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云》 三大高手 郑重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些许雷同,那也是实属巧合。 引子 十年前,江湖突然出现了一个名叫浪淘沙的绝世高手,独创内功大浪淘沙,至刚至阳,雄浑无比,出道一年,掌下所折江湖好手无数,被武林树为公敌。其实浪淘沙并非嗜杀之辈,无非是印证武功,他出手之间也总是很好的拿捏分寸。但是大家几十年辛苦创下的赫赫威名,就由于他印证武功的原因,旦夕之间名声扫地,于是江湖一些成名的高手便联合数十位各门各派的好手,在衡山回雁峰将浪淘沙围攻质罪。浪淘沙一时怒起,独斗几十位高手,重伤不敌后,翻身跃下回雁峰。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十年过去。这十年间江湖倒是风平浪静,没有丝毫的纷争,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巨大的风暴即将席卷武林,掀起新一轮的腥风血雨。这十年里,江湖也出现了不少不错的武林新秀,而那些武林前辈们还大多在叱咤风云,于是有好事者便新老共选的制作出黑榜高手名单。虽然名单并没有分出高次,但是大家还是公认为排行前三名的是:李莫敌、明月、韩荒山。据说这三人武功已经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而值得庆幸的是,虽然这三人行事只凭自己喜欢,但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现这三人有什么恶行劣迹。 正文 李莫敌篇 卧牛山。山寨的大厅里灯火通明,一群已经喝得东倒西歪的喽啰还在向他们的大寨主、二寨主频频的敬酒。大寨主喝到兴奋处,猛地把手中的酒碗往地上一摔,大声的吆喝道:“孩儿们,把我们今天抓来得几个小娘子带上来,让咱们乐呵乐呵!”喽啰们轰然喊一声好,你推我挤的拥出门去,不一会带回来几个哭哭啼啼的妇女,虽然都有几分姿色,但都被吓得脸色苍白,一进大厅就紧紧地抱成了一团,连头都不敢抬起。 二寨主一个箭步就窜了过去,很轻佻地用手指挑起一名妇女的脸,刚想说几句调戏的话,却想不到那名妇女倒是节烈得很,伸手就是一巴掌掴到了二寨主的脸上。二寨主勃然大怒,大喊着吩咐手下道:“把这个破娘儿们扒光了吊起来打,妈的,敢打老子,我看是活的不耐烦了!”手下答应了一声,过来不由分说架起了那名妇女就走,妇女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剩下的几个妇女早就哆嗦嗦的乱抖起来,哪里又敢出一声大气? 而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懒洋洋的在门外说道:“本来我也懒得管些闲事,看这个小娘子还有些意思,就耽搁些许时候吧。”声音并不是多大,但不知怎的,这大厅里如此嘈杂,偏偏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寨主变色道:“谁?”话音未落,就见有一个人施施然的走了进来。布衣单衫,两手空空,脸上还挂着一丝坏坏的笑容。---分明像是一个游山玩水的穷酸秀才,全然不知道他一脚迈进的是,专靠打家劫舍为生的卧牛山山寨的大厅。 大寨主使了个眼色,喽啰们抄起手边的家伙就冲了上去。却见那人只是不慌不忙的挥了挥手,冲上去的喽啰们就如同天女散花一样的从空中坠落,也不见他们身上有一些血迹,但最多晃晃脑袋,然后就此寂然不动。 大寨主和二寨主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都看出了彼此的恐惧,因为他们都看不出这人使得是什么武功。还是大寨主有些胆色,鼓起勇气提高声音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那人不慌不忙的答道:“大家都叫我莫敌公子,两位唤我莫敌就是了。”就在说话间,又是十来个喽啰倒下。 原来是这个煞星!大寨主、二寨主发一声喊,不约而同的向窗口窜去。但是就在身体快要碰上窗户的时候,俩人听到有人在耳边轻轻地说道:“人生如此寂寞,就让我助二位早日解脱。” ----这是两位寨主在人间听到的最后的话语。 明月篇 林风正靠在一棵虎皮松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他是一名大盗,不仅盗钱,还盗命,盗女人。林风武功并不高,不过是江湖末三流的角色。但他有两项本领,却能助他数次逃生。一是他的轻功,绝对可以排名到武林前十名以里;二就是他能嗅到危险的味道,一种类乎野兽求生的本领。 这次他依然觉察到危险正张牙舞爪的靠近,但他却没有了半分力气。他已经不吃不喝狂奔了三天三夜,但是他还是没有摆脱身后的威胁。 林风绝望的望着黝黑的松树林,凄厉的喊道:“出来,让老子看看你是何方神圣!”就听得树林里有人应道:“林兄轻功实在是高妙,逃跑技术也是一流。若非我和人定了赌约,好几次我就要放弃了。只可惜今夜无月,林兄自然可以躲过今晚,明日我再来取你的性命。”语气无比的轻松,似乎拿走林风的性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林风心中登时明白。这世间可以在瞬间取走他的性命的人,可说是数不胜数,但是只在朗朗明月下杀人的却只有一位:那就是黑榜高手之一的明月大侠。一念至此,林风也不由得长叹一声。 就听得林里的明月先生幽幽的说道:“林先生大可不必烦恼,若非你将洛阳王举人全家上下四十余口杀个精光,又怎会惊动我,我又怎会千里不舍的将林先生追踪?我这里有上等美酒,你要不要先饮上几口?” 林风闻言哈哈一笑,双目紧睁向树林里大声的喝道:“黑榜高手,多响当当的名声,可笑却诸多讲究。哪像我想杀就杀,想砍就砍?洛阳那姓王的臭秀才一家,被我砍的满地人头乱滚,那多爽快!老子酒也不喝你的,告辞!”说完,林风举起右掌,用尽气力的照着自己的天灵盖一掌拍下。 树林里一条身影鬼魅一样的突起,瞬息之间就站在林风的身体前,他先伸出手在林风的身上探了探,又从自己身上摸出一个晶莹剔透的酒壶,举起来仰脖美美地喝上了一口,才又自言自语道:“生有何欢?死有何苦?早登极乐,善哉善哉。”说完,身体一晃,又像鬼魅一样的消失。 寂静的松林,黝黑的天地,一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地上凭空多了一具林风的死尸。 韩荒山篇 奔跑中的冯梦虎突然使了个千斤坠,顿在地上。刚才他还在一边跑,一边得意。他有理由得意,这世界上无论是谁刚从戒备森严的沧州大牢里逃出来,都会得意。要不是估计到身后还有可能有追兵,他真想大声喊那么几嗓子。 但是此时前面有人挡住了他的去路。确切的说是一个在灯下看书的人挡住了他的去路。这事让人看起来有些诡异,所以冯梦虎也哆哆嗦嗦的问道:“大半夜的你你你看什么书?” 就见那人从书里抬起头来冲着冯梦虎嘻嘻一笑,反问道:“怎么你不看书的吗?” 原来是一个模样清秀的书生,冯梦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大声的喝道:“老子什么书都不看,快给老子让开,否则,一刀砍下你的狗头!” 说完,冯梦虎更不停留,运起轻功就打算从书生的头上越过去。 堪堪到达书生的上空时,冯梦虎听到书生叹了一口气,悠悠的说道:“原来冯兄从不看书,难怪双手沾满了血腥。我这次若是放冯兄过去,这世间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死于冯兄刀下。” 冯梦虎心中大骇,低头向书生望过去,又哪里望得见书生的身影!冯梦虎感觉不妙,但他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太行巨盗,急切之间伸掌就冲地上虚拍一掌,身体不可思议的横移了尺余,硬生生的躲过了书生的蓄力一击。 书生喝一声彩,脚下却不停留,揉身扑进,左手书,右手灯,使一招双龙探海,书灯一并向冯梦虎击去。 冯梦虎不知书和灯里面有什么诡异,不敢硬接,身子在原地滴溜 溜打转,打算让过此招。书生一沾即走,却收势不住,向前扑出。 冯梦虎大喝一声:“是朝廷官府,还是如来佛祖?竟来管我冯梦虎的闲事,报上名来!” 书生奔出丈余,方才站定,扭过头来仍是嘻嘻一笑道:“我爱看书,也爱喝酒,也爱骑马,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我是谁。” 冯梦虎心如电转,恍然大悟道:“你是韩荒山!黑榜高手!但是你不是一直在草原上出没吗?你的笔呢?”一边说,冯梦虎的身子却一边慢慢的萎缩,声音也越来越小,终于轰然一声倒在地上。------令官府束手无策的太行独行巨盗就此魂归地府。 韩荒山站直了身子,随便的抖了抖,书和灯便消失不见,然后才悠悠的说道:“天下间,还有谁值得我出笔呢?” 桃园小镇 早春三月,桃李争芳。就在一大片粉红艳丽的桃花掩映下,玉带一样的龙隐沟河潺潺流淌,将一座安静的小镇温柔的拥在怀中。衡山就在右侧默默矗立,祝融峰高耸入云,山风荡过,玉石一样的绿色好像就要从山上流淌下来。 镇名桃园,原本不过是猎户们交易毛皮的市场,因为它交通便利,水路两通,竟渐渐地繁衍成镇,店铺日渐增多,如今已是一片繁华景象。至于小镇的名字,却没有人讲得出来历,大约是某个秀才一时福至心灵脱口成名吧。 从镇东入镇,路北依河而建一排瓦房,大大的院子,都用栅栏圈起来,可以望见散放着一些马匹,都是高大神骏无比。大门建在瓦房中间,只不过是用粗细不一的木头东拼西凑而成,招牌上的字却颇有气象,李家马场四个金字,行中带草,端的是龙飞凤舞。 今天是李家马场不比寻常的日子,被下人们戏称为“枕头”的主人李无忧,决定在今天把马场交给他的女儿李函香打理,还邀请了若干有关联的人来观礼,也是和大家打个招呼,为女儿争一个见面之情。 李无忧妻子早亡,只有这一个女儿还总不在身边,有人问起,李无忧也并不以实情相告,只说是出去串亲戚。但是有耳目聪敏的探听的明白,这个刚刚回到父亲身边、准备接管马场的小女子并不简单,听说有一身不俗的技艺,着实厉害。但是究竟厉害到何种程度,却无人知晓。 马场今天可说是兴师动众,不仅搬来了本镇最大的酒楼太白居的全班人马,还邀请了可心茶楼的老板娘许可心来一现绝艺。可以亲眼目睹有红袖分香、妙手分江美誉的可心姑娘的分茶绝艺,所以马场门口早早的就挤满了人。 此举倒是出乎李函香所料,但是她也浑不在意,只是吩咐了伙计聆风一声,叮嘱他小心从事,不要被有的人趁乱钻了空子。这些年李家马场树大招风,多多少少也树了几个仇家。 聆风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也姓李,桃园镇土生土长,从小就为马场工作,是马场里极为可靠的人。所以李函香从不把他当下人看,只是要他唤她香香姐姐。 此时日渐长高,客人已经陆续到来,李函香打起精神,和父亲站在大门口迎接客人。李函香一身绿衫,风姿绰约,谈吐之间不卑不亢,极见风雅,李无忧心中暗许,稍去几分担心。李家马场并不只做贩卖马匹的生意,还包揽着以衡山为中心的方圆百里之内的客人以及非贵重货物的输运,所以,这条条道上的朋友,那是一个也不能得罪。就是这次权力交接仪式,客人方面李无忧也是费尽了心思,生怕漏掉某个人物,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由于人员众多,李家马场就在院子里临时搭建了东西两座凉棚来招待客人,并没有划分男宾女客,混杂在一起。反正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也没有太多讲究。 此时客人们已经陆续到齐,纷纷落座。主座只有四个座位,分别是李家父女、福严寺的一针长老和南岳庙观的掌教松韵道长,这一佛一道由于德高望重,隐隐已经是衡山附近的武林领袖,所以李无忧把二人的座位安排在主座,也是相信大家绝对不会有异议。东西两侧的座位并无主次之分,但是丐帮衡阳分帮的分帮主马三德和湘帮帮主吴潇湘还是坐在了首要的位子,提醒着人们丐帮和湘帮还是衡阳乃至桃园镇最大的两股势力。底下自然是各地英雄豪杰,形态各异,也都是一跺脚四处乱颤的角色。 李函香打量了一下四周,向身后的一名伙计低声吩咐了一句,那名伙计领命而去,不一会一间房门悄然打开,几名丫鬟众星捧月似地拥出一个人。一个穿着简简单单的女子,不施丝毫颜色,袅袅婷婷的走到席位中间,蹲下身去,向在座英雄团团施礼。 不知是谁喊一声:“可心姑娘!”,大门口一阵聒噪,人群拼命地涌了进来,大家都踮起脚尖争着瞧这个人称绝色的女子。李家马场的伙计们无计可施,索性也不再驱赶,也挤在人群里随众人观看。聆风个子稍矮,远远地搬了把凳子立了上去。 早有下人支起风炉,放好水壶,注入清水,加好干柴点燃。可心轻挽罗衫,露出欺霜赛雪也似的一双皓臂,手执一柄银勺,在锅前静静站立,只等水开。身后下人们则忙着抬来一张长桌子,将客人用的兔毫盏一一取来摆好,加入茶叶,乳膏。客人们唯恐看不真切,也都纷纷离座趋前。 少顷水开,可心蓦然身动,闪电般的提起壶来,转身面向长桌。 此时马场里寂静非常,人人都屏住呼吸,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唯恐错失这天下难得一见的奇景。就见可心深吸了一口长气,素手轻抬,一股涓细的水流已经注入第一杯兔毫盏中。如云如雾,如山如水,分明是一幅绝妙的丹青,随着水流的注入缓缓流动着。大家异口同声的喊一声好,但是好字刚一出口,又都戛然而止。因为第二杯景象又与第一杯迥然不同,万头攒动,翻滚奔腾,俨然是汹涌潮来之象。但是没等大家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第三杯高山白雪又皑皑而来,第四杯花落缤纷又至。于是一杯与一杯大相径庭,一杯比一杯气象更显不凡,到最后,竟幻化出百兽之象,或鹰,或虎,或龙,或凤,都形象逼真,栩栩如生,众人只看了个目瞪口呆,谁还能想起来把那个好字喊完? 等到众人从迷幻中清醒,就见可心姑娘已经在李函香陪同下走远,大家震天动地的喊一声好,可心回过头来嫣然一笑,只笑得花也失色,月也无光,众人又瞧了一个惊心动魄,客人这才嗟叹着陆续走回座位,围观的闲人这才向门口散去。 等到大家坐好,环视了一遍在场的客人,李无忧清了清嗓门,刚想说几句开场话,忽听得大门口一阵嘈杂。李无忧皱了皱眉扭过头,就看见伙计聆风正在和一个人纠缠。似乎是那人想进来,而聆风不让,俩人你推我挤的不知怎么那人就滚了进来,堪堪在席位中间停住,聆风跟着跑了进来,却又不知如处理,搓着手满脸通红的望向李家父女。 李无忧摆了摆手,示意聆风退下,才和颜悦色的对地上那人问道:“今天我们马场有事,并不接收生意,不知朋友到此有何贵干?” 地上那人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坐好,也不站起来,含混不清的答道:“我只来喝酒,我去了太白居,并无开张,这才得知李家马场办喜事,只好前来讨杯酒喝。反正不给我酒喝我便不走,随你怎地。” 原来是个醉汉!那人说话之时,李无忧也仔细地把来人打量了一番。发现他虽然衣衫污浊不堪,面上却是英气勃勃,生的极是英俊,只不过想是太过于贪恋杯中之物,所以才会赖在地上,却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李无忧刚想发话叫人来把他拉走,却听得有人开口说道:“今天怎么也算是我们家的喜事,这位朋友既然来了,别的我们李家马场不敢夸口,这酒却是管够,来,给这位朋友看座。”却是送可心回转的李函香突发此言。 那人一听欢喜非常,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却不说声谢谢,径自走向下人们为他准备的座位,不等有人招呼,抓过酒壶就自斟自饮起来。李函香微微一笑,也不说什么,重新坐好。 李无忧自然不会反对女儿的决定,轻咳了几声,说了几句客套话,无非是多多仰仗感谢光临之类的言语,然后举杯邀饮,敬在座的每位客人。 一杯既饮,李无忧重新满上,端起酒杯,刚想为众人介绍小女,就听得有人阴测测的说道:“既然李场主有归隐之意,我看令爱大约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这马场就卖给敝帮吧,要什么条件枕场主尽管开口,我们一概应承。”(未完待续) 李氏函香 李无忧循声望过去,却是排帮帮主雷大海,推席离座,走到中间沉气开声。李无忧目光从马三德、潇湘转来转去,马三德低下头去,潇湘仍是神色自若的饮酒,李无忧心中有数,不禁心中嘿嘿冷笑几声。一针长老和松韵道长想说几句公道话,都被李无忧摆手制止,席间诸位英雄也有人想出面指责雷大海未免太为过分,却也被别人好心的制止。别人无须说些什么,只是右手指了指雷大海走过的地面。青石砖上,清清楚楚的留下了一行脚印,无深无浅,整整齐齐,此手已足以镇住多事人的嘴。 雷大海眼见无人出声,心中也是得意之极,双目紧紧的锁定李无忧,开口问道:“怎么样,李场主,你意下如何?”话音未落,就见李函香长身而起,拱手作揖,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我们李家马场和排帮多多少少有些生意上的冲突,他日侄女必定备一封大礼奉上。李家马场是我们祖辈留下的基业,李家虽然没有能人,但我也知道违背祖业是为不孝,所以,我们断断不能将李家马场拱手送人。雷叔叔还请收回成命。”说完,李函香低头垂眉,更不看上雷大海一眼。 雷大海咬了咬牙,狠声说道:“我要是定不收回,你又待如何?” “那就让你知道厉害,李家马场又岂是好相与之辈?”李函香不等话音落下,突然发难,身形飘动间,纤手摆动,尚未撤走的风炉上的水壶里猛然射出一股水箭,击向雷大海。 雷大海吓了一跳,想不到李函香说动手就动手,急切之间想不出对敌之策,身形旋转,长衫在手,用力舞动,想挡住水箭。他原想不过是一片散水,当水箭及身的时候,才惊惧的发现水已成冰,而离他数丈之遥的李函香就像是手执冰枪向他进攻。但是当他想通此理,也已经悔之晚矣。就在错愕之间,冰枪晃动,衣衫化为齑粉,纷纷扬扬,雷大海天突、璇玑两处穴道被制,咚的一声倒在当场。李函香素手轻扬,冰枪烟消云散,只见无数个晶莹的水珠从天而降,在太阳的照射下,色彩瑰丽,如梦如幻,李函香收功俏立,衣衫无风自动,飘飘如凌世仙子,众人都瞧了个如醉如痴。 李函香拍拍手,早有下人过来,抬起雷大海就扔了出去,排帮素日臭名昭著,是以在座群雄亲眼目睹雷大海被扔了出去,竟然无一人搭腔。李函香走回座位重新坐下,再次举杯敬酒,神色自若,就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座中英雄俱都动容。湘帮帮主潇湘第一个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地举杯敬道:“侄女好俊的功夫!李家马场他日定会在侄女手里发扬光大!” 李函香练个谢谢也没有,只是站起身子还礼:“好说好说,还要潇湘叔多多扶持。”群雄见状也纷纷站起身来敬酒,函香依然神情冷漠,一一应承,诸位英雄只道她性格如此,不好张扬,心中均生出此女非同寻常,不可轻易与之为敌之念,却不知道李函香此时心中正瞬息万变,精神牢牢的锁住了两个人。 一个正是醉后闯席的醉汉。李函香对雷大海出手之际,早就将全席人的反应尽收入心底。三千世界,察微辨轻,本就是李函香所学神功的玄妙之处。一针、松韵的欣慰,马三德、潇湘的惊讶,举座群雄的或震惊或迷惑或奇怪或关注,李函香无不了然于胸。但这个醉汉却始终不为所动,仍是据案大嚼,自斟自饮,别人只道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酒鬼,李函香却知道这个醉汉绝不简单。自从入席以来,醉汉的右耳就一直不停颤动,李函香可以毫不犹豫的断定,这个醉汉必定练有天视地听之术,造诣和自己只怕会不相上下。 另一个则藏匿在马场里最浓密的榕树上。青天白日里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藏于树上,又能令席中众位英雄不察,李函香自忖自己恐怕也没有如此功夫。若不是自己向雷大海出手,那人脱口而出“柔水神功”四字,李函香决不会察觉树上还会有人。此人能一口道出自己的武功来历,自非等闲,但单凭其鬼鬼祟祟的行踪,李函香早就把他列为头号敌人。 李函香心中焦虑,神色却一切如常。一面与在座群雄把酒言欢,桌底下却悄悄伸出一只纤手,向父亲以及一针长老、松韵道长打出一连串的手势。一针长老和松韵道长得李家马场资助无数,两人又是德高望重,李函香还是极相信二人的。李无忧、一针、松韵饶是已经成精的老江湖,得知强敌环伺,也是心头凛凛,李无忧更是心中焦虑,低头默默的沉思片刻,也向女儿打出一串手势。 此时酒席上群雄正推杯换盏,喝的不亦说乎。李无忧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说道:“来来来,待我为我的女儿引见诸位英雄好汉。”说完,端着酒杯离开座位,李函香也端起酒杯紧紧跟随。有意无意之间,李无忧脚下快了几分,李函香慢了几分,父女俩一左一右悄悄地向有人藏匿的大树靠近。 就在此时,榕树上那人突然开口大笑:“哈哈,想不到李无忧居然有如此出色的一个女儿,这次就饶你狗命,大爷去也!”话音未落,榕树上窜起一人,向栅栏处飞去。 “来人休走!”李函香见来人识破她们父女的企图,一声娇喝,身体平地里拔空,快如闪电,一条系着一个闪闪发亮的金球的紫绫,就在身体腾空的那一刹那出手,金球滴溜溜转动,将那人的背心大穴完全罩住。 嗖嗖几声,从席上也窜起来几条身影,向那人扑去。分别是一针长老、松韵道长、李无忧和那个不明来历的醉汉。这一下便足以试出各人功底,醉汉离的最远,却后发先至,一针,松韵紧跟其后,不相伯仲,并驾齐驱,只有李无忧离得最近,却被三人落在后面。等他赶到栅栏处的时候,女儿李函香已经把那人逼回地面,醉汉一掌快似一掌的和枕函香一起向那人猛攻,精神抖擞,有哪里有半分醉酒的样子?一针和松韵插不上手,也落回地面远远地观敌料阵。 却是一名猥琐的汉子。李无忧注视良久,猛然想起,大喝道:“你是关东一狼!留下他!否则必有祸害!”关东一狼嘿嘿一笑,手中只顾拆招接招,却不接言,突然跃起,竟不顾背心要害,冲大门扑去。噗的一声,李函香一掌击个正着,关东一狼鲜血狂喷,但只是稍一停顿,脚下更不停留,并随手扯过一人,一掌击在那人的胸口,那人便直直的往后飞去,正好扑入随后赶来的醉汉的怀中。李函香离得最近,一眼认出被击中那人正是聆风,急呼一声。聆风脸上竟然结出一层冰雪,一动不动,对李函香的呼喊毫无反应。 俩人受聆风所阻,竟不能击杀关东一狼,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从视野里消失。李无忧、一针、松韵也跟了过来。李无忧刚想对醉汉道谢,却见醉汉突然飘身而起,也不放下聆风,只是风中传来一阵话语:“多谢李家美酒,我必有所报!”旋即无影无踪。经此一乱,群雄也无心饮酒,走过来,一个个拱手告辞而去。 是夜,李函香屋内,李无忧正忧心冲冲的为女儿讲述关东一狼的来历。关东一狼原有兄弟三人,号关东三狼,端的是无恶不作,丧尽天良。李无忧行走江湖,偶遇三人正为非作歹,遂拔刀与之相拼。一场激战,力杀兄弟二人,却独独跑了这一个。一晃十年过去,也不知这厮从哪里学得一身歹毒的武功,竟然偷偷的潜入李家马场,想伺机寻仇。 “唉,”长长的叹了口气,李无忧边踱边说道,“雷大海一向庇护在湘帮羽下,今天寻事只怕也是受了潇湘的首肯。马三德一向与我交情不恶,这次也毫无反应,再加上这个关东一狼,李家真的是进入了多事之秋啊!”顿了一顿,李无忧又接着说道:“那个醉汉武功高超,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他到底想把聆风带到哪里?聆风生命有没有危险?” 李函香没有立刻回答父亲的话,而是步履轻轻的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紧闭的窗户,目视星空良久,这 才缓缓说道:“醉汉绝对不是我们家的敌人,我敢断定。” 李无忧闻言稍稍舒展了一下眉头,又问道:“好像你已经知道了他是谁?” 李函香微笑不语,只是继续望向天空。天空中此时高高的悬挂一轮明月,大如玉盘,明亮清晰。-----今日正是农历十五。 祝融峰上 祝融峰上 -----衡山号称有七十二峰,以祝融﹑紫盖﹑芙蓉﹑石廪﹑天柱五峰为著,祝融又为之冠,传闻这里曾是火神祝融游息之地。唐代文学家韩愈有诗云:“祝融万丈拔地起”,一语道出了祝融峰的雄伟,峻拔。有不到祝融,非到衡山之说。 此时月出东岭,祝融峰上正悄悄的站立着一名白衣汉子负手望月。身后的一方青石上,一个少年男子不知死活的躺在上面。月光清晰到纤毫可见,一株树,一株花都叶叶清晰,默默静立的青石连裂缝都能看个清清楚楚。 一立良久,白衣人伸手入怀,摸出酒壶,仰脖就是一阵痛饮,口中还大声地喊道:“痛快呀,痛快!”然后揣好酒壶,复摸出一支长笛,以笛当剑,大声朗读着陆机的咏南岳诗,就在月光下翩然起舞。 南衡维岳,峻极昊苍。 瞻彼江湘,惟水泱泱。 清和有合,俊乂以藏。 天保定尔,茂以琼光。 景秀蒙汜,颖逸扶桑。 我之怀矣,休音峻扬。 白衣人越舞越快,快到已经看不出身形,声音也越来越急,越来越激昂,到最后高亢的直欲冲上凌霄,却惊起一群宿鸟,扑啦啦漫无目的飞散。等到一首大气磅礴的诗堪堪念完,白衣人的剑舞也刚好结束。收起玉笛,白衣人哈哈大笑,摸出酒壶,又是一阵痛饮,仍默立望月,似乎头顶这一轮明月是他在这人世间最为牵挂的东西,片刻也舍不得放弃对它的注视。就在此时,青石上的年轻人发出了一声呻吟。 “老弟,你醒啦?”白衣人头也不回的问道。 年轻人正是李家马场的聆风。从浑浑噩噩中醒来,他脑筋还不是十分清楚。但是他还是很快就认出了自己此时身在的所地是祝融峰。他本是本地人士,这祝融峰没有来过千次百次,也有个几十趟了,对眼前的景色那真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他还知道自己身下的青石有一个石孔,终年散发着用手触摸只觉炙热难当的热气。他只是不知道,怎么现在自己身体躺在上面,却又丝毫感觉不到炙热? 昏迷前的情景他也想起来七七八八,记得自己被那个人随手一抓就腾空而起,然后就中了一掌失去了知觉。聆风自幼生的聪明伶俐,精通书画----否则他也不会深得李家父女喜爱了。他情知是眼前这个白衣人救了自己的性命,当下就要爬起来,叩头拜谢救命之恩。哪知身子刚一挣扎,远在数步之遥的白衣人一晃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伸手轻轻按住了他,说道:“小兄弟不要动,我本不是世间寻常男子,又怎会重视这等俗礼?倒是小兄弟醒来速度之快,实在是出乎我的预料,小兄弟一定有过什么奇遇,或是服食过什么非同寻常的东西,方能如此。这个到要请教。” 聆风这次看得真切,眼前这个男子生的目朗眉清,竟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不由得一呆,这才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我自幼父母双亡,从小便在李家马场里工作,哪里有什么奇遇?倒是几年前抓鱼玩耍,抓得一条巨鲶,做来吃了,发现鱼腹里有一个红色的珠子,奇香无比,诱人口涎,所以当时就不管不顾的吃了。” 白衣人点点头,说道:“这就是了。想那个珠子一定是至阳之物,才可以帮小兄弟躲过此劫。否则,即便有此三味真火,小兄弟性命那也是堪忧。”说到此,白衣人用手指了指聆风身下的青石,又说道:“小兄弟福缘深厚,他日前程不可限量。” 聆风这才得知身下终年喷放热气的石孔,竟然又是什么三味真火,耳中又听得白衣人夸奖自己,连忙拼命地摆摆手道:“我不过是一名下人罢了,谈什么前程不前程?我叫聆风,还没请教恩人的名字?” 白衣人动了动嘴,刚想说什么,就听得峰上有人接过话头说道:“他叫明月,黑榜十大高手之一,生平喜爱两件物事,一为明月一为酒,成名武器乃是一把玉笛,不知我说的对也不对,明月大侠?”随着话音刚落,石阶上缓缓走来一名黄衣女子,两手空空,唇间浅笑,明眸皓齿,楚楚动人。 明月哈哈一笑,缩回了摸着怀中玉笛得手,复正色道:“不错正是鄙人,不敢请教姑娘芳名。” 那姑娘也不走近,在离明月两丈左右的距离站定,仍是一笑道:“小女子姓黄,名轻语,名不见经传,明月大侠应该不会听说过吧?” 明月微微一凛,开口说道:“柔水门下,静水神尼座下四大弟子,吾已得见其三矣,但不知号称已得神尼真传的田雪儿姑娘生的是何等风华绝代?” 黄轻语眉毛一挑,已然明白,欠身问道:“不知明月大侠又如何得知,可心师姐也是出自柔水门下?” 明月闻言反问道:“这倒要请教轻语姑娘了,请问这世间还有何种武功能与柔水神功一样,可以将分茶之艺运用得如此直入化境?” 细轻语一阵娇笑,直笑得花枝乱颤,好久才颔首道:“明月兄好聪明!难怪李师姐临来时再三叮嘱我,万万不可对明月大侠乱用心机,原来如此。那小女子就直说来意吧,是李函香师姐托我来看望这个叫聆风的小子。师姐说,明月兄绝不会错过祝融峰赏月这一人间美景的,事实上正如师姐所料。但不知他现在身体怎样?师姐还说,他日她一定要当面拜谢明月大侠。” 