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翼天妖》 第一章 苏陌 北蜀地处神州偏北的地域。 如今冬日已过，初春时节，人们却依旧饱受寒风肆虐之苦。 丹阳郡的一家酒楼里，四下都是各种各样呼来喝去，吵吵闹闹的声音，气氛火热无比。 一个生的不太起眼，略有几分黑瘦的青年愣愣的盯着邻座旁边窗外黑洞洞的天空，内心里一片怅然。 青年的名字叫做苏陌，来自于隶属兴宁城的青石镇。白日里春试的结果已经张榜出来，他第五次落第，也难怪会心情不佳。 砰！ 明亮的烟花在天幕上炸开，璀璨无比，周围几个好热闹的食客已经聚到窗边观赏起来。 上元节早就过去很久，此时燃放的烟花，大抵就是一些及第的书生用来庆祝的。 “唉，看来我的确不是科考的料，只是愧对娘这些年辛勤劳作，供我在学堂读书。”苏陌的心里越发失落。 自打五岁时他的老父因为暗疾去世，算得上是家道中落了。 苏父在宗家里排行第三，其人老实巴交，没什么本事。苏太公只分给了他一间宅院，至于宗家的一些药材、布匹生意则被老大，老二两家给瓜分掉。 为了这事，苏父可谓是心生郁结，再加上年轻时体质不佳，积了很多暗疾，四十五岁直接撒手人寰。 苏父生前还经营一些小本买卖，勉强能维持在丹阳郡的日常开销。苏父一死，家里每年挣不了多少银钱，越发的难以为继。 为此，陈氏卖掉了宅院房产，带着苏陌离开了丹阳郡，迁到了青石镇这种小地方定居。 家里没了顶梁柱，孤儿寡母的日子过得尤其艰难。尤其每年年关的宗家家宴时，母子两人赶至赴宴，甚至还会被宗家里的人奚落。 不过这种事也是无奈，陈氏只是一个会做些粗活的女人，苏陌则是外表黑瘦，其貌不扬，说难听些就是一个穷读书的，拿什么让人看得起？ 为了一些不顺心的事，陈氏甚至一个人偷偷躲在房里哭过，那时候苏陌在门外听到，也是一阵揪心的难受。他当时就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出人头地，让娘过上好日子。 这些年来苏陌尝尽了人情凉薄，也极大的影响了他的性格，简单言之就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他愿意将那些真心对他的人记在心里，等到自己发迹时再来报答。 只不过十五年来，这种人实在是太少了。 在外人的眼里，苏陌就是一个没有天分又不勤五谷的年轻人。 从面相上来看，他又有些憨厚木讷，但这不代表他真的呆傻，相反苏陌对于一些事看的通透，性格也很是坚韧，这点从他把受过的各种委屈埋在心里就看得出来。 只是他也实在不太喜欢读那些枯仄的经义史书，相反却对习武极有兴趣。 苏陌最敬佩的人，是青石镇使一把鬼头大刀的捕头方山岳，他曾目睹过捕头当街打死两个逃犯，引得过路人交口赞叹，当真是英雄气概。 他也曾跟娘提过加入帮派之类的，毕竟普通帮众每年也是有银钱收入的。 陈氏则直接用一个板栗表明了态度，她只有苏陌这一个孩子，要是苏陌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她应该也没办法独活人世了。 这么些年过去，陈氏给人洗衣做饭，赚来的银钱大部分都供苏陌在学堂读书了，偶尔买些肉或者鸡蛋，也基本上都给苏陌吃。 要知道北地的冬日天寒地冻，给人洗衣绝不是什么好差事。 陈氏的手为此生过冻疮，经年累月，变得形同干枯树枝。此外生一些风寒之类的小病，陈氏也不舍得就医，全靠硬捱过去，为此身体也是越来越差。 陈氏坚信自家的孩子一定是块读书的料子，哪怕有一日成为一位举人老爷，这辈子也基本不愁了。可惜的是，苏陌考过了童生后，接连五年的初春乡试，全部落第。 这事也成了宗家里一些人的谈资笑料。 苏陌曾经考虑过，即便娘不同意他加入帮派，他也不会再继续读书，而是去找一个活计干着，总不能被老娘养一辈子吧。 “陌哥儿，你怎么不吃东西啊？”苏陌旁边一个面皮白净，却不比他壮硕几分的少年开口说道。 这人名叫赵小英，是青阳镇一个员外的儿子，年纪比苏陌小上许多，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能跟苏陌玩到一块的年轻人。 他这次跟苏陌一起来丹阳郡参加春试，结果同样落第。 “哦。”苏陌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是为了以后发愁，有什么打算吗？实在不行，我让我爹给你弄一份差事如何？”这话说的有些迟疑，毕竟赵小英家里也是小本生意，实在不缺人，总不能为了苏陌把干了几年的伙计给辞退了吧？ “还是算了，科举我是不指望了，以后总会有事做的，也不至于会饿死。”苏陌开口道，赵小英有这份心意，他已经很感激了。 “那也行，不过这次是及第的苏公子和柳公子包下了酒楼款待众人，还真是财大气粗。虽然咱们哥俩落第，但是难得能够免费吃些大鱼大肉，敞开了多吃一些才算够本啊。” 苏陌看着筷子夹着肉的赵小英，心中又是一叹。 这一次的春试地点从兴宁城迁到了丹阳郡，赶路的时间少了一半是不假。 但是宗家里的人都住在此地，更何况那位苏公子苏云仲正是二伯家的表亲，年纪比起苏陌小上一些，结果第一次参加春试就直接中第。 对比起来，接连落第五次的苏陌，更加是个笑柄。 他本不想来此地吃白食，无奈被赵小英硬拉着来。此刻他是头尽量低垂着，生怕被苏云仲认出来，到那时怕是又会被讽刺一番。 “陌哥儿，其实我听我爹说过，现在这个世道不同以前了。即便过了乡试，成为举人，甚至过了会试，取个好的功名又能算得了什么？”赵小英抿了几口桂花酒，有些红晕上脸，让苏陌觉得好笑。他才十三岁，在家里要是敢偷喝酒，恐怕会被赵员外打一顿。 “王朝已崩，诸侯并起，如同回到了上古之时。前些日子不是有消息从北庐城传出，说是要废科考，兴举荐，效仿先人吗？” “学堂里的先生倒确实提过，还有说法是科考跟举荐并行，为的就是能够发掘才学之士。”苏陌点头道。 自打神州上的大夏王朝分崩离析，一些王侯纷纷揭竿而起，自立为帝，想要打下一片江山。 诸如北蜀、西夏、大楚、大蓟、东越、南梁等诸侯国，各国之间常年兴兵打仗，致使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北蜀因为地处贫瘠的北地，极少被其他诸侯国觊觎。至于像南方之地，基本上都是战火连天。 不过别人不来犯，不代表蜀王自己不起心思去打别人。 而这科考跟举荐就是为了发掘各种人才，尤其是将才很被蜀王看重，相反死读书的酸儒，反而有些无用。 “盛世兴文，乱世兴武。等到哪一天战火烧到北地，面对那些军匪强人，咱们没有武力自保，那送上些银钱，总能换得活命。” “你倒是看的通透。”苏陌笑道。 “这都是我爹说的。” “苏公子，柳公子到！”一个小厮在一楼就开始高叫道。 片刻后，两个锦衣玉服的公子哥上得二楼而来。 其中一个跟苏陌有两三分相肖，但是清秀耐看，至于另外一个则是丰神俊朗，儒雅不凡。 看了片刻，让穿着麻布衣衫的苏陌略有几分艳羡，随即想到要是被苏云仲认出来，岂不丢脸？便赶紧将脸转向一侧。 苏云仲和柳姓公子一出现，众人纷纷问好，毕竟今天这顿可是人家请的。 两人路经苏陌身旁时，苏云仲恰巧把他认了出来。 其实方才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时，苏云仲就隐约猜到这是自己那个落第数次的表哥。 现在苏云仲可是及第，有机会在众人面前显摆，又怎么会错过？ “表哥，我可算找到你了。” 这话一出，苏陌就知道要糟。 “苏公子，这人是你表哥啊，幸会幸……”等到看清苏陌相貌以及衣着，那人话都哽住，跟一个穷小子，还幸会个什么劲。 “莫非是那个卯辛年的苏陌，该是落榜了吧。”柳建德开口道。 “正是在下，只是这位公子，咱们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吧，你如何知道在下姓名？” “哦，是这样，我这人生来就有个好记性，那张出来的榜文我只略扫一眼，就可全部记下。你是云仲的表亲，榜文上又只有两个苏姓，同时你还是阴年出生，可谓少见，自然有些印象。” 他说话的时候，楼梯拐角附近又是一阵吵嚷。 “我听说艳阳楼里有免费酒菜可吃，怎么偏不让道爷我进来，你们这俩王八蛋，放开我！” 粗浊的话音一落，苏陌就见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道人一边挂着一个酒楼伙计，毫不费力地走上了二楼。 嗤拉！ 道袍被扯烂的声音有些刺耳。 众人见此情形，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明所以。 “你们先放开他。”柳建德开口说道。 第二章 道人 柳公子的话说完，两个跑堂伙计便将攫住的道袍放开，警惕的站在了一侧，大概是随时打算把这个邋邋遢遢的老家伙给赶出去。 “这位道长，不知你为何来此地？”苏云仲也开口言道。 “废话，来酒楼当然是吃肉喝酒，难道还有小娘子唱曲儿不成？”老道大大咧咧的说道。 “又是沾荤腥，又是听艳曲，岂不坏了修为道行，你又算得上哪门子真人？”一个人愤然说道。 “此言有理，这人绝非正经道士。”另一个人又作补充。 “用你来管，道爷我想吃肉就吃，想喝酒就喝，还打算哪一天讨个媳妇呢。” “哈哈哈。”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乐得大笑，就连外表风轻云淡的柳建德也是摇头轻笑。 “罢了，既然我们有言在先，包下酒楼宴请众人，那就不能食言。伙计，去给这位道长添把椅子。”柳建德笑完后便开口吩咐道。 “哼，算你识时务。”老道人说完后便开始闭目养神，只等跑堂伙计去取木椅。 柳建德与苏云仲不去与他计较，而是回到苏陌二人旁边。 “苏兄即便这次落第，明年再来过亦可，没必要如此沮丧。”柳公子说话的时候，倒是没有多少轻视的成分。 苏云仲则是不屑的瞥了苏陌一眼，说道：“柳兄有所不知，我这表哥连上这次，已经落第足足五次，以后要想继续科考，也是有心无力了。” “还有此事？”柳建德有趣的看了苏陌一眼，心说这人倒是有几分毅力。 “确实如此。”苏陌点头说道。 “表哥，我看你倒真不如去谋个差事，在读书上荒度时日，有些不值啊。”苏云仲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还有我爹知道你来了丹阳郡，嘱咐我如果遇到你，一定要把你带回去住上几天，你可莫要拒绝。” “云仲，我家中还有些事，实在没办法在此地耽搁，便不去你家了。”苏陌神色不变，语气也不怎么生硬，他终究不想去二伯家中遭些冷眼对待，何苦来哉？ “表哥，我知道你现在过得艰难，不如我让我爹给你在布店谋个账房的差事，虽说离家远了一些，不过每月也能赚些银钱，你……” “你无需多言，差事我自己会找，就不劳你爹费心了。如果你想跟表哥喝上几杯，喝便是了，如果没别的事，那就离开吧。”苏陌面色不耐地打断了对方，苏云仲的话勾起了令他生气的往事。 如果二伯以及宗家那边真有心，那就该分给他一间店铺，而不是让他去给自家亲人打工。遥想当年老父会死，还不是苏太公的偏心所致，现在又来惺惺作态，实在让人气愤。 见苏陌被激起了几分怒意，苏云仲也不在意，直接甩袖离开，轻飘飘的撇下一句“不识抬举。” “云仲莫气，待会吃过酒菜，便去翠云楼消遣一番如何，本公子做东。”柳建德摇着折扇，慢悠悠踱着步子。 “如此也好。” “只是阴年出生之人，倒确实少见。” “柳兄为何念叨这‘阴年’二字？” “不瞒你说，我有一个出生时就夭折的胞弟，他就是阴年出生。如果没死的话，该是跟令表哥一般大了……” 两人说着话，已经向着三楼行去。 苏陌面色难看，取过酒盅，一仰脖全部倒入口中。 烈酒入喉，险些把他的眼泪给激了出来。 赵小英自然清楚苏陌家里的那些事，安慰道：“别跟那小子一般见识，古人尚且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陌哥儿早晚有一天能成大器，到时你那表弟巴结你都来不及呢。” 苏陌端着酒盅，此时只感觉到无边的落寞，心中则是一片迷茫，‘我苏陌想要出人头地，又谈何容易？’ 他再饮了一杯桂花酒，发现先前的那个游方道人正在紧盯着他。 这时候酒楼的伙计取了雕花木椅过来，老道直接拖着椅子走到了苏陌对面位置。 他身后的那个食客则嫌弃的挪了挪，免得从那老道的脏腻道袍上沾些油污。 乍看起来，这就是一位普通的道人，身上穿的黑色道袍打了好几处补丁，加上肮肮脏脏，又带着些臭气，也难怪别人会见之就躲。 “不知道长有何指教？”苏陌见道人在自己面前坐定，奇怪的问道。 “道爷我观小施主黑云罩顶，怕是最近会有灾祸，这不想着给你卜上一卦。”道人取过桌上酒壶往他那木葫芦中倒着酒，边说道。 “这人可能是个江湖骗子。”赵小英拽了下苏陌衣角，悄声道。 “小施主，你若是不信，那此事便作罢。”道人把葫芦倒满，又伸手抓了一只烧鸡，大口地啃吃起来。 “那好，虽然在下不信鬼神之说，不过让道长卜上一卦也没什么不可。” “小施主快人快语，只需要将生辰八字告诉本道爷即可。” 苏陌微微皱了皱眉，这道人一口一个‘道爷’，倒是有几分跋扈气焰，不过心里也不是很在意。 “本人是卯辛年，中元子时出生。” 他的话一说完，道人手中的烧鸡‘啪’的一声掉在了桌上，脸上则是一副惊讶至极的表情，而且浑浊的老眼直勾勾地盯住苏陌。 这时苏陌能够看清老道的脸部特征，满布皱纹，一层层如同干枯树皮，眼中的神情看上去像是有几分贪婪之意。 苏陌被老道直勾勾地盯着，觉着浑身不自在，而且不知为何，背后还隐隐有些寒意。 “道长，可是算出什么来了？”他急忙问道。 “哦，这倒没有。” “我说是江湖骗子吧。”赵小英在一旁多了句嘴，却被道人瞪了一眼。 “虽说没有算出什么，不过小施主却是个奇人，将来会有番成就也说不定。” 先前说自己有灾祸，现在又说将来会有所成就，这老家伙八成是个骗吃骗喝，招摇过市的假道士。 如此想着，苏陌又问道：“此话是何意？” “卯在天干中属阴，辛在地支中属阴，中元为一年之中的阴日，子时则为一日之中的阴时。小公子，你出生的那一刻，恰巧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也就是说，你的体质就是所谓的……极阴之体。” “极阴之体……”苏陌喃喃道，“道长，那这所谓的极阴之体，奇在何处？” “奇在何处？”老道又将桌上的烧鸡捡了起来，边吃边说道：“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会因为天地之间阴气弥漫而夭折。照理来说应该没有例外才对，但是你却偏偏活了下来，所以我才会说奇。” “这么说来，我娘倒是也说过，我出生时险些死去，但终究还是活了下来，而且……听说那一夜城里死了很多婴儿。”苏陌思忖着说道。 “能够活下来的极阴之体，万中无一都不算夸张。小施主身怀如此气运，将来必定能够飞黄腾达，大富大贵，可不要忘了本道爷才是。”老道嘴里塞的满满，含糊说道。 苏陌无奈的挠了挠头，漂亮话谁都会说，但是他也不过是一个侥幸活下来的可怜虫而已。 一条贱命，还谈什么富贵？ 他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隐约见老道眼底闪着些阴冷的光。 苏陌莫名感觉浑身有些发寒，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第三章 破庙 翌日一早，苏陌跟赵小英在丹阳郡的长街上简单的吃了些早点，便直接启程。 丹阳郡距离青石镇有近百里，中间有一条近路，不过需要横穿荒野。 为了节省时间，来的时候两人便是走的近路，自然也打算原路返回。 只是一天的时间不足以抵达青石镇，两人也只能在荒野将就一夜。 如果是平常的天气还好，至少在中途岔路较多的地段不至于走错路，但如果遇到雨天或者是雾天就非常不妙了。 前些天临行时，赵员外还交代过，让苏陌两人务必不要走岔了路，否则难保中途会遇到些什么事。 苏陌也听说过，诸如进山打猎的猎户以及渭河边渔民失踪的事。 这些人有的是直接人间蒸发。 有的则在山里的荒林中被发现，不过头被砍了下来，尸体上也满是虫眼窟窿，各种毒虫蛇蚁爬进爬出，腐臭不堪，而且最诡异的是身上还缠着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水草。 荒林离着渭河不太远，想必那些水草该是从河里捞上来的才对。 …… 其实苏陌二人本不必从荒野穿行，大可以从官道上走。 那些阴森怪事听起来也让人有些毛骨悚然，而且如今依旧有几分春寒，在荒野睡上一夜，第二天就会浑身酸痛。 无奈的是，现在这种世道，总有一些过路的强盗贼人出没，劫掠商队。 两人要是遇上，毫无疑问会小命不保，思量之下，觉得还是从荒野走稳妥一些。 白日里倒是没什么，苏陌二人很平稳的走过一些枯黄茅草丛生的野地。 但是傍晚时分，荒野上便开始起雾了。 等到了入夜时分，天色晦暗，无星无月。 四下里雾气流动，寒意侵袭。 两个年轻人不由得抱着肩膀搓揉几下。 “陌哥儿，这可如何是好，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天气。这荒郊野外的，连个借宿的地方都没有。” “咱们再走上一阵，实在不行，只好在茅草从里将就一下了。”苏陌将行囊紧了紧，便继续朝前走。 行囊里有娘烙的一些饼子，还有一张布毯。行在这种荒野里，饿肚子倒是不至于。只是现在雾气弥漫，真要是睡在这样的地方，那第二日保准会染上风寒。 苏陌是想着看能不能找间废弃的破房子，总好过在起雾的荒野上露宿。 两人继续走了一阵，如今也不辨东南西北，就是一味的走。 又过了片刻，苏陌见雾气似乎稍淡了些，一轮弯月也从阴云中露出个角来。 他发现两人已经偏离了之前走的那条近路，看这样子，两人走了一条通往龙源山的岔路。 耳中隐约能够听到水声，那是渭河里冰块解冻，河水从荒原上流淌而过。 “陌哥儿，你还记得我爹交代我们的事吗？” “嗯，但是现在也没办法折回去，走了这么久，你不累吗，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夜吧。”苏陌天性就不是胆小之人，虽说荒野上发生过一些怪事，但是那些怪事又不是人人会遇见的。两人只管休息一夜，第二天直接返回青石镇就可以了。 “那……那好吧。” 两人又走了片刻，一间破庙出现在了眼前。 四下里的雾气还没有彻底的散尽，庙门外生着几棵枯树，不是那种秋冬凋零的枯，而是生机已绝的枯，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枝杈上还有两只乌鸦，看见生人过来，‘嘎、嘎’的叫了两声便飞走了。 寒月、破庙、枯树、乌鸦，有种荒凉冷清的感觉。 “小英，我们就去那庙里住一夜吧。” “真……真的要去吗？” “当然，快走吧。”苏陌轻轻推了赵小英一把，示意他赶紧过去。 赶了一天的路，苏陌可是困乏的很，现在只想倒头便睡。 