗给围在了灌木丛中。 一对三的情况下,凭借速度优势,轻松在三条狗之间腾挪抓挠,弄得几条狗怪叫连连。 那人也凑了过去,想给野狸子来上一枪,结果反被野狸子先跳起来,在他脖子上挠了一爪子,那爪子锋利,好巧不巧地抓破了脖子上的动脉,结果就这么留在了山里。 当然,也别把野狸子想得那么玄乎,靠速度、偷袭取胜的猛兽,往往耐力会差上一些。 有人说猎狗无法对付野狸子,去多少都没用,这其实是错的。 上辈子陈安刷视频的时候,就看到国外有人训练猎狗,专门围捕野狸子,经常出现的情况是,野狸子被猎狗围困在树上,猎人只要赶到补枪就行。 还有人说野狸子不吃死食,那也是扯淡,缺食物的冬季,哪怕它很耐饿,有吃的,总比饿着强,因此,也有人直接用铁夹放肉诱捕。 何况,它本身就是一种在冬季捕到猎物,吃不完,会将猎物藏起来的山牲,也会去寻找别的山牲藏起来的食物。 据说野狸子耳朵上那两簇黑毛,有着天线一样的效果,空气中传来的轻微震动,都会被它敏锐的捕捉到。 正是这份警觉,让它很难被人靠近进行猎杀。 招财它们跟来,其实也能有大用。 陈安在找到野狸子,尝试靠近射杀失败后,完全可以放狗追撵,若是围到树上,那就更好办了。 他指望着今天就能将野狸子弄到手,省得花几天的时间蹲守,那可有些遭罪。 特意好好感受了一下山里的寒风,虽然风向有些乱,但总是有迹可循,陈安为了避免早早惊动野狸子,还是循着下风方向,领着猎狗,慢慢地藏在乱石塘下方一大块石山背后。 这是有三四米高的大山石,位置也高,怪模怪样的,爬到顶上,既能居高临下地打量乱石塘,又能有一部分将他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 让招财它们爬在山石下,他自己提着猎枪,小心翼翼地爬到山石上,抱着枪,小心翼翼地转着头,打量着乱石塘河周边的林木、草坡。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乱石塘里除了几只鸟雀飞落又飞走以外,别的没什么动静。 被陈安约束着趴在山石背后雪地里的四条猎狗都早已经趴不住了,但一直不见陈安有动静,干脆蜷缩在雪窝里睡着。 静心……静心…… 陈安的耐心,也被不断地消磨,他都有些按耐不住,想要下乱石塘里看看,那野狸子的窝是不是在这里,如果没在,那不是白等了? 但无论怎么看,这地方都是挺适合野狸子藏身的地方,贸然下去,万一坏事…… 就在这样的纠结中,他又等了一個多小时,兜里装着的黄精蜜丸,都被他当糖果一样,吃了四五个了,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他终于按耐不住了,小心地从山石上慢慢地下来,正准备下乱石塘里去看看的时候,招财忽然冲着斜下方的乱石塘发出呜呜的凶声。 陈安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端起枪,朝着招财所看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一道黄影从对面的山林中轻快地穿梭,和陈安相隔着起码有两百米的距离,它嘴里似乎还叼着什么东西,远远看去,色彩以红黄为主,看样子,应该是一只金鸡。 可这么远的距离,陈安完全没把握打中,他微微弯腰,安抚着几只有些躁动的猎狗,然后端枪上脸,静静地瞄着。 只要这野狸子下到乱石塘里,就进入射程范围了。 然而,让陈安没想到的是,野狸子是往乱石塘下来,却没有下来多远,叼着那只金鸡,跳到一块山石上就趴了下来,然后开始撕扯那只金鸡。 被山石挡住,只能看到它的小半个个脑袋一晃一晃的。 还是没有进入射程范围。 可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玩意儿吃饱喝足,在一个地方能一呆就是几天,跟它比耐性,显然是不行的。 得靠近了才行。 陈安稍稍犹豫后,再次发出指令,让几条猎狗定坐下来,他自己则是小心翼翼地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地朝着乱石塘摸了过去。 结果,没走几步,他忽然看到那野狸子一下子站了起来,朝着自己所在方向看来。 糟糕……被发现了! 陈安顾不得其它,一直瞄着的双管猎枪,果断扣动扳机。 砰…… 不出意外,这一枪打出去,弹道飘的,落到了野狸子所在的山石上。 那野狸子一下窜跳起来,在乱石间如同飘一样,不受限制地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往后边的山坡上跑。 与此同时,招财也领着另外三条狗冲着出去,朝着野狸子往山坡上追。 它们在乱石塘的那些山石间隙中,跑得踉踉跄跄,就远不如野狸子了。 陈安没有叫住它们,放任它们追出去,期盼能将野狸子给围住。 这次野狸子被惊动,鬼知道它还会不会回到这里。 这么珍贵的皮毛兽,要是错过了,下次再想遇到,可就难了。 转眼间,猎狗也没入对面山坡的林木中,叫声迅速远去。 陈安不敢大意,更怕猎狗被野狸子所伤,可不敢像之前一样,不紧不慢地追寻过去,而是往枪里装填好子弹后,小跑起来,越过乱石塘,也跟着钻进山林。 这一追就去得远了,往山林横里追了至少三里路,然后往上翻过山脊,再从山坡上追下去,他总算是听到了猎狗的吠叫声。 等他能看到猎狗的时候,看到那里又是一片有着不少乱石的地方。 那野狸子被四条猎狗围在了一块高耸的山石上,正一动不动地低头看着下方来回窜跳、狂吠的猎狗,它们上不去那块山石,只能在下边守着。 陈安见自家猎狗,似乎并没有出现伤残,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他倒也不急着赶下去,接连地深呼吸,平复着自己此时怦怦乱跳的心脏,这一路追寻,他感觉自己都快换不过气来了。 大约花了两分钟,呼吸总算是平复下来,他这才提着双光猎枪穿出林子,朝着野狸子所在的山石摸了下去。 尽管野狸子已经被自家猎狗围困,但他不清楚自己的出现,会不会逼得这野狸子再次开始逃跑,所以,他下去得很慢,端着枪瞄着,只要进入射程,野狸子还是不跑的话,瞄准了,那就是一枪的事儿。 谁知道,听到上方林木中传来的轻微响动,野狸子原本盯着四条猎狗的脑袋立刻抬起来看着陈安的方向。 大概是陈安之前在乱石塘里开的那一枪,让它觉察到了危险,完全不给陈安靠近的机会,哪怕四条猎狗在下方守着,也一下子从山石上窜跳下来。 招财一直盯着它呢,见它一动,立刻迎了上去。 就在二者相遇的一瞬间,只听得招财一声怪叫,陈安眼睁睁地看着那野狸子整个身体窜跳起来,四只爪子一下子抱着招财的脑袋,毫不费力一样,直接就是一个抱头摔,将招财放翻在地上。 就在这时,旁边的如意也一口捞了过去。 可是,野狸子的反应更快,松开招财,身体一拧,立马又扑向如意,还是一个招牌式的抱头摔了,将如意放翻在地。 那抱头摔的攻击方式,是如此的犀利。 这只是眨眼的功夫,接连放倒两条猎狗,是那么的轻松随意。 眼看进宝和来福从两侧扑来,它不再迟疑,从招财、如意两条猎狗露出的缺口蹿了出去。 一溜烟地窜进林子里。 好在,招财和如意应该只是被抓挠,并没有被野狸子给咬到,两条猎狗拧身站起来,再次追着野狸子钻进林子里。 好在,这一次猎狗追出去差不多一里地的样子,叫声又停了下来。 等陈安赶到的时候,看到野狸子爬上了一棵十多米高的青杠树,在枝头蹲着朝下方张望。 大概是觉得那里够高,够安全,这一次,陈安到了树下,野狸子没有选择逃跑,只是往更高的树梢上爬,然后就蹲在枝杈上,不动了。 陈安欣喜地抬起双光猎枪,瞄着野狸子的脑袋,开了一枪,它顿时跌落下来,被陈安及时拦住猎狗,保住了那一身厚实蓬松柔软得不得了的珍贵皮毛。 直到死透了,陈安才将它用绳子拴着,挂在树上,然后检查招财和如意的伤势。 两条狗的脑袋和脖子上都有几条血痕,是被抓伤的,好在伤势并不算严重。 他赶忙将带来的药粉给两条狗敷上止血,处理好伤口后,他才好好打量着这只野狸子。 见它有着四只超乎寻常的大脚掌,毛茸茸的,大小都赶上陈安的手巴掌那么大了。 肉垫里潜藏的爪子,也如猫一样,能伸出伤敌,也能隐藏到肉垫里。 再看看那细长尖锐的獠牙,陈安很难想象,要是之前它来得及下口撕咬,招财和如意,怕是就没那么幸运了。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将这野狸子给弄到手了。 这只猞猁长得很壮,估计得有五六十斤的样子,被陈安直接甩肩膀上扛着,领着猎狗往家赶。 此时,陈安心里总算有些满足了,这两天下来,得了一只黑娃子,还弄到一只野狸子,略微合计,那也是一千五六百块钱的东西。 这个冬季,没有浪费。 第416章 这味道简直绝了 陈安扛着野狸子返回的时候,没有走大村子的大路,而是选择山道,直接前往盘龙湾,他不想太多人知道。 主要是因为野狸子,在这年头已经被划入保护动物的范畴。 只是保护的力度不强,更像是一种口头上的表示,因为野狸子的皮毛是这年头重要的毛皮资源和出口种类之一,在禁猎之前,收购站里一直都在收购,而且价格相当高。 虽然也控制了出口的皮张数量额度,但实际情况是,每年都没能完成收购指标 当然,陈安不懂这些。 只要收购站里收购,那山里人就能打。 这是很简单的想法。 但不管怎么说,挂上了保护动物的名头,陈安还是希望不会因此被举报,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主要是,野狸子的数量,比豹子、黑娃子之类的要少得多。 陈子谦听了陈安的话,没有去放羊,就在家里烤火。 听到院里几条猎狗兴奋的叫声,钻出屋子看了一眼,见是陈安从后山下来,忙着到院门口开门,顺便卷了根旱烟点上,抽得叭叭叭的。 门一打开,留在院里旺旺、娇娇和两条下司犬,尾巴狂甩着跑出院门,绕着院墙边的小道,朝着陈安跑去。 大概是因为被留在院里没能跟着进山的缘故,旺旺和娇娇,隔着老远,就冲着陈安狂吠起来,伴随着呜呜的哼叫声。 陈安都能明显感觉出它们那种被舍弃的怨念,迎上几条猎狗,也就弯腰揉了揉它们的脑袋,进行安抚。 陈子谦也跟着出来,看到陈安扛着的野狸子时,眼神中有奇异的光芒:“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是第一次看到野狸子,长得还真是奇特!” 随后,他就注意到了招财脑袋和脖子上的伤口,接着问道:“这狗是啷个回事儿?” “追这只野狸子的时候,被挠伤了,不过问题不大!” “你人没得事撒?” “我没得事儿!” “没得事就好……赶紧回屋头烤火!早上你走了,几条猎狗在家里边急得不得了,在我把圆圆滚滚放到竹林的时候,招财它们抽身就钻出院门,只来得及拦住旺旺和娇娇。” “也得亏招财它们跟来了,不然我今天想打到这只野狸子,可不容易!” “以后进山,还是尽量把狗带上的好,至少人安全些。” 陈安点点头,先一步进了院子,陈子谦关了院门,又去抱了些包谷草和苕藤挂在羊圈里喂羊。 像是在山上吃草一样,黄羊习惯吃高处一些的草叶,若是直接放圈里,分分钟就能被踩踏糟蹋了。 陈安扛着野狸子进了屋里,看到冯丽荣和耿玉莲在壁炉前用针线,冯丽荣在学着纳鞋底,两人聊着家常,倒是有说有笑。 她从小没人教针线活,在这方面实在笨拙得厉害。 好在,这年头黄胶鞋也挺好,倒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来专门做这些事儿。 也就在闲余的时候,把家里的那些破烂衣物废物利用一下。 陈安撵山,更常穿的鞋子是黄胶鞋,但弄一双更轻松舒适的布鞋换脚,或是在家里穿,也挺好。 见陈安推门进来,冯丽荣立刻将针线放在小簸箕里,帮着陈安将那只野狸子放下来。 她自己也知道野狸子的皮毛甚至比熊胆还值钱,忍不住摸了摸野狸子那身柔软的皮毛:“摸上去好柔软……安哥,你说就这么一张皮毛,啷个能卖得比熊胆还贵?” 陈安笑笑:“估计是保暖性能好,加之又太难得的缘故,这种厚实柔软的皮毛,可不多见,比豹子皮还要好得多……宝儿,把你的小刀找来给我,另外准备一个大碗,我用来装血。” “装血干啥子?”风流荣有些奇怪地问。 “练狗撒,我要让它们记住野狸子,以后进山,更容易发现它们,这可是值钱的好东西!” 陈安这么一说,冯丽荣就明白了,快步上楼,去拿她那把小刀。 而陈安则是趁机坐在壁炉前搓揉着已经被冷得有些麻木的双手,见一旁篾兜里睡着的陈澈动了一下,睁开眼睛,晃着小手开始哼哼唧唧,知道小家伙一醒来就得把屎把尿,不然分分钟拉裤裆里,赶忙把他抱了起来。 耿玉莲见状,放下针线:“你浑身冷冰冰嘞,莫把娃儿弄了凉着咯,让我来!” 陈安把孩子递给耿玉莲,被她抱到一旁。 冯丽荣就在这时候从楼上下来,又到厨房里拿了個碗,回来后两口子相互帮忙着,先从野狸子四只脚的皮挑开,然后从嘴沿开始动刀,将野狸子的皮毛像剥石貂皮筒一样,完整地剥了下来。 整个皮筒上面,就脑袋部位有两个弹孔,其它地方完好无损,绝对是难得的品相,能卖到最好的价格。 开膛的时候,陈安从血肉里挤了些血出来,到外面将几条猎狗叫过来,一一进行灌鼻,让它们记住这气味。 然后又割来些野狸子肉,奖喂了一些给它们。 至于剩下的肉则是被冯丽荣动了刀子解小,准备腌制后熏出来存放,这可是好东西,也是有药用价值的,虽然不太好吃,但对疏风通络、活血化瘀等面有功效。 还有野狸子的胆一样是好东西,虽然收购站没有收购,在清热解毒这一块也有大用,包括骨头,能用来做泡酒,治风湿。 在陈安剔骨剥肉的时候,冯丽荣没有掺和,洗了手,将孩子接过来喂了奶水,再次交给耿玉莲抱着后,她冲着陈安说道:“安哥,你自己弄着,我去把熊掌煮了,今天晚上吃点好的。” 她多少有点庆祝的意思。 陈安笑着点头:“要得!” 随后,冯丽荣冲着陈子谦招呼:“老汉儿,帮忙杀只鸡,我等哈用来跟熊掌一起煮!” “为吃个熊掌还得赔上只鸡?”陈子谦有些诧异。 冯丽荣笑道:“啷个,舍不得蛮?没得这些东西,可弄不出好味道来!鸡没了,还可以再养,熊掌这东西,一辈子可吃不上几次!” “主要是怕伱妈舍不得……” 陈子谦转头看向耿玉莲:“你点头我就杀!” 耿玉莲瞪了陈子谦一眼:“弄得好像很怕我一样……幺儿想吃就杀撒,我能有啥子舍不得的嘛,以后不要问我,听幺儿的!” 这话出口,引得两个晚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子谦当即到厨房提了刀子,到外面去抓鸡。 熊掌有前掌和后掌之分,前掌窄,掌花明显;后掌宽,掌花不明显。质量以前掌为佳,但并不是说,后掌就不能吃,其实和前掌也差不了多少。 留下一个前掌给陈平拿去送人,另外三个被冯丽荣仔细洗了一遍,抱来柴火将灶点燃,往里边烧了一大锅水,等水烧开,把三个熊掌放进去煮。 她又往里面倒了些苞谷酒,扔了些姜和挽成团的葱在里面。 跟着点燃了另一个灶火,也烧上水,等着陈子谦把鸡打理出来,也放在里面炖汤。 这熊掌一煮,血沫不多,用大勺舀出,等血沫弄干净了,稍微撤了些柴火,保持着沸腾的样子,不加任何作料地慢慢煮着。 这一煮就煮了近两个小时,屋子里渐渐有一股子特殊的香味弥漫。 眼看着煮得差不多了,冯丽荣将熊掌捞了出来,然后找来火腿腊肉,切了些薄片,和熊掌一起,放在鸡汤里炖煮,又往里面加了些竹林里弄回来保存着的竹笋和满是鲜味的竹荪,还有些秋季弄回来的香菇、菌子,放在锅里面,稍加调味后,慢慢地煮着。 不多时,屋子里的鲜香气味变得精彩起来。 这一煮又是大半个小时,总算可以了。 被这阵阵香味吸引着的一家子,对这道菜,期盼得不得了。 冯丽荣用勺子舀了一点点汤放嘴里砸吧砸吧,满脸欣喜地找出碗筷,先给老两口和陈安,各自舀了一碗汤。 别说喝了,就那气味,单是闻着都觉得香得不得了,入口后,更是满口的鲜。 “安哥,这熊掌做得还可以撒?”冯丽荣笑问道。 陈安头也不抬,只顾着吹气喝汤,直到汤水喝完,这才冲着冯丽荣竖起大拇指:“还是你厉害,这味道简直绝了,是我上辈子都没吃过嘞!” 他说的是实话! 到了现在,他多少有些明白,为什么熊掌明明是坨大肥肉,却能位列八珍之首了,主要就是那股子去了腥臊味后自带的奇异香味。 陈子谦也笑着说道:“确实是好味道,喝得忍不住……幺儿,这么好的东西,你不给你师傅送点过去?要是你没这么个师傅,怕是没机会吃上那么好的东西。” 陈安愣了下:“也是哈,翻过年来,我还没有去看过他老人家……宝儿,用砂锅给我装个熊掌,我给师傅送过去。” 对此,冯丽荣并无异议,转身回了厨房,找出一个砂锅,洗干净后烘干,然后将煮好的前掌捞了出来放在砂锅里,又往里面舀了汤泡着,里面的竹笋、香菇之类也捞了一些,将砂锅放在火上烧开后,找来提篮装着,交给陈安。 陈安接过提篮,提着就往李豆花的茅草屋赶,几条猎狗自然而然的尾随着,连两只下司犬都欢快地跟上。 而冯丽荣则是用铁鼎罐装了另一个熊掌,交给陈子谦,让他把准备送人的那个熊掌一起带着,送去陈平家里。 陈安赶到李豆花的茅草屋所在的山沟半坡,看到茅屋顶上火烟缭绕,紧跟着,巴豆和那两只下司犬的吠叫声响起,知道李豆花在家,算是来对了。 很快,李豆花从茅屋里钻了出来。 看清楚是陈安从半坡下来,他也朝着小院门口走来,将院门打开后就在那儿等着。 直到陈安走到近前,看到陈安提篮里的砂锅,有些奇怪地问道:“这是又给我送啥子来了……” 陈安刚想说话,又被他抬手止住:“等哈,我猜猜……” 他凑到砂锅边上,用手扇着闻了闻气味:“好香哦,这股特殊的气味,是熊掌蛮?” 陈安笑了起来:“不愧是我师傅,吃惯见惯嘞,这是我昨天刚从山上打回来的黑娃子,丽荣把熊掌煮了,让我给你送点过来尝尝。” 李豆花咧嘴笑道:“那妹儿是做厨的好手,肯定不会让人失望……” 他接过提篮,迫不及待地提着进屋,将砂锅端出来放在桌上,找来筷子,忙着先挑了一块熊掌肉,小心地用手捧着,生怕掉了,送到嘴边,吸溜一下吸进嘴里,嚼着嚼着就把眼睛给闭上了,满脸享受的样子。 “这辈子,我也是吃过不少好东西的人了,像这么好吃的,还是头一次,能吃上这么一顿,哪怕现在就死了也值得!” 李豆花不无感慨地说。 “师傅,乱说啥子,啥子死不死的嘛?就只是熊掌而已……要是喜欢吃,下次有机会,再给你做!” 陈安环视一下屋子,见他屋里墙壁上又挂了十来张水獭、石貂的皮毛,知道他冬季的时候也没少撵山,手头应该不缺什么,也就没有多问其它情况。 却见李豆花拿出两个碗,提了酒壶要倒酒,陈安赶忙将他拦住:“莫给我倒,我得回去!” “忙着回去干啥子,就在这里陪我喝两盅撒!” “家里人还在等我回去吃饭,总不能让他们干等着……你慢慢吃,少喝点酒,我改天再来看你!” 李豆花叹了口气:“行嘛,这砂锅改天我给你送来!” “那我走咯……” 陈安打了招呼,领着猎狗返回盘龙湾。 而在这时候,刚从镇上诊所回到石河子村家里的吴巧花和苏春贵,刚把家中火塘里的柴火点燃,挂上铁鼎罐烧着水的时候,屋里就来了不速之客——杨连德。 第417章 挑拨 当队长的时候,赵昌富那一档子事儿没有被陈子谦和宏元康他们爆出来之前,杨连德万事大吉。 可克扣工分、粮食等事情被牵扯进来以后,那就不一样了。 那是得罪了不少人的事情,还好他自己识趣,赶紧承认错误,卸了队长的职务,把吃进去的给重新赔了出来,公社也就从轻处罚。 他自己一家也夹着尾巴做人。 同个村子共条河,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伙也就一开始的时候不待见他,到了后来,事情渐渐地就淡化了。 可对陈子谦、宏元康两家人,他心里没怨恨那是假的,只是他这人善于隐忍,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尤其是看着陈子谦、宏元康等人,一个个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也不免眼红起来。 现在不一样了,土地到户,村里的队长、保管员、会计之类的领头人,没之前那么重要了,大家各忙各的,谁还有事儿没事儿找队长? 他们也就是一年交公粮、打点证明,或是接到公社安排,下来通知或是组织一些事情有点作用,别的能干啥? 一直以来,他在寻着机会看能不能找陈子谦等人的麻烦,可后来他发现,自己小看了陈子谦他们,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又帮着村里人做了不少事儿,尤其是洪涝和分地这些大事儿上,更是得人心。 他发现自己根本拿陈子谦等人没办法。 直到这两天,听到一点事儿,他觉得自己有了個小机会——动不了陈子谦,恶心一下总还是可以的。 “春贵在家撒?” 昨天苏同远差点被黑娃子弄掉小命,吴巧花请人将苏同远送到镇上,到公社请杜春明打电话到林场,将苏春贵给叫了回来。 两口子为了这事儿,弄得焦头烂额。 此时听到外面有人喊,坐在火塘边烤着火,抽着纸烟的苏春贵眉头皱了起来。 吴巧花更是厌恶,小声嘀咕一句:“这狗日嘞黑老鸹啷个来了?” 苏春贵到林场上班,苏同远又不靠谱,家里边里里外外都是吴巧花一人在打理,为此,每天上工的时候,总多多少少有些耽搁。 也正是如此,在扣工分这一块,吴巧花就成了一个很好的对象,理由还能弄得冠冕堂皇,哪怕吴巧花那张嘴不饶人,屁大点事儿都能骂到门上,他也能以队长的身份压住。 后来,事情暴露出来,吴巧花甚至还骂到杨连德的门上去,只差没打起来。 吴巧花这样的一个人,心里自然是斤斤计较的,也是记仇的,此时又是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当即将大门一把扯开:“黑老鸹,你狗日勒来干啥子?” 这话相当的不客气。 别的不说,杨连德年纪上少说比她大十五六岁,辈分上也大了一辈,刚一看到就被骂,杨连德脸色也不由变了又变。 但既然是有目的而来,他只能将心里萌生的那股子怒气给压下,转而赔笑道:“我听说了同远那娃儿的事情,过来问问到底是啥子情况!”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蛮?” 本就不待见杨连德,再看看他现在满脸堆笑的样子,吴巧花从他那里感受到的,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她脸色变得很难看:“家里边烦心事多得很,没的空招呼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她说着,砰地一下将门关上。 杨连德一下子愣住,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被待见到这种程度,专门跑来一趟,连大门都进不去。 “我听说苏同远那娃儿伤得特别重,肯定要的医药费很高,还想着送点钱过来,看能不能帮上点小忙,没想到,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算咯!”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佯装作要走人。 可这话听在吴巧花和苏春贵两人的耳中,却是被戳中了心坎。 苏同远手被黑娃子咬断,半个头皮和脸皮被挠得不像样,眼睛珠子还被弄瞎一个,如此重的伤,想要恢复,太难了,哪怕去了县城,也无法再将他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断臂能接好,可破相、瞎眼的事儿,却是无法改变了。 不管怎么说,那是他们的儿子,再怎么样,也得医啊。 估计得在医院住不少时间。 而眼下,最头疼的事儿,无疑就是医药费。 一家子人,苏春贵有工作,但只是林场的一个护林员,他又是一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人,每个月那点工资,能有十块八块交到吴巧花手里就算不错了。 吴巧花这里,守着家里的田地过日子,这些年挣的工分,又要养着苏同远,连口粮都弄不够。 至于苏同远,天天往山上窜,开始的时候就只能弄点肉,没什么进项,后来有了些经验,也能弄到些皮毛,换到点钱。 可是这家伙,就不是一个能省的人,兜里一有点钱,就想着往镇上跑,往县城跑,非要吃光花尽才会回来。 这么些年下来,好不容易攒了一点给苏同远娶媳妇的钱,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全进搭进去了都还不够,正是寻思着到村里找人借钱的时候。 直到这时候,吴巧花才忽然发现,自己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貌似能开口借钱的人家不多,而仅剩的那几家,也估计没什么钱。 面临这样的局面,两口子一路上商量着回来,越想越不是味,一筹莫展。 正是缺钱的时候,听到杨连德是送钱来的,两口子愣了一下,苏春贵赶忙起身,扯开门,跑出去将杨连德拉住,赔笑道:“杨叔,莫见怪,这两天出了这种事情,心情都不好,你请到屋里坐!” 杨连德见状,知道自己捏到痛处了,架子也跟着端了起来,他斜瞥着苏春贵:“我再进去不会被赶出来撒?” “不会……在这种时候能想到拉我们一把,那就是我们的恩人和贵人咯!”苏春贵一脸讨好地说。 杨连德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行嘛,那就进去坐坐!” 他跟着苏春贵进屋,见吴巧花也换了脸色,忙着递凳子,忙着泡水,一下子变得殷勤起来,差点没乐出声。 很久没有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了。 他强自收敛着笑意,假意问道:“苏同远那娃儿的情况啷个些?” “莫提了,提起来就是眼泪,本来端端正正的一个娃儿,被黑娃子这么一伤,这后半辈子,都不晓得啷个过。现在还在躺在诊所里边,整张脸都缠上绷带,不成人样了,以后怕是连娶个媳妇都难。 为了治他这个伤,专门从县城请了医生来做缝合手术,还有眼睛上的手术,一哈子把家里攒的那点钱都花出去了,要在医院养不少日子伤,还要装一颗假眼,少说也还要百把块钱,让我们上哪里去找这么一大笔钱嘛!” 吴巧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用哭腔说道。 “娶媳妇的事儿,以后慢慢考虑,家里日子好过了,自然有人愿意嫁……眼下还是要以治疗为主。” 杨连德假意叹了口气,伸手在衣服内袋里摸索,捞出一把毛毛钱,食指在嘴巴里蘸了口水,一张一张地数着,引得吴巧花两口子也眼巴巴地看着。 花了差不多两分钟的时间,他数了三遍,然后将钱递给苏春贵:“春贵啊,我这手头也不宽裕,家里搜搜找找,就只凑了这五块钱了!” 苏春贵看着那挺厚实的一沓钱,里边甚至还有不少一分、两分、五分的纸币和硬币,眼皮不由抖动了几下。 还以为杨连德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动作,可这结果,多少有些让两口子失望。 身为前生产队队长的杨连德,就只能凑出这么几块钱,两口子打死了也不相信,但这种事情,他们也没法多说什么。 话又说回来,五块钱,那也是钱啊! 苏春贵将钱接了过来装兜里:“谢谢杨叔咯。” 都看着杨连德数了三遍了,哪里还需要他再数。 却听杨连德接着说道:“春贵啊,你听说了蛮?昨天陈子谦家那小两口,在山里面打了只大黑娃子回来,还叫了金博礼一起去背肉。” “没听说!” 苏春贵摇头道:“我昨天一直在镇上诊所里边,哪里晓得这些事嘛。再说了,别人能打黑娃子,那是别人的本事。” “你说,你家苏同远也是上山,遇到了黑娃子,不但把那条长毛狼狗搭进去了,还差点把命给折了…… 我昨天就听竹林边老三家说,他家猪圈边来了黑娃子,绕着猪圈转了好几圈,陈子谦家那小两口一直跟着脚印往竹林里边去了。 我闲着没事儿,也顺着那些脚印跟着去看了一哈,结果发现,伱家苏同远跟的那只黑娃子,就是那小两口打死的那只,呵呵……” 两口子听着这番话,越听越觉得不对味。 吴巧花是什么人,本就是疑心病很重的人,苏春贵从林场回来,看了董秋玲几眼,她都能找上董秋玲大吵一架弄得人尽皆知的人。 此刻听到杨连德这么说,心里不多想,那就不是吴巧花了。 她铁青着脸问到:“杨叔,你的意思是,那两小口为了得到黑娃子,使了阴招,这才让我家幺儿被黑娃子伤那么重嘞?” 杨连德愣了一下,连忙摇头:“我可没那么说哈,我只是想说,打的都是同一只黑娃子,那熊胆、熊皮、熊肉,你们家却是一点都没得到。 老话说,沿山打鸟,见者有份……给苏同远看病,不是需要钱的嘛,按理说,那黑娃子,也该有你们家一份,往这方面想想办法撒。还有你说的那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别让人坑了害了,还不晓得。” 他忽然觉得,吴巧花说的那些,是个很不错的由头。 说完这些,他起身站了起来:“你们事头多,我就不耽搁你们了……对了,我只是提醒你们一声,可不能说这些话是我说嘞,到时候弄得我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这做人难呐……” “不说,肯定不说!” 杨连德的说辞,让心里满是阴霾的吴巧花,像是突然间迸发出了闪电,有光亮,也有愤怒。 “一定不能说哈,这事一传出去,我一家子就没法在石河子村呆了,会害死人嘞……” 杨连德再次强调,见苏春贵两口子连连点头,这才转身出门,直到看不见苏春贵家的屋子,他脸上得意地笑了起来,自语道:“这下有好戏看了!” 第418章 疯狗 杨连德一走,两口子回到屋里,心里像是被鸡挠了一样,乱麻麻的。 苏春贵再怎么不济,那也是在林场混过的,接触外边的人要多一些,多少有些见识,他还是有着自己一定的判断能力。 看着来回在屋里走着的吴巧花,苏春贵开口说道:“黑老鸹的话怕是不能信,我觉得他更多的是在扇阴风点鬼火,不能听他嘞。” 吴巧花像是没听到一样,阴沉着脸一句话不说,也不知道在盘算什么,好一会儿后,她拖了凳子在火塘边坐下:“我就问你一句,那黑娃子,我们能不能分上一份?” 她算是一语道破了问题的关键。 熊胆值钱啊。 一个熊胆,少说也能卖六百往上,再加上熊皮,这在眼下是多大的一笔钱。 撇开别的不说,只要能沾上边,就算不能和陈安对半分,往少了说,要是能分到百来块钱,也能应对眼下的情况了。 如果真有可能是陈安他们两口子为了得到黑娃子而使坏,把苏同远害成如今这模样,那就是谋财害命,事情更严重,那不得什么都赖着陈安一家子? 苏春贵一下子被吴巧花给问住了。 他虽身为一个山里人,但年轻的时候就没怎么撵过山,后来林场招护林员,他一年到头大多数时候,就一直呆在林场,只是休息的时候会回来一趟。 山里撵山的规矩,他是听过一些,但终究不是干这一行的人,有些拿捏不清楚。 只是觉得,那黑娃子苏同远也打了,被伤成那样,还折了一条狗,那应该也算是共同打的黑娃子了,感觉上能多少分到一点。 一阵权衡后,他微微点了点头:“应该能分上一些才对!” 得了苏春贵这句话,吴巧花像是吃了定心丸,立马做了决定,起身打开门就往外走。 “你这是要去干啥子?”苏春贵有些莫名地问。 吴巧花回头瞪了苏春贵一眼:“你这种人我晓得,是指望不上嘞,我出去找老三和金博礼问问,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儿,要是真像黑老鸹说得那样,我就不饶他们家!” 她说完,脚步不停地往外走。 吴巧花先去了金博礼家。 到的时候,正巧金博礼家在吃饭,还没到门口,就闻到炒肉的香气。 原本别人家在吃着饭,吴巧花还有不好意思去敲门,但一想到在诊所里躺着,急等用钱的苏同远,她也顾不得多想,走到门口,咳嗽一声:“博礼在不在?” 很快,房门被金博礼的媳妇给打开,看到来的是吴巧花,她微微愣了一下。 吴巧花的名头,在石河子村那是人尽皆知,她很清楚,这种人还是少接触的好。 心里虽然厌恶,但现在人都已经上门了,总不能将人拒之门外,她只是心里奇怪,吴巧花这时候找来,为的是什么事儿。 苏同远被黑娃子伤了的事情,村里人都已经知道,看着没少抹眼泪,又熬了夜,眼睛显得红肿的吴巧花,她笑着招呼:“嬢嬢来了……快请进屋头,一起吃饭!” “饭就不吃咯,我是来找博礼问点事情,就几句话……” 不待金博礼他媳妇儿多说什么,吴巧花就站在门外,伸长了脖子地看着金博礼,问道:“我听人说,你跟安娃子进山背了些熊肉回来?” 金博礼不知道吴巧花问这话的意思,但他这人实诚,而且觉得,这事儿对陈安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于是说道:“嬢嬢,是有这么回事儿,我前天下午在山上遇到黑娃子,被吓了个半死,后来告诉狗娃子,狗娃子厉害,第二天就领着他媳妇去把黑娃子打咯。 本来不大的一個事情,但是狗娃子仗义,为人更是没得话说,不但领着我去分肉,还给了一……一些钱!” 他原本想说是一百块的,但一想到吴巧花家里现在的事情,还是留了个心眼,不愿在这方面有啥子纠葛。 顿了一下,他接着问道:“嬢嬢,你问这些干啥子?” 吴巧花摇摇头:“没得撒子,我就是随便问问,不耽搁你们吃饭了,我先走了!” 看着吴巧花离开,两口子也没有挽留,这吴巧花突然跑来问那么一句,到底是什么用意,两人被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而吴巧花此时,心里越发确定,金博礼只是提供了一个消息,不但能分到肉,还能分到钱,那苏同远也跟着分一笔,理所应当。 接着她又去了竹林边被叫做老三的那户人家,正好看到“老三”用背夹背着些柴回来,倒在屋子旁边。 吴巧花连忙快走几步迎上去,说道:“老三,问伱点事……安娃子小两口昨天是不是到过你这里,还去追黑娃子咯?” “是有这么回事,那黑娃子夜里到我家猪圈边转了好几圈,最后顺着脚印往大竹林坡上爬上去,那黑娃子昨天就被安娃子他们两口子打咯,又是一大笔山财啊!”老三羡慕地说。 “黑老鸹也来过这里?” 吴巧花又问了一句:“还跟着黑娃子的脚印去看了?” 她来这里的目的,主要就是确定这件事儿,看看黑老鸹说的是真是假。 “是有这么回事儿,听说我这里有黑娃子来转过,想咬猪,就就背着手晃过来,问东问西嘞,我都没有理他,只看他顺着竹林一直往上面爬上去了。” 闻言,吴巧花转身就走,看得老三又一阵莫名其妙。 她确定了,黑老鸹说的不假,应该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儿,苏同远上山遇到的黑娃子,和陈安打的是同一只。 按照她从苏同远那里问出来的,苏同远是在山里突然遇到的黑娃子,他可是带着长毛狼狗去了,这狗一向警觉,胆子是小了点,但有什么风吹草动,必然是第一时间发现。 也正是因此,早盘算了好几次要吃狗肉的苏同远,一直舍不得下手。 而现在,狗没了,人也被伤了。 这事情得有多突然? 肯定是有人故意的……疑心病又犯了的吴巧花,捕风捉影地将事情联系起来一想,加之有杨连德的引导,无中生有,也变成了她心里既定的事实。 她家都没有回,直接就赶往盘龙湾。 陈安回到家里,正在和一家子有滋有味地品尝着熊掌的时候,院子里的几条猎狗突然狂吠起来。 他略微听了一下,从猎狗的叫声中他能听出,来的人不是常客,不然不会叫那么凶。 “会是哪个?” 冯丽荣皱了下眉头,放下碗,到院子里看了一眼。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对面竹林里更显阴沉,她看不清楚是谁,直到来人走近了才认出来,回头冲着陈安说道:“是吴巧花,她来干啥子?” 陈安摇摇头,懒得理会,自顾自地和陈子谦一起喝着酒。 耿玉莲想了想:“苏同远那龟儿不是被黑娃子伤了蛮,怕是要不少医药费,她会不会是来借钱的?” “关我们啥子事?借锤子……有事的时候就想得到我们,想着占便宜的时候,为啥子不好好想哈?这种人不理,门都不要让她进!” 陈安厌恶地说道。 “既然来了,哪有不让人进门的道理……” 陈子谦瞪了陈安一眼:“人不是这样做嘞,要是传出去,准没有啥子好话,问问她到到底想干啥子再说。” 陈安不吭声了,仰头将剩下的一大口酒一口闷了,起身给自己添了些饭,坐在桌前自顾自地吃着。 冯丽荣见吴巧花已经快到门口,也迎了出去,招呼着几条猎狗,打开院门,笑着招呼:“嬢嬢,有好长时间没来我家咯,吃饭了没有?” 吴巧花没有忙着进来,她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寒着脸,问得凶狠:“姓冯嘞,我就问你一句,伤了我家幺儿的黑娃子,是不是你们昨天打来的那一只?” 冯丽荣愣了一下,见吴巧花面色不善,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可以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儿。但事情没弄明白,她还是耐着性子应付:“这我啷个晓得?” “装……你给老子装,杨连德都说了,他顺着竹林去看过,说你们打回来的黑娃子,就是伤我家幺儿那只。” 这种时候,吴巧花哪还管得了其它,杨连德不断强调不让她牵连到自己,在她火气一上来以后,那是张口就说了出来。 她都这么说话了,冯丽荣当然也不惯着,小脸一寒:“不要骂,有话好好说……你到底啥子意思嘛?” “我家幺儿是被这黑娃子突然出来伤到嘞,狗也弄死在山上,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你们干了啥子,这是谋财害命!”吴巧花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 听到吴巧花的声音传出来,在屋里等着冯丽荣回去吃饭的三人面面相觑,意识到不对头,纷纷站了起来,往院门口赶。 到了院门口,陈安冷眼看着吴巧花,淡声问冯丽荣:“宝儿,啷个回事?” 冯丽荣冷哼了一声:“屋外头来了一条疯狗,见人就咬啊,听她那意思,苏同远那狗日勒被黑娃子伤了,这个事情她说是我们在谋财害命,要安置到我们头上。” “那确实是条疯狗!”陈安冷声说了一句。 院门外的吴巧花听到小两口这话,一下子彻底爆了,当场就在外面大骂起来,那脏话如同粪水般汹涌而出,声音在山湾里回荡,就连落入竹林准备过夜的鸟雀,都有不少被惊飞出来,远远地落往别处。 尤其在骂陈安的时候,那是张口闭口就是杀人犯,这话让陈安怒从心起,就准备动手,却被陈子谦一把拉住。 冯丽荣可不是善茬,哪容得了吴巧花在自家院门口满嘴喷粪,当即就几耳光接连甩了过去,打得脆响,也打得吴巧花连连后退。 吴巧花一下子被打蒙了,反应过来,就准备还手,殊不知,听着她那些咒骂,脸色早已经变得很难看的耿玉莲也在这时候朝着吴巧花扑了上去,一把揪着头发就拽翻在地上。 二对一,那吴巧花哪里会是冯丽荣和耿玉莲的对手,被摁得死死的,耳光一个接一个地扇过去,尽是朝着那张臭嘴招呼。 陈子谦就在这时候,冲着陈安使了个眼色,笑道:“来的是女人,让丽荣和你妈解决,要是他苏春贵来,那就我们爷俩个上咯!” 陈安微微点头,压下心头的怒火,摆出看戏的姿态,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陈子谦干脆蹲到一旁,拿出烟斗烟盒,卷起了旱烟。 第419章 欠收拾 折腾了得有五六分钟,吴巧花在雪地上裹得全是泥水,披头撒发,脸上紫一块、红一块,有被耳光扇的,也有被掐的,嘴皮子被打破,挂上了血丝,也肿了起来。 冯丽荣和耿玉莲看着打得凶猛,但其实下手有分寸。 若是打得伤筋动骨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反正就是摁着巴掌收拾,指头掐,疼得尖锐。 那一声声惨叫,连隔着竹林所在山头的麻柳坡和青沟都能听到。 这不,宏元康、宏山和许少芬都急匆匆地赶来,还有陈平也打着手电筒赶到。 到了陈安家院门口,见被揍的是吴巧花,几人神色都有些古怪。 他们没有忙着劝架,而是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陈安和陈子谦。 眼看折腾得差不多,陈子谦冲着宏元康使了个眼色,宏元康会意,又转头朝着许少芬撅了撅嘴。 “这是在干啥子,有啥子话不能好好说蛮……莫打咯,莫打咯!” 许少芬当然知道这是让她劝架的意思,上前先将耿玉莲给拉开。 被打得连说话都没机会,只有一声声惨叫、哭嚎的吴巧花终于找到了机会,从冯丽荣手底下挣脱出来,连滚带爬地避开四五米,伸手指着冯丽荣,又要开口咒骂,却吐出一嘴的血,舌头、嘴皮都不听使唤,估计就连牙齿都松动了。 冯丽荣咬牙切齿地说道:“真的是条疯狗……还要骂是不是,信不信老子今天就让你死在这里!” 吴巧花是真没想到,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子,生猛如斯。 她忽然想起年前冯丽荣提着剁骨刀在大路上追着县城里的人砍的事儿。 现在被冯丽荣伸手一指,再听冯丽荣这么一说,她还真不怀疑冯丽荣跑回屋里提刀的可能,于是,她到嘴边的脏话生生止住,满脸惊恐的又退开了一些。 “到底是啷个回事?” 宏元康插嘴问道:“连我在麻柳坡那种地方,都能听到这边的吵闹声,啥子事能闹到动手的程度?” 陈安轻轻拍了拍冯丽荣后背,笑着冲宏元康说道:“前天下午的时候,金博礼到我这里送了两棵兰草,说是在大松林的山沟里边撞到一只黑娃子,我昨天领着宝儿往山里去了一趟,把黑娃子打了回来。 结果,这婆娘发批疯,跑到我这里来说我家两口子谋财害命,说苏同远那龟儿被黑娃子挠了,狗也死了,是我使的手段,把他害成那样子的。 上门来一句好话没有,就满嘴喷粪,这是找打不挑日子。 还给老子张口闭口的杀人犯挂嘴边……这种话能乱说蛮,平时不与她计较,真当我一家子是软柿子,想捏就捏啊?” 宏元康看看陈安,又回头看看吴巧花,摇摇头,走到院门口,和陈子谦蹲在一起,也卷起了旱烟。 许少芬则是转头看向吴巧花:“这就是你的不是咯,这些话能乱说蛮?倒不是我帮着安娃子家说话,你就凭良心想想,安娃子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蛮?” “良心,有些人的良心,怕是早就被狗吃了!” 宏山在一旁直接骂道:“有些狗日勒就是这样,心里边一点数都没得!她大概是忘记了,苏同远那狗日勒跟着吕明良、封正虎鬼混的时候,被黑娃子挠,要不是安娃子和我救他,那龟儿那一次就该死了。 还有被葫芦蜂蛰那一次,要不是我们,他能活着出来才怪。 再有就是被人追杀那一次,安娃子和我叔不去护他,半路上也得遭人打死。 救了他三次了,有些狗日嘞忘得干干净净嘞,你跟她说良心……这会是有良心的人干得出来的事?” 听到这些话,吴巧花愣了一下,凶狠的神色在渐渐消散,她似乎现在才记起,被她找上门破口大骂的人,是救过苏同远三次的人。 许少芬拍了宏山一巴掌:“你娃儿莫批话多……” 宏山翻了個白眼,走到陈安身旁:“狗娃子,你去打黑娃子啷个不叫我?让我又错过一次发财的机会。” 陈安瞥了他一眼:“蛋子哥,要摸着良心说话,我去叫伱,你可是说嫂子要生娃儿了,人得在家里招呼,这是大事,也是正事,我也不敢喊撒。” 宏山咧嘴一笑,羡慕地问:“熊胆大不大?” 陈安点点头:“大,有两个拳头那么大……金胆!” 宏山一下子瞪大眼睛:“我艹,这次亏大了……” 陈安嘿声笑着补刀:“打了黑娃子,还在山里边遇到只野狸子,我今天又去打了回来,皮毛比熊胆还值钱!” 宏山一下子捂住胸口:“运气那么好……莫说了,再说下去,我心脏受不了这刺激!” 看着两个小辈在一旁说笑,宏元康伸手在宏山小腿上拍了一巴掌:“你两个龟儿莫闹,眼下的事情都还没说清楚,闹啥子嘛?” 顿了一下,宏元康看向吴巧花:“巧花,我不晓得你是啷个想嘞,换作是我,我肯定不得相信一个救过你家娃儿三次的人,会为了一只黑娃子使手段害他,真要害他,以前还救他干啥子? 又不是有啥子深仇大恨……这个事情,是苏同远自己说嘞?” 吴巧花终于冷静了一些:“我家幺儿倒是没有这么说!” “这就对了哦,苏同远他自己都没有这么说,你凭啥子说安娃子害他嘛?还是说你家娃儿被黑娃子扑了,脑袋出了问题,想必他是清醒的嘛,是不是被人害嘞,他自己不清楚?就问你一句,是不是苏同远那娃儿亲口跟你说嘞?” 宏元康再问。 听到这话,吴巧花一下子傻眼,她猛然间发现,自己太冲动了。 本想着弄医药费的,怎么就把事情办成现在这样了。 确实,苏同远没说过这样的话。 虽然伤得很重,但她能确定,苏同远脑袋是清醒了,并不糊涂,他自己也说了,是突然间遇到黑娃子…… 她又想起了杨连德说的那些话,对,就是杨连德,他在故意引着自己往那方面想。 那杨连德明明不是啥子好人! 现在还能说钱的事儿? 苏同远还在医院里躺着,等着钱,必须说啊! “是杨连德跑去跟我说,他顺着黑娃子的脚印到山里看过……” 吴巧花把心一横,大着舌头说道:“不管啷个说,那黑娃子我家幺儿也打了,人被伤,狗也折了,那黑娃子卖的钱,就该分我家幺儿一份!” 她话一出口,冯丽荣眼睛一下子瞪大,伸手一指自家屋子:“钱在屋头,你去拿撒?你那张脸是城墙拐拐蛮,我都不晓得,你啷个好意思开口分钱,我跟安哥打的黑娃子,关他苏同远啥子屁事,凭啥子分? 哦……他苏同远被黑娃子挠了,狗死了,他有伤到那黑娃子一根毛没得?我啷个没看见在打黑娃子的时候,有他苏同远这号人在场? 被黑娃子撵过一次,那黑娃子他就有份了?哪里有这种道理。相反,我们打了黑娃子,是替苏同远报了仇,不谢我们就算了,还给老子跑来找麻烦……” 陈安也大概弄明白吴巧花的心思了,淡声说道:“嬢嬢,我今天还叫你一声嬢嬢……打猎的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常常十猎九空,在我们撵山人里边,有一条规矩:撵山围猎的时候,为防止有人偷巧最后进入队伍分一杯羹,猎头必须要有三次点名,只有从头至尾参加打猎的才有资格参与分配猎物。 我直接告诉你,他苏同远没有那资格,这话放在哪里我都说得走。 我晓得,苏同远被黑娃子伤了,现在躺在医院里边,急需用钱,你要是想着以这种理由跑来跟我说钱的事儿,那没得商量。 你若是来的时候好好跟我说,我还可能考虑借你一点,但是现在,就冲你那一通骂,就冲你跑来诬陷我,和你那忘恩负义的德性,就不要想着从我这里弄到一分钱,我再也不想跟你家有任何来往!” 吴巧花神色一下子变得急了,她也知道,事情到了这地步,陈安已经把话说死,就不会再有任何帮她的可能。宏山家也有钱啊……她怀着渺茫的希望看向许少芬。 还不待她开口,宏山先把话头给掐死:“不要看我妈,也不要打我家的主意,我不可能答应,他苏同远是死是活,关老子屁事。” 陈子谦一直在门口蹲着抽烟,都三根旱烟抽完了,直到这时候,他在墙角磕了嗑烟袋,吐了口唾沫,站起身来:“跟个婆娘说那么多干啥子嘛。 骂也骂了,架也打了,总该要把事情说清楚,不然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我们欺负人家。 走,先到大村子找苏春贵,把今天这个事情跟大家伙说清楚,另外,再到镇上找公安特派员,请他们作证,当着苏同远的面把事情问清楚。 我可不想因为这个事情,被人乱泼脏水,以后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闲话,老子是要脸的人……幺儿,回去拿电筒!” 事情必须做断根,陈安很赞同这种做法。 不然的话,风言风语,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 还有杨连德,狗日嘞又跳出来作妖了,欠收拾! 至于吴巧花这里,他是真不打算帮了,不是他心狠,而是不值得。 他立刻转身去屋里找电筒。 冯丽荣也跟着陈安一起回了屋子,却是忙着打理孩子,用背带将孩子包好,背在背上,在陈安往外走的时候,也紧紧跟上。 “宝儿,你就不要去咯,到大村子,然后还要连夜去镇上,这路程可不短,天气又那么冷,就在家好好领着娃儿!” “我都打架了,不去啷个得行?” 陈安冲着她眨眨眼睛:“屋头那么些东西,总要有人看……放心撒,没得事儿!” 冯丽荣犹豫了一下,点头道:“那行嘛,我在家看家……好好的一顿饭,被那疯婆娘闹成这种样子,只能等你们回来再吃咯。” 陈安苦笑着揉了揉冯丽荣的脑袋,转身出了屋子。 冯丽荣也跟着出来,看着陈安他们都没去管吴巧花,和宏元康一家子一起前往大村子。 她也不管吴巧花,将院门关上,径直回了屋子,在门口看见吴巧花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快步顺路跑着离开。 第420章 我又不是他爹 一行六人到了大村子,陈子谦敲响了自分田到户后,只在领救济粮的时候敲响过三次的铁钟。 这个时段,正是石河子村的人吃过晚饭,在相互串门的时候,听到钟声,倒也没有多长时间,就在皂角树场子上集聚起不少人。 只是将今天晚上的事情说出来让大伙评判,倒也不需要所有人到齐,但作为吴巧花家里的户主,苏春贵那是必须到场的。 由宏山跑一趟,去将苏春贵叫来。 而陈安则是前往黑老鸹家里。 吴巧花的言语中,可没少这老王八蛋从中撺掇,这种场合,怎能少得了他。 陈安到了杨连德家门口的时候,伸手敲了敲门。 屋里传来挪动凳子的声音,紧跟着大门被打开。 开门的是杨连德的媳妇,有些诧异地看着陈安:“安娃子……” “阿婆,我是来找黑老鸹的。” 老话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但杨连德的媳妇和杨连德不同,挺老实本分,也正是因此,没少被杨连德欺负,陈安就偶尔听过几次,她被杨连德打骂的事情。 对她,陈安该有的尊重还是有,所以叫了一声阿婆。 可对杨连德就不客气了,直接叫了绰号黑老鸹。 此时,屋子里靠墙的煤油灯下,杨连德靠墙坐在火塘边,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一叠花生和半碗酒,正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突然看到陈安上门,他只是瞟了一眼:“安娃子,啷个没大没小的?黑老鸹这绰号是你能叫嘞?你爹都不敢当着我的面这么叫。” 陈安也不进门,只是淡笑一声:“没大没小?黑老鸹,想让我叫你声大爷,也要你配我这么叫才行撒。你不配,让我啷個叫?” 他媳妇看着来者不善陈安,神色有些慌张,连忙问道:“安娃子,到底是啷个回事?” “阿婆,倒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关键是恶心!” 陈安冲着她微微笑了笑:“今天我家在吃晚饭的时候,吴巧花直接骂到我家门上,一问才晓得,她觉得她家苏同远被黑娃子伤了的事情,是我家两口故意使坏。” 听到说话声,他隔壁两个儿子家,婆娘汉子和娃儿,全都从屋里钻了出来,却也不靠近,远远地看着。 “这跟你大爷有啥子关系嘛?”杨连德的媳妇不解地问。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我是专门来感谢他嘞,谢谢他给我家招来这么一堆麻烦事情,连顿晚饭都吃不安逸!” 陈安深深呼了口气:“伱是不晓得,黑老鸹可是专门为了这个事情,顺着我们追黑娃子留下的脚印,一直跟到山里面去看过,确定了我和我家媳妇打回来的黑娃子,就是伤了苏同远的那只黑娃子。 他是真的上心得很,还专门去找过吴巧花,都不晓得在屋头是啷个商量的,让吴巧花一口咬定,是我们在针对苏同远,要我家负责,你是不晓得,吴巧花在盘龙湾咒骂的声音,在大路上都能听到。 黑老鸹,你是真的闲,精神头也是真的好。 就连苏同远自己都没说有这么一回事,被你就这么断定了? 你当队长的时候,屁股上的屎都没擦干净,啷个,这才安分了两年,又开始作妖了,是不是皮痒咯? 我老汉在皂角树场子上召集大伙说这个事情,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了,我会请公安特派员找你,你自己看着办!” 陈安说完,转身就走! 而在屋里,杨连德的脸色早就变了。 他现在才发现,吴巧花那张嘴,是又破又漏风。 特意叮嘱了两遍不要牵连到他,一转眼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还想着在家等着看好戏呢,没想到,转眼变成了别人来看自己的好戏。 陈安一走,他两个儿子儿媳,纷纷围到门口,一个个恶狠狠地瞅着杨连德,那眼神若是真能杀死人的话,他恐怕已经千疮百孔了。 之前因为克扣工分和贪墨粮食的事情,杨连德被全村人唾弃,连带着他分出去的两个儿子家,别人看他们也没什么好眼色,连过年杀个年猪,都很难请到人帮忙。 好不容易过了两年,事情淡化,和村里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杨连德又跳出来了,还干的是这种根本没有实证,挑拨离间的勾当。 这事儿一闹,被弄得人尽皆知,以后又怎么把头给抬起来? 一时间,老杂毛、老狗日的咒骂声,从他儿子、儿媳口中狂喷出去。 “陈安一家子,岂是那么好惹的?” “哪怕是县城里来的有头脸的人物,人家也照样收拾。” “惹谁不好,惹陈子谦家,还是和吴巧花那种女人勾搭……你那脑袋里面装的是屎蛮?” “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你倒是马上要入土了,我们还有几十年要过。” “让你干活,你不是这里疼就是哪里疼,这大雪天你倒是有精神往山里边窜……” …… 走到墙角的陈安,听着这些咒骂,不由微微摇了摇头,为老不尊啊。 他没有过多停留,匆匆返回皂角树场子上,看到苏春贵、吴巧花都在,陈子谦正在跟大家伙说着发生的事情。 公道自在人心,陈子谦只是说了事情的经过,以及吴巧花堵门口咒骂被打的事情,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大家伙议论纷纷,但都心里敞亮,绝对不相信陈安和冯丽荣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 竹林边家的老三直言:“安娃子找到我家猪圈边的时候,都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人家一路从大松林跟了两个多小时才到嘞,他们往大竹林去了没多长时间,苏同远那龟儿就满身是血地回来了。 从大竹林到你们说的苏同远被伤的那个地方,就即使是空身赶路,少了一个小时的时间,都赶不到,根本不可能碰在一起,啷个可能是安娃子干的事情。” 金博礼也高声说道:“我只是告诉安娃子在哪里碰到了黑娃,他去打了,就想着要给我分肉分钱,这么舍得的人,至于为了抢一只黑娃子对人下黑手,这种事情我反正是不相信嘞,再说了,我跟着安娃子去背肉的地方,和苏同远出事的地方,又隔着十多里路,根本就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 “就是,就我们听说嘞,安娃子救了苏同远不是一次两次了,怀疑安娃子害苏同远,啷个可能嘛!” …… 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绝大多数是站在陈安这边的。 但也有人提出了疑问:“按照你们说嘞,苏同远不是在山上突然遇到黑娃子被伤,而是先安娃子一步,一路跟着黑娃子留下的脚印找到山里边去的,安娃子跟在后边,看到了死掉的狼狗,也看到了苏同远留下的血迹。 那时候就应该想到,苏同远受伤了,他没有跟去看看到底是啥子情况? 无论是撵山还是采药,在山上遇到有人受伤了,还是该帮一下的。 没有想着帮人,而是忙着去打黑娃子,这做法有些说不过去。” 陈安回来后,正和宏山凑在一起说着话,听到这么个论调,他不由抬头朝那人看去,见是村里的一个叔辈。 这人在村里为人处事倒也不差,农闲时也经常进山采药,挺守山规的一个人。 这话没什么大问题,在山里遇到有人出事,确实该看看,能帮的帮一下,毕竟,经常在山里跑,没准哪天事情就出在自己身上了。 但现在这番话说出来,在陈安看来,就有些道德绑架了。 他当即站了起来,冲着那人说道:“叔,你这种话我就不爱听了。是,我是在山上看到了死掉的长毛狼狗,也看到了苏同远留下的那些血,但是,为啥子我就要丢下黑娃子不去打,反过来要去找他? 我救过、帮过他苏同远的次数还少蛮? 他是啷个对我嘞?再看看他家老妈今天骂到我家门上的事情,你再好好想想,这话该不该这么说? 估计你们也听说过,我之前跟苏同远有过个协议,他在山上见到搞不定的猎物,可以回来告诉我,我去找到打了,有他一份,但是后来,我就发现,他苏同远小心思、小手段层出不穷,不是一般的坑人,再合作下去,会害得我自己也得搭进去。 这事情你们可以问问蛋子哥和甄叔,他们知道不少。 再有,我觉得他不适合撵山,容易出事,也劝过他,不要老想着往山上跑,找到适合的正事儿做做。 可以说,我对苏同远,问心无愧。 至于这一次,我为啥子不去看,说句难听点的话,我又不是他爹,他爹都没有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给他擦屁股,难道我能救不了他一辈子不成? 再说了,就今天这个情况,我要是去救了,如果苏同远那龟儿死在半路上,以吴巧花、苏春贵的说法,那就肯定是我弄死的了,我特么到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叔,我晓得你守规矩,心里也良善,但良善也是要分着人嘞。 若是换作别人,我也不会这样漠视。 有的人,他永远看不到你对他的好,反而会像条毒蛇一样,随时会反咬你一口嘞,我是真的怕了。” 陈安一番话,说得激愤。 他不怕当着全村人的面说这话,更不怕当着吴巧花、苏春贵说这话,哪怕他们心里怨恨,但自己事情说在了明处,做得也坦荡,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围在皂角树旁边的人听着这番话,又是一番议论,呜哩哇啦的,嘈杂得不得了。 陈安也不管别人怎么说,只问那叔辈:“叔,换作是你,碰到那种情况,你还会去跟去看?包括今天这个事情,不是我们家要干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实在是被人欺到门上了,只是想自证清白而已。” 那叔辈愣了好一会儿,看看陈安,又看看被人指指点点,一声不吭站在一旁的吴巧花两口子,最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让陈安遗憾的是,黑老鸹自始至终,没有再露头,又像老乌龟一样缩了起来。 既然他不来,就只能让公安特派员来找了,事情不能就这么完,他自己总该有个态度,就这么一声不吭就想蒙混过关,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撇下吴巧花不管,陈安和陈子谦在宏元康的陪同下,叫上苏春贵往镇上走了一趟,得把事情落实了。 他们也没有去诊所,而是径直去找了值班的孙世涛,请他直接去问苏同远。 回来以后,拿着苏同远按了手印的问询记录,直接念给苏春贵听。 不用多说,根本就没有那回事儿。 陈安不无警告地冲着苏春贵说道:“我不想跟你们家有任何纠葛,今天这个事情,纯属是你们自己弄出来,已经很明白了,以后再有啥子莫须有的破事找到我门上,别怪我不客气。” 然后,他又冲着孙世涛,微微一笑:“孙哥,明天还得麻烦你往石河子村去一趟,帮我警告一下,今天这个事情,还是那老杂毛作的妖,我要他当着全村人的面出来道歉。” 第421章 自作孽不可活 陈安和苏春贵都没有去诊所当面询问苏同远,而是站在门口,听着孙世涛问询,事情办得不偏不倚,这样得出的结果,苏春贵自然无话可说。 一开始的时候,杨连德的那些话,苏春贵是不相信,但他也心里有鬼,苏同远被黑娃子伤成那样,加之手头缺钱,再有杨连德那一番话,他忽然萌生了面对这种困局,找人兜底的事儿。 这种事情,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开口,但吴巧花不一样,只要有些许可能,就没她说不出口的。 所以,苏春贵首先想到的就是让吴巧花去闹上一通,看能不能从陈安那里分到些钱,以解燃眉之急。 他拿捏不准苏同远有没有资格分那黑娃子一份,但不妨碍试一试。 只是,他没有想到,吴巧花在杨连德有意无意的引导下,竟然将事情闹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以莫须有的事情,到别人大门上咒骂,不但没讨到任何好处,把一家子的脸都丢光了,还将陈安一家子都得罪了。 现在,他也只能细细说跟孙世涛说了杨连德到他家里说过的那些话,确实满是撺掇的他们两口子来找陈安麻烦的意思。 不难听出,他依然有推诿的意思。 都这种时候了,还是不愿承认自身的问题,听得一旁的陈安连连摇头。 然后,苏春贵看向陈子谦:“队长,这事儿真不能全怪我,要不是杨连德撺掇,也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情……看在是一个村子的人的份上,能不能借点钱应应急,我要是有了,第一时间还你!” 陈子谦没作回答,只是眯眼看着他,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苏春贵的神色一下子变得黯然,像是失了魂魄一样。 “就像我家幺儿说的那样,不敢借,也不愿意借!” 陈子谦深深吸了口气:“在之前,你可是我们石河子村唯一有工作的人,这么些年下来,不晓得你是啷个弄的,混成这种样子,连两百块钱都拿不出来……我看你一天天纸烟就抽得挺香。 按道理来说,你应该是石河子村日子过得最好的那一层人。 好歹也在林场做了这么些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建议你去林场想想办法! 如果没有今天这种事情,伱来找我商量,我可能就答应了,就像你说嘞,都是一個村子的人。 可是,我倒是把你当成一个村子的人,你呢?你们家呢? 我看到的只是忘恩负义,不管你啷个想,我都不可能借!” 说完后,陈子谦就不再看他,回头冲着孙世涛说道:“特派员,那明天就靠你了。本来倒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凭这点事情,也没法把人怎么样,但事关清白,要是不弄清楚了,我也不好做人,他杨连德公开道歉,那是必须有的。 如果办不到,只能是我亲自找上门,不把他捶个半死我不姓陈。” “这我晓得,正好这两天也没得啥子事儿,我明天就往你们石河子村跑一趟,把这个事情给处理一哈。” 孙世涛满口答应下来。 已经得到想要的结果,陈安、陈子谦和宏元康没有在镇上过多停留,和孙世涛打了声招呼后,忙着往家赶。 等回到石河子村,都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宏元康原本想要直接回家的,但一听陈子谦说有熊掌,而且被冯丽荣做得很好吃,当即决定要到盘龙湾跟陈子谦喝上两杯。 这顿晚饭吃结束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了。 大雪天的,陈安睡得晚,这两天收获也不菲,他本打算睡个自然醒,好好休息一下。 没想到,第二天还是被院里的狗叫声惊醒,没一会儿,冯丽荣跑上楼来:“安哥,睡不成懒觉了,公安特派员都已经从镇上赶来了!” 陈安伸了个懒腰,翻身起床:“几点了?” “差不多有九点了……” 冯丽荣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衣柜,很快递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给陈安。 “来得挺早!” 陈安忙着穿衣下楼,到院门口将孙世涛请进屋子。 陈子谦也起来得慢,听到外面的动静才起床,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冯丽荣和陈安已经招呼孙世涛在壁炉前坐下喝茶。 “特派员,你来得好早,我还想着估计要到下午!”陈子谦揉着惺忪的眼睛打招呼。 孙世涛也笑了起来:“我可是想着要在你家吃中午饭才来那么早嘞!” 冯丽荣很认真地说:“那还不简单……孙哥,想吃点啥子?” 孙世涛愣了一下,连忙说道:“我开玩笑嘞,就随口说说。” “来者是客,何况你还是来帮我们家嘞,这顿饭那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外面天冷,要不,中午吃火锅,那样暖和些?”冯丽荣很会来事儿。 “不太好吧……” 孙世涛有些犹豫。 “那有啥子不好的嘛,只是一顿饭而已,就这么定了!” 陈安一锤定音:“要我说,倒不是啥子帮不帮嘞,孙哥,我这人你还不了解蛮?我是自从叫你一声哥的时候,那就是把你当兄弟伙了,在自家兄弟家里边吃顿饭,还用客气?” 孙世涛闻言,笑了起来:“本来已经想回去了……既然你这么说了,行嘛,那我就等着在你家吃了这顿饭再走,弟妹做厨的手艺,那是相当了得的,好不容易碰到这么个机会,不吃也亏啊!” “这就对了撒!” 陈安说完,才忽然反应过来,问道:“孙哥,你都还没有到大村子,啷个就想着回去了?” 孙世涛点头道:“我已经到过大村子了,过来就是跟你们说一声,事情已经办妥!” 陈安和陈子谦相视一眼,有些莫名了。 说好的公开道歉,爷俩都还没去大村子呢,怎么就办妥了。 却听孙世涛接着说道:“我今天一早就赶过来了,先到大村子杨连德家里说事儿,你们猜猜是啥子情况?” 陈子谦和陈安异口同声地问:“啥子情况?” 地方偏僻,爷俩都才刚起床,村子里的事情,知道得总会慢一些。 孙世涛摇头叹息道:“那杨连德躺在床上,爬不起来了咯。” 陈安一家子,神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却听孙世涛接着说道:“昨天晚上,你们从大村子离开以后,杨连德家就闹翻天了。开始是他两个儿媳拿着杨连德一阵咒骂。 后来,都半夜了,杨连德的婆娘听说杨连德还给吴巧花家送去了五块钱,心里边不舒服,忍不住念叨了杨连德几句,说他还有闲钱拿出来干这种撺掇人的事儿,问他是不是跟吴巧花有一腿。 结果,满心怒火的杨连德跳起来,在床上就把他婆娘给打了。 这动静弄得挺大,隔壁两个儿子家被惊动,爬起来一看,自家老妈鼻子被打得鼻青脸肿,也忍不住了,将穿着条裤衩的杨连德拖起来打了一顿,从屋里打到屋外,推搡中,杨连德栽了一跤,右大腿骨头断了…… 我今天到他们家的时候,他还躺在床上干嚎,后面还是我出面了,他大儿子才去村子里找了个草医,帮忙包扎捆绑一下。” 自作孽不可活啊! 陈安听到这么个结果,心里一阵暗爽。 他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爷俩还没去收拾杨连德,杨连德反倒先被家人给收拾了。 “我还是跟杨连德和他两个儿子都说了事情经过,这个事情,确实是杨连德做得不是。杨连德闷声不说话,但他两个儿子都挺明事理,说是老东西确实害人,都对杨连德做的那些事儿表示不齿。 人都已经被伤成那样了,我也不好再将人叫到场子上公开道歉,只能是敲钟,召集了村里人,把吴巧花也给叫来,念了苏同远说的那些话,已经跟到场的人说清楚,这事儿不怪你们家,纯粹是他们做得不应该。 哎哟,你们不晓得,当场就有不少人,指着吴巧花咒骂,被骂得不敢还口……事情也只能这样了,反正都晓得,不是你们家的问题。” 孙世涛说了事情的经过,转而问道:“陈叔、兄弟伙,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你们没得意见撒?” 陈子谦当然乐于大度:“那吴巧花,一张破嘴,这些年不晓得得罪了多少人,被骂得不敢还口,那也是活该……得饶人处且饶人,事情都这样了,也就只能这样算了。” 孙世涛又转头看向陈安。 陈安强调了一句:“这次就算了嘛,不过我话说在前面,以后要是他再敢对我们家耍这种手脚,我才不管他老不老,一定是要锤他狗日嘞,他要为老不尊,就别怪我目无尊长。” 孙世涛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陈子谦和陈安陪着孙世涛说话的时候,冯丽荣和耿玉莲去了厨房,开始张罗待会的火锅。 地里的豌豆尖,经过霜雪的洗礼,是一年中最好吃的时候。 包括那些绿叶菜也是一样,只要放入锅中,微微一烫,就能变得很熟,而且没有平时的那种生气,最是爽口的时候,被冯丽荣弄了不少回来。 陈安特地从仓房里割了些麂子肉和香獐子肉回来,清洗出来,切成薄片,用来涮火锅,当然也少不了昨天刚弄回来的野狸子肉。 这一顿饭吃得安逸,见孙世涛特别喜欢吃麂子肉,在他回去的时候,陈安特地给他下了两只麂子腿带回去。 这个闹剧,就此落下帷幕。 接下来的日子,陈安没有进山,领着冯丽荣一起,在自家旁边山坡上开垦出的台地里,挖那些种植杜仲和金银花的坑。 趁着天气还会下雪,早点把坑挖出来,里面的积蓄的积雪,在融化后,直接将树木栽培上,省得浇水。 这是林场在山上栽树苗的时候常用的法子。 陈子谦建议陈安将杜仲和金银花混栽,毕竟,杜仲是要长成大树的,栽种的时候,得有株距行距,在树与树之间,留有的空地能被利用起来。 但陈安知道,金银花和杜仲习性不同,金银花喜阳,而杜仲则有些喜阴,二者混杂,对金银花并没有什么好处。 而且,杜仲树与树之间,陈安还有想法,无论是用来栽天麻还是培育茯苓、猪茯苓都是很好的地儿,用来培育木耳之类也不错。 那些空闲的地方,可以做的事情很多。 陈安当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这一转眼就过了一个多月。 期间,钟启秀生娃了,宏山一直在家照顾。 接着听说苏同远也已经回到石河子村,苏春贵到林场借来一些钱,让他在医院养了十天,就被接了回来,估计还要养不少日子。 甄应全家的房子也已经盖好,办了搬家的喜酒,陈安一家子,自然少不了帮忙和吃喜酒。 跟着又是宏山家给孩子办满月酒。 他家也生了个男娃,取名宏志强。 陈安花了三天时间,帮着打点肉,然后帮忙办了喜酒。 就在这两桩喜事儿过后,杨连德的大儿子却是上门了,披麻戴孝地,来请陈子谦主持丧事儿,也请陈安和冯丽荣去帮忙做厨。 杨连德腿断了之后,得了风寒,他家那样的情况,也就是象征性地治了一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混着、拖着,杨连德的状态是一天不如一天,终于扛不住咽气了。 尽管和杨连德有怨,但陈子谦身为队长,向来是主持这方面事情的不二人选,这没法推脱。 陈安和冯丽荣也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这是山里的规矩,无论生前多大的仇怨,人死两消,该帮忙的还是要帮忙。 每个人都会死,每一家都会办丧事,总有需要人的时候。 这是不该推脱,也不能推脱的事儿。 也就在这丧事的酒席上,陈安见到了许久不曾露面的苏同远。 吴巧花有一句话没说错,没被黑娃子挠之前,苏同远的长相,确实是端端正正,不知道他那德性的人,第一眼看到,肯定会认为是一表人才。 而现在,他原来高高的鼻子,已经从脸上消失,只有两个大小不一的鼻孔,埋在了两腮中间。 那只被弄瞎的眼睛,换上了一颗瓷的毫无神采的眼珠子,陈安看到他带着酒精瓶子,把眼珠子从眼眶里取出来,放到酒精里泡,然后又拿出来塞到眼眶里,看得旁边的小孩,满脸惊恐。 还有就是头发,没了不小的一片,全是凑在一起的扭曲伤痕,红白交杂…… 他整个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已然是村里小孩止哭最好的借口。 酒席上碰到,他也只是冲着陈安简单打了个招呼,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总算是安分了,经常看到他一个人在地里干活,再没有上山。 这在陈安看来,也未必不是好事儿,总比他到山里送了命的强。 第422章 干不完的农事 陈安一家子也很忙。 雪融化后,忙着将杜仲树苗、金银花树苗栽培到台地里,接着是帮陈平把那些扦插成活的大叶茶也栽进茶园。 单是植树,早出晚归,就花了大半个月。 无论是陈安的药园还是陈平的茶园,规模都不大,以后抽空慢慢扩张就行。 等到这事情告一段落,陈安去找了宏山、甄应全和村里的十来个青壮,到山上将那棵之前看中,后来随着山体滑坡歪倒的大银杏树刨出来,修整了枝叶和根系,然后十数人合力,抬到盘龙湾,在院子里栽种下去。 就为了这一棵树,刨挖、修剪、搬运和栽培,就花了十数人整整三天的时间。 一帮子人都是陈安平日来玩得好的,给他们工钱,一个都不要,只让陈安三天时间,好吃好喝伺候就行。 他们想不明白,弄那么一大棵银杏树,栽到院子里,陈安究竟图的是什么,而且,被修剪得很严重的样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栽活。 陈安心里也忐忑,为了搬运出来,不得不进行大幅的修剪,看着没几個枝杈的银杏树被众人合力用绳子拉着在提前挖好的大土坑里扶正的大银杏树,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只能填好泥土,弄实在后,用四根撑杆撑着,浇上定根水,观察后续了。 这可是越来越少见的古银杏,一旦成活,枝繁叶茂的时候,到了金秋时节,绝对是院里的一大风景,到了后世,一些有钱人家愿意花大钱,也不一定能弄到自家去栽种。 当然了,陈安栽培这颗银杏,可不是为了钱,单纯是为了让自家院子,变得更漂亮,还是为了以后准备。 选择盘龙湾,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在这里种点药材,他还想着有以后的发展。 接下来的日子,一家子忙的事情,就是往田地里搬运农家肥的事儿。 得益于养着的牛、羊和猪,家里的农家肥积累起来一大堆。 在这年头,农家肥绝对是肥田的好东西,养牲口的好处就凸显出来了。 好在,距离田地也不远,搬运农家肥的事情,主要就是由陈子谦每天早上赶着牛车往地里拉上四趟,下午忙着放羊。 陈安、冯丽荣和耿玉莲,则是将年前耿玉莲从山上搂来堆到田头地脚的腐殖土,散到田地里。 等这事儿完成,已然又是半月之后。 另外,陈安又去镇上跑了一趟,给杜春明塞了点好处,答应等到肥料分配下来的时候,给陈安想办法弄上六袋化肥。 自家的地太瘦了,虽然往里面放了不少腐殖土和农家肥,但这样的土肥,肥力见效缓慢,得过上三四年,不断地积攒,才能让土地渐渐变得肥沃。 今年想要粮食产量得到提升,就只能指望那六袋化肥。 好在,这年头的土地,还没有经过大量的化肥、农药的洗礼,只需少量化肥的施用,就能有极好的见效。 有了这六袋化肥,今年的粮食,陈安相信,哪怕是瘦地,也能有不错的收获。 去年洪涝过后,连续三个月的救济粮,那可不是白吃的,今年得补上,还有公粮也得上交,所需要的粮食可不少。 翻过年后,雪才刚刚融化,田地里的油菜花就开始零星开放。 等到天气放晴转暖,更是大面积盛开。 油菜籽能用来抵交公粮,桃源镇下属的各个生产队,在土地到户后,栽种油菜的人不少。 从桃源镇随便挑个方向走,只要有村落的地方,路两边随处可见成片的油菜花田,金黄金黄的。 有了充足的蜜源,陈安那些定养在石崖上、山坡林间和青沟的那些蜜蜂,早早地活跃起来。 花开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再一次迎来了割蜜的时机。 这一次,陈安没有请宏山帮忙,而是叫上冯丽荣一起,花了三天时间,将油菜花蜜收割了一次。 过滤出来后,得蜜近三百斤。 宏山养在老宅的三十来群蜜蜂也不错,他自己不会摆弄,只能指望陈安。 陈安花了一天时间帮他割好,等他将蜂蜜过滤好以后,叫上甄应全一起,把年前一起进山围猎打到的皮毛一起送到镇上的收购站出售。 油菜花蜜价格不高,但胜在量大,卖了不少钱。 加上卖那些皮毛所得的钱,陈安手头的钱,达到了一万两千块钱。 属于自己的熊胆、麝香之类的东西,陈安并没有急着出售,而是留下来保存着,准备等再过上几年,这些东西的价格更高些的时候再出手。 农村田地里的事情,像是忙不完一样,跟着又到了收割油菜籽和育秧苗、育红苕苗的时候。 等把油菜搬回家晒干,用连枷打出菜籽,扬了杂质,送交到公社补足去年的公粮和救济粮,又到了种包谷、插秧的时候。 等到这两件事情完成,年前种下的小麦又该收割了,跟着犁地,将麦地里的包谷给种上,把红苕种上。 掉转头来,最先种上的包谷已经长得有一搾高,地里的杂草也得铲除了,顶着大太阳,一忙又是不少天。 接下来又是薅秧,给苞谷施化肥、拢土。 等到这些事情忙完,已然过了端午。 接连几个月的时间,山里人一直在不停的忙,田地里像是总有干不完的事儿。 在这期间,陈安也就在清明前后,在家里边守了几天的时间,算是稍稍空闲。 油菜花结束,蜜蜂也到了分蜂的时候。 盘龙湾的蜂群数量已经足够,不能再增加了。 他花了两天时间,用细蔑精心编制了一些囚王笼,又花了三天时间,将那些产蜜不高的土蜂换上了新出的好的蜂王,将一些老蜂王也进行了淘汰。 想要蜂蜜产量高,蜂群是必须进行优胜略汰的,他还指着,到了五六月份,山里五倍子花开的时候,自己能再收割一波五倍子蜜,这玩意儿,可比油菜蜜要好得多,也值钱得多。 等到所有的事情忙完,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而在此时,盘龙湾的院子里,又是另一番热闹。 耿玉莲挑着鸡蛋,又孵了二十多只小鸡。 猪圈里,添加了四只黑猪猪仔,每天放出去,在山沟里随着剩下的两只大猪翻拱找食。 另外,院子里还多了八只和野生黄羊杂交后生出的羊崽,一个个长得健壮,在羊群放出去以后,就在圈房边晒太阳,或是蹦来跳去。 山洞里的寒号鸟也添加了二十多只,已经被喂习惯的它们,只要人一经过洞口,纷纷从洞里滑翔出来,扒在拦住石洞洞口的铁丝网上面,叫声不断。 之前从山里弄回来的崖柏,此刻也长得欣欣向荣。 就连那棵久不见动静的古银杏树,也开始从那些锯断的枝丫上,抽出了新枝,算是栽培成活了。 整个盘龙湾的院子里,充满了活力。 圆圆和滚滚,在木竹林里的竹笋过后,不再局限于那片竹林,或许是被陈子谦领着去放羊经常到山里晃悠的缘故,它们自己会溜达到山里,自己找竹叶吃,也会吃一些草叶,当然,也少不了刨竹溜子打牙祭。 陈安养在瓦岗里的竹溜子,就是被圆圆和滚滚给偷吃掉的,为此,让陈安损失了一个瓦缸,多了几个栽兰草的“盆”。 惦记着陈安每天提供的瓶瓶奶和蜜渣,到了傍晚的时候,两只熊猫会自己从山里回到仓房里来。 好在,它们每天得花大量时间吃竹子和睡觉,通常走得不会有多远。 村里人都知道这两活宝,在附近山里见到了,也不会去惊扰,都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两个当初十多斤的小家伙,现如今已经长了有百多斤重,见到陈安依然喜欢扑腾,但已经不是陈安能承受的体重,不得不选择躲避,偶尔一次被扑倒,陈安也只能陪着它们在地上翻滚玩闹。 休息了三天,牵着陈澈双手在院里学走路的冯丽荣终于闲不住了。 见陈安在逗弄院里来回蹦跳的羊羔,就靠了过来:“安哥,接下来有啥子安排?” 农活做得差不多了,只等着秋季收获,难得有了空闲。 陈安回头看了眼冯丽荣,伸手捏了捏陈澈胖嘟嘟的小脸:“又想着往山上跑了?” 他清楚冯丽荣闲不住的性子,这种时节,除了进山采药,别的也干不了什么。 冯丽荣将孩子抱起来,在陈安旁边蹲下:“我是觉得,家里边的事情,妈老汉就能管好了,我们也不能就这样混着撒,能捞一点是一点。” 陈安点点头,见那只被他逗弄的羊羔闷着头朝他撞来,握拳迎了上去,抵着羊羔脑袋,将它推开:“我看了下,咱们水塘里养着的那几条鱼,效果不错,应该能适应这个水塘的水质,准备去多弄一些回来养着,要不这样,明天你跟我一起,我们去大湾再抓些鱼回来放养在里面,然后进山采药……” “要得!” 冯丽荣也意识到了这些鱼的价值。 冯祥中来过盘龙湾一次,看望冯丽荣,他吃过一次水潭里的鱼。 这鱼是陈安特意捕捞上来的,就想让冯祥中这大厨来品鉴一下这种鱼的口感。 得到的结果,自然是冯祥中的赞不绝口,说这种鱼其实就是雅鱼。 雅鱼可不仅仅只在雅安才有,在嘉陵江、沱江、岷江这些流域里都有,只是雅安的因为有高山雪水的缘故,雅鱼更显特别一些。 但陈安在这里养着的这些,肉质的细嫩和鲜美程度上,也非常不错了,值得多养一些。 她知道陈安的盘算,自然支持。 “对了,也不晓得你哥是啷个想嘞,那么长时间了,也不见有个回应!” 村里小学开年后,就开始了建造,选择的位置,是石河子村的皂角树场子,把之前的知青房给拆了,并将边上的位置进行了拓展,再连上皂角树场子的半数面积,建起了一座两层小楼,也就八个教室,另外建了三间房子,解决教师的住宿。 到现在,学校主体、围墙都已经建好,在铺设操场。 所谓的操场,其实也就只是一个篮球场大小,在两边立了两个篮球架子。 眼看着很快完工,下半年即将开始招生,进入正常的教学。 陈安问过杜春明,说是老师还没找好。 在冯祥中来盘龙湾看冯丽荣的时候,陈安问过他,知道冯正良现在还无事可做,他自己拿到了教师资格证,正在县城的小学实习,工作还没有得到安排。 陈安觉得他挺喜欢山里的生活,也就让冯祥中帮忙问问,他愿不愿意来村里的小学,条件是差点,但好歹是正式的教师,总比民办教师强得多。 到了石河子村小学,那他必然是这小学的主要负责人,艰苦几年,有了成绩,往上评选也会容易得多。 只是,冯祥中回去都有一个多月了,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冯丽荣摇摇头:“我也不晓得冯扯扯是啷个想的,管他的,想那么多干啥子,他那么大个人了,有自己的想法。” 陈安微微笑了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再一次将那撞来的小羊羔给推开,陈安抱着陈澈,回了屋子,开始着手准备明天捕鱼所需要的东西。 第二天,两口子起了个大早,背着蒙了油纸袋的背篼,提着猎枪,领着猎狗,往大湾跑了一趟。 一路上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到了大湾,直接用竹篾做得网兜,找着那些活水翻滚,有鱼游动的浅水塘,大的捞出来穿成一串,带回家吃,小的用来做鱼苗,大大小小的,捞了好几十条回来。 相信要不了两年,这水潭里有了这些种苗,就将是满潭的雅鱼。 小两口傍晚回到盘龙湾,意外地看到了许久不曾露面的潘石玉教授,和他同来的,还有七八个年岁比陈安略长一些的青年。 一帮子人正在竹林里围着挂树上的圆圆、滚滚讨论着什么。 听到狗叫声,众人朝着陈安和冯丽荣看来。 “小陈啊,你可算回来了!” 潘石玉教授远远地打招呼,然后快步顺着竹林中的小道,朝着陈安走来。 陈安也笑着打招呼:“潘教授,好久不见!” “是有不少时间了,这段日子,我们一直在广西那边做调研……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你这里的两只熊猫,调研完成,就过来看看。 正好,我团队里的学生们,也想看看这两只熊猫被养成啥子样了,还想认识认识你这个在我们团队编制里边,却一直没有露面的成员。” 潘石玉教授笑了笑,冲着陈安介绍:“他们几个,都是我们研究所的学生。” 陈安冲着几人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转而问潘石玉:“教授,你们已经见过圆圆和滚滚了,觉得它们状态怎么样?” “状态相当不错……小陈啊,这次过来,其实是有两件事情,一件是给伱送来拖欠了几个月的工资;另外一件事,是想让你陪着我们往秦岭去一趟,进行一次调研,我可是瞅着你们庄稼活计忙得差不多了才来的,应该有空吧?” 潘石玉一脸认真地看着陈安:“你们常年在山里边跑,是最懂山里边的人,给我们做向导,最是合适了。” “去秦岭?” 陈安有些犹豫:“我对秦岭不熟悉。” “熟不熟悉问题不大,主要是做防护方面的事情,以你的能力,我觉得足以胜任了,是最好的人选。当然,这次时间也不会太长,大概也就两个月的样子!”潘石玉补充道。 陈安想了下,一直想着去秦岭闯荡一番,正好借这次机会探探那边山里的情况,方便以后行事,应该也不错。 他偏头看向一旁的冯丽荣:“宝儿,怕是不能领你进山采药咯。” 第423章 提前探探路 冯丽荣知道什么场合该有什么表现,心里尽管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什么都没说,笑着招呼潘石玉一帮人到家里坐。 过了石桥,两口子先去了水潭,将那些在背篼里晃荡了近三个小时的鱼苗,放入水塘中,看着它们甩动着尾巴钻进潭水深处。 修筑的水坎下方,顺着沟渠引来的河水哗啦啦地流下,将潭水荡起一圈圈波纹,波纹扩散出去,又相互撞击,在夕阳下,如同金色的鱼鳞般闪动着。 潘石玉等人也跟过来看,见陈安往水潭里放入鱼苗,挺奇怪陈安的做法。 有人看了看陈安带回来的那些大鱼,说道:“山里人向来在河沟、水潭里有什么鱼就捞什么鱼,像你这样,想着将鱼养在水潭里的真不多见。” 陈安笑笑:“我所在的盘龙湾,位置得天独厚,可不是什么地方都有这样能用来养鱼的水潭,而拦河堵坝,建造鱼塘,耗资不少,没几个有那经济条件来做这种事儿,关键是,养出来的鱼,除了自己吃,又不能拿去卖,对于山里人来说,是一件非常划不来的事儿。” 那人又问:“既然划不来,你为啥子还这么做?我看了下,你这水潭是专门修理过的,应该也花了不少精力。” 陈安看了那青年一眼:“这种鱼,山里不多见,我在山里跑了不少地方,也就见到一条河里有,而且这鱼好吃,我总觉得,自己养上一些,不是坏事儿。 就像圆圆和滚滚,每个月投入的奶粉、蜂蜜和人工不少,也是非常划不来养,但我还是养了。 很多事情,不能以一时的划得来和划不来来衡量,谁也不知道以后究竟会怎样。 就像你们,投入那么多精力调研各种野生动物,投入大量资金、人力和物力进行保护,短时间看起来,也是一件非常不划算的事儿,但长远看起来,就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说保存了更多的物种,能让后辈还能见到它们,认识它们,能在以后展现出更多的价值等等。 山里人撵山知道不打幼崽,不打怀孕母兽,不对野物赶尽杀绝,采药的时候,也不是见到什么药材就挖光采尽,就连挖蕨根,这种漫山遍野都能见到的东西,也知道挖一半留一半,让它们能继续繁殖。 也正是因此,去年洪涝缺吃缺喝的时候,这蕨根就成了救命粮,道理是一样的。 山里人观念朴素,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目光短浅,知道取留,用一句话来说,叫做绿色的可持续发展道路。 山里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有养护,才有生生不息。” 这一番话,陈安随口而说,却听得潘石玉的一帮学生一愣一愣的。 就连潘石玉也忍不住说道:“绿色的可持续发展……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两句话,说得太好了。小陈啊,那你说现在山里很多动物濒临灭绝,这個问题,该怎么解决?” 陈安笑着看了看潘石玉:“潘教授,伱这问题太大了,你觉得,我一个小学文化水平的人,能答得上来?” 潘石玉鼓励道:“我觉得你能……你就随便说说,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听了你刚才那一番话,我挺期待你的答案!” 却听旁边有一名学生笑道:“教授,我也觉得这个问题太复杂,别说他一个山里小学文化的人,哪怕是我们,一番深思,也不见得能给出什么好的答案。” 潘石玉闻言,瞥了一眼那青年:“就刚才小陈那一番话,换作你们,你们能说得出来?” 那青年嗤笑一声,转而看向陈安:“陈兄弟,既然潘教授那么看好你,你就说说呗,我们大伙也想听听你什么高见,大家说是不是啊?” 其余几人也纷纷跟着拱火,陈安不难听出,他们言语中,多少有些看不起他的意思。 甚至有人说陈安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有些对不起潘石玉每月给他的那三十块钱工资,就连他们,每个月也只是这么一点而已,被潘石玉当场训斥得不敢说话。 陈安扫视着众人,觉得自己不说出点什么,这些人还真不会正眼看他,但这种问题,在上辈子电视上听过看过那么多,可难不住他。 他淡淡笑了笑:“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嘛……要改变这种情况,要从两方面着手,第一,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东西如果没有人买,不能将那些野物变成钱,谁还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满山寻找、猎捕? 但眼下这个事情很难,就连收购站都在大量收购各种皮毛,更别说那些走私盗猎的了,甚至还在鼓励猎捕…… 另一个法子,改善人们的生活水平,生活富足了,不缺吃喝,生活有更多奔头,也不会有人再进山里各种采挖、猎捕。但眼下,离这一天还很远,山里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别说吃饱穿暖,还有的地方,七八岁的娃儿,还光着屁股!” 短短几句话出口,一众学生顿时傻眼,他们没想到,陈安这样一个山里人,能把事情说得那么透彻,句句戳中要害。 这是他们都不曾想过的,通常情况,他们将此归结为山里人愚昧,没有保护意识,却不知,一切都是生活所迫,大环境就是这样。 “听听,亏你们一个个都是大学毕业,亏你们刚才说得出那些话来,打脸了吧?到底是谁疏浅!” 潘石玉深深吸了口气:“就连我,也没小陈想得那么透彻,惭愧啊。但这也说明,咱们的调研、保护工作,任重道远。小陈啊,我会将你这番话写入报告里面,送交上去,你没意见吧?” 陈安愣了一下,连忙说道:“潘教授,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就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就有这么深远的见识……能认识你,我算是找到知音了。” 潘石玉拍了拍陈安的肩膀,神情显得很是激动。 “教授,你要真觉得有用就写,我没得啥子意见!” 陈安挺无所谓,反正他自己也清楚,不过是拾人牙慧冒充“文化人”而已。 潘教授难得过来一趟,当然要招呼他们在家里好好吃上一顿,那些专门捞回来的一两斤重的鱼,自然成了最好的食材。 于是,晚上上演了一次味道绝好的鱼肉火锅,吃得众人连呼过瘾。 饭后,潘石玉教授查看了陈安和冯丽荣给圆圆滚滚所做的那些记录,确定两只熊猫在陈安这里状态良好,也就放心地领着他的一干学生返回桃源镇上的招待所。 临走的时候,给了陈安五百块钱。 其中三百是陈安这段时间以来的工资,另外两百,则是两只熊猫的营养补助。 潘石玉他们已经找好前往汉中的汽车,约定好明天早上八点在招待所碰面。 在一帮子人离开以后,陈安也开始准备要带去的家伙。 双管猎枪好好保养了一遍,又找来火药、独弹、底火,用复装机进行复装,用蜂蜡进行密封,做出一些子弹。 在陈安准备这些的时候,冯丽荣则是取了红苕粉,搅了面糊,喂给几条猎狗。 进山调研,少不了要在山上驻扎,营地也需要猎狗守卫,它们也是必须带去的。 事情忙活到晚上十点左右的时候,终于结束。 两口子洗漱后,领着陈澈上楼睡觉。 “安哥,要我说,让潘教授他们找别人跟着去算了,就他们一个月给的那点工资,还不如你领着我进山采药来得多。” 冯丽荣轻拍着陈澈,将他哄睡着以后,缩到陈安的臂弯里,小声说道。 陈安伸手揉着她的头发,微微笑了笑:“你要这么想就不对了,潘石玉教授是什么人,跟这样的人有结交,没啥坏处。而且,吃饭的时候,你也听到了,他是个真正在做事儿的教授,就凭这一点,我们就应该帮他。” 吃饭的时候,潘石玉教授手底下一个学生说过一件事儿,说的是潘石玉教授在唐家河那边考察的时候,发现大熊猫的栖息地被严重破坏,而且,存在不少猎杀大熊猫的现象。 他调研发现,大熊猫栖息地被破坏的最大原因,是山里人常年砍伐树木作为柴火,或是烧制木炭,猎杀大熊猫,则是因为生活条件实在太差,手里缺钱。 于是,他自掏腰包,加上申请的一笔钱,帮村里建造沼气池,解决生活用火问题,也用来改善村民的居住条件。 陈安不知道这样的路子有没有用,但潘石玉教授那是真的在做事,也已经意识到,保护野生动物,还得从改善民生着手。 顿了一下,陈安接着说道:“其实,我这一次之所以愿意跟他们一起去,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到秦岭里面,好好看看里面有些什么野物和药材。相当于我也是为了秋冬季节的撵山采药提前探探路,不会亏!” “你一走,我就得在家老实呆着了,除了领孩子,就只能干一下地里的活计……唉!” 冯丽荣摇头叹息道:“想我没结婚之前,那也是纵横山野的奇女子,现在每天被死死地栓在家里,感觉啥也做不了!” 陈安咧嘴笑道:“奇女子……被一棒子打得不省人事的奇女子?” 冯丽荣闻言,脑袋一扭,张口就在陈安手臂上咬了一下,疼得陈安连连求饶,她才松口。 他打开手电筒看了一下,两排齐整的牙印,都暗红了。 “你还真咬啊!”陈安嗔怪着,使劲揉了揉自己手臂。 冯丽荣不服气地说道:“谁叫你看不起我!” “我说的是实话,宝儿,都嫁给我了,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可不想你还像以前一样,整天往山里奔忙。我承认,你是为数不多撵山厉害的女人,但这件事情,还是更适合男人来做,对于你们女人来说,太危险咯。 打心里,我不希望你跟着我进山冒险。 家里那么多事情,都需要人手来完成,你帮我把家管好了,我没有后顾之忧,才放心在外面闯荡撒……你要是实在无聊……” 陈安翻身压了上去:“到明年再给生个女娃儿,到时候两个娃儿一起养大,省时省力,等过两年环境好了,咱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开个馆子,那时候可就全靠你张罗了,不然你阿公教给你的手艺,就浪费了不是。” 冯丽荣推了陈安两下,被陈安压着不放,刚想说什么,嘴巴也被陈安堵上,上下其手,没几下就被软化了,配合着运动起来。 直到十数分钟后,总算酣畅淋漓。 冯丽荣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缩在陈安怀里,小声叮嘱:“那你这一趟出去,一定要小心哈。” “我会小心,只是个把月的时间,我很快就会回来!” 陈安撩了撩她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额头上的头发,轻轻地亲了一下。 就这么搂着睡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冯丽荣起得很早,很是精心地给陈安准备了一顿早饭。 陈安吃过后,天才刚蒙蒙亮。 他挎着背包和双管猎枪,领着六条狗,赶往桃源镇招待所,到了地方的时候,发现潘石玉教授他们一行人也已经在门口等着。 所需的物资,到汉中那边进行购买,今天只是单纯的赶路。 山中通了盘山公路,倒也不需要像陈安他们之前那样,走难行的米仓道,有着证明,找辆车子,对他们来说,并不困难。 八点未到,车队的车子缓缓驶来。 潘教授跟驾驶员坐驾驶室里,陈安则领着狗同其他人坐在车厢。 一路摇摇晃晃,看着车子顺着逶迤在山间的公路,越过低谷,爬上云端。 在下午四点左右,抵达汉中。 在城里找了招待所住下,潘石玉吩咐学生,开始在城里准备带进山里的物资。 第二天,从林业局找了车子,装上物资,将人送到佛坪保护中心,在那里过了一夜,隔天早上,各自背着大大的装满各种东西的帆布背包,一头扎进深山里。 这一趟要去的地方,是往太白山方向之间的大片山野进行物种的考察调研。 到了山里,就连陈安这个山里人都不得不承认,秦岭的山比米仓山要高大雄伟得多,上得高山,放眼所及,群梁众壑远近起伏,能体会到什么是山深如海。 第424章 一对冤家 正是清晨,所有的谷底沟畔便有了云堆,或大或小,像是无数的篝火在冒烟。 太阳要出来了,先是一个红团,软得发颤,似乎在挣脱什么牵绊,软团就被拉长了,后来忽地一弹,终于圆满,然后徐徐升起。 而一起升起来的,还有云,那些云堆分散成块,千朵万朵的,踊跃着,开始了鼓舞欢匝的热闹。 这样的场面,甚至维持了大半个小时,云又弥漫,再又叠加,厚实得像是铺上一层棉花,棉花上的阳光,一片灿烂。 在米仓山,陈安也看过不少云,但秦岭的云更有味道。 开始的一段路,到了山巅,还能看到保护中心那几座楼房,再走,就到处是密密匝匝的山林。 潘石玉教授手中有一份地图,但那地图,只是标注了山里连通各处的比较大一些的路径,而山林中,却没有精细的测绘。 大概是成为保护区的缘故,穿行其中的撵山人、采药人少了,那些被踩踏出的嶙峋小道,大都已经被杂草、藤蔓遮掩,不仔细辨认,都快看不出了。 一行人到了山里,到处密密匝匝的树木,在如海的山峦沟壑中,只觉得自己渺小得如同蚂蚁。 陈安背着自己的行囊,按照潘石玉教授所指的方向,领头前行。 习惯性地,到了这种陌生的山里,陈安喜欢保持安静,随时注意着山林间的动静。 他也很清楚,这种地方,最是容易迷路,一路用柴刀砍着挡路的藤蔓、荆棘,在路过的大树上削下一片树皮,作为标记,以便在山里迷路的时候,循着这些标记返回。 潘石玉教授手底下一帮青年人就相当兴奋了,那表现,如同山里小孩初次进城,仿佛在山里看到的一切,都那么新鲜。 看到一棵大树,会有人兴奋地跑过去拉着手合围,猜测树龄。 随便听到只山雀的鸣叫,都会驻足眼巴巴地看上好一阵,讨论是什么鸟。 偶尔听到林间响动,也会细细打量半天,看看究竟是什么野物。 碰到实在说不出名目的,则是找着潘石玉问东问西。 活脱脱一群好奇宝宝。 有这么一群闹哄哄的家伙,一路上陈安看到最多的也就是一些常见鸟雀、松鼠、野兔之类,别的野物早已经听到响动,远远避开。 开始的时候,一众青年看陈安走得太慢,有人抱怨:“就这几步路,走得像十万八千里,这可咋进山啊,就这速度,怕是没两天,都到不了目的地。” 还有人说:“就这,还说什么撵山、采药的好手,要是走到一半腿软了,走不动了,还得让我们把他给架着走。” 甚至有人悄悄问潘石玉:“教授啊,这陈兄弟怕是个假把式吧?” 对此,潘石玉笑而不语,只是跟在陈安后边,默不作声地走着。 越往山里走,穿林越是困难,山路越陡峭逼仄,几個青年不知不觉,远远地落在后面。 突然不见了潘石玉和陈安,几人顿时有些慌了,四处观瞧,一抬头,却见陈安和潘石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跨过两道山间的溪流,到了对面大山的半坡,两人还是很慢,一步一步的,闲庭散步。 陈安在一道山崖边停了下来:“潘教授,你休息一会儿!” 潘石玉点点头,一屁股跌坐下来,伸手捶着自己的双腿。 陈安看了他一眼,又四下看看,见崖畔长着成片的鸡骨头木,于是抽出柴刀,钻进树棚里,用柴刀选着一些笔直的砍下一些,拖到崖边修理枝叶。 这种木头,长到酒盅粗就不再长了,质地非常坚硬,砍下来做拐杖最好。 不仅仅在汉中的杂货店,就连桃源镇上,缝赶场的时候,也经常看到有人砍回去,在火塘里用火烧一下,剥皮校直,然后修整打磨,拿去出售。 等到几个青年气喘吁吁地赶到崖边,一屁股跌坐下去,擦着汗,揉着腿的时候,陈安已经将简单加工的拐杖给他们几人一人分发了一根。 “怎么样,现在你们不说慢了?”潘石玉笑问几个学生。 其中一人问道:“我就想不明白,明明你们走得那么慢,怎么反倒走前面去了,还气定神闲的?” 潘石玉看着几人,微微摇了摇头:“穿山的人有一个习惯,无论平地还是山间,他们走路都是一个速度,你以为像你们一样,穿山走路全凭兴趣,最是浪费精神的做法,还嫌弃小陈走得不快。 我都是进山的次数多了,跟向导们学来的,但就是我,也只是勉强能跟上小陈而已,他已经放慢速度,在照顾你们了。 穿山赶路,也是门学问,伱们就是群连走路都还没学会的人。 而在这一路上,小陈披荆斩棘开路,还做各种出山的标记,你们呢?你们干了什么? 从现在开始,再让我听到有人再发出瞧不起小陈的声音,我会将他驱出团队。” 闻言,一帮子人傻眼了,面面相觑后,纷纷把头闷着,都没想到,潘石玉竟然如此看重这个山里青年。 稍作休息,就着崖边山沟里的水吃了些带来的干粮,一行人再次上路。 这一次,一帮子青年老实了很多,由陈安打头,一路往山里深入。 陈安没有去计较这些,只是一路走,一路看。 他发现,这一路,瀑布、崖壁众多,他在好几处崖壁上,看到了长着的石斛,也在穿过的几片山林中,那些满是青苔的林木间,看到了独叶草。 石斛自不用说,这自古就是名贵的中草药,收购站里的收购价格,也不便宜。 独叶草就更为特殊,论花,它只有一朵,论叶片,它也只有一片,可谓独花独叶一根草,是一味清热解毒、活血消肿的良药,也是极好的东西。 而野物,陈安只是留意到一些野猪和羚牛群留下的痕迹,有这么一帮闹腾的人,想见到其它活蹦乱跳的野物也难。 一直到了傍晚,一行人到了山里一处山谷,两侧是大片的竹林,而这里,也是潘石玉准备调研的第一个目的地。 他这次来,首先就想看看上次在这里发现的一只大被他取名叫阿满的大熊猫的情况。 熟门熟路地选择在左侧山湾高处一片还算平整的坡地搭建帐篷,建立观察点,粗步估计,会在这里停留五天左右的时间。 搭帐篷的事儿,陈安没有参与,让潘石玉的几个学生完成。 他自己领着几条猎狗在周边巡视了一圈。 陈安很清楚,这些所谓的调研,还得是专业的人来做,潘石玉之所以找上他,主要还是担负护卫的职责,处理一些危险情况。 保障安全就行! 等到他返回观察点的时候,观察点的两个帐篷已经搭建起来,帐篷前面空地上拢了一堆柴火,上面的架子上挂了铁鼎罐,熬煮着带进山里来的大米,另外有两个青年,在处理一些土豆、午餐肉之类的东西。 陈安没有多说什么,到帐篷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几条猎狗也纷纷跟着在旁边趴了下来。 简单地吃过晚饭,天色已暗。 帐篷内,一帮学生围在煤油灯下看书,也有几人在跟潘石玉讨论各种野物的情况。 陈安在帐篷门口铺上自己带来的被褥,听着一帮子人的讨论。 他这才知道,那只名叫阿满的大熊猫,是几年前潘石玉教授途经这里时发现的。 它当时产下幼崽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潘石玉他们从这里经过,无意中经过阿满幼崽藏身的山石旮沓,那只熊猫幼崽惊慌之下,爬到树上吱吱地叫唤。 正在几人查看那只熊猫幼崽,试图找到大熊猫的时候,那只大熊猫从山坡上撞破竹丛,虎窜下来。 野外的大熊猫可不同动物园里的大熊猫,它们充满野性,平日来看着慢吞吞的,但真是奔跑起来,那速度就不是人能比的,野得不得了。 就连动物园里的大熊猫,护崽的时候都会性情暴躁,更别说这种野生的大熊猫了。 熊猫幼崽的惊叫,让那只大熊猫以为幼崽受到伤害,一出来就把战力拉满,直扑几人。 一帮子人被吓得四散奔逃,潘石玉教授年纪要大得多,也没那么灵活,被那只大熊猫追上,扫了一巴掌。 幸亏有旁人见他情况危急,跑回来救援,才让他脱身,不然事情还真不好说。 陈安看过他大腿上的几道抓痕,愈合后依然显得触目惊心。 但,执着于野生大熊猫保护的潘石玉,并没有因此就放弃调研,难得碰到在山上产崽的大熊猫,可是一个很好的研究对象。 他只是对伤势简单包扎,便在此驻扎下来,一呆就是三个多月的时间,掌握了不少资料。 也正是因此,那些伤口没有得到很好的缝合、包扎,愈合后就显得狰狞了。 对于这样的人,陈安打心底是佩服的。 但他也清楚,自己不是吃这碗饭的人,之所以挂职在潘石玉的团队里,那也是因为圆圆和滚滚被他养着而已。 一夜的时间安然度过。 第二天早上,一帮子人早早起床,吃过早点后,在潘石玉教授的带领下,熟门熟路地翻过山脊,往东北方向的竹林深处钻了进去。 这是阿满长期生活的地方,钻进竹林,倒是很容易看到它留下的粪便、那些咬断的竹子,和吃剩的竹子残渣。 一路上,见到团粪便,都能扒拉着研究半天,碰到那些被咬断的竹子,也能研究下那些咬痕,真的是事无巨细。 陈安的兴趣不在于此,而在这大片箭竹林子里藏着的那些竹溜子。 他在众人记录各种数据的时候,忙着在周边找寻竹溜子的洞穴。 在竹林里很容易分辨,竹溜子在竹林下边打洞,啃吃竹根,也让上面生长的箭竹成片死亡,但凡遇到这样的地方,就很可能有竹溜子。 虽说熊猫喜欢吃竹溜子,但毕竟刨土洞不是它们的强项,这些少有人干扰的竹林里,还是有不少竹溜子的存在。 没有带挖刨工具,距离水源也远,自然也不可能单是靠狗刨。 陈安本想用烟熏,被潘石玉阻止了,说是在保护中心的时候他问过,山里已经连续晴朗数日,较为干燥,妄自在林中用火,怕到时候引起火灾。 箭竹林里的竹叶,多年积蓄下来,实在太厚实了。 潘石玉不准用火,陈安只能用别的办法。 他用砍刀拍拍地面,从震动发出的异常,判断潜藏在下方的洞道,找到别的出口,堵住那些出口后,他砍了根木竹,打入土洞洞口上方,又在另一根竹子上用刀子砍出几道刻痕,就蹲在洞口用指甲刮动刻痕,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 这是竹溜子啃食竹子发出的声响,往往出现这种声音的时候,会让洞里藏着的竹溜子以为有别的竹溜子入侵自己的洞穴,跑出来查探。 而这一查探,就是逮它的时候。 山里人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看到陈安寻到竹溜子洞穴后的操作,有两个青年学生也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 “这法子到底行不行?”其中一人问道。 陈安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们别过来凑热闹,抓到竹溜子的可能性更大,该干嘛干嘛去,如果晚上想吃上肉的话。” 两人上蹿下跳,一点都不安分。 在这样的惊扰下,再巧妙的法子也是白搭。 两个青年见状,撇撇嘴,转身离开:“谁稀罕吃竹溜子一样!” 对于陈安这个团队的编外人员,他们始终还是端着架子。 陈安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再次将精神集中在引诱竹溜子这事儿上。 一直刮刻痕刮了七八分钟,盯着洞口看的陈安,终于看到了竹溜子探头探脑地出现在洞口,猛然间,他扬起砍柴刀,狠狠砸向预先插入洞道顶上的几根竹竿。 竹竿被砸进洞道,竹溜子的退路顿时被堵住,陈安眼疾手快,伸手进洞,一把抓着竹溜子的尾巴,就将竹溜子拖出土洞,提了起来,吱吱的叫声,引得几条在一旁被陈安下了指令定坐着的猎狗,都兴奋地哼叫起来,尾巴狂甩,扫得地上的竹叶哗啦响。 陈安动了刀子,将竹溜子放血,然后扔到随身的袋子里装着。 就这么一路随着潘石玉几人在寻找那只名叫阿满的大熊猫的一早上的时间,他就刨了六只竹溜子。 竹溜子肉好,这把潘石玉都给看兴奋了。 对于这种比较普遍,且会造成竹子成片死亡的小动物,潘石玉可就是区别对待了:“小陈啊,看来,晚上的时候,能沾你的光了!” 陈安笑问:“潘教授也喜欢吃竹溜子肉?” “喜欢,当然喜欢!” 潘石玉点头道:“都是儿时的味道了!” 陈安笑道:“我下午再多抓几只,晚上痛快吃上一顿!” “就别忙着抓竹溜子了,先领着我们找到阿满再说,这可是你最擅长的!” 陈安一路跟着潘石玉他们,大熊猫留下的青团,不管是新鲜的还是不新鲜的,都已经见过不少,很清楚这片区域确实是大熊猫频繁活动的地方。 只是找到它们,再简单不过了。 他唤来几只猎狗,让它们嗅过青团气味后,冲着它们发出了指令:“吜吜……” 招财昂着头闻了闻,领头往山坡上跑去。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钻出竹林,看到了大片草坡上那只笨拙移动的大熊猫,另外还意外地看到了一群几十只的羚牛。 看着熊猫往上坡上走,在靠近羚牛群,潘石玉有些担心:“羚牛、熊猫,可是一对冤家啊……你们几个,好好观察记录!” 第425章 一个望远镜 隔的距离太远,哪怕以陈安的眼力也只能看到个大概情形,更别说潘石玉一帮子学生中,有三个戴着眼镜,其余几个,在看远处东西的时候,也是眯着眼睛,一看就知道是近视的。 潘石玉教授手头倒是有一個好东西——一个军用望远镜,看样子还是毛子那边的产物。 陈安昨天晚上见到潘石玉从背包里拿出望远镜的时候,他接过来试了下,别说看熊猫、羚牛了,就连两百米外山头上松树的松针,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就是不能看太长时间,容易头晕。 这东西,让陈安非常眼热,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带着望远镜撵山的诸多好处,最起码,能远距离及时发现一些机敏如豹子、野狸子之类的动物。 往往很多时候,领着猎狗进山,等到猎狗察觉它们的存在,它们早已经远离。 想要打到它们,除了用陷阱,不然,不碰到打盹,或是它们有意进行攻击的时候,难有挨边猎杀的可能。 既然是让一群学生观察记录,那就不是凭借一个望远镜就能办到的事情。 所以,在说完那句话以后,潘石玉教授转头看向陈安:“小陈啊,领我这几个学生,选择一个隐蔽、安全,又方便观察的地方!” 这是撵山人擅长的事儿。 陈安点点头,瞟了眼羚牛、大熊猫所在的那片山坡高地,有了几处选择。 他冲潘石玉伸手:“教授,望远镜借我用用!” 潘石玉微微笑了笑,将挎在脖子上的望远镜递给陈安。 陈安接过来,双手拿着望远镜架在双眼上,朝着对面查看,很快选中一个之前大眼看去觉得合适的地方。 山坡上是一簇簇箭竹,其间夹杂着草地、山石,地形比较陡峭。 陈安所选的位置,在羚牛群上方四十米的样子,从山脊顺着往上走,然后借助那里的箭竹遮掩,上到高处山石背后,既能俯瞰羚牛群,又能保证安全。 连李豆花这样精明且声名远扬的老辈撵山人,也有被羚牛追撵弄得在茅草屋一躺就是月数的时候,足以说明,身为食草动物的羚牛,可不好招惹。 而且,时值六月,正是公羚牛进入发情,最是容易狂躁的阶段。 选定位置后,陈安冲着几人叮嘱一番,然后领着众人顺着山脊往上走。 大概是他们也知道羚牛的厉害,一路上很配合,在没有惊动羚牛群的情况下,安全抵达那片山石背后,一个个就藏在山石后,打量着下方的羚牛群,然后摊开本子,开始记录数量、种群等情况。 陈安也在打量这个数量有三十二只的羚牛群,还有那只顺着山坡上来,准备进入箭竹林中的熊猫。 直到这时候,陈安才真的确定,圆圆滚滚和眼下这只大熊猫确实有很大的不同,是地道的蜀地大熊猫,当初就不该想着将滚滚送往佛坪…… 秦岭的大熊猫与蜀地的大熊猫相比,秦岭的大熊猫体型要大得多,但脑袋的比例会小一些,脑袋也更圆一些,一定程度上来说,更接近猫科动物。 此时二者相距还有不少距离,各自相安无事,只有羚牛群四散开来,在山坡上采食草叶。 “早听说秦岭羚牛有杀人王的称号,怎么我看这些大家伙,感觉很软的样子,一点也不凶猛?” “大概是面相上像羊的缘故!” “可别有别的想法……别的不说,你看看那块头,就不是好招惹的!” “你看那只,那么臃肿的体型,居然能蹿跳起来,用双脚蹬着树干,采食高处的枝叶……” “还有那头,怎么在山石上还能如此稳当?蹿来跳去的,如履平地啊。” …… 潘石玉的一众学生,惊奇地看着那些羚牛的活动。 尤其是看到一只浑身金毛油光闪亮的大羚牛,疯狂地对着一棵寒杉顶撞,弄得那棵水桶粗的树枝摇叶晃,分分钟将树皮挑破大片的样子,那惊人的力量更是让几人惊讶。 这要挨上一下,谁受得了,那情形,很像是关得太久的水牛的冲着地埂发泄浑身精力一样,那是和温顺决然不同的另一个状态。 潘石玉小声地跟一众学生解释着羚牛奇特的蹄子是它们在山石上能如履平地的关键,也在说雄性羚牛特别喜欢在树木上磨角,也正是这样,有羚牛生活的地方,总是伴随着大量树木的死亡。 还说熊猫喜欢生活在竹林和有很多大树的林子里,二者生活地交汇,没什么天敌的羚牛在不断地破坏树木,能造成树木大面积死亡,缩小了大熊猫的生活区,也在不断地驱赶大熊猫。 同时,那些大熊猫做了标记的树木、树皮被毁,也在破坏大熊猫和其它熊猫交流,继而影响到繁衍等诸多问题。 正说话间,羚牛群里忽然传来响亮的叫声。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那些羚牛聚集在一起,大的羚牛在外围,将小的羚牛护在中间,而发出叫声的,正是磨角那头体型最大的。 它此时一双前脚踩踏在一块山石上,威风凛凛地盯着下方已经到了箭竹林边缘的大熊猫。 尽管大熊猫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攻击性,但很显然,这并不妨碍羚牛们将大熊猫视为有威胁的存在,之前没看到,还各自散逛采食,现在看到了,一下子变得警惕。 那只大熊猫听到羚牛充满警告意味的叫声,停下了脚步,抬头朝着羚牛群所在的方向看了看,它转了方向,偏朝另一边,走得更远一些,然后钻进竹林。 它一路嗅着竹子,很快找到了适合自己口味的竹子,人立起来,将箭竹竹竿压断,然后一屁股跌坐下来,开始揪着竹叶往嘴巴里送。 但它却不知,羚牛有将自己领地的其它动物给驱逐出去的习惯,包括麂子、草鹿之类的食草动物。 那头雄壮的羚牛依然在盯着它,突然,它似乎按捺不住了,率先利用山坡的优势,朝着斜下方大熊猫所在的位置冲了下去,那庞大的体型,在山石坡地上纵跃,那根如同毛驴般细软的尾巴都扬了起来,去势凶猛。 正斜躺着很享受地左一把右一把地往嘴巴里塞竹叶的大熊猫,被突然出现且快速靠近的声响惊动,一下子翻身站起,稍微打量后,迈动四条小短腿,往上方窜进竹林高处。 殊不知,尽管它已经作出了避让,但那只羚牛依然不肯放过它,也跟着调整方向,朝着大熊猫追了上去。 往上坡跑,有箭竹林阻挡,体型要小得多的大熊猫更容易钻,羚牛却是直接在箭竹林里冲撞,撞得竹林哗啦作响,紧追不舍。 而此时,大熊猫跑到上面,被上边的小断崖阻挡,它尝试着往上爬,结果上去一米多高后,爪子抠不住山石,突然又滑落下来,眼看后面的羚牛越来越近,它就显得有些慌不择路了,掉头跑向其余羚牛所在的方向。 一看到这情形,陈安忍不住说了句:“这只熊猫要遭!” 若是它往另一个方向横里跑,很有可能,那只羚牛追到这里就止住了,可它偏偏跑向了羚牛群所在的方向。 拥有攻击力的羚牛,可不仅仅是这只雄性的羚牛,那三十一头羚牛中,可是有大半的成年羚牛,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本来单独对上一只羚牛,大熊猫就毫无还手之力,更别说是羚牛群了! 见到这情形,潘石玉教授也不淡定了,蹭地一下站起来,神色紧张地看着情况的后续发展。 作为调研人员,他们向来不会轻易干涉野物间的追撵,本就是大自然的常态,只是在碰到受伤的,或是一些特殊情况会进行救助。 眼下,他寄希望于这只大熊猫能跑掉,对于这只大熊猫来说,只要成功跑掉了,本身就是一种成长。 但是,当他看到大熊猫刚蹿出箭竹林到了山石草地上的时候,一些羚牛和小羚牛掉头选择躲避,而有四五只发出响亮的叫声,迎着大熊猫冲去,大熊猫还想着往上跑,却被一只羚牛赶上,低头一下子撅挑,当场将大熊猫掀得顺着山坡翻滚下去的时候,立马喊了起来:“小陈,想办法救它!” 潘石玉话音未落,陈安已经出手,双管猎枪枪管朝天,扣动扳机,发出砰的一声爆响。 与此同时,招财狂吠着,率先冲出藏身的山石,几下纵跃,跳下山石,朝着羚牛群扑了过去。 羚牛虽然和大熊猫属于同一等级的保护动物,但在陈安心里有杀人王称号的羚牛可不算,眼看那只大熊猫情况不对,立马出手。 无论是枪声还是狗叫声,都是从羚牛群的上方发出,还在提防着大熊猫的羚牛群一下子被惊动,本能地往掉头往下方山坡冲了下去。 连带着另外几头冲向大熊猫的羚牛,也立马停住攻击大熊猫的脚步,掉头回来看着冲扑而来的六条猎狗。 但显然,它们并不是很惧怕猎狗的,见猎狗围到面前狂吠,它们非但不逃,反而有i一头羚牛闷头朝着叫得最凶的招财冲了过去。 招财可不傻,见羚牛冲撞过来,立马灵活地跳往上坡方向躲避。 但旺旺和娇娇可不是这样,迎着那羚牛狂吠着,丝毫不让,其余猎狗闪开,也就将它们给显露出来,自然成了羚牛的攻击对象。 在羚牛一次冲撞落空,将目标锁定它们,迎面冲来的时候,它先一口咬到羚牛那隆起的鼻梁上。 突然吃痛,那头羚牛脑袋猛然往上甩,一下子就将旺旺给甩飞起来,落到一旁草地上,身子一拧,再次朝着那只羚牛冲扑过来。 川东猎犬拥有厚实的肌肉,让它们变得非常皮实,加之战斗时,痛觉的迟钝,这一摔,像是没有对它造成任何影响一样。 娇娇体型最小,凶猛程度却是丝毫不弱,瞅准时机,在羚牛脑袋往上甩飞旺旺的时候,它一下子蹿跳起来,一口咬在羚牛脖子上挂着。 羚牛甩动了几下脖子,没能将娇娇甩下来,当即身形一矮,抬起右后腿就朝着娇娇蹬了过去。 这是羚牛给自己脖子挠痒的时候常用的法子。 这样的踢法,自然是冲着脑袋去的。 羚牛何等力道,娇娇接连挨了两下,被踢得掉落下来。 羚牛见此机会,当即把头一低,猛然朝着娇娇撞来。 眼看情况危急,陈安连忙开了第二枪。 砰然声响中,围在一旁的招财它们纷纷从两侧冲咬过去。 但大概是娇娇最先伤到它,这只羚牛认准了娇娇,全然不顾其它猎狗,只一心想顶撞娇娇,去势不止,这要是被羚牛一下子顶撞,按趴在地上一阵蹂躏,哪怕东川犬够皮实,怕是也只有骨断和内脏被伤,继而死亡这一下场。 好在,娇娇落地后已经翻身站在,并没有被羚牛给按趴在地上,这样的顶撞,只是将它给推得一下子翻滚出去,没有被尖锐的羚牛角撅挑到。 而在这时,冲扑回来的旺旺,已然到了羚牛的腹下,跳起来又是一口。 这一下子厉害,羚牛都被咬得一下子窜跳起来老高,不断地在原地疯狂跳动,一双后腿连连向前踢蹬,试图将旺旺给甩落或是下来。 只是,这次旺旺误打误撞,咬的位置刁钻,正是它双腿间的位置,根本就踢不到。 这羚牛也试图调转脑袋,用角去撅挑,但旁边还有几条猎狗呢,找到机会就上前去捞一口,它完全是应接不暇的状态。 直到这时,它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这群猎狗的对手,而其它羚牛,包括最雄壮的那头,已经在陈安第二枪的枪声惊动下,选择了逃跑。 它也不敢再停留,拖着旺旺,朝着羚牛群离开的方向追去,引得几条猎狗跟在后面紧追不舍,没几下,臀上长长的金毛已然染血。 单打独斗,羚牛是厉害,但始终还是架不住猎狗势众。 眼看羚牛群跑远,旺旺和娇娇先后松口,停下脚步,跑回来寻陈安。 看着招财它们跑远,陈安也连忙高呼,冲着招财它们发出指令,几条猎狗在被羚牛不堪其扰的突然掉头惊退后,放弃了追赶,也转身朝着陈安跑来。 危急终于解除,一群人看着那只瘫坐在地上,发出吱吱叫唤声,引得几条猎狗围过去冲它狂吠的大熊猫,连忙从山石上翻了下去。 等赶到近前的时候,几人看着眼前的一幕,顿时有些傻眼了。 那只被羚牛撅挑到翻滚顺着的大熊猫,此刻肚子上,竟然被破开了一个大口子,肠子都漏出了一截…… 只是一下撅挑,就被伤成这样,还能活? 第426章 到手了! 尽管隔了不少时间,潘石玉还是认出,这就是曾经伤过他的大熊猫阿满。 此刻看着阿满肚皮被挑出的长长豁口和流淌出来的肠子,众人一时间手脚无措。 关键是,重伤的阿满处于疼痛和惊恐之中,几个毛躁的青年试图靠近,被它连连挥动前爪拍抓给逼退,哪怕是潘石玉也不行。 反倒是阿满在拍击挪移中拖动肠子,看得众人一阵心惊,若是肠子破了,污染到其它部位,那就真的完了。 “怎么办?”潘石玉有些绝望地喃喃自语。 陈安皱着眉头看着阿满,轻声道:“教授,要不让我试试!” 潘石玉回头看着陈安,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你能处理?” “我没处理过,但以前随着师傅进山学撵山,见过别人被野猪挑破肚皮的猎狗,也是肠肚都流了出来,看到过别人怎么处理……我试一哈!” 陈安回想着以前见过的情况:“只是应急处理一下,总比就这么看着等死的好!”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潘石玉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他微微点了点头。 “当时,我本想打死那只羚牛,但是……” 陈安补充了一句:“羚牛其实挺可恶,只是它也是和大熊猫一样的保护动物,怕你们不同意,只能开枪惊吓,没想到,没能将它吓住。” “这不怪你!”潘石玉叹了口气。 陈安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将几条猎狗叫到七八米开外的地方,冲着它们发出指令:“坐……定!” 六条猎狗听话地蹲坐下来。 他将自己的双管猎枪放下,提着随身的蛇皮袋子,尝试着一点点靠近大熊猫阿满。 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别人难以近身,到了陈安这里,阿满似乎没有那么警惕,只是偏头看着陈安,发出一声声尖叫。 这种叫声刺耳而高亢,通常是大熊猫在受到伤害或是极度恐惧时发出,表示痛苦或是求救。 听到这种声音,陈安提防着被大熊猫袭击的心反倒轻松了很多,直到他到了阿满旁边蹲下,阿满也没有丝毫攻击他的意思,反倒昂着头看着陈安,鼻孔翕张。 这是在闻气味…… “奇了怪了,我们都近不了身,怎么反倒他一个撵山人能靠近。按理说,他常年在山上打猎,手上沾满了血腥和杀气,大熊猫应该更警惕才对!” 一个学生一脸不可思议地说。 “常年撵山打猎,手上确实会沾满血腥和杀气,但那得看人,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那样。你们一路上没少贬损小陈,小陈可不傻,可不会听不出来,但他有回怼过你们一句? 他的心态,比你们要平和得多,更能让人亲近,反倒是伱们,戾气更重一些,包括我也是一样。 万物有灵,别看着是野物,但一样能感受到这种气息,它们也有自己的判别。 另外,小陈已经养了圆圆、滚滚,快两年的时间了,估计是身上沾了大熊猫的气息……还有,小陈撵山,可不是什么都打,在对付盗猎大熊猫那些人的事情上,他的功劳,不比你们任何一個人少,甚至还差点丢了命。” 潘石玉解释之余,不忘提点他的几个学生几句:“到了山里,别拿你们那点文化说事儿,文化是啥?文化是精神财富,而不是多学的那几个字,多懂的那些知识。在这方面,你们不见得比小陈强。” 几个青年闻言,沉默了下来。 很快,他们将注意力看向陈安,挺奇怪他接下来的处理。 陈安伸手摸了摸阿满的背脊上的皮毛,确定阿满没有攻击自己的意思,他将双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打量着阿满腹部的伤口,肠子没破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滑出来的肠子,仔细挑拣掉上面沾染的泥土、杂草,然后将肠子从阿满肚子上的伤口里重新塞了进去。 一时间,疼得阿满咿咿叫了起来,身体也跟着挪动了几下,有一次甚至掉头回来,张口咬向陈安手臂。 陈安没法躲,一躲的话,那些被他捧着好不容易塞进半数的肠子,势必会再次滑出来。 好在,阿满嘴巴张大,都一下子含住了陈安的手臂,却没有真的咬下来,虽然让陈安也感到一阵疼痛,终究不是大问题。 他静静地等着,也不挣扎。 阿满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松口,似乎明白陈安是在对它进行救治,咿咿叫着,将头扭向了一旁。 看到这一幕,在一旁围观的几人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接下来就顺畅了,陈安将那些肠子尽数塞入阿满腹部,回头看向潘石玉:“教授,有没有带酒精,给我来点!” 进山考察调研,少不了出现意外受伤,处理伤口消毒,酒精是必备的东西。 闻言,潘石玉立马冲着旁边一个身体比较魁梧的青年说道:“德方,赶紧把酒精拿出来!” 陈安之前听过几个学生叫那青年陆哥,现在还是第一次听潘石玉叫他的名字。 陆德方,算是几人中跟着潘石玉时间比较长的几个学生之一,身体壮实,话也不多,看上去挺憨厚实在的一个人,见到陈安总是微微一笑。 他的口头禅是“必须的”和“没毛病”。 按照别的青年所说的只言片语,陈安知道陆德方是宝鸡人,别的人总说他的话有浓郁的岐山臊子面风味,他也只是抿嘴一笑,并不反驳。 这是陈安看着最为顺眼的一个人。 陆德方快速地解开系着背包口的绳索,在里面一翻找,很快拿出个酒精瓶子,小心地给陈安送了过来。 注意到陆德方的靠近,阿满显得有些惊慌,他赶忙停下脚步,显得有些无措。 陈安冲着他微微一笑:“陆哥,你直接扔过来!” “好哩!” 陆德方应了一声,将手中的小瓶酒精朝着陈安抛了过去,被陈安稳稳接住。 揭掉酒精瓶上的橡胶盖,陈安将酒精撒在阿满的伤口上。 伤口接触到酒精的刺痛,让阿满再次尖叫起来,浑身都跟着颤抖,大约两分钟后,渐渐停了下来,大概是已经适应了这种尖锐的疼痛。 “绷带、消炎药!”陈安头也不回地又说了一句。 这次,不用潘石玉多说,陆德方快速从背包里翻出几卷绷带和一个装着黄色粉末的油纸袋朝着陈安扔来。 陈安捡拾起来,先将药粉倒出一大把,糊在阿满的伤口上,然后用绷带贴着伤口,绕过阿满脊背,一圈圈缠绕,最后打上结,然后退了回来。 “教授,我暂时只能帮它简单止血,想要活命,还得找专业的人来救治,它的伤口太大了,必须缝合……” 陈安一边说着,一边撸起左手袖子,见自己左手手臂上几个被阿满咬得红紫的牙印,用右手手掌按着使劲揉了揉,算是散淤。 毕竟不是专业的人员,也没有缝合工具,只能这样了,先保证肠子不露出来。 “专业的人……只能去保护中心了!” 潘石玉伸手拍了拍陈安肩膀:“小陈啊,穿山赶路,还得靠你,得麻烦你跑一趟!” “行……你们自己在这里要小心!” 陈安起身,将猎枪挎在肩上,领着猎狗就准备走。 “教授,我陪着陈兄弟去一趟,保护中心我也去过几次,那里的人我更熟悉一些!” 陆德方也站起身来,冲着潘石玉说道。 潘石玉想了想,点头道:“说的是,那你就跟着小陈走一趟吧。” 顿了一下,他又冲着陈安说道:“小陈啊,辛苦你了,要是阿满得救,我一定会好好谢谢你!” “谢我……教授,你准备怎么谢我?”陈安笑问道。 潘石玉被他这么一问,一下子愣住,随后问道:“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我挺喜欢你那个望远镜……不知能不能转让?”陈安可不跟他客气。 主要是这望远镜稀罕,可不是摊子上那种两块放大镜加个塑料壳子组装出来玩具能比的,而且,在这年头,不容易弄到这种高清晰度看得又远的好东西。 “哦……你说这个啊,可以,这次考察任务结束了,我就将他送你!”潘石玉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闻言,陈安心头一喜:到手了! 陈安点点头,冲着陆德方说道:“陆哥,这一路可不近,你可得跟紧了!” 陆德方冲着他笑了笑:“必须的,好歹我也跟着教授进山考察多次了,努力不拖后腿!” 陈安微微一笑,转身领着猎狗就走。 这次不像进山,陈安走得就快了。 来的时候,他特别留意过地形,也就完全没有按照原路返回,而是尽可能地抄近道穿行。 陆德方紧紧跟在后面,不出半小时,已经满头是汗,人也喘上了粗气。 陈安见状,放慢了些脚步,让陆德方缓一缓。 他很清楚,自己人微言轻,跑到保护中心,那些人未必会将他当回事儿,但有陆德方在,那就不一样了。 陆德方也终于见识到陈安的速度,那是经常在山里奔忙锻炼出来的耐力,此刻速度慢下来,他也知道是陈安在等他,跟在后边,不由大喘着气苦笑:“我还是当了拖油瓶了……这次回去,谁还要敢对兄弟冷嘲热讽,我定不饶他。” 陈安回头看了他一眼:“谢谢陆哥,但是真没必要,他们都是潘教授的学生,我也希望多点像潘教授这样做实事的人,何况,几年碰不到一次!” “话可不能这么说,兄弟,我今天是真佩服你,就在之前,大熊猫咬你那一下,换作是我们中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如此镇定!” “正如潘教授所说,万物有灵,它知道我在救它,我也相信它不会真的咬我,有啥子好奇怪的嘛!” 陈安说的是实话,他当时是真的这么想,虽然有赌的成分。 而且,他好歹养了圆圆、滚滚那么长时间,多少知道些大熊猫的秉性,也清楚,在那种情况下,若是自己反抗过激,反倒会激起那只大熊猫的野性,更猛烈的反击随时会到来,所以选择相信大熊猫不会伤他。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陆哥,还是少说话了,调整好呼吸,咱们抓紧时间赶路,那只大熊猫可耽搁不起。” “好!” 两人不再说话,一路穿过有着腾腾雾气的谷地和森森草木的山坡,这一走,一直到了傍晚,将进山时走了差不多一天的路程,用半天时间走完。 到了保护中心,陈安就在大门口跌坐下来休息,其它的事情交给陆德方去处理。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陆德方领着十多个保护区的人出来,顺便塞了四个馒头给陈安。 陈安边走边吃,领头前行,到了保护中心外边的山沟,趴在溪流边,撅着屁股灌了一饱冷水,继续往山里走。 饶是这样,别说陆德方,哪怕是保护中心的工作人员,依然跟不上陈安。 这其中,有三个巡山人,是从保护区外边的山村招来的撵山人,以他们的腿脚,也只是勉强能跟上陈安,不由称赞道:“好腿脚!” 陈安只是笑笑,也就是这两年进山频繁了,而且负重走远路的次数多,练出来了。要是换作以前,他也办不到。 有的时候,陈安也会觉得,自己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些,但重生回来,总想过点不一样的人生,作为山里人来说,不逼自己,那就只能泯然于众,随波逐流了。 等到返回到大熊猫被伤的地方,已经是后半夜。 潘石玉教授干脆让学生将临时观察点搬到了箭竹林旁边的草坡上,几人就近守着大熊猫阿满。 保护中心的人领到,剩下的事情,也不用陈安等人插手,他们给歪趔着后半身趴在草坡上的阿满打了麻醉,然后重新清洗伤口,缝合、上药。 主治的医生直言,若不是陈安那番看似粗暴的操作,此时的大熊猫估计已经死了。 别的不说,肠肚外露,很容易被刮破,也很容易招来绿头苍蝇之类的东西,进而感染,拖的时间长了,就流血也能让阿满毙命。 算是陈安争取到了救援的时间。 短暂地休息到天亮,十数人制作了笼子,将阿满装进笼子,四人一组,轮换着将阿满抬回保护中心观察休养。 进山第一天就碰到这种事情,一帮子人都被折腾得够呛,第二天自然是干不了什么了,一觉就睡到了下午三四点。 陆德方睡醒,钻出帐篷的时候,双腿都还在打颤。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一帮子青年对陈安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一下子亲近了不少。 陈安则是让他们烧了热水,将几只竹溜子烫毛处理出来,放在锅里让人看着炖煮,他自己则是领着猎狗去了对面的山林。 跟着来回跑了那么远的六条猎狗,也需要好好补充一下,他准备寻只野猪犒劳一下它们,来得时候,他看到过那山岭有猪道。 第427章 挺重情义的人 “什么白,什么香,什么出土一杆枪? 芍药白,牡丹香,天麻出土一杆枪。 什么蓝,什么黄,什么长龙飞过江? 秦艽蓝,刺柏黄,木通长龙飞过江。 什么生在石崖上,什么无苗土里藏? 石斛生在石崖上,猪苓无苗土里藏……” 陈安走到谷地的时候,忽然听到对面山林里传来苍老的歌声,唱的是《采药歌》。 这首歌陈安也会,当初李豆花在给他普及山中草药的时候唱过,一听到这歌,顿时一种熟悉感涌上心头。 他没有急着去寻野猪,而是寻着歌声往山坡上攀上去。 到了半腰一片地势较缓的坡地,只见一大片匍匐而生的葛藤覆盖了周边山石。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葛藤间坐着抽旱烟,抽上两口就扯开嗓子唱上两句,满是沧桑的感觉,看到陈安领着猎狗从山林中上来,歌声戛然而止。 陈安笑着迎了上去:“大爷,打扰到你咯!” “我就是瞎唱唱,干吼两句,莫见笑!”老人和蔼地冲着陈安笑笑。 “啷个说是瞎唱,我觉得唱得挺好!” “好啥子哦!我一进山,整个山里就我一個,连个狗都没有,有时候也闷得慌,就一个人在那絮絮叨叨,自己哼给自己听。今天倒是好,碰到你了……看你样子是来撵山?” “我是陪一个教授和他的几个学生进山来考察,这会儿想去打只野猪,犒劳下我这几条猎狗。” 陈安走到老人旁边,见他身侧放着五六根人手臂粗的葛根:“这些葛根粗的嘛!” 老人笑了笑:“不算粗,不算粗,还有更粗的,有的比姑娘的杨柳腰还粗些!” 陈安也笑:“那就不叫杨柳腰了,叫水桶腰!” 老人顿时被逗得笑了起来,他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油纸袋,挑拣着里面的烟叶,连带着自己那根用竹根制作成,已经红得发亮的好看烟斗一起递给陈安:“抽烟!” 在山里头,不仅仅老辈人抽旱烟,就连二十多岁的青年抽旱烟也是常见的情况。 尤其是撵山人、采药人,几乎都会抽。 提神是其一,其二是,抽旱烟的人,蛇虫不怎么近身,关键时候,烟叶碎末和烟油也能拿来当药用。 纸烟别说带过滤嘴的,就即使没带过滤嘴的纸烟,也少有人抽得起。 而叶子烟简单,自己种上一小片,到时候将烟叶割回来,晾晒和捂,经历数次后,就能供上一年所需。 老人看出陈安是个撵山人,以为陈安也会抽。 陈安摆摆手:“谢谢大爷,我不会抽烟!” “不会抽旱烟也好,省得弄得一身烟臭味,女娃儿不喜欢!” 老人也不勉强,将东西收了回去:“听你娃儿的口音,不像是我们这边嘞!” “我是蜀地桃源镇嘞……” “听说过!” 两人简单地攀谈起着,陈安得知,老人是佛坪附近村子里的人,是个老农,这段时间农闲,不用再上工赚工分,抽空到山里挖些认识的草药回去,帮补家用。 