聆风插不上嘴,但还是清清楚楚的听明了这个叫黄轻语的黄衣女子,是香香姐派来寻找自己的,心中一暖,眼泪就扑簌扑簌的落下来。 明月点了点头,回道:“聆风兄弟福缘深厚,明月也没出什么大力。李家马场果真是重情重义,对一名下人也如此关心,”说到此,明月突然色变,声音转为急促地向细轻语问道:“但不知黄姑娘这次来了几个同门?” 黄轻语闻言稍稍一愣回答道:“只我一人啊,明月兄何有此问?” 明月懊恼的拍了一下头,说道:“这都怪我误事!连李函香都想到我会上祝融峰,别人有怎会想不到?!”说完,明月来来回回的走了几趟,像是下了一个重大决定的用力的挥了挥右手,对黄轻语说道:“黄姑娘,明月有一事相求。” 黄轻语心中暗暗说道:你不知我二师姐智计无双,反倒说得如此轻松。但是见明月说得郑重,思忖了一下,也点点头说:“明月兄请讲。” 明月闻言大喜,说道:“我在河北阴差阳错之间,得了金人一件物事,金国高手尽出,搜寻于我。想是一件关系重大的东西,但我当时并不知晓,还仗着有几分功夫,不藏不躲,刚开始还斩杀了几个金狗,但是终于碰上了对方极为厉害的人物,饶是我见机逃走,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否则我又怎会令白日的关东一狼逃脱?于是我这才知道我得的这件东西对金人来说极为重要,所以我才逃到了南方。想不到敌人竟不顾深入中原,你看!” 黄轻语早从李函香那里听说了白日的光景。李函香之说这明月武功和她不相上下,哪里知道明月竟是有伤在身?看来这黑榜高手果真是不容小觑啊。心中想着,黄轻语脚下也紧走几步,站在明月身边。顺着明月的手指望下去,就见十几条身影正向祝融峰上飞跃而来。轻语一望来人轻功身法就知对方武功都数上乘,绝不是明月和自己所能抵挡的,更何况此间还有一个丝毫武功也不会的聆风,黄轻语想到此处,叹了口气,问道:“明月兄之意呢?” 明月心知细黄轻语已然明白敌我之力量悬殊,赞许的点了一头,说道:“此时敌人依然逼近山峰,倘若你我二人从另一侧一并下山,月明如白昼,少顷就会被敌人发现。所以还请姑娘带了这件物事和这位小兄弟下山,就让明月与敌一斗,掩护姑娘下山。倘若明月此战不幸战死,还请姑娘为明月扬 名。明月一生杀人无数,但都是恶人凶人。今天正是月圆之夜,就让我多杀几个金狗,以报金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之仇!”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蓝布包,递与黄轻语。黄轻语也不推辞,伸手接过,却看也不看的又低头塞入聆风的怀里,抬头对明月说道:“明月兄既然坦诚相告,轻语自也不会隐瞒。金人犯我边境,生灵涂炭,国人哪一个不愤慨?此次我们四姐妹已经全然出山,为的就是帮助河北、山东的义军做一番事情。明月兄淡视生死,黄轻语也不是寻常女子。轻语这就下山,寻一处妥当所在安置这位小兄弟,再回来与明月兄同杀金狗!”说完,黄轻语不等明月说话,纤手伸出,早把聆风抄起,飞快的置之身后,更不向明月望上一眼。 聆风只觉一阵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也有一身的功夫,也像救命恩人明月一样的奋勇杀敌。如此才是响当当的人物!才是了不起的英雄!情知此时一别,极有可能就是永别,一时间,聆风热泪盈眶,情真意切的叫了一声:大哥。 明月其实对聆风也很有好感。这个少年一望便可得知这是个血性男儿,这一声大哥也叫的自己心头一暖。当下即对聆风说道:“我明月也是孤苦一人,也好,明月今天就认了你这个弟弟!弟弟你身中寒冰毒掌,又得巨鲶内丹、三味真火中和,龙虎既济,经脉已经迥异他人,他日学起武功来必事半功倍。这是我毕生的心血,我没有传人,希望弟弟将来能将我的武功发扬光大。”一边说,明月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聆风。聆风刚想说什么,明月又开口说道:“弟弟身上的物事可说是十分重要,可惜我才疏学浅,不能参详出里面的秘奥。但是无论如何不可使之落在金人的手里。” 聆风拍拍胸膛,神情激昂的说道:“大哥尽管放心,只要有我聆风一口气在,即保的此物平安。” 明月点了点头,刚想再对聆风说些什么,黄轻语突然出声道:“还有完没完?大男人家的,比我们女人还麻烦!” 明月哈哈一笑,说道:“是极是极,想不到我明月也有如此婆婆妈妈的时候。”当下退在一旁,再不言语。黄轻语向明月脸上望去,只觉得明月面沉如水,再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于是再不犹豫,向上托了托聆风的身子,飞身下山。 聆风此刻身体软软,只能任由人摆布,只能在黄轻语的背上目视着明月的身影越来越远,心中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忧伤。但他心智又迥异他人,知道此时流泪必定会被此时背自己下山的女子轻视,所以咬紧了钢牙,只是要让自己不会痛哭失声。他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就对自己这位新认的大哥如此亲近,就觉得无比的自豪与荣耀,尽管明月连头也不转过来,更不向二人望向一眼。 明月此时只觉得豪气顿生。新认的这位兄弟已经让他再无后顾之忧,萍水相逢的黄轻语少顷就会折转来和自己并肩作战,更想不到的是黄轻语一个弱小女子也能有如此豪情。当下入怀摸出玉笛,放在唇边,一首慷慨激昂的战曲已然飞了出去,在寂静的夜空里越发显得激扬振奋。就听得峰下传来人语:“峰上可是明月大侠?鬼师门下剑宗宗主断无意携门下弟子前来拜访!” 明月闻言,将玉笛移开唇齿,哈哈大笑,向峰下喝道:“正是你家明月爷爷,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妖魔外道敢来中原撒野,我定会叫尔等有来无回!” 此时月已西移,山风袭来,明月横笛当风而立,衣衫随风猎猎飘动,端的是洁白如雪。 李家巨变 聆风软软的伏在细轻语的身上,任由黄轻语高低跳跃的下山。 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女子,口鼻间呼吸的是类似芝兰的香气,触目所见的是黄轻语白皙的脖颈,间或黄轻语滑如绸缎的黑发,还时不时的拂到他的脸颊之上,这让他倍感忸怩。想努力地挪动头部,但浑身骨软如棉,又哪里能够?好不容易下得祝融峰,聆风忽然想起此地有一山洞,是儿时曾经来这里玩耍过的,看看黄轻语已经转到别的途径,聆风赶紧开口说道:“轻语姐姐,右边小路直上,有一山洞,甚是隐蔽,可以藏身。”黄轻语知道他是此地土生土长,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可说是熟悉之极,当下也不分辨,纤腰微微一扭,就按照聆风的指示折了回来。 果然甚是隐蔽。洞口在一块巨石之下,又从山顶垂下来若干山藤遮住,若非离近,从远处还真不能轻易发现。洞内倒是宽敞,还有一潭清澈的潭水,依稀可以见到潭边有一方平整的大石。 黄轻语走过去,把聆风放好,转过身来,目视着聆风说道:“明月托付与你的物事可说是十分重要,否则他也不会出此下策,单身拒敌。虽说是为了救护你的缘故,但我猜想他求死奋战,也是为了断了敌人的线索。你一定要小心看护,实在不行,就找一处所在藏起来。反正你小心行事吧,我去了。”说完,黄轻语扭身就往外走,就听得身后扑通一声有人跪倒,黄轻语吃了一惊,刚回转头来,就听得跪在地上的聆风问道:“轻语姐姐此去一定是祝融峰了?”黄轻语点了点头,伸手去搀扶聆风,却被聆风侧头避开,只得站直身子,口中淡淡的说道:“柔水门下虽说都是女子,却没有一个贪生怕死之辈。我素来仇视侵我河山的金国强盗,总想有朝一日能上阵杀敌。今日受师姐所托前来寻你,正好遇上他们自己送上门来,我黄轻语又怎会轻易放过?况且,明月把他们说得如何厉害,更让我升起了一战之心。祝融峰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回去的。”聆风听完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了,我这个头就替我新认的大哥叩谢姐姐。我看大哥不是那种能言善辩之辈,姐姐这番回去,他就是万般感激,多半也不会向姐姐说一个谢字,是以我先向姐姐谢过,谢谢姐姐的援手之恩。”黄轻语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谁又稀罕他说个谢字了?你们男人真是奇怪,你和他不过是昨日才刚刚见到,居然就情同兄弟,一个如此牵挂,另一个更是临死重托,真搞不懂。”说完,黄轻语再不复多言,飞身出洞。 聆风眼见黄轻语去得远了,这才挣扎着想站起身来,哪知道他刚才这一跪已经用尽了自己的气力,此刻身体再不由自己支撑,他奋力的一起,脚下一阵酸麻无力,竟然向后摔倒,一头栽进了潭水!还幸亏潭水不深,没有性命之忧。但他重伤初愈,全身无力,费尽百般周折、若干功夫才回到岸上,一头便倒在大石上,再不想挪动分毫。 如此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聆风忽然想起一事,猛然伸进怀里摸索,旋即抓出来明月送给他的那本小册子和那个包着所谓神奇物事的蓝布包。聆风先打开蓝布包审视,发现里面不过是一块半黑半白其貌不扬的石头。大哥拼死护卫的就是这么一块东西?聆风百思不得其解,但还小心翼翼的包好,重新放到怀里藏起来。等到打开明月送给他的小册子,聆风不禁暗叫一声糟糕!就见里面已经模糊一片,有哪里能看得出一字一句?想是明月近日才写成此册,字迹尚未全干之故。聆风想通此理,更是悲从中来,于是放声大哭。想大哥如此信任,临危重托给自己毕生的心血,哪知自己刚刚离开大哥不久,就让自己一个错失损毁,倘若大哥真的已经身赴九泉,自己怎么对得起这位义薄云天的大哥?聆风愈想愈后悔,猛然伸出手掌,狠狠的冲着自己的脸颊抽了一巴掌。 哭了很久,聆风不相信的一页一页翻起了小册子,仔细的寻找。一直翻到最后,真的让他找到了清清楚楚的一页。聆风欢呼一声,趴下去费劲的辨认上面的字迹,才看出上面分别是三招掌法。一式“月华如水”,一式斗转星移,一式犀牛望月。聆风知道这极有可能就是大哥最后的留传,当下再不错眼珠,死死盯住了这残存的一页,一遍一遍的默念上面的文字,直到连一个字也无差池,这才罢手。 于是聆风就留在洞中,每日只吃些洞中的野菜,喝些潭水。起初他还希望明月大哥和轻语姐姐会杀尽敌人,来山洞找他。但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聆风的希望也一点一点的落空。如此过了几日,聆风觉得自己身体已经复原,就试探着走出山洞,明知道会空跑一趟,他还是爬上了祝融峰。但见峰上风光如旧,山花盛开,烟云缭绕,但哪里有美丽的黄轻语的身影?更不要说白衣如雪的明月了。聆风一阵惆怅,峰上跪倒,咣咣仨头,算是遥拜了二人,这才慢慢的寻路下山。 随着山路的慢慢平坦,一座庄严地古寺出现在了聆风的视野。聆风知道那是福严寺,寺中的长老一针还是''李头儿’的朋友。聆风自己也有一个自幼一起玩耍的名叫大牛的伙伴在这里出家,曾经不止一次的向聆风讲述这里的素食斋如何的美味。今天正好路过这里,何不进入品尝一番?一念及此,聆风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几天没进饭菜的肚子也不争气的叫唤了起来,于是再不犹豫,径自向福严寺走去。 福严寺的素食斋天下闻名。但不是二月初八朝寿佛期间,也没有到来极尊贵的客人,所以尽管聆风找到了法名悟空的大牛,当然也没有吃到有“一品香、二度梅、三鲜汤、四季青、五灯会、六子连、七层楼、八大碗、九如意、十样景之说的素食斋。大牛不过是给他拿来了僧人们寻常的饭菜,但是聆风还是吃了个大快朵颐,齿颊留香,以至于哥俩个坐在大牛当值的观音殿的厢房里,聆风还是不住口的一个劲儿的称赞。 正在此时,有执事僧过来,告知大牛有客人来上香,聆风躲闪不及,只好乖乖的呆在厢房里。就听得环佩叮当乱响,有几人走进了观音殿,一个听来像是丫鬟的女子一边走,一边应该是对大牛说道:“我们小姐尊贵娇宠,自然烧上等香,什么二等三等不入流的统统都给我撤了吧。”就听得大牛唯唯诺诺的应道“是,是。” 聆风一时好奇,就扒着门缝向外望去,抬眼就望见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身穿一条紫色的罗裙,外面加一件花色的背子,视之只觉美丽不可方物,正在蒲团上盈盈拜倒。聆风知道女子身上的背子越长,身份就越尊贵。这名女子的背子已经及臀,那绝对是非富即贵了。 聆风的心里通通乱跳,原本还想望上几眼,但是心头忽然微微一凛,察觉这终究不是大丈夫所为,便勉强走离了门缝,找了个蒲团坐下,耳边就听得那女子开口说道:“观音大士在上,小女子江晗子叩首上香。第一柱香就祈祷我爹爹的镖局财源广进,无灾无难;第二柱香请保佑我的娘亲福如东海,无疾安康;第三柱香,第三柱香,第三柱香请保佑我晗子将来的夫婿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千万不要是一个人看人厌的丑八怪。。。。。声音越来越低,但是听到聆风的耳中,那是说不出的清脆悦耳,似乎只有初啼黄莺才能差堪比拟。 聆风听着听着,突然狠狠地伸出手去,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嘴里还自言自语到:“人家多么尊贵的身份,和自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叫你胡思乱想,叫你胡思乱想,-----如此好半天,心情才慢慢的平复。 好不容易捱到这位名叫晗子的姑娘离去,聆风也告辞了大牛,径自下山。大牛自然不舍这幼时的玩伴,一直送出去了老远,这才转身回寺。聆风那里一心想的是“枕头儿”和枕函香姐姐见到自己时的惊喜模样,脚下自然而然的快了几分。 经过了南岳庙观,穿过了龙 隐沟河桥,聆风不由自主的飞跑起来。转过前面太白居的酒楼,就是聆风生活了十几年的李家马场,聆风一个箭步就迈了过去,刚想叉腰大声的喊上一句:我回来了,但眼前的景象让聆风蓦然惊呆,硬生生的把喊到嘴旁的一句话咽了回去。就见眼前只有残砖败瓦,只有烧得焦黑的一段段的木头,哪里还有李家马场的一点影子?李无忧场主呢?函香姐姐呢?马场的弟兄们呢?聆风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昏地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怔怔的呆在了当场! 唐门子弟 聆风坐了许久,才从地上站起身来。难道是有敌人偷袭了马场,还是出了什么变故?环顾四周,聆风只觉心头一片茫然。他早就把李家马场当成了自己的家,眼下明显已经无家可回,天下虽大却没有他聆风的容身之所。难道真的要回到山上,去做一个大牛一样的小沙弥?聆风想着想着,猛然记起镇上可心茶楼的老板娘可心姑娘。记得函香姐姐曾对他说起过,可心姐姐是绝对可以信赖的,而那日在祝融峰上,从大哥明月嘴里又得知,原来他们还是同门姐妹。想到这里,聆风打起精神,向镇上走去。 可心茶楼一把冰凉的大锁,让聆风的心也一下子变得冰凉。向镇上的人们打听,大家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一夜之间,李家马场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而可心姑娘的行踪,更是一个接一个推说不知道。聆风无计可施,垂头丧气地在街上走,忽然发现前面聚拢了一大群人。聆风好奇,就挤了过去观看,却原来是排帮招收弟子。 条件倒是丰厚。入帮就发给三两纹银,每月还有俸禄可拿,有好多人见有利可图,已经争先恐后地报了名。聆风看着看着,忽然心头微微一动。想起那日排帮帮主雷大海来马场捣乱,被函香姐姐一招制住,从马场里扔了出去。现在马场遭此巨变,排帮又在这里大张旗鼓的招收弟子,难道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聆风又想到自己身无分文,实在是无路可去,便挣扎着挤了进去,报名参加,也是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念。没想到极是简单,主事之人不过是问了问聆风的名字,聆风自然把早就编好了假名字胡乱填上,那人又过来摸了摸聆风的筋骨,便一招手招呼人过来,发给聆风一套排帮弟子的穿着和三两银子,于是简简单单的,聆风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一名排帮的弟子。 主事人指挥聆风和一群刚入帮的弟子站在一起,少顷就有人过来,领着他们离开。出镇东行,走到龙隐沟河的桃园码头,早有一条防沙平底船等在那里。众人陆陆续续的走上船去,有人过来给每人系上一条黑布挡住眼睛,船开始离岸缓慢行驶。 船一直行驶的很缓慢,约莫有两个时辰之久,这才停住靠岸。却也不让聆风他们扯下黑布,又转而登上一辆太平车,吱吱呀呀的又走上了大约一个时辰,这才让聆风他们撤去了黑布,却是已经站在了院子里。高高的围墙,望不到一点外面的景致,谁也不知道这是到了哪里。 一晃十余天过去,聆风也不敢行迹太漏,只是俯首帖耳的做他的排帮弟子。每天不过是练练拳脚罢了,只是最常见的伏虎拳、长拳之类。都是聆风在李家马场练过的,耍起来自然要比别人熟练许多。 那一日有一个唤作吴执事的过来,要挑选几个身手敏捷的去内堂帮忙,聆风知道这是个机会,卖力的舞弄拳脚,终于得偿所愿,被调去了内堂,换上了一件黑色的衣衫,配备了一把值几两银子的宝剑,每日里巡更守夜。 这一日正是聆风当值,一辆太平车从外面冲了进来。都是高大健壮的骡马,双层固定的车架。车刚停稳,跳下来两个身手敏捷的锦衣汉子,摆摆手叫聆风他们过去帮忙。 聆风急忙跑了过去,原来是叫他们帮忙卸车。都是从外面采购回来的药草、食物之类,聆风几个人几下卸完,仅剩下一个口扎得紧紧的麻袋时,一名锦衣汉子用手点着聆风和另外一名帮徒说道:“你,你,把这个麻袋抬到后院第三进的寅字房。”聆风和另外一名叫做胡老三的不敢不应,急忙按照锦衣汉子的吩咐,抬起麻袋,向后院走去。 那间寅字房日夜都有人把守,这次也不例外。两名彪悍的汉子接过了麻袋,转身抬进了屋子。两人抬着麻袋,并没有着意关上房门,聆风就装作整理鞋子,蹲下去偷偷地向屋里窥视。只见两名汉子放下麻袋,伸手就解开袋口的绳子。麻袋一抖落地,露出一个千娇百媚的美女。聆风一见之下,几乎要失声大叫起来。因为这个人恰好是聆风见过的,十几天前福严寺里上香的姑娘江晗子。就听得两人中有一人说道:“这个妞正点,要不是金国任宗主要的,我真想。。。。。”一边说,一边向门口走来,聆风急忙站起身子,几个紧步追上了另一名帮徒离开。 一边走在路上,聆风心里已经像刚开锅的热水一样的翻腾起来。他至少从刚才听到的一句话里得到了两个讯息:一,排帮已经和金国勾结。不管李家马场是不是受到了他们攻击,金国侵犯我朝,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排帮居然和他们勾结,虽万死不能赎其罪;二,那个什么金宗主是个好女色之徒,他此刻就算不在排帮,也会不几日就会到来,否则排帮绝不会投其所好,强抢来美丽的女子。 聆风又想到金国此次派人深入中原,一定是有什么歹毒的阴谋,倘若自己小心行事,暗中打探,说不定还会立上奇功一件,他日禀告官府,混一个出人头地都是说不定的事。但他转念又想到那名花容月貌,名叫晗子的女子。眼见她羊入狼口,自己又岂能见死不救?但是这里戒备森严,自己又没有高超的武功,又怎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一个弱小的女子救了出去?说不定还会枉送两人的性命。 聆风的面上瞬息万变,时而焦虑,时而担忧,心里眨眼间转了无数个念头,但总不能痛下决心。想到死,他心里也是一阵的心悸。也就在这时,他的心里蓦然升腾起一个人物。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在祝融峰新结拜的大哥明月。他想起大哥慷慨激昂,淡然面对生死,心里只觉羞愧无比。也就在那一瞬间,聆风猛然挺起了胸膛,心中再无畏惧。 是夜,聆风早早的吃过了晚饭,将身子收拾的利落停当,只说是出去方便,就手拎着宝剑溜出了房间。还好今夜无月,四下里墨染似地黑。聆风暗叫了一声天助我也,就悄悄的向那间寅字房摸去。想不到房间里居然还点着灯。聆风打量了一下四周,抬腿就向寅字房走去。堪堪走到房间十来布的地方,忽然有人出声道:“来人叫一下牌子(自报家门的意思)!”聆风惊了一身冷汗,好在在排帮里也混了几天,懂一些他们的切口,闻言急忙哆哆嗦嗦的回道:“我是丙队的黄阿根,我来是,是。。。。。”黄阿根是聆风在入帮时用的化名,但他一时间实在想不出合适的理由,只能声音越来越小、含混不清的回答,以期蒙混过关。果然那人听不真切,一步一步地走进,嘴里还兀自问道:“什么?”聆风瞅准了,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手中宝剑拼命往里一送,就把来人捅了个透心凉。就听得屋里有人问道:“谁呀?老幺?什么事?” 这还是他第一次杀人,聆风只觉手心里全是冷汗,浑身颤抖,但他情知这是生死关头,当下再也顾不得害怕,放倒那人,抽出宝剑,踹开房门就冲了进去。巧在此时屋里的人也往外奔。他从明亮的屋子刚出来,眼睛还不能看得清楚,就觉得胸口一凉,也紧跟着了了账。聆风把两具尸体拖在一旁,急忙闪进了房间,就听得一声惊呼,聆风定睛看时,就见一溜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正脸色苍白、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的草堆上,目不转睛地望向他。 怎么会有三个?聆风只觉头大无比,但还是十分简短的表明了身份,还不忘征求三位姑娘的意见,问她们愿不愿意跟着他逃走。就听躺在中间的姑娘说道:“我们当然愿意跟你逃走了,但你得先给我们解开穴道啊!” 聆风一听登时就傻了眼,他挠了挠头,沮丧的说道:“我不会解穴。”那姑娘一听急了:“你不会解穴,还来救人!你以为这个好玩吗?”聆风努了努嘴,刚想说什么,就听另外一位姑娘说道:“脊中,肩井,太溪,你按照我的指示点这三处穴道。”聆风一听大喜,急忙奔那名姑娘而去,却听那名姑娘急道:“不是我,是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个。”聆风急忙又转而奔向中间那名女子,道一声得罪了,用力把 那名姑娘翻了过来,按照旁边那位姑娘指示,一阵胡指乱点之后,居然被他凑巧碰对了地方,那名姑娘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却不多说话,弯下腰去,在旁边两人的胸腹部随便点上几指,江晗子和另外那名姑娘也站了起来。 聆风面上微微一红,心道:原来解她二人的穴道,都在女子的要紧部位,怪不得那位姑娘羞急了。 三位姑娘略一整理衣装,都过来与聆风见礼。“小女子珍珠,谢过公子救命之恩。”“奴家江晗子,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唐眉,谢过救命之恩。”----莺莺燕燕,珠落玉盘,然后又都盈盈下拜。弄得聆风扶也不是,搀也不是,只在那用力搓着手掌说道:“快起来,快起来,别公子公子的叫我,我叫聆风,大家就叫我聆风就是了。我看咱们还是商量一下如何逃出去吧,这里可不是久留之地。”唐眉眉毛一挑说道:“当然是杀出去了。对了,聆风公子,你刚才杀死的两人,尸体扔哪去了?”聆风用手一指,凝眉嗖的一声就冲了过去。不一会,只听她低声欢呼了一声,也不知道她在尸体上找到了什么值得令她高兴的东西。再一会,唐眉手里拎着两把剑折了回来,自己留一把,另一把伸手就往珍珠手里掖,就听珍珠小声的说道:“我,我不会武功。”一句话把几个人都说愣了。晗子伸手接过宝剑,刷刷地抖出几个剑花,精神抖擞地说道:“没事姐姐,妹子保护你。”珍珠低头黯然的说道:“你们三个去吧,不要因为我一个人,连累的大家都逃不脱。”唐眉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说道:“妹子以后休要再说这样的话,要走就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们绝不会撇下妹子,独自逃生。”珍珠听得此话,又抬头望了望聆风,聆风赶紧重重地点了点头,珍珠的眼泪再也收不住,刷拉拉的落下来。 聆风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我在前面带路,唐眉姑娘断后,咱们走吧?”三位姑娘都点了点头,聆风再不多言,闪身抢先出了房间。 排帮的明桩暗哨,聆风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当下引着三位姑娘或绕或让的折腾老大一会,渐渐地摸到内院的大门前。内院大门从不上锁,聆风是知道的,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大门竟然还连着警铃,当他推开大门的同时,一阵叮铃铃的铃声已然传了出去,在寂静的夜空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几乎在铃声响起的同时,从离大门极近的一个屋子里,嗖嗖嗖窜起几条身影,有人还大声的喝道:“什么人!”聆风一面低声的喊了声“快走!”,一面抓紧宝剑就冲了过去。此时事出匆忙,聆风来不及细想,一招月华如水,已经向几人奔来的方向袭了过去。就听得耳边哎呦,哎呦几声过后,冲过来的几人已经相继倒在地上,而聆风大出所料,竟在原地发起了呆。 这些时日以来,聆风无时不刻不在脑海里反复的演练明月大哥的那三招剑法,生怕自己连大哥这最后的三招剑法也无法记得纯熟。正因为如此,刚才情急应敌,手里自然而然的使出这招月华如水,没想到竟奏奇功,聆风此时心中那是更痛恨自己,因为此时他绝没有想到,大哥明月的武功居然是如此的厉害。直到远处晗子的声音传来:“傻子,快走!这当口怎么发起了呆?”聆风这才清醒,紧跑了几步,招呼三位姑娘道:“去西墙边弄几匹马!我去开大门”说完,先奔大门跑去,三位姑娘毫不犹豫立刻折而向西,动作完全一致,似乎已经唯聆风马首是瞻。此时,排帮大院已经四处灯火通明,人声嘈杂,人们都在向前院赶来。 大门口的警卫也已经惊醒,都拿着武器从屋里冲出来,有十来人左右,当先一人身体胖胖,正是那位吴执事,一见到聆风持剑冲来,大喝一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排帮撒野!”然后手中一件武器风声大起,声势惊人地向聆风击来。 聆风此时早就将害怕丢得无影无踪,刚才一招制敌更令他信心倍增,当下也大喝一声,一招斗转星移也不管不顾的送将过去。就听得叮的一声,火星四溅,聆风手臂一阵酸麻,宝剑脱手而出。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聆风看得清楚,吴执事使得乃是一柄沉重的链子锤,聆风一惊之下,哪敢等他招式用老?当下不退反进,揉身扑上,一式犀牛望月便击在吴执事的腰间,吴执事往后便倒,聆风劈手一夺,就把他的链子锤抢在手间。吴执事身后的十余人,见状都怒喝不已,前前后后的都向聆风杀来。聆风把手中的链子锤用力一抖,也想如吴执事般的把链子锤舞弄的风生水起,但是这链子锤又岂是那么好掌握,这手底下若没有几年的功夫浸淫,又怎能驾轻就熟,运转如意?聆风抖了一下没有把链子锤耍起来,有两人已经冲到了聆风的面前,聆风那里正手足失措,突然看见冲过来的二人猛然间软倒在地。聆风扭转头,马蹄声处,唐眉一马当先已经赶到,纤手微扬,又是两人应声倒地。 聆风大喜,原来这个叫做唐眉的女子还是个暗器高手!当下再无所惧,手持链子锤就向大门冲去。旁边又有两人杀出,但聆风毫不理会,果然,风声过处,两人又应声而倒。聆风哈哈大笑,马步站稳,一声断喝,链子锤猛力向大门击去,只听咣的一声,大门被击得粉碎,木屑纷纷扬扬,满天都是。 而最后的四人又高举着兵器杀到,但聆风有恃无恐,竟负手昂然而立,丝毫不加理会。那四人愣了一愣,不知道聆风有什么阴谋诡计,微一错愕,早就被赶上来的凝眉和晗子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分别击倒。 唐眉和晗子重新飞身上马,就听唐眉向聆风叫道:“傻子,本姑娘的暗器都打完啦,这次算你命大,还不上马!” 聆风暗叫一声好险,看看奔来的只有三匹马,便随便挑一匹马飞身而上。他一时之间身形不稳,下意识的伸手把前面一人抱住,就听得那人低声呵斥:“干什么!还不放开我!”正是那福严寺里一见芳容的晗子姑娘。 聆风吓了一跳,慌不迭的放手,冷不防身子直直向地下摔去。刚想大声呼救,唐眉在后面瞧得真切,急忙伸出马鞭一卷,就把聆风卷到了自己的马背上。就听得聆风不无羡慕的说道:“姑娘好俊的暗器功夫,但不知出自何人门下?”唐眉却全无得意的答道:“我出自四川唐门,可说是我们家族最不入流的弟子了吧?”就在一问一答之间,四人三马已然冲出了排帮的大门,而身后,有几百只松油火把正闪耀着追来,喊杀声惊天动地。 