进了庙中，越发觉得败落，院中也生着一些枯树，地上有很多枯枝，踩上去发出响声，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格外刺耳。 “陌哥儿，我总觉得这破庙有点阴森森的。”赵小英在后边瑟缩地拽着苏陌的衣角。 苏陌没有回话，他自己也不能说不怕，只是心里有点毛毛的，还不至于怕到瑟瑟发抖的地步。 他仔细看了几眼，这就是一间小佛庙，中间有一间小殿宇，两侧各有一排房舍。 殿宇以及房舍的房门大多都已经倒塌了，隐约还能看见其中散布着一些碎石，也生着一些枯黄的杂草，显然很久没有住过人了。 二人踏进了殿中，能够看到一尊满是裂纹的佛像金身，周围还有一些蛛网。 呼！ 一阵阴冷的风从门后吹了进来。 “施主，你们为何来此？”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二人吓了一跳。 苏陌转过身去，等到看清来人，心里是莫名一紧。 他看到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被一盏白灯笼映的明灭不定，这分明是一个老和尚。 身后的赵小英很是不堪，已经开始抖个不停。 他会害怕也正常，在这破败的寺庙里，突然出现一个穿着破旧僧袍的老僧，实在是有说不出的诡异。 “大师，我二人路过此地，想要借住一宿，明日便会离开。”苏陌试着说道。 “施主尽管休息便是，这里的僧人被山贼屠戮一空，老衲因外出化缘躲过一劫，又没个去处，便自己一人住在庙中。” “原来如此，那便打扰了，”苏陌见灯笼里的蜡烛似要被风吹灭，提醒道，“大师，灯笼要熄了。” “不妨事，二位请便吧，嘿嘿。”老僧转身要离开时，伸舌舔了舔嘴角。 赵小英正低着头，不敢去看那张有几分丑陋的老脸。 苏陌则是内心剧变，他眼睛很尖，已经注意到老僧的舌头有些尖细，不太像人。 他心思急转，便知道那些妖鬼传闻应该不是虚假，或许真有其事也说不定。 如今遇到这种怪事，难免心生寒意，一时间又没有太好的脱身之法，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老僧走后，苏陌两人便走到乱石较少的区域。 “小英，你便先休息一会儿吧。”苏陌取出布毯铺在地上，两人直接坐在上面。 赵小英大概是真的累极了，没过多久就侧躺着睡了过去。 苏陌却是不敢睡，生怕半夜有什么邪物窜出来。 只是他上下眼皮不停的打架，偏偏强撑着让自己清醒。 殿宇的顶部有一个破洞，月光从其中洒下来，映得一片区域明亮皎洁。 刷，刷，刷！ 几息过去，苏陌隐约听到院中有轻微的脚步声，睡意立刻被驱除的一干二净。 他凝神听着动静。 外面的人似乎正朝着殿宇内走来。 第四章 妖僧 “来了！” 苏陌心里一紧，从旁边捡了一块石头，悄悄藏在身后。 他也不知道来人是谁，或许是先前遇到的那个老僧，又或许是其他过路人。总之麻烦上门，他却没有想到什么好的破解之法。 苏陌眼睛死死地盯着殿宇的破木门，背后则沁出了一层冷汗。 呼！ 又开始起风了，只剩一扇还完好的木门在风里‘吱嘎嘎’的乱响。 “施主，还没有休息吗？”这是之前那个老僧的声音。 苏陌心说这老家伙果然有些古怪，怕是在等我入睡，好过来吃人。 同时他也暗自庆幸自己的谨慎，不过赵小英这家伙睡得未免也太沉了些，老僧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把他给惊醒过来。 苏陌转念一想，这老僧应该不会毫无准备的直接扑过来，莫非早已施展过什么妖术，那为何自己没有被制住？ 他念头急转，将手里的石块抓得更紧。 “施主？”老僧又唤了一声，人已经走进了殿中。 苏陌此时正处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中，老僧看不见他，他却能将老僧看的一清二楚。 老家伙再也不复寻常老人的样貌。 他的光头上多了一层薄薄的白毛，眼中泛着血丝，甚至微张的嘴里，两排牙齿都长成了尖牙。 最不寻常的是老僧两边的侧脸，那里的皮肤皱成细密的青色鳞片，在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冷幽的光泽，看上去有点儿像鱼的鳞。 老僧的这幅样貌惊得苏陌寒毛直竖，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瘦弱无力的年轻人，又怎么是这妖鬼的对手？ 不过想逃也是不现实的，从他踏进寺庙的那一刻起，想必就被这老僧盯上了，如何能跑？ 苏陌万万没有料到，昨夜那老道居然还真的算出了他有此一劫。 那时他只觉得道人是个骗子，压根就没有想着去求个破解之法，如今心里是越发的悔恨。 现在看来，估计这庙里的和尚，都被这妖僧给吃了。 所谓山贼强人，都是编出来的鬼话。 “两个小家伙，让我来找找，你们躲到哪儿去了？”妖僧的声音变得不再是苍老浑浊，却像婴儿一般，带着几分尖锐刺耳。 苏陌心生绝望，再看一眼赵小英。 那张白皙的脸上居然开始泛起青气，显然是中了这妖僧的招数。 “娘啊，陌儿还没来得及孝敬您，就要先走一步了。” 他的心里是又惊又怕，同时还有着不甘。 苏陌看着面前一步步紧逼而来的妖僧，暗暗一咬牙。 他想着过往的种种遭遇，内心里顿时凶性大作起来。 古籍中的先贤就曾言过，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在黑暗世道里，要么被人吃，要么被妖吃。要想不被吃，你得有些自保的本事，人也得够狠够黑！ 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真真是至理名言。 如果能重来一次的话，自己说什么也要习练武艺，而不是去读些古文经史。 心里胡思乱想了一通，苏陌怒喝着冲了出去。就算是死，他也打算让这妖鬼付出些代价。 “我与你这妖僧拼了！” 他握着石块轰然砸了过去！ 嘣！！ 因为是偷袭，妖僧根本没来得及避开。 这一下直接砸在了那只泛着血丝的眼睛一侧的脸皮上！ 这可是卯足了气力的一下！ 妖僧的脸皮被砸破，一丝青色的血迹淌了下来！ 其眼角则高高肿起，被砸中地方的眼珠子因为挤压之势，相比另外一只凸出了几分，看上去像是要掉出来一般，实在是有几分悚异可怖！ “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苏陌看着那张流着青色秽血的怨毒老脸，以及那阴冷无比的眼神，内心里是越发的慌乱。 如果这妖僧真的是妖鬼，为什么会被他给伤到？ “这老东西是人，也不是人。”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这是……昨夜那老道的声音，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苏陌内心里有些惊疑不定，不过想着那老道应该多少会些术法，说不定这下有救了。 道人信步走进殿中，他依旧穿着那身破旧道袍，手中握着拂尘，腰间却是多了一柄精钢宝剑。 “你这小小阴魂，附在老僧的身上吃人，这便罢了，毕竟妖鬼以此为生。但你居然把主意打到我看中的猎物身上，实乃大错特错，且让我收了你的阴气为我所用。”老道冷幽幽的说道。 此言一出，苏陌更是大惊失色。 这种情形，像极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且这老道似乎有几分道行，比妖僧更难对付。 吼！ 妖僧面貌极度扭曲，大口一张，便朝着老道尖利怒吼，显然是从这老道的身上嗅到了几丝危险的味道。 随着妖僧大吼，殿中竟开始阴风大作！ 老道不慌不忙的从怀中取出一张黑色符箓，口中念着充满古朴沧桑意味的口诀，顿时符箓乌光大作，大片黑气汹涌而出！ 黑气如手般纠缠住妖僧，开始往其体内渗透，周遭几尺范围内隐隐有着厉鬼嘶吼之声！ 而妖僧身体里的几丝青气正被牵引而出！ 苏陌见此情形，脚步定住，内心巨震。 这道人比妖鬼更加像妖鬼！ “啊啊啊啊啊！” 妖僧不再大吼，反而恢复了最开始那种苍老的声音，艰难无比地惨叫着！ 他脸上的青鳞，口中的尖牙都在消退，一张老脸满是迟暮之色！ 又过了数息，妖僧彻底软倒在地，黑色符箓被老道招了回去。 黑气从妖僧的体内吸出了一滴青色血珠、一小团淡青之气，都是浮在半空。 淡青之气将青色血珠包裹住，不到一息时间，便融成了一枚丹丸模样的青色珠子。 青色珠子离着苏陌不远，正滴溜溜地转个不休。 老道一挥拂尘，青色珠子直接飞到了他的掌心。 “小施主你看，这便是从河鬼体内吸出阴气后，跟妖血一起凝成的珠子。” 道人一对浑浊老眼迷恋的盯着悬停在他掌心上的青色珠子，又道：“对于我们魔教中人来说，如果法门得当，吃上这么一枚珠子，就能省去两月的苦修，前提是能够忍受阴气噬体的剧痛。” “道爷我能跟小施主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而且小施主你还是万年难遇的极阴之体，我如果不把你的心剜出来吃掉，未免浪费了这一场机缘。” 老道自顾自的说着，仿佛面前脸色惨白的苏陌只是任他宰杀的牲畜一般。 “魔典上有过一些记载，极阴之体能够容纳阴气，吸收了阴气后的极阴之体，其心脏会发生异变，如果能食用的话，就能加上百载寿元。”老道在苏陌面前踱着步子。 “此事真假不论，如若为真，我的修为必定能更上一层楼。” 老道话音一落，便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此时苏陌骇然的发现，自己居然像中了法术一般，整个人被定在了原地。 那枚青色珠子正裹挟着一股阴冷之气扑面飞来！ 第五章 青鳞 “道长，还请放过在下，我必定倾尽所有报答您！” 苏陌不知道老道打算做些什么，但能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便焦急喊道。 “免了，身外之物，不过浮云而已。但是你的那颗心，道爷我今日却非吃不可。” 老道冷笑着说道，“只是不知小施主你是否还有家人，你的身死对他们打击甚大。不如道爷一并把他们烹煮吃掉，你们一家子同赴极乐，也算道爷做件好事，结个善缘。” “老鬼，你再说一遍试试！”苏陌热血冲脑，眼睛立刻红了。 这魔教出身的妖道，委实是个邪人，与妖鬼无异。 他活了十五年，娘亲陈氏于他而言，是最为重要之人。 没想到，这天杀的妖道居然要将自己的娘亲烹煮吃掉！ “小施主，可是生气了？”老道咧着嘴，露出一口烂牙，“你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已经难保，还顾得上他人？再者说了，你已身死，为人父母的岂有苟活之理？” “道爷我是让他们得以解脱啊。” “好一个得以解脱，你这妖道不配做人，”苏陌怒斥道，“需知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如若我有幸不死，定不会放过你！” 老道漠然瞥了苏陌一眼，说道：“小施主，休要逞些口舌之利，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着！” 老道念了个口诀，苏陌的嘴巴便不受控制地张开，而那青色珠子则飞进了他的嘴里。 他感觉身体好似不是自己的，喉咙自动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青色的阴气珠子直接被苏陌咽进了胃脏中，那阴气珠子当即化为一团阴气，自主地寻觅着他的心脏。 阴气就是一种阴冷至极的气息，苏陌感觉自己如同置身冰窟之中，半边躯体都已经被阴气冻的麻痹掉。 当那丝丝缕缕青色阴气沿着周身经络流进心脏之中时，像是牛皮鼓被木槌擂中了一般，苏陌的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然后，他感觉神魂震颤了一丝，意识也开始恍惚起来。 …… “奇了，双目泛白，难道是承受不住阴气噬体，整个人陷入了昏迷？” 从外部特征来看，苏陌确实已经是一副昏迷过去的样子。 老道有些拿不准，便决定等等再说。 他自己深知人体本是充斥阳气的容器，一旦阴气入体，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噬体之痛。 更有甚者，一些小型阴魂释放阴气侵蚀人脑，会将一个正常人生生化作行尸走肉。 先前的妖僧就是如此。 而那死于河中之人的冤魂所化生的河鬼，便是借着附身老僧来吃人，从而不断壮大其阴魂。 虽说借阴气修炼有诸多弊端，但是魔教之人还是喜欢用这种方式修炼。相比世俗武夫，靠着阴气修炼效率更高。 不过因为噬体之痛太过于难捱，使得如今的魔教弟子渐少，越发凋敝起来。 老道摇了摇头，盘膝坐在乱石堆中，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 另一方面，青色阴气侵入心脏后，苏陌确实察觉到有一些异样。 当他的心神微微恍惚时，他听到了古朴沧桑的怒吼在四周飘荡，那声音绝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应该是某种上古凶兽。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已经不在之前的那个破庙中，而是到了一个黑漆漆的空间里。 他的心里没有丝毫慌乱，也没有喜悦悲伤，更多的反而是一种平静与安宁。 又过了片刻，黑暗的空间里开始弥漫出雾气，古朴沧桑的怒吼依旧没有消失。 苏陌慢慢走了一步，精神又一次微微恍惚，然后地面上开始浮现出零零落落的断臂残肢以及腐烂尸体。 四周的雾气中有各式各样的妖鬼头颅以及黑色天魔若隐若现，这些邪物发出靡靡之音，跟沧桑兽吼交汇，妄图蛊惑他的心神。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九幽地域？”苏陌迟疑着要不要继续前行，心脏却突然又是狠狠一跳。 他感觉有丝丝缕缕的阴气像小蛇一般在他的体内爬，而且还有着破体而出的趋势。 过得片刻，由体内渗出来的淡黑气息在他的侧脸附近缭绕着，起初是清凉柔和，然后又变的冰寒刺骨。 而侧脸处的皮也开始皱缩蠕动着，只一息的时间，那里隐隐出现了一小片淡青色鳞状皮。 苏陌抬了抬手掌，又握了握拳。 他现在的感觉是通体舒泰，似乎能打出无穷无尽的力道一般。 一挥拳，带着破风声的拳势直接将周围几尺内的雾气给打散掉了。 唯一让苏陌有些不安的是，他现在的心里似乎有一种暴虐的杀人冲动，尤其是一想到那个魔教妖道的老脸时。 “我不知为何会来到这样的地方，或许是跟吸收的青色阴气有关，但是我该怎么回到之前的破庙呢？” 这个想法一浮现出来，周围的画面开始变幻。 黑色空间、白色雾气、亘古兽吼、妖鬼天魔尽皆消失。 苏陌睁开眼时，再度返回破庙之中，而那个被他恨之入骨的妖道正在不远处盘膝打坐。 魔教妖道听见苏陌所在的地方传来窸窣的动静，知道他已经醒转过来。 妖道一对浑浊老眼慢慢睁开，“小施主，如何了，可是把河鬼的阴气都给吸收了？” “托你这老鬼的福，那阴气不旦对我无害，反而大有裨益呢。”苏陌讥讽道。 “休要胡言乱语，即便你身怀极阴之体，能跟阴气相合。但是在不得法门的情况下，这阴气却不会对人有益处，你当道爷这么好糊弄的吗？” “我有没有胡言乱语，老鬼，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有趣，当真是有趣。你个小东西，只吸过一次阴气，莫非还能上天不成？”苏陌一口一个老鬼，激的老道怒火攻心。 “我黑风道人可是足足吸过十数次妖鬼之阴气，也生吞过百来颗活人之心。这等道行又岂会怕你这黄口小儿，就让我把你那颗心给剜出来！” 苏陌心头冷哼不已。 这黑风道人果然阴邪无比，害过不少人命，更何况此人言出不逊，还妄图要杀害自己的娘！ 要是能宰杀这魔教妖人，算是顺应天意之事，那今日自己便替天行道！ 如此想着，他轻抚侧脸，顿时大吃一惊。 不知何时，脸皮上那一小片鳞状皮已然消退！ 第六章 凶悍 “莫非是吸收阴气的效力已过？”苏陌此时的脸色略有些苍白，先前那种肉身任其支配的畅快自如之感消失不见了。 虽说如今的气力比没有吸收河鬼阴气之前要大上许多，但是否能够杀掉这魔教妖僧，可就是两说之事了。 “小东西，怎的不说大话了，是不是怕了？”黑风道人一对老眼中满是讥讽之色，“你就是一个从未涉武道的小娃娃，而道爷却是摸着锻脉门径的高手，你岂是道爷我的对手？” “缚身咒！” 黑风道人的话音一落，口中念念有词，尽是些晦涩难懂的沧桑古朴词眼。 咒诀一出，苏陌感觉自己又一次被制住。 第一次中着缚身咒的时候，他感觉四肢以及头颅都被绳索绑住了一般，根本没办法动一下。 但是这第二次有所不同，虽然四肢依旧难以做出动作，却不再是被绳索绑缚住的感觉，而是深陷泥沼，动作不便。 他知道这应该吸收了河鬼阴气给他带来的好处，只是不知因为何故，先前明明侧脸处也有一些变化，现在这些变化却已经消失不见。 “这……你居然能够抵抗缚身咒之力，难道还真是河鬼阴气给了你这小东西什么好处不成？”黑风道人看着苏陌挣扎着活动双臂，面露出惊讶之色。 “世俗凡人是无法跟缚身咒相抗的，也就是说你这小子，如今已然跨进了锻骨境界。这极阴之体倒果真是奇妙寻常，那你的心道爷我更要吃了。” 黑风道人话音一落，不等苏陌从缚身咒里完全脱身，几个步子疾踏过去。 老道左手握着拂尘，右手弯曲作爪状。那满是污泥的指甲居然长了一寸，又尖又长，给人一种奇异的锋利之感！ 苏陌知道这妖道打算将他的胸膛撕开，不由得心里越发焦急起来！ 爪风泛着极淡的黑气，朝着他狠狠地打来！ 嗤！ 苏陌胸前的麻布衣衫直接被老道斜掠过来的手爪给撕出四道口子，前胸上的皮肤也立刻现出四道长长的血痕！ 爪风携着一股巨力，让苏陌恰巧借了下力，整个人得以完全从缚身咒里挣脱出来！ 他连退了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再看那魔教妖道，此时的脸上一副惊讶已极的神情。 “怪事，我这撕风爪，寻常凡俗之人如何能抵挡？”黑风道人自言自语，“怎么一爪下去，竟不能将这小东西给开膛破肚，这种防御之力，几可跟化形妖鬼比肩了。” 黑风道人越想越气，心里也是妒火狂烧。 他知道苏陌应该没有说假话，看来这世间阴气对于有着极阴之体的人来说，确实如同大补之物一般，极有裨益。 而想到自己当初为了凝就魔气所遭遇的噬体苦痛，一时之间愈发的嫉恨。 “一爪不成，道爷就来上他七爪八爪，不信撕不烂你这小东西！”黑风道人有些歇斯底里地吼道。 “老鬼，现在我可是从你的缚身咒里脱身出来，又岂会怕你？”苏陌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角，眼中血丝竟慢慢现了出来。 虽然胸前依旧是火辣辣的疼，但是脑中却是热血上涌，恨不得能跟这爪功凌厉的魔教妖道好好的打上一场。 这样的念头对于苏陌这种平凡人来说，显得有些怪异。 但是自从阴气侵入心脏，并被他吸收掉后。他的心里总是莫名其妙升起些暴虐的杀戮冲动以及战斗渴望。 许是妖鬼都有类似的天性，而苏陌吸收掉了阴气后，心性或多或少受了些影响。 