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仙难得》 第1章 楔子 常言:山外有山,人上有人。 恒河星数之中变化多端,层出不穷,在天国西南一带,山峦迂回起伏,云海飞卷奔腾。天地间的灵气,汇集于川岳之间。 更有相传山中有不死奇人,吸取天地鬼灵之气,突破凡人之躯,御剑飞行,追风逐月。修炼仙术者目的是参透永恒之奥秘,天人合一。 天下修仙各派,均以西南三清仙域四座仙峰为尊。东峰世尊坊、西峰观音斋、南峰无恨阁、北峰噬魂府修炼各有仙魔之途,均是为了达到飞仙的最终境界。 仙历五百年,世尊坊创派祖师喻星洲外传仙逝,传位弟子傅九书,在他颖悟绝伦的统领之下,世尊坊更是一跃成为众仙峰的标榜,隐隐有领袖天下修仙派之势。 师弟傅九尘,沈腰潘鬓,醉玉颓山,与惊才风逸的师兄傅九书不相伯仲,并称“世尊二圣”。 唯有噬魂府的冥天仙君,蔑视所谓仙宗祖庭,曾以不同身份藏诸于江湖各派偷师学艺,融会噬魂府魔功,练就独门妖力,独闯地府,自九子鬼母手中夺得七色魔幡,从此横行无忌。因其妖异鬼魅,出手无情,遭到天下仙侠合力围剿,却由于其精通遁术,始终能逍遥法外。 天下修仙之争,自此再始,再无断绝...... 第2章 院门之争 仙域西峰观音斋金殿阶下院门。 “你站住!”尤梓馨美目凌厉,从地上站起,整理了一下青衣云杉裙,转身冷喝。 撞了人也倒罢了,连句道歉的话也没有,就想如此轻巧的踏出观音斋的院门么? 关键得看清楚,撞自己的是那头鸟! 她本是姑苏人士,生自书香门第,母亲梦氏乃弹词好手,精通剑术,传与她练就坚毅性格,纨绔子弟虽听闻美貌却皆望而却步。后待字闺中无人问津,逐渐厌倦苦闷,又素来仰慕侠士风采,于是取得母亲默许,游历江湖,遇到师尊怜行,除魔卫道修炼至今,已有四十余载,不但容貌常驻,一记伏魔咒更是使得出神入化。是仙域西峰观音斋的首席大弟子。 白衫男人剑眉一展,扭了过来,他有着一双深不可测的星眸,体型挺秀,温文尔雅,手里握着白色折扇,上下打量尤梓馨。 原来碰到了她,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啪!他潇洒利索将手中折扇一合,用着低沉而又磁性的声音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观音斋的尤大师姐啊。”言语似有轻佻。 身边的身穿麻布的小厮上前一步,“我家公子撞你,也是你的福气。寻常人想撞还没那个能耐呢!” 呛!尤梓馨俏脸生寒,不由分说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指向那气质非凡的白衫男子!身后的几位小师妹顿时齐声惊呼:“师姐!” 尤梓馨自幼在观音斋长大,跟随师父除魔卫道修炼至今,不知道带出了多少师妹,傲娇惯常,那容得下他人出言讥讽。 什么鸟人,敢在她面前咋呼,看她不戳上几个窟窿! 男子拽回惊惧的小厮,浅笑一下,“尤大师姐,您是高人,何必和我这小厮一般见识?还是把剑收了去罢。我与师兄寻访你师尊,只是通知一下,点星观十五年之聚将至,万勿失约。” “鸟人!告诉我你的名字,然后滚蛋!”尤梓馨咽不下这口气,尤其是在众多师妹面前。 “世尊坊傅九尘。”男子将折扇收到身后。 “是世尊坊的掌教傅九书的师弟!”尤梓馨身后的师妹惊呼道。 面前的男子,竟说自己是傅九尘,正是世尊坊的掌教的师弟!这下尤梓馨大师姐闯下祸了! 尤梓馨岂能不知? 传说他曾是叱咤武林的风云人物,因好管闲事,加之潇洒放浪,故而树敌甚多。曾与某名门之后相恋,终因其喜新厌旧而冷落佳人,致使伤心而散,悔不当初。自结识祖师喻星洲后,幡然醒悟,拜入世尊坊门下,从此不问世事。 更别提他那个人见人怕神秘身世的腹黑掌教师兄傅九书,单凭尤梓馨五十多年的造诣,怎么能与世尊二圣相比! 尤梓馨紧蹙秀眉,其中的厉害关系自己晓得,但平日里训斥师妹已经成为习惯,又怎么能想到,自己居然惹上了天下盛名第一的修仙派!世尊坊代代相传,修习天师符法已是渐入臻镜,观音斋虽然道法精妙,却只是停滞于伏魔咒而已,就连修炼魔功的噬魂府,都无法抗衡,更别提能和世尊坊相提并论。 还有一师一徒制的无恨阁,观音斋同样也是望尘莫及。 “给我道歉。”尤梓馨扬了一下柳叶眉,玉手震得剑身嗡嗡作响,厉声喝道。 无论如何,就是惹了麻烦,面子也要撑下去,总不能让自己在师妹面前笑话。 傅九尘一愣,自己与她的辈份,隔了不少,岂能跟她一般见识。当即侧了半身,微笑不语。 “九尘,怎么还不走!”傅九书复踏进观音斋的院门,一双锐利的眼神看着自己师弟。 他一头乌黑茂密的发丝,有着一双严峻的凤眼,犹如古潭,一身白衣腰间绑着一根银色鸟纹锦带,身躯挺秀高颀,当真是清新俊逸。 尤梓馨冷哼了一声,“他撞到我了,该不该给我道歉?” 傅九书眯起双眼,瞅了瞅不可一世的尤梓馨,“撞到而已,又有何干系。观音斋无知弟子,未免也不知趣,你身份低微,依本掌教看,该是你给九尘道歉才是。” “你放屁!”尤梓馨又挺了剑身,“这鸟人欺我观音斋,我身为大师姐,怎容他在此放肆!”说罢,一剑带了蓝色的光流,朝着傅九尘划去! 傅九书伸出两指,一道白晕裹着圆意将尤梓馨的剑势卸去,两指夹住了剑尖。 “你这女娃儿,也忒没规矩!怜行教得什么弟子?”傅九书阴沉下脸,低沉的声音已经降到谷底。 他身体向前一踏,施展自己的得意套路“无为幻指”,只见他两指间自有一股寒气,将尤梓馨的剑身裹了起来,在光晕之下,剑身透出彻骨寒意。 “胆敢辱我尊师!”尤梓馨更怒,左手捏了剑指,却还是无法将右手剑抽回,傅九书的两指,如同铁钳一般,丝毫动弹不得,右手寒意反而更甚,剑柄几乎就要拿捏不住。 “我说的是你家风不严,弄得一身傲娇,与你师尊何干。”傅九书牵着嘴角哼道。 尤梓馨一张瓜子脸更是怒不可遏,娇叱一声,硬生生的把剑抽了回去,一挽剑花,又是凌厉的一剑刺去! 傅九书忍不住“咦”了一声,缓缓收回了手,头颅微微一侧,轻巧避开了,“恼羞成怒,失心疯了。难道是久旷之身,无处宣泄么!轮不到你撒野!” 他抽出腰间流魂剑,一剑拨开,但见他人影剑影虚虚实实,在尤梓馨身前身后缠绕数圈,啪啪数声拍打在尤梓馨的剑身之上,众人见他招式华美,灵动俊秀,一身白衣白袍,更是飘逸,一个个惊得张大了嘴巴。 尤梓馨只觉右手一剑比一剑力道沉重,知她自己绝非敌手,心里虽苦,却苦撑面子,咬着牙慌乱的刺了一剑。 在一旁的傅九尘见她剑尖去向,心里猛地一颤,向前踏了一步,手上折扇便想出手,却察剑意不纯,知她只是慌乱失了章法,不禁放下心来,话说她那一剑,刺得恰到好处,正是师兄剑招的破绽! 傅九书身形急退,一张俊脸更是沉到了极点。他眯起凤眼,记下这一剑便刺向他剑招弱点的女子。观音斋怜行手下,居然也有如此用剑好手! 尤梓馨见机怒喝,“千觔宝杵,降伏魔精,敢有干犯,化作微尘。”一记道咒朝着傅九书面门拍去。 在一旁的傅九尘双眼精光暴闪,折扇展开,啵的一声在傅九书身前接下,“放肆!你当我们是鬼灵么!” 傅九书眉头一扬,“区区伏魔咒而已,怎比我天师符法,师弟你让开,让我教训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娃儿,天地无极...”他口中念起诀来。 “住手!”一声女人的冷喝,登时让他停下了动作。尤梓馨心底一颤:师尊到了! 第3章 师门巨变 自院门石壁屏风后,走出了一人,她身穿葱绿薄衫,绿叶裙,身披淡云丝薄纱。柔顺的长发至肩,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缠丝镶珠金簪,整个人般般入画,明艳端庄。 来人秀眉一扬,“谁敢欺我观音斋的弟子!傅九书,你师父也曾与我一同修炼,你要造次么?” 傅九书牵着嘴角一笑,收回手去,“弟子不敢。” “纵使我观音斋弟子犯错,也由我观音斋自行处理,你世尊坊也未免管的太宽了吧!”她凤目一亮,朝着傅九书瞪去。 傅九书行了一礼,“适才我师弟出院门,不想撞到了尤师妹,实在是无心,致歉之后,尤师妹仍是咄咄逼人,这才出手制止。还望师叔明鉴。” “放屁,他撞了我,何时给我道过歉来。”尤梓馨瞅着傅九书,逼问道。 “梓馨,不得无礼!”怜行喝道,脸色一变,“九书,轮修炼,你盛我劣徒一筹,轮辈份,更是在她之上,莫要以大欺小。” “弟子并无此意。”傅九书低头说道,牙关紧咬了一下,心里不以为然,“师叔说得有理,既如此,九书记下训斥,点星观十五年之聚将至,弟子需要赶回世尊坊闭关修炼,向师叔告辞。”说罢,他冲着身边的傅九尘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又行了一礼,带着小厮自院门踏了出去。 “师兄......”傅九尘轻轻皱眉,看着自己的掌教师兄。 “别说了,这账我给观音斋记着,尤梓馨,总有一天,我要你知道我世尊坊的厉害!”傅九书冷哼了一声。 傅九尘回头看了一眼观音斋的院门,轻轻叹了口气,师兄一向以自己的残月剑为傲,结果却被这尤梓馨无意中破了,他岂能善罢甘休? 观音斋院内,怜行翻了尤梓馨一个白眼,尤梓馨急忙惊惧的跪下,“师尊......” “你是大师姐,怎么也带着师妹们惹是生非。世尊坊可是你能惹下的?为师初修仙术,也是在那世尊坊,我在傅九书不敢造次,倘若为师不在,你又如何处置?要师妹们跟你出生入死么?胡闹!”怜行甩了一把衣袖,“梓馨,你真是让为师太不省心了!” “师尊...弟子知错了。”尤梓馨恭恭敬敬回道。 “罚你挑半月的水!”怜行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尤梓馨听到心里不禁一喜,师尊还是心疼自己。欢欢喜喜的站了起来,“是,徒儿知错了。” 看着师尊远去,她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师姐,师尊罚你挑水呢,你还乐呀。”身边的小师妹说道。 “嗯!”尤梓馨应道,“传我的令,从今日始,每人轮流给我挑半月的水来!半月之后,我请诸位师妹一起吃饭!” 她的眼神转了转,想起傅九书的阴沉模样,又在心里骂了一句。 傅九书,有朝一日,你别落在我的手上!看我不一伏魔咒拍死你! 青色的山阶上传来师尊的叫喊,“梓馨,你怎么还不去!” 尤梓馨吐了一下舌头,赶紧拉着身边粉裙的师妹出了院门...... 观音斋位于三清仙域的西方,云端之下,观音斋翠碧辉煌。尤梓馨为观音斋门下首席,其师怜行生于江南,七岁练剑,七年艺成,十四岁于剑道上难遇敌手,愈发孤高寂寞,遂以诗词遣怀。 自与世尊坊的创派祖师喻星洲比剑胜出之后,被尊为世尊坊上宾,此后剑术难以精进,郁郁寡欢。后听闻世尊坊有神秘女子妙论剑道真谛,顿生感思。未料该女子其后便被噬魂府挟持,怜行一路追赶营救,却遭逢平生首败,沉思七天七夜,终至满头雪白银发,剑术由此进入新的境界。 她于百年时大彻大悟,开创观音斋一门,因当年未能救出神秘女子耿耿于怀,是以门下修炼道法弟子,皆为女性。喻星洲奉其之位,甘愿屈居观音斋下,但凡骨骼清奇的女弟子,都送往此处。 仙历五百三十年,点星观十五年众门派仙术比试,喻星洲与噬魂府沐映寒相恋传遍天下,为怜行所不齿,观音斋与世尊坊决裂。 门下弟子,不得师命,严禁私自往来。 尤梓馨原本只是觉得自己碰到一个小角色,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世尊坊的傅九尘给撞了!虽也懊恼,但却在心里有了一丝悸动。那傅九尘进退有据,对待自己的嚣张跋扈,丝毫不以为意,显得心胸宽广,倒是更具掌教之风。自己闯荡江湖之初,傅九尘已负盛名,看来名不虚传。 不似那傅九书,一副小人的阴险模样。这种人,又怎能称圣? 这江湖气息浪荡不羁的傅九尘,令尤梓馨心动了。回想他面对自己的质问,侧身不语的模样,不觉羞红的脸蛋。 想不到,他长得真俊! “师姐!我都叫你好多遍了,你怎生不理会我?”身旁的小师妹将她拽了一把。 “嗯?”尤梓馨回过神,茫然看着自己的小师妹莫真儿。 莫真儿聪颖非常,习得不少观音斋绝学,怜行亲传子母双剑更是练成大家风范。对其宠爱有加,却也时常莫名担忧,不准她踏出山门,命她时时刻刻跟随尤梓馨。 “师姐,你不是喜欢上他了吧?”莫真儿闪着灵慧的双眼笑道,一张鹅蛋般的圆脸凑了过来,看得尤梓馨“心惊肉跳”。 “胡...胡扯些什么。”尤梓馨慌乱的揪揪自己的青色衣带。 “师姐你看,那傅九书一袭白衣,算是翩翩公子,师姐正好青衣为伴,一对璧人!” 傅九书?尤梓馨皱起眉头。 “这傅九书继承师尊喻星洲之位,世尊坊的名声可是比以前更盛了,师姐嫁了过去,岂不是成了掌教夫人?” “呸!这番话若是让师尊听见了,不罚你才怪,莫不是你皮痒?”尤梓馨佯怒,“那傅九书看起来就让人生厌,更别提师尊已下禁令,严禁门下相互来往。” 尤梓馨将手中的水桶递于莫真儿,“罚你今天挑水!” 莫真儿笑着接过。朝着石阶刚下一步,却站住了。 面前正是下山的傅氏兄弟!莫真儿朝后退了两步,缩在了尤梓馨身后。 “你们两个还不走,是想在我观音斋偷师么?”尤梓馨横了一眼,在傅九尘身上闪烁了几下。 “哼!”傅九书扭过俊脸,冷冷的看着尤梓馨,正要答话。 轰! 一声惊天巨响,整个山体猛地一颤!尤梓馨朝着山上看去,天际隐约一片火光,将半边天都染红了。 傅九书眯起眼睛,冷傲自负的一笑,“噬魂索命方觉冷,魂断黄泉且不知。你师尊孤芳自傲,有此劫数。也轮不到我辈前来偷师了。” 尤梓馨狠狠瞪了傅九书一眼,拉了身边的莫真儿,“我们速回山上看看!” 傅九尘看着她离去的倩影,“掌教师兄,我们要不要帮上一把?这观音斋和咱们的渊源......” 傅九书眉头挑动,嘴角牵起一丝微笑,“我们回去!还是静待观音斋的首席大师姐来求我吧。” 尤梓馨见到山门处一片火光,心里越发惊惧,一身粉裙的莫真儿更是跑得气喘吁吁。 山门处观音斋的门匾已经断为两截,两名接引女弟子倒在血泊之中,自腰部而下齐齐被人切断,残忍虐杀! “这是谁下的毒手!”尤梓馨怒视着两具冰凉彻骨、毫无气息的尸体抽出剑来。 此时大殿顶空乌云翻滚,阴风肆虐。隐隐传来肃杀之声。尤梓馨一挺剑身,朝着大殿奔去! 大殿门口竟然立着高高的一只白色魔幡!“是...噬魂府!”莫真儿惊呼道,“冥天仙君来了么!” 冥天仙君的魔幡不是数月之前,才从地府得到的魔宝么?怎地突然就祭练攻成了? 顾不得思绪,尤梓馨震起剑穴,促然一片玄红色剑气,比电尚急,朝着魔幡激射而去!咔嚓一声,将它劈成了两截。 啵!结界处撕开一角,尤梓馨一把扯开了殿门! 轰!强大的气流将尤梓馨的娇躯掀起,连人带剑弹了出去,冲坠于地,额头狠狠的磕在了地上!耳际一阵轰鸣,视线模糊隐约看见莫真儿被人高高揪起,硬生生被扯成了两半,她急火攻心,晕死过去。 第4章 大闹山门 观音斋大殿之上,乌云翻滚间闷雷数响,下起一场磅礴大雨,无数阴魂怨气顿将观音斋上上下下裹了起来。 冥天仙君面容阴寒,一身黑色道袍,周身以骷髅作饰,扔掉手上观音斋弟子的残手,自观音斋殿门走了出来,一声嗤笑,斜眼瞅了断为两截的魔幡,“怜行,纵使你徒有三千,难抵我双手之力,还是这般无用。” 他隐隐听得一旁石壁处悉悉索索,一双眸子精光闪闪,发现了一个身穿粉裙手持双剑满脸尽是惊恐的女娃儿。 “你也是怜行的徒儿吧,自今日始,观音斋烟消云散,你既有能力砍断我这白幡至宝,也有些道行,跟我走吧!”他黑袍拂袖一卷,将手持双剑的莫真儿卷起,哪里管她叫喊,一掌将她击晕,扛在肩上下山去了。 观音斋殿内煞气冲荡,元气紊乱,怜行喷出一口鲜血,手中碧麟剑顿失剑芒,望着雨势漆黑如墨,淋淋而下,祭出一颗白色珠子,握在手心,苦撑到了尤梓馨的面前,那珠子不过寻常珍珠大小,外形甚不圆融,坑洼不平。 怜行惨笑一声,知道珠子气息不正,此为自身元气大损之故,扶起尤梓馨服下,坐在她身旁默算片刻,体内气血激荡,已然冲破玄关,再无抵抗余力,急喘两声,就此气绝。 尤梓馨周身散发光雾,将身体护了起来。这一场黑雨,竟将观音斋内外无数骨血冲刷腐蚀的干干净净。 数月后。仙域东方世尊坊殿外。 浑身是伤的尤梓馨终于走到了山门,在噬魂府一番恶斗,自己竟连大门看守都未击败,不但不能为师尊讨回公道,还差点命丧黄泉。 单凭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撼动噬魂府分毫。 思前想后,仍是无奈选择了世尊坊这弟子众多的大派,以图为师尊及同门师姐妹雪恨。 “这不是观音斋的大师姐么!”世尊坊山门的接引弟子冷笑道。 尤梓馨扁了扁嘴巴,饥寒交迫的她无力再度辩驳,虚弱弱的说道:“烦请两位通报,观音斋大弟子尤梓馨,有要事求见傅九书掌教。” “掌教出去了。”那接引男弟子一脸不屑回答道。 点星观十五年大会将至,又有那位高人不闭关修炼,岂有外出的道理。 真是虎落平阳。 尤梓馨轻咬牙关,“烦请两位了。” “我说,你别赖在这儿啊,我可给你说了,掌教不在山上,你求我也没用。”接引弟子负手而立,挺了挺胸膛。 “云涯,怎么能和观音斋的大师姐这么说话呢。人家可是首席,没看带着师尊的碧麟剑么,这一剑挥出来,咱这山门也就破了,尤师姐,您来得也太不巧,师尊不在山上,你改日再来吧。”另一位接引弟子答道,上下打量着尤梓馨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尤梓馨见他眼神轻浮,强忍怒火,松开了师尊遗下的碧麟剑柄,低下头去,“既然傅师兄不在,我便在此处等待吧。” 她不争抢,乖乖走到石阶上坐下,身体摇摇欲坠,扶着路边石碑喘息。 那石碑是世尊坊喻星洲所留,上面刻着锄强扶弱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大的红字,尤梓馨望了一眼,心里一阵悲苦。 观音斋惨遭灭门,自己一人独活,四处寻找师父生前好友,听说是噬魂府下的杀手,竟无一人出手相助。果真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在乎实力。 仙域南峰无恨阁掌教沈逸仙,也不知他与徒弟到了何处云游。独自大闹噬魂府的山门,却双手难敌群魔,弄的遍体鳞伤。她素日仰仗师父威仪,骄奢蛮横,现下已再无帮手,万般无奈,只得来求傅九书。 “尤师姐,你可别碰我师祖石碑,免得脏了。”山门处传来接引弟子的叫喊。 尤梓馨哼笑一声,若是师尊尚在,这些混账东西哪里敢对自己这般不屑?抬头看着刺目的阳光,精神实在难以支撑,身子斜靠着“锄强扶弱”的石碑,睡了过去。 远处一个闷雷响起,谁会想到前一刻还阳光满布,后一刻就要大雨将至。 尤梓馨昏昏沉沉,在梦中仿佛见到师父怜行,与一班师妹们嬉笑怒骂,嘴角扯起一丝笑意。 此时一人自身前经过,他身穿一件白色长袍,腰间绑着一根玄红蝠纹银带,俊目轻撇一眼,看见尤梓馨的傻笑,牵着嘴角哼了一声:“全观灭门,尤大师姐还梦中带笑,真好兴致,师弟,我们回观。” 说话的正是傅九书! 接引弟子见掌教到了山门,急忙谄媚的上前迎接。 傅九尘轻摇折扇,看尤梓馨浑身是伤,正要冲着弟子说些什么,只闻傅九书冷冷的说道,“一个女人坐在山门,成何体统,赶她走!” 两名接引弟子立即奉命。 傅九尘收起折扇,嘴巴什么也没说,跟随傅九书进门去了。 那叫云涯的弟子上前推了尤梓馨一把,尤梓馨体力不继,硬是没醒。 “嗨!爬起来!到别处睡去!”另一个接引弟子上前就是一脚,料想是她无赖,脚上竟使了追月腿之力。 “咔嚓!” “啊——!”尤梓馨一声惊呼,只觉得左臂处一股撕裂般的痛楚,自己的左臂,竟然被对方生生踢断了! 那接引弟子一见自己闯了祸事,也知下手过重了,支吾起来,“谁...谁叫你睡来着,赶紧下去医你腿伤,莫要在此耍这无赖!” 尤梓馨扶住左臂,双眼怒视,捏了咒诀,给自己左臂下了一个护身咒,右手拔出了师父的遗剑! “呦呵,想打架硬闯山门不是?这是活的不耐烦了!”云涯也将剑抽了出来,冲着身旁闯祸的弟子使了个眼色。 “快去叫人,妖女要硬闯山门!”云涯喝道。 那弟子一愣,急忙去了。 “尤师姐,你要是知好歹,我这些有些许银两,送你便是,倘若在世尊坊山门胡闹,死路一条!” 尤梓馨慢慢从地上站起,“明明你们将我腿骨踢断,还要诬赖我硬闯山门,堂堂世尊坊,就是你们这些泼皮?简直不要命了!” “住口,尤梓馨!岂容你辱骂师门!”云涯一喝,挺剑急刺。 尤梓馨哼了一声,抬起就是一脚,将云涯踢到在地。见他捏手使诀,自己一记伏魔咒拍下!啪的一声破了其咒,击打在云涯的脸上。 “啊——!”云涯的腮帮立即高高肿起,想是一咒将他的下巴击折了。 “咔嚓”一声,尤梓馨一脚踏断了他的左臂! “你断了我的手臂,我也断了你的,两不相欠!”尤梓馨呼了一口气,身体歪了半许,一道黄色的符咒火辣辣的贴面而过,将几缕纷乱的头发烧掉。 世尊坊玄红色的庄严山门,一群捏诀的道人纷纷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第5章 掌教之怒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道士,一头墨黑色的头发,有着一双漠然的朗目,一张国字脸从容不迫。 接引弟子就在身边,指着尤梓馨说道:“就是她!” “尤梓馨,这是世尊坊的山门,不是你观音斋的大殿,休得在此胡闹!”他看向躺在地上的不住叫喊的云涯。 云涯捂住自己左臂,见同门到来,愈发叫喊的大声,从地上爬起,迅速跑到中年道士的面前,“周掌头,就是她硬闯山门,还把我手臂踩断了。” “周天佑!这小子嘴里没实话,我的手臂先是被他踢断的!你世尊坊欺人太甚!”尤梓馨皱起秀美目,一张惊世容颜怒到了极点。眼前的世尊坊弟子,自己倒也认得。 周天佑看了一眼汗如雨下的云涯,“叫你素日勤加练习,我世尊坊学的天师符法,正是观音斋伏魔咒、护体咒的克星。这么一点点小痛,也忍耐不住么!” 说罢,他脸上抽动了一下,“尤师姐,你是观音斋的大师姐,伏魔咒使得出神入化,我这弟子不过是山门接引弟子,他学艺不精,你下手忒重了吧?” “要护短么!”尤梓馨一振碧麟剑,嗡的一声,剑身隐隐发出淡淡的绿色。“我是观音斋大师姐,连傅九书那厮也不惧怕,你能唬我?” 周天佑怒目而视,“你观音斋全观灭门,唯有你一人独活,分明是你与邪魔勾结,招致师门惨祸。不然冥天仙君一人怎能如入无人之境?如今有求我世尊坊,仗着霸道蛮横,是撒泼来求的么!” 尤梓馨不禁大怒!“你说谁跟邪魔勾结!”也不答话,朝着周天佑刺去。 周天佑挡了一剑,见尤梓馨左臂低垂,果然像是受了伤的模样。左手捏诀,朝着尤梓馨左臂击去。 “鸟人!果然卑鄙。”尤梓馨翻转身体,忍着左肩剧痛,剑意换了方向,朝着周天佑下盘刺去。铛的一声,自右边伸来一剑,将她的剑再度拨开。定睛一瞧,是周天佑的师兄李向晨。 “尤师姐,有话好好说罢,你师门不幸,我等听了也都愤慨。但不分青红皂白,踩断云涯的左臂在先,就连番痛下杀手,是个道理么?”李向晨瘦削的脸上满是嗔怪之色。 尤梓馨倒也识得此人,他是傅九尘的首席弟子,师父怜行曾在上一次点星观聚会给她提点。 “李师兄说的对,她和噬魂府勾结,现在又来毁我世尊坊了!”周天佑怒道。 “你放屁!”尤梓馨喝道。 “尤师姐!你到我世尊坊,就是来打架的?”李向晨说着,将剑收回剑鞘,“要是比切磋,我向晨等你身上伤势恢复,好好与你斗上一场!” 尤梓馨看着他如同刀削一般的脸庞,调整了一下呼吸,师尊提过的人,果然不同,是个讲理的。心里不禁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她呼了口气,身上一松,周身痛楚又钻入脑海。 “李师兄,你算是说句人话。我观音斋惨遭噬魂府灭门,我是赶来求助。还望见到傅九书师兄。” “师尊刚刚回来,我去通报一声,至于其他的事,正事忙完,我们好好清算!”李向晨指了指云涯,冲着周天佑说道:“给他接骨,我去找师尊。” 周天佑点点头,看着他飞速去了。狠狠瞪了尤梓馨一眼,弯腰下去给云涯接骨。 尤梓馨看着他接骨,将自己左臂按在一旁石壁上,对准了位置,狠狠按了下去。 “啊——!”云涯断骨接上,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呼。 尤梓馨亦是满头冷汗,依靠自身的护体咒,攥紧了左手,愣是没出一声。众人见她刚强如斯,均是在心里一凛,相较云涯可见一斑。 虽然闻名与见面,这观音斋的大师姐都霸道异常,确实有过人之处。 世尊坊大殿内。 一袭白衣的傅九书正在与傅九尘品茶。 他眉眼低垂,细细品着那一缕苦涩和清香,心里一片清明。 “果然是上品。若是陆羽在世,也得赞无恨阁了,他师徒二人道法精进不少,却也找到了这等好茶树!” “大明境内,战事不曾断绝,要找到这等好树,很是难得。想我世尊坊幻境池的无根水,果然泡的清馨淡雅。”傅九尘放下茶杯,“民间有奶泡之法,据说也另有其味。” “哦?”傅九书眼睛一亮,“回头一试。” 他放下茶杯,却见面前端坐的玄红茶桌上溅了一处水滴,俊眉一皱,“今个儿是谁添水?” 傅九尘见他脸色不悦,走了过来,给他续上一杯,倒了八分满,以右手端茶,从傅九书的右方奉上,用自己衣袖拂去了桌上的水渍。 “是弟弟我。”傅九尘淡淡笑道。要说傅九书的脾气,自己深知。 傅九书知他有意隐瞒,盯着他将茶杯接过,“以后你专心给我奉茶吧,水有些热了。”傅九尘呵呵一声,“你不怕我奉酒与你。” 他在江湖上走动,喝酒自是不再话下。 傅九书横了一眼,“若是你在这大殿上敢粘带一丝酒气,看我不赶你出了山门!” 此时,李向晨恭恭敬敬走上殿来。 “启禀掌教、师父,观音斋的大师姐尤梓馨,在山门处求见掌教。” “怎么还没轰走么?”傅九书脸色阴沉下来,“云涯做什么吃的!去,不见,轰她走!” 李向晨看看一脸怒意的傅九书,又看看一旁的傅九尘,站着没动。心下计较,不敢提起。 “是出了什么事么?”傅九尘走了过来。尤梓馨的脾气自己多少知道了些,对着自己的师兄尚且如此,更别说是对着自己弟子了。 “她...”李向晨看了一眼傅九书,不敢说出实情。 “说!”傅九书站了起来。 “她弄断了云涯的左臂......”李向晨说道。 傅九尘吃了一惊,事情当真不小,虽说这山门的接引弟子道法实属下乘,但是山门象征世尊坊之威仪,容不得他人羞辱。 就是有心包庇,只怕也难。 傅九书果然大怒! “她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世尊坊又不是她观音斋,一个不知羞耻的东西!走!去看看!她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他怒气冲冲,一甩白色的拂袖,竟将配剑抓在了手上!走出殿门几步,扭头冷着俊脸撇了一眼傅九尘,“你不来么?” 傅九尘看着自己弟子,这事确实是尤梓馨做的过分,也是隐瞒不得,轻轻叹了一下。 傅九书扭到了李向晨的脸上,一双眸子冷的骇人,“罚今天添水的弟子,半年在后山种地,不得参与修炼!” 第6章 世间少有 傅九书白衣飘飘,瞬间神行到了山门,一双凤眼眯起,看到了尤梓馨正在与周天佑理论,隐约只听到她提到卑鄙二字,料想她正是咒骂自己。 手握流魂剑柄,嗤地一声,在两个弟子的身体中间空隙处,剑指前方划出一道剑气。只见那剑气如飞雁落渊,化作一道白色光弧,冲着尤梓馨逼去。待尤梓馨察觉抵挡,已然迟了。 当! 碧麟剑与流魂剑气相交,尤梓馨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磕在那“锄强扶弱”的石碑之上。 她本就重伤在身,元气不继,适才左臂折断,这一剑突袭如同雷霆之力,如何抵抗得了?噗的一口鲜血喷出,连人带剑坠落于地,连句话也未曾说出,就昏死过去。 傅九书身形飘动,挤开了面前的两名弟子。“这夜叉可曾骂我?” 众弟子见掌教亲临,纷纷拜倒,齐呼:“拜见师尊!”,他的提问一时无人作答。 傅九尘眼光一闪,身影晃动,瞬移到了昏死的尤梓馨面前,一探鼻息尚存,松了口气。 “师兄...这尤梓馨的左臂断了......”他说道,眼睛瞧向一边的元涯。 “这我知道。”傅九书见她抵挡,便知她手臂断裂,只是剑势已发,无法收回。“你们听着,无论谁擅闯我世尊坊山门,就如此待之!” 他一甩衣袖,转身回殿去了。 傅九尘扁了扁嘴,知他已经将此事托付自己,“天佑,我问你,这尤梓馨的左臂,是刚断么?” 周天佑听师父发问,眼睛看了一眼元涯,“你说。” 云涯低下头,闪烁其词,“是......不过她出言不逊,还要硬闯,徒孙就......” 傅九尘摇摇头,转身不再理会,将尤梓馨抱起,“都散了吧,好好看守山门。”他留下一句话。 他身形如电,几个纵落朝着偏殿而去。 尤梓馨在他怀里,闻到他身上的男子气息悠悠醒转,不禁涨红了脸,“你作甚,快放下我!” “别动。”轻轻一句话,尤梓馨只听得双颊发烫,一阵迷糊。这般近距离与心仪男子接触,还是第一次。 他白衣若雪,胸膛宽阔,一张五官的绝妙搭配,显得更是精致莫名,世间何来这般飘逸出尘的男子? 尤梓馨一阵甜蜜又有一份痛楚,弄得自己都不知道双手如何摆放。 待右手扶到他的肩膀,瞅见他鬓角有了一丝白发,想上手给他拔掉,却又怕太过唐突无礼,傅九尘见她欲言又止,“怎么?” “没...没事。”自己一个女人,又未出嫁,怎能给他说出这等事,也是自己好的不瞧,非要看他头上白发。 傅九尘微微一笑,已然踏入偏殿大门,将尤梓馨放了下来。 “我师兄出手重些,但事情经过已经了然,你左臂受伤,也是我世尊坊的弟子太过,我代他们给你道歉。”他伸出手,将尤梓馨的左手捏在手心,右手捏了剑指,在她断臂处运起道法。 这江湖气息的修道之人果然不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只有自己的伤口,并无半点拘泥,反倒比起傅九书,不似迂腐卑鄙。 尤梓馨只觉左臂断口处一阵火热,不多时,已然恢复如初。 “你既有求于我师兄,还是在世尊坊住些日子,我这偏殿,就让于你吧,至于观音斋遭劫之事,需从长计议。”傅九尘说着长叹一口气,自己师兄是个喜怒无常之人,不知道会怎么处理。“你身上有伤,世尊坊偏殿居多,门规森严,不要四处走动。” 他转身朝着大殿方向走去,想是要向傅九尘禀告。 尤梓馨站在殿门口,看着大殿前的荷花池,一眼满池碧水,满池荷叶满池花,清香弥漫,闻之心旷神怡,清凉顿生,身上居然疼痛尽失,怔怔望着那翩翩男子去了。 一场大雨,终于忽然落了下来。“荷深水风阔,雨过清香发。”她想起幼时母亲教过的句子。 傅九尘进了大殿,抬眼看着傅九尘微眯着凤眼,漠然难测沉着脸的模样。 “师弟。你是想收个女眷么?”他开口问着,举起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 “师兄,你也知道,我自跟随师父学道,赐名傅九尘,已经心无旁骛,怎么会有这种心思?过去种种,历历在目,悔不当初啊。”傅九尘在一旁侧坐下来。 “那你抱着那尤梓馨作甚?你不注重威仪,颜面不是要丢尽了?”傅九书放下茶杯。 “师兄,我出身江湖,这些倒也没什么,弟子们如何看待,并无干连。只是观音斋惨遭噬魂府灭门,有求于我世尊坊,想是也看到我世尊坊为天下第一修仙派,能与之抗衡。”傅九尘看着他脸色说道。 “莫要跟为兄说这些,世尊坊名过其实,这修仙的派系何止于此?腾蛇涯、半月峰、释迦教、问心坞这些地方她不去求,倒要来求我们?哼!”傅九书翻了一下眼睛,“其实这女孩子倒有几分傲骨,就是太过骄傲,为兄的一剑,是要她收敛一些。若是求助,另寻他门吧。” “我已经让她在偏殿暂住几日了。” “还说你不是收女眷!”傅九书怒甩茶杯,“她是何身份,能住得你的寝殿?” “师兄,她右臂系云涯等人所伤,传了出去,岂不是说世尊坊欺人?”傅九尘辩解道。 “世尊坊没甚名气,不怕被她败坏。既然你不是想收女眷,明日送出去吧。”傅九书下了定论。 “师兄......于情于理,也得待她身上伤好如初,才是待客之道......” “待个屁!你这就赶她走,为兄不怕别人笑话!除非......嘿嘿,师弟,想当时在观音斋院门,我就见你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想是动了凡心了吧?若是如此,我为你们主持大婚便是。” “师兄又胡扯了。我修道心意坚决,又哪里有过这等龌龊事?你非要给我扣这帽子么?” “你不想么?那好,我收!你去准备大婚事宜,我娶了这女子!” 傅九尘闻言一愣,冲着师兄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傅九书仰了下巴,眼角划过一丝轻蔑,“你既然没有这个意思,为兄有了。你酌办便可,可有异议?” 他早就听闻门下弟子纷纷议论,傅九尘心胸宽广,是掌教之才,在心里生了间隙,认定了傅九尘动了心,若是利用此女逼走傅九尘,再好不过。自己只需一场大婚,傅九尘定会避嫌下山。 “这......”傅九尘哪里料到他会有如此想法。 “这还不简单,你对尤梓馨说,如若嫁了我,我替她报师门之仇!”傅九书笑道。 “我试试吧......”傅九尘连眨了几下眼睛,心里却另有一番思绪。 第7章 饮酒相知 尤梓馨一人独自在傅九尘的定星堂,红着脸迅速扫了一周,这是一间极其雅致的客厅,家具全是金丝楠木,茶具全是一等一的精品,就连地毯在世间也是价值连城。 她看着家具,想得出神,只见殿中桌上,放着一只雕刻精美的红瓷酒坛。 不禁走了过去,那酒坛用泥封了口。 他出身江湖,相必常常饮酒吧。想至此处,自己脸又开始发烫,不知道怎么想出与他递酒的场面。她忙正了正心神。 “你在看什么?” 尤梓馨完全未能察觉,只觉傅九尘的声音就在耳畔,心头一跳,扭头看去,魂都要没了!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要不,也不求那傅九书了,带着他走,伺机为师门雪恨可好? 呸!尤梓馨啐了自己一口。 “没...没什么,你这偏殿好雅致,是你一人独居么?” 傅九尘皱着眉毛,点了点头,“适才我从正殿回来,师兄有些事情想要问你。”他看着面前的酒坛,心中一片愁云顿时舒展。“你酒量几何?” 尤梓馨脸色更加红了,心里犹如小鹿乱撞,自己刚才还幻想此景,怎地他就有了这般提议,莫非他兼修玄学,能掐指推算? “在江湖上走动时,也曾饮些。”尤梓馨低下头害羞的说道。 傅九尘见她形如鹌鹑,不禁轻轻发笑,这尤师姐着实有趣,一会儿蛮横霸道的好像打家劫舍,一会又突变大家闺秀一般扭扭捏捏了。 “来,既然我为说客,也就破一次例吧,你重伤少喝一点。”傅九尘朝着酒坛走去。 说客? 是要赶我出门么?尤梓馨像是浇了一盆冷水,想来傅九尘也不过如此。一张英气俊秀的脸庞顿时生冷,“不消傅大侠破戒饮酒了,我尤梓馨孑然一身,既无相帮之意,梓馨告辞。”她行了一礼,便要转身出门。 “尤师妹且留步。”傅九尘打开了酒坛,顿时满堂飘逸着酒香,“不是赶你,是有一件好事。” 好事? “我师兄特意嘱咐,要留尤师姐住一段日子。”傅九尘转过身去,盛了些酒。他轻轻摇了摇头,这说媒的事宜,自己做来还真是棘手。 但丹霞堂里女弟子跟随施恬雅下山,更是无一人身在殿中,尤梓馨偏偏泼辣,寻常又有谁来敢说?他双手端着酒杯,闻到酒香,心里更是一荡。 酒可是好东西啊。 “尤师妹,不妨先...”他刚转身,尤梓馨已经走到面前,夺过酒杯,一仰而尽。 她微蹙峨眉,伸出袖子拭了一下嘴角。 傅九尘见她利索,心下一喜,在世尊坊中,傅九书并不饮酒,门下弟子又有何人,能与自己痛饮一番?见尤梓馨豪爽,自己倒不能输这女子了。待喝至半巡,再说媒吧。 “好,我也敬师妹一杯!”他给自己杯盏倒满,也是一口喝下。 辛辣的酒味入喉,顿时心里的一阵憋屈无影无踪。修炼仙术不比闯荡江湖,少了几分豪气干云,更无江湖中自在逍遥。 “我记得尤师妹在江湖上时,人称凌波仙子,剑落无声,其行如风。今天以酒做媒,倒是得见风采了。”傅九尘赞道。 尤梓馨微笑上前,从傅九尘手中接过酒盏,给他续杯,“这一杯,轮我敬你,在观音斋前,我失礼了,向你赔罪,自罚三杯!” 她手下不停,竟连饮了三杯。一片红霞映上脸庞,更添标致。 傅九尘走向院门,冲着荷花池边的巡逻弟子喝道:“取些菜来。”回头俨然一副兴奋的模样,“有酒无菜,倒是我这东主不是,今天不论门户之见,只轮酒品好坏,呃......” 他寻找殿上,并无圆桌。 “来,傅师兄,我们就在此地坐饮!”尤梓馨说完,竟然将他的酒坛拿起,席地而坐,盘腿坐在了玄红地毯之上! 一杯酒冲着傅九尘举起。 傅九尘将折扇自腰间取下,将下长用了折扇在后背一缚,也盘腿坐了下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这酒这般喝法,糟践了。”尤梓馨捧着酒杯说道。 傅九尘双眼一亮,“尤师妹怎看?” “此酒醇厚多变,香气奔放,饮之细细绵绵。应要细品。” “真想不到,好一个凌波仙子,竟然识酒,我傅九尘可算遇到知音了!来,再喝一杯!待明我下山去,寻些好酒来痛饮。” 尤梓馨欣然一笑,笑靥如花,哪有这般赞人的,傅九尘再修炼,也离不开他的“酒罐子”,这一坛酒怕是保不住。自己与他同样出自江湖,以酒结识亦也缘分。 李向晨端着菜品走到门口,猛吃一惊,师父怎地开始饮酒了?看着木盘中菜味寡淡,又复端了回去。却见傅九书立于荷花池侧,冷冷的看着定星堂的方向。 “掌教。”李向晨托着酒菜,恭敬叫了一声。 “去整几个下酒菜,这些菜送我殿中罢。”傅九书凤眼低垂,带着隐隐一丝笑意。 喝吧,喝到最后,人还是我的,看你还有何脸面留在此处。 李向晨见掌教并无怪罪,放下心转身去了。 酒过三巡,傅九尘和尤梓馨旗鼓相当,均已微醉。 “我道人言,女孩儿家自带三分酒量,原本不信,今日倒是见识了。”傅九尘一双醉眼,已经无了礼数,直勾勾的盯着尤梓馨,一番言谈,已经将两人的情谊拉近不少,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观音斋下,巴蜀之地,酒发清香,寡淡无味,不温不火,底蕴不比中原,我知中原之地有一家酒馆,藏酒多年,明天随我去,我们取来喝!” “取?”傅九书嘿嘿一笑,“你诳我要去白虹社偷吧。” “哈哈...”尤梓馨见他一猜就中,也乐了起来,“你倒聪敏。不告而取是为偷,我们告诉他要喝不就得了?来日方长,还不知道有多少酒等着我们去品。” “对!有理!尤师妹,来日......”他说至此处,猛然一顿,胸口像是被大锤重击一般,原本一脸笑意,登时沉下。 “怎么了?不喝了?” 自己做了师兄说客,是来说媒的啊! 傅九尘惊得一身冷汗!适才放纵,喝呼酒菜,定星堂就在师兄的托月殿左侧,自己一言一行定被傅九书知晓。自己还和这“掌教夫人”喝得不亦乐乎。 “呃,尤师妹,现下...有件事......事关世尊坊和观音斋之间的喜......”他未说完,一只酒杯递到面前。 “罚酒!你提议痛饮,谁教你提门户事宜了?” 傅九尘一愣,面前的尤梓馨艳色如春,一片粉唇娇艳欲滴,接下酒杯时竟然怔了。 “喝!”她仰起雪白的脖颈,一饮而尽,杯底冲向傅九尘。 要不,改日再议? 傅九尘望着手中的酒,舔舔自己的嘴唇。 “要人喂么?”尤梓馨柔声嗔道,殊不知自己一句,足够令人销魂蚀骨。 傅九尘呼了口气,将满杯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第8章 偷鸡蚀米 尤梓馨发了高烧。在第二日,就卧床不起。她身受重伤,偏偏又饮酒过量。 傅九尘在床榻前见她迷糊中胡言乱语,心里十分自责。 原本借酒提亲促使她与师兄成婚的,却不想连他都醉了。喝酒误事,真是一点不假。 “白虹社的酒,待我病好,一同去取吧。”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伸出手臂,抓住了面前的傅九尘。一张俏脸不知道是高烧所致,还是羞愧难当,弄得满脸通红。 傅九尘有些难以招架。尤梓馨也确实与自己相遇的名门闺秀、江湖女侠不同。 扭过眼神,点了点头。只是自己如何完成此约? “师父......”李向晨一身道袍,站在殿门处唤道。 傅九尘见尤梓馨又迷糊睡去,呼了口气,走了出来。“何事?” “冥...”李向晨朝着尤梓馨的木榻瞅了一眼,“噬魂府冥天仙君来了,现正在后殿和掌教一起......” 傅九尘一惊,忙伸手一拦,示意出殿门再说。 十五之期将至,噬魂府先灭了观音斋,此时到这世尊坊,又所为何事?难道是打听虚实?还是走漏了消息,知道尤梓馨在此? 他带上配剑,关了殿门,神色严肃的走向后殿。 冥天仙君心性多疑且残忍嗜血,他若到来,势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刚踏上后殿的汉白玉石阶,便听到冥天仙君狂妄恣意的笑声。 “傅掌教说的在下并不认同。”冥天仙君一张阴晦的灰脸此时发着笑意,紫色的衣袖在风中摇摆,看似孱弱的身影毫无预兆的跃上半空,一掌击在后殿的梧桐树上,一路急速坠下,如同一只紫色的大鸟落回原地,一身骷髅牵连着哗啦作响。 可怜一颗梧桐树,在他妖力之下,迅速落叶枯萎。 “佛说平等,故无分善恶,生死由命,轮回即佛理。倘若我不来世尊坊,这树便也没了劫数,观音斋之命数,本为天意造化。我不为,自有人为。此为兴衰之理。”他一番诡辩,让傅九尘紧紧皱了眉头。 “仙君说的极是。”一袭白袍的傅九书嘴角牵起一笑,眯着凤眼伸手取了一片落叶,“但人为万物之灵,兴衰荣辱乃人念所向,尤梓馨此时正在我世尊坊做客,不日将嫁我为妻。我自己的妻子,岂能容人带走!” 他口中说的阴寒,傅九尘不禁闪烁了几下眼睛。 “观音斋的伏魔咒无法与傅道兄的天师符法相抗,此为天下皆知,尤梓馨身为观音斋首徒,叫嚣跋扈,娶这样一个女子,于世尊坊颜面有损。傅道兄你......”冥天仙君顿了一下,“我闻世尊坊丹霞堂施恬雅出身名门,其貌美绝伦,温柔妩媚,从不伤人性命,与正邪高手名宿过招竟无败绩!这才是上上之选啊!” “这不消你管,我独好此口。”傅九书冷冷回道。 “哼!傅九书,你不过一个小人,想是贪她观音斋的独门幻境的血穴,想引以己用吧。加上你世尊坊的幻境血穴,在三年后的点星观,好技压群雄!少以颜面何存这种借口唬我!”冥天仙君喝道。 “这都被你瞧出,我世尊坊焉能成为天下第一修仙大派?总之,让仙君失望,这个女人,我娶定了!” 冥天仙君脸色一横,鬼爪掀起一阵腥风,朝着傅九书面门袭来。 傅九尘知他噬魂鬼爪的厉害,只见随他漆黑的双手,空中浮现出数只扭曲的妖灵,一并扑上!他提气出剑,一招世尊坊月蚀剑的“剑声破空”,带着寒光弧线,挡在了傅九书的面前。 无数剑气从他周身扩散,强劲的灵气与冥天仙君的浊气相触,碰的一声,竟让冥天仙君退了半步!那随着鬼爪出现的鬼灵,纷纷遁去! 他身子潇洒跃起,双腿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右手将剑投掷插入地下,在傅九书的四周布下圆形的八卦天师阵,一抽腰间折扇,瞬移即至到冥天仙君的面前。 哗!折扇一点,抵住冥天仙君的额头,“想打,我奉陪!” 傅九书哼了一声,松开了右手紧握的剑柄,傅九尘一番出手,在他眼里皆是故意卖弄,难道自己的无为幻指和流魂剑、天师符挡不住么? “仙君心有残疾意无尽,迫切的想得到观音斋的幻境血穴吸收灵气,这番心情在下明了,不过,想要与本尊动手,还需时日。如同仙君所言,命数本为天意造化。” 冥天仙君自幼遭父母遗弃,以此为耻,听傅九书出言讥讽,一张灰脸登时气得紫红一片,一双三角眼与塌鼻梁更是拧到了一起。 “傅九书!你借着雪恨之由霸占尤梓馨,比起我光明正大与怜行一较高下,不知差了多少,你个卑鄙小人。”冥天仙君怒道,这番来寻,只怕是白走一趟了。 傅九书哈哈一笑,身子微侧作势要走,忽地停住,扭过一张轻蔑的脸庞,“若是你要娶那尤梓馨,我让你便是,不过,得人家姑娘乐意才行。” “仙君,我师兄已经有言在先,这尤梓馨,呃,已经是我世尊坊的掌教夫人,你...还是下山吧。”傅九尘不敢放松,仍是小心戒备。 “傅九书,如若不是我白幡被人劈断,岂能让你小人得志。到了三年后的点星观,我们再一决高低!”冥天仙君阴着脸庞,冷哼一声,朝着前殿走去。 他心中另有计较,观音斋已毁,只要派人守住此地,傅九书就算知晓幻境血穴的进入方法,想要进去,也非易事。 傅九书低垂着凤眼,向李向晨一摆手,“送仙君下山。”自己朝着傅九尘慢慢走了过来,“师弟,可曾将为兄之意转告尤师妹?” “呃,师兄,我虽提及,但尤师妹重伤未愈,一场酒醉,现下重病在身......”傅九尘闪烁着回答。 “嗯。”傅九书观他神色,心里发笑,正是盼望如此。“既然重病,我也去探望一下,若是能运功治疗,我就替她医治罢。”他存心要师弟心生愧疚,自行离去,见目的已达,也就乐不可支。 傅九尘长叹了一口气,内心再度纠结了起来。两人各怀心事,一喜一愁,朝着定星堂走了过去。 定星堂中,弥漫着一股胭脂花香和扑鼻酒气,傅九书不禁皱起眉头。 朝着内堂床榻上瞟了一眼,只见被褥掀开,床上空无一人。 “人呢?”傅九尘心中一惊! “来人!”傅九书喝道。 傅九尘的小厮走了出来,低头回道:“公子。” “我问你,这榻上的人呢?去了何处?”傅九书眼见自己妙计得售,却生出无端变故,一时又怒了起来。 “她适才醒来,就出了殿门下山去了。”小厮回道。 “她身负重伤,又有重病,能走多远,若是被冥天仙君掳走,只怕凶多吉少。九尘,看你喝酒喝出来的好事!你立即下山,给我找回来!”傅九书冷哼一声,转身出了殿门。 傅九尘只觉头大如斗,这尤梓馨怎地一点不让人歇喘?现下有性命之忧,又要跑到哪里去?又能到何处去寻。 望着通往山门的石阶,心思转念,难道!他身子猛地一震! 二十年窖藏太和酒的白虹社!她一个女人,难道真的去偷酒了么! 尤姐姐,您还真是说风即雨啊! “为何不加阻拦?”他怒斥小厮。 “那姐姐会飞啊,我哪里拦得住?”小厮抱怨的说道。 他站在堂中,眼光飘到了面前的荷花池,望着一池的荷花,忖量其中之意,一股久违的愁绪涌上心头...... 傅九书怒气冲冲的回到自己的托月殿,只觉木桌碍眼,一脚将它踢翻! 好好的计策,只消这尤梓馨与傅九尘再多交会几次,便可大功告成,结果,人算不如天算,这姑娘居然逃了,若是落在冥天仙君手中,岂不是逼着自己和噬魂府结下恩怨? 偷鸡不成蚀把米,居然把自己都牵连进去了! 第9章 白虹鬼社 尤梓馨周身疼痛,世尊坊的傅九书显然不会帮自己报仇雪恨,与其留在世尊坊遭人冷眼,不如自己下山游历一番,说不定能遇到些世外高人,替自己出出主意。 虽然邂逅傅九尘,他听命于自己的掌教师兄,也有无奈之处。唯一欣慰的是,自己握了傅九尘的手,他可并无拒绝。 她心情甜美无限,迷糊的御剑飞行了一段,无奈灵力无继,只得落下云头。 按着记忆,此处距离洛阳城二十里,白虹社应该在附近的山群腰处。 她不敢有损师尊遗剑,从小路边草丛取了一根木枝,向着白虹社走去。 除了娘亲和师尊,还是第一次为了心仪男子去寻酒,待拿到酒后,送到世尊坊山门。傅九尘就算再痴傻,也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若他接下,待师父大仇得报,自己随着此人走遍天下,尝遍天下美酒,闲暇之余除鬼比剑之乐,强过修仙百倍。 想到此处,身上的疼痛之感竟然都减轻了。 “慢些姑娘!”一声苍老的叫喊,将迷糊的尤梓馨唤醒。她差点撞到对面走来的男人身上。身穿粗布衣衫的一个挑夫从身边走过,背着一摞柴火。听口音,正是白虹社府邸附近的村民。 “老丈,请问一下,白虹社离此处还有多远?”尤梓馨问道。 那老农猛地站住,一张黝黑脏污的脸庞惊惧的看着尤梓馨,“白虹社?你问哪里作甚?” “我去买酒。”尤梓馨回道。 “白虹社早就不酿酒了,那里已然荒废。”老农吸了一下鼻子,上下将尤梓馨打量了一番。 “荒废?” “白虹社的小儿子去做官,被起兵谋反的暴民所害,白家之后一落千丈,没多久就破败了。只在这山坡上,留下一处空宅,附近的村民都搬到山下居住。可不是荒废了吗?” “那里的地窖藏酒呢?哪里有卖?” “哪有什么藏酒,白家人都快死绝了。”老头回道,接着皱起眉毛,“什么地窖?” 尤梓馨皱了皱眉,心里也释然,自己跟随师尊修炼已逾五十年,世间不知又生多少变故。不过这地窖,确实是白家人不传之密。自己闯荡江湖那会儿,经常去偷酒喝。 她望了望山腰处,黄昏之色笼罩着山腰,照的一片金黄。 既然都已经到了,怎么说也要上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地窖的些许藏酒。 “多谢老丈。”她转过身体,继续朝着山腰走去。 “姑娘,那里可不能去,传说闹鬼。”老头好意提醒了一句。 闹鬼? 尤梓馨停下脚步。 “那白家小儿子死后,家人弄过法事,不过从那时开始,宅邸不宁,我年长离军回到乡里,听说死了不少人,你要是非去不可,还是明天再去吧。” “咳咳!”尤梓馨觉得喉咙干渴,咳嗽了两声,“不妨事,我去看看就下山。” 自己伏魔咒诀烂熟于心,若是真遇到鬼灵,除了就行。那老农见她绿衫上隐隐透着血色,又见她腰间缚着长剑,从军多年,知道对方定有异术,也没多问,转身下山。 尤梓馨走到了白虹社的门口,看着面前的断壁残垣,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雪白的院墙已经发青,一道道裂痕无人修葺,倒塌的玄红梁柱上,也杂草遍生。 回想那时自己还没有手持经书诵念经文,周身也没有环佩宗教七宝。扎着青涩的麻花辫,穿刚刚及膝的白布裙,不写字不燃香,跟随母亲到这里打酒的情形。那时的白虹社如日中天,怎地年岁渐衰,百转千回,成了现下破败的残相。 尤梓馨沉着脸,跨过脚下碎裂的门匾,走进白虹社的残门。 盛夏,夜风徐徐袭来,伴着满塘子水气清爽味道,原本让人着迷。但是双眼望去,无不是杂草滋生的一副景象,就连断了一半的石屏风后的假山,也都长满了绿色的青苔。 她盯着残破的屋门,只见窗棂上皆是大小不一的破洞,心里一阵难过。 现下观音斋空置一年,也会变成这般模样吧。若要自己重建,更加力不从心。 她刚刚叹下一口气,只觉身后一股劲风,冲着脖颈处袭来!她身子朝左急跃,回头一瞧,惊的魂飞天外! 身后是一只面色发青的女鬼,正歪着脖子,那青色的脖颈被利器切断了一半,汩汩的黑红血液不断喷涌在白色的纱裙,右手紧握了一把唐刀,似乎刚刚劈落。那双毫无眼白的双瞳,正冲着自己慢慢越张越大。 “千觔宝杵,降伏魔精,敢有干犯,化作微尘。”尤梓馨毫不犹豫,念了咒诀,一记蓝色光弧裹着道咒掷了过去,不想那女鬼身子一虚,转瞬透明,唦的一声,钻进墙壁隐遁! 尤梓馨冷哼一声,“躲,你能躲到哪里去!”右手一甩,又是一咒击在了墙壁之上。 蓬!残破的宅屋传出巨响,一顶棺材盖撞破房门,飞了出来! 耳边听见那女鬼又出动静,尤梓馨伸出了左手,一把捏住了女鬼刚刚探出墙壁的头,“我乃观音斋大弟子尤梓馨,你再投胎去罢!” 她右手捏了一个手印,迅速的在那女鬼的天灵处扣下。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下,女鬼登时魂灭神消!身影虚形化作亮光数点,飘到了尤梓馨的右手剑指的指尖。吸收了些许灵力,尤梓馨的神智愈发清明了些。 似乎高烧,也变得若有若无了。 呛! 尤梓馨望着地上飞出的棺盖,拔出了碧麟剑。管你白虹社里有多少孤魂野鬼,既然已经被我遇到,就别想着逃! 她慢慢踏入宅屋,屋内一共摆放着五口寿棺,前端大,后端小,棺材的正面材头上画的是碑厅鹤鹿,琉璃瓦,棺上雕着展翅腾飞着两只雪白的仙鹤,显得十分清洁幽雅。 唯有正中没了盖的这一口,里面空空荡荡。 环顾宅院,在朦胧月色之中,一切都异常安静。 她甩手在自身下了金刚咒和天蓬咒,看着黑黢黢的内堂,眯起了双眼。 被自己杀掉的女鬼手持唐刀,是一个妇人的装扮,不知道又是带了何种执念逗留人间,话说鬼灵死后往往反复其死,难道这一宅院的棺材皆因她一人重复所为? 凡夫俗子,必然对于鬼灵无法察觉,于是她杀尽了庄里的人,吸尽他们的阳气,留存在此,继续害人。 但是这飞出屋外的棺材盖儿如何解释? 这里至少还有一只! 她心里做了计较,决定想内堂深处探上一探。 第10章 心有灵犀 一入内堂,脚下猛地一晃,尤梓馨差点绊倒,低头看去,脚下是一滩稀泥。 一股阴寒而又腥臭的味道传入鼻孔,自己的左脚正踏在一个大脚印中央。 “哇!这是脚印还是手掌?”她惊呼了一句,眼里却见内堂陈设富丽,只是满地的淤泥阴气沉着不堪,内堂中的太师椅,正在一前一后的荡着,吱呀作响。 但凡阴气过重的宅院,引鬼魅到此吸练的最是常见,不过脚印如此巨大,只怕是尸鬼。 说到此物,尤梓馨跟随师尊破过一只,倒也知道破法,枣核七枚,钉入尸脊背穴抑或是伏魔咒下咒焚烧。 最为忌讳的就是砍断分而克之,若是遇到游尸,只怕砍断的另一半就能立即遁走。 这个东西适才一定躲在棺材,见我收了那女鬼,所以窜至内堂了?尤梓馨左手捏了剑诀,做了伏魔咒的起手。 不对! 她刚踏入内堂的一步,又退了回来,一股寒意从头颅酥麻到后背。 若是尸鬼,又怎么能坐那太师椅,弄得太师椅摇晃不稳? 剑指按住眉间,“一十二年观错过!” 她迅速开了天眼。 在昏暗的内堂中,周身皆是墨绿的肤色的一具鬼体正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捏着一个罗盘。身上的衣衫已经成了碎片,腐烂不堪。一双大脚,硕大无比。 “我乃观音斋大弟子尤梓馨,你是何妖魔鬼怪,一点鬼气都没有!”她喝了一句。 墨绿的尸体长发一甩,张开巨口,“哇——!”的吐出了血,口中鲜血汩汩而流,喷溅了全身! 如此有意识的尸鬼自己还是第一次见,不知道鬼握着罗盘又弄些什么鬼。 也许是听了某些方士的求仙之术,已成飞僵? “无知小辈,杀我爱妾,我叫你插翅难逃!”那绿毛尸自太师椅站了起来,阴气倒不见更甚,尤梓馨却听得身后棺材盖啪啪皆被掀开。 敢情这白虹社一家老小,除了绿毛尸口中的姬妾,都成了飞僵不成? 她飞速的一回头,却见一个淡蓝发白的东西猛扑了过来。 “妈呀!”竟然全是鬼灵,并非移动缓慢的僵尸!她一下算计差了,顾不得内堂地面脏污,就地一滚,算是避开了鬼灵的一扑。 眼看着那蓝色的鬼灵宽大透明的衣袖卷起,冲进了墙壁。后背嗤啦一声,连皮带肉狠狠的被抓了一把,自她雪白的肩头直至腰间,被绿毛尸抓出了三道长长的血痕。 怎地这般大意,竟然让这鬼东西伤了自己。 尤梓馨急忙虚空画符,朝着绿毛尸拍去。那绿毛尸狡猾的紧,见符咒透出深蓝光芒,晓得厉害,怪叫一声,跃上了楼顶,在房梁之上手脚并用,飞速的在梁上爬行。 嗤!尤梓馨的后背又遭那透明的鬼灵抓了一把。绿色的长裙算是全毁,整个滑腻雪白的后背上伤口又加三道,触之惊心。 她转身朝着外堂望去,只见四只飘飘荡荡的鬼灵,带着压迫之气,自木屏风外穿了进来。 这里腹背受敌,得再向屋里再进些一并除了这些才好! 她身子刚刚跃起,楼顶上的绿毛尸呼地扑了下来,将她撞到一旁的木椅之上,咔嚓一声,压碎了那木椅,紧紧扣紧了尤梓馨的双臂! 身边鬼气渐重,除了那外堂飘入的四只鬼灵,自房屋内堂廊下,又呜呜的飘来几只。 里面的更多! 尤梓馨的后背紧紧贴着身下破损的木椅靠背,身后的伤痕疼痛难当,想是流了不少血液,引得这些鬼灵更是变得迅捷,接踵而至,不消片刻,布满了整个内堂! 她心里更是惊惧,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是这种死法,被群鬼分而食之。 阴气渐重,就连意识也逐渐模糊,握住碧麟剑的右手,也没了力气。 混沌之中,只觉肚腹一阵潮热,一道炫亮耀眼的白光,自胸腹之间发了出来,绿毛尸一声惨叫,撤掉了双手,急速退去。 说时迟那时快,尤梓馨扔了剑,双手运诀,手中的符咒交替拍了出去! 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响起,身边的鬼灵纷纷逃遁,却被符咒一只只拍得燃烧殆尽!不消片刻,阴气散去,在内堂之中纷纷留下残魂灵气。 尤梓馨纷纷吸入了鼻中。 绿毛尸扑通一声,冲着尤梓馨跪了下来。 “饶命!”他喝了一声,双手伏地,表示臣服。 “你不生不死,吸取灵气作为修炼,本是修仙之法,但在此聚灵为害,就是罪过了!我岂能饶你!”尤梓馨喝道。 “仙尊饶命!我本无意冒犯仙尊,这积灵之术,是从一方士口中无意得知,原本只是作为家宅自安富足之用,却不想,小儿惨死,为使小儿死后复生,一场法事下来,弄得妖术附体,牵连家人性命,实非所愿......” 尤梓馨将碧麟剑自地上捡起,呼地一声指向绿毛尸,“你不死不活,在此间害了多少人命,到了今日运数尽了!” “仙尊......” 她一咒拍下,不理会绿毛尸的叫喊,也同样将他燃成了灰烬。 这一番折腾,灵气又有所增长,但是身上的伤势却愈发重了。只是受困之时,身体的白光又是怎么回事?她那里晓得怜行死前,将毕生修为化作内丹推送入腹,对此丝毫不解。 不过有惊无险,自己还是活下来了。 她回剑入鞘,见衣不遮体,也就走入内堂细廊,一间间的寻找衣物。虽然阴气颇重,也要比赤身露背好的多。 终于在南厢房内,寻到一些白裙,她匆忙换上。出门时见到院内的地窖出口大开,似有水响,走近一瞧,几具浮肿不堪的浮尸飘在满是酒香的液体之中,不禁长叹一声,白虹社无数藏酒已然尽数毁去,世间再无太和酒了。 慢慢走回了内堂,抬头望着破损的房梁,却瞅见梁上酒坛,不禁大喜,跃上细细观察,虽然酒坛甚小,只手可握,却是存放的最后一坛! 总算不虚此行! 兴冲冲的握在手上,尤梓馨朝着白虹社外走去。 刚至前院,身边一道紫影闪过,咔嚓一声,自己的左臂被人拽起,登时脱臼。正要呼喊,嘴巴被人紧紧的捂住! “女娃儿,你让我一阵好找!”那声音沙哑而冰冷,尤梓馨怎能不识?眼底余光看见了身后紫影身上的骷髅挂饰。 冥天仙君! 尤梓馨暗暗叫苦,先遇鬼灵,又遇魔头,再难活命。 冥天仙君将她一把抱起,飞一样的躲避在了假山之后,他收了妖力,屏起呼吸,从假山上的缝隙看向门口的位置。 呼的一声,一道白影映在尤梓馨的眼中,果然与他心有灵犀,傅九尘竟出现在眼前。看着傅九尘一脸凝重,一双星眸在四处打探,尤梓馨眼泪唰地掉了下来,对冥天仙君的惧怕已被满腔激动的思绪代替。 他怎么来了?又怎么知道我就在此处? 定是他已知晓了我的心意! 第11章 薄情冷心 冥天仙君心中大喜,他被鬼阴之气吸引到此,本以为可摄魂增益,却不想上天竟给他送了如此厚礼!只是忌惮傅九尘月蚀剑之威,遂躲在假山之后,意欲偷袭。 尤梓馨拧了拧已经被冥天仙君强行按住的身体,丝毫动弹不得,只见冥天仙君慢慢举起了肤凉如蛇的手臂。如墨的手掌中间,凝聚起一团翻滚的黑气。 傅九尘从腰间抽出折扇,向着院内踏了一步。 冥天仙君脸色狰狞,就要从假山后奔出,不想尤梓馨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 他整个身体一僵!心中怒极,右手掌心的黑气凝结成球,扭过身体朝着尤梓馨面门一掌拍下,岂料脚下青砖不稳,身子歪斜了半寸,竟让额头狠狠的磕在尤梓馨的嘴唇之上! 两人都愣住了!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响在了假山之后,傅九尘一剑劈向假山!“何人鬼祟!” 假山被他手中长剑削去一块,只瞅见冥天仙君手中捏着尤梓馨,不禁吃了一惊!“仙君,这是要赶尽杀绝么?”虽然发问,傅九尘却在心里琢磨着解救之法。 无论自己手中折扇长剑还是符咒,均是要慢上一步,尤梓馨命在旦夕! 却不想冥天仙君放开了尤梓馨,缓缓站起,“本仙君今日无意杀人。”低头瞅了瞅她,翻了一下白眼,“滚吧。” “梓馨,你过来。”傅九尘全身戒备,冲着尤梓馨喝了一句,双眼却盯着冥天仙君的灰脸,丝毫不敢大意。 尤梓馨闪烁了两下眼神,对于冥天仙君的狠毒,自己深刻入心,却不想他却放了自己。 难道是自己一吻之力? 呸!简直恶心。 她握紧酒坛,走到了傅九尘身边。傅九尘见她左臂低垂,知其受伤,一道护咒拍了过去。见尤梓馨只是皱皱眉头,心中暗赞,光是自己所见,她左臂受伤已经两次了,竟无任何扭捏之态。 “既如此,仙君,我便告辞。”傅九尘冲着冥天仙君一抱拳。 “哼。”冥天仙君不再言语。 傅九尘虽然对冥天仙君放人大为不解,但是好在保住了尤梓馨的性命。两人也不多言,转身下山。 “九尘,我取了一坛好酒!”尤梓馨兴冲冲的将手中酒坛举起,却不想被傅九尘一把挡了回去! “啪!”酒坛磕在石阶之上,登时碎裂! “尤师妹也太不懂事了!”傅九尘冷眼回道,“你师门大仇未报,不思图报,反而费尽心机喝酒!”他低头瞅了一眼碎在石阶上的酒坛,酒香扑鼻,知此酒非比寻常,心里更是一紧。 “你......”尤梓馨顿时失了力气,自己一番辛苦,他全然不以为意,睁开眼,努力看清面前的傅九尘,依旧如梦似幻,就伸出手轻轻碰触他的脸颊,微凉滑腻。 傅九尘怒目而视,却仍是没有拒绝。 一个女子,连命都不要,只为自己喝一口美酒,情意不言而喻。自己怎能继续对她冷言冷语? 他心里一荡,将尤梓馨一把揽入怀中,口齿间酒气弥漫,深深吻下!尤梓馨不禁双腿发软,烂泥般贴在了傅九尘身上下溜。 但,只一吻而已,傅九尘突然停下了动作。 “回世尊坊吧,我有事跟你说。”傅九尘心中微涩,自己这趟浑水,还是躲得越远越好,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尤梓馨随着他御剑飞行,虽然见他一脸肃然,心里却异乎甜蜜,回想那一吻,只觉得嘴唇上酥酥麻麻,有几次差点自半空跌落。 两人见到了世尊坊的山门。 “今日之事,要保守秘密,永不向他人提起。”傅九尘说道。 这个......自然,哪有自家关门的事儿给他人提及的。不过,有了这句,也便是将我当做自己人了。 尤梓馨迷迷糊糊,随着傅九尘落下云头。傅九书在山门处等候,见到二人,一张俊脸竟然露出笑容。 这个东西会笑?尤梓馨心里一阵厌恶。 “尤师妹受惊了。”傅九书迎了上来,态势与前日相较,判若两人,“向晨,护送你尤师姐回殿休息。” 他一双凤眼瞟过傅九尘,示意有话相询,傅九尘抽了一下嘴角。尤梓馨深深瞧了傅九尘一眼,跟随李向晨去了。 托月殿。 “师弟辛苦。为了师兄终身大事,尽心劳力,师兄我实在心中有愧,九尘,你我师兄弟,想要得到什么,不妨直说,只要不违反道义正气,为兄一定给你办到。”傅九书观其神色,已知他心有所牵,自己的计策还是有惊无险的实现了。 待你傅九尘出了山门,这世尊坊自然尊自己为圣,你心里有愧,必不复回来。自然,我这番话也就是说说,你不是心胸开阔么?想也不会向我讨要。 想到此处,他俊眉上挑,低头拍拍自己的衣带。 “我愿下山游历一番,增助修行,望师兄准许。”傅九尘脸上黯淡无光,对于傅九书的提婚拒绝,深感后悔。 天下也许再也找不到一个尤梓馨。 傅九书故作疑惑,“怎地师弟觉得世尊坊不好么?想你我二人,并称世尊二圣,素日比拼剑术,闲来一同品茶,哪里还有如此快活?” 快活? 傅九尘苦笑了一下,原本是快活的。但酒戒已破,又怎能恢复当初?正要说话,却被傅九书一句拦下,“既然师弟去意已决,为兄也不强留,不过,我既已亲口许诺,娶尤师妹为妻,师弟也带我转达,还是喝完喜酒再走吧。” 傅九书见他眼光闪烁,心里更是得意。“我已遣了弟子下山置办婚礼之物,不日就立刻举行,九尘,你可不准走啊。从今日始,师兄准你饮酒。” 傅九书身子一沉,就连一颗心也都降入谷底,提亲的事,还要自己见她再说。 他出了托月殿,心思千回百转。在荷花池边思量许久,望着定星堂内烛火摇曳,距此不过数十步,竟踌躇难行。 最终望天长叹,罢了。 当断不断,是男儿大忌,想自己当初,本着锄强扶弱之心闯荡江湖,到了世尊坊,更是将万民太平为己任。怎地遇到一个知己,就如此忘我难决?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缘分既尽,万勿强求。 他不知觉间,已经来到定星堂殿门口。 “是子尘么?”尤梓馨一声娇呼,傅九尘心里愈发乱了。 “嗯。”他硬起头皮,踏入殿内。 尤梓馨见他进门,笑靥如花,“你可知道,为了一瓶太和酒,我经历了多少事?你怎么赔我?” 傅九尘脸色越发阴沉,“尤师妹,我到这里,是有件事要讲。想我世尊坊和你观音斋颇有渊源,两位创派祖师均为世尊坊剑圣。古语云......” 尤梓馨上前挽住其袖,“好啦,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若是不愿助我报仇,我不强求。待我伤好,去求其他修仙派就是。” “观音斋有难,我世尊坊岂能袖手?尤师妹...”傅九尘望着眼前明眸皓齿的美人,顿了一顿,“我代掌教前来...说亲。” 尤梓馨一颤,浑身如遭电击。朦胧中灯火通明的定星堂,如仙境般温暖诱人。但他口中所言,却顷刻间让她置身冰窖! 自己千里寻酒,差点命丧黄泉,等来的不是他倾心独钟,倒是那卑鄙小人的一场交易。怪不得他一把甩了酒坛,原来不屑于此。 尤梓馨哼笑一声,寄人篱下的她,只能冷笑。放开他的衣袖,手臂低垂不住颤抖,“子尘...你的意思是......?”尤梓馨只觉寸心再寸,惟有一丝期望。 “傅师兄颖悟绝伦,人品俊雅潇洒......” “够了!”尤梓馨喝道,看他神情黯然,恨他薄情冷心。“回你师兄,我嫁!” 第12章 差之毫厘 世尊坊前后张灯结彩,数百年难得一见。 尤梓馨身着华服,坐在床沿,冷眼看着一群婆子摆弄。 她不停的戳着华服衣角,脑海中闪过无数式样繁多的刁难场面,等待傅九尘赶来百般讨好,但他迟迟就是不现。 听见门外催促吉时,她拿起木盘上的大红盖头蒙上。 “不来拉倒!日后别求到我这掌教夫人!”借着盖头蒙住头脸,一双美目落下泪来。 随着喜乐入了托月殿,透过盖头瞅见身旁一袭红衣。心里更是憋屈到了极点。一番礼毕,尤梓馨心里叫苦,如此自己就要嫁给这卑鄙的掌教上仙了? 宾客呼声极高,吵着要新郎官掀开盖头瞧瞧新娘子。 “师兄大婚,怎不等我祝贺?” 一声清脆婉转的女声传进殿来,喧闹的托月殿顿时压得毫无声响,尤梓馨扯下盖头,朝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白衣飘飘的傅九尘身旁,一位大约十八九岁年纪清丽绝俗的女子,正在轻轻发笑。 一张白皙的鹅蛋脸,黑漆漆的眸子眼珠灵动,两颊晕红,一身象牙白色裙衫轻纱飞舞,便如天上仙子,妍姿俏丽。 世上有如此般般入画的人么? “恬雅师妹。”身边的傅九书双眼一亮,笑着叫道。 来人正是世尊坊丹霞堂的施恬雅。 众宾客纷纷回头,眼前均是一亮,传说这施恬雅熟知多国文字,书画、医药、音律无所不通,是鼎鼎有名之才女,因不喜杀戮,遂潜心研究困缚仙法,修为可自成一派。但不知为何,终日缩在世尊坊或是游历各地之中,家世底细,无从考据。 “我游历各山,寻访乐谱,回来晚了。”女人一笑,圆脸上貌美绝伦。 些许宾客更是看向尤梓馨,不知道这傅九书是不是眼瞎,放着如此清秀脱俗的才女不收,单单要娶这人尽皆知的母老虎。 施恬雅看着尤梓馨,轻启朱唇,“我下山寻访各山,吸取灵气真元之时,感到有股力量正在暗自窥察各个仙派,我观其声,凄厉满布杀机,看来,魔道又企图向正道试探挑衅。观音斋之变,着实令人痛心,怜行大师更是不知将观音斋血穴幻境藏于何处。我们应该联手加紧防范才是。” “师妹说的是,”傅九尘走了上来,“我借师兄大婚,诚邀各位掌教,摒除门户之见,共拒噬魂府!” “师兄,您为世尊坊掌教,更是不能小看了冥天仙君的妖力,据说他在近日又灭了问心坞,再度祭练七色魔幡,我找到了碧落天星镜,用以克制。但灵力不足,无法加持天星镜之光晕。现下需师兄立即闭关,修炼紫霄流魄,磨练天星镜。” 傅九书一愣,怎么叫我立即闭关? 眼看着宾客中各仙派掌教私下议论,均是一副点头相和的模样,轻轻皱了眉头。 “为研究其法,我与师兄一起闭关。”施恬雅平静的说道。 傅九书俊眉一扬,挺起了胸膛,“既是有关正道沉沦,决不能让邪魔外道夺了各仙派的幻境血穴!傅某不才,愿做一试!” 他心里清楚,傅九尘对尤梓馨生情,刻意在此时找了施恬雅回来,为的是阻止自己与尤梓馨大婚,在众仙派推举自己为首,磨练天星镜,抬高自己的身份,何况,还有一个才女作陪。这是奉送给自己一个名色双收的大好机会。 若有一日自己成就无上仙尊,统领天下修仙各派,就算让他做了世尊坊的掌教,也是屈居在自己名下。他嘴角轻轻一笑,不得不在心里暗赞傅九尘懂得善用机会。 为了一只小母老虎,你傅九尘倒是下足了筹码本钱,不由得我不答应。 但棋差一招,婚礼已然缔结,尤梓馨终归是自己的妻子,料他也对此无能为力,这场计策到底是来得晚了。 拱手相送,得不偿失啊,想到此处,他轻微的摇了摇头。 傅九尘望着尤梓馨微微低头,一对俊眉拧到了深处。自己终究还是差了一步。 “既如此,世尊坊的日常事务,就由傅夫人打理了。”施恬雅冲着尤梓馨说道。 一场婚宴,弄得主角闭关而散。各仙派自知无力与噬魂府抗衡,纷纷与世尊坊缔下盟约。 傅九尘送完各门各派,望着满堂皆红的托月殿,深叹了一口气。自己现在的身份,绝不能踏进托月殿的洞房半步,倘若行差踏错,一世英名万劫不复。 踌躇半晌,决定先去丹霞堂给施恬雅道谢。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刚至丹霞堂,便听到施恬雅弹奏宋词雨霖铃。 “曲中无别意,并为长相守。”施恬雅见他进了殿门,轻轻吟道,停下了弹奏。 “傅师兄,我与九书即将闭关,世尊坊的事务,就仰仗你和傅夫人了。”施恬雅站起来走向殿中的圆桌,只见圆桌上放着一只精致的镂空木盒。 “恬雅,多谢你了。”傅九尘缓缓说道。 “你我师兄妹多年,情意深重,些许小忙也不用言谢,更何况是为了世尊坊。再者若不是我拖延了半日,可能也不是如此结果。”她从木盒里取出一只精致的雕花玉瓶,轻轻放在了桌上。 “不过,九书虽然小气些,却也不会亏待尤师妹的,修道之人,理应心无旁骛。既然缘分至此,莫要伤了身。” 傅九尘点点头,似乎也只能如此。自己与尤梓馨,还是差了一点缘分。 一只雕花玉瓶递了过来,傅九尘望着施恬雅的笑颜,不明其意。 “佳人不得,倒也不用懊恼,”施恬雅的声音温软绵长,在傅九尘面前打开了玉瓶的木塞。登时一股扑鼻酒气喷溢而出。满殿均是酒香。 “这是......太和酒么?”傅九尘惊道。 “白虹社没落,却留有酿酒之法,我在白家人子嗣面前足足求了两日,才得真髓,这是我第一次酿酒,你来尝尝。” 傅九尘但闻其香,便知与太和酒一般无二。 “恬雅,你真......本事。”他赞道。 “世尊坊一切还需你多照看,掌教夫人对于世尊禁令恐不深知。酒虽好,莫贪杯......”她说道此处,身子扭了过去,留给傅九尘一个窈窕背影。 傅九尘握着玉瓶,沉吟不语。 “我在丹霞堂,留有几坛,你若是馋了,自行来取。不过还是那句话,若是我出关,见得你变了酒鬼,可别怪我用缚仙咒,将你挂到山门做招牌。”施恬雅转过来,一双眼珠灵动,粉唇笑得嫣然。 傅九尘低头望着玉瓶,尴尬的笑笑,若是尤梓馨能同自己把酒言欢,那就更好了,只是再也没有那机会。 现下,她与师兄,正在洞房...... “恬雅,闭关之前,你陪我喝一场吧。”傅九尘说着,端起玉瓶,咕咚咽了一口。 第13章 洞房花烛 听着那东西进了房门,尤梓馨握紧了床边大红被褥下的碧麟剑。 良久,他不曾挪动脚步半分,像是没有生机的雕塑,静谧的黑夜中,几乎听不到他半点呼吸。 “防备我?” 尤梓馨在盖头下瞅着面前男人,一片红色在明亮的烛火下,这卑鄙的小人竟也能笑得勾魂摄魄。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尤梓馨一把扯了盖头,呛地拔出碧麟剑,指向离她五步之遥的傅九书。 “你敢动我一根毛发,我跟你......玉石俱焚!”她本想脱口而出“我跟你姓”,却觉得用在此时,反而语病,临时将话改了。 “嗯。”傅九书毫不在意,弯腰从地上捡起那盖头,“这个可是我要来揭的,早就说过你家教不严。” “傅九书!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已经嫁了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帮我报仇?”尤梓馨喝问。 “这就算嫁?你我还未行周公之礼呢,莫不是也要我取了酒来,与你痛饮?”傅九书将盖头撇在圆桌之上,“我与九尘可不一样,从不饮酒,你以后也别想再蘸一滴!否则看我不休了你。” “你最好现在休!”尤梓馨怒道。 “那有这等好事?”傅九书取下自己的喜冠,嘴角轻轻一笑,“我还没跟你行周公之礼呢。” 他的身体如同鬼魅,轻轻巧巧将尤梓馨手中的碧麟剑夺了过去。“此剑之威,放在你的手上,糟践了。” 尤梓馨见墙壁上挂着他的流魂剑,一把抽了出来。 “把我师尊的剑还我!”尤梓馨的右手猛然刺痛,手上的流魂剑拿捏不住,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她捏着右手,瞪圆了双眼,低头看去,那流魂剑身包裹着一层黑气,不断上下游走。 “我这把剑,号流魂。战鬼无数,自然有魂魄护佑,你拿不走。”傅九书脸上更是得意。 “妖人!”尤梓馨啐了一口。 “牙尖嘴利......” 傅九书话音未落,尤梓馨便上前夺剑,手上自是下了十二分力,恨不得将这个卑鄙小人撕成碎片。却觉得他左臂手劲儿如同钢钳,将自己反扣一推,又推回到了床上。 刷,碧麟剑抵住了她尖削白皙的下巴。 “你敢动我,我就死给你看。”尤梓馨留下泪来,自记事起,从未有人能如此欺辱。 傅九书眼中如潭水般深邃,表面不起一丝波澜。 “若用剑的不是我傅九书,是九尘,又当如何?”傅九书缓缓问道。 尤梓馨眼神一转,扭了头到了一遍,盯着红色纱布的床帏,“九尘不似你这小人龌龊。”心思牵动,又流下泪。 她心中仍旧盼望,意中人能够一脚踏破这屋门,从傅九书手中将自己夺走。 “那你今夜就姑且当我是九尘吧!”傅九书眼睛一亮,一振剑身,竟将她的华服扣子划开,剑尖换了方向冲她脖颈狠狠拍下! 尤梓馨觉得身体酸软,趴了下来,“住手!信不信我死在这里!”她疼得额上冒出细汗。也不知道是傅九尘解开外衫的动作,还是自己的心跳,震得她浑身汗湿一片。 只见傅九尘身材硕长面如冠玉,立于床前,白色的内衫更称肤色,倒也样貌美好,只是唇角笑意太过轻蔑。 忽然腰间横过一只大手,将她搂住了! 尤梓馨一双悲愤的双眼,盯着笑嘻嘻的傅九书。他迅捷的伸出手,将她双手扣紧,身体压了上来。 “就算我休了你,你也不能再嫁九尘了。你是想给他脸上抹黑么?你师父大仇未报,纵观天下,唯有我世尊坊,才能与噬魂府相抗,你不做我夫人,我又有什么名目去讨还?” “无耻!”尤梓馨珠泪涟涟,从牙缝中挤出两字。 “你既已接下我婚约,却与九尘喝得酩酊大醉,就算传遍天下,也说我心胸宽广,说到无耻二字,也是你。”傅九书嘿嘿一笑,“若是你与我洞房之后,非要嫁九尘,再容我安排。其实对你,我也没什么兴趣,脏。” 尤梓馨听到这话,瞬间顿觉五雷轰顶! 嗤啦一声,自己的衣袖竟被扯下,露出圆润的肩膀。 “傅九书!我跟你拼了!”她双指如勾,从床尾拿出事先藏好的匕首,朝着傅九书刺去! 猛地觉得自己脖颈受到重击,昏了过去...... 尤梓馨再度醒转,天边已露鱼肚白,浑身酸痛,头脑昏昏沉沉。望着红纱满布的婚床,一颗心沉入谷底。 她能感受到被褥下的那一份潮湿。她缓缓闭上了眼,流下一滴清泪。 自己与傅九尘,再无任何牵连。 她无神的坐起,眼光逐渐变得怨毒。傅九书!若是师父大仇得报,我一定要你的狗命! 身边默默站着一个小婢,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青花瓷碗。“夫人,快把这药喝了吧。” “什么东西?”尤梓馨警觉着拉紧了被子。 “这是......”小婢涨红了脸,“喝了它,保准一举得男......” 啪!尤梓馨一咒拍了过去,将那饭碗打翻了,冲着正在惊呼的小婢喝道:“给我滚出去!” 小婢低头急忙退去,顺势关上了房门。尤梓馨抱住被子,狠狠哭了一场。 地上傅九尘的流魂剑已经不在,喜庆的红圆桌上,放着师尊的碧麟剑。 世尊坊幻境血穴。 施恬雅手捧着天星镜,看着傅九书伸出两指灵气冲击着镜面。 “蓬!”镜面上的一颗灵窍石亮了起来,发出至红色的光芒。傅九书收起其势,叹了一口气。 “紫霄流魄原本仙物,若不是从仙尊处寻得,这般灵气冲窍之法,只怕耗费不少气力。”傅九书说道。他望着通往血穴漩涡的山洞,皱紧了眉头,坐在了一旁冰冷的石亭墩子上。 “师兄刚刚大婚,想是记挂娇妻以致灵气不纯吧。”施恬雅笑道。她在一旁的巨大原石上放下昏黄的天星镜,走入石亭,亲自为傅九书奉茶。 “你可听闻,冥天仙君到了何处?”傅九书举起茶杯,低头呡了一口。 施恬雅摇摇头,“我布下眼线,若是魔道有了异动,立刻向我禀告。” “天下的修仙派,唯有世尊坊和观音斋以剑术为道,要破噬魂府的蚀骨链,只剩下我们了。”傅九书皱起眉头。 “师兄在观音斋之时,为何不施以援手?观音斋不至于一脉断绝。”施恬雅轻盈的坐下。 “师尊留下遗命,不得与观音斋再度牵扯。” 施恬雅哼笑一声,“那你还乱点鸳鸯谱,害得九尘失魂落魄。”她见傅九书喝完,又给续上一杯。 “他自己不要的,还能让我求着他要?” 傅九书胳膊扭动,左臂上的轻伤又隐隐作痛起来,尤梓馨的一匕,还是伤了自己的灵魄经脉。他微微皱眉,闭上了眼睛。 回想起昨夜他将她击昏,左臂的鲜血流到了被褥之上,遂将她衣裳褪下,将床单扯乱,放在她身下的情形。心里觉得有趣,嘴角牵起微微笑容。 自己接任世尊坊,平日在派中板起脸树立威严,如此的胡闹确实久违。 “师兄,你同我说实话,你是冲着那尤梓馨貌美,还是她师门的幻境血穴?” 傅九书张开凤眼,“自然是我独好此口。” 第14章 不知利害 施恬雅翻了他一眼,“你呀,就是爱玩,还记得那时我们一起偷藏起师尊的五雷剑么?你藏起来也就是了,还在上面拉了一坨秽物。”她缓缓站起,走到傅九书的左侧,抓起他的左臂。 手上捏了仙诀,朝着他匕首伤处拍下。 原来自己的伤还是被才女看出来了。 傅九书扁扁嘴巴,“谁知道那小狐狸如此狡猾,在床尾也藏了把匕首。这下不就没得玩了?” “莫做贼,做贼必捉!当年师父打你,可是让你一月也没站起来。如今,我看尤师妹也好手段,趁早割了你这多事的手臂,让你做个独臂上仙。”施恬雅笑道,眉眼上满是笑意。 “少来说我,你不一样犯了禁令,私自在殿里酿酒,如今让那个酒鬼有了去处。如此下去,世尊坊人人饮酒,就是你做下的恶。” 施恬雅嫣然一笑,放下他的左臂,“别给我扣这帽儿,掌教可不是我。” “卑鄙无耻。”傅九书转头骂了一句。 “也是跟新娘子学的?”施恬雅笑问。 此时洞外传来一句恭敬的男声:“启禀掌教,山门来了一个学艺的。” 傅九书面色一沉,“不收!” “呃......夫人跟李师兄打起来了。” “什么夫人?”傅九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腾地从石墩上站起,“又搞什么鬼!”也不理施恬雅,飞似的窜出了幻境山洞。 施恬雅望着天星镜上的剩余八处灵窍,摇了摇头,“单靠你们,还真是指望不住。” 她纤手一翻,两手间凝结了一道光流,朝着镜面一处灵窍击去。 傅九书未赶到山门,又隐约听到那女人的咋呼,心里暗骂了一句。看见一个弟子提着剑正冲向山门方向,一把扯住。 “怎么回事!”他怒不可遏。 “掌...掌教,夫人和李向晨师兄打起来了......我去帮忙。”那弟子回道。 “九尘呢!”他又喝问。 “傅护法酒醉未醒......”他话未说完,被傅九书扯了个转,滴溜溜转了半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里的长剑差点让他甩脱了。 眼前白影一闪,傅九书身形已远。 一群青衣弟子,在山门石碑处,将三个人围在剑圈里。 李向晨左手持剑,右手捏着咒诀。立于右侧,对面正是自己刚刚过门的掌教夫人尤梓馨! 她一脸轻蔑,一身喜服站在躺在地上的乞儿面前,手中的碧麟剑正微微发着落日的残光。 “夫人,掌教正值闭关,怎么能临时收徒?就算如此,也要等师尊酒醒了再说。”李向晨喝道。 “看见我一身喜服了么?”尤梓馨冷笑着,将碧麟剑横了过来,“我是掌教夫人,我说收徒,就要收得。你不过傅九尘的弟子,管得了我这掌教夫人么!” 傅九书闻言皱紧俊眉,透过人群朝地上趴着的乞丐瞅了一眼。一身破烂的粗布外衣,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离死不远。 听其呼吸,应该是个男人。 “不收!”傅九书在人后喝了一句。 众人见掌教到来,纷纷让出一条路。傅九书站在人群中,低垂了凤眼,瞅到尤梓馨眼中透出放肆疯狂的目光,冷哼了一声,“我是掌教,我说不收。” 李向晨见掌教给自己撑腰,更是底气十足,“夫人,掌教已经下令。不收弟子。” “傅九书!”尤梓馨喝住准备转身离去的男人,“我问你,我是不是嫁了你为妻?” 傅九书转过身体,沉默不语。 “我是世尊坊的掌教夫人,看他可怜跪在山门求救,就连这些许小事也做不得主么!”尤梓馨咬着下唇,已经将粉唇咬的发白了。 傅九书眉头朝上一扬,“你想怎样?” “改你世尊坊的规矩!”尤梓馨喝道。 众人见傅九书脸色变得惨白,知道她定是惹得掌教大怒,一个个闭紧嘴巴,没有人敢说上一句。这世道上,敢直言不讳触犯傅九书的,怕也只有她尤梓馨一人了。 “你要改规矩?可知我世尊坊的规矩?”傅九书冷言冷语,在众弟子面前扫了一圈,“天佑!念给她听!好教她明白,我世尊坊要改规矩,是何改法!” 尤梓馨见他说的刻薄严厉,隐隐觉得非同小可。周天佑向前踏了一步,“师祖留下遗训,除了掌教,若是门下弟子修改本门规矩,须不得使用任何功法只身穿过幻境血穴。” “切,我当什么难的,不就是幻境血穴嘛,我们观音斋也有!”尤梓馨将剑收起,“我去了,你们就收这乞儿为徒?” 傅九书冷哼一声,“好,若你安然回返,我收了这乞儿为徒。若你出不得,我为你立碑!” “去就去,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个洞嘛!我进去转个圈就出来!”尤梓馨不以为然的回道。 “你去试试吧。”傅九书翻了一下白眼。 说起幻境血穴,乃是灵气聚集之处,各仙派修炼,均是以各自的血穴泄出的灵气提升法力,若是血穴被毁,法力也会随之消失。 另有传说,各派血穴的终点相互牵连,阴阳相通,古往今来的神兵利器尽在其内,只消从血穴之中带出一把,小可称霸武林,大可匡扶天下,御剑飞行,就地成仙。 世尊坊的血穴,也是如此,唯有一点与各仙派截然不同,血穴之中藏匿妖魂,最是蛊惑人心。傅九书最清楚不过,自己的师尊为了提升修行,更是只身进入血穴,一去不返。相比与噬魂府抗衡,不知可怕出了多少。 喻星洲立下遗训,门下弟子遵从至今,无一人敢去更改。 众弟子见尤梓馨不知利害,均是朝着掌教看来。自己老婆,自己管吧。 傅九书见尤梓馨固执如此,转过身去,背起了双手。 眼不见为净,既然她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乞儿寻死,非要弄得观音斋一脉断绝,也是她的选择。 “云涯,你将那乞儿带进山门,好生照顾,待夫人出了幻境,就带去给九尘做弟子吧。”傅九书说道。 云涯道了声是,自人群中走出。去扶那地上的乞儿,看着尤梓馨,眼睛低垂了下去,“夫人,那里去不得......”他低声提醒。 “为何?”尤梓馨见弟子们众星拱月般的随着傅九书进了山门,不由得同样低下声音。 “世尊坊的幻境血穴,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禁地。”云涯抬头看看师父周天佑的背影,似乎没有回头看他,“传说那里有着一介魔尊,修为非同小可。偏偏进入幻境之人不能使用道法,否则会引火,烧得自身一干二净。”他扶起乞儿,不管他身上污秽,背了起来。 “有何破法?”尤梓馨低声问道,云涯摇了摇头。 两人在后面低声议论,却字字不差的落入了傅九书的耳朵。 他轻蔑的哼了一声,两个混账东西,你们都忘了自己的手臂是怎么断了的么?想死就去吧,反正与我世尊坊毫无干连。 第15章 出言恐吓 消息传递神速,掌教夫人为了收一个乞丐,要独闯世尊坊幻境血穴之事顷刻传遍全观。 云涯冲进定星堂,将此事对傅九尘禀告。他知道,自己曾与尤梓馨交恶,如今她贵为掌教夫人,自要解除误解,不然每每想起自己曾踢断她的手臂,如坐针毡。 