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之致光辉岁月》 第1章 早上好 早上七点,警视厅警察学校。 阳光经过一整晚漫长的战争,终于将彻夜的黑暗与阴霾一扫而空,天边晕开由红到金的朝霞,又逐渐过渡到清澈而透亮的蔚蓝。 这个城市如此洁净与无瑕——任何此刻沐浴在阳光下的市民都应如此驻足赞叹。 警视厅警察学校的早训集合号照常吹响,操场上一群意气风发的男女列队站开——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作为新生力量进入警界的各科各部,接过前辈们手中的重担,继续带着荣誉与使命感守护这个国家的正义和未来。 阳光绕过警校的操场,爬上宿舍窗前的枝蔓,带着点点支离破碎的阴影洒向浅田彻的床头。 床上的棕发青年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睡袍,上面印了颗大大的红心,正是时下居家休闲最流行的款式,平日干净清爽的一头半短发恣意支棱着,看得出他们和枕头做了一晚的斗争,额角在碎发遮挡下若隐若现可见有块疤。 棕发青年被阳光刺得一阵皱眉,半梦半醒地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光线与噪音 ——床很温暖,被子很柔软,枕头是他永远忠实可信的睡眠伙伴。 然后他装死失败地被自家三好同期一把揪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浅田彻,男,今年22岁,7年后29岁,7年零36501天后还是29岁。东都大学犯罪心理专业毕业生,刚刚在警察学校度过了两个月的学生生涯。 原本家庭美满幸福,父母双方均是法学界知名人物,即使在一群警察律师中也属于三观极正、根正苗红的道德典范,一辈子没有以任何直接或间接的方式接触过某掺酒水厂。 不过浅田彻6岁时邻居家失火,父母不幸被波及遇难,自己则被收容进startpoint福利院,直到7岁被好心人领养,度过一段不太平静的日子后考入东大,又进入警校。 说到startpoint福利院可谓大隐隐于市,短短数年间人才辈出,出过不少平平凡凡龙傲天,简简单单玛丽苏,普普通通洋葱精等知名院友,成材率百倍于海淀o庄和衡o中学 ——都市传闻称,只要加入该孤儿院,差不多就相当于在人生的起跑线上就赢麻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没哪个家长会挤破头把孩子往里送。 据不完全统计,该家福利院中68.47%拥有前世记忆,74.32%觉醒了系统,63.68%存在那么点可以被抓去解剖的特异功能 ——当然以上数据为浅田同学在床上翻身时统计出的结果,可靠性多少存疑。 其中不乏某些偷税犯矮个屑医生,钞性恋真酒卧底吸引器,发小双目失明身残志坚的日本公安……甚至某个作者比主角还懒的江姓男子开局获得了一千多把屠龙宝刀。 不过这些和浅田彻也没多大关系——他在过去22年间从未有过任何不属于此世的记忆,脑子里没什么自称系统的玩意从天亮叭叭到天黑。 甚至等本文大结局也不一定学得会易容。 最近最头疼的事源于前两天的一场“约会”,未来最大的烦恼也无非就是小伙伴们打起来了要如何拉架,这也无伤大雅。 总之,浅田彻,官方认定平平无奇一颗麻瓜,正在柯学世界中沐浴着唯物主义的阳光茁壮成长。 据麻瓜本人宣称自己正为了成为一名优秀的刑警而努力奋斗,最大心愿是能进入搜查一课走上人生巅峰。 不过就像唐僧取经前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奥特曼打boss前总要遇到那么几个小怪兽,浅田彻目前正面临着人生巅峰前的一道重大阻碍。 起床怪,每日清晨稳定刷新,部分人可能要等到下午乃至晚上,对人类随机施加各类debuff,包括但不限于头脑发晕,两眼发直,四肢发软,想把叫你起床的人和闹钟一起打包扔出去等。 ——对熬夜者有特攻。 “早上好啊研二,如果你对你昨晚不幸失眠的亲亲同期还抱有一丝怜悯之心的话,”浅田彻睡眼朦胧地睁开鸢色的眼睛,一脸哀怨地望向自家同期,“可以帮我把门从外面关上嘛。” 被称作研二的人,全名叫做萩原研二,一头潇洒不羁的半长黑发,两只桃花眼除了睡觉以外全天无歇地散发荷尔蒙,气质上温和带着点轻佻,在女生面前尤其如此。 如果在警校内部逛上一圈,不难打听到这人洞察力和情商奇高,可惜全被用来流连花丛,活像一颗加点从名警官歪到牛郎店头牌的技能树。 萩原研二扫视了两眼浅田彻的屋子——房间很干净,在阳光下几乎看不到空气中的浮尘,衣柜门半敞着,平平整整地挂着几件黑白两色常服,书本文具整齐地摆在柜子上方,看得出他们的主人平时整洁而有条理。 唯独书桌上随意地放了款最新式的无人机,大概是昨晚拿回来以后还没来得及收拾;床头的椅子上随意团着一团疑似警服的可疑物体,上面的警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虽然很可疑,但的确是警服就是了。 加上浅田比平时还困上几分的模样,活脱脱一个梦游既遂的案发现场。 “我说阿彻,或许你知道现在几点了么?”萩原研二挑眉。 “七点——只要我不出席,就不算迟到。”懒洋洋的声线从枕头里响起,还带着点如在梦中的软糯鼻音。 “……鬼冢教官说他想死你了,但如果你十分钟之内没能出现在操场上,他可能会想你死——”半长发青年插兜斜靠在宿舍门框边上,眉眼含笑地盯着浅田,一身干净清爽的警服愣是被穿出潇洒不羁的意味。 “烦死了,”浅田彻在心里啧了一声,起身抓了抓凌乱的碎发,“他老人家又不是暗恋我,干嘛一天到晚盯着我不放。” “你知道四乘八的方阵队里少你一个大活人有多显眼么?”趁着教官不在,萩原研二也开起了玩笑,“鬼冢教官也不容易,你得体谅一下中老年强迫症。” 与隔壁种花家不同,日本警察学校相当于警察入职培训,高中及大学毕业生在通过公务员考试后方可入学,学习时间为六个月至一年。 如浅田彻和萩原研二这样的大学毕业生入学后半年即可结业。每届学员分成三十人左右的小班,如今鬼冢班就是32人,刚好一个四乘八方阵。 只不过其中六个刺头格外显眼就是了,显眼程度堪比手指上的倒刺,指甲上的毛边,把鬼冢教官不止一次气到跳脚。 第2章 果然是错觉吧 “我不出现就是对强迫症最大的保护,鬼冢教官他老人家应当感谢我的体谅。”浅田彻磨磨蹭蹭穿好警服,对着穿衣镜掸了掸身上的褶皱。 “……要我替鬼冢教官谢谢你么。” “不客气,应该的。”浅田彻斜了一眼萩原,轻佻地笑了笑。 萩原研二眉头跳了跳,对自家同期的无耻程度突然有了新的认知:“如果你能少模仿两次昼伏夜出的夜行生物,在宿舍安安分分多睡几觉,鬼冢教官大概会更感谢你。” 警察学校门禁很严,晚上到十一点固定点名熄灯,哪怕和女朋友在外约会也得在点名前赶回学校,迟到乃至夜不归宿轻则被臭骂一顿,重则记过甚至开除。 偏偏浅田彻大晚上及其活跃,一三五取个宵夜,二四六拿点快递,点名之后随便一爬就翻出了警察学校的墙头,溜溜达达过两秒就消失在学校方圆几米的地界范围,撒丫子一跑十个鬼冢教官都追不上。 据说人在前面有宵夜,后面有老师的时候,激发出的机体潜能连博尔特都望尘莫及。 说起来,浅田彻第一次被发现半夜不在宿舍,鬼冢教官发动了整个班,把警校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人,最后气得大发雷霆说迟早要把这臭小子踢出警校。 后来还是萩原他们为了防止浅田彻踩着教官底线大鹏展翅的行为真的把自己作到开除,偶尔好心帮忙打个掩护,这才让浅田彻安安稳稳地苟到现在。 ——虽说每次夜游回来,面对好不容易打完掩护一脸愤怒的同期,浅田彻都认错态度极其良好,但问就是下次还敢。 忏悔未遂,下次一定,实在是毫无说服力,久而久之其他人干脆也就习惯了,偶尔还能瓜分个浅田偷渡回来的夜宵。 “所以说,当代人类的睡眠时间本来就充斥着小说、游戏、夜宵和失眠,我只是深度释放了人类天性。”——浅田彻如是说到。 “既然我改变不了生物钟,我可以让生物钟改变我。”——浅田彻继续狡辩。 “傻子才早睡早起。”——浅田彻嘴里吐出一串好孩子不能听的话。 “……小浅田,我只想告诉你,”萩原研二拒绝思考浅田彻那乱七八糟的逻辑,用仿若调情的语气说出残忍的话。 “如果你再半夜梦游连累我们帮你打掩护一起被骂,或许我会考虑告诉小阵平你新买了个最新款无人机,” 他大概会对其中的构造很感兴趣。 小阵平——萩原从小玩到大的幼驯染松田阵平,大眼睛海藻头,干啥啥都行,拆家尤其行。小时候曾经因为拆掉萩原姐姐的手机而挨了一顿暴揍,此后不仅不知悔改,还惦记上了研二家的车子。 据悉,任何存在零件式结构的东西在此人手中完整不过三秒,能否完全复原存疑。 至少浅田彻本人十分疑惑自己的电脑是怎么在惨遭松田阵平毒手后,做到看高清视频畅通无阻,一加载图片就玩命死机的 ——如果松田阵平能给他改装成一加载警校作业就死机,可能自己还能因为可以光明正大地逃掉作业高兴两秒。 浅田彻手里的无人机是隔壁小疆创新最新的款式,最高档的gps模块和跟焦器系统,高达七公里的远程操控距离,装配上了红外夜视模式和隐形涂层,飞行性能甚至可以在六级风下即兴跳段芭蕾。 把这玩意的存在告诉松田阵平,跟出门前告诉二哈好好看家有什么区别。 “……天照大神在上,”浅田彻表情一秒扭曲,“如来佛祖和王母娘娘绝对会谴责你这个愚蠢的土拨鼠。” “呵。”萩原研二对浅田彻的谴责不置可否。 萩原研二扭头看向身边的棕发同期,一头半短发打理干净后清爽许多,刘海微长交织在眉心处,皮肤白中带着点小麦色,衣服下还隐隐可见流畅的肌肉线条,在警校女生中人气也是一直居高不下。 浅田彻平时一副稳中带皮,皮中带稳的样子倒是也让人心生好感——皮归皮,他在警校中也是公认的靠谱人士,认真起来人模狗样,虽然有时候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可以说只要浅田彻不想坑你,你就永远可以信任他。 就是性格——萩原研二皱了皱眉——说好听了叫无忧无虑的乐天派,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忠实信奉者,明天要烦恼的事情绝不提前到今天 ——但说不好听的,萩原研二偶尔觉得浅田彻的骨子里散发着一种虚无主义的缥缈气质,没有热情,没有追求,没有信仰,日子乐一天是一天,哭一天也是一天。 俗称得过且过,混吃等死。 偏偏浅田彻本人又表现得无比积极阳光,非像是从什么虚无空洞的土壤里挣扎出来的花一样,有时候萩原也会怀疑自己捕捉到的那一闪而过的虚无只是错觉,错到让他不禁怀疑自己引以为傲的洞察力。 “喂喂——发什么呆呢?”浅田彻用手在黑发青年面前晃了又晃,差点甩出残影,“魂儿又被哪个漂亮小姐姐勾走了?要我做个法事帮你收尸不?” ……果然是错觉吧,萩原研二冷漠.jpg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操场走去,日光给沐浴在其之下的所有人镀上一层金边。 ----------- 考虑到场地冲突问题,现在的操场上只有两个班,隔壁班此刻已经开始了马拉松训练,哒哒的脚步声在操场对面都听得见——而鬼冢班还在罚站。 鬼冢八藏站在一众队列的正前方,一副横鼻子竖眼有气没地发作的模样,气压低得宛如一阵倒春寒,把站在四月朝阳下的学生们吓得瑟瑟发抖,浑身直冒冷汗,生怕哪个表情做得不对触了魔鬼教官的霉头。 浅田彻奇怪地扫了一眼自己的同学:犯事的又不是你们,你们害怕什么? 同学们惊恐地抬眼回瞟了一下浅田彻:迟到的明明是你,你居然不心虚?! 面前鬼冢教官一阵臭骂,从浅田彻半夜梦游说到秃小子们打架搞事,其间言辞恳切字字泣血,骂人的话几乎可以编出一整本新版辞海,大有把面前一群倒霉孩子全部塞回娘胎重新出生的架势。 ——就差一句“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了。 第3章 童话都是假的 而挨骂的棕发青年此刻还在用眼神和同学们进行一番对牛弹琴的友好交流,脸上的表情不用扇形统计图也一目了然: 百分之百的漫不经心,脑回路大概可能八成差不多还没赶上外太空回程的宇宙飞船。 鬼冢八藏深吸一口气: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臭小子,你有在听我说话么?” 臭小子·浅田彻瞬间回神,一秒切换认真模式:“在听,我觉得您说的很对。” “那你重复下我刚刚说什么了。” 浅田彻立正站好,一脸正义凛然地回答道—— “虽然刚刚没听见您说了什么,但我觉得您说的很对。” 鬼冢八藏:……妈的 好在在鬼冢教官差点被浅田彻气到当场一个阿姆斯特朗加速回旋阿姆斯特朗升天之前,警校搞事六人组里的另一情商担当眼明手快地捂住了自家同期的嘴。 “鬼冢教官十分抱歉!”诸伏景光歉意地对差点气炸的倒霉老师鞠了一躬,“浅田他应该还没睡醒,我这就带他跑两圈清醒一下。” 诸伏景光,黑发猫眼,有个名为降谷零的金发黑皮幼驯染,性格温和中带着点小腹黑——虽然白萝卜芯变质这件事和浅田彻有着脱不了的干系。 不过家政能力极强,照顾人从来是一把好手,站在你面前就让人忍不住发自肺腑地喊一声:“妈——” 至少浅田彻本人对这种温柔系的人毫无抵抗力,在诸伏景光面前气场都要弱上三分——如果浅田彻对警校诸人的好感度能具现化的话,诸伏景光大概是唯一一个可以坐着等结局cg的攻略者。 ……可惜正义感太强了。 此外景光还有个亲生哥哥,目前在长野县担当刑警,景光幼时目睹父母被人杀害,留下了严重的心里阴影,如今加入警察学校,除了追随哥哥的脚步以外,也有借助警察资源进一步彻查父母被害一案的想法在。 不过目前诸伏景光正致力于把倒霉教官救出小伙伴的魔爪,道完歉后就不由分说地拉走了浅田彻,顺手还捞走了站在一旁苦笑着的萩原研二。 三人身后传来鬼冢教官中气十足的叫骂声:“臭小子们,没跑够五十圈不准停下来!” 萩原·无辜受害·研二:???我就奉命去宿舍叫个人,关我啥事? 浅田彻倒是没事人一样左晃晃右看看,跑着跑着就蹭到了萩原研二身边:“我说研二,这就是你说的少我一个逼死强迫症?” 他指了指身后的鬼冢班队列,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半长发的同期:“阵平,zero和班长呢?你大清早的跑我房间cos人形自走老妈牌闹钟,就没把剩下的人给叫起来?” 四排八列的队伍突然少了三个人,剩下自己一个就跟酸菜里面的鱼一样多余。 众所周知四乘八减三等于二十九—— 二十九可是质数啊口胡!大街上随便拎一个强迫症晚期都能跟你说上半小时两位数的质数有多讨厌! 怎么排列都看不顺眼,加一个没处找,扔一个又心疼的那种讨厌。 浅田·多少有点强迫症·虽然没到晚期·彻内心无语凝噎。 顺带一提,浅田话中的班长全名伊达航,祖传浓眉,又高又壮,性情开朗且领导力极强,在鬼冢班中颇有那么一丝老大哥的气质。 曾经因为身为警察的父亲向歹徒跪地求饶而颇为愤懑,不过心结解开后一根牙签就从未离口,目前和混血的金发女友娜塔莉绝赞热恋中。 据浅田彻所说伊达班长口中的牙签差不多相当于琴酒嘴里的烟,和长在牙上一样粘性十足,张嘴说话都不会掉下来,实乃居家杀人旅行放火提升逼格之利器。 ——就是不知道他们的牙还好不好。 至于zero大可不必多说,金发黑皮的国性恋,几年后将以安室透的花名震撼整个打工界,把牛顿气到在棺材里仰卧起坐的一颗银色备用子弹,据说上了他的车和死人没有分别—— 不过目前的降谷零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警校第一,拆弹开锁做饭飙车等技能一样没点。 虽然以全a的成绩考入警校,但因为一头金毛和古板认真的性格与其他学生摩擦不断——暂时也不失为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就是了。 在暗地里和另一位普普通通的警校第一浅田彻被并称为警校双花,两人在日常测评中互有胜负,不过目前来看降谷零的专业技能和理论基础更加扎实,而浅田彻则凭借出色的枪法和机敏应变压人一头。 降谷零和浅田彻这两人性格特质其实南辕北辙,互相间总有种微妙的看不顺眼,不过自从他们对上以后就开始了相爱相杀亦敌亦友的互坑生涯,警校之中倒也没搞出什么大动静,于是教官们对此倒是乐见其成。 ——不是因为看戏好玩,也不是因为看戏确实好玩,更不是因为看戏真的很好玩。 教官中存在着一种无言的默契,他们觉得哪怕再天资聪颖、成熟稳重的学生,独自背负着所谓“第一”的名头也过于沉重了些,还不如两人争上一争,互相分担点肩上的重担,彼此也能互相促进。 即使这些人未来迟早要步入警界各处,化成城市的正义和光芒去守护一方和平,在教官们眼中他们现在也不过是刚刚走出象牙塔的,才22岁的一群毛头小子。 不是什么警校教官和学生,而是作为一群长辈,对熟识且欣赏的后辈们微不足道的关怀——这些孩子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植根、生长、自我充盈与灌溉,直到长成能荫护市民的参天大树 ——但在此之前,他们还不必过于急着去伸张正义,保护他人。 揠苗助长,真的不必。 当然要是浅田彻知道这些想法,大概会感叹一句教官们对自己的一腔温情迟早喂狗——过去、现在和未来,他完全没觉得自己能当什么正义和光芒。 浅田彻:现在就是内心复杂,非常复杂……老子没长成黑洞就是福报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相信大古能变成光? 童话都是假的,奥特曼根本就不存在,就像圣诞老人霍格沃兹蝙蝠侠和超人一样不存在(恶魔低语)。 不过此刻浅田彻还在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中间叭叭个不停:“班长他们三个集体梦游居然也不带上我,太见外了吧——” 第4章 一群烦人玩意 浅田彻当然知道哪怕松田阵平迟到到天荒地老,以降谷零和班长的性格也不至于睡过这么久,但这不妨碍他继续输出。 “zero和阵平早上又打起来了,”诸伏景光温和的声音从右边响起, “阵平的假牙崩到鬼冢教官刚打好的早餐里面,结果一人被鬼冢教官锤了一拳。现在正被罚在食堂做卫生呢,伊达班长在监督他们。” 浅田彻扭过头,正对上黑发青年一双大大的猫眼,诸伏景光的目光如其本人的名字一样,明亮澄澈,清可见底,满眼几欲溢出的温柔和笑意,看得浅田彻并不存在的良心突然一阵幻痛。 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 似曾相识,一样温柔的眼眸,一样熟悉的脸庞…… 记忆中的那次邂逅,你的眼眸为我温柔,从此我的心就被你带走…… 送你三月的风六月的雨九月的风景…… 咳,不好意思,串台了。 浅田彻抖了抖心里乱七八糟的杂念,重新恢复成没个正形的模样,嘴里拖长音的调调吐出一句:“哎~我就说嘛,鬼冢教官怎么会被我一个人就气成那个样子——” 那语气山路拐上十八弯,半分撒娇半分埋怨,像极了刚会说话的小屁孩那一句:“妈——我要喝奶。” 诸伏景光沉默半晌,用尽可能委婉地语气说:“早上zero和阵平打起来的时候教官脸还没这么黑……” 所以别谦虚,他现在这样您居功至伟。 “切,”浅田彻撇了撇嘴,“反正不是我一个人的锅。” 都是千年的皮球成了精,谁不知道谁啊,上次他还在办公室门口听到鬼冢教官大骂,说自从这六个小兔崽子进了警校,他警校的规章制度背得比学生时代都要熟。 ——毕竟六个人入学以来踩着教官们的底线大鹏展翅,日常雷区上面蹦跶两段天鹅湖小芭蕾,分工鲜明地把校规上能犯的事从一到一百二十六条挨个试了个遍。 浅田彻:笑死,不能犯的事我也试了个遍。 鬼冢八藏:……校规禁止事宜列在上面不是用来给你们当行动参考指南的。 不过正所谓实践出真知,所以现在警校的老师们对校规的认识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真是可喜可贺。 这么说来教官们大概还要谢谢这群小兔崽子的悉心栽培。 浅田彻(笑):不客气,学费能给我打个八折么? 鬼冢八藏(咬牙切齿):不客气?我现在能给你打个骨折么? “零和阵平这两个月不是关系好了很多么?”怎么又掐起来了。 虽然他们在刚入学的时候确实是相看两厌,松田阵平讨厌降谷零向往警察的死脑筋,降谷零看不惯松田阵平对警察的不屑态度,刚入学的第一晚就在警校门口的樱花树下大打了一架,天雷勾动地火,拳风夹着花瓣直往对方脸上招呼,那场面—— 七年后的某个倒霉摩天轮表示深切理解和高度同情,并骂骂咧咧地点了个踩。 但在六个人共同经历了不少事以后,两人之间飞速升温,关系好到连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这两个幼驯染都偶尔有些嫉妒。 尤其松田阵平讨厌警察也确实事出有因——他作为职业拳击手的父亲被警方错误逮捕,因此错过头衔战,后来整个人终日酗酒,直接活成了一摊烂泥,松田至今还把要暴揍警视总监的愿望挂在嘴边,不过究竟为何成为警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恨警察归恨警察,松田阵平终归不是坏人,一头卷毛的年轻人坦坦荡荡,一颗诚心可昭日月,其他几人也就默契地表示包容与理解。 就像警校的五个人偶尔也会觉得浅田彻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们一样,但出于尊重和信任,他们什么也不会问。 浅田彻(嬉皮笑脸):你们问一下也不是不行,虽然我肯定也不会回答实话就是了。 浅田彻(瞳孔地震):你们这样我骗人都要没底气了晓得伐—— 浅田彻(面无表情):……啧,一群烦人玩意。 成年人之间的友谊本来就没有多么轰轰烈烈,更不以所谓亲密无间作为标榜。 如果有谁真在心底划上一块不可侵入的领域,他们会有或直白或隐晦的关心,却不会生挖硬扒一探到底,非要生生在人心中挖个坑戳个洞才肯罢休。 彼此包容,互相尊重,至交无言,静水流深。 这理当也是朋友间最诚挚的模样,所以浅田彻才肯与这几人来往——不过浅田彻偶尔也不是那么想要这种尊重。 不存在的良心又痛了.jpg “所以说,零和阵平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 反正打架原因这种小事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棕发青年话音未落,一旁的萩原研二就热心地解答起来:“小阵平打赌输了,拿零撒气呢——” 诸伏景光也跟着满脸笑意地补充:“阵平跟研二在赌上半月综评第一又会是谁,不过现在看来zero比你低了一分。” 萩原研二挑了挑眉,一双桃花眼调侃地看向自家同期:“所以早上在食堂,小阵平看见零就嘲讽了两句,被怼回来以后就动上手了~” 毕竟警校两位并列第一风头正盛,回回测评前都有人暗中开盘赌个上下,这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浅田他们心知肚明。 当然即使是暗中打赌,遵纪守法的警界未来之光们是肯定不会做出开盘赌钱这种出师未捷先被捕,长使同期泪满襟的智障事的,无非是谁帮谁跑腿,谁帮谁擦地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 玩大一点的倒也不是没有—— 就比如松田阵平骂骂咧咧地承担起未来帮自家幼驯染洗上一个月臭袜子的生命之重,并发誓绝对要揍某个不争气的金毛混蛋一顿。 “呵,”浅田彻冷笑一声,“那是他活该,有眼不识泰山,白瞎了比降谷零还明亮的一双卡姿兰大眼。” “……我记得zero应该没惹过你吧。”说起来自家幼驯染才是无妄之灾,还要被浅田话里话外挤兑一通。 “非要说的话可能是气场不合?”浅田歪头沉思两秒,笑眯眯地回答道,“我多少有点看不惯那种过度正直认真的人啦,不过也没多讨厌他。” “而且硬要说起来,没准是因为一山不容二虎呢——”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是只胖虎,没毛病。 第5章 挚友与挚友与狗 此刻打扫完食堂的三个人也终于结束劳务惩罚,匆匆赶到操场。 松田阵平、降谷零和伊达航向鬼冢教官报告完毕并且诚恳告错后,被教官像嫌弃什么有害垃圾一样踢到了罚跑小分队之中—— “滚吧,小兔崽子们,跑完之前别让我看见你们。” “鬼冢他老人家更年期了?”早上还没这么吃了枪药一样的火气。 “所以更年期发作时间是今天早上六点半到现在之间?”死亡时间精度也不过如此吧。 “哈哈哈——怎么想都是被浅田他们气的吧。”所以浅田又干什么了? 三个人边跑边聊,脚下发力,逐渐追到浅田彻他们身后。 现在奔跑的方向刚好是迎着太阳,几个人脸上都镀上一层金光——萩原研二估计是在讲什么笑话,眉飞色舞地说了半天,自己笑得一脸灿烂;紧跟着诸伏景光不知道附和了些什么,一直挂在脸上的温和笑容加深了好几分;最后浅田彻一张嘴机关枪似的没停,三人笑成一团,一派和谐。 快乐全是他们的,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自己这边。 降谷零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喊了下前面三个没良心的混蛋:“喂——我说你们——” 前面三人逆着光线回头,晃得降谷零一阵眼瞎,尤其是左右两人一个温柔一个和蔼,中间一个吊儿郎当没心没肺—— 活像孙悟空左手观音右手如来,站在一片慈祥的光辉中对你比了个茄子。 世界名画之 【佛光普照佛光普照 如来猴子观音 佛光普照佛光普照】 降谷零、伊达航、松田阵平:…… 好嘛,就算青梅竹马不敌天降,自己去扫个食堂的功夫幼驯染就全被拐没影了?尺缩钟慢都没你速度快,爱因斯坦都得跟你取经—— 降谷零在心里暗暗地磨了磨牙,世界名画的标题他都想好了,就叫《挚友与挚友与狗》。 浅田彻:……这小子绝对在心里偷偷骂我。 正所谓,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所以此时浅田彻也在打量刚赶到的三人: 松田阵平站在左边,扣子没了一颗,警徽歪了半边,脸颊上擦破一块,伤口上还有碘酒的痕迹,本来就不怎么整齐的海藻头乱成一团,正苦着一张二批脸盯着前面的树; 降谷零站在右边,额角贴了块纱布,袖口处沾了一大块水渍,胳膊肘上还有有不少灰,警服倒是重新整理过,但上面的褶皱还是隐隐可见,头上翘起来几根金毛,风吹过来还晃了两下。 ——但凡换身衣服,说这是丐帮争完地皮的事后现场也有人信——这俩人还是打输了的那种。 反观中间的伊达班长——虽然领口稍微乱了点,肯定是拉架的时候不小心扯得——虽然裤脚蹭了点水,肯定是善心大发帮这俩人拖地了——虽然头发稍微乱了点,咳,毕竟昨晚刮了一夜的风还没停,稍微乱点也正常。 总之一双浓眉大眼透着爽快明朗,怎么看怎么顺眼。 浅田彻心里突然蹦出一句话——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 降谷零:……这小子绝对在心里偷偷骂我。 所以说,什么叫做默契啊。 默契就是我知道你在心里骂我,你也知道我在心里骂你,我知道你知道我在心里骂你,你也知道我知道你在心里骂我。 但是脸上仍然春风和煦、万物复苏,从昨天凌晨三点的一阵狂风寒暄到今天早上的太阳太大,再到食堂的包子最近看起来消瘦了不少,里面的肉怕不是全跑到鬼冢教官的小肚子上去了—— “你们差不多行了啊!”松田阵平一阵气结,咬牙切齿中带着点漏风,“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明明一天到晚搞事最多的就是你,为什么你最后的操行分还能跟那个金毛混蛋一样高——” “我装的。”浅田彻承认得倒是爽快,“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只要没被抓到,就不算我违法乱纪’。” “哈?这话你编的吧。” “对,我刚编的。” 无耻。 “小阵平,所以你输得不冤。”萩原研二凑到后面对幼驯染一阵挤眉弄眼,右手勾上松田的肩膀。 “你就没发现浅田在教官面前大多数时间都表现得挺人模狗样的么。” 真明着犯事也几乎是六个人合伙作案,扣操行分这点谁都跑不了。 “噗——不过阿彻的枪法真的很厉害呢,应该可以和那位传说中的毛利前辈一较高下了。” 诸伏景光也跑过去安慰性地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带着鼓励的目光对上自家好友的视线:“下次努力啊zero。” 原本的队伍是前排三人,后排三人,研二和景光全跑到幼驯染身边后,前面就剩了浅田彻一个一枝独秀,突兀的和什么一样。 在研二和景光中间的浅田彻:…… 跑着跑着突然成了光杆司令怎么办,急,在线等。 可恶,谁还没个幼驯染了。 “不过——”降谷零抬头,满是认真地看向浅田彻,“下次我绝对不会输给你了。” 谁想和你比了,我平时又没认真学,考试也没认真看,莫名其妙就第一了是我的错吗? ——国家一级凡尔赛运动员浅田彻如是想道。 “打住,这种小学馆一样的台词不适合出现在这里——”浅田彻回敬了一双无神的死鱼眼,“请尊重一下自己成年人的身份。” 据说这年头就连周刊少年酱铺都不流行这种台词了,正道热血这玩意果然和自己八辈子不合。 “哈哈哈浅田和零确实都很厉害啊,我一次都没赢过呢。”伊达航目光炯炯有神地扫过两人。 “要不是浅田太皮了,绝对是教官心中的标准好学生。”诸伏景光抿嘴一笑。 “不要——我已经够靠谱了,再靠谱下去容易英年早逝——”浅田彻脸上挑挑拣拣凑不出半两正经表情,“据说这年头靠谱的成年人是高危职业no.1,皮上一皮有助于我长长久久地苟下去。” 萩原研二暗自扶额,觉得鬼冢老师真是三生不幸。 “小浅田,你再继续搞点事,你的教官可能要成为高危职业no.1了。”而且是被气死的那种。 “反正明面上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犯的事半斤八两。”浅田彻腮帮子无所谓地鼓了两下,言辞间没有半分愧疚。 “……但凡鬼冢教官知道了你所有干过的好事,你可能离退学都不远了。”降谷零眼角跳了又跳,一脸很气但要保持礼貌的微笑,“麻烦你大晚上少出去逛两天,不然我们友谊的小船上可能就要剩你一只蚂蚱了。” ...... “嗨~嗨~辛苦你们帮我打掩护了,下次夜宵我会记得多带两份回来的。” “哈——反正鬼冢他老人家肯定也只是嘴硬啦,心里指不定对浅田和零骄傲成什么样呢。”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 “没准等我们一毕业就得到处嘚瑟,那位毛利小五郎都被念叨了十多年,也该换换人了。” 反正所有人都默认浅田彻和降谷零会成为警校的一代传说。 他们应当在教官的口中记挂上十几年,在警校的后辈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直到下一位惊才绝艳的天才出现。 这六人都理当如此。 第6章 年轻真好 有的课睡着睡着就上完了,有的罚跑打打闹闹就过去了。 时间在不干正事的时候总是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溜得飞快。 警察学校早训时间本就不长,算上浅田彻迟到和降谷零他们用来打扫食堂的时间,五十圈跑完之后正好赶上上午第一节早课。 众所周知,警察是一份需要十项全能的工作,上到探查案件下到抓捕犯人,偶尔还要扶老奶奶过个马路,所谓德艺双馨、文武全才—— 必要的时候还可能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毕竟这年头不会做饭的人在黑白两道都没前途。 所以警校课程设置也十分全面,专业内容有刑侦知识、射击、逮捕术、剑道、柔道,其他还有计算机、急救、游泳等培训,甚至课外还有棋艺、插花、书法等俱乐部用以陶冶情操。 没有家政课。 艺术类课程据说是为了培养警察们的亲民感,以免学生们气场过于吓人,一毕业换身黑衣服就可以去某家竞争对手那里上班——虽然某种意义上拿本刑法典就可以当竞业协议用。 咳,总之一切都是为了警察形象着想。 和自家那个金毛黑皮的同期相比,两人刑侦技能上不相上下,论射击浅田彻甚至高出一筹,但在空手格斗方面,浅田彻总差了那么一些意思。 具体表现为抓捕普通犯人绰绰有余,但对上受过专业训练的高手就完全不够看。 对此浅田彻也不是没试着努力过,但天赋上限摆在那里,对此他也无能为力。 非要形容一下的话就是——拿了刺客就乖乖打野,没事别老惦记对面的人头—— 感觉没哪里不对,毕竟浅田彻自己就是这么干的。 所以哪怕主观上浅田彻再想揍那个金毛混蛋一顿,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空手体术完全不如人家这一客观事实,然后被按在垫子上摩擦了一次又一次。 一声“欧拉欧拉”都生生憋了回去。 “所以说,零你这家伙就是故意的吧,明明逮捕课把人放倒就算赢了,你非得把手铐给我带上——还上了锁?!” 午饭时间一到,浅田彻端着餐盘在五人身边坐下,用一脸“菜里吃出半条青虫”的表情控诉降谷零上午的恶劣行径,引得窗口的食堂大叔往饭菜里多看了好几眼。 “十次啊——整整十次!你这是有多想逮捕我?!”浅田彻发誓自己还没当上警察,差点被条子抓出ptsd来。 “好了好了——”景光连忙出来给自己的幼驯染打圆场,“零只是认真了点而已。” “他哪是认真?他分明是想看我笑话——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们一个个都在偷笑。”棕发青年向来不正经的脸差点拧成一坨麻花。 萩原研二咽下嘴边一句“我们受过专业训练,一般不会笑”,决定对面前的同期实话实说:“因为真的很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浅田彻:世态炎凉,人情冷漠,麻了。 “哈哈——那是你活该,谁让你打不过那个金毛混蛋。”松田阵平嘴里一大口炸虾还没吃完,鼓着腮帮子对浅田开起了嘲讽。 “阵平你也半斤八两吧,逮捕术教的是在不伤害对方的情况下将其镇压,你是把犯人揍晕以后就能顺利拷走——”降谷零喝了一口味增汤,眼睛亮了起来,“hiro,这汤不错——” “喂,你这家伙!” “好啦——浅田你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和零,我们可以帮你对练——zero也是,别仗着浅田打不过你就乱来。” 伊达班长还是那么沉稳可靠,如果不说最后一句的话,自己或许会更感激他,浅田在心里暗暗吐槽。 “小兔崽子们,别以为早上的事就这么算了。”就在浅田几人将要结束用餐时,鬼冢教官端着餐盘姗姗来迟。 “昨天晚上一阵风把旧资料馆的窗户吹坏了,里面的灰和纸被吹得到处都是——”鬼冢教官一脸狞笑地看着不省心的六人组,分叉眉毛都透着神气。 “你们这周之内去把里面打扫干净,务必让里面的地板比你们的脸蛋亮堂。” “那我们直接往脸上抹把土是不是——唔——”可以交差了? 诸伏景光及时捂住了浅田彻的嘴,旁边的萩原研二却没拦住幼驯染—— “我们早上才打扫过食堂吧?!” “谁让你们又是迟到又是打架,这是让你们长长记性。”鬼冢教官对几人一脸震惊的表情熟视无睹,“这是命令,要是你们几个偷懒就让你们滚出学校。” 萩原研二:……还有人记得我早上真的什么都没干么。 “是——” 几个人一边答应着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 萩原研二没忍住率先开始吐槽:“所以说鬼冢教官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降谷零半月眼:“警校的卫生都快被我们几个承包了,这样下去真的还有必要请保洁公司吗?” “……有必要的吧,毕竟下一届不一定还能抓到人打扫卫生。”而且十年之内都不一定再出这么一群搞事精了,诸伏景光苦笑。 “啊你看鬼冢老师刚刚那一脸气人的表情,不会有人觉得他自己当年是什么遵纪守法的好学生吧。”松田阵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满脸写着“我想揍人”。 “毕竟鬼冢教官看起来也不像会是什么乖巧的好学生呢。”伊达航无奈地笑了笑。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不然为什么他能把半夜溜出去的路线摸得那么清楚啊——”浅田彻咬牙切齿。 回回大晚上出去溜达两圈或者拎个夜宵都要动用一身反侦查技术,指不定哪个角落就看见鬼冢教官出来堵人,警校开学两个月活得他妈好像在特工大片里一样。 所以说,自家老师学生时代太皮了也不好,摸鱼搞事的伎俩比自己还门清。 鬼冢老师不会把当年自己老师用过的手段全用到自己身上了吧,浅田彻暗暗地想,这他喵的是什么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师生牌翻版鬼故事。 几人说着向前走去,鬼冢教官目送六个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门外,四月里带着花香的暖风吹进食堂,把几人编排的话一字不落地灌到了自己耳朵里,他一脸凶神恶煞反而松动了几分。 六人背后传来小小的咂舌声。 “切,年轻真好。” 第7章 米饭不比故事香嘛 哪怕鬼冢教官再怎么希望几个人下一秒就把旧资料馆恢复原样,一个小时的午休结束后,几位学生也得先把课上完。 下午射击课结束后就是重装备训练。 好在上面那群缺德玩意还知道心疼学生,没把这种体能课安排在日头最毒的时候,但即使如此,四点来钟的太阳余威未减,晃在防弹盔甲和盾牌上看着就发烫。 重装备训练专用基地的周边零星两颗树木,阳光大面积地打在寸草不生的的土路上——路边一个补给点无言地立在那里,驳露的砖块被风化得发暗发沉,还能看出水泥修修补补的痕迹。 训练队伍的脚步声从补给站门口嗒嗒地经过,激起一阵阵土黄色的浪花。 说实话,有的时候浅田彻挺讨厌重装备训练的——倒不是因为辛苦或者疲累,论辛苦他经历过更远更累的长途跋涉,甚至不慎在与衰败的老城区接壤的森林中迷过一周的路—— 不过人们只会关注光线亮丽的事物,没人想知道他那些摸爬滚打的过去。 比起迷路时24小时提心吊胆地戒备周围的环境,或是在散发着乌黑与不详气息的沼泽地中与死神拔河,警校训练无非是穿戴着稍显沉重的防弹装备在操场上多跑几圈,最多再路过几个人工制造的小土坡和矮泥巴墙—— 小儿科中的小儿科,浅田彻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看了看周边的同期。 几个人此刻还在有说有笑。 体能这种东西真的不讲道理,同样的负重、同样的距离,有人累得像是追着汽车跑了一路的哈巴狗,吐出的舌头上都带着点热气。 而有人跑一路聊一路,到现在还能神色如常地讲几个笑话,把周围大汗淋漓的同学逗得笑也不是,喘也不是。 ——说得就是某六个奇葩生物,体力好得离脱离碳基只有一步之遥。 几个人天南海北地聊,话题逐渐从上周的夜宵、昨天的午饭拐到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两个熊孩子身上。 ——是字面意义的熊孩子,因为聊得是他们童年时期的话题。 按浅田彻的话说,如果要形容现在的萩原和松田,至少要加上“大龄”两个字以示对他们干了二十多年饭的尊重。 浅田彻回神的时候,话题才刚歪到萩原研二老家的修车厂,半长发青年正格外开心地分享幼驯染的童年糗事。 “阵平在小时候也经常来我家的工厂,擅自把东西拿来拆和改造,还被我老爸给骂了哦。” 毕竟熊孩子阵平从小就是出了名的拆迁爱好者,从自己家一路拆到小伙伴的家里,祸害过的东西罄竹难书。 据说萩原姐姐做过印象最深的噩梦,就是一觉醒来,自家房子在松田阵平的催化下发生了分解反应,原地生成的钢筋、泡沫和混凝土可以直接盖一栋新楼。 ——就这萩原家还能让松田阵平踏入方圆八百里的距离,可见两人情比金坚。 松田阵平瞪着双死鱼眼,一脸不满地辩解:“我只是想把保时捷改成鸥翼车门嘛——” 有时候会觉得常识人和松田阵平的差距比人和狗还大——降谷零、诸伏景光和伊达航三人一脸无语。 浅田彻倒是莫名被戳中了笑点,乐不可支地凑过来,“哈哈哈有想法,阵平我支持你——保时捷配鸥翼车门才是经典中的经典,那些愚蠢的凡人根本不懂时尚。” ......行吧,这位也不是常识人。 怎么想研二父亲都肯定会生气吧—— 这已经不是七八岁的小男孩人嫌狗厌的程度了。 孩子动手能力强可能是聪明,但动手能力过强就是欠揍了。 “我说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啊!”松田阵平瞬间炸毛。 “哈哈哈,别在意,他们可能是对你这种把日子过成乐高的行为表示羡慕——”浅田彻拍了拍松田的肩膀。 “我也很喜欢乐高——不是,我也很喜欢摆弄机械,”萩原研二思路差点被浅田带跑,“我本来是想继承修车厂的——” “不过本来经营顺利,正在增加分店,经济就突然变得不景气,最后老爸的工厂也倒闭了。” “——但警察就不同了,肯定不会破产对吧?”萩原研二扭头对后面几人来了个wink。 懂了,让乐高变成国有控股嘛。 “噗——这还真是现实的理由。”跑在队伍最右边的浅田彻笑了一声,懒洋洋的语调中带着点调侃,“比某人那个暴打警视总监的愿望要实际多了。” “哈?”某颗被点名的海藻脑袋把头伸过来,梗着脖子瞪向浅田彻,鼻尖几乎快要贴上,“不如你来说说当警察有什么伟大理想——” 浅田彻挑衅地看向松田阵平,嘴角一勾刚想说话:“那当然——” 浅田彻话到嘴边突然被一群咋咋呼呼的年轻人打断,周边的脚步声骤然加快加重,噼里啪啦地像雨点一样打在地上。 “冲刺了!”班长振臂一呼,剩下四个人跟着班长向前冲去。 剩下浅田彻在后面望了望自己的同期,无奈的摇了摇头,棕发在阳光下微微泛起金光。 前面五个人脚下发力,把浅田彻远远甩在了身后。 这种不计成绩的日常训练浅田彻向来懒得认真,继续不紧不慢地吊在后面,最多在路过教官的时候意思意思装出两滴热汗。 但一个人闷头跑步的时间实在无聊,浅田彻忍不住打量起周边的同学和他们身上的装备。 用以训练的装备都是前线退役下来的,它们所经历的年月不一定有正带着它们挥洒汗水的青年人多,但故事远比这群还未走出象牙塔的孩子精彩。 ——比如说左边的头盔上有三颗清晰的弹痕,呈三角形排列着,宣示着它曾为自己的主人挡过一劫,但如今戴着它的矮个青年显然只嫌它热。 ——再比如右前方那个盾牌左上方有些不太明显的血迹,和污渍完美地融为一体,从角度来看它的主人大约凶多吉少,不过现在拿着它的短发小子看起来很想把这个重家伙扔掉。 这就好像有的长辈在讲过去那些热血光辉的故事,有的孩子只流着口水盯着桌上的米饭。 至于浅田彻自己身上那套装备,表面平滑,没有刀砍火烧的痕迹,应当是在警视厅仓库中安度晚年的类型。 就是黏了吧唧,还玩命发馊,约莫是上周训练的时候,哪个二货把橙汁撒上去就跑了。 第8章 警校日报首席小编 浅田彻笑话了一句自己大概是脑子开了天坑,非得从一堆死物里看出什么人生大戏来。 尤其在一堆沐过血浴过火、浑身上下透着慷慨激昂的重装备中间,自己身上那套没灵魂的玩意仿佛是什么人类冷笑话。 连带着自己一身混着馊橙子味的热汗都滑稽了起来。 说到底浅田彻骨子里还是和热血奋进绝缘,日常玩笑打闹时丝毫不觉,但在这种挑战体能极限的测试中,他混在一群眼神执着坚定的年轻人中间,突兀得就好像一匹进了二哈群的孤狼。 还是不够累,还有心情胡思乱想——在旁边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跑远以后,这种寂静感便变得尤为强烈,好像把周边热闹的空气都带走了一样。 浅田彻前后打量着身边的同期们,一群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咬着牙挥汗如雨,一往无前地向终点奔去,哪怕是打头的那五个家伙,也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 他没忍住出了一秒神。 说实话,人的优秀与否不能以成绩一概而论,明明站在同样的赛道上,其他人都是为了终点,只有自己仅仅是为了跑完这个过程。 哪怕自己也是警校第一,在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远不如场上的任何一个人。 “浅田彻你丫的跑快点——吃的米饭都喂狗了吗——” 棕发青年蓦地回神,前面五个人已经站在了终点,正一脸挑衅地向自己喊着话,身边一个同期从他身侧经过,盾牌擦出“咣当”一声钝响。 浅田彻失笑,把盾牌换到左手,特意空出的右手向喊话喊得最凶的松田阵平回了个国际通用友好手势。 还是算了,想太多容易英年早秃,他给鬼冢教官预备的假发还不准备用到自己脑袋顶上。 说起来胃突然里有点难受,不会是昨天从阵平宿舍里偷到的夜宵变质了吧。 ——回头让阵平赔个医药费吧,浅田彻在心里把小算盘打得哗哗作响,一面接连超过几个同期冲到了终点。 --------- 哪怕警察布甲与精铁结合的重装备设计已经大幅提升了作战人员的机动性,但背着二十多公斤负重的一场马拉松下来,正常人类都得瘫得比警校主楼外用来浇花坛的有机肥料还软。 至少此刻满操场的两脚动物只剩下了六个,精神好得和平时打架闹事如出一辙。 萩原研二甚至还有闲心拿一群喘着粗气的同期当背景板,在滚滚热浪中摆了个英姿勃发的pose,说是下次联谊要把照片拿给女生们分享。 也不知道作为背景板的同期们对此作何感想,活该研二每次联谊都只能约到他们五个,剩下的男生躲他比胡萝卜躲兔子还快。 ------ “——滚吧,小兔崽子们。” 重装备训练一结束,教官立刻大手一挥让这群臭小子原地解散,让他们洗澡的洗澡,干饭的干饭。 反正这种训练无非地是为了增强学生们的体能,磨砺未来警官们的意志,但这里的绝大多数人将来都不会进入sat奇袭部队,也很难遇到什么需要动用重装备的大场面—— 东都市的治安一向很好,火药流通受限,枪支管控严格,没有人质劫持案件,不会有人抢劫银行,炸弹案更是仅存在于传说之中,绝不可能一年爆上一颗。 警界高层对此一直很有信心。 就算真的发生上述恶性案件,也轮不到特种部队前来多管闲事。 警界高层对此尤其有信心。 。 然后下一秒—— “松田阵平你给老子滚回来!老子让你还的是装备不是零件!” 鬼都不知道松田阵平是怎么做到把衣甲真的变成片状结构的。 “哈啊——我这不是在装了吗!” 松田阵平对几个同期挤挤眼睛,暗示他们记得施舍自己一份打包好的晚饭,手上飞速把头盔和衣甲重新安装完毕,一脸心不在焉地站好挨骂。 行吧,二十二岁的半大小子对米饭比对荣誉还要忠诚,自己得对他们的胃友好点——剩下五个良心未泯的同期结伴向门口走去,照例把换下来的脏衣服递给外守保洁公司,然后暗搓搓地商量要给松田今天的晚餐加多少胡萝卜。 有肉是不可能有肉的,食堂一份定食里面的肉被五个人瓜分以后还不够塞牙缝,最多往饭盒里面添点高纤维低蛋白的食品凑数这样子,才勉勉强强过得去。 平时互怼起来不留余力的浅田彻和降谷零眼神一对,在坑阵平这件事上突然达到了高度一致。 确认过眼神,是想搞事的人。 浅田彻指了指松田阵平的餐盒,比划了一个分赃的手势。 降谷零立刻把餐盒里面的蔬菜扒拉开,筷子尖对准了烧的最好的那块猪排。 萩原研二表面上意思意思拦了一下,飞速地抢走了两块鱼。 就连伊达航也乐呵呵地把最后一点荤食夹到了自己碗里。 最后还是人间良心诸伏景光实在过意不去,把被同期们扒拉得一团糟的蔬菜恢复成标准定食最开始的模样。 为了防止松田吃不饱,又从窗口要了一份无人问津的胡萝卜沙拉放进饭盒中凑数,保证松田绝对看不出来这份定食中曾经出现过肉类。 当然这群人在微妙的地方格外贴心,分赃时用的都是干净筷子。 松田阵平:...... 那天晚上宿舍楼中传来了闹鬼般的惨叫。 后来警校日报首席小编上野千惠子对此事件记述如下: 【据悉,当晚松田阵某在接到饭盒的一瞬间感到了人性的泯灭与道德的沦丧,追着五个人骂了整整四条街,吓哭了一个小孩,撞坏了两辆破三轮,至少有六户人家推开窗户嘀咕怎么有疯狗在咬人。 ……热心校友浅田先生宣称这是一起由于分赃过均导致的暴力事件,幸好案发过程中无人员伤亡。 ……这一证词现已得到目击证人萩原先生、伊达先生等四人的佐实。 ……受害者松田某平在接受采访时,称涉事人员在五顿夜宵的交易下现已达成庭外和解。 ——警校日报持续为您追踪报道】 据说当日出版刊物突破历史销量巅峰,在十年后仍放置在警校图书馆中供人阅览。 第9章 装成普通民众不好么 鬼冢教官不愧是校里的老人儿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消息灵通得比米花町的监控网还强上百倍——他刚换上身家常衣服,一阵电话铃声就如怨如诉、如泣如怒地响起来,告诉他六个臭小子又闯了祸—— 并且身上还穿着警校制服。 其实以降谷零等五人对警察的荣誉感而言,他们根本不可能穿着警服在外打闹——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早就换上了常服。 但禁不住浅田彻一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愣是把警服穿了出去,六个人关系肉眼可见的好,周围又是警察学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应当是警校同学。 鬼冢八藏:……但凡脑子没进二两鼻涕虫都知道在外搞事别穿校服,再不济也可以穿别的学校的校服。 你随便从哪找身黑大衣装成普通民众不好么。 总之等鬼冢教官赶到案发现场时,正是华灯初上,路边街灯联排亮起,周围居民楼的窗户也零星透着光亮,几家窗户内的人影清晰可见,似乎是隔着窗帘在打量这美好而又和平的街道。 而此时那两辆破三轮的哀鸣声甚至还没停止,伴着小屁孩的哭嚎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鬼冢八藏:…… 于是他当场劈头盖脸一通臭骂,跟倒霉小屁孩和倒霉三轮一起来了个倒霉三重奏,并亲自把人押回了警校—— 六个人垂头丧气地走在前面,嘴里嘀嘀咕咕骂骂咧咧,鬼冢教官在后面吹胡子瞪眼,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这几个臭小子。 这场面一度让在场的路人十分惊恐,并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一个便衣的普通市民可以逮捕六个警察。 所以今天一大早,鬼冢教官就把六个人眼不见心不烦地扔去了旧资料馆。 “去把你们上次欠的债给我还干净,明天都给我交份两千字的检讨书上来。”鬼冢教官深吸一口气,“打扫完向我汇……不,打扫完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他还想多活两年。 对于某些屡教不改的顽固分子而言,写检讨是件比大扫除还要命的事,至少听到要写两千字的时候,几个人连头发都枯萎了两秒钟,神情恹恹地盯着地板。 两千字是真的很多了。 “滚。” 鬼冢教官挥了挥手,浅田彻一行人立刻满脸歉疚地低头走出办公室,消失在走廊深处。 说起来鬼冢教官的遣散台词真是越来越精炼了哎。 下次不会就剩个句号了吧。 ------ 旧资料馆是位于警校西北角的一个僻静小楼,共有四层高,白墙青瓦的木质结构中带着些西洋气质,是明治后期最典型的建筑风格。 和警校其他钢筋混泥土式的现代建筑相比,这所资料馆的风格多少有些突兀,不过还好它周围还有一圈两人合抱粗细的树木,影影幢幢地挡在旧资料馆外侧,把小楼遮了个严严实实。 树和楼一样,都带着些温柔与包容的岁月感。 有别于图书馆中的资料室,旧资料馆中存放的都是建校以来各种档案文献,以及由于年份较久、保密级别相对不高而从警视厅挪出的一批资料,其中也包括一些线索严重不足的重大案件,尽管信息已经录入警视厅数据库,纸质资料仍留存在此做备档用途。 俗称一个占地面积极大的巨型鸡肋,一把锁挂门上几个月都不用动,小楼和里面的纸一起摆着吃灰。 平时来的最勤的只有消防检查。 而此刻六个人正走在通往旧资料馆的光明小道上,神态自若地仿佛是什么前往颁奖典礼的路上。 “——所以这就是你们昨天给我一碟子胡萝卜的原因?!”松田阵平的表情像是吃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 吃了胡萝卜啊,那没事了。 “……众所周知胡萝卜中富含维生素a和胡萝卜素,能够预防夜盲症,调节免疫能力,使血中胆固醇降低10%~20%,更有助于预防心脏疾病和肿瘤——” “说重点。” “——兔子吃了都说好。”浅田彻言简意赅,顺手还向松田比了个大拇指。 “......” 松田阵平只想把手里的一摞抹布扔给浅田彻当帽子带。 “咳,放轻松,小阵平,反正食堂的胡萝卜也没什么胡萝卜味——”萩原研二见势不妙立刻插到松田阵平和浅田彻中间,一手一个水桶把两人隔开。 他为防止幼驯染炸毛操碎了心。 不过对胡萝卜烹饪的最高评价居然是没胡萝卜味,这食物活得也真是悲哀,白瞎了几亿年进化史。 “好了好了——过几天给你们做点饭团留着当夜宵。”诸伏景光连忙摁下卷毛同期已经摆好投掷姿势的手,笑着安抚松田。 他为阻止流血事件也操碎了心。 几个人穿过满是枝叶的羊肠小道,前面终于出现一个院子。 “我们到了——”伊达航手里的扫把向出鞘的剑一样指向前面的独栋小楼。 鬼冢教官的办公室其实离这里很远,差不多在警校的斜对角位置,但玩玩闹闹的时间过得飞快,浅田彻一抬头才发现一座泛着灰白色的小楼就在眼前。 “哎?这么快就到了?”萩原研二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 整整一栋小楼都要打扫,几个人势必要分开行动,肯定没办法再像刚刚一样聊天了。 ——没戏看了稍微有点可惜。 浅田彻对此也深表遗憾,并且提议:“要不我们原路返回重走一遍——” “你自己走去。”降谷零完全不想搭理这个倒霉同期,拎着清洁工具率先往前走去。 并且在路过浅田彻的时候不小心手滑了一下,墩布杆正砸到浅田脑袋上,木杆中的潮气糊了浅田一脸。 ……他故意的吧。 老楼的旧式安全锁被松田阵平一捅就开,连鬼冢教官特意交给班长的钥匙都没用上,几个人走进楼里,沉积的潮湿霉气瞬间扑了六人一怀,还带着浅浅的樟脑与纸木香。 “咳,这破地方多久没人来了,”浅田彻皱了下眉,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半天才嗅到一丝新鲜空气,“真亏鬼冢教官还能发现这里需要打扫。” “……这可是个大工程。” 哪怕由于寄居在亲戚家而及其擅长扫除类事务,面对这么大一栋楼,诸伏景光也难免心情复杂。 “鬼冢教官还真是把保洁队的任务省给我们了啊。”萩原研二面带无奈地叹了口气,桃花眼里的水光都暗了两分。 第10章 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里倒是定期有人清扫,但因为人迹罕至,清扫周期将近半年才有一次,从长时间沉积的气味来看,这六人如今正好代替清洁队的工作。 本来以为只用打扫一间屋子,剩下地方粗浅地糊弄过去也就算了,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希望天黑之前能收工,还能赶上食堂一点残羹剩饭。 今天六个人可能都只有胡萝卜沙拉吃了。 ------ “咳咳——阿嚏———”浅田彻进屋以后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手扇风的动作就没停下来过。 “好了,大家分一下工吧,争取早点把扫除做完。”伊达航拍了拍几个人的肩膀,把清洁工具分了下去。 “嗨——嗨——”浅田彻接过工具,把墩布扛在肩上,转身背对着几人挥了挥手“我去三楼透透风,剩下交给你们了——阿嚏——” 他转身时墩布带起的水风潇洒地糊了降谷零一脸,然后飞速跑上了楼梯。 不带走一片云彩。 “喂——”降谷零脸黑了一下,“这家伙,这种时候跑得倒挺快。” 虽说这里灰大了点,但是有那么呛么? 没听说浅田有呼吸道感染啊? “那我们也分一下任务吧——” 正说着,几人也飞速地分好了工——一楼和二楼面积较大,排布又杂,分别交给诸伏景光与降谷零、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两对幼驯染负责,剩下面积最小的顶楼由伊达班长独自承包。 此时浅田彻已经上了三楼,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楼梯间的和式木门,清风和光线瞬间铺面而来,整个楼道都敞亮了许多,光束穿过枝叶斜打在地上,光线下扬起的浮尘粒粒分明。 “真够大的。”浅田彻苦着脸嘟囔了一句,“说到底上面留这么多废纸在这干嘛,总不会是因为今年碳排放超标了吧——” 楼梯间里哒哒的脚步声和清洁工具碰撞声后又逐渐归于沉寂——应该是谁拎着清洁工具去楼上了——考虑到平时的人员分配,大概率是班长。 紧跟着楼下一阵窸窣声,隐隐能听出来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还在聊天笑闹,清洁工具叮铃咣当不停地响,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打扫到天花板上去了。 总感觉过会自己一低头就能透过地板上的窟窿看见松田阵平那颗卷毛脑袋。 老式建筑的隔音真差劲——浅田彻一边吐槽,一边仔细打量着屋内的场景—— 面前一个光明敞亮的大开间,几十排又宽又大的铁架子整齐地排布着,上面油漆零星地剥落,露出些铁红的锈迹。 透过铁架子的缝隙还可以看见联排的窗台,外面满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而导致他们被迫大扫除的罪魁祸首正安静如鸡地待在眼前——两扇坏了的窗户,其中一扇上面的螺丝全松掉了,正斜斜地倚在窗边,风一吹还颤颤巍巍地晃悠两下。 另一扇则已经安详地躺在了地上。 ——专业完美对口,松田阵平这下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浅田彻没良心地把自家同期安排了个明明白白,完全没考虑修个窗户自己也能干这种事。 地上倒是有串新鲜脚印,估计是鬼冢教官过来查看的时候留下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浅田彻干脆顺着脚印的方向多走了几步。 离近一看才觉得架子上的牛皮纸袋多的让人头皮发麻——虽然离窗户近的被风吹乱了一部分,剩下的倒是整整齐齐地叠了起来,边角处整齐地用红色印泥标着根本看不懂的编号,相当一部分印记甚至已经模糊不清。 各方迹象都表明,虽然最初布置这里的人有精心规划,但在往后的几十年间严重疏于打理。 “这楼存在的意义总不会就是每年给消防安检和保洁部队增加工作量吧——”浅田彻一脸扭曲地翻了翻架子上的文件,“弄得好像安排个管理人员警校就要破产了一样。” 多年前的文件都泛着黄边,有些纸已经开始发脆,什么十六年前的炸弹胁迫案、十五年前的连环杀人事件,最大一起也不过是六年前公安部的人偷偷跑去抄家伙打了一架,结果损失惨重。 果然能放在这种毫无守备的地方的资料根本不会有什么新鲜东西——浅田彻随便扫了两眼就兴致缺缺地把它们放回原处,脑子放空地把乱掉的文件收拾整齐,然后又拎起了墩布。 哎——无聊透了——就没什么乐子—— 浅田彻拿着墩布甩了套军体棍,闲得无聊地往地上一戳。 就没什么人能给他讲个笑话——或者来个人让他笑话一下也可以—— 然后他又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地,擦着擦着忍不住拿墩布蘸着灰写起了大字。 实在不行在门口的地上写个欢迎光临就交差吧,鬼冢教官问起来就说是为了给房间增加点艺术感。 反正打扫这种破地方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它重新积一层土。 ...... 就在浅田已经开始漫不经心地拿墩布画起小红花的时候,楼下传来一阵松田阵平的爆笑声:“哈哈哈哈——浅田——班长——你们快过来看啊——哈哈哈哈哈。” 该怎么形容松田阵平那声音——就好像你杀猪的时候,猪突然幸灾乐祸地对你笑个不停。 有种带着诡异的欢乐,就好像有谁要倒霉一样。 浅田彻瞬间来了精神,手里的墩布顺手一扔,绕过几个铁架子就飞速窜下了楼,跑过的地方扬起一阵汽车尾气一样的灰。 然后就在二楼的楼梯口差点和某个满眼都写着精神和期待的金毛撞了个满怀。 行吧,看在大家都一样无聊的份上他就原谅降谷零了。 屋里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笑出的鹅叫此起彼伏,音律和谐得可以组成个高低声部,紧跟着诸伏景光和伊达航也来到了二楼。 “怎么了?”诸伏景光满脸茫然,不知所措地看向前面几个人。 “松田是有什么发现么?”伊达航脸上多少带着点被松田吓到的神情。 感觉班长嘴里的牙签都快掉了。 诸伏景光和班长一样,衣服袖口裤腿微微挽起,两只手肘处都有些污渍,身上多少出了点薄汗,头发被汗水湿成一缕一缕,正好奇地向屋里张望。 ——这才是正常大扫除该有的样子,不像零……和自己,该脏的地方一块没脏。 不过下一秒浅田彻就释然了。 屋里还在狂笑的两个家伙不仅该脏的地方没脏,不该脏的地方反而脏了一片,灰头土脸地笑得脸红脖子粗,流出的生理泪水差点滴成泥。 第11章 这是一份两千字检讨书 “……告诉我,你们打扮成这样不是为了代表非洲难民去参加奥运会。”浅田彻一脸牙酸地看着两个肚子都快抽筋了的同期,手上的拳头硬了又硬。 “……或者我可以帮你们联系下精神病院?”浅田彻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吐出来一句,“看在同期一场的份上,医药费我可以帮你们垫上,以及——” “——回头记得带利息还我。”浅田彻把最后几个字念得格外清楚,轻飘飘的语气生生念出了威胁感。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发生什么了,甚至想回去认真拖地。 他错了,他就那天早上就不应该故意迟到惹鬼冢教官生气,要是不迟到就不会被鬼冢教官盯上,不被鬼冢教官盯上就不会被扔过来扫除——更不会因为现在闲得无聊而跑过来搭理这两个疯子。 浅田彻突然想当个好人。 “哈哈不是——你们自己看吧。”萩原研二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扬了扬手里的三张纸。 半长发青年手里的纸片像是有些年头了,整张纸都是黄色,被他一摇发出骨折一样的呻吟声,仿佛下一秒就能变成灰。 松田阵平没在意这些,他擦了擦笑出的泪花幸灾乐祸地说:“我们检讨书有着落了,而且——哈哈哈哈哈——”话没说完就又打起了嗝。 ……到底发生什么了? 原本还在为检讨书发愁的几人起了好奇心,连带着对松田阵平的嫌弃都少了两分,纷纷凑近读了起来。 “这是一份两千字的检讨书……”浅田彻接过纸片还没读完,一脸嫌弃地先点评一句,“这是什么鬼标题。” “亲爱的尊敬的可亲可敬的警视厅警察学校初任科xx班教官xxxx您好,我真诚诚挚并且真心实意地在此向您致以最真切的歉意……” ......这字数真是水的有够不真诚,浅田彻觉得自己以锻炼了22年的脸皮肌肉都不敢给鬼冢教官交上去这么一份玩意。 但凡哪个写小说的把这套学过去,就不用天天卡文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了。 浅田彻忍了又忍,接着念下去:“对于违反警校规章纪律这件事我感到十二万分的抱歉,内心深感愧疚,食不下咽寝不安席,并真诚诚挚并且真心实意地在此向您致以最真切的歉意……” “……不是,这人当教官瞎么,脑子里没三吨泥石流真的写得出这玩意?”浅田彻一脸懵圈 “咳,你继续念。” “……回去之后我们进行了深刻反思,沉痛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对于违反警校规章纪律这件事我感到十二万分的抱歉,内心深感愧疚,食不下咽寝不安席,并真诚诚挚并且真心实意地在此向您致以最真切的歉意……” “……” “继续继续——”松田倒是很欢乐。 “……我们实在不应当违反警校规章制度,对于违反警校规章纪律这件事我感到十二万分的抱歉,内心深感愧疚,食不下咽寝不安席,并进行了深刻反思,沉痛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对于违反警校规章……” 浅田彻反复做了几次深呼吸,差点没忍住把这纸撕成两半塞松田阵平脑子里。 不行,念不下去了,看这玩意简直是对人类神经的折磨,这天才的发明应该用于审讯,而不是在这里挑战一个正常人对同为类人猿进化过来的神奇生物的认知。 “这就是你说的检讨书有着落了?!这玩意交给鬼冢教官我们会死吧——”浅田彻震惊的目光扫向两个同期,表情扭曲地像抽了羊癫疯。 “——你们两个是想等明年我们六个一起在警校门口摆地摊卖菜么?!” 萩原研二继续一脸忍着笑:“别急,继续看。” 浅田彻没继续读下去,他直接扫了一眼第一页后面的内容——车轱辘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凑字行为深得小学生作文里“摔倒爬起来又摔倒又爬起来”的精髓,删掉重复字段可能都没两百字。 真是个小机灵鬼,自己回头应该翻翻警校死亡名单看看有没有这人——或者看看警校以前有没有被活活气死的教官。 这鬼才能活下去已经不是杀人犯法解释得通的了。 第二页也是一模一样的内容,到结尾处才有了点变化—— “总而言之,我们对于因为一碗胡萝卜打架,一路骂了整整四条街,吓哭一个小孩,撞坏两辆破三轮,并导致至少六户人家报警称街上有疯狗出没这件事深感抱歉,希望教官原谅我们的所作所为……以上。” “……这应该是哪位前辈写的检讨书吧。”降谷零目瞪口呆,“虽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这是不是也太像了?” 何止是像啊,简直是倒带重来。 “我看看,好像还有第三页。”伊达航接过浅田手里的检讨书,接着念到,“致歉人,花见一郎,细谷二川,山崎三介——鬼冢八藏?!” “啊这,”诸伏景光大大的猫眼写满了惊呆,大脑死机了半天才重新运行—— “……师贤弟肖啊。”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而已个头,诸伏景光突然觉得他们还有得学。 “……原来检讨书不用一人写一份的么?”伊达航手里捏着纸微微颤抖,“居然还能联名递交?” “哈哈,所以我们就说吧——”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格外欢乐地看着自己的同期。 “所以那个脑子里灌了三吨泥石流的鬼才是鬼冢教官……和他的同学?”降谷零一脸问号地说,“失敬了……我一直以为会在大脑里发生纯天然地质灾害的只有浅田那个家伙。” 浅田彻罕见地没反驳,他正对着信纸若有所思。 伊达航看了眼明显在发呆的同期:“怎么了?” “……” “我说……你们不觉得……”浅田彻眨了眨眼,一脸深沉地指着信纸。 “什么?” “……不觉得鬼冢教官的名字放在三个人后面看起来特别难受么?”浅田脸抽搐了一下,“一、二、三完了直接数到八,怎么看怎么像被孤立了一样。” 这名字看得真是碍眼。 第12章 人多力量大 “哈?你强迫症晚期吗?”降谷零咬牙切齿,看起来很想把浅田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垃圾。 浅田彻吓了一跳,过敏似的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我不是我没有——晚期可是真的能逼死人的——我撑死了算是良性早期!” 你别瞎说啊——浅田彻瞳孔地震。 “——我还有的救!”棕发青年撕心裂肺地假意哀嚎。 不,这人没救了——全场人默契地达成了共识,一片半月形的目光盯向浅田彻。 气氛突然冷了下来,就像一个聊得火热的群里突然有一秒大家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发言,莫名透着那么一丝尴尬。 “咳,所以说,我们直接把这份检讨交上去?”浅田彻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饶有兴致地翻了翻班长手上的纸。 “这排版挺不错的,第三张签名抽出来换上我们自己的名字就行了。” “……你做个人吧,”萩原研二眼角抽搐,“抄上一抄就算了,你还想把原件交上去。” 虽然确实是他提议的干脆开抄——反正这玩意是鬼冢教官自己写的,也说不了他们什么,但他也没想到浅田能这么无耻。 “两张泛黄的纸后面跟上一张白的,你是生怕鬼冢教官看不出来么。”降谷零跟着附和。 尤其这两张纸上面四种笔迹,第四段里还能隐隐看出鬼冢教官的字迹,就是笔锋没有如今锐利,还带着点圆润的青涩感。 这叫什么事,交上去一份检讨书,结果还是教官亲笔写的,就算人不怕死也不能这么浪费生命。 “行吧行吧,要是鬼冢教官说检讨不过关,就把原件拿给他看~”浅田彻无所谓地耸耸肩,接过几张纸揣进了怀里。 几个人说说笑笑一阵,把一份检讨书安排得明明白白—— “——说起来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诸伏景光眨了眨眼。 “还没有扫除啊——!” …… 是夜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浅田彻进入校以来第一次在同期鼓励与期待的注视下翻出了警校围墙,并拎回来六份夜宵,才没让几个人全都饿到天亮。 ------ 第二天一清早,几个人就穿戴整齐,排排站在鬼冢教官办公桌前,浅田彻毕恭毕敬地双手把检讨书递给教官,满脸严肃认真,绝对找不出“看戏”二字。 鬼冢教官原本余怒未消,看见浅田彻终于消停的模样气才顺些。他狠狠瞪浅田彻一眼,顺手展开叠成方块的纸片。 “这是一份两千字的检讨书……”才看到第一句,鬼冢八藏眉毛就皱成一团,“这标题是什么玩意。” ……您就不觉得它很眼熟么。 “对于违反警校规章纪律这件事我感到十二万分的抱歉,内心深感愧疚……”鬼冢教官一字一顿地把信纸上的话念了出来,咬牙切齿地好像想把这破纸和前面几人不知道还存不存在的脑子一起碾碎。 他接着往下看了两段,越看脸色越青,然后抬头恶狠狠在几个小兔崽子脸上逡巡两圈,好像要把它们脸上烧出个窟窿来。 “你们是当我瞎么,脑子里没十吨泥石流写得出这玩意?” “——还是说你们终于准备卷铺盖走人去警校门口卖菜了?!” ……不是,您真的不觉得它很眼熟么。 六个人如出一辙地虚心低头,巧妙地把嘴角的微妙的笑容掩盖过去。 “还有,”鬼冢教官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上面龙飞凤舞地签着六个名字。 六人的签名按罗马音排序,为首的浅田名字前还有一团涂改的痕迹,对着光仔细看的话还能分辨出一个“花”字的笔痕。 鬼冢教官没注意这些,他把崭新的信纸在桌上拍得哗哗作响,浅田彻看着都替纸疼,“你们怎么想的,检讨书一份签上六个人的名字?写的时候你们是不是还一人分上三百字就能交差了?!” 不,都是您和您同学写的……我们一人抄了三百多字倒是真的。 这么想想鬼冢教官是真的很辛苦了,他们才四个人,分下去每人要写500字。 果然是人多力量大啊——这么想着,浅田彻头更低了。 他真的怕鬼冢教官看见自己没憋住笑。 面前鬼冢教官把桌子拍得震天响,生怕隔壁办公室不知道自己这里来了六个臭小子,旁边松田阵平已经憋笑憋得浑身发抖,拼命睁大眼睛不让生理泪水流出来;降谷零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盯着树上的鸟窝,不知道在想什么;萩原研二悄悄给伊达航递了个眼神,俩人微不可查地苦笑着摇了摇头。 只有诸伏景光是真的面带愧疚地盯着地板,眼里带着些和同期合谋祸害自家教官的不忍。 人有三样东西无法掩藏:爱情、贫穷和咳嗽——但如果再加一样,那绝对是良心。 景光是有多三生不幸才会倒霉到被自己连累,浅田彻暗自感叹了一句。 鬼冢教官那是多少年的人精了,吃过的胡萝卜比这群小兔崽子吃过的米都多,一抬眼皮子就知道这几个家伙脑子里转了些什么。 一看他们脸上一个个心不在焉的表情,鬼冢八藏气反而顺了好多,他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滚吧滚吧,别让我在办公室再看见你们。” 然后把几个人轰了出去。 其实他也不太想在办公室再看见鬼冢教官,浅田彻眼珠子无辜地转了转。 不过鬼冢教官居然没把检查打回去让他们重写倒是有点意外,他口袋里那张黄得发脆的纸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拿出来看鬼冢教官的表情来着。 可惜了,白瞎了一个好乐子。 浅田彻决定迟早要找个机会把检讨书原件还回去。 六人又一次从办公室门口窜了出去,鬼冢八藏在后面盯着几人的背影,脸上的怒容变魔术似的消失无踪,平静得半分火气都不带。 “哎,这群小兔崽子——”他无奈地感慨了一句,走到门边扶正了六个人窜出去时撞歪的椅子,重新拿过扔在办公桌上的几张信纸,颇为怀念地又看了两眼,然后对折叠好放进了抽屉。 谁还没点恣意妄为的灿烂年月呢,鬼冢教官遥望着几人的背影无奈地摇头,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 第13章 论搞事精的诞生(一) 课表这玩意比命运还神奇,浅田彻二十分钟前还在鬼冢教官的办公室大眼瞪小眼,二十分钟后又站在了射击场上和他老人家面面相觑。 不过鉴于自己的射击成绩一向优秀,他再看见鬼冢教官的时候腰板都挺直了些。 可能这就是所谓好学生没什么ac数的自信。 反正警校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多课,对浅田彻这种枪械天才而言,在警校的第二十节射击课和第一节也没什么区别。 横竖是端着名为sakura的警用手枪五弹连发,枪枪十环正中靶心——把几枚备用弹夹也飞速打光后,浅田开始上下扫视还在举枪认真瞄准的其他同期。 偶尔观察观察其他人也挺好玩的,每次都能有新的发现,就比如说—— 他突然发现菜狗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自己旁边的那个瘦高个应该是上等菜狗,第一节课还只是勉强够靶的水平,几个月锻炼下来也能像模像样地打出个七八环来,现在隐隐有向九环冲击的趋势。 隔上三排的小矮子绝对是菜得狗都不如,瞄准姿势倒是像模像样,但还没开枪先把自己吓上一哆嗦——托他的福,他旁边两位最后的总成绩比满分还高。 总之是到农贸市场都只会被大妈摘出去扔到地上的水平,从最开始到现在毫无长进。 人能菜成这样也是离天下之大谱——上次浅田彻有这种感觉还是在ktv看松田阵平一展歌喉的时候,吓得人家老板还以为包间发生了什么凶杀案,差点报警把六个犯罪嫌疑人打包带走。 浅田彻在无聊中突然产生了点幻视感,他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第一节射击课,像现在这样弹夹里空无一物,漫无目的地倚在射击台边上,就着耳边砰砰的枪响和身后教官的臭骂声胡思乱想。 浅田彻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说起来那几个倒霉家伙三生不幸地碰上自己,好像就是在第一节射击课的时候。 ------- 刚入学的浅田彻看上去还是个正常人,一副温和委婉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来皮上天的本性。 入学成绩也完美控制在中等偏上,是扔在人堆里也不会被多看两眼的类型。 当时松田阵平手枪的卡榫坏掉,为了修理手枪把零件拆卸的到处都是,全班都在一旁看他被鬼冢教官一通臭骂。 他记得这个人,前几天才因为和警校第一打了一架名扬全班,没过几天居然又和教官对上了,他愿盛赞松田阵平一句勇士。 不过浅田彻跟这群人也不熟,随手打空四个弹夹后就靠在一旁转着手枪看戏。 他也没想出风头,手臂微微下沉了些,每轮的五颗实弹都堪堪压在十环线内,准头看起来比那个金毛黑皮的同期降谷零还逊上一筹。 旁边两个男人一台戏,生生唱到下课铃响,身边的人吵吵嚷嚷地把手枪和空弹夹回收,地上只剩了那个卷毛脑袋拆出来的一堆零件。 等到装备全部回收完毕,负责清点物资的上野教官过来报告说少了一颗实弹时,松田阵平还被罚站在一边,和地上的零件遥遥相望,看上去活像被鬼冢教官无情拆散的一对牛郎织女。 ——不过应该没哪个牛郎会对着织女打哈欠。 浅田彻悄悄围观鬼冢教官和松田阵平为了一颗子弹的下落吵翻了天,在心里暗搓搓地怀念了下藏在宿舍的瓜子,然后看着教官带着刚过来的维修工人上了屋顶。 “浅田君,你在想子弹的下落么?”旁边有同期看浅田彻对着松田阵平的方向出神,忍不住开口询问。 “啊?不——反正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吧。”浅田彻咽下一句“戏真好看”,对着对面的同期友好地笑了笑。 确实跟他没什么关系,枪不是他拆的,子弹也不是他藏的,他现在只想等一会遣散以后回宿舍洗个澡休息,顺便补上刚刚没嗑成的瓜子。 浅田彻手放在嘴边,刚准备懒洋洋地打个哈欠放松一下—— 结果天花板突然一声巨响,一个维修工闪亮登场,还买一赠一附赠了个脖子上套着安全绳的鬼冢教官—— 他一个哈欠差点把自己呛到。 好吧,其实是维修工人绑着安全绳从天花板上一脚踩空,鬼冢教官救人的时候被绳子以一种违反牛顿力学的方式套住了脑袋,整个人悬在了离地两人高的位置。 现在场面像极了警校八大不可思议之一的高空上吊事件。 至于剩下七大不可思议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反正编着编着总会编出来的。 其实有安全绳在,鬼冢教官不管那个人也不会有事,浅田彻一边嘟囔着撇了撇嘴,下意识把手往怀里伸,摸了个空后才反应过来—— 对了,警用手枪已经上交了。 好在他周围还有五个看起来挺靠谱的同期,班长和一个上挑眼的黑发青年正协力把人托住,让鬼冢教官不至于窒息得过快,刚刚那个全身上下写着“刺头”的松田阵平已经把拆掉的零件全部还原,连带着卡榫似乎也已经修好了。 有一个带着点花花公子气质的半长发同期也用计诈出了那颗被藏起来的子弹所在,此刻一把有实弹的手枪刚交到在射击课上大出风头的降谷零手里。 浅田彻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降谷零射击的弹靶。 每发子弹倒是都落在十环之内,但分布直径足有安全绳粗细的一倍半。 警用手枪主要是起威慑作用,杀伤力不足,实弹直径也相对偏小,如果一击没能射中安全绳正中间的位置,绳子很有可能只被打断一半,鬼冢教官依然半死不活地挂在半空。 ——甚至最坏的情况,子弹有可能擦着绳子飞过。 考虑到剩下的实弹早已经收纳入库,唯一的一发子弹要是歪了,明年的今天鬼冢班就可以组队给自家老师上坟了。 没准还能顺便在坟头搞个团建,喝点小酒蹦个迪啥的,团结下班级感情—— 这想法挺好的,就是有点废教官,不太符合当下可回收再利用的环保主义思想。 第14章 论搞事精的诞生(二) 浅田彻把心里冒了个芽的龌龊想法往下按了按,没忍住还是跟那边的金毛搭了个话。 “我说你行不行啊——”棕发青年鼓着腮帮子看向降谷零,拉长的声线透着纯良和无辜。 降谷零原本都准备开枪了,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这一发要是歪了,我们班就可以创下更换教官的最短时间记录了——”浅田彻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神态极为自然地顺走了同期手里的枪,拿在手上耍了个炫酷的枪花。 鬼冢教官还晃晃悠悠地挂在天花板上,下方的棕发青年倒是不紧不慢,一副串门唠嗑的口吻调侃着,就好像上面挂着的不是什么活人,而是海鲜大卖场打折出售还没人要的过期咸鱼。 “正式上课第一周老师就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神来咱们班串门了——” 浅田彻的神态过于自然,好像从他手中拿走的不是枪,而是钢笔橡皮之类的日常用品,等降谷零反应过来,那把能决定鬼冢教官小命的危险物品已经捏在浅田彻手里了。 “哎——等下!”降谷零刚想阻止,而下一秒—— “砰——” 棕发青年连瞄准都没有,嘴角还噙着笑,抬手对着上空就是一枪,硝烟气息瞬间炸开,被绳子缠住的鬼冢教官应声而落,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听起来真疼,希望鬼冢教官的屁股还健在。 不过他就知道自己的子弹发发正中靶心,绝对不可能歪。 浅田彻强忍着对手枪吹口气摆个pose的冲动,无视了正一脸死鱼样躺在地上的鬼冢教官,温和地笑着把手枪交回金毛手里,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谢,然后掉头就想往回溜。 开玩笑,就算为了救人也是违规用枪,他才不想写报告。 而且他要怎么解释射靶成绩不如人家还敢抢手枪的行为——难道要他说他梦见枪之恶魔灵魂附体顺便给他开了个百分百射击命中的buff……吗? 还是跟这个金毛说他其实姓绫小路? 不过身后的金发青年没管这些,他叫住了浅田彻,但什么都没问,只是笑着伸出了手。 “我叫降谷零,你叫什么?” 浅田彻驻足回身,面前的人眼神正直清澈,一头金发在警校两百五十円批发回来的白炽灯光下熠熠生辉,正友好地对着自己微笑。 棕发青年愣了一秒,伸手回握过去,脸上的商业假笑仿佛刚刚化开的三月春风。 “——我是浅田彻。” 鬼冢教官被急救队的人拉走,刚刚参与救援的几个热心青年此刻也凑了过来,一番自我介绍夹着商业互吹过后,浅田彻正式记住了几个人的名字。 诸伏景光、萩原研二、松田阵平、伊达航。 顺便满减买赠附带一个降谷零。 全班同学倒也因为这一枪正式记住了浅田彻这个名字,鬼冢教官在两个月后回想起这件事,甚至很激动地握住浅田彻的双手—— 感谢他没一枪给自己爆了头。 自此以后,浅田彻算是彻底入了五个同期的眼,考虑到自己的绫小路行为已经暴露得一干二净,浅田彻后来考评的时候干脆破罐子破摔,成绩撒丫子狂奔似的一路突飞猛进,一跃成为和降谷零并列的警校第一。 不过自那以后的相当一段时间里,浅田彻和其他五人的关系也没什么实质性进展,无非是见面点头,下课拜拜,偶尔远远见到,为了不打招呼还可能绕个路——把当代大学生强颜欢笑式社交贯彻了个底朝天。 ——他自己原本只想拿个警察资格就安安稳稳跑去搜查一课,一点也没想和这群人交朋友。 还是当时警校搞事一号小分队已经初具规模的五个人先发现浅田彻不仅没人一起吃饭,还没人一起上厕所,天天独来独往,商量一通后才动了把人拉进队伍的心思—— 毕竟一个人吃饭还情有可原,没人一起上厕所是真的很惨(x) 五个人不愧是这届的警校精英,侦查力行动力高到离谱——如果社交行为也能当成推塔游戏的话,几人大概是清兵推塔到砸水晶一气呵成,把踩点上课,下课就溜,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浅田彻堵得藏都没地方藏。 棕发青年原本还意思意思躲了一下,最后还是在诸葛孔明三顾茅庐请刘备——不是,在景光第三次带着饭团过来找人的时候屈服了。 浅田彻:谢邀,并没有任何和这群傻逼搞好关系的想法,奈何队友尽数挂机,对方火力过于迅猛,自己一打五实在独木难支,迫不得已三分就投。 总之来来往往多少次,浅田彻还是不情不愿地被拉进了队伍。 ——虽然但是,绝对不是因为景光做的饭团真香。 绝对不是。 ------- 浅田彻又想了想,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 他记得在刚和那群人熟悉起来的时候,他还装了一段时间温和有礼的三好人类来着,把周围那几个人骗得团团转,发自内心地相信自己是个神经和精神都十分正常的好学生。 不对,他本来就挺正常的,只是没在别人面前皮而已。 他还真有点怀念那段日子,毕竟当初他站在鬼冢教官面前说话的时候,教官的头发都还透着硬朗。 尤其是降谷零那个傻小子,对自己滤镜糊了一百二十层,特别是在自己学业术科成绩突飞猛进,一跃成为跟那小子一样的并列第一后,他一双蓝灰色的眼睛就差写上“见贤思齐”四个大字了。 就是可惜没拿手机录下来。 嘶——还是见识太少了,降谷零应该感谢自己,帮他提前认清了灵长目人科人属智人种生物的多样性。 浅田彻差点给自己点了个赞,他也没想到自己当初居然那么能装。 不过说起来,降谷零的一腔真心是怎么喂狗的来着,浅田彻没什么良心地回想了一下,要不是这还是在鬼冢教官的射击课上,他甚至想拔根狗尾巴草叼到嘴里。 ——好像是开学第三周的时候,那家伙从滤镜到三观不慎碎了一地,直到现在也没能拼回来。 第15章 论搞事精的诞生(三) 开学第三周,逮捕术课上。 逮捕术是以日本古武道为基础,为了逮捕拘束嫌疑人和现行犯而打造的技术,目的不仅是保护自己,也是为了在不伤害对方的条件下将其镇压。由于和警察这个职业息息相关,逮捕术课也一直是警校学生的重中之重。 毕竟在米花町,哪怕是个交警,都没准在下班遛弯的时候遇上个犯罪嫌疑人需要你临时顶包。 软垫上的学生打得有来有往,班长一个人连挑松田、研二和景光三个好汉,直接创下十连胜的辉煌战绩。 浅田彻以一招之差输给班长以后,就盘腿坐在一旁吃瓜看戏。 松田阵平还一脸二批样地坐在地上,瞪着死鱼眼说要是单纯对殴,自己绝对不会输。 浅田彻在旁边听着卷毛长篇大论地吐槽,在心里为自己满上一盆瓜子。 松田阵平对殴确实不会输,他只会联合降谷零一起搞事,一天到晚重伤没有小伤不断,把整个医务室的纱布碘酒全消耗得一干二净。 浅田彻记得自己刚入学的时候不小心翻墙摔破了右膝盖,医务室的美女小姐姐本来特别热情地给他了开门,一听说需要纱布和消毒用品瞬间翻脸,拿起墩布就想要赶人。 他一个没躲过去,左膝盖也挨了一下。 更过分的是,小姐姐揍完人以后才觉得自己迁怒的态度不太友好,又一脸歉意地跟浅田彻补充了一句: “医务室的纱布和碘酒确实没了,不过石膏和绷带都还有剩。” ……他是摔伤,不是骨折。 面前的医务室小姐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浅田彻当时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道了个歉就夺门而出,健步如飞的样子完全看不出膝盖受了伤。 ......真的,警校的医生果然有一手,还没开始治呢他的病就好了。 不过那么漂亮的小姐姐肯定不会有什么坏心眼,怎么想都是松田阵平和降谷零那两个倒霉孩子的错。 说到受伤他又想起来,班长在和松田阵平对打的时候的膝盖好像也挨了一下,那清脆的“咔吧”一声比熊猫掰竹子的声音还响,搞不好一会下来真得需要石膏和绷带。 这么想着,浅田彻又聚精会神地看起了比试。 班长动作几乎没什么疏漏,主动出击把对手已经逼到了角落,但中心明显偏向左腿,看得出右腿确实有所不适。 还是现在这个对手太弱,如果换上一个势均力敌的人来,班长就要输了。 不过旁边萩原研二大概没发现这点,他还在对着松田阵平调侃:“要是比泡妞和开车,我也不会输啊。” 人家一个现充为什么要和你比泡妞……和开车? 浅田彻脑筋转得飞快,嘴上倒是没好意思开怼,但旁边的诸伏景光不愧是个明白人,他一脸天然地替浅田彻补了一刀—— “可班长他有女朋友啊。” 万花丛中过,你是单身狗—— 浅田彻差点乐出声,他暗暗地给诸伏景光比了个大拇指。 伊达航台上又踢翻了一个,鬼冢教官正点着降谷零的名字让他上场。 “zero上啊!别输给现充!”松田阵平瞬间来了精神。 啧,嫉妒的人真丑陋。 看松田阵平那激动的小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降谷零粉头。 浅田彻一边在心里自顾自吐槽,一边看着降谷零穿戴整齐护具站在伊达航对面,场上的两个人正顶着身高差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地对视—— 虽然理智上他感觉降谷零能赢,但情感上他觉得这个金毛已经输了个彻彻底底。 降谷零真的好惨,他不仅没有女朋友,连身高都差了半头,从气势上就矮了半截。 比试对决这种事还是很看气势的,不然为什么当代一米六的矮子都喜欢站在天花板上看人,没天花板也要找棵树站上去—— 不过要真以身高论输赢,这场比试就没什么必要了,就在浅田彻走神的时候,二人已经拿着警棍交上了手,十几个回合下来降谷零隐隐占有上风,正一脚踢到伊达航的下颌处,手里的警棍顺势扫向班长的膝盖。 只要这一警棍打上去,降谷零绝对就能赢了。 但降谷零顾忌班长的伤势犹豫了一下,被伊达航抓住破绽一瞬间翻盘,还害得松田阵平白白赌输给幼驯染一个炒面面包。 “你为什么不继续攻击?”伊达航脸上毫无反败为胜的喜悦,反而面露怒色。 一向好脾气的人突然发作,连还在为一个面包咋咋呼呼的松田阵平都看出了不对,全场瞬时安静了下来。 同期间比试真的有必要那么认真么。 一直到吃过晚饭又休息了一会后,浅田彻还在想这件事。 “如果这是真正的现场,你就会受重伤,犯罪嫌疑人也会逃走。” “如果你不变得比任何人都强,是无法践行正义的。” ——伊达班长当时是这么说的。 也不知道降谷零是踩中班长哪点柔弱的小心思了,浅田彻感觉班长生气的时候眉毛都变粗了。 他倒不是多关心班长和降谷零,但好好的一出戏看到一半没了下文,总有点如鲠在喉噎得难受。 “沐浴液和肥皂都没了啊——”浅田彻刚想洗个澡躺床上再琢磨,拉来衣柜才想起来洗浴用品全用完了。 算了,反正八点才过也不算太晚,干脆现在出去买一趟,浅田彻这么想着,换下警服就出了门。 离开校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放黑,行车道旁的路灯已经完全亮起,几条人行小巷没装街灯,将将就着主路上的昏黄灯光可以看清脚下的石子。 浅田彻身上穿着一件黑色t恤和休闲长裤,外面搭了一件白色小外套,穿过两条小巷又走过一条大街,熟门熟路地进了便利店。 店里的人有点多,好在他也闲得无聊,结账后浅田彻就甩着购物袋又拐进了回警校的路,店前那条大马路上的车辆像流水一样经过,正好隔开了另一边降谷零和伊达航前往便利店的身影。 浅田彻扭头看了看他们,也没多加理会地继续向前走去。 第16章 论搞事精的诞生(四) “所以伊达班长是因为想起父亲的事才这么生气的?”浅田彻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前面突然传来松田阵平的声音。 有瓜?浅田彻瞬间来了精神,耳朵支棱得比猹还起劲。 “他一直很尊敬身为警察的父亲,可在面对抢劫便利店的歹徒的时候,他父亲向歹徒跪地求饶了。”萩原研二的声音接着响起。 “难怪他在课上对零说出那种话,发生这种事也难免产生心结吧。”诸伏景光抬头,正好看见迎面走来的自家同期,一脸惊喜地打招呼,“你也出来了吗?” “晚好。”浅田彻笑着对几人点了点头,又示意了下手中的塑料袋,“肥皂和沐浴液用完了。” “我们本来还想叫你一起来便利店呢,结果发现你不在宿舍。” “我出来的早,不过刚刚排了好久的队,”浅田彻顺手一指便利店的方向,“你们现在过去的话人可能有点——哎?” 他一个“多”字还没出口,奇怪地愣了一下,几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便利店灯牌正不规则地闪动着,打出了一个大大的“sos”。 要不是他认识摩斯电码,他差点以为是灯牌抽疯了。 几个人对视一眼,悄悄走到便利店门口,扒着门缝像做贼一样打探里面的情况,街边行人匆匆路过,还奇怪地看了几人一眼。 “五个歹徒,手里有枪。” “人质怎么样了?” 四个人悄悄绕到便利店后面,小屋的最上方有个气窗,刚好可以看到屋内的情况。 仓库里大概困了十几个人质,降谷零和伊达航也赫然在列,两个人现在正在努力解开手上的绳子,白色的胶布贴在降谷零嘴上,显得色差分外鲜明。 浅田彻一点都不紧张,甚至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放飞思绪。 这是不是也太巧了,他们几个才说到班长小时候的便利店抢劫案,现在眼前又冒出了一起,连抢劫人员配置都一模一样,活跟有什么世界意志想要昨日重现,好帮班长摆脱心结似的。 ……不是,什么心结不能让班长跟他爸沟通一下解决,非得搞出个抢劫案来。 说起来被抢的应该不会是同一家便利店吧,老板是不是该算算风水了。 浅田彻:“要不我们直接——” “难怪伊达班长和zero两个人都没制住对面,”诸伏景光皱了皱眉,面色是真心实意地担心里面的人质,“在店里硬碰硬的话,会有普通市民受伤。” 浅田彻一句“直接打进去不就行了”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我们人数不够,真打起来没办法保护人质安全。”松田阵平表情也变得沉重。 “人质到时候可以交给zero和班长保护,我们先回警校叫点人,再想办法放松对面警惕,尽量别出现伤亡。”萩原研二也一脸沉思。 浅田彻:“……你们说的对。”礼貌微笑.jpg 原谅他虽然上课答题头头是道,真到实际操作的时候他确实没想到要保护人质。 行吧,这几个人都这么说了还能怎么办,只能委屈伊达班长和降谷零再多被绑会了。 几人绕回警校搬了个救兵,顺便还换上了一身夏威夷风大花衬衫和只有黑道二世祖才戴的那种大圆墨镜,智障一样骚里骚气地走进了便利店。 事实证明再奇葩的衣服,人也只会在穿上它之前产生羞耻之心——明明站在衣柜前的时候,除了松田阵平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浅田彻和诸伏景光对着一堆品如风格的衣服都多少有点怀疑人生。 结果四人现在全跟磕了药似的一个比一个嗨,勾肩搭背地走进了便利店,对着劫匪们热情地来了句你——们——好—— 一句“你们好”生生拐出山路十八弯,一张嘴都感觉有夏威夷热情的海风迎面吹来。 几个劫匪都差点被吹傻了。 “你们在拍电影吗——能不能让我们也露个脸?”四人死皮赖脸地凑过去,吓得歹徒后退好几步,手里端着的步枪晃了一下,差点直接被摔在地上。 刚刚扒门缝的时候他都没看清,劫匪手里的是黑市流通的新款步枪,谈不上千金难求,但也贵得吓人。 浅田彻:......莫名有点恨铁不成钢,这么好的装备抢什么便利店。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对着劫匪脱口而出:“有这装备你去银行抢个十亿日元啊,跟一个便利店的atm机死磕什么?!” 这年头的坏人真是越来越没自尊了,简直是一代不如一代。 面前的抢劫犯还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地看着浅田彻:“啊?” “啊你个头啊,就这反应也好意思出来抢劫——”浅田彻一脚把人踹到地上,嘴里的话跟开闸放水似的吐出来,“我就没见过你们这么菜的歹徒,绑架人质还单独关在一间屋子里,你们生怕条子来的时候人质不够安全吗——” 萩原研二叫来了不少警校同学,预备着装成想拍电影的群众演员让这群劫匪放松警惕,不过现在nabcde全都用不上了,一屋子劫匪被浅田彻吓得精神恍惚,差点以为是哪个黑道前辈过来教训小弟了。 浅田彻身后一群警校同学也吓得不轻,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平时看上去正儿八经的人突然疯了。 一屋子匪徒和警察预备役面面相觑,两波人完全忘了自己该干什么,大家站在同一间屋子里,场面一度十分和平。 最后还是一群年轻人率先反应了过来,把还在死机状态的匪徒挨个摁倒在地。 整个逮捕过程毫无成就感,顺利得好像是在台坏了的地鼠机上打地鼠。 所有人都已经逮捕完毕,连穿着花衬衫演得很开心的萩原三人也停了下来,浅田彻还磕上头了似的教训着手里那个倒霉蛋,一只手反剪着犯人的双手,一只脚踩在犯人屁股上,脚下一下一下地发力,嘴里从犯人的抢劫计划不周密一路嘲讽到反击姿势不够标准。 犯人:妈的这条子怎么这么烦,能不能换个人逮捕老子。 等浅田彻终于折腾够犯人,抬头准备看看同期那边的情况时,全场一度鸦雀无声,所有同期带着三分震惊三分恐惧和三分“这人终于疯了”的表情盯着他。 “咳,差不多可以了。”降谷零大脑缓缓地恢复运行,咳嗽一声打破沉默。 大型社死现场也不过如此。 ……糟糕,憋太久了,没忍住。 浅田彻想了想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觉得这下还装个锤子。 第17章 活该单身 浅田彻一边回想刚入学发生的事,一边懒洋洋地数着枪声打发时间,他忽然恍惚了一瞬,觉得和这群倒霉家伙好像认识了不止两个月,而是十年二十年一样,至少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能在警校中和谁走得这么近。 不过人的一见如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浅田彻的一部分灵魂可能生来适合和他们做朋友。 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走走跑跑跳跳,一节课下来,浅田彻听得最真切的就是教官那句“今天的课就到这里”,第二真切的是那句“小兔崽子们滚吧”。 不过他也无所谓——人嘛,听得懂下课铃就可以了。 浅田彻回过神来一抬头,身边的同期们已经三三两两地走了出去,口中念叨着最热的话题无非是时下风头正劲的上川议员。 毕竟警界政界息息相关,警校学生们哪怕对上面那群政客嘴脸有诸多看不惯,平日里也难免多关注几分。 上川议员当年在药监局做过一段时日,目前凭借药物改革和科技投资规划的企划案力压竞争对手一头,在民众间有极高的威望,平日里出去转悠一圈,大街小巷都是他的竞选演讲在巡回播放。 噪音污染也不过如此。 也有竞争对手诋毁说上川议员早就被警察盯上了,就等证据确凿加以逮捕,不过这些流言蜚语传到市民耳朵里,也不过一笑置之,没什么人当真。 “喂喂,走吗?”萩原研二双手插兜站在浅田彻面前,身后跟着剩下四个同期。 “啊?去哪?”浅田彻一愣,表情又无辜又真诚,满脸写着一个“懵”。 “联谊啊联谊!”松田阵平对着浅田彻的后脑勺就是一下,“你忘了,那天去交检查的路上,研二和隔壁班的女生约好了的。” ……抱歉他真的不记得了,说起来为什么研二能那么自然而然地在交检查的时候还跟隔壁班约个联谊啊。 “研二可是连伊达班长这个喝免费酒的都叫上了,”降谷零半月眼地一把扯过浅田彻后衣领,“总之你别想溜。” 浅田彻一脸痛苦地环视一圈,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正站在不远处,笑容阳光灿烂地切断了浅田彻所有可能的逃跑路线。 他不想逃跑,他只是觉得在场除了伊达班长和研二以外的人都需要反思下,为什么好好一个联谊会可以弄得和上刑场一样,莫名弥漫着一种“我活不成了你也得垫背”的既视感。 考虑到研二那个口花花的家伙其实根本既不走肾也不走心,他觉得过几年没准几个单身汉还能在班长的婚礼上当个伴郎,然后一群大老爷们闲得无聊去给班长轮班带孩子。 嘶——班长和他的娃都会哭的吧,浅田彻倒吸一口冷气,觉得那场景美到无法想象。 “地点在千代和居酒屋,”萩原研二笑着把浅田彻往门口推了两步,“赶紧去换身能展现你那张帅脸的衣服,别一天到晚穿着制服丢人现眼。” “只要我不带口罩都能看出这是张帅脸吧。”浅田彻嘴上抗议几句,然后乖乖地和几人向宿舍方向走去。 ---------- 浅田彻洗了个澡,换上一身黑色打底衫加休闲裤,随手又拿过一件米白色冲锋衣套在身上,就慢悠悠地晃下了楼。 没过多久,除了萩原研二以外的四个人也纷纷换好常服来到楼下,浅田彻一眼扫过去,几个人身上都是日常穿的衣服,看起来也没谁特地打扮。 不像是去联谊,倒像是随便捞件衣服准备抱团吃个晚饭,要是几人再年长几岁,说这是社畜下班后集体跑去喝酒吹牛也有人信。 活该单身。 浅田彻暗暗为几个人未来注定单身到老的命运掬一把同情泪——不过不包括班长,毕竟他真的就是为了吃个晚饭——扭头又看看刚出现在楼梯口的萩原研二。 头发明显重新梳理过——满分;一身笔挺的小西装,看得出是今天才熨过——满分;带点线条的v领衫,看着比自己这一群穿着t恤的人洋气不少。 可惜没穿他那件从花纹到质地都透着热情洋溢的夏威夷风花衬衫,浅田彻还挺希望那件衣服重新出镜的。 倒不是说那身衣服有多好看,但浅田彻对于那件勾起自己搞事之魂并最终导致社死的衣服总抱有一百二十分的崇敬——并期待它什么时候让别人也社死一次。 只要当猴耍的不是自己,看戏还是挺开心的。 “呦,久等了。”萩原研二单手插兜地款款走来,另一手抬手打了个招呼,并友情对几人附赠一个花里胡哨的wink。 五个人一看就知道,这人已经进入联谊预备状态了,正在拿兄弟几个预热呢。 不知道为什么,看他对别人wink还挺赏心悦目,被wink的是自己时,浅田彻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打人。 “把你那一套留着联谊会再用,”浅田彻回给自家同期一双冷漠的死鱼眼,吐槽的话半分不留情面,“别一天到晚在我们面前皮卡皮卡,看着怪费电的。” “说费电什么的……也太过分了吧。”萩原研二一身狂蜂浪蝶的气息瞬间被浇灭一半。 “研二这样子你还没习惯吗,”旁边松田阵平倒是习以为常,“联谊会的女生就吃他这一套啦。” 这是实话,反正回回联谊最后都得变成研二的个人秀,身边的女生密度永远是其他人的好几倍,弄得好像五个人都是过去吃白饭的一样。 诸伏景光上下打量了一下研二,“这身打扮挺不错的,研二但凡收收心,没准喜酒比班长还能早上一点。” 毕竟半长发青年的气质轻佻却不失浪漫,看上去是那种认定一个人后就会飞速陷入热恋,再飞速结为连理的类型。 伊达航闻言回头,笑着拍了拍研二的肩膀,“哈哈听起来不错,研二你要不要考虑下。” 萩原研二:“我......” “啊还是算了吧——”浅田彻脑补了一下,表情一秒切换成嫌弃模式,“班长还知道躲开人和娜塔莉打电话,研二要是谈个女朋友,能天天拿着手机在我们周围转悠,生怕有人没被他的狗粮撑死。” 哪怕他自己一点都不想谈恋爱,也不想被自家同期活活晒死,单身狗死的时候没一对情侣是无辜的。 这么一想,浅田彻对研二更嫌弃了,眼里的怨念几乎要滴出来。 第18章 你们去追人 “放心好了,研二这家伙根本没女朋友,”降谷零无所谓地瞥研二一眼,“而且估计这次联谊会后还是不会有。” 萩原研二泄了气似的看着自家同期,伸手抓了下头发,“真有合适的我也是会考虑的啦——不过现在说这个也太早点了吧。” 自己现在连警察就职意向部门都没确定,恋爱结婚这种事还不如等到毕业以后再想。 六个人结伴走出警察学校的大门。 日本警察学校通常五点十五就结束一天的课程,几人洗澡加换衣服的时间也不过半个小时,此时天还没黑下去,硕大的一轮红日沉沉地挂在西方,庄严肃穆的金光和着血一样的晚霞撒遍了大街小巷。 这时候的社畜们刚刚挠着所剩无几的头发结束一天的工作,背着书包的学生们在街上成群结队地走过去,家庭主妇们已经抢完大卖场的打折鸡蛋,正挎着菜篮子匆匆踏上回家的路途。 浅田彻一行人拐过警校门前的十字路口,说说笑笑地穿过三条车来车往的主干道,又坐了五六站公共汽车,正沿着一条单行小路向前走去。 几人身边是联排的小吃店和居酒屋,部分店面由于时间过早还未营业,街边停着一辆白色摩托车,车子的主人正倚在门口和店家唠嗑——看起来是正在等新出锅的关东煮。 浅田彻还没来得及感慨一句这街道和平的真不像东都市,一声求救就响彻云霄,震得他耳朵一阵发麻。 “救命啊——!!” 救命的声音浅田彻听过不少,求救声也是有分别的,有人的喊救命的声音带着希望,是渴望获得帮助,为了引起别人注意才发出的声音。 而有人的求救声里只有绝望,就像死前不再喊出些什么,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一样。 眼前的声音是第二种,声嘶力竭到了破音的程度,声带仿佛在磨刀石上滚过一圈,是只有人在被死神的镰刀悬在头顶时,才堪堪从灵魂中挤出的惨叫。 前面约几百米处的十字路口横向驶过一辆黑色迈巴赫exelero,一个中年男人满脸是血地跳车而出,在地上打了三个滚才止住身形,正手脚并用地蠕动着向前挣扎。 哪怕五官狰狞扭曲到难以辨认,几人也一眼认出对面的人—— 是上川议员。 浅田彻曾经远远见过上川议员好几次,衣冠革履的中年男人站在宣讲台上滔滔不绝,肚子里的油水随着腮帮子上的肥肉上下乱晃,吐沫星子能闪成天边最耀眼的流星。 偏偏这人的演讲才能天赋卓绝,忽悠得底下听众能把他的胡说八道当圣旨供上。 而且坊间传闻最多的,就是上川议员素来小心谨慎,据说他住宅的布防里三层外三层,从应急报警到红外监控设备一应俱全,甚至为了防止无人机窥探,房顶上还装上了雷达探测系统。 流言蜚语未必可信,但就上川议员每逢出门必带上十来个保镖的做法来看,此言大概不虚。 胆小得连老鼠都嫌弃,活跟得罪了什么人一样。 浅田彻对着前方皱了皱眉——上川议员怎么会在这里。 面前的上川议员根本不复往日的风光,身边一个保镖都没有,惊惧狼狈得像是在泥淖里挣扎的流浪狗。他手腕处有勒红破皮的痕迹,应当是刚刚挣脱开绳索,身上大片暗红的血渍在西装上晕开,但就他挣扎的力度来看,应当没受重伤。 血是别人的,而且极有可能是平时围在他身边的那些保镖的。 “可恶——站住!”松田阵平骂了一声,拔腿就往前面冲过去。 可前面的人动作更快,从车里下来一个身穿黑西装的青年男子,肆无忌惮地对着上川议员的大腿就是一枪,紧跟着又拎起他的头发向地上狠狠一撞,把半死不活的议员往车里一扔后扬长而去。 黑色迈巴赫向东方驶去,消失在楼宇之间,而此时警车才四面八方地蜂鸣着在远处响起,颇带着些姗姗来迟的意味。 “我去追,你们在这等着。”浅田彻脸色沉下来,劈手夺过停在路边的摩托车,右手把油门直接拧到了底,“抱歉了大姐,车子借我用下——” 话音未落,摩托车径直超过冲在最前面的松田阵平,眨眼间人已经消失在了几个人的视野里。 “你叫谁大姐——”车子的主人是个四十来岁的家庭主妇,被一连串突发事件激得惊魂未定,下意识反驳了一句。 但下一秒她突然反应过来,死命抓住离她最近的降谷零胳膊不放,“把车子还给我!” “我们是去追犯人!”降谷零担心一个人追出去的浅田彻,着急地想要跟上去。 对方手里有枪,又能突破重重防卫绑架上川议员,武力和事前准备都相当充分,哪怕放在东都市的重案犯中也算得上是危险人物。浅田彻的逮捕术一直逊自己和伊达班长一筹,一个人赤手空拳地绝对要吃亏。 而且刚刚上川议员从左后排跳车,歹徒从车子的右后门追下来,虽然隔着车窗的防窥膜无法打探车内的情形,但至少有一名驾驶员是劫匪的同伙。 把人质置于左后排,应当是为了隔开与驾驶员的距离,在人质露出反击意图的第一时间将人控制住,以此保证驾驶员的安全。 虽然这种座位安排在团伙绑架案中并不鲜见,但人质跳车呼救,驾驶员从头到尾却未曾露面,由此可见那个人的地位应当在动手的歹徒之上——甚至可能是主谋。 “刚刚警车都已经开过去了,谁要你们去追歹徒!” 话虽如此,面前的大姐还是不依不饶,常年在超市拼搏出来的体力拉得降谷零一个警校优等生都动弹不得——哪怕降谷零一个擒拿术就可以解决,他也不能对普通市民动手。 六人身上都是便装,手头又没有能证明警校身份的文件,车主觉得是有人趁火打劫抢她摩托也是情理之中。 看见话说不通,降谷零眉头紧锁,一脸凝重地说:“这边和报警都交给我,你们去追人。” 第19章 呵呵,日本公安 四个人追出去时浅田彻已经消失成了一个小白点,而那辆绑有人质的迈巴赫早已转着马达跑得无影无踪。 “现在是行车高峰期,附近几条大路上根本开不快,而且从警笛声和刚刚警车开去的方向来看,周围几个路口应该已经被封锁了。”诸伏景光和几人一起向浅田彻离开的方向追去,平日里温和的笑容尽数褪去,双眸间一片严肃。 几个人目前离警察学校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离他们最近的水户大街和上条街道呈v字型交叉,两条大街之间的小巷和单行道错综复杂,其中甚至有一处尚待整顿的废弃工地,连通了长町和西谷两条并行的小路。 萩原研二回想了一下周围的街道分布,面色冷了两分,“有能力绑架上川议员的人不会意识不到这点,他们会从小道走——长町街两头应该都有布控,不过可以从青园集团的工地直接穿到西谷路上去。” “啧,让他们越过去可就麻烦了。”松田阵平烦躁地接过话茬,“西谷路后面可连着高速,再想拦截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且浅田那家伙要是真追出了市郊,搞不好会有危险。” “前面有条只有行人能通过的近路,我们从那边追过去。”伊达航在心里算了下两边的时间和路程差,“市区里车速受限,正好能把人堵在工地上。” “我通知警方收缩包围圈,”诸伏景光掏出手机,又想起什么似的顿了下,扭头对班长和萩原研二说,“以防万一,我和松田沿着长町街追过去,你们从西谷路抄后。” 连接长町和西谷的车行道确实只有废弃工地一条,不过两条腿跑着的人总有更多办法。 警校一直以来的体能训练终于派上了用场,四个人追出狭长的单行道,在第二个岔路口兵分两路。 ------- 另一边浅田彻骑着白色小摩托风驰电掣地吊在黑色迈巴赫后面,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横向穿过两条街,摩托车侧身从往来车流的间隙中穿过,把一阵阵惊慌失措的喇叭声甩在身后。 耳畔狂风猎猎作响,行人道路飞一般地后退,两车没过多久就窜上了长町街。 两边距离逐渐拉进,前面的迈巴赫反而像是突然发现什么新玩具似的,一改原先几乎把车飚上人行道的豪迈架势,反而逗人似的开得不紧不慢,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等个红绿灯,等浅田彻追到几乎只剩一个车位差时,又“呲溜”一脚油门飞了出去。 浅田彻心里怒骂一句车主脑子有病,对车主友好地比了个手势,一拧把手又加速冲了上去。 此时长町街上已隐隐可见道路尽头,远处一千米左右的位置,红色的警灯刺眼地闪烁着,路的尽头横着警方专用的布控围栏,三四排私家车辆把小路堵了个严严实实,顺服地等待警方查验放行。 前面的迈巴赫没管这些,它甩了下车尾,一头扎进了右前方的青园集团废弃工地,消失在了一群灰黑色小楼中间。 这处废弃工地存在于此已经有些年头了,当年的青园集团也算盛极一时,在十几年前是几乎可以跻身日本前十的大财团。那时政府有意发展西谷一带的区域,和青园集团一拍即合,整个项目可谓声势浩大。 可惜没过多久青园集团的几位首脑不是发病离世就是因为贪污锒铛入狱,底下的人也随之树倒猢狲散,几处遗留项目没人敢接手,这里也就逐渐沦为三不管地带。 白瞎了一片好地皮。 废弃工地大得一眼望不到头,其中遗留下来的工棚还依稀可见,水泥砖瓦简单砌出几间灰色小楼以保证建造时期的基本水电供应,外挂式的铁楼梯已经锈迹斑斑,风一吹发出吱嘎的声响。 当时为了打地基挖出的方坑如今还在,雨水年复一年地没过坑底再被太阳晒干,如今整块地沙化得可怕,地上的钢筋不着痕迹地蛰伏着,像是陷阱一样准备给粗心大意的行人狠狠来上一跤。 浅田彻暗自对前人挖坑不填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到底没敢骑着摩托车在这种破路上挑战人类极限,他把车停在路旁,向工地内部张望。 废弃工地里倒是人迹寥寥,只有一辆四轮车碾过的新鲜印记,那辆迈巴赫已经不知所踪,估计是藏到工地更深的地方——甚至有可能已经从另一端的出口逃之夭夭了。 长町路上的行人还自顾自走着,没人注意方才发生了什么生死时速,工地入口处倒是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正拿着个双筒望远镜向里张望,看上去还很想往里多走几步。 “先生,警察办案。”浅田彻皱着眉头走过去。 按理来说浅田彻如今的警校身份不能算作真正的警察,而且警察办案应当出示手册,不过好在对面的人也没在意。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他微微晃动了下脑后肉粉色的小辫子,笑眯眯地对浅田彻颔首。 “警察办案,请你离开。”浅田彻揉了揉眉心,把后面几个字咬得很重,只想把眼前毫无危机感的人赶紧打发走。 “好吧,我这就走。”对面的人无所谓地耸耸肩,向浅田彻示意了一下手中的望远镜,“我刚刚看见另一侧的出口被封了,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被封了?浅田彻一愣,从时间来看应当是他一离开,降谷零那边就通知了警方迈巴赫的具体方位,不过即便如此,警方的动作也比他预计的要快上很多。 哪怕降谷零那边大概率能推断出来自己这边追逐战的走向,并在第一时间通知警方,警队的命令下达、部署、应变协调也必须一气呵成,才能把时间卡得如此恰到好处。 旁边的路人已经走远,浅田彻四周打量着街道上的情形,远处的布控关卡似乎有所松动,但包围圈隐隐有收缩的趋势,像是在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这种凌厉有序的作风不像是普通的强行犯搜查课系,倒让他想起了另一个部门。 呵呵,日本公安。 第20章 狗咬狗咬狗 不过远处的公安明显还在疏散无关人员,包围圈离工地入口还有相当一段距离,甚至仅仅封了这条街上的车行道,比较近的几条人行小巷出入口都还没来得及派人把守。 很明显,公安那边短时间内都不会发起攻击,浅田彻干脆放心地走进了废弃工地。 浅田彻在路人那边耽搁了一会,此时黑色车辆已经不见踪影,不过追踪这件事说难也不难——干涸沙化的土地上还明显能看见车轮的印记,几处驳露的钢筋不自然地弯折着,断口却是新得发亮,一看就是刚刚被车轮碾过。 既然对面的出口已经被封了,那顺着车轮印记走过去就行,唯一要注意的就是—— “砰——”枪声从废弃的灰色小楼后面炸响,浅田彻早有准备,在对面人影闪出的时候就飞身躲到掩体后面,闪过这一枪。 ——对方比自己早进来这么多,知道身后有人追踪,又没法撤离,那最大的可能就是用车伪造远离的痕迹后再只身折回来埋伏自己,所以浅田彻从踏进这片荒地开始就一直留心着可能的伏击点。 上川议员那米袋似的身子属于不便携带物,对方不可能留他一个人在车里,四周没有呼救声,大概率人已经没了。 这段时间内没有枪声,应该是掐死或是殴打致死。 话虽如此,套话还是要说。 “哎——别激动嘛——”浅田彻蹲在半截断墙后面,神色却颇为怡然自得,拉长了话音试图和对面的人搭话,“上川议员不在你身边吧,这么放着他一个人真的好么?” “砰——砰——”劫匪没有回答,抬手就是两枪,在浅田彻面前的掩体上留下两个深深的弹痕。 对面的心里素质真的不行,他连头都没探出去,那家伙对着墙放什么空枪呢。 不过就在歹徒起身开枪的瞬间,他看清楚了对面人的长相——满脸络腮胡子,脸色枯瘦蜡黄,像是长期营养不良,眼神倒是是实打实的阴鹜,但阴狠有余杀气不足。 没见过的人,一副落魄杀手模样,看起来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我说——你手里那把柯尔特是五发制式吧?”浅田彻彻底放松下来,开始和对面话疗,“从最开始到现在你已经开了四枪了。” “真的不用省点子弹吗——毕竟你看起来穷得像是用不起备用弹夹的样子。”浅田彻嘴角微勾,神色极为游刃有余,好像手里有枪的其实是自己。 “你想救那头肥猪?”络腮胡子嗤笑一声,但脸上的冷汗却把他内心的紧张暴露得一干二净,“你们这群自诩正义的人总是闲得无聊,你们甚至不知道那个议员都干过什么——” 浅田彻差点笑出声,他那句用不起备用弹夹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对方真的不打自招地接过话茬。 你们这届杀手没有入行培训的么。 “啊——那种事我当然知道,”浅田彻干脆无所谓地站起身,溜达着换了个方便聊天的位置,就好像在跟自己人说话似的。 “放心好了,我根本没想救那个上川议员,”浅田彻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不过我也没准备救你就是了。” 那种人无非是活着的时候无限风光,死了比谁腐烂得都快,横竖这里是三条狗互相咬,谁死谁活根本无所谓。 但当时一辆摩托车就摆在旁边,他不抢也会有人抢,真放任哪个倒霉孩子追过来,万一对上了,场面绝对得让他头疼到炸。 而且他也猜到了降谷零那边多半能预料到那辆迈巴赫的逃跑路线,只要得出结论,那群家伙一定会第一时间提醒警方。 “你?!”劫匪惊疑不定,举枪想要瞄准,但半天还是没扣下扳机。 对面的人动都没动,语气还是懒洋洋的:“省省力气,外面已经被公安包围了,我以为你最后一颗子弹至少要给自己留着。” 络腮胡子定定地注视着对面,眼前的棕发青年斜倚在半截墙垛上,手指不紧不慢地敲着,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眼里只有玩味和漠视。明明对方手里没有武器,但却给人一种占尽了主动权的感觉。 他从车子突然在半路减速的时候就发现骑着摩托追踪的人了,原本他还以为这是条子或是什么无聊的见义勇为的人,要不是莫名其妙被拦了下来,他甚至还准备透过窗户赏这个毛头小子一枪。 但显然是他看走了眼,他此刻只觉得对面的人气质如此亲切,完全没有半分条子的腥臭味,亲切到让他想紧握对方的双手大喊一声同志。 “我还以为你和外面那群条子是一伙的,”络腮胡子瞪大双眼,面色带有回光返照般的兴奋和疯狂,“你根本不是那边的人。” “哎呀,这话可真过分——我哪里不像警察嘛——”浅田彻靠在墙上玩味地笑了笑,刚想接话,身后突然传来两声急切的呼喊。 “浅田——!”“阿彻——!” 卧槽?! 浅田彻瞬间吓得支棱了起来。 -------------- 五分钟前。 松田阵平在与班长和研二分开后,就抄小路向青园集团的废弃工地进发,他翻过三堵墙又跑过一条两人宽窄的小巷,和一个扎着粉色小辫的路人擦肩而过,一路骂骂咧咧地数落浅田彻那个混蛋跑得比兔子还快。 幽窄狭长的小路终于看见了终点,拐出前面的出口就能进入长町街,松田阵平拔腿冲了过去—— 然后被拦了下来。 面前的人身穿灰色西装,带着一副黑色椭圆框眼镜,看上去很年轻——大概也只比他们大上一岁的样子,正拧着一双很奇怪的眉毛看向自己。 “不好意思,这一带已经被封锁了,要去前面的话请您绕路。”眉毛很奇怪的男人神情严肃地说。 “我们是警校的学生,有同伴追着绑架上川议员的犯人到这边来了。”诸伏景光猫一样的眼睛中丝毫不掩担忧,“我们刚刚已经联络过警方了——您有没有看见一辆白色摩托车开过去?” 眼前的人沉着脸,语气没有半分转圜余地:“就算你们是警校生也——”不符合规定。 拒绝的话语还未说完,远处一声枪响传了过来,几人心里都是一惊。 第21章 风见裕也:你吗 警方此刻还没开始围剿,匪徒为什么会突然开枪? “糟了!浅田那家伙!”松田阵平心里着急,一拳头重重地打在对面的人的腹部,趁着他吃痛弯腰的刹那,飞快地冲了出去。 眉毛奇怪的公安没拦住那个卷发青年,又忍着痛伸手去抓诸伏景光,想至少留下他的同伴。 诸伏景光嘴上道了句歉,出手却半分没留情,他神情坚定地闪身,左手拉过对面的胳膊往后一拧,右手顺势把人摁倒在地,然后跨过地上的人匆匆追上松田阵平,一路跑进青园集团的废弃工地。 他真的害怕一会冲进工地的时候看见小伙伴心脏中上一枪。 ……只能先对不起面前的警官前辈了。 诸伏景光和松田阵平心急火燎地赶到现场时,天色才刚刚暗下去,逢魔时刻的最后一抹霞光洒在浅田彻身上,把棕发青年身后的阴影无限伸长。 他们担心了一路的人正半倚在半截矮墙上,神色悠闲得像是在逗猫,那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半跪在一垛掩体后,枪口呆愣愣地指向地面,半是惊疑半是癫狂地望着浅田彻。 …… 一腔担忧突然就喂了狗,他们只觉得自己仿佛乱入了什么邪教布道现场。 浅田彻看见两人追过来瞬间立正,一脸无辜地手贴裤缝站得笔直,看上去像仿佛是只打碎了花瓶正一脸心虚的大猫,大型犯罪现场的压抑气氛被毁得一丝不剩。 这家伙在鬼冢教官面前都没这么乖过。 浅田彻其实也吓了一跳,毕竟在他的预想中,即使几个同期抄小道追过来,等他们到达的时候公安的布防也应该已经完善了,几个人根本进不来这片废弃园地。 结果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日本公安居然这么菜——哪个倒霉家伙把人放进来的,未来十年的年终奖充公算了。 真的,比起绑走上川议员的家伙,他现在更怂面前的两个同期。 救命,他现在装害怕还来得及么——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但刚刚场面一度十分危险,对面那个亡命之徒心狠手辣地向自己连开三枪,他方才生死一线,小命都差点要交代在这里了,他超慌……的? 放屁,怎么看刚才都是歹徒比较害怕。 …… “别过来,不然我开枪了!” 络腮胡子的落魄杀手从两人到达现场后就警惕起来,一边恶狠狠地平举着枪口在三人之间逡巡,一边大步向后退去,脸上带着鱼死网破的挣扎和疯狂。 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在枪口的威胁下不敢轻举妄动,歹徒倒退着拉开一段距离,然后就大步流星地转身逃跑,两人立刻追了上去。 不对,上川议员绝对已经死了,他为什么还要跑—— 浅田彻愣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飞身过去想要拦住自家同期:“回来,有炸弹!” 他伸手抓住了诸伏景光的衣领,松田阵平却已经窜出去一截,下一秒冲天的火光在几人眼前炸开,翻腾的气浪几乎顺着松田的脸颊擦过去。 在炸开的一瞬间,火焰中飞过来一颗子弹,正中松田阵平的左肩。 ----------- 降谷零在五人离开后,花了些时间报警,又好不容易用个人魅力说服惨失摩托的车主大妈放手,顺着阵平和景光过来的小道也一路追踪到了现场。 他刚踏进工地大门,东南方向就传来震耳欲聋的一片爆炸声,把降谷零吓出一身冷汗。 不过好在当他赶到爆炸地点时,三个同期都还好端端地坐在地上,唯独松田阵平左肩洇开的大片血迹看起来吓人。 算了,直面那么大一场爆炸,人还活着就好。 一头卷毛的倒霉孩子此刻正龇牙咧嘴地喊着疼,诸伏景光把创口周围的衣物和血迹清理干净,正在用裁成条的衬衫给他做紧急包扎。 浅田彻盘腿坐在一边,一脸没好气地盯着松田阵平,手上蠢蠢欲动地想往他伤口上戳两下,最后还是没忍心下手。 穿透伤,没打到骨头,好好养几周伤也不会有后遗症——算这小子命大,刚刚离爆炸那么近还能活蹦乱跳,反而差点把他自己给吓到十台心脏起搏器都救不回来。 浅田彻在心里痛骂松田阵平,被骂的人反而毫不在意,看见降谷零过来还抬手打了个招呼:“呦,你来的挺快嘛,也是从那个眉毛很奇怪的家伙那里过来的?” 虽然你没事人一样打招呼的样子很靓仔,但疼到扭曲的表情真的很逊,浅田彻现在只想呵松田阵平一脸,拿拳头看看他那头卷毛下面到底藏了什么垃圾。 诸伏景光大概也这么想,他脸上表情没变,手上包扎的力度突然加重了几分,把还想顶着伤耍帅的倒霉孩子疼得又一阵龇牙咧嘴。 好脾气的人生起气来比谁都可怕,松田阵平连句“轻点”都没敢喊。 降谷零对着松田的肩膀皱了皱眉,还是回答了他的话:“嗯,我把他放倒了才过来的。” 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那位年轻警官,但他跑到半路的时候就听到断断续续三声枪响,满心惦记着冲出去的五个人,一着急也没想太多。 他现在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人好像有点惨,毕竟在他在被拦下的时候就发现那个眉毛君肚子上有个拳头印,裤腿膝盖处还沾了不少灰——想了想面前的幼驯染和阵平过来时走的路,降谷零感觉自己摸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 浅田彻在一旁听着没吱声,虽然他向来对日本公安没什么好感,但他也多少承认公安的工作能力,可在这一刻他发自内心地鄙视对方一个人都没拦住的水准。 别说年终奖了,把这家伙工资扣光算了。 有那个闲钱还不如给他以后的上司多买两身新衣服。 没过多久萩原研二和伊达航也随着公安的大部队一起进来,萩原研二陪着不幸挂彩的幼驯染上了前往医院的车,一个身穿灰色西装的年轻警官一脸不满地走过来,让其余几人前往公安部配合调查。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对着对方标志性的眉毛无语凝噎—— 好巧,又是你。 第22章 请问我可以滚了吗 眉毛君,全名风见裕也,男,今年23岁,现任警视厅公安部巡查,未来将会进入零组并拥有一个金毛黑皮的上司,然后成为对方的头号迷弟。 如果这是在七年后,长期经历特工大片洗礼的他倒是足够稳重,除了经常叫错卧底中的上司的名字,拿着枪还被带手铐的库拉索撂倒,以及被某个小学生神不知鬼不觉地安了窃听器以外……挑不出什么大错。 至少他是降谷零足够信任的副手,是连接组织成员“波本”和日本公安之间最牢固的那根线,只要他还在,降谷零就绝不至于在组织中孤立无援。 不过这位憨直的公安现在从警察学校毕业还没满一年,身上还带着年轻人初出茅庐的热血莽撞,现在对这群倒霉家伙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甚至想套个麻袋把他们打包揍上一顿。 要不是看在是同一个警校毕业的直系学弟,对方又确实是因为担心同伴才出手的份上,他甚至可以以袭警罪或者妨碍公务罪逮捕那三个混蛋。 那四个人被公安长官叫到办公室单独问话,风见裕也作为新人没资格旁听,就一边在心里碎碎念一边整理办公桌上的文件。 最开始出手的那个卷毛因为枪伤去了医院,那个眼睛像猫一样的青年至少还有良心地道了个歉,所以他现在骂的主要是那个金毛混蛋——一个过肩摔摔得他后背到现在还疼。 ——降谷零是吧,他记住这个名字了。 风见裕也把文件归档收好,正准备放进抽屉里,旁边的同事向他走过来,一张口就没什么好话—— “风见,听说你连着被三个学弟放倒了?” 风见裕也抬眼一看,对面的人正单手撑着办公桌,对自己笑得一脸调侃。 浦原草介,风见裕也的亲同期,人长得帅气,又爽朗热情,两人在警校时就交好,毕业后又一同被公安部捡走,说来也是缘分。 不过缘分太多了也不好,你倒霉的时候总是熟人第一时间发来贺电。 “话这么多,你工作做完了?”风见裕也对好友的调侃行为熟视无睹,把文件收拾好后又开始在电脑上进行资料录入。 “别这么说啊,我可是放弃了和小樱织的约会才跑过来加班的。” 浦原草介有个小他两岁的青梅竹马兼女朋友,两人都是警察世家出身,倒也门当户对,对于这家伙时不时拿狗粮秀别人一脸的行为……风见裕也只当自己瞎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边的四个人真的没问题么?”浦原草介略带担心地指了指办公室紧闭的大门。 他毕竟不是过来找风见闲聊的,这次事件往小了说是六个人恰好撞见绑架案,追踪过去却救人未遂,但往大了也可以说是一群警校生急功近利擅自行动,直接导致犯人和人质同归于尽。 事情牵扯到上川议员,公安围捕那么大阵仗却出师不利,媒体的风言风语绝对少不了,一旦上面哪个人决定把这群警校生推出去顶锅,六个人的前途全得折在这里。 公安干得出这种事。 一说起正事,风见裕也的面色也沉了几分:“……不能吧,那群家伙的作风我们都清楚,这次行动原本就没有几分胜算。”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零组最近正在接洽他和浦原,他们俩的情报总比单纯的公安同事要多些——不过绝大多数同事连这次行动是为了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这么说多少有些涨他人志气,但公安和那群人交手至今几乎鲜有胜绩——别说把人活捉,在保证自己人不损兵折将的基础上把凶手当场击杀几乎就是胜利。 没有俘虏的情况下,情报源差不多一片空白,这使得后续行动愈发艰难。 “而且那几个人的情报和推算给我们的行动起了很大的帮助——如果没能提前在青园工地后面拦截,把人活着放跑才是大麻烦。” 尽管风见此时还对几个人心怀不满,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六个人对突发事件的处理,推算,合作,部署……甚至武力值都是警察中的顶尖水平,如果真的因此前途尽毁,对警界和他们自身而言都是天大的遗憾。 -------- 风见裕也和浦原草介那边如何担心暂且不提,浅田彻已经快炸了。 他从在包围圈外看见公安的一刻就开始浑身不自在,此刻周边公安浓度严重超标,憋得他一肚子火没处发作。 天地良心,他对日本公安没有半分好感,甚至想把整个公安部炸了祭天。 不过旁边的伊达航还在汇报他和萩原研二那边的发现——他们发现警方部署后就没继续向西谷路进发,而是改道去了附近的一栋高楼俯视全局,从浅田彻与歹徒对上开始他们就一直看在眼里,但这期间没有任何人从四周的围墙翻出去。 “那辆车一直到开进工地深处之前都在我视野里,如果有人中途下车我不会看不见。”浅田彻垂眸回答,“之后也没有人从工地里面出来。” 这是实话,他追了一路,看得比谁都清楚。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在旁也沉默不语,他们原本都以为应该还存在另一个犯人,但那个人如今就和蒸发似的在追逐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了,公安会继续调查,剩下的事情就与你们无关了。”公安长官严厉的声音响起,然后他眉头微皱,“比起这个——降谷零、诸伏景光,你们对我的部下动手了吧。” 公安此次行动毕竟提前通知了搜查一课那边,当时两个报警电话都很快转到了他这边,他对两个打电话的年轻人其实很有好感,但即便如此,警校学生也不应该随随便便对一个现役公安出手,给部下的公道还是要讨。 看见对方提起动手的事,浅田彻反而松了一口气——至少这说明狗公安不准备把锅扣在几个同期的身上了。 以及他也更不想待在这里了。 既然后面没自己什么事,他十分礼貌地对公安长官开了腔:“不好意思,请问您可以滚……不是,请问我可以滚了吗?” 第23章 你这样也能当警察么 浅田彻一走,伊达航也没什么留下的理由,干脆规规矩矩地对面前的长官鞠了一躬,也随后退出了办公室。 独立办公室外面是间光明敞亮的大开间,蓝灰色的隔断隔出十几个工位——正是刚刚风见裕也和浦原草介一边工作一边闲谈的地方。 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浅田彻从出门后就抱臂靠在墙上,对着窗外无风无月的天空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伊达航从进入公安部的一刻就发现了自己同期的不对劲——棕发青年平时对熟人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即使对泛泛之交也至少是温和有礼,他从没见过浅田彻如此针对谁的样子,好像强忍着满腔悲伤和怒火,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 ……俗称炸毛。 伊达航瞟了一眼浅田彻,询问的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毕竟这里还是公安的地盘,询问自家同期对公安有什么意见就好像鼓励他开口骂人似的,尤其浅田彻现在这个状态,让他开口总觉得会引来群殴。 还是回去找个机会再说吧。 两人无言地站在办公室门口,眼前穿着各色西装的人抱着文件在他们面前来来往往,弄得他们总觉得自己像是什么被扔出来罚站的调皮学生似的。 浅田彻本来以为那个公安老狐狸对景光和零教训个三分钟就该放人了,没想到三年又三年……不是,三分钟又三分钟,他左脚换到右脚,右脚又换回左脚,身后的墙皮都快被秃噜没了,里面的人还是没出来。 怎么回事,你们开上茶话会了么?公安红茶好喝么?杯子够用? 他对着办公室一阵磨牙,闲得无聊眼珠子四处乱瞟,很快就锁定到了正认真工作的风见裕也身上。 他记得就是这个人连放了三个倒霉孩子进来的吧……很好,就是你了。 浅田彻决定过去找人聊个天谈个心,最好能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在办公室里老老实实地挨了两句骂,并诚心诚意地保证下次一定绝不再犯以后,话题逐渐从他们的两个报警电话又拐到了一些刑侦日常上去。两个人不知道面前的长官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从对方弧度越来越大的嘴角来看,他们这一关应该是过了。 至少是不用担心这边一状告到鬼冢教官那里,他们几个又得把原先的检讨书再抄上一遍。 虽说鬼冢教官大概率已经知道这些事了,但他们彼此都装作不知道就可以当这事没发生过……总觉得他们几个全被浅田彻那小子带坏了。 一席谈话结束,降谷零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他对办公桌后的人微微欠身,和幼驯染一起推门向外走去。 门外传来棕发同期清亮明快又茶里茶气的声音。 “哦,日本公安啊——我常常在电影或电视剧上见到你们这样的人呢,因为想立下功劳,所以搜查肆无忌惮无法无天,总是一脸骄傲地指挥他人调查,不把警视厅的刑警放在眼里,让所有观众都愤愤不平的警察。” 降谷零:……不知道为什么,这话明明很陌生又带着种该死的熟悉感,就好像是他自己说的一样。 但莫名又有种被骂了的感觉。 面前的风见裕也差点气到想要揍人,还好浦原草介眼明手快地把人拽住,浅田彻倒是毫无所觉似的笑眯眯地摆了摆手: “请别会错意,我说的是那些演员不是你们~或许刚好看到的都是那种剧情吧~” 降谷零觉得自己的dna更脏了。 浅田彻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诸伏景光飞速上前又把小伙伴的嘴给捂了个严严实实,他苦笑地看向拦着风见裕也的浦原警官,两人一对视,颇多了些相见恨晚又惺惺相惜的意味。 金发黑皮的年轻人看着两边剑拔弩张的气氛,总觉得自己应该上前说点什么——尤其是他之前一个过肩摔根本没收住力道,现在对这位连着被揍了三顿的警官前辈还挺过意不去的。 降谷零歉意地往前走了两步,刚想开口道歉,但风见裕也原本就被浅田彻激得血气上头,如今看见自己在心里骂了半天的降谷零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风见裕也做了一件让自己悔恨一生的事—— 他往自己未来上司的脸上狠狠地揍了一拳,并意犹未尽地骂了一句—— “你这样也能当警察么?!” …… 好在几个人还顾及着这里是警视厅公安部,没把它变成警校之外的打架斗殴第二现场,两边的诸伏景光和浦原草介都是社交型人才,互相赔礼道歉之后,两人反而交谈得十分融洽,一拍即合地交换了邮件地址。 金毛黑皮的年轻人此刻还没练成未来面不改色对属下动手的心里素质,被揍了一拳后也理亏得没有说话,而浅田彻哪怕对公安有诸多不满,有景光拦着他也会给几分面子。 毕竟他在景光面前一向很乖。 降谷零脸上顶着红彤彤的拳头印,三个人结伴走出警视厅大楼。 浅田彻一离开脸色就好了很多,他站在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身边大口呼吸着身边不含公安成分的空气,觉得整个人的心情都明媚了起来。 真的,他的鼻子一向对日本公安很敏感,他刚刚差点死于上呼吸道感染。 诸伏景光从一出门就发现伊达航不见了,不过刚刚碍于两位前辈在场,和自己人又起了冲突,此刻才开口询问班长的去处。 但凡刚刚有班长拦着,浅田彻应该也不至于口无遮拦地当面挑衅。 “班长啊,他被鬼冢教官叫回去汇报了。”浅田彻牙疼地拿出手机发了条邮件出去,又随手放回兜里,“其实我本来也想和班长一起回去的……” 棕发青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不满地扁了扁嘴,声音中带着丝没有ac数的委屈。 “——可鬼冢教官让我滚。” 活该。 三个人顶着沉沉夜幕中回到了警校,在宿舍楼道口与松田、萩原和伊达航汇合,几人对视一眼,又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没有一个人想起还有一群隔壁班的女生等着他们联谊。 第24章 松田阵平!!! 没有人不喜欢周末。 周末空气清爽,阳光明媚,懒散了整整五天的人们充分释放自己的激情和活力,工作和学习的热情在终于不用工作学习的这两天才会达到巅峰。 这两天人们脸上的假笑都会真诚些。 微风把警校宿舍的纱帘掀开一角,把和煦的阳光送入屋内,轻柔地拂过松田阵平和浅田彻的脸颊。 松田阵平腰背后垫了一个海绵靠枕,此刻正半躺在床上,懒洋洋地歪着身子。浅田彻坐在他的床前,一把水果刀灵活地上下翻转,没多久一整个苹果就变成了小兔子的形状。 然后他当着松田阵平的面啊呜一口把苹果吞了进去。 别误会,此时离上川议员事件已经过了将近两月,这个一头卷毛的家伙肩膀上的伤已经好得连疤都不剩,又回到了指哪拆哪精力充沛的样子。 之前留了那么多血也完全没影响到他拆家的手速。 所以浅田彻也根本不是来探病的,他单纯是被小伙伴叫过来友好交流下感情——虽然他现在啃的确实是松田阵平的苹果。 这苹果不错,又香又脆,嚼咽下去后口齿间还能留点水果特有的清甜,一看就不是超市打折的便宜货,阵平那个小兔崽子最近倒是大方——这么想着,浅田彻把剩下几块苹果一扫而空,一块都没给面前的同期留。 “你差不多行了啊,”松田阵平眉角一阵抽搐,“千速姐就送过来那么几个苹果,我这边的已经被你薅走一半了。” 棕发青年眼皮都没抬,嘴里含着苹果口齿不清地回答:“多谢提醒,我一会就去研二那边再薅一半。” 其实更贵的苹果他暂时也买的起,但吃的这种东西毕竟从别人嘴里抢的比较香。 “——而且你之前受伤的时候我不是也送了你一篮子水果嘛?”浅田彻一边吃一边说,完事后还从自家同期的桌上顺了张餐巾纸,抹了两下嘴角。 白色的纸团在他眼前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啪嗒一声砸在墙角的灰色垃圾桶里。松田阵平拳头硬了又硬,他只觉得这家伙气人的功力愈发见长了。 “或许你还记得……你那一篮子水果是给小阵平道歉用的么?”萩原研二打开房门走进来,一听这话没忍住揉了揉眉心。 萩原研二有时候会觉得浅田彻这家伙已经凭借自己鬼才一样的逻辑和堪比城墙的脸皮把气人事业当成艺术在发展了,每次别人跳脚的时候他在对面一副笑嘻嘻的样子都显得无比优雅,好像把人气成这样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鬼知道他到底是真没自觉还是故意的。 这事还要说回上川议员事件结束的第二周,虽然公安那边没特意找到鬼冢教官,但他还是把六个人叫到办公室里骂了个狗血淋头,一副快把自己气出心脏病的模样。 浅田彻出于爱护教官团结同学的阳光思想,为了防止自家教官真的气出个三长两短,他趁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悄悄拍了下松田阵平的左肩。 ——就是伤口才愈合没多久的那只肩膀。 卷毛青年嗷得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鬼冢教官骂人的话都生生噎在了喉咙里,脸被憋得青一块紫一块,最后还是看在学生受了伤的份上把人轰了回去。 其实这样挺好的,同时保障老师和学生双方的心里健康,就是阵平那个小兔崽子难哄了点,一脸黑气隔着十米都能看见,他最后提了一大篮子水果又好声好气地道歉才让那家伙脸上多云转晴。 ……说实话他拍那一下根本没用力,完美控制在不会让伤口崩开的范围内,阵平叫得那么惨,绝对有借题发挥趁机跑路的意图在里面。 “那是活该他受伤,这年头伤员才不会有人权,”浅田彻回了研二一个纯良中带着核善的笑容,“我没管阵平要精神损失费就不错了。” 浅田彻一边说一边拿手往松田阵平肩膀上戳。 手感不错,戳起来挺有弹性,没有一戳一个坑,也不会戳着戳着手指戳进去半截,看样子是恢复的不错,景光这段时间一日三餐的胡萝卜没白喂。 这小子吃饭的时候眼睛都快比兔子还红了。 松田阵平的伤倒是好得挺快,但他觉得他被那一下爆炸吓出的ptsd短期内都痊愈不了,之前拍他一下都算轻的,他就应该揍这小子一顿让人长长记性。 ……不过单论对殴松田阵平和降谷零是一个级别的,他大概打不过。 “你是想在我肩膀上重新捅个洞出来么?”松田阵平对小伙伴这两个月有事没事戳他几下肩膀的行为表示强烈抗议。 “这主意不错,”浅田彻趴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扫对面的同期一眼,“以后你们谁要是再受伤,等伤好了我就原样揍回去,保证一比一伤口完全还原——” 然后他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又笑眯眯地看向萩原研二,“研二,你说我现在去杯户中央医院推销个买一赠一优惠套餐会不会发财?” 各行各业只有医院没有满减折扣制度,他一定是发现了商机。 “你会先被患者家属打死,然后当场收尸殡葬一条龙,连遗体运送时间都省了。”萩原研二冲着棕发青年那张没心没肺的脸一挑眉,“以及你俩再不过来,可能马上就会被zero他们打死。” 刚刚被浅田彻一打岔,他都差点忘了自己是过来叫人的,明明六个人说好了中午在公共休息室一起吃饭,结果左等右等也不来,一看两人居然在宿舍吃上苹果了。 浅田彻:……苹果太好吃,阵平太好玩,他差点忘了还有人等他了。 他对不起景光和班长。 “这就来——”浅田彻揉了揉头发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我回宿舍拿下便当,马上过去。” 便当还是他昨晚翻墙出去时和夜宵一起拎回来的,反正都是冷餐,随时可以开吃。 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跟幼驯染一起走进公共休息室,并极有先见之明地捂上了耳朵。 下一秒浅田彻的宿舍传来惊天动地的叫嚷声。 “松——田——阵——平——!!!!” 第25章 正经人谁三点睡五点起啊 为什么会这样。 面前的食盒里本来应当装满了令人治愈的美食,足以缓解忙碌了半天的饥饿,他昨天晚上特地跑去了水户大街旁边的巷道,那里整整一条街都是酒吧和营业到凌晨两三点的小吃店,晚上的灯光照得比白天还亮。 他超级喜欢竹取家的蟹肉饭团,他们用的米比别家的都清亮些;还有木梓屋的炸虾,天妇罗粉裹得恰到好处,一口下去满嘴都是虾肉的香甜……他昨天晚上零零总总跑了五家店,才把自己爱吃的东西全打包带回来,整整齐齐地在便当盒里摆了个造型。 结果松田阵平那个缺德玩意一口都没给自己留。 事实证明人面对食物的时候潜力是无穷的,特别是面对消失的食物时,浅田彻两分钟前还在嘀咕自己互殴打不过松田阵平,这会拳头都蠢蠢欲动地想要往他脸上按摩了。 还好班长眼明手快地把人拦腰截住,浅田彻张牙舞爪地往前扑腾,拳头就是够不到松田阵平的脸。 “好了浅田,把公共休息室的家具打烂的话,我们又得被鬼冢教官骂了。”靠谱大哥率先站出来试图阻止纷争。 萩原习以为常地走过去,随手把自家幼驯染的卷毛脑袋往下按了按:“阿彻冷静点,你又打不过小阵平~” 萩原和班长把剑拔弩张的两人隔开,降谷零单手托腮地坐在餐桌前,左右张望半天,随手夹起一块炸虾,又吞了口味增汤送下去。 这汤味道不错。 诸伏景光从浅田彻咬牙切齿地喊松田名字的那一瞬间就毫不意外地走回了宿舍,从冰箱里又端出一份便当回到休息室,安抚性地对浅田彻笑了笑:“我昨天多做了点菜,你先吃这份吧。” 拖浅田彻和松田阵平的福,他现在深谙怎么在三秒内哄好两个心理年龄比孩子还小的同期。 这两个家伙原本没这么闹腾,这事还要说回将近两个月前。 他当时为了松田阵平肩上的伤着想,承包了一段时间的病号营养餐,而且多做几份也是做,那段时间几个人的一日三餐几乎都由他来负责。 而且在浅田彻的说服和其他几个人的支持下,他往松田的饭盒里单独加了不少有利于恢复伤员身体和心理健康的食物。 ……比如西芹青菜胡萝卜之类的。 所以在浅田彻三天内第28次捧着正常的盒饭从松田面前走过时,松田阵平终于忍无可忍地把浅田彻手里的饭偷吃得一干二净,然后把自己那份换了过去。 从此俩人每周都得因为便当上演一出追逐战,剩下几个人早就熟门熟路见怪不怪了。 浅田彻此刻嘴里塞满了景光特制的凉拌裙带菜,嘴里鼓得像个仓鼠,一边吃还不忘一边谴责松田阵平的恶劣行径。 “……阵平那个混蛋,我明明特地把便当藏好了的!上次……” 萩原研二一边吃一边敷衍:“嗯嗯——你继续说。” “……还有上上次啊!我屋里放了个咖啡厅里买的三明治,他咬了一口居然还跟我嫌弃不是景光做的!明明在冰箱里放了一晚上他是怎么吃出来的!” 诸伏景光默默地递过来一杯水:“……别噎着。” 棕发青年越说越愤慨,没忍住狠狠拍了下桌子:“所以说到底,我的便当明明上午还在,你到底什么时候偷吃的!” 松田阵平细嚼慢咽地把最后一口米饭吞下,白了一脸控诉的浅田彻一眼:“从你的视线在我宿舍的苹果上停留超过两秒的时候。” 他当时一猜就知道自家同期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干脆找借口出了趟宿舍提前把对方的便当解决掉。 都是缺德玩意半斤八两,浅田彻有空拉着研二和景光控诉还不如思考下自己为什么只抓着他一只羊薅毛。 松田阵平不仅敢偷吃便当,吃完还有脸挑三拣四,他一脸嫌弃地看向浅田彻:“这次怎么没有千岁堂的玉子烧了,我记得你不是每次去那边必吃的么?” 千岁堂的玉子烧用的是他们家的特制酱料,有种特殊的咸甜口感,他们六个人都挺喜欢吃的。 浅田彻:“……” “昨天过去太晚了,那家店关门了。” “我记得千岁堂凌晨一点才打烊吧,你几点钟回来的?”伊达航一阵无语。 “三……三点多?”浅田彻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降谷零开吃得比他们所有人都早,此刻拿着一个还挂着水珠的饭盒走了回来,吝啬地赏了浅田彻一个白眼。 “一个热知识,天天三点睡的人到三十岁容易秃顶。”目前作息规律到堪称养生的降谷零对小伙伴的致秃行为发出了预警。 “三点睡五点起的人才会秃,我有在努力保证每天八小时的优质睡眠,而且——”浅田彻不怀好意地瞟了眼降谷零的头顶,一头璀璨的金发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个更热的知识,金发比棕发容易秃。” “你现在反光的还是头发,没准哪天就变成头顶了,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你够黑,就算熬夜肤色也能够完美挡住黑眼圈。” “——总之再过八年我的头发绝对比你茂密。”浅田彻起身,把手上的餐盒拿到水池边,挑衅的声音伴着哗啦啦的水声灌到降谷零耳朵里。 降谷零:“……” 他觉得不会,他一直有保持非常良好的作息。 而且正经人谁会三点睡五点起啊。 “你所谓的优质睡眠就是早训迟到上课补觉?”降谷零明智地决定无视自家同期关于秃顶的胡搅蛮缠,“拜托你把生物钟拨回东九区啊夜行生物。” 浅田彻莫名被夜行生物四个字噎了一下。 “讲个笑话,其实我还挺喜欢太阳的,”他单手托腮地趴在桌子上,顺手抢走松田阵平饭盒里最后一块蟹肉天妇罗,讲了个没人听得懂的冷笑话,“尤其是日出,比zero那一头金毛好看多了。” “告诉我,你天天大晚上不睡觉不是为了通宵看日出。”萩原研二没忍住按了按眉心,他对着浅田彻一脸纯良的表情只觉得头疼胃也疼。 笑死,根本等不到,他不是没试过干脆通个宵,可他每天凌晨四点定时犯困,七点钟之前又根本起不来。 至于人为什么会发现自己凌晨四点才会定时犯困……别问,问就是神奇的生物钟。 第26章 我希望他们普普通通 诸伏景光的手艺实在太好,甩了警校食堂的大厨几条街,六个人全部用餐完毕收拾妥当后,浅田彻还挂在景光身上不下来,恳请他承包自己今后的午餐。 他错了,他不应该一天到晚脑补六个人被警校踢出去以后要在门口卖什么菜——景光的厨艺明明可以开餐馆,需要卖菜的只有他们五个人。 浅田彻一副死皮赖脸没心没肺的样子,降谷零看了就觉得头大,他死拽着棕发青年的后衣领,试图把人从幼驯染身上扒拉下来。 “要吃你自己做去,别一天到晚麻烦景光。” 浅田彻抬头幽幽地瞥降谷零一眼:“说的好听,你进警校前还不是一天三顿蹭景光的饭。” 这事他听景光提起过,收养景光的亲戚因为工作繁忙根本没空管他,景光自从上了中学后就开始一个人做饭,考虑到降谷零那时候的厨艺水平最多毒不死自己,他每次上学都会给自家幼驯染带上两份便当。 而降谷零也时不时去景光家帮忙买菜或是打下手——托景光的福,这家伙现在不仅切得一手好菜,还洗得一手好碗,走进大卖场不超过三秒就能锁定全超市最新鲜的那株芹菜。 “……因为我们是幼驯染啊。”降谷零半月眼。 幼驯染之间蹭吃蹭喝多正常的事,别看研二和阵平俩人都不会做饭,那是因为研二的姐姐萩原千速做得一手好菜,松田阵平才能长成现在这一天到晚精力充沛的二哈样,而不是被自家天天酗酒的老爸活活饿死。 浅田彻四周环顾一圈,发现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居然也跟着点头,伊达班长面上倒是看不出表情,可谁不知道他隔三差五就能收到娜塔莉的爱心便当—— 他觉得自己不平衡了,他进警校前那么多小伙伴没一个会做饭,便利店不同口味的便当一周七天轮着吃,现在摆一份牛肉盖饭放他面前,他闭着眼光闻气味就能知道这倒霉玩意出自全o还是o森。 降谷零还在笑话自己没有幼驯染帮忙做饭,气得浅田彻牙根一阵痒痒,他干脆勾住诸伏景光的脖子,赏了对面那个金毛混蛋一个鬼脸,拉长语音在景光耳边说道,“呜哇——景光快告诉这家伙,其实我们也是幼驯染,比零还早好上的那种——” 窗外的阳光洒在浅田彻脸上,降谷零看见对面的同期脸上没有半分诚意,还在满脸挑衅地对自己吐舌头。 ……一年级小孩都比这家伙成熟。 “……你俩别闹了,”诸伏景光对自家同期间歇性抽风以及胡说八道的习惯表示适应良好,顺手拍了下浅田彻的棕毛脑袋,“那几道菜步骤挺简单的,我下次教你做。” “那还是算了,”浅田彻一脸冷漠地从诸伏景光身上下来重新站好,“我看见灶台上那火苗就眼晕,让我进厨房,我和厨房总得没一个。” 而且说实话,他觉得他对厨房造不成什么伤害,没的那个可能是自己。 “既然这样,明天我们出去吃怎么样,千代和居酒屋——”萩原研二闻言笑着凑过来,一把拽住了见势不对刚想跑路的松田阵平。 其余几人看见萩原研二熟悉的语气和笑脸心里一紧,打着哈哈转身就想离开,不过半长发同期清亮的声线还是先一步传进了耳朵里。 “我和隔壁班女生重新约了联谊,正好把两个月前的那场补上。”他两手插兜靠在门口,把几人的去路挡得严严实实。 “当然,还要继续拜托班长过来凑个数,”研二深谙“上兵伐谋,其次伐交”的兵法原理,率先策反对此根本无所谓的班长大人,“酒随便喝,我们请客。” 