黑风道人又是欺身过来，一记撕风爪狠狠的朝着苏陌的面门打来！ 面前的几尺方圆内，黑光一闪，爪风呼啸！ 苏陌心念一动，没有选择硬捍老道的手爪，而是侧身一避。 他的布鞋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向着黑风道人掠过去！ 他右拳紧握，单臂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般向后方回缩着蓄满力道！ 与此同时，那种自如掌控肉身的畅快感觉再次浮现出来，侧脸处的皮正在缓缓皱缩蠕动成模糊的鳞片状，眼中遍布血丝，看上去如同被染的微红了一般！ ‘呼’的一声，苏陌的拳头带着破风声，瞬间打了出去！ 砰！！ 一拳直接硬生生地打在黑风道人的侧脸上！ 苏陌甚至隐隐听到头骨开裂的声音！ 这一拳的拳力何其大，黑风道人支持不住，狠狠的向着一侧摔倒下去！ 啪！ 黑风道人的头颅碰在一颗碎石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双眼泛白，‘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其中还隐约能看见些碎牙。 “可笑，就凭你这学艺不精的老鬼，还妄想取我的性命？”苏陌警惕地看着已经半昏迷的魔教妖道，语气讥讽道。 本来今日他确实难逃一劫，谁想到那河鬼的妖气居然让他有了如此异变，甚至还将这魔教妖人给击败了。 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谁又能说得清楚？ “咳……咳，好个小子，没想到道爷今天居然栽在你的手上。罢了，技不如人，道爷我认了。” 先前苏陌那一拳打的他生机气力去了七八成，加上浑身气机紊乱。要想再使出撕风爪或者几个小术法，却是有心无力。 “老鬼，我且问你，为何我吸收了河鬼的阴气后，会有这种变化？” 苏陌心里依旧好奇，同时还犹有余悸。 他本是一个正常的人，现在吸收了阴气，身体却出现了些不太寻常的异变，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道爷我又如何知道？你这情况分明跟魔典上的记载完全不同。再者说了，有着极阴之体的凡人根本不会活下来，你是个异数。” “咳咳……咳，你脸上那些尚未成形的肉鳞，分明是一些活在河泽湖海中的妖鬼才有的特征，许是你吸了河鬼的阴气，也开始妖鬼化了。如此也好，不人不鬼，这就是你应得的的报应。” “哼，老鬼休得聒噪！”苏陌怒斥了一声，其实此刻，他的心里也有些六神无主，“我……我这便送你上路！” 他从黑风道人的腰间取过宝剑，‘刷’的一声抽了出来。 “你……你莫非真要杀我？”道人的老脸上终于现出了些惊慌的表情，显然是畏死。 “需知我乃是黑神教弟子，这事如果被教中的人知晓，保准你会被捉去受那万蛇之刑，小公子切勿自误！” “废话少说，你不光修炼邪功，还生吞人心，我岂能容你？”苏陌眼神淡漠无比。 “还有，就算你出身什么狗屁魔教又如何？‘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我观你品性，就知道黑神教中尽是些人渣败类，你这老鬼尽管放心，我总有一日要去把黑神教杀个鸡犬不宁！” 苏陌话音一落，宝剑直接一挥！ 凌厉的剑光从黑风道人的颈间划过！ 噗！ 一颗大好头颅滚落，血洒了一地！ 苏陌长舒了口气，只觉浑身疲累不堪，便一屁股瘫坐在了乱石堆里。 长夜渐逝。 他沐浴着破洞洒下的熹微晨光，竟是坐着睡着了。 第七章 打算 苏陌醒转过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 他先是看了赵小英一眼，发觉其仍在昏迷中。不过现在青天白日，罩在赵小英脸上的青气早就已经消散。 老僧和黑风道人的尸体都已经泛凉。苏陌觉得最好还是把这两人的尸体丢远一些。 他想到昨夜里砍下妖道的头颅，还真是毫不迟疑。 这跟他的本性严重不符，毕竟他就是一个穷读书的，鸡都没杀过，何况是人？ 思来想去，他觉得或许真的是被那吸收的阴气给影响了心智。 苏陌摆脱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先是帮赵小英挪了个窝，又用布毯将其盖住。 他在黑风道人的身上摸索了一番，取得典籍数本，瓷瓶一个，还有酒葫芦、拂尘以及一柄精钢宝剑。 搜刮完毕后，苏陌用长茅草将黑风道人的头跟尸体绑在一起，一手提着一具，毫不费力的大步走出破庙。 这里离着荒林已经不算多远，而且自打吸收了河鬼的阴气，苏陌的体魄变得坚韧，力道变得极大，没用多久他便走进了林中。 耳闻哗哗流水声，便知附近应该有溪涧，刚好可以清洗一下。 他身上沾了很多血污，还带着些难闻的腥气，实在令人作呕。 苏陌将尸体随意丢在一个枯黄的灌木丛中，不远处的老树枝丫上，几只乌鸦正嘎嘎大叫，显然是盯上了这两具新鲜尸体。 不过这几只乌鸦怕是要倒大霉，魔教妖道的尸体吃遍罢了。但是老僧的尸体可是被阴气侵蚀过的，说不得其血肉早已污秽不堪。 他四下打量了几眼，便循着水声传来的方向行去。 如今还是初春，虽然有阳光照射，但是荒林中的气温有些清冷。 苏陌的麻布衣衫裂开了四道口子，前胸被微风一吹，便感觉凉飕飕的。 他昨夜的时候根本没来得及处理伤口，就直接昏睡过去。 这会儿低头瞧了一眼，发现那四道血痕已经愈合了一小部分。 “想必应该是吸收了河鬼的阴气，使我获得了些许自愈之力。” 黑风道人隐约透漏了很多苏陌所不知道的事，比如极阴之体，比如妖鬼以及阴气之类的事物。 恐怕任谁都没法料到，极阴之体居然天生就能够与阴气相合，甚至在吸收了阴气之后，会出现诸多异变。 苏陌摇头叹息，但如此一来，自己还能称得上是个人吗？ 他又走了片刻，一条潺潺流淌的溪涧现于眼前。 四下里有很多枝干斜伸过来，溪涧旁也有很多嶙峋的石块。 苏陌轻轻地跳到一块大石头上，将头探了出去。 水中映出一张长相普通的微黑脸庞。 此时，他在心里呼唤着，想让身体进行异变。 果然不到一息，水面上映出的那张脸，侧脸的皮正被极淡的黑气缭绕着，慢慢扭曲变化，直到形成模糊的鳞状，方才停下。 “啧，只是肉鳞，跟那妖僧有些不大一样。这应该是……还没完全化为青鳞。” 他现在内心是越发的惆怅，“这幅鬼样子可万万不能让娘看见，否则怕是能把她老人家给活活吓死。而且除了娘，也不能让其他外人知道我可以妖鬼化这件事，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另外，我虽身怀极阴之体，但是知道的人不多。黑风老道已经死了，黑神教的人也没办法查到是谁杀的，我现在依然很安全。” “罢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怨天尤人又有什么用？还是想想以后的出路才是正理。” 苏陌在心里思忖了片刻，“我吸收了阴气后，能够出现妖鬼才有的特征，而且自身的力道变得奇大无比。按照那妖道所说的，我具备了一种化形妖鬼才有的防御之力，此外还有些微的自愈之力。至于弊端……” 他摸了摸眼角附近的鳞状皮，能清晰的感觉到体内血液隐隐有种沸腾的趋势。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暴虐冲动，无休无止似的。 苏陌感觉那种暴虐冲动似乎有不受控制的趋势，急忙稳了稳心神，鳞状皮也开始扭曲消退。 他口中喃喃自语：“该不会所谓的妖鬼，大多都是体魄强悍，嗜战嗜杀不成？” “吸收了阴气后，致使我发生了一些异变。不知道吸收更多的阴气，会不会出现更多的异变？” “唯一怕的就是妖鬼化的同时，我会被暴虐的杀戮冲动所支配。” “但是……我无钱无势，就连习武也错过了最佳时机。而吸收阴气对我而言，大概是仅有的可以让我变强大的捷径。” 经历了昨晚的事，苏陌对于强大自身的渴望，变得尤其强烈。 因为想要在乱世活着，想要保护重要之人，唯有靠自己，别人都靠不住。 苏陌双手撑在后面，仰头看着天际的游云，“以前的我，只是单纯想赚些银钱，让娘过上好日子，谁又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咬了咬牙，直起身子，狠狠一拳打在身下的岩石上。 “哼，我怕他个鸟。不疯魔不成活，吸收阴气能让自身变得强大，这何尝不是一个机遇？” “除了娘，谁的命都不比我自己的命重要，从明天开始，我便去习武，如果再遇上妖鬼，这阴气该吸就吸。要是我能妖鬼化这件事被外人知道了，那也只好杀人灭口。”他面色阴沉，喃喃自语道。 “唯一的遗憾，就是那些情情爱爱的事与我无缘了。不出意外的话，现在我的体内应该有阴气存在。要知道阴气对普通人可是有害的，如果做那档子事的时候，到了紧要关头，我一旦控制不住自己的阴气，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 “娘可是说过，要让王大妈替我去杏花家说媒来着。以前家里光景糟烂，又有哪家姑娘会看得上我？” “但是以后可就不一定了，那魔教妖道说我已经跨进了锻骨境界，虽然有些不明其意，但想必应该勉强算个高手。以我现在的状况，想要加入个帮派还不是小事一桩？等到将来发迹了，估计还真有姑娘可能看得上我。” “可到那时候，就是妾有情，郎无意了。” “唉，如果我既得了一身惊天艺业，又不必去吸那阴气，该有多好？” 苏陌的心中如此奢望着，但他也知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能够借阴气让自己变得强大，就该知足了。 念头越多，心魔就会越多，那样对自己反而不利。 他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便起身拍了拍屁股，向着破庙走去。 第八章 书册 回到了破庙中，赵小英仍旧没有醒来。 苏陌从行囊中取了一张饼子，一边吃着，一边翻阅从黑风道人身上搜刮来的魔教典籍。 这些魔教典籍，可以说大大的开阔了苏陌的见识眼界。 其中一本记载的是黑神教的入门心法，也就是被他称之为邪功的‘黑神功’。 黑神功明确记载了教中的修炼法门以及优势弊端，而其中最大的弊端就是所谓阴气入体时产生的噬体之痛。 苏陌是极阴之体，这辈子都不可能体会到阴气噬体的苦痛，因为他的体质决定了他能够天生亲和世间的阴气。 凡俗界的武夫，往往可以称之为正派，而所谓的魔教则被称之为邪派。 苏陌因为没有接触过其他寻常武夫，对于正派的修炼法门不甚了解。 但他从黑神功的内容里，却知晓了所谓的邪派修炼法门，竟是一种逆天而行的手段。 简单说来，凡人的体内往往充斥着阳气，习武也好，修道也好，都是借世间的阳气进行。 但是魔教之人却不是如此，他们强行吸收阴气入体，妄图通过阴阳交融来摸索大道。 阴阳交融又怎么可能是简单至极的事？恐怕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爆体而亡的下场。 魔教之人借阴气修炼，一旦成功，确实能极快的提升境界。 不过这种修炼之法，代价也极大，有的魔教弟子，甚至将自己搞得不人不鬼。 最重要的是这阴气噬体之痛，绝非寻常人能够忍受。 凡此种种，都是魔教人才凋敝的原因。 苏陌的情况却是跟正派、邪派中人都不一样，可以说他是数千万人中的个例。 正派之人借阳气修炼，邪派之人摸索阴阳相融之道，而苏陌则是体内存不下阳气，纯粹靠着阴气来壮大自身。 其次他跟借阴气修炼的邪派之人，也有很多不同之处。 例如黑神教的弟子，他们吸收阴气入体，一旦撑过了第一次阴气噬体，就能使得阴气同阳气相融，所生出的就是‘黑神功’里记载的魔气，魔气跟阴气根本不是同一种事物。 虽说魔教弟子可以从妖鬼的身体里吸出阴气，但是苏陌可以做到的事，他们却无法做到。魔教中人并不能让身体出现一些妖鬼化的特征。 从上古到如今，但凡有着极阴之体的人，基本上都是出生便夭折。 苏陌逃过了天降罪罚，已经算是难得的气运。而他大概也是数万年来，第一个发现极阴之体隐秘的人。 跟魔典上记载的有所不同，有着极阴之体的人，其心脏确实能让邪派之人增加修为。 但是极阴之体是如此稀少，如果这么来用，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按照苏陌自己的猜测，极阴之体的真正秘密——应该是能够不断的吸收阴气，从而使得自身向着类似妖鬼的方向异化。 第一次吸收阴气，致使他的脸皮上能够生出鳞状皮。如果再吸第二次，又会出现什么异变？他自己也不得而知。 简略的翻完了黑神功的册子，苏陌又挑了一本比较感兴趣的书册，其上记载的内容是与妖鬼相关的。 天地之间，有阳气就会有阴气。 那些或战死、或惨死、或含冤而死之人，其冤魂吸了阴气，就会化为妖鬼。 妖鬼往往借着吃人心、喝人血，或者是吞噬其他弱小的妖鬼，来壮大其阴魂。妖鬼是可以不断成长的，就像是动物由小到大的生长过程。 书册上细致的划分了妖鬼的品级，从最为弱小的一品阴魂、二品鬼祟、三品妖邪，都是小妖鬼。它们只能侵蚀人脑，从而附在人身上，往往是一些大妖鬼、魔教中人、江湖高手乃至修道术师猎杀的对象。 而小妖鬼成长到一定地步，就会获得显化之身，此品级又被称为化形。 化形品级的妖鬼，其体内的阴气便不再是阴气，而被魔教中人称之为妖气。 在化形之上，还有所谓的大妖与妖王，都极为少见。 昨夜里被黑风道人吸走阴气的那只河鬼，按照品级来看，也仅仅只算是一只小小阴魂。 唯一令苏陌感到意外的是，妖鬼竟然跟世俗武夫一样，都有着一颗修炼强大之心，只不过方式截然不同。 世俗武夫参禅打坐、习练武艺。而大妖鬼则是靠着吃人或者吞食其他小妖鬼来涨修为，弱肉强食，十分凶残。 苏陌翻阅着书册，啧啧称奇道：“这本册子，记载了大量有着不同特征的妖鬼，甚至还取了一些诸如‘河鬼’、‘山魉’之类的各式名号。” “大概是魔教高手们，将其所遭遇过的不同妖鬼给记载在了其中。为的是方便教中弟子在遇到妖鬼的时候，能够凭册子判断出究竟是何种妖鬼以及品级，从而可以自行决定是猎杀吸食阴气，亦或是避开大妖鬼直接跑路。” “我以后自然是要去吸一些妖鬼的阴气，这册子对我来说倒是极有价值。” 他又翻阅了片刻，已经将书册的内容给看完了。 至于剩下的几本魔教典籍，对于苏陌来说有些无用。毕竟他不是魔教中人，这些修炼法门他也用不上。 “我现在有几本魔教典籍，一瓶不知是何用途的丹药，一个拂尘，一柄精钢宝剑，得好好想想如何处理这些物事。” 他思前想后一番，丹药、拂尘以及宝剑是万万不能留在身边。 如果哪一天黑神教的人来北地寻找黑风老道，一旦发觉自己身上有那妖道的物事，难保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来。 至于典籍，除了记载了妖鬼的书册和一本撕风爪法，其余的都得焚烧掉。 “陌……陌哥儿？”此时赵小英醒了，正挣扎着坐起身来。 “小英，感觉如何了？”苏陌连忙走过去扶他，边开口问道。 “我有些口渴，另外浑身酸痛难当。” 苏陌知道这大概是河鬼阴气所带来的影响，不过应该没有伤及根本。 “走，我带你去喝点清水，然后咱们就该返回青石镇了。” “陌哥儿，昨夜没有发生什么吧？” 苏陌闻言一愣，立马装出一副伤心神情，说道：“不瞒你说，昨夜破庙里闹鬼，是咱们在酒楼遇到的那道人及时赶来，将妖鬼给杀了，他自己也……也……唉！” 听着苏陌重重一叹，赵小英四下看了一眼，发现在不远处的地面上，血染得到处是，顿时吓了一跳。 “啊！地上怎么这么多血，那位道长难道……死了？” “没错，那老道为了救咱们，跟妖鬼同归于尽了。”苏陌掩面欲泣，“这宝剑、拂尘都是他的遗物。” “陌哥儿知道他来自何处吗？” “这个倒是没听他提过，大概是一个游方道人。” “那他的尸首现在何处？咱们还是将他埋了，总不能让恩人暴尸荒野。” 苏陌点了点头道：“正该如此，我已将他的尸首搬到了荒林中，正等你醒来呢。还有就是……小英，咱们遇鬼这事，切不可四处乱说，免得招来事端。” “陌哥儿放心，这个我懂。” 赵小英面色严肃，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九章 说服 两人直接赶往荒林，期间苏陌又是编了个凶险无比的打斗故事，添油加醋的给赵小英讲了一番。 听到黑风道人居然被妖鬼给撕掉了头颅，赵小英顿时脸都吓白了，其本人对那道人也是肃然起敬，满口称赞道人是个行侠仗义的豪杰之士。 对于这些，苏陌懒得反驳。那妖人死都死了，便不去计较了。 只不过他担心这事会暴露自己的秘密，不得已之下才会扯个谎出来。 而且赵小英是他从小到大的玩伴，赵员外对他也不错，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害赵小英的。 赶到之前的灌木丛时，几只乌鸦正在尸体上啄食，看见有人过来便‘嘎嘎’大叫，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离这不远有一条溪涧，你可以去那里喝点清水。”苏陌开口说道。 “也……也好。”赵小英已经看到黑风道人和无名老僧的尸体，特别是道人的头就摆在一边，一对老眼圆睁着，显然临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怕事物，给人一种死不瞑目的感觉。 赵小英天性有些胆小，也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景象，此时被吓得脚根发软，头皮麻痒。 见他有些迟疑犹豫，苏陌问道：“要不要我陪你过去？” “陌哥儿，不用了，呵呵……不用了。” 看着赵小英已经走远，苏陌一脚把老道的头颅踢到一棵老树的旁边：“这老鬼，死了还来吓人。” 随意选了一个土质松软的地方，苏陌便开始挖坑。 他实在不想把这黑风道人给埋了，让他暴尸荒野，被乌鸦野狗啃吃才解气。 不过为了让赵小英相信自己的话，做做样子总是必要的。 苏陌手里舞着那柄精钢宝剑，‘刷，刷，刷’几剑下去，一个小坑就已经挖了出来。 等到赵小英赶回来，这埋人的坑已经被他挖好了。 “嚯，怎么挖得如此之快？”赵小英满脸惊讶。 苏陌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人一起将黑风道人尸体摆进坑里，苏陌又去树旁将那颗头捡了回来，‘啪’的一声直接丢进了坑里。 赵小英见状埋怨道：“陌哥儿，不可对恩人的尸首无礼。”他说完便哆哆嗦嗦的将老道的头跟尸体一起放好，再摆正。 苏陌负责填土，赵小英学寺庙里的和尚，双手合十，站在一侧。 此时两人心思各异，赵小英是在祈祷黑风道人能够早日往生。苏陌却是埋上一抔土，心里骂上一句老鬼。 …… …… 已经是入夜时分，苏陌两人终于是穿过了荒原，并顺利返回了青石镇。 “陌哥儿，那我便先回家了。” “嗯。”苏陌点了点头，说起来这次去丹阳郡参加乡试，期间又遭遇了妖鬼这类的怪事，已经是耽搁了五六天的时间，娘应该担心坏了。 他迈着步子朝家里赶。 穿街过巷，等到看到了一个小宅院时，心里也终于轻松了下来。 