要知道聆风他们能不能逃脱,敬请期待第六章: 荒坡之战 荒坡之战 出得排帮大门,竟是漫无边际的芦苇。一条可以十几匹马并驾齐驱的大路曲折蜿蜒,都拿碎石填充得平平整整,也不知道延伸到哪里。饶是聆风此地土生土长,也不知道此地是何所在。 奔驰间,一直没有多说话的珍珠突然开口道:“我看我们不如弃马,大家意下如何?”唐眉和聆风交换了一下眼色,都觉得此计甚妙。于是招呼了一声晗子,趁着又是一个拐弯时,大家同时跳下马来,隐入了高可及人的芦苇。弹指间,几百匹马匹震耳欲聋的蹄声轰轰然而来,又轰轰然而去,四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副侥幸逃出生天的表情。 一路狂奔。天空已经大白,四人都是精疲力尽。眼前是一座荒草丛生的土坡,不远处还有一条不宽的小河静静地流淌,珍珠最先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晗子和唐眉也顾不得淑女形象,相继坐到了地上。聆风无法,只好也坐到地上休息。 一声咕噜声传来,三位姑娘都闻声望去,只见聆风有些忸怩的说道:“不好意思,我有些饿了。”三位姑娘一听此说,也都觉腹中空虚。厮杀半夜,又一路狂奔,岂有不饿之理?就听晗子突然高声叫道:“快看,兔子!”众人一听都转头望过去,果然见一只野兔正探索着靠近,被晗子一声高喊惊动,正在蓄势想要逃走。众人都是眉开眼笑,暗道老天真是对我等不薄,居然送此美味与我等果腹。而至于擒拿之事,似乎更不用担心,唐门子弟在此,就算她再如何没有得到真传,捕杀一只兔子,想来也是轻松至极。果然,就见唐眉从地上随便捡起一颗石子,看也不看的丢了出去,兔子已经应声倒地。晗子不消吩咐,喜滋滋的奔了过去,拎起兔子就跑了回来,塞到聆风怀里道:“快去清洗,我们生火。”聆风自然不会让女子行此血腥之事,自去河边清洗不提。 少顷,四人在一个简易的、由木棍支成的烤架前得以品尝鲜美的兔肉。三位姑娘当然对聆风居然身带火折子,又是一番感谢。兔肉虽然无盐,但众人都吃得津津有味。一人一条兔腿,都高举到嘴边大嚼,茹毛饮血,不亦乐乎。不多时,三位姑娘都表示已经吃饱,只剩下聆风一人狼吞虎咽。三位姑娘坐下去商量何去何从,就听晗子说道:“我是洛阳人士,父亲便是福威镖局的江上青。我随他保镖来到衡阳,出来游玩之际,想不到竟有此难,可怜我的两名侍女都惨遭毒手。相信他老人家此时派人已经到处找寻我的下落,我觉得当务之急就是回到衡阳,和我爹爹会和之后,再谋报仇之法。” 聆风听得晗子报出父亲名号之后,唐眉和珍珠都是一声惊讶,想是晗子的父亲是一个著名的人物,聆风摇了摇头,继续专心的消灭起兔肉来。 唐眉望了望珍珠,珍珠点了点头,两人都觉得晗子所说非常在理。刚想有所表示的说些什么,就在此时,只听有人懒洋洋的说道:“诸位不是武艺太过高超,就是江湖经验太烂。荒野之中,居然点火焚烟,我等岂有不望烟追来之理?在下鬼刀宁无恙,鬼师门徒,刀宗门下,一并请教诸位高姓大名。” 四人都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身穿灰衣的汉子,手捧一柄短刀,就在不远处站立。四人互相对望了一下,心中都是老大的后悔。 聆风见宁无恙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情知对方武功必定厉害非常,是没有把他们四个放在心上的缘故,当下抢过晗子手上的宝剑,就向宁无恙冲了过去。而那柄从吴执事手中抢过来的链子锤,早就被聆风因为过于沉重,丢在了排帮的门口。唐眉一抖宝剑把晗子和珍珠护定,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住了聆风,生怕他会有什么闪失。 聆风上手就是一招犀牛望月,更不答话。天下间所有的犀牛望月都是防守的招数,独独明月的犀牛望月却是进攻之途。宁无恙一改懒散模样,面上微微动容,手中短刀横横一切,攻敌必救,聆风不敢不防,刀剑相交之间,宁无恙已经轻描淡写的破了此招。 宁无恙沉气开声道:“此刀刀名深情,乃选上等精铁,名匠打制,兄台小心,宁无恙出招。”说完,手中短刀突然光芒大盛,泼水般向聆风攻去。唐眉大叫一声不好,急忙向交手的两人飞去,但是已经太晚,就见聆风身子瞬间就被击飞,一蓬血雨飞出,纷纷扬扬,洒的满地都是。 晗子和珍珠都惊呼一声,不管不顾的跑了过去,就见聆风已经昏迷不醒,腹间一道尺余长的口子,血肉模糊,鲜血还在汩汩流出。晗子一见之下竟然呆了,就听珍珠大声地喊道:“晗子,快去那边把那几棵青蒿拔来!要连根拔起!”晗子转头看去,就见珍珠已经跑开,看样子也是去找什么草药。 难道珍珠会是大夫?晗子顾不得细想,急忙顺着珍珠手指的方向跑去。身后叮叮当当的一阵声音传来,唐眉已经和宁无恙打在一处。 很快珍珠和晗子都跑了回来,手里都是一大把洗好的花草。珍珠找来两块石头,把手中的药草和在一处,用力捣烂,一股脑的都贴到聆风刀口处,又顾不得避嫌的用力撕下自己的一条内衣,为聆风略一捆绑,忙完这一切,珍珠才吐出一口长气。而聆风的伤口竟然慢慢的停止了流血,喜坏了二人,看傻了晗子。 就听晗子问道:“这些都是什么物事?姐姐看样子一定是医术高超了。”珍珠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回道:“急切之间哪里找得到极好的草药?无非是麻叶、南草之类,只权且止血,等一下再另行换过。我乃山东人氏,我家世代行医,到了我这一代,却无男丁,爹爹不忍手艺失传,于是我便做了女悬壶。” 晗子一听自是欣喜。欣喜的是聆风还算命大,居然身侧还有一位女郎中,性命自然无须担心。于是心中大定,便抬眼向打斗的二人望去,却见唐眉左支右拙,险象环生,不由得又大吃一惊,虽然身边再无武器,也立刻向唐眉身边跑去。就在此时,场中人影一晃,已然多了一人,剑光流转,流水般向宁无恙攻去。宁无恙虚晃一刀,退后站定,打量来人。晗子紧跑几步,扶住唐眉,唐眉浑身都已经湿透,再也难以支撑,软软的倒在了晗子的怀中。 来人也身穿一身灰色的长衫,却捆扎的利索,手持一把长剑,目光直视宁无恙,开口说道:“阁下想必是金国人了?刀法诡异,中原罕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出自已经被金国奉为国师、直接掌管枢密院的鬼师门下吧?” 宁无恙哈哈一笑,坦然承认:“不错,在下宁无恙,正是鬼师门下刀宗宗主任多情的大弟子,还没阁下尊姓大名?” 来人也哈哈一笑,说道:“好说,好说。鼠辈进我中原如入无人之境,果真欺我大宋朝无人耶?不才叶落无痕叶无痕,倒要讨教一二。贵国犯我国土,杀我民众,掠我财物,虽然我一路斩杀你的手下过来,但又怎能平我心中怒气?来来来,阁下尽管撒马过来,快来尝尝我叶无痕宝剑是何等滋味。” 宁无恙一听勃然大怒,心道:怪不得等了许久,也不见手下追来,原来早就被此人收拾干净了。他也知道今日自己遇到了劲敌,当下凝神闭气,抖擞精神,手中深情刀非劈非砍,非常诡异的向叶无痕划了过去。叶无痕一见也不敢大意,剑走轻灵,一沾即走,只是诱敌发招,身体快如旋转的陀螺,宁无恙一连几招竟丝毫近身不得。 听到来人自报家门后,晗子不自禁的说了句“阿弥陀佛,原来是他,这次我们得救了。”,唐眉也松了口气,挣扎的立起来,走过去看望聆风的伤势。皆因这个叶无痕名头极大,不仅仅是尊为天台剑派的掌门,还是黑榜十大高手之一。只是前些时日听说此人放着好端端的掌门不做,跑去军中供职,这次怎么又突然出现在此地,救了四人性命? 聆风依旧昏迷不醒,面如金纸。唐眉心中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原 来这少年聆风竟然在她心目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但是她旋即心中一凛,怕被其他两位姐妹笑话,刚想想法掩饰,抬眼就看见晗子比她哭得还伤心,珍珠的眼泪也大如珍珠,正一滴一滴的往下落,有几滴收势不住,还滴到了聆风的脸上。三人就听有人突然开口,虚弱的说道:“下雨了吗?怎么我的脸上这么凉呢?”三人一听大喜,低头看去,就见聆风已然醒转,一双狐疑的眼睛正在三人的脸上转来转去,三人都是一阵娇羞,急忙扭头装作看叶无痕和宁无恙打斗,都偷偷的擦去了眼泪,再不看聆风一眼。 聆风再笨也知道来了强援,挣扎的也向场中望去,口中也不知道问谁的问道:“这是谁?好厉害的剑法!”唐眉望了晗子一眼,才向聆风解释道:“此人正是天台剑派的掌门人叶无痕,黑榜十大高手之一,听说此人轻功更是高绝,素有“风中柳絮,叶落无痕”之誉,他此时施展的剑法,难道就他赖以成名的追风剑法?这个我倒拿不准了。” 就在唐眉耐心的向聆风解释的同时,场中突然又起了变化。就听叶无痕朗声说道:“原来阁下技止此耳,不过如此。看我的追风剑法1”说完,掌中剑变得迅捷无比,如同狂风暴雨般向宁无恙攻了过去。功力高如唐眉者,还可以略微看清一点身形,而在聆风、珍珠的眼里,就如同看到有无数个叶无痕正在向宁无恙进攻,哪里又分辨得出哪一个是真,哪一些又是假?唐眉也在心里道了声惭愧,心道原来这才是追风剑法,果然快到可以追风,遂生出盛名之下果无虚士之叹。 四人只看了个眼花缭乱,就在大家正想低头揉眼之际,场中二人突然分开,隔开三尺远的距离互相对视。四人不知道谁赢谁败,正踌躇间,就听宁无恙喃喃着说道:“好快的剑!”然后轰然倒下。四人都是欢呼一声,三位姑娘更是跑了过去,争相叩谢叶无痕救命之恩。 但见叶无痕全无得色,忧心忡忡地说道:“金贼进我中原所为何事?难道又有什么大阴谋?”聆风在一旁听得真切,接口说道:“排帮雷大海勾结金贼,这个宁无恙想必是正在排帮逗留,也跟着出来抓捕我们,却想不到死在叶帮主的剑下。”然后,聆风便把自己缘何混入排帮,怎么救出三位姑娘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向叶无痕一一道出。叶无痕听说聆风居然是李家马场的人,一个箭步就来到聆风的身边,问道:“我这次来桃园镇,就是奔李家马场而来。我随王彦将军北渡黄河,想不到中了金兵的埋伏,我军兵败。王彦将军觉得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就在河北组织了一个名叫八字军的部队,打击金兵。李家马场的场主李无忧李老爷子,一直是我们八字军药材的供应者。但不知为什么,这一个月以来,李家马场却再无药材送到,王彦将军心急如焚,于是我自告奋勇前来探视,哪知道李家马场已经被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我也是胡乱出来转悠,想找到一点线索,谁知道误打误撞竟然救了你们。你家场主呢?李家马场究竟出了什么变故?” 聆风双目尽赤的说道:“一定是排帮的人干的!那日雷大海来李家马场捣乱,被香香姐击倒,那厮必定怀恨在心,偷偷地前来报复。至于场主他们,我却也无从得知,我到的时候,李家马场也是一片灰烬。”接着聆风又把自己受伤的经过大略的讲了一遍,只是隐去了他怀揣奇石一节。叶无痕长叹一声,说道:“但愿枕场主他们能逢凶化吉吧!唉,可怜我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倘若没有药材及时的送到,不知有多少英雄会枉死他乡!”说完叶无痕虎目光芒闪动,竟然有泪花夺然而出! 珍珠忽然走到叶无痕的面前,开口说道:“叶帮主,让我跟你回河北吧,我能在当地找到药材。”叶无痕望了珍珠一眼,晗子急忙把珍珠的来历说了一下,叶无痕大喜,但旋即又严肃的说道:“军中艰苦,时时有性命之忧,姑娘可要考虑清楚。”珍珠抬起头,决然地说道:“我并没有丝毫的后顾之忧。爹娘都离我而去,我这次来衡山采药,若不是聆风公子冒死搭救,世上早就再没有珍珠了,我又岂能让我的清白之躯任由畜生糟蹋?刚才叶帮主出手相帮我等,有没有想到可能会不敌,枉送性命?我想你压根就没有想到其他就出手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珍珠的命是二位救回来的,就让我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吧,就算死在战场上,也胜过碌碌无为,平淡一生。我意已决,休再多言。” 叶无痕知道这位姑娘是真的决定和他回河北了,又听晗子讲到珍珠医术高超,善识草药,如此一来受伤将士们恢复有望,怎不令他又惊又喜?当下他不知如何感谢珍珠,竟弯腰曲体,一跪跪到了地上。珍珠大惊,忙伸手搀扶,就听叶无痕说道:“珍珠姑娘,我这是替三军将士为你下跪,感谢你义薄云天之举。”珍珠拼死拦阻,但叶无痕功力之高,又岂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珍珠所能拉起来的?叶无痕硬是给珍珠叩拜一头,这才起身。 几人于是收拾收拾起身,奔衡阳而去。聆风动转不便,自然有叶无痕一旁扶持。身边有高手陪伴自然可以安心,三位姑娘走在一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晗子、唐眉已经把珍珠当做最亲密的朋友,知道她即将远行,却也是露出依依不舍之情,均表示只待报得排帮侮辱之仇,都要去河北找她,珍珠感动,一路都是泪涟涟的。 终于看到衡阳的城墙,回雁峰高耸入云,默然矗立。城门口有许多人围在一起,都争先恐后的向里挤,也不知道他们在围观什么,难道衡阳城也发生了什么惊天地的大事? 暂别珍珠 话说聆风几人到了衡阳城下,见许多人正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围观什么。珍珠低头擦了擦一直未干的眼睛,勉强笑道:“来,我们来看看大家在看些什么?”说完,径直奔人群走去。大家也希望见到什么新鲜物事,能冲淡分离的忧伤,便也随着珍珠走了过去。 却是一名相师在看相。个子不高,白白净净,一身长袍及地,双目炯炯有神。身前也没有桌椅,身后却立着一面短旗,上面写着:知天文地理,晓阴阳五行。有几个人都用近乎崇拜的眼神仰视着他,想是被他说中了心事。 叶无痕路上一直为聆风疏通经脉,活血导气。否则这一路走下来,就算他在一旁扶持,聆风只怕也早就支撑不住了。他面色虽然古井无波,心里却早就如火如焚。边关若干受伤将士的性命全系于他手,他现在恨不能肋插双翅,一下子赶往河北。但他又知,这位救苦救难的珍珠女菩萨,与另外三个年轻人可说是难舍难分,他实在也不忍心出言相催,于是,也故作无事的扶着聆风,站在人群外观看。 但是当他看清相士的相貌后,心里禁不住一愣,一句话便脱口而出:“难道是他?”此时晗子正在一旁站立,闻言出声问道:“难道叶帮主认识此人?”叶无痕压低声音说道:“不知你们知不知道天下高手都有哪些?”晗子望了一眼另一旁的聆风,聆风用力的摇了摇头,晗子这才冲着叶无痕也摇了摇头。叶无痕面上毫无惊讶之色,似乎早已知道二人的孤陋寡闻,于是悠然地接着说道:“这世间武功高超之辈举不胜举,最出类拔萃的当属十人。”晗子心直口快,听完立即问道:“不知这十人里面,有没有叶帮主大名?”叶无痕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叶无痕自幼鲁钝,不过是有些奇遇,少年时在天台山偶然吃到了一枚影木瓜,这才在轻功上有些造诣,被好事者添加进来。但若论武功,在这十大高手里面,我叶无痕外魔难除,心不能静,当是最最末流之辈啊。”说到这里,叶无痕长长一叹,才又继续说道:“这十大高手有正有邪,有善有恶,不一而是。武功最高者便是那金国的国师鬼师,擅使天下各种武器,每一件武器施展开来,都胜过他人几十年的造诣,也不知道他是怎生修炼的。而最要命的是,此人现在已经身为金国枢密院院主,直接掌管金国军机要事。此人既被称为鬼师,当然有神鬼莫测的计算,天长日久,实是我朝心腹之患。唉,其实应该有人能与之匹敌的,但是他,应该已经不在人间了吧?”叶无痕说到此处,目光远眺,望过去的方向正是衡山。 聆风、晗子听了个如醉如痴,珍珠和凝眉见叶无痕说的热闹,也轻移莲步,站过来倾听。几人都是初走江湖,哪里能听到如此多的江湖秘辛?都听了个热血沸腾,不能自已。珍珠还出声问道:“难道说这相士就是十大高手里的一员?他又是那个?“说完,用探寻的眼光向叶无痕望了过去。 叶无痕从远方收回了目光,接着说道:“传说在这十大高手里面,有一位已经善窥天地变化,人称,锦绣天地的锦绣。。。。”叶无痕刚说到此地,就听得人群里的那名相士哈哈一笑,大声的说道:“相见即是有缘,来来来,那边的几位朋友,何不走过几步,让本相士为大家相上一面?”叶无痕一听居然也哈哈大笑几声,道;“好说好说,想不到真的是你!就让叶无痕看看你如何能窥天地变化!”说完,扶着聆风径自走到相士面前。晗子、唐眉、珍珠,也紧随其后,过来站定。 相士微眯双目,把五人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本相士一日最多只算六卦,乃取六爻之意,算算还有一卦之数,不知哪位想要听我唠叨?” 唐眉首先向后退了半步,低头说道:“我不要算,自己的将来我自己把握,我知道我应怎么做。”聆风几个也有几分犹豫,心想叶帮主这又不忙了,不赶紧的进城,却算起卦来,难道江湖神棍的骗人之语也是听得的么?当下都异口同声的说道:“叶帮主您请,我们都不算。”叶无痕也不推辞,走前一步,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说道:“那就请先生为我卜上一卦。”相士突然睁大了眼睛,眼中光芒一闪即逝,问道:“不知你想问什么?”叶无痕也不抬头,依旧恭恭敬敬的说道:“近日我当有北极之行,不知凶险如何?”就见那名相士伸指做笔,在地上刷刷画了起来。聆风几个和围观的众人都侧头望过去,只见相士不过是画了几道直线,有的相连,有的从中断开,六道为一组,一共三组,大家也不知道是什么玄虚。 耳中就听那名相士说道:“本卦为旅卦。系卦云,穷大者,必失其居,故受之以旅。离上艮下,是山上起火之象,说明你此一去都是来回匆匆。然变卦是六五爻动,乾卦克体,主有刀兵之灾。我看你这一趟只怕是大大不妙,不去也罢吧。” 叶无痕微微一凛道:“事关重大,我自是非去不可。但问先生事情可有成功之象?” 相士微微一笑,道:“我已点明你将有刀兵之灾,然你却半点都不放在心上,只问事情能不能成功,难道你一点都不怕死吗?” 叶无痕哈哈一笑道:“自从叶某从天台山上走下来的那一刻起,我便再没有把性命看得如何重要。但要保得国泰民安,那就是我叶无痕马革裹尸而还,又有何惧?更何况只是刀兵之灾?我每天过的都是刀剑上舔血的日子,刀光剑影,从无空歇,哪还有时间害怕?” 相士闻言也是哈哈一笑道:“好好好,如此就好。那我就奉送你一句话:无论如何要等的此月过后再动身,到时自有贵人相助。切记切记!” 说完再不答话,径自收拾行囊,也不顾围观诸人拼命拦阻,高声唱起一曲,施施然而去。只听他唱道:一年老一年,一日没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辈催一辈,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寻一夥相识,他一会咱一会,都一般相知,吹一回,唱一回。 随着歌声的渐闻渐细,相士也终于渐行渐远。 歌声并不高亢,却缠绵悱恻,只听得珍珠珠泪又生 ,情不自禁的低声念道:“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我们又何尝不是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晗子和唐 眉也是心中感伤,都围拢过来,一左一右把珍珠拥在怀里。三姐妹同陷牢笼,又一同拼力杀出,竟是有了难以割舍的感情。 好一会,几人才回复常态进城。只是叶无痕有了心事,紧皱眉头也不知想些什么,几个年轻人适才听得他慷慨激昂的话语,对他都是多了一分崇敬的心理,均知道叶无痕思索的是一件极为重要之事,都不敢打搅,任他沉默不语。 不多时几人已经走进城内,街上熙熙攘攘,往来穿梭如云,竟是一派繁荣景象,几个人眼见之下,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虽然此时金兵已经大举入侵,然而衡阳城地处中原,竟未有丝毫波及,依旧是歌舞升平,只瞧得叶无痕不胜唏嘘。 自然有晗子前头带路,不多时来到一间客栈门前。悦来客栈招牌下面,正立着两名汉子,一见晗子欢喜得不得了,跌跌撞撞的就往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道:“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不多时客栈里涌出一大群人,抢先一人极是威武,赤红脸庞,一见晗子虎目含泪,哆哆嗦嗦的说道:“我的好女儿,你可回来了,想死为父了!”晗子早就憋捺不住,一头扑进父亲的怀抱,嘤嘤的哭起来。 还是一旁有人看到还有他人,才一声轻咳惊醒了别后重逢的父女,晗子从父亲怀里挣脱,这才红着眼睛为大家一一介绍。听完女儿的介绍,饶是江上青见多识广,也被叶无痕的名头唬了一跳。忙重整衣装见礼,不住声的道着景仰,把几人迎进了客栈。那厢珍珠则把晗子叫到一旁,说出几个药名,当然是给聆风换药所用,晗子随口教过一人, 吩咐几声,那人自去买药不提。 大家进屋分别做好,早有人过来沏好衡山上等的云雾茶。江上青见几人又累又乏,急忙又命人安排酒饭。这当口晗子把这几日的经历一一向父亲道出。此番遇险,是晗子做梦都不会想到的事,是以只觉相当深刻,叙述起来当真是声色并茂,只把江上青听了个又惊又怒又急又忧,神色之间更是对聆风和叶无痕充满了感激之情,心道,多亏女儿命大,得以遇见如此二位侠义心肠之人,否则哪里还能得见乖巧的女儿?一直说到进城遇见的相士,江上青才猛然想起似的插嘴道:“相士?难道是传说中的是十大高手里的锦绣?”说话时头向南侧,当然是问他身边的叶无痕了。叶无痕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与这样传说中的人物失之交臂,江上青又懊悔了老大半天,口里还止不住的埋怨女儿,弄得晗子、珍珠、唐眉和聆风也生起了后悔之念,谁知道一个貌不惊人的江湖术士竟是十大高手之一?几人心中微微一动,忆起当时情景,猛然醒悟到叶无痕是清清楚楚知道锦绣的来历的。明知道对方是锦绣,却毫不推让的求锦绣一卦,似乎不是高手风范,于是几人不约而同的想到叶无痕提到的北极之行可说是胜算极少,风险重重,竟能让天台剑派的掌门人、轻功天下无双的叶无痕求助于占卜。几人想通此节,心头都浮现了或许再不能一睹叶无痕高手风姿的念头,都是面带忧色的向叶无痕望了过去。 正好此时酒菜已经齐备,叶无痕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说道:“想不到今日能与江镖主把酒言欢。江镖主一路回风剑法,听说尽得曲折突兀之妙,他日有暇,必定以我的追风剑法印证一番,以武会友,宁不乐乎?人生得意须尽欢,醉来不管烦心事,来来来,让我们不醉无归!”说完,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想来酒瘾难捱,众人哄堂大笑,先前的忧虑一扫而光。 于是纷纷落座,开怀畅饮。江上青得见爱女,又见黑榜高手及几位少年英雄,心中高兴,口中只是不住的劝酒,福威镖局的一众好汉也是拼了命的帮衬他们的镖头,是以一场酒饭下来,不单是叶无痕喝了个酩酊大醉,聆风也喝了个摇摇晃晃。江上青的回风剑法如何尚不知晓,但这酒上的功夫却着实令人佩服,他喝得最多,但席上也就只有他还算宝相庄严,其余的都是东倒西歪,只瞧得几位姑娘都是摇头不已。 自有人打扫房间,安置几人睡下,珍珠又过来给聆风换药。此时聆风醉的早就人事不知,珍珠又手脚灵活,是以聆风并没有丝毫的不适。名医世家,真传子弟,手底自然有些真功夫。 一夜无话。第二天叶无痕早早的起来,先去通知了珍珠姑娘,然后一同再到江上青的房间辞行。叶无痕早就心急如焚,那是一刻也不想耽搁。事关将士生死,江上青也不便多加挽留,只说不日内也将北返,他日有暇,请叶无痕前去洛阳做客,叶无痕自然一口应承。 江上青又拿出一些银两相送,叶无痕考虑到珍珠同行,一路上自然不能薄待了这位女悬壶,也不推辞,坦然收下。 于是众人都跟随相送,珍珠不忍心见到朋友们伤心,再不和聆风凝眉晗子说上一句话,只是催马快走,这倒随了叶无痕的心思。堪堪转过几条长街,二人再不要人相送,就在马上拱手作别,绝尘而去,再不管身后的晗子、凝眉一脸不忍,泪流满腮。 一直望到两人再不见踪迹,大家才转身准备回客栈,但就在这时,只听得前面当铺里一阵喧哗。大家走过去都不由自主的望了几眼,就见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子装束的少年,正站在当铺的柜台前典当东西,想是因为当铺给出的当金太少,因此才起了争执。大家互相看了都是会心一笑,心道天下哪有不黑心的当铺?和他们讲理,无异于痴人说梦。 大家没有停留继续前行,只有聆风停住了脚步。少年在柜台上摆出的一大堆物事,他都没有留心,他只是对少年腰间悬挂的一把刀产生了兴趣。这把刀刀身极短,刀把之处还雕刻着一个狰狞的鬼头。也没有刀鞘,少年只不过是用一条绳子潦草的把刀拴在了腰间。 晗子和唐眉一见聆风停住了脚步,也顺着聆风的目光望了过去,一见之下都不由自主的惊呼了一声。因为她们可说是对这把刀相当熟悉,聆风还差点命丧此刀之下。两人又定睛看了一下,又都点了点头。一点没错,这把刀就是荒坡上鬼师门下弟子宁无恙的佩刀,如果两人没有记错的话, ----此刀刀名深情。 第七章完 ‹;‹;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 77 123456›;›; 饮当尽欢 饮当尽欢 想那日荒坡一战,宁无恙命丧叶无痕剑下,众人劫后重生,都是说不出的欢喜,早就忘了那把叫做深情的短刀。 聆风又看到当铺的柜台上也是乱七八糟的摆着一些刀剑,心中登时明白。想是这位少年在他们走后也到过山坡,又因为囊中羞涩,竟把宁无恙等人的尸体大肆搜刮一通,通通拿来当铺典当。至于他为什么独独留下那柄深情刀,这就不得而知了,想是这少年喜欢吧。大宋朝虽然没有明文禁止携带刀剑,但这连刀鞘也没有的就把一把刀明晃晃的插在腰间,未免也有点太过招摇。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正对他注视,那名少年猛然回过头来,嘻嘻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看得三人都是一愣,都想不到这少年的一笑竟然如此打动人,让人浑忘了他那一身脏兮兮的衣装,再也生不出一丝厌烦之心。 江上青发现三人住步不前,在前面高声呼喊,三人这才急忙紧走几步,和江镖主一同返回客栈。聆风有伤在身,回来就躺下歇息,两名姑娘闲不住,想上街玩耍,但是被江上青拼命拦阻,无奈只好闷闷的呆在屋里,守着聆风,玩一种叫做射覆的游戏。无非是藏起一物让别人猜道,三局为限,输者就被金凤花的汁液在脸上涂上一道。聆风有伤,两位姑娘借口不教他动了伤口,只许他取屋里的事物藏匿,焉有不输之理?所以常常就被两位姑娘涂一个五彩缤纷。 这一日,江上青领一人走进聆风的房间。三人正玩得热闹,唐眉和晗子活脱脱把聆风画成了一只大马猴。两人看着正乐个不停,抬眼却看见江上青走进房间,吓得晗子忙闪到一旁,唐眉取来毛巾为聆风擦拭了脸面,江上青也不以为怪,只是为聆风引见身后之人,却是衡阳城里有名的医生,被他请来查看聆风的伤口。医生解开包扎,先道一声恭喜,原来是伤处早已结疤,于是一屋人都是欢喜。 送走医生,江上青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聆风的床上开口说道:“聆风伤势已好,可喜可贺。我有一事正要与你和凝唐眉商议。”说完,江上青往了一眼聆风,又望了一眼唐眉。 聆风在床上欠了欠身,江上青连忙止住,聆风复又躺下,说道:“伯父请讲。” 那厢唐眉也开口说道:“伯父请讲。” 江上青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我们这次保镖出来,因为晗子之故,已经耽搁太久,所以我们打算明日就返回洛阳。关于排帮之事,我也希望你们两个不再追究。排帮在此地已经根深蒂固,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就凭咱们几个想找人家的麻烦,估计只能是自讨苦吃。我也曾想遍告衡阳的英雄好汉,但是一来我们手无证据,单凭红口白牙的指证,恐怕难以令人相信。二来就算是排帮已经和金国勾结,你怎么又知道有没有别的帮派和排帮沆瀣一气?据我所知,衡阳地面上最大的帮派-----湘帮,最近就和排帮走得很近,倘若湘帮也已经和金国勾结,那么我们无非是多拖几位英雄下水,到时大家只能是一同遭难,湘帮,比排帮只怕是更不好相与。我又得到消息说,金兵此时已经大举南侵,我朝节节败退,虽然有李纲、种师道、宗泽等诸位大人奋力抗敌,但是有小道消息说,燕山守将郭药师已经降金,并引金兵南下杀来。所以,我必须要尽快返回洛阳早作准备,实在不行就举家南迁。所以,我不能留在这里相帮两位,实在是不好意思。二位救小女脱离牢笼,我却不能相帮两位,实在是心感愧疚。我这里有一些银两相送,还请二位笑纳,他日有暇,请到洛阳来,江上青必盛情款待。”说完,江上青摆了摆手,门外走进一名汉子,手里端着一个盛满银子的托盘,轻轻地放到桌子上又退了出去。 