浅田彻友情赠送研二一双半月眼,他觉得自家同期的兵法谋略学的真好,可惜跟那家伙引以为傲的洞察力一样不往正处用。 天天琢磨怎么勾搭女生套路同期,这像话吗? “哈哈好啊,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伊达航果然毫不犹豫地反水倒戈。 一时间屋里四双或无奈或怨念的眼光聚焦在班长的脸上,他被自家同期们盯得微微噎了一下,牙签在嘴角上下翘动,挠了挠头才继续笑着说道—— “多去几次联谊也挺好的,万一遇见对的人呢。” “虽说一直单身也未尝不可,但要是真的有一个心意相通的人陪你一起走下去,那绝对是一件幸福的事。” 这话他说得真心实意,抛开金钱成就不提,人一辈子不必活得孤孤单单就是最大的美满了。 他像信仰正义一样信仰着亲情、友情和爱情,他确信这些是人类最简单也最珍贵的宝藏,所以他也真切地希望等多年后好友再次聚首时,这里的所有人都能家庭和美、儿女成群,然后像现在这样坐成一团说说笑笑。 无关风花雪月,这单纯是对一群好友们最平凡的祝福——面前这几个人对此也未必没有心存期冀,所以尽管每次联谊前一群人推推攘攘,好像隔壁班女生长得多像恐龙似的,最后出席得还是整整齐齐。 毕竟研二向来有分寸,如果这群家伙真的发自内心抵触联谊,他也不会自作主张地把人拉上。 说到底,谁不想要普普通通的幸福呢。 伊达航的视线在好友们的脸上扫了一圈,无奈地笑了一下,可能这就是脱了单的人吧,他现在对着剩下几个还没开窍的家伙,莫名地总有种老父亲心态。 浅田彻没理会自家班长感天动地的慈父情怀,他只觉得班长此刻一定是想起娜塔莉了,脸上的笑意比平时柔和了好几倍,好像被清风煦阳拂过心脏一样,整个人都透着暖意。 爱情这玩意他妈的果然藏不住,一口狗粮味十里之外都闻得到。 他躲过班长笑着看过来的视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扭头看向窗外成双成对的麻雀。 “谢邀,丑拒,我单方面宣布我的恋人是明天的太阳。” 讲个笑话,他一个夜行生物是真的很喜欢太阳,阳光又温柔又明亮,照在被子和枕头上总有种懒洋洋的暖意,像母亲的手抚摸过幼子的脸颊,让人忍不住多打两个哈欠。 浅田彻话音未落,降谷零一巴掌糊上他的脑门,皮肤黝黑的同期张嘴露出雪白的牙,残忍的话语像鬼影一样缠在浅田彻的心上,所有的美好幻想在这一刻都消失无踪。 “明天周一,记得早起。” 第27章 这棵树两天内掉了七十八片叶子 翌日下午。 “刑事侦查中不能听信盲目的证词,必须对其再进行详细的取证,案件推导切忌人为揣测或牵强附会,需有切实可行的证据才可将犯罪嫌疑人定罪……” “……刑侦过程中应注意强调直接证据,在缺乏直接证据的情况下,间接证据必须查证属实,互相印合,形成完整的证据链,间接证据导出的结论必须具有唯一性。” 刑事侦查课上,一头金发的年轻人站在教室中央,朗声回答鬼冢教官提出的问题,降谷零身板站得笔直,眉宇间透露出坚定与自信。 年轻警官尚未离开校园,就已经有了令人信服心安的力量。 “不错。”鬼冢教官眼中划过欣慰与自豪。 “还有,”降谷零顿了顿,一本正经地继续往下说道,“取证论罪必须实事求是,绝对禁止利用栽赃陷害等手段进行调查的行为……在案件调查中需注意保密原则,在无上级批准的情况下,不得对无关人士透露内情,不得让无关人员进入案发现场……” “……在日本私家侦探仅具有民事调查权,无权过问刑事案件,警方不应以任何形式委托或允许私家侦探涉入刑事搜查。” “很好。”鬼冢教官对着降谷零满意地点点头,期许而又严厉的眼神扫过全班同学的面庞,抬手叩了叩面前的木质讲台。 “刚刚降谷的回答你们都听到了,我希望你们在日后的搜查中把这些原则都能落到实处,以及——” 鬼冢教官扭头瞪向坐在窗边倒数第二排的浅田彻,棕发青年正托腮坐在课桌前,专心致志地数树上的绿叶子,讲台上老师的谆谆教诲仿佛六月天的暖风,从他耳畔吹过,一点都没往脑子里钻。 大概是他发呆的神情过于专注,鬼冢教官都不禁有两分动容,他右手咣得一声拍向身后的白板,一字一顿地念出浅田彻的名字。 “浅.田.彻!”亲切中带着威胁的声音从鬼冢教官的舌尖滚过,分叉眉毛随着他狰狞的表情拧成一团。 鬼冢教官随手又拍了两下白板,“你来回答一下,录取嫌疑人口供时要注意什么。” 浅田彻从鬼冢教官视线扫过自己的那一刻就发觉了,不过此刻他才无所谓地起身,变脸似的给自家老师一个大大的笑容,像降谷零一样挺直了腰背。 鬼冢教官的拳头硬了又硬——学生带的多了,他自然能够分辨,有的人起身时身姿挺拔是出于自己良好的行为习惯—— 而有的人突然站直,只可能是因为坐久了身子发僵,想不动声色地伸个懒腰。 这臭小子,他最好能把自己的问题全答上来,鬼冢八藏磨了磨后槽牙。 不过面前的浅田彻倒是毫无危机感,清亮的回答声在教室中回荡:“警员调查中要注意辨别谎言,犯罪嫌疑人或相关人员出于维护自身或他人利益的目的,可能会提供虚假口供对调查造成干扰。” 棕发青年环顾教室四周,眼神从五个好友身上扫过,微微勾起嘴角,条理清晰地复述着已经被所有人背得滚瓜烂熟的课本内容。 “……即便受调查者口供反应属实,其仍有可能出于各种理由隐藏部分真实情况,从而对案件搜查造成极大干扰。” “除此以外,口供必须逐一核实,调查者应对所有涉案人员采取一视同仁的怀疑精神,切忌盲信亲友熟人,以免错过重要线索。” 鬼冢教官脸色稍霁,对这个颇有个性的警校第一半是欣慰半是头疼地点了下头,示意浅田彻坐下好好听课。 然后他看见棕发青年坐下后熟门熟路地脖子扭转四十五度,继续对着窗户清点刚刚没数完的叶子。 鬼冢教官:“……”他真的没脾气。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回去后记得好好复习。”他把教案轻轻拍在讲台上,旋即正色看向台下的学生们。 “我最后再提醒一句,距离你们毕业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在两个月之后你们便不是一群学生,而是真真正正地成为了警察,你们身上肩负着民众的尊敬与信任,你们会从前辈手中接过守卫国家和民众的重担,直到你们退休后才会把这一切交接给你们的后辈。” “两个月后不会再有人在乎你们是不是一群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只要警服还穿在你们身上,哪怕你们面对的是年过六旬的老人家,你们也不再是他们的晚辈。” “你们要去守护下一代的未来,就像你们被安安稳稳地保护了二十二年那样。” 鬼冢教官双手放在讲台上,满意地打量着一屋子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脸上带着厚重和期许的笑容,耐心和蔼地叮嘱着面前的一群孩子。 “小兔崽子们,好好享受你们最后两个月的学生时光,以后你们左胸的樱花可就不一样了——” “……这话说得就好像我们只剩两个月了一样。”浅田彻一点没被鬼冢教官慷慨激昂的发言打动,他手托着腮帮子,淡淡地吐了句槽,瞬间收获了一屋子看ky精和勇士的目光。 “你可闭嘴吧。”萩原研二没忍住扶额。 鬼冢教官一个眼刀扫过去,深吸一口气,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和倒霉孩子一般见识。 他继续往下说道,“总之,这两个月里,你们可以好好思考下自己以后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你们也是时候确定自己的意向部门了。”他说完又剜了浅田彻一眼,拿起教案向门口走去。 浅田彻看着鬼冢教官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鬼冢教官说得没错,虽说警察学校的多数学生在毕业后都会被扔去交番(*)历练一两年,再进入警界的各个部门,但也不乏精英级别的学生被警察厅或是警视厅直接捞走,免去在基层浪费的几年时间。 无论如何早做打算总是没错的,尤其对于不想进交番的学生而言。 *交番:类似中国派出所,警界基层部门 (73老贼说降谷零进过交番,以及柯南最新话石锤伊达航是在松田牺牲后从交番调进搜查一课……关于这点,就当73脑子又又又抽了吧) 第28章 你清醒一点 鬼冢教官一走,剩下的学生也就三两成群地各自散开,萩原研二说是要先去洗衣店接回他心爱的大花衬衫,在楼下便与几人暂作分别。 其余五个人回到宿舍稍作打理,又沿着之前走过的小路向千代和居酒屋进发。 六月份的日头已长,傍晚的余晖还带着些浮躁的热度,大街小巷的车流从几人身边划过,车尾处掀起阵阵透明的气浪,挟着汽油和二氧化氮的烧灼气息往人脸上扑去。 上次几人走过这条街,还是心急火燎地追赶上川议员的时候,如今耳畔身侧没了警笛和呼救声,纷纷杂杂的车鸣人语便显得格外清晰,卖场门口两个家庭主妇还在为一盒碎了的鸡蛋争执不休,尖锐的吵闹声传到几人耳朵里,反而多了几分平和的城市烟火气息。 浅田彻几人沿着街道走去,口中谈论的还是鬼冢教官下课时引起的话题。 “意向部门这种事我倒是无所谓,”伊达航向来看得很开,“我父亲当年也一直在交番,我觉得去基层锻炼两年也不错。” 横竖工作这玩意也没有高低贵贱,哪怕站大街上给人指个路,和搜查逮捕重案犯也没什么本质区别,他到时候听从分配安排就可以了。 “爆炸物处理组的人前两天来找过我和研二了,我对拆弹这种活倒是很感兴趣啦,研二他应该还在考虑吧。” 松田阵平随手打了个哈欠,儿戏似的就确定了未来的部门。 不过这倒也符合他的性格,自家同期疾风迅雷似的行动力比踩满了油门的马自达还快,三思后行这种事和松田阵平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浅田彻闻言瞟了松田阵平一眼,前几天的摩托车训练课后有人找过自家两个同期,平整的西装衬衫上莫名带着几分硝烟火药的气味,现在想来可能就是阵平口中爆炸物处理组的人了。 不过爆处组和这小子拆了二十多年家的手速确实专业对口,阵平本人也向来果决而不鲁莽,心里清亮得和明镜似的,浅田彻也就皱了皱眉头没吱声。 “浅田你呢?” “我目标一直很明确啊,除了搜查一课不做他想。”浅田彻双手枕在脑后,一脸无所谓地回答。 “——虽说我本人觉得公安部也不是不行吧。”吊儿郎当的声音在几人耳边响起。 在场除了松田阵平以外的人都没忍住看了浅田彻一眼,他们可没忘记自家同期上次在公安部是什么表情,一脸黑气地压得方圆十里夜色沉沉,差点把对面那位眉毛君挑衅得发生流血事件。 降谷零突然觉得自己脸上一阵幻痛,这家伙去公安能干嘛,炸了本部大楼吗? “搜查一课和公安部都不好进吧?”松田阵平完全不知道浅田彻已经得罪了一群公安,他关注的是另一个问题,“你干嘛不去考个职业组,零那家伙都已经通过了。” 除了他和研二已经被接洽以外,这里最有选择权的就是降谷零了,职业组加上警校第一的光环,基本可以确保进入警界任何一个部门。 “不要,麻烦死了。”浅田彻挑衅地对阵平一挑眉,“我这么天赋异禀,要是一不留神混成警视总监了怎么办。” 这家伙……松田阵平的拳头硬了又硬。 不用等浅田彻当上警视总监,他现在就想揍这个混蛋棕毛一顿。 伊达航看了浅田彻一眼,无奈地把差点又要掐起来的两人隔开,“好了好了,景光和零呢,你们准备去哪?” “我们还不太确定……吧。”诸伏景光若有所思。 这两个月公安部的人倒是来找过他和零几次,派得就是之前见过的风见裕也和浦原草介,两人每次过来就是漫无目的地瞎聊,或是一点需要帮忙的私事,余下没有半分正事,他和zero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不过隐隐也有些猜测就是了。 其实进公安部倒也不错,零当警察原本就是为了寻找童年见过的那位医生,公安部掌控着全国大半的情报网,有他们的协助,总好过自己大海捞针似的寻人。 诸伏景光犹疑的声音传到浅田彻耳中,像地雷一样炸开,他直起身子,脸上轻飘飘的笑意悉数退去。 身边人突然止下的动作让诸伏景光一愣,他扭头看向浅田彻,直直地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鸢色瞳孔之中。 “——你别告诉我,”平日里含着笑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在他耳边响起,从中捕捉不到半分感情,“你跟零想去公安部。” 浅田彻的记性相当好,他对风见裕也挑衅归挑衅,可那天走进公安本部一趟,整栋楼的所见所闻几乎都刻进了他脑子里。 其中就包括公安那个老狐狸看景光和零的眼神。 他妈的招揽之意简直滥于言表。 更不要说那次之后,公安部那边两个小兔崽子有事没事就过来找自家两个同期,不是为了招人还能为了什么? 相亲吗? “……真的,你跟零加入fbi都比公安那个鬼地方强。”浅田彻咬牙切齿地说。 绝了,一群倒霉孩子一个两个地往他雷点上蹦跶,这个世界上果然只有班长是爱自己的。 他再也不考虑往班长的牙签上涂胶水了。 诸伏景光没忍住扫了一眼自家幼驯染,果不其然降谷零一听见fbi三个字母脸都黑了。 至于降谷零穿fbi制服会是什么样—— 画面太美,他没敢脑补。 伊达航听到浅田彻的话皱了下眉头,关切的眼神看向棕发青年:“你为什么对公安意见这么大?” 这句话他早就想问,虽说公安和刑警向来相看两厌,但警界各部归根结底都是同事,有什么心结还是早点解开的好。 浅田彻愣了一下,敛下心里乱七八糟的回想和不安,重新恢复了没心没肺的表情。 算了,他也没立场去管这群家伙。 “因为公安都是一群超——冷静的疯子嘛,一群肆无忌惮无法无天的家伙。” 浅田彻用胡说八道的语气说出了胡说八道的效果。 反正他也没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怀着道德感去做背德的事,做完后又要被自己的良心所谴责。 不过他的嘴上一点没饶人。 “干啥啥不行,犯法第一名——” “总之我一度怀疑,那群家伙哪怕把汽车开到火车上,都不会被吊销驾照。” 降谷零瞥了浅田彻一眼,这就是不准备好好回答了。 于是他很给面子地一拳砸在浅田彻头顶上—— “你清醒一点,怎么可能有人把汽车开到火车上啊。” 第29章 裙带菜有话要说 五个人说说笑笑地向前走去,一路上的景色与两月前也无二致。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他们半路上又遇到了某个熟悉的大姐,推着一辆熟悉的白色摩托车,看见降谷零走来后扬起了一个格外热情的笑容。 降谷零回以礼貌的微笑,在浅田彻调侃的眼神中不动声色地往伊达航宽厚的身影下躲了躲。 千代和居酒屋坐落在一片空旷的广场边缘,不起眼的小门脸隐没在众多花花绿绿的招牌之中,若不是熟客,第一眼绝对难以注意到这家小店。门口灰色石板铺就的地砖平平整整,一群才到几人腰部高的孩子把书包随手一扔,嘻嘻哈哈地绕着中心喷泉玩起了滑板。 附近矮楼居多,放眼望去能看到成片的天空,唯独居酒屋斜对面处高高耸起一家中心酒店,把层层叠叠的云彩粗鲁地一分为二,窗格密密麻麻地铺在白色楼体上,反射出日落时分的最后一丝金光。 五人在店门口驻足,隔壁班的一群女生似乎已经在包间内等候,店外隐隐约约传来笑闹的声音。 向来躲联谊躲得飞快的浅田彻突然来了兴致,他在店门口往里张望一会,扭头煞有其事地对自家几个同期开起了玩笑。 “我觉得里面大概没有你们喜欢的类型,要不趁着研二没来你们先跑路,我可以进去先陪她们聊聊,帮你们打个掩——哎呦——” 浅田彻话音未落,脑门上又挨了松田阵平一巴掌。 棕发青年心疼地揉了揉自己发红的脑门,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坏头,他觉得最近这群同期一个两个都特别喜欢往他头上招呼。 他要是被打傻了就是这群倒霉孩子的错。 松田阵平拍了浅田彻一下后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他没理会自家同期骂骂咧咧说他们不识好人心的嘀咕声,转身率先进了店门。 这家居酒屋店内比门面宽敞许多,灯光设计应当是店家精挑细选后的结果,暖黄色的光线柔和地撒遍店内每个角落,明亮而不刺眼,角落中一台音响正颇有情致地播放着背景音乐,与店内灯光相得益彰。 店的左边是一字酒吧式卡座,柜台上摆满了各色洋酒,西装革履的三男一女正拿着酒杯坐在吧台前,其中一个瘦小男子趾高气扬地教训另外三人,被教训的人毕恭毕敬地低头赔着不是,生怕一个不尊敬让对面的人闪了舌头。 浅田彻的常服在出门时不慎全被橙汁弄脏,此刻身上还穿着警校制服,瘦小男子训斥的话语被五人进门的声音打断,正一脸不悦地瞪向几人,看向浅田彻时神色又转为警惕,从胸前的口袋中摸出一个黑色u盘,小心翼翼地往皮包深处塞了塞。 棕发青年不动声色地往左侧扫了一眼,随即跟着松田阵平向右边拐去,联谊的雅间用日式竹帘隔开,从中传来的女声格外清晰。 ----- 松田阵平臭着脸戳了一下面前的裙带菜。 真的,他单知道自家幼驯染那一副风流倜傥的调情模样格外讨女生欢心,没想到难得研二迟到一次,浅田彻这个一天到晚胡说八道的家伙也能逗得对面一群人笑个不停。 从他们进来快半个小时了,浅田彻和一群女生的欢声笑语就没停过,衬得剩下几个人反像是来吃闲饭的一样。 棕发青年特有的清亮嗓音还在说个不停。 “——所以说啊,我打完弹丸o破第一章的时候真的吓了一跳耶,完全没想到居然是主角作案——其实警察日常侦破也是这样对吧,要是有一点细节模糊就可能把整体的调查走向都带歪。” 对个鬼啊,这就是你熬夜打游戏还狡辩说自己在复习刑侦知识的理由? 松田阵平又狠狠地戳了下面前的裙带菜。 棕发青年没理会裙带菜的悲惨遭遇,还在用胡说八道的语气说着胡编乱造的事。 “——1727年3月31日的皇家柯理学奖研究表明,太阳黑子运动和月球引力持续作用于地壳,累积效应会导致七年后的地球时序发生紊乱,一年的时间会延长整整一百倍——但由于人体激素的对大脑的自我调节作用,人类本身可能完全无法意识到这一点——” 松田阵平的筷子又重重地和裙带菜亲密接触,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么离谱的事居然会有人信——甚至还听得一脸认真。 “——啊你说柯理学的创始人?他姓绿山,据说当年赴英国留学的时候和牛顿爵士是出了名的不对付,在牛顿爵士死后还把人家的棺材盖掀了,骨灰扬得遍地都是,连远在白金汉宫的女王陛下都被呛得打了两声喷嚏。” 松田阵平:“……”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浅田彻这倒霉玩意这么话痨。 “据说牛顿爵士尸骨无存,怨气至今挥之不去,亡灵半夜三更还在鸟取县徘徊——” “咣——”筷子和碗碟清脆的碰撞声响起,浅田彻扭头一看,松田阵平面前的裙带菜已经被捣成了泥,一摊绿汪汪的液体正无辜地和他两相对望。 浅田彻:……? 原来阵平喜欢喝蔬菜汁吗? 旁边伊达航和降谷零一个自在地喝着免费酒,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地专心吃饭,倒是诸伏景光面带理解和同情地看了松田阵平一眼,然后默默地推过去一块玉子烧。 “……这个戳起来手感可能会好点。” 松田阵平:…… 气氛突然沉默了一瞬,好在一群女孩子很快被别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 比如一个自称是警校日报记者,名为上野千惠子的女生突然认出了面前的卷毛是自己曾经的采访对象,拿出记事本兴致勃勃地想要继续访问松田阵平吃了一嘴胡萝卜后的深刻感想。 ——以及这家伙最近两个月有没有吃新的胡萝卜。 “哈哈这题我会,阵平受伤后又被景光当兔子喂了两个月,除了胡萝卜还吃了一肚子西芹和青椒——”浅田彻当场抢答,比任何人都积极地揭自家同期的短。 一片欢声笑语中浅田彻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棕发青年对着突然亮起的屏幕眨了两下眼,面带歉意地起身。 “抱歉,我接个电话。” 第30章 全员演技派 千代和居酒屋的竹帘看上去稀稀疏疏还透着光,没想到隔音效果是真的好,浅田彻出去时掀动门帘,大堂中一阵悠扬的bgm顿时传到诸人耳中。 ... サヨナラなんてないよ,不要说再见 今日からみちを外れんだ,今天开始我就要偏离你的轨道 最後まで見送ってよ,目送你直到最后 永遠に離れてくんだ,因为我将要与你永远分离 ... 不懂歌的还在闷头猛吃,了解点音乐的都一阵无语。 在联谊会上放分手歌,这家酒屋的老板果真有眼色极了,难怪有人说他的副业是在结婚典礼上推销离婚咨询——据说成功率还挺高。 防患于未然也不过如此。 浅田彻出去不到三秒,又翻着大大的白眼重新进了屋,满脸写着“垃圾广告,毁我青春”八个大字,表情活像是接到了离婚咨询的推销电话。 屋里几对青年男女说说笑笑,竹帘一阵晃动,屋外传来一阵不和谐的玻璃杯破碎声,隐约还能听见有个中年男子喝多了在骂人。 棕发青年重新回到座位上,打了个哈欠望向松田阵平,“研二那家伙怎么还没来?他取个衣服需要这么久吗?” 这时间都够他取完衣服过来,再绕着广场逛上三圈了。 这就好像明星上台前总要有人暖个场,可他暖场暖得场子都快烧起来了,联谊会真正的c位大咖还是迟迟不见踪影。 “难不成研二终于看破红尘,发现大猩猩才是毕生挚爱了?” “怎么,你想他了?”,松田阵平倒是一点不担心自家幼驯染,甚至觉得研二晚出现在联谊上一会有助于自己身心健康。 “不想,但我觉得他再不来可能就不用来了。”浅田彻随手往雅间外一指,“你刚刚没看见外面那四个人暗流涌动的样子,跟要死人了似的。” “哈?你想多了吧?”松田阵平半月眼,“我们上次才遇见上川议员事件,东京哪来那么多杀人事件。” “哦。” 简简单单的一个音节,松田阵平愣是从浅田彻脸上看出了“你说的对,就这样吧”的棒读式表情,把他看的脑仁一阵发疼。 松田阵平一拳又砸到了浅田彻头顶上。 “你清醒一点,这里要是能发生杀人案,我明天就去女装找研二要电话号码。” 他这话说得一点没控制音量,一桌人投来或惊异或赞许的目光,满脸写着“没想到你有这种爱好”。 而下一刻,一声凄厉的惨叫从竹帘后传出。 “啊啊啊——死人啦——!” --- 一屋子未来警察听到声音顿时鱼贯而出,大厅里七八桌食客正惊惶地打量着吧台的位置,吧台前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双手掐脖倒在地上,面色青紫,嘴角有白沫流出,俨然没了呼吸。 他们进来时见过这人,那时他还在一脸趾高气扬地训诫下属,把三个人骂得诺诺不敢抬头。 那三个人此刻也慌乱地聚在死者周围,一名身穿墨绿色西装的女子和一名矮小男子正蹲下身,一边拿拳头给人做着心肺复苏,一边玩命捏住死者鼻子,看起来很希望通过一套毫无规范可言的急救流程把死人救活。 另一名身穿黑西装的粗壮大汉双腿战战地靠在吧台边上,单手捂嘴,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扶在桌上,面带惊恐地盯着面前的死者,刚刚的惨叫应当就是出自此人之口。 浅田彻:“……”道理他都懂,可你们这个尖叫的人选是不是有点问题。 浅田彻又四周环顾了一圈大厅的场景,夜风吹起门口处的迎客布帘,他所熟悉的、亲切的、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的半长发同期正一只脚踏进店内,神色尴尬地站在那里,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这时间就卡得很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研二把人克死的。 他叹了口气,也确实这么问了,“怎么你每次组织联谊都能撞上……” 浅田彻指了指地上的遗体,对研二眨了眨眼。 “巧合……吧。”萩原研二猜到自家同期脑子里大概没什么好话,对着浅田彻眉头跳了又跳。 “上次是巧合,可这都两次了。” 浅田彻表情既无辜又无奈,甚至还带着点微妙的头疼,一双半月眼扫向自家同期,没忍住吐了个槽。 然后他头顶收获了今天第三个爱的拳头。 “少胡思乱想,巧合重复一千次也是巧合。” 浅田彻:“……” 正经人谁回回出门撞见凶杀案啊。 行吧,还是他见识太少了。 在浅田彻和萩原研二对话的时间里,一群未来警官已经完美控制住了局面,伊达航已经报了警,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地劝阻住了想要蜂拥而出的食客们,松田阵平走到吧台边上,正上下打量着几个人的动作。 离遗体较近的客座上坐着三口之家,年轻的父亲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挡在老婆和孩子面前,女子被突如其来的场面也吓得不轻,把看起来还没上小学的孩子抱在腿上,一只手紧紧挡住幼子的眼睛。 未知人事的小孩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正咯咯笑着想要扒开妈妈的手。 隔壁班参与联谊的女生相互对视一眼,暗自记下了客座处的布局细节,把三人领进了他们之前所在的独立包间,没过多久又带进来一对年迈夫妇,留下两人在包间内看守,剩下的人去找店家说明了情况。 此时遗体周围,深情而忙乱的呼喊声还不绝于耳。 “明也君——你醒醒啊!” “内田先生!内田先生!!” 浅田彻被这乱七八糟的叫声吵得头大,扭头一看,那几个人还在毫无章法地抢救死者。 他眉头跳了跳,走过去弯下腰,对着遗体的口鼻处扇了两下。 苦杏仁味,闻起来还挺新鲜的,和商场里某些黑心商家卖的过期杏仁完全不一样。 “这位先生……可能已经没救了,请节哀。”棕发青年语气沉痛地对着三人说道。 这三个人紧张伤心的神情全然不似作伪,想来死者一定是他们很重要的人。 这也难怪,毕竟有的人总无法接受亲密之人离世,还想再最后尝试一把,怀抱着一丝微渺的希望,期冀着没准能出现奇迹。 所以他也没好意思说,就他们这个急救手法,活人都能被抢救没了。 “啊,你早说啊,”墨绿西装的女子率先反应过来,神色放松地长出一口气,伸手推搡了自己身边的男子一把。 “中道君,别装了,人已经凉透了。” 第31章 封建迷信要不得 被称作中道君的男人原本还在急切地呼叫自己的上司,闻言拍了拍胸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真死了啊,死得好——惨啊。”随即他又扭头面向吧台边的粗壮男子,淡定的嗓音从嘴里吐出,“木户君,别喊了。” 刚刚吧台边的男子还在战战兢兢,颤巍巍的兰花指差点戳到松田阵平眼睛里,听到这话一秒变脸。 松田阵平眼睁睁地看着他直起身子,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优雅而有礼貌地对自己一颔首。 “见笑。” ……这是见鬼。 除了几个留守屋子各处,负责安抚群众的女生,剩下一群警校生此刻都聚集在了尸体旁边,浅田彻原本格外突兀的一身警服此刻起了作用,在他的询问下,一群食客终于都各自安坐在位置上,等待询问。 浅田彻四周打量了一下案发现场—— 吧台上并列排放着三个一模一样的高脚杯,其中盛放了颜色各异的洋酒,都统一点缀上樱桃和新鲜切片的橙子。 地上一个同样的玻璃杯摔得支离破碎,橙红色的酒液从吧台上滴落下来,撒得遍地都是,地面上掉落着一个四分之三的切片橙子,躺在一摊酒液中看上去格外孤苦伶仃。 “我来调查一下死者的随身物品,那边的例行询问交给你们了。” 浅田彻一边说着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一副白手套,作势就要蹲下身子。 “为什么你来个联谊还要带手套啊——”松田阵平没忍住吐槽一句。 “羡慕吗——”浅田彻回头一挑眉,手套挑衅地在松田阵平眼前晃了晃,“昨天刚买的。” ……欠揍吧这人。 松田阵平半月眼地看向自家棕发同期,二话不说从他手里抽走一只手套。 “吧台和酒液这边的调查交给我了。” ------ “地上的酒液里有氰化物残留,另外几人的酒没有问题。”松田阵平起身,手里拿着几枚硬币,其中一枚已经变了颜色。 “那正好,”浅田彻向松田阵平示意。 松田阵平向吧台上望过去,浅田彻挑了块干净的桌面把死者包里的内容物一字铺开,钢笔,手机,记事本,还有几张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彩色卡纸,和地上散落的那几张应该是同一套。 还有一个残留着白色粉末的透明药瓶,皮包口大张着,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这药瓶和酒里的毒估计是一家的,正好死者有三个同伴,问问谁接触过这个皮包,应该就能确定嫌疑人了。” ------- 此刻伊达航这边已经调查了一圈外围食客,和死者关系最密切的三人正在交代事件经过。 据三个人介绍,死者名叫内田明也,原本是上川议员秘书,在上川议员死后揽去一部分原上司的势力开起了公司,每周一都固定来千代和居酒屋喝酒。 每次过来都必定随便叫点下属作陪,说是因为自己喝酒不够爽快。 而且这人不知道什么毛病,每次喊人一定要正好三个,多一个少一个都不行,据说是因为三人加他一个正好等于四——四这个数字……很吉利。 人都被吉利死了。 不过内田明也是上川议员的秘书啊……想到两个月前的事件,在场的四人都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脸色不太好看。 “我叫辻柚子,上个月刚被招进来,在公司内担任文员。”一个爽利的女声率先响起,身穿墨绿西装的女子正一脸不屑地拿纸巾擦着手,眼皮轻抬,没所谓地朝面前帅得各有千秋的几人笑了一下。 “那请问内田先生平时为人如何,你们关系怎么样?” 伊达航拿着笔记本一本正经,虽然从三个人的反应就能看出端倪,但例行公事的询问还是要进行。 辻柚子古怪地看了对面浓眉大眼的警官一眼,努力组织了下语言。 “内田先生的为人——我实话实说的话,算侮辱死者么?” 浅田彻和松田阵平走过来,正巧听到这句话,他顶着一屋子哑然的目光,淡定地对女子一点头。 “麻烦侮辱得详细点。” 伊达航:“……” “那我就直说了——那个老东西一天到晚就知道仗着那点破权势耀武扬威颐指气使把手下当狗使唤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地想潜老娘也不拿个镜子照照看自己支不支棱得起来——咳——” 辻柚子大概是觉得自己言辞过激了,手握拳在嘴边,尴尬地咳了一声,“总之这混蛋的名声你们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要不是为了每月20万那点工资,老娘早就一巴掌甩他脸上了。” 另外两人感触颇深地点了点头。 “我叫水田中道,是市场部门的销售。”身穿灰色西装的矮小男子皱了皱眉头,“关系不怎么样吧——不如说跟那家伙根本不可能搞好关系。” 他说着咬了咬牙,“我上个月的销售额刚达标,他转脸就把这个月的目标翻了三倍,那个黑心王八蛋不就是心疼自己那点奖金吗——他自己之前在上川议员那边还不知道贪了多少呢。” “不过,虽然那个混蛋确实死得好——惨,他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我呢。”水田中道一脸忿忿不平,“他就不能下个月再死吗。” “我是木户浩章,他一个月前刚聘请的保镖。”粗壮男子彬彬有礼地对诸人点头,略有头疼地按了按眉心,“你们刚刚也看到了,那家伙隔三差五就要来这么一出戏,装着自己受伤出事,完了还要爬起来骂我们不够担心,问我们一个两个是不是都想他死。” 木户浩章的语气十分愤慨:“天地良心,我们确实想啊!” 。。。。。。 众人没忍住瞥了眼地上的遗体,能把人做到这份上也真是…… 绝了。 浅田彻压下满心的吐槽欲,正色看向面前的三人:“我们刚刚在死者的酒液中检测到了氰化物,你们之中或是周围有谁接触过他的酒杯么?” “内田先生把自己入嘴的东西看得很严,就算是我们几个,也没机会碰到他的杯子。”矮小男子正色回答,“周围也没有人接触过我们,我们几个一直都在一起。” “那你们有人有机会接触到内田先生的包么?”浅田彻两指拎着玻璃药瓶在几人面前晃了晃,“哪怕是——内田先生死后。” 此话一出,三个人瞬间变了脸色。 辻柚子一脸愤怒:“你在怀疑我们之中有凶手吗?” 木户浩章跟着点头:“如果这个毒药是在内田先生的包里发现的话,是他自杀或者意外死亡的可能性更大吧。” 水田中道也面带不满:“内田先生一天到晚作死,那天真的把自己玩死也不奇怪吧。” 三人话音刚落,门口门帘一阵响动,一个憨厚低沉的男音传来:“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出现了死亡事件没错吧。” 浅田彻一本正经地点头:“是的,我们正在说死者没准是自杀。” 目暮警官:“……” 圆滚滚的警官先生一转头,对双手掐脖表情狰狞,满脸写着死不瞑目的遗体陷入沉思。 第32章 作者不爱写,读者不爱看,不写还很不柯学的日常案件:-) “咳,总之我先复述一下现场情况,”目暮警官轻咳一声,手把帽檐压低一分,“你们三位和死者内田明也下班后来这里喝酒,喝到一半时内田先生突然毒发身亡。” “而你们——”目暮警官眼神扫过站成一圈的青年男女们,眼神最后落在了身穿警服的棕发青年身上。 “浅田彻。”棕发青年颔首,“我们是警视厅警察学校的学生,联谊途中听到尖叫声才报的警,刚刚顺势做了一部分搜查和询问——请放心,没有破坏现场。” 目暮警官眼神扫过吧台,“据你们所说,死者酒液中查出了氰化物反应,其余几人的酒杯一切正常,在死者皮包内找到装有氰化物的药瓶,由此推断死者是服毒自尽,对么?” “是他们的推断,我们可没这么说。”浅田彻指了指对面的三个人,“不过无论如何,毒药瓶是在死者的包中找到的,接触的到包的人最有嫌疑。” “我们可摸不到内田先生的包,”辻柚子幽幽的声音传来,“那家伙最近不知道抽了什么疯,一天到晚嚷嚷自己要发财了,把他那个破包看得比命还重要,生怕别人在上面摸出半个手印——” “——也不看看他那个爱马士的破包放垃圾堆里有没有人要。”辻柚子讽刺地一点不留情面 “如果照您所说,一个觉得自己要发财的人应该不会自杀吧。”伊达航飞速抓住重点。 “所以我们说,也没准是意外呢,”木户浩章干笑,“可能是内田先生想拿氰化物玩点什么花样,结果不小心把自己给毒死了。” ……拿氰化物能玩什么花样,调酒么? “但不管怎么说,那杯酒从端上来以后就只有内田先生一个人碰过,他之前喝了小半杯酒也没什么出问题,我们根本没机会向他酒里下毒。”水田中道皱眉补充。 目暮警官闻言压低帽檐,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 “目暮警部,鉴定结果出来了,”一名年轻警员走进屋内,正容汇报道,“装有毒药的药剂瓶上没有任何指纹。” 此言一出,一屋子的人都变了脸色。 “呵,看来不是意外呢。”松田阵平轻笑。 毕竟死者不会特意抹去自己的指纹——如果他真的接触过药瓶的话。 “之前我们问过一圈,在场的其他食客并没有接近过内田先生。”诸伏景光皱眉,扭头看向三人。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这个药瓶是在内田先生死后才被趁乱放进包里的——而且凶手就在你们之中。”降谷零神色郑重地接过话茬。 “所以我们都说过了吧!”水田先生的神色有些不耐,“没人能在那个混蛋酒里下毒——有人要接近内田先生的酒杯的话,内田先生会第一时间发觉的。” “嘛——冷静一下,”萩原研二笑着打圆场,“也不是就确定凶手一定是你们的意思——不过以防万一,能再跟我们补充一些细节么?” “比如说你们点的那几杯酒——”趁着三人在研二的安抚下脸色稍霁,浅田彻开口询问,“通常根据鸡尾酒的不同特性,会选择不同的酒杯和点缀水果,但你们四个人的酒杯看起来一模一样,而且都放的是橙子片和樱桃。” “那是内田先生的要求,他喜欢看上去整齐划一,”木户浩章在一旁回答,“所以他每次喝酒都会这么做——橙子和樱桃也是他的个人喜好。” 一直跟随着目暮警官的小警员没忍住开了腔:“那有没有可能是内田先生拿错了杯子呢——比如先把毒下到自己的酒里,再用什么方法让他看错酒杯——” “那也不可能,我们四个人的酒完全不一样,”辻柚子嗤笑一声,随手指了指吧台,“内田先生喝的曼哈顿是橙红色,我的玛格丽特是淡黄色,水田先生喝的是蓝色夏威夷,木户先生喝的是橙黄色的龙舌兰日出。” “你把四杯酒放在一起,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木户浩章也跟着点头:“而且只有内田先生的酒杯里有毒药吧——如果是拿错了酒杯,我们的酒杯里也应该有毒才对。” “而且地上摔碎的确实是内田先生的那杯酒,他每次来这里都喝曼哈顿,我们不可能认错的。” 小警员讪讪地笑了笑,红着脸缩到目暮警部胖胖的身影之后,宽厚的身影把他挡了个严严实实。 目暮警部此刻心里大概也盘旋着“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天天都要加班”这样的哲学三连,一双豆豆眼透着大写的懵圈,但常年身为警官的尊严还是让他稳住了口气。 “那既然这样——” 目暮警官话未说完,旁边传来降谷零的声音,“说起来,这些色纸是你们的吧?” 众人循声望去,降谷零正站在吧台边上,面前是从白到黑的不同灰度彩纸,正凌乱地散落在桌面上。 辻柚子愣了一下,“是这样没错,但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么?” 六人对视一笑,异口同声,“我们知道凶手是谁了。” ---- “简单来说,毒不是下在酒里的,而是在樱桃里——每杯酒里都有橙子和樱桃,但死者打翻的酒杯中却只有橙子片,说明樱桃已经被死者吃掉了。”降谷零嘴角微微勾起,眼神扫过三位嫌疑人。 “我们进门的时候内田先生还坐在最外侧,他倒下的位置却是右数第二个,说明你们的座位并非一成不变——考虑到死者喜欢在酒会中玩些什么的证词,我猜你们有不少次会四人同时起身打乱座次——也就是说那杯酒并不是一直摆在内田先生面前。”伊达航跟着补充。 “凶手事先用注射器在樱桃中下毒,把樱桃和自己酒中的那颗替换,然后把两杯酒放到相对较近的地方,再趁机把不同灰度的色纸当做背景摆在两杯酒后面。”松田阵平斜靠在桌子边缘,继续说道。 “吧台这边灯线本来就昏暗,加上死者之前已经喝了几杯酒,在背景色错觉的作用下,认错酒杯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诸伏景光温润的声音响起,“我们之前询问的时候提到过,死者喜欢在酒喝到1/2的时候吃掉杯子里的水果,我猜凶手是算好了时间找借口让所有人起身,然后诱导死者吃下下了毒的樱桃。” “在死者倒下后装成搀扶死者的样子,趁乱把内田先生酒杯中的樱桃换回自己杯子中,再打破内田先生的酒杯,趁着别人注意力都在内田先生身上时,往地上的酒液中加入氰化物,再把药瓶放回内田先生包里,装成是酒里有毒,好让别人忽略真正下毒的樱桃。”萩原研二一脸笑意地继续讲解。 “所以能做到这一切的,就只有和曼哈顿颜色相近的龙舌兰日出——以及在出事后一直没有远离吧台的木户先生了。” 浅田彻的表情有点无语,顿了顿继续说道,“曼哈顿的主要成分是威士忌,龙舌兰日出的主要成分是龙舌兰和橙汁——木户先生酒杯中的樱桃接触过曼哈顿,” “所以只要调查一下那杯龙舌兰日出,应该能从中检测到威士忌的成分。” “更关键的是,氰化物的管控一向......很严,只要从毒药来源的角度入手,应该能找到木户先生购买氰化物的记录。” 说到这里,浅田彻没忍住咬了咬牙,脸色中带着一丝扭曲。 “我们只要等着毒药来源的调查结果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站在这推理半天啊——!” 第33章 夜路走多了容易撞到鬼 “原来如此!”目暮警部恍然大悟,一双豆豆眼又变魔术似的恢复人眼的大小,迟到的犀利目光冷冷地扫向站在一边的粗壮男子。 “既然如此,木户先生还有什么要辩解的么——当然,一会我们会拿您的酒杯进行检验,或许您能想好为什么您的酒杯中掺杂其他酒液的说辞。” 这个简单,浅田彻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只要说黑心商家在上一个客人走后没洗杯子就行了。 不过反正毒药购买记录是铁证——木户先生一个保镖也不会有合情合理购买氰化物的理由,他想脱罪肯定没那么容易。 木户浩章神情不变,依旧彬彬有礼地冲在场几人笑了笑,手里拿起他的酒杯便要递过去,“这是自然,这杯酒您尽管拿去检测——” 他话锋一转,一杯酒直直地朝离他最近的浅田彻面门上砸去,趁浅田彻闪神的功夫,飞身到目暮警官身后。 棕发青年战术后仰,龙舌兰日出还是被泼了一身。 浅田彻:“……” 其余几人离得较远,等众人再反应过来时,五大三粗的凶手已经抓住了目暮警部身后的小警员,一把水果刀正横在人质的脖颈处。 “你们别过来!”粗壮男子退去礼貌和蔼的假面,神色间尽是疯狂,“不是我的错——!我本来也没有想杀他的!” 木户浩章的嗓音低沉喑哑,像是被逼到绝境的狼,肆无顾忌地发着狠意,他一边挟持着人质一边后退,转眼就退到了门口附近。 训练有素的人挟持人质比普通歹徒要危险得多,他叫骂归叫骂,手中的水果刀一直稳稳地横在警员的脖间,明明此刻屋子中半数都是警察,却投鼠忌器地无法上前。 “我真的没想杀他!我是被逼的!!”癫狂的声音在屋子中回荡,“我就是下班后在酒吧骂了两句内田那个混蛋,就突然有人跟我搭话,问我想不想杀他!” 浅田彻闻言皱了下眉。 “我就是随口一说我想啊!可我第二天就收到了一份犯罪策划书——我、我本来想当做没看见的,可他们随后就把我的家人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很快就退后到了门帘处,微风把亚麻的门帘掀起一角,露出窗外深沉的夜色。 “我——我没错——不信你们去调查一下——” 他的神色惊惶且狼狈,像是鬼遇到更恶的鬼,降谷零被话中的消息激得上前一步,神情比往日还要严肃三分。 这次的死者是上川议员的秘书,既然存在幕后黑手,和上次的事件只怕不无关系,上次那个人间蒸发的共犯至今未曾落网,他们几人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风见裕也和浦原草介多次来找景光和自己,虽然两人都对上川议员避而不谈,他和景光还是旁敲侧击到一些端倪。 同时降谷零还确定了一件事——风见前辈防套话的能力真的不太行(微笑)。 “你说清楚,找你的人长什么样,你们在哪见的面,还有你们——” 降谷零抛出一连串问题,其余几人对视一眼,悄悄地四散开来,寻找营救人质的最佳切入点,就等凶手放松警惕的那一刻。 可下一秒,木户浩章已经退到了门帘外,在他退出去的一刹那,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脑袋。 是狙击。 尸体直板板地倒在地上,没了束缚的小警员瘫坐在一旁,头顶一片红白色的液体向下流淌,呆愣愣地向前看着,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一眼刚刚劫持了自己的人。 “?!”松田阵平率先冲了出去,浅田彻伸手拦了个空,紧跑两步跑到了门口,把还在发呆的警员一把甩回了店里—— “狙击镜看不见店内,你们只要别出门就很安全。” 浅田彻大概是想起之前一群人不要命似的跟着他追人的行为,回头又没好气地多叮嘱了一句:“我去把阵平拉回来,你们留在这——” “别不长脑子地想跟子弹硬刚。” 话音未落,门口只剩下飘动的门帘,棕发青年的身影已然没入夜色之中。 千代和居酒屋内的灯火依然昏黄摇曳,柔和的光线绝不踏出店外一步,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原本还想要追出门去,萩原研二和伊达航对视一眼,拦下了满目肃容的两人。 “听浅田的,留在这。” ----- 松田阵平追出去时天色一片昏沉,暗黄色的路灯自顾地照亮各自周边的方寸之地,不怕死的飞蛾蚊虫在灯泡边聚集着,没多久路灯脚下就倒下了一片向光的焦尸。 广场周边矮式建筑密布,只有斜对面一栋酒店高高地挺立着,这给寻找狙击点大大降低了难度—— 这也是为什么松田阵平敢顶着狙击枪的威胁跑到掩体之外——在只有一个狙击点的情况下,他只要随时关注子弹可能射来的方向,出色的运动神经大概率能帮他躲过一劫——而他只要能抢先到达酒店下方,就可以反过来把凶手堵个正着。 哪怕对方手里有手枪,他也可以提前埋伏在酒店门口的暗处,记下凶手离开时的穿着、车辆等相关信息,给后续搜查提供帮助。 只要他到达酒店门口的速度更快,警方就能掌控足够的主动权。 不过这件事比他想象得要更难些——四十余层的酒店密密麻麻地全是窗格,其中只有几间零星地亮着灯,其余房间与夜色融为一体,完全无从辨认哪一间才是狙击手的所在。 刚刚死者倒下时隔着门帘,他们没人看见子弹射过来的角度,酒店又横向伸展得很宽,一层光靠自己的一侧就有四十多户,他需要小幅转动视线才能把从左到右的所有房间尽收眼底。 这意味着需要戒备的角度大了整整一倍。 松田阵平满眼都盯着斜上方可能的狙击方位,一时不察和路人撞了个满怀,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跌坐在地,对面同样跌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长发女生,手里的一袋子鸡蛋已经尽数破碎。 “你这人怎么不看路啊!”被撞倒的女生吃痛地喊了一声,抬手抓住了松田阵平的衣摆。 第34章 浅田彻:...... ? 被松田阵平撞倒的女子身形略显单薄,一头栗黄色的卷发披散在脑后,在燥热的夏夜里套着一件略显宽大的春衫,似乎是为了抵御夜间微不可查的几丝凉风。 她较长的袖口在两手手腕处挽起,正蹙着眉头怒视松田阵平,抬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襟不放,松田阵平被拽得一时都没能起身。 “赔、我、鸡、蛋!” ---- 浅田彻和松田阵平不过前后脚出门,之前被广场中心的喷泉挡着看不真切,等他绕过水池再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副大型碰瓷现场。 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松田,别告诉我这就是你抓到的狙击手。”浅田彻视线扫过狙击枪所在的方位,伸手按了按松田阵平的头顶,不动声色地把一天到晚挑战自己心脏极限的倒霉孩子拢在身下的阴影里。 “他是你的同伴吗?”见浅田彻走来,栗黄发色的年轻女子怒容稍霁,转而询问道。 “抱歉抱歉,他是我同期。”棕发青年笑着赔礼道歉,对还跌坐在地的女子伸出右手,“他应该不是有意的——你还好么?” 女子见状才松开松田阵平的衣服,浅田彻抓住她递过来的手腕,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顺手又摸出自己的钱夹,笑着对女子说道,“鸡蛋多少钱,我赔你。” “不必了——”女子皱眉拍拍身上的土,又瞥了松田阵平和浅田彻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下次注意点,不然真出事了怎么办。”说罢她转身离开,昏沉的夜色中又只剩了松田阵平和浅田彻两人。 这倒是真的,浅田彻对女子的话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他抬头又向酒店楼上看了一眼—— 仍然是零星几点灯光,其中一间屋子的窗帘半张着,人已经离开了。 “你还要追过去么?”浅田彻笑眯眯地看向松田阵平,语气却是咬牙切齿中带着丝威胁,右手蠢蠢欲动地随时准备给这个倒霉孩子脑袋来上一下,“你肩膀的伤好全了一点记性都没长?” “过去确认嫌犯特征,不过估计抓不到人了。”松田阵平眼神微凝,不过面色还是一脸轻松。 刚刚他被撞到的人分了下心神,所幸酒店楼上一直没有第二颗子弹射过来,但从他们一来一往耽搁的时间来看,狙击手大概已经逃跑了。 傻子才会犯完案还站在原地等警方来抓。 如果对方现在还没走只怕问题更大——没准你想堵到酒店门口关门打狗,人家已经反过来布好了陷阱来个瓮中捉鳖,这年头高智商犯罪层出不穷,谁也没法保证自己能一直站在大气层。 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只是找前台询问刚刚有无客人离开,离开时的穿着和车辆特征,顺便确保酒店的走廊和大堂监控没有受损。 “没线索就回去,别让景光他们久等。”浅田彻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被松田搞得七上八下的心情,两人结伴向酒店的方向走去。 ----- 另一边。 千代和居酒屋内接连死去两人,此刻气氛愈加压抑,一众食客惊惶无措地怔愣在座位上,唯恐发出一点声响,雅间内人影幢幢,隐隐能听见小孩不耐烦的哭叫与大人温柔的安抚声。 内田明也的遗体已经盖上了白布,僵直的躯体轮廓还清晰可见,在狙击枪的威胁下,店里的人也无法迈出店门,木户浩章的尸身仍被遗落在外,殷红的血液聚成一滩,一路流淌到店门口的防水台前,又逐渐氧化固结成暗沉的黑色。 目暮警部此时还在用电话联系本部支援,萩原研二和伊达航等四人靠在吧台一旁,几个人神色如常,但手下节律的敲击声暴露了此时内心并不是那么平静。 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 “你们也觉得不对劲吧。”降谷零俯下身,橙红的酒液在地板上默不作声地流淌,一地碎玻璃渣反射着微光。 酒杯没问题,酒也没问题,花里胡哨的杀人手法已经被他们识破,他也不知道自己想通过这一地狼藉看出些什么。 “确实很奇怪,”诸伏景光的声音带着些许滞涩,“如果木户先生说的是真的,那么应当还存在一个幕后黑手,并且很大可能和刚刚的狙击手有所关联——可我想不通他们这么做的原因。” “最古怪的地方有两点,一是手法,二是动机——”萩原研二垂下眼帘,“手法一直截止到杀人的一步都很完美,但幕后的人没有给出毁灭证据的任何帮助。” “哪怕酒液有掺杂,酒杯上有死者的指纹,这些也只能作为间接证据,无法凭此在法庭上定罪,木户先生反应那么大,只能说明毒药来源一途有问题——” “但一个提供了完整杀人策划案,甚至不惜胁迫凶手犯案的人真的会忘记提供毒药吗——木户先生是一个普通保镖,他购买毒药自然会留下痕迹,但这对于一个连狙击枪都能弄到手的人而言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 “幕后黑手的动机也有问题,”伊达航也陷入沉思,“通常提供犯罪策划的人要么是不愿意暴露于人前,要么是不愿意亲自动手,但对方射杀木户先生的行为完全可以推翻这两点——” “更重要的是,既然那个人能光明正大地射杀凶手,为什么不直接等内田先生出门的那一刻把人击毙——” 室内陷入一片沉默,他们潜意识里觉得这个事件应当并不复杂,但总有一块至关重要的拼图还遗失在不知名的角落,朦朦胧胧看不清全貌。 下一秒门帘被掀开,浅田彻和松田阵平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浅田彻左右打量着四个同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们为什么都一脸小视频看到一半突然断网了的表情?” ----- 【据警校日报首席小编上野千惠子再次报道,当日浅田先生头顶五个大包,身穿一件被龙舌兰日出泼了一身的警校制服,随其余十一位警校同学前往搜查一课做了笔录…… 本次事件负责人目暮警部在与浅田先生交谈过程中脸色一度十分精彩,最后带着三分欣赏三分胃疼和三分头秃的表情把一群人送出了搜查一课,据路过的法医称目暮警部至少十年内不用担心面部神经瘫痪…… 据悉,浅田先生的所有衣物当日在外守洗衣店进行了友好会晤,浅田先生究竟如何在第二日一早穿戴整齐,避免裹着床单进入教室至今成谜……】 ...... 周六清晨阳光明媚,松田阵平把最新付印的警校日报啪地拍到桌子上,对着包抄过来的一群损友面色扭曲—— “我是不会去女装找研二要电话号码的!绝对不会的!” 第35章 零次和无数次 哪怕松田阵平百般抗议,第二天一早还是被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期拉去了米花百货市场的—— 女装部。 每月第一个周六的商场里总是人来人往,大抵是刚发下的工资又给了这群人腰包充盈的错觉,总有人宁可冒着后半月顿顿泡面的风险,也想在粉底和香水混杂的脂粉气中转上一圈。 各家店铺的穿衣镜都心机地调在最显瘦的位置,越贵的牌子越是不要钱地交着电费,冷调的荧光灯打在来往过客的脸上,能把白皮照成妖魔鬼怪,把降谷零照成冷白皮。 最有经验的导购员绝不会过于热情地迎客,但他们会一边整理衣物一边用余光打量进店的客人,暗自评算这人的身价。少女时装的店面尤其欢迎成群结队出来逛街的小姐妹,只要把一群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忽悠瘸一个,他们这个月的电费都能连本带利地赚回来。 松田阵平这四个大男人结伴走在一群逛街的女生中间,突兀得仿佛是进了小倌馆的花姑娘,招摇中透着自信,怎么看怎么奇怪。 奇怪得让在旁打理衣物的导购频频侧目,最后也没敢上去询问几人需要什么帮助。 浅田彻原本就对目光十分敏感,导购员诡异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他就发觉了,此刻心里正一阵扼腕。 ——他就知道伊达班长也不是什么好人,出门前自告奋勇地说要帮他们盯着研二的动向,然后勾肩搭背地就跟即将被坑的倒霉孩子跑远了,留他和零还有景光出来陪阵平买女装。 他们几个中只有班长有机会陪着娜塔莉逛女装商场,他绝对是预料到了现在的情景,才找了个借口临阵脱逃。 他又想了想当时班长勾着研二的脖子,一副有悄悄话要说的样子,看得他一阵瞳孔地震—— “班长,娜塔莉可还在等你。”浅田彻颤声。 “去你的。”伊达航笑骂一句。 …… 不过仔细想想,虽然他们四个正在做的事十分丢人,一会阵平和研二还会丢更大的人—— 想到这他心里也就平衡了,只要最丢人的不是自己,他就不算丢人。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倒是十分开心地物色衣服,兴奋得像是从没穿过女装的大小伙子,手里拿着衣服跃跃欲试,不时往松田阵平身上瞟两眼,看起来很想在他身上比划比划。 松田阵平脸黑得像是朔日里的月亮,乌漆嘛黑伸手不见五指。 浅田彻笑得更开心了。 “哈哈哈阵平放轻松,女装这玩意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一次就有无数次,你迟早会爱上那种走路两腿兜风,整个人又靓又自信的感觉。” 松田阵平拒绝去想为什么这人这么熟练。 要不是他放心不下这三个混蛋会把衣服挑成什么样,他现在扭头就想走。 旁边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还在眉飞色舞地讨论穿搭,和隔壁抱团给小姐妹参谋衣服的女生放在一起,显得场景十分融洽。 “哈哈哈你们觉得这件套裙怎么样,”降谷零率先看中一身职业装,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又精神又干练,关键还显你腿长。” 他指的是一身米白色小西装,下面一件浅色工装裙,剪裁设计十分妥帖,不过穿在松田阵平身上的话,惊悚度估计和大猩猩穿公主裙差不多。 “我倒是觉得旁边那件百褶长裙不错,上面可以配件白色帽衫,”诸伏景光抿着嘴,手握拳挡住疯狂上扬的嘴角,“青春活泼的风格应该挺受欢迎的。” 松田阵平:“……” 他就知道,诸伏景光这家伙平时温温和和的,搞起事情和浅田还有零一样心脏。 “哈哈哈我还挺喜欢这件黑色蕾丝裙的,没准会是研二喜欢的风格呢。” 浅田彻在一旁乐不可支,随手拿起裙子在松田阵平的身上比划一下,笑完了又意犹未尽地对自家同期补了一刀—— “话说你比较了解研二,你觉得穿哪件能要到号码?” 松田阵平:“……” 他手机里现在就有研二的号码,他甚至不介意把号码打印下来给全警校的女生一人发一个。 浅田彻又换了两件衣服在他身上比划,嘴里嘻嘻哈哈没个正形,“要不都给你买下来算了,留几件还能以后穿。” “你差不多行了啊!”松田阵平气得差点跳脚。 几人嬉笑的声音惊动了不远处的一对母女,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女孩抬头,一脸天真烂漫地问自己的母亲,为什么那几个大哥哥要在自己的身上比划女装。 诸伏景光笑着回头,刚想打个圆场,随即看清了小女孩的脸,瞳孔一阵猛缩,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扭头神色如常地和几位同期讨论起松田阵平的穿搭来。 这是他自己的事,没必要把几个同期牵扯进来。 讨论声遥遥传到远处的导购小姐耳中,她手里一件衣服拆完又叠叠完又拆,最后欲言又止地走上前,问几人是否需要帮助。 浅田彻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对面的人一眼。 面前的导购员一身职业装干净清爽,长发利索地在脑后束起高马尾,面色有些青涩稚嫩,应当是刚入行不久,左胸还别着银灰色的工牌,上面刻着森下瞳子四个字,还有一排黑色小字印着工号编码。 “不好意思,我们在帮女朋友挑衣服。”棕发青年反应迅速,对面前的人微笑着点点头,笑容中带着微不可查的一丝羞涩,好像真的在想心爱的人。 这是他发现周边氛围不对时就想好的借口——不然要是实话实说,他们四个容易被当成变态抓进去,还得拜托鬼冢教官顶着所剩不多的头发过去捞人。 “噗——是的,这里衣服很多,我们挑花了眼。”黑发猫眼的青年一脸笑意,在一旁帮忙打补丁。 “她身材高挑,皮肤也很白,一头微卷的短发,和您旁边那位男士差不多。”降谷零说得煞有其事,揶揄地看了松田阵平一眼。 松田阵平:“……啊,就是这样,您有什么推荐么。” 麻了,破罐子破摔吧,随便指一件他好买了走人。 森下小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脸信息量过载大脑死机重启中的表情,半晌才尴尬不失礼貌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冒昧问一句,你们四位……是同一个女朋友?” 第36章 欢迎来到新世界 普通市民敏锐起来,专业间谍都骗不过去。 浅田彻话在心里滚了一圈,暗自比较一下“同一个女朋友”和“有人想穿女装”哪件事可信度更高,最后只是对森下小姐笑着没说话,体贴地留下大片的遐想空间。 不解释就是最好的解释,留白果然是最高的艺术手法,古人诚不欺他。 好吧,其实就是四个未来警察甚至没能糊弄过一个普通导购员,这事说来丢人——他们匆匆结过账,在会员卡上留下萩原研二的名字,拎着一袋子衣服消失在森下瞳子的视野里。 这几个人真奇怪,森下瞳子愣愣地目送几人离开,她觉得自己五年之内可能都忘不了这么一群人了。 …… 人要一路向前走,就总得扔点什么东西在脑后。 比如说羞耻感和节操。 四个人前脚尴尬地探出店门,后脚就又活蹦乱跳起来,傻子似的笑闹一路,最后又选了顶和松田阵平一头天然卷十分相配的白色假发,顺手还绑了个双马尾。 浅田彻出来前就向隔壁班一群同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生许诺了前排最佳观影位置,以此换来她们全套化妆品支持,此刻正拿着一盒芭比粉眼影往松田阵平眼皮上抹,笑得宛如红灯区酒吧的妈妈桑。 上完眼影后又顺手拧开一管大红色口红,拿棉签沾着往松田阵平嘴上抹,手法娴熟得多少女生看了都心动。 松田阵平:“……” 说好的柯同里女装的除了基德都是男主呢?为什么浅田彻没事反而要搞他? 咳。 浅田彻给自家同期上完妆,退后两步仔细端详,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不错,研二一眼绝对认不出来你。” “走两步试试——膝盖弯点,你太高了,我们可是特意选的哥特风长裙给你挡膝盖……” “步子迈小点,女生步子没你这么大——对,走路放轻,重心稍微靠前点。” “知道怎么说话吗——用胸部呼吸,气息通过软腭……声音高点,再高点。” “——听起来还是有点像人妖,算了,你现在打扮也没比人妖好到哪去。” 这套妆容他特地模仿了某知名无节操漫画《o魂》的女主角坂田卷子,惊悚度绝对满分,保证研二未来两个月都不会再想联谊。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在一边笑得像是从羊癫疯一路抽到热带海洋大台风,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浅田彻比了个大拇指。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一排损友,额头冒出大写的井字,然后神色狰狞地看向浅田彻——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浅田彻无辜地眨了眨眼:“警校教的……?” 松田阵平:“……” 他们上的是同一所警校,警校不教这个。 警校不教开锁不教烹饪不教飙车不教网球更不教女装,请不要什么锅都扣给警校,警校会哭的。 “咳,总之,伪装是一样非常有用的技能,”浅田彻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很多犯人为了躲避警察,都会进行伪装,你只有了解变装原理才能更好地识破罪犯。” “而且警察也经常会有盯梢任务对吧,如果被犯人看出你是警察,很有可能导致任务失败——” “你盯梢什么样的犯人才会把性别都变了啊!”降谷零没忍住吐槽。 四个人嘻嘻哈哈地离开商场,沿着马路往警校方向走回去,正午的阳光格外耀眼,好在路边还有成排的行道树,不吝撒下些林荫,没让过往的行人被晒褪一层皮。 一路光影斑驳交错,路上行人三三两两走着,成群结队的孩童不时嬉笑着跑过,街边一对看起来十岁左右的青梅竹马正坐在花坛边聊天。 男孩的脸与松田阵平八成像,左手虚掩,右手瞬时出现了一朵玫瑰花,简单的小魔术逗得青梅咯咯直笑。 他看见四个人走来,随意瞥了过去,下一秒视线定格在了松田阵平的身上,两眼睁得溜圆,眼神闪闪发光。 年仅十岁的魔术师之子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小孩子天真好奇的目光看得浅田彻良心一阵幻痛,他沉痛地拍了拍自家同期的肩膀,面色凝重。 “阵平,要是这孩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定是你的错。” ---- “所以说,这就是你们联合起来耍我的前因后果?”萩原研二坐在公共休息室的沙发上,笑得一脸黑气。 班长刚刚接到条短信,随即就笑呵呵地让自己陪他出趟门,他还以为有什么正事—— 结果刚到警校大门外,就看到一个从妆容到穿着都写着审美独特的女子冲到自己面前,然后章口就莱—— “萩原君,我喜欢你好久了!请和我交——不是,请给我你的电话号码!” 语气矫揉造作中透着股人妖味,他差点当场胃穿孔。 哪天鬼冢教官穿着芭蕾裙在操场上跳段小天鹅都不会有这场景惊悚。 等他回过神来再看,班长和自己的几个同期已经笑成了一团,浅田彻那个混蛋笑得尤其猖狂,一边笑一边吐槽阵平居然还会自己加戏。 自家幼驯染假发一摘直接拍到浅田彻脸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蹲在地上揉肚子。 ……你们五个玩得很开心啊。 “哈哈哈谁让你联谊会半天不来,”浅田彻才笑得气顺些,一看见自家同期的脸又忍不住想笑。 他发誓研二在警校门口的表情是他此生见过最精彩的表情了。 原来人真的可以在脸上画出五颜六色的黑。 “一群人里就你不在,不坑你坑谁。” 此时降谷零、诸伏景光和松田阵平各自回到宿舍,休息室中只剩下三人,靠谱班长插在两人中间打圆场,完全忘了自己也笑得很开心这一事实。 “不过——比起这个,”浅田彻靠坐在沙发椅背上,神色收敛些许,抬眼看向伊达航,“景光今天不太对劲。” “我们今天在商场里,他看到一个小女孩以后就突然心神不宁起来。” 其实景光掩饰得很好,神色如常、举止如常,连嬉笑打骂都与平时别无二致,但总觉得有哪里透着古怪。 非要说的话就是脸上突然像糊了一层纸,纸在笑,可人没笑。 第37章 总之先去趟警局......算了 “零说景光一直在追查父母被害的案子,那个小女孩没准和案情有关。”棕发青年懒洋洋的声音传到两人耳中。 对于这些同期的过去,浅田彻也并不是很了解,无非是几人说起就随意听听,听过就忘在一边,也没什么探究的打算。 “景光一直对父母的案子耿耿于怀,零说他小时候甚至因此得过失语症。”伊达航皱眉,“如果他真的突然心神不宁的话,大概率和那个案子有关系。” 萩原研二闻言也敛起脸上的笑容:“景光一直在网上拼命搜索“长野夫妇惨遭杀害事件”,但我们问过零,他说要等景光自己说出来。” “你们确定?”浅田彻嗤笑一声,随手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尊重这玩意偶尔也得分人,如果他认为这件事会牵扯到你们,你们再等两辈子也等不到他说实话。” “景光那家伙有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担着,哪怕自己把自己压死都不愿意和别人吐露一句——也不看看他那小肩膀抗不抗得住。” 棕发青年垂眸,看着玻璃杯中细小的气泡在水面处炸裂,又抬眼对面前的两个同期笑道:“总之我是建议你们直接去问他。” “一天到晚瞻前顾后扭扭捏捏的,当心追不到喜欢的女孩子——啊,班长除外。” “呵,”萩原研二被浅田彻最后一句挑衅差点气笑,旋即起身向门口走去,“走吧,先去找阵平和零商量一下。” 浅田彻还是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动都没有动一下,对面前的研二和班长挥了挥爪子。 “真心得用真心换,这玩意我没有~所以预祝你们沟通顺利了——” 玩闹和谈心是两个层面的交际,有的事情只能让合适的人去做。 浅田彻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眼睛。 “我一会回去补一觉,今天跑了一天有点困——研二别揪我领子——!” 萩原研二嗤笑的声音响起。 “你说的没错,一天到晚瞻前顾后扭扭捏捏的,容易追不到喜欢的女孩子。” …… 翌日一早。 “所以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浅田彻心疼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抬头看向前面的诸伏景光。 黑发猫眼的青年正一无所觉地在便利店内选购,篮筐中装满了各色日用品,便利店门外多了五颗探头探脑的小脑袋,糖葫芦串一样扒着店门向内张望。 离警校最近的便利店就这么一家,上次便利店抢劫案的时候他和景光研二还有阵平就是这么扒着门缝往里窥探,没想到过了四个月又来这么一出。 他们一群警校生为什么回回来这里都要跟做贼一样啊,你们没看见好几个路人手指已经搭上110的按键了吗。 “这不是要找一个好的切入点吗?我们总不能上来就询问人家父母的案子。” ……信我,你拐弯抹角的话,这辈子都别想从景光嘴里打听到这件事。 “说起来,景光在调查一个肩膀上有高脚杯刺青的男人。”伊达航厚实稳重的声音在最上方响起,“前两天景光出门时表情也不太对,我就跟踪了他。” “景光好像是听阵平提到,在摩托车店里遇到过这样一个人,就去找上门,坚持想要见那个人一面。” “他傻么……”浅田彻没忍住插了一句,“如果那个人真是杀害他父母的歹徒,景光就那么自信自己一个人打得过对方?” “话说回来,警察学校是不是忘了教自己的学生怎么报警啊——”棕发青年眉头跳了又跳,“遇到杀人案件重大线索难道不是应该先去警局报备么?为什么一天到晚觉得自己能调查完所有案子?” “更重要的是,”浅田彻扶额,他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这群人气死,“我们现在要做的应该是拉上景光一起去警局备案吧——别以为多了五个人私自行动就不叫私自行动啊!” 这事就离谱,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一群警校生里最有常识的一个,他一个日常放飞自我的乐子人都快被生生逼成吐槽役了。 离天下之大谱。 “呃——”伊达航被噎了一秒。 “……算了,你继续说,你们调查出来什么了。” 他真的对这群家伙没脾气。 伊达航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当时只是在一边听着,是景光一直在询问。” “目前比较可疑的人一共有三位——经营五金店的入江先生,经营洗衣店的外守先生,还有摩托店的店员物部先生。” “不过当时店门口突然跑过一辆失控的汽车,我跟景光就没接着问下去——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 “是那次啊……”浅田彻明显想起什么不太好的回忆,默默地捂住了胃。 那天他本来好端端地躺在床上享受人生,结果被班长一通电话叫了出去,毫无准备地上演了一场马路惊魂。 一个大货车司机恰好心脏病突发晕在方向盘上,有辆小轿车恰好追尾,保险杠被卡住拖着走,然后货车开的方向又恰好是条断掉的高架桥,不知道哪个没责任心的小王八蛋在城市里面生生搞出个悬崖出来,一路上还连警示标语都没打一个。 演戏的都演不出来这么多巧合。 当时伊达班长和诸伏景光在摩托车上疏散群众,松田阵平负责拆卸卡住的保险杠,剩下三个人两脚油门才让一大一小两辆车直接飞到对面的高架桥上,他和降谷零也第一次认识到了原来真的有人能把汽车开成直升飞机。 他脑子里还转着之前的刺激画面,伊达航在一边继续说道—— “这件事我本来也想找机会跟你们说,正好浅田今天来找我,干脆一起说了。” “所以说,现在线索有两个——一是犯人身上的高脚杯刺青,二是那个景光对那个小女孩的奇怪态度,对吧。”萩原研二的声音响起。 “那个小女孩也就六七岁的样子,按年龄不可能和十五年前的案子有关,那大概率就是面容相似的人。”浅田彻闻言补充道。 “分头行动吧,我们先去去询问那三个人身上刺青的来历——”松田阵平思索一下,起身向摩托店的方向走去,“零,你去叫上景光,我们一会汇合。” 浅田彻:“......” 你们真的不考虑先去警局报备一声么。 第38章 总之先把景光煲个汤......算了 诸伏景光被自家幼驯染拉进门时,就看见五个同期三堂会审似的在休息室站成一排,看见自己进门,整齐划一地对自己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 五个人的表情亲切中带着杀气,杀气中带着关怀,关怀中又带着丝不怀好意,把诸伏景光看得背后一凉。 是想把自己捉去煲汤的表情。 …… “我以前的……玩伴?”诸伏景光被松田阵平推着肩膀摁坐在沙发上时,还没反应过来对面五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浅田彻在室内的自动贩卖机上点了两下,机子“咣当”掉出一瓶可乐,他把可乐拿在手里,笑眯眯地回头看向诸伏景光。 “是这样哦——研二姐姐的爷爷的弟媳的侄子的儿子的同学最近正在做一项关于别人童年回忆的调查,想问问你小时候有没有遇见过什么印象深刻的同龄人。” 他把可乐在手里使劲摇了几下,语气一本正经得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对,”萩原研二也没想到浅田彻这么能编,语气卡壳了一秒,“你遇见零之后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想问问你在长野的时候还有没有什么玩伴——” 半长发青年眉眼含笑,半带调侃地看向诸伏景光:“——比如说可爱的女孩子什么的。” “长野”,“女孩子”,两个关键词放在一起,诸伏景光瞬间想到自己幼时的朋友。 一个年仅六岁就因病夭亡的女孩,曾经和他十分要好,面容与昨天在商场中见到的小姑娘有八成像。 在那个令他一夕之间家破人亡的夜晚,他曾经隔着柜门,眼睁睁地看着满屋鲜血肆意流淌,耳畔传来凶手反反复复的呼唤声—— “出来吧,有里。” 那个孩子,名叫有里。 诸伏景光脸色不断变换,半晌才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勉强对面前的五个好友笑了笑。 “再之前的话,我和父母来过东京,当时见到两个挺有意思的男孩——” 他故意避开了长野的话题——杀害他父母的凶手凶险万分,他不能把别人牵扯进来。 诸伏景光话没说完,就被浅田彻搭在肩膀上的手打断。 棕发青年顺手把可乐递给松田阵平,把诸伏景光的肩膀捏得生疼,语气中带着丝黑气:“你知道我们想问的是昨天在商场的那个女孩,对吧。” “那个孩子跟你父母的案子有牵连,所以你才一直心神不宁?” “……你看出来了啊。”诸伏景光愣了一瞬,没忍住苦笑。 浅田彻无所谓地向窗外看去,阳光把树叶照得翠绿,树上的幼鸟才刚刚离巢。 “嗯……你想给父母讨个公道,这种事已经写你脸上了。” 棕发青年浮夸的语气难得收敛几分,淡淡的声音传到诸伏景光耳中。 “你不想给zero他们带来麻烦是吧,可如果你擅自行动危害到自己,这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麻烦。” 窗外的阳光洒落在地,萩原研二和伊达航看向浅田彻,又对视一眼,视线重新落回诸伏景光的身上。 降谷零关切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的幼驯染,松田阵平鼓起腮帮子,一脸不满地盯着黑发青年。 浅田彻没看诸伏景光,他还盯着窗外,声音像是顾自流淌的小溪,还在缓缓地说着,“偶尔也看看你旁边那群家伙——他们一直挺担心你的。” 诸伏景光环视一圈,脸上的挣扎神情逐渐褪去,眼中漾起轻浅的笑意。 “噗,也包括你吧。”他调笑一句,眉眼弯弯地看向浅田彻。 在这群家伙身边,足以称一句岁月静好。 棕发青年面无表情地回头,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我怕你一天到晚神神叨叨胡思乱想脑子里天天播放我们五个的一百零八种死法迟早把我给咒死。” 诸伏景光:“……” …… 岁月好不好他不知道,但现在屋子里挺安静的,好在松田阵平率先反应过来,接上了刚刚的话题。 “所以你就快说吧——我们怎么会害你呢~”一头天然卷的倒霉孩子呲牙凑到诸伏景光面前,满脸恶人样地说着反派台词。 其他三人也笑着对诸伏景光点头,异口同声地说着相似的话语。 “至今为止,我们已经度过了多少危险了——” “放心放心,死不了的~” “只要我们几个在,总会有办法的,对吧。” 面前四个人神采奕奕、信心满满地注视着自己,还有一个虽然懒懒散散,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但让人发自内心地愿意相信。 一群挚友带来的安全感,足以驱散他在心头萦绕了十五年的恐惧和不安。 诸伏景光脸上带着拨云见日的释然笑意,手在嘴边清了清嗓子。 “明白了,那我就说吧。” 