木门没有闩上，苏陌直接推开。 这是青石镇很不起眼的一个小巷子里的一个小宅院，共有三间黑瓦白墙的平房。 堂屋里还亮着烛光，现在已经是戊时左右，如果是平时，陈氏估计早就休息了。 但是苏陌出门在外，做娘的心里担忧，肯定难以入眠。 苏陌隔着纸窗户，能看到娘似乎是在做些针线活。为了维持这个家，陈氏可谓是受尽了苦累。 而每次想到娘受的那些苦，总是让苏陌有种心酸的感觉。 “娘，我回来了。”他推门进去，开口说道。 陈氏的面容跟苏陌有几分相像，仅仅是一个相貌普通的妇女罢了。如今陈氏近五十岁的年纪，脸上生了很多皱纹。 “陌儿，这次……考得如何了？” “呼——”苏陌心里愧疚，先是舒了口气缓一缓情绪，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娘，我没有考过乡试，落榜了。” “唉，难道我儿想要当个举人都无望？”陈氏面色失落。 她倒不是恨铁不成钢，而是担心以后。 如今家里的光景如此败落，要是以后做娘的离开了，那陌儿又该如何？ 找一份差事挣些银钱，倒是勉强能够维持日常生计。但是娶妻生子却没法指望，总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一辈子打光棍吧。 苏陌见娘如此低落，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急忙宽慰道：“娘，陌儿不是读书的料，总可以干些别的，读书又不是唯一的出路，出去做事未必就比那些考了功名的人要差。” “别人能够在兴宁城，北庐城这些大城里致仕为官，风风光光的，又岂会比你差？” 苏陌心说如今这个战乱的世道，文官的地位还真就比不上武将。要知道蜀王最敬重的还是那些江湖中的武夫高人，而所谓的才学之士，地位明显低上一筹。 不过他只是在心里想想，哪敢反驳自己的娘亲？ 陈氏见苏陌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轻叹了口气：“那你说说想要做些什么吧，实在不行娘舍下脸来，去宗家那边给你谋份差事如何？” “我可不回宗家那边去。”苏陌摇了摇头，以前在那里受的奚落嘲笑，他可是一件件记在心里。 虽说他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但同样也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 “那你有什么打算？” “娘，我是想加入一个帮派，到时候还能学些武艺防身。” “你啊，娘要被你气死。你知道那些帮派的人平时都干些什么？是要去对付一些山贼强人，动辄就要闹出人命。”陈氏气恼道，“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娘怎么活？” “娘，就是因为世道乱，我才想要加入帮派的。您是不知道，前些天丹阳郡里又出了几条命案，咱们普通人面对那些凶悍之人，只有任其宰割的份。要是想自保，学些武艺是最基本的。” “还有啊，您说的那些事还真不一定会落到我头上。我就当个普通帮众，见机不妙就从帮派里脱离出来，又怎么会有性命之忧？” “这样能行吗？”陈氏忧心忡忡地道。 “怎么不行？”苏陌言道。 “那你得保证，加入帮派是去学习武艺自保，一旦有危险就赶紧跑。” “知道了娘，我其实……就是这么打算的。” 陈氏终于还是松了口，如此想要学武艺，就再也没有什么阻碍，苏陌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他记得大江帮有个分部就在青石镇，到时候可以去跟那里的人接触一下。 第十章 帮派 第二天一早，陈氏弄了些稀粥、咸菜，母子两人简单地吃了早点。 陈氏嘱托了几句，便准备跟平日一样出去劳作。苏陌将她送出门去，看着那略微有些佝偻的背影，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多赚些钱，那样娘就不必那么累了。 苏陌先是沿着长街走出镇外。 从黑风道人那里得来的宝剑和拂尘都被他埋在了一个小树林里，他是担心被娘看到这两样事物，总不能说成是大路上捡来的吧。 他走到埋剑的地点，翻开看了眼，两样东西依旧还在，这便放下心来。 虽然这宝剑和拂尘苏陌自己用不上，但是如果拿到黑坊市上卖掉，也能换个几两银子。他实在是穷怕了，无论干什么，先想到的是精打细算。 苏陌将宝剑重新埋好，又取了些枯黄叶片撒在上面，这样应该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土被人翻掘过。 初春的早晨，空气里还有一层薄雾。 青石镇外很多田地，此时已经能够看到有带着干粮清水，扛着锄头的农夫从镇口走出来，应该是要去田地里劳作。 苏陌今日换上了一件简单的麻布衣衫，至于被黑风道人撕烂的那件，昨夜还没到家前就已经被他给丢掉了。陈氏询问的时候，也被他编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气温稍有些清冷，但是苏陌对此却毫不在意。 如果是放在以前，穿着如此单薄的衣衫站在冷风里，他肯定会冻得瑟瑟发抖。如今却不会，这都是吸了河鬼阴气给他带来的好处。 目前来说，苏陌的形体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击败黑风道人时，他挥拳打出的力道，即便是一个帮派中的人都难以做到，他有信心能跟一些帮派中人别别手腕。 沿着长街走回镇中，这时有些小商小贩已经开始摆摊了，多是些卖油条、炊饼、包子之类的吃食，至于一些卖其他蔬菜水果，胭脂水粉的摊铺此时还没开张。 青石镇毕竟是个小地方，在这里仅有一个帮派。 说是帮派其实也不对，恰当的说法应该是丹阳郡一个大帮派的分部，这个大帮派名叫大江帮。 据苏陌所知，大多数的帮派往往涉及到了收利钱、收保护费、贩卖情报等事务。 此外世家、赌场、青楼等等地域势力，也都跟帮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的帮派还会协助官府破一些案子，剿灭一些山贼等等。 说起来帮派可是独立的势力，丝毫不受官府辖制。但是蜀王却任由各个帮派吸收人力，纷纷成了气候。 对于信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的主君来说，这种放任显得有些不合常理。 不过细想一下其中的关系，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以前的苏陌一门心思的想加入帮派，也打听了很多与帮派有关的事。 那些大帮派的背后，往往都站着一个大宗派支持其发展，例如大江帮，其实就是一个名为逍遥宫的大宗派的附属势力。 虽说大多数世俗武夫不会介入王朝争斗，但他们仍然享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一些大的武道宗派底蕴深厚，高手众多，独立于尘世之外。大宗之主，甚至要比一个诸侯国的主君地位更高。 可以这么说，就算一国之君地位崇高，但是终究还是怕那些高来高去的高手。因为跟大宗派对抗而被宗派之人暗中杀掉，岂不是很冤枉？ 至于一些帮派的作用，说白了就是替其背后的宗派势力筹集物资以及银钱之类的供奉。 毕竟宗派中人习武也罢，修炼也罢，总归是要吃饭的，而吃饭就要花钱。但他们又不可能自己去收保护费，只能是赋予帮派一些权利，再让帮派中人负责代劳一些琐碎事情。 苏陌心里左思右想，人已经是穿过长街，到了县衙附近。 青石镇按照行政划分为县级，而丹阳郡要高一级，为府级。在青石镇，最大的官就是宋知县，其人跟大江帮驻青石镇外务使康正平辈论交。 苏陌不知道去哪里能遇上大江帮的帮众，他只知道康正经常来县衙协助知县一起处理政务，便决定来此地碰碰运气。 “站住！这里乃是公堂重地，闲人速速离开！”一个瘦高衙役见苏陌在大门前徘徊，当即喝道。 “两位官差，在下有事要见大江帮康外务使，不知他是否在县衙？”苏陌没想到两个衙役二话不说就赶人，便连忙开口道。 “康外务使那等大人物，又岂是你这小子能见的？”瘦高衙役有些烦躁地说道。 “不瞒官差大人，在下是想加入大江帮，需要康外务使替我引见。”苏陌淡淡说道。 “哟呵，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瞧你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有什么资格加入大江帮，赶紧哪凉快哪待着去。”瘦高衙役一通讥讽，旁边稍矮的衙役也是满脸嘲笑。 “够不够资格也不是你这小小衙役说了算，是人家康外务使说了算。”苏陌心头暗骂这瘦竹竿狗眼看人低，表面上仍然是一团和气的样子。 “嗨，你这小子，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胡搅蛮缠是不是？信不信老子打你一顿！”瘦高衙役说完把杀威棍丢到一边，作势就要挽袖子。 “你尽管来试试。”此话一出，苏陌自己都愣了。 他不明白自己从何时起，心性居然变的强硬了许多。如果是吸收过阴气带来的影响，那这影响未免也太大了些，不知是祸还是福。 “好小子，吃我一拳！” 呼！ 一阵破风声响起！ 瘦高衙役甚至都没有看清苏陌的动作，就见一个拳头稳稳停在他面门处不到一寸的地方。这一拳如果打下来，他肯定会被打的鼻破血流。 衙役艰难咽了一口唾沫，又畏惧地缩了缩脖子，知道自己是惹到硬茬子了。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住手！” 苏陌轻轻活动了下脖子，将拳头收了回来。 “这位小兄弟，为何出手打李三？” “苏大人，康大人，这小子……”李三正要编些瞎话污蔑苏陌，却见苏陌眼神冰冷地瞪着他，吓得他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说话了。 穿着官服的宋知县瞥了李三一眼，他深知这家伙的性子，说出来的话七分真三分假，不可尽信。 康正相貌端正，穿一身黑色劲装。他盯着苏陌说道：“小兄弟，这事还是你来说吧，如果胆敢有一句假话，我便让宋大人将你投入大牢三日。” “在下不敢有所隐瞒。”苏陌点了点头，将先前发生的事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第十一章 众怒 “如此说来，小兄弟你是想要加入我大江帮，成为一名帮众？”康正捋了捋颌下的山羊胡子。 “没错，在下对于大江帮的威名早有耳闻，一直盼着有一天能够加入其中，还望康外务使成全。”苏陌面容诚恳道。 “这个嘛，”康正颔首说道，“也罢，小兄弟你是赶巧了，最近正好是帮中广招各地英雄俊杰的日子。但我们却不是什么人都招，至少得能通过帮派里的测试，如果你通不过测试，那也只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正该如此，要是随便招一些猫猫狗狗之类的人物，对于贵帮来说，也绝不是好事。” “今日我跟苏大人还有要事，小兄弟你且先行离开吧。记得三日之后，去镇外庄园找李老参加测试就可以了。” 苏陌点了点头，说道：“那在下告辞。” …… 三日时间转眼过去。 第三天的清晨，苏陌穿戴整齐后，便一个人出门而去。 大江帮的康外务使让他前往镇外的庄园参加测试，但他只记得在北面靠近渭河附近有一间地主大院，因为不太确定这里是不是康正所说的地点，便决定去询问一番。 地主大院实际上也就是一个规模跟县衙差不多的宅院，等到他赶到的时候，发觉这里似乎又扩建了一些，比起当年他外出游玩时所见的还要再大上一些。 这里前门处已经扩建成了小型城门楼的样子，当中石碑上刻有‘大江’二字，拱门两侧分别立着两个石麒麟，惟妙惟肖，极有气势。 看到了‘大江’二字，苏陌就知道这里应该是丹阳郡大江帮的分部所在了。 他信步走到了拱门处，一个执着长扫帚的老者问道：“你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 “在下听闻大江帮要招收帮众，还要在此地进行测试，所以……” 老者打断了他的话，一边扫着地上的灰土，一边说道：“莫不是来参加测试的？” 苏陌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小兄弟，不是老朽打击你，就你这小身板，如何能够通过大江帮测试？即便侥幸通过了大江帮的测试，日后也不过是做个马前卒子，又有什么意义？”老者语气微讽。 “这便不需要老丈操心了，我是否可以进去？”苏陌面不改色的回道。 “请便，记得在院中候着，不可到处走动，若是吵到了帮中高手，有你好受的。” 苏陌没有多说什么。 他见不远处又有人影行来，便知道是跟他一样，要来参加大江帮测试的人。 走过拱门，出现的是一个铺砌石砖的过道、一排白墙黑瓦的平屋。最当中还有一个通道，通向内部的庭院。 到了院中，又看见了更多的景物，诸如假山、清池、攒尖顶凉亭、石子小路，此外还植有石榴树、一棵桃树，好几棵梧桐树。 越过庭院就是堂屋，苏陌知道这里一般是帮派的议事之地，其上还有一块牌匾，上书四个大字‘义薄云天’。 除了苏陌，此时已经有十五个人候在院中了。其中甚至有一位坦胸露腹的莽汉，莽汉胸膛纹有两条青龙缠绕，取双龙戏珠之意。 苏陌自己尚且还穿着单薄衣衫，也不觉得有多冷，只披着坎肩的壮汉就略有些夸张了。 他心知这莽汉是明着显摆那一身壮硕疙瘩肉，只不过到底是不是中看又中用，可就不得而知了。 “哈哈，这位小兄弟莫非也是来参加测试的？” “没错，在下确实是来参加测试的，不知阁下是？” “我乃河阳镇人士，名叫王大虎。” 苏陌打量了一眼，这王大虎其人，虽然面貌带着些凶煞之气，却是个豪爽好相处之人，想来应该也是个穷苦出身的。 他抱了抱拳，说道：“幸会幸会，在下苏陌。” “苏老弟，别怨老哥我说话直，你可曾习过武艺？” “实不相瞒，在下没有习过武艺。” “可曾打磨过体魄？” “也没有。” “那你为何会来此参加大江帮测试？需知他们的最低要求，便是达到习武的锻筋境界。我看老弟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太像是锻筋境界的高手。” “在下甚至连什么是‘锻筋’都不知道。”苏陌也没隐瞒什么，他确实对于习武之事不甚了解。 “啊？”这下不光是王大虎，周围几人都是一副惊讶之极的表情。 众人心说你这小兄弟不知道习武为何物，就敢随随便便来此地参加大江帮测试？这要是被李老知道了，肯定会遣帮众将你扔出去，这不是捣乱吗？ “苏老弟，我可得劝你一句。大江帮负责主持测试的李老可不是好糊弄的，要是被他知道了你是来捣乱的，绝没好果子吃。” 王大虎一对大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又道，“这样，到时候你若是通不过测试，李老偏偏问起的话，就谎称自己吃东西闹了肚子，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苏陌这边是听得云里雾里，浑不在意地说道：“王兄多虑了，在下必定能通过测试，你无需替我担忧。” 这话一说完，把王大虎气的牛劲上来了：“哼，我说苏老弟，你没习过武艺，又没打磨过体魄，拿什么通过测试？老哥我真心给你出主意，怎得还偏来敷衍我，真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王兄莫跟着小子多说废话，等到他通不过测试，又被李老教训一顿，就知道厉害了。” “我赵四羞于这等自大之人为伍！” “言之有理！” 周围的人也是个个一脸激愤，显然苏陌那副自信的样子被众人曲解成了不知天高地厚，因而惹了众怒。 “成与不成，一试便知，在下又何须解释？”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这些人会这么大反应，但苏陌也不太在意。 他吸过河鬼阴气，肉身出现了些许的异变，同时获得了极为强悍的体魄，人也变得力大无穷。 现在的他，要想通过一个区区帮派测试，还真没什么难度。 “嚯，人是不少，都到齐了？” “李老，人已到齐，都在候着呢。” 众人闻言便向着议事堂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一老一少结伴走来。 第十二章 测试 苏陌同样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年轻的显然是大江帮的帮众，穿着一身制式的黑色劲装，就跟那日康正穿的衣衫是同一款式的，只不过他的左胸前没有绣着单瓣花图。 年轻人的相貌比起苏陌要好上一些，不过相比那些英俊公子，只能算是普通，倒是整个人的气质有些精明强干。 身上穿着员外服，头戴一顶黑色瓜皮帽的，毫无疑问就是李老。 李老实际上是丹阳郡的一个员外，家道中落后加入了大江帮，负责青石镇分部的人员以及物资调动一职。 老头面貌清癯，虽然头发花白，但是不妨碍面上那副奕奕的神采。 “诸位，在下名叫方易，忝为大江帮帮众，这位便是主持此次大江帮测试的李老。” “李老好！！” 王大虎心思活络，立马冲着李老问好。奈何他的嗓门奇大，轰隆隆的跟闷雷似的，把老头给吓的一哆嗦。 方易上去就朝着王大虎的脑门上拍了一记狠的，气道：“李老心脏不好，你这莽货，莫吓着他！” “是……是是是，小的知错了。”王大虎连忙缩了缩脖子。 “好了好了，既然人已到齐了，咱们便去测试吧。”李老说完话，当先迈起步子，引着众人前往演武场。 “大江帮选帮众，看重的是实力跟资质，如果这两样不合格，那咱们是绝不会收的。测试分为三重，只要过了第一重，就可以加入到帮派中来，到那时每年都可以有一两银子的收入。”李老边走边说道。 这利是一说出来，苏陌便听到周围几人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就算是他自己也有些期待向往。 参与大江帮测试的都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包括苏陌自己也是一样。通常来说，一个普通人家劳作一年，累死也挣不了一两银子。 但是现在他却能挣这么多，只要是通过了测试，成为一名大江帮众就可以了。 到那时候，他可以给娘添几件衣裳，然后每顿饭也能加上道菜，跟以前的苦日子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多亏了吸河鬼阴气那件事。 什么叫因祸得福，这便是。 “诸位，这一两银子还不算什么。要知道咱们大江帮中设有很多职位，只要晋升职位的话，每年挣个十两百两的银子，又有何难？” 这话一出，大家伙儿都是瞪大了眼睛，有的甚至略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可想而知这银子的诱惑究竟有多大。 