八二年的时候,分田到户已经普遍进行,家家户户都有了田地,忙完自家地里的事情,空闲时间也就多了起来,他直夸政策好,觉得自己能过上几年好日子。 此时,山沟里下半部分是阴的,像藏着心事儿;上半部分是明亮的,那些在光亮中的杂树和山石都闪耀着欢快的亮光,像在波光粼粼的海上,阴阳交界处是一个很明显的波浪状,那是隔壁山巅的轮廓。 不一会儿,两人就熟络起来。 听陈安说起要去打野猪,刚好老人见过那群野猪:“我知道那群野猪在哪儿,就在山背后的靠近河边的野草地里,它们就住在那儿。 前天我从那里经过,看到十多只野猪长条条地分三个树蓬蓬,躺在树木丛的泥窝里边,你往那边去找,肯定在。” 老人的话,陈安是相信的,这倒省事了,省得沿着猪道追寻。 “那谢谢大爷咯!” 陈安起身要走,却见老人也不挖葛根了,将挖出来的几节葛根装蛇皮袋里背着:“我领你去,正好,伱要是打到了,分我点五花尝尝鲜!” 陈安当然没意见。 采药人进山多日停留,往往带来的东西简单,吃的也简单,通常上午饭食苞米面熬煮的糊汤和酸菜,到了晚上回到落脚的地方,会顺带弄些山野菜炒一下,偶尔喝点苞谷酒。 在采药的时候,基本不吃东西,只喝水,山泉水。 山上处处有泉有溪有潭有瀑布,多路溪水潺潺而下,汇成河,流下山去。 在经过的一条岔沟就有小溪,水中有小鱼,半透明,活泼机警,不仔细瞧还真难以看见。 老人说,这小溪里还有大鲵,可惜昼伏夜出,都藏进石头旮旯里去了。 水边红蓼和芦苇最多,红绿相杂,风吹草动,气象茫茫。 陈安爬在溪边河石上,撅着屁股喝了些些水,一股子清甜,还有些许微凉,感觉很舒服,就咕咚咕咚地喝了一气,用手背一抹嘴。 老人也喝了些,继续领路上前,到了半腰的时候,将背着的葛根放在地上,空身前往,准备领陈安打了野猪后回来再带回落脚处,反正山中无人,也丢不了。 大约一刻钟左右,陈安在老人的带领下,到了山背后向阳的山沟边,站在高处,指着山沟边一处长了不少芦苇杂草和灌木的弯拐:“野猪群就在那儿,我腿脚笨,就不跟你下去了,省得惊动野猪,你不好打猎!” 看样子,老人也懂不少撵山的事儿。 陈安点点头,领着猎狗朝着那弯拐处摸了下去。 果然,下去没多远,招财就发出了呜呜的凶声。 陈安知道野猪群还在那里,他冲着几条猎狗发出指令,让它们定坐下来,自己提着双管猎枪,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去。 在大林子边缘的时候,他看到十多头野猪在灌木下的泥窝子里躺着,只有几只花毛猪崽和两只黄毛哼哼唧唧地在周围翻拱。 有这样好打的野猪稍有,他又悄悄靠近一些,藏身在一棵青杠树后,选了一头六七十斤的黄毛,瞄准后开了一枪。 枪声一响,那黄毛应声而倒,而其它惬意无比的野猪一下子惊跳起来,哼哧叫着,领着猪崽一溜烟的顺着河沟往下跑了一段,然后拐向左侧的林木。 听到枪声,跟着扑下来的几条猎狗也被陈安叫住,没有再去追撵。 他走到那头黄毛旁边,将它拖到空旷处,取了杀猪刀剥皮取肉。 不多时,老人也跟了下来帮忙,陈安留了一条后腿,准备带回观察点,另一条后腿和难得打理的猪肚猪心,则是给了老人。 其余的肉,紧着六条猎狗吃个饱,到最后,倒也没什么剩余。 两人这才带着肉一路返回,到了老人放葛根的地方,老人邀请道:“娃儿,到我那里去喝茶,不远,我就往横里一点的蛤蟆洞落脚!” 陈安顺着老人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没看到什么洞,只看到半坡上几块屋子那么大的山石支棱着,还有一道崖壁。 见确实不远,时间也还早,也就点头道:“要得!” 没几分钟,陈安到了老人所说的蛤蟆洞。 确切地说,这是一处平整的山崖,几棵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山松下有几块石头垒砌的灶台,上面放了一把熏得漆黑的水壶,旁边的树上挂着个黢黑的铁鼎罐。 就在旁边,有一个蛤蟆状的巨石,和几块山石堆撞在一起,形成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石缝,蛤蟆肚子底下有垒得整整齐齐的干柴,雨淋不着,干柴里藏着茶叶和茶碗。 老人打水、生火,煮茶,茶好了,招呼陈安在一旁的山石上坐下开喝。 那茶是真香啊! 陈安只觉得茶香入口,人一下子舒展开了。 捧着茶碗,看着下方的苍翠,夕阳照耀下,煞是漂亮,山风一吹,昨天的奔走所带来的疲惫,顿时散尽了。 “好茶!”陈安由衷赞道。 老人道:“这其实不是茶叶,是我用杜仲的叶子炒制的,有类似茶叶的香气,喝了能提神,味道还不赖……可惜,老乔没在,他也好这一口。” “老乔?”陈安有些疑惑地问。 老人望向远处,微微叹了口气:“他是另一个村的,是个药客,我们以前经常在这里喝茶,这些茶碗、煮茶的壶还是他留下的,我负责带茶,他负责煮……他已经没在好几年了,那次进山的时候,和我一起采药,遇到了一只黑娃子,他没能跑掉,唉……” 客,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词汇。 在山里,凡是带上客的,必然是在某一方面有独到之处的人。 就比如刀客,那必然是用刀有相当造诣的人。 而药客,那就是采药很厉害的人了。 老人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些落寞:“我每年或是在夏季,或是在秋季收完庄稼,都会到这里来住上一段时间,一方面是采点药材,一方面也是来看看这老伙计。” 陈安顺着老人看的方向看过去,见石崖下竖放着一块山石,山石很普通,但前面放着几个果子,还有些纸钱燃烧的灰烬。 想必老人和他口中所说的老乔,结下了非常深厚的情谊,不然不会这样。 倒是个挺重情义的人。 陈安默然,没有过多询问两人间的事情,打心底里是羡慕这样的人的,一辈子有这么个好友,足矣。 喝了两杯茶后,陈安起身带上那只猪腿,准备返回,却被老人叫住:“我觉得跟你挺投缘,送你点东西!” 老人说着,钻进石缝里,窸窸窣窣翻了一会儿,找出一个封得很好的土罐子。 “我去年的时候,到山上采了十大筐五味子,没有拿去卖,全都用来酿酒了,这是我专门带到山里来的,你带一罐回去尝尝,谢谢你分我的猪肉!” 五味子状如葡萄,色如珊瑚,这玩意儿有收敛固涩、益气生津、补肾宁心的功效,是一种用来泡水喝很好的东西,加之叶片、果实都能提取芳香油,用五味子酿出来的酒,有一种很特殊的香味,是极好的东西。 这东西,在米仓山那边要少见一些,秦岭上倒是挺多,不然的话,陈安也想弄一些回去酿酒、泡水。 这可是保健果品中的珍品。 “谢谢大爷……那我走了,调查团队的人还在等着我,他们不少人不熟悉山林,我得回去招呼着,免得生事儿,不能在这里多耽搁,不然真想陪大爷在这里好好喝上两杯!” 这一小罐酒,可比那只野猪后腿有价值得多,何况,大爷还领了路,看得出,这老大爷是个挺大方、慷慨的人,非常的好相处。 “得空到我们谭家河村,到了村子,你问老何,他们都知道是我,到时候我请你喝!”老人咧嘴笑着,缺了颗虎牙。 谭家河村……陈安记得坐车到保护中心的时候经过这村子,当即说道:“得空一定去拜访你!” 告别后,陈安领着猎狗,抱着那坛子酒,提着野猪腿肉,返回箭竹林边上的营地。 见陈安出去一趟,没多长时间就带回来一只野猪腿肉,就连潘石玉都有些惊奇:“那么快就打回来了……那罐子里是啥子?” 陈安简单说道:“对面山林里遇到个采药的老人,他知道野猪白天休息的地方,领着我去了一趟,没怎么费事儿,就打了一只,罐子里是他送我的酒,五味子酿的好酒!” “五味子酿的酒……那今天晚上,又是竹溜子肉,又是好酒,有口福了,果然,团队里有个撵山好手,山里的日子都感觉一下子幸福了!”潘石玉眼馋地看着那土罐子说道。 陈安倒也没什么舍不得:“晚上都尝尝!” 他环顾一圈,见石头堆砌的灶台内,柴火被山风吹得偏移,烟熏火燎地,那么长时间了,竹溜子肉还没煮好,众人有些等不及,在忙着用石头垒砌土灶,准备再生一堆火煮饭。 想着十多个人分那点竹溜子肉还是少了些,他找陆德方借了一把小挖斧,转身往山下走。 “小陈啊,你这是还要去干啥子?”潘石玉问道。 “刚才上来的时候,看到棵山药,我去把它挖来,跟竹溜子肉一起煮,到时候大伙也能多吃点,不远,就在下边一点!” 陈安指着十数米外一块山石说道。 “我也去!”陆德方跟着站了起来。 另外两个学生也起身跟上。 到了那块山石旁边,几人果然看到一片爬满灌木丛的山药藤,陈安寻着主茎找到擦着山石的根茎,挥动挖斧刨挖起来。 那两个学生连忙上前,争抢着要帮忙采挖,这热情过头的表现,弄得陈安一愣一愣的。 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只见一个学生挖着,另一个凑到陈安旁边:“陈兄弟,我听教授说,你被盗猎者绑过,是自己反杀后逃出来的,是不是真的?” 挖着山药那人也跟着催促:“你和陆哥去保护中心找救援的时候,潘教授跟我们说了你很多事情,还说你打死过盗猎者,说得不详尽,跟我们仔细说说呗!” 这下,陈安明白这些之前冷嘲热讽的学生,突然变得亲近的原因了。 第428章 夜明砂和崹参 “那有啥子好说的嘛,打打杀杀嘞,又不是啥子好事!” 那些事情,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细细想来,其实挺阴暗,陈安真不愿意多说,催促两人说道:“晚上不想吃饭了嗦,赶紧动手挖,还在等着煮,要说啥子,吃了饭再说撒!” “要得……” 那两青年学生和陆德方三人开始轮流着挖山药。 这山药在石缝里长着,不直溜,扭七扭八,疙里疙瘩,不像人工栽培出来,直溜溜的。 三人轮番上阵,花了十多分钟才将那棵山药给挖出来,最粗的地方能有人胳膊那么粗,一米多长,算是比较大的了。 没干过多少体力活,就这么一会儿,也将三人弄得气喘吁吁。 “这玩意儿样子好丑!”一个青年拉着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 在将山药从石缝里抠出来的时候,山药被弄断了,成了四五节。 陈安微微笑道:“样子丑,味道却是最好嘞,等煮熟了吃吃看,一比你们就知道啥子叫好东西了。” 他又四下看了看,见不远处的石缝中生了大丛大丛的“青草”,心头一喜,走过去又揪了一些下来。 两个青年学生显然是初次进山,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其中一人奇怪地问陆德方:“陈兄弟揪那些野草干啥子?” 陆德方却是知道的那“青草”是什么,笑而不语,等陈安回来的时候,他将东西接了过来,然后抽一根递给那青年:“尝尝!” 那青年有些疑惑地看着手中的“青草”,在陆德方连番示意下,他微微皱着眉头,将那根“青草”塞到嘴巴里嚼了嚼:“啊……是韭菜!” 陆德方笑道:“对喽,是韭菜,野生的韭菜,这是以前跟着教授进山考察的时候,从向导那里知道的,山里人,尤其是撵山人,哪怕进山的时候什么都不带,也能在山里过得很滋润! 你看看,我们这次来,有陈兄弟一起,竹溜子肉、野猪肉、山药、韭菜都能吃得上,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在山外边未必能吃得到。” “那如果没有盐怎么办?盐是百味之王,没有盐,有好东西也未必好吃。”另一个青年倔强地问。 陆德方笑笑:“没有盐,他们也有办法在山里变出盐来。” 具体的操作,陆德方并不知晓,转而看向陈安:“兄弟,如果在山里边没有盐,该啷個办?” “简单,五倍子树晓得撒,那树又叫盐肤木,叶片上的白霜就能提炼出来,如果实在不行,不少动物都有在盐碱地舔舐盐巴的习惯,比如黄羊、岩羊等,跟着它们找到它们吃盐巴的地方,将山石上析出来得盐碱水带回来过滤,熬煮,也能得到盐巴,再不济,动物的血里边也有盐……” 陈安说了一堆,听得三人连连点头,神色也是欣喜,也是长了见识。 他跟着催促了一句:“莫冲壳子咯,赶紧回去把这些东西洗一哈放锅里煮起才是正事……” “是哩!” 三人连连点头,带上东西返回观察点。 山药拿去一旁的山泉边洗了泥巴,用刀削皮,拿回来,切成块,跟竹溜子肉一起煮。 野韭菜也是一样,清洗后,拧成几段扔锅里,那锅里的气味儿,一下子就香了一大截。 晚上这一顿吃得就舒服了,好酒配上野味,一个个吃得直叫舒坦。 吃饭的时候,问起陈安那些往事,他也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总之,跟这一帮子人算是熟络了。 原本计划在这里观察一下大熊猫阿满,现在大熊猫重伤,送到了保护中心,计划只能更改。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后,收拾行李,一众人再次上路,继续朝着山里进发。 陈安没有掺和那些他不擅长的,他所擅长的是打猎、采药。 当然了,当着潘石玉他们一帮子人,他也尽可能不去打猎。 和那些学生关注的各种鸟类、小兽不一样,陈安关注的重点是药材。 一路上见天麻挖天麻,见茯苓挖茯苓,见灵芝采灵芝,见到香獐子的粪便,也细细搜索一遍,寻找残余的麝香。 另外就是弄一些食材,现在可是到了出蘑菇的季节了,香菇、木耳、银耳、大脚菌、鸡枞,猴头菇等等,每天总有不少收获,另外再加上野鸡、野兔和山溪里抓的鱼,硬是让一众没怎么进过山的青年学生,觉得这一趟简直是享受。 唯一让陈安遗憾的是,在山里远远地看到过两次豹子,还看到过一只云豹,本来有机会打,却被潘石玉教授给阻止了。 真的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另外,他也在细细观察山里的药材和猎物分布。 一路走一路看,越看越是欣喜。 秦岭山里的野物和药材之丰富,远超米仓山里,陈安心里暗暗做了决定,今年的冬天,一定要往这山里来。 把握好这山里的冬季,那就不只是像去年一样,只赚那么两千多块钱了。 转眼在山里过了半个月,这天晚上,陈安领着一帮人,寻了个山洞住下。 山洞很深,陈安打着手电往里面走了很长一段,越走越觉得里凉飕飕的,真正让他在意的是,这山洞中冒出来的一股子腥臊气味。 这一进去,他就发现自己发现宝贝了。 在山洞里里面,两侧和顶上的崖壁,倒垂着密密麻麻的蝙蝠,而就在洞底,山石旮旯里面,有厚厚一层夜明砂。 所谓夜明砂,就是蝙蝠的粪便,是中药的叫法,也有叫黑星沙、天鼠屎、鼠法的。 在陈安的记忆中,这玩意儿,最近几年收购站也收购。 到了后来就不收了,即使如此,山里人依然会每年到有蝙蝠的山洞里面进行清扫,把这些粪便带回去做肥料,非常长庄稼,是一种极好的肥料。 过上些年,提倡有机种植的时候,也有人在大量收购,说是富含氮磷钾,对农作物很好。 价格虽然不高,但量大,积少成多,那也能赚不小的一笔钱。 他立马就惦记上了,得抓住这时机。 就这山洞里的黑砂星,要是全弄出来了,少说也能赚个三四千块钱。搬运困难,他也愿意。 住的地方,只是住在山洞洞口一侧的背风处,简单搭了帐篷,这要是进入山洞里面,就那一股子腥臊气味,就让人受不了。 临近天黑的时候,一只只蝙蝠扑腾着肉翅,从山洞里飞出来,借着朦胧山光,能看到它们在附近山野,擦着林稍,或是直接钻进山林里,上演着高超的飞行技巧,铺天盖地,那壮观的情景,让人头皮发麻。 晚上吃过饭,陈安在简单打理自己那些采挖到的珍贵药材,而潘石玉等一帮人则是围坐在马灯下,说着山里遇到的各种的情况,算是白天去看见,晚上回来进行教学,一直到了晚上十点左右才停止了讨论记录。 一个个伸着懒腰,歪倒在自己的铺盖上,有几个鞋子都没脱,似乎是一倒下去,就有了鼾声。 陆德方就在这时,打着手电凑到陈安旁边:“兄弟,陪我出去一趟?” 陈安抬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想干啥。 这些天下来,调研团队的人几乎都来找过他,就是为了到外面方便。 陈安挺无语的:“我这些狗就守在洞口,一个都没有出声,远了不敢说,方圆四五十米范围内,应该没得啥子野物,你就放心的去撒,出了洞口走出十米远就足够了,没得必要拉着我!一个个的,都是大男人,有啥子好怕的嘛?” 陆德方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是安全第一,毕竟是荒山野岭,没得野兽,也怕遇到毒蛇毒虫,这个事情非你不可,换成别人,我要是被咬了,可不晓得救我的法子……拜托!” 他双手合十,冲着陈安摇晃。 陈安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行嘛,自己把叶子带好,不要到时候又让我帮忙揪叶子擦屁股!” 陆德方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上次叫陈安陪同一起外出,他选了两块石头间的缝隙,一脚踩着一块石头,像顿茅坑一样蹲下去,等完事儿才发现,自己周边全是大石头,擦屁股的东西都没有,只得求助守在三四米外的陈安。 这把陈安气得,在边上转了转,没看到蝎子草,不然的话,真想给他递几片蝎子草的叶子给他。 最后给他递了两块石头…… 蝎子草,是荨麻中的一种,山里挺常见的东西,也是让山里人又爱又恨的东西。 之所以爱,那是蝎子草的嫩尖摘下来,简单清洗、焯水,就能用来凉拌食用,也能用来治疗蛇虫叮咬和铁打肿痛。 而恨,那是因为这玩意儿,两面叶片生有不少刺毛,人一碰触到,像是被咬了一样,杀伤力极高。 在山林里穿行,稍不注意碰触到,那又痒又痛直入灵魂的感觉,能让人难受得搓脚,衣服穿薄一点都防不住,让人不恨都难。 当然,也正因为这一点,加之蝎子草生长迅猛,植株高大,能长到一米多高,经常被用来做果园、菜园、鱼塘等地方的围栏,能有效防止盗贼光顾,防止老鼠偷食、禽畜踩踏。 不仅是人怕,动物也怕!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帐篷,打着手电顺着山洞左边横里走出去十多米,陆德方打着手电四下照了一下,选中下方一棵青杠树根脚,急急走了下去,揪了几片树叶后就蹲了下去。 那大树枝繁叶茂,被它枝叶遮挡,树下只是一层厚厚的落叶,倒没多少杂草。 陈安关了手电,在上边一块山石上坐下。 今天晚上夜色很好,月圆如玉盘,大概是所处位置比较高的原因,仿佛天空都纯净了很多,和白天的闷热不同,此时凉风徐徐,还挺舒服,若不是有那一股子若有若无的臭味…… 陈安不由又看了陆德方一眼,再次叹了口气。 等了四五分钟,他见陆德方还在树下蹲着,手电筒在前面照来照去,忍不住催促道:“陆哥,那么长时间了,啷个还没拉完?你是准备拉几吨蛮?”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陆德方在下方窸窸窣窣地摆弄着,将裤子提了起来,没有往上走,反而往前面的林间草地走了过去,打着手电筒不知在看草丛里的什么东西。 “你在找啥子?快点撒!”陈安又催促了一句。 “马上,马上……” 陆德方口中说着,伸手在杂草中揪了什么东西,这才走了上来,到了陈安身边,他打着手电照着手中的东西问陈安:“兄弟,晓不晓得这是啥子东西?” 陈安打量着那棵草,眉头不由微微皱了起来,他在米仓山里没见过,但脑海里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尤其是看着叶脉尖那竖着的伞形花序。 “伱看这东西,像不像田七?” “田七?” “我跟着教授到广西考察的时候,看到过当地一种非常有名的药材,叫田七,也因为有三个叶柄,每个叶柄上有七片叶子,所以叫三七,还有一种说法是,要生长三年或七年才能采挖…… 还有人叫它金不换……可惜,这东西只有五片叶子,虽然很像,但终究不是,下边有好几棵,那我还以为捡到宝咯。” “秦巴山里是有太白三七,但不是这样的!” 陈安没有直言,心里藏了别的想法。 陆德方也不以为意,随手将东西给扔了。 两人一起返回山洞口的帐篷,见人差不多都睡下了,两人也就没有再说话,各自选了自己的位置躺下。 陈安脑海中,还在想着陆德方之前揪来的那棵草,越想越觉得那有可能是传闻中的崹参。 人参中衍生有不少品种,各有各的疗效,但其中有一种人参青出于蓝胜于蓝,完全遮掩住了人参的光辉,成为了人们到现在为止一直在渴求和追捧的存在,那就是崹参。 崹参,又名崹人参,崹艼。 崹参因为生长的环境和自由生长因素促使它不仅完成了自己的生长使命,同时吸取更多的日月精华成为了比人参还要高贵的存在,而要数极品中的极品,那么,秦岭崹参是当仁不让的第一! 这是和宏山一起在米仓山里采药,遇到尸体时,那个上了年纪的采药人说的,陈安没见过崹参,但这玩意儿值大钱、极其稀少,让陈安记忆犹新。 如果真的是崹参,那可就不得了了。 按照陆德方所说,那里可是有好几棵。 陈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 最终,他翻身坐了起来,看着鼾声此起彼伏的一群人,他悄摸着出了帐篷,打着手电朝着陆德方方便的地方找了过去。 自己拿捏不准,那就带回去让李豆花看看,哪怕只是一文不值的杂草,也好过这等好东西被错过。 第429章 还真是有缘 到了地方,陈安先将陆德方排出的腌臜物给埋了,然后才朝着陆德方查看的草地走了过去。 他打着手电筒细细一看,在那片几棵阔叶树下的山石地上,杂草之间,陆德方随手揪来的植株确实有几棵。 一根独茎长上尺许高,在上面有两个分杈,三个分杈、四个分杈,他还看到一棵有五個分杈的,还有一些更小的,只长着几个叶片,完全被杂草掩盖着。 那棵有五个分叉的,茎秆比筷子还粗一些,长得也最高,其余只是长出一朵伞形花序,开出的白色略带淡黄色的小花都还没蔫,大的这棵花已经谢了,结出了半个米粒大小的青籽。 陈安越看越觉得,这就是山里遇到那采药人所说的崹参,他问过李豆花,貌似说的形状大概就是这样。 这玩意儿讲的是年份,很显然,那棵有五个分叉的,就是极其少见的高年份,也是顶值钱的东西。 不管了,先挖起来再说,都还不确定呢。 采挖的方法很讲究,又是拴红绳,又是定支架,还要用骨头制作的光滑签子细细刨挖,这流程,陈安倒是从视频上看过,和长白山采挖人参没什么区别。 但他什么都没有,也就不讲究了,不就是尽可能地不坏了根须吗? 他可不信人参娃娃会跑这一套。 小心点就行了。 他抽出随身带着的小刀,找了个笔直坚硬的干树枝,简单削成签子形状后。先找了棵三个分叉的植株下手,当是练手了。 嘴巴叼着手电照明,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小心地清理杂草、泥土。 如果真是崹参,可不能让它破皮,破皮后就如同珍贵皮毛那样,价值大打折扣。 他弄得很小心,很仔细。 花了数分钟时间,终于将那棵三个杈的植株给全须全尾地采挖出来,这里腐殖层深厚、松软,倒也不怎么费力,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就是夜里干这种事儿,照亮是个大问题,嘴巴咬着手电筒,咬得腮帮子发酸,口水止不住地流。 但一想着这玩意儿,可能赚大钱,陈安也就耐心地坚持下来。 差不多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他趴着跪着的,总算将这些大点的植株给挖了出来。 茎秆上有三个分杈的有五棵,四个分杈的三棵,至于五个分杈的,他把周围扩大面积地找了一遍,有且仅有一棵。 倒是那些两个分杈和没有分杈的,还有不少,零零总总,少说也还有二三十棵。 给陈安的感觉,就像这棵五个分杈的,是其它植株的源头一样。 采大留小,这是上山采药的规矩,陈安自然也不会想着一锅端。 如果真是崹参,这些两个分杈的也有价值,等有机会再到秦岭大山里,再来采挖就是。 学着保管人参的法子,陈安也剥了树皮,找来青苔,将这九根植株剪去茎秆,小心地用青苔护着,包在树皮里捆扎起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这才拿着东西往回走。 帐篷里面,依然鼾声大作,几条猎狗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陈安能确定,一帮子人睡下后,没有人出来过。 不然的话,要是被发现了,尤其是面对陆德方,还多少有些小尴尬。 把东西装自己越来越沉重的背包里,陈安微微呼了口气,随即躺下。 第二天,和平常一样,一众人早起,继续上路。 又在山里找到只大熊猫,跟着采集各种样本,转了四五天,晚上的时候,陈安听潘石玉教授说,明天准备往洋县在深山里建立的秦岭一号朱鹮群体临时保护站。 准确的说,他是受邀前往,也是这次进山考察最后一站。 作为野生珍惜动物保护工作走在最前沿的人,潘石玉教授无疑是极有指导经验的。 按照他的说法,就在去年五月二十三号,在洋县的姚家沟传来好消息,在那里发现了七只野生朱鹮。 这是人们认为朱鹮种群凶多吉少时的重大发现,点燃了朱鹮种群绝处逢生的希望。 潘教授介绍说,朱鹮是鸟类的活化石,见证了大自然六千万年的风云变化,有着东方宝石、吉祥鸟的美誉。 陈安不懂这些,但也知道,朱鹮是和金丝猴、羚牛、大熊猫并称秦岭四宝的存在。 其珍稀程度可想而知。 一起上路的时候,潘石玉教授显得很兴奋:“去年的时候就接到邀请函了,那里只有一个四人小组入驻,进行繁育研究工作,一年的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事情进行得怎么样。” “去了就知道了!” 陆德方笑着说道:“这一趟,别的不说,有幸看看这传说中的朱鹮,就不枉此行,别处可见不到。” “是啊,就连我,也只是在画册上见过,还没见过活体呢!” 说到这儿,潘石玉教授紧走几步,追上陈安:“小陈啊,有几点你要注意一下,朱鹮太稀少了,已经过了一年了,朱鹮的数量也仅仅只有增加到十只,在保护站那里管控非常严格。 在那里有很多个不准:不准在朱鹮活动区狩猎,不准砍伐朱鹮营巢栖息的树木,不准在朱鹮繁殖巢区开荒放炮,甚至不准在朱鹮觅食区的田地里使用化肥农药……到了那里,可不能乱来了,尤其是要管好你的枪,还有你的几条猎狗!” “晓得咯!” 陈安点头应了一声,接着又问:“教授,在保护站,我们要呆多长时间?” “估计后面这段时间,都会呆在那里,我也想好好看看朱鹮!”潘教授笑道。 陈安想了想,说道:“教授,那我把你们送到那里以后,我就先回去了,你知道我啥也不懂,留在那里没什么大用,既然那里有保护站,想必出行什么的,也没什么问题。” 潘石玉犹豫了一下:“等到了再说吧!” 陈安没有再多说什么,领着猎狗打头,在前开路。 一路走走停停,到了傍晚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个藏在山沟里的保护站。 和陈安想象中的不一样,他以为好歹也有两座小平房,结果只是一排五间的土房,掩映在浓密的树木枝叶间。 土房下边大概有一米左右是用青砖砌的,上面则是夯实的土墙,顶上盖的是老瓦。 这分明是某个农户的老屋,被征用的。 他们几人到来的时候,四个身着白衬衣的青年,正围在门口摆放的小桌旁,用仪器检测着什么,一旁的塑料透明盒子里装着一团灰白的东西,看上去应该是粪便。 见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那四个青年先是一愣,纷纷站起来打量着一行人,其中有人认出了潘石玉教授,快步迎了上来:“教授,可等到你了……” 接下来就是一通寒暄,不出意外,看到陈安挎着双管猎枪,领着六条猎狗,他自然又被人强调了一番,不准用枪,小心招呼猎狗! 这让陈安不由心头感慨,这就不是自己该来的地方。 潘石玉教授急于见到那些朱鹮,让人领着去看上一眼。 陈安也跟了去,在山沟的水稻田里,看到了那几只步履迟缓地在水沟中捉鱼捕虾的长嘴大鸟。 这种鸟全身羽毛呈白色,但上下体的羽毛及飞羽则呈现淡淡的粉红色。最显眼的是整个面部,包括额部、眼周和下嘴都没有羽毛,呈现出鲜艳的红色。 “没有金鸡好看!” 陈安心里小小的嘀咕了一句:“看上去也不好吃!” 但水田里,就只有那么五只,看上去着实孤独了一点。另外还有个小群,据说在山弯处的水草地里。 顺着那几个工作人员的指引,他在大松树上看到了朱鹮的巢,搭建得相当粗糙。 对此,陈安没有多大兴趣,这玩意儿,有且仅有那么几只,估计想在山里碰到也难。 他还听说现在还和小龟子一起在研究保护这玩意儿,陈安心里多少有些不爽。 他隐约记起在后世看新闻的时候,这玩意儿,也曾同大熊猫一样,成为建交的礼物被送来送去。 晚上的时候,潘石玉教授来找陈安,也觉得陈安领着猎狗在这里停留,不太合适,答应让他先走。 这让陈安心头一喜,对他而言,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回家赚钱,来得实在。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背着,提着猎枪,领着猎狗,顺着山路出山。 洋县离汉中已经不远,他走得紧,碰到林场外出采购的车,又搭了一段顺风车,中午的时候,就抵达了汉中。 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来过汉中了,他特意到收购站走了一遭,想去看看收购站都收购些什么东西。 田间地头暂时没什么事儿,撵山采药的人也多。 相比起桃源镇那种乡下的收购站,城里的收购站要大得多,也热闹得多。 他到的时候,正好是中午收购站的人下班休息,得到下午一点半上班,门口有三四十个山民装扮的人蹲在墙角,啃着馍馍,身旁都大包小包的。 看样子以采药的人居多。 还有几个带着火枪的山民凑在一起,一脸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人,领头那人旁边放着张卷起来的熊皮,都没有加工过,一股子腥臊气味,沾了不少血。 陈安估计几人应该是打到了黑娃子,一起送来卖的。 黑娃子的胆值钱,几百块,已经是足以让人动念的存在了,出了收购站大门就被抢的事儿,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几人的小心警惕倒也不足为奇。 就连陈安,四下打量一番,也看到几个蹲在墙边,双手抄兜里看上去无所事事,目光则是一直盯着出售山货的山民的人,行迹很是可疑。 就是几眼,陈安注意到,他们观察得最多的,是一个发须花白的老人,定睛一看,竟然是认识的。 那老人,正是在蛤蟆洞里送给陈安五味子酒,谭家河村的老何! 老何紧紧搂着自己的布包,在啃着一个窝窝头,也是不时打量着周围,显得很是警惕。 陈安初步估计,他应该是在山里,也弄到什么好货了。 再次看了那几个行迹可疑的家伙,陈安迎着老何走了过去:“何大爷,我们又见面咯。” 听到喊声,老何先是一惊,随即扭头朝陈安看来,认出陈安后,笑道:“是啊,又见面了,我们还真的是有缘。” 他拍了拍身旁放着的砖块:“过来坐!” 陈安依言在他旁边坐下,老何跟着从布包里摸出一个窝窝头递给陈安:“吃一个!” 陈安也不客气,接过窝窝头就咬了一口,慢慢地嚼着:“我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伱!” “我也没想到……你不是跟着考察团进山了的嘛,啷个也会来这里?”老何问道。 “考察团到保护站去了,我帮不上什么忙,就准备提前回去。你晓得,难得到秦岭来一趟,在山里大半个月的时间,真的是长见识了,这边的野物是真多,药草也多。 我就想到收购站来看看,收购些啥子东西,准备回去叫上几个同伴,再过来闯上一遭,也赚点小钱!” 说这话的时候,陈安又随便瞟向那几人,果然看到他们也在打量自己。 “山里的好东西是不少,但确实难闯,是要有几个同伴才好……既然眼下没得啥子事,跟我去我家,在我家耍两天再说!”老何热情地说。 “那就算咯,我从离家那天算起,到现在差不多二十天了,家里面,妈老汉和媳妇,我刚出门就开始担心,我还是尽早回去,让他们也早点安心撒,等到下次再来秦岭这边,经过你们村的时候,再去找你!” “说得也是,没想到你还挺顾家……顾家好啊!” 说话间,几个收购站的工作人员一起从外面回来,领头的人从腰间取下钥匙,打开铁门。 等候在外面的一帮子山民也纷纷起身,朝着铁门涌了进去,包括老何也是一样。 陈安不急,只是去看看收购站挂出的收购公示牌而已。 等着一帮子人进去后,他让招财它们定坐下来,这才进了收购站大门,径直走到公示牌前边去看。 这一看,让他有了一个惊喜的发现。 不少在桃源镇收购站收购的药材,到了这里,价格一下子高了不少。 就以金银花来说,汉中收购站的价格,那是桃源镇收购价格的三倍。 天麻之类,也有不小提升。 “倒卖药材,是个不错的路子……哪怕属于投机倒把,也不是不能尝试!” 陈安一个大胆的念头诞生出来。 正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再不济,自己采了,送往汉中这边,也更合算,哪怕这路途遥远了一些,也值得。 看完公示牌,陈安心里有了谱,转身打算离开,却见之前行迹有些鬼祟那几人也进了收购站,就在一旁看着山民出售带来的东西。 他又看向老何,见他从布包里掏出不少采挖到的药材,等这些药材过秤后付了钱,还不见离开,工作人员顿时有些不耐烦了:“还有啥子事儿,没得事就赶紧让开,不要挡到后边的人撒!” 老何四下看了看,从怀里摸出个树皮包着的东西,小心地问:“这个你们收不收?” 工作人员有些诧异地看了老何一眼:“跟我进里间说话!” 陈安也挺诧异,那样用树皮青苔包裹的法子,只有珍贵的崹参。 看来,老何是挖到崹参了! 那些人是不是在打这东西的主意? 第430章 明目张胆 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又没有招惹到自己,别人的行迹可疑也只是陈安自己的猜测,跟老何真的只是一面之缘。 他心里只有一句话:管不了那么多! 自己想看的东西已经看到,那些鲜活的药材也收购,价格不错,自己包里存了一些,他找了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将自己的包里那些天麻、茯苓、灵芝之类的东西翻出来,那个树皮封包则是放在最底下,这才重新回到收购站,凑到柜台边。 这种时候,可没有排队一说。 事实上,柜台边吵吵嚷嚷,也没人排队,谁先挤到最前面,谁先出售,他也就不管那么多,找着稍微松动的机会往里面挤,到也没几分钟,就被他挤到柜台边。 包里的药材一样样地取出来,都是好药材,价格不错,尽管份量少了点,但还是卖了一百二十多块钱。 钱拿到手,他抽身退了出来,将钱装在内衣口袋里,没有多停留,转身就走。 中午饭还没吃呢,他去了城里的食堂,原本想随便吃点,填饱肚子就走,在看公示的菜牌时,听到旁边有食客说,到了汉中,不吃浆水面和锅贴,枉来汉中一趟,一句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也给自己点了一碗浆水面和一份锅贴。 此时已经过了中午,吃饭的人不多,两样东西很快被服务员送到桌上。 几条猎狗被他定坐在食堂外面,他也不能不管,端着两样东西,到食堂外面的台阶上坐下。 这里的浆水面是以浆水做汤汁的一种面条,浆水菜是用芹菜、莲花白(包菜)做成的,浆水味非常正,没有异味,此时已经到了六月末,已然入夏,盆地里有些闷热。 他先是简单搅拌,浅尝一口,只觉得这浆水面非常的清爽可口,这种时候吃,真是极好! 而那所谓的锅贴,形状是长条状的,里边有馅料,金灿灿的,看着就馋人,吃起来外皮焦脆,内里暄软,椒盐调味,可以说是越嚼越香。 两样东西,让陈安食指打开,痛快地吃了起来。 让陈安没想到的是,正在他大快朵颐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喔唷……小兄弟,又碰上了咯!” 紧跟着,一人跟着在他旁边的台阶上坐下,不是老何还会是谁? 陈安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瞟向收购站方向的街道,并没有看到那几個行迹可疑的家伙,他也稍稍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多想了。 随后,他冲着老何笑了笑:“大爷也是来吃饭?” “是哩!” 他说着起身进了食堂,点了碗面皮和一碗菜豆腐出来,也坐在陈安旁边吃了起来。 这两样东西,陈安和宏山来汉中的时候吃过。 面皮虽然叫面皮,却是米做的。 汉中的米直接做成米饭口感一般,但是磨成浆做成米皮,口感却非常的好,米片软糯,再配上特制的辣椒水,吃起来非常爽口,还顶饱。 菜豆腐则是把黄豆打成浆,在锅里烧开,用汉中人家里常备的酸浆水做卤,点成豆腐,吃起来口感和煮熟的老豆腐相仿,不过味道酸酸的,陈安有些吃不习惯,但汉中人似乎对此甘之如饴,就连黑市场上和那些藏在街角巷尾的小吃摊,都能看到菜豆腐的存在,吃的人不少。 所以,在老何将菜豆腐往陈安面前送,让他一起吃点的时候,陈安摇摇头,直言:“我以前吃过一次,不太习惯那股子酸味!” 老何见状,笑了笑,不以为意,稀里哗啦地扒拉了两口面皮,吃下去以后冲着陈安说道:“我就好这一口,每次只要来汉中,必定要来好好吃上两碗,每次都是面皮和菜豆腐,天热的时候,吃着安逸……要不,我请你吃罐罐茶?” 罐罐茶? 陈安微微愣了下,转头看向老何。 “没吃过吧,罐罐茶其实不是茶,有点像油茶,白面里面加上藿香、茴香、葱头、茶叶、生姜等东西,以前吃罐罐茶,像煨中药一样煨茶,滋味浓郁,但现在图方便,弄成了小罐茶,就是一锅熬的。这东西回味悠长,是健脾开胃的好东西,但没以前弄得好了!” 作为一个地道的汉中人,老何对本地的小吃,如数家珍。 但他给陈安的感觉,热情过头了,只是初识而已,关系没好到那种地步。 “罐罐茶就算了……” 陈安直接就问:“何大爷,你是不是有啥子事?” 老何吸溜着吃面皮的声音一下子停止,他转头看向陈安,压低声音说道:“是有点小忙想请你帮忙,但是不好意思开口,大爷我遇到难处了!” “你有话直说,我看看能不能帮!” 陈安也没有将话说满,都还不知道他想要自己做什么呢。 “是这样嘞,你们走了以后,我在蛤蟆洞周围又采了好几天药,一个偶然的机会,就在你们呆的那片箭竹林往左上方走的山沟边上的石头缝里,看到两棵崹参,这东西珍贵,大补元气的好东西,能值大钱。 东西采挖出来,我就准备回家,结果在路上碰到了另外一个采药人,我不晓得是啷个走漏的风声,被他晓得我有崹参,上来就问我采挖的崹参大不大,当时我没有理他,转身就走了。 他上来就说要跟我平分,我当然不答应,趁他不防备,直接用药锄就挖了他两下,趁机跑掉了。 我也不敢回家撒,带着这种东西回到屋头,要是被人跟来,会惹出麻烦嘞,我就想着兜个圈,到汉中卖了,兜个圈再回去,结果不晓得他又往哪里找了几个人,一路跟着。 幸亏我对这片山林熟悉,几次将他们摆脱,但还是一路被他们跟到了汉中!” 老何苦笑道:“哪里是啥子采药人,分明就是几个棒老二嘛……我这事情难办了,卖成钱了,他们也还在跟着……唉!但伱不同,你会撵山,带着猎狗和枪,他们都晓得撵山人厉害,从不会轻易招惹。” 陈安估计,他说的很有可能就是那几个行迹可疑的家伙。 他抬头在街道两边扫视,并没有看到人影。 老何说了整个过程,陈安估计,他有崹参,并不走漏了被人知道他有,而是被诈出来的。 原因很简单,手头有了好东西,总会表现得非常重视,言行不免闪烁,总是不自觉地将东西护起来,显得很警惕。 就连陈安到了收购站的时候,看到老何,都能从他的举动上看出来他得了好东西。 采挖崹参,和长白山采山参一样的讲究,也是从开春万物开始生发的时候就可以采挖,夏季开花,秋季出了红籽,都是比较好寻找和采挖的时节,进了山里,情况就复杂了。 帮还是不帮? 陈安也是犯难。 他深知自己在汉中,那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能力有限。 关键是,完全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有没有带家伙。 在不明的情况下,陈安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还是别逞能的好。 但心里又有些想帮的想法,冲着老何挺重情义这一点。 看到陈安犹豫,老何苦笑一声,说道:“我晓得这个事情让你有些为难,可是一时间,我在这里也找不到个熟人之类的能帮上忙。我也晓得,我们只是一面之缘,你也没得理由帮我,以身犯险……” “去公安局找公安,护送你回去,想必有他们,没得啥子人敢再跳出来!” 陈安思来想去,给出了这么个建议。 听到这话,老何立刻摇头:“这个我想过咯,走不通,就在去年的时候,我们村有个药客也遇到了差不多的情况,最后的结果是,只是他的人安全回去了!” 陈安还是觉得不妥:“大爷,我倒是想帮你,但是你也晓得,我就一个人,势单力薄嘞,又不晓得他们的底细……” “这样,你只要送我回到家,这次卖崹参所得的钱,两棵一共得了九百多块,我分你两百,啷个些?” 老何退而求其次,他放下碗筷,从怀里紧紧抱着的布包里,掏出一叠大团结,藏着数了二十张,往陈安袋子里塞:“我现在就把钱给你,你能送我多远就送多远,要是情况实在难以应付,你就走,我绝对不会怪你!” 话说到这份上了,陈安觉得自己要是再推脱,就显得自己太过怕事儿。 他将钱推了回去:“大爷,这些钱你自己收起来,要是单纯地为钱,我就真的不送了!” 老何愣了一下,随即一喜:“你这是答应了?” 陈安点点头:“我就陪你走一趟嘛,但话说在前头,我是真没有把握。” “够了,只要有个伴,我就谢天谢地了!之前说过的话,不变!” “那赶紧吃,吃完就走,从这里到佛坪的谭家河村,光靠脚走,来回至少得要我三四天时间,怕是要在路上找张车带上一程才得行!” 陈安催促了一句,又扫视了一眼此时看不出丝毫异样的街道,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锅贴和浆水面上。 数分钟后,两人吃饱喝足,起身上路。 他领着直接前往城里的车队,结果,到了车队,管事的人开口要证明,没有证明,人家挥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让两人赶紧离开,哪怕掏出十块钱塞给管事的,人也不接。 还有这种油盐不进的人?十块钱,不少了! 陈安也算是看了回稀奇了。 到了车队外面,有看到这情况的人追了上来:“我是车队里边的一个司机,你们这是要到哪里,我看看能不能稍你们一程!” 管事的不答应,司机倒是跳出来了,陈安说道:“我们到佛坪!” 那司机愣了一下:“太不凑巧了,我等哈出车,不是到那边……你们还是想想别的法子,前面几天,车队的领导才被换了,就是被人举报收钱,乱派车辆,急用车的时候反而没车,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是不会答应嘞!” 陈安砸砸嘴:“难怪!” 老何就在这时候说道:“这样,不要找车了,你送我去坐船,顺着汉江往下走,只要送我坐上船就行了,想必船上那么多人,他们还敢跟来。” 这倒省事了! “那就坐船嘛!” 陈安倒也知道渡口就在南郑那处河段,正是回家的方向。 每年五到十月为涨水期,开始摆渡,其余为枯水期,在河面架设木板桥或是浮桥,归渡口安全管理委员会管理。 让陈安郁闷的是,到了码头,管理的人告诉两人,整个运货的船不多,就连渡口,汽车船只有三只,人力船八只,渡船三十七只,渡船只是渡江啊,他们想要顺江而下,只能乘坐货船。 货船只有一只,拉着药材、木耳、皮张、竹木等东西离开了,需要好几日才能回来。 江上桥梁建起来,货运大都走了公路,渡口也减少了很多,而且一路下去,险滩不少,并不方便。 得!走汉江也无望! “只能穿山了!” 陈安微微叹了口气,只能看情况而定了。 老何似乎懂得崹参,正好一路请教。 回去的路,自然由老何领头,他熟悉路道。 在经过供销社的时候,老何还特意买了一些核桃馍。 这东西是用核桃和面粉混合做出来,核桃油脂丰厚饱满,做出来的核桃馍入口香脆,味道浓郁,确实是好东西。 也正是这一路,陈安再次看到那几个躲躲藏藏的家伙。 大概是知道被陈安看到了的缘故,他们也不藏了,其中领头的那人,穿着件白寸衫,胸口处两颗纽子没扣,敞开的胸口上,露出一条长长的刀疤,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特意从陈安身旁走过:“兄弟,我劝你少管闲事,我们有兄弟被这老头伤了,他不赔钱,事情难了,你硬是要帮他,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几条猎狗见有生人靠近,立刻冲着那人呜呜凶叫起来,旺旺逼得最近,直接狂吠着,想要冲扑上去,将那人吓得连退了两步。 他稳住身形,有些恼羞成怒,随手从裤兜里掏出弹簧刀弹出锋刃,大概是觉得这刀子不靠谱,弯腰从地上捡起块石头就朝着几只狗砸了过来,一看到他的动作,几条狗立马跳开,避过那石头,跟着全都一下子狂吠起来。 他赶忙避得更远些。 看到这一幕,陈安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要赔好多?” “那得看他身上有多少咯!”那人笑道。 陈安也笑了起来:“这还是在城里,就已经这么明目张胆了蛮?” “这你就不用管了,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 “不是本地人又啷个?” 陈安冷笑一声,将挎着的猎枪取了下来,打开保险提在手中:“有本事你就在城里动手,要是在这里不敢,你可以多叫几个,跟到山里来试试……大爷,我们走!” 他说完,伸手拉着已经满脸惊慌的老何继续往前走。 而后边,又有三人从街边走了出来,和领头那人一起,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身后。 第431章 看不出来啊 陈安回望了四人一眼,见他们并没带什么火器,心里稍安。 返回老何家所在的谭家河村,得经过城固,然后横穿过洋县,才能进入佛坪地界,那是标准的大山里面。 陈安也没想到,这条从洋县出来的路,他早上才走过一遍,现在又得走一遍,只看道上能不能碰到汽车了,不然的话,那是百多公里的路程,来回走,够受。 有这功夫,早都能回到盘龙湾自己的家里面了…… 好在,有半数的路,是沿着汉江而行,大都有镇子和村落,倒也不偏僻,这些人,他们要是愿意跟,就让他们跟。 但显然,他们不会那么有耐心。 这才从汉中城区出来,到了油房渡和孙家庙两个村子之间,那四人就按耐不住了。 这是大片平整的田地,此时地里的庄稼郁郁葱葱,已经将去年洪涝留下的痕迹遮盖得严严实实。 那四人到了那片田地,前后无人,领头那人含着指头,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然后从兜里掏出弹簧刀当先逼近过来。 这可不是莫名其妙地吹口哨,随着哨音,大路前方左侧的小树林里,又蹿出三人,远远地挡在了前面。 见状,老何神情越发惊慌了:“唉……要不还是算了,我把钱给他们!” 再怎么厉害,对方是七人啊! 老何显得非常担心,他自己是不行了,单靠陈安一人,怕是难以应付。 陈安微微皱起眉头,他看着前方的三人,又看看后面的四人:“我们也有两人,还有六条狗!” 那挡在前面的,也没见掏出什么火器,只是耍着刀子、棍棒,陈安不觉得自己没机会。 他回望从后面逼近的四人:“看样子,你们就准备在这里动手了,强抢蛮?” “我不相信你敢用枪伤人,也不相信你一个人能单挑我们七个!” 胸口有刀疤那人说道:“规矩晓得撒,动了枪,你们摊上的事更大。” “拦路抢人,你还给我讲规矩,不觉得好笑蛮?何大爷,帮我拿起!” 陈安也知道这一点,一旦动枪伤人,真出了大问题,即使有理,到时候跳进黄河也难洗清,他将挎着的双管猎枪递给老何。 老何犹豫着不枪,说道:“算咯算咯,就当舍财免灾!” 他生怕陈安出事儿。 “没得事!” 陈安将枪直接塞老何怀里,回头冲着四人笑笑:“对付他们几個,也不需要用枪……” 枪字一出口,他拧身朝着四人就冲了过去,和他一起冲出去的还有六条早就已经呜呜凶叫着的猎狗。 陈安可不傻,这种时候,不能让这七人合围到一处,到时候动起手来,哪怕他学过几招,人多了也难以应付。 还是先发制人,有六条猎狗的袭扰,哪怕是同时对上四个拿着刀子比划的家伙,他也不虚。 和用枪一样,动了刀子,那也不是单纯的打架那么简单了,别看着他们一个个拿着刀子比划,真的敢动刀子伤人? 当然,陈安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毕竟,这几个家伙,从很大程度上来说,已经是拦路劫持了,不能有轻视之心,万一急眼了,拿着刀子乱捅,也不是不可能。 一时血勇的事儿,冲动起来,可不好说。 见陈安就这么赤手空拳冲过来,领头那人微微一愣,伸着手臂,甩着刀子比划,试图逼退陈安,恐吓居多,也真不敢直接动刀子伤人。 殊不知,陈安眼疾手快,阴阳手出手,一个格挡,顺势变换手型成了蝎子手,精准扣住那人的寸关尺,猛然发力之下,他痛呼一声,手疼得一抖,五指像是抽筋一样不听使唤,抓着的刀子顿时掉在地上。 紧跟着,陈安左拳钉子锤出手,直击那人腰眼。 这破气功的法子,打在这等软勒上,哪是他一个普通人能承受的。 那人的痛呼声一下子止住,整张脸憋红,连惨叫都叫不出来,捂着自己腰眼,跌倒在地,整个身子都疼得弓缩起来。 陈安也随即撒手。 只是一个照面,就被放翻一人。 而另外三人,在陈安扑来的时候,也试图上来帮忙,奈何几条猎狗扑到,压着前腿,脑袋也几乎贴到地面,不断地冲着它们狂吠,顿时让三人止步,生怕被咬到,挥着手中的刀子试图将它们逼退。 然而,这样的举动,只是让几条猎狗越来越凶,刚刚只是吠叫提防,被他们一激,反倒有了冲上去撕咬的趋势。 尤其是进宝和如意,挪动中,已经转到了身后,还有旺旺和娇娇这两条川东猎犬,逼得很近,那是一点都不怕。 被猎狗前后夹击,让三人瞻前顾后,只顾着挥着刀棒驱赶。 陈安放翻那人,可没有就此罢手,挑着最近的那人冲了过去。 不出意外,一个照面,一声惨叫,又是一人被放翻。 接着是第三人,第四人。 整个过程很快,前后不超过半分钟时间,之前还气焰嚣张的四人,都被放翻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发出一声声强忍不住的闷哼。 在一旁看着的老何,没想到陈安那么利落地将四人拿下,顿时有些目瞪口呆。 反应过来后也是心头一喜,他觉得自己这次找对人了。 一回头,他看到前方跳出来的那三人狂奔而来,赶忙出声提醒:“弟娃儿,那三个人来了!” 陈安回头看了那三人一眼,见还有些距离,转身将被他放翻的四人带来的刀子全都踢到远处,将几条还在冲着四人狂吠不止的猎狗叫住,这才转身挡在老何前面,冷静地看着跑近的三人。 只是,当他看清楚领头奔来那人的时候,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而领头那人跑着跑着,在看清楚要对付的人是陈安的时候,也放慢了脚步,同时伸手将另外两人拦住:“等哈!” 陈安和那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 “看不出来啊,冯扯扯,为啥子是你?” 陈安万万没想到,这一帮子人中,竟然有一个是自己的大舅哥冯正良。 “跟哪个学的哦,能不能不要叫我冯扯扯?” 冯正良挠着乱蓬蓬的头发:“就不能叫声哥蛮?” “伱先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是啷个回事,不然的话,不要说让我叫哥,连冯扯扯三个字以后我都不叫!” 陈安冷着脸问道:“你不是在县城学校里面实习的嘛,啷个跑这边来了。” 开玩笑,拦路当棒老二这种事能干?都是一个快当老师的人了。 冯正良嬉笑着凑了过来:“我这不是实习结束了,看到你发来的电报,说是你们村建了小学,在找老师的嘛,我就到镇上跟你们公社和小学里边涵接,别说,一说你的名字还挺管用,看过我的那些证明以后,就将我安排你们村的小学了。 然后我去你家找你,想在这段时间跟着你撵山、采药,捡菌子,结果去了才晓得,你跟调研团队到秦岭这边来了。 我反正没得事儿,你晓得我在这边混过的撒,好歹也有几个兄弟,就坐车过来找他们耍耍。” 陈安寒着脸,冷声喝问道:“耍耍……有你这样耍的蛮?正事不干,当起棒老二来了?这种都上了一把年纪的老大爷你们都不放过?” “这话说嘞,明明是他伤了我们的兄弟,你不晓得,那几挖锄,把人挖得有多伤,回来后在医院缝了好几针……兄弟一场,总要帮忙讨点公道撒,这有啥子嘛?年纪大就可以不负责任蛮?” 冯正良说得理智气壮。 这话把陈安给气到了:“你倒是挺讲义气,那你有没有问过,他为啥子被挖蛮?” “我又不糊涂,肯定问过撒,这老头偷挖了我那兄弟伙发现的崹参,找他去讨要,反而被挖伤……” 冯正良转而看向老何:“老倌,一大把年纪了,你下手挺狠哈。” 老何看看陈安,又看看冯正良他们三人,神色复杂。 他也没想到,自己找来保护自己的人,竟然跟对方认识,而且,言语中不难听说,关系似乎还很不错。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该相信陈安了。 如果是一伙的,玩的仙人跳,那自己这一趟,就白搭了。 犹豫中听到冯正良说是自己偷挖别人的人参,被反咬一口,他心里又怎会舒坦,当即神情激动地辩解道:“明明是那后生要来抢我挖到的崹参,还被他们几个跟了一路,我这才不得不拐往汉中这边来,啷个现在反倒说我偷挖他的崹参咯。 我一大把年纪了,采了一辈子药,远了不敢说,在我们那边,也是十里八乡都有点名气的,我也是要点脸面的人,啷个可能会干这种事情。 要是那崹参是那后生发现嘞,他为啥子不现场就挖?留着干啥子?我也没有看到有人拴红绳做有主的标记,不要污蔑人。” 陈安轻轻拍了拍老何:“大爷,莫激动……你让他们说,看看是不是能说出一朵花来。是哪几个一路跟着你嘞?” 老何看着陈安,却是不说话了。 陈安微微笑了笑,他知道,老何也有些不相信他了:“放心,大爷,我跟他们不是一伙嘞,这些人中,我也只认识这个冯扯扯,别的一个都不晓得,你给我指一哈,到底是哪几个!” 老何犹豫了一下,眼下还能怎么办?似乎也由不得他。 只能看这几个年轻后生究竟想干什么了,最靠谱的,终究还是陈安。 他也看出来了,陈安出手凌厉,很有些手段,要真是认识的,也不会出手那么重。 那四个后生可还全都躺在地上,到现在都还站不起来。 他看了看冯正良三人,又看了看躺着的四人,指了指冯正良旁边的寸头青年,又转身指了指胸口有刀疤和他左右两侧躺倒的两人:“就他们四个,还有被我挖到的那个,没有在!” 陈安微微点点头,看向那寸头青年,见他目光闪烁,就猜到老何说的应该没有问题,打人主意的就是他们几个。 他紧紧盯着那寸头青年:“其实这个事情,要证明对错也简单,到山里看看,那崹参所在的位置就晓得了,哥子,你说是不是?在哪里挖的,总该有个窝,如果连窝都不晓得,要不要领着走一趟……” 冯正良也在看那青年,见他眼神有些躲闪,也意识到,十有八九是他们几个打别人的主意。 他伸手搭在那寸头青年肩膀上,搂着走到一边,小声问道:“到底是啷个回事,说实话,这种事情,你不要蒙我。” “冯哥,他到底是你啥子人?”寸头青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先出声问道。 冯正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是我亲妹夫……你问这些干啥子?好歹我们也是一起在东北当过知青的人,知根知底嘞,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你要是不坦诚,这兄弟没法做。” 寸头青年犹豫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确实是我们的问题,你也晓得,刘三那家伙手脚一直有些不干净,他在山上看见老头抱着东西,一脸提防,猜到挖到好东西了。在山里除了崹参能让人那么小心,也没有别的东西咯,就动了歪念。 之前一直跟你在这边倒卖票证,后来风声紧,你不干了,我们几个找不到工作,没得别的头路,总不能混吃等死撒,见收购站那些撵山、采药的,也能赚不少钱,也就约着一起,想闯闯这条门路,也就没少进山……崹参值钱啊,我们也就……” “为啥子要这么做?倒卖票证,我们不过算是赚点中间的手续费,而你们现在这样搞,那可是在抢人,抢年轻点的也就不说了,这老倌都一把年纪了,你们也好意思下手,底线嘞?” 他说着,将寸头青年一把推开,跟着几脚就踹了过去,将寸头青年踹翻在地:“麻批,连点底线都没有,还能叫做人?我把你们当兄弟,你们嘞,不但蒙我,还把我拉上跟你们一起干这种事,把我当傻子蛮?以后这兄弟别做了!” 随后,冯正良看向陈安,满脸堆笑道:“妹夫,确实是他们的问题,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怪我太相信他们咯。” 陈安瞪了他一眼,然后扫视着另外几人:“有当棒老二的想法,就该有被人收拾的觉悟,那狗日嘞哪怕被挖死,也是他活该,你们要再敢跟来,别怪我不客气,冯扯扯,你好自为之。” 他说完,拉着老何就走:“何大爷,我送你走!” 老何将双管猎枪交给陈安,跟在陈安身旁,快步离开。 冯正良冲着几人一阵咒骂后,看着走远的陈安,也跑着跟了上来。 见他跟来,陈安可没法给他好脸色:“你跟来做啥子?” 冯正良一脸讨好地笑着说道:“妹夫,我原本就是来找你的嘛!” 陈安无语地摇摇头:“每次碰到你,准没得啥子好事!” “这话说嘞……嘿嘿,也对哈!” 冯正良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回去以后,千万不要跟丽荣说,不然我会被骂死嘞,就这么一个亲妹妹,我可不想被讨厌。” “你现在又明白得很了,我看刚才你跳出来的时候,可是一马当先啊,今天要不是遇到了我,我都不晓得你们干出啥子事情来,抢老何的钱,再把人打一顿?做个人吧你!” “事情都翻篇了,就不要说了嘛,有两个是跟我在东北农场里边混过的,也是有着过命交情的人,兄弟间总要讲点义气撒,不然叫啥子兄弟嘛。大爷,对不住哈,之前我是真不晓得还有这档子事儿,我也是昨天才到的。” 老何看了冯正良一眼,微微叹了口气:“一帮子后生,还是要走正道,不要走邪路,会害了自己嘞。” “是哩是哩,走正路,不走邪路,我当你原谅我了哈!” 冯正良说着,又将陈安拉住:“妹夫,帮个忙撒,总不能让他们几个就这么躺在大路上,给我点面子!” 第432章 梦生 “啥子事……说!” 陈安没好气地瞪了冯正良一眼。 “我到盘龙湾的时候听丽荣说过你在山里边跟县城里来的那几个所谓护秋队的人起冲突的事,说你学过武,用的啥子点穴手法,厉害得很……” 冯正良眼巴巴地看着陈安:“妹夫,这次是我们错了,不该干这种事情。但是你看看他们,到现在都还站不起来……他们有两个其实还是很不错嘞,挺讲义气,我在汉中这边混的时候,也没少帮我,你看能不能帮他们缓缓?” 老何回头看看躺在地上弓缩着不时发出一声声闷哼的青年,也有些担心:“弟娃儿,就帮他们缓缓,事情既然已经说开了,这冤家宜解不宜结,不要弄出啥子事情才好!” 听到老何这话,陈安对他的印象打了些折扣。 他不由心里嘀咕了一句:“冤家宜解不宜结,还不都是因为你才有这档子事儿,你现在倒好,一句轻飘飘的一句话,倒像个旁人!” 但他转念一想,以后估计少不了要到秦岭撵山、采药,必然要到汉中停留,也确实该把潜在的麻烦给化解了才好。 有打穴手法,自然也有解法。 当然了,这可不是电视上那样,点人穴位,让人呆站着许久不动,解法也不是戳上两指就能活蹦乱跳恢复如初那么简单神奇。 所谓的解法,其实就是個活血化瘀的按摩手法,当初在彭水苗寨的时候,龚志国也有教过。 他转身走回去,在四人身边蹲下,伸手在他们被打击的部位一阵揉捏,好歹让几人缓过来,能站起身来。 “没有十天半个月好不了,只有回去慢慢养,以后这种事情,劝伱们最好还是不要干,不然迟早有一天要蹲班房!” 陈安摆弄完毕,起身后叮嘱一句,叫上老何就走。 原本事情到这里就算完结了,让老何自行回去就行,但陈安还有事情要请教,他包里疑似崹参的东西得确定一下,既然老何懂这些东西,他准备选个偏僻点的地方再问,方便将东西拿出来。 如果真是崹参,那可不能轻易曝光。 冯正良也跟着斥责几人几句,然后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 一直将老何送出两三里地,那里能看到汉江的大片浅滩,陈安见四下无人,也无村落,冲着老何说道:“大爷,我们到江边河滩上坐哈!” 老何看了看浅滩,又看看周围,神色一下子又变得警惕:“去那里干啥子?” “我有点事情想向你请教哈!” 陈安为打消他的疑虑,将背着的布包取了下来,撑开袋口,让老何看到里面的树皮封包:“我这次陪调研团在山里边钻,路上也看到点东西,估计是崹参,但我以前没见过,想向你请教哈!” “是这回事!” 老何稍稍松了口气:“走嘛!” 陈安领头朝着浅滩处走去,距离大路三十多米,见地方已经被杂草灌木挡住,够隐蔽了,这才在草地上坐下,将树皮封包取了出来,小心解开捆在上面的藤皮,将里面的青苔拿掉,里九根植株根须一一展露出来。 老何凑近看了一眼,眼睛一下子就直了:“你这是在哪里搞来的哦?” 陈安摇摇头:“那地方我也叫不出名字,只记得是个山坡坡上,你晓得,我不是这边的人,对这边的地形不熟!” 潘石玉教授有地图,陈安当然知道那地方的名字,但知道名字也不能说啊,他可不傻。 跟着,陈安追问道:“大爷,是不是崹参?” “是崹参,而且是大货!” 老何的神情变得激动,伸出双手将那一根根崹参小心翼翼地捧起来查看,当捧到最大的那个茎秆上有五个分杈的崹参时,双手都开始颤抖起来:“我也有好多年没看到这种大货了。 体笨、肥大、芦碗稀疏、不紧密,都是一些不入流及普通的参类。 你这几苗,芦碗紧密相互生,圆膀圆芦枣核艼,紧皮细纹灵活体,须似皮条疏而清,珍珠点点缀须下……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纯正崹参,年份还相当大。 都是几匹叶?” “几匹叶?”陈安对这些概念模糊,说不上来。 见陈安满脸疑惑的样子,老何知道陈安是真的不懂,解释道:“就是茎秆上面有几个分杈!” “哦哦哦……明白了,这五根小的,是三个分杈,中号的三棵是四个分杈,最大这个是五个分杈!” 陈安说完,想要进一步确定自己的说法是否正确,接着问道:“五个分杈就是五匹叶,是不是啊大爷?” 老何点点头:“这崹参是参中帝王,传说连长白山的人参,都是从秦岭搬家过去的……” 这话,陈安和宏山在米仓山里听那采药人说起过,当时是和桔梗一起说的,当听一个故事。 但其实细细想来,秦岭为大地之脊,南北的分界线,最高的太白山那一线,也是常年冰雪,南北交汇之地,高海拔一些的地方,那也是完全适合人参生长的,有这样的传说,不是全无由头。 再者说,人参本是分布范围极广的植物,只是随着不断的采挖,不少地方已经灭绝了,只剩下东北。 长白山人参名头最响,在东北,却也不是只有长白山才有人参,好些地方都有生长。 “和长白山的野山参一样,一到五年生的野山参,参叶由三片小叶构成,俗称三花儿;长到五到十年的野山参,参叶由五片小叶构成,形同人的手掌状,俗称巴掌; 十到二十年的,生有两个桠,每个桠上有五片叶子,因为两个分枝像羊角、鹿角而得名,叫二角子; 三十年以上有三桠五叶,像灯台子的三个爪儿得名,叫灯台子,也叫三匹叶。 五十年以上的四桠五叶,叫四匹叶;八十年以上的有五桠五叶。达到百年的,有六桠五叶,我这辈子,只在年轻的时候,见别人采到一棵。 据说还有七匹叶以上的崹参,极其罕见,我只听过老辈人说的传闻,从未见过。 五匹及以上的,那就是真正的大货了,值大价钱!” 老何确实是懂行的人,说起这些东西,头头是道。 陈安问李豆花的时候,他也说过一些,但没有老何说得那么详细,他虽然也采药,但更多局限于米仓山,虽然也到处跑,却很少到秦岭里。 在李豆花看来,大巴山那一线,一直到神农架,山野面积已经够大够广了。 老何仔细端详着那棵五匹叶崹参,嘴巴轻声数着,好一会儿说道:“你这棵五匹叶崹参,我刚才数了下,有九十三年的样子,不得了,了不得啊! 你晓不晓得,我今天卖了两棵,一棵四匹叶和一棵三匹叶,就得了九百块,年份越长越值钱,单是这一棵五匹叶,就能卖至少两千块,这还是在收购站,若是碰到识货懂货的人,会给得更高,那都是可以用来传家的宝贝了!” “两千……” 一旁看着的冯正良听到这个数字,忍不住咋呼:“我在汉中这边混了那么久赚得的钱,还远远抵不上这一棵崹参!” 他一直觉得,自己东北当知青回来,在汉中呆那么长时间,倒卖票证,赚得那些钱,已经算是很厉害了,结果在碰到陈安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 陈安一个冬季撵山,就比他折腾那么久得到的还多。 现在,只是跟调研团队进山一趟,二十天左右,带出一棵崹参,让他倒卖票证顺风顺水地也得干上三年,这还不连其它的,若是把其它的崹参都算上…… 他咧了咧嘴,没法往下想,只是嘀咕道:“我忽然间都不想当老师了,妹夫,要不我来跟你撵山、采药?” “想这些干啥子,好好当你的老师!” 陈安很清楚,撵山干不了几年,采药倒是可以一直干,但越往后,限制也越多,而且西医盛行,药材的大量人工种植,越是往后,采药越不赚钱,到了后世,连糊口都成问题,活计又辛苦,年轻人甚至都不愿意学这行,更别说进山了。 但不得不说,在现在这年头,正在大力推进医疗卫生,采药还是很赚钱的,养蜂和采药,也是这年头为数不多能让山里人跻身万元户的职业。 当然,能做到这程度的人极少。 而养蜂,可不是像陈安这样的定地养殖,是带着蜂群追花逐蜜那种才能真正赚到钱,在老天赏脸的情况下。 陈安说完,转头看向老何,跟着问道:“大爷,这年限该啷个判断?如果没有叶片的话。” 老何也不藏着,说道:“这个有些讲究:首先看茎部,年份越久的崹参,颈部越粗壮;二一个,看铁线纹,崹参有一个特点,雨季旱季交替,主参上会形成好多铁线纹,铁线纹越多,皮色越深,年份越大。 第三就是看根须,年份越久的崹参,根须越粗壮,也不易折断。 最主要的方法,就是数芦碗,这崹参啊,每年地上茎到秋末枯萎脱落,残留的茎痕形成芦碗,一个连着一个,芦头上的那一两个芦碗比较圆,往后的芦碗被竹根收缩拉挤形成偏形,呈牛鼻子状,一个芦碗相当于一年。” 陈安微微点头:“晓得了!” 他认真将这些听到的东西记在心里。 却听老何接着说道:“也不能单看年份,这东西还讲究形体,你看看你这几棵崹参,长相看上去特别自然、流畅、具有灵气。 肩部与深刻的铁线纹,芦碗紧密对生,表皮有一定的光泽,皮条须清而长,没有太多的毛须,而且须条上有特别明显的珍珠疙瘩,好像一抖搂就能掉下来的那种感觉,整体看上去,特别漂亮,价格又能得到不少提升。 这玩意儿大补元气,治两性一切虚症,尤其是对于真阳衰少、肾气乏绝、阳道不举有良效,能有效改善病情。 碰到懂行的,那都是舍得出大钱的,不要轻易拿去收购站糟践了,好好保存着,回去了小心地清洗出来,然后晾干,找个罐子,弄些细辛、老姜回来,再加上木炭,装在一起,这东西能防虫,又能保证不受潮,好好保管起,能摆放不少年头,记得将木炭经常晒一晒……等有缘人上门,那才是最好的路子。” 有缘人,陈安当然知道老何说的是有钱肾虚的人。 治疗虚症的东西,一向很贵,是那些能有三妻四妾的人急需的啊! 对于崹参,钱就是缘。 当然了,这种事也不能往外泄露。 家里边已经藏了不少金银古董的陈安,太明白这个道理了。 听老何说了这些,陈安忽然发现,自己帮他一个忙,算是值了,知道了年份判断,药效,还有保存方法,已经有得赚了。 从此以后,他算是对崹参这等好东西有了清洗的了解,再在山里遇到,绝对不会再像这次这样拿捏不清。 幸好,东西被带了回来。 要是不留个心眼,这次可就错过了。 山里边那么多撵山、采药的人,鬼知道下次去,还能不能轮到自己。 这崹参藏了八九十年没被人采挖,往后有空闲时间进山的人越来越多,可就不好说了。 “谢谢大爷,这又让我学到了!”陈安真心感激。 “谢啥子谢,早说了你我有缘,嘶……你等哈,我看你这里五匹叶、四匹叶、三匹叶都有,为啥子二角子一棵都没有?”老何忽然又问。 “山里人采药不是讲究采大留小蛮,我看到这些崹参的地方,崹参是成片的,那些二角子我觉得太小了,就没有动,总不能挖光采尽撒!” 这是陈安一直遵守的规矩。 老何闻言,顿时笑了起来:“你呀,守规矩是好事儿,但是也该看看自己遇到的是啥子东西,崹参这东西,不能按照常理来说,就即使留小嘞,也该一棵棵看过再说,不然是会错过好东西嘞。 不过也不奇怪,你不懂,我跟你一说你就晓得咯,这崹参啊,是会梦生嘞。” 梦生? 陈安听到了陌生的名词,似乎还有些玄奇的意味,连忙问道:“是啥子意思?” 老何呵呵一笑,讲述起来。 陈安一听,算是明白了。 原来崹参作为多年生草本植物,似乎也有了不可说的灵气,要知道大自然风霜雨雪随时都会变换,还有植被的变化、动物的破坏、踩踏等,崹参会根据自然环境不同选择休眠,也就是俗称的“梦生”。 崹参叶子往往只有三两片,但是经过“梦生”以后,会蜕变为四匹叶或者灯台子,甚至六匹叶会变成二甲子,这也是崹参的神奇之处,没有拨开泥土,将其抬出,谁也无法断定地下这颗野山参到底是不是“大货”。 撵山人都把这种现象贴切的称为“梦生”。 也正因如此,崹参在每一种株型上分别停留几年到十几年,七匹叶以及以上的野山参非常罕见,出现的话几乎都是百年开外的老参。此外,只有野山参才会出现轮回现象,即又从“二角子”开始,依次轮回变化,非常神奇。 这下子,陈安明白了。 他微微笑了笑:“看来,还得往山里再跑一趟!” 老何点点头:“你是应该要跑一趟,都知道崹参值钱,那样的地方,我不问,你也别告诉别人,说不定这辈子过上几十年,还有机会等到那些小的长大,又能采挖一回…… 行了,我能说的也就是这些东西,至于找崹参的地方,你自己到了地头好好琢磨一下,看看土木树林和环境气候,以你的聪明,应该就晓得,那些地方可能有崹参。 对了,你不是会撵山的嘛,到山上找只长角的草鹿打了,用角打磨成光滑的签子,采挖崹参更顺当些。”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之前就数过一次给陈安,陈安没接的那二十张大团结,递给陈安:“说好的两百块钱,现在事情解决了,给你!” 陈安将他的手推了回去:“大爷,你教了我那么多东西,我啷个好意思要你的嘛,再说了,这参与的人中有冯扯扯……多少还有些歉意!” “这就不是一回事儿,别人的错,不要往自己身上搂,再说了,我是真看你娃儿不错,没想到还是个练家子……装起,莫嫌少!” 老何笑道:“我这是相当于雇你当保镖了!” 陈安再次将他递来的钱推回,说道:“要不这样,我反正也要回山里去看看那些崹参,有没有漏掉的,这一路,我们可以一起到洋县,请我吃顿饭就行了,一路上,我还想听你多说说关于崹参的事情。” 见陈安坚持,老何也就没有再勉强:“行嘛,那就这么办!” 老何卷了旱烟点上后,和陈安一起折返大路上,继续朝着洋县走。 冯正良屁颠屁颠地跟上来:“妹夫,带上我一起撒,我在汉中呆了不少时间,还没进山耍过!” 陈安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挺有义气的嘛,不去找你那些兄弟?” “那两个兄弟以后慢慢找,现在你更亲些!” 冯正良的脸皮是真厚:“话又说回来,别的人不说,那个寸头和胸口有刀疤这两个,是真不错,他们也是真找不到路子了,活着总是要钱嘞,有的时候也是逼于无奈了。” 陈安心里何尝不知,那么多知青回城,没有工作,有多少当起了街溜子。 但想想明年,他还是警告道:“冯扯扯,不是不让你处,还是那句话,走正途,不要搞那些歪三斜四嘞,要是不听劝,你迟早吃大亏,尤其是接下来三年,你就踏实当你的老师,我可不想看到你进大牢!” “晓得咯……欸,为啥子是接下来三年?啥子意思?” “你自己想想,这几年县城里边打架斗殴之类的事情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是有这种趋势哈!” “迟早要整顿,不信你看好!” 冯正良看了看陈安,微微点头后,沉默了。 第433章 想办法弄个驾驶证 当天晚上,三人一起到了洋县,老何为了感谢陈安,特意请两人下了一趟馆子,陈安带着猎枪、猎狗,又没有证明,去不了招待所,只能在县城边上,找了家农户过夜。 第二天一早,老何自己返回佛坪谭家河村,陈安和冯正良则是往朱鹮临时保护站方向走。 若是往佛坪的话,路绕得更远,选择顺着原路走,能更快些。 他不想让潘石玉教授等人知道自己去而复返,在路过临时保护站的时候,故意绕开。 在山里又过了一夜,第二天临近中午,才抵达蝙蝠洞所在的位置。 这一绕路,他才发现,就在蝙蝠洞背后七八里地的地方,还有个十多户人家的小村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几乎家家有猎狗,一路上也碰到好几个撵山、采药的人。 在距离村子这么近的地方,居然能找到五匹叶的崹参,陈安也在心里暗呼自己运气。 按照老何的说法,陈安领着冯正良,先将那些二角子崹参给小心地采挖出来。 别说,还真有让他从那些二角子中找出几个年份稍高的的崹参,初步判断,三匹叶的崹参找出四株,四品叶的找出两株。 这让陈安欣喜不已,不枉这一趟奔忙。 至于那些巴掌和三花,他则是简单扒拉一下表层土壤看了下芦头,确定没有潜藏的高年头崹参后,就没有再去动它们,留着在这里慢慢地长吧,这种时候挖出来太小了,本身也不值什么钱,还不如留着传种。 至于还有没有机会过些年采到,陈安觉得自己机会渺茫,没必要去考虑。 采挖这些崹参,花了不少时间,一通忙碌,眼看已经到了傍晚,陈安打算就在这山洞里再过上一夜,明天尽早走就是。 身上带着有干粮,倒也没必要忙着狩猎找吃的。 他和冯正良两人,就在洞口避风处烧了堆柴火,搂了些松毛铺在地上,夜里就打算这么过。 至于蚊虫,开玩笑,这是蝙蝠洞啊! 里面住着数以千计的蝙蝠,那些敢靠近的蚊虫,还不够它们塞牙缝。 哪怕就在洞口一侧有着火堆,冒着火烟,那些从洞中出来的蝙蝠,也像是没看见一样,开始是一只两只地往外飞,等到了天空变得昏暗,那就是成群结队的状态,夜空中,随时能看到它们扑飞的身影。 冯正良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蝙蝠出动的情景,显得有些害怕:“妹夫,我在一本书上看过,有吸血蝙蝠,你说这些蝙蝠那么多,会不会咬人?” 躺在松毛上假寐的陈安支棱起身子,瞥了冯正良一眼:“看你胆小成那样,还想着撵山。这山洞里的蝙蝠又不是吸血蝙蝠,它们是吃蚊虫嘞,有啥子好怕的嘛!” 活过一辈子,陈安也知道有吸血蝙蝠的存在,但那玩意儿,印象中看过动物世界,似乎在国外才有,在国内没听说过,至少,他是没见过的,也没听老辈人说过。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它们不但不会咬人吸血,而且,它们还在山洞里边给我们提供了一样宝贝!” “宝贝?啥子宝贝?” 一听到陈安说有好东西,冯正良立马来了兴趣。 陈安翻身坐了起来:“走,领你进去看看!” 他说着,从背包里翻出手电筒,起身往洞里走。 前几天和调研团队来这山洞,他只是简单看了看,知道有不少蝙蝠屎,但具体的有多少,他还真没好好看过,正好趁这次回来,好好看看。 冯正良立刻跳起来跟着陈安往洞里走,开始七八米的一段,属于是阳光从洞口能照射进去的地方,没什么蝙蝠,过了这段距离再往里走,里面的腥臊气味就越来越重了。 “好臭哦!是啥子东西?” 冯正良没有手电,往前走的时候,还得靠走在前面的陈安不时回头照一下,等一下。 他还没有注意到地上那厚厚一层的东西,只是随着陈安手电筒的扫视,看到山洞两侧的崖壁和洞顶上,还零散挂着有不少用肉翅包裹着身体倒悬着的蝙蝠。 灯光一照射到,那些蝙蝠变得有些躁动,不时有几只从洞里扑飞出来,将他吓得一惊一乍的。 “这些臭的东西,就是我说的宝贝!” 陈安转身,打着手电筒照着那些蝙蝠粪便:“这就是中药里边所说的夜明砂,价格不贵,但胜在量多,弄出来送到药材公司,也能值得不少钱。” “这就是夜明砂,药材里边用药还真是奇怪,这名字也怪会起嘞,明明是寒号鸟的粪便,却叫做五灵脂,明明是蝙蝠屎,又叫做夜明砂!” “这算啥子,听说过人中黄撒,就是人粪浸渍甘草制成,是清热泻火的良药;鸡屎白取材自鸡粪便上的白色部分,是利水泄热、祛风解毒的良药;白丁香,是用树麻雀粪便做成,具有明目消积的功效……” 本草纲目里记载的粪便类药材就有六七十种,五十多种动物的粪便可以做成中药材,陈安怎么说也是在学采药时,下过些苦功读了好几本药材书籍的人,知道的东西不少。 “莫说了,再说下去,我想吐!” 冯正良强行吞咽口水,脸色有些难过。 陈安笑笑,继续往洞里深入,打量着四周堆积的蝙蝠粪便。 都不知道这些蝙蝠在里面呆了多少年,那些夜明砂的厚实超出了他的想像。 一直顺着山洞深入七八十米,地面上到处都是,一直到了里面山洞忽然缩小,成了几個狭窄的石缝往山体里面延伸,人没法再继续往里面走,不然的话,那些石缝两侧凸出的山石和底部,依然还有。 “这么多夜明砂,你自己也说了,收购站的价格便宜,量多有啥子用嘛?别的不说,你啷个搬出去?一背篼一背篼地往外背? 哪怕是你用牛车从这几十公里的深山搬出去,也划不来,那得多大的人力物力,吃多了撑了!” 冯正良显然不看好,觉得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外边不是有个村子的嘛,路还是通嘞!” 陈安摇头笑道:“不要看不起这些东西,积少成多懂不懂?想着一口吃成个胖子的事情,能有多少?哪怕是伱,冒着那么大风险,在汉中倒卖票证,赚的也是分分钱,角角钱,搞了那么长时间,才搞了多少嘛?” 被陈安这么一说,冯正良一时间哑口无言。 陈安冲着他笑笑:“搞这些夜明砂,本身没得啥子风险,要得就是些体力而已,有啥子不能搞的嘛?我回去就找人一起过来弄,不是跟你吹,就这些夜明砂,我往多了说,花上一个月,我总能将它们搬空,赚上两三千块钱,你信不信?” 冯正良犹豫了一下:“照你这么说起来,赚钱就太容易了吧,我也到收购站看过,公示牌上可没有说收夜明砂,想得很美好,还是得考虑下现实撒,先去看看有没得人收再说。” 汉中的收购站里,确实没公示收夜明砂,这一点不假。 但陈安记忆里,确实有一段时间收这玩意。 别真的弄回去卖不了,成了一堆粪,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家里养了黄羊,有牛有猪,以自家老妈耿玉莲的勤快,可不缺农家肥。 这确实是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从山洞返回洞口,躺在松毛上睡觉的时候,陈安又在考虑另一个问题——搬运! 无论是想倒卖药材,还是进山搞像夜明砂这样大宗的东西,搬运确实是个大问题,靠人背,靠牛拉马驮,一次才能弄出多少? 确实耗时耗力。 而且,从米仓山那边往汉中跑,包括去不少地方,动辄几十甚至上百公里,也总不能靠着一双腿吧! 思来想去,陈安越来越觉得,自己是时候学开车了。 有了车子,去哪里都方便,不需要连去趟县城都得各种找人搭顺风车,而且在这年头,能开车的司机,可是铁饭碗,那是能赚大钱的。 都已经改革开放了,印象中,在八四年的时候,国内就发布了《关于农民个人或联户购置机动车船和拖拉机经营运输业的若干规定》。 在八零之前,汽车都属于公车,私人是不准拥有的,而这条规定出来,那可是从政策上第一次明确了私人购置汽车的合法性。 得抓紧时间,想办法学个驾驶证啊! 在这年头,私人购车,可不是有了车就能随便上路,一样要有驾驶证,不然的话,有车也不能开,顶多是弄台手扶拖拉机在山村里折腾一下,所能作做的事情有限。 倒不是陈安看不上拖拉机,尽管拖拉机更适合山里坑坑洼洼且狭窄的土路,但陈安还是觉得拖拉机拉的东西还是太少,而且速度也慢。 而学驾驶证,那是迟早的事儿。 上辈子成了废人,没机会接触车子,但这辈子,陈安却是可以考虑了。 山里的变化不小,有了去年百年难遇的洪涝,开始重视起山里的水利建设,从源头治水,稍微大点的河流,开始沿河四处修建水坝防洪,村里农闲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去上工。 水坝的建设,顺带也修通了不少路段,那都是能行车的。 就连石河子村,建小学之前,也特地将那条一到雨天就泥泞的土路好好修了一遍,拓宽了不少,也平整了不少,填了不少坑洼,路况变得好起来了。 尽管山里的交通远落后于山外,终究会越来越好。 这时候学驾照,等能买车的时候,买上一辆,农闲的时候,只要肯干,也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回本。 只是,这年头并没有驾校一说,学车需要挂靠单位,没有单位证明不能参加考试。 而在山里,对于陈安来说,能学车的地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到车队,要么到林场…… 只能回去后去镇上问问。 陈安打定了主意。 有六条猎狗守着,一夜安睡。 陈安在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醒来,他将冯正良也叫了起来,到旁边山泉边洗了脸,两人一路往汉中方向走,边走边嚼着干粮。 这次,他没有穿山往朱鹮临时保护站走绕路,而是直接往几里地外的山村走,到了那里,问了村民才知道,那里叫东沟村,属于岳坝乡。 到了乡里,去车队问了下,有车子要到县城里去拉洋灰,陈安花了两块钱,司机很高兴地答应将他们两人送到洋县。 折腾了大半天时间,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抵达洋县,简单填饱肚子,陈安在县城里转了一圈。 别看是个小县城,但秦岭潜藏大量种类繁多的药材,出产的地道药材不少,而且量大,在这里除了有收购站,就连药材公司也有几家。 他一家家登门询问,一连问了三家,都没有人说收购夜明砂。 懒洋洋跟在后边的冯正良顿时就笑了:“看吧,被我说中了,那玩意儿,只有你说蝙蝠屎是宝,别人谁要啊?要是那都是宝,山里那么多山洞,有蝙蝠的不少,还轮得到你?” 陈安瞪了他一眼:“你懂个锤子,不是所有的山洞都有蝙蝠,自然也不是所有的收购站都收夜明砂,我还就不信邪了。” 他继续往下一家药材公司走。 陈安到公司门口的时候,正有两人在售卖自己带来的药材,他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在一旁看着,见两人所卖的东西,大多是五倍子和土大黄之类的常见药材。 在处理好两人的事情的时候,那工作人员见陈安和冯正良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出声问道:“你们两个是有啥子事蛮?” 陈安笑着迎上前,笑道:“我这里有点东西想让你们看看,收不收!” 他换了策略,没有直接问夜明砂的事儿,之前的三家,见他们不是来卖药材的,多少都有些不耐烦,爱答不理的,那这次,就卖点有分量的东西。 主要是他觉得,自己身上带着的那些崹参,在一个地方一次性出售,太引人注意了。 有必要带回去保存的,也只是那一株五匹叶的崹参而已,其它的,完全可以就在这边换成钱,带回去更省事。 “是啥子东西?”那工作人员好奇地问。 陈安放下布包,将里面的树皮封包取出来一个。 一见到树皮封包,那工作人员眼睛立马就亮了,作为收购员,他当然知道这样包装保存的是什么东西,立刻笑道:“跟我到办公室,找公司经理,这种东西太贵重了,我没得权限,做不了主。” 陈安点点头,随着工作人员往药材公司三楼走,很快到了经理办公室。 那工作人员敲响房门,在门打开后,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扯开门:“啥子事?” “他们是来卖参的!”工作人员小声说了一句。 之前还板着的脸端着架子的胖子,一下子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冲着陈安和冯正良招呼:“快请进!” 第434章 那么诡! 作为中草药的核心产区,哪怕洋县有数个药材公司,每天要接待的采药人不少。 采药的人多了,这些在药材公司的人自然看谁都差不多,一切按照流程走,走完就像驱赶苍蝇一样,巴不得门口人少点,清净些。 这可不是往后二三十年,这是在食堂吃顿饭有可能被揍,在药材公司讨价还价被工作人员厌烦了一样会被驱赶甚至被揍的年头。 所以,被人爱答不理,那是常态,毕竟,别人端着铁饭碗,自觉就高人一等。 但手头有好东西,那就另当别论了。 崹参,毫无疑问是好东西。 作为极度稀缺且珍贵的药材,无论是收购站还是药材公司,一年到头收不到几根,而这玩意儿,一向供不应求,那是能赚大钱的,运作得好,也是拉拢人脉的好东西。 秦岭东西绵延四五百公里,南北宽超过一百公里,这是一片非常广袤的山岭。 每年在里面闯荡的撵山人、采药人不计其数,谁都想撞大运能找到那么一两株崹参大货。可实际的情况是,很多人约着一起进山,排开阵势,手持棒棍一点点扒拉着山野上的草木去寻找,数次进山,数月下来,没有丁点收获,都是很正常的事儿。 正是如此,采药人中的每一个参客,都值得重视,何况是带着崹参来的参客。 两人被胖子经理招呼进办公室,安排椅子坐下,亲自泡了茶送到两人面前,这才将门关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笑呵呵地冲两人问道:“二位,这次抬来的,是啥子样的大货,请出来瞧瞧!” 一个“请”字,足见经理的重视。 陈安笑笑:“倒也不算是什么大货,只是一個四匹叶和两个灯台子,外加几个二角子。” “哟,四匹叶啊,那也是大货了,山里头,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根啊!” 五匹叶的崹参何其少见,能拿出四匹叶,也相当了不得了。 陈安也不墨迹,将自己的布包取下,把最顶上放着的树皮封包取了出来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解开捆扎的藤皮,将青苔包着的早已经准备好的几苗崹参拿了出来。 胖子经理很识货,眼光灿灿地看着那几苗崹参,首先就盯在了最大的那苗四匹叶崹参上:“果然是地道的崹参,好东西……我看看?” 哪怕已经放在他桌上了,想要好好看看,也先询问陈安。 见陈安点头,他才小心翼翼地将那苗四匹叶崹参用双手捧了起来,仔细端详,好一会儿后说道:“好东西啊,看看这皮条,这须根,这铁线纹和珍珠疙瘩,好长时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崹参了,我刚才数了下,这崹参得有六十来年了。” 这跟老何的判断可有不少悬殊。 陈安知道,胖子经理之所以这么说,打的肯定是待会压价的主意,他笑而不语。 见陈安没太大反应,胖子经理将这四匹叶崹参放下,转而又查看起另外两苗三匹叶崹参和五苗二角子崹参。 二角子价格不高,胖子经理报出的年份,和老何判断的没多大区别,只是又有一苗三匹叶,又被他压低了差不多十年的年份。 按照老何的说法,那是一苗梦生过的崹参,可能因为野兽踩踏,损坏到了芦头,休眠了一些年份后,重新生长出的新的芦头,这才接着长的。 胖子经理看完后,感叹道:“都是好东西,你们准备怎么卖?” 直到这时候,陈安才微微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将那些崹参小心地用青苔护着,重新放入树皮中护起来。 见陈安这举动,胖子经理愣了下,连忙问道:“你这是啥意思?” “经理,是不是觉得我年纪轻好骗,不怕告诉你,我可是自小就随长辈在山里闯荡的人,崹参这东西,知道不少地方有,也见过不少,可不是一窍不通…… 就你刚才说得那番话,让我觉得,你这人非常不实诚,明明直接数出来就能有七十二年的崹参,到了你那里只有六十来年;明明除去休眠年限,还能有四十五年的三匹叶,到了伱那里,才有三十来年。 这生意没法做,我只能另外换一家! 还好,这洋县里边,不止你一家药材公司,还有收购站,实在不行,我去汉中,城里也有药材公司和收购站,相信总有给出公道判断嘞。” 听陈安这么一说,胖子经理一下子急了,连忙站起来,伸手按住陈安:“弟娃儿,有话好好说撒,我再好好看看,一定给你个公道的判断。” 送上门来的好货,要是就这么溜了,那可得不偿失。 之前还想着从年份上压下价格,没想到,陈安不好忽悠,他只能想着少赚一点。 而且,刚刚他可是听到了几位重要的信息,眼前这个青年,知道不少有崹参的地方,那就说明,他是找崹参的常客,甚至从长辈那里,还有传承,这样的人,手头太容易出好货了,得留条后路。 陈安微微皱着眉头看着胖子经理,迟疑了十数秒,这才又将双手松开:“行,你再好好看看,如果还看不准,那就真没有商量价格的必要了,省得浪费口水。” “这次一定好好看,一定好好看!” 胖子经理再次捧起崹参审视起来,其实,他刚才已经看得很清楚,现在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 而一旁坐着喝茶的冯正良,看看胖子经理,又看看陈安,心里暗暗发笑。 陈安在跟着老何学东西的时候,他可是凑在一旁的,又岂会不知道胖子在蒙陈安。 而陈安也是胆大,才学了点皮毛上的东西,就敢借此装能人,把自己说得多厉害。 殊不知,这些东西,都是老何说过的,包括价格,陈安都已经心里有底,不过是借用罢了。 果然,无奸不商啊! 这一次,胖子经理报出的年份,就相当贴切了,价格上自然问题不大。 稍微商量,这一苗四匹叶,两苗三匹叶和五苗二角子,给了陈安一个整数:一千五百块! 胖子经理拨通了出纳的电话,在等待出纳送钱过来的时候,陈安一边喝茶一边问道:“经理,我这里还有个事情,要跟你打听一哈!” “啥子事儿,你说,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胖子经理显得很热情。 到了现在,陈安也就直言了:“是这样嘞,我在山里边的一个山洞里,看到不少夜明砂,这也是一味好药,不晓得你这里收不收?” “夜明砂……前年收过半年时间,这两年跟我们有合作的药厂,没有听说哪家收嘞!这样,我回头打电话联系一下药厂,问一问,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要得!” 陈安接过胖子经理递来的信签纸和笔,刷刷刷地在上面留了自己的地址,到时候发电报通知。 胖子经理接过去看了看:“是蜀地的人呐!” “交界上,这边才是我跟我师傅长跑的地方!” 陈安胡诌了一句:“我那师傅,可是出了名的撵山人和采药人,在山里跑了大半辈子,我记得他老人家那里还存着好几根崹参,说是留着泡药酒,你这里价格不错,我看看能不能说动他老人家,拿来卖了!” “泡酒……几匹叶的?”胖子一听到还有崹参,连忙问道。 陈安想了想:“我看它拿出来晾晒的,三匹叶和二角子的多一些,还有好几个四匹叶的,五匹叶的也有,没让我看全,不知道有没有六匹叶……可能也有,老人家藏东西藏得紧!” “有五匹叶,还有可能有六匹叶……” 胖子经理瞪大了眼睛:“这些可都是宝啊,要是拿来泡酒,那就是暴殄天物啊!弟娃儿,你回去好好问问,看能不能拿来卖给我,我一定给个好价钱!” 陈安微微点点头,笑道:“我回去试试看嘛,老人家犟得很,能不能答应,我是真不敢保证……我看啥子时候有机会再到这边来,再来找你嘛!这边刚转过,回去休息两天,得换个地方看看咯,要再来得话,估计得到冬季,过来撵山!” “这样啊……一定要好好说说!”胖子经理有些急切地说道。 陈安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等了没一会儿,药材公司的出纳将那一千五百块钱送来,陈安清点后,小心地装怀里内袋中,起身告辞。 胖子经理一直将两人送到公司门口:“弟娃儿,夜明砂的事情,我会跟制药公司好好涵接一哈,但话说在前头,夜明砂这种药材,挺普遍嘞,价格不会多高,我估计,顶多能到一角五分钱一斤。” “这个价格也勉强能接受,你联系好了跟我说嘛!” “你回去也好好跟你师傅说说,看能不能将那五匹叶和六匹叶弄出来卖给我!” “这个有些难度,我师傅说那是可以当传家宝嘞,怕是不会轻易出手!” “实在不行,四匹叶,三匹叶的也行啊!” “这个可以考虑,他要是不答应,我到山上也能给你挖来!” “那就这么说定咯!” “要得,走咯!” 陈安简单地打了招呼,冲着在药材公司一侧定坐着的几条猎狗招招手,转身快步离开。 在两人走远后,他上楼之前,对清点药材的工作人员说道:“这两个年轻人,你们要记住了,下次再来的时候,直接领到我办公室来。” 那两工作人员看了陈安他们的背影一眼,在这里工作不少时间了,眼力劲不差,不用细说,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纷纷点头说记住了。 陈安和冯正良两人领着猎狗走远后,冯正良才拍了拍陈安肩膀:“妹夫,看不出来嘛,你龟儿那么诡,就刚才你编的那些,还好我知根知底,不然都以为你是参客世家,只差没说整个秦岭哪里有崹参你都晓得咯。挺会装啊你!” 陈安瞪了他一眼:“热你嘞温,你不会好好说话你就不要说!不装能引起重视蛮?你不引着点,他会将你想干的事当回事?” “这倒也是,那胖子经理被你装到了,后面一直赔笑!” 冯正良想了想,问道:“你师傅那里真的有五匹叶、六匹叶的崹参?” “我师傅没有,我包里有的嘛!” “那你这么说,是有啥子用意蛮?” “当然是为了卖那些夜明砂!” “你卖夜明砂跟崹参有啥子关系嘛?” “啷个没得关系,他若是想要我手头的崹参,肯定得让我有个过来的理由撒,那些夜明砂就是个让我尽早过来的理由,不然我来干啥子?那胖子都听懂了,你没有听懂?” “啊!” “啊锤子,那胖子为啥子在我们走的时候又专门说夜明砂和崹参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嗦!” 冯正良终于想明白了,但转而又问起来:“那你说,明明是蝙蝠屎,为啥子叫夜明砂?” 冯正良言语的跳脱,让陈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说道:“一些典籍中记载,用适量的夜明砂,加鸡肝一副,将夜明砂用纱布包好,同鸡肝一起煎,喝汤,吃鸡肝,可治疗夜盲症; 还有李时珍也提过,夜明砂炒研,和猪蛋汁混合制成绿豆大小的丸子,每次吃饭的时候,吃下五颗,治小儿雀目。 还说用夜明砂、当归、蝉蜕、木贼各一两,弄成粉末,和黑羊肝四两,用水煎烂,和成丸子,治赤眼和内障…… 可能用来治的病,大都跟眼疾有关,所以叫夜明砂。” 陈安说这些话的时候,微微叹了口气。 就他所了解的,夜明砂可没有五灵脂那么幸运。 五灵脂炮制后能进药典,但夜明砂却是被排除在外了,说是蝙蝠粪便是多种疾病病毒的宿主,用来做药,不安全。 但其实,别说中医,就连西医也没少用粪便入药。 陈安就偶然看到过一些东西,从男性的尿液中提取到雄酮,也从妊娠牝马的尿中分离出女性激素等等。 完全可以通过炮制提高安全性,却被摒弃,陈安深知,一切还是后世常挂嘴边的资本二字在作祟。 但他能做什么? 什么也做不了。 陈安也只是心里发发感慨而已,能做的,就是趁现在,赚点钱吧! 还有比赚更多钱过好日子更重要的事儿? 在陈安这里,没有! 第435章 打狼往事 沿途到汉中、南郑方向的车比较多一些,两人在洋县通往汉中的路上碰到一辆到汉中的汽车。 花点小钱,陈安领着六条猎狗,和冯正良一起坐到货厢里,一路摇摇晃晃,赶在收购站下班的时候,到了收购站。 在货厢里的时候,他已经将那些二角子崹参挑选出来,打了一个封包。 剩下的三匹叶、四匹叶和那株五匹叶则是小心地打了封包,藏背包底部。 那些二角子价值不高,没必要留在手里,他准备在收购站直接出手。 而剩下的四匹叶、三匹叶,他则是准备留一留,关键时候,还能发挥一些作用。 到了这时候,收购站也已经没什么人了,陈安将东西给工作人员看过,苗数最多的二角子,全部出手,也不过得了两百零几块钱,还不如一株年份稍高一些的三匹叶。 事情忙完,陈安叫上冯正良去食堂吃饭,人刚进食堂,随在身后又进来两人,正是之前拦路准备洗劫老何的寸头青年和胸口有道疤痕的青年。 陈安看见两人,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这消息挺灵啊,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那胸口有疤痕的青年,走路还一瘸一拐的,不用说也知道,腰眼上被陈安钉子锤打得那一下,现在都还在疼。被陈安钳过寸关尺的手腕,也用纱布包着。 “啷个,还想找我的麻烦蛮?”他眯眼看着两人。 寸头青年连连摇头:“兄弟,今天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不晓得,你是冯哥的妹夫,要是早知道,啷个可能发生前两天那种事……我们专门找来,不为别的事,就只是向兄弟赔礼道歉来了,今天这顿饭我们哥两個请,有啥子想吃的,放开点!” 寸头青年一边说着,一边将食堂临窗桌子旁的条凳拉开,示意陈安入座。 陈安看了看寸头青年,又看看冯正良,他也觉得,事情已经过去,就没必要揪着不放,这样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寸头青年张口冯哥,闭口冯哥,想必和冯正良关系不错,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微微点点头,在桌旁坐了下来。 冯正良则是拍了拍寸头青年的肩膀,跟着在陈安左边坐下。 “兄弟,想吃点啥子?”寸头青年冲着陈安问道。 陈安还没说话呢,冯正良先一步开口说道:“问那么多干啥子,也别说你请,我们兄弟一转眼分别一年多快两年了,我难得过来一趟,这次我请,你点就是!”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塞给寸头青年,又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就按十块钱的标准点,我可没得啥子粮票,得你们想办法。” “十块钱……” 陈安看了冯正良一眼,得多好的菜菜值得这十块钱啊,他连忙叫住寸头青年:“太铺张浪费了,没得必要,随便点一些,能填饱肚子就行,出门在外,哪有这么多讲究。 之前的事情在我这里已经翻篇咯,你们也不要想那么多。” 寸头青年闻言,心头一喜,笑道:“翻篇咯……冯哥,这兄弟说得是,没得必要那么铺张,再说了,远来是客,不管啷个说,我和元谷才是东道主,啷个能让你出钱请客嘛!” 他将那张大团结放到冯正良面前,又转头冲着陈安微微一笑:“那就我随便点了,要不要再来点酒?” 酒? 出门在外,这是个敏感的东西,但一想到冯正良和两人也是许久不见,不喝点说过不去,于是微微点点头:“可以来点,我多的不能喝,顶多二两!” 这二两,远不是陈安的极限,但身上带着贵重的东西,还是少喝为妙,得时时保持清醒。 寸头青年转身去柜台开票,领了那标着菜肴的白铁皮圆片,去橱窗跟厨师交接。 在这时候,冯正良招呼着受伤的疤痕青年坐下,冲着陈安介绍:“妹夫,这是我在北大荒农场当知青的时候,耍得最好的两个兄弟伙,那个寸头,叫戴世云,胸口有疤痕的,叫齐元谷。 我们三个,那是有过命交情的。 伱看看元谷胸口的疤痕,那可不是啥子刀痕,是被狼抓出来嘞。” 陈安细细一看,确实,那伤口看着恐怖,确实是爪痕,除了那条最大最长的疤痕,他胸口上,还有好几条痕迹,只是没那么明显,扭扭曲曲的,像是一条条蜈蚣。 陈安倒也乐于听听他们的事情,也好从中对戴世云和齐元谷多些了解,于是问道:“啷个回事哦?” 冯正良想了想,说了起来:“我第一次遇狼,其实是件糗事……那次,我差点死了!” 冯正良脑门一热,跟着人跑到东北当知青,所去的地方,叫梧桐河套,还是半原始状态,附近都是沼泽,荆棘遍地杂草丛生。 他这人平时里挺跳脱,身体看上去有些单薄,但却是个打篮球的好手,为人也算随和,到也没多长时间,就得到了所在场部不少人的喜欢。 他还酷爱术法,每天干活之余,就喜欢在田间地头拿着小树棍在地上练习写大字,指导员见他在地上画的大字非常好看,便让他负责出板报,一手漂亮的粉笔字,让农场职工都称赞他是个才子。 一混就是两年,名气越来越大,就连场部的广播员,一个名叫苗竹清的漂亮女知青也很欣赏他。 没用多长时间,两人就处上了朋友。 这事儿让人眼红啊,苗竹清的爱慕者可不少。 有一天工闲的时候,他拿着树棍随手在地上随手写着字,就有人发现,他写在地上的这些字稍加排列组合,竟是一句很危险的话。 这就是一个极好的由头,于是他被举报了! 接下来,他一次次被人在会上批评教育,身边的朋友同事,都怕他,躲他,不理他,甚至挖苦嘲笑他,那叫苗竹清的女知青更是果断,立马选择分手,撇清关系。 冯正良苦笑着叹了口气:“妹夫啊,你不晓得,那个时候,我觉得活着太累咯,一切都完了。你可能永远也想不到,我这种人还会干傻事。 那是个星期天的上午,我留了封遗书,否认自己有过那方面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练字……我准备用梧桐河水洗净自己身上的污名。” 这话听得陈安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冯正良还有这样的遭遇,但他能说什么,那些年,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来得那么轻易,他只能微微叹了口气。 冯正良却是苦涩地笑了笑:“我会游泳啊,跳进河里可不容易把自己淹死,所以,我带了根绳子,准备把自己的手脚绑上,再跳……我先去副食品商店买了两斤点心,想着在死之前也吃饱肚子,到了阴曹地府也是个饱死鬼。” 陈安听得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坐在一旁的齐元谷则是深深吸了口气:“你龟儿是真想得出来!” 冯正良也叹了口气:“是啊,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好傻……我抄小路朝着梧桐河套走,一边走一边哭,甚至大声叫喊,一路大骂,心里边还是不甘心就这么去死,但又无可奈何,心里痛苦到极点咯。 我这就这么哭哭咧咧地一边走一边大喊大叫,还抡着根棍子在草丛中乱扫乱劈,发泄着,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狼嚎,我扭头一看,一只大灰狼就在身后不远处盯着我。 我心里想,人在倒霉嘞时候,大白天都能碰到狼,当时冲着野狼就骂了起来:你个狗日勒,大白天你不在洞里睡觉,跑出来干啥子?是不是看我不想活了想来吃掉我? 老子是不想活,但也不会给你咬死吃肉,老子要去跳河,老子干干净净地来,也要干干净净地走,给老子滚! 我当时也是真的冒失,挥舞着手中的棍子就朝那野狼扑了过去,那野狼被吓得掉头就跑,我还在那里笑骂,骂它们是胆小的畜牲,跟背后阴我那狗日勒一个德行,都是小人。 这么一折腾,我心头一哈子畅快了不少,也就不再理睬那只野狼,扭头朝着梧桐河深处走,结果,没走多远,耳朵边又传来一声狼嚎,回头一看,麻批,这次就不是一只狼咯,能看到的足足有五只,还有些在草丛里的,我听到草丛里还有好几个声音……” 陈安听到这些东西,心情很复杂,那几年,他也是十四五岁记事的人了,见过太多无奈,是真不好品评什么,对于冯正良的遭遇,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当个默不作声的听众。 却听冯正良接着说道:“我特么这是被狼围了,尤其是那露面那五只,一只紧紧地跟在身后,我回头冲着它们大吼一声,然后抡着棍子在荆棘灌木丛上乱打,想吓唬一下它们。 可是这次,这些狼就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不停地压腿,在不断地靠近,弄得我提心吊胆,想着早点走到河边,一头扎进河里就一了百了,但是那些狼跟得更近了,不住地嗷嗷嚎叫,逼得我走两步就要回头看一眼,生怕那些狼会趁机扑上来。” 戴世云就在这时候端了点的饭菜和酒水送到桌上,三荤两素,外加一个汤,还有瓶烈性的苞谷酒。 他给三人分了筷子,摆了碗,然后倒上酒水,在桌旁坐下,他显然也听到冯正良说些什么了,接过话茬说道:“你应该感谢那些狼,要不是那些狼,你龟儿就真的死了!” 冯正良点点头:“对啊,我得感谢它们,要不是它们,我啷个会那么早发现,其实我挺怕死,要不是它们,我又啷个晓得,还有你们两个,会惦记着我的死活……” 冯正良提着棍子急急地向着梧桐河深处走,现在的想法,可就不是跳河寻思了,而是想着能不能跳进河里,游到对岸,避开这些能将他分尸的狼群。 他身后跟着的那些狼,见他心虚害怕,追着他越来越近,其中一头狼趁着他用棍子拨开荆棘的那一瞬间猛扑过来,还好他反应够快,缩脚向前一跳躲开了,但他厚实的棉裤裤脚却被那只狼咬住。 他回手一棍扫过去,那条狼敏捷地向后拧身一跳躲开,他接着抡起棍子向着狼头砸过去,这条狼立马朝着一旁跳开,钻进草丛。 这时,另外几只狼也嚎叫着跳过来围攻,逼得冯正良不得不将棍子抡圆了,才将那几只狼逼得四处躲避,他见状,振奋其精神,舞着棍棒反过来追着那几只狼猛打,试图在这包围圈冲出个缺口。 只是他最近没少被折磨,精神状态极差,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身体状况大不如前,没折腾多长时间,就累得气喘吁吁。 见冯正良停下追打,那些狼又一下子围了上来,伺机上前撕咬。 周围的草甸子里,四周都是半人多高的蒿草、荆棘和灌木,那些狼借着这些东西的遮掩,不断地向他发动袭击,他招架得越来越吃力。 他记起前面的杂草灌木更为茂密,若是再往里走,怕是棍棒都抡不开,那可就更危险了。 他在一棵小树前停下,把装着点心的书包摘下来挂树枝上,奈何这些树太小,根本不足以支撑他爬上去躲避狼群。 从里面拿出点心,抓出几块大口猛吃起来,手中的棍棒却是不敢闲着,那只狼靠近就抽那只,并趁机大吼大叫,希望周围有人能出现,帮他一把。 尽管他知道,除了偶有男女到这地方偷摸,一般不会有人到这里来。 不想死的念头强烈起来,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就这么折腾了一阵,吃下些点心后,冯正良感觉精神了很多,他大吼一声,抡着棍子找着骨量最大最壮实的那只狼又是一阵穷追猛打,打得这狼不住地躲闪。 就在这时,另一只狼忽然从后面跳了过来,一口咬在冯正良的腿上,疼得他大叫起来,回头一棍棒砸过去,那只狼也被砸得怪叫一声,松开口跳到一边,棍子也就砸断了,成了两截。 而另一只狼趁机跳起来在他肩头咬了一口,将他肩头的衣裳都扯碎了。 霎时,狼群群攻而起。 而他所能做的,只是绕着那那蓬灌木防止背后被偷袭,就这么拼命反抗着。 很快,他的两条腿都被咬伤,再也站不住,一跤跌倒在地上,立马有狼看准了机会,朝着他脖子咬了下来。 冯正良急得丢了棒子,一把揪住狼脖子,拼命将它顶住,眼看别的狼也扑过来,生死存亡之际,草甸子上忽然传来喊声,来的,正是戴世云和齐元谷。 “还好你留了那封信,我和元谷回来就看到了,觉得要出大事,赶忙找人问,还好有人看到你过来了,就一路追了过来,你不晓得,突然看到那么多狼,起码得有十二三条,也是把我吓了个够呛,但总不能丢下你不管撒,只能跟它们拼咯!” 戴世云笑道:“说起打那些狼,还是元谷厉害!你看他被狼扑翻在地,胸口被爪子挠得血呼啦的,还能捡起那根断掉的木棒,一哈子捅进狼嘴里……” 冯正良也笑了起来:“我也看到了,这龟儿用双手将狼脖子死死勒住,张口就在狼脖子上猛咬,那是真的生猛,说出去谁信,竟然会有狼是被人给咬死嘞。” “我那不也是没招了的嘛!” 此时的齐元谷,再没有之前领着人拦截老何时的狠厉,反而话很少,给人一种很憨厚的感觉。 冯正良就在这时转头看向陈安,见陈安一脸淡笑,以为他不相信:“妹夫,不信嗦,哥也是故事的人,看看……” 他提起自己的裤腿让陈安看,也扯着衣领露出肩头。 陈安果然看到好几个愈合的伤口。 “我没有说不信撒!” 陈安笑笑:“后来嘞?” “后来……世云和元谷来找我的时候,把我的信交给了指导员,他们先来一步,指导员也立刻召集了好些人坐着拖拉机来河套里找人,听到呼喊,那些狼被吓退了。 找到我们三个的时候,三个都已经浑身是血了,被送到医院躺了大半个月才出来。” 冯正良神情又变得轻松起来:“你就说,在那种时候,他们两个还不退缩,是不是过命的交情?” “是!”陈安微微点头。 “这样的人能不能处?”冯正良又问。 陈安再次点头,追问道:“再后来嘞,你的事情是啷个处理的?” 冯正良端起酒碗,自己先闷了一口:“还能啷个处理,我特么都要跳河,还差点被狼咬死的人咯,他们也怕事情闹得太大,就只是把我下放到了另一个连队。 世云和元谷,也跟着申请,跟我一起下放,后面这些年,一直在一起,回城的时候也是一起,包括在这边倒卖票证…… 至于另外几个,就只是泛泛之交了,你要晓得,倒卖票证这种事情也不小,可不是我一个人就能混得开的,这些年,这两个兄弟伙,给我的帮扶不少!” 陈安笑问:“我哪里问你这些嘛,我是问那女的,以后就没有联系?” 冯正良瞪了陈安一眼:“联系个锤子,那种女人都要得就真的见鬼咯,我回城的时候,到场部报备,还看到一眼,挺着个大肚子,有些疯疯癫癫嘞! 至于举报我的那个男的,遇到了狠人,半夜被人给开了瓢……” 莫名地,陈安忽然想到了那个早已经回城的女知青董秋玲。 想想自己做的事儿,多少有些造孽。 第436章 发挥作用了 一顿饭下来,陈安更多的时候是在听三人讲述在东北当知青那些日子,所经历的种种。 他算是明白,冯正良跟戴世云和齐元谷的关系有多铁。 两人在陈安心里的印象,也大为改观。 等到食堂服务员在一旁吆喝,说要下班的时候,彼此间已经相互叫上一声“兄弟伙”,关系已然开始变得亲近。 四人出了食堂,也到了分别的时候,陈安准备赶往南郑的老店过上一夜,第二天一早坐车返回盘龙湾。 甩开脚丫子穿行米仓道,太过费时费力,远没有坐车的便捷。 现在他手头藏着的财富,已经是很多人羡慕不来的,也就不在乎那两块三块。 算算日子,往秦岭山里来回折腾数日下来,也已经有一个月了,想必家里也担心。 见陈安叫上冯正良要走,戴世云连忙上前拦住:“兄弟伙,就不要去老店了,哪里三教九流的人,乱糟糟嘞,有如去哪里,还不到我家,给你们睡的床铺还是有嘞,也不会比老店里差!” 陈安有些犹豫:“怕是不太方便吧?” 戴世云笑道:“有啥子不方便的嘛,我老汉晚上在厂里上夜班烧锅炉,他又不回家,家里边就只有我一个人。” 陈安之前听他说起过,戴世云还有个妹妹,也当过知青,和一個山城的知青相好,当知青的时候就已经结了婚,回来后随男方去了山城。 另外,母亲已经在两年前病故。 话比较少一些的齐元谷家里倒是人多,上边有个哥哥,顶替了父亲的工作上班,下边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去了纺织厂当女工,一个还在读书,就他一个人,无所事事,也就整日混迹街头,什么都干,就想着能多少捞点钱,帮补家用。 见陈安还在考虑,戴世云又催促道:“哎哟,哥子,有啥子好想哩,对我们就那么不放心蛮?冯哥,你倒是说话撒!” 冯正良看向陈安:“妹夫,要不今天晚上,就住世云家里边。” 冯正良都这么说了,考虑他们的交情,应该还有不少话要说,陈安点头道:“那就麻烦咯!” “这就对了撒……好歹相识一场,不晓得你啷个想,反正我是把你当朋友咯,到了我们的地头,哪有让你们去住老店的说法嘛。明天一早,我送你们去车队,帮伱们找车子,保证不会耽搁你们。” 戴世云圆头圆脑,也爱说爱笑,一直都精力充沛。 原本两地早已经通了公路,有班车往来,但陈安带着猎狗,挎着猎枪,没法乘坐,只能到车队找顺道的汽车。 在陈安、冯正良随着戴世云去他家的途中,一路遇到熟人,他那是见哥叫哥,见姐叫姐。 正所谓礼多人不怪,嘴甜有人爱,看得出他挺受欢迎,是个很谦恭懂礼数的人。 不怎么出声的齐元谷,像是同戴世云商量好的一样,一路过来,钻进巷道里去了一趟,出来的时候,捧着一包用皮纸包着的五香牛肉。 果不其然,到了戴世云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两人抬来桌子,将牛肉和酒给摆了出来。 四个青年边吃边聊,确定陈安确实会武,而且是出了名的撵山人,一下子被两人奉为高人,话题就全是冲着看陈安能不能教他们两手以及请教撵山经验这事儿上了。 武术以不能外传拒绝,见两人着实也想往山里闯条路子,陈安倒也指点了不少。 他再次看过齐元谷的伤,专门给他弄了个治疗跌打损伤的方子,都是些普通药材,也希望他能好得快一点。 聊到半夜,戴世云取来铺盖,安排两人睡下,齐元谷没有回去,也留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陈安醒来的时候,齐元谷已经去外面街上买来早点,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汉中热米皮。 “在我们这边,有四大面皮,岐山擀面皮,扶风烙面皮,秦镇米皮,它们都可以热吃,但还是凉着吃更爽口,唯独汉中米皮,虽然也可以凉着吃,却是热吃最好,这可是我们汉中人离不了的好东西……快尝尝!” 齐元谷难得一次性说了那么多话。 陈安四下看了看,问道:“戴世云嘞?” “他呀,他跑去车队咯,不要管他,我们先吃……” 齐元谷没少到戴世云家里来,如同在自家一样,熟门熟路地找来筷子和调料。 陈安接了筷子,在桌旁坐下,翻搅着那一大碗热米皮,作料搅拌均匀后,他浅尝一口,只觉得软糯香辣在口齿舌尖碰撞,怎一个香字了得! 闻着有醋香,尝着有蒜香,吃着有油香,而且这米皮看上去光滑如玉,软滑如绸,当真是难得的美味。 等到早餐吃完,齐元谷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们直接去车队,世云应该已经将汽车找好。” 陈安和冯正良没有多说什么,跟着齐元谷出门,穿过巷道,一路上了街面,直奔城边的车队。 时间已经临近八点,街面上也热闹起来,陈安看到街上已经有了不少私人商店,卖百货的,修钟表收音机的,修自行车的,开食馆的…… 城里似乎一下子解冻了,再不是之前只有粮油门市、收购站、百货大楼、供销社等公家设施的单调模样。 这让他一时间挺羡慕城里,已经可以开店了。 而山里农民,还要等上两年才被政策允许,到了那时候,城里好的门面、位置,早被占据,山里人想要和城里人争口饭吃,太难! 不过陈安不急,家里有好手艺,不怕没发挥的机会。 路过一个商店时,齐元谷又去称了不少小如瓷盖、色泽金黄的粑粑回来塞给陈安:“这是我们这边的核桃馍,以面粉、核桃焙制而成,听说慈溪逃亡避难的时候还作为贡品,后来才流传在民间,你们带着在路上做干粮,吃不完的带回家,哪怕摆上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变质!” “这让我啷个好意思嘛!” 无论是齐元谷还是戴世云,那招呼得相当的热情。 陈安知道,这一方面有冯正良的关系在,另一方面,可能更多的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跟着自己撵山。 昨晚聊天的时候,两人没少透露出这方面的意思。 在抵达车队的时候,蹲在门口等着的戴世云一看到两人,立刻快步迎了上来:“车子已经找好了,马上发车,司机我也已经打点好了,是辆空车,到你们那边拉水果的,就等你们来咯。” 两人把事情考虑得面面俱到,事无巨细。 没来得及多说什么,早已经将车停到路边等待的司机,见到人来,按着喇叭催促。 “那我们就走了,等有机会再过来,叫你们一起进山!” 陈安觉得,以后少不了要跟这边的人打交道,有这么两个熟识的人,会方便很多,不妨深交。 “要得,求之不得……有需要用到我们的话,尽管招呼,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我们说不上有多大能耐,但就是熟悉,记得提前发个电报过来,我们好招待!”戴世云乐呵呵地说。 陈安点点头,转身朝着汽车走去,打开后门板,冲着几条猎狗轻呼一声:“上……” 几条猎狗听话地纵跳上车。 两人也跟着上了车厢,关好门板,到后车窗位置,拖了一捆麻袋垫坐,冯正良笑着冲戴世云和齐元谷摆摆手,然后伸出指头,敲了敲玻璃:“师傅,走起……” 车子发出一阵轰鸣,摇摇晃晃地上路。 有汽车就是不一样,一路顺着盘山公路翻山越岭,尽管动身慢,还是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到了桃源镇上。 两人跳下车子,先去镇上的食堂吃了些东西,倒也没什么需要买的,但陈安惦记驾驶证的事儿,见时间还早,准备去车队探探情况,看有没有名额。 都已经走了几步了,陈安忽然又停了下来。 弄得冯正良有些莫名其妙:“你不是要去车队的嘛,啷个回事?” “不能就这么空手白脚地去!” 每年学车的人很多,学会了,哪怕自己买不了车,也完全可以到车队、林场、学牧场或是一些有车的工作单位去开车,只要找进去,相当于有了一个铁饭碗。 这年头,有个驾驶证,那可是身份的象征。 这名额就变得金贵。 这年头学车,可不像后世到驾校交了费用,想啥时候去练就啥时候去练,教练为了业绩,还会将学员捧在手心,小心伺候,稍不注意就是个举报,或是换教练,学得也简单,就是实操而已,过了考核项目能开走就行,最后的结果,驾照拿到手,不敢开着上路,太常见了。 陈安上辈子没经历过这事儿,却也多少听到一些,深知这年头考驾驶证比后世难了不知多少倍,据说会开车的司机,必然也是个会修理的,这样的驾照含金量很高,可不是车子一抛锚,就只能求助拖车或是汽修人员。 也不是两三个月就能将驾照考下来,往往一个驾照拿下来,需要两三年的时间。 具体的,陈安不清楚,还得询问了才行。 后面些年,听说驾驶证直接就能花钱买,但陈安不想干那种破事儿,他就是冲着这“含金量”来的。 毕竟,开车这种事儿,稍不注意,就是命。 还是学扎实些好。 他转身去了供销社,买了两条大前门带上,这才又朝着车队方向走。 此时正值下午,该出勤的车子已经出勤,院坝里没几辆汽车。 车队办公室里却是喧闹得很,陈安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四个司机凑在一起打牌,正让一个输了的司机钻桌子。 在另一头,车队主人在接电话:“喂喂……” 大概是声音太嘈杂,听不清电话里的声音,他转头冲着几个打牌的年轻司机吼了起来:“你几个龟儿,给老子声音小点!” 然而,这话对几个司机,一点威慑力没有,依然在我行我素,直到他把桌子拍的山响,几个司机才稍微消停,他也听清了电话里的声音。 简单联系后,他冲着打牌的司机说道:“邱亮,给老子过来,准备出车!” 出车就意味着有钱赚,那刚从桌下钻出来的司机,立马扔掉手中的牌,朝着主任办公桌走了过去:“是跑哪里?” “统筹了一哈,你从我们这边,拉车竹子到巴中的编织厂,然后回来的时候,那边有放蜂嘞要到我们这边山里采五倍子蜜,来回都有货,这路程不短,得把事情办好了!” 那老主任跟着递了个单子给邱亮:“地址都在上面,给老子把你那臭脾气收起来,不要把事情办砸了。” 就在这时候,一旁一个女话务员笑道:“那放蜂的,每年都给我们来电话,每次都为了争那三毛五毛的运费,打上好几通电话,真的是,拿他们没得办法,开口就是国家鼓励养蜂事业,养蜂也是支持国家建设。” “那么抠……等起,你看我这次过去,不好好周治哈他们才怪!”邱亮咧嘴笑道。 这话一出口,引来老主任一阵白眼:“人家也不容易,我警告你,你龟儿莫瞎鸡儿乱搞哈,坏了车队的名声!” 邱亮也像是没听到一样,转身从墙上提了个挎包,转身就走,到门口才注意到陈安、冯正良以及守在门外的六条猎狗,被吓得跳了回来:“看好狗,莫放了咬着我!” 陈安转身出门,将猎狗引到一旁定坐下来,这才又钻进办公室。 忙完手头的事情,稍稍松了口气的车队主任,终于注意到了陈安,问道:“你们是有啥子事蛮?” 陈安走到办公桌旁边,先给老主任递了根香烟点上,这才说道:“主任,我过来是想挂靠在车队上,学个驾照,不晓得有没得名额!” “没有没有……今年我们车队仅有的三个名额都已经有人咯!” 车队主任连连摆手:“改年再来问!” 陈安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里,悄摸着拉开主任面前的抽屉,把买来的香烟塞了进去:“主任,帮忙想想办法撒!” 老主任也是个人精,看到抽屉里的香烟,言语一下子缓和不少,但仍然面露难色:“不是我有名额不给,是真的都有人咯,总不可能把人撤掉撒,这些事情办起来,我也为难!” 陈安一听到他语气缓和,就知道有戏,应该是自己不给力! 他伸手入怀摸了摸,抽出六张大团结,再次塞入抽屉:“主任,我是真的想学车,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 主任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陈安出手竟然那么阔绰,竟是一下子就是六十块,那差不多是城里工人两个月的工资了。 在车队工作,司机油水丰厚,更别说是主任了,那也是见过钱的。 但这笔钱,陈安拿出来得太轻松,也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眼前的青年:“你叫啥子名字?” 陈安笑了笑:“我叫陈安!” “石河子村的陈安?”主任略微想了下,再问。 陈安点点头:“是我!” “原来是你呀!” 老主任将抽屉打开,把里面的钱和香烟都重新拿了出来:“你可是我们这儿的名人呐,对大家伙都有恩,不就是学个驾照嘛,啷个能收你东西,赶紧收回去……” 他拍了拍陈安肩膀:“之前不晓得是你,其实还有个名额,就留给你了。”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去年洪涝积累下来的声名,发挥作用了。 第437章 熊猫被惊 有了声名好办事。 听到来的是陈安,办公室里一帮子人的喧闹也一下子止住,纷纷靠拢过来,都想认识一下陈安。 最近这两年,听说过陈安太多事情了,每一件都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无论是被人绑到桦树梁,凭一己之力对付那么些恶徒逃出生天,还是在洪水到来之前,接连两次提醒防洪,包括徒手打死豹子,带队前往汉中购粮救助村民等等,都被传为美谈。 见一众人围过来,陈安赶忙掏出准备好的香烟,发了一圈,笑呵呵地跟众人寒暄, 简单几句话,就像是一下子熟悉起来了一样。 两圈烟下来,一一回应着众人好奇的询问,这些司机经常在外打交道,有几个挺风趣幽默,陈安倒也很容易跟他们打成一片,冲了一阵壳子,话题才又转到学车这件事情上来。 当即有个年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青年表示:“兄弟伙,等你拿到实习证,跟我一起跑车,我保证好好教你,让你尽快出师!” “你龟儿真的是一点数都没有,你自己都才刚出师,跑了不到一年的车,有资格带徒弟蛮?还是跟我,好歹我也有五年的驾龄咯,啥子情况没见过,我那才叫经验,跟你学啥子嘛。” 另一人跳出来反驳。 跟着又有一人说道:“这话说的好像伱自己多有能耐一样,下次车子出毛病,不要来找我……我看你就是馋这兄弟的好处,谁不知道你嘴馋,陈兄弟又是撵山好手……” …… 一帮人吵吵嚷嚷,争当师傅,弄得不可开交,最终还是主任发话了:“都给老子把嘴闭到,该干啥干啥,这离实习还早,到时候再说。” 众人闻言,倒也止住了吵嚷。 老主任将那两条烟和六十块钱重新推到陈安面前:“这些东西,你收回去,名额的事情,我明天就给你安排,啥时候有时间,你过来一趟,还需要你往县城的车管所跑一趟,把事情报备一哈。” “要得……” 陈安点点头,但送出去的东西,又怎么能收回来,他不是蠢笨之人,那么多人在场,讨好一个,不如一起讨好,以后少不了打交道,得把关系弄得再好些:“这些烟给大家分了,钱算是我请大家吃饭嘞,以后少不了要大家伙照应,我在这里先谢过大家伙咯。” 见陈安这么说,老主任笑着点点头,他也知道陈安的用意:“你都这么说了,我若是再推辞,也不好!” 他当场将那两条香烟撕开,给在场的车队工作人员和司机,都扔了两包,他自己也留下两包放抽屉里。 那六十块钱也被他装兜里:“这是六十块钱,改天大家伙一起到食堂吃饭,吃完为止,都够美美地吃好几顿了,以后大家照应着小陈哈!” 这老主任也挺会做人,一通话说得大家喜笑颜开。 随后,他蹲下身,在柜子里面翻找了一阵,找出几本书皮老旧的书籍递给陈安:“考驾照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要到车管所考核驾驶技能以外,还必须学习汽车维修,另外还有诸多小项目需要考核。 到车管所考过以后,才能拿到实习证,到时候我给你找個最好的师傅,得跟着你的师傅跑车实习,得到他签字以后,才能到车管所换取驾驶证。 这些书分为修车和开车两个大类,里面的东西,都要好好的学,然后有时间过来,跟着师傅学修车、开车。光学这些书,少说也要一年半载才能学得差不多,你先带回去看。” 陈安将书接过来:“谢谢主任了,我抓紧时间学习……我这是刚从外边办事回来,还没有着家,就不跟大伙多说了,我先回家看看,改天有时间,再来找大家耍!” 众人纷纷跟他打招呼:“你忙……” 抱着厚厚的几本书从车队出来,陈安没有再多耽搁,领着猎狗往家里赶。 冯正良在一旁说道:“看不出你娃儿,在这山里边混得挺开!” 陈安淡淡一笑,反讥道:“你也混得开啊,在汉中那边还当起了棒老二!” 冯正良面皮抖了一下:“妹夫,这个事情就翻篇了撒,到了你家,千万不能跟丽荣说,不然我会遭她骂死!” 陈安嗤笑一声:“你都敢做,还会怕说蛮?” 冯正良连忙求饶:“你就放过我了撒,算我求你咯,我这不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嘛!” 陈安叹了口气:“你讲义气,本也不是啥子坏事,但讲义气也得看人,你自己小心点,我跟你说过,接下来几年尤其要小心,别把自己给弄进去了,带上坐过牢这种名,绝对不是啥子光荣的事儿。” 戴世云和齐元谷两人,虽然给了陈安不少的好感,但他心里总保持有足够的戒心,他们明知是自己人在打别人主意,还准备将错就错,太容易动邪念了。 当然了,他也清楚,回城知青,有工作岗位的,去工作了,有地方赚钱养家糊口,自然安分,但对不少没有工作岗位的,能怎么办,要吃要喝的,得有捞钱的地方啊。 没有固定的事情做,自然生乱,那么多待业青年啊! “我老老实实教书得了撒!” “这还差不多!”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是越来越羡慕你咯,这才卖了那么几棵小崹参,就得了那么多钱,这要是全都卖了,还不得过万呐!” 冯正良可是清楚,陈安手头,还有三棵四匹叶崹参,好几棵三匹叶,四匹叶的崹参一棵都得好几百,哪棵五匹叶不得两三千啊。 略微盘算,他自己都觉得吓人。 “我听老何说,春夏秋三季都能采崹参,有机会也领我进山耍耍撒,让哥也跟着尝点甜头,把日子过舒坦点撒!” “你以为这崹参漫山遍野都是啊,我这次也就是运气好点,才碰到了那么一小片……今年不现实了,等你明年学生放暑假的时候,我领你进山去找一趟,但我有崹参这个事情,不准外传哈,不然就是给我招灾!” “晓得……你说这崹参为啥子那么值钱?我看着很普通的嘛!” “这玩意儿大补元气,壮阳!” ……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石河子村赶。 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回到盘龙湾。 路过竹林的时候,陈安特意进去四处看了下,没有发现圆圆滚滚的踪影。 他倒也不觉得奇怪,圆圆滚滚的活动范围,已经不局限于这片竹林,被陈子谦放羊的时候领着进过几次山,那几片有竹子的山沟,也是他们喜欢去的地方。 有蜂蜜和瓶瓶奶拴着嘴巴,它们出去了,到傍晚的时候,也会自己回来。 院子里,两只下司犬听到响动,冲着这边吠叫着,大概是嗅到了陈安的气息,它们从敞开的院门口冲了出来,顺路朝着陈安奔来。 到了陈安面前,冲着他一阵扑腾,显得很是亲密。 养了这些日子,两只下司犬,已经长成半大狗,撵山还小一些,看家护院却是不成问题。 陈安揉了揉它们的脑袋,几条猎狗凑在一起,相互嗅着,像是打招呼一样,在陈安往院里走的时候,它们也融入狗帮之中,打闹着跟在后面。 陈安回到园中,迎面看到从屋里抱着孩子出来查看的耿玉莲。 孩子正哭得哇哇叫,耿玉莲也是满脸焦急。 陈安赶忙将孩子接过来,在怀里摇晃着:“老妈,宝儿嘞?” 小家伙平日里挺乖,只要吃饱了,总能睡很长时间,醒来的时候也很安静,转着大眼睛四处张望,对外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这个时候,明显是饿了! 耿玉莲连忙说道:“丽荣进山去咯!” “不在家好好带着娃儿,进山干啥子去嘛!”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是进山采菌子还是干啥子?” “她去找两只熊猫,今天早上将圆圆和滚滚放出去,到对面竹林里边,中午都还在,丽荣去看过,等下午点再去看,就看不见咯,她又到圆圆滚滚经常去的那两片竹林去看过,也不见踪影,担心两只熊猫出事儿,她自己给娃儿喂饱奶,交给我领着,提了火枪就找出去了。 我看她是往对面大路上去嘞,这一走就两个多小时了,还不见回来……” 陈安不在家,两只熊猫的照管、包括数据的记录,就落到了冯丽荣的身上,这事儿,陈安领着工资的,不容有失,她照管得仔细。 每天在家,除了领着孩子,打理一些家务,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看护两只熊猫的事情上。 往对面大路上去了…… 这次去的,可不是圆圆滚滚熟悉的地方,怕是走丢了,或者找不到回来。 “娃儿都饿成这样了,没得奶,弄点牛奶粉喂喂撒!” 见陈澈哭得那么凶,陈安心里多少有些不悦。 “你以为我不想喂蛮,但家里边剩下的牛奶粉不多,全部被丽荣带走了,说是找到圆圆滚滚,好哄回来。”耿玉莲也是心焦。 陈安微微叹了口气,抱着孩子进屋,找来碗,弄了些蜂蜜兑温开水,装入奶瓶里,在手腕处滴了一滴,觉得只是温热,温度适合后,塞到陈澈嘴里。 小家伙也是饿极了,那嘴巴像是装了探测器一样,奶瓶还没碰触到嘴巴呢,立刻嘴巴一咧,很是凶狠地含住奶嘴,叽叽叽地吸了起来,但很快觉察到味道不对,连连往外吐。 耿玉莲见了,赶忙拉起扣在他小衣服上一块手帕擦了擦,顺势将孩子抱了过来:“还是我来喂,灶上我煮着稀饭嘞,等哈我喂他一些,先哄着……你还是先去找哈丽荣,她可没有领狗,想要找到圆圆滚滚,怕是不太容易,主要是我担心她人出事儿。” 陈安想想也是,顾不得一路上的疲惫,上楼将放着崹参的背包放在房间里,提着猎枪就走,下楼后,又将冯丽荣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洗的鞋子带上一只。 院子里,同样跟着陈安在外面折腾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招财它们,回到院子里,到狗窝边转了一圈,在外面躺了下来,此时一见到陈安匆忙往外走,又纷纷站起来跟上。 冯正良听到自家妹子进了山,也有些担心,四下看看,跑到柴垛边拾取劈柴的斧头提着,也跟着陈安往外疾走。 两只下司犬还是被陈安给留在了院子里。 他先去了竹林里边,找到几团圆圆和滚滚留下的还算新鲜的青团,让几条猎狗嗅过后,冲着它们发出指令:“吜吜……” 招财昂着头嗅了嗅,领头往前小跑着追寻而去。 没多长时间,几条猎狗上了大路,那路上人来人往,还有牲畜,进出的车子之类,气味有些复杂,就连嗅觉极好的招财也迟疑起来。 在路上来来回回嗅了好一阵后,这才往前往桃源镇方向的大路走了百来米远,然后顺着山道,拐上山坡。 那路正是前往陈安家两块瘦地的土路,也是去年领着冯正良上山捡拾菌子的方向。 到了路上,招财的速度就快了起来,一路顺着往山坡林木间钻。 这些上坡上,土地到户后,不少人家争着到山坡上积肥,一大片山岭上肥壮点的腐殖土,都被刮得干干净净,露出的地面也坚实,连日的干燥,可不容易留下能轻易发现的痕迹。 陈安仔细看过,也只是在一些爬坡上坎稍微松软的地方或是需要用力才能爬上去的地方,能看到几个浅显的爪子抠痕。 除此之外,他看到一些蹬爬时留下的脚印,他熟悉这脚印,知道是冯丽荣的。 另外还有一个人的脚印比较大,还有两只狗的脚印,初步估计是宏山的。 这附近,只有宏山家啊, 单凭看这些脚印,不用猎狗,别说冯丽荣,就连陈安自己都觉得费劲。 想必冯丽荣也觉得难寻,去找了宏山帮忙,也借用它的两条川东猎犬。 想到有宏山在,陈安稍稍放心了些。 他一路尾随着招财它们往林子里钻。 一走就是大半个小时,这路线七拐八弯的,一连翻出去三道山岭还不见冯丽荣的踪影,陈安才发现,自己低估了圆圆滚滚的活动能力,竟然能跑出这么远。 直到翻到第三道山岭的背面半腰,领头的招财终于叫了。 “狗娃子,是你蛮?” 大概是听到了狗叫声,宏山的高喊声远远传来。 陈安小跑着靠近,远远看到宏山跌坐在地上,莽哥和红豆就守在旁边,到了近前才看到,宏山捂着自己的脚脖子,满脸痛苦。 那脚脖子上,缠了布条,被血染红大半。 就在旁边,一个捕兽夹扔在一旁。 很显然,宏山被捕兽夹给夹了。 这是山里力道最大的捕兽夹,用钢丝连在树上,上面铺上枯叶伪装,看周围的情形,有野猪活动的痕迹,应该是用来捕猎野猪的。 陈安连忙问道:“伤得重不重?” 