想起十五年前的事,他语气旋而又变得郑重,面色也沉了下去—— “距今十五年前,让我心中的时针停止走动,充斥着铁锈味的,那个恐怖之夜……” 诸伏景光话音未落,一只手轻轻地揪住他的后颈皮,耳边传来浅田彻亲昵中带着威胁的声音。 “——说、重、点。” 诸伏景光:“……” 他怀疑浅田彻是真的想把自己煲汤。 ------ 诸伏景光无奈地解释清楚长野案件的前因后果,屋内的气氛随着他的讲述逐渐凝重起来。 “所以说,你是透过墙柜的缝隙看到凶手的肩膀上纹着高脚杯,而且他一边在你家走动,一边喊着一个已经病逝的女孩的名字,是这样吧。”降谷零一脸正色地询问。 哪怕他和景光相识已久,这些细节他也是第一次从幼驯染口中听说。 诸伏景光点头:“我不记得那个男人的脸了,也只记得女孩名字叫有里——这些事还是我最近才想起来的,而在那之后——” “——在那之后你又遇到了三个有嫌疑的人对吧。”松田阵平得意地接过话茬,“我们已经帮你问过了。” “什么?!”诸伏景光讶然。 “班长已经把你去摩托店调查的事情告诉我们了哦~”萩原研二笑着对诸伏景光眨了下眼,“我们分头行动,已经把目标询问清楚了。” 四个人各自拿出随身的记事本,开始汇总收集到的信息。 “主要嫌疑人一共有三位。” “一位是在经营五金店的入江角夫,四十六岁,十四年前来到东京开店,左肩处有一个高脚杯的刺青,是乒乓球大赛得到奖杯后刺上去的,图案也来自于那个乒乓球奖杯——但刺青是十年前刺上去的,时间对不上。” “另一位是洗衣店的外守一,五十岁,上臂处有一对面对面的观音像,据说是因为二十年前妻子和母亲同时因为交通事故去世,为了纪念她们而刺的——刺青时间对得上,但形状怎么看都不像高脚杯。” “——不过外守先生和入江先生是同乡,从方言来看应该都是长野人。” “第三位是摩托车店的店员,物部周三,三十五岁,脖子后面有一个蝎子刺青,是模仿高脚杯的形象设计的,名字就叫“蝎杯”,据说是十五年前刺上去的,但位置和景光记忆里不同。” 虽然三人身上都有刺青,但时间,形状和位置分别对不上—— 几个人皱了皱眉,一时陷入沉思。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你们不用继续推理了。”浅田彻打断了几人的话,一脸无语地晃了晃手机,“刚刚长野警方来消息,那个小女孩全名叫外守有里,不出意外就是外守一的女儿了。” 棕发青年抬眼扫视一圈,眨了眨眼。 “……你们那么惊讶干什么,重大案情线索及时找警方沟通不是常识么。” 第39章 总之先放个炸弹......算了 浅田彻顶着一屋子人投来的询问目光,毫无所觉地又晃了晃手机。 “我在你们分头调查的时候把那个女孩的照片发给长野警方了,拜托他们调查十五年前有没有面容相似,又和诸伏家有联系的人。” 在商场的时候那对母女没喊名字,景光仅仅是看见小女孩的脸就心神不宁,所以他趁着所有人没注意,偷偷拍了一张那个女孩的照片。 静音拍照的手机也就这点用处了。 浅田彻把手机放回兜里,笑着看向面前的四个同期:“所以说,你们明白高脚杯是怎么回事了吧。” 推理也不过就是个连点成线的过程,现在选择题变成证明题,不难想到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景光身在局中一时想不明白,但其他四个人的推理能力绝对可以信任。 “啊,明白了。” 四个人脸上带着张扬自信的笑意。 “是花瓶错觉对吧,”萩原研二笑着抢答道,“两个人脸面对面,中间的轮廓就会构成一个高脚杯。” “花瓶错觉是经典的前景背景式错觉,在色差十分鲜明的情况下,人通常只能注意到高脚杯和人脸中的一个。”降谷零在一旁补充。 “虽然人在主动调整视觉的情况下可以看到两种解读,但当时情况危急,如果景光又身处较暗的环境,注意到亮色的高脚杯可能性更大。”伊达航笑着把手搭上诸伏景光的肩膀。 “也就是说,”松田阵平凑过来,勾住黑发同期的脖子,“你真的是通过墙柜的缝隙看到外面的么。” 墙柜的缝隙是竖向的,很难形成错觉,但如果景光看过去的是横向缝隙,那就是一副经典的高脚杯构图。 诸伏景光愕然。 “确实,之前我和高明哥哥打电话,他说我藏身的地方不是墙柜,而是向外开的衣柜。” 他那时候才小学一年级,又受了惊吓记忆紊乱,相较而言已经上了初中的诸伏高明的话可信度更高。 “啊!”诸伏景光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我当时透过的缝隙不是竖向的,而是横向的衣柜百叶。” 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 “也就是说,那个大叔是因为没法接受自己女儿因病去世,才一心觉得是身为小学老师的你的父母把她绑架了啊。” 浅田彻和几个人向外守洗衣店跑去。 不是他这次不想让警察介入,但高脚杯和外守有里的证词都只能作为间接证据,事隔十五年,凶器和案发现场早就被毁得一干二净,没法真正地把外守一定罪。 可景光辛辛苦苦追寻了这么久,不让他当面对质他绝对不会甘心的,哪怕他们几个现在把人拦住,他转头就能自己跑到外守一面前。 这种事不可能甘心的,一直幸福的家庭支离破碎,哪怕真是完完全全的意外,都难免咬牙切齿地想找个罪魁祸首出来,何况景光是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被害。 棕发青年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这都什么事啊,他干嘛要殚精竭虑地帮这几个家伙考虑问题,这不是他应该考虑的事吧。 浅田彻揉了揉胃,觉得事情变得麻烦起来,甚至有种玩脱了的无力感。他又抬眼看向前面奔跑的几个同期,没忍住叹了口气。 算了,就这一次。 ——至于景光暴露在凶手面前之后怎么办,浅田彻心里暗自盘算。 实在不行给外守大叔栽点赃吧,他做这种事完全没心理负担的,比如说往他洗衣店扔把沾血的刀再放点炸弹......什么的。 放点炸弹......什么的...... 炸弹......什么的...... 炸弹...... 浅田彻在洗衣店门口停下,和洗衣机里的一堆炸弹面面相觑。 这可巧了,省得他亲自动手了。 ...... 松田阵平这小子不愧是拆解高手,一眼就认出了洗衣机里的炸弹,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凑近观摩一二。 “说起来外守大叔是工科出身啊,这个炸弹量搞不好会把整条商业街都炸飞。” 工科出身和会做炸弹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这年头的民风都这么淳朴了? 说起来他们平时洗好的衣服总不会是拿炸弹搓出来的吧。 浅田彻在心里暗自腹诽。 “总之,阵平和研二把炸弹拆了,zero和浅田去通知周围人避难,我和景光去找外守一。”伊达班长飞快地安排下去。 “啊抱歉,”松田阵平举起抱成粽子的右手,“我被猫抓伤了,现在这样子没法干精细活,拆弹的事就让研二——” “我也是,”萩原研二一脸无奈地打断阵平的话,“我也被那只猫给抓了。” 浅田彻:“......” 该说不愧是幼驯染吗,逗猫都逗同一只。 有这默契能别一天到晚用在招猫逗狗上么。 “所以拆弹还是交给浅田——” 松田阵平的话被浅田彻打断。 “我拒绝,”浅田彻拎着景光的后衣领就想往外走,“我不想跟这随时能烧起来的玩意待在一起。”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出去通知民众顺便报警,让警方派特种部队过来看要不要直接把犯人当场击毙。” 几个人对话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惊动了在二楼休息的外守一,而下一秒,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一阵响动,上面传来一阵沧桑喑哑的声音。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六个人抬头一看,外守一站在楼梯上,头上带顶黑色棒球帽,一副穿戴整齐正准备出门的打扮,神色警惕地俯视着他们。 降谷零暗自皱眉,这下事情变得麻烦了,外守一知道他们几个是警校生,之前送来的衣服已经取走了,他们手中又没拿需要清洗的衣物,也没法说是来洗衣服的。 更重要的是,洗衣机的门刚刚被他们几个打开,外守一此刻应该已经知道他们注意到炸弹了。 外守一盯着面前几人,从兜里掏出一个圆柱形物体握在手上,拇指已经搭上了按钮。 几人瞳孔微缩,是炸弹控制器。 “啊抱歉抱歉,”一阵清亮的男声打破了寂静,“我们是来送衣服的——” “我身上这件衣服脏了,想拜托你清洗一下~”浅田彻作势就要脱掉上身的衬衫。 外守一被突如其来的离谱话语梗了一下,面色阴沉地盯着下方的棕发青年:“......你觉得我会信?” “啊我知道你不信——所以刚刚是开玩笑的,”浅田彻话语里的笑意不变,语气清爽得好像在唠家常。 下一秒他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得外守一心里一惊。 轻飘飘的话语敲在他心上—— “所以我想说的是——” “如果我们死在这里,你女儿就没命了。” 第40章 诸伏景光: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外守有里当然早在十五年前就去世了,但对方既然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女儿还活着,正好借机利用一下。 不然人家一个情绪不稳,控制器的按钮一按,他们全员都得去见外守有里。 当务之急是控制住犯人的情绪,好借机寻找破绽,浅田彻一边盘算着,表情仿佛是盯上猎物的狼。 “大叔你怎么这样一副表情——啊对了,我忘记你以为你女儿已经死了。” 他悄悄向最后方的伊达航比了个手势,嘴里说着可能导致犯人情绪更加失控的话。 标准谈判错误操作,换个脾气爆的匪徒人质可能要当场玩完。 但外守一从浅田彻张口开始,眼神就死死地盯上了他,面色既警惕又惊疑,迟迟没有回答,拇指也始终搭在控制器上没有松开。 降谷零眼神在浅田彻和外守一之间转了两圈,心下了然,此刻有样学样地也换上一副危险神色,瞳孔从蓝灰转成紫灰色。 是柯南见了害怕,琴酒见了狂喜,贝尔摩德看见都要喊一句“嗨,八崩”的眼神。 俗称波本瞳。 “您不会觉得我们什么准备都没做就过来了吧,”降谷零嘴角勾起,“我们来的时候吩咐了同伴,如果今晚之前没能回去,就把她先送下去等着我们。” 当然,这个下去指的是地狱,浅田彻在心里帮降谷零补上一句,顺便暗自给自家同期竖起了大拇指。 没想到你这家伙浓眉大眼的,也这么能演。 “嘛——毕竟对手是在逃了十五年的杀人犯,多做一手准备也不为过。”降谷零笑眯眯地补充一句。 “怎么可能!有里明明已经——” 明明已经死了,外守一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说出那两个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女儿已经回不来了。 正是因为清楚,他才会发疯般得相信有里只是被人绑架,相信他只是暂时弄丢了女儿,相信有一天推开家门,有里还能甜甜地喊自己爸爸。 这点执念是他在人间仅能抓住的稻草了,在二十年前失去妻子和母亲后,他没法接受自己又失去了仅剩的亲人。 “——她没死。”浅田彻右手插在兜里,左手点开手机,屏幕对着外守一晃了晃,一本正经地继续忽悠。 其实他挺能理解外守大叔那点想法的。 不过苦衷这玩意只能自己说给自己听,警察没可能跟犯人共情,隔着血海深仇的人没准只想让他死。 浅田彻的手机在外守一眼前一闪而过,可早过中年的洗衣店老板还是捕捉到了屏幕上的画面。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面目轮廓熟悉到令人心惊——如果他的有里长到如今,应当也是这副模样。 棕发青年又在手机上滑动一下,照片换成了一个七岁的女孩子。 完完全全是他的有里。 浅田彻对着外守一震惊的面孔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枉他花了整整一小时,把商场里偷拍的小女孩照片p成了大人的样子,本来想拿着照片骗人自首的,没想到在这种情形下派上了用场。 照相机把人变成鬼,ps把鬼变回人——美图软件真神奇。 他在所有人分头行动的时候做了三件事,一是联系长野警方,要到了外守有里的资料,二是准备了一张成年有里的假照片。 至于第三件—— “怎、怎么可能!”外守一手指搭在按钮上,但神情已经开始恍惚。 再加一把火就可以了。 “就是这样,”浅田彻笑眯眯地颔首,随手一指斜后方的诸伏景光,“你认识他吧,诸伏家的小儿子。” 外守一不可能不知道他杀害的那对夫妻儿子名叫诸伏景光,在警校时他明知道景光的名字还一直在周边徘徊,只可能是对他有所图。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给景光扣了一口黑锅—— “他叫诸伏景光,你女儿就是他绑架的。” 诸伏景光:啊? 棕发青年还在一本正经地补全设定:“他当时想把自己的玩伴留在身边,但有里不同意,所以景光就借春游的机会绑架了她。” 诸伏景光:“......”他不是,他没有。 “但是景光又怕你发现,所以就设计假装有里急病去世,找了具相似的尸体易容成你女儿。” ——他那时候才七岁。 降谷零原本波本瞳已经快绷不住了,闻言又给自己续了一秒,笑眯眯地补了幼驯染一刀。 “就是这样,所以有里一直在景光手里。” ——zero你变了。 外守一的视线扫过黑发青年。 诸伏景光一秒变脸,笑着点头:“......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苏格兰微笑.jpg 就是笑容里有点疲惫。 “所以说啊,大叔,”松田阵平笑嘻嘻地凑过来打断了他的话,一只手搭上诸伏景光的脖子,“赶紧投降吧,你没胜算的。” 外守一手里的控制器已经快拿不住了,萩原研二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开口。 他余光扫了一眼自己几个同期。 旁边正一副先黑带后黑、陈酿拎新酒的奇葩场景,阿彻,zero和景光一副恶人颜地笑得方圆十里寸草不生,自家幼驯染龇牙咧嘴站在一边,吊儿郎当地勾着景光—— 总觉得混进去一个奇怪玩意。 “你是说真的?有里还活着?她没死——她、她还好么?”外守一求救般的眼神看向诸伏景光,手不自觉地向前伸去。 诸伏景光眼中划过一丝迟疑,刚想点头—— 砰! 身侧传来一声枪响,痛失爱女的杀人犯手上炸开一朵血花,控制器应声而落。 控制器还未落到地上,身侧又一声枪响,控制器在空中被击成碎片。 棕发青年正单手持一把mk23战斗手枪,右臂绷直向斜上方瞄准,刚刚两枪显然是出自这人的手笔。 这家伙怎么会有枪?在场几人吓了一跳。 “我从劫匪身上打劫过来的,就在咱们分头调查的时候,”察觉到几人投过来的视线,浅田彻扭头解释了一句,枪口依然稳稳地指向上方,“有人在银行门口准备打劫,我就顺手把他的枪给摸过来了。” 这就是他做的第三个准备。 希望那位朋友进银行前记得先检查下武器,不然一声“抢劫”喊出口,突然发现手枪没了—— 那多尴尬。 浅田彻扭头看向外守一,枪口瞄准位置从手腕处挪到眉心。 “大叔投个降呗——”清亮的男声在外守一耳边响起。 “不然还要给你收尸,怪麻烦的。” 第41章 人死不能复生 外守一的理智和情感撕扯了整整十五年,此刻却像被一枪打醒了似的,怔愣地看向诸伏景光。 “有里她......” “死了。”诸伏景光还未张口,浅田彻抢先接过话头,“照片是我p的,大叔你应该很清楚——” “人死不能复生。” 浅田彻脸上是看死人般的神情,外守一毫不怀疑,如果其他几个人此时不在,面前的棕发青年会当场把一颗子弹送到自己脑子里。 他甚至觉得,面前的棕发青年对自己的恶意并不仅仅是源于诸伏家的那个孩子。 诸伏景光皱了皱眉,正色抬眸。 “抱歉。” 他不后悔用任何手段控制住一个炸弹犯,但欺骗一个父亲说他早逝的女儿还活着,这话多少有些杀人诛心。 “说起来郊游的那天,有里说过她和父亲吵架了。” “她当时说,‘等郊游结束回家,要向爸爸道歉才行’——我觉得应当把这话告诉你。” “是这样啊......”年过半百的洗衣店老板面容沧桑了许多,眼神都变得灰败,“孩子,我很抱歉。”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我的家人也不会接受——”诸伏景光清澈而凝重的眼神看向外守一,“我把有里的话告诉你,并不是为了你的道歉。” “这是两回事。” 外守一被女儿的死折磨得几近疯狂,可他和哥哥又何尝不是日日夜夜地被困在同一个夜晚。 他的父母何其无辜,一边处理父母后事,一边又要顾念幼弟的高明哥哥何其无辜。 高明哥哥那时候才上初中。 浅田彻垂眸,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四周一片寂静,几个同期驻足在周围默然不语。 凶手和受害者家属之间的对峙,其他人根本无从插足。 “我这就下去......向你父母道歉。”外守一垂头低声说了一句,转身就向二楼跑去。 这人怎么回事,人家不接受道歉听不懂吗?浅田彻在心里嘟囔一句,把手枪直接揣回兜里。 人家想死没必要拦着。 下一秒他就后悔了,二楼爆炸声震得几人耳膜生疼,冲天的火光舔舐着木质的房屋,把房子烧得噼啪作响。 外守一的身影已经隐没在了火光之中,诸伏景光头也不回地追了上去。 “hiro,回来!”“来不及了!” 浅田彻下意识向前跨出一步,想要拉住景光,一阵火浪在他眼前翻腾而过。 他差点给火浪跪下。 ...... 木质房屋一旦烧起来就是摧枯拉朽之势,焦炭状的房梁下落得出其不意,几人还没来得及跟上诸伏景光,通往二楼的楼梯就已经被残骸堵了个严严实实,唯一的通路烧成了火海。 “一楼还有炸弹,留在这里太危险了,”松田阵平从焦急中回过神来,率先往外跑去,“我们先出去想办法接应景光。” “刚刚班长去报警了,”降谷零面带担忧地往楼上扫了一眼,跟上松田阵平,“消防车现在应该已经在外面了。” 浅田彻在开始忽悠人的时候就对站在最后的班长做了个报警的手势,伊达航趁着外守一注意力都在浅田和景光身上,已经悄悄离开有一会了。 他们拖延了这么久,这时候警车和消防车也该就位了。 “景光应该会从阳台出来,让消防......阿彻?!你还好么?” 萩原研二回头,浅田彻正脸色苍白地半跪在地上,冷汗几乎湿透了衣服。 “呃,我说我是热得你信么。”棕发青年这时候还有心情开个玩笑,不过脸上的表情显然不太好看。 “......” “好吧,就跟青蛙被强光照射会动不了一样,人看见火的时候会四肢僵硬也很......正常的吧。” “怕火直说。” 萩原研二挑眉,把自家同期拉出了洗衣店。 ----- 诸伏景光冲上楼时,二楼已经一片火光四溢,黑烟弥漫,一氧化碳掺着焦炭的气息直往人的肺部里钻。 他屏息找到在火海中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洗衣店老板,向阳台方向走去。 退路已经被烧没了,但伊达班长一定已经叫消防待命了,在阳台上等一下,应当足以撑到救援。 毕竟火势蔓延得没有那么快,火灾中最致命的是缺少新鲜空气。 诸伏景光半背着外守一挪到阳台上,楼下已经停上了几辆消防车,高压水流一半落在自己身后,构建起的屏障阻挡住熊熊火焰,另一边正对着一楼楼内喷射,应当是为了防止火苗烧到炸弹。 几个同期正神色紧张地举头张望,浅田彻靠在一棵树下,双手握拳,脸上映着摇曳的火光,面无表情地盯着滚滚黑烟。 消防此刻已经在栏杆边架好了逃生梯,诸伏景光刚想上前,身后传来细微的金属破裂声。 浅田彻猛地睁大了眼:“快跳下来!” 他都没想到自己还有对着火灾动作如此流畅的一天,在诸伏景光跳下来的一瞬间,他飞身登上救生梯,斜扑向景光在空中卸力。 他把外守一垫在景光身下,自己则一个翻滚拉降谷零垫了个背。 四个人摔成一团,好在除了外守一的骨头发出几声呻吟般的脆响,其余几人并未受什么重伤。 下一秒二楼一声巨响,爆炸的气浪把救生梯掀出几米开外,整个楼层几近坍成废墟。 是燃气管破裂导致的二次爆炸,诸伏景光心下一惊,如果不是听浅田的话果断跳了下来,他们现在可能会和救生梯一起被吹飞。 诸如二次爆燃之类的火灾救生常识他倒也耳熟能详,但他第一次面对这般情境,一时也没能从木炭燃烧的噼啪声中捕捉到那微不可查的一丝蜂鸣。 火势在高压水枪下渐渐消退,焦黑的断壁残垣狰狞地驳露着,诸伏景光笑着回头看向自己几个同期,萩原研二和伊达航正点头冲着自己微笑。 浅田彻还百无聊赖地保持着拿降谷零垫背的姿势,后背垫在他的肚子上。 降谷零一阵无语:“你该起来了。” 棕发青年反手戳了戳降谷零的肚子:“哦。” 他好累,不想起,降谷零的小肚子挺软的,垫起来真舒服。 “......景光受伤了。”降谷零还在试图用同期爱说服浅田彻。 诸伏景光在火场中被燃烧的木块砸了一下,手臂鲜血直流,好在没伤到骨头,但看上去红黑斑驳地很是吓人。 浅田彻动都没动。 “他活该,我不想理他。” 第42章 99%→90% 理智上浅田彻完全不必为一个无关的人生气,但情感上他又很想蹦起来狠狠地把诸伏景光揍到生活不能自理,思前想后,他还是选了个折中的办法。 棕发青年一拳打在降谷零脸上,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 舒服多了。 旁边诸伏景光把人移交给匆匆赶来的警方,外守一低眉垂泪地一言不发,被火星烧穿的兜里滚落两颗玻璃纸包的水果糖,一路滚到浅田彻的脚边。 是工业糖精味很重的那种糖,早被时代的浪潮淘汰了,只有十五年前的小姑娘才会喜欢,吃完再把糖纸摞成一叠,小心翼翼地夹在书里。 把糖和炸弹控制器放在一个兜里,真就是浪漫疯狂从不分家。 都是抱着幻想苟活的疯子。 浅田彻抬头看了看天,他们几人忙了半天,现在太阳将将西沉,方才洗衣店的火仿佛要把天烧穿了似的,他都没注意天边的云也烧得这么好看。 旁边几个同期都在和警方以及消防部队打着交道,他就干脆无所事事地打量着火灾后的一片余烬,也不知道想从中看出些什么来。 他完全不想搭理的人正在和警察约着笔录时间,大概是父母的案子终于得到解决,诸伏景光看上去释然开朗了不少,此刻笑意盈盈地说着话,一双含笑的上挑眼干净清澈,像是刚刚化冻的春溪。 浅田彻扫了一眼就别过头。 他不想在这种场合看见这样一双眼睛。 “浅田,你有心事吗?”伊达航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 棕发青年没有说话,询问的目光投向自家班长。 “抱歉抱歉,”伊达航笑着道了个歉,“刚刚看你一个人在发呆,有心事的话偶尔也和我们说说怎么样?” 浅田彻还是没有说话。 “——而且刚刚多亏你发现了燃气管破裂,不然景光大概会出事。”察觉到对方不想回答,伊达航巧妙地转换了话题。 “没什么,再有下次你们大概也能发现。”浅田彻双手插兜靠在一边,短促地笑了一声,“嘛——话是这么说,还是别有下次比较好。” 这破事多来两次他迟早死于心肌梗塞。 “不过我确实不明白,景光为什么要救外守一,”浅田彻顿了顿,没忍住接着说道,“明明这里最恨外守一的就是他了。” “你这么想么?”伊达航对他笑了笑。 棕发青年面对着一片余烬,语气没有丝毫波动,像是在娓娓道来一个别人的故事。 “我不理解人为什么要救人,把重要之人抛诸脑后,为了毫不相干的人出生入死,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正义?” “今天只是景光运气好——”景光运气太他妈好了。 “他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真的死在那片火海里面,让眼睁睁看他跑上去的人如何自处?” 棕发青年双手插兜靠在树下,嘴角还噙着笑,但眼里没有丝毫笑意。 “恕我直言,他在拿你们对他的担心逞英雄。” 这话说得过于不客气了点,几乎一棍子打死了所有的见义勇为,尤其不应该是从一个警察嘴里吐出的话。 伊达航皱眉,虽然语气在极力克制,但会说出这话,说明对面的人已经生气了。 这有些难办,浅田彻平时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谁也没想到他第一次生气会冲着和他关系最好的景光去。 不过按浅田彻的性格来看,他还以为浅田会直接揍上景光一顿,而不是没事人一样站在这里和自己聊天。 “景光没想过会死,”伊达航反驳道,“人在救人的时候都只会想和对方一起活下去。” 对于有些人而言,救人和生存一样都是本能反应。 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死在面前,仅此而已。 “所以这也不是逞英雄——”哪怕伊达航自己也反对景光在那种时候上去救人,对于这种指责他也绝对不敢苟同。 “如果不去救人,那景光就不是景光了。” 既温柔又正义,善良而有坚持,这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朋友。 周围的善后事宜忙得人仰马翻,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两人之间的氛围倒是格外安静。 浅田彻的表情像是吃不到糖而在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伊达航笑了笑,用平和的语气接着往下说道,“所以我觉得,景光他只是在救自己而已——” “人会走上正确的道路,做正确的事,都是为了拯救自己。”(*) “......哪怕因此而死么。”浅田彻抬眼看向班长。 伊达航本想安慰一句,看着浅田彻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换为更坚定的神色。 “——哪怕因此而死。” 这是真心话,他相信人总有些生死之外的坚持。 他们所有人都是。 浅田彻嗤笑一声,起身掸了掸后背蹭上的土:“我不懂你们这些家伙,反正正确这玩意跟我没关系。” “不过告诉你们一件事吧,外守一绝对活不久了。” 棕发青年扭头迎上伊达航讶异的目光,冲他挑了挑眉。 “那么惊讶干什么,又不是我要杀他。” 伊达航皱眉:“我知道......但你为什么这么说?” 浅田彻轻笑:“你们不会觉得那家伙想死真的是因为对景光的父母感到抱歉吧。” 伊达航没有回应,浅田彻也没理会,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借口而已,他抱着女儿还活着的妄想挣扎了十五年,那就是他活着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意识到有里真的死了,比什么事都要命。” 疯子不能清醒,一旦清醒就离死不远了——所以他编的那段瞎话,也确实是杀人诛心。 “人是没点执念就活不下去的生物,现在执念没了——你猜那位大叔会不会在监狱自杀?” 棕发青年抬头,对着班长沉重的脸色轻佻地笑了笑,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 “讲个笑话吧,景光他冒着生命危险救出来的,是一具尸体。” “我不知道怎么处理,你们这么正确,不如自己判断要不要告诉景光。”浅田彻摊手,含笑的语气总像是带着刺,扎得伊达航一时说不出话来。 气氛突然一片僵持。 “打......打扰一下。”旁边一个小警员打破沉默,战战兢兢地打了声招呼。 他在旁边站了半天,死活插不进这两个人的对话,急得他团团转。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才是前辈qaq。 浅田彻扫了一眼,心下了然——是上次在千代和居酒屋被挟持的那个倒霉警员。 今天出勤的不是搜查一课,这倒霉孩子估计是那次之后调了一个部门。 这不巧了吗,换个部门还是这么倒霉,这人运气也是绝了。 “请、请问下浅田先生,”小警员脸红得仿佛快哭出来一样,半晌才挤出句话,“我们今天在银行门口抓获了一个劫犯,他进银行喊了声‘抢劫’才发现没带枪,被保安当场拿下——刚刚您的同伴说那把枪被您偷、拿走了?” 浅田彻点头:“对。” “那您发现劫匪为什么没报警?” 浅田彻梗了一下:“......我忘了。” 他报警一般按需,尤其是那位朋友送枪帮了大忙,他实在不好意思把人反手坑进监狱。 显得他用完就丢多渣一样。 小警员一阵无语,浅田彻随即想起什么一样,对面前的警员友好地眨了眨眼,岔开了话题:“为了表示歉意,我觉得我可以提供另一条重大犯罪线索——” 说罢他点按了两下手机,手机中传来诸伏景光清澈的声音。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没错,是我绑架了有里。” ...... 正在和警方友好会谈的诸伏景光差点因为喷嚏停不下来被送去就医。 第43章 你曾见过常开不败的樱花 八月份的骄阳再燥热,这也是一年里最有生命力的时节,硕果未结,草木未凋,除了人被晒到脱水,甘愿在空调房里裹着被子睡上一觉以外,满墙的爬山虎和遍坡的矮灌木都还在勤勤恳恳地从墙隙路边汲取养分。 樱花树的叶子绿得愈发张扬肆意,葱笼地在警校的石板路边罩下一路阴凉。 六个人走在石板路上,抬头张望着树上的叶子。 樱花的花期早就过了,此刻暖风掀起的只有碧绿的影子,但只要有人曾经见过那一片盛放的花海,准能把那副场景牢记到明年樱花再开的日子。 “愿明年的樱花树下不会有人再打上一架。” 浅田彻站在一片树荫下,挑眉对几个同期调侃一句:“樱花也很不容易的,长了一年才开那么几周,你们一架打过去,花瓣掉得比往年快了好几倍——” “算是给园林大叔积点德,你们辣手摧花也得讲基本法。” 外守一事件早就告一段落,景光手臂上的伤口包扎一下,没过多久也就恢复如初,他们六个人除了忙前忙后做了一通笔录之外,最多也就是被鬼冢教官劈头盖脸地又训了一顿...... 训了一顿......又一顿。 算了,这种事他们习惯了,鬼冢教官估计也早习惯了。 师生之间总得有点不为人知的奇妙默契,比如说他们闯完祸就知道鬼冢教官绝对要骂人,鬼冢教官骂人的时候肯定也知道他们绝对不改。 咳。 总之他们马上就要毕业,鬼冢教官很快就能逃离他们这一群苦海了,希望下一群苦海们能给力点,老人家省吃俭用攒下来这么几根头发也怪不容易的。 “你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降谷零面无表情地吐槽一句,“以及,鬼冢教官正在瞪你。” 浅田彻回头,鬼冢教官正一脸凶相地盯着自己,面色比平时还不善几分,见自己张望过来,还一脸不爽地啧了下舌。 “你看错了,”浅田彻扭头,煞有其事地对着自己一群同期胡说八道,“鬼冢教官刚刚在笑呢,你看他笑得多开心。” “——他一定很舍不得我。”清亮的声音中带着调侃。 “想多了,鬼冢教官哪天要是对你笑起来,只有可能是欢送你这个祸害。”松田阵平免费赠送了一个白眼。 “是我们,谢谢。” 千年的祸害半斤八两,鬼冢教官大概只想拿个扫帚把一个班都扫地出门。 “好了好了——”眼看浅田彻和松田阵平又要掐起来,诸伏景光连忙笑着打个圆场,顺便举起手里的相机,“难得穿上毕业礼服,来拍张照片吗。” “我来帮你们拍。”棕发青年点点头,还没接过景光手里的相机,就被萩原研二一把抓住了衣领。 “知道你不喜欢拍照,所以就这一张——”萩原研二笑得不容拒绝,“来来来景光帮忙摁住他!” “我不——!”“咔嚓——” 知道的是在拍照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为了抢相机打起来了,但凡换个正式点的毕业照现场,他们六个得因为拍毕业照再留一级。 然后浅田彻对着照片一阵无语。 “......景光快告诉我,你没有在相机里养上一只毕加索。” 照片拍了也就拍了,这糊了一半的破玩意是什么鬼,超现实主义和抽象主义激情碰撞都撞不出这风格,警服修掉当场就可以往灵异杂志投个稿。 “还不是因为你乱动,”萩原研二挑眉看向自家倒霉同期,又笑着招呼其他几人,“再来一张。” 浅田彻:“......” 他倒是不介意再拍一张,但刚刚阵平那小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溜烟地撒手就没。 拉不住一个二哈绝对不是人类的问题。 “喂,那边两个女大学生,别用你们的脏手乱摸,我好不容易才把车身修好的!”远处传来松田阵平的声音。 六个人遥遥一望,一个短发女生正怔愣地摸着松田阵平刚修好的马自达rx-7,另一个长发女生试图拉住自己的好友,松田阵平正怒气冲冲地跑到两人面前,让两个人离那辆被萩原开过还没解体的车子远些。 “哈哈别介意,这小子修车技术不行,怕你把他的车子摸散架了。” 浅田彻笑着走过来,读作打圆场,写作火上浇油。 “哈哈哈先去参加毕业典礼吧,”萩原研二笑着拉住自家幼驯染,转头又对两个女大学生来了个wink。 “不好意思~小阵平他没有恶意的。” 浅田彻在心里轻笑一声。 他刚刚确实没恶意,但现在可能有了,没看他对你的怨念都快实质化了吗。 不过算了,连着两次联谊出事,研二这家伙一时半会也没可能再约到联谊,他多少得心疼一下这家伙无处安放的荷尔蒙。 一群人拉拉扯扯打打闹闹,旁边降谷零倒是走上前去搭了个话:“你们有兴趣当警察吗?” “如果有兴趣的话就来参观吧,今天是我们的毕业典礼。” ——前提是你们能带着荣耀和使命感,下决心去保护这个国家的人。 降谷零面上挂着一贯健气的笑容,一头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坚定勇敢、朝气蓬勃,是让人见之即能心安的笑容。 两位女生不知道作何反应,松田阵平倒是对着降谷零看呆了一下,转头用大声密谋的音量和浅田彻小声吐槽。 “——怎么回事,zero那家伙终于被研二给传染了?这年头还有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 而且一次搭讪两个,降谷零看着浓眉大眼的居然这么深藏不露? 浅田彻目光在金发同期脸上停留一秒,转头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膀,一脸慈爱地用大声密谋的音量回答了自家同期的问题。 “往好处想,zero可能只是想给他的恋人找两个保镖。” 降谷零:“......”他听得见。 “好了,还有十分钟就毕业典礼了,你们总不会想以迟到的方式载入校史吧。”萩原研二苦笑着拉开一脸不怀好意的幼驯染。 “鬼冢教官真的会哭的——我们几个可是第一排。”诸伏景光含笑拉住降谷零。 伊达航礼貌地对两人一颔首,转身和一众同期向礼堂走去,宫本由美和佐藤美和子在警校门前驻足,微风遥遥地把伊达航含笑的话语送到她们耳中—— “道路相同的话,我们还会有再见的一天。” 两个女孩子转身没入街道的人海,警校内庄严的宣誓伴随着礼乐声飘荡在上空,蝉鸣鸟叫迟迟眷恋着这个夏天,年年岁岁警校盛放着同样的樱花。 “......麻烦死了。”棕发青年对着五个同期的背影喃喃自语,枝叶在他头上洒落一片阴影。 第44章 论什么是嚣张 -----卷一·当你走进这欢乐场·完----- 这就是嚣张。 咳。 言归正传,这是一篇【警校篇结束后的碎碎念+后文预警】 以及混更 这个倒霉作者墙头无数,大概八月中下旬才回的柯南坑,连夜看完了几乎所有大火的柯南同人。 包括但不限于浅野信繁,佐川涉,南凌,江以织,小镜子,花田早春奈,佐久间七濑,清川辰,江莱,诸伏空亮,清水凉,与谢野晴子和莓酒 看了小半本的江夏以及池总 (以及开文前后才发现的黎渊,白石,赤江那月,泷野羽仁,德川裕也,笹岛律,cos宰还躺在我书单里,部分已经宰了一半) 但总之当时就是文荒了,尤其那些文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信繁涉子南凌和江以织,九月下旬那会四本里咕了三本 有短咕,有留条咕,还有作者直接人间蒸发的,孩子差点当场饿死 说起来南凌那本好像就是被江以织咕出来的 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就很悲伤 开个玩笑,创作不易,现在我挺能理解那些大大的 咕文真快乐,我悟了x 咳。 总之当时警校组的粮食少之又少,孩子饿得没办法只好自割腿肉,就开了这篇文 但能写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当年一个议论文选手,别说长篇短篇小说了,我上次写记叙性文体还是小学作文“一件xx的事” 加上我一直觉得语文这玩意识字就行,上课从来不听,看书又一目十行根本不过脑子,小说技法都是我现学现卖的 我开这篇文以后最大的收获居然是我终于发现了双引号前后可以加人物的心理/动作/神态描写 天知道我写了十多年的 xxx说:“。。。” 或者有文采一点 xxx开心/高兴/悲伤地说:“。。。” 就很窒息。 讲个笑话,我开文前甚至去淘宝买了个三十多块钱的资料包,号称是教你怎么写网文,我点开看了两眼就弃了 里面全是怎么设置爽点,怎么抓读者眼球之类的科普 我需要的是这个嘛,我需要的是九年义务制教育的语文教材教我怎么说人话 更窒息了 所以别对这个白痴作者抱什么期待,我根本不会写小说,指不定哪天写着写着就崩了,或者一口百草枯撒下去毒得方圆十里寸草不生 而且我这个人向来很自由,文案欺诈视角欺诈全被我玩遍了,我甚至真的认真思考过要不要在倒数第二卷把浅田彻刀了换降谷零当男主......反正也没人规定过主角必须活到大结局(难度太高于是放弃了) 但总之没我干不出来的事(半个情人除外,这个我真干不出来) 不过tag欺诈真不是我的问题,我点了一串tag,起点不知道怎么审核的,最后给我显示出来最离谱的俩 可能是天意吧。。。 反正我瞎瘠薄写,你们瞎瘠薄看,心态放平,大家都开心,一篇免费文也不准备上架,万一你们真被我毒到了...... 那就毒到了吧,我不会负责的:) 以下是些正经说明: ------ 【关于本文的唯二保证】 1.我保证无cp也不搞暧昧,副cp遵循名柯官配,反正恋爱这玩意我也写不来,给我一杆笔我甚至能把新兰写成社会主义兄弟情 2.我尽量以尊重的心态去还原所有角色,我可能会玩点赤井渣男梗,柯南熊孩子梗,但我本质绝对是名柯全员推,我真心地觉得红方两卡车的银色子弹各个闪闪发光 (所以也请不要在我的文下抨击任何角色,会令我感到不适,除非我写得ooc) 其他随缘吧,鬼知道我能写出个什么玩意,为爱发电要求别太高 ----- 【关于玩梗问题的提前说明】 我个人是银魂粉,比较喜欢搞些出戏玩意,所以可能会拿喜欢的书玩梗,不过一般都会让人一眼看出来是哪本书(类似第一章),介于我人怂且社恐,大概不会去找神仙大大们要授权,但绝对无意冒犯各位大大 以及我通常只玩书梗,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去融别的作者的梗 不过写作这玩意挺容易把莫名其妙的东西刻进dna的,有时候可能不知不觉就把看过的东西写上去了, 说这个是因为我偶尔写出来的东西会有点既视感,翻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哪看过,自从我开文以来,起点的搜索功能全被我用来查重了orz 以及我刚开文那段时间正好三刷过红黑,题材又都是警校篇剧情......为了防止撞梗我每次写出既视感都会去翻一下红黑看是不是不小心撞了,现在红黑被我翻得都快背下来了—— 我这是在用生命查重:) 总之我刚刚把我看过的书全列上去了,如有撞梗还请告知吧 我看了一堆柯同,一有既视感就挨个查重绝对是让我死 ----------- (一千五了,我再水水,争取凑够两千,毕竟我有在认真混更) ----------- 那就讲点看警校篇漫画的小发现吧,算是对里面人物的个人理解: 1.鬼冢教官挺可爱的。松田跟零打架之后,还有把车搞坏的时候,两次好像都把鬼冢教官糊弄过去了,结果鬼冢教官在罚他们几个打扫浴室的时候这些账全算进去了。 我觉得他对这几个家伙搞的事简直门清,每次生气都是装出来的,甚至我怀疑他在检收车子的时候已经知道他们干的事了,特意没绕到后面去看,给几个小兔崽子留个面子。 2.警校组最细心的是班长,我本来还以为是景光或者研二。外守一事件最开始是在联谊会之后回去的路上,景光看见小有里,表情变了一瞬间。当时其他几个人都没发现,但班长明显换了副沉思中的表情(说明他发现景光不对劲了) 紧跟着就是景光去调查摩托店,有一个画面是班长在跟踪景光,应该就是联谊会之后一直在关注他。而且景光表情明显特别不对劲的时候班长拍住了他,那段对话显得班长情商超高(不愧是有女朋友的人) 再之后就是打扫更衣室的情节,明显是四个人一起在套景光的话,景光说出父母的案子之后,就发现几个人已经把嫌疑人的资料都调查好了。 所以时间线应该是:班长发现不对劲-光明正大跟踪景光-得到嫌疑人信息-回去和其他几人商量-背着景光把一切准备做好-最后去询问景光 这段剧情真的超暖,可惜被浅田彻给蝴蝶了(好吧是我的锅) 3.警校组之间私事聊得好像很少,景光不知道他们知道自己在查父母被害的案子,那一格有个回忆分镜,景光对着电脑拼命搜索,门后面探出去四个小脑袋在偷看景光,挺可爱的 以及外守一事件前除了零,别人都不知道景光有哥哥。 但萩原会和别人说松田的事,所以也可能是景光的个人原因 4.从便利店那段剧情来看,他们几个平时应该不完全是一起活动,大概更类似于普普通通但能交托后背的朋友 以及警校组之间消息好像也不完全互通……松田研二便利店事件那会就知道景光在调查高脚杯了(但不知道具体原因),班长居然外守一事件前才知道 松田会在不知道景光调查的原因下就帮他出头,在松田为了景光和店员吵起来的时候,研二正在欣赏店里的摩托车(莫名好笑) 5.外守一实惨,妻子母亲20年前车祸没了,那时候有里应该才一岁多,他一个人把女儿养到小学,结果女儿跟他吵了一架,转眼也没了,他不疯可能活不下去(但他也真的可恨) 6.景光跳楼的时候完全没时间往楼下看,他单纯相信其他几个人能明白他的意思,会拿班旗接住他 7.第一卷第15页倒数第二三格里松田和零是同桌,下一个分镜松田又和别人同桌了,我仍未知道他们座位是怎么排的 8.鬼冢班助教叫松本尚平(樱花旗) 9.研二和松田两个幼驯染都喜欢歪着带警帽(鬼冢教官上吊事件) 10.零在警校期知识量就很惊人,所有冷知识全是他科普的 11.研二阵平也有拿手册记东西的习惯,只有班长喜欢横着拿手册,零和景光不知道 (可惜后来唯一剩的一个也不可能当众拿警察手册了) ------- ------- 【好了现在是喜闻乐见的预警时间】 1.文案是大型诈骗现场,别信。 2.不是爽文,没事业线,放飞自我瞎瘠薄写 3.部分时间线可能魔改 4.警校组不全捞,有的人真的捞不动(也别问我是谁,我良心疼死了) 预警放到这说是因为……还是不要带着会减员的心态看警校篇比较好(我良心疼),如果不能接受的话,就当警校篇是个独立篇章看完算了。 所以后面也请不要到警校篇剧透。 不过我应该也发不了什么大刀,我一个沙雕人大概率是坟头蹦迪派的。 ------- 最后讲点开心的事吧 请几天假,我去休息一下刷刷银魂玩玩手机刷刷银魂看看电脑刷刷银魂—— 顺便再编下二卷大纲 毕竟生产队的驴也是要休息的 最迟一周之内回来 以上, 一只皮皮话唠 第46章 反正没人规定过45章必须存在 夜间,千代和居酒屋。 樱花年复一年开谢往复没什么区别,但警视总监日益稀少的头发大约是长不回来了,谁也不知道上面那群大人物怎么有这么多废话可说,一句“恭喜毕业”能生生扯成几个小时的长篇大论,礼堂那破烂椅子坐得人腰酸背痛,偏偏还得装出一脸兴致盎然地给讲话的人捧场。 浅田彻托着腮帮子坐在居酒屋的吧台前,一边看着一群同期傻子一样在边上打打闹闹,一边暗自编排下午的毕业典礼。 明明是同样的话,换了好几个人上台翻来覆去地说——六场讲话持续了快三个小时,“责任”一词出现了128次,“樱花”一词出现74次,“警察荣耀”这玩意至少以不同的方式被强调了35遍—— 鬼知道这群人语料库里怎么有这么丰富的词汇量,听得他在下面直想蹿腾阵平上台揍上警视总监一顿,当场解散会议各回各家。 ——他没有吐槽班长也是其中之一的意思,绝对没有。 大概是由于公安工作的特殊性,其中哪怕是普普通通的小文员也很少在大型公众场合抛头露面,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媳妇还要低调一百倍。 浅田彻自己是一点都不想当那个离谱的警校优秀毕业生,找借口把鬼冢教官气得火冒三丈,直接顺理成章推掉了演讲,但从降谷零那个万年好学生警校第一都没能当上毕业生代表来看,他十有八九已经成小媳妇预备役了。 这就好像是烂在地里的一颗黑心白菜突然被猪拱了,虽然本来看着也没多顺眼,莫名其妙地被拱一下还是看得人牙根痒痒,让人想当场拿把刀剁吧剁吧来道白菜烧猪肉。 “混蛋公安,把降谷零拱了也就算了,居然连景光也不放过......” 浅田彻在桌边呷了口橙汁,嘀咕着控诉公安毫无人道主义精神的恶行。 ...... 千代和居酒屋的生意完全没被之前突如其来的杀人事件所影响,在八月夏夜这种正适合聚会的时间反而有愈加火爆的趋势,好几拨客人团团围坐在桌边聊得热火朝天,店里常年供电不足的灯光都仿佛被年轻人的热情打动,变得亮堂了些。 角落里那个破烂音响循环播放着米津玄师的歌,和满店觥筹交错嬉笑打闹的声音完美融为一体,倒也还是店主人ky成精的一贯风格。 “好不容易毕业了,怎么一副胃疼的表情?” 萩原研二在浅田彻身边坐下,顺手抽出一只香烟叼在嘴里,他抬手拢住打火机的火光,等浅田彻注意到时,已经只剩下烟头处星星点点的光亮。 浅田彻思绪瞬间从“辱骂日本公安的一百零八式”中抽离,照旧没个正形地趴在桌上,挑眉对半长发的同期胡说八道。 “你不懂——这没准是毕业季期间限定款的惆怅。” 这两天从鬼冢教官到警视总监一路叨咕的全是毕业那点事,郑重其事得仿佛他们上一秒还是个二逼孩子,踏出警校的下一秒就会变成参天大树一样。 撑死了十公分厚的破铁门,他亲测翻过去也花不了三秒时间,非得被一群人讲得像是个时空穿梭机,好像走去一步整个人就能换个芯子,再回母校一步就能荣光焕发得亲教官都认不出来。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就冲他们六个在警校里面搞出的那点破事,再过上十年鬼冢教官见到他们的第一反应也绝对还是把桌子拍得震天响,把一群闯祸精打包一下集体扫地出门。 “还有,”浅田彻对着研二夸张地挑了下眉,“你这家伙也收敛点,才刚出校门没两个小时,别跟老烟鬼几辈子没见过烟似的。” “不觉得这样很帅吗?”萩原研二对自家同期的吐槽毫不介意,转头笑着对浅田彻来了个wink。 他没多喜欢烟味,但卷烟在有些人嘴里总可以叼出成熟风流的气息,和他衣柜里那堆带着夏威夷海风味的衬衫简直绝配。 “我完全没看出哪帅——你这是野公鸡衔着孔雀毛,满脸写着开屏。”浅田彻挑眉调侃一句。 “——哈哈等研二什么时候不鼓动阵平去揍警视总监了,没准烟也就吸得像模像样了。”靠谱班长叼着根牙签走过来,闻言也插了句话。 松田阵平天天把要揍警视总监挂在嘴边,说得仿佛这是他成为警察的至高理想一样,结果下午百田陆朗警视总监一上台,研二笑得比谁都开心,两只眼睛都写满了兴奋。 “反正小阵平也不会真的上去揍人嘛。”萩原研二笑得格外开心。 毕竟幼驯染也不是白叫的,以他对小阵平的了解,那家伙最多是满嘴跑火车地口嗨到天边,实际跟警视总监无冤无仇地根本没准备揍人。 他们五个谁都没觉得松田阵平是真的对警视总监看不顺眼,所以当时零和景光在边上装模作样地要拦人,连班长一个向来正经的人都在阵平边上煽风点火,一群人脸上写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围着自家卷毛同期拼命起哄。 阵平那小子当时的表情不像是想揍警视总监,倒像是想把他们五个排排坐地捶进地心。 松田阵平刚刚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拿着酒单和降谷零嘻嘻哈哈地打成一团,诸伏景光一脸无奈地在中间写作拉架读作看戏,不一会三个人全笑闹着滚成一团,生生把普通的喝酒聚会搞出了龙卷风过境的既视感。 小阵平一个开车过来的不喝酒,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倒是分别点了瓶波本和苏格兰,不一会酒保就送上了满满两瓶的烈酒,看那两个家伙兴致满满的样子,大有把威士忌喝成白开水的架势。 浅田彻往那边扫了一眼,顺手又要了一份石榴糖浆倒进橙汁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拿调酒棒搅拌着。 “这倒是,”浅田彻调侃的眼光看向松田阵平的方向,“他哪是想揍警视总监一顿,他是想把会误捕他老爹的那种警界全捶到生活不能自理。” “撒丫子狂奔的野马都没他疯,属那小子心最大。” 第47章 左胸别樱花右手拿警枪 “你们叫我?”松田阵平原本还在和诸伏景光以及降谷零笑闹成一团,听到这话不禁扭头张望过来。 浅田彻莫名地被噎了一口,翻了翻脑子里被一堆天马行空的奇妙垃圾冲淡的回忆。 他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他哪是想揍警视总监一顿,他是想把会误捕他老爹的那种警界全捶到生活不能自理。】 【撒丫子狂奔的野马都没他疯,属那小子心最大。】 “我说阵平,你是怎么从这两句话里听出我在喊你的?”浅田彻神色认真地看向松田阵平。 “我明明没提到你的名字吧,你是听见警视总监了还是听到野马了。” 松田阵平:“......” 这小子真的欠揍。 “那你呢?”降谷零端着酒杯走过来,神色自然地在浅田彻身侧坐下。 “景光做警察是为了查清父母的案子,伊达班长是受到父亲的影响,研二把警察当做一份正经的职业,至于松田......” 降谷零促狭地向松田笑了笑。 “就当他是为了揍警视总监一顿吧。” “喂,你这家伙!” 降谷零没理会松田阵平在一旁的抗议,带着些怀念的语气继续说道:“我是为了找到一个对我很重要的女性。” “我小时候经常打架受伤,一直都是她在帮我处理伤口,但是后来有一天她突然就消失了踪影,我想着如果成为警察,总有一天能找到那个人。” 不为别的,至少让他对她说一声谢谢。 降谷零脸上的笑意柔软且温柔,手中的酒杯折射出琥珀色的光芒,浅田彻晃了晃手中的橙汁,沿着杯沿微抿了一口。 “找人吗?她叫什么?”浅田彻随口问了一句。 不是他自夸,但他找人的方式应该比降谷零多点,有机会总可以多留意下。 “她叫宫野爱莲娜。”降谷零自始至终都是那副怀念的神色,像是二月的春风拂过柳叶,树下的人小心翼翼地把回忆埋进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那是曾经教会了他温柔和善良的人。 “我没听说过叫这个名字的人,”棕发青年的手顿了一下,金黄色的果汁在杯壁撞出一圈涟漪,“不过我或许可以帮你问问。” 隔壁桌的孩子大概是被芥末辣到了嘴,爆发出一阵奶声奶气的哭声,身后三两个喝得半醉的社畜大着舌头胡侃一通,两对小情侣甜言蜜语的情话也一并融入背景音中。 降谷零仍旧坐在浅田彻身边,清澈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同期好友。 “所以说,你当警察的理由又是什么?” 萩原研二原本在和伊达航眉飞色舞地讲着最新的车型,诸伏景光还在笑着安抚刚被逗炸了毛的松田阵平,降谷零的话才问出口,四个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棕发青年。 他们对这个问题也多少有些好奇,浅田彻这家伙平日嬉笑打闹看上去毫无顾忌,可你要真试图同他谈点什么自己的过去或是理想,他可以自然而然地把话题从鬼冢教官的胡子一路拐到亚马逊流域的蝴蝶风暴上去。 等你从忽悠中回过神,他可能已经拿着偷渡回来的夜宵问你要不要分上两口了。 至于浅田彻当警察的理由他们也从未听闻,降谷零方才把他们所有人的老底抄了个遍,还是差点把话题歪到自己找的人上去。 棕发青年愣了愣神,对五位同期真诚地眨了眨眼。 “非要说的话可能是因为帅?” 浅田彻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确信地对自己点了点头,神采飞扬地继续说道:“哎你们想嘛——左胸别樱花右手拿警枪,一个过肩摔直接把犯人撂倒在地,踢开门就是一句fbi——” 浅田彻对着降谷零陡然黑下去的脸沉默了一秒。 “fbi——” “fbi什么?”降谷零核善微笑。 “fbi——fbi滚出我的日本!” 他对着降谷零由阴转晴的脸舒了一口气。 刚刚降谷零都快和自己身后冒出的黑气融为一体了,还好他反应够快,不然一句“fbi,openthedoor!”一出口,他毫不怀疑这家倒霉居酒屋今天晚上可能又要发生流血事件。 放过老板吧,人家一个天天聚会上播lemon,联谊中放分手歌的小店活到现在不容易,麻烦给ky精也留上一条生路,老板天天跑结婚典礼上推销离婚咨询服务还不是为了搞个副业混口饭吃。 生活不易,他对这种打工人向来充满了关怀和体贴。 “好了——”伊达班长笑着过来打了个圆场,“阵平刚刚说他要唱歌,你们要过来听吗?” “班长快让他住口啊!”浅田彻瞬间瞳孔地震。 不然这家店真的活不过今晚了。 --------- 一众人在桌前又漫天遍野地聊了许久,等一轮圆月遥遥地挂到正空中才暂作分别,松田阵平开车载着研二和班长,一脚油门就窜出十米开外,零和景光一起租了公寓,笑着挥手道别后也上了出租车。 浅田彻一个人和那群家伙都不顺路,此刻也缓步走到自己的车子旁。 梅赛德斯amg系列的四门跑车,他特意喷了哑光的银灰色车漆,即使是路灯直射也不会大面积反光,但又不至于暗沉到在黑夜中完全无法分辨,也是他最喜欢的颜色。 浅田彻上了车,顺手拨通了电话。 “喂——”浅田策划歪头夹着手机,笑着对电话那头说道,“我进搜查一课了,过几天去报道......嗯,对......我家嗅嗅拜托你照顾了,过几天我去把它接回来。” 嗅嗅是他养的宠物鼹鼠,全身黑色的绒毛油光锃亮,是个既通人性又机灵的小家伙,浅田彻当初捡到它的时候,是在一摊碎石边上,阳光把碎石照得闪闪发光,让他瞬间想到了某个魔法界的神奇生物。 嗅嗅本鼠也像极了它的名字,对闪闪发光的事物情有独钟,所幸警察学校不让携带宠物,他才把嗅嗅寄存到朋友那里。 不然降谷零的头发大概很对嗅嗅的胃口,让一人一鼠处上六个月,等毕业的时候他估计得送zero一顶假发当毕业礼。 那场面估计会很有意思,浅田彻轻笑一声,银灰色的车子在夜幕中拉出一道似黑似白的直线。 该上班了。 第48章 新人入职总得出点岔子 浅田彻现在很懵。 虽说新人入职总有些奇怪的磕磕绊绊,但他觉得自己入职的画风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照理说他好歹也是和降谷零并列的警校第一,射击术科无人能出其右,刑侦推理和应变能力在整个警校也是数一数二。 虽说逮捕术课稍逊一筹,那也是相对降谷零这种人类高质量猩猩计划的产物而言的,他逮捕术在一众警校生中仍旧是上游水平。 他体术不差,最多只是不太会以不伤人的方式把人放倒,对上一众同期总觉得束手束脚。 不然扔个歹徒到他面前,他照样可以一秒钟之内把人撂倒,顺便附赠一个icu豪华套餐。 最多状况有些惨烈。 所以说,像他这种平平无奇小天才进入搜查一课,同事和上司怎么说也应该表示一下热烈欢迎才对——即使没有对他的到来表示欢欣鼓舞,至少也应当让他做个自我介绍,其他人客气客气鼓个掌,大家一通寒暄宾主尽欢,然后他顺顺利利成为搜查一课大家庭的一份子。 职场升职记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如果这是一篇小说,这种新人入职的关键节点就应该要让上司和蔼地拍拍自己的肩膀,一通心理描写渲染一下新人光芒四射前途无量,再附加至少四百字的同事议论,侧面烘托一下新人的伟岸形象,表现出新人待人和善,工作能力极强,受人欢迎的一面对吧? “哎你听说了吗?咱们三系又来新人了。”同事a窃窃私语。 “知道,是那个浅田彻对吧——听说之前在千代和居酒屋发生杀人案件,就是他和其他五个同期一起破获的。”同事b小声回答。 “对,就是他,当时那几个人有两个去了爆处组,还有一个就在我们隔壁的二系。” 浅田彻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他们高超的推理能力已经传到同事耳朵......里了。 “是他啊——那天目暮警部出勤回来,做笔录的时候好像被气了个半死,咆哮的声音隔着两个办公室都听得见。” “不是吧,目暮警部平时不是挺和蔼的么?平时下属犯错也是一副谆谆教诲的样子?从来没见他发过脾气。” “所以不知道他对目暮警部做了些什么啊——我当时就在现场,我觉得目暮警部都快被气得心肌梗塞,离icu只有一步之遥了。” 棕发青年对着破碎一地的风评无语凝噎。 ......不是吧,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总觉得有人在拿目暮警部的和蔼可亲侧面烘托些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浅田彻歪头回想了一下——那天在联谊会场发生杀人事件,他们从木户浩章、辻柚子、水田中道三个嫌疑人中成功做对了选择题,紧跟着凶手在店外被狙击,他跑出去追松田阵平。 后来他俩去狙击点探查无果又回到店里,就全员和目暮警部去搜查一课做了个笔录。 ——走个流程的事,没什么特别的,真的没有,最多他当时有点心浮气躁,看见目暮警部圆滚滚胖嘟嘟的样子就没忍住......逗了逗。 进icu不至于,真的不至于,目暮警官当时跳脚的样子明明写满了活泼健康,他只是本着关爱未来上司的原则帮目暮警部提前锻炼了下心理承受能力,顺便让多年不运动的他老人家顺势活动了下身体。 咳。 “是......是浅田警官吧......好......好久不见。”一个软糯的男声响起。 面前的小警官大约一米七出头,黑曜石般的眼睛水光盈盈,身上的一套西服穿得板正,但整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从心,一头自来卷软绵绵地翘着,像极了一个舒适而温馨的窝。 原本缩在浅田彻衣兜里的嗅嗅瞬间来了精神,三步并做两步地窜上小警官的肩膀,一把拉住他耳边的头发蹦上了头顶,懒洋洋地趴在了上面。 仿佛是觉得小警官的头发不够舒服,它又在头上揉了两把,才翻身露出毛茸茸的小肚皮。 嗅嗅:舒服。 浅田彻一看来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巧,又是你啊。” 他们之前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千代和居酒屋门口,他被凶手劫持,一直到凶手突然被击毙后都没缓过神来;另一次是外守一事件时,他在对方耳边魔音循环了27遍景光供认绑架有里的音频记录。 就是那个怂得别出一格的小警员,他在旁边一抖,从此筛米都不用电动机。 看对方的样子,大概是外守一事件结束后又被调回搜查一课了——巧了,这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好、好巧。”小警员还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唔——你叫什么来着?下原还是上条?”浅田彻在脑海里扒拉了一下小警员的名字,无果,决定直接询问。 “都不是啊!这两个名字跟我完全没关系!”小警员哭腔里带着谴责。 “我知道——我就是随口编了两个姓。”浅田彻没所谓地笑了笑,伸手想安慰地拍下小警员的肩膀,“毕竟前两次作者故意没让你的名字出场。” “不、不要说这种好像次元壁破了一样的话啊!我只是没找到机会自我介绍而已!” 小警员抖得更厉害了,他头顶的嗅嗅嫌弃地拍了一下小警员的脑袋,又一溜烟地窜回浅田彻的衣兜里,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浅田彻默默地收回了手。 他最多当着人家的面迫害了一下目暮警部和景光,没对他本人做过什么吧,他刚刚要是一下把人拍晕了,这到底算不算碰瓷。 “我就是开个玩笑,”浅田彻笑着耸了耸肩膀,“所以说,或许我可以请教下你的名字?” “我叫——”小警员脸红扑扑的,眼中水光若隐若现。 左边突然一阵纸页飞散的声音,一个女警官手忙脚乱地收拾地上的纸张,看见两人的视线投过来,歉意地对两人笑了笑:“抱歉,你们继续。” 小警员顿了顿,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我叫——” 右侧传来玻璃杯破碎的声音,伴随着人手指被割破的痛呼声和手忙脚乱翻找创可贴的声音。 “我......我叫——” 办公室的房门打开,目暮警官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土黄色西装走了进来,视线在办公室内逡巡一圈,最后锁定了浅田彻所在的位置。 “米花町四丁目发生一起杀人案件,浅田老弟你们收拾一下,准备跟我出警。” 浅田彻颔首,小警员亦步亦趋地跟在棕发青年和目暮警官的后面,还不死心地想做完自我介绍。 “我——我的名字是——” 浅田彻面无表情地抄起桌上的苹果,反手塞到小警员嘴里:“闭嘴。” 再说下去楼都要塌了。 第49章 信之爱之(一) 六小时前,米花町4丁目27番地。 米花町4丁目联排的一户建中,有一家的花草打理得格外精致,枝叶茂而不繁,层次鲜明,处处透着屋主生活的优雅闲适。 一辆蓝灰色宾利缓缓驶来,停在铁质栏杆外,毛利小五郎从驾驶座缓步下来,理了理脖子上的黑色领带,神情透着不耐烦。 “真是的,大好假日我为什么要带着小鬼们到这里来。”他回头对着后排车门臭着脸嚷道,“小鬼们听好了,是英理说川野先生想见你们,我才带上你们的,一会别给我惹事!” 车子后门打开,走下来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毛利小五郎没好气地瞪了其中的男孩子一眼:“尤其是你,臭小子,一会给我安静点。” “知道啦,大叔——你再不过去就迟到了哦,英理阿姨已经等你很久了。”年仅十岁的工藤新一身上穿件浅蓝色的小衬衫,领口配上一个红色小领结,闻言半月眼地看向毛利小五郎。 “大叔就是这样才会把英理阿姨气跑的吧。”臭屁的小侦探咧了咧嘴角。 “臭小子别胡说八道,那是她不识好人心。”毛利小五郎熟门熟路地一拳砸在新一头上,又想起什么似的讪讪地扭过头。 “啊——爸爸!”毛利兰嗔怒的声音响起,小小年纪已经开始学着当家作主的小姑娘有着非比寻常的气势,叉腰鼓起一张包子脸,圆碌碌的眼睛怒视自家不靠谱的老爹。 毛利小五郎被看得心虚地退了一步。 “总之!妈妈好不容易才见你一面,爸爸你要好好表现,早点让妈妈回来!”小姑娘叉腰教训着自己的老爸。 “什——什么嘛……”毛利小五郎红着脸挠了挠头,“要是英理服个软……我也不是不能……” 中年大叔嘀咕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微不可闻,精铁制的雕花大门缓缓打开,妃英理穿着高跟鞋“哒哒”地出现在三人面前。 在法庭上已然初露锋芒的精英律师身穿一身鹅黄色小西服,搭配一套薄款工装裙,赭石色的秀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妆容比平常还要精致三分。 嘁,还挺好看的,毛利小五郎扫了一眼就别开视线。 妃英理展眉对自己可爱的女儿笑了笑,随即毫无所觉般地环臂怒视毛利小五郎:“说好十点之前要到的,你怎么现在才来。” “这……这不是路上塞车花了点时间吗。”毛利小五郎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英理。 只不过是在选今天出门的衣服时耽搁了一会,毕竟一会要见的川野先生也是法学界泰斗级人物,打扮总要郑重点——但要是让英理知道,她肯定会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己是为了见她才特意打扮的。 毛利小五郎微红着脸别过头。 妃英理扫了毛利小五郎一眼,也不自然地微微撇过视线:“总、总之,川野信之先生是我的老师,当初我承蒙他许多照顾,这次是他回国想见见我的家人,我才带你们来的。” 川野信之现年61岁,曾经也是实打实的天才型人物,在二十多年前就声名鹊起,名下著作等身,但他一直未婚,又常年旅居国外,从十五年前开始才隔段时间回国一次,妃英理在读书时正逢先生在东大访问交流,这才有机会拜入其门下。 对于曾为自己指点迷津的恩师,她一直抱有极高的敬意。 “还有,川野老师听说你是侦探,好像有什么事要拜托你。”妃英理斜眼瞥向自己的老公,“给我打起精神来啊,蹩脚侦探。” “嘁。”毛利小五郎喉咙里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气音。 四人走入川野宅中。 …… 川野先生的宅邸如他本人一般,实木质家具和遍墙的楠木书架透着敦厚稳重,触目即是密密麻麻的各色书籍,放眼望去不可尽数,开阔的落地窗两侧垂着暖黄色的窗帘,阳光从窗外洒落在地,处处透着干净明亮。 四个人步入客厅时川野信之正端坐在主座,这是一位精廋却有神的长者,头发斑白,面容上有几道岁月的沟壑,许是因为患病的缘故,双目有些微微失焦,但腰板仍旧挺得笔直,让人一见即心生敬意。 他本人却并不严肃,气质中带有阅遍世事的通达,言谈间总能给人宽厚温和的舒心感。 川野信之见四人进来,和蔼地微笑致意:“好久不见了,英理。” “老师好。”妃英理走上前,规规矩矩地向老师鞠上一躬,暗中一个眼刀削向毛利小五郎,示意他赶紧问好。 向来邋遢的糊涂大叔早在接到示意前,就已经踏步上前,板正恭敬地鞠躬致意:“鄙人毛利小五郎,感谢您之前对英理的关照。” “川野先生好,我是毛利兰。”小姑娘乖巧地上前自我介绍,清澈明亮的眼神对上川野先生的视线。 “我叫工藤新一,是福尔摩斯的弟子!”小男孩抬头看向长者,目光神采飞扬中带着中二期特有的臭屁感。 “哈哈哈,不错不错——”川野信之的眼睛如今只能分辨出色块,但也不妨碍他视线在两个孩子中逡巡,满意地打量一二。 “英理啊,”长者醇厚的声音带着打趣,“我让你把家人带来见一面,你这是连女婿都找好了?” “女、女婿什么的?!”毛利兰和工藤新一的脸变得通红。 小侦探悄悄地打量自家青梅一眼,慌乱地别开视线。 “这小子是小兰的同学,他父母这两天不在,只是托我们照看一下。”毛利小五郎顾忌着川野先生在场,没直接赠送那个臭屁小子一顿铁拳,狠狠地飞过去一个眼刀,才上前解释道。 “哈哈——年轻人啊——咳咳。”川野先生笑着喟叹,没忍住带出了咳音。 “老师您身体还好吗?”妃英理面带关切之色。 川野先生素有旧疾,这次见面,似乎又比上次消瘦不少。 “老骨头,不中用了,医生说大概还有半年的时间。” 川野信之倒是豁达,眉目舒朗得没有半分郁结之色。 “什——?!”妃英理睁大了眼睛。 “生死有命,没什么大不了的,”川野信之笑着摇摇头,“看到你们年轻人阖家团聚,我心里也开心。” “对了,听说你老公是侦探?”川野信之温和的目光投向毛利小五郎,“正巧,我想拜托你帮我找个人。” 第50章 信之爱之(二) “找人?没问题,尽管交给我吧!”毛利小五郎信心满满地一拍胸脯,“天涯海角,保证没有我毛利小五郎找不到的人——啊哈哈——呃,总之保证完成任务。” 糊涂侦探的笑声被妃英理一个眼刀削了回去。 和蔼的老者笑着摇头:“找不到也没关系,已经这么多年了,坦白说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川野信之起身,缓步走到客厅的壁橱前,小心翼翼地打开最上格的抽屉,从中拿出一个崭新的信封。 他从信封中抽出一张黑白照片,是一张全家福,一对笑容温暖明媚的夫妻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照片已然发黄发脆,边角处被摩挲得泛白,从崭新到与这种老旧照片丝毫不搭的信封来看,照片的主人应当已经换过好几茬的信封,费了不少心思才把它完整地留存下来。 “这是我的妹妹,川野爱之。”川野信之脸上挂满怀念的笑容。 妃英理讶然地睁大了眼:“爱之——是江阪爱之前辈吗?” 川野信之颔首:“就是她,她丈夫姓江阪,你在法律界这么多年,应该也知道她。” 妃英理神色复杂:“江阪爱之和江阪和彦两位前辈在法律界展露头角的时候,我还在上小学,他们二人对我影响很大。” 江阪夫妇当年也都是业内名赫一时的人物,她从小几乎是听着两位前辈的传说长大,也正是因此立志成为律师,可惜等到后来她真正步入法律界的时候,再也没有见到两人的机会了。 “江阪爱之和江阪和彦......总觉得这两个名字在哪听过,”毛利小五郎疑惑地抓了抓脑袋,随即又恢复自信满满的神色。 “算了,不想了——总之是要找您的妹妹江阪爱之对吧?包在我毛利小五郎——” 妃英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不太好看,狠狠地瞪了毛利小五郎一眼,张口打断了他的话:“等......” “没关系,”川野信之笑着摇摇头,扭头向毛利小五郎解释道,“爱之已经过世十几年了。” “抱、抱歉。”毛利小五郎神色讪讪。 “你不知道也很正常,”老者宽和地笑了笑,“和彦爱之他们当初虽然在业内小有名气,过世的时候却没什么报道——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夫妻都不是什么关心这些的人,身前之名都不会在意,身后就更不会了。” “所以您要找的是......?”毛利小五郎的目光回到照片上。 川野信之点头:“是我的侄子——爱之出事的时候他才六岁,那时候我正在国外,等我接到消息已经是一年后了。这些年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国一趟,就是希望能探听到我侄子的下落。” 老人家顿了顿,又轻轻喟叹道:“可惜当年的很多照片都已经没了,我手里的这一张全家福还是爱之在刚刚生产完后寄给我的。” 阳光洒落在川野信之身傍,倏忽间照出朦胧的孤寂感。 “不过这么多年他都音信全无,我甚至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人世了,这次回国我也不准备再离开,如果有缘分的话,我希望能见自己最后的亲人一面。” “既然是小孩子,您没考虑过去亲戚家或者福利院打听一下吗?”毛利小五郎微微皱眉。 十几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小孩子长大成人,当初的邻里邻居只怕也已经分散到各处,手中的线索又只有一张照片和区区几个名字,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人谈何容易。 毛利小五郎烦躁地抓了抓脑袋。 啧,要不是这是英理的老师,这种麻烦的委托他根本不想接。 “江阪和彦那边没有兄弟姐妹,爱之只有我一个哥哥,”川野信之遗憾地摇头,“这些年我到各地都打探过,但仍旧一无所获。” “......我会尽力的。”毛利小五郎对着老照片按下快门,把原件双手奉还,“顺便一问,您侄子的名字是?” “他叫江阪哲也。” -------- 大人之间的会谈漫长而无趣,早在妃英理和毛利小五郎落座之前,川野信之就摆摆手让工藤新一和毛利兰两人自便,没必要干坐在那陪着老头子聊天。 两人结伴踏上二楼的楼梯。 “唔,二楼左数第二个门,这就是川野先生说的阅览室了吧。”工藤新一率先推开屋门。 阅览室内照旧是整齐的几排书架,光线最明媚的地方安排了真皮座椅和书桌,工藤新一拿着早已选好的福尔摩斯全集跳上座椅,毛利兰站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整个阅览室。 “好大!”毛利兰环视一圈,眼睛闪闪发光,“我还以为客厅的那些书已经够多了,原来是阅览室放不下了才摆到客厅的。” “切,”工藤新一撇撇嘴,翻开手中的书页,“就算是有这么多书,也不一定是川野先生自己看的。” “欸?为什么这么说?” 小侦探蹦下座椅,领着青梅走到书架前,往上指了指:“你看嘛——左边半墙倒是正常的法学、哲学之类的书,其中有不少也是近几年出版的,虽然没有最近一年内的新书,但那应该是因为川野先生的眼睛已经不支持阅读了。” “但右边的半墙很奇怪,其中一部分法学书和左半墙是重合的,照理说一个人家不应该收藏两本相同的书才对吧——而且除去法学书,还有家政指南、女性向小说,甚至是童书,怎么看也不像是川野先生自己的书。” “而且右半墙的书最新也是十六年前出版的了,完全没有翻阅痕迹,倒像是新买回来以后生生放到发黄一样——奇怪,是在纪念什么人吗?” 工藤新一向前走了几步,随手抽出一本童书,其中啪嗒地掉落出一张泛黄的明信片,字迹圆润可爱,但十分工整,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小孩子写的。 【信之舅舅和爱之妈妈/爱心】 是川野先生的侄子写的吗? “不过信之和爱之啊......一看就是包含期待的名字,该说川野先生不愧是书香世家出身吗。”工藤新一把明信片拿在手里,随意地扫了两眼。 “比、比起这个,新、新一......”小兰站在窗前,两眼泛着水光,被吓得浑身打颤。 一道尖叫声划破空气—— 工藤新一跑到窗前一看,隔壁人家的卧室中横躺着一具尸体,楼下一个半长头发的黑发青年正神情严肃地抬头张望。 “死人了啊啊啊!!” 第51章 他们才十岁 早在小兰尖叫声响起的时候,工藤新一就顺手把明信片放到了桌上,飞速蹿下了楼。 等目暮警部和浅田彻赶到现场时,毛利小五郎正和一个黑发青年打得不可开交,毛利小五郎连连进攻,黑发青年一直退守,最后毛利小五郎还是寻到破绽,一个背投式把黑发青年摁倒在地。 “目暮警部!你来得正好!”毛利小五郎跪压在黑发青年的身上,看见目暮警部从车上走下来,惊喜地打了个招呼。 “毛利老弟,好久不见,”目暮警部点头回礼,“碰见你一面真是难得。” 毛利小五郎挠头,得意忘形地大笑:“哈哈哈这不是侦探事业刚有起色吗——等我成为日本第一的名侦探,一定多去警视厅看望一下大家。” “......总觉得你一个侦探天天往搜查一课跑不会有什么好事。”浅田彻从车上下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上下打量了一下毛利小五郎。 蓝灰色西装,衬衫有新烫熨过的痕迹,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应该是出门前特意打理过,全身上下被刚刚的格斗弄得凌乱了些,但此时的样子却更符合本人的整体气质。 这就是鬼冢教官说过的天才前辈啊,浅田彻目光转了转,随即牢牢地黏在被摁倒在地的黑发青年身上,嘴角疯狂上扬。 “不介绍一下吗——这位是?” “他刚刚在楼下鬼鬼祟祟地张望,被我们抓个正着。”毛利大叔站起身整整衣领,手中还抓着黑发青年的手腕,继而转为严肃认真的神色,“我怀疑他跟杀人案有很大的关系。” “而且他还对小兰心怀不轨。”毛利小五郎点点头补充道。 如果仅仅是普通的嫌疑人,他也不会上来直接动手,但刚刚两个小孩子率先跑下了楼,等他追出去一看,这个可疑的家伙正一边往小兰那边走着,嘴里还说着什么。 毛利小五郎愿以他从来没准过的八百米老父亲滤镜和侦探直觉发誓,这个人绝对笑得不怀好意。 啧,怎么看怎么别扭。 “就是这样哦,”工藤新一在一边帮腔地点点头,“我们刚刚在楼上就看到这个人了,他一直在抬头往上看,看的就是那个出现了死者的房间。” 小侦探的声音继续响起:“很奇怪吧,他那个角度应该看不到屋子里面的遗体才对,那他刚刚在打量什么?” “噗——咳咳——”浅田彻瞬间笑出了声,他压了压嘴角,调整了好半天面部神经,才装回一本正经的样子。 “目暮警部,我觉得凶手就是这个人没错了,我们直接把他拷走结案吧。”棕发青年扭头看向自家上司,故作正经的声音里都藏不住调侃。 太有趣了,大周末被迫出外勤的心情都变好了。 “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地上的人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一脸扭曲地揉了揉被磕得生疼的手臂,“我是爆炸物处理组的人——” “我叫萩原研二,目暮警部我们见过的。” 萩原研二额角跳了又跳,扭头看向棕发青年,核善的笑容几乎要溢出黑气。 “你看戏看得很开心吗,阿彻?”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很轻,带着满满的威胁感。 浅田彻没忍住笑出了声,煞有其事地点头:“确实很开心,可惜没能再多看一会。” 天知道他看见研二被当成嫌疑人摁到地上的场景有多想笑,甚至想当场摸出手铐再拍照留念一下。 也不枉当初逮捕术课上他被降谷零放倒的时候,这群家伙一个两个笑得比向日葵都灿烂。 萩原研二苦笑地解释:“我本来是想拜访川野先生的,路过原田宅楼下的时候听到上面有奇怪的响动,所以才会抬头看——可能因为我在爆处组的缘故,我对这些声响比别人要敏感些。” 目暮警部皱眉:“是有炸弹吗?” “不是炸弹的声音,”萩原研二摇头,“是‘咔哒’的一声响动,类似什么东西扣上或者卡壳的声音。” 萩原研二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工藤新一和毛利兰,一脸无奈地继续补充道:“后来那两个孩子脸色很难看地冲了出来,我本来是想上前问一下情况的,没想到会被毛利前辈误会。” 这事说来实在伤感情,他长得有那么像坏人么,偏偏误会他的还是鬼冢教官一直赞不绝口的警校前辈。 “啊哈哈——是误会啊,误会。”毛利小五郎大笑着挠了挠头,“实在是不好意思,把你当成坏人了。” 萩原研二:“......” 被这么一说更伤感情了。 浅田彻没理会研二那点小心思,他扭头打量着两处宅邸,原田先生的房屋与川野宅毗邻,都是两栋被漆得雪白的小洋楼,墙壁在积年的风吹日晒中微微暗沉,但处处透着干净整洁。 与川野信之院内的花草层次错落有致,满溢着柔和的生命力不同,原田宅邸几乎少见绿色,更偏向于极简主义的风格,屋主应当是个清爽简朴的人。 川野信之腿脚不太便利,此刻留在屋里,妃英理陪着自己的老师也没出来,毛利小五郎倒是试图把两个孩子轰回房内,但初生牛犊般的小侦探像是脚在地上扎了根,怎么轰也不肯离开,小兰一个人在那里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我可是福尔摩斯的弟子!而且我们是遗体的第一发现人,没准能提供什么重要线索呢!”工藤新一双手叉腰,故作成熟地扬起一张包子脸。 浅田彻没忍住打量了两眼萩原研二。 “......你看我干什么?”萩原研二被诡异的眼神盯得发毛。 “看你是不是又在附近组织联谊了,我怕早晚有一天得把你送进去。”浅田彻装出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 “就算上川议员那次是巧合,千代和居酒屋一次,这里又一次,怎么奇奇怪怪的地方总有你。” 萩原研二一脸无语:“能别把我说得和死神一样吗,人又不是我克死的。” 棕发青年视线在旁边的工藤新一和毛利兰身上停留了一秒,继而又转回自家同期脸上:“发现人只有你们三个,不是你难道是那两个孩子吗?” 浅田彻表情更痛心疾首了。 “他们才十岁!怎么可能走到哪就死到哪!” 第52章 他死得真安详 原田宅邸内与其庭院风格大致相同,简洁明了一片雪白,几乎没有一件多余的家具。墙角展柜处倒是摆了一两件复古的小玩意,看得出死者生前是个古典风格的爱好者。 目暮警官一行人进入死者卧室时,遗体正背靠着落地窗横躺在地,正对面便是川野信之家的阅览室,两处房屋遥遥相对,不拉窗帘的时候彼此可以一览无余。 萩原研二、工藤新一和毛利兰三人作为第一发现人跟进了现场,站在门口没有踏进卧室,毛利小五郎作为监护人也跟了过来,此刻正一脸不屑地抱臂倚在门框上。 “切,为什么我要带着这两个小鬼过来啊。”毛利小五郎臭着脸小声嘟囔。 本来大好周末就应该喝着啤酒打小钢珠,结果被英理一通电话叫过来,多了个棘手的委托不说,还莫名其妙地被卷进杀人案里。 毛利小五郎瞥了眼工藤新一,总觉得这小子一过来就没好事。 “嘛——没准是毛利前辈是受到了案件的召唤呢,”萩原研二一边笑着打圆场,一边挪了两步挡住两个小孩子看向屋内的视线,“鬼冢教官一直很惦记您,我们在警校里都听闻过您的传说。” 毛利小五郎被夸得得意忘形,瞬间干劲满满地挽了挽袖子。 “啊哈哈——那是自然,我名刑警毛利小五郎迟早也会变成名侦探毛利小五郎!不就是一个小案子吗,我名侦探这就破给你看!” 毛利小五郎笑得连屋内的目暮警部和浅田彻都不禁往门口瞟了一眼。 深知毛利小五郎本性的工藤新一半月眼地咧了咧嘴角,没忍住“呵呵”了两声:“毛利大叔在你们警校名声居然这么好么?” “我说得不对吗,”萩原研二俯下身,好笑地摸了摸工藤新一的脑袋,“你刚刚自称是福尔摩斯的弟子,我还以为你在跟着毛利前辈学习侦探知识。” “白痴才会跟着那个邋遢大叔学习吧!”工藤新一誓死捍卫自己的尊严。 毛利小五郎没听见萩原研二和工藤新一之间的对话,他干劲满满地冲进死者卧室,环视一圈后恍然大悟地一捶手心:“目暮警部,我知道犯人是谁了!” “真的吗,毛利老弟?”目暮警部兴奋地抬头。 “没错。”毛利小五郎故弄玄虚地清了清嗓子,“死者脖子上有勒痕,显然死于他杀,而且从尸体僵硬时间来看,死亡时间还不到一小时。” “我和英理之前一直都待在川野先生的客厅内,能看到马路上的情况,这段时间内出现在附近的就只有你一个人。” 毛利小五郎义正词严地指向萩原研二的鼻子。 “也就是说,凶手就是你了——哎,你叫什么来着?” 萩原研二笑得十分勉强:“毛利前辈,您要是一直注意着马路的话,就应该知道我并没有进过原田先生的房子——而且门口的马路上有道路监控,可以帮我证明这一点。” “是这样吗——”毛利小五郎打着哈哈挠了挠头,又小声嘀咕一句,“这里就你一个可疑人物,我还以为会是道证明题来着。” 萩原研二:“......” 请不要把这种话说得这么遗憾。 表面上在调查现场,实际一直支棱着耳朵吃瓜的浅田彻好笑地补充一句:“而且屋里没找到凶器,他身上没口袋,也不可能把凶器带在身上。” 遗体脖子上被勒出的血痕格外明显,但屋内一时却找不到绳索状的物体。 “顺便一提,”浅田彻满脸幸灾乐祸地往自家同期那边一指,“他叫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眉头跳了跳。 众所周知活在传闻里的和现实中的是两个物种,谁也不知道鬼冢教官回忆他的得意弟子时眼里到底糊了多少层美化滤镜,亦或者是毛利前辈可能只是深藏不露——不过至少在当时当下,他莫名有种三观随着滤镜一起碎成渣的幻灭感。 黑发青年勉强保持微笑,欲言又止地拍了拍小侦探的肩膀:“......我为刚刚的话跟你道歉。” 傻子才会拜他为师。 -------- 死者的营业执照和驾驶证就摆在卧室的床头柜前,很容易就确定了工作单位,被毛利侦探插科打诨一会,倒也并未耽误正事,不一会至今不知道姓名的小警员就红着脸递上了相关调查报告。 “原田花夫,男,58岁,杯户中央医院外科手术专家,”浅田彻带上白手套,环视屋子一圈,视线略过阳台落在死者身上,“刚刚我们的人找杯户中央医院问过了,原田先生风评一向不错,从来没有不良记录或是医疗事故,同事关系和医患关系也很好。” 小警员软糯的嗓音接过话茬:“刚刚我们调取了路边的监控,萩原警官只是偶然路过,身影一直都在监控中,并没有接近原田先生的住宅,应当可以排除嫌疑。” “另外还有三个人在今天之内拜访过原田先生。” “一位是水田中道先生,36岁,目前在米花百货担任销售,他妹妹曾经是原田先生的病人,今天上午九点曾经来过,二十分钟后驱车离开。” “另一位是小佳枝子女士,42岁,现任企业行政助理,和原田先生没有直接交集,但她儿子曾经是杯户中央医院的病患,今天中午十一点出现在这里,二十五分钟后离开。” “最后一位是橘弘一先生,25岁,东京医科大学研究生,目前正在原田先生手下实习,今天下午两点来过,停留了十分钟以后离开。” 小警员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瞄了眼目暮警部,得到示意后才翻开手里的报告继续念道:“道路的监控只覆盖了门前的马路,没有住宅两侧和后方的记录,但我们的鉴识人员说,四周的栏杆围墙并没有攀爬的痕迹,唯一的出入口就只有大门这一侧。” “那就奇怪了,现在是下午四点半,死亡时间还不到一小时的话,这三个人也都没有嫌疑才对。”毛利小五郎皱眉。 目暮警官低头思索无果,环视一圈看向自己新进入职的下属:“浅田老弟,你有什么想法么——浅田老弟?” 棕发青年正对着尸体发呆,闻言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向目暮警部。 “确实有个大发现。”浅田彻一脸确信地点点头。 目暮警官眼睛亮了一瞬:“不愧是浅田老弟,说来听听?” “这个人他——” “他怎么了?”目暮警官急切地追问。 “他——” “怎么?” “他死得真安详。” 目暮警部:“......” 谁问你这个了。 第53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是挺安详的。”萩原研二倒是瞬间领会了浅田彻的意思,也随即轻笑一声。 “所以说,这样嫌疑人就能确定了。”浅田彻嘴角微勾。 萩原研二若有所思地捏了捏下巴:“唔,应该就在监控里看到的那三个人中间了。” “就是这样。”棕发青年点点头,一脸兴奋地对上萩原研二的视线,仿佛是久旱逢甘露,他乡遇知音般的开心。 漫漫人生路,有个陪你一起打哑谜的人不容易。 在场的另外几位成年人和尚未长成的小侦探应该并不这么想,他们一脸懵圈外加半分不满地盯向两人,表情活像是想把谜语人乱棍打出米花町。 浅田彻笑得更开心了。 漫漫人生路,还有几个给你哑谜捧场的人更不容易。 “浅田老弟。”目暮警部对他的名字微微加重了音,示意两人有话快说。 好好一个杀人现场被弄得跟元宵节灯谜会似的,就差把嫌疑人名字写灯笼上让人选哪个才是凶手了,这像话吗。 选对了又不能把嫌疑人带回家。 浅田彻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清了清嗓子,才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死者是被勒死的,但脸上却没有惊恐或者难受的表情,说明死得时候大概是处于昏迷状态——如果只是普通的打晕,死者在昏迷中应该会条件反射地有窒息的神情,以死者的安详程度来看——” 浅田彻顶着目暮警官敦促的眼神,把“他应该死得很舒服”吞进了肚子里。 “大概是麻醉剂一类的东西吧,剂量不会太小。” 萩原研二笑着点点头,继续补充道:“而且遗体的脖子上的勒痕,虽然是很宽的青紫一道,但中间还能看出几道更细的勒痕,看粗细应该是鱼线一类。” 浅田彻点点头,眼神在四周逡巡一圈,隔着手套捡起一个牛皮布条:“应该就是鱼线。” 棕发青年举起手中的布条示意,上面两道极细的勒痕清晰可见。 “凶手应该是把布条垫在死者的脖子上,然后才用鱼线把人勒死——可能是怕鱼线勒出血或者把脖子勒断。” “但这就很奇怪了,麻醉剂的使用还可以解释为凶手害怕死者反抗,但既然都已经用了麻醉剂,直接用普通绳子不是更好么?鱼线又细又硬,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把凶手自己的手也划破,用它杀人绝对是下下之选。” “而且遗体上的吉川线也很奇怪,仔细一看和遗体脖颈上的勒痕不能完全吻合,遗体的指甲顶端上也并没有血痕碎屑,应该是凶手用假指甲挠出来的,所以说——” “所、所以说——”小警员在一旁颤颤巍巍地打断了浅田彻的话,“鉴识人员刚刚在川野先生书房的垃圾桶里发现了顶端沾着血的假指甲,还有一卷鱼线。” “这不可能!”两道声音斩钉截铁地响起。 小警员被两道如炬的目光盯得缩了缩脖子。 别看他啊,毕竟是那两个小孩子在川野先生书房发现的遗体,鉴识人员就是例行公事过去调查一下,他只是过来跑个腿帮忙汇报。 人不是他杀的,东西不是他扔的,甚至结果也不是他调查出来的,别看他qaq。 毛利小五郎理了理衣领,瞬间端正了脸色,神情严肃地向目暮警官解释道:“我们六个小时前就来拜访过川野先生,他这段时间里一直和英理还有我在一起,绝对没有作案时间。” 川野信之毕竟是英理的老师,哪怕他心里对那个毫无头绪的委托骂骂咧咧,他对川野先生本人也是尊敬居多。 法学界泰斗如果被警方正式当成嫌疑人调查,无论是真是假,媒体的风言风语都少不了,老先生的清誉极有可能毁于一旦。 更重要的是,他相信英理不会看错人。 萩原研二扫了一眼浅田彻,在一边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扭头对目暮警部笑道:“川野先生今天并没有拜访原田先生,虽然这里和川野先生宅的阳台架个梯子就能爬过去,但遗体的身上没有争斗痕迹,如果是不速之客应该很难毫无声息地让原田先生服下麻醉剂——从这点来说,川野先生是凶手的概率很小。” “而且川野先生身体和眼睛都不大好,”毛利小五郎正色补充,“不可能完成横穿阳台这样的举动。” 毛利小五郎认真起来后倒有些像传闻中的样子,让人不禁感叹一句鬼冢教官果然没有老花眼和老年痴呆,视力和记忆力大约都还在线,就算前一代警校传说在岁月的沉淀下被发酵得有些变质,隐约也能看清曾经意气风发过的轮廓。 萩原研二对着刚指认完自己的前辈好笑地一挑眉,难得认真起来的糊涂侦探还在继续分析:“凶手又是用麻醉剂,又是利用鱼线作为凶器,大概率是为了完成什么延时机关,以此作为不在场证明,然后为了防止警方深入调查,又从阳台爬到邻居家扔下假指甲和鱼线——但他应该不了解隔壁人家的情况,也没有想到今天我们正好前来拜访,正好打乱了他的计划。” “我赞同毛利先生的观点,”浅田彻欣赏地笑眯眯地接过话茬,“凶手先前来拜访原田先生,完成布置后又嫁祸给那位川野先生,能做到这点的更是只有那三个人。” “所以说,目暮警部,”棕发青年含笑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我们不用见见那三个人吗?” -------- 不一会三位嫌疑人就被传唤到了现场。 浅田彻原本等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一见到三人,又笑得眉眼弯弯。 好巧,熟人啊。 “水田先生,好久不见。”浅田彻对其中的矮小男子颔首。 “你们是千代和居酒屋的那两位——”水田中道讶异地抬头,看向浅田彻和萩原研二。 他对这两人有印象,在千代和居酒屋的时候他被卷进杀人事件,就是面前的两人和他们的朋友破的案。 “您还记得我啊。”水田中道憨笑着挠了挠脑袋。 “嗯,我一向很擅长记人,”浅田彻微笑着点点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你又被卷进杀人案件了。” 这个“又”字就很精髓。 第54章 这种小事就不要计较了吧 三名嫌疑人没有上楼,排排站在客厅里。名叫嗅嗅的小鼹鼠此时像是睡醒了一般想要爬出衣兜,浅田彻悄悄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宠物,引得小鼹鼠不满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都说了,我不可能杀害原田先生。”水田中道讪笑着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我妹妹之前重病在身,多亏原田先生才能痊愈,我这次就是来感谢原田先生的。” “那你见到人了吗?”目暮警部发问。 “见是见到了,不过原田先生似乎并不想让病患家属特意致谢,所以只在门口聊了两句就走了,连我带来的礼物都没收下,”水田中道摇摇头,一脸惋惜地继续说道,“先生高风亮节又医术过人,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实在是......” “打住。”浅田彻显然不想在这些发散性的溢美之词上再浪费时间,转头问向第二个人,“小佳枝子小姐,对吧?” “是的,我是来为我儿子求医的,但原田医生似乎近期安排很满,所以他只安慰了我几句我就走了。”小佳枝子是位身形娇小的女子,穿着一身真丝的墨绿色连衣裙,闻言抬头看向面前的几位警官,眼中隐隐可见水光,“但我绝对不会因此杀害原田先生的!” 小佳枝子身边站着一位一米七五上下的年轻男子,穿着白色休闲t恤,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白白净净,一副好学生模样。 浅田彻原本还一副认真质询想要找出犯人的模样,此刻倒也完全放松下来,他略过小佳枝子,懒洋洋地走到第三位嫌疑人身边,盯着眼前的男子看了两秒,饶有兴致地一挑眉。 “第三位,橘......弘一,对吧,刚刚两位都说自己没有杀人,你可以详细描述一下自己的作案手法和动机了。” “请不要说得好像我杀了人一样,”橘弘一嘴里吐出的话显然没有他看上去那么像好学生,“如果我说我也没有杀人,你们是不是就要以自杀结案了?” 浅田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所以为了不让这个案子以自杀结案,我建议你赶紧自首。” “都说了人不是我杀的!” 橘弘一大概出生至今没见过这样的警官,被气得差点没端住温文尔雅的面相,多年的良好教育才使得他没指着警察的鼻子破口大骂。 “浅、浅田警官!”小警员不敢苟同地看向浅田彻,半晌才怯怯地劝说道,“您没证据就这么说的话,会被投诉。” 浅田彻衣兜里的嗅嗅蠕动着翻了个身,又被浅田彻抬手按住,他笑容不变地看向橘弘一,示意他继续往下编。 年轻男子深吸一口气,才咬牙切齿地继续说道:“我最近一直在原田先生手下实习,这次前来拜访也是为了讨论工作细节,但我到了约定的时间,不管怎么按门铃都没人开门,所以我等了十分钟就回去了。” “警官先生,听您的意思凶手已经找到了,既然这样我们可以回去了吧?”小佳枝子明显在两人的对话中听得心浮气躁,好容易抓住了橘弘一解释的空隙才开口问道。 浅田彻闻言似笑非笑地转向小佳枝子:“小佳小姐很希望我长话短说吗?” 小佳枝子大概没想到棕发警官的矛头会突然指向自己,怔愣了一瞬才开口回答:“是的,如果可以的话还请您早些让我回去。” “那你可能回不去了,”浅田彻嘴角微勾,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长话短说的话——凶手就是你,小佳小姐。” “你刚刚还说是那个年轻人!”小佳枝子面色惊怒。 “因为我看他不顺眼。”浅田彻承认得坦坦荡荡,没理会在旁的橘弘一满脸想把人投诉到失业的表情。 “好吧,那你又凭什么说是我。”小佳枝子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浅田彻抬手指了指小佳枝子的腰侧:“鉴识人员刚刚反应说在川野先生窗前的树上发现了几道墨绿色的丝线,或许小佳小姐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自己为儿子求医会求到邻居家的树上?” “我——?!”小佳枝子震惊地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连衣裙上面几条墨绿色的真丝已经开了线,一道刮痕清晰可见。 她咬牙定了定心神,才抬眼反问道:“原田先生去世的时候我早就离开了吧,你又要怎么解释我的不在场证明。” “我没必要解释。”棕发青年的声音响起。 “你先解释为什么会爬上川野先生家的树上,还有——”浅田彻眼皮轻抬,似笑非笑地看向小佳枝子,“我们没告诉过你原田先生的死亡时间吧,你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有不在场证明。” “小佳小姐敢栽赃到川野先生的头上,却连几个问题都回答不了么?” 小佳枝子怔愣了两秒,才发现自己越说越错,脸色几番变幻不定,最后才苦笑着抬起头来:“没错,人是我杀的。” “小佳小姐这算是自首吗?”浅田彻方才逼问时的气势顿时消失无踪,再细看时只剩弯弯的眉眼。 刚刚随毛利小五郎调查完楼上的萩原研二过来,听到两人间的一番对话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抬手阻止了毛利小五郎张口想要吐出的话语。 “毛利前辈,这次凶手留下的证据不足,现场没留下dna,指纹也完全被清除,就算我们已经得出结论,上了法庭仍然有可能让凶手脱罪,”萩原研二低声解释道,“能让凶手自己承认犯罪事实最好不过。” 毛利小五郎发出低低的气音,倒也默许了萩原研二的说法,站在一旁没有说话,脸上还挂着不忿的神情。 小佳枝子没听见萩原研二的话,她酝酿了一下情绪,才抬头继续说道:“我来拜访原田先生的时候给他下了麻醉剂,趁他昏迷的时候拿鱼线绕住他的脖子,另一端绑到外面的留声机座底下,只要提前在鱼线上打好结,借助留声机的自动旋转就可以把鱼线拉紧一直到绷断,然后再把鱼线自动卷进机座里面。” 窗外日色西斜,把在场几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小佳枝子摇了摇头,像是心里终于有块石头落地一般,脸上挂着释然的笑意。 “我为了防止鱼线把尸体的脖子拉出血迹,特意垫了一块牛皮布,还清除了自己的头发指纹,没想到居然被树枝勾破了衣服,还因此露出了破绽,可能这就是天意吧。” “啊,关于这个——”浅田彻变魔术似的从手里变出一根铁丝,“鉴识人员在树上没找到任何东西,你的衣服是我刚刚划破的。” 他笑眯眯地歪头看向小佳枝子。 “不过既然你都自首了,这种小事就不要计较了吧。” 第55章 你们可爱的鸽子回来了 众所周知,晚上八点随便打开一个电视台,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是伦理剧,一哭二跪三忏悔的是推理剧,结局总是阖家欢乐团团圆圆,然后观众面无表情地换下一个台。 所以在小佳枝子跪地痛哭,忏悔自己犯罪动机一二三及犯罪手法四五六时,浅田彻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掏出瓜子来嗑。 推理不够伦理来凑,当代漫画家用烂了的招数——手法编不出来了还可以在动机上做点文章,动机写不出来还能搞点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最不济再休刊去打两把舰娘。 反正楼梦这玩意,写好了姓红,写不好姓赤,管他红楼梦赤楼梦,能赚钱的才是好楼梦。 咳。 目暮警官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就先行一步把犯人带回了警局,临走前欲言又止地看向浅田彻。 “浅田老弟......”圆滚滚的警官先生表情十分复杂,不自然地压了压帽子。 虽说这次的案子确实解决得干脆利落,鉴识人员甚至都没来得及把整个案发现场全部调查一遍,但这伪造证据骗人自首的作风,怎么看怎么透着邪门。 他当年也是警察学校毕业的,他记得警校不教这个——还是说因为教官变了,连带着授课内容也变了? 见了鬼了。 浅田彻原本还在对着隔壁的门牌发呆,闻言瞬间回神,好奇的目光投向自家上司,一脸无辜得仿佛自己刚到现场,把目暮警部看得一愣一愣。 不过话还是得说。 “浅田老弟这次案子解决得不错,不过......下次尽量走正规的调查流程。”目暮警部有些头疼。 毛利老弟和萩原老弟在调查后倒也表明小佳枝子把证据处理得很干净,但眼前的人显然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走正经路子,满脸写着“能套出来话为什么要认真推理”、“能骗人自首为什么要仔细取证”。 “反正人抓住了皆大欢喜,这下我们笔录都能少做好几页,”浅田彻顺利把案子解决,此刻心情颇好,“细节问题就不要在意了。” “不是我在意这些问题,”目暮警官有些无奈,“但警界追根究底是循规蹈矩的地方,外界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你这种做法几乎就是把谈资递到媒体眼前,影响不好——” “警视厅一个庞然大物真会害怕媒体的风言风语?”棕发青年无所谓地朝犯人的方向张望过去,嘴里轻笑一声,“别说小打小闹伤不了身,真要有发酵成社会性舆论的风险,公安早就出面把事情摁下去了。” 公安才不会坐着看警界的公信力受损,他们要是真想出手,这种事在媒体上连浪花都掀不起来一个。 目暮警官沉默,他担心的不是警视厅。 “警视厅是庞然大物,你不是。”毛利小五郎正巧走来,瞬间领会到老上司的话外之意,在一旁也不敢苟同地皱眉,“媒体上要是风评有损,你以后的晋升还想不想要了。” 面前的后辈是准职业组,刚入职还是巡查部长,但以他在警界混迹多年的眼光来看,他展现出的洞察力和应变能力在一众警察中也处于上游水准,他完全可以做到更高的位置。 浅田彻愣了愣,随即毫无反省之意地看向毛利小五郎和自家上司。 两人的好意他心领了,不过升职问题他还真不担心。 “毛利前辈,”浅田彻指了指已经坐进警车的小佳枝子,对毛利小五郎眨了眨眼,“陷害您夫人的老师的凶手已经被捕了。” “所以?”毛利小五郎一愣,这和刚才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吗。 “所以您可以从正经模式脱机了,”浅田彻确信地点了点头,“毛利夫人知道您为了她的老师这么努力,一定十分欣慰。” 毛利小五郎一听到川野先生被陷害瞬间变色,这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过现在凶手已经找出来了,请还他那个会抓着研二当嫌疑人的毛利前辈。 他跟正经人处不来,真的处不来,他宁可在毛利前辈盯上研二的时候细数自家好友可能成为凶手的十大理由,干脆把人请进局子里喝杯茶,省得他一天到晚总出现在奇奇怪怪的地方。 浅田彻没理会毛利小五郎在一旁红着脸跳脚,嚷嚷着“谁在乎那个老太婆”的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这年头只有黑心上司才会拿升职应付下属,良心老板都是直接加薪——” 他转头冲自家上司露出一个看起来十分乖巧的微笑。 “所以目暮警部,您看这次的奖金——” “你做梦。”回应他的是黑心上司毫不留情地把车门撞上的声音。 棕发青年挥手眺望目暮警部带着犯人远去的身影,没所谓地耸了耸肩,毛利小五郎心里惦记着妃英理那边的情况,嘴上骂骂咧咧,脚步倒是十分诚实地往隔壁的川野宅走去。 就在浅田彻还暗自感慨自家上司实在是不经逗的时候,他衣角突然被拉了一下,一直在一旁推理无果的工藤新一扬起一张不甘心的小脸,询问他究竟是怎么锁定的犯人。 小侦探还没走出最想成为大人的年龄段,故作成熟的表情像是动物园奶凶的小老虎,怎么看怎么好笑,浅田彻扬起嘴角,蹲下身平视小侦探的眼睛。 “锁定犯人啊——其实很简单,原田宅四周没有其他入口,小佳女士说她见到了原田先生,那么第一个前来拜访的水田先生自然可以排除,至于第三位到达的橘弘一——他只在这里停留了十分钟。” 浅田彻看着工藤新一闪闪发光的双眼,卖关子似的顿了顿,才顶着他不满的视线继续解释道:“我想了十来种能延时杀害原田先生的方法吧,但考虑橘弘一骗原田先生服下麻醉剂和栽赃川野先生的时间,没一种是能在十分钟内能完成的——所以凶手是小佳小姐不会有错。” 小侦探像是被警官先生的危险发言震住了,半天才回过神:“万一你想漏了哪种方法呢?” “所以刚刚是我瞎说的。”浅田彻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他对着工藤新一既谴责又扭曲的表情满意地笑了笑,一脸慈爱地把小屁孩的头发糊得乱七八糟:“小佳小姐说自己是为了儿子求医,但资料上显示他儿子两个月前就去世了——” 浅田彻对着工藤新一“就这”的表情勾起嘴角,用骗小孩的语气总结道: “所以杀人之前要记得先把瞎话编好,不然再多花里胡哨的手法都是白搭。” 第56章 趁着年轻多抄作业 工藤新一愣在原地,一时没想清楚应该对“杀人前先编好瞎话”的危险发言表示质疑,还是先强烈谴责棕发警官把自己当小孩子逗的恶劣行为。 小侦探大大的眼睛写满了更大的疑惑,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质疑声。 浅田彻没理会小侦探脑子里可以拿来做一篇阅读理解分析的复杂情感,他一双含笑的棕眸看向小侦探的眼睛,随手揉了揉他的头:“别那么失落嘛,案件这玩意就像解数学题,你思路灵活点,就能发现作业本后其实有参考答案。” 工藤新一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到底是在安慰他还是在敷衍他。 不对,为什么要这么自然而然地默认课后答案是可以抄的啊。 “你没抄过作业吗?”浅田彻突然读懂了小侦探一脸纠结的表情,脸上的表情随即变成毫不作伪的心痛纠结,引得路人齐刷刷地往这边多看了两眼,差点暗自脑补出一个十岁孩子父母双亡亲友俱散,青梅竹马当场离婚的悲惨身世。 路人a:这一定是良心警察在救助失足儿童。 路人b:日本警界的未来果然闪闪发光。 工藤新一:......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很奇怪。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工藤新一此刻只觉得日本的警界还缺个救世主—— 能修理某些警官先生坏掉的脑子的那种。 “这可不行,”浅田彻没管小侦探内心山路拐了十八弯,他把手放在小侦探肩膀上,语重心长地继续忽悠小孩子,“等你长大了,就没有作业可以抄了。” “——所以要珍惜你还有作业的时光,趁着年轻,多抄两本作业。” ……总觉得这碗鸡汤哪里都不太对,味道离谱得仿佛尖叫鸡炖了太宰治吃过的毒蘑菇。 “不要教坏小孩子。”萩原研二刚从旁边走过来,就听到自家同期一番会被全国家长联合投诉的危险言论。 “我这是在教他人心险恶,不要随便相信人民警察的鬼话。”浅田彻轻笑一声站起身来,拍了拍西装裤上蹲出的褶皱。 “这里说鬼话的只有你一个,”萩原研二挑眉,“麻烦给日本警界留点光明形象,再这样下去好苗子都要跑去当侦探了。” 浅田彻:“……” 不,他觉得面前这个小孩去当侦探应该不是他的问题。 福尔摩斯的弟子跑来当警察就跟福尔摩斯本人跑去苏格兰场求面试一样,逻辑上没什么问题,但处处透着生草。 未来确实准备去当侦探,并以此为目标不断磨练自己制造——不是,磨练自己推理案件能力的工藤新一刚刚缓过神来,想到自己还有没问清楚的问题,又拉了拉棕发警官的衣角。 “所以说,浅田警官在针对橘弘一先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小佳小姐是凶手了吧,”小侦探仰起头,一本正经地看向浅田彻,“所以您是为了让小佳小姐放松警惕才这么做的么?” “——不过确实呢,先让凶手放松警惕,然后再突然调转矛头,更容易让真正的凶手露出马脚吧。”工藤新一若有所思。 ……不,那只是因为他看橘弘一确实不顺眼。 这孩子脑子里不可回收的有害知识又增加了,浅田彻用“你居然也姓迪”的古怪目光把工藤新一扫得后背发毛,表情变得愈发慈爱。 然后他笑眯眯地又揉了揉小侦探的脑袋:“没错,就是这样。” 深知自家同期本性的萩原研二默然,看骗子的目光几乎要实质化地钉在浅田彻身上,而被盯着的人毫无默契地无视了同期发来的信号,继续毫无良心地忽悠着十岁的小孩子。 “心理战可是很重要的刑侦技能,只有了解并掌控对方的心理活动,你才能知道凶手会把凶器藏在哪,敌人会在什么地方设伏,鬼冢教官会在你跑出去拎夜宵的时候出现在哪个角落——咳,总之警校的优秀毕业生都熟练掌握这项能力,最菜也至少要能在打工的时候知道今天应该往楼上端什么口味的三明治。” 尚未知道大人世界有多险恶,人心甚至可以比脸皮还黑的小新一没忍住吐槽:“为什么警察还会跑出去打工啊。” 棕发青年毫无良心地随口胡诌:“你不懂,有的警察名义上是潜伏调查,其实就是喜欢打工,一天有三分之二的工作时间泡在咖啡店里给人做三明治,花一份时间就能拿三四份工资,搞不好修车费都能两头报销——公安里面这种家伙尤其多,你见到的话记得直接打电话举报,扣下来的工资可以给你当奖金。” 话是他瞎编的,但应该不会有哪个家伙正巧撞到枪口上吧,要是有的话请务必让他见见—— 看看是哪个小机灵鬼这么倒霉,赚外快都不知道躲着点人民群众。 忙碌了一下午后天色才将将擦黑,九月泛起的微风宣告着今年第一丝秋意,小侦探带着满腹不解远去,直到走进川野宅中也没能想清楚棕发警官刚刚到底有几句是在忽悠自己。 “那孩子要被你忽悠瘸了,”萩原研二等小孩子走了才掏出一根烟点上,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偶尔也关爱下未成年吧,人家现在才十岁。” 自家同期忽悠起人来连标点符号都不能信,虽然知道阿彻没什么坏心思,完全是在逗着小孩玩,他也没忍住为被忽悠得神情恍惚的小侦探掬一把同情泪。 “我一向很关爱小屁孩,所以才没告诉他凶手的动机。”浅田彻斜倚在墙上,遥遥看向工藤新一离开的方向。 “其实也挺简单的,小佳枝子的儿子和原田先生的病人同时病情发作,当时院里只剩下一台空余的呼吸机,医院里的人与其说是选择了原田先生的病人,不如说是看在原田先生的面子上才选了他的病人,所以小佳女士才不甘心吧。” 萩原研二衔着烟并排靠在墙上,火星在烟头明明灭灭,一缕烟雾袅袅升起,下沉的暮光把两人的表情都照得朦朦胧胧。 棕发青年的声音淡淡地响起,轻轻地融进九月的风里,又吹到萩原研二的耳边。 “医院里的人说小佳枝子的儿子很可爱,才刚过五岁生日,是个喜欢说说笑笑的小孩子,护士聊天的时候抱怨自己天天只能穿工作服,他就在纸上画了各种各样的小裙子,还折了一罐小星星送给她们。” “……不过原田先生那位病人也很优秀,是个挺年轻的钢琴家,病情没恶化的时候会在医院的楼下唱歌,住院部的很多人都认识她。” 所以他才觉得生命这东西廉价得可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放上天平两端,如果一端有足够的砝码,另一端再灿烂的生命也可以瞬间被放弃。 不是因为他们选择了原田先生的病人,放弃了小佳女士的儿子,而是他们救下了一位弹得一手好琴的年轻艺术家,却离开了一个会笑着折小星星的孩子。 没有犯错的人,所以这才让人最不甘心。 第57章 分工合作,干活不累 晚间的风泛着凉意,从行人的眼角眉梢略过,不动声色地牵起几缕发丝,又悄无声息地溜去。 浅田彻的话语未尽,萩原研二也有样学样地靠在墙边,用一向轻佻浪漫的语调聊着天,两人的神态语气自然且放松,就像是在警察学校中无数次茶余饭后闲谈漫步那样。 “难怪你没告诉他,”萩原研二用袋子接住凝结成长长一串的烟灰,目光投向川野宅的方向,嘴角微微勾起,“那小子挺有意思的,聪明、擅长学习,正义感强,以后没准能成为一个名刑警或者名侦探。” 他跟毛利小五郎在楼上调查的时候,工藤新一一直跟屁虫一样跟在他们身后,案发现场难得看见毫不害怕的小孩子,他也难免多投去几分关注。 至于小侦探大到堪称有点莽的胆子,萩原研二对此倒也接受良好,毕竟松田阵平拿着自己姐姐的手机零件满大街乱窜,嚷嚷着迟早有一天要拆遍全世界的高达的时候,小侦探的爸妈可能连手还没牵上呢。 浅田彻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中二期嘛,拿个小本本记下来,以后都是现成的敲诈素材。 那个年龄的小孩子就像是一泓清可见底的泉水,有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显而易见。 至少从站姿和谈吐来看,他父母在孩子的教育上绝对花了心思,正义感强得过分,性格中还带着以自我为中心的莽撞冲动,明显是一直以来被善意所包围,尚且还活在乌托邦中的孩子。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浪漫正直的孩子,只要给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把理想逐渐消化成现实,早晚有一天他们也能长成浪漫正直的大人。 至于莽过头了怎么办——最多敲一闷棍,人生又能多上二十年的童年。 “小孩子这种生物就是麻烦精,”浅田彻没来由地感慨一句,“胆子最大的小孩子可以不怕血、不怕火、不怕死亡,但是你一旦在他们三观还没成型的时候翘出一条缝来,他们整个世界都会崩塌。” 萩原研二奇怪地往旁边瞟了一眼:“……总觉得你没在想什么好事。” “确实,”浅田彻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调侃似的露出一副准备随机抓个小孩下锅的狼外婆表情,一本正经地吓唬自家同期,“你说我要不要在案子动机上多做点文章,工藤新一那小子明显一副被保护得很好的样子,要是这种时候把人家三观震碎,没准过两年日本犯罪界又多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不过真要做这种事刚刚就没必要瞒着小侦探了。 萩原研二知道自家同期又在开玩笑,也随口笑着把话题接了下去:“工藤夫妇可都是名流,人家把儿子保护得密不透风,你大概敲不碎小工藤的三观。” “你说得对,”浅田彻深有同感地点头,“所以我先去暗鲨了工藤夫妇——人渣!” 浅田彻抬头,对自家同期投以强烈的谴责,眼睛中明晃晃地写着“你怎么能这么做”。 然后他义正言辞地跟黑发青年划清界限:“人渣,太人渣了,那种一天到晚惦记着送自己儿子去死的亲妈都没你人渣,研二你浓眉大眼的怎么能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萩原研二:“?” 他刚刚什么都没说吧。 口嗨的明明是你,为什么最后他成人渣了? -?????????- 目暮警官一走,浅田彻就乐得自在地躲在一边和研二聊起了天,留小警员一个人哭唧唧地协调了半天,才和剩下几位相关人员约好了笔录时间,又磨磨蹭蹭地往浅田彻这边走来。 小警员过来的时候两人洽谈正欢,气氛好得可以当场搬套茶几板凳,对着夕阳来上一壶热茶。 “浅、浅田警官,”小警员对这温馨和睦的气氛有些炸毛,泪汪汪的大眼里写满了无声的谴责,“笔录时间已经约好了,目暮警部的意思是,后续可能还要麻烦您。” 所以您赶紧工作啊工作啊别摸鱼了qaq “就是这样,很抱歉我明天还有研究任务要做,笔录的事情大概要等到后天。”橘弘一走过来,斯斯文文地笑着一推眼镜。 但他嘴里的语调完全没有那么书生气,显然还是记恨棕发警官在案发现场怼到自己头上的事情。 “具体时间我已经跟……这位运气不太好的警官先生确认过了。”橘弘一的语气有些迟疑。 不是他一直没问警员君的名字,而是在警员君做自我介绍的时间里,碎了两个花瓶,掉了一盏顶灯,房子颤巍巍地晃了一下,刚刚气象厅还发来了五级地震预警。 每一次都恰好打断警员君的话。 ……人真的可以倒霉到这个地步么。 “没关系,您晚点来也没问题,”浅田彻笑眯眯地颔首,“实在不行笔录攒一攒一起做也没问题。” 橘弘一回以一个满脸写着“你吗”的礼貌微笑。 这话说得就跟他以后还有别的笔录要做一样。 小警员夹在莫名弥散的火药味中瑟瑟发抖,默默地裹紧了自己的小西服。 是要入秋了吗,怎么突然这么冷。 “还、还有,”小警员红着脸,嘴张了几张才发出声响,“因为川野先生的住宅也被牵涉到了案子里,他那边也需要简单做一份笔录,但是川野先生身体不太好,不方便再跑去警视厅一趟,想问问您能不能在家中把笔录做了。” 浅田彻一愣:“……川野先生身体不好么?” “据说是重病一直未愈,视力和腿脚都不灵便,这几年反复奔波,病情又加重了,所以才问您方不方便过几天上门。”小警员大着胆子抬头扫了眼棕发警官。 浅田彻双手插兜一言不发,小警员倒是快哭了:“浅田警官!您就算摸鱼也得尊老爱幼讲究基本法啊!” “你说的对,所以给你一个重要任务,”浅田彻回过神后满脸信任加期许地双手扶住了小警员的肩膀,眉眼弯得几乎看不见瞳孔,“川野先生的笔录就拜托你了,请务必按时按质地把它完成。” 小警员:? “浅田警官!!!” “就是这样,拜托啦~”浅田彻笑眯眯地摆摆手,毫无良心地把锅扔给了临时搭档兼下属。 他负责摸鱼,警员君负责尊老爱幼讲基本法。 分工合作,干活不累。 第58章 同期爱欠费停机中 水田中道还惦记着自己那点工作,一接到可以离开的通知就溜得飞快,反倒是本应该忙成狗的医学生仍然不紧不慢地站在一边,微笑中带着浓浓的书生气。 “你怎么还没走?”浅田彻把小警员逗了一溜够,抬头才发现橘弘一还留在原地。 “正好闲得无聊,过来观察下警官先生们的工作状态,”橘弘一微笑着回答,“警视厅的工作效率果然让人放心。” 话是好话,但被文质彬彬的研究生一通咬字加重音处理,是人都能听出里面夹枪带棒的嘲讽意味。 这人和自家同期之间的氛围挺奇怪,萩原研二左右看了又看,饶有兴致地一挑眉,表情倒很是轻松。 像是针尖对麦芒,磁铁的南北两极,又像是恶友阔别多年仍是恶友,数年后重逢才发现彼此还记着当年的仇,这两人之间总有种互斥的气场,站在那就让人觉得他们得打上一架。 不过这位橘先生对警视厅毫无好感这件事倒是写在脸上了,虽然从赶到现场开始一直客客气气地配合调查,但看向一群警官的视线却并没有那么友好。 缺乏尊敬和安心感的视线。 “彼此彼此。”浅田彻脸上挂着一贯漫不经心的表情,毫不客气地挑眉回视,“警视厅的工作效率跟你们医院一样令人放心。” 所以他们一个警察一个医生预备役,这两个加班重灾区的难民还能跑到案发现场的墙根下友好会谈,闲哭多少披星戴月的秃头社畜。 有时候他觉得警帽和手术帽的诞生还挺妙的,完美符合秃头高危人群对于遮掩头顶的需要,什么时候把帽子带上都不会尴尬,还能被人赞叹一句十分符合职业形象。 众所周知人的脑袋容量是有限的,里面一部分用来装各种有用或者没用但是会考的知识,空下来的一部分才用来长头发,以东京医科大学要背的课本厚度来说,过几年面前人的头顶大概能长成很聪明的样子。 聪明到反光的那种。 你永远不知道一顶帽子挡住的究竟是斑秃还是全秃,浅田彻一边想着,一边友好地打量着橘弘一的头顶,暗自估算了一下十年后这家伙还能剩多少头发。 橘弘一没察觉到棕发警官甚至已经开始脑补他适合什么类型的假发,甚至跃跃欲试地想当场把他的头发薅光算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头顶凉飕飕的,像是被人从风华正茂一路编排到了英年早秃。 “确实一样,”橘弘一的眼神暗了两分,嘴角讽刺地勾起,“小佳小姐的事我在医院也有所耳闻——事情发展到这步倒是完全可以理解。” 浅田闻言抬眼,直直地撞进橘弘一的目光中:“你在和凶手共情吗?” 橘弘一恍惚间觉得面前的棕发警官有一瞬间收敛了脸上的全部笑意,棕色的双瞳仿佛深不见底,好像完全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但等他再定睛看时,面前的人已经恢复的往常的笑容,语气清亮明快,仍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该吃吃,该睡睡,没事别一天到晚和凶手共情——会变得不幸。”棕发警官说这话时语气微微上挑,似乎并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至少别在明白救人的理由前知道人为什么杀人。” “多谢。”橘弘一颔首吐出两个字,语气是显而易见的敷衍。 “真过分,我是可难得说句人话,”浅田彻轻轻咋了下舌,一脸不满地扭头看向自家同期,懒洋洋地拉长了语调,“研二,你也说句公道话——” “啊?”萩原研二突然被cue,愣了一瞬后下意识回答,“我觉得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浅田彻:“……” 没有比这话更公道的了,同期爱都要欠费停机了。 之前研二他们说跟自己友谊的小船余额不足的时候他怎么回答的来着? 退订—— 那没事了。 天道好轮回,缺德饶过谁。 “嘛——不过橘先生在原田先生手下实习的话,跟原田先生关系应该不错吧。”萩原研二至少怼完同期后没忘记打个圆场,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规,“医院里偶尔出现这种情况也是没办法的事。” 真要说的话最倒霉的明明是原田先生吧,他老人家行善积德什么坏事都没做,被迫死亡二选一还被人惦记上了,还有比这更惨的事吗? “原田先生人不错,”橘弘一微笑颔首,“不过在医院待久了,偶尔也会觉得学医根本救不了活人。” 萩原研二:“……” 会发表这种言论的,不是文豪就是兽医,或者—— “你学的是法医啊?”浅田彻顺口接到,“那确实,别到时候人从手术台上下来了,发现死亡原因是解刨。” 这实习真找对地方了,前脚刚入职,后脚老板没了,尸体还是新鲜热乎的,格外适合学法的、学医的,和学法医的小朋友练手。 ------ 走捷径破案的后果就是一群人还得老老实实等着鉴识人员搜查取证,站在一边无所事事得仿佛黄花菜里面晾干的咸鱼,等所有人忙里忙外告一段落,家家户户早已亮起了暖黄的灯光。 川野信之宅邸的灯光温和明亮,从窗内一路洒落至院外,在被夜风吹得蜷起身姿的草地上留下一圈金光,不多时房屋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毛利一家带着小新一向川野信之躬身告辞。 “江阪哲也的下落就拜托你了,”老者的声音在一片夜风中响起,川野信之腿脚不便,但还是缓步走到门口相送,灯光在门前的石阶上投下一片影子,“英理你们多加保重。” 等毛利一家走到院门外,川野信之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内,橘弘一才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端起一副温润的笑脸迎了上去,临走前三令五申自己学的绝不是法医。 “这位侦探先生,麻烦借一步说话——” “我就知道这家伙不会是看我们等在这太孤单,好心想陪我们聊天。”浅田彻抱臂倚在斜对面墙根下看了全程,对橘弘一离去的背影嫌弃地撇了撇嘴,扭头向相反的方向离去。 “研二,走啦走啦——” “下——班——啦——” 第59章 做完孽以后要花大半章的时间把朋友哄好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的一回吧——嗅嗅——” 半上午的阳光扫过警视厅大楼的玻璃砖墙,把浅田彻办公桌的台面晃得刺眼,绒毛黝黑的小鼹鼠两三步窜上办公桌,气鼓鼓地扭过身去,只拿一个屁股对向浅田彻。 浅田彻半趴在桌子上,双手合十,苦哈哈地给自家小可爱赔着不是。 两周了,已经两周了——上次他在川野先生门口把嗅嗅摁在衣兜里,等他和研二离开后才把手拿开,嗅嗅跑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窜上自己的肩膀,拿爪子亲切友好地往他脸上招呼了好几下,路灯昏暗的街道上只能看见一个和夜色融为一体的毛团对着自己左右开弓,顺便用爪子薅下来好几根头发。 从那以后嗅嗅就再没正脸理过自己,吃饭倒是一如既往的积极,吃完以后抹抹嘴,下一秒又转过身展示它屁股上的小细绒毛。 当时研二对自己身边新多出来的小东西倒是颇为感兴趣,还好奇地走过去戳了两下。 “你什么时候新养了只鼹鼠?” “它叫嗅嗅,可爱吧,”提到嗅嗅浅田彻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眼里泛起点点星光,“要不是警校宿舍不让带小动物,我本来想把它留在身边的。” 不过还是算了,一间宿舍根本关不住嗅嗅,自己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把它带在身上,万一哪天它跑到警校校园里溜达时遇上同样出来溜达的食堂师傅,两个家伙双眸相对一眼万年,第二天食堂餐桌上就得出现一道新菜。 “嗅嗅很聪明,听得懂人话,”浅田彻目光柔软地向研二介绍自己的朋友,“而且他对人类都很友善。” 话音刚落,毛茸茸的小鼹鼠一巴掌扇到了浅田彻的脸蛋上。 小鼹鼠力气不大,又收起了爪子,砸在人的脸蛋上甚至出现不了红印,但嘲讽意味十足。 浅田彻被嗅嗅当场打脸的行为梗了一下,转而试图为自己挽尊:“……它刚刚只是心情不太好,一会就没事了。” 小鼹鼠窜到棕发警官的脑袋上,两只爪子交替拍打着他的头顶。 萩原研二挑眉看向自家同期,一双桃花眼里的质疑和幸灾乐祸几乎要实质化地流淌出来。 “呃……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打人是它表达友好的方式。”浅田彻撞进自家同期调侃意味十足的视线,一脸无辜地小幅歪了歪头,幅度完美控制在不会把小鼹鼠甩出去的范围内。 嗅嗅似乎是感受到脚下地面的轻微倾斜,又不满地捶了两下,一蹬头顶,转而跳到萩原研二的肩膀上,亲昵地蹭了蹭对方的脸颊。 然后它状似鄙视地扫了一眼自家主人,在半长发青年的手伸过来之前跳回浅田彻的肩膀,顺势又拍了自己黑心主人两巴掌。 萩原研二笑得十分无奈:“它好像还挺喜欢我的。” 显然小家伙表达喜爱的方式也十分正常。 浅田彻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微笑:“……是啊。” 绝了,嗅嗅这狗得要死的性格到底是跟谁学的。 …… “呜哇——嗅嗅——嗅酱——嗅儿——我错了嘛——” 浅田彻脸几乎要鼓成包子地看向自家小鼹鼠……的屁股,拉长的语调像是撒娇一样,缠成线绕成丝,软绵绵地回荡在办公室上空。 日光洒落在浅田彻的脸上,棕发青年脸上求搭理的表情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仿佛痴情男子苦追落跑小娇妻,寻寻觅觅整整七年后发现女友竟是鼹鼠成精。 开玩笑的。 嗅嗅闻言扭过头,藏在绒毛下黑宝石般的小眼睛扫了一眼自家主人,又爱答不理地把头扭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浅田彻仿佛在小鼹鼠的脸上读出了“不够真诚,给我重演”。 “所以说理我一下嘛,一下就好,”浅田彻索性歪头,把整个脸蛋都贴在办公桌上,一双泪汪汪的棕眸与鼹鼠酱平齐,继续和自家嗅嗅撒娇告饶,“兔子太寂寞会死,你家主人也会的啊——关爱人类鼠鼠有责,我下次保证不会一声不吭地把你摁衣兜里那么久了嘛~” 鼹鼠平均寿命也就6年,换算成人类时间它已经记了自己大半年的仇了。 嗅嗅酱是不是不爱自己了,是不是另有新欢了,是不是自己不在的半年时间被外面的哪个狐狸精勾走了—— 浅田彻勉强按住自己内心满地打滚的小人。 “之前托人照顾你那么久,你就没想过我嘛——”浅田彻苦成一张包子脸,趴在办公桌前像是一张拉长了身体的大猫。 小鼹鼠转过自己毛成一团的小身子,粉白色的爪子在桌面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又扭了回去。 “我知道啦,请你吃一顿宠物店最肥的蚯蚓——”浅田彻对着嗅嗅又在桌面拍了三下的爪子顿了顿,“三顿也行,但是嗅嗅你的体重——” ……他觉得自己被嗅嗅瞪了。 “好吧,先吃三顿再减肥。” 小鼹鼠这才消气似的跳到自家主人的手上,小爪子轻轻地在他手掌上按了按,在轻柔的抚摸下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露出黑丝绒般的小肚子。 浅田彻轻轻叹了口气,笑着揉弄了一下嗅嗅明显伙食过剩的肚子,把小家伙轻轻放到腿上,抬手给它挡住窗外照进来的和煦阳光。 世风日下,人不如鼠,不过这样也挺好,棕发青年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放松和柔软。 阳光把办公室内的浮尘照得清晰,把一人一鼠依偎着打盹的场面照得格外温馨柔软,把正巧走进来的目暮警部照得脸庞发亮,抖动的眉梢都跳动着金光。 “浅田老弟——上班时间不准睡觉!” ----- 目暮警官属实是不解风情,难得的晴朗天气不用来睡觉,居然还惦记着手头那点工作。 搜查一课的案子一点新意没有,横竖就是自杀案、他杀案、最多再来一个他杀的自杀的他杀案,回回都是被人现场撞上,嫌疑人永远在三选一,一份案子的笔录改个动机和手法就能给新案子用,花里胡哨的奇怪机关让人觉得东京都市民的创新精神全用来设计杀人手法了。 又魔幻又无聊,仿佛活在一千多集还没水完的推理漫画里。 不知道自家上司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手头处理完七个工作并不会让人进化,只会被人再塞进来新的七个。 浅田彻一边想着一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眉眼,嗅嗅有样学样地伸了个懒腰,趴到办公台上的角落里不肯出来。 棕发青年拿书立给自家鼹鼠挡住阳光,随手披上深灰色的西装外套走出了门。 “你继续睡吧,我吃个饭就回来。”浅田彻笑眯眯地揉了揉嗅嗅的小脑袋。 第60章 酱油拉面加叉烧 “梨子姐,一碗酱油拉面,加两块叉烧。” 浅田彻走出警视厅大楼后就熟门熟路地走进日高拉面的小店面,微笑着和老板娘打起了招呼。 时过九月中旬,即使是东京都正午的太阳也显得不温不火,天空和海风的气息都显得格外明净开阔。拉面店坐落在警视厅大楼后面的一条小巷里,从正门可以望见由上至下散着金光,显得无比光芒万丈的玻璃砖大楼。 小店的店面不大,是极为传统的和式风格,桌台柜面的木质纹理清晰可见,正如老板娘日高梨子本人一般,处处透着温和雅致。 日高梨子本人34岁,一头乌黑的长发拿木簪挽起,平日里喜欢穿一身淡蓝色的休闲服,说起话来温声细语,却从不显得过分软糯。 老板娘据说是美术学院的毕业生,人像描摹很有一手,不知为什么放下画笔开了家拉面店,闲情逸致起来时还会随手送上客人一张速写,倒是像风一样的明朗温柔。 不过最值得称道的果然还是店里的叉烧,煎肉的火候恰到好处,被汤汁炖煮得烂而不腻,比警视厅那个除了米糕一无是处的食堂强上百倍。 偏偏想单买个米糕也得排上十几分钟的队。 “还是老样子对吧。”日高梨子记上单,含笑的眉眼如同天边新月,在棕发警官面前放下一杯橙汁。 橙汁配拉面,这种邪教一般的吃法要是上了美食节目一定会被当场炎上,被一群闲得没事干的食客口诛笔伐,说他们对拉面不够尊重。 拉面这种集天地精华日月灵气的食物当然是给我跪着吃啊! ——绝对会有人这么嚷嚷。 说起来橙汁能出现在这家小店的餐桌上,还是因为浅田彻一时兴起,在日高梨子煮面的时候笑嘻嘻地问店里有没有橙汁。 “橙汁?”日高梨子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还有客人提这种要求,“你要pokka还是sangaria?” “欸?还有得选吗?”浅田彻随口一问,也没想到居然真的得到回答,随即认真思索两秒,“我更喜欢sangaria的甜度,但pokka的果肉更好吃——唔有点难选——果然还是pokka吧。” “都没有,要喝自己买。”日高梨子直接笑着端上来一杯白开水,温言软语的腔调被她咬得格外清晰,“看在你棕发长得很顺眼的份上,我勉强同意你带饮料进来。” 梨子姐笑得真可怕,浅田彻鼓了鼓腮帮子,默默捂住自己的头发。 不过话是这么说,此后棕发青年又来过五六次,日高梨子总会笑着再递上一瓶pokka,然后按照超市采购价给他记到账单里去。 拉面照惯例做成超软,浇上浓厚泛白的汤汁,日高梨子把一碗面放到浅田彻的桌上,店里此刻没什么人,她就擦了擦手坐在棕发青年对面聊起了天。 “这家店最近生意越来越好了,每天都能看到有趣的人,可能因为这里离警视厅大楼比较近,警官先生们都喜欢拿这里当食堂,”日高梨子眉眼弯弯地聊起近日的见闻,“上上周有个很爱脸红的警员先生过来,点了一碗酱油拉面加叉烧,一边吃一边哭诉新入职的同事不是人,把笔录全推给他以后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有事没事问两遍他的名字,看看又能出什么新状况。” 浅田彻面上微笑不变:“所以你知道他的名字了吗?” 日高梨子无奈地摇头,过意不去地微笑了一下:“没有,他想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吊灯突然掉下来了——真奇怪,明明前两天才找人检修过的。” 那你真应该找他要补偿金,浅田彻卷起一筷子拉面放到勺子上,耳边还在持续播报着《梨子家今天的饭》。 “上周还来了一位穿着土黄色西服的警官先生,点了一碗酱油拉面加叉烧,”日高梨子笑着继续说道,“一边吃一边吐槽新来的下属上班睡觉下班摸鱼,平时没事干就去逗同事玩,偏偏破案速度快到让他没法骂人——那位警官先生对此好像很头疼的样子。” “目暮……那位警官先生可真倒霉,搞不好他还得头疼很久。”浅田彻毫无感情地捧读一句,随手把卷好的迷你拉面塞进了嘴里。 这拉面味道不错,和笋干简直绝配。 日高梨子看着浅田彻的拉面下去半碗,拿起放在一边的画板开始了人像速写,一边画一边继续唠着家常:“前几天还来了一位眉毛很粗的警官先生,点了一碗酱油拉面加叉烧,一边吃一边跟我说他的同期刚刚去了隔壁的搜查一课三系,每天日子过得鸡飞狗跳,他和同事天天都会猜隔壁三系今天又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浅田彻干饭的手顿了顿,班长你不好好吃娜塔莉做的爱心便当,跑到这么小的拉面店里造什么遥。 “他说他女朋友最近忙着准备教师应聘面试,没空给他做便当,”日高梨子像是看透了浅田彻的疑问,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警视厅奇怪的新人这么多吗,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别想太多,不是同一个,警视厅就是很多这种人。”浅田彻微笑着抬头,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日高梨子危险的想法,一个井号在他额角欢快地跳动着。 警视厅里面那么多人,梨子姐口中的客人也不一定就是警员君、目暮警部,跟班长对吧。 你们都在跟老板娘说些什么啊!(╯‵□′)╯︵┻━┻ “欸?是这样吗?”日高梨子手里的笔顿了顿,在画纸上涂涂抹抹,勾勒出最后的几笔,言语间含着笑意,“可是昨天有两个爆处组的人过来,各点了一碗酱油拉面加叉烧,说之前那几位说得就是同一个人,而且他身上还带了只鼹鼠——” 尤其是那位一头卷发的警官听完以后笑得格外开心,高兴得面都多吃了两碗,还添油加醋补充了不少细节。 “……梨子姐,我觉得你应当反思一下,”浅田彻面无表情地打断日高梨子的话,抬头看了看头顶悬挂着的木牌,“为什么所有人来你这点的都是酱油拉面加叉烧。” 第61章 特工不需要吃饭 棕发青年一口气把汤喝完,离开前还懒洋洋地跟梨子扯了句淡。 “缺厨师的话我给你推荐几个——你到外面扒拉扒拉,没准能找到一个姓笹岛的或者姓鬼澤的,对方大概很愿意帮你下厨做个饭。” 总之一口超度两口转生,来这吃饭的没一个好东西,全毒死算了。 浅田彻带着满腹吐槽出了店门,临走前被日高梨子塞上一张新鲜出炉的速写,以及一把友情附赠的柚子糖。 “做完拉面画速写,梨子姐你这店的卫生过关吗——还是什么时候市面上出现可食用铅粉了?” 他当时没忍住单手撑着桌面,拿懒洋洋的语调调侃了日高梨子一句,然后被老板娘温柔而不失坚定地推出了店门,并轻飘飘地砸过来一个“滚”字。 好吧,他这就滚。 浅田彻走出店面以后才对着阳光展开速写纸,铅笔绘图的人像在日光下仿佛有了颜色,纸上一个穿着警服的青年眉眼舒朗地站在树下,头顶懒洋洋地趴着一只鼹鼠团子,正笑着看向画面的方向。 ……所以梨子姐果然知道是自己了对吧。 浅田彻在心里对胡说八道的几个家伙暗自磨了磨牙,随手剥开一枚柚子糖扔进嘴里,工业糖精的味道在舌尖炸开,齁得嘴里一阵发苦。 这种破糖简直十年如一日的难吃,说起来老板娘明明叫梨子,为什么会偏偏对柚子糖情有独钟。 棕发青年暗自道了声歉,顺手把其他几枚糖果尽数送进了垃圾桶。 下次还是换家店吧。 ----- “下次还是换家店吧,”浦原草介叹了口气,把手中剩下半份牛肉盖饭统统喂了垃圾桶,“米饭夹生,牛肉太老,这年头真是连烧炭的都能做外卖了。” “有的吃就不错了,你应该感谢还有一家店愿意接这种市郊的单子。”风见裕也皱着眉头夹了一块放进嘴里,随即以一脸搁到牙的表情,有样学样地把自己的便当也送去垃圾桶和上一份盖饭友好会晤。 恕他直言,他走了半天才走到非保密区域去拿外卖,消耗的卡路里比这份饭里能吃的部分还高。 “我发誓这次回去我就学习做饭,”浦原草介无所事事地凝视着雪白的墙壁,没来由地感慨道,“这种大好时光我应当在跟樱织酱甜蜜蜜地约会,而不是在这里饥肠辘辘地惦记晚上的外卖。” 但其实就算他此刻回去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亲女友,花见樱织此刻正忙于备战公务员i类考试,见到他也只会嫌弃一句“男友妨碍我背书的速度”,然后把满目泪光盈盈的浦原君轰出门外,身体力行地说明了什么叫做“考试面前没有爱情”。 至于他家女友未来瞄准的部门——搜查一课。 不过这些言之尚早,风见裕也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整理文件数据,两份档案上“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两个名字格外瞩目。 然后他努力按下抄起打狗棒痛揍小情侣的那点心思,见怪不怪地把自家好友的话尽数当成背景音,听他从和女友的迪士尼约会一路念叨到约会时吃的天妇罗。 “啊——天妇罗。” 琴酒若是听见这话应该会十分震惊,他也没想到有人可以生生把天妇罗喊出“啊——雪莉”的语气。 不过某位兢兢业业的酒厂劳模大约是无缘驻足此处了,浦原草介和风见裕也的位置在东京都市郊的一处工业园区,明面上的流水线作业照常运转着,自动化机械取代了绝大多数工人的位置,只有寥寥几人监管着整座园区的大型机械,时而几辆大货车往来上货卸货。 但若有人真的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往来穿着工装的人各个目光炯锐,步履坚实,眼神扫过的地方都是最容易藏匿不轨之徒的视线死角,而他们装卸的货物一半是普通的日用化工品,另一半则是各色非警用的枪支弹药。 日本各色势力盘根错节,在地底分别张开黑白两色的网,零组耕耘多年,自然也有着自己的训练基地——从明面上的工业园往下三层,期间通过虹膜指纹等层层关卡,才是浦原和风见所处的房间。 某种意义上见不得光的组织基地部署都大同小异,要是哪个倒霉游客误入了一个不那么普通的工业园区,死前也不一定分得出来杀了自己的到底是哪一边的人。 基地内里各种训练设施一应俱全,从开锁拆弹,到枪械组装和远程狙击,再到飞机模拟驾驶,还根据特殊需要在楼下设立了个酒吧。 甚至一个电话就能让人送来足球,从射门一路练习到暴击卫星。 据无关人士随口统计,零组基地的设备齐全程度至少相当于三个夏威夷。 ——就是没有食堂和灶台,贴心程度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领导都觉得特工不需要吃饭。 “他们两个还在训练?”浦原草介扫了眼风见裕也手中的资料,心下暗叹,“两个都是天赋型选手啊。” 风见裕也面色稍显凝重,微微点头,手上薄薄的几张纸片仿佛千钧重:“诸伏君为人稳重又沉得下心,很有当狙击手的天赋,一个月时间狙击成绩就已经达到了740码——还有降谷君,他学习能力很强,任何事情看两遍就能飞速上手,尤其在情报获取方面无人能出其右。” 他们两个先一步加入零组,上面又有意让两人和降谷零与诸伏景光磨合,他们自然知道上面是什么打算。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们眼看着一个人从善良心软的警校毕业生,蜕变成面不改色对着电子屏一枪爆头的优秀狙击手,另一人从古板正直的公安新人,变成了会笑着和人打机锋的情报人员。 可这还不够,还远远不够,他们可以在这里拉上一段黑色幕布挡住外面的阳光,但这离真正的黑夜还差得远。 “没时间了,上面刚刚正式下达任务,”浦原草介叹着气看向面前紧闭的训练室大门,门内射击声和机械马达声持续不断地传来,他们面前的桌子上还摆了两份凉透的牛肉盖饭。 “都快六个小时了还没吃饭,这两人是不是努力过头了?”浦原草介清逸俊朗的脸上挂满了苦笑。 这努力程度已经不是饭太难吃可以解释的了。 第62章 你才是高达粉 风见裕也和浦原草介在紧闭的门外等了整整六个半小时,那扇电子控的铁门才嘎吱一声打开,门里弥散的机油味和硝烟味迎面扑来,昏暗的灯光映在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脸上,像是在人心里种下星星灯火,顺着血液一路留至四肢五脏,最后把所有信念都刻入眼底。 和初见时差点和风见打起来的一群毛头小子,亦或是刚刚毕业站在公安部长官桌前的两个年轻警官都仿佛天差地别,一个月的时间尚不足以让容颜身形产生丝毫改变,但两人若是再回到警察学校,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和学生之间的分别。 浦原草介觉得自己今天叹的气大概可以吹起一座充气城堡。 说起来这也许是好消息,警界和那个组织之间多年恩恩怨怨和几度交锋或许终于能有一个突破口,如果上面的计划顺利,他们两个人会是扎进组织体内最尖锐的那把刀,会是在黑夜里埋得最深的那颗炸弹。 等按下引爆器的那一刻,或许爆炸声和黎明会一起到来。 浦原草介和组织的恩怨要追溯到更早以前,早到他还尚未进入警校,至少在他知道公安有针对那个组织的动作时,很难说他不是欣喜而期待的。 可认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越久,他心口又有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越了解这两人的品性爱好,相处的日常点点滴滴越多,他就越没法把他们当做任务名单上两个简单的名字看。 他们是站在他们面前的,会连着揍风见裕也两顿的,活生生的人。 但他也同样了解公安,从物资补给到人员调动的权利,这两个人将会得到公安的全力支持,但公安对于他们的重视将仅会停留在利益层面,公安对于他们的一切支持都将取决于他们能带来多大的回报。 警界已经在这上面投入过太多的性命了,如果能用仅仅两个人换取整座城市的上浮,公安大概求之不得。 这简直就像是英灵殿里组个队,出门发现队友各个都是陈宫,某种意义上这俩人被公安看中简直是倒了大霉。 风见裕也皱了皱不怎么存在的眉毛,从牛皮纸的档案袋里抽出两份文件递了过去。 【安室透】 【绿川光】 “上面按照两位的要求已经办好了新的身份文件,身份清理工作从一个月前就进行了,但从明天开始有关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一切个人资料都会彻底进行封存。” 风见裕也抬起头时面色格外凝重:“你们想清楚了,对吧。” “没必要问这么多遍吧,”降谷零抬头的时候眼中仿佛有光,“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诸伏景光只是了然地笑笑,随后还是那句说过很多次的回答:“想清楚了。” 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人命交易根本无需多说,浦原草介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才微微挺直腰背,眼神聚焦在桌面上,又好像透过桌面在看着什么东西。 不过总归不会是那两份凉透的牛肉盖饭。 “姑且再提醒一下,绝对、绝对不要放松警惕,那个组织比你们想象得更可怕。” 浦原草介沉吟半晌才找回话语,肃容看向两人。 “如果不是我没达到他们的要求,原本我是想申请参与这次的潜伏任务的,”平日里爽朗热情的青年警官此刻眼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声音含糊得像是含着一根卡了十几年的鱼刺,又透着凛冽的刀锋气息。 “我应当没和你们说过——我原姓是细谷,我父亲细谷二川在十五年前暴露到那个组织眼前,成为他们首要清除的一批警察中的一个,那时候我在小樱织家写作业,这才躲过一劫,但从那以后为我的安全着想,我再也没叫回过细谷草介。” 浦原草介对着沉默不语的几人顿了顿,这才继续说下去:“——不过你们不知道这件事也很正常,当时好几位警官无故身亡,公安为了降低影响,对外一直宣称是普通的连续杀人案件。” “至于小樱织——就是我女朋友,他父亲花见一郎在六年前围剿组织成员的时候殉职——那次是公安离那个组织核心最近的一次,据说他们几乎要抓捕到那个组织的重要成员,但对方的支援来得比想象中要快,我们的人反而陷入被动。” 那次动静闹得太大,大到公安甚至不能完全瞒住媒体,只能隐藏下遇难警官们的身份信息,这才让花见樱织安安稳稳地长到现在。 虽然这么说很抱歉,但他和小樱织成为警察并没有什么保家卫国的远大理想,他们只是想给自己的家人讨回一个公道。 不过就浦原草介而言,他并不希望花见樱织也卷进这些是非之中,所以软磨硬泡好说歹说,这才让花见樱织松口会去刑事部。 浦原草介在桌上放下一张照片,照片模糊到看不清面容,从脸庞线条来看约在十六七岁的年纪,唯独一头黑发在脑后束起辫子,发尾挑染成黯淡的粉色。 从拍摄剧烈扭曲的角度来看,摄像者大概凶多吉少,极有可能是通过即时传送才留下一点珍贵的影像资料。 “这张照片就是当时拍下来的,也是唯一的一张照片。”浦原草介说这话时语气有些倦怠,好像这些事情已经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滚过千百遍,说话的人已提不起兴趣再注入多余情感,“如果你们见到这人请务必小心,他及其危险——疯狂、大胆、捉摸不透,身边又有个足够聪明的狙击高手作为搭档,六年前花见叔就是栽在了这个人手里。” 这是战争,没什么妥协或是退让的余地,更没什么灰色的缓冲地带,对于他们这些早已经被卷进来的人而言,要么胜,要么死。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把糊成一团的马赛克看了又看,几乎每个像素点都刻进心里,这才把照片放了回去。 “总之,请务必小心,”风见裕也照常是那种公事公办的态度,但此刻语气缓和不少。 风见裕也的眼神扫过降谷零的脸,又略微不自在地别开。 “虽然你这家伙又古板又认死理,仗着一张池面脸为所欲为……” “风见……”,风见裕也身后传来好友的小声呼唤。 “……衣食住行挑剔得要命,偶尔还会乱来让人收拾乱摊子……” “——风见!!”身后的呼唤声变急了些。 风见裕也没理会自家好友,眼神定在【安室透】的档案上,语气顿了顿:“……而且还是个高达粉。” 浦原草介:“……”没救了,放生吧。 “但不管怎么说,降谷君——降谷桑,诸伏桑,祝两位武运昌隆。”风见裕也认真地注视着两人的眼睛,最后祝福的话语说得格外用心。 “风见裕也,你说完了么。”浦原草介面无表情。 “?” “上面早就下命令了,我们两个分别担任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联络人,也就是说——”浦原草介调笑的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降谷先生以后是你的直属上司。” “!!!” “没事的,我并没有在介意。”察觉到风见裕也的视线,降谷零的笑容比他的一头金发还要灿烂。 “——虽然我这家伙又古板又认死理,仗着一张池面脸为所欲为,衣食住行挑剔得要命,偶尔还会乱来让人收拾乱摊子——” 满脸写着“十分介意”的降谷零说到最后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带着咬牙切齿的微笑回敬了一句—— “你才是高达粉。” 第63章 水上集团 这世上基本没什么大事,掀不起波澜也翻不起浪花,比如安室透和绿川光分别开始了满世界巡回打工的生涯,在组织多出两瓶假酒之前餐馆先迎来了两位金牌服务员;比如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终于被正式任命为爆处组的队长,没炸弹可拆的哥俩寂寞得到处瞎溜达,方圆百里的野猫见了他们都害怕。 比如外守一悄无声息地死在监狱里,板上钉钉的自杀事件上报后就再没了下文;又比如伊达航和娜塔莉依然卿卿我我甜甜蜜蜜,每周固定几通电话打得比警校时期还勤,十里飘香的狗粮味让浅田彻拒绝踏入二系的办公室一步。 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也没什么刺激剧情,只不过是扯着所谓人生的大旗一步一步走下去,平淡无奇的程度连八卦小报的记者都懒得瞥上一眼。 要说近日的大事只有两件,一是水上集团的社长激情发表演讲,水上、山形两大集团强强联手,宣布裕地商业街正式投入使用。 裕地商业街位于奥穗町六丁目,南端连接交通要道,北端是一片半新的居民区,是块天然的商业宝地,地皮纷争搁置许久后终于得到解决,加上两个集团重金投入,整条街道金碧辉煌,很有舍生取义活不过三集的豪迈气概。 另一件是杀人犯平尾贵三天前出逃,这个男人怀着一颗自由的心挖了九年的隧道,最后终于趁看守不注意偷了钥匙跑出监狱的大门,执着的精神感动得肖申克痛哭流涕,而他本人目前不知所踪。 没什么比眼前的金钱和头顶的利剑更能让一群无聊的读者肾上腺素飙升,一时间大街小巷都是这两人的传闻,狗仔队从两人的初恋女友一路扒到儿时用的纸尿裤,甚至发现他们用的纸尿裤都是同一个牌子。 据说初恋女友也是同一个。 “所以说,水上社长收到了死亡威胁,而且怀疑是那个在逃杀人犯发来的消息,想找搜查一课贴身保护?”浅田彻把白纸黑字的八卦小报拍在一边,询问的语气中带着些无聊并且无奈的气音。 “就是这样,上面已经正式下达任务了。”目暮警部神情严肃地点头。 显然目暮警部郑重其事的语气并未传达到自家下属那里,浅田彻坐在工位上,完全提不起半分兴致,话里话外都透着懒洋洋的瘫痪感。 身穿土黄色西装的警部轻咳一声,示意自己下属重视起来,继而才解释道:“你可能不知道,十六年前有一起公安警察被杀事件,凶手就是这个平尾贵,那个警察叫——” 目暮警部语气有些迟疑,显然一时半会没能想起受害警察的名字。 但这也不怪他,那时候他自己甚至也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巡查,卷宗扫过两眼,这堆破事就不知扔到了记忆的哪个犄角旮旯,一时半会根本翻不出来。 平尾贵十六年前犯案,九年前才被捕入狱,案子跨时极长,经手人换了又换,卷宗信息散乱无序,哪怕是这两天警方加班加点地工作,一时半会也没能把事件脉络尽数理清。 “他叫山崎三介,警视厅公安部的警视先生,在一众警察中也属于年少有为的类型,遇害的时候好像才32岁,”目暮警部还在迟疑,棕发警官想都没想就接过话茬,话里说不清是什么语气,“那个公安据说身手不错,是他执行任务中神情恍惚,才被平尾贵偷袭中了要害。” 