李老话音才落，便又接上前一句继续道：“不过，大江帮的职位跟帮众的实力、资历以及功绩有关，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晋升的。总之，你们现在要考虑的就是通过测试，可莫要藏拙，免得追悔莫及。” 众人闻言皆是纷纷点头，到了这种关头，又有哪个会傻到去藏拙？ 李老一句一句的说着，众人很快抵达了演武场。 站在场边，苏陌放眼望去，场中有一些青砖铺成的区域。 在那里有三个兵器架，有一片梅花桩，边角附近还有几个石盘跟铁棍拼接起来的器具，最外围植有一圈高大的杨树。 几个正在场中练刀的大江帮众见这边来了这么多人，也跑过来看热闹。 “老朽说完最后几句，便开始测试吧。大家伙都知道武道分为好几个境界，最基本的就是前面三重锻体境界。而帮派上边设置的这三个测试，分别便是对应着不同的锻体境界，也代表着不同的资质。” “你们可听好了，若是能够通过第一重测试，可任分部普通帮众。若是能够通过第二重测试，可任分部精英帮众。若是通过了第三重测试，可任总部精英帮众。不同级别的帮众，待遇也各有不同。” “我知道你们都不是大富之家出身，更加不是大宗派嫡系弟子。你们不像他们一样，能够通过服用天材地宝，甚至是药浴来打磨体魄。你们只能靠着自己苦修苦练，这么练确实效率极低，我也不奢望你们能够过第二、第三重测试，只要能通过第一重测试即可。” “现在第一重测试开始，小方，去取偃月刀来。” 方易很快就从兵器架上取来了一柄精钢所铸的偃月刀，足足十尺。要说重量的话，怕是也得有个近二百斤。 “锻体三重境界的第一重，我们称其为锻筋，习练到这个境界的人，筋膜变得坚韧，力道更加不是寻常人可比，最起码能舞动这柄偃月刀。诸位请试一试，能舞动偃月刀者，就算过关。” 方易将偃月刀提在手里，然后重重一放，‘砰’的一声激起些尘土向着四面八方散开。 “谁先来？” “我来！” 王大虎当即就把坎肩给脱了，此人比起苏陌要高上一头，整体看上去五大三粗。 如此壮硕的体格可谓少见，李老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双手提起偃月刀，这个过程倒是没有费多少力，只不过头上很快就冒汗了。他还想耍上几个把式，却是有心无力，只得无奈的将偃月刀再度放下。 接下来，赵四和一个名叫刘二狗的人也都顺利的挥舞了一下这近乎二百斤的大刀。除了苏陌还没试，其余的则是全部不合格。 “李老，第一重测试就剩下最后一个了。” “姓苏的，这偃月刀将近二百斤，不知你这小身子骨，是否能提得起来？”先前已经淘汰的家伙本来还神情沮丧，这会儿却又提起精神来，准备看苏陌的笑话。 “就怕他用力过猛，反而伤到自己。” “嘿，赵兄多虑了。这位苏兄不是说自己必定能通过测试吗，说不定还真是深藏不露呢。” 李老和方易也是皱眉看了一眼苏陌。 两人不清楚为什么会把这样黑黑瘦瘦，弱不禁风的小子给放进来了？这里是帮派招帮众，又不是慈善堂施粥，莫不是走错了门？ “小兄弟，实在不行，便不测了吧。你若真伤到了自己，我们可不会负责提供医药费用。” 方易面色诚恳的说道，他深知一个普通人用力过猛对身体极为有害。 这小兄弟若是非要逞强挥舞偃月刀，结果反而伤到了自己，那又该算谁的？ “各位无需担心，区区一柄不到二百斤的偃月刀，在下单手便可提起。” 苏陌话音一落，右手握住刀柄，口中轻轻言道。 “起！” 只见偃月刀慢慢离地，苏陌将大刀握在手里，旋即又在空中‘呼，呼，呼’舞了几圈。 场中顿时响声不绝，宛如大风刮过！ 众人纷纷避开，一个个都是嘴巴大张，惊骇欲绝！ 唯有李老看着轻松将刀柄担在肩头的苏陌，喃喃自语道：“这是何等神力，何等神力啊！” 第十三章 果子 目睹苏陌轻松之极的挥动将近二百斤的偃月刀，不仅仅是来参加大江帮测试的众人感到吃惊。即便早已是大江帮普通帮众的方易等人也是心头震撼。 他们不过是刚刚跨过锻筋境界的坎，甚至连锻骨境界都没有摸到。 但是苏陌如此轻松的就能将这演武场上最重的兵刃挥动，其力道之大，即便锻骨境界的高手恐怕也大大不如。 毕竟人家可是单手挥动偃月刀，要是双手的话，力道不说翻一倍，至少比起单手要大上许多。 王大虎等人皆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乍看之下，苏陌就是一个其貌不扬，黑黑瘦瘦的青年，谁能想到此人居然会有如此神力，简直出人意料。 更重要的是苏陌自己说没有习练过武艺，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那此人便是天生神力！ “苏老弟，你说你从没有习练过武艺？”王大虎急忙问道。 “确实没有。” “你也从没有打磨过体魄？” “也没有。” “嘶！”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莫非还真是天生神力？ 李老一听也琢磨过来了，没想到今日测试居然还捡到如此好的武道苗子。 别的不说，单凭这份天赋，想要在大江帮中闯出一番天地来，又有何难？ 更甚者，如果此人足够好运，说不定会被逍遥宫看中，从而收为外门弟子。 只要随随便便得上一本武功心法修炼，再假以时日，那便是青云直上！ “李老，你看这……”方易见苏陌拥有如此天赋，难免有些吃味。他艰辛打磨体魄足足十年有余，结果人家练都不用练，就把他的十年苦功给打击的体无完肤。 “小方，我这么说吧。没准这姓苏的小家伙，还真有可能是天生神力。这种人也不是没有，远的不提，近的就有一个数百年前的‘武圣’。其人一出生便是锻骨境界，虽说一生没有凝练真气，但却打磨肉身到了成圣的地步，实在令人叹服。” “他又岂能跟武圣并论？” “有何不可，都是凡人，并无太大区别。这事太过重要，暂且先让苏小兄在咱们分部效力，过些时日便将他调到丹阳郡去吧。这可是注定能鲤鱼化龙的人物，青石镇这个小池塘不是他该呆的地方。” 方易何曾见过李老对一个年轻人有如此高的评价，一时之间心里是艳羡无比。 但是他却生不出一较高下的念头，唯有叹服。 李老思忖了片刻，对着众人说道：“现在天色已近正午，没有通过第一重测试的诸位，便请离开吧。” “至于通过第一重测试的四人，先在咱们这里吃些饭菜，然后下午可以自行选择是否进行第二重的测试。这个选择权在于你们自己不假，但是如果能够通过第二重测试的话，就能直接成为大江帮分部的精英帮众，每年的银钱收入由一两变为二两。” “李老，我想试一试。”王大虎连忙说道，有如此机会定然是要试一试，这可关系到一年的银钱收入能不能足足翻上一倍。 “不要急，下午康外务使就回来了，第二重测试的时候记得好好表现，给他留下个好印象。” 李老说完后，冲着苏陌点了点头，便直接离开了。 …… 中午时分，苏陌跟王大虎三人同几个大江帮的帮众在膳食堂简单的吃了些菜跟馒头。 四人都没有想到帮中伙食居然如此好。四菜一汤，其中两道菜还是肉菜，要知道一般的穷苦人家，除了过节，一年可都吃不上几次肉。 王大虎在见识了苏陌的神力后，现在是完全的心服口服。 同时他也觉得四人中，或许只有苏陌自己一个能够通过第二重测试。 毕竟挥动那柄偃月刀的时候，王大虎三人都是费尽了气力。但是反观苏陌，人家可是单手就能轻松自如的挥动，这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等了有两个时辰，四人又再度被叫到了演武场上。 苏陌见康外务使正跟李老叽叽歪歪说些什么，也不甚在意。 见苏陌慢慢走来，康正换上一副和蔼的笑容，说道：“苏小兄弟，咱们可又见面了。” “见过外务使。”苏陌抱了抱拳。 “苏小兄弟，我且问你，你之前本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书生，并无任何出众的地方。我听说你前几日还去丹阳郡参加了乡试，为何几天后，却变成了如此神力？” 康正虽然语气平平，但却听得苏陌心中咯噔一跳。 他在心里以最快的速度思量了一番。 ‘大江帮人员众多，想要调查一个人的底细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他们应该不知道在破庙中发生的事，更加不知道极阴之体的秘密。那么只需要在这意外获得神力上编个谎话圆过去就行。’ 想了片刻，苏陌开口道：“不瞒外务使，前些时日在下确实去丹阳郡参加乡试。不过返乡的时候，是走的荒野那边。而且在下还意外获得了一枚朱红果子，吃过那枚果子之后的第二日，就莫名的变得力大无穷，许是那枚朱红果子有些古怪。” “莫非是奇遇？” “大人，如若信不过苏兄弟的话，不妨去询问一下跟他同行的赵小英，问一下一切就都清楚了。”方易瞥了苏陌一眼，在康正旁边提醒道。 苏陌神色微变，连忙装出副轻松的样子，看来之前发生的那些事还真的有漏洞存在。 他想到一旦赵小英所说的跟自己所说的有出入，难保康正不会怀疑。一旦怀疑的话，会不会将自己招入帮中，可就是两说的事了。 现在也只能祈祷赵小英不要瞎说乱说，最好装傻。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有些难捱。 等到方易骑马赶回来，苏陌也紧张兮兮地盯着他。 “如何了，那赵小英怎么说？”康正问道。 “他说两人中途在荒野住了一晚，不过他睡得很沉，并不知道期间发生过什么。”方易回道。 苏陌狠狠松了口气，说道：“那就是了，那夜我是去方便的时候，在荒草从中发现的赤红果子。果子芬芳浓郁，不像是有毒的样子。我那时因为有些饥饿，也顾不得太多，便直接把果子给吃了。” 康正捋了捋胡子，点头道：“那便是奇遇了，苏小兄弟倒是好运气，实在是羡煞旁人。” 苏陌轻笑摇头，不以为意。 康正朝众人抱了抱拳：“万分抱歉，耽误了大家这么多时间，咱们这便开始第二重测试吧。说真的，康某也想见识一下苏小兄弟的神力。” 第十四章 境界 经过了一番折腾，进行第二重测试的时候，已经是日薄西山时分。 不过此时只剩下四个人，要测试也很快。 方易在康外务使的授意下，去玄机阁取来了一张近五石的黄杨木硬弓。 “这张硬弓，至少力道得达到五百斤左右，才可以拉开，你们试一下吧。”康正将弓递到了王大虎的手里，“如果能开此弓，那么证明单单力道这一项，就已经是达到了所谓的锻骨境界。” 王大虎本还是信心满满，但是当他拉动弓弦的时候，就发现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反复试了几次，发觉根本无法拉动弓弦。 接下来，赵四和刘二狗也各自尝试了一番，两人同样没办法拉动这张硬弓。 想来也是，毕竟锻骨境界已经算是不弱的高手了，不是随处都可见的。 三人满怀希冀的看着苏陌，都期望这位苏兄弟能够给众人带来点惊喜。 “苏小兄弟，要试一下吗？”康正笑眯眯的问道。 “当然要试。”苏陌接过了硬弓。 他其实也在心里思索了一番，方才的事给他提了个醒。他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穷小子，却一夜之间变作一个锻骨境界的高手，确实有些引人注目。 那么通过了这第二重测试便收手，第三重测试无论如何都不试了。他也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如果自己的锋芒太盛，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苏陌左手握住弓，伸出右手中指和食指勾住弓弦，先是体会一下弓弦的柔韧度以及硬度。而且在拉弓的时候，他特意演出一副艰难拉动弓弦的样子，以此来给康正一个错觉。 他两指一撒，弓弦瞬间弹了回去。 康正面色惊叹，啧啧称奇道：“没想到，苏兄弟还真的是神力非凡，如此硬弓都可拉开，不得了！” 单从效果来看，拉弓远没有挥舞偃月刀来的震撼，故此王大虎三人的神情还算正常。 只有康正知道能拉动此弓的高手有多稀少和难得，他自己尚且拉不动这黄杨木硬弓，即便是放在丹阳郡的大江帮总部，能够拉动这黄杨木硬弓的人，怕是不超十指之数。 如此一来，康正倒是有些不舍得将苏陌送去丹阳郡。毕竟像这种人才，打磨一下的话，绝对能成一名得力干将。 如今这个世道太乱，各地有很多案子爆发出来，山贼马匪四处劫掠也很常见。有一名得力干将的话，对付这些罪恶之徒，可就简单太多了。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康正也有了结交的想法。 他又询问了一番，苏陌没有继续进行第三重测试的想法，毕竟先前拉动弓弦已经有些吃力，第三重测试显然是无法通过了。 今日的测试已经结束，康正让其余三人回家交代一下，第二天便要住进庄园里，方便处理各种事务，如若有事离开庄园，需得向李老告假。 王大虎三人离开后，康正将苏陌留下，两人直接去了议事堂中。 “不知康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如今苏陌已经是大江帮的一员，自然入乡随俗，跟方易他们一样，称呼康正为大人。 “唉，哪里哪里，”康正扬了扬手，“苏兄弟不必见外，直接以兄长称呼我即可。” “那……那好吧。”苏陌讪讪道。 “贤弟是这样，我留下你是想要送你一门武技。当然，你也可以自行去选择一番。” 苏陌自动忽略了康正对自己的称呼，只是有些惊奇。没想到过了第二重测试，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康大哥，我倒是对着习武之事颇为不解，还请大哥给我指点一番。” 康正豪迈笑道：“贤弟哪里的话，但问无妨，做哥哥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来人呐，看茶。” 苏陌说道：“不瞒康大哥，我对于习武的境界，还有武技之类的都是一无所知。” “我记得贤弟你从来没习练过武艺，也难怪会对此不了解，不过这可有的说了。”康正见方易端着茶水走了进来，便开口吩咐道：“小方，你去苏兄弟家里知会一声，就说他可能要回的晚些了。” 苏陌接过一个茶碗，小啜了口清茶润喉，又说道：“还是康大哥考虑的周到。” 康正摆了摆手，“呵，贤弟，咱们就从这武道境界说起吧。武道境界最基础的是锻体三重，分别是一重锻筋膜，二重锻骨络，三重锻经脉。这头三重都是为了打磨体魄，何故？就是为了让肉身能够更好的承载真气。” “一旦跨过了锻脉境界，习武者就该修习心法了，不过这玩意嘛，世间少有，大多被宗派给垄断了。如果是在些黑坊市或者拍卖会上，兴许能够买到内功心法，不过都是些不入流的便宜货。” “修习心法，为的便是禅定凝神，这个‘禅定’取自修道门派，有参禅悟道之意。从凝神阶段开始，真气化生，亦可外放，搭配特殊武技，能够发挥出极大的威力。” “凝神一过，就是所谓的通窍境界。通窍分九品，每一品通一窍，共有眼、口、鼻、耳、手、足、脾、肺、心九窍。最重要的是，通窍境界，每通一窍可加数十载寿元！” 苏陌听得是一阵心驰神往，没想到这修炼竟然还能增加寿元！ 而且康正所说的‘真气’，跟那黑风老道的魔气，还有大妖鬼的妖气有些许相似。 “通窍境界达到上品，修炼者可凝筑法身。若是法身已成，那就是达到了内外交汇，天人有感。此种境界，便是天人！” “贤弟，要知道天人已经不再是凡俗之物，他们能够横渡云空，飞升百界！” 苏陌急忙问道：“百界？何谓百界？” 康正摇了摇头，说道：“凡俗之上有百界，百界之上九重天。这本是传说，谁又知道是真是假？” “这些离我们凡人可太过遥远了。”苏陌喃喃说道。 “谁说不是，如果武道修炼至极致，便可得长生，谁不羡慕？谁不想要？奈何那些大宗派啊，又如何会理会我们这等凡俗人物，真的可笑。”康正说着说着，就有些义愤填膺起来。 “他们一口一个资质天赋，却从没想过给凡人一丝机会，又总是高高在上的模样。哼，令人作呕！” “康大哥……如此非议大宗派怕是不妥。”苏陌在一旁提醒道。 “哦……哦哦哦，是大哥失言了，贤弟莫怪。”康正说的太过投入，这会儿直接惊醒，还紧张兮兮地张望了一番，似是怕隔墙有耳一般。 第十五章 刀诀 “说什么修炼武道，咱们这等凡俗人物就不用想了，但是练好一些武技外功用来防身，这才是正理。现在这个世道乱成这样，要是没点本事，如何苟活下去？”不谈宗派，康正又说起武技与外功之类的事。 “那康大哥要我挑选的，就是某种外门功夫吧。”苏陌问道。 他现在只有一本撕风爪法，这还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练，肯定要尽可能学点别的，总不能跟别人打斗的时候，抡着拳头就上吧？ “没错，贤弟，我就是看中了你的绝顶天赋，等到以后练好一门武技，如果再遇到什么大案之类的，便交由你处置了，可切莫推脱啊。” “康大哥，我……尽力而为吧。” “茶水都凉了，我们直接去藏书阁如何，请。” 苏陌跟着康正拐进了藏书阁，这间屋子配有钥匙，估计也只有这位外务使有钥匙。 推门进去，便见其中的藏书实在是丰富，分门别类的码在书架上，多是些线装古籍。 “贤弟，你自己先寻觅一番，看看挑选哪本。如果不是帮里有规矩，大哥倒是情愿多送你一本。” 苏陌看着如此多的武道典籍，实在不知如何挑选，便说道：“我也不知道该选哪本，不如康大哥给我些建议如何？” “这要看你喜欢什么了，拳脚，刀法，剑法，枪法，甚至暗器典籍这里都有，”康正捋着胡须说道，“不过像你这种年轻人嘛，我的建议是学些剑法。” “为何？” “贤弟，你想啊，使一柄青锋宝剑，仗剑走天涯，又潇洒又飘逸。”康正朝着苏陌挤眉弄眼，“唉，我说，贤弟你要是哪一天闯荡江湖，说不得就靠着这一手，勾搭个美貌侠女一夜风流，岂不美哉？” 苏陌无奈地挠了挠头皮，说道：“康大哥，你觉得我这副相貌，如何能得美人青睐？这等玩笑，不说也罢。” “相貌……相貌就是个屁，美人儿配英雄，自古有之。只要你有本事有能耐，还愁没有女人？贤弟切莫沮丧。” 苏陌心道这位倒是能说出句至理名言来。 不过自己的情况可不寻常，要是真的跟哪个美人一夜风流，颠鸾倒凤，那不是快活，而是害人性命。 “我觉得，还是选一本刀法吧，大开大合，霸道绝伦，甚得我意。” “如此也好，既然贤弟有了主意，我便去将刀法秘籍都给你找来，由你自行挑选。”康正拍了拍脑门，“对了，你肯定也没有趁手的兵刃，既然是练刀，那便去玄机阁挑上一把好刀。” “那就谢过康大哥了。” “好说好说。” …… 从大江帮庄园回来，陈氏还给苏陌留着门。 见苏陌回来，陈氏脸上露出些笑意，问道：“陌儿，你还真的通过了大江帮的测试？” “那来传话的人都跟您说了？” “说了，都说了！” 陈氏的情绪有些激动。 本来她也只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考过乡试，从而成为一名举人，如此一来每年能赚些银钱过日子，仅此而已。 谁能想到陌儿如此争气，居然还真的通过了大江帮的测试，这份惊喜未免也太大了些。 陈氏也知道大帮派的地位跟官府都差不多，如果是当上了大江帮的帮众，那可是风光无比的一件事情。 傍晚时方易将这事告诉她，可把陈氏给高兴坏了 至于苏陌是如何通过的测试，她反而没怎么在意。