傅九尘酒醉头痛不止,顾不得披头散发,一身中衣就冲进了托月殿。 “你们都退下!”傅九书见他衣衫不整,冲其他弟子喝道,又见众弟子离去纷纷向傅九尘递去担忧的目光,心中怒了起来。他与施恬雅自幼伴随师尊长大,唯独这个傅九尘是个半路出家,再加内心隔阂,更是厌恶。 “哪个要闯幻境血穴?”傅九尘一双星眸在殿中探寻,定在了尤梓馨的身上。 尤梓馨没有回头。 “子尘,瞧你一副模样,也不怕人笑话。”施恬雅偷瞄了傅九书一眼,“快回殿去吧,此事正待商榷。” 傅九尘恍若未闻,径直走到了尤梓馨面前,盯着她冷若冰霜的脸庞,“是你么?” “是。”尤梓馨将头扭到一旁,鼻子微酸。 “你让她去幻境血穴,是要她死吗!”傅九尘瞪了双眼,朝着师兄看去。 “她自己选的,要改我世尊坊的规矩。九尘,你是在跟我说么?未免太过放肆!”傅九书怒极,拍案而起! 施恬雅急忙走至傅九尘的面前,挡住傅九书的视线,板下玉脸,一把扯起他的袖子,“九尘,你醉酒未醒,师兄宽宏大度,既准你饮酒,定然不加怪罪,你还不回殿梳洗,再来相询。” “我没醉!”傅九尘红了眼,冲她吼了一句,却扯了尤梓馨的衣袖,“你跟我说,你要闯幻境血穴么?” “我闯血穴,与你何干!放手!”尤梓馨泪水不断滑下,甩开他的拉扯。 “你听我说,幻境血穴非同小可,你不能进去!一个乞儿,不值得你犯险,乖乖呆在托月殿,将那乞儿交于我便可!”傅九尘喊道。 尤梓馨心跳的厉害,动荡不安,心里一番郁结难以抑制,“白虹社前,你搂我抱我,那时起我便失魂落魄,可你呢!回到世尊坊,却给我诉说婚约,要我另嫁这个卑鄙小人!你倒轻巧,到底把我当做一块石头,独独忘得一干二净!” 忍到最后,还是将满腔怨尤说出了口。 “师兄提亲在前,我......”傅九尘皱紧了眉头,一双眼中便是只有穿着喜服的尤梓馨。 傅九书见两人言语暧昧,不停撕扯,俊脸登时怒得通红。 “所以你找我喝酒,做你的说客!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尤梓馨怒喝,泪水有如决堤。 “尤...梓馨,我错了,不该如此待你。”傅九尘俊脸上布满歉意,施恬雅见两人旁若无人,无法相劝,只得站在傅九尘面前,挡住他的身体,扭头去看脸色已经怒得发紫的傅九书。 “我这就带你走!”傅九尘终于爆发!这一句更是惊得施恬雅脸上面无血色。 如此一来,局面愈发难以收拾。 “师兄!”傅九尘跪了下来,“九尘有愧,但求师兄写下休书,准了我和梓馨吧。我二人自此下山,不复再回世尊坊!” 傅九书牙关咬紧,眉眼更是不住抽动! “迟了!”尤梓馨冷冷的回道,“昨夜你去了哪里!”她瞪着傅九书,内心悲愤不已。 傅九书本是怒极,恨不得把傅九尘一剑刺死,却见她模样,莫名在心中有了笑意,冲天怒火登时平息下来,凤眼慢慢低垂,竟然又坐下了。 看着桌子上残茶,举杯啜了一口,“魔道挑衅,如此正值用人之际,你二人便是为了如此,致天下安危于不顾么?尤师妹大仇未报,我也闭关磨练天星镜,这世尊坊上上下下弟子众多,还需师弟多加打理。至于婚事......我不但相询你可有收女眷之意,也向尤师妹提亲,如今婚约缔结,倒要天下人来耻笑?九尘,你要陷我?” 施恬雅见他摆起架子,满口仁义道理,扁着嘴巴低下头去,走到一侧。 傅九书肚子满是坏水,自己刚进门的妻子与他人搂抱,也能忍得,非要看着鸳鸯离散,这架定是打不起来了。 “恳请师兄成全。”傅九尘身子更是俯低。 “九尘......”施恬雅在一旁忍不住低声呼叫,他一味执迷,只怕又要牵起九书心火。 “不必求他!我现在已经是掌教夫人!你我之间,还是不相往来的好!”尤梓馨态度决绝,抹去了自己的眼泪。 傅九书眉头向上一扬,脸上隐隐有了笑意,看着跪在地上的傅九尘,“师弟,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今日之言,权当一场醉话吧。” “既如此,我愿收那乞儿为徒,但求师兄收回成命,莫要梓...夫人独闯那血穴。”傅九尘心里一阵发苦,听尤梓馨如此坚决,无可奈何只能盼其安好。 施恬雅上前将傅九尘扶起,冲着他使了一个眼色,“掌教师兄,那乞儿就归在我门下吧,夫人是观音斋的大师姐,身负大仇重振观音斋之任,幻境血穴之事,莫要再提。九尘,我昨个千叮万嘱,要你少饮,你倒是将我的话做耳旁风,罚你看守山门一整月!” 傅九尘余光扫了尤梓馨一眼,没有言语。 施恬雅转过头来,“师兄,我去监看他受罚。”说完也不理会傅九书,径直将他拉出殿去。 傅九书翻了一个白眼。 整个托月殿,只剩了他与尤梓馨两人。 尤梓馨朝前走了几步,“我要改世尊坊的规矩!” 傅九书呼了一口气,“夫人,你若执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师尊遗训在此,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眼神流转,打量了她一身喜服,慢慢走近,“若是闯那血穴,我不拦你,不过这一身喜服,还是找施师妹换了吧。你与九尘搂搂抱抱,不可外传。” “我还亲了他!”尤梓馨扬起下巴,一双眉眼凌厉无比。 傅九书双眼一亮,将脸凑了过来,离她耳际只有一寸,“我说的不差,你就是脏。” “傅九书,我要你的命!”她摸向腰间的碧麟剑,拔出一半,就被傅九尘一掌按了回去。 尤梓馨被他按住,恶毒的说道:“你莫得意,我偏要与九尘牵扯不清,人尽可夫,看你这掌教还有什么颜面!” “如此甚好,我回头刺死他,到时候,你们一对狗男女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与我何干?” “傅九书,你到底想干什么!”尤梓馨没了狠意,只觉得懊悔嫁此卑鄙小人,累得自己处处受协,无计可施。 “他仗着自己混过几年江湖,便不把我这掌教放在眼里,瞧他适才模样,若不是恬雅一旁阻拦,狠不得在我身上戳几个窟窿!这贼子岂能留他!” “他强过你百倍!千倍!万万倍!就是一吻,足以令我倾心,相反,你这等小人,给我擦鞋都不配!”尤梓馨骂道。 傅九书脸色一沉,歪了一下脑袋,俊脸给了尤梓馨侧面,扣住她手,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朝着后殿喜房走去,“待我吻遍你全身,看你还配不配!” 第16章 幻境血穴 尤梓馨只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扭动着身躯大呼大叫,“我想好了,答应为你所用,以后不再忤逆你,求你别碰我!” 傅九书将她放下,绷紧一张绝美容颜,浓眉轻挑,狐疑的看着她,“如今的你没依没靠,怎样为我所用?也就剩下这幅皮囊了。” “你这个无耻之徒!”尤梓馨又气又恨,抬手甩上他的俊脸。 “我无耻?真正无耻的人是你,尤梓馨!”傅九书单手扣住她挥过去的手腕,另一只手顺势捏住尤梓馨可怜的下巴,挤在一旁墙壁,逼迫与他对视。 “你与九尘卿卿我我,又何必应我婚约?他若是心中有你,又怎么能放下你在洞房一夜!你们两人一个求我,一个怨我,归根结底,是你们心意不坚!你却怪谁!” 尤梓馨心头一震,傅九书一番话,竟然她无言以对。 婚是自己要结的,是一时气话,傅九尘道义难舍,对师兄有愧,才促成了这场悲剧,却在傅九书的嘴里变了一副模样,简直强词夺理! “你若是我,又如何做!”尤梓馨望着他。 “不嫁。” “你要是九尘呢?” “抢亲!”傅九尘一双凤眼,异常坚定,接着又眯了起来,“抢过来也不要你,脏。那乞儿我说了不收,就是不收,谁求也无用,你也别想再嫁九尘,永远没这个机会,我倒要看看,傅九尘是个怎么心胸宽阔法儿。” “你杀了我罢!”尤梓馨一时百感交集,冲着傅九书肩头抓了一把,顺着胳膊捏了他的左臂,正狠狠捏在他的伤口上,傅九书登时大怒,“你以为我不敢?”他手上夹着力道,捏上了尤梓馨的脖子。 一股强烈的窒息,让尤梓馨双目一道白光浮现。 傅九书拧了眉头,咬牙切齿看着她快没了气,狠狠将她甩到一旁。“滚!乖乖给我在屋里呆到我出关,再惹事生非,我送你和九尘一同浸猪笼!” 尤梓馨趴在地上大口呼吸,呛到了气管,咳得眼泪直流。 傅九书一甩白袍衣袖,走出了托月殿。 尤梓馨恨不得杀了自己,寻找世尊坊,原本是为师尊报仇,可是却无端被傅九书羞辱,如此卑微活着,又有何用! 她踉踉跄跄从托月殿后门冲了出去,外面竟已暴雨倾盆,她神思恍惚,在门口撞翻了花架,膝盖又磕了后门,支撑着冲上了托月殿的后山。 斗大的雨滴打湿了她的前心后背,一股山风更是吹得她浑身哆嗦。 瞅见山上有一处山洞。想也不想,就冲了进去。 山洞之中自有一股暖意,洞内极大,在左侧盖了一座石亭。她见石墩滑而平整,走了过去,在石墩坐下。 “世尊坊里还有如此清幽之地,真是会享受!”她想起师门惨祸,悲伤不已。想自当初,做观音斋的大师姐,也对慕名而虔诚拜门的女侠们嗤之以鼻。若是统统收罗门下,观音斋弟子众多,恐不致于独自剩下自己一人。 想起亲眼所见冥天仙君撕裂了师妹莫真儿的身体,她更是悔恨。 “真儿,师姐错了。你在天之灵,莫要怪师姐,等我死后,一定给你当牛做马。”她黯然道。 “师姐......”山洞之中,突然传出女声,甚是空灵。 “谁!”尤梓馨拔出了碧麟剑,朝着声音来处瞧去。 “师姐......”在漆黑的山洞深处,似乎飘着一道虚影,“你是谁!”尤梓馨警觉的左手捏起道诀。 “你过来......”那虚形冲着她轻摆双臂。 尤梓馨眯起双眼,黑暗的山洞深处,看似深邃窄小。在洞口处,站了一个身穿白裙的少女。 细细瞧去,面目生冷,毫不相识。 “你是谁?此处作妖么?” 那虚形不答,一张如同湖水波纹的脸庞,自带了一副魅惑的笑容,死死盯着面前来人。 尤梓馨顿觉困意,像是没了气力,身体丝毫不听使唤,一步步朝前走去。 虚形依旧言笑晏晏,双手齐摆,“师姐...你快来......” 尤梓馨木然走了几步,胸腹处一道白光闪起,登时神智清明,耳边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眼前陡然一片黑暗,巨大的压迫之感如同海潮般扑面而来,黑暗中伸出了白惨惨的一双鬼爪,猛然将她双臂扣住,她身体一轻,便已失控,被鬼爪整个扯进了山洞深处! 混乱之中似天旋地转,身体不住翻滚,那鬼爪紧紧抓住她不肯松手! 黑暗里被大力拽扯,身体在周围坚硬的石壁撞了不知多少下,遍体鳞伤,也不知道骨头是否断裂。 “呯!”的一身闷响,她再一次重重撞上某处坚硬石壁。 狠狠的磕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傅九书此时已经站在定星堂廊下,望着殿外的瓢泼大雨,陷入了沉思。施恬雅自定星堂走出,见傅九书在门前等候,将门轻轻的闭上了。 “师妹,你对九尘,可是生了情愫?若是如此,我可以替你安排。” “可别,你倒是四处乱点谱,今天美了吧,处处让你占了上风。”她瞪了一眼,“九尘吃酒又多了,你改日再罚吧?” “师妹袒护的紧,倒不如你来做这世尊坊的掌教,嫁了九尘,占了我的托月殿,好让我到定星堂吃些花酒清闲些。” “都是你做下的好事,害人不浅,倒叫我收拾这烂摊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我便如礼物一般,让你送来送去!”施恬雅嗔道,“我可是立下宏愿,今生所嫁之人,乃是万中无一的上上之仙。你若是再胡说八道,我可要罚你。”她眼波流转,瞟了一眼傅九书,又盯着面前的大雨。 “哼,你罚了九尘,又想来罚我?”傅九书翻了一下白眼。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施恬雅笑道。 傅九书被她一首情诗引得发笑,“我倒知道了,你就是个害人精。走吧,去幻境血穴。尽早将天星镜磨成,也不怕冥天仙君来犯。” “我何时成害人精了?你只说你,少来提我。”施恬雅脸上挂着笑意,跟在了傅九书身后...... 尤梓馨发出一声痛哼,从昏厥中缓缓醒来。 入眼昏黑的石壁,丝毫不见一处光亮的她,心下不禁疑惑:我这是死了,还是活着。 周身十几处突然疼痛,使得她抽了嘴角。自己是被鬼爪拽入了深洞,身上伤处,都是在石壁上磕蹭所得,只是自己侥幸,居然活着。 尤梓馨挣扎着站起,见石壁上透出了红色,如同流水一般滚动了起来,墙壁之上似有红色的人形涌出,却被身后的人形伸出双手扯了回去。 “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石壁纷纷扭转,瞬间扩大了数倍,原本窄小的空间,转瞬四通八达。 “小姑娘,你陷入我的软玉温香,已经进到血穴了!”一声阴侧侧的声音响起,竟然难辨男女。 第17章 冰魄寒光 眼见一处石头翻起,从头顶石壁落下,石块如同液体滚动,凝聚人形,竟然伸出两指手臂,开始剥虾皮般的扯下身上坚硬的石块,露出一身雪白的新肌。 尤梓馨见那石块在自己面前剥尽瓦砾,露出紫色的衣裙,不禁皱起眉头。 “你是噬魂府弟子?”她惊惧的看着石块中那窈窕的身体在面前幻化。 “咯咯......”紫裙女人在阴湿的黑暗中娇笑着,扭过了身躯,媚眼风情万种,嘴唇殷红如血,盯着尤梓馨轻轻的说道:“居然还有人知道噬魂府?怕是百年没有听到了吧,你这女娃,可是世尊坊的弟子?” “不是。”尤梓馨将剑一展,冷下了面孔。 “碧麟剑,还说你不是世尊坊的剑道弟子?”女人冷冷笑道。 “碧麟剑是我观音斋的镇山之宝,与世尊坊何干!” “观音斋?又是什么门派?”女人微微皱眉,“今个大雨倾盆,倒是阴气颇重,你来得不是时候。我的鬼爪骨亦练就二层,就拿你练手吧。” “你是鬼爪月魔!”尤梓馨惊呼,曾经听过她的名号,此人是噬魂府的创派祖师,不早就被喻星洲杀了么?又怎么会在世尊坊的幻境血穴里修炼! “你知道我名号?呵呵,你师父是喻星洲?”鬼爪月魔向前踏了一步,身上妖力乱流便犹如排山倒海,一股脑的压了上来。 尤梓馨倒吸了一口凉气。万万想不到,竟然能遇到这等魔头。 鬼爪月魔沈凝竹,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杀人绝不失手,据说,在满月之中,她会更为残忍嗜血。有不少仰慕她美色的男人,却没有一个活口,皆被她毫不留情的折磨致死。创立噬魂府后,更是无人敢去挑衅。 “呸!”尤梓馨刚啐了一口,张开要骂,只见鬼爪月魔的身子一闪,从面前没了踪影! “金刚符、天蓬符!”尤梓馨左手迅速结咒,在身上迅速拍下,却发出一身冷汗,自己的道咒,竟然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身上的一股真气,也被扯出身躯! “没人告诉你么?”沈凝竹的身子在她右侧闪现,“幻境血穴不能运用道法,现在你的道法我已经了然,灵力也归我所有,既不焚体,就留下肉身罢!”她伸出双爪,利指如勾,朝着尤梓馨一把抓来。 这一抓势比闪电,尤梓馨怎能抵挡,噗嗤一声,沈凝竹的指甲已经深入尤梓馨的右肩,一股力量使劲一甩,她惨呼着被沈凝竹扔了出去。 “嗵!”狠狠的撞在石壁上,跌在了地下。喜服上的挂饰顿时散落一地珠子,碧麟剑自然脱手,落在一旁。 “还有什么绝招,一并使了吧,不使就没机会了!”沈凝竹冷冷的喝道。她看着一地的珠子,想起往事,更是皱了眉头,“你嫁了谁?喻星洲还是沈逸仙?” 尤梓馨见她提及世尊坊和无恨阁的创派祖师,知道她硬是把自己当做了世尊坊的弟子。哇地喷了一口鲜血,从地上挣扎站起,“我嫁的......是傅九书。” 傅九书? 鬼爪月魔不曾听闻,“男人都是轻浮浪荡之辈,你嫁他作甚!”想起自己初入江湖,皆因登徒浪子贪其美色无礼纠缠,万般忍耐下出手过重将其击毙,自此阴狠生魔,声名狼藉。自是将所有男人恨之入骨! “没错!娶我的,正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恨不得吃其肉,饮其血!” “哦?”沈凝竹迟疑了一下,似乎在做着判别,“你唬我!”她虚空一抓,将尤梓馨提了起来。 尤梓馨被她扯起,顿觉呼吸困难,骨骼咯吱作响,似乎都要被她尽数捏碎了! “迴梦!”沈凝竹捏了法诀,开始从尤梓馨骨骼断裂的剧痛惨叫中抽取她的记忆。 看了半晌,这才将昏死的尤梓馨放了下来。 盯着她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缓缓的自语道:“你倒还诚实。”她正欲施展鬼力,替她疗伤,却见她肚腹之处,隐约透出灼白的光亮。 那光流迅速游走,竟将尤梓馨一身碎裂的骨骼接得完好如初! “如此天大的机缘,倒是送于我了!”沈凝竹大喜,一股妖力翻涌,将尤梓馨体内的珠子牵引,从身体里剥离了出来。 “哈哈哈......”沈凝竹看着手中白色圆润的珠子,知道这是道法真元。她兴奋异常,急忙吞了下去! 灵气充盈,更是将她的长发震得飞舞。不消片刻,那真元与身体已浑然一体,尽数归于自身! 尤梓馨这才悠悠醒转。望着面色红润娇艳的沈凝竹,喘息着站起。 “小姑娘,念你心中有恨,与我也是机缘,赠我大礼,我无以回赠,这幻境血穴四通八达,三清仙域的各仙居灵峰气息汇聚于此,我便用这山中灵气冰魄,给你加持一道吧。” 大礼?什么大礼?尤梓馨一头雾水。 沈凝竹虚空做爪,将碧麟剑吸在手上,从体内吐出一颗晶莹透亮、寒气逼人的珠子,反复在剑身磨蚀。 那珠子也逐渐圆滑,慢慢化在剑身,使得碧麟剑带了一道寒气,耀眼生辉,冷气森森。沈凝竹松开剑柄,将珠子最后一点光晕洒在剑柄之上,接着右手一推,虚空飘到了尤梓馨面前。 尤梓馨接下了。 沈凝竹微微一笑,“冰魄碧麟剑已然是你神兵,但是名讳念起颇为绕口,叫它冰魄寒光剑吧,自此而后,此剑只有你一人可持,待你得道飞升,才会另寻他主。” 尤梓馨大惑不解,怎地她一会要杀我,却又不杀了?反而给自己打造神兵利器?看来这传闻不可尽信,好似傅九书,赞誉颇高却卑劣无常。 她哪里知道,师尊怜行的毕生精元,已然归于面前的女魔头! 沈凝竹心情奇佳,缓缓说道:“我送你出去,这幻境血穴,只为你一人所开,那喻星洲尚且死在此处,更别提他门下弟子。你若在外受了欺辱,去噬魂府寻我徒弟麒麟儿,让他助你便是。” 麒麟儿? 尤梓馨沉默不语,手中的冰魄寒光剑是噬魂府的创派祖师所铸,而自己的师尊却又被噬魂府冥天仙君所杀。此剑之威,只怕尽数还要落在噬魂府弟子的身上。 冥天仙君又不是沈凝竹,这账不能算到她的头上。再者说,眼前的女魔头,自己根本打不过。 她虽然让自己受了一番苦楚,却又将自己医好了。 傅九书那厮不会帮自己报仇雪恨,而自己也能力不足,无法对抗冥天仙君的七色魔幡。 罢了,大不了去寻那麒麟儿,让他出手杀了冥天仙君,告慰师尊师妹的在天之灵。 以魔制魔,也不失正道所为。 她主意拿定,将冰魄寒光剑落回剑鞘,却觉剑鞘通体幽绿,顷刻间换了龙形的图案雕刻,端视华美异常。 “走吧,我送你出去。”沈凝竹将她推了一把。 啵的一声。 在左侧石亭,两人惊惧的眼神之中,尤梓馨出了世尊坊的幻境血穴! 施恬雅大惊失色,手中的天星镜更是差点脱手。 傅九书脸上抽动一下,望着从幻境洞口出来的尤梓馨,惊恐的问道:“你......你......怎地进去了?” 他心思颇快,又接了一句:“你怎地出来的?” 第18章 祭台比剑 尤梓馨不是回房了吗?怎么进了血穴?这血穴连师尊都命绝于此,她没有可能安然回返。 傅九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是这一切发生了,明明亲眼所见! 尤梓馨一言不发,斜着眼睛翻了他一个白眼,径直向洞口走去。 “你站住!我问你哪!”傅九书身形一晃,就去拉她的手臂,忽觉一阵沁凉直入心肺,急忙缩手。 垂眼一瞧,她腰间的碧麟剑已然不在,系着一把崭新的蓝鞘古纹长剑。但见剑发寒气,非比寻常。 “这是血穴里取出来的?”傅九书拧紧了眉头。 “傅九书,你说话要算数,现在我可以收那乞儿为徒了吧。”尤梓馨喝道。 “恭喜尤师妹了!这幻境血穴非寻常人进得,你既然能出入自如,自然足够开枝散叶!”施恬雅放下天星镜,一脸惊喜,冲尤梓馨走了过来。 傅九书回头看了看血穴,没有作答。 施恬雅拽住了尤梓馨,“好啦师兄,你在此磨练天星镜,你们夫妻二人到了晚上,什么都能说,现下我倒是好奇,这幻境血穴,尤师妹是怎么出来的。走,去我殿里换了干净衣服再说罢。” 她一番拉扯,拽着尤梓馨踏出了山洞。 傅九书朝着血穴入口走了几步,却隐约感到逼迫的压抑,又退回来。俊脸严肃异常,百思难得其解,尤梓馨明明不是自己的对手,偏偏她进得,我便走近几步都艰难? 他心思细密,越想越惊,回想在观音斋院门,他使自己的“飞花雪月”不住拍打尤梓馨的剑身时,她刺出的那一剑,正是刺向了自己剑招的破绽,难道这莽撞的大师姐,故意容让? 不可能,逼婚如此大事,她也能忍得?也就是说,全是运数! 傅九书连眨了数十下眼皮...... 尤梓馨被拽进丹霞堂殿中,施恬雅给她取了一件翠衫,尤梓馨却盯着衣橱中的另一件衣裳,只见银色透亮的雕花图案,细密针织于白净细锻之上,如雪样白。 “尤师妹,你可是看上我这件新衣?我织下本意是在我这丹霞堂里穿,却下山四处游历,一次也未曾穿过。” “这是你自己织的?”尤梓馨上前摸着细滑的缎面,满目都是钦佩之色,“母亲小时也教我女红针线,只是我...拿剑的时候总比拿针多。” 施恬雅淡淡一笑,“送你罢。” “不行!这怎么可以,这么好的衣服。”尤梓馨惊呼,却未撒手。 “一件衣裳而已。喜欢就拿去。”施恬雅温柔的说着,从衣橱里取了出来,与她更衣。“你是怎么进到幻境的?在幻境里又有了那番奇遇?” 尤梓馨心里犯了咯噔。 鬼爪月魔沈凝竹就在世尊坊的幻境血穴中修炼,若是告诉了施恬雅,不知道会不会引起另一场厮杀?沈凝竹毕竟给自己打造了一把神兵。 “没,就是见了一只恶鬼,我寻到了一把利器,侥幸逃脱。”尤梓馨立刻回应。 “我就说么,亏得你巧遇神兵,不然小命还不折到里头,以后莫要如此冲动,师门大仇,你还未报呢。”她手脚利索,顷刻将尤梓馨衣裳穿戴好了。 “转个圈给我瞧瞧。”施恬雅看着面前的尤梓馨,“你与我身材相当,想不到,这衣裳在你身上,倒显得英气勃发,我是圆脸,只能显得白净些。” “你坐下,我与你梳梳头吧。”施恬雅本想接手她腰间的冰魄寒光剑,却咝得抽回手去。“这剑识主,倒是带了灵魄的,真是神兵。” 尤梓馨将剑解下,放在桌上,在铜镜前坐下,看着自己消瘦的脸庞,心里又徒增感伤。 “施护法,你说,傅九书会帮我报仇么?”她轻轻问道。 “什么傅九书,你应该叫夫君。”施恬雅顿了一顿,继续用木梳给她打理,“你与九尘的事,唉......因缘际会,既然无缘,不必强求。” “施师姐,要你是我,又如何做?” “既然已嫁,跟他走,无论他要我做甚,我就去做。” “要你是九尘呢?” “若为男儿,应志在四方,天天窝在温柔乡,毫无益处。” 她与傅九书的答案不一样,不过自己已经嫁为人妇,再如何恨他怨他,也是徒劳。 有机会还是消除了误会吧。 但傅九书的一番回答却深入心髓,隐隐觉得才有道理,若是九尘一意孤行来抢亲,事态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我那惹事精可是在你殿中?”殿外传来傅九书的喝问,两人回头看去,只见他阴沉着脸,站在门口,“九尘大醉不醒。你倒好心思在此梳头,世尊坊的事务谁来打理!” 他皱着眉头,见尤梓馨一袭白裙,柔顺的秀发,头绾风流别致,一张白皙的瓜子脸,神态虽然疲惫,整个人却春半桃花,皎若秋月。心头一惊,这尤大师姐,居然如此容颜倾城!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施恬雅掩嘴轻笑。 傅九书回过神来,眉头再度皱紧,“跟我走!” 尤梓馨神色黯然,呼了口气,不知道这卑鄙小人,又要弄什么花样,随了上去。 施恬雅见两人同时站在殿口,一对白衣胜雪,当真一对璧人,心里如同巨锤猛击了一般,待两人远远的去了,眸中闪过精光,一咒将桌上的铜镜拍落地下。 “见人家的东西好,红了眼吧。”一道黑影自殿中暗处走出,轻轻问道。 “只是红眼也就罢了,怕黑了手,想直接摔了泄恨!”施恬雅气息难平,恨恨的坐下,“待天星镜被冲开穴窍,我要她死得更难看!” “你曾对我说过,世尊二圣各有千秋,少了一个,人生有憾,如今这尤梓馨一到世尊坊,就抢了你的风光,我倒想看看,你如何扭转乾坤。” “不消你劳心,我自有法,教二圣再度倾心于我!”施恬雅呼了一口气...... 傅九书走在前面,尤梓馨望着他的高大背影,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找我又有什么事?” “跟我到诛仙台去。”傅九书冷冷回答,转过身来一把抓紧她的右臂,身形一晃,如同一道白色残影,将尤梓馨扯到了托月殿后右侧的诛仙台。左侧是一排梧桐,不知怎地,也未立秋,颗颗都枯萎了,残叶落了一地。 尤梓馨看着方方正正的诛仙台,不过是个祭坛。祭坛的四周,雕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兽的石柱。脚下青砖相接,刻着一个巨大的太极的图案。 傅九书甩开她手,拔剑出鞘,“出剑吧!让我看看,你在观音斋都学了什么本事!”他凤眼低垂,眉头拧到了一起。 在幻境血穴磨练天星镜的他,心思愈发沉重,最终无法定心,决意要同尤梓馨比剑,看她身上究竟有何不同。 “我打不过你。”尤梓馨轻蔑翻了一眼。在观音斋,已经比过,自己绝不是这小人的对手。 “我给你一条路,跟我比剑,不然我将你和傅九尘的丑事公布于众,给你观音斋徒增颜色!” “你无耻!”尤梓馨白裙轻摆,将沁凉彻骨的冰魄寒光剑拔了出来。 第19章 吃酒误事 “你反复便是这一句了么?”傅九书运转流魂剑,那剑虚虚实实,似有无数光影,身边气流立即被他卷起一股寒意,他身上白色锻袍顿时随风飘荡,仙姿逸然。 “残月剑共有四招,与你冰魄寒光剑阴寒路子相同,小心了。”随意一剑,划了一道剑气直逼尤梓馨。 尤梓馨见他剑气裹带金光,知他剑法通神,有法力加持,虽手握神兵,不敢相接,惶急侧身避过。那剑气蓬的一声,将朱雀雕像的圆柱消去一半!她不禁张大了嘴巴! 傅九书上来便是杀招!或许是自己实在嚣张,触怒了他,如今便要杀人了么? 尤梓馨运剑上档,算是采取守势。自己的剑法,是师尊的望月剑。 世尊坊共三套剑法,皆是最鼎盛之时,由门人所创。一套“望月剑”怜行所创,追风逐电,剑起无声,是快剑的上上之选。 另一套“月蚀剑”,乃是无恨阁祖师沈逸仙在世尊坊门下学艺时所创,剑中有剑,万剑归一,是以气、法御剑的典范。 剩下最后一套,却是喻星洲所创的“残月剑”,招式华美,幻中取命。 尤梓馨不得不暗赞一句,傅九书毕竟身负绝学,残月剑招式优美,却是递招狠辣,丝毫大意不得。 “你能避开我这第一剑,也算本事。”傅九书赞了一句,“以下我三招齐发,你既然出入幻境血穴如无人之境,自然不怕!” 尤梓馨惊呼一句:“不......” 话未说完,只见傅九书剑气回旋,吸引无数蓝色灵气,划出一道道的圆弧冲自己逼来。 尤梓馨大惊失色,见他白袍飘动,满目里皆是剑影,更是傻眼,这如何破得!慌张之余架起冰魄寒光剑,铛铛两声,硬挨了两下,到了第三剑喂来,只觉抵挡不住,身体被他气息逼迫,狼狈挤出祭坛。 蓬的一声,撞到了一旁青龙石柱。一时气血翻滚,蹲在了地上不住喘息。 傅九书收了剑势,一双眼睛轻蔑瞧着,“观音斋的剑法如此差么?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独闯我幻境血穴。” 尤梓馨胸口气血不畅,顾不得反驳,只能闭目调整呼吸。 “你连我一招都抵不住,还有什么能为我所用?我世尊坊人才济济,不屑用你。”傅九书收起长剑,从祭台上走了下来,在半蹲的尤梓馨面前站立,压低了声音,“若是你肯不念师门名望,背负骂名,带九尘离去,或许还有些用。” “傅九书!不用你逼我,我既已嫁你为妻,断不会行这种苟且,你不愿帮我报仇,我自己便去报,现在我是你掌教夫人,这世尊坊的剑法,我能学吧?” “哼。就是把剑谱放到你眼前容你天天翻阅,你也没那个能耐!” “你莫得意,我偏要学成赢你,让你这个掌教在众弟子面前脸上无光!”尤梓馨恨恨的说道。 傅九书牵起嘴角一笑,“想学我世尊坊剑法,你也配?”他冷笑着将尤梓馨上下打量,“你回房去脱衣上榻,与我行周公之礼,我就给你剑谱。” “一言为定!”尤梓馨狠狠咬起下唇,下了决心。 她怒气冲冲收剑入鞘,朝着托月殿走去。自己嫁了这龌龊的小人,与以往再无关联,难道守身如玉,便能为师尊报仇、再嫁贤郎么? 更何况,身心已然被他所污,再也无法回头。她阴沉着脸,径直踏入后殿,却见傅九尘握了酒瓶,站在后院中望着石壁发愣。 “梓馨!”傅九尘走上前来,通红了眼眶,显然是又喝了不少。 尤梓馨甩开他的拉扯,“你喝你的酒,莫来惹我!”心里苦楚,眼泪又要下掉。 “梓馨,我终是错了,你莫怪我,我却有难言......”傅九尘红着一张酒醉的俊脸,步履也歪斜的说道。 “我管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师尊及师妹们惨死,大仇未报,没那闲心跟你瞎扯。你以后还是慎言慎行,少跟我这掌教夫人来往的好!”尤梓馨不看他脸,冷喝。 “我帮你报...”他话未说完,只见拐角处走过施恬雅的身影,便停下了口。 “你们又在这里搞甚,”施恬雅身着绿衫,拉着傅九尘退开几步,将他手中的酒瓶夺了,“师兄莫再饮,做这等糊涂事,让门下弟子瞧见,招来闲言碎语。” 她飞快的瞟了尤梓馨一眼,尤梓馨哼了一声,回房去了。 施恬雅远远瞅见傅九书正慢慢回殿,急忙拉着傅九尘朝着自己丹霞堂走去。 “你入魔了,那尤梓馨已是九书夫人,你这般拉扯,让九书颜面何存!”施恬雅盯着他步伐紊乱,怒道。 傅九尘一笑,“恬雅,你殿中还有酒么?取来一醉方休。” “你行走江湖,饮酒无妨,怎地修炼已逾百年,遇到一个尤梓馨,就这般神魂颠倒了。”她进了殿门,甩开了傅九尘的手。 “酒不醉人,人自醉之,知己难求,我只求一醉,酒醒之后,便要下山了。”傅九尘苦笑着,一口饮光了瓶里残酒。 施恬雅听他要走,心里更是一惊。如此一来,自己纵有百般手段,也无计可施。 “百年道行,就为了一个相识不足半月的女子?值得么?还记得你在师父面前忧国忧民的一番言论么?现在魔道正在侵蚀众仙派。观音斋、问心坞惨遭屠戮,你不说替天铲除魔头,反倒是要隐退了?” “人惧遇心仪之女子,此情乃至命......”傅九尘双眼无神,只是盯着酒瓶。 “你说的对,遇到心仪女子,最是要命,确实是一场折磨。但事已至此,你再度消沉也于事无补。若有心,明天到幻境血穴,磨练天星镜吧。”施恬雅翻了一下白眼。 “不是有师兄么?” “你们师兄弟,心思压根都不是在修炼上,一个为尤梓馨苦,一个为尤梓馨乐。谁来磨练天星镜,都是一样!”施恬雅翻了一眼。 “既然师兄也如此,肯定也是动了情了。他是比我聪明,一开始就知道梓馨与众不同,所以下了婚约......” “你...”施恬雅被他触怒心事,正待发怒,却一眼看见他手中的酒瓶。 “你要饮酒,就喝够,我殿中之酒,都是为你造的!全在后殿偏房!”施恬雅扭过身去,心思流转,偷偷捏了一记魔咒,此咒唤作迴梦,令人深陷幻境不知觉醒。 傅九尘缓缓站起,“多谢师妹了。”他冲着内殿走去,浑然不知,施恬雅一记咒,拍在了后背...... 傅九尘吃酒睡下后,雷打不动,可越睡越热,旁边似有个火炉,伸手触摸软软滑滑的感觉,貌似面积挺大,不像被褥。 “不要……”一声娇俏,令他心头巨震,登时惊醒!连忙睁开眼查看,顿时头大如斗! 他竟与施恬雅同时出现在榻上,只见她衣衫大开,面色绯红,眉头紧皱,双唇微张,哼哼唧唧闹了几声后,扔了手中酒瓶,接着扭过脸,按住自己臂膀,闭眼睡着了。 再看到自己身上衣衫不整,傅九尘更是头疼不已。 环视四周,陌生的格局,家具摆件,并不是自己的定星堂。 “九尘...莫负我......”施恬雅醉语呢喃,攀上双臂,搂住了傅九尘的脖颈。 傅九尘惊得一身冷汗,吃酒误事,终于出了大事了! 第20章 画个剑谱 傅九书将一切都收入眼底,嘴角露出一丝邪笑,原本自己来兴师问罪,却不想意外在丹霞殿外看到了施恬雅的一场好戏。 说什么才女,不过如此,使出借酒乱情如此恶俗的招数。 倒是不如那观音斋的大师姐,敢作敢为。 他脑海中想起尤梓馨的泪人模样,嘴角又浮现起笑容。想必现在已然躺上了榻,等待自己了。 不想一回头,却见尤梓馨双眼通红,正在廊下在一旁瞪着自己。 傅九书摊开双手,“看,九尘风流,我这个掌教可无法管束。”眉毛上扬,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尤梓馨在房里久候,却迟迟不见他回房,她口风虽硬,却担忧傅九尘醉酒闹事,被傅九书责罚,偷偷跑出来瞧瞧,不想寻至丹霞堂,就瞅见傅九书在此偷窥。 那里像个掌教,臭登徒子,简直不要脸到家了。 “明明是你窥伺,反倒胡说八道。”她一双美目仍是好奇,朝着殿中榻上望去,这一眼顿时浑身冰凉。那榻上的,不是傅九尘,又是谁! “学无止境,好好揣摩一番啊。”偏偏傅九书又在一旁添油加醋。 尤梓馨冷笑,他这没脸没皮东西,竟能生出这张好皮囊,上天真是瞎了眼。眼底这一幕内心便碎成了片,苦楚难当,她转身欲走,被傅九书一把抓住。 “莫走,还没让你看到我掌教的威风呢。”傅九书存意要看施恬雅和傅九尘的难堪,伸手推开了房门。尤梓馨猛地喝了一句,“我不看!” 她拼命甩开傅九书的手,转身回房了。 傅九书目的已达,哼了一声,冲着殿内喝道:“你们好大的能耐!当世尊坊是什么地方!不惜辱没自己名誉色相,你们可知自己的身份,可知这是在丢堂堂世尊坊的颜面?” 他身子晃了晃,后又稳住,眸中闪出讥讽和嘲弄。这下,不用尤梓馨,傅九尘估计也没脸在弟子面前抬头了。 他这一吼,在床上各怀心事的两人,怎能再睡下去? 施恬雅整理罗衫,偷偷对傅九尘说道:“你不要多言,一切有我说,呃...你我之间的事,以后还是不提罢。” 傅九尘满面愁容,想不到自己英雄一世,居然会有今日这么一个结局。 “世尊坊的颜面何须我来丢?早就不见踪影的东西,今儿个才记起真是可笑。师兄的笑话多如天上繁星,也不差我这一桩!”施恬雅大声说着,从房里走了出来。 “师兄,我吃酒误事,你罚我吧。”傅九尘行了一礼,便要跪下。 施恬雅一把将他拉起,“不跪,九书气量恢弘,门人些许小错,不以为意。”她圆润的下巴挺起,一副坦然的模样。 “九尘,你既然犯下大错,师兄不罚你,只是施师妹的清白...尽数都让你给毁了,算是让你捡个便宜,这样吧,你去准备,不日娶了师妹吧。”傅九书嘴角带笑,凤眼盯着施恬雅,也不瞧傅九尘,“还不回你定星堂去!” 施恬雅轻轻捏了他手心一把,示意他离开。傅九尘叹了口气,低头出去了。 “我与九尘吃酒,男欢女爱自是情愿,倒用你来管。”施恬雅冷冷说道。 “你适才一番举动,我都瞅见,是你趁他酒醉,故意上榻,好教他心生愧疚,何来你情我愿?”傅九书一脸轻蔑。 “是。我就是故意让你瞅见的!”施恬雅抬头,双眼已带了泪光,“许你假洞房,不许我假吃醉么?” 傅九书俊眉一皱,关上殿门,走上几步,一把将施恬雅拦腰抱过,“你是怪我娶了那夜叉?” 施恬雅扭动曼妙身躯,轻轻做了挣扎,却没有摆脱,“你既然有心要赶九尘,方法多了去,非要娶那尤梓馨不可?明摆着就是看上人家美貌,趁我不在,着急纳入房内,非逼着我出此下策的。我和你一同学艺,一起长大,难道我的心思你全然不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也来尝尝其中滋味。” “师妹对我好,我是知道的。”傅九书邪笑,手上更紧了。“只是这修仙大派,我总要有些姿态,男人三妻四妾稀松平常,对那尤梓馨,不过是利用罢了,师妹才气出众,自然是正妻之选。” “少给我灌汤,你就是动了邪念,恶心我来着。要是也赶我走,你就明说!我不在丹霞堂与你碍眼,给你掌教夫人让个住处罢!”她越说越发自然,眼泪随之不断滑落。 “师兄给你赔罪,再者说,你不是回来了嘛,只是九尘已生了误会,你怎么处理?” “你什么时候赶那尤梓馨走,我什么时候就劝九尘下山。” “一身才气,怎地都尽数用在折磨人!”傅九尘伸手探下她身体,却被她伸手拦住了,“我可警告你,要是你碰了那尤梓馨,别怪我让九尘碰我。” “好,回头找个由头,休了她便是。” “那你何时休,何时再碰我吧。” 傅九书放下手臂,叹了一口气,“才女耍起泼,更是厉害。” 他呵呵一笑,转身出了殿门。 施恬雅的眼神逐渐阴沉,若不是傅九尘执意离开,自己万万用不到这下下之策,眼下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这尤梓馨,仿佛一只反复跳跃的臭虫,能力不强,影响颇深,让人着实烦恼不已。 傅九书一路回房,却见尤梓馨哭哭啼啼正在收拾细软。想是受不了那份刺激。他也不问,在书架上取下书本,在圆桌前坐了下来,安静的翻看。 “我走了。”尤梓馨冲着傅九书说道,手里的包裹鼓鼓囊囊。 “莫要带走我世尊坊的财物。”傅九书将书本翻了一页。 “不带财物,我吃些什么!算我借你。”尤梓馨怒道。 “我可没许,你这是偷,再者说,我供养你这么多日,还让你做了掌教夫人,无论如何都是有恩,你就是如此报恩的?” “傅九书,你根本就是故意刁难,我究竟犯了什么错,得你如此相待!就算你不帮我,也就罢了,为何几次三番故意作践我?” “你似乎把在观音斋的所为尽数忘了,我是何身份,你就敢上前挑衅,再说,我用得到你观音斋偷师么?” “你枉称圣,小肚鸡肠!根本不配做世尊坊的掌教。” 傅九书放下书本,阴沉一笑,“我是不配,倒是吃酒风流妄为的人配了。你现在吃穿都是我给的,给我脱了衣物,滚回榻上去。要不,你赤身滚出去我世尊坊!” “那你给我剑谱,按着刚才商量好的,我上榻,你拿剑谱来换!”尤梓馨放下包裹,上榻解开衣衫扣子,“我只当被鬼压。” 傅九书眉头一挑,瞟了她一眼,“刚才是刚才,现在已经不是这个价码了。” “你待怎地!”尤梓馨怒道。 “你若将为夫服侍好了,为夫给你画个剑谱。”傅九书嘴角带着邪笑,解开了自己的外衫。 第21章 仪静体闲 傅九书走至书架,取出一只精致青瓷瓶。放在圆桌上摆弄,始终低笑不语。 尤梓馨眯起双眼,“这是何物?” “此物于人,犹如盐巴之于菜,偶尔吃点儿倒也无伤大雅,不过如果食之过度的话,则极有可能伤身反胃。” 瓶塞一开,屋里顿时满屋生香。 尤梓馨一下惊得变了颜色,“什么鬼东西,我不吃。” “你可要剑谱?”傅九书脸色一变,又是一副死了人的模样。 “你从哪里来得这等邪药,我不吃!” “你乖乖服下,我便赏你一根黄瓜。”傅九书移步上前,手中捏了一个黑色的药丸。 尤梓馨抓紧被褥,左手使劲一摆,将药丸从他手中打落了。傅九书眉毛上挑,却不发怒,反而笑道:“不打紧,我还有。” 他移至榻边坐下,忽然伸手撩开尤梓馨的衣裳,尤梓馨急忙去遮,脸上惊惧万分。 “你不是说,要为我所用么?现在到时候了,把手拿开!”傅九书喝道,手上留了意,将药丸藏在手心,防止她再度出手阻挠。 “你乖乖顺从于本掌教,我就是看你听话的份上,也帮你报师门之仇,若傅九尘仍心中有你,带你下山便是。” “呸,不要脸!”尤梓馨啐了一口。 傅九书呵呵一声,“你们江湖儿女,岂会拘泥一些世俗,这种事,吹灭烛火,即使一头母猪,也行。” “你简直就是个畜生!”尤梓馨怕极,骂了一句。 “你便是畜生的妻子。”傅九书身体压了过来,将尤梓馨困与身下,双手撑在床榻,鼻息喷洒在尤梓馨的脖颈,倒使得尤梓馨一阵酥酥麻麻。 “把药先吃了。”他眸中染上怒意,捏住尤梓馨那可怜的小下巴,硬是把药塞了进去。 尤梓馨顿觉凉气入喉,此药却使得自己神智清明了许多。 傅九书俯下身来吻她的唇,被她偏头躲过。“嘴巴过来。”他命令道。 尤梓馨痛苦的扭了回去。紧闭双眼的她只觉一只温润干干的嘴唇贴了上来,一只大手,去扯她的腰带。 那架势似是要将她拆骨剥皮般,“不要!我悔了!你不要动我。” “现下后悔,迟了!”傅九书用劲一扯,蹦的一声,腰带被他扯下,尤梓馨只觉血液冲到了脑袋,像是失了魂,吓昏了过去。 “喂!”傅九书拨了几下尤梓馨的脑袋,发觉她已然昏迷,“刚刚到精彩处,你怎地昏了?这般不经玩。” 他顿时索然无味,从尤梓馨身上爬了下来,望着圆桌上的药瓶自语道:“想不到药行得这般快。能入血穴不引火者,你倒是万中无一。只得此药,才解血穴之毒,你运道胜,这药我都无缘得食。” 他凝重的目光看着床上的尤梓馨,眉头慢慢展平,又开始向上跳跃。 他将尤梓馨的外衫拨下,露出白色的肚兜。将她身下摆了不雅的一个大字。 自己却拿了纸笔,边瞟尤梓馨边笑,在纸上画了起来...... 尤梓馨再度醒转,觉得浑身僵硬冰凉,低头一瞧,自己的衣衫不整,显然一副被人欺辱的模样! 她急忙将衣服裹了起来,从床上坐起。 屋内已经没了傅九书的身影,不知道去了那里。在床帏的纱布之上,却粘了一张画作。 瞅了一眼,不禁满脸通红。竟是一副春宫! 画中的女子横摆在塌,自然是没有一件衣裳,唯独不同的是,手中突兀的握着一把长剑。 那画将冰魄寒光剑的剑鞘画的惟妙惟肖。还用刚劲有力的字体,题着八个大字: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尤梓馨盯着画卷,一双眼睛就要喷出火来! 第22章 乞儿身世 尤梓馨一把扯下了画作,不想将床帏的纱布也扯落下来,细细一瞧,这画居然紧紧粘在纱布之上,随便一扯,便能一起落下。 她气得几下将这幅不堪入目的画作扯了个稀巴烂!却觉得墙上有异,顺着纱布破口望去,墙上竟然还挂着同样的一副! “傅九书!给我滚出来!我杀了你!”她吼叫道。 整个托月殿回荡着她的叫声,她穿戴齐整提着剑搜遍全殿,竟是没见那小人身影。 “夫人。”殿外传来一声呼唤,只见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瘦脸男子,穿着一身崭新的青色道袍,恭敬在殿口施礼。 “什么事。”她停下脚步,既然是青色道袍,想是入门不久。 “我是来感激夫人那日救命之恩的,想我要不是夫人救下,现在只怕早已一命呜呼了。”那人抬起头,瘦削的脸庞满布感激之色。 原来他就是那个讨饭到门口的小乞儿。