他和山崎三介有过一面之缘,那个人的眼神很特别,既柔和又锋利,既清明又犹疑,像是海上起雾、山间生霾一般,灰蒙蒙的令人生厌。 浅田彻顿了顿,又继续接了下去:“山崎警官去世后警方就很快锁定了凶手,但是平尾贵一直在逃,直到九年前平尾贵敲诈勒索到事业刚刚起步的水上社长身上,警方一调查才发现这人居然是个通缉犯。” 平尾贵在逃了整整七年,结果居然因为敲诈勒索暴露在警方面前,他自己肯定不甘心,难怪一条破隧道挖了整整九年,差点开出一条新的地铁线来。 他盯上水上社长倒也在情理之中。 目暮警部闻言压了压帽子,平尾贵事件时浅田彻大约还是小学的年纪,他也没想到自家下属能把这些事情记那么清楚。 啧,这个世界可真小,浅田彻撇撇嘴,随手把椅背上的深灰色西装披在肩上。 “不过水上社长收到威胁信的话——请侦探不好吗,报警有什么用。”棕发警官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一脸嫌弃。 这种一看就很麻烦,掺和进去只会更麻烦的事他实在不想管。 话是这么说,但浅田彻已经站起了身,正在他衣兜里睡得香甜的嗅嗅被惊醒,呲溜一声窜到浅田彻的肩膀上,用一脸嫌弃的灵性目光看向目暮警部。 一大一小表情过于同步,看得目暮警部一阵头大。 “……浅田老弟,说点人话,”警部先生的声音透着心累和无语,“不过水上社长也确实请了侦探,叫我们过去只是双重保险。” “所以我们是备胎啊——”浅田彻笑着安抚好嗅嗅,示意它在办公室等着自己回来,又扭头笑眯眯地看向自家上司。 “那要是我们先侦探一步抓到了人,可以算是备胎上位吗。” 威不威胁无所谓,他对备胎上位——不是,他对平尾贵倒是有点兴趣。 --------- “说什么委托我找人,结果影子都没有一个啊。”高速路上的沿途景色飞速后退,一辆蓝灰色宾利车没多久就开到了奥穗町六丁目的入口处。 【如果有缘分的话,我希望能见自己的亲人最后一面。】 【他叫江阪哲也。】 想到一个月前接到川野信之的委托,毛利小五郎没忍住一阵烦躁,这一个月他不是没有各方打听,但所有线索全部断在了十六年前。 “麻烦死了,早知道不接这个委托了。”侦探大叔嘟嘟囔囔地开进了裕地商业街的入口处。 第64章 江阪哲也 【这位侦探先生,麻烦借一步说话——】 原田医生杀人案解决后不久,外面的天色正一片漆黑,刚刚结束与川野信之交谈的毛利一家挥手作别,远些的地方是萩原研二和浅田彻离去的背影。 毛利小五郎正准备踏上他那辆租来的蓝灰色宾利,橘弘一温润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怎么了?”毛利小五郎奇怪地扭头,对着欲言又止的橘弘一面色不耐地清了清嗓子,“我可是很忙的,要是案子的事直接去找那个姓浅田的警官。” 正对寻人委托感到头大的邋遢侦探甩下一句话就想坐进驾驶位,在后排听得真真切切的工藤新一没忍住咧了咧嘴。 就是因为大叔总是这样,毛利侦探事务所才没什么客人上门。 “不是案子,”橘弘一好脾气地笑了笑,对臭着脸的侦探先生似乎是格外有耐心,“刚刚听说川野先生委托毛利侦探找江阪哲也?” “你有线索?”毛利小五郎迈进车里的脚步顿住。 “倒也不算是什么线索,我和江阪哲也小时候认识。” 橘弘一温和地笑了笑,得到毛利小五郎示意的目光后才继续说下去:“不过说是认识也不准确——我和那家伙打得交道还挺多的,总之我和他不太对付,三天两头总得明嘲暗讽地吵上一架。” 吵红眼了没准还会动手,他大江阪哲也三岁,想把那家伙按地上揍一顿完全没有压力,但江阪哲也和他那个幼驯染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个会一脸乖巧地转头告家长,一个会诓其他的人反过来揍他一顿。 不过都是些小孩子之间的冲动莽撞,没什么恶性事件更谈不上大是大非,邻里邻居的也就一笑而过,最多下次见面口上骂得更狠些。 当时见面冤家路窄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现在回忆泛了黄翻过篇,再拿出来回想倒是只剩下好笑,总归一群熊孩子半斤八两,要是再见一面没准还能勾肩搭背地坐下来喝上一杯,一起聊聊当年至少记满了十个小本本的仇。 不过这些都言之尚早。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毛利小五郎难得收敛了神色。 “不知道,”橘弘一遗憾地摇了摇头,“这些年我们也找过他很多次,但根本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他和辻柚子、日高梨子曾经都是住在江阪宅隔壁的邻居,在那之后的许多年间也试图寻找过江阪哲也,但曾经一起笑闹的那个小屁孩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江阪一家……都是非常好的人,我们都很希望他能回来,”橘弘一郑重其事地朝毛利小五郎深鞠一躬,面上认真而担心的表情不似作伪,“如果您有哲也的消息还请通知我们一声,至少让我们知道他平安无虞。” 毛利小五郎只觉得头大。 有效信息几乎为零,他总不能见到年龄合适的人就挨个问过去,看有谁小时候打过架。 “那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毛利小五郎追问道。 那张全家福上的江阪哲也还是个小婴儿,除此以外甚至没留下一张照片,而江阪夫妻去世的时候他们儿子才六岁,如今过了十几年,这人是长歪了还是长残了他们一概不知,就算本人好端端地站在他们面前,这些人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两个不会画画的人凑在一起,加上事隔多年记忆模糊,橘弘一空口描述半天,毛利小五郎还是只脑补出来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总之是个人。 “算了,”橘弘一揉揉眉心,“您去问问梨子姐吧——她是学美术的,记性又一向很不错,或许能给您画幅肖像出来。” 梨子姐最近正在拉面馆当老板娘,爱好是做完拉面给客人画画,他和辻柚子一致决定在确认梨子姐用的铅粉可食用前不会踏进她的拉面馆一步。 ----- “说是让我去问日高梨子——结果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啊。”毛利小五郎一脸郁闷。 他前段时间被琐事耽搁了一下,直到几天前才抽出空找到日高梨子,结果那个温柔漂亮的老板娘一问三不知,最后江阪哲也的肖像画没要到,他倒是被日高梨子塞了一张自己的速写。 一直到毛利小五郎被忽悠得神情恍惚结账走出店外,日高梨子还热情地挥手让他下次再来。 拉面倒是挺好吃的。 但这真不是什么新型的拉面店宣传手段么——橘弘一把他引到这就是为了帮朋友的店铺刺激一下消费? 就他这段时间的调查来看,江阪哲也最后一次出现也是在江阪夫妻出事后不久,此后再也没人见过这人,生死祸福一概不知。 毛利小五郎苦着脸摇了摇头,视线重新集中在面前的街道上。 新落成的商业街恢弘大气,清一色的玻璃砖反射出刺眼的阳光,商业街两头为了剪彩仪式摆放了不少鲜花制的拱门和气球,几家大媒体的摄影师正忙碌着从车上卸下器材。 水上山形两大集团估计是请了不少有名的嘉宾,周围停得车辆几乎各个叫得出牌子。 “听好了,这次是水上社长特别允许我才带你们两个过来的,”毛利小五郎穿着一身灰色西装,故作正经地理了理领带,扭头看向后座的工藤新一和毛利兰,“这可是人家听说我不当警察了,特意过来照顾我的生意,你们两个可别给我添乱。” 他是偶然结识水上社长,对方听说他曾经先后供职于火灾二课和搜查一课后显得格外热情,这才让没什么名气的事务所接了个大单子。 “知道啦——”工藤新一和毛利兰一前一后走下车,小侦探臭着张脸敷衍式回答,随即抬头愣了一下。 “萩原警官?” 萩原研二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外面一身半长款的藏青色风衣,微风轻轻拂过风衣下摆,他俯下身笑着对两个孩子打了声招呼,又抬起头看向毛利小五郎。 “——之前听说毛利前辈在找人,”萩原研二含笑的声音传到毛利小五郎耳朵里,“山崎前辈的邻居说,四年前江阪哲也曾经出现在山崎前辈的家门口,似乎是希望登门拜访。” 据说那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容,但声音听起来格外年轻。 毛利小五郎眼睛亮了一秒:“那位山崎先生——” “很遗憾,山崎前辈十六年前就去世了,”萩原研二摇摇头,指向揭幕式的会场方向,“凶手就是盯上水上社长的那个平尾贵。” 第65章 汤姆爱上唐老鸭 中年社长永远会看上大叔侦探,就像赤道飘雪南极长草,江以织日更万字,汤姆杰瑞当场锁死那样自然而然。 不,至少汤姆和杰瑞是真的。 但不管怎么说,白嫖的永远比不过付费的,被召之即来的一众刑警像银行排号一样等了大半天,水上社长仍旧和毛利小五郎相谈甚欢,连正眼都没分给过他们一个。 简直就是在说侦探事务所不倒闭,尔等终究是妾。 不过总归侦探和警察也没什么冲突,就像是供应链的两端,从生产到消费,合理完成超度一个生命的和谐大循环,水上社长想不起来搜查一课,浅田彻倒也乐得自在。 ——并没有说侦探在生产案件的意思。 浅田彻视线在毛利小五郎身上定了两秒,看着水上社长和警校闻名的前辈臭味相投一拍即合,这次才神色恹恹地收回目光。 说起水上社长,他全名水上一水,看上去就很像是水字数的名字,让人不禁怀疑当年他爸妈取名时是不是拿作家助手随机了一个出来。 不过水上社长父母早已不在人世,姓名由来除了作家助手的后台再没人知道,今年已经57岁的大叔在日本暴发户界也实属传奇人物——当年他住所被一把火烧掉,所幸被好心人救了出来,此后他廉价从邻里邻居那里购入不少烧焦的地皮,以此为基础才步步登天。 当年让他发家致富的那块风水宝地如今就坐落在商业街北端,半新的公寓式住宅楼放在一片低矮的老式居民区里,突兀得仿佛是纸尿裤中间打了个补丁。 水上社长本人今天为了剪彩仪式特地穿上一身深蓝色西装,圆滚滚的身形和目暮警部颇为相似,只是比目暮警部的肚皮更棱角分明些,一双小眼滴溜乱转,说起话来倒是人模狗样很像那么回事。 浅田彻打量了几眼水上社长就失去了兴趣,目光在会场扫视一圈后重新聚焦到正向自己走来的同期身上。 “就算是水上社长担心平尾贵想要杀他,叫来了侦探和刑警,把爆处组的人一起喊过来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浅田彻直视着萩原研二的眼睛,懒洋洋的腔调听不出什么特别语气,“他是有多未雨绸缪才会觉得有人想炸了他这栋破楼。” “所以说我是私人行程嘛。”萩原研二满脸苦笑。 他觉得自己的小伙伴真是越来越不欢迎他了,就好像他不应该出现在地球上一样。 “算了,”浅田彻对着自家同期的脸注视了几秒才别过头,闲散地双手插兜靠在墙上,“阵平怎么没跟你一起?” 研二都多少次私人行程没带上他幼驯染了,要不是他俩还凑一起在日高梨子面前诋毁过自己,他差点以为爆处组两个队长终于因为先卸炸弹显示屏的左螺丝还是右螺丝吵起来了。 就算研二终于发现阵平那小子太能拆家,准备把二哈送给隔壁邻居也不是这个送法,这倒像是被二哈赶出家门无处可归的流浪汉,一天到晚尽往不该去的地方跑。 怎么回事,汤姆终于准备和唐老鸭私奔了? 那他祝米老鼠和白雪公主幸福。 “小阵平只是吃坏了肚子,你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萩原研二看见自家同期一副灵魂辐射状发散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没啥好心思,桃花眼里微不可查地挂上一丝无奈,语气倒依旧是习以为常的调侃。 太惨了,毛利小五郎跟水上社长从见面开始就没停过吹牛放屁,搜查一课其他人员早就融入人群随时待命,一群商界大佬衣着光鲜地扯着脸皮互相练习假笑,就剩他和研二两个人,活像是来会场要饭的。 让他看看会场还有没有其他讨饭人士,他也好让对方知道丐帮只有一个帮主—— “浅田警官!萩原警官!”一个青涩中带着点臭屁的童音响起。 浅田彻循声望去,就看见只到成年人腰部高的工藤新一在人群里灵活地穿梭着向他跑来,身后还跟着“新一唧”的急切呼唤声,小小兰刚想顺着自家竹马的脚步追去,就被不断变换的人流挡住了去路。 一百分,浅田彻心里悄悄啧了一声,就冲这一路往前死不回头的莽劲,这小子根本不配有女朋友。 萩原研二笑着摇摇头,穿过人群把小兰领了过来,被竹马抛在脑后的小姑娘一脸气鼓鼓的表情,水汪汪的大眼谴责地瞪向工藤新一,把小侦探看得讪讪地抓了抓后脑勺。 十岁出头的小屁孩就能撑死方圆百里的狗,真是出息了。 “浅田警官,我想明白了!”工藤新一才从小青梅的视线中回过神来,当即向无良警官发射死亡视线光波。 “你想明白什么了?”棕发警官挑眉。 他不记得有给这孩子留过作业。 “你上次在忽悠我吧!” 浅田彻:“……” 一个月了,你就想明白了这个? 浅田彻无视了自家好友在旁的嗤笑声,一脸淡然地点了点头,承认得无比爽快:“我忽悠你的事可多了,你是说哪件?” 上次在川野宅外面,他懒得应付小侦探,随口扯过的蛋母鸡见了都害怕,搞不好除了性别以外嘴里就没两句真话。 工藤新一大概是觉得过去十年吃过的盐都没这人咸,一时间瞠目结舌没了下文,半天才义愤填膺地吐出一句话来。 “你上次果然是在忽悠我吧!” ……是他刚刚承认的不够爽快吗,还是这小子大脑重启了? 棕发警官稍起了些逗孩子玩的心思,正准备开口,旁边水上社长大约终于想起会场中还有一众警察等着他宠幸,和毛利小五郎握手道别后朝着一众刑警走来。 ...... “所以这就是那个所谓的恐吓信?”浅田彻对着手中的纸片看了半天,神情扭曲到可以当场搓成麻花。 【水上一水:我是青山冈昌,因为拖稿太多资产被冻结,现在急需2万日元去小学馆打点关系,等我财产解冻了立刻把你画成警视总监,再给你多打两千万日元,系兄弟就给我打钱。】 第66章 半路遇到熟人要打招呼真的好麻烦 浅田彻对着手里的破烂纸片看上两秒,一脸核善地揪住水上社长的后衣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打成两万日元。” 说完他又对着水上社长笑眯眯地摸了摸腰间的配枪,表情不像是要把人打成两万日元,倒像是想把人当场挂靶子上祭旗。 目暮警部只觉得最近自己轻咳的次数指数形上升,好几次他的同事都关切地问他要不要去医院挂个耳鼻喉科。 毕竟他咳个不停的样子看起来很像慢性咽炎。 “抱歉抱歉,拿错了。”水上社长察觉到手里的纸张有误,尴尬地揉了揉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继而又熟练地扯出一副在商界混迹多年的笑容来,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封信来。 信纸是质地很软的那种a4纸,泛着廉价的荧光剂味道,上面黏贴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块,一看就是从隔期报纸上剪下来的,恐吓信从口袋里被掏出的时候已经有些发皱,大约是同水上社长的西服衣料经历过不少不太愉快的摩擦。 【混蛋秃瓢,九年前的账我们该好好算算了,洗干净脖子给老子等着——平尾贵】 “就是这封,”水上社长的语气微微发抖,瞳孔放大,寸草不生的头顶在会场的水晶吊灯下反出一道金光,“我九年前把他送进监狱,他终于过来报复我了。” 浅田彻的眼神在恐吓信和水上社长的头顶上扫过一圈,随即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白跑一趟,他还以为这里能找到平尾贵的线索呢。 “所以这家伙完全不需要贴身保护吧,我们只要给他一顶假发就可以——唔——” 棕发青年的话音未落,萩原研二眼疾手快地捂住小伙伴的嘴,目暮警部狠狠地瞪了自家下属一眼,才转过身一本正经地安抚水上社长。 “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在他动手之前把人揪出来。” “呐——您还记得是什么时候收到恐吓信的么?”工藤新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大咧咧地加入一群成年人之间的谈话。 “平尾贵出逃一共没有多久,反正不是昨天就是前天吧。”突然被一个孩子揪住提问的水上社长面色不愉,还没来得及发作,浅田彻好从自家同期的爪子中挣脱出来,一贯懒洋洋的尾调打断了小侦探的询问。 “浅田警官!”工藤新一声音微微拔高,不满的小表情看起来下一秒就要一蹦三尺高,然后被萩原研二抬手摁住了脑袋。 萩原研二微微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今天简直是命犯熊孩子,摁下一个冒出一个的节奏仿佛是在玩什么真人打地鼠。 说实话,他现在应该穿着夏威夷海风味的衬衫和小姐姐愉快的聊天,这种关爱大龄儿童的男妈妈角色不适合让他来当。 小侦探一脸疑惑地抬头看向萩原研二,方才炸毛一样的表情倒是在黑发青年含笑的注视中褪去了些,再说话时已经压低了嗓音。 “萩原警官,我们明明手里没有任何信息吧。” 工藤新一的大眼睛明晃晃地写着“为什么不让我问下去”。 “阿彻心里有数。”萩原研二笑了笑,手在工藤新一头顶上压了压,才重新变回双手插兜的站姿。 “嘁,反正是没什么线索才放弃了吧。”毛利小五郎对此嗤之以鼻。 小侦探略带不满地哑了声,另一边目暮警部压了压帽檐,还在和水上社长严肃认真地商讨恐吓信的事情,浅田彻表情越听越不耐烦,眼神直往会场里飘去。 “是,总之我们一定会负责您的安全的,”目暮警部对水上社长点了点头,又扭过头拿眼神示意自己的下属,“那贴身保护的事就拜托——” “拜托警员君了,”浅田彻想都没想就把不知所措的小警员推到面前,抬头笑着看向水上社长,“您别这样一副不满的表情嘛,别看他看起来又菜又怂还在本文死活出现不了全名,实际上他也确实——不是,实际上他可是能文能武,一棒子可以打死七十二个孙悟空变出来的如来佛——” “浅田警官您闭嘴啊!”小警员差点表演一个当场炸毛。 他现在只想表演一个当场刺杀同僚。 “嘛——总之贴身保护的事就拜托你了,”浅田彻抢在目暮警部发言之前一锤定音,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小警员的肩膀,“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水上社长的宠物小精灵了,请务必他走到哪你跟到哪。” 在说最后半句时,棕发警官的话语咬得格外清晰,看向小警员的眼神别有深意。 浅田彻顶着小警员“不要给我加奇怪设定!”的怒吼摆了摆手,在会场中环视一圈后弯了弯眼角,旋即用丝毫不留余地的语气指了指向他们一群人款款走来的山形社长:“您的合作伙伴看起来已经等您半天了,请容我们先告辞。” 开玩笑,两个商界暴发户马上就要开始进行商业互吹了,他留在这里干嘛,练习假笑吗? 还是算了,他们一群人假得百花齐放各有千秋,一时半会还真说不上来谁笑得更假点。 浅田彻借着潇洒转身的机会潇洒地翻了个白眼,脚底抹油刚想开溜,一抬头就发现一个一模一样的白眼。 山形社长见到这边几人有离开的迹象,正端着一脸标准微笑向这里走来,他身后一个穿着墨绿色小西装和黑色工装裙的女秘书,正抱着文件“哒哒”地跟在后面,神情又无聊又冷淡,眼睛翻得可以白上天。 又是熟人啊。 浅田彻心里“啧”了一声,眼看躲不过去迎面走来的人,脚步顿了顿,还是抬手打了个招呼,眼里的笑意倒是真诚了些:“辻柚子小姐,好久不见。” 千代和居酒屋那件案子中的嫌疑人之一,当时辻柚子令人嫌弃的上司惨遭杀害,是正巧跑去联谊的六个人破获的案件。 辻柚子听到喊声脚步顿在原地,上下打量棕发青年几眼,面上的困惑不似作伪。 “你谁?” 浅田彻:“……” 早知道装不认识了,白瞎他还打了声招呼。 第67章 关于熟人开会这点小事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莫过于半路见到熟人需要打招呼,比被迫打招呼还尴尬的事无非是打完招呼才发现认错了人。 浅田彻倒是没有认错人,但现在两人面面相觑的场面活像是搭讪失败的经典场景—— 长得丑的那个凑上去一脸殷切地询问“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长得好看的爱答不理地思索半天,最后慢悠悠地吐出一句“你谁”。 既视感强到让他当场就想甩下一句“不认识”,然后拔腿走人。 浅田彻脚步微微挪动,对面的辻柚子大概是才从大脑不可回收的那部分垃圾中扒拉出点记忆碎片,然后见怪不怪地点点头:“是你啊,千代和居酒屋那位警官先生。” 辻柚子说这话时语调格外爽利,让人觉得她不应该抱着文件站在这种无聊的会场上,而是应当靠在长满青苔的石墙上吐出一口女士香烟。 “这可真巧。”辻柚子微微弯了弯眼角。 谁能想到事隔几个月,当初解决事件的警校生之一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对面的人此刻大概是已经正式成为了警察,言谈举止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变化,透着些微妙的熟悉感。 还有和这种会场格格不入的举止与假得如出一辙的气质。 这可真不巧,棕发警官脸上挂着春风拂过般的微笑,心里却暗自撇了撇嘴,把人间客套话大全翻得哗哗作响,准备选出最客套的一两句敷衍过去。 毕竟浅田彻这个人和辻柚子完全不熟,萍水相逢也没什么深交的打算。 随便扯上两句他好跑路,他刚刚目光顺着会场探查过好几圈,重要线索没发现,但他再不走,会场边上的茶歇就快被毛利侦探一个人吃完了。 尤其是萩原研二这家伙一直在毛利小五郎身边,台子上摆的那些茶点他也没少吃,最多姿态比那个埋头猛吃的侦探优雅不少,看起来确实像是社交之余随意休息几分钟,一边拿起碟子一边笑着跟毛利侦探聊天。 这种场合属实是被萩原研二玩明白了,流连花丛锻炼出来的社交能力攻略一个中年大叔果然没什么问题。 这也就是萩原研二为了不让毛利侦探一个人吃得过于突兀才多拿了两盘,要是放松田阵平和降谷零两个大胃王过来,跟邋遢侦探凑在一起绝对是天造地设一般的组合,整个茶歇区都得变成龙卷风过境,水上社长为了这次揭幕式聘请的那两个甜点师估计根本忙不过来。 ……住脑。 站在浅田彻对面的辻柚子不知道棕发警官的思维一路放飞到龙卷风摧毁停车场,她对着浅田彻询问工作顺利的一句随口寒暄语噎半天,目光划过令人嫌弃的现上司,又回想了几秒令人嫌弃的前上司,最后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 “都是千年王八活成精,你问我哪只甲鱼熬成汤好喝些,我没准还能告诉你。”辻柚子明晃晃地拿眼神示意面前交谈正欢的两位社长,说出的话仍旧是丝毫不留情面。 不过现在这个混蛋上司在她心里大概还高级点,四舍五入也是个会发工资的王八蛋。 反正山形社长听不见。 “辻柚子——叫你呢,你在那边干什么?!”稍远些的方向传来山形社长的训斥声。 辻柚子对浅田彻细眉微挑捎带着翻个白眼,一脸不耐烦地耸了耸肩,再转过头就变成了毕恭毕敬的严肃表情。 “十分抱歉,我这就过去!” 辻柚子还真是一点没变,浅田彻看着辻柚子离开的方向暗自腹诽,变脸速度快得可以去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性格神奇得仿佛是上帝造人时同时放多了辣椒和酱油。 揭幕式尚未正式开始,这种等待的时间正是各大商户拉关系谈合作的最好时机,身边的交谈声和浅笑声不绝于耳,还伴随着镁光灯咔嚓的闪烁声。 浅田彻走出几步就站住了脚,抬头看向面前的人,言辞中满是拉面吃吐了一般的胃疼感。 “......梨子姐,你们今天熟人开会吗?” 面前穿着一身浅黄色连衣裙的人是日高梨子,辻柚子一个秘书跟着山形社长过来不奇怪,拉面店的老板娘都能出现在这里就离谱。 从一开始的萩原研二到面前的日高梨子,今天会场熟人密度简直高得出奇,就好像连是从几百年前开始的通讯录都被人从土里扒拉出来,然后一键发送与会邀请一样。 要不是他通讯录早烧成灰化成烟,换过一茬又一茬了,白日见鬼都不一定拼得回来,他差点真觉得是被什么人开了个玩笑。 显然日高梨子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浅田彻,她愣了半天神才反应过来,旋即恢复成温暖柔和的微笑。 “是柚子邀请我过来的。” 差点忘了,梨子姐兜里一抓一把柚子糖,被真的柚子邀请过来玩也不奇怪——个鬼。 辻柚子过来是工作,梨子姐你过来干什么——水上社长终于发现他的茶歇被毛利小五郎吃光了,让你过来做两碗拉面补上吗。 浅田彻勉强压下一腔吐槽欲,闲扯了几句就准备开溜,好在日高梨子大概找自家友人有话要说,笑着聊上几句也就往反方向走了过去。 还好他溜得快,不然就梨子姐今天扑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粉底来看,他真的很想当面吐槽一句这妆画得真丑。 ……这话要是真说出来了,他会被梨子姐做成拉面里的叉烧吧。 ----- 会场另一边两个小孩子在人群中穿梭,身穿小西服的男孩子在前面跑得飞快,另一个头上有着圆润尖角的小女孩在后面追着。 “新一!我们该回去了,爸爸会生气的!”毛利兰的声音中带着着急。 “那你先回去啦——”工藤新一的声音从前面响起,眼神四下巡视,“我记得刚刚看见保护水上社长的那个警官哥哥了!” 之前他的询问莫名其妙被打断,他一直惦记着找水上社长再问个清楚,但是水上社长和山形社长友好会谈结束之后就消失在人群里,他怎么找也找不到。 可恶,还是会场里的人太多了,他一个小孩子根本行动不便。 “让我看看——啊找到了!”一有案子就把为了女友抛在脑后的小侦探在会场中逡巡半天,随即眼神一亮地刚想冲过去,就被人扯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工藤新一身后响起棕发警官的声音:“警员君,你都站卫生间门口十几分钟了,水上社长他便秘吗?” 第68章 案发重地,闲人免进 水上社长是否便秘他们不得而知,但小警员在棕发警官的提醒下才懵懵懂懂发现些不对,他刚准备推开卫生间的门进去探查时,一声尖叫划破会场的上空,连会场的bgm都被吓得换了首曲子。 “死人啦啊啊啊——” 浅田彻顺着声源的方向穿过会场大厅,一路拐进休息室的走廊中,休息室的门前已经聚集了大批记者,但在保安人员的阻拦下,没人踏入休息室一步,而休息室内,水上社长正掐着脖子倒在窗边,面色狰狞,已然没了呼吸。 浅田彻在人群外围又打量了几眼,一楼的窗户大开着,窗户边的花瓶被窗帘刮倒,花瓶里的水顺着窗沿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答着,实木大门上的名牌框印着几个鎏金的大字——山形休息室。 水上社长会出现在这就离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跑过来借纸了。 ------ “水上一水,男,57岁,水上集团社长,”浅田出示警察手册分开人群,一路走到水上社长的遗体旁边,随手对着还没凉透的遗体扒拉了两下,“尸体还没开始出现僵硬,从遗体状况来看,他死得应该挺新鲜的。” 至少从小警员的证词来看,十五分钟前水上社长还是条活蹦乱跳的咸鱼,完全不是现在一副被风干了的模样,水上社长的死亡时间应该也就在这十五分钟之内,新鲜得放进菜市场都不用打折出售。 水上社长正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倒在地上,双目瞪得仿佛铜铃一般,身体蜷缩,皮肤微微发红,尸体被浅田彻一扒拉,那张能吓哭无数小孩的狰狞面孔刚好对向门口,吓得半只脚刚踏入案发现场的毛利兰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浅田彻听到声音这才站起身,往毛利兰的方向走出几步,顺手扶着小女孩的肩膀把人转了一百八十度,一边说着一边把人往门外送:“案发重地,闲人免进啊小小姐——” “欸?”穿着礼服裙的小女孩刚缓过神来,就已经被人送到了门外,耳畔还传来棕发警官招呼人的声音。 “那边那个无关人士——对,就是你,研二,”浅田彻抬手拎住想趁机往里蹿的工藤新一,“麻烦你把这两个小鬼送到旁边的休息室了。” “我不要——”被拎住后衣领的小侦探试图往前几步无果,气鼓鼓地扭头看向棕发警官,“我可以留在这里,我也能协助破案的!” 小侦探对着年轻警官似笑非笑的双眸顿了顿,在脑海中重新组织好语言,目光坚定地抬头回望道:“我之前路过休息室的时候有听见奇怪的声音,也许能给你们提供点线索——总之我不会添乱的。” 他愿意拿自己多年阅读侦探小说的刑侦经验发誓,他一定可以在警官们的帮助下把这个案子的犯人揪出来。 浅田彻看着小侦探一脸不忿的模样笑意加深,揪住对方衣领的力道丝毫不变,既没表示赞同也没表示反对,只是笑眯眯地对工藤新一点了点头:“那你说来听听?” “我大概十分钟前路过休息室,听见里面传来噗通的一声,像是米袋落到地上的声音,”工藤新一满脸认真地说道,“但因为山形社长的休息室大门关着,我以为是他把什么东西弄到地上去了,所以就没有在意。” 浅田彻微妙的目光扫过水上社长米袋一样的身子。 不得不说,小侦探的听力实在是十分的生动形象,准确到要是水上社长泉下有知,大概能当场哭出声来。 “那之后呢,你还听到了什么声音吗?” “好像之后还有些拍打衣服的声音,但是没人说话,”工藤新一摇了摇头,旋即又一脸不满地盯着棕发警官的脸,“线索已经告诉你了,所以——”可以放开我了吧。 “所以你没用了。”浅田彻顺利地接下一句,转身就想把小侦探往门外送,他对小侦探“浅田警官”的呼喊声充耳不闻,回头对工藤新一挑衅般的一挑眉,“情报这东西只有捏在自己手里才有价值,下次记得长点记性,小鬼。” 工藤新一:“......”你是狗吗。 “就是说嘛,小孩子就一边乖乖玩去,别来掺和大人的事。”毛利小五郎嫌弃地扫了一眼正处在人嫌狗厌年纪的小男孩,装模作样地理了理领带,“案子的事就交给我毛利——呃。” 毛利小五郎被浅田彻的视线扎得一激灵,在棕发警官微笑的注视下把后半句话默默咽回肚子里。 警校的后辈真是越来越可怕了,刚刚一瞬间他差点以为遇见了黑帮。 浅田彻顶着邋遢侦探惊恐的视线,笑容愈发和蔼,把刚刚的话一词一句地又重复了一遍:“毛利先生,案发重地,闲人免进。” 浅田彻的身边站着萩原研二,半长发的青年仍然挡在毛利兰身前,笑得一脸无奈,目暮警部左右环视一圈,不自在地压低了帽檐。 “浅田老弟,毛利老弟也是一番好意。”目暮警部对自家下属压低了嗓音,眼神又扫过一门心思想往里冲的工藤新一,“至于工藤君——” 一身土黄色西装的警部面色犹疑,刚想抬头叫萩原研二把人领走,倒是浅田彻率先松了口,没忍住对着小侦探叹了口气。 “案发现场不是不能破例,在这之前也不是没有比你更小的孩子参与过破案。” 反正无关人员介入刑事案件已经成为老传统了,案发现场差点成为侦探们第二个温馨的家,目暮警部自己带头网开一面,他对搜查一课的这些规矩更不可能在意。 至于当年警校背过一串的相关规定......都是一堆应付考试用的东西,考完就忘难道不是常识吗。 警校六个月背过的那堆垃圾玩意在浅田彻脑海中也就闪了一秒,下一秒就随着不可回收物扔进了粉碎站,但棕发青年俯下身,直视着工藤新一的眼睛,一如往常的语气中透着认真。 “——但是你的小女朋友在害怕,这样也没关系吗?” 第69章 凶手才不是寄恐吓信的人 小孩子这种生物就像是自动行驶系统里的人工智障,既勇敢又莽撞,不撞南墙绝不回头,固执得让人怀疑他们身上是不是装了松田阵平的同款油门。 但他们和站在这里的这些大人也没什么本质区别,所谓成熟也不过就是在一往无前的路途中学会回头,但景色仍在后退,人仍然需要前行,至少心无挂念对这些孩子来说并不是什么糟糕的事。 ——把小女朋友忘在身后这种事除外,单身狗对情侣狗的怨念根本不分年龄,杀心起来谁管你是不是十岁。 满心满眼全是案子的工藤新一愣了半天,大概是还没想出自家青梅在害怕和让他留下破案有什么必然联系,半晌才扭过头吐出一句话来。 “早说了让那家伙去别的休息室坐一会嘛,她根本没必要一直留在现场吧。” 小兰那家伙胆子小又怕血,上次看见尸体后无精打采了一个多星期,现在又撞上了水上社长的杀人案,搞不好又有几天睡不踏实,调查案子这种事有他一个人就行了吧。 虽然这次回去以后估计又要被她埋怨了,工藤新一一边想着,视线不自在地从一脸担忧的青梅脸上别开。 “总之我会留在这里,”小侦探抬头和棕发警官对视道,“拜托你们派个人把小兰带到别处啦。” 小侦探不走,萩原研二也干脆和毛利小五郎一起留在了现场,小警员神情低落地把毛利兰带了出去,看起来比被尸体吓懵了的小姑娘还要从心。 毕竟说到底是他在贴身保护水上社长的时候出了岔子,等事件结束回到警局少不了一顿训斥。 但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他眼看着水上社长走进了卫生间,窗户的锁扣他也一一检查过,谁能想到才过十几分钟水上社长就出现在了合作伙伴的休息室里。 人还没气了。 浅田彻看着自家同事把人带走,也没和工藤新一再多做纠结,而是重新直起身子打量案发现场,一边把现场的细节一一刻进脑子里,一边懒洋洋地和小侦探闲聊般说着话。 “要留下随便你,但是不准破坏现场,也不准擅自行动,”棕发警官环视一圈,又挑眉看向小侦探,“要是给我们增加工作量,我下次就在现场门口拿番茄酱写上小鬼与狗不得入内。” 工藤新一半月眼:“我才不是小鬼——但是浅田警官,你这才是破坏现场吧。” “说什么呢,这可是死亡信息。”毫无正形的警官先生又开始胡说八道。 “谁家死亡信息会写这个啊!”小侦探炸毛的声音传来。 大门口的媒体在警方三番五次的训斥下才三两成群地散去,一边走还一边奋笔疾书地修改着预备上头条的稿子,鉴识人员此刻刚刚抵达现场,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 棕发警官反倒是彻底清闲下来一般,靠在一边专心和小侦探聊起天。 “不过姑且提醒你一句,上一个像你这样的家伙在联谊会上连着喝了八碗汤,现在他的官方女友已经变成这个国家了。” 虽说所谓的国家女友也只是几个没安好心的家伙一通编排——具体表现为阵平牵头,研二起哄,班长笑着吃瓜看戏,景光一脸无奈地摁住差点暴走的降谷零,但以那个金毛混蛋在联谊会上注孤生的表现,他不怀疑降谷零迟早要抱着国旗跑他们面前官宣。 小侦探对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话听得一头雾水,旁边萩原研二倒是心领神会地笑出了声:“不过zero跟景光最近好像很忙,本来下次联谊会还想把他们叫过去的。” 也不知道那两个家伙最近在干什么,他前段时间打了半天电话也就拨通了一次,随口聊了两句就草草收尾,本来还想提出的邀请都没能说出口,看样子联谊也只能改期了。 “你还想联谊?!”棕发青年有些牙疼的声音传到萩原研二耳中。 “这次可不是我,”萩原研二声音里含着笑意,“是小阵平前段时间一直过来问我有没有联谊的打算,好像有哪个爆处组的同事想叫上我们一起。” “嘛——虽然小阵平还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但难得他也会有想要联谊的对象嘛。” 之前小阵平一听联谊就想跑路,他主动询问最近有没有联谊会的时候他差点以为是今年的愚人节推迟了。 “那可真是难得,”浅田彻毫无感情地棒读一句,难得没有拆自家同期的台,“阵平那颗千年桃树死活不会开花,我都以为他准备跟马自达过一辈子了。” 正好松田(matsuda)跟马自达听起来就像是一家,他俩谁入赘谁都不用改姓。 不过就研二的描述来看,阵平那个小子估计离铁树开花还隔着一个珠穆朗玛峰的距离,反而更像是哪个女同事盯上了研二,才辗转拜托到阵平的身上。 能请动研二的幼驯染,甚至让他宁可一起去趟联谊,小阵平大概已经被自家幼驯染的新桃花烦得够呛,手里的乐高可能都不香了。 浅田彻幸灾乐祸地为倒霉同期掬一把同情泪,转头又看向自家上司。 圆滚滚的警部先生正和毛利小五郎一脸严肃地商讨案件始末,糊涂侦探得意洋洋地扯了扯自己的小胡子,抬手就指向站在一旁的山形社长。 “所以这次的犯人就是你吧,山形山下!”毛利小五郎信心满满地说道,“你先把水上社长叫到自己的休息室,然后趁机给他注射氰化钾溶剂,完了又若无其事地回到案发现场,装作对此毫不知情的样子——毕竟只要水上社长一死,这条商业街的全部利益就归山形集团所有了。” 毛利小五郎越说越兴奋,就好像本次案件的犯人已经捉拿归案一样:“你以为你可以瞒过所有人,但你骗不过我毛利小五郎。” 毛利侦探一边说一边放声大笑。 “都说了怎么可能是我,”山形社长义愤填膺地反驳,“我之前一个小时一直在会场,根本就没回过休息室——不信你问我的秘书就可以了,我跟她一直在一起。” 辻柚子在山形社长身后点了点头,示意山形社长所说全是真话。 “呐——浅田警官,”工藤新一拉了拉浅田彻的衣角,低声询问道,“水上社长不是收到了威胁信吗,凶手应该就是寄信的人吧。” 第70章 这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山形社长的休息室不大,里面倒是五毒俱全,饮水机里半个胶囊尚未溶解干净,沙发和壁橱下面至少安装了五个窃听器,窃听器的安装手法和布局乱七八糟,看得浅田彻只想把装窃听器的人拎出来回炉重造。 而水上社长本人仰面倒在窗户边,腹部一道一字型的水痕,脖颈处一片青紫,细看还能看出一个微小的针孔。 死于氰化物注射,眼没瞎的都能看出来这是他杀。 “水上社长所在的卫生间和山形社长的休息室窗户都大开着,最先发现尸体的那两个服务生可以证实休息室的大门在一开始上了锁,”工藤新一对着水上社长的遗体陷入沉思,“尸体的腹部有水痕,应该是翻窗户时沾上了窗沿的水,至少这说明受害者是自己来到的山形社长的休息室。” 小侦探顿了顿,又接着往下说道:“但是水上社长不惜冒着死亡威胁也要单独行动的话……是胁迫吗——那个叫平尾贵的人用什么事情威胁水上社长来到这个休息室,然后借机把他杀害?” 但这样一来问题就更多了——比如说凶手为什么特意选在山形社长的休息室,比如说房间里的窃听器和饮水机里的药是怎么回事,再比如水上社长为什么没有留下任何信息,一声不吭地就跑去见可能想要杀害自己的人。 明明逻辑上一环扣一环毫无问题,但推理链条偏偏生生断掉一截一般。 “啊——想不明白。”工藤新一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旁边的毛利小五郎正就嫌疑问题和山形社长陷入新一轮的争执,思路天马行空的中年侦探言之凿凿地编着山形社长杀死合作伙伴的一百八十种可能方式,言辞之间仿佛缺个证据就能将面前的倒霉社长逮捕归案,穿着土黄色西服的警部先生苦笑着插进两人中间,以免案发现场再出现什么流血事件。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毛利老弟就仿佛看上了山形社长一般,死抓着对面不放。 旁边三个男人一台戏,浅田彻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吃瓜之余多少分出一点目光给了工藤新一。 小侦探的推理仍有所疏漏,但就他的年龄而言,能分析到这步已属不易。 他也大概能猜出来小侦探究竟是那个环节出了漏洞—— 但他懒得管。 “如果你在想恐吓信的事——水上社长在说谎,那封信大概是他伪造的。”最后还是萩原研二俯下身,给苦思冥想中的小侦探解答了困惑。 半长发青年不愧是流连花丛多年,想要骗一个小屁孩的芳心简直手到擒来,花里胡哨的气场一开连小侦探都被唬得一愣一愣,对着萩原研二的脸当场把称呼从萩原警官升级成了萩原哥哥。 浅田彻在心里暗暗送给自己同期一个白眼。 这家伙不应该待在爆处组跟八个蛋过不去,他就应该去找个学校当老师,就凭他那在大街上回头率百分百的气质,at力场一开再没学生敢不听课,眼珠子都得黏自家老师身上。 他怀疑工藤新一在学校里听讲都没现在认真。 “水上社长当时的反应不对,”萩原研二笑着解释道,“他拿出信的时候瞳孔放大,但手上很稳,脸部肌肉绷得很紧——” “比起恐惧,这更像是兴奋并且克制笑意的表情吗?”工藤新一飞速跟上萩原研二的思路。 “就是这样,”萩原研二笑着对工藤新一点点头,打了个鼓励性的wink,“所以一个正常人收到恐吓信,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会报警吧,”工藤新一思索两秒,“然后把信件收好,等警方过来调查——我明白了!” 工藤新一抬头,眼神闪闪发光:“水上社长把信从兜里拿出来的时候纸张发皱,甚至第一次还拿错了纸,这说明他并没有把恐吓信放在心上,而是随随便便就放进了兜里。” “——水上社长并没有对死亡恐吓感到恐惧,他应该知道这封信对自己造不成威胁!” 虽然是在引导下才推理出了全貌,但得知真相的小侦探仍旧无比兴奋,不存在的尾巴差点翘上天,满脸臭屁又矜持地写着“求表扬”三个字。 ……还真是小孩子啊。 浅田彻对工藤新一得意的小表情轻笑一声,伸懒腰似的直了直身子,顺口插入两人的对话,接着分析了下去。 “我倒是没想这么多,水上社长那封恐吓信是由报纸上剪下来的字拼成的,你仔细看一下剪切的痕迹,其中有几个字的边缘是吻合的,重新拼一下你就能发现那些词都出自今天早上的一篇报道,但按水上社长的话说,那时候他早就收到这封信了。” “……谁会记得早上的报纸都写了哪些字啊。”工藤新一小声嘀咕一句。 浅田彻对着工藤新一的嘟囔声也没多做回答,而是目光转回水上社长死不瞑目的脸上,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来。 总之条条大路通罗马,不管怎么推理这家伙在撒谎都是石锤。 所以水上社长也真是辛苦,一大早刚报完警立刻利用刚到的报纸自制恐吓信,完了又马不停蹄地赶来参加揭幕式,最后被凶手一根针刺下去照样玩完。 早知如此,他早上有报警做手工的时间,还不如坐下来多吃点好的。 真惨。 “所以水上社长先伪造了恐吓信,装成是平尾贵想要杀他的样子,然后试图杀害自己的合作伙伴,好把罪名嫁祸到平尾贵头上,”浅田彻在心里拿大不敬的话把死者编排一溜够,嘴里倒是分析得一本正经,“但他没想到警方会这么负责地贴身保护,所以情急之下只能跑到休息室投毒——饮水机的胶囊大概就是他的杰作。” “这里的窃听器应该也是水上社长安装的,估计是为了窃取商业机密,”萩原研二嘴角噙笑,“从死者倒下的位置来看,应该是他投毒后还没来得及回收窃听器,路过窗边时被人从窗外袭击。” 浅田彻看着屋内几个窃听器的位置没有说话。 老实说,虽然一堆窃听器布置得乱七八糟,但其中有一个藏得还是相当隐蔽,在一众窃听器中内行得特立独行,趁着鉴识人员还没检查到这一边,浅田彻干脆随手把窃听器摘进了兜里。 这不是挺有意思的嘛。 第71章 加班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人生总是充满了奇妙的无用功。 像是为了约会早起整整一个小时,出门才想起来自己记错了时间;像是通宵复习到两眼通红,第二天发现自己背错了科目。 不如睡觉。 那么已知水上社长自己做了假恐吓信并且报了假警,在被警方发现之前又孤独地死在了合作伙伴的休息室,求解究竟是谁这么刑,做好事也没留个名字。 所以说分析了半天还是不知道凶手是谁,他们之前推理了个寂寞。 场上线索说多也多——杀死水上社长的氰化物来源,至今不知所踪的注射器,混在一堆滥竽中充数的纽扣窃听器,还有通过会场内的不在场证明总能筛出一部分嫌疑人来。 一旁的小侦探面露失落之色,嘴里喃喃自语着恐吓信的真相居然这么简单,引得站在他旁边的萩原研二和浅田彻又多看了他两眼。 他们一众人被突如其来的案子为难到日色西沉,窗外一片低矮的居民区小楼都被镀上金边,过来出席揭幕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几位刑警对着与会名单反复核验,最后只得先放有不在场证明的一部分人离开。 就连山形社长本人也被毛利小五郎的胡搅蛮缠搞得头大,骂骂咧咧地带着自己的秘书走出了大门。 “结果警方把今天的与会人员调查了一个遍,根本没人有过氰化物的购买记录啊,”浅田彻目光扫过余下的一群人,包括日高梨子在内仍有二十来人因为不在场证明不完整而被留在了会场,等待警方的进一步问询,“今天出席的基本都是商界和媒体人员,平时接触不到毒物和注射器,就算是要偷——这些人最近甚至连医院都没进过。” 萩原研二皱了皱眉,也不可能是水上社长准备的,饮水机中检测出的毒药是氢氧化钠,但凡水上社长弄得到氰化物,也不至于要用致死率这么低的药剂替代。 “那果然只剩下平尾贵了吗?” 虽然恐吓信是水上社长伪造的,平尾贵越狱至今没露出过踪迹,但也不排除他可能偶然看到了水上集团的消息,潜伏在这里等着报水上社长当年把他弄进监狱的仇。 “……可能吧。”浅田彻没否认,也没再多说。 凶手是平尾贵的可能性很小,当年山崎三介遇袭的案宗他几乎倒背如流,平尾贵偷袭过去的一刀干净利落,是那个公安警察身手够好才避免当场毙命。 但即使如此,山崎三介带伤躲闪不便,后续还是被刺中了好几刀,最后还没撑到医院就失血过多身亡。 疯狂,极端疯狂,从那几道刀口的尸检结果来看,平尾贵动手的时候应当是处于及其兴奋的状态。 比起杀人他更喜欢亲手杀人的快感,这样的人再犯下案子,也大概率会继续选择直接捅人,而不会选择毒物注射这种磨磨唧唧的方式。 浅田彻又嫌弃地看了眼地板,之前水上社长倒下的地方已经圈起了白线。 这人真是麻烦死了。 有效线索几乎没有,要不是他死相扭曲到让人没法昧着良心说是自杀,不然又是恐吓信又是报假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人准备死前轰轰烈烈玩把大的。 “我估计他们今天是不可能调查完了,加——班——预——定——”浅田彻靠在会场的墙上哀嚎一声,又扭头看向自家同期,“你不走吗?” 说到底爆处组的人不管杀人案,他在这莫名其妙地加班也就算了,萩原研二杵在这查案查得比他还认真是怎么回事? 这年头都流行跨科室内卷了?萩原研二这种跑到别的部门加班的人放到职场上绝对是第一个被打死。 “说的也是,看样子我在这也帮不上忙。”萩原研二笑着看了眼手表。 浅田彻嫌弃地摆了摆手:“赶紧走,赶紧走,这里又没有你的工作——” 棕发警官话音未落,小警员匆匆地破门而入。 “目暮警官!商场二楼发现了炸弹!” “一共五枚炸弹,倒计时到今晚六点准时爆炸!” 今晚六点,不出意外的话本应该是揭幕式的高潮,水上社长和山形社长穿过鲜花制成的拱门,在一片燃到爆炸的气氛中宣布商业街正式投入使用。 燃到爆炸——物理意义上的。 小警员气还没喘匀,手撑在膝盖上又喘了几口才缓过来,着急忙慌地继续说了下去:“炸弹的样式看上去很简单,就是个人制的那种土炸弹,但是——但是——” 小警员说着又喘了两口气,目暮警部神情愈发严肃起来:“但是什么?” “但是我不会拆炸弹啊!”小警员鼓足勇气才喊出这么一句。 目暮警部:“……” 这不是废话吗,他也不会拆炸弹。 “我们刚刚已经通知爆处组那边了,但是——”小警员怯怯地打量了两眼自家上司的神色,“现在正好是晚高峰时间……您懂的。” 浅田彻听得都替目暮警部眉头直跳。 这就像史诗级制作的动作大片里,男主和反派激战正酣,突然冒出一个老头吆喝着问他俩要不要买烤白薯。 这理由可真接地气。 浅田彻叹了口气,努力甩出脑子里的水,才插入小警员和目暮警部的对话:“炸弹的话不用担心。” 萩原研二这场加班来得猝不及防,听到第二句就跑楼上检阅炸弹去了,那个小鬼嚷嚷着自己也能帮忙,追过去的速度快得他都没能拦住。 其余闲杂人等早在第一时间就被通知疏散,现在还留在这的就剩下他们搜查一课的一群人。 但是不对劲,太顺利了。 窃听器——炸弹——平尾贵—— 平尾贵——窃听器——炸弹—— 窃听窃听窃听窃听窃听窃听窃听窃听窃听窃听窃听窃听窃听炸弹炸弹炸弹炸弹炸弹窃听窃听窃窃听听窃听窃听窃听窃听快跑窃听窃听器窃听窃听窃听窃听窃听窃听窃听窃听器平尾贵 窃听器、、炸弹、、窃听器 、、、窃听器器器器器 住脑,再想下去这文就要变成阴间怪谈了。 这世间没有一种水字数值得以丧失文字识别能力为代价,他现在已经快不认识窃听两个字了。 “警员君,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炸弹?”浅田彻冷不丁发问。 “啊?之前我在休息室,有人敲门说他在二楼看见了炸弹,我们一上去果然找到了——” “浅田警官?浅田警官!” 小警员话还没说完,浅田彻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第72章 毛利兰对此感到十分困惑 穿过走廊。 跑过正在疏散中的人流。 推开另一间休息室的大门。 不出他所料,窗户大开着,昏黄的夕阳沉沉地扫入屋内,棕色的窗帘被傍晚时分的一阵寒风吹得上下翻飞,门内空无一人。 毛利兰不在这。 那个身穿小礼服裙的女孩子本来应该在这间屋子乖乖坐着,远离杀人现场,等着自己不省心的父亲和青梅竹马破完案子后过来接她。 人傻但勉强还靠得住的小警员把人带过来以后就和毛利兰一起留在了这边,之后小警员被人以发现炸弹的名义叫了出去,那个小女孩就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她不会是和在场其他人一起被疏散了出去,浅田彻刚刚跑过来的时候特意关注过人群,里面并没有一个十岁孩子的身影,根据休息室的位置和小孩子的步速推断,毛利兰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跑了出去。 而毛利小五郎和工藤新一都留在了案发现场,他们一群人最后才接到发现炸弹的通知,以毛利兰对他们的关心程度来看,她更有可能会试图先跟毛利侦探他们汇合。 现在哪里都找不到人,那个孩子多半是被抓走了。 浅田彻四下打量着休息室内部,随身捡起落在地上的杂志翻了翻,又放回了桌子上。 休息室内干净整洁,除了落在地上的一本书外没有丝毫争斗的痕迹,说明动手的人干脆利落,甚至没让小女孩发出任何求援信号。 而桌下隐蔽的角落中躺着一个同一型号的窃听器。 有趣极了。 浅田彻勾起嘴角,单手一撑窗台翻了出去。 “摩西摩西——听得到吗——”窗外没留下任何足迹,显然是被清理得很干净,浅田彻倒也没急着追踪,而是不慌不忙地摸出偷偷放在兜里的窃听器,解开包了一层又一层的卫生纸。 “对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我一个人包围了——赶紧把你手里的人放下——”浅田彻拉长音调,随后语调转沉,对着窃听器一字一句地念出一个名字。 “你特意把人约出来总不会是为了玩捉迷藏的吧,平尾贵。” 窃听器不会回答,但北边的居民区里传来一阵枪响,听得他差点笑出了声。 这可太有趣了,有人不自量力想要请君入瓮,也不看看谁才是那个鳖。 浅田彻对着窃听器回了一句收到,又把这个黑色的小玩意包好放回了兜里,不紧不慢地向枪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这种布置窃听器的手法,这种一声不吭把人绑走的作风,还有这个出现的时机,毫无疑问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平尾贵。 有人天生追求血腥和暴力,天生喜欢新鲜血液那种温热而带着铁锈味的红色,天生追求纯粹的刺激,平尾贵无疑就是这种人。 平尾贵一开始安装窃听器可能只是单纯地为了偷听会场内的动向,又布置了炸弹准备等六点整引爆。但当他从其中一个窃听器中听到水上社长被杀的消息,又发觉自己的窃听器被人不动声色地藏了起来时,他的目标就移到了拿走窃听器的人身上。 因为刺激。 具备足够的反侦察意识,又不会窝囊到直接把东西上交警方,言谈自如地悄悄把窃听器捏在手里而没让任何人发觉,这说明对方并不希望别人掺和进这场调查,或者说交锋。 而且他也有足够的自信自己解决这件事。 比起乖乖挨刀的小绵羊,平尾贵更喜欢这种能让他产生危机感的猎物,他上一次体会到这种兴奋感还是十六年前,哪怕他一刀把山崎三介捅成重伤,仍然险些被对面逆风翻盘,最后又送了那个公安警察几刀子才逃之夭夭。 有些丢人,可这太刺激了,在之后的那么多年里,他再也没拥有过如此血脉喷张的感觉。 游戏这东西果然是要棋逢对手才好玩啊—— 所以他不惜扼腕放弃了一场位于商场二楼的烟花秀,隔着门告诉那位警察先生炸弹的位置,利用炸弹把人引走,借机掳走了休息室里的那个小女孩。 如果他推测不错的话,那个人一定会从休息室里追出来——如果更大胆,更疯狂一点,他会直接通过窃听器和自己问个路。 那就太有趣了,他好久没见过这么对他胃口的猎物了。 “别害怕,小姑娘,”平尾贵一边噙着疯狂的笑容,一边转动手里的左轮,他扭头把枪口对准缩在角落里的毛利兰,语气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亲切,“再等一等,一会你就能解脱了。” ------ 浅田彻在前面转了个弯,拐进了另一个路口。 他突然觉得自家警员同事实在是个欧皇,和那个杀人鬼只有一门之隔,居然也能全身而退。 只能说有时候太菜了也是一种运气,人菜且怂到让人甚至没有动手的欲望,最后反而比谁都安全。 浅田彻一边想着一边绕过两栋低矮的建筑物,隔着一条街的地方又是一个十字路口。 他一点都不担心毛利兰,对方把她活着带出来必然有活着的用途,至少在对面等待的时间里那个小女孩百分之百安全。 只有两种情况下她才会有危险: 一种是他一直不出现; 另一种是他刚刚出现—— “砰——” 浅田彻转过路口,随即爆发出一声枪响,其中夹杂着金属咣当落地的声音。 平尾贵的意图太好猜了,加上他又对这一片的地形了如指掌,判断出对方所处的位置,然后抄个后偷个袭不成问题。 “跟人约会还带个拖油瓶,大叔你这邀约可真没诚意。” 棕发青年清亮的声音从平尾贵背后传来,满面枯黄的杀人犯吃痛地捂住右臂,鲜血从圆形的弹孔中汩汩冒出,而他的手枪已经落在了地上。 毛利兰身上没有受伤,见状飞快地捡起地上的手枪,向前来救援的棕发警官飞奔过去,平尾贵刚想追赶,又被飞来的一颗子弹射中了左腿。 “干得漂亮,兰小姐。”棕发警官微笑着接过毛利兰递过来的手枪,手枪向上一抛改为持握枪筒,然后趁人不注意反手敲晕了毛利兰。 “碍事的人不在了,那么我们聊聊吧,”浅田彻似笑非笑地看向一脸疯狂的平尾贵,右手的警枪对准了他的头部,“容我重新打个招呼,初次见面,平尾先生——” 平尾贵扭头看了看晕倒在浅田彻臂弯里的毛利兰,被鲜血和杀戮占据的眼神中难得露出了一丝困惑。 他把人绑架过来的时候都没打过这个小姑娘。 第73章 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ww 平尾贵定定地看着对面的棕发警官,半晌才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像是卡在喉头一般,带着些囫囵吞下的清醒和疯狂。 “有趣,警官先生,”平尾贵看着棕发青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把跑回来的人质打晕,这可不像是警察的所做所为。” “说什么呢,她可是太过紧张自己晕过去的。”浅田彻嘴角噙着笑,语气轻松自在,对准平尾贵头部的手枪没有一丝晃动,大有对方说错一句就把人崩掉的架势。 面前的人脸上笑得格外温和,站姿轻松随意,全然没有举枪对峙中的紧张感,仿佛这种场面他司空见惯。 平尾贵一边和浅田彻你来我往地对着话,自然垂下的右手悄悄向腰间抹去。 又是两声枪响,平尾贵的左右手上各多了一个血窟窿。 “右腰一把枪,左腿一把刀,上衣兜里还有几枚纽扣炸弹,”棕发青年含笑的声音传到平尾贵耳朵里,听上去却带着飕飕的凉意。 “可以麻烦你的手离这些危险物品远一点吗,我怕我控制不住手里的子弹。” 到现在为止对方已经毫不犹豫地开了四枪,虽然他暂时对自己还没有杀意,但他并不怀疑对面的年轻人随时可以把最后一发子弹送进自己的脑子。 面色枯黄的越狱犯兴奋地咧开嘴角,神情仿佛是看见了神明般的疯狂,但他此刻的大脑又格外清醒,只是瞪着眼睛看向对面的人。 “我明白了,你根本不是来救人的。” “我有话要问你,”浅田彻微笑着回视过去,拎着昏迷中的毛利兰晃了晃,“这家伙是顺便。” “那可真是可惜,”平尾贵惋惜地看着刚刚从他手里跑掉的人质,又扭头看向面前的棕发警官,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把你手里的人交给我,有什么问题我都能回答你。” 没什么比眼睁睁地看着想救的人死去更能激发人的杀意,所以他原本想在警察追过来的那一瞬间杀了手里的人质。 他见过无数名为警察的生物,他们手里的枪永远只会对准天空,用来示警,用来威慑,即使迫不得已也不会瞄准人的要害。 但这太无聊了,像是和失去爪牙的雄狮在斗兽场决斗,没有杀意的对手让人产生不了丝毫的快感,哪怕把刀子刺进对方的身体,流出来的也是无聊透顶的血液。 他难得见到这么有趣的警察……或者说,他根本不是警察,但这些都无所谓,他只想要更刺激、更有活力的鲜血。 但可惜对方手里还捏了个累赘。 “你也在嫌手里的人碍事吧,”平尾贵的声音仿若恶魔低语,“把她交给我,等她解脱了,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是挺碍事的。”浅田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嫌弃地撇了一眼手里拎着的毛利兰,思索两秒后干脆把人扔掉了地上。 左手解放了,终于可以愉快地插兜了。 昏迷中的毛利兰:? 浅田彻端着枪向前两步,挡在了趴在地上的小鬼身前,棕发青年眼里没多少笑意,倒还是颇有兴致地开了个玩笑。 “不过这小鬼是我爷爷的小叔的孙子的堂哥的舅哥的学生的女儿,”浅田彻弯了弯眼角,一枚子弹在平尾贵的脸上拉出一道血痕,棕发青年懒洋洋的话语飘到平尾贵耳中,“她死在这的话我写报告会写得很头疼的。” 好吧,他就是不想写报告。 浅田彻在打空弹夹时就把警枪甩到了一边,手里换上毛利兰刚刚递过来的手枪,老旧款式的五轮手枪被拿在手里掂了掂,浅田彻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里面就剩一枚子弹了吗。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浅田彻脑子里转了一秒,棕发警官随后又恢复了似笑非笑般的表情,手里的枪始终稳稳地对向平尾贵。 平尾贵只觉得他久违地感受到了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枯黄的面色都泛起一丝红晕。 “那么,你要问什么?” 他直觉对方的问题会让现在的走向更有意思。 “我很好奇,那个公安死得时候是什么表情。”棕发青年微微眯了眯眼,丝毫不掩饰流露出的恶意。 “你的表情可不像是想给那个公安报仇。”平尾贵笑得愈加疯狂。 “嘛——毕竟自己的猎物莫名其妙地被别人抢走,我总要知道一下事情的经过。”浅田彻弯了弯嘴角。 平尾贵注视着棕发警官的双眼,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激动,话里仿佛示爱般的呢喃:“我也很想知道,你是不是不准备让我活着走出这里。” 浅田彻没说话,平尾贵从对面的笑容中已经得到了答案,越狱出逃的杀人犯有生以来第一次爆发出如此畅快的大笑。 “有趣——太有趣了——你想杀那个公安,又想杀掉杀了那个公安的我——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杀谁,真可怜,警官先生,只有野狗才会像你一样胡乱咬人。” 一阵笑声结束后,平尾贵才癫狂地抬起头。 “你知道吗,人的杀意是有颜色的,你现在就是像血雾一样的红色,新鲜、涌动,但又氧化得发黑发臭。” 平尾贵笑了笑,像模像样地欠了下身:“为了回报你的杀意,我决定回答你的问题——” “他在疼。” 仅此而已,快死的人还能有什么表情——不甘、遗憾、挣扎,那都是活人的想法,他在捅完几刀离开现场的时候,那个姓山崎的公安还四肢抽搐地躺在血泊里呢。 浅田彻陷入一阵沉默,平尾贵倒是越说越兴奋,血气上头一般滔滔不绝起来。 “疼到极限的人根本管理不住表情,他们脸上除了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出来。” 平尾贵一边说一边后退,没多久就退过了一个十字路口,浅田彻端着枪在一步一步跟着,始终保持在射程内的安全距离。 平尾贵的笑意愈发加深,表情也愈发扭曲,满怀期待的眼神示意棕发警官看向右手边的马路。 “人在死前会想什么,这种事我也很想知道——” “你说是吧,警官先生。” 浅田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右手边的路口静静地躺着一个身穿墨绿色西装的女子,双腿中弹,胸口中了数刀,手边有一只打碎的玻璃注射器。 从鲜血凝固氧化的程度来看,她已经死去多时。 是辻柚子。 “……我改主意了。” 浅田彻笑得格外灿烂,手中的枪默不做声地指向对方的眉心,再抬眼时棕色的瞳孔放大了许多。 他从没这么冷静过。 “——你现在就给我死在这里。” “阿彻/浅田哥哥!” 叫喊声伴着枪声响起,下一秒浅田彻被萩原研二扑到一边,他射出的子弹堪堪擦过平尾贵的脸颊。 浅田彻:“……” “啊——疼疼疼。”棕发青年苦着一张脸爬了起来,心疼地揉了揉脑袋在墙上磕出的包,继而他抬起头,一脸控诉地看向自家同期。 “萩原研二,你哪边的!” 第74章 他有一个梦想 自私、愉悦、疯狂、残忍。 口口声声说着喜欢鲜血、追求刺激,这样的人在真切地面对死亡时,跑路的速度反而快得像是在原野里撒丫子狂奔的兔子。等浅田彻捂着脑袋爬了起来,平尾贵早跑出好几步远。 平尾贵临走前,又随手向后扔下几枚纽扣炸弹,浅田彻和萩原研二反应够快,就地一滚才躲开爆炸。等两人再抬头的时候,平尾贵早抢过一辆停在路边的私家车,弥散的黑烟之间只能看见绝尘而去的一个黑点。 “可恶/追!” 晕倒在后方的毛利兰被爆炸声惊醒,一脸焦急的小侦探表情这才放缓些,把自家青梅交给匆匆赶来的小警员,然后又咬牙追了上去。 三人顺着平尾贵逃窜的方向赶去,沿途右拐后穿过一片低矮的老旧房屋,道旁停着辆白色的汽车,一个六十来岁的中年主妇从驾驶座上下来,脚底不耐烦地打着拍子,好像是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萩原研二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去,笑着对车主眨了眨眼,浅田彻紧随在后,从衣兜中摸出警察手册,在车主面前胡乱一晃,也跟上了后座。 “抱歉啊姐姐,警察追捕犯人,借你的车子用下~” “哎呀叫什么姐姐,小伙子嘴真甜——等等我的车!!” 车主还没反应过来,白色的私家车已经在萩原研二一脚油门下窜出了几十米。 ------ 平尾贵的车子此刻早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所幸浅田彻对这片老城区的道路了如指掌,结合傍晚时分的车流分布,稍加推断倒也能判断出平尾贵逃窜的方向。 萩原研二的新车还未提出来,上次摸到方向盘还是在警校和一众同期霍霍鬼冢教官的那辆马自达,此刻坐在驾驶座上笑得格外兴奋,白色的小车从喷射到漂移,轮胎在路面划出滋啦一声惨叫,普通的代步车生生被他开出了赛车一般的感觉。 坐在后座的浅田彻摇了摇被自家同期晃得七荤八素的脑袋,又伸手阻止了工藤新一的小脑瓜和车窗玻璃的亲密接触,直到萩原研二开上一条笔直的道路,他这才直起身子,抬手搂过小侦探,又扶住了前座的后椅背。 对方身上有枪,又有微型炸弹,追逐战中绑上安全带不利于闪避,只能自己抓住椅背来保持平衡。 不过很显然小侦探的两只小胳膊根本抵不过研二车子的离心力,他再不管这个小鬼,车门都要被工藤新一的脑袋撞坏了,虽说这车子被研二开完后大概率得赔人家一辆新的,但这年头车窗玻璃也还挺贵的,能少坏一点是一点。 至于小侦探本人……他头铁,死不了。 “研二也就算了,”棕发警官瞥了两眼被自己搂过来的工藤新一,丝毫不掩饰对小侦探的一脸嫌弃,“小鬼你跟过来干什么。” 刚刚工藤新一爬上车的速度太快,快到他还没来得及把莫名其妙跟上来的小鬼扔下车,前面的秋名山老司机一脚油门已经开始起飞,情急之下他也只能把工藤新一那边的车门关好,免得这条破路上又多出一个横死的冤魂。 “我也可以一起帮忙抓捕犯人!”小侦探眼神坚定地抬头看向浅田彻,“他杀了这么多人,我一定要把他绳之以法!” 浅田彻无言地注视着工藤新一的小胳膊小腿,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就你? 小侦探被看得气势弱了几分,咬牙攥紧了拳头,随后又拔高了音调:“而且那个人渣居然还打晕了小兰,要是浅田哥哥你晚到一点,小兰可能就没命了!” 这可真是个美好的误会。 浅田彻顶着小侦探全然信任和感激的目光,决定给工藤新一留下点美好的幻想,于是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对小侦探的话表示高度认可。 反正毛利小姐晕倒前根本就没注意是他出的手,平尾贵身上债多不愁,黑锅再多几口倒也无妨。 他干这种事良心绝对不会痛,真的。 浅田彻一边想着,车子突然加速,棕发警官和工藤新一又被甩到了后座上,前面隐隐能看到平尾贵那辆黑车窜逃的背影。 他透过车窗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景色,兜兜转转一圈,结果他们又回到了裕地商业街的正北端,面前再开出几公里就是曾经的新开发区,一片耸立的半新高楼清晰可见。 “研二,绕到左边,”浅田彻环视一圈后果断下令,“把平尾贵逼到主路上去,别让他开进前面的新区。” 被他开进新区就麻烦了,倒不是说前面人流量有多大或是有多危险—— ……主要是他不认路。 这理由说出去有点丢人,好在萩原研二也没多问,只是按自家同期的吩咐,一路飚上了主干道。 正值下班高峰期,道路的车流量极大,前方的黑车毫不在意地在车群里左突右奔,时而逆行,时而又窜上人行道,瞬间把面前的道路搅得一团糟,引起阵阵喇叭的蜂鸣声,。 “前面堵死了,”萩原研二轻笑一声,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激动,“一会可能有点刺激,你们坐好,别咬到舌头。” “什——啊啊啊啊啊!” 浅田彻话音未落,萩原研二已经一脚油门踩到了底,方向盘猛地打死,白色的汽车像是离弦的龙卷风一样开上旁边的墙壁,随后从一众车辆的头顶飞了过去。 “等——等一下啊啊啊!” “萩——萩原哥哥!!!” “萩原研二你是风吗!!” …… “呕——” 平尾贵的车子最后还是在追逐中开到了河边,像是几百年没洗过澡一样一头扎进了夕阳下的河水里,咕咚咕咚地冒了几下泡就沉到了底。 萩原研二神清气爽地走下驾驶座,朝着河水眺望两眼,又扭头用包含笑意的双眼看向车子的后排,一大一小两个人已经在萩原研二驾驶技术的摧残滚下了车,小侦探趴在地上,显然三魂晃没了七魄,棕发警官摇摇晃晃地扶着车门,半晌才喘匀了气。 ……这是谋杀。 浅田彻咬牙切齿地抬眼望向自家同期,表情看上去很想拿拳头按摩一下对方的脸蛋。 “萩原研二,”棕发青年呼唤同期的语气包含深情,“给爷爬。” 之前在警校的时候这家伙都没这么夸张,这是鬼冢教官淫威不在,这家伙终于放飞自我了吗? 棕发警官对着自家同期怒目而视,萩原研二一双紫灰色的眸子笑得格外无奈,半晌一辆摩托车风驰电掣地开了过来,一甩尾停在了白色私家车的旁边。 一个干脆爽利的女声响起。 “刚刚接到有人报案,就是你们在公路上飙车,违反交通秩——研二?!” 萩原研二后退几步,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咧了咧嘴角:“好久不见,千速姐。” 浅田彻的视线在两张极为相似的面庞上逡巡一二,顶着萩原千速仿佛要大义灭亲的表情上前几步。 他觉得自己再不帮小伙伴解释一下,萩原研二今天就得被自己亲姐以危险驾驶的罪名铐进局子。 “不是研二的错。”浅田彻一脸真诚地抬头看向萩原千速,顺手捞过还没回过神的工藤新一,双手举着捧到了萩原千速的面前。 “这孩子得了绝症,医生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长高了,”浅田彻解释的语气声泪俱下,听得萩原研二拳头一阵发硬, “他毕生的梦想就是坐一次过山车。” 第75章 小说都是假的 老弟就是一种既靠谱又糟心的生物。 哪怕已经从警校毕业,哪怕高出自家老姐大半个头,面对萩原千速的铁拳制裁,一头黑发的年轻警官也只能乖乖认怂,陪着笑脸把前因后果一一给她解释清楚。 萩原研二足够了解自家姐姐,姐弟俩潇洒不羁的性子如出一辙,给上一阵风就能翻成整条街最靓的浪。 说到底千速自己飙起车也是一把好手,刚刚一通铁拳究竟是因为他违反交通规则,还是因为担心小老弟的人身安全,他们都心知肚明。 所以解释清楚让千速姐姐消气不难,难的是怎么在同期的捣乱下把事情解释清楚。 浅田彻从下车开始,打量了两眼河道就一副弃疗的表情,趁着小侦探还没清醒把人晃得更晕,拎着工藤新一的后衣领虚情假意地对萩原姐弟表示感谢。 具体表现为—— 虽然研二他把汽车开成了过山车,晃得这个小鬼灵魂离家出走跑去找牛顿谈心谈到现在,但他十分感谢萩原研二替人弥补了身高不足的遗憾,相信在萩原研二的帮助下,这个小鬼下半辈子绝不会惦记过山车卡丁车等各种车,以后约会的首选都只有动物园和海洋王国。 萩原研二:…… 他合理怀疑浅田彻是想借他亲姐的手把自己送进icu。 --------- 平尾贵的车一路开到河道里,河堤上只剩下两道扭曲的刹车痕迹,阳光反射下的流水深不见底,在对方手中有枪的情况下,贸然下去查探显然是不智之举。 打捞行动一直持续到天黑。 两辆私家车的车主早在警方通知下赶到了现场,那辆黑车的主人是个中年社畜,闻讯赶来的第一时间扑向自己的爱车,下一秒就发现自己被泡成废铁的私人财产已经变成了警方的重要证物。社畜君饱含热泪地和开了十年的爱车深情告别,下一秒就欢天喜地地拨起了保险公司的电话。 这翻脸的速度就像是上一秒分手下一秒告白,他那辆破车大概终究是错付了。 相比之下乘着警车赶来的大妈显得无比朴实,一下车就抓着萩原研二死不撒手。大妈口口声声说她损失的不是一辆车,而是和男朋友宝贵的约会。 不过总不会是希望萩原研二和她把约会补上……大概。 河岸上一黑一白两团废铁遥相对望,死不瞑目的汽车看上去随时可以找驾驶员索命;大型起重机和大妈的纠缠声夹杂在一起,已过十点的河畔显得格外热闹。 但平尾贵还是跑了。 哪怕警方第一时间封锁河道,哪怕他的目光一直都未离开河岸两侧,哪怕打捞上来的驾驶座上洇开大团的血迹,平尾贵本人还是不见了。 萩原千速来东京外派时间不会太长,姐弟俩跟警方笔录一道做到深夜,这才起身告辞。 大约是案子的重重迷雾又勾起了小侦探的兴趣,工藤新一再调查时两眼都放着光。一身小西装的男孩子手拿笔记本,有模有样地凑到警方跟前做起了笔记,和之前在休息室中的失落表情仿佛天壤之别。 这让萩原研二在临走前又多关注了几眼工藤新一。 小侦探尚且处于自我意识逐渐发展并且完善的时期,像是每一个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一样,足够自信并且自我。一连串的杀人案和追逐在他心里或许和游戏并没有分别,他会为凶手的所做所为感到忿忿不平,会为一个生命的逝去感到震撼和惋惜,但他不会发现每一个案发现场无声的肃穆和悲伤。 共情是一样十足强大又十足奢侈的能力,小侦探距离真正的大人之间还隔了一道温柔的悲伤。 “说什么偶尔也去看看别人脸上的表情,了解别人的所思所想也是侦探修养的一环,”工藤新一臭着张脸看向萩原研二离去的方向,脑子里还转着半长发警官离去前的一番话,“侦探明明找出犯人和证据就可以了吧,为什么还要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啊。” 嫌疑人的想法无非是遮掩、伪证,或是抹除痕迹,但刚刚对方话中所指显然不是这些。 “我还以为研二会让你多去勾搭点女孩子,”浅田彻刚忙完一圈,听到这句话嗤笑一声,拿着瓶饮料坐在小侦探旁边,“毕竟那家伙的洞察力就是这么锻炼出来的。” “勾搭女孩子……能锻炼洞察力?”工藤新一不解。 “不一定,但它一定能让你失去你的小青梅。”浅田彻呷了一口手中的饮料。 小侦探沉默。 在浅田彻救下小兰后,他对一直忽悠自己的棕发警官好感度有了十足的提升,言辞之间也多了几分信任和亲昵。 从之前拜访川野先生和水上集团的揭幕仪式来看,浅田警官对案件的线索足够敏锐,行动力在一众警察中也数一数二。 但他三番五次在浅田警官这里碰壁,显然对方是把自己当成了小孩在忽悠,这让他稍微有点郁闷。 “你就是小孩子,别想太多。”棕发警官轻笑的声音传到工藤新一耳中,泛白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已经十岁了!”小侦探气鼓鼓地表示抗议。 “这和你的年龄没有关系,只要有人愿意保护你,你可以当一辈子小孩。” “浅田哥哥,”工藤新一直视着浅田彻的双眼,试图为自己争取到更多参与案件的权利,“仅仅因为年龄就把别人当成孩子敷衍,这是成年人的傲慢。” “也许我现在经验和能力确实不足,但我绝对会让你正视我的,绝对。” 工藤新一信心满满地发表着年龄平等的宣言,坐他旁边的棕发警官默默地叹了口气。 关他什么事,成年年龄不是他划的,未成年保护法也不是他规定的。 说到底还是萩原研二那家伙聊了两句话就跑得比他飙的车还快,他教了半截的孩子为什么要扔给自己带。 不是他吹,他真能把小侦探直接带进沟里,以后日本直接多个冉冉升起的黑星。 ……这都什么事。 浅田彻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子,挑眉看向小侦探,话里仍旧是轻浮不带一丝正经的语气。 “你真想听点大人之间的对话?” “什么?”工藤新一显然没反应过来。 浅田彻无所谓地笑了笑,一只手搭在工藤新一的肩膀上,注视着小侦探的一双鸢眸显得格外认真。 “那我就直说了——小说都是假的,”棕发警官的声音仿佛恶魔低语,“福尔摩斯根本就不存在。”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 “浅田哥哥!!!” 这反应……果然还是小孩子嘛。 第76章 文案是大型诈骗现场再说一遍 “据说警方在那个叫做辻柚子的被害人身边发现了一支打碎的注射器,经鉴定后确定里面存在氰化物残留,从物质成分和浓度来看基本可以推断是杀死水上社长的那支针剂。那个水上社长的案发现场不存在任何延时装置,而他本人也可以确定是当场身亡,辻柚子案发前后始终跟在山形社长身边,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因此警方排除了她的作案嫌疑。” “……当时所有缺少不在场证明的人都被留在了场内,基本排除外出抛弃凶器的可能性——更重要的是,那支注射器虽然查不出指纹,但款式是几家大医院的通用款式,警方调查了当时的所有与会人员,在场没有任何医?务?相?关?人?员,也没有任何人接触过毒物和医用物品的购买渠道。” “……所以警方的目光移到了逃窜在外的平尾贵身上——啊,你在听吗,琴酒?” 水上集团的事件已经过去三天,商业街的揭幕仪式被中途打断,近几日里整条街道都显得冷冷清清,再恢复运转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与裕地商业街相反的是位于水户大街旁的一条巷道,整整一条街的酒吧在入夜时分灯火通明,照得半边天空都是霓虹的色彩。 