江上青一番话三人都听了个目瞪口呆,都万万没有想到刚刚送走珍珠,竟然又迎来了和晗子的离别。而江上青提到的北方的战事也令三人揪心不已,既痛恨金国屡次挑起战事,侵我国土,又痛恨宋将无耻投降,丢尽脸面。但是面对江上青所提明日离开之事,却又均是无计可施,三人虽不忍别离,但是形势所逼,却又不得不为之,聆风心生凄凄,唐眉、晗子当场就流出泪来。江上青叹了口气,也不规劝三人,扭头自顾自的出门而去,身后唐眉和晗子早就哭声大作。 一夜三人无睡,静静地枯坐一晚,但是到天明终究要分别,江上青早已收拾好一切,虽不忍心,也只好过来催晗子起身。唐眉、聆风起身相送,一行人默默无语的走出客栈。 也是走到珍珠做别的街头,江上青拦住二人,道一声珍重,纵马而去。晗子狠狠了心不再回头,也打马追父亲而去,只剩下唐眉和聆风伫立在空荡荡的街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得注视着他们离开,直到再也望不见晗子等人的身影,两人才步履沉重的往回走。 走着走着, 聆风忽然说道:“我想喝酒。” 唐眉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于是两人折向,向高高飘扬着酒旗的得月楼走去。 如此大清早的自然没有几个客人,两人随便要了几个小菜、一小坛花雕,就你让我我让你的喝了起来。店中伙计见两人神色冷漠,只管喝酒,不敢招惹他们两个,远远地躲在一旁,更不敢走近。 两人没滋没味的喝上了一会,聆风首先开口道:“你几时走?”唐眉白了聆风一眼,也不回答他的问话,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们唐门弟子,一旦艺成,必要到江湖历练三年。我这才一年不到,第一次出手就着了道,被人五花大绑的抓到了排帮。嘿嘿,我闯出了如此好的名声,你道我真的有脸面现在回转唐门?”顿了一顿,唐眉又说道:“前几日,我早就托江上青伯伯为我觅得铁匠打造暗器,恐怕就在这一两日就会送到悦来客栈,到时说什么也要杀回排帮,不杀他几个恶徒,怎能平我心中闷气?” 聆风一听精神略为一抖,也开口说道:“正是,正是,聆风不才,必定惟唐眉姑娘马首是瞻,就是赴汤蹈火,我也绝不含糊。” 唐眉撇了撇嘴,说道:“赴汤蹈火?我看未必吧?不要说我了,便是珍珠也不能够。要是你那晗子妹子在这里,或许还有可能。” 一句话说得聆风面红耳赤,唐眉也有些后悔,低下头去默然不语,只觉得心里跳得厉害,只好用纤手轻轻地抚在心口。耳边就听到聆风说道:“我聆风自幼无父无母,更无兄弟姐妹,这世间的亲人从前只有李头儿和函香姐姐。自从那日我们一道从排帮杀出,你们因为我负伤落泪开始,我就把你们都看成了我的亲人,以后你们三个无论谁有了什么危难,我自会拼却性命不要,也要保得大家平安。我聆风若今后违背此言,必不得好死,身入阿鼻地狱!”唐眉见他说的斩钉截铁,心中当即就是一暖,口中却说道:“哪个要让你拼却性命?好端端的却又来发誓!” 聆风还想说什么,却被门口一阵骚动打断。扭头望过去,却见店中的伙计正点头哈腰地迎进一人。聆风一见之下颇感惊异,竟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收了回去。唐眉见聆风不再说话也抬头望了过去,也是微咦一声。原来令店中伙计百般恭敬的人物,恰巧两人都曾经见过,正是那日送别珍珠之时,当铺门前的插刀少年。就见这少年腰间还明晃晃的插着那把叫做深情的短刀,衣衫还是那么污浊,但店中伙计却恍若未见,忙不迭的把少年引到一张桌子前坐好,手脚麻利的为少年沏好香茶。唐眉和聆风都是心中大奇,都停止了喝酒,上下打量这名少年。但是实在看不出少年有什么奇异之处,都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就听一名伙计开口问道:“爷今天吃点什么?我这就关照厨房为您操办去。”少年不慌不忙的啜饮了一口香茗,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点心就上荷花酥、桂花糕、茯苓饼、莲蓉甘露酥四样吧。菜呢,就 来个麻仁酥鸭,芙蓉鲫鱼,再来个翠竹粉蒸鱼,东安子鸡,素菜就烧一个小十样锦,我是不吃萝卜的,这小十样锦里面的萝卜就拿竹笋替代吧,没有竹笋,用荸荠也行。我今天起得晚,也没来得及吃早饭,你吩咐下去,给我再烧一个粥,嗯,就烧一个沙蛎子鱼羹吧。另外重新给我泡壶茶来,就来壶君山银针,店里没有,就到外面买去,难道银子还少了你的吗?酒呢,我也知道你们没什么好酒,就来一坛二十年的杜康将就着喝吧。然后再叫厨子烧几个时鲜小菜,其余的等我想起来再说。”伙计不敢怠慢,连忙一溜小跑着去了。凝眉和聆风对视了一下,都是会心一笑,原来是一个极大的主顾,看伙计们熟识的程度,估计这少年已经没少在这得月楼浪费钱钞。如此伙计们再如何恭敬都不难明白,财神爷上门,那是自无慢待之理。只是这少年也当真奇怪之极,他千辛万苦的搜刮一通,又打价还价的折变成银子,却一点也不心疼的全都照顾了肚子,当真是令人觉得有点不过日子。 尽管觉得这位少年奇怪之极,唐眉和聆风却也不便盯住人家多看,当下便想扭过头来,却不料那名少年站起身来,向他们两人共了拱手说道:“二位请了!我与二位有一面之缘,反正我这里也是空闲,二位何不移驾过来一叙?我自有事请教。”聆风和唐眉互相看了一眼,只好站起来,走了几步,到了少年的桌前,道了声叨扰,自寻凳子坐下。就听少年开口说道:“在下姓深杨,名情,大家从小就唤我小情,还没请教二位高姓大名?”聆风道声不敢,也把自己和唐眉的姓名说了,少年道了声久仰,才开口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日在当铺门前,你我绝对是初次见面,我想请教的是,为何三位一脸惊异,不知这是什么缘故?”聆风笑了一下,指着杨情腰间的深情刀说道:“我们只是诧异这把刀罢了。此刀乃是金国高手一名叫做宁无恙的佩刀,据宁无恙所讲,此刀名叫深情。那日叶无痕大侠将那厮斩杀,此刀也遗弃荒野,想不到竟被尊驾所得。”杨情一听此言也是抚掌大笑,说道:“我见此刀时便心生欢喜,原来竟是老天令金狗送此刀与我,深情,这名字我好喜欢。今日我该当请客,就让我在此做个东道,与两位把酒言欢,不醉无归。” 唐眉和聆风推辞不过,只好安心坐下来陪少年饮酒。说话间,菜已陆续上齐,两人原打算略陪一会就溜之乎也,怎知这杨情颇有谈吐,说话之间旁征博引,洋洋洒洒,讲起江湖典故又精彩纷呈,许多都是聆风和唐眉从未听过之事。所以,二人均不约而同的生出了相见恨晚之意。聆风又因为晗子离开心中苦闷,所以不知不觉的就在杨情的劝告之下喝将起来。 如此一会,一坛酒便告罄尽,杨情又命伙计取来两坛,唐眉劝阻一回,两人喝得兴起,全不理会,唐眉也懒得再理,自顾自的跑到窗前赏起了街上风景,耳边就听得一见如故的两人居然又称兄道弟起来。这个道:“聆风兄你可知这金国为何能屡败我朝?”那个说:“兄长委实不明这其中关窍,杨情弟请讲。”唐眉一听也心生好奇,也想听听这个杨情有何高见,于是侧耳倾听,只听杨情说道:“非是我朝将士杀敌不勇,也不是我朝粮草不丰,更不是我朝武器不利。”话到此时,杨情一顿,聆风问道:“那又是何故?”杨情举起酒碗一饮而尽,抹抹嘴这才说道:“只因那皇帝老儿太过昏庸无能,放着李纲、种师道、宗泽等良臣名将不用,却任用蔡京、童贯、李邦彦等一干奸臣,不知反抗,一味求和,丧权辱节,我朝岂有不败之理!除非改朝换代,把他们一巢轰走,否则绝难把金狗赶之出去!”这话可说是反叛之极,只吓得唐眉浑身上下都是冷汗,望望酒楼里倒是少有人在,伙计们也离得颇远,唐眉一个箭步就窜到桌子旁,一把拽起了聆风向杨情告辞。聆风那里还在挣扎,说道碗中尚有残酒,唐眉端起来一口饮尽,扯起聆风就走。杨情也不拦阻,只是坐在那里一个劲儿的冷笑。 等到两人到了街上,聆风摆脱了唐眉的撕扯,摇摇晃晃的说道:“你这是干什么?人家好心请咱们喝酒,你怎么如此没有礼貌?” 唐眉知他已经喝多,也不解释,重新拽起聆风就走。就听得身后杨击桌而唱,自风中传来: 酒翁夸酒邀酒仙, 刘伶月月醉他乡; 李白斗酒诗百篇, 张旭醉草龙蛇翔。 亘古酒话知多少, 龙虎鸡凤酒戏长。 鸿门宴上饮甚酒? 项庄舞剑对刘邦; 青梅煮酒英雄泪, 曹刘鏖战逐鹿羊; 贵妃醉后唐皇醉, 长恨一曲梦霓裳 睡时醉里乾坤大, 醒来壶中日月长 。。。。。。 聆风闻听也在风中大呼曰:“真乃少年英雄!”后面不知还想说什么,却戛然而止,原来竟被唐眉一指点住了哑穴,然后跌跌撞撞的被唐眉拉扯着走远。 在街上跌跌撞撞的一对少年男女,一点也没有想到,就在他们此时身处的衡阳北面不远,正爆发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就在八百里之广的洞庭湖畔,有钟相、杨幺揭竿而起,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风暴。 而此时,宋朝皇帝徽宗已经把皇位传给太子钦宗,并改国号为靖康,金国的两路大军由斡离不和粘罕率领已经南下,直逼黄河! 第八章完 战当无惧 容若睁开眼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依稀记得自己和一个叫做冷若尘的少年拼酒,也依稀记得自己被唐清菡跌跌撞撞的扯回客栈。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做了一个迤逦的梦,但是他对自己眼前出现的景象,还是有些不大确信:江若谷和唐清菡宛如两朵并蒂花一样的站在自己的床前,正巧笑嫣然,容若伸出手去用力的掐了一下大腿。 江若谷没来由的眼角一湿,嘴里却嗔道:“还不起床,我父亲有事和你商量呢!” 容若这才知道不是自己做梦,一掀被子就想跳将起来,却又老脸一红,重新躺好,懦懦的说道:“尚请两位姑娘,稍作回避。” 江若谷和唐清菡也是晕上双颊,一边嘻嘻哈哈着调笑容若懒惰如猪,一边慌不迭的跑出门去。 少顷容若起来,也顾不得洗漱,径自到唐清菡房间拜见江上青----原来江上青等人的房间早就退掉,这一群人都挤到一间屋子里,还真有些拥挤不堪。 通过江上青的描述,容若这才知道,就在北面不远的洞庭湖,居然发生了暴乱。一个自称为大圣天王的、唤作杨幺的聚众而起,正与官兵对抗。现在所有北上的道路都已经被官兵封锁,所以江上青等人才不得已退了回来。 江上青长叹一声,说道:“多事之秋啊。金国虎视眈眈,现在又有人起义闹事,外忧内患,民不聊生,唉。”说到这里,江上青低下头去,好久才又对容若问道:“容若此地土生土长,你知不知道有什么途径可以离开此地?” 容若回道:“若是我李家马场依然存在,绝对可以帮助江伯父离开此地。但是现在,似乎只有依靠湘帮了。” 江上青一挑眉毛,忖道:“湘帮,潇湘一剑?却不知他们总舵在哪?” 容若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潇湘一剑。他们总舵就在衡阳不远,往北十里的千柳庄!” 江上青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大手一挥道:“也好,事不宜迟。我等就立刻准备一些礼物,前去拜访这号称江南三大帮派之一的湘帮的帮主。” 湘帮虽然起名湘帮,但并不是只做湘江这一条河道上的生意。经过多年的经营,他们已经把势力慢慢的伸到了江北,甚至更远到山东河北等地。在衡阳、岳州等地,倍受青睐的河北定州生产的刻丝精绢,就只有湘帮才能辗转着运来。这些年来,湘帮一直和李家马场貌似神离,主要是因为两家都靠运输来赖以生存。但是大家都是衡阳地面上的脸面人物,所以虽然总有些小的摩擦,还没有和排帮一样的撕破脸皮,这也是李家马场遭变之后,容若没有对湘帮起疑的原因,尽管他的势力比排帮强上许多。 湘帮的帮主潇湘以剑闻名。少年时曾单人匹马,独上猛虎寨,一人逐一拼斗猛虎寨七位寨主,众人折服,尊潇湘为老大,潇湘尽收猛虎寨全班人马,并把猛虎寨的名字改为湘帮。 据说潇湘最喜欢柳树,并在庭前院后广为种植,自己所住之地也起名为千柳庄,是以江湖朋友也有人称呼他为千柳庄主。 千柳庄此时倒显安静。江上青命人递过帖子,几名帮众不赶忙着往里投递,反而凑到一起交头接耳起来,一边嘀咕,一边时不时的瞄上江上青等人几眼,好久才有一人向里跑去,手里却并未拿着江上青的拜帖。这一切令江上青不由得紧皱眉头,心里头对这江南三大帮派之一的湘帮的印象那是大打折扣。 江上青这次前来拜访潇湘,身边只带了一名叫做王宝海的镖师和江若谷、容若、唐清菡三人。五人等又等了半天,才见一名肥胖的主事一边穿衣,一边小跑着过来。好像是拿错了衣服,怎么也穿不进去,就耷拉着一只袖子,接过江上青的拜帖,却看也不看的揣进怀里,对江上青开口说道:“我家帮主不在,诸位请回,择日再来吧。” 容若待看清来人的相貌之后,心中大震,紧走了几步,低着头对江上青低声说道:“湘帮好像出了什么变故,这个人不是湘帮帮众,乃是排帮的一名姓吴的执事,我认识他。而且,这人身上居然有血迹。” 江上青听在耳里,面上却不动声色,拱了拱拳,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只好改日再来拜访。”说完,扭身拉着容若的手便要离开,耳中却听到那名吴执事阴森森的说道:“朋友招子挺亮啊,那我们只好得罪了,报警!拿下他们!”江上青心中一动,扯着容若往旁边一闪,吴执事一招扑空,肥胖的身子随着剑势扑出,却在江上青前面站稳脚步,正好和容若打了个照面。 “黄阿根,原来是你!上回救走人犯的就是此人,大家并肩子上啊!”随着吴执事一声喊,院里也是警钟响起,十几条身影争先恐后的向门口扑来。 唐清菡和江若谷也知道出了变故,招呼一声王宝海,都亮出了宝剑,唐清菡纤手扬处,几名帮众早就应声而倒--------临来的时候,向其他镖师讨来的飞刀有了用武之处。江上青低喝一声:“不可恋战,快走!”腰中宝剑已然在手,使一招流星赶月,便攻向吴执事。吴执事伸剑来挡,却是虚招,大惊之下急忙挥剑来防,却已是太晚,只听扑哧一声,腰部已然中剑,啊呀大叫一声,往后便倒。 容若喝一声彩!心道同样的剑法,在江上青手底使出来却与江若谷不可同日而语,欲从腰间拔剑,却只觉身子一轻,早就被江上青一把扯上了马背,耳边听得一声:“快走!”身子已经被胯下马带远。回头看时,江上青正把江若谷、唐清菡一一扔上马背,这才和王宝海上马从后面赶来。 疾驰间,容若忽听得背后有人惨叫一声,心中一抖,差点从马背上摔落下去。再回头看时,就见王宝海的身体正从空中掉下,一个身材削瘦的黑衣人,使一柄长枪,已经跟江上青斗在一处,而他那黑黝黝的枪尖上,血,正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江若谷悲呼一声:“王叔叔!”急忙滚鞍落马,抢到王宝海的身前,抱起王宝海,却见王宝海已经双眼紧闭,再无呼吸。容若、唐清菡相继赶到,一见之下,也是掩面叹息。 这时追兵已然赶到,江若谷擦一把脸上的泪水,挥起宝剑就与来人中的一个斗将起来。容若怕江若谷有什么闪失,也腾身而上,却被一人唰唰几刀迎住,正是排帮帮主雷大海。唐清菡伸手从百宝囊中摸出三把飞刀,但江若谷和容若已经和对方缠作一处,唐清菡手心里一团冷汗,飞刀却终是无法掷出。 其他人也知道唐清菡暗器的厉害,一声唿哨,四处散开,把几人团团的围住,却不走近,只站在原处冷目旁观。 江上青心中暗暗叫苦。黑衣人的铁枪犹如狂风暴雨,任凭自己使出浑身的解数,却始终无法摆脱铁枪的攻击范围。有好几次不得已用宝剑与之相抗,只震得双臂发麻,几乎无力再拿起宝剑。只好展开身形,与之游斗,支撑的一时算一时,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心中却不无沉重的想到,如果没有奇迹发生,只怕今日,连他在内的几个人都难逃敌手! 容若却是越斗越勇。那日荒坡一战,他从宁无恙手底逃生,却对宁无恙的一招一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心里总有一些飘来荡去的东西捉摸不定,令他心痒难挨。雷大海并不是武功平庸之辈,那一日在李家马场一招便受制于李函香,凑巧的成分居多。若不是李函香骤出奇招,雷大海猝无提防,李函香就是能把雷大海制住,却也不是三招五招就能解决的事情。容若就曾亲眼目睹雷大海在青砖地上清清楚楚的留下了一行脚印,心里又哪敢对他轻视?所以一和雷大海对上之时,就精神抖擞全力以赴的出招发招,有时是一招来自大哥明月的剑法,有时剑作刀用,使一招宁无恙的诡秘刀法,倒时常把雷大海攻得手忙脚乱,只把对方气得七窍生烟。 江若谷心中悲愤难当。她本是个无忧无虑、生活雍容的姑娘,父亲的剑法虽然学得,却从未下苦工练过。王宝海的惨死,让她怒火中烧;这次随父亲南下,诸多变故,又令她对自己痛恨不已。如果不是自己的任性,两名侍女就不会惨死。如果自己武功高强,容若就不会荒坡负伤。如果自己经验老到,和自己对阵的这人,只怕早就躺下了-----她已经好几次痛失先机。所以她此时势若下山猛虎,并不给对手一点喘息之机,手中剑只是一味地猛力刺出。 唐清菡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容若和江若谷。她只道江上青武功高强,取胜虽属未知,但是自保应该绝对没有问题。而这边容若受伤未愈,江若谷缺少对敌经验,所以她只是把目光锁定这二人,并未向江上青望上一眼。等到听见江上青一声闷哼传来,唐清菡心中大骇,急扭头望过去时,就见江上青正慢慢的软倒,而那个黑衣人正手拎铁枪向这边杀来。唐清菡一声娇叱,手中飞刀品字状向那人飞去,纤手垂落的瞬间,又把几只铁蒺藜摸在手里。 黑衣人大喝一声:“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手中长枪略一晃动,早将两把飞刀磕飞,然后左手一抄,便把另外一把飞刀抄在手里,看也不看得随手掷出,向唐清菡回打过来。 唐清菡瞥了飞刀一眼,心道此人当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当下浑不在意,一面把手里的铁蒺藜一股脑的打出,一面伸手拦截飞刀。 飞刀并不迅猛,相反还极缓慢。唐清菡绕过刀锋,很轻易地就把刀把抓住,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飞刀并没有丝毫的停留,依然向她的胸口飞来。唐清菡只觉胸口一凉,一股大力击的她向后飞起,血汹涌而出,犹如一道宣泄的喷泉。唐清菡无力的叫了一声:‘容若!”,便即摔回地面,就此一动不动。 黑衣人并没有丝毫的停留,长枪远在三米开外,就已经向激斗中的江若谷递出,若谷猝不提防,背心大穴已经受制,登时动弹不得。而与她拼斗的那人却依然手持宝剑凶狠的刺来,堪堪刺到江若谷的胸口之际,却又是那黑衣人赶到,一把搂住江若谷,转身之际,便让过了宝剑穿体之灾。黑衣人搂住若谷,却不松手,反而凑过嘴去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十分猥琐的说道:“好香!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江若谷只觉羞愤难当,当下便想咬舌自尽,然而刚一转念,下巴一轻,早被黑衣人摘掉。江若谷无计可施,泪水夺眶而出。 江上青生死未卜,唐清菡重创倒地,江若谷失手遭擒,还受人轻薄,容若怒从心头起,双目皆赤,几乎就要喷出火来。正好此时雷大海剑已攻到,容若不退反进,略一矮身,手中剑拼命地送将过去,并用力的一绞。而几乎同时,容若肩膀中剑,血登时就涌将出来。但是容若却不管不顾,从雷大海身体里抽出宝剑,一招犀牛望月就挟全身的力量向黑衣人杀将过去。黑衣人瞳孔收缩,大喝一声:“好!想不到你竟是明月的弟子!但是就算明月在此,又怎能奈何于我任多情?”说着,竟仍不放开江若谷,只手挺枪迎向容若。就听丁丁当当一阵响声不绝于耳,容若转瞬之间就被击退,身上已是衣衫破裂,血肉模糊! 只听这个任多情哈哈笑道:“中原武功,竟如此不堪一击!小子还要再战吗?不如投降我大金国,我保你荣华富贵!” 容若脸上已经满是鲜血,望上去十分狰狞。旧创新伤已经令他难以支撑,他把手中的剑支在地上,支住摇摇欲倒得身子,先连血带唾沫的啐了一口,方才说道:“有种你就过来杀了你爷爷,我若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英雄好汉!我大宋朝就算是武功再如何不济,也必定会杀尽金狗,报我血海深仇!” 任多情一把推开你江若谷,长枪斜指向天,恶恨恨的说道:“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也叫你死个明白。我乃鬼师门下枪宗宗主任多情,能死在我的枪下,也算是你的造化。等你化作冤魂索命时,别找错了人!” 容若知道任多情此招必定厉害非常,但是他却没有一点惧怕之心。他望了望摔倒在地的江若谷,又望了望不远处生死未卜的唐清菡,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闪过李无忧、李函香、明月等人的身影,心里默默地说了声:“再见啦,各位亲人!就让咱们来生再会!”然后,容若用力拔出插在地上的宝剑,双手紧握,横在胸前,口里淡淡的向任多情说道:‘来吧。”任多情长啸一声,长枪如同划过天际的闪电,绚丽无比的向容若击去。长枪破空,烈风激荡,震起了容若的满头散发,在空中猎猎飘扬! 死亡也无非就是这样,真正到了眼前,也顾不得害怕了----------容若淡淡的,如是想。 起死回生(上) 惊雷枪触到容若的身体时,任多情也微微有些诧异,因为他竟没有看到容若有一丝惧怕的神情。这个少年一见之下便可以知道他武功并不是多厉害,但是他却能将排帮帮主雷大海搏杀。假以时日,或许能成为一代宗师也说不定。但是今日却死在自己枪下,任多情多多少少也有了一点惋惜。 坚韧不拔,悍不畏死,如此人物竟然不能为大金国所用,任多情摇了摇头,把手中的惊雷枪几个折叠,就折叠成尺余长的铁棍状,在腰间束好,吩咐已经围拢过来的手下道:“过去给那个小娘子止止血,连同这个一同送进湘帮的大牢。福威镖局的总镖头,日后怕有用处,先不忙杀死。这两个小娘子好生看护,千万不要出了意外,本座可是喜欢她们的紧。”至于刚才被他一枪击飞的容若,任多情连走过去审视一番的念头也没有。受自己全力施为的雷霆枪法一击,这小子只怕五脏六腑都已经破碎,又岂有活命之理? 手下人自然忙着清理现场。江上青、江若谷、唐清菡都是由俩人抬起,而容若、王宝海、雷大海则是由人拖着一条腿,不管不顾的拉扯着,每个人身后都是一条长长的血痕。 千柳庄里也是尸横遍地。这次金国枪宗高手倾巢而出,在排帮的配合下一举攻下湘帮总舵,虽然也有抵抗,但是以有心算无心,竟是大获全胜!虽然江上青等人无意闯到,但也算有惊无险,还擒住了两个花容月貌的美人儿。至于关进大牢里的湘帮帮主潇湘会不会妥协,排帮帮主雷大海已死,让谁继续掌管排帮,又该怎么对付衡阳的丐帮分舵,都是以后的事情了。任多情知道自己此次已经立功非小,为他日金国南侵,已经打开了大门两扇,只觉得意非常,当下吩咐下去:“小的们,把尸体都堆到一处,等着晚上再偷偷的拉出去埋掉。弄点水清洗一下地面,别露出什么马脚。再弄几桌像回事的酒席,咱们也庆贺庆贺!”说完,任多情一摆手,又叫过大弟子扎力低声吩咐几声,扎力领命而去。 湘帮大牢。江若谷依然躺在地上,只觉芳心已碎,肝肠寸断。唐清菡自从被扔进大牢,兀自昏迷不醒。牢里还有一位姑娘,但江若谷浑不放在心上,只是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回想容若被击飞的那一刹那。血肉模糊的容若,毫不退缩的容若,以及一猫腰闪进寅字房的容若,挠着脑袋懊恼的说自己不会解穴的容若。这些画面一刻不停地在脑海里窜来窜去,让江若谷心痛难当。 “若谷,若谷!”对面牢房里传来的叫声,惊醒了江若谷。她抹了一把眼泪,走到门前。敌人早就在江若谷的身体里下了禁制,行动无奈,却一点力量也无。 江上青却没有江若谷轻松,手脚上都是重重的铁链子,正扑在栅栏上向这边张望。江若谷心里又是一酸,口中却说道:“父亲,我很好。”跟父亲同一个牢房的还有两个人,一个瘦骨嶙峋,一个却高大威猛,手脚也是用铁链子拴住。江若谷还想对父亲说上几句,却听得那高大威猛之人开口说道:“这位朋友莫不是福威镖局的江上青江镖头?”江上青回过头来,抱一抱拳道:“正是。还没请教这位英雄尊姓大名?” 那边发话之人还没开口,江若谷这边牢房里的这位姑娘却搭了腔:“怎么江镖主不认识这位英雄好汉吗?这位乃是大名鼎鼎,武功盖世的潇湘大帮主。”语气里明显带着讥讽,却遭来对面牢里那位瘦骨嶙峋的长辈的呵斥:“香儿!潇湘帮主已经向咱们认错啦,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位叫香儿的姑娘一撇嘴,也没有反驳,负着手踱开牢门口,却是说不得的从容舒雅。好似这不是阴气森森的湘帮大牢,竟像是她家的书房。江若谷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喝了一声彩!好漂亮的姑娘!虽然自己自负美貌,但这位姑娘却一点也不输于自己。这还是在牢里,诸多狼狈行迹,倘若加以装扮,那又该是如何的明艳动人? 耳边就听得对面的潇湘一声长叹,羞愧地说道:“潇湘这次鬼迷心窍,竟然错听雷大海的挑拨,对李家马场下了黑手。雷大海这厮卖国求荣,暗中竟与金国勾结,我潇湘真是瞎了眼!可怜我那些忠心耿耿的兄弟,竟然一个一个惨遭毒手!老天若是保佑我报的此仇,他日必定在李场主面前自刎谢罪。” 那位李场主闻言说道:“潇湘帮主既然已经认清敌我,干么又自刎谢罪?倒是平白的耽误了八字军的供应药品,不知会有多少受伤将士会因为没有药品而不治而亡!”说完,那位李场主一声长叹。 潇湘听后愈加感觉羞愧,诺诺的说道:“倘若这趟侥幸脱得牢笼,这义军的药品供应就由我湘帮一力承担。李家马场重建之事,也由我,。。。。”说到此处,潇湘都觉得希望可说是渺茫至极,遂不由自主的顿住了话头。 那边江若谷把几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急忙插话道:“李家马场?请问那边是不是李无忧老爷子,这位是不是李函香姐姐?” 就见那位正负手凝思的姑娘很狐疑的转过身来,冲江若谷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正是李函香,这位妹妹怎么认识在下,你又是何人?” 江若谷哆哆嗦嗦的说道:“容若可是挂念你们的紧,谁知道你们竟然在这里,可怜他,可怜他。。。。” 江若谷刚说到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就听角落里有人虚弱的问道:“容若怎么样了?”却是唐清菡刚好醒来。 江若谷吸了一口气,抽抽搭搭的接着说道:“容若他受那枪宗宗主任多情雷霆一击,估计是活不成啦!” 江若谷这一句话刚一说完,就听唐清菡大叫一声,旋即寂然,原来竟然又重新昏迷过去。江若谷奔过去试了试她的鼻息,还算平稳,这才放心。那厢李函香也是摇摇欲倒,江若谷又急忙跑过去,一把把她扶住。 李无忧也是老泪纵横。他一向视容若为己出,自己还有把李家马场传给容若的心思,哪知道噩耗传来,容若竟然已遭不测,怎不叫人心痛如绞? 江上青更是心里感觉难受。这次容若遭难可说是由自己引起。短短的几天接触,他也喜欢上了这个侠义心肠的少年人,容若不幸罹难,他除去伤心之外,更多的则是内疚。 李函香悲痛之后,旋即站直了身子,口中一字一句的说道:“容若吾弟,我李函香他日若逃得牢笼,必手刃任多情为你报仇!”江若谷心中一动,想到:这李函香竟是心智沉着之人了。她从李函香脸上望过去,只望到一脸的坚毅。江若谷忽然间竟觉得和李函香亲切无比,走过去伸出手和李函香紧紧相握。 李函香轻轻的拍了拍江若谷的肩头,口中淡淡的说:“妹子,你很好。” 起死回生(下) 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容若从梦中醒来。任多情武功绝对恐怖,他长枪击来的时候,竟然令容若生出了无力反抗之念。感觉身体里的所有力量,就在长枪及身的那一刹那,被统统抽走。容若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一点一点的碎裂,但是,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这种感觉很奇怪,容若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事情。任多情发号施令,江若谷、唐清菡、江上青被人抬走,自己被人随便的拖走,鲜血直流,容若都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偏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直到自己被人扔到一大堆尸体上,容若才确定了自己还活着:因为从两只脚底的涌泉穴开始,各有一股热力,就像两股涓细的水流,渐渐顺着腿部向胸部流淌。就在流淌之间,自己的每一条神经都跳跃起来,而每多带动一条神经,水流就变得更加粗壮,流得更加快速。容若很害怕,但是这一切又都不受控制。两股水流各行其道,一左一右,向容若的头部冲去。就听得轰的一声炸响,两股水流终于在头部碰在了一起。而几乎在同时,容若突然眼前只觉豁然开朗,就像一个在一间又黑又小的屋子里呆了一些时日的人,突然站到了阳光底下。 