尤梓馨不禁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瘦脸犹带病容,双眼黯淡无光,精神委顿,能这么快捡回一命给自己道谢,已经难得。 “施护法可收你做了弟子?”尤梓馨放下剑,问了一句。 “还...咳咳...还未去,小人是想先来谢谢夫人。”那人颤抖着虚弱的身体,作势要跪。 “不用了,你去找施护法吧。” “夫人,施护法和傅掌教正在闭关。”那乞儿回道。 怪不得那人不在殿中,这磨练天星镜可是关乎整个正道的存亡,是件大事。尤梓馨嗯了一声,寒光剑入了鞘。 “你叫什么名字?” “慕凌兮。” 一个乞儿,却有一个好名字。 “施护法既然闭关,你去定星堂寻傅......”她顿了顿,改变了主意,“跟着我好了。” 他既有施恬雅为伴,与自己划清了界限,自然是不想与自己牵扯。 罢了!与闻名遐迩的才女相配,也算是郎才女貌,尤梓馨想起在白虹社前的那一吻,眼泪又不自觉的掉了下来。 “夫人,是否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去替你出气!”慕凌兮捏了拳头,身体不住颤抖。 尤梓馨看着他使了劲力,嘴唇已然发白,明显是身体尚未复原,苦笑了一下,“我的苦,你帮不得......说说你的身世吧。”她在一旁木椅上坐下,将寒光剑放到了一旁。 “我本与巴蜀赵家四小姐从小便有婚约,谁料赵老爷骤然离世,前些日子收到书信一封,说是家中巨变,我便卖了京城的房田牲口,弃了科举赶来此地寻她。然半路遭遇苗人劫匪,将我财物夺尽,我走投无路,上门投靠,却不想那四小姐......”他说道此处,不屑再讲。 一个没了家财的穷书生,遭人唾弃,在大明已不是什么新鲜事。难怪他有个好名字。 尤梓馨点点头,“你离开了便是,男儿岂能忍这种窝囊气,后来呢?” 慕凌兮苦笑了一下,“那四小姐给了我一些干粮,又给了我二十两银子,算是解了婚约。我回程之时,又遇劫匪,为了躲避,进了山却迷了路,这才......” 也是他运数超乎常人,竟避开山中瘴气,跑到这三清仙域了。 “没有死于山中瘴气毒虫,你也算命大,以后......”尤梓馨望着他,沉吟了半晌,“入我观音斋吧。”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许该是为观音斋添男弟子的时候了。 第23章 败坏名声 世尊坊百余年的基业,是大明嘉靖年间,张天师后人喻星洲所创。明世宗信奉道教,信用方士,先是将道士邵元节入京,封为真人及礼部尚书。邵死后又大宠方士陶仲文,天子在宫中日夜祈祷,明朝上下外患不断,逐渐衰败。 创派之初,喻星洲与怜行、沈逸仙三人寻访巴蜀仙峰灵气血穴,共同执教,后因为机缘造化,血穴在四处峰顶灵气外泄,喻星洲与噬魂府沐映寒相恋,遂使怜行与沈逸仙自行开宗立派观音斋及无恨阁,喻星洲因而做了世尊坊的创派祖师。 八十余年前,大明外战不断,国库存银元气大伤,明神宗不理朝政,致使朝中党派林立,互相倾轧,民众苦不堪言,江湖上出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沈凝竹,杀了东林党要员的一个纨绔子弟,为躲避官兵追杀,躲上仙域北峰,占了一处幻境血穴,创派噬魂府。 她独创以活人练就魔功,又以寻仇之人血祭,逐渐牵引血穴中的灵气,使得灵气肆意外泄,一时巴蜀仙域之地,竟生出大大小小的修仙派,或邪或正,引得仙魔一场大战。 最终,她将噬魂府交付师妹沐映寒及弟子冥天仙君,自己一人独闯幻境血穴,自仙峰深处抽取灵气,喻星洲恐魔道猖狂,舍身入血穴追捕,将她封困血穴之中。 世尊坊上下,以修炼残月剑傅九书的弟子白袍道士为尊,其次是修习月蚀剑傅九尘的蓝袍道士做中坚,到了望月剑施恬雅的青袍道士,也就看守山门、负责接引。 穷书生慕凌兮虽入尤梓馨的观音斋,却已名存实亡,只得先做世尊坊的青袍道士,终日与云涯等弟子一同修习望月剑。 众弟子知他是掌教夫人的门生,也都学了掌教对待尤梓馨的模样,对他冷言冷语,只有云涯不以为意,待他如同兄弟。 算来自己在这世尊坊,已经满了整整一月。 傅九尘的定星堂终日酒香扑鼻,师父尤梓馨也是躲在房里不见动静,弟子们没了正在闭关的傅九书和施恬雅管教,刻意避开他私下里谈论九书、九尘及师父三人之间的“微妙之处”。 这日,他与云涯挑水回观,在练剑池又听到了几个弟子的窃窃私语。 听着越来越不堪入耳,他便放下了手中水桶。 “你们几个,污言秽语说够了没有!”他指着剑池里的几个青袍弟子吼叫。 身后的云涯一惊,瞅着剑池里的五位同门,竟然有两位身着蓝袍,“慕师弟,还是别说了,厨房急待用水,莫要耽搁时辰。” “瞧瞧是谁?这不是观音斋的首徒么?怎地今日有了骨气?急着为师门增光哩?”一位肥胖的青袍弟子讥笑道。 身旁一位身材高瘦的弟子接上了口,“师父尚且西瓜地里散步,弟子也未免想横着走些。” 慕凌兮听他讽刺尤梓馨左右逢源,原本忧郁的脸庞顿时气得紫红,正要出言反驳,被云涯一把拉住,“几位师兄在此练剑,我与慕师弟挑水,不能耽搁,叨扰了。” “谈不上!”胖弟子一甩道袍,亮出腰间长剑,“云涯,你忘了门规,门下弟子不得于观音斋弟子私下来往,这般轻贱自己,只怕将自己名声都连累败坏了!” 第24章 给我剁了 云涯赔笑了一下,“陈师兄,慕师弟也是世尊坊弟子,与我等一同修炼,何来败坏名声......” “云涯,”一个银发鹰眼的蓝袍弟子叫着,从胖弟子的身后走出,“我等修炼剑法,是因为世尊坊仙派正宗,这邪魔外道,你还是少接触的好。” “你说谁是邪魔外道?嘴巴放干净些!诋毁夫人......” “怎么?搬出夫人来压我么?”那蓝袍弟子堵住慕凌兮的口,翻了一下白眼,“我就说观音斋练就一身邪术不正色,你只知道挑水吃肉,不知夫人一日往返几次定星堂,不知羞的蠢货!” 云涯闻言,也皱起了眉头,“张师兄,你这话便是连师尊都骂了。” “哼,傅九尘行为不检,与观音斋的妖孽勾勾搭搭,这种人枉称师尊。”姓张的蓝袍弟子冷冷说道,他上下冷眼扫了一遍慕凌兮,转过头颅,眼中盯着剑池边上一颗松树,“想必慕师弟也被夫人多加关照,不然怎知能在我世尊坊的山门讨口饭吃,想必与夫人是旧识,专门寻来的。” 慕凌兮冷冷瞅着他,“十八般兵器,汝居其三。”说完拉了云涯一把,提了水桶便走。 “什么东西?”蓝袍弟子一时反应不过来,身边的胖师弟在旁说道:“他骂你贱。” 蓝袍弟子登时大怒,一碰剑囊,只见一道银灰色密影陡然而起,刺向慕凌兮的后背!慕凌兮眼中精光一沉,已然感受到了那股凌冽剑气。 身后云涯却用木桶一挡,木桶登时被劈成两半,一桶冷水尽数泼在了慕凌兮的身上,将他淋了个湿透! 慕凌兮转过身来,心中那股暴戾之气蓄势待发,却在蓝袍道人扑上之时,放弃了抵抗。 嗵,自己的肚腹挨了重重的一掌,随即被一脚踹倒在地!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学望月剑,滚回家吃屁去吧!”蓝袍弟子仍不解恨,追月腿使得十分力,在他背上不住踩踏。 云涯待要阻拦,却被胖弟子扯了过去,“云涯师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厮生得贱种,师兄惩戒算是给他长个记性,你莫要趟着浑水。” 云涯见蓝袍弟子不住用力踩踏,听得地上的慕凌兮闷哼,知道他下手颇重,急了起来,“张子默!你是要在剑池打死他么?” 张子默瞟了他一眼,“这厮不分尊卑,师兄驯话,他不听也罢了,居然骂我,分明是那观音斋的妖孽纵容所为,我是代观音斋祖师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他口中说着,脚下却丝毫不停,慕凌兮缩在地上,看似毫无还手之力。 “快住手,再打下去,非出人命不可!”云涯扯着胖弟子的衣袖,“陈征之,慕凌兮也是刚入门的师弟,岂能抗的住追月腿之力!” 胖弟子牵着嘴角笑道:“妖人身上必有妖力,定然无妨。” 啪! 张子默身子猛地退了半步,口中惊道:“这厮拿匕首刺我!”说完了捂住脚跟,只见些许鲜血,顺着他的脚脖流下。 “给我上,清理门户!”张子默狰狞着脸,冲着身边的弟子叫喊。 另一个蓝袍弟子面色一冷,自腰间拔出剑来,嗤地划出一道光弧,朝着慕凌兮刺去! 当!一把寒气森森的长剑将其拦下,彻骨般的冰冷从剑身传入骨髓,蓝袍道人啊地叫了一声,扔了佩剑。 尤梓馨一袭白衣,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慕凌兮,俏脸满是怒意,一双明亮的眸子在众人脸上闪过,“谁动的手,给我剁了!” 第25章 惩戒恶徒 “慢着。”尤梓馨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傅九尘微晃着身体走下了剑池。他满脸通红,看样子又喝了不少。 他看着尤梓馨的窈窕背影,心里满是愧疚,走到她身边轻轻唤了一句:“梓馨......” 尤梓馨在房中整整哭了近半月,以为已然将他放下,却在轻轻一声叫喊中丢盔卸甲。自出嫁傅九书开始,注定便是折磨。 “傅师兄!你纵徒行凶,你说这事我管不管得了?”她怒视,嘴里却说出违心的话,出殿走动,就是想着能瞅他一眼。 傅九尘扁了扁嘴,她对自己如此生分,自然还是心里有气。 在定星堂终日盯着那托月殿饮酒,只盼尤梓馨出来得见,却不想,跟上却又遇到了门下弟子逞凶。 一切错,皆是自己造成! 满身青肿的慕凌兮被云涯从地上扶起,愤恨盯着张子默一张漠然的脸庞,“他胡说八道......” “弟子们起了口角,这也稀松平常......”傅九尘正要训斥张子默出手过重,却被尤梓馨一剑指向了鼻梁! “稀松平常?我的弟子几乎命丧于此,到你嘴里竟是寻常!他活该么?”尤梓馨望着他怒道,想起在丹霞堂看见他与施恬雅在榻上卿卿我我的一幕,恨不得一剑戳在他心窝,把心掏出来瞧瞧。 傅九尘看她脸色铁青,眼神中怒火蔓延,颓然垂下了长长羽睫。 “我说了,谁动的手,剁了!”尤梓馨转过凌冽的眼神,厉声道。 慕凌兮伸出右手,抹掉嘴角的血渍,盯着尤梓馨神情复杂。想不到,这尤梓馨,却是个看似公平,不愿吃亏的主儿。 他隐在心中的那股暴戾杀意被平复了不少,想看着尤梓馨要怎么处置。 “梓馨,就算是起了私斗,也不用断手断脚这般惩戒吧。”傅九尘皱起眉毛,“我弟子的错,我自会重重责罚,给你一个交代。” “你是说我这堂堂掌教夫人,罚不了这孽徒么?我今天非要剁了他手不可。”尤梓馨咄咄逼人,一双美目更是盯死了张子默。 “你怎么打的,我怎么还你,看你以后还敢狂妄!”尤梓馨做了多年的大师姐,傲气早已浑然天成,更何况,对于门下弟子的管理,也积攒练就不少心得,对于闹事的主凶,绝不姑息。 她扭过身体,一剑刺去,显是不给傅九尘留下一点颜面。 张子默本对她极为藐视,见她出剑,也就随意抬起长剑来架,却觉得对方剑尖灵动,似是不俗,不由得立刻收了心思。 铛!一剑挡下,张子默只觉剑身一道寒意只逼心肺,连带虎口立刻震破流下鲜血,不由得大惊失色,怎地观音斋的剑法,威力如斯! 他屏气凝神,急忙运起月蚀剑,一招醉雨清风,刚刚运上剑背,眼前只觉白光一闪。 糟! 铛,又是一剑相交,张子默急退数步,手上的长剑已然被劈出豁口,他惊惧的瞅上一眼,握剑的手臂不住颤抖,这第三剑,万万不能相抗,非得躲开不可。 寒光闪过,抬头仰望,只见尤梓馨白裙翻动,犹如天降仙子,来往变幻,身子幻化数影落将下来。 第26章 面如死灰 铛!张子默手中长剑断为两截,哇地吐了一口鲜血,身子冲着身后的蓝袍弟子猛烈撞去,将他一并撞倒,在剑池的青砖上滑行了一段。他胸口郁结,想要迅速站起,双膝一软,竟然双脚都麻痹了。 眼看尤梓馨的剑尖刺来,张子默只知自己的右臂断然保不住,遂闭上了双眼... 呼地白影闪过,一把长剑递上,与尤梓馨的寒光剑缠绕翻了剑花,将尤梓馨逼退了回去。 “梓馨!你出手太重了。”傅九尘红着双眼,挡在张子默的身前,手中捏了佩剑。他心中暗自惊讶,尤梓馨剑术自己熟知,怎地在托月殿待了一个月,突然精进? 他根本不晓得,尤梓馨一人闯入白虹社,杀了不少孤魂,凝结了不少灵气,一月之内在体内融汇贯通,以致于有所增益。一个张子默,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尤梓馨身子扭了半圈,站稳身形,见他出手阻拦,更是有气,紧咬银牙,从齿缝中挤出了一句,“你定要袒护了么?” “我...” “那好!我就来领教一下傅师兄的高招!”尤梓馨一声娇叱,提剑冲了上来。 她怨傅九尘薄情,下手更是十二分力,剑气喷涌卷带了灵力向傅九尘劈落,傅九尘微微皱眉,一眼望去,尤梓馨的剑招之中夹杂数处破绽,只顾奋力猛冲,倒也不敢硬接,朝左侧闪避。 尤梓馨见他躲闪,更是恼怒,刷刷刷连劈三剑,均是瞄准了他的面门,“再不出剑,看我不刺破你的脸皮!” 剑意尽绝,尤梓馨身子却向后跃起,手中寒光剑猛掷了出去,傅九尘在空中翻转身躯,寒光剑紧贴其身穿过,算是勉强再行避开。 尤梓馨手上印诀不停,虚空拍下,地上青砖纷纷拍出了卦位,将傅九尘围在卦象中心。傅九尘见她立于半空不住向地上拍打咒印,始终没有一道符拍中自己,不住狐疑。 这又是什么名堂?结法阵么?区区一个卦印法像,又怎能当做克敌之法? 身边众人均是一愣,猜不透尤梓馨扔了兵刃,搞什么花样。 尤梓馨见法卦已成,急速落下,疾穿傅九尘身侧,去抓地上的寒光剑。傅九尘正待转身,却猛地一惊!怎么我身体无法动弹! 卦象之中似有灵气牵引,顷刻之间困住了自己的灵魄经脉。 嗡的一声,尤梓馨的寒光剑已然抵住喉咙! “好!”站在一旁的慕凌兮目露精光,忍不住赞了一声。 尤梓馨哼了一声,“傅九尘,世尊坊的套路不过如此,相较我观音斋,还是落在下风!”她这招名为“昭君出塞”,乃是师尊怜行创立观音斋后所创望月剑的第五招。掷剑意欲困惑对手,结阵困缚其身,才是真正的杀着。 将剑法与道咒结合,也是怜行最后的一项创举了。 傅九尘从未见过,存心避让,这才落入下风。 “现在你困在阵中,无法动弹,总不能偏袒劣徒了吧。今天我观音斋代你世尊坊教训恶徒,你好好瞧着!”尤梓馨得意的说着,眼光流转,看得张子默打了一个寒颤。 张子默抽动嘴角,难道今日,得留下一条手臂才行? 一道白光从旁急至,速若星矢,击打在尤梓馨的寒光剑背,将剑尖打偏了丈许,“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红色的咒印拍了青砖上的法卦印象,登时破了法阵! 白影衣袂飘动,一只大手,按了尤梓馨的手背,将她捏住了。 “夫人这一招甚妙,但惩戒恶徒,还是由我这掌教定夺吧。”傅九书平静如初,搂住尤梓馨歪斜的腰身,轻描淡写的说道。 还曾经在心里指望望月剑第五招困缚这妖人的,竟被这无耻之徒顷刻间破了。 尤梓馨面如死灰。 第27章 当断则断 尤梓馨知道,并非师尊的剑招不精妙,乃是自己实力所限,倘若也同师尊一般,一剑掷出带了灵力,昭君出塞无论虚实,断然不会轻易可破。 关键的是,自己以为傅九书正值闭关,根本不会出现,反而将剑招暴露了。这小人偷偷在一旁窥伺,自然瞧出了破绽。 尤梓馨看着施恬雅正在一旁给慕凌兮治伤,被他捏了手掌,默不作声。 “夫人,你瞧,咱世尊坊的才女亲自运功为你徒弟疗伤,这面子够大了吧?现在仙魔之战只怕就在点星观十五之期触发,我们应保存实力。至于责罚......”傅九书看了张子默一眼,张子默急忙行礼,恭敬的低下头去。 “你也伤了九尘的弟子,就免了吧。” 张子默一听,心里一松,低下的头颅微微露出笑容,“弟子知错,求师娘原谅弟子鲁莽。”他朗声说道,却是给傅九书一个表态,果然对掌教以示恭敬,必然无碍。 “嗯。”傅九书点点头,“你去通知其他弟子,正午在剑池,我有话说。” 张子默得令,冲着身边弟子使了眼色,回殿告传去了。 尤梓馨甩开傅九书的大手,“你有心回护你门下弟子,故意欺我观音斋无人!反正你也不拿我当回事!” 傅九书浅笑打量她一身白裙,“你是否瞅见为夫给你画的剑谱?可有不明之处?” 尤梓馨一翻美目,见他一脸邪笑,知道他是意指那副春宫,寒光剑又要出手,傅九书的俊脸伸了过来,“作画工笔行简意难,为夫只是画出神形,其中精妙还需夫人细细揣摩。” 尤梓馨见他又在羞辱自己,瓜子俏脸更是裹了一层严霜。 别人只道他将剑术传了尤梓馨,却全然不知傅九书做下何事,傅九尘见两人贴近,一双星眸更是没了光彩。 没有多久,师兄只怕就要手把手的教她练剑...... “师兄,这弟子身子羸弱,虽无大碍,但是还需一段时间静养......”施恬雅转身向傅九书说道。 傅九书看了慕凌兮一眼,只觉他眉宇之间阴气颇重,心中不喜,“安排在九尘殿中,待伤好了再说罢。” 他拂袖一甩,对于傅九尘,更是懒得再看一眼,径直朝托月殿走去,与那慕凌兮擦身而过,却拧起了眉毛。 此人粗布麻衣,投靠山门,来路不明,这一身阴气郁结沉重,恐伤过人命,只怕还是要提防些。 “云涯,你照看他,若是再有弟子欺辱,直接禀告与我。”料想他也不敢在观音斋造次。 “九尘......”施恬雅见他离去,扭头轻轻唤了一句,“此人伤势重,你需以护体之功引导,小心照看。” 傅九尘嗯了一声。 “天星镜已开四窍,我和九书已然灵气耗尽,再炼祭不出紫霄流魄,必须下山寻访一番,此事关乎世尊坊安危,世尊金顶,就托付于你了。”她顿了顿,见尤梓馨已经上前查看慕凌兮的伤势,压低了声音,“梓馨会......同我们一起下山。你......把酒戒了吧。” 她一语双关,要傅九尘当断则断,莫要继续纠缠。却不想,傅九尘一双眼,仍是盯着那尤梓馨。 第28章 再难逃脱 尤梓馨见慕凌兮脸上青紫一片,“疼么?你放心,有我在,决不让你无端受了这欺负!”她压低了声音,听得慕凌兮身子一震,看她一脸愤恨,灵动的眼珠子不住转动,不知道她又在想些什么。 尤梓馨拉过他手,“你好好养伤,我非要砍了那弟子的手,给你出气!”慕凌兮听了这话,低下头去。心中莫名感到一股温意,竟是半生之中从未拥有的。 傅九尘听她说的坚决,眼中一亮,似乎主意拿定,顿时思绪清明,“恬雅,我今生负你,愿来生做牛做马,报今世之恩。”说完,施了一礼,身子更是半弓到了极致。 “慕凌兮,你随我来。”傅九尘挺了挺身体,移步到了他的面前,“梓馨,今天晚上你到定星堂,我跟你有话说。” 此时此刻,傅九尘又恢复了那份洒脱淡然,施恬雅终于吐了一口气。我的九尘,终归还是回来了。 她看着几人离开剑池,正要回丹霞堂,心里猛然一沉!傅九尘适才所言,愿来生做牛做马,这话不对! 她一双杏眼,瞪得无比溜圆,望着越走越远的几只背影,站在了原地。 这,便要走了么? 她使劲用右手拇指搓着食指的第二关节,直捏得咯咯作响,自己是天下闻名的才女,将清白和身体搭上,居然还比不上一个终日喧嚣咋呼的刁妇! 自己空有绝色容貌,显赫名望,聪明绝顶,世所拥戴!想到此处,不由得恚怒又生,愤愤的向傅九尘和尤梓馨的背影瞪去一眼,原本一切都波澜不惊,结果这尤梓馨一进世尊坊,先夺九尘,再攀九书,简直就是就似一根钢刺,狠狠戳在后背。 “尤梓馨!你既做初一,莫要怪我做了十五!”虽然她这一生甚么都不缺少了,但内心深处,对于傅九尘实有一股说不出的遗憾。她从来要甚么便有甚么,但真正要得最热切的,怕是终归无法得到。 走吧,既然甘愿堕落,倒也还有一个九书。 她冷冷哼了一声。 正午。 世尊坊弟子围坐在剑池之中,青蓝白三色道袍交替,显得人才济济,弟子众多。 傅九书站在剑池中的白玉石台,凤眼慢慢在弟子们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石台下傅九尘的身上,他一身白袍甚是整洁,显然是经过精心打理。 “世尊弟子们,凡我修炼者,戒除贪婪之欲,此乃一切魔道源起,最近我与施护法在幻境修炼天星镜渐入瓶颈,需下山寻访紫霄流魄之灵,为尽快在十五年之期前功成以抗魔尊。由我师弟傅九尘暂代掌教之位。” 他顿了一顿,耳边却听见剑池弟子间似有低声议论,又继续说道:“世尊坊为四仙峰之首,是正道的重中之重,我辈一定要随时警惕,加紧防范魔道趁机来犯,除魔卫道,捍卫世尊坊!” 他一番话语说完,牵起台下弟子齐声遵命,呼喊声在剑池萦绕不绝。 “说的天花乱坠,最终也不过世尊坊的巴掌地儿,天下苍生都不管不顾了么?一副假仁假义的臭嘴脸。”女人的一句私语清楚的窜进他的耳际。 傅九书低下凤眼,朝着尤梓馨瞪了一眼。 “九尘,你可都听见了!”他喝道。 傅九尘转身恭敬向师兄施礼,朗声道:“九尘定竭尽全力,捍卫世尊坊!” “说话不怕闪了牙,又没算数过。”尤梓馨又说道。这句明显比刚才要大声些,部分弟子已然听到,嘿嘿笑了起来。 尤梓馨抬起下巴,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 “胡说八道说得起意,我今天晚上就把你脱光在房间里吊起来,再行夫妻之礼!”一段话传音入密,闯进她的脑子。 “用皮鞭!” 她眼神一转,看着玉石台上的傅九书,正冷冷瞧着自己,那眼神就似刀剑,带着刺目的光芒。 这一次,只怕再难逃脱! 第29章 带她私奔 “新月如佳人,潋潋初弄月......”傅九书看着窗外的月光,浅笑着合上了窗户。 尤梓馨被他横吊在房中间,分成了一个大字。 “你在我训话之时,很是得意啊?”傅九书扭过俊脸,看着那一脸倔强却又惊恐的脸庞,“为夫让你在房里好好研究剑谱,你怎么一点也没长进?” “呸!你的什么狗屁剑谱,那是......春...呸!”尤梓馨羞红了脸,又啐了一口,“无耻小人把我放下来!” “春什么?春意盎然么?”傅九书哈哈一笑,竟从一旁的书橱里取出一根黑乎乎的皮鞭来,双手拉紧了一把,“啪!” “你这邪仙,书橱里不是邪药就是皮鞭,亏你还是掌教,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色棍!你赶紧把我放下来,不然终有一日,我要你死的难堪!” “我这书橱,你从未翻开瞧过么?”傅九书牵着邪笑,坐在了床榻,解开了外衫,露出一身白净而又结实的肌肉。 “啪!”皮鞭轻轻一甩,击中了尤梓馨的屁股! “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我是夸你。做人妻子,要恪守妇道!为夫今天就教教你,怎么听话!”傅九书说完,皮鞭甩出,又在尤梓馨的屁股上轻轻抽了一记! “观音斋的大师姐,我问你,你可屈辱?连些许怒气都遏制不了,何谈报仇雪恨,光复师门?你不闻古往今来,多少人韬光隐晦、卧薪尝胆,只为一雪前耻,你做了掌教夫人,便不可一世,惟恐天下不乱。我告诉你,我傅九书救了你!以后我说一,你便不能说二,不然我就把你和九尘的事公布天下,让大家都看看你这水性杨花的娇气小姐!” 他嘿嘿笑了一声,脱下白靴,躺平在榻上,反手又是一鞭! “屁股倒圆。”他讥讽了一句,“若是你乖乖听话,我就放你下来,你伺候我得当,过往一律不究,倘不知悔改,我天天吊你!” 屋外隐约传来细碎脚步,傅九书脸色一沉,转瞬又笑了起来...... 傅九尘回到了定星堂,勃然大怒的他抽出佩剑,运起剑气,四下里一顿劈砍,直至疯狂没了气力,才坐在地上,望着一地的破碎桌椅,喘着粗气。 他在定星堂久候尤梓馨不至,偷偷潜入了托月殿,却瞧见傅九书将尤梓馨吊起抽打的一幕,触目惊心,一番怒火无处可发,拿了这些物件出气。 慕凌兮自后殿转出,小厮却远远的冲他摇头,示意不要过去询问。 “护法这是怎么了?”他仍是向傅九尘走去。 傅九尘抬眼看了一眼,又复垂下,“不管你事。” “护法有心事。不过在我看来,护法算是幸运的多了。”慕凌兮在他面前盘膝坐下,“我被富家小姐嫌弃退婚,更是有苦无处诉。护法大可不必如此。” 他看着傅九尘直勾勾的盯着地面,似乎对自己一番话充耳未闻。“护法可是爱我师父?” 傅九尘抬头怒斥,“不可妄言!” “我瞧得出,师父对护法,同样情根深种,若是爱,我倒有个方法。”慕凌兮一笑,“你带她私奔!” 他正说中傅九尘的心事,原本他就有如此打算。只要离开世尊坊,傅九书定不会再加为难。 第30章 暗潮汹涌 “天下之大,要藏起来并不难,关键是缺少一个机会。我看施护法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若她阻拦傅九书,你便有机会带着我师父远走高飞。”慕凌兮说道。 傅九尘摇摇头,自己欠了施恬雅一份情意,断然没有勇气,再去求她。 “若得意中人一生一世相随,总好过落魄鬼江湖思量无限,孰轻孰重,你自己看吧。我不过是看着师父也苦,劝你们走。” “我是不会去求的。”傅九尘沉下俊脸,却也在慕凌兮面前表露了自己心事。 “还有一个方法,”慕凌兮眼中一闪,“看你有没有胆量。” “你说,只要不是有违正道。” “灌醉傅九书!” “我师兄从不饮酒。”傅九书惨笑一声。 “世上有酒千百种,有的酒无色无味,清香淡雅,有的酒还混在奶中呢。若是吃多了,也能醉人。”慕凌兮笑了笑,“远的不说,就是这巴蜀之地,许多苗家酿酒,就......” “好了。此事莫要再提,你好好养伤,早些歇息去吧。”傅九尘喝了一句,但是这一番话,却深入其心,若是将无色无味的酒混入茶盅...... 慕凌兮见他眼珠转动,知道计议奏效,也就不再多言。回到后殿与云涯攀谈去了。 “慕师弟,你劝护法和夫人私奔,这......”云涯望着面前的慕凌兮,心里觉得大大的不妥。 慕凌兮听得前殿门框响动,知道傅九尘下山寻酒,也就淡淡一笑,“云涯师兄,这世上最磨人之物,就是相思折磨,若是我一番劝慰,能使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是好事一件?难道你就希望,天天看着傅护法借酒消愁,我师父郁郁寡欢么?更何况,你也见到,现在世尊坊之中,是如何议论护法和夫人的。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们离去,让大家都放心思用在修炼吧。” 云涯长叹了一口气,“即便如此,这种方法......” “醉酒而已,又不伤人。师兄护我,我心感激,我去取些酒来,你我兄弟二人,也吃醉一回吧。” 他转身出了定星堂,朝着世尊坊的前殿走去。世尊坊三百多名修炼弟子,皆住在剑池旁的两侧配房。自从傅九书破除禁酒令,门下不少弟子,都备了些酒。 “你倒出的好计策,让九尘下山寻酒去了。”慕凌兮刚刚踏入剑池,就听到有人冲自己说话,那声音甜腻异常,站住了脚跟,哼了一声。 “师叔在世尊坊潜伏多年,为参透世尊仙法,也不见得有所建树,我不过是离间世尊二圣,削弱世尊坊实力而已,算不得什么好计策。”慕凌兮回道。 只见石门处黑影一闪,落在一旁的墙角暗处,黑暗中明亮的双眼带了阴狠的光芒,“若不是施恬雅有意安排,我焉能到此,世尊坊仙剑术造诣不俗,被我等学会,不是更进一步?” “太慢了。”慕凌兮朝着墙角走近几步,放低了声音,“师叔一心一意要等天星镜修炼功成,殊不知这样太耗费时日。世尊坊剑法是咱们噬魂府蚀骨链的克星,理应越快剿灭越好,给予机会,就等于掘了自家坟墓。难不成,师叔念及与喻星洲的旧情,不忍毁了此处?” “麒麟儿!你给我记住,我是你的师叔,我现在所做隐忍,均是想噬魂府无敌于天下,你莫要破坏我的计划!” “师叔,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若是我先毁了这世尊坊,你又怎说?” “百年基业,你说大话不怕掉了大牙,你功力尚浅,以为世尊坊是观音斋么?” 慕凌兮哼了一声,看着空荡宽阔的剑池,缓缓说道:“似乎也不会太久了。” 第31章 是不想动 云涯在定星堂久候慕凌兮不至,走到了门口观望。看着一地破碎的桌椅板凳,不禁长长叹了口气,真是孽缘。 却见尤梓馨一身白裙,眼中带泪,一瘸一拐朝着定星堂走来。 这一下惊得他急忙出门迎接。“夫人......这是......”他明白自己身份低微,有些话还需要点到即止。 “傅九书那个王八蛋!居然打我!”尤梓馨伸手扶住了云涯,口不择言的骂着,遇着这小人之后,自己嘴里越发没了顾忌,恨不得所有污言秽语全都扣在这个鸟人身上。 云涯扁扁嘴巴,辱骂掌教,自己可万万不能。 “九尘呢?”尤梓馨望着一地的烂桌椅,狐疑问道。 “他...他出去了。” 尤梓馨俏脸生寒,“又是一个嘴巴里没实话的,明明叫我前来说是有话,自己跑得没影儿,大晚上这是消遣我来着!也不是个好东西。” 云涯没有吱声,如此深夜,你一个有夫之妇,去登门应约,若自己是傅九书,也是该打你了。 “师父。”慕凌兮端着酒坛,站在门口。 “凌兮,你伤好些了么?”尤梓馨问道。 “些许皮肉苦,凌兮无妨,只是现在夜深,师父你是......” “别问了,你拿酒甚好,给我喝。”尤梓馨喝道,没等慕凌兮反应,一把拽了酒坛过去,端起酒坛豪饮。 “师父......” “夫人!” 慕凌兮和云涯面面相觑,看她淋漓一身,竟饮完了一坛。 尤梓馨嘿嘿笑了一声,将酒坛塞回了慕凌兮的手上,“凌兮,你在此处候着,待为师给你报仇去!” 云涯和慕凌兮大惊!尤梓馨大醉,这就要去砍张子默的手臂,岂不是又要闯祸! “师父,万万不可,一场口角,算了。”慕凌兮抓了她手,只觉她玉手微凉,一身酒气更是刺鼻,定睛看去,她一脸晕红,似是醉了。 “我是掌教夫人,也是你师父,如今你受了欺负,怎能坐视!他傅九书能管教弟子,我为何不能袒护!凌兮,你和云涯在此,要是傅九尘回来,让他准备给张子默疗伤吧!” 慕凌兮眨了眨眼,没有吱声。若是在噬魂府,敢有人对他冥天仙君造次,临死前必定尝尽冰寒的恐惧。原本潜入世尊坊,仅仅只是仰仗自己真正的这张脸从未示人,无人相识。但他并未抱有希望,傅九书奸险狡诈,定能从自己身上看出破绽,却不想,在尤梓馨一番关照之下,居然轻易进来了。 自从白虹社一别,尤梓馨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霸道。 这种人怎地修仙了,应该修魔才是。 尤梓馨晃了一下身体,右手捏了咒,夹带两道光流,迅速在云涯和慕凌兮身上拍下,“你们等着,我去去就来。” 云涯顿觉浑身又麻又痒,站在定星堂前动弹不得。 慕凌兮轻轻动了一下手指。身形丝毫未动,定身咒虽妙,却也要看谁使。 尤梓馨晃着身子,觉得屁股的疼痛也顿减,朝着前殿走去。云涯眼珠转动看向左侧荷花池碑亭对面的丹霞堂,颤声冲着慕凌兮说道:“快找施护法。” 慕凌兮翻了一下眼睛,“你动不得,我也动不得呀。” 不是不能动,是不想动。 第32章 留个念想 尤梓馨歪斜的踏上砖铺的十字甬路,脚下的走廊直通前殿的院门,一双醉眼也斜,把石拱门也看成了重影,盯着朱红色拱门院墙上反射月光的琉璃瓦哼了一声,握紧了腰间的寒光剑。 云涯看着她走出后殿,自己叫喊充耳未闻,更是流下冷汗。 偌大的剑池在沉沉夜色中,极为清净,弟子们深睡,两侧配房均是鸦雀无声。 尤梓馨伸手扶住剑池前玉石台的边缘,喘了几口气,双眼炙热,闭了眼调息一下。 但见石栏蹬道两旁对称耸立着两座龟驮碑,高昂着头,蜷屈着尾,四肢用力,真象力举千钧,却又稳如泰山。 她打了一个酒嗝,一股酒气哈出,嘴角牵起一丝笑容,耳边隐约传来云涯的呼声,不过,似乎也不重要了。 分辨了一下方向,朝着右侧配房走去,蓝袍弟子和白袍弟子均在此起居。 “张子默!你给我滚出来!”她一句喊叫,便如一声响雷,登时惊得无数配房里响动一片。 弟子们大多衣衫不整,纷纷提剑冲了出来。 却见尤梓馨左手撕了自己身上白裙的裙摆,露出一双匀称的腿,左右摇晃着身体,一双银亮白色长靴,不住的轻点地面。 “这裙摆也太碍事!”尤梓馨皱眉醉道,随手将纱摆扔了,一手拔出寒光剑。 众人不禁眼前一闪,在明亮的月光下,她一身白衫,下摆没了那裙摆轻纱,通体银亮,轻若羽衣,更显英姿讽爽,就是一身酒气配着她满面红光,甚是不雅。 张子默见她醉酒至此,不禁吸了口冷气。 “张子默,你乖乖砍了自己的一只手臂,莫要待我出手!”尤梓馨用剑在众弟子面前划过,在张子默眼前定住。 “夫人,掌教对此事已决,子默不用受罚。”张子默眯了一眼,自人群中走出。 不少白袍弟子听闻过尤梓馨的作为个性,知她是个霸道刺头,也都不再言语,其中一人见她发了酒疯,一双眼只盯了蓝袍弟子张子默,偷偷施展神行之术,禀告傅九书去了。 尤梓馨脸上带了邪笑,寒光剑尖在张子默脸前晃了几晃,“掌教是掌教,我是掌教夫人,我今早说过的话,不到天明,还是一天。我说,剁了就是剁了,就算傅九书在此,我也要剁你!” 她猛地一振剑身,嗡的作响,“莫聒噪,把手伸出来!” 张子默脸色一拧,额头见汗,“夫人吃醉酒,在这里胡话了。若不如通禀掌教,看他如何处置!” 他若不提此意倒还好,尤梓馨被傅九书鞭策,正是有气无处发,见他用掌教来压自己,一张俏脸更是生寒,娇叱一声,一剑刺上! 张子默毫无防备,哪里知道这夜叉一言不合便动了手,待伸手去拔剑,已然迟了! 一剑刺入他右手手心,穿透而过,尤梓馨握着寒光剑一转,将他右手卸了下来! “啊~!”一声惨叫,回荡在剑池前殿。 众人见她伤了张子默,纷纷挺剑而上。几个蓝袍弟子更是前后簇拥,将张子默拖了下去。 “住手!”傅九书闪在尤梓馨身旁,右手两指用力,拍了寒光剑身,剑身偏转,将尤梓馨整个身体带的摔倒在地。 他俊眉紧紧皱起,一双凤目看了地上喷溅的血渍,扭头去看面如金纸的张子默,几名白袍弟子正在紧急的给他包扎伤口。 “尤梓馨!你敢伤我弟子!”他身上灵气游走,登时一股气浪,震得白衫呼地一展! “哈哈哈哈...”尤梓馨从地上坐起,伸出左手垫在自己屁股下,抽着冷气笑道:“傅九书,你弟子逞凶,我这掌教夫人,好教他莫再猖狂,出手教训一下,与他留个念想。” 傅九书看着那对充满恨意犀利的眸子,一字一顿的说道:“待明日,为夫亲自给你一个念想!” 第33章 一并受罚 世尊坊创建百年,从未如此肃穆。 云涯听得钟、鼓、磬三声齐响,咽下口水,伸出衣袖擦拭了一下满是汗水方正的额头,朝着身边面色忧郁的慕凌兮看了一眼,只见他脸色平静如常,不禁暗赞他沉得住气。 剑池中阳光刺目,一身白衣的尤梓馨被绳索捆绑,背对白玉石台,跪在中间。 施恬雅手里捏了半截纱裙,藏于自己翠裙袖中,望着剑池中跪着的尤梓馨,挤了挤眉毛。 好好一件衣裳,你不爱惜也便罢了,还动手扯烂! 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美目朝着身边怒气冲冲的傅九书看去,且看他如何处置。 傅九书沉着脸,眼睛扫了剑池两侧的弟子,在剑池前的玉石台上,向前踏了两步,“尤梓馨,你身为观音斋弟子,身负观音斋血海深仇,到我这世尊坊暂居,我不但没有轻贱与你,更是娶你为妻,你无半点感恩戴德,嚣张跋扈更加变本加厉!如今你伤人犯戒,依照师尊法规,在剑池上受法鞭十记。你认不认? 尤梓馨冷哼一声,“在房里你不是都打了么?多来几鞭也无所谓!” 慕凌兮低头微笑,这尤梓馨嘴巴上,是一点亏都不吃的。 傅九书闻言脸色顿时铁青,咳嗽一声,凤眼低垂,“胡说八道!你是皮松了,待为夫给你紧紧!” 尤梓馨哼了一声,“是啊,我皮紧,你给我松松,我权当活动筋骨。” 云涯见她口不遮拦,心里暗暗担忧,低声冲着身边的慕凌兮问道:“傅护法至今未归,现在怎么办?” 慕凌兮嘴角牵起笑容,也不作答,自人群中走出,慢慢靠近尤梓馨。他双手抱拳,冲傅九书施了一礼,“此事是我与子默师兄起了口角,闯下祸事的,本应是我慕凌兮,如今累得师父受罚,做徒儿的甘愿受过。愿掌教赏罚分明,惩罚小人罢。” 他说完,正了正衣冠,在尤梓馨身旁一并跪了下来。 “凌兮,你身上有伤,怎能代我受过,赶紧下去!”尤梓馨喝道。 “如若不是师父你可怜我冒死收留,我这条贱命,只怕早就饿死在山门了,焉能活到今日?” “你也砍了张子默的手臂么?祸事是我闯的,与你无关。”尤梓馨挺起胸膛,大声喊道:“傅九书,伤你弟子的,是我尤梓馨,你是非分明,小心打错了人,传出去遭人耻笑!” 慕凌兮闻言动念,心中暗叫可惜,若是自己当真也有如此一位师傅,断然不会沦落到修炼魔功,以致于深陷魔道,再无往返。 不过十记法鞭,无非就是耗费些鬼灵之元,算是对得起尤梓馨一番庇护了吧。 “我闻世尊二圣久负盛名,断然不会因为心生怨气不分青红皂白,更何况,鞭打自己夫人,传了出去,还不知道又多生多少风言风语,说掌教无容人之量,连自家人都不放过。”慕凌兮朗声说道。 “傅九书,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该能辨别黑白曲直,砍下手臂的人,是我。与他人毫无干连。”尤梓馨怒道。 “傅掌教明察秋毫,自有真知灼见,自然不会做了昏庸无能之事,还是罚我罢。” “罚我!”尤梓馨急道。 傅九书见她师徒二人争论不休,没了那份耐心,“住嘴!你们两师徒一唱一和,当这里什么地方!慕凌兮不知尊卑,尤梓馨胆大妄为,各抽十鞭,一同受罚!请法鞭来!” 第34章 小人好茶 他一甩白袖,亲自走下玉石台。 施恬雅轻轻咬了银牙,泛起一股快意,你这刁妇,也该好好罚上一顿,当是你损我心血一片辛苦织就的白锦衣裙! 她轻启朱唇,冲着傅九书说道:“九书,夫人柔弱之躯,规矩是死的,你下手轻些。” 傅九书扭了眉头,心中更怒,“她砍掉他人手臂,可曾想过下手轻些?这等心狠手辣,若不好好惩治,势必翻天!” 他自身旁端来玄红木盘上取下一条黑色长鞭,叩齿施了法咒,轻轻舒展开来。 只见那黑鞭裹了一层红气,上下翻滚,不久便浸入黑鞭,通体炙红。 “你这刁妇,不闻六德,不辅为夫成其令名,实在可恶!”傅九书轮起长鞭冲着尤梓馨和慕凌兮抽去,眼看就要抽到身上,却见白光一闪,鞭头竟被人抓住了! “好!”人群中云涯急忙掩嘴,知道自己太过忧心,喊错了话。 傅九书看着拽着鞭头那人,一张脸又涨成了紫色! 却是傅九尘! 只见他松开了炙红的鞭头,左手上鲜血淋漓,帅气的脸庞平静无波,对于疼痛,全然不放在心上。 “师兄。”傅九尘冲尤梓馨瞟了一眼,将头正了过来,“教导弟子,师弟有愧,皆因我门下子默出言不逊,冒犯了夫人,才有了今日之事,说到罚,我这个师傅也有责任。” 傅九书冷冷邪笑,“你也知道自己有错?我且问你,昨你深夜下山,为了何事?” 尤梓馨暗暗心惊,这不要脸的,竟然知晓我一举一动!连傅九尘下山也清清楚楚?那不是完全可以阻止自己去砍张子默的手臂么? 为何不加阻拦? 她抬头却瞅见傅九尘背在身后血淋淋的左手。 是了,他对九尘心生间隙,这一切,用意都是要责罚九尘的! 傅九尘伸手入怀,取了一只白脂玉瓶出来,“我知道最近常忤师兄之意,听说山下巴蜀之地,有人制茶钟灵毓秀,叶脉淡白而厚,汤色柔白如玉露,作婴儿肉香,芝芬浮荡,特意连夜下山取之,向师兄赔罪。” 傅九书闻言,登时动色,“哦?”他抽回鞭子,脸色狐疑,“有这等好茶么?” 傅九尘淡淡一笑,“我好酒,并不懂茶,师兄,你且闻上一闻,便知不是俗物。”他慢慢上前,将手中玉瓶递给了傅九书。 傅九书接过,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扭过身去,拔掉木塞,低头向瓶里看了一眼,但见茶水乳白鲜活,稍具金石清虚之气,一股灵气若有若无,知道烘焙非易,露出欣喜之色。这等好茶,需要心清之时品饮,方体会到其中滋味。他忍不住就想立刻回到托月殿去。 施恬雅见他脚步,便知要糟,急忙说道:“师兄,弟子们伤势如何了?” 傅九书猛然一怔,盖了玉瓶口,转过身来,召了一名弟子,放下法鞭,伸手抓了傅九尘的胳膊,“你倒是有心,子默失去一臂,你想办法给他些补偿吧。你为师,弟子们教导是重中之重,万不能耽搁。” 傅九尘郑重的点了点头。 施恬雅皱起了眉头,“九书!尤师妹还被锁着,是不是先放了她?”她心生不忿,但是偏偏又为了赢在颜面,只得说上反话,提醒傅九书。 “唉,师兄弟间产生口角,有了争执再所难免,失去一臂,九尘就注入一道真气算是补偿吧,夫人一时气不过,喝了整坛酒,也是发发酒疯,不日还要一同下山寻访紫霄流魄,此事便此作罢,”傅九书说道,一双凤眼只盯着自己师弟,“这一泡之外,可有茶叶?” 傅九尘伸手入怀,“我带回了几两,要是师兄需要,我还能再去买些回来。” 傅九书潇洒一笑,“好。”伸手接过茶包。 他急着品茶,也就冲着傅九尘说道:“师弟辛苦,后面的责罚,你自己处理吧,赏罚可要分明。” 施恬雅听了这话,气得转过头去,盯着剑池中跪着的两人,恨不得扑上去将其咬死,却又无可奈何。 第35章 放其一马(上) 傅九尘见师兄离去,却没有一刻放松。 此茶中混酒,他必定一场大醉。施恬雅望了傅九尘一眼,低头施了一礼,再无言语,缓缓下了玉石台,回丹霞堂去了。 傅九尘呼了口气,走上台去。 “掌教宽宏,不再责罚,大家散去罢,子默,你到我定星堂来,我给你传道。”傅九尘说道。 张子默点点头,众弟子见他因祸得福,均是为他高兴。 说传道,却是从血穴灵气中随机抽取残破元神,补齐残缺。血穴中灵气充盈,不知藏了多少英魂,虽然失去一臂,却换取一甲子或是更高的功力,增益不少,也是安慰。 手臂已断,再无复接之理。 云涯见一切平安,一张方脸总算露出了笑容。 傅九尘见众弟子散去,移步走到了尤梓馨身边,伸手将她扶起,与她松绑。 “谁要你救,让他罚便是!”尤梓馨甩开了他的手。 慕凌兮见状,也从地上站起,脸上带笑去人群中找云涯去了。 众弟子见傅九尘去扶掌教夫人,不少人脸上又露出不齿冷笑,此为世尊二圣两位师尊的一笔糊涂账,最好当做没有看到。 尤梓馨虽然闯下这祸,却也在众弟子心里留下狠毒印象。那些风言风语,还是不要公开谈论的好。不然,这个掌教夫人,有一天又大怒难平,再砍人一只手臂下来。掌教傅九书表面上似对这位夫人毫不在意,却也并未治罪。再说,傅九尘也确实与这掌教夫人纠缠不清。 弟子们顷刻间散去干净,各自回房不提。 “梓馨,你听好,我傅九尘欠你的,会用一生来还,你回房速收拾细软,与我下山,这世尊坊,我们今生不再踏入半步!” 尤梓馨心中一震,站住了离去的脚步。 “你说什么?” “我要带你离开这里。九书心中无你,终会弃之,你跟我走,我们寻遍天下仙山,伺机为你师门报仇。” “你贵为世尊二圣,连这显赫身份也不要了么?”尤梓馨心头不住漏跳,一时间被他的决定冲昏了头脑。“连施才女......也不要了么?” 傅九尘淡淡一笑,“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梓馨,我错了,而且不是错在一点,我不该同你饮酒,更不该同施护法饮酒。从今而后,我傅九尘再不沾这...” “呸!