宏山擦了把额头的冷汗:“还好,我刚从田里边回来,弟妹找来,说熊猫不见了,我也就没换,穿了水鞋就跟着找来了,被夹了一下,的亏水鞋厚实,伤得不是太严重,但也够受,我估计又得养上好几天了。” “没有伤筋动骨撒?”陈安追问。 宏山当着陈安的面龇牙咧嘴的活动了一下脚:“问题不大!” “那就好……丽荣嘞?” “她继续去找熊猫咯!” “这也太能跑了!” “这是被黑着了,我听人说,有人看到帮学校拉材料的一个司机,看到晃到路上的熊猫以后,狂按着喇叭,开着车子追撵,等熊猫爬上山坡了,还跳下车来跟着往上边追撵,两只熊猫才一路不停地窜进山林里边,狗日嘞两个还捡了石头砸,被人出声吼了,才罢手离开。” “司机?” “就是车队嘞,跟你同姓,也姓陈,叫陈文志,另外一个跟车嘞不晓得名字。” 闻言,陈安忍不住骂了一声:“麻批!” 第438章 又有了蛮? 陈安帮忙检查了一下宏山的伤势,他脚脖子上,有几处被夹得乌青,还有三处,水鞋被洞穿,伤到了皮肉。 但总体看上去,问题不是很大。 陈安拍了拍宏山肩膀:“等回去我给你弄副草药包一哈,再熬点药汤喝喝!” 宏山挠了挠头发:“包可以,药汤就算咯?” 听得出,他很怕喝汤药。 陈安笑笑:“随便你,我还想着你早点好起来,在收稻谷以前,领着你去秦岭采走一趟,看来你是不想去咯!” “我喝,这汤药必须喝,有多猛你给我来多猛!” 宏山一下子来了精神:“狗娃子,伱是不晓得,我已经几个月没有进项咯,不能坐吃山空的嘛!” 陈安乐呵地看着他,随后转头看向冯正良:“冯扯扯,我把蛋子哥交给你咯,你搀扶着他回去,我还要去找丽荣和两只熊猫……” “要得!” 冯正良尽管担心冯丽荣的安危,但他也清楚,自己勉强跟着陈安往山里跑,未必能帮上什么忙。 陈安又转着看了看那铁夹及周围,骂了一句:“也不晓得是哪个狗日勒放的夹子,也不做个标记提醒一哈,不晓得这玩意儿伤人到人,会伤筋断骨蛮。” 宏山摇了摇头:“土地到户,有空闲时间的人越来越多了,不讲规矩的也越来越多,他们晓得個锤子,只会瞎鸡儿乱搞!为了弄到点猎物,能把夹子下到别人家门口。” “把铁夹带走……没收!” 陈安说完后,提着猎枪,领着猎狗往山坡横里继续找了出去。 这一次,约莫走了半个小时,招财再次发出提醒的叫声。 陈安寻着方向走出去五六十米,斜下方一棵大树上传来冯丽荣故意压低的喊声:“安哥,我在这里!” 陈安循声看去,见冯丽荣蹲在一棵椴树半腰的枝桠上。 她人没事儿……陈安松了口气,带来的那只鞋子,派不上用场了。 他抬头看着冯丽荣:“宝儿,你上那么高干啥子?” 那树桠离地至少有六七米高,下节树干光滑,都不知道冯丽荣是怎么爬上去的。 冯丽荣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冲着他招手:“你上来,上来就晓得咯!” 见她煞有介事的样子,陈安将双管猎枪的保险拉上,甩在背后背着,抱着树干,吭哧吭哧地往上爬,费了不少力气,终于到了冯丽荣所在的枝桠。 在陈安往上爬的时候,冯丽荣向上爬到另一个枝桠上,将位置让了出来。 陈安站到枝桠上,发现这里是个很好的观察位置。 椴树上下的树枝间距不小,中间有了不小的一个空挡,从这里,能很好地看到对面半个山坡。 冯丽荣有些惊奇地问道:“安哥,你是啥子时候回来的哦?” “我才刚刚回到家没多久,娃儿在家里边饿得鬼喊鬼叫嘞,你偏偏不在,问了老妈才晓得,你进来找圆圆滚滚咯!” 陈安跟着问道:“圆圆和滚滚嘞?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它们从后边垭口翻过去,在山坡上的竹林里边……你一去去那么久,啷个,一点都不想我们蛮?” “我要是不想,我就不回来咯,我已经是提前离开了,你今天晚上给我洗白了等起……既然找到圆圆和滚滚,啷个还不回去?” “我找圆圆滚滚的时候,从这里经过,在这边听到了黑娃子的叫声,圆圆滚滚没得事,我就转回来看看!” “黑娃子?” 冯丽荣伸手指着对面:“安哥……你看那里,对面那片有山石的草坡上!” 陈安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大一小两只黑娃子,似乎在对峙着,心里不由一喜。 冬季进山,本就想着看能不能打到黑娃子,结果,数天下来,连黑娃子的脚印都没能看到一个,还想着到黑娃子沟去转转,好在,刚准备去呢,金博礼带了消息,让陈安和冯丽荣好歹弄到了一只黑娃子,却又生出一堆子的事儿。 这黑娃子,越来越难寻了,难得在这山里碰到,还一下子两只。 不同于别处,在山里,夏季才是狩猎黑娃子取金胆的绝好时候。 看那体型,两只黑娃子似乎是一公一母,他略微想了下,记起现在正是黑娃子发情的时节。 再仔细一看,他又看出了别的端倪。 大的那只黑娃子在下坡方向鬼头鬼脑,在周围徘徊着,小的那只则是在上方警惕地盯着它,两分钟不到,它们已经连番交手。 每当大的黑娃子靠近一些,那小的黑娃子必然迎面冲出去。 每每见此情形,大的黑娃子必然转身就跑,而小的黑娃子也不穷追不舍,转身回到原处继续守着。 也有两次,大的黑娃子没有转身跑,反而人立起来,和小的这只互相对上几掌,这才转身避开。 这不像是打情骂俏啊! 若是发情的话,不该是友好交流吗? 给陈安的感觉,那小的黑娃子,似乎在守着什么。 他细细看了一下,终于看到,小的黑娃子身后,山石下边有个小石窟,有两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正在那里探头探脑。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了望远镜,有那东西,隔得再远些,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离开洋县山里的朱鹮临时保护站时,潘石玉教授如约将那望远镜送给了陈安。 以后进山,得用上,相信有了它,能省不少力。 仔细辨认一下,他勉强看出,那是两只黑娃子幼崽。 他一下子明白了,那小的黑娃子确实是一头母熊,还领着两只小黑娃子的,看样子,应该是冬季的时候才产下的,现在应该正值哺乳期。 陈安听李豆花说过,哺乳的雌性黑娃子是不发情的。 但雄性黑娃子可不是这样,每每到了繁育季节,就会变得很狂暴,四处寻找雌性黑娃子。 只要找到了,哪怕那雌性的黑娃子还领着幼崽,它也会想方设法靠近,咬死幼崽,迫使没有发情的雌性黑娃子在失去幼崽后,为了繁衍,加速发情,让它得以播下自己的种子。 事情听起来挺残酷,但这是大自然的法则,陈安无可厚非。 难得看到黑娃子,这也就不难理解冯丽荣为何不急着回家了。 一大笔钱啊,他自己看到了也不会走。 “我去把那只公的打咯!” 陈安抱着椴树树干往下滑。 那母的领着幼崽,不能猎杀。 但那公的,就无所谓了,宰了它,说不定还能保住两只小的。 冯丽荣见状,也准备跟着下树。 陈安先到了地上,见冯丽荣已经下到他所站的枝桠,正准备下树,连忙说道:“你就不要跟着去凑热闹了。” 冯丽荣的嘴巴一下子嘟了起来。 这小女儿的做作,引得陈安笑了起来:“听话撒!我悄悄摸过去,那就是一枪的事儿,你就在这里看我表演!” 冯丽荣想了下,点了点头。 对面的位置已经看得清楚,情况也明白,有双管猎枪在手,以陈安现在的枪法准头,不是难事儿。 他甚至都不想领着猎狗过去,怕过早地惊动黑娃子,但为了防止意外,还是被他给带上。 陈安检查了一下双管猎枪和子弹,在树上的时候,他已经辨别过风向,也就没有迟疑,朝着下方山沟小心地摸了下去。 招财它们跟着陈安进山的次数已经不少,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凭着一股子兴奋劲,在山林里窜跳穿行,此时已经有了经验,也跟陈安有了默契,它们更喜欢寻着灌木间的间隙行走,该绕过绕过,该矮身钻过就矮身钻过,尽可能不弄出大的动静。 甚至经常能看到它们穿行中,突然停下,那专注小心的样子,让人很难不爱。 没多长时间,陈安领着猎狗摸到山沟里。 山沟里有小溪,水流在山石间哗啦流淌,倒是能很好掩盖陈安和猎狗的动静,就选着沟里的山石落脚,顺着山沟往上走,估摸着走出百来米,已经错过黑娃子所在山坡的正下方,到了下风方向,他才顺着山坡,一边盯着上方的动静,一边往上走。 等到透过林间缝隙,隐隐能看到那两只黑娃子的时候,陈安回头冲着招财它们发出指令,让它们定坐下来,保持静默。 然后他打开双管猎枪的保险,小心地靠了上去,待进入射程,他在一棵大树背后站定,将双管猎枪端了起来。 两只黑娃子还在专注地对峙着,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雄性黑娃子再一次逼近黑娃子幼崽藏身的地方,那雌性黑娃子一下子嗷嗷叫着扑撵下来。 这一次,那雄性黑娃子转身就跑,却在那雌性黑娃子追下来的时候,它一转身朝侧面跑去,兜了半个圈,竟是将雌性黑娃子给甩在身后。 这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机会,那雄性黑娃子岂会放过,立刻以更凶猛的姿态冲向那山石。 好在,那两只黑娃子幼崽有几个月大了,跟着母熊也混了不少时间,很是机敏,见大黑娃子冲上来,立刻惊叫着,往山石下的洞穴里缩。 那是挺好的一个位置,容得下两只黑娃子幼崽,却不是这大体型的黑娃子能一下子钻进去的,到了洞口没能咬到幼崽,它伸着爪子往里面抓挠,没几下,还真被它抓出一只幼崽。 陈安看到这一幕,心里吃了一惊,指头搭在扳机上,就准备给那大黑娃子来上一枪。 却在这时候,雌性黑娃子扑到,冲着那大黑娃子就是一通胡乱地拍打、抓挠和撕咬。 估计是被咬得疼了,大黑娃子嗷地叫了一声,放开幼崽,发狂地将肥胖的身子一拧,跟着就给了雌性黑娃子两巴掌。 那雌性黑娃子护崽心切,毫不退让,跟雄性黑娃子一下子扭打在一起。 这一次打的凶猛,两只黑娃子抓挠死咬着,甚至顺着山坡翻滚下去好一段距离,撞的所过之处的几个灌木丛哗啦乱响。 终于被下方的一块山石挡了一下,两只黑娃子分开。 再怎么发狂,那大黑娃子也不会想着在这时候和母熊弄个你死我活,它选择暂时避让,掉头往山坡下方跑。 母熊没有追撵,而是看着大黑娃子离开一段距离,到了下边一棵桦树旁边时,转身往幼崽所在山石走。 陈安终于等到了机会。 大黑娃子到了桦树根脚停了下来嗅嗅,用肥胖的身体蹭了蹭那棵桦树,然后又冲着桦树撒了泡尿。 就在这时候,陈安瞄着它脑袋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在林间炸响,惊得周遭林木间的鸟雀窜飞而起。 那大黑娃子却是做出了一个让陈安没想到的反应,竟是以极快的速度,抱着桦树窜爬上去,眨眼功夫,上到五六米的高度。 “这是啷个回事?” 陈安有些纳闷,刚刚那一枪,他敢肯定自己瞄得很准,不可能没打中啊。 按理说,那黑娃子应该身体一僵倒地才对,可现在的情况是,黑娃子竟然上树了。 他来不及多想,树上也是个绝佳的射杀位置,既然一枪不死,那就再来一枪。 殊不知,在陈安举枪瞄准的时候,那黑娃子竟然身体向后一仰,从桦树上跌落下来,重重地摔在下方的灌木丛间,发出嘭地一声闷响。 陈安愣了一下,赶忙将枪口调转,对着那头往上跑的雌性黑娃子,听到枪声,它一下子掉转头,看着陈安这边,发出“吩吩”的咆哮。 就在这时,几条猎狗狂吠着冲了上来。 见此情形,那雌性黑娃子不敢再停留,转身跑到那块山石边,俯下身,将脑袋探进石洞,叼了一只幼崽,转身往上方山林跑去。 招财领着其余猎狗,朝着它追撵上去,被陈安给叫住,怕它按捺不住,赶忙上前搂着招财的脖子,稍微安抚几条猎狗,让它们定坐下来。 那黑娃子叼着幼崽,到了上边的林子里,将幼崽放下后,转身出了林子,人立起来,朝着陈安所在的位置张望,并不断地叫唤了,试图将幼崽给唤出来。 那在石洞中的幼崽,刚被接连惊吓,脑袋从洞里探出来,就是不肯出来。 陈安见状,看了看大黑娃子所在的地方,见它没什么动静,确定跑不了以后,他叫上几条猎狗往后退进林子。 静静地等了一会儿,那黑娃子这才迟疑着朝着下方的山石走来。 它这一走,那只被它叼到林子里的幼崽又跟着跑了下来。 回到洞边,黑娃子探进脑袋,将另外一只幼崽叼出来往山坡上走,跟来的那只幼崽却是又钻进了石洞。 这可把黑娃子忙得,总是顾此失彼,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总算是将两只幼崽都邻近了林子里。 这一幕,看得陈安一阵心焦。 想想自家的儿子,他才发现,不仅仅是人类带娃头疼,估计这黑娃子,也很头疼。 不得不称赞一声母性的伟大。 直到那一家三口离开,陈安这才朝着大黑娃子靠近,不管它死没死透,他直接开枪补了一下,见再无动静,这才放下心来。 冯丽荣就在这时候从山沟里爬了上来,笑眯眯地看着那死掉的黑娃子:“怕是有三百五六十斤哦!” 陈安点点头:“肯定有,这个头不小咯。” “我在这里看着,你回去叫人!” “为啥子?” “我今天走了不少路了,让我缓缓……呕……” 冯丽荣话说到一半,猛然捂着嘴巴,一阵干呕。 陈安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你这是啷个回事?是又有了蛮?” 冯丽荣见瞒不过去,只得微微点了点头。 这一下子,把陈安给气得,当场指头就差点戳到了她脑门上:“你都有了你不早说,还给老子提着火枪就出来漫山遍野地找圆圆滚滚,不会请人蛮?你还给老子爬树,爬恁个高……” 第439章 实锤了 “安哥,我有分寸!” 冯丽荣嗲着声音,摇晃着陈安手臂。 “你有锤子分寸!” 陈安瞪了冯丽荣一眼:“啥子时候的事情了?” 冯丽荣瘪着嘴:“这次月事没来,我就晓得是咯,这两天才开始会孕吐!” 陈安远远看了看之前那棵大树,没好气地说:“少说也有六米啊,光溜溜的树干,连我爬上去都有些费力,你明明晓得是啥子情况,还敢这么做,真的是脑壳上盖公章,球戳戳嘞!” 冯丽荣不敢吭声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以后好好养着就是咯,安哥,我错了,就不要怪我了撒!” 看着冯丽荣委屈吧啦的样子,陈安又有些不忍,转身面对着她,将她轻轻搂到怀里:“我又不是要多少,就只是生这一个咯,不管男女都行,最好是个女娃儿,也能有个儿女双全,好好养着,生了这個,就不用再遭罪咯!” 冯丽荣昂起埋在陈安怀里的脑袋:“那可说不准,只要你在家里边,隔三差五就要一次,说不定啥时候又有了。” 陈安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是可以控制的嘛!” 冯丽荣叹了口气:“啷个控制,老是让你弄在外边,你也不安逸的嘛!” 陈安伸手轻轻给她一个脑崩:“到时候自有办法!” 说这话的时候,他不由在想,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套子那玩意儿了。 随后,他又微微叹了口气:“晚上洗白白的事情搞不了咯!” 两人相拥一会儿,陈安将冯丽荣扶坐在一旁:“你在这里等起,我去取了熊胆,然后一起去竹林把圆圆滚滚弄回家,我再叫人来背肉,就这么一时半会,出不了啥子问题。” 冯丽荣微微点头:“要得!” 陈安转身在黑娃子身边蹲下,这次出来,主要是为了找冯丽荣和两只熊猫,带了猎狗,提了枪,但却没有带开膛破肚的利器杀猪刀和开山儿。 好在,冯丽荣那把小刀,陈安一直随身携带着,刀子小了点,倒也勉强能用,主要是够锋利。 折腾了十数分钟,陈安破开黑娃子的肚子,将肠肚扒拉出来挂到树上,伸手到胸腔里面,将那一拢心肺也给取出,摘下熊胆,交给冯丽荣拿着。 几条猎狗蹲坐在一旁,看着陈安开膛,嗅着血腥味,早已经兴奋得不得了,一个个呜呜哼叫着,尾巴噼里啪啦地摇晃着。 尤其是旺旺和娇娇,早就按捺不住了,口水从嘴角褶皱里不断地流下,扯成了丝。 陈安看着几条猎狗心急的模样,想着这次领着它们往山里奔忙了那么长时间,确实该好好奖励,挑着黑娃子肚皮上的好肉,一块块割下,先从招财开始,让它们吃个饱。 拳头大小的肉块递到招财面前,招财呜呜哼叫着,不肯下口,像是怕咬到陈安一样,只是不停地抬起右前脚,朝着地上拍,看看陈安,又看看自己拍的地方。 这么明显,陈安当然知道招财这是要让他将肉放在地上。 他心里不由感叹,招财这条头狗,是越来越灵,越来越通人性了。 他将肉放到招财面前,招财这才叼起肉,脑袋两下抖动,拳头大的那么一块肉,已经被吞咽下去。 陈安接着割,直到招财肚子吃得鼓鼓的,不吃了他才接着喂进宝、来福和如意。 这三条狗就没有招财那么灵性,会自己做出让陈安将肉摆放下去的动作,但也不肯在陈安拿着肉的时候直接将肉接过去,只是呜呜地哼叫着,直到陈安将肉放下,才凶残地吞咽着。 旺旺和娇娇两条川东犬就更不一样了,两个小家伙在陈安将肉递过去的时候,刚一伸手,它们就迫不及待地脑袋一伸,直接是夺肉,吓得陈安都赶忙松手,生怕被咬到。 下一块的时候,他防备着有意拿着不放,两条川东猎犬咬到肉,扯不过去的时候,这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松开口,呜呜地哼叫着,偏着脑袋看陈安,它们那鼓溜溜的眼睛,极尽克制的小眼神很是精彩。 猎性强,也喜欢护食,能有这种克制,也算很不错了。 所有的猎狗都喂饱,陈安这才叫上冯丽荣,领着猎狗,缓步朝对面山坡上爬去,翻过垭口,顺着山坡往下,到了竹林里边,陈安找了一通,没看到圆圆和滚滚。 “圆圆……滚滚……” 陈安喊了几声,不见动静,只能让猎狗嗅着气味,一路找。 结果发现它们的线路,居然是自不断地盘龙湾方向走。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陈安家那两块瘦地上方的草坡上。 那草地挺大的一片,可就是地势比较陡,所以在开荒地的时候,被陈子谦给放弃了。 村里养有黄牛、水牛的人家,喜欢到这里来放牛,平日里,经常能看到三三两两的牛在草坡上吃草,还有在里边打闹的孩童,弄得陈安家的苞谷没少被捞。 此时,两只熊猫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在那草坡上玩得高兴。 滚滚正往草坡上虎窜着跑上去,到了坡顶,然后向下奔跑两步,往前一扑,那是相当丝滑地顺着草坡就一滑到底。 到了草坡脚,它往前一个跟斗翻身爬站起来,起身后很是兴奋地咩咩叫了几声,转身再次往上坡跑,然后再滑,玩得不亦乐乎…… 圆圆却没有那么皮,陈安家的瘦地旁边。 地埂及其周边,被耿玉莲种了不少南瓜,此时,那些南瓜已经伸出一米多的藤,开了雄的黄花,还有一些,已经有指甲盖大小的南瓜顶着花朵长出。 它此时正坐在地埂边,扯了一朵瓜花抓在爪子里,凑在鼻尖闻着,那一脸微笑的样子,再加上迷离的眼神,让陈安开始怀疑,它是不是到了山林里边,真的吃到毒蘑菇了。 现在,已经是山里菌子开始大力生发的季节。 不过,这形象,和平日里欺负滚滚的霸道不一样,显得文静了许多,让陈安又开始怀疑,它是母的。 这一幕,在夕阳余晖下,倒是挺难得的画面。 陈安反倒不急着领它们回去了,招呼冯丽荣就在山坡上边的林木间坐了下来,看着两只熊猫玩耍。 滚滚在山坡草地上接连折腾了好几圈,总算是累了,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伸着前爪朝着天空一捞一捞的,似是要将挂在山头变得红彤彤的太阳给捞到爪子里一样。 一旁的灌木丛上,落下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引起了滚滚的注意,它一下子抬起脑袋,定定地看着那几只麻雀,挥舞着的爪子也不动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儿,那几只麻雀居然飞落它旁边的草地上,窜跳在在草丛里搜找着什么东西,在渐渐地靠近滚滚,哪怕滚滚动了,它们也只是有两只惊飞起来,落到灌木丛的枝头,扭着脑袋四下看看,又再次飞落。 就在这时候,滚滚突然一个翻身,平日里看着挺笨,此时却显得很是灵活,一巴掌朝着旁边的一只麻雀拍去。 让陈安和冯丽荣都挺意外的是,这要是换作人都很难办到的事情,滚滚居然办到了,可见那一巴掌速度有多快。 它的突然举动,将其余的麻雀给惊飞,却成功地拍到了一只麻雀。 也不知道是不是翅膀被伤到,那只麻雀惊叫着,扑腾着翅膀往一旁跳,愣是没能飞起来。 滚滚跟着翻身站起,在麻雀后面紧追不舍。 那只麻雀被它撵得到处乱钻,终究还是没能躲过滚滚的扑击,被成功抓到。 小家伙翻身坐在地上,直接就开始拔毛。 没几下,麻雀已然被它塞到嘴里嚼上了。 那一套动作非常溜,让陈安都不得不怀疑,滚滚是不是经常干这事儿。 不远处地埂上坐着圆圆,也忽然发狂,先是打了喷嚏,陈安估计是因为它鼻头上沾染了南瓜花的花粉,吸进鼻子被呛到了。 接连两个喷嚏之后,它伸着爪子朝着自己鼻子一阵抓挠,咿咿地叫着,然后爬起来冲着那棵南瓜发泄,瓜藤被折断,记下撕扯,这还不没完,跟着又冲着旁边一大盆野坝子胡乱撕扯起来。 陈安看得咧嘴,刚刚的文静呢? 眼看太阳已经被山峰给挡住,时间差不多了,陈安起身,拉了冯丽荣一把,两人一起朝着草坡走了下去:“圆圆……滚滚!” 听到陈安的喊声,两只熊猫的动作都是一僵,一个月没听到陈安的声音了,它们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只是转身昂着脑袋看着陈安,待反应过来后,纷纷咩咩叫着朝着陈安扑来。 滚滚一到陈安面前,立刻人立起来,咿咿叫着,张开双臂。 两年下来,小家伙吃的好,喝得好,早过了断奶年纪了,还一直有陈安提供的牛奶粉、蜂蜜,站起来个头已经到了陈安咯吱窝,浑身肉嘟嘟的,少说也有一百二三十斤。 一看到这举动,陈安就知道它这是要抱。 许久不见,他也乐意跟它亲近,身形微矮,跟滚滚来了个拥抱。 滚滚很享受地咩咩叫了起来。 圆圆也在这时候跑到旁边,它没有站起来,一屁股跌坐下去,四只爪子扒着陈安右腿,张嘴咬着陈安的外衣边缘,摇晃着脑袋。 从桦树梁带回来的时候,圆圆也只是十多斤二十斤不到的样子,此时也已经有百多斤,虽然扯动得不是很猛,但它那力道,就不是能用人的方式来衡量的。 被它这么一扯,陈安顿时有些站立不住,殊不知,被滚滚跟着一推,他顿时跌倒在草坡上。 这下好了,陈安想站起来,刚推开滚滚,圆圆扯住了他的袖子,好不容易推开圆圆,将手抽出来,滚滚又抱上了他的大腿。 两只熊猫玩得兴起,完全不给陈安起身的机会。 这是预谋,绝对是预谋! 陈安一阵手忙脚乱,愣是没能挣脱出来,看得一旁的冯丽荣咯咯直笑:“我前几天也被它们扑到过一次,要是妈老汉过来帮忙,完全就挣脱不出来,手臂上还有两个牙印子,它们自己是咬得很轻,没有真咬,但是还是受不了!” “那是当然,伱也不想想,它们是吃竹子嘞,我们用刀砍的竹子,它们能几下咬断,这咬合力,完全不输老虎豹子。 那在古代,可是蚩尤的坐骑,大名鼎鼎的食铁兽。以后要多加注意,千万不能被它们给缠上。” 这萌物的破坏力从来不能小看,这确实是个麻烦,尤其是以后孩子长大了,要是不小心被缠上,会很危险。 陈安开始寻思着,不能让圆圆滚滚一直呆在自家院子里,得给它们选个地方才行。 跟着,他注意到圆圆的半边熊脸肿起来很高,想起刚才在地埂边,它自己冲着自己脑袋一阵抓挠,估摸着是被蛰了。 肿得那么快,他判断,应该是马蜂,那地埂附近,应该有马蜂窝的存在,不然,外出采集的马蜂,可不会轻易蜇人。 到了这时节,马蜂已经活跃起来,为了避免自家小蜜遭殃,得处理一下。 他又动作轻缓地犟了几下,将自己被滚滚抱着的右手给抽出来:“潘石玉教授给的书上,不是有他在动物园记录的一些事情嘛,面对这种情况,一定不能硬来,反应过激,那是真的会被咬嘞……宝儿,时间不早了,还有事情,你就莫笑了,赶紧帮忙。” 冯丽荣连忙上前,帮着陈安将圆圆给掰倒在一旁,让陈安的腿脚解放出来,陈安趁机翻身爬了起来,往坡下跑。 两只熊猫见陈安跑脱,纷纷虎窜着追了下来。 这下好了,完全不用瓶瓶奶引诱,两只熊猫一直跟着陈安顺着山道下到大路上,然后往盘龙湾跑去。 冯丽荣也紧紧跟着,到了家里,将带上山的奶瓶子一只熊猫塞了一个,让它们靠着仓房的墙壁坐下吸着,总算是安分了。 冯正良此时正在院子里扶着陈澈腋下,在院子里学走路。 去年在分地前出生,到如今,小家伙已经十个月,开始学着站立了。 冯丽荣见到冯正良也在,笑着问道:“冯扯扯,你啥时候来的哦?” 冯正良嘴角一咧,看了看陈安和冯丽荣,他知道,自己冯扯扯这个绰号摆脱不掉咯。 陈安抢先一步替他做了回答:“我在汉中那边遇到嘞,一起回来的。” 听到这话,冯正良顿时急了,冲着陈安狂使眼色。 陈安见状,当然知道他是不想陈安说出他在汉中那边干的事儿,只是笑道:“冯扯扯,你啷个眼睛也跟着扯起来咯?” 冯丽荣却是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冯扯扯,你不是跟我说你回县城蛮?啷个去汉中了,一点实话都没有,是不是干了啥子见的人的事情了,你使眼色不要那么明显得不得行?是怕我看不出来蛮?” “就是去看几个朋友……啥子事都没干,单纯就是出去玩一趟,莫乱说!” 莫乱说三个字显然是冲着陈安说的,那一脸的急切甚至有些哀求的模样,看得陈安想笑。 就在这时候,陈子谦从屋里出来,他已经放羊回来了,在靠墙的椅子上坐下,掏出烟盒子,瞪了眼陈安:“你娃儿没大没小嘞,该叫哥就得叫哥,一点规矩都没有,像啥子样嘛!” 冯正良闻言,反倒劝说道:“没得事,随便点更亲近些,不要那么见外。” 陈安跟着笑道:“就是,随便点更显亲近,再说了,他确实挺扯!” 冯扯扯之名,实锤了。 还是冯正良自己确定的。 第440章 偷笑 冯丽荣忙着将孩子从冯正良手中接过,抱着上楼喂奶。 陈安则是去厨房看了一眼,见耿玉莲才开始淘米煮饭,离吃饭的时间还早,他转到屋外,到仓房翻出三个背篼,又去找来手电:“老汉儿,走,跟我进山一趟!” 叭叭叭抽着旱烟的陈子谦抬头看了陈安一眼:“你娃儿抽风蛮?都这个点了,还想着往山里边跑!” 陈安笑道:“山上有只刚打的黑娃子,总要去把肉背回来撒!” 陈子谦愣了一下,怀疑自己没听清楚:“你刚说啥子?刚在山上打了只黑娃子?” 陈安点了点头。 陈子谦瞪了陈安一眼:“你娃儿也不早说,就是进山找圆圆滚滚这一趟打嘞?” 陈安咧了咧嘴:“啥子叫不早点说哦,我这不是刚到家的嘛!” 陈子谦一下子来了精神,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抓起一个背篼甩背上背着:“赶紧带路!” 陈安提起一個背篼背着,领头前行。 冯正良看了看地上还放着的第三个背篼,不用说也知道是陈安给他准备的。 他的身体素质,可比陈安差了不少,一路从汉中坐车颠簸回来,已经觉得疲惫不堪,但又不好意思说不去,只得硬着头皮提着背篼跟上。 但他想了想,总觉得要找补点回来,于是,他紧走几步追上陈安:“妹夫,打了黑娃子,是不是有熊掌吃?在东北那边,黑娃子不少,还有棕色的熊罴,那家伙更大,见到过几次别人打回来的黑娃子,就是没吃过熊掌。” 陈安也不吝啬,笑道:“想吃熊掌那还不简单,等弄回来就给你做!” 冯正良闻言,心里一喜,似乎也跟着一下子有了精神:“妹夫,这黑娃子的熊胆大不大?能卖好多钱?” “今天得的也是个金胆,比两个拳头稍微小些,估计能卖六七百块钱,加上那张熊皮,少少说也能卖七百!” 夏季打黑娃子,更容易得金胆,这次也不例外,又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七百百……又是七百!” 冯正良羡慕得不得了:“你这赚钱也太容易了,打上一个黑娃子赚的钱,别人上三四年班还未必能攒下这么点钱。” 陈安打趣道:“容易蛮?要不有机会让你试试?” 冯正良想了想:“真的假的哦?” 陈安瞥了他一眼:“不是是个人都有胆量面对黑娃子,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能耐猎杀黑娃子,如果伱见到过有人被黑娃子弄残、弄死,你就会晓得,这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要只是看着别人简单,就想着这份钱好赚。” 冯正良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想着冯丽荣今天爬树的事儿,陈安多少有些担心这个不太安分的婆娘:“老汉,晚上回去跟我老妈说一声,以后屋头的事情,她要多帮忙分担一点,宝儿又怀上咯!” 陈子谦转头看向陈安:“又怀上了……好事,好事啊!我晚上会跟你妈说。” 对二老,陈安是相当放心的,自打冯丽荣进了家门,老两口就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有很多时候,好得陈安都有些羡慕,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那一个。 三人一路紧赶,到了山里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让冯正良打着手电照亮,陈子谦帮忙拉着皮毛,陈安则是拿着杀猪刀剥皮,折腾了大半个小时,这才将一整张熊皮给完整剥下。 在陈安将熊掌、熊鼻子和膝盖骨取下来后,陈子谦挥动斧头,将黑娃子卸成几块,分装在三人背篼里。 这头黑娃子体量不小,去了肠肚之类的东西,一人的背篼里面还能有百来斤肉。 三人背着肉返回盘龙湾的时候,已经有九点多钟。 耿玉莲从冯丽荣那里得知三人进山背黑娃子,饭菜做好后,一直放在灶台上温着,等到三人回来,连忙将饭菜端上桌,招呼三人吃饭。 饭后,陈子谦给瞿冬萍家里送了些熊腿肉过去,顺带将齐元谷买给陈安,一路上吃了一些,还剩下不少的核桃馍给云兰云梅带去一些过去。 而陈安则是背上一只熊腿,又往家里拿了泡着的治跌打损伤的药酒和一些包扎的药材,配好后,给宏山送了过去。 不管怎么样,宏山也是帮忙去找圆圆滚滚才受的伤,理应给他送些肉,何况,那是他最好的兄弟伙。 到了宏山家里的时候,敲响院门,跑来开门的是钟启秀。 一碰面,陈安冲着她笑了笑:“嫂子!” “快到屋头坐!” 每每这个时候,钟启秀总是忍不住一阵脸红,只是现在夜黑,看不出来。 她错身让到一旁,在陈安背着东西进去后,将院门关上,快步跑到屋里去泡茶。 陈安则是分着进屋,将背篼放下,把里面的熊腿提了出来放在桌上:“去找圆圆滚滚,在山里边遇到两只黑娃子打架,那只公的黑娃子被我打了,给你们家送只熊腿过来。” 宏山抱着自家娃儿,一下子在躺椅上坐直身子:“在哪里打到的哦?” 陈安如实说道:“在枣树垭翻过去,对面的山坡上!” 宏山也是羡慕得不得了:“你龟儿这运气是越来越好了,在那种地方都能遇到黑娃子!” 这么一说,陈安还真有这种感觉,翻过年来,一直都挺顺,陪潘石玉教授往秦岭走一趟,能采挖到那么些崹参,这才回到家,又打到一只黑娃子,不知道等休息几天,再去山里,又能遇到什么。 陈安走过去,伸手捏了捏宏志强的小脸,小家伙胖嘟嘟的,像是没有脖子一样,肉下巴都堆起了三层,也是挺乖的一个娃儿。 “伯伯和嬢嬢没在家蛮?” “我老妈回娘家去了,我老汉这段时间去了苏家桥那边,跟人抬石头修水坝,这段时间,把羊都丢给我放!” “你这脚脖子啷个些?” “肿了,回到家里越来越疼!” “我看看!” 陈安解开宏山脚脖上的绷带,见被夹的地方,一大片青红,肿得跟个馒头似的:“确实肿得有些厉害……你忍着点,我帮你用药酒揉一哈,然后给你包点药,过上三四天,就好了。” “来撒!” 宏山向来相信陈安,也知道陈安跟着李豆花学了不少处理跌打损伤的手段。 作为经常在山里跑的人,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一些应急手段和过后的治疗法子,那是必须掌握的,陈安也学得很认真。 他是听说过有人进了山,只是崴了脚,就没能走出来,在山里被冻死的事情,可不想因为些许小伤,把自己给折在山里。 他在手里倒了些药酒,在双掌间搓揉几下,然后抓着宏山被夹伤的脚脖子,下重手地揉捏。 不重不行,不然里面的淤血很难散开。 这把宏山疼得龇牙咧嘴,连抽冷气,但还是紧紧咬着腮帮,很硬气地忍耐着,只是不时发出一声闷哼。 在陈安给宏山揉着脚的时候,钟启秀端了茶水送出来,将孩子从宏山怀里抱走,见宏山忍得牙齿都咬得咯吱响,四下看了眼,到柴垛边拿了根木柴回来,送到宏山嘴边。 宏山颤抖着声音问道:“干啥子?” “给你咬起撒,我怕你遭不住,不小心咬到舌头!”钟启秀解释道。 陈安不由看了钟启秀一眼:“嫂子是个明白人!” 钟启秀小声说道:“在蓼叶涧娘家的时候,见村里草医这么做过!” 宏山嫌弃地说道:“我不咬,我忍得住!” “我觉得你还是咬起的好……还是说要给你换根骨头?”陈安打趣道。 宏山哪会不知道陈安是什么意思:“锤子的骨头,滚!” 陈安认真道:“咬起!” 宏山稍微迟疑了一下,伸嘴将那根木柴咬着。 陈安这才又继续揉捏起来,这一揉就是七八分钟,等他弄结束,宏山额头早已经冷汗淋漓。 不过,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脚脖子,赞道:“效果不错!” 陈安笑笑:“那是当然,也不想想我是跟哪个学嘞。” 顿了一下,陈安接着说道:“你腿脚不便,明天的羊我来赶去放,跟我家的一起……话又说回来,伯伯跑到坝上去上工,等你腿脚好了,也走不脱撒,还啷个跟我进山。” “把人叫回来不就好了!我老汉他又不是不晓得,我只要跟着你进山,赚来的钱,就不是他干苦工能挣到哩,也就是这段时间,娃娃小,我去不合适,你又跟着潘教授他们去了秦岭,不清楚究竟要多久才能回来。 想着我暂时没得啥子事儿,家里没得进项,他心里边也急,去约了甄叔,两个一商量,跑出去上工咯,想着好歹捞上一点回来。” 宏山长长呼了口气,问道:“去秦岭那边,是去撵山还是采药?” “都可以做!” “不是说撵山不采药,采药不撵山的嘛?” “反正猎枪、狗,都是要带着去嘞,到时候看情况来定,又不冲突,反正在我看来,能赚钱就行,遇到黑娃子、豹子,不打我都觉得是在犯傻,你说是不是嘛!” “这倒也是!” “我这次过去,见到了那次我们两个在山里碰到尸骨,那老头说的崹参,这玩意儿值钱,要是找到了,一棵四匹叶,就差不多能顶一只黑娃子。这个事情一个人不好找,人多点排开阵势,效率更高一些。 就是这东西太少了,我在那边碰到了药客,他这方面经验丰富,学到了些东西,想去告一哈,看看能不能找到。” “我相信你一定有把握!” “就不怕我领着你往那边空跑一趟蛮?” “这不是正常蛮,再说咯,啷个可能空跑嘛,以你的能耐,总会有些别的收获。就即使空跑也无所谓,哪个没有第一次嘛!” 宏山在这方面,一直想得很通透。 两人喝了一会儿茶,说了些闲话,时间不早了,陈安忙着返回盘龙湾。 这段时间疲惫,陈安睡了个自然醒。 一觉醒来,已经差不多是第二天早上九点,起床的时候,冯正良都还睡着。 冯丽荣在切肉炼油,问了才知道,陈子谦去了田里面,给秧田换水,耿玉莲则是去割猪草,还没回来。 趁着这功夫,陈安将从秦岭带回来的树皮封包拿下来,在屋子一侧引来的山泉水下,小心地清洗。 冯丽荣抽空抱着孩子过来看了一眼,有些奇怪地问:“这是啥子哦?” “参中之王,崹参,这可是比人参还好的东西,我在秦岭山里边采挖回来的,在洋县的时候,往药材公司卖了几小棵,就得了一千五百块!” 陈安简单说了过程:“剩下的这些,我准备带回来保管着,以后碰到合适的机会再出手。” 冯丽荣张大了小嘴:“这么值钱!” “那是当然……我在家里边再呆上几天,等蛋子哥脚好了,准备再去秦岭一趟,看能不能再找到些,这东西往后越来越少咯!” 陈安强调道:“我洗出来以后,挂在晾衣绳上暴晒,你在家警觉点,可不能让人看到了,更不能往外说,就这些崹参,那是几千块钱的东西。” “晓得!” 冯丽荣点头应了下来。 崹参晾起来的时候,冯正良才打着呵欠从楼上下来,一看到陈安,开口就问:“妹夫,下午没得事,领我去捡菌子撒!” 去年来盘龙湾的时候,他吃过几次,也带回县城不少,一直惦记着这些菌子的肥嫩鲜美。 “没得问题!” 陈安痛快地答应下来,反正下午要去放羊,多个人,还好招呼一些,他打算将圆圆滚滚也给带去,省得冯丽荣在家里难以招架,捡拾菌子,那就是顺带的事儿。 冯正良又问:“今天早上能吃到熊掌了撒!” “那有那么快,熊掌不处理好了,可不好吃……对了,你要闲着没事儿,把那熊掌拿来烧一哈毛,洗出来泡上两天,去腥!” 陈安给他交代了一个“美差”。 “要那么久?” 冯正良有些傻眼:“我还以为今天就能吃到!” “那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炖煮的时候,我都还要贴上只鸡和一些火腿熬汤,你以为……” “反正我又不急着走,就在你家这里等着学校开学了,我等得起!” 冯正良在山泉水下用冷水洗了把脸,跑到柴垛子边抱来些柴火,然后将四只熊掌给提了出来。 冯祥中和冯学恩都会做厨,他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一些,处理熊掌上的毛,自然不是啥难事。 陈安见他操弄起来,偷笑着抱着自家孩子离开,去看自己一个多月没看过的蜜蜂,还有栽下的那些杜仲和金银花。 养着的蜜蜂,已经出现马蜂的骚扰,金银花和杜仲长势良好。 还有今年移栽回来的那颗银杏古树,也已经成活,发出了不少枝条,扇形叶片长得密密麻麻。 等一圈转回来,冯正良立马苦着脸找上来:“烧的时候,好鸡儿难闻,这玩意真的好吃?我都怀疑能不能吃。” 他开始怀疑熊掌的美味,是不是真的。 陈安啥也没说,咧嘴笑了起来。 冯正良一下子明白了:“你龟儿坑我!” 陈安将笑意收敛起来:“冯扯扯,你好好说话不行蛮?” 第441章 放狗 只是哥俩的玩闹,看着两人故作严肃,但谁都不会当真。 等到耿玉莲和陈子谦从地里回来,一起吃过中午饭,陈安交代陈子谦往镇上跑一趟,买些山城牛奶粉回来。 不仅仅是给圆圆滚滚添加瓶瓶奶,也能在陈澈肚子饿的时候应急。 原本他今天准备到镇上车队填写驾驶培训资料的,但手头的几苗崹参需要处理,主要是家里面没有细辛,他不得不延后,先把细辛找回来再说。 准备借放羊的机会,找些细辛回来,也让陈子谦能稍微歇上几天。 养了羊,那么多张嘴,可不是关在圈里就能养得住的,不论刮风下雨,哪怕是数九寒天或是病痛缠身,都得赶出去放一下,没有一天能停歇,也是辛苦。 这些黄羊弄到家里面,已经快一年的时间,陈安还是第一次接手放羊的事儿。 他领了几只猎狗,带了药锄和布包,顺便带了些蜜渣,还有那本学习汽车维修的厚厚书本,这才将圈里的黄羊给放出来。 几只猎狗都熟悉家里的事物,并不会下口去咬养着的牲口,就连小鸡仔跑到给它们喂食的盆子里啄食剩下的残渣,几条猎狗也能做到不动声色,顶多抬头看看。 “冯扯扯,上前当领头羊!” 陈安冲着提了提篮的冯正良招呼:“帮我挡着点,不要让它们乱跑,也不能跑太快。” “你才是领头羊!” 冯正良很是不爽地回了一句,但还是依言跑到了前面,将一出圈门就忙着往外跑的羊群给拦住,压着放慢速度。 他知道陈安到了竹林,还要招呼圆圆和滚滚。 结果,等陈安到了对面竹林,冲着林子喊了好几声圆圆滚滚,却不见竹林里有丝毫动静。 听到陈安的喊声,陈子谦从屋里出来:“不要喊咯,我回来吃饭的时候,看到它们去了下边山沟的箬竹林子里边去了,在棵青杠树上挂着,那里离家近,不用管!” 陈安熟悉那个地方,也知道那是圆圆滚滚特别喜欢去的地儿。 沿沟的箬竹不少,这种竹子叶片非常大,大到可以用来包粽子,做斗笠,大熊猫非常喜欢采食这些叶子。 既然选择去吃箬竹叶,陈安也就不再去管它们。 事实上,这些时日下来,盘龙湾对面的木竹林,包括周边山沟有竹子的几个地方,早已经被圆圆和滚滚圈成了领地。 陈安也看过,它们两个小家伙,出于本能,在周边它们经常活动的区域的不少树木上留下过痕迹。 大熊猫无论雌雄都有领地,就在盘龙湾周边,这里食物充足,加之两只熊猫还只是亚成年体,又有陈安一家子投喂,领地的面积小了很多。 一旦领地圈定,它们很少离开自己的地盘,除非到了交配的年纪,才会溜达出去,四处寻找对象。 昨天之所以跑出去那么远,纯粹是那无良司机瞎搞,被惊吓到了。 即使如此,它们依然在傍晚的时候,选择朝着盘龙湾返回。 陈安先和冯正良一起,将羊群送到自家瘦地上边的草坡上,然后折返回来,往麻柳坡跑了一趟,将宏山家的羊也给赶了出来。 他顺便看了看宏山受伤的脚脖子,发现恢复得不错,肿消下去不少。 他将宏山家的羊群也赶到草坡上和自家的汇合,冯正良就提着提篮钻进上边的山林捡拾菌子去了。 两家的羊在一起,有四十多只,分成几小群,各往一处,可不好招呼。 羊这玩意儿,又有個特点,越是临近傍晚,吃东西越认真。 此时刚赶到山上,一个个东摘几片草,西吃几片叶,到处游荡,一点都不安分。 尤其是宏山家那群羊的领头母羊,贼得不得了。 坡地上那么好的草叶不吃,东张西望的,稍微不注意就窜进玉米地里,弄得其它的羊也跟着它,变得贼兮兮的,到处乱跑,很难招架。 和陈安家的不同,陈子谦去放羊的时候,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喜欢压着羊群,刻意让它们放慢脚步,要安分得多。 没多长时间,宏山家的领头羊趁着陈安去将落后的小羊围拢的时候,窜进了陈安家的红苕地里,扯着苕藤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边吃还边回头朝着陈安所在的方向张望。 没多久,又有两只羊跟着它窜进地里后,几只羊突然炸开,四下惊跑,一下子就有几只冲到了地中心,咩咩地叫着。 放羊最头疼的,就是这种羊,陈安捡拾起一个土疙瘩,朝着那些羊扔了过去。 几条猎狗,都有过捡拾方面的训练,见到陈安扔出东西,它们立刻朝着土疙瘩落地的地方冲去。 见到猎狗跑来,那几只羊小的倒也识趣,快速跑到地边,窜上地埂,上到草地上躲避。 领头的模样和一只大的公羊,那就厉害了,见到猎狗冲来,非但不躲不逃,反而调转身形,迎上来几步,定定地看着几只猎狗,在它们冲到面前的时候,前脚一蹬,以后腿撑地,立了起来,然后偏着脑袋,狠狠地撞向最先跑到的招财。 招财跳到一旁避让,冲着它狂吠两声,然后回头看着陈安。 它知道羊不能乱咬,在等着陈安的指令。 其余几条猎狗也是冲到旁边,只是狂吠,没有乱动。 略微僵持后,那领头羊和公羊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危险,掉头窜上草坡。 羊被赶出红苕地,陈安注意力则是放到了羊群突然惊逃的地方,他看了下位置,正是昨天圆圆发狂扯瓜藤的地儿。 昨天傍晚他估摸着哪里有马蜂,今天又出这种情况,他越发确定了。 于是,他靠了过去,很快就看到自家地埂上,一蓬灌木周围,有低沉的嗡嗡声传来。 定睛一看,灌木丛里藏了个有两个拳头大小的葫芦包,十数只葫芦蜂在蜂巢上警惕地爬来爬去,还有四五只在周围乱飞。 想必是羊群从那里经过的时候,碰触到枝叶,惊动了它们。 上辈子的时候,陈安见过山里边人工养殖马蜂,知道这玩意儿,深秋食物匮乏的时候,那些出窝的新蜂王会找草堆。腐木之间的缝隙藏起来越冬,成功挺到第二年的,会先在土里筑巢,等到外面气温合适后,才会选择上树筑巢。 这灌木丛中的蜂巢还小,陈安估摸着,这些马蜂在此安家落户,不会超过一个月的时间。 还有几种筑巢在土层里的马蜂,体型更大,有一种被叫做红娘的,得有五六厘米长,那东西蛰牲口更厉害,一旦被蛰到,哪怕是长好了,也会留下个鼓囊囊的包,里面是坏死的肉。 这是在自家地埂上,又是村里孩童经常来放牲口的地方,加之这玩意儿长大了,能对蜜蜂造成严重损害,陈安当然不可能让它壮大下去,当即找了些松毛回来,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连灌木丛都给烧秃了。 接下来,陈安顺着地埂随着羊群往前移动,防止黄羊偷吃地里的庄稼的同时,也压着速度。 在山里养牲口,其实是挺招人恨的事情。 这种事情,陈安上辈子有经验,因为腿脚不方便的缘故,没少出现羊群偷吃别人庄稼的情况。 大部分人家知道陈安的情况,不会说什么,但总有那么几家人,什么地埂被蹬塌了,什么苞谷被偷吃了,或者是豆被拔起来,瓜被啃了,地被踩板实了,总会因为各种原因找上门来。 哪怕那些事儿不是陈安的疏漏,而是别人的牲口所为,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必然是陈安。 最典型的代表,自然是苏同远他妈吴巧花,可没少刁难陈安。 想到上辈子那些事儿,陈安总忍不住感慨。 好在,这辈子一切都变了,吴巧花见到了他,也只能乖乖识趣地避让。 当然了,陈安也不可能真放牲口去别人地里瞎搞。 就连陈子谦也是一样,真出现了疏漏,也是趁着晚上串门的时候去打声招呼。 有猎狗在,拦羊、招呼庄稼的事情很轻松,看到有羊有进庄稼地的企图,不过就是扔出一个土疙瘩或是石头的事儿。 这也让陈安空下来的时间多了起来,找了阴凉的地方坐下,掏出汽车维修的书籍,认识那些发动机、传动轴、方向盘之类的部件。 他只需要时不时挪个地方,或是抬头看看羊群的位置和分布。 殊不知,坐下没多久,又有只小羊找了过来,一到陈安旁边,跳起来就顶了陈安一下,然后后退几步,再次朝着陈安冲撞过来,被陈安伸出手掌抵住。 正是陈安在它小时候,用拳头顶着它脑袋逗着它顶架的那只,现在看到陈安,它还记得,自己就找过来了。 这是今年产下的小羊,看样子,是山上带回来的野生黄羊和家羊杂交后的产物,毛色黄生生的,从头到尾的脊椎上,一溜的黑毛。 小家伙已经断奶,跟着上山吃草,羊角也已经在头顶冒出两厘米的样子,看上去很萌。 陈安忙着学习呢,随便逗它几下,将它推到一旁,小东西又跑来撞了陈安后背一下,见陈安不再跟它玩耍,也就自己去找草叶了。 冯正良也没有走远,一直在上方的林地里跟着捡拾菌子,他听陈安说出过鸡枞的地方,只要刨挖的时候不弄穿下面的白蚁窝,来年还会在差不多的时段继续出,第一时间就跑到那片林间的草地上去搜寻。 回来的时候,遗憾地告诉陈安,已经被人抢先了。 不过还是有遗漏,他找到了四朵鸡枞,也挺高兴。 另外,他还在一片草坡上,看到了很像鸡枞的小菌子,但不确定能不能吃,又拿着跑回来问陈安。 在陈安告诉它那是鸡枞花,是一种不输鸡枞的好东西后,一下子变得兴奋无比。 这个在县城里长大的家伙,到了山里面,还是觉得一切都那么新奇。 和他第二熟悉的东西,决然不同。 陈安也跟着去看过,那是一片松林间的草地,松针和杂草混合的间隙中,一朵朵如同尖伞的鸡枞花,生了一大片,少说也有几百朵。 就连陈安也忍不住笑道:“晚上有好吃的咯,一部分烧汤,另一部分炸成鸡枞油,用来吃面,吃酸辣粉、米粉之类的时候放点,档次都能立马提升一大截。” “要得……我这几天多捡拾些菌子,等到学校开学,我参加工作自己开伙的时候吃。” 冯正良已经在开始为自己当老师以后的事情盘算。 陈安看了他一眼:“你想得倒是远,你觉得学校就在村子里边,离我家里就那么四五里路,又不是有好远,我家里是缺你吃还是缺你喝,还是说没有房间供你住,我们没得罪伱撒,你想着单独开伙,是不是太见外了?” “不是这个意思,等到学校开学了,我自己有住的地方,有能做饭的地方,还一直住在你家里边也不方便,再说了,到时候还有备课、改作业之类的事情,在你这里也不方便的嘛。 老话说,亲疏有度远近相安,也不能老是麻烦你们!到时候家里边有好吃嘞,多叫我几次不就行了,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冯正良比陈安想象的还要明白事理。 他也知道,有亲戚关系,但终究不是一家人,却是该有层次之分,不要太过亲密,也不要太疏远,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顺其自然的状态才是最好的,不然,时间久了,总会因为些小事儿而相互生厌,反倒不好。 他微微笑了笑:“放心,有好东西,啷个可能会少的了你!” 接下来,冯正良开始一根根地将那些鸡枞花拔出来,小心清理泥土,而陈安则是忙回去看羊。 直到下午五点多,羊群忙着吃草叶变得很乖的时候,他才将冯正良叫来,让他帮忙看着羊群,他自己则是拿出药材,翻到山背后的沟里。 那里有一小片苦竹,记忆中,他以前在那里刨竹溜子的时候,看到过竹林边缘有成片的细辛。 等到了地方,果然看见不少,倒也省事儿。 这在山里,是挺常见的药材,收购站也收购,但价钱低,打理麻烦,稍有人弄。 细辛,最早的时候叫散寒草,后来才更名为细辛。 陈安听李豆花说过一个挺有意思的故事。 有这么一位卖药郎中,年老体力欠佳,便收了一个年轻人做徒弟。 年轻人有四快:吃饭快,走路快,说话快,办事快,就是心不细,做事粗枝大叶。 一次,来一位“温热病”的病人,让徒弟取来“清凉药”。粗心的徒弟便取来“散寒草”,这是味温热性的药,病人服后心如火烧,喉溃舌烂,眼红口干。 幸亏被老郎中及时发觉,否则病人会被活活烧死。 又有一次,老郎中给潮热病人治盗汗咯血,徒弟又取错药,结果病人血尽身亡。 死者家属告官,师徒俩吓坏了,只好远走高飞,跑到外县卖药度日,才免去了牢狱之灾。此后,老郎中将“散寒草”改为“细心”,为了使徒弟看到药名细心慎重,不再粗心大意。 后来医生认为“细心”不像中药名字,便改名为“细辛”。 这个辛字按中药性能“辛甘酸苦咸”五味起名,“散寒草”味辛,改名“细辛”也有这个缘由。 山里人生了虫牙,常常痛的叽叽歪歪,就是用这药熬汤漱口来治疗。 这可是有毒的东西,也正是因此,在用药时有一条清规:细辛不过钱。 若是用药过重,可是会出人命的。 细辛采挖回来,陈安重新回去放羊。 一直到了六点左右,见一只只羊的肚子吃得鼓溜溜的像是磨盘,他赶着羊,叫上冯正良一起回家。 二十分钟左右,两人赶着羊群从山林里出来,招财却是看着下方呜呜凶叫着。 见到竹林边大路上的情形,陈安忍不住骂了一声:“狗日勒,找死!” 只见竹林边的大路上停着一辆汽车,有个小年轻正站在路边,朝着下方的竹林里扔石头,鬼喊鬼叫的。 不用说陈安也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他当即冲着几条猎狗发出指令:“吜……” 几条猎狗立刻狂吠着冲了下去。 第442章 已经算是客气了 盘龙湾对面的大片木竹林,是圆圆滚滚经常活动、玩耍的地方。 此时到了傍晚,它们肯定是从顺河往下有箬竹的山沟里回到木竹林了。 那两个小年轻十有八九在开车路过时,又在竹林里边看到它们了。 如果只是简单的看看,陈安当然不会说什么,毕竟大部分都觉得大熊猫挺稀奇、可爱,可是,像他们这样大喊大叫,还冲着竹林里扔石头的举动就没法忍了。 万一惊吓到或是打到了怎么办? 昨天听闻开着车追狂按喇叭轰撵,将圆圆滚滚撵得钻进林子里的事儿,还没找他们说道说道呢,今天又来这一出…… 听到狗叫声,那两人连忙转身回望,一看到那是六条气势汹汹的猎狗,被吓了一跳,再看后面跟着狂冲下来的陈安,两人意识到事情不妙。 相视一眼后,赶忙跳上大路,钻进驾驶室里,发动汽车开着就跑。 但这时候的汽车,速度并不快,何况是在这种乡间土路上,七八岁的孩童都能追撵上,何况是陈安和他的几条猎狗。 招财它们速度最快,车子走不出二十米,就被猎狗追上,可面对这么一个钢铁盒子,它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是追在汽车两侧和后面狂吠。 陈安落得远一些,眼见车子跑动起来,他还隔着百来米远,顺路跑太绕,干脆纵身跳入地块,准备抄近路。 噼里啪啦地穿过苞谷地,到了地埂,纵身一跃而下,如同当初重生回来的雪天在这些台地里纵跳一般,他顺着台地,接连跳下二十多台地,赶超到了大路上的汽车前面。 这一幕,看得冯正良目瞪口呆。 他可是看过这些地块的,有的地埂得有两三米高,陈安那是想都没想就往向下跳,速度极快,声势吓人,如同一头矫健的豹子。 换作他本人,那是万万不敢的。 陈安去追车子,羊群只能是他拦着,好在羊群这时候也不忙着回家,在草坡上吃得认真,倒是不用太费心,他还有时间看看路上的情况。 陈安大喘气地挡在路中间等着,车子到了面前,赶忙一个急刹停下,几条猎狗也立马围到车门两侧狂吠着。 那两個青年,一个二十多岁,一个十八九岁的样子,陈安打量着他们。 镇上车队的人,他昨天去过一趟,认识了好几个司机,但唯独没见过这两人,难道是当时去的时候,他们出车了? 不管三七二十,陈安冲着两人吼道:“给老子下来!” 开车的司机,陈安昨天听冯丽荣说过,叫陈文志。 陈志文从窗探出脑袋看了看,见陈安不过是个跟他年纪相仿青年,也就不当回事儿,嗤笑一声:“老子下来个锤子,下来给狗咬蛮?你狗日嘞拦在前面干啥子?想打劫蛮?” 有句俗话:方向盘一转,给个县长都不干。 在这年头,汽车司机那是标准的金饭碗,只有单位才有汽车,路上的车子非常少,就连县城里,每天能看到的汽车也有数。 想当一名汽车司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毫不夸张的说,想成为驾驶员比后世考公务员还难,必须单位有车缺人,领导审查,单位审核,体检包括身高、体重、视力、色觉、嗅觉、听力,两手握力、两腿等长等等,不是一般的难。 而且,这是绝对的稀有职业,能认识很多领导,关系非同一般。 单位里的车和司机是一比一点五的样子,办驾驶证,人没有算半个的说法,只能是单位有一台车,能办两个证,有两台车能办三个证,三台车可办五个证,以此类推,想多办一个驾驶证都不允许。 开车很吃香,油水能捞不少,工资更是拔尖的,驾驶员开车下乡,受到的待遇和县长差不多。 同时,这也是个标准的技术活,正所谓马达一响,黄金万两,天上飞机,地上司机,走到哪里都是有人烟酒敬着。 这也就让驾驶员特别喜欢端架子、摆谱。 之前想着,这是山里的村子,惹毛了村民不好说话,搞不好纷纷张罗出一帮子人走不脱,毕竟是别人的地盘,现在转念一想,离村子几里地了,没什么好怕的。 陈安言语中满是怒气,陈文志也不给好脸色,反倒先给陈安扣个拦路打劫的帽子,吓一吓他。 都这种情况了,居然还不好好说话……陈安越发觉得这个叫陈文志的家伙可恶了。 他冷哼一声:“你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了你走不脱!” “说啥子?有啥子好说嘞?老子要走,你还拦得住不成!” 陈文志说着,将刚刚陈安冲到路上挡着,他一个急刹熄火的车子重新打着,语气更为嚣张了:“你的脑壳还会比我这车子硬?” 陈安笑了:“够嚣张哈,我等着你从我身上压过去!” 他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脱下黄胶鞋抖里面的泥土杂物。 陈文志见状,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老子数到三,不让开的话,莫怪老子不客气,一……二……三!” 他一边数着,一边轰着油门,三字一出口,立刻挂挡,将车子朝着陈安开动起来。 这举动,把同车的小年轻给吓得脸色惨白:“陈哥,莫冲动!” “慌个锤子,老子啥子技术伱不晓得蛮,出了事儿,老子负责!” 他完全不听劝,开着车子,径直撞向坐在路中间的陈安。 陈安和车子,只是相隔不到两米的样子,他也没想到,陈文志真敢开着车朝自己撞来,心里一惊,眼看跳开不及,见车子下边地盘挺高,人往路上一躺平,车子刮不到自己,干脆身子一扭,顺路平躺下。 那陈文志也不敢真的从陈安身上压过去,目的是为了将陈安吓得跳开,不敢再挡在前面,他自己对距离把控确实挺好,车子刚启动,速度也不快,差不多两米的样子,他一个急刹踩下。 按照他的想法,陈安必然屁滚尿流地跑开,却不想车头已经遮住了陈安,他还是没看到陈安有跳往一旁的举动,一下子被吓到了:该不会真被撞到了吧! 如果一开始的时候,陈安只是想好好教训一下两人几句,现在陈文志这不把人命当命的举动,却是彻底将他激怒了。 见车子停下,他立刻从车头下面钻出来,把鞋子穿上,转身就往驾驶室侧面走来,想要将车门打开,把陈文志给揪下来。 殊不知,陈文志见陈安寒着脸钻出来,人好像没事儿,心里不由一松,见他要来拉车门,他赶忙将车门锁住,同时果断地一踩油门,就准备开溜,弄得陈安措不及防,被带了一下,跌坐在路边。 “麻批!” 陈安怒骂一声,捡起一块石头,追着换到最高档位狂跑的汽车就追了上去。 这一次,他冲到车子前面,扬起手中的石头,就朝着挡风玻璃给砸了过去。 只听哗啦一声,挡风玻璃一下子被砸得稀碎,石头更是直接砸到了陈文志的胸口上。 石头迎面砸来,本就是极为吓人的事情,更何况,人还被砸到了,陈文志惊吓之余,猛打了一下方向盘,结果,这一慌乱,车子直接从路旁冲了下去,斜插在下方的苞谷地里。 要不是两人及时拉住车里的门把手,人都得从车窗里掀出来。 陈安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跟着跳下苞谷地,扯开车窗,揪着陈文志的头发就将他给拖了出来,跟着就是几脚踢了过去,踢得陈文志怪叫连连,整个人弓缩着,在地上翻滚。 另外一个小年轻见事情闹大了,赶忙从车上跳下来,想要将陈安拉住。 他没想到,自己还没碰到陈安呢,手腕就被陈安右手钳住,跟着脖子被陈安左手反手掐住,往后按压的同时,脚下一绊,他只觉得自己腾云驾雾般一下子悬空,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跟着身上也挨了几脚。 他被吓得连忙叫道:“我老汉是杜春明!” 陈安闻言,微微愣了一下:“你是搬他出来黑我蛮?” “不是,哥……看在我老汉和你熟识的份上,放过我,我再也不敢咯!” “你还晓得我跟你老汉熟识?你晓得你还这么搞?火葬场开后门,专烧熟人蛮? 昨天两只熊猫就被你们弄得跑到山里边,老子找了好长时间才弄回来,今天你们又来搞,没完了是不是? 还想开车压死我,想就这么走了,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不敢咯,我再也不敢咯!” 小年轻只顾着求饶。 看在杜春明的面子上,陈安也没有再为难他,最可恶的,还要数陈文志,他一转身,又给了陈文志两脚,这才冲着杜春明的儿子说道:“今天这个事情该啷个处理,你自己回去跟你老汉说,跟车队说,我在家里面等起,不给我个说法,今天这个事情没完!” 陈安说完,不再理会两人,顺着地埂爬上大路。 汽车斜插在苞谷地里,不可能开走,他们也走不脱。 陈安领着猎狗,先顺着大路,返回到竹林边,去看了眼圆圆和滚滚,见两只熊猫都在树上枝头坐着,看上去没什么大问题,也就稍稍松了口气。 然后,他折返回瘦地旁的草坡,准备将羊赶回家。 冯正良看着羊,远远地看到陈安用石头砸车,跟着看到车子一下子冲到路外边的地里,被吓了一跳,见陈安回来,连忙问道:“妹夫,啷个回事哦?车都干成那种样子咯!” 陈安没好气地说道:“我去拦车,让他们下来,本来只是想说道几句,让狗日嘞两个以后莫要再瞎鸡儿搞,啷个晓得狗日勒给老子在哪里嚣张得很,还敢开车来碾我,简直是抱鸡婆打摆子——屁眼酥痒咯!” 冯正良有些担心地问:“事情会不会闹得太大?” 陈安摇摇头:“再大也是他们兜起,就冲他们开车碾我这一点,我没弄死狗日勒,已经算是客气的咯……走,赶羊回家!” 清点了羊的数量没问题后,还是由冯正良在前面拦着,陈安领着猎狗在后面将羊群围拢,顺着山道下来。 这些羊都已经养熟了,到了大路上,自动随着领头羊分成两帮,陈安让冯正良赶着自家的回盘龙湾,他则是赶着宏山家的羊群去麻柳坡。 宏山早就在院门口等着了,见陈安赶着羊回来,他一瘸一拐地迎了出来,看着肚子吃得鼓鼓的羊群,他咧嘴笑道:“狗娃子,可以哦,你是在哪里放的羊,啷个吃得那么饱!” 陈安笑道:“就在我家瘦地上边那些山坡上,又没有走好远!” 宏山皱了下眉头:“我也经常往那里去放羊,为啥子到晚上了,肚子还是瘪嘞,根本没有那么饱!” 陈安微微叹了口气:“蛋子哥,你家这些羊太贼了,我就没有见过那么能跑的羊,你说这些羊把心思全都用在偷吃庄稼和跑路这两件事情上,啷个吃得饱嘛。以后放羊,还是要好好围着,别的不说,少跑点路,人没那么累,牲口也能长得壮些撒!” 宏山尴尬地笑笑:“我刚从老汉手里边接手过来的时候还挺乖嘞,不晓得为啥子放上几天就越来越难招呼,我一直想着,让它们找点好的草叶,就随着它们……” 陈安听得咧了咧嘴:“你那不叫放羊,是羊在放你……行了,你要不要再数哈?” “数锤子,要是这我都信不过你,那还要得个鬼!” “你腿脚看上去又好了不少!” “你那些药确实管用,只是一天一夜,就不啷个肿了,再帮我放两天,我自己就能搞定咯,走,到屋头坐,今晚在我家吃饭!” “吃饭就算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改天再说!” 陈安说完,转身走人。 等到了岔往盘龙湾的岔路口,见到冯丽荣抱着孩子在路口等着, 她和陈安一照面,先拉着陈安转着看,顺便帮忙拍打一下他身上沾染的土灰:“没伤到就好!我在家里边听到竹林这边有人鬼喊鬼叫嘞,竹林被石头砸得哗啦响,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又是他们。” 很显然,她在路上遇到冯正良,冯正良已经跟她说了。 陈安笑笑:“暂时不用管……走,回去好好做顿饭,应该会有客人来!” 第443章 不急…… 陈安接过陈澈抱着,和冯丽荣一起往盘龙湾走。 冯丽荣在这件事情上,显得有些神经大条,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屁股朝天的汽车,甚至都没有多问那边的情况。 在她眼里,只要自家男人没事儿,那就万事大吉。 相比起来,陈子谦反倒没那么淡定。 小两口刚走到桥边,就看到陈子谦急匆匆地迎面走来,见面就问:“到底啷个回事哦?” 车子都被弄得冲到路外边的地里面插着,怎么看都不像是小事,生怕是陈安的过错,万一到时候要赔……他可不希望眼看越来越好的日子,又重回解放前。 陈安细细将事情说了一遍,昨天轰撵和今天用石头往竹林里惊吓两只大熊猫的事儿还可揭过,可听到陈安挡路上,陈文志还敢嚣张地开车朝着陈安撞来,他就觉得事情不过分了。 不过,他还是坚持去看上一眼。 陈文志不是被揍了吗,他多少还是担心陈安下手没分寸,万一弄残或是出了人命,那就不好说了。 陈安也不去管他,只是和冯丽荣一起回了院子,在冯丽荣去厨房帮着耿玉莲做饭后,他自己领着孩子,到引来的山泉水边去看冯正良洗菌子。 山上的野生菌还是自己捡回来的吃着放心,冯正良一新手弄回来的,他可不希望一顿晚饭过后,全家躺板板。 果然,蹲在旁边没多大一会儿功夫,他就从背篼、提篮里挑出七八朵有毒的。 倒也没多长时间,陈子谦从外面回来,拖了把椅子,在屋檐下坐着抽烟。 陈安抱着孩子凑过去:“人还在撒?” 陈子谦吸了几口烟,最后一口慢悠悠吐出:“在,就陈志文一个人在路边捂着肚子坐着,你晓不晓得他是啥子人?” 陈安摇头:“不晓得,只知道是车队的司机,但昨天我去车队没遇到,看着面生。” 陈子谦微微叹了口气:“他就是车队主任的孙子,你娃儿不是要学驾驶证的嘛,有了这档子事儿,怕是有些麻烦咯。” 陈安愣了一下,没想到车里的两个人,一個是杜春明的儿子,一个是车队主任的孙子,这两个人,都是镇上份量很重的人。 尤其是车队主任,虽然答应给名额,但都还没报名呢。 有了这档子事儿,自己学车的事情,确实有些悬了。 但转念一想,又不是只有在车队能弄到名额,别的地方也行啊,顶天了,多出点钱买总行了吧。 “又不是离了车队,我就找不到别的地方学车了,没得事!” 陈安觉得自己没必要太当回事儿,理性应对就行。 陈子谦重新又叼上烟袋,叭叭叭地抽着,没再多说什么。 冯正良蹲在山泉水边,足足洗了大半个小时,总算是洗完了。 最难洗的,还要数那几百朵鸡枞花,太过细小,得一根根的来。 起身的时候,他不停地捶着自己的腰杆和双腿:“太鸡儿难洗了!” 陈安笑笑:“万事总有代价,好吃的东西也一样……赶紧送厨房里面做菜。” 冯正良端着东西送往厨房,等他出来的时候,陈安又把孩子塞给他抱着,回屋兑好瓶瓶奶,站在院子里冲着对面竹林里边喊:“圆圆……滚滚,回家咯!” 接连喊了几遍,等了没一会儿,圆圆和滚滚一前一后地从竹林里窜到路上,然后朝着院门口跑来。 两只大熊猫到了近前,陈安将瓶瓶奶分别塞给它们,等着它们吃完,将奶瓶收起来,涮洗后送回家里放着。 而圆圆滚滚却没有回屋,反而爬到院子前山石旁的那棵已经被它们给折腾得没几个枝叶的红枫树上挂着。 天气变得闷热,这几天它们都不回仓房,喜欢在树上睡觉,陈安也就不去管它们。 然后,他又将自己今天采挖回来的细辛给洗了出来,用个簸箕装着,送到厨房里晾着。 之前挂在外面晒着的崹参,早被冯丽荣送到楼上去了,陈安专门去看了一眼,一天的时间,那么大的太阳,居然只是晒得有些蔫蔫的,估计要彻底晒干,得花上几天时间。 家里一应事情打理完,已经临近天黑。 饭菜早已经做好,要不是陈安觉得有人要来,一家子早吃饭了。 冯丽荣准备了好几道菜,腊肉、野味就有四样,蕨粑炒了一道,再加上冯正良捡回来的菌子,被冯丽荣焯水后炒出来,外加鸡枞花和青辣椒一起烧的汤,还有一碗白菜,一碗洋芋丝,共计九样。 就在陈安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院子里几条在狗窝边躺着的猎狗纷纷站了起来,冲着对面竹林吠叫,就连趴在树杈上的圆圆滚滚,都纷纷扶着树干站了起来。 跟着,对面竹林里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和闪烁的灯光。 “来了!” 陈安应出去,将自己院子大门给打开。 陈子谦也跟了出来,准备帮忙应付。 修路的时候,陈安就已经考虑过以后会有车子进出,路修得够宽,大门也足够。 车子是老主任开来的,刚到门口,杜春明就探出脑袋,冲着陈安笑着打招呼:“安娃子!” 陈安也跟着叫了声:“明叔!” 交往的次数不少,尤其是在洪涝过后,杜春明立了不少功劳,被数次表彰,听说上边已经开始培养他,准备往县城里提,和陈安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以前陈安见到他,总是社长社长地叫,洪涝过后,就被杜春明要求叫明叔了。 陈安招呼着车子开进院里宽敞处,老主任将车子掉过头停稳后,才和杜春明各自打开车门跳了下来。 另外,陈文志和杜春明的儿子也从车厢里跳下来,看上去,灰头土脸的陈文志已经从陈安的暴揍中缓过来。 陈安看了两人一眼,转而笑着冲杜春明和老主任招呼道:“明叔,主任,快请到屋头坐!” “不急……” 杜春明摆摆头,回头冲着陈文志和他儿子说道:“你两个龟儿,给老子过来,赶紧道歉!” 杜春明的儿子很听话,闻言,走到陈安面前,开口说道:“陈哥,今天的事情是我错了,给你道歉,我回去已经把事情原原本本跟我老汉说了,我妈老汉也都已经批评过,我是真的认识到错误了,希望能原谅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陈文志就有些不情愿了,将头扭到一旁,像是没那回事儿一样。 见状,老主任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过去朝着陈志文屁股就是接连两脚:“你狗日嘞还给老子犟,今天也只是碰到陈安,他手下留情,不然,就以你今天干的那些破事,别人弄死伱都是你活该,老子就问你一句,你今天道不道歉?” 见老主任发怒了,陈文志犹豫了一下,眼看着老主任跑去柴垛上抽木棍,他这才赶忙走到陈安面前,说道:“我错了!” 这三字说得很是僵硬,分明还是不情愿。 抽了木棍回来的老主任越发恼火,一棍子就朝着陈文志后背抽了下去,打得陈文志往前一个踉跄,反手在背上龇牙咧嘴地揉着。 “就一句我错了就完了蛮?”老主任毫不客气地又一棍子抽了下去。 “我不该故意开着车迎着人冲撞!”陈文志又生硬地来了一句。 老主任见他这么不配合,顿时暴跳如雷,骂道:“狗日嘞,还不服气是不是?” 跟着又是一棍子抽下。 这一次,陈安身子一侧,阴阳手出手,一牵一绞中,及时抓住老主任挥下的木棍,没让它落到陈文志背上:“主任,有话好好说,莫发火了,打也不是事撒!” 别人都已经上门来了,尽管陈文志还是很不服气,但不给个台阶下,也不合适。 仿佛那两棍子,用了不少力气一样,老主任喘了几口气,那是给气的:“你看看今天这事情闹得,太不好意思了!” 陈安也尴尬地挠挠头:“确实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他们两个,一个是老主任你的孙子,一个是明叔的儿子,都是熟人了,也是我的错,该好好说话,也希望你们能理解。 明叔晓得嘞撒,这两只大熊猫是我从山里边救回来养着的,潘石玉教授准许。 你们也晓得,我是潘教授团队的一员,领着工资嘞,对它们有保护的义务。 再说了,这是国宝啊!上面可没少下来宣传保护,可不能乱来。 你们是不晓得,昨天被撵得钻进山上,我们花了好大力气才将它们找回来,我发小帮忙进山,脚还被铁夹夹伤了,在家里边养着。 今天又来这么搞,拿着石头往竹林里边砸,惊到熊猫,再把它们惊跑了,或者是打伤了,也是不小的麻烦,也正是因此,我心里边恼火,下去的时候也没有好好说话,这是我的不是。 要是好好说一哈,晓得他们两个跟明叔和主任是这种关系,也就不会有今天这种事情咯。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车子歪在地里边,这种事情还真不能怪我,明知道车前面有人还故意往前冲撞,这就跟我们撵山的时候,拿枪顶别人脑袋上一样,哪怕没有伤到人,也是非常危险的举动,实属不应该。 万一车子没及时刹住,那就跟枪走火一个道理,是会出人命的。 行了,今天这个事情就这么翻篇了,以后再来,如果真的喜欢大熊猫,就多看两眼,不要再乱来了。 我也该给你们道个歉,今天下手重了点。” 这通话,陈安说得很是中肯,是说给陈文志听的,也是说给老主任和杜春明听的,目的其实还是一个,错不在自己,当然责任也不在自己。 杜春明听完,当即回头冲着他儿子说道:“你龟儿听到了没得?你才在学开车,学点好嘞,人稳重点,晓不晓得?” 他儿子连忙点头:“我记住了。” “我这个孙子,就是欠收拾,我倒不觉得下手重,早就该有人治治他了,不然的话,迟早有一天要出大事儿。” 老主任先是冲着陈安笑了笑,接着又转头看向陈文志,吼道:“你听到了没有?” 这次,陈文志语气软了不少:“听到了!” “走走走,到屋里坐,我晓得你们肯定还没有吃饭……我可是把饭菜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来了……快请!” 陈安说着,主动伸手搭在陈文志肩膀上:“看样子你还要年长我两岁,我们又是本家,都姓陈,该叫你一声哥!” 陈安亲密的举动,让陈文志愣了一下,但还是说道:“我今年二十四!” “确实比我大,那就叫你一声哥咯,我今天看出来了,你开车的技术,是真不错,尤其是开车撞向我那一下,我爬起来得时候估计了一下,距离我不超过三公分的样子刹车,是真的把控得很好!” 陈安说着,转身看向老主任,也跟着随即改口:“大爷,等我以后实习了,能不能安排陈哥带我?” 陈文志本还以为陈安又提起开车撞他的事情,是故意阴阳他,却没想到是打的这个主意,稍稍松了口气。 陈安也看出来了,要是陈文志的技术不好,杜春明估计也不会放心自己的儿子跟着他学开车。 杜春明闻言,笑着说道:“安娃子,你眼光不错,别看文志在车队的年纪不大,但技术绝对是数一数二嘞,他可是自小就跟着他爷爷和他老汉跑车嘞,从小学到大,是相当的厉害。” 老主任也是微微笑了笑:“技术是不错,可就是人太跳脱了,你要真愿意跟他学,以后等你实习的,就安排你跟他。” “大爷,那我就先谢了!” 在一旁一直没插上嘴的陈子谦,看看陈安,又看看杜春明他们几个,满脸欣慰。 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却没想到,这么大的一个事情,被陈安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地就给化解了,似乎无形中,还把关系拉近了不少,算是彻底放心了。 帮忙招呼着几人进了屋子,安排在餐桌旁坐下。 老主任扫视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欣喜道:“这吃得好哦,不但有野味,还有菌子、鸡枞,看来今天晚上,有口福了!” “菌子和鸡枞都是我大舅哥今天跟着我去放羊,在山里边捡的,至于野味,那是冬季的时候打回来腊起的,要是喜欢,等吃完饭回去的时候,我给你们拿点,带回去尝尝!” 陈安这里不缺野味,昨天弄回来的黑娃子,都还有不少肉腌制着,只是点野味而已,对他真不是难事。 老主任也直爽:“那我就不客气了!” 接下来,陈子谦提来苞谷酒,招呼一众人喝酒吃饭。 这顿饭吃得时间长,足足两个小时,老主任和杜春明都喝得有些微醺了,摇摇晃晃地起身,准备回去。 陈安给他们两人一人送了半扇麂子肉,看着他们开着车子离开进入竹林看不到了才折返回来,也终于松了口气。 第444章 来得还算及时 第二天一早,陈志文领着一个司机开着车,来找陈安,请他帮忙找些人手。 有过昨天那一档子事儿,他客气了不少。 陈安去石河子大村子走了一趟,叫来十多个青壮,带着锄头工具,将车下的地埂生生刨成一个斜坡,然后拴了钢绳,用另一辆车子拖拽着,将那斜插在地里的汽车给拉了上来。 然后,一帮人又去弄了些石头回来,把挖出的斜坡,重新用石头砌垒起来,用土回填,把地埂路面恢复,重新碾压平实,然后又去找了地的主人家,补偿弄毁的青苗。 前前后后,折腾了一早上,一帮子人才离开。 这年头的车是真的皮实,斜插到地里,车头都砸瘪了,拖上来以后,居然还没什么故障,开着就能走。 临走的时候,陈志文顺便把车队开具的学驾驶证的名额证明给陈安带了过来。 有了这东西,他就可以到县城的驾驶技工学校学车了。 对,技工,技术工种! 这年头的驾驶员待遇非常好,但也是分级别的。 和其它工种不一样,最好的是一级驾驶员,别的工种最高是八级工。 最高的一级驾驶员,若是找到单位,工资也是最高的。 从其他司机口中得知,一级驾驶员,工资百来块钱,除此之外,出差有补助。 如果外出跑长途,每天补助一元左右,跑市区,差不多五六毛的样子。 另外,大车驾驶员吃的是工种粮,也不一样,开黄河大车的粮食定量是四十二斤,开解放牌车的是三十八斤。 还有就是,在外面的吃住,那是可以回来报销的。 其次司机拉单位的货出去回来往往能顺带带货、带人赚钱,一趟下来,又能捞到不少! 现在物资稀缺,司机走南闯北随便带点什么东西都是稀缺资源。 身份上也不得了,相当于现在的行政事业单位的科级干部,家里人来人往,大包小包吃香啊,就是单位的科级干部都要拍他的马屁。 要是哪個女人嫁给一个司机,都感觉倍有脸面! 这些事儿,听着挺安逸,但今天在拖车的过程中,陈文志也跟他说了实话,并没想象中那么美好,就比如他在车队,那也是按吨位跑里程的,大概是一吨的货物跑一公里,能得两分八。 近点的话还好,能顾着家里,若是跑长途,就得吃馆子里的饭,喝自己带的水,路上车抛锚更是灰溜溜,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路况不好车况差,基本上每次都会在路上修车。 也正是因此,有了一句顺口溜:司机司机你别慌,车底下就是你的床,司机司机你别犟,车底下就是你的炕! 而且,在这年头出行,驾驶员还得有极强的方向感! 这年头可没有导航,有经验的老司机,那脑袋里都有一张活地图,天南海北,记得清清楚楚,不然,走错路,开到山旮旯里出不来,那也是常有的事儿。 也只有那些真正的大单位里非专业的运输车和小车司机有些好处,巴结的人不少,其它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不过,这些东西,跟陈安没什么关系,他只当听个乐子。 他拿了驾驶证,可不是为了依托某个单位混日子,就那点钱,他撵山采药,能弄回来更多。他的目的,纯粹是买一辆车回来自用,自己用着方便、省力,也可以在不适合撵山采药的时候,帮着周边乡邻拉些东西,挣点外快。 仅此而已。 他估摸着,等自己学出来,也是普通老百姓能自己买车的时候了。 接下来三天,他一直在放羊,冯正良也跟着一起,每天捡点菌子,挖点兰草啥的。 也在第三天傍晚,冯正良吃上了他心心念念的熊掌,搭上一只老母鸡和一块火腿肉炖汤,然后再炖煮出来的熊掌,想不好吃都难。 为此,陈安又特地往山里的茅草屋去了一趟,给李豆花送去一个他喜欢吃的熊掌,只是,这一次他没遇到李豆花,倒是他孙子呆在茅草屋,正在训练那两只下司犬。 从他那里得知,李豆花去了别的村子,给人接骨去了,得晚上才能回来。 第四天的时候,宏山的脚终于能走动自如,他家的羊群交给他放着,陈安家的,也交给陈子谦照看着。 他自己拿着证明,往县城去了一趟,先将剩下的两个熊掌和一些野味儿送给冯祥中,然后到驾驶技工学校报了名。 冯正良口中说着要一直呆在盘龙湾等着小学开学招生,但陈安要去县城,他也立马跟上。 事实上,他还有些手续要办,陈安都不在家,他一个人也不好意思一直呆在这儿。 原本盘算着跟陈安一起进山一趟,但探了探陈安口风,知道这次打算去个把月,他只能放弃。 回去的时候,他把这些日子攒下的菌子和鸡枞都一并带走,满满的两大袋子。 在驾驶技工学校,他被告知,首先得先学修理、其中还包括电路、铜工、漆工,这几样考试合格了,才开始学理论,然后跟师上车学场地。 完了之后,开始练路,统统结束后,开始考试,考试合格,托人找关系跟车一年,这时候拿的是实习驾照,一年满后,由跟车师傅做最后总结和鉴定,鉴定合格后换正式新证。 这前后一估计,从学徒拿到实习证再到成为真正的驾驶员,至少得三年时间。 最难的,就是实习的这一年,不能自己一个人驾驶汽车,必须有师傅在,一年期满,还必须没有任何违规现象,才能转正。 这期间,必须把师傅伺候好了,不然一年到头,那就是空忙,很多人最头疼的,就是这一步,花销也是最大的,而这些花销,更多的是为了讨好跟车师傅。 当然,对于陈安来说,这不会是多难的事儿,毕竟有车队这一层关系在那儿放着,不少人争着当他师傅。 至于其它的,陈安估计了一下,适合明年开春的时候去驾驶技工学校蹲着去学,他可不想大好的撵山采药时机被白白浪费。 可驾驶技工学校不是他家开的,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陈安不得不请负责带自己的师傅去自己的岳丈家里吃了顿饭,顺便塞了两百块钱,换来了灵活学习的机会,并答应只要他去了,给他开小灶。 只是让陈安自己尽可能的多看书,掌握基础,要教的书里都有,到时候,专门领着实操,能很快过关。 陈安向来是个善于学习的人,跟着李豆花学撵山采药,一年多点的时间,记住那么多药材,知晓多种狩猎技巧,足以说明。 这一点难不住他。 从县城回来,陈安哪里都没有去,蹲在家里看了几天的书。 趁着休息的时候,他也将周边山林里的马蜂窝,无论是树上的还是土里的,都好好找了一遍。 有望远镜就是方便,这些马蜂个头不小,能用望远镜寻着它们飞行的路线看出去很远。 直接爬到屋后的山顶上,再爬到最高的大树上,用望远镜在周边山林里搜寻,直接就能看到那些筑巢在树上大大小小的马蜂窝。 几天下来,被他搅掉的马蜂窝就有十多个。 也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这些马蜂知道石崖上养着有蜜蜂,今年周围的马蜂窝是真不少。 转眼进入八月份,山上的五倍子开花了,一团团淡黄的细小花朵,在周围向阳的山坡上随处可见,到五倍子大流蜜的时候了。 雨水、温度都非常适合,陈安相信,今年能采不少五倍子蜜。 那些带回来的崹参,也已经晒干,被陈安弄了两个罐子,细心和木炭混合,将它们小心地装在里面,并用油纸进行封存。 结果,在第二天,邮电所有邮递员送来电报。 陈安接过来一看,顿时心里一喜,洋县那药材公司的胖子经理发来的,说是有一家药厂,需要大量的夜明砂。 这段时间,学习书本上的知识是其一,陈安其实也是在等这封电报。 只是等了那么些日子,一直不见动静,他等不下去了。 再等下去,很快又进入秋收时节,割稻子、收苞谷,挖红苕,收南瓜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就来了,这大好的采药机会就在这等待中浪费掉,到时候错过的东西更多。 “来的还算及时……要是再早一天就好了!” 昨天才封存起来的崹参,马上又得取出来了。 当天晚上,陈安去找了宏山。 听到敲门声,宏山搂着光屁股的孩子过来开门。 看得出,他正在给孩子擦屁股,小家伙也是个能吃能拉的主,陈安看到宏山背上湿了一大片,不用说也知道那是孩子尿湿的,还染了不少黄屎。 “背上被娃儿画了那么大片地图,你这运气可以哦!”陈安打趣地笑道。 宏山咧咧嘴:“我都习惯了,这一身,屎尿就没啷个断过,刚才背着的时候,我都感觉到他打冷颤了,我晓得他这是要尿,刚准备把他放下来把一哈,脊背就热起来咯,一路顺着脊背往下流,都淌到老子沟子里去了,看看,裤裆都湿了,不晓得还以为是我撒尿弄湿嘞!” 说完,他将脸憋的通红的孩子翻了过来,冲着孩子警告:“小狗日的,你给老子记好了,要是以后不听话,或是对老子不好,老子锤死伱!” 这话听得陈安一阵乐。 张口就是“狗日的”三个字挂嘴上,和宏元康骂宏山的语气,如出一辙。 “孩子给我,赶紧换换!” 陈安将宏志强给接了过来。 小家伙不认生,陈安抱着挺乖,但终究是外人,到了陈安怀里,还是显得有些紧张,一动不动,只是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陈安。 没多长时间,宏山换了身衣服出来,将孩子接过去:“这两天放羊,我看到山上的五倍子花开咯,今年应该能收不少好蜜。” 陈安点点头,问道:“你那些蜜蜂啷个些?” “还算正常,就是旁边有个狗日嘞故意搞我,有一次是去偷蜂蜜,把老子那些箱子盖子打开,掰里面的蜜脾,他还以为我不晓得,一路走,蜂蜜一路滴,引得不少蜜蜂去采,直接就跟到了他家门口,狗日嘞还不承认。 关键是,蜂蜜偷了,他还不把蜂箱门盖上,那群蜂差点就跑了。 我前天又去看了一次,他给老子弄了七八个脑袋那么大的葫芦包来挂在他门前的花椒树上,已经有葫芦蜂去抓小蜜蜂咯!给老子等起,我迟早要收拾他!” 宏山恨得牙痒痒,说这事儿的时候,咬牙切齿。 陈安略微想了下:“是毛学富蛮?” 村子里边,喜欢吃蜂蛹的人不少,但每年都会弄几个葫芦蜂来养着的,只有这么个人,平日里手长,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可是这家伙,他才不管是不是一个村的。 别说蜂蜜了,要是手头缺钱了,别人家里的腊肉、煮猪食的铁锅,都能给你偷去卖了。 宏山所说的人,陈安只能想到这么一个。 蜜蜂养在石河子村老宅,人没法天天去看着,都有不少事情要忙,要打主意,太容易了。 宏山一脸怒气:“就是这狗日嘞,等哪天我去守,要是被我抓个正着,不锤死狗日嘞才怪!” 顿了一下,他接着问道:“狗娃子,有没得办法,将他那些葫芦蜂给弄死?” “办法是有,但我不建议用,你把他的葫芦蜂弄死了,他随便使个招,也能将你那些蜜蜂弄死,到时候你更划不来,还是要好好说,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陈安劝说道。 宏山想了想,压下心头的火气:“那改天我去找他说说,要是不听,那就是讨打!” 有那么几群葫芦蜂,现在还算小,那些蜜蜂勉强还能承受,可若是等葫芦蜂发展起来,毫不夸张的说,要不了几天就能让宏山那些蜜蜂灭场,那可是七八群葫芦蜂啊! “我准备要去秦岭了,你不是也想去嘛,明天去把伯伯叫回来,我们后天动身!”陈安说了自己的来意。 “要得,我明天一早就去!” “行了,我过来就是说这个事,走咯!” “走啥子,你是晓不得我把房子盖到麻柳坡来干啥子的蛮,还不是为了我们两家往来近些,我是隔三差五就往你那里跑,你倒好,十天半个月不见往我这里来一趟,今晚不许走,在我这里吃了饭再说!” “我在家里吃过才过来嘞!” “那也不行,多吃一碗,我不相信会撑死你!” 像是生怕陈安会跑掉一样,宏山一把拉住陈安肩膀上的衣服不撒手,陈安只得点头。 第二天,宏山让许少芬放了羊,他专门外出一趟,将在外面上工的宏元康给叫了回来。 一起回来的,还有甄应全,一听到宏山说要跟着陈安去秦岭那边采药,他想都没想,跟着就去找领工的结账。 当天晚上,甄应全和宏山联袂而至。 陈安将两人迎进家里,刚一坐下,甄应全就开口了:“狗娃子,我可是听宏山一说你准备到秦岭那边采药,就立马跟回来了,这次过去,能把我带上撒?” “甄叔,你这说得哪里话,我们也是配合过好几次的人咯,你和宏山都是我信得过的人,多一个人就多分力,我求之不得!” 陈安起身,给两人泡了茶水。 第445章 大海捞针的活计 “想必蛋子哥去找你们的时候,也跟你说过了,这一趟过去,主要以找崹参为主。” 陈安简单说了行程:“甄叔,你就不怕跟着我跑一趟,空手而归蛮?” “空手就空手,有啥子好怕的嘛!” 甄应全不以为然:“秦岭那大山里边,早就想去见识见识咯。再说咯,想与不想,啷个可能空手嘛,搞不到崹参,还搞不到别的东西啊?话又说回来,崹参是啥子样哦?” 宏山闻言,也跟着看了过来。 他和甄应全一样,都没见过崹参。 陈安一时间哑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两个不知道崹参的人形容崹参的模样。 想了想,他翻找来药书,将崹参翻找出来,给两人传看。 药书上可不是什么让人一看就一目了然的彩色图片,而是黑白的手工图画印刷,只能看个大概样子。 见两人多少还有茫然,陈安微微一笑:“等到秦岭那边,我们先去药材公司,看能不能遇到别人送崹参来出售,到时候一看就晓得是啥子样咯。 这种东西太过珍贵稀少,需要找到合适的地方,排成排一点点地搜寻,是件非常枯燥的事儿。 这個时候,崹参花谢,应该结果咯!” 实在看不到,就领着他们到自己发现崹参的地方去看看。 反正那些崹参要变得值钱,少说也是二三十年后的事情。 而二三十年后,陈安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靠那些崹参赚钱了,不然就是这辈子的失败。 宏山和甄应全都点了点头,他们也清楚,若是不先认识,去了以后,也帮不上什么忙。 陈安又何尝不知道,但他更清楚,自己需要帮手,需要能相互照应的人,不懂可以教。 秦岭那种地方,就不是他一个人能闯的。 上次跟着调研团队往佛坪走一遭,那种地方都还只能算是边缘地带,真正深入其中,那就是彻头彻尾的无人区,就连当地人也不敢轻易深入,更别说外来者了。 当然,这得先把夜明砂的事情给解决了再说。 三人攀谈大半个小时,宏山和甄应全一起离开,回家开始着手准备。 打算在山里呆一个月的时间,需要带的东西可不少。 陈安也在准备自己需要带的东西,建了新房后,以前挂在火塘上烧水煮饭的铁鼎罐已经不用,但带到山里就挺合适,冯丽荣将它从仓房里翻找出来,好好擦洗了一遍。 耿玉莲则是应陈安的要求,将那些平日里从袋子中拆下来的油纸,找出来十多张,准备带到山上避雨使用。 他自己把猎枪拿出来,擦拭检查一遍,包括那些子弹带里的子弹,也都没有放过。 另外就是找了套出山时需要换的衣服,一床老旧的被褥。 至于吃的,陈安打算到了汉中,或是洋县的时候再买,省得大老远地带过去,也是麻烦。 折腾大半个小时,总算是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得差不多。 即使如此,零零散散的东西,也装了满满一背篼。 明天动身早,陈安也不打算多耽搁,洗漱后早早睡下。 冯丽荣就显得有些担心,心里有话,却不说出口,只是一晚上翻来覆去的。 陈安半夜醒来发现她还醒着,于是将她搂到怀里,温存了一会儿,安慰道:“宝儿,你就放心撒,这次进山,虽然去的是个不熟悉的地方,但我们三个你还不晓得蛮,会互相照应,安安全全地回来。” “遇到啥子事情,一定不要冒失……” 冯丽荣话到嘴边,却还是忍住没说,只是说了句让小心的话。 她自己也懂撵山,当然知道山里的凶险,也知道其中的忌讳,有些话只能闷在心里,不能说出口。 “我晓得……这撵山采药,其实也干不了几年,你看,我不是在想着搞种养殖了嘛,包括学车之类,都是在为以后准备,趁着这几年,这些东西比较容易赚钱,得把机会抓紧咯!” 陈安长长呼了口气:“伱自己在家里边也小心,好好养着身子,照顾好娃儿,还有圆圆、滚滚,安心等我回来,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样,明知道自己怀上了,还爬那么高的树!” 冯丽荣将头埋在陈安怀里,微微点了点。 渐渐地,她终于睡着了。 反倒是陈安,只能睁着眼睛看蚊帐顶上的白布。 听到外面鸡叫的时候,他轻轻掀开被子,不去惊动熟睡的冯丽荣和儿子。 殊不知,下楼的时候,却看到陈子谦和耿玉莲早起来了。 耿玉莲在给他做早饭,而陈子谦则蹲在屋外抽烟,朦胧的晨曦中,烟袋中的旱烟红红灭灭。 看得出,这次远行,老两口也很担心。 陈安提了两把椅子出门,到外面递了一把给陈子谦:“老汉,莫担心,你还不晓得我蛮,我晓得秦岭危险,我自己也有分寸,屋头的事情,就要麻烦你们照顾咯。” 陈子谦点点头,屁股挪上椅子坐着,微微叹了口气:“秦岭终究不同米仓山,那里人员更为复杂,别看是这年头,但依然充斥着各种势力,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还有从各个地方跑到秦岭里边讨生计嘞,出外边,一定不要多管闲事,遇到事情,也一定要妥善处理,不要留后患。” “我记住了!” 陈安当然明白陈子谦话里的意思,他也从来没有把人想得那么良善。 被人绑过一次以后,陈安早已经变得更为果决。 等了没多长时间,耿玉莲煮好面条,出来叫陈安吃饭。 他到桌子边一坐,看着大碗里那冒尖的一大碗面条,弄得油汪汪的,一旁的碗里,还放了六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宏山和甄应全来得也早,陈安刚吃完面条的时候两人就到了。 陈安也没多说什么,背上昨天准备好的背篼,跟着两人就走。 陈子谦和耿玉莲跟着一直送到院门口,耿玉莲回头看着自家屋子:“不把丽荣叫醒蛮?” “不要叫咯,她昨天晚上,半夜才勉强睡着,就让她睡嘛。老妈,你晓得宝儿又怀上了的,记得帮我多照顾她!”陈安最不放心的,还是冯丽荣。 耿玉莲笑道:“这还用你说!” 陈安笑笑,没再多说什么,加快步子,追上宏山和甄应全。 两只下司犬还是留在家里面,另外六条猎狗,却是早已经欢跑在前。 这一次,宏山和甄应全都没有带狗,只带了各自的猎枪,只有陈安,依然将六条狗给带上,进了山里,少了它们可不行。 冯丽荣一觉醒来,太阳都已经从山头升起来了,她扭头一看床铺,发现已经不见了陈安人影,赶忙爬起来,穿好衣服下楼,四下一看,都不见陈安。 见耿玉莲在屋前剁着猪草,她出声问到:“老妈,安哥嘞?” “天才刚蒙蒙亮就走咯!” “为啥子不喊醒我!” “狗娃子不让喊,说你半夜才睡着!” “好歹把我叫醒,我送送他也好撒!” 一下子,冯丽荣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遥遥看着前往镇上的方向。 而在这时候,陈安他们三人,已经坐上了汽车,在前往汉中的路上。 开车的驾驶员,正是陈文志。 和之前的生疏不同,结识过后,陈安想要用到车子,只是打个招呼的事情。 何况,这次是让陈文志直接将三人送到洋县,陈安准备先将那些夜明砂搞定了再说,也借用车子,拉到洋县的药材公司。 为此,他在昨天晚上的时候,特意又拿出一苗四品叶崹参和三苗三品叶崹参。 三人都没有坐在驾驶室,而是坐在车兜里。 陈安开始跟两人讲那些从老何那里学来的寻参法子:“……在秦岭那边,一般谷雨挂锄之后的农闲季节,就有不少山民进山寻找崹参。这里边规矩多,讲究也多。 山里人管在山里边搜寻崹参的过程,叫压山。就是排成一排,拨草缓行,仔细寻找,讲究宁落一座山,不落一块砖! 压山的时候不准乱讲话,这是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 山里地势复杂,动物很多,大多食肉动物,都会在树丛中睡觉,所以啊,我们还得准备根棍子,上面得拴上铜钱!” 宏山不解地问:“铜钱?要这东西干啥子?” 陈安早知道他们会有此一问,和他当初跟老何问东问西的时候一样:“在搜寻的过程中,铜钱会碰撞发出声音,动物听到这声音会非常敏感,远远听到就跑掉咯,乱说话会影响铜钱声音传播,也会导致分心,看不到崹参,还可能会因为惊悸,出乱子。” 宏山点点头:“这倒也是……不过话又说回来,巴不得遇到点啥子,正好打回来,说不定还能再赚上一笔。” 甄应全也说道:“对头,还有招财它们几条猎狗在,要是有猎物,它们也早就发现了,要不要铜钱,其实无所谓!要是碰到黑娃子、豹子,你就忍心,就这么放弃不打?” 闻言,陈安咧嘴笑了起来:“废话,我只是说点规矩给你们听听,碰到这种大货,当然要打,不然带猎枪过来干啥子?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规矩里边,还是有很多有用的东西。 就比如,在排着队找崹参的时候,一边压山,一边控制好队形,还要不忘折断树枝或是抓把青草放到树杈上留作标记,以标记出这一路所过的距离内已经找过,免得走重复路。 大林子里边,棘草丛生,如果不做标记,真的很容易走冤枉路。 说到这里,有一点不得不说,秦岭山高林密,不是我们熟悉的地方,这一路进山,一定要记得做好标记,不要到时候进了山,找不着出来,那就麻烦咯。” 这次,宏山和甄应全都微微点了点头。 都是经常撵山的人,这些东西,都知道不少山里容易发生的情况,一点就明白了。 陈安继续说道:“还有,在压山的时候,我们三个必须根据自己所在的位置一直前行,走过的路不许回头反复找,前进中即使遇到倒下来的大树或是山石也不准绕行,只能翻过去!” “这些规矩奇奇怪怪嘞,又是为啥子?”这次发问的是甄应全。 “按照老何的说法,崹参金贵,在以前找参的那些人中,经常出现私藏的情况,不许反复回头找,是为了避免其他人员怀疑自己有私藏之嫌疑,当然,就只是我们三个,不存在,主要是因为老是回头找,容易掉队,发生危险。 而遇到挡路的情况,只能翻越,目的是为了不能错过任何一处地方,根据经验,有些崹参就喜欢长在倒下的树木下边,或者是山石缝隙中。 毫不夸张地说,找崹参,就是个大海捞针的活计,得相当注意这些细节。” “清楚了!” 甄应全略微想了下:“接着说!” 陈安揉了揉眼睛,昨晚没睡好,总觉得有些干涩,然后接着说道:“还有个挺有意思的东西,林深草密,几步之外不见彼此,尤其是起雾的时候,每压一段山,彼此看不到人了,就敲击树干传递信号。 其他人一次回敲一声,既表示自己的位置,又示意继续压山,平时你一下我一下地敲,则是表示平安。 这里边也有讲究,敲击的时候,一般选择一些枯死的老树,最好是松树,空心的更好,这一类的树一敲,发出的声音深厚、干脆,容易发出声响,声音能传出老远……” 就这样,走了一路,也说了一路。 陈文志驾驶技术确实很好,逶迤在山间的路爬坡上坎,弯拐很大,即使这样的条件下,他依然将车开得很平稳,速度也比陈安前两次打过交道的司机要快得多,临近中午的时候,就赶到了汉中。 陈安熟门熟路地领着三人,到城里的食堂吃过饭,继续坐车赶往洋县。 当天下午到了洋县,带来的枪全放在车上锁着,陈安将找了旅社将三人安置住下,他自己则是径直去了胖子经理打理的药材公司。 这一次,到了药材公司门口,下边的工作人员一看到陈安,立刻迎了上来:“你是来找我们经理的?” 这话让陈安微微愣了下:“你啷个晓得?” “我们经理交代过,只要见到你来,就直接领你去见他!”那工作人员笑着说道。 陈安也没想到,胖子经理居然这么重视自己。 “我晓得他办公室,自己上去就行咯……你忙!” 陈安走到收购公司一侧,顺着楼梯上楼,很快到了经理办公室。 办公室大门敞开着,一身西服,蹬着皮鞋的胖子,双脚搭在办公桌上,正悠闲自得地抽着香烟,看着报纸。 陈安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两下。 胖子经理抬头看来,见是陈安,惊喜地收脚,起身迎了出来:“哎哟,兄弟,总算把你盼来咯!” 第446章 真不够看 “经理……” “叫啥经理啊,我姓陈,名庆林,叫我陈哥,或者叫我胖哥也行!” “你也姓陈啊,还是本家,我叫陈安!” “看看,这就是咱们该有的缘分,快快快,快请坐!” 陈庆林笑呵呵地招呼陈安在办公桌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忙着拿搪瓷茶缸给陈安泡茶。 很快,一缸热茶送到陈安旁边放着,陈庆林回到座位上坐好:“说来也是运气,你刚走两天,我打电话去问过的几家药厂,就有两家回复说需要,而且要的量还不少,价格也给得高,两毛钱一斤。这是你该赚的钱呐!” 两毛一斤! 陈安想着那山洞里那么多的夜明砂,心里狂喜,多出一分都能多出不少钱,更别说一下子比陈庆林给出的价格还高出五分。 当然,他也知道,制药厂给药材收购公司的价格还要更高,毕竟,他们也要有得赚。 但两毛一斤,陈安已经很满足了,把那山洞里的夜明砂全都搬出来,那不跟捡钱似的。 在这年头,别说角角钱,哪怕是一分两分,也是钱。 “我明天就进山,顶多到后天,我就给你把那些夜明砂弄来!”陈安高兴地说道。 “要得,不过话说在前头,得弄干净点,有点杂质我这里还能接受,要是杂质太多了,那可不行!” 从山洞里清扫出来的东西,石块泥土混杂是避免不了的事情,但若是多了,也确实说不过去,陈安又岂会不明白。 “胖哥,我就叫你胖哥咯……我做事你放心,一定弄得干干净净,胖哥给了我赚钱的机会,啷个还能让胖哥为难嘛,伱说是不是!” 陈安拍着胸脯保证。 夜明砂的简单处理,清除杂质,他还是知道的。 不容易有这么一条门道,陈安可不打算做一次性生意,也希望长长久久。 果然,听陈安这么一说,陈庆林顿时笑了起来:“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顿了一下,他接着压低声音说道:“这次有没有带崹参过来?” “答应过的事情,我肯定想方设法也给胖哥办撒!” 陈安说着,将随身布包里小心保管的几根崹参给取了出来,放到桌上:“看看,这是我从我师傅那里软磨硬泡弄来的崹参,都是好货!” 他也知道,陈庆林那么客气,自然也是图陈安手里的崹参。 跟着,他又补充了一句:“等把看到的那些夜明砂处理咯,我们几个还要进山,这趟过来,就是专门来找崹参嘞,要进山个把月的时间!” 他这是又抛出一個钩子,防着陈庆林得了崹参,掉转头不收夜明砂。 陈庆林迫不及待地接过用布小心包着的崹参,一根根取出来,小心地查看,等到把年份数出来,多少有些失望:“就一个四匹叶和三个三匹叶啊,你不是说你师傅那里有五匹叶,还可能有六匹叶的嘛!” “五匹叶的这次我见过咯,六匹叶的我师傅死活不说,这次要不是他想着要盖房子,这四匹叶他都不愿意拿出来,只能等回去我再试试。 话又说回来,说不定我们这次进山,还能搞到大货,到时候也送往你这里来!” 陈安胡编乱造,他不相信陈庆林还会专门找到米仓山里去。即使去了,也有的是借口推脱,再说了,他自己手头就有五匹叶崹参,想要糊弄,还不简单? “我是真希望你们进山能搞到大货,实不相瞒,有好几个联系我帮忙收崹参嘞,那在外边,都是人物,就这点东西,不够应付啊,一定想办法多弄点,钱不是问题!” 陈庆林找来几个盒子放在桌上:“都是懂货的人,也晓得行情,我就直来直去了,这些崹参,一千三百块钱,没得问题撒?” 一千三百块…… 陈安略微衡量,这次带来的几棵崹参,年份上不如上一次的,他估计的价格能有一千两百块就不错了,陈庆林或许是真的急等着用,价格开得慷慨。 当然,也不排除他有想借此拴住陈安,让陈安往他这里送崹参的盘算。 陈安当即痛快道:“那我就先谢谢胖哥咯!” “以后你弄到崹参,就往我这里送,来多少我收多少,价钱上,绝对不亏你!” 陈庆林说着,拉开抽屉数钱,一张张崭新的大团结,足足数了一百三十张,厚厚的一沓! 崹参,性甘味平,主补五脏,滋阴补肾,一般坚持吃上一段时间,那是能从根源改变男性能力差、体虚乏力等虚状的,而且对于肾脏疾病患者也有着不错的改善和治疗效果。 对不孕不育的男性来说,更是“救星”一般的存在。 从古至今,崹参向来是可食用药材中的佼佼者,被老中医作为行走江湖,穿行花街柳巷必备的食用药材之一。 不论男女,只要成家了,都挺在乎这方面的事情,越是有身份地位的越是如此。 生长崹参的环境本就极为苛刻,却又有如此强大的功效,能不贵才怪。 接过钱装怀里,陈安接着又问:“胖哥,你这里最近有没得人来卖崹参?” “有是有两个,但都是些小货,最好嘞也不过就是一棵三匹叶,年份还是那种不是特别高的。” “有没有带来茎秆?” “你问这个干啥子?” “是这样嘞,这次过来找崹参,带了个从没见过崹参的新人过来,光靠嘴巴说,一时间又说不清楚,想让他直接看看,省得去压山,找到了都不晓得。” “这样啊……当时是有一个带来的,但是被我泡水喝了!” 泡水喝了? 陈安微微愣了下,开始怀疑陈庆林是不是也虚,笑道:“要泡水喝也不一定非要泡崹参撒,改天我给你弄点淫羊藿,效果也不错,也是补肾嘞!” 陈庆林连忙摆手:“你可不要瞎想,我纯属是觉得这玩意儿金贵,茎秆扔了有些可惜……就是想尝尝味儿!” 陈安笑了笑,站起身来:“开个玩笑……事情办完了,改天等我送夜明砂过来,我请胖哥吃饭,还有些事情要忙,我就先走咯!” 他说完,转身就走。 陈庆林也起身跟着送了出来。 离开药材公司,陈安转念一想,发现自己问陈庆林寻崹参茎秆的事儿,纯属多此一举。 都要去弄夜明砂了,自己之前刨崹参的地方,距离蝙蝠洞口就没几步路,到时候领着去看不就行了。 回到旅社,和宏山他们三人碰面,简单讲了夜明砂的出售的事儿已经谈妥,随后几人一起出了旅社,在街上一路逛一路看,然后在供销社买了不少口袋,两个筛子,三把特意锯短木把的铲子,还有几个用高粱杆扎成洗锅用的炊帚。 蝙蝠洞里的夜明砂,可不是拿着铲子锄头挖出来就行,得一点点挑选清扫,过一下筛子去除杂质才行。 另外,陈安又买了三把手电和几对电池,以应对山洞里的黑暗。 四人找了馆子,饱餐一顿,顺便买了些火烧馍、核桃馍之类方便保存和携带的东西,作为干粮,带进山里去吃。 事情准备妥当,当天晚上,四人早早睡下。 第二天天还未亮,陈文志开车拉着三人前往东沟村,一路紧赶。 这一次,陈安将猎狗交代给宏山和甄应全照管着,他自己则是坐到驾驶室里,只有他知道去东沟村的路,得负责指路。 出了洋县,不断往山里深入,路越走越偏,不免让陈文志都开始担心起来:“兄弟,你确定里边的路能通汽车?” “你放心撒,我走过一趟嘞,虽然还不会开车,但路的宽窄,我还是晓得的,除了有那么几个弯拐比较大,坡比较陡的地方稍微费力些,别的问题不大。 当然咯,土路嘛,坑坑洼洼免不了,但是我相信你的技术,要是你都去不了,别人也去不了咯!” 最后一句话,陈安马屁拍得很随意,却听得陈文志很高兴。 事实也是如此,虽是深山里的小山村,但通车问题确实不大。 到了村子里边,有块打谷场,车子就停放在那里。 这还是第一次有汽车到村子里来,听到声响,几乎在村子里没有外出的人,统统都出来瞧稀奇。 仿佛摸一摸冰凉的钢铁、轮子、车灯,都是一件非常享受且值得炫耀的事儿一样。 陈安也没有去管他们,换作自己小时候看到汽车时,也是一样的眼神,一样的心情。 看归看,但山里人都知道,这不是他们能随意动的东西,生怕弄坏了赔不起,车子就这么停放在场子上,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得锁好车门,防止捣蛋鬼钻进驾驶室动到刹车之类就行。 也有村里人出来询问,几人进山是干什么的,陈安告诉他们,去山里的山洞弄些蝙蝠粪,回去作肥料,种植药材。 有人收夜明砂的时候,夜明砂是钱,没人收,那就只能做粪。 这理由很正常,有老人说,前年的时候,生产队积肥,还去山洞里掏过蝙蝠粪,附近还有几个洞穴里也有,但显然是划不来跑山里七八里的地方去弄,太费力了。 那山洞山里人也都知道,但对他们来说,还是太远了些,所以也就留存了下来。 陈安反过来问了下另外几个有蝙蝠的山洞,老人给指了几处,陈安在领着四人去蝙蝠洞的时候,特意顺路去看了其中两个,发现洞里淤积的泥土之类都被挖得干干净净,倒是有不少这一两年留存下来的夜明砂,挺干净。 他打算,顺便把这几个洞穴里的夜明砂也扫上一遍,也能收获不少。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陈安领着四人到了那山洞里,看到那厚厚一层夜明砂,都欣喜不已,纷纷动手开始筛选、清扫、装袋。 那些夜明砂确实很厚,中下层的,其实已经发酵成了粪,中上层的倒是挺好,清理得时候,其实也不会有多少泥沙杂物在里面。 反正这玩意,到了药材公司,还要筛选,真正加工出来,还有更为精细的漂洗、晒干、酒制、醋制等手续,才会送到药店。 陈文志原本不打算插手的,心想着不就弄点蝙蝠屎吗,那才能赚几个钱? 可现在一看,那么大的两,两毛钱一斤,这些东西收回去,不得几千块啊。 几千…… 即使几个人平分,就连他这个多少人羡慕的司机,稍微一盘算,自己也把自己吓了一跳,换成他自己,天天有货拉,那也不是他一年能赚到的。 何况,闲的时间多,拉货的机会少,这么一盘算,怕是得花上两年才能攒下来。 他忽然明白,为啥陈安能住上那么大的房子了,底气为什么那么硬了,就他自己开车赚的那点钱,在陈安面前,真不够看。 “兄弟……我也跟着做?” 他找到陈安,试探性地问。 “那你想不想做嘛?”陈安反问。 陈文志立马点了点头:“我啥子都可以做!” “这活计又脏又累,刚才你也跟着进洞了,里边那气味,一般人遭不住!” “不怕,我也是干过脏活累活的人!” “我还怕你不愿意,放心,只要参与了,到时候肯定不会亏你!” 已经是自己以后既定的跟车师傅,陈安当然会让他尝点甜头,多一个人,也能多一份力不是,几个山洞的清扫、搬运,可需要不少时间。 陈志文也拿来手电,学着陈安他们的样子,将手电用布条绑在脑袋上,当成“矿灯”使用,然后提着铲子、炊帚,开始进行清扫。 装好两个袋子后,由宏山领着陈志文开始用背篼背送到东沟村,装车子里面。 以陈安和甄应全的速度,等两人背送一趟回来,洞里已经又装了四五袋。 于是,陈安和甄应全也帮着背送。 一趟往返得一个多小时。 山洞里的蝙蝠实在太多,别看着每天每只蝙蝠所产的夜明砂不多,但数量多了,那就是一个恐怖的量,何况是长年累月堆积在里边的。 到了中午吃干粮稍作休息,山洞里的夜明砂清理掉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就装了八十多袋。 一袋夜明砂少说也有七八十斤,可搬到车上的,不过二十袋左右。 眼看光靠几人,完全来不及。 陈安略微盘算,特意跟着宏山他们往东沟村去了一趟,找了村里七八个村民,请他们帮忙搬运,他们四人则是专门在山洞里清扫。 两块钱一个人,对于山里人来说,那是很高的工钱了,他们非常乐意,而且干得相当积极。 如此安排,进度立刻快了不少。 等到傍晚临近天黑的时候,不但将这洞里的夜明砂清理干净了,另外两个稍微紧一些的山洞,也清理得差不多。 第二天早上,那些山洞又要近得多,被村民积肥清扫过,里面的夜明砂不算多,四人花了一早上,算是把那些山洞都扫了一遍。 得了两百一十二袋夜明砂。 问了村民,周边再无处可弄后,陈安让陈文志开车,一起前往洋县的药材公司。 看到这些夜明砂的时候,陈庆林也被吓了一跳:“你这是从哪里弄来那么多哦!” 他想过这些夜明砂的量不会少,但却没想到,陈安居然一次性给他弄来那么多。 陈安有些担心地问:“收不完蛮?” “啷个可能!” 陈庆林拍了拍陈安肩膀:“我只是没想到你手脚那么快,如果还有,你尽管送来!” 陈安稍稍松了口气:“请了山里人帮忙搬运的,从山里七八里的地方搬出来,太费力了,放心,东西是我亲自领着筛选的,你看哈质量!” 陈庆林冲着一个工作人员示意,那人跳上车,随机挑选了七八个袋子查看。 他检查得很仔细,不仅仅看袋口,袋子中间和底部的夜明砂也捞出来看,下车的时候冲着陈庆林说到:“确实弄得挺干净,没得啥子杂质,挺纯。” 这倒有点像出售粮食时的检查,就怕袋里故意掺杂,所以袋子上中下的部位都看。 陈庆林也不墨迹,当即让四人将夜明砂搬下车过称。 又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总算全都入了仓库。 所有的夜明砂,合计一万五千七百五十斤,两毛一斤,共计三千一百五十块。 钱到手,陈安自己留下一百五十块,其余的四人均分,一人能得七百五十块钱。 “这一百五十块钱,我自己装了,没得意见撒!” 陈安把话说在明处,自己领着人干事,多拿那么一点,已经算是拿得很少的了。 宏山他们几人当然没意见,他们何尝不知道,是陈安在照顾它们,反过来还想着能从自己分到得钱里,各自再拿一百五给陈安,被陈安给拒绝了。 他转而冲着陈庆林招呼:“胖哥,我们先找旅社洗哈,然后找个馆子弄些菜,我到时候来叫你,一起喝点!” 陈庆林也耿直:“你一哈子从我这里赚了那么多钱,不吃你一顿,说不过去!” 第447章 上道 在山洞里收集夜明砂,折腾了那么久,四人身上那是浓重的腥臊味儿。 走在县城的街面上,但凡从旁边经过的人,大都捂着鼻子退避三舍。 还有几条猎狗,跟着陈安在山洞里忙进忙出的,也弄得浑身怪味。 干脆,陈安到供销社买了肥皂,又到旅社里拿了换洗衣服,几人约着一起出了县城,就近寻了条小河,找个偏僻的河湾,跳进去连人带衣服,都洗了一遍,总算是清爽了。 陈安顺便将几条狗也洗了一遍。 下午四点左右,小河里的水也似乎是温热的,倒是难得的享受。 县城里已经有了不少商店、餐馆、旅社的,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各种食堂、供销社、招待所一家独大,不需要证明也能找到地方住了,只是所能提供的有限。 就像陈安他们四人入住的旅社,屋子里陈设非常简单,只有两张床,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个柜子,放着个搪瓷托盘,放個热水壶和几个杯子,另外就是一个盆架,放了两个盆,两块毛巾而已。 想在旅社里洗澡,那是一点都不方便,哪有这河湾里来的惬意。 回到县城里面,几人先将洗出的衣服,送回旅社晾着,然后一起到了县城里,找了家食客比较多的餐馆,在临窗的位置坐下。 挑饭馆最简单的法子,那就是哪儿人多去哪儿,绝对错不了,至少味道上没问题。 陈安和宏山来过汉中几次,但大都是各种小吃填饱肚子,像这样请人吃饭,就必须弄得正规一些了,两人不懂这边的菜肴,只能扭头看向以前当背二哥没少到这边闯荡的甄应全和作为司机到处跑的陈文志。 陈文志见状,连忙摇头:“我也不晓得,这边我还是头一次过来,以前是跑我们那边的县城比较多一些。” 陈安偏头看向甄应全:“甄叔,你应该晓得有些啥子好吃的撒!” 甄应全咧嘴笑了笑:“是吃过不少……行嘛,我来点!” 他起身去找了店家,不一会儿折返回来:“点了五个主菜,外加四个配菜,共九个,会不会太奢侈了点?” “没得事,要请人,点少了也不行!你们在这里等起,时间差不多了,我去请人!” 陈安说着,起身往馆子外面走,径直去了药材公司找胖子。 二十分钟后,陈安领着陈庆林到了馆子里,落座的时候,看到衣着的菜已经上齐,随眼一扫,陈庆林有些惊喜地说道:“看不出来哦,你们还挺会吃!” 陈安看着桌上的几样菜,本来觉得平平无奇,更像是家常菜,但听陈庆林这么一说,反倒奇怪了:“就是随便点嘞,我们哪里晓得嘛,胖哥,难道这些菜还有说道?” “恁个会点,你告诉我不晓得,我啷个有些不信!” “是真不晓得,是店主推荐嘞!”陈安这纯属是无话找话,顺便冲甄应全使了个眼色。 “这店主确实好手艺,我在他这里也吃过几次……这些菜看上去是不怎么样,但都是我们这边的名菜啊!” 陈庆林身为药材公司的经理,平日里没少吃,对桌上这些菜如数家珍:“你看看这碗,菜豆腐,这可是我们这边请人吃饭必点的一道菜,别看着简单,但制作既讲究又复杂,每一次品尝这道菜,都能让人感到一种家的温暖与自在,不信你尝尝。” 他很有种反客为主的意思,但正是这随意,反倒说明人挺好处。 听到陈庆林将一道菜豆腐说得那么特别,陈安动筷夹了一小块下来,尝了一口,果然觉得看着简单,确实不一样,不由赞道:“这香气悠远独特,口感细腻丰富,味道淡雅却又不失醇厚,确实安逸!” “伱也是个会吃的!” 陈庆林冲着陈安竖了大拇指,指着另一道菜说道:“这个叫佛坪三香,可是地道的传统菜肴,在我们这边的年夜饭上,家家户户都会有一道佛坪三香,预示着丰收和团圆,当有客人来的时候,也是主人家热情待客的最佳选择。大家都尝尝,不要光听我说撒。” 几人纷纷动筷,陈庆林也跟着吃了起来。 陈安夹了一块放自己碗里,尝了一口,确实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三香的汤汁,色泽金黄,浓郁诱人,肉质鲜嫩可口,蔬菜的爽口和鸡蛋的细腻……啧啧,巴适!” 说这话的时候,陈安不由看向甄应全。 他找店家点的菜,足以说明以前也是吃过见过的。 “这道叫熬菜,我们这边的人一般都是这么叫,也有几个地方叫炖菜,是由几种不同的蔬菜放在一起慢慢炖煮而成,味道鲜美、口感香醇,让人难以忘怀!” “这个叫褒河鲜鱼,在我们这边,无论是大小宴席,这道褒河鲜鱼都是不能缺少嘞,我们比较喜欢将它和粉条、豆腐、土豆、魔芋等一起炖煮,再加上我们这边特有的麻辣酱料,看上去显得很粗野,但其实非常细腻、鲜美。” “还有这个,叫汉中酱肉,与常见的腊肉或者卤肉不同,在制作过程中,中草药和香料的搭配非常讲究,使得酱肉的色泽在黑中透出红光,那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当品尝第一口的时候,你就会被那十足的嚼劲吸引……” 陈庆林一边介绍一边让几人品尝,就连几个小菜都说得头头是道,这让陈安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请了一个美食品鉴大师。 话又说回来,能让人吃高兴了,就是好事儿。 一顿饭结束,已经是差不多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陈庆林被几人连番敬酒,喝得有些醉了,但嘴巴里还在念叨着陈安他们进山的事儿,他还在惦记着崹参,也无意间透露出,他正在利用这东西打点关系,相当舍得下本钱。 这对陈安他们来说也是好事儿,意味着只要进山,弄到了崹参,就能在他这里卖出个好价钱。 饭后,陈庆林摇摇晃晃地回去了,陈安起身去结账,却被告知,已经被陈文志给抢着付了。 一顿饭,连酒带菜,一共花了八块三毛钱,也确实是豪奢。 陈安冲着陈庆林说道:“哥,我请人吃饭,啷个好意思让你付钱嘛!” “这话不该这么说,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本就是该我请大家伙,这趟过来,我可是沾了你们的光咯,一哈子分到那么多钱,这辈子,我还从没见过一下挣那么多钱的好事儿……” 陈文志确实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帮忙背一哈,别的啥子都没做!” 他心里原本想着,能分到百来块钱就算相当不错了,却没想到陈安如此大方,直接就是平分,七百多块钱的进账,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钱塞到他手里的时候,心脏都跟着狂跳。 陈安半开玩笑地说道:“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少了你的车,我们也没得办法那么快将那些夜明砂搬出来……你可是以后我学车实习的师傅,我指着你将压箱底的本事交给我的,那些钱你就安心地拿起,不要想那么多。” 陈文志长长呼了口气,更像是保证地说道:“以后常来车队,只要我在,就把我会的那些都教给你,我晓得你时间没那么充裕,但我能保证,你能以更快的速度,把驾驶证拿到手。” “还是你懂我!” 按照正常流程,一点岔子不出,三年的时间才能拿到驾驶证,这少说也是在八五年以后的事儿,但陈安想着,能在八四年私人允许有车的时候,就能开上,而且他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这方面。 想要缩短时间,又能掌握好的维修技术和驾驶技术,一个好的师傅就显得尤为重要。 在这年头学车,少不了被师傅的咒骂,有的时候甚至会挨打,偏偏又只能将师傅好好伺候着的年头,学车不容易,花销不少。 陈安之所以愿意分陈文志那七百五十块钱,本就是变相的打点,好让自己以后学车一帆风顺。 从饭馆出来返回旅社的路上,陈文志不无感叹地说:“要不是这次把车开过来,车是车队嘞,不能一直停放在这里,不然我都想跟你们进山咯!” 陈安安慰道:“开车可是别人羡慕不来的铁饭碗,可不能丢了,撵山采药,看着一时收入高,但这事儿更多的是讲运气,你是没有看到我们空手回来的样子,不要胡思乱想,还是开车更稳定些。” 陈文志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你们是明天就要进山了蛮?” “明天就进山,有不少路要走!” “我明天一早回去,等你们出来的时候,给我发电报,我家就在镇上,很快就能接到通知,到时候我来接你们,以后要用车,尽管打招呼,只要我在车队没有别的事儿,保证随叫随到,总比你们去找别个,更方便可靠些。” 陈文志比陈安想象的还要上道。 几天前,可是刚被陈安给暴揍过一顿的人,现在主动变得亲近了。 陈安也不跟他客气,点头道:“要得!” 趁着在街上,陈安领着三人,买了些小米、火烧馍、核桃馍和一些山里生活所需的东西,又到诊所备了些伤药,这才带着东西返回旅社。 小米是进山后的主粮,这玩意儿容易煮熟,吃起来方便,火烧馍和核桃馍,则是用于中午作为干粮使用,都是挺方便的东西,不然到了山里边,花过多时间用在做饭上,实在划不来。 关键是一天到晚挺累,也没太多精力。 寻找崹参,那才是最主要的。 一夜安睡。 四人第二天早上起的很早,晨曦中吃过街边小摊上的浆水面,三人将东西收捡好,捆绑在背篼里,让陈文志开车将几人送到东沟村附近。 这可是不短的一段路程,若是让他们甩开脚丫子地走,第一天大半的时间,就得完全浪费在赶路上。 陈文志离开后,陈安领头往蝙蝠洞方向走。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走东沟村。 收集夜明砂,两天下来,没少跟东沟村的人打交道,也走了几处地方,陈安已经知道一些便捷的山间小道,不用再顺着大路弯弯绕绕。 之所以绕开东沟村,是因为崹参珍贵,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行踪。 背篼里,零零总总的东西,装了有五六十斤,别看份量不大,但背着穿山,依旧是不小的挂碍,让行进速度慢了不少。 有汽车送的那一大段路,三人再次回到蝙蝠洞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 重新回到山洞,让宏山有些莫名:“狗娃子,夜明砂都弄完了,还来这里干啥子?” 陈安笑道:“我得领你们先去看看崹参长啥子样,接下来的事情才好做撒!” 甄应全倒是立马听出了陈安的言外之意:“你意思说,这里有崹参?” 陈安点点头,顺着山洞侧面走了没多远,然后拐下林子:“就在这里,你们先自己看看,自己能不能看出那种是崹参的茎秆和叶子。” 宏山和甄应全放下背篼,在那片地方搜寻起来。 两人虽然没见过崹参长什么样,却也是聪明人。 陈安刨过崹参的地方还有痕迹,以及混杂在杂草间的干枯茎秆,加之又在药书上看过,倒也没用多长时间,就注意到了杂草之间的那些三花、巴掌。 “说了你们都不敢相信,在距离东沟村那么近的地方,居然有崹参,这个蝙蝠洞可是有不少人都晓得,肯定也有人会时不时到这地方,但偏偏就是没有发现它们!” 陈安笑道:“我也是跟着调研团队进山,在山洞口边扎营,晚上陪潘石玉教授的学生出来方便,被他在夜里边发现的,被怀疑是金不换……我当时也不晓得,只是觉得这东西感觉像是药书上说过的崹参,陪调研团到了朱鹮临时保护站,我才又折返回来挖的,没想到真是崹参。” 甄应全看着那些刨过的痕迹:“看样子,你刨了不少!” 陈安实话假说:“是刨了好几苗,但都不算大,回去的时候卖了一些,这次过来又把剩下的带过来卖给胖子,总共得了三千多块钱,胖子就是为了得到这些崹参,才答应帮忙联系需要夜明砂的药厂。” 甄应全瞪大了眼睛:“三千多块钱啊!” 宏山则是笑道:“该狗娃子发的财,不然别人见不到,偏偏是他得到咯!” 甄应全点点头:“也是……听这么一说,这东西是真值钱!” “那是当然,不然我也不会想着专门过来找撒!” 陈安叮嘱道:“好好看看,一定要记清望准,不能进山遇到宝了还不晓得。” 两人再次蹲下去,好好看看那些叶片,以及陈安扔掉的干枯茎秆。 陈安也没闲着,他继续熟悉这样适合崹参生长的环境。 心里默默地想着:缓坡,大叶子的树林里,散光条件,排水良好,土壤是腐殖土,方位上略有些背阴,面朝东南方……老何还说过,矮处少见,在山半腰…… 在两人记住崹参茎秆的样子后,陈安略微衡量,领着两人,继续朝着山里深入,这一走,又是半天时间,只在路上吃了些干粮,一路沿途做着标记,一直到了临近傍晚,约摸着又深入二十多里地,到了看不到人活动的痕迹的深山里,他在一座山头,看了方位、植被,然后选了一处临近水源的山坳停下。 “就在这里搭棚子,最近几天,我们就在这片找,看运气如何!” 大海捞针的事儿,又是新手,运气成分往往居多。 只能是以后不断总结了。 第448章 黑色的野物 “搭棚子很有讲究,面南背北,青龙压白虎,窝风,向阳,前坡后岗,坡下有泉,泉中水旺,这样的地方才是风水宝地。” 在深山里晚上睡觉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有招财它们六条猎狗守护,有野兽靠近,它们能及时发现,这不是问题。 所说的危险是来自寒气、湿气的侵蚀。 这绝不是夸大其词。 经常穿山,并且在山林里过过夜的人都知道,就算是盛夏,哪怕白天的气温有二三十度,人也不能直接躺地上休息,就算眯眼睡上一两个小时都不行,搞不好隔天就会浑身酸痛,日积月累,便会成为很严重的病症。 可不单纯的只是风湿。 事实上,不少穿山的人,刚到中年,病症就显现出来了,这绝对是个磨难,到了老年,甚至生活不能自理,生不如死,都属正常。 何况,这里是秦岭,不是米仓山,虽然都同属秦巴山脉,但这里毕竟是南北分界,海拔要高得多,气温、湿度等变化也更猛烈。 陈安所选的地方,就是按照老辈人多年摸索的经验所选的位置,也图个吉利。 位置选定,宏山和甄应全也忙着动手开始准备搭建的材料。 都是经常混迹山野的人,这对三人来说,是件很简单的事儿。 别的不说,每年守庄稼的时候,就没少在田间地头搭号棚。 只是住三個人,倒也不用搭太大,陈安带来不少油纸,也就省力得多。 三人砍来四根手腕粗的木棒,用藤条绑成人字形,一前一后立好,中间搭一根衡量,然后砍来细木棍,一一斜着排靠在横梁上,搂来干燥松针铺上一层,再铺上陈安带来的油纸,然后砍来些枝叶压上,再来上一层松针。 压实在的松针,有很好的保暖和排水的功能,加之有油纸,防雨没问题。 外边弄好,又砍来些带杈的木桩,用开山儿打入土里,架上木头,铺垫成离地的简易床,上面同样铺上厚厚的松针,再放上铺盖,就能有很好的防潮防病的作用。 这样的棚子,位置不能选离河水太近的地方,以防止上游发大水,发生危险,也不能选后有陡坡或是山崖边,防止下雨发生滑坡或是泥石流。 折腾大半个小时,简易窝棚搭好,几人开始寻来木柴生火做饭。 这火也不仅仅是用来做饭,包括晚上也要用。 老何在跟陈安说这些的时候,特别强调说:“山林里的夜晚很冷,为了防止大伙得腰酸腿疼的病,作为领头的,必须隔一段时间就得把自己带的人叫起来烤火,一定要烤出汗来,祛除掉寒气和湿气,才能继续睡觉。 如果不烤,别说在山里呆十天半月,怕是要不了四五天,就会得病,严重的甚至会瘫。 同时,这也是领头的人德高望重的表现。德高望重,可不是活一大把年纪就是德高望重,除了品行好,做事公道外,最主要的是有担当,这样跟着你的人,才会放心。” 活过一辈子,陈安又岂有不懂的道理。 他倒是不图什么德高望重,他只知道,宏山和甄应全是自己带来的,得无病无灾地带回去。 趁着甄应全看着火熬小米的时候,陈安叫上宏山,在附近转了转。 正是山上菌子大力生发的时候,倒也没用多长时间,两人就捡拾回来够顿的菌子,送到下边山溪里清洗干净,拿回来做菜。 接下来三天的时间,全都花在这片山坳和周边的林间缓坡上了。 特意找来几根鸡骨木做手杖,陈安居中,宏山和甄应全两人一左一右,彼此间相隔丈许距离,在山坡上排开阵势拨草弄叶,搜寻崹参。 不过,三人都不是那种死板的按照规矩一板一眼的人。 碰到天麻不挖?碰到灵芝不采?碰到茯苓、猪茯苓不挖? 才怪了! 就连遇到的乌梢蛇,三人都不放过。 结果就是,三天下来,走了不小的山岭面积,崹参没见到,但天麻、灵芝、茯苓之类的值钱药材弄了不少,就连乌梢蛇也弄了七八条挂着,晚上加大火力地烘干。 没有找到崹参,三人一点都不失望,相反,显得有些兴奋。 就这些好药材,每天下来,也能有三四十块的收入,比在家没什么进项和到工地卖苦力强太多。 就连甄应全都不由感慨:“不愧是秦岭,这山里的好药材,是真多!” 陈安已经将先说明了,崹参非常稀少,找到的可能性实在渺茫,既然是碰运气的事儿,干脆就碰吧,但路上所见的好东西,可不能错过,免得到时候花了大精力,什么都得不到,算是备用的法子。 然后接下来,山里下雨了,下得很大。 断断续续地,一下就是三天。 直到第四天,终于止住了。 山谷沟壑间,到处是腾腾的雾气,就连林子里,也变得溟溟蒙蒙。 得,继续在棚里窝着吧。 林里到处湿滑,加之有大雾,容易迷路,三人选择安分地呆在窝棚里休息。 只是在下午四点左右的时候,枝叶上的水汽稍微干燥些以后,陈安才叫上宏山和甄应全出动。 去对面山坡里找崹参的时候发现的一群野猪,他准备打一只回来,让几条这几天跟着忙前忙后护卫着几人的猎狗饱餐一顿。 宏山和甄应纷纷挎上猎枪,随着陈安就走。 准确地说,陈安他们并没有看到那群野猪,只是看到了野猪在山坡上留下的猪道,无论脚印还是猪粪,都很新鲜。 陈安略微一估计,这群野猪经常在山沟河流边拱食。 山沟里水草丰富,食物充足,关键是那么热的天,对于野猪来说,河滩边上拱个泥窝子往里面一躺,绝对是件很享受的事情。 所以,陈安并没有再去山坡上顺着猪道追踪,而是直接下到山沟里,顺着溪流往下走。 这条河流,水流量不大。 天晴的时候,河水逐沟而流,哗啦啦的,欢快恬静。 可下了三天的雨,水量就大了,简直是惊涛拍岸,滚石走泥。 好在,山溪里山石不少,可以踩着石头往来。 实在不行的地方,只能去沟边寻路。 开始的一段路倒也不难,山势没那么陡,可往下走了两里左右,却是突然变得陡峭起来,两边皆是悬崖,崖畔上满是开了花的荆棘丛,老树参天,密实地遮挡着山沟。 似乎整个山沟里,都成了烟灰色。 腐烂的青苔,让石崖变成了黑色,老树的树干也是黑的,就连树上的藤萝苔藓,也是黑的。 时不时能见到水晶兰。 陈安听人说,水晶兰有另外一个名字——冥花,如幽灵一般,通体雪白透亮,说是一遇到人,便会立刻萎缩,迅速化成一滩水消失。 当成闲话说出来,宏山听了,还特意去碰了碰,根本就没有萎缩化水的迹象。 这段峡谷最是难行,看着沟里轰隆隆的浑黄流水,实在没法走,三人只能寻着石崖好攀爬的地方,爬到这不过只有三四米高的悬崖顶上,往林子里穿行。 走了没多远,领头在前的招财忽然呜呜凶叫起来。 一听到招财的声音,三人都知道有猎物出现,极有默契地停下脚步,将挎着的猎枪给取了下来,然后顺着招财盯着的方向打量,然后陈安领头,端着双管猎枪,小心地朝前摸了过去。 突然,前方的林木中传来哗啦响动,一个黄生生的野物灵敏地在林间窜跳奔行。 陈安一眼认出,那是一只麂子。 好东西啊! 可是,麂子已经发现他们,开始逃了。 陈安来不及细细瞄准,完全凭借感觉,端着双管猎枪,接连开了两枪。 第一枪打进前方的灌木丛,都不知道子弹飞到哪里去了。 可第二枪枪响之后,那只蹦跳的麂子却是忽然栽倒,发出阵阵嚎叫。 打中了! 就连陈安自己都觉得挺意外。 “你这枪法可以哦狗娃子,这都能打中!”甄应全赞道。 陈安摇摇头:“啥子哦,我这标准的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就连我都没有想到能打中,完全是凭感觉乱打嘞!” 宏山接过话茬说道:“狗娃子,你也不要恁个谦虚撒,凭感觉都能有这种效果,恰恰说明你的枪法又有长进了,这应该就是别人所说的枪感,听说那些用枪厉害的人,开枪的时候,都不用刻意瞄准,就靠感觉,就能有相当好的准头。” 陈安偏头看向宏山:“蛋子哥,你听哪个说嘞?” “我老汉撒,他以前在外边混的时候,听一个当兵的说的。” 话是如此,但陈安有自知之明,他一向不认为自己有这种射击方面的天赋,每次都是三点一线瞄准了才开枪,这次匆忙开枪命中,纯属碰的。 但话又说回来,双管猎枪到手,他也用了不少时间了,单纯的瞄准射击,已经少有落空。 而刚才的第二枪,在开枪的时候,他确实有一种福至心灵的感觉,很特别。 几条猎狗早已经冲了出去,只是跑出去二十来米的猎狗,却是突然止住,不是朝着麂子所在的位置,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出了诡异的叫声,和以往发现别的猎物时,大不一样,有点类似于哭声。 好像遇到了极其厉害的怪物一样。 意识到不对,陈安连忙取出子弹给猎枪装上,这才朝着猎狗警惕的地方看去。 可那地方,密密匝匝的全是林木,什么也看不到。 宏山和甄应全也一下子警惕起来,端着枪细细地看着。 可是,直到他们走到麂子旁边了,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宏山不由嘀咕了一句:“啥子情况,见鬼了蛮,我还从来没见过这几条狗有这样的反应。” 陈安也满是不解。 山里边最厉害的野物,莫过于黑娃子和豹子,可是这两样野物,几条猎狗都被陈安用血灌过鼻子,它们也曾追撵过黑娃子和豹子的,应该不会有这种反应才对。 究竟是什么? 看到陈安他们靠近,招财又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三四十米,陈安终于看到了那野物。 原来,在悬崖边,一棵大青杠树的树枝上,有一只黑乎乎的“野猫儿”,尾巴卷在树枝上,旁若无人地在睡觉。 那是一只通体黑色的野物,看上去强壮有力,身体至少有一米五,尾巴有近一米的长度。 突然看到这么个古怪的东西,陈安也有些懵,感觉上更像是一只体型更大些的豹子,估计得有一百三四十斤的样子。 管不了那么多,先打了再说。 那野物似乎也注意到了陈安等人,不再那么老神在在地躺着,蹭地一下从那粗大的树枝上站起身来,回望陈安他们这边一眼,看到三人纷纷把枪抬起来,它似乎终于意识到危险,一下子从树上窜跳下来。 见它要跑,宏山心急,先一步开了一枪,并没有命中。 陈安也开了一枪,他倒是有些把握,在一发现这野物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瞄准了。 只是被宏山一干扰,终究有些偏差,唯一能确定的是,肯定打中了,就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打中要害,因为那黑色的野物栽倒了一下,爬起来又跑,被林木遮掩,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 三人相视一眼,朝发现野物的青杠树快步靠了过去。 几条猎狗已经先一步追了出去,只是跑出去十数米,却是来回蹦窜,显得很是焦急。 等到几人跑近了才发现,哪里已然到了悬崖边上。 看血迹,野物是从悬崖上直接往下跳的,下边崖畔灌木丛、荆棘、藤条不少,相互攀附着连成一大片,像是一个遮掩得极好的蓬子,又不见枝叶晃动,在上面根本看不出那野物究竟藏在哪儿。 “走……下去找找看看,一定要小心,打是打咯,但我都不晓得是啥子东西,但是看那么灵活,完全不输豹子,万一没死,不是会伤人嘞!”陈安叮嘱道。 三人四下看看,准备顺着石崖上垂下去的红藤滑下去查看。 宏山一马当先,选中一根攀附在一旁大青杨树上的红藤,扯了几下,感觉很结实,当即将枪往肩膀上一挎,等着崖壁就滑了下去,紧跟着是甄应全。 陈安不敢大意,居高临下地看着,端着手中的猎枪注意着下方的动静,防止野物突然窜出来伤人。 宏山到了下面,看看血迹,然后抽出别在腰后的开山儿,记下劈砍,朝着荆棘藤条的蓬子里钻了进去。 没一会儿,下边传来他的喊声:“找到咯!” 然而,就着陈安抱着红藤准备下悬崖的时候,忽然听到那蓬子里哗啦乱响,紧跟着传来野物的撕咬声、宏山的怒吼声,还有甄应全的吼叫拍打声。 第449章 灾星还是福星? 那野物没死! 宏山在跟那野物扭打。 陈安心里一惊,在那荆棘棚子里,什么也看不到,关键是,人在里面也不好施展。 甄应全几下吼叫、拍打无果后,身形一矮,顺着宏山钻进去的分开的荆棘缝隙,也一头钻了进去。 一时间,蓬子里传来野物呼噜噜的吼叫,还有两人不时的闷哼。 担心宏山吃亏,陈安不敢有丝毫耽搁,加快速度,顺着红藤滑到石崖脚下。 他顺着两人闯出来的空隙,往荆棘缝隙往里看,见那只黑色的野物斜趔在蓬子的上坡方向,虽然血淋淋的,却屁股顶着荆棘蓬子,拧转身子,居高临下地朝着宏山用嘴筒子去咬。 而宏山躺倒在地上,扯着野物的一双后脚,在野物朝他咬来和抓挠的时候,拼命地踢蹬。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一双脚上的裤子,已经被撕得破烂,也是血呼啦的。 情势非常危险。 好在甄应全见一人一兽扭打在一起,情况不对,也就不再只是惊吓恐吓,跟着钻进去帮忙。 他不敢开自己的火枪,怕伤到宏山,就用枪管子朝着那野兽猛戳。 有他的加入,那野兽将注意力被分散,又要招呼宏山的踢蹬,又要防着甄应全戳来的火枪枪管,一时间应接不暇,狂乱挣扎的同时,也在不断地躲避,时不时反咬一口。 就这么僵持着。 猎狗在石崖上边下不来,急得在石崖顶上来回窜,寻找下来的路径,不时冲着下方狂吠几声。 这野兽反应迅速,陈安也不敢大意,跟着从荆棘缝隙中钻了进去。 “甄叔,让我来!” 陈安招呼一声。 甄应全非常配合地身子往荆棘蓬里一压,硬生生将里面的空间扩大了不少,同时也将自己的身位让了出来。 陈安凑了过去,也一样用枪管朝着那野兽猛地一捅。 