这感觉带给容若的新奇,是他无法想象的。他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院子里走动的人,还能清楚的“看”到墙角里一只老鼠正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他甚至能“看”到屋里那个任多情正在招呼着手下喝酒。 这种感觉直在容若的身体里只停留了片刻,眨眼功夫这种感觉就奇异的消失了。但是容若却从此知道了这世界上还有这么美妙的感觉,这种武学的境界,是值得他毕生去追求的。同时间,容若也知道了自己的变化来自何处。石头!明月大哥临危托付的石头! 容若自从把明月的武功秘笈无意间损坏,总觉得对明月大哥不住。所以这块容若看来毫无用处的石头一直就被他紧紧的藏在心口,生怕丢失。却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这块半黑半白其貌不扬的石头救了自己一命,还改造了自己的身体。 渐渐地体力又回到身体里,容若也开始闻到了口鼻间刺鼻的血腥味,但他却不敢动。任多情就在五十步开外的屋子里饮酒,容若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雷霆枪法,惊雷枪,这家伙可不是一般的恐怖。 等啊等,直到日头渐渐西沉,夜幕渐渐降临,容若看不到听不到周围有人再走动,才小心翼翼的从一堆尸体里挣扎出来。 一阵马蹄声传来,容若心中一动,身子快速的隐入隐入了黑暗之中。就见有十来个人走来,争相搬着尸体装上马车,很显然是想拉出去埋掉。容若暗叫一声侥幸,自己逃走的正是时候。趁着这一阵嘈杂,容若一连让过几个暗哨,奔后院扑去。 湘帮大牢。女牢这边被一块黑布遮了起来,两个妇人正站在一个盛满热水的木桶前,对江若谷、李函香苦口婆心的规劝:“任宗主看上你们,这可真是你们的造化。还是顺从了的好,吃的也好,喝的也好,否则惹恼了任宗主,任是几位正值妙龄,花容月貌,只怕也就到了头啦!” 江若谷勃然大怒,刚想叱责这两名妇人,李函香却先一步向木桶走去,口中淡淡的道:“妹子,洗洗也好。”江若谷心头大震,向李函香望了过去,一眼就望见李函香眼里的绝然,心里登时明白,惨然笑道:“好,我和姐姐一起洗。”说完,也向木桶走去,一边走,一边轻解罗衫,露出了白如凝脂的香肩。 唐清菡知道江若谷和李函香已抱着必死的决心,今夜只怕就是永别,低低的啜泣起来。哭了几声,唐清菡低低唱道:“ 值此即,且萦回,伤心年华如逝水,物换星移,昨是今非。南柯一觉梦初回,北邙坟三尺荒堆。四围山护绕,几处树高低,谁,谁,谁,山矾花前逗画眉?” 唱完,唐清菡只觉更是说不出的凄惨,把脸埋进手掌里,啜泣声更大了。然而就在此时,唐清菡竟然听到来自江若谷的一声惊呼。唐清菡感到诧异,抬头看去,就见两个妇人已经软倒,一个浑身血污的少年正目瞪口呆,傻傻的望着江若谷和李函香。而这两位姑娘此时正准备入水,一头乌黑的秀发都是顺肩而下,黑白分明,愈发的衬托着肌肤如雪 。 李无忧和江上青并不知道女儿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先是看见两名妇人拎着热水进去,又用黑布遮挡的严严实实。然后不大一会,就听得对面一声惊呼,哗啦响处,一名浑身血污的少年就被踢了出来。江若谷和李函香在牢门处双双站立,正在把大逞威风的玉足收回。李无忧和江上青急忙低头看地上的是何方神圣,居然吃了豹子胆敢惹自己的女儿生气,却见容若正呲牙咧嘴的站起身来。俩人同时惊呼了一声:“别打了,是容若!”却听俩个女儿异口同声的说道:“打的就是他!” 李无忧和江上青不解的向女儿望过去,就见两位貌美如花的女儿衣衫并不整齐,脸上都是无比的娇羞动人。身后探出唐清菡憔悴的俏脸,却是嘻嘻笑道: “早也不来,晚也不来,单单等到两位姐姐罗衫褪尽才来,岂不是讨打?” 大将再兴 从死去的看守身上找到钥匙,为潇湘、李无忧、江上青解开身上的手铐脚镣,就算容若一个穴道也不辩识,但当场的李函香及三位老爷子可说都是武学的大行家,容若又让人指点着解开诸人的禁制。大家都对容若“死”而复生惊异不已,七嘴八舌的询问,容若也不隐瞒,如实以告,这回却饶是潇湘、李无忧、江上青这些见多识广的人物,竟也讲不出其中原因何在,只道是容若福缘深厚,天道不孤。 此番劫后重逢,容若最是欢喜。他万万想不到竟能在湘帮大牢里,得以救出李头儿和函香姐姐。问起究竟,李函香和李无忧还没有说什么,却见潇湘竟然向李无忧突然拜倒,口中说道:“潇湘此次猪油蒙了心,为了一己私益,竟然向李家马场下手,还连累到前方将士,潇湘百死都难赎其罪,然此时千柳庄正被鞑子侵占,虽然不知他们还有什么阴谋,但想来下一步一定会对我湘帮分舵下手。所以,潇湘斗胆请李场主暂留在下一条贱命,等我杀尽盘踞此地的敌人,将湘帮后事安排妥当,我必会前来李场主面前引颈就死,绝不食言!” 李无忧大吃一惊,急伸手搀扶,但潇湘死命不起,只得任由他讲完,才开口说道:“潇湘帮主乃是受了奸人挑拨,又一时不察,方有此事。然我等性命俱是无恙,我们不过是损失了一座马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潇湘帮主再休说就死之言,如何退敌才是眼下之急,快快请起!” 容若在一旁听得清楚,知道这次李家马场蒙难,都是这位潇湘帮主做下的好事了。这些年来李家马场生意做大,湘帮自然怀恨在心,但实在想不到他们竟能下此狠手,还好李场主和函香姐姐都还无事,否则单从自己这里,就第一个放他不过!李无忧既然不再追究,容若也不便再说什么。 李函香也忙着过来搀扶,潇湘这才立起身来,却又开口说道:“如何退敌却也头痛。这任多情功力深厚,枪法高超,我们三个和函香侄女虽说可以与之一战,但咱们关押时日已久,功力又是刚刚恢复,只怕也难是这厮之敌。更兼有任多情三大弟子扎力、扎忽、扎罕坐镇此处,何去何从,李场主和江镖主都拿个主意吧。” 就听李函香说道:“潇湘帮主那日突袭马场,先制住我爹爹,令我等投鼠忌器,束手无策,乖乖受擒,端的是手段高超,极好的计谋。这何去何从吗,我看潇湘帮主必有成意,也不必问我等啦。”原来李函香倒底还是气不出,又把潇湘冷嘲热讽了一番,倒把潇湘老脸说得青一阵白一阵,老大的不自然。李无忧狠狠地瞪了李函香一眼,开口说道:”香儿你若是再对潇湘帮助有任何不敬,休怪爹爹家法伺候。”李函香一吐舌头,闪在一旁,这会才是真的一句话也不说了。 李无忧望了一眼江上青,看出他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便对潇湘说道:“我等确实无有良策,潇湘帮主若有腹议,但讲无妨。” 潇湘嘿嘿一笑,开口说道:“我知道函香侄女武功了得,才会出此下策。好在我听从了手下兄弟们的建议,没有把事做绝,先放了李家马场诸位兄弟,又只把两位扣押。原本也是打算把李家马场生意抢过来之后,就把两位放了的意思。不管怎么说,所幸尚未铸成大错。潇湘在这里向函香姑娘赔罪啦!”说完,潇湘向李函香深施一礼。以潇湘一帮帮主之尊,先是磕头谢罪,又施礼赔情,李函香并不是咄咄逼人的主儿,又得知马场兄弟均无大碍,心中已经有些原谅潇湘的意思了。便身体向旁边一闪,竟不受礼,口中说道:“谁稀罕你施礼了?不过这些时日以来,李家马场的损失,你可要赔偿则个,不要装聋作哑。” 潇湘哈哈一笑,说道:“这个无须侄女劳心,但得此间事了,以后湘帮收入函香姑娘十里得一如何?” 别人不知道内情的一听潇湘此语,或许还会指责潇湘有欠大方,但是李无忧却清清楚楚的知道这十里抽一是什么概念。湘帮下辖的生意足足从两广直做到湘地,最近两年更北上山东河北等地。酒楼、客栈、青楼等等只要赚银子的行业,湘帮无不涉及,当然还有湘帮老本行------陆地上、水上的包括有药材、丝绸、茶叶、大盐等形形色色的运输。其中,深受女子青睐的河北定州刻丝精绢,在衡阳,那是除了湘帮,更无第二人能够运来。 是以李无忧搓着双掌赶紧说道:“潇湘帮主请收回成命,这如何使得?潇湘上上下下数万子弟还要指着这些银子吃饭呢。” 李函香心中欢喜,急走几步,立到潇湘面前伸出手掌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潇湘帮主可不要反悔,咱们击掌为誓!:” 潇湘一面伸出手掌和李函香手掌相抵,口中却森然道:“你道湘帮帮主是食个言无信的人吗?”一头说,却也和李函香轻轻三下击掌。李函香却故作一副懊恼的模样,愁眉苦脸的说道:“可惜此地无有笔墨,否则我才可以安心,毕竟好多银子呢。”顿了一顿,李函香又开口说道:“想想还是算了吧,我弄这么多银子,也没有花销。还是存到你处,什么时候我过来了,你有好好的请我吃一顿算了。”李无忧摇头苦笑,众人也被李函香忽嗔忽怨的模样逗笑,就连潇湘也知道了李函香刚才是有意做作,捻须哈哈大笑起来。至此,诸位英雄心中再无一点芥蒂,真真正正的已经冰释前嫌。 笑过之后,潇湘复正色说道:“既然大家功力都是大打折扣,容若和这位叫做唐清菡的姑娘还有伤在身,所以,我建议先离开此地再说,衡阳也好,桃园镇也好,只要到达我湘帮的一处分舵,休养生息。这任多情见走了我等,只怕也不会展开下一步的行动,我也有机会召集人手,布下天罗地网,到时除非这任多情肋插双翅,否则断不会令他逃脱。排帮,我也必要他灰飞烟灭!” 李无忧没有说话,看了一眼女儿。潇湘如何还不明白,当下便向李函香微微颔首,问道:“函香意下如何?” 李函香一改嬉笑的模样,低头略一思索,抬头说道:“我看也只好如此。但是又怎么能平安离开?” 潇湘哈哈笑道:“这个倒无须担忧。我建此庄之时,预先早就挖好一条密道,直通庄外,洞口就在此地不远,事不宜迟,大家这就随我来吧。”说完,领先便向牢外走去。 任多情初得此庄,防卫并不严密,容若进来时放倒了几个,外面竟再无警哨,再加上潇湘地形熟悉,是以一行人无惊无险的便到达洞口之处。潇湘打开机关,一株两人都无法合抱的柳树裂开,现出一个黑乎乎的洞来。大家陆续走进,潇湘不知又动了一下哪里,洞口又悄然合拢。 出口竟在稻田里,就离官道不远。潇湘第一个钻出地道,等其他人都出来,又把洞口封死。此时已是满天星斗,潇湘略一辨认方向,便领着众人向官道行去。 甫上得官道,一阵马蹄声传来。声音嘈杂,显是来人不少,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是不是追兵追来。李函香摆了摆手,淡然说道:“就是任多情在我们走后立刻就发现,他也无法来得如此迅疾。此必是他人,且闪在一旁。”众人都道了一声是,潇湘、江若谷、江上青、唐清菡等人都在心里对李函香增加了不少佩服之心,急切之间,心思如此缜密,李函香却也了得。 待马蹄声离近,众人看得真切,竟是队列整齐的一队官兵,就是不知道有什么紧急军务,居然暗夜行军。见到前面有人,军队也感诧异,领先马上一人一摆手,部队刷的一声停在原地,竟是难得的整齐。一名斥候拍马离队,在几人五米远处停住马头,大声喝道:“我等是荆湖南北路制置使岳飞岳将军辖下杨再兴所部, 尔等何人,报上名来!” 潇湘刚想出声回答,却见李函香紧走一步,抢在前面开口说道:“我等俱是衡阳当地人士,正有重大军情要 当面禀告这位杨将军。” 斥候还没说什么,就听先前止住军队行走之人出声说道:“既有军情禀告,就请过来。”声音不怒自威,李函香暗暗点头,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举步就向出声之人行去,李无忧、容若等人自然随后跟随。 离得近了,才看清军旗上斗大的一个“杨”字,旗下一位白袍将军,相貌堂堂,虎目方脸,一双眼睛精光闪闪,虽然是在夜里,却依然摄人心神。胯下一匹白马,得胜钩上赫然一柄银枪,枪尖正对前方,在月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冷森森的光芒。 这位杨将军等众人走近,目光从众人面上一一扫过,这才口中淡淡的说道:“我正是杨再兴。你等有何军情,速速如实报来。如若有不符之处,休怪我制你等延误军机之罪。”说完,杨再兴精目大开,直视众人,竟是不容人逼视。这一干人饶是不乏武功精深之士,却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 心里不约而同的想到:这杨再兴莫不是杀神转世,怎么这一道眼光都如斯凌厉,如此的杀气森森? 意欲北上 就在众人欢呼声里,刚刚走进大门的唐清菡忽然一声惊呼。李无忧正在身侧,一步抢过去,却是容若突然摔倒。还算唐清菡眼疾手快,一手托住了容若的身子,却是牵动了自己的伤口,好一阵蹙眉。李无忧过来接过容若,发现容若早就昏迷不醒。任多情的凌厉一击,容若失血过多,虽然那块奇石改造了他的身体,但是营救众人之时放倒了几名警卫,又往来奔波的,容若终于支持不住。李无忧经验丰富,一眼看出容若并无大碍,众人心中才算稍安。 此役鬼师门下枪宗全军覆没,但是湘帮也是元气大伤。总舵上上下下二百余人,仅剩了潇湘一人,目视着千柳庄内战后的凄凉场面,潇湘老泪纵横。 福威镖局也折了王宝海一人。王宝海也算是福威镖局的老人了,自从福威镖局开局以来,二十余年跟着江上青走南闯北,为福威镖局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没想到这次折在任多情枪下。江若谷素喜这个王宝海叔叔,但王宝海的尸身早就被枪宗弟子弄得无影无踪,江上青黯然神伤,江若谷竟然嘤嘤的哭出声来。 但是胜利还是要庆祝。排帮投降的弟子无一例外的投入杨再兴军中,千柳庄所藏美酒被军士们一坛一坛的搬出,大家幕天席地就在千柳庄内痛饮起来。除去容若和唐清菡体力不支被送去房内休息以外,李函香、江若谷、江上青、李无忧、潇湘都众星捧月一样的围在杨再兴周围,和杨再兴举杯相庆。此役枪宗排帮共伤亡四百余人,而杨再兴所部无一伤亡,也真令大家惊讶。要知道,排帮弟子倒罢了,而枪宗弟子却是个个彪悍,手底下都有点真功夫。 江上青端起酒杯,先敬了杨再兴一杯,开口说道:“杨将军,我乃洛阳人士,有一件事情想请教杨将军,就是我朝与金国现在战事如何。前几日,我听到有小道消息说,燕山守将郭药师竟然降金,金国已经南渡黄河。” 杨再兴环视了一下众人,又抬头望了眼满天星斗,这才缓缓的说道:“就在上月,金国大军在完颜宗望的率领下,兵临东京城。李纲、种师道两位大人拼死抵抗,各路勤王军又陆续杀到,完颜宗望方才退军。然而皇上竟然听从奸臣李邦彦的主意,把李纲大人罢相,还偷偷派人和金国议和,割让了太原、河间、中山三镇,对金国自称儿皇帝。目前三镇军民拒绝归顺金国,正拼死抵抗金国的进攻,但,但朝廷却拒不发兵增援,太学士陈冬上书言事,要求李纲官复原职,反对割让三镇,反遭杀害!”杨再兴说到此处,神情激愤,咬牙切齿,竟然不能继续说下去了。但这个消息也令在场的诸位英雄大大的震惊!潇湘、李无忧、江上青破口大骂奸臣误国,李函香、江若谷虽然脏语不能出口,但也是一脸震怒,只怕肚子里也早把奸臣诅咒了千次百次。 杨再兴一口把杯中残酒饮下,起身告辞。众人虽然极力挽留,但杨再兴军务在身,再也不肯耽搁片刻,径自上马。军士们饮酒之时,马未卸鞍,人未解甲,杨再兴一声令下,早就收拾的齐整,就是新加入杨再兴军的排帮子弟也是精神抖擞,整装待命。众人无法,虽然心仪这位杨将军,想与之多多亲近,也只好把杨再兴送出门来。杨再兴拱手告别诸人而去,虽然行远,众人却依然目送着杨再兴离开。江若谷幽幽一叹,开口说道:“如此猛将,朝廷却不用来对抗金兵,真是令人嗟叹。”一语得到大家的首肯,纷纷点头称是,李函香刚想说什么,蓦地天空中有一物直直向她冲来。潇湘刚想动手拦截,就听函香欢呼一声:“是师傅的雕儿!”潇湘松了一口气,把刚刚提起来的真气重新散去。 是一只羽毛洁白的可爱的雕儿,见到李函香先是欢叫了两声,这才停在李函香的肩头。李函香从白雕的脚底解下一个竹管,从里面摸出一张绢布,隐隐看到上面有字,却看不真切,李无忧一个纵身,把墙头上杨再兴军士插上的火把取下一支来,李函香凑过去仔细的看了起来。 大家好不容易等李函香看完,才听到李函香说道:“想那日我把师妹派去搜寻容若下落,竟然一去无回,咱们又被潇湘叔叔请到了这里,这些时日以来,我已经和华山失去了联系。师尊焦急,这才来信询问。我看这信里的落款日期,已经是八日前了,倾城阿倾城,你究竟出了什么变故,为什么一点音信也无?”李函香心中思念顾倾城,恨不能现在就去祝融峰一探究竟,刚才虽然和容若久别重逢,但生死关头实在是没有机会说起此事,而消灭枪宗之后,容若又昏迷不醒,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想起此层,李函香招呼了一声,举步向容若休息的屋子行去,口中不忘问潇湘要来纸墨,顺便给师傅写封回信。 饶是李函香留些情面,说一个请字,潇湘还是老脸涨红,好在众人还看不清楚。听说李函香需要纸墨,潇湘忙不迭的答应,一路小跑的自己亲自去了。湘帮帮主之尊,如今只剩了孤身寡人,大事小情都是亲力亲为,众人虽感好笑,却也是一阵心内酸楚。 江若谷非常喜欢这只兀自立在李函香肩头上的白雕。她忖道,华山离衡阳就算有千里之遥,这只雕应该两日内也能到达。李函香姐姐收到得她大师姐的信,落款注明是八日前,那么这只雕岂不是在这一带足足盘旋了五六日的光景?李函香甫出牢笼,这只白雕就在暗夜里寻来,那么它难道说一刻也没有停止搜寻李函香?看到白雕立在李函香肩头上左顾右盼,江若谷越看越喜,紧走几步,伸手就去抚摸它那洁白的羽毛,冷不防白雕居然伸嘴啄来,快如闪电,倒把江若谷吓了一跳,慌忙缩手。李函香一声呵斥,白雕缩头抖毛,一副做错了事情的乖巧模样,样子可说是可爱之极,但是这回,江若谷心中虽然爱煞,却是再也没有勇气靠近了。 容若已经醒来,正躺在床上自怨自艾。不能和杨再兴这位英雄把酒言欢,容若生自己的气不少。正好李函香几人进来,容若挣扎欲起,早就被江上青一把又重新按倒。 李函香莲步轻移,就在容若身边坐下,开口问起容若有没有见到过顾倾城。容若点了点头,李函香大喜,浑忘了容若还有伤在身,一把抓住了容若,急道:“她在哪里?怎么到现在还毫无音讯?” 容若惨叫一声,李函香慌忙松手,却白了容若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有那么疼吗?叫那么大声。” 容若呲牙咧嘴的说道:“不疼你来试试,抓疼了人家,不道歉不说,还嫌人家叫得大声。”底下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是几位都是练家子,还真听不出来。李函香故作凶狠,扬起右掌,装出要打容若的样子。江若谷不知道李函香是装腔作势,慌忙拦在李函香前面,开口说道:“姐姐且饶过他这次,念在他有伤在身,等他伤好了,那时再打不迟。”李函香目光望望江若谷,再望望容若,若谷晕红满腮,竟是不能抗拒李函香的目光,低下了头去。 容若也感尴尬,慌忙开口大声的说道:“那天我在祝融峰上醒来,,,,,,”果然吸引了李函香,目光里再无捉弄,而是换之以关心,凝神细听聆风讲述他遇到顾倾城的经过,足见李函香和顾倾城的姐妹情谊之深。 就在容若讲述祝融峰上发生的事情的时候,潇湘也拿着笔墨过来了。听容若讲完,潇湘勃然大怒,说道:“又是鬼师门下!金国欺我大宋朝果真无人耶!”说完,双掌用力的握拳相击了一下。 李函香在屋里来回踱了几趟,考虑了一会,这才开口说道:“难道说倾城已经落入敌手?说不得真要有北上之行。潇湘叔叔!”李函香把头扭向潇湘,潇湘赶紧应了一声,说道:“函香有事但讲无妨。”李函香点点头,这才说道:“八字军军中一应药材,一向是李家马场供应。本来是一月一趟,但是这次竟是耽搁了许久。我们北上也顺便多带些药材给八字军。还有一些车辆、马匹、衣物、食物一应 用品,都要烦劳叔叔操办。”潇湘满口应承:“侄女但请宽心,我明日就从各地分舵召集人手过来,不但为侄女准备这一概用品,李家马场也就在这几日重建。”李函香欠身施礼,向潇湘道谢,潇湘闪在一旁不受,口中说道:“都是叔叔犯下的罪过,我自是责无旁贷,侄女口中没有一个怨字,反倒来谢我,你教我如何能受?” 江上青听到李函香说道怕有北上之行,开口说道:“但洞庭湖杨幺起义,正与官兵争斗,北上之路已然受阻,又怎么能通行过去?” 潇湘接过话头说道:“洞庭湖早有豪强,与湘帮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只是听说是一个名叫钟相的主事,怎么又换成了杨幺?不过想来水路还行吧,前几日我还从河北运来丝绢,正是通过的洞庭。” 江上青一听大喜,说道:“如此我等正好同行,今日我正是因为此事前来求救潇湘帮主,想不到竟有许多变故。”说着江上青又想起死去的王宝海,脸上的笑容随之也越来越少。江若谷刚想劝慰父亲几句,就听院内一阵喧哗,几人走出屋子,原来竟是福威镖局的镖师们寻来。白日里众镖师已经来过一次,但未获得任何消息,大家一商量便决定夜探千柳庄,却想不到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不堪入目。 看到江上青和若谷,大家才松了一口气,江上青把王宝海的死讯告知,大家也是痛苦伤心。但是四出走镖,过的正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谁也不知道哪一刻自己就会命丧他乡,是以大家伤心归伤心,却一刻也没有停歇,就忙着帮着清理起千柳庄内起来。 忙了一阵,大家都是又累又困,于是打扫出几间干净的房间,分别睡了。到第二日起来,湘帮弟子陆续的赶来,千柳庄人声鼎沸。潇湘足不出屋,就把手下的人征召而来,大家也是心中佩服,知道潇湘一定有自己的独特的联络方式。事关人家帮中隐秘,大家却也不便打听。 潇湘先命人请来医生,来给容若、唐清菡查看伤势。容若不过是些皮外伤倒还罢了,清菡的伤处竟然深得令人咋舌。医生只说是唐清菡命大,只要飞刀再左移三寸,那绝对是必死无疑。任多情乃好色之徒,昨日已经派人给清菡略作包扎,医生又给唐清菡换过药不提。伤口如此之深,可是大家昨日并没有听到唐清菡一声呻吟,这份坚毅便是昂藏男儿只怕也是少见,是以大家对唐清菡也是敬意大升。 李函香不日内便有北上之行,本来要有许多事要和父亲商议,但是李函香心悬师妹顾倾城,竟是说什么也不肯耽搁,赶紧压着容若去祝融峰去一探究竟,江若谷左右无事,也跟着去了。 大浪淘沙(上) 祝融峰上。 一名少年嘴里正嘟哝着什么,看着眼前两位美女仔细的搜索。尽管容若再三强调已经上过祝融峰,没有发现什么,但是李函香还是坚持再上祝融峰一探究竟。 蓦然,李函香一声欢呼,吸引了容若的注意,容若紧走几步,就见一块青石上赫然画着几道看不大明白的划痕。李函香弯着腰审视了很久,这才站直身子,缓缓的说道:“倾城果然遇到了麻烦,使剑的女高手,北方,月亮又是什么意思?”江若谷小心翼翼地接口说道:“是不是指的是明月大侠?一个使剑的女高手,把倾城姐姐和明月一起带去了北方?”江若谷说完,用探寻的目光向李函香望去。李函香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这个意思吧。听容若讲到那日乃是鬼师门下剑宗高手杀来,怎么倾城给我们的留言又成了使剑的女高手?难道这剑宗宗主竟是女子不成?”容若开口说道:“管他是男是女,大哥和倾城姐姐被抓走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咱们这就联合潇湘帮主、江上青伯父杀上鬼师府,救他们去!”李函香微蹙着眉头,说道:“想那鬼师尊为金国国师,必有一身神鬼莫测的功夫,更兼为金国枢密院的院主,手底下不知有多少精兵强将。单单一个任多情就差点令湘帮全帮覆没,更何况还有剑宗刀宗甚至我们不知道的甚么宗?不想个万全之计,只怕不要说救明月大侠和倾城了,咱们几个深陷牢笼那也是说不定的事。”容若急道:“难道说要置之不理吗?” 李函香没有立刻回答容若,而是低头又想了一阵,这才出声说道:“北方之行是势在必行的。没有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岂能置倾城于危难中而不救?就是龙潭虎穴,到时候说不得也得闯它一闯。唉,可惜师尊竟不能下山相助。”说完,李函香喟然长叹一声。容若和江若谷有心问个究竟,如何徒弟有难,当师傅的却又不能下山相助?身为天下间有数的几位高手之一,那是绝对和这个鬼师有一拼之力的。但是眼见李函香心事重重的样子,二人费了好大的气力,终于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踌躇了半晌,容若才叮嘱地说道:“北上之行可不要少了我。不要说里面有我大哥,就是倾城姑娘负我下山,对我实有救命之恩。”李函香点了点头说道:“容若福缘深厚,屡有奇遇,此去北方吉凶难料,说不定我们都会仰仗于你,又怎么会少了你?” 下山的路上,三人都是闷闷不乐,还是容若总是抢在头里说话,向江若谷和李函香不断地介绍衡山的景色。不要说江若谷素未见过衡山,便是李函香身为此地人士,但是自幼便被送去了华山,还真没有上过几次衡山。见惯了华山的奇峰绝险,这衡山的秀美竟是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心旷神怡。观之江若谷,更是一番心驰神往,心神俱醉的样子。 不多时,三人已经走到会仙桥上,天柱峰下的金龟石赫然在目。容若正想向江若谷介绍一下金龟石的传说,若谷却突然一声惊呼。容若和函香顺着若谷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一名汉子正一动不动的趴在会仙桥下的小河里,也不知是死是活。容若看看水流甚浅,飞身就跳了下去,一眼就望见汉子的腿上一处齿痕宛然,一条黑褐色的死蛇血肉模糊的被扔在不远处的岸边。容若不敢怠慢,急忙把那名汉子用力的拖出水,让他在在一块石头上,仰面朝天的躺好,这才东张西望的跑开。 李函香大声的问道:“是被蛇咬了吗?”容若也大声的回道:“是五步蛇!”李函香欲待和容若一起去找草药,却见容若眨眼间就跑了回来,手里抓着一大把的韩新草。但凡有毒蛇出没的地方,必定有治疗蛇伤的草药,这一点,是土生土长的容若和李函香都知晓的。五步蛇身含至毒,韩新草却是治疗五步蛇毒吻的绝佳良药。 等到汉子悠悠醒转,入目就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少年正一脸关切的注视着他,不远处还有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坐在青石上休息。 汉子一骨碌坐了起来,开口问道:“刚才是谁救了我?”容若哈哈一笑,说道:“这算不了什么的,举手之劳而已。也算兄台命大,刚好附近有。。。。”汉子摆了摆手,并不等容若说完,口中却冷冷的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报酬。”容若大感不是滋味,心道:此人当真是不近人情,一个谢字不说不算,还口口声声问我要什么报酬,难道我费力的救你,就是图你什么报酬吗?心中如此想,容若口中却说道:“既然兄台无事,我等就此告辞。” 说完,容若再不望上那汉子一眼,扭头便走,就听那汉子在身后说道:“阁下任督二脉已通,经脉扩张已经是寻常人的两倍不止,偏偏却一点内息也无,倒也是咄咄怪事。我这有龙虎神功,倘若你来练习,以你现在的资质,不出半年,必跻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你想不想学?”容若头也不回,森然说道:“施恩岂可图报?我容若不学你这什么龙虎神功,告辞!”说完容若便想继续迈步离开,却见眼前一花,那名汉子竟又站到聆风的面前,仍是冷冷的说道:“黄金,武功,美女,你任选一样,我都能满足你的要求。”容若苦笑一声,说道:“我救你之时,压根就没想到要你什么,还请尊驾让路,我等还有要事。”汉子等容若说完,却兀自一动不动,口中只是说道:“只要这世上有的东西,你尽管要来,我必会满足与你。”容若这次连口舌都懒得和他费了,侧身绕过这名汉子,就待离去,却只觉自己身子一轻,竟然被那人用手拎了起来,重新又被扔回原地。 就听那人说道;“我岂是平白受人恩惠之人?你不要我的报酬,我便不让你离开。”容若大怒,心道此事当真是匪夷所思,救人居然也救出祸事,当下沉声说道;“我偏偏就不要你什么报酬,还请尊驾让路,我等还有要事。”说完,容若伸手便来拨汉子的身体,打算就此离开。哪知容若手虽然递出,竟不能触到那人的身体,就在汉子的身体尺来远的地方,戛然止住。容若发了发狠,将全身的力量运到胳臂上,竟也不能前进分毫。容若往后抽手,竟然也是一动不动。容若大骇,向远处的李函香喊道:“香姐救我!” 函香和若谷早就觉得有些不对了。当听到那名汉子说出无论世上何物,只要容若想要,都会满足容若时,若谷还撇了撇嘴,调笑道:“吹牛皮!”。但是当汉子挡住容若的去路,若谷和李函香则是同时被吓了一跳,因为二人竟完全没有看出这汉子使得什么身法,就移到容若的面前。是以两人早就在心中提起了戒备,等到容若喊出香姐救我时,以二人的角度,又看不出这汉子用怎样的手段制住了容若,所以,几乎在容若喊出救命的同时,江若谷和李函香同时发招。 李函香正靠近水边,纤手挥处,水面上蓦然腾起一团水柱。李函香并不让水柱在手里停留片刻,手指弹动,水柱赫然成冰,竟幻化成三柄飞刀的模样,在李函香不停地手掌挥动间,迅捷地攻向那名汉子。两人同时出手,李函香比江若谷却快了太多,冰刀快要射到那汉子的身体的时候,李函香索魂铃也已经出手,竟然还是赶在江若谷之前,把那汉子的后心大穴完全罩定。 李函香的心思相当缜密,她见容若尚能开口呼救,手底下便撤回了几分功力。但是就算是撤回几分功力,柔水门座下大弟子出手,其威势也是不容小觑。