谁要你发这种誓,你倒是直接把自己师兄推入火坑,”尤梓馨脸上带笑,傅九尘终是看重自己,到底还是抛却身份,选了自己。得夫如此,复有何求? “我们这就走,九书知道,又怎么办?” “施护法今生为誓,愿嫁上上之仙,纵观天下,无人能比我九书师兄。他们才是一对璧人,我与她,只是吃醉了,而师兄,只是气你在观音斋一番羞辱。” 尤梓馨脸色一黯,“你不嫌弃...我已非完璧......” 傅九尘走上一步,抓了她手,“你嫌弃我与施护法么?” “嫌弃!”尤梓馨甩了他手,朝前走了两步,回头嫣然,“放你一马,我们下山去寻酒喝!” 傅九尘大喜,“我去给子默注入真气,你去准备吧。” 尤梓馨满心欢喜,朝着托月殿走去。一番心思终是在了私奔二字上。 她小心翼翼走入托月前殿,却见傅九书抱了白脂玉瓶,正伏在案上酣睡,轻轻呸了一口,转身入了后堂。 傅九书睁开凤眼,眼见着尤梓馨闪进了内殿,捏紧玉瓶,走到托月殿前,朝着右侧丹霞堂瞅了一眼,嘴角轻浮一笑,踉跄走去。 第36章 放其一马(下) 傅九书刚走到殿门,还未踏入,一个绿绸方枕从门里抛了出来。 “滚!” 傅九书探头瞅了一眼,见施恬雅换了一件山茶黄底的长裙,乌黑浓密的青丝,简单地绾个垂髫,坐在圆桌铜镜前正在生气。 “呦,你在生气呀?”傅九书邪笑着走进殿门,“世尊坊唯有才女最是惹人,又有谁惹你生气?告诉师兄,我去打他。” “啪!”施恬雅将长条的砚台使劲在圆桌上一摔,“打,往死里打。今天就是你惹我了!” “我怎么惹你了?”傅九书瞪圆了眼,“你说说看。”他晃着身体,走进殿来,坐在施恬雅身旁。 “你是喝茶,还是吃酒了?”施恬雅脸色一沉。 “茶香醉人,九尘果然找的好茶。” 施恬雅翻了一个白眼,“玩物丧志,你好茶,却不明是非,世尊坊还是不要规矩了吧。你回殿去,我可不想看你在我这里喝。” 傅九书轻轻晃着玉瓶,一双凤眼低垂,“她终归是我刚过门的妻子,个性霸道是不假,可子默也确实言语不敬,就算她不出手,我也要惩戒。” “所以,你也不同我商量,便也将我蒙在鼓里,做做样子吗!” 傅九书见她鼓起小嘴,知她不忿,“我与师妹,心意相通,不必相告。” “通吧,你那好夫人,也同九尘心意相通,送你好茶叶,好让放他们一马。”施恬雅将头扭到一旁,怒气冲冲地道。 傅九书一乐,将凳子搬了丈许,挨着她坐下,“师妹,何必把话说的如此白呢?”他伸出右臂,将施恬雅腰搂住,左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师妹如同天上凤凰,何必为了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大动肝火?既然九尘愿意背负骂名,与此女漂泊残生,也是一种选择。” 施恬雅秀眉紧蹙,惊呼道:“你知道他们要私奔?故意放行!” “如此一来,你我光明正大,我也没碰那小狐狸一下,你便不怪罪我了吧?” 施恬雅从凳子站起,“少动手动脚,你做得好师兄,看着师弟泥足深陷,不知帮上一把,却要他江湖漂泊步入魔障!” “如此一来,世尊坊上下必定一心,奉你我为尊,有何不妙?”傅九书站起,坏笑着去扯施恬雅的衣袖。 “你施计逼走九尘,当真卑劣。”施恬雅皱起眉头。 傅九书闪着晶亮的双眸,皮笑肉不笑,“论到施计卑劣,我在丹霞堂外也见了一场。师妹一记迴梦,倒是使得出神入化!” 施恬雅一惊!傅九书聪明绝顶,自己被尤梓馨逼出来的下策,已然全被他知晓。 “我奉劝师妹一句,身为正仙道,练就魔功,传了出去,于师妹的名声有损。现下...”他轻轻抽回手臂,握着玉瓶,俊眉上挑,“就看师妹的了......” “师兄!你要挟完尤梓馨,又来要挟我么?” “那倒没有,只是世尊坊内,弟子众多,若是有人入了魔障,师妹比我更清楚,最终是什么下场!” 傅九书这厮,是要挟于我,还是特意前来警告? 施恬雅看他肤色冷若冰霜,斜着低垂的凤眼,歪着脑袋盯着自己,哪有适才酒醉放浪的模样? 难不成,连我也要求他放上一马? 第37章 幻境洞前 一轮残阳挂在云端,慕凌兮一身青影飞似的穿过后殿,一路纵跃,到了幻境血穴的山洞前。 他谨慎的看了一下山路四周,确定没有人跟来,嘴角露出轻松的笑容。 尤梓馨忙着和傅九尘私奔,而傅九尘此时正在施恬雅的丹霞堂里,整个世尊坊,无人关照这已经冲开四窍的法宝碧落天星镜,就要落入自己的手中。 “麒麟儿!”一声娇叱,自山崖边处响起,一道黑影飞至慕凌兮的身侧! “这幻境血穴,入口经道咒加持,不是正仙道,只怕进了,就会化作一滩血水!”女人金嗓一启,脆音出唇,犹如春溪奔泻,珠撤玉盘,直叩慕凌兮心扉。 但见黑雾散去,一个天姿国色般的少女,身披冰蓝色缎子风毛薄纱,脚上穿的是浅褐色凤纹靴,伸出一只香娇玉嫩的纤手,捏住他的左臂。 “沐师叔,您这是见我即将大功告成,刻意来阻我么?”慕凌兮哼笑道。 “阻止你,与我又有何好处?你千万不要大意。这世尊幻境确实与各派幻境不同。就算要取这天星镜,也得找个修正仙派的才行!不过现在要取,实在可惜。” “我就说,沐师叔旧情未了,仍是记得那喻星洲,不忍毁了这情意绵延的仙山。一座破山洞,岂能困住我等一身魔功?”慕凌兮讥讽了一句,他拍拍身上青色道袍,朝着来处瞅了一眼。 山路蜿蜒直至后殿,不少嶙峋怪石分布两侧,路上没有一个人影。 “你虽施计引开了众人,却丝毫拿世尊幻境毫无办法,天星镜看得见吃不到。”少女说道。 “沐映寒!我念你是噬魂府的长老,素日给你几分薄面,想我带领弟子勇闯地府夺取七色魔幡,你到了何处?我灭了观音斋和问心坞,你又在何处?现下我为了这天星镜而来,你若是当自己是噬魂府弟子,就别再说什么待镜练成的鬼话,助我一同取了,翌日踏平世尊坊,我噬魂府统领天下修仙派!” “麒麟儿!你是不听师叔的话么?我说这幻境血穴进不得!” “你有私心,没成功,自然也阻拦别人。”慕凌兮将手一甩,作势便要入洞。 沐映寒玉手一翻,便是一记咒向他后背拍去! 慕凌兮早有防备,身子向左转了回来,面对着她,只见一道紫色咒印燃烧着贴身而过,将洞口的山石削下一块! “师叔......”慕凌兮眸子阴寒,“太阳之始,大地为震,你冲我下四方符!” 沐映寒扭动身躯,身上铃铛轻摆,俏脸一扳,“我是教训你目无尊长!” 慕凌兮嘴里干笑,伸出右手,凝集妖力,一束束惨碧色的鬼火,在空中摇曳而过,纷纷在他手上聚起,没有片刻已经成就一颗隐约带着凄厉叫声的黑球! “太阴之初,寒玉成冰。师叔,你既然冲我这掌教动手,自是不肯听命于噬魂府了!就让我一道寒冰玉符,送你一程!” 只见他手臂摆动,右臂高高举起,身上青色道袍被气浪震成碎片,露出一身紫裳。 他双眼通红,满是凶狠的戾气! 慕凌兮手中紫黑色气团飞脱而出,向前一指,似离弦利箭般逼去。 沐映寒大惊,双手一合,一道紫黑色的气团飞出玉手掌心,便要挡截。却见那黑球利不可挡,眼见就要射到自己的胸膛,却见一道微光从天而降,在沐映寒面前化作一道淡淡的屏障! 那黑色气团撞到那道屏障上,似是穿了进去,登时将她手上的黑球消化,啵的一声散于无形!沐映寒退了一步,立刻收势,伸手擦了一把额角的冷汗。 “咦?”慕凌兮皱起眉头,只见山路上多了一位青袍的世尊坊弟子,正在收回手臂。 “云涯?”他叫道。 第38章 盗取宝镜 “想不到,你竟然是噬魂府派来的奸细!”云涯呛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怒道。 沐映寒想不到,出手救自己的,竟然是个身份低微的世尊坊弟子。 “说!你们二人鬼鬼祟祟,在我世尊幻境意欲何为!是要来偷我世尊坊的天星镜么!” “云涯,念你对我多加关照,我今天不杀你,走吧。”慕凌兮一甩衣袖,负手而立。 “走?你们这些邪魔,慕凌兮,我真没看出来,你......”他话未说完,沐映寒的身子突然一闪,自慕凌兮身前消失踪影。 “啪!”的一声,只见她突然出现在云涯身侧,一掌拍下他的天灵盖! 慕凌兮一惊,想要阻止,已经晚了! 云涯的半个头顶已然碎裂,满头鲜血,呼地倒在地上,回天乏术! “既已被人发现行踪,他的命也绝不能留着,这小弟子来得正好!”沐映寒笑着将云涯的尸身从地上一把抓起,“有他的尸身在此,入幻境血穴,便有了屏障。” 慕凌兮心里一沉。 “你不是不愿我取天星镜么?怎地现在又改变主意助我了?”慕凌兮狐疑的看她将云涯的尸身丟到幻境洞口。 “师侄,我没诳你,这血穴确实有血咒一道,若是正仙道的弟子进入无妨,倘若修炼魔功,要踏进去是万万不能,我原本借助施恬雅,可助我将天星镜修炼成功后盗走,却不想,师侄你青出于蓝,居然有如此深厚功力。怪不得,你破那观音斋如探囊取物。真是不负我师姐重托。” 她一脚踏在云涯的尸身之上,回头冲着慕凌兮说道:“我取天星镜,你掌七色幡,就是世尊二圣联手,也不是我们的对手,不若我们一同杀下山去。将世尊金顶和剑法一并灭了,如何?” “你不是说,要学会世尊剑法么?” “施恬雅自恃才情卓绝,被我引入魔道,已然开始仙魔双修,修炼到一定程度,势必走火入魔,迟早都会把世尊剑法留给我们的。”沐映寒笑道,朝洞内望了一眼,“师侄,我去取镜。” 慕凌兮见她进洞偷取,抬脚便要进洞,却在踩踏云涯尸身时,有了一丝犹豫。 云涯待他不错,可是最终...... 他闭了闭眼,叹了口气,踏上尸体冲进洞去。 看着沐映寒手握天星镜,一张俏脸上惨白的毫无血色,唯有一双眸子闪着精光,满是兴奋的模样,他眯起双眼,右手凝结寒玉符。 为了潜入世尊坊,自己的七色魔幡并未带在身边,若是这沐映寒突然倒戈,后果不堪设想! “师叔,既已到手,我们下山吧。” 沐映寒眼底一寒,握起天星镜,朝着慕凌兮身上照去!只见一道白光,罩在了慕凌兮的身上,顿时令他浑身刺痛,动弹不得! “师侄,你还是太年轻,从一开始,我就激着你来盗取宝镜,若你计划失败,我就继续潜在施恬雅的身边,慢慢图之,想不到你还是运道气盛,竟然成功了,不过还是着我的道,如此一来,天星镜也好,七色幡也好,就连噬魂府,都归我一人所有!”沐映寒哈哈笑起,不住打量慕凌兮,“从今日始,你乖乖的听话,我就赐你做护法。” 她正得意,手中的天星镜猛然被吸出了手,朝着幻境深处的黑洞飞去! “映寒,你说的一点也不错,麒麟儿就是气运胜你!所以我衣钵尽传!”洞里竟传出一个女声! “师尊!”慕凌兮惊道,怎地自己师尊沈凝竹并没有死在血穴? “麒麟儿,天星镜你带回噬魂府,我会在血穴中慢慢抽取世尊坊的灵气,三年之后,便又是点星观之约,那时,一举将世尊坊连根拔起!沐映寒!你乖乖给我辅佐麒麟儿,若是再有今日之事,小心有头睡觉,没头起床!” “姐姐!”沐映寒惊惧的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姐姐,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活在世上!” 慕凌兮朝着血穴深处走了两步,觉得气血翻涌,不由得又站住了脚步,天星镜发着四窍光芒,虚空自洞中飘出,落在他的手上。 “你去吧,映寒留下!”那声音又道。 慕凌兮冲着洞口施了礼,也不多话,转身便出了世尊幻境。 “映寒,你我姐妹,我这徒儿心思颇软,你要多加督促提点。至于你,既然已经潜在世尊坊,不妨继续在此。”那声音一顿,命令道:“世尊坊的剑法,定要到手不可!” 第39章 山门告急 尤梓馨带着包裹,蹑手蹑脚走出托月殿,不见傅九书,看了一眼定星堂,却也不见傅九尘。 应该是还在给张子默处理吧,尤梓馨这般想着,在前殿案几上竟趴着睡了一夜。 直至第二日的清晨,才瞅见傅九尘出现在定星堂的门口。尤梓馨看着张子默从定星堂离开,冲着傅九尘笑笑。傅九尘指指后门,又回殿中去了。 她朝着后门走去,却听见内殿里鼾声如雷,像是那个卑鄙小人正在酣睡,又呸了一口。 待走到后门前,见傅九尘已在后门处等候,望着他暗无光泽的眸底重燃一丝希望,闹剧终是尘埃落定,与自己再无关联了。 两人心意相通,均是笑了一下,尤梓馨上前拉了他手,“你不与施才女说些什么吗?就这么走?” “说甚么?不必相送?”傅九尘笑了一声,“趁着我师兄未醒,我们走吧。” 他神色一黯,这私奔,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算是给师兄留下了不少麻烦。不过好在,还有施恬雅相伴。只是自己欠下两人大大的一份人情,若是还有机会,一定要设法报答。 两人不敢御剑飞行,被世尊弟子发现,顺着后殿小路,疾行下山。 “站住!”带着黑色光流的流魂剑挡住了尤梓馨的脚步,傅九书竟从小路边突然闪了出来! 尤梓馨一滞,伸手抓了傅九尘的手臂。 “师兄!”傅九尘见事已败露,尴尬的叫道,“我与梓馨...情投意合,实在......” 身边“唰唰”数声,几名白袍弟子和施恬雅纷纷赶到,将尤梓馨和傅九尘围住了。 “傅九书!我没甚好说,你想动用什么所谓家法,就用吧!”尤梓馨反而朝着他走近一步! 傅九书凤眼生威,怒道:“你砍子默手臂,我没责罚你;你在我世尊坊胡闹,我同样没罚;甚至是你和九尘私奔,我也都放过,可你却实在太大胆了!居然偷取天星镜!” 他阴沉着脸,仔细打量了一下傅九尘和尤梓馨的包裹物拾,“给我绑回大殿去!” 身边弟子得令,将两人捆了结实,朝着原路返回。 托月前殿。 施恬雅已然知晓事态严重,遣下了所有弟子。 “你说我杀了元涯?”尤梓馨惊愕的看着傅九书。接触他清冷的眼神,更觉惊愕。 “师兄,是不是有误会?梓馨怎么会杀元涯呢!”傅九尘疑惑着说道。 傅九书勾唇冷笑不语。 施恬雅瞟了一眼,“就算是掌教夫人,也不能无故杀门下弟子,更何况,还是盗取天星镜后杀人!理应陪葬!” “我没盗镜!”尤梓馨大声辩驳,“死尸又不会说话,你少诬赖我!” 傅九书冷哼一声,“好狂妄的语气,看来脑子似乎比以前更不好使了!我且问你,你的好徒弟呢?” 慕凌兮?他与这事又有什么干连? “你让九尘在茶盅里混酒,让徒弟盗镜,扯开我的注意,好让你们一同私奔!”傅九书喝道!俊脸已经怒拧得变了模样! 施恬雅阴冷的笑意挂在嘴边,原本出落的百媚娇态的她,眼中带了彻骨寒意。 “我和九尘私奔是不假,但是没有搞那么多花样!我也没杀人,少给我扣这帽子!”尤梓馨回道。 傅九尘一抱拳,“师兄,我是在茶盅混酒,但是并没有盗镜。” “我哪里管你们真话假话,我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明日天亮之前把天星镜交还,不然你们两个都给云涯赔命!” “凭什么让我赔?你既然知道我私奔,为什么不阻拦?我看就是你自己藏了天星镜,故意给我扣屎盆子!” “你放....!”傅九书突然住口,凤眼低垂下来,呼了口气,“尤梓馨,我告诉你,碧落天星镜是冥天仙君七色魔幡的克星,丢失非同小可,倘若魔君杀上世尊坊,无人抗衡,修仙一脉断绝,你们两个便是千古罪人!你速速通知自己的弟子慕凌兮,让他天亮之前,把镜还回,一切都好商榷。” “慕凌兮现在何处?卑鄙小人,你把我徒弟怎么样了!”尤梓馨怒道,“你恨我夺你掌教威风,又怪我砍了弟子手臂,你还有什么阴毒招数,一并使出来!” 傅九书大怒,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案桌,一剑指向尤梓馨! “掌教!”门口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叫。傅九书抬眼一瞧,是个身穿青衣的接引弟子。 “山下聚集了一群人,打着噬魂府的旗号,正在冲击山门!” 傅九书听他禀告,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40章 噬魂左使 这一句如同惊天霹雳,就连施恬雅也不由得变了颜色! “师兄,那慕凌兮不是落入噬魂府之手,就是冥天仙君派来的奸细,专门打着主意盗取宝镜的,现在怎么办?” “你去通知门下三百弟子,随我一同到山门降妖伏魔!”傅九书正色说道,忽有觉得不妥,又看向一旁恭顺的傅九尘:“师弟,魔教来犯,此时同仇敌忾,再纠察云涯之死,已无用处,你与恬雅率一百弟子守住后门!” “我呢?”尤梓馨站起。 “随便。”傅九书一句话撂下,身形已经窜出了托月殿,迅捷的冲向山门。 “九尘,你去后殿,若是见那冥天仙君,给我留下他的狗命,我要为师尊报仇!”尤梓馨喝道,握紧冰魄寒光剑,不理傅九尘的叫喊,径直冲向山门去了。 “这姑娘,说是谁的媳妇儿,还不一定呢。”施恬雅在一旁说道,“九尘,你可要拿定主意。” 傅九尘望着尤梓馨的背影,咬了咬牙,“我只要她平安无事!我们去守后门吧。” 却说傅九书到了山门,门下弟子已聚集大半,一个个脸色凝重望着石径上站满的噬魂弟子,还有不少弟子正在赶来。 “见到冥天仙君了么?”尤梓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得傅九书俊眉一皱。 “你到这里作甚?不去看着你的姘头。” “我要替师尊报仇!”尤梓馨喊道。 傅九书正欲扭头斥责,却见她握住寒光剑柄,神色甚是紧张,一双大眼穿过人群,正在对面紫袍的噬魂府弟子中寻找。寒光剑微微颤抖,不住抖动。 他嘴角牵起笑容,伸出右手,按住了她右手握剑的手背。 “握紧一点。要不我再给你一把?”他脸上带着笑意,低垂凤眼问道。 “不用,我右手使剑,一把就够了。”尤梓馨从未见过噬魂府近二、三百人的阵仗,没有注意傅九书脸上调戏的笑容。 傅九书抬起头,冲着对面望去。 只见一群紫袍的噬魂府弟子,围绕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一头白发,一丝不乱的披在肩上,一张可怖的兽面面具下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呵呵呵......”他双眼在世尊山门扫过,停在了傅九书的身上,嘴里笑声越高越细,简直成了困兽的哀号。 “世尊二圣,不知道阁下是傅九书?还是傅九尘?”说话间,手一挥,一条九节鞭打落在地,青色的玄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啵的一声,气势将身边弟子的衣袍震得发出霍霍之声。 傅九书低笑不语,来人的身份已经猜了十之八九,此人是噬魂府左使花英杰,为人颠倒是非黑白,在噬魂府冥天仙君之下,掌握生杀职权,横行于本派之上,霸道于江湖之中。 他扭头看了看尤梓馨,轻笑道:“尤大师姐,有没有兴趣,挫挫噬魂府的气焰?” 尤梓馨是何人?最受不得他人相激,当即呛地拔出寒光剑,冲出了人群。 “我乃观音斋大弟子尤梓馨!冥天仙君身在何处?让他滚出来!” 花英杰一愣。自己叫喧傅九书,这个女人突然冒出,又是那头鸟? “花左使,这是拙荆,我若出手,传出去说我欺负后辈,就让我夫人,替我迎战吧。”傅九书双手背过身去,牵着嘴角笑道。 花英杰心头立刻怒了起来,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天下修仙之人无不对自己忌惮三分,这傅九书,竟然欺人太甚,指派夫人与自己对战。 不过是已被灭门观音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弟子! 他哼了一声,右手一抖,手中九节鞭登时裹上一层玄气,祭成了蚀骨链! “夫人?傅掌教何时大婚都未曾听闻,难不成是哪家的挂牌儿...”他话未说完,只见一道寒光蓝影,夹杂破空之声,直冲着自己面门而来! 第41章 惊鸿一剑 花英杰听到了剑鸣,急忙挥舞惨白的蚀骨鞭。耳边叮当声不绝于耳,眼前竟是剑影一片,手中鞭似被尤梓馨的剑意牵制,施展不开。 这一下惊得他非同小可。自己忒地大意,居然要在这小妮子的剑招中败绩?额头上冷汗直冒,狼狈的架着寒光剑,身体不住后退。 短短数秒,已经退到了身后弟子边上,再退一步,势必被尤梓馨逼到人堆里不可。 他急喝一声,手中蚀骨鞭尽全力甩动起来,妄图将其逼退。 然则尤梓馨的一把寒光剑,不住点刺,没有一丝退意,恍惚之间瞅了她一眼,只见她怒目直视,势如拼命,更是惊惧。 奉命攻打山门,随便冲出个女人,就异常了得,真是出师不利。傅九书又从哪里找到的疯女子,如此难缠!今日就要折了威风在此么? 只见她剑尖四处晃动,花英杰心中不禁长叹,只怕性命堪舆! 他正头大如斗,苦苦接着剑招,却见尤梓馨剑意一转,一剑又刺向他的面门。 这一招虚虚实实,端视精妙,却又熟悉至极。 刺来的第一剑,似乎便是相同的一招! 他侧身避过,尤梓馨抽回寒光剑,扭了身躯,第二剑又刺向他的腰间。 花英杰急忙用蚀骨链再度防卫。 尤梓馨又刺出第三招,花英杰顿时轻蔑的哼了一声! 这疯女人剑法快如闪电,却反反复复,只有四招相互交替,变化虽有偏差,却始终没有离开套路。剑法虽精妙,却是纯熟罢了。花英杰嗤笑一声,从慌张无措中恢复了那份傲然。 尤梓馨见他气息陡然一变,本已占据上风顿时倍感吃力,额头微微见汗。花英杰一个变招,就从自己的剑中寻到破绽,将自己一步步逼退。 望月剑虽然精炼,却只有威力巨大的四招。其他的套路,更本无法抵挡,想起自己当初攻打噬魂府的山门,便是输在反复喂招的破绽下,自己连一个护法尚且无法抗衡,更别说冥天仙君了。 尤梓馨心中泛起怯意,若是冥天仙君就在这群魔人中间,只怕也同傅九书一般,顷刻间就能知道自己的破绽!剑法突然一乱! 傅九书远远看着,俊眉皱起。 “刺他左肩!”一句男声在尤梓馨的耳中喝道! 尤梓馨一愣,见蚀骨鞭朝着头顶拍来,不得不举剑相架。“啪!”狠狠的一鞭,抽打在她的后背之上! 这一鞭抽得她冷汗直流,只觉火辣辣的刺痛,传入心肺。 “笨,你就不知道换只手吗!你左手做什么吃的!”那声音再度提示道。 尤梓馨心知傅九书偷偷提醒,恼怒不已。你有本事,为何不出手帮忙,说得轻巧。 她愤怒之下,一剑虚晃刺出,却不知要刺向哪里。 噗! 傅九书心头大震!众人无不骇然! 这一剑不偏不倚,正中花英杰的心窝,一剑刺穿了过去! 花英杰脸色数变,嚣张傲然的脸庞霎时变得惨白,一双牛眼布满惊愕,尤梓馨明明不是自己的对手,眼看就要死在自己鞭下,怎地突然瞅见了自己破绽! 原来她一步步引得自己入瓮,就是等待自己大意,故意受了那一鞭! 罢了,自己接她第一剑,就是大意,受她最后一剑,也是大意。 花英杰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来,仰着便倒。 傅九书眨了两下眼皮,微微张开的嘴巴,似是没了下巴。 周围静寂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噬魂府魔人们看花英杰的身体倒下,无人去扶,盯着尤梓馨,那神情好像看见怪物一般。 尤梓馨眼眸满是精光,甩了一下寒光剑身的血渍,兴奋颤抖的喝道:“下一个谁来送死!” 第42章 邪仙妖人 她这一声,喝得噬魂府弟子人人心中一颤!四顾相对,竟无一人敢再上前。 花左使不过与她走了七八招,就被一剑刺死,谁又敢不要命去寻死?望着尤梓馨一身白袍上喷溅的血渍人心惶惶,在议论中纷纷退却。 此时此刻,尤梓馨方觉扬眉吐气。她冷眼回看山门傅九书那小人,却已不见踪影。 猛然醒觉!噬魂府强攻山门,竟是暗度陈仓!主战在后门! “李向晨!你来守......”她话说到一半,魔人中走出一人,抱拳说道:“尤师姐,我乃噬魂右使苗俊,愿来讨教。” 尤梓馨眉头一皱,又转过身来,说起这个苗俊,自己独闯噬魂府山门曾与其一战,自己遍体鳞伤,皆出自此人之手,他善用符咒隐遁,五行环顾,身形无迹。 此人生自苗疆,对御蛇之术情有独钟。一张干瘦的脸庞呈现诡异的青紫色,性格也阴险暴戾。 他一身紫袍,衣角在风中轻轻飘舞,似现他瘦骨嶙峋皮包骨头,怪异的脸上满是讥笑,连带着两撇小胡子也微微翘起。 尤梓馨甚为忌惮。 她捏紧了寒光剑柄,傅九书定是援助后门,将山门留给自己守了。 无论如何,也得守住! 但要避开他的符咒,就得万般小心他的蛊毒。 “愿讨教阁下高招。”尤梓馨如临大敌,此人隐在人群之中,看着自己一剑刺死花英杰,这个时候突然冒出,自是十分把握,定然将剑招路数,全然落入眼底。 剑招威力再强已然无用,想要赢他,断无可能。 尤梓馨一展寒光剑,格挡胸前,取了一个守势。 苗俊哼笑一声,如同鬼魅一般的身躯扑了过来。世尊弟子见他影踪难寻,皆是骇然。这苗俊,仅凭隐身符便已横行苗疆,难逢敌手,以身侍蛇更是骇人听闻。今日得见身手,方知传闻非虚。弟子们一个个瞪圆了双眼,去寻他的破绽。 尤梓馨已将左使花英杰刺死,倘若败绩,这魔头立刻就会大开杀戒。 他身子在半空之中,如同一只巨大的蝙蝠,左掌轻轻挥动,一股绿色的汁液朝着尤梓馨身上喷溅。 尤梓馨侧身避过,看着汁液落地纷纷冒着滋滋的白气,便知剧毒无比,再向半空的苗俊望去,只见他右手之中,正燃烧着一张黄色的符咒。 糟! 尤梓馨一剑平刺,苗俊冷笑一声,已于空中失去踪影。 这一下惊得尤梓馨魂飞天外,急忙转身挥剑劈砍,却劈了个空。 坏了,他不在我的身后! 尤梓馨浑身如遭电击,再要转身刺去,已无可能。身后劲风袭来,再也躲避不开,肩膀刚被苗俊按住,只觉得眼前一晃,身体被一只大手狠狠拽了一把,她收不住脚,扑进山门前的李向晨怀中。 “蓬!”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尤梓馨在李向晨怀中回头望去,傅九书的宽阔背影被气息吹得鼓起,苗俊与他双掌相接,终是抵挡不过,身体震飞,朝着魔人群中撞了过去! 傅九书拔出流魂剑,人影剑影化作一道道白线,在数十名噬魂府弟子中间来往穿梭,尤梓馨看得眼睛都花了,竟瞧不到他身在何处。 只听得噗噗数声不绝于耳,苗俊的身体落下,流魂剑包裹着黑色的光流,一剑戳开他的咽喉,将他的脖颈拉开了一半,傅九书横剑旋转,轻巧的将他耷拉在肩头的脑袋削了下来。 待傅九书扭回身体,平静如恒的俊脸冷冷与尤梓馨四目相对,身边围绕的魔人纷纷掉了头颅,一个个躺倒石阶,随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数十名噬魂府弟子命丧黄泉,登时将石阶染成了鲜红的一片! 傅九书一身白袍,站在尸体之中,说不出的俊美如画,洒脱逸然。 “你这招耍的帅啊,邪仙妖人。”尤梓馨赞道,立即席卷了傅九书脸上的无限得意。 第43章 身中剧毒 能惹得傅九书勃然大怒的,惟有尤梓馨一人,世间再无其他。 众弟子见掌教夫人出言讥讽,脸上略显尴尬,均是避开了傅九尘阴沉的目光。 噬魂府弟子惊呼傅九书出手狠辣,一剑瞬杀,扭头便逃,顷刻间散去无影无踪。 “妖人,你不是去后门了么?”尤梓馨从李向晨怀中站起,冲傅九书问道。 “谁告诉你我去后门了?” “那我刚才看你不在。你又到了何处?” “本尊出恭,要你多管闲事。”傅九书喝了一句。 “呸。”尤梓馨翻了一个白眼,“怪不得这血风中带股骚味。” 众弟子纷纷深深低下头去,装作行礼强忍笑容。 “坏了,九尘那边......”尤梓馨朝着山门跑了两步,却觉得肩膀猛地麻痛,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眼前一阵模糊,身上像是失了魂,昏死软倒下来! 傅九书奔上搀扶,却觉得她身体滚烫无比。 “还是中了苗俊的毒。”傅九书拧起眉头,将她拦腰抱起,“向晨,你留下带五十名弟子看守山门,其他人等,速速前往后门增援!” 他将尤梓馨抱起,朝着托月殿走去。见傅九尘的小厮在定星堂门口一闪,喝道:“你,过来!” 那小厮听掌教呼喊,无奈只得奔出,低头走到了他的身旁。 傅九书见他挎着布包行李,知道他见傅九尘和尤梓馨私奔,便也准备逃走。 “你几岁了?” “十二。”小厮恭敬的弯下腰。 “你到山下去,给我买几副药材,半边莲、四叶对、瓜子金、青木香、蛇地钱,各称三两,要快!若是敢逃走,我打断你的腿!”傅九书恶狠狠的说道。 小厮唱诺,回定星堂放下包袱,下山去买药了。 傅九书将尤梓馨抱回托月殿。 尤梓馨觉得身体发冷,抬起眼帘瞅了他一脸,叹了口气,嘴里叽里咕噜大叹流年不利。 “闭嘴!若不想蛇毒上脑,就别动!”傅九书使劲将她晃了一把。似乎这个动作反倒不使蛇毒上脑了。 尤梓馨不知为何会被傅九书抱住,他定是恨自己在众人面前出言奚落,要找个人少的地方手刃。 “你还不赖,居然能杀了花英杰。”傅九书将她放在床上笑道。 尤梓馨趴在床榻边缘,哇哇的恶心呕吐,他的夸奖跟讽刺没什么两样。待尤梓馨反过劲后发觉,傅九书正蹲在地上,仔细清理着自己吐出的秽物。 “你还......会打扫卫生?”她虚弱弱的问着。 傅九书翻了一眼,“我也是弟子出身,这些活也是干过的,还在后山种过菜...”他想起师父的五雷剑被自己拉了一坨之后,被罚后山种地的情景,脸上浮现一丝微笑。 “吹牛。”尤梓馨甩给他一个大白眼,他定是传说中韭菜麦苗傻傻分不清楚的那种神人。 突然尤梓馨挣扎起身,“快!后门,九尘他们......” “无妨。”傅九书脸上一沉,从地上站起,“九尘剑法卓绝,后门断不会有失!” “我的头......好昏。” “你中了苗俊的毒,不明药理最好还是别动的好。”傅九书将秽物清理,打开了窗户,清风徐来,香溢沁心。 “这是什么味?” “是后山处的一片梨林。” 尤梓馨心情稍安,傅九书说不会出岔子,便一定有他的理由,九尘定然无碍。 “你的剑使得不错。” “你看见了?”尤梓馨眼睛一亮,双臂紧紧抓住床帏。 “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对手若故意刁难,你就装死。” 第44章 恳求圣药 尤梓馨听他关心自己,大感意外,瞅着他英俊的脸庞,不知道他想些什么,看着居然心里一动,原来他长得也标致,只是比起九尘,脸上多些棱角。稍微......瘦一点点。 “我怎么能装死,我是观音斋……” 傅九尘面露怒色,单手捏住尤梓馨单薄的下巴,坐在了床边。 “大师姐,你果真是不要命,不过,观音斋已经不在了,你是尤梓馨,什么都不代表!好好韬光隐晦,伺机报仇,以后不要再提!” 他这是第二次训斥尤梓馨韬光隐晦,手劲很大,疼的尤梓馨直哼哼。他松开手,脸色又复清冷。 “你身负师门之仇,噬魂府势力不可小觑,你要走的路还很长。” “我知道了。” “你今天与那花英杰斗剑,若是输了,观音斋便自从世间消失。以后要夹着尾巴做人,等你报了仇,就算你不嚣张,传闻也会把你推上风口浪尖。” “以后遇到施恬雅,躲开些。”傅九书缓缓的说道。 尤梓馨皱起眉头,怎么好端端的却提起这个风华绝代的才女,九尘曾说,她与九书才是天造地设,难道是因为自己与傅九书有婚姻之名么? 或者,施恬雅早已对他表明情意? 想到此处,尤梓馨更是将眉头皱紧,若是如此,为何要把我拖下水! “你娶了她不就得了?”尤梓馨嗔道,身上又感到一股凉意,整个右臂开始麻痹。 “给我瞅瞅。”傅九书不理会,直接将她右臂的衣袖扯下,只听得嗤啦一声,施恬雅好好的一件衣裳,算是彻底被毁。 她的右肩呈现黑绿色,肿起一个大包,看得傅九书长叹一口气。 “你这毒我解不了,你还是和九尘私奔吧。”他冷冰冰的说道。 尤梓馨冷笑一声,这卑鄙小人,也就是这点肚量,一见麻烦,就退了。刚刚对他有了一丝好感,登时回归到了原点。 如此猥琐怕事,怎能和自己的九尘相提并论?尤梓馨拉上被褥盖上,似乎恢复了一些暖意。 嗵!一声门响。 傅九尘冲了进来,他的左手被白纱包裹,隐约透出血色。一双眼睛在房中急切的寻找尤梓馨的身影。 “来得正好,赶紧走,我眼不见为净!”傅九书见他闯进房里,也不同自己招呼,未免有气,“你们两个听着,给我滚下山去,今生今世,别想踏入这世尊坊半步!” “傅九尘!”他凤眼一挤,“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世尊坊弟子,另寻他处安身吧!” 傅九尘闻言苦笑,跪在地上冲傅九书抱拳施礼,“谢师兄成全,我定将天星镜夺回。” “哼!不用!”傅九书鄙夷的瞟他一眼。昂首阔步,踏出了房。 “梓馨,你怎地和那苗俊动手,他蛊毒天下无双,这可如何是好?”傅九尘见她脸色极差,心急如焚的说道。 “九尘...你...带我走,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待。” 傅九尘沉吟半晌,想起师门圣药龙还丹,或许,对于此毒,有些缓解的疗效,不然自己贸然带她离开,途中毒发,又该如何处置? “你好好在床上躺着,我去去就来。” 虽然此药只有三颗,但无论如何,也要为尤梓馨求来。 刚刚踏入前殿,便听见傅九书与施恬雅的调笑之声,不禁硬下头皮,踏进殿内。 施恬雅见他进殿,收起笑容,冷漠的退在一旁案前坐下。 傅九书知他来此所为何事,啜了一口茶,淡淡问道:“怎么还没走?” 第45章 蛇蝎心肠 “师兄......”傅九尘抱拳说道。 “你可是来求药的?没有!你已不是我世尊坊的弟子,我也无药可赠。”傅九书冷冷说着,“给你半柱香的时间,给我滚出山门,我已经仁至义尽。” “师兄,梓馨,呃,尤师妹她身中剧毒,就算是下山要寻医,也需要时日。本派的疗伤圣药定能延续其命,求师兄恩赐。”傅九尘说完立刻跪下,低头哀求。 “龙还丹被你的尤大师姐打落了一颗,另一颗她闯入血穴,为解业火之毒,已然服下,整个世尊坊便只剩下一颗了。再吃一颗,我到哪里配药去?”傅九书翻了一下白眼,“我不责罚你灌酒于我,默许你二人私奔下山,你们两人得寸进尺,先盗宝镜,后索圣药,天下怎会有如此好事。九尘,圣药之事,不必再议!” 他慢慢站起,“我去瞧瞧,弟子们的伤势,安葬云涯。恬雅,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这两个碍眼的给我轰出去!” 施恬雅看他出殿,翻了一个白眼,九尘要圣药,你硬是不给,非要过一下我的手,还不管我用什么方法,还能有什么方法,给他药,让他走人。 不过既然是给,定要加码。 施恬雅慢慢扭过头颅,一双眼看着九尘,见他低头有尴尬之色,知他不晓得如何开口。一身黄裙的她,走到他的身边,轻启朱唇幽幽地道:“你真为了尤梓馨要放下身份?若无世尊坊的庇佑,只怕仇家寻上你,此后永无宁日。” “恬雅......我...对不起你。但我对梓馨,却是情真意切!”傅九尘被她扶起,将头低得更狠了。 “我与你之间......算不得什么事,日后若有难,记得来寻我,莫要一人在外奔波劳苦,我这丹霞堂......永远为你敞着。” 她一心想着赢了傅九尘之心,是以用计更是加了一层,“尤师妹性情急躁,是修炼大忌,偏又鲁莽冲动,你们相处,要让她一些。切不可四处招摇她是观音斋弟子。我闻九书已遣你的小厮下山买药,你们去寻他,苗俊是苗人,说不定山下巴蜀之地,有人能够解她身上蛊毒。” 她望了他半晌,伸手拨下他肩膀上披散的乱发,“腾蛇涯的炼丹师孟倾城,与我素有交情,她那里也是以毒蛇制药,说不定会有破解之法。你去求她,或许她能助你,只是她久不与人接触,性格怪癖,你要小心些。” 傅九尘点点头,记下了。 她叹了口气,“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我速取圣药,你与尤师妹尽快下山吧。” 傅九尘感激涕零,望着她窈窕的黄裙摆动,朝着内殿后走去。傅九尘也知,丹药存放在傅九书的书橱之中,只是没有禀明师兄,自是不敢妄取。 步入房内,傅九尘望着床上沉睡的尤梓馨,走过去伸手探探她的额头。 施恬雅从书橱中取出药盒,打开木塞的同时,撒了些许白色粉末。 她不动声色,塞紧瓶盖,摇晃了几下,递给了床前愁眉不展的傅九尘。 “师兄,你要保重,我回丹霞堂了。”施恬雅说完,走出房间。 最难消受美人恩,傅九尘长叹了一口气,将蘸着一层白色粉末的龙还丹,给尤梓馨服下。 施恬雅回了丹霞堂,心情却佳,看着案几上的瑶琴,走了过去,将瑶琴宽头朝右,窄头朝左,最细的线朝着自己,左手按弦取音,右手拨弹琴弦,轻轻弹拨了起来。 “今儿听你琴意,可有什么喜事?”一道黑影从内堂穿了出来,声音滑腻甜美。 “映寒,我行走不便,有劳你去一趟蛇涯,去寻腾蛇涯的孟倾城。”施恬雅缓缓说道。 “哦?去炼丹么?还是偷丹?”沐映寒疑问,什么事居然让她如此着急。 “不,替我带一句话,男人留着,女人毒杀!”她手中的瑶琴突然转音,一声铿锵的高音突然吞吐,蹦!断了一根武弦。 “今个未焚香,也未净身,不弹了。”她呼出一口郁结之气。 第46章 消失不见 傅九尘背着昏迷不醒的尤梓馨,望了一下世尊坊的山门。门口的接引弟子施礼低下头去。 自己终归江湖草莽,实在不是修仙的料。 他背了一段山路,额头微微见汗,见天色渐暗,望着山下一片松林,布满瘴气,辨别了一下去蛇涯的方向,朝着松林走去。 些许瘴气,也伤不了他,现下最重要的,便是尤梓馨身上的剧毒。 他走下石阶,沿着山路走到了松林边上,却猛地停下脚步! 路边一辆马车歪倒压着一颗松树,半只轮子已经被人砍下,在马车的一侧,整整齐齐摆放着八具尸体! 傅九尘背扛着尤梓馨,靠近瞧了一阵,此时正值盛夏,夜晚虽然凉爽,却在空气中粘黏着湿气,几具尸体上布满利器的伤口,一些蝇虫盯在其上挥之不散。 八具尸体后背向外,面孔紧贴着地面,皆是被人捆绑结实。衣裳穿红戴绿,似是一个接亲的队伍。 他用脚翻过一具红裳男尸的身体,但见他死后不久,双目圆睁,嘴唇微张,一张白净肥胖的脸上定格着茫然,喉咙处黑红一片,似乎被人割破了喉咙。他一身红衣穿戴,是个汉人。 他扁了扁嘴。看了一下松林四周。除了听见风声作响,什么也听不到。 巴蜀之地,距国都甚远,苗人不满明廷欺压,杀人越货时而有之。只是杀这并未携带多少财物的迎亲队伍,确实有些发指。 傅九尘长呼了一口气,一入江湖,便也逃不开这些事。好好的一个大明朝,愣是被昏君所误,只怕气数也将近了。 他扛起尤梓馨,朝着满布瘴气的松林深处走去。 走不多时,突然听到一阵刀剑摩擦之声,他屏住呼吸,将尤梓馨放了下来。 朝着前方望去,只见数人围着一只火堆,正在烘烤着什么东西。 他见火光之中,映射几人的紫袍,轻轻皱了眉头。这些噬魂府的弟子,不回北峰,窝在这松林处作甚? 只见一人从眼前站起,宽阔的后背登时露出火堆上烧烤之物——那是一具女人的尸体! “我就说嘛,这小娘子的肉,最是新鲜,你们信不信,闻着味儿我都知道,是个不过十二岁的女娃。”那人裂开嘴笑道。 “你做的囫囵了,应该把内脏掏出来,明早炖汤喝。”另一个瘦小个接上了口。 傅九尘心中一寒,原来死去的迎亲队伍,竟是逗留在世尊东峰山下的噬魂府弟子所为!身边的尤梓馨迷糊着醒来,低呼道:“九尘......这是什么味儿。” 声音不响,却立即被正在烤尸的噬魂弟子发觉,“谁?”一人喝道。 傅九尘慢慢从草丛中站起,一张俊脸冷峻到了极点。 “是傅九尘啊!”有人惊呼道。 噬魂府弟子们尽皆骇然,几人见过傅九书杀人,想这傅九尘与他并称二圣,只怕也同样难以应付。 “他深更半夜到此处作甚!”瘦小个惊道。 “在此处要你们的命!”傅九尘冷喝道,佩剑拔出,杀气顿生。 但见松林中些许灵气如繁星点点,汇聚在他剑尖,无数灵气从周身扩散,一身白袍照的炫白刺目,剑身嗡嗡作响,顷刻便要吞吐。 “跑啊!”瘦小个扔了兵器,不顾众人,朝着松林深处飞奔。 嗤地一道剑气,从傅九尘的剑身涌出,将他从中劈成了两截! 噬魂弟子见他剑法如神,知道绝无逃脱之理,遂捏紧了兵器,一并冲上。 “你这等吃人不吐骨头的邪魔,看我法咒!”傅九尘伸手入怀,取了几张黄色符咒出来,一把掷出。 那符咒便如生了眼睛,纷纷朝着噬魂弟子脸上贴去。 “食人血肉,此为天谴,阴阳周复,天雷贯体!”但见他剑尖指向,符咒纷纷以蓝色电光索引。 蓬蓬数响,面前的噬魂弟子无一幸免,血手残肢洒落一地,身躯被天雷咒轰得粉碎! 他一剑扫去,剑气将火堆拨开,离开了那具已经烧焦的女尸。 再回过头来,惊得脸上没了颜色! 适才放在地上草丛的尤梓馨,此时已经没了踪影。 “梓馨!梓馨!”他呼叫两声,四下寂静,竟没有一句回答。 第47章 讨个说法 傅九书此时正在托月后殿房中。 龙还丹已被尤梓馨服下,料想半月之内定能保命。不知蛊毒究竟是何毒物制成,断然无法配制解药,自己无论如何,是要闯一次噬魂府了。 他将残茶饮尽,抬起自己的左手臂,只见一道绿气布满了血液脉络。深深皱起了眉头,这苗俊的毒确实厉害,堪称天下第一,若不是功力深厚,只怕此时已命丧黄泉。 他召来弟子,传唤施恬雅在前殿等候。 自己收拾了一下细软。 施恬雅穿了一件粉色衫群,坐在大殿之中静候,正思衬傅九书深夜召唤自己到此,有何要事,却见傅九书一袭白衣劲装背负流魂剑,自后殿走了出来。 “师兄这是要上哪里去?”施恬雅喝问。 “噬魂府。” 施恬雅一惊,“师兄意欲独闯?” “正是!他噬魂府欺我世尊坊,率众来攻,本掌教就是要去讨个说法!” “师兄!噬魂府魔人众多,手段诡异无耻,你独自一人前去,绝无胜算。何况天星镜不知下落,若是到了冥天仙君手中,只怕他不惧你的剑法。” “我也不惧天星镜和他的七色幡。”傅九书淡然说道,“我唤你来,是要你看管世尊仙峰,莫要在我出行,出了差池。” “你不能去。” “非去不可!” 大殿顿时一阵沉默。 施恬雅扁了扁嘴,傅九书的个性,自己早就深知,他认真起来,就是八匹马也拉不住。 “既如此,我随你一起去!”她秀目一转,下了决定。 “你乖乖留在此,替我照顾弟子,若是世尊坊守不住,不可严守,下山保命要紧。” “师兄说的什么话,世尊坊不容有失!”施恬雅脸色一变,嗔怪道。 “嗯。我去你殿中取太和酒。那酒鬼没喝完吧?” “师兄怎地饮酒了!”施恬雅惊呼道。从她五岁跟随师尊学艺,从未见过傅九书饮过一滴酒。 “啊,该到喝的时候了。”傅九书答道,也不再理会,径直到丹霞堂取酒去了。 他出了山门,一路御剑飞行,不多时到了仙域北峰。 但见一片郁郁葱葱,山峰上裹着阴沉的一股玄寒之气,裹着噬魂府的各殿如同鬼域。 降了云头,还未落地,就听到一串沙哑阴沉的笑声。 “什么风,能把世尊坊的掌教吹来我这穷乡僻壤?” 傅九书落在噬魂府的玄天殿前,拍了拍身上的湿气,“仙君能去我的世尊坊,我若不来,便是失了礼数。” 脚步声细碎,一群噬魂府的绿袍弟子自阴气森森的玄天殿侧冲出,将傅九书团团围住。 “傅掌教稍待,我穿上衣服就来。”玄天殿中,冥天仙君依旧用自己沙哑的嗓音回道。 傅九书冷眼瞅了面前的噬魂弟子,只见人人脸上一股阴沉,手上握着如同月牙般的兵刃。 “你们作甚。都给我退下!”冥天仙君一身紫袍,站在了玄天殿前。 