这一下子被捅得疼了,那野兽一下子朝着枪管咬来,被陈安及时收回,再捅的时候,野兽张口咬到枪管,脑袋就是几下疯狂甩动。 枪管可是好钢材制作而成,纵使它牙尖嘴利,那也不是它能咬得动的,它脑袋的几下甩动中,随着枪管的滑动,已然变成咬住枪口。 见状,陈安一不做二不休,猛力往前用力一推,枪管直接塞进野物的嗓子眼。 在它受痛剧烈挣扎的时候,他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有子弹从它后脖子洞穿出来,打入土中。 陈安并没有就此撒手,跟着枪管再斜着往地上一推,将野兽脑袋生生压在地上,只有一双前爪朝着枪管不停地抓挠。 利爪和钢铁发出刺耳的声响。 终于将野物制住,陈安这才注意到,自己在悬崖上开的那一枪,打在了这野物的腰眼上,并不致命,至少短时间死不了。 不得不说这玩意儿厉害,那肉垫中伸出的利爪,竟然能在枪管上留下浅痕。 再次挨了这一枪后,野物挣扎了没几下,渐渐地没了动静。 陈安将枪抽出来,对着它脑袋再次补了一枪后,这才一屁股跌坐在一旁。 就这么几下,他发现自己也像是一下子将全身的力气都给用出去了一样。 宏山就更不用说了,松开野兽的一双后腿,直接躺倒,大口地喘着气。 稍稍平复后,陈安起身,帮着检查宏山腿上的伤。 那双裤腿上到处是血,看上去挺吓人,不过,在陈安将他裤腿卷起来以后,发现伤势并不太严重,只是有六七道爪痕,比较深的是两条,血肉翻卷起来,出血也最多,但没有伤到筋脉。 他赶忙将随身带着的布包放下来,从里面找出药品和绷带,倒出些糊在宏山的伤口上,然后用绷带缠住,问道:“蛋子哥,还有哪里被伤到?” “就只是脚上被抓挠了几下,别的没得事。” 他活动了一下双脚,咧嘴笑道:“问题不大,不影响明天找崹参!” “你这是啷个搞的哦?为啥子不用抢?” 陈安皱着眉头问道:“事情弄得悬吊吊嘞,好黑人嘛!” “我也没想到它恁个凶撒!” 宏山长长舒了口气,翻身坐起来:“我钻进来的时候,看到它脑袋插在蓬蓬里边躺着,腰眼上不断地冒血,我以为它应该是不行了,你看它那么好的皮毛,要是再来上一枪,皮毛上多个洞洞,那就少不少钱,我就想着,直接动手抓。 哪里想到,这鬼东西恁個厉害,看着半死不活嘞,我手才一抓到它后脚准备往外边拖,它狗日勒掉转头就咬我,还好我反应够快,差点就被咬到脖子咯。” 甄应全在一旁听着,没好气地说道:“你还晓得差点被咬到脖子了?你龟儿太冒失咯!我不是一次两次听安娃子跟你说过,打野物的时候,除非确定它死了,不然不要近身,不长记性!万一被咬到脖子咯,在这种地方,都怕等不到把你送出去救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回去该啷个交代?” 陈安重重地在他伤腿上拍了一巴掌。 疼得宏山龇牙咧嘴:“伱干啥子?” 陈安瞪了他一眼:“我故意嘞,让你长点教训。再说一遍,越是野物濒死的时候,越厉害,那是拼死一搏,是最要命嘞,以后遇到这种情况,无论它多金贵,补上一枪再说。 到底是命重要还是皮毛重要,这都拎不清蛮?你要是钻进来,直接给它一枪打死了,哪里还有这种危险的事情?你觉得我们会怪你损坏了皮毛,不扯淡吗? 蛋子哥,你记住了,下次不要这么勇,别的不说,多想想家里边的妈老汉和娃儿婆娘撒!” 宏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这不是想给你分担点嘛,每次进山,总是你忙前忙后,我也想多做点,不然总觉得自己那么大块头,却一点用都没有!” 听到这话,陈安心里微微颤动了一下,严肃的神情缓和了下来:“蛋子哥,你陪着我进山,让我能放心地将后背交给你,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咯,啷个能说一点用都没有嘛,你莫想那么多。总之,下次再不要出现这种情况了。” 宏山微微点了点头:“记住了,下次再也不犯!” 三人稍微休息一会儿,注意力才重新回到那野物身上。 甄应全看着眼前的野物直皱眉:“看着外形跟豹子差不多,啷个会是这种颜色嘛,听都没听说过,你们说这是啥子?” 陈安也在打量,大眼看到,觉得是别的物种,但细细看下来,发现还是只豹子:“应该是豹子没得错,只是体型比较大一些而已!” 宏山摇摇头:“会不会是别人所说的彪?” 陈安摇摇头:“肯定是豹子。至于你们所说的彪,其实没有那么玄乎,是一种介于老虎和豹子之间的野兽,叫做金猫,长得并不大……只有家猫两个那么大,二十多斤的样子,但是你看看这野物,那就大得多咯。” “你为啥子那么肯定?”甄应全不解地问。 陈安笑了笑,站起身,将甄应全旁边的开山儿拿起来,将四周的荆棘灌木砍开,阳光一下子照射到这黑色野物身上:“看看,有啥子不同?”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那黑色野物,起初还看不出什么来,等细细一看,终于发现了端倪。 这黑色的野物皮毛是黑色的不假,那是大眼一看的情况,可在阳光下细细看来,却能发现有一些黑得更深一些的环状斑点。 “还真是豹子!” 宏山一下子反应过来:“别的都是黄毛加黑斑,这只为啥子长那么怪?” “有一个说法叫变种,其实就是一只毛色更多趋近于黑色的金钱豹而已!” 陈安想了想,大概只有“变种”这个连他都说不清道不明的词汇能说明问题。 “那不就是说,这又是一大笔钱!” 宏山完全忘了身上的疼痛,咧嘴笑了起来:“皮毛值钱,骨头、胆都值钱,我就说嘛,跟着你进山,啷个可能会空手回去,单凭这只豹子,我们就大赚咯! 没想到,近身的豹子那么厉害,我完全招架不住,都不晓得当初你徒手对付豹子的时候,是啷个挺过来的!” 突然就说到钱上面去,又跳到陈安徒手打豹子的事情上,宏山的脑袋里太跳脱,陈安都有些跟不上节奏。 但想了想,他也跟着点头:“确实是一笔不少的钱,那胖子应该会喜欢……正好,你腿脚上的伤也该去找医生看看,我们出山一趟,把带来的那些药材都处理了,然后看情况再说,甄叔,帮忙,把这豹子给拖出去,搬到上边林子里,找个敞亮点的地方,处理一哈!” 刚打了只麂子,又得了只豹子,还打什么野猪啊! 荆棘蓬里到处是刺,又是在斜坡上,是真不方便。 见陈安去抬黑豹,甄应全也钻过去搭手,只是,看到陈安提着黑豹的一双前腿,突然就不动了,不由问道:“狗娃子,啷个咯?” 陈安没有说话,相反蹲了下来,偏着脑袋朝着更深处的荆棘蓬子里看,看着看着,顿时笑了起来:“麻批,找了三天,影子都没看到,没想到,在这蓬子里边看到咯。我都不晓得该说这只豹子是灾星还是福星。 说它是灾星,伤到蛋子哥了,让我都觉得该打道回府。 可是,偏偏它蹿到这种地方来,是故意引我来看这好东西的蛮?” 宏山和甄应全听着陈安像是在自言自语,宏山不由问道:“狗娃子,你在说些啥子?” 陈安回头冲两人笑笑,指着荆棘蓬深处说道:“你们好好看看,崹参……而且是大货!” 两人愣了一下,纷纷挤了过来,顺着陈安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两人终于看清楚,那枝叶缝隙中,一根筷子粗的茎秆顶上歪举着一团青绿的豌豆大小的颗粒,颤颤巍巍的,再看叶片,可不就是他们所见过的崹参叶片吗。 再往下的枝叶缝隙中,还能看到好几株。 “还真的是!”甄应全有些不敢相信。 宏山则是看了看陈安:“狗娃子,这你都能看得到,我也是真的服了!” 陈安笑笑:“这就是运气,我也只是无意间瞟了一眼,见到那团参籽被顺河上来的风吹了晃动一哈,觉得有些眼熟,细细一看,可不就是崹参……该我们发的财啊!” “啷个搞?”宏山催问道。 “你腿脚遭不遭得住嘛?”陈安反问。 宏山看看自己的双脚,被陈安上了药,打了绷带后,血已经止住了,他点点头:“多大点伤,没得问题!”说着,还弯着腰在里面来回走动,以证明自己行动无碍。 陈安见他确实问题不大,也就不客气地吩咐道:“那你跟甄叔在这里把黑豹处理了,我先将那些崹参周边的刺蓬好好清理一下。” 毫不夸张地说,采挖崹参是一件非常精细的活计,要是弄断芦头,或是采挖的时候弄断根须,价值都会大打折扣。 这一路过去,到处藤蔓、荆棘攀附,生长在缝隙中的那些崹参,稍微不注意就会被牵扯到,陈安还真有些不放心他们去弄。 反过来,剥皮剔肉,才是他们更擅长的。 陈安也是新手,但相比起两人来说,他做这事儿,更合适。 听到陈安这么安排,甄应全和宏山自然没意见,两人各自取了杀猪刀,相互帮着,对黑豹开肠破肚。 而陈安则是提了开山儿,打量着挡在前面那些密密麻麻的藤蔓、荆棘,然后一根根地砍,必要的时候,还用上杀猪刀来割,先清理出一条人能直接走过去的小道。 最近看到的崹参,是一颗四匹叶的,他蹲下来细细看了看别的崹参,还看到两棵五匹叶,其它的四匹叶、灯台子,二角子,都有不少,至于三花和巴掌,那就更多了,就分布在这方圆丈许范围的蓬子里面,还有些看不到。 在看到那两棵五匹叶的时候,陈安心里不免变得期盼,会不会还有年份更大的。 他清理那些枝叶的动作变得越发小心了。 每清理出来一颗崹参,他便会砍下两根木棍插入土里,然后用随身带着的细麻绳,小心地将它们拴住,固定在木棍上,防止没了依靠,被风稍稍一吹出现倒伏,伤到芦头。 本来按照寻参人的做法,那是该用红线的,但陈安可没那么多讲究,没红线,还不采了? 结果,宏山和甄应全已经将黑豹剥了皮,清理了肠肚,肉分成几块,就连那麂子也被处理出来,陈安这里还只清理出来小半。 天色变得昏暗,再继续下去不好操作,这事儿,只能等明天再弄了。 但陈安可不放心就这么回到窝棚里,生怕晚上会出意外。 他准备在这里守着,干脆吩咐宏山和甄应全,就在悬崖顶上选个地方搭窝棚,当天晚上,两人打着手电,将老窝棚里的东西都给搬到新搭的窝棚里。 这些崹参,不花上两天时间,怕是难以完全采挖出来。 第450章 被蛇咬了 打到一只豹子,还发现了崹参,三人心情大好。 搭窝棚、搬行李,弄到天黑好一阵了才完成,三人一屁股跌坐在简易木床上,顶上悬着的手电照射下,脸上都是难以掩藏的兴奋。 陈安理解这种心情,包括他自己也是一样。 这是他迄今为止,除了得到那些金银之外,单纯的撵山、采药过程中,收获最大的一天。 他只希望,这运气,不要这么一次性用光。 “时间不早咯,今天晚上,随便烤几个火烧馍、烧点开水对付一下,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不少事情要忙!” 陈安说完,起身打着手电筒钻出棚子,准备到周边寻些柴火回来。 “难得有这么大收获,你准备这么简单就对付了?” 宏山跟着跳出来,将陈安拉回窝棚,按坐在床上:“再说了,这不是有豹子肉和麂子肉嘛,趁新鲜,好歹煮上一锅,痛快吃上一顿撒!” “就是!” 甄应全在一旁应和,两人像是商量好的一样:“你坐起休息,明天要靠你采挖崹参,今天晚上啥子都不用你做,我跟铁蛋来弄,你等起吃就是!” 陈安看看宏山的脚,表示怀疑:“得不得行哦?” 宏山来回走了几步:“你居然怀疑我这种身板,看上去像有问题的蛮?” 陈安苦笑一声,既然两人都是这个意思,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打着手电筒分头行事,宏山外出捡拾柴火,甄应全则是去沟里洗肉打水。 趁着这功夫,陈安先将麂子的肠肚分给招财它们几条猎狗吃了。 食肉动物在猎杀到食草动物的时候,首先吃的就是肠肚,陈安印象中,似乎看过一个纪录片,说的是肉食动物吃食草动物的肠肚,很有好处,据说里面富含各种食肉动物所需的营养,最是全面。 他印象最深的是一只豹子吃鹿肠的时候,边吃边把里面颗粒状的粪便挤出来的画面。 几条猎狗也喜欢吃,每次打到麂子、香獐、兔子之类的动物,内脏总是吃得干干净净。 这其中,招财吃得最有意思,也会如豹子一般,扔给它的肠肚,它总是从一端开始,龇着牙一点点地将肠子吃进嘴里,而在这过程中,嘴皮会帮着挤压,将肠肚内的粪便给挤出来。 别的狗就不是那样了,用爪子按着撕扯破了才吃。 麂子的肚货吃完,再喂那豹子的肚货,它们却不怎么吃了,陈安干脆动了刀子,割了不少豹肉将它们喂饱。 这只百多斤的豹子,去了肚货、皮毛,剩下的肉和骨头,少说也还有八九十斤,陈安割了二十来斤下来,夜里还需要它们守夜、护卫,他没有让它们一次吃太饱,怕影响行动。 至于猎狗不太愿意吃的豹子的肚货,则是被他挂在一旁的树枝上。 在山里,肉食动物中,豹子已经是王者级的存在,尽管有血腥味,但自带的气味依然对别的野兽有威慑。 当然了,正如宏山和甄应全所说,巴不得有野兽送上门来,陈安倒也不担心。 不多时,宏山搬来柴火,抓了把藏树根脚干燥处的松针,将火点燃,甄应全也提着洗好后装在铁鼎罐里的麂子肉和豹肉回来。 这些肉已经被他用刀子割小,豹骨那是能当虎骨卖的,当然舍不得拿来煮,麂子的骨头就无所谓了,他一回到窝棚,就将几块剔了肉的骨头扔给猎狗。 几条猎狗都还没有吃够,看着那些骨头流口水,可陈安有过训练,除了家里的几個人,别人给的东西,它们可不吃。 此时一个个抬头看着陈安呜呜哼叫着,表现出一副很想吃的样子,直到陈安将那些骨头分给它们,才一个个趴在窝棚前,抱着骨头摇头晃脑地啃着。 “也不晓得麂子肉和豹子肉混在一起煮出来会是啥子味道?”甄应全并没有吃过豹子肉,有些不确定地问。 宏山接过话茬:“麂子肉嫩,豹子肉我吃着除了腥味稍微重点,肉还是相当不错的,应该不会太差。要不麂子肉拿来烤,这东西跟羊肉有些像,烤出来应该不错,单单煮豹子肉就不用担心咯!” “也行!” 甄应全放下铁鼎罐,转身打着手电筒进了林子,听声音应该是在砍灌木的枝条用来穿肉。 只是,枝叶刚响了两声,就听到甄应全突然传来一声惊叫,跟着咒骂道:“麻批!” “啷个咯?” 看着狗啃骨头的陈安连忙起身,朝着甄应全走了过去,边小跑边问。 甄应全回应道:“我被蛇咬咯!” 这可不是小事儿,就连忙着往柴火堆里添加柴火,希望多烧出些木炭用来烤肉的宏山都蹭地一下站起来,打着手电往甄应全的方向跑:“是啥子蛇?” 甄应全用嘴巴咬着手电筒,用右手紧紧箍着被咬的左手手腕,含糊地说道:“钻树蓬子里边去了,我没看清楚!” 陈安先一步到了甄应全身边,打着手电看了看,见他被咬的是左手大拇指,那里留下两个小小的血点,刚被咬到,还看不出来具体是被什么蛇咬到,他连忙问道:“是哪个树蓬子?” 甄应全撅了撅嘴,指着旁边的另一个灌木丛:“咬到的时候,被我一甩,听声响,被甩飞到那蓬子根脚,应该钻进去了。” 得先确定是什么蛇才好对症处理。 山里的毒蛇多,种类也多,不同的毒蛇有不同应对方法。 陈安打着手电,小心地走到那灌木丛,细细看了看,果然见一条竹叶青就盘在灌木的细枝上,灯光一照,绿油油的,那焦红色的尾巴太能说明它的身份了,正吐着乌红的信子。 这东西,体色翠绿,特别喜欢攀附在树上,就在这几天,三人在寻找崹参的时候,手中棍子翻找的草木之间,经常看到它们吊挂或是缠在树枝上。 它们尤其喜欢在阴雨天活动,在晴天的傍晚和晚上最是常见。 还有特性,那就是有扑火的习性。 就在之前搭的窝棚前面烧着的柴火,他们就看到过两条自己爬到火堆里把自己烧死的竹叶青。 但竹叶青似乎对手电筒的光芒没什么反应,陈安照着它的时候,它一动不动。 陈安走回去说道:“甄叔,是竹叶青!” 听到这话,甄应全不由眉头挑了挑,但很快就淡定了。 作为山里人,经常穿山,没少遭遇毒蛇,被毒蛇咬也是经常听闻的事情,但陈安活了一辈子,还没听谁说过谁被竹叶青咬过,因毒致命的。 甄应全显然也知道:“没得事,死不了!” 一旁的宏山笑问道:“甄叔,我还没被竹叶青咬过,是啥子感觉?” 甄应全瞪了他一眼:“我被咬了,啷个我觉得伱龟儿还挺高兴……想知道是啥子感觉,蛇就在那蓬蓬里边,你去给它咬一口不就晓得了。” 宏山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真想知道,再说了,你看看我,我自己腿脚不也受伤了,我们两个,一个被豹子挠,一个被蛇咬,有啥子好高兴的嘛,所有的事情,只能指着狗娃子咯。” 甄应全叹了口气:“是啊,这次真成累赘咯!” 他说着,将手伸到宏山面前,接着说道:“被咬的时候,感觉像是被火烧一样,挺疼,感觉还有些胸闷,绝对不安逸!” 陈安和宏山都看向甄应全那只手,只是短短两三分钟的时间,他那左手已经变得红肿,毒性在迅速扩散。 瞟过一眼后,陈安打着手电筒就往林子走,几条啃着骨头的猎狗发现陈安离开,纷纷放下骨头,小跑着跟了上去。 宏山连忙问道:“狗娃子,你去干啥子?” 陈安脚步不停:“你们在窝棚边等起,我去找点药!” 看着陈安走远,宏山打着手电,选了另一蓬灌木,砍了些枝条下来,和甄应全一起返回窝棚边,添加些柴火,弄了个木架子,吊着铁鼎罐煮肉。 那些切成块的麂子肉则是被宏山用削尖的木条穿成串,就插在火边烤着。 陈安一路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在他记忆中,白天过来的时候,看到沟谷里有白芷。 白芷用来治疗竹叶青的毒就是挺好的一味药。 本就是繁星点点的夜晚,山林里更是黑黢黢的,哪怕打着手电筒,在密林和沟坎中穿行,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儿。 似乎离开窝棚没几步,给陈安的感觉就像是被彻底隔绝了一样,心里凉飕飕的,还有种莫名的孤独感生发出来。 好在有几条猎狗陪着,这样的感觉并没有多强烈。 十多分钟后,他走过那段悬崖,从山坡下到山沟里,在溪流边的缓坡上走了一段,看到那几棵连成片的,有人那么高的白芷,此时正是开花的时节,正开着一团团白色伞形花序。 白芷有多种,蜀地的白芷叫川白芷,有着一股子香味,正是因此,在蜀地,白芷也被叫做芳香。 药用部分是根,有消肿排脓,祛风止痒,生肌止痛的作用。 陈安用带着的杀猪刀砍掉地上的茎秆,一阵刨挖后,挖出几个根茎。 白芷不仅花很像胡萝卜花,根茎外形也和胡萝卜差不多,被陈安就着在溪流里洗干净,带着返回。 还未到窝棚边,远远地就已经闻到了一股子烤肉的香味。 都到这时候了,还什么都没吃上,肚子早咕噜叫了,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加快了些步子。 等到了窝棚边,正看到宏山拿着油纸袋里装着的椒盐,往麂子肉烤串上撒。 火上的铁鼎罐里,也是已经能闻到肉香,看样子,宏山往里面也加了些椒盐,还拧了两把野韭菜在里面,也是香气扑鼻。 但眼下最紧要的事情,还是先处理甄应全的毒伤要紧。 就这前后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甄应全整只左手都肿了起来。 他整个人软绵绵的靠坐在火边,呼吸有些急促,倒不是懒散,而是被竹叶青咬了以后,出现的另一个症状,那就是浑身无力。 陈安见情况比想象中还要严重些,赶忙找来两块石头,简单擦拭后,拿出其中一个白芷根茎,在石头上捣得稀烂。 原本是要用白芷的粉末的,但是,这是在山里,找到的是野生新鲜的白芷,可没办法弄成粉末。 只能用捣烂后的汁液残渣,将他的伤口擦洗后,又用纱布连同残渣包在他伤口上。 想了想,陈安又从布包里翻出消炎药,让甄应全吃下三片:“甄叔,我给你敷的是白芷,对竹叶青的毒有不错的效果,外敷内服都有作用,等哈吃了饭,我再切一个,熬些药水喝下去。” “还熬啥子……” 甄应全见陈安带回来的白芷已经被洗过,当即抓了一个过来,塞嘴里嚼着。 白芷是山里常见的草药,而且量大,收购站、药材公司都有收购,只是价格太低,愿意采挖的人的不多。 过上些年,这玩意儿价格起来一些后,那就不一样了,甚至还有不少人专门种植。 川白芷,可是常用中药,蜀地就是主产区之一,就连不少地方种植,也是从蜀地引入。 这东西,生吃倒也不是很难吃,除了有些苦涩味道以外,肥大的根茎里其实粉性很足,而且有一股子香气。 甄应全嚼了一阵,生生将那根白芷连渣一起艰难地吞咽下去,两边嘴角都有了白色的斑渍。 宏山看到,开玩笑地说道:“甄叔,赶紧把嘴擦擦,要是让人看到,还以为你刚吸了奶,我家娃儿吸了奶,嘴边就是那样嘞!” 甄应全有气无力地看着宏山:“我发现你龟儿,是真的皮痒咯,你等我好起来,看我啷个收拾你!” 宏山咧嘴笑了笑,见看着的烤肉有几串已经可以了,先递了一根肉串给陈安,然后又拿了另外一根送到甄应全旁边:“收拾我?我就问你,你还想不想吃肉?” 甄应全挑眉看着宏山,忽然伸手来抓,但他现在的反应,哪里快得过宏山,一抓之下,自然落空。 “你龟儿想饿死我嗦,等回去,我去找你老汉儿,好好说道说道,我收拾不了你,难道你老汉儿也不行?” 甄应全气不过,把宏元康给搬了出来。 一听到这话,宏山顿时有些怂了,他人高马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宏元康,宏元康只要眉头一挑,什么话都还没说,他就先心虚了。 从小到大,他没少被宏元康揍,哪怕现在已经成家有了孩子,也是一样,在他心里,宏元康那就是魔怔。可不像陈安和陈子谦,能有说有笑,忽悠商量。 在陈安重生回来之前,在陈子谦面前,那也是老鼠见了猫,只是好歹生活过一辈子,他已然明白父子之间该有的相处模式。 当然,他也更懂得珍惜了。 “蛋子哥,你就莫逗甄叔了,他没那精神,也只是随便跟你开个玩笑,你觉得他会因为这种开玩笑的事情真的告到你老汉儿那里去?” 陈安劝说道:“话又说回来,甄叔虽然人好玩,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个长辈,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嘞,有些玩笑不能开!” 宏山回头看向陈安:“我发现你是越来越一本正经咯!” 谁知道,甄应全也跟着说道:“就是!” 好嘛,原来两人就是穿一个裤衩的。 陈安撇撇嘴:“看来我回去该逢人就说甄叔吃奶的事了,添油加醋,我还是很擅长的。” 第451章 六匹叶 三人说笑一阵,注意力重新回到宏山烤着的麂子肉和铁鼎罐里煮着的豹子肉上面。 麂子食草,肉质介于羊肉和鹿肉之间,有嚼劲之外,又有特有的香味,山野上烤出来,只是撒上些许椒盐,烟熏火燎,有着一股子浓浓的烟火气息,但丝毫不影响口感,反倒多了不少自然的味道,吃着非常舒服。 豹子肉也不赖,陈安吃过几回了,还挺喜欢,宏山特意加了重盐味,外加有野韭菜的香气融合,也是相当不赖。 火边还烤了几个火烧馍,三人就着肉汤,吃着火烧馍,嚼着烤肉,非常的滋润。 宏山甚至想倒些酒来出喝,可不是雨天闲下来的时候,陈安不允许,他也只能作罢。 不知不觉中,已经夜深。 吃饱喝足,宏山抹了抹嘴:“狗娃子,明天就靠你一个人了,你赶紧休息,晚上不用守着我们,养足精神了才好采挖崹参,甄叔也早点睡……今天晚上,我来守!” 陈安自然知道,明天是指不上宏山和甄应全了,一个脚受伤,一個被蛇咬,成了两个伤号,但让他们做点饭菜和守夜之类的事情,还是可以的。 采挖崹参是个细致活,确实需要精神状态良好,注意力集中才好办事儿。 “行嘛,我就先睡了,晚上一定要警醒点!” 陈安也不勉强,钻到窝棚里,铺开自己的铺盖,躺倒就睡,甄应全也很快钻了进来躺下,而宏山则是打着手电,一瘸一拐地到周边捡拾柴火,他得保证柴火够烧到天亮。 半夜的时候,他也如陈安那样,将陈安和甄应全都叫了起来,把柴火烧旺,让两人好好烤了一番。 甄应全得到这几个小时的休息,手臂上的肿没有继续扩散,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看样子是稳住了。 他换下宏山,守下半夜。 第二天陈安没有起得多早,直到甄应全煮好了小米粥,太阳升起来,天光大亮了,他才起床。 宏山倒是起得挺早,去周边的林子里转了一圈回来,捡回一些菌子、木耳,还有几朵长得非常漂亮的银耳。 银耳当场就被甄应全洗出来,撕小了拌着小米一起熬,木耳炒出来做菜,菌子则是烧了个汤,他还特地割了麂子肉,切得细细的一起煮熟,都是些鲜美的味道。 吃过饭后,陈安提了刀斧,重新下到石崖下的荆棘、藤蔓棚子里,开始继续清理,甄应全也下来帮忙,将那些或砍或割成小段的枝叶给抱到一旁。 花了大半天时间,等到他把那些荆棘藤条小心翼翼地清理出来,一棵棵崹参也显露出来。 陈安大概数了下,单是五匹叶的崹参,就有三苗,四匹叶的有十五苗,三匹叶的有四十三苗,二角子就更多了。 这片地方,陈安开始清理的时候,还只是显得有些兴奋,但越是清理,就越是心惊。 尤其是他看到石崖脚底的那株六匹叶崹参的时候,整个人的心情,激动得呼吸都变得异常急促。 这些崹参,简直就像是人为故意撒种在这里的一样。 若不是亲眼看到,说出去谁会信? 但细细一想,陈安也明白,这些崹参能长出那么一大片,实属正常。 崹,缓坡的意思,从一定程度上说明,崹参多生长在缓坡上。 可谁又想得到,会在石崖下边的崖畔上那挺陡峭的地方生长着有。 而且,崹参喜欢阴凉散光的地方,所以多在大树林子里。 可论阴凉的环境,这山沟里边,那是丝毫不差,而且,那些荆棘、藤条交织出的大片蓬子,里面的散光更是均匀。 也正因为荆棘藤条居多,又是在悬崖脚底,少有大的动物能闯进去,一个不小心,把自己困死在里边都正常。 哪怕是之前打掉的豹子,那样灵敏的动物,进了那样的荆棘蓬子,也窜不出多远。 估计能在里面活动自如的,也只是些老鼠、蛇之类的东西。 没有大的野物进入,自然少了破坏,所以让这许多崹参得以很好的生存下来,并繁衍出那么大的一片。 不用说也知道,那株六匹叶的崹参,绝对是其它崹参的祖宗。 完全是意料之外啊! 陈安不由在想,秦岭大山,纵使原始森林覆盖,但这么多年下来,怕是有崹参生长的地方,都早被人寻过了。 以后找崹参,得另辟蹊径,不只是往那些缓坡上找,还应该好好找找这些别人认为不可能生有崹参的沟谷、峭壁。 一旦找到,那太容易出大货了。 要知道,崹参和人参一样,也是靠鸟雀等小动物将种子扩散到各处的,那能去的地方就多了,只要条件适合,就可能扎根生长起来。 不能完全按照老套的经验,思维方式必须做出转变才行,走不一样的路子,多找那些险绝的地方,才有更多赚钱的可能。 宏山和甄应全早在一边看着了,两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甄叔,这么多崹参,能值不少钱吧?” “肯定值钱,一棵四匹叶外加几苗三匹叶就能值千多块钱,这里那么多崹参,除了那一苗六匹叶和三苗五匹叶,剩下那些,最起码也能值得两万。狗娃子,五匹叶和六匹叶应该要更值钱,是不是?” 陈安点头道:“那是当然……这么多崹参,我估计少说也要花上两天时间才能采挖起来,走,回去,准备点东西!” “要准备啥子?” “昨天打的麂子,不是有一对角和一些骨头撒,修整打磨哈,用来刨崹参,再合适不过了!” 陈安现在觉得,再随便用根木棍来采挖这些崹参,太对不起它们的档次了,而自己也该好好有个骨质签子。 激动归激动,但陈安相比起宏山和甄应全来说,心理的适应能力更强。 两三万块钱,在他们看来,是天文数字,在这年头,也确实是了不得的一笔钱。 但陈安好歹活过一辈子,身家过亿、过十亿,过百亿,甚至上千亿的都听过不少,这个数字等同于后世数百万,倒还真没将他惊到。 话又说回来,现在用这笔钱,确实能做不少事情了。 钱生钱,那才是长久之道,捏在手里啥也不做,过上些年,这些钱数字上还是没什么变化,但能买到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少。 陈安都走出一段了,宏山和甄应全还在痴痴地看着那些崹参,生怕一眨眼这些崹参就会消失了一般。 他不由笑了笑,继续往回走,顺着红藤爬到悬崖上,返回窝棚,找来那对麂子角,又从剩下的麂子腿上,剥肉取骨。 麂子角不用过多加工,只要将一端磨平整,把尖角在石头上磨尖就行,抠挖硬一点的东西好用。 麂子腿骨就得仔细加工一下了。 这方面,他也问过老何这个资深药客,懂得制作方法。 他先用刀子将麂子小腿骨两头截齐,然后找来一块石板,将骨头垫在石头上,用刀轻轻敲打,骨头自然裂开缝,然后翻过来,轻轻敲打骨头的另一面,这样骨头两侧就会直直的裂开缝。 在宏山和甄应全也揪着红藤爬上来,回到窝棚边的时候,陈安已经敲出四根骨头片子,再用杀猪刀修理成上宽下窄的小骨条。 两人见状,上前询问制作要求后,也纷纷拿出杀猪刀帮忙刮削。 等到处理出签子的基本形状,留下手还肿着的甄应全看守,陈安和宏山两人带着这些骨头签子和麂子角,去了河边,找了河石进行打磨。 花了一个多小时,这些签子终于打磨圆润了。 两人返回窝棚边,休息了一会儿,陈安带着工具就走。 兴奋的宏山也立马跟上,到了长崹参那片地儿,看到甄应全就坐在旁边守着。 见陈安过来准备动手,甄应全问道:“狗娃子,准备先刨哪一棵?” 陈安看看天空的太阳,还有不少时间才天黑,他笑道:“当然是先紧着大的来!” 无论如何,先把最值钱的弄到手,那才是重中之重。 “你们先看着我采挖一棵,然后你们也拿着签子,去采挖那些二角子!” 二角子一株也就十多二十块,不怎么值钱,陈安倒也放心两人去弄,至于大的这些,他觉得还是自己亲自采挖的好。 说完,陈安到悬崖根脚开始采挖那茎秆上有六个分杈的崹参。 那崹参生长的位置,在一蓬荆棘的根部发出的枝杈间,生在这样的地方,崹参的根须免不了和荆棘的根纠缠,最是需要耐性,得仔细分辨才行。 好在,一开始就打着来找崹参的想法,一些诸如剪刀之类的小工具也是带着来的,用来剪树根,最是方便不过。 另外,崹参主要生长在浅层的腐殖土里面,落叶之类的东西腐烂,让形成的泥土都成了黑色,也使得土壤蓬松,用签子一点点刨挖那些泥土,难度倒也不大。 “刨的时候,先顺着茎秆往下,将芦头那一小片泥土清理出来,包括你们采挖那些二角子的时候也是一样,因为崹参有一种叫做梦生的说法,有可能看上去是二角子,但实际却是长了多年的四匹叶、五匹叶出了状况进入休眠,重新生发出的茎秆……” 陈安一边说着注意事项,一边确定茎秆是否固定得够稳,在确定没问题后,开始用签子,一点点小心地扒拉掉茎秆处的腐殖土,让整个芦头露了出来,,然后才一点点掀开浮土,顺着主根茎往下,找出那几条须根的走向,再小心清理树根、泥土。 只有在碰到硬一点的泥土或是不容易抠出的石头,才用麂子角进行清理,至于荆棘的根须,小心分辨后,才一点点地剪断,生怕剪到崹参的根须。 那是没有一点拉扯,哪怕力气都控制得相当谨慎,生怕用力过度,弄破崹参的皮或是扯断根须。 宏山和甄应全在一旁看着,也是大气都不敢出,就怕干扰到陈安。 就一棵六匹叶崹参,陈安趴着跪着的,前后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中途还休息过两次,才将这崹参给一点破损没有地采挖出来。 第一件事儿,他先将茎秆剪断,天气闷热,若是不剪,枝叶水份蒸腾,必然从根茎中抽取,这样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渡浆,影响崹参的品质。 原本夏末采挖的崹参,水份就比较重一些,晒干后,皮相有些皱,没有秋末冬初采挖的好一点,这要是再渡浆了,更是一种损失。 整棵崹参,体表黄生生的,浆水很足,芦很长,体态非常丰满,上面布满的细纹,都拧成了螺旋形,根须清疏,长着不少珍珠疙瘩,就这模样,陈安看着都觉得非常灵动。 他能确定,这形体,绝对是极品。 宏山和甄应全相比起陈安来说,那更是新手中的新手,远没有陈安所了解得多,尽管陈安跟他们讲不少,但首要关心的,依然是年份,纷纷催促道:“快数一哈,到底有多少年?” 陈安拿着签子,一点点地数着那连着根茎,由细到粗的芦杆上面那些,都缩成纹路的芦碗,好一会儿后,他笑了起来:“我数出来的,一百一十三年!” 宏山和甄应全听得心脏直颤抖,甄应全更是笑骂道:“麻批,都够我活两辈子咯,才长那么大一点,有没有半斤?” 陈安掂量了一下,肯定道:“只有多嘞!” “就这棵崹参,大概能赚好多钱?” 尽管知道在山里讨论这等值钱大货的价钱是种忌讳,宏山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主要是在场的,就是陈安和甄应全,没有其他人,而这两人,都是相处多年,彼此相信的人。 陈安倒也没介意:“这种年份的,绝对是绝无仅有,价格肯定非常高,但具体是多少,我也说不上来。我只能告诉你,这崹参绝对划不来现在拿出来卖,包括那几棵五匹叶,带回去保管着,过上些年价格高了,或是急用钱了再说。” 在陈安看来,这就是无价之宝,能长到百多年还能好好活在山里,本就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儿了,完全无法用价格来衡量。 宏山和甄应全相视一眼,都微微点了点头。 话又说回来,两家的新房都已经建起来,目前确实没有什么别的打算,也没到急用钱的时候,平时跟着陈安撵山、采药赚的那些钱,养家糊口过日子,都已经绰绰有余了。 这等宝贝,自然是用来收藏着最好。 “等回去了,我会教伱们保存的法子,千万不能示人,要是让人晓得了,容易惦记,甚至会招灾,还有今天这事儿,一定要守口如瓶。” 陈安再次强调。 到目前为止,他所得的那些东西,但凡值钱的,都没示人。 陈子谦早些时候都让陈安不要跟他说,对这些事儿,老两口是从来不过问。 都是在外面混过的人,清楚有些东西,知道得多了,本身就是种危险,更清楚祸从口出。 有的时候,一句梦话都可能坏事,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在陈安家里,也就冯丽荣清楚陈安藏着的那些东西,对于冯丽荣,陈安向来很放心,这婆娘在这方面,比陈安还要谨慎得多。 这陈安所说的,甄应全自然知晓,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他拍了拍宏山肩膀:“记住狗娃子的话,没得错,最好连家里人都不要让他们晓得!” 宏山也跟着点了点头。 陈安见两人把自己的话放心头了,笑着说道:“也不要太过于紧张,放轻松些……我休息一哈,你们两个赶紧去山上剥块松树皮,找些青苔回来,得封包保护起来,不然一个不小心弄坏了可不好。” 宏山和甄应全连忙起身,一起约着去寻所需要的东西。 十多分钟后,两人带来树皮青苔,看着陈安小心翼翼地将这六匹叶崹参用青苔包裹着,卷在树皮里,然后捆扎起来。 那一刻,三人都长长地松了口气,仿佛终于做成了某件极其重大的事情一样。 第452章 占了天大的便宜咯 荆棘藤蔓众多,所有植物的根须纵横纠缠,崹参的根须和其它植物的根须得细细分辨。 加之地处悬崖下方,山石、石缝众多,有好几棵崹参簇拥在石缝里,根本就是连手指头都塞不进去,更是加大了难度,让进度变得极其缓慢。 好在,这悬崖下堆积的山石,大都是活动的,能够被撬动,虽然会很费劲,但为了保证崹参的完好,也别无它法,只能一点点的来。 甄应全被蛇咬伤的左手,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肿就消下去了。 宏山脚上的伤口也已经结痂。 即使有两人加入,陈安预计自己独自两天能搞定的事情,还是整整花了四天时间,才将这些崹参全部采挖出来。 让三人欣喜的是,在那些四匹叶中,又采挖出一棵年份达到五匹叶的崹参,还从三匹叶和二角子中采挖出三苗四匹叶梦生的崹参。 这又算是另一番惊喜。 保管这些崹参所打的树皮封包,大大小小打了三十多个。 晚上的时候,一脸疲惫的三人围坐在火堆边,火上的铁鼎罐里,煮着最后剩下的那些豹子肉。 豹子肉可入药,具有安五脏、补绝伤、益气的作用。 绝伤是内伤伤损程度很严重的情况,比如肝绝时,面色现青、无光泽,神气已疲,可以说是病到了极致。 可见豹肉也是极好的东西。 雨后天气接连放晴,天气闷热,这新鲜肉类,可没办法保存,关键是带进山里的盐就没多少,根本不可能用来腌制,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有绿头苍蝇寻来,赶都赶不走,没办法,只能放到山沟的小水潭里泡着。 不过,三人这几天吃了不少。 这东西对肾脏也很有好处,吃了还能令人强筋健骨,能耐寒暑,也不算亏。 宏山也只是按照陈安的要求,用一些椒盐抹了四五斤的豹子肉,烟熏后挂在窝棚里,准备带回去送给胖子,也算是个人情。 至于豹骨,则是被一根根收捡,仔细地保管起来,还有那张颜色很特别的豹皮,也被铲了油脂,简单做了个框晾着,为了防止蚊虫,也弄些火烟在一旁熏着。 至于麂子肉,这东西三人即使在家也没少吃,尽管肉好,但还是听从陈安的建议,剩下的大半部分用来喂狗了。 “那么些药材、豹骨,再加上这么多崹参,这次带回去的东西不少啊!” 得了那么多崹参,得将这些好带出山才是正事,明天一早就准备出山了,甄应全看着大堆小码的东西,有些怀疑凭借三人之力,带出去有些艰难。 宏山倒是有些不以为然,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还怕背不出去蛮?只怕没有那么多……看看,这是背两百斤还能穿山的身板!” 陈安被他一句话给逗笑了:“你这是腿脚刚好点就开始嚣张了嗦!” 话又说回来,宏山那壮实高大的身板,确实是山里人羡慕的存在,已经有超越宏元康的迹象了。 在家里干农活,无论是背农家肥还是庄稼粮食,随便一背篼,那都是一百七八十斤起步,多的时候甚至背到三百斤左右。 早几年赚公分吃饭,他再有力气,也只是個壮劳力的工分分配,自然缩着一些,土地到户后,为自家干活,他就相当舍得出力了。 “身板再好,干活的时候还是悠着点,不要把自己伤了,年轻时候觉得不啷个些,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试试,你龟儿就晓得,菩萨是泥捏嘞。” 甄应全笑着说道:“当背二哥的时候,我见过不少大力气,可正是这些大力气,往往干不了几年背二哥的活计就干不下去咯。 我还见过争强好胜,一次背了五六百斤的人,当时背起来,显得多有本事,到晚上就开始吐血…… 年轻是资本,但不能这样挥霍嘞,当时觉得没得啥子,但其实已经伤了根本,好多人因此短命。” 类似的事情,陈安也听过不少,知道甄应全所言不假,也冲着宏山说道:“蛋子哥,真的该悠着点!” 宏山挠挠头,干笑一声:“我这次多背点,还是应该嘞。” “行了,明天就要出山,我的意思是,这些崹参,四匹叶和以下嘞,都拿去卖了,六匹叶肯定是要留着的。 至于五匹叶,总共四根,把石头缝缝里边抠出来的那个长得最丑的那个拿去卖了,也让药材公司的胖子晓得我们是能找到崹参大货嘞。 另外三个,我们三个分了,一人一根,年份都差不多,这没应该没得啥子争议。” 陈安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那根六匹叶崹参,我想自己收藏保管起来,等回去的时候,从胖子那里打探哈行情,看看该折价好多,到时候我补给你们两个…… 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都是啷个想呢,都说说!” 宏山看了陈安一眼,直接将那个六匹叶封包拿出来,往陈安面前一送:“就按你说嘞,五匹叶的我们三人一人一根,这根六匹叶的,就归伱一个人,还折啥子价嘛,这就是我的意见。” 说着,他转头看向甄应全:“甄叔,你也赶紧表个态!” “狗娃子,宏山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不瞒你说,我们两个都晓得这苗崹参值大钱,背着你的时候,我跟铁蛋已经商量过,意见也早就统一,都觉得不管这棵六匹叶崹参能值多少钱,都归你!” 甄应全很认真地看着陈安:“要不是你领着往这边来一趟,我们不可能把夜明砂变成钱,也都不晓得崹参长啥子样,就更不要说找崹参咯。 采了那么些好药材,打了豹子,还有那么多四匹叶、三匹叶和二角子,这些本身就能换不少钱,再加上那棵五匹叶,就这一次赚的,是我撵山这些年以来,想都不敢想的收入。 何况,你可是我们两个的头,崹参是你找到嘞,豹子也是你打到嘞,还忙前忙后替我们做了那么多事。说直白点,我跟铁蛋,这次就是彻头彻尾的累赘,啥子忙没帮上,还添了不少麻烦。 你别说那棵六匹叶崹参,就连这四根五匹叶,你全收着,我都不会有任何意见,即使如此,我们两个都还是觉得占了你天大的便宜咯。” 陈安看着两人,略微思考了一下:“这样怕是不太合适!” 他当然想将那些五匹叶都收归自己所有,但更清楚,怀璧其罪的道理,即使宏山和甄应全在村子里,都是他最信得过的人。 所以,宏山和甄应全,两人手头都该有崹参藏着,这样才能保证他们不会往外说。 再者,东西价值太大,为了利益,亲人间尚且会拳脚相向,甚至起了刀兵出人命的情况都有……陈安不得不考虑得更周密些。 处理这种事情,别无它途,越是公平合理,才越能将潜在的嫌隙消弭。 “有啥子不合适嘞,就这么定了,就像甄叔说的,我们两个才是占了你大便宜的人,所说这些,是真话,也是实话。 你要是不收那棵六匹叶,那就是真瞧不起我们两个,你让我们两个啷个有脸再跟你撵山采药?” 宏山直接将那六匹叶封包塞陈安怀里:“还想着以后跟你混,多占你点便宜,不会不愿意吧?” 陈安将怀里的封包拿起来看了看,见两人都这么说,他不由笑了笑:“等你们晓得能卖多少钱,会后悔!” “谁后悔谁孙子!” 陈安话音刚落,宏山就接了一嘴。 甄应全也笑道:“我们都是实在人,狗娃子,你莫想那么多,就连这价格都没得必要问,事情就这么定了。再说下去,就是瞧不起我们!” 两人语气如此坚决,陈安心里微微一松:“好嘛,那我就不多说了!” “这就对了撒!”宏山闻言,顿时笑了起来。 晚上,三人好好吃了一顿,还是宏山和甄应全轮流守夜。 这几天采挖崹参,别看着事情轻巧,却是极其耗费心神的事儿,尤其是陈安,跪着趴着折腾几天下来,浑身酸疼得不得了,心力憔悴。 他几乎往床上一躺,前一秒还说着话,后一秒就睡着了,看得甄应全和宏山两人面面相觑,随即,两人也就不再说话,动作也变得轻缓,生怕惊动到陈安。 两人都知道,陈安非常警醒,尤其是在山里。 大概也只有在家,他才会睡得非常踏实。 安稳地过了一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宏山和甄应全已经将早饭做熟。 三人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又熬了些小米粥,喂过几条猎狗,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各自背上背篼,顺着来时留下标记的路出山。 其实,那些崹参即使打了封包,也没多少份量,豹骨、豹皮之类,也就三十来斤的样子,最重的还要数之前采挖到的那些天麻、茯苓、灵芝、乌梢蛇等珍贵、值钱的药材,那是装了满满的四袋。 宏山专门背这些药材了,背篼里装满,背篼上面又架了两袋,再绑上他的铺盖,真得有近两百斤的样子。 剩下的,主要在甄应全那里,而陈安的背篼里,就是那些崹参、豹骨和豹皮,再加上铺盖,差不多百来斤的样子。 背着这么多东西,三人在这到处是沟壑的深山老林,走得异常艰难。 来的时候,从洋县到山里,不过两天时间,可这趟回去,花了两天才回到山里的东沟村,还剩下好几十里路才到洋县,这样走走停停,一天未必能赶到。 三人现在算是真正明白,为什么寻参人到了山里,不打猎物,也不采挖别的药材了,有这些东西挂碍,注意力不集中是其一,多了这许多东西挂碍,也难在山里穿行,走不远。 当然了,陈安他们三人并不后悔,总比到最后空手而归强,怎么赚不是赚? 山里那些崹参,不知道被多少人找过了,也不知道找了多少年,存留下来的崹参,其稀少程度可见一斑,已经碰到两次崹参了陈安可不会认为自己每次都能有这等大运。 好在,在收集那些夜明砂的时候,和东沟村里人大都照过面,帮忙搬运夜明砂的几个已经算是认识,当天晚上在村里找了户人家过了一夜,显露出来的,也就是那些在村民眼中同样很值钱,但却不会动歪心思的药材。 问起来以后,三人的口径一致,都说是上次来弄夜明砂的时候,见到山里药材多,所以就约着一起来转转,没想到运气还行,找了些好东西,还打了只豹子。 至于崹参,三人可不敢显露出来,不然的话,都担心能不能走出这深山里的小村子,哪怕手头有猎枪,还有猎狗。 就连休息的时候,也不敢让东西离开视线,三人也是轮番守夜的。 第二天一大早,甄应全花了十块钱,直接请这户人家的男主人用家里的牛车拉着三人前往洋县。 普通人到工地上一天工,也就一块多钱的年头,往洋县跑一趟,可能要花他两天时间,即使借用了牲口,这十块钱,还是让这家的男主人高兴得不得了,痛快地答应下来。 一路上,三人或跟着走一程,或到牛车上躺一会,总算是轻松了不少,在傍晚的时候,终于抵达洋县。 辞别那村民,三人找了旅社歇下,让宏山和甄应全看着东西,陈安到药材公司去了一趟,发现已经关门歇业,只能明天再去找胖子。 返回旅社的路上,看到宏山提着铁鼎罐乐滋滋地往回走。 隔着老远,陈安就隐约闻到了肉香味,紧走几步追上宏山:“酱牛肉?” “你这鼻子灵得很……” 宏山说着,揭开铁鼎罐盖子,里面是半锅切成薄片的酱牛肉:“本来是去买点粉皮回去吃,省得分开一个个到旅社外面吃饭麻烦,结果,到街上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人就在路边支起大锅熬牛肉,隔老远就闻到香了。 我凑过去看了看,听人说是这家人的黄牛跟别人家的牛顶架,滚崖摔死咯,我看买的人挺多,就想着买点尝尝,难得吃到一次牛肉……先尝一块,味道真的不错!” 陈安看着那半铁鼎罐牛肉,色泽酱红,油润光亮,肌肉中少量黄色半透明的牛筋,看上去肉质很紧实,确实漂亮,他在衣服上擦擦指头,小心地拈起一块塞入嘴巴,发现酱香浓郁,酥嫩爽口,不硬不柴,那口感非常丰厚。 “好东西,吃了一块还想再吃一块……要是有点酒,那就更爽咯!”陈安一时间食指大动。 宏山却是笑了起来,掏出衣服口袋里装着的酒瓶子:“早想到咯,特意买了瓶城古酒。” 这是汉中城固本地产的酒,上次进山之前,请陈庆林那胖子吃饭的时候,喝的也是这种酒,味道相当不错。听胖子这“汉中通”介绍过,这是早在古代就传下来的酒,在唐宋明清的时候,城固就有“酒肆玉液飘香,农家自酿常醉”的景象,还有“城古佳酿味甘美,醉倒东西南北客”的美名。 “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吧?” “牛肉我挑的是最好嘞称了几斤,花了八块,这瓶酒两块,拢共十块钱!” “奢侈!” “当是庆祝!” “喝的时候不能过量哈!” “啰嗦,我那么没轻重?” “看你打豹子的时候,是有点这种感觉!” “我改,以后一定改,都长教训咯!” 两人一路说笑着回到旅社,陈安简单说了下情况,然后三人凑在一起吃喝起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楼下忽然传来吵闹声。 三人微微一愣后,听着吵闹得很猛,开门站在二楼走廊上往下看。 见一女子揪着另外一个女子的头发,从屋里拖拽出来,又打又骂。 住进旅社的时候,三人看到过被揪着头发的女子,还以为跟这旅社的老板是两口子,听着咒骂才知道,她是这旅社老板的小姨子,而现在揪着她头发的才是老板的媳妇。 “你个浪皮子,老娘就外出半天的时间,你们就能给老子勾搭到一起去……早就看你们眉来眼去的有猫腻了……” 一句话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很显然,姐夫跟小姨子瞎搞被逮到了。 动静弄得不小,住进旅社的还有另外五六个人,纷纷钻出房间看着下方的打骂,乐呵呵的,谁也没有出声劝阻的意思,都是在看戏。 这女子经不住打骂,找准时机往外面跑了,那女人没追上,很快折返回来,不多时,提着菜刀将屋里的男人追撵出来,满院子跑,边追边骂:“你个狗日勒,老娘一个人你都伺候不好,还惦记着我家妹子……” “是她主动找嘞我……”男人边逃边说。 “你还给老子狡辩,你那点花花心思,老娘还不晓得蛮,你不要让老娘逮到,要是让老娘逮到,不把你狗日勒砍死,剁了喂狗……” 两人一追一逃,很快出了院子。 热闹没了,看客各自回了房间,陈安他们三人也回屋继续吃喝。 只是,吃着吃着,陈安突然没了胃口:“我饱了,你们慢慢吃!” 宏山微微皱了下眉头:“这才吃了几块哦……你是有哪里不舒服蛮?” 陈安摇摇头:“没得哪里不舒服,就是单纯的不想吃了……” 见两人也停下吃喝,他不得不再次强调:“真没得事儿,你们赶紧吃撒,我就是胃口不太好而已,肚子也有些不舒服!” 陈安没法告诉两人,在听到那女的说要剁了男人喂狗的话语后,回来再吃这酱牛肉,突然想起了上辈子听说过的汉中牛大碗面馆的事情,面中牛肉里吃出指甲盖…… 他胃里莫名地一阵翻涌。 见状,宏山和甄应全也就不管他。 而陈安却是在想:今天看到这事儿,要是发生在明年,这一男一女,怕是都要遭……怕是也不敢闹这么凶吧? 一转眼,暴风雨要来了! 第453章 真的黑人 正因为考虑到接下来的三年,形势严峻,所以陈安心里有想法,也没有立刻开展。 到目前为止,也就是建了房子,栽了些杜仲、金银花,养了蜜蜂和一些寒号鸟,再有就是那群羊,水潭稍微修整,放养了一些鱼。 都是简单摆弄,小打小闹。 并且,他尽量在维系和其他人的关系,事不找自己,绝对不找事儿。 哪怕外面发生的一切,对山里影响没有城里厉害,他依旧在提防着,避免太过张扬,引来麻烦。 不然,以他这两年存下的钱,已经可以做出不少事情来了。 别的不说,城里的商店、馆子之类的店铺,已经冒出不少,虽然大都带有特批或是试点的性质,还有不少属于集体性质,尽管个体经营还被大多数人看不起,终归还是有了。 越早敢于吃螃蟹的人,越容易赚钱。 陈安当然知道这是机会,早早到县城里盘下个店,把火锅生意经营起来,完全没问题。 虽然还不允许农民进城开店,但这种事情从来不是问题,花钱使点劲的事儿。 不过,这种急于外出经营赚钱的念头,还是被他给压了下来,毕竟是风头浪尖上,船儿太小,真经不住折腾。 这无关是否胆小的问题,重活一辈子不容易,陈安只是想走得更稳些。 八六之后就非常合适了,那时候个体经营遍地开花了。 他觉得自己到那时的积累也该差不多了,正合适。 旅社的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只是三人第二天早上离开的时候,看到这家伙脸上青一块、红一块,还有不少抓挠的伤口,左手还吊挂在脖子上。 不用猜也知道,十有八九是那女人的杰作。 但这种事情只是看个稀奇而已。 都说小姨妹有姐夫的半个屁股,这话算是舆论场的一句至理名言了,姐夫小姨妹勾搭在一起的事儿,可不少见。 陈安甚至见过更离奇的。 米仓山里有煤,曾经有段时间,私人采煤的事儿很正常。 就有这么一个挖煤赚了些钱的小老板,离了姐姐娶妹妹,离了妹妹娶三妹。 一家姐妹仨都被祸祸了。 更奇葩的是,三妹的两个姐姐都离了,还都跟他们生活在同一个院子里分到的不同屋子。 那真的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偏偏又是亲姐妹。 陈安是很难理解这种心态的,只觉得人的忍耐限度,实在不能小看,也算是奇葩事情。 三人自然不会无聊到去找旅社老板问东问西,他们有着更紧要的事情。 背着从山里带出来的那些东西,直接前往胖子所在的药材公司的收购站赶,抵达的时候,收购点都还未开门,显得冷冷清清的。 但现在是采药旺季,相信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有不少人到来。 过来的时候,宏山顺路买了些个包子,三人将背篼靠墙放着,就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吃着包子,每条猎狗也顺便喂了一个。 临近八点的时候,果然看到四处赶来不少山民,都是大包小包的,甚至还有赶着牛车来的,很快就汇集了二三十人。 人一多就热闹了,认识的相互招呼着抽烟,不认识的也相互看看对方挖的什么药材,唠上几句,但惧于三人旁边的六条稍有人靠近就呜呜凶叫起来的猎狗,谁也不敢上前,只是远远地打量几眼。 不多时,胖子陈庆林和几个员工准点到来,大门一打开,所有人立马凑到柜台边,都想着早点将东西出手,一时间闹哄哄的。 陈安他们三人自然不用去挤,胖子一到收购站门口,远远地就看到了三人 ,先过来和三人打招呼:「哟,三个兄弟伙,那么快就又见面咯……」 他也在打量三人身后的背篼,有些惊讶:「这才没几天时间,就又弄到那么多东西,厉害哦!」 陈安笑着朝他递了一个包子:「在山里边下雨耽搁了,不然还能弄到更多!」 胖子也随性,接过包子就咬了一口,这才压低声音问道:「有没得好东西?」 陈安当然知道他在问什么,笑道:「肯定有撒!」 胖子一下子变得兴奋:「你们稍等一哈,我去跟员工交代几句,领你们到办公室细说!」 陈安微微点了点头。 胖子转身从侧门进了收购站,身为药材公司经理,他有例行的事情要做。 一刻钟后,事情安排妥当,他快步走了出来:「走,上楼!」 三人背上背篼,陈安让几条猎狗定坐在楼下后,跟着陈庆林上楼,等他开了办公室的门,进去后将背篼靠墙放下。 胖子给三人泡了茶水,招呼他们坐下后,就迫不及待地追问:「真的有好东西?」 他其实多少有些不信,陈安他们没进山几天,而且还下了那么大的雨,看三人背篼里大包小包的,也不像是去采崹参的,找崹参可不容易。 但人的运气,不好说! 他当然希望有,心里还是有不小的期盼。 「真的!」 陈安肯定地点点头,也不墨迹,起身将一袋袋药材从背篼里搬下来。 胖子也立马凑了过去,看着陈安将袋子一个个解开。 「天麻、灵芝、茯苓、乌梢蛇……」 陈安一样样让他看过,反问:「是不是好东西嘛?」 这些当然都是好东西。 就以灵芝而言,同样也因为生长环境非常苛刻、稀少,加之自古就对灵芝各种吹捧,以至于被当成仙草,价格哪怕是在这年头,也依然很高,只是,数量确实很少,哪怕现在是菌类大力生长的时候,三人在山里找到的灵芝,也不过四五斤的样子。 比较多的还是天麻和茯苓,尤其是茯苓、猪茯苓这些玩意一找到,份量向来不小。 看着这些东西,胖子多少有些失望:「是倒是好东西,就没得别的了?」 「还有……」 陈安又解开另一个袋子:「这次运气不错,在山上打了只豹子,豹骨、豹胆都在!」 袋子一揭开,一股浓重的腥臊气味混合着些腐败气味涌出来,熏得胖子接连退了两步。 「豹骨能当虎骨卖,包括豹子胆,也确实是难得的好东西……」 眼看三人背来得背篼,空了两个,就连陈安背的这一个也空了半数,还是没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胖子越发失望了。 他以为陈安没弄明白他所说的好东西,不由微微摇了摇头:「到桌子边喝水,这些东西我让员工上来盘点,评称重后,按收购站公示的价格收咯……」 他转身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陈安倒没有存戏耍胖子的心思,只是想借出手崹参时,让其它的药材也顺带卖个好价钱而已。 此时见胖子心里那点期盼被消磨得差不多,跟着就从背篼底下的蛇皮袋里捧出差不多二十个树皮封包放到了办公桌上。 刚有了大大的失望,突然发现又来了大大的惊喜,胖子心理上的起落可想而知。 这比让他先看崹参后心思全集中在崹参上而忽略那些药材,效果更好。 果然,突然看到陈安抱出那么多树皮封包,胖子经理一下子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崹参……为啥子不早点拿出来,我这 心情啊……是不是大货?」 陈安没有多说,只是动手将捆绑几个封包的藤条解开,揭去苔藓。 这些封包里,每一个里面都有数根崹参。 早在山上的时候,他们已经将年份、形体差不多的二角子、三匹叶等都进行了归类。 可不能一根崹参就打一个封包,那样太多太繁琐,所以,几根打一个大一点的封包。 苔藓一揭,那些崹参就展露出来。 胖子扫了一眼,作为药材公司收购站的经理,在这秦岭山脚下,崹参他可没少见,一眼认出,这些全是小货。 但这数量,也太多了些,算是他平生仅见。 有那么多二角子,就意味着有不少三匹叶,有不少三匹叶,就意味着有四匹叶那样的大货,甚至还有五匹叶。 胖子变得越发兴奋了:「有那么多二角子和三匹叶,肯定有四匹叶撒?」 陈安点头,并不否认。 胖子搓着手催促道:「快拿出来瞧瞧!」 陈安却是摆摆手:「莫急撒,先找好纸笔,一根根登记好了,等哈才好算账,一样样的看嘛,东西肯定是会拿出来嘞!」 胖子闻言,垫着脚尖往陈安的背篼里瞟了一眼,果然看到还有好几个封包子,高兴地说道:「说的是。」 他从抽屉里拿出信签纸和笔,外加一个骨头签子,然后将那些小崹参,一根根拿起来数年份,称重,定价格。 每摆弄好一棵就问一声,看陈安是否满意自己的断定。 事实上,陈安听得出来,胖子在平时的收购价格上,稍微抬高了一些,那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也知道,胖子这么做,目的还是为了得到那些好品质的崹参。 结果,单是那些二角子,三匹叶,完全统计出来,胖子拨动价格盘算一下,报出一个数字:「五千三百五十四块……嘶!」 胖子倒吸一口气,盘点的时候不着不意,加出来的数字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还是些二三十块,顶多到百来块的小货就那么多钱,他一下子有些为难了。 看样子还有好几苗四匹叶,那更是一大笔钱,手头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啊。 万一还有五匹叶…… 「啷个咯?」 陈安见他脸色有异,出声问道。 胖子微微蹙了下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没得事儿……你等我哈,我去打个电话,很快就回来。」 他说完急匆匆地往外走。 陈安跟到门口,见他并没有下楼,而是去了隔壁另一个房间,他在防着胖子会不会出幺蛾子。 宏山则是嘀咕了一句:「明明办公室里边就有电话,为啥子还要跑外边去打?」 甄应全则是微微笑了笑:「可能是有些话不方便当着我们的面说。」 宏山听了,也微微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倒也没多长时间,胖子又返回办公室,直言道:「这次量有点大,钱的事情上没有准备得那么充分,我打电话调点钱过来周转……来,我们继续看。」 陈安接着将那些包了四匹叶崹参的封包一一摆放在办公桌上,然后解开藤条,揭开青苔。 「都是四匹叶?」 「都是!」 胖子得到陈安的肯定答复,又掂起脚尖朝陈安身旁的背篼里看了一眼,却见背篼底上放着的是一块黑色的皮毛,没有看到树皮封包,他忍不住问道:「没了?」 陈安也不说有无,只是淡声说道:「这些都是从一些老埯采来的,你先看看再说。」 见陈安还不肯显山露水,他只能耐 着性子,小心伺候着,再次对这些崹参评点年份、形体、称重。 对待四匹叶崹参,那态度可就比二角子、三匹叶之类要认真多了。 共计十九根四匹叶崹参,最差的那根都卖了六百多块,最好的,更是达到了一千二百块,合计下来,一共一万七千一百块。 再加上之前的,已经有两万多了,这数字,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听着的宏山和甄应全,神色都变得激动起来。 事情做完,胖子也不多说什么了,就这么静静地等着陈安了。 陈安深吸一口气,弯腰掀开兽皮,将背篼底上放着的最后一个封包拿了出来:「这次运气不错,弄到了五匹叶,我大概数了哈,有九十三年……我可是有好货,就想着你这里咯。胖哥,我们也算打过几次交道了,觉得你这个人能处,有好事,可也要想着我点!」 「那是自然,不是胖哥我吹,一见到你们的时候,我就晓得,你们是些好手,早就存着结交一番的心思咯,有好事,肯定不得忘了你们……快快,打开来看看,都好久没见过五匹叶的崹参咯!」 胖子的心思全在封包上。 东西必须由正主打开,他也不敢直接上手。 陈安打开封包,那棵五匹叶长得挺笨气的崹参露了出来。 其实在年份上,这棵崹参比另外三棵还要稍高那么一两年,可就是形体上显得笨拙不灵动,所以才将它出手。 胖子双手捧着这崹参,动作越发谨慎,一连用签子点着芦碗、细痕数了三遍,确定道:「确实是九十三年的大货,可惜,形体上欠缺了不少。」 陈安哪会不知道,但还是微微笑道:「这点其实挺无所谓,如果是用来做药,看得是效果,还管形体干啥子?又不是搞收藏。」 胖子赞同地点点头:「话是没错,但这种好东西,终究还是因为形体稍微掉价,这棵崹参,我只能冲着他的年份给价咯,四千六百块,得不得行?想着以后能多往来,我尽量给的最高价,包括那些药材也是一样。」 这价格,陈安已经很满意了,比起最好的那颗四匹叶,价格翻了三倍还多,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也就痛快地点了点头,但想了想,还是追问道:「如果是六匹叶,形体也好,能给到好多?」 听到这话,胖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六匹叶,你还有六匹叶?」 「那有那种大货哦,连找到棵五匹叶,都已经是天大的运气咯……我只是好奇地问问。」陈安连连摇头。 不知为何,胖子反倒松了口气,笑着说哦到:「如果真有六匹叶,那可是百年开外的崹参了,形体好的话,价格在这根五匹叶的基础上再翻上一番,甚至翻上两番都没得问题,还是得根据实际情况来判断,这辈子要是能见到一次,那就满足咯。」 陈安大概估计出,自己手头那六匹叶,少说也能卖到一万开外,心里有了数。 却听胖子说道:「我还得去打个电话,我有老主顾问过好多次咯,得让他送钱来啊,估计要不少时间,坐着喝茶,得等一阵才行!」 「你忙!」 陈安笑笑,眼睛依旧跟着胖子,看他去了隔壁。 而宏山和甄应全却是有些被吓到了,进山一趟,居然光是这些出手的崹参,就卖了两万七千零五十四块,这收获,真的黑人! 免费阅读. 第426章 爆胎了? 三人一直在办公室里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有两波人送钱过来。 第一波来的两人,很显然是药材收购公司的财务,公司设在汉中城里,陈庆林所管着的收购站,不过是药材公司在周边县城设置的收购站之一。 这一次买崹参所花的钱,哪怕对于药材公司来说,也属巨大。 因此,陪同财务一起坐着吉普车送钱过来的,还有公司在汉中的另一个有多年珍贵药材鉴定经验的老师傅。 陈庆林能坐镇收购站当经理,必然有两把刷子,但事情太大,公司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 好在,那老师傅到了收购站里面,看过那单是四匹叶都有近二十根,而且有几根已经很接近五匹叶的崹参时,对陈庆林需要支付给陈安他们的那笔钱,就没有任何异议了。 他当然知道,陈庆林所开的价格,稍微高了一些,但又何尝不知道其用意。 一次性能带来那么多崹参的人,绝对是采药人中的好手。 这样的人,是完全值得笼络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能为公司带来些大货。 当着那财务员和老师傅,陈庆林将那些崹参的钱,当场付给陈安。 包括陈安他们带来的灵芝、茯苓等药材和那豹胆、豹骨,拢共两万三千五百六。 一千块一沓的大团结,那是整整二十三沓半还零几张。 就这些钱,还不包括那棵五匹叶崹参的四千六百块。 那根崹参,另有买主,关于这事儿,陈庆林跟陈安他们三人有交代,都没有在财务员和那老师傅面前提及。 陈庆林也有自己的关系要攀附,三人当然懂得,不能坏人好事儿。 在两人走后,又等了大约二十来分钟,又有个身着笔挺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看就气度不凡的中年到来。 看过那棵五匹叶崹参后,毫不迟疑地掏出四千六百块交给陈安,塞给陈庆林一个信封后,冲着他说了句改天请他吃饭的话,然后将那棵五匹叶崹参放封包里捆起来,放进随身带着的皮质公文包,急匆匆地走了。 不得不说,哪怕是在这年头,依然还是有不少有钱人。 至此,出售药材的事情办完,陈安一个人拿那么多钱不方便,也不稳妥,当场将这些钱分了,每人分得九千三百六。 陈安将钱数出来分给两人的时候,笑道:「还不错,加上之前卖夜明砂的钱,一万零点,还有张豹子皮没有出手!」 宏山接过自己分到的那笔钱,数了数,只拿了九千,剩下的三百六,退给陈安:「我拿个九千的整数就行了,至于豹子皮卖的钱,我不分了,单是这九千,我就连拿着都觉得心里不踏实,这趟进了山***了啥子,纯粹是沾光。」 听宏山这么说,甄应全也数出那九千的零头塞给陈安:「铁蛋说得有道理!」 见陈安要将钱推回来,甄应全眼睛一棱:「不要让我们难做哈,我们拿这九千,本就是多拿咯!」 「那我就不客气咯!」 陈安看着两人,也不再犟,将钱收起来放包里装着,站起身看向在一旁笑盈盈看着他们的陈庆林:「胖哥,这次的事情,你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我先谢咯,回头再有机会过来,我请吃饭。」 「说啥子帮不帮忙嘞,你们又何尝不是帮了我大忙,刚才那位,可是替港商办事嘞,港商,晓得是啷个回事撒?」 陈庆林很高兴地说道:「等你们有机会过来,当然是该我尽地主之谊,哪里能让你们请哦。」 港商? 难怪了! 陈安一下子想通了不少东西,在这年头,沿海有钱人多了,港商更是随便出来一尊,都是碾压 级别的。 他忽然想起还专门留着的那些简单腌制并烟熏过的狍子肉,赶忙从背篼里取出来递给陈庆林:「这是特意给你留嘞豹子肉,带回去尝尝。」 「好东西!」 陈庆林是识货的人,没有推辞,接过肉以后问道:「啥子时候再过来?」 陈安想了想,摇头道:「暂时还没想那么多,等回去以后,该收稻子咯,接下来就是大力各种庄稼。」 「打理庄稼才挣几个钱嘛,以你们的本事,还是在山里赚得多!」 「总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抛给家里人撒!」 「这倒也是!」 陈庆林接着说道:「庄稼收完就是农闲了,那时候崹参参子变红了,正是好找崹参的时候,而且,到了那个时节,崹参也差不多结束了一年的生长,最是紧实,质量最好的时候,价格也能更好些,不考虑再来一趟?」 这些事情,陈安当然知道。 他只是笑了笑:「到时候看情况再说,你也晓得,计划往往没有变化快,放心撒,有了好东西,肯定还是往你这里送。」 陈庆林等的就是这句话了,微微点头后,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陈安扭头看了看窗外,时间还早,身上带着那么多钱,不方便多停留,还是尽早回到家里才安稳,于是起身告辞:「胖哥,我们就不打扰你上班咯,忙着回去。」 「行嘛,下来再来的时候再聚!」 陈庆林也跟着起身,将背上背篼的三人一直送到收购站外面,看着三人走远,这才折返回来,忙着返回办公室,将放在抽屉里的信封拿出来,从里面拿出两百块钱,另外还有一张盖了公章的信笺,一时间喜笑颜开,那感觉,比陈安他们得了那么多钱还要高兴。 出了收购站,三人一路走着,除了陈安,宏山和甄应全都挺激动。 「狗娃子,我们是直接回去蛮?」 宏山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尽量让自己淡定些。 太过兴奋,就连旁边经过的路人都不时朝他看来,神色有些古怪。 陈安淡定地扫了眼街面上往来的人:「身上装着那么多钱,不回去留在这里干啥子,啷个,你还想到城里边好好消费一通蛮?财不露白的道理懂撒,在城里被抢的事情,可不少见。再说了,今天晓得我们身上有大笔现金的人,可不止胖子一个。 我可不敢保证胖子不会打我们的主意,更不敢保证别的人有没有这种心思,毕竟,这不是我们的地盘,还是谨慎些好。」 确实,陈安尽管表现得跟陈庆林很亲近的样子,却没有放下对他的戒备。 别的不说,那两次去隔壁打电话,虽然没下楼,却是极好做手脚安排人手的好机会,三人出了收购站,那就更方便了。 甄应全看了宏山一眼:「铁蛋,莫胡思乱想,狗娃子说的是,还是尽早回去才是正事。」 宏山赶忙解释道:「我啥子胡思乱想哦,我就想问问,是走山道,还是坐车!好歹我也是跟着狗娃子到这边来过几次的人,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碰到过几次,我啷个会不晓得这些嘛,我有恁个不懂事蛮?」 「走山路费力费时,米仓道那些深山老林里边,也最是容易出事,而且洪涝过后,我们再也没有走过,都不晓得那些之前架设在山崖上的栈道和河沟里边的小桥还在不在,我估计怕是很难走通了,还是坐车好些,速度更快更安全。」 对于米仓道,甄应全最为了解。 别的不说,那些山里的幺店子还有没有开着都不知道。 陈安也觉得不该走米仓道,在他记忆中,似乎就是因为去年的洪涝,断了那些修筑在山间便于通行的栈道、小桥之类 的设施,加之公路早就开通了,就几乎很少有人走米仓道了。 事实上,他们之前走过的几趟,已经清楚米仓道很荒凉了,以后只会更荒凉,再不可能有昔日的热闹。 以至于过上些年,老一辈知道这些山中小路的人过世,年轻一辈的人知道山里有米仓道,却不知从哪里到哪里,古道也就此掩藏在疯长的藤蔓、荆棘和树林里。 就连后世电视台探秘采访的时候,寻山里人做向导,探寻米仓道,都少有人知道这些在山间曾被穿行上千年的古道,像是遗失了一般。 还是多方探查、资料考证,才有循着山里留下的那些痕迹,又串联起来,开发了旅游路线,却也游客寥寥。 却听宏山接着又问:「那我们是去车队找车子,还是发电报去给陈文志,那龟儿不是说,用到车子随时找他的嘛!」 陈安也在犹豫这个事情。 昨天的时候他就有给陈文志发电报让他开车过来接人的想法,可是那时候邮电所关门下班了。 现在发电报,就即使陈文志很快就收到了,想要从桃源镇赶过来,那也是几个小时以后的事情。 而且,万一陈文志没收到…… 这家伙可是车队主任的孙子,有活计会少得了他? 可找本地的司机,陈安又多少有些不放心。 但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 陈安也希望不是自己谨慎过头。 想了一会儿,他还是做出了决定:「到车队找辆车送我们回去,不等了。但话说在前头,不要想着坐上车就万事大吉,这一路,还是得小心。」 宏山和甄应全都纷纷点了点头。 三人在街边的馆子里吃饱饭,陈安在路过供销社的时候,特意多买了一些核桃馍。 这东西味道确实好,不仅仅云兰、云梅两个小侄女喜欢吃,耿玉莲、冯丽荣和陈子谦也是赞不绝口,他准备多带些回去。 作为本地的特色,倒没有像糖果饼干之类的要糖票之类的票证,好几个馆子、小吃摊上都有人做了买,花钱就行。 陈安一下子称了十多斤,准备让家里人都能好好尝尝,不要吃得抠抠搜搜的。 一时吃不完,也能摆放许久不用担心变质。 宏山和甄应全见了,也跟着买了不少。 另外也跟陈安一样,找人换了布票,给家里人带了几双黄胶鞋、袜子和一些棉布,倒是又把空了的背篼给装满了。 事情办妥,三人一路再不停留,领着猎狗赶往县城边上的车队。 三人抵达车队的时候,里面挺热闹,也如上次在桃源镇的车队一样,一帮子司机闹哄哄地打着牌。 好歹是个县,虽然不大,但车队可比桃源镇的要大得多,车子闲着的也有好几辆。 陈安找到车队那个中年主任,说了来意,就是送三人和六条猎狗往桃源镇跑一趟,理由也很简单:过来撵山、采药的,带着猎狗、猎枪,坐人多的车子不方便。 那主任打量着三人;「有单位证明没得?」 这话问得宏山直接翻起了白眼:「你听说过有单位会派人出来撵山、采药的?」 那主任也愣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道:「货车是用来拉货的,一向计费都是按里程、吨位来算嘞,只是拉你们三个和几条狗,收多了你们划不来,收少了,我们也划不来撒!」 「这没得事……你就衡量一哈,拉一车货,从这里到桃源镇要好多钱,我们付钱就是咯!」 陈安不想跟他墨迹,他那会不知道,这主任找了这种蹩脚借口,目的就是为了钱,他也直接用钱说话。 那中年主任冲着墙上挂 着的地图衡量了好一会儿:「这路程可不短,全是翻山越岭的盘山路,要的油可不少,路又难走,最少我也得收你们二十块钱!」 宏山一听到这要价,顿时有些急了:「我们几个才几斤几两嘛,相当于空跑一趟,用得了好多油嘛,你收二十……这辈子就没坐过那么贵的车……」 陈安伸手打断了宏山的话,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可以!」 没什么比尽快回到家更重要的事儿。 他当即从怀里掏出两张大团结放到主任面前。 见陈安那么痛快,那主任像是怕这两张钱会飞了一样,抓手里捏着,冲着几个闹哄哄的司机叫道:「往桃源镇跑一趟,你们谁去,二十块钱,就拉三个人,六条狗,这可是美差哦!」 要不要说得这么明显? 陈安都听得咧了咧嘴,刚刚还说全是盘山路,伤油,现在一转眼又说是美差…… 他懒得计较了,也跟着转头看向几个司机。 果然,一听到这话,几个司机立马围了过来,纷纷抢着说道:「我去……我去……」 但很快,其中有几个接着问道:「桃源镇在哪里哦?」 「桃源镇是米仓山那边山里的一个小镇,小地方,你们都没去过,我往那边送过一次大米,那些路我晓得!」一个中年司机说道。 陈安打量了一下这司机,见这人相比起其他司机,更显得沉稳,加之又去过,当即指着那即使回头冲车队主任说道:「就让这位大哥送我们过去就行了!」 见陈安直接点人,那主任也懒得和一帮子无事可做的司机纠缠,摆摆手说道:「散了,都散咯,人家都点名了,就莫争了!」 吵闹声很快平息下来,各自散去。 那中年司机冲着陈安笑了笑:「这就动身蛮?」 陈安点点头:「越快越好!」 「那行,我加点油就能走!」 中年司机等着主任开了单据,小心地折起来揣怀里,领着三人往外走,提来油桶给汽车油箱加好油,又往驾驶室里放了一桶备用,招呼着三人上车。 这一次,由甄应全坐驾驶室领路,陈安则招呼着猎狗和宏山一起做车厢里。 车子很快启动,一路摇摇晃晃地上路,不多时,离开洋县,上了山里的盘山公路。 不愧是上了年纪的司机,性子不急躁,开的车子也很稳,给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让陈安有些悬着的心思放松不少。 然而,就在进了山里三十里地的下坡路段的山沟里,却是突然出了状况。 嘭的一声爆响,紧跟着,车子一阵猛烈地摇晃,陈安都来不及做出多余的反应,就随着车子顺着公路外边的草坡冲了下去。 爆胎了? 陈安心里只是冒出这么一个念头,颠簸中,整个人如腾云驾雾般被甩飞出车厢,跟着重重地砸在草坡上,脑袋似乎撞到了山石,陡然眼前一黑…… 免费阅读. 第454章 左脚还是右腿,你自己选! 陈安在一阵猎狗的狂吠声中悠悠醒来。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还溟溟蒙蒙的,看不太清楚。 恍惚间,只见几条猎狗挡在自己前面,正冲着前方一人狂吠。 那人手持着棍棒,不断挥舞着,发出呼呼的声响,跳在最前面的招财似乎被打了一棒子,发出一声怪叫后,跳到一旁,吠叫得越发凶狠。 跟着又是一声猎狗的怪叫,陈安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被打得翻滚在地,起身后立刻不顾一切地蹿跳起来,朝着那人咬去。 他认出,那是旺旺。 似乎是咬到了那人的手臂,那人惊恐地叫着,疯狂地甩着手臂,陈安看到那小小的身影被拖着甩来甩去,紧跟着,一群猎狗,一拥而上。 然后,他看到那人被群狗扑翻在地,呜哩哇啦的撕咬声伴随着那人阵阵惨叫传来,紧跟着,他看到下坡方向有一人吼叫着跑了上来,再后来,陈安听到了枪声,有猎狗翻倒在地,发出一声声惨叫…… 枪! 陈安脑海中陡然一个激灵,尽管脑袋里还是有些昏沉,但也立马想起,自己也有枪,他脑子里意识到了什么,本能地伸手去摸枪,却只是微微一动,右手顿时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但也正是这剧烈的疼痛,让他浑浑噩噩的脑袋一下子变得清醒起来,他看到自己右手胳膊上,被山石割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流如注。 他也看清楚了在场的只有两人,持枪那人蒙了半张脸,只露出眼睛,身上背着宏山随身带着装了钱的布包。 被狗撕咬的另一人,应该也是蒙着的,只是,被群狗撕咬的慌乱中,那蒙面的黑布,已经滑到脖子上挂着,他背着的,则是甄应全的背包。 看样子,宏山和甄应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不然,这布包岂会那么容易落入两人的手。 而那人拿着的猎枪,就是宏山的双管猎,陈安不会认错。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车子突然爆胎不是意外,这是遭遇棒老二了! 被猎狗咬的那人,正疯狂地踢着脚,试图将咬在他腿上的进宝和如意踢开,可旁边还有来福和娇娇、旺旺,在朝着他压腿靠近,试图撕咬其它部位。 逼得他只能慌乱地大叫着,不断地挥舞手中的刀子,之前那根木棒,早在被旺旺咬在手臂上的时候就掉落了。 他完全招架不住几条猎狗的围攻,只能一边怪叫一边大喊:「救命!」 而持枪的那人,似乎也怕被狗咬,不敢太靠近,端着枪,在十来米外,试图寻找到有利的射击位置,将被狗咬这人解救出来,只是,几条猎围着被咬那人窜来跳去,他不敢胡乱开枪,怕伤了人。 跟着,陈安看到了提着一条后腿的招财,血液顺着脚杆往下不停地流,眼睛一下子红了。 他微微转动那袋扫视了一眼,见自己坐车时抱在怀里的双管猎枪在坡上两米开外的山石边放着。 他猛地站了起来,直扑那把双管猎枪,咬着牙将双管猎枪捡拾起来的时候,用不太听使唤的右手打开保险,然后转身,端枪上脸。 持枪那人也早已经注意到了陈安的举动,立马将枪口调转过来瞄着陈安,先陈安一步开了一枪。 不过可惜,也不知道是枪法不行还是太过慌乱,隔着十多米,这一枪居然偏了。 陈安听到子弹的发出嗡的一声锐鸣,从自己左侧飞过。 而陈安也哆嗦着指头跟着扣动扳机,虽然状态不行,匆忙之间开枪,有些不够精准,但还是命中了。 随着枪响,那人左肩挨了一枪,手中抓着的枪掉在地上,整个人也惨叫着跌倒在地,但很快翻身爬了起来,用右手捂着自己的左肩,直接 撇下被狗咬的那人,自顾自地冲下山坡,然后钻进山沟里。 陈安也没有去管他,只是将目光看向被狗咬的那人,端着枪一步步走近。 看到陈安靠近,那人越发惊恐了,几次想爬起来跑掉,却被猎狗生生拖拽着,重新跌倒,然后又被咬上几口。 陈安没有多话,只是走到近前,直接用双管猎枪开了一枪,打在这人持刀的右手胳膊上。 惨叫声中,刀子落地。 那人似乎已经忘记了猎狗,也忘记了疼痛,只是捂着自己的胳膊,惊恐万状地看着陈安。 陈安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他撩起衣服,从绑在腰间的子弹带上,取出两发独弹装填上,枪管直接抵在那人的左大腿上,再次开了一枪。 那人疼得一下子挺直了腰杆,捂着右手胳膊的左手转而掐着自己的左大腿上,脸色一下子发白,急促地呼吸几下后,终究扛不过被子弹接连洞穿左臂和右腿的疼痛,昏倒在地。 陈安叫住几条猎狗,略微打量,看到招财的左后腿被崩断,爪子连着皮肉,随着它的窜动摇晃。 看到这一幕,陈安一阵心痛,这可是自己最灵的头狗,这条腿废了,以后再没法领着撵山。 只是,眼下他顾不得这些,从包里翻出纱布绷带,将它的左后腿几下扎紧进行止血,然后也用绷带捆住自己受伤的手臂,这才朝着下坡方向跑了下去。 还有宏山和甄应全,都不知道死活呢。 一边跑,他一边四下扫视。 这盘山公路,顺着山坡呈s型往下修建,汽车突然失控,冲出公路,顺着陡坡一路往下,纵使那司机稳当,在这种时候,车子也不是他能控制住的,很快,往下的狂冲,变成了翻滚。 陈安正是在第一次翻滚中,被甩出了车厢。 而车子一路滚到下方,从修路时挖出的两米多高的土坎上砸落下边的公路,总算是停下了。 陈安和宏山还有机会从车厢里出来,可在驾驶室里的甄应全和司机…… 他完全不敢多想,只顾着搜寻。 倒也没有往下找出多远,陈安就看到了躺在一蓬灌木丛旁边的宏山,他赶忙跑过去,探了下鼻息,发现还有呼吸,心里不由一喜,再看看身体各处,除了一些擦碰伤,并没有看到特别严重的外伤。 但人是昏迷的,内伤这事儿不好说。 陈安伸手摇晃着宏山的肩膀:「蛋子哥,醒醒……蛋子哥……」 接连摇晃了七八下,宏山微微睁开眼睛,紧跟着伸手捂住胸口,剧烈的咳嗽几声:「***,我都以为见阎王去咯,没想到还活着……」 陈安见他暂时没什么大问题,先抛下他不管,继续顺着山坡往下找。 汽车一路翻滚下来,将那些灌木砸得披头散发,偶尔有支棱着的山石,也被砸得滚落不少,一大条痕迹顺坡而下,像是在诉说着情况有多严重。 陈安再往下,一直找到下方的大路上,看到翻滚中被撞得不成样的汽车旁边,甄应全躺在大路上,身上有好几处在流血,还插着些玻璃碴子,左小腿被一根短撬棍戳到,不过已经被他给拔出来了。 看那小撬棍上的血迹,应该有至少五六厘米的样子。 看车门被打开和那些血迹的样子,应该是被人给拖出来的。 倒也不用探鼻息就知道他还活着,此时正睁着眼睛,发出一声声闷哼,在强忍着疼痛。 陈安也就暂时不去管他,忙着往驾驶室里看,却见那司机半截身子,从挡风玻璃窗口探出,耷拉着,不少血从他身上流下来。 他去探了鼻息,发现已经气绝了。 宏山就在这时,跟着一瘸一 拐地下来,看着甄应全的惨状,再看看那死去的司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这是啷个一回事嘛?」 陈安长长呼了口气:「我们遇到棒老二咯!」 「棒老二?」 宏山皱着眉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忙着往身上摸:「我的包嘞?」 「你的包被人抢了,还用你的枪把我的招财后脚打断!」 陈安声音出奇地平静:「一共就来了两个人,上面被我放翻了一个,还有一个被我打了一枪,跑进山沟里去了!」 说完这话,他蹲下身,检查着甄应全的伤势,除了那些玻璃碴子,他脑袋上还有几处磕碰伤,尤其是鼻子位置,明显看出鼻子歪了,应该是鼻梁骨被撞断,但最严重的,还是被撬棍戳到的腿,血流如注。 陈安连忙放下布包,找出带着药品和绷带,将药粉倒出一把,糊在他的腿上,死死地按了好一会儿,血根本就止不住,不断地从指缝间冒出来。 没办法,陈安只能让宏山帮忙,用绷带扎住甄应全的小腿,见血流得少了,才又抓了药粉去糊住,这次算是止住了,包上了绷带,终于松了口气。 他起身站了起来:「蛋子哥,你在这里守着,看有没有过往的车子,拦一辆等着,等我回来!」 他说完,提起猎枪快步顺着公路往前跑了一段,然后钻进山沟。 今天这事儿不小,从车队找的车子和司机,现在司机死了,终究会有追究,总要弄明白事情原委,不是说能一杀了之的。 左肩上被猎枪独弹打了一枪,炸开的伤口定然不小,他不相信那人能跑出多远,别的不说,单是流血,也能流死他。 几条猎狗也跟着陈安走,包括招财,也一瘸一拐地跟着。 陈安停下脚步,将招财安抚,让他爬在地上,其余的猎狗也被他定坐在一旁,只是叫上嗅觉不逊招财的如意跟着。 顺着山沟往上走了一段,他很快寻到那人留下的血迹。 如意循着血迹小跑在前,钻进山林里。 陈安则是掏出两颗子弹装上,一路追随。 不过十数分钟,如意就发出了叫声。 陈安端起猎枪,缓步靠近,倒也没走多远,就看到了那靠坐在大树下的青年,已经是昏迷状态,而那布包,就放在一旁,染了不少血。 陈安走了过去,端起双管猎枪,朝着青年右手又开了一枪。 枪声轰响中,青年惨叫一声,强行从昏迷中醒来,身体在剧烈的疼痛中不断抽搐,同时,他扭头看向陈安,迎面的却是直接顶到脑门上的黑洞洞的枪管。 「说,是谁让你们来抢我们嘞?」陈安冷声问道。 今天刚得了那么多钱,返回的路上就被人枪,要说没有预谋,陈安都不相信。 事情巧得说不过去。 车子到了这里突然爆胎,冲下山坡,这两人一来就直奔三人的包,怎么看都是早就盘算好的。 他就想知道,到底是谁走漏的消息,是胖子、财务员和那老师傅,还是最后来的那个中年?还是说另有其人指使? 他不想跟他磨叽,用枪管子说话,更有效果。 青年咬牙忍着,浑身不停地颤抖,头上冷汗密密地冒了出来,只是用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陈安。 他很慌乱,却是始终不开口。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不说,那给你个机会,我下一枪,打左脚还是右脚?」 随着话音,他将枪管下移,瞄向青年的双脚。 「没人让我们来,我们只是没钱用咯,临时打的主意!」青年结巴着说道。 「真的?」 陈安笑了笑:「不说实话是不是,那我帮你选!」 他移动枪管,指头跟着扣动扳机。 砰地一声枪响,子弹打入青年左脚小腿。 此时此刻,这青年连昏迷的想法都不敢有,他万万没想到,陈安下手如此狠辣,说打就打。 然后,他还来不及多想什么,陈安跟着又问了一遍:「到底是哪个?下一枪,右脚,再下一枪,脑袋!」 这次,青年不敢再有任何想法了,连忙说道:「我也不晓得,是雷哥让我来的!」 「雷哥?」 「是城头一个地痞,去年跟个广东人往来,领着几个人偷尸,听说赚了不少钱!」 陈安有些莫名了,那地痞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略微想了下,忽然想到了那中年,胖子不是说过,这是个替港商办事儿的人吗? 可是,这人的口音,不是广东人啊!难道还另有其人? 陈安枪口直接怼到青年头上:「想骗我?」 「没有,我说的是实话!我真的不敢啊,我发誓,我保证……」 青年都被吓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陈安看他样子,也不像作假,跟着问道:「你叫啥子?」 「刘三!」青年赶忙说道。 听到这名字,陈安又是一愣:「你认识戴世云和齐元谷?」 青年一愣,随机一喜,连忙说道:「认识!」 「前段时间刚被人挖过,你现在又跳出来了,还真的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陈安说完,不再理会刘三,转身就走。 离了他,应该能从齐元谷他们两人哪里,问出些东西来。 至于刘三,伤了一腿和双手,能爬出去,算他命大。 免费阅读. 第455章 又怎会一点想法都没有? 车子从那么陡的山坡上翻滚下来,三人都受了不轻的伤,司机更是直接丢了性命,还有招财,后脚被打断一只…… 事情太过突然,也是陈安他们三人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他有一万个理由弄死刘三和他的那个同伙。 但他现在不能下死手,反倒希望他们能好好活着,不然,那么大的事儿,谁来担责? 可不是能随便糊弄过去的事情。 那个所谓的雷哥,才是真的黑手。 可又是谁告诉雷哥的? 这些事情,总要弄明白,账也得算清楚。 不比在荒山野岭,无人知情的情况,杀了也就杀了。 在这里若是也杀了,很多事情,反倒说不清道不明。 陈安可不想因此被卷入,继而给一家子招来麻烦,也就将心里的愤怒给强行压了下来。 他返回公路上的时候,宏山和甄应全还在路上等着。 虽然公路已经开通,但往来的车辆实在太少,这么长时间下来,竟然没有别的车子路过。 「不能在这里干等着!」 宏山看看陈安,又看看甄应全:「我往洋县跑一趟?」 三个人当中,还数宏山的情况更好些,只是一些轻微的外伤,陈安手臂受伤,甄应全情况更为严重,等不来车子,只能靠腿脚了。 一路从洋县出来,走了这段路,并没有走出汉中范围。 陈安看向宏山:「蛋子哥,你身体没得事啥子事撒?」 宏山点点头:「没得啥子大问题!」 「那就由你跑一趟嘛!不过不用去洋县,洋县太远了,几十里路,我们刚刚不是经过沙溪乡嘛,到沙溪去找公安特派员报案,他们会打电话联系,顺便把医生也叫来!」 陈安做出了决定:「就沿着公路走,如果遇到车,那就直接叫来接我们,我们遇到了……我们遇到了也没有用……」 他看看翻倒后横在路上的汽车,除非挪开,不然有车子从蜀地方向过来,到了这里也得停住,只能放弃这种指望了。 宏山点点头,没有多说话,背上自己的背包,顺着山坡往上爬,按照陈安所说的位置,找回自己的双管猎枪,装填上子弹后,一路顺着公路,大步流星地往沙溪乡方向走。 这里距离沙溪乡不过五六里的样子,以宏山的脚程,不超过二十分钟就能抵达。 宏山走远后,陈安看了看正英全腿上的伤,将他扶坐到路边阴凉处,他自己也一屁股跌坐下来。 招财提着伤腿过来,趴在陈安身边,痛得呜呜哼叫着,不时回头舔着自己后腿伤口的招财,陈安看得心里的怒气越积越重。 大约半小时后,上边的公路上传来车子的轰鸣声,来的是两辆汽车。 从车上跳下来的,有两名公安特派员,十多个民兵,还有两个挎着药箱的医生。 人是宏山领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上两个医生,下来查看陈安和甄应全的伤势。 而那两个公安特派员则是领着几个民兵一路查看,顺着车子翻滚下来的山坡一路看着下来。 「这公路是狗头石铺嘞,车子突然爆胎,是因为路上有人在路上打了铁锥,在急转弯的地方这么搞,车子不冲下来才怪!」 「这手段太毒了,也得亏他们几个命大,还活下来三个,全都死了我都不觉得奇怪。」 「是啊,还活下来三个,也算是运气。」 …… 几个民兵看着跌坐在阴凉处的陈安和甄应全,小声议论着。 两个医生刚刚已经替他们检查过,重新帮陈安用酒精清洗了伤口,上了 药。 甄应全的情况更为麻烦,身上的玻璃碎片得一块块取出来,在这里,两个医生也不敢上手,生怕取玻璃的时候动了里面的血脉,引起大流血,说是得送到大医院才行。 只是将甄应全腿上被撬棍戳出的伤口,重新进行了处理,就让人帮忙抬着,送上汽车。 另外几个民兵则是应公安特派员的要求,将已经死去的司机,从挡风玻璃的窟窿眼中拖了出来,医生检查后,说是肋骨断了几根,最主要的致命伤是脑袋,头骨都撞得冒浆了。 「具体是啷个回事?」 一个上了年纪的公安特派员走到陈安旁边,面色严肃地问道。 陈安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我们昨天刚从秦岭出来,今天一早在洋县的药材公司卖了些崹参,然后找了汽车,准备桃源镇的家,结果,车子到了这里突然爆胎、失控,拉着我们三个从陡坡上翻滚下来,我被车子甩飞出来,撞到石头上昏过去了。 是被狗叫声唤醒的,醒来的时候,正看到一个蒙面人拿着棒子打我的狗,过来抢我们的东西……」 陈安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包括开枪打了两人的事儿也说了,并且领着两个公安特派员和几个民兵,到山坡上指认了现场。 那个被狗咬,又被陈安枪击昏迷过去的家伙,被医生包扎止血后弄醒,两个公安特派员询问,被告知他也姓刘,就是刘三的本家兄弟,叫刘福,只说是刘三说领着他来发财的。 然后,陈安又领着几人,找到了在山林中昏迷的刘三,这货却是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怎么也唤不醒,只能一并送上车子,连同陈安、宏山他们,还有几条猎狗,一起拉着返回洋县的医院。 甄应全伤重,躺县医院里救治。 陈安也躺在医院,几条猎狗只能交给宏山照管,请人找了兽医,治疗招财。 县公安局的人,只是来简单问询后,就离开了。 直到第二天,公安局又来人,再次细细问了一遍,他们也到事发地点去看过一次,事情其实很明白。 陈安他们确实是受害者,并被告知,已经叫来雷选运即所谓的雷哥询问过,对方承认是跟刘三说过有人在洋县卖五匹叶崹参的事儿,只说是听来的闲话,并不承认是他指使刘三去做的。 很显然,事情完全推到了刘三和刘福的身上,尽管刘三一口咬定是雷选运让他干的,县公安似乎也并没有继续追责的意思,直接就认定完全是刘三主谋而为,将两人抓了起来,等待判处,原因是刘三本人平日在汉中,就劣迹斑斑,心思本就不正,这次犯了谋财害命那么大的事儿,说他们是两颗必须被清除的毒瘤。 事情就这么过了。 平白遭了这么大的灾,补偿什么的,刘三、刘福哪里拿得出来,就即使搜剿到一些,也主要用于那死去的司机的抚恤。 对此,陈安也没有多说什么,事实上,即使要补偿,哪怕是他们死了,也不过那么两三百块钱的事儿。 而且,他明显能感觉出,能保证自己口袋里的那些钱不落入他人之手就算不错了。 在医院过了五天,甄应全能下床杵着拐杖走路了,三人在医院里晒太阳的时候,胖子陈庆林找了过来。 他作为证人,自然也被问询了,得知陈安和甄应全躺医院里,买了些水果探望一下:「我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情。」 陈安沉默着没有说话。 胖子看着他,长长叹了口气:「我私底下请人打探过,那姓雷的,跟那天给我买参的人走得很近,他是百货公司的工作员,经常跑外地出差,跑广东那边进货,他买参,也是替一个港商买嘞,消息应该是从他那里透露出去的。 我晓得你们怀疑我,但这事儿,跟我真的没得关系,我只是个中间人,帮忙联络下生意而已。 而且,就因为这个事儿,我在收购站的工作也丢咯。 好歹认识一场,我今天就是过来看看你们,没有别的意思,明天我就准备去外边闯荡一哈,听说南边做生意的人不少……以后怕是难得见到咯!」 「那个百货公司的人叫啥子?」陈安就问了一句。 陈庆林说道:「叫孟奎松!」 陈安微微点点头,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陈庆林看看三人,转身走了。 直到陈庆林离开,宏山收回盯着他的目光,看着陈安:「狗娃子,他的话你信?」 陈安昂头看天:「谈不上信与不信,不过,听他今天说的话,应该是真的,毕竟,饭碗都丢咯。」 甄应全也扭头看来:「有啥子想法没得?」 陈安看了他一眼:「没得!」 甄应全闻言,有些愕然:「不去会会雷选运和孟奎松?」 陈安摇头道:「这是人家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 宏山却是一下子恼火了:「狗娃子,这可不像是你该说出来的话,锤子的强龙不压地头蛇,***,被他们害得往奈何桥边走了一趟,这个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以为推出两个来顶死就算完了,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惹到老子了,别说是蛇,就即使是龙,老子也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 反正,我是咽不下这口气,必须要讨回来。」 陈安看向宏山,微微笑道:「那你去嘛,我保证不拦你!」 宏山一时哑然。 甄应全也很不服气,试图说动陈安:「很明显,刘三承认是雷选运让他们去嘞,雷选运又跟孟奎松走得近,很显然是孟奎松故意告诉雷选运的,这两个狗日嘞,才是害我们的正主,刘三和刘福,不过是被人使的枪。 狗娃子,以你的聪明不会想不到,真的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甄叔,那你想干啥子,现在就提着枪找过去蛮?在这种时候,别说讨不到啥子好处,他们两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百分百又会把麻烦惹到我们自己身上来。 我不是没有想法,但任何事情,总需要个合适的时机,先回去养伤,这个事情以后慢慢说,不要想着蛮干,对我们没得任何好处,还会给家里边招灾!」 陈安看着在自己前面趴着的招财,腮帮骨咬紧了又松开。 他又怎会一点想法都没有? 听到陈安这番话,宏山和甄应全都明白陈安的意思了,没有再说话。 顿了一下,陈安接着说道:「再养几天伤,等你腿脚再好点,我就去发电报,让陈文志来接我们!回去以后,只说出了车祸,别的啥子都不说。」 身上的伤掩盖不了,没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陈安还是不想给家里人增添更多心理负担。 宏山和甄应全都点了点头:「晓得了。」 三人又在医院里呆了五天,在甄应全扔了拐杖能勉强走路的时候,陈安到县城的邮电所发了电报。 当天晚上,陈文志开着车赶来。 在洋县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三人领着猎狗上了车子,趁着夜色返回桃源镇。 这一路上,倒是没有再出现任何状况。 只是经过事发地点的时候,那汽车已经被拆解运走,而一路翻滚下来留下的痕迹犹在。 临近中午的时候,车子抵达桃园镇上,陈安叫上宏山和甄应全,招呼着陈文志在食堂里吃了顿饭,要给他付车钱,陈文志却是死活不要,反而开着车子,直接将三人送到各自家里。 最先到的,自然是陈安的盘龙湾,在陈安下车后,他接着送宏山和甄应全回去。 冯丽荣早注意到了被陈安抱下车厢,放到地上后一瘸一拐的招财。 被枪崩断的那段,再没有接上的可能,只能切了,这段时间,陈安没少请兽医给招财挂针水,伤势好了大半,但整条猎狗也瘦了不少,原本油亮有光泽的皮毛,此时也没了光泽。 在陈安放开它后,它一窜一窜地走到狗窝边,四处嗅了嗅,在狗窝旁的阴凉处躺了下来。 冯丽荣跑过去,蹲着看了看招财受伤的后腿,回头看着陈安:「安哥,招财啷个弄成这样咯?」 陈安苦笑一声:「我们本来早就该回来了,在路上出了点事!」 「出事?啥子事儿?」冯丽荣神色一下子变得担忧,崔问道。 陈安伸手摸了摸她黑亮的头发:「坐车回来的时候,车子突然爆胎了,冲出公路,顺着山坡滚了下来,司机把命都弄脱咯,我、蛋子哥和甄叔,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不得不在那边医院养伤,就混到了现在,招财的后腿就是在那时候弄断嘞,废了,只能是切了。」 冯丽荣嗔怪道:「那么大的事,啷个也不发个电报过来,我哪怕过去照顾哈你们也是好的嘛……快让我看看你的伤!」 「我这不是回来了撒,莫担心咯。让你往汉中那边跑,这一路上我也不放心撒!」 陈安心知,冯丽荣不看到自己的伤情,不会真的放心,当即解开纽扣,将受伤的手臂露了出来。 之前那不小的伤口,此时已经结痂。 冯丽荣看了一眼,追问道:「别的地方没受伤蛮?」 「别的还有些小伤,脑袋也被磕了一哈,但是都已经好了!」 陈安说着,将背着陈澈的冯丽荣一把搂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心里暗想:这次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了。 庆幸之余,陈安心里藏着的怒火,越发凝实。 两人拥抱了一阵,陈安才将冯丽荣松开:「家里边都还好撒?」 「家里都好,我这段时间,可是那里都没有去哈,顶多就是喂哈猪,做顿饭,领着娃儿去看哈圆圆滚滚,别的啥子事情,妈老汉都不让我做!」 冯丽荣见陈安确实没太大问题,心里稍稍松了一些:「老汉放羊去了,老妈在稻田里边割稻子,今年稻子不错,除了交的公粮,明年的大米,应该不用买了。」 免费阅读. 第456章 好敏锐的婆娘 领着宏山和甄应全去秦岭的时候,陈安到自家田地里转过。 新开的瘦地里种包谷不行,所以,一家子在油菜、麦子收起来以后,在那块瘦地里种上了红苕。 至于分到的瘦地,则是种上了苞谷。 新开的瘦地里虽然放了不少腐殖土,但那些腐殖物,还得经过两三年的腐化,才能真正见效,还得不断积累才行,好在,瘦地里种的红苕耐贫瘠,有蓬松的腐殖土加持,长得挺好,得霜降的才能采挖,还得等不少日子。 分到的瘦地里,则是种上了苞谷,地里放了不少猪粪、羊粪,加之陈安通过杜春明的关系,弄到了三袋化肥,总算让那些苞谷的茎秆不再只有大拇指那么粗一点,背上的苞谷棒子也不比别人熟地里的差。 至于新开的水田和分到的那一小块水田,稻子长势也很好,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茎秆。 怎么看,这都是一个丰收年。 陈安相信以后也会越来越好。 哪怕家里养了黄羊、猪和牛,多了不少张口,交了公粮后,剩下的粮食自用,也绰绰有余。 一转眼,已经到了收割稻子的时候了…… 接着是苞谷,再是红苕,然后就又到了一年的冬季。 日子过得挺快,但算算日子,其实到入冬,也还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 陈安略微盘算一下,这段日子,不打算出门了,该帮家里干农活就干农活,其余时间,得往县城里跑,学车的事情也不能落下。 至于雷选运和孟奎松…… 冬季撵山再去秦岭,总能找到机会,把该讨的账给讨回来。 吃了那么大的亏,差点把命给弄没了,陈安从没想过让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上次是这两货算计自己,这次换作自己去算计他们,得礼尚往来,而且,得送个要命的重礼。 却听冯丽荣接着说道:“村里的小学已经开学了,我哥在里边当起了老师,收了四十多個学生,云兰和云梅都在他班上读书!” “就他一个人蛮?” 陈安算算日子,每年九月一日前后开学,现在已经开学有一段日子了。 “就只有一个班,他一个人又教语文,又教算术,倒也能应付过来,等到明年再招新生的时候,应该就会安排新的老师来帮忙,最起码也得找个民办教师撒。 这些学生娃儿,年纪大的有九岁,小的六岁,全是从一年级开始,有天下午我到大村子去帮忙,顺便过去看了一眼,他正领着一大帮子娃儿玩老鹰捉小鸡,还挺有意思!” 这应该就是村里最近发生的新鲜事儿了,冯丽荣忙着说给陈安听。 陈安微微笑了笑:“改天我也去看看!” 他说着拉着冯丽荣往屋里走,然后上楼,直入卧室,看他有些着急忙慌的样子,冯丽荣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我现在怀着娃儿嘞,你不是说前三个月不得行的嘛……” 陈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你想哪里去了,我只是有些东西要交给你。” 他说着,将背着的背篼放在楼板上,从里面取出布包放卧室的竹桌上。 冯丽荣好奇地凑了过去,在陈安将袋口撑开,她看到里面那一沓沓大团结的时候,嘴巴一下子惊得合不拢:“啷个有那么多钱哦?” “这趟过去运气不错,先是卖夜明砂得了七八百,我带过去的崹参,又卖了一千三,然后进山采药,前三天,就是挖了一些天麻、茯苓之类,后来下雨耽搁了几天。 就在天晴那天下午,本来是去打野猪来喂狗,结果先是打了只麂子,跟着又打中一只黑色的豹子,那只豹子跳下石崖逃跑,结果钻到刺蓬蓬里边,我们找进去,看到那片崖畔的刺蓬里有一大片崹参。 单是采挖,就挖了整整三天时间,这些钱就是卖崹参和那些药材得的,蛋子哥和甄叔一人分了九千,剩下的归我,得有一万多块,你收起来放好。” 他搬来柜子,踩在上面,将顶板上的入口揭开,把用来存钱的小箱子拿了下来,顺便将存放五匹叶崹参的那个罐子给拿了下来,准备检查一下,看是否出现变质。 “你们这运气也太好了!”冯丽荣欣喜地说道。 陈安点点头:“运气确实不错……” 他有一句话没有说,老话早说过了,福祸相依,好运气也往往伴着霉运。 一直提防着,他哪里想得到,都坐上车返回的途中,还会有这么一档子差点丢了命的事儿,都是因为崹参这引子。 就因为那根五匹叶崹参所得的四千多块钱,就有人能做到如此狠辣的程度。 活了一辈子,陈安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人心的险恶。 “黑色的豹子皮,还真是稀奇!” 将钱装在箱子里锁上的冯丽荣见背篼里还有东西,凑过来看了一眼,将里面的豹子皮拿出来看了一眼,随即注意到背篼底上还有两个树皮封包,奇怪地问道:“啷个还有两个封包?” “这是故意留下来的,一个里面是个五匹叶崹参,一个里面是个六匹叶崹参,都是宝贝,我准备留存下来,等价格更好些的时候,或者是用得着的时候再用,这个时候出售,划不来。” “那蛋子哥和甄叔,他们没得意见?” “五匹叶的崹参一共找到四苗,我们三个一个分了一苗,都留着没卖,至于六匹叶和豹子皮,他们觉得已经分到的够多了,让我一个人留下嘞。” “这样嗦!” 冯丽荣觉得正常了。 事实上,陈安每次和别人一起去撵山、采药,在分配这方面,一向做得很好,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听谁说过闲话,都是让人心服口服的,除了苏同远一家子有过微词。 但那样的一家子,别人都知道他们什么德行,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他们太贪,心里没数。 陈安将封存有五匹叶崹参的罐子打开来看了下,发现里面的木炭和细辛都还非常干燥,藏在里面的崹参也完全没问题。 这让他确定,自己屋顶是个通风透气又阴凉的好地方,用来存放崹参,最好不过。 把罐子和装钱财的箱子,重新放回顶板上面,盖上入口的木板后,陈安从柜子上下来,拿着那张豹皮和崹参下了楼。 豹皮在山里铲了油皮,清洗后晾晒过几天,但还没有干透,透着一股子腐败气味,他拿到楼下,重新洗了一遍,抹上盐巴,然后从仓房里找来绷框,将豹皮绷上,送到仓房里阴干着。 仓房里,此时还放着有几个熊胆、麝包和一些皮张,这些都是陈安之前存下来的。 除了这些东西,单是存下来的钱,都已经有近三万块钱了,如果再把这些东西和崹参算上,陈安估计,五万有余。 在这年头,存下那么多钱,陈安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接下来,他将两个封包拿到山泉水下,打开后,看到两个崹参还鲜活无比。 不得不说,老辈人摸索出来的保存崹参的法子就是厉害,包在封包里面,都十多天了,居然还没有任何问题。 他将两根崹参仔细地清洗出来,用个筲箕装着,趁着阳光正好,进行暴晒。 冯丽荣就在这时候从屋里探出头来:“安哥,水烧好了,洗个澡撒!” 陈安回屋里看了一眼,见灶上已经烧了一大锅水,连换洗的衣服都已经找好,他不由笑了笑:“这么热的天,我跳河沟里边洗一个就行了,还费力烧那么多水干啥子?” “冷水终究是冷水,你现在年轻,倒是觉得不啷个些,等老了以后伱就不会说这种话咯,再说了,万一晾着了,又啷个办?” 如此体贴,陈安还能说什么? 他搬来洗澡的大木桶,放到房间里,然后提热水和冷水,调好水温,拿了肥皂,到木桶里泡着。 冯丽荣也跟了进来,帮着擦洗,每看到陈安身上的一道伤疤,就伸手摸一下:“安哥,你实话跟我说,真的只是碰到翻车咯?” 陈安这才发现,冯丽荣根本就是想借此机会,看看他身上的伤情。 “就是翻车了,还不信嗦!” 陈安昂起头,看着冯丽荣:“不是跟你说了嘛,车冲出公路,顺着山坡翻滚下来,差点没命咯。” “你莫豁我,肯定有事,招财断掉的后腿,我看过,那不是摔断或是砸断的,是被枪打断的,那露出的骨头上的痕迹,蒙不了我!” 冯丽荣转到陈安前面,认真地看着他。 陈安愣住了,心里暗道:好敏锐的婆娘! 他万万没想到冯丽荣居然会注意到这些:“你啷个恁个肯定,是被枪打嘞?” “以前在岩房坪嘎公家里边的时候,我见过有人被枪打过造成的伤口,用的也是双管猎枪,是个县城里边到山里来耍的人,为了争一只麂子吵起来,然后动了枪,也是打在骨头上,只是人的骨头比狗脚杆上的骨头要粗得多,留下的是一个弹孔。 招财腿上的骨头是被直接崩断,但边缘痕迹我绝对不会看错。” 冯丽荣脸色越发严肃:“蛋子哥,一次弄了那么多钱和东西回来,你是不是……” “你想问我是不是在外边抢人了?” 陈安看着冯丽荣,笑问道:“你觉得我是那种在外边会乱来的人?” “我当然相信你不会乱来,就即使动枪了,也肯定是有原因嘞,我只是想知道实情,心里边踏实。” 冯丽荣重新转到陈安后背,帮忙涂抹肥皂,抓洗。 陈安见冯丽荣已经有了发现,知道她不会乱说,也就不再隐瞒:“我们卖了崹参,找了辆汽车坐着回来的时候,还没出汉中地界,在山里就遇到棒老二咯,他们在路上捣鬼,扎破轮胎,才让车子失控冲出大路翻滚下去的……” 他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冯丽荣听,听得她脸色一阵发白。 “差点害了我们性命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咯,雷选运和孟奎松这两个人,我一定要弄他们!” 陈安说得咬牙切齿:“让我找到机会,我让他们啷个死的都不晓得!” 冯丽荣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帮陈安擦洗着,好一会儿后才说道:“那你小心点!” “这个事情,你自己晓得就行了,一定不要跟任何人说,尤其是妈老汉,我不想他们担心!”陈安叮嘱道。 “嗯!” 冯丽荣轻轻应了一声。 这种事情,莫说是陈安,就连她自己,若是碰到了,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 谁的命不是命? 这可不是轻描淡写地推出两个顶罪的人就能揭过。 想了想,冯丽荣又提醒道:“听你说,那雷选运是个偷尸贼,这种人估计不好惹,还有孟奎松,估计也不是善茬。” 她向来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一个撵山数年的姑娘,内心的强大,丝毫不逊男子。 “我晓得!” 陈安沉声应道:“我一定会相当小心,绝对不会蛮干。”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了身清爽的衣服,陈安只觉得整个人轻松了很多。 这段时间呆在医院,身体的上的疲惫早没了,有的主要是心理上,心里憋着的愤怒,和自家婆娘一说,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再看看家里的一切,顿时又觉得这个世界美好起来。 楼上房间里传来陈澈的哭声,陈安快步上楼,将他从凉席上抱了起来。 已经满周岁了,小家伙能翻能滚,现在也已经勉强能走稳。 猛然被陈安抱起来,他先是愣了一下,小拳头捏着,显得有些紧张,愣愣地看着陈安。 “龟儿子,老子才出去没得好多天嘛,啷个就认不出老子了嗦!” 多日不见,小家伙有些显生。 直到听到陈安的声音,然后被陈安用满是胡茬的嘴巴狠狠亲了一下,似乎才一下子认出来,开口叫道:“爸爸!” 听到这个称呼,陈安猛地一怔,随即变得狂喜,抱着陈澈跑下楼:“宝儿,我们家幺儿会叫爸爸咯!” 这真是一种别样的感觉,仿佛就因为一声“爸爸”,那种血脉之间的联系,一下子得到贯通,得到承认一样,并且联系更为紧密一样。 陈安心里激动得不得了。 上辈子连婚都没结过的废人,他也在不断地想着,能有自己的婆娘,能有自己的娃儿,能听到自家孩子叫自己一声爸爸。 曾经,他看到过太多这样的情形,心里只有羡慕的份。 而这辈子,终于听到了! 冯丽荣靠了过来,笑道:“我教嘞,我听老人说,娃儿先开口叫谁,这个人就会有更多辛苦、担当和责任!我可不想太辛苦,所以,一个劲地教他喊爸爸!” 陈安也笑了起来:“你这分明是要给我个惊喜……话又说回来,只要是为了这个家,再辛苦我也愿意。对了,娃儿满周岁的时候,我没在家,你有没有给他过生日,没有的话,我们给他补上。” 冯丽荣说道:“这种事情,我啷个可能会忘记嘛,哪天我给他煮了面,还煮了两个鸡蛋!” 陈安忽然想起,自己还买了不少核桃馍带回来,忙着跑回屋里将核桃馍拿出来,抓出一些,往陈澈两只小手里各塞了一块,又抓了一些给冯丽荣,然后抱着陈澈到了院子里,一边烤太阳晒干头发,一边逗弄孩子。 肚子又已经微微隆起的冯丽荣倚在门口,看着这两父子,也是满脸高兴,但想到陈安之前说过的那些事情,却也有极力隐藏的担忧。 第454章 欠招儿的乌鸦 在院子里休息了一阵,陈安抱着陈澈,去看了屋后石崖上的蜜蜂。 到这时候,山上的五倍子开的花已经谢了,他随意解开一个蜂巢门口的挡板,检查了一下。 这群蜜蜂在所有蜂群中并不算强盛,但蜂巢里面也已经是满满的封盖蜜,寻思着最近几天,把蜂蜜给割一下。 另外,他也注意到,有好几只马蜂围着门口飞舞,捕捉小蜜蜂,想着回去拿望远镜来找一找,尽快清除这些已经变得强盛的祸害,也为自己家里添点下酒的蜂蛹。 但即使有望远镜,找这些东西也需要不少时间,他也就没有急于一时。 跟着,他又去看了石洞里的那些寒号鸟,已经有四五十只的样子,看到人到洞口,以为是来喂食的,有不少飞扑下来,落到封住洞口的铁丝网上趴着。 养的时间长了,尽管石洞里面经常清扫,也难免有一股子浓重的腥臊味道。 陈安寻思着,什么时候专门为这些寒号鸟建一座养殖场,单是喂养在这石洞里,顶多到明年,也就容不下了。 而且,挺好的一个石洞,陈安有着别的规划,不能就这么糟蹋了。 接着,他抱着孩子去看了坡地上那些此时一根独杆长了有两米高的杜仲,还有那些生发成一小蓬一小蓬的金银花。 一个石头三两油,别看是些石头旮旯里修理出来的台地,但里面大概是通风透气,外加上积攒了不少腐殖土的原因,无论是杜仲还是金银花,都长势良好。 陈安像是巡视自己领地一样,跟着又去了院墙外面的水塘。 那些山里弄回来的雅鱼,在水塘被陈安改建后,水坝上的水不断冲淌下来,让一潭子水彻底活了,供氧量足够,水质也极好,这些鱼在水潭里生活得很好。 一番看下来,他还发现里面多了不少鱼苗,相信用不了两年,这水潭里,也会雅鱼成群。 到了水潭边,他干脆顺着河沟往下,到自己新开出来的稻田里去看了一下。 耿玉莲正在稻田里割稻子,每隔一段留下一些稍高的稻茬,割下来的稻子,整齐地铺开,晾晒在稻茬上,一块田里的稻谷,已经被割了大半了。 等割完后,搬来打谷桶,用篾席一围,一把一把地捆起来,摔打脱粒,然后晾晒等等。 一粒大米,从种子变成粮食,从田间走上餐桌,要经过不少工序,从浸种到最后入仓,少说也有二十個流程,那是真正的粒粒皆辛苦。 远远地看到耿玉莲,陈安怀里抱着的陈澈就先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 听到声音,耿玉莲回头看来,见是陈安,高兴地说道:“幺儿,回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擦了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放下镰刀,迎了上来,本打算要抱陈澈的,手都伸出来了又缩回去:“我身上有不少灰灰,沾在身上痒得很,就不抱了!” 此时田里的水早被放干,又晾晒了数日,踩进田里,还有些软滑,但却不会下陷了。 “没得事,回去洗个澡就行了,也让这龟儿,先尝尝这人间疾苦!” 陈安还是将孩子塞到耿玉莲怀里:“老妈,你休息哈,我来割!” 他说着,到田里,捡拾起镰刀,试了下锋口,发现镰刀有些钝了,干脆到河边找了块平滑的青石,简单打磨后,回到田里,熟练地抓着稻子割了起来。 从小没少接触的农活,陈安做起来,也非常熟练。 只是,刚开始一阵还好,多割一些后,伤手的手臂,那已经结痂的伤口,又开始刺痛起来。 他搂起袖子看了一眼,结痂在重复不断地动作中撕裂,露出了新肉,还有没痊愈的地方开始冒血,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还得养上一段时间,等结痂脱落了才能活动自如。 耿玉莲在一旁看到,以为陈安割不动了,将孩子抱过来,递给陈安:“还是让我来,你刚从外边回来,多休息两天,就这点稻谷,我今天就能割完了,顶多到后天,我和你老汉就能打出来晒起,你就不要掺和了。” 陈安也不犟,接过孩子抱着,退让到一旁,看着自家老妈割了一会儿,他说道:“事情不算多,也不要弄得太急,做不动了就早点休息!” “休息啥子哦,趁着这两天天气好,赶紧收起来才是正事,万一下雨了,搞不好在田里就得发芽!” 耿玉莲向来勤快,现如今做自家的事儿,更是卖力。 山里人没什么文化学识,只懂得靠一双手、靠一身力气,不顾寒暑地挣吃挣喝。 也正是因此,田地到户后,她大部分时间就用在喂养猪牛、种地和漫山遍野搂草积攒农家肥,除非下雨、下雪出不了家门,否则一刻不闲。 为了能让地里的庄稼长得更好些,她在去年秋冬季节,少说也从山林里背来几十吨的腐殖土放到地里。 背着背篓,拿着搂耙,都成了她的标配了。 尽管日子过得不错,陈安和冯丽荣没少劝说,她依旧不肯放下。 事实上,村里的大多数妇女,都差不多,像是比赛一样,谁家积农家肥多,谁背的东西多,那成了她们勤快、厉害的最好证明。 陈安抬头看看天空,天气的风云变幻真说不准,确实得尽早将这些稻谷归仓,他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抱着陈澈往回走,准备去看看竹林里的圆圆和滚滚。 走了没几步,他忽然注意到田里的几蓬杂草,兴趣盎然地再次跳到田里,直接动手从田泥中往下抠,不多时,从田里里抠出十多个指甲盖大小的乌红球茎。 这是田里常见的荸荠,是小时候经常吃的零食。 每年南风初起的四月,它生发出的草叶便开始在浅水中摇曳。 到了秋季,更是在淤泥里结出清甜可口的球茎。 在田里,这妥妥的杂草,每年薅秧的时候,总要拔除不少,但到了稻谷收完,到冬季用牛来翻田地的时候,还是能在翻起的一块块泥土里,找到它们不少的踪影。 也经常引得一帮子到那季节没什么口头吃食的山里孩子,跟着到处翻找。 荸荠,也有叫马蹄或是地栗的,但在蜀地,人们更习惯叫它茨菇儿,只是方言的叫法,和茨菇那是另外一码事儿。 这地下的球茎,形如元宝,也似马蹄,因此,在很多地方都有在吃“元宝饭”的习俗——放几个荸荠在米饭中煮熟,吃饭时看谁能舀到荸荠,便意味着来年福财两旺。 也有取意“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意思。 这种田间的野生水果,自然不同人工专门种植的那样大,那么甜,陈安领着陈澈到河沟边清洗,刚换了衣服,随身的小刀没带着,他只能用指甲一点点将皮给扣掉,露出白生生的果肉,然后递了两个给陈澈。 小家伙一手抓着一个,好奇地看着,在看到陈安剥了一个塞嘴里吃着的时候,他也跟着用刚长出的八颗牙齿啃着,咔嚓咔嚓响,像个小老鼠。 一开始陈安还怕他噎到或是呛到,但看着小家伙啃得满嘴口水的样子,完全没问题,也就放心下来,他自己也吃了两个。 荸荠不像苹果、梨子、西瓜那样,拥有浓郁的香甜,它的味道,是那种不声不响的脆和若有若无的甜,非要说那种挺美好的感觉,大概像是黄昏飘落的一片花瓣,像清风吹皱的一池春水。 剩下的几个荸荠被陈安装衣服口袋里,然后抱着陈澈,前往旁边的竹林。 少了干扰,这段日子,两只大熊猫倒是安分,就在盘龙湾和青沟周边的竹林转一转。 陈安在盘龙湾对面的木竹林里找到它们的时候,圆圆在陈安为它们定制的竹床上趴着睡觉,而滚滚则是在旁边那棵彻底被它们折腾得只剩下几根粗大枝桠的大树树桠上趴着。 这棵树被修理过,那些细一些的枝条,被锯了。 是在陈安前往秦岭这段日子的事儿,应该是担心圆圆滚滚爬到那些细小的树枝上,树枝断掉或是它们揪不住而摔下来伤到。 陈安看到它们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只乌鸦飞落大树上,几下跳动,偏着脑袋张望一阵后,跳到滚滚屁股后面,然后伸嘴往滚滚屁股上面啄,没几下,薅了满嘴的毛。 睡得好好的滚滚,被这般骚扰,猛然扭头,跟着一巴掌拍去。 可它这“温柔”的举动,哪里奈何得了长了翅膀的乌鸦,它只是拍打着翅膀,落到一旁的竹枝上,就让滚滚没了招。 滚滚朝它张望了一会儿,重新又在树桠上趴下。 没想到,见它没了动静,那乌鸦又来了,直接飞落大树,记下跳动到了滚滚旁边,这次更是胆大包天,竟然直接跳到滚滚背上踩着一下接一下地薅毛。 滚滚不厌其烦,猛然起身,将它惊飞,然后顺着大树麻溜地下来,也跟圆圆一样,躺在竹床上。 陈安见那乌鸦飞起来,朝着自家屋子方向飞去,落到了石崖顶上,那里一块凸出的山石下,似乎堆叠着不少枝叶,应该是个乌鸦窝。 之前看蜜蜂的时候,陈安还没注意到。 不一会儿那只乌鸦又飞了回来,这次更是胆大,落到竹床上,再次找上滚滚。 竟然敢薅国宝的毛,这是要盖豪宅啊! 真是只欠招儿的乌鸦! 第457章 无赖兼小偷 在陈安心里,乌鸦无关祥与不祥,只是一只聒噪的鸟而已。 但今天,看到这只乌鸦的操作,他突然觉得,乌鸦这玩意儿,真的太欠收拾了,可恶得不得了,偏偏还鬼精鬼精的。 原因无它,只因这只乌鸦像是盯上了滚滚一样,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往返它的巢穴三次。 那感觉,像是在吃一个巨型的棉花糖。 并且,没过多久,它又引来了另一只乌鸦,就专门找着滚滚薅毛。 偏偏一只薅的是黑毛,另一只薅的是白毛。 小心地靠近,逮到机会,上前就啄一下,陈安分明都看到它们揪扯滚滚身上的毛的时候,皮都被拉扯起来。 这若是在滚滚换毛的时候,估计滚滚还会非常乐意让它们清理,可是现在不是。 滚滚应该是被它们揪疼了,才会不停地拍打、追撵。 想着前些日子看到滚滚蹂躏小鸟的样子,陈安觉得这两只乌鸦就是不断地在挨揍的边缘试探。 他不由觉得好玩:“这乌鸦还懂得走高端路线嗦,用熊猫的毛絮窝,那窝估计是鸟窝中的爱马仕了,还是走的黑白搭配的艺术路线……” 殊不知,滚滚数次反扑拍打,都被它们躲过,完全拿它们没办法。 而那两只乌鸦,反而变本加厉,弄得滚滚烦躁得不得了,跑进竹林里,冲着竹子发飙,弄断好几根竹子后,总算消停下来,干脆借着那些竹枝遮挡,就缩在下边。 两只乌鸦就在一旁的竹枝上看着,眼看不好靠近滚滚,竟然呱呱地叫着飞过去,朝着滚滚迎头丢下一坨鸟屎。 然后,它们转移目标,盯上了在一旁看着滚滚发飙,神情迷蒙似是在乐呵的圆圆。 不多时,圆圆身上接连被薅了几次毛以后,也烦躁了。 它竟然朝着滚滚跑了过去,给了趴在竹子下边,从竹枝缝隙中贼兮兮看着圆圆的滚滚一巴掌,打得滚滚窜跳出来。 然后,两只熊猫扭打在了一起,不多时,滚滚被揍得钻出竹枝,跑到了下边的河沟里一棵茂密的大树上。 圆圆也跟了下去,却没有上树,而是在河沟里玩起了水。 而那两只乌鸦,在枝头看了一会儿,飞走了。 让陈安没想到的是,等他回到院子里,竟然再次看到了那两只乌鸦。 它们盯上了狗窝边趴睡着的几条猎狗。 别的猎狗还好说,只要敢落到地上,必然被追撵。 可是,接连数次追撵无果后,那些猎狗对它们也就没了兴趣,各自散睡在院子里,顶多是在它们飞落下来的时候,轰撵一下而已,对猎狗们构不成威胁。 但它们却瞄上了后腿断掉一只,行动不便的招财,接连两次薅毛成功后,像是上瘾了一样。 哪怕陈安在一旁驱赶几次,都没什么作用。 他都不知道,这两只乌鸦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然而,就在陈安进屋喝水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招财的叫声,出来一看,看到招财提着那只伤腿,一跳一跳地钻进狗窝。扭转头舔着伤口。 伤口似乎在流血了。 紧跟着,他看到两只乌鸦来回在狗窝边蹦跳,其中一只更是大胆地钻进狗窝里,下一秒,它在招财的伤口上啄了一下,疼得招财又是一声怪叫。 看到这一幕,陈安心里一阵火起。 之前只是觉得两只乌鸦行为奇特,有看着好耍的心态,可现在两只乌鸦缠上了招财,还敢啄它的伤口,他忍不住骂了出来:“麻批……” 转身回屋,将陈澈交给冯丽荣抱着,陈安上楼将猎枪取了下来,准备将它们打了。 冯丽荣见状,赶忙出声叫住:“安哥……”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冲着陈安微微摇了摇头,之前的情形,她也是看见的,也听陈安说了它们薅熊猫毛的事儿。 陈安当然明白冯丽荣的意思,无外乎是怕犯了那些老辈人传下来的忌讳而已。 乌鸦这玩意儿毛色纯黑,叫声凄苦,又喜欢吃腐肉,甚至包括人类的尸体,又经常出现在坟地地荒凉的地方。 它们的出现,总是让人联想到死亡,有一种恐惧、颤栗的感觉,因而被觉得不详,因此也有了“乌鸦当头过,无灾必有祸”的说法。 但在蜀地一些地方,还有把乌鸦当神鸟崇拜的,尤其是在有悬棺或是流行天葬的地方。 他犹豫了一下,将猎枪放下,转而盯上了石崖上的那个窝,心想着,将窝给掀了,总能赶走吧! 任它们呆在这里,无论是猎狗还是熊猫,都不得安宁,谁知道它们薅到什么时候;其次,有这么两个呱噪的玩意儿在家附近,那感觉绝对不舒服。 不打死它们,也得弄走。 于是,陈安转到石崖下看了看,那乌鸦窝所在的位置,在靠近石崖顶部,从下边看,被石崖缝隙里生长出的两棵灌木遮挡着。 不用借助绳索,从顶上就能下来。 他当即往屋子侧边顺着山坡爬上去,绕行到石崖顶上,攀着山石,下到乌鸦窝所在地方。 两只回到巢里的乌鸦被陈安的到来惊飞起来,落到一旁的枝头,呱呱地怪叫着。 他扬手冲着它们挥舞驱赶,却只是让这两只黑鸟飞到稍远些的树枝上而已,叫得越发大声。 陈安见状,也不鸟它们,转而看向那個在石头下的鸟窝,不得不赞叹这是个遮风避雨而且足够宽敞的好地方。 那些由一大堆树枝堆成的鸟窝,在中间靠近山石的地方,铺了厚厚一层毛,各种颜色的都有,不仅仅有大熊猫的毛,狗毛,还有一些别的动物的,甚至还有几根羽毛,看上去像是猫头鹰或是老鹰的。 除此之外,更让陈安惊奇的是,这窝里居然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孩子弹的弹珠,钥匙、小刀、折叠剪子、牙刷、各种小玩具,手帕、手套、纽扣,甚至还有不知道是谁的红裤衩和绣花的肚兜…… 很是丰富! 看到这些东西,陈安一时间有些愕然。 说实话,他对乌鸦这种平日里见到,都不想理会的鸟没多少了解。 现在才发现,它们居然喜欢收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个窝弄得花里胡哨的。 陈安好奇地翻找了一下,更让他意外的是,居然在里面还找出几个铜板,两个花子拐杖的银元,一个铜耳环,一个银手镯。 最让他惊喜的是,里面居然还有颗金牙和一块凤穿牡丹图案的玉佩。 那耳环陈安不知道是谁的,但银手镯他却是一眼熟,知道是村里一位奶奶辈的老人戴手腕上,都不知道戴了多少年了,据说是娘家给的嫁妆,早已经锃光瓦亮,前几年藏得严实,这两年才又见她戴出来。 不用说也知道,这些东西,大都是村里人家的一些零碎。 村里不少人家其实挺喜欢外出的时候,将钥匙藏在自家门头上、柱子缝隙、某块石头下面或是破烂的鞋子里,因为钥匙带着外出,也很容易丢失。 但尽管如此,还是经常听到有人说钥匙不见了。 无缘无故不见了,总以为被人给偷了,然后忙着查看家里是否丢失什么,忙着换锁。 看着乌鸦窝里,少说也有十多把钥匙,甚至有成串的,陈安估计,十有八九被这两只乌鸦给偷来了。 若是小刀、弹珠、钥匙、折叠剪刀之类的小东西还有遗失的可能,那耳环、银手镯、银元之类,通常都是被人珍视的东西,哪会那么容易遗失。 陈安敢肯定,这些东西就是被两只乌鸦给偷来的。 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那颗金牙的来路。 村里掉牙的老人有几个,可陈安从没见过谁装过假牙。 更何况,这牙齿是金的,那可不是一般山里人能装得起的。 别看着没多大一颗,但也挺有分量,值不少钱。 周边村子,他也见过不少人,也没听说过谁装过金牙,关键是也不敢显露出来啊,谁不知道金牙值钱? 想着想着,陈安不由想到了乌鸦喜欢出没坟地,喜欢吃腐肉的特点,心里不寒而栗。 难道,这村子附近有坟被乌鸦刨了? 或者说,有镶了金牙的人死在山里? 这是长翅膀的玩意儿,能去的地方挺远。 去年洪涝,冲刷了不少地方,也有很多地方出现山体滑坡,一些掩埋的地下的东西暴露出来,实属正常。 山里人少有能装金牙的,但山里人穷困,不代表所有人都穷困,就如同自己珍视的崹参,对于有钱来说,可能买回去,只是为了补一下,打炮的时候更持久一些而已。 出现能装金牙的人死在山里,也不是不可能! 但陈安思来想去,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山体滑坡,让墓葬暴露出来,因为那块玉佩,怎么看都是被埋藏多年的老物件。 乌鸦虽然去得远,但窝就在这里,陈安还是觉得,它们不会平白无故飞几十里地带这么点东西回来。 如果真有古墓暴露出来,这些东西是陪葬品,那应该不止一两件,而且距离不会太远,如果找到了,说不定又是一笔横财。 “不行,晚上等老汉回来,得好好问一哈,周边有没有啥子古墓之类的东西……” 陈安压着心里的想法,将乌鸦窝里那些有用的东西都给捡拾出来。 准备掀掉这乌鸦窝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有这两只乌鸦在,这个窝搞不好就会成了一个聚宝盆,指不定什么时候里边就有点值钱的东西出现。 可若是不掀的话,这两货就是彻头彻尾的无赖和小偷,搞不好自家的东西,什么时候也会被偷掉。 最终,他还是决定,把窝给掀了,因为他在里面还看到些药材之类的东西,就曾是自家院子里晾晒的。 要什么时候把晒着的崹参给搞掉一个,那可亏大了。 他三下五除二,将乌鸦窝给拆了扔到石崖上边,顺便拿出火柴,给点了。 得烧得干干净净,不然,那裤衩和肚兜,要是被人知道了,可不好说清楚! 第458章 超级大货 陈安去掀鸟窝,结果带回来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看到那颗金牙和凤穿牡丹的玉佩时,冯丽荣也有些发愣,她更想不到,乌鸦居然还会干这些破事。 她好奇地在里面翻翻找找,居然从里面找出几颗一个样式的纽扣。 “那天我在门前跟老妈学着做了件娃儿的衣服,缝扣子的时候,随手将这些纽扣放在窗台上,结果屋头娃儿睡醒,找不见我,哭闹起来,我就进屋头哄了一哈,等我出来,啷个都找不见这些扣子,原来是被这两只乌鸦叼走了!” 冯丽荣将那些纽扣翻找出来,有些没好气地说:“这乌鸦也太贼了,啷个还会偷东西嘞?” 陈安乐呵地说道:“这你问我我就不晓得了,不过,它们窝里那么多东西,一看就是惯犯,不管啷個说,也发了笔小财。” 他将那些铜钱、银元翻找出来,都是常见的通宝,估计也就那两个银元能值点钱。 金牙自然不用说,至于那块凤穿牡丹的玉佩,陈安找来一块破布细细擦了下,发现玉质温润,雕工挺精美。 他虽然不懂得玉的品质,但感觉上告诉他,应该会很值钱,就冲那精细得将牡丹花花瓣和凤凰羽毛纹路都雕刻得很灵动的雕工,就不是凡物。 不用说,铜钱、银元、金牙齿和这玉佩,必须得收入囊中。 至于那银质手镯,家里银子不少,就这点轻薄的东西,陈安还真不太看得上眼,想着是村里老人的物件,倒也没什么留下来的想法。 还有剩下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陈安想了想,觉得有必要送到大村子里去一趟,让还有用的人家,将东西给领回去。 扔了可惜,留下来自己用的话,改天被人看见,还会有别的猜想。 一句“我的东西啷个会在你手里边”,那太损形象了。 他将挑拣出来的东西交给冯丽荣送去保存,剩下的,则是被他随手扔在提篮里,准备抽空去大村子一趟。 傍晚的时候,耿玉莲割完田里剩下的稻谷,先一步回到家,跟着就是陈子谦赶着羊从青沟那边的小道回来。 老两口回到屋里,很快就注意到了瘸着腿跳动的招财,纷纷问道:“啷个回事?” 陈安不得不将回来的时候遇到翻车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至于遇到刘三、刘福那两个棒老二以及孟奎松、雷选云的事儿则是只字不提。 陈子谦去看过招财的伤口,以为只是弄断了,并没有看出那是被枪打断的,见陈安受的伤不重,也就只是简单地问了他们去秦岭这一趟的大概经过,至于赚了多少钱,弄到了些什么东西,陈子谦还是保持老样子,一句不多问。 他只是看着招财感叹:“这么好的一条猎狗,以后怕是只能看家咯,可惜!” 腿脚伤成那样,不适合远行,在陈安心里,大概也只能是这样的安排。 这可是条救过自己命的猎狗,哪怕残了,陈安也不会有任何将它遗弃的想法,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就让招财待在家里,养它一辈子也挺好,不用再跟着他进山,跋山涉水,跟野兽玩命,或许能活得更长久些,至少能活得轻松一些。 只是,每每看到招财残腿,陈安心里总是不由泛起一股愤怒。 晚上吃过晚饭,休息大半个小时后,他开始在院子里一遍遍地练习着蚩尤拳,足足打了十多遍,直到浑身大汗淋漓,身体有些虚脱了才停下。 也就是从这天晚上开始,他加大了蚩尤拳的练习强度。 第二天,陈安拿着望远镜,寻了一天的马蜂,将那些来骚扰小蜜的马蜂给找了出来。 树上的葫芦蜂找了五群,还找了两群七里游。 七里游也是马蜂中的一种,但却是马蜂中攻击性最强,伤人最多的,一向让人“闻蜂丧胆”。 这玩意儿个头和葫芦蜂大小差不多,只是所筑的蜂巢往往比葫芦蜂要大,蜂的群势也更为强盛。 和葫芦蜂的颜色不同,它们整个屁股是黑色的,而且,筑巢的位置也没有葫芦蜂那么隐秘,相反在树梢做得挺暴露,很容易就能找到。 它的可怕之处在于蜂巢受到侵扰后,除部分从窝上起飞外,成蜂会成群结队将翅膀并拢从巢上垂直掉下,到达地面后寻找攻击目标,当发现攻击目标后,蜂群并蜂拥而上,如同突然爆开的炸弹一样。 高处和地下,七里游铺天盖地地涌出来,让人防不胜防。 而且,能追着人跑出很远。 据说可以追赶攻击目标达七里远,所以得名“七里游”。 当然,这多少有些夸张,至少陈安搅过的七里游,没发现追出那么远的,但毒性比起葫芦蜂来说,只强不弱,加之攻击性极强,往往被螯到的人,少说也是七八下。 别说是人,就连放出去的大水牛,也会被蛰得落荒而逃。 山里时不时听闻有人被蛰丧命,十有八九遭遇的就是七里游。 而且,这种蜂极难被清除,哪怕放把火烧了,它们立马在原地方重新建造蜂巢,十天八天就会初具规模。 另外,在地下筑巢的大黄蜂找到一群,体型最大的大土甲也找到一群。 大黄蜂群势不大,是筑在一个腐朽的树木桩里,隔三四分钟才会有一两只大黄蜂进出。 当场就被陈安用纸卷了黑火药,点燃后塞入洞口,抓把泥土糊住洞口,闷了四五分钟,然后用斧头砸烂树桩,将蜂巢给抠了出来。 蜂巢不大,只有大碗大小,里面的蜂脾也只有五小片,好在蜂蛹挺满。 至于剩下的成蜂,则是被陈安抓了把松毛,点燃后直接烧了。 而那群大土甲就相当强盛了。 陈安在青沟背面的林木间找到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一大堆红土,甚至还看到了外露的蜂巢外壳。 