索魂铃、冰刀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到了那名汉子的身后,而那名汉子却依旧恍若未觉,一动不动。 李函香心中一动,刚想让索魂铃把冰刀击落,就见那名汉子头也不回的挥了一下手。 只是挥了一下手。 三枚冰刀瞬间消失,索魂铃脱手而出,大力传来,李函香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好几步,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江若谷更是收不住身形,蹬蹬蹬一连后退,直退到了会仙桥下的小河边,宝剑早就不知去向。李函香大惊,刚想蓄满功力 做生死一搏,就听那名汉子缓缓地开口说道:“华山凝水功,你是不是梵清瑶的徒弟?”一句话把李函香正要纵起的身形顿住,她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师祖八年前已经仙解而去,我师静娴神尼,敢问前辈尊姓大名,怎么能一口道出师祖名讳?”李函香嘴里问话,却并没有放松戒备,双目紧紧锁定那名汉子,不敢有一丝分神。 却见那名汉子转过身来,点点头说道:“原来是静娴那小尼的徒弟,想当年她如你们这么大时,还给我端过茶水。”说到此处,汉子神情一阵黯然,才又继续说道:“梵清瑶啊,梵清瑶,我当年我独上华山和你比剑,玉女峰上你是如何的风华绝代,想不到现在也落得了黄土一杯,可叹啊可叹!” 李函香听这名汉子说完,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事,脸色大变的指着那名汉子说道:“你,你,你是浪沧海!” 只听浪沧海嘿然一笑道:“你的确是梵清瑶的传人。这世上知道我叫浪沧海的屈指可数,梵清瑶可算一个。剩下江湖上的那些好朋友们,因为我修炼的内功心法的缘故,可都是管我叫浪淘沙。” 闻听此言,李函香、江若谷的脑海里登时都是一片空白。谁能知道十年前,被几十位武林高手逼下雁荡峰的绝世高手居然尚在人间?江若谷自幼就听父亲讲过关于浪淘沙的传说,在父亲口里,浪淘沙就等于是一个神的存在。李函香更是不止一次的听师尊讲述浪淘沙徒步上山,和师祖梵清瑶斗剑的故事。便是师尊此时在场,也未必能留住他,自己如何与之相抗?两人心中都是转过了无数念头,但是最后都又一一否决了。一股强大的绝望感袭来,两人都是脸色苍白地望向浪淘沙,呆若木鸡。 然而浪淘沙却没有再出手的意思,拍拍手,负在身后,只是把眼睛投向远处的山谷。在那里,一只苍鹰正振翅扶摇直上,猛力的一冲向天! 大浪淘沙(下) 良久,浪淘沙才收回目光,仍是背着手转而望向李函香、江若谷二人。李函香只觉头目森然,情不自禁的运起全身功力与之相抗,而江若谷竟然又是蹬,蹬,蹬,蹬的后退了好几步,这才站直了身子。 容若已经能够行动,在一旁只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武功?怎么竟能用目光退敌?耳边就听这个浪淘沙说道:“二十年五前,我单人单剑独上华山,挑战你们的师祖梵静瑶。千招之后,梵静瑶断我手中之剑,还阻我自戗,并坦言手中宝剑之利,愿以平手算。我下山之后才明白,梵静瑶手里何曾是宝剑了?人家不过是为了我的颜面,才故意把手中寻常兵器说成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似这种大恩大德我浪淘沙岂能不报?否则的话,就凭你们在我背后出招,只怕是已经死了千次百次了。”说道这里,浪淘沙顿了一顿,这才接着说道:“刚才我用天眼将你们二人一一审视了一番。蓝衣姑娘还不错,已经把凝水功练到八层,只怕已经到了虚室生白、心地生花之境界了,难得。但是,或是由于太耽于心思,头部神庭、上星、卤会、前顶、百会、后项、强间、脑户、凤府九穴修炼的有些不到家。黄衣姑娘怕是你师父刚收的弟子吧?你二人功力相差太多。她应该是刚修炼凝水功或者根本还没有修炼,是也不是?” 浪淘沙说完这番话不要紧,只把李函香惊了个魂不附体。便是师尊也不如这浪淘沙说得精细,直如他曾经钻进过自己的身体,竟是说得分毫不差。至于浪淘沙误认江若谷为华山弟子之事,敌我不明,李函香却也不说破。 浪淘沙却又哈哈一笑,说道:“来来来,你们分别出掌向我打来,有你等的莫大好处。”江若谷已经欺欺挨挨的走来,闻言向李函香望上一眼,哪敢向浪淘沙递掌?倒是李函香心中一动,趋前一步,纤掌向浪淘沙轻飘飘地拍出。浪淘沙脚踏中宫,一拳迎上,口中大喝一声:“龙从火里出,虎向水中生!先了心源,然后自定!”李函香就听得耳中啪的一响,宛如一朵灯花绽开,从头到脚一片清明,有一股内气从肾肺处升起,一下就到了嘴边,就听浪淘沙又是一喝:“含住!”李函香急忙闭嘴,那一股内气重新又向肾肺处潜去,轰的一响炸开,李函香只觉胸腹间都是暖洋洋的。这一下不消浪淘沙吩咐,李函香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莫大的好处,急忙屈膝盘坐好,吐纳起来。 江若谷一见李函香满脸喜色,便知道李函香已经得了好处,当下不敢怠慢,也出掌先后向浪淘沙击去。浪淘沙姿势不变,也是迎面一拳,江若谷浑身大震,也是一脸喜色,盘膝坐好,行起功来。 浪淘沙看了一眼打坐的二人,确定她们都是无虞后,转身向容若开口说道:“怎么样,你知道我是谁了,现在说出你的要求吧,我自会满足你的要求。我浪淘沙绝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哪知容若竟然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我没有听过你的名字。”这一下,就算浪淘沙功参化境,淡视名利,也不由得十分沮丧,二十分得难受起来。 其实容若是真的不知道正和他讲话的是何方神圣。想那日衡阳城外,江若谷为他和唐清菡讲述天下英雄,她只道浪淘沙已死,只说了一句世间其实还有一位顶尖高手高手,并没有提及浪淘沙的名字。而当日参加围剿浪淘沙的天下英雄,因为合数十人之力,竟没有把浪淘沙拿下,反教他连伤二十余人,从容逸去,都觉得脸面无光,平时里都是大力的弹压,更兼已经过去了十年之久,世间已经很少有人谈及此事,所以,容若不知道浪淘沙的名字,那也是在情理之中。 容若不管浪淘沙神情是如何的沮丧,却径自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定要帮我做一件事,才会干休?” 浪淘沙闻言精神一振,说道:“当然了。我浪淘沙在阴阳潭被困十年,早就发下重誓。此番重出江湖,再不欠一人恩情,也再不容一个仇人活在世上。但是我想不到刚重回人间,就欠你一条救命之情。快说,你要我浪淘沙为你所做何事?” 容若却不说,仍是问道:“无论多么难的事,你也不会后悔,不会退缩,不会害怕?” 浪淘沙大怒,说道:“天下之大,我浪淘沙又哪里不能去?快说,要我所办何事!” 容若微微一笑说道:“我要你帮我救两个人。一个是我的结拜大哥,大侠明月。一个却是这两位姑娘的同门姐妹,顾倾城顾姑娘。他们被金国的高手带往金国,估计就在大金国的鬼师府中。你敢不敢去?” 容若原以为浪淘沙就算答应,也会踌躇一番再做决定,哪知浪淘沙竟是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开口说道:“好,咱们这就走吧!” 容若微感诧异,说道:“怎么我也要去的吗?” 浪淘沙不耐烦的说到:“你不去,我知道谁是谁?我又没见过这两人,万一救错了,岂不是白跑一趟?” 此语足见浪淘沙艺高胆大。他不说鬼师府会不会有天罗地网,却只担心万一救错人有些麻烦,当真是目中无人之极。 容若还在踌躇,说道:“我去是可以的,但是这金钱衣物尚需准备,我还有几个朋友也要告别一下,还有,,,,,,” 话未说完,却被早就不耐烦的浪淘沙一语打断:“大男人的,怎么如此的婆婆妈妈?走!”说完,大袖一挥,容若的身子已经腾空而起,跟着浪淘沙就向山下飞去。 两人说话的时候两位位姑娘已经收功完毕,想说什么,却一直插不上嘴。等到容若说出要求,两人还没顾得上考虑此事可不可行,浪淘沙已经把容若卷起,向山下飞去。 李函香和江若谷大声喊道:“前辈!且容我们再仔细商量!”说完,两人一起跃起,想伸手拽回容若,但是只觉一阵大力袭来,却是浪淘沙冲着二人劈出一掌,把二人重新逼回地面。等二人再蓄好功力,定睛看时,发现二人早就像弹丸一样蹦跳着行远,正渐渐地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之中。好快的轻功身法!两人你望我,我望你,心里都是一阵骇然。 风中传来浪淘沙浑厚的声音:“梵静瑶于我有救命之恩,我绝不会杀上华山。替我传语天下,就说是浪淘沙已经重返武林,叫好朋友们都洗净脖子等着我吧,我从鬼师府回转之日,就是我向天下武林宣战之时!” 大奖岳飞 湘江将入洞庭,地势平坦,水流平缓,一座座的沙洲时时可见。洲上芳草萋萋,百鸟飞翔。就在翠绿的沙洲之间,两艘木兰舟正准备驶入洞庭湖。 这两艘木兰舟虽然不同于海上的海泊木兰舟那样庞大,但是也颇具规模。不仅有一间大小可比居室的船舱,可立数人的、宽敞的甲板,船尾还有八个防止漏水沉船的隔水仓。 两艘木兰舟此时都是船帆半垂,减缓了船速。前面一艘船的甲板上站立着两人,正一脸肃然地看着远方一艘战船慢慢的靠近,赫然便是湘帮帮主潇湘和柔水门大弟子枕函香。 那日回到千柳庄,李函香和江若谷把经过原原本本的向惊奇容若不见的几人说了一遍。大家虽然担忧容若的安危,但也对容若此举赞不绝口。让功参化境的浪淘沙去救明月和顾倾城,胜算的机会无疑增加许多。就是江若谷和唐清菡有些不痛快,一脸忧郁,心里一个劲儿的埋怨容若自作主张,却也是出于太过关心。 此次北上,大家原本考虑唐清菡伤势未好,打算把她和李无忧留在千柳庄,但是清菡死活都不答应。所以,千柳庄现在只留下了李无忧坐镇,其余人等则一个不少的都在船上。湘帮虽然新遭重创,百废待兴,但是潇湘执意相送,于是大家商议让他送众人过洞庭湖,便让他拨马回返。而这一路上,也多亏了有这位湘帮帮主坐镇,宵小之徒见了湘帮旗号,无不退让,这才无风无险的到了洞庭。 此时战船逐渐的靠近,已经看清船上旗号,乃是斗大的一个"岳''字,一名军士手执弓箭大声喊话:“我们是荆湖东路都统制岳飞岳将军下辖踏白军,奉命巡查洞庭。尔等是什么人,速速报上姓名来历。” 潇湘往前一步,正想回答,就听越驶越近的战船上一人语带惊喜开口说道:“原来是你们,不知你们要往哪里去?”声音低沉却铿锵有力。潇湘几人望过去,只见这名将军威风凛凛,白袍银枪,却是大家的旧识,正是在千柳庄大战任多情的猛将杨再兴。 潇湘和李函香大喜,想不到刚刚和这位勇猛无敌的将军分别,却又在此处相逢。船舱里的江上青父女、唐清菡听到喧哗,也钻出船舱,争相和杨再兴打着招呼。杨再兴略一拱手,算是回礼,大家都知道他不大注重礼节,也不和他计较。 潇湘不敢隐瞒,把众人的去向如实说明,杨再兴听到王彦的名字,略作沉吟,开口说道:“我听那日岳将军言道,宗泽大人正极力联系北方各路义军,诸位可否能为我稍作耽搁,随我去见一下岳将军?”众人都心仪这位杨将军,岂有不应之理?早有人搭过踏板,众人陆续走到战船之上,两艘木兰舟随后跟随,战船转一个弯,向洞庭湖深处驶去。 靠近大军的营寨,数以百计的平沙船往来穿梭,船上都是满满的一船绿藻。众人疑惑,便开口询问杨再兴。杨再兴倒也不隐瞒,开口说道:“这是岳将军的计策。我们奉命攻打杨幺,刚开始可是吃够了苦头。杨幺夺得宋军的战船改造了一种飞虎战船,能投石攻击,我们根本就近前不得。后来岳将军想出一计,就是大量的捞来这种水藻,遍布水面,使杨幺的战船动转不灵,我们这才控制了局势,把杨幺困在了此一处水域。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打败杨幺了。”听杨再兴说完这番话语,大家对岳将军的这个计策都是赞叹不已,心里同时想道:杨幺碰上这样的对手,又焉有不败之理? 大帐就设在一艘战船之上。杨再兴通告一声,便引着众人登船而上。帐外只有一人把守,早伸手为众人掀开门帘。帐内摆设极为简单,仅有一张桌子,桌上放一些笔墨纸砚,几本书。一杆长枪倒颇为醒目,就在将军伸手可及处斜靠,通体黝黑,散发着冷幽幽的光芒。 岳将军正从桌后长身而起,怕有七尺来高,生的是星眉朗目,鼻直口阔,一张俊面却沉沉如水。见到众人鱼贯而入,先不说话,只用探寻的目光向杨再兴望去。 杨再兴逐一介绍,再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将军拱手施礼,开口说道:“某正是岳飞岳鹏举,先谢谢诸位相助义军之举。”众人纷纷还礼,却听岳飞又接着说道:“金人南侵,各路义军奋起抵抗。宗泽将军正苦无门路联系,今日诸位到来,莫非是天助于我朝也?巧在这位王彦将军却是我的旧识。想当年王彦将军率十一位战将北渡黄河,鹏举正是其中一名。由于军机泄露,我军刚过黄河就被金兵重重包围。唉,当时我正年轻气盛,竟把王彦将军的静观其变视作胆怯畏敌,自引一军脱离主军杀出,终遭惨败。我回大营负荆请罪,王彦将军拒不见我,我这才回到南方投入宗泽将军门下。后来听说王彦将军兵败,了无音讯,不成想却又组成义军,对抗金兵,打了不少的胜仗。王将军当真是令人钦佩!我这里即刻修书一封,还须烦劳诸位带给王将军,就说朝廷欲将各路义军收编之意,编制一概不动,由朝廷供应粮草,宗泽大人全权调动,但问王彦将军意下如何,不知诸位是否愿意充当鸿使?”众人自无推诿之理,岳飞坐下当即书写起来。 武将少有文武双全者,但这个岳飞却运笔如飞,毫不思索,足见胸中多是文章,众位英雄都是在心里喝了一声彩!众人适才又听了岳飞一席话,干脆利落,毫无阻隔间断,更加断定岳飞乃是一位思路敏捷,腹有乾坤之士。一向擅用心智的李函香更是目闪奇光,心中早把这位岳飞将军视作生平仅见的奇士英才。 少顷岳飞书毕,用布把墨痕一点一点吸干拭净,递过书信。潇湘目视李函香,李函香伸手接过,口中说道:“我等必不负将军所托,一定安全的把书信交到王彦将军手里。”岳飞点了点头,说道:“只要我朝军民上下齐心,何愁金兵不灭?诸位武功高强岳飞岂有不放心之理?眼前战事正紧,岳飞也不便相留。他日北定之日,岳飞一定盛宴款待诸位。前路就由再兴相送诸位吧,请恕岳飞军务在身,不能远送之罪。”众位英雄知道此刻确实不便相留,遂告辞了岳飞出来,自由杨再兴引出大寨。 杨再兴执意相送,潇湘便在此处和众人匆匆作别,竟回衡阳不提。众人再不下战船,绕过和岳飞对峙的杨幺大寨,竟奔城陵矶而去。 不到一日光景,众人便在杨再兴的护送下,过了七里山,到达长江南岸,正是监利县的地界。大家弃船上岸,和杨再兴依依惜别,木兰舟自有湘帮帮众驶回衡阳也略过不表。早有福威镖局的趟子手从当地的马场里租来马车,都是高大体健的骡马,上好的太平车,帐篷车灯等物一应俱全。众人手忙脚乱的把药材等物搬上马车,奔北而行。本来福威镖局的好汉们也在马车里给姑娘们留出了位置,但是姑娘们贪看路上的景致,竟是一个也不肯钻进马车。唐清菡的伤势已经大好,竟是不管众人的劝阻,也和大家在路上行走。 话说这日正走到一个名叫游家岭的镇子,眼看就要出监利县界。正值中午时分,大家都是又累又渴,镇里一幅青白色的酒幌诱人的迎风招展。江上青吩咐一声,大家径自投店休息。 自有人照顾牲口,安排草料。等大家分成三张桌子,围坐好之后,店家酒菜流水般的送将过来。江上青招呼姑娘们一声,刚把酒杯端起,就听身后有人开口说道:“敢问这位镖局的英雄,大家这是将往何处?是不是赶往开封?小生殷羿,正待要上开封投奔亲戚。兵荒马乱,不知可否让在下和大家同行,我但求平安,当然也少不了会费些银子,请诸位壮士饮酒。” 江上青回过头去,就见一个年轻人身穿圆领长袍,头戴一顶程子巾,正作揖问候。一副秀才模样,长得也还齐整,就是嘴角挂着的一丝笑容,让人觉得有些与他的这一身衣装不配,因为那竟是一种,-------坏坏的笑容。 殷羿公子隆重 出场了。 后记1 岳飞跟随王彦北渡黄河,那是在1127年,也就是靖康之耻的第二年。那么照此推断,王彦组织八字军在河南抗金,大约应该是在1128年。但是我设计的场景,却是在1126年的春天,此时河南还都在北宋的统治之下,所以,我只好把八字军的营地设在山东。而真正的历史,八字军是从未到过山东的。 后记2 1126年的时候,岳飞还跟着康王赵构在河北打仗,刚刚在刘浩的军中因为劈杀金军一名大将,被封为一个叫做从八品秉义郎的小官,仅能带领百八十人的兵马,而绝不像我文中说的这样,已经手握重兵,贵为荆湖东路都统制的一方重臣。还需要解释的是关于踏白军。所谓踏白军,指的是武装侦察的部队。宋朝的军队分为四种,即禁军、厢军、乡兵、藩兵。岳飞的部队编制有些复杂,大约分为十二统制“军”:1。背嵬军;2。前军;3。右军;4。中军;5。左军;6。后军;7。游奕军;8。踏白军;9。选锋军;10。胜捷军;11。破敌军;12。水军。按原则上踏白军不会由杨再兴带领,但是非如此不能延续情节,所以,尽管有些牵强,我也是只好如此。 后记3 索性一下说完。金国迁都燕京(北京)是在1153年,由海陵王完颜亮迁来。而我马上就要写到的浪淘沙大闹鬼师府,我已经准备把金国的国都搬到燕京。这要比历史早上二十多年的时间。 还是那句话,反正这也是野史,当不得真的,权当大家饭后一笑吧。问好朋友们。 殷羿公子 落单的客人找一个镖局庇护,这在当时司空见惯的事。所以,江上青并没有在意,坦白的告诉这位书生他们是赶往山东,正好路过开封,并应允书生可以同路。书生大喜,忙不迭的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口箱子搬上一辆空闲些的马车,还拿出一定数量的银子交给江上青。江上青也不推辞,坦然收下。 等到大家都吃好喝好,重新上路。三位姑娘走出酒店,正与安排好行李的书生打了一照面,倒叫这位书生大大的吃惊了一番。 适才在酒店里,书生也注意到镖局里有几位姑娘同行。但是当时她们都埋着头吃饭,书生也不好意思盯着人细看,但是谁能知道竟然都是如此的天香国色?书生大张着嘴愣在当场。 江上青招呼一声,大家继续前行。这一路上大家都是惟江上青马首是瞻,李函香虽然心机细密智谋超群,但是这还是她一个也是首次远行,这一路上的诸多关窍,那是一概不通。也多亏了有江上青这么一位老江湖坐镇,这一行逢山遇水,还没有出过一点闪失。 这个自称叫殷羿的书生,却是麻烦多多。走了没半天,就嚷嚷脚底酸痛难当,说是只怕磨出了血泡若干。江上青无法,只得将为唐清菡准备的地方,让这个自称脚底磨了许多血泡的书生占据。而他居然也毫不客气,钻进车里整日的呼呼大睡,倒也怡然自得。 这日行到沔阳一处叫做胡家镇的所在,却有两条路供路人选择。一条直接度过汉水,道路有些崎岖难行。一条则要绕路襄阳,道路却是直便通畅。江上青过来与李函香商议,枕函香沉吟了一下说道;“不如就走隆中,我们顺便也看看这个不出草庐就能三分天下的诸葛的故乡。”其实江上青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大路人多,土匪草寇出现的几率自也会大大的降低。当下一行人折而向东,而那个叫做殷羿的书生只顾昏睡,竟然连头也懒得伸出来,更不要说担心走哪一条路了。 谁知道竟然不会路过隆中。隆中还要从襄阳往西,大约有三十多里的路程。尽管李函香对隆中无限向往,但是也只好作罢,难道还让众人在原地等候,自己跑去游览一番?襄阳城东鹿门山前,一条大路蜿蜒向北,一行人迤逦前行。 堪堪行到一处山坳,一声响箭,两旁山坡的灌木丛里突然冲出百多号人。为首一人拎一把鬼头刀,面目狰狞,冲到太平车前十数丈远的地方,鬼头刀斜指向前,口中喝道:“识相的,留下镖车逃命吧,我等只是求财 江上青往前两步,拱手施礼,口中说道:“洛阳福威镖局的江上青行路行到此处,未能提前拜访山门,先行告罪,不知朋友烧得是哪注香,拜得是那尊神?”江上青这几句话可说是说得尽得江湖路数,对方若是按规矩办事,或是怯于福威镖局的名头,自行退去,少不得江上青也会备一封好礼送上,最少也得是百八两银子,大家交个朋友,日后也好在江湖上见面。 但是没想到江上青此番话说完,那手持鬼头刀的人竟然哈哈大笑,然后刀一横说道“江上青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江若谷正立在父亲的身后,一听这厮竟然口出秽语,早就不耐,唰的一声拔出宝剑,喝道:“撒马过来吧,让你尝尝姑奶奶的剑是什么滋味!”大家一见若谷亮出宝剑,有兵刃的亮兵刃,没兵刃的摆好架势,都是一副让对方尽管放马过来的样子。江上青叹一口气,无奈也亮出宝剑,口中不忘吩咐一声镖局的汉子护好大车。 行走江湖,能用银子打发的事情,最好就用银子打发------久走江湖的人都知道此理。走几步打一场,走几步打一场,累也累死了。这也是冤家宜解不宜结的道理。 但是今天的事情已经不能善了,只怕对方顷刻间就会进攻。擒贼先擒王,江上青招呼一声李函香,率先向手持鬼头刀的人冲去。 果然那人一挥手势,路两旁的人们一声喊杀,冲了过来。但那人却不进反退,鬼头刀连连晃动,早有一群人杀至,把江上青团团围在中间。 竟然是训练有素!江上青刚刚心中一动,就听身边的李函香喝道:“速战速决!”身形飘动,索魂铃早就出手,迎面一人猝不提防,脸上中个正着,啊呀一声惊叫,那人已然倒地。手中的一把宝剑脱手飞出,直飞向天。江若谷也是势如猛虎下山,宝剑舞了个风雨不透,冲进了敌群。眨眼功夫就放倒了三四个匪徒,竟是丝毫不比李函香慢上半分,只把江上青看了个满心欢喜,女儿得浪淘沙一掌相助,武功竟然突飞猛进了如斯之多! 敌人手底竟然都有一些功夫。就在李函香他们动手的同时,唐清菡和镖师们那边也动上了手。她们护住几辆大车,不敢远离,但是在眨眼间,也放到了几个冲得最靠前的敌人。倒是镖局的好汉们不能抵抗越来越多的敌人,虽然还没有伤亡,但是竟然被逼的连连后退。有几个敌人已经接近了后面的马车,但是镖局的好汉们,却再也不能分心旁顾。 杀着杀着,唐清菡忽然想起一事,只吓得花容失色,伸手就是几把飞刀,把周围的敌人逼退,拧身就向后面的马车行去。但是紧接着就又有几人冲上来,把她死死的缠住,一时之间,竟再也脱身不得。唐清菡高喊一声:“书呆子,快下车逃跑!有强盗!”但是话刚一喊完,她抬眼就看见一名匪徒已经跳上书生睡觉的马车。唐清菡只道这个呆呆的书生再也不能幸免遇难,忍不住低低的呻吟了一声。 跳上马车的是一名持刀的彪悍的汉子,他很小心地用刀挑开车帐篷的帘子,抬眼就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的书生正端坐着向他微笑,且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这问题当真是问的不是时候。人家手持钢刀杀到,你不说磕头求饶,反而问人家一个如此出人意料的问题,也难怪杀气腾腾的、跳上马车的彪悍汉子也有一定时间的错愕。然而就在他这短暂的错愕的时候,一拳轰到,他壮如水牛的身子已经腾空而起,破帐篷而出。 殷羿书生跳出马车,看一眼喊杀声四起的周围,微微皱眉。但是还没等他说出什么,又是一名汉子手握长枪恶狠狠杀来。书生一动不动,等到汉子的枪尖快要及体的时候,突然面露惊色,脸部神经十分夸张的望向持枪汉子的身后。那人也有些狐疑,以为自己的身后真的有敌人杀来,停枪回头望去,却空荡荡的哪有人来?欲待回头,身后早有大力击来,那人不甘心的大叫一声,也开始了他短暂的飞翔旅程。 殷羿书生洋洋得意,信步前行,前面又有人杀到,迎面就是一招力劈华山。殷羿公子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山西快刀堂。不知万春来老爷子跟你怎么称呼?”那人唰的一声收回招数,刚开口问道:“怎么你认识。。。。。。”后面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对面这位公子高喝一声:“不认识!”又是当心一拳捣出,这位快刀堂的弟子就带着满肚子的疑惑也是飞身而起。殷羿公子拍拍手,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成果,微微一笑,左顾右盼起来,却不知道不远处有一人正被他逗得又气又笑。 气的是自己好心好意的奋力杀到,想要救他于刀枪之下,却想不到他居然深藏不漏,是一个功力精深的高手。笑的是他有如此好的功夫,却如此费尽心机的耍一些小伎俩来杀敌制胜,端的是有些不太高明。 这人正是唐清菡。此时唐清菡身边已无可杀之敌,只是在望着书生的背影思索。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一身功夫还要和镖局的人走在一起,寻求庇护?他究竟是敌是友? 春社蹴鞠(上) 手持鬼头刀之人一直没有加入战局,就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手下的人跟江上青这些人厮杀。眼看着事已不可为,那人一声唿哨,指挥着手下潮水般的退去,只留下二三十具尸体和散落一地的刀枪棍棒。 李函香并不歇息,走开去,逐一检查躺在地上的尸体。看着走着,李函香忽然伸出脚把一具“尸体”踢了起来,那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口呼饶命。 李函香不恼不怒的说道:“饶你命却也不难,你只需说出你们的来历,为什么会拦截我们,我自会放你归去。”那人捣蒜一样的磕头不止,口中说道:“我等乃是曹成旧部,被岳飞将军击溃之后,逃亡至此,每日里打劫一些钱财度日。我们自有人在路上放风,早知道你们要从此地经过,只是不知道诸位大侠侠女竟然如此厉害,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 李函香正要吓唬吓唬他,以便证实他话里的虚实,就听一旁有人接口说道:“你们的首领是不是叫做李成?” 那人一脸惊讶的望过去,就见一个书生正背着手走来,开口发问。他急忙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李成,这位爷怎么知道?” 李函香又是一脚踢去:“滚吧,下次再让我看到你谋财害命,我必不让你见到明日的太阳!”那人借势滚出十来长远,才敢站起身来,又哪里再肯回头?连爬带滚的跑了。 殷羿书生被那人的慌张逗得哈哈一笑,刚想说几句讽刺的话,却又戛然而止。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江上青、唐清菡,江若谷早就把自己团团的包围,面容都是极不友善的向自己运着气。 “这个,大家,把我围起来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坏人的。”话说完,殷羿书生又干笑几声,但是随后自己也觉得不好笑,慢慢的收回了他的笑声。 等他笑完,江上青才冷冷的说道:“朋友好俊的身手,只是不知道为何来消遣我们,你到底是什么来历?说!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说完,江上青一抖手中的宝剑。 殷羿书生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道路都被封得死死的。而且那个叫做李函香的姑娘似乎更高明一些,她虽然垂眉敛目的站在那里,看似漫不经心,但是只有殷羿才知道,只怕自己一旦飞身而起逃跑,这位姑娘会第一个把双掌印在自己自己的后心,把自己打一个吐血而亡。还有那一个剑势凌厉的江若谷,手心里不知扣着多少暗器的唐清菡,还有江湖阅历丰富的江上青,哪一个是好相与之辈?一念至此,殷羿书生哈哈一笑,向江上青一拱手说道:“江镖主,请借一步说话。”说完,他径自前行,江若谷不放心父亲,宝剑一指,拦住他的去路。江上青微一思索,喝开女儿。 两人走到离开几人数步之遥的地方才站住,就见书生嘴里一个劲儿的解释着什么,还从怀里掏出一件什么物事,拿给江上青看。就见江上青一个劲的点头,过了没有多久,两人回来,江上青只说了一句:“此人是友非敌。”便招呼大家继续前行。 并没有一人伤亡。大家收拾了一下破坏的马车,继续赶路。这回书生再不钻进马车,而是也和大家徒步行走。大家虽然还有些疑惑,但是却都相信江上青,并无一人出言相寻。 看看殷羿已经走到队伍的前面,江上青停住脚步,等后面的李函香赶上来。望了一眼这个在这几天变得成熟许多的姑娘,发现她正在凝眉思索,便出口问道:“函香在想什么?是不是思索这个人的来历?” 李函香从沉思中抬起头来,恭恭敬敬的说道:“既然伯父认定那人是友非敌,函香岂有不相信伯父之理?我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是有关于岳飞将军的。” 这一下连江上青也引起了兴趣,开口问道:“岳将军又怎么啦?”李函香望了一眼江上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开口说道:“我也是随便想想啦。记得不记得我们在洞庭湖中遇见杨再兴将军的时候,那名军士喊的话,说岳飞岳将军是什么荆湖东路都统制?”江上青点点头,李函香接着说道:“那么咱们现在经过的这里都属于岳将军管辖了。我又见岳将军大寨里除去捞水藻的军士外,并无一名军士活动。他们或去休息,或被派出去执行命令,但是已经足以证明,这位岳将军手里可调动的兵将并不多。手里不多的兵力,却要一面对付杨幺,一面管理湘鄂如此大的疆域的治安,也够岳将军挠头得了。所以,我也在一瞬间明白了岳将军的意图,那就是只是围困杨幺,最好是使之投降,这样才会不损兵力且能扩充兵力!还有就是,我还想到了一些金国的事情。