来往客人中多是呼朋结伴来消磨时光的年轻人,偶尔也有身穿黑色大衣的人在这条街道闪过,在吧台向酒保点上两三杯不那么普通的酒后,便被酒保引入更深的包厢之中。 “一杯帕特仑,多加些冰。” 包厢内率先说话的人年龄在二十出头,上身穿着黑色皮夹克,鼻梁上悬着一副黑色方框眼镜。镜片后有一双灰绿色的瞳孔,眼中的寒光尽数隐没在笑容背后。 年轻人说话的声音圆润清晰,听上去仿佛含着笑意。他发尾自然过渡成暗淡的粉色,自然垂落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看上去人畜无害,倒像是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大学生。 如果此时日本公安在现场,一定会第一时间认出这个人。 他们口中大胆疯狂的组织成员,此刻正端坐在这家酒吧的包厢里。而他对面则是坐着组织大名鼎鼎的topkiller,琴酒。 两人分别坐在两张单人沙发上,像是考验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力一样,宁可中间隔着一道狭长的矮桌,也没人坐上中间的长条沙发。 但这也说明两人处于同等地位。 酒保沉默地躬身离开,不一会又端上了酒,琴酒等嘴里的烟雾弥散开来,这才冷冰冰地开了口。 “你今天废话真多,帕特仑。” 被叫做帕特仑的男子端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晃动着手中金黄的酒液。 “别介意,只是讲个笑话。” “sunrise联系你了?”琴酒没接对面的话茬,而是轻蔑地笑了一声,“连着这么久没有消息,我还以为他把组织忘了。” sunrise,龙舌兰日出,组织内帕特仑知名幼驯染,目前在外撒欢——啊不是,打工中。 帕特仑轻笑一声。 “别这么说,他说以防万一,最近减少联络,也许是觉得身份出了问题。” “我不管他身份有没有问题,下次他最好带回来点有用的情报,别让我觉得他是个废物。”琴酒语气中带着丝威胁。 然而坐他对面的人完全没把威胁放在心上,抿了一口酒才慢悠悠地开了口:“你忘了之前上川议员的u盘是谁拿回来的了吗,”帕特仑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语气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别让我觉得你的枪口只对向自己人,琴酒。” “那要取决于他的价值,我的枪口只对准废物。” 琴酒叼着烟,幽绿色的瞳孔在烟雾后微眯了眯,像是隐藏在暗处,随时准备咬断对手喉咙的孤狼。 昏暗的灯光在包厢里不住转动着,一段沉默过后,扎着粉辫的年轻人才开了口。 “听说组织又物色到新人了?” “有几个素质不错,”提起新成员,酒厂兢兢业业一瓶hr也难得起了点兴趣,“还在观察期,如果没问题的话会派人接触。” 从迎新到辞退,琴酒一手包办,隔壁小镜子都已经打了五星好评(划掉) 外围成员与外围成员天差地别。会在进入外围之前就被组织注意,甚至主动派人接触,至少会是作为代号成员预备役进行培养。 于此相对的,如果他们在观察和接触期间出现任何端倪,等待他们的就是伯莱塔的一颗子弹。 组织在发展成员上向来慎之又慎,对有能力的人尤其如此,帕特仑对此心知肚明,倒也没再特别询问。 至少在这个阶段审核新人的事情还惊动不到他们这些核心成员,等这些潜在成员的初期调查结束,资料自然会呈递到他们面前。 至于他为什么会多问一句—— “你感兴趣?” “不是我,是sunrise,”帕特仑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脸上笑意加深,像是调侃一样看向琴酒,“我帮他转达一下中心思想。” 帕特仑一边说一边模仿起一个浮夸的语气。 “他说提前欢迎新人,希望新人能早日通过审核,在组织中感受到家一样的温暖。” “还有关爱新人,人人有责,务必多给新人一些工作表现机会,以及有合适的人选麻烦分给情报组一个——” “他说偌大的组织只有他一个像样的情报人员,这不科学。” 帕特仑语气顿了顿。 “……你到底给sunrise扔了多少任务,琴酒。” “我会让下面加速调查流程,到时候扔他一个当手下。”琴酒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琴酒对面的人轻笑一声,倒是飞速接上了话:“他要聪明的,能打的,能力强的,长得别太丑,最好能替他工作的——”王扒皮再压榨劳动人民,他就要罢工了。 “咔哒”一声,伯莱塔上膛的声音。 帕特仑顶着黑洞洞的枪口,无所谓地在手机屏幕点按两下,又笑眯眯地把手机递到琴酒面前。 长长一条短信的最底端写着一行黑字。 【顺便替我告诉琴酒,让他把手里的伯莱塔收起来——sunrise】 ------ 警视厅搜查一课,下午三点。 目暮警部穿着万年不变的土黄色西装走进会议室的大门,抬手在门上叩了叩。 等一个会议室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目暮警部清了清嗓子,神情分外严肃。 “警方于今日凌晨接到报案,有人目击平尾贵在杯户町一丁目失足坠楼,经过dna比对确认是同一人所为。” “但刚刚警方接到报案,奥穗町一家餐厅内发生杀人事件,死因是氰化物注射,基本排除模仿犯行为。” “可以确定的是,凶手与杀害水上社长的是同一人。” 第77章 不要随便开枪 大概是名目张胆的连续杀人案件终于引起了警方的警惕,半天不到那个名叫下野征一倒霉死者连带他祖宗十八代的社交网络都被扒了个底朝天。一群警方人员团团围坐在白板前,奋笔疾书地把各种没用的资料分析了个遍,试图在垃圾堆中扒拉出来一块金子。 之前随着警方调查了一路的萩原研二和毛利小五郎也被以协助调查的名义叫了过来,毛利侦探一边拍着胸脯大喊“包在我身上”,一边一头扎进了成山成海的资料堆,偶尔挠着头嘀咕一句受害人的名字听上去这么耳熟,然后到现在也没抬起头来。 一直坠在毛利小五郎身后的那两个小跟屁虫没来。 ——他们上课去了。 ——他们终于上课去了。 浅田彻满腔腹诽地往纸上落下一笔。 那个叫毛利兰的小姑娘还好,工藤新一这两个月实在是过于活跃,活跃到他差点当场一个内线电话打到隔壁,实名举报这里有人没落实九年义务制教育了。 一个小孩一天到晚不上课,作业少得还有空在案发现场到处乱跑,这合理吗。 浅田彻在纸上又落下一笔。 俗话说掩饰摸鱼的最好方式就是藏木于林,就像是上课的时候,有人在电脑上敲敲打打是在做笔记,有人对着笔记本手指纷飞是在打游戏,电脑屏幕一竖神不知鬼不觉,除了手指没离开过swad以外没有任何不对劲—— 咳。 总之其他的同事在本子上奋笔疾书,浅田彻也在纸上涂涂改改,坐在他旁边的萩原研二略一歪头,纸上龙飞凤舞的“检查报告”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说起来他都差点忘了,这家伙之前因为对着平尾贵连开几枪被罚检讨了。 按理说平尾贵数条人命在身,其中更是有一名公安警察,和浅田彻狭路相逢的时候辻柚子胸口上的血还没干透,和这种人对线,开枪控制对面的行动也在情理之中。 更不要说自家同期对着平尾贵脑门去的那一枪被他瞒了下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当时一副杀气四溢的模样,但萩原研二还是选择了沉默,顺便捂住了小侦探嗷嗷直叫的嘴。 所以本来浅田彻也没什么大事,无非是目暮警部意思意思臭骂臭骂一通,倒霉孩子随便写个开枪报告,大家相安无事,就当那把sakura的弹夹从没空过。 直到—— “目暮警部——真的要写报告吗——” 浅田彻趴在桌上,话语的尾音拉长,浑身拼拼凑凑仿佛凑不出一块完整的骨头,绒毛细密黑亮的小鼹鼠有样学样地趴在主人头顶,目暮警部看见就条件反射地头大。 “这是规矩,开过枪都得写。” “我不写他们怎么知道我开没开过枪。” “你不写就申领不到新弹夹。” 圆滚滚的警部显然不想搭理自家下属的胡搅蛮缠,语气里格外透着疲惫。 “所以枪里没子弹就要写报告是嘛——” 浅田彻顶着自家上司“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的眼神一脸纯良地回望过去,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放松地长出一口气。 “那就好,”浅田彻在得到确认后长舒一口气,微笑着给目暮警部递过去一把警枪,“忘了告诉您了,之前我不小心拿错了,被打空的是您的警枪——” “所以目暮警部,报告的事就拜托——等等——” “那把枪是空的,只能当棒槌用啊——目暮警部!” 据说当日搜查一课的办公室格外热闹,加油声叫好声嗑瓜子声不绝于耳,最终棕发青年手里不仅有一份开枪报告,还多了一份私人检讨。 据某位无法透露姓名的警员同志称,棕发警官在接到检讨的一瞬间蔫了三秒,转身把手头一堆任务全塞给了自己,他连着加班加点了三个通宵才理清受害者的全部资料。 【如果上天有眼,我希望他能早点滚、或者我滚——】 警员君说这话时带着满脸礼貌的微笑,眼底的淤青像是被生活恶狠狠地揍了两拳。 …… 知道了前因后果的萩原研二:检讨少了,他应该出本书。 浅田彻随手写了两句就停住了笔,萩原研二凑过去看了两眼,两月内棕发青年的字体似乎变了不少。他们在警校里不止一次见过自家同期的字体,那时候他笔划线条格外分明,点画间仿佛透着刀锋气,现在反倒是整个字更趋于圆润流畅,书写速度也比之前快了不少。 “不写了,什么玩意——”棕发青年把本子合上扔到一边,顺手捞起衣兜里的嗅嗅,像是解压揉面团一样揉搓了两把,黝黑的小鼹鼠像是被主人毫无章法的揉搓弄得难受,嫌弃地一爪子把人拍开,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萩原研二的头顶。 萩原研二只是了然地笑笑,抬手接住蹦过来的小鼹鼠。 浅田彻一脸哀怨地瞥了眼离自己而去的小鼹鼠,转头又烦躁地抓了抓头顶。 ——不是他吹,他从小到大还真没写过检讨,上次被鬼冢教官罚的那份检讨书被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两个小机灵鬼带头糊弄了过去,直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检讨这玩意要怎么写。 那份鬼冢教官御笔亲书的原件倒还在他书柜里存着——但总觉得还是好麻烦,浅田彻在心底叹了口气。 …… 所幸会议室里多数还是正经人,对着毫无头绪的案子苦思冥想,整个房间内都是头皮挠破和头发落地的声音。 之前夸下海口的毛利小五郎显得尤为拼命,号称誓死也要找出条线索捍卫他侦探的尊严,一边在几摞半人高的资料堆中翻找着,一边喃喃自语。 “下野征一,47岁,水上集团的法务代理啊——话是这么说,警方把水上集团的商业对手和合作伙伴都梳理了一个遍,好像也没有可疑人员……” “……服务人员称受害者当时似乎有约,但由于座位过于偏僻未能看到嫌疑人员,餐厅内也没有监控,凶手从脖颈后方注射时受害者没有争斗反应,初步怀疑是熟人作案,案发现场发现几片白色雏菊花瓣……” “还有……受害者原住奥穗町六丁目,十六年前火灾后房屋被毁,随后搬往三町目居住……” 火灾?!毛利小五郎对着报告愣了一瞬。 他想起来在哪见过这个名字了。 第78章 就你话多 毛利小五郎接到川野信之的委托已近一月,陈年旧事被翻出来时还泛着细碎的灰粒。可能是他对英理的老师天然带有一份敬意,也可能是老人委托时的态度过于诚恳,总之一件事呛得人不上不下,心里仿佛燃起一股无名火,又不知道该烧到哪里。 江阪和彦与江阪爱之说来也是有名,两人都是书香门第出身,在校园内一见钟情,毕业后飞速结为连理,随即在法学界双双崭露头角,在当年也传为一段佳话。 至少东大的校友宣传栏内至今还挂有他们的照片,从那些故人的口中还依稀可以拼凑出那两人的身影: 据说他们心地善良,三观极正; 据说他们风趣幽默而又温和有礼; 据说他们深爱着自己的幼子江阪哲也; 据说他们死于十六年前的一场火灾,然后成为了黑白色的英雄。 奥穗町六丁目在老一代的眼中曾经也属于上流街区——精致的联排小楼,来往的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只是那些楼宇在过往的数十年间风化陈旧下去,然后又在东京逐渐席卷起的房地产浪潮中被人抛诸脑后。 江阪哲也一家在那场火灾前就住在这里。 毛利小五郎从邻里邻居的口中还原了当年的那场火灾:原本只是电器老化导致的一个火花,在点燃窗帘和地毯后一栋房子都闪起了火光,继而变成吞没整个街区的熊熊烈焰。 起火的时候正是深夜,人们被惊醒时火势已经难以控制。消防车莫名其妙地被警方耽搁在半路,江阪夫妇在把哲也和寄宿在自己家的哲也朋友抱出火海后,又带着淋湿的毯子和矿泉水瓶头也不回地折了回去。 坦白说江阪夫妇运气不错,他们三度闯进火场,前后又救出了四个人。 但事实也证明好运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眷顾三番两次挑衅死神的人——在他们第四次折回去的时候,二楼响起细微的蜂鸣声,随即破裂的燃气管道引发二次爆炸,一整栋小楼都随着爆炸声在江阪哲也的眼前坍成了灰烬。 消防车带着嘶哑的鸣笛声姗姗来迟,而那对夫妻再也没能从楼里出来。 川野信之当时还远在国外,警方人员在数度联系亲属无果的情况下只得把江阪哲也送进了福利院。那家福利院的院长在接到毛利小五郎的联系时离退休仅剩下不到一月,他额头上深深嵌刻着数道岁月的沟壑,脸部的皮肤松弛又发黄发斑,但唇边眼角都含着笑纹,一看就是常年处在孩子堆中的人。 “你说江阪哲也?”院长显然对那个孩子还有点印象,“他是个成熟又乖巧的孩子,平时很安静,就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看书——但院里的人有需要的时候总会帮忙,很多比他大的孩子也是他哄好的。” “他太懂事了,懂事得不像是一个六岁的孩子,”院长谈论起江阪哲也时语气还带着些欣慰和喟叹,“你知道的,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犯错,他们应该更真实也更自我——如果一个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循规蹈矩从无差错,那么一定是大人出了错。” 老人家陷入回忆的时候总是絮絮叨叨,周围弥漫着种琐碎的温和。回忆起的故事越多,无谓的感慨也就越多,毛利小五郎拿着笔记本坐在院长对面,像是被老人拉着聊天的毛头小子,一时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硬着头皮才往下接过话茬。 “然后呢。” “后来来了位姓山崎的警察,说是希望收养江阪哲也,”老人眉眼弯了弯,语气缓和平常,“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他们两人似乎起了争执。” 他们两人像是深海遇上坚冰,既不会融化也不会凝结,就在那里沉默着站着。院长走过门口时,两人的对话才接近尾声。 【“你明知道那里起了火,可还是拦下了消防车。” “我很抱歉,但是我得阻止更大的牺牲。” “所以你就放弃了我们,”在人前一向乖巧的孩子面无表情地站在地上,话语中像是掺了冰渣,“既然你有胆识把活生生的人放在手里衡量,就要有同时背起两边生命的觉悟。” “我知道这样说弥补不了什么,但我可以带你走,送你接受更好的教育——我没有子女,如果有朝一日我去世了,那么我的一切都可以留给你。” “这是补偿?” “不是,我知道天下罪过莫过于夺去一个幸福孩子的父母。”年轻的公安蹲下身子平视着江阪哲也,“我说这些不是为了道歉,也不是为了让自己心安,我从做下抉择的瞬间就有承担起一切牺牲的觉悟——但是孩子,你还活着,还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 “您原本可以让我对此一无所知,我会一直觉得夺走他们性命的是他们不合时宜的仁慈。” “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也迟早会知道这一切。” 江阪哲也只是沉默了半天,才结束了两人间的话题。 “我讨厌抉择,也讨厌您的诚实——公安先生,我现在更希望您可以滚出去。”】 毛利小五郎不知道江阪哲也和那个公安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从院长绘声绘色甚至带着点戏精的阐述来看,他大概听了不短时间的墙角。 不过这些过往和眼下的案子并没什么关系,毛利小五郎的笔尖在本子上顿了顿,这才抬起头兴奋地呼喊自己的前上司。 这次的受害者下野征一是江阪夫妻从火灾中救出的最后一个幸存者,而他死亡时间10月25日,正是十六年前奥穗町六丁目起火的日子。 此外出现在水上集团揭幕式的辻柚子、日高梨子,和下野征一案发当天曾经出现在奥穗町附近的橘弘一,他们则是被救出的四人之三。 “现场发现的白色花瓣表示悼念......这应当不是巧合。”萩原研二沉吟着接过话茬。 水上集团事件中他们分别因为辻柚子有不在场证明,日高梨子没机会抛弃凶器而排除了两人的作案嫌疑。而在下野征一案子中,他们根据注射剂的药物配比推断这是连续杀人案件,而忽略了从未出现在水上集团现场的橘弘一。 “我记得那位橘弘一是医学研究生——我们之前一直找不到毒物和注射器的来源,但如果是他的话应该有机会接触到这些。所以这很有可能是团伙作案——橘弘一提供毒药和注射剂,日高梨子动手杀害水上社长后把注射器交给辻柚子带出现场,最后橘弘一又利用连环杀人的视角盲区杀死了下野征一。” 萩原研二翻了翻桌案上的文件,一双桃花眼满含自信的笑意。 “要证实的话可以从橘弘一入手调查,看他近期内有没有接触过氰化物的购买——你这是什么表情?” 从调查开始就持续摸鱼的浅田彻对自家同期翻了个白眼。 “就你话多。” 第79章 老一辈的人总喜欢听点墙角 人在苦思冥想后看到答案的那一刻往往会觉得自己是个弱智,事实上他们的感觉也总是对的。 搜查一课这次属实是单选题做多了遭了报应,调查按团伙作案的方向再度启动后进展神速,橘弘一上至研究采购记录下至考试挂科试卷都一并被呈上警方案头。 一个二十五岁的医学生购入大剂量氰化物只有三种用途——要么自杀,要么自杀,要么自杀—— 要么给半死不活的小白鼠补上一针来掩饰自己用错了药。 介于橘弘一还活着,小白鼠也没死,他的导师虽然心脏不好但人还硬朗,所以这道送分题我们选d。 开玩笑的。 证据确凿后警方立即发布逮捕令,被案子搞得头昏脑涨的警视厅精英们满脸凶神恶煞,乌泱泱地抄起家伙往外冲,然后又被目暮警官板着脸一一叫了回来。 无他,犯罪嫌疑人一脸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知道的是警察奉命抓捕重案嫌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橘弘一忘了交本月的保护费。 浅田彻坐在座位上根本没有动窝,一脸毫无干劲的模样弄得目暮警部血压飙升,圆胖警部在驱散一众下属后反手抓住了棕发青年,左脸写着“休想”右脸写着“摸鱼”,合起来就是一副资本家无情压榨苦命下属的黑心嘴脸。 但凡这场面照片流到无良媒体手上,开局一张图,故事都不用编。浅田彻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挡住了自家上司的左脸。 看起来舒服多了。 一直趴在浅田彻肩头的嗅嗅此刻也跳了下来,格外自觉地三两步窜回了办公桌,找了个最舒服的角落窝了起来。萩原研二的视线在众人身上逡巡两圈,相当有眼色地选择了告辞。 “所以你到底来干嘛的。”浅田彻没忍住吐槽自家同期。 推理完刷个脸就走,简直就跟偌大一个警视厅没人能揭露真相,临时拉个智商在线的池面出来推剧情一样离谱。 这年头二流侦探小说都不会这么写。 “现在又没我什么事了,”萩原研二一双桃花眼笑得满是无奈,“千速姐和小阵平还等我回去呢。” “那算了,回见。” 棕发警官懒洋洋地向自家同期摆了摆手,随后自己也起身离开。 ------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届警察总喜欢在大晚上出勤,披星戴月得仿佛要和夜行生物抢业绩,但当浅田彻再度驱车离开警视厅的大楼时,天又黑了。 所以这不怪他大白天摸鱼,他养精蓄锐只是为了晚上更好地加班。 橘弘一此刻没在自己家,警方追寻到他的踪迹时,他正在川野信之家做客。白色的独栋小楼在黑夜中亮着暖黄的灯光,浅田彻抬手拦住几个人,一群警察在小楼外的寒风中又多站了一会。 坐在川野先生对面的医学研究生大概是从窗户中看到了几人的身影,微抿了一口茶水,这才稍显突兀地起身告辞,出门后径直走到几个警察的面前。 “夜安,警官先生,大晚上的出来执勤吗。” 橘弘一大概是警察见过最省心的犯人,面对目暮警部递到他面前的一连串证据供认不违,脸上的笑容从始至终都没变过,甚至温和地询问有什么需要他帮忙补充。 看着就令人火大,让人想对他那张笑脸狠狠地来一拳。 而浅田彻也这么做了。 啧,手疼。 目暮警部没制止自家下属的出格举动,只是一脸正色地看向橘弘一。哪怕在他逮捕过形形色色的犯人中,他面前的这个人也冷静得过分。 也年轻得过分。 “我不明白,你们跟下野征一在同一场火灾里幸存,为什么这么多年后要反过来杀他?”圆滚滚的警部先生抬手压了压头顶的帽子,话语中格外透着凝重。 当年那场火灾是实打实意外,下野征一只是众多幸存者中的一个。按理说同一场灾害的幸存者之间总有种奇妙的羁绊,更不用说他们的性命都赖江阪夫妻所救。 有什么事情能让其中三个人联合起来杀死第四个,甚至还包括看起来与他们毫无联系的水上社长? “我们曾经都是邻居,警官先生,”橘弘一回答时的口吻格外冷静,“江阪一家和街上的邻里关系一直都很好,在江阪夫妻……牺牲后,征一先生是真心实意地对他们表示感激。” “……裕地商业街的项目当初因为地皮争议搁置许久,其中水上集团最大的阻力就是川野先生。川野先生身体一直不好,所以水上社长找到征一先生,提出由水上集团还清征一先生投资失败欠下的债务,而征一先生负责换掉川野先生的治疗药物……” 橘弘一语气顿了顿,勉强对面前的几位警察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 “结果如您所见,川野先生如今彻底退隐,水上集团拿到了裕地商业街的地皮,而征一先生甚至有余钱出入高档餐厅。”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人心可以变到这种程度,在江阪夫妻追悼会上哭得最伤心的人,逢年过节扫墓最殷勤的人,转头居然就可以在金钱的诱惑下对恩人的亲人下手。 因为金钱不是魔鬼,贫穷才是,这就像最可怕的人心不是贪欲,而是荒芜。 “这种事情你们可以报警。” “我们没证据——而且您不能指望一群被放弃的人在出事后还第一时间想得到警察。” 浅田彻抬了抬眼皮,站在一旁没有说话。气氛霎时间有些沉默。目暮警部取出别在腰间的手铐给橘弘一戴上,神情格外严肃。 “我很抱歉——但无论如何这些都不是你们杀人的理由。” 他在警界数十年,见过形形色色的杀人犯,也听过各种各样的故事。引发这些故事的人或许各有苦衷,但听故事的人总得坚持点什么。 至少这世上不存在正义的杀戮。 橘弘一被铐住双手时只是无所谓地笑笑,像是早有所料一般:“所以我只拜托你们一件事,请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川野先生。”因为没必要。 “如果你说这个——”浅田彻抬头示意了一下川野宅邸半阖的大门,门后若隐若现有个人影,“我猜川野先生已经知道了。” 第80章 人类的折纸星星十块钱可以买一大罐 浅田彻在看到川野信之的脸时突然愣了一瞬,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很多画面,川野先生的面庞比他往日在杂志或是报纸上所见到的要沧桑许多,但仿佛就是这样才有着时光在流动,人还活着向前走的感觉。 然后下一秒他突然想到了江阪夫妻,又想到冲天的火光中揽住外守一跳下楼的诸伏景光,还有报纸上外守一在狱中自杀的寥寥数语。 这太荒谬了,荒谬得像是一笔青史生生写上了人类冷笑话的史册,结果江阪和彦与江阪爱之拼尽性命救下的人,又为他们又搭进了后半生;结果诸伏景光在生死线上走过一回,只背下来一具迟到了两个月的尸体;结果兜兜转转一圈,他们为此出生入死,然后谁也没能救得了谁。 讲个笑话,人类的群星不仅一文不值,还得你倒贴钱。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浅田彻脑子里转了大概不到一秒,而背光站在川野信之还是一副被岁月洗练后温和豁达的模样。老先生眼睛甚至不如一个月以前,但这不妨碍他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出现的几位警察,还有在川野先生突然出现后就一直满面惊愕的橘弘一。 大晚上的路灯下面连飞蛾都没有,也不知道他那双快全瞎了的眼睛能看到些啥,搞不好乐高拼豆游戏的像素块都比老先生的视网膜高清。 棕发警官看着川野信之的视线绕过他对面的橘弘一,又扫过之前曾与他打过交道的小警员和目暮警部,最后一道探究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被一道并不算锋利,甚至称得上和蔼的目光盯得下意识想走,然后下一秒他又扬起一个看得目暮警官脑仁发疼的笑容。 “夜安,川野先生,今晚夜色不错,您也有雅兴出来听墙角吗?” 不止目暮警部脑壳疼,他现在脑壳也疼,一群像素点谁比谁高贵,老人家干嘛就盯着他一个人看,活跟一堆乐高块里只有他上了荧光漆一样。 这样不好,大晚上的瞎瘠薄发光容易招虫子,他又不能随身一瓶花露水预防蚊虫和变态—— 扯远了。 浅田彻勉强收了收发散了思绪,才笑着又对川野信之点了点头,语气又莫名其妙地人模狗样起来,就好像这两个月里他从没迟到摸鱼霍霍过同事,小警员一把辛酸泪都从来不存在:“老人家多听听墙角也不错,和广播剧一样有益于身心健康,不过——啊疼——” 话里话外没个正形的年轻警官被掐得叫出声,这才低头看向自家上司。 中年上司不讲武德,掐得他腰到现在还疼。 被浅田彻在心里嘀咕了一个遍的目暮警部此刻还向倒霉下属打着眼色,老先生再没架子也是法学界泰斗,哪怕警视厅长官在他面前也得尊重三分,他也没想到自家下属什么都敢瞎说。 人可以口嗨,但不能嘴瓢。 为下属操碎了心的警部抬手压了压帽子,尽管川野先生大概率看不见,他还是下意识地借压帽子的动作挡住了眼色,示意自家糟心下属对老先生多放些尊敬。 浅田彻暗中啧了下舌。 说出来目暮警部可能不信,他对川野先生最大的尊重,可能是现在转身就走,然后当自己从没来过这里。 “他说的没错,偶尔听点新鲜年轻人的谈话有益于身心健康。”川野先生像是见到了目暮警部的眼色,又像是年轻人的心思他在眼里几近透明。德高望重的法学泰斗没把年轻警官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放在心上,只是声音和缓地接过话茬。 “但关于弘一这孩子,我很抱歉。” 上了年纪的人总喜欢把年轻人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即使这和他们毫无关系。橘弘一与川野信之非亲非友,只是在江阪爱之一条性命下才多了那么几分联系。他既没有教导的责任,更没有任何理由替橘弘一道歉。 但也可能是他单纯地对此表示遗憾。 “您没必要道歉,”浅田彻原本要迈上车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他也没有看向川野信之,只是维持着拉开车门的身形没有动作,“......但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救人。” 从一开始就谁都不要救,他们自己跑出去就可以了。 救人这种事情和赌博毫无区别,救下一个总能觉得自己可以救下第二个,一次一次地把至亲至爱抛之脑后,一次一次把自己的生命压在砝码盘上,然后把自己赌得一无所有。 可火场中最想活下去的,分明是在救人的人。 “这糟透了,我不明白他们在想什么,但这一切毫无意义。” 那些挣扎、牺牲、善行、爱意早就被烧成灰了,本质上他们没救下来任何人。 “我不知道,但我猜他们什么都没有想,”川野信之温和的声音像是海水,那些微弱的挣扎和质询声噗通地打了个滚就沉入海底。然后老人突然笑了,笑得格外释然,仿佛多年一桩心事解决了一般。 “亲爱的,他们什么都不会想,人在救人的时候什么都不会想,”老人家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但这一切是有意义的,意义在他们走过的路上,他们活过的一切都是意义。” “哪怕他们谁都救不下来?” “那就莫问前程。” 川野信之笑了笑,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包容。他曾经见过很多事,但唯独没见过过不去的槛。 “别想太多,孩子,按你的心意去做就可以了,”浅田彻看着川野信之的嘴巴在夜色中张张合合,老人的声音融入一片夜色之中,“这世上没有一定要做的事,也没有必须达成的目标。人远比你想象的更加自由,你可以前进,也可以回头,你经历过的一切岁月都是有价值的。” “哦。” 浅田彻刚从车内收回的脚又迈了回去。 懂了,这是说他可以摆烂…… 还是说也是只野鸽儿? 川野信之只是又笑着摇了摇头,在泛着凉意的寒风中又微咳了几下,目暮警部对着老人礼貌道别,然后把橘弘一带上了警车。 几人在川野宅门口将做分别,川野信之对几人点了点头,转身将要往屋里走。 然后下一秒他毫无预兆地倒在了地上。 “信——川野先生!” “目暮警部!”小警员的声音焦急地响起,“警视厅那边传来消息,裕地商业街起火了!” 第81章 天干物燥小心感冒 川野信之倒下得突然,但并不出人意料。老人的身体原本就像河道上年久失修的大坝,风平浪静中随时都有可能决堤。 他只是溃败在了这一刻,仅此而已。 小警员大约还没想到自己出趟警还得承担起呼叫救护车的任务,被浅田彻一提醒才手忙脚乱地拨通了杯户中央医院的电话。 目暮警部和警车上的橘弘一还在惊愕中没反应过来,棕发警官已经坐进了他那辆梅赛德斯的银灰色跑车,一骑绝尘地开出几米开外,大排量的车尾气扑了后面的几人一脸,被热气扫到的人都得怒骂一句低碳减排势在必行。 而浅田彻已经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开玩笑,留下也没用。他这辈子除了紧急包扎之外最大的医学常识就是头孢不能就酒,否则会心跳加速,头晕脑胀,然后被救护车连夜拉到医院补液,之后几天腿软得连站起来都哆嗦。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 所以说像是川野信之这种医生都没办法的,他更没办法,就算真的病危动手术也轮不到他来签字,他在那站着干什么,cos充电桩吗? 笑死,电动车不让入户,医院里根本没有充电桩。 比起这个,现在有个更大的问题。 橘弘一那个混蛋说水上社长和下野征一密谋换掉川野信之的药物,这点没有问题,但问题是这种密谋只可能发生在私人领域——也许是他们谁的办公室,也许是家里。但橘弘一和日高梨子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医学研究生和店主,他们甚至没有偷听到这些事情的机会。 所以听到这件事的只可能是辻柚子,她是山形社长的秘书,而山形社长则是水上社长的合作伙伴,裕地商业街项目的第二受益者。 水上一水就算脑子真像他名字一样洪水泛滥,也不会傻到在合作伙伴来访的时候进行这些见不得光的密谋——那么这件事就很清楚了,参与密谋的除了两个受害者应当还有第三个人。 合作伙伴一死,商业街项目尽数落入山形集团囊中,加上此前所有人都以为水上社长死于和平尾贵的私怨,山形山下此刻大约正在裕地商业街欣赏这一片意外之财吧。 可惜他的意外之财着火了。 至于他本人—— 希望能在火里找到个全尸。 橘弘一刚刚被警方控制住,辻柚子这会骨灰都熟透了,动手的只可能是日高梨子。银灰色的梅赛德斯在马路上一个神龙摆尾跑上了主干道,凭借从萩原研二那里偷学的灵车漂移技术没多久就到了裕地商业街。 两个泼皮暴发户的集团果然用不了什么好材料,至少防火工程绝对不符合建筑规范——火势一起就飞速弥漫开来,此刻奥穗町半条商业街已经火光冲天,隔着几里开外都能闻见木头和塑料烧焦的味道。 这次消防员来得倒是挺快,但寥寥几只高压水枪显然压制不住弥漫成片的烈火。往日反着光的装饰玻璃噼里啪啦地爆碎了一地,肆虐的火舌舔舐着焦黑的窗框,大有不把整条街烧成焦炭誓不罢休的架势。 街道上除了消防人员再没有其他的人。 浅田彻下意识地冲了进去。 然后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川野信之骗人,说什么人救人的时候什么都不会想,他现在脑子就像八二年的老式收录机卡了磁带,咔哒咔哒地响个没完。 救大命离大谱。 他——怕——火——啊——(呐喊) 拜裕地商业街还没正式开业所赐,商业街中心的购物大楼内部空空荡荡,不可燃的瓷砖被火焰灼烧得发烫,倒也阻碍了火势的进一步蔓延。 拐过购物大楼中心的会展区,又一路沿着停运的扶梯上了二楼,绕过转角处是一片中心天台,日高梨子穿着往常的淡黄色连衣裙站在那里。 日高梨子站在天台栏杆的边上看着火舌肆虐,既没呼救也没逃跑,脚下一具已经凉透的尸体,脖子上还扎着那种大医院统一型号的注射器。 他猜对了。 日高梨子果然杀了山形社长,果然放了火,也果然没打算离开这一片火海。 浅田彻直到站到梨子面前才停了下来,年轻人的棕色碎发乱作一团,冷汗一路沿着鬓角落到地上。天台上的空气都掺着焦烟的味道,粉末灰尘的颗粒烧得肺部微微发烫,但却是难得的一点新鲜空气。 ——至少活人吸进去不会秒变死人。 浅田彻缓了一下,这才扯着泛酸发僵的脸颊又扬起一个笑容。 “好久不见,梨子姐,你在取暖吗?” 就算这两天大风降温得突然,这造价上亿的燃料也实在有点奢侈,温室气体的排放量绝对超标,一点都不利于全球可持续发展。 更重要的是烤火的时候离得太近,一会出去乍暖还凉容易得重感冒。 这样不好。 日高梨子看见浅田彻出现的时候似乎有些惊讶,眼底那些惊讶在下一秒又融化成了理所当然。火场中的两个人谁也没搭理地上那个快变成烤肉的倒霉玩意,半晌日高梨子才开了口。 “好久不见,哲也君。” 梨子对面的年轻人像是表情管理程序重新启动一样,笑容消失了一瞬间,取而代之地是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这才回答了日高梨子的话。 “......我就知道萩原研二那个倒霉玩意要给我惹事。” “毕竟除了你没人会在身边养只鼹鼠,还取名叫做嗅嗅。” 日高梨子没问曾经的江阪哲也为什么会改名,又为什么会一副陌生人的模样站在他们面前,浅田彻也什么都没说,不远处的火焰在微风中跃动着,映得年轻人的棕发忽明忽暗地发出一圈金光。 “是嗅嗅四世,太麻烦了我才简称的。” 浅田彻这才接过了话。 知道曾经江阪哲也养过鼹鼠的人不多,知道这只鼹鼠名字的人更少,但梨子姐却是其中的一个。拉面店的老板娘常年拿着根铅笔给人画肖像,对人的脸部特征本来就比常人敏感。 萩原研二在原田宅邸杀人案的时候曾经见过嗅嗅,又在拉面店里当笑话告诉了老板娘,他听说这件事以后就觉得倒霉玩意十有八九得完犊子,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浅田彻脸上仍旧一副嘻嘻哈哈漫不经心的模样,没忍住在心里磨了磨后槽牙,他迟早得当面烧了萩原研二一衣柜的马甲,让他知道大冬天让人裸奔是什么下场。 “你不应该过来,”日高梨子垂下眼,微微叹了口气,“我很抱歉,但我并不需要你救。” “我知道,所以我是来求救的。”所以他是来求救的。 棕发警官深吸了一口气—— “刚刚进来的时候没过脑子忘了我还有怕火这个人设但我现在四肢僵硬走不了路梨子姐你人美心善唱歌好听能不能帮个忙出去的时候把我带上——” 再说一遍,他真的怕火。 第82章 Yesterday Once More memorythatrepeats. 裕地商业街内空无一人,火光席卷的地方连冷风也不愿经过,灼热的温度沿着大楼一路攀爬,一片玻璃爆碎的声音之后大楼就只剩下焦黑的骨架。 memorythatrecalls. 十六年前的火远比这次要大,火焰在木质房屋之间攀爬蔓延的速度惊人。烟尘颗粒顺着火势蒸腾的方向四下溢去,火场外的空地上乌压压地挤满了人,一栋栋小楼在他面前烧得只剩下坍塌的灰烬。 人对于过去的回忆总是会以画面的形式储存到脑海里,然后在强烈的视觉刺激下不住闪回。当过去与现实的感知掺杂在一起,整个世界仿佛发生一瞬间的扭曲,由此产生时空交错的混沌感。 像是仿佛昨天的风重新吹过,昨天的雨重新下过,昨天的人从未离开过。 yesterdayoncemore.(昨日重现) 浅田彻很少会认真回想什么,只是在现在一个契机下,那些五光十色的画面总会格外鲜活,然后争先恐后地往他脑子里钻。 【混蛋橘子理科又没及格,给你讲个笑话,他说他以后想当医生~】 【恭喜梨子姐,终于考上美院了————等等柚子姐姐你管管梨子姐啊——我不想吃她那块破糖了!】 【欸——信之舅舅又要出国了,他不能不去吗】 又或者是在详静宁和的街道上,两个小孩子拿着树枝在砂石地上写写画画。 【假名吗?让我想想——esaka(江阪)取相似的读音就是asada(浅田)——唔,名字的话,哲(tetsu)的同音字再换成训读就是彻(tooru)】 【小孩子不要喝酒……不是喝的,那是什么?】 【——所以连起来就是浅田彻了,怎么样,我是不是个小天才~】 【浅田彻,我的名字。】 乱七八糟的画面在棕发警官脑子里过了不到一秒,随后又被眼前的火光烧成灰烬。浅田彻脸上被烟熏得黑一块白一块,最后还是被日高梨子带出了火场。 据说他们走出火场的一刻消防人员都在集体欢呼,感谢日高梨子见义勇为,画面一度很像是《日高梨子和他一个没用的男人》。 而某个没用的男人此时正在心底暗叹一口气,他觉得他今天收获颇丰,回去大概就能提交份研究报告——题目就叫《论某个咒术师最强被关进骰子的技术合理性》。 ...... 警车几乎是在浅田彻冲出火场的同时到达的,可怜小警员刚刚才播完救护车电话,又追着不省心的同事追了一路。等他跑到裕地商业街现场时,他追的那个人已经完成友好会谈并在火场里溜达了一圈了。 没办法,他和棕发警官的车速之间不仅隔了将近一百万的车子,还隔了一个价值百亿的萩原研二。 萩原牌过山车,坐过的要么死了,要么悟了。 一次超度二次成佛,大慈大悲得连南无加特林菩萨都得眼含热泪地连夜卷铺盖跑回西天重新念经。 ----- 警视厅在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又恢复了正常运作,从水上集团到裕地商业街的一连串案子终于告一段落,一群警察和蚂蚁一样来来往往地把各种调查文件归入档案室,不出意外的话他们通宵写出的这些文件再也不会被翻看第二次。 陈年旧账被翻出来绝对是因为有了新账,也最好不要有第二次。 浅田彻回住所洗了个澡后一觉睡到天亮,目暮警部千防万防也防不住自家下属翻着花的摸鱼翘班。倒是小警员水汪汪的一双眼睛写满了控诉,表情活像是被孙悟空一棒子拆散的白骨精和唐僧。 棕发青年顶着小警员控诉的目光,剥开一颗糖塞进自己嘴里,又反手一颗堵住自家同事即将脱口而出的挽留话语。剩下一把同款糖果尽数送进小警员桌下的纸篓后才悠哉悠哉地出了门。 浅田彻:别留我,你留不住。 小警员:你居然把要送进垃圾桶的糖给我吃——不对,回来工作啊混蛋! 总之人和工作的缘分不堪一击,小警员伸手没拉住人,浅田彻把同事的怒吼留在身后,转身和自由的气息扑了个满怀。 今天天气不错,之前一场大火烧出的粉尘颗粒早就散了,pm从2.5到250都重回个位数,阳光明媚的样子格外适合打个小盹。 就是小风一吹有点冷。 浅田彻从走出警视厅大楼后就坐上自己那辆梅赛德斯,一脚油门开上了主干道,笔直地向警察学校的方向进发。 他不是摸鱼,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完成工作。这两天目暮警部不知道为什么又翻起旧帐,催命似的惦记着他根本没写两笔的那张检讨书。 上班摸鱼,下班跑路,随意开枪,上班摸鱼,下班跑路。目暮警部估计是一个小本本记满了,等着他销账好开始记下一个本子呢,他大学老师催他赶ddl都没这么积极过。 众所周知检讨这玩意重在形式不在诚意,他检查报告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抄也懒得抄,反正他记得鬼冢教官那里还有一份他们当年玩剩下的检讨书原件,还不如废物利用一下糊弄自家操碎心的老上司,也算给世界绿色环保事业做一份贡献。 跑车甩出一条银灰色的直线,停在了警察学校的门口。警察学校看起来还是老样子,没发生什么毕业即装修的人间惨剧。小楼被风划掉的砖瓦到现在也没补上,林荫道的树叶倒像是警视总监的发根一样英年早凋,熟悉的围墙上他留下的脚印还在,工程设计部的人显然没吸取足够的经验教训预防学生翘课跑路,这破墙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翻。 浅田彻随便一蹬就翻进了校园内。 搜查一课的工作时间也是这群学生上课的时间,操场上一群二傻子一样的学生又像他们当初一样跑起了马拉松,连脸上的伤口都与松田阵平和降谷零那时候如出一辙。唯一的遗憾就是此时早过了樱花的花期,在一颗从头秃到脚的光杆树下打架总觉得有些不够尽兴。 浅田彻对这熟悉的环境看得腻歪,倒是他衣兜里的嗅嗅头一次来到新环境,格外兴奋地三蹦两跳就窜了下来,在满地落叶中打起了滚。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浅田彻干脆当观光旅游一样在校园里重走一圈。一群成群结队上着课的警校生中就他孤零零地往那一站,怎么看怎么像不法分子前来侦查时不慎迷了路。 开玩笑,他又不知道鬼冢教官人现在在哪。 第83章 医生:他可能有那个大病 可能是活人都在上课的原因,下午两三点的警察学校显得格外空旷,操场上步履整齐地跑过一列又一列眼生的面孔,从他们清一色呼哧带喘累成狗的样子来看——这届学生终于可喜可贺地回归正常,没从ufo上下来几只基因突变的外星人混入警校队伍。 行列中偶有几个心不在焉的倒霉孩子好奇地向他的方向张望,又被浅田彻满面彬彬有礼地微笑着看了回去,悻悻地收回打量的目光。 只要他足够理直气壮,尴尬的一定是别人。 警校的校园说大不大,他们当初从最东边的操场打闹到最西端的食堂也不过十分钟,下课随意溜达着过去,饭菜也还是热乎的。但要真在校园内里里外外全部走上一圈,也足花了他一个多小时。 往日他一天到晚拎着外卖跟鬼冢教官转角遇到爱,真到要找人的时候连洗手间的下水道里都看不见人影,也不知道他跟鬼冢教官到底是什么孽缘,非像是错误的时间遇上错误的人,等时间对了他老人家已经发现下一个班都比他们乖。 啧,也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小狐狸精拐跑了他们暴躁教官的芳心。 除了树秃了点,草枯了点,校园里的一景一物和他们毕业时没有太多分别,校园连廊的展示墙上倒是又贴了几张新照片,伊达班长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登台的图片也赫然在列。他和伊达班长一段时间不见,浓眉大眼的倒是看着倒是格外亲切。 不过看看就行了,他一点不想见到真人,真的不想。 说起来当年设计展示墙的人不得不让人拍手叫绝,一条破连廊修得又臭又长,警校毕业生这么多年换了一茬又一茬,照片愣是还没贴满一面墙。 ——知道的是他们高瞻远瞩,修建警校的时候就预计到一个吃公款的学校怎么也能传个百十来届,多少得给学生们留点地方纪念一下曾经的岁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市政建设常规操作,多设计点没用的玩意好找市政府讨要地皮。 墙壁上的照片最早能追溯到三四十年前,第一批挂在上面的人面貌还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但算算年龄比鬼冢教官只大不小,此刻大约也已经在警界各层身居高位,又成了新一代小年轻眼里德高望重的前辈。浅田彻顺着连廊走过去,没几步就见到了一个眼熟的影子。 是山崎三介。 六岁的江阪哲也在那场大火后的一个月里见到了那名下令放弃了他们整条街道的公安,他只记得那个人眼睛灰蒙蒙的,像是成熟,又像是沧桑,脸上是那种既愧疚又坚定的复杂神情。作为一名警视而言,三十二岁的男人远比同辈年轻,但看上去又比他们要年长很多。 但二十二岁的浅田彻,不止一次地透过照片见到二十二岁的山崎三介。老式相机拍出的人像仿如高端马赛克,可他偏偏能从照片上看见一张格外鲜活的脸——像他在警校看见的所有人一样,正直激情,热烈张扬。 一张破照片,比他见到的活人都更像活人,知道的岁月是把杀猪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考古发现了人类第一代美颜神器。 这么想想鬼冢教官还是很不错了,就算他老人家被杀猪刀磨了一遍又一遍,他也是头好猪。 浅田彻在脑子里把自家教官编排一溜够,远远地正好传来他编排对象的怒吼声—— “小兔崽子们,给我听好了——警察学校在校期间禁止斗殴,禁止私自用枪,禁止私下开车,禁止大半夜跑到便利店聚众闹事——” “不准跑到大街上嬉笑打闹给警校丢人——男生不准穿女装!更不准穿着女装跑到校门口要同期的电话号码——” 鬼冢教官声音顿了顿,像是暴风雨前的酝酿,浅田彻在墙角听着,下意识背后有点发毛。 以他对自家教官的了解而言,教官大大目前大概率在攒怒气值,准备一波大招带走全场。 浑厚的怒骂声在间歇过后传来。 “入寝时间必须按时熄灯,尤其禁止大半夜跑出校园——谁要是被我抓到大晚上翻墙出去还拎外卖回来,在校期间的所有劳务全归你们承包——” 鬼冢八藏越说越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眼神仿佛要把面前一群小兔崽子生吞活剥了一样,看得教室里一群循规蹈矩的学生从头皮麻到脚趾,暗自思忖是哪个倒霉孩子不长眼触了他老人家的霉头。 最后还是警校闻名的魔鬼教官自己骂消了气,深吸一口气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常语气,语气中甚至隐隐带着些骄傲。 “不过……算了,都是一群好孩子。” 鬼冢教官说这话时声音格外小,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语气说不出是在说面前的这一群人,还是他骂人时又想起了谁。 而他他话里话外暗指的某个倒霉孩子正从一楼的窗户外面探进脑袋,趴在窗沿上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好孩子——您是在叫我吗?” 熟悉的脸庞,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血压。 鬼冢八藏在那一瞬间找回了脑溢血的感觉。如果他没记错,搜查一课现在应该在上班。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之前毕业的混小子,”鬼冢教官眉头跳了跳,完全没给突然出现的学生什么好脸色,看起来甚至想揪住面前的皮小子清一清旧账,“就是他们六个在校期间一天到晚惹事,把警校弄得鸡飞狗跳——” “——这叫奇迹的世代。”浅田彻顺口接上了话。 他悟了,他们不应该当警察,应该染一头彩虹色的毛集体靠篮球出道。 其中有个金毛甚至不用染发,最多有点浪费粉底液。 “你到底来干嘛的?”鬼冢八藏凶神恶煞的表情中带着些无奈,不知道为什么,浅田彻总觉得倒霉教官两月没见,看上去更凶了—— 也更软和了……? 棕发青年摊手:“来要检讨书。” 鬼冢八藏瞪眼:“我看你是想写检讨。” “话不能这么说嘛,最近国际上环保呼声很响,少写一份检讨就是多为低碳事业做一份贡献,我也是——啊疼疼疼——” 鬼冢教官没动手,他看着自家学生说着说着一抬头,然后一脑袋直接磕到窗户边角上,额头生生擦破一大块,鲜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这倒霉玩意到底是来干嘛的。 ---- 结果浅田彻好说歹说还是要到了他们那份联名检讨,被鬼冢八藏眼不见心不烦地一路轰进了医务室,又被校医务室以需要清创打针为由轰去了正规医院。 鬼冢八藏还没开口,浅田彻早拎着那张苦肉计骗来的检讨书钻进了车,又一路开进了杯户中央医院。 棕发青年一张嘴能把小病吹成大病,大病忽悠成绝症,骗得对面涉世已深的专家医师一愣一愣,愣是开了张条让人留院观察,让浅田彻顺理成章地翘了第二天的班。 ——也可能是医生真的怀疑这人脑子出了点问题。 浅田彻在医院一直待到了第二天,那天阳光格外明媚,照在人身上都泛着暖意,然后他接到了自家上司的电话。 “立刻归队。” 他第一次听到目暮警部的声音如此严肃。 浅田彻一路驱车开到警视厅大楼,又跑进办公室,推开门时就看见了松田阵平那个倒霉孩子,穿着一身黑得暗沉的西装,嘴里叼着的香烟丝丝缕缕飘到墨镜上,又在墨镜上结上一层白雾。 松田阵平仿佛一夕间沉稳了下去,再细看也找不到当初那个肆无忌惮而又无忧无虑的影子。他不知道是所有人都将和记忆里的那个模样背道而驰,还是只有眼前的人如此,但他讨厌这种人越活越褪色的感觉,真的很讨厌。 “......” “......” “......” “好久不见,松田阵平,”浅田彻半天之后才开了口,“一个热知识——就算你穿成黑白的也当不成大熊猫——望周知。” 活像是拿约彩漫的钱画了个黑白画,丫这模样看着真掉价。 第84章 90%→70% 11月8号,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仅仅意味着11月7号的第二天。 川野信之病逝于昨日凌晨,这位法学界知名人物终于走完了自己的一生。据说老先生病危前病房内外挤满了探望的人,重症监护室的灯光亮了彻夜,从他生前照到身后,一路照到天光乍破时分才遥遥熄灭。 毛利小五郎一边嘀咕着川野先生不明不白地取消委托,又一边和妃英理在医院内候了整夜。警法两界各色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齐齐聚集在此处,其中多有先生深交挚友,让人觉得有这些人送行,川野先生大约不枉此生。 川野信之最终阖目的时候脸冲向门口的方向,笑得略有些遗憾,但又平和安详。 于此相对的是昨日上午浅井别墅区的炸弹突然恢复计时,在场共计四名警官殉职,其中年龄最大不过二十五岁,而最小的——是他们的同期,离开得过于仓促和突兀,一切语言在这种苍白的事实前都显得疲惫无力起来。 两场追悼会的时间默契而微妙地错开,宾客们列队站开后逐一上前,沉默而有序地在棺木前告别,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路过彼此的人生,从此又有两滴水汇入了江河湖海,然后汹涌东去,再不回头。 浅田彻一场追悼会也没参加,他不到六点的时候爬了起来,在桌子上趴到日上三竿的时分才穿好衣服出了门,无所事事地在街区外一路晃悠到了现在,然后在肚子的抗议下斥巨资买了个卖相不错的苹果。 萩原研二的追悼会他听见了一部分,虽然他一步也没踏入会场,但风直把麦克风那种带着机械质感的声音往他耳朵里送。他实在不喜欢那种冠冕堂皇的场合,从丰功伟绩一路说到沉痛悼念,千篇一律的说辞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好像他们深切怀念的那个人他从未听说过。 也是,追悼会上总不可能让警视总监拿着演讲稿,说虽然那个倒霉玩意身边的女生永远在三个以上,芳心上一把火能从百草园一路烧到三味书屋,开过的车子收废铁的都不想要,前段时间才因为飙车被他亲姐揪住耳朵臭骂了一顿……但他是个好人—— ——这一串话说下去,追悼会还没结束这家伙就得完成从脑死亡到社会性死亡的二次升华。 真?社死,沉底沉得十连保底都捞不上来,唯一的好处就是这家伙大概没那么容易被人遗忘,在与会人员死光之前都不可能迎来第三次死亡。 可他认识的就是这么个倒霉玩意,到死都很倒霉的倒霉玩意。 追悼会上说的什么’英雄’,什么‘牺牲’,那个人他不认识,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鬼知道一个一天到晚口花花,会笑着和他们抢夜宵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抱着炸弹往反方向跑啊—— “……” 算了,苹果还挺甜的,不枉黑心商家收了他两倍的价钱。 伊达航在参加完追悼会后又匆匆被警视厅召回处理公事,剩松田阵平一个人一直留在了散场。 他在人几乎走光后才见到自家同期,一整天都不见人影的浅田彻正靠墙站在背光的角落处,手上极不走心地抛着一个缺口微微发黄的苹果,一身黑色高领毛衣和米色外套的休闲打扮在满是黑色正装的人流中显得格格不入。 “以前有人在葬礼上和我说‘死亡既是生的反面,也是生的补充’,然后让我节哀,你知道我在听见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他看着棕发青年原本盯着天空的那双棕眸聚焦到自己脸上,拿起苹果又咬了一口,开口说话,然后在一片肃穆中突兀地笑出了声。那只一向很通人性的鼹鼠正安静地缩在他的肩膀上,见人过来抬头看了一眼,又慵懒地趴了下去。 “我当时希望能天降一颗陨石把他砸到濒死,然后走到他面前说一句,‘嗨,老兄,你现在活得真像个莫比乌斯环’。” 松田阵平走到棕发同期身边有样学样地倚在墙边,直到香烟的烟雾过了一遍肺以后才开了口:“你倒是悠闲。” 他昨天见到棕发同期走进办公室时,浅田彻一身浓郁的消毒水味,活像是跑icu里站了一晚上,但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对方只是头上破了个口子。 今天缺席追悼会的人实在有些多,鬼冢教官没来,景光和零那两个毕业后人间蒸发的家伙最后也还是没出现,那位据说和研二数面之缘的毛利侦探和妃英理倒是来了,但放眼也没看到那位小侦探和毛利兰的身影。 两个小孩子大约还被一众成年人们默契地蒙在鼓里,既没特意隐瞒,也没有特别告知。或许他们在之后的某一天会从大人的闲言絮语或是文件资料中得知那位警官离开的消息,但无论如何,不是现在。 只有某个没心没肺的倒霉玩意甚至还有心思开松田阵平的玩笑:“看起来你恢复得不错,昨天看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准备提前化妆给自己拍张遗照了。” 棕发青年的话语比往常又轻浮了许多,说着又笑出声来。 “抱歉——我比较习惯在这种场合笑——”松田阵平第一次见到浅田彻笑得如此肆无顾忌的模样,一边笑得前仰后合,一边抹掉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你总不能指望我在这里哭出来。” 一直到棕发青年笑累了直起腰,半晌过后他身侧才传来松田阵平低低的气笑声 “......你这混蛋。” “嘛——熟能生巧。” 浅田彻又咔嚓咔嚓咬了几口苹果,在自家同期的沉默中把一整个苹果都啃成了核,然后才继续开了口。 “......松田阵平,你相信死人能够复生么。” “什么?” “我好像没有给你们说过我的父母,我很喜欢他们,”浅田彻顿了顿才继续开口说道,“他们正直、善良、勤奋、温柔——哪怕直到今日,他们也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大人。” “......所以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好的人要去死——哪怕一次也好,我希望能再见他们一面,就像他们只是加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班,但等他们进门的那一刻,桌上的饭菜还有余温,电视播着时下的流行节目——灯还是亮着的。” 棕发青年的声音柔和而低沉,像是伊甸园中的蛇,又像是听到了蛇语的人,说着又低低地笑了出来。 “这不可能。”松田阵平回答的速度不快,但语气斩钉截铁。 “你说得对,这是妄想。” 他越是希望那些人能够回来,越是明白他们不能回来,生死的界线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一旦跨过就再不能回头。 不可逾越,不能回头,否则所有壮烈的牺牲,温柔的悲伤,所有走过的路做过的事都会变成笑话。 活着的,和活过的人都会变成笑话。 松田阵平扭头,看着棕发同期在夕阳下勾了勾嘴角,表情几度变换,然后才开了口。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发现人类真的很不自量力——人类不自量力,才会既想成为上帝又想成为魔鬼。” 棕发青年说到最后仿佛喃喃自语一般。 他从来没相信过人死能够复生,可人总得有那么点疯狂的妄想,总得找不到方向的道路上先走起来。哪怕在错误的方向上一路走到黑,也好过留在原地活成一滩死水。 ……麻烦死了。 松田阵平并不知道该怎么接自家同期的话,他看着棕发青年吸了一口气,像是凭着超强自愈能力满血复活一样笑了出来,但当他看向棕发青年的双眼时,那双眼底却并没有多少笑意。 “松田阵平,”他听见浅田彻这么说,“我一直觉得你这个倒霉玩意能把日子过成乐高,早晚有一天能把乐高升级成我的世界——你可别告诉我,你丫的把游戏给卸了。” “我卸没卸游戏,你看看不就知道了。”松田阵平挑眉。 两人闲聊了没两句浅田彻就上了车,离开前从车窗内扔出一个纸团,松田阵平展开一看,纸片的一边带着毛边,上面龙飞凤舞按罗马音签着五个人名,熟悉的布局看得他嘴角一阵抽搐。 【伊达航(datewataru) 降谷零(furuyarei) 萩原研二(hagiwarakenji) 松田阵平(matsudajinpei) 诸伏景光(morofushihiromitsu)】 “这是什么?” “之前的检讨书,这几张你就别想了——我还得拿它应付目暮警部,省得他老人家一天到晚催命似的催我这几张破纸。”浅田彻手里捏着几张纸,其中一张短了半截,他把手里的纸片甩得哗哗作响,挑眉看向自家卷毛同期。 “反正剩下那张不可回收垃圾别扔我这,你愿意撕了烧了或者点几柱香供起来都行——万一过个几年上面有谁当上警视总监了,你还能凭这玩意当门票去揍他一顿。” “......纸张是资源垃圾。” “我说它不可回收就是不可回收。” 松田阵平差点被气笑出来,明智地没在这个话题上再做纠结,只是对着棕发青年眉头又挑了挑:“你要回警视厅的话带我一段。” “不要,不顺路。” “......你不是回警视厅吗?” “我说不顺路就是不顺路,”浅田彻像是防止倒霉孩子突然上车一样,一脚油门开出几米开外,然后才从车窗探出身来,对着被喂了一嘴车尾气的的卷毛同期挥了挥手,笑得格外灿烂,“忘了提醒你了,记得早点回你们爆处组,有——惊——喜——” 据说松田阵平他匆匆赶回爆处小组办公室时,迎来了一众同事和上司的集体注目,办公室的广播正欢快地播放着他不知道哪次ktv时被录下来的杀猪一般的歌喉,几度想要停止广播而无果的同事们刚刚爬上梯子,试图用拆弹的手艺拆掉那个持续输出精神污染的大喇叭。 松田阵平:“......” 他看出来了,浅田彻这个倒霉玩意是想造成一场社会性死亡,把他送下去陪他幼驯染。 ------- 浅田彻在主路上行驶了一段时间才拐上了小路,六点来钟的天色已经擦黑,他在路上拐了几拐,最后停在一辆黑色保时捷的后面。 他上前几步,保时捷的车窗缓缓落下,车子中露出一张混血男人的脸,银色的长发披在脑后,眼神中透着凶光。 “——gin。” 琴酒绿色的瞳孔直直地对上浅田彻的眼睛,看着棕发青年慢条斯理地靠在墙上,冲他扬起嘴角。 “你很闲吗?” “tequsunrise(龙舌兰日出)。” 浅田彻轻笑一声,迎着琴酒的视线看了回去,小巷里响起一阵清亮的男音。 “我现在超级闲,所以过来问问你——” 他对着琴酒弯了弯眼角。 “你介不介意我把你的保时捷改成鸥翼车门。” 第85章 卷末搞点乱七八糟的玩意你们懂的 -----卷二·背上所有的梦与想·完----- 幕后花絮。 “卡——收工收工——朋友们辛苦啦——” 导演一声令下,摄影棚内的聚光灯关闭,一屋子的人或站或坐,浅田彻在导演喊出声的下一秒就坐在了黑色保时捷的车盖上。 “累死了——”棕发青年脚后跟在轮胎上踢了两下,顺势又靠在了车前窗上,“一个第二季拍了两个多月,早知道海选的时候就不报主演了。” 光辉岁月剧组,一个刚成立四个月的草台班子,扯了块虎皮冒充大旗,找了个缺德平台随拍随播。四个月的时间,哪怕算上被狗吃进肚子的第45集也就连载了85集,更新时间令人发指。 “毕竟这里只有你最闲,其他的人平均下来要赶十几个片场。”松田阵平拍摄结束后就一直在旁围观,闻言才挑眉凑上前来。 不过松田阵平此言不虚,光他一个人就同时赶了十几个场子,刚演完纯红转头又演黑的,变脸变得他面部神经差点当场瘫痪。 但他也不算是最累的,众所周知剧组里两大知名劳模分别叫降谷零和黑泽阵——几乎所有名字带“柯”的剧组都有两人的身影,一个变脸大师在戏里继续发扬非遗绝学,一个人间劳模在戏里照旧扮演优秀员工,敬业得令人潸然泪下。 据说两人的迷弟风见裕也和鱼冢三郎分别跟踪了两人整整一晚,最后鼻青脸肿地认定这两人一定学会了传说中的影分身术。 ——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跟踪得好好的人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还把他们摁地上臭揍了一顿。 “这剧组里又不止我一个闲人,”浅田彻对松田阵平的话嗤之以鼻,“缺主演的话我看警员君就挺合适,人家长得天生励志,你们好好培养一下没准能是一颗演艺界新星。” “你口中的演艺界新星在剧本里连名字都没有。”降谷零刚进门就听见棕发青年懒懒散散的一句话,没忍住怼了回去。 “稍微提起点干劲吧,”诸伏景光跟在降谷零身后,闻言无奈地弯了弯眼角,“就因为你总是这样,编剧那边已经准备发公告了。” “编剧?糖衣?她能发什么公告?” “她说不是她不码剧本,是主演三天两头不想拍戏,这破剧组才更新得这么慢。”降谷零幸灾乐祸地补了一句。 “......她当鸽子关我什么事。” 棕发青年坐在车盖上吊儿郎当,降谷零也没多加理会,只是扭头看向保时捷边上的布景矮墙,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从一开始就靠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点上一支香烟。 “这不是黑泽老师吗——好巧。” 降谷零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 他跟黑泽阵本人倒没什么私怨,但两人一个打工皇帝一个剧组劳模,联手对过的戏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弄得他看见这人就下意识进入工作状态。 严格来讲受益于他情商爆表的幼驯染,降谷零本人在剧组人缘也不错,场上是敌人场下都是朋友,隔三差五也能凑一起聚个会唱个k啥的。 ——某个姓赤井名秀一艺名诸星大的除外,自从他们在后台大打出手,打塌了五六个布景摩天轮之后,这两人差点搭伴上了导演的黑名单。 被打招呼的长发男子示意性地点了下头,把烟灰掸落在随身的烟灰袋中,然后冷淡地对浅田彻开了口。 “从我的保时捷上下来。” “道具模型而已,别那么小气嘛——”浅田彻撇了撇嘴,“咱们剧组穷得要死,哪有钱给你买真的古董车。” 棕发青年顿了顿,又一脸不满地把话接了下去:“别说古董车了,这个破剧组连手铐都只有一副,拍商业街着火那场戏的时候铐完橘弘一又铐梨子姐,要不是伊达哥那时候正好来探班,拿着手铐跑了两个摄影棚,警员君那小子逮捕第二个犯人的时候差点没摸出来道具。” 真是辛苦伊达哥了,明明第二季黑心编剧为了省预算都没给他排戏份,还麻烦人家特意跑过来当了一趟幕后英雄。 反正这段时间没什么戏份,琴酒那辆保时捷看上去像真的就行了,据说为了省那点经费导演特意在马路上蹲了十天的点才等到一辆同车型的黑色保时捷,追着人家拍了十里地就为了那几个行驶镜头。 据说最后车主停在了警察厅门口,说有变态对他图谋不轨,导演生生进局子解释了五六天,甚至为此搬出为了拍戏特意伪造的公安证—— 据说全剧组唯一一副手铐就是这么来的。 咳。 “所以说,你们第二季的戏份不是已经结束了么?现在过来干什么?”浅田彻奇怪地瞟了一眼结伴过来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 “庆祝剧组第二季杀青,导演说请我们吃满汉全席,”松田阵平轻笑一声回答道,“反正又是全鸽宴,他得谢谢编剧家开鸽子场不用他出食材钱。” 餐餐顿顿烤乳鸽炖乳鸽鸽子汤换着样吃,居然还把鸽子没吃到绝种。 你们要理解,鸽子这种生物繁殖得比被吃的速度快多了——编剧糖衣如是说道。 诸伏景光温和地笑了笑:“总之先出来吧,就差你们几个了。” 他们过来的时候从主要配角到龙套基本到齐了,川野前辈、鬼冢老师、毛利小五郎还有目暮警部四个人还在打麻将,再晚回去一点...... 妃英理前辈已经到门口了,再晚回去一点毛利前辈可能要糟。 不过萩原千速倒是和新一小兰这对青梅竹马聊得火热,一时半会大概不想去什么庆功宴。 说起萩原千速—— 诸伏景光笑出一丝黑气:“阿彻,研二呢?” “啊.....这个......” “这个?” “不是......那个......” “那个?” 浅田彻和松田阵平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就是你知道的吧——最后一幕那个追悼会——” “什么?” “感情不太好酝酿嘛——” 他跟阵平通宵打了三天游戏才找到那种心不在焉又强撑着的感觉,这才把警视厅里那场对手戏拍完。 ——可不心不在焉又要强撑嘛,三天没睡觉,是个人都得困死了:) “所以,你懂的......”浅田彻顶着诸伏景光核善的目光声音弱了几分,“这不是为了酝酿感情嘛,就让研二往道具棺材里躺了躺......然后不是有第二场戏嘛,我把他忘——” 诸伏景光看着棕发青年和松田阵平一边说一边后退,然后两人撒腿就往后台跑了过去—— 后台远远地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声—— “等等——那边那个人把棺材放下!里面有人——是活人!不是诈尸!——谁家停尸停表演棚啊!!!” “等等——不是——还有第三季要拍研二别打脸啊——” 诸伏景光&降谷零:“......” 靠在墙边的黑泽阵:“活该。” ------------------------------- 关于这几天的糖衣:刚写完的春节活动7k字,和企鹅搞的联文也开始写了 咕了,但完全没在咕qwq w第三卷估计春节期间开吧 -------------------------------- 之前和千放糖酱连麦的时候 我:我是不是太不当人了。 糖酱&千放:你说呢(核善语气) 我:我有主意了—— 我:我正剧后搞个演员pa吧—— 我:这样就甜回来了! (那一瞬间我觉得千放和糖酱想要联手宰了我x) --------------------------------- 顺便推个文,恭喜我干儿子鹿岛冬司顺利降生w jj的《侦探世界恋爱守则》作者是微波炉里的企鹅 企鹅她文笔超级好!cp原创男主x千速姐姐,是甜甜的恋爱文! 虽然企鹅是坏企鹅但她在冬司的文上是百分百的亲妈w(我保证不是我这种甜文w) (顺便做法祈祷我干女儿早日降生) 第23.5章 奇怪的章节数又增加了 “一杯龙舌兰日出,不要龙舌兰。” 棕发青年在一片夜色中走入酒吧,眸光正对上酒保波澜不惊的眼神,在一片激昂热辣的背景音中对酒保意味深长地弯了弯嘴角,抬手不紧不慢地在柜台上叩了三下。 “开间包厢,我有约了。” ------ 时间退回五个月前,彼时一群倒霉孩子还未踏出警校,惹过最大的事情也不过是翻墙打架吃点夜宵,最多组织一群没那么倒霉的警校同学去便利店来了个集体夜游。 上川议员被绑架乃至杀害的事件两个月前就已经被公安插手,再无一群小兔崽子置喙的余地,松田阵平在五个人的严盯死守下才乖乖养好了伤,其余几人偶尔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去做了什么,但大多数时间仍然在警校嬉笑打闹,然后转头把这些闲言琐事笑着抛之脑后。 六月的阳光照在皮肤上还没有那么灼人,直到入夜时分空气里也泛着暖意,刚入夏的风挟着樱花树的枝叶传来一阵摩挲声,鬼冢教官叉着腰的怒骂都透着健朗。 直到夜幕低垂,警校内耗子以外的生物尽数入眠时,浅田彻才熟门熟路地翻上墙头,取出被他特意停在附近的银灰色私家车,一路开进了水户大街旁的一间酒吧附近。 这种酒吧在东京都内大大小小统共有数百家,有的是三不管的灰色地带,有的属于某些势力已成规模的组织。它们盘根错节又无言地伫立在一片黑夜之中,像是光与暗的分割线,门口有普通社畜哼着小曲一醉方休,包厢内就有黑道成员擦着枪聊些可以分分钟登上警视厅通缉令的话题。 要是哪个警界新星把这些酒吧一网打尽,警视厅分分钟发奖金发到破产。 在这种地方沉默和顺从才是最好的迎客手段,也可能是酒保已经见多了各色人等,吧台后面穿着驼灰色马甲的中年男性并没对浅田彻的奇怪要求多加质疑,只是木着脸点了点头,熟练地把人引进了一个僻静的包厢。 ——然后端上一杯掺了石榴糖浆的橙汁。 龙舌兰日出,各大酒吧中的基本款鸡尾酒,知名夏季特饮,特点是龙舌兰酒兑入适量橙汁,再加入少量石榴糖浆进行调和,色泽由黄过渡到红色,远远看上去像是日出时分天空中的颜色。 更显著的特点是去掉龙舌兰酒后四舍五入等于一杯橙汁,超市里几百日元能买上一大瓶,某种意义上像极了鳗鱼饭里不吃鳗鱼,叉烧拉面去掉叉烧,再多来几个这种人傻钱多的冤大头,酒吧老板做梦都得笑醒。 “你还是这么讨厌龙舌兰。”浅田彻刚抬手呷了一口杯里的饮料,一个圆润清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带着黑框眼镜的青年男子正站在他面前,粉色的发梢在肩膀微微蜷曲着,嘴角还噙着温和的笑意,看上去倒像是刚走出校园的大学生,透着股人畜无害的书卷气。 乍一看绝没人想到这人会是在公安挂名的危险人物,组织里一等一的行动策划负责人,放在稍微懂行一些的黑道组织里,帕特仑的代号本身甚至比本人有威慑力得多。 “好久不见,帕特仑。” 棕发青年邀约似的举了举手中的鸡尾酒杯,神色自在随意地仿佛是半夜预备着和好友一同喝上两三杯小酒,然后相与步于中庭—— 开玩笑的,三更半夜的外面除了马路还是马路,适合夜游的地方除了酒吧就只有东京湾,现在过去没准还能撞见什么人抬着水泥罐锻炼身体。 大晚上的出趟外勤不容易,他总不能站在一旁给人喊个加油。 “确实好久不见,”帕特仑嘴角微勾地走到沙发一端坐下,瞟了眼棕发青年手中的鸡尾酒杯,才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橙汁。” “sunrise,谢谢——酿酒不易,请对我的酒精度有点尊重。”手里一杯橙汁的青年挑眉回看了过去。 他倒是对对面的调侃接受度良好,反正龙舌兰日出嫌弃自己的代号在早期进组织的一批人里也不是什么秘密,隔三差五总有些闲得发慌的家伙觉得自己应该改个昵称,对面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家伙尤其如此。 其实这也怪不了别人,是他自己在听到代号的那天,当着一群人一脸冷漠地问能不能把这倒霉玩意撤掉,然后下一秒又给boss回了条短信问组织商城里多少钱能氪张改名卡。 在此之后也没出什么大事,最多是按照组织内干掉代号成员即可晋升的傻逼规定,他当天差点变成别人的代号任务。 “龙舌兰日出这种代号听起来就像是龙舌兰他儿子或者龙舌兰plus一样缺乏格调,谁要和那个满脸横肉的抠脚大叔喝同一瓶酒。” ——事后棕发青年也没少在私下吐槽。 这倒霉代号可怜巴巴得就仿佛组织酒名终于告罄,他闭着眼睛都能脑补出来boss起名起到头秃拿硬币随便掷了一个的场景。 不过仔细想想还是算了,老年乌鸦爱好者日理万机,每天拿着一部手机要同时跟十几个下属聊天,组织成员千千万,想个不重名的酒是真的挺不容易。 当然这话浅田彻没和别人说过,不然他分分钟当场变成其他人的代号任务。 但某种意义上酒名文化是真的很限制组织规模发展,棕发青年在心里暗自补充一句。 “天天捧着杯果汁当代号酒喝的人没资格说这话。” 浅田彻心思转了又转,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包厢大门又再次打开,酒保又毕恭毕敬地引入了一高一矮两人,他慢悠悠地喝了口果汁,然后抬头打量了一眼—— 整齐划一的黑色大衣,全身上下没有丝毫亮色,加上脸色冷得不带一丝笑意,看起来像极了刚出葬礼现场又一路奔赴酒吧的没头脑和不高兴二人组。 不高兴他真是出息了。 棕发青年对着面前的人勾了勾嘴角: “夜安,琴酒,我希望你大半夜扰人清梦不是因为找不到人喝酒。” 然后他耳畔传来一声冷笑: “我再不叫你出来,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警校生了。” 第23.5章 奇怪的章节数一增再增 琴酒一句话之后就再没张口,一双暗绿色的眼睛在灯下仿佛蓄势待发的恶狼。伏特加从头到尾都木桩子一样默不作声,秉承着“大哥不动我不动”“大哥喝酒我递烟”的原则站在琴酒身后。脑后一条粉辫的帕特仑从琴酒进来后就笑眯眯地举着酒杯端坐在一旁,冰块在杯中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从酒液中折射出的炫目灯光映在了浅田彻脸上。 棕发青年全然没把琴酒周身一圈生人勿进的低气压放在心上,十分随意地把金黄的果汁当着对面的人晃了晃,然后才开了口。 “我记得我有提前跟你打过招呼,琴酒。” “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银发绿眸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眯了眯眼。 “记着呢,”浅田彻对琴酒弯了弯眼角,声线里都透着散漫,“左胸别樱花右手拿警枪,工资以外有价值的东西都想办法给组织拿到手——是吧。” 不就是卧底吗。 红黑两方泾渭分明地斗了多少年,两道断崖似的遥遥对立,不知道组织里哪个小机灵鬼想的馊主意,非得搞个情报单方面共享渠道,给两个悬崖间架一道友谊的独木桥。 正好他从来没在警方那边挂过名,四年前从行动组转入情报组后又考了个东大,身份背景都合适,扔警察堆里不细看两眼都看不出的出挑—— 更重要的是,组织里的正常人实在太少了。 所以上面一拍脑门就把他扔过来了。 “好了,这次叫你出来是有任务。”帕特仑看够一圈戏才开了口。 “我也知道,我大半夜翻墙出来总不是为了端着杯果汁看你们喝酒,”棕发青年懒懒地歪在沙发上,眼皮也没掀一下,“说吧,又是什么事。” 他习惯了,总有些银发绿眼的倒霉玩意不让他安心卧底下去,隔三差五一通电话找他出任务,跟警视厅相关的无关的任务他全得负责,跑回大本营的次数嚣张得堪称毫无卧底精神。 