陌儿能被大江帮的人看中，说明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谁还能质疑什么？ “娘，我确实通过了测试，明天就该搬去分部的庄园里住了。” “好好，陌儿你尽管去外面闯荡，能看到你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娘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她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可惜了你爹，那么早就走了，没能等到这一天。” 苏陌看着娘哭了出来，心里也有些难受，“娘，以后我在帮里，每年都能挣二两银子，到时候都交予您，您便在家里安享晚年，可不要出去辛苦劳作了。” “二……二两？”陈氏惊讶道：“竟然有这么多银钱收入？” “嗯，这还是开始，只要我好好做事，说不定以后挣得还要多。到时候家里的日子，定会越来越好。” “陌儿，那你挣得银子也不能都交到娘的手里，在外面肯定需要一些打点应酬，这些可都得花钱。”陈氏提醒道，“还有你既然要去外面住，娘便给你置办上一身新衣裳，再纳上双布鞋。” “嗯，那我明日先搬去庄园，等过几天再回来取。” “陌儿，早些休息吧，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你明日还要去帮派里点卯，可不能迟到，免得给别人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娘，我懂。” 回了自己的房间，苏陌直接躺在了床上，怔怔地盯着蚊帐出神。 他有些难以成眠，心里一直在想关于康正讲述的武道修炼之事。 娘总有一天会离开人世，他自己没办法娶妻生子，也许一辈子都只能是茕茕孑立。 但是这样的一辈子，难道也要跟其他凡俗之人一样，活上百八十年，便尘归尘土归土？ 武道修炼达到一定的极致，便可以加上几十上百载寿元，这份诱惑可谓巨大无比。 要知道，但凡是个人总会有生老病死。上到九五之尊，下到荒野村夫，又有哪个不想多活上几年？ 而且苏陌自身的情况还极为特殊，跟那些正派人士有很大不同。 他体内有阴气存在，只是不知道，这些阴气能不能按照一些宗派心法的真气运转路线，使得自身窍穴贯通。 如若能行的话，说不定也可以自行修炼。 只不过宗派之人是借真气贯通窍穴，而他则是借阴气贯通窍穴，这是其中的区别。 “行或者不行，不试过又怎么知道？”苏陌一下直起了身子，眼中多了些希冀的神采，“如果阴气可以用来修炼的话，凭自己的毅力，未必不能走出一条路来。” 他现在睡意全无，从一旁取过一本有藏书阁带出来的刀诀，打算尽快的习练武艺来提升自己的实力，片刻都不想耽搁。 翻开古籍的第一页，上面写有四个小字‘八卦刀诀’。 第十六章 天赋 第二天一早，苏陌收拾了两套简单的衣衫，此外还有两双布鞋。虽说加入了大江帮后，李老会发给他一套帮众统一制式的黑色劲装，一双布靴。 但是这麻布衣衫是娘亲自缝制的，布鞋也是一针一线纳好的。对于苏陌来说，这些简制衣衫虽不值钱，却无比贵重。 他独自一人走出镇子，等到抵达大江帮分部庄园的时候，时间还尚早，倒是王大虎三人早就到了。 王大虎跟他打招呼的时候，改成了称呼苏兄弟，而不是苏老弟。 毕竟现在苏陌是大江帮分部的精英帮众，地位比普通帮众要高上许多，一口一个老弟实在是有失礼数。 对于一个大帮派来说，很是看重身份地位。例如见到一帮之主，帮众必须以大哥相称，不得稍有逾矩，不然的话，就要受到帮规处置。 方易大约是刚刚起床，哈欠连天的走出前门，将苏陌四人迎进去。 他对于苏陌的态度变得极为恭敬，毕竟在这大江帮的分部中，精英帮众仅有区区二人，其中之一就是苏陌。 此外，康外务使以及李老都曾经隐约透漏过，以后是要将苏陌送去丹阳郡总部的。到那时候，苏陌只要稍微做出点功绩，便能够扶摇直上。 以后两人的身份绝对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 为此，方易早已打定主意，要给苏陌留下个好印象。 …… 大江帮分部的庄园里。 围着庭院有一圈房屋，除了议事堂、膳食堂、玄机阁、藏书阁等有着特殊用途的房屋，剩下的都是帮众的居所。不过因为大江帮分部常年招不满人，这里的房屋自然也住不满。 “你们四位可以自行挑选一间屋子住进去，咱们这的屋子里都有被褥，不过日常用品就需要自己购置了。方某先去给四位拿帮派服饰过来，请稍候片刻。” 过了一会儿，方易便带着四套帮众服饰回来了。 他是根据苏陌四人的大致身材高度挑选了四套黑色劲装。衣服的尺寸本就不多，苏陌的要稍微小上一号，王大虎的要稍微大上一号。 苏陌已经挑好了一间房屋，就在王大虎挑选的那间隔壁。他直接带着行囊走了进去。 他没有脱下之前穿的麻布衣衫，而是将合身的黑色劲装罩在外面，里外一共两层。 等到换好了衣衫，四人全部来到了演武场上。 对于一个大江帮帮众来说，平日里如果没有事务要处理，便会在此处习练武艺。 毕竟大江帮平时要处理的事务大多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如果自身的实力不够强，还真可能会有丢掉性命。 说起来这大江帮里每年都会死人，有时候死的人多，有时候死的人少，死因也各有不同，诸如追捕逃犯，剿灭山贼等等。 方易负责教授王大虎三人一些基本的入门武功，而苏陌却是自己一个人练。 昨日离开分部庄园之前，康正便说如果遇到刀法上的问题，大可以向他请教。 只不过康正平时要跟宋知县一起处理政务，指点苏陌刀法的时间也不会太多。 除了刀法，平时的话还需要练习骑术。如果是要处理较远地域的事务，往往需要骑马前往，这算是最基本的技能。 苏陌见场中远远近近都有些帮众成员，有的练刀，有的练剑，有的练拳脚，不一而足。 他从怀里取出八卦刀诀，继续接着昨日标注出来的地方看，一字一句都看的很是仔细。 八卦刀法比起普通的入门刀法要高明许多，只是苏陌也不清楚大江帮中有多少人练过这门刀法。不过既然这是藏书阁中的珍藏，想必练过这门刀法的人应该不会太多才对。 此刀法着重磨炼的是一个人的攻势，相对而言，防守便成了弱项。 不过常言道攻便是守，如果一个高手能够一刀解决对手的话，防守就是可有可无的事了。 更何况苏陌因为吸收过河鬼的阴气，其体魄的防御力比较强悍，相较于其他刀客来说，弱点也不是特别明显。 八卦刀几乎将所有的挥刀动作糅杂在其中，诸如推、拉、劈、撩、扎、抹等，花样繁多，各有各的威势。 而且最关键的是，刀诀书册上还画出的清晰的人像以及挥刀姿势，照着练也不会多难。 其实刀法真正难的地方不在于如何挥刀，而是在于如何斩出刀意。 这刀意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悟到的。 一个刀客勤勤恳恳，日复一日的磨练每一个挥刀技巧。等到将所有的刀势融会贯通，再挥刀的话，才能达到信手拈来，富有神韵的地步。 苏陌倒是不奢望能够多快的体悟出刀意来。 毕竟他初涉此道，自然不能好高骛远。 要知道大多数刀客磨练刀法，往往都得花个十数年的苦功。 刀道一途，不是那么好练成的。 苏陌将八卦刀诀全部看完，便决定习练一番。 他去兵器架那里取了一柄没有开封的朴刀。 到了场中站定，他按照记下来的挥刀姿势，直接就是一记横劈！ 只听‘呼’的一声响，刀路开合，极富气势！ 让苏陌感到奇怪的是，他自己第一次挥刀，居然就有一种书册上所说的顺畅自然之感出现，顿觉有些不可思议。 一个锻筋乃至锻骨境界的高手，其实还不能做到精确的掌控自己的力道。 如果不是习练了十年以上刀法，不太可能会出现这种顺畅自然的感觉。 但是他只不过挥第一刀，这种感觉居然就出现了，有些出乎意料。 “莫非这又是跟我吸收过河鬼阴气，进而发生了异变有关？” 苏陌有些拿不准，便继续挥刀。 整整一上午时间，他练了一上午的刀。 共计劈了五百，扎了四百，斜撩五百五十六。 而那种挥刀时从心所欲的感觉越发明显。 苏陌甚至有种朴刀跟右手融为一体的奇妙感觉。 午时在膳食堂吃饭的时候，他还是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脑子里一直都在思索那种流畅自然挥刀的感觉，究竟是如何产生的。 苏陌对于习练武艺或者是外功已经有了些许的了解。 习练武功，资质最重要。 像那些惊才绝艳的武道奇才，通常都是能够很快的学会某种武艺，甚至能够做到一学便精通的夸张地步。 如果他是因为自身出现了异变，进而获得了绝佳的武道天赋，那可就是天大的惊喜了。 只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太确定，毕竟八卦刀终究只是低等刀法。 对于这八卦刀法，他能做到一学即会，那些大宗派的天才未必做不到，而且那些人也不屑于学习八卦刀这种低等武技。 苏陌觉得要确定自己的武道天赋高还是低，最好还是等到学习其他武技的时候。 到那时看看学起来是快还是慢，才能验证一番。 第十七章 美姬 出了二月，进了三月，北地也渐渐开始转暖。 最近的日子，苏陌一直都是在演武场习练刀法。 只不过八卦刀就那么几个基础的动作，此外还有几招刀式，结果都被他练得融会贯通，一时之间就没有太多的事情可干。 本来他每天还去练习骑马，只不过练了三天就已经掌握了技巧，便不继续在这上面耗费时间。 位于青石镇的这个大江帮分部，平日里根本没有那么多的事务需要处理。 现在距离上次在荒野破庙里遇到妖鬼已经过去了十几日时间，明明这天地间存在着很多妖鬼，却像是全部销声匿迹了一样。 如果不是苏陌偶尔在夜里妖鬼化一下，借以提醒自己不可放松警惕，他真的都快有种这个世道实际上并没有那么乱的错觉了。 像这样没什么事做，苏陌甚至在思索要不要学一下从黑风老道那里得来的撕风爪法。 只是他记得那时候魔教妖道在施展爪法的时候，其指甲甚至变得有些尖利。 不知道那是因为练习了爪法而变成的那样，亦或者是妖道受体内魔气的影响而出现的变化。 闲来无事，苏陌也会跟其他的帮派成员切磋一番。 他本身已经是锻骨之上的境界，加上将八卦刀练到了浑然天成，像王大虎之类的普通帮众，甚至都不能在他的手底下撑过一招，实在有些无趣。 而且他的心里，总是时不时有种烦闷压抑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体内阴气的影响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 如此百无聊赖的虚度着日子，时间也来到了三月中旬。 …… 牡丹镇。 这里是距离青石镇近四五十里的一个规模稍大的镇子。 说是镇子，其实跟一个小的城池都差不多，正应了那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辛尘逸是大江帮分部的一名精英帮众，他相貌生的颇有几分俊俏，深得女人青睐。 只不过他却从没有娶妻生子的想法，只喜欢浪迹花丛。 说起来，青石镇其实也有一家青楼，只是小地方的青楼，实在也没有多少姿容出彩的美姬艳女。 倒是牡丹镇有一家青楼名气极大，其名为兰香阁，就在镇外不远。而且兰香阁离着渭河较近，除了楼阁以及房舍，这里还有两艘画舫在河上游弋。 兰香阁之所以出名，就是因为这里的美姬才真的称得上美，而且还个个知情识趣，引得很多恩客纷纷来此消遣，辛尘逸就是其中之一。 他因为相貌不俗，颇得一位名叫柳芸的美姬青睐，甚至还曾做过入幕之宾。 三月十五，兰香阁。 “辛兄，月余不见了，近来可好？”一个常来此地的恩客朝着辛尘逸打招呼道。 “哦，原来是秦兄，在下前些日子忙于处理帮中事务，故此一直脱不开身。”辛尘逸笑道。 “原来如此，那今日可得好好喝上一杯。” “今日怕是不行了。” “可是要去跟柳芸姑娘相会？”秦姓公子挤眉弄眼道。他自己也曾尝过那小娘子的滋味，杏眼桃腮，肌肤娇嫩，媚意天成，端的是销魂无比。 “正是。” “那辛兄便快些去吧，我记得柳芸姑娘今日好像还没接客。” 辛尘逸也不废话，抱了抱拳，直接奔后面的潇湘苑而去。 潇湘苑中植有一棵大柳树，这里大多数的房屋门上都挂着两个大红灯笼。 他事先已经知会了老鸨一声，银子也已经付过了。 所以今夜，这美姬只属于他一个人。 辛尘逸急不可耐的推开了雕花木门。 一个穿着轻薄纱裙的美姬正坐在窗边梳妆打扮，胸前白腻与香肩露在外面。 听到门开的声音，那张宜嗔宜喜的妩媚脸庞看向来人，顿时眸子里便雾气朦胧起来。 那副柔弱的样子，看的辛尘逸是暗暗咽了口口水。 “辛公子，你终于舍得过来了？”柳芸轻启朱唇，嗓音柔媚。 “芸儿莫怪，在下最近俗务缠身，实在是分身乏术，待会自罚三杯便是了。” “公子，这可是你说的。小翠，叫厨房弄些酒菜过来。”侍女住在隔壁，喊一声便能听到。 “芸儿，这几日可有没有想我？”辛尘逸有些等不及了，直接将美姬拉到了身前，让其坐在大腿上，这便开始上下其手。 “奴家，自然是想公子的。”美姬羞红了脸，柔媚说道。 …… 过得一刻钟，酒菜纷纷端了上来。 “公子，奴家敬你一杯。” “好好……干了。”辛尘逸俊脸含笑。 因为不想在美人面前丢了面子，于是接连好几杯酒下肚。他酒量不错，却不知为何，仅仅喝了十几杯，就莫名其妙的有了些醉意。 辛尘逸说了一句要去茅房方便，临走前还在柳芸的脸颊上狠狠亲了口，引得美姬娇笑不已。 他心里颇为得意，心道这酒也喝过了，待会回来便尝尝美人的销魂滋味。 从房中出来，正是月上柳梢头的时候。 院中微风轻拂，一根根柳条在风中轻轻摇曳。 辛尘逸顺着一条走廊拐出了潇湘苑的区域，本来他因为喝了酒，头脑还有些迷糊。此时被清凉的夜风一吹，总算是稍稍清醒了些。 四下里一个人都没有，有种荒凉寂静的感觉，一个楼阁便立在不远处。 不过奇怪的是，楼阁里居然没有点烛火，而且一点声音都没有。 “奇怪，方才来的时候，兰香阁里到处是喧闹之声，怎的这会儿变得安静下来了？” 辛尘逸甚至有种孤零零的怪异感觉，好像这里就剩下他自己一个似的。 他摇了摇头，走进了茅房中，方便完了后就往回走。 “美人，我的好芸儿，本公子这就来宠幸你。” 辛尘逸回到了庭院中，突然发现门前悬挂的红灯笼，竟不知被谁换成了白灯笼。 而那灯笼正散发出惨白惨白的幽冷光芒。 辛尘逸背后有些发凉，同时他又担心柳芸。 于是他咬了咬牙，再度推门进去。 “芸儿？” 他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站在桌边，背对着他，身子不住的轻颤。 辛尘逸喉结艰难的动了动，背上也渗出了些冷汗。 “芸儿莫怕，在下会保护你的。” “公子，奴家好冷！”突然，白衣女子的头极不自然的转了过来，甚至还发出‘咔啦啦’的怪异响声，辛尘逸看清楚了那张脸。 那是一张惨白的脸，上面还有一道道细长的血迹，就像是白瓷器上的裂痕一样。 “啊！你……你不要过来！” 辛尘逸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他本是锻骨境界的高手，总该有些还手之力才对。 但是这会儿，却莫名奇妙觉得浑身酸软无力，甚至连起身都无法做到。 “公子放心，不会很痛的。” 白衣女子温柔的扶着辛尘逸的胳膊，有些痴迷的凑过去嗅着他的脖颈。 呼，呼，呼！ 辛尘逸脸都青了，两个眼珠子因为恐惧大大的睁着，不停的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女子的牙齿突然变得尖利，如同野兽的獠牙，冲着辛尘逸喉咙处的血管，一口便咬了下去。 第十八章 受命 三月末的一天，苏陌跟往常一样，正在演武场上练刀。 康正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 “康大哥，今天怎的有时间过来？要不要切磋一下？”苏陌开口问道。 最近他练刀已经有了几分火候，也跟庄园里的几个帮众切磋过。 无奈这些人甚至都撑不住他一招，刀法有所成，却无法试试威力如何，让他一时有些技痒。 “唉，贤弟，不了不了。”康正连忙摆了摆手。 他知道苏陌如今可是锻骨境界，两人之间的差距还是有些大的，如何能切磋？ “那康大哥今日过来，该不会是有什么事务要处理吧？”苏陌又开口问道。 “正是，而且这一次的事务比较棘手，甚至传到丹阳郡总部那里去了。平护法知道了这件事后，着令我们尽快查清楚。”康正语速很快，而且神情颇为凝重，看来事端确实有些严重。 “诸位都去议事堂集合一下，今天有要事相商。”回答完了苏陌，康正便扯着嗓门喊道。 …… 过了一刻后，议事堂里。 此时大江帮驻青石镇分部的所有帮众，除了告假暂时离开的，都已经到齐。 议事堂中正首位置有两张木椅，康外务使和李老分别坐在其上。此外两边还有两排木椅，一直排到门边，分别坐着些帮众，苏陌也在其中。 “康老弟，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怎么这么急忙的将众人都叫到议事堂来了？”说话的是李老。 “是这样，本月中旬到现在，牡丹镇里出了好几个命案，死了大约有数十个人，这还不算上那些失踪的，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 康正面色严肃，又道：“还有，咱们分部的一个帮众辛尘逸，也死在了牡丹镇。大约是三月十六，他的尸体在渭河边上被渔民发现，其他地方倒是完好无损，而喉部却被咬烂了！” “啊！小辛他……死了？！”李老有些难以置信。 他记得辛尘逸是跟他告过假，不过将近半个月不见人影，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急事无法返回，没想到竟然是死在了牡丹镇。 “外务使，辛兄弟他不是锻骨境界的高手吗，怎么会被杀呢？” 一想到辛尘逸的凄惨死状，康正气得一拍桌子。 大江帮分部里本就只有两个锻骨境界的高手，如今却先折了一个，而且还是死的那般冤枉。 “小张，小辛的尸体被衙门的仵作查验了一番。他是中了某种软骨散之类的药物，因而没能反抗就直接被杀了。不过看那杀人手法，不太像是人为，倒像是被某种野兽给咬烂了脖子。” “诸位一起说说吧，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李老想了想，开口道：“康老弟，我记得牡丹镇是玉龙帮负责的地域，怎么他们没有查出是谁人干的？” 康正摇了摇头，说道：“要是查出来了，也就用不着咱们出马了。” 苏陌皱眉听了片刻，一时没法猜出究竟是什么人干的，他也想到是某只妖鬼弄出了事端的可能性。 议事堂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康大哥，不如派我去处理这件事吧。”苏陌开口打破了沉默。 “贤弟，你……能行吗？”康正语气有些迟疑。 “尽人事听天命，试试才知道。”苏陌的话没说的太满，他能对付妖鬼不假，但如果害人的不是妖鬼，那他也不一定能够找到杀人凶手。 “那好吧，你便在分部里找几个帮手，路上任由你差遣。” “让王大虎跟我一起就可以了，人再多的话，反而容易打草惊蛇。”