这些红土,都是大土甲在土里筑巢的时候,从里面搬出来。 陈安估计了一下,那些搬出来的泥土,少说也有四五背篼,足见里面的空间有多大,蜂巢自然也不会小。 进出洞口的大土甲更是起起落落,发出低沉的嗡嗡声,让洞口那片被爬行时弄得光滑的地方,如同一个高度繁忙的机场。 按照过上些年,那些专找马蜂赚钱的人的说法,这绝对是个超级大货。 这东西,陈安暂时也不敢贸然行动,一只大土甲成蜂就有五六公分那么长,一个能顶上两个七里游,虽然飞行会笨一些慢一些,但毒性更为厉害,有传言说大水牛都只能扛得住被蛰三次,人只能扛得住一次。 而且,他有别的打算。 大土甲泡酒,那是所有马蜂中最好的选择,山里人常用来治疗关节炎等风湿骨痛。 用蜂泡酒,目的自然是为了它们体内的蜂毒。 蜂毒暴露在外,很快就会挥发失效,所以,用来泡酒的话,必须是抓的活蜂。 普通的蛇皮袋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它们咬破,陈安得另做准备。 他径直回到家里,砍来几根竹子,劈了细密的篾条,编织了一个口小肚大的竹笼,又在笼口的位置用一些从鸡翅膀上拔下来的羽毛,做了只进不出的设置,让马蜂能轻易地从羽毛尖稍的柔软处爬进竹笼里,要退出,却被羽毛阻挡而出不来。 葫芦蜂和七里游,在树上筑巢的位置都比较高,不是他能轻易够到的,而在爬树的时候,早将这些马蜂惊动了,安全起见,陈安没有上树的打算。 傍晚吃过饭以后,他在家里面,穿上雨衣,扎紧袖口裤腿,穿上水鞋,戴上缝了纱布的防蜂帽,做好防护。 然后,他提了猎枪,先拿一群将蜂巢高高地筑造在柿子树长长伸出的枝条上的葫芦蜂开刀。 这棵柿子树上,几乎每年都会有葫芦蜂筑巢,至少在陈安养了蜜蜂这两三年的时间里是这样。 柿子成熟的时候,也是葫芦蜂最鼎盛的时候,看着那一个个红彤彤异常喜人的柿子,也没人敢摘。 准备好松毛后,他直接用猎枪,将蜂巢给打得从树上掉落下来。 蜂巢从高处掉落下来,在下边的草坡上摔得碎烂,一时间嗡声大作。 陈安快速点燃一大捆松毛,跑过去扔到蜂巢上面烧着,人则是远远地退到一旁的灌木丛中蹲着。 尽管做了简单的防护,但依然没办法完全避免被马蜂螯,他只能万般小心。 马蜂也护巢,尽管有不少本能地飞往高处,但还是有很多一直停留在碎烂的蜂巢上,烧上一次,能烧死多少成蜂算多少。 等烧得差不多,他才靠近,将那些有蜂蛹的蜂脾碎块捡拾回来装袋子里提着,继续去对付下一群。 尽管没法做到根除,至少能让蜂群群势大大减弱,蜂蛹被取走,也让这些马蜂对食物的需求大为缩减,减轻对蜜蜂的侵害。 包括七里游也是一样,他如法炮制。 到临近天黑的时候,盘龙湾周边五个葫芦包和两群七里游都被他给搅了。 收到的蜂蛹连同蜂脾,少说也有三十六七斤的样子。 最后只剩下那群大土甲了。 一直等到天彻底黑下来,陈安才开始行动。 只有这个时候,外出的大土甲才会尽数归巢,不然,哪怕是黄昏时分,它们依旧如同轰炸机一样起起落落。 陈安抵达那群大土甲所在的山坡时,先打着手电看了看,结果发现,洞口居然还有四五只大土甲蜂守着,灯光一照,它们立刻警觉地震动翅膀,紧跟着,能听到土层下边传来应和的嗡嗡声。 立马有一只大土甲朝着手电筒飞撞而来。 陈安赶忙将手电筒给关了。 大土甲体型太大,毒针也长,他身上穿着的雨衣,一样防不住。 灯光一灭,那只大土甲顿时失去了方向,听声音似乎是跌落到旁边的灌木丛里,扇动翅膀往上爬的时候,打得叶片窸窣作响。 刚刚瞟的那一眼,陈安已经注意到了洞口的位置和那足有半个拳头大小的入口。 他又略微等了一会儿,等到大土甲蜂群的躁动弱下去以后,他折了根枝叶,小心地靠近。 突然打开手电筒照着洞口,将准备好的竹笼罩在洞口上,然后,他抓着枝叶,将飞起来的两只守卫给打死。 被他一惊动,蜂巢里立刻变得躁动,不断有大土甲从洞口涌出来,没别的去处,它们只能往上爬,不断地涌入竹笼中。 而此时,要的就是它们的躁动。 陈安用带着手套的手掌,不断地拍击地面发出震动。 下面的空间不小,陈安拍打地面的时候,发出了嘭嘭嘭的空心闷响,蜂群变得越发躁动。 有更多的大土甲蜂涌出来。 直到他拍了十来分钟,突然间一下子将地面给拍塌,立马涌出二三十只大土甲,嗡嗡到处乱飞,有几只撞到他雨衣上,嘭嘭乱响。 陈安惊出一身冷汗,赶忙抓着竹笼,关掉手电筒远远地跳开,进行躲避。 就身上这点防护,可遭不住。 第459章 被毁了半个蜂场 等了好一会儿,大土甲的蜂巢依然躁动。 陈安走到更远处,打开手电看了下用棕毛堵着的竹笼,见里面已经是满满当当的大土甲蜂,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在啃咬竹笼还是在到处乱爬,弄出的声响不小,但泡酒的量足够了。 每当蜂群被惊动,最先出来的往往是那些老蜂,还有不少刚咬破巢眼爬出来的新蜂,这些新蜂还没什么攻击力,毒性也不算大,行动能力也很差,缩在最后。 土洞里剩下的大土甲蜂,应该大都是新蜂了。 陈安没有等下去的耐性了,他倒也没什么舍不得,打着手电去松树脚搂来一抱松毛,点燃后扔到被拍塌的地方和洞口烧着。 就这一阵子,那些从蜂巢里爬出来的大土甲到处都是,周边的树木、枝叶上,手电一扫,随处可见它们的踪影,要是没有防护,稍不注意就会被螯。 在火光燃烧起来以后,又有不少又飞了起来,扑向火光,还有不少从土洞里爬出来的,那薄如蝉翼的翅膀,被火苗一燎,顿时报废,掉入火中,被烧得炸开,不断地发出啪啪的爆响声。 这群大土甲的群势太大,陈安不得不添加了三次松毛,让火烧得更旺些,同时也扩大一些范围。 足足烧了十多分钟后,待火灭以后,他才打着手电靠近,用随身带来的挖锄,将土洞洞口扩大。 外壳本就做得露出地面了,刨挖起来自然非常简单,没几下,就能看到里面的蜂脾。 即使烧了那么长时间,但里面依然有不少大土甲成蜂,一部分已经被熏晕或是被火堆燃烧产生的高温热死,但也有不少藏在蜂脾的间隙中躲过一劫。 还有不少,干脆将脑袋插进巢眼里躲着,只剩半截屁股在外面一扭一扭的,这种时候要是碰到,铁定被螯。 陈安不得不又在旁边生起一堆火,小心地拿出一个巢脾,用枝叶将上面趴着的大土甲给扒拉进火堆里烧掉。 越是往下,巢脾越大。 到了中间的时候,陈安惊骇的发现,巢脾竟然直径快达到了一米的样子,真的很惊人。 要知道,这种时候还不是取蜂蛹最佳的时候,在农历八月到十月间才是蜂蛹最多的时候,这要是让它们再长上一段时间,不知道又会变得有多大。 这些大土甲蜂已经找到自家的蜜蜂窝了,如此群势,放任下去,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蜂群被毁掉。 要知道,这样大的土甲蜂,要不了几只,就能毁掉一群蜜蜂,它们咬杀小蜜蜂,如切瓜砍菜一般,而小蜜蜂想要弄死它们,可就不是那么轻易能办到的了。 前些日子不在家里,幸好冯丽荣闲着没事就去拿着枝叶拍打,才没有让事情变得严重。 土洞里的蜂脾一共取出来十三张,蜂蛹不是很多,份量却是不轻,有近二十斤。 加上之前的葫芦蜂、七里游、大黄蜂的蜂蛹,都得有五六十斤重了。 就这些东西,两口子蹲在家里边,不花上两天功夫,怕是很难将蜂蛹全部摘出来。 发现的蜂巢搅完,陈安挎上猎枪,扛着蜂蛹,提着竹笼往家里赶。 回到院门口的时候,冯丽荣迎出来开门,见到陈安又提又扛的,忙着伸手过来帮忙提竹笼。 结果,她手刚碰到竹笼就怪叫一声:“安哥,我被蜂螯了,好疼!” 陈安凑过去看了一下,果然看到她右手大拇指上有一个乌色的小孔,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自己在山上折腾那么长时间,搅了那么多群蜂没被螯,却不想,到家了,冯丽荣反倒中招了。 他连忙打着手电筒看了一下,只见堵着竹笼口的棕毛,在回来的时候松动了,有大土甲从里面钻出来,就连自己的水衣袖子上都爬了好几只。 幸好戴着手套,袖口又扎紧了,不然早被螯了。 冯丽荣刚才伸手来拿,那是直接捏到大土甲蜂了,不被螯才怪。 看着她肉眼可见肿起来的指头,陈安催促道:“赶紧回去,用冷水肥皂洗哈。” 他说完,将蛇皮袋里装着的蜂脾和竹笼放下,重新塞紧竹笼棕皮,将身上的大土甲给弹到地上踩死,然后打着手电去了院墙外边。 不多时,他找来些一些马齿笕和蒲公英。 这都是田间地头常见的植物,马齿笕有清热利湿,解毒消肿的作用,而蒲公英也是清热解毒。 这些东西都对蜂毒有一定作用。 山里边能有差不多效果的还有重楼、紫花地丁、半边莲等等,都可以用来处理蜂螯。 东西找回来,他到屋里找来石碓,忙着将它们捣烂。 看着陈安刚一回来就忙进忙出,招呼着陈澈在屋里走来走去的陈子谦奇怪地问道:“幺儿,你这是干啥子?” “宝儿的手指头被大土甲螯了,我弄点药给她敷一哈!” 螯人的不是毒性轻微的小蜜蜂,而是大土甲,那毒性不得了。 冯丽荣哪怕是被小蜜蜂蛰一下都会肿得很厉害,何况是大土甲。 陈安可不敢大意。 只是,眼下没法去镇上诊所,只能找些草药将就用一下。 耿玉莲早在听到冯丽荣怪叫的时候就出来看了,见陈安将东西放在院子里,提上往屋里走。 陈安见了,连忙将她叫住:“老妈,莫乱动,小心被螯,这些东西也不能放屋头。要是弄得满屋子乱飞,可不好招呼!” 闻言,耿玉莲赶忙将东西放下,想要帮忙,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陈安冲着她笑笑:“打了一天稻子,那么累,你就不要掺和了,到屋头休息去。” 耿玉莲点点头,回屋帮忙照看孩子。 陈安捣好药草,找来纱布,在冯丽荣用肥皂洗了手以后,给她用药将此时红肿得像个馒头的手掌给包了起来。 在包扎的时候,冯丽荣说道:“安哥,你去山上的时候,蛋子哥来找过你!” “是有啥子事蛮?”陈安随口问道。 冯丽荣却是笑了起来:“他今天跟人干架了。” “干架?” 陈安愣了一下,追问道:“啷個回事?” “毛学富不是在他家门前养了十多个葫芦包嘛,蛋子哥老屋养着的那些蜜蜂就遭殃了,他一回家来就去看了一下,有五六窝蜜蜂被咬得满地满蜂箱都是死蜂,还有七八窝跑掉咯。 本来想找毛学富理论,结果毛学富到他老丈人家帮忙砍树盖猪圈去了,没遇到,直到他今天找过去,总算碰到人了,没说上几句话,两个人脾气都犯冲,当场抱着就打了起来。” 冯丽荣笑着说道:“蛋子哥脑门上挨了一砖头,肿起老高!听他说,毛学富更惨,被打得躺床上起不来。” “那么严重!” 陈安听得愕然。 他万万没想到会因为养蜂的事儿,闹到这种地步。 毛学富和宏山家,原本一家在村东,一家在村西,平常往来不多,相处平淡。 本来也是,毛学富不是啥好货,平日小偷小摸惯了,确实没几家人愿意理会,也就只是因为是一村子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碰面了随意招呼而已,表面上熟络,也只是为了让他歪主意不要打到自家头上而已。 蜜蜂温顺,不去招惹,不会有什么问题,感觉是顺风顺水的事儿。 偏偏毛学富会去偷蜜,被宏山跟到家门口,理论几句,不承认不说,转回来养葫芦蜂。 这就是有意针对了。 被葫芦蜂咬死那么几群,又跑了那么多,宏山本就不大的一个小蜂场,一下子毁了一半,宏山哪能不怒。 陈安都开始怀疑,自己建议宏山到老宅去养蜜蜂的事情,是不是对的。 村里人相互间打架的事儿不少见,打了也就打了,只要不动刀枪,弄出很严重的伤残,那就不算什么大事儿。 输了自己认怂完事儿,非要揪着不放,村里找个人评评理也就完了。 如果还不行,那就上派出所。 可这事儿,还真不好说,一个养蜜蜂,一个养葫芦包,都是养蜂,自然是各说各有理。 尽管不少人挺讨厌养葫芦蜂的,周边的瓜果,被马蜂咬过,那就坏了,别人从旁边过,还得防备着,要知道,马蜂也是有领地意识的,越是强盛的马蜂,领地范围越大。 往往很多时候,只是从旁边经过,不去招惹,也完全可能被蛰,总让人胆颤心惊,尤其是孩童,更要小心。 马蜂可不像蜜蜂那么温顺。 当然,也不是不能养马蜂,要养去山里养,没那么大破坏力,捕食各种害虫也挺好。 这样的事情,如果真去评理,估计大部分人也不会站到毛学富那边。 毛学富自己也应该心知肚明。 大概也正是因此,被宏山揍得躺床上下不来那么严重,却也没有找人评理的意思。 却听冯丽荣接着说道:“蛋子哥过来就是想问哈,有啥子办法,让毛学富再不敢养葫芦包。” 陈安想了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我明天去村里看看,正好也将从乌鸦窝里边弄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送到大村子,还给村里人,顺便也将搅马蜂的几个地方跟大家伙说一哈,省得到时候有人误闯过去呗螯。” 蜂巢被搅,无疑是最大的干扰,这些葫芦蜂、七里游、大土甲,是最凶的时候,理应让人知道。 顿了一下,陈安接着问道:“对了,那两只乌鸦还在不在?” 冯丽荣想了一下说道:“早上还看到在周边林子里飞,中午过后,就再也没有看到了,应该是走远了吧!” 陈安点点头:“走了最好,不然圆圆、滚滚得烦死,招财也跟着遭罪。” 他说完后,回屋找了一个罐子,往里面倒了些高度的苞谷酒端出屋外,让陈子谦打手电照着,然后将堵着竹笼的棕毛取掉,快速倒扣在罐子口,几下拍打,让里面的大土甲落入罐中酒水里。 被酒水一泡,那些大土甲蜂飞不起来,狂振着翅膀相互踩踏着往外爬,但折腾没多久,终究逃不过被酒水熏昏、淹死的下场。 足足折腾了十多分钟,终于将那些大土甲蜂全给弄到罐子里泡着,不小的罐子里,大半是大土甲蜂。 陈子谦看得直咧嘴:“那么多蜂泡出来的酒,得浓到啥子程度哦,我直接怀疑,到时候泡出来,这酒敢不敢喝。” “有啥子不敢的嘛,大不了到时候兑点酒不就行了,再说了,不仅仅是喝,还可以擦,用来擦的话,还是浓点好!” 陈安是一点都不担心。 第460章 脑子有病 第二天早上,练过几遍蚩尤拳后,陈安给圆圆滚滚喂过瓶瓶奶,将它们送到对面的竹林,回来的时候,面前突然飞下一坨鸟屎,差点落到身上。 他抬头看了一眼,见一只乌鸦飞落路旁的枝头,另一只早已经停歇在上面。 见此情形,陈安忍不住骂了一句:“麻批!” 本以为那只乌鸦飞屎下来只是偶然,没见到它们再去薅圆圆滚滚和猎狗的毛,他也就没有过多理会。 谁知道,陈安刚走没几步,突然感觉头顶有风声袭来,他本能地将头一低,但还是被挠了一下,火辣辣地疼。 他伸手摸了一下,居然见血了。 而始作俑者,正是飞掠而过的乌鸦。 一只刚飞过,另一只又扑飞而来。 这次陈安有了准备,在那只乌鸦朝着自己啄来的时候,他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顿时将那只似乎没想到陈安会突然反击的乌鸦拍打得跌落在路边草丛里。 陈安立刻冲了过去,想将它逮住弄死,但终究慢了一步,那只乌鸦先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落到路边另一棵树上,叫了起来。 听着那难听的声音,陈安从路边捡拾起一块石头朝着树上的乌鸦扔去,石头砸在枝叶上,哗啦作响,也惊得两只乌鸦再次飞起,落到更远处。 他又捡了块石头拿着,盯了那两只乌鸦好一会儿,见它们再没有靠近,这才返回院子,准备取枪。 院子里,冯丽荣正将晒席铺开,准备晾晒昨天陈子谦和耿玉莲打出来的稻谷。 见陈安返回,额头上有从头发上滴落的血,她吃了一惊,快步迎着陈安走来:“安哥,你啷个脑壳流血咯?” 陈安也挺无语,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乌鸦给挠伤脑袋。 他就不明白,这两只乌鸦怎会胆大如斯? “那两只乌鸦还没有走,就在外边的树上,狗日嘞,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先是给老子飞了坨屎下来,差点就甩我头上了,刚走没几步,有一只突然飞下来,在我脑壳上挠了一哈,直接见血,另外一只下来啄我,被我拍飞……” 陈安前天刚压下的弄死它们的想法,今天又冒了出来,大早上的就遭到乌鸦攻击,他不恼火才怪:“我今天非把它们打死不可!” 他直接回了屋子,上楼将挂在墙壁上的双管猎枪取了下来,装填上子弹后,又往兜里装了一把子弹,气冲冲地出了屋子,到院外去寻两只乌鸦。 冯丽荣赶忙一把将他拉住。 “莫拦我!”陈安将冯丽荣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推下来。 “我不拦你,连你都敢伤,要是伤到娃儿也不好,才管不了犯不犯忌讳……但是好歹你也把头上的伤处理一哈撒,血从脑壳上流下来,都挂到下巴颏上了,看上去好黑人嘛!” 冯丽荣说着,将陈安拉到着回屋,倒了盆热水帮他清洗头上的血迹,看到陈安头皮上被挠出三四公分长的那么一条细长口子,流出的血染了半个巴掌大的一片头发。 清洗掉血迹后,她又找来伤药,抖在伤口上,按了一会儿,将血止住。 陈安见不流血了,起身出了院子,到院子周边寻找两只乌鸦的踪影,可是,他连竹林里都转了一圈,却始终没有看到乌鸦的踪影,都不知道又飞到哪里去了。 “不要让老子看见你们!” 他愤愤地说了句,返回院子,将昨天打回的稻谷搬出来,倒在晒席上铺开晾着。 然后,他又拿了消毒的酒精和药粉,去给招财换药。 酒精倒在伤口上,那种强烈刺激的疼痛,陈安没少体验,这段日子,招财也是遭罪,但陈安将酒精倒在它伤腿上的时候,明明辣疼得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却只是回头看着陈安呜呜哼了几声,还伸舌头舔了几下陈安的手背。 本来那伤口已经结痂,就因为被乌鸦啄的那一下,又破开了一点点。 看着那伤口的时候,陈安又忍不住咒骂那两只乌鸦几句,转头四处搜寻那两只乌鸦的踪影,却依旧不见。 上好药包扎好以后,陈安揉了揉招财的脑袋:“招财,这两天莫乱动,好好养伤,等你的伤完全好了,还是一条好狗!” 招财哼叫一声,似是回应。 陈安长长叹了口气,起身回到屋里,搬了张竹桌出来,又提来竹椅和筲箕,将昨天弄回来的蜂蛹拾出来一些放在桌上,用根缝被子的大针将蜂蛹挑出来。 这些蜂蛹不能放太长时间,得尽快油炸封存,不然会变质,还会多出不少寄生虫子。 蜂脾一放到桌上,顿时有不少马蜂爬出来,一部分是昨天被熏昏,脑袋塞巢眼里的,陈安是见到一只弄死一只,扫在地上,引得院里的土鸡围着团团转。 还有一部分是昨天晚上刚从巢眼里出来的新蜂,没有蜂巢的保温庇护,经过一夜的时间,一个个行动迟缓,也被陈安弄死喂鸡。 陈澈醒了,本想来帮忙的冯丽荣,只能去将孩子从床上抱下来,忙着弄稀饭喂,又招呼着在院里蹒跚学步。 他已经勉强能走稳了。 一早上的时间,陈安大部分都花在了挑蜂蛹这件事情上。 结果,临近吃中午饭的时候,那乌鸦又来了,出其不意地飞掠而来。 感觉到有东西袭来,陈安有经验,赶忙扔掉手里的东西,拉起衣领往头上盖,他只感觉又被挠了一下,只是这次有衣服阻挡,没有被伤到。 而在对面背着娃儿帮忙挑蜂蛹的冯丽荣看着那只一下扑击到陈安头上又立马飞落院里古银杏树枝上的乌鸦,也忍不住骂了出来:“狗日嘞,黑老子一跳,就没见过那么流氓的乌鸦,啷个还没完没了的,是不是脑壳有病?连人都敢挠!” 顿了一下,她又没好气地笑问道:“安哥,你说这乌鸦,啷个就是找着你挠哦?” 陈安皱着眉头想了想,猜测道:“会不会是我那天把它们的窝掀了,还把窝里边的东西都拿了回来,狗日勒的两个记仇,专门来报复我嘞?” 他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前天掀乌鸦窝的时候,两只乌鸦就在不远处的树枝上看着,还呱呱乱叫。 但只是两只乌鸦而已,能聪明到这种程度? 陈安觉得很有可能,读书的时候,学过乌鸦喝水,也曾偶尔在视频上看到过乌鸦衔着小棍,掏取洞穴里的东西,甚至,他还看过一个视频,乌鸦追着老鹰拔尾巴毛…… 感觉上,这玩意儿很聪明,而且很捣蛋很流氓,总是在疯狂作死。 眼下,它们落到银杏树上,就是个很好的射杀机会啊。 陈安立马跑到屋檐下,将挂在墙上的双管猎枪取了下来,打开保险,跑到院子里正准备瞄准,两只乌鸦却是接连飞起。 陈安匆忙中开了一枪,连根毛都没有打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飞入后边山林,不见了踪影,他也只能暂时作罢,再寻机会。 “还鬼精鬼精嘞!”冯丽荣嘀咕了一句。 直到吃了中午饭,耿玉莲去打田里剩下不多的稻谷,陈子谦去放羊以后,宏山又找了过来。 不用说,还是昨天打架那档子事儿,宏山见面就问:“狗娃子,昨天晚上丽荣跟你说过了撒,有没得法子?” 陈安看了他一眼,见他脑门上还肿着,已经变得乌青,他不由笑道:“昨天挨的那一砖头够重哈!” “废话,本来我还不想拿他怎么样,结果狗日嘞给老子来狠的,一砖头拍得我脑壳里边冒星星,我不给他来点狠的才怪,直接打得龟儿下不了床!” 宏山满脸愤愤,催问道:“你到底有没得法子嘛?” “那你到底啷个想的嘛?”陈安问道。 “我就是想让这龟儿一辈子不敢再碰马蜂……” “其实,你换个角度想想,毛学富那龟儿,不过就是个小偷小摸,喜欢贪小便宜的人,给他点好处,说不定这个事情就解决了。他不是喜欢弄葫芦蜂嘛,正好,让他去弄,要是能把周边的马蜂全部搅了,你的那些小蜜蜂,就不用担心被马蜂咬了撒!” “锤子,我恨不得弄死他,你还让我给他好处……” “那你想啷个办?让他自己被葫芦蜂螯个半死?还是说下毒弄死他的那些葫芦蜂?这些都不现实的嘛,你可以弄他的,他也可以弄你的,而且你的损失更大,你没有住在大村子,没得办法天天守起撒。 难道弄死这龟儿,还不至于撒。 再说,养蜂对你我来说,始终只是小利,浪费太多时间,划不来的嘛。” 陈安其实想过,对付毛学富这种人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本就小偷小摸惯了,不少人对他一直隐忍着,如果他的马蜂伤到人了,而且伤到的人多了,很容易就会遭到不少人的针对。 法子也很简单,葫芦蜂这东西,越是招惹,越警觉越凶。 只要多惊扰几次,怕是有人有牲口从旁边一过,立马就有马蜂飞出来伤人、伤牲口,到那时自然会有人不断地找他麻烦,他还怎么养。 犯了众怒的事儿,是干不下去的。 只是,这法子是用伤别人为代价,太缺德了,不能这么做,说不定一个不小心,还会酿成大的祸事,尤其是马蜂蛰到孩童之类。 想来想去,陈安觉得退一步,双方都得利,相安无事是最好的。 而且,若是有人将周边的各种马蜂都给清缴了,省得蜜蜂受损,陈安自己其实也挺愿意多少给一些好处,省得自己麻烦。 就像过上些年,蜜蜂养殖户们,还会专门花钱请那些找马蜂的人清理蜂场周边的马蜂一样。 宏山听完陈安这番话,略微想了下,也觉得有道理:“说得也是,刚刚干了一架,我不好说,你帮我去说哈撒,如果他连这都不同意,那我就不客气了,他不是喜欢在屋子周围养葫芦蜂嘛,老子不弄得狗日勒家门都出不来才怪!” 很显然,宏山也是懂马蜂性子的,估计也有着阴损的想法,只是施展起来觉得不妥而已。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心里打过的不适合施展的小九九,被一只鸟给办了。 第461章 凤头蜂鹰 留下冯丽荣在家继续挑蜂蛹,陈安用提篮提着从乌鸦窝里掏出来的那些玩意儿和宏山一起出门。 跟在身后的宏山突然看到陈安脑袋上涂抹了黄色药粉的伤口,不由出声询问:“你脑壳上是啷个回事哦?” 陈安苦笑一声,将事情说了一遍。 宏山这才知道,陈安脑袋上的伤是被一只乌鸦给挠的,也是笑不活了。 同时,也觉得那乌鸦实在确实是鸟中流氓,这又是薅熊猫毛,又是逗狗,还偷东西、伤人,当真可恶。 “要不要帮忙?”宏山笑着问道。 陈安摇摇头:“只是它们不现身而已,要让我逮到机会,弄死它们还是很简单嘞。” 两人一路闲聊着,前往大村子。 此时刚过中午,眼下田地里的活计不多,只有割稻子一样,那些忙完的人家,暂时没什么事儿,有不少人聚在皂角树场子上摆龙门阵。 本来倒也不是无事可做,上山搂草、砍柴、捡拾菌子等都行,只是天气太热,都有些懒动,等到三四点稍微凉一些的时候才会抓紧时间该干嘛干嘛。 不像生产队挣工分的时候,不管天阴下雨,只要有安排,就得出动,现如今种自家的地,自然也能自主安排。 还有好几户人家也在场子上晾晒新打下来的稻谷。 场子上,老老少少,聚集了二三十人,老的抽旱烟,女人拉针线,没上学的娃儿们则是相互追逐打闹。 这倒方便了陈安。 他和宏山一路跟人打着招呼,到了场子上,见甄应全也在场子的皂角树下乘凉,两人当即走了过去。 选了块石头坐下,将提篮往面前一放,陈安拉起甄应全的裤脚看了看甄应全的腿伤:“甄叔,你这腿脚好点了没得?” “好多了,这两天走路没得那么疼,估计再养上个把月就没得事了!” 甄应全揉了揉自己的小腿:“回到家里,啥子都干不了,整天除了吃喝睡,就只能到这里烤太阳,不然人都要发霉咯。” “那身上那些玻璃划伤嘞?”陈安又问。 甄应全扩了扩胸,活动了一下身体:“那些小伤就更不用说了撒,这两天伤口老是发痒,估计要不了几天,伤疤脱落了就好了……你今天是有啥子事蛮,很少看到你到大村子来,今天啷个有空?” 陈安指了指面前的提篮,冲着甄应全笑了笑,接着冲着大家伙高声说道:“我这里有些零碎的东西,大家都来看看,有没有你们自家嘞,来领走!” 听他这么一说,很快就有人靠了过来,看着提篮里那些东西,果然,很快就有人认出了自家的东西,纷纷出声询问:“啷个这些东西会在你哪里哦?” 陈安将自家屋后石崖上来了两只乌鸦做窝等一系列事情说了一遍,听得众人啧啧称奇。 一个个挑挑拣拣,将自家的钥匙和一些小物件给领走,事情传出去,还有更多的人到来。 就连那奶奶辈的老人听闻自己的手镯被找到了,也颤颤巍巍地赶来,珍惜无比将手镯拿起来,掏出块手帕擦了又擦,然后戴在手腕上,对着陈安连连感谢。 倒也没多长时间,提篮里的东西被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弹珠之类的小玩意儿没人要。 陈安将几个在场子上玩耍的孩童召集过来,将东西散给了他们。 “还有个事情得给你们说一哈,我那里不是养了些蜜蜂的嘛,有不少马蜂去拿小蜜蜂,昨天我在周边找了七八窝,并且把它们搅了,这些残余的马蜂凶得很,给你们打个招呼,莫要靠近了,小心被螯。 尤其是其中有两窝七里游,还有一窝大土甲,要相当小心,在这几个地点,大松树坡地半腰有棵松树上有窝葫芦包,青沟背面的山坡上,就是林子里有片草地的地方,有窝大土甲,还有……” 他将几群马蜂所在的位置都说了一遍:“就是这些位置,你们平时进山割草、砍柴、捡菌子、放牲口的时候,要相当小心,也请大家相互转告一哈,莫要被螯了。” 众人闻言,当即就有人说了:“还是安娃子仁义,掏了个蜂窝,还专门来知会一声,要是换作别个,巴不得别人到那地方被蜂螯几下,好看戏!” 事实上,山里人大都喜爱蜂蛹,也经常有人到山林里专门找蜂巢,只为一饱口福。 但也正是因此,村子周边山野那些被掏的蜂巢,时不时有不知情的人闯入而被马蜂群攻,那就如同一个个陷阱,虽然很少听闻有人因此毙命,但被马蜂螯得昏睡数日也是常有的事儿。 尤其是那些在别人田间地头掏掉的蜂巢,干农活的时候特别容易遭遇。 陈安这小小的举动,几乎没什么人会这么做,赢来仁义两字的赞扬,却也值得。 随后,旁边的小学里敲起了下课的钟声。 他已经回来几天,甄应全经常到场子上来,冯正良不可能不知道陈安回来了,可是却一直没有去盘龙湾,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趁着学生下课,在那小小的操场上玩耍的时候,他推开小学的大门,进去看了一眼,结果看到这家伙居然在和几个小孩蹲在操场上抓石子,因为抛抓的时候,晃动了别的石子,正在和学生争吹嘘自己以前抓石子有多厉害,绝不可能碰到,妥妥地耍赖。 “耶,冯扯扯,你还会玩这个嗦!” 陈安笑道:“一个大人,跟娃儿们耍赖,脸嘞?” 听陈安这么一说,那几个孩子顿时嬉笑起来,也跟着叫冯扯扯。 “走走走……” 冯正良脸皮子一阵抽动,站起身来,将几个起哄的孩子轰走,这才看着陈安说道:“我有啥子不会的哦,别说抓石子,就是跳皮筋、丢沙包,斗鸡、跳马、丢手绢,我样样在行!” 他四下看看,见周边没学生,接着说道:“我说你龟儿啷个都不看哈场合,在你家里边叫我冯扯扯就算了,学校里边也叫……给点面子撒!” “面子,啥子面子哦?” 陈安装傻充愣地说道:“我这是在帮你扬名,是好事!” 冯正良没好气地瞪了陈安一眼:“锤子!” 陈安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其实跟学生打成一片,我觉得挺好嘞,当个老师,不是非要学生怕你撒,就像你说嘞,随便点,更亲近些……对喽,你是不晓得我回来了蛮?也不见你到盘龙湾去耍。” “有啥子好耍的嘛,我一个人忙得头疼,这些娃儿,一二三不会数,aoe不会读,一点底子都没有,教起来费劲,我在想方设法让他们多学点东西,不至于期末的时候太丢人!” “那么用心,看样子你很喜欢这份工作的嘛,慢慢来,相信你会是个好老师……对了,晚上到家里来,我昨天搅了好几群马蜂,过来一起喝点酒,我让宝儿弄桌好菜等你,正好我有点事情想找你问哈!” “要得,等娃儿放学了,我瞅着饭点过来!” 下课休息时间不过短短的十来分钟,冯正良看了看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说道:“我得去上课咯!” 说完,他走到小楼旁边,从墙上取下一个铃铛,当当当地摇了起来,操场上嬉戏的娃儿纷纷收捡好自己的玩具,往教室里跑,随着冯正良拿着书本进入教室,里面响起了孩童清脆整齐的声音:“老师好……” 挺温馨的场面,陈安看得微微一笑,转身出了小学,到皂角树边同甄应全打了招呼,叫上宏山,先去看了宏山养在老宅的那些蜜蜂。 老宅三十多群蜜蜂,如今只剩下半数,几乎每一个蜂箱前都掉落不少被咬死的小蜜蜂,巢门口更是嗡嗡响,聚集了大团的蜜蜂,正在迎击萦绕在巢门口的葫芦蜂。 那些葫芦蜂起起落落,朝着毛学富家的方向,那是直来直往,都早已经形成蜂路了。 这是极其严重的事情,照这么下去,不出半月,剩下的这些蜜蜂必将死的死,逃的逃。 别说脾气更为火爆的宏山,换作陈安,要是自家养着的蜜蜂被这么搞,他也压不住心里的火气。 “狗日勒,弄得实在太过分了。” 陈安骂了一句:“等哈我去帮你说,要是他听劝,今天就把那些马蜂给搅了,那就算了,要是不答应,我帮你弄狗日勒!” 他都想收回之前跟宏山说的那些话了,那么没分寸,凭啥还给毛学富好处? 正所谓,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也就是宏山,向来信陈安,也听陈安劝,要换作别人,损失了那么多群蜜蜂,怕不是打一顿那么简单。 但陈安还是压下性子,若是道理讲不通,再动手也不迟。 也是该给毛学富一些教训的时候了。 宏山点点头,和陈安一起,前往毛学富家。 毛学富家在村子西边,往西边进入山里,他家旁边的大路是必经之地,也可以从那里通往西边隔壁的村子,隔壁村来上学的孩童,都得从那里经过。 就在毛学富那不大的老旧吊脚木楼周围,有着不少花椒树,而那十多个比铁鼎罐还大一些的葫芦包,就绑挂在那些花椒树上。 陈安和宏山两人还离着老远,就能听到低沉的嗡嗡声从头顶飞过,抬头一看,那一只只飞出的葫芦蜂,如同射出的子弹,起落得相当频繁。 靠得越近,马蜂飞行的嗡嗡声越强,突然一只马蜂迎面朝着陈安扑来,吓得陈安连忙偏头躲避。 而那只马蜂却并未就此放过陈安,反而开始围着两人乱飞,这是要螯人啊! “这些葫芦蜂不对,好乱哦!” 陈安识趣地停下脚步,将那只马蜂一巴掌拍打在地,紧跟着一脚踩死,人也没有再往毛学富家靠近。 他心知,那些葫芦蜂绝对是被惊扰了,不然不会那么凶,贸然靠近,只有被螯的份,那是自讨苦吃。 就在这时,有人惊恐地顺着大路跑了出来,是到地里割猪草的两个女性长辈,一路过来,应该是被葫芦蜂蛰了,连装满猪草的背篼,都直接扔在大路上,拉头巾捂着脑袋,跑得很是狼狈。 陈安见状,迎上去问道:“嬢嬢,啷个回事哦,跑恁个急?” “还不是毛学富那狗日嘞养的那些葫芦包,不晓得是啷个回事,到处乱飞,我们过来的时候,想从旁边绕过来都不得行,嘶……老子被螯了三下,好疼哦!” 其中一个嬢嬢说道。 另一个也是疼得龇牙咧嘴,她偏头摸着自己被葫芦蜂螯到的后脑勺:“我也被螯了两下……真的是可恶得很,养在哪里不好养在路边边上,哪个往旁边过都提心吊胆嘞,真的是想把它们打完砸完。 毛学富那狗日嘞,是一点分寸都没得。前两天我家娃儿还被螯了两哈,浑身长满疙瘩,痒得一整晚地睡不着觉,我第二天还找他理论过,他给老子装死,不搭话……” 这嬢嬢越说越气,当真捡起块石头,就靠了过去,只是走不出几步,又被乱飞乱撞的葫芦蜂给吓得跑了回来,远远丢出的那个石头,也只是落到距离蜂巢七八米外的路边草丛里。 也正是这一扔,两人见一只大鸟被惊飞起来,落到毛学富家后面山坡上一棵大树的枝叶间。 陈安看着那大鸟,顿时来了兴趣:“倒是少见。” 宏山也看见了,问道:“那是啥子鸟?像是只老鹰,又没得老鹰大。” 陈安点头道:“就是只鹰,叫凤头蜂鹰,这东西吃马蜂厉害,我在山里边跟着师傅的时候见过一次,这还是第二次……走,绕过去看看。” 两人小心翼翼地从另一户人家前面过去,然后绕到毛学富家后面的山坡上,猫着身子,尽可能不发出声响地靠近那只落在树桠上的凤头鹰。 但两人也不敢靠得太近,生怕一下子将凤头蜂鹰惊飞起来,只是勉强能看清长的什么样。 这是一只形体和山鹰相似的鸟,体型略显臃肿,头顶有短的黑色羽冠,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大约也就不到两斤的样子,身上布满厚密的羽毛,尤其是头部,像是有鳞片一样,看上去小巧,却不失威武。 “要是今天带着望远镜过来就好了!” 陈安有些遗憾地说。 宏山有些奇怪地问:“狗娃子,为啥子对这鹰那么感兴趣?” “长得独特撒,而且山里少见……这东西吃马蜂厉害得很,我们在山上看到那些树上被啄得掉下来的葫芦蜂,还有藏在土里的青米、大黄蜂、大土甲,蜂脾被扒拉出来,吃得干干净净嘞,十有八九就是这凤头鹰吃掉的!” “身为老鹰,不应该是去抓耗子、抓鸟蛮,啷个还有吃马蜂的,就不怕被螯啊?” “你看看它那么厚的羽毛,再看看腿脚上的鳞片,马蜂倒是想螯,但也要螯得着撒,要是它真怕被马蜂螯,那还吃个锤子……刚才不是看到它从花椒树上飞起来的嘛,毛学富这些马蜂大乱,应该就是它干嘞。” 两人正小声地说着话,这只凤头鹰在树桠上停留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没了危险,双翅一振,窜飞出大树,然后平伸着弧度有些圆润的翅膀,滑翔着落在花椒树上,一边拍打着翅膀,驱赶着靠近的马蜂,一边不停地啄食蜂脾上的蜂蛹,弄得枝摇叶晃的。 才刚稍稍安定一些的那些葫芦蜂,再次大乱起来。 陈安看到毛学富家门口开了一条缝,鼻青脸肿的毛学富伸出脑袋看了一眼,又赶忙砰地一下关上大门。 花椒树就在门前,距离他大门口不过三四米,此时蜂群大乱,毛学富自己都不敢出门。 宏山看到,心情大好:“狗日嘞,活该!” 陈安笑了笑:“蛋子哥,趁现在,这凤头蜂鹰飞我们起了个好头,赶紧添把火撒,反正蜂群乱了,就让它们更乱些……去找把弹弓,把这些葫芦包都打几下,让这龟儿拉屎都只能拉在屋头,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养在这里。” 宏山闻言,诡笑起来:“你娃儿是真的坏……不过,这种落井下石的干法,我喜欢!” 陈安哼了一声:“有这种机会,还讲锤子的理!” 正在两人说笑的时候,又有一个村民大呼小叫地从大路上跑过,估计也是被葫芦蜂螯了,逃脱葫芦蜂的追螯,在大路上直接就骂了起来:“毛学富,狗日勒,你给老子出来!” 宏山见状,笑得更欢了,猫着身子,从林间绕到村子中间,找人去借弹弓去了。 第463章 敢不敢出手,能不能收手 一家三口,忙活到傍晚,总算将那些蜂蛹挑得差不多了。 其实蜂脾里还有不少散存的蜂蛹,但三人都没了耐性,干脆扔到鸡圈边,让自家的鸡啄食。 但就挑出来的蜂蛹,少说也有二十多斤。 冯丽荣在厨房的铁锅里倒了不少菜籽油,分几次才炸出来,找了个罐子洗干净烘干,装了满满一罐子蜂蛹,还有不少剩余,用油纸蒙口封存着。 看着这些蜂蛹,陈安想了想说道:“我去县城的时候一起带过去,交给阿公,他能卖就卖,不能卖自己留着吃。” 在山里吃到这些东西,可比在县城容易得多。 而去县城学车,得住在冯学恩老宅了,少不了得麻烦冯学恩和冯祥中,冯祥中时不时在家摆上一桌招待老顾客,这蜂蛹可是难得的下酒菜。 在他们馆子还开着的时候,陈安送去的那些蜂蛹,可是非常抢手的好东西。 对此,冯丽荣当然没意见。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她开始在厨房里张罗晚上的饭菜。 等到陈子谦放羊回来,也到了饭点,冯正良如约而至,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云梅、云兰这两个小侄女。 这一顿饭菜丰盛,腊肉、野味、平日里积攒下来的木耳、菌子、银耳之类的都有,放了满满的一大桌。 当然,最显眼的,莫过于那碗装了冒头的蜂蛹。 云梅、云兰不同陈平,吃多了蜂蛹会浑身发痒起包,两个小家伙一调羹一调羹舀着蜂蛹往嘴巴里塞的样子,简直是用蜂蛹来当饭吃的节奏,看得陈安都觉得害怕,生怕她们的小身体遭不住,要是过敏爆发出来,容易出事。 所以,在桌上的时候,连番劝阻,两个小侄女总算是收敛了一些。 吃饱喝足,弄些蜂蛹让云梅带着回去给瞿冬萍,将她们打发回去做作业以后,陈安拍了拍冯正良的肩膀,提了两把竹椅往院里走。 冯正良之前听陈安说过有事要问,所以在院里坐下纳凉的时候,他开口直接就问:“你是想问我啥子事?” “你不是在汉中那边混过两年嘛,我想向你打听两个人。” “那两个?” “雷选运和孟奎松,听说过没得?” 听到这两个名字,冯正良眉头皱了起来,想了好一会儿,说道:“听着熟悉,啷个就是想不起来……” 说着,他还伸手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陈安小声提点了一句:“那个叫雷选运的,别人叫他雷哥,好像是个偷尸贼……” 冯正良一下子恍然大悟:“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号人,我还见过他,据说懂风水,手底下有一帮子人跟着到处收购各种古董,偶尔也掏挖古墓,听说赚了不少钱。 我当时从东北回到汉中,有段时间听说他干这事儿赚钱,还想跟着去混,结果人家根本就不搭理我。 后来我听说了些事情,觉得这种事损阴德,而且被坑害的可能性太大,也就没有再想着去刨坟,继续干倒卖票证的事情。” 说起往事,冯正良那是感慨连连:“解放后,盗墓之风被杀了下去,再说,严格的计划经济之下,即使有了宝物,也没法卖出去。 要说有用的地方,就是把那些砖瓦或是墓碑搬回去砌猪圈。 但是哪个想得到,这几年改革开放,跟外国往来多了起来,市场松动,我也没想到,那些破砖烂瓦一哈子变得值钱咯,我当时要是狠狠心,说不定也早就发财咯。 还有就是你说的这个孟奎松,他不是汉中人,而是西安人,这人出名,雷选运就是跟着他混嘞。 原来是纺织城国棉六厂的子弟,还修铁路参加过三线,后来分到手表厂,厂子倒闭了就干起了收文物的事情。 汉中、西安那边,现在有好多人到处收麻钱,上次过去,走在街头,不时就会碰上说粤语的广东人,这些人十有八九都是收麻钱嘞,就连我们这边的县城都有。 孟奎松在八一年的时候,就从周边村子收了一些麻钱卖给广东人,你是不晓得,提一提兜麻钱到广东,就直接成了万元户。 麻批,羡慕死我了,一万块啊,盖上一院房子还绰绰有余,听说他现在在大量收购瓷器、铜钱、铜器、石雕那些东西,都成一了一个很有名气的掌眼了。 他人我是没见过,但听戴世云和齐元谷他们两个说了不少,吹得神戳戳嘞。” 麻钱,即是铜钱,收麻钱,代指收古董的。 这方面的事儿,陈安听说过一些,也在上辈子看了那些盗墓电影之后,了解了一些。 在川陕地界,盗墓组织一般称为一锅儿。 其中级别最高的叫掌眼,负责策划、鉴别和出售。 这孟奎松,就是这一级别的,相当于一个代理商,走街串巷收购,然后转手卖给广东人,再流往港澳欧美。 此外,还有支锅,负责筹钱和买设备;腿子是技术工,相当于工程师,搞勘测、爆破之类;下苦则是帮忙干粗活的,大都是些为了赚点小钱的农民。 好嘛,一个偷尸贼,一个倒卖古董嘞,难怪会勾搭在一起。 陈安算是明白了,这两人的关系。 很有可能,自己遭遭人算计,就是那孟奎松指使,刚花了几千块钱买了五匹叶崹参,转头就想着把钱拿回来,这想法,太正常不过了。 那几千块钱,哪怕对于孟奎松这样的“有钱人”来说,也依然是大钱,若是能拿回去,那就是无本的买卖。 陈安想了一下,接着又问:“那之前准备抢老何崹参那个名叫刘三的人,跟雷选运他们又是啥子关系?是他们手底下的?” “没听说过!” 冯正良摇了摇头:“要是跟雷选运他们有关系,齐元谷他们早就跟我说了,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提过,应该不是一伙嘞,但是不是最近接触上的,我就不晓得了。” “那孟奎松、雷选运他们势力大不大?”陈安又问。 “我不晓得,只是听说孟奎松有钱,至于雷选运他们有好几个,我见过几个,看着就是群大老粗,没得啥子特别,估计是有钱了吧,为人比较霸道,狂得很,领着手底下几个人,那是稍有不顺心就动手,经常惹事,有不少人怕他们! 不过他们也不经常在汉中,更多时候是到外边跑,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孟奎松更多时候,是在西安那边…… 这些事情,我其实知道得不多,要想了解更多,还得去问哈齐元谷、戴世云他们两个,他们知道得更清楚些。” 说到这里,冯正良顿了一下说道:“你问这些干啥子?是不是你也想干倒卖古董的事情,想入伙?” “入锤子的伙,我就不是干这些事儿的料!”陈安直接摇头。 冯正良撇撇嘴:“莫那么胆小撒,比你撵山、采药赚钱多咯。” 陈安又何尝不知道干这事儿赚钱,他甚至还听过一句话:要想富,挖古墓,一夜成为万元户。 他也知道,其实在这两年盗墓的人零星出现,还不算多,更多的人是在民间收各种东西。 大家对古董方面的意识不强,家里若是有老旧物件,拿出来给个三块两块的就卖了,他们完全不知道,被人一倒手就能赚成千上万,再倒手,上百万都正常。 直到民间的东西收得差不多,很难再收到硬货了,才开始打墓地的主意,那得是几年后的事情,大约在八八年左右,江湖的各路偷尸贼,开始朝各个古墓大省盘踞。 这时候的盗墓,不再像孙殿英、党跛子那么暴力,偷尸贼们有不少懂风水的,能测算出墓道入口,然后用洛阳铲掏个十多米的洞,在里面埋上炸药,实施爆破。 炸药让周围的土松动了,很容易就能挖进去。 盗墓者如此猖狂,一方面是警力跟不上,没法对每一个墓地进行保护,只有靠当地群众发现了举报,才能去处置。 另一方面,盗墓者的手段,是从古老的经验流传下来的,并且长期奋战在第一线,有的比考古专家们还专业。再加上金钱的驱使,他们总能敏锐地找到那些隐藏的墓地。 比如,盗墓常用的工具洛阳铲,就是一百多年前,洛阳一个叫李鸭子的的盗墓者发明的。铲头是个半圆筒,一铲子下去,能带上来一筒土,可以辨别下面有无情况。 因为这铲子特别好使,后来就被考古学者拿来用了。在考古院校里,使用好洛阳铲,是必练的基本功。甚至在个别院校的课堂,还曾邀请盗墓者去给学生们上课。 高手在民间,不服不行。常常是,盗墓贼动过手之后,考古专家才发现那里有重要文物,跟着采取保护措施。 话又说回来,赚钱是赚钱,但也经常引得一帮子警察追在屁股后边,那抓了多少人啊。 在这年头,被抓到了,处罚往往是没收东西,外加一笔罚款,不痛不痒的,只要成功一次将手头的东西出手,就能赚得盆满钵满,所以屡禁不止。 事实上,干这些事儿,哪有什么规矩可言,不像里写的那样,盗墓的都是来自什么世家或是门派,现实中,只是一群为了赚钱,半路起家的人。 三教九流,干什么的都有。 人一杂就容易乱。 对于陈安来说,这终究不是稳妥的事情,不是正经买卖,甚至是赔命的买卖,自己也没那方面的积累,稍不注意就会被卷入其中再难出来。 人生说白了,只有两个大的选择,敢不敢出手,要不要收手。 陈安担心的是,自己出手了,然后收不了手,有些事情,一旦做了,想退出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如同很多电影,都有类似的情节:想着干完最后一笔就撤,但这最后一笔,往往成了绝命之笔。 走上盗墓的路子,当一铲子下去的时候,就可能已经切断自己的归路了。 很多时候,之所以会功败垂成,不是智谋不足,不是胆略不够,其实只不过是利益使人头脑发昏而无法自拔。 谁都知道这个理,但设身处地,真正轮到自己的时候,就想不起来了。 就连家里边存放的这些东西,有的时候陈安细细一想,都觉得棘手。 上辈子他就是一个山里的废人,从来没接触过,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陈安深知,越是往后,这方面的管理越是严格。 可这些东西,现在出手的话,实在是不值当。 思来想去,还是好好藏着吧,等过上二三十年,到那时候包装一下,也如那些直播鉴宝的人所说那样,一口咬定祖传的,老人给的,外出游玩摊子上买的……借口也多了去了,慢慢摸索处理办法,总会寻到稳妥的法子。 关键是,他眼下不缺钱,不用那么急。 至少,他对自己眼下的情况还挺满意,不想卷入那比撵山、采药更复杂、更危险的事情中去。 人,是比野兽更危险的存在。 陈安想活得更简单些,太复杂了,怕是连享受生活的机会都没有,有的只是担惊受怕。 “这就不是胆不胆小的问题,我只是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你自己都晓得,干这种事情损阴德,危险不少,你这样撺掇我,是啥子居心?” 陈安瞪了冯正良一眼:“你那么眼热,还当啥子老师嘛,也跟到收古董去撒。” “我要是有你那种本事,我肯定去,又有武功,又会玩枪、设陷阱……我这不是没有的嘛!你要是敢干,我立马辞职跟你混!” 冯正良说得兴起,激动地站了起来,像是看到即将有大把大把的钱源源不断地装进自己口袋一样。 陈安却是笑了起来:“冯扯扯,你还敢不敢说得更扯些?” “想想又不犯法!” 冯正良重新坐回椅子上:“晓得我为啥子最终没去做,就是因为听到有两亲兄弟,把从墓里刨出来的东西卖给广东人,卖了不少钱,本来说好均分,结果,就因为大哥说他家娃儿多点,想多分一些,就挨了几洋铲,把命丢了。 干这一行,一个人不容易玩转,可人多了,又不可信……算咯,还是安心当个老师得了,日子能过得走就行。” 听到这话,陈安不由笑了起来:“这么想,未必不是好事。” 喝了一会儿茶水,冯正良忙着回去备课,带走了一大碗蜂蛹。 陈安将他送出院子后,回到院里坐下,想着汉中那边的事情,听冯正良说了大概情况,要对付雷选运、孟奎松,机会不太好找啊! 得寻合适的时机,去汉中多了解了解,再作打算。 陈子谦就在时候,从屋里出来,坐到冯正良之前坐的椅子上。卷了旱烟塞烟袋锅里点上:“有些事情,不要急于一时,老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多隔上一段时间,未必不是好事,他们自己都淡忘了,才是防不胜防的时机。” 陈安愣了一下,不明白陈子谦怎么突然说了这么一番话,不由问道:“啥子意思?” 陈子谦长长地喷出一道细细的烟雾:“你老汉我,你宏伯伯,都是在外边不是白混的,有些事情,你不说,我们也猜得出来一些,真以为我没看出来,招财断腿上的问题?还有你甄叔,他要是心头有事,从来不敢瞒我,我都已经问过了。” 陈安这才发现,自家一直看似置身事外的老汉儿,心里边其实什么都清楚,而且一直在默默地为自己保驾护航。 显然,他跟冯正良的说话,陈子谦都听到了,这才出来专门提点一下。 他认真地点点头:“老汉,我记住咯!” 第464章 绿色的蜂蜜 陈子谦也只是简单跟陈安聊了几句,就外出到宏山家串门去了。 天黑了一阵子后,陈在院里和冯丽荣一起逗弄孩子,招财它们忽然叫了起来,他抬头看到对面,见竹林间的路上有手电灯光一路过来。 没一会儿,院门口传来宏山的喊声:“狗娃子,开门……” 陈安将孩子交给冯丽荣,起身去开院门。 院门一打开,宏山就兴冲冲地说道:“晓不晓得毛学富那龟儿有多惨?” 陈安早已经猜到,宏山过来肯定是说这事儿,只是笑笑,等着他说下文。 果然,宏山迫不及待地说道:“那几窝蜂全部被人用石头砸了个稀烂,等晚点的时候,蜂降下去了,他就被人拖出来锤了一顿,听说左手还被人打断了。” 陈安听得一愣:“那么严重?” “严重?” 宏山咧嘴笑道:“严重个锤子,今天好多人被他那些蜂挡着不敢过往,全部都得绕路,尤其是周围几家,也是弄得不敢出不敢进,又有两个勉强顺路过来的被蛰咯,恼火得不得了。 别的也还有两三家在院子里养了几窝蜜蜂嘞,也是被马蜂咬得半死不活。 再加上他本人小偷小摸嘞,平时说不动他,也没有人收拾他,但不代表一个个心里边没得想法,一个个早就憋着气了,瞅着这次机会,就有人下了狠手,七八个人围着锤,都不晓得是哪个弄断嘞,一个都不承认。 他媳妇领着他去找村里的草医看伤的时候才晓得断了。 现在还有人抱松毛在他屋前屋后那些挂葫芦包的地方放火烧,那火烧得大,红透半边天,这下子好了,一下子被搅得干干净净嘞,以后看他还敢不敢养!” 陈安寻思着,这次事情,自己会不会做得过分了些。 但转念一想,毛学富这种如同疮一样的人,不治也难受,不然就不是痒那么简单了,是会化脓的。以后他要是能记住这次教训,学规矩了也好。 他也跟着笑道:“这哈你心里安逸了撒!” 宏山一脸惋惜地说道:“安逸是安逸点了,就是可惜,我这次的蜂蜜绝收了,还损失了那么多蜜蜂,你不是要去学车嘛,我在这段时间进山里边瞧瞧,看能不能照你教我的法子,找上几窝回来。 过段时间不是还有野坝子开花撒,看到时候能不能收到点。” “找是可以找,但是别想着割蜜了,那些蜂得让它们好好恢复一哈!” 事到如今,陈安还能说什么,跟着问道:“没得人晓得那些葫芦蜂是你我惹起来的撒?” 宏山一脸淡然:“我打的时候周边没得人,再说了,不是有那只凤头蜂鹰背锅的嘛,后来又被好几个人用石头去砸过,放心,他们都不晓得,反正我是没有听到任何闲话!” “有没得闲话要过几天才晓得……对了,明天不要忙着进山,过来帮我割蜜,你的蜂蜜绝收,但是我的我看过咯,满得很!” 陈安故意刺激他。 宏山果然翻起了白眼:“落井下石!” 陈安嬉笑道:“来不来嘛,给句准话撒!” “来,必须来,我得来你这里多吃点蜂蜜,找补一哈!” 陈子谦和耿玉莲还有那些家里养着的猪牛和寒号鸟,要给它们弄吃的,而且蜂窝在悬崖上,爬高下低也不方便,冯丽荣又怀了孩子,他只能找宏山这个帮手。 两人到院子里闲聊了一阵,宏山忙着回家,临走的时候,陈安让他带了一些油炸出来的蜂蛹回去。 第二天,宏山来得不早不慢,八点左右,太阳升起来,温度刚刚好。 陈安和冯丽荣早起,两人在忙着准备那些割蜜要用的工具,陈子谦忙着去割牛草,准备柏树枝叶喂寒号鸟,而耿玉莲则是去地里边割猪草。 见宏山到了,冯丽荣下厨,给两人煮了热辣酸爽的酸辣粉。 一顿早餐吃得酣畅淋漓,满头大汗,稍作休息,喝了点水以后,陈安给宏山递了防蜂帽,两人穿戴整齐,各自扎了领口、袖口,裤脚也用长筒袜子勒着。 做好准备后,陈安检查了红藤制成的藤绳,确定没问题后,从石崖一侧面攀到石崖顶上,将绳索在树木上捆绑好,从上往下,开始拿着小刀割蜜。 割蜜这事儿,别说陈安,就连宏山都已经驾轻就熟,两人一个在石崖上,一个在石崖下,相互配合默契,进度很快。 当然,主要是陈安不贪,知道无论什么时候给蜜蜂多留点蜜,才是保证它们健康稳定的因素,也是有选择地清除那些老旧的蜂脾,保证蜂脾的更新换代,顺便清理这些开凿出的小石窟底部的残渣。 五倍子,准确地说,该叫做盐肤木,因为树上有白色的结晶,是自然析出的生物盐,所以有了这个名字。 这也是在荒野生存,缺盐的情况下可以考虑获取盐分的对象。 但这种树又是五倍子蚜虫寄主植物,在嫩枝和叶片上经常形成一个个的虫瘿,也就是药材里所说的五倍子,所以也叫做五倍子树。 五倍子树生于大山之中,每年差不多八月中旬开始,先由高山上的五倍子开始开花,逐步向低山沟壑,时间持续一个多月。 米仓山里五倍子树不少,事实上,这种树除了比较寒冷的地方,几乎到处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是山里极好的蜜源之物。 没多长时间,陈安用绳索垂下来一桶蜜脾,宏山则是将蜜脾上的蜜蜂进一步清扫掉,然后送回屋里,帮着冯丽荣修掉那些没蜜的边角,割了蜂脾。 很快他就折返回来,冲着在石崖上割蜜的陈安叫道:“狗娃子,你快下来看看!” 陈安在崖上扭头看着他:“是有啥子事蛮?” “你割下来的这些蜜,是不是有问题哦?” “有啥子问题?” “啷个那些蜜是绿色的嘛,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颜色的蜜。” 陈安一下子明了了,笑道:“没得事,过滤出来放一段时间就好了。” 宏山刨根问底:“为啥子会是这样?” 这个问题还真难不住陈安,上辈子独居在盘龙湾,这里可是常年养着不少蜜蜂的,也不是一次两次见过取出来的五倍子蜜出现绿色的情况,他还专门跟一个常年在外追花逐蜜,有一年到桃源镇放蜂采油菜花的养蜂人请教过。 他当即说道:“蜜蜂巢房里边,通常是孵化过幼虫后才用来存蜂蜜嘞,孵化的时候,就有脱落下来的茧衣,经过几代繁殖,巣房里边就会糊上一层深黑色的东西。 但这东西,你如果仔细看,其实是深蓝色的,本来五倍子蜂蜜是黄色的琥珀色,蓝色和黄色一混合,就像画画调色一样,变成了绿色。 放上一段时间,绿色就会被黄色掩盖,就又会变成琥珀色咯。 这有啥子好大惊小怪的嘛,蜂蜜不但有绿色,还有红色、黑色的,还有没得颜色像水一样嘞。” “是不是真的哦?” 听陈安说得头头是道,宏山本能地觉得应该是这么回事,但又有些怀疑。 只是,他自己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 “我哄你干啥子?刚割出来的五倍子蜜有点绿,正说明这些五倍子蜜纯正,山里野花不少,多少都有些混杂,这种绿色的蜜其实并不多见,你回屋头看看,用手电筒照着,你会发现蜂蜜上泛着绿油油的光。” 陈安补充道。 宏山不信邪地跑回屋里,让冯丽荣找来手电,打开来一照,结果还真如陈安所说的那样,这下算是彻底相信了。 重新回到石崖脚底,他好奇地问陈安:“那你说的红色、黑色、无色的蜜又是哪些花草的哦?” “红色的是紫穗槐的花产的蜜,这种东西少,山里不多见。黑色的蜂蜜,最常见的就是荞麦花采下来的蜜,颜色就很深,看起来像药膏一样,闻着还有点臭,但吃着很香。 无色的就是那种洋槐蜜,水白水白的,越是极品的颜色越淡,像水一样,看上去是透明嘞。” 陈安话音才落,宏山跟着又问:“那有没得白色的?” “蛋子哥,你今天啷个跟个好奇宝宝一样,当然有白色的蜜,但是只有结晶状态下才有,你昨天还说的野坝子,那种花采下来的蜜结晶了就跟猪油一样白,油菜花、椴树花的蜜结晶后也是白的。 正是因为这样,就有人用烂大街的油菜花蜜来冒充其他蜂蜜卖高价。 当然,像我们在山里定地养殖,大多数蜂蜜都是采了各种山花的花蜜酿成了,颜色以黄棕色,或者棕红色为主的百花蜜,很少看得到单一颜色的蜂蜜,那些颜色单一的,都是放蜂人追着花草放养的意蜂采来的。” 陈安说完后,转头面对石崖,开始继续割蜜。 却听宏山嘟囔了一句:“改年要是有养蜂人到我们桃源镇上来,我去弄几窝意蜂回来养了试试!” 每年油菜花开的时候,时不时会有外地的养蜂人到来,宏山和陈安还在读小学的时候就见过,自然认识那体格比土蜂大了半截的意蜂。 陈安连忙劝说道:“那东西你最好不要养,除非你有时间带着出去找蜜源放蜂,不然你伺候不起,体型大,吃得又多,别到时候蜜没有收到,反而养了些强盗。” “为啥子?”宏山不解地问。 “那种蜂只适合大宗蜜源,山里零星蜜源居多,如果没得花蜜,它们容易跑到土蜂箱里边来盗蜜,不是强盗是啥子? 再说了,它们出动得慢,歇得早,哪有我们自己养的小蜜蜂勤快,意蜂还容易生虫生病…… 你要是在大村子养上几群意蜂,怕是别人家的养着的那些都得遭,昨天你才搞过毛学富,那么快你就忘了?”陈安提醒道。 在他心里,只有本地的土蜂,才是最好的蜜蜂,勤快又省心。 “那还是算咯!” 宏山听陈安这么说,立马将刚诞生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应该是闻到了盘龙湾弥漫的蜜香,早早喂过瓶瓶奶送到木竹林里的圆圆滚滚,争先恐后的往回跑。 到了紧闭的院门口进不来,滚滚干脆人立起来,一双爪子嘭嘭嘭地拍着门板。 而圆圆则是在徘徊一阵后,直接闷头朝着门板撞击。 冯丽荣在家里,将那些蜂脾搅碎,放在绷了纱布的木架子上过滤着,听到拍门的声响,又不见狗叫,她还以为是陈子谦或是耿玉莲回来了,忙着出去开门。 结果到了门口,发现是这两活宝,再看看它们那憨态可掬的动作,听着那咿咿的叫声,顿时被逗乐了。 有过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她可不敢将圆圆滚滚给放进来。 相比起屋子大门,院子的大门更厚实坚固,更耐造。 这要是放进来了,屋子大门怕是要遭殃。 而且,在过滤着蜂蜜,也不好招呼。 她只是跑到家里边,拿了两团挤压过的蜜渣给圆圆滚滚送了出来。 两只大熊猫忙着吃蜜渣,终于放过了院门,一左一右地靠坐在两侧门墩上。 可冯丽荣送出来的蜜渣,以它们的胃口,可经不住怎么吃,很快被吃的干干净净,连爪子都舔过后,又开始拿着门板拍了。 冯丽荣在门口看了一眼,暂时没有理会它们,继续回屋子忙碌着。 只是,那门板被拍了一阵后,突然没声响了,她还以为两只熊猫放弃了。 殊不知,过了没多长时间,忽然听到屋侧传来枝叶被折断的哗啦声,她赶忙跑出去看,却迎面看到滚滚咿咿叫着虎窜过来。 她一时间有些发懵:“这是啷个进来的哦。” 院墙是用石头砌成,石墙不像树,它们爪子能抠得住,两只熊猫可不容易能顺着墙体爬上来。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因为她看到了院外一棵枝桠伸进院子里来的流苏树断掉后落入院子的枝桠。 这树总在春季的时候开满满树的白色小花,霎是好看,所以,当初陈安在打围墙圈院子的时候,有点挡位置,但还是没舍得砍掉,特意收了一点绕开。 却不想,这时候成了滚滚翻墙的助力。 不得不说滚滚很聪明,但胆子也实在大得过分了,为了口吃的,从那三米多高的枝桠上下来,也不怕被摔伤? 还好下面没什么石头之类容易伤到它们的东西,只是顺墙放置了一排木架子,养了些兰花在上面。 眼看着圆圆也摇头晃屁股地往流苏树上爬,冯丽荣不敢大意,赶忙用个盆子装了些蜜渣,将滚滚安抚在院墙边坐下吃着,又抓了个蜜渣团,跑去将院门打开,顺着院墙绕到流苏树下,扬着手中的蜜渣,冲着圆圆喊:“圆圆,下来,你下来嘛,吃蜂蜜,蜂蜜在我手头!” 刚爬到树桠上顺着伸到院里的枝桠走了没几步的圆圆听到喊声,停下了脚步,伸着脑袋半张着嘴巴看向冯丽荣。 大概是嗅到了蜂蜜味,它试图转身,结果,腿脚一动,身子跟着就歪了,差点就从树桠上摔下来。 这一幕看得冯丽荣心里悬吊吊的 要不是它及时抱住树干悬吊在上边,就刚才那一下,要是摔下来,怕是免不了受伤,下边可就是支棱着的山石了。 “黑死老子咯……你抱着树桠慢慢下来,一定要抱稳了,抱稳了,慢点……要是掉下来,都不晓得该去找那个给你医,这两天没吃过毒蘑菇撒,啷个昏头了跑去爬恁个高的树嘛? 为了口吃嘞,你至于蛮?” 冯丽荣像是在对待自家娃儿一样,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一方面担心地教着,另一方面又少不了教训。 好在接下来这一段,圆圆没有再出状况,退到树干上抱着,很快麻溜地下来。 得了冯丽荣手中的蜜渣后,高兴地咩咩叫了起来。 松了一口气的冯丽荣伸手捏了捏它胖嘟嘟的圆脸,转回自家屋子。 那院门,今天是没有关的必要了。 第465章 放着也是放着 圆圆和滚滚把蜜渣都吃足了,这才离开院子,跑到竹林边的河沟里玩了一会儿水,然后钻进竹林,爬到树桠上趴着睡觉。 早上八点半到十一点半,下午三点半到六点,错过中午最热的时间,陈安和宏山两人将石崖上那几十群蜜蜂的蜂蜜割完,只余下院墙外山坡上和青沟的十多箱没割。 晚上吃过饭,送了宏山一些封盖蜜,在宏山离开后,陈安将过滤和压榨蜂蜜的事情从冯丽荣手里接了过来,忙活到半夜,才堪堪将事情完成。 第二天早上,冯丽荣帮忙,将剩下的那些蜂蜜割了送回屋里过滤,陈安则是拿了这些日子以来一有空就看的汽车维修书籍翻阅,顺便招呼着石崖上的那些蜜蜂,看到起盗,及时处理。 这一看就是两天,待蜂群彻底稳定后,隔天早上,陈安收拾行李装背包里,又带上准备送往冯学恩家里的蜂蛹、腊肉、野猪肚之类的野味和山货,杂七杂八的东西,准备了不小的一堆,他不得不换上背篼,不然还真没法带走。 临走的时候,陈安特意跟冯丽荣和陈子谦、耿玉莲打了招呼:“宝儿,妈老汉,我走了,估计要去两个月左右,等到能撕苞谷的时候,我再回来。 我走的这段时间,你们要照顾好自己哈。 还有,随时注意招财腿脚上的伤,不能再放了被伤到了,吃喝之类的要准备好点,你们都晓得它救过我的命,只要这狗在我们家一天,他就一直是头狗,啥子时候,都是以它为先。 另外就是圆圆滚滚,要随时注意,记录各种数据的时候,老汉帮点忙……” 陈安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子谦打断了:“晓得咯,我啷个发现你娃儿现在罗里吧嗦的,不管是我还是你妈,都不是懒得烧死麻蛇的人撒,事情我们会看起做,还用你说。” 耿玉莲也跟着说道:“你放心地去撒,丽荣我们会照顾好,狗和熊猫也会照顾好。” 看着自己这一家人,陈安微微一笑:“那我走咯!” 他蹲下身,背上背篼,往院外走。 冯丽荣也背着陈澈跟了上来,一直将陈安送出院门,过了小桥,穿过竹林上到大路上,她才说道:“安哥,你这趟去县城,一定要小心哈。” 陈安点点头:“我会嘞!” “特别是要注意骆祥文他们几个!” 冯丽荣叮嘱道:“你们那次进山撵山,不是打了一架,还让人赔了那么多钱,到了县城里边,那可是他们的地盘,莫要吃亏咯。” 陈安微微一怔,冯丽荣不说,他都忘记了那所谓县城护秋队的几个家伙。 在山里被他们驱赶的野猪冲了一回,那骆祥文伤了招财,被陈安、宏山和甄应全把几人都收拾了。 表面上事情是过了,但难保这些人还怀恨在心,县城可是属于他们的地盘,这趟过去,确实要相当小心。 陈安很郑重地说道:“你放心嘛,我会特别注意,不要送了,赶紧回去,怀着一个,背着一个,你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哈,有啥子事情,给我发电报,可千万不能再去干爬树那种蠢事了。” 冯丽荣没好气地笑笑:“是了,我会注意。” 陈安没有再过多停留,背着背篼往桃源镇上赶。 心里还在想着骆祥文他们几个的事儿。 但想来想去,他又觉得挺无所谓,正如之前警告过他们的一样,再敢来找麻烦,那就是彻底结仇,大不了你死我活看各自能耐,没必要这么畏首畏尾。 只希望他们被收拾那一顿,知道些厉害,能相安无事最好。 和桃源镇车队的人已经打过几次交道,大家都熟路起来。 陈安过去的时候,特意到供销社里边买了些甜点、汽水和香烟带着,进入车队,见人就送上这些,几个没什么事儿做的司机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陈志文也在主任办公室里,见到陈安进来,立马起身问道:“兄弟伙,你这是才从哪里回来,还是到哪里去哦,大包小包嘞!伤养得差不多了撒?” “早就好了……我这是准备到县城的驾驶技工学校报道,准备趁收庄稼之前的这段时间,好好学上一段时间。好多东西,单是看书,感觉就是闭门造车一样,太容易糊涂咯,还是要实际看到,学得才快!” 陈安接着问道:“我过来就是想问哈,今天有没得到县城的车,稍我一段。” 陈志文想了一下,说道:“这两天暂时没接到啥子到县城出车的任务,多数是到林场帮忙拉哈木头、竹子……这样,我反正没得事儿,我送你过去!” 陈安笑道:“这样怕不得行,空跑一趟,你划不来撒!” “你我兄弟伙,说这些就见外了,到了县城,请我吃顿好的就行……” 说这话的时候,陈志文冲着陈安挤挤眼睛,附耳说道:“万一在路上还能拉到点啥子,我也不亏的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陈安明白,他这是想借这趟出行,挣些外快。 车子属于车队的,一般没有允许,不能私自外出运营,不过,陈文志的爷爷就是车队主任,对他来说,打个招呼的事儿。 陈安点头道:“那就麻烦你咯!” 陈志文摆摆手,跑去找了他爷爷,象征性地开了一张单子,然后给车子加了油,稍微检查后,帮着陈安将背篼放到车厢里,两人坐到驾驶室,启动车子,前往县城。 刚出了车队大门,他反手就将那单子揉成一团给扔了。 一路上,想要搭便车的人还真不少,要么送上包烟,要么送上一两块钱。 陈志文车子开得快,还不到中午,就抵达了县城。 一路上上下的人是真不少,陈安略微估计一下,就这单边一趟下来,收到的钱和东西,少说也值三十块,还有人出来问能不能帮忙拉石头、木料之类的活计。 其实,除了路况不好,货源是真的很足。 至于车子的油钱,还真用不了多说,何况,就以他的关系,说不定油钱都不用他出分毫。 陈安不得不感叹,这年头的司机,赚钱是真的方便。 话不多说,陈安直接让他将车子开到县城外冯学恩的老宅。 只是,当两人跳下车的时候,陈安喊了几声,见老宅大门紧闭,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顿时有些傻眼。 本想叫上陈志文到这里来蹭饭,既然没人,只能到县城街上的馆子或是大食堂去吃了。 他将东西搬下车,藏在柴棚里,用柴掩盖好,正准备上车离开,远远看到一个胖老头顺着河岸下来,不是冯祥中还会是谁? 陈安远远地叫了一声:“阿公……” 冯祥中抬头看了一眼,扬起手摆了摆,加快了步子。 陈安也跳下车,迎了上去,碰面的时候,陈安看到他提着个小桶,里面是些泥鳅、黄鳝。 “阿公,你这是晓得我今天要来嗦,还专门准备些好东西……就是少了点!”陈安乐呵地说道。 冯祥中白了他一眼:“我晓得个锤子,我是弄来自己吃嘞,早上八点就出门了,弄了一早上,才弄到这么一点点,你以为我容易蛮……你今天啷个有空到县城来了?算算时间,你自己晓不晓得有好久没来过了?幺儿嘞,没跟你一起过来?” “屋头事情不少,宝儿来不了,等有空了,我一定领她一起来看你。我这次到县城,是为了到驾驶技工学校来学车,估计会在这里呆不少时间。” “有空有空,鬼晓得你们啥时候有空?” 冯祥中斜瞥着陈安:“还是怀念以前的日子,开个小馆子,丽荣给我们送野味,隔三差五就能看到幺儿一次。” “那还不简单,想办法再开一个撒,不然我在山里边打到的那些肉,自己家里吃不完,都不晓得啷个处理。反正县城里边现在允许城里人开店了,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躲躲藏藏嘞,可以光明正大的撒。” “说得倒是简单,哪里有那么容易就批复下来的嘛。想开店的人不少,但你看看,开了有几家嘛。” “找哈以前的关系撒!” “和以前不一样咯,没得那么多钱打点,可不是红口白牙一说,人家就能帮忙嘞。家里人都好撒?” “家里人都好好!” “正良那龟儿还算安分嘛?” “在学校里边当老师,当得挺好。” 冯祥中长长呼了口气:“那就好了,走,到屋头,我给你们做饭……” 接着,他看向跟在陈安身旁的陈文志问道:“弟娃儿,你叫啥子?” 陈志文冲着冯祥中微微笑了笑,也随着陈安,说道:“阿公,我叫陈文志,桃源镇车队的,和安娃子是兄弟伙。” “阿公以前是机关的大厨,做的饭菜那是相当好吃,比外边的馆子强多了。” 陈安说着,叫上陈文志随着冯祥中往老屋子走,在冯祥中打开屋子大门的时候,他也将带了的那些野味、山货给搬了进去。 冯祥中凑过来看了看,顿时笑了。 背篼里的银耳、木耳、菌子、野味和蜂蛹,这些东西可不少,都是在县城不容易吃到的地道东西。 他扭头冲着陈安说道:“你娃儿还算有良心!” “那必须的!”陈安也咧嘴笑了起来。 接下来,冯祥中忙着下厨,陈安则是帮忙打下手,陈文志在一旁不好意思闲着,也来帮忙。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准备了好几个菜,别看都是些家常菜肴,却也吃的头一次吃到这些美味的陈文志直夸味道好。 他吃饱喝足,送陈安到驾驶技工学校报道的路上还说:“有这种好手艺,不开个馆子,真的是浪费了。”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陈安也在想这个问题,其实,从冯祥中简单的话语中,他还是能听出,冯祥中有些不甘于呆在家里,只是目前的情况,条件跟不上,有心无力。 但自己手头有条件啊! 钱到位了,事情自然好办,趁着这时候房地产之类的还没有开发,先花点小钱弄些临街的宅基地地皮,应该还是可行的。 趁着这段时间在驾驶技工学校学车,完全可以在空闲的时候转一转,找个热闹繁华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人出手转让自己的屋子,反正到了将来,也是自己的东西,不亏! 那些钱,放着也是放着,利用起来,才是活的。 若是能把馆子给开起来,跟自己撵山的事情结合,那也是相辅相成,好歹是在县城里,禁猎之前这几年,有得赚。 陈安把这想法,放在心里。 陈志文学车也是在县城,认识不少车管所的人。他直接将陈安送到驾驶技工学校,还专门拉着陈安帮着说了不少好话。 报名的事情陈安已经办过,带自己的师傅,他也打点过,在陈文志离开后,当天下午,陈安就跟着师傅,开始了学习。 按照安排,上午学机械常识,下午练车,然后是空车实习、重车实习,分初级路面、高级路面;交通规则的学习那妥妥的就是照书背,考试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许错,完全跟书上的答案一致。 陈安听到这些安排,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其中的难度。本以为考试只要答对意思就行,如今看来,得将交通规则整本背下来,好在,现在规则简单,倒也没几页,不算难事。 作为稀缺工种,驾驶员之所以是稀缺的技工,那是因为驾驶员不仅仅只是个驾驶员,而是驾驶员和维修工的合体,得有驾驶技术和维修技术才行,而且,一个驾驶证学出来,那得花掉差不多一千五百块的样子。 在工人工资普遍三四十块钱的年头,这笔钱就不是一般人能拿出来的。 这驾驶技工学校是属于车管所下属的部门,准确地说,是车管所开的培训班,有专门的代培。 按照车管所的规定,学员申报审批合格后,发给一份交通法规学习手册,需要脱产半年的样子,进行专门的学习,但有了这车管所所属的驾驶技工学校,基本上都是三个月以后进行考试,考试合格后发给一个学员证。 在桃园镇那山旮旯里,能出几个学车的? 桃园镇的车队就没一个人有代培资格,这也逼着陈安不得不往县城跑。 带陈安的是老司机老教员了,这些早就办好。 打点过的时候,老师傅挺靠谱,在陈安又塞了点好处以后,开始了基础学习,学冷排挡、拆传动轴,练热排挡,然后是东堤练8字,绕s,一百米先加后减档。 而陈安也抓紧时间背书。 几天后,听陈安说已经背熟那些交通理论,算算陈安报名到现在的日子,也差不多快三个月了,打声招呼,第二天就把考试给安排上。 陈安也争气,趁热打铁,一次考过,得到了交管局发给的学员证,可以跟随师傅驾驶车辆,学习驾驶,学习汽车保养和维修。 跟着,师傅帮忙约考接下来的机械常识考试,那是三个月后的事儿。 哪怕是在县城里,现如今车辆也少,公路上看不到什么汽车,不违反禁行,基本上哪儿都可以走,这让原本有些紧张的陈安,心态很快变得轻松。 在师傅教会基本的操作后,就由陈安驾驶,他坐在副驾驶上提点着。 每天早上学机械常识,下午就在县城和周边四处逛,熟悉着操作,也在学着各种维修知识。 陈安发现,自己还是高看了开着的解放牌汽车的质量,外表看着挺结实挺好的一辆车,可是,开着空车到处跑,居然也经常出现趴窝的情况,他都怀疑是师傅故意选的,才有这么多毛病。 隔三差五就得往车底下钻,弄得浑身尘土和机油。 他那维修理论知识不得不跟着快速提升。 他也算是听惯了抢档不进咔咔直响的声音。 当然,这也得益于每天开着车领着师傅到冯祥中那里吃饭,伺候舒服了,师傅教得也尽心。 在觉得陈安开车上路和维修没什么问题后,他还特意提前教了钻杆移库。 这是在机械常识考试后,接下来要考的项目。 他知道陈安收庄稼就得回去,也算是关照,提前教一些。 所谓钻杆移库考试,顾名思义就是地面有几个固定桩,练习移库。 首先要从左前方开始,把车辆倒入左库,三上三下后要把车移到右库,车辆移库期间不能碰到固定桩,在右库把车辆摆正,这是移库。 然后把车辆开到右前方后,再把车辆倒入右库,倒库时车辆不能碰到固定桩,这就是倒库。 看似简单,实际操作起来有不小的难度。 陈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自己的脑袋突然轴了一样,愣是学了差不多五天,才勉强找到那种感觉。 也就是在这一环节,没少被老师傅说骂。 没办法,只能受着,这是这年头当徒弟想学到真东西必须有的觉悟。 在这期间,逢周六周日,师傅也要休息,陈安在陪着冯忠祥摸鱼捞虾之外,也经常到县城里晃悠,去看过县城的红四门,巴山游击队厘金局遗址,板凳垭纪念碑,也去逛过那横在大河上长长吊桥。 他关注得最多还是南门桥新华书店、下河街、上河街等人来人往的热闹地方。 别说,还真让他探访到了下河街附近有闲置的房屋。 这是电力公司之前的职工家的老宅,现如今电力公司八层的住宿楼盖起来,职工分配到了房子,不少人已经搬了过去,地方也就空了下来,好几户人家连在一起。 在这条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已经出现了几家旅社、酒馆,摆摊的人也不少,陈安怎么都觉得,这是个开馆子的好地方。 就在他又一个周六,再次去哪里来来回回看了半天,打定主意去找在家休息的冯学恩商量这事儿,兴冲冲地往回走得时候,迎面碰到了这些天下来,一直不曾碰见的人——骆祥文,搂着个穿红裙的年轻姑娘,正准备进馆子。 第466章 挨打要立正 相比起那姑娘红裙的亮眼,骆祥文的装扮也是让人频频回头。 他本就有点吊儿郎当,估计除了爹娘外,怕是再也不受任何人束缚,此时戴着蛤蟆镜,穿着一条米黄色的超大“喇叭裤”——裤管尺寸最少也有一尺二。 站在人群中,那不是一般的显眼,他自己也十分得意。 走起路来,只见那夸张的宽裤脚,自膝盖处向下突然放大,活像一把大扫把,一路走过,一路扫来扫去。 活过一辈子,这身装扮在陈安眼里看起来其实很滑稽,他还是现在的中山装板正,白衬衣清爽,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在现在这年头,人家这装扮才叫做“时尚”啊。 街上这样穿着打扮的,已经经常在小青年身上能看到。 不过明年就好了。 如此装扮,再搂着个女娃,招摇过市,这妥妥的流氓行径啊。 面对骆祥文,陈安早有心理准备,自然不虚,脚步不停。 骆祥文突然看到陈安,先是一愣,然后将蛤蟆镜压到鼻尖,盯着陈安看。 就在陈安以为他会有什么过激反应的时候,骆祥文却是咧嘴笑着,搂着那姑娘朝着陈安走了过来:“兄弟,啷个你也在县城里边哦?” “我来学车!”陈安直言不讳。 他心里很清楚,就以骆祥文的背景,在这小小县城,要弄清自己的落脚行踪,不会是什么难事儿,还不如直说来得坦然。 “学车啊,学车好,干这一行挣钱,要不要我帮你介绍熟人,容易些?” 骆祥文仿佛已经忘了在山里被陈安收拾的事儿,倒像是碰到了老熟人。 这反应反而让陈安多少有些莫名,按照他心里所想,以骆祥文的德性,应该有更大可能招呼人手找自己麻烦才对。 “谢了,不需要,我已经学了一个多月咯。师傅不错,感觉也不是太难!” 陈安可不觉得这会是什么好事。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可不知道骆祥文心里真正打的算盘,该有的警惕得有。 “那就好……” 他把搂着的姑娘往前面推了推,介绍道:“幺儿,给你介绍哈,这兄弟叫陈安,就是我在山里边打猎的时候,锤了我们几个一顿的那个。 他可是个撵山高手,而且有武功,你看我们几个受的那些伤,不要看着表面不明显,但回来找医生看过,愣是过了半个月还没好全,这手段高明得很。” 在蜀地,称呼女朋友有多种方式,除了陈安结婚前后都将冯丽荣当宝贝一样亲昵地叫上一声宝儿这种叫法以外,还有叫婆娘的,这种也适用于婚前婚后。 叫“幺儿”可不仅仅是父母叫自家娃儿,男女之间耍朋友,一样可以相互这么称呼,但多半是男称呼女。 叫乖乖的更多,也是非常温馨的称呼女朋友的方式,还有叫憨憨、叫小名的,还会用上叠词,比如小月月,这就比较肉麻了。 突然说到在山里的事,陈安心里冷笑一声:果然是记仇的啊! 然而,那女的只是冲着骆祥文说了一句:“你活该,哪个叫你恁个狂嘞,妈老汉都说你欠收拾,叫你低调点,你就是不听,被收拾一顿你就乖了撒,不想着天天扛着枪往山里跑了。” 然后她又转头看向陈安:“下次有机会再锤他,往死里锤,省得他一天在外边招灾惹祸嘞。” 骆祥文瞪着女子:“你还叫他锤重些,上次就被锤个半死了,你这是想守寡蛮?” 看着两人说笑,陈安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却听骆祥文冲着陈安笑了笑:“哥子,差不多要到晚饭时候咯,走,一起到馆子里喝顿酒,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难得碰面。” 陈安听了以后,也是微微笑了笑,故意说道:“换作是我,要是我被锤了一顿,那人敢来我的地盘上,我绝对好好收拾他一顿。” “这话说的……你也不要往那方面想撒,我老汉说了,既然我不听话要出去混,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叫我不要牵连到他,他也不会为我收尸。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嘞,我是可以在这里找人收拾你一顿,但万一你再来找我嘞……算了,我不想惹个撵山高手,还是个会武的。” 他冲着搂着女子努努嘴:“我今年刚结婚,婆娘怀上了,我这快当爹的年纪也该收敛了,何况,公安扩招,我现在也是个公安了,在派出所上班,再乱来也不像话。今天休息才有时间陪婆娘出来逛哈,以后还想进山里边耍!” 挨打要立正? 这样的回答,陈安总觉得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心里也挺意外听到这样的回答,心里稍稍松了一些,哪怕骆祥文也成公安了,他也不敢完全放松警惕。 灯红酒绿的大都市衬托下,小县城给人的感觉大抵是落后晦暗的,甚至给人几分远离城市喧嚣的纯朴错觉。 但其实,山高皇帝远,越是偏僻的地方越容易关起门来摆出山大王的姿态。 想要在片蕞尔之地活得滋润,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到的。 人心呐…… 即使是两口子,弄那么时髦,拉拉扯扯的,一个举报,也可以是流氓啊! 陈安冷声间,骆祥文却是催促道:“走撒,耿直点,喝一杯,真不会乱来,不信嗦,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好撒,给我一次尽地主之谊的机会嘛。” 话说到这份上,不去反倒有些显怂了。 陈安看着两人:“喝点是可以,但是,不会打扰到你们两口子蛮?” “打扰啥子哦,等哈我还有两个兄弟伙要过来,就是你锤过的那两个,有你在,肯定会给他们两个龟儿点惊喜……我也是真的想跟你交个朋友!” 都要来啊,那就更不能怂了。 陈安当即点头:“走撒,正好,来那么长时间,还没下过馆子,这次沾你的光。” 三人一前一后往店里走,选了靠窗的位置坐定,店家很快送来热茶,给三人倒上,然后询问多少人,要吃些什么。 骆祥文似乎是这里的常客,随口就点了几样招牌菜,还特地要了两瓶江口醇。 这可是巴中的百年老窖,好酒。 事情弄得挺隆重。 到也没多长时间,另外两人也相约而来,乍一见到陈安在坐,两人都显得有些惊悸。 看着两人的反应,骆祥文立马拍掌笑了起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吓好不好……你们这是啷个回事,先说好哈,不干架!” 其中一个青年愣愣地看着陈安,像是生怕陈安突然动手打人一样。 “打锤子,我们三个加起来都不是他对手,又想疼上十天半个月蛮,吃过这顿饭就算和好了,赶紧坐下,马上要上菜咯。” 骆祥文嗤笑一声,指着两人向陈安介绍道:“这个叫齐庚,他老汉房管所嘞,这个叫江习,他家他妈老汉都在税务局。” 两人这才拖了椅子坐下,目光在陈安和骆祥文之间游移。 陈安不得不感叹,在这小小的县城,这样的背景,确实是人物了。 见三人都没有动手的意思,他也稍微放开了些。 酒菜很快上桌,陈安有意控制着酒量,跟三人边吃边聊,三人说了回县城以后的事儿,也问问山里的情况,更多的是在询问陈安经历的那些。 一番话听下来,陈安能明显感觉出,三人其实仔细打探过自己的底细,不然不会知道自己的那些事儿。 但有人在派出所,知道这些事情,他一点都不意外。 桃园镇上的两个公安特派员,都是属于这里的一份子,有些什么事情,总是要向上汇报的。 桃园镇上的派出所已经在建了,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将结束只有两个公安特派员的历史。 一顿饭吃得挺和谐。 尽管得知齐庚家老汉是住建局的,陈安也没有多问下河街那些住房的事情。 是友是敌,尚且需要时间考验,他可不会认为就这明面上友好的表现就能是朋友。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陈安以得抓紧时间回去学习维修知识为由,没有过多停留,径直返回县城外的冯学恩的老宅。 休息日,冯祥中这里老客常来,冯学恩也帮忙打下手,有陈安从山里带来的那些东西,消息放出去,客人比以往来得要多,陈安回来的时候,已经有客吃上了。 原本他还想帮忙,却被冯学恩以看书要紧,打发去属于冯正良的房间看书去了。 其实在汽车维修这一块,陈安主要是为了应付考试,他很清楚,等到允许能买车以后,汽车的发展变化有多快。 要不了几年,现在学的这些东西,说不定就有不少用不上了。 比如现在的老解放,到了九零后,很快就变成东风尖头的140-2,冬天都有暖风了,再往后,车辆技术越来越完善,路面也越来越好,驾校有了,修理处也有了…… 他也不完全是为了跑运输为生而学车,只是现在为了考试不学不行而已。 话又说回来,自用的车子,又是在山村里,学得好一些,不少问题自己就能处理,也是应该,总好过到处求人,不方便。 县城里就是好,屋里通了电,虽然不太亮,但看书还是没问题的。 他不由想着,等山里的水坝建起来,石河子村也该通电了。 不过,一想到那电力,他忽然发现自己高兴得有些早了。 记忆中,不像县城灯光那么明亮,山里的山村通电是不太慢,但一直都是由水坝上的小水电站进行供电,属于小水电自供自管区域。 村里用电时常遇到用电不稳定,线路老化严重等问题,电价还不低。 尤其是到了用电高峰的晚上,停电那是隔三差五的事儿。 即使有电,那亮度,跟个烧红的碳核没什么两样,灯泡下面点煤油灯都是常见的情况。 非要到夜深人静,人都睡晚了才能真正亮起来。 有了电,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还不如拿出煤油灯,下面倒点水,上面倒点煤油,点燃后来得明亮,而且大部分人家根本舍不得,一般只有客人到来时才会用上。 用不上好电,山里人都有了顺口溜:“水坝水电站,水大不发电,水小冲不转,不大不小皮带又爱断……” 想到这些的时候,陈安发现自己挺羡慕县城里。 但山里,才是自己的根啊,真到了县城,可不见得能比山里舒坦,他把自己心里的想法给压了下来。 转念一想,石河子村的河流流量就不小,甚至盘龙湾那条改道的小河也行,若是用水发电…… 嗯,慢点搞,太显眼了不行,步子大了容易扯到胯,过了这几年再说。 他觉得,这是必须做的事情,不能指望那供着好几个村子用电的小水坝。 就石河子那偏远山村,得等到电网改造后,才用得上稳定的电。 记忆中,这样的情况持续十多二十年。 就那电力,用电饭煲煮着饭,一会又有电,一会儿没电,结果饭都煮不熟。 家里打米只能在半夜爬起来打,可打着打着又会停电。 买得起冰箱,冰箱里的东西隔天一样得馊。 哪怕放个电视,得用调压器好好哄着都不一定哄得住。 还经常得提着竹竿这里搅电线,那里搅电线…… 他可不想因为电,在这些年,有了好电器,也只能当摆设,也不想错过太多了解外面世界的机会。 上辈子窝在山里,就错过太多了。 猛然间,陈安发现自己胡思乱想想太多了,赶忙收敛思绪,将注意力放到书本上。 直到晚上十点多,吃喝都慢悠悠的老饕们才走完了。 冯学恩和冯祥中收拾完毕,爷两凑在一起盘算一阵,一晚上的时间,赚了二十三块钱,都挺高兴。 “狗娃子,睡着了蛮?”冯学恩在外面叫道。 “还没有!” 陈安放下书本,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稻子割得差不多了,明天你不是休息嘛,跟我到田里边抓黄鳝去,有几个客人说想吃!” 冯学恩也喝了不少酒,脸很红:“我记得幺儿说过,你抓黄鳝厉害!” “还行!” 这是陈安自小就拿手的事儿,追着说道:“你要现在去都可以,夜里是黄鳝出动的时候,打着手电到小沟边、水田里抓黄鳝,准备个竹夹子就行,就是出手要快。 钓黄鳝不是时候上,效果不太好。但可以现在到水里边放鱼笼,用香饵引诱,明天早上就能收获一些。” 冯学恩摇摇头:“今天忙到现在了,有些累,还是明天去刨算了。” “也行!” 反正明天也是休息,陈安也有的是时间,至于心里想说的事儿,明天去抓黄鳝,再说也不迟。 稍微聊了一会儿,各自洗漱,躺床上睡觉去了。 第467章 敲定 “在外边跳来跳去嘞,知道的人说你在练武,不知道的人啷个看你都像是在跳大神……不要练了,天天早上蹦来蹦去的,赶紧回来吃早点!” 每天早晚,总能看到陈安在院里呼哈,上蹿下跳,一练少说也是半小时,冯学恩就想不明白,陈安练这所谓的蚩尤拳,到底有什么用。 按照他的话说:别说跟刀子碰咯,就是能上天入地,也躲不过枪子,没得意思。 对此,陈安一笑了之。 只有他清楚,不是什么时候刀枪都好使,很多场合,还是拳脚靠谱,毕竟,刀枪和拳脚,性质完全不一样。 冯学恩又可不知道陈安心里憋着一股气。 别的不说,关键时刻用来防身搏命,还是很有必要的。 他没有应声,继续打完套路,这才打盆凉水,洗了满是汗水的脸,回到屋里,看到冯学恩端出两大碗凉粉,不由满脸欣喜。 蜀地的凉粉一般分为三种,用豌豆做的叫白凉粉,用大米做的叫米凉粉,还有一种用绿豆做的叫片粉。 自己所处的地方,在蜀地北部,出的就是豌豆做的白凉粉,可是地道的美味儿。 除此之外,冯学恩还特地将昨天客人吃土鸡后留下的鸡杂也给打理出来,做了一道酸辣鸡杂,香气扑鼻子,这也是一道美食。 他不客气地坐到桌旁,取了筷子搅拌一下,吸溜吸溜地吃了起来。 冯祥中上了年纪,睡眠轻,每天早上总是起的很早,然后一个人背着手外出散步去了,去看他捕捉秧鸡的扣子,或是捞鱼的鱼笼,还会到附近山野转转,守着他知道的那为数不多的几个鸡枞窝,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才会回来。 两人都没有去管他。 一顿饭吃完,太阳升起来,温度也随之拔高。 两人带上工具,往田野里走。 这里临近河边,旱地少,稻田多,稻谷早已经在两个月前就收得差不多了,比山里还快一些。 一眼看去,到处是只有稻茬的水田和纵横交织的水沟,显得挺空旷。 两人的目的地就是那些水沟、田埂根脚和石头旮旯。 陈安是逮黄鳝的好手,冯学恩也知道怎么逮,两人没有多话,各自选了水沟,开始搜寻。 这时候过了四五月份黄鳝的繁殖期,黄鳝洞口不会有什么泡沫,也不那么容易咬钩,找到黄鳝洞,最快的办法,还是直接动手刨挖。 两人卷着裤腿和袖子在水田里晃来晃去,倒也没多长时间,就各自都有了收获。 远处也来了几个孩童,一样是在水沟里抓黄鳝、用撮箕逮泥鳅和小鱼,这其实更多的是孩童的福利。 忙活了两个小时,找了不小的一片地方,陈安逮到九条黄鳝,数量没有冯学恩弄到的多。 冯学恩是见到洞就刨,也不论大小,而陈安则是有意挑选着洞口比较大一些的黄鳝洞来搞,小的那些,他是直接放弃了,不然数量也不会少。 正在陈安又发现一个水沟里的黄鳝洞开始双手刨稀泥的时候,不远处的冯学恩忽然惊叫一声,一屁股跌坐的田埂脚的淤泥里,提着装黄鳝的水桶也打翻在地,那些黄鳝一时间在泥地上乱爬乱扭,忙着逃离,或是直接往淤泥里钻。 “老丈人,啷个回事?” 和冯丽荣结婚那么长时间了,彼此关系都挺好,陈安也叫得随性。 他停下手头的事情,在泥水里涮洗一下双手,然后朝着冯学恩跑了过去。 “麻批,黑死老子,刨个黄鳝,给老子刨出一大条麻蛇来,还一口就咬在老子手脖子上……” 冯学恩挣扎着从淤泥里站起身来,整条裤子和后背,全是黑乎乎的泥浆。 跑近的陈安也看到了那条蛇比大点的黄鳝也大不了多少的水蛇,正快速游到田边水沟里。 如果再大点,陈安还有将它抓起来拿回去炖了的想法,毕竟,水蛇肉雪白细腻,味道还是很鲜的。 但冯学恩口头所说的一大条麻蛇,是真的不大。 “只是条小水蛇,没得啥子毒性,大惊小怪嘞!” 陈安忙着将那一条条顾着逃离和隐藏的黄鳝抓回来放在桶里,不无讥讽地笑道。 冯学恩果然一眼瞪了过来:“你龟儿是不晓得想着抠黄鳝,结果抠出条蛇还被咬的那种感觉,还给老子幸灾乐祸嘞,信不信老子给你两脚!” 陈安笑得更乐了:“你也真的是,这种几率那么小的事情也能碰上。” 确实,这是在抓黄鳝的时候,很少碰到的事情,至少陈安从小到大,抓了不少黄鳝,还没碰到过。 他将冯学恩扶到田埂上坐着,说道:“一般来说,黄鳝会打洞,但是蛇不会,它们都是找的耗子洞或者是废弃的没有水的黄鳝洞来住。 黄鳝洞都是淹没在水里边的,而蛇洞则是水面上,原因是黄鳝需要靠水生存,而蛇虽然也可以在水里游动,但不能长时间在水里待着,如果洞里淹水,是会淹死它们的。 你在找的时候就要注意了,看看洞里边有没得水撒。 还有,黄鳝本身滑溜溜的,有一层粘液,是为了方便在淤泥中钻行,它们打的洞跟身体的粗壮程度差不多,每天进进出出,会把洞口磨出一个光滑的凹槽,蛇洞就没有。 另外,黄鳝的洞通常都有两个洞口,一个高,一个低,这两洞口距离不远,一个进口,一个出口;蛇洞就只有一个,进出都是它。 看你也是捞过不少黄鳝的人,啷个连这点观察力都没得,注意区分撒。” “说得那么复杂,看到洞就抠,想那么多干啥子?我就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冯学恩有些不以为意地说。 陈安撇撇嘴:“活该你被蛇咬!” “你龟儿是真的欠抽!”冯学恩回了一句。 看四下无人,陈安觉得这是说事儿的好时机,于是也在田埂上的草团上坐下:“老丈人,你在厂子里的食堂里,干得啷个些?” “不啷个些,混日子!”冯学恩随口回了一句。 “那你有没有想过,出来做点别的事情,比如说,把之前开的馆子重新开起来,你看县城街面上,开馆子、开旅社,开商店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政策变了,你肯定是晓得的。 要不是现在还不允许农民进城开店,我就来了。你是城里人,开起来方便撒,不管啷个搞,总比你现在在厂子里的食堂赚得多撒!” 陈安不无鼓动地说道。 冯学恩却是叹了口气,说道:“我啷个会不晓得,看着那些店开起来,听别个说别人赚到钱了,我也心热,但是……唉……” “叹啥子气嘛?” “我和你阿公不是没说过这事,都有这想法,但是你也晓得,那些店开起来,哟么就是上边批复搞尝试的,要么就是集体开办,要么就是有关系嘞,盘个店不容易,打点关系花销也不小,再说,我就是个半吊子,不精通,你阿公又上了年纪,体力跟不上了。 这个事情还跟正良说过,想让他回来帮忙,但是这龟儿一点兴趣都没得,更是不像丽荣那样有天赋,连做他自己吃的我都看不上眼。 有想法,也难得动起来,再说,也没得那么多钱!” 冯学恩摇摇头:“我之前为丽荣他妈和家里火锅底料秘方那一档子事儿,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虽然事情解决,保住人平安无事,但那些花钱堆起来的人脉也败得差不多了,想爬起来,不容易啊!” “有想法就好!” 陈安听他说这番话,反倒觉得挺高兴:“我这段时间学车,没得事的时候经常往县城跑,其实就是一直在考虑这个事情,我连位置都选好了。 我出钱,你和阿公出力,你们是县城的人,开店比我容易多了。就开个火锅店,甚至火锅底料都不用你们考虑,我跟宝儿在家熬制就能提供,你们只需要负责采购,招点人手打哈杂,准备些配菜就行了。 还可以卖些野味,我撵山得到的山货,也有个好的销路,甚至包括家里养的黄羊,也能提供。 阿公体力跟不上,但是指点你完全没问题撒,年富力壮嘞,就这么混着也亏。到时候赚得的钱,我六你四分了。” 这想法,陈安盘算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此刻是迫不及待地说了出来。 有秘方,也有机会,不好好利用起来,实在不应该,早点起跑早好。 冯学恩皱着眉头,偏头看着陈安:“我听出来了,你龟儿是想让我给你赚钱嗦!” 陈安挠了挠头发,哈哈一笑:“话不能这么说,也是在帮你赚撒,啷个,四六分不满意。” “这有啥子不满意嘞,我有不用出钱。” 冯学恩先是瞪了陈安一眼,想了一会儿之后说道:“听上去是不错,可以考虑哈。你不是说你位置都选好了撒,是选的哪里哦?” “选的是下河街,那里不是有好几家电力公司的职工搬走后留下的空房嘛,如果这个事情你确定能做,我想直接把那片地皮从他们手里边买过来,本来就是宅基地,双方商量后,把房产证拿到手。 那就是可以一代代往下传承的东西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反正他们闲置着,相信花不了多少钱就能买下来。 然后重新在那地方盖一座好点的楼,开个大点的馆子。” 陈安先说了地皮的事情。 现在还没房地产一说,私人间的房屋地皮买卖转让最是划算的时候,要是都明白房地产是怎么回事儿,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冯学恩点点头:“也是,万一以后你们想到县城居住,也有个地方,这个事情办下来不会太难,把那几家人招呼在一起,商量通了,只要钱给到位了,肯定答应。 毕竟那些老旧的木头房子,啷个会有电力公司的八层楼住着舒服嘛,到时候去部门办理登记转让就行。那地方是挺热闹,确实不错……” 当然不错。 在选位置的时候,陈安有过仔细考虑的。 他上辈子虽然最远就是到过县城,但也知道,这片区域在后世的模样,那绝对是县城里的繁华地段。 记忆中,距离人民医院南边不到两百米,靠近南门口大桥,光雾山大道和上河街,附近就有多个公交站,还临近县汽车站。 那里后来可是商铺林立的地方,有不少商场、名品店,有商业广场,县城周边景区不少,而这些商铺,也是游客经常光顾的地方。 别看现在只是条不到两丈宽的凌乱街道,但后面的发展前景不小。 不说开店,单是买好地皮放在那儿,也是稳赚不赔的。 冯学恩没有多话,只是思索一会儿后说道:“下午领我去看看,等我回来跟你阿公商量哈,再作决定……先捞黄鳝!” 他说着提着捅继续找寻黄鳝,这一次,他不像之前那样,见洞就扣,先辨别一下是不是黄鳝洞,有没有黄鳝才动手。 又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眼看时间差不多到中午了,该回去吃饭的时候了,两人也到了远处的河边上。 “走了,抓得差不多了,足够晚上用了,回去吃饭!” 冯学恩先到河里涮洗了一下手脚上的泥浆,想了想,干脆跳进河里,懒人做法,把裹满泥浆的衣服裤子也揉了一把当时洗衣服,弄好后才上岸,冲着陈安招呼。 “来咯!” 陈安应了一声,提着已经有十五六条大黄鳝的水桶,出了水沟,穿过水田,上到河岸上,也去洗了手脚,然后和冯学恩一起返回老宅。 两人回到屋里的时候,冯祥中已经在忙着做饭了,只是出来看了两人抓回来的黄鳝,满意地点点头,就又回厨房忙碌。 冯学恩则是回房,换了干衣服,至于这套胡乱洗过的,脱下来后就晾在院子里的柴垛上。 没有女人的家里边,男人活得粗糙。 中午的饭食简单,都是些家常菜,但出自冯祥中之手,滋味毋庸置疑。 吃完饭后,跟冯祥中打了个招呼,两人一起前往下河街,到陈安所说的那些街边屋子去看了一圈。 所在县城,自古时候气,就是纵贯巴山、秦岭的米仓道必经之地,也曾是南北客商云来之所,虽然现在米仓道逐渐废弃了,但这些已经非常老旧的木屋,曾经也是使用多年的商铺,依然能看出当年繁华热闹的影子。 只是经过那么些年,早就易了主,成了民房,做生意又不允许,被视为投机扫把,哪怕现在已经冒出一些铺子,有好几个旅社、酒家和一溜的摊位,撑开的遮阳布蓬,都快伸到路中心了,依旧不被大多数人看好。 这对陈安来说,就是个机会。 “老丈人,感觉如何?” 在冯学恩看了一阵后,陈安出声问道。 “好地方,走,回去商量哈,开馆子的事情,少不了你阿公,他要是赞同,我就开始着手办这个事情。” 冯学恩走了两步,突然停下:“你是打算把这些房屋掀掉,重新盖蛮?” 陈安微微愣了一下:“有啥子问题?” “我是觉得,这些本就是以前的老铺子,里面挺宽敞,而且大都是合籍房子,如果能买过来,把墙壁打通或者是稍微改造哈,就能连通,完全能够使用了。 现在虽然有人开始开铺子了,但情况不明,不晓得之后会啷个变,没得必要大张旗鼓地把房子掀倒重盖,你弄太好了,反而会因为太特别引人注意,不见得是啥子好事,我觉得没得必要,也能省不少钱!” 冯学恩说了自己的想法。 这番话让陈安心里也跟着一惊,自己差点又把步子迈大了。 确实,没必要弄得太显眼、超前,枪打出头鸟,太容易被针对了。 对于县城里的形势,他这个一辈子生活在这地方的岳丈大人,明显了解得更清楚。 冯学恩也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说得有道理!” 陈安冲着冯学恩竖起了大拇指。 两人回去的时候,顺道买了些晚上招呼客人需要的东西,到了屋里,将东西放好,各自提了椅子到院子里,坐到柴棚阴凉下的躺椅上躺着的冯祥中旁边。 看着两人这煞有介事的式样,冯祥中停止了摇晃,微微欠身坐起来一些:“你们这是有啥子事蛮?” 陈安和冯学恩当即将商量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本,他们爷两就有过这方面想法,听了陈安的打算。 冯祥中看了看冯学恩和陈安,点头道:“娃儿,你要真有这魄力,可以搞,又不是偷鸡摸狗,凭能耐吃饭的事儿,天经地义。” “那事情就这么敲定了,老丈人,你抽空就可以着手这个事情了。提前说好哈,不用你们出钱,只负责帮我经营就行,以后地皮、店铺可是属于我勒,赚到的钱也按之前说得,四六分,我六你们四!” 陈安直言不讳:“我会立张字据,账要算清楚,事要说分明,不能以后纠缠不清。” 两人又哪会不知道陈安什么意思。 冯祥中瞪着陈安说道:“你娃儿这是提前防着我们了,我秘方都舍得传给你们,你居然还防我们,还怕我们害你不成?” 陈安笑笑:“事情总有个定性,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明白嘛,万一我老丈人又娶了一个嘞……” “你这龟儿子……” 冯学恩扬起手做实要打,但忍了一下,还是放了下来:“话是直了些,但理是那个理,不错,应该弄分明!行了,就按照你说得来。不过,你是不是也该回去跟幺儿和你妈老汉商量一哈?” “我妈老汉哪里不用说,他们一向是让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处理,让我只要觉得能做的就去做。至于宝儿哪里,你们还不了解她蛮?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陈安笑道。 冯祥中听到这话,顿时乐了:“幺儿聪明,也确实是你说的那样……下次你再来的时候,一定领着她一起过来。” 陈安点头道:“我回去会跟她说阿公想她咯!” 冯学恩也点点头:“就这么说定了,我抽空去处理哈这事情,至于钱的问题,我就不过问咯,我晓得你娃儿有那条件。你好久回去?” “还要学一个星期就差不多两个月了,我准备回去收哈庄稼,等庄稼收完,我还要回来考试,估计要个把月……” “这个事情谈下来也不是一天两天,谈妥了,我到时候给你发电报,你做好准备!” “好嘞!” 冯学恩办事儿,陈安还是很放心的。 话又说回来,县城里陈安也没比冯学恩更靠谱的人手。 第468章 还真有! 早上学维修知识,下午练车,差不多两个月下来,陈安都开始适应这种生活节奏。 其实他能明显感觉出来,并不是真的学个驾驶证要花两三年时间,而是在学的过程中,一切进行得太过拖沓。 人际关系不打点好,可能几天摸不到一次车都正常,就连代培的师傅都是爱答不理的,那还怎么学。 脱产状态下,是真的耗不起。 所以,陈安把师傅伺候得很好,他反过来还会提点陈安,要去打点什么人,那些人又都有些什么喜好。 他条件不错,舍得花钱,人挺受欢迎,事情也进行得很顺畅。 主要是陈安不想在这里耗太多时间,有这许多时间,利用起来的话,他觉得自己能赚到更多。 时间很快到了下个周末。 见县城外已经开始有人收苞谷,陈安特地到供销社买了些东西,送给师傅,也打点好车管所几个管事的人后,当天晚上在冯学恩老宅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在路上拦了一辆返回大坝林场的汽车,当天下午回到桃园镇。 见时间还早,他特意买了点东西,到茶厂去看望陈平。 今年天气好,春茶、夏茶都采,现如今白露前后,正是采收秋茶的时候。 产量上来了,事情也多,陈平几乎半月才会回家一趟,偶尔会从青沟过来,到盘龙湾串门,看望一下陈子谦和耿玉莲。 这大半年的时间,陈安在家的时间不长,反倒没怎么见过人。 寻到陈平的时候,他正在对萎凋后的茶叶进行杀青。 偌大一个炒房里,十多个大铁锅,一个炒工负责一个,只听得茶叶在锅中被翻炒时和铁锅摩擦发出的刷刷声,伴随着阵阵热浪,这可比外边热多了。 教他的师傅看到陈安在门口站着没进来,迎了出来:“来看你家哥蛮?” 陈安点点头,笑着将早准备好的烟酒递给他。 来一趟,陈安自然不会忘了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傅。 “我哥学得咋样?” “学得不错,干活也实在,已经能独立完成了,再多干上两年,学精了,也能当个师傅,我帮他反应过,给他涨了十块钱工资,现在一个月二十八块钱。” “谢谢师傅咯!” “你们要不要说哈话?” “有不少时间没见到过人了,是有点话要说。” “那你等哈!” 老师傅微微笑了笑,将东西提着,外出一趟,很快回来,走到陈平身后,拍了拍陈平肩膀,指了指陈安。 在陈平出来的时候,他将杀青的事情接了下来。 大概是在炒房里呆的时间长了,陈皮肤色都变得黑红黑红的,到了陈安面前,显得有些赫然:“兄弟,是家里边有啥子事蛮?” “我是刚从县城回来,专门过来看看你。” “是去县城学车,我回去听你嫂子说过。” “感觉咋样?” “还行,都习惯了,以前稍微不小心,手上就被烫起个泡,现在在锅里边翻炒都没得啥子感觉,这一整套加工工序,我都学得差不多咯,我还去学了包装之类的事,包括茶树栽培管理都学了。” “青沟那些茶树,等真正能采摘还要一两年,你莫急,压着性子,把这些技术学到手,学精了,不说到时候你要管着自己的茶园,哪怕是你出去,凭借这手艺,也能吃饭。” “晓得咯,你学车学得咋样?” “还行,你要现在让我开,我也能开走,但要学出来拿到驾驶证,还要不少时间。” 哥俩简单说了些各自的情况,陈安将带来的东西交给陈平以后,就离开了。 本来想多说会儿话,但陈安发现,似乎分了家以后,没了以前的吵吵闹闹,现如今也一下子变得没多少话说了,关键是会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像说来说去就那些东西,想说,又觉得没必要。 何况,是师傅接手徒弟的事儿,现在是上班时间,也不能没完没了,也就只能这样了,确定各自安好就行。 这两年,青沟茶园的事情,主要是瞿冬萍一人在操持着,又要按照陈平所要求的打理着茶园,还要管着庄稼,稍微有空,她还在努力地扩展着茶园的面积。 陈平在茶厂呆了不少时间了,自然清楚在这年头茶叶有多畅销,出口的大宗商品,又是几乎家家都需要的饮品,一直供不应求。 他对陈安帮他弄个茶园的事情,满意得不得了。 这些事儿跟瞿冬萍说了,瞿冬萍自然上心。 瞿冬萍向来勤快,按照她的说法,哪怕每天能多挠出一个栽茶树的窝眼也是好的,别看着每天所做不多,长时间坚持下来,扩出了好几亩的面积。 陈平家所在的那片山坡,已经大半被覆盖。 在庄稼和茶园的事情上,忙起来需要人手的时候,陈子谦和耿玉莲也没少帮她。 陈平在茶厂有了工作,在瞿冬萍看来也是件挺高兴的事儿,经常听到别人说陈平工作的事儿后,她嘴上嫌弃地说着一个月拿不回几块钱,一转头却是在偷笑。 村里人,到了年底,能有几十块结余的人家并不多,她家现在的日子,是远不及陈安、宏山、甄应全之类,但也绝对是拔尖的了。 何况,陈安也没少帮扶。 也不知道是体质原因还是心情好了,分了家以后,明明忙里忙外看着都辛苦的瞿冬萍却是越来越壮实了。 云梅云兰也懂事了很多,放学回来,会帮着割猪草、砍柴、做饭等,两个小家伙挺凶,家里的柴垛子那是越堆越高,倒也为她省了不少事儿。 在陈安看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心宽体胖。 只是,一直听说还想要个娃,瞿冬萍却一直没能怀上,她还是显得有些忧心,生怕陈平会嫌弃她一样。 这事儿在串门的时候,话里话外没少透露出来。 陈安也探过陈平的想法,其实陈平觉得有两个女儿挺好,并没有纠结非要个儿子这种事儿,通过冯丽荣透露给她以后,她依然放不下心来。 没办法,只能随她自己瞎想。 陈安回到镇上,寻思着家里给圆圆和滚滚的奶粉应该不够了,他特意到供销社买了一些,见里面居然有麻饼出售,他特意买了一些。 这麻饼,又叫空壳子麻饼,那可是长赤镇三绝之一,陈安上辈子挺喜欢的东西,内部是中空的,包皮、香脆,纯甜,关键是价格非常低。 买好东西放背篼里背着,陈安径直往盘龙湾赶。 都到镇口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趁着不是赶场的日子,人少好问,他又急匆匆地返回镇上,进了诊所。 诊所里坐诊的是孔祥明,可病人不少,多是老人孩子,病床躺不下,靠墙放着的三张条椅也都坐满了人。 一时间,陈安愣住,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了。 孔祥明正忙着给个男娃儿打屁股针,抽着针水的时候,那孩子还表现得若无其事,可当孔祥明朝着他走近,他妈不断安慰着将他用双腿夹住,才刚准备脱裤子,顿时就哭了。 打个屁股针,像是会要了他的命一样。 他不停地挣扎,大哭大叫:“救命,救救我,狗日勒,我不打针……” 都直接骂开了。 别看只是个四五岁的男娃儿,力气可不小,他一犟,她妈根本就抱不住,孔祥明在一旁,看着那好不容易脱了点裤子露出的小半个屁股蛋晃来晃去,也不好下手。 折腾好一会儿,还是没打上,孩子她妈顿时火冒三丈:“家里边有那么多事情等着老子去忙,老子没得那么多时间顾你,只是打个针,又不是要你的命!” 那娃儿哪里听劝,还是死活不肯。 孩子她妈没办法,啪啪啪几巴掌拍打在娃儿屁股上,下手挺重,打得孩子只剩下嚎了。 “老子蜀道山……给老子停,再给老子嚎,老子今天让你吃竹笋炒肉!” 但三都数完了,依然不见效。 孩子他妈彻底没了耐性,提着孩子领子就往门口拖,要出去找棍子。 孔祥明见状,连忙劝阻,可孩子她妈也犟,完全听不进去,他抬头看到门口杵着的陈安,连忙说道:“安娃子,你力气大,帮个忙撒,这娃儿本来就病着,要是再挨上一顿,哭时间长了,病会更严重!” 陈安点点头,将女人拦了下来:“我试哈!”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陈安拉着孩子的手到了门外,蹲下身:“莫哭了,没听到医生所说哭了会病得更重蛮,你听话,打针只是痛一哈,你可是男娃儿,你看看诊所里边还有女娃儿的嘛,人家都没哭,你哭啥子,不会害羞嗦。” 这孩子转头看了看诊所里面,哭声还真小了一些。 陈安见有效,在背篼里翻了翻,拿出三个空壳子麻饼:“莫哭了,叔叔给你一个麻饼,你先尝尝好不好吃!” 那孩子愣了一下,哭声随即止住,变成了抽泣,只是呆呆地看着陈安塞到他手中的东西。 “尝尝撒,正好我也没吃过,你吃一口,告诉我味道好不好!” 陈安说着,拉起他抓着麻饼的手往他嘴边送。 这孩子小小的咬了一口,慢慢地嚼着。 “好不好吃?”陈安再问。 孩子点了点头。 “这样,你如果乖乖地把针打了,我再给你两个,咋样?” 孩子不说话,陈安试着去扯他的裤子,他没有动。 拿着针管跟出来的孔祥明知道他这是同意了,赶忙靠近蹲下身,动作极快地给他打了一针。 孩子她妈赶忙上前,帮忙用卫生棉按着针眼,连声冲着陈安说:“谢谢!” “小事!带娃儿还是要有点耐性,脾气莫恁个火爆了!” 陈安随口说了一句,将另外两个麻饼给了孩子。 “啷个还好意思要你的东西……我给钱!” 女人站起身,掏出些毛票,要数给陈安。 “就只是三个麻饼而已,给啥子钱哦,赶紧收起来!” 陈安错身让到一旁,只是差不多一毛钱的东西而已。 女人也不好意思跟陈安拉扯,在孔祥明将开好的药送出来,付了钱后,拉着孩子急匆匆地走了。 孔祥明看着这娘俩走远,微微摇了摇头,看向陈安:“那么难招呼的娃儿,真不多见……还是你有办法,你是有啥子事蛮?” 陈安附耳凑到孔祥明耳朵边说道:“我是想问问,你这里有没有套子。” 孔祥明愣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啥子套子?” “就是……就是男女之间用的那个……” 陈安自己都想不明白,上辈子一个用套常客,居然在现在也会有觉得别扭的时候。 关键是,他自己都不确定这年头有没有这玩意,即使有,他也不确定会不会出现在这偏僻小镇。 他纯粹是跟冯丽荣吹过,想让她见识见识而已,关键是他自己憋不少时间了,挺想释放一下。 当然,现在是孕中期,不用防护,轻柔点就行。 他主要是抱着如果有,以后行事方便的想法来的。 “你说那种东西嗦……等起!” 孔祥明转身回诊所。 “还真有!” 陈安觉得挺意外,也挺好奇。 孔祥明在药柜里翻找,好一会儿给陈安送出个小纸包:“只能给你一个,里面有两只,这是我去县城拿药,找人弄回来的,别的有人要咯。 用过后,用温开水洗干净,擦干,撒上滑石粉,卷起来包好,放阴凉处,下次再用。” 听着孔祥明的介绍,陈安咧了咧嘴。 但他一想,这什么年头,这是甚至一条裤子都能传三代的年头,要不是这玩意儿不能打补丁,缝缝补补都能再用上三年。 可不是用完一扔那么奢侈。 算了,就这小玩意还那么艰难,看来,以后还得靠自我控制加时机把握啊! 陈安微微叹了口气:“好多钱!” “送你了……” 孔祥明说完,转身就走,却有忽然停下,满脸古怪地问:“这个是大号的哦,合不合适哦?” 陈安翻了个白眼:“必须是大号的撒,难不成还会是特小号啊?” 孔祥明笑着伸手点了点陈安,回诊所忙去了。 陈安也背上背篼往家里赶。 回到盘龙湾竹林的时候,陈安将背篼放在路上,钻进竹林里去看了一下,没有见到圆圆、滚滚,也不知道今天这两只熊猫晃到哪里去了。 他心想着回去问下冯丽荣就知道了,从竹林里钻出来回到路上,刚把背篼背上,就见几条身影一路欢快地奔来,正是家里养着的八条猎狗。 如意是最先跑到的,紧跟着其它猎狗也跟着跑到近前,只有瘸了后腿的招财,落在了最后。 估计是院子大门没关,几条猎狗察觉到陈安的气息,迎了出来。 一到陈安面前,立刻将他围得迈不开步,不断地哼叫着,往他身上扑腾。 陈安揉了揉它们的脑袋,然后发出指令让它们定坐在路上。 时隔两月,它们依然很听话。 就连在外围挤不进来的招财都定坐下来。 陈安走到它面前,挠了挠它的脖子,招财趁机在他脸上舔了一下。 而他的注意力则是落到招财的瘸腿上,两个月的时间,那腿上的伤已经愈合,萎缩成了干巴巴的一截。 不过,看招财的精神状态,家里人应该将它照顾得很好。 可是,陈安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痛惜。 勉强一笑后,他冲着几条猎狗说道:“好长时间没吃过新鲜的野味了撒,改天得空,我领你们去山上吃好的。” 第469章 量力而行 陈安领着猎狗往家里走,到了河上的石桥,冯丽荣牵着陈澈缓步迎面而来。 一看到陈安,冯丽荣立刻蹲下,冲着陈澈说道:“澈澈,你老汉回来了!快叫爸爸、” 陈安也笑着蹲下身,张开双手:“澈澈,过来,爸爸抱!” 小家伙愣愣地看着陈安,好一会儿后,终于认出了陈安,咯咯笑着,张开双手,小步朝陈安走来。 两个月不见,小家伙已经能走得很稳。 越是靠近陈安,走得越急,最后那几步甚至都开始打踉跄了,但还是成功地一下子扑进陈安怀里,并清晰地叫了一声:“爸爸!” 这稚嫩的声音,让陈安的心都一下子软化了。 “哎……” 他双手捧着孩子的小脸,在他额头、鼻尖、左右脸庞和下巴上都亲了一下,然后从背篼里拿出两块麻饼给孩子拿着,将他抱了起来。 冯丽荣也到了面前,陈安顺手将她搂过来,依偎了一会儿,也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我没在这两个月,家里还好撒?” “家里转来转去,就那些事情,有啥子好担心的嘛,就是我帮不上忙,妈老汉太累了。” 冯丽荣甜甜地笑了笑:“你车学得咋样?” “学得还不错……我看县城那边不少人家都在收苞谷了,想着家里边也快了,回来帮忙。” 陈安从怀里摸出自己的学员证递给冯丽荣看:“我下个月还要去考机械维修知识,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老丈人和阿公,都念你好几次了,说你是不是不想他们。” 事实上,陈安回来的时候,一路看过,他发现自己回来得还是稍微早了一些。 县城那边在大力收苞谷,但山里温度要低几度,只有半数苞谷花壳能收,其余的估计还得等上十天半个月才能收。 冯丽荣笑了笑:“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她看过学员证后,还给陈安,然后伸手去抱孩子。 陈安错身让了让:“我抱就行了,走,回家。对了圆圆和滚滚嘞?” “它们今天逛到青沟那边的竹林去了,我中午的时候去看过,两个都在青杠树上,滚滚不晓得从哪里又弄到了一只竹溜子,在树上吃,圆圆爬上去抢,它还撕了一半给圆圆。” 冯丽荣伸手指了个大概方向:“在那个位置!” 她知道陈安回来,必然事事过问,接着又说道:“妈老汉都好,稻草已经搬回来堆起了,老妈一有时间就到山上刮肥土去了,老汉这段时间在瘦地那里搭了个号棚,每天晚上提着火枪去守。 都不晓得这些野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段时间好几个地方的苞谷被野猪啃,村里边好多家都搭了号棚,每天晚上去守。 甄叔和蛋子哥约了几个人,去找过好几次,撵了几回,打了两只三百来斤的回来,苏同远放铁夹,夹到了一只黄毛,但是还是止不住,那些野猪,隔三差五地来。 在村子西边林子里还有人遇到了黑娃子,脊背上被挠了一爪子,人跑脱了。 蛋子哥他们也去撵过,没有找到,地里也发现几处被黑娃子啃过青苞谷。 甄叔和蛋子哥还来借过狗,他们觉得是他们的狗不行,老是出状况,找到野物,按照你的法子靠近去打,但人还没看到,野物先被惊跑了,找到了,有了开枪机会,也不容易打准。 放狗去撵,也定不住,甄叔的狗还被野猪挑死了一只。 另外还围猎过几次,现在那些野猪被追撵的次数多了,弄得鬼精鬼精嘞,苞谷照吃,但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跑没影,还老是后半夜才出来,夜里不好打,能啷个办,只能守号棚,半夜听到响动,放鞭炮,开两枪黑一哈。 要是知道你回来了,甄叔和蛋子哥肯定立马就找过来。 借狗的事情,我没有答应,不放心这些狗交到他们手里面,你不要怪我哈!” “我怪你做啥子,换作是我,我也不借。” 猎狗不是牛马那样的牲口,招财它们对陈安的意义不一样,跟是否小气无关,跟冯丽荣一样,他也不放心。 入秋了,苞谷灌浆饱满,也是山里野物大力堆膘准备过冬的时节。 这荒野山村的田地里,有野猪、黑娃子等野物光顾,陈安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这两年,山里的野猪被打掉不少,但以它们下一窝崽七八只的繁殖速度,哪是那么容易打完的。 哪怕再过上些年,禁猎了,野猪成了三有保护动物,山里也经常能见到,猎枪收缴后,更是很快变得泛滥。 到那时,黑娃子确实变得不多见,但也没几年功夫,又到处冒头,时不时听人说看到。 成了国家森林公园后,保护得更严,就连规划的旅游线路上都时不时有游客看到黑娃子的踪影。 还有些自驾游的,一帮子人钻进山里,被黑娃子伤了抬出来的事情也偶有听闻。 整个米仓山几乎所有的山峰都是一山到顶的森林,只有光雾山和旺苍境内的光头山例外,接近山顶的地方只有密灌、山柳、杜鹃、箭竹和苔藓地衣生长。 而那些山石、悬崖、沟壑,大都被林木遮掩得严严实实。 也就是前些年炼钢铁,山民砍柴,被砍伐了不少,但自从去年遭了百年难遇的洪水后,最近一两年内就会下发通知,不允许乱砍乱伐,不少乡镇、林场还会组织大力植树。 这样的山里,太容易藏野物了,很多地方渐渐又成了手头没枪后不敢轻易深入的秘境。 对别人来说,野猪和黑娃子,是祸害,但对陈安来说,那就是送上门来的肉和钱。 听冯丽荣说了这事,他看看在前面等着的几条猎狗,笑着说道:“才说要领你们去吃好的,这下方便咯!” 两条下司犬也已经长大,可以领着初步尝试撵山。 不愧是训练后能成为警犬的世界级犬种,下司犬的训练在所有猎狗中,算是最轻松的,平日里随便教一教,加上几条猎狗的言传身教,俨然有了很强的执行能力。 顿了一下,他接着问道:“甄叔的腿脚好了?” “应该是没得啥子问题了,不然也不会天天往里跑撒!” “休息一天,然后我去找找看看……那只黑娃子,最近听说在哪里出现过?” 陈安自然是想着最值钱的黑娃子。 冯丽荣想了想,摇头道:“我大部分时间就待在家里边,也就是蛋子哥他们来借狗的时候,听他们说过,在烂沟子垭口,又隔了那么多天,不晓得有没有被人打了,等老汉回来你问哈他嘛,他应该晓得。” 陈安点点头,背着背篼,抱着陈澈往家里走。 剩下的时间,他没有外出,只是带着陈澈在自家院里那一亩三分地转了转,见到菜地旁石头旮旯的杂草间,那些天麻长势挺好,他寻思着这些窝天麻里应该生出不少米麻可以用作种了。 陈子谦打理的那片山地,没必要再进行刨挖,只需清理一些灌木丛,就能成为天麻很好的种植场地。 晚上等到陈子谦、耿玉莲回来,吃过饭以后,陈子谦坐在门前的山石上抽旱烟,陈安出去将那片山地准备用来种天麻无需花大力气处理那些树木山石的事情说了以后,跟着又问:“老汉,你晓不晓得,最近那只来坏庄稼的黑娃子大概在啥子位置?” 陈子谦摇摇头:“现在我也不晓得,宏山和甄应全他们在烂沟子垭口打过一次后,就不晓得究竟跑哪里去了。他们两个后面又找了两天,没有找到。 也没有听说哪家的庄稼被黑娃子糟蹋,我估计是跑进山里边去了。啷个,你想打蛮?” “肯定想打撒,随便弄到一只,就是几百块,啷个会不想嘛!” 陈安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是感叹,宏山和甄应全两人,跟他进山的次数不少,关于撵山的事儿,他跟两人说过很多,看来还是没学到家。 不然不会连这些野猪都对付不了,还把黑娃子也给错过了。 却听陈子谦有些担心地说道:“现在招财腿瘸了,你养的这帮狗领着去打猎,得不得行哦?” “我准备把如意训练起来,它的嗅觉也不错,还是一个捞后的,再加上两只下司犬,应该差不多了!” 陈安如今也只能这么盘算:“至于招财,就给它留在家里守家。” “你也说了,还要训练,不要贸然领着去打黑娃子之类,这些都是些好狗,要是再有折损……唉!” 陈子谦叹了口气:“每天看着招财拖着那条瘸了的后腿在眼前晃来晃去,我也是心里不忍,不想再看到其他猎狗也变成那样:“多爱护点!” “我晓得!” 陈安一向挺爱护,都是从小养大的,猎狗们进了这家门,那就是家里的一份子,“好猎狗就该死在山里”这话在陈安这里就是句屁话,明明是完全没人情味的做法,偏要说得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哪怕是家里的猪、鸡养上两年,要宰杀了,还总会让人心里有些难受,更别说这些卖力帮忙赚钱,卖力守护主人和家园的猎狗。 那是到了山里面最亲密的伙伴,就该有个善始善终,而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让它们有这么个残酷的结局,还非要说死在山里,死在狩猎场上是它们的荣誉。 荣誉是啥?猎狗需要吗? 狗不舍主人,主人却只是当它是个工具……还给自己残酷的做作贴金。 哪怕是个人,打拼一生也不过就是为了能安享晚年而已。 在陈安看来,猎狗也该和军犬、警犬一样,退休了也该有个善终,它们一直在努力付出。 “行了,我去守号棚,要是放那些野猪跑到地里边祸害上一晚上,那损失不小。” “要不今天晚上,让我去守,你在家里边休息?” “你也刚从外边回来,多陪哈丽荣和娃儿,守啥子守,又不是多累的活计。没得啥子情况,就是睡一阵出来放声空枪而已。” 见自家老汉这么说,陈安也不勉强。 陈子谦起身回屋,带上陈安那把火枪和药壶,卷了根旱烟点上,晃晃悠悠地出了院子。 陈安看着他走远,眼看天快黑了,他双手拢在嘴边,冲着竹林喊道:“圆圆、滚滚,回来吃莽莽咯……” 看着圆圆滚滚从竹林里跑到大路上,顺路小跑而来,他也忙着回屋兑奶粉,等到两只熊猫进了院子,立马将奶瓶塞给它们。 看着两只熊猫,陈安琢磨,不论圆圆滚滚在外面怎么溜达,傍晚的时候,直接回到院子的次数似乎已经没有去木竹林的次数多了。 他寻思着,就在木竹林里给圆圆滚滚建个在自家院子里就一眼能看到的屋子,干脆让它们就住在竹林里,送去吃喝就行,还能给家里边腾出间仓房。 再这么下去,自家院子的大门,屋子的大门,包括窗子,用不了几年。 而且,随着它们越长越大,家里又添丁进口,也挺危险。 等农闲的时候,村里请上几个师傅,可以把这事儿办了。 还有后边山洞里的那些已经快容不下的寒号鸟,也该另外安置个养殖的场所。 见陈安在院子里四处张望,收拾好家务的冯丽荣领着孩子出来:“安哥,在看啥子?” “我在想给圆圆、滚滚弄个固定的住所,不能再放到院子里边来了,还有后边的山洞,也该打理哈,寒号鸟搬出来养!等庄稼收完,我就准备找人动工!” “圆圆和滚滚留在院子里,确实不太方便,它们虽然讨喜,但始终和狗不一样,娃儿可以搂着招财它们睡觉,但要是被两只熊猫搂一哈,太容易出事了,大人都犟不脱,万一被咬更是不敢想。 至于那些寒号鸟,要我说就干脆莫养了,一年下来,卖五灵脂也就百多两百块钱,送到收购站,人家还觉得没山里的好,压价。 还要每天吃喝伺候,周边的松柏,都快被我们家弄秃了,还不如放归山里边,反正有胆量到悬崖峭壁上取五灵脂的人也不多,撵山看到,去收就行了,省得麻烦。 你看看现在,又是黄羊,又是猪、牛、熊猫,还有庄稼和各种杂事,我们家人手还是单了一点。” 冯丽荣也有类似的想法,只是在寒号鸟的养殖上有了分歧:“事情太多太杂了,是真顾不过来,很多时候,能做好一件事情,长时间坚持下来,会比啥子都抓在手里边强,我晓得你舍不得,但是人嘛,不能太贪心了,有一句话是啷个说嘞:量力而行!” 陈安听到这话,怔了一下,随即陷入沉思。 细细想来,他一心想着什么赚钱搞什么,心里有诸多想法想要展现出来。 但现在听冯丽荣这么一说,他才发现自己确实有些贪心了,忙着撵山、采药,觉得什么东西赚钱,都忙着往家里搬,他自己一年到头,却没怎么掺和管理这些事情,弄回来就丢给二老和冯丽荣。 冯丽荣接连怀着孩子,也只能做些轻巧的,最累的还是二老,单是他们两人,田间地头的事儿,就已经够辛苦了,何况还有猪牛羊,那是一刻不得清闲。 细细盘算下来,一只寒号鸟一年下来,也就产十斤左右的五灵脂,而现在,从山里找寻、获取,似乎来得更简单些,运气够好,就这些寒号鸟一年下来所产的五灵脂,说不定就是两三天就能搞定的事情。 关键是,他上辈子是见人养过,但具体管理,诸如配种之类并不太懂,只是这么关着防逃,也不是事儿。 而且,寒号鸟所产的也能换钱的尿液,现如今也没人收购,哪怕到了过上十多二十年,养上五六百只,一年下来也不过就十万左右的收入,也不算高。 不再是之前紧巴巴的见到什么都想着拿来换钱的艰难时候,而且,这属于特种养殖,后面应对各种检疫之类的事情也挺麻烦。 见陈安突然不说话,冯丽荣也变得有些不安:“安哥,我是不是说错了?” 陈安摇摇头:“你说得很好,我确实考虑得不够好,就按你说嘞,这些寒号鸟,明天一早就给它们放了。另外,我还有个事,要跟你说一哈。” 冯丽荣松了口气,问道:“啥子事?” “我这趟到县城,跟老丈人和阿公合计了一哈,我准备出钱在县城下河街买几间房子,城里边不是开始有人开馆、开旅社、开商店了嘛,我也打算在县城开一个,交给老丈人和阿公经营,他们县城居民的身份合适做这个事情……” 陈安将事情细细说了一遍,这才问冯丽荣:“有啥子意见没得?” “这是好事撒,其实我也想过,手头有底料秘方,镇上也有人开始开馆了,我一只寻思着是不是在镇上也开一个,只是一直不晓得啷个开口跟你说,怕你不同意……我也不能老是呆在家里,啥子都指望着你撒,我也想帮你分担一点!” 冯丽荣对这事儿,如意料中的一样,没有任何反对,反而显得有些兴奋。 “镇上……将来是个游客过往的景区……” “你在说啥子?” “我在说也不是不可以,等你娃儿生了,断奶以后,我们可以把这个事情张罗起来!” 见陈安答应,冯丽荣顿时笑了。 第470章 躲不了被吹的命运 两口子在说寒号鸟的事情的时候,陈安心里也在琢磨添加人手的事情。 当然,他也明白,现在还不是时候,形势不那么明朗的情况下,得稳着来。 而那些寒号鸟,打心里,陈安其实挺不舍。 最先抓来的那些寒号鸟野性犹在,喂养了那么长时间,轻易不靠边。 可后来自行繁殖出来的那些小的寒号鸟,那就跟驯养出来的没什么两样,一点都不怕人,站在洞口铁丝网前一招手,准得飞来不少趴在铁丝网上,伸手去摸也不躲人。 在后世能当宠物的小东西,自然有其乖巧可爱的一面。 可现在,养活自己尚且成问题,能有多少人养宠物啊。 他很怀疑,这些已经被驯养出来的小东西,若是这么放归山野,还有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 思来想去,就这么放了也不妥。 “还是暂时不要放,一年赚百多两百块,对于我们来说可能没得啥子,但对于不少人家,也是一笔大钱,都能当养两头猪了,而且以后数量多起来,还会赚得更多。 关键是,我怕这些小东西放走以后,活不下来,太造孽!” 陈安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它们有不小的一部分,已经习惯依赖人了。” 冯丽荣想了想,微微点点头:“那你问问嘛,有哪家愿意接手。” 事情商量到此为止,天色暗下来,屋里的煤油灯被点亮,陈安逗弄了一会陈澈,找来书本,凑在煤油灯下看着,只是,看了大半个小时,手背上落了不少黑黑的烟灰,眼睛也熏得难受,伸手一抹,鼻子两边也染了一层黑灰,他干脆将书收了起来。 耿玉莲一天幸苦,吃过饭后,早早地就去睡了。 冯丽荣熬了苞米面喂过招财它们,陪着陈安坐了一会儿,见孩子老想着往陈安面前蹭,挺打扰陈安看书,干脆也领着去洗漱,上楼睡觉去了。 陈安无所事事,也坐不住,洗脸洗脚,也去床上躺着。 听着冯丽荣和孩子均匀的呼吸,他本以为冯丽荣和孩子已经睡着了,也就压下自己有些躁动的心绪,静静地躺着。 冯丽荣却是轻轻地凑了过来。 “还以为你睡着了!” “一直在等你!” 好一阵温存后,想着今天买的东西,陈安看了眼窗外被飘过的云层遮掩,弄得忽明忽暗的月光,对冲着冯丽荣笑着说道:“明天给你看点新鲜东西?” “啥子新鲜东西哦?”冯丽荣好奇地问。 陈安打了个呵欠:“现在懒得找咯,明天给你看!” 大概是身体、精神都得到了极大的放松,他竟是眼睛一闭,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陈安神清气爽。 可外面的天气居然阴了,小雨淅淅沥沥。 他见冯丽荣和孩子睡得挺香,没有打扰她们。 起床后,自己找了一套衣服换上,昨天穿回来的那一身,尽管在县城的时候,他也没少洗,却始终有着一股子机油味儿,钻车底修车的次数太多了,沾染过不少机油,而且很难洗。 就在屋里打了几遍蚩尤拳后,冯丽荣和耿玉莲也相继起床。 陈安见打起了雷,雨也越下越大,想到在守号的陈子谦,在那简单的号棚里肯定不好受,他换了水鞋,取了蓑衣斗笠抱着,找来家里的大黑伞撑开,送往瘦地的号棚。 圆圆滚滚很喜欢下雨这种阴凉的天气,早早地就出了仓房,爬到门前的红枫树上闷头挂着。 见陈安出来,习惯性地以为是要喂奶,纷纷从树上下来,使劲地甩了甩皮毛上的水汽,咿咿叫着朝陈安跑来。 陈安见状,不得不回屋,给它们兑了奶粉,喂过后,引着往竹林那边走。 几条猎狗见陈安外出,纷纷从狗窝里钻出来跟上,被陈安又使了回去。 可是,其余几条猎狗都重新又钻进狗窝了,只有招财,还站在院门口看着陈安。 像是怕被陈安遗弃一般,在陈安走到石桥的时候,它还是一瘸一瘸地跟了上来。 陈安注意到以后,接连几次冲它发出指令,让它回去。 招财是停下了脚步,也转身往回走,可是一步三回头,走得很慢,走了一段后,又停下来,又眼巴巴地回望着陈安,显得无精打采。 陈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招财这样,心里忽然不忍,可现在下着大雨…… 陈安叹了口气,反正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它浑身的皮毛都已经湿了。 他冲着招财招手。 那一刻,招财低垂着的脑袋,一下子昂了起来,下一秒,它尽可能以最快地速度朝着陈安跑来,到了陈安旁边,那尾巴甩得异常欢快,努力地朝着陈安扑跃着。 陈安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领着顺路而行。 而招财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小跑在前,而是紧紧跟在陈安身侧,并不时抬头看着陈安,显得很安静。 陈安冲它笑了笑,手中的大黑伞往侧边偏了偏,连着招财一起遮住。 一人一狗,就这么静静地走着。 十数分钟后,陈安顺着已然淌起山水的土路到了自家的两块瘦地边,看到了陈子谦搭建在地头草坡上的号棚。 那里被他平出了五六平米那么大的一片地方。 四周打了大腿粗细的几个木桩,然后用胳膊粗的木头,层层堆叠,用简单砍出的凹槽相扣,加以大钉子固定,顶上弄成两扇斜顶,铺了厚厚一层茅草,还专门留了个两个窗口,方便观察外边的情况,也是为了在里边生火的时候,火烟能更好地冒出来。 这不仅仅是守号的临时住所,更是遭遇野兽时的防护,被陈子谦弄得挺牢实。 此时,茅草屋里火烟弥漫,陈安在外面叫一声,陈子谦打开门探出头,出声问道:“下那么大的雨,你来干啥子?” “我过来给你送蓑衣撒,啷个,你是不想回去,还是想被雨淋一次哦?” 陈安侧身钻了进去,见号棚里面还用废弃的晒席转周围蒙了一圈,里面除了靠墙一张木头钉制的简单木床外,就只有墙上挂着的水壶和火枪。 几块石头在号棚空地中间围了一个小火塘,火苗摇曳,号棚里暖融融的,火堆里还烧着几个连壳的包谷。 这东西,年年吃,反倒是今年,陈安去了县城,到现在还没吃上。 他在旁边放着的木墩上坐下,见招财就站在门口,它都养成习惯了,不是陈安叫唤,它不会进屋乱钻,更不会像有的人家养的狗那样,一到吃饭就溜进来,往桌子脚下钻。 小小的号棚檐子并不足以遮挡雨水,陈安将它叫了进去来,它在陈安旁边四下看了看,跟着在陈安小腿边趴下,不时扭头舔舔皮毛上的雨水。 而陈安则是忙着翻搅火堆里的包谷,见有一个烧得差不多了,直接动手拿了出来,剥掉烧糊的外壳,递给对面抽着旱烟的陈子谦吃着,他自己也拿了一个吃起来。 包着壳烧出来的包谷,跟煮的差不多,热气腾腾的,但却更多了一些烟火气息和包谷壳的清甜香气,陈安吃得津津有味。 “昨天晚上没出啥子情况嘛?”陈安随口问道。 陈子谦声音有些沙哑:“除了后边林子里边有只鬼冬哥(猫头鹰)在上半夜给老子欧欧欧地叫了半天,别的没得啥子动静!” “鬼冬哥的叫声确实烦人,你估计都睡不着。不过话又说回来,一般鬼冬哥声音叫得很尖的时候,就意味着天气要变冷,或者是暴风雨要来了,还是挺准嘞!” 陈安以为陈子谦没休息好,所以没有特别留意他的声音。 陈子谦长长呼了口气:“都这个时候,还下那么大的雨,希望不要下太长时间,不然有些包谷,怕是还在苞谷杆杆上就要发霉或者是冒芽!” “雨下那么大,应该不会下多久,如果是那种毛毛雨的天气,那就麻烦了!” 陈安很快吃完一个包谷,动手吃第二个,可直到这时,他才发现,陈子谦手里拿着的包谷,只是吃了两口,就有些懒得吃了,而且,面色灰暗,感觉有些无精打采。 这情况不对啊! 他伸手摸了下陈子谦的额头,发现他额头挺烫:“老汉,啷个烧得那么严重哦?” “昨晚上突然起风,被凉到了,我也没想到,突然就烧了起来,这脑袋有点重……没得事,回去熬点草草药,吃了就好了!” 他话音刚落,跟着咳嗽了几声。 “熬啥子草草药,烧得温度低点还好说,你这最起码有三十八度半,还是要去医院去看哈,走,赶紧回家,我送你去!”陈安催促道。 陈子谦摇摇头:“哪里有你说得那么严重,我自己的病我还不晓得蛮,这种天气往公社那么远的地方跑,那才是遭罪。 