他翻着三角眼,嘴角微微抽动,“傅掌教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啊?” “你殿下左右两使,率众犯我世尊仙峰,我特意来讨个说法。”傅九书自人群中走出。走到了冥天仙君的身旁。 “预备酒菜,我要与傅掌教在殿中深谈。”冥天仙君右臂一挥,冲弟子们下了令,一手按住了傅九书的右臂,“来,傅掌教,我们进殿。” 第48章 没有轻重 酒过三巡。 “傅掌教说我门下左右两使,率众攻打世尊坊?”冥天仙君低头饮酒,“点星观十五之约将至,纵观天下,唯有世尊坊,能和我这破山峰相较而论。我却不知,是哪路人架了这梁子。” 他亲自斟上一杯,递于傅九书。 傅九书哼了一声,没有接过,“你毁观音斋,已经天下共知。我世尊坊,你也不惧!” 冥天仙君嘿嘿一笑,“傅掌教抬举我,且吃酒,我叫门下人来问问。” “你这酒,我看不上!”傅九书从怀中取出太和酒,自己饮了一口,又盖上了木塞。 “来人!给我去叫左右两使前来!”冥天仙君喝道。 傅九书俊眉一皱。花英杰和苗俊,不已经死在我和尤梓馨手下了么? 他心中疑惑,顿觉陷入谜团。 不多时,只见死去的两人,生龙活虎的出现在殿口。 “傅掌教,你看,我左右两使均在殿中修炼,并未下山,何来群攻世尊坊?”冥天仙君盯着傅九书的脸色,“怕是有人冒名顶替,借了左右两使的身份,故意捣乱为之吧。” “刁滑奸诈之人,必有欲盖弥彰之举。”傅九书身形微动,朝着面前的花英杰和苗俊扑去,却见一道紫影,后发先至,挡在二人身前。 “傅掌教,我门下弟子不及你功力深厚,要是有了误会,你大可向我讨还。” “好,我就来讨!”傅九书抽出剑来,呼地一声便向冥天仙君头顶劈落! 冥天仙君只觉一剑又快又狠,急忙将身后两使拨开,自己侧身避过,却见寒光一闪,那剑又横劈过来,他心生忿怒,只手握住了流魂剑。 “傅掌教是专程来打架的?” 傅九书不答,俊面登时狰狞,一把将剑扯了回来,“你伤我夫人、弟子,我焉能饶你!” 流魂剑带着破空之声,一剑刺来,又刺向冥天仙君的喉咙。 “咔嚓!”冥天仙君将身后的案几踩断,避开了这一剑,“望月剑!”他惊诧道。他进入世尊坊做了尤梓馨的弟子,在世尊剑池足足练了一个月,怎会不知这望月剑的起手? “不错,是怜行的望月剑!我代我夫人喂你吃的!”傅九书说道,剑意却未停止,一把剑竟划出无数剑影,朝着冥天仙君慕凌兮身上招呼。 冥天仙君慕凌兮不敢硬接,只得连连后退,将好好的一席酒菜,尽皆撞翻在地。 高人过招,生死便在一线之间,慕凌兮暗中叫苦,万万想不到,傅九书几句不合,便立即出手,而自己并未将天星镜和七色幡带在身上,只得不住退避。 自从与他对阵,从未见过其凶狠异常,剑招凌厉如斯。 见他面目狰狞,气势更弱。 噗的一剑,将他的右臂划出一道剑痕,登时见血,当即顾不得狼狈,在地上打了几滚,避开剑招,蹲在一旁。 “仙君,我夫人身染剧毒,不日便要归西,你随行护卫何如!”傅九书狂笑一声,一剑扑上,慕凌兮大惊,连忙施展魔功,连退数十步,冲出殿外。 “给我拦住他!”他捂住伤口,冲弟子下令道。 只见傅九书一手捏了“花英杰”的脖子,咔嚓一声,便将他的脖颈捏碎,高高揪起摔了出来,扑倒了四五名冲进殿中的弟子。 手中流魂剑不停,白袍衣袖或点或戳,登时取了八名弟子的性命。 慕凌兮瞧看地上弟子的尸首,个个见血封喉,精准无比,不由得吸口冷气。 傅九书一身白衣劲装,狰狞的面孔如同夺命无常,不到片刻,玄天殿门倒了一地的弟子尸体,他一人一剑如入无人之境,身边的噬魂弟子,触之即死。 “呃。” 慕凌兮清晰的听见了他口中的酒嗝。 “傅掌教,你吃醉了?” “呃?”傅九书身子微晃,一张脸上红光满面,脚下虚浮,一剑穿过身前的噬魂弟子,“我,呃,师父不准饮酒。因为......” 他手中流魂剑一展,在月色下裹着暗流,更添寒意。 “手下没有轻重!”自喉咙深处一声吼叫,一剑再度朝着慕凌兮刺去。 第49章 一粒解药 流魂剑势如洪涛,带着寒劲逼来,只逼得慕凌兮朝后退去,噬魂弟子见掌教受困,几人不知死活,又冲了上来,让傅九书剑挑了。 在月光下,傅九书人挡杀人,没一刻停顿,玄天殿前一片血海。 噬魂弟子见他犹胜恶鬼,一时间再无人靠近。 “咕...”傅九书站在慕凌兮十步之遥,拿起酒壶,又饮了几口!脸上露出邪笑,“来,别跑!”一剑挺起,疾冲而上! 慕凌兮明明见他剑尖指着自己鼻子,却不想他突然变换了位置,换剑于左手,去刺他腰部,躲闪极为狼狈。刚刚稳住身形,他一剑又刺向自己面门。 透过月光,看着他脸上的戏谑笑意,不由得满腔怒火。 弯腰下来,只觉他流魂剑贴着后背划过,惊出一身鸡皮疙瘩,却也伸手入怀,掏了符咒。施展寒玉冰符来。 傅九书剑招接的迅速,虽然望月剑不过四招,他却左右手互换递上,躲开左手刺自己面门,就提防他右手刺腰,也是他聪颖过人,反应奇快。剑快意不乱,刺的慕凌兮完全没机会施展。 几十回合下来,围观的噬魂弟子额头见汗,不住咽下吐沫。 亏是师尊接起这世尊坊掌教的剑招,若是自己遇上,岂不是顷刻便是十几个窟窿? 慕凌兮被攻得无力还击,心下焦躁,看着傅九书似是大醉,却剑下留情,始终没有出自己的残月剑。 他不是来要我命的! 慕凌兮一拿定主意,怒吼一声,不顾他的剑招,强行祭符! 傅九书凤眼猛睁,见他突然门户大开,急忙将剑尖偏斜丈许,削下他半缕头发。慕凌兮一手如爪,运转寒气在符上快速写划。 傅九书的剑尖就在他脖颈,他右手依旧缓缓凝结着玄功,朝着左手符咒上加持。一道道寒气随着写划的指尖,慢慢汇入黄色符咒。 傅九书心中暗赞,慕凌兮不愧是噬魂府的掌教,单是这份从容气度和反应,多少人只怕望尘莫及。 他突然撤下,身体后纵跃起,将手中流魂剑掷了出去! 慕凌兮心头突跳,这一招相当凶险,是尤梓馨曾克制傅九尘的“昭君出塞”! 他急忙运转左手,运符相抗,衣袖拂过带了一道紫光圆弧。只见寒冰符裹着黑球,触碰到了流魂剑尖。 同样是掷剑,尤梓馨功力不纯,掷剑毫无威力,傅九书的剑气不住喷涌,发出龙吟之声。 “蓬!”流魂剑被击落一旁,慕凌兮却连退几步,踩踏在殿前花坛之中。 他不住喘息,幸亏自己见识过昭君出塞,不然非交代不可。 “傅掌教!”他伸出一只手,胸口郁结难当,知道没有法宝在身,绝不是傅九书的对手,“你就说明来意吧。是要我噬魂府赔命,还是另有所图?” 傅九书身形落下,脚步歪斜的拾起流魂剑,“你伤我多少弟子,我就杀你多少,我夫人中你右使苗俊的毒,活不过一月,你说,我能放过你吗?” 慕凌兮冷哼一声。 原来是尤梓馨。也不知道这“小师父”究竟有何魅力,世尊二圣一个甘愿背负骂名,与其私奔,另一个如同吃了枪药,上门找人晦气。归根结底,傅九书是来讨解药的。 若是别人,慕凌兮即使死在剑下,也绝不妥协,但是中毒的,却是她。 “些许小事,傅掌教只需明言,苗俊已死,蛊毒失传,我留他丹房亦是无用。我遣人取药便是。”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试探强攻了一下世尊坊,原本就没报有多大希望,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让自己顺利盗镜而回。点星观之约将至,犯不着提前丢了性命。 不过三年光阴,待师尊出关,不愁这傅九书变成丧家之犬。 他冲着一旁弟子使了眼色,“去丹房取苗俊药来。”一名紫袍弟子点头去了。 “傅掌教,我门下左右使强攻世尊坊,我确实不知,你上门讨说法,也杀了我一干弟子,这事就到此为止吧。若要你我分出高下,点星观聚会便知。”慕凌兮说道。 傅九书牵着嘴角笑笑,收剑入鞘,“仙君处事还算公道。想你噬魂府左右两使已然死于我世尊坊剑下,你自己还需重新选拔...”他扭头看了看地上噬魂弟子的尸体,“好。此事作罢!不过,解药我可要三粒,你噬魂府高手如云,少不了那天我门下弟子又要中毒。” 慕凌兮心口一震,“解药只有一粒。”他撒谎道。 第50章 身不由己 “半月前苗俊炼制金石,丹房烧了一场大火,所有解药都被火烧毁。他只抢出一粒。”慕凌兮回道,“不信,傅掌教可随我到丹房去看!” 丹房确实失火,我就说丹药只剩一粒,你又能奈我何? 慕凌兮从花坛里走了出来,双目盯着傅九书,却没有见到对方吃惊的神色,他早就从回来的弟子口中听闻,苗俊临死之前,按下尤梓馨的肩膀,与傅九书对了一掌。 只怕傅九书和尤梓馨,同时中毒了吧。 傅九书阴险狡诈,决不会为了尤梓馨来寻求解药,或是自己中毒,不敢言明。 他呼了口气,暗叹可惜,早知道,就说一把大火,烧光了所有解药。 看着紫袍弟子手捧药盒向自己走来,他眨了两下眼睛。 那弟子名唤天星,是跟随多年的心腹,但见他走进,捧着玄红色的木制药盒,打了开来,“师尊,蛇药只剩一颗了。” 慕凌兮放下心来,天星果然生的玲珑,即使自己一句不提,也能明了用意。 “傅掌教,非是我不肯赠药,实是无奈啊。”慕凌兮故意长叹一口气。 “既如此,我便收下。”傅九书接了过来,他瞟了一眼慕凌兮,料想他不会赠假药给自己。“叨扰良久,我告辞了。”一抱拳,身子跃起,御剑离去。 “掌教,这傅九书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子...”天星一脸狰狞,恨恨的说道。 “稍安勿躁,他没了天星镜,剑法超群也绝不是我七色法幡的对手,静待时机吧。” 慕凌兮哼了一声,望着天上一轮皎月,或许自己可以下山,去找找那对私奔的鸳鸯瞧瞧,到底是谁中了毒。 傅九书回到世尊坊,已入深夜,见施恬雅的丹霞殿灯火通明,知道她为自己担忧,却没有见她的心情,偷偷进托月内殿去了。 回到房里,他将剑卸下,掏出药盒放在圆桌之上,望着空荡荡的床榻,若有所失。 一场闹剧,倒是给世尊坊这清修之地徒增了一份热闹人气。 他盯着药盒,从身上掏出太和酒,饮了一口。 伸手打开药盒,但见一颗莹白的药丸放在其中,他拿在手上,注视了半晌。 张开嘴巴,意欲吞下,却又将手臂放了下来。 夜沉静安宁,他闭上眼睛,轻柔夜风自窗口吹上脸庞,桌上摇曳着的烛火映着他肤色白皙、棱角分明的俊脸,深深皱起眉头...... 清晨,施恬雅急匆匆的踏入托月殿,圆润的脸透出神色疲惫,看着冰凉而又空无一人的内殿,知傅九书彻夜未归,烦忧不止。 沐映寒去了蛇涯传递消息,无法回噬魂府。自己坐镇世尊坊,更是一刻不能走开。她走回托月前殿案几前坐下,幽幽叹了口气。 还是静待九书回来吧,也不知道沐映寒此刻到了那里,有没有赶到傅、尤二人的前面见到孟倾城。 只要尤梓馨死,傅九尘情深义重,必定再度回到自己身边。 世尊仙峰下赵家庄。 尤梓馨呼了一口气,身体又觉得寒冷哆嗦,神智清醒过来,身下竹木床传来咝咝凉意,使得她缩了缩。 一个苗族打扮的窈窕女子,正背对着她熬药,她身上的苗饰,正哗哗作响。 “九尘......”尤梓馨挣扎着坐起,“这是哪里?” 女子惊喜的转过头来,“师姐,你醒啦!” 这一声熟悉的叫喊,登时让尤梓馨恍若梦中。 “真,真儿......”她惊道。看着一身苗服打扮的莫真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还活着!你怎么还活着!我明明见到冥天仙君把你撕成了两半。” “说来话长......”莫真儿苦笑了一下,“师姐你先躺下,药马上就熬好了。冥天仙君并没有杀我,只是把我抓走。”她缓缓站起,走向正在翻滚着苦涩药汁的药罐。 “她醒了?”门口一个甜腻的声音问道。尤梓馨瞧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一个少女,穿着紫袍站在门口,看起来姿形秀丽,活泼可人。 莫真儿听到此女说话,眼中黯淡了下去,只顾用筷子逼取药汁。 “你是噬魂府......”尤梓馨拧起了眉毛。 “是。我叫沐映寒!”少女眼神一转,从莫真儿的背影移到了尤梓馨的脸上。 第51章 陷入大牢 “你既然醒转,我就给你一个选择,把你的昭君出塞教我!不然我废了你,送你入牢!”沐映寒阴笑道。 “入牢?我身犯何罪,你是官府的爪牙么?”尤梓馨望着自己师妹莫真儿说着,挣扎坐了起来,双眼刺痛,甚为不适。 自己中了蛊毒,只怕毒性发作,又牵引眼疾。 “巴蜀之地,苗人受大明所欺已久,诸番起事抵抗朝廷,我随便将你往苗人堆里一甩,任你毒发,看你还有几天蹦跶!”沐映寒哼了一声,自己本来要赶往蛇涯,却在半路遇到了她,趁傅九尘杀得兴起,将她掳走,要逼她教会怜行望月剑的第五招。 “妄想!邪魔外道,偷学我观音斋的剑法,门都没有!”尤梓馨怒喝。 沐映寒轻笑,“望月剑我已融会贯通,你的师妹已经尽数教会与我,唯有这昭君出塞,令我有一丝兴趣。” 尤梓馨见莫真儿端着药丸深深低下头去,呼了口气,“想从我这里偷学,你别做梦!” “莫真儿!你师姐敬酒不吃,把她击昏,送到苗人土司那里!”她露出凶狠的目光,“任其处置!” 尤梓馨神色一黯,看着莫真儿哭哭啼啼朝着自己走近,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 “师姐...呜...对不起!” “我不怪你。”尤梓馨回道,脖子上一记重击,昏死过去。 尤梓馨万万没想到,自己随傅九尘下山,竟落入沐映寒手中,足以立刻要了她的命。 冰冷的牢狱里,霉臭干草,老鼠蟑螂横行霸道,尤梓馨蜷缩着身子趴在地上,环视四周。 空荡的大牢脚步异常清晰,狱吏带着个婆子过来,将四五个女死囚押到牢房边上,打开了门。狱吏贼兮兮的退到后面看着,那婆子瞬间盛气凌人,指着几个被关进牢房的女人破口开骂。 “都是些见不得人的烂蹄子,好好的人不做,偏要伤风败俗。现在土司大老爷法力无边,把你们全抓起来送去地府。” 尤梓馨眨了眨猩红的双眼,看着四五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双眼空洞,犹如行尸走肉。 狱卒一身苗人打扮,笑的阴阳怪气。玩把着手中弯刀,一副肮脏猥琐。 尤梓馨无力的闭上眼睛,没有比莫真儿活着这个消息更令内心激荡,但是,莫真儿已受沐映寒胁迫,把师门剑法尽数教给了她。而自己全身酸软冰冷,连寒光剑都不在身旁。 “都给格老子老实点,明天送你们上路!”狱卒喝道,那婆子嘴里叨唠着,离开了。 狱卒脸色一变,露出笑容,“谁要命,用钱换了哈,我们是一家人得嘛。” “我有!”一个女人站起,走到狱卒身边,掏出一对玉佩,狱卒接过掂量了一下,“这是给我的嗦?” 眼睛在牢里扫了一眼,瞅着趴在地上的尤梓馨,伸出光脚在她身上踩踏了一把,“你是死人嗦?有钱没得!” 尤梓馨无力反抗,趴着一动不动。 狱卒骂了一句,“瓜兮兮,明天你头一个哈!”带着身边的女人出了牢房。 余下的四个女人,见她趴在地上,觉得可怜,一起上前扶起,“姑娘,你是哪家的挂牌?” 尤梓馨皱起了眉头,怎地这几个都是烟花女子?不由得心生反感。 她本想甩开,苦于没有半分力道,只能由着几个女人扶她靠在冰冷的牢房墙上坐下。 “唉,做人难啊,家父刚刚去世,本想变卖家产,去京城寻我夫君,偏个赶上这趟牢狱之灾。”一个女子轻轻说道。 “赵四小姐,你倒还有个去处,我等身份低贱,只怕难逃厄运。”另一个女子回道。 “深陷大牢,又无法递出书信,只怕逃不开。”女人微微低下头去。 “你是赵家庄赵家四小姐?”尤梓馨禁不住问道。 第52章 逃到哪里 傅九书说,是慕凌兮偷走了七星镜,而阴差阳错,自己竟与他的未婚妻子在同一间牢房相遇。 “是。”女人答道,扭过头来,去看尤梓馨的脸色,“你认得我?” “你夫君可是叫慕凌兮?”她眨了两下眼睛,似乎更痛了。 “我夫君姓江,名唤项禹。你认识他?我与他成亲后,他便回了京城赶考。岂料当地土司作乱,我家是汉人大户,所以......唉。徒增无妄之灾。” 尤梓馨心里一沉。 她扁起嘴唇,自己还为此差点死在血穴,结果却给奸诈小人有机可乘,不但被他盗走宝镜,还连累云涯惨死。 想那碧落天星镜何其重要,惟有此物能与冥天仙君的七色幡相抗,尤梓馨深深后悔,自己只顾着和傅九书那邪仙置气,助魔道为虐了一把。 而这足以毁掉天下苍生! 月光透过牢中铁窗,将她的悲哀无限扩增,听着牢中有人啜泣求生,尤梓馨恨不得去死。 牢房里此时脚步又有响动,一个小厮在苗人狱卒带领下,低头走了进来。 “周安,我在这里。”赵四小姐欣喜的站起。 小厮提着一只篮子,看来是给赵四小姐送食物衣裳。 “慢吞吞,快点喽。”狱卒翻了一下白眼,走开了。 “小姐,你慢些吃,我带的多,你放心,已同苗人交涉过,使过银两,小姐明日释放。”小厮说道,留下物事,唱诺离去。 赵四小姐用过些食物,又换了一身衣裳,擦干净了脸庞,看上去精神似乎振奋不少。 尤梓馨此时心如死灰,大仇未报,反而弄丢了宝镜,死后又怎么给师父交代? “当啷!”牢房门又被人推开,尤梓馨抬眼瞅了一眼,却见那猥琐的苗人狱卒拿着酒瓶,冲着赵四小姐嘿嘿冷笑。 换过新衣的赵四小姐见他一脸邪魅,擦净的脸上变得煞白。 “幺妹,陪我吃酒嗦。” 狱卒说着,扔了酒瓶,冲她扑去,嗤啦一声扯了她的衣袖!一张臭嘴,狠狠冲着那赵四小姐露出的肩膀咬下! “噗!” 狱卒只觉腰部挨了一脚,却不甚重,他恼怒的抬起头,见尤梓馨站在一旁摇摇晃晃,瞪着一双猩红的两眼。 “格老子的,眼睛是坏了,定是招了什么邪魔,得挖出来哈!”狱卒喝道,一把抽出了腰间的弯刀。 牢房里一阵大呼小叫,赵四小姐拉着被扯下的衣袖,与一旁的几个烟花女子缩在墙角。 尤梓馨眼中火烫,一双眼盯着持刀狱卒,时不时一阵黑暗,近乎半瞎,闭上一阵蛰痛,浑身又开始发冷。 她闭上双眼,听风辨别。一步、两步,忍着酸痛,她弯腰避过狱卒横劈的一刀,迅捷的伸出右拳,痛击在狱卒的腹部,绕到狱卒身后,左手勒住了狱卒的脖颈,待右手按上。 “咔嚓。”一个利落的动作,要了他的性命。 几个女人见她出手干脆,齐声惊呼。 牢里一阵急促叫声,五六名狱卒冲进来。大呼小叫用土话喊着,纷纷拔出腰间的弯刀。 “我没杀人,我们没杀人,是她杀的。”赵四小姐惊惧的冲狱卒指着尤梓馨喊道。 尤梓馨嘴巴扁了扁,随即释然。 她闭着双眼,身子横在牢房中间,“是我杀的。不过是他自找!” 几名狱卒冲了上来,尤梓馨提起一脚,踢倒一名狱卒,抓住第二个名狱卒的双手,抬起右脚狠狠踹中了他的下巴,“咔嚓”又是一声骨响,结果了他,夺下他右手的弯刀,朝右疾劈,划开了扑上来的狱卒肚皮,又复劈砍左侧一狱卒的右手。 想不到弯刀锋利无匹,砍下手臂,如同切豆腐一般,听着狱卒倒地杀猪般的哀嚎,她抬起左脚狠狠朝着他脖子落下! 那脖子应声而断。 一狱卒抬脚踢来,却被她扭住了腿,向后拖了两步,使劲朝上板去。 那狱卒双腿被她扳倒了头部,变成一个肉球,没了声响,短短不过数秒,却在一阵骨头断裂中,尤梓馨便连着杀了几个狱卒。 剩下最后一个,见她狠辣异常,扔了腰刀,转身就逃,尤梓馨辨其风声,将手中弯刀甩了出去。 噗!弯刀穿胸而过,命丧黄泉。 “你们逃吧。”她冲着牢里的女子们说道。 身上又复沉重疼痛起来,听着女子们奔出牢房的声响,心中渐沉。 自己又能逃到哪里? 第53章 再度受困 尤梓馨走出牢房,听着牢里呼喊声切,取了狱卒的钥匙,打开牢房放了一批汉人,自己反被四下奔逃的囚犯撞倒在地。 她浑身酸楚难当,被一个书生模样的汉人扶起,“小姐女侠,你没事吧?” 尤梓馨瞅了一眼,这书生面容清秀,一脸菜色,看样子体弱多病。她摇了摇头。 书生身着一身蓝褂,将她托着,算是走出了牢房。 村寨此时正值大乱,处处是断壁残垣、呼喊四起。诸多苗人被汉人军马追赶,一副血腥残忍的景象。 尤梓馨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 书生在旁苦笑,“源山、拖郎、桐槽、热水几处蜀地土司兴兵作乱,明廷命刘綎将军为总兵官,统兵进剿。” 此时一匹军马奔至牢前,马上兵士朝着书生和尤梓馨瞟了一眼,“汉人躲开些!”又策马追赶苗人去了。 “为什么造反?”尤梓馨盯着地面处的一团火堆上烧焦的弓箭问道。 书生长叹,“苗人被欺压的狠了,所以才抓汉人泄愤。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不行,我还有师妹。”尤梓馨瞬间担忧起来,莫真儿身着苗服,不知道能否避开这场浩劫。 书生将她放下,“感激女侠救命之恩,来日图报了。”他转过身,撩起自己的长褂,朝着村寨口跑了。 尤梓馨哪里还能辨别方向,这大牢所在之处,是村落东?还是西? “啪!”一掌带着劲力拍在她的肩膀,激得尤梓馨气血翻腾,一股香风涌来,扭头一瞧,竟是沐映寒! 尤梓馨呼了口气,有她盯着自己,莫真儿定然无恙。 “你见我居然不怕?”沐映寒奇道,“我可是来取你命的。” “不学第五招了?”尤梓馨冷笑了一声。 “你要挟我么?只差一招,不学也罢,我封住了你身上灵脉,没有多久,你身上的毒没了阻碍,到时候就是求我,也晚了。”沐映寒冷冷说道。 “沐映寒,我问你,慕凌兮是不是噬魂府的人!”尤梓馨虚弱弱的问,身上的疼痛愈来愈烈,一双腿只是发软朝着地上出溜。 “你还是担心你的小命吧,在我手上,我要你生你便能生,要你死,谁也留不了你!”沐映寒笑着,将她扯起。 莫真儿看着尤梓馨受困,深深低下头去。 沐映寒看了一下村寨的态势,“莫真儿,你扶着她,我带你们出去!” 莫真儿上前搀扶尤梓馨,看着沐映寒一身苗人装扮,却丝毫不以为意,显然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模样。 叮铃作响,沐映寒大摇大摆走上村寨的大路。 “沐映寒,这都是肉体凡胎,你想做什么!”尤梓馨喝道。 “我本想让土司好好给你些教训的,谁让这些人来捣乱,就算刘綎刘大刀的明军再骁勇,也得给我个交代!” 眼见身着甲胄的兵士握着血污的长矛红着双眼冲上,沐映寒化作一团烟雾,凭空隐遁,两个士兵一愣,正在相顾,黑雾在两人见凝结成型,“啪啪!”两声,伸手击在头顶,登时将两人头骨击的粉碎。 沐映寒狂笑着,揪起两人尸体,朝着随后逼上的两个骑兵甩去,将骑兵砸下马来,“你们走得太慢,上马!” 尤梓馨见她魅惑邪笑,化作一团烟雾冲进了兵阵,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咬紧了下唇。 “师姐,我们上马吧。”莫真儿轻轻说道。 “不要叫我师姐!”尤梓馨猛喝一句,踉跄将莫真儿甩到了地上,“我不怪你将剑法教会她,只是为了求生,你就看着魔头杀人么!真儿!做人要有骨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把你的剑给我!” “师姐...我是怕...”莫真儿趴在地上说着,却也不敢忤逆,将剑递了给她。 “你逃吧,若是我死在魔头手上,你不要为我报仇,好好活下去!”尤梓馨呼了口气,神色黯淡下来,“你去世尊坊,寻傅九书护你!” 事到如今,既然莫真儿还在,观音斋便在,自己的命早该和死去的师尊、师妹们在一起了。 第54章 苗人之乱 尤梓馨握紧了剑柄,红肿的双眼一片重影,努力眨巴了两下,看了一个囫囵。 “沐映寒!你要杀人,问过我的昭君出塞了么!” “你不想活了!”沐映寒邪魅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她竟自明军之中瞬移到了尤梓馨的身前! 她体态轻盈,双手做爪,一手去夺尤梓馨的右手长剑,另一手就冲着她头顶拍落,用的正是师姐的绝招鬼爪骨! 几次三番对尤梓馨忍耐,既然此女刚烈,剑法不要也罢!也就痛下杀手,要她的命。 眼见那利爪就要拍下,自左侧咔的一响,一道剑气劈开格挡的竹门,向沐映寒逼去! 沐映寒立刻缩手,朝着剑气来处望去,气息喷涌,美奂绝伦。不由得抽口气,化作黑烟急遁! 傅九书一袭白袍,将尤梓馨扯到身后! “看法盾!”他伸出右手,结出一道透明的光弧,将身后迷迷糊糊的尤梓馨和莫真儿裹在晕里。 只见面前的明军,围着三人搭弓射箭,一时间箭矢如雨,乒乓击在傅九书的法盾之上。 直击得傅九书不住后退。 “扶住她!”傅九书吼道,喉咙处的声音自带威严,莫真儿反应过来,将昏沉的尤梓馨扶紧了。 傅九书伸手入怀,扯了一把符咒,口中念念有词,急速掷出! 众明军只见那符咒纷纷幻化成一只只白额吊睛大虫,冲着自己扑来,急忙丢了弓箭,乱作一团! 一名瘦弱军官急忙勒马,挥舞着腰刀喊道:“是幻术!给我站住,再退一步者,杀!”说罢,低头挥刀劈倒一个正逃跑的弓箭手,再向前看去,只见傅九书毫发无伤站在箭阵之前。 “巴蜀之地,果然有能人异士。”他喃喃说道,瘦削的脸庞精光暴射,盯着惊魂未定的队伍和一地的黄色符咒,“传令下去,除叛军头领,其他苗人叛军,缴械不杀!” 此人正是刘綎,是大将军都督刘显之子,武状元出身,有“大明第一猛将”之称,作乱苗人更是称他“刘大刀”。 他见傅九书一人独挡箭阵,不知傅九书是否是苗人救兵,心下忌惮,是以下令将士们对苗人手下留情。 “住手!”身旁闪过一个骑马的蓝袍书生,冲着他说道:“父亲,我便是那女侠救出狱的。” “我早对你言明,苗人狡诈,往往食言而肥。你初生牛犊,非要前来做使,若不是这异士出手相救,你如何活着见我!既是你的恩人,你自己报答吧。”刘綎又看了一眼傅九书。 此人气度非凡,非池中之物,不知道是不是个江湖人士。“副将!找地扎营!”他命令道,振臂一挥,随着队伍走开了。 “女侠,如今苗人作乱,你也不要乱跑了吧。还是跟随我父亲的队伍,一来也是个照应。二来好让我刘朗报答救命之恩。”蓝袍书生上前抱拳说道。 “牛郎?”傅九书眉头一挤,看着尤梓馨,“你什么时候又勾搭了一个?” 尤梓馨隐约听得有人说话,睁开一双肿眼,却只瞅见他白衣胜雪,脸上一片模糊。 她大喜叫道:“九尘!”就此扑在傅九书怀里,昏了过去。 刘朗看了一眼傅九书,“原来是九尘兄。”他寒暄道。 “九个屁尘,喂,喂!”傅九书将尤梓馨摇晃了两把,却见昏迷的她嘴角犹带一丝微笑。 他眯起凤眼,冷冷瞅着莫真儿,“你怎么还活着?” 莫真儿瞅见傅九书,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第55章 祠堂解毒 世尊坊的傅九书,乃人中龙凤,他问我,该如何回答。 莫真儿作鹌鹑状,支吾着不语。傅九书见她忸怩,甚为不喜。 “九尘兄乃得道的仙士,刘朗我有缘得见,真是三生有幸,跟随我军一起走吧。”刘朗在一旁附着。 傅九书开口要骂,却觉得尤梓馨身上又传来一阵滚烫,也就闭上嘴,没有吱声。 得尽快让她调息,喂她吃下解药才行。 “你!过来背她。”傅九书收回手去,莫真儿急忙搀扶。 几人跟随刘朗,向明军聚集的赵家庄祠堂走去。沿路皆是兵士的叫喧和苗人的凄厉哭喊,傅九书见路边苗人死尸比比皆是,凤眼低垂,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兵者带戾气,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当啷啷......”兵器在地上划动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傅九书凤眼一亮,一个兵士,长得膀大腰圆,正双手拖拽一柄镔铁大刀,向祠堂内走去,他斗大的汗珠滴落,像是拖的极为勉强。 “放哪里吧,待会我去拿!”祠堂内,刘綎将自己的大刀轻轻放下吼道。 这军官好大力气!这一把刀,只怕近两百斤,他若是拿起,在马上能运转如意?傅九书看了刘綎两眼。他此时手中的大刀,也不下一百二十斤! 只怕此人必有天生神力、真才实学。 “上仙,此为我父亲刘綎,奉旨剿灭苗乱,我做使被困,幸得女侠相救。军中有军医,你们在祠堂暂待,我去寻来。”刘朗抱拳说道。 “不必,叫来也是庸医,你给我们找一个地方歇脚便可。”傅九书冷冷回道。 刘朗尴尬的点点头,引得傅九书三人找了一块干净地方。“上仙稍待,我去给父亲详细禀明一下。”刘朗施了一礼,见傅九书厌烦的表情,知不讨喜,向父亲走去了。 傅九书从怀中掏出药盒,迟疑了一下,给昏迷的尤梓馨服下。 “你是观音斋的弟子,怎么没死?”他见尤梓馨气息渐稳,也就冲莫真儿问道。 “我被冥天仙君所掳,后被沐映寒所困,逼着我教她望月法剑。所以......” “沐映寒......”傅九书皱起眉头,师尊喻星洲与此魔女相恋,众所皆知。不知道她学望月剑,又有何用? “他们是汉人么?”刘綎见儿子走到身边,指着傅九书等人询问道。 “是。救我的女子身体虚弱,像是得了重病,我本想遣军医救治,被那上仙拒了。”刘朗望了一眼,冲自己父亲回道。 “哼。”刘綎翻了一眼,“此人只怕会些妖术,想我大明,就是让这群人弄得乌烟瘴气,我看他有几分傲骨,似与那些蛊惑君王的妖道不同,这村上有一大户,我们暂且到那里安顿,你去问他,可愿在我军中效力。若是不愿,你拿火器结果了他。” 刘朗吃了一惊,“父亲,他们对我有救命之恩,若是不愿效力,放他们走就是了。何必...” 刘綎怒目圆睁,“你懂什么!我吃的盐比你饭都多。这般妖人,若不及早掌控,势必闯入朝堂,蛊惑众生。不被我军所用,定为大患!” 刘朗见父亲大怒,也就低头不语。 傅九书嘴角牵着一笑,区区火枪,焉能奈我何! 一群俗人罢了,犯不着牵动嗔怒。 傅九书冲着莫真儿说道:“你好好照顾你师姐,过不多时自有人赶来照顾她。不日与噬魂府就有一场浩劫,你们找一处暂待时机,静观其变。” “她体内之毒已解,性命无碍。”傅九书望了尤梓馨一眼。自己娶她是排挤傅九尘,胡闹一场,这便算是补偿吧。他呼了口气,想起那个下山买药的小厮,不知道此时身在何处,也不知能否躲开此劫。 第56章 竹林暗袭 看着刘綎兵马严整,兵杂而不乱,傅九书断定此人是用兵的大才。只是没有想过,他决断如此快速。 自己不惧火器,倒无妨,只是这尤大师姐没了九尘在旁保护,又不知道出多少乱子。 他瞟了一眼,心里觉得麻烦。 他始终未能注意,莫真儿一双美眸不住在自己身上打量。在她心中,傅九书是个遥不可及的名字。今生有缘再度相见,已经是极大的福分。 听他语气,似乎要走。 “傅掌教,沐映寒困顿我数月,已经将望月剑学会了。我听她念叨过世尊坊其他剑法,必有所图,您......要小心。师姐中毒,只怕......”莫真儿闪烁其词,偷偷瞟上几眼,低下头去。 怎么?我还要在这里保护你们不成? 傅九书不语。噬魂府上只取了一颗解药,给了尤梓馨,自己身中蛊毒,还需尽早解开。哪有时间在此多做逗留。 “嗯。你有心了。”傅九书不咸不淡的回了句。 “呃。上仙,”刘朗自士兵群中走了过来,他的脸色有些凝重,本是菜色的尖脸越发苍白,“此地有一赵姓大户,女侠身上有伤,不妨到赵府里暂住几日吧。” “我没有心情在此多逗留。你还是照顾好你的救命恩人吧。”傅九书冷冷答道,对这个比自己还低一头的刘朗一点好感也没有。 莫真儿闻听此言,神色黯然,圣人就是圣人,又怎会刻意留下? 刘朗望着人事不省的尤梓馨,愁容满面。 父亲执意要他们加入队伍,只是......要是杀了他们,等于恩将仇报。 他一人独自在前引路,内心纠结难决。傅九书听着莫真儿背上的尤梓馨呼吸越转越强,也就慢慢放心。 几人朝着赵家大户走去,傅九书清晰的听到道路旁苗人竹居的楼顶响动,他嘴角牵起笑容,窥伺之人,必是沐映寒。 “好好照顾你师姐!”他一声嘱咐,身子却朝着楼牌声响来处跃起。果见一股黑气残余,朝着村落西方而去。 “沐师叔,既然纠缠窥视,不如光明正大的同行吧!”流魂剑一出,几道白色光流便如箭矢,毫不留情的刺去! 保护尤梓馨,浪费时间,不如一剑杀了沐映寒,一了百了! 蓬!一道符咒与剑气硬碰硬的撞在一起,夹杂着沐映寒的一声急促呼吸,两人一追一逃,跃进村落右侧竹林。 油绿的竹叶在夏风中摇曳,潮湿之感顿生。傅九书踏在地面,只觉土质松软,白衣白靴只怕沾染了些许淤泥。 他眉头一皱,身子提气跃起,踏在一根竹子上,用耳朵去听,沐映寒身在何处。 竹林茂密,遮住了阳光,四处皆是竹叶沙沙作响,沐映寒像凭空消失,没了踪影。 猝然,一爪带着阴风,朝自己脖颈抓来。傅九书头颅偏了丈许,算是避开,反手转了剑柄,向身后戳刺,高挺的身材微微俯低,转过身朝后看去。 沐映寒大喜,身子迅捷转他身前,右掌下了十二分力,向他头顶拍下! 噗!右掌未及他脑门,沐映寒胸前便挨了傅九书反手重重一掌,黑气凝结成身体,吐了口血,身子飞了出去。 “嘿嘿...”傅九书转过身来,也不多言,一招残月剑的雪月飞花递上。 这灵幻剑招,唯有在观音斋的院门前,被尤梓馨无意间戳过要害法门,施展数次,无比披靡,料想沐映寒断然无法抵挡! 沐映寒晓得厉害,身形急退,拔了腰间长剑,虚晃了一招望月剑,不敢与他争锋,不住劈砍些竹子阻挡其势。 傅九书出剑如电,一道道剑光四射,在周身绕起剑弧,他一人在圆弧之中,一剑剑将落下的竹枝劈砍数段,丝毫没有半点阻碍脚步。 沐映寒见他剑气吞吐,始终在自己半步距离,若是踏出这竹林,没了半点屏障,只怕立刻便会刺到身上,不由心里叫苦。 竹叶纷纷落下,在杀机漫布的林子里,看着沐映寒狼狈不堪的苦于应付,傅九书脸上戏谑之意大盛,嘴角牵起一丝邪笑。 第57章 不得不信 沐映寒一脚踏在实地,便知要糟!竹林已经到了尽头,自己被逼到小路!身上或浅或深,立刻中了十几剑,被傅九书一脚踹倒在地。 唰!一剑抵在喉咙。 “师叔也是世尊坊的常客,师父在时,没少照顾。以至于世尊坊开了后门,好让我师弟也寻了方便。”傅九书说道。 沐映寒握住左肩伤口,不住喘息,“喻星洲尚在,哪里还有你这小子说话的份儿。你得乖乖跪下,给我叫师娘!” “冰魄寒光剑呢!”傅九书脸色一寒,逼问道。 “被傅九尘夺走了。” “一派胡言!此剑识主,若不是尤梓馨,他人断不能带走!” “是啊,你也知道神兵识主,问我作甚,你要杀便杀,少废话!我只恨没有一爪抓死你这卑鄙小人。”沐映寒喝道,“当年若不是你畏缩不前,星洲岂能死在血穴!” 她念起旧事,充满怨毒望向傅九书。 傅九书面色平静,“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师父不在,世尊坊还是世尊坊,你这邪魔,练玄功不知杀了多少无辜生灵,该有觉悟!” 他想起旧事,也觉得当时过于莽撞,若是点星观上,倘若不是自己附和怜行、沈逸仙两位师叔一同弹劾师尊,结果可能完全不同。都是自己年轻气盛,认为正邪分明,理应分清界限。 现下再来后悔,已经迟了。 “你跟星洲没什么不同,世人都道喻星洲喜欢我沐映寒,殊不知喻星洲心中所藏的,是沈凝竹!师父尚且始乱终弃,做徒儿的也都纷纷效仿,与观音斋的大师姐苟且。两人围绕一个大姑娘,不说尤梓馨人尽可夫,也说世尊二圣口味独特。” “住口!”傅九书大怒,一剑戳入沐映寒左肩! “哈哈哈......许自己做,不许人说,九书,你未免掩耳盗铃,都将天下人看成了睁眼瞎。傅九尘带尤梓馨下山私奔,没有多久,势必传遍江湖。你偷偷跟来,一路护卫,难道不是求雨露均沾、床榻之欢?还真保护她不成!” 傅九书眉头抽动,要拔剑结果她的性命。 “师兄!” 扭头看去,只见傅九尘风尘仆仆,立于小路中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沐映寒见傅九书出神,忍痛扯出臂膀,飞似的遁了。 “师兄,你见梓馨了么?”傅九尘疾步上前,劈头盖脸的问道。 “死了。”傅九书没好气的回答,让沐映寒一顿抢白,弄得自己灰头土脸,他一双凤眼斜视傅九尘,鄙夷到了极点。 见到魔头,不闻不问,居然还有脸问我人到何处去了,放你们离去,终是给我落下恶名,趁早死了都好。 傅九尘便当了真,张大嘴巴,惊愕万分。 “滚滚滚!去赵家庄赵家大户寻她,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傅九书闭上了眼睛,侧过高大的身躯,不想再看他一眼。 傅九尘施了一礼,知道师兄暴怒,实在不愿多瞧,长叹一口气,朝着村落去了。 傅九书翻起手掌,但见绿气已然布满手心,眉头紧锁... 赵家大院,莫真儿刚将师姐安顿在厢房,刚出房门,就见沐映寒一张惨白的脸庞倚在门口处,“师...”她未能喊出一句完整,手脚皆被沐映寒用咒缚起。 一群士兵正从厢房经过,呼喊之中,眼见这魔头,将莫真儿掳走,几个纵跃消失不见,皆是骇然。 “公子。”一处厢房内,刘朗身边的小厮望着那女魔远去,附耳搭了过来,“这便是仙域北峰,噬魂府门下弟子。”他身着粗布麻衣,正是下山买药未归,傅九尘的小厮。 “世间真有修炼的仙人?逃出五行之外?真是闻所未闻。”刘朗沉吟道,“想不到西川剿匪,竟有此等奇遇。真是不得不信。” 第58章 十二士兵 尤梓馨醒来,果见傅九尘在床边守候,一颗心感动的稀里糊涂。 “九尘。你终是找到我了。” “嗯。你醒来就好,”傅九尘呼了口气,“你身中蛊毒,尽量歇着,想做什么,我去代你做。” 尤梓馨环顾四周,是间干净的厢房。 “真儿呢?” “她被沐映寒掳走。短时必不加害,你先解了毒,我们一起寻找便是。”傅九尘答道。 尤梓馨神色一黯,沐映寒神出鬼没,莫真儿既然在她手上活到至今,定然还能保命。 “你可想吃甚么?”傅九尘在一旁询问道,“我去弄来给你。” “猪蹄,红烧的。”尤梓馨笑道,“就觉得想吃肉,再来二两酒......” “猪蹄还好,酒就免了吧。”傅九尘说着站起,“你乖乖躺着,我去给你寻来。” 他转身叩了房门,走出院来,但见一群士兵经过,忙让了一让。 “上仙,不知是不是尤女侠醒转了?可要准备梳洗?”刘朗换了一件青衣长衫,昂首阔步,笑着走了过来。 “呃,她刚醒来,想吃红烧猪蹄。”傅九尘施了一礼。 刘朗爽朗一笑,“胃口一好,想必伤也就要痊愈,区区猪蹄而已,我吩咐下人去做。”他冲身边士兵使了眼色,那士兵唱诺去了。 “上仙,可曾想过,日后到何处去?”刘朗看着面前的傅九尘,他的仙术只怕入了臻镜,居然能更换五官样貌,真是奇了。 说不定,是带了制作精巧的面具,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我与内子,想找一处安静地方隐居。”傅九尘说道。 “不寻碧落天星镜了?”刘朗笑了笑。 傅九尘吃了一惊,不禁打量了刘朗一番。 “上仙莫恼,说起来,也是机缘,我军在村落剿灭苗匪,却遇到了你的小厮,所以,仙域之事,我略有所闻。”刘朗一招手,小厮自人身后走了出来。 傅九尘恍然大悟,望着那小厮一身士兵打扮,点了点头,“傅安,你从军也好,也算有个去处。总胜过跟着我。” “上仙,纵观天下,大明兵运昌盛,国势渐隆,以上仙之能,投效朝廷,势必重用,他日封为国师,岂不是名冠天下,为何一定要隐居呢?” 傅九尘苦笑一声,大明此时内忧外患,内有苗人作乱,塞外后金虎视眈眈,热衷外战已致国库空虚,只怕百姓立刻就要承付苛捐重税,还说什么昌盛、渐隆。 “我与内子修炼,对于世间俗务,实在不想再涉其中。”他婉言谢绝,听得刘朗脸色一变。 “既如此。我也不再勉强,过了今晚,我亲自送你们离开。”刘朗皱眉说道。希望,有自己做质,父亲不予加害。 一阵肉香,从后院飘了过来,想是尤梓馨的猪蹄,已经开始烹煮。 一名士兵,自廊下惶急的跑来,“禀公子,将军有请,军中出了大事。” “甚么事?”刘朗见他神色慌张,狐疑的问道。 “住进前院偏房的十几名士兵,被撕扯丢了性命,军医已经瞧过,说是猛禽搏杀,刚刚搜遍全村也没有见过之类的猛兽。所以......” 刘朗眉头皱起,“猛禽?” 傅九尘闻言眉头一皱,“多少名?” “十二。”那士兵回道。 傅九尘将目光移开,望着庭院中的凉亭假山,缓缓说道:“把士兵集中起来吧,不然,今晚还会有十二个死于非命。” 第59章 入魔鬼仙 一天有十二个时辰,若是半日就要杀十二人,只怕这人的练虚合道,已然入魔。 刘朗见傅九尘神情肃然,便觉得事有蹊跷。拉住了他手臂,“来,上仙,你随我去看看可好。” “嗯。”傅九尘点点头,叫他报效朝堂,他决意不取,但是牵扯破除邪魔,却是本分。 “上仙,你说作恶的是何物?”刘朗边走边问。 “自然是人。”傅九尘回道,“练虚合道,是一种仙修境界。当魂魄达到一定强度后,即可分出一魂飞离体外,通过到处“神游”来游山玩水。分神方法在初期只能分出一魂,因为阳气不够足,又无法让人看到,所以称之为阴,所以出阴魂神游又简称为阴神出体。” “但因阴魄局限颇大,所以不被人所知,到了炼虚合道,出体的便是阳神,可身外化身,化身无数,可以被人看得到摸得着,也可自由行动,宛如常人。” 他与刘朗并行,一同穿过后廊,走向正厅。 “此修炼中,修行痛苦且时日不短,最是容易被邪魔所欺,若是此时入魔,便得修魔之法,遇到心意不坚或是悟性稍逊之人,再无返途之理。唯有积累恶业,为达鬼仙。” “我闻朝事的道长诵经论道,说是天下修仙共有五种,鬼仙、人仙、地仙、天仙、神仙。死后入轮回,不算真仙,寿命可达五百年,可是真的?”刘朗兴奋的问道。 “确实如此。修仙一门,自汉传下,皆是定论。”傅九尘回道。 两人踏入正厅,但见刘綎正摸着自己的胡须大怒,“我把这作死的苗人,敢偷偷杀我兵将,传令下去,杀了所有苗俘!” “父亲。”刘朗望了一眼满地的尸体,竟没有一具完整,快步上前,“这不是苗人所为,据上仙所说,是另有修炼鬼术者所为。” “哦?”刘綎心里疑惑,望着傅九尘半晌,他的面貌似有不同,不过这些妖道,长什么样倒也不重要。 “上仙如何看之?”他指了指面前的尸体。 傅九尘低头细细看过,但见每具身上,皆有锋利齿印,已在心中有所决断,“叫兵士集中一起,不然还有伤亡。” 刘綎粗眉一皱,“若我将兵士集中一处,苗人率众来攻,又如何抵挡!你这妖人,说什么笑话!区区苗人作祟,在你口中,倒是妖人所为了。” “没错!就是妖人做下的!”一声清叱,明亮如山泉,清响激越。 尤梓馨美目凌厉,踏进门来,伸手抹去了嘴上猪蹄的油腻。 “梓馨,你...”傅九尘又惊又喜,想不到她虽身中蛊毒,却精神振奋。 “要不想你兵马死绝,就立刻召集吧!”尤梓馨回头望了傅九尘一眼,“猪蹄好吃。” 她嫣然一笑,却满嘴是油,“九尘,你说这是谁下的手?” “问心坞的苗天材。”傅九尘说着走上前去,伸手给她嘴上擦拭干净,尤梓馨俏脸一亮,更添标致。 “不错,他已经走火入魔,众所皆知,想不到被逐出师门,竟然躲在这里。” 傅九尘点点头,“问心坞被冥天仙君灭门,如今已经无人管束这被逐出师门的苗天材了。” 尤梓馨看了看渐暗的天色,“他入魔道,不但被同门不耻,就连噬魂府也瞧不上他的玄功,自甘堕落。” 刘綎见两人腻乎唱和,自己身为三军统帅,天下奇闻轶事不知听闻多少,竟一句也插不进去,不免有气,沉着脸一言不发,脸上胡子都硬了起来。 旁边刘朗说道:“父亲,不如按照上仙所示,将兵士集中一处吧。” “行军打仗,皆有法度,焉能朝令夕改!”