苏陌开口说道。 “那倒也是，如此这事情便这么定了。” …… 两骑绝尘。 从青石镇出发，花了半天时间，苏陌两人终于在下午时分抵达了牡丹镇。 说起这牡丹镇，苏陌也是有着一些了解。 牡丹镇里有些擅长种植花卉的花农，而此地植出来的的牡丹花，在整个蜀地可谓是极有名气，甚至还被当成是岁贡送往北庐城。 之前在庄园的议事堂里，康正虽然说了一些关于牡丹镇血案的事，但是说的终归不是多么详实。 此次过来的话，跟案子有关的事还是要询问清楚才行。 苏陌驾着马走在牡丹镇的长街上，对着王大虎开口说道：“王兄，咱们这便去衙门吧。” 王大虎点头说道：“那便走吧。” 两人骑马行到了长街的尽头，便能看见衙门驻地宅院的轮廓，这里距离北城门也已经很近了。 宅院外的两个衙役看到苏陌二人身穿的黑色劲装，自然一眼就认出他们是大江帮的人，急忙过来询问道：“可是大江帮过来的大人？” “正是。”苏陌说道。 “大人请稍候，容小的去通报一番。” 看着衙役那副恭敬的神色，苏陌难免心生感慨。 他想起了一个月前，自己去青石镇衙门时发生的情形。再跟此时进行一番对比，便可知道一个帮派中人，哪怕是个普通帮众，都有着极高的地位。 过了片刻，有个肥肥胖胖，穿着官服的大人走了出来。他先是看了苏陌和王大虎一眼，一个生的其貌不扬，黑黑瘦瘦。一个看上去则是五大三粗，面貌凶恶。 不过两人穿的大江帮服饰可不是假的，于是便朝着苏陌两人抱拳说道：“两位上使，请随本官来。” 苏陌把缰绳交到一旁的一个仆役手上，当即跟着这位胖知县走进了县衙。 一路穿廊过屋，到了会客的厅堂。 “本官彭文彦，不知二位上使如何称呼？” “在下苏陌。” “王大虎。” 简单的通换了姓名，苏陌随意的打量了周围几眼。 不一会儿，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端了三杯清茶过来。 彭知县看了苏陌二人一眼，觉得这王大虎更像是此次的负责人，便对着他说道：“王兄，我已经吩咐厨房去准备酒菜了。至于跟案子有关的事，等到玉龙帮的人过来了，大家便一起商量一番，你看如何？” 王大虎连忙看了苏陌一眼，连忙解释道：“彭知县，此番的事务是由苏兄弟全权处置，王某一介粗人，打打下手而已。” “竟有此事，那这位苏兄是？” “苏兄弟可是大江帮分部的精英帮众，而且还是锻骨境界的高手。” “原来如此，是本官有眼无珠了，”彭知县讪讪道：“不过我看苏兄年纪不大，正应了那句英雄出少年啊。” “彭知县过誉了。”苏陌笑道。 “呵，那两位就在此等候一番，本官还有事要处理，便先行告退。” 苏陌抬了抬手，说道：“请便。”46 第十九章 约战 茶水喝了一碗又一碗，期间王大虎还去过两趟茅房。 就算是苏陌性子沉稳，但是被那彭知县晾在此地足足两个时辰，也难免心里生出些烦躁之意。 到了傍晚时分，夕阳坠在不远处的廊檐外，四下里都被染得橘红一片。 就在这时，脚步声从门外传了进来。 “苏兄，王兄，想必是等的烦了吧。”彭知县走进厅堂，满脸歉疚的抱了抱拳，“本官最近实在是有诸多事务要处理，还望原谅。” “无妨，彭大人可是已经处理完事务了？”苏陌开口问道。 “正是，而且玉龙帮的人也已经到了，咱们这便去宴会之地吧，两位请。”彭知县当即引着苏陌二人离开了厅堂。 沿着一条走廊走了一会儿，三人拐进了一间厢房。 厢房内布置的华丽，桌椅一应俱全，墙上也悬着两三幅字画。 苏陌看到几对男女早已落座了，不过都是些生面孔。 彭知县当先走了进去，然后又挨个给苏陌介绍了一番，同时也将苏陌跟王大虎介绍给了在座的众人。 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捕快服饰的，是牡丹镇衙门的捕头魏三通。 身穿白色帮派服饰，跟康正差不多年纪的，是玉龙帮驻牡丹镇的外务使元长明。 此外还有一个相貌俊逸，穿着月白色劲装的青年，名字叫做叶邱，是玉龙帮的一位精英帮众。 最后是一个女子，生的肤白貌美，气质不俗，穿着素色绣花长裙。她的名字叫做梅芊芊，让苏陌感到好奇的是此女的身份，赫然便是那玉龙帮现任帮主之女。 梅芊芊之所以会来牡丹镇，就是跟随叶邱来此地处理前些日子出现的血案。 此女看向叶邱的神情都带着些情意，相貌俊逸的叶邱也是如此，看来这一对男女显然是勾搭在了一起。 只不过，苏陌感觉这叶邱在看自己时的神色，明显带着些不怀好意。 其实他也知道这其中的关键所在。 要说这牡丹镇毕竟是玉龙帮的驻地，结果却在这里闹出了这么大的案子。 玉龙帮的精英帮众无法将案子给破了，只能是寻求大江帮的协助。 苏陌就是大江帮派过来的人，如果他破不了案子还好。 可一旦是把案子给破了，那对于玉龙帮的名声就会大大的有损。 苏陌心说这人会冷眼看自己，应该是怕自己抢了他的风头与功绩。 …… 叶邱冷眼看着苏陌，他此刻的心里是恼恨不已。 他这次来牡丹镇，正是打算借这个机会来晋升上一个职位，而且他还将帮主之女给勾搭上了手。 虽然没来得及抱到床上玩弄一番，不过此人极擅风花雪月之事，他有信心能将梅芊芊玩于股掌之间。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日后他当选为帮主的几率，就会大上很多。 可惜，偏偏有个‘程咬金’拦路杀了出来。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玉龙帮的精英帮众，是越看苏陌越不顺眼。 他其实也知道这一次的案子比较棘手，不过有着牡丹镇捕头捕快们在一旁协助，总会有破案的一天。 叶邱甚至不清楚梅老头为什么会去求大江帮的协助，实在可恨。 “苏兄弟是吧，莫非这大江帮已经是无人可用了不成，居然会派阁下过来，可笑！”叶邱在听完彭知县的介绍后，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 他话一说完，众人都将视线投到了苏陌的身上。 貌美的梅芊芊只是扫了一眼，就不屑的收回目光。 在她看来，叶邱高大俊逸，而这苏陌却黑黑瘦瘦，同样是两个年轻人，差别委实是大了些。 至于魏三通和元长明，倒不能说对苏陌心生鄙视。 只不过他们实在看不出苏陌有什么过人之处，更加不像是什么高手。 二人觉得康正那家伙会派遣这样一个年轻人来协助处理牡丹镇事务，显然是有些欠考虑了。 “苏兄弟，要我说，你便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免得跟那些高手对上时，吓得尿了裤子。”叶邱讥讽说道，同时心里无比希望这姓苏的小子能够知难而退。 此话一出，周围几个人都是面露笑意，这叶邱的嘴未免也太损了些。 王大虎听完，顿时眼珠子都气红了。 要知道苏陌可是大江帮分部实力最强的一个，居然会在这里被一个小白脸讥讽。 大江帮里的人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大虎是其中一员，自然也受到这种观念的影响。 “姓叶的，你说什么呢？！” “王兄，这事交给我来。” 苏陌拉了拉王大虎的手臂，然后一个人慢慢走到桌边。 “叶兄可是觉得在下的实力不行，会拖大家伙的后腿不成？”苏陌面色平静，开口问道。 “正是，叶某觉得大江帮会派阁下过来，实在是有些敷衍之意，”他将折扇拍了拍手心，又道，“不如你在此吃些酒菜，便折返回去，牡丹镇的案子由我全权处置即可。” “这可恕难从命了，在下接了这个任务，哪有无功而返之理？”苏陌直勾勾的盯着叶邱，突然笑道，“不过叶兄觉得在下的身手不行，那我们便比试一下如何？就在此时此地，来上一场约战，只要能够分出胜负就好。” 其实不单单是北地，整个神州武道盛行，而当两个习武之人遇到不可调解的矛盾，往往会选择约战。 这约战跟切磋可不一样，讲究的不是点到即止，而是生死相拼。 两个约战的高手，必定会死上一个。 “哼，说什么大话呢。要知道叶哥哥可是锻骨境界的高手，你如何是他的对手？咱们这些人对他的实力心知肚明，而你却是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除了会逞些口舌之利，还会什么？”梅芊芊冷眼看着苏陌，轻启朱唇言道。 “怎的，叶兄为何还能安坐？”苏陌连看都不看这女人一眼，‘刷’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刀，面色嚣张的指着叶邱，“不过是约战而已，大不了就是一死。叶兄，你可敢接？” “你！”叶邱额上青筋直跳，心中满是邪火，“苏兄弟，莫要胡闹！” “谁跟你胡闹了？”苏陌冷笑道，“来吧叶兄，咱俩打上一场。要是我被你打死了，那便算我活该，要是你被我打死了，那便算你倒霉！” “叶兄，请！” 苏陌目露凶光，拿刀‘哐、哐’敲了两下桌子，将桌上的碗碟震的叮当乱响，也将桌边众人吓了一跳，梅芊芊更是花容失色。 “苏兄弟，你……你可真的是……”叶邱右手紧紧握住了剑柄，他的情绪起伏太大，只差一步就要站起来掀桌子了。 “唉，两位两位，你们可是来此地处理牡丹镇事务的，怎么能大打出手？那岂不是坏了两帮的交情？约战这事，说说可以，切不能当真啊。” 彭知县见厢房里气氛凝滞压抑，吓得赶紧跳出来劝解。 “罢了罢了，我给彭知县一个面子，便不与你计较了。只不过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免得惹到不该惹的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苏陌开口说道。 他心里还隐隐有些失落，本想着能跟这锻骨境界的高手好好打上一场，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哼，姓苏的，牡丹镇的血案你要查，那便去查，我不拦你。不过我也不会跟你合作，这便告辞了。” 叶邱思索片刻，便打算直接离开。 他自己也清楚，挑起两个大帮派之间的事端，没人能担的起这份责任。 看着叶邱起身离开，梅芊芊则是气恼的瞪了苏陌一眼，也跟着向外走。 “叶兄，如果觉得心里不痛快，尽管来青石镇找在下约战。但如果你不幸败了，那在下定会一刀剁了你！” 这话将走出厢房外的两人给气了个好歹，而元长明也是待不下去，同样起身告退。 苏陌浑不在意，直接大大咧咧的坐到了桌边。 他是因为想到能跟一个高手酣畅淋漓的打上一场，体内的血液都隐隐有种要沸腾的趋势。于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哪还顾得上其他？ 他本来就没有跟玉龙帮的人合作的想法，也不在乎会不会惹到他们。 “彭大人，事情闹成这样，还请见谅。” 彭知县面色有些为难的点了点头，苏陌和叶邱同样是大帮派里的人，这两个大帮派他是哪个都惹不起。 “既然现在也没什么多余的人了，便将血案的相关事情统统告诉在下，如何？” 彭知县见苏陌没有忘记正事，面色总算是好了许多，“如此也好，只不过这血案有些阴森怪异。苏兄你能不能查探清楚，也是犹未可知。” “我尽力试试。”苏陌端起一个干净酒盅，一饮而尽。 第二十章 凶祸 过了一会儿，几个下人便将酒菜端上桌。 苏陌因为关心这次要处理的事务，也没有吃多少。倒是王大虎气消了之后，胡吃海塞了不少。 此时厢房里就只剩下彭知县和捕头魏三通这两个外人，要说一下与血案有关的事，也不用怕被人听了去。 “大约是三月十日吧，那时候死了第一个人，尸体是在北街那里发现的。那人脑袋被砍了下来，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古怪的地方。”彭知县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不知那人的身份是？”苏陌皱眉问道。 “就是个靠着在渭河上捕鱼为生的渔民，那人的家里就他自己一个，父母都故去了，也没有娶妻生子。” “那他被杀的前一日去过哪里，又做过什么？” “魏捕头派人去当地询问的时候，打听到那人被杀的前一晚去过兰香阁。不过去那里潇洒浪荡的人，基本上都是完事就离开，很少有在楼上过夜的。” “嗯，接着说。” “死的第二个人，便是贵帮的辛尘逸兄弟，想必他尸体的惨状你也知晓了。” “听康外务使说过，那他当时去过哪里？” “不瞒苏兄，他死的前一晚，去的地方也是兰香阁。” “又是兰香阁？”苏陌脸色微变，显然事情不可能这么凑巧。 接下来彭知县又接连说了几个被杀的人，这些人里有的死状还算正常，至于严重的甚至身体里的血都被吸干了，看上去就像干尸一样。 让苏陌感到奇怪的是，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在死前去过兰香阁。 “难道弄出这些血案的，会是青楼里某个娇滴滴的美姬不成？”苏陌有些想不通，便问道，“彭大人，你们可曾派人去兰香阁里检查过？” “自然是去过，只不过也没有什么发现，而且后来，我还下令将兰香阁给封锁，一直到现在。”彭知县连忙回道。 “哦，那将兰香阁给封锁了后，是否还有血案出现？”苏陌觉得如果封锁了兰香阁，结果血案就再也没有出过，那毫无疑问就是兰香阁里的人搞出来的鬼。 “这个……倒是有过。死的那人是个员外，那夜他去了一个兰香阁出身的美姬家里，大概是私下里做了些交易，完事之后便离开了。结果第二天，他的尸体就被丢在了大街上，是一个更夫发现的。” “那女人……家在何处？” “就算知道也没用了。” “这是为何？” “因为那个美姬也死了，就死在了家中。” “当时我发现的时候，她就躺在床上，浑身冰凉，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最诡异的是女人脸上还有一条条血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出来的。”魏三通也开口说道。 苏陌没什么头绪，便站起身来，走到窗边。 这时王大虎也不再吃菜喝酒了，他一直在一旁听着，心里有些毛毛的。 毕竟这才区区半个月，牡丹镇居然死了将近五十人，也难怪康外务使说事端有些严重。 “苏兄，据我们猜测，”彭知县望着背对他的苏陌，说道，“镇上出现的这么些血案，应该跟某只鬼物有关，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妖鬼？” “嗯？”苏陌回过身来，他总算是来了点兴趣。 要说这妖鬼可不是随处可见的，一些小阴魂往往不会出现在人烟密集的地方。而且阴魂是绝不可能被人给看见的，就像破庙里的妖僧。如果不是当时那妖僧主动现出一些妖鬼的特征，实际上也就跟常人一样，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么，知道妖鬼存在的普通人应该不多才对。 “这也是医馆里的一位医师说的，妖鬼就是鬼物。除了某些武道大能或修道术师，寻常人根本拿它们毫无办法，那医师还建议我们去山上请一位修道术师来处理此事呢。”彭知县见苏陌面有疑惑，便解释道。 “那彭大人去请过吗？” “苏兄应该也知道，如今南部地域处于战乱中。咱们要想去中原或者是去江南，根本就不现实，可那些道宗仙山几乎都处于南部地域，所以这个计策也根本无法实施。”彭知县叹了口气。 “那倒也是。” “不知道苏兄打算如何彻查这件事？” “从兰香阁查起吧。” 苏陌听彭知县讲了这么多，也从中总结出了些规律来。 那就是牡丹镇的这些血案，死的几乎都是男人，而且这些男人大多都曾去过兰香阁潇洒快活。 按照他自己的猜测，说不定这些血案真的跟兰香阁里的美姬有关。 至于彭知县提的妖鬼，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只不过还需要找出那本从黑风老道那里得来的书册看上一番。 他仔细思量，还是没有想到跟女人有关的妖鬼究竟是哪一种。 “那我们今日便先去休息，第二天的话再去兰香阁那里查看一下。” 已经是酒足饭饱，苏陌打算先回去歇一晚上。 更重要的是他要找出记载妖鬼的书册，然后再看上一遍。 彭知县也知道苏陌二人赶了半天的路，而且现在天色晚了，便让管家带着苏陌二人去客房休息。 …… 牡丹镇的北街，现在已经是入夜时分。 月光皎洁，两男一女正走在街上。 “小叶，你是怎么打算的？”元长明边走着，便开口说道，“我看那小子也不像是有什么本事的样子，只要他破不了案子，肯定待不了几日就会自行离开。” 叶邱没有说话，他也不觉得苏陌能够破这血案，只是心里多少有些紧迫。 现在是有大江帮的人过来协助破案，如果还不行的话，说不定帮主真的会去找些修道术士来解决此事。 要真到了那时候，到手的功绩可就要飞走了。 “元大哥，不如今夜我们两人再去一次兰香阁，这一次就将整座楼阁里里外外搜查一遍，说不定会有收获呢。” “可是，如今这么晚了……”元长明有些犹豫。 他会对去兰香阁搜查这事有所抗拒也很正常。 因为最近发生了这么多命案，同时衙门还封锁了兰香阁，使得那里没什么人气。 夜晚时分，兰香阁里灯烛都不点，整个楼阁跟鬼楼似的，谁会想去那种地方？ “在下就是担心会被人捷足先登，到了那时候，外人怎么看咱们玉龙帮？”叶邱直接来了剂狠药，“我是一片赤诚，为了帮里考虑啊。” “那……好吧，咱们尽快过去，也不会耽搁太久的时间。”元长明无奈之下，只好同意。 “叶哥哥，芊儿也想跟你一起去。” “万万不可，”叶邱连忙摆了摆手，又道：“芊妹，那种烟花柳地可不适合你去。” “那叶哥哥可要早些回来，我独自一人在客房里，实在是有些害怕。” “芊妹，我……” 两人面面相对，柔情蜜意。 元长明有些看不下去，连忙咳了两声，将这对情难自禁，眉来眼去的男女给吓了一跳。 “小叶，莫要耽误时间，咱们还是先去兰香阁吧。” “哦，也好。”46 第二十一章 夜色 镇外的渭河边，兰香阁大门紧闭。 往日那种宾来客往，莺声燕语的景象已经好几日都没有见到了。 叶邱和元长明打定了主意，很快便来到了这边。 两人走到楼阁一层的大门前，很轻松便将红木门给推开了。 吱呀！ 大厅中回荡着木门跟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 楼阁的内部很安静，底层、二层还有三层都没有一个人。 不过这也正常，自打衙门将这里封锁，老鸨也好，美姬也好，几乎都离开了。 地面上有些区域月光能够照到，有些地方却照不到，处在黑漆漆的阴影里。 元长明去墙边点燃烛火，顿时厅内也亮了许多。 两人分别取了一根点燃的蜡烛，右手捏着烛盘，然后相商着分头去各个房间再搜寻一番。 这种搜寻实际上也没有多少意义。 毕竟楼阁里的人都已经不见了，值钱东西也几乎都被带走了。想在这里搜出些有用的线索来，有些不太现实。 叶邱独自一人将楼阁底层的每一间房屋搜了个遍，然后便出了阁楼，人也来到了后面的庭院。 本来这兰香阁里应该没有人才对，不过这会儿他看到潇湘苑的某个房间里，居然还亮着朦胧的烛火。 庭院中有一棵柳树，枝条在夜风里轻轻摆动。 叶邱本就不是胆小怕事之人，以为是某个没地方去的美姬，依旧留在兰香阁没有离开。 他慢慢走过去，将房门推开。 等到人走进去，里面的景象便现于眼前。 一个相貌娇美无比的女子，应该是刚刚沐浴过，身上穿着柔滑的素白丝袍，胸前露出抹白腻，空气里暗香浮动。 