任多情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去衡阳,在我朝腹地兴风作浪。我有个很不好的直觉就是:金国大军只怕不日内就会南下,而且极有可能的是,他们也已经拥有了一举南下的本钱!” 李函香说完这番话,不由得江上青瞠目结舌,微微一怔。谁会像李函香一样从几点蛛丝马迹就会联想到如此多的问题?江上青面色沉重,显然也是被李函香这一番话语震惊,低着头思索了半天。如此良久,江上青才开口说道:“函香绝对是将才!如果被你不幸言中,我朝有难矣!但是你可曾想到这个书生是什么来历?” 李函香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就不好猜了。但是从他亮出某件物事开始,伯父就开始相信他这一点来看,此人应是官府中人才是。” 江上青点点头,以示嘉许,这才说道:“虽未直接猜中,也相差不远了。此人给我亮出的正是官府人才有的腰牌,唯一不同的是,此人的腰牌上居然还刻着一条白虎,这就不知道他属于哪个部门了。” 李函香闻言说道:“难道说这人竟是大内禁卫不成?” 江上青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只怕地位还要高过大内禁卫。看此人精华内敛,武功只怕是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咱们这里面恐怕只有你才会有和他一争之力。他只说他随身携带的箱子极为重要,他不肯太过招摇,才与我们走到一处。” 李函香点点头道:“我也曾试图探测此人的内息,但是却毫无发现,此人武功只怕还在我之上。”说完此句话,几乎在同时间,李函香想起了一人,便又急忙开口说道:“难道竟会是他?” “谁?”江上青问道。 “江湖黑榜高手里好像也有一人叫做殷羿,难道这个看似貌不惊人的书生,竟会是江湖顶尖高手之一?”李函香喃喃自语道。 春社蹴鞠(下) 这个书生殷羿好似一点也不知道,后面的三人正对他百般推测,而是兴致勃勃的向唐清菡讲述当地的风土人情。江若谷也和他们走在一起,虽然一句话也不说,但是心里也对书生的博学多识而暗暗佩服。唐清菡更是对书生佩服得不得了。要不是她亲眼看见书生曾大展神威,把三人一拳轰飞,唐清菡只会认定书生是一个寒窗苦读的秀才了。口中更是不断的询问着层出不穷的问题,也是一番考教的意思,却始终也没有一个问题把书生盘倒。 这一路再无故事,一行人白日赶路,夜晚投店,不几日已经踏入河南境界,到达鸡公山下一处叫做李家寨的所在。 正是傍晚时分,投店休息之后,江上青敲开李函香等几位姑娘的房间,开口说道:“此地有一异人,不知你们听没听说过?”李函香等都摇摇头。江上青早就知道几位姑娘不会知道似的点点头,接着说道:“这位异人叫做枯形上人,就住在不远的鸡公山上。此人号称天下事无有不晓者,而他也就靠着出卖消息为生。江湖中人每天过来买消息的不在少数,他的生意可说是好得很。” 李函香闻言喜上眉梢,开口说道:“既然有这等异人,正好我们前去询问一下倾城的下落,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被带到了鬼师府。但是不知道这一条消息要多少银子?" 江上青苦笑了一下,回道:“这个恐怕是贵点,一百两纹银一条消息,从不二价。” 唐清菡吓了一跳,旋即喊道:“那他干脆去抢好了!一百两,吓死人的贵啊!” 李函香点点头说道:“只要消息有价值,便不贵。我看很有必要去一趟。江伯父,要不咱俩有一趟吧?”说着,李函香把索魂铃踹进怀里,一脚踏出了房门。 江上青、李函香走了没多久,街上忽然变得热闹。人声鼎沸,锣鼓喧天,灯火通明。唐清菡按捺不住,就想出去看个究竟。兴冲冲的跑到江若谷的房间,若谷却早脱去外衣躺倒,用一床碧绿色的丝被从头到脚遮了个严实。 唐清菡也不脱鞋子,一窜就跳上床榻,伸手就把江若谷的丝被掀了开来。若谷吃不住骤然而来的风寒,一面蜷缩,一面口中嗔道:“死妮子,发什么疯呢?”唐清菡笑了一笑,说道:“你听外面闹的热闹,咱们也看看去吧。”然后,唐清菡兀自不打住,把江若谷从头到脚的打量,口中啧啧称赞道:“若谷生得好身段,真是我见犹怜,顿生怜惜之心。快穿衣服,咱可不能这样出去,那可是众生莫大的痛苦。”江若谷见唐清菡说得说的一本正经,忙开口问道:“如何又是众生的痛苦了?”唐清菡笑道:“众生都为你神魂颠倒,这倒下之时,摔的痛了,如何不苦?”说完,唐清菡忍俊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江若谷蹦起来就要撕唐清菡的嘴,唐清菡忙不迭的跳开。 经此一闹,江若谷再无睡意,只好穿衣起来,两人一起走到街上。客栈就建在李家寨的村南一隅,门前两棵银杏树高可参天,枝叶繁茂,此时,树下围拢了好多男女正翩翩起舞。树下不远用石头堆砌成一个屋子的摸样,旁边还支起了一口大锅,有几个厨师正在忙碌。锅里汤沸水滚,肉香扑鼻,竟是一副聚众会餐的样子。 唐清菡眼尖,一眼就看见殷羿公子站在那边,正兴致勃勃的看几个小孩子玩一种斗草的游戏。唐清菡喊一声书呆子,殷羿这才极不情愿的走过来,却又突然折回,把手里的一把整理得齐整的草棍,交到一个男孩手里。 唐清菡又大喊一声,殷羿走过来,口中埋怨道:“眼看我们就要赢了,什么事姑奶奶?”唐清菡嗤之以鼻的说道:“好本事啊,殷羿公子斗草能赢小孩子了,失敬失敬。”殷羿讪讪的一笑,并不说话,唐清菡又说道:“快告诉我们,这是什么节日,怎么像过年一样的热闹?”殷羿愁眉苦脸的说道:“我哪里知道?你可以找人来问问嘛。”唐清菡咬牙切齿的威胁道:“你到底说不说?”江若谷此时在旁搭腔说道:“阿弥陀佛,你可不要惹她,她凶得很。”殷羿吓了一跳,忙说道:“我想想,我想想。哦,想起来了,今日是立春后的第五个戊日,正是春社日。大家这是在祈求灶王爷保佑,保佑这一年风调雨顺,谷物丰收。”唐清菡粲然一笑,说道:“你早这么乖,不就没事了?”殷羿唯唯诺诺,不敢反驳,只逗得二位姑娘不住的微笑。 唐清菡显见是心情大好,抬头看见几名年轻人正在人群外蹴鞠,一把扯住江若谷,就往那边行去。殷羿刚想溜回去继续和小孩子斗草,唐清菡早就看见,摆摆手,殷羿公子无法,只好也不情愿的跟了过来。 蹴鞠原无人数限制,唐清菡说了几句,几个年轻人很高兴的让出场地,欢迎她们加入。蹴鞠两人踢称白打,多人踢称场户,有无球门倒是都可以玩耍。三人虽说从未踢过,但都有一身不俗的武艺,听人家讲了一下游戏规则,竟然都是有模有样的踢了起来。 蹴鞠讲究肩、背、拐、搭、控、拽、膝、捺、拍、月十艺,肩、背、腹、膝、足都可以接球控球,这对四个武功高强的人来说,无疑是小事一桩。四人玩得兴起,不一会都用上了轻身功夫,什么一苇渡江,乳燕穿林,八步赶蝉、追风逐影纷纷上市,只把原来几个年轻人瞧了个目瞪口呆,就觉得三浑如天仙降尘,飘飘乎犹如冯虚御风,早悄悄地退了出去,站在一旁静静的欣赏三人表演,都道今日大饱了眼福。 正玩的热闹,就听得李函香大喊一声:“这个有趣,我也要来!”话音刚落,一条身影已经飘然而起,在半空中就截下了若谷本来要传给殷羿的球,人径自往前飞去,球围绕着身体飞来绕去,把众人眼睛都看花了。站在场地外的年轻人,更是大声的喝了一声彩。 将要达到地面,李函香才把球传了出去。江若谷玩得兴起,也是飞身而起,在空中竟然翻转,像青虾一样的把身体弯曲,用脚尖翻过去接球,却又把围观的众人看了个心旷神怡。蹴鞠原没有具体章法,所谓“脚头十万踢,解数百千般”,但是,众人今晚所见实在是超出了大家的认知范围,大家只觉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眼睛更是一眨也不敢眨,生怕漏掉了某个场面,自己就会抱憾终身。 几人一直踢到意兴阑珊,这才回到了客店。在江上青的屋里子,江若谷这才得空问到父亲:“怎样,可有明月大侠,顾倾城姐姐的消息?” 江上青点点头,说道:“正是被带到了鬼师府。” 江若谷微蹙眉头,又开口说道:“函香姐姐也不要太过烦恼,等我们到达八字军中,放下药材,我自会和函香姐姐一起杀上燕京。”江若谷自打祝融峰上归来,武功突飞猛进,人也自信了许多,说出话来当真是铿锵有力。 唐清菡也开口说道:“也算上我一个。我出来江湖历练,本就是行侠义之事,此事我既得知,断无袖手旁观之理。” 李函香摇了摇头说道:“此事与二位妹妹全无干系,我如何能让你们身涉险地?鬼师府何异于龙潭虎穴!况且,浪淘沙已经和聆风北上,去搭救倾城和明月了,若是浪淘沙都不能救出他们,我估计咱们去了也是枉然。” 顿了一顿,李函香转而望向江上青问道:“江伯伯可知这江湖上有没有一种门派是以追踪查迹擅长,并且以此为生的?”江上青很诧异的望了望李函香,这才反问道:“函香如何知道江湖上有此门派?”李函香一笑道:“我也是从枯形上人身上想到了。我想,既然有人以倒卖消息为生,那自当有人以刺探消息为业。” 江上青佩服得五体投地,竖起了大拇指称赞了李函香一下,这才说道:“江湖上确实有这么一个神秘的门派,称作悠悠楼。据说他的分舵遍及全国各地,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是专门替人打探消息,追查人口却的的确 确是他们的老本行。只不过我只知道开封才有他们的踪迹,这附近倒不曾听说如何才能找到他们。” 李函香点点头说道:“开封就开封,我等以后加快些脚步赶到开封,一面请悠悠楼打探浪淘沙的消息,一面把药材尽快的送到八字军军中。等我们从山东返回来,相信那时也已经有了浪淘沙的消息,到时再考虑何去何从,我想,也为时不晚。一到许昌,江伯伯和若谷就请回返洛阳好了,家中诸多事情,江伯伯还是早做安置的好,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江若谷望向父亲,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爹爹 ,女儿有话和你讲,”江上青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笑了笑说道:“什么事?说吧。” 江若谷低头想了一下,这才抬起头来,望着父亲说道:“等咱们到了许昌,我不打算和爹爹回家了,我要和大家在一起,闯荡江湖,杀金兵,母亲那里还请父亲代为说项。就说女儿不孝,不能侍奉她在榻前了。”江上青哈哈一笑说道:“我早就料定你不会和我回家了,只是没想到你在此刻才向我提出。我江上青英雄一世,岂是凡夫俗子之流?我的女儿自然也不是凡脂俗粉。旁人只道替女儿找一户好人家嫁了,相夫教子,平安度世,就是幸福了,但我却觉得这是屈枉了我的好女儿!家里你不用担心,为父自有求生之道。李函香推断金兵不日内即将南下,我也打算好了,回家后就举家南迁。倘若你日后回家见不到父亲母亲,也无需慌乱,径向千柳庄寻找就是了。只是你的武艺并不属上乘,这倒叫为父颇为挂念。” 江若谷只道父亲断不会同意自己的决定,这几日也为此事真的愁肠百结。此时耳中真真切切的听到父亲如此言语,那里还能忍耐得住?也不顾李函香和唐清菡在一旁看着,一下子就扑到父亲怀里,痛哭起来。良久,才抽抽嗒嗒的说道:“我与唐清菡早就互通技艺,我教她追风剑法,她教我暗器功夫。咱们家的追风剑法再加上唐门暗器,也不至于被江湖上的英雄们过于小瞧吧?更何况我近日得些际遇,自觉已经精进了许多。” 江上青把女儿无比爱怜拥在怀里,用手抚摸着若谷的一头秀发说道:“我江上青只有你一个女儿,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你母亲也就活不成啦!~” 江若谷应了一句,再不说话,只是把身子完全地投进父亲的怀抱,享受这数年来再不曾享受的温情。李函香一扯唐清菡,两人走向户外,轻轻地带上屋门,不敢惊动正在沉浸在温情中的父女二人。 已近子夜,天空中繁星点点。李函香并没有放开唐清菡的手,只是把头抬起来,望天空中的一轮明月。没有人知道此时她的心中已经波澜骤升,正疯狂的思念师妹顾倾城,思念亲兄弟一样的容若。 多日以来,这思念已经如同跗骨之蛆,侵到她的五脏六腑,她的血液神经。但是她也知道,此时任何的担心忧虑都是毫无用处的,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浪淘沙的身上,只盼望这个不世出的高手,能创造奇迹,无风无险的救出明月和倾城,这是李函香无时不刻不在祈祷着的。 但是,如果浪淘沙失败又怎样?李函香过去一直不敢想。而今天,在这个寂静的夜里,这个念头又不可遏制的滋生起来,李函香惊惧的发现,一个想法正占据着她的大脑神经。 有四个字无比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那就是:玉石俱焚。 倾城,你怎样?容若,你在哪?-------李函香不由自主的呻吟出声。 荒野传功 话说那一日容若被浪淘沙带下衡山,不多时两人便开始在路上行走。此去燕京怕有几千里的路程,浪淘沙便是神人 ,带着这百多斤的容若行陆地飞腾之术,那也是无论如何都吃不消的。 这一路上两人有船坐船,有车搭车,有店住店,有酒喝酒,浪淘沙也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银子,竟是一个劲儿的费用,毫不心疼 。容若好奇,那一日问起此事,浪淘沙倒不隐瞒,直言乃是从豪门大户转借而来。容若闻听,当下便不管不顾的指责浪淘沙此举有失光明正大。浪淘沙却不恼,只说道:“容若少侠若嫌这银子来路不正,尽管空着肚皮上燕京好了,我绝不劝说。”容若赌气有几顿饭真的不吃 ,浪淘沙真的也不闻不问,只是把烧鸡卤鸭若干物事嚼的滋滋作响,把老酒坛子举得高高在上,纯是一副引诱他人的嚣张模样。如此过了几日,容若终是熬不过,那一日不管不顾的杀到桌子佐近,只管把两只耳朵割舍了出去,任凭浪淘沙冷嘲热讽,先吃了个大快朵颐。从此再不过问浪淘沙银子的来历。 此时二人已经渡过长江,民风景物已经迥异江南。容若自幼从未出过衡阳,那是看到什么也觉得新奇无比,便不住口的询问浪淘沙。巧在浪淘沙被一困十年,闷也闷到了极点,想说话得紧,倒是不厌其烦的解说。一来二去的,两人竟有了投机之感。 这一日正在路上行走,容若便想起那日下衡山之时,浪淘沙的说得向天下武林宣战的一番话来。容若也是一番为天下苍生着想的想法,便想劝说浪淘沙改变初衷,放天下武林一条生路。哪知容若刚刚提出此意,浪淘沙竟然勃然大怒,指着容若的鼻子尖破口大骂,说道:“竖子知道什么,竟然来做和事老!十年前几十名武林高手围住我群殴之时,你怎么不来拦阻?还算我浪淘沙命大,正好落进阴阳潭中,虽说饱受了冷热冲击之苦,但总算捡回了一条性命。是老天爷让我回来报昔日之仇,我若不杀个尸横遍野,岂不会遭天谴?” 容若当时便作声不得,心里却道:十年前只怕我还没有三尺高,又怎么会去拦阻几十位高手的围攻?你大造杀伐,有违干合,怎么就不怕天谴了?但容若知道浪淘沙可说是恐怖之极,若他盛怒之下向自己出手,只怕就像捻死一只蚂蚁一样的简单,是以这些话只在心里打了一个转,又哪里敢说出口?心里打定了主意,以后再不去招惹这个煞星,径自闪在一旁,再不发一言。 而浪淘沙却像被触动逆鳞一样的无休无止,口中又何曾止歇?不一会竟从武林骂到了天下之间负心忘义之徒,神情激愤,怒发冲冠。路人虽然多有侧目者,但是谁敢管这档子闲事?都远远的跟着观看,却无一人敢上前拦阻。到后来,浪淘沙也觉得自己一个人骂着没什么意思,竟出口询问容若,他骂得是对是错。但容若已经铁了心不再理他,咬紧了牙关,愣是不吐一词,浪淘沙倒也无计可施,又吼了一阵,慢慢的也住了口。 这一天两人已经走进河北地界。浪淘沙这几日没人说话,心中憋闷,便没话找话的找容若问道:“咱们这番赶往鬼师府,不知那什么明月和顾倾城果真是在鬼师府吗?”事关重大,容若倒不敢不回答,想了一想说道:“那顾倾城姑娘在祝融峰上留下了独门暗记,说是被北方的一个女性高手带走了。而且事发当晚,我也在场,敌人确实口中说道‘鬼师门下剑宗宗主断无意携门下弟子来访’一句,所以,我们断定明月大哥和倾城姑娘是被带到了鬼师府,不过倒也没有真凭实据就肯定二人就在鬼师府。”浪淘沙嘿嘿一笑说道:“那咱们也说好吧,我只负责给你搜查鬼师府,倘若鬼师府没有你说的二人的行踪,我也算给你尽了一番气力,咱们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如何?”容若点点头说道:“就这已经感激不尽了。想那鬼师府乃是龙潭虎穴之地,若不是前辈我们断不会就此杀将过去,更别说从里面救人了。无论成与不成,晚辈都是感铭肺腑。”这几句话容若说得可说是情真意切,饶是浪淘沙乃是愤世恨俗之辈,也不由得暗暗点头,想说几句嘲讽的话,竟是无从说起,只好打了两个哈哈了事。 河北这些年来多遭战火,两人走了许久竟没有见到村庄,更别说投宿之所了。眼见得红日已经西沉,浪淘沙哈哈一笑,说道:“说不得今日只好露宿荒郊野外了。”说完,浪淘沙打量了一下四周,径向野地里的一棵孤零零的柳树行去,容若自然随后跟随。 刚刚行到柳树之下,容若突然一声大叫。浪淘沙被吓了一跳,顺着容若的目光瞅过去,却是一具男性的尸体,被砍的血肉模糊,支离破碎的就散在柳树不远的地方。浪淘沙撇了撇嘴,说道:“我以为多大事呢,这世界弱肉强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不是你杀他,就是他杀你,喊什么!也好,我们换个地方,对着个死人,睡觉也不安稳。”浪淘沙说完这番话语,扭头便向另外一个方向行去,却在走了几步后,发现容若并没有跟来。浪淘沙回头望过去,就见容若正费力的把尸体往一个洼地里拖。浪淘沙大奇道:“容若少侠,你这又是做什么?”容若并不停下手里的工作,但还是回答浪淘沙道:“我把他埋起来。不管是他好人是恶人,人死为大,我想让他死得其所。”浪淘沙老大的不以为然,心里对容若嗤之以鼻了半天。但是经过几日的接触,浪淘沙也大约知道了容若的脾气,所以也不离开,就站在一旁看容若摆弄。 但是容若就算把尸体连搬带拖弄到洼地里,也是束手无策。荒郊野外的,并无镐头之类的工具来挖土,容若左顾右看,再左顾右看,却仍是无计可施。正在踌躇间,就见浪淘沙几步走过来,挥手一掌,土石飞处,尸体早就被盖了个严严实实。容若大喜,竟望着浪淘沙拜了一拜,浪淘沙嘴里不说什么,心里竟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点欣喜,不由得不令浪淘沙大起惊惧之心。为什么容若向自己一拜,自己竟像是无比受用?如此下去,只怕是杀伐之心大减!当下浪淘沙再不说话,默默前行。 这一夜两人就随便找了高地歇息。荒原之中也没有什么猎物,容若只抓来几只青蛙烤来两人分吃了。浪淘沙坐在一旁,想和容若说几句话,但是容若却早就跑到一旁练起了剑法。不过还是明月那三招剑法,但是经容若多次使用,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使出来风声阵阵,倒也有些可观。 虽然容若知道浪淘沙是武学的大行家,不见得会看上明月这残缺不全的三招剑法。但是好歹也是明月大哥的独门绝学,所以容若舞弄之时,还是多了一个心眼,找了一个浪淘沙看不到的一个角度,还不忘望过去一眼,却见浪淘沙正合眼假寐,又哪里肯往这边看上一眼? 但是,当容若练完一遍,再重练这一招月华如水的时候,浪淘沙突然发话了:“天底下只要有眼有脚之人,便不会中你这招剑法,又练来何用?”容若大怒,说道:“亏你还是一代宗师,偷看人家练武,你懂不懂江湖规矩?”浪淘沙笑道:“这倒奇了,你知道我在这里睡觉,偏偏在这里练习武功,还怪人偷看,这不是咄咄怪事吗?而且,你何时见我回头看来?”容若想了一想,知道浪淘沙说得在理,也确实没见他回头,但是仍不服气地说道:“就是啊,你头也不回,却又如何断定这招剑法中看不中用?想我那日在排帮大门口,我还靠此招一举刺倒几名追来的敌人呢!”浪淘沙哈哈一笑,说道:“若不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那追来的就都是瞎子,否则此招断不会立功。若是单论防守一途来说,这招剑法确实是无懈可击。但是我若破这招剑法,却是简单之极。我只需站在一旁不动,等你施展,此招立破。” 容若也不是蠢笨之徒,当即便想到:是了,他若站在原地不动,那么我这招月华如水当真是毫无用处,而我又不能一直施展此招,只等我露出破绽,他以逸待劳,自然能轻易胜 我。而当日排帮大门口杀敌,也当真如浪淘沙所说,乃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想通此层,容若心中无比佩服,刚想说上几句服气的话,就听浪淘沙又开口说道:“要想杀敌制胜,招数岂能太死?敌动我动,料敌于先,才是正理。”容若开口问道:“那么又如何能做到料敌于先?”浪淘沙说道:“大凡招数未出之前,先有征兆。左手招数,左肩先动。右手招数,右肩先动。所谓望敌先望肩,也就是说的这个道理了。”容若默然不语,只在心里静静的思考,只觉脑中模糊有些残影,却怎么也抓不住,只急得容若恨不能抓耳挠腮,当真是心痒难挨。 浪淘沙哈哈大笑而起,开口说道:“反正我也睡不着,就陪你练几招如何?”浪淘沙一代宗师,天下五大高手之一,只要他提出与人试招之意,武林之大,谁不会欣喜若狂?但是偏偏容若却不买账,不但对浪淘沙置之不理,还抱着头蹲了下去,好像是有什么疑难想不大明白,竟是无比的烦恼。浪淘沙眼界之高放眼天下,罕有出其之右者,如何不明白这位容若少年正有所悟?正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达到的境界。虽然有弄不好就走火入魔的危险,但是一旦得悟,自身境界要不知提升几个层次。 当下浪淘沙不敢打搅,只站在旁边冷眼旁观。这一等就是大半夜的时间,浪淘沙正等得不耐烦,就听耳边一声大喝,容若正剑做刀使,一招劈来。 浪淘沙见这一招来的迅猛,竟生出了与之一较之心。但浪淘沙又怕误伤到容若,是以先散去了些许功力,也不闪避,一拳轰出。就听得当的一声大震,大地在这一震之下都像是陷下去了多深。浪淘沙凝神望去,就见容若神采飞扬,双目炯炯有神,倒横宝剑,开口说道:“我若是心中无想,敌人就不会料敌于先对不对?出手时有我无敌,义无反顾,就会克敌制胜对不对?” 浪淘沙知道这少年已经有所悟,心中也为这少年暗暗高兴,口中却说到:“若是单打独斗,正是此理。但是群敌环伺,你又如何?你有我无敌的一招使出,就算毙了一名敌人,但是你后背门户大开,只怕早着了若干刀剑了。” 容若登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变得萎靡不振,有气无力地说道:“那么你说又将如何?”浪淘沙微微一笑说道:“若你内力充沛,便可以分些出来回护,后患可除矣。” 容若依旧没精打采的道:“我又从哪里学来内功?” 浪淘沙出言讥道:“年轻人却这般没有出息!想我浪淘沙当年被崆峒派逐出山门之时,身上又何尝有什么内功了?后来是我愤下苦功,心中认定内功都是由人所创,他人能创出来,我浪淘沙又不比别人少些物件,如何就创不出?这才耗费了我七年的时间,创出我的大浪淘沙内功。你听着,我有一套功法传你,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我见你武功过弱,怕你连累我的意思。以后江湖上有人见了,你万不可说出是我传授,切记切记。你听好了,这套功法是。。。” 容若听到这里还如何不明白,浪淘沙这是存心造就自己的意思,虽然想不通浪淘沙此举为何意,但是他也知道这是莫大的恩惠。当下倒地便拜,身子却不知为何无论怎样也不能向下分毫。耳边就听浪淘沙说道:“我也不希求你一拜。你我也不是师徒情分。刚才我早就说了,我只是见你武功太弱,怕受你连累之意。你莫再罗嗦,听好了,我说过之后再不说第二次。” 容若知道浪淘沙是决意不让自己拜他这一拜了,当下再不坚持,端坐在地,凝神听浪淘沙讲道。就听浪淘沙不急不缓地说道: “天地祐縕,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夫龙之性情常在于戊,虎之性情常在于己,是以坎离交而天地泰,龙虎交而戊己合,,,,,,,,,此功即是龙虎神功!” 豪饮少年 以后的两天,容若就无时不刻的修炼这龙虎神功。和别的内功心法不同的是,这龙虎功便是走着路也能修炼。偏偏对武学从无了解的容若一点也不惊讶,浪淘沙也不解释,所以可怜的容若一点也不知道,天底下的内功心法都是打坐、静立修炼的。 此时两人已经深入到河北的内部,但是这眼底也越发的显得凄凉。这也是两人为了减少麻烦,避开宋、金两国的部队,专挑小路走的原因。这期间两人也时不时的碰到过小股的军队,但是浪淘沙总是在军队还在很远的地方就有察觉,扯着容若风一样的飘远,所以这来的究竟是宋朝的军队,还是金国的部队,两人竟也是无从知晓。只知道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两国的交战区,这一点从随处可见的死尸就可以得知。容若起初还能掩埋一二,到后来有时竟是成百成百的,漫山遍野都是。一番唏嘘感叹之后,容若终于也收起了他的悲天悯人,换上了一副冰冷心肠。 又走了几日,路上已经有人行走,服装衣饰和宋朝人迥异,两人这才知道已经到了金国的地面。浪淘沙细心,有一天晚上偷偷的溜了出去,不知从哪里弄来两套当地人穿的衣物,和容若两人换了,这才大摇大摆的走到大路上。浪淘沙几日来只吃些烤青蛙,烧野兔什么的,心中早就腻烦,也不管是不是打尖的时候,找到一个酒店就钻了进去。 酒店也和中原大不相同,屋中间竟然搭有一个铁架子,上面赫然绑着一只剥得干干静静的山羊,底下炭火熊熊,正在由一名汉子一个劲的翻烤。浪淘沙一见大喜,吩咐一声伙计,切了几斤烤羊肉,要了坛酒就和容若喝了起来。 北方的酒更不与南方的米酒、红酒相同,望上去清冽透澈,喝下去肚子里却如同火烧。容若喝了一碗便不敢再喝,只坐在那里吃些羊肉。浪淘沙却喝得兴起,一碗一碗的,不一会就把一坛美酒喝了个底朝天,只把酒店里的客人都看了个心惊肉跳。就见角落里站起一名清秀的少年,走到浪淘沙他们的桌子前开口说道:“这位兄台好酒量!请问你还能不能再饮?我愿出钱给你买来好酒,陪兄台饮上几碗。”原来也是此道中人!浪淘沙哈哈一笑,说道:“喝!如何不喝?今日不醉无归!”那少年闻言大喜,吩咐酒家再搬来一坛美酒,就与浪淘沙你一碗我一碗的喝了起来。 两人并不说话,只是饮酒,不一会一坛美酒又告罄尽。浪淘沙已无力再喝,眯着眼睛看那少年问道:“你姓甚名谁,果然好酒量!明日你再寻来,咱俩喝个痛快!”那少年哈哈一笑说道:“我名江语晨,只可惜我有事不能久留,否则定会和兄台再来痛饮!告辞了!”说完少年起身离去,竟不问浪淘沙的名字。容若凑到浪淘沙的脸前,只觉酒香扑鼻,大声的问道:“咱们还要不要赶路?”就听浪淘沙说道:“走路?走什么路?今天就在这歇息了,明天等那少年来饮酒。江语晨,江语晨,名字也像女人,相貌文质彬彬,怎么酒量却如此厉害?”容若再问时,浪淘沙已经鼾声大起,竟然睡熟了。容若哭笑不得,只能坐在一旁静等浪淘沙醒来。外面依稀传来有人大声地唱词,听声音竟像是那一名和浪淘沙拼酒的少年。只听他唱道: 长江浩浩西来, 水面云山, 山上楼台, 山水相辉, 楼台相映, 天与安排。 诗句就云山动色, 酒杯倾天地忘怀。 醉眼睁开, 遥望蓬莱, 一半烟遮, 一半云埋。 声音越来越远,终至渐不可闻。 这夜两人就在店里睡了,到第二日起来,浪淘沙兀自不肯离开,非要等那名少年再来拼酒,原来那少年临走时说的话语,他竟是没有听到。容若只觉得十分好笑,忙着和浪淘沙解释了半天,浪淘沙这才相信,叫过酒家过来结账,却被告知那少年早就结过了,浪淘沙连赞了几句少年英雄,这才和容若出得店来。 想那日衡山之上,华山传人李函香武功是如何的精妙,但这个浪淘沙却连个好字也没有说一声。这名少年只不过和他喝过一次酒,却被他一连夸了好几个少年英雄,容若想到此处,不禁暗自把头用力的摇了数次,这才罢休。 大闹鬼师府(上) 从此再无故事,两人打听着道路,终于在一个黄昏的时候赶到了燕京城。两人打听鬼师府,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在城东金人新修的中都城边,很是好认好找。 燕京即是宋朝的燕山,金人占据之后改名中都,也称燕京,但是不乏汉人、辽人来来往往,所以浪淘沙二人倒也不是特别的引人瞩目。两人找了临近鬼师府的一间客栈住下,当夜就去打探了一番。也不敢走近,就在远远的地方窥视,就见大门口便有十来个带刀侍卫来回走动。金国初得此地,警备自是森严。容若暗暗咂舌,回到客栈便想和浪淘沙商议,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鬼师府。但是回到客栈,浪淘沙便叫来一桌酒席,只顾喝酒,容若只要开口提及此事,就被他一挥手打断。容若见他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疑惑,却也再没有出言相询。 两人喝了一会酒,浪淘沙沉沉睡去,容若想了一会事情,也觉疲倦,不知什么时候,也睡着了。等到容若被浪淘沙叫起,已经是第二天的掌灯时分,想不到这一睡竟是一天!容若惊奇了一下,回头见浪淘沙打扮得齐整,便开口问道:“那里去?”浪淘沙微微一愣道:“当然是鬼师府了,还能到哪里去?”容若精神一振,又问道:“怎么混进去?你有好法子了?”浪淘沙不以为然的说道:“当然是杀进去了,还能怎么进去。”此言一出,饶是容若也见过了几场阵仗,也不由得怔怔愣在当场。 杀进去?你以为这是西湖,还是衡山?怎么说起来像游山玩水一样容易?想那枪宗宗主任多情不过是鬼师一个弟子,却在江南搅起了一大阵腥风血雨,要不是凑巧碰上了杨再兴将军,则不知要牺牲多少好汉才会把他杀败。