搞那么麻烦干啥子?家里边草草药有,你们之前开来的土霉素、甘草片、安乃近之类的药也有。” 尽管土地到户,已经将桃源公社改成桃源镇了,但陈子谦他们,还是习惯性地用公社、队上、大队上之类的名称。 “我是觉得,你去挂上一针,好得快点!”陈安继续劝说。 陈子谦却只是简单一句:“不去!” 陈安又劝说了一阵,陈子谦不听,他也没办法,老辈人就这样,不管什么病,在他们那里,好像都认为拖一拖就好了。 以前没什么钱,无可奈何,一个个只能拖,陈安想得明白。 可现如今,治个头疼脑热的病,陈安没什么压力,可得来的结果,还是拖。 “那也赶紧回家吃药撒!” 陈安将火堆里剩下的几个烧得半生不熟的苞谷扒拉出来,取了墙上的水壶、火枪,把大黑伞交给陈子谦,他自己则是披了蓑衣,戴上斗笠,招呼着陈子谦往家里走。 刚到门口,陈安就冲着屋里喊道:“宝儿,赶紧找点药出来,老汉发烧咯!” 在屋里烤火的冯丽荣赶忙将孩子交给耿玉莲,开门出来,接过陈子谦的大黑伞合拢,甩了甩雨水后,靠墙放着。 在陈子谦进屋后,她随着进去,然后在屋里柜子的抽屉里找来纸包着的那些药,又到厨房拿来大碗,倒了热水,送去给陈子谦。 陈安解下蓑衣和斗笠挂屋檐墙上,进屋的时候,随眼一扫,猛然愣住。 只见陈澈手里拿着个白气球,那气球的顶端凸出的尖尖,是那么显眼…… 这不就是昨天从孔祥明那里拿来的套吗? 没想到,还是躲不了被吹的命。 昨天才刚拿回来的呀! 可是当着陈子谦和耿玉莲,陈安又不好说什么。 直到冯丽荣招呼着陈子谦将药喝下,他这才将陈澈从耿玉莲手里接过来,冲着冯丽荣使了个眼色,两人往楼上走。 一到楼上,陈安立刻将陈澈放下来:“幺儿,把这个给爸爸,得不得行?” 他试着抓了几下,想从孩子手里将套儿拿下,可是陈澈抓得很紧,一点都没有松手的意思,反倒是陈安稍稍用力,他立刻瘪嘴,摆出要哭的架势。 陈安这举动,看得冯丽荣莫名其妙:“不过就是个气球,啷个好意思跟幺儿争嘛?你带回来不就是给娃儿玩的蛮?” “这个不是气球啊,就是我昨天晚上跟你说要给你看的东西。” 陈安长长叹了口气,起身凑到冯丽荣耳朵边小声地说了一句。 听到陈安所说的那些,冯丽荣脸色一下子红了:“你不早说!” “你是识字的嘛,拿出来的时候就不会好好看看蛮?”陈安没好气地说。 冯丽荣有些委屈地说道:“我起来的时候,看到你衣服就挂在床头,那味道不太好闻,就想着拿去洗一哈,衣兜我都捞过,裤子也捏了一下,觉得没得啥子东西。 后来洗着洗着才发现,裤包里边有东西,等我捞出来的时候,那些纸都已经稀烂,是有字,但是也看不出来了。” 陈安听得苦笑不已,但还是说道:“赶紧想办法把东西从幺儿手里边拿回来,这要是碰到不晓得的人还好,要是被知道的人看到了,是会笑话嘞。” 这年头,山村里边,谁会用这东西啊,估计绝大多数人看到了也只会当成是一个气球。 可万一要碰到个知道的呢?那就尴尬了。 冯丽荣赶忙蹲下身,开始哄着陈澈,想要将东西拿回来。 谁知道,小家伙死活不肯,最后直接嚎了起来。 陈安见状,叹了口气:“算咯,看他啥时候放下再说!” 两口子只能领着孩子下楼。 谁知道,就在下楼的时候,估计是被下家伙的指甲给刮到了,那套儿嘭地一声,爆了。 那一刻,两口子突然都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陈安倒也不觉得可惜,主要是这东西重复使用,作为过来人,他发现自己也有些接受不了。 陈子谦病了,隔牛草的事儿也不能指望难得闲下来的耿玉莲。 陈安下楼后,披了蓑衣,背着背篼,到田地里割草喂牛,还有猪吃的,那些寒号鸟吃的。 好在,村里养得起牛的人家还不多,而盘龙湾这里距离大村子也挺远,少有人跑那么远的地方来割,倒也只是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陈安就将这些事情搞定。 雨在下了两个多小时后,渐渐地小了。 吃过饭以后,陈安将放羊的事情接手过来,往青沟背后的山里去放。 这一次,所有的狗都被他留在了家里,只是,等他都到山上都放了一个多小时的羊了,却突然看到招财居然从湿淋淋的林子里钻了出来。 陈安迎上去,揉了揉它的脑袋:“招财,你啷个不听话了?” 招财只是偏头看着陈安轻轻哼了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背,然后就这么寸步不离地跟着。 第471章 就是供起来都不过份 山沟里灌木、杂草、荆棘、山石混杂,到处牵牵绊绊,崎岖难行。 这么长时间下来,陈子谦没少往这些山沟里来,牲口在这些荆棘藤蔓中都已经踩出道来了。 周围没有庄稼地,倒是不用小心看管。 陈安领着招财顺着山坡的林木边缘,超前一些,稍微控制着跑得快的那只领头母羊,也顺便找寻着,看能不能找到点有用的药材。 别说,还真没多长时间,陈安就找到了三棵重楼,用镰刀刨挖出来,到山沟里浑浊的山水里涮洗一下,甩甩水珠,装在衣兜里。 雨小了下来,天空也放亮了一些,没多长时间,周边那些山谷、山坳或是山半腰上,就有大片大片的雾气升腾起来。 殊不知,等到那些雾气升腾到天空,似乎就连天上的云层都又一下子变厚,又黑沉沉地压下来。 陈安抬头看看天空,知道还会有一场雨。 果不其然,半小时不到,雨水又哗啦啦地下了起来。 那些黄羊也不再乱跑,到山沟对面一片上方山石突兀,下边斜脚能避雨的石崖下呆呆地站着。 陈安虽然戴着斗笠披着蓑衣,也挨不住这大雨。 见那片石崖下确实是个避雨的好去处,也就领着招财顺着山坡滑下去,到石崖下躲着,顺便拢了一小堆火,烤着自己湿了大半的裤子。 这阵雨持续了半小时左右,几阵山风呼呼地刮过,居然很快就冒出了太阳,山里雾气蒸腾得越发厉害,就连陈安都能看到自己周围那些细小如烟尘般飞舞的水汽,不断往高处飘飞。 林木间的雨水还滴得哒哒哒的,羊群却是不再乱跑,开始认真地采食草叶。 进山的时间不少,要是再耽搁,到傍晚的时候,可就吃不饱了。 陈安见羊群安分下来,陈安也乐得清闲,继续在石崖下呆了一阵,将裤子烤干,见林木叶片上的水珠子滴得差不多了,这才顺着山沟往上,去找那些不知不觉中,已然翻过垭口,到了另一条山沟里的羊群。 只是,当他找到的时候,原本习惯跟着领头羊移动的羊群,散落得到处都是,娘儿之间的叫声此起彼伏,像是被什么惊吓到了跑散一样。 就连招财,都看着对面山坡,发出呜呜的凶声。 一看招财的反应,陈安就知道,肯定有野物出没了。 他往四周绕了一圈,试图将那些三两只跑散的羊群聚拢,可是,这些远离领头羊的散羊,就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这里拦,哪里跑,根本不听招呼。 没办法,陈安只能去将领头羊领着的那些羊,赶着去跟这些散开的羊汇合。 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把这些羊聚拢了,再听不到散开后不停叫唤的咩咩声。 他倒是想数一下这些羊都在了没有,可是,这些羊全是在灌木、荆棘之间钻来钻去,他尝试了两次,都没能数清楚,感觉数量上差不多,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也就没有过多注意。 羊群再次安定下来,陈安这才有空看向之前招财注意的山坡。 从招财发出的声音能判断,那只野物应该是只中大型的猛兽,不然不会发出那种警惕性很高的呜呜声。 可现在,只是来放羊而已,所在位置,距离盘龙湾也不过四五里地,属于是村里人活动比较频繁的安全区域,自然,陈安也不会带上猎枪,其余猎狗也没有带来。 回去取猎枪,也要不了多久,但之前羊群被惊成那样,指不定那野物就是冲着捕猎黄羊而来,万一离开了,有可能有羊被伤。 无论如何,那野物终究只是一个不确定的目标,还是自家的羊群要紧。 所以,他还是将自己心里的躁动给压了下来,即使找到了也没办法猎捕。 就凭借别在后腰皮带上山,用来砍枝叶喂羊的那把镰刀,陈安可不觉得自己能对付野物。 那野物十有八九只是从这里路过,陷阱之类的估计也没什么用。 他只能盘算着,明天一早过来看看。 然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还是用镰刀砍了一根手脖子粗的木棒提着,将羊放到了那片山坡上。 在林间转了一会儿,招财有了发现,冲着陈安吠叫了两声。 陈安跟过去看了一眼,立马就不淡定了。 那林间湿地上,留着一连串清晰的类似人的脚掌印。 他一看就知道,这脚印是黑娃子留下的,而且,脚印不小,黑娃子的个头也挺大。 难道就是那只最后出现在烂沟子垭口,宏山他们没能打到的黑娃子? 时隔那么些天,它很有可能又会游荡到村子附近来找吃的。 这种大货,岂能放过? 可现在,还远没有到赶着羊回家的时候。 如果等到明天早上,隔了一晚上的时间,都不知道这黑娃子会游荡到什么地方去,很可能再花上两天时间,也未必能追上并找到。 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啊! 一旦得手,少说也是七八百块钱,都顶得上家里的两群黄羊了。 陈安权衡一下,羊还没怎么吃,赶回去也慢,打算暂时留在山里。 他将羊拦回之前找到它们的那条山沟,把招财叫到身边:“招财,替我看好这些羊,我回去拿枪,领着如意他们来打黑娃子,帮我好好看着哈,要是有人或者是有野物,你就叫,一定能将它们吓跑,我很快就回来。” 招财只是偏头看着陈安,呜呜哼叫两声。 陈安转身就往回跑。 但招财似乎没有听懂,立马跟着一瘸一瘸地追。 没办法,陈安只能冲着它发出指令:“坐……定!” 招财听话地坐了下来。 在陈安快速离开后,它看看陈安回去的方向,又看看那些在林木间窸窸窣窣采食着草叶的羊群,起身朝着陈安离开的方向跑了一段,又停了下来,最终折返羊群旁边。 黄羊的数量多了,也像人一样,总有冒头挑战领头羊试图成为头领的,或者,本能地跟着生养自己的模样,特别容易分成一小一小帮的群体,各走各路。 见羊群分散了,招财跑了出去,尽可能地将那些走得太散的黄羊给围拢在一起,并赶着顺来时的山沟往回走。 它一瘸一拐的身影,围着羊群不停地奔忙。 青川犬也是田园犬的一种,虽然有野狗之称,保持着很强的野性,但其对主人不离不弃的忠诚,也毋庸置疑。 土狗认主后,那是看家护院的一把好手,这看家,可不仅仅是防止宵小之辈,更是善于为主人守财,一切家里边的东西,它们都会看得很紧。 很多时候,哪怕是破烂后扔掉的废弃破鞋,扔一回,它都能给你捡回来一回。 招财也不例外。 现在,陈安走了,留下这么些羊在山里,这也是它最终选择留下来的原因。 跟着陈安也放过几次羊,它试图将羊给赶着回去,看能不能跟上主人。 只是,它并不明白,对于羊群而言,它是一个多么危险的存在。 它窜来跳去,隔得远一些还好,只要一挨近,羊群必然被惊得四处乱窜,也有那些大的公羊或母羊,在它靠近的时候,跳起来用角去顶它。 后腿瘸了一只,招财身体不太好发力,也远没有之前的灵活。 好几次,反被大的黄羊顶得在地上翻滚,好不容易才跳脱,可它又不敢真的去咬,只能拼了命地去四处围追堵截,到最后,领头羊被惊吓到了,领着跟着它的那些羊,一溜烟地跑进了林木间…… 陈安气喘吁吁地赶回家里,冯丽荣抱着孩子,正在驱赶从篱笆缝隙中钻进菜地里搜挠的那些土鸡,远远看到陈安顺着围墙边通往青沟的小道跑下来,她出声询问道:“安哥,你啷个回来了?羊嘞?” 陈安没有忙着回答,直到进了家门,稍微调匀些呼吸,这才说道:“我在山上看到只黑娃子,跑回来拿枪,羊还在山上,招财也在……老汉的烧退了没有?” “吃过药以后退了一些,现在在床上躺起!”冯丽荣在菜地里应了一声。 陈安转着看了下,见耿玉莲在门前的簸箕里剁猪草,快步走了过去:“老妈,暂时将手头的事情放一哈,跟我到山上去看哈羊,我去找那只黑娃子,把它打咯。” 眼下,冯丽荣是决不能上山的,陈子谦病着,也不适合,只能让耿玉莲去照看那些羊了。 好在,耿玉莲在平日里,在陈子谦去镇上开会或村里有事儿的时候,也没少接替放羊的事儿,对此并不陌生,将羊交给她,应该没啥问题。 她已经听到陈安跟冯丽荣说了发现黑娃子的事儿,当然也知道轻重,当即放下菜刀站起身来:“那些羊在哪里哦?” “等哈你跟我一起,我领你过去!” 陈安忙着将厚重的蓑衣和斗笠取下来挂墙上,然后跑到楼上取猎枪和子弹。 将枪拿下来,他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后,装上子弹,然后取来杀猪刀装随身布包里,叫上耿玉莲,快步朝院门口走去。 猎狗们在一看到陈安的时候立马就围上来了,此时不用陈安招呼,跟着陈安就走。 只是,陈安还没来得及给它们重新排位,还是按照之前的顺序,招财不在,打头的是进宝,而不是陈安更看好的如意。 两条下司犬也跟来,但陈安觉得,这是去对付黑娃子,在有必要放狗追撵的时候,两条还没任何和猎物缠斗以及配合经验的它们,还不适合,太容易被伤了,所以,还是将两条下司犬留在院子里。 这一路,陈安走得很急,耿玉莲没有陈安那种腿脚和耐力,完全跟不上,他不得不放慢一些脚步。 到了临近羊群所在的山沟时,已经能听到黄羊的叫声了,陈安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着耿玉莲说道:“老妈,羊群就在那边,你找过去就行了,我就不过去了!” 耿玉莲点点头:“要得,你小心点哈!” “我晓得咯!” 陈安提着枪,领着五条猎狗,转身就走。 之所以不靠近,是不想招财跟上来,免得领着过去,再出意外,另外就是从这里有小道可以抄近路。 数分钟后,陈安领着猎狗,再次来到发现黑娃子脚印的地方,他冲着几条猎狗示意,几条猎狗凑到那脚印边嗅了嗅,然后进宝领头顺着黑娃子脚印追寻下去。 陈安也打开猎枪保险,提防着四周,快步跟上。 耿玉莲到了羊群所在的山沟,只是,看到山沟里的情况时,她多少有些傻眼。 偌大的山沟里,只有七八只羊还在沟里,分散在几处,咩咩地叫个不停,吃两口草叶,又张望一阵,而大帮子羊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招财也不见了踪影。 好在,她转了一圈后,还是看到那条大帮子羊踩踏后留下的脚印。 她将落在山沟里的那几只羊围拢在一起,赶着羊群留下的脚印一路钻进山林里,一边走一边学羊叫,试图听到羊群的回应,找到它们的方位。 就这么一直找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在两座山外的山沟里,看到了自家的羊群,正被瘸腿的招财,追撵得在山沟里横冲直撞。 看着招财追着黄羊,吠叫着,不断地伸嘴去咬,她还以为招财是想吃羊,当即就骂了出来:“死狗……” 跟着,她随手捡了块石头,朝着招财所在的地方扔了过去,没打中招财,却也将旁边的灌木丛砸得哗啦响,吓得招财赶忙跳到一边。 见耿玉莲来了,羊群有了交代,招财哼叫两声,退到一旁趴了下来。 原本就瘸着后腿,行走本就吃力,这一番折腾下来,招财也累得够呛,趴在草地上,伸着舌头大喘气,脑袋却是转着四处张望,似乎想不明白,来的为什么不是陈安。 耿玉莲将赶来的那几只羊拦下山坡,跟大帮子汇合,看着安稳下来的羊群忙着采食,再没有乱跑乱跳,她站在高处,一连数了数遍,发现羊群中始终少了一只。 这些羊在家里养的日子不短,家里人都熟悉,要是到了陈子谦那里,甚至每一只都有了名字,什么大胡子,什么弯弯角之类。 耿玉莲也大都知道。 细细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少了一只被陈子谦叫做乌嘴的半大羯羊,估计也就三十多斤的样子,因为脸上生了糟包,耿玉莲帮着挤过里面的脓,所以熟识。 此时见少了一只,她只能将羊群赶着顺来时的路一边放着走,一边四处寻找。 只是,都找到太阳快落山了,还是不见那只黄羊的踪影。 折腾得够呛的耿玉莲不由心里一阵火起,冲着跟在不远处的招财又骂了两句。 她很清楚,再找下去也不是事儿,此时,羊已经吃得有数了,得把羊群赶回家,叫上陈子谦,或者再请一下宏山、宏元康他们一起来找,找到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但其实,就她赶到的时候看到招财追咬羊群的情景,她都怀疑,乌嘴是不是被招财咬死在什么地方了,不然该找的地方都找了,怎么连影子、声响都没有。 拿定主意,她赶着羊群往回走,回到院里,把羊群关到圈里。 见陈子谦披着外衣蹲在门口抽烟,耿玉莲有些恼火地说道:“那只乌嘴羊丢失了。” 陈子谦吐了一口烟:“啷个就这几只羊都放不住嘛?” “不是得我放不住,等我到地方的时候,才看到七八只散羊,我把羊围拢,顺着脚印找到大帮子的时候,看到招财那死狗,正在追着那些羊到处咬,冲得七零八落嘞!我都怀疑,那只羊是不是被招财咬死了……死狗!” 耿玉莲愤愤地说。 听到外面的声响,在厨房里做饭的冯丽荣钻了出来,听耿玉莲骂招财,左一声死狗,又一声死狗,听得很不顺耳,忍不住说道:“老妈,不要骂得那么难听撒,招财救过安哥的命,还跟着安哥进山,打了那么野物,帮着赚了不少钱,就即使咬死了一只羊,也不该这么骂它。 再说了,招财自从进这个家门开始,你看到过它咬过羊,别说是羊,就是家里边的鸡子,它都没有咬过,它向来听话,就不是那种狗。” “幺儿啊,你是没看到啊,你要是看到了,你就不会这么说咯。每天一大碗一大碗的伺候着,难道它还不该帮着做点事?就即使跟着狗娃子打猎,那它也没少吃肉撒,亏待过它蛮?没有亏待过嘛。现在腿残了,就是一条废狗,除了一天到晚睡在院子里边,它还能干啥子? 要是那只羊找到了,真是它咬死嘞,我不打死它才怪!家里边那么多狗,不缺它这一条。” 耿玉莲就想不明白,怎么冯丽荣这么在乎这条狗,还帮着说好话,转回来指责她的不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岂料,她这话一出口,陈子谦一下子就怒了:“你个批婆娘,你懂个逑。说句那样点的话,救了狗娃子的命,哪怕是把它供起来,都不过分。再说了,腿瘸还不是因为帮狗娃子被伤嘞,没有这几条狗,怕是这个家,不会是现在这种样子。 养它一辈子又啷个些嘛,这是应该嘞,再说了,哪个跟你说的,瘸了一条腿就废了?” 陈子谦的突然暴怒,不仅耿玉莲,就连冯丽荣都被吓了一跳。 嫁给陈安那么长时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平日里不温不火的陈子谦,对耿玉莲发那么大的火。 她连忙劝说道:“老汉,你也莫说了,老妈在山上找羊,折腾了那么长时间,也是烦躁,心里边有火正常。老妈,你也不要骂招财了,我估计,你应该是误会招财了,安哥将羊群交给它看着,我估计是哪些羊乱跑,它忙着去将羊群拦回来,才会弄成那样。 招财毕竟不是人,那些羊本来也就怕狗,没得啥子好奇怪的。我敢肯定,丢失的那只羊,招财没有咬过,只是跑散了找不到回来而已。 以其在这里说这些事情,还不如抓紧时间进山去找,再耽搁下去,天就真的黑了。” 听到这话,耿玉莲想了想,想起一直以来招财的灵性,觉得冯丽荣所说的可能性很大,她转头看向在一旁站着,不停在三人身上看来看去的招财,不敢再多说什么,眼神也柔和了很多。 陈子谦则是穿上衣服,转身回屋,拿了手电筒,出门看着耿玉莲:“领我去找羊!” 耿玉莲说话都不敢大声了:“要不要去请哈宏山和他老汉帮忙?” “请啥子请,多大点事情,不要动不动就去麻烦人家,人家没得事蛮。今天晚上找不到,不是还有明天早上嘛!要是还找不到,那就是那只羊该死!” 陈子谦说完,快步往院门口走。 耿玉莲愣了一下,也赶忙回屋拿了电筒,快步跟上。 老两口很快顺着小道进了后边的山林。 冯丽荣走到招财旁边,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招财,不该骂你哈,我替老妈给你道歉。” 招财偏头看看冯丽荣,呜呜哼叫两声,然后瘸着腿走向引来的山泉水边,伸出薄长的舌头舔水,然后抬头看着后边的山林,突然转身朝着院外跑去。 “招财,你去干啥子?赶紧回来。” 冯丽荣大声喊道。 招财停了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冯丽荣,但还是一转头从院门跑出,很快没入后边的山林。 而在此时,陈安领着进宝它们,兜兜转转找了几条山沟,翻了三道山梁,如意终于有了反应,盯着坡下的山沟,呜呜地哼叫起来。 陈安心头一喜:“可算是找到了!” 第472章 妖娆 从如意它们几条猎狗注意的方向看去,是陈安很熟悉的地方。 那里是他重生回来,受了伤,过第一个年的时候下扣子逮长耳和野鸡的地方,那片坡地再往下,就是女知青董秋玲回不了城,偷偷躲在里面哭的石窟。 现在,那石窟已经被在山坡上开了片荒地的刘姓村民给用了起来,将洞口用石头垒砌,装上木门,当成号棚使用,平日里也会往里面放些杂物。 黑娃子寻到这里来,估计是看上了下边坡地里的苞谷。 陈安冲着几条猎狗作了手势,一个个定坐下来,他提着枪小心地顺着山坡走了下去。 往下走了三四十米的样子,斜下方的林木忽然传来哗啦哗啦的声响。 陈安细细观察了一会儿,从林木缝隙里看到是只黑娃子,在灌木丛间的空地上打滚。 像是身上有多少跳蚤一样,边打滚还边不停地用爪子在身上抓挠。 距离不是太远,只有不到五十米的样子。 在这个距离,若是没有那许多灌木丛遮挡,陈安也能瞄着打准。 现在显然不行。 他略微判断了一下风向,发现山风根本就是乱的。 一时间,他也不敢乱动,生怕惊动那只黑娃子。 以黑娃子灵敏的嗅觉和听力,是很容易发现情况的。 陈安只是静静地端着枪,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试图从缝隙中寻找到射杀的机会。 那只黑娃子滚了两三分钟后,翻身站起来,顺着山坡往下又走了一段,彻底被那些枝叶遮挡得看不见了。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稍微思索后,决定尝试靠得更近些。 他生怕等待的时间过长,被定坐在后边林子里的几条猎狗,压不住性子。 这要是一路找了下来,枝叶那么密实的地方,无可避免地会发出声响,要是让黑娃子察觉了,猎狗们怕是少不了一阵追撵缠斗,他不想几条猎狗再出现问题。 于是,他起身更为小心谨慎地往下边慢慢地走下去。 落脚轻缓,踩实了才移动步子,身体也尽可能地不去碰触到枝叶。 然而,他小心又小心,还是在这湿滑的坡地上,滑了一下。 幸好,他反应够灵敏,身体不由自主后仰的时候,他连忙一只脚跪地,跟着反手往后一撑,极尽可能地将自己的身体稳住。 但单手提着的双管猎枪的枪管,还是不可避免地打在了前面一蓬灌木伸出的枝叶上,发出一声不算大,但黑娃子绝对能听到声音。 果然,穿行在林木间的黑娃子似乎有所察觉,它走动时碰触枝叶发出的声响突然消失,应该是停了下来。 这也让陈安的心跟着悬了起来,更是不敢乱动,就这么保持着一脚跪地,一手撑地的后仰姿势,等了差不多等了十数个呼吸,下边黑娃子走动的声音才又传来。 从枝叶的动静和声响来看,并不是发现情况的突然狂奔,而是很平静地走动。 看样子,刚才弄出的声响被它忽略了。 陈安不由松了口气。 他没想到,就在他站起身来,提着枪继续往下走的时候,伸手去拉挡在前面的一条细枝时,手背上忽然传来一阵奇痒,还伴随着一种火辣辣的感觉。 身为山里人,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碰触到的是山里最让人头疼的东西——蠚(he)辣子。 这是山里非常常见的一种有毒昆虫,跟小毛虫差不多,体色深如树枝,掉在身上或是碰触到,会使皮肤发痒,发痛,甚至红肿。 那种奇痒难耐的感觉,是每个山里孩子铭刻在骨子里记忆。 就刚才那一下碰触,陈安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抖了一下,要换作是一般小孩子,早被痒得上蹿下跳了。 若是在平时,陈安肯定会将这些蠚辣子所在的枝叶折断,扔在地上暴踩,可是现在,他只能忍着。 黑娃子并没有走多远,就又停了下来,大树间的灌木丛又开始猛烈地摇晃,除了枝叶的晃动声,还有树木被生生掰开发出的咯吱声。 这般动静,正是极好的遮掩。 陈安看着手背上分分钟鼓起来的发白小包,伸舌头舔了一下,又用牙齿发力地咬,暂时缓解那种那人心烦意乱的奇痒,然后再次朝着黑娃子靠近,将距离拉近到不足四十米。 身处高处,他能看到黑娃子正在暴力破坏一棵倾倒后搭在另一棵松树上的腐烂大树,不时人立起来,伸着舌头在舔舐。 经验告诉他,树干里绝对有不少蚂蚁,那可是黑娃子非常喜欢的东西。 这是个不错的射杀机会,只要把握住黑娃子人立起来,那露头的机会就行。 陈安将猫着的身体站直,端枪上脸,开始朝着黑娃子所在的地方瞄准。 只是,事情想着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黑娃子更多的时候是在扑击那腐烂的大树,看样子是想将大树弄断,更方便它挠开腐木,舔吃藏在里面的蚂蚁。 它可不像人一样,知道找着一个地方破坏,而且,每扒拉下一块腐木,它总是会落下两只前爪,在地上发狂似地将那些腐木破成碎片,舔舐那些散落出来的蚂蚁和蚁卵,也就被灌木丛遮掩得严严实实。 再次起来,已然又换了地方。 好在,大概是皮毛间爬上了不少的蚂蚁,被咬得有些受不了,它猛然抖动一下肥胖身体上的皮毛,然后几个蹿跃,到了不远处一棵大松树根脚,躺在地上抬起后脚在自己前爪的咯吱窝和脖子里一阵踢挠。 然后它人立起来,背靠着大松树,左右上下地在树干上蹭着。 那姿势出现一只黑娃子身上,居然也有一种妖娆的感觉,像个黑丝美女,在跳钢管舞,那么地享受、诱人。 嗯,确实很诱人,尤其是它那颗大好头颅,就这么没有丝毫遮掩地展现在陈安眼前。 打那么长时间的猎,这样好的射杀机会可不多。 陈安又怎会错过,枪口一瞄准,他果断扣动扳机。 随着砰地一声枪响,子弹精准命中黑娃子脑袋。 黑娃子身体像是一下子被定住,僵持了几秒,从大树左侧栽倒,腿脚踢蹬,身体抽搐,弄得旁边的灌木不断地摇晃,渐渐没了动静。 被定坐在后边山坡林木间的几条猎狗听到枪声,一路狂冲下来,被陈安出声喝止住。 他端着枪小心靠近,在黑娃子脑袋上补了一枪,见黑娃子彻底没了反应,这才咧嘴笑了起来。 又是一头三百来斤的大黑娃子,而且是在离盘龙湾那么近的地方。 陈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终于敢痛快地呼吸了。 许是在县城呆的时间太长了,没有经常穿山,今天这种强度的追踪,要放在之前,那简直就是小儿科,而现在居然感觉腿脚不是一般的酸软。 只是,得尽快将熊胆取出来,不能让胆汁回流到黑娃子的身体里,他不得不在短暂的休息后,从背包里取出竹片夹着的杀猪刀,走到黑娃子身边,开膛破肚。 扒拉出肚脏,割下那一拢心肺,小心地摘下那颗大大的金胆,用麻线扎了胆管,然后从背包里取出小布袋装着,又继续动刀,取下四只熊掌,膝盖骨和熊鼻子。 割了些黑娃子肉喂过猎狗,想着今天晚上得把肉给搬回去,趁着此时只是黄昏还能看见,他又拿起刀动手剥皮。 陈子谦病着,耿玉莲又不会摆弄这些,冯丽荣倒是擅长,可怀着孩子,哪怕她想帮忙,陈安也舍不得让她来。 归根到底,这事儿,还是他自己的,干脆就一个人摆弄。 翻不动黑娃子软塌塌的身体就用木棒撬;天黑了看不见,就将背包里装着的手电筒取出来打开,用嘴巴咬着照明。 折腾了不少时间,估计都差不多晚上九点多了,他才将一整张皮给剥完,现在垫着肉,他倒也不忙着把皮取走。 反正肉要搬回去,只是四个熊掌,也不够他拿,干脆,他将黑娃子后腿卸了一只下来扛着,感觉份量差不多了,这才打着手电筒,寻到下山的小道往回走。 走了几步,想到家里还有招财,其余的猎狗倒是在这里吃饱了,可招财还没吃呢。 他又折返回来,特意挑了一块六七斤的好肉带上。 穿出林子,顺着苞谷地低头的小道,往下方的河沟边走。 临近石窟的时候,应该是听到陈安领着猎狗下来发出的响动,一个老头推开石窟的木门探出脑袋,打开手电朝着陈安扫射,晃得陈安一阵眼花。 “刘大爷,莫照了,眼花,是我……陈安!”陈安报明身份。 那大爷闻声,将电筒关了:“是安娃子嗦,你这大晚上的,还在这地边干啥子?” “今天到山里放羊,发现只黑娃子,一路跟到后边林子里才找到,把它打了。” 自己凭本事弄到的黑娃子,又何必躲躲藏藏,再说,以陈安现在的声名,打到只黑娃子,那太正常了,他也就直说。 “你这运气可以哦,在这种地方都能打到黑娃子……是不是前些天他们说的那只?”老头蹲在门口笑呵呵地问道。 “这我啷个晓得,我也只是昨天刚从外边回来,听媳妇提了一嘴,那都是十多天前的事情了,哪个晓得那只黑娃子到底去啥子地方了,我觉得不可能是这只。 要是这一只的话,那么多人在找,就在村子周边晃,怕是早就被人看到打了,啷个可能还轮得到我嘛!” 尽管心里觉得可能性不小,但陈安可不会傻乎乎地说出来。 要知道,得知石河子西边出现黑娃子,不仅仅是宏山和甄应全去找,村里还有几个会些狩猎手段的,也去找,消息传出去,还有别的村子的撵山人也在搜寻。 这黑娃子对别人来说,那是求而不得的东西,被陈安后来者居上,这种结果,更容易让人眼红。 老头笑了笑:“这倒也是……要不要帮忙?” “还是算了,我身上带的东西重,就不跟你说了,等哈我们来背肉的时候,我给你送点肉尝尝!” 提出要帮忙,无外乎就是想分点肉而已。 那么一大把年纪了,陈安可不想麻烦他,这到处黑黢黢的,要是一个不小心跩了,那也是个麻烦。 只是分点肉而已,陈安没啥舍不得的。 “那大爷就先说声谢谢咯!”老头高兴地说。 陈安不再停留,扛着东西加快步子往家里赶。 回到院门口,陈安冲着里面喊了一声:“开门!” 不多时,冯丽荣打着手电筒迎了出来,打开门看到陈安扛着的黑娃子肉,她显得有些欣喜:“打到了嗦……啷个弄到现在才回来哦?” 说着,她伸手去将陈安的猎枪和提着的肉接了过来,又说道:“就等着你回来吃饭了,赶紧进屋头!” “我在山上把黑娃子的皮剥了,耽搁了不少时间……” 陈安边走边说:“等吃了饭,还要去把肉和皮背回来,今晚上有得忙!” 走到门前的时候,他忽然停住脚步。 冯丽荣有些奇怪地问道:“安哥,啷个咯?快进屋头撒!” 陈安皱着眉头想了下,忽然反应过来,他进院子的时候,看到了迎面欢扑过来的两条下司犬,却没有看到招财,所以才有了这种细微的不对头的感觉。 他才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习惯有招财陪伴的日子了,他转头四处看看,问道:“宝儿,招财嘞,啷个不见?” “今天的羊不见了一只,老妈在山上找了好长时间没找到,傍晚的时候,她将羊赶回来,又跟老汉一起上山去找。就在他们去找羊以后,招财也跑进后边山林里去了,不晓得是去哪里,一直不见回来!” 冯丽荣简单说了事情经过。 “怕是到山上去找羊了……啷个就没得人管哈蛮?” 人回来了狗却没有回来,陈安心里多少有些不悦,这要是落在山里边,遭遇到什么野兽,那还得了。 那是一条瘸了腿,没多少反抗能力的狗啊。 冯丽荣连忙说道:“妈老汉也才刚刚从山上回来,到现在了,肚子还饿着!” 陈安没话说了,扛着东西进屋。 冯丽荣则是到仓房里,拿了张油纸铺到餐厅的地板上,让陈安将东西放下。 陈子谦和抱着孩子的耿玉莲见陈安回来了,也从客厅过来,准备吃饭。 陈安却是放下东西,将冯丽荣放在一旁的猎枪提起,转身就出了屋子,留下一句话:“你们先吃,莫等我,我去找招财!宝儿,记得把包里的熊胆烫一哈……” “把饭吃掉再去撒!”耿玉莲在屋里叫到。 “我等哈回来再吃!” 陈安打着手电筒,领着几条猎狗,径直出了院子,往后山赶去。 第473章 它是我们家的福气啊! 招财去找羊了…… 这并非是陈安心里冒出的牵强想法,而是一种本能的直觉,就是单纯地认为招财会这么干,源于他一直以来在招财身上看到的那股子灵性。 见陈安这么着急,陈子谦也打着手电跟了出来,追上陈安说道:“应该不是去找羊,我们在山上的时候也一直没有看到它,要是去找羊,应该会遇到才对!” 陈安摇摇头:“它跟了我那么长时间,我了解它,老汉,你是不晓得,招财有个举动,只要在身边的时候,无论是趴着站着,总是会偏着脑袋看着我,像是能听懂我说得话,能明白我的心思一样,在养的所有猎狗中,它也是性子最稳,最听话的那个。 给我的感觉,它就不是一条单纯的狗,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我心里边,从小把它养大,它就像是我的娃儿一样。 狗帮少了它,感觉一哈子少了一种说不来的感觉,它……只是没法说话而已。 你看它冲着我哼哼,舔我手,舔我脸的样子……那感觉好亲哦。 说实话,从秦岭那边过来,被人算计,弄得翻车,哪怕我们几个被伤了,但好歹还能养好,我心里边都还觉得没得那么鬼火冒,唯独它的后腿被打断…… 这事情,在我心里边,就是一道过不去的坎,我一定会找补回来。” 顿了一下,陈安接着说道:“我觉得,他就是去找羊了。” 他说完,长长呼了口气,进入山林后,开始大声喊叫起来:“招财,招财……” 陈子谦跟在身后,看着陈安焦急的模样,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着。 听陈安说了这番话,他这才知道,招财在陈安心里竟有如此地位,丝毫不逊于家人。 觉得招财是去找羊了,陈安自然也是顺着自己今天去放羊的路线去找寻。 原本想让如意它们去追寻招财的气息,可几条猎狗关在一个狗窝里,气息各方面混杂,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这大晚上该以怎样的方式让它们确定招财的气息。 哪怕他想让它们嗅嗅招财的粪便、脚印之类,也没法确定究竟是哪一坨粪便,哪一个脚印才是。 虽然跟着放了一天的羊,但在月夜的山里,也难以去找那些痕迹,而且,那么多羊,又是雨天,一路所过,留下的腥臊气味和密集的踩踏,也将招财的气味掩盖得差不多了。 陈安现在没有好的法子,只能是喊,每喊几声,就静静地听一会儿,试图听到招财的回应。 如意它们,也没有意识到这是去找招财,虽然一路在前,却是分散开来的,这里嗅嗅,那里闻闻,偶尔还在树根脚撒泡尿,更像是单纯的游玩。 陈安不由在想,若是招财的话,估计已经能从自己的一言一行中,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了。 “今天是啷个回事哦,为啥子还弄丢了一只羊?” 陈安找寻了一阵,没有听到招财的任何回应,也开始有些没有头绪了,他觉得很有必要问一下具体情况,这样才好分辨出招财的去向。 毕竟,陈子谦和耿玉莲,也在山里找了不少时间了,那些他们去找过的地方,既然没找到羊,也就没必要太过费劲地去折腾。 陈子谦和耿玉莲去山上找羊的时候,也细细问过整个过程。 他当即将耿玉莲接手放羊后的经过,以及两人进山来找羊的整个过程,都细细说了一遍。 冯丽荣在家里只是简单提了一嘴,并没有细说,她担心陈安听到耿玉莲咒骂招财,会让他们母子闹出什么不愉快。 但陈子谦却没这许多顾忌,他觉得陈安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何况,不管怎么说,耿玉莲是陈安的生身母亲,哪那么容易闹矛盾的。 耿玉莲心里确实在招财腿瘸后有些看不上招财了,觉得它是个累赘,但一到山里就开始漫山遍野地找羊,各种折腾,心里烦躁,才会有那些咒骂。 这是常见的情况,能理解。 耿玉莲只是个普通的女人而已,换作其他人,面对家里边养着的伤残的狗,估计也有不少人是和她一样的对待方式。 毕竟,在绝大多数人眼里,狗只是个工具而已,供它吃喝,它帮忙看家,理所应当,既然废了,那就换一只。 何况,家里边还有七只呢,自然不受她待见。 耿玉莲显然没弄明白,猎狗对于撵山人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狩猎的帮手,更是防身护命的良伴。 更何况,招财跟随陈安这么久以来,那是真的经历过生死,并且救过陈安性命的,意义更不一样。 陈安听着陈子谦所说的那些,脸色有些难看,没多长时间,就又恢复如常,只是有些懊悔地说了一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单独留下招财看守羊群,我应该将羊群赶回来再去找那只黑娃子,我太心急了。” “你也不要多想,换作我,要是我有能耐打黑娃子,发现黑娃子的行踪,我也会想着尽快将它弄到手,毕竟那么值钱的东西,机会难得。 你妈那里,你也莫怪她了,一个女人家家,一辈子辛辛苦苦,没见过啥子世面,有些东西,对她来说,太难想明白,在她眼中,狗就只是狗,跟家里边养的猪、牛,没得啥子区别,甚至还不如它们。 她又啷个会明白,人和狗之间,经历的事情多了,也会有情有义相互守候,是能相互交托的。 我在山上的时候,没少说她,就不要再跟她计较了。” 说到这,陈子谦叹了口气,伸手在兜里摸了摸,掏出烟盒子卷了旱烟,但再伸手摸口袋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有带烟袋锅,只能将卷好的旱烟重新装进烟盒揣兜里。 两人继续往山里找寻,走着走着,他忽然又想起一个细节,连忙说道:“我想起来了,还有点事没说,就是你妈赶着羊群一路找羊,回到她接手时看到那几只散羊的山沟,往回走的时候,招财跑来扯她的裤脚,你妈以为是要咬她,拿棍子黑,但是招财转身就往后边垭口跑,并一直不停地叫,来来回回好几次。 赶着羊回来的时候,它都一直在后边,想要往回走,这个情况我当时听着没当回事,但现在想到,觉得有些反常,感觉是想领你妈去啥子地方,是啷个回事哦?” 陈安细想一会儿,猛然醒悟:“我晓得了!” “啥子意思?”陈子谦追问道。 “我今天放羊到过垭口,还从垭口翻过去,到过后边的山沟,那片地方你们找过没有?” “没去过!” “那应该是了,就是在垭口上,羊群像是被啥子惊吓过,跑散的,我将羊赶拢在一起,只是大概数了哈,但是几次都没有数清楚,觉得差不多都在了,也就没有管。 也就是在那里,招财发现有野物,出声提醒过我,我去看了才晓得,是只黑娃子。 本来是想把羊赶回来,拿枪去打,但是羊都还没吃到啥子,赶回来又耽搁时间,所以只是赶到有石崖那片山沟里边,让招财看起,我才跑回家的。 我估计,羊在那时候就弄丢了,招财怕是想领着我老妈去找羊……” 想到这些,陈安转身就走。 他很清楚,那种跑散的羊,最是麻烦。 和大帮子羊在一起的时候,一个个气定神闲的,可只要一落单,那就不是一般的胆小,稍有动静,就是一阵乱跑。 何况,那只是一只半大的羯羊。耿玉莲接手羊群的时候,距离垭口,有两三百米那么长的一段。 别看距离不算长,却是偏离了后来大帮子羊群所在的位置很多,那只半大羯羊跑散后,完全有可能越走越远。 陈子谦也觉得有这可能,没有再多说什么,快步跟上陈安。 两人一路喊着招财,没有太多停留,一直到了那个垭口,顺着山坡朝沟谷里走了一段。 陈安喊了几声后,侧耳细听,随即微微一愣,感觉隐约间听到了什么。 回头冲陈子谦示意不要弄出声响,他又喊了一声,这次他真切地听到了招财的回应:“找到了!” 他立刻领头,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横着往山坡林木间寻了过去。 走了百来米,前方黑黢黢的林木间传来枝叶哗啦响动的声音,如意它们几条猎狗立马小跑着迎了上去。 看到如意它们的表现,陈安知道前方发出动静的不是什么野物,而是招财来了。 两人打着手电,扫视着,只见枝叶晃动间,招财从枝叶缝隙中一窜一窜地钻了出来,几条猎狗围上去,冲着它嗅闻,招财却是脚步不停,径直跑到陈安旁边,尾巴摇晃中,打得旁边的枝叶啪啪响。 陈安蹲下身,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招财,总算是找到你了,担心死我咯!” 招财哼哼两声,张口咬住陈安袖子,卖力地往后退拽。 陈安不是耿玉莲,他已经猜到招财的意图了,他立马随着招财走。 招财见陈安没有抗拒,松开他的袖口后,转身上前领路,跑了一段,回头看着陈安哼叫,似是在催促。 陈安却是不紧不慢地跟着。 就在刚刚,他蹲下身揉着招财脑袋的时候,也顺便用手电照着检查了一下招财的身体,体表没发现有什么伤,但那只后腿却是在不停地哆嗦。 本就瘸了只后腿,只能用剩下的右后腿走路,今天跟着来陈安放羊,虽然走得不算远,但对于招财来说,那也是不小的负荷。 何况,后来对羊群各种追撵,又跟着耿玉莲跑了不少地方,回到家里,又重新上山,那走得可就远了。 腿抖成那样,明显是有些撑不住了。 所以,陈安故意压慢了速度,不想让它跑得太快。 爷俩跟在招财和如意它们后边,横着往山坡上走了百多米,然后招财开始偏向下方的山沟,又走了百多米,到了山沟里。 山沟是条旱沟,只有在下雨的时候会流上几天水,长着茂盛的野草,间杂着一些灌木丛。 今天才下过雨,山沟里形成了一条浑浊的小溪哗啦啦流淌着。 越过小溪后,爷俩在草地上看到了那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羯羊。 招财先一步跑到,张口咬着羯羊的后腿,弓着身子地往后拖拽,它那条撑着身体的后腿,颤抖得越发厉害了。 陈安到了羯羊旁边,蹲下身看了看:“死了!” 陈子谦看看羯羊,又打着手电朝着后边的草地上照了照:“这只羊都不晓得跑到啥子地方,是被招财生生拖到这里来的。” “羯羊只是后腿上有伤,别的地方没有,是腿脚上的血管被咬破了,血流多了才死掉的。” 陈安看了看那长长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的拖痕,再看看羯羊,除了腿脚上,别的地方并没有致命的咬痕:“它要是想咬死这只羊,不会选择后脚,它只是想找到这只羊,把它带回家,因为没得人懂他,要是明白它的意思,跟着来就好了。” “是啊,但这只是一只羊,见到招财,只有逃跑躲避的份,哪里会按照它的想法来嘛,招财只能咬着往回拖。估计撵上这只羊,都费了它不少力气,更别说咬着一只不停乱动、踢蹬的羯羊了。 三十多斤的羯羊,莫说是活的,哪怕死了,它想要拖回来也难,何况还是瘸了条腿的情况下,都不晓得它这一趟进来,在山里边折腾了那么长时间,使了多少力,遭了多少罪……” 眼下的情况一目了然,陈子谦看得动容:“这是一条巴家的好狗,能做到这份上的,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以前听人说好狗灵性觉得有些扯,现在是真的相信了。” 陈安将招财搂到面前,挠了挠它背上的皮毛,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起身,将外衣脱下,往招财身上兜着。 陈子谦一看就知道陈安要干什么,帮忙将招财抱起来,让陈安背上,招财挣扎了几,想要犟脱出来。 陈安没有松手,只是轻声说了句:“招财,莫犟,我背你回家,你走不动了!” 陈子谦见陈安只是用袖子系在腰上,双手抓着衣摆兜着招财,有些不太稳妥,将陈安叫住,他打着手电在山沟里找了一会儿,扯来两根藤条帮着捆绑一下,让陈安更轻松些,这才将那只已经死掉的羯羊甩到肩膀上扛着,跟着陈安往回走。 爷俩一路无话,抄近路往家里赶。 大半个小时后,两人回到院门口,耿玉莲和冯丽荣早已经迎出来开门。 冯丽荣见陈安脸色不太好,没有说话。 耿玉莲见两人将狗和羊都找了回来,显得有些高兴,连连追问:“在哪里找到的哦?” 陈安和陈子谦都没有说话,只是径直走到门前。 陈子谦将死掉的羯羊直接扔在地上,然后帮着陈安将招财放了下来。 耿玉莲看着一动不动的羯羊,接过冯丽荣手里的手电看了下:“啷个弄死了?是被狗咬死的蛮?” 她似乎已经确定了这件事情:“我就说,这死狗会咬羊!” “给老子闭嘴……” 陈子谦突然暴喝,将耿玉莲吓了一跳。 耿玉莲不明白陈子谦怎么突然发那么大的火,她不觉得今天自己做错了什么,立刻回怼:“你凶锤子凶……” 冯丽荣见气氛不对,赶忙伸手拉着耿玉莲的手臂摇了摇,在耿玉莲朝着她看来的时候,她微微摇了摇头。 似乎直到现在,她才注意到陈安自打进了院子,还一句话没说过,此刻正瞪着她,赶忙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见耿玉莲没有继续闹,陈安到狗窝边,拿来喂狗的盆子,到山泉水边接了些水回来,放在招财面前,招财应该是真的渴了,啪嗒啪嗒地舔着水,喝了不少。 在它喝够以后,他又到厨房,将带回来的黑娃子肉在砧板上切小,送出来给招财。 看着它狼吞虎咽得样子,他难得地笑了起来。 直到招财将那些肉吃完,陈安才站起身来:“肚子饿得很了,老汉,洗手吃饭,你身体好点没有?” 冯丽荣闻言,忙拉着耿玉莲回厨房去热那些早做好的饭菜。 坐在山石上抽着旱烟的陈子谦磕磕烟袋锅:“吃了那些药,躺床上睡一觉,烧退了人就精神起来了,没得事了。” “那等哈吃完饭,跟我去背黑娃子肉!” “要得!” 两人到山泉水边洗了手,回到餐厅的时候,冯丽荣已经将饭菜端上桌,正在忙着添饭。 这顿饭吃得沉默,也吃得很快。 直到吃饱喝足,陈安这才说道:“老妈,以后不要动不动死狗死狗地挂在嘴上,我不爱听。还有,招财哪怕瘸了一跳腿,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没用,你只是不懂它而已,我不怪你,但以后真的不要让我看到再骂它、打它了。” 说完后,他转头看向陈子谦:“老汉,吃好了撒!” 陈子谦点点头:“吃好了!” “走,背肉去!” 陈安起身往外走,到仓房里拿出两个背篼,递一个给跟着出来的陈子谦,两人打着手电出了院子。 招财又要跟来,这次被陈安拦在了家里面,不想再让它跟着奔忙,只是让如意它们跟上,急得招财不停地呜呜哼叫,伸着爪子挠门,不时还吠叫两声。 上到出村的大路,一路走过,两旁的田地间,能看到那些分布在各处的号棚里火光摇曳,也能时不时听到几声狗叫,或是不时抛出的一个鞭炮炸响。 出来守庄稼的人不少,夜深了,也还有着别样的热闹。 爷俩到了黑娃子所在的地方,将肉分装在背篼里,陈安又专门留了一块,在背着东西回到石窟边的时候,送给那刘姓大爷,简单说了几句话,忙着往家里赶。 回到家里的时候,冯丽荣和耿玉莲还在等着。 “宝儿,啷个还在等起哦,不晓得自己啥子情况蛮,赶紧去睡了,老妈也去睡……这些事情,明天早上再处理!”陈安冲着两人催促。 见陈安似乎又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了,耿玉莲终于松了口气,帮着陈安和陈子谦将背篼接放下来,就去睡了。 只是,她躺倒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还在想着白天的事情。 听着外面的响动,她知道陈子谦和陈安两人,在忙着打理院子里放着的那只羯羊。 虽然只有三十来斤,但也是舍不得丢弃的好肉,必须得开膛将肚货取出来,不然,放到明天早上,肯定臭膛,那时候肉可就不好吃了。 但既然动手了,也就一次性处理,省得不断折腾,忙活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那只羊总算被烫掉毛,打理出来,搬回屋子。 看看时间,已然是夜里三点多,再过上三个小时,天都该亮了。 两人折腾那么长时间,都挺累,也就没有再去守号。 各自洗漱后,回房间睡觉。 陈子谦回到卧室的时候,刚一躺下,就见侧身背对着自己的耿玉莲翻了个身,小声问道:“狗娃子是不是在发我的火?” “还没睡着啊!” 陈子谦脱了衣服,躺在床上,拉被子盖着,这才说道:“发火倒不至于,只是心情不太好……你也莫怪我今天两次吼你,你要晓得,这些狗对幺儿来说,太重要了,都是他亲手养大的,跟他穿山越岭狩猎护命的。 你又不是不晓得,招财它们救过幺儿的命,还左一声死狗,又一声死狗嘞,还拿石头砸、棍子打,幸好没打到啊。 也只是你是他妈咯,要换作是旁人,怕是早就挨打了。 人要晓得感恩,不要活得连狗都不如。 还有,你不懂狗,你要是多了解哈它们,你就会晓的,看着招财把羊撵得横冲直撞,那只是因为它想将羊围在一起,不跑散;你也会晓得,它来扯你的裤脚,不是要咬你,而是领着你去找羊,还有,这只羯羊,也不是招财想将它咬死,只是想将它从山上拖回家……” 陈子谦将找到招财和羯羊的过程,以及找到的时候,看到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 耿玉莲听得沉默了。 陈子谦也长长叹了口气:“难得有这么一只巴家好狗,还那么灵性,以后对它好点,不要看它瘸腿了就嫌弃,它是我们家的福气啊!” 耿玉莲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我晓得了!” 第474章 误伤 头天晚上睡得很晚,早上却不敢起得太慢。 猪要喂,鸡要吃,牛草要割,群寒号鸟所在的山洞也需要每天清扫冲洗,换上新鲜的柏树枝叶和干净的水。 圆圆、滚滚,也得早早地请出去。 还有昨天晚上背回来的黑娃子和打理出的半大羯羊,都需要尽快处理,不然,很快就会有绿头苍蝇光顾。 现在只是晚上能感受些凉意,白天温度一起来,照样火辣,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开始发臭。 陈子谦和耿玉莲到地里割牛草、猪草、割柏树枝,陈安则是将餐厅的长桌擦洗干净后,从厨房里拿来砧板放在餐桌上,先是忙着将黑娃子的肉剔下来,留一部分腌制,到时候烟熏做成腊肉,一部分留着送人和喂狗,大部分则是切小准备用来炼油。 净肉都有两百来斤的大家伙,餐桌上更好施展。 冯丽荣忙着招呼孩子,抽空在厨房生了火,将陈安切好的肉拿去炼油。 单是切肉,陈安就忙活了两个多小时,然后又是将那些肉进行腌制装缸,最后砍下一半羊肉,砍小后交给冯丽荣煮着,准备中午吃羊肉火锅,他自己又提了四只熊掌,到院子里烧毛、清洗。 这玩意儿,冯丽荣已经做过两次,也就是她手艺不错,用的料好,很好地掩盖住了那股子腥味,吃起来还行。 但陈安现如今的日子,已经不是缺盐少油的时候,那熊掌吃到嘴里边,只是有些糯糯的感觉,真没什么特别,那种浑身像是要冒油的感觉也不美好,没了好奇心,也就没什么兴趣了。 这次,四只熊掌打理出来以后都被他拿去腌起来,准备去县城的时候,带去交给冯祥中,让那些将没吃过熊掌却将熊掌视为珍馐,吹嘘熊掌美味,或是好奇、好面子的人去吃,多少还能赚点。 肉的事情搞定,已然是大半天时间过去了,而陈安还有那张大大的熊皮还要铲油皮、清洗和绷框。 竟是一整天下来,忙得团团转,一刻不得清闲。 等到了傍晚,一家子吃过晚饭,他就只想早早地到床上去躺着了,却没想到,正在洗脚的时候,宏山却是找上门来。 “从县城回来了都不到家里边去坐哈,还当不当我是兄弟伙?” 宏山进屋一看到陈安,立刻板着脸说道:“我要不是听人说看到你了,都不晓得你已经回来了。” 陈安擦了脚,换上布鞋,给宏山提了椅子,招呼他到壁炉边坐下:“我这不是来不及的嘛。前天刚回到家!” 冯丽荣很快泡了茶水送过来。 宏山耸动了一下鼻子:“你这是又打到一只黑娃子了?” 屋里弥漫着一股子熊肉炼油的气味,他也没少闻过,一闻就知道。 “前天晚上我老汉守号被凉了,我昨天替他去放羊,在青沟那边的山沟里看到了一只,被我打了,昨天晚上弄到夜里边三四点钟才搬回来,今天又忙了一天,你说我啷个可能有时间去串门嘛!” 陈安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疲惫。 “你这运气也太好了,不像我跟甄叔,找到黑娃子,都没本事打下来……” 宏山摇摇头:“我们两个撵山,离了你,还是混不走……说起打黑娃子,昨天晚上普同村那边出了件事情,有人被当黑娃子打了个半死。” “是啷个回事哦?” 听到稀奇事情,一旁的陈子谦好奇地问道。 “我也是今天在山上瞎转找野猪的时候,遇到普同村的一个熟人,听他说嘞。好像是两个关系挺好的老倌,两个都在地里边守号,夜里边,一个闲不住去找另一个耍,嫌顺着路走太绕了,就从包谷地里边钻,弄得苞谷地里边哗啦响。 另一个在号棚里边听到响动,以为是来了野物,提着火枪就钻了出来,朝着声音响起的苞谷地摸了过去。 这一看不得了,月光下边,包谷杆密密麻麻的地里边,一个黑黢黢的影子在苞谷地里迎着慢吞吞地走过来。 你们都晓得,黑娃子会像人一样站起来,他以为这个时候在地里边晃的就是黑娃子,看上去太像了,想着如果能把黑娃子打了,能大赚一笔,也就不动声色地抬起火枪,瞄着那个黑影就搂了一哈。 那一枪过去,打得那老倌怪叫一声,当场倒地上。他这才晓得自己打的是人。” 宏山乐呵地说道。 事实上,在山里边,没少出现人被误当成黑娃子打的事情。 黑娃子站起来,太像人了,何况是夜里边看不太清楚的情况下。 在大自然里,凡是杂食性动物,一般而言,智商都不低,就像人也是杂食一样,既能吃肉,也可以消化素食,这也让杂食的动物有更广阔的生存空间,成为生存的高手,而野兽的聪明,往往让它们变得更为狡猾、残忍。 比如黑娃子,比如野猪,它们的聪明一直被严重低估,有着很强的学习能力。 在食物短缺的季节,它们会巧妙地利用自己的聪明寻找食物,并且还会展现出非同一般的社交技巧,就比如动物园的黑娃子,会站起来朝着游客讨要食物一样。 如果在山里边,看到一只黑娃子慢悠悠靠近,它一会儿看看远方,一会儿低下头吃草叶,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目的很明确,这是它们准备发起攻击时的管用手段——先假装自己没什么攻击性,当达到合适距离,立刻就会直奔目标。 而且,哪怕是手里有枪的人类首先发动攻击,也出现过不少被黑娃子反杀的情况。 比如装死,也是它们的惯用伎俩,警惕性稍微放松,就容易中招。 不仅如此,陈安还听说过,有老辈人守号,有黑娃子来敲门的,那是开门就糟。 如果突然遭遇黑娃子,没把握应对的情况下,面对着熊,一步步后退远离它,是最好的选择。 转身逃跑反而会引起熊的攻击欲望; 升起篝火也没用,黑娃子的能够分辨出大自然的山火和人为制造的火,所以,在山里打猎,尤其是冬季掏仓的时候,燃起的火堆并不会将黑娃子吓跑。 因此,拢火堆只是被当成争取和黑娃子周旋的屏障而已。 躺下装死更不行,因为熊的鼻子很灵敏,它们能分辨出死尸和活物,甚至,它们吃活的,猎物还没死,就已经忙着开吃了,越是挣扎,它吃得越是兴奋。 耿玉莲追问道:“那后来事情是啷个处理的?人死了没有?” “枪管里装了一些铁砂,还放了一小段蚂蟥钉,那一枪过去打得不是很准,没有打到脑袋,他晚上穿的衣服也厚,只是身上被喷得到处是铁砂,人没有死,被送去诊所里边医治,估计好了就是多一身的麻子窝窝。” 宏山笑着说道:“也算是幸运了。” 耿玉莲又说道:“这两个人以后怕是要结仇!” 宏山摇摇头:“也没有,被打的哪个并没有怪开枪的哪个,家里边要去闹,还被他喊住了,开枪的哪个也是上门赔礼,付了医药费,还帮忙照顾,好像还在有说有笑嘞。” 陈子谦听到这结果,说道:“要是一个个心里边都那么敞亮就好了,那两个老倌关系是真的好,要是换作一般人,怕是有得闹。” 陈安也只是笑笑:“所以说,开枪之前一定要看清望准,守号的人被当黑娃子打,砍柴的人被当黑娃子打,还有采药的,也有被当黑娃子打的,动枪之前,必须要确定打的就是野物还是人,一定要管好自己的枪,这是我师傅教我的时候,也一直强调的。 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开枪,太容易闯祸了。” 说到李豆花,陈安发现自己有不少时间没去看过他老人家了,寻思着抽空去看看,也不知道最近在干些什么。 却听宏山说道:“狗娃子,我过来找你,是想约你明天去打野猪,昨天晚上,我老汉守号棚,半夜听到响动,出来看了一哈,发现地里边来了野猪。 我老汉一开门,那些野猪听到响动,一溜烟就跑了,也就是朝天放了两枪黑一哈,他白天看了,地里到处是密密麻麻的野猪脚印,红苕倒是没有被翻拱多少。 我发觉,你在村子的时候,周边不见得有些啥子野物,你一不在,就到处冒出来了,我们围了几次,只是打了两三只,当时黑跑了,过后又来,不给它们点颜色瞧瞧,怕是不会学乖。” 陈安笑着摇摇头:“说的神戳戳嘞,明明晓得苞谷、红苕要成熟了,野物闻着气味来找吃的,偏偏要说得那些野物好像怕我得很一样!” 宏山挠挠头:“我们打不下来的嘛,想让你领着我们几个早点把这些祸害除了,狗不好使,枪法也差,太难了。送到门上的肉,没得不打的道理。” “这两天有点累,我休息一天嘛,你约好人,等后天一起去看看!” “要得,你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到我家里集合,我走咯!” 宏山说完,起身就走。 陈安也没有挽留,将他送到门口,关了院门,转身回了屋子。 “明天早上,我去徐家沟一趟!”陈安说了明天的打算。 陈子谦一听就知道他是要去耿玉福家里,问道:“你不是要休息的嘛,去你舅家里边干啥子?” “我想过去问问,他有没有兴趣养寒号鸟,想将家里边的这些寒号鸟交给他去养!” 陈安接着说了自己不想再养寒号鸟的事情,陈子谦自然没什么意见,他也知道,自家确实人手不够,不太好摆弄;耿玉莲则多少还有些高兴,毕竟是送给自己亲哥家里。 这些寒号鸟的处理,陈安首先想到的就是宏山和甄应全。 刚才宏山来串门的时候,陈安本想问问他有没有养寒号鸟的想法,但一想到自己以后少不了要宏山帮忙,他们家里也不缺这点东西,等事情真正做起来,也是挂碍,还有甄应全那里也是,也是他心目中的帮手之一,人手更单,就两口子领着两个半个娃儿,感觉都不太合适。 相反,自家舅舅耿玉福家似乎更适合些。 耿玉福一生老实巴交的,只知道种地,过上几年,耿玉福就该去县城当背二哥了,一生辛苦,也一辈子困顿,但即使如此,上辈子只剩陈安残废一人,他也没少探望帮扶。 养这些寒号鸟,一年赚两百来块钱,对于陈安算不了什么,但对耿玉福来说,却未尝不是一条好的出路,一年下来,也能有些收入,若是规模扩大了,过上些年还更赚钱一些,比他外出当被老二有前途。 事情就这么简单说定,陈安也早早上床休息。 第475章 突然爆发的撕咬 第二天早上,陈安倒也没有忙着起太早。 从石河子村到徐家沟,不过十多里地而已,对于陈安来说,花上一天时间来回,简直不要太轻松。 吃过早点,耿玉莲和陈子谦下地后,陈安去看了一下招财,它一瘸一瘸地朝着陈安跳来,尾巴摇得很欢快,脑袋高高地昂着,精神状态很好,感觉体力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这是正值青壮的猎狗,和年轻人一样,吃饱喝足,好好睡上一觉,就能恢复得七七八八。 前天晚上吃饱了熊肉,昨天没有喂猎狗,想着今天要带着如意它们出门,陈安不想招财跟着受累,准备喂它一些熊肉,把它留在家里。 他回屋取了没腌制过,只是泡缸里用凉水防止过快发臭的黑娃子肉,切成小块,装了一大碗的量给招财送了出来。 从领着它们进了这家门开始,发现招财嗅觉极好的时候,陈安就一直将它当头狗进行培养,喂养的时候,向来是让它优先。 哪怕现在它腿瘸了,陈安也没有改变它地位的想法。 在他端着肉出来的时候,几条猎狗立刻兴奋地围了上来,层次分得很明显,招财最是靠近,身侧是进宝,再往后是如意和来福,然后是两条不太守规矩往两旁游走试图靠得更近的旺旺和娇娇,最后是最为乖巧的两条下司犬蹲坐在地上,尾巴扫得灰尘飞舞。 陈安找来食盆,将肉倒在盆里递给招财,见进宝要过来抢夺,被陈安驱赶到一旁。 在招财吃上后,他又回屋再切上一些,准备每条狗都少少喂一点,方便带着赶路。 谁知道,就在陈安刚一进屋,外面立马传来呜哩哇啦的叫声,他回头一看,见是进宝想要去抢夺招财食盆中的熊肉,被招财一口咬过去逼退。 此时两只猎狗已经对上了。 进宝高抬着头,以一种俯视的角度一动不动地看着招财,而招财则是压低双脚,护住面前的食盆,脑袋也压得很低,偏着头斜瞥着进宝,呜呜地凶叫着。 护食是天性,谁先开吃,代表谁的地位高低。 其余几条猎狗在周围窜来跳去,就连如意也在试图靠近食盆,想去抢夺。 就在如意嘴巴快伸到食盆里的时候,招财突然反口朝它咬去。 措不及防之下,如意的脖子被咬住,疼得发出凄厉的叫声,一双前爪不停地踢蹬,招财咬着不放,它只能识趣地放弃挣扎,将自己的肚皮露了出来。 猎狗在打架的时候,露肚皮,那就是认输,表示屈服的意思。 然而,就在这时候,进宝也趁机突然扑了上来,招财只能放开如意,掉头应对朝着自己咬来的进宝。 如意挨了招财一下,压制一被解除,立马跑到一旁,不敢再靠近。 陈安见它脖子上居然见血了,这才发现,招财下口变得狠辣很多。 后腿没瘸之前,几条猎狗凑在一起,没少打闹,但那样的打闹,有玩耍的成份,也有较量的成份,但都控制着力度,没有放开地撕咬。 猎狗之间有等级之分,在陈安的干预和那些简单的玩耍较量之下,招财头狗的位置被确认。 但这次是真的不同,大概是知道招财受了伤,实力大幅减弱,加之去狩猎的时候,它也没有在场,猎狗们起了争夺领头的想法。 所以,在这次陈安出来喂食的时候,起了抢夺食物的心思,遭到招财的警告,变得越发不服。 撕咬一下子爆发出来。 招财一招制住如意,解决了干扰,早就虎视眈眈的进宝却是逮住机会趁机发动偷袭。 哪怕是出自同一个娘胎,又是从小长大,但为了争夺头领,双方都表现得很凶残,没有丝毫留手的意思。 只是眨眼间,两条狗扭打在一起,地地上接连就是几个翻滚。呜哩哇啦地声音,引得刚给孩子穿好衣服抱着下楼来的冯丽荣都连忙跑到门口张望,见招财和进宝打得不可开交,那声音听着都凶残。 她连忙问到:“安哥,这是啷个回事,为啥子还咬起来了?” 陈安说道:“这是在争夺头领,其它的狗不服招财了!” “那你还不赶紧将它们分开,咬得那么凶,不管算是伤到哪个都不好撒!” 冯丽荣显得很担心:“招财本就瘸着一条腿,太吃亏了!” 陈安则是摇摇头:“这个时候不能劝,越劝,咬得越凶,更容易出事!” 他对狗的了解不少,知道自己参与进去,所作的努力,也会被当成撕咬得冒出真火的两条猎狗当成是攻击,下口只会更狠。 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当然,他也不是没办法劝阻。 用衣服之类的东西去盖住其中一条狗能阻隔他们,大声呵斥、在旁边敲击铁盆,或是朝着它们泼水,都有效果,突然的惊动会让它们忘记为什么打斗,而彼此分开。 但陈安这次,却是有意让它们咬。 因为他看到,尽管招财瘸了一条后腿,但在和进宝的打斗中,并没有落入下风,反而有占据上风的趋势。 这是狗帮里必有的一战,会因为种种原因而爆发,而且以后还会经常出现。 若是招财打赢了那是最好,意味着地位的稳固,以后跟这些猎狗相处,不会轻易遭到他们的攻击。 等打不赢了再出手干预,他倔强地想要维持住招财的地位,招财的状况上山不适合,可在这院子里,它必须是老大,也见不得别的狗欺负它。 因为陈安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守在家里。 狗与狗之间的打架,又不同于在山中讲究配合和技巧的狩猎,彼此间的撕咬,要简单直接得多。 一开始的时候,进宝趁着招财在对付如意发动偷袭,张口就朝着招财后脖子咬来。 这一口咬得准,招财虽有躲避,却还是被进宝给咬着脖子上皮就是一顿凶猛的撕扯,并不时窜跳起来,用一双前爪抱着招财的脑袋奋力地往下按压,试图以此将招财压趴在地上。 招财也在奋力地反抗,一次次尝试着撑起身体,不管皮毛被扯得老长,也试图高进宝一头,也在尝试着去咬进宝,不断地抬起前爪,去按压进宝。 可是,后腿受伤,无法再像之前那样爆发出很强的力量,努力几次后,反而被进宝被压趴在地上。 然而,就在它倒地的时候,扭头咬在进宝的右侧脖子上,猛力往上的一下撕扯和甩扭,连带着进宝也被摔翻在地上,脑袋反被它压在了下方。 和猫打架以抓挠为主,撕咬为辅不一样,狗打架,全凭一张嘴,并伴随着力量上的较量,少有抓挠的做法。 它们没有锁骨,这样的身体结构有助于奔跑和跳跃,但却也使得前肢不够灵活,无法轻易做出攻击和防守,抱头摔是一双前腿最常出现的举动。 陈安听李豆花说过一些。 站着的时候不敌进宝,可进宝也跟着被摔翻以后,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它像是找到了自己适合的方式一样,没有忙着起身,而靠着身体的重量拖拽着进宝不放,一双前爪压得很低,死死地蹬着地面,偏着脑袋,以一种半斜歪着的姿势压着进宝的脑袋。 只要进宝试图站起来,就猛力地甩动脑袋,并用仅剩的后脚不断地蹬地,催动身体,像是推磨一样,随着进宝移动,保持着它在上方的地位。 而那只后腿,肌肉鼓胀,筋脉膨胀,他才注意到,两个月不见,比以前粗壮了好多,满是力量的感觉。 双方就这么较劲着,两只猎狗胸腔都急剧地扩张和收缩着,谁也没松口,不断地拖拽翻滚,弄得狗窝前尘土飞扬, 周围的几条猎狗,一开始还狂吠不易,跑来窜去,但很快就变成像观众一样在一旁一声不吭地看着了。 似乎意识到自己只是咬着招财脖子上的皮毛,对招财影响不大,进宝试图改变策略,它松开了嘴巴,这也让它得以将脑袋抽出,奋力跃起,用一双前爪抱住招财的脖子,然后张口去咬招财的耳朵。 却没想到,招财也在这时候撒口,跟着脑袋一转,一口咬在了进宝暴露出的脖子上,只是往上挪个位置而已,咬得那是又快又狠。 那就是要命的地方了。 许是致命的地方被制住,也可能是招财下口太猛,让它感受到了疼痛,进宝立时发出阵阵尖叫,不断地挣扎。 它这时候可不是想着要去攻击招财,而是在拼命地摆脱。 然而,招财哪有那么容易松口,一直死咬着不放。 似乎终于意识到生命受到威胁,那一刻,进宝选择了投降,一下子翻倒在地,四脚朝天,一动不动,只是不断地哀鸣着。 而招财依然没有松口,就这么咬着。 陈安知道,进宝这是认输了,他靠近几步,提防着出现更严重的情况,及时阻止。 过了好一会儿,在进宝不断的哀鸣声中,招财终于松了口,脑袋高高的昂起。 哪怕是在这时候,进宝也不敢乱动,生怕又被咬到,只是呜呜地叫着。 直到招财走到一旁,它才翻身站起,夹着尾巴,缩着身体走到一旁。 而其余的那些狗,在招财折返回去继续吃肉的时候,一个个纷纷退让开来,不敢靠前。 见状,陈安长长松了口气。 这下,招财的地位,它靠自己,彻底稳住了。 陈安明显地感觉出来,瘸了腿后的招财,变得更狠辣了,那下口是真凶。 它去检查了一下招财脖子上的伤势,只是皮被咬了个对穿,对它来说只是小伤,再去看看进宝的,直接见了肉,血流得更多。 他忙着回屋,找来药粉给两只狗止血。 喂过肉以后,开始回屋收拾要带到徐家沟的东西,也就是一些黑娃子肉和半块羊肉,想了想,他又将家里的腊肉也砍了一块带上。 东西都装背篼里背着,提了猎枪,装了几颗子弹,出门前往徐家沟。 几条猎狗纷纷跟了上来,然后小跑在前。 招财也跟了出来,没有跑在最前面,而是跟在陈安身侧,走得很安静。 这一次,陈安没有将它再留在院子里。 心里还想着,谁说瘸了腿就不能上山了,以伤残之身,还能力压进宝,震慑住狗群,招财还是招财,他相信进了山,招财一样还是好的头狗。 第476章 自在人心 陈安倒是希望路上能窜出什么值钱的野物,可一路上走得顺畅,除了看到几只飞鸟外,连长耳都没发现一只。 为了照顾招财,陈安也没有走得太急,花了一个半小时抵达徐家沟耿玉福家里的时候,耿玉福正蹲在门口的墙角边抽烟。 见到陈安过来,他先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欣喜地起身迎了出来,见到随着陈安进了院子的几条狗,又有些惊悸地停下脚步,并往后退了一步。 像是知道耿玉福是陈安的亲戚一样,几条猎狗都没有发出凶声。 陈安亲切地打了声招呼:“大舅……” 老话有娘亲舅大、爹亲叔大的说法,即最亲是父母,其次是父亲的兄弟和母亲的的哥哥弟弟。 所说的只是这些亲属之间的亲情、责任,以及家庭和彼此的关系。 别忘了,后面还有一句话:姐死门槛断,哥走侄不亲。 其实,陈安更认同另一句大白话:爹强,叔亲;妈强,舅舅亲;自己强,那谁都亲。 可谓是将亲戚关系说得淋漓尽致。 家里办事,舅舅不到不开席的说法,在陈安这里自然也没有当回事。 倒不是陈安因为耿玉福困顿而对他不敬,而是他觉得,那些不过形式上东西,亲与不亲,往来与否,自在人心。 有意照拂耿玉福,有他是自家亲戚的意思,但更多的是因为耿玉福上辈子并没有因为只剩他陈安一个残废而不理不睬,反而时有探望、关照,也没有因为这辈子陈安混得不错,而时时登门索取。 在他看来,这才是真正的亲情。 帮扶他一把,那也就变得非常应该,而且千值万值。 “狗娃子,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 “是有好长时间没有来过了,你得空也不去我那边去坐坐,就只能是我过来了撒!” “家里就一个烂摊子,我现在都还在忙着开地,守号,哪有时间嘛。” 听到外面的声音,舅母和几个老表纷纷钻了出来,陈安顺势将带来的那些肉交给他们。 舅母客套地说道:“你来就来嘛,还带那么多东西!” 陈安冲她笑笑:“家里边有剩余,你们又是我的舅舅、舅母,我肯定得想着你们撒!” “快快快,到屋头坐,你来得巧,家里正在做饭,马上就能吃了。” “我就是冲着中午饭来的,你们身体都还好撒!” “都好,今年庄稼还不错,日子总算能过得稍微像样点了。” 他一边和舅母以及几个老表寒暄,一边随着往屋里走。 去年九月土地才刚到户,这个家眼下还没有变化,还是土墙、老瓦,屋里暗沉逼仄。 其实,若是没在盘龙湾盖了新房,陈安家的老屋也不见得比耿玉福家强多少。 但只是老实巴交地种地,再过上十年,肯定也好到哪里去。 接过老表递来的凳子和茶水,在桌子旁坐着,陈安和他们一家子相互询问着各自的情况。 饭菜很快送上桌,一铁锅的炒红苕尖,一锅疙瘩汤,外加一些腌制的酸菜,也就是陈安到了,特地又炒了一碗腊肉。 有不少时间没这么吃过了,这过的是他家两年前的日子,陈安看到这些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发酸,但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用大口大口的吃法,来证明自己的不嫌弃。 这也让黑瘦了很多的耿玉福轻松了不少。 他忙着往陈安碗里夹腊肉,一家子却只是象征性地吃点,并没有怎么动筷,陈安干脆端着那碗肉站了起来,反客为主:“全部夹给我,啷个不见你们吃嘛……” 见陈安分肉,一个个把碗往背后藏。 “你们这样搞,我一个人吃起不香,你们要是不吃,我也放筷子咯!” 见陈安这么说,一家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耿玉福发话:“都接起撒!” 几个老表这才将碗从身后端到面前来。 陈安直接将肉转着圈地分了个干净:“我经常撵山,吃肉比你们方便,以后打到肉,我再给你们送来,吃饱了,吃好了,才有力气撒!” 为了避免尴尬,他接着转了话题:“舅舅,舅母,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想找你们说件事情,你们也晓得,我屋子后边的山洞里养着些寒号鸟,但是现在,家里的事情多了,人手又单,一时间顾不过来,我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们愿不愿意养。” 一家子的目光全都汇集到陈安身上,神情有些疑惑。 不待他们说话,陈安接着说道:“你们要是愿意养的话,就弄到你们这边来养着,现在也有几十只了,差不多一只一个月能产一斤左右的五灵脂,在收购站里边价格不低,一年下来,赚个两几百块钱,还是没得啥子问题的。 以后数量多了,还能赚得更多。” 听到这话,别说耿玉福两口子,就连几个老表都变得兴奋起来。 一年能赚两百来块钱,对于山里人来说,是笔很大的收入了。 但,他们显然也有自己的疑虑。 耿玉福犹豫着说道:“能赚钱肯定想养,但是我们不晓得啷个养,怕养不好!” “其实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用木头盖一间木房子,在墙壁上钉制一些供寒号鸟住的木箱子,把它们养在里边,每天清扫产出来的五灵脂,早晚提供他们喜欢吃的新鲜柏树枝叶和干净的水,还可以喂一些水果之类的东西,随时保持里边干净整洁就行了……” 陈安大概说了下情况。 “房子倒是不太难,山上砍树,要不了几天就能搭建出来……” 一个老表显得很有兴趣,但他做不了主,只能看着耿玉福。 舅母却是显得有些担心:“会不会又被人割尾巴哦?” 他们还没有从过去走出来,不像陈安,知道接下来的大概形势。 陈安连忙说道:“割啥子尾巴哦,那些都是旧黄历了,要是割尾巴,你看我哪里,又是养蜜蜂,又是养羊、养猪嘞,怕是早就有人找上门了。放心,要是有人这么说,你们就说是我养的,让他们来找我。 胆子放大点,不是前些年了。单靠种地,你们也晓得,一年到头下来,顶多是不会饿肚皮,但是总要想着过点更好的日子撒…… 舅舅,养不养嘛,给句痛快话,只要说养,养寒号鸟的房子弄好就去我那里背,背回来就是你们的,不要担心我会从你们这里分啥子。 你可是我的亲舅,未必我还会害你不成?” 耿玉福沉思了一会儿,看着一家子灼灼的目光,终是点点头:“养!” 一字出口,几个老表都咧嘴笑了起来。 却听耿玉福接着说道:“你要好好教教我,不然能赚钱的东西送到我这里来,怕是也会被糟蹋掉!” “我肯定得教你撒……” 陈安也笑了起来。 吃过饭以后,借着喝水休息的时间,他将自己所知道寒号鸟养殖的法子,尽数告诉耿玉福兴致勃勃的一家子,养殖的房舍大概建多高多大,养殖的箱子该怎么弄,要怎么防逃,喜欢吃些什么东西,要注意什么。 包括他自己知道但还不清楚具体怎么操作防止近亲繁殖的事项也按照自己所想说了一遍,并让它们在以后的饲喂中注意观察摸索。 防止近亲繁殖,这其实并不是什么高深的问题,就如生产队的时候,养着的母猪要赶到别的生产队去配种一样,而不是用自留的种猪一个道理,一说大概就明白是为了种群更健康的发展,而不是越养越弱的衰败。 别看着只是养寒号鸟,真正做成了,规模起来了,换作在二三十年后,哪怕是在山村里,一年也是能有十多万收入的营生,是不少人家很难达到的程度。 他挺希望,耿玉福一家子能把握住,借此改变这困顿的日子,也免去耿玉福领着儿子后面那些年在外面当背二哥的奔波、劳累。 事情交代清楚,也不过下午一点多的样子,陈安没有过多停留,以家里还有事儿,告辞回家。 耿玉福愣是将他送到村口,看着他走远了才折返回去。 办完这件事,陈安心里忽然觉得轻松了很多。 回到盘龙湾的时候,时间还早,简单和冯丽荣说了些事情经过,逗弄了一下孩子,他找来书本,在门前的树荫下学习要考的机械维修知识。 直到临近傍晚,眼睛都看得酸涩了,他才将书本放下,想着这个时候,李豆花若是进山,该回到茅草屋了,他将家里的酒、蜂蛹和在镇上买的麻饼带上一些,前往李豆花所住的山沟。 几条猎狗还是跟了上来,包括招财也是。 让陈安没想到的是,他从大路爬上山脊,到了岔往茅屋所在山沟的小道岔口时,看到巴豆顺着山脊欢跑下来,紧跟着下来的是李豆花。 “师傅……”陈安笑着打招呼。 李豆花见到陈安,也挺高兴:“你娃儿,越来越难得见到哦。” “师傅,话要凭良心说哦,我要是在家,可是隔三差五就往你这里跑!” “那你说说,你这一年到头,有几天是在家里边的嘛。” 陈安一时间哑口无言。 这一年,往外边跑了几趟,呆的时间都挺长,算下来,到李豆花这里来的次数确实少了不少。 他只能干笑道:“我这不是一回来就来看你了撒!” 陈安知道,李豆花纯粹是寂寞缺陪伴了才会这么说。 李豆花笑了笑:“今晚在我那里,陪我好好喝两杯,正好,前段时间在山里打到只豪猪,被我腊起来了,今天弄来做下酒菜。” “那可是好东西……” 陈安见李豆花背着的是采药常带的布包,还带着药锄,知道他进山去采药了,随口问了一句:“李哥没有跟你一起?” 现在还没开始撕苞谷,没什么活计,按理说李宗贵会跟着他才对。 “你莫提了,今天在山上被我骂了一顿,赌气回家去了。”李豆花摇头说道。 陈安愣了一下:“为啥子?” “为啥子,这娃儿学东西不认真啊,昨天才教的东西,今天再看到,一问三不知……他要是有你的灵性就好了,我都不晓得要啷个教他。 我硬是闯鬼了,攒了点钱给他,让他留着盖房子,结果这狗日嘞给老子拿着那笔钱跑外头去耍,一去就去了十多天,回来分文不剩,都不晓得拿去干啥子嘞,问他他还给老子发脾气……” 李豆花摇摇脑袋,满脸的失望。 “好好跟他说说撒,道理讲明白了,以后不犯就好了撒!” 这种事情,陈安不好得说什么,尽管李豆花是师傅,但终究不是自己该掺和的家务事,安慰几句,当个合格的听众,更合适。 “讲道理……响鼓不用重锤,他还年长你两岁,不是三岁娃娃……算了,不说这个,影响我心情。” 李豆花说着,领头顺着山道往茅草屋走。 在错身从陈安身边过去的时候,他忽然闻到李豆花身上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第477章 狗群之王 那是一股很奇特很好闻的香味,好像……好像是巧克力的气味! 可,这年头,山里边哪里有什么巧克力啊? 陈安摇摇头,心想可能是李豆花的包里有什么药材之类的散发出的气味,或者是别的东西,也就没有多想什么。 他跟在李豆花身后,一路朝着茅草屋走。 到了小院,李豆花打开房门,陈安进去后也不墨迹,动手抱来柴火,在火塘里点燃,挂上装了水的铁鼎罐烧着。 李豆花则是将挂在火塘上方的豪猪腊肉取了下来。他火塘上挂着七八种野味的腊肉,有麂子、竹溜子、长耳、野鸡等等,很是丰富,长时间的烟熏火燎,黑红黑红的。 豪猪肉的辨识度很高,大概是身上长满了尖刺的原因,在那些尖刺被拔掉以后,表层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疙瘩,看上去非常奇特。 除此之外,李豆花又去另外一间屋子,不多时拿回来一些当归、党参、淮山:“洗干净砍小了,将这些药材切片,一起煮。” 陈安依言照做,像是在自家一样,取了砧板、黑铁菜刀,在水烧热后,将好猪肉清洗干净,然后砍剁成小块,放铁鼎罐里,又放入三种切片的药材,外加拍烂的生姜和几段辣椒,加水后挂在火上煮着。 李豆花嫌里面呛人,到门外靠墙横放着当凳子用的木头上坐着抽旱烟,他注意到招财、进宝身上都有血迹,凑过去看了看,冲着屋里问道:“狗娃子,你这两条狗是啷个回事?” 陈安往火塘里添了几块大点的耐烧的木柴,走了出来,见李豆花正在看招财和进宝的伤势,其余的狗就在周边或站或趴,说道:“这两条狗今天在院子里边咬了一架,我估计是在争头狗的位置……” 他将过程说了一遍,又说道:“我都没想到,招财瘸了一条腿,还是把进宝咬败了!” “只要有三只以上的狗,便会产生头狗,当狗群中的数量超过六只,那情况会变得更加复杂,总是会有狗想方设法地争夺头狗的位置,你这都有八条狗了,出现咬架,正常!” 李豆花并不觉得奇怪,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招财:“腿瘸了还能那么厉害,招财这条狗是真好,它应该就是这帮狗的王了,王,可不只是头狗那么简单……不行,我得把把狗关起来,要不然等哈一不小心,被一帮子狗咬伤了可不好。” 说着,他起身到一旁,将在沟边喝水的巴豆叫了回来,然后关进茅草屋里。 他早已经知道招财腿瘸了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这是被人用枪打的。 “狗王……有啥子说道蛮?”陈安好奇地问。 在他所认识的人中,没有比李豆花更懂狗的人了。 “你等哈!” 李豆花说着,起身回屋,取下一只熏了没两天的长耳,几下剁小,捧了出来:“这狗王,有几个特点……第一个特点,就是狗群中的其它狗,会对它行礼。” “行礼?”陈安越发觉得奇特了。 “你注意看,在狗群中,会有一只狗,长时间安坐不动,而其它的狗会隔上一段时间就会走到这只狗面前,把脑袋低下去。 而且,其它狗一定是从这只狗的侧前方走过来,而不是出现在它身后,一旦从后边出现,就会被认为是偷袭,是挑战,会被咬嘞……你不信你看好……” 陈安是从李豆花这里学了不少关于猎狗的知识,只是搬来照用,从来没观察得那么仔细。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几个有李豆花这种闲心,换作别人,忙别的都忙不过来了,哪有这功夫盯着狗看。 见李豆花这么说,陈安也耐心地看了起来,果然,等了四五分钟,就见最后边躺着的下司犬小黑站起身来,从侧边绕了半圈,来到趴在院子中心的招财面前,低着头晃了晃,又伸着脑袋嗅嗅,这才走到一旁,继续趴着休息。 又等了十多分钟,旺旺也起身绕到招财面前,也是差不多的举动。 “还真是……还有啥子?” 陈安没想到,李豆花能观察得如此细致入微,而狗的一举一动,被他了解得那么清楚,难道那么懂狗,赶忙趁机请教。 “如果发现啥子新奇的东西,狗王有优先地位。当狗群里边有狗找到一些新的东西或者是有趣的东西,会有狗叼给狗王,用来讨好狗王,它会叼到狗王面前放下又叼起来,重复几次,如果狗王感兴趣,那只狗在狗群里边的地位就高了,狗王会罩着它。 另外,你再看看,它们几条猎狗在休息的时候是不是很有特点,招财躺中间点的位置,后边是如意和来福,在后边是进宝。 进宝不是跟招财打过,想争夺狗王的位置,如意和来福,就是负责护卫,防止进宝偷袭招财嘞,所以挡在中间。” 李豆花笑着说道:“更有意思的是吃东西,狗王是最先吃东西嘞,这些狗你不是训练过不是别人喂的东西嘛,现在有变化了……你看好!” 他说着,将准备好的兔子肉掀到院子里。 见到有吃的东西,所有狗都一下子站了起来。 陈安看到其它狗都显得有些急切,但招财并却显得不急不躁,它没有去吃,别的狗也不敢上前,只有小白绕过狗群,小跑到那些兔子肉旁边,冲着那些肉闻了闻,然后张口叼起一块吃了。 就在它准备去吃第二块的时候,招财忽然冲着它狂吠起来。 小白不敢再吃了,低垂着尾巴,耷拉着脑袋,避到一旁。 直到这时候,招财才一蹿一蹿地跳到那些兔子肉旁边,吃了起来。 “不是说狗王先吃的嘛?”陈安有些不解。 李豆花咧嘴笑道:“它现在不是吃了蛮?你看看别的狗敢不敢动!那只白毛下司犬不算是先吃,它顶多算是来查验一哈食物,能不能吃,可不可靠,这就有点像以前的皇帝,在吃饭之前,都有太监先尝一哈有没有毒一样。” 陈安一下子恍然大悟,不得不对自己的师傅竖起了大拇指。 因为此时,一帮子狗给他的感觉还真就是如李豆花所说的一样,众星拱月。 但其实陈安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疑虑:“也不晓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肯定是好事撒,这群狗进了山里边,狩猎的时候,会更团结默契,捕猎会更厉害、更灵活,那就跟狼群一样,有了真正的主心骨了,而招财这只狗,那是对你这主人是相当忠诚嘞,你只要管住它一个,就能很好地控制好狗帮,狗王会帮你管。” 李豆花笑着说道:“山里边少有人养那么多狗,这样的情况在我年轻时候常见,村子里的狗都是散养,自然就形成一个等级分明有狗王的狗帮,现在养狗的人家,都是一根绳子拴起来,是越来难得见到了……你别看招财瘸了条腿,到了山上,它的作用比起以前,只强不弱。 我以前也见过一只别人养的瘸腿猎狗,但是在捕猎上,丝毫不逊色其它猎狗。” 陈安听着这番话,再看看招财,心里边多少有些澎湃,一个声音在心里疾呼:招财没废,招财还能上山! 但同时,他心里又多少有些担忧,生怕以后招财在狗王的争夺中吃亏,于是问道:“有没得办法保证招财一直是头狗,我怕在以后为了争夺这个位置吃亏!” “这你有啥子好担心的嘛,本身你平时喂养管理的时候,就是以招财为主,不要看它们是狗,但是很会看人眼色的,你才是它们的头头。 这不是山上无人管理的成群野狗,不会争斗得那么猛,你稍微管哈就能稳住了。 这些狗品种不一样,来得地方也不一样,有争斗在所难免,要想没得争斗,除非是那种一只母狗领头形成的像是个家族的狗帮,因为都是母狗领的崽子,母狗为王,很少出现打斗。 一个狗帮出现两个狗王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就像狼一样,有公狼王,也有母狼王。 再说了,狗王也不是非要最强壮的才能当王,经验丰富的,善于战斗的,也可以,还有,擅长和人打交道的狗也可以成为狗王,因为能从人那里获得到更多的东西,招财哪方面都占,你把它们管好就行了,没得啥子好担心的。” 听李豆花这么说,陈安彻底放下心来。 却听李豆花又补充了一句:“多带招财上上山,它另外那条腿会越来越强……不要觉得腿瘸就有太大影响,练出来了,一样能穿山狩猎。” 陈安点点头,这方面,他自己再清楚不过。 上辈子他就是瘸腿的人啊,一天杵着拐杖,一跳一跳地去放羊,他很清楚自己双手和那只脚的变化,狗也一样。 而这也是招财脚被打断让陈安最恼火的地方,总能让他不时想起上辈子自己那悲催的一生。 现在看着招财的变化,他忽然觉得自己上辈子那以烂为烂的做法,当真不如狗。 屋里火塘中传来铁鼎罐咕噜咕噜的声响,还有冒出来的水落入柴火中炸得啪啪响的声音,他赶忙进屋,将柴火稍微撤了一些,文火慢炖。 一直煮了一个多小时,豪猪肉终于能戳动了。 他将铁鼎罐中的肉倒入炒菜的铁锅中,又淘了米在里面煮着。 李豆花见肉好了,钻进茅草屋,取来碗筷,亲自弄了个麻辣蘸水,给陈安和自己倒了些酒,开始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豪猪肉肉质细嫩,味道鲜美,并且没有腥膻异味,那可是难得的美味,尤其是那肉皮,相当的有嚼劲,入口弹滑,越吃越香。 不知不觉中,煮的豪猪肉被捞了个干干净净,两人都还有些意犹未尽,陈安干脆又到菜地里拔了些菜,在山沟里洗干净,拿回来烫火锅一样边烫边吃。 没想到,那汤汁也鲜美无比,用来泡饭,味道都极好。 一顿下来,愣是吃的肚子都有些鼓胀难受。 陈安不由在想,难怪豪猪肉能卖那么贵,确实是难得的美味,感觉上比熊掌强太多。 休息的时候,陈安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傅,你这里是不是有啥子东西,我啷个老是能闻到一股子奇特的香气,到底是啥子?” “香气……” 李豆花先是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哦哦哦……等起,给你看点好东西。” 第478章 金香玉 李豆花起身,将随身带进山里的装药材的蛇皮袋从隔壁放药材的房间里提了过来,把里面的药材掏出来装簸箕里,最后从底部摸出几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看看,晓不晓得这是啥子?” 李豆花随手拿了一块递给陈安。 那是几块呈红褐色的半透明的并不算坚实的石头,色泽古朴醇厚,质地柔和细腻,而那类似巧克力的香味,就是从这些石头里散发出来的。 这是种奇妙无比的气味,丝丝缕缕地钻进鼻头。 陈安皱起了眉头,他对这石头,没有一丁点印象,但给他的感觉,绝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 他摇了摇头:“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就对了,要不然啷个会有有眼不识金香玉的说法嘛……这就是金香玉!” 李豆花笑呵呵地说。 金香玉? 陈安愣了一下,将石头凑在鼻子边闻闻,觉得气味不够浓烈,于是用手在上面摩擦,香味果然又浓烈了一些,凑在火边一烤,气味更重,就连手上他也闻了闻,果然也沾染了那气味,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种能够自然散发出独特天然香味儿的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东西,他听说过,但没见过。 山里关于金香玉的传闻其实不少。 远古神话故事中,夸父追日时,其妻为弥补夸父疲劳而化作一块金香美玉,夸父系于胸前精力充沛、不知疲倦、忘我追日。 自古金香玉是吉祥的象征,拥有者可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经千万年孕育而成并富有灵气,佩戴之人既不会感到空虚寂寞又不会感到痛苦忧伤。 金香玉能散发出一种巧克力型的香味,若有幸嗅上一嗅,有少女擦肩而过之妙,伸手摸上一摸,手上会沾染芳香持久不散。 这么珍贵的玉石在古代自然是权贵象征,一般人接触不到,就即使见到了,也得敬献出去,一般人难以见到,而且,即使在山里见到了,也未必能认出来,所以有眼不识金香玉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据说此等宝物在狼窝里才会出现,如果按照古人对动物的了解,还有一种叫嗅金鼠的老鼠偏爱寻找金子,而经常奔波于山野之间的狼善于寻找金香玉,这或许只是动物的一种本能。 抛开古时的说法不管,上辈子,陈安还听闻过两件距离这年头很近的关于金香玉的事儿。 一件是村里早已经离开的知青说的,这些知青,总会找着机会到处乱窜,也就是他们所谓的联谊,弄出不少事情来。 十多年前,上海的一支知青队伍来到南郑支农,在这个知青队伍里有一位漂亮的女知青,她和其他知青一样每天跟着农民种田、放羊、修路。 时间一晃就到了冬季,地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农活可做,放羊就成了知青们的主要工作。 有一次女知青和一位同城来的男知青外出放羊,到了中午两人坐在山坡上啃干粮的时候,女知青突然听到山坡下有小动物的叫声,声音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好奇的她便顺着声音寻找,在一堆石头后面发现一个灰色毛茸茸的小狗。 她并没有见过狼崽,当看到小狗奄奄一息,母爱的天性油然而生。 女知青抱着小狗兴冲冲回到山坡上的时候,把正啃干粮的男知青吓了一跳,他说怎么抱着一个狼崽子回来了,赶紧让女知青把小狼崽送回原处,不然母狼会循着踪迹和气味找来,到那时人和羊群都会有麻烦。 但是女知青却是满眼的温情,执拗的说:“我不管它是狼还是狗,总不能看着它在野外挨冻受饿吧,我要把带回去养起来。” 男知青一听脑袋马上像拨浪鼓一样摇起来,大声喊道不可以,说:“村里不会让咱们养狼的,晚上狼崽子一叫唤,肯定会招来狼群。” 女知青想了一会还是不舍,说:“要不把它放在我们宿舍后面的山坡上吧。” 男知青看劝不动,心里面也有点担心这个狼崽子在野外能否活下去?加之他本就对女知青本就爱慕,也就点头同意了。 两人收工以后,开始在宿舍的后山坡上忙活起来,先是挖了一个洞穴,里面铺上干草,又在洞口外面用树枝掩盖,一个狗窝就大功告成了。 自此以后,女知青每天都会过来投食喂养这只狼崽,慢慢的这个秘密就被知青队伍里所有人都知晓了,闲暇之余也会帮她照料这只狼崽。 小狼崽经过悉心照料长得很快,洞口的树枝已经很难阻挡住它,于是后山坡出现狼的传闻在村里开始流传起来。 情急之下,女知青就用绳子把狼拴在洞穴里,谁知小狼半夜开始嚎叫起来,宿舍的后山开始慢慢有狼群聚集,出没的狼群日夜的嚎叫让村民躁动不安起来。 为了防止狼群伤人,在队长的组织下开始上山搜剿,女知青养狼崽的秘密洞穴很快被发现了,正当队长要把小狼打死的时候,闻讯赶来的女知青扑倒在小狼身上,苦苦哀求队长放过小狼。 队长起初不同意,但是架不住众多知青的请求,又看到女知青哭得梨花带雨,心肠一软就同意放过小狼,但是不能再养必须放归山林。 女知青紧紧搂住小狼的脖子依依不舍,最后不得不拿起树枝驱赶一步三回头的小狼离开。 小狼走后,村里也就宁静下来。 一晃三年过去,知青们开始回城的回城,找出路的找出路。 女知青收拾完行李之后坐上村里的驴车到最近的镇上乘坐长途汽车,驴车翻山越岭走在山里的路上,坐在驴车上的她总感觉驴车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似的。 当驴车快出山口的时候,拉车的驴突然受到了惊吓,站在原地浑身发抖死活不肯前进,送行的村民开始紧张的向四周张望,经验告诉他们,驴子受到了狼的恐吓。 果然在驴车前方的不远处慢慢的踱出一只狼来,这只狼静静的盯着驴车。 赶车的村民这才给大家说:“从出发的时候,他就发现这只狼一直紧紧的跟在我们后边,没想到居然跑出了二十多里路,只是一只狼,没什么好怕的。” 女知青这个时候突地从驴车上跳下来,头也不回的说,“我认出来了,它就是我养过的那只小狼,它长大了。” 快步向前的女知青来到狼的面前,嘴里打着招呼并伸手去抚摸它,只见这狼先是摇摇头,接着从嘴里吐出了一块小石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那驾车的农民倒是个识货的人,拿起石头在手里搓了搓,又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告诉他们,这就是金香玉。 众人纷纷说这狼是来报恩的。 故事是不是真的,陈安无法确定,在他看来,更多的是些瞎编的山野浪漫,可信度不高。 另一件事,则是陈安上辈子的时候,外面的人到山里游玩,在他这里吃羊肉的时候说起来的,还问他经常放羊在山里转,有没有见过金香玉。 按他们所说的时间,应该是在七几年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说的是陕南汉中某县有个老汉,一日赶集回家,站在路边想等同村的小手扶拖拉机捎脚,等待的时候一阵内急,便潜身路边山根隐蔽处大解。 蹲在那里,便闻到一股异香。老汉自言自语:“日怪了,吃糠咽菜的肚子,拉屎倒成香的了。” 再细闻,不对,屎自然是臭的,那异香来自另一处,来自一块石头。 老汉急忙打点起身,凑到石头前,没错,香味是从石头散发出来的。 老汉知道他遇到了一件奇物,忙搬动石头,脱下上衣裹了,抱着回到路边。 不一时,村里一辆手扶拖拉机开来,老汉截住,抱着石头上去。 那拖拉机上早载满了赶集回家的人,老汉挤上去,又怀抱一块石头,不能站,不能坐,戳在那里挤得别人怪难受,就有人斥责老汉:“抱的啥东西,怎么这么硌人啊?” 老汉不愿意告诉人他怀抱的是一块奇石,只想找个稳当处栖身。 众人不干了,轰老汉:“下去下去,后边还有咱村一辆手扶,那上边人少,你坐那一辆。” 老汉硬是被轰了下去。 他只好重新站在路边等候。 后边那辆小手扶还没等来,只见前边公路上有人骑自行车慌慌张张窜来,失色叫道:“不好了,前边小手扶栽到沟里去了。” 老汉心里一咯噔,待坐上后边的拖拉机往前行出不到二里地,但见他刚刚被轰下来的那辆小手扶,已栽进路边的深沟,上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好不凄惨。 他逃过一劫,觉得是那块石头帮他逃过了这一劫,愈发相信这石头是块神奇之物,回家便供了起来。 石头救了老汉一命的事很快在村子传开。 众人争相目睹那奇石,争相嗅闻那奇石的异香。 有人便撺掇老汉送石头去有关部门检测,看看究竟是何等神秘之物。老汉果真送到了西安有关部门,检测后得出的结论是:一种远古时期香木的化石,俗称金香玉。 这事儿虽然也说得玄奇,但应该比较靠谱,据说那写出“你尿了一条线,我尿了一个坑”的浅浅的父亲就有一块,正是从那老汉那里分来的,后来摔碎了,分给几个名人,还写了分香散玉的文章。 陈安也随手查了查,都是名人或红人,手机里不可避免的刷到这些奇葩的东西,想要了解,不难,顺带看到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更多的是关于争议很大的浅浅的那些诗。 就连陈安这小学文化的山民看过那些奇葩恶俗的诗句都有些发懵,不明白这些玩意儿居然还有人说诗不在于远方,就在身边,吃喝拉撒都可入诗词,写得非常有内涵。 他是完全不敢苟同。 但陈安还是在浅浅的诗句中找到了乐趣,当成黄段子来看还是不错的。 尤其是他看过有人仿写的一篇,他当场笑喷:我和浅浅在野外拉屎,我拉的形状像小山,浅浅窜稀拉了一大滩,她笑着说:我拉的是沼泽,你拉的是山川。 反正关于金香玉的传闻不少,还有采药人在雨后暴晴的山里,闻到奇香,看到一壁浅灰绿色的蜡状石头…… 这些传闻,就出现在米仓山川陕交界处。 事实上,陈安后来也知道,在米仓山靠近汉中的一侧的深山里,发现的储量相当大,早有人在开采了。 早年大家只是说说,没有谁去寻找开采它。 往后过上三十年,事情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发家致富的想法鼓动得人像发了疯,很多人包山开矿,想开采出金香玉来,真有人找到了,也有急红了眼的,用其它物质加进香料合成以假充真,拿到市场上去蒙人骗财。 这东西,传得神乎其神,但在后世的地摊上低价都难卖,没办法打磨抛光得让人赏心悦目,雕刻出来的效果也一般般,香气会逐渐消失,造假也是层出不穷。 终究不是如和田玉一般的玉石,更远远比不上翡翠的珠光宝气,也就沦为庸物。 但,在这年头,这金香玉,依然是神乎其神的宝物,是在几次展现在世人面前引起过轰动的东西。 石河子村就非常靠近交界,李豆花得到,陈安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陈安笑着问道:“师傅,这金香玉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哦?” 李豆花随口说道:“今天去采药,在山里一个石洞里边看到的,看样子,那里以前应该是狼窝。” “难道狼真的会找这东西?” “那我不晓得……我只晓得这东西治疗黄水溃烂有奇效,粉末入口如面粉一样粘性,可食;粉末入皮肤,可使肌肤增香、滑爽细腻;老人佩戴它可防中风,含在嘴里边能生津止渴、润声喉……反正是值钱的好东西。” “就只有这么一点?” “能有这么一点不错了,你还想要好多?” 陈安一时间哑口无言。 传闻不少,见过且识货的不多,山里露在外面能被人看到、闻到的更少,不然也不会被当成是宝了。 却听李豆花说道:“你手里边拿的那一块,就送给你了,剩下的这些,我拿去卖,啥子时候得空,你跟我往汉中那边走一趟,顺便把我攒的那些皮毛、药材也送去卖了。” 陈安点点头:“要得……最近两天,蛋子哥他们约我去打那些来祸害庄稼的野猪,等这个事情过后,我陪你跑一趟,准备去哪里卖?” 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和李豆花一起出行了,李豆花难得开口,他自然不会拒绝。 估计是李豆花觉得这东西能卖大价钱,单独行动觉得有些不放心才会叫上陈安。 “肯定是汉中撒,那里南来北往的客商多,识货的人也不少,药材、皮毛之类,还是那边更好出手,也能卖好价钱。” 这一点,陈安也是认同的,不然也不会频繁往来汉中。 看着手中那块拳头大小的金香玉,再想想之前遭遇的事情,一个模糊的想法隐隐出现在陈安心里。 第479章 差点闹出误会 从李豆花那里辞别出来,往回走的时候,陈安一直想着借这金香玉收拾雷选运那帮人的可能性。 思来想去,这块在这年头稀奇的东西,应该会是一个很不错的诱饵。 回到家里,他将石头送到了楼上卧室的抽屉里放着。 家里人已经吃过饭,正在屋里说着闲话,见陈安匆匆上楼,冯丽荣也抱着孩子跟了上来。 她进卧室的时候,正碰到放好东西的陈安往外走:“你这是干啥子,急匆匆嘞……”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脸色变得古怪,拉着陈安,凑过来闻闻:“安哥,你之前真的是去看你师傅了?” “就是去看师傅……未必这种事情我还会哄你?” 陈安见冯丽荣神情有些怪异,笑问道:“你觉得我去干啥子了?” 冯丽荣抱着孩子在床上坐下,咬着嘴唇欲言又止,憋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去找别的女人了?” “啥子?” 陈安吓了一跳:“宝儿,你在乱说些啥子?” “还装……不要以为我不晓得,在女人怀着娃娃的时候,你们男人就喜欢出去瞎搞,不要不承认,你身上那么明显的气味,骗不了我!” 冯丽荣直勾勾地看着陈安:“我进这房间就闻到了……一回到家,就急匆匆往楼上走……” 听到这话,陈安顿时笑了起来。 以前听人说,女人在怀孕的时候,会非常敏感,现在他是完全相信。 “你笑啥子?”冯丽荣板着脸问道。 陈安摇摇头:“宝儿,啷个连你都不信我了。” 他说着,到抽屉里,将刚刚放进去的那块金香玉拿了出来,塞到冯丽荣手里,顺便将她抱着的陈澈给接过来抱着:“你闻哈这块石头,是不是你说的那种气味?” 冯丽荣愣了一下,看着手中红褐色的石头,有些莫名其妙。 “这是师傅给我的石头,就是传说中的金香玉,你说的女人气味,就是这石头散发出来,手摸过这石头都会有这种气味……你闻哈就晓得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冯丽荣将信将疑地将石头拿起来,凑在鼻子下闻了闻,再闻闻自己手,脑袋就低垂下去了,满脸的不好意思。 那扭捏的样子,看得陈安憋不住地笑了起来。 冯丽荣瞪了他一眼,蹭地一下站起来,扬起拳头作势要打,但终究没有打下去:“哪个叫你鬼鬼祟祟嘞!” “啥子叫鬼鬼祟祟哦,我这是光明正大地进屋、上楼,我可没有躲,再说了,我要是真的想躲,怕是你也发现不了。以后不要瞎想,我不是那种人!” 陈安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小声道:“这东西不要让人晓得,我过段时间要用……对了,明天跟蛋子哥他们去打野猪,等这个事情完了,师傅让我跟他一起去一趟汉中那边卖东西,主要卖的就是这个。” 冯丽荣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靠在陈安怀里,微微点了点头。 陈安却是心里发笑,他没想到,带回来一块金香玉,差点闹出误会…… 明天要去找那些野猪,陈安本想着去号棚里替陈子谦守着,但想了想,觉得还是将精神养足了,明天才好应对,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晚上两口子躺在床上,再次说起这事儿,都觉得好笑,陈安自然又趁机收拾了她一番。 第二天一早,陈安早早起床,将自己的双管猎枪拆开,好好擦拭一番,重新组装起来,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在子弹带里装了二十多发子弹,然后绑腰间。 打了绑腿,将所需的绳索,钢丝、杀猪刀等东西装布包里背上,跟冯丽荣打了招呼,前往麻柳坡宏山家里。 他到的时候,甄应全和另外几个青壮也来了,正在宏山家厨房里,已经吃上面条了,一共有八人…… 见到陈安进来,几人纷纷挪动凳子,给陈安让了个位置,一个个都显得很兴奋。 尤其是那个几个偶尔上山,但却没有以撵山、采药为主的几个青壮,纯粹是来当个撵脚,帮着村里除害是其一,更主要的是,以往随着陈安围猎,每次收获不小,总能分到不少肉。 陈安将猎枪取下来,挂在墙上,宏山随即递来椅子。 “你龟儿这速度也太快了,才回家第二天就打只黑娃子回来,我跟铁蛋转了几天,也就是在西边见过那一次,后面不管啷个找都找不到,那个时候,你不晓得,我跟铁蛋有多想你!” 甄应全看着在对面坐下的陈安,笑呵呵地说道。 陈安打到黑娃子的事情,其实早已经在村子里传遍了。 别的村子也没听谁说再看到或是打到过黑娃子,大家都估计,陈安打到的黑娃子,就是之前被发现后,引得众人争相找寻的那一只。 既然陈安已经打了,一个个藏在心里,多少有点比较意味的那股子劲头,也就淡了下来。 陈安笑笑:“还好我不是妹儿……” 宏山在一旁接了一句:“你比妹儿香!” 一句话引得众人大笑起来。 钟启秀很快将煮好的面条给陈安端了过来。 陈安也不客气,拿了筷子,加了油辣椒和那些用油炸得香香脆脆的菌子,在碗里一阵搅拌,边吃边问:“我这两天还来不及到处转转,离大村子也远,好多事情都是过后才慢慢听人说起,前天晚上,蛋子哥家红苕地里进了野猪,昨天晚上也不晓得那些野猪来过没有。” 村里的一个青壮说道:“我们在皂角树等着一起过来的时候,昨天晚上出来守号的人回去好几个,包括一路过来遇到的人,都问了一下,昨天晚上野猪来过,有两群,一群在老鹰梁子,这群比较多,大大小小有十多只,另外一群在东边的茅岭子,这群不多,就四五只。” “那就先去把大的那群收拾了再说!” 陈安当即做了决定。 其余人纷纷点头,都是打野猪,自然是哪里野猪多打哪里。 吃过早饭,一帮子人各自带着家伙出了院门。 看到陈安将招财也领了过来,甄应全有些担心:“狗娃子,招财还是不要带去了吧?” 陈安当然知道他的担心,摇摇头:“没得事儿,招财能行!” 甄应全见陈安这么笃定,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宏山见陈安不但带来了招财,连两条下司犬也领来了,问道:“狗娃子,我是不是把我这两只下司犬也带上?” “带上撒,找机会多练练,苞谷一收,红苕一挖,很快就下雪了!”陈安点头说道。 这么一说,甄应全和宏山都知道,陈安这是在为冬季撵山做准备了,心里都挺期待。 一行人没有再多说是什么,一起朝着老鹰梁子走。 狗群打头的是进宝,招财没有跑在前面,而是和两只川东猎犬跟在陈安旁边。 甄应全带了仅剩的一条狗,宏山的四条,加起来共计十三条猎狗。 就在吃早点的时候,这些狗混杂在一起,短短半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只是偶尔听到如意、来福它们呜呜地凶叫几声。 原本陈安还多少有些担心,这些狗会咬起来,还专门出来看过。 但结果是,在自家一帮子猎狗的威慑下,宏山和甄应全的五条猎狗纷纷自觉的亮出了自己的肚皮,已然融入狗帮之中,此时跟在一帮子人后边,变得特别有纪律的样子。 估计它们也知道,狗多力量大,不敢挑衅,识趣地屈居下位。 宏山家的红苕地就在老鹰梁子,在那里,经常能看到有山鹰在空中盘旋而得名。 早年间本是一大片茂密的森林,但因为山梁上挺平整,炼钢铁的时候,那里的大树被砍得差不多,也就在杨连德当队长的时候,领着开荒,开成了土地,有好几十亩地,路也弄得挺方便。 也就是开了这片地并且大力积肥的缘故,让这些地变得肥壮,成了产粮的好地,杨连德还曾受过表扬,让他在队长的位子上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结果这狗日的假大方,和普同村争林地交界,上边领导下来协调,辛辛苦苦经营出的好地,被他拱手让出去了半数,就为博一个识大体的名。 这件事,没少被村里人诟病,奈何他和公社之前的书记关系好,没能拿他怎么样。 一行人赶到老鹰梁子,宏山和甄应全领头去看野猪留下的痕迹。 土地到户后,宏山和甄应全都有地在这儿,他们清楚那块地是哪家的,反倒是陈安,家里没地在这里,也就很少到这地方来,不知道这些地的归属。 沿着林子边缘的看到那片地的时候,那户人家正在地里打理那些被野猪撅到或是咬断的苞谷杆,以及被吃掉半截,裹了不少泥土的包谷。 有人守号,被糟蹋的庄稼面积不算大。 只是,那些野猪被惊吓到,逃跑的时候,并没有钻进最近的林子,而是顺着苞谷地一溜烟冲过去,从好几家人的地里经过。 所过之处,又弄断了不少苞谷,一直冲出地块,这才钻进对面的林子。 每年为了防这些来破坏庄稼的野物,总是让不少人守着,也是累人,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年。 到禁猎以后,野猪数量也削减了不少,稍微松了几年,可后来又不得不守着了。 事实上,八八年禁猎后,山里人手中的猎枪被收走,但其实并没有完全停止狩猎,也更不守规矩,总有人寻着机会去猎捕,没有猎枪,还有铁夹、钢丝绳套,还有不少人山外来的人,直接用上电网捕猎…… 日子稍微好起来以后,那些野味也不再是生活所需,各自忙着外出挣钱,没什么人还会想着去打这些野味的主意,野猪才又渐渐泛滥起来。 如此新鲜的脚印,都不用猎狗追踪,顺着脚印跟随就行。 一行人随着打头的陈安、甄应全和宏山,一头扎进林子里。 第480章 四处游荡的危险强盗 进了林子,一帮子人默契地都不再说话,速度放慢一些,小心穿行,只有穿行中不可避免的碰触草叶、枯枝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在田地周围的林子,不同深山老林那般密实。 平日里,村民没少在这周边的林子里积肥,过来干活,归家的时候也不忘砍些柴火带回家,让林子里的间隙大了很多,穿行起来并不难。 和平日里陈安单独进山,或是和宏山、甄应全一起进山不同,人少的时候,很难进行轰撵围猎,所以采用的方法,其实就是追踪,找着机会“偷袭”,够小心谨慎,总能悄无声息地靠近猎物进行猎杀,一击致命。 人多了,动静也大,最好最直接的方法,自然就是围猎,除了陈安、宏山和甄应全三人,其余的还有六人,都属于是知道些皮毛,但不是很精通狩猎的青壮,他们进山,想要找到猎物,更多的是靠运气,猎杀,则是靠胆气。 上次和县城护秋队那几个家伙在一起的跟着陈安有过几次围猎的青壮,那次没有站出来帮说话,这次是不好意思参加了,不然的话,人还会更多。 即使在陈安看来,他没狩猎能耐有限,但都是从小在山里长大的,正所谓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也比一般人强了不少。 不用刻意交代,他们知道自己该注意些什么,平日里也没少打野猪的主意,虽然成功率不行,但经验还是有一些的。 几人跟着陈安也有个两三次围猎,他们自己很清楚,就是来当撵脚的,而坐交的,自然是陈安、宏山。 就连提着火枪的甄应全也清楚,在这样的围猎中,自己杀伤力有限的火枪发挥不了什么大作用,提着来纯粹是关键时刻防身用的,猎杀还是得靠陈安和宏山手中威力更大,精准度更高的双管猎。 他也开始寻思,该给自己准备一把双管猎了。 不然的话,都有些不好意思跟着陈安和宏山去撵山,别的不说,安全性和可靠性也强了不少。 跟着陈安进山几次的收入,买把双管猎,对他来说,已经毫无压力。 一路上,陈安仔细观察过那些野猪脚印。 他大概数了下,当年的黄毛有十一只的样子,其余的有八头大的野猪,脚印的大小、深浅上能判断出,公猪有三头,母猪五头的样子。 是个不小的野猪群体。 现在已经入秋,很快又是野猪进入深秋繁殖的季节,这要是放它们发展起来,来年那就是几十只的大群,或者分成数个小帮,更加难以招架。 野猪战斗力强,又能吃。 作为杂食动物,它们在山上吃蛇、吃草根、树根,各种成熟后掉落的果子,吃能吃的一切。 它们还温饱思淫欲,一年生两次,每次下七八个崽,那是可着劲的生,发展极快。 到了秋天收获的季节,村民们只能收获满地心碎。因为野猪群会闻着气味判定“啊,天凉了,让山下老农破产吧”。 别被“猪”字给迷惑了。 面对野猪群,村民们也曾选择和它们斗智斗勇:扎稻草人、点火恐吓、用大喇叭放鞭炮声、朝天放火枪,专门弄个号棚看守。 但这些都是徒劳,野猪很聪明,被吓了两次后就意识到:哎?这些操作没啥伤害啊! 于是,被轰撵的时候,它们选择让一让,防止真被打到,白天躲林子里养精蓄锐,到了晚上,避开有人的地方,就开始在里面撒欢打滚。 野猪群并不是受到惊吓,一下子跑出老远,跑得没完没了,这些食物丰富的田地,岂能轻易放弃。 甚至同一群野猪,一个晚上能折返地里两三次,对它们来说,不过是另外换个地方祸祸而已,即使有号棚,有人提着火枪看守,也是顾此失彼。 打游击的能耐,被它们发挥得淋漓尽致。 关键是,晚上的时候,在这些苞谷地里,想要靠近它们进行猎杀,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夜里看不清楚,凶险是其一,最主要的是,稍微有点动静,它们发现人比人发现它们还要早。 所以,很多时候,守号的人一钻出去,听到的就只是野猪撞得苞谷哗啦啦响跑远的声音。 然后,村民就只能弄出点动静,惊吓一下,让它们跑得更远些,早上就只是去看看那些地里边密密麻麻的脚印和啃得乱七八糟的庄稼。 至于下套、下铁夹……谁知道它们究竟会从什么地方来,而且,下在田地周边,稍微不注意就是一场祸事。 甚至还出现过好几次,村民自己下了夹子,把自己给伤到的情况。 普通村民很多时候,对这些野猪恨得牙痒痒,却没有有效应对的法子。 那就是一群四处游荡的危险强盗。 有大片田地的地方,多有几户人家守着,还能有点收获,至于那些偏僻点的小片地,很多时候,就只能检点野猪糟蹋后剩下的残渣。 一路兜兜转转,花了两三个小时,绕了大半圈,从那些脚印来看,这群野猪夜里在老鹰梁子被吓跑后,跑进山里不过两三里地就歇了下来,在林间一阵翻拱后,又转了方向,防不胜防地换了个方向,朝着石河子村的方向下来。 本以为这野猪群的方向还会有偏移,却没想到,这些野猪胆大至极地过了村里的河流,就在河边的苞谷地里祸害,将周边几块地里的苞谷,少说糟蹋了两三亩那么大的一片。 几人看到这情况的时候,有人直接就说了:“这些野猪,怕不是成精了,啷个敢跑到这种地方来!” “给老子……这胆子也太大了!” 要知道,这片地,距离大村子不过百多米远,直接就能看到村里的屋舍、村民,是村里人活动最为频繁的地方。 偏远点还好说,跑到离村子那么近的地方来糟蹋庄稼,就连这里年纪最大的甄应全都还是第一次看到。 更可气的是,这些野猪应该是在临近天亮的时候,上了出村的大路,甚至还在土路上的泥窝里打过滚,然后大摇大摆地顺着大路走了一段,爬上对面的山坡,又在一块红苕地里一阵翻拱,这才钻进林子。 “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些被野猪打过滚的泥窝和它们拉出来粪便了,我还以为是哪家放出来的猪弄的,没想到是野猪,这也太狂了!” 甄应全看着对面的山坡:“怕是到现在,庄稼被糟蹋的几家人,都还不晓得,野猪会窜到这种地方来。” “要是不说明,村里边肯定有人要吵架!” 宏山笑道:“要不是一路跟过来,我肯定认为这是村里放出来找食的家猪弄的,而不会怀疑到野猪身上。” 陈安微微点了点头,也觉得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太大。 村里不少人家,为了省粮食,买回来的猪崽,有大半时间是每天让孩子赶出来放的,直到架子长大到一定程度,才会关起来圈养,减少活动量好长膘。 看到距离村子这么近的地方,庄稼被糟蹋,首先想到的就是经常在这附近河沟放猪的人家,争吵的爆发,取决于这些地的主人,什么时候发现那些被糟蹋的庄稼。 可不像盘龙湾、青沟,独门独户的,周边都是深沟,没什么地,喂习惯了,猪崽出去,到山沟里,随便撒欢。 但陈安估计,也要不了多长时间,这些地的主人就会知道情况了。 村子周边的地,一向是村里人割牛草、猪草的地方,经常有人过往……那里有点什么情况,一向传得很快。 “等打了野猪,你们回到村子的时候,顺便说一声,免得吵架……赶紧去找,绕了不少时间了,耽搁下去,搞不好今天都打不了,都敢溜达到这种地方来了,这些野猪太狡猾,破坏力太强了,防都防不住,拖一晚上,就多一晚上的损失……” 他说完,领头顺着野猪留下的脚印,穿过路边山坡上那些台地,然后钻进上边的松树林里。 从山垭口翻到背面,这些野猪,时而在山沟穿行,时而上到山坡,一直往更深的山里走。 更让陈安等人惊奇的是,这一路过来,竟然发现不止一群野猪留下的踪迹,从各个地方汇集而来的,他们少说也看到四群,似乎都在朝着一个方向汇集。 陈安心里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 宏山也发现了古怪:“啷个那么多野猪,往这个地方来,约好的蛮?” “会不会只是偶然碰到一起?”一个青壮猜测道。 甄应全也皱起了眉头:“狗娃子,你觉得是啷个回事?” 陈安想了想,说道:“感觉上,这些野猪应该是到同一个地方……” “到同一个地方干啥子,这么几群野猪汇集到一起,都不晓得有多少只,分散开来还想得通,全集中到一起,怕是连找吃的都成问题!” 宏山不解地说道。 “我听师傅说过一种可能,野猪群会大量汇集到一起来,不过我没见过,要看到了才晓得……” 陈安也不太确定。 “你说的是啥子可能?”另一个青壮好奇地问。 “这山里边,怕是来了个厉害的公野猪了,或者说,叫做猪王。” 王通常是对群居动物首领的称呼。 一般情况,都会认为群居动物都有王,不过,野猪却是个特例。 它们虽然是群居动物,但它们没有野猪王的说法,因为,它们是雌性成年野猪组成的群体,雄性野猪只有在繁殖期才会暂时地加入一个野猪群,繁殖期过后,雄性又开始独来独往。 其次,野猪群中雌性的关系是非常融洽的,它们通常是有一定的血缘关系,在族群中,它们属于合作关系,共同的照顾和保护后代,不像其他群居动物那样,有明显的等级划分。 但陈安觉得,野猪王这个词或许更适合说明今天可能遇到的情况。 如果真是想象中那样,事情可不好办。 大概是好奇陈安的说辞,一众人在追寻中,不知不觉地加快了步子,直到翻到一道山梁上,下方开阔的山谷坳地里,传来了野猪嘈杂的哼哧声,并伴随着一声声尖利的嘶叫和林木猛烈的摇晃,似乎有一场混战正在发生。 陈安抬手示意,让大家止住脚步。 已然变得密实的林子里,看不出去,他四下看了看,挑着一棵枝杈多好爬的青杠树爬了上去,将随身布包里的望远镜取出来,朝着山坳里看去。 一看之下,他顿时惊骇地吸了口凉气。 第481章 山野猪嗥 那谷地山坳里,此时少说也散落着大大小小上百只野猪,分布在不小的一片地方。 当年的黄毛野猪占了大半,其次是母野猪,正在林间四处翻拱。 那是一片青杠树、山核桃、毛栗子夹杂生长的山野,不说遍布,但几百棵还是有的。 在这个时候,橡子还没有成熟,但山核桃早已经脱落,毛栗子那一个个刺球,也咧了开嘴,但即使如此,也供不住多少野猪折腾。 那些野猪正在林间搜食,小野猪们来回奔跑的很欢快。 嘈杂的哼哼声,就是这许多野猪发出的声音汇集而成,这等阵仗,怕是一般的猎食动物都不敢靠近。 真正让陈安吃惊的是,他用望远镜透过林木间隙,看到山坡林木间有很大的声响冲出来,那动静彷如雷霆万钧之势,势不可挡。 喀的一声,撞破灌木丛遮掩,跃出一只庞然大物。 那是一只獠牙半尺来长,披着粗黑长毛,少说也有五六百斤的巨型野猪。 这大体格,为陈安平生仅见,这不是北方膘肥体壮的野猪,蜀地野猪一身瘦肉,能长到三百来斤的,已经是很大了。 当然,在陈安眼里,倒也不觉得奇怪。 也就是这年头,村里人大都养的是黑毛猪,垮腰拖肚的,长上两年,也不过两百斤左右。 若是过上些年,山里人养的家猪开始被新品种白猪取代,四五百斤的野猪就常见了,若是用饲料喂养的,长到六百斤也不稀奇,那体格,比人还长,高度能超过成年男人的肚脐眼。 只是,大概是这两年看习惯了那些体型不大的土猪和山里的野猪,再看到那巨型野猪,显得很夸张。 那些两三百斤大小的,在它面前,感觉矮短了一大截,有了对比,更让人觉得那野猪实在大得出奇。 它这般狂躁地如同一辆装甲车般冲出来,目标是另一头公野猪。 那头公野猪体型也不小,在三百斤开外的样子。 看到那大野猪冲出来,大概是出于雄性的本能,它没有掉头就跑,反而转身面对着那巨型野猪。 但很快,它就从身量上看出,光那大体格子,就有着碾压它的绝对优势,赶忙转身逃跑。 但终究慢了一步,被那巨型野猪低头一个撅挑,直接挑飞起来,狠狠砸进灌木丛中。 三百多斤的庞然大物,就这么轻易被挑飞,陈安很难想象那巨型野猪体内,究竟蕴藏的是何等的力量。 这还没完,不待那野猪有喘息的机会,巨型野猪再一次冲入林木中,被林木遮挡,陈安看不到具体的情形,只能看到那少说有人腰粗的树木,被弄得左摇右摆,伴随着公野猪发出阵阵凄厉的嘶鸣。 不过数个呼吸,只见那公猪,不要命地从林木间窜出来,然后不顾一切地朝着猪群外边突围,挡道的黄毛野猪都被撞翻几个,一路踩踏过去,踩得黄毛野猪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它只顾着逃,脚步不停,一直跑出山坳,钻进深处的林子,不见了踪影。 而那头巨型野猪也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哼哧哼哧地叫着,不时吧嗒着长嘴巴,四处张望,如同一个王者般在野猪群里晃悠,很快,它又锁定了另一头体型比较大的公猪,低着头慢慢靠近,然后突然冲撞过去。 不出意外地,那只公野猪也被掀飞出去,只是,这头公野猪识趣,一爬起来,就头也不回地跑了,没给巨型野猪再次蹂躏的机会。 陈安确定心里的想法了:这些猪群,就是因为这只巨型野猪而汇集到这片山坳谷地里来的,而巨型野猪,是在驱逐其它成年公猪……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想独霸那些成年雌性野猪。 想到这些的时候,他不由咧了咧嘴,暗想,你就这么一头公猪,伺候那少说也有三四十头的母猪,遭得住吗? 但他细细一想,好像也觉得不夸张。 他上辈子听养猪场的人说过,一头公猪可配种二十多头…… 这么说起来,貌似也属正常。 看到陈安爬上青杠树,看了好一会儿还不见下来,在树下等着的宏山和甄应全等人,有些等不得了。 宏山双手拢在口边,冲着树上的陈安叫到:“狗娃子,你到底看到了些啥子?” 他们林子里,也能听到对面山坳沟谷里传来的猛烈的林木响动和杀猪般的叫声,就是不知道具体情况,也是心焦得不得了。 陈安放下望远镜,低头看向宏山,冲着他招了招手。 在这需要靠望远镜才能看到的野猪群,距离还挺远,倒不用太过担心被野猪发现而将它们惊走。 宏山见状,将双管猎枪交给一个青壮,抱着树干就往上爬。 待他爬上去一段,甄应全也是将火枪往旁边的树上一靠,跟着爬了上去。 陈安特意给两人让开些位置,等他们爬到高处树桠上蹲着的时候,他将望远镜先递给宏山,顺便指了山坳方向:“自己看!” 宏山接过望远镜,一手抱着树干,一手拿着望远镜凑到眼睛边,朝着陈安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当看到那么多野猪散落在山谷里的时候,忍不住说了一句:“麻批,那么多!” 紧跟着,他又看到那头巨型野猪,跟着又是一句:“我日……好大,啷个会有那么大的野猪哦!” 在一旁抱着树干张望,却只能听到响动,什么也看不清的甄应全听到这些话有些急了,催促宏山:“铁蛋,快给我看看!” 宏山像是没听到一样,还在拿着望远镜四处扫视,直到甄应全催了第二遍,才意犹未尽地将望远镜递给甄应全。 在甄应全看那些野猪的时候,宏山偏头看向陈安:“狗娃子,那么多野猪,啷个打哦?” “下树再说!” 陈安抱着树干,踩着那些枝桠,很快下到树根脚,宏山也跟了下来。 一帮子青壮纷纷询问:“看到些啥子?” 陈安面色严肃地说:“对面那山坳里边,少说有上百头野猪,最大的那只,怕是有五六百斤……” “那么大?” 一个个目瞪口呆。 “真的相当大,跟个小牛一样,我刚才看到它咬别的公猪,两三百斤那种,直接能撅飞起来。要是野猪真的有猪王,那这头野猪,绝对是!” 宏山听陈安说过不少关于野猪的经验,他也知道野猪没有猪王,更没有猪神一说,所谓猪王,不过是大的野猪,或是猪群的头领而已。 野猪群一般有两个掌权者,一只领头公野猪和一只母野猪,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其它的野猪总是缩着颈脖仰鼻子呈现出一副谦恭相,小心翼翼的随时随地给领头野猪让道。 遇到危险的时候,它们还能冒着生命危险挺身而出。 作为掌权的领头公野猪,享受的权利似乎没多少,但却有很多义务和责任,最起码的职责是维持种群秩序,调节争抢食物引起的纠纷,当猪群在山野里进食的时候,它需要担任警戒,只能匆匆忙忙的吃一点东西。 当猪群撤离危险区域时,它总是殿后压阵。 作为猪群雌性首领主要负责寻找食物和选择道路,在野猪群,雌性首领总是居中,便于照顾和观察。 找食物的时候,一般就是领头的母猪上前探查,然后招来一帮子子嗣。 而幼崽在猪群中的地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即使生它的母猪死了,小猪幼崽也不会饿死,自然会有别的母猪哺育。 母猪群对幼崽的保护是非常有原则的,平时猪群行动或者睡觉的时候,总是将幼崽夹在队伍中间,成年野猪位于四周。 一旦发现异常情况,在领头公野猪发出警报后,野猪群就头朝里尾巴朝外很快聚拢在幼崽周围,也不乱跑,继续竖耳倾听,而野猪幼崽则伸开四肢,腹部着地的卧在中央。 如果敌人隐藏不露面,领头公猪就会打着响鼻径直朝目标走过去,意图吓走敌人,接着,它又返回猪群,再令其他的野猪沿着它刚才走过的路线巡视。 在情况不明时,野猪群就会解散应急队形,由雌性首领走在前面,小猪随其后,两侧是成年猪,由公首领野猪殿后,撤离危险区。 如果敌人凶相毕露肆意进攻的话,野猪群就会头朝外尾巴朝内围成环形,同仇敌忾的坚守阵地,保护小猪幼崽。 没少打野猪,那些看似散乱的奔逃,其实都是有策略的。 碰到撵山人开枪和放狗追撵的情况,它们往往首先选择逃跑,跑不掉了才会选择反击。 但眼下的情况,怕是没什么人敢带着猎狗追撵,那妥妥的找死。 上一次陈安他们三人在山里遭到骆祥文等人轰撵出的那些野猪冲撞,就弄了个人仰马翻,更别说这百多头野猪,有那么多大家伙的情况了。 甄应全很快也从树上滑了下来:“那么多野猪,聚在一起,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听说过,这次算是开眼了。” 其他几个青壮,也轮流上树,用望远镜看了一阵,下树后,都默不作声地看着陈安,等着他拿主意。 “这么大一群野猪,光凭我们几个追撵,太危险了!” 陈安摇摇头:“狗也不能上,要是放出去,怕是分分钟就会被那些野猪给弄死!这就不是我们几个能围猎的,稍微不注意,就容易丢掉小命,哪怕藏在树上,也不见能讨到好,野猪把树拱倒伤人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你肯定有办法?”宏山一如既往地相信陈安。 “今天不能打,回去准备钢丝、铁夹,还是设置铁夹、坑木,布阵,来点巧的,这个地形太开阔了,得多张罗点人手,才好围猎……人手还是要找点不错的,懂事、稳重,最好是撵过山嘞。” 陈安思索过后,觉得还是这样稳妥。 中了铁夹,钢丝绳套,才好猎杀。 人手也必须是知道些狩猎手段,能听安排,能自保的。 换作一般人,面对这么大一群野猪,心理上那一关,都很难过得去,更别说围猎了,可别来添麻烦。 甄应全和宏山听完,也纷纷点头,他们都很清楚,无论何时,吃肉是其次,保住命才是最要紧的。 宏山不由感慨:“要是能有挺机关枪,那就过瘾了。” 陈安笑道:“用把双管就已经顶天了,还想要机关枪,五六半都弄不到,想点现实嘞。” 就在这时,山谷里传来阵阵野猪的嘶吼。 那粗狂凶猛的声音,几人只能想到那头巨型野猪发出来的,不是打斗的声音,是单纯的吼叫。 “都不晓得它嗥些啥子!”甄应全皱着眉头说道。 “还能是嗥啥子,就是为了吸引附近的野猪群,招来更多的母猪!到了繁殖季节了,不仅仅是到处游荡的孤猪会去找猪群,母猪一样会被强壮的公猪吸引,那是双向奔赴!” 陈安想着那头巨型野猪,不由说道:“都说母猪好好一窝,公猪好,好一坡。这头大野猪要是能弄回去养着,配出来的种一定相当好!” 第482章 留着就是个祸害 “弄回去养起……你是真敢想!” 宏山直摇头:“能长那么大,都不晓得在山里长了多少年了,就这种随随便便把两三百斤的野猪都撅得飞起来的野性,那就不是轻易能拿住的,就即使抓回去了,怕是关它的圈都能分分钟撅倒,要是放了跑出来,更是闯祸。” 陈安却是笑了起来:“一般人养不了,但是畜牧场嘞?” 宏山一下子明白陈安的想法了,点头道:“我回去问哈我姐夫!” 陈安微微笑了笑,回头对一帮人说道:“回去了,尽可能多找些钢丝、铁夹,再找些人手……” 一帮子人都清楚,现在倒也不是不能打,可那么多野猪,危险是其一,主要是,就凭这几个人手,也打不了几只,绝大部分肯定得跑掉,那样太可惜了。 看到这群野猪的时候,陈安隐约记起上辈子的一件事情,好像大概就是这时段,普同村那边有个老人,到山里采药,进了山就没能再回去,找到的时候,就只剩些被撕扯得破烂的满是血迹的衣服,看样子是被野猪给分吃了。 现在想来,十有八九是遭遇这许多野猪了。 事情做出决定,一个个纷纷拿上家伙,抄山里的近路回村。 此时正值中午,天气最热的时候,皂角树场子上,有不少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摆龙门阵。 一行人到了场子上,甄应全直接敲响皂角树上那许久不用已经生锈的铁钟,不多时,还在家里的人纷纷聚拢到场子上。 他说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一听到在山里发现上百的野猪,一时间议论纷纷,都觉得难怪今年来糟蹋庄稼的野猪会那么多,原来是山里出现“猪王”了。 打野猪,能护庄稼,还能分肉,当说到需要人手的时候,一个个青壮都站了出来。 陈安将挑选出来的二十多个青壮安排给甄应全领着,让他领着人上山砍些木棒回来做坑木,数量越多越好,顺便将村里人家里的铁夹都聚拢,不够的,到别的村子找人借一下。 跟着他又强调道:“这两天,尽量不要进山,那么大群野猪,不晓得会游荡到啥子地方,只是几只野猪,见到人就跑,数量多了可就不怕人了。 尤其是老人、妇女和娃儿,一旦遭遇,跑都跑不脱,请大家相互转告一哈,另外,就是你们到别的村子去借铁夹之类的东西,也顺便说一声,让他们不要轻易进山,尤其是黑潭子村和普同村…… 当然,他们如果有人愿意过来帮忙,可以叫几个好手过来,但是不希望有人提前去惊扰那些野猪。这些野猪这次要是能除去半数,以后庄稼遭到的破坏应该就不会太严重了。” 野猪群所在的位置,距离黑潭子村、普同村也没多远,这是出于仁义上的提点。 至于野猪,有这“猪王”在,怕是将周边山里的野猪群都聚拢了,这次要是能重创,它们想要恢复元气,再成气候,就没那么容易了。 人和野猪的冲突上,陈安向来不手软。 他上辈子是见识过野猪泛滥的情形的,有不少人家,正是因为野猪,一年下来,收获寥寥,向上级请示,也是简单搪塞,至于补偿,那跟叫花子讨钱没什么两样,干脆将地给闲置,外出务工就再不回来,好好的一个山村,又变得遍地荒草,越发荒凉。 这不是陈安愿意看到的,明明有很好的发展前景的山村,却最终以衰败告终,那种凄凄凉凉的感觉,是真不舒服。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事情交代完毕,陈安和宏山一起往回走。 他准备去找一下李豆花,说说具体情况,听听老人的意见,把事情安排得周密些。 那么大的事,还有那么多人参与,没有出事儿,打到野猪了,皆大欢喜,可若是出了问题,他这主事人,可不容易撇清责任,事情得办好了才行。 经过麻柳坡的时候,陈安被宏山拉着去了他家吃饭。 匆匆填饱肚子,宏山忙着去镇上找他姐夫。 若是再过上些年,养黑猪的事情开展起来,有这么大的野猪,陈安是绝对不会错过弄来当种猪的。 山里人就时常有人会将发情的母猪送到山里野猪出没的地方,搭个棚子将母猪养在山上,吸引野猪来配种的做法。 可是现在不现实。 主要是居于两点考虑,一是现在还是缺肉油的年头,大家最希望获得的还是肥肉,不然肥肉的价格也不会比瘦肉还高了。 这种杂交出来猪崽,也和野猪幼崽一样,长有花纹,过上几个月才会慢慢褪去,成为鬃毛或是黑毛,生长缓慢,而且是瘦肉型的,不适合眼下的市场,赚不了什么钱,还划不来养。 再有就是,杂交出来的猪崽,还保留着很强的野性,人多高的院墙,那是轻轻松松就能纵跃出去,很难管理,而且,稍微不注意,容易伤人。 但不得不说,杂交后得到的猪崽,长大后所产出的肉,那是真香。而且,食性更杂,抗逆性也更强,很好养活。 这样的想法,只能再过上几年,人们的日子好转,开始过得精细并且追寻品质的时候来搞。 他现在只希望畜牧场的人汇报后,能有用来做种猪的想法,也让这头巨型野猪的价值能变得更大。 之所以有这想法,是因为陈安在当初托宏山从他姐夫那儿弄来的养殖手册上,有这方面的尝试、研究,他觉得达成的可能性不小。 而陈安则是将猎狗送回家,跟陈子谦说了事情经过,让他放羊不要去野猪群所在的方向,然后,他提着猎枪去茅草屋找李豆花。 山里那么多野猪聚集的情况,陈安是初见,李豆花却是见过数次的,对付这样的野猪群,他更有经验。 只是这个时候,陈安担心李豆花已经外出…… 他也只能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人了,若是找不到,只能是晚点再跑一趟。 让陈安没想到的是,当陈安到了半山坡的山道上时,远远就听到了巴豆的叫声,不由心里一喜。 等到了茅草屋的时候,他见李豆花就在山沟溪流旁的草地上坐着,正拿着一小块金香玉在石头上打磨,又用晒干的节节草抛光。 “师傅,你这是在干啥子?” 陈安凑近后,看了他手中那块比拇指头大不了多少的金香玉说道:“这东西质地太软了,弄不出光泽来。” “我晓得……我就随手弄个小东西戴一哈,不是可以防中风嘛,我又不懂雕刻,就是想弄得光滑点,随便穿个眼,系根线而已。” 李豆花摊开手掌,将手中的小东西展现出来,就是一个棕红色的小石头疙瘩,倒也挺特别。 他接着问道:“野猪打了?” “不是,今天一早去找野猪,结果找到山里边,发现山里边来了头五六百斤的大家伙,猪嗥声,将周边的野猪群都吸引过去了,在山里汇集了百多头,如果周边还有野猪,过上一晚,可能还会更多,我准备组织人手将它们打了,尽可能多打一些,一个个的庄稼也少遭损坏一些。” 陈安简单说明情况:“师傅,我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专门过来请教你的。” “那你准备怎么打?” 李豆花没有急着说自己的想法,反而想先听听陈安准备怎么做。 “我让人多准备些钢丝绳套和铁夹,准备布阵,寻个狭窄点的地方,将它们赶进去,中了陷阱以后再去打,不敢让人直接去追撵,也不敢放狗去咬,怕被伤到,这些野猪太多了,无论是人还是狗,被这些野猪冲撞到,怕是躲都躲不了,太容易出事了。” “换作是我,也就只能是这么做,首先保证人安全就行了,还能啷个办嘛。” “不是,我主要是想活捉那个最大的公猪!” “捉了干啥子?几枪打掉就完事了,留着就是个祸害,那种大体格的野猪,见到人都不带怕,毫不夸张地说,那算是成精了。 能长那么大,都不晓得经历过多少生死场面,又狡猾又凶,这山里边,估计也没得啥子野物能伤到它,是个必须解决的麻烦,直接打死多省事?” “用来做种猪……我都让蛋子哥去联系畜牧场了,活的比死的有价值。” “做种……所以,你是想来问活捉的方法?