这就像是他白天被迫听鬼冢教官扯着破嗓子唱了一整天的大戏,晚上还得过来听琴酒哼小曲,黑天白日的都没个安宁,连个好觉都不让人睡。 熊猫都得被他们活活累死。 这破事再来几次,他就得合理怀疑是组织和日本政府达成了什么神奇协议,互派卧底打两份工来缓解劳动力不足的社会性难题——等需要裁员的时候一边给副银手铐一边赏粒花生米,扫尾善后一条龙,还能省下一大笔补偿工资。 啧。 浅田彻思维发散一瞬间就回到了正轨,略微直了直身子,懒洋洋地对面前几人挑了下眉: “事先声明,你们再敢大半夜临时塞我一个无人机让我跑去什么见鬼的议员家门口探查敌情,我就敢拿琴酒的帽子当临时停机坪。” “呵,要不你试试。” “把我崩了你自己滚去干活。” 不久前才从换掉一身警校制服的青年没好气地呛了回去。 就在两个月前的某天,他像当天一样三更半夜被不当人的劳模同事一个短信叫了过来。结果他一路安全驾驶地把车子开到酒吧,就看见琴酒叼着一根烟一脸冷笑地看着他,说是和组织向来有合作的上川议员被怀疑生了异心,但是碍于对方还有较高的利用价值,没有确凿证据前还不便和人家翻脸。 倒霉议员人够倒霉,唯独小心谨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宅邸内外布防得密不透风,从红外监控到雷达探测一应俱全,活把一栋别墅裹得像是个军事基地。 他一度怀疑上川议员把从组织赚的黑钱全用来预防仇家打击报复,从整个宅子的防控部署来看,他老人家没准还得倒贴钱。 何苦呢—— 好吧这事本来也和他没什么关系,结果那个倒霉玩意的住宅布防接连逼退了几个试图潜入的代号成员,最后还是帕特仑笑眯眯地扔给他一辆改装过的无人机,让他帮忙搜集上川议员背叛的证据。 “市面上能买到的最新款机型,装了红外夜视摄像头,上面有回避红外探测仪和雷达的涂层——虽然更好的探查设备组织也不是没有,但以你现在的身份还是不要太招摇比较好。” 当时帕特仑这么说着,浅田彻只觉得额角一阵乱跳—— 谁家无人机上面有隐形涂层啊! 好吧没人看得出来。 “干嘛叫我去?情报组没人了?” “上川议员位置重要,组织这边没有信得过的人,”浅田彻看着自家幼驯染眉眼弧度又增加几分,“至于琴酒——” “——打住,他蹲台阶上玩无人机的画面太美我不敢想。”棕发青年瞥了一眼站在沙发后的琴酒,然后换来了一声冷笑。 “组织在制药口培养新的发言人还需要时间,boss的命令是找到确凿证据前继续保持与上川议员的合作关系。” 帕特仑阐述的声音不紧不慢,浅田彻倒是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嘴角,把玩了下手里的小飞机。 “哦——那如果我找到了呢。” “那就委屈他跟我们走一趟了,”帕特仑的声音透着肃杀,面上仍是一副雷打不动的微笑模样。 ——于是那天他就顶着呼呼大作的夜风玩了半个晚上的遥控飞机,回宿舍的途中顺便拆了趟旧资料室的窗户,一大清早又被人从床上拎了起来,满打满算睡眠时间还不够四个小时。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仔真的不当人—— “但是大哥,sunrise那天不也确实把那个家伙背叛的证据拿回来了吗?”全场唯一憨憨左看看又看看,在一片对峙和看戏的氛围中出了声。 “然后他就被公安的走狗盯上了整整一个月。”琴酒冷哼一声。 “这可不是我的问题,”棕发青年目光别有意味地扫过一旁的帕特仑,下一秒又对上了琴酒的视线,“一个警校生莫名其妙地撞上组织灭口现场,公安防止你们找我麻烦也很正常。” 他们六个联谊途中正撞见上川议员跳车求救,紧跟着又是一连串追逐和爆炸事件。从那之后的一个月里他们每人出校时身后都会多几个暗中盯梢的小尾巴,写作贴身保护读作撒肥饵钓大鱼。 要不是他莫名其妙地被卷了进去,按组织以往开无双潜行的作风还真没准会被公安钓上条大鱼。 ——当然是钓鱼还是被鱼吃就说不好了。 第23.5章 奇怪的章节数有完没完 不管怎么说,自从上川议员的事件之后,浅田彻每次出门总能在墙根转角之类的地方发现几个便衣公安眼都不眨地盯着他。不过受害者显然也不止他一个,松田阵平从校外回来时不止一次抱怨过被人盯得浑身发毛,然后在研二一脸无奈的安抚下才安静下来。 他觉得公安那边应当反省下,他还没走出十步就看见了暗梢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松田阵平这个还没出警校的倒霉孩子都能发现有人跟踪。 知道的这是公安怕几株警校幼苗提前折在了组织手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公安集体磕了迷情剂化身跟踪狂,但凡他们当时走进警视厅大楼报个案,他后面那群小尾巴就得当场被当成现行犯逮捕,然后让公安头子过来交保释金赎人。 不过公安那边也确实没做无用功——在他们的严防死守下,他合情合理地旷了相当一段时间的工。 甚至为了感谢公安们的辛勤工作,他特意挑人家最饿的时候去夜市多转了两圈。 但话说回来,普通群众即使受到生命威胁,在毫无动静的情况下被贴身保护两周也已经是极限,这次公安在六个人身边安插了整整一个月的人手,可见他们对上次行动的失利仍耿耿于怀。 ——包抄行动被提前发觉,一个组织成员杀害上川议员后自杀,另一个组织成员在他们眼皮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种做法无疑是给公安脸上狠狠一拳。 浅田彻坐在酒吧的灯光下,挑眉对琴酒笑了笑。 “放心好了,帕特仑在被公安围住之前就离开了,公安那边没发现他的踪迹。” 【那辆车一直开到工地深处之前都在我视野里,如果有人中途下车我不会看不见,之后也没有人从工地里面出来。】 ——他当时对公安头子这样说道。 话是实话,毕竟帕特仑是在他眼前下车离开的,他从见到自家幼驯染那辆黑色迈巴赫的一瞬间就只觉得头大,这才抢了路边的一辆摩托车追了上去,确定对方注意到自己后,悄悄给人比了个撤退的手势。 他倒是相信就算留帕特仑一个也能把任务处理好,但和他同行的几个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上川议员方位提前泄露,公安的搜捕范围从大规模围剿变成精准包抄,帕特仑的逃离难度一下攀升数倍,要是不提前进行通知,这家伙当天没准真得被几个警校新丁背刺个措手不及。 更重要的是,要是他不把路边那唯一一辆能跟汽车赛跑的交通工具抢走,让哪个倒霉同期和任务中的组织成员对上,他们中间大概率得死上一个。 怎么会这样,他那天明明只是为了去联谊会场蹭个饭。 什么联谊相亲黑道白道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真的只是想吃个饭。 “本来就是他任务失误才会被那几只老鼠盯上,”银发绿眸的男人话语里带着嘲讽,“居然还中途被人跳车求助。” “关于上次那个废物,”穿着一身黑色针织衫的男青年双手交叠地端坐在沙发上,眉眼愈发弯得像枚新月,声音柔和平缓,听上去却泛着寒意,“我已经让他自我了断了。” “但是......任务中途提前离场也不太好吧?”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伏特加开了口。 “只要能保证把尾巴扫干净,谁留在那都一样,至于任务算不算达成——”帕特仑嘴角轻勾,抬手在桌边叩了叩,“如果boss不满意,他也不会把这次的任务交给我。” “这就是你们大半夜喊我出来的理由吧——”棕发青年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抬眼看向墙边的挂钟,“有安排麻烦快点说,一会夜宵店都要打烊了。” 他耳边传来琴酒一声冷笑。 浅田彻:“?” 你也笑周瑜无谋,诸葛亮少智? 他一个警校生大半夜翻墙不是为了夜宵,难道还是为了和什么地下组织接头吗? “言归正传,这次的目标是上川议员的秘书。” 帕特仑推过来一张照片,浅田彻瞥了一眼,看见上面印着一个瘦小男子,颧骨高耸着,眼神仿佛透着精光。 “他手里有上川议员私藏的组织交易记录,这家伙不自量力,以为自己拿捏住了组织的把柄,妄想敲诈组织,”伏特加兴奋地咧了咧嘴角,“也是时候让他尝点教训了。” 帕特仑轻轻颔首:“目前的情报是——交易记录储存在他从不离身的u盘里,而那个家伙每周一晚上固定会出现在千代和居酒屋,组织已经摸清了他的行为习惯和人际关系。” “需要我做什么?”浅田在沙发上直了直腰背,不动声色地伸了个懒腰。 他这次出来比预计时间长了不少,算上琴酒理直气壮的迟到和他毫无愧疚感的胡说八道,现在指针已经指到了将近凌晨两点。 看这架势,不到三点他是回不去了,浅田彻暗自叹了口气。 “上川议员的秘书最近一次出现在千代和居酒屋的时间是下周一,到时候那里会发生一起杀人案,死者就是内田明也本人,”包厢门外隐隐透着热辣激昂的背景音乐,投影灯扫过帕特仑笑眯眯的脸上,又在墙上打出五彩的光斑,“你的任务是趁着杀人事件的躁动取走内田明也身上的u盘,顺便在警方面前成功地破掉案子。” “当然,剧本我就不给你了,只是一点小惊喜。” 脑后扎着粉辫的青年对浅田彻弯了弯眉眼,笑得他背后一阵发寒。 以他对自己幼驯染十几年的了解,对方这么笑各种意义上都没什么好事。 “如果只是回收u盘顺便灭口的话,你们可以直接派琴酒去,把额外的人牵扯进来反而容易留下破绽。”棕发青年眉头微皱,下一秒又恢复成吊儿郎当的样子,继续半歪在沙发扶手上,懒散的语气琴酒听了一阵火大。 “毕竟我们也不知道他附近会不会有公安出没,而且——”帕特仑意味深长地瞟了自家幼驯染一眼,“警视厅那边也差不多该从新生里选人了。” “我真心实意地建议你们让琴酒穿着炸弹跑一趟公安大楼,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问题。” 浅田彻果断地无视了后半句,并回敬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趴在沙发上的模样愈发显得散漫。 最好让他工作的人和派他工作的人同归于尽,他还能落个清净。 “好主意,我到时候让伏特加去试试。”帕特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那怎么行!”浅田彻在幼驯染看戏的目光下一秒清醒。 “他死了谁来继承琴酒的遗产!” 第23.5章 奇怪的章节数终于完了 下属也分很多种,有人飚得一手好车,有人在奇迹上司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至于伏特加,自从浅田彻在几年前震惊地发现琴酒其实长了手,开车点烟的技能甩他随身小弟几条街之后,他对某个俄罗斯国酒最大的期待就变成了早日继承琴酒的遗产。 ——伏特加的形象在他心里突然变高大了。 对熟识sunrise和琴酒的人而言,两人每逢见面总得明嘲暗讽一通的戏码可谓白看不厌。除了伏特加还挂着一脸“我对大哥的财产绝没有非分之想”,甚至就差给自己两枪用来表忠心以外,琴酒本人甚至已经习以为常地点起了一只香烟。 “言归正传,”等琴酒唇间的香烟凝结成一道银白色的烟灰,帕特仑才笑着了开口,“上川议员的秘书向来把u盘随身携带,他死后警方势必要搜查他的物品,sunrise你要趁警方注意到u盘之前把它拿到手,不能让警方发现破绽。” “内田明也被杀后离警方就位还有一段时间,以警察的身份提前控制住现场并进行搜查倒是没问题,但目前我们还没拿到警察手册,贸然站出来也不一定有人信我......算了,到时候我想办法把警服穿出去。”浅田彻抬手抓了抓一头凌乱的碎发。 麻烦死了,他之前才因为和那几个倒霉同期穿着警服上街闹事被鬼冢教官揪住臭骂一顿,其间三令五申出校必须换上常服。他从偶遇上川议员绑架事件之后又一次出现在相关现场本来就可疑,这下更得想个办法合情合理地违反校规。 ......他把其他衣服全送去洗衣店还来得及吗。 “千代和居酒屋对面有一栋酒店,到时候我会让黑樱桃带着狙击枪到那边就位,准备完毕后给你暗号,”帕特仑两手交叠在膝盖上,笑着点了点头,“注意你手机。” 浅田彻脑海中过了一遍千代和居酒屋周边的地形,对面前的人询问似的挑了挑眉。 帕特仑所说的酒店就在居酒屋的斜对面,从高度和狙击视角来说都无可挑剔。凶案解决后犯人或逃窜或被捕,总得踏出那家发生了命案的倒霉小店——只要他出现在居酒屋的门口,对面那家酒店的窗户就是最佳狙击点。 但同时这也是唯一狙击点,环形广场周边唯一的高层建筑,如此一来借助夜色掩盖狙击方向的优势荡然无存,即使是外行人也能一眼锁定目标方位。 酒店这种地方人来人往,想不引人注意地快速撤离本来就有难度,一不留神甚至可能会被反向围住。至少在他还在行动组的时候,宁可多花些力气把人引开,也绝对不会选这种倒霉位置动手。 “时间来不及,刻意把人引开容易惊动公安那边的人,”琴酒瞥了一眼单手撑在沙发扶手上的棕发青年,冷冰冰地开了口,“u盘里有组织在政界其他几条情报线的线索,无论如何下周一之前都必须顺利回收。” 帕特仑脸色不变:“白樱桃会在一旁掩护。” 黑白两瓶樱桃酒是组织里一对孪生姐妹,年龄约小他们两岁,妹妹黑樱桃性格活泼,是组织里数一数二的狙击手,姐姐白樱桃有一头栗黄色的长发,更擅长行动中的辅助掩护工作。姐妹两个从小在组织内长大,和他们搭档也不止一次,彼此间都十分熟悉。 狙击事件发生后势必有人会从居酒屋内追出,白樱桃只需要等在千代和居酒屋和酒店之间的必经路线,假装被人撞倒在地。 如果追出来的是自己人,sunrise借把人从地上拉起来的动作就可以把u盘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对方挽起的袖口里,以防在此之后被警觉起来的警方发现破绽;如果追出来的是sunrise以外的人,白樱桃也能借碰瓷的机会拉住对方,即使对方一直警惕着酒店大楼可能出现的狙击子弹,在拉扯的过程中也难免闪避不便。 ——如果出现了计划之外的碍事者,他并不介意让埋伏在楼上的黑樱桃再多补一枪。 墙上的挂钟已经走过两点,酒吧外场也显而易见地冷清了下来,三两成群的醉汉步履蹒跚地向门口的方向左摇右晃。浅田彻的眼神在指针上停留了一瞬,随意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随后也起身向外走去。 他对组织流失在外的情报没兴趣,也不想吐槽一群代号成员为了个破u盘忙得一溜够的模样,他现在只想把夜宵买完滚回去睡觉。 一群神经病大半夜的不睡觉,第二天还精神抖擞得连黑眼圈都没长一个,要不是他盯着琴酒的眼睛下面看了半天才确认这是原皮,他差点以为那家伙是用了什么高级化妆品才遮住眼下的青黑。 这倒霉组织不应该一天到晚惦记着杀人放火,应该早日靠保健品和护肤品发家致富。 浅田彻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向外走去,酒吧外的街道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还自顾闪烁着,店招牌和枝叶的影子被斑驳地投映在地上,倒更显得夜色一片昏沉。 此刻街道上半数小食店都已经打烊,剩下一半虽然勉强开着,店内的伙计也上下眼皮也已经打得难解难分,看见有人进店才勉强打起精神,神色恹恹地帮人打了包。 浅田彻照往日的习惯在各家店内跑了一圈,拎着大小几个饭盒回到车上。帕特仑此时还没离开,慢条斯理地走到他的车前。 “有事?” “你去过警校的旧资料室了,橙汁?” “是sunrise,谢谢。” 浅田彻挑眉回敬一句,还是点了点头。 他从确认奥穗町火灾和其他相关资料存放在旧资料室之后就盯上了那里,但一间独栋小楼本来就人迹罕至,他一个普通学生无缘无故出现在哪总觉得可疑。 加上其中资料繁多,翻找起来耗时不短,他这才找了个刮风的晚上卸了目标楼层的窗户。只要里面文件被风吹得乱七八糟,他找个机会把鬼冢教官惹到炸毛,再想办法让他老人家进资料室观光一圈,最后的打扫任务十有八九能落到他脑袋上。 ——不过鬼冢教官发现窗户坏掉的速度比他想象的快上不少,加上某两个倒霉孩子当天早上毫无预兆地在食堂干了一架,他差点临场把自己咳成支气管炎才按计划溜到了锁定的那间房间。 “那几个案子的资料我检查过了,警方这边没有可能导致我身份暴露的线索。” “你没把档案直接销毁?” “有些资料有翻阅的痕迹,上面编号也很整齐,”棕发青年摇头,“里面没什么重要信息,文件突然消失反而容易引起注意。” “你有数就行。”帕特仑手搭在车顶上,也没对这个话题多做纠缠,他眼神逡巡一圈,目光饶有兴味地落在了副驾驶座的便当盒上。 浅田彻顺着幼驯染的目光看了过去,愣了一秒,又挑眉回看了过去。 “我怎么不记得你会对夜宵有兴趣?” “我对夜宵没兴趣,我对你一个人吃六份夜宵比较感兴趣,”帕特仑亲昵地咬了咬尾音,“——江阪哲也。” 他话音未落,棕发青年眼神在打包盒上晃了一圈,又“啪”地把车门甩上。 帕特仑看见驾驶座上的年轻人理直气壮地对自己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两份自己吃两份收藏用两份传教用你有意见?” 车门外灰绿色的眼睛与他对视两秒,也挂上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那么,吃多了当心撑死。” 第90章 您拨打的用户就没进过服务区 “蟹肉饭团来三份,六只炸虾,玉子烧麻烦多放点酱料——” “老板你手艺怎么退步了,玉子烧没味道不说还噎人,我快喘不上气了。” 救大命离大谱,千岁堂今天怕不是改用石头做玉子烧了,一口下去胸口跟碎过大石一样,压得他呼吸都有点困难。 呼吸都有点困难—— 困难—— 困——唔——!!! 浅田彻睁眼时房间正一片漆黑,高级公寓顶楼的落地窗帘半掩着,隔着窗户尚能看见稀疏几颗寒星挂在天际。早上六点来钟的住宅区还一片沉寂,海平线处倒是传来一线破晓天光,从海天交际出平铺开来。 是梦啊。 棕发青年低头,绒毛黝黑的小鼹鼠正四仰八叉地瘫在他的胸口处,小胸脯一起一伏,显然是睡得正酣。 大概是身下的人醒来的声音惊动了嗅嗅,他胸口上的小鼹鼠不满地翻了个身,肉粉色的脚爪啪地一下拍到了浅田彻的脸上。 绒毛细密的小鼹鼠像是觉得触感不错,又意犹未尽地多蹬了两下,随即一个飞踢踹上了他的下巴。 嗅嗅:莫挨老子睡觉。 浅田彻:…… 好的,他明白了,生活的毛球现在在他身上瘫成了一团肥肉,他哪天要是出现了心肌梗塞,绝对是被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活活压出来的。 这场面就像是室友大半夜爬上了他的床还把脚蹬到他的脸上,操蛋中透着一百二十分的不合理,让人在拳头发硬之余,不禁深思是什么让它放弃了温暖的小窝,转而扑向他的胸膛。 浅田彻沉思两秒,转而揪住嗅嗅的后颈皮晃了三晃。 “喂,醒醒醒醒——你该减肥了!” “醒醒——要起床一起起来,你也别给我装睡!” “喂——你再不起来,以后一日三餐只有菜叶子汤!” “……你信不信我把汤里的白菜都捞出来喂隔壁兔子。” 棕发青年的手指在嗅嗅的肚皮上又戳了三下,睡意正浓的小鼹鼠这才慢悠悠地翻了半圈,一脸带着起床气的幽怨眼神在自家衣食父母的身上划过,这才不情不愿地爬到浅田彻的头顶。 然后又泄愤似的在他脑袋上拍了一拍。 “好啦,我这不是太无聊了嘛,”棕发青年抬手把脑袋顶上的鼹鼠捞了下来,在它圆滚滚的小肚皮上揉了揉,“离出门上班还有一个小时,我把脸洗脱一层皮也用不了这么久嘛。” 黑成一团的鼹鼠在他掌心蹭了蹭,像是感知到小东西投来的询问目光,还穿着一身宽松睡衣的棕发青年走进卫生间,在哗啦的流水声中抹了把脸,又拿纸巾沾着水给嗅嗅擦了擦。 “不要——我不想睡了——” 别人做梦是梦见玉楼金阙山珍海味,只有他梦里总有个伯莱塔和黑框眼镜叫唤着让他加班,大半夜的自己睡不着还总想安排掉谁,行动部署废话到凌晨二三点,最后连夜宵都不让他吃饱。 一个人能长六个胃是什么奇怪的事吗,他又没找组织报销餐费! 窗外此时天光放亮小半,更高更远处的天空蓝得格外通透。大约是察觉到屋子里唯一人型生物身后散开的一团黑气,格外通人性的小鼹鼠三两步窜上浅田彻的肩膀,爪子安抚性地在他脸蛋上压了压。 浅田彻失笑。 “好啦,姑且还是梦到了些很开心的事情。” 不如说是过于开心了,开心得偶尔也会把一切抛诸脑后,跟傻子一样一笑就是一整天,一直笑到暮色沉沉地挂在天际,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没什么,缘分这玩意偶尔比天上一颗陨石砸中脑袋的速度还快,甚至不需要什么同甘共苦生死与共,只需要说着笑着,玩着闹着,平凡普通的日子一天一天照常度过过,人一天一天走进彼此心里。 只要笑着就够了。 仅仅是欢笑就足够满溢生命了。 而很遗憾的,他也是最近才发现这一点。 他肩膀上的嗅嗅不解地歪了歪头,浅田彻笑着伸出食指,在小鼹鼠的头上揉了揉。 “嗨——回归日常的第114天快乐~早餐要吃点什么吗?” 他们本来就应当这样,就应当把过去六个月招过的猫逗过的狗全团成一团扔进有害垃圾桶,然后当那些年的樱花从来没有开过。 最好的情况,那几个人始终在警界各处发光发热,他始终是组织的sunrise,从此江河湖海再也不见,就当鬼冢教官的头发仍旧葱葱茏茏,从没教过他这个倒霉学生。 哪怕不是这样,大不了就是身份暴露天台再见,几颗子弹开两枪的事,那几个人还当着他们的警官,而他仍然是酒厂里首屈一指的情报员。 没有哪段列车会拐到别人的轨道上,这应当就是最好的结果。 浅田彻随手从冰箱里取出一块面包塞到嘴里,绒毛黑亮的小鼹鼠矜持地抹了把嘴,又飞速窜到他的衣兜里。 清晨带着寒气的阳光从窗边洒落,不知哪里吹来的一丝凉风在室内舒卷开来,木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叮咚亮了一瞬,浅田彻在衣摆处随手蹭了一把,然后单手点开了手机。 xxxx.12.22,02:56am 【浅田彻:一直被动地等下去不是你的性格吧,要不要转来搜查一课。】 xxxx.12.22,07:03am 【混蛋卷毛还我夜宵:让我想想。】 棕发青年对着手机沉默两秒,毅然决然地决定当作没看见。 他确实不想搭理这家伙,也从来没给这个倒霉玩意发过短信,之前的那条消息是嗅嗅回的,它玩他手机的时候不小心拍出了一段人类看得懂的乱码。 嗯,就是这样。 冷漠.jpg 浅田彻视线略过屏幕上断断续续的数条消息,其间夹杂着靠谱班长前两天的日常问候和倒霉上司一月前忍无可忍的一顿臭骂,手机屏幕再度切换到来电显示,空气中弥散着一阵轻快的铃音。 “玛~丽~有只小羊——” 棕发青年抬手在屏幕上点按一下,手机铃声戛然而止,电话另一端传来帕特仑含笑的声音。 “早安,你今天醒得可真早——”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例行问好请按1,闲聊扯淡请按2,有事找我请挂机——” “——橙汁。” “——叫我sunrise谢谢。” 第91章 天道好轮回,拉黑饶过谁 浅田彻并不意外他家亲亲搭档兼幼驯染一清早会给他打来电话,事实上早在他还在组织行动组的时候,琴酒和帕特仑的电话就天天跟问安似的一通不落,然后把他后面的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 具体表现为—— 【patron:早上好。】 【sunrise:早,如果没有任务我会更好。】 【patron:那么祝你明天早上好。】 【patron:米花町xx公园有狙击任务,今天下午三点到附近的地下停车库集合。】 【patron:必须来,没得商量。】 【gin:下午三点,杯户百货商场。】 【sunrise:你们自己商量清楚,我到底要去哪边。】 【patron:......】 【patron:我和琴酒说过了,他那边的老鼠什么时候解决都可以,你上午把他那边的任务处理掉,下午按原计划过来。】 【sunrise:帕特仑,我们可不可以——我是说可不可以——】 【sunrise:我们能绝交么。】 年少不知摸鱼好,错把打工当成宝。总之当他幡然醒悟决定此生不当加班狗,主动申请跑到警方卧底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手机里给琴酒单独建了个联系人分组—— 【黑名单(1/1)】 看着十几年交情的份上他没把自家幼驯染一起拉黑——倒不是说这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倒霉玩意有多重要,主要他怕自己把这两人同时送进手机的黑名单,第二天他就得因为“疑似叛逃”被送上组织的追杀名单。 不至于不至于,人是有多想不开才要跑去找琴酒solo,某个银发杀手火力一开堪比人形自走毒鼠强,枪械格斗在组织里无人能出其右,他才不会闲得无聊跑去找不自在。 至少单就战斗力而言,他一度觉得某个战斗民族的国酒才配得上这种冷酷杀手。 真的,琴酒他应该叫伏特加。 浅田彻心里划过一连串可以被组织topkiller当场暗鲨的编排话语,桌子台面上的黑色手机仍旧保持着通话状态,手机另一端突然安静了一会,像是突然被手捂住了通话口,隐隐约约还透着些哀嚎和求饶的声音,在失真的电波通讯下却也听不大真切。 过了一会电话那头弥漫着血腥味的噪声完全归于寂静,听筒里只传来风穿过地道时的沉闷声响,随后帕特仑那种熟悉的清润嗓音重新响起。 “很高兴我还躺在你白名单里。” “有话快说,不然我不介意把你送过去陪琴酒。” “真遗憾,我就不能只是来祝你生日快乐么,”帕特仑的声音完全没听出有多少遗憾,反而颇有些兴味盎然,“亲爱的,你不可能同时拉黑我们两个。” 生日? 棕发青年挑眉扫了眼墙上不知道多久没撕的挂历,在确认日期失败后又把目光移向面前的手机,嘴角心情颇好地勾了勾,调侃似的语气回了过去。 “我觉得boss会体谅一个卑微打工人在生日当天想要拉黑倒霉同事的心情的——真的,就一天,我就拉黑你们一天。” 电话那头的声音无动于衷:“组织规定,无端失联做叛变处理。” “哦,这点你可以放心,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会拉黑伏特加。”棕发青年沉吟半晌,尽力使自己的语气显得更加诚恳。 而对面的话语一刀穿心—— “你从伏特加的黑名单里出来了?” “……” 实不相瞒,还没有,不然琴酒和帕特仑早在他黑名单里成双成对了。 他也不懂伏特加为什么对自己意见这么大,他也就是隔三差五找人喝茶谈个心,顺便帮他做个三年五年人生规划,一起聊聊怎么掀了琴酒之类的。 有什么不好的,等伏特加成了组织的topkiller,同样款式的黑大衣分分钟塞满两个衣柜,一支烟可以让小弟点上五次,更重要的是那辆老爷车可以横着开,出门从来不用交停车费。 可以说只要他想,他可以分分钟把伏特加包装成起点男主:-d ——是哪个频道的就不好说了。 但就算这样伏特加还是不领情,三天两头把他往黑名单里送,拉黑他的次数比他拉黑琴酒还多,唯二两次把他放出来还是因为他心里的那个男人实在找不到他—— 打住,白学哒咩。 嘛——只能说伏特加还是太年轻,不懂上头没人的好(摇头.jpg) “言归正传,”帕特仑在电话陷入沉默的时候就猜到了对面的想法,不急不徐的声音打断了棕发青年的胡思乱想,“琴酒那边在找你,有新任务。” 浅田彻回复得干脆利落:“让他滚,今天是工作日。” “……工作日才应该工作。”帕特仑一通电话半是传话半是看戏,但此刻听上去也有些无奈。 “开什么玩笑!”浅田彻刚刚把吃饱喝足的小鼹鼠在衣兜里安置好,听到幼驯染的话语又咬牙切齿地反驳回去—— “他休息日让我工作,工作日还不让我休息!” --------- 琴酒骂归骂,但任务还得完成。浅田彻把和他八字不合的银发杀手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下一秒就收到了字里行间透着冷漠的任务描述和行动目标。 【现代伯莱塔禁止成精:加诺酒疑似叛投公安,一旦证据确凿,就地格杀。】 这很琴酒。 前因后果一句没有,调查线索全靠自己瞎猜,但他最后还得写篇八百字小作文预防某人疑心病发作,详细阐明这人死了没,怎么死得,为什么他得死—— 一篇行动报告写下来,他看见银发绿眼的头号杀手就想来一句“西内”。 再说一遍,伏特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篡位。 一通电话打完后指针才将将走过七点,浅田彻顺手把最后一块面包塞进嘴里,单手在手机上点开一个新闻网页。 棕发青年在用户登录后又在屏幕上点按两下,左手拇指不经意划过指纹识别区域。手机顶端摄像头灯突然亮起,页面一阵抖动后突然黑屏,下一秒屏幕上显示出长长的一系列名单。 是他作为tequsunrise,组织内情报部负责人有权查看的人员名单。 加诺酒虽然是代号成员,但在组织内并没有什么特别职务,这样的人自然也在他的权限范围内。 棕发青年嘴里叼着面包,一目十行地记下任务目标的个人资料,退出界面时眼睛扫过组织内网的主界面,没忍住愣了一下。 外围成员数量增加了? 真难得,最近经济不景气,组织都多久只有裁员没有招新了。 浅田彻眉梢微挑,刚想点进资料库看上一眼,手机屏幕一瞬间闪回日常界面,一阵清脆的童谣声在屋子内回荡。 “jinglebells~jinglebells~” “喂,目暮警部,”棕发青年抬手接通了电话,“大早上的,这么想我?” 第92章 吊销驾照的一百零一种方式 浅田彻手里的行动电话经过组织特别处理,在本机上通过密码、指纹、瞳膜三重认证后可以直接登入自己权限内资料库,组织成员平日的联络都以广告邮件的方式进行提示,同样只有通过认证后才能查看具体内容,一旦外界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跳回主界面,再想查看之前的信息只能重新登入。 ——像极了摸鱼途中一键切回桌面,某种意义上比“windows+d”的快捷键还要好用。 这种设置的好处是组织信息的安全性得到了极大保障,也省得他在卧底途中两部手机切来换去,但相反的就是每次查看组织情报都要验证半天,保不准什么时候一通外部电话瞬间打回原形。 浅田彻对着重新切回主界面的手机屏幕微挑了下眉,瞬间打消了对几个组织新人的好奇心,把注意力放到自家上司的来电上。 搜查一课昨天晚上刚加了整整一夜的班,目暮警部此刻的声线都难免地透着困倦,尽管如此,他还是能从那种敦厚的声音中听出格外的郑重。 电话内容没什么稀奇,无非是东京每天总得例行发现那么几个死者,意外死亡事件的发生比日出月落还要规律。他到搜查一课将近四个月的时间,别的收获一点没有,反倒是花里胡哨的杀人手法见了个遍。 在这种事情上见多识广也没用——但凡组织哪天决定把暗杀手法进行全方位升级换代,隔天酒厂就能直接无痛遣散。 听筒那头阐述案件的声音似乎还带着被窝的热度,随后伴随着一阵窸窣的着衣声和漱洗声,哪怕此刻没有画面,他也能猜到大概是自家劳碌命的上司又不得不提前爬了起来。 目暮警部在电话里一边说着,浅田彻飞速把案情的前因后果记到脑子里——无非是杯户町的巷角处发现一具中年男性的尸体,第一发现人据说是两位很帅气的男青年和一对刚好路过的母女。 报警的是其中那个小女孩。 倒霉上司连轴转了大半个月后难得迎来一个假期,原本这个案子也交不到他手里,但禁不住那个孩子和向来憨厚可亲的警部先生认识,一通电话直接拨到了他的私人手机,弄得他觉还没睡踏实又得准备联络警视厅。 但最重要的果然还是小姑娘打电话时声音压得极低,说了几句又匆匆忙忙地挂断电话,让人难免胡思乱想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再三思索后,目暮警部还是一条短信发给了警视厅,又给住址离案发地最近的下属打了通电话,让他先过去探查一下情况。 ——这也是为什么浅田彻还在家里就先接到了上司的电话。 浅田彻随意地把手机抛了两下,挂断电话走出了房门。冬至日里的天气倒是不错,公寓外的阳光刚好洒落一地,在三九寒冬中更显得弥足珍贵,带着潮气的海风也没有前几日那样凛冽,吹在人脸上还稍泛着冷意,但在阳光下总能让人毛孔舒张。 至此才有些积寒未消,日头见长的感觉。 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的棕发青年举步走进车库,右前方的车窗被降下一道宽缝,一直窝在他肩头的嗅嗅踩着他头顶蹿了出去,三两步跑到座椅上,顺便很守交通规则地扒拉过来一道拇指宽的丝带在身上绕了半圈,权当做副驾驶上的安全带。 浅田彻好笑地看了一眼身侧的小鼹鼠,这才把视线集中到面前的道路上。 杀人案件他不关心,老上司的嘱托可以全当耳边风——比起这些,他更感兴趣的是目暮警部话里透露出的一条信息。 【报警人通过驾驶证已经确认死者身份,死者片冈元久,34岁,任中原医药集团研究助理。】 片冈元久,这个名字他几分钟前才见过,组织里默默无闻一瓶加纳酒,琴酒刚刚才像试图捉奸的原配夫人一样怀疑他与公安有染。 人死了? 那没事了。 原本他还只能暗中盯梢,试探着接触下看看目标周围有没有异状,现在核心人物没了,组织势必要进行扫尾工作,无论是加纳酒主动接触公安还是被他们盯上,公安想要再从他身上获取情报也只能趁着尸体还没凉透的这两天。 搜查一课的身份出现在一具横死的遗体身边再合适不过,他甚至只需要搬个小板凳在案发现场守株待兔,按捺不住的公安自己就会送货上门。 如果只是琴酒疑心病发作那自然更好,到时候的调查报告他大可随便敷衍一下—— “死了,埋了,不是我杀的,over。” 到时候某个银发杀手再有意见也没用,毕竟人真的死了,也确实跟他一点关系没有,他总不能在案发现场做个人工呼吸把人救回来。 加纳酒——你死得怎么就那么......巧呢。 棕发青年在心里为不幸惨死的片冈元久掬一把同情泪,没几分钟车子就开到了案发现场附近。 按照目暮警部的说法,遗体是在一个小巷的死角里被发现的,其中两面被六层小楼包围,另一面砌了堵约三米高的砖瓦墙,只有一面是只有两人宽的步行道,一条入口连接着他现在所在的小路。 他面前停放着一蓝一红两辆私家车,以一种很有艺术感的姿势撞到了一起,把只有一去一回两条车道的马路封了个严严实实,正巧堵在了巷口和他之间。 车祸离小巷入口处仍有一段距离,再往内部的案发现场刚好被楼群的拐角挡住,遥遥的看不真切。 前面几辆小轿车在发现道路不通后都掉头开了回去,浅田彻这才不紧不慢地开车上前。两辆车子的车主此刻都还没离开,看上去三四十岁的模样,其中一人穿着灰色商务休闲装,另一人穿了身黑色西服,两人的衣服都被烫熨得毫无褶皱,配上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一看就是正经人。 穿着灰色休闲服的男人看见浅田彻驱车上来,走上前敲了敲车窗,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或许是想看起来更好脾气些。 “不好意思,我们两辆车现在都没法挪动,能麻烦您改道么。”对面的人语气十分诚恳,似乎是在诚心道歉。 浅田彻向远处眺望一眼,对面的另一端停着一辆大货车,同样挡住了道路的出入口,整条马路被截出一道真空带,在左右两边楼群的围挡下再找不到一个其他的入口。 兜里的手机响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着目暮警部的来电,棕发青年饶有兴趣地低头看了一眼,飞速挂断电话,把自家上司临时性地拖进了黑名单。 “抱歉抱歉,我有急事,可以让我先过去一趟么?”棕发青年微笑着回应道。 “这……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车子的发动机都坏了,现在还在等拖车,”穿着商务休闲装的男人面露难色,“您往回开一点还有一条同方向的马路,不会耽误您……” “你们的车子看起来并不像被撞到完全无法挪动的样子。” 浅田彻在驾驶座内抬了下眼皮,温和但不容拒绝地打断对方的话。 “可是……” “我比较喜欢这条路。” “让你走你就走,哪那么多废话!” 站在他车前的男子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另一个等在一边的人已经开始不耐烦,右脚无意识地在地上撵了一下,上前就想把人轰开。 “这样,”棕发青年了然地点头,轻微地勾了下嘴角,“麻烦你们让开一点,我好掉个头。” 前面的人退了几步,浅田彻仍觉不足地在车内继续摆手。 “退开点……对……再退开点——” 无意识后退好几步的两人眼睁睁地看着车里的人一脚油门撞了上去,再定睛一看时,三辆车子已经装成一团,肇事车主正在安全气囊后露出一个格外灿烂的微笑。 “不好意思,现在我也走不了了~” 第93章 不管是单排还是双排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试图把你踢出服务区 清晨,街口,价格不菲的银灰色跑车和面前的两辆私家车破铜爱上废铁般地碰出交通事故的火花,发动机的蜂鸣声还未停止,排气口在零上五度的空气中泄气似的排出最后一道白雾,然后彻底和面前的报废车头一样哑了声。 浅田彻在前面两个人反应过来之前左手就已经捞过了嗅嗅,甩开车门一溜烟跑下了车,然后右手单手撑住前面撞得翻卷的车头跳了过去,等两人中看起来更严肃点的那人伸手再想抓人时,棕发青年已经在他们的视线中消失成了一个小圆点。 还没等他们拔脚去追,身后又有过路人不耐烦地摁响了喇叭。 “喂!你们怎么回事!让不让人过去了!” “抱歉抱歉,您也看到了,”稍年轻点的男子陪着笑,“我们一时半会确实没法挪开,还麻烦您绕个远路。” 站在路口的男子满脸好脾气地支走了骂骂咧咧的过路人,目送着白色的小轿车掉头远去,这才直起腰,一改方才毕恭毕敬的神色,警惕地看看左右无人,借着损毁车辆的遮挡摸出了别在身后的手机。 “......抱歉,降谷先生,有可疑人物闯入现场,我们没能拦住,他现在应该往您那边去了......对......是半短棕发,20岁出头,看着装像是公职人员,肩膀上有只很奇怪的鼹鼠......” “车子?是辆银灰色梅赛德斯,车牌号是......”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紧跟着传来降谷零松了一口气,但又微妙地有些头疼的声音:“我知道是谁了,你们继续阻拦无关人员。” “是刑事部那边的人?”伪装成普通市民的公安下属试探地询问,“可是我们不是已经......” 他们应该已经和警视厅那边暗中打过招呼了才对,虽然不会在普通刑警之间大肆宣扬,但这次死者身份特殊,强行犯搜查系的人根本无从介入,哪怕试图调查也会被上面暗中拦下。 刚刚那个不着调的家伙又是从哪块地里长出来的? 没听说有这根萝卜啊? “不是危险人物,他那边交给我们处理,”降谷零沉吟一秒后做了定论,“继续留意周围。” 不危险,但是麻烦,卧底执勤中突然来了个对他知根知底还经常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行动本身不能外泄,他还得好好想想要怎么在保住马甲的基础上把人忽悠过去。 加纳酒是他进入组织时的第一接触对象,保险起见在加入组织时他和景光分别走了不同的渠道,明面上他们除了同时被组织注意以外并无其他共同点。 但大概是所谓的搭档监视原则作祟,总之兜兜转转组织又把他们凑到了一起。 这次加纳酒死得出乎他们意料,一个研究人员的警惕心本就无法与常年刀口舔血的行动和谍报人员相提并论,遑论这是他们行动至今唯一能够接触到的代号成员。一个代号成员之所以大摇大摆地在公安眼皮底下逍遥至今,无非是放长线钓大鱼,争取顺着这根线爬到组织更深处。 潜伏初期需要格外小心,为了获取组织信任,公安甚至不敢在这人周围有丝毫动作。 结果他居然死了? 降谷零心思飞速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手里的一通电话上。 说到底如果刚刚过来的确实是他脑子里想的那个倒霉同期,十有八九他已经看穿了路口的两个人是公安的伪装。 “他刚刚还跟你们说什么了吗?”金发黑皮的年轻公安询问道。 “降谷先生......”回话的人有些犹豫。 “什么?” “他说交警来了算他全责。” 站在二楼楼道内,透过窗户窥视现场的降谷零冷着脸切断了通话。 现在他百分之百地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没事闲的非要过来的那个倒霉玩意名字叫做浅田彻。 如果他和景光刚加入组织,加纳酒就随即暴露,这点势必引起组织对他们身份的怀疑,所以哪怕公安十分迫切地挖出他身边最后一点可用信息,明面上公安也不能涉入案发现场。 但加纳酒的死亡也无法确定是否有组织在背后推动,仅凭此一点公安也不能把这个案子交给搜查一课。 ——他们明明已经跟刑事部暗中嘱托过了。 “可能是阿彻没接到撤退信息吧,”在一旁听了全程的诸伏景光安抚性地笑了笑,眼神扫过楼下那具他们格外熟悉的遗体和地上的一滩血迹,随即语气又变得郑重起来,“但是你知道的吧,这种事不能把他卷进来。” 事实上公安已经在暗中完全封锁了周边区域,如果不是有一对母女恰好路过成了第一发现人,他们本应该神不知鬼不觉地全盘接手整件案子。 按照公安的一贯作风,搜查一课大约得等一切事情尘埃落定,才能从公安这里接到一份冷冰冰的案情通知书。 ——在有用的地方措辞都格外委婉的那种。 思及此诸伏景光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作为公安卧底,他们的首要任务自然是保证身份不泄露,其次要挖出组织情报,甚至利用加纳酒的死帮自己更进一步博得组织重视;但在完成公安任务的基础上,他们还需要尽可能把无辜牵扯进来的人摘出去,组织的浑水蹚的人越少越好。 其中包括某个向来和公安不对付的同期。 自从接到公安同事传来的消息后就躲上楼的两人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提前和莫名其妙闯进来的同期打声招呼,棕发青年已经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现场。 他在路口遇到的那两个车主虽然竭力装成一副普通人的样子,但他们的衣服毫无褶皱,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和两人竭力表现出来的气质显得格格不入;两辆车相撞的位置刻意避开了驾驶座,毫无生活气息的车内环境,加上他试探几句后站在车后那人高高在上的呵斥态度...... 更重要的是,相撞的两辆车都是便宜二手货,零件松散得和挂在车上似的,开出几公里估计就得散架。 要是一辆法拉利和一辆玛莎拉蒂撞在一起,他没准还能勉强相信车主的鬼话。 就算细节骗人,金钱也不会,毫无疑问那两人就是公安。 世界就是如此神奇,他刚接到加纳酒的调查任务,转头不仅人死了,连案发现场都被公安围了个严严实实。 而此时此刻,他脑袋上还顶着个搜查一课的便利身份。 不去不是人。 浅田彻向前又走出一段距离,刚走过转角就看见了阔别多日的风见裕也和浦原草介,两名公安面前站着一对母女。 然后他听见风见裕也郑重其事的声音。 “警视厅搜查一课强行犯搜查三系,我们会对此案展开调查,你们在这里做一下笔录可以离开了。” 刚刚走进现场的棕发青年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搜查一课来新同事了? 这年头终于有公安肯下嫁刑事部了? 目暮警部也没告诉他一声,太见外了。 浅田彻在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暗中窥视下快步上前,随即掏出警察手册在摸不清状况的目击者母女眼前晃过一圈,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对面前的两人扯了扯嘴角。 “警视厅公安部现在宣布正式接管此案,两位搜查一课的朋友可以滚了。” 第94章 互穿马甲以示敬意 案发现场很干净。 可能是因为大冬天的又是清晨,这种死胡同的尽头几乎没有什么人来往。他十几分钟前才在资料库里见过的片冈元久此刻正闭眼靠坐在墙角处,僵硬的表情和上面的档案照如出一辙。 要不是加纳酒尸体还没凉透,他都得怀疑组织的证件照是不是都是先杀后拍。 浅田彻视线在场上扫过一圈,离遗体不远处的地面上有大片滴落状的血渍,在泥土上留下拖曳状的痕迹,片冈元久本人的背后晕开大片血迹,顺着身后的墙壁一路蜿蜒至下方的土地,把身下整片枯黄的干草染得殷红。 遗体左边避风的角落处站着作为第一发现人的那对母女,母亲大约三十岁出头,身上一件半旧的灰色大衣,从头至尾都是一副护犊子的模样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她身后的小女孩最多不超过六岁,面容有些消瘦,一双大眼睛倒是透着机灵,见他走过来甚至友好地摆了摆手,要是没人拉住大概当场就能冲过来。 与此相对的是站在一旁的浦原草介,正一脸苦笑地拽住身边的风见裕也,被他死死拉住的同事此刻正满脸写着“想要揍人”,杀人般的锋利视线像是想把随口胡编的棕发青年生吞活剥。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他就是看地上有件半新不旧的马甲,拍拍土捡起来了而已。 最多是互换马甲以示敬意,多大点事。 ...... 浅田彻并不意外公安会冒充搜查一课出现在这里。 公安做事向来小心谨慎,一直以来警方在明组织在暗,这让公安在和组织的交锋中吃了不少亏。尤其是组织的情报时效性本来就短,一点风吹草动就可能让他们辛辛苦苦到手的东西变成一张废纸。 情报战吗——无非就是防火防盗防暗线。 组织眼线极广在各大情报机构也不是什么秘密,上到经商下到做饭,外围成员放在一起拍张全家福能生生画出个清明下海图,一群干一行爱一行的业界楷模走在大街上,指不定哪个人就能把他们的行踪当场水个两千字报告用来凑今日业绩。 没有什么比几个刑警出现在一个死人边上更为合理,打草惊蛇的事傻子也不会干。 ——所以他出现在这里也很合理。 浅田彻从在路口发现公安开始就想好了说辞——搜查一课调查命案天经地义,上面真的追问起来他还能用“怀疑前面几个人在冒充警察”的理由糊弄过去。 哪怕在案发现场遇见了认识的公安也是一样。 他从警校期就没掩饰过对公安的嫌弃,现在莫名其妙被人抢了案子,他跳出来给对面添堵也是基操,目暮警部总不能怪他突然敬岗爱业起来。 甚至他现在只要拿公安的身份随便搞出点什么大动静,即使警方有朝一日知道了公安调查加纳酒的消息走漏,他们也只会怀疑是自己装成公安的举措引起了组织的注意,而不是他们中间混入了一个卧底。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 最重要的还是怼人真爽。 看他们气得要死还不敢反驳真的很爽。 所以他才在刚刚电话响起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把自家老上司一并扔进了黑名单。 他接到第一通电话的目暮警部才刚刚起床,两次电话相距不过十分钟左右。比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出现了新的案情线索,他更倾向于是那个小姑娘打电话被公安看见,对面特意通知目暮警部把他叫回来。 难得有个合情合理混进来的借口,真被一通电话再叫回去就亏大发了。 浅田彻向旁边两位公安客套地露出个挑衅的笑容,慢悠悠地向遗体身边走去,站他面前的风见裕也正铁青着一张脸,抬手理了理仪容,瞟了一眼旁边卷进来的无辜路人,这才把注意力转回对面的棕发青年身上。 “这次案件稍后会正式移交公安,”风见裕也怕引起旁边那对母女的注意,把嗓音压得很低,在两人错身时才张了口,“你别来碍事。” 棕发青年对风见裕也的警告不以为意,从兜里掏出一副白手套,俯身检查起尸体身上的伤痕,又煞有其事地对两人点了点头。 “对啊,案子移交公安,所以关两位搜查一课的朋友什么事?” “你——?!” “私人恩怨不要牵扯公务!你们教官没教过吗?!” 被三番五次挑衅的年轻公安勉强压了压怒火,才没让争执的声音传到另一端。浅田彻没理会两位公安不满的神色,一番检查完毕后才直起身子拍了拍手。 这可真是不巧,他最大的公务就是给公安添堵。 “就是这样,两位可以下班了。” 棕发青年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看向面前的两人。 “对了,如果你们闲得没事,不如去外面指挥一下交通——早高峰时段堵死整整一条路挺缺德的,要是哪个上班族迟到了你们又不管赔偿奖金。” 两人间氛围一时针尖对麦芒,浅田彻一副油盐不进打定主意不肯走的模样,风见裕也只觉得被气得太阳穴突突生疼,还想发作时被浦原草介抬手拦下。 向来人缘极好的公安三言两语安抚好暴怒中的同事,转头微笑着棕发青年略一颔首,略过公安涉入的话题不提,自然而然地把话题引向案情探讨。 搜查一课和公安在案件交割上时有争执实属正常,而对面显然是决意在正式公文下达之前一步都不会离开,这种时候无论是继续争执下去,还是把刚刚出现在此的警官突然调离都只会更加引人注目,还不如借对面搜查一课的便利打个掩护。 最差的结果,哪怕公安的涉入真的暴露在组织面前,也可以让在卧底中的降谷先生和诸伏先生加以误导,说成只是有其他人以公安的名义出现在了现场。 只要操作得当,对两位卧底的身份也未尝不是一个保护。 “那么这位......公安先生,”浦原草介好脾气地弯了弯眉眼,“你调查出什么结论了么?” 第95章 下班的念头只在一瞬间 浦原草介一句公安先生差点让浅田彻觉得他在骂人。 他硬生生地把“你才公安”的话塞回嗓子眼里,注意力才重新放到面前的事件上。 结论当然有。 死者致命伤在背后,一道约七八公分长的横向伤口,右深左浅,应当是被水果刀一类的利器捅了个透心凉;衣服右后方的血迹中断一截,正好是人小臂的高度;眼皮上蹭上些许血迹,是杀完人后又把双目合上的证明。 尸体及周围没有清理过的痕迹,周围没有鱼线积水和谜语人专用死亡信息,甚至从血迹抹开的痕迹能看出凶手连手套都没有带。 但考虑到案发现场既没苹果也没西瓜,水果刀这玩意大早上的出现在这种地方怎么看怎么不合时宜,这至少也应当是有预谋的作案。 浅田彻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在心里“啧”了一声,暗暗地给面前两位公安送过去一个白眼。 这是一种新型的杀人手法,和往常见到的花里胡哨的犯罪,或是琴酒那种毫不拖泥带水的风格都不一样。 这属于破罐子破摔流。 从现场的种种痕迹来看,指纹皮屑大概率没被清楚,甚至凶手本人大概都没多想藏,只要鉴识科的人过来走上一圈,一天之内凶手祖宗十八代的图谱都能摆到搜查一课案头。 换言之—— 要不是公安在这里捣乱,他此刻应该已经下班了。 加班之仇不共戴天,浅田彻暗搓搓地在心里给公安多记了一笔,路边的转角反光镜在阳光下反着金光,棕发青年这才收回目光,对着面前的两人扯出一个微笑。 “死者应该是被人抱住的时候从后面捅了一刀,从现场的痕迹来看,没有挣扎的迹象,大概率是恋人……或是妻子一类。” “那只要调查一下死者的人际关系,找到犯罪嫌疑人应该不难,所以——” 所以后面就交给公安,有多远麻烦滚多远。 风见裕也一本正经地推了推眼镜,苦瓜似的一张脸上写满了高兴。 所以只要加纳酒别想不开同时谈三个女朋友,这大概率是一道送分的证明题。 棕发青年饶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只当没读懂对面明里暗里下达的逐客令,微微勾起嘴角,打断了风见裕也的话。 “所以说——我记得这里应当还有两位第一发现人?” 浅田彻顶着两人不敢苟同的目光轻声笑了一下,慢悠悠地又补了一刀。 “万一里面有这位先生的恋人呢?” “这不可能,”浦原草介笑得有些勉强,“另外两位都是男性。” “男的啊——男的也有可能。”浅田彻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二十一世纪,再过一百年全职猎人都能完结了,目光别这么狭隘。” “你没看见尸体衣服上的口红印吗——” “万一对方有特殊癖好呢。” “你是来找茬的吗?!”风见裕也觉得自己在爆炸的边缘大鹏展翅。 “确实——不是,”浅田彻努力使自己的面色显得正经起来,“破案的事,能叫找茬吗?” “你——!” “好了好了,注意影响。” 被两人夹在中间的浦原草介努力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苦笑着拦住险些暴走的自家同事,这才没让警方人员在路人面前掐起来。 当三明治的两片面包准备打一架时,没有一片生菜能够独善其身。 他觉得他今天和这两人同时在场就是倒了大霉。 倒是从最开始就在旁默不作声的小女孩左看看右看看,一矮身从母亲臂弯里钻了出来,三蹦两跳地跑到棕发青年身边,抬手拉了拉他西装的衣角。 浅田彻不动声色地愣了一下,还是顺着衣角的力道蹲了下去。 说实话,连个小孩子都轰不出去,他真的建议公安早日辞职。 “警察哥哥说的人我有见到!”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满眼闪着“求表扬”的光,“早上我和妈妈路过这里的时候刚好和他们遇见,他们好像是过来找什么人的。” “等......” 风见裕也和浦原草介刚想开口阻拦,浅田彻面前的小孩子兴致勃勃地扬起一张小脸,眼里仿佛扑闪着光,继续往下说道。 “是两个长得很帅的大哥哥,其中一个有点黑,但是有很特别的金发,看起来和警察哥哥差不多高——” 听到熟悉的描述,棕发青年愣了一下。 “等......” “另外一个是黑色头发,不过眼睛很好看,是上挑的凤眼——” “不是......你等......” 浅田彻突然感受到了旁边两位公安的同款胃疼。 “那两个哥哥在那边两个人过来以后就进了楼,到现在还没——” 小女孩越说越兴奋,竹筒倒豆子一样拦都拦不住,凭一己之力说得在场的人脑袋都大了一圈,倒是那位母亲似乎是察觉到场上气氛不对,歉意地笑了笑,伸出手想要把孩子揽回去。 “不好意思,我们回来晚了。” 一个浅田彻熟悉到让他头皮发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顺着声音抬头看过去,降谷零正穿着一身黑色的夹克向他走来,身后跟着一身浅灰色连帽衫的诸伏景光,两人面色如常地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径直地走到风见裕也面前。 “抱歉抱歉,死者隔壁的那位老人家我们认识,”浅田彻看到数月不见的同期笑着开口,但目光完全没有落到自己身上,“他看到楼下的场面受了点惊吓,没想到花了这么久。” “就是这样,让你们久等了,”降谷零点了点头,接着诸伏精光的话对风见裕也称呼道,“飞田男六警官。” 浅田彻一句“好久不见”瞬间卡回了喉咙里,带着询问的目光对在场的几人挑了挑眉。 飞田男六。 如果他心灵的窗口没瞎,降谷零刚刚应该是对着风见裕也喊的这个名字。 总不能是一个命案的功夫,风见裕也就入赘了? “咳,介绍一下,”浦原草介清了清嗓子,示意性地递过去一个眼神,“这两位也是命案现场的发现人,安室透先生和绿川光先生。” 浅田彻:“......” 早知他们来,他就不来了。 公安集体入赘,是吧。 第96章 生活如戏全靠演技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浅田彻和两个同期对视一眼,三张微笑的面孔中露着如出一辙的礼貌......和脏话。 ——不,事实上在心里互相问候对方的只有他和降谷零。 浅田彻扫了一眼两人就别开视线,摸出衣兜里的警察手册,连同圆珠笔一并拿在手里,心不在焉地在纸上写写画画:“那这位......安室先生,麻烦你叙述一下事情经过。” “我是名私家侦探,”安室透没说完,浅田彻抬头在他脸上瞟了一眼,随即又低头在手册上涂涂改改起来,金发青年只当作没看见,继续背出之前编好的一套说辞,“我今天和绿川先生约好了一起拜访委托人,没想到还没上楼就发生这种事。” “是......是这样的,”穿着单薄的中年女子伸手拉回自己的女儿,又站回稍远一些的位置,略带歉意地对几人笑了笑,“我是中岛芳子,这是我女儿中岛晴子,我早上带晴子出门时正从路口碰见那两位先生,我们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发现的尸体。” 浅田彻点头,例行公事地发问:“安室先生说的委托人是片冈先生吗?” “不是,我的委托人住在楼上,我们只是恰好经过这里。” “既然是安室先生的委托,为什么会叫上绿川先生?” “绿川先生和委托人有些交情,我们正好顺路一起过来。” “那么两位之前有没有见过死者片冈先生?” “很遗憾,但是并没有。” 棕发青年在手册上涂涂写写,一连串问题越问越快,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回答得不假思索,就好像真的是普通刑事案件检查。 三个人飙起戏来基本没旁人什么事,站在一旁的浦原草介和风见裕也一脸无语地左右看看,只觉得自己手里少杯热茶。 奥斯卡欠他们一个小金人。 但是不演又不行,案发现场留在居民楼下,他们能挡住路口阻止外人入内,但总不能把楼内的住户一并疏散过去,加上旁边还有一对陌生母女,谁也保不准消息会不会泄露出去。 飙戏飙了个寂寞。 旁边两个插不上话的公安勉强摁住抽搐的嘴角,浅田彻仍然站在一旁发问,一本正经的表情看上去很像那么回事:“……所以安室先生和绿川先生是因为委托认识的?” “不是的,”绿川光微笑着回答,“我在酒吧驻唱的时候碰见有人找茬,多亏安室先生帮忙解围,我们这才认识。” “……” 浅田彻默默吞下去一句谁敢找你俩的茬,漫不经心地继续提问。 “所以两位和委托人约的是今天早上七点半碰面?” “对。” “你们在前面路口遇上的中岛母女?” “是。” “死者身上的口红印是安室先生弄上去的?” “……” “浅田警官,”降谷零脸色黑了一个度,他把“浅田”两个字咬得很重,彬彬有礼的语气带着咬牙切齿,像是很遗憾不能当场把人揍得生活不能自理,“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向警视厅举报你办案的时候在警察手册上面画火柴人。” 浅田彻低头瞄了眼手册上假装做笔记时的随手涂鸦,面不改色地合上笔记本。 “哦。” 这案子本身简单的很,之所以变成一团乱麻绝对是公安和组织各一半的锅,用来糊弄、不是、用来提交调查报告的信息意思意思询问一下就行了,反正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清楚走个形式的玩意不可能当真。 傻子才认真做记录。 降谷零:“……” 他今天见到——不对,他认识这家伙就是个错误。 一个棕毛一个金毛大眼瞪小眼,笑得一个比一个灿烂,绿川光见势笑着走上前,微不可查地向一旁的风见裕也和浦原草介晃了晃眼神。 “警官先生,我们还有别的工作,如果调查结束的话可以先离开么?” “好的,我们有事会另行通知,”接到绿川光眼神示意的浦原草介上收起手里的笔记本,一本正经地对几人颔首道,“时候不早,一会鉴识科的人会来交接,几位有事的话可以自便。” 这就是案发现场移交搜查一课的意思了,浅田彻了然地点点头,在两人转身的时候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突然慢悠悠地开口。 “对了,楼上那位委托人是拜托安室先生找猫么?” 棕发青年唇角弧度不变,对上自家同期询问的目光继续说道:“刚刚在路边看到一只棕色虎皮美短,看上去很像走失没多久的家养猫,或许是安室先生想找的那只。” 这家伙在打什么哑迷?安室透愣了一瞬,随即面色如常地接上了话。 “那可真巧,如果警官先生再见到那只猫的话,请务必通知我一声。” “……” 浅田彻靠在墙上挑了挑眉,没说话,安室透和绿川光在棕发青年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后转身离开。鉴识科的人本就是待命状态,在接到通知后来得飞快,浦原草介和风见裕也做完交接工作,随后闪身拐入了较远处的一条僻静小路。 “诸伏先生,降谷先生,”浦原草介打量四下无人,才不敢苟同地开了口,“我们就这么把现场移交给搜查一课那边?” “加纳酒的死亡和组织无关,这不是他们一贯的作案风格,”诸伏景光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和零借调查命案的机会已经把他的家里搜查了一遍,房间里没有组织的线索,桌子上有摆放过笔记本的痕迹,但电脑不在原位,继续留下来意义也不大,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降谷零颔首:“那台电脑如果不是被他自己拿去组织的研究室,就很有可能是被凶手带走……死者背部中刀,毫无防备,从现场痕迹来看是典型的情杀作案,风见你让人暗中调查加纳酒的人际关系,别惊动组织那边。” “明白,”风见裕也一脸严肃地点头,顿了顿又开口问道,“那浅田警官那边……需不需要打声招呼?” ——或者派人套他一顿麻袋也可以。 每次见他都没好事的倒霉公安默默吞下后半句话,在心里一阵咬牙切齿。 “不用,再等两天,”降谷零敛下神色,“他自己会来找我。” 第97章 只能当吐槽役的人生和眼镜有什么区别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三言两语敲定了后续的任务安排,青砖砌成的外一声汽车鸣笛划破长空,远远地传来路人不满的叫骂声。四位公安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降谷零抬手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和诸伏景光率先结伴走出小巷。 鉴识科的人在四人走后没多久抵达了现场,一群穿着工作服的人员在案发地点出出入入,不一会就拉起了数道警戒线。 半上午的阳光说热不热,但照在身上总让人懒洋洋地打蔫,浅田彻靠在墙边逗弄了会嗅嗅,又摸出手机回了两条短信,抬腿刚准备向外走去时被人扯住了衣角。 “那个——警察哥哥——”那名叫中岛晴子的小女孩眼神仿佛闪着光,一脸希冀地仰头看向棕发警官,小女孩的母亲一直站在避光的墙根处,见状皱了皱眉头,但仍然没有开口说话。 【给我加纳酒的人际关系资料,尤其是情人或者女朋友——sunrise】 浅田彻借着高度差的遮挡飞快地摁下最后一句话,把手机重新放回衣兜,这才在中岛晴子注视的目光中,顺着衣角拉拽的力道蹲下身。 “你们留个联系方式就可以离开了,后续的笔录工作到时候我会通知你母亲。” 中岛母女不在场证明十分完备,案发后又是和景光和零一起发现的遗体,基本排除作案嫌疑,照理这里也没她们什么事,是时候换个更凉快的地方溜达了。 “晴子,该回去了。”穿着薄风衣的女士在一旁柔声呼唤。 “欸——不要嘛——我还有事要问警察哥哥。”扎着羊角辫的小孩子扁了扁嘴,手里把衣服一角抓地更加起劲,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看得浅田彻无语凝噎。 时代变了,他真的不知道现在的孩子都是什么毛病,如果他没记错,上一个在案发现场赖死赖活不肯走的小鬼才十岁。 而他面前这个小屁孩,面容身形比工藤新一还小上一圈,看年纪最多也不过五六岁。 ......在奇怪的地方卷起来真的大可不必。 浅田彻默默摁下一腔腹诽,向面前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小姑娘投以询问的目光,中岛晴子像是接收到纵容的信号,一双大眼睛仿佛能晃瞎方圆八百里的狗眼。 “哥哥,”中岛晴子的语气郑重其事,“我怀疑刚刚那群人根本不是警察。” “......” 浅田彻第一次觉得自己被时代的脑回路甩到了身后,他深吸一口气,才没让自己的脸部在人前当场表演一个抽筋:“为什么这么说?” “这很容易看出来吧!”小晴子叉腰,一副奶凶地模样盯向浅田彻,看到棕发青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刚刚走掉的那两个人一进来只关心死者的随身物品,既没追问死因,也不在乎有多少嫌疑人,随口问了两句就让那两个人上了楼,我怀疑那四个人是串通好的。” ——真的,他是说真的,居然被一个小不点怀疑到脑袋上,降谷零切腹吧。 “话里话外还想把我和妈妈往外赶,正经警察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里唯一一个不正经的正蹲你面前呢。 “而且我们等了这么久,那种带着蓝帽子的叔叔到最后才出现——”一阵微风吹过中岛晴子的发梢,把小女孩的脸蛋吹得红扑扑的,中岛晴子仰着头,满脸信心满满的模样一锤定音,“他们根本不是警察,电视剧里不是这么演的!” “......” 他算是明白了,浅田彻努力维持着最后的礼貌站起身来。刚刚睡醒的小鼹鼠从衣兜里窜上他的肩膀,乐不可支地笑得前仰后合,然后被棕发青年反手一巴掌拍了回去。 “不要嘲笑傻孩子。” 他说怎么这孩子又是偷偷给暮目警部报信,又是一股脑把信息全告诉他,周围一群大人拦都拦不住—— 感情是瞎了啊。 “喂,我说了这么多,你都不表扬一下吗?!”小晴子一张脸鼓成包子,叉腰拦在浅田彻面前。 “——你真棒。”棕发青年飞速回答。 何止是真棒,简直是帮大忙了。他作孽作了那么多年,气秃的人没有一打也有两筐,今天差点被一个倒霉孩子生生逼成吐槽役。 真就是风水轮流转,高手在民间。 棕发青年敷衍地抬手按了按小女孩的头顶,举步绕过还没长过自己腰间的小女孩,径直向她母亲的方向走去。中岛芳子原本正在出神,见到有人突然过来倒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浅田彻居然莫名觉得有点欣慰。 “您......有什么问题么?”中岛芳子发问道。 “您不用担心,和案子没有关系,我想和您聊聊孩子的教育问题,”棕发青年几步走到中岛芳子面前,在安全距离外站定,语气是一百二十万分的诚恳。 “刑侦谍战片对于她而言过于高深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好从基础一点的东西看起。” “——比如说多看两集海绵宝宝。” —————— 翌日上午,‘起不出名字了就这样吧’咖啡厅。 “欢迎光临,客人一位吗?” 咖啡厅门口的风铃一阵响动,一位穿戴整齐社畜模样的男人夹着公文包踏入店内,谨慎地左右张望一眼,才对着热情招呼的金发服务生点了点头。 “是的,一位。” 工作时段的咖啡厅空空荡荡,为了节省成本,这种闲时店里也只留了一个服务生进行照看,正好给两人留出接头的空间。风见裕被引到靠窗的角落里,没多久面前就多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拉花拿铁。他一边打量着窗外的情形,一边借着抬手喝咖啡的动作挡住嘴唇,压低声音向降谷零汇报调查结果。 “降……安室先生,我们派人调查了加纳酒最近的行动轨迹,他的确有个交往了一年多的女朋友,对方只是个普通人,被加纳酒保护得很好,连约会和见面都很小心谨慎,我们的人花了点功夫才找到她的身份和住所。” “她身边有什么可疑的人么?” “目前还没发现,”风见裕也警觉,“......安室先生,是我们的行动泄露了么?” 第98章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套路 “没有,”安室透脸上仍然是一副爽朗笑容,任谁看了都觉得只是服务生在与客人闲聊,只在收完托盘转身后才沉下脸色,声音低沉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奇怪。” “安室先生……?” “加纳酒毕竟是组织内的代号成员,虽然他的死大概没什么蹊跷,但按组织的一贯作风,应该也不会让两个外围成员全权负责调查。”安室透皱眉,顿了顿。 “您是觉得组织还暗中派了其他成员参与调查?”风见裕也神情严肃。 “很有可能,”安室透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以防万一,派人留意下案发现场和加纳酒亲友周边的可疑人物,不要打草惊蛇。” 他和景光进入组织时日尚浅,卧底人员最忌心浮气躁,他们都很清楚目前自己展现出的能力和忠诚度还不足以令高层信服。 特别是现在掌管着他们生杀大权的那个银发杀手,几次接触来看是个既心狠手辣又谨慎多疑的性格。 曾经一个外围成员仅仅是因为任务失利,就被琴酒不由分说地送了一枪,那人倒下的时候他和景光刚好在现场。红白交织的鲜血在焦黑的土地铺开一片,哪怕卧底前做过再多心里铺垫,哪怕当时他们能够面不改色地处理掉尸体,事后胃里还是翻涌了半天。 所以在这次案子的调查上,与其说是任务刚好落在认识加纳酒的他俩头上,倒不如说是组织顺水推舟,借机考验他们的能力和忠诚。 上面有意考察是好消息,总比有些人混进组织外围一辈子碌碌无为要强得多,但于此相对的,组织必然会派和他们素无瓜葛的其他人同时参与调查,及时把握住另一方的动向,就能通过诱导或是监视在后续的情报交互中占得先机。 最差的情况,至少也得知道对方是谁,调查出了什么结果。 “对方要试探绕不开昨天发生的案子,重点监视出现在警视厅和片冈元久女友周围的人,有可疑人物立刻报告给我......对了,之前让你调查的中岛母女的资料也一起发给我。” “是——” 风见裕也答应着,透过店内的玻璃窗清晰可见向咖啡厅走来的三辆客人,安室透微微倾身,抱着托盘走回吧台后方。 不多时,门口几阵清脆的风铃声响起,临近中午店内内客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忙时增派的服务员陆陆续续到岗,引座点单忙成一团。打扮成普通上班族的风见裕也这才有心情端起面前凉透的拉花拿铁一饮而尽,夹着公文包走出店门。 不愧是降谷先生……凉透的咖啡也这么好喝。 ————— “秋山美穗,30岁,米花中央医院护士,据说为人温柔大方,在患者中的风评向来不错,和片冈元久于五年前相识相恋,但至今仍是恋人关系……可恶,明明是个研究部的死宅,为什么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啊——” 咖啡厅外几十米的路口,一身灰色套头衫的浅田彻单手将手机举在耳畔,另一只手虚插在裤兜中,顺着斑马线上熙攘的人流慢步向前。 “sunrise,怎么?你羡慕了?”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在嘈杂的马路上听不真切,但其中的调笑之意分明可见。 “完全不羡慕——”浅田彻懒洋洋的腔调响起,声音淹没在往来的人流中,街上行人匆匆走过,并没人注意到棕发青年闲聊似的谈话,“只是感慨一下身边亲人朋友一概不知,甚至连组织都瞒了过去,原来真的有人能把原配谈成地下情——他们平时在哪约会?地铁隧道吗?” “你知道的,这才是最安全的做法,做我们这行,本来就不该跟普通人有过多牵扯。” “我说帕特仑——” “怎么?” “做我们这行什么的——你能别把自己说得像是个正规行业从业者吗?”棕发青年顺着人流走出一段后才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穿堂风把车水马龙的喧嚣声吹诸脑后,浅田彻被迎面而来的冷空气狠狠灌了一口,定了定神才开口调侃,然后在“再胡说八道就把你的联系人改成琴酒”的威胁下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不,就算哪天你准备抛弃幼驯染另寻新欢,也至少请把联系人的位置交给伏特加。” 话是这么说,琴酒也一点没因为联系人不是他放弃使唤自己,隔三岔五一个任务砸过来,被拉黑了还能通过帕特仑找人,锲而不舍的精神简直感天动地,但凡琴酒把一半找他麻烦的心思放到谈恋爱上,加纳酒也不至于仅仅因为有女朋友而显得如此一枝独秀。 ——他还能赶在世界毁灭之前名正言顺地给琴酒来一梭子。 浅田彻满腔腹诽,话里话外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某位组织内topkiller的极度嫌弃,刚张口没说上两句,又被灌了一肚子的寒风。 啊呸,明明是艳阳高照大晴天,没事瞎刮什么西北风。 “所以,你那边有收获了吗?”电话那头的人深知多年搭档兼幼驯染随时随地章口就莱的离谱本性,及时把话题拉回正轨。 “这不是正准备去拜访那位凶手小姐吗——”浅田彻漫不经心地敷衍道,“案发现场那边......有对姓中岛的母女倒是有点意思——据说那个小姑娘有先天性心脏病,还在襁褓时被芳子小姐收养,但看中岛芳子一副要被警方吃了的样子,再怎么样她也不会是公安的人。” 别说是公安的人了,要不是他查了一圈没发现组织的痕迹,就冲那个小女孩的卓越贡献,他差点以为这是自己人。 “至于剩下的——啊,到了——剩下的回头再说。” 棕发青年挂断电话抬头,道路尽头伫立着一排装修精致的独栋小楼,抬头一楼是间店名及其敷衍的小咖啡厅,透过店外的玻璃窗隐约看见一个眼熟至极的金发服务生正热情的招呼客人,而另一位眉毛奇怪的公安刚刚推开店门,夹着公文包向远处走去。 浅田彻对着风见裕也离去的身影沉默两秒,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手机中随便翻出一个外围成员联系方式,一条短信发了过去,顺手附上秋山美穗和加纳酒生前的住址。 【找借口在这两个地方逗留,不出格的前提下越引人注目越好——sunrise】 公安那边显然是盯上了加纳酒这根线,要是半天没有可疑人物出现,以降谷零的脑子早晚得怀疑到自己身上来。 话是这么说—— 金钱有价,生命无价。 ......大好青春他到底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和降谷零在这里套娃。 有的人鸽了半天信誓旦旦觉得自己能完成flag结果又留了张请假条 是的就是这只屑糖衣。 首先一个滑跪认错,好的我知道完不成的g当初就不应该立,糖衣立正挨打并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犯—— 我下次绝对不会立新的g(诚恳) 虽然但是,我从三月份开始码字状态就一直很差,日常打开电脑和阿彻面面相觑半天,他嫌弃我我嫌弃他,最后半个字没码我俩面无表情地转头拜拜 美少女战士和银魂倒是又刷了一遍。 好吧以上不是重点,我本来确实是想这段时间爆个肝把更新补上,所以一直拖到现在也没写请假条。 但是前段时间随手给梦企投了份简历,结果真的收到面试通知了,是我从大一开始就不知道为什么滤镜十米厚做梦都想进的公司。 而且还是我一直最想进的小组和岗位qaq。 虽然工资真的好低。 不过至少为了准备面试,我觉得这段时间哪怕把网线剪了都是值得的。 所以糖衣决定去剪个网线—— 啊不是 糖衣决定再多咕一段时间orz 再次诚恳道歉 当初瞎立g一方面是因为当时真的忙到爆炸没时间码字,另一方面是因为那段时间开始我码字状态就不太好,一边码一边良心剧痛,加上我自己的行文风格——三次压力巨大的时候完全皮不起来 当时想着自己插根旗子至少能在后面两个月逼我多码点字,但一脚油门把车开阴沟里是我没想到的orz 就……欠的债一定会还,并且引以为鉴以后绝对不再瞎立g,但不管怎么说三次优先,该咕还是要咕 再次给朋友们道歉,每次更新时留评的朋友,从警校篇没结束时候就开始追更的朋友,一直在投推荐票和月票的朋友,我都有记得—— (顺便恭喜某位朋友有足够的时间三刷了/bushi) 咳总之就是 我错了 但容我先去码头整点薯条 请看在这只小糖衣如此乖巧的份上,炖好的鸽子汤分她一碗x /鞠躬致歉 一只良心剧痛溜溜哒哒屡教不改试图扑棱鸽子翅膀的屑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