而这里是哪?是金国的核心!是鬼师府!是天下顶尖高手之一的鬼师的老巢!里面的高手只怕比蚂蚁还多,怎么说杀进去就杀进去? 容若心中念头千转百变,终于得出结论。那就是,这浪淘沙不是疯了,就是这两天喝酒喝糊涂了,否则断不会做出如此决定。想到此层,容若当先一步挡在门口说道:“前辈,此事是不是咱再商议商议?”浪淘沙趋前一步,容若的身体竟然蹬蹬倒退,浪淘沙一步抢出门外,口中淡淡的说道:“你若怕了,等在这里也行。”说完,径自前行。容若一时英雄气起,口中说了句:“谁怕了?杀进去就杀进,走!”说完,抄起床头的宝剑,几步抢出门外,就见浪淘沙早就走远,忙跑了几步让跟上。此时月出东岭,野鸟不时的划过夜空,四下里非常安静,天地竟是一片难得的皎洁。 鬼师府。三丈高的围墙内,几名侍卫正凑在一起谈论青楼里的名妓。这个说蓉儿漂亮,那个说月儿出众,正谈论的热闹,忽然一阵风,有几片柳叶飞来,几人几乎同时间倒地,竟是连个警讯也未能发出。浪淘沙双耳竖起,不停地跳动,脚下却一刻不停,径自前行,浑如闲庭信步,身后自然是惊诧不已、嘴再也合不上的聆风。 世上竟有如此功夫!容若这回总算打开了眼界。随着俩人逐渐深入,明桩暗哨也越来越多。但是都是在神不知鬼不觉情况下失去了性命,更别说发出什么讯号了。而浪淘沙的暗器,不过是他在翻阅围墙时随手摘下的一把柳叶! 如此行了一刻,浪淘沙突然停住脚步,向容若招了招手。容若不明就里。刚走到浪淘沙身边,就听轰然一声大震,身子便直直的向下坠去。容若心中大骇,刚想惊呼出声,身后一股力量传来,身子已经站得笔直。却是身处在一座地牢中间。有两个警卫正在十来步远的一个门口的地方喝酒,似乎不相信居然有人能从天而降,手端着酒杯,愣愣的呆在当场。而离得最近的一间牢房里,有一名男子脸朝下趴在地上不知死活,一名姑娘却艰难的站起身来,向这边张望。不是祝融峰上一见的顾倾城更是何人?却是浑身血污,脸上都有一条伤痕。容若想起当日祝融峰上顾倾城一身黄衣,风采照人,而眼前的她却如此狼狈,只叫了一声顾姑娘,心里一酸,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浪淘沙大喝一声:“是不是这二人?”容若慌不迭的点点头,自从踏入鬼师府,浪淘沙一举一动都令容若感到匪夷所思,心中已经对他奉若神明。浪淘沙大手一挥,容若的身子便腾空而起,眨眼之间就回到地面上。就听下面浪淘沙喊了句:“接着!”地下便有人又飞了上来,容若不敢怠慢,伸手接过,只觉手中这人浑身绵软,毫无气力,容若低头看去,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大哥明月?只见他脸色苍白,却兀自向自己微笑。容若好奇,开口问道:“大哥,你这是?”明月声音轻微的说道:“我的四肢俱废,经脉俱断,我已经是废人了。”容若心中大恸,当时就泣不成声,耳边就听明月继续说道:“别哭,兄弟,真想不到你竟能来到鬼师府救我。我没有看错你,你果真是如此的少年英雄!” 大闹鬼师府(下)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四周已是警铃大作,黑压压的也不知有多少人把两人团团围住,就连房顶上,树上都站满了人。火把亮处,有十余人领先杀到,当先一人手执一柄长刀,口中喝道:“莫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鬼师府也敢闯!鬼王莫里浑。。。。。”还没等他说完,地下突然窜起一人,左手怀中抱着一人,右手一掌拍出,就见这位鬼王的长刀竟然一寸寸的折断。莫里浑满脸惊骇,但是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无可奈何的看着那一掌拍到,莫里浑身体腾空而起,口中鲜血狂喷,直直的摔向地面,就此寂然不动。 众人大惊,后面的军士有的更是惊呼出声,想来这位莫里浑自不是无名之辈,但是想不到竟被此人一掌格杀。抢先冲到的十余人都不由自主的顿住了脚步,望向那人。就见那人望上去不过四十左右年纪,生的极是威武,怀中抱着一人却依然无比灵活的落回地面。 众人中闪出一人,大声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就见那人不急不慌把怀中之人放在地上,这才抬起头来说道:“鬼师何在?中原浪淘沙慕名来访。” 声音不大,在场的每一个人却偏偏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是什么功夫?大家面上色变,心中都是不由自主的猛然一凛。 见喊话之人手掌一挥道:“放箭!格杀勿论!”他心里清楚,能一举格杀鬼王的人,便是大家齐上,也未必能讨得了好,还是乱箭射杀省事一点。 随着他一声令下,登时间万箭齐飞,飞蝗一样向场中几人飞去。浪淘沙大喝一声:“来得好!”双掌抱心,蓦然发力,然后人们就看到了毕生难忘的奇景:怕有成千上万只箭就在半空中停顿,前进不得,掉落也不能,就像是时间已经停止,光轮再不转动一样。弓箭手们都惊讶的合不上嘴,再然后,他们就看见他们射出的箭调转方向更加迅捷的飞来,噗噗之声不绝于耳,树上、房顶上,成群成批的弓弩手争先恐后的掉了下来。 浪淘沙大喝一声:“就是现在!快走!”说完,顺手抄起地上的顾倾城,抢先向外面冲去。容若更不敢怠慢,把明月负在背上,在后面紧紧跟随。 金国军士们发一声喊,手中挥舞刀枪恶狠狠地杀来。浪淘沙只出一掌,看也不看得随手挥出,军士们往两边纷纷倒下,闪出一条三米来宽的胡同,竟像是让开路让浪淘沙前行。 浪淘沙哈哈大笑,徐步前行,身边哪有近身的兵器?都在两丈开外的地方粉身碎骨,涌来的人群虽多,但也都是摧枯拉朽的倒下,偏偏死状极其恐怖,都是血肉模糊。但是这金国军士的彪悍也由此显现出来:竟无一人退缩,虽然连照面都不打就躺下,但是后面的人还是前仆后继的杀来。容若瞧了个胆战心惊,就算有鲜血不时的飞到身上脸上,哪敢有一步远离浪淘沙?想想身后的明月有些危险,转而把明月抱在胸前,把自己的后背面对敌人。顾倾城挣扎了一下,说道:“浪兄,我能走,你放下我吧,你好专心杀敌。”但浪淘沙置若罔闻,依旧抱了顾倾城前行。 蓦然一柄鬼头刀杀到,口中还喝道:“朋友好厉害的功夫!鬼王扎力忽讨教一二!”紧跟着一条九节鞭,一把青钢剑也配合着杀来,把浪淘沙的上中下三路完全封锁。浪淘沙大喝一声:“这才有点意思!”说完,把手中的顾倾城向空中一抛,身体鬼魅一样的左冲右突,迎向三人。九节鞭见机不妙,撒手弃鞭,往后边跑,仍是觉得胸口如中重杵一样的大力击来,嗓子里一甜,一大口鲜血就喷了出去。回头再看扎力忽和另一个使剑的鬼王,哪还有面目存在?正血肉模糊的砸向军士。而浪淘沙转身伸手接住空中掉落的顾倾城,早就继续前行。 这回大家看得更清楚了,鬼师府以勇力著称的四大鬼王,合三人之力向这个浪淘沙进攻,竟是在一招之内,二死一伤!先前下令放箭的那人,瞳孔收缩成一线,紧盯着浪淘沙,握刀的手青筋毕露,咬牙切齿,但是终于左手一挥,军士们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再进攻,但也不敢远离,远远的围着,只是一步一步的跟着浪淘沙前行。 一名红衣少女飞身赶到握刀人得旁边问道:“计师兄,师尊呢?总不能任由他们离去吧?如此一来我鬼师府名誉扫地矣!” 计师兄目光不离开浪淘沙,口中恨恨的说道:“师尊有要事赶往枢密院了,我已经付出讯号,让师尊赶回来,咱且远远的跟着,莫再有伤亡。” 红衣少女应了一声,再不言语,飞身赶到浪淘沙的左近,凝神向浪淘沙望去,却不料浪淘沙正好也把目光转了过来,竟是如此的凌厉!红衣少女心头大跳,再不理那目光里的嘲弄,深深地低下了头去。 忽然,容若怀里的明月一阵挣扎,用嘴拼力地向那红衣少女努去,在容若耳边轻声说道:“兄弟,你看一眼那边那个红衣女人,剑宗宗主断无意,我和顾倾城便是折在她的手里。她貌美如花,却心狠手辣,为兄的四肢、脚趾、手指也是被这女子一根一根捏断的。”容若闻言心中大怒,双眼直欲喷火一样的望向那红衣女子,却见那女子已经闪入人群,只望见她一身红衣似火,却无法望见她的面容。 眨眼间,浪淘沙一行已经走到围墙处。浪淘沙哈哈一笑说道:“不劳远送了,我等就走了,请你们转告鬼师,等日后有暇,浪淘沙再来拜访不迟!”说完,浪淘沙伸出手去一托,容若的身子已经凌空而起,稳稳地立在围墙上。浪淘沙飞身而起,也向围墙上飞去。然而就在此时,大变骤生。离浪淘沙最近的一名军士身形微动,如同一只离弦之箭向浪淘沙击去。 浪淘沙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跟着自己前进的军士里还隐藏着如此一名高手!虽然起身而起的时候,浪淘沙也运起了天视地听之术,查探自己身后的动静。但此人来得竟然如此迅猛,几乎在浪淘沙有所觉察的同时,这人就已经到了浪淘沙身后!浪淘沙大喝一声:“容若接着!”手中的顾倾城已经飞身而起,飞向围墙上的容若。浪淘沙更不敢怠慢,竟在空中转身,大喝一声,双掌向后击去。就听噗噗两声,两人双双中掌,浪淘沙借势飞起,如同弹丸一样从容若身边掠过,一手拎起抱着明月的容若,一手拎起容若没有接住、正在往下坠落的顾倾城,像一只大鹏一样的,咚的一声掉入护城河中。 和浪淘沙换了一掌的那人也向后飞出,竟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一直撞倒了数名军士这才摔到地上。那个计师兄和断无意大惊,急忙飞身赶了过来,口中大叫师尊,原来这人竟是那鬼师府主人=====鬼师!想不到的是此人竟然已经到了此地,却一直不肯出手,到最后才给了浪淘沙致命一击。 鬼师面如金纸,躺在地上竞争扎不起,就躺在地上对随后赶来的二人下命令道:“浪淘沙中我一记摧心掌,又强催内力逃走,没有时间调息,功力必定大失。着猎鹰小组全力捕杀,死活不论,一定不要让他逃回中原!着准备南下的完颜宗弼即刻退军,就说我身受重伤,不能亲临指挥。着完颜宗弼军中的无影带领箭宗所有弟子即刻赶往中原,前去暗杀宋朝的李纲。你们告诉他,不能杀了李纲,他也就不用回来了。李刚不除,南下必然受阻。无意立刻赶往江南,联系曹成旧部李成,牵制岳飞所部,务必不让他北上。任多情久不见音讯,必是出了事故。无咎送为师赶往密室,我必须闭关修炼。此外,我不在的时日,无咎全权主事。都听明白了吗?”计无咎和那个断无意应了一声是,鬼师双目紧闭,再不发一言,计无咎和断无意急忙站起身来分头行事。 此一战鬼师府损失惨重,地位仅次于宗主的四大鬼王四去其三,另一个还奄奄一息不知死活。被视为鬼师府铜墙铁壁的弓弩手几乎已经凋零,所剩无几。被誉为金国第一高手的鬼师还身受重伤,必须闭关才能恢复。再 加上鬼师府里死的那些铁血卫,没有一千,只怕也有几百。而这一切,都是一个名叫浪淘沙的人所为。也是由于此事过于令人惊骇,所以虽然鬼师府极力封锁消息,但是第二天还是不胫而走,而一队队飞马出城大肆搜捕的军中好手,更是证明了这一点。正是: 大浪淘沙几人如?一人独闯鬼师府。金国高手宁如何?我视汝辈浑无睹! 大侠明月 燕京城外,杂草乱生,就在一处水洼前的平地上,有四个人正在喘息,正是刚从鬼师府逃生的浪淘沙一行。 顾倾城得以逃脱升天,虽然毫无气力,心情却是轻松无比。她大口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开口说道:“浪兄,不知这是什么所在?”浪淘沙似乎是思索了片刻才缓缓的说道:“不知道。本来我们也对燕京这里不熟,又是在黑夜里,谁知道这是哪?”容若站起身来说道:“不管是哪里,我们都要尽快的逃离此地,只怕现在金国大军已经出动,四处搜寻咱们的踪迹了。”浪淘沙笑了笑说道:“此言极是!”但是只说,并不站起身来,容若只道他厮杀大半夜,有些劳累,也不好意思催促,只好重新把手中宝剑插到地上,重新又坐到地上。 明月费力的挪动了一下,向容若靠近了一些,这才开口说道:“兄弟,我传你的剑法你练得怎样了?”容若心中一痛,表情沉重的对明月说道:“大哥,我对不起你,这明月剑法我只保存下来了三招。”当下容若便想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明月,却见明月摇摇头说道:“这个不着急说。我还有一事还要相烦兄弟。”容若急忙应道:“咱们是兄弟,大哥怎么说出如此生分的话来?”明月笑了笑说道:“等会咱们逃出生天也罢,逃不出去也好。只要兄弟留得命在,他日务必到五台山一行,找到一个叫作红尘谷的所在,向里面的人要回我的一些东西,你就是说受了明照心所托。” 容若问道:“谁是明照心?”明月笑了一下,说道:“那是你大哥我原来用的名字,是不是难听得很。”容若无来由的心中一痛,眼里竟然流出泪来,脑海里登时想起一事,急忙伸手入怀摸出一物,说道:“大哥,祝融峰上你交给我的那块石头,竟是有诸多神奇之处,上次我受任多情一击,它竟能改造我身体,助我逃过一劫。等咱们到了安全所在,让浪淘沙前辈也跟着参详参详,说不定它也能助你恢复功力。”明月惨然一笑说道:“没用的,兄弟。他们为了逼问出石头的下落,挑去我脚筋手筋不说,还把我的经脉一寸一寸的捏断,此时即便有神人在此,也不能助我恢复功力啦!这块石头既然救过兄弟一次性命,估计里面的神力也就耗尽了。原来真有玄妙,不枉我明月为它受此磨难!” 明月话没说完,顾倾城就轻轻的哭泣起来。明月所受的磨难,顾倾城无不亲眼目睹,此刻明月提及,她的泪水竟是再也忍不住。只听她抽搭抽搭的说道:“你大哥是好样的!金人如此折磨,他竟从来没有叫过一次求饶!更不曾呻吟过一声!他是当之无愧的大侠!”容若目光向浪淘沙望过去,浪淘沙摇了摇头,容若心里顿时冰凉。浪淘沙一代宗师,他既然表示明月恢复无望,不亚于宣判了明月死刑。 容若心中悲伤,却口中无比坚定对明月说道:“大哥请放宽心,我容若一定把兄长救出此地,找一个极为妥当的所在安置大哥,然后,我容若即刻北上,必一个一个的手刃所有对大哥施加酷刑的凶手,为大哥报仇!” 明月开口说道:“我的好兄弟!我明月得弟如此,夫复何求!”说完,明月歇了一歇,才又说道:“兄弟且施展一下那三招剑法,我看看你可是练得不妥?”容若心中疑惑,却也不敢不遵,当下便要伸手去拔地上的宝剑。就听明月说道:“你就以指当剑,施展这三招吧。”容若奇道:“怎么能以指当剑?”明月斥道:“心中有剑,何物不能当剑?武功之途,岂可固守成规?”容若心中领悟,口中应了声:“是!”当下走开几步,便要准备演练。然而就在此时,容若就听得身后的明月口中大喝道:“顾姑娘!兄弟!我明月今生不能报答二位的情谊了,来世咱们再见吧!”容若心中惊惧,急回头看时,就见明月正拼尽全身的力气,向地上插着的宝剑撞去! 容若撕心裂肺大喊一声:“不要!”便飞快的向明月奔去顾倾城也大喊一声:“不要!明月兄!”挣扎的向明月扑去。但是都已经为时已晚,等二人赶到的时候,明月因为用力过猛,他的头竟然快要和他的身体分离了。容若抢先赶到,一把把明月抱在怀里,就见明月已经双目紧闭,血正从他的脖颈里汹涌而出,一下子就把容若的浑身染得通红! 祝融峰上曾得见,白衣飘飘若雪飞。笛奏清音神龙舞,如今只作土一堆。---------一代大侠就此辞世,死在他今世唯一的兄弟怀里。当时明月曾在,轻风微云,正是大侠明月生前最喜欢的景色。 容若噗通一声跪倒,口中叫了一声大哥,就再也说不出话来。顾倾城也屈膝跪倒,一脸凄楚。为明月大侠送行。此时正有一阵微风吹过,茅草此起彼伏,似乎正是明月的英灵将要离开。 良久,容若早就把泪水都哭干了,耳边就听到浪淘沙冷冷的说道:“人死岂能复生?赶快入土为安才是正经!咱们也该走了,说不定你这一哭就会把敌军引来呢。” 容若大怒,轻轻地把明月的尸体放在地上,几步就走到浪淘沙的面前,眼中喷火似的说道:“浪淘沙大侠,我大哥撞向宝剑时,你只要出手,我大哥就会得救,是也不是?”浪淘沙神色不动,只是点了点头。容若伸手就是狠狠地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口中说道:“我容若是猪!我竟然一口一个前辈的叫你!”打完,容若一个箭步就回到宝剑旁,一把抄起宝剑,指向浪淘沙,口中恨恨的说道:“不才倒要请教!阁下武功高超,就把我们兄弟的命都拿去吧!”浪淘沙动也不动,依旧口中冷冷的说道:“你是希望他荣耀的死去,还是希望他像狗一样的遭人唾弃,活在人间?”容若大恸,眼泪又夺眶而出,扔了宝剑,扑到明月的尸身上又痛哭起来。他何尝不知道大哥是为了不拖累大家?他只是气愤浪淘沙的见死不救,只要他存心拦阻,明月又怎会得手?他心中恨极,但也知道自己远不是人家的对手,而大哥的尸骨未寒,正须入土为安,是以他此刻不再向浪淘沙出手,心中却打定了主意,等掩埋掉大哥,说不得也得拼上一拼,就算死在浪淘沙的掌下,也在所不惜。 当下容若双目通红的用宝剑将明月挖坑掩埋,顾倾城也哭哭啼啼上前帮忙,浪淘沙兀自动也不动,只是坐在那里一个劲的冷笑。等到坑已挖好,容若把兄长的尸体抱了进去,端端正正地摆好,又重新掩埋,然后远离三尺,恭恭敬敬的磕上四个响头,刚从地上站起身来,就听浪淘沙冷冷的说道:“你现在心中只想与我拼斗,是也不是?”容若正向宝剑处走去,听得此言脚步顿了一顿,脑中响起浪淘沙传功之事,遂转而向浪淘沙走去,施了一礼,也冷冷的说道:“晚辈谢阁下传功之恩,然晚辈愚钝,不能领悟神功的奥妙之处,还请前阁下收回此功,我再向前辈讨教不迟。”浪淘沙森然的说道:“我浪淘沙敢与天下人为敌,也不在乎多你一个。但是你想到没有,你死了不要紧,这华山的小姑娘怎么办?我定会扬长而去,置之不理的。倒时,她重新落在敌手,保不全性命,那可都是拜你所赐。嘿嘿,我看你到时如何去见你九泉之下的大哥!你想找我比试也不难,等你把这小姑娘安排妥当了,我自会等你前来。” 容若扭头看了一眼还在明月坟前哭泣的顾倾城,口中嘿了一声,重重的跺了跺脚,走到顾倾城身边,搀起顾倾城说道:“倾城姐姐,咱们走吧。”说完,再不向浪淘沙望上一眼,两人跌跌撞撞的离开。却浑然不知道身后的浪淘沙竟是费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而且张口就是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神秘少女 正是黄昏时候,红日西垂,暮鸦成点,高可及人的荒草中正跌跌撞撞走来一对青年男女。少年一手拿着把宝剑,一手搀扶着身边的少女,身上还沾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迹,看上去有几分吓人。少女可说是十分狼狈,一身衣服破烂不堪不说,精神还十分萎靡,把上身的力量全都倚靠在少年身上,似乎没有少年的支撑,她便寸步难行。令人奇怪的是,两人身后还跟着一名高大的汉子,也不走近,就在二人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这正是从燕京城里逃得牢笼的容若三人。埋葬了明月大侠,容若虽然悲痛,顾倾城虽然伤感,但是也都知道彼处不可久留,所以顾倾城虽然步履艰难,俩人还是相携着离开。容若也想背负着顾倾城前行,但是这顾倾城甚是倔强,执意不肯,容若试过几次,都被她凛然拒绝,所以容若也不再坚持,只是行走一段时间后,容若就刻意的歇上一段时间,好让顾倾城恢复气力。容若并不理会浪淘沙,浪淘沙也不理睬容若,容若他们停下,他也懒洋洋的坐在一旁,更不催促。 谁也不知道燕京城外居然还有地面如此大的一片草原,竟然漫不着边,连连绵绵,毫不断绝。容若隐隐知道他们已经走错了路径,有心向身后的浪淘沙询问,但是想起浪淘沙拒救明月之举,容若咬紧了牙关,终于还是没有开口。他只认定浪淘沙是冷血无情,明月自尽说不定只会随了他的心意,心中早把浪淘沙视作了生死仇人。偏偏这浪淘沙诸多怪异,竟也不撇下二人独自逃走,二人走,他便走,二人停,他也坐下来歇息。容若还只道他存心看两人的笑话,心中更是恨极,哪里知道浪淘沙正有苦自知,面临生死关头! 那明月自尽之时并无征兆,浪淘沙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明月当时竟会出此下策。虽然极是看不惯明月迂腐的行为,但是浪淘沙也在心里对明月肃然起敬了一番。想不到世间还有这等大好男儿!这是浪淘沙第一时间想到的。三人之中只怕是只有明月看出了自己已经是大大的不妥。鬼师府内,也就在背后风声袭来的瞬间,浪淘沙就断定背后这人必是鬼师无疑了。人虽赶到,却隐忍不发,等到自己疏于防备的时候,才给自己致命一击,浪淘沙也对鬼师陡然间刮目相看。至于鬼师这一手是否有欠广明,浪淘沙却压根没想。败了就是败了,不管对方用什么手法击败自己,就是人家高明,这是浪淘沙一贯的看法。鬼师全力施为的一掌岂容小觑?几乎把浪淘沙的五脏六腑全部击碎一样,若是中掌之时,赶紧寻地修补内伤,或许还能恢复旧观。但是浪淘沙强催内力带几人离开,竟是伤上加伤,所以,虽然浪淘沙不愿承认,但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是大大的不妥。以前略一提气,体内就充沛如波浪翻滚的内力已经无影无踪,全身的气力似乎被什么东西抽走了,身体内现在竟是空空如也。明月虽然功力尽失,但是眼光还在,看出了浪淘沙已经武功尽失,这才会想到自尽。而且当时浪淘沙连动一动都难,又怎么能出手救下明月?可怜容若那小子还误认为自己不救明月,和自己拔刀相向,想到此处,浪淘沙也苦笑了一笑,诅咒了容若一番,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浪淘沙教给容若的龙虎神功,就是浪淘沙的独创内功大浪淘沙。虽然容若拔刀相向,但是浪淘沙却是大大的喜欢。这少年有自己当年的影子,不畏豪强,坚韧不拔,虽然还有些愚笨。所以,浪淘沙此时心里并无一点怨恨,反而想到万一走出这大草原,自己武功有传,竟还有一些欣喜。 虽然这一天的行走里,浪淘沙也曾用内功试着修补自己的伤势,但是成效非常有限。想到鬼师必会派出大批高手搜寻几人下落,浪淘沙心里也是暗暗着急,岂知这更不利于伤势恢复,所以这一天下来,身体内的伤势,只怕连万分之一也没有恢复。浪淘沙还想到容若为明月堆砌的坟茔会给搜寻者留下线索,但是浪淘沙想到容若对自己已经恨极,绝不会听进自己的只言片语,所以,浪淘沙鼓了几次勇气,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殊不知几人已经拾了一次命了。鬼师府已经派出大批军士搜查几人的下落,此时通往南方的各条道路,早就封锁的水泄不通。大家只道他们会逃往南方,谁也想不到的是,几人不辨方向,竟是奔向了西北,却在无形中先逃得一次大难。 看看顾倾城已经体力不支,容若扶她在地上坐好,走开去,不多时竟捉得一只野山羊回来。荒原里多是干柴,容若备有火折子,迎风晃燃,把山羊剥皮烧烤。少时山羊烤熟,容若先给顾倾城割下一块,想了想,还是割下一块,送到了远处坐着的浪淘沙手中。却不说话,只是发狠一样的递过。浪淘沙也不以为意,接过来就是一通大嚼。容若退回去,也割下一块吃了起来。 三人吃了一会羊肉,又恢复了一通气力,容若先四处往来的巡视了一番,只见到处都是满眼的荒草,竟然难辨方向,心中难免急躁。昨夜还是明月当空,今天竟然阴天,不见天日,这何去何从也当真令容若犯了难。 浪淘沙冷眼望了望容若,口中忽然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只山羊如此好抓来,必是有人豢养,迷失所致。不知道近处有没有村庄部落?” 容若一听大喜,心里想到:是了,这山羊见到自己之时,并没有惊慌逃窜,想来是有人豢养无疑了。那么这佐近之处,必然有人定居。有人定居,黑夜里必有灯火,等一会望火寻去,必可找到人迹,到时自然能打听出这是何处所在了。心中欣喜,容若口中却不道谢,说道:“你道我想不到吗?要你多嘴?”浪淘沙嘿然一笑,也不出言反驳。 不多时夜幕垂临,容若先选择一个方向奔出去打探,走了一段路回来,再奔另一个方向,如此试得三次,容若回来高兴地对顾倾城说道:“倾城姐姐,那边不远处就有人家,咱们过去吧。”顾倾城挣扎起来,还是由容若扶住了,竟奔前行,浪淘沙自然在后面悄然跟随。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之久,才望见了一些帐篷的轮廓,灯光摇曳,显示有人居住无疑,三人心中都是大喜。走到离帐篷十几步之遥,浪淘沙突然停住脚步,打量了一番悠然说道:“虽然这帐篷的主人是何方神圣并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绝对不是放羊的牧民。” 顾倾城也开口说道:“这里肯定有女人,闻到了女人们才有的脂粉的香气。”容若大为困惑,刚想说什么,就听身后有人说道:“是谁也不关你们的事了,你们已经没有命再看到明天的太阳了。”容若回头看时就见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站在三人几步之遥,正弯弓搭箭,冷气森然的说道。 容若心中一动,脑子里想起一处关键所在,目光探索的向浪淘沙望了过去。浪淘沙哈哈一笑,说道:“你们快走,待我搞定这两个家伙。” 容若嘴里哆哆嗦嗦的说道:“前辈你从鬼师府出来,已经功力尽失是不是?”浪淘沙大急,用眼色示意容若此时那边正有敌人虎视眈眈,实在不是讨论他的武功还存在不存在的最佳时机。但是容若却不管不顾依旧说道:“刚才在路上倾城姐姐和我已经有些怀疑了,但是现在我却绝对可以断定。要是你功力尚在,这两人就不会欺到我们这么近得距离;你也绝不会坐视明月大哥自尽而置之不理;而这两个人也早就被你打发掉了,是也不是?”浪淘沙默然一叹说道:“要不是我功力尽失,我怎能任由明月自戕?这世上多是欺世盗名之辈,这明月还真称得上是一位大侠。”容若无比内疚的说道:“那你为什么不说,还坦然接受我的无礼?”浪淘沙傲然说道;“我为什么要说?让你这臭小子可怜我吗?”容若知道自己错怪了浪淘沙,心中已是懊悔无比。想到浪淘沙英雄一世,却累受自己的无礼,而他落得如此下场,却是因为救自己的大哥所致,那自己岂不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想通此层,容若泪 流满面。 俩名黑衣人却是交换了一下眼色,心中大喜。他们正是隶属于鬼师府的猎鹰小组成员,专门负责追捕、猎杀之事。此时虽然大部分的人马都集中在燕京南下的道路上,但是也有一些被派到其他的方向搜索。他们本来很是担忧浪淘沙的武功,虽然听说鬼师他老人家已经狠狠地打了他一掌,但是事实情况如何,还真是令人忐忑不安。现在听容若俩人对话,俩人都觉得对方不是在做假。这一下奇功一件,已然有望,那俩人如何不喜?再看那位小姑娘早就不支倒地,这个年轻人动不动就哭鼻子,显然很好对付,是以俩人哈哈大笑,竟然收了弓箭,都亮出明晃晃的一把短刀,嘴里恶狠狠地说了句:“好朋友,跟我们走吧!”就向三人扑去。 容若抹了一把眼泪,再不说话,宝剑横抡,如同狼牙棒一样的挥了出去。抢先扑到的黑衣人刀虽然递出,但是容若竟然毫不理会,黑衣人的短刀噗的一声,插在了容若的腰间,还没等再往里送进半分,身子早就被容若一剑击飞。而随后扑上的容若手里更不停歇,宝剑只顾向黑衣人身上招呼,眨眼间就把黑衣人砍了个血肉模糊。容若丧兄的痛苦,错怪浪淘沙的内疚,终于在此刻发泄出来。 另一个黑衣人吓了一跳,想不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势若疯虎,如此的悍然不惧,倒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稍一错愕,竟然不管同伴的死活,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还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往天上扔了出去。奔跑间,黑衣人只觉胸腹间一凉,低头看时,有一截锃亮的剑尖正从自己的身体里穿出。 黑衣人眼望夜空,口中喃喃的说道:“没用的,你们谁也跑不掉了,我已经发出了讯号。”说完,黑衣人慢慢的合上了眼睛,而天空中,一大朵烟花正在绽开,竟是一只老鹰的模样。鹰头、鹰爪、翅膀无不栩栩如生,而且似乎像是刚发现了什么猎物,老鹰正准备施展它的凌厉一击,翅膀都竖了起来,望上去竟是无比的狰狞。 聆容若从黑衣人身体里抽出宝剑,擦拭了血迹,走了几步,来到浪淘沙面前,往下便拜,口中说道:“请前辈原谅容若的愚笨无知。”浪淘沙哈哈一笑说道:“我不怪罪你的,我只有欣喜。不如此我怎能看到你的侠肝义胆?不错,很有我年轻时的样子。”容若刚想开口在说些什么,就听帐篷那边有人开口说道:“是谁在那边一个劲儿的吵闹?惹得本姑娘无法安心作画,你们该当何罪?”声音不大,但是竟然说不得的悦耳动听,犹如黄莺出谷一般。容若、浪淘沙作为男人,听来受用也还罢了,顾倾城同为女人,竟然也觉得这声音说不出的好听,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向往之心。 这是谁,为什么身为妙龄少女,竟然在荒野中留宿?------这是三人心中不约而同想到的问题。浪淘沙望望容若,容若望望顾倾城,三人都是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出这少女是何来历。容若的心里还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诡秘一词,竟是对这个还没有看清容貌,只觉声音无比动听的少女生出了一丝的害怕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