那么大的野猪,一般的钢丝绳套和铁夹都没得用,力气太大了,轻易就能将钢丝崩断,坑木也能轻松被崩断或者是咬断。 想要抓住它,挖陷阱……不行,挖陷阱的坑要挖得很大很深,花上两天也不见得能挖出多大一个来,而且不容易赶进去。 对付这种大家伙,只能以柔克刚,用网,找些牢实的绳子编织些大网,比较省事靠谱。而且,人不能多,那是见到哪里有人就往哪里冲,先把别的野猪群打了,再来想办法收拾它,不然不好办。” “我心里边多少还是有些不踏实,连网都不晓得该啷个弄,师傅,要不麻烦你,明天跟我们一起,帮我把握一哈,我怕我自己考虑得不够周密,有你坐镇,我更放心些!” 李豆花想了想,点了点头:“那我跟你过去看看!” 他说完,将那小块金香玉随手装衣兜里,到院里将房门关了,提着火枪跟着陈安往回走。 陈安先回家一趟,将自家那几根绳索都找了出来,甚至把牛皮鞣制后绞成的皮条也给带上,到大路上汇合李豆花以后,两人先是摸到山里,用望远镜细细看了下在山坡上翻拱的那百多只野猪,又去周围转着看了下地形。 只是大概摸一下附近的情况,不知道晚上这些野猪会游荡到什么地方,还没法做出安排。 两人也没有过多停留,返回石河子村。 那么大的事情,凡是去帮忙围猎的人,都丢下了手头的活计,砍木头做坑木,捆绑钢丝绳套,钢丝不够就用铁丝,这些东西,大的野猪或许困不住,但对付那些数量更多的黄毛,却也绰绰有余。 至少短时间困住不是问题。 陈安回到村子的时候,看到一帮子人已经在场子上准备了两百多个。 还有那些铁夹,一个石河子村,铁夹就找来三十多,连上从附近村子借来的,也有七八十个,黑潭子村和普同村还特过来了十来个好手。 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临近傍晚的时候,宏山赶回大村子,兴奋地告诉陈安,他姐夫请示过后,畜牧场的领导和上边反应,表示对这事儿很感兴趣,说若是能活着抓到那大野猪,愿意出一千块钱购买。 这个数字,在一般人看来,已经相当多了,但在陈安看来,也只是勉强。 要知道,弄这么大一头野猪,需要多少人手,又面临怎样的危险,给再多也应该。 估计畜牧局的人也作了考虑,把人这心理拿捏得死死的,这才弄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价格。 但无论如何,总比打杀了分肉来得强。 陈安开始招呼大伙,从各家各户借绳子,在李豆花的指点下,结捕兽网。 第483章 诱饵 多人动手,事情进行得很快,趁着人手都在,陈安和李豆花,将这次围猎的注意事项细细跟众人说了一遍,又商议一番后,各自回家,相约明天一早在石河子村皂角树场子上集合。 那么多野猪在山里游荡,这要是闯到地里边来,一晚上的时间,都不知道要毁坏多少庄稼。 为了不耽搁第二天的活计,守号的人其实大都是家里的老人,今天晚上,却是不敢再让他们守号了。 还有些人家,觉得自家的田地所在位置不偏僻,被别人家的包在里面,觉得安全,虽然弄了号棚,也是隔三差五才去一趟,今天晚上也不敢大意。 几乎家家户户的青壮,都出动了。 这估计是有石河子村以来,守号人数最多的一次。 陈安也让陈子谦在家里安歇,自己带着猎狗到大瘦地守号。 号棚里的火光升起没多长时间,宏山带着些青苞谷就找来了,在两人烤着苞谷的时候,又陆续来了几人。 年轻人凑在一起,就特别能闹腾,直到夜深了才各自离开。 陈安躺到木床上,透过小窗看着外面清亮的月亮,听着远处时不时传来的火枪声,鞭炮声或是吼叫声,忽然想到了重生回来,被安排来守号棚,董秋玲找来的夜晚。 越想心里越是躁动,反倒睡不着了,干脆起来领着在号棚外趴着的招财,到外面溜达了一圈,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得以安心养足精神。 这次围猎,算是全村的大事儿了,怎么少得了陈子谦和宏元康两个主事人。 陈安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回到家里,一家子早已经起来,吃过冯丽荣煮的早点后,和陈子谦一起赶往大村子。 其它猎狗被陈安留下,只领着招财。 经过一晚上,那些野猪不可能还停留在那片沟谷山坳里,需要猎狗帮忙寻找。 让人寻找的话,很多时候,离猪群很近了都未必能发现。 这是很常见的情况。 野猪也并非一有风吹草动就跑,往往听到动静,会一帮子野猪全都像泥塑一样,一动不动地静听,不容易被觉察,当人走到距离很近的地方了,才会突然逃窜,很容易吓到人,也很危险。 有了招财,那就不一样了。 它的腿脚也需要更强的锻炼,也没有别的法子,只有多走多跑加上它自己的适应调整。 李豆花之前的一番话,让陈安吃了定心丸。 打心底里,他也不希望是招财只能留在家里看家护院这一结果,以招财的灵性和想方设法都要跟上陈安,以及不论死活都要把羯羊往家里拖那股子倔强,相信它也不甘于只是留在院子那小片地方。 关键是,招财听话,对陈安的指令已经不只是死板地执行那么简单,它已经有很默契的配合,不会轻易乱来。 狗多了反而不好招呼,所以,陈安就只是带了招财。 到大路上的时候,宏山和宏元康已经蹲在路边等着了,碰面后,简单打了个招呼,四人一起赶到皂角树场子上。 今天人来得都挺早,也不拖拉,大都是昨天晚上守号的青壮。等了没多长时间,黑潭子村和普同村参加的几人也赶到,连上李豆花,一共四十七人。 那么多人,也是山里少有的狩猎阵势。 即使是在冬季农闲,相约上山围猎的,也大都是五六个人一群而已。 一帮子人聚在场子上,像是开一场盛大的聚会,聊得火热,大都是在询问昨天晚上守号,有没有遇到什么情况。 但结果是,昨天晚上,出奇的安静,竟是再没有任何野猪闯入田地糟蹋庄稼。 见人手到齐,陈安拉上李豆花,站到皂角树下的石头上,再次将昨天商议的时候所说的注意事项,又重复一遍,这才领着人进山。 自然不可能是所有人浩浩荡荡地往山里走,动静太大,领头就是陈安、甄应全、宏山和李豆花四人,其余的人则是跟在后边四五十米的地方,交由陈子谦和宏元康约束着。 一路上,有招财在,四人也行进得小心,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一直找到昨天野猪群所在的山谷,野猪群果然已经不在。 整片山谷,像是被彻底犁了一遍一样,到处是被翻拱过的新鲜痕迹,很多灌木丛、草根被吃得干干净净。 密密麻麻的猪脚印,东一坨西一堆的猪粪,嚼过后吐出的残渣,踩实的脚印里,更有残留的一汪汪腥臭发红的野猪尿液,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子腥臊气味。 林子里显得很安静,只是偶尔能看到那么两三只小鸟在那些翻拱过的泥地上啄食,时不时惊飞起一群群找到美味的各种苍蝇、虫子。 野猪脚印分布的面积不小,但有招财在,它能分辨出新鲜气味的动向,很快便寻到那些野猪离开后踩踏得如同一条大路的猪道。 野猪群聚拢在一起,都是随着那巨型野猪活动的,它那比成年黄牛脚印小不了多少的猪蹄印,是那么的显眼。 也时不时地能看到些血迹,不用说也知道是野猪打斗留下的。 到了繁殖的季节,那些流浪在外的公猪,要么寻找到野猪群汇合进来,要么选个地方当领地趴着,几天不进食,不停地嗥叫,吸引雌性,若是有其它的成年公猪闯进来,必然是一场驱逐打斗。 野猪群沿着谷地的溪流一路往山里更深处走,这大概是它们没有出现在地里的原因。 一行人顺着脚印一直往里追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发现野猪群拐向山坡,从山垭口翻过去,一路上搜寻着能吃的一切,然后到了另一条沟谷里。 在那里,四人看到了不少野猪翻拱出来的泥窝子,初步判定,野猪群昨天在这里休息过。 继续寻找,又翻过两道山岭,在靠近普同村的一道山梁上,招财终于出声。 猎狗能听到很远地方传来的声响,陈安也细细听了一下,没有任何发现,但他相信招财干脆爬到山尖,攀上一棵高大的松树,在上面朝着招财注意的方向用望远镜查看,见三四百米外,那些野猪汇集在山间的一片草甸子上。 这里有一个名字,叫烂泥塘。 顾名思义,那里有烂泥塘子。 倒不是沟谷间有什么溪流,而是在左侧山半腰一棵老树根脚下边,有地脉水,一年四季滴滴答答地滴着水,但那出水量,也不足以形成小的溪流。 加之那片地方低洼,雨季山水汇集,形成一片类似沼泽的烂泥地。 还是生产队的时候,陈安进山,经常能看到普同村负责放牛的老倌,喜欢将水牛赶到这里。 这样的地方算是水牛的天堂,有丰盛的水草,能吃饱喝足,还能舒舒服服地在泥塘里打滚,防止蚊虫叮咬。 倒是现在,土地到户,生产队养着的猪牛羊之类的也都分了,少有人跑这么远的地方来放牛。 烂泥塘,比昨天发现野猪群的山谷还要开阔。 越是开阔的地方,越是难搞,再往前,有好几条岔沟,属于比较平缓的地方,陈安看得直皱眉头,哪怕来得人多,也不好围困、轰撵。 他从树上滑下来:“事情不太好办,那些野猪就在北边的烂泥塘里边,野猪一被惊动,到处都能跑……师傅,有啥子想法没得?” 李豆花自然是熟悉烂泥塘周边地形的,他不慌不忙地卷了旱烟点上,想了一会儿,说道:“等不是办法……这些野猪更喜欢晚上活动,白天怕是就准备在这里休息咯。这样,普同村不是也有人来帮忙嘛,这里离他们村子近,让他们回村子,弄点新鲜的包谷回来。” 一说到苞谷,陈安就知道李豆花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一个字——诱! 在疯狂进食准备过冬的时节,任何能吃的东西,对野猪而言,都是诱惑,何况是新鲜的苞谷。 既然没把握强行控制它们行进的方向,那就用诱饵引导。 所以,陈安追问道:“把它们引到哪里去?” “往北边,从左往右,第三个山沟一直往里走,有一段山沟比较窄,坡也比较陡一些,野猪如果引进去,往后边一轰撵,野猪就只能顺着那条山沟一直往里跑,是设置钢丝套、铁夹的好地方,也能避免野猪群被惊动,冲到普同村那边,打过之后,它们也只能往北边跑进深山,远离村子,更安全些。” 李豆花简单一说,甄应全和宏山都纷纷点头,觉得可行。 陈安也赞同这做法,尽管想多打到些野猪,却也不是想着斩尽杀绝,总会有跑脱的。 他只是在想,若是这样的话,那头最大的野猪若是困不住,跑进深山里,想要找到并且活捉的难度太大,别的不说,单是搬运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陈安将自己的疑虑也说了出来,甄应全和宏山又纷纷看向李豆花。 李豆花却是微微一笑:“那还不简单,给它前脚或者后脚上来上一枪,它能跑到哪里去嘛,用去配种,只要能站起来,影响也不大撒!” 陈安愣了一下,细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儿,说不定今天就能将那大野猪给活捉了。 他笑了笑:“就这么干,我去找人安排一哈!” 他说完,转身就顺着山脊往回走,跟等在后边的陈子谦等人汇合后,简单说了下烂泥塘里的情况,然后将几人商量的法子也说了一遍。 普同村那几人也没意见,约着就走。 陈安特地嘱咐:“苞谷不用多好,地里边那些长不成气候的小苞谷就行。” 每年的苞谷,总有一层长不大的小苞谷,很多撕开苞谷壳以后,苞谷芯子上只有那么三五颗苞谷籽,有的根本就是光杆司令,啥也没有。 但就这样的东西,用来作饵也很不错,毕竟,那嫩嫩的包谷芯,还是非常清甜有滋味的。 那几人对附近的山道熟悉,绕开烂泥塘,很快走远。 陈安则是重新回到山顶,继续留意着那些野猪的动向。 这一等就等了差不多两小时,普同村的几人各自用背篼背了些满满的已经撕了外壳的小苞谷回来。 而接下来面临的难题,就是如何将这些诱饵在不惊动野猪群的前提下布置下去。 思来想去,陈安还是觉得,自己领着去弄比较靠谱一些。 他当即叫来宏山、甄应全,又从来帮忙的人手中,挑选了几个经验比较丰富的人带上,背着苞谷,下了山坡,绕往北边的山沟。 第484章 不得不服 有这“猪王”在,那些之前混在猪群里比较强壮,扮演着守卫角色的成年公猪被驱逐得差不多了。 只余下一些还未性成熟或是还没来得及外出游荡,寻找新猪群的公猪,却也不敢太靠近中心位置的“猪王”,生怕被伤。 对于陈安来说,现在的野猪肉不值钱,也不方便卖,家里又不缺肉,最有价值的还是猪肚,对他来说,其实挺鸡肋。 打野猪到了他现在这程度,就像宏山钓鱼一样,已经不是单纯的为了吃,而是在体验那过程,那其中的刺激。 所以,抬起猎枪的时候,陈安心里想瞄的肯定是最大的,而不是肉最好的黄毛和次之的母猪,只是理智告诉他,还是黄毛和母猪的肉更好,打死了终究是为了吃,而不是为了单纯地寻刺激。 今天却是个难得的机会…… 而且,比起开枪猎杀,悄无声息地靠近猪群,尤其是那么大一群野猪,就是一件让他非常兴奋且考验能耐的事情。 他领着几人绕过烂泥塘,进入北边选定的山沟,距离猪群约有一百五六十米的样子。 感受一下风向,这地方的山风是乱的,也就没办法考虑上风口还是下风口。 “你们就在山坡上等起,这些苞谷也不能现在就投入山沟,离得太远了,不容易将野猪引过来!” 陈安在山坡上,远远地打量着那些野猪:“我到猪群里边投放一些苞谷,看能不能早点引过来,早点结束今天的事情。” “到猪群里边?” 这举动,太疯狂了一些,也太考验人的心理和手脚,黑潭子村的一个好手有些怀疑,还有些担心:“怕是办不到哦,要是惊动野猪了,事情更不好办,还是要耐心一些才行!关键是怕不稳妥,万一被野猪伤到……” “相信狗娃子,我可是亲眼看过,他走到野猪群里边,还没让野猪察觉,狗娃子那是相当厉害!” 宏山夸赞道:“你们看好!” 见宏山都这么说了,其余人也就没多说什么,只等着看陈安接下来的表演。 “放心,我有分寸……蛋子哥,帮我招呼好招财!” 陈安将招财安排给宏山搂着,也不墨迹,将随身布包取下来,挑着嫩苞谷往里面塞,塞了满满一包,然后挂在自己面前,朝着下方山沟里走去。 到了山沟里面,他没有忙着朝野猪群靠近,而是四下看看,找着山沟里一滩腐烂发黑的稀泥,抓起一些涂抹在自己的手脚和脸上,但觉得还不够稳妥,干脆到泥塘里滚了一圈,将浑身衣服上也抹上泥浆。 这操作,看得山坡上的几人有些莫名,有一人问道:“这是干啥子?” 甄应全接口说道:“他是想借这些淤泥散发的气味,遮掩身上的味道,你们看看那些野猪,在烂泥塘里打滚,浑身弄得全是泥浆,对烂泥的气味应该不会太敏感。” 而陈安在身上裹好泥浆,提着猎枪,猫着腰,小心翼翼地顺着山沟往外走。 等靠近到百米距离,在混乱的山风中,已经能很清楚地听到的野猪相互撅拱发出的叫声。 再靠近几十米,还有丝丝的“呼吼呼吼”声,这是打野猪喘气的动静。 到了这里,已经到了山沟口,能清楚地看到遍布在烂泥塘的那些野猪。 但这还不够,苞谷放在这里,野猪还需要不少时间才有可能会找过来。 他又小心地往前走了十多米,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野猪。 突然,一头母猪一下子从翻拱的泥地里抬起头,鼻子一动一动地,发出了“吩儿吩儿”的声响。 陈安知道,这是野猪觉察到了动静。 他立马蹲了下来,借着前方三米处的灌木挡住身形,就连呼吸也一下子控制住,轻吸缓吐。 有灌木遮掩,旁边又有野猪吭哧吭哧地翻刨弄出的声响,等了不一会儿,那母野猪闻了闻,转着小眼睛看看,见再没有动静,也就放松警惕,继续在泥地里翻刨,扯出些草根,吧嗒吧嗒地嚼着。 陈安见状,缓缓地站了起来,继续猫着腰,又往前小心地挪动。 山坡上的宏山拿着陈安的望远镜在观看,其余几人也瞪大了眼睛地看着,见陈安走走停停,一直到了距离野猪不过七八米的地方停下。 在陈安前面十来米的地方,就有四头野猪,在泥窝里打滚,左边七八米处有两只黄毛在泥地里翻拱,不过,屁股是对着他的。 右边就是刚才最先察觉到有动静的那头母野猪,正在卖力地翻拱,似乎是想在那里刨出一个泥窝躺进去,也是背对着他。 陈安也不敢靠太近了,他将包里的苞谷,一个接一个地取出,轻轻地放在地上,放了十来个后,他开始小心地后退,退一步,放一两个。 看着陈安这番操作,普同村和黑潭子村的那几个好手都有些目瞪口呆。 “难怪他打猎那么厉害,靠得那么近,还不被野猪发觉,在那种地方,端起枪来,一打一个准……换作是我,怕是想要靠近野猪二十米范围,都办不到。”普同村的一个猎手说道。 “是啊,太难了,随便碰到点啥子或是踩到啥子,弄出的声响都可能惊动野猪,甚至出气稍微重点都会引起野猪注意…… 我算是明白了,我们进山是放狗追着野猪撵,或者是找人围猎,但在他这里,是直接走到猪群里边瞄着就打呀,这手脚控制的能力不得了,胆子也大,不得不服。”另一人说道。 “人家可是李豆花的徒弟,这两年名头越来越大,是有真本事嘞,你我这些人比不了!” 另一人晃了晃脑袋,满是感慨和羡慕。 就在几人小声说着话的时候,陈安这里却是出了状况。 即使是后退,那也不是转身就能轻松走掉的。 陈安双眼不敢轻易离开那些野猪,耳朵更是竖了起来,注意着那些野猪的一举一动,听着发出的声响,好做出应对。 往后退的过程中,也只是眼睛一瞟,看准落脚点,然后慢慢落脚。 殊不知,退出十来米后,陈安小心又小心了,还是弄出了大的声响,明明只是几片腐叶所在的地方,陈安落脚后却发出咔嚓的声响,藏在腐叶下面的一根小树枝被踩断。 那一瞬间,陈安心里一紧,暗道:“要遭!” 他赶忙蹲下身,一动不动地透过灌木缝隙,看向野猪群。 果然,就那动静,刚才周围的那几只野猪都觉察到了,在泥窝里打滚的那几只,一下子站了起来,翻拱着泥窝的母野猪也是再次抬头,一动不动地看着陈安所在的方向,发出“吩儿吩儿”的哼叫声,两只黄毛则是突然掉头,冲着陈安这边耸动鼻子。 那头母野猪张望了一会儿,朝着陈安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走走停停,不断地发出哼叫声,连带着更远处那些野猪都变得警惕起来。 随着那野猪的靠近,陈安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折腾那么长时间,要是被野猪发现,计划就得刨汤。 可这种时候,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一动不动地等着。 那野猪很谨慎,靠近七八米,都还在昂着脑袋,不断地耸动着拱鼻,只是,闻着闻着,它忽然注意到,一旁泥地上摆放着的青嫩苞谷,迟疑了一下,朝着那些包谷走了过去,叼起一个开始嘎巴着嘴嚼了起来。 而这母野猪的大快朵颐,很快引起了别的野猪的注意,一个个昂着头嗅着,当即就有两头野猪靠了过来,见到那些苞谷,立马开始争抢,紧跟着,两只黄毛和另外两只野猪也凑了过来。 吃掉一个苞谷的母野猪,见别的野猪在跟它争抢,它低头朝着其中一头野猪撅了过去。 可美味在前,一个个哪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那母野猪顿时急了,张口朝着另一只黄毛咬了过去,弄得一阵尖叫。 看到这一幕,陈安稍稍松了口气,趁着这机会,微微欠起身,继续往后退。 眼看越来越多的野猪被吸引,加入争抢行列,动静越来越大,他也稍微动作快一些,拉宽了投放苞谷诱饵距离,又撤出十多米后,他猫着腰转身,一路走,一路投放。 宏山在山坡上看到那些野猪已经被诱饵吸引,随着争抢越来越强烈,不断地有野猪被吸引而汇集过来,很快就有野猪发现更远一些的包谷,一路跟进。 “那些野猪上钩了,赶紧下去,投放这些苞谷,吸引更多野猪!” 他招呼一声,其余几人纷纷背上背篼里的包谷,顺着山坡下来,汇合陈安后,加快速度,往山沟更深处走,一路走,一路随手扔着苞谷。 而在对面的山梁上,有青壮爬到树梢看着这边的情况,见越来越多的野猪汇集到山沟里,那抢食的声音对于其它野猪是很强烈的信号,就连那巨型野猪也在起身朝北边山沟张望一会儿,随着猪群吭哧吭哧地小跑过来。 他赶忙冲着等在树下的李豆花说道:“大爷,那些野猪上钩了!” 李豆花点点头,吩咐道:“所有人,带上家伙,跟我走!” 众人纷纷扛着坑木、钢丝套、铁丝套和铁夹这些东西随着李豆花往侧面紧赶,一路绕到北沟,到了前方那段狭窄的山沟里,李豆花亲自下到山沟里,指挥着众人,将那些套子、铁夹给布置下去。 陈安等人在散完那些苞谷后,也一路跟来,帮着布置。 东西都是早准备好的,找到位置,放下就行,那么多野猪,倒也不需要过多考虑如何布置,放下后,将套口张开就行,事情进行得很快。 布置完毕后,众人聚在一起。 李豆花跟着做了安排:“子谦、应全,你们两个领人上东边山坡,山娃子和元康,你们爷俩领人去南坡,剩下的跟我到烂泥塘,往后边轰撵。 沟两边山坡上的人手排开来,隔一段留个人,找棵树爬上去,等起,不要轻易下来,野猪太多了,容易被伤。 等到野猪冲进来,看到野猪冲上坡就开始轰撵,将它们赶回沟里边,在前面的,不能迎头轰撵哈,要是把野猪黑了往烂泥塘折返回来,我们跟在后边的,危险得很,不能乱来。 偶尔跑掉几只野猪,莫管,只要保证大部分往沟里一直跑就行了,你们大都围猎过,晓得该啷个当撵脚,一定要看准时机。 狗娃子,你负责打那只‘野猪王’,你们不是打算活捉嘛,伤一条前腿或者是一条后腿,保证它跑不快就行了,大家做好准备,我们就以你的枪声为令,开始轰撵。 再说一句,任何时候,保证自己安全,才是最重要嘞。 都听懂了撒?” 在场的,都是多少有过些围猎经验的,事情安排到这份上,也都清楚自己该怎么做,纷纷点头,在李豆花一挥手后,按照之前做出的安排,人手分往两侧,开始布置位置。 第485章 过瘾 陈安也随着李豆花等人顺着山脊往烂泥塘方向走。 一路上,众人轻手轻脚,隔一段距离,分出一人,选一棵树爬上去。 这些树不能太小,防止野猪被惊动后顺着山坡冲上来,若是前方再有吼叫驱赶,很有可能直接朝着人所在的树木撞过来,一般的小树可承受不了。 而且,越是小的树,攀爬的时候,越容易发出声响。 怎么看,大树都是上上之选,尤其是那些好攀爬的的青杠树、松树等。 陈安则是靠近到四十米左右的山坡上,悄摸着往外走,寻找那“猪王”的身影。 庞大的体型,陈安很容易就能看到它。 他没有急于动手,在等着李豆花领着的人就位。 在山坡上,他能看到李豆花等人顺着山脊,下到烂泥塘边缘,然后分出人手,借着林木遮掩,远远地绕到那二三十只还在烂泥塘的野猪后边,呈半包围状态,蹲了下来。 见他们做好准备,陈安开始顺着山坡小心穿行,寻找瞄准那“猪王”的机会。 这些野猪被大大半进入山沟,急匆匆地往前相互赶超,争抢那些苞谷。 那巨型野猪在猪群虽然如霸主般的存在,在烂泥塘里,它周边除了那些母猪,别的猪崽或是公猪,可不敢靠边。 可现在不一样,都在忙着抢食,紧赶上前寻找别的苞谷,山沟里野猪的嘶鸣声、哼哧声不断,乱糟糟地,一个想比一个快,包括“猪王”也一样,将抢食的野猪撅挑到一旁,吃上几口,就急匆匆地往前赶。 陈安打开双管猎枪的保险,几次端起枪,却始终没有找到射击的机会。 这个问题,他已经想到了,所以,在投放苞谷诱饵的时候,他特意让宏山等人,隔一段,就多放一些苞谷,就是为了让野猪停下来,有更好的射击机会。 但他很快发现,在不断地追行中,一边要小心翼翼防止惊动野猪,一边又要有速度跟上,爬坡上坎地折腾,竟然心跳加速,喘息起来,端起猎枪后,手也不稳。 他知道,在那么多野猪的情况下,只有一枪的机会。 枪声一响,野猪群必然被惊动,狂奔起来,那种更乱的情况下,是很难再有第二枪的机会的。 何况,打的不是猪头,而是猪脚,目标更小…… 发现自己状态不稳后,陈安略微想了下,转身朝山林上方钻了进去,然后在林木间,略微找寻后,在一蓬灌木丛里,用杀猪刀割下两根笔直的比他身高还略微长一些木棍,比大拇指略粗一些。 快速修理掉枝叶,然后将两根木棍交叉,用随身带着的细麻绳在交叉处捆绑起来,交叉的位置,比他下巴略矮一些。 这是一个简易的两脚枪架。 也是陈安从李豆花那里学来的技巧之一。 这玩意儿陈安用得少,但其实是一件很有用的狩猎工具,而且随手可得。 追捕猎物的过程中,往往很多时候,一枪不中,就会让千辛万苦找到的猎物逃走,向来追求的是枪响见物。 别说是火枪、双管猎枪,即使使用的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这样的神器狩猎,高山密林长途跋涉,使人喘不过气来,一旦发现猎物,很难稳住枪口。 在这种时候,枪架就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撵山人必须知道,压住自己的性子,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稳、准,是得到猎获的不二法门。 李豆花上了年纪,枪架用的次数多。 也就陈安,仗着年轻,单独狩猎以来,还不曾用过。 可现在是求准、求稳的时候,他也不想不想让“猪王”跑掉生出更多折腾,所以,也将简易枪架用上,务必做到一枪命中。 枪架一绑好,他立刻提着往山沟里赶,到了下一个野猪还未抵达的投食点的山坡上,他在距离沟底四十米左右的山坡上,找了棵容易爬上去的大树藏身,右手端枪,左手同时将枪架长脚呈人字形撑开,枪管随即搭在交叉口上,开始调整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砰砰狂跳的心脏,等着“猪王”到了。 约莫三分钟后,山沟里声响越来越大,那些黄毛、母猪,急匆匆地往里走,抢食着东一个西一个的包谷。 它们已然被这些苞谷吸引,乱糟糟的,弄出的动静不小,完全忽视了两侧的山坡上,已经有好几个猎手在等着它们了。 不多时,“猪王”也出现在陈安的视野里,只是,山坡上有林木遮挡,不是理想的射击角度,他静心凝神,继续等待,架在枪架上的枪管,开始随着“猪王”移动。 终于,“猪王”赶到了下一个苞谷投放点,二三十个苞谷引得几只野猪相互撅拱争抢,弄得尖叫声不断,而它的到来,更是霸道,三两下将两只黄毛和一只公猪挑开,抢到一个,昂起头就嘎巴嘎巴地嚼了起来。 被它这么一拱,身边的野猪纷纷避让开来,也将它自己给显露出来。 好机会! 陈安瞄准后,果断扣动扳机。 砰地一声枪响,子弹准确命中“猪王”的右前腿。 “猪王”措不及防地一下子跪倒,起身后,掉头就往对面山坡狂冲。 只是前腿受伤了,尽管蛮力依旧,爬坡上坎可不容易,冲上去几步,又滑了下来,一双后腿拼命地蹬,愣是爬不上去,只能回到山沟,往前冲。 而其余野猪,也是被这枪声一惊,一些顺着山沟往里跑,一些掉头折返,还有些也往对面山坡跑。 就在陈安枪响过后,烂泥塘里也砰砰砰传来几声火枪的声音,还有几声更猛烈的爆炸。 相比起吼叫,枪声对野猪的威慑力更强。 昨天晚上回去,李豆花还特意用自己存留着得黑火药和洋硝、雄黄,混合一些碎石子,专门包了几个炸子,这是超大号的摔炮,不求伤到野猪,只求弄出更大的动静。 因为他很清楚,陈安在山沟里开枪,枪声势必会惊得一些野猪折返出来,那个时候,单靠人的吼叫,对野猪的威慑力不大,还有可能引来野猪的攻击。 只有更大更猛烈的响动,才能再次将它们吓得折返山沟。 爆炸声一响,在烂泥塘里等候的一众人纷纷蹿了出来,一边大吼大叫,一边用木棍拍打着身边的灌木枝叶,尽可能地将响动弄得更大些,眼看拦不住,就扔出一个炸子,炸上一下。 果然将那些往外跑的野猪又给吓得折返回来。 除了有那么四五只从间隙里跑掉外,其它的,都被拦进山沟。 而那些跑向两侧山坡的野猪,很快迎来藏在树上守着的猎手的大声吼叫,还有猛摇树木,弄得枝叶哗啦响,有的心里有把握,更是直接抬枪就冲着冲到近前的野猪来上一枪。 如此大的声势,自然将跑到山坡上的那些母野猪、黄毛又给吓回沟里,再被后边的人轰撵,一个个石头抛砸进来,驱赶着朝山沟里狂冲。 一时间,吼叫声震天,山鸣谷应,声势浩大得仿佛能惊动天地。 这些没少到地里祸祸庄稼的野猪,即使在这段日子里,听惯了枪声、鞭炮声、吼叫声,此时也知道害怕,无不惊慌失措地四处乱窜。 可冲到山坡上,面对的是突然爆发的吼叫、枪响和枝叶猛烈的摇晃和枪响,不得不退回来。 它们很快发现,只有正前方的山沟安静,渐渐地,形成一股洪流,吭哧吭哧地往前面跑,相互冲撞、挤压、踩踏,惨叫声此起彼伏。 就像是电影院突然失火,所有人不要命地往门外跑一样。 最先遭罪的,自然是那些尚未成年的黄毛,就连成年的野猪,也不时有被撞翻或是滑倒后,被随后狂冲而来的野猪踩踏得站不起来的。 事实上,有一点是错误的,都说野猪蹭松树,身上裹满松油,又在地上打滚,沾染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形成了厚厚的甲,刀枪不入,这说法其实是将野猪神话了。 陈安打了那么多野猪,他很清楚,野猪皮糙肉厚,皮毛间是沾染了不少东西。 但那样的剐蹭、打滚,就能拥有那么强的防护,又怎会轻易沦为豹子、黑娃子之类的大餐。 其实,纯粹是因为山野林密,蚊虫众多,野猪血旺而皮毛稀疏,是吸血虫子喜欢的目标。 为了抵抗夏季的炎热,野猪喜欢泡在水塘中,并在稀泥巴中打滚。出水之后,一层稀泥裹满野猪全身,十分凉爽。 稀泥巴干燥后变成了一层泥巴壳,封锁了野猪的气味。即便是成群的蚊虻落到野猪身上,可是无论如何也叮不透泥巴壳。 从此,野猪知道了泥巴壳既能防晒,又能防止蚊虻叮咬,于是,野猪一代代都有了用泥巴挂甲的习惯。 蹭痒痒很舒服,无论牛马驴骡都喜欢。 家养的家猪放出去也喜欢打滚,水牛更是擅长,但那些东西,又岂会一直贴在野猪身上不掉落,何况,它们一样随着季节的更替换毛,即使有甲,也会很快开裂剥落或是和在平日的活动中剐蹭掉落。 它们可仅仅在松树上剐蹭,别的树或是山石,也是经常蹭痒的地方,那些留下的痕迹也为猎人在找寻它们的时候提供很好的指引。 要说真正会挂甲的,其实主要还是公猪,而且是那种在外游荡的独猪,身上沾染的杂物会比较多一些,主要是它们本就更为腥臊,吸引更多的蚊虫、苍蝇而已。 有一定防护作用,却没有那么强悍,也只是面对距离远了威力大减的火枪而言。 换上陈安的双管猎,用上独弹,四五十米,照样轻松重创,更别说五六半之类了。 现在,就连来自野猪的踩踏都扛不住,一路被踩残落下的野猪不少。 李豆花等人,一路顺着山沟进来,小点的黄毛野猪,直接上手按住,用杀猪刀放血,都不用动枪,大点的野猪,则是小心靠近,手持大棒,朝着脑袋几棒子下去,一样放翻。 每解决一头,一众人脸上,就多一分欣喜。 而在山沟两侧的人,则是在野猪群冲过去后,从树上下来,一路顺着山坡的林木间,继续往里,加入追撵行列助阵,直到那些野猪被赶入那段满是陷阱的狭窄沟道。 一帮子人也汇集到了一起,听着山沟里面不断传来的嘶鸣声,一个个直呼过瘾。 这样的场面,这样的氛围和气势,众人都清楚,怕是这辈子,有且仅有一次,以后茶余饭后摆龙门阵、冲壳子,都是可以拿出来显摆的经历。 能参与这等热闹的狩猎,谁的心里都是满满的自豪感。 第486章 奏效 陈安的注意力,一直在那头“猪王”身上。 “猪王”前脚瘸了一只,那么大体型,往山坡上冲,无疑是相当吃力的。 “它没能冲上山坡那道土坎,滑下来以后,顺着山沟继续往里面狂冲,紧随在那些第一时间冲入山沟深处的野猪后面,一路跌跌撞撞。 尽管如此,它展现出的速度,依然不是陈安所能比拟的。 他一路顺着山坡紧赶,远远地看到那“猪王”中了一个钢丝绳套,拖着坑木,磕磕绊绊,那力道大的惊人,被灌木挂住的足有胳膊粗细的坑木,竟然被它几下崩断,继续朝沟里逃窜。 没多长时间,那些冲到两侧以及折返烂泥塘的野猪,除了少数几只冲到高处的山林里,大部分被众人从左右两侧和后面,再次轰撵进入山沟,一路朝着山沟里面狂冲。 看到野猪群冲来,陈安没有继续追。 他很清楚,自己即使追上了“猪王”,现在也没办法对它怎么样,而且,一路奔行弄出的动静,还可能惊到那些冲进来的野猪,对围追轰撵造成影响,他干脆加入轰撵行列。 待那些野猪进入设置了大量绳套、铁夹的狭窄山沟,所有人都汇集到了一起,没有再追了。 过了这山沟,中套后没能跑脱的,那就是该有此劫,跑脱了,那也是它们的运气。 又不是为了斩尽杀绝,总要给一部分野猪留条活路。 他们只是稍作休息后,一路处理那些被踩踏得爬不起来的野猪,然后顺着沟谷进去,将那些中了陷阱被绊住的野猪给处理掉。 这一大帮子人也是生猛,看到那些不超过百斤的野猪,一个个提着大棒迎了上去,朝着野猪脑袋几下打砸,放翻在地,更有人配合着将野猪按住,动了刀子,直接放血。 而那些成年的比较凶猛的,担心被伤到,还有宏山和另外两个有双管或单管猎的猎手,开枪近距离射杀。 就这么一路顺着山沟,处理着那些被拖住的野猪往里走。 招财也回到陈安身边,跟着他一路不紧不慢地往里走。两百多个绑了坑木的钢丝绳套和百多些铁夹,几乎都被触动了。 只是有不少钢丝绳套,并没有成功套住野猪脚而失效,还有一些铁夹,被提前触动,也没能夹住野猪。 等到将那段布了陷阱的狭窄山沟走完,众人汇集到一起,已经有有心人报出了到现在弄到的野猪数量,大大小小,五十三头。 “还有不少拖着坑木、铁夹跑远的,这些中过铁夹、钢丝绳套的野猪,也必须处理一下,要不然下次再见到人,那就凶了,是会主动伤人嘞!” 李豆花看着前方又渐渐变得开阔的山谷和地上那些野猪拖着铁夹、坑木留下的痕迹说道。 经常撵山的人都知道,野猪一旦有了故事,那脑袋瓜里藏着的狡猾和凶残就会被释放出来。 以前它们是见到人拔腿就跑,被伤过以后,见到人会一动不动地潜伏起来,发动突袭。 还有一些伤得比较严重的,会盘踞在一个地方,谁往那里过伤谁,尤其是孤猪。 那些钢丝绳套被崩断,勒进肉里,现在逃脱了,但往后在它们的腿脚上,要是能自行解脱还好,要是解不了,那就是一道痛不欲生,能让它们发疯的紧箍咒。 仿佛野猪心里也会有怨恨一样,随着伤痛的持续而不断变强,甚至主动寻人报复。 一众人并没有忙着处理那些猪肉,而是继续顺着山沟走,在李豆花的安排下,将一帮子人三五个地分开,寻着那些痕迹往下追寻。 而陈安则是叫上宏山、甄应全以及另外三个好手,带着准备好的捕兽网,一路顺着“猪王”留下的痕迹追寻。 前腿受伤,那显眼的大蹄印旁边,一路血迹斑斑。 作为最早一批冲进山沟的野猪,即使前面有别的野猪趟过,触动了不少陷阱,它自己在崩断那根坑木,拖着小半截木头往沟里跑的时候,似乎又触动了另一个钢丝绳套,一路上有着很明显的坑木拖拽痕迹。 这对于陈安等人来说,就是一个顶好的消息,有了这累赘,“猪王”跑不远,也是在持续不断地在消耗它的体力,等找到了,会更容易对付。 否则,一头活蹦乱跳的“猪王”,就以它那狂暴的冲撞力量和轻易能将人肚皮豁开的獠牙,置人于死地,那就是一下下的事儿。 招财跑跳在前,没有陈安刻意的命令,它也知道在找些什么,一路顺着“猪王”的脚印追寻。 冲出了山沟,那些野猪四散奔逃,各寻生路,再没有成大群地汇集,倒也不用太过担心林木间突然有野猪冲出来伤人,何况还有招财在。 六人一路跟出去里许地,招财出声了。 那“猪王”似乎也觉察到几人的到来,猛力地挣扎,估计是有坑木挂碍,林间传来灌木猛烈摇晃的声音和野猪呼呼的喘息声,还有一声声响彻山野的尖叫。 这一路上,众人看到不少被挂断的灌木枝叶,还有几处坑木被挂住走不了的地方,被发狂的“猪王”将灌木丛或是小树都给连根撅倒在地。 都不知道它用了多少力气。 待陈安和宏山等人看到再次被几蓬灌木挂住的“猪王”时,它正趴在灌木丛间,大口地喘息着,满嘴的白沫。 见到众人,它挣扎得越发猛烈,嘴巴嘎巴响着,立马从地上爬起来,一下接一下地朝着众人所在的方向冲撞,只是被坑木挂碍,挣脱不出来。 接连几次无功,它开始朝着那些灌木丛发狂,凶猛地撅挑,或是直接咬着撕扯,弄得土木枝叶横飞,也惊得几人纷纷找棵大树藏在后边防备着,生怕它一下子冲撞过来,不敢轻易靠边。 “这样啷个搞嘛?那么多树枝桠,捕兽网根本放不进去的嘛!” “要我说,干脆一枪打了算了,这要是靠近了,一个不小心就要遭,随便挨上一下,不死也是半条命。” “没听到活捉的话值一千块钱啊,舍得弄死蛮?” “都已经被困住了,眼看到手的钱,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撒,赶紧想办法,那么猛的力道,我估计那钢丝绳套和坑木,也经不住啷个折腾,这要是弄断了跑出来,就不好再拿住了!” 几人议论纷纷,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什么好的主意,反而更多是惊悸,都不太愿意靠近这大野猪。 如此大的野猪,山里少有,别说抓活的,哪怕现在它受制,依然让人看着都觉得害怕。 几人纷纷将目光看向陈安,都在等着他拿主意。 陈安在转着观察了一会儿,也是眉头紧皱,关键是在几个树蓬子之间,地形限制,感觉怎么都不好弄。 宏山见陈安也犯难,说道:“要不我上,摸过去将那些树枝砍了,再用网抓?” “太危险了,钢丝绳套还有余头,野猪又不是站到不动,是能在那几个树蓬蓬里边冲撞嘞,贸然靠近,有很大可能会被撅挑!” 甄应全摇摇头:“这做法太冒失了,不行!” “用绳子,捆住它的脚……就像杀猪一样,把四只脚捆住,一收紧,它还能飞了不成,不敢靠近,就用竿子挑着绳套去套……” 宏山又出了一个主意:“你们看得不得行!” 其余几人听到这么说,纷纷点头,说可以试一下。 生在山村,别说一个个都是没少撵山狩猎的人,就连村里那些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也有不少是参与过按猪、杀猪的。 一个个行动起来,用刀子砍来两米多长的木杆,在尖端还特意用树枝绑了圈口撑住绳套,宏山接过来以后,试着靠近,然后伸着长杆去套野猪脚。 殊不知,那野猪见到宏山靠那么近,立马转身窜进灌木丛,想要逃脱,猛地挣了几下没能挣脱后,一转头就朝着宏山冲撞过来。 这让一向胆大的宏山都被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起身后继续上前尝试。 只是,和想象中的过程完全不一样,那野猪左冲右突,一点都不配合,数次下来,竟是一点都不给机会。 反倒是宏山伸过去的木杆子,还没碰触到野猪,就被野猪一口咬住,几下脑袋狂甩,那刚猛的力道,哪是宏山能抗衡的,他只觉得手皮一阵生疼,赶忙撒手。 而那根被野猪咬住拖拽过去的木杆,像是跟它有仇一样,几下就被咬成几截,跟嚼个红苕似的,破坏力惊人。 宏山只能趁机将绳索抽了回来。 见这办法行不通,再看看那根随时可能被崩断的钢丝绳和坑木,陈安也急,他很清楚拖下去不是办法,这种时候,他是真想给这野猪的腿脚上再来上一枪。 可是,废了两只腿的野猪,畜牧场可不见得还会再要……他只能将这想法给压了下来。 看着野猪在树蓬里冲撞的狂躁样子,不是喜欢冲撞嘛…… 陈安当即将带来的捕兽网拿了一张过来,小心地迎着野猪走了过去。 那野猪迎着陈安就冲撞过来,趁这机会,他将捕兽网张开,朝着野猪兜头抛了过去。 捕兽网一落到野猪头上,它就是一阵狂乱地撅挑、踩踏。 没想到,这胡乱的尝试反而奏效。 那野猪的獠牙挂在网孔里,蹄子在胡乱的踩踏中,也穿进网孔中,反倒将自己给绊住,摔倒在地,不停地踢蹬、翻滚着。 “有戏!” 这让几人一下子看到了希望。 这本就算是专门为它用结实的绳子结成的大网,一旦绊进去,哪是那么容易挣脱的,哪怕它力气再大,也不容易挣断。 宏山趁机又拿了一张网,靠得更近,再次投了一张网过去,然后就退了回来,看着不断挣扎的野猪,将自己在网里越缠越紧,最后彻底站不起来。 事情立马好办多了。 既然起不来伤人,宏山胆子一下子大了不少,直接拿着绳子上前,打了越犟越紧的猪蹄扣,将野猪的四只脚给一只只拴住,然后三人上去,将绳索一收,彻底将野猪的四只脚给收拢,让四只脚相互牵制,踢蹬不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用更结实的皮条捆绑后,算是彻底将野猪捆住了,就连那长嘴巴,也被宏山捆扎起来,无法再咬东西。 “那么大的家伙,想从山里边搬出去,不容易!” “简单,砍个树尖子,将野猪翻在上面捆好,回去拉头水牛回,拖回去就行了!” “这里离普同村近……” “我家就有牛,我去拉牛!” 当即有普同村的人回家去牵牛。 陈安长长呼了口气,冲着宏山和甄应全说道:“你们在这里招呼起,我回山沟里边看看!” 第487章 速来付钱 陈安返回山沟的时候,陆续看到出去追猎野猪的那些人抬着野猪返回,等了大半个小时,出去的人都回来了,又带回来十一只野猪。 加上之前的五十三只和陈安他们拿下的“猪王”,一共六十五只。 这数量,估计是那野猪群一半的数量。 这动用近五十号人进行的大型围猎,效果也不是一般的好。 那些剩下的野猪,分成几群,冲进北边的山里的各条沟谷里,有过这次追撵,应该会去得很远,也是元气大伤,估计往后,不用太过担心庄稼再被糟蹋。 围猎结束,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将这些肉给搬回去。 主事儿的是石河子村的人,人手最多的也是石河子村,来帮忙的十数人是黑潭子村和普同村的好手,陈子谦做主,让他们先挑。 这些人都是经常撵山的,家里并不缺肉,大都只是挑上一只黄毛,黑潭子村的几个猎手特意过来跟李豆花和陈安打了招呼,然后带着各自的猎物回家,普同村的几人则是等着陈安,要一起搬运“猪王”。 剩下的,就全是石河子村的了,被陈子谦和宏元康安排人手,小的用挑,大的则是两人合抬,往石河子村搬。 李豆花懒得掺和卖猪王的事儿,跟着陈子谦他们顺着山道回石河子村去了。 陈安和普同村几个带上猎物的猎手折返回去,和看着野猪的甄应全汇合。 宏山已经先走一步,到镇上去找他姐夫。 趁着这功夫,甄应全砍下一棵青杠树的树尖子,简单修了下枝叶,然后找来藤条捆绑,做成一个树兜,在陈安他们回来后,合力将捆绑着的“猪王”掀到树兜里面,又用绳索固定。 又等了一阵,普同村那猎手赶着自家水牛到来,用绳索捆绑后,让水牛拖着往普同村走,几个猎手带着自己的猎物跟在后面,帮忙招呼着。 山里没有顺畅的山道,人们经常走的那些山间小道并不适合水牛拖着野猪通行,只能选着地方绕行。 好在,普同村的几个猎手对这些山野都很熟悉,那片山林坡度小,林木间隙大,哪里有条沟,得从什么地方绕行,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一行人将野猪拖到普同村的场子上时,也不过下午两点左右。 大野猪被捆着,没少被折腾,加之天气热起来了,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口中的白沫更多了,被送到一棵大树下的阴凉下放着,陈安还特意往它身上泼了两桶水。 这么个大家伙出现在场子上,顿时引来不少人围观,尤其是那些孩童,又是好奇又是害怕,看得一惊一乍。 有调皮的孩子拿来竹棍往野猪嘴巴、屁股里戳,弄得野猪不断挣扎,哼叫不已,自然少不了被大人呵斥一通,还有两个,还吃了顿竹笋炒肉。 几个猎手兴致勃勃地讲着围猎时那惊天动地的场景,那夸张的程度,听得陈安都忍不住一阵好笑。 不管怎么样,一众村民都松了口气。 那么大群野猪就出现在烂泥塘那种靠近普同村的地方,若是不被打掉那么多,剩下的撵散,指不定就祸害到村子周边的地里来了。 羡慕几个猎手打了这么多野猪能得到不少肉的同时,他们更是感叹那些庄稼,可以免受糟蹋了,也是心存感激。 一个个都听过陈安的名头,此时到了他们村子,立马有好几个村民在得知两人还没吃饭后,热心地想要叫陈安和甄应全去他们家吃饭。 可这种时候,有过初次配合的几个普同村猎手,又哪会放过好好招待一下陈安的机会,一阵争抢后,最后决定到一个名叫林树亮的猎手家里吃饭。 几样家里栽种的菜蔬、黄焖出的麻辣兔肉,一大碗花生和两大碗现从野猪身上割下来的肉,几人凑在一起,喝了顿小酒,倒也有滋有味。 在下午临近四点的时候,宏山领着他姐夫和畜牧场的场长一起坐着汽车赶来,见到那头野猪后,也是惊讶不已。 他们对野猪被打伤一条前腿的事儿,并不介意。 那场长的话是这么说的:“伤到条后腿,可能还有些影响,只是条前腿的话,跳起来趴在母猪身上,完全不成问题撒,又不是卡不住!” 他倒是痛快,当场数了一千块交给陈安。 陈安算算人头,估摸了一下,给普同村的几个猎手一人分了十五块钱。 这次围猎,普同村和黑潭子村参与的几人,都是好猎手,帮忙不小,也折腾了差不多两天的时间了,尽管分了猪肉,这些钱不拿出来意思意思,说不过去,直接分了,说在明处,还能落下些好人缘。 几人自然是拒绝:“都得到野猪肉了,啷个还能要这些钱,不合适,才出多大力嘛!再说了,是你娃儿在主事,最难的事情,还是你去做成的,不然啷个能那么顺利。” “有啥子不合适的,我就直说了,这次一共去了四十七个人,平均下来,一个人应该分到二十一块多点,分你们一个十五块钱,剩下的,可就是我们三个的了,再说了,肉也有多余,我们回去,一个分个两三头野猪,也不少。 乡里相邻嘞,都是为了护秋才有这次围猎,大家难得有这种机会在一起合作,以后还指望从你们村经过的时候,能讨杯酒喝……不要嫌少!” 陈安可不会放弃这种结人缘的机会,把钱分到几人手中。 “喝酒那还不简单,就怕你们不来!” 几人得了肉,又得了钱,都显得很高兴,一言一行中,更多了些亲近的意味。 这要是抠抠搜搜不声不响地将钱自己装了,他们也不会说什么,但对陈安的印象,肯定要打不少折扣的。 “对了,那些猪肚,能不能卖给我,我县城里边有亲戚开馆子,用得着?” 他可没忘记野猪身上最值钱的猪肚,平日里可难得一次性弄到那么多。 这能做药的好食材带回去清洗出来,简单腌制后,熏干保存,以后随时可以取用,是能赚更多钱的好东西。 “还啥子卖不卖的哦,那东西我们自己难得洗,也不容易弄出好味道了,你要的话我给你拿来就是,谈啥子钱。” “就是,多打点事,还谈钱……” 几人纷纷表态。 陈安冲着几人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们各自回家,将放了脏物的猪肚给陈安找了个蛇皮袋装着送来。 钱分到手,几人七手八脚地帮忙,将野猪抬上汽车。 在车子发动的时候,陈安冲着几人笑道:“有空到石河子村的话,到家里边来耍!” “要得!” 几人笑着跟在车子后边,冲着陈安他们几人摆手,看着车子走远。 事情办妥,陈安也长长舒了口气。 本以为要折腾不少时间,可能还会出现不少意外的围猎,没想到就这么顺顺利利的完成了,无伤无损,就是最值得庆幸的。 宏山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追着同坐在车厢里的姐夫问:“这种大野猪,你们弄回去,连人都不敢靠边,啷个配种哦?” “那还不简单,县城的畜牧场里边,有专门的场子,周围都是有围墙嘞,可以把野猪放养在里面,到时候,有母猪发情,把母猪放进去,配好种再隔开就行了,未必还要你去扶起蛮?” 宏山的姐夫也是个挺爱说笑的人,一句话把陈安和甄应全都给逗乐了。 而陈安关心的,则是另一个问题,他跟宏山是兄弟伙,也跟着叫了声姐夫:“之前不是捉过一批野山羊去给黄羊配种嘛,那些产下来的羊啷个些?” “我没有亲眼看到,不过听说效果不错,产下的羊仔肉质更好吃,遗憾的是不能留作种羊,县城畜牧场的人,将那些野山羊和黄羊分开来养,只是在配种的时候,才会挑选种羊放入羊群……总的来说,应该还不错!” 宏山的姐夫转头看着陈安:“啷个,又在哪里看到野山羊了蛮?要不要帮忙问问畜牧场还要不要?” “这倒没有,我就随口问问!” 陈安摇摇头,心里在琢磨自己家里的黄羊,那也是混了有野山羊,感觉杂交出的黄羊,只是一般般,他觉得自己懂得还不够:“姐夫,有这方面的资料,帮我找点,我也想学一哈!” “你是想养蛮?” “暂时没有这种想法,不管啷个说,多学点总是好事,万一哪天用得着,自己才有法子撒!” “我抽空给你找点资料……” 宏山他姐夫点点头,偏头看向坐在旁边的宏山:“看看,你娃儿学起点撒,看点有用的东西嘛,天天看小人书,能学到啥子?” “那个跟你说看小人书就学不到东西了……” 宏山突然扬手,作势要打,吓得他姐夫本能地偏了偏头,结果,宏山用另一只手在他姐夫大腿上拍了一巴掌:“看看,声东击西……” “给老子爬!” 两人的打闹,再次逗得陈安和甄应全忍不住笑起来。 从普同村到石河子村,没几里路,车子到了石河子村,众人还聚在场子上处理那些野猪肉。 猪王的事情已经有了交接,三人在村里下了车子,在车子摇摇晃晃地离开后,陈安到场子上,将那些钱拿出来,凡是参加的,一人分了十五。 李豆花摆摆手不要,自己提了个猪肚,跟陈安打了声招呼,说让休息一天,后天动身前往汉中,就摇摇晃晃地走了。 陈子谦和宏元康也先一步离开,忙着回去放羊。 陈安将剩下的钱,分宏山和甄应全一人一百,他自己连着陈子谦的和李豆花的,还剩下一百四。 打了声招呼,将那些猪肚不花一分钱地都收了起来。 还有那些野猪的心、肝,他也要了不少,带回去喂狗,圆圆和滚滚,也能吃上一些。 至于猪肉,他要了一头大点的母猪和两头黄毛,请甄应全帮忙用牛车送到盘龙湾。 那头大点的母猪,他准备留给舅舅耿玉福,至于两只六七十斤的黄毛,则是哥两家,一人一只。 东西送到盘龙湾,甄应全家里也有野猪肉要打理,忙着回去。 在他离开后,冯丽荣从楼上拿来信封:“猜猜,这是啥子?” 陈安一看就知道是封电报,在所有结识的人中,只有已经外出到广东打拼的陈庆林和在县城的冯学恩可能给自己发电报。 没了崹参交易,陈庆林给他发电报的可能性不大,那就只能是冯学恩了。 陈安略微想了下说道:“肯定是我老丈人给我发的电报,说的是县城下河街房子的事情谈妥了!” 冯丽荣有些奇怪地问:“猜到是我老汉发的电报,这不难,你啷个连电报内容都晓得了,今天早上邮递员才送来的。” 陈安笑笑:“看到你一笑我就晓得,事情成了!” 冯丽荣点点头,将电报从信封里取出,递给陈安:“本来想等你回来再看的,我没忍住,就先看了!” 陈安不以为意,接过来瞟了一眼,上面只有一句话:房子已商量妥当,速来付钱!” 第488章 兄弟伙,雄起! 看着电报上的内容,陈安不得不感叹冯学恩的动作是真快。 这才回来几天时间,事情就谈妥了。 本以为事关地皮,又是同几家人商量,需要不少时间。 不管怎么样,这是好事儿。 让陈安无语的是,让速去付钱,却对钱只字不提。 究竟带多少合适? 他略微想了下,这年头没有房地产的概念,对于电力公司的那些人来说,有了公司分配的新房,这些老房子也就没什么大作用,放着也是放着,还是在这种小县城里,想必要的价格也不会有多高。 总共就五户人家,他估摸着,四千块钱就能搞定。毕竟,就即使盖新的,这点钱也已经足够了。 所以,在冯丽荣问起来,要带多少的时候,陈安伸出五个指头:“五千,多少有点余头!” 那是老辈人曾经的商铺,面积不小,连着后面的居住小院,足有一亩多了。 冯丽荣对此并没有意见。 陈安这两年弄回来的钱,藏在二楼顶板的箱子里,再不用,都快发霉了。 冯丽荣又问了一句:“你准备明天去县城?” “明天去不了,往县城来回一趟,一天的时间来不及,我答应师傅,后天跟他去汉中一趟。再说了,你看看现在,家里边三头野猪,还有那么多猪肚要进行清洗处理……” 原本答应李豆花明天就去汉中的,现在都延后一天了,不能再往后拖,加之家里的事情不少……那些县城的老房子,又不会飞。 稍作休息后,陈安先将带回来的野猪心、肝割了一些喂给几条猎狗,剩余的装缸里,用冰凉的山泉水泡着,然后开始着手处理那三只野猪。 冯丽荣也系了围裙,帮着陈安打下手,直到估摸着去放羊的陈子谦和到山上去积肥的耿玉莲快回来了,她才背着孩子,到厨房张罗一家人的晚饭。 吃过晚饭,在陈子谦帮忙下,临近天黑了,陈安才将三头野猪的皮给剥了下来,砍成小块后腌制起来,装在大缸里。 事情忙完,陈安又去将圆圆滚滚从盘龙湾背后的小片竹林里叫了回来,喂过瓶瓶奶后,给它们一个塞了个野猪的心脏,两只熊猫靠墙坐着,冲着爪子里捧着的猪心闻了又闻,最后咕噜噜滚到地上。 圆圆滚滚像是发现了顶好的玩具似地,开始在地上扒拉两颗猪心,相互追逐,让那两颗猪心裹得全是泥土杂屑。 直到那股子新鲜劲头过了,才抓起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准备撕咬,陈安不得不将两颗猪心拿过来,送到山泉水下冲洗后,再递给它们,两只熊猫这才抱着撕扯起来。 它们那样子,像是捧着两个寿桃,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隔天的时候,陈安非但休息不了,反而更累。 几十个猪肚要清洗出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为此,冯丽荣特意烧了一大锅水。 热水容易将猪肚表面的脏东西洗下来。 这还没完,还得将猪肚翻个面,把上面连着的一层油膜也撕掉,这才往盆子里放入苞谷面,又往里面加入一些醋,开始不停地揉搓。 苞谷面比较粗糙,摩擦力大,吸附性好,可以把猪肚表面的脏东西都搓下来,醋又有去腥增香的作用,能去除猪肚上难闻的腥臭味。 其实,村里人并不是不知道猪肚是好东西,而是清洗的时候,要么用面粉加醋揉搓,要么就是用盐。 野猪肚比家猪的还要腥臭,得反复清洗好几遍。 一番折腾下来,煮出来的猪肚,却是一个人都能轻松吃掉的东西,无论粮食还是盐巴、醋,都需要不少,舍不得。 也有用萝卜或是芭蕉心切小拌着搓洗的,但费时费力,没有好的卤料,做出来也不好吃,既然陈安有需要,还不如送给陈安,也算是些心意。 即使有冯丽荣空闲的时候来帮忙,陈安清洗这些东西,也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等到人闲下来,一双手软塌塌的,抬都抬不起来,洗猪肚洗脱力了。 关键是搓洗一天,这两年下来,他手上积攒的那层厚厚的老茧,居然被泡得发白,脱落了。 看来,这双手又得经历一番磨难,才能重新长出厚实的老茧,没有这层老茧,无论是干农活使用工具,还是撵山、采药,都缩手缩脚的。 还远没到享受生活的时候,老茧对于他这个山村小民来说,还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晚上休息得很早,第二天早上,陈安提了猎枪,带上随身的布包,和冯丽荣打了招呼后,赶到出村大路和前往李豆花茅草屋的小道岔路口等着李豆花,没多长时间,李豆花也背着背篼,领着巴豆,从山坡上下来。 见早早在下边等着的陈安,李豆花微微笑了笑:“我还想着你娃儿会来得慢一些,我有得等,没想到你先到了!” “啷个能让师傅等徒弟嘛,说不过去撒!” 陈安站起身来,将李豆花的背篼接过来背上:“去年涨了洪水,米仓道好多地方的小桥、栈道都没了,很难走通,估计那些幺店子都没开了,就不走米仓道了,直接到镇上找车坐过去,省时省力。” “要得!” 对于陈安的建议,李豆花也表示赞同。 那百多里的山间小道,哪怕是陈安这样的青壮,一天的时间想要走完,都得一路紧赶,对李豆花现在的身体,绝对是不小的负荷,即使他空身赶路,也够受。 那一背篼的东西挺沉,陈安知道里面都是些珍兽皮毛和上好药材。 李豆花上了年纪,撵山的时候,也不再想着去打黑娃子、豹子之类的东西,主要是些诸如黄鼠狼、石貂之类的小兽皮毛,也寻一些价格高的药材,时间长了,积攒下来的东西不少,背篼里装得很实在。 当然,他也知道,李豆花这一趟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卖那几块从狼窝里得来的金香玉。 陈安也很想知道,现如今这玩意儿的价格,他也有去寻上一些的想法。 毕竟,他知道金香玉在米仓山里大概的产地位置的,趁着还没什么人将注意力放到这山中奇石上,这大好的赚钱机会,怎能错过? 一向喜欢独来独往的李豆花,估计也是认为金香玉宝贵,所以才让陈安陪同。 两人一路到了镇上,李豆花特意拉着陈安去小摊上吃了碗豆花饭,这才前往车队。 好巧不巧地,刚到车队大门,迎面碰上陈文志开着汽车出来。 看到陈安,他立马踩住刹车,将车停了下来,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兄弟伙,背着那么多东西,是要去哪里蛮?” “准备陪师傅到汉中去一趟,我过来问问今天有没得车子到那边去!” “巧了,我就是准备到汉中那边去拉车大米……上来,立马就走!” “那么巧……” “临时接到的出车任务,帮粮油店拉,我们这边也产大米,都不晓得为啥子不在我们这边拉,要跑到汉中那边,车队里就我跟你们跑过两趟,路熟,事情就落到我头上了。” “应该是上边调配的吧!” “管不了那么多,反正能出车就能赚钱,总比闲着没事干的好。” 陈文志打开车门,从车里跳了下来,领着陈安绕到车屁股,扯开篷布,打开后门板,先一步跳上去,帮着陈安将背篼接到车上放着。 陈安也将招财和巴豆都给抱上车厢。 陈文志从车上跳下来,关了门板,拉好篷布,问道:“我还以为你在县城学车没有回来……车学得咋样?” “第一次考试过了,后面早上学维修知识,下午学车,学了一个多月了。” “学了那么长时间,车子能开走了撒?” “还可以……” “那这趟去汉中,你来开!” “我……不合适吧!” 在县城学车,车里也跟后世一样,有专门的设置,代培的师傅坐副驾驶上,那是能帮忙控制刹车的。 而且,大多时候在县城周边转悠,那些路可比山里好太多,没有那么多爬坡上坎,有师傅在旁边,心里踏实。 可现在陈文志直接让他上手,他心里有些蠢蠢欲动,但更多的是紧张。 要知道,这一路前往汉中,并不算宽敞的公路那是翻山越岭,穿沟过壑,还有不少盘山公路,驾驶难度太大,陈安心里没把握。 “怕啥子,不是还有我在旁边帮你看着的嘛。这路你只要跑上一次,等你回来再开车,不管是水平,还是心态,都上一个台阶!” 陈文志说着,将陈安往驾驶位上推。 陈安连忙伸手撑住车门:“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 “哪个跟你开玩笑哦,我说的是真的,不相信我嗦!” 陈文志伸手搭在陈安肩膀上:“难的事情做过一次,你会发现,很多以前觉得难的事情,会一哈子变得简单了,这叫啥子,这叫突破,你既然学车,终究是要迈出这一步嘞,早点跨过这道坎,你以后开车考试、上路,都会轻松很多!” 李豆花在一旁看着这两个小年轻,觉得挺有意思,说道:“我觉得这娃儿说得有道理,就像撵山一样,你在山里边,没有单独打过黑娃子的时候,见到的时候,心里肯定是害怕嘞,但是打过一只以后,打过两只以后嘞…… 你看看你现在,那是巴不得天天都能遇到只黑娃子,只怕没有那么多给你打。 你不是说你学得还可以,就上去试试撒,有这娃儿帮你看着,有啥子不敢的嘛,要实在不行,再换他开就行了,机会难得!” 见李豆花都这么说了,陈安还真有上去试着开一开的想法,但总是免不了担心出事儿,多少还有些犹豫。 陈文志看出陈安有些意动了,握着拳头挥了挥:“兄弟伙,雄起撒!” 陈安知道,自己再推辞,就显得太怂了,而且,正如李豆花和陈文志所说,这是终究要过的一个坎,而且机会难得。 他当即不再犹豫,钻进驾驶室,关上了车门。 只是三个人而已,驾驶里完全坐得下,陈文志紧挨着陈安坐在中间,李豆花则是坐在右边。 陈安略微想了下操作过程,深吸一口气,将汽车发动,然后慢慢地启动,在路上小心地行驶起来。 第489章 有意为之 经历了数分钟的紧张,陈安渐渐找到了跟着代培师傅学车的感觉,一通操作下来,感觉也不是太难,心态一下子好了很多,将车子的速度提升了不少,行驶变得顺畅起来。 陈文志也教得用心,是他撺掇陈安驾驶的,担心出事是其一,也怕耽搁了这一趟运输任务,所以,一路上盯得很紧。 好在陈安前些日子在县城学得扎实,油门、离合、档位的配合不错,方向也控制得好,除了在盘山公路上,两处弯拐比较急的地方转不过来,将车子弄熄火以外,倒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陈安悟性不错,在陈文志的指点下,明白自己在转弯的时候,没有预判好,弯转得不够大而不得不停下来,后面就再没出现问题,并且越开越有感觉。 正如李豆花和陈文志所说的那样,他心理上像是过了一道坎,在驾驶汽车这件事情上,再没有之前的那些莫须有的担忧,反倒觉得简单起来。 一路上,他还帮着捡了几个搭顺风车要前往南郑或是汉中的人。 抵达汉中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左右,陈安特意将陈文志叫到馆子里,点了桌好饭菜,请他美美地吃了一顿。 吃饭的时候,陈文志问道:“你们是东西卖完就回去蛮?” 李豆花点点头:“是东西卖完就回去,不过,我有点小东西,怕是不容易出手,要耽搁不少时间。” “你们看瞧嘛,吃过饭以后,我把车子开去粮管所那边装大米,我估计事情顺利的话,下午五点左右就能装好,如果那时候,你们东西卖了,就到粮管所来找我,一起回去,也省得你们另外找车麻烦。” 陈文志微微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在这边耍上一晚上,等到明天再回去,毕竟夜路不好走,但这趟出车,事情赶得有些急,我必须今天就将东西拉到镇上卸了,粮油店明天就要用。” 陈安说道:“那到时候瞧,你如果车装好还不见我们,就莫等了,直接走!” 总不能因为自己两人,把陈志文的事情给耽搁了。 而且,他也觉得,李豆花手中的金香玉想要出手,卖个好点的价格,不会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关键是买主难寻。 这东西,见过的人不多,在后世,米仓山里有人开采,但也不是跟挖煤一样,找到了就可以接连挖出不少,也只是在采石的过程中,时不时得到那么几块而已。 不然的话,就以金香玉无法打磨抛光,也无法进行精细雕刻只是粗浅加工,香气也会渐渐逸散而消失的特点来说,是不可能被称为瑰宝的。 正因为开采难度不小,产量低,加之那特殊的香气、药性和色泽,才在很长一段日子里,维持住它在玉石中中上的地位。 直到有人探明储量,大批量地产出,这才沦为地摊上少有人搭理的东西。 在现在这种时候,一般人谁会闲着没事弄块石头放在家中当摆设,只有那些有钱的主。 事情就这么说定。 三人吃过饭以后,陈安和李豆花领着狗,挎着用麻袋包着的猎枪,在陈文志开车离开后,径直赶往收购站。 收购站人不多,倒也没多长时间,就轮到李豆花出售他的那些皮毛、药材。 一背篼的东西很快处理掉,只留下背篼底部装布袋子里的那几块金香玉,李豆花所得,也不过就三百多块钱而已。 两人从收购站出来,一路顺着街道走着,陈安果然看到不少操着外地口音的人往来,尤其是那些穿得西装革履或是穿着花哨的人,大多是些带着浓重粤语腔调的广东人,最起码有半数是沿海来客。 他心中暗叹,到西北来收麻钱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感觉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没么多外地人,现在却是随处可见了。 就他上辈子所了解的那些皮毛得知,收麻钱的事儿,最开始都是广东人收购,收起来的东西,多流向港澳及欧美,到了九十年代末,随着内地房地产市场的撅起,一些房地产老板有钱后,也开始收藏这些古物。 后来需求多了,也就有了市场。 尤其是一些跑官的,送礼的,求人办事的,往往送上一些好的古玩,又有价值,又能躲避查收,更是大大增加了需求量。 正是因此,陕西是文物大省,自然引得各地的偷尸贼也逐渐汇集到这里。 想到这些的时候,陈安也在警醒自己,以后在这秦巴山脉里混迹,得相当注意,毫不夸张地说,这里的地下江湖,已经形成,而且越来越错综复杂,稍不注意,就可能招来要命的麻烦。 哪怕是接下来的三年形势严峻,似乎对他们也影响不大,照样猖獗。 “师傅,你的那些东西,准备到哪里去卖?” 陈安没有出手这类型东西的经验,既然李豆花要专门往这边来,以他的阅历,应该是知道出手方法的。 李豆花神秘地冲他笑了笑:“你跟着我就行了,等哈带你去个好地方!” 闻言,陈安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在李豆花身后。 两人沿着街道走了好一段,大概是有不少时间没来过汉中的原因,城里的变化不小,李豆花有些摸不清东南西北,在街上来来回回地看,又问了两个路人,穿了几条巷道,最后领着陈安到了另一条热闹街道交叉口矗立的一座古楼前面站定。 “就是这儿咯!” 李豆花指着古楼说道:“我早年间来过这地方,都快忘记了,这里一直是南北客商往来的地方”。 陈安抬头看看古楼,见古楼门口人来人往,不少外地口音,胳膊下夹着皮包的人进出古楼,敞开的大门门楣上有一横匾,上书:钟楼饭店。 看上去挺高级。 看得出,这是外地人到汉中倒腾生意聚集的地方。 他隐约猜出,李豆花打的什么主意了。 这地儿,既然是外地客商聚集之地,自然也是有钱人汇集的地方,东西想卖个好价格,这里正是一个极好的地方。 “等哈跟我上楼,啥子话都不要说,等着看就行了……” 李豆花说着,领着陈安往古楼旁边的巷道走。 在墙角将带着的背篼放下,他把里面用装着金香玉的布袋子提了出来,又伸手揉了揉巴豆的脑袋,指了指背篼:“巴豆,给我看好背篼,等着我出来!” 巴豆跟着李豆花已经有好几年,能从李豆花的一言一行中,分辨出李豆花的意图。 这也是一条非常巴家的猎狗,李豆花随便往哪里放点东西,让它守着,它就会乖乖地守在哪儿,寸步不离,别人更是别想乱动那东西,后果是会被咬的。 所以,在李豆花冲着它巴豆交代过后,巴豆呜呜哼叫了一声,就在背篼旁边趴了下来。 陈安也将冲着招财发出了定坐的指令,然后跟着李豆花朝古楼门口走去。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刚跨进门口,立马有女服务员看到,迎了出来,冲着两人像是赶苍蝇一样,说道:“出去出去,啥子阿猫阿狗都往里边钻,也不看看这是啥子地方。” 听到这话,陈安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想当初,他初次和宏山过来倒卖松子的时候,进食堂也遇到了差不多的对待。 这年头的食堂、供销社、百货大楼等地方工作的人,大都觉得自己端的是铁饭碗,哪怕干的是服务工作,依然觉得自己有鼻孔看天的资格,一个个相当势利。 碰到有钱的,那是点头哈腰,笑面相迎。 但凡在他们眼里觉得寒酸点的,那是真不当人看。 本想着这地方高级一些,服务员素质也会好一点,没想到,都是一个德性。 这是觉得两人穿着寒酸了,觉得不配进饭店。 陈安刚想上前理论,却被李豆花给拦住,他冲着女服务员笑了笑:“女娃儿,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撒,也不要那么瞧不起人,我老头子走南闯北多年,啥子人没见过,你那么了不得,在这里也不过就是个伺候人吃喝嘞,啷个,这钟楼饭店是你家开的? 看在你是个女娃儿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要是个男的,老子早就一耳屎抽过去了!” 谁知道,那女服务员挺横,当即就将脸伸了过来:“来,你抽个试试,你今天要是不抽……” 她话未说完,李豆花反手就是一巴掌抽了过去。 这一下,看得陈安猛地愣住,没想到自家师傅还真的出手。 那女服务员更没想到,李豆花真敢抽她,一下子懵了。 却听李豆花笑呵呵地说道:“老子在外边闯荡的时候,你娃儿都还没出生,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伸着脸来让我打嘞!” 女服务员猛然反应过来,哪还肯放过李豆花,一把揪着李豆花的衣襟,就开始叫嚷起来:“你个老不死的,敢打我……打人咯……” 随着她的呼喊,大堂里正在用餐的几桌客人纷纷看了过来,饭店的工作人员也呼啦啦地跳出来几个。 就在揪扯中,李豆花袋子里的金香玉有一块掉了出来。 紧跟着,他当场就叫开了:“老子这东西要是弄坏了,把你狗日嘞卖了,都赔不起……” 随着他这一声喊叫,饭店大堂里的人纷纷凑了过来,就连二楼都有人从楼梯口探头往下看。 那块金香玉被一个男服务员给捡了起来,看了看,不屑地说道:“不就是块破石头嘛,说得像是啥子了不起的东西一样……” 他说着就准备往外扔。 李豆花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你狗日嘞扔个给老子看看,那是金香玉,瞎了你的狗眼!” 随着金香玉三字出口,立刻有更多的人靠拢过来。 陈安看着围过来的那些人,一下子明白了,自家师傅根本就是有意为之。 第490章 心里有底 李豆花选择来钟楼饭店,自然是为了卖金香玉。 既然要卖,必然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有那么多南来北往的客商在这里,陈安相信,不碰到服务员刁难,李豆花也会有别的方法吸引这些人的注意,注意到金香玉的人越多,越容易高价出手。 只是,恰逢服务员刁难,他干脆借题发挥。 不然的话,李豆花提在袋子里的金香玉怎会那么巧地掉出一块。 他那几声看似愤怒的叫嚷,更是只差没用上喇叭。 就这么一闹腾,不仅仅是一楼大堂里的那些客商,就连楼上的客商都呼啦啦下来十多个。 无疑,这一闹,效果极好。 这些人要么就是来汉中做生意的,要么就是到汉中来收麻钱的。 有稀奇的东西,即使买不到手,也会想方设法看上两眼。 被李豆花一声喝骂,那男服务员不敢乱动了,同时,他也发现,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落到了他抓着的石头上。 金香玉三字,引来不少人的讨论。 最多的还是那句:有眼不识金香玉! 事情动静不小,很快引来饭店管事的人,那是一个梳着大背头的中年,见到他的到来,女服务员立刻凑到他面前:“叔,就是这老不死嘞闯进饭店,还敢出手打我……” 她话说到一半,就迎来中年狠狠地一瞪眼:“进门是客,哪有你这样赶人嘞?这是饭店,开门做生意,招呼的本来就是南来北往的客人,你那狗眼看人低的毛病,啥子时候能改,本就是你欠收拾,给老子滚一边去!” 听那一声“叔”,不难知道女服务员和饭店主事有关系,难怪那么横。 眼下,尽管饭店主事也觉得李豆花和陈安两人寒酸,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人往外赶,显然是不合适的,开门做生意,声名向来重要,也不敢包庇。 何况,住饭店里的客商,本就有不少来收麻钱的,经常有人带着自己得到的老物件找来,也是常有的事儿,这般驱逐,本就是坏事之举。 所以,在那女服务员被他一声呵斥,灰溜溜钻出人群。 中年男人接着一把将男服务员手中的金香玉夺了过来,冲着男服务员瞪了一眼,那男服务员也识趣地退走。 他这才满脸堆笑地将石头送到李豆花面前:“老人家,是我手底下这些人无礼,我替他们给你赔个不是……东西你收好!” 李豆花见状,淡淡地哼了一声,将金香玉接过来。 中年管事接着说道:“你往里边请,我让后厨给你摆一桌,算是赔罪,你消消气。” 好家伙,不但目的达到了,还赚了一顿饭菜。 这可是钟楼饭店,客商往来的地方,不是街边小馆子和小摊能比的。 李豆花也不多说什么,径直朝着大堂中间的一张桌子走了过去,然后大咧咧地坐下。 陈安自然也随着过去,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两人一坐定,众人立马围了过来,有人出声问道:“老人家,你所说的金香玉,能不能让我看看?” “东西在这里,随便看,莫弄坏了就行!” 李豆花淡淡地说了一句:“这可是我撵山的时候,从狼窝里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宝贝!” 说这话的时候,他将随身带着的火枪靠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尽管火枪被麻袋包着,但那样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枪,还有一旁的陈安,也是带着家伙的。 这多少有些威慑力,至少让一个个眼中的贪婪收敛了不少。 既然能看,自然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那块金香玉上面,也立马议论开了。 “这看上去没得啥子特别嘛,所谓的金镶玉,不是镶嵌了金子纹饰的玉嘛?” 有人提出了质疑。 李豆花笑了笑:“那你觉得,镶了金子纹饰的玉,还会有人看到了认不出来?除非是眼睛瞎了。” “那也不能证明这东西就一定好,我觉得所谓的金香玉,应该是荆山玉,就是古时候和氏璧的玉原石,《水浒传》里边,西门庆就说过一句话:‘我不听你的好意,负了你的期望,正是有眼不识荆山玉,拿着顽石一样看’。里边说的就是荆山玉。 还有,曹植也曾说过:‘人人自谓握灵蛇之珠,家家自谓抱荆山之玉’,这说得都是荆山玉。 到底有没有金香玉这种说法?” 这引经据典,说得头头是道,就连陈安都听得疑惑了。 李豆花却是笑了笑:“你没见过,不能说没有,山里边稀奇的东西多了,就比如能寻找金子的寻金鼠,听过没有,见过没有?狼就喜欢寻找这金香玉放在窝里,因为散发出的气味,还有驱逐蚊虫防叮咬的作用。 这不仅仅是玉,还是一味药,不信到药店问问,功效有多神奇。 你们再好闻闻那气味……你在别处还见过能散发香味的玉石……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晓得,真的是应了那句话,好东西放在你们面前都认不到。” 经他这么一提点,拿着金镶玉那人,果然将金香玉凑在鼻子边闻了闻:“这味道,好特别……” “我看看……”立马有人出手,将东西夺了过去。 玉石在众人手中传来传去,都惊呼神奇。 当然,也有人再次提出质疑声:“这气味会不会是用别的东西涂抹在上面,或是泡进去的?” 随着这疑问一出,众人面色立马变得疑惑起来。 不得不说,他们对这东西都表现出相当的兴趣,但也怕买到假货,吃亏上当。 毕竟,要真是金香玉这等奇物的话,那价值肯定不一般。 就在众人举棋不定的时候,却有个清瘦男人凑了过来,看着李豆花放在一旁的袋子,问道:“老人家,你这袋子里也是金香玉?” “都是……” 李豆花点点头:“我撵山一辈子,也就只是在这狼窝里边看到那么几块。” “能不能给我看看!” 男人装扮儒雅,听声音,是京腔。 李豆花打量了他一下,将袋子放在桌上:“随便看!” 清瘦男人笑着点点头,撑开袋子,从里面拿了一块拳头大小,色如红糖的金香玉出来,细细地翻着看了看,又用手在石头上一阵摩擦,凑在鼻子边闻了闻,开口道:“这些金香玉我全都买了,一两六十块钱。” 男人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能开出的最高价格,能不能卖,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个价格,不仅是周围围观的一帮子客商倒吸冷气,就连陈安都吓了一跳。 六十块钱一两,李豆花带来的这几块石头,大大小小,少说也有十五六斤。 李豆花略微想了下,没有过多犹豫,点头应道:“看你是识货嘞,又那么痛快,我就不多说了……可以!” “那你稍等,我去找个称……” 男人转身钻出人群,朝着饭店外面走去,不多时,从外面摊子上接了把木杆小称回来,将袋子里的金香玉和还在被众人争相翻看的那块也拿了回来,放在称上一称:“十五斤八两……共计九千四百八十块,没问题吧?” “没得问题!”李豆花看了看称,点头说道, 男人也不墨迹,转身再次挤出了人群,快步上楼,再次折返的时候,提着个包下来,当面如数点了钱,交到李豆花手里。 然后他拿了东西,到另外一桌坐下。 一个个观望的客商,见男人真的动真格的,纷纷冲着男人围了过去。 “东西都没弄清楚,你怎么敢花那么多钱买?”有认识男人的人问道。 “为啥子不敢,这等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你们不认识,但是我认识……乾隆年间的大学士纪晓岚也对金香玉有过研究,他在《阅微草堂笔记》一书中,对他家收藏的一块金香玉也有叙述。 他书里是这么说的:《杜阳杂编》记李辅国香玉辟邪事,殊怪异,多疑为荒唐。然世间实有香玉。先外祖母有一苍玉扇坠,云是曹化淳故物,自明内府窃出,制作朴略,随其形为双螭纠结状,有血斑数点,色如溶蠛,以手摩热嗅之,作沉香气;如不摩热则不香。疑李辅国玉,亦不过如是。 纪晓岚是一个非常严谨的大学士,对金香玉的描述是可信的,并且说明了金香玉受热后能散发香味的现象。 这几块石头,完全符合这些特质,我敢肯定地说,这就是金香玉,我这次,算是弄到宝了,这要是带回京城,一定能赚不少! 再说了,你们不少人也在这边混了不少时间,想必没少听到有人得到金香玉的传闻……很不巧,我这是第二次见过了,上次看到的一块有二十多斤,没能买到,这次总算如愿。 这几块金香玉,原石带皮,形状天然,色似红糖、质地纯净,而且这香味,非常浓郁,可是地地道道的上品。” 这些话一出来,又引得众人一阵热议。 还有人似乎专门出去,到老药店里面打探回来,似乎确认了金香玉的神奇作用,当即有人开口商量,想以更高的价格从男人手里面买上一块。 动念的人一多,给出的价格一个比一个高。 不消片刻功夫,已然有人将价格给到了八十多块。 那男人架不住这么多人纠缠,最后自己挑选了一块最大最好的留着:“行行行,我自己留一块,剩下的几块,就按八十五块钱一两的价格你们分了,正好,我这钱也能回来一些,来这边的正事还没办呢。” 一转手,人家就卖了八十五的高价,陈安嘴角忍不住咧了咧,不愧是生意人啊。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些人的学识是当真渊博,随随便便都能引经据典,换作一般人,却是很难吃这碗饭。 李豆花却是笑着看了看陈安:“不要觉得卖低了,总要让人有些赚头,本还想让他们争抢一番,但是识货的人太少了,人家能赚,那是人家的本事。” 陈安点点头,知道李豆花所说不错,但这也让他越发坚定了去山里寻一寻这金香玉的想法,这要是找到了,收入比寻找崹参所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中年手中其余几块金香玉很快出手,没有买到的,也是满脸遗憾,立马有人又凑到李豆花这里:“老人家,要是以后再在山里找到了,一定要再送过来!” 李豆花笑了笑:“哪有那么容易哦,看运气,要是能再碰到,肯定会再来!” 陈安心想,有过这次事情,想必会被不少人传说,若是自己能找到,完全不用担心出售的问题了,他已然心里有底。 就在这时候,饭店主事的人让厨房送来了酒菜,鸡鸭鱼肉皆有,很是丰盛。 那两个溜走的服务员也在大堂一角看着,他们哪里想得到,就这一转眼的功夫,刚刚他们看不起的两个山民,已然是身揣近万的人,那笔钱,就以他们现在的工资而言,需要不少年才能挣到,哪里还敢有丝毫看轻的嘴脸。 李豆花催促道:“赶紧吃饭,吃完早点走,应该还能赶上那娃儿的汽车,不用在这边多耽搁。” 他现在也是身怀“巨款”的人,得万分小心了。 在这城里,多停留一分钟,恐怕就会多一分麻烦。 陈安点点头,跟李豆花一起,快速吃喝起来。 只是浪费了这一桌子好酒菜,一个多小时以前抵达汉中的时候,刚在馆子里吃饱,现在却是吃不下多少了。 两人很快结束了这顿饭,将剩下的没怎么动筷的鸡鸭和牛肉,用牛皮纸包了带上,各自提了猎枪走出饭店,到墙角领上两条猎狗,径直赶往粮管所。 只是,在穿过一条巷道的时候,前后冒出七八个人来,挡住了去路。 第491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用说也知道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 陈安扭头打量着前后堵路的人,见他们手里没有带枪械之类的东西,也没带木棒,只是嬉笑着,甩着手中的折叠刀或是匕首。 他倒也不急,只是和李豆花一样,各自将别在腰间的杀猪刀给取了出来,随手塞袖子里藏着。 杀猪刀,是撵山人必备的东西,这东西,能砍能扎,能开膛放血,能卸骨割肉。 最关键的是,这刀还能像锄头一样,墩上一根木棍,就是一杆长兵,在一些特殊情况下,能给猎物致命一击。 同时,这也是外出防身的好东西。 这就是做给这帮子人看的。 尺许长的刀身黑乎乎的,刀刃白亮,散发着寒光,可比这几人手头拿着的折叠刀、匕首更有威慑力。 见到两人的举动,堵在前方的几人心有余悸,面面相觑之后,互相推搡,却是谁也不肯靠前。 陈安也不迟疑,错身上前,挡在李豆花前面,径直往巷道口走。 招财也是小蹿两下,紧随在陈安旁边,也不出声,就是将脑袋压得低一些,两只耳朵上少往后贴在脑袋上。 这是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而巴豆则是紧随在李豆花身侧,不时回望身后跟来的几人,每次回头,都发出呜呜的凶声警告。 前方的几人推搡几下后,终有一人年纪和陈安相仿的青年站了出来,嫌弃地冲着其余几人说道:“看看你们那怂样,还出来混,这是在我们的地盘上,怕锤子。有枪他敢开蛮?有刀他敢捅蛮?他们要是敢动手,就别想着走出汉中。 再说了,我们那么多人,这样就被吓住,说出去都丢人,以后还啷个混嘛。” 他说着,迎面走了上来,用一副戏谑的嘴脸说道:“听说你们在钟楼饭店赚了不少钱,最近我们哥几个手头紧,借点花花,把身上的包留下。” 陈安没有理会,脚步不停。 见状,青年微微皱了下眉头,骂道:“狗日嘞,跟你说话,没听到蛮,把包放下!” 陈安还是没有理会,只是将袖口里藏着的杀猪刀抽了出来,反手握着刀柄,以更大的步伐朝着青年走了过去。 那青年见状,脸色变得紧张起来,他回头看看跟着身后的几人,把心一横,抓着刀迎面朝着陈安就冲了过来。 却被一下子将一双前腿压低,冲着他发出一声吠叫的招财给吓得停下脚步,只是拿刀防着招财,回头冲着身后几人说道:“你几个瓜皮,一起上撒,怕鸡儿!” 那几人闻言,相互看了一眼,也朝着巷道里涌来。 见状,陈安心知,前后来人,不好招呼李豆花,最好还是先下手为强,如果都赤手空拳,他倒是不惧,可这一个个的,都手里带着刀具,又都是年轻人,做起事情来,全靠一腔血勇,没有分寸可言。 稍不注意,容易出事儿。 李豆花叫他陪同跑这一趟,不就是为了防备这种情况吗? 他先一步朝着那青年狂冲过去。 只是几步的距离,眨眼就到。 那青年见陈安势头凶猛,被吓得退了两步,但还是硬着头皮,拿着手中的匕首,朝前一阵乱戳,试图将陈安逼得停下来。 只是,他哪里知道,陈安会武,而且一直勤练不辍,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比划在陈安眼中,处处都是破绽。 他陡然左手疾伸,格挡住青年胡乱挥舞的手臂,跟着如蛇一般,一缠一绞,已然单手绕过青年的手臂,夹住他手臂的同时,手指已然掐在青年的脖子上。 这正是阴阳手,主打就是一个缠字。 下一秒,他手臂猛地往上一抬,青年怪叫一声,感觉自己手臂像是要被折断一般,刀子不由自主地脱手,跟着脚尖也一下子掂了起来。 这还没完,陈安手上发力,又往下一压,逼得青年不得不躬下身子,紧跟着被他掐着脖子,狠狠地按到了巷道右边的砖墙上,然后推着朝巷口走。 要知道,此时青年的脸,那是半边贴在砖墙上的,被陈安这么一推,那就是脸在砖墙上摩擦。 那种疼痛可想而知,青年忍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猛力地挣扎了几下,将手挣脱出来,正试图反抗,却被陈安掐着脖子,接连在墙上撞了两下,随手一推,晕晕乎乎地栽倒在地,已然是满脸血污。 陈安脚步依旧未停,走到青年旁边,看着巷道里几个满脸惊悸的青年,面无表情提起脚,朝着倒地青年的腹部就是几脚踢了过去,踢得那青年惨叫几声,整个身子都弓缩起来,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翻滚。 然后,他继续朝着巷道口走。 挡在前面的几人哪里会想到,陈安如此生猛,而且下手如此狠辣。 只是单手,就轻松摆平一人,像是做了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一样。 都还没动刀呢! 几个小年轻再不敢靠近,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后边的不敢再跟,在前面的却是以更快的速度避开,直到陈安和李豆花走出巷口,都不敢再靠近。 一帮子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消失在街道的人群里,这才有人想起巷道里躺着的青年,纷纷冲了进去,将他扶了起来。 “这到底是两个啥子人哦,那么凶!”有人心有余悸地问。 “早跟你们说过了,人家是撵山嘞,叫你们不要打人家主意,你们就是不听,不晓得人家在山上就是跟野兽玩命的蛮?见得最多的就是血。” 另一人说道:“看着别个是山里人,就觉得好欺负,弄死了也没得多大影响,抢撒,不是人多嘛!人家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要是动了刀子,你们死得更快。到底是哪个弄死哪个哦?要是碰到害了命藏在山里的那些人,更狠。” 一帮子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后,才有人问道:“那现在啷个办嘛?” “能啷个办,凑钱送他去看医生撒!” “老子要是有钱,至于跑出来抢蛮?” …… 几人竟是在巷道里吵嚷起来。 而此时,陈安和李豆花不紧不慢地走在街道上,小心提防着周围。 “感觉这两年是越来越乱了!到外边走上一趟,经常能听到这里有人被抢,那里有人被杀,这里又有女娃儿被糟蹋……唉,这光天化日之下,啷个变得乌烟瘴气的了,这还是在城里,这要是在外边,怕是更老火!” 李豆花摇头叹息道。 陈安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次陪着李豆花过来卖金香玉,被人堵城里的巷道里,他是一点都不奇怪,毕竟,能住在钟楼饭店的,是南来北往的客商,大都是有钱的主,就是最好的劫财目标。 陈安当然知道乱,还知道今天碰到的事情,只是表面,暗地里更有诸如雷选运之类已成势力的暗流涌动,在做着更为凶残要命的事儿。 别看是在城里,到了晚上,简直是另一个世界,尤其是年轻姑娘,都不敢在晚上出门了。 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却听李豆花接着说道:“你这手上的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龚志国要是晓得你现在那么厉害,他肯定也会很高兴,多了一个不错的传人。” “在学会蚩尤拳的时候,他可是一再叮嘱,不可以随意动武,更不能轻易出手伤人嘞。” 陈安苦笑一声:“我没有守住,要是被龚大爷晓得了,怕是会骂我一通!” “有啥子好骂嘞,又不是你主动伤人,只是防身。不然的话,学了有啥子用?” 李豆花不以为然地说:“那就是个老古董,你听他的做啥子嘛,该用就用,等到自己吃亏了,怕是来不及用了。” 陈安笑笑,再没多说什么。 一路上,再没有异常情况,两人加快脚步往粮管所赶。 等两人到达粮管所的时候,看到陈文志的车子就停在粮管所大门外的公路边上,正抽着烟,眼睛四下扫视着。 看到陈安和李豆花快步赶来,他打开车门跳了下来,抬起手腕,看了看上海表:“再过几分钟我就走了,我都还以为等不到你们了!” 陈安笑道:“这种免费坐车回家的机会,啷个能错过嘛!” “一起去吃顿饭,吃完就走,回到我们镇上还要好几个小时,到时候怕遭不住,那时候也已经夜深了,到了镇上,还没得吃处,不好办!” 陈文志伸手搭在陈安肩膀上,准备约着去寻馆子。 李豆花却是笑了笑,放下背篼,从里面拿出用牛皮纸包着的那些东西:“不要去了,这里有好吃嘞!” 陈文志凑过去看了下,神情变得惊喜,他倒是不客气,扯掉手套,拧了只鸡腿下来就啃:“你们也赶紧吃,吃完就走!” “我们刚吃过!” “那上车,还是你来开车!” “这是重车,空车我还能搞一哈,重车不行!” “我也不敢让你一直开,你先开一段嘛,等我吃好了再换回来,反正汉中这一段路平好走,没得啥子问题,你正好找一哈重车的时候,该用些啥子档位合适!” 见陈文志这么说,陈安点点头,领着两条猎狗往车后面走,见车里的大米倒也装得不是特别满,跳上车,挪开几袋大米,腾出个更好的安置两条猎狗的位置,铺上麻袋,将猎狗抱了上去,拉好篷布系好后,钻进驾驶室。 李豆花和大肆啃着鸡肉的陈文志已经到车上坐好,陈安关上车门后,将车子发动起来,摇摇晃晃地上路。 却听陈文志说道:“这一路上,要帮我看着点,我今天听几个来拉大米的司机说,最近路上有几个司机出事了,被人拦路抢了,尤其是到了晚上,还有被害了命的,这个车子不好跑啊!” 陈安微微点了点头,他记起上辈子曾看到过直接写在车上的标语:打死车匪路霸有奖…… 第492章 竹林人影 打死车匪路霸有奖……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 陈安是有亲身经历的。 记忆中,是上辈子八六年的时候,有一次上山放羊,不小心在山坡上滚了一跤,伤得有些重,是宏山找到他,将他送到镇上的诊所,但诊所不敢接手,怕耽搁,让送往县城。 宏山只得到车队找辆车,将他连夜送往县城。 到半路的时候,车子一个急刹突然停住,疼得直哆嗦恨不得自己立马昏睡过去却偏偏清醒无比的陈安看到四个小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人将车挡住,一个直奔驾驶室,另一个则是跳到车厢里,还有另外两个手持大棒在车前面挡着。 那跳到车厢里的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壮,蹲到陈安前面,打着手电扫视被子盖着的陈安和在旁边招呼着他的宏山,用很是客气的语气问:“两个弟娃儿,你们好,问你个事,你们换不换东西?” 然后,他从后腰拽出把杀猪刀:“我这刀是好刀,你们有钱也买不着,我用它跟你们两个换点钱,得不得行!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一分莫留哈。” 看着那在面前晃来晃去的刀子,陈安头皮发麻,宏山也清楚,这是遇到车匪拦路了。 可眼下,宏山身上就装着百来块钱,又要送陈安到医院,又怎么可能将钱就这么交出去。 他也是生猛,看似害怕地起身掏钱,口中连连说着好话,就在递钱给那人,那人降低防备伸手接钱的时候,他猛地一脚,直接将人踹得从车厢里翻滚出去,摔在外边的路上。 陡然的变故,让盯着司机的那名车匪和挡在前面的两人纷纷跑来查看。 趁着这机会,司机猛踩油门,拉着两人一路狂冲。 奈何,这时候汽车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人的腿脚,很快有人狂冲着追了上来,直接跳到驾驶室车窗口扒着,想要砸碎车窗玻璃,再次逼驾驶员将车停下。 车队的驾驶员,没少接到出车任务,估计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车匪。 猛然一个刹车,让惯性将扒着车窗的那人甩下车,跟着又是一脚油门往前冲。 看到司机也如此生猛,那被分分钟被伤了两人的车匪,不敢再追了,这才得以安全抵达县城医院。 也就在医院里,碰到个同病房的病友,那是个刚教书没两年的老师,在别的县城教书,假期回家盖房,搬石头的时候腿脚被石头砸伤,住进医院。 说起路上的遭遇,他也说了自己碰到车匪的事情。 那又是两年前的事,那时候,这老师还是在师专读书的学生。 每次开学他都是带好一个学期的生活费坐客车去学校,有一次乘车走到一半停车了,司机和售票员让大家下来吃饭。 下车一看,只有路边一个野店,叫八兄饭店。 里面真的出来八个兄弟,一个个虎背熊腰,逼着大家进去吃饭。 进去后,一人一碗白水泡饭,开水不限,要价十块。 十块钱有多值钱? 这老师还是个穷学生,没办法,只能跟这几人求情,说自己还是个学生,能不能放过自己。 对方眼一瞪:“学生?学生证看看!” 这老师只能将学生证翻找出来,几人翻看过后说:“学生半价!” 他身上的钱和票证真的只被取走一半。 说起这个事儿,他现在都当老师了,还是感慨不已:“这个社会对学生还是很宽容的,连劫道都知道对学生手下留情!” 也是苦笑不已。 类似的事情还听闻过不少。 事情时不时会查得非常严格,很多人要去县城,搭车的时候,还要把孩子带上,表示拖家带口,不是车匪路霸,不然说不清楚,搞不好就得去蹲班房。 这种事情不少见,一直持续了多年。 一波又一波的打击,却一波又一波的不得善终,依旧有一波又一波的人为了生计铤而走险。 而且没出人命案件,治安也懒得理。 当然了,也别把司机全摆在受害者那边,在这年头,出了交通事故,只要车子还能动,基本都是开着就跑。 这是甄应全碰到过的事儿,去县城的时候,经过国道,看到一家三口骑自行车横穿马路被车带倒,接着被后面的车辆碾压,因为刚好是上坡加急转弯的地方,没有车子停车或打方向避让,直接被压成衣服包人皮,血肉成饼…… 后来听说,警察来处理的时候,尸体都已经被碾得嵌入路面,花好大功夫才清走。 找谁?都不知道找谁,人就这么没了还没处说,司机又怎能让人不恨? 想起上辈子所见所闻,陈安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只希望自己以后能开车了,不会遇到这些事儿。 他没想过要用车去跑长途赚钱,只想在农闲的时候在自家周边混混,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陈文志吃饱后,在陈安将车子开到南郑,进入山地的时候,他就将陈安换了下来,开着往回走。 渐渐地,天色暗了下来,月亮还没出,只有漫天星斗,但那微光并不足以照亮伸手不见五指的山野。 四周的山林没有一点响声,寂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勉强能看出轮廓的黑黢黢的群山,像是一堵堵沉重的厚墙,层层阻隔,让人憋得难受。 公路上,只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和那一团平日里觉得挺亮,此时却只能照出方寸之地的车灯随着公路摇晃。 陈文志特别强调过路上可能出状况,尤其是在夜里,陈安和李豆花,都打起精神,抱着各自的猎枪提防着。 好在一路上并没有出现什么状况,到了晚上十一点左右的时候,车子安全抵达桃源镇上的车队。 三人都松了口气,纷纷下车。 “兄弟伙,还有大爷,都这个点了,要我说就别忙着回去了,到我屋头去,我弄点小菜,一起喝点,今天晚上就住我那里,明天再回去!” 现在卸车肯定是不行了,那是明天早上的事儿,陈文志伸手按着陈安肩膀,要将他往自己家里推。 “这就算咯,终归是要回去嘞,还不如就趁现在,反正也不过就是个把小时的事情,也少让家里人担心,至于喝酒,以后有的是机会!” 陈安可没忘记李豆花包里一包的钱,尽管是去陈文志家,他还是觉得不妥,尤其是喝酒…… 顿了一下,他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接着说道:“送我们来回跑一趟,这十块钱,就算是我们爷俩的车费了,莫嫌少!” 陈文志见状,瞪了陈安一眼:“你这样搞就太没得意思了,啷个,不把我当兄弟伙嗦,动不动就给我提钱…… 晓不晓得往汉中那边去拉大米的事情,为啥子会落到我身上嘛,并不是我有个当车队主人的阿公,是因为这条路,别的都不愿意跑。 有你们陪着,我这一趟才跑得心安,我是不是转回来也要给你点?” “行行行,话不多说了!” 陈安将钱收了起来,冲着陈文志笑了笑:“改天我到车队耍,请你喝酒……时间不早了,走了!” “那你们慢点哈!” 陈文志冲着转身就走的两人招呼一声,直到两人出了车队,这才将车子关了大灯,熄火后将车队大门关上,忙着往家里赶。 这时候,月亮也升起来了,照得小镇街道的石板路清亮清亮的,不用电筒也能走路。 陈安和李豆花并肩而行,都没有说话,一人身侧跟着条猎狗,就这么静静地走着。 一直到了岔往李豆花山里茅草屋的岔路口,陈安本想一路将他送回去再回家,却被李豆花叫住:“你赶紧回去了,就这段路,闭着眼睛我都能走回去,啷个要你送嘛!放心撒,你师傅我还没不中用到那种地步!” “那你走慢点哈!” 既然李豆花不让送,陈安也不勉强,看他走了一段,又说道:“师傅,既然宗贵哥耍钱厉害,你那些钱可要保管好了!” 李宗贵时常会住到李豆花的茅草屋,他有些担心李豆花弄来的这笔巨款被这家伙给偷拿出去挥霍了。 李豆花回望陈安一眼:“我心里有数……这钱我明天就回村子,交给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让他们好好置办个房子,细细一想啊,我那些年蹲大牢,他们还小,确实对不住他们。这些日子,他开始时不时会过来看哈我咯!” 说这话的时候,即使是在月光下,陈安也能模糊地看出,李豆花在笑。 话语中,不难听出,这彼此不待见的爷俩,关系开始缓和了。 如果能和解,李豆花这晚年,也算是有着落。 陈安笑了起来:“这是好事撒!” 李豆花摆摆手,转身领着巴豆,慢悠悠地顺着山脊走了上去。 陈安目送他走了一段,深吸一口气,也往自家的盘龙湾赶。 只是刚进了竹林,跟在身旁一窜一窜的招财忽然发出呜呜的凶声。 有情况! 陈安微微一愣,停下脚步,细细打量着周围,顺着路往前走了一小段,拐过路弯时,看到路边竹林里站着个黑乎乎的人影,正看着自家的院子。 第493章 纯属命大 都已经半夜了,跑盘龙湾对面的竹林里来干嘛? 那身在竹林里的人,陈安怎么看怎么觉得鬼祟。 他蹲下身,轻轻揉了揉招财脑袋,又轻轻压了一下招财的后背。 招财安静地蹲坐下来。 陈安将挎着的双管猎枪取下,轻轻地打开保险,又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筒,提着枪朝那人小心地靠近。 他动作轻缓,直到距离那人四五米远的时候,那人还没有发觉。 陈安突然打开手电直照竹林中那人,同时暴喝道:“你是哪个?” 随着他这一声暴喝,招财狂吠着冲过来,留在家里的几条猎狗也纷纷跟着吠叫,一时间,盘龙湾里犬吠声震天。 那人被陈安这突如其来的暴喝吓得打了个趔趄,转身看向陈安,却被陈安的手电筒照得睁不开眼,不得不用手遮挡着,连声说道:“安娃子,是我,李宗贵,莫照我眼睛,看不见了!” 随着他出声,陈安也认出来了,在竹林里站着的,确实是李豆花的孙子李宗贵。 他将手电光柱压下来:“是贵哥嗦,你这大晚上嘞,跑到盘龙湾竹林里边干啥子?” 之前才跟李豆花说过李宗贵,没想到,到竹林里就遇到了。 这深更半夜的,自家又是独门独户,不得不让陈安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坏心思。 “我能干啥子,我来打斑鸠撒!” 李宗贵扬了扬手里提着的三只斑鸠,说道:“本来今天是过来找我阿公嘞,茅草屋里没有找到人,问了宏山才晓得,你们去汉中了。我一个人晚上在茅草屋里呆着无聊,就想着出来打两只斑鸠回去下酒,这才转到这竹林里边,啷个,我还不能来蛮?” “这竹林又不是我家嘞,你当然能来。我这大半夜的回来,突然看到个人影就杵在竹林里边,黑乎乎嘞,我还以为是鬼。莫怪哈!” 尽管心里有疑惑,但好歹是李豆花的孙子,也是熟人,陈安也不好多说什么。 别的不说,真是来打斑鸠的,必然在木竹林里弄出动静,家里的猎狗,不可能不出声。 而情况是,家里的猎狗很安静,这就足以说明,是李宗贵刻意而为。 李宗贵笑了笑:“有啥子好怪嘞,正常。换做是我,要是突然发现有个人半夜三更就杵在我家附近,我也会怀疑……你啷个现在才回来,我阿公也回来了蛮?” “我们一起回来嘞,你阿公这个时候应该快到茅草屋了,本来是回不来的,恰好碰到有汽车从那边过来,也就连夜回来了,弄到现在这个时候才到家……要不要到家里边去耍哈?” 陈安看向自家院子,随着猎狗狂吠声响起,屋里很快有三把手电灯光亮起,朝着竹林这边扫射。 “都这个时候了,耍啥子,我回去找我阿公去了!” 李宗贵打着手电筒,从竹林里跳到路上来,到陈安面前的时候,又扬了扬手里提着的三只斑鸠:“分你两只回去吃一顿?” 陈安摇摇头:“你自己留起,我要想吃,随时可以打!” “也是哈,你可是周边最好的猎手,班门弄斧了……那我走了!” 李宗贵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转身问陈安:“我阿公这次去汉中卖东西,卖了好多钱,你晓得不?” “这种事情你问我?你不如直接回去问你阿公!”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这家伙,这就开始惦记李豆花的钱了? 他万万没想到,记忆中的李宗贵,上辈子好像一直挺本分的一个人,怎么这辈子学撵山、采药,生活轨迹有了改变,感觉这德性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有李豆花领着,在山里讨生活赚钱不难,他开始变得大手大脚,也不知道在外面挥霍,究竟结识的是些什么人,那些钱又拿去干了些什么。 李宗贵干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陈安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希望不要走上歪路,也不要来找自己的麻烦,不然到时候碍着李豆花,不好处理。 直到看不见李宗贵了,陈安才领着招财往家里走。 听到林子里招财的吠叫声,陈子谦他们也听出是陈安回来了,三人打着手电迎了出来,一家子在小桥上碰面。 披着衣服的陈子谦见面就问:“刚才是啷个回事?我看灯光是两个人,是哪一个?” “我回来的时候,在林子里看到李宗贵不声不响地站在竹林里朝我们家这边张望,我还以为是贼!” 陈安提醒道:“他告诉我他来竹林打斑鸠,但是我们家那么多狗,他要真是打斑鸠的,不可能不出声,这个人以后要小心些,我听师傅说,他花钱大手大脚,拿给他盖房子的钱,都能到外边几天就耍掉,没得钱了,怕是会打歪心思。” “宗贵应该不会吧,好歹是你师傅的孙子!”耿玉莲插了一句嘴。 陈安摇摇头:“老妈,不能大意,就有那么些人,是火葬场开后门,专烧熟人。就像大村子的毛学富,那就是个典型。他才不管你是不是熟人,照样能捞就捞,能拿就拿。 花钱这种事情,一旦放开了,也是会上瘾的,手头有钱,分分钟花掉,实在拿不出来了,就会生出幺蛾子,越是熟人,越是不容易防。” 陈子谦点点头,冲着耿玉莲说道:“是要多注意,老话就说,人心难测,很多东西看不出来的,多防着点,不是啥子坏事。” 冯丽荣则是催促道:“有啥子话回家再说撒,半夜三更站在外边,怕凉着。” 她自然而然地挨近陈安,伸手挽着他胳膊,关心地问:“安哥,吃过饭了没得,想吃点啥子我给你弄……” 陈安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包里边还有只煮熟的鸭子,等回到家,稍微热一哈,我吃这个就行了,等哈都吃点。” 那只鸡肉被陈文志啃了,剩下的那些牛肉,李豆花带走,而鸭子则是被陈安带了回来。 下午临近五点吃过饭,夜里开车慢,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又走了那么长一段回村的路,陈安还真有些饿了,但他不想冯丽荣太过麻烦。 他伸手揉了揉几条围在面前扑腾的猎狗,然后和一家子往屋里走。 回到屋里,陈安弄来些猪肝、猪心喂抱招财。 冯丽荣则是到厨房生了火,将陈安带回来的那只鸭子砍剁成小块,稍微热了一下,端到餐厅里,一家子围坐在一起,都动筷子吃了一些。 陈安更是和陈子谦一起喝了二两酒,也跟家里人简单说了这一趟过去的经过,他没有提在巷道里被堵的事情,免得他们担心,说得轻飘飘的。 在消灭掉那只鸭子,简单洗漱后,他和冯丽荣一起,上床睡觉。 两口子躺在床上,陈安小声地说道:“宝儿,你猜猜,我师傅给我那块金香玉能值好多钱?” 缩在陈安怀里的冯丽荣微微晃了晃脑袋,一头柔顺的长发摩擦在陈安胳膊上,感觉很是顺滑:“不晓得,但是我猜,肯定值钱,要是不值钱,你也不会问我!” 陈安在这聪明的女人额头上啄了一下:“十多斤的金香玉,卖了九千多块钱,六十块钱一两!” “那么贵?那不是我们家里那一小块,就能值几百块钱?” 冯丽荣一下子翻坐起来,她觉得金香玉值钱,没想到那么值钱,那是石头啊,一两才多大一小块。 这举动看得陈安一阵心焦:“你是不晓得你挺起个肚子蛮?啷个动作还那么猛。我现在都有点怀疑,陈澈能顺利生下来,纯粹是他命大,赶紧躺下,莫要恁个一惊一乍嘞。” “哦……”冯丽荣嘟着嘴慢慢缩回陈安怀里。 陈安这才接着说道:“我们卖六十,别人一倒手,转头就卖了八十五一两……我得抽空,进山去找哈,这种机会,不容错过啊!” 冯丽荣轻轻笑了笑:“要那么容易找到,怕就没有那么值钱了!” “还真不要这么说,说了你可能不相信,我大概知道哪里有!” 他话音未落,冯丽荣又蹭地一下翻身坐了起来:“真的假的哦?” 声音里,满是不敢相信。 陈安咧了咧嘴:“刚刚才说过,你又来,叫你动作慢点!” 冯丽荣愣了一下,握着拳头在陈安胸口上锤了一下:“这还不是怪你,你就不能明天说蛮,非要现在说,晓不得我听到这些事情会高兴蛮?” 陈安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冯丽荣接着追问道:“你真的晓得哪里有啊?” “好像以前在山里边遇到过,但具体位置记不得了,得专门去找,路程有点远,在靠近汉中那边的深山里边……” 陈安虽然是胡诌的,但确实知道后世专门有公司进行开采,并且有了专门的汉中玉,是继和田玉、岫玉、蓝田玉、独山玉四大名玉之后的又一玉种。 而金镶玉,正是汉中玉中的上品。 当然了,陈安没有去琢磨开采玉矿之类的想法,只是单纯地想着去找一下那些藏在深山中的金香玉而已。花大力气开山寻玉,他自觉没那本事,现在的各种器械条件也达不到,关键是,他自己不懂,也不容易攒起那么大的财力支撑。 还是想点现实点的,找点自己能随手得到,能换钱的就行。 他开始寻思着,等到庄稼收完,到县城考试回来,在下雪之前,进山一趟。 小两口又小声聊了一会儿,睡着一旁的陈澈动了动,两人才没有继续说话。 山里的野猪被众人合力打过那一次以后,周边的庄稼,再没有听谁说被破坏过,发现的也是一些诸如猪獾、狗獾之类的小东西。 接下来的几天,陈安约着宏山,领着猎狗在周边山里转悠,时不时,甄应全也跟着进山逛一逛。 他思来想去,觉得冯学恩来电报,没说钱,只是单纯地想告诉他事情谈妥了而已,不用那么急。 在山里,一方面是训练一下猎狗,最主要的是,他想多积攒一些野味儿,馆子一开起来,可能需要的量就大了。 他着重捕猎的目标,也就是柿子成熟了,盯着柿子吃的果子狸,山里的麂子,时不时会来破坏庄稼的獾子、豪猪,还有竹溜子、斑鸠、野兔、野鸡等,都是顶好的东西,那些遇到的葫芦包、七里游和大土甲等也不能错过。 打回去以后,肉简单的腊制保存着,蜂蛹油炸。 十来天下来,收获不菲,仓房里挂上了不少野味儿,他还专门去当初发现香獐子晒香囊引虫子的地方去找过,意想不到的是,那只当初牙齿还是白色的香獐子居然还在,被他放狗围住打了,又得了一个麝包,另外又采挖到几株品相不错兰草。 一通事情忙碌下来,倒也把日子安排得实实在在。 而地里的包谷,绝大部分花壳,终于到了收取的时候。 一家子,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收庄稼这件事情上。 这一忙就是半个月。 苞谷、南瓜都已经收起来,收获谈不上多好,但至少家里的猪牛羊所需的粮食,不用担心了。 剩下的红苕,还得等一等,等到下霜的时候才采挖。 而陈安,也到了临近去县城车管所考试的时候了。 第494章 没必要揪着不放 考试在即,在剩下的两三天时间里,陈安哪里都没有去,早晚练练拳脚,剩余的时间,就在院里凉快的枫树脚下放张桌子,喝喝茶,背背书。 直到考试的头一天早上,他才将屋里这段时间积蓄的各种野味和山货装袋,领着冯丽荣,让陈子谦赶着牛车帮忙将东西送到镇上。 这一次,去车队找车,没有遇到陈文志,他花钱请了另一个司机,送到县城。 当天下午到了冯学恩老宅,陈安挺意外地远远地看到了骆祥文,扶着洋马儿,在院门口同冯祥中说着话。 蜀地人喜欢把骑自行车调侃为骑洋马儿。 在这交通不发达的年头,有一辆永久牌的洋马儿可是一件很洋盘(时髦得意)的事儿。 汽车在院门口停下,陈安先一步跳下车子,扶着肚子又大了许多的冯丽荣下车。 冯祥中和骆祥文也靠了过来,陈安笑着跟骆祥文打招呼:“兄弟伙,在这里也能碰到你嗦!” “这有啥子好奇怪嘞,我们一家子,在大爷前两年开馆子的时候,就是常客,我这次过来,是我兄弟伙齐庚过生,我过来找大爷订一桌……可惜啊,想吃的那些,大爷这里没得材料,只能是顿火锅!” “想吃啥子?” “竹溜子、兔头,麂子,只要是山里的野味都行……” “那巧了,我这趟过来,从山里带了不少野味……帮忙下车,晚上这顿,我请!” “是不是真的哦?” 骆祥文见陈安往车屁股后面走,也将洋马儿的支架架起来跟了上来,只是经过冯丽荣旁边的时候,不自觉地退让开来,显得有些提防。 上次在石河子村,被冯丽荣提着刀子追着砍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 陈安先一步上了车子,将放在车上那些腊制过的野味,一袋袋递给骆祥文接下去放在地上。 骆祥文解开袋子看了一眼,随即变得欣喜,笑着说道:“那么多好东西,这下有得吃了,还得是你啊……听说你前段时间组织人手一哈子打了几十只野猪,还打了头猪王,是不是真嘞?” 陈安微微愣了一下,没想到那种事情居然也传到县城里边来了,他不由问道:“你听哪个说嘞?” “你们镇武装部的张升到县城里开会,听他说嘞,说是一百多头野猪在山里汇集,一般人不敢招惹,被你领着人一哈子灭了半数,彻底打散,护了庄稼,还得了不少肉,又干了一件大好事,他也是听人赶场的时候说嘞!” 骆祥文满脸羡慕:“都不晓得那是一种啥子场景,但想想都觉得过瘾……啥子时候有空,我再到山里来找你,领着我进山耍一哈嘛!放心,保证不乱搞!” 陈安想了想:“也不是不行,那你看看啥子时候有空嘛!” 不管怎么说,结识了也是县城里的人脉,既然骆祥文有意打交道,陈安倒也乐意。 骆祥文也昂着脑袋想了想:“等到入冬,临近过年的时候,我叫上几个兄弟伙来一趟,弄点野味带回家尝尝……先说好哈,等我们来了,吃喝都是你负责!” “没得问题!” 临近过年,那时候应该也有时间,陈安点头,将事情答应下来。 冯丽荣看着两人往老宅里搬东西,见骆祥文没了之前碰面时的架子和嚣张跋扈,而且跟陈安有说有笑,神色渐渐缓和下来,她走到冯祥中面前,亲昵地拉着冯祥中说话:“阿公,我来看你咯!” 冯祥中伸出指头戳了下冯丽荣脑门:“要不是我叮嘱了狗娃子几次,你会来?” “我人虽然没来,心里边还是想着的嘛,你又不是不晓得,安哥经常在外边跑,我又要领娃,现在又怀上……不是我不想来,主要是不方便!” 冯丽荣笑嘻嘻地说。 冯祥中上下打量着冯丽荣:“比以前白,也比以前胖了,看来小日子过得不错!” “都怪安哥,啥子都不让我做,天天在家里守着,连地里都很少让我去,把我养胖了!”冯丽荣说这话的时候,幽怨地看了陈安一眼。 结婚以后,怀上孩子,生孩子,领孩子,又怀…… 冯丽荣那活泼好动的个性,确实有些被禁锢了,哪怕能随着陈安去趟山上,她都觉得很高兴。 冯祥中却是又用指头戳了一下她脑门:“你娃儿还不知足蛮,要把你养得干筋骨瘦,穿得破衣褴褛才是应该蛮?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 冯丽荣笑笑:“你跟我老汉儿都好撒!” 冯祥中点头道:“都好……” 两人简单地聊着家常。 陈安和骆祥文也没用多长时间,将东西搬完,在屋里将东西归置好后,冯祥中也跟进来,一袋袋查看着那些山货,看得满脸堆笑。 除了那些猪肚,陈安这段时日领着宏山和甄应全上山,可没少打,所得的野味除了三人各自留了一些尝尝味儿,大部分都在陈安这里了。 当然,陈安也没亏待宏山和甄应全,按照该有的分配,折算成钱给了两人。 骆祥文冲着冯祥中说道:“大爷,之前想吃的现在都有了,晚上我直接领着人过来,兄弟伙说晚上他请……没得问题撒?” “你晚点领着来嘛!”冯祥中点头将事情答应下来。 “那我走了!” 骆祥文打了个招呼,推着自行车上到土路上,翻身上去骑着离开。 看着他走远,冯丽荣这才问陈安:“安哥,啥子时候你跟他那么熟了?” “我回家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撒,他既然不计较之前那些事情,我们也就没得必要揪着不放,他们几个龟儿,要么是派出所嘞,要么是税务的,要么是房管所嘞,结识了也不错,也算是在这城里边的人脉!” “是可以不计较,但也不至于请他们吃饭撒,这些野味随便摆上一桌,少说也是一二十块钱的东西!” 冯丽荣多少还是有些不情愿,觉得有些不值。 却听冯祥中说道:“幺儿,心胸放宽点撒,有些事情,该放下的就放下,堆在心里边也不安逸。狗娃子说得没错,这几个娃儿在这县城里边是挺不错的人脉……就这回你老汉去谈房子的事情,他们几个也帮了些忙,才会这么顺利谈下来,请他们吃顿饭也是应该!” “他们几个帮忙了?” 陈安暗想:难怪冯学恩事情那么快完成。但有骆祥文他们掺和,他又有些担心,连忙问道:“阿公,没有乱用手段撒?” 这要是乱用手段就麻烦了,稍微不注意,到时候这几户人家心存怨念,弄出些幺蛾子,怕是开店这种好事儿,会变成祸事。 “这倒没有,只是不愿意卖房子的那户人家是姓齐那娃儿的亲戚,听说这件事情后,帮忙说了些话,才同意卖嘞。你老汉暗地里还多给了他家一百块钱。” 冯祥中简单说了过程。 听到这话,陈安放下心来,跟着问道:“这些房子谈好的价格是好多?” 冯祥中略微想了下,说道:“这几户人家房子是合籍房,面积都差不多,本来学恩觉得,五六百块钱一户就差不多了,但是几家商量了,统一了口径,八百块钱一户,不然不卖…… 买房子这个事情,还是要个你情我愿,以后才没得那么纠缠,开店做生意,也求的是个和气生财,学恩觉得你也有这能力,就把事情答应下来了,总共要花四千一百块! 学恩给你发的电报,你没收到蛮?”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收到了,但是没有说多少钱!” 冯祥中微微摇了摇头:“他觉得你差不多要来考试了,前天又发了一封,他说了的嘛!” “前天啊……我还没收到!” 那么点事情,为啥子就不能一次性说清,非要分两次? 幸好,估算得挺准! 陈安苦笑着摇摇头:“还好,我钱带够了!” 就在这时候,将陈安送到县城的司机找了进来:“安娃子,我想趁时间早,早点回去!”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要车费了。 陈安把人拉住:“忙啥子,跑了这一路,还啥子都没有吃,要是让你就这么空着肚子走了就是我的不是了……阿公,帮忙弄顿饭撒!” 冯祥中愣了一下,一拍脑袋:“看看我,都老糊涂了,只顾忙着说话,没想起来你们还没吃饭,这就去做!” 他说完,忙着往厨房里走。 陈安和冯丽荣也跟着去帮忙,烧火的烧火,洗菜的洗菜,不到半小时,几个菜端上桌,招呼着司机美美地吃了饭。 付了车费,在司机离开后,暂时没什么事儿做,冯丽荣陪着冯祥中说话,陈安则是继续看书。 直到临近傍晚的时候,三人才开始忙着准备骆祥文需要的饭菜。冯学恩下班回来,也来帮忙,又细细跟陈安说了一遍买房子的过程,让陈安确信事情办得实在。 问起发电报的事儿,冯学恩只是回了一句:“我只是头一次发电报,晓得个锤子,出现点失误不正常蛮?你龟儿还说我,收到电报,也不见得回我一个!” 陈安一下子没话说了,不得不承认,他自己也有问题。 这不是周六周日,晚上没有客人,只有骆祥文他们几个过来,饭菜准备得很丰盛,在几人的邀请下,陈安等人也跟着一起解决了晚饭。 几人吃得心满意足地离开,陈安也早早地休息。 第二天一早赶到车管所考试,很顺利地通过,晚上又请车管所几个管事儿的人到老宅吃了一顿,又各自塞了点东西。 接下来是撵山的好时节,陈安不打算将时间浪费在学车上,准备明年开春的时候再来,而且冬季学车,绝对是件遭罪的事情。 得了好处,事情很简单地就说通了。 隔天则是让冯学恩请了假,专门去把卖房的几户人家请到屋里,招呼着吃喝一顿,然后一起到房管所,完成过户手续,把钱结清,算是把事情给办妥了。 就在当天晚上,陈安找来纸笔,把之前商量好的经营及分配方式,写成协议,陈安和冯学恩签了字,按了手印。 这事儿办完,冯学恩还一直瞪着陈安:“幺儿,你看看你找的啥子男人,本就是一家子,还签啥子协议,写得一条一条嘞,防我跟防贼一样!” 冯丽荣一本正经:“舍得把我扔在山里边那么多年的人,是该防着点,我觉得一点都不过分!” 冯学恩一下子傻眼,他明显感觉出,哪怕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冯丽荣还是有些耿耿于怀,他心有亏欠,也只能干笑两声,不再多说什么。 陈安则是将这趟带过来,一应花销后还剩下的七百块钱,交给冯学恩五百:“老丈人,接下来房子该啷个串联打理,该啷个经营,就靠你了,钱不够再给我发电报。” 剩下的两百,他准备用来在县城买些熬制火锅底料的各种材料带回去,有些东西,比如牛油,在山里不好找,县城更方便买到,最起码,兑换票证会更容易些。 冯学恩接过钱装兜里:“放心,我明天就去把工作辞了,着手办这个事情。” 第495章 都是熬 隔天早上,陈安和冯丽荣拉上冯祥中,在县城的菜市场上好好逛了一圈,大半个早的时间,全都花在挑选各种香料的事情。 等到所需的东西购置齐全,大包小包地装了十多个蛇皮袋。 这些东西,都是熬制火锅底料所需。 冯祥中上了年纪,再让他来熬制这些东西,身体受不了,冯丽荣已经将法子掌握得很好,他倒也放心。 事情忙完,在街上小摊上随便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陈安没多作耽搁,到县城车队找了一辆车子,装了所有东西,和冯丽荣一起踏上返程。 在陈安要求下,汽车直接开到盘龙湾家里,卸了东西,打发司机离开,等到把所有东西搬回家归置好,吃了晚饭,已然天黑。 接下来三天的时间,陈安呆在家里,帮着冯丽荣一起,将各种材料打理出来,趁着冯丽荣现在精神头十足,把底料熬制出来。 为此,他还专门找村里的木匠,制作了模具,将熬制出底料按量倒入模具,牛油冷却后凝固成一块一块地,装缸里封存起来。 这是上辈子陈安从那些包装出售的火锅底料上学来的方法,原本很平常,在冯丽荣看来,却是觉得稀奇,连夸这法子好,一块一个锅底,挺方便。 县城的那些房子,等到打理出来,还需要一些时日,考试已经通过,不需要再整天抱着书背诵,他终于有时间打理其它事情。 花了一天时间,将菜地旁的那些天麻挖出来,仔细将每一窝的米麻捡出来,然后到杜仲林外边的树林里挖坑,花不少力气上山砍来些有蜜环菌的木头,将这些米麻种了下去,早之前的十多窝天麻,加上后来采药得到的那些,已然扩大到两百多窝,栽了不小的一片。 第二天,他又去后山,用背篼背回来不少山间腐熟的松树皮、松球等东西,配合野杨梅树下收集来的颗粒腐叶土,弄了不少养殖兰草的基质,将家里那些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二十多盆,长势很好的兰草进行分苗、换土。 一下子扩大到了五十多盆,一溜地摆放在院墙遮阴的墙根脚和架子。 就这些兰草,陈安觉得,等到了时机,也会为自己赚不小的一笔钱。 那是到了九零以后的事情,还有好几年呢。 到那时候,自己分苗培养出来的,加上撵山、采药,从山里找回来的,完全可以弄成个兰草基地,都是些好兰草,有得赚,反正打理简单,每年分苗,换换培养基质,平日里瞅着干了,浇点水,倒也简单。 隔天在家里休息,他在早上的时候,专门去看了下石崖上的那些蜜蜂。 在收苞谷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草坡上那些一簇簇的野坝子已经盛开,今年温度挺好,野坝子大流蜜的时段,相信那些蜜蜂能采不少。 这又过了那么长时间了,蜂窝里应该会有不少野坝子蜂蜜。 在石崖下,他看着那些蜜蜂进进出出,每一个回来的,肚子都鼓鼓囊囊的,知道那是满肚子的花蜜。 打开蜂箱,果然看到里面之前清理掉旧蜂脾的地方,已然又做上了新的蜂脾,装了满满当当亮晶晶的蜂蜜。 这可是山里比五倍子蜂蜜还要好的野坝子蜜。 但陈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放弃割取,准备等到来年开春的时候,田间地头的油菜花开了,蜜蜂不愁吃了再割,到时候能割多少算多少。 现在这时段,已经能明显感觉到晚上的温度下降,如果突然碰到阴雨,很可能就会持续十天半个月,这要是把蜜割了,陈安担心接下来的这个冬天,蜜蜂会有损失。 尽管家里留了不少油菜蜜,用来喂圆圆、滚滚,也用来预防冬季蜂群缺吃的,他还是没有妄动。 因为他很清楚,在缺吃的时候用蜂蜜补喂,太容易大面积起盗,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损失更大。 而等到来年开春,有了油菜花,那就好办多了。 在检查这些蜂群的时候,他也注意到,还有不少马蜂过来捕捉小蜜,正是马蜂发展到最强盛的时候。 他当即回了屋子,带上望远镜,提了双管猎枪,准备把这个时段蜂蛹应该很满的那些葫芦包、七里游和大土甲给处理一下。 刚到院门口,跟在身旁的猎狗忽然纷纷狂吠起来。 他抬头朝着对面竹林一看,见是耿玉福和大表哥耿元敬顺路而来,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于是转身回了屋子,将东西放下,又迎了出来。 一碰面,耿玉福就直接说道:“狗娃子,我是来背那些寒号鸟嘞!” 陈安笑问道:“养殖用的房子建好了?” “家里几个娃儿都有兴趣得很,你那天到徐家沟说这个事情,前脚刚走,他哥几个后脚就到山上去砍树了,也没有请啥子人,就我们几个,买了些蚂蟥钉和大钉子,按照你说的法子,在屋子旁边的地里,简单建了一个,也就是花了十多天的时间就搞好了。 刚刚把家里的苞谷收完,趁着有时间,我就领着娃儿过来背了……你们家的苞谷收完了撒?” 陈安笑道:“前面几天就收完了……” “苞谷好不好?” “你晓得嘞,都是些瘦地,能好得到哪里去嘛,只能说勉强……在仓房里边,你去看嘛!” 耿玉福和耿元敬放下背篼,随着陈安往仓房走。 仓房里,被陈安和陈子谦钉制了木架子,上面铺了密密的竹条,那些没有英子的包谷,就堆放在上面,通风透气,容易晾干,不怕发霉。 而有英子的,则是被挂在从房梁上垂下来的八号铁丝上。 两人一看到那些苞谷,耿玉福回头就白了陈安一眼:“你娃儿是故意气我蛮,那么好的苞谷,你告诉我只是勉强,比起我家里边的那些,也差不了多少,而且这数量,比我家的至少多出一倍。” “这多亏我妈,她花了好长时间,在山里积肥,那是花了大力气嘞……走,到屋头喝水。” 陈安出了仓房,招呼两人往家里走。 耿元敬却是有些迫不及待:“狗娃子,要不先领我去看看那些寒号鸟?” 耿玉福也是兴致勃勃:“对对对,先去看看那些寒号鸟!” “要得嘛!” 陈安领着两人往屋后的石崖走。 冯丽荣就在这时候,抱着刚睡醒的孩子从楼上下来,到门口看了眼两人,笑着打招呼:“舅舅,大表哥……” “我们过来背寒号鸟!” 耿玉福说着,走到门口,伸手捏了捏陈澈胖嘟嘟的红润小脸:颇有感慨地说:“感觉就是一转眼的功夫,这娃儿都长大了,平时感觉这日子难熬得不得了,回头一看,又觉得过得太快。” “是啊,总会越来越好嘞!” 冯丽荣明白耿玉福的感慨从何而来,没有人会觉得苦巴巴的日子好过,都是熬。 她顺手将孩子塞给陈安:“安哥,你帮忙领哈娃儿,我去做饭!” 陈安将孩子接过来抱着,领着两人去了屋后石崖下的山洞。 到了洞口,他伸手在铁丝网上拍了拍,立刻有几只寒号鸟飞了过来,扒在洞口的铁丝网上,有这动静,越来越多地朝着洞口飞了过来。 看着陈安伸手去摸那些寒号鸟,耿元敬也想去摸一下,但又怕咬,手都伸出去了,又赶忙缩了回来。 “怕啥子,连我家娃儿都敢摸!” 陈安拉着陈澈的小手去摸了一下,鼓励道:“要是这都怕的话,以后你们还啷个养哦!” 耿元敬红着脸笑了笑,再次伸手去摸。 对于寒号鸟来说,他们终究是生人,看到他伸来的手,纷纷避开,没能摸到,接连几只皆是如此,顿时有些失望。 陈安见状,安慰道:“等养熟了就不怕了!” 他将铁丝网上的小木门打开,领着两人进入山洞,借着他们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跟他们介绍如何清扫五灵脂、如何饲喂、换水,打扫等等,包括如何晾晒五灵脂,去除杂物的方法都说了一遍。 这是养殖寒号鸟这些日子以来,陈安总结到的经验。 现如今,这些寒号鸟又增加一些小的,已经有近七十只了。 看着这么多寒号鸟,耿玉福有些犯难:“早知道该把他们全都叫来,单单是我们两个,怕是背不回去!” “这有啥子好担心的嘛,我让我老汉用牛车给你们送过去……对了,前面一段日子,我们这边打了些野猪,我专门给你们留了一只大的,腊起来的肉有两百多斤,这次也一并带过去!” “就是你们一哈子打了几十只那次?”耿元敬目光灼灼地看着陈安。 “就是那一次!” 连县城都能传到,传到隔着二十里地的徐家沟,他一点都不意外,撵山、采药的山里人,二十里地,还远没有达到活动范围。 这些寒号鸟可不是拿个背篼或是蛇皮袋往里边一塞就能背走的。 从山洞里出来,陈安叫上两人,到竹林里砍来些不少木竹,又在院里生了火堆,直接将这些竹子破开,简单修理竹节,成宽竹片,用火烤进行弯曲,配合铁丝,简单制作成寒号鸟出不来但透气性很好的竹笼。 割牛草的陈子谦和山上开始落叶不想错过搂草这种好机会的耿玉莲回来,也过来帮忙,紧赶慢赶地,吃过中午饭又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弄出八个竹笼。 跟着,陈安用竹竿和篾条加上蛇皮袋,做了三个兜子,在山洞里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总算将那些野性犹在,不肯挨边的寒号鸟全都捕捉装到竹笼里。 陈子谦要送那些寒号鸟和肉去徐家沟,下午的羊只能是陈安放。 还是放到上次放羊的山沟。 这次,他不敢再像上次那样大意了,一天老老实实地跟着羊群,只是顺路用望远镜和带来的猎枪,搅了一群大青杨树尖稍,有小簸箕那么大的一群葫芦蜂,还有一群将羊蛰得疯跑,藏在草丛里的大黄蜂,也是顺带的收获。 陈子谦在徐家沟留宿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回来,跟陈安大概说了下情况。 耿玉福一家子养寒号鸟的木屋子,弄得和陈安所说的相差无几,知道他们家也花了不少心思,倒也放心将这些寒号鸟交给他们。 下午由陈子谦放羊,陈安则是将早上找到的那些被搅过和没搅过的葫芦蜂、七里游等都处理了。 好家伙,又得了三十多斤蜂蛹。 家里的杂事儿处理得差不多,陈安在晚上的时候,去麻柳坡找了宏山,约着一起去大村子甄应全家里。 该进山了! 第496章 一个尝试 此次进山,陈安馋的,就是金香玉,要是能找到,以现在的价格,绝对能大捞一笔,而且这事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能做。 寻找金香玉,这是陈安比寻找崹参更有把握的事情。 不为其它,那是因为他知道往东走,穿过大小兰沟、牟阳故城,进入汉中碑坝镇的深山里就有。 那是距离桃园镇五六十里地的深山中,是金香玉的主产区域。 他没到过,不知道具体位置,但听人说过,那是千禧年之后的事情,有玉石公司在山里开采,石河子村就有人到矿山上去打工。 五六十里地远吗? 不远! 对于陈安来说,小半天的事儿。 米仓山里,也不止哪一处地方有金香玉,只是含玉矿床露头较少,又藏于深山中,被岁月长河掩盖,所以才会养在深山无人识。 玉石公司开采的是汉中玉,在矿脉中开采出来的玉石色泽古朴,有黄色、棕黄、黄绿、绿色、墨绿、青绿、黑色、青白、白色等多种色泽。而棕黄色的,大都是断面会散发巧克力香味的,只占其中一小部分金香玉,又被叫做汉中香玉。 但其实,在后世,蜀地这边,也有金香玉工艺品的加工厂。 当然了,陈安也知道,这玩意儿,毕竟大量藏于矿脉之中,需要深层发掘才能采挖到,他现如今所能找的,只是那些裸露在表层,敲敲打打就能弄下来的那种。 他也知道,金香玉不能大量出现在世人眼中,一旦大量出现,就不值钱了。 但,一年出现那么一两次,正常吧? 怎么想,他都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值得摆弄的事情,赚钱嘛,没点盘算怎么行,愿打愿挨的事儿,不寒碜。 说不定到了别人手里,别人还能赚更多。 到了麻柳坡,陈安一说准备进山,宏山立马双眼放光,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反正无论是采药还是撵山,有得赚就行。 这段时间呆在家里,所干的就是家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农活,哪有进山赚钱来得痛快,宏山早已经心痒难耐。 听陈安还要去约甄应全,宏山跟钟启秀打了个招呼,随着陈安出了院门,往大村子走。 此时,晚上的天气已经转凉,找到甄应全家里的时候,甄应全在自家客厅靠窗的小木床上歪靠着抽烟。 他习惯管这没有靠背的条椅叫“懒床”,干活回来累了,吃饱喝足后习惯性地在上面歪躺着,觉得很是惬意舒服,是他在家里的专属座位,要是没有外人,也就只有他婆娘一句“老子蜀道山”能让他挪一挪。 见自家孩子打开院门,迎进来的是陈安,他蹭地一下从“懒床”上翻身站起来,忙着给陈安和宏山递椅子,同时冲着自家孩子吆喝:“幺儿,赶紧给你两个哥泡茶!” 那孩子也听话,忙着找来罐头瓶,到橱柜上的茶叶盒里抓了茶叶,又提了炉子上烧开后放在过火管道上的烧水壶倒水将茶泡上,送来放在两人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拖了凳子到炉子边坐着,翻看小人书。 甄应全的新房子,也是照着陈平四合院的式样建成的,屋里一样有客厅、餐厅、厨房的布置。 只是,在客厅里,他没有弄壁炉,而是买了铁皮炉子安装在角落里,平日里烧水、烤火方便,但不可避免地烟熏火燎,虽然建起来的时间不长,角落里已经被熏得乌黑。 “喝水……这才像话嘛,闲下来就该往我这里来多串串门!” 陈安和宏山的到来,甄应全显得很高兴:“不然,我往你们两家跑十趟,不见得你们来一趟,我都开始怀疑,你们是不是嫌弃我这里咯!” “这不是隔得远难得跑嘛,从我家那里到你这里,少说五里地,我来串个门,来回就得跑十里,累不累?要怪就怪你,盖房子的时候离我家那么远,你要是挨得近了,我肯定隔三差五往你家里边钻,别的不说,饭也能多蹭上两顿!”陈安笑着说道。 甄应全翻了翻白眼,伸手点了点陈安:“这话说嘞,都不晓得是哪个把房子盖得离大村子那么远,说嘞好像是我去你家串门,不用跑这十里地一样,就你晓得累,我不晓得?” “要不然我啷个管你叫叔嘛,看看我,这才是兄弟伙,盖房子都想着离狗娃子家近点,就是为了方便串门……” 宏山插嘴说道:“挤在大村子里多没得意思,离大村子远点,还清净,别的不说,翻锅倒灶的破事都要少很多。” 对此,甄应全也是颇有感触,点点头说道:“这倒也是,我现在多少都有点后悔没有像你们一样,搬到村子外边去盖房子,总是免不了碰到些屁事,一哈狗又咬到鸡了,一哈鸡蛋又丢了,一哈菜地里瓜藤又爬到别人地里边去了……烦!” 听到这话,陈安和宏山都乐呵起来。 “婶子嘞?”陈安又随口问了一句。 “一吃饱就出去串门了,跟这家里边有鬼一样,天天往外边跑,不到耍够了不会回来!” 甄应全摇头道:“这憨批婆娘,我都不晓得该啷个说,就她这德行,啥子事都不敢跟她说,就怕她管不住嘴说出去,就比如到现在,她都不晓得,我藏着有崹参。” “是该注意点这个问题,传出去确实不是啥子好事!” 宏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三人喝着茶水,闲聊一阵,眼看时间差不多了,陈安也说了正事:“甄叔,我跟蛋子哥过来找你,是来跟你说件事,我们准备明天进山,你有没得空一起去?” 本来进山寻金香玉这事儿,陈安觉得越少人知道越少,他甚至想一个人自己出去寻找。 可那毕竟是五六十里地以外的深山,自己单独一人,没个照应不行,宏山自然是最佳人选。 但既然叫上宏山了,甄应全这里不叫也不合适,是多次一起在山里闯荡,也是相当实在靠谱的人,要是这次落下,那就伤了彼此间的情分。 “有空,必须有空撒,地里的事情就只剩下红苕还不能刨了,该种的油菜也已经种下,也就整天在家里边砍柴、搂草……” 身为山里人,对这些像是做不完却又像是没啥必要的活计,也是烦的不得了,但山里世世代代如此,好像不做也说不过去,再厌烦也只能做。 顿了一下,他接着问道:“我们这趟往哪里走?” “往东,去望红台那边的山里,估计也要在山里边呆上一段时间。” 望红台,即后世的牟阳故城。 那地方,自秦汉以来,就是出入川陕的一座重要关隘,古名“天上”,汉王刘邦,汉中王张鲁,蜀先主刘备曾在那里建关筑台,因此又被叫做汉王台。 后来,巴山游击队也在那里设过师部,北上后,当地民众常来这里北望红军早归,就被叫做望红台。 直到后世,重新建了关楼,即是所谓的蜀门秦关,正在交界上,一边蜀地,一边秦地。 在那里,也有一条米仓道,往来川陕,在民间有水路旱路之说,即米仓水道、米仓旱道,随着作用越来越大,又逐步分为官道、兵道、商道,是山中米仓道保存最完好的,到后世依旧有客商、游人、山民和背二哥行走往来。 比陈安他们之前走过几趟的这条米仓道,要宽大方便得多。 相传周武王伐纣,班巴师于此。 西汉之初萧何追回韩信,汉王刘帮启用韩信隐藏于此秘密练兵,最后夺得天下。 东汉末年汉王张鲁在此囤积军粮,练兵抗曹。 三国时期,魏国张合与蜀将张飞在此交战50余日。 为了北伐中原,诸葛亮在这里大筑城池,操练兵马。 白莲教义军也在此招兵买马,奋起抗清,血染米仓。 可惜,这么一座经历太多历史风雨的名城,在民国初年被毁掉,留下一片瓦泺。 而凡此种种作为,除了地势险要之外,更因为山里各种物资充沛。 作为距离此地不算太远的山民,类似的传闻,没少听老辈人说起 甄应全也没多想什么,点头应道:“不就是在山里边呆上一段时间嘛,又不是没呆过,带上点铺盖和粮食之类的东西就行了撒,我明天一早,到盘龙湾岔路口等你!” “不仅仅要带这些东西,还要带上石匠锤、小撬棍和錾子!”陈安笑着补充一句。 听到这话,宏山和甄应全都是一愣,异口同声地问道:“带这些东西干啥子,当石匠蛮?” 陈安神秘一笑:“你们带上就是了,等到了山里边,我再跟你们说。” 