刘綎喝道,震得正厅嗡嗡作响。 尤梓馨和傅九尘看了他一眼,均是不语。 忽听得门口士兵禀告,“启禀将军,又死了二人!” 第60章 屋顶嗔怒 两具新鲜的尸体被士兵们扛了过来,刘綎身披甲胄,走到厅外,吼了起来,“怎么回事!” “他两人在赵府后门看守,适才还好好的,结果用饭后,再去瞧二人,已经躺在地上浑然不知了。”一名士兵回道。 “刘将军,还是尽快将士兵们集中在一起吧,妖人在暗,兵将在明,若不将此人抓住,势必还要更多伤亡。”傅九尘说道。 刘綎见两人鲜血淋漓,断肢处染红了一大片石板,自己纵使见多识广,却也无可奈何,“那就依上仙所言,召集兵将吧。” 尤梓馨见他听劝,点了点头。比起许多狂妄自大的将官而言,做到如此,已经非常难得。 “怎么不见赵家宅院的人?”她问道。 “怕兵士滋扰,赵家宅院的人都住在后院一排厢房。”刘朗回道。 尤梓馨摇摇头,“把他们也弄到前院来,集中在一处。” 她长叹了一口气,“九尘,你知道么?赵家四小姐已经婚配,夫君唤作任项禹......” “也就是说,慕凌兮,确是噬魂府来盗取宝镜之人了。”傅九尘上前握住她手,“等你解了毒,我们去南峰无恨阁,求师叔沈逸仙相助,去噬魂府讨个是非!” “说的不错!我定要在冥天仙君身上戳下几个窟窿,报师门之仇!” “两位上仙,你们还是看看眼下吧。”刘綎在旁说道,“你们说的那个什么苗天材,到底是个人?还是鬼?” “是人,近鬼。”傅九尘回道。 军令如山,不消片刻,整个赵府前院,站满了士兵,竟然连一处落脚之地都未能留下。 刘綎庆幸自己进村剿匪,没有带全部人马,不然一个赵家庄,哪里容得下。望着两人,压低了喉咙里的声音,“两位上仙,人马已经集中一处了。现在如何做?” “自然是等人上钩了。”尤梓馨说道,“他练就邪法,还是会出现的。半途而废,只怕阳魄有损。” “是。将军,刘朗,你二人在正厅,不可乱跑,我和内子上房埋伏,我们等这个妖人前来。” 尤梓馨听他喊内子二字,内心倍感甜蜜。自己中毒,他不负初衷,实在感动。 被他捏了手,只觉心里扑通嗵的跳个不停,脸红了起来。 两人跃上房顶,看着月光,藏在了屋檐之上。 尤梓馨探出头去,望了一眼满院的兵士,只见几人爬上前院水榭的凉亭上躺俯,比院内无处踏脚的兵士算是多出些许位置。 “那几个好会享受。”她笑道。 “梓馨,我见你脸红,可是毒又发了?”傅九尘关心的问道。 “呸!你毒发。”尤梓馨啐道,“我毒发死了,你好添一房夫人。” 傅九尘见她笑的开心,将她拽入怀中,轻抚她臂膀,“若是你真毒发,我就随你一起死,好教我们一起投胎,不喝那孟婆汤,来世仍娶你为妻。” “鬼话连篇,我死了,刚好你和施才女凑成一对璧人,省的你牵肠挂肚。”尤梓馨转念一想,从他怀里扭起,“对了,你不是闯荡江湖时,还与名门攀亲么?刚好一并娶来,坐享齐人之福。” 傅九尘尴尬一笑,“我修炼早逾百年,只怕此女早已转世投胎不知几世了。” 尤梓馨伸出手指,指着他的俊脸,“看,贼不打三年自招,还说你没惦记。我看我还是毒发的好!早死早托生。” 傅九尘无奈,只得将她再度拥起,轻轻吻了下去。尤梓馨心里甜美,由得着他吻下。 屋顶之上,又哪里会有人偷看? 忽然,风中隐约传来呜咽之声,断断续续,飘飘渺渺,只觉呜咽之声越来越大。 尤梓馨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来了。” 第61章 竹林蛇妖 呜咽之声不似女子,好像是个男人。 “九尘,你说他哭,下面的人能不能听到?” “梵音夺命,下面的人自然听不到,这苗天材又从哪里学了这番本领?”傅九尘俯下身体,“待会见他出现,你不要下去,我一人便可将他除去。你莫牵引毒发了。” “你觉得我是怕他么?”尤梓馨瞪了他一眼。 “尤大师姐不怕,但是我怕没了老婆,你说哪个重要?” 尤梓馨被他引得发笑,“好吧,我也就听话一回,不过要是你三招之内,没有取胜,就别怪我辣手了。” 傅九尘哼笑一声,“你也未免太小看你夫君。” 他轻轻跃下,化作一道蓝影,朝着声音来处奔去。院内兵将听见头顶风声响动,却眼里一花,但觉一股夜风吹拂,连半个人影也未能瞅见。 尤梓馨见他身形飘逸,心神惧醉。 “女娃,你害的我好苦!”黑气浮现,沐映寒凝结成型,一手捂住她口鼻,另一手击在她的头顶。 她隐藏多时,已将尤梓馨诸多路数在心中走了一遍,是以一出手,便立刻将她击晕了过去。 在此处万万不可逗留,她化做黑烟拖着尤梓馨急遁,却没有留意,一道白影自不远处偷偷尾随。 傅九尘落在竹林,只闻哭泣之声,却始终不见人影。 “在下傅九尘,阁下害人不浅,已然伤了诸多人命,还是现身相见吧。”他话音刚落,哭声戛然而止。 竹林深处悉悉索索,钻出一个人影来。 他一身绿袍,紧贴入骨,一头黑发,好似嵌入肉里,左右摇摆的走近,浑身咯吱吱不住作响。 傅九尘一见大惊,想不到苗天材已然葬身蛇腹,现在早已不复人形,体内玄功,只怕都被这巨蛇所化,适才听到的鬼哭,竟是它的叫声。 “呔!你这孽畜,吞了一人也就罢了,还害了这么多条人命,作死么?”他拔剑出鞘,俊脸生寒。 “是他自己要我吃的。”怪人忸怩的说着,嗓音尖细无比,就如琴弦奏起高音。 “你们人族,真是奇怪,他万念俱灰,说天下已无他容身之处,恳求我送他一程,我便将他吞下,这才有了他身上玄功,又不是我故意夺得。”怪人咯吱吱的扭动腰肢,便如一条蛇,走至傅九尘的的左侧。 一张毫无生气的脸庞睁开了没有瞳孔的双眼,自嘴中吞吐了一下鲜红的红信,“我有此番机遇,成就人体,以积累恶业做得修炼。不吃人,还吃甚么!” “哼!此番修炼之法,终是鬼仙,若他日渡劫,你定被天雷击的肠穿肚烂!”傅九尘面对妖物,自是不敢大意。 “这是我的事,若我一直不渡劫呢?在人世之中,岂不是更是逍遥自在?” 傅九尘呸了一口。听蛇妖之意,它竟看上着人界轮回,要在世间游历一番! “你与我适才所见一白袍男子,修为深厚相貌俱是奇佳,不若与我一并合流,共居一体,在此竹林开枝散叶,创我蛇族一门。找些善男信女日夜参拜供奉,也不枉活上一遭!”蛇妖扭着身体缓缓说道。 傅九尘知它说的必是师兄傅九书。料来他在附近尚未走远,估计是在寻找魔女沐映寒。 他默默捏紧了剑柄。 “你一番修为至今,也就到头了!”傅九尘低沉着嗓音说道! 赵家庄内,刘綎彻夜难眠,将明军交付妖道之手,实在让他放心不下,不时要斥候在赵家附近打探。自己却握了火枪,若有异动,先杀妖道。 “启禀将军!”他猛然抬头,只见一个心腹斥候,正站在正厅门外。 “可是有了动静?”他立即问道。 “赵家庄西侧竹林,有了异动,远远听去,似有拼杀之声,只是竹林深邃,怕中埋伏,未能挺进细查。”斥候回禀道,跪在地上仍然没有站起。 “哦。那两个上仙呢?” “适才瞧见两人还在房顶,此时已不知去向。”斥候顿了一顿,欲言又止,“将军......” “说!”刘綎皱紧了眉头。 “军中......清点人数,又不见了十二个兵士。” 咝!在一旁的刘朗闻言,吸了一口凉气。 第62章 冰室存尸 “不消说了,这二人定是苗人派来扰乱我军的妖人!”刘綎怒道,重重一掌,狠狠在案桌拍下,“传令下去,彻夜退出赵家庄!” 他微微沉吟了一下,“把赵家庄给我烧了!苗俘一个不留!” “父亲,此事颇为蹊跷,我观九尘上仙,并非是奸诈狡猾之徒,恐...”刘朗在一旁说道。 “我儿!你可是书读得痴了,如今两个妖人消失不见,我已将兵将集于此地,仍被杀戮。若不是两个妖人所为,还有什么人能做!”刘綎放下火枪,将自己大刀握在手上,“听我号令,全军火烧赵家庄,退兵十里,待明日,举兵将此蜀地的大大小小营寨、山洞翻找一遍,斩草除根!” 刘朗见父亲动了真怒,也便默不作声,内心深处,也有了一丝狐疑。聚集一处的兵将也能消失不见,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他回头看身后的小厮傅安,却见他不住摇头,显然是不信傅九尘是妖人了。 刘朗心意已决,决定留下看看究竟是何缘故。“父亲,斥候只报不见了十二兵士,并未见尸,孩儿决意留在此地,调查始末。望父亲准许。” 刘綎正欲发怒,见刘朗一脸认真,心里一软,“好吧,你留一队人在此。小心别被妖人害了性命。”他将火器递于刘朗,带着斥候离去了。 斥候望着刘朗,内心多了一丝好感,这小公子果然宅心仁厚,他若留在此地,这火倒是不用放了,也算是少了些杀戮。 一呼百诺,给刘朗留下的,只是近百人的明军。 即便如此,这百人也都人心惶惶,生怕身边的人消失不见。 刘朗望着数十名赵家家仆,皱起了眉头。 “你们赵家谁在主事?”他问了一句。 一个白净女子上前,“家父身亡不久,夫君上京赶考,家中我在主事。” 刘朗点点头,自己被尤梓馨所救,归根结底是苗人狱卒欲对这赵四小姐非礼所致,“我有话问你。” 赵四小姐轻移莲步,跟着刘朗入了正厅。 “家仆共有多少人?” “二十一。”赵四小姐低头轻轻回道。 “你父亲过世,已经有多久?” “两月有余。”赵四小姐如实作答,看她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不似作伪。 傅安在一旁忽道:“可否下葬?” 赵四小姐一怔。“未能......” 傅安眼神闪烁,不知道琢磨些什么。 “为何搁置两月,未能下葬?”刘朗继续问道。 “家父临终前,千叮万嘱,要寻得阳月下葬,本应在本月下葬,但是苗人作乱,无端端受了一场牢狱之灾。所以便耽搁了。” 一具尸体,搁置两月,又是夏日,这...... 刘朗低下头去,咬了咬牙关。 “公子,我随上仙已久,多少沾染了一些,我进得宅院之时,便知一侧竹林,腥臭气冲宅院,此为气煞,走廊过长,此为穿剑煞,经云: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房子的窗户太多,阳气过盛,财也难聚;窗户少,终日不见阳光,太暗,阴气重,容易招致阴灵作怪,病痛居多。这赵家宅邸,窗户太少......” 刘朗抬起头,冲着赵四小姐说道:“你家父尸体存放何处?带我去看!” 赵四小姐点头,走出正厅。 刘朗带着兵甲,跟随赵四小姐步入后院。 寻常人家,就算为了寻求吉日下葬,断不会将尸体搁置过月,这赵家公居然反其道行之,定要指定月份下葬,不知道是何缘故。 赵四小姐走到后院,指着一处偏房说道:“家父的尸身,就存放于冰室之中。” 刘朗恍然大悟,原来尸体存放于此,怪不得整处宅院,闻不到尸体恶臭。 “叨扰了。” 刘朗一挥手,示意士兵打开房门。 嗵! 房门打开,一具血淋淋的士兵残缺尸体,立刻摔在地上。 浓重的血腥味,自冰室中飘出。只见盖住冰块的茅草之上,处处都是喷溅的血渍。偌大干净的冰室,竟是满室血污! 刘朗鼻中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神智便有些模糊...... 第63章 暗棋满布 尤梓馨被沐映寒掳到附近的一处山洞,沐映寒已是气喘吁吁,肩膀剑伤创口又汩汩的涌出血来。莫真儿见她流血不止,取了纱布与草药,与她重新包扎伤口。 沐映寒将层层包裹冰魄寒光剑的布袋放下,瞅了一眼昏迷的尤梓馨,又打量了莫真儿一番,“你已经可以走了。我也无力杀你,你还给我包扎作甚!” 莫真儿不答,小心翼翼拨开了她肩头伤口,轻轻用纱布擦拭。 “让你滚,你可听到!”沐映寒吼了一句。 “沐师叔,你剑伤未愈,莫要动气才好。”莫真儿回道。 “哼。”沐映寒冷冷喝了一声,“就算你给我洗脚趾头,我也不会放了你师姐。她有神兵在手,非死不可,只有她死,这冰魄寒光剑才会重新识主!” “沐师叔...”莫真儿跪了下来,“看在我给你望月剑的份上,你放过尤师姐吧。” “怜行教你如此摇尾乞怜么?哼,不用来求我。求也无用!”沐映寒翻了一眼,“趁我还未改变主意,赶紧滚。” 她死死盯着尤梓馨,施恬雅曾说此女是祸水,真是不假,自己刚刚遇到,就被傅九书所伤。一招昭君出塞不学也罢,但现下玄功经脉已损,若不仰仗神兵之利,岂不处处受阻? 倒是后生可畏,一个慕凌兮让自己另眼相看也就罢了,偏偏傅九书也难以应付,难道自己苦练的玄功,竟无半点用武之地? 她越想越是懊恼,一脚踢开莫真儿,抽出了腰间匕首。 “师叔!”莫真儿上前抱住她腿,哭诉道:“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师姐。” “我凭什么要留她性命,与我有何好处?她害我重伤,我取她兵刃,倒也还算公平!”她一匕便要刺入。 莫真儿猛地站起,按住了她手臂,“师叔,我求你,只要你不杀她,要我做什么都行!” 沐映寒心头突跳,莫真儿一句话,瞬间点醒了自己! 世尊二圣,均是拜在此女石榴裙下,为保其命,使得浑身解数,而此女道行又浅,尽在自己掌握,以她作协,说不定连月蚀剑、残月剑都能窥探一番。 再加上施恬雅对她恨之入骨,说不定稍加利诱,自己便多了三个天下无双的帮手! 可惜,苗俊已死,噬魂府中无人再施蛊毒。 “好。既然如此,我便不杀她,你观音斋已绝门户,拜在我门下吧。”她收回了匕首。莫真儿咬咬银牙,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她中了蛊毒,需要我引真气一道,为其续命。这你便不拦了吧?”沐映寒心中主意拿定,要给尤梓馨注入玄功,待她气息不纯,正邪之气冲抵玄关,为保其命,以免走火入魔,势必听命于自己。 她捏了尤梓馨的手臂,注入玄功真气,却觉得她体内气息涌动,丝毫无中毒迹象,不由得心里起了疑心。她体内的蛊毒,竟然无影无踪。 难道中毒自愈? 直至玄功已然在她体内留存,沐映寒仍是不明其因。 不过大功告成,其他的也无所谓了。 “真儿,你既然拜在我的门下,我也不为难于你,看你苦苦哀求,我不加害与她,她身中蛊毒,我自会将她送回傅九尘的身边。至于你,要给为师办一件事。” 莫真儿皱眉不语。 “你去世尊坊,投靠傅九书。无论你用什么办法,要取得施恬雅的信任。有朝一日,我噬魂府振臂一呼,你便是内应!” 莫真儿颤抖的回了声是。 “去吧。你要慎言慎行,若是有半点行差踏错,我随时去取你命!”沐映寒言语锋利,如同钢针,深入其心。 莫真儿望了尤梓馨一眼,走出了山洞。 “尤梓馨,你如此个性,落得此等下场,亦是咎由自取。除却狠毒,你倒是与我师姐有几分相似,难怪男人们一个个趋之若鹜。”沐映寒冷冷说道。 “你师姐万般不是,也不会与你一样下作。”洞外轻轻一句男声,夹杂着一声长叹,传入洞来。 “是谁!”沐映寒惊惧的叫道,这声音,竟然熟悉至极! 第64章 弦月剑法(上) 洞口白影浮动,一张英气勃发的脸庞扭在了沐映寒的眼前。 正是她念念在兹的喻星洲! “你......不是死了么!”沐映寒如少女般的脸庞滚滚流下清泪,内心中唯一柔软的那部分,碎了一地。 遇之时一人,念则是一生。再见到他,恍如隔世。 “我没有死,凝竹在血穴杀的,是我徒儿傅九书。”喻星洲轻轻说道。 没有比如此更令人震惊! “那现在的傅九书,又是谁?”沐映寒惊呼道。 “世尊坊掌教,德高者居之,现在的傅九书,是随我身边未读过几年书的小厮。我那徒儿相貌虽不如我这小厮标致,却品德高尚,只是可惜......”喻星洲叹了一声,面露颓色。 沐映寒望着他两鬓斑白,心中感伤,“你也老了不少。” 难怪傅九书没有容人之量,从不用小厮服侍左右,原来借了真正的傅九书之名做了掌教。她狐疑的看了喻星洲,这里定有不同寻常的往事。 “既然你活着,为什么不在世尊坊继续做掌教?”沐映寒问道。 喻星洲不答,一双星眸带了醉人光芒,默默望着她。 “你虽是噬魂府弟子,如今还不是一人?”他朝前走近几步,声音温柔了极限。 沐映寒如遭电震,“你不是爱我师姐么?” “我从未说过,是你认为的。”喻星洲说道,“过去的事,不过是一场糊涂账,只是现下,观音斋在你师侄手下一脉几乎断绝。我是特来保她一命的。望你看在昔日情分,放过她。”喻星洲指着尤梓馨说道。 沐映寒哼了一声,收了眼泪,“我也没打算要她的命,既然你活着,就送她到九尘身边吧。”她站起就冲山洞口走去,却被喻星洲拉住了手臂,“你受了伤?” 她一把甩开,“不劳你操心!”沐映寒化作一团黑雾,飞速遁去。 喻星洲长叹一声,只怕此世,也就如此了。 他上前查看尤梓馨的气色,一眼便知,她体内气息相冲相克,不由得皱起眉头。 暂时虽然无碍,只是到了日后,境界提高之际,只怕便有走火入魔之险。他捏起她臂膀,注入真气,隐隐将她体内那道玄功真气困了起来。 可惜,玄功无法驱除,只能阻挡多少,就阻挡多少了,能否抵抗走火入魔,全看她的造化。 尤梓馨悠悠醒转,却见一个陌生男子捏着自己手臂,自经脉处一阵麻痒,不由得缩了一把,“别动。调匀呼吸!” 男子说话,自带一股威严,一身白裳,像极了世尊坊傅九书的弟子装扮,只是,腰带颜色不同,是绛紫的,上面雕着一只金龙,看上去华贵异常。 她看他浓眉大眼,英气的脸上布满沧桑,皮肤有些黝黑。剑眉入鬓,鬓角的头发已然雪白,难道是九尘的师叔? 一柱香后,他松开了自己的手。 “您是......” “喻星洲。”他说的轻松,却在尤梓馨心中激起巨浪! “你是怜行的弟子,算是我的师侄。我身边的人害你不浅,我没什么可以补偿的,就传你一套我近年才悟出的剑法吧。” 他嘴里说的,是心似蛇蝎的沐映寒,但在尤梓馨耳中,却觉得是卑鄙无耻的傅九书。 “你观音斋灭门之祸,皆为噬魂府所为,碧落天星镜,也落入噬魂府手中,要报仇,需要暂时忍耐。以后,还是不要主动表明身份,保命要紧。” 尤梓馨当即拜倒,“谨遵师叔之命!” 其实傅九书也说过同样的话,只不过,这番话从他人嘴中说出,在尤梓馨心里更起作用。 “任何一套剑法,皆有破绽。没有不破的剑法,人也如此,你要记住,正邪并无确切的分界,正人用了正仙道,伤天害理、作奸犯科,便是邪魔;邪人用邪法,锄强扶弱、匡扶正义,便是上仙。” “我是傅九书的师父,这套剑法...你不可向他人提及半字。”他叮嘱道。 “此剑法夹杂手上套路,我称它弦月剑。同样也是四招,第一招,无情无理!”喻星洲朝一旁的冰魄寒光剑的裹布瞅了一眼,一把抓了剑柄,舞动起来。 尤梓馨见他扯动冰魄寒光剑,更是大惊。 此剑不是识主么? 他轻轻跃起,数道剑气又快又狠,尽数劈在地上方圆的一块石头,被他削成了数块,散落一地。在空中无数身影便如漫天飞花般难辨其位。 “这便是残月剑雪月飞花的变招么?” 喻星洲落下笑道:“正是。不过雪月飞花,有一处破绽,群攻也降低了不少威力。若是先用雪月飞花,附以这无情无理,破绽难寻,要想破之,只怕也难。” 他转身过来,将剑招的剑理和剑意给尤梓馨详做解释。 这无情无理,是将剑意集中一处针对一人击出,威力大增。相比雪月飞花,后者切削些修行差的喽啰还行,遇到高手,足以将其逼退却不能立即取对方性命。 待尤梓馨学会此招,已然过了两个时辰。 “师叔,我这剑识主,为何你能拿起?”她实在忍不住性子问道。 喻星洲轻轻一笑,“血穴中有我的冰魄五雷剑,这冰魄识得旧主,我自然能拿起。来,我教你第二招,孤影破月!” 第65章 弦月剑法(下) 尤梓馨学得仔细,悟性倒不差别人。又用了两个时辰将孤影破月学会。 说起来,这也是残月剑花残月缺的变招,仍是破除袭击众人的套路,将力量归于一点,十步一杀,瞬移杀人,只是修为喷涌,力量浑厚,身形不能如同花残月缺般美轮美奂,如一条直线,所向披靡。是一招快剑。 “现在是第三招,日月入怀。”喻星洲说道此处,语气露出些许温柔。 但见他接过寒光剑,持剑凝功,向前发射一道矩形剑气,登时震得山洞石壁轰隆作响,尤梓馨见剑气在洞壁上击出一个圆洞,更是张大了嘴巴。 乖乖,要击出这么大的洞,我得修炼到什么时候才能做到? 喻星洲左手凝爪,印出爪印,在一块掉落的石块上铭记爪印。那石块竟似长了眼睛,在他身边围绕起来。 他又用了几剑劈砍,分别用左手,一次次的在石块上铭记爪印,不消半分,身边剑气、石块形成了一个剑阵,裹了他在中间。 尤梓馨听得剑身龙吟作响,石块轰隆隆的在空中往复飘舞,俏脸上变了颜色。 此招循环往复,望去如同一只旋转的圆形阵,更是不知他剑尖到了哪里,丝毫没有破绽,威力恐怖如斯! “哗啦啦!”喻星洲收了剑,身边石块纷纷落地,算是收招。 “这里...好像有噬魂府的套路。”尤梓馨轻轻说道。 “嗯,你眼力不错,确有噬魂府的爪手套路,记着,这招也算是绝招,不但控物,也能控鬼、灵、尸,消耗灵力巨大,若没有必胜的把握,或是灵力支撑,决不可用,不然,遇到修为比你高的人,便会轻而易举破之。” 尤梓馨不语,默默将剑招记下了。世传喻星洲与沐映寒相恋,这一招...便是将二人合体,用意颇深。 师叔的情事,还是不要过多询问才好。 “走吧,去洞外,我教你最后一招。众星捧月。” 尤梓馨见第三招已然是绝招,最后一招更是要到更加空旷的地方施展,只觉得好奇心大盛。不知道最后一招,威力又到什么程度。 只见他站在洞外,看着渐亮的天色,深吸一口气,一震寒光剑身。只见山间树林灵气聚营,便如繁星点点,尽数收入剑身体内,白袍忽地一展,身上更是紫烟萦绕不散,目光如炬。“啵!”的一声,一股气浪震了出来。 尤梓馨觉得自己心跳都要激荡出了喉咙,“这是......心法。” “修仙者,聚集四周之气,吸收日月光华,是入门功夫,但若要在短时间融汇贯通,实在难以做到,此招却能聚气,凝结灵气于身,瞬间爆发,若是四周灵气充盈,你便能立即施展第三招了。引用得当,灵气便可源源不绝,立于不败之地!” 喻星洲将剑递了给她,偷偷传入口诀,“切忌,此招只能瞬间聚气,却不能做日常吐纳之用,不然,定然走火入魔、七窍攻心。” “师叔,可有一招克制残月剑的么?”尤梓馨顺口问道,说出却又后悔。喻星洲又怎么会教自己剑招去克制自己的徒弟傅九书? 喻星洲哈哈一笑,“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相互依附共存,如同日月,缺一不可。我之前辕,你之后辙,自己体会吧。” 他见尤梓馨盯着一处石块轻轻比划,不知道想些什么,微微一笑,跃入半空,独自离去。 尤梓馨正在想象着傅九书一招雪月飞花,而自己一招无情无理对抗的场面,回过头来,却不见了喻星洲身影。想是已经离去。 回想他说,我之前辕,你之后辙的真正含义,完全不解。 他的路,怎么能和自己的一样呢? 第66章 赵府结界 傅九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蛇妖头颅割下。苗天材走火入魔被它吞噬,也有了道行,加上蛇妖蛮力,一片茂密的竹林,竟让他们毁了大半。 没有葬身蛇腹,已是侥幸。 他仰面躺在地上,蛇妖的尸体就在身侧,风中传来腥臭,却没有力气再挪动一下。 天色渐亮,竹林中潮气深重。傅九书浑身是汗,尽皆湿透。他惨笑一声,一只蛇妖,竟然让自己如此狼狈。其实是自己心中挂念尤梓馨,是以浪费了太多时间。 唯一奇怪的是,尤梓馨竟然如此沉得住气,不到竹林帮忙。 他猛然从地上坐起! 梓馨定是出了变故! 头顶生了一层鸡皮疙瘩,传递至四肢百骸!已经将她弄丢一次,又来! 他哪里还顾衣衫脏污破损,顷刻间回到了赵家府邸的屋檐之上,“梓馨!梓馨!”四下里目光所及,并无她的踪影。 他心中正惶急万分,后背却被人敲了一记。猛然转身,却见尤梓馨俏脸带笑,在一旁站着。 “见不到我,急吗?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着急...”她话未说完,被傅九尘狠狠抱在怀里,“喂,好痛!”她挣扎道,“你什么味儿,怎地腥臭?” “以后,我去那里,你就跟着去那里。不要离开我半步。”傅九尘在她耳边说道。 尤梓馨心里甜美,整个脑海热了起来,伸手勾了他脖颈,“以后我去那里,你就跟着去那里,不要离开我半步。”她将傅九尘的话重复一遍,引得傅九尘一笑。 “好了,苗天材已死,我们下去吧。”傅九尘看了一下寂静的宅院。满院兵马此时已经不在,不知道去了那里。 想是蛇妖已除,刘綎带兵离去了吧。 两人从屋顶跃入院中。四下里一片寂静,竟是听不到鸟叫虫鸣。 阳光渐暗,傅九尘抬头看看日光,但见乌云蔽日,立刻要下暴雨的气象。 “你身上怎地沾惹腥臭,是那苗天材的么?”尤梓馨拉他进了走廊之下。果不然,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如倾盆之势,泼落下来。 夏日暴雨,大多并不长久,傅九尘便将来龙去脉给尤梓馨讲述了一遍。 尤梓馨长叹一声,“修仙不易,走火入魔之后,被同门所弃,又不被世人所纳,这苗天材也是可怜。” 傅九尘点点头,望着满院被雨水冲刷的一片幽绿,“走火入魔确实如此。稍有不慎,一生际遇便与之改变。” “我和你下了仙峰,血穴渐远,灵气不继,阳寿必损,你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尤梓馨瑞瑞不安,飞快瞅他一眼。 傅九尘薄薄嘴唇微微一笑,星眸扭转,搂了她细腰,“入了江湖,我便不是什么上仙,是你尤梓馨的夫君。就算明日便死,至少今日我还抱着你。得一人,便是一生。” 尤梓馨大喜,也不顾他身上气味难闻,拦腰将他抱紧,头窝进他厚厚的肉墙。 “可惜了,没有酒,”她闪着狡黠的目光,“我们去找赵四小姐讨酒来喝,与你一日,我不想浪费。” “又在胡说,你剧毒未解,我们去招呼一下,赶往蛇涯要紧!”傅九尘喝了一句。 “好吧。” 她望了一眼傅九尘的俊脸,就算不饮酒,这脸足够醉人。 两人边说笑边入了正厅,目光所及,不见人影。寻遍前院,仍不见一个活人,两人脸上均是没了笑容。 “人呢?”尤梓馨狐疑道,“难道与明军一起离开了?” “刘綎绝不会带着他们去剿匪,到后院看看。”他捏着尤梓馨的右手,顺着走廊朝后院走去。 一入后院。天色突变,暴雨骤停,整个后院,笼罩一片黑夜之中。整个后院夏虫做鸣,夜风吹着竹叶唰唰作响。 傅九尘猛地停下脚步。 “怎地突然天黑了!”尤梓馨惊呼看他的脸色。 “不是天黑,是结界!”傅九尘肃然回道。 第67章 邪法害人 偌大的宅院,阴风阵阵,吹得窗棂吱呀作响。 “这又是什么东西?”尤梓馨打了一个寒颤。 “恐怕早就在这里了。”傅九尘觉得凉风吹在湿透的身上,精神一震,“蛇妖未必吃过兵士,或许只是巧合被我们遇到。” 尤梓馨细细想来,自从明军开始死伤,一直未听过奇怪声响,只是一切准备妥当,才听见蛇妖的呼声。 伤害人命的,另有其物。 “这东西是什么?能吞下整个明军?”尤梓馨惊道。刘綎带兵出庄,她并不知晓。 “一探便知。”傅九尘皱紧眉头,尤梓馨身上剧毒未解,偏偏又遇到这些事耽误行程。蛇涯离此不远,还是尽早除了邪魔,早点去求解药。 两人慢慢探入。 玄红廊柱的走廊,地面散落着几张宣纸。傅九尘摸了下窗棂的墙壁,觉得一阵暖意,墙角已经泛黄,满布蜘网,有些地方墙皮已然翻起,落在地上是一片片白灰的痕迹。 两人眼前猛然一黯,一片漆黑,竟连廊路,都消失不见。 傅九书急停,双手捏起手印,一道引路符,虚空写划。一记符印迅速拍下,眼前顿时亮起。 尤梓馨觉得左侧白影一晃,似有白色纱裙自廊外飘到廊上,她探头仰看,什么也没看到。 “呛。”她拔出了寒光剑。冲着傅九尘嫣然一笑。无论是个什么东西,都抵不过她手中之剑。 “怕么?”傅九尘低声问询。 “不是有你嘛。”她紧握了剑柄,离他近了些,“我听闻苗人有养尸、走尸之法,是不是有人在此搞鬼?” “养尸害命,也是头七,一两个活人便可,断不用消耗多余人命,这般杀伐,怕是养人。”傅九尘回道。 赵府后院,走廊颇长,不合气运,他望着院中假山的位置,只觉阴风不绝,这赵家宅邸风水反其道行之,倒是扬阴挫阳,回想慕凌兮投靠山门,借用的便是赵家的噱头,难不成,这是噬魂府的弟子所为? 士兵沙场久战,一身戾气,不能与灵气并论,收集这些,又有什么用途? 集活人之血...他猛然醒悟,此是邪法养胎! “梓馨,跟我身后,无论我做何事,莫要出声。”此处用活人鲜血祭拜鬼仙,定是妄图将死人魂魄勾回,附在死物之身,再造人形。 他见后院房屋门窗稀少,抽出佩剑,一剑将内院假山劈成了两半!带着尤梓馨跃到了假山之上。 “是哪路的修仙派,在下傅九尘,前来赐教!”他朗声呼叫,仔细听着自己声音传在后院,却在东北角处,声音不甚通达。嘴角一笑,一剑划了过去。 一道白光圆弧,朝着一处房门袭去,却在即将砍掉一间门板的瞬间,蓬的巨响,房门自己裂开,朝着傅、尤二人砸来! 尤梓馨一声娇叱,将门板劈成了两半。 一男四女,从门内走了出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满整个庭院。尤梓馨透过几人,见到了一具悬挂在屋梁上的士兵尸体。 那尸体没了四肢,鲜血染红了身体,朝着地面上一只圆木桶滴落。 那男人素布麻衣,看去就像是一个家仆,并无出奇之处,跟在那男子身后的四名女子却是国色天香之娇娆,无一不是佳人绝丽。 “傅兄。”男人双手作了揖,笑着施礼。一张圆脸说不清的谄媚,令人憎恶。 傅九尘吃了一惊,眼前之人倒也相识,是问心坞的赵子明。 “你...在此作法?” “问心坞惨遭噬魂府灭门,我与一干师妹外出,不在金殿,师尊惨死,在此作法,特招师尊回魂,实属无奈。傅兄,还望高抬贵手。” “你...可知这是邪法?”傅九尘睁圆俊目惊道,“问心坞修仙心法中正,你不用你血穴灵气苦练心法,伺机报仇,却练起这种套路!” “傅兄,噬魂府势大,观音斋也逾三百余弟子,高手不在少数,但是仍难以阻止其势,想我问心坞,上下百余人,落得灭门,若是还走旧路,不免彻底被魔道所毁......” “你说的不错,改道而行,练就邪法也不是坏事,只是要匡扶正义,邪法也正!你用法害人,与噬魂府又有何不同!”尤梓馨冷冷说道。 傅九尘听她言论,正邪之间,并无明确界限,竟与自己理念完全南辕北辙,沉默不语。 “害了无辜者的性命,却说为了不免沉沦,你等已然入魔,纳命来吧!”尤梓馨抽出剑来,寒光剑凝结了冰寒之气,遥指赵子明的鼻尖。 第68章 檐上檐下 赵子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目光灼灼的在他们两人身上扫过,停在尤梓馨的身上,“尤师姐,我等不似你,背靠大树好乘凉。好不容易,我说服了赵家老爷,让他阳月下葬,来世便有个好去处,我等栖身,不过是要借血寄生,再造师尊而已。” 身后一名女弟子俏目之中闪烁着寒光,“府主,似这等捣乱无良之辈,还是由奴婢出手打杀了吧,免得污了府主的手。” 赵子明哼了一声,观音斋的望月剑是快剑,注重心法吐纳修行,也不会强到哪里去。“傅兄,既然你们有意捣乱,也怪不得我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身后女弟子便如得了信号,侧身从赵子明身后转出,双手结了法印,一道红光祭出。 傅九尘没有料到,问心坞的弟子竟然毫不留情,冲着他们便祭出了门派灵宝饮羽箭! “啪!” 一根红色羽箭被尤梓馨捏在手上,轻轻的拍成齑粉,更是令傅九尘脸上没了血色! 那可是问心坞掌教得意的一件后天灵宝,威力之强不比七色幡、天星镜差多少,可是在尤梓馨的面前,微不足道。 他不知自己除蛇妖之时,尤梓馨体内注入了喻星洲与沐映寒两道真气,修为大大增益! 女弟子惊诧一声,“咦?”却似出了两声,赵子明勃然大怒,“毁我问心坞至宝,便与毁我无异!”他身形微晃,双手亮出两把唐刀。 傅九尘心神一凛,挺剑冲上,拦架住了赵子明两柄冲尤梓馨劈砍的唐刀! 尤梓馨只顾眼前冲来的四位美人,更将望月剑轮得密延,丝毫没有留意,一道紫光疾逼自己后背! 她躲避唐刀,微微侧身,只见紫光击在一个女弟子身上,将那女弟子击出了她的剑圈,重重撞在墙上,趴在地上再没了动静。 尤梓馨愣了一下,不及细想,问心坞弟子手中唐刀却又袭来,只得先举剑招架。 傅九尘与赵子明的快刀缠斗,没能看到。 屋顶上,偷袭尤梓馨后背之人正欲离去,一回头,却见傅九书凤目低垂,站在身后。 “慕凌兮,你一路藏掩,使得偷袭这般好手段,还我天星镜吧。”傅九书伸出一只左手。 慕凌兮哼笑,知晓自己适才哼了一声,被他察觉。 “傅九书,你偷偷摸摸,跟着自己媳妇和姘头,也好兴致。”慕凌兮针锋相对,回了一句。 傅九书冷笑不答,“你噬魂府神出鬼没,偷我宝镜,杀我弟子,如今我是来给云涯讨回公道的!”他缓缓抽出剑来,“仙君脸皮挺厚,我怎地以前从未留意,阁下倒也仪表不俗。” 慕凌兮出手偷袭,料他也猜出自己身份,牵嘴笑笑,“傅掌教,今日...非要你我分出高下了。” “少废话,还我宝镜,取解药来!” 傅九书眯了眼,慕凌兮做过尤梓馨弟子,自己请法鞭责罚之时,就有代其受过之意,得知尤梓馨中毒,特意下山查看。看似偷袭,必是帮她一把。傅九书咬了咬牙,这夜叉小浪蹄子倒是处处皆有情郎,没把自己这个名义夫君的声望放在眼里。 慕凌兮暗赞他聪明过人。双手背过身去,偷偷祭起符来。 “掌教说笑了,我哪里还有解药?”他身上确实带了解药,却不是来给傅九书的。慕凌兮听着赵府院内拼杀之声,眼睛却盯着傅九书,半点大意不得。 “不交出解药,今日别想走出此地!”傅九书俊目精光暴射,手指微微颤动,灵力吞吐。 慕凌兮嘿嘿一笑,两人同时出手,寒冰咒对无为幻指! 尤梓馨听得蓬的一声巨响,扭头看去,只见赵府房檐塌陷一块,石块纷纷跌落,不知是何物所撞。 刚刚皱眉,冰冷的唐刀一记斜劈,惊得自己弯腰避过。三个问心坞弟子群攻尤梓馨,均是被她或挡或避,抵了过去,不免一个个焦躁起来。 观音斋与问心坞,都是快招套路,但是刀相比于剑,不知好使了多少,竟然连尤梓馨半边衣袖都沾不到。 非但如此,尤梓馨面对三人六把唐刀,竟然游刃有余。 摆明了戏弄! 三人招式一顿,相顾对视了一眼。 “矢如长虹天可破,箭出无回路横行!”三人同时喝道,六把唐刀合与一处,分了上中下三路,便如惊涛骇浪向尤梓馨劈来。 “梓馨!”傅九尘心中猛跳,虚晃了一剑,朝着尤梓馨跃去! 第69章 孤影破月 傅九尘将尤梓馨拦腰抱起,将剑掷插入地,掀起一圈剑气。将三个问心坞弟子逼在自己剑圈外,无数剑气从他剑中扩散,掀起一片炫目白光,和尤梓馨在空中翻了身,落在地上。 虽然成功将三名弟子逼退,但面对赵子明的双刀扑势,已没了抵御之力,不待他调息,赵子明的双刀已经逼到眼前,傅九尘俊眉紧皱,将尤梓馨转在自己身后,抬剑相架。 啪!长剑难抵赵子明双刀之力,赵子明一刀劈砍在傅九尘左肩,鲜血立即渗了一片。 “哈哈哈!”赵子明见劈中傅九尘,顿觉意外,但也抬起一脚将他踹倒,口中连声狂笑,“傅九尘,你的月蚀剑,不过如此。” “府主刀镇世尊,它日扭转乾坤,定将我问心坞发扬光大!”一名女弟子大喜道。 傅九尘从地上站起,俊目瞧向尤梓馨,“你有事么?” “你伤要不要紧?”尤梓馨见他肩膀一片血红,忧心不已。傅九尘摇摇头。 “傅九尘!我问心坞的法事,你世尊坊还是莫要管的好。免得伤了两家和气。”赵子明双刀相交,能砍伤世尊二圣之一的傅九尘,颇为得意。 尤梓馨脸色一寒,傅九尘要不是先战蛇妖,气力不及;担忧自己,又拦下三名女弟子的绝招,断然不会败于这小人之手。现下即使握得剑,只怕灵力也不能吞吐了。 “梓馨,这几个妖人,也奈何我不得。”傅九尘拍拍身上尘土,从地上站起,仍是立于尤梓馨身前,冷静恒常,“赵子明,内子身子不适,单打独斗,你不是我的对手。” “谁跟你单打独斗。”赵子明冲身后女弟子使了眼色,“你世尊坊恃势凌人,仰仗弟子众多,如今你技不如我,还摆什么架子,尤梓馨毁我门派至宝,非得血祭以泄我心头之恨!” 四人不再言语,快刀又逼了上来。 傅九尘起了杀机,他自腰间拔出骨扇,一扇击出便带破空之响,赵子明一惊,随即回过神来,他是江湖人物,修炼仙术之前,必有强筋健体、行走江湖之技。 想不到除了剑,他居然会用扇截气点穴。 赵子明退了两步,三位美艳的女弟子奔上,与傅九尘缠斗一起,看他虽无灵气作附,却也将三女逼得刀法紊乱,也是厉害。 他说的对,单打独斗,自己绝不是对手。 他鹰眼一转,盯在一旁的尤梓馨身上,若以她作威胁,必能使傅九尘乖乖就范。只要赢他,问心坞名声鹊起,势必有人来投,也就离崛起不远了。 他主意拿定,两柄唐刀注入灵气,改朝尤梓馨劈去。 傅九尘见他不攻自己,不由得大急,偏偏被三女缠住,脱身不得。自己与赵子明对阵,尚且小心谨慎,尤梓馨怎么抵挡? 难道今日,便要丧命于此?分神之间,臂膀又挨了一刀,立刻麻痒。 有毒! 眼底却闪过黄色光流,赵子明的唐刀,倾注了不少灵力,快速在一旁劈下。 “梓馨!”他惊出了魂,大喝一声! “嗤!” 尤梓馨一剑一人,似离弦之箭,在地上划出直直一条直线,身子冲了出去! 赵子明腹部暖热,身体微微颤抖。右手丢了一把唐刀,不可置信的摸了一把腹部。 满手鲜红。 这......是血?自己的? 尤梓馨在五步之外,回过身来,暗叫可惜,刚学的弦月剑未及精熟,这招十步一杀的孤影破月,还是没结果他的性命。 “府主!”三名女弟子抛下傅九尘,纷纷奔上搀扶。 尤梓馨挥剑入鞘,飞奔到了傅九尘的身边,“你的伤可要紧?” 傅九尘连眨了两下眼睛,看着地上划出的剑痕,摇了摇头。 这不是望月剑的套路,倒似残月剑的花残月缺。 念及此处,心口猛地一痛,师兄到底还是动了情,娶她洞房之后,传了一招给她保命。 第70章 九书补刀 傅九尘滋生了一股莫名的情绪,走到了赵子明的身边,伸出骨扇,疾点之下,断了他的灵脉! “赵子明,我可以饶过你,不过,你身上灵脉已被我截断,从今以后,好好学做人,若再碰这些邪魔之道,我就砍了你狗头!” 尤梓馨呼了口气,赵子明在问心坞,声望几近掌教,实力不俗,自己一剑胜他,可见弦月剑威力惊人,只是还需要慢慢消化,融会贯通。她望着赵子明躺在地上呼呼喘气,觉得这算是他最好的下场了。 傅九尘宅心仁厚,还是留了他一命。 三个女弟子见他手下留情,也都放下了心思。府主被废,就算自己去拼命,也是送人头的。 傅九尘瞪了众人一眼,“梓馨,我们进屋里看看。” 尤梓馨跟随身后,见赵子明惨白的脸上喘不过气,扁起粉唇,好好一个正仙道的门派,愣是遭受巨变,成了邪教,确实惋惜。 “问心坞正仙道,你们却在刀伤涂毒,居然下作至此,不觉惭愧么,取解药来!”尤梓馨寒光剑一闪,指着一个美貌的女弟子喝道。 那女弟子也没接口,默默从怀里取出解药,递给傅九尘。 赵子明看着他服下,长长呼了口气。 两人刚刚踏入房内,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房梁上悬挂着近三十具尸体,有些已然血尽风干,满地皆是被利器和牙齿分裂的残肢,观之屋内一片血红,触目惊心。 “女侠...救命...”房梁上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叫,尤梓馨望去,竟是刘朗! 傅九尘划出一道剑气,割断了悬挂的绳索,刘朗和赵四小姐落下,被他一手一个拦了下来。 刘朗咳嗽两声,捂住了自己身上伤口,“这些贼人混在家仆之中,我们着了道。” 傅九尘见赵四小姐昏迷不醒,伸手探她鼻息,发觉已经死去多时。 尤梓馨望着地上无数只血桶,皱起眉头,如此为恶实在不应放过,不过傅九尘已经亲口许诺,放他们一马,也得看在世尊二圣的面子上,暂且不予追究了。 “我已经惩戒贼人,你速速出村吧,这里...唉,烧掉吧。” “国有...国法...这几个贼人,杀了那么多士兵,断然不能...”刘朗说着,终因失血过多昏厥过去。 “梓馨,我们一起把他送出去吧。再说,我们还要赶往蛇涯,不能再耽搁了。”傅九尘说道。 尤梓馨嗯了一声,上前给傅九尘和刘朗包扎伤口,见傅九尘肩膀处的刀痕,秀美紧蹙,“你不该放过他们。” “问心坞算是正仙派,这一切都是噬魂府逼的。若是他们迷途知返,不再为恶,也是好事。”傅九尘说道。 尤梓馨点点头,与傅九尘搀扶刘朗走出门去。 四人还在院中,此时三名女弟子已经将赵子明包扎好了。赵子明见三人出门,扭了头去,闭上眼睛。 傅九尘自怀中取出符咒,祭出业火,朝着身后房内掷去,顿时升起一场熊熊大火!赵子明急睁双眼,看着一场辛苦被他付之一炬,闪过一丝愤恨的光芒。 待三人出了门,身边女弟子这才问道:“府主,如今血祭之法被毁,掌教不能复生,我等怎么办?” “傅九尘,尤梓馨,毁我门派至宝!又毁我仙术,不把你二人挫骨扬灰,我把赵字翻过来!走,我们去噬魂府,拜在其门下,先借其势杀了这两人,取得冥天仙君的信任,再毁噬魂府!”赵子明恨恨的说道。 三个绝色弟子一听,面面相觑,没有言语。 仙术和至宝都被毁掉,想要将师门再度崛起,只能借助他人之力才能做到。想要光明正大的复仇,已然成了泡影。 “我等愿追随府主!光复我问心坞!”一名女弟子回道。 “誓死相随。”剩下两人也表了心迹。 赵子明点点头,“扶我起来!”三人上前扶着他站起,赵子明刚踏出一步,猛然停步。 廊下一位男子,白衣胜雪,手中捏着一把乌气缠绕的长剑,眼睛低垂,冷冷斜视着自己。 “阁下是......”赵子明见他衣裳颜色,脸皮肌肉一抖,颤声问道。 “傅九书。”男人轻轻答道。 他说的轻描淡写,却似在四人心头压上了一块巨石! “傅掌教,适才你师弟对我...” “我瞅见了。” “既如此,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等就此......” “我可没说放你们走。”傅九书歪斜了一下脑袋,“你伤我师弟,还有内子,这笔账得算清楚!” 赵子明面目一拧,“傅九书!刚才你师弟说的明白,尤梓馨是他内子,如何变成你的妻子?你师兄弟是一并赶来消遣我的么!” 傅九书凤眼轻轻一挑,“我师弟是我师弟,我却是我,又怎能混为一谈?”他顿了顿,“说到消遣,适才我一场恶战,却让对手跑了,好不尽兴,就是消遣你,又怎么样?” “卑鄙小人,趁火打劫!罢了,众位师妹,与我一起上,跟他们拼了!” 赵子明一声怒吼,却使得傅九书嗤笑一声,个把野人,也能耍次泼,不过却是最后一次。 第71章 你要单挑 傅、尤二人扶着刘朗,走到村口,看着明军正在预备炸药,惊出一声冷汗。 对视一眼,心中均是想着,幸亏及时出了赵家庄。 刘綎见儿子昏迷不醒,急召军医查看,所幸只是失血过多,并无大碍。他虎眼微眯,见两人有离去之意,偷偷给副将使了个眼色。 “两位上仙,小儿若不是得两位仗义相救,性命堪虞,大恩难谢,上仙身上有伤,我军中有金创药,敷上一些,伤口不至恶化。” 他走上几步,眼里瞧着自己的亲兵,已经偷偷将两人围住,心下稍宽。 “不必了,我夫妻二人另有要事,这便告辞。”傅九尘抱拳,就要拉着尤梓馨离去。 “刘将军,若是有药,就给我些吧,我...