两人面面相觑,都是满脸疑惑。 甄应全不由说道:“神戳戳嘞,这里又没得啥子外人!” 陈安看了眼甄应全家在火炉边借着油灯看小人书看得津津有味的孩子,本想着迟早要说,但还是觉得不妥。 甄应全能守住秘密,可孩子就不见得了,他只是淡淡一笑:“肯定是能赚钱的东西……这个事情不能乱说,说出去被传开了,吃亏的就是我们自己!” 两人见陈安神色严肃,心有提防,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简单商量了一下各自所带的东西,商定后,陈安和宏山起身离开甄应全家,又被宏山拉着去看了他养在老宅的那些蜜蜂。 陈安学车的那段时间,他也努力,竟是又将那些蜂箱养上了蜜蜂,状态很好,但蜂蜜却是没指望了。 路上的时候,宏山忍不住又问了一次:“狗娃子,我嘴巴严得很,到底去找的啥子?” “前面几天,我不是陪师傅去了趟汉中嘛,明面看去是卖那些他积攒下来的草药和皮毛,但其实是去卖几块石头。” 陈安信得过宏山,所住的地方又不是大村子那种人多嘴杂的地方,也就不再瞒他:“那些石头,名叫金香玉,是师傅从狼窝里边得到嘞。” 说实话,陈安其实不相信狼会叼金香玉放在窝里,他估计,只是恰巧狼窝建在了一个有金香玉碎块的石洞里。 “金香玉?真有这种东西?”宏山疑惑地问。 陈安微微点了点头:“六七十块钱一两啊,随便找到几十斤,就是一笔大财。” “那么值钱?”宏山有些不敢相信。 陈安笑笑,胡诌道:“恰巧,我好像以前在山里边见过,只是记不清位置咯,要去重新找!” “我晓得了!” 宏山点点头,心里有掩藏不住的喜悦,但很快就压了下来。 陈安回到家里的时候,一家子都已经睡了,只有几条猎狗迎到轻掩的院门口,冲着他扑腾,呜呜哼叫着。 他进了院子,关上院门,伸手揉了揉招财的脑袋,然后往家里走,走了两步,他又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着招财,自语道:“既然金香玉有气味,猎狗嗅觉那么好,它们能不能找到?” 他觉得很有必要尝试一下。 轻手轻脚地回到屋里,陈安径直上楼,到房间里见冯丽荣和孩子已经睡着,他动作轻缓地将藏在柜子里的那块金香玉取了出来,下楼后,找了小锤,从原石上敲下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小块,从屋子后窗投到墙根脚。 接着,他从大门出来,唤来几条猎狗,手捧着金香玉,让几条猎狗嗅了嗅,冲他们发出指令:“吜吜……” 几条猎狗一下子散开,各自到处嗅着。 陈安也静静地等待着,没两分钟,招财从黑暗中跑出来,冲着陈安呜呜叫唤。 他打开手电筒看了看,冲着招财伸出手,招财嘴巴一张,吐出一块棕色小石头。 他顿时笑了:“进了山,就靠你们咯!” 有这几条猎狗同往,陈安相信,这一趟会简单很多。 第497章 天公不作美 要进山的事儿,陈安昨天晚饭的时候,已经跟家人说过。 尽管他已经跟冯丽荣说过,不用早起准备吃喝的东西,她还是早早起床了,等到陈安睡醒,冯丽荣已经准备了不少火烧馍,又在忙着煮酸辣粉,另一锅里,则是熬着苞米面糊,准备用来喂狗。 看到陈安下楼,冯丽荣在厨房里轻声喊道:“安哥,赶紧洗漱,过来吃饭!” 陈安嗔怪道:“不是给你说了,挺着个大肚子,就不要忙这些事咯,啷个就是不听?” 冯丽荣靠了过来,拽着陈安手臂摇晃,像个撒娇的孩子:“哎哟,多大点事嘛,我现在能做的也就这点小事了,你要进山,一去又是好几天,我不能啥子都不做撒,放心,我有分寸,保证听你的话,不会勉强去做哪些我不方便做的事情,保证肚里的娃儿好好地生下来!” 陈安摇摇头。 这还能说啥? 他拿了洗脸的瓷盆、口缸、牙刷,到山泉水边就着冷水洗漱,然后回到厨房,吃着冯丽荣煮的那一大碗酸辣粉。 而冯丽荣就坐在旁边看着他。 陈安起身看看锅里,发现冯丽荣就煮了这一海碗,问道:“你啷个不多煮点,光看着我吃?” 他说着,打开橱柜,准备拿碗筷,将自己碗里的分她一些。 冯丽荣出声阻止道:“不要弄了,我等哈再煮就是了,跟妈老汉他们一起吃,而且,我现在不太适合吃麻辣,这就是专门给你准备嘞!” 陈安也只能作罢,重新回到桌旁坐着吃酸辣粉,边吃边说道:“我这次出去,顶多也就是在山里呆上七八天,不会超过十天就回来,照顾好自己哈!” 冯丽荣轻轻嗯了一声。 吃完酸辣粉后,陈安用布袋装了些小米,又用罐头瓶装了些猪油,想了想,又带上两块熬制出的火锅底料,然后从楼上取来双管猎枪,在冯丽荣打着手电照射下,认真擦拭检查一遍,腰上绑了子弹带,用外衣遮着,找来昨天晚上让陈子谦淬过火的錾子、石匠锤和一截小撬棍。 东西都装在背篼里放好,冯丽荣又抱来铺盖和在山上搭棚所需要用的折叠好的油布,捆绑好后,陈安将熬好的苞谷面糊稍微撒了点盐,搅拌均匀后抬出去喂狗。 趁着这功夫,他上楼看了看还在熟睡的陈澈,在他小脸蛋上亲了一下,这才下楼,将冯丽荣搂在怀里轻抱了一会儿,没有多说什么,背上背篼,提着猎枪,领着猎狗就走。 只是到了院门口,他看着跟来的八条猎狗,犹豫了一下,将旺旺和娇娇留了下来。 说实话,在他看来,两条川东猎犬在撵山的过程中,战斗欲望太强,却也是最难压住性子的,而且多少显得和其它几条猎狗有些格格不入,并不是属于很好控制的类型。 反观招财、进宝两条青川犬、如意来福两条凉山犬、和小黑小白两条下司犬,猎性中等,也就没有那么暴躁,能很好地执行陈安的指令。 而且,其余几条猎狗一旦真正爆发,耐力上比旺旺和娇娇强,猎性也丝毫不弱。 前段时间领着在山上围猎,虽然打的大都是些小动物,但几条猎狗能够很好地配合,对指令的执行能力更强,也有战术配合。 不像旺旺、娇娇,只是一股脑地迎着猎物冲上去,朝着猎物的脖子、肚子招呼,咬着就不放,仗着皮糙肉厚不怕疼,死缠烂打。 很多时候,被猎物压着了都不松口,除非生生被甩脱。 以往进山,陈安更看重它们护主这一点,就是无论如何,哪怕是在追捕猎物的过程中,也不会离开他多远。 但现在不一样,招财后腿瘸了,也不再像以前一样领头而行,而是很安静地跟随在陈安身侧,更像是一个坐镇指挥的头领,也能护着陈安。 关键是,陈安觉得,家里很有必要留下两条狗看家护院。 他可没忘记,村里还有苏同远、毛学富之类的人,更没有忘记那天夜里回来,在竹林里看到的李宗贵。 家里那么多好东西放着,一家子都在家还好说,可要是陈子谦去放羊,耿玉莲也下地了,只有行动不怎么方便的冯丽荣在家,可就难保有人会动坏心思,不得不防。 无疑,看家护院,旺旺和娇娇,就是最好的选择。 领着六条猎狗到大路上的时候,天刚蒙蒙亮,甄应全和宏山已经等着了。 这次,两人都没有带狗,估计也和陈安的想法差不多。 现在,甄应全只剩下了一条狗,带进山的意义不大。 宏山家里倒是有四只,莽哥、红豆以及两条比小黑小白小了不少的下司犬,平日进山耍耍问题不大,真要派上用场,比起陈安这些如臂使指的猎狗,就差了很多了,还不如留在家里看家。 主要是,这次是为了寻物,撵山只是顺带,也就没有必要带去凑热闹,还不好招呼。 两人见陈安到来,也各自背上背篼跟上。 憋了一晚上的甄应全再次问道:“狗娃子,到底是去找啥子哦?在我家,我晓得你怕我家幺儿往外说漏嘴,现在总可以说了撒?刚刚问铁蛋,他龟儿居然不告诉我,说要等你自己说。” 说这话的时候,他狠狠地瞪了宏山一眼。 陈安笑了笑,从兜里掏出昨天敲下来的那小块金香玉递给甄应全:“就是去找这个!” 他接着将陪李豆花到汉中卖金香玉的过程,也听得甄应全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十多斤石头,就能值那么多钱。 此时天刚蒙蒙亮,还看不太清楚,甄应全忙着从衣兜里掏出手电照着看了看手里棕黄的小石头,又凑在鼻子边闻了闻,宏山也凑过去又看又闻,直呼稀奇。 “甄叔,这个事情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要往外传!”陈安特意强调。 甄应全点点头:“我又不是哈儿,这种赚钱的机会,说出去不是断自己财路蛮,放心!” 他拍着胸脯保证。 三人随后忙着赶路,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到了镇上的时候,陈安随口问了两人一句,吃过早点没有,见两人都说吃过,也就没有停留。 从桃源镇到望红台,一路上都有土路、山道顺着流经小兰沟的河流蜿蜒于山间,一直到望红台。 之前陈安想叫上陈子谦去的黑娃子沟,就临近小兰沟。 到了后世,那里是自然保护区,也是米仓山里的著名景点,什么天然画廊、奇峰山尖、黑娃子沟、最高山峰香炉山等,都在那边。 此时已经临近深秋,一路所见,又多以水青冈树为主,这大面积的水青冈,就是造就米仓山红叶的主力军,像是在山峦沟壑间铺上一块最大的红毯。 各种树叶的色泽混合,呈现出赤橙黄绿青蓝紫等各种颜色,无比绚烂。 从色彩斑斓到层林尽然,再到落叶纷飞,不同的时间来米仓山,总能感受不同的景致。 陈安现在顺着山沟的山道,感觉每走一步,都是美景,既有美不胜收的遍山红叶,又有山沟里的碧波怪石、奇山异水,再嗅着那丝丝缕缕的丹桂香气,忙碌了许久的陈安,只觉得心旷神怡。 据说巴山上这些水青冈树,是远古时期遗留下的植物,在国内甚至世界上都非常罕见。 陈安记忆中,似乎在八七年的样子,他在山里放羊,还曾遇到过高鼻子、蓝眼睛的金发老外,听说是漂亮国的,还曾见过有小龟子也在山里边溜达。 听说是国外的考察队,前前后后来过十多个队伍,就是来研究这些水青冈树的。 只是,那些小龟子,即使穿得人模狗样,依旧让陈安觉得不是什么好人。 这些家伙,进了山里似乎总喜欢迷路,走着走着,人就走丢了。 作为山里最好的猎人,尽管一把年纪了,李豆花还被叫去找帮忙寻过,他就是听李豆花说的。 最后那走丢的三个小龟子,是在山里一个废弃的造币厂找到,一路去过不少山洞,也去过早期建设时搬到山里的一些工厂。 总感觉这些家伙,不是无故走丢,而是别有目的,在探查别的东西。 五六十里地,尽管山道蜿蜒崎岖,对于三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过了望红台,进入碑坝地界那些鲜有人活动的深山,也不过下午四点左右。 在山间一处临近下方山沟溪流的山坳里,陈安停了下来,把背篼也放到地上:“接下来几天,我们就住在这里,在这些山里边找。” 宏山和甄应全也将背篼放在地上,一屁股跌坐下来,进入深山,就没了山道,一路顺着山脊打着标记进山,爬坡上坎,一路开道,体力消耗不少,感觉像是多走了几十里地一样。 “就只是专门找金香玉,遇到猎物打不打?” 宏山听着山野间的鸟叫,看着密密匝匝的山林:“感觉这边野物不少!” “这还用说,遇到香獐子、豹子、黑娃子之类,肯定不放过撒。” 甄应全也在扫视着周围,最后看向陈安:“要我说,冬季的时候,我们其实也没得必要跑到秦岭那种太远的地方,干脆就来这边,距离我们那里不远,你不是说黑娃子沟黑娃子多嘛!这地方来的人很少,几乎看不到啥子痕迹。” “要得,冬季就往这边来!” 陈安点点头,这边情况比陈安想象的还要原始:“黑娃子沟原来叫钓鱼台,就是因为黑娃子经常出现才改名叫黑娃子沟嘞,要是能打到那么两三只,那就安逸了。” 稍作休息后,陈安提了带来的小斧头去砍树搭棚,宏山和甄应全也纷纷上手帮忙,花了大半个小时,一个能遮风避雨的棚子搭建完成。 三人又寻来些木柴,拢火做晚饭。 事情交给甄应全看着,陈安叫上宏山,领着猎狗到周边林子里转了一圈,找了些秋木耳和菌子回来做菜。 等把肚子填饱,天也快黑了,三人钻到棚子里休息,轮换着守夜。 没想到,天公不作美,半夜的时候忽然刮起了北风,临近天亮的时候,窸窸窣窣地下起了小雨,一时间,山里雾蒙蒙地,只能看出十来米远。 到山里寻金香玉,主要靠的就是金香玉散发的气味。 这气味只有在天气热的时候比较容易闻到,突然下了雨,可就不容易找到了。 陈安都开始怀疑,这老天是不是不想让自己发这笔财。 好在,雨不大,三人每天还是领着猎狗在山沟里穿行,凡是看到有裸露出的山石,都去看一下,敲敲打打看色泽是不是有什么不同。 也顺着在发现野物行踪的时候,挑着价值比较高的,或是有好肉的,打一下。 结果,这雨没完没了地一下就是三天,还不见有丝毫停歇的征兆。 三人每天下来,身上的衣服弄得潮湿,除了打到两只香獐子,一只豪猪和三只果子狸外,别的值钱的,什么都没打到,仿佛连野物都躲了起来。 猎物的收效不大,金香玉也没踪影,反倒将自己弄得挺遭罪。 干脆,第四天、第五天,陈安早上看看天气,直接让两人在窝棚里休息。 也就在第五天傍晚,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寻到三人的棚子里边来,浑身血呼啦的,看着都恐怖。 有几条猎狗挡着冲他狂吠,他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问道:“哥子,能不能给点吃的?” 第498章 猴绳 吃的,三人的棚子里面要肉有肉,要粮食有粮食。 但眼前这人,来路不明,也不能开口一要就给。 陈安将狂吠的几条猎狗叫住,问那人:“你是干啥子嘞?啷个弄成这种样子了。” 青年欲哭无泪地说:“我是碑坝场王家沟的人,搭了个窝棚,扎在山里采秋木耳,就在山那边,今天从山上回来的时候,发觉我那窝棚进了猴子,把我带上山的吃食和这两天采到的山货全都给糟蹋了,去轰撵的时候还被十多只猴子给挠了,那些猴子现在都还在那边!” 碑坝场,是碑坝镇的旧称,虽然公社已经解体,但现在依然叫碑坝公社,还没正式改作碑坝镇。 被猴子给挠了,这事儿听起来挺扯,但却不得不承认,这些猴子确实是挺可恶的存在。 石河子村附近没有猴子,但陈安可没少听说人被猴子所伤的事儿。 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就没什么事情,是猴子干不出来的。 一般来说,野生状态下的猴子,见到人都会躲开,可在食物短缺的情况下,那就不一样,深入山民家里面,翻箱倒柜那只是基本操作。 庄稼成熟的时候,到地里偷吃包谷也是常有的事儿。 甚至见到路人,还会进行抢劫。 村庄附近有猴群生活的山里人,没少跟猴子斗智斗勇,渐渐的,生出不少不怕人的猴子,惹毛了,或是不爽了,反手就挨一逼兜也是常有的事儿。 这有点像后世那些原本生活在深山却被认为引入景点供游客投喂、拍照的猴子一样,景区里被猴子挠,被猴子抢的事儿也没少发生。 对于山里人来说,猴子是跟野猪、黑娃子之类,一样被归为害兽的,只是这玩意儿太过机敏,很多人拿它们没招。 却听青年接着说道:“我采山货的时候看到这边山坳里边冒火烟,就找过来了,主要是想要点吃嘞给我家婆娘,不吃点没得奶水。天晚了,我们回不去……” “奶水?” 陈安微微愣了一下,问道:“娃娃多大了?” 青年抿了抿嘴唇,说道:“才刚满六个月!” 宏山诧异地说道:“娃儿那么小就带上山,不会留在家里边蛮?这种阴雨天,遭罪……” 他话未说完,肩膀上被甄应全拍了下,回头看去,见甄应全冲他摇了摇头。 他上下扫视了一眼青年,见青年身上衣物,少说也有十多个补丁,估计条件不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也就不再多说 陈安回头冲着宏山说道:“蛋子哥,赶紧给这哥子拿些火烧馍、小米,再割点肉!” 宏山点点头,转身进了棚子,不多时,拿出差不多三斤左右的小米、五六个火烧馍和四五斤果子狸的肉,一并递给那青年。 青年接过东西,感激地冲着三人连连道谢:“我叫顾兴元,几个哥子,得空一定要到王家沟来,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们。” 陈安冲他笑了笑:“有机会一定来,你赶紧回去弄吃嘞,她们应该饿了。” 他看了眼顾兴元身上的伤,连忙叫道:“你等哈!” 转身走出两步的顾兴元回头看向陈安,满脸疑惑。 陈安钻回棚子,从背包里取出些上药,在地上捡了一片掉落在地上因为这几日阴雨而变得柔软的水青冈红叶,抖了一些在里面包着,递给顾兴元:“这些药带回去上在伤口上……” 他还没交代完呢,几条安静下来的猎狗突然又呜呜地冲着对面凶叫起来。 几人纷纷抬头看向对面迷迷蒙蒙的山林,隐约听到女人的哭喊声。 顾兴元一听到那声音,脸色就变了:“是我婆娘的声音……” 他说完,转身就朝着下边山沟跑,很是焦急的样子,就连过那条小溪都不从山石上踩着过了,而是直接窜进水里,一路跑过。 看着他身影消失在林子里,陈安微微叹了口气:“造孽啊!” 宏山和甄应全也是微微摇了摇头,都很清楚,被死死绑在土地上的山民,没点手艺,是真没什么经济收入,苦上一年到头,到了过年的时候,依然没什么钱,能杀上只鸡都算豪奢了。 条件特别差的家庭,家里六七岁的娃儿还光着屁股晃悠,挺着大肚子、月子没坐满就背着娃儿下地干活的,那也是常态,并不是这年头的人不知道对自己好点,而是条件不允许。 三人转身回到棚子里,围着火堆烤火。 人刚坐下去没多长时间,狗又狂吠起来。 宏山偏头朝外看着,见刚刚才离开的顾兴元,又连滚带爬地跑回来,不由说了一句:“啷个又回来咯?” 他起身钻出棚子,陈安和甄应全也跟着走了出去。 顾兴元一看到三人,直接在山坡上一下子跪下,连连磕头,用哽咽的声音冲着三人喊道:“我晓得你们是撵山嘞,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娃儿……” 能把一个男人逼成这样,肯定是非常严重的事儿了。 三人连忙跑了下去,甄应全出声问道:“啷个回事?” 可顾兴元嚎了起来,像是没听到一样,只是连连磕头。 “哭个锤子,到底啷个回事,赶紧说!” 宏山见他那样,心里莫名地一阵恼火,突然暴喝出来。 像是晴天霹雳一样,顾兴元被他的高声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才哽咽着说道:“我让婆娘领着娃儿在个石头底下躲雨等我,结果我走了以后,娃儿哭闹起来,那些猴子又找了过去伤人,我家婆娘抱着娃儿跑,摔了一跤,娃儿滚到一边,被猴子抢走了……” “麻批!” 听到这话,陈安忍不住骂了一声,转身就往棚子里跑:“拿枪,救人……” 三人一路冲进棚子里,各自提了家伙,领着猎狗就往山坡下跑。 顾兴元此时也知道事态紧急,忙着快步跑在前面领路。 只是,大概是因为又累又饿,来回奔忙的原因,空身跑路还是远比不上陈安他们几个穿山老手,没跑了多远,上气不接下气,很快被落在后面。 见他跟不上,陈安停下脚步,回头问道:“你告诉我那群猴子的大概位置,让我们先去,你再跟来!” 顾兴元大喘着气说道:“到这座山的山脊上,能看到对面半山腰有几片石崖的地方,就是我们遭猴子挠的地方,中间还隔着两座矮山,顺着山脊下到山沟,沿着山沟有小道过去。” 那半山坡上有石崖的地方,陈安他们知道,也知道山沟里采药人走出的小道。 来到这里第二天,出去撵山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到过,离着窝棚所在的地方并不算太远。 专门就去看看那几面石崖,是否是金香玉矿床,但结果很明显,只是普通的石灰岩。 陈安转身顺着山坡小跑下去,同时催促宏山和甄应全:“你们快点,去慢了,那娃儿怕是会被弄死!” “麻批,这些猴子为啥子那么凶,还会抢娃儿!”宏山骂道。 甄应全接了一句:“连大人都敢伤,还有啥子不敢嘞?” “猴子比你我想象的还要残忍!” 作为一个马上有两个孩子的父亲,陈安听到这种事儿,设身处地一想,也是心焦:“希望我们能赶得上!” 三人往前跑了一段,到了山脊,然后一路顺着往下跑,一直下到山沟,顺着那条并不怎么明显的山道一路跑,又到了中间小山的山脊上时,看到下边一个身形清瘦娇小的女人也在跌跌撞撞地跑着,已经滚得一身泥。 陈安他们三人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看到她死死咬着牙,脸色都已经变得铁青,也已经是跑不动的跑了。 没有再多问什么,也没多说什么,他们都知道,在这种时候,每多耽搁一秒,那孩子就多一秒的危险,至于宽慰,此时也只会是废话。 三人错身而过。 十数分钟后,来到那面半山坡有着几面石崖的山坡下的沟里,看到了被子行李、锅碗瓢盆弄得乱糟糟,各种山货也被弄得散落一地的棚子。 不用他们刻意找,远远地就能听到山沟深处猴群发出的叫声。 再仔细听听,还能隐约听到孩童哇哇的哭声。 这哭声,让陈安心头一喜:“那娃儿还活着!” 三人当即加快脚步,顺着山沟跟了进去。 远远能看到在林间闹哄哄的猴群后,陈安冲着招财它们,发出了定坐下来的指令,然后三人这才更为小心地靠近。 林间潮湿,叶片柔软,稍微注意,倒也不会轻易弄出声响,三人靠近得很顺利。 那是一群藏酋猴,猕猴中最大的一种,又被称为四川短尾猴,大青猴,身体粗壮尾巴短,也是最不惧怕人类的一种,数量有近三十只。 靠近到三十多米的时候,三人在林间停了下来,听着孩子的哭声,很快寻到了那孩子,正被一只蹲在离地四米多高的树杈上的猴子提着左脚,脑袋朝下地悬着。 看到这一幕,三人心里都不由一阵发颤,这是命悬一线呐! 宏山立马将双管猎枪抬了起来,却被陈安一下子压住,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吐出一字:“等!” 只能等! 若是现在就开枪打,打中了,猴子和孩子必然从树上掉下来,那四米多高的地方,掉下来还能活? 若是没打中,孩子被猴子拖着,在这山中迅捷地逃窜,也很要命。 至于现在,孩子被这样头朝下地刮着,当然也很悬,但能怎么办? 陈安只能选择相信,这残忍的东西,不会轻易撒手。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上辈子刷手机视频所看到的猴绳。 什么是猴绳? 猴子生生把别的小猴子给玩死,最后这小猴子被它长时间携带把玩,腐烂干燥,最后成了一条绳子状的残骸,也被叫做猿绳,还被戏称为猴子的“干”儿子。 说起来,猴子是极为残忍的东西,不仅仅是别的猴子会偷抢小猴子来玩死,还有母猴,把自己的猴崽咬死后一直携带着搏同情的也不少见。 话又说回来,猴崽子也是特别烦人的东西,简直就是凄厉版的狗皮膏药,又粘又能叫。 反正陈安对猴子,是生不出一点好感。 三人只能静静地等着,看着猴群在林间跳来窜去。 大概是领头的猴子去得比较远了,那只猴子想跟上去,但携带的毕竟是六个月的孩子,十多斤重,它没有选择从树上跳跃,而是将孩子提了起来,单手抱着,顺着树干下来。 早已经蹲伏下来的陈安,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在看到别的猴子走远,那只猴子有下树征兆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枪端着来瞄着了,角度还挺不错。 只见那猴子在距离地面还有两米高就直接跳了下来,然后把孩子放下,伸出爪子拨弄,弄得孩子哭得更为凄厉。 陈安就在这时候,扣动扳机。 砰…… 枪声在山谷间回荡,那只猴子当场脑袋开花。 而树林中,被惊动的群猴,叽叽喳喳地叫着,四处乱窜乱跳,弄得各处枝叶哗啦作响。 本以为受到这样的惊动,猴群会立马逃窜。 让三人没想到的是,它们非但没走,反而呈包围之势,朝着三人所在的位置靠近。 见还有一只猴子朝着那孩子跑过去,宏山也开了一枪,成功命中,当场将猴子打死在地,然后,他大步跑了过去,将孩子抱了起来。 见有猴子胆大无比地从树上蹿跃下来,试图抓挠他,宏山及时避开后,跟着一脚将那猴子踢得翻滚出去。 就在这时候,几条听到枪声的猎狗,狂吠着跑近,那些不怕人的猴子这才飞也似地往山里逃窜。 第499章 打干亲家 猴群逃窜后,陈安和甄应全朝着宏山迎了过去。 细细看了下,都知乎万幸。 那孩子身上穿着一套厚实的小棉袄,头上歪挂着个毛线帽子,尽管被猴子带着走了好一段,却只是脸上有几条划痕,胸口位置被抓得见了血,也不算特别严重。 按照宏山的话来说:应该能养好,还能要! 也奇怪,那孩子在猴子手里的时候,哭叫个不停,被宏山抱着,稍微晃动两下,就变乖了。 只是整个裤裆湿淋淋的,应该是尿湿的。 顾兴元两口子就在这时候,跌跌撞撞地朝着山沟进来,宏山迎上去,将孩子递给女人抱着:“应该没得啥子问题。” 两口子凑在一起,将孩子衣服解开,仔细看了看,确定问题不是很大后,顾兴元拽了拽他婆娘的手臂:“这可是救命大恩呐,快谢谢恩人!” 说完,他率先跪了下来,他媳妇也是赶忙跪下。 宏山哪经历过这等阵仗,赶忙跳到一旁:“拜啥子,我受不起!” 见两人跟着转向,坚持要拜,他有些慌了手脚,伸手想去先将女人拉起来,又觉得不合适,又把手缩了回来,转而去拉顾兴元。 他人高马大,力气也非同一般,顾兴元直接就被他提了起来:“赶紧嘞,把你媳妇也拉起来,你们莫拜我,要拜也拜他……” 他伸手一指陈安,果断把事情甩给陈安:“把娃儿抓走的那只猴子,是被他打死,才将娃儿救下来滴!” 两人闻言,又要朝着陈安拜。 陈安赶忙上前将顾兴元拉住:“莫恁个搞,感觉浑身不自在,我们也只是遇事了,家里边也都是有娃儿的,晓得你们的心情。再说了,在这种深山里边,能遇到一起,也是场缘分,既然是缘,就不需要多说啥子了。” 他说着,伸手托着女人的左手臂,也将她拉了起来。 却听顾兴元问道:“恩人,你们是哪里的,告诉我个地址,名字!” “我们三个都是蜀地那边嘞,太远了,没的必要麻烦!” 陈安见两口子条件不好,也不想他们折腾破费:“生活不易。” “那不得行,对你们来说是顺手的事情,但对我们一家子来说,是天大的恩情,我这人没得啥子本事,可能报答不了,只能记在心里,感激的话在这恩情面前也显得轻薄,所以就不说感激的话了…… 要不这样,让这娃儿认你做个干爹,你不也说了,这是缘分,至少要让娃儿晓得,啥子时候,啥子地方的人救过他的命,期望这娃儿以后能生本事!” 顾兴元在这事儿上显得很固执:“不然的话……” 他说着又要跪…… 陈安赶忙将他拉住,也是犯难,这辈子又何尝不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儿。 一旁的甄应全拍了拍陈安的肩膀:“狗娃子,你就答应算了,不然他们心里边也不好受,不管啷个说,都是好事。” 陈安想了想,冲着顾兴元点头道:“行嘛,这个干儿子,我认了,我们都是桃源镇那边石河子村嘞,我叫陈安,这是我的发小宏山和叔甄应全。” “你再帮忙取个名字!”顾兴元又说。 “取名?” 陈安愣了一下,苦笑道:“这个我真不会!” 顾兴元也难得地笑了笑:“你就随便取一个!” 陈安只能求助地看向甄应全,谁知道,甄应全直接一摊手:“我大字不识一个,你莫看我。” 陈安不由叹了口气。 干爹为民间称呼,在北方干爹又被称为契父,在南方干爹被称为干老,这些称呼都表示认作年长且父母同辈分的人为干爹,取名是很有讲究的。 取的名字不能与五行相对,比如孩子五行缺水,就不能取名为“火”,因为水火不容。 不能与长辈重名,避免对长辈造成不敬。 要有美好的寓,还要简短易记。 陈安活了一辈子,他自然懂得这些规矩,可不懂啥五行啊,又没法翻黄历。 他思来想去,好像也只能胡乱取一个:“这是个男娃,就叫他陈知,知识的知,知道的知,祝愿他成为一个很有智慧、学识的娃儿,过好日子!” 这话此时是随口说,但陈安没想到,两口子回去后,还真尽心尽力抚养孩子读书,以后真考了大学,后来当了大老板,成为山沟里飞出去的金凤凰,那是逢年过节,必然提前到盘龙湾来送礼看望的。 这是后话。 两口子得了这名,也很是高兴,逗弄着孩子,连声叫唤着“陈知”这个名字。 宏山在一旁听着,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冲着陈安说道:“想不到你娃儿恁个会取名字,等我有第二个娃儿,你得帮忙取一个名字,你看看我家,宏志强,这名字要多俗气就有多俗气。” “蛋子哥,你就莫拱火了……我哪有那么大能耐!” 陈安白了宏山一眼,看看那两只猴子,又回头看着顾兴元两口子:“名字取了,该给个红包,这样,这两只猴子,你们弄回去,一张皮给娃儿做个背带,冬天热乎,另外一张拿去卖了,卖得的钱给娃儿换身衣服。” 这话说完,他又转头看向宏山和甄应全:“蛋子哥,甄叔,没得意见撒?” 甄应全笑道:“有锤子意见!” “这我啷个能要?” 顾兴元却是急了,别人的大恩自己还谢不了,掉转头又白送两只猴子,那是两张能卖三四十块钱的皮毛和几十斤肉啊。 “啷个不能要,你要是不要,那这场事情,我可不认!” 陈安一锤定音。 两口子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脸上的感激神情越发浓烈。 “我们刚才看了,你们那棚子晚上来不及搭,住在这地方也不安全,要不一起到我们的窝棚将就一晚上,一起吃顿饭,我们也还没有吃!” 陈安建议道。 两口子相视一眼,也知道眼下的情况,不说那些被猴子拖拽出来的被子早已经弄湿,对这些猴子,也已经是心有余悸,不敢再呆在这地方,也就点头答应下来。 接下来,陈安和宏山一人扛了只猴子,顺着山沟往外走。 到了顾兴元的窝棚边,三人帮忙简单收拾,东西不多,甄应全帮忙背上,跟着往陈安他们窝棚所在的山坳走。 “亲家,你们是经常进山蛮?” 眼看天气一直不见好转,陈安试图通过两人问下,有没有可能在山里见到过金香玉。 毕竟,这边的深山里,就是金香玉的主产区。 若是经常进山,即使不认识,也有很大可能会察觉到有些异常。 顾兴元点点头,说道:“土地到户后,各忙各嘞,我在家里边除了种地,没得啥子别的赚钱法子,但家里条件不好,两个老人又接连病了,只能想办法赚钱。 靠山吃山,我只能往这山里边钻,但又不懂采药、撵山,只能是在菌子出的时候捡菌子,在山上核桃、毛栗子、橡子这些东西开始掉的时候也来搞些,再弄些桐子之类的山货,啥子东西,只要能赚钱就弄。 这两天除了种地的时间,大部分都在山里到处转,攒起来以后,送到汉中去卖,多多少少,在那几个月,一个月也能搞到二三十块钱。 眼下地里没有啥子活计,媳妇这才领着娃儿跟我一起进山,也是想帮我,没想到遇到今天这档子事儿!” 经常进山就好! 陈安伸手在自己口袋里揉了揉那小块金香玉,在手上沾染了气味以后,问道:“你们在山里,有没有闻到过这种气味?” 他把手伸了过去。 顾兴元凑过去闻了闻,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气味感觉在哪里闻到过……” 听到这话,不只是陈安,就连宏山和甄应全也都有些惊喜,纷纷看向顾兴元。 “你好好想想,在哪里闻到过!” 陈安充满期盼地看着他。 顾兴元又想了一阵,忽然笑了起来:“我想起来了,在铁船山那边的山沟里,这还是今年夏季的事情,天气特别热,我到那边山沟找银耳的时候闻到过。当时山谷里边花草不少,我还以为是啥子花香,还专门找了哈,但是那气味感觉到处都是,这是啥子气味哦?” “是一种药的气味,我也没见过,不晓得长啥子样,只是晓得要靠这种气味来找,从师傅那里摸了点气味,就出来找了,手都不敢洗,怕洗没了!” 陈安瞎编了个借口,接着又问:“你说的铁船山是在哪里?” “就是你们窝棚所在的那个山沟,一直往北走,距离这里还有十来里地的样子,到那边山顶上看,你会看到那边有片山,像是一块块大石板斜靠在一起一样,有不少石头裸露出来,就是在那山沟里!” 三人将这话记在了心里,准备明天就往那地方走,十里地而已,不算太远。 一路闲聊着返回窝棚,安排两人住进去以后,陈安去找了些柴,回来将那堆快熄灭的火烧得旺起来。 架上铁鼎罐,多煮了一些小米。 宏山则是割来些麂子肉,到溪流里简单清洗后,用剥下来的树皮垫着,切成薄片。 那女人给孩子换了另一套小衣服,背着几个大男人喂过奶后,将孩子交给顾兴元,然后把在山里捡拾来的那些菌子,木耳,拿了一些去洗干净。 陈安则是在小米饭煮好后,挂上铁锅,拿出块底料,切下小半,放在锅里熬汤,水开后,肉、菌子、木耳、野韭菜什么的,全都一股脑地往锅里倒。 这在陈安看来,已经是非常习惯的味道,在顾兴元两口子那里吃起来,却是惊叹不已,仿佛连闻着都是在享受一顿难得的人间美味。 吃饱喝足后,几人凑合着在棚子里过了一夜,第二天两口子千恩万谢地带着两只猴子离开后,陈安他们三人也立马动身,冒着毛毛雨,前往顾兴元所说的铁船山。 行到半途的时候,三人爬到山顶看了下,果然看到北边有一片连绵的山峰,像是层叠斜靠的石板。 “那么大个地方……不好找哦!” 宏山看着直摇头,问陈安:“这里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地方?” 陈安摇摇头:“不是,我自己都有些迷糊了,但既然顾兴元在这里闻到有金香玉的气味,而且也说是大晴天,那可能性就很大了,值得好好找找,耽搁不少时间了,啥子都没干成……我们得抓紧点,这鬼天气!” 三人当即顺着山脊朝着北边下山。 在临近下方山沟的时候,一直表现得挺安静的几条猎狗,忽然又凶叫起来。 三人神色一凛,各自将猎枪从肩头上取下来,打开保险,小心提防着,朝着招财注意的方向靠了过去。 在山沟里,他们又看到了一群在山沟石崖上惊逃的猴子,另外,还看到石崖对面河岸边一片平整的草地上有一座小木屋,里面传来野猴凄厉的叫声,还有人的吼叫声。 甄应全皱了下眉头:“这是干啥子,弄那么大动静?” 宏山也朝陈安看了过来。 陈安打量了一下,说道:“应该是捕猴人在抓捕猴子!” 第500章 捕猴人 口里说着可能是捕猴人在捕猴,但陈安心里也很疑惑。 因为从声音听来,更像是有人拿着大棒在殴打棚子里的猴子。 方法太过暴力,又不像是捕猴人的做法。 猴子是一种古灵精怪、聪明伶俐的动物,善于攀爬悬崖峭壁,跳跃大树梢头,敢于和人斗智斗勇。 由于猴子的聪明和敏捷,想要活捉猴子绝非易事。 但猴子终究是猴子,再聪明也不可能强过人。 捕猴人有多种法子将它们捕捉到。 “蜀地山里生活的藏酋猴,体型大,又绝顶聪明,善于窥测人意,成年猴的形象更好,猴头大,两颊有络腮胡一样的长毛,下颏有短短的山羊胡,尾较短,看上去威风凛凛。 此猴喜欢接近人类,虽不易捕捉。然一旦驯成艺猴,则本领超群。 因此,它们也成了训猴人训练后带着四处表演赚钱的首选目标。 做这行当的,大多是河南、安徽等地的人。 也就催生出蜀地不少以专门捕猴子为生的人。 一些从古时传下捕猴绝技的人家,甚至被称为捕猴世家。 我听师傅说,它们最常用的,是一种竹寮陷阱……就跟现在所看到的棚子差不多。” 看到有意思的东西,三人反倒不忙着去铁船山了,而是停下来,细细观察。 宏山问起所谓捕猴人,陈安也就简单说了些自己所知道的东西。 却听宏山接着问道:“这竹寮陷阱,里边啷个设置的,你晓不晓得?” “听师傅说过!” “说来听听撒,也让我们学习学习,说不定啥子时候用得到!” 陈安略微想了下,笑道:“其实也没得啥子稀奇嘞。所谓竹寮陷阱,就是用竹子或者树木,在猴群出没的地方,搭建一个窝棚,捕猴人首先在竹寮门前稀稀疏疏地抛撒一些苞谷籽,然后在竹寮中的地上连续抛撒玉米粒,如此三天。 这种时候,猴王和猴子们会远远地躲在树上,窥探捕猴人究竟在做啥子。 等捕猴人离开后,猴子会试探着来到竹寮前,看到馋人的苞谷籽,但一般情况下,猴子警惕,并不敢捡食。 第二天捕猴人会再来,又在地上撒一些,猴子在人离开后,会再来查看,开始有猴子捡食竹寮外的苞谷籽,然后会小心窥探竹寮,一看不要紧,发现竹寮里面苞谷籽更多,但也只是看看,还是不会进。 到第三天,胆大点猴子就扛不住诱惑了,开始从预留的门窗中进入,进去后,捡食几颗,立马出来,这是替猴王探路的。 到第四天,几天试探下来,觉得没得问题,有一只进去,就会有更多的跟着进去。预留的门窗上,设置了机关的,捕猴人见进去的猴子差不多了,只要一拉绳子,就会将门窗一哈子全部关上。 任凭这些猴子在里面乱冲乱撞,根本就出不来,只能是在里边惊恐乱叫。 说白了,就是个需要些时间和耐性的诱饵陷阱。 像现在这个,听上去像是用大棒在打猴子的做法,其实并不高明。 真正的竹寮陷阱,里面会有一些别的设置。” 甄应全也有极大的兴趣,追着问道:“啥子设置?” 陈安也不藏着掖着,说道:“首先是利用猴子喜欢拆东西的天性,将一根竹竿固定在竹寮的一处角落。然后,在竹竿的顶端绑上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用一个袋子挂着。 袋子内部有一些好吃的食物,如香蕉或花生。猴子一旦闻到食物的香味,就会对袋子发生兴趣。 接下来是关键的一步,捕猴人用绳子将袋子的底部系在竹竿上,然后将袋子里的食物挪出,只剩下食物的香味。 这样,当猴子伸手进袋子拿食物时,一拉绳子,袋子就会被拽住,连带着猴子爪子捆在竹竿上。 捕猴陷阱的原理就是利用了猴子贪婪和好奇心的特点。 一方面,猴子非常贪婪,只要闻到食物的味道,就会不顾一切地去追逐。 另一方面,猴子也非常好奇,对于新奇的东西总是充满兴趣。因此,当猴子看到袋子挂在竹竿上时,就会忍不住伸手去拿。 然而,猴子的手并不能从袋子中抽出,因为袋子的底部已经被绳子系在竹竿上。 猴子再用力拉绳子,袋子越拽越紧,最后猴子就会被捆在竹竿上。这时,捕猴人就可以轻松地将猴子捉到手。甚至还可以在里边设吊脚套之类的东西,一次捕多只。” 这么一说,两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却听陈安接着说道:“其实,还有别的法子,只是一次性捕到的猴子没有那么多,比如将一个葫芦拴在树上,里面装上油炸得非常香的花生,你们晓得葫芦中间细撒,来抓花生的猴子,爪子伸进去抓住花生,必然握拳,拳头一握起来,就取不出来了,这种时候跳出来,直接就能逮。 也有用南瓜掏洞嘞,南瓜里边有瓜子,掏个小洞,和用葫芦的意思一样,伸爪子进南瓜里边掏瓜子的猴子,被突然惊吓,会下意识握紧拳头,南瓜重啊,带着跑不快,也能直接捕捉。” 就在三人说话间,下方竹寮的门被打开,紧跟着,有人将一只只猴子给扔了出来。 有两只猴子应该已经被打死,扔在地上一动不动,还有三只则是被捆绑着,还在吱吱乱叫。 陈安看得直摇头:“这种不论死活,不论大小的干法,太过了!正常的情况,是在里边设置机关,把猴子关进去以后,捕猴人进去敲铜锣,当当当几声,空气中都是颤抖的金属嗡嗡声,猴子怕这种突然的响声,一个个会惊恐地双手捂着眼睛,浑身跟筛糠一样,有的干脆直接就黑得爬在地上不敢动。 捕猴人是会挑选嘞,只有那种两到三岁,尚未离开或是刚刚离开母猴的小猴子才要,这种猴子容易训练而且能卖上好价钱。 老猴子不要,放生,那种凶悍强壮的猴子也不要,拿去放生,怀孕的母猴也不要,只会留下那些两三岁的小猴子。 最好是那种非常优秀的少年猴头领,买家看到猴子漂亮,才肯出大价钱。 像这种干法,简直是斩尽杀绝。” 宏山和甄应全也微微点了点头,认可陈安这种说法,事实上,在山里打猎的时候,他们一直在谨守着规矩,最可恶的野猪除外。 当然,在打猎的过程中,机会往往转瞬即逝,很多时候距离远,完全无法甄辨,也偶尔会出现误杀的情况,这没法避免。 但能避免而不避免,一锅端就实属不应该。 就以这捕猴人的做法,要是人人这样,猴群灭绝只是迟早的事儿。 宏山更关注的是另一个问题:“这些猴子值不值钱?” “早些年前,抓一只活的猴子,能卖五六块钱,这两年我看收购站收购皮毛,一张好的猴皮,能卖到十多二十块,至于活的猴子,汉中那边也有人卖,好的猴子价格跟头牛差不多了。” 在听李豆花说这些事儿的时候,他也如宏山一样,问过同样的问题,早年间的价格是李豆花告诉他的,而现在的皮毛以及活猴的价格,陈安却是在汉中收购站看到和听到的。 这人把猴子打死,估计是打算剥皮出售。 听到这话,甄应全都吸了口凉气:“活猴跟牛价差不多,麻批,好赚钱哦!” 陈安笑笑,心里暗道:这算啥,要是再过上些年,一只好的小猴子,能卖几千,甚至上万。 “金丝猴比这大青猴更漂亮,那个如果抓到了,价格会更高……” 宏山显得有些兴奋。 陈安摇摇头:“你最好莫打金丝猴的主意,那玩意,现在跟大熊猫一个保护级别,再说了,你见过有人把金丝猴训练成艺猴嘞?那玩意儿比大青猴凶得多,不好训。” “啥子时候,我们遇到猴子,也捉几只去卖撒!” 甄应全明显意动了:“太值钱了,一只一头牛,十只就是十头牛。” “也不是不可以,等到冬季的时候再说……” 话又说回来,这确实是最好的通过猴子赚钱的机会,改革开放,土地到户,人们外出的机会越来越多,管理也不再像前几年,非要有个批条证明才能去往别处,耍猴卖艺的开始出动,游走全国各地表演。 早几年前,怕被割尾巴,一个个不敢养,现在一个个却是开始出动了,会需要不少猴子。 这东西,得碰到买主才值钱。 河南、安徽等地的训猴人,他们需要猴子,也只能来蜀地、云滇、陕西这些地方来买。 秦巴山脉猴子不少,这事儿,确实能搞,只是怕少不了折腾。 至于卖皮毛,陈安觉得还是算了,毕竟是灵长类动物,很多方面跟人很像,一个个灭杀,心里总有些发怵。 就在这时候,对面石崖上观望的猴群却是躁动起来。 大概是因为那些被捆绑着还在吱吱乱叫的原因,猴群也跟着乱叫起来,疯狂地在石崖和那些稀疏的林木上窜来跳去。 随着几声凄厉的叫声,那些猴子竟然窜跳着,朝着竹寮围拢过来。 有一只强壮的猴子,窜上竹寮旁一棵青杠树,抓着枝条,狂躁地摇动着,凄厉地叫了几声后,当即从树上蹿向另一棵树,继续摇晃枝叶。 其余的猴子,也变得躁动不已。 看得出,这只猴子应该就是猴群的猴王。 外面的异动,引起了捕猴人的注意,那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他提着只被打死的猴子出来,朝着周围汇集而来的那些猴子扫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狗日勒些,恁个狂躁,今天老子弄到的差不多了,改天再来弄你们!” 他不以为意地冲着猴群挥了挥手,吼叫几声。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那猴王几下窜下树,朝着他就扑了过去,别的猴子也立马蜂拥而下。 措不及防地,中年被猴王闪电般地挠了一爪子,脸上立马见血。 中年本能地一脚朝着猴子踢了过去,谁知道,那猴王反应更快,逮着他小腿肚又是一口,咬着后弓着腰地拖拽。 中年怪叫着跳了一下,连连后退,在猴王的拖拽中摔倒在地,另一只脚胡乱地朝着猴王蹬了了几下,终于犟脱。 抬头一看,见别的猴子冲来,被吓了一跳,立马钻进竹寮,提着棒子冲着围过来的猴子乱挥乱打。 看到这一幕,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我大概明白,为啥子顾兴元一家子遭山中野猴攻击咯,这是被惊扰、捕杀过度了,要不然,猴子哪来那么大胆子!” 甄应全点点头:“应该是!” 说话间,更多的猴子已经扑到中年旁边,除了那些小猴子在远处不太敢靠近,成年的猴子几乎都围了过去,到处乱窜,吱吱乱叫。 只是,中年手中的棒子挥舞得凶猛,一时间不敢挨得太近,但中年也不敢出来,只是在竹寮门口呼哈。 但猴群显然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不肯散去,中年稍有停歇,立马有猴子靠近,或是伸出爪子挠,或是张嘴去咬。 男人没办法,只能退回竹寮。 那些猴子也跳到竹寮上,乱扯乱咬。 中年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忽然大声叫道:“你们看戏蛮,帮忙撒!” 陈安微微一愣,难道是叫自己三个? 隔那么远观望,他应该看不到才对,可这周边,没看到别的人啊! “要不要帮忙?”宏山提起猎枪,出声问道。 甄应全也提着火枪站了起来。 显然,他们两个也觉得是在喊自己三人。 正愣神间,忽然对面山林里传来枝叶摇晃的哗啦声。 陈安抬头朝对面看去:“他喊的是别人。” 宏山和甄应全收了枪,再次蹲了下来。 从林子里跑出来的,有五人。 领头那人一出林子,就抬枪朝着天空就搂了两枪。 接连的砰砰声中,狂乱的猴群一下子停住,紧跟着,飞也似地朝着陈安他们所在的山坡一侧窜逃,很快去得远远的。 那五人一路小跑过来,围在竹寮门口。 其中几人说着陈安完全听不懂的粤语,应该是广东人。 倒是拿枪的那人,几乎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宏山就把枪抬了起来。 第501章 抛个钩子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让刘三拿投名状入伙,害得陈安他们翻车差点死掉的雷选运。 虽然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公安明显偏向着雷选运他们,甚至都没让陈安他们和雷选运对薄公堂,就胡乱给了个事情的处理结果,让腿脚被废的刘三和另一人背了黑锅。 但在住院区间,能出行的时候,三人可没闲着,专门去看过这个貌似能量不小的“偷尸贼”,那模样可是被记得死死的。 见宏山冲动,陈安连忙伸手将他手中的双管猎枪压住:“除非是把他们六个全部弄死,不然不要开枪。” 宏山知道陈安的意思,这事儿,跟别的人没关系,不能滥杀无辜是其一;其二这些人随便跑掉一个,可能都会引来大麻烦。 宏山将双管猎枪放了下来,深吸几口气,平复愤怒的心情:“在这山里,是个机会!” “我晓得是个机会,但我更晓得,在他落单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弄他,会更稳妥,有家有室的人了,要想远点,这仇要报,但也不能给家里招灾!” 陈安轻声说了一句:“除了雷选运,另外一个你看那装扮,应该是山里的撵山人,他们两把双管猎枪!” 甄应全也伸手拍了拍宏山肩膀,小声道:“总有机会嘞!” “那现在啷个办?”宏山又问。 “等机会撒,等一个雷选运落单的机会!” 陈安心里也没少盘算这事儿,看着雷选运的眼神,都不由眯了起来。 三人耐心地看着。 雷选运领着五人围到竹寮前,看着脸和脚都冒血的中年捕猴人大笑道,用笑呵呵地说道:“终日捕鹰,也有被鹰啄瞎眼睛的时候,你这是终日捕猴,反被猴咬,老周,你这远近闻名的捕猴高手,不行啊……” 中年拉起衣袖,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尴尬地笑笑:“我也没想到,这群猴子,今天会发狂,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们让沈哥在这种天气带我们进山,一是想看看你捕猴子,另一个目的,昨天晚上碰面的时候,也跟你说过,就是为了吃一口最正宗最新鲜的猴脑,我们可是把佐料都带来的……你看那只猴子,眼睛大,脑袋也大,就那只咯!” 一个广东哈哈笑着,指着其中被捆绑着的一只小猴说道。 “这是一只少年猴,准备留着卖,要吃猴脑的话,吃别的也行,你看那几只死掉嘞,身体都还在热,猴脑也还在新鲜!” 捕猴人有些不舍地说道:“只是猴脑的话,白送给你们吃。” “你也知道那是死了的呀?死的能跟活的一样蛮?在我们南越地区,活吃猴脑,那是代代相传的饮食文化,那才过瘾,懂不懂?白送给我们,怕我们吃不起还是看不起我们……不要啰嗦,你说好多钱?” 又一个广东人说着,从兜里掏出些钱,数了十多张塞给捕猴的中年:“够不够?” 见中年还有些犯难,他又数了一些塞过去。 活吃猴脑? 宏山和甄应全面面相觑。 “这猴脑啷个吃,吃得下去蛮?” 宏山面色有些难看,估计是有些反胃。 甄应全也嘀咕了一句:“就不怕腥气嗦。” 陈安却是有些见怪不怪了,在他眼里,饮食方面最奇葩的,莫过于两个地方,一个是广东,一个是云南,各种奇葩的吃法,层出不穷。 而且,上辈子,他听人说过,就在居住的盘龙湾石洞,到山里游玩吃羊肉的一个老板说的,在山里就有饮食度假村有这所谓的“乡土一点”的宴席,其中一样就是活吃猴脑,他本人就吃过。 还跟在场的人很有兴致地介绍他的亲身经历。 他说那度假村的后厨里,一排排的笼子,不仅仅有猴子,还有大蛇、山猫、豪猪等各种东西,弄得跟个动物园似的。 货源充足的时候,会有一个大笼子里,里面关着十几只猴子,厨师一走过来,仿佛死神光临,全都浑身发抖。 客人一般在猴群中瞟来瞟去,猴子们都背过身去,不敢对视,厨师则大声吆喝着。 一旦选定目标,根本不用费事,没被选上的猴子们马上会扑上去,把那个倒霉蛋扭送着推出来。 吃猴脑用的桌子四四方方的,中间有个洞,没有火锅那么大,能够打开,把猴子牵来放到里面,刚好能容下它的头。 专门找来食用的猴子,一般都头大眼大。 猴子牵来时惊恐万分,头顶蒙着一块干净的白布,服务员拿来一条绳子,将其四肢牢牢地绑在桌腿上。 桌上放一口酒精炉,加上面是小铁锅, 可能是麻醉的原因,猴子似笑非笑,还眨巴着眼睛。 厨师显得像医生一样职业而专注, 食客们选择自己喜欢的调料, 他还说,猴子还没有完全死亡,它会在那儿眨巴眼睛,随后眼睛才一点点暗淡下去。 另外,陈安也曾听过别人提及的吃猴脑的只言片语。 他之前也不相信有这种残忍的吃法,后来听得多了,才相信,但觉得这种生猛的吃法,实在是难以接受,弄得跟野兽似的,挺变态。 他更是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能看到,而且,就是在山里。 中年看着手中的那些钱,立马赔笑道:“够了,但是我不会弄,你们说啷个办?” “简单!” 最先开始说话的广东人拍了拍雷选运:“麻烦你跑一趟,把东西拿过来……” 接着,他又看向撵山人装扮的那人,吩咐道:“老沈,辛苦你一下,捡拾点木柴,烧堆火啦。” 雷选运屁颠屁颠地,很快跑到林子里,背着个背篼下来。 估计他们收麻钱,没少跟广东人打交道,伺候得很殷勤。 他从背篼里拿出张油纸铺在草地上,另外又拿出几个铝饭盒和一些调羹。 捡柴的那人也很快抱了些木柴回来,将火生了起来。 而那三个广东人,则是拿着棍子在逗弄那三只还活着的猴子,弄得吱吱乱叫。 见火生起来,其中一个广东人到铺垫的油纸上打开铁盒子,冲着三人说了几句听不懂的粤,然后将一个饭盒放到火堆上烧着。 另外两个则是拿出盘子,将里面的东西舀出来,放在盘子里搅拌,估计是在调佐料。 事情弄完,其中一人冲着雷选运、猎人和捕猴人一指旁边的一棵大树:“用绳子把那只猴子绑了,手脚身体,还有脑袋都不能动,一定要绑结实点。” 三人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照做。 将那只被选中的猴子,像是捆粽子一样,牢实地捆绑在树干上。 就在这时候,一个广东人将端着的盘子递给另一人,从背篼里拿出一把锤子,朝着猴子走了过去,猛然扬起手, 被它一砸,本就吱吱叫着的猴子,猛烈地挣扎起来,然而,被捆得死死的,根本就动弹不了,只是叫得更加凄厉。 而那人眼看砸得差不多了,从腰间拔出匕首,冲着猴子头顶几下撬动,割下一块东西扔掉,朝着另外两人招呼。 那两人早已经兴奋得不得了,纷纷上前,将盘子递出去以后,叫雷选运送来火堆中的饭盒。 其中一个广东人接过后, 接下来,三人迫不及待地拿着调羹一脸非常享受的样子。 在吃着的时候,还不忘招呼雷选运他们三个,大声地说:“要不要尝尝,很补很补的啦!” 三人早已经看得龇牙咧嘴,连连摆手。 这难过的样子,反而看得三个广东人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这些人,不懂享受的啦!” 不止是雷选运他们三人,陈安同样看得直摇头,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 宏山和甄应全则是忍不住地干呕起来。 也正是这止不住的干呕出声,坏事了。 一听到上面林子里的声响,雷选运立刻警觉地看向林子,大声问道:“上边的是哪个,出来?” 这下,藏不住了。 “妈的,早知道就不看了!” 宏山有些懊悔地说了一句:“看得老子忍都忍不住地想吐……” 陈安也是微微叹了口气,既然已经被发现,也就没必要藏了,他起身站起身来,冲着下边吆喝一句:“路过!” 本来还想着暗中跟随寻找机会的…… 同时,他也冲着宏山和甄应全使眼色,小声道:“赶紧走,既然能让人来劫我们,他肯定在暗地里探过,说不定是见过我们嘞,不能让他看见了,一旦认出我们来,他必然会变得相当警惕,那接下来的就很难找到机会了!” 宏山和甄应全连忙提着枪往前面的林子疾走。 然而,让陈安没想到的是,雷选运疑心竟然如此之重,叫上一旁的撵山人,顺着山坡就紧赶上来。 想想也是,一直不见动静的林子,突然出现响动,稍微有点警觉的,也会觉得那里早就藏人了,是不是有别的心思? 见两人追来,陈安干脆领头跑了起来,与其让雷选运看见,还不如直接避开,反正都已经起疑了,避开更能让他们摸头不着脑。 边跑他还边大声问了一句:“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的金香玉?” 这话弄得宏山和甄应全都有些发愣,不明白陈安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却见陈安冲他们小声道:“抛个钩子……莫停!” 第617章 为争一口气 见陈安和宏山真的说走就走,孟奎松一时间有些发愣。 作为一个盘算着西王宝藏的人,这些年,他也不遗余力地搜寻着四个跟宝藏有关的物件,也明里暗里地调查过很多事情,包括那些不太被人注意的事情。 手底下一帮子帮着收麻钱的人,走村窜户,最是容易打探一些隐秘的事情,他知道的也最多。 铜鼓丢失在石 没和秦云打过交道的人也就算了,像秦罡、云园秦云和秦悠悠等人得到消息后都是一阵愕然,难以置信。 吴应雄张口一吐,九道魂魄沿着神界法典旋转和沸腾着,不停地消耗着神界法典的法力。 除了这两处外,庄前广场因是水泥地,不是太理想,但附近也没大草地,只能将就着使用。 这是一个,穿着很朴素的中年人,即使从着虚无之中,如此的走出来,都没有给人以极其强大之感,然而正是这样,方才叫人觉得更加可怕。 龙珠战队,一个以凶悍为名的战队在这场比赛上被更加凶悍狂猛的攻击下不得不选择谨慎应对。 这个弗莱德的武器,竟然比他还要多,这样一来,王凡想要用格斗的方式战胜他,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看来,要想继续吸取乾阳灵气,他只有暂时为仙剑门办事,完成那些降妖除魔的任务任务了。 关键赛事的时候,肯定会有俱乐部主动找上门来的,只要ls表现出足够的实力,在冒泡赛又有足够好的位置。 乌克兰地区的苏联西南方面军,比中部的白俄罗斯的军队还要多。 一脸邪魅,正在几十万兵马面前端坐品酒的东天王闻言,斜眼扫过一眼,眼神一亮。 作为分管农业的县领导,他当然知道种籽事情的严重性,要是把它提到会议桌上讨论起来,那谁能定个是非,全县170多万亩的种植面积,谁能赔偿得起劣质种造成的损失。 他的手‘摸’到了漱口杯,然后在旁边找到了未开封的电动牙刷。 随后的测试,多数参加考核者都顺利通过,只有约两成的人仙力没有达到三百钧。 因为会议室特别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公司综合部的经理过来宣布结果,所以莫一诺就算压低声音,邻座的好几个实习员工都听到了。 帝梵天脸色沉的犹如那冬天的暗夜,身形电射而过,在寒风中率领着百万兵马拼命的朝京都狂赶。 莫琼颜奇怪问道,这家伙还能不能安静点了,刚消停一会儿又找话题。 但是接下里的事让我做梦也不会想到,我突然看着冯万全一下嘞住了自己的儿子,他把他的儿子勒的抱了起来,孩子两脚离地,不停的抽出着,一双眼睛也不停的白翻着,我看傻眼了,这冯万全要干什么? 孔道然蹙眉说,不,不是找买主。是要的人多,通过各种关系都找上门了。 赵舒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却不禁想起自己在一千多年后的双亲,只怪自己一时意气,便再无相见之日。 想不到,好恒古大陆只是一个低级大陆,我的巅峰之路还很长呢?说着吴晨就离开去准备武者大比的准备了,在武辰离开后,景洪看了看身边的雪晴也跟上武辰。 一时之间,随着三位武尊加入星魂府,消除了那些强者的顾虑,一直在星魂府附近徘徊的强者,也都下定决心加入星魂府。 第618章 我就是专门来坑你的 孟奎松不是没有认出陈安他们三人。 相反,他对三人的情况知道得挺多,总的评价:撵山厉害,还会武,在小镇的人脉关系不错。 发生在石河子村不少关于陈安被人说道的事情,他都听闻过不少。 比如被人绑到桦树梁,赤手空拳逃出来,凭借陷阱,反杀一帮子追杀他的人;比如洪水,像是预先知道一样;又比如铜 嘴中发出残忍的笑声,菲科从怀中掏出一张贝利,随手往桌上一扔,竟是打算用一千贝利买下西蒙价值上亿的财宝。 红光团冷笑连连手上却沒有丝毫停顿,一根尖刺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根尖刺,将三人罩在其中,黑甲武士也不由得大惊,可要救急已然是來不及了。 兰溪这才放下心来,想他也不敢骗人,宫里的主子们要银子,有时是给上面花,如果骗人弄不好会丢掉性命,不如老老实实坐收丰厚的佣金。 继而,在她莫名其妙却又心惊胆战之中,它又无声地自半空缓缓消散,死绝,她脸色苍白地捂住胸口,心里乱成了一团。 对面的控制都是点控,要是靠着地形打游击战的话。只要把吕布和后排的几人拉开距离,完全有机会秒杀掉吕布。 游戏中,孙坚刚刚跳出大招,后方的黄月英、赵云第一时间奔着关羽而去。月光和长枪同时晕眩住关羽,而这个时候的吴凤熙和曹植却很理智的选择在边上游荡。 终于化为恶魔的尤迪安依旧在流血,不过流淌着的是黑恶的血液,一路触目惊心的淋漓着。 “连你这样的老古董都还活着,我又怎么舍得死呢?”何天寿笑道,这个名字或许其他人不熟悉,但对老辈人物来说却是如同一个神话般的存在,一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古董,一手创立四象宫,可以说是空桑皇朝的传奇人物。 “这是我们大汉的领土,不管谁来到这里都要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不然,就得让他们尝尝我们的汉律!”孙静激动地就要起身,孙奂慌忙扶着他。 弄雪握紧匕首柄,在看到他挥挥衣袖准备带走她的活路之时,有种终于才回过神来的清醒感。 这时,援军战阵之中,一名北族之人突然冲杀过来,手中一柄长刀横扫天州军,刹那之间便有十余人,被他斩杀。 泰达嘴角一勾,对着曼斯竖起了大拇指,随后拿起自己的装备,和奈德纳德一起跑出了办公室。 百修草在如今的修道界同样早已绝迹,司成也是在史料记载中见过一次,百修草看似跟一般的青草没什么两样,但是它却是能够一棵分出百叶。 远处偶尔地有一两声枪响传来,显然是城防部队正朝想要摸入城内的觉醒者开火。 “你们感觉到了么?在秦长老出现之前,本王感觉到了危险。”候君开口说道。 谢云从云yi口中问不出个所以然,不耐烦地跳到半空,想要辩认出剑圣离去时的方向。 不过司成还是比较模糊,毕竟到底何为神何为仙空间之心也没有细说,但是司成也没打算再去细问,自己离那一步还早的很,到时候再问也不迟。 天鼎秘境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所以两族都不用再重兵两族都是只是留下一些修士,鼎秘境里被圈养的地狱族,绝大多数修士都返回了天元大陆。 比拉尼亚斯默默地跟在贝利亚的身后,然而周围始终是单调的黑色四壁,实在无聊,没过多久,比拉尼亚斯终于又一次耐不住寂寞,拐过一个拐角后,本正准备找话题,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第619章 白高兴一场 三人上街,主要也就是买一些家里的日用所需。 相比起蜀地的县城,汉中可是个大城,各种所需要的东西,几乎都能找到,购买方便。 其实所买的东西,无外乎一些衣物、吃食。 在前往百货商场的时候,宏山好奇地问:“狗娃子,你跟孟奎松是啷个商量嘞?” 陈安笑道:“他自己说,给我三十万作为买铜 当然他也不惧怕,因为可以逃跑,等逃到城外的大荒之地,那还不是天高任鸟飞。 齐鸣双眼阖上,而后猛然睁开,双眼再次变成了冰瞳,原本冰瞳上的血丝已经消退了很多,不过在瞳仁上还有一条淡淡的血丝。 火光冲天,在这里的欧式贵族名流,这件事瞬间牵动着永宁城敏感的神经。 刘伟眼角挂着泪水鼻涕流了一脸,他也不在乎什么面子了,手臂比面子还要重要。没有了手臂要面子还有什么用,有手臂才能努力赚钱,有手臂才能好好报复。 沈君的心一紧,正要躲,感觉身上一沉,陆千音已经跳到沈君的背上,两只手紧紧地勾着沈君的脖子,都这样了,沈君有什么办法,只得背喽。 他顾盼生姿的站在荷塘边,看着湖里亭亭如盖的荷叶嘴角微扬,他的不远处坐着洛期月,两人都笑得举世无双。所有的画大概有二十多张,里面的人永远笑得美好,所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大概也就是这样的境界了。 宿命的争夺,没有永恒的战争,一切都会走向完结。叶少轩执掌战旗,他要亲自开辟传送门,亲手结束这场千城之战。 吴魂利用阵法发出的三道攻击和那一抹火焰轰然相撞,那三道凌厉无比的气息在火焰中消失无踪了。 “哥哥,你先冷静下来,表哥还在这里,也不怕笑话。”叶蓁到底冷静,把叶桦拉至一旁坐下,哥哥到底是太急躁了。 到时候人言可畏,叶容的清白可如何是好?即使她是清白的,可谁又会相信? “你放心,我会写信给父亲,让他帮忙找解药的,还有师傅。我一定会在一年内帮你解毒,这样,我以后才有脸见…”说着,王锦云似是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忙转移了话题。 这一瞬间,陆景恒发现她在自己的心里的位置,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他们的目光,好奇的打量着秦天。“相对的,秦天也在打量这些人”全都是修为在身,最强的几人,竟还是道君人物。 在黑暗中的人,只要走出他们藏身的阴影之处,就会被船上巡逻的护卫所看见。这些船只,大多都是商船,为了货物安全都雇了镖师护卫守夜。 转头看去,一个脸上带着邪异微笑的青年正一步步的向着他走来。 火球的攻击越发的密集,扎卡逐渐无力攻击,只能被动的防守。巨人哈雷抓住一个机会,几枚硕大的火球从四面八方袭来,扎卡只来得及挡下两枚,便被其余的火球打在身上,转眼间便被包裹在一片火团当中。 只有他自己知道,洛邑城的护城大阵中,最多防御的地方就是这座看起来最安全的天门山。 即使老虎狮子等大型猛兽,只要敢于进入水中,它也有把握将其打得大败。 许如宝不困,过了一会儿,她偷偷看了一眼陆景恒,发现他似乎睡着了。 “你先回去吧,明天来夜家一趟,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支票你先拿回去吧。”夜振生的表态让苏轻叶喜不自胜,却还是死死压着自己的喜悦,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来。 第620章 板上钉钉 从汉中回来,陈安在家休息三天。 说是休息,其实也没怎么闲着,一天帮着冯丽荣处理各种作料,熬制火锅底料;一天去了养鸡场,查看养鸡场的情况;第三天则是去了畜牧场,了解下畜牧场的具体情况。 就在第三天下午,开着汽车从畜牧场返回盘龙湾的时候,赶上骑着自行车往石河子村送邮件的邮递员。 邮递员 “那太师祖可对安儿说了什么?”陈景脸上略带紧张又有一些期盼的道。 谢慧慌了神,家族企业与萧氏集团的合作一直是他们生存的命脉。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放到男子的腿上,发现他的双腿并无受伤后开始唾弃。 基本是走在刚攒出一点本钱,然后一炉新丹就付诸流水,最后重头再攒的死循环之中。 “这儿就我一人,还要请问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何清带着一番和善的笑容,企图拉一些亲和力。 “在对战结束,感到身体异样以后,我试图找科娜洛导师,但是她不在办公室……”琳娜闭上眼睛。 对王波这个大儿子,王婆子可是非常信服的,她家也就大儿子有出息,当年是村里除了陆言铮外最争气的人。 对萧靖宇而言,吃什么似乎真的没什么区别,平日里的佳肴美馔,在他口中都变成了索然无味。 现今的穆青澄,算是将他彻底收服了,她方方面面比他强,就连武功,也远在他之上。 爹对儿子的影响通常都是潜移默化的,并且是十分明显的。饭桌上的刘建隆丝毫没有超武者那种飘飘飞仙的形象,这苏府的宴席虽然比不了宫里的御膳,但绝对也差不到哪里去。 日中之时,狄道城下,一队战卒踏着厚重的步伐向着,岷州路靠近,杀气四溢。 赵无极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倒不是说他觉得对方是什么钢铁侠,而是因为岳南跟着他也算是一名老将了,也见过了许多大风大浪,也面对过许丧尸。 他脑子好使,不是没想过替自己发明一些强健身体,或者说延长寿命的东西,可惜的是,他的脑子并没有好使到及时挽救他的意外丧生。 虽然在心里将景禹放到了另外一个位置,可是乔诺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老师的身份。 于丹青听到了她上牙和下牙对撞的声音,她想停止,但是那两排牙齿像被上了发条似的,碰撞个不停。 “是时候该给我生个孩子了。”闻人君复把头埋进黎纪的颈窝,细嗅着黎纪发间的清香,一脸迷醉。 “是是是,听到了听到了。”姬笑笑连连答应,这样才让许母甘心挂了电话。 圆觉和尚身体一下子变成了白骨,他看的一清二楚,有这样的邪术在,秦皇根本不会耗尽战力。 忽然,为了印证黎褚所想,他所看到的地方,那略弯的弧度发生了变化,它变成了两条有些透明的细线,细线之中则是一望无际的深幽,像极了深不可测的大海一般,让人打心里对深渊产生了恐惧。 众太医闻言,登时抖如筛糠,惶恐的磕了头请罪,然后抬头观望其他同僚的神色,面面相觑。 “老夫孤陋寡闻,且年岁已高,怕是无能为力了。”对于明德来说,这事没有那么紧急,先放一放再看看。而且一旦自己出山,必定就是山河色变,不能不慎重。 听到李然的大声喝斥,阿狄灼亚只得放弃了继续追击的念头,而此时李然见她退了回来之后,也是连忙上前赔罪。 第621章 被埋了 隔天早上,陈安专门去了武装部一趟,去找李叔。 等到九点多,他们开完会,陈安才见到人。 李叔也不墨迹,当场让人开了批文,盖上公章,交到陈安手里,等着畜牧场的人手撤完,明年开春,就可以正式接手。 事情比想象中顺利,骆祥文帮忙说了不少好话,陈安特意包了两千块钱,权当是感谢。 等到中 因为所有的方向都有好几个摄像头,通过智能合成图像,戴着幻镜的驾驶员就可以前后左右上下所有方向查。 他站立许久耳朵陡然一动,转瞬朝远处草丛射了一枪,位置已暴漏,紧跟着红狼身体便朝另一方向翻滚出去。 下一瞬,一道炽焰从剑形石碑上冲天而起,骤然覆盖整个剑形石碑! 姜妍愣了,等到张地身影不见,打开储物袋一瞧,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储物袋中灵石密密麻麻的,用神念一扫,怕不有一万之多? 吴易跟林智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留意到了,炎征和十名离火殿的地境武者同时混在队伍之中。 感受到周围众人望向他的那异样的目光,贾东风恨不得找个地缝扎进去。 “你这傻x会不会开车,不会开就去你妈的肚子里再学学去。看什么,不服气是不是,你个傻x。”后面的车像是不耐烦了,尽然逆行着超车,还冲着金阳恶狠狠的骂道。 燕凡这才收拾心情,看看自己修为,从元兵境一阶进入了三阶,虽然不多,但是对燕凡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没什么可说的,对于罗兰,大家除了感激还是感激,救了大哥无疑与变相救了他们,都清楚,十天王这个称号几乎都由凯撒一人撑着,一旦凯撒垮了,他们也就不是十天王了,罗兰怎能轻易使凯撒死掉? “什么!”吴易一听到这句话,面色一变,急忙跟着徐思邈绕过长廊,来到了一处布置好的房间里。 “没有也不给看了,要看就看自己的,你们又不是没长!”吴惠后连忙退几步,抱着肩膀遮挡起傲人的丰满。 老两口也是个会看脸色的,他们也察觉到苏大壮跟段郁之间的不对劲也借着给桑甜帮忙的理由离开了。 他看了前面两个,惊叹于楼兰的武学人才,同时也激起了他的斗志。 此刻,他还是无比庆幸二皇弟能设计出十发连驽,不然鲁皇兄也未必能抵挡得住。 如今宝可梦之家每天的人流量不可谓不大,季飞现在的知名度也十分夸张。 “去吧,宸王妃的面子当然要给。我这妹妹最喜欢我带她出门看热闹。”凤元浩说完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的妹妹。 欧阳晴的情绪不太对劲,只是冷冷地跟陆长生说了一句,便低下头接着给母亲擦拭身体。 段母越说越激动胸脯不停的上下起伏,眼看着又要昏倒过去可段郁完全没有要去扶她的意思。 哪怕不把事情说的太明了,她最起码也应该让孩子有点思想准备。 古铜色的肤色再搭配上一张冷峻不苟言笑的脸简直就是男人中的极品。 崇康帝不将在军中的这些人彻底清洗或是收复,他是断然不会放心的。 “我只有先答应他,我才可以接近他。只有我接近他们了,我才有机会了解他们,进而才有可能查出杀害我父母的仇人,将他们一网打尽。当时我的想法就这么的简单。”苏中荷说道。 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白光渐渐消散,但是原来的两人已经消失不见。 当几枚苦无抵达东方云阳附近时,附带这苦无上的起爆符纷纷转变成了剧烈的爆炸。 “别呀,倾城,我开个玩笑而已,你也就当个笑话听听不就好了?当然,如果你一定要咔擦的话,那么请咔嚓作者大大,反正他老人家也不是第一次太监了……”姬美奈说道。 木下雪奈早就等得不耐烦,拿起勺子盛了一碗浓香四溢的鱼汤,吹了吹,然后就喝了一大口。 “楼将军!为什么呀?”离蝉有些惊讶。心想:楼将军虽然是我们猎取的目标,但我们还没有出手呢,怎么就出事了呢? 115分钟的电影,在现场观众的欢笑声中不知不觉的就结束了。 “唔呢呢。。你自己说不是任何事情都有个理由的,笨蛋,哼。。”铃音用嗔怒的语气说道,同时有些委屈地偷偷看向鹊,发现对方也在笑着看自己,脸不禁变得更加红了。 而此时京城城门的守卫目瞪口呆的望着远处疾驰而来的马队,这是谁?谁敢在京城如此行事? 将手中喝了一半的冰可乐塞给张大福,林北尘在众人的瞩目下走上擂台,蹲身在赵月彤面前,扶起脑袋触地的她的上半身。 因此,他不敢怠慢,体内的法力催动起来,化作一道金色光芒,追杀华辰二人。 黑皇发出一道低沉般的怒吼之声,显然是明白了。随后,它那漆黑的眸子落在众多强者身上。 此刻,蔡子德已经顾不上去多想一下事后该如何惩处陈清泉,当下,他满脑子所想,全都是怎么样才能把那章主任给说服了,带到这酒店中来,跟这位杨老板见上一面。 秦纮见她那么依赖自己,心里止不住的甜蜜,“好,最多半年。”他轻拍谢知的背,“阿菀再睡一会。”谢知伤势未愈,就日夜奔波,秦纮想让她多睡一会。 “不会,她都要定亲了。”秦二说,“可能明年也要成亲了。”老五都把弟妹当宝了,怎么可能会纳妾?就是他愿意,母亲恐怕也不乐意。 6号现在最像个没事人,已经拿出一个路上见到的九宫格魔方琢磨起来,好奇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毕竟回到宗门尚且还可以活命,可一旦干扰天劫,以他的修为必死无疑。 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眼睛缓缓睁开,那瞳变得清澈了不少,跟那夜空的星星似的,闪亮着奇异的光芒。 葳蕤芳园坐落在盛京城郊,从北城门出城后一直向下行驶,大约半个多时辰之后,马车就在葳蕤芳园停下。 可那头夸张的卷发和浓浓的妆容,就有点倒胃口,估计连她爹妈看了都不认识,江铭差点以为自己走进了红灯区。 第622章 巨型水晶 甄应全看着宏山手中那块比大拇指大不了多少的黄色水晶,很有种上去踹他一脚的想法。 就为了那么一小块水晶,差点把命给丢了。 不过转念一想,按照在汉中钟楼饭店卖水晶的情况来看,这一小块水晶,怎么也值十来块钱。 换作是他看见了,估计也不会错过。 主要是被吓的。 重新下到深井,看 因为真的不觉得有哪里好的,但是我一直在努力学习,争取做的更好。 “恩,已经送往意大利进行修复了,估计下个月就可以运回来。”赵经理看着金语嫣说道然后偷看了一眼脸色突然变化的金明浩。 此刻,她感到了后悔和惋惜,对错过这一难得的机会而后悔和惋惜。 唐若想了想,也许这是胡浩天与白七与天涯团队的另类衷心程度的测试也说不准。 一路上,溃兵不少,有大量的士兵,甚至挡在了维多利亚骑士团撤退的道路之上。 妖风显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剑侠客语气不对,先一掌击向天空,一道响雷砰然而响,随即猛提法力,双手催魔凝盾,祭出一块三尺直径的黑色圆形护盾。 这些天的焦虑不安,因为叶泷拖延时间的怒气,乍然得到消息的惊喜和之后的愤怒汇成了一股无比庞大的洪荒之力,已经让张云失去了理智了。 虚空之中的所有陨石其本身并不强大,至少在神境等级的修士面前除非了近乎行星的陨石,其他的陨石都不算是多么强大。而真正危险的是其本身带有的力量,这种因为运动而产生的力量有着近乎无匹的力量。 话说道这个份上,高远就不好再表示什么了,心中顿时像放下一个大石头,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现场的氛围一时间变的轻松许多,大家就无话不谈了。 在天空之中那虎将军心中不断地祈祷着,虽然他也知道,就算是面对百万大军和自己九人的围挡,即便方离实力比自己高上一倍也死定了,但是这个伤亡人数可能很惨重,不过想来也够了。 “姑娘也看到了,外面什么也没有,老奴就是看一下外面有什么。”叶蓁的奶嬷嬷见状。 她不可能一直看,找不到,人太多,只能不再找,不再看,转回目光,萧菁菁看向她,赵嬷嬷:“郡主,有人说。”她以为郡主没听到,问她看什么,就回答了,说着没说完。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而且波折太多,让他们到现在都如身处境之中。 “铺子?我们哪有铺子了,不是早被你抵押卖掉了。这个谎我撒不出来。”四婶哭得更加厉害了。 “没吓到吧?”陆云卿探出手伸到沈夏的额头前,拿纸巾给她擦了擦脸。 爵迹看都没看那护士一眼,将西装随手打在手臂上,仍是用犀利冷酷的目光瞧着沈夏。 赵嬷嬷问起来,丫鬟进来后候在一边,萧菁菁不饿,尤其是刚才睡梦中惊醒,像是有人什么扎在身上,要她说她又不知道了,摇了摇头。 只是那弓箭不知道是谁射出来的,即便用尽了全力去挡,也只能勉强躲开关键位置。 树枝和梅花上都落了雪,雪花晶莹透,梅花嫣红娇嫩,一清冷一热烈,形成强烈的对比,让人忍不住想要凑上前去细细欣赏。 “一定,一定。”宋云染捂着自己的两边脸,待沈夏离开后,她立刻跑到车子的后视镜前看了看,顿时整张脸花容失色。 第623章 撞到真神了 第二天,陈文志出去跑车,天刚蒙蒙亮就去县城那块场子上等着货主来找车,也是拼命。 陈安他们三人起得慢,估摸着也要到等街上那些铺面开门了才好询问,所以,睡到八点多才起床。 洗漱好以后,三人一起去了县城里边。 对于水晶的了解,陈安仅限于知道可以用来雕刻,也可以用来制作饰品。 所以, 看着面前之人呼吸渐渐微弱,最终归于平寂,很多人大大松了一口气。 曲清言正坐在房中冲茶,见他冷着脸进门也只是比了比她对面的位置。 是了,昨日是她的大婚之日,身旁躺着的这人是自己的夫君欧阳希澈。 云舒的身法本就绝妙,她有意隐藏气息,连谈冲这样的高手也无法发觉,夹道旁的景色飞速退去,风吹的脸上生疼。 而朋友……连她也不知是君臣还是竹马,于是她自嘲地笑了一下,罢了,自己有那么多无法选择的事而必须接受的事,又何必再将这种悲哀加在别人身上。 苏青云自然是听出来了,脸色顿时大变了一下,刚想要开口,就听见欧阳希澈冷到极致的话语从他的嘴里跳了出来。 “去,去!你把这不孝子给我叫回来,我好好问问他,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张承宣手指颤抖,指着张哲英。 曲清言刚刚盘算了一番就觉自己眼下最为稳妥的还是抱紧余有台的大腿,毕竟依着余有台风光月霁的性子不会做出有伤她的事情。 “沈大人,等一等…”一个官员弯着腰从后面赶过来,叫住了沈意之。 沐雪枫看向老夫人一直拽着自己不放的手,微微缩了一下自己的手。 所以,他们成为了许阳的目标,只是为免打草惊蛇,才没有直接对他们动手。 尤其是肉盾后面还跟着一个超强的输出,要是一没把握好,很可能就会把自己先开没了。 他完全没能想到,青州竟然还能有这种事情,苍蝇满天飞,地上的污迹,根本分辨不出来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炭火熏烤出来的烤肉香味混合着辛辣的调料味在空气中弥漫,不断的挑战着人的味蕾,伴随着开瓶的声音响起,淡淡的酒香味也加入到了空气之中,又增添了几分诱惑。 瑟提没有回答,只是眼瞳斜了眼下方的夜叉姬,她背后端雅肃穆的天照大神已经彻底睁开双瞳,那太阳般耀目的眼瞳盯向神丘古人。 出了兰池宫,与赵高聊了几句,赵嘉便走了,眼下他这个长信侯只是一个名头,有地位却无相应的权力,这一点与嬴政挺像的,不过嬴政好歹是秦国的王,有王室以及秦国老臣的支持,他背后只有一个王太后赵姬。 如此,许阳却还不罢休,脚在虚空之中猛然一踏,踩着一道不知何时激发的七星符,由此借力,腾身暴起,跃至陈天云上方,最后一脚,斧劈而下。 入局之前的八门缺一之局,再加上此刻坎离相对,乾坤颠倒运转,彻底崩乱的四盘,无疑说明着此地多变的同时,一切运转规则似乎都变得完全相反。 就连浩二也没有想到将单纯的火箭弹和舰娘们结合起来会有如此震撼的结果。 阿瓦隆之都就在诅咒海域最外围,浩二可以说自己是边关镇守府,但在军方的记录里阿瓦隆还只是一个坐落在防线位置上的点。 第624章 败之则蠢至极 “这还搞个鸡儿!” 在县博物馆工作的中年走了以后,宏山很不爽地说了一句。 不只是他不爽,陈安和甄应全一样很不爽。 换句话说,费心费力从山里将那一吨多的巨型水晶给弄出来,上缴到县里,可能得到的就只是相比起巨型水晶而言的极其微薄的奖励,甚至可能只是所谓的精神奖励。 陈安和甄应全都 “我可以把她埋葬在这里吗?”甄瓶儿随后又看着牧易说道,这里本就是个古墓,至于原主人的尸骨早已不再,如此用来埋葬祝香兰,倒也合适。 “我又没犯罪,干嘛跟你聊天。”吴大说完,便不再吭声了,任凭吴用怎么喊开门也无济于事。 既然有人能够借此由死转生,重新活过来,那么未尝就不会有第二个,甚至是第三个。 而灵兽也有先天跟后天的区别,像是貔貅,传说中的真龙,凤凰,饕餮,麒麟一类,就是属于先天灵兽,幼年时期就可以媲美真人,成年后更是相当于真君,无比强大。 只不过时间太紧了一些而已,要是古人类敢再给自己一年,到时候地球科技恐怕已经超越他们。 不过在进入城门口的时候,牧易还是被两名军士打扮的冷峻男子拦住。 这里不是曙光大陆。像是附属于曙光大陆的一些海岛,周围的无尽海洋中存在着各种巨大的魔兽,人们在和这些魔兽的搏斗中开始信奉神明。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那边的时候,一个幽暗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陈辰背后。 “这几个先帝留下来的老臣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呀!世人都说‘北高南早’,南早果然是及不上北高!”拔都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苏莺莺跟母亲靠着床最近,见到老夫人终于有了反应,并且缓缓睁开了眼睛,禁不住喜极而泣。 因此可以提前将九鼎安置在卡车的货箱之内,然后终于略微松了一口气。也就有了其他的心思可以好好观察这座名为白山港的东陆城市。 “你刚才不是看到吴将军把她带走了吗。说不定她们二人从此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了。所以你就看不清楚了。”夏芸说道。 熊倜说着紧握着剑柄,把“飞飞”当矛一样,向老头的心脏刺去。 混在礼包之中的激光焚烧弹表面看不出丝毫异常,只有在触及到人的肌肤的刹那它才会释放出强大炙热的能量。 炮天明拔剑出鞘,霸气、杀气集合一身吼道:“为了你,我啥都愿意。”说完,瞬间追上真汉子,齐头并进。 刑森的回答让叶垂松了口气,而跟刑森结束通话后,紧接着叶垂就又接到了韩老的电话。 柳少阳乍闻此言呆在当场,心头只觉似有雷殛,脑海之中混沌迷惘,一时间讷讷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大凌河堡内,军队的士气已经跌到了最低点。长达十八天的围困,使得大凌河堡内的粮草已经出现了短缺,普通士兵一天只能吃一顿用绿豆煮成的饭了。这种军粮淡而无味,如果是让台湾士兵去吃,他们根本咽不下去。 而这也是恶魔们的种类纷繁复杂的缘故——它们几乎纯粹靠其他两个位面的物堕落而来,而不是像一些魔鬼一样有性别之分,可以在这个位面进行繁殖。 “被关了十五日的禁闭,昨日苏太医来找过王妃,问了一些问题就走了,只是今日,王妃的丫鬟秋水出门了,买了许多的东西。”冷风如实回答。 第625章 没让人失望 陈安就在旁边,两人说话的时候,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我也晓得,这样经常去守不是办法,但是我现在也暂时也没得法子。 只是跟鼓城山山脚我们经常让他帮忙照管车子的那人说了一声,让他帮忙在看到有成群的陕西口音的外人到村子里边的时候,给我发个电报,到时候我会给他三百块钱,让他保密。” 他也是 黑域的宝物很特别,与修仙界和修魔界截然不同,但是她储存的知识并不多,只是现在她还要等,不过时间不会太长了,因为林娃娃天亮了肯定出来,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件事情使她完全会不顾危险的出来的。 兰德尔,外号人称“孟菲斯”,他是洛杉矶长堤地区有名的偷车贼,窃车大王,有自己的一帮朋友,在长堤,甚至是在整个洛杉矶都是有些威名的。 原来召唤系统有两种信息驱动,一种是心灵感应的强力牵扯,一种是绝对的服从听命,是被召唤物的身体里植入了神识元素,有强大的神识沟通和法力禁制。而这一切其实是被召唤物自愿的,否则的话根本就产生不了共鸣。 “那你现在就证明给我看呀!”枫琪亚用刀尖对准了牙乌灼,猛地向着他一刺。 云之恋:咳咳咳,内个,雪姐姐,其实吧,我还是挺喜欢和洛洛她们待在一起的。 唐心呢,越大越漂亮,性格乖巧,和她一比,我简直太刁蛮了。开玩笑了,我一般情况下还是很乖的。 他最喜欢苏立闹腾起来的模样,而不是整日郁郁寡欢,满脸忧郁。 千羽洛甚至还能看到夜凌宸眼中的得意和戏谑,还能看到,夜凌宸眼中映出的,愣住的自己。 顿了顿,柯轩宇朝贺少乾看了一眼后,才对柯镶宝说道:“既然你想开了,和贺先生在一起也好,只是怎么不早点和家里说?我们也好请人上门吃个饭上门的。”言罢,还朝贺少乾看了一眼。 不要以为我好欺负。我本来还没想这么早针对你,这可是你自找的。 程泊志本来就白,这会在雪白的床单和衣服的映衬之下更是面色如纸。 许青云估摸着,自己全盛时期也就使用空间之术五次,五次之后自己的力量将会被抽空。 说不紧张,那是骗鬼的,霍斯燕侧目看看林木,伸手抓~住了他的手,用力的握了握。 叶窈窕朝前排的司机指了指,林导只好装模作样地走到驾驶室前,掏出手机,用手机上的手电筒,对着那个正在假装昏迷的司机的脸上照了照。 刀郎告诉她,你如果想退股,我现在按照三千万的市价收购你手里百分之五的股份。 与此同时,灵魂之火上面环绕的灵魂影子,也簌簌的朝许青云隐藏处往来,惊声尖叫。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巨大的红包递给奶奶,里面装着张若风早上给她的一万块钱。 “杨光,麻烦你和林皓扶他一把”蓝麟风直接对杨光和林皓吩咐道。 活塞也是孙卓的老对手了,他们对孙卓的实力非常了解,也决不允许孙卓会以练兵的心态来应付这轮系列赛,比卢普斯和拉希德华莱士做了很多准备工作,这轮系列赛,在第一场比赛,就陷入了苦战。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瞧把你给气得。”闵云舒轻笑一声,目光柔柔地落在锦彩的脸上,不以为意。 第626章 不给活路 在小山村里过了一夜,隔天矿管部的人还是让陈安他们领着去那山洞看过,见山洞深井已经被折腾的不像样,根本没办法下深井进行考察,满是遗憾地让陈安他们送回县城。 三人将矿管部那人送回到县城后,当天就回了石河子村。 上缴那块巨型水晶所得的十五万奖励,三人一人分了五万块钱,早在县城的时候,就存进了银 看着璃雾昕,璃冰然看着玉柒,樱粉的唇微微抿了抿,在她的面前坐下。 “但是,属下却得知,静懿师太的出手是为了之前的一个徒弟。”朱雀沉默了下,继续说着。 顾恋知道印容玉说得没错,但就是不想在他面前承认,故意无视他。 印容玉别无选择,眼见游艇靠岸,码头外寥寥数辆车驶来,不知是不是那些记者,没有时间再细细追究,只得拖住手边的天皎,先让厉南天随自己进了游艇,待游艇驶离岸边再说。 她已经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是无法改变的命运,既然如此,难道要死亡去离开。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一切就可以解释的通了,罗家兄妹带着众多保镖高手,依然被天魔重创,而罗梦蝶受伤昏迷,就要被带走的时候。 冰莲所思所想一点都逃不过师太,她深知冰莲每日受思念之苦,练这掌法最适合不过。冰莲也渴望下山找那思念之人,可现在她不能自保每日更是苦恼。有了这掌法和一年的时间,她定会加紧练功,进步神速。 哪怕是像这样频繁的执行高强度的任务,吃的跟不上导致身体营养不良,也不会让谭雅落下病根,哪怕一直这样下去相信谭雅在三十岁的时候最多也就是偏瘦一些而已,也不会被任何疾病困扰。 李秀生抬头望去,只见阴阳双煞在他身后的不远的大树上。李秀生内心一震,阴阳双煞距离他这么近但他却没有一点感知。听那老头的话好像双煞是在他来之前就到了,那就更加可怕了。 谭雅松了一口气,还没开始说话,被她压着的男人先抢过了她的话。 原本从黑炎国看到他们的时候,西门狂就没决定让他们真的去厮杀,就凭他们的魂力和体力,只有一个下场,送死。 新人后边是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那年头娘家彩礼能陪送个洗衣机都算大件儿了。送亲队伍里有几个娘家戚儿,抬着一个个大纸盒箱子,看起来娘家条件不错。 蕾普弯弓引箭,心神锁定了幻变之方,只等它靠近暴雷狱的范围,便协同将它射下。 忽然,一道劲风激射而来,直袭向常遇春的背心。确是一柄鬼头大刀,而出手的正是一直隐藏不出,混在元兵之中的那个千夫长了。 “所有人听我指挥!所有盾牌全都靠过来!”后羿那一箭击退了项宇,立刻组织人手进行防御。 整个玲珑大国,一年的税收最多也就只有两三个亿而已,可是人家直接全都砸了进去。 “嗖!”忽然,一支利箭破窗而入,正钉在谢无忌手边的茶几之上,箭头上还插着一张纸条。这支利箭来势甚急,到现在箭尾仍兀自轻颤不已。 “水婆婆,您可算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我们可就要派人去找您了,看来您还真够忙的。是不是欠我们一个交代呀?”马程峰劈头盖脸审问她道。 “老师,根据卫星系统观察,整个极地岛屿中,安全区以外,有生命迹象的共有十九人。”万军低声说道。 第627章 多两个帮手 在陈安去石河子村和麻柳坡去叫甄应全和宏山的时候,冯正良陪着齐元谷和戴世云两人在盘龙湾溜达着,去看了熊猫,也看了蜜蜂,包括陈安养在盘龙湾的崖柏盆景和那些兰草。 处处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让两人羡慕不已。 就陈安家里这些东西,哪怕他不出去干啥,守在家里,也早已经做到了吃喝不愁,把日子过得很好。 紫烟看着团子,也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以后的生活不会寂寞了!紫烟眨眨眼,突然想到吱吱今天居然被留在家里了!但是转而想到吱吱现在已经是李雨妈妈的新宠,天天过着帝王的生活,也不用自己照顾了,莞尔一笑。 季如烟想做的,就是要让襄嫔在这后宫消失,最好就是让轩帝对她厌恶起来。 话音刚落,钟山就听到了座位底下漂移时的轮胎声,知道在说什么也是徒劳,钟山认命得双手抓紧前面的扶手,还紧了紧安全带,闭上眼睛,你爱怎么飘就怎么飘吧。 紫烟在报销了n个面片之后,便一扔不学了,她可是最没耐心做这些细致的活了。 但是,谁能够在那战斗的瞬间把对手受伤的位置都算计的如此的精准呢? 轩辕夜这一连串的疑问,让上官凤从容嬷嬷那恶毒的事迹中缓过神来,可是她却忘了自己是穿越而来,而轩辕夜根本没听过这些人物。 周围的温度在这一刻骤然下降,原本还是很清爽的天气转瞬间就如同进入到了寒冬腊月里一般。 皇帝究竟派万花楼去做什么了?为什么万花楼会出现在魏国雪山境内? “五千?”真木耳质疑道,他显然不太愿意相信大明神枪营五千人便可以对抗北元骑兵部队。 秦凡的直觉比野兽还要敏锐,只要何勇动了杀心,他第一时间就会做出反应。在他开枪之前,将他的手腕打断。 简单的回答,足以听出对方言语中的不平静,想来对方应该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要不然一个正常人的眼神无法做到向吉森这样冷漠。 不过这也就是为什么,时代级级大战舰,需要使用太阳石,然而这个行星要塞,同样的也是需要这个做为能源了。因为需要驱动庞大的体积。一般的暗能量引擎的反应效能,未必是可以满足需求。 以黑熊一身恐怖的力气,这一巴掌要是拍中了,秦凡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见到这个谢羽对自己纠缠不休,苏嫣然也是有些恼火。只不过良好的教养让她压下了心中的不满,客气的婉拒谢羽。 “恩,没错,应该上面也撒了不少易燃物质,只要触碰到有生命的东西,估计就会自燃了,所以,这些东西碰不得!”林晨回应道。 泰伦帝国是陷入进退两难,一方面是死灰复燃的虫族,一方面是近在咫尺的联军。同样的联军面对的情况,也是虫族和帝国的选择。 这种压制力,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做得到的,压制力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你可以认为它跟帝王之气差不多,不过帝王之气是霸气,它是柔和,压制力是无形的,你能感受到这股压力的存在,但你根本无法去触碰,去抵抗他。 那几个男生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是不是要说出真相。不过当他们看到杨斌这副凄惨的模样,心理防线一下子就瓦解了,在秦凡面前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道出了真相。 她的丈夫,就好收藏着这些古董宝物,为了收藏这些古董宝物,还特意卖了一套房子,专门用来摆放的。 了解前因后果后,长老们无奈地发现成绩做不了数了,只能去询问掌门和海云。他二人对此似乎早有预见,也早已想好了对策。 宋锦妤认命地低下头,笑容里带着生无可恋:“妈妈不要揭我老底”、“有人在呢”。 知道了自己对手的一些来龙去脉对自己来说总是好的,所以袁绍就特地派人去专门打听了一番这王易和王备之间的恩怨情仇是怎么结束的。 不多时,送走客人,宋锦妤帮母上大人收拾了茶几,摊到沙发上才想起看手机。 贺轩设置好过后,接着尿遁,将全息投影机器藏在自己的衣服中。全息投影仪器并不是很大,两个巴掌也可以掩盖下去。 调整好心态后,天牙便开始把身上的衣物逐一脱下,只留下了挂在胸前的冥王石吊坠。 之所以对这个肖仙菲有印象,也是这肖仙菲的实力很不简单,同时要鉴定的古玩,比起龙神种都是要稀罕。 正当大伙都在想弄明白这声音是怎么回事时,不远处的一个草丛的地面突然拱了起来。紧接着,一条巨大的远古蜈蚣钻了出来。 随着一道惊雷声响,身影化作一道闪电,瞬间移动到其中一人的身后。 只是,阿黑此时正冷冷的盯着阿铁,嘴角又泛起那丝邪异的微笑,就像完全不认得阿铁是他大哥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琼海苦笑着摇了摇头,萧问的这种痴迷劲,她可真是不服不行。 “亲,您已经成长起来了,我是系统为您配备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助手,您今后不会再需要了。”梦露说道。 凌霄一声鬼吼,全身再次化为火焰,故技重施从冥神怀里逃了出去。 这道双目中满是jing光,比曾经的李夸父更加的拥有睥睨天下的锋芒。 金城武一开口,他身后的们下意识的就后退了一步,因为他们怕了,金城武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君临天下的王者气息,他们不敢睥睨。 不过雄霸异常老好巨滑,以其一向的精明,未必会像孔慈与断浪般容易人信。 第628章 山菱纹章 其实,能不能连着勾结孟奎松他们的小龟子一起扯出来,陈安心里真没数。 想弄死小龟子,更多的是一种源于心底的情怀。 但从董秋玲的说法来看,孟奎松有撇开小龟子独自找寻西王宝藏的想法,他现在已经三样铜器在手,是最有可能聚齐四样铜器的人。 毕竟是在自家地盘上,小龟子即使安插了人手,也不能太过 “轰隆!”一声,叶凡只觉的一股庞大至极的巨力轰在自己身上,这股力量是如此恐怖非常,竟将他直扫飞了十多丈之远,瞬间穿过了那层光幕。 两人不约而同的找到对方通了气,正要寻齐伯呢,却听说他病了。丁叔还没反应过来,罗叔却觉得这个病有些蹊跷,压在心里,没有跟丁叔吱声。 “我们伤亡如何?”钟南比较关心这个,毕竟死伤的明军都是中国同胞。 而墨家所有的人,此刻也都是点了点头,从这一个他们认定,不管以后发生什么,这个孩子,就是他们的巨子老大。 “这样子是不行的,如果这就是你的底牌,那就不用打了,你认输吧。”干莫的脸上明显带着失望的色彩,何清凡的能力还是很出众的。不过,姜始终还是老的辣。没有经过岁月的积累,怎么可能与他一战。 古辰见暮雪想自己狂飙而来,轻笑一声,临空飞起,在空中翻了三个筋斗稳稳的骑在了暮雪背上,一拍暮雪的脑袋,一人一狗化作了一抹白色的闪电向酒仙楼外面冲去,只留下一个个目瞪口呆的众人。 醇厚的墙壁,一层叠层一层,将雨梨盟的所有成员都给保护了起来。任凭外面的古尸如何的咆哮,如何的攻击都无法打扰到他们的一丝一点,已经完全与外界隔绝了,除了声音和光芒其他的什么外界都无法看到。 然后黑狼山那片地域,毕竟是刀家堡的地盘,虽说他与刀千秋达成了暂时的联盟关系,但江府与刀家堡的关系,一直都不怎么和谐。 守在广场四边的甲士,冷冷扫着广场之中的那些捣乱者,几乎所有怀有其它不良企图的人,都感觉到自己的心思,似乎被那些甲石看透一般,更是不敢蛊惑他人说话了。 节目组哪个经纪人邀请别人吃饭的时候不带艺人充场面,让艺人给金主端茶递水赔笑的? 殷枫吓了一跳,慌忙跟上,熬夜君寻宝的本领他见识过,算是一手绝活。 “王后娘娘美艳绝伦,不负天下第一美人之称。”萧老太君当即就赞道。 当然,这不是上一次梦中的重点,重点是紫凝听到梦中那几个说着这样语言的人说的东西。 一时间,五系本命妖术横飞,除了牛王哈里撒没动之外,所有人妖王都朝李辰冲去。 艳丽照人,脖子上带着的玛瑙项链又不显得张扬,身上也没有过多的饰品,似乎一下子就变的收敛起来,这完全不符她的风格。 “那好,各取所需。”慕容银珠只是点头,把已经到嘴边的谢谢给咽了回去,而心里那一丝微微的动容也沉淀了。 “哈哈哈……”没等张铭把话说完,崔森刺耳的怪笑声就响了起来。 他可不完全相信童飘逸,因为有轩羽在,他对界的了解或许不够,但对妖族的了解绝对没有任何人类能比拟。 干枯老者同样看出了殷枫的心里想法,不过这次,他却罕见的没有说什么,似是不愿提及这些。 第629章 失效的钥匙 只来四个人? 孟奎松神情有些疑惑。 但他不敢有丝毫放松,自己常年贴身跟随的保镖都有安插的人手,谁能保证自己招来的这些手下,还有没有隐藏其中的人。 昨天晚上,他不止一次盘算,有没有可能干掉这些人,可思来想去,总觉得不稳妥,主要是这些人潜藏得极深,如果不是自己现身展露身份,想要找出他们 长虹掩钓浦,落雁下星洲。草变黄山曲,花飞清渭流。迸水惊愁鹭,腾沙起狎鸥。 平淡但是温馨。怎么样都不会让人觉得厌倦,这绝对是一种让人沉醉的幸福。 所以周全一直都是在盘算着一件事情,在想着一些比较两全其美的办法;或许这样真正两全其美的办法很难找到,但是稍微彼此兼顾的办法还是有的,或许不是那么难的一件事情。 在玫瑰花海右后方的空地上,四海不归随意一画,已经规划出以后薰衣草花海的位置。 当他把三枚蚕茧放到知夏面前时,知夏用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看着他,半晌不语。 克里斯蒂娜又翻开了包裹,包裹内外大概一共有三、四把手枪和五六个可以与手枪配上的弹夹,除此之外,没有一发子弹。这对于枪贩子来说完全属于缺货阶段,这些皱皱巴巴被皮套绑在一起的钞票很可能是这批货的货款。 “程总的意思,就是不愿意离开了?”林风握着防暴棍的手紧了一下,眼神当中迸发出来了强烈的杀意,冷冷的盯着程凯盛。 注意帆船的位置,注意帆船的平衡,周全现在一点都不能大意;全神贯注的在忙着,也有点满头大汗的意思。 只是,连城雅致的眼睛里跳跃着疯狂的怒火,身上的低气压疯狂的向四周释放,脸上的阴霾让他俊美的脸显得狰狞,美色去了两分,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容颜,随时可能会爆炸,把容颜,把周围方圆百里都能炸的化为灰烬。 陈欣和吉安娜开始去聊天了,去聊着育儿经;随着吉安娜做了全职太太蜗居在恶蛟岛,她和陈欣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了。 肖成和“初心号”保持着正常的联络,可以在碰到实在解决不了的危险时,随时召唤空中支援,以“初心号”的火力,大抵应该没有什么血肉之躯可以抵挡得了。 “倭寇也就这尿性!”看到倭寇这样软弱,明军士兵一个个都露出不屑。 赵国在昏暗的光芒下,看着手里的一张宣纸上,脸上显露着震惊的光芒。 两条轻若无物的影子撞在石墙上,仿佛烧红的铁棍插进雪堆里,石墙接触的部分瞬间融化。 “爹,百鸟朝凤枪我会让他再次辉煌的。”朝天枪对着朝天兵的背影坚定的说道。朝天兵身形一顿但没有回头径自走了出去。 信心十足,自有一副领袖者的样子,很是让人信服,似乎就没有什么他做不到的事情,而事实证明,在国外的市场上,他也的确是做出了一番令人震惊的成绩。 许多德高望重的道士和大儒入住各地的道观,特别是由大儒牵头,开始宣扬孔子圣人礼义廉耻的教义,警戒世人应当遵循礼义廉耻,做一个品德高尚的人,否则死后必将下十八层地狱。 如果单雄忠再无其他手段,这场战争就败局已定了。两人对视一眼便达成了一致的看法,天锦城的军队看来要先撤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全军都赔在这里。 第630章 终于来了 “没错啊,怎么就打不开呢?” “难道是这机关坏了?” 老刘和孟奎松都有些傻眼。 两人打着手电凑到石门上仔细查看,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至今三百年的时间,已经足以让很多事物发生改变。 这山洞里常年潮湿无比,洞壁上不时有水滴流下,早已经形成厚厚一层石浆,将石门缝隙包裹 顾星华也看到云总一双凤眸微微睁开些许,他震惊过后满是欣喜若狂。 刺激那些江南侠士追杀自己,自己如自卫杀了他们,江南好汉更是疯狂的来追杀自己,恨大汉。 看着几位老头希冀火热的眼神,莫凡心中不免有些心虚和罪恶感,利用几位老头真的好吗? 莫凡给了胡莱一个安心的笑容,边走边心中盘算着怎么应付腾龙谷的人,若是冲突无法避免,那就只能执剑相杀了。 一开始班上的人,还以为龙辰没有受到处罚,但仔细一想,根本不可能,因为龙辰犯得错误太大了,上课性骚扰老师,怎么可能一点处罚没有? “哼,这襄尺一技不要也罢,即便是射手控矢随心,却是为什么要偏偏落后人君一尺?”刘天浩恨恨说道,似乎对这襄尺十分不感冒。 可惜他的手还没有抬起来,便感觉手腕一麻,然后手枪都握不住,啷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尹克西心道:“要不是你后头有欧阳锋,胆敢口出狂言,我非宰了你不可。”笑道:“好吧,反正咱们也不是生死之争,不过是舍出几块宝石,没什么损失,亮兵刃吧。”抱着必胜的把握,手握金龙鞭,挥出呼呼风声。 那炎狱魔龙焱讫花费了三四个月时间,也没有完全炼化的天龙魂纹,现在竟然被龙炎吞噬掉。 “咦,这大家伙还懂得求饶?”夏青很意外,星河方舟迅速停下来,船头距离山蟒只剩区区几米。 后来听说,癞蛤蟆的肉味比羊肉的还要鲜美,母亲嫌脏,不许我们去捉。 门关上后,叶辰逸走到桌前,拿起赵思齐留下的名片。精致的名片上飞扬着三个大字:赵思齐。 “孙阿姨说的是哪方面呢?”姬然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望着孙阿姨问道。 “哼!”原本是不打算出声了的,可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 早丘瓷国的朝堂上,甚至公然的羞辱丘瓷国王,夜晚竟然还睡在丘瓷国王的王宫里,甚至还要让丘瓷国王的王后来侍寝。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是一件来自堕落圣盘武者磐涅而成的盘古真甲,这对于盘古一族来说,是饱受全族唾弃,是被整个种族认为之不耻的,否则,这种只属于族的至宝,也不会从内部流放出来了。 “大帝此举太险,四成,已是极高胜算,若大帝肯稳扎稳打,以大帝贯通阴阳之能,徐徐图之,数十万年之后未必不能问鼎天位。”黑袍人摇头道。 下一刻,半空中出现十五个身影,落在李云牧面前。在这十五股神威下,只是凶兽的巨虎停了下来,四肢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李云牧抬头看着将他包围的十五位神邸,视线最后定格在罗什的身上。 听到矿山两个字,修岩心中咯噔一声,知道果然是最坏的事情。修臣来这资源地就是为了交接的。本来修岩交接完就要回到修罗城里去,可他并不想回去,放着土皇帝不当,要回去做个神邸长老。 第631章 总算是赶上了 陈安没想到,鼓城山山脚那砍柴汉子真会给自己发来电报,反倒是齐元谷和戴世云这段时间没有音信,想必是回汉中过年了。 不过,两人这段时间也帮了陈安不少,没少打探汇报孟奎松的行踪,免得陈安他们总在担心藏在山中的宝藏会被人不知不觉地取走,并且错过这绝佳的报仇机会,毕竟不可能一直在那峡谷里守着。 他 刘璋点头说道:“既然这样那你吃饱一顿就去吧,来人上酒菜……”对于这个大汉刘璋好感不能说很多,恶感也没有。不能收复留在身边就是炸弹,还回去更是恶心自己,那么只能请他去死了。 “欢迎回……”听到门声出来迎接的池樱看到何雪薇,欢迎的话瞬间卡在了嘴里,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百里莫宸的视线终于落到了他身上,高华的脸上露出几分雍容华贵的笑容来。 这是一个阳谋,吸血鬼明知道这里面有诈,但却仍然挺不住诱惑。 半夏一时间愕然了,少宫师傅是同自己亲如姐妹,然而就连私下里,她也没有这样称呼自己过。 “大王,这是有人向您祈祷,您耳边都是祈祷着说的话。”不愧是传承知识最多的一族,一下就找到问题所在。 冯雪几乎可以想象,原本只是聚集了种花家各大势力的滨海市马上就会变成全球暗世界的聚集地。 陆轻轻不由想起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这句话,这家伙变成这副高大模样似乎也挺有好处的。 他当场被五花大绑押上囚车,插上悍匪渠魁的牌子,在绍兴城里游街一周,最后送到丁字街的法场。 几人各自挑选一个房间,期间,道士驱尘还抽空买了一身衣服,不过不是道袍,而是普通的长袍。毕竟没有哪家裁缝店专门做一身道袍准备着,都是人家上门定做。 咬破手指,往杆子一抹,阴煞之气飘散而出,朝陈三几人手中杆子一挥,没有再看一眼便跃过了地上一层层的藤墙朝北边跑去。 “现在时间还有点早,太阳还没下山,我们干点什么吧,总不能坐着吧。”说这话的是陆翊宸,的确美东夏天日照时间特别长,这会儿出去又热又晒,肯定是得再等一等。 此时的白宇凡面对这种情况竟然无从下手,他也只能通过自己的精神力在他们的灵海防御外面再加上一层精神力防御,从而减轻这股被侵蚀精神的痛苦。 家主杨真龙,如今成为了飞鹰集团军的最高统领,真正的位高权重,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不知道被多少人羡慕妒忌恨,自然也有无数人上来巴结。 当然,他的本尊有系统保护,即便火葬估计也不可能破坏他的身躯。 她对自己的情况还是清楚的,当时在万妖谷,百万妖族围而攻之,她是飞鹰的统帅,当然要冲在前面;那个时候,也只有她才能冲在前面,给别人分担压力,不然整支队伍,早就全灭了。 画面一点点在夏崇明的脑海中褪去,她忽然从回忆中缓过神来,抖了一个激灵。 随着白宇凡灵力的输入之后,罗紫嫣体内的痛感便逐渐消失了,迎来的竟然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特殊感觉。 可惜以前他是个南方人,只在电视上看过大体的模型,只能自己摸索着去做,结果花了一年的时间才终于做出了一个让自己满意的作品。 第632章 赶紧摇人撒 不难看出,孟奎松等人现在还未能将洞里的东西带出来,四人又看了一阵后,陈安摆摆手,领着三人悄然退入山林,然后熟门熟路地在山背后找了一个石窟,钻了进去。 这里曾是陈安他们在鼓城山这边山里折腾的时候,入住过的诸多石窟中的一个,也是距离七里峡藏宝地最近的一个,里面铺了厚厚松毛的简易木床都还在完好,剩下 看到贝贝的神色,就知道这个丫头想什么的蜜妮,不等贝贝开口便直接拒绝了。这亲亲杯比赛刚刚结束,哪有立马在举办一届的。 甄子单完工很早,接着便是李联杰,他的戏份在一月份便杀青了,不得不说,李联杰是个称职的演员,尽管他的咖位很大,地位很高,但是在拍摄时候他非常的敬业,从这一点上来说很难让人不喜欢。 怀他们时就总是有人说皇子会是个淘气的,开始姚楚汐还不以为然,可眼看着芸姝还一动不动,宖儿却开始上蹿下跳了,姚楚汐只得信服了他们的话。 戴璐连忙关了电视机,又将茶几上放着的几包“减肥茶”给收了起来,放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再将门给轻轻的带上。 很没有创意的一团火焰,这投毒的杀手也一命呜呼,连一点渣渣都没有留下。 炎擎峰神色变得紧张起来,不弄清楚这件事情,他心中会不得安宁。 苏妙婧从刚刚看到自己的胎记后,就知道是这种结果,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废话,走,巨毛!”左永苏往前御剑飞去,他化成木狼的样子,御剑飞行的时候,显得还是十分潇洒飘逸的。而巨毛化成冷南宫的样子,还真是有几分高冷范邪魅之感。两人充满自信前行。吴凡缓缓往前飞行。 叶昔检查了两处伤口,背上的伤口看着吓人,但是没有生命之忧,胸口的那出伤口,若是不及时处理,再过半个时辰,必死无疑。 实则,不过是故意说出一些能激起闵贤愤怒的话来,让他更加气罢了。 正说着公司的这些员工就陆陆续续到场了,他们看见坐在正中间的中年男子。 后殿的那个湖才凿好一点,闵姝就把池子里一堆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鱼类给扔进去了。 在我迷茫地低谷,我十分感谢她能够这么坚定地跟我在一起,我的人生突然像是燃烧起来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一样,我前所未有的有干劲。 不由地,紫玹盯着水色多看几眼,细看之下,愈加有些难以自拔。 等了好几块土地之后,终于又有了一块特别符合孙荡然心意的土地出现了。 腰带扎得很紧,把那肚子都勒了出来,看起来就是一个当官儿的。 他的人生或许很精彩,但许多事情回首看来,却变得那么的黯淡无光。 萌萌看着消失的粑粑,看着哭泣的麻麻,后知后觉的哭泣了起来。 说起来好像确实看到吴老把那四分之一的茶叶饼给放到了那个盒子里。 不过,仇败的心忧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第二天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让仇败对沉渊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都是农村普通家庭,对方也没要求三转一响,但是要求必须要有个缝纫机,还要一百块钱的彩礼。 她依旧清晰记得,上次洪远见到王秀归来时,那一脸见鬼的神情。 从床上坐起身,看着熟悉的婚房,在脑海中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事。 第633章 强硬 骆祥文干了这么些年公安,也养成了雷厉风行的性子,转身和甄应全一起快步离开。 两人钻进林子深处一些的地方,这才打开手电照着路,一路往山外急赶。 倒不是陈安不想开着车子亲自送骆祥文去摇人,主要是,这半夜三更的,等到了鼓城山那小山村,想要将汽车发动起来,怕是得折腾很久,有那耽搁,还不如走路来得 其实对于自己的掺和,李梦洁一直都觉得挺抱歉,所以一到达美食节,她就提出了要分头行动,生怕打扰到孔一娴和常翊的二人世界。 因着上次她们几个将这令贤侯侯的后花园转了个遍,这次只是问了墨菊所在的具体位置就风风火火地自行走了。 常翊猜不透她是故意气自己,还是在佯装疏远,脑子里突然闪现当时在街上看到的情侣。 “你刚才说那么多也没说出来,我自然要问个明白了。”我死皮赖脸的抓住他的手逼他。 林柯担心颜明菲的伤势让杨宇早早结束了宫宴,匆匆去看望明菲。 刘东现在都还是懵逼的,直到他的脑袋撞到了桌脚。短暂一瞬间的疼痛传来,才把他神游在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可能因为激动的原因,以往这位还有些结巴的毛病,结果现在似乎都已经忘记了这茬。 虽然她同宋翎之间的关系不温不火,可在苏锦璃等人嫁入皇室之后,每次大宴她都会坐在宋翎身旁,久而久之倒也生了几分情分。 说来那一回也是在天水墟,如此看来,天水墟便是穷奇的窝身之地。 可这些东西,要么不能说,要么多说无益,我便死死地拉住羽兮,让他帮我撑着,唯有这样撑着,我才能忍住扑上去将那人抱住的冲动。 我这么一解释,大家这才稍微放松下来,只是眼眸深处还是带着一丝怀疑在内。 而此时也从酒肆中走出一人,那人一身淡青色衣袍,五十余岁的年纪,抬头看向骑在青狼上的周扬。 我弯下腰,直接一把把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我的臂弯处,好让她的视线能够和我平齐。 夏颜家里欢声笑语,一片祥和,而离她家不远的祖宅,更是处在一片喜气洋洋中。 至于更深次牵扯到赵府权力之争的问题,就不是他李成操心的了。 这就是江逸为人处世的高明之处,这个伪君子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口碑一直都很好!这也是为什么上一世的林采薇虽然受到了他的侵害,却没有人愿意相信他是个坏人的原因。 “弱,太弱了,你们没吃饭吗?你就是你,让我试试你的实力如何”大汉冷笑指着一水真人说道。 夏颜怎么知道自己被婆婆打了?她可是从未将此事告诉过外人知道的。 我转身去推房门的时候,发现门被打开了,嫂子出现在门口,头发凌乱低着头。 几乎是顷刻间,一股浓郁而精纯的灵力猛然绽放,滚过喉咙,直直沉入丹田。 看到这一幕的苗晓夏,任康宁,和周围的几个男青年瞬间目瞪口呆。 李志订的房间是二人的标准间,本来王浩明想在房间浴室里冲个凉就算了,不过被李志硬拖着拉出了酒店,说是要带他见识一下“蓉城”的夜生活。 以毛勇的身手,要是走歪门邪道,想赚钱也不是很难,但是看多了那些犯罪分子的下场。 说实在卡卡西的这个老师做得很不称职,这可以说是在逼迫的状态下有史以来的第一次的教导学生。 第634章 想,但不是时候 一个合格的撵山人,追踪猎物,一向是最擅长的。 跟踪搬运东西这一帮子人,对于陈安而言,非常简单。 他轻松便赶超在前,远远地看着这一帮子在山岭沟壑中穿行的家伙。 负重穿行,行动缓慢,走了差不多三小时的样子,陈安看到了在山里林场废弃的积木转运场停放着的几辆汽车。 在山林里等了没多长 旌予北踹开醉生梦的客房,只见飞机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谙柠刚想逃就被旌予北给逮了回来。 许久之后,赵雪莲再次抬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怅惘,终还是开口问道。 于此同时,红袍妖人已开始向中年剑客发难,只见他摊开手掌心处,红光耀眼,直冲天际,化为巨大的血色漏斗形状,向对面的中年剑客猛然吸气。 谙柠随意编了个借口,苏琴一听就让谙柠报警,一听“报警”两个字谙柠的脑门就疼。 旌予北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他慵懒地向后靠了靠,修长的双腿交叠,眼神清冷地看着谙柠。 听到外面阵阵的嘈杂声,李安民借着客房外的灯火又点燃了房内的灯。 老许家人待她是真心实意的,那么她待他们也是如此,特别是许张氏,让她感觉到了母爱的深沉与伟大,补偿了两世的母爱,她非常地感恩。 耿理再次扑向阿辉,这时阿辉也转过身来,面对耿理。耿理这次还是对准阿辉的肩膀刺去,就在耿理出手之际,阿辉身形一闪,消失在耿理眼前。 现在,冯玲忽然给她打电话,绝对不会只是问候她一下这么简单。 处理好酒的问题,廖青又把何家商行的酒送过去之后,就回来看铺子了。 ada显然知道刚才的话令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也不敢再跟他斗气。 前面一句还好,说到最后几个字到时候,语气徒然变的凌厉起来。 云灼将三人带到了属于云灼的房产里,这里是她刚回来猫儿哥给她置办的。 夜深雨大,灯火摇拽,树木花枝花蔓被暴风雨吹得哗哗直响,灰白深浅不一的墨灰色剪银影影绰绰倒映着周边所有可反光之物,无惧折了腰,断了叶。 平时不见他们管一管他们这个大少爷,现在倒好,出了事了,都要拿她试问了。 殷发骇然,他之前可以曾听过太乙真人提到过龙凤麒麟三族在上古时代的辉煌。 再次望向旁边的魏宣,林清不禁用力抱住身边的魏宣,那是一种骄傲与不舍。还好自己当初有勇气去留住你,现在我才有机会去用力抱住你。 叶田卓上学纯属应付,能打瞌睡他就打瞌睡,不能打瞌睡就用一副啥也听不懂的眼神望着先生。 “我再说一次,滚,我不需要谁来安慰我……那个对我好的人已经离开了……”以后再也不会有魏宣这样对我好的人存在了吧? 一口气端进来七八道大菜,都是餐厅最贵的,每一道菜的价格都在万元以上。 武藤愤怒的咆哮着,说到最后几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无法去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那岂不是说,待会儿稍有不慎,他们也可能落得一样下场,惨死在牢笼之间? 轩辕天心依然没说话,倒是身边的其他人纷纷用着一种古怪的目光瞅着皇明月。 君夜欺身向前,一掌打在宇天胸膛,恐怖的九彩神芒瞬间侵入其身体之中。 苏陌叶一提起他们的所遇,顿时一脸的拒绝表情,砸吧着嘴想要开口,结果这话还没出口,一旁傲娇的某位殿下不傲娇了。 第635章 还敢反抗? “这两个就是我跟您说过的陈安和宏山,就是他们三个发现并一直在盯着那些人……” 几人碰面,骆祥文忙着介绍双方彼此:“陈安,这位是宋队长,听到汇报后赶来处理事情的,旁边这位是张局!考虑到这些人没少带家伙,这次可是带了一整个大队过来,那是四百多个人。” 那么多! 陈安没想到,会一下子惊动 “哎,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到底谁是主子!敢跟我拉拉扯扯!”周舒媚呵斥着盯紧了柔儿的手。 在此危机前,柳子瑜闭上了眼睛,他唤出三千神国,玄黄母气,还有雷劫能量,加上自己的意志精神,构造出一种熔炼万物,鲸吞八荒的不朽场域来。 哄公子端着酒杯,大摇大摆的走到了陈东的那里,两侧的人连连让道,这个哄公子的背后势力可是非常强大,谁敢惹他。 王云江向来孩童心性,自来熟,又一见面见识了一下安忆的机敏反应,当即就开始与安忆套起了近乎。 而容长恨听这箫声时,体内的魔戾渐渐释放出来,一瞬受不了,性格又狂暴至极。一直过了两刻钟之久,最后苏诠的箫声才渐渐回做悠扬。“扑哧”一声溅血,容长恨吐出一口老黑血,颜色仿佛是聚集了世间上所有的剧毒。 他们用了同一个办法来欺骗自己利用自己,她也不知道该恨哪个。 世界总是存在着善和恶呢,是不是一定要两者同时存在,世界才是完整的呢。 作为刚孵化不足一周的数码兽,亚古兽可以说是真真正正的“童工”,为了能够够到货架上的药剂,甚至需要在脚下垫上凳子。 周拟月见宁初寻一直盯着她,自己也礼貌作笑后跟了阿姚到一边练剑去。 “我知道了。”江挽柔有起床气,所以一大早陈东从不敢招惹她。 为了掩盖身上的绷带,金圣哲借来林星亮的风衣,穿在了身上,然后才走出直升机。现在清道夫一方似乎还没有掌握多少信息,如果被对方看到他受了伤,休战的目标可能就不容易达到了。 其他城市附近的野兽王者就不是如此了,在海兽因为李道然斩杀八岐而撤离之后,其余地方的野兽王者,代替那些海兽,展开了对于人类的进攻。 要知道,已经足足数百万年,天庭之主没有这样隆重的对待过人了。 也许是因为李超嘴上的功夫,练的炉火纯青,亦或者,在院长看来,时机成熟,可以对他“推心置腹”,便一点点试探着让李超接触医院的“秘密”。 就在洪流出一道惊恐无比的呼声之时,不远处观望的李陌出一道轻叹,双眼微眯看着杨逸腾挪的身影,脸上闪过一丝犹移,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罗伊德的成绩公布,第一个不及格的成绩出现让现场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喧哗,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感到惋惜。 五朵金焰,剑晨不由想起了步云亭前的李焰使,五朵,正是白焰剑派中谓之焰使之人,也算他派中的高层战力。 随即也不再下去,顺势就在房顶上疾行,凭着脑中的记忆赶往第二处宗师把守的民居而去。 当然了,不信归不信,安露也不愿折了杨逸的面子与心情,心想反正闲着没事,跟着去看看,让他死了这条心也就得了。 声音如犹在耳,人却永远不会回来,魂飞魄散,连一丝踪迹也找不到了!璇儿,是否杀了魔王,你就会回来?既然如此,如你所愿又如何? 第636章 名正言顺 立功? 陈安、宏山和甄应全,都想。 不然也不会这么折腾。 偷尸贼、小龟子,还有西王宝藏,没一样是小事。 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功劳,更是好处多多,甚至远比得到一些金钱来得更为重要,对自己今后乃至后代,都会有不小的影响。 当然,这种事情,三人现在可没法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功劳 这里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氧气瓶,令在益友几近窒息的我终于大大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我的头皮立刻发麻了,难怪对我那么和善,原来是我托了张明朗的福。 “爱卿免礼,赐座!”凌振高高在上坐于锦垫上,素妃在帮他按摩着肩膀,他让冀尔淳坐下来慢慢聊,月季为冀尔淳上了茶水。 这一耳瓜子注定要甩空,叶晨伸手直接将华金蝉脖子上的翡翠玉佩摘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当痛苦凝聚到极致,两人身体同时有着无数金线蔓延全身,一股气势从身体内爆发出来,两人同时睁开眼睛,眼中星光流转,耀眼至极。 但是最奇怪的是,北擎秘境连化神都无法进入,他们这些合体境修士怎么进来的。 “这鱼你们还要不要?!”鱼档老板捉起在地上弹跳的草鱼,喷着大气问道,中气十足。 因为年夜饭宁远侯一家人是在宫里,故而便将这过年家宴延后至初一。 花映容不停地说着,凌子煊竖耳听着,如此为夫君辩驳,果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解开绑在树干上的缰绳,一跃上马,绝尘而去。 蓝涑摸着自己嘴上得余温,有点莫名其妙,软软的嘴唇也不是那么排斥,只是想着这丫头又在发什么疯。 “想不到这蝼蚁世界竟然还有知道我黑山老仙的。”黑衣人依然冷冰冰道。 很多人不清楚风疾是什么疾病,其实风疾就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所说的中风,主要症状就是头晕目眩,身体麻木,严重了会双目失明、半身不遂,直到死亡为止。 可是自己调查的结果也是真的,那些人死之前也都承认自己参与了其中。 计划的第一步顺利完成了,第二步是最关键的那一步,完全看天命的一步。 只要这些不要命的家伙,对虎贲卫造成了损失,那么,就在这个时候,于家就会在一边整合军队杀过来。 李峻没有去搀扶他们,并非是他喜欢别人的跪拜,而是他阻拦不了这些人。 林海东等人也看在眼里,就是想看看这个云大人在面对这些恶势力是如何应对的? 刑天见虽然暂时打败了其他几个,但必然惊动魔尊,片刻后他必来到而自己现在要走也走不了了,于是他下了个决定。 石瑛与绛珠各自施展幻影迷踪和仙游幻影,片刻之间便到了山神庙附近。 “儿臣遵旨,多谢父皇。儿臣还是担心皇祖母的安危。“恭王目的达到,看着父皇的焦急的脸色,也只好表示出对太后的关心。 董哲扭头看了一眼另一个半场的科尔多瓦队员们,回道:“毕尔巴鄂在甲级,和咱们没什么竞争关系。 他捡起一块两块石头,手腕微微用力,两块石头就被甩飞,在空中划过一个微曲的弧度,双双击中了靶心。 魔法大道的形成,使得陆辰远可以自由的施展魔法而不需要念咒语。 季薇薇四人驾车,直接去到离谢林晨他们公司最近,却也恰好是a市最好的墓地公馆。 第637章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对自己人尚且能下手,更别说对追捕的人了。 此时在峡谷中被围捕的那些人,彻底被定义为穷凶极恶的匪徒了。 不允许击杀,只会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关键是,这些人放出去,正如陈安所说,怕是得动用大量人员追捕、搜山。 米仓山、巴山、秦岭那么大,这么两三个人钻进去,将会是一场大海捞针的难 不止是观众,就连四驱斗士他们几个都笑喷了。叶修坐在苏南身边努力的憋着笑,他怔怔的看着苏南玩‘泼皮无赖’的手段,忍不住摇了摇头。 即便是没有去刻意做什么,上帝给予的迟到了十年的惩罚也终于奏效了——莫雨希疯了。 “别急,他会回应的。”张远端着杯子走了,他今天的日常锻炼还没完成,正好去天台活活血。 一想至此,钟馗便是气得牙痒痒,本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却不料洛婉晴,竟然会为了昊辰,搬出灵元子,最可恨的是,灵元子还真给了昊辰一次机会。 咦?有点冷!叶倾城不知道哪里陡然冒出了一丝凉意,让她背脊有点发寒。她看了看周围,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滚!”雷鸣终于失去了耐心,反手一巴掌打在了云母的脸上,将她直接给抽飞了出去,身体重重落地。 我又跟王胖子说了几句,王胖子的意思还是在劝我赶紧退单,免得到时候已经下了单,那就真的是退不了了。 这个丫头真是嘴没边,他还需要装深沉吗……究竟什么是装得模样,有时候他也渐渐分不清楚了。 就连被邀请的其他几个媒体都是忍不住眼神一亮,他们都是有些心惊。原来广告还可以这么植入? 虽然陈姨不清楚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很清楚莫先生还是很关心太太的。 京都一切如旧,依然是那么的热闹繁荣,承天先回了一趟自己的神武大殿后便匆匆赶往户部。 上官风随即一招麟云式,身体立即腾空,铺天盖地一张剑网,就向着巫浩青的头顶压了下来。 姜卓方说着摇了摇头,赶紧闭上眼睛,因为他的识海中,忽然出现了一条青虫,长不盈寸,外形若实若虚,显得颇为怪异。 通过首日直播,各方造势,松鼠直播当日流量成功突破600万大关!其中有游戏主播missa和陆雪琪的卖力表现,也有韩梓婉和她那些闺蜜的令人眼前一亮。 体内元气在不断的奔腾中,被身体疯狂吸收,甚至变为液体,汇入丹田气海,当身体被元气填满,他们的经脉自动连接,恍如一体。 于雯也跟着一叹,已经看不到迟税等人的遁光了,她也只能跟着解沐离开。 听叶贤这么一说,赛车手张楠脸上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张楠并解释自己也和叶贤一样,特别喜欢这般的风景。因此他说他自己也是经常来到这里工作。 “老鬼,莫要长吁短叹,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本来就是天地间不变的法则!好了!我要静休了!改日再与你这老鬼叙旧!”凡天灭道说完,气息归于李山的玄宫。 “这青花瓷大缸,看模样就知道来历不凡,估计年代在明朝晚期,那段时间吧?”几人也是老行家,老法师了,特别负责清点的员工里,还有两位年近70的鉴定师压场。 此时前堂内阎君,是边喝沏好的茶,正与于贵缘之间,也才回没有多久,还为那“于贵缘”把伤治好了。正坐一旁于贵缘,一看到进来的凤儿,边拉着玉灵的手,这人鬼间的谈话,更是还有说有笑,是十分难以置信? 第638章 尘埃落定 确定三人没了气息,陈安他们也没有再逗留,只是将三人身上的枪械收捡起来,带着抄近道返回。 等他们回到峡谷的时候,峡谷内的枪声早已经停歇。 只是,张局和宋队两人,却显得有些焦头烂额。 其余的人都已经被搞定,唯有藏进山洞的山下重明和高田两个小龟子,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进入山洞,里 “大伯,爹,我插一句。”见两个老人都在叹气,估计又想起了他们早逝的兄弟顾仲山了,顾大河忍不住了,忙插嘴道。 戚曜一仰头,喝下一杯酒砰的一声砸碎了杯盏,眸光里尽是杀戮威慑四方的霸气,众人皆被这种气势所惊。 “约摸大腿内测还有一些,要脱吗?”容瑾眯着眸,很认真地看着她开口。 “你,你有没有什么建议和想法?”温暖想先听听他的意思,免得她说什么都被他否决。 罗御从鬼门关中走了一遭,却在也没有心思来逗弄廖忠生了,他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恭敬的说道:“睿亲王妃有了身孕,此时胎儿还尚未坐稳,皇上怕王爷心急,这才没有挽留。”说完,转身回了乾清殿。 再过两日便是大长公主的寿辰,二皇子做出这等事来,这是不给大长公主颜面咯? 陛下当年确实对班乡君有几分欣赏,不然也不会以郡主之礼厚葬她,甚至在其死后,特意下令照顾班家人,让他们搬去了玉京州,免得他们在京城受人欺负。 黄焖鱼翅软滑入味,柴把鸭子,软炸鲜贝,白扒鲍鱼,竟然还有一碗白米饭,徐莫谦关上助理室的门,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不管是老板赏的,还是老板娘给的,在这样的中午好好的吃上一顿已经是极大的享受了。 刚开始顾季山和老陈氏还不让他干活,但经他劝说后就默认了。这样一来,二叔和二婶对他的意见也没什么大了。 安蜜儿看着墙体上面的字渐渐出神,脑海里也慢慢将那些字串联在一起。 她回头看了一眼萧晨,发现这个看起来平淡无奇的人,眼里藏着一些不寻常的气度。 那种感觉,真的是非常的柔软,滑腻,似乎,不像是摸在一双手上,而像是,摸在了一块十分细腻和柔滑的布料之上。 狂暴的雷鸣声炸响,浓郁无比的黑色雷云滚滚而来,道道雷霆于雷云之中闪烁纵横,如此惊人的声势之中,雷云的正中无边雷云缓缓的朝着四周退去,一颗硕大的几乎将整片天地都给装进去的眼眸缓缓的睁开。 阳明君一句话,李毅低头看去,就看到了自己脚下那同样浓郁的无法化开的黑色,脚下跺了跺,并没有任何的实物,依然是一片虚无的虚空。 身披月色而归的永恩已然想好了应对之策,他认为对的事便会坚持自我,不管旁人如何质疑,头顶都有明月为他指引方向,心中亦有一杆秤,衡量是非,不会被轻易动摇。 “皇上?”玹玥瞪大了双眼,惊恐地仰首看向这个至高无上的男人!至今不明白,他为何要对她动手? 夸父焱一听杨戬那略带命令性的话语,顿时眼睛一翻,就准备开口,结果一到宛如闷雷一般炸响的声音响起,彻底的盖过了夸父焱的声音。 既然这一方大世界的底蕴深厚到了如此地步,那么诞生于这一方大世界,开辟了这一方大世界的本源武装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第639章 一等功 陈安是真的病了,当天晚上半夜回到盘龙湾,什么也不想吃,硬撑着简单洗漱,躺床上就昏睡过去,睡梦中呓语不断。 冯丽荣一摸额头,发现高烧得厉害,吓了一跳,又是忙着熬药,又是忙着用毛巾敷额头。 一通折腾,连带着一家子都起来跟着忙活。 直到后半夜,陈安的呓语终于停下来,睡得安稳。 第二 “老嬷的简屋陋室喝的也是这种茶。”老嬷的茶却是上去天庭时,在月老那里顺手牵羊牵的。 敏锐的灵魂力量察觉到火莲中蕴含的狂暴的火系能量,纵使是萧炎也发出一声惊叹,这其中的能量,强大的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眼里的眼泪瞬间就顺着脸颊流了出来,认识子衿这么久,她从来没有看到子衿这么狼狈,这么让人心疼过。 看到曾秋云居然摆出如此低的姿态,宋雅竹十分震惊。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脾气火爆、张扬跋扈的曾秋云吗?宋雅竹万万没有想到,曾秋云竟然能够为这件事做到这种程度。 这速度也太惊人了!惊心胆破间,她不得不发出这样的感叹!这都是什么人? 奇怪,从来不抽烟的丈夫,今天竟然抽起了烟?而且家里烟雾缭绕,好像失火了一般。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满满都是烟蒂。 宁水月闻见熟悉的声音,眸色只是一沉,脸上平静如常,不动声色,绝顶聪明的脑子里马上就想到乔乔公主是故意的。 事发后,上将便接到了曾老的电话,而后主动请缨负责这个事件。 再次得到高顺的肯定回答,这两个兵士苦笑一声离开了这里,兵士没有质问将军的权力,只能忠诚的执行命令。 接下来,随着他一一述说,没过多久,李东就明白了孔老喊他来的意思。 她越是急着见自己,这事就越大,是发生什么事了?难道与早上的事有关? 毕竟这个城市的经济能力还不是很好在,这种五星酒店基本也不是靠平民挣钱的。 鬼子在后面紧追不舍,一边追,一边开枪。“啪啪啪!”枪声不断,惊起湖中的水鸟“啪啦啪啦”乱飞。 突然,城墙上一个男人愤怒声音竟让濒死的美杜莎也颤抖了几分。 大家进入院子后,发现这户人家的十几口人都被杀死,而黑龙会却不知去向。 因为,分出三分之一给潘浩东,南北特勤局得到血源果,就会比预期的少很多,严重影响到他们的受益,甚至是失去提升的机会。 原来八路军已经进入营地了。那十几个岗哨呢?全部被摸掉了?怎么一点动静没有? 锐利的刀尖只取鬼蝶的大动脉。鬼蝶却毫不费力的抓住了那灵气围绕的剑。 常歌行抓起一块干肉,很不客气的撕咬起来。干肉不知道在外面风干了多长时间,里面水分所剩无几,肉质纠结在一起,一口下去仅仅留下一排牙印,然后便再难继续。 死亡的乘客样子被海子拍下来,发到了各大媒体,媒体也迅速向社会发布了公安机关的认尸启事,不过暂时没什么反响。 这一说来魔云天和姚贝都觉得奇怪,这娘娘是如何知道姚贝是海里来的? 而且她可是活过两世的人,未来会发展成为什么样,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赫连梨若看到心头火起,可此刻也只能隐忍不发,她面若寒霜只字未言,只想着静待事情发展再寻解决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