我夫君身上有伤,用过总比没有强。”尤梓馨脸上一红,说到夫君二字时,已经不敢去看傅九尘的俊脸。 刘綎眼里余光,已经看到副将指派士兵不断扩大包围圈,轻轻一笑,左手一挥,“军医!取药来!” 尤梓馨接过金创药,亲自给傅九尘肩膀敷上。 她低垂了眉眼,手上甚轻,小心翼翼撒着药粉,生怕傅九尘吃痛。 二人旁若无人的眼波流转,传递着柔情蜜意,却丝毫未能留意刘綎设下的包围圈,已然水泄不通,只需一声令下,定能生擒! “给我捆起来!”一声令下,身边士兵围困而上,长矛箭弩一同抵在傅、尤二人的脖颈。 “刘将军,这是何意?”傅九尘脸色一变,按住了尤梓馨,他灵魄受损,短时间无法吞吐剑气。 “给我杀进去,无论见到汉人苗人,格杀勿论!”刘綎冲副将喝道,那副将唱诺点兵去了。 刘綎轻轻一笑,扭过头来,“我与上仙恰逢乱世,也是缘分。只是可惜,国家孱弱,你二人空有一身本领不知报效,若不是我今日困住你们,势必祸害众生。修仙?哼,来世再修吧!” “刘将军好强的霸气,若不是我与内子将你儿子救出,只怕此时早就魂归地府。你这般恩将仇报,未免太下作了吧。”傅九尘望着眼皮下的寒光闪闪的长矛尖朗声说道。 “兵不厌诈,你等的修炼之路,也就到此为止了。”他说话间,一队轻骑兵已然从赵家庄内折返。 “禀将军,赵家庄内已无人烟,赵家后院发现一队士兵的残肢,还有骨折尽断,一男三女的尸体。”一名骑兵说道。 尤梓馨和傅九尘相视一眼,怎地问心坞的赵子明和三个女弟子都死了? 刘綎大怒,“你们这些魔头,皆是你们二人,害死我一队士兵,左手刀斧手,将两人拖下砍了!” “慢着!”尤梓馨忍无可忍,终于爆发,“刘大刀,我们救得令公子,险些丢了性命,你倒要砍了我们,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我就是伸着脖子,乖乖让你砍的么!” “你口口声声说救了我儿,谁能证明!”刘綎双眼精光暴射,手中大刀晃了一把。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不理论了,就你这些兵,能挡得住我们么?”尤梓馨脸上一寒,霸道的人见多了,自己也不是吃素的! “梓馨!稍安勿躁,我来说。”傅九尘将衣袖拉起系好,“刘将军,这庄内确有人练就邪术,你一问令公子便知,我和内子还有要事,耽搁不得。” 哗!刘綎手握大刀下马,晃了晃手中的大刀,“铲除妖孽,还得天下四海升平,乃我毕生夙愿,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能胜得我手中大刀,我就放你们离开!” “你要单挑?”尤梓馨右手握在了寒光剑柄上。 第72章 惊骇群雄 “梓馨,你不是他对手,我...”傅九尘拦在尤梓馨身前说道。 “九尘,你身上有伤,又使不得半点仙剑,轮到江路路数,我也有些。”尤梓馨上前一步,“刘大刀!你说的当真么!” “决不食言!”刘綎望着娇柔的尤梓馨,胳膊还不如老竹粗细,嗤笑了一声,只怕自己轻轻一刀,这小姑娘立刻血溅当场! 傅九尘心似是提到了嗓子眼,这刘綎天生神力,只怕有异常人,怎么让她去为自己挡刀? “九尘,你不用担忧,我自有对他的路数。”尤梓馨对自己的弦月剑信心十足,就算伤不了刘綎,要赢他定是轻而易举。 傅九尘见她神色自若,不由得想起刚才她刺赵子明的那一剑。 难道仅凭一招,就能与之对阵? 刘綎大手一挥,兵士朝后退去,将圈子扩大了些,给二人让开了位置。 傅九尘将怀中骨扇掏出,看了一下四周情况,如若不敌,自己就拽上尤梓馨逃。 西侧的竹林,掌教傅九书拨开眼前竹叶空隙,偷偷观看,翻了一下白眼,轻蔑至极。 尤梓馨站在圈中,身穿施恬雅的白锦华服,但一臂衣袖已经被傅九书撕坏,自己不会女红,生性也干脆,早就扯了另一只袖子,裸着双臂,将冰魄寒光剑扯了出来。 一股彻骨寒气沁入刘綎和兵士心肺,不少人立刻打了寒颤。 “妖人果然有异,看我破了你的妖剑!”刘綎一个阔步,手握大刀呼地劈下,傅九尘见他势法精粹,这一刀雄健凌厉,带了咧咧呼声,心头狂跳。 素日仙术修炼的处变不惊,完全因忧心尤梓馨,被他抛诸脑后。 见尤梓馨身子朝后跃起,似要施展她的昭君出塞,他立刻变了脸色! 刘綎的大刀是军中套路,步法急速多变,不待她抛剑,只怕一个连击,就会让她身首异处,正待动手展出骨扇,不想尤梓馨并未抛却兵刃,双手快似闪电,连续劈了数道剑气出来! 正是弦月剑的“无情无理”! 刘綎闪得极快,但见数道剑气纵横,尽数刺在适才所站的地上,击出一道深坑,看不出她柔弱的身躯,一把妖剑竟有如此之威。 这一剑,震慑了在场所有兵士,将军带兵至今,大刀抡起从未被人逼退一步,却在一招之下,退了数步。再瞅着深坑,剑痕纵横,脸色大变。 在一旁竹林偷瞧的傅九书大骇,这一招惊心动魄,竟与自己的雪月飞花剑理相近,差点失足从竹子上跌落。 这尤梓馨从哪里能学到如此剑术?就算是形似,心法又能如何掌握?难道此人有通天的悟性,能自创剑法么? 刘綎倒是不敢轻视于她了。 此女手中剑气无匹,估计妖法全在剑上。他决意要砍下其臂,自喉咙处怒吼一声,又是一刀拍去。 这一刀轮转如意,自己不知练了多久,脚下流畅,游刃自如,神气淋漓,刀招快捷无比,还未靠近尤梓馨,已然劈出了两刀,刀光四溢,竟隐隐带了刀气,呜的一声,巨大的刀背朝着尤梓馨身侧拍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这雷霆之击,尤梓馨万万不敢硬接,剑意一退,一招“孤影破月”,身子如同虚影,笔直刺出,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剑痕,冲出五步之外。 噗。刘綎的左臂登时划破,喷溅出血渍,哗啦一声,半截战甲随之落在了地上。 傅九书再也站不住,从竹林高处,滑下丈许,一招孤影破月,竟是将自己残月剑的花残月缺破得一干二净。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一时慌神,又朝着阵中望去,但见尤梓馨收回剑势,更是惊惧,她绝不是仰仗机运,而是确有心法作辅! 吃惊的不止他一人,刘綎更是脸上没了光彩。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傅九尘见尤梓馨获胜,本是一脸欣喜,但是想起她这施展剑法的两招,又收回了笑容。 师兄果然聪慧过人,创了新剑套路,只不过,借机传给了她,难怪她洞房之后,一月未踏出房门,原来是师兄偷偷回房,给她传授剑法。 一间房又有多大?两人练剑,自是耳鬓厮磨,四目相对...... 心头如同巨锤砸下,让他喘不过气来,想起自己曾与那名门之女诀别,也没有现下这般痛楚。这便是情之心魔么?原来便如同自己的月蚀利刃,出现便就伤人。 第73章 跟我回去 “刘大刀,依你所言,该让我们走了吧。”尤梓馨利索的回剑入鞘,转过身来。 刘綎呼了口气,摆手道:“你们走吧。” 纵横沙场,竟然不如一个姑娘,刘綎未免有些心灰意冷。 “刘将军,若是我用的寻常佩剑,定然不是你对手。将军大刀之名,果不虚传。”尤梓馨心中暗叫惭愧,若不是喻星洲所传弦月剑精妙,仪仗寒光剑之威,自己的剑,无法取胜。 她跃过刘綎,上前握住傅九尘的手,触手冰凉,“我们走吧。” 士兵让出道路,两人从阵中走了出来。 军医凑上来给刘綎包扎伤口,刘綎却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我大明,要是多些这样的义士,只怕还能多些气运。”他冲着兵士挥挥手,示意放他们离去,不要追赶了。 尤梓馨握着傅九尘的手臂,见他脸上神色有异,也就问道:“是不是伤口疼的厉害?” 傅九尘正想着心事,见她发问,淡淡一笑,“没事,只是我算那刘綎,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他随便说了一句,内心的那份嫉妒却萦绕心头,始终挥之不去。想自己闯荡江湖,不知见过多少红粉知己,却都没有这一次妒忌得让他心里憋屈。原来情不是自己能够掌控之物,只是一直没有遇到真正的那人。 现在,已经遇到了。自己的身、心,全在她一人的身上,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甚至转身,都无从抗拒。 他被尤梓馨拉着,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在小路上一言不发,瞧着尤梓馨喜不自胜的模样,不由得皱起眉头。 若是有天,她要我去杀好人,我是否也要去? “梓馨,你适才那份正邪的理论,是师父教的么?”他问道。 尤梓馨正在心中为弦月剑兴奋不已,“是啊,师父教的,师父曾说,用邪法匡扶正义,便是上仙,用正法杀人越货便是邪魔。”她回头笑着。喻星洲虽不让她说出自己名讳,但是自己只是说了师父,不算违背他意。 “怜行师叔说得不对,正便是正,邪就是邪,怎能混为一谈?为正者不屑邪功,自然不会做出恶举。”傅九尘说道。 尤梓馨见他一脸肃然,笑了起来,“好好,你做正人君子,我做小邪魔,可好?” “不行!”傅九尘甩开她手。 尤梓馨见他动了真怒,好生奇怪,不过转念一想,正是他有如此胸襟,自己才倾心所附,又拉了他手,“好,你做正人君子,我也做,这行了吧?” “梓馨,我们都是正仙道,你看那赵子明,便是邪魔的下场,可要正了视听,不然就是走火入魔。” “有你在,我哪里正得了视听,瞅你一张脸,我就喜欢的不要不要了。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吧。”尤梓馨脸上一红。 傅九尘闻言一笑,“你呀,倒是个折磨人的小东西。” 正准备与她下走下山坡,脚下又是一停。 “我那里折磨你了!”尤梓馨笑着看他,却见他望着前方,神色郑重。 顺他目光看去,只见傅九书手持流魂剑,站在小路中间。 “师兄......” 傅九书斜着眼睛转过身来,将剑遥指着他鼻尖,嘴角牵起一笑,“跟我回去。” “傅九书!你卑鄙小人,不是说过放我们走了吗?”尤梓馨怒道。 傅九书英俊的脑袋摆了一摆,又冷眼瞧着她,“我改变主意了。你们二人下山,对我盛名实在有损,要是丢人,也在我世尊坊里丢吧。莫要让我被天下人笑话。” “堂堂一个掌教,出尔反尔,这种事也只有你傅九书做的出来!”尤梓馨怒道。 傅九书俊眉一扬,“说的再多,亦是无用,也要跟我回去。” 第74章 是你杀的 傅九书为尤梓馨解毒,本是念她师门被灭,又一番戏弄排挤傅九尘,算是还清了这账,结果意外却发现尤梓馨身上有隐藏之密。 如此剑法,只怕能与自己匹敌,观音斋怎会如此轻易可破?再说,婚姻对一个女儿家,是终身大事,她怎么不反抗? 就凭她手中剑法,便是自己残月剑的克星。 如若有了这套剑法,给残月剑做补缺,只怕这仙域、人、鬼三界纵横求败,也无人可敌。 “师兄,你既然放我们离去,还是遵守诺言的好,不然,岂不是让人骂你反复小人?不是更夺声望,相反,你放我们离去,反而有人夸你气度恢弘,不是更好?” “哼哼,你也称我反复小人了?傅九尘,实话跟你说吧,从你进门学艺,我就不喜欢你。一个风尘浪子,有何能耐,能高攀我世尊坊的才女?就算我不要,你也不配!”傅九书说道。 傅九尘恍然大悟,“师兄,你入门比我早,我对恬雅并无情愫,只是同门之谊,你要结秦晋之好,大可追求便是。” “呸,你抱都抱过了,还求我要!”傅九书凤眼一转,看着尤梓馨笑道,“不过这个却是我先抱过的。嘿嘿,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我杀了你!”尤梓馨正要提剑冲上,被傅九尘一把拽住,“梓馨,莫要中计,他故意激怒我们,好教我们乱了阵脚。” “说的不错,你要是有了这副脑袋,也能做掌教。”傅九书朝前走了一步,“跟我回去!” 他身体轻轻朝左歪斜,傅九尘立即推了尤梓馨一把,“躲开!” 尤梓馨只见傅九书身形如同鬼魅,顷刻在眼前没了踪影,傅九尘展开骨扇,身子斜跨挡在尤梓馨身前,脖子却一紧,一张符咒贴在了自己后背,从尤梓馨身边扯开了去。 傅九书扯着他退到了原地,他只觉浑身酸软,没有半点反抗的力道,原来一开始,师兄便抓的是自己,灵脉有损的他不是师兄的对手。 “尤梓馨!我给你两个选择,哼,”傅九书捏紧自己师弟,“一是,乖乖随我世尊坊;二是,把碧落天星镜给我夺回换傅九尘!” 她剑法已是套路,必有高人传授,慕凌兮对她心中有愧,说不定由她出现,事态便有转机。 “放开他!”尤梓馨吼道。 傅九书哈哈一笑,带着傅九尘几个纵落,自半空御剑而去。 喻星洲怎地就让此人做了掌教!行事作风,分明就是个邪仙! 尤梓馨气怒万分,偏又无可奈何。想起碧落天星镜终是自己徒儿慕凌兮盗走藏在噬魂府,这才是大事。 还有自己身上的毒。蛇涯距此不远,先解毒,再去噬魂府讨要! 世尊坊,施恬雅听得弟子回报,傅九书终于回殿,心中甚喜,身着一身蓝衫,就急匆匆的踏入托月殿。 一眼便瞅见肩膀一片血红的傅九尘。 “这是...怎么了?谁人伤了你!”施恬雅心中吃了一惊,上前查看他伤势。 “师兄,梓馨中毒,尚未得解,若是一个人走动,实在危险......”傅九尘急道。 “她有精妙剑法在身,你不用担忧。”傅九书将他放开,回到案前,“你中了离心咒,不得离开我身边五百步,乖乖在殿中养伤吧。” 他呡了口水,低下了声音,“你们可是遇到了什么高人?” 傅九尘星眸透出光芒,“赵子明和一干弟子是你杀的?” 第75章 再得筹码 施恬雅见他二人言语间又要掐架,忙拉扯了傅九尘,“你身上之伤,已伤灵脉,就算在尤师妹身旁,只怕也是累赘,既然回来,先养好伤,再去寻她吧。” “师妹!”傅九尘激动的扭头瞧她,“梓馨剧毒未解,我若留在此处养伤,她又是一个鲁莽的性格,若是出了差错。怎么办?我求你,你消耗真元,让我尽快康复了吧。” 施恬雅听他这番话,心中不喜,他居然为了尤梓馨,要自己消耗灵力,“天星镜被噬魂府贼人偷去,若是攻上山来,世尊坊上下更是缺人...这......” “师妹说的对!世尊坊上下,全仰仗师妹。你不过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弃徒,怎么配用灵力疗伤?”傅九书接上口,却见门口有人闪过,当即喝道:“是谁!出来!” 几人朝着殿口望去,却是尤梓馨的师妹,莫真儿。 “你怎么来了?”傅九书皱眉训道。 “她也是刚进的山门,观音斋灭门之后,她被冥天仙君所俘...”施恬雅说了一半,不想傅九书身形如电,一把扯了莫真儿的臂膀,“散了,我有话问她。”也不理会两人,径直将莫真儿拉入内殿。 施恬雅皱起眉头,一双圆鼓鼓的大眼,朝傅九尘脸上看来,“九尘,你还是静养数日,身中离心咒,师兄断然不会放你离去,你好好养伤,冲破符咒便可下山了。” “又不是你中毒,你自是不急!”傅九尘按捺不住怒火,甩了她手臂,怒气冲冲的出殿去了。 却说傅九书捏了莫真儿的手臂,也不管她是否吃痛,径直走到了后殿院内,将她双臂紧紧扣住,喝问道:“我问你,你和你师姐是不是遇到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莫真儿手臂疼痛,流下泪来,“傅...掌教,没有。我和师姐没有遇到什么人。” “哼!”傅九书觉她不似作伪,将她甩开,“你怎么跑到这里的?” “傅掌教,你离开后,我见傅护法前来,与师姐...呃,我怕自己再落入那沐映寒的魔爪,就来投靠施护法了......”她观察脸色,省去一节,自己此来是沐映寒的一步棋子。 “你观音斋拿我世尊坊,倒是当做避难,若是有有日世尊坊也如观音斋一般,你又到何处安身去?”傅九书长叹一口气,看来,尤梓馨的剑法,是见过傅九尘之后学会的,定有高人在旁教会了她。 “我告诉你,给你师姐解毒之事,不准给任何人提及!若是走漏了半句,就给我滚出世尊坊!你师姐是否已知,体内蛊毒已经解了?” “傅掌教,我已经告诉施护法了。”莫真儿想了片刻,摇着头继续回道,“我离开时,师姐尚在昏迷,恐怕不知。” 傅九书牵起嘴角一笑,眉毛又上扬,“告诉她无所谓。她是不会说的。没你事了,你少在观内走动,去丹霞堂暂居吧。” 施恬雅要赢尤梓馨,自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告诉傅九尘的。有她在,势必要阻碍傅九尘寻找尤梓馨的脚步。 看来,自己又有了筹码,可以去调戏一下施恬雅了。 第76章 演戏的人 “师妹,我来瞧瞧你。” 施恬雅正在殿中抚琴,见傅九书一脸笑容站在殿口,翻了一下白眼,“狂生又复来,可是专程轻薄我来着?” “才女就是才女,我还没说......”傅九书握着白脂瓶,醉醺醺的走进殿来。 “我道你去噬魂府是讨公平的,岂料你给夫人找解药了。既然有心念她,为何还到我这丹霞堂戏弄我。” “所以,师兄有愧于你,”傅九书披头散发,坐在施恬雅的身旁,一身白袍隐隐露出胸口,隐隐可见健硕的身躯,“这不,我把九尘抓回来了,你如何赏我?” 施恬雅打开他摸来的手臂,“九尘就是回来,心也不在我身上,又有何用?” 傅九书轻轻一笑,饮了口酒,“能不能让他回心转意,就看师妹的本事了。” “你是何意?”自从被他发现偷练玄功,施恬雅在丹霞堂如坐针毡,傅九书聪明绝顶,生怕他传了出去,也怕他以此作协,逼自己就范。 “师兄给你创造机会,下面就看你的了。”傅九书说道,“你我师兄妹多年感情,你想什么,做师兄的怎会不知?我将他拉了回来,就是给你个机会,若是你这段时间施展手段,定能将他...嘿嘿......” “你又对尤梓馨回心转意了?”施恬雅疑问道。 “倒也不是。”傅九书呡了口酒,“想她做了我夫人,直到如今,我就连一根指头,都未碰过,如此就放她走,实在便宜了她。” “呸!整个世尊坊,也就数你最不要脸。”施恬雅啐了一口,正要离开,却被傅九书一把抓进怀里,惊得她叫了一声。 “师妹的迴梦如今练得如何,不若给我一记,倒也不用我日思夜想。”他伸手就解施恬雅的罗衫,吓得施恬雅急忙抓住,“你疯了!” “施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我今晚就在丹霞堂过夜吧。”他突然抬起头,吼了一句,“莫真儿!给我滚出来!” 屏风之后,莫真儿小脸煞白,挪出了脚步。 施恬雅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却没能撼动他半分,他仍将自己扣得紧紧的。 “你会画画么?”傅九书问道。 莫真儿不敢抬头,低声回道,“会一些。” “我今夜留宿这丹霞堂,要你作画。将我和施才女做些甚么,都画下来!” 莫真儿和施恬雅听他如此说话,心头俱是一震! 他脸色渐青,额上爆出筋来,粗鲁的将施恬雅推到榻上,刺啦一声撕下背后薄薄衣衫。 莫真儿何曾见过这般架势,吓得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傅九书,你敢在我这丹霞堂放肆么!” 傅九书不答,压了上去,冲她低声说道:“机会来了,要好好把握。”他说的极为小声,一张俊脸挤得满是狡黠。 施恬雅正狐疑,却听得殿口一声怒喝:“傅九书!你做甚!” 正是来丹霞堂取酒的傅九尘! 傅九书眸子越发的深邃,牵着嘴角坏笑,慢慢收了表情,从施恬雅身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衫,“师弟,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施恬雅遮遮掩掩急忙从榻上捡衣裳穿。 “明儿个我来收画,你知道我要你画什么!”傅九书冲地上不敢抬头的莫真儿说道。“师弟,我也奉劝你一句,你既抱了我的夫人离去,最好别来管我的闲事!” 他咧嘴邪笑,转身出了房门。 施恬雅此时才知,傅九书是演戏给他看。 她心思颇快,想起苦处,眼泪唰唰流下,“九尘......”委屈到了极致。 第77章 风雨欲来 她哭哭啼啼,竟越来越大声,演的自己都快信以为真了,便索性嚎啕大哭起来。 傅九尘握紧了拳头,恨恨砸在窗棂上,只震得门框作响。 “九尘...只怕这丹霞堂,我也待不得了。”施恬雅倚在床榻边,边哭边说道。 “恬雅...”傅九尘皱紧了眉头,“给我疗伤,我带你离开这儿!” 施恬雅停下哭泣,心中暗赞。傅九书摸得九尘脾气,知道傅九尘定然看不过眼,给自己创造了一个接近他的机会。 果然狡猾。 傅九尘叹了口气,施恬雅对自己和尤梓馨有恩,如今她被师兄觊觎,却丝毫不愿,可见并未将心放在傅九书身上。 回想自己与她同榻共枕,难道,她心中所念上上之仙,竟是自己? 梓馨,此恩不得不报。他在心中默念了一句。 莫真儿瞅此变故,似有所察。正欲借故离开,却被施恬雅叫住,“真儿,如今傅九书已然疯了,你不要留在此地,随我一同下山。” 莫真儿点点头,沐映寒给自己的任务,是要充分取得施恬雅的信任。这也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九尘,拖累你了。”施恬雅眼光流传,自是带了一股情意。 “无碍,你给我疗伤,我们一起下山,这世尊坊,不复回来便是!”傅九尘坐在了施恬雅身前。 傅九书出了丹霞堂,一张俊脸变得肃然。尤梓馨既然不知自己蛊毒已解,势必要闯蛇涯寻解药,抓了傅九尘,更是让她忧心不已,不知道还能否赶在她前面,将她追回。 若是她被孟倾城毒死,岂不是也把高超的仙剑术带入棺材? 碧落天星镜已然被慕凌兮偷走,他决不会还出,残月剑可破天星镜,还需要一人破七色幡。这套新剑法,是唯一能与慕凌兮抗衡的法门了。 这莽撞的观音斋大师姐,终于变得有些用处。 自己一番折腾下来,傅九尘定然带着施恬雅离去,只需找回尤梓馨,让她再看施恬雅的一出好戏,弄得心灰意冷,屈从自己,剑法定然得手。 只是事态变化太快,原本是要挟,现在就得赶着去救她了。 本以为机关算尽太聪明的傅九书,突然一怔。 自己不知觉中,将这次算在内,已经要救她两次了,傅九书笑笑。 只是利用,又不是真心有她。 他愣了一阵,回房换了身衣裳,看见自己衣橱红色的喜服,想起自己将她吊起抽打的情形,不自觉的又是一笑。 他偷偷出了后门,朝着蛇涯方向御剑而去。 他这一走,却被邪魔窥见,立即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沐映寒见他离了世尊坊,不禁大喜。 她偷偷躲在丹霞堂疗伤,却不想,施恬雅、傅九书一一将要离开世尊金顶,竟然使得沉沉深夜,整个世尊金顶成了无人之境。 自己暗藏在山下的诸多噬魂弟子,此刻便有了用处。 等待了半个时辰,终于见到傅九尘和施恬雅、莫真儿离开山门。 她大大方方,坐在丹霞堂内,抚起琴音。琴声缈缈,飘入山下众多埋伏的噬魂府弟子耳中来。 一人听得琴声有异,偷偷离开队伍,朝着噬魂府遁去。 他生的矮小,在山林中不断穿行,阴凉的脸庞露出笑容,等把这振奋人心的消息,禀告了仙君,他居功至伟,只怕在噬魂府,立刻扶摇直上。 噬魂府左右使,还是空缺。 第78章 撤出金顶 噬魂府玄天殿。 慕凌兮兴奋的拍案而起!在赵家庄,自己没有讨得半点便宜,却也没让傅九书将解药夺回,算是平手。可是这个消息,却听得无比振奋! 他一把抓起身边矮小弟子的脖颈,“你亲眼所见,傅九书离开世尊坊了?”声音竟有些颤抖。 “是沐...”弟子还未说完,被慕凌兮立即打断,“是我师叔沐映寒!” “是,是她奏响八部琴音,通知我等攻上山门。”弟子答道。 “呵呵,果然是个好机会,施恬雅和傅九尘在世尊坊么?”慕凌兮站起,歪着脑袋向那弟子看去。 “这个......属下不知。”他低头回道。 “你叫什么名字?” “雷炎。”那弟子回道。 慕凌兮喜不自胜,“好!你和天星,从今日始,擢升左右护法,召集弟子,我们赶去世尊坊!执掌仙域的时候到了!” 慕凌兮自幼父母双亡,跟随师尊沈凝竹,一路走来不知道拧了多少对手的脑袋,坐稳了掌教这个位置,如今听得世尊坊无人坐镇,这绝佳的机会错过,再无第二次! 浩浩荡荡,一群魔人将跟随掌教慕凌兮,以迅雷之势,杀向世尊坊。 此时的世尊坊,已经乱了阵脚。 山下埋伏的噬魂府弟子,冲破山门,逢人便杀。沐映寒自内殿丹霞堂走出,见施恬雅门下女弟子正冲向山门,鬼魅的身躯风行电扫,一双鬼爪,顷刻将十几名女弟子毙于掌下。 她意气风发,走在后殿廊下,不时被世尊弟子围困,却一往无前,出爪必伤。听着前殿肃杀之声,嘴角浮现笑容。 前殿,张子默带领一群白袍弟子,正在严守剑池。 “秦逸,你速去后殿寻掌教禀告,噬魂府杀上门了!”他冲着身边的弟子喝道,自失右臂,他被傅九尘引得血穴灵气注入,左手剑入了臻镜,他见身边弟子跑向后殿,甩起左臂,顷刻劈了两个追赶的噬魂弟子。 他见身边噬魂府弟子越来越多,月蚀剑更是剑气喷涌不停。 噬魂弟子见他神勇异常,不断御剑在人群中厮杀,有了怯意纷纷躲避。 张子默狠狠刺向一个正欲逃跑的魔人,身边紫影一闪,一只惨白的手掌,捏住了自己手上青锋,对方一声娇叱,强大的气劲随着剑身一抖,他虎口吃痛,登时手中长剑被对方扯了过去,狠狠的插入一旁的龟驼碑上。 那人一掌拍下,张子默毫不犹豫,拼尽全力,生生接下。 “蓬!”的一声,两人均是后退了数步。 “沐映寒!”张子默看着面前的对手惊呼。 “后生可畏,想不到世尊坊中也有好手。”沐映寒收回掌去,笑得可爱明媚,身边噗噗几声,兵器刺破身体的声音发出,一道道血柱飞溅到了两人面前的地上。 张子默见两名弟子倒地身亡,心头一凛,望去剑池中紫袍人越来越多,同门越来越少,皱起眉头,“大家听我的,我等与世尊坊共存共亡!即使我等战至一兵一卒,也要为了正仙道!” 身边曾经一起与他毒打慕凌兮的青衣弟子陈征之,眼睛闪烁了两下,拔出长剑,靠近了张子默的身边,低声道:“师兄,噬魂府势大,金顶守不住,保存实力要紧!” 他接着吼起:“修为低的弟子先走!” 不少弟子跃起,向着世尊坊围墙急退,却有大半,被紫袍的噬魂弟子手中蚀骨鞭扯了下来,拖在地上虐杀。 偌大的剑池,惨叫萦绕不绝。 张子默怒吼一声,祭起宝剑,一招“剑声破空”朝着沐映寒刺去,无数剑气随之颤动,剑身发出龙吟之声。 沐映寒不闪不避,冷笑了一声,“你可要小心后面了。” 一道紫光,便如电光击中他后背,彻骨寒意扯得他骨骼咯吱吱的响,全身的经脉尽断,噗地吐了一口鲜血,倒地身亡。 一人轻飘飘的落下,牵动脖颈骷髅哗啦作响。 慕凌兮到了! “师叔,如此大事,怎不知会我一声呢?” “慕...慕凌兮...”身后传来了陈征之颤抖的声音。 第79章 趁火打劫 “是个熟人。”慕凌兮扭回过去,看着陈征之满头大汗的低下头去冷笑,“待我抽出空来,就好好与你算算旧账。” “天星,雷炎,把他们带上来!”他长袖一甩,喝了一句。 陈征之眼中出现了施恬雅、傅九尘等人,大骇。 他并不知傅九尘身负刀伤,功力尚未恢复,至于施恬雅,不知道是着了这慕凌兮的什么路数。 “慕凌兮,你想怎样!”傅九尘被两人扭住,按跪在慕凌兮的面前! “世尊二圣,已然失去一位,我是想看看,傅九书那厮还有几日逍遥!”他顿了一顿,看着陈征之上前扶住施恬雅。 “师尊...”陈征之搭上师父脉搏,吃惊不小。 施恬雅不断喘息,脉络紊乱。估计短期大量消耗真气所致。 “慕凌兮!多行不义必自毙,冥天仙君呢!让他出来,一掌杀了我!”傅九尘吼道。 “哈哈哈......”慕凌兮一阵狂笑,“你没资格见他了。” 沐映寒凑了上前,“傅九尘,我给你一个选择,不想你门下弟子再伤亡的话,把这药吃了,以后听命我噬魂府,教会我月蚀剑!” 傅九尘哼了一声。 身边天星眼疾手快,扳住了他左臂,雷炎见他要自行寻死,也扑上按下了他右臂。 沐映寒得意上前,捏起了他下巴,“你世尊坊,从今日始,受我噬魂府管辖,以后你负责给我倒洗脚水吧!”不管他愤恨的神情,将手中丸药硬逼他服下。 慕凌兮冲天星使了眼色,天星阴沉的放开傅九尘的手臂,冲着剩下的世尊坊弟子大声说道:“你们听着,愿留在我噬魂府下的,我噬魂府既往不咎,不愿留的,嘿嘿......把命留下就可以了。” “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一名白袍弟子吼了一句,割喉自尽,当啷一声,身体和剑同时落地。 身边蓝袍弟子瞅见,哼了一声,依样自尽。 数十名弟子纷纷效仿,一时间倒地一片。 “映寒!”施恬雅浑身发抖,冲着沐映寒吼了一句,“你是要将我世尊弟子赶尽杀绝么?” “施才女,这叫逆我者亡。”沐映寒双手交叉架在胸前,一旁的慕凌兮更是眉眼低垂,将双手背在身后。 “住手!”施恬雅喝道,“我愿依附噬魂府!” “师妹!”傅九尘在一旁失了魂,万万想不到,施恬雅竟会向邪魔低头。 “师兄,我们输了。” 傅九尘呆望着她,仍是回不过神来。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们两个就是死,去见......”沐映寒说了半句,陡然想起喻星洲未死,也就住口不言。 双臂垂下,自己和师侄占了世尊坊,不知道喻星洲又在何处,什么时候杀回来,留着这群人,说不定有用!“天星,雷炎,给我把世尊坊一干人等,全在丹霞堂的后殿关押起来!” “大事已定,师叔,我们去血穴迎接师尊吧。”慕凌兮看着世尊坊弟子被押走,低声冲着沐映寒说道。 却不想,沐映寒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凌兮,此事我倒想与你好好计较一番。” 慕凌兮打量她一眼,她言笑晏晏,女儿家心态表露无遗。他知其意,这女人果然狠毒,就连自己的师姐,也不放过。 “好师侄,我与你占了世尊坊,这天下的修仙派已然落入你我之手。若是师姐出得了血穴,这天下就得是她的。师侄,你是聪明人,懂我说的是什么。” “师叔的意思是?”慕凌兮凑近了些,佯问道。 “炸了世尊坊血穴入口,让沈凝竹永远呆在血穴里!” 第80章 无赖嬉皮 傅九书一路御剑飞行,焦急万分,对世尊坊受袭毫无所知,只怕尤梓馨已经闯入蛇涯,被孟倾城毒害了。 腾蛇涯位于巴蜀西部的硖石中央地带,青幽神秘,峡中神韵,妙如仙境。此处佛教徒颇多,早在东汉,便已遍处佛地,寺院石像比比皆是,直至血穴在巴蜀之地四处涌动开了灵窍,蛇涯上一群苗民,遂占了一处灵窍,与释迦教形成对立之势。 传说腾蛇涯帮主冷攸汐,本是汉人,被苗人掳去,做了一方压寨夫人,但是比起愚昧蛮狠的苗民,自有一套领驭之术。 老苗主死后,她掌控血穴,以方士炼丹之法,开辟了一条修仙路。旧时的丫鬟奴婢,纷纷赐名,做了护坛。 这孟倾城,便是她身边得宠的丫鬟之一,多年接触毒虫药草,已然成为巴蜀之地制毒解毒的大家。但性格乖张,凡有人觊觎她的制毒之法,她必以血肉身躯当作炼毒引药之鼎罐。若能历经十载折磨而未亡,则将其双目剜出,放任离去。狠毒名声,传播在外。 傅九书一路急追,直至腾蛇涯山脚之下,才看见尤梓馨,她的冰魄寒光剑,在山路上耀眼生辉,着实让人眼热。 他偷偷落下云头,靠近了些,见尤梓馨站在石阶上,遥望着腾蛇涯的山门,手里攥着什么物事,正在发呆。 他凑近一瞧,是只明晃晃的银镯子,上面刻着凤纹的纹样,有些刻痕模糊不清,一看就是经常佩戴磨损所致。 他拢眉思量,这千线菊寓意吉祥,有多子多福之意,只是常见于适龄生产的妇人所用,不由得挑了眉毛。邪笑着走去,一把夺了过来,“给为夫瞅瞅!” 尤梓馨一惊,手中银镯已被他抢去,不由得伸手去夺,却不想傅九书身材高大,左臂高高举起,自己要夺,非要扑到他身上不可。 “给我,你这邪仙!”她退了两步。 傅九书抬眼瞧了瞧,“这是九尘送你的定情信物?我怎地从未见过?” 尤梓馨哼地一声,拔出了寒光剑,“你还是不还?” “莫不是你二人已做出苟且之事?这镯子是求平安的?想不到心胸宽广的九尘,也这般猴急。”他干笑两声,“是在赵家府邸?还是竹林?” “你放屁!”呼的一声,一剑刺来,傅九尘运起无为幻指,轻轻在剑身上拍了一把。却觉得她力道大有不同,轻轻咦了一声。 尤梓馨正欲横剑劈下,眼前却没了他的身影,后背一热,竟被他抱在怀里。傅九书低下头颅,握住了她的双手! “让我看看。” 轻轻一搭,便觉她气息有异,体内竟有三道灵气隐约做抗,他眉头一皱,正待仔细查看,尤梓馨已经挣开怀抱,反手就是一剑。 傅九书脑袋微偏,顷刻又转到尤梓馨身后,行云流水般将她打横抱起,“你倒是处处有情郎,先是九尘,接着是慕凌兮,还有那个什么...牛郎?” “刘朗!”尤梓馨挣了一下,没能脱开他的怀抱,“你放开我!不要你碰!” “几天不见,脾气见长,你忘了在世尊坊与我的约定了?我传你剑法,你好好伺候我。”傅九书邪笑道。 “呸,你想得美,我是不会让你碰一下的了,你敢碰我,我杀了你!” “荒山野岭,九尘又不在,我才是你的夫君,我不能碰,谁能碰得?”傅九书笑着,将脸凑了上去。 第81章 臭不要脸 尤梓馨暗暗叫苦,这傅九书何时跑到自己身后,竟然察觉不到。 母亲给予自己的银镯,更是被他夺去藏起,非但如此,他还使劲往自己身上蹭。 “来吧,我们到一旁树林中去,”他将尤梓馨的双臂搂紧,尤梓馨本能的张着嘴呼叫,泪水断了线般淌下。 “你早就做了九尘的女人是不是?那又为何假惺惺对我说顺从?将你放在他身边,为的是离间他赶紧滚蛋。可现在呢?我什么都没有得到,还傻瓜一样,四处救你!” 傅九书!你说的这些我统统都不知道。你要做的大事,只不过是把我尤梓馨当做棋子。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我也不用嫁你!压根也不想嫁你! 但总是这样,在他面前怕得连话都说不全,就算想说清楚,把一切都说清楚,他却从不给机会。 万分惊惧之时,傅九书已经将尤梓馨扯进树林,在草丛上放下。 终于有说话的机会了,尤梓馨却怎么都说不出来,“赵子明等人,是你杀了么?” 尤梓馨忽觉声音沙哑,才知道自己被吓得不轻,看着傅九书在身边俯下,有种末日降临的感觉。 傅九书被问得一愣,顿了一下,邪笑道:“你就要做我弟妹了,我特意备了份大礼给你……” 他猛然吻上尤梓馨,用力咬扯唇瓣,甜腥血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动作更加激狂,压着尤梓馨的身子,扯落衣裳。 “我与九尘,哪个更强?” 尤梓馨不停扭摆挣扎,用力拍打他的后背,希望他能停下。 “这是在为他守身?你可还记得,在洞房已经与我欢好了?”傅九书笑道,手上劲力又凶狠了不少,惩罚般加大了力道。 “光天化日,你们当腾蛇涯是什么地方!”林外传来一声喝问,从声音辨认,便知是个女子。 傅九书从尤梓馨身上站起,“滚开,没规矩的东西,在此大呼小叫。” 一股异香窜入林内,傅九书挥袖一拂,掩住口鼻,把正在整理衣物的尤梓馨一卷,冲出林外。 他俊眼一扫,落在一个女人的身上。不禁一愣,双手行了一礼,“冷师叔。” 那女人约有三十年纪,一袭粉袍,修长的眉,隐在疏疏的刘海底下,眉间有一抹轻愁,如黛色的远山笼了一层银雾,紧随身后的一个鲜红衣袍女子,望着傅、尤二人,在她如月牙似柳叶一样的细长眉毛下,闪亮着一双大大的眼睛。 “原来是你,不在你世尊坊修炼,跑到我这腾蛇涯......”女人瞟了尤梓馨一眼,拉慢了语速,“做这...下...你是尤梓馨?观音斋唯一的弟子?” 尤梓馨抬眼瞧了一下,既然她姓冷,那必定是掌教冷攸汐了,她扯着自己衣袖,没有言语。 冷攸汐身后的女子轻轻掩嘴一笑,“傅掌教果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呢。在下孟倾城,见过掌教。”她微微欠了半身,眼波流转,笑得灿烂。 尤梓馨见她露骨作态,翻了一下白眼。 冷攸汐看了一眼,脸上平静无波,“苗人生性热情,我这徒儿,没有礼数。傅掌教带着尤师侄到我这山门下林子里,做甚么来?” 傅九书望着面前两女,抱拳道:“内子身中噬魂毒蛊,特来求药。” 孟倾城嘿嘿一笑,“在林子中,不惧虫咬?” 傅九书牵着嘴角邪笑,这孟倾城言语大胆,倒是合了自己脾气,“虫子咬不进心里。” 尤梓馨闻言扁了扁嘴巴。这二人不要脸到了一处,简直就是亲生兄妹。 臭不要脸。 第82章 会上瘾的 这卑鄙小人,仗着自己是世尊掌教,各处都有给他面子的人。 尤梓馨跟在傅九书和孟倾城的身后上蛇涯,偷偷琢磨着怎么脱离他的掌控,既然他来,证明九尘已然受他所制,不知道又受些他什么卑鄙手段折磨,一想到此处,尤梓馨恨不得立即奔赴心上人的身旁。 “孟护坛好会保养。”傅九书边走边赞。 孟倾城听他夸自己,脸上笑意便如一朵艳丽的花,“我日日用珍珠磨粉洗脸,就连我这手,也得用奶水浸泡,傅掌教哪里知道,我每天深受其苦,累得很呢!” 她走路一晃三摆,轻纱红袖手臂在外,带着一股清新淡雅的花香,声音又甜又腻。傅九书点点头,凤眼瞅在她柔软的腰肢上,“确实辛苦。” “你瞅,我的手都白得泡烂了皮。”孟倾城冲他伸出玉手。 “噗!”尤梓馨觉得恶心至极,忍不住咳嗽起来。 傅九书与孟倾城回头瞅她一眼,“不妨事,内子中了那苗俊的毒,身子弱些。” “些许小毒,等上了蛇涯,我给你取药解毒,苗俊的毒,算不得什么。”孟倾城眼如媚丝,伸手抓住了傅九书,他脸上一乐。 狗男女!尤梓馨翻了一眼。 孟倾城轻轻哼了一声,抽回了玉手。这一搭,谁在中毒,她一清二楚。 从面相便知,尤梓馨体内分明是中了慢性毒。而苗俊的蛊毒,在傅九书的身上。 岂料,傅九书一只左手,狠狠捏了她手腕!“我内子身上的毒,就拜托护坛大人了。” 他灵力稍吐,惊得孟倾城花容失色。久闻世尊二圣盛名,修为上不知高出自己多少。 “孟护坛,我与冷师叔自上次天星观一别,已经整整十五年,没踏上这蛇涯了。有您这神医在,一定要带我四下里好好转转,好让我欣赏一下腾蛇涯的景致。” 孟倾城的花容月貌,此时已是一片煞白,傅九书他那两道墨染般的长长的剑眉,像两片大雁的翎羽,斜飞两鬓,一张白净脸庞俊得耀眼,看样子,他不但样貌出众,手段颇为强硬。 “傅掌教说的哪里话,修仙派血穴相通,同气连枝,我听师父常常夸赞,世尊二圣气度非凡,皆是人中龙,今日有求我腾蛇涯,倾城定全力以赴,医治夫人。”孟倾城神色慌乱,见傅九书终于把手松开,这才松了一口大气。 这男人肤凉如蛇,绝对招惹不得。 傅九书浅浅一笑,抱拳施礼,“有劳倾城师妹了,我和内子同行。” 他停下脚步,一只手又按住了尤梓馨,低声说道:“慎言慎行,不然我回去把你正法,送个便宜儿子给九尘。” “呸。”尤梓馨啐了一口,傅九书闪避不及,遂用衣袖擦了擦脸,想起自己做小厮时,口水之物,不知道吃了多少。当下冷哼一声,手上又用了些劲儿,“你在此处,还是我夫人,待到回去,我非要让你尝尝我的洗脚水是何滋味!” 傅九书看着腾蛇涯山门处的两尊巨蛇石像,深呼吸了一口气。 “跟我上腾蛇涯吧,这里环境清幽,厢房里灯火昏黄,红绡帐内,春光旖旎。你我既有夫妻之名,总要有夫妻之实吧。夫人,个中滋味倘若品尝,只怕你沉溺其中。”他眉头一跳,胜似潘安的一张脸,轻蔑的一笑,“会上瘾的......” “噗嗤。”走在前面的孟倾城掩住了嘴巴,想是一句没落下,全落入她的耳朵。 第83章 腾蛇涯上 孟倾城果然信守承诺,领着傅九书和尤梓馨在腾蛇涯转了一圈。冷攸汐却说自己采药困累,回房休息去了。 腾蛇涯上,处处可见参天古树,想是年代已久,枝叶根茂。只怕两三人才能合抱。尤梓馨望着古树,想这腾蛇涯的各殿,原本从寺院演变,有些古树,也就释然。 傅九书却看盘横错杂的枝杈上,有些发亮的蛇粉,皱了眉头。 腾蛇涯没有蛇,只怕也不叫腾蛇涯了。 “掌教和夫人可在偏厅休息,我去配制解药。”孟倾城客客气气的说道,她郑重的施礼,显示对傅九书的尊重。 “走吧。”傅九书捏住尤梓馨的胳膊,嘴角泛起笑意,“此处我曾随师尊住过,厢房雅致气味怡人,睡上一觉,清爽的紧,回房跟我享受去。” 他捏着自己的脉门,若是自己扯动,只消一点内力吞吐,只怕胳膊就要废了,推推搡搡被他挤到厢房里。 傅九书将她一推,转身关了房门。 “你敢碰我!我要你命。”尤梓馨长剑在手,指着他背影说道。 “我曾说过,你脏。我不屑碰你,只不过,如果你不听我话,别怪我不挑拣!我且问你,你身上的剑法,从哪里来的!”傅九书喝问道,他走至窗前,将窗户也关上了。 “我自己的剑法。需要知会你么?” “尤师妹,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傅九书身形转动,不等她反应刺向自己,就轻轻用左手两指,扣了她手腕的脉门。“别以为有仙剑术,便能胜我,我还有无为幻指。” 尤梓馨只觉手腕间酸酸麻麻,寒光剑无力拿捏,咣当一声,落在地上,那麻痒之感,顺着右臂,传至四肢百骸。 “你身上怎么还有毒?”傅九书狐疑道。她身上气息不但紊乱,心脉却时快时慢,分明是中毒的迹象。她身上蛊毒,已经被解药去了才对,怎么还是一副离死不远的样子。 傅九书拨开她手掌,但见掌心发白,与手臂肤色截然不同,“你还吃了什么药物?” 尤梓馨被他灵力捏住脉门猛地一紧,脑袋便晕眩起来,浑身没了气力,靠着傅九书的怀里,坐在床榻。一双迷糊的双眼,瞅见他的右手一片墨绿。细细看去,竟是他的血路。 傅九书......中毒了? 尤梓馨心里一凛,回想那日,苗俊不过抓了她肩膀一把,而傅九书将她拖开,与其对了一掌,这毒,只怕早就在那时种下。 她牵起惨白的嘴唇笑笑,死了才好,这邪仙恶有恶报,早该死了。 傅九书脑海中闪过一路细节,想起故意将赠药之事推给了施恬雅,凤眼一垂,“原来是她......”不过自己身处蛇涯,孟倾城会看着面子,给她解毒,也就放下了思路。 “孟倾城会给你解毒,这点你倒不用担心了。”他瞅着博古架上一只青花小罐,将酸软无力的尤梓馨放在床边,打开小罐一瞧,里面是冒着寒气的冰糖,“你最近火气大,嘴唇都起泡了,冰糖能降火。” 尤梓馨仍是将头使劲歪到一边,就是死,也不要他手中的任何东西。 傅九书强横扳过她的下巴,将冰糖塞入她嘴中,“少给我装模样,让你吃就吃。吃完把你剑术的来历,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你...休想...”尤梓馨口中冰凉沁入心肺,顿觉神智有些清明。 “你不说,也行,让我开包验货。”傅九书又开始动手动脚。 眼前他俊朗的脸越来越近,直到唇上传来冰冰凉凉,尤梓馨才知道又被他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