叶邱见此美景，顿时心中热络起来。 他本就是个好色之徒，如今遇到如此姿容娇艳的美姬，恨不得立刻抱到床上玩弄一番。他是锻骨境界的高手，一般的女子还真没法抵抗他。 再者说，这美姬独自一人居住，想必也许久没跟男人风流过了，未必会拒绝这等好事。 “公子，怎么这般直勾勾的盯着奴家？”美姬见叶邱贼眉鼠眼的打量着她身上的一些关键部位，满脸羞红道。 “这个，叶某因公来此查案，还望姑娘能够配合。”叶邱听着那柔媚动人的嗓音，越发难以控制心绪。 “奴家……奴家该怎么配合？”美姬娇滴滴的捧着心口，“那就……但凭公子吩咐便是了。” “那好，姑娘将衣服除了去。” “啊，这是为何？”美姬宛如受惊的小兔，惊讶道。 “搜查搜查，自然是里里外外，不可有一丝一毫的遗漏。”叶邱满脸坏笑道。 听他说完这荤话，美姬哪里还不清楚这俊逸公子在想些什么？不过身为女人，能够看到年轻公子对她如此迷恋，也着实让人满足。 美姬没有多说什么，伸出玉手解开腰间的丝带，顿时素白丝袍从身上滑落下来。 叶邱发现，这美姬里边居然什么都没穿，就那么不着寸缕，纤毫毕现。 如此美景刺激的他呼吸粗重，腹下像是燃起了一团火。 他‘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直接是恶狠狠的将娇滴滴的美人扑倒在地上。 …… 月至中天，叶邱突然醒来。 本来睡在他身旁的美姬，已然是不见踪影。 他感觉手边似有什么坚硬的物事，像是瓷器。 不过表面凹凸不平，不太规则。 于是他去桌边燃起烛火，等到看清床上的物事，顿时大惊失色。 原来他之前睡觉的地方，旁边居然摆着一个白色的人头骨。 “这是？” 叶邱壮着胆子取了过来，将头骨托在手心。 不到一息时间，人头骨两排闭合的牙齿露出条缝儿，一些极淡的红色气息从其中飘了出来。 他急忙避开，却还是晚了。一缕红色气息钻进了他的鼻中，使得他的意识立刻有些模糊起来。 而且这时，他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穿着白衣，长发披散的女子幽幽的飘了过来。 “公子，尝过了奴家的滋味。接下来……该换奴家尝尝你的血了！” 叶邱看着一个布满血痕的惨白脸庞靠了过来，心中骇然，脸也变得又青又白。 女子扶着他的肩膀，嘴巴大张，露出了两排尖利獠牙！ 这一口下去，生生将叶邱的脖子给咬断了！ 她趴伏在尸体上，‘汩、汩’的饮血之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 砰砰砰！ 敲门声又快又急。 苏陌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觉外面天还没亮，莫名其妙被人吵醒，有些不爽。 “谁？” “苏上使，出大事了！彭大人请你去书房一趟。” 苏陌一听，直接坐起身来，“知道了，我这就来。” 他三两下穿上裤子，又披了件衣衫，便匆匆赶往书房。 “彭大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到了书房里，苏陌先是四下打量了一眼，元长明，魏三通还有梅芊芊都在，唯独没有看到叶邱，心道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苏兄，叶兄他……死了！” “死了？！”苏陌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就死了？ “尸体是在北街那边被发现的，喉咙被咬断了，而且尸体被剁成了好几块，已经被仵作敛起来了，唉！”彭知县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 “呜呜呜呜！都是你这家伙害的，跟叶哥哥一起去兰香阁查看，结果他出了事，你却安然无恙，说不定就是你搞出来的鬼！” 苏陌冷眼看着，这话是对元长明说的。 这位玉龙帮的外务使脸都吓白了，急道：“梅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我跟小叶一起去的兰香阁不假，不过我们是分开搜索。等到我把所有地方都搜完了，也没见到小叶的身影。本以为他早就离开了，谁能想到是被杀了？” “那你为何要跟他分开，如果不是这样，凶手又怎么会有下手的机会？” “行了，都安静一些吧。”苏陌见这梅芊芊有些胡搅蛮缠的架势，这么做除了浪费时间外，毫无用处。 “你小子又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本小姐？” 苏陌‘刷’的一声抽出刀来，眼神冷漠之极的看着梅芊芊，说道：“我让你闭嘴，就给我安安静静待在一旁。再敢胡搅蛮缠，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 “你……哼！” 梅芊芊终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安静下来。 她虽然娇蛮，但是也不敢触苏陌的霉头。 这黑瘦青年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势实在是有些凶悍！ “元外务使，你先将昨晚的事跟我说一遍吧。” 苏陌瞥了元长明一眼，慢悠悠的将刀插回了鞘中。46 第二十二章 红魅 元长明将昨夜的事情简单的交代了一番，苏陌也没有发现什么古怪的地方。 照这玉龙帮外务使所说，兰香阁不过就是一栋人去楼空的楼阁罢了。 这么询问实在得不了多少有用的信息，苏陌便决定按自己的思路来破这血案。 于是在上午的时候，他跟王大虎一起外出，一路去找那些曾经在兰香阁里生活过的人问询。 至于去那座渭河边的楼阁里查看，苏陌觉得还是晚上去好一些，而且他是打算自己一个人过去。 假设兰香阁里真的有妖鬼，那么去再多的人也无用。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普通人只要没修炼到凝神境界，那么体内就没有真气的存在，没有真气就没办法跟妖鬼对抗。 拿一些小阴魂来说，它们会通过阴气侵蚀人脑，进而附到一个人的身上。 如果被刀剑之类的利器砍中，充其量也就是能够将其占据的肉身损毁，但却无法伤到阴魂本身。就算它们占领的肉身被毁掉了，只要再找一个普通人附身就能继续作恶。 所以最根本的地方，还是要彻底的将阴魂给打散才行。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如果击败了妖鬼，苏陌会吸掉妖鬼的阴气。这种情形可绝不能让外人看到，一旦他身上的隐秘暴露，绝对会有性命之忧。 一上午的时间，苏陌二人共计找了五个人询问，其中有一个是之前兰香阁的老鸨。 只不过这么询问下来，根本没有任何的收获，他甚至还有了一些奇怪的发现。 这五个不同的女人看起来都有些目光无神，那种感觉不太像是长时间睡眠不足，倒像是跟某种怪异的事物接触，因而被吸走了精气。 在他看来，这几个女人精神恍惚，回答问询的时候，也是各种遮遮掩掩。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其他原因。 中午时分，苏陌跟王大虎在一家酒楼里简单的吃了些炒菜馒头。 两人打算下午再询问最后一个人，如果还是问不出什么，那就不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 从牡丹镇的南街走过，很快便找到了一个街巷边角处的小宅院。 在这里住的是一个曾经在兰香阁里工作过的下人。 苏陌直接推门进去，正看到一个老头在屋檐下晒太阳冲盹儿。 老头一瞧来的两人居然穿着帮派中人才会穿的黑色劲装，脸色立刻变了。 不过现在门都被人堵了，他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了。 “不知两位大人，来此处有何贵干？”老头急忙站起身来，恭敬道。 “这位老人家，在下听说你曾经在兰香阁里当过下人？”苏陌走到老头面前，开门见山道。 “没错。” “那在下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一番，还望老人家莫要有所隐瞒。” “大人但问无妨。” “最近几日，牡丹镇里发生的血案，是否跟兰香阁的人有关？”苏陌直勾勾的盯着老头。 他已经看出这老家伙眼神里有些慌乱，跟那五个神情恍惚的女人明显不同，便知这老头绝对有古怪。 “老朽也……也不知道。” “老人家，在下这辈子最恨被人欺骗，怎的你却偏偏来骗我？”苏陌冷着张脸，‘刷’的一声，直接把刀抽了出来。 “我再问你一次，这事你到底知不知情？”他一说完，直接就是将刀架在了老头的脖子上。 老家伙感受着刀刃寒芒，吓得哆嗦个不停，“大人莫要胡闹了，老朽不知……”老头话还没说完，感觉脖颈处有一滴温热液体滑落，知道要是再隐瞒的话，恐怕真的要人头落地！ “老朽知道……知道！老朽都说了……都说了！” “那便快说，别磨磨蹭蹭的！” “兰香阁里闹妖鬼，死的人都跟那妖鬼有关。那东西附在一些美姬身上，等到跟男人做完了那事，就会趁着男人放松警惕，将之给杀了吃掉！” 苏陌心道果然没错。不过这事其他的人没能发现，为何偏偏被这老家伙给发现了？ “那你是如何发现兰香阁里有妖鬼的？” “因为我……我亲眼见过那东西喝人血的情形。” “你发现了它，它却没有发现你，真当在下是好糊弄的不成，给我交代清楚！”苏陌厉声道。 “是是，当时老朽就在楼阁后的庭院中，是去给潇湘苑送酒水的时候。因为听到了些异样的动静，我便隔着窗缝仔细看了会儿，屋里一个脸上满是血痕的女人，正在撕咬一个男人的脖子！”老头满脸惶恐。 “那它为什么没有发现你？” “小兄弟有所不知，老朽年幼的时候曾经跟家里人干过掘人坟墓的勾当。许是身上也沾染了些阴气，因此那东西当时并没有察觉到，老朽其实就在屋外。” 苏陌摸着下巴思忖了片刻，照这么说的话，那就不奇怪了。 只不过他现在还不能确定，兰香阁里的那只妖鬼，究竟是哪一种。 “老人家，我再问你，”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又道，“这兰香阁中，可曾有过冤死或是惨死的人？” “有过，确实有过，”老头似是回想起了什么，满脸的惋惜神色，“大约一个月前吧，当时有一个为了岁贡之事，特地从北庐城赶来的监察使。那人在兰香阁看中了一位名叫柳芸的美姬。可那人是个喜欢玩稀奇花样的怪胎，柳芸姑娘不从他，便被他给丢进了古井里。” “唉，捞上来的时候，人都已经死透了。” “后来呢？那位监察使也没能受些惩处？” 老头满脸愤慨，摇了摇头说道：“柳芸是一个孤儿，从小便是在兰香阁长大。如今家里人都不在了，惨死之后，连个替她击鼓鸣冤的人都没有。那监察使付了些银子给老鸨，此事便这么揭过去了。” 苏陌沉默着听老头说完。 他虽然对柳芸有些同情，但也仅仅是同情罢了。 世道如此，不光妖鬼会吃人，人也会吃人，他无力去改变些什么。 “问这些便可以了，”苏陌转身要走，同时又轻飘飘的撇下最后一句，“老人家，你可记得那监察使叫什么？” “他好像是叫……陶向荣。” “嗯，我记下了。走吧王兄，咱们该回去了。” …… 县衙的客房里。 苏陌正在翻阅从黑风老道那里得来的书册，他自己也给这记载了妖鬼的书册取了个‘妖鬼图录’的名字。 “按照那老头所说，兰香阁中的妖鬼，毫无疑问就是柳芸的冤魂所化。而这妖鬼图录上也对此种妖鬼有所记载，其名为红魅。因为死者怨气过重，致使这红魅一化生便是鬼祟的品级。” “我现在按武道境界来说，已经是锻骨之上。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吞了这红魅？” 他思量许久，夜幕渐渐从天边蔓延过来。46 第二十三章 手滑 “苏兄弟，天黑了，怎么没掌灯？”王大虎将房里的灯烛点上，看见苏陌正坐在桌边出神。 “哦。”苏陌将妖鬼图录收到了怀里。 “方才去膳食堂吃饭的时候，也没有看到你，是不是没有胃口？” “吃饭不急，今晚还有事要做。”苏陌走到床边，将那柄从分部玄机阁里取来的精钢长刀拾起来，别在腰间。 王大虎面色一变，说道：“苏兄弟，你该不会是想要去兰香阁，收拾那什么妖鬼吧？” 下午听那老头说的时候，王大虎就有些惊异。 作为一个普通人，他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什么妖鬼之类的。而且照那老头所说，兰香阁里的那只妖鬼是以生人血肉为食。 此外还有两个锻骨境界的高手折在了那妖鬼的手上，他实在不觉得苏陌会是那妖鬼的对手。 “在下正有此意，兰香阁里的妖鬼害了将近五十条人命，不除不行！” “可是兄弟，你最好还是再想想，实在不行把这事跟彭知县说了，让他去南方地域请个修道术师过来，岂不是更加稳妥？” “王兄莫要再说，”苏陌一副激昂慷慨的样子，认真的道，“我是因为见那么多无辜之人惨死在妖鬼的手上，心有不忍。咱们大江帮中人，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虽不能说救苦救难，但为了父老乡亲尽些绵薄之力，那也是应该的。” “苏兄弟你……你可真乃豪杰之士！只不过我家中还有老母，要是我丢了性命，她该多么伤心？要不是有所牵挂，我必定效仿兄弟你，去会一会那贼妖鬼！” “行了，该说的也就这么多，”苏陌想了想，又道：“王兄你就在客房里等候，此事也不要声张。如果这一夜我没有返回，第二天便去兰香阁给我收尸。” 话虽然有些沉重，但是苏陌的脸上依旧轻松自然。 他知道要跟那红魅较量，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但是如果未战先怯，那定然是必败无疑。 王大虎看着苏陌大步走出客房，一时之间心头也是各种思绪。 他虽然是个五大三粗的莽汉，实际上也跟常人一样，都对妖鬼之类的怪异之物心生畏惧。 这是人的天性，无法改变。 …… 一路上，苏陌前前后后思量了一番。 从那五个目中无神，形容恍惚的女人就能看得出些端倪来。 红魅化生后，先是占据柳芸的身体，借尸还魂。然后将兰香阁里的所有美姬下人给控制迷惑住。 最后，它便是附到不同的美姬身上，把那些跟其欢好的男人给吃了。 而且这只妖鬼还能制造一些幻象，借此来迷惑被它盯上的猎物。 如若不是这样，像辛尘逸、叶邱这两位锻骨境界的高手，肯定不会毫无反抗就被宰杀掉。 当然，这其中估计也有两人贪花好色的原因在。 不然他们又怎么可能会被那妖鬼给轻易蛊惑，甚至还跟妖鬼风流快活一场？ 虽然红魅可以制造幻象，可以借附身在一个貌美的女子身上魅惑人心。 但是，这种小手段对于苏陌却也没什么用处。 毕竟他的体内有着阴气的存在，遇到了同样是阴气集合体的妖鬼，自然不会惧怕那些手段。 此外苏陌也不是迷恋美色之人，以前是这样，吸收过河鬼阴气，致使他出现了一些异变后，这种情况就更加明显了。 现在的他，真要说对什么东西感到向往。 恐怕就是追求自身的强悍实力、追求热血沸腾，极致且癫狂的战斗，最后便是保护重要之人。 他甚至清晰的记得将黑风道人的头颅斩下来时的感觉。 那是一种深入灵魂的畅快，难以言喻的美妙。 这种心性上的变化是如此的明显，以至于苏陌早已察觉到了，而他本身对这种改变也没什么抗拒。 许是因为他在十五年间，一直都活的中规中矩。 在吸收了阴气，使得自身能够妖鬼化后，便彻底开始解放天性。 此时正是静谧的深夜，月光映照下，不远处的河里波光粼粼。 苏陌推开了楼阁的木门，内部一片漆黑。 他甚至没有去燃起烛火照明，因为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正在空气里飘荡。 这种腐臭味苏陌闻得不多，但是也能判断出来，应该是尸体腐烂才会散发出来的气味。 而这气味的源头，就是红魅所在的地方。 他直接走出了楼阁，人已经到了后面的庭院里。 一棵枯死的老柳树，几间房屋前悬挂的白灯笼。 此外，苏陌看到空气中弥漫着极淡的红色气息。 透过红色气息看天幕，星月都被氤氲的有些扭曲模糊。 这里跟其他人描述的有些不同，哪里有什么枝繁叶茂的柳树以及红灯笼？分明就是那些人中了幻象罢了。 他向着一间燃着烛火的房屋走过去，将房门推开。 走进房内，苏陌看到了一个相貌娇艳的美姬，居然正在换衣服。 她的长裙已经脱掉，就丢在床上。 此时美姬正在穿一件窄小的红亵衣，光洁白皙的后背正对着苏陌。 听到房门响动，美姬连忙转身。 因为亵衣还没系好，她只能用那一小块布料遮住胸前的春光。 “公子，为何深夜会来这里？”美姬一脸惊慌神色。 如此柔弱娇媚的样子，对于正常的男人来说，无疑有着巨大杀伤力。 “哦，这个……在下是过来牡丹镇做生意的，可是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这不特意想找个过夜的地方。”苏陌冲着几乎半裸的美姬抱拳道。 “听说兰香阁里就有很多空房屋，在下知道这里没人，便打算在此住一夜。方才进了庭院，看到姑娘这里燃着灯火，想着不能白住一晚，特意过来付些银钱。” 苏陌满口鬼话，他很清楚眼前这女人，就是被红魅附身的某个美姬。 他因为没有黑风老道的手段，没办法让红魅现出原形，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 “公子有所不知，兰香阁如今已经败落。奴家因为没有去处，只好在这里住着，什么银钱不银钱的，便不用付了。”美姬说话间，一对眸子满是情意的打量着苏陌。 “这可如何使得？” 苏陌知道这妖鬼是在使一些魅惑的伎俩，这还是他自己的定力够。 如果换做是一个寻常男人，看着眼前这几乎没穿衣服，相貌娇美，身段风流的美姬，怕是早已忍受不住扑上去了。 “公子莫要再说了，奴家自己一人住在这潇湘苑里，可是有些寂寞难耐。不妨公子陪我喝上几杯清酒，如何？” “也好，今夜月明星稀，庭院中又是风光秀丽，”苏陌佯装不知外面其实一片荒凉枯寂，笑道：“在这院中喝酒赏月，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美姬玉手掩住樱唇，娇笑了两声，端的是风姿诱人。 “对了，还没请问姑娘姓名？” “奴家叫柳芸，”美姬露出一副娇羞的表情，“公子能否转过身去，奴家先将衣服穿好。” 苏陌点了点头，心道自己想的果然没错。红魅确实是借柳芸的尸体化生，算是借尸还魂。 衣服换好，两人将酒壶和酒盅带出了房屋，到了不远处的凉亭中。 美姬替苏陌满上一杯，然后自己又端起一杯，“公子，奴家敬你一杯。” 苏陌看着美姬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自己则是趁其不注意，将酒全部给倒了。 他心里有些奇怪。 不知道这妖鬼能忍到何时，才会露出真面目？ 美姬又喝了几杯，有些醉眼朦胧起来。 她此时挺着一对玉峰，扭着腰肢贴靠了过来。 美姬双目迷离，水润的小巧樱唇近在苏陌眼前，任君采撷一般。 “公子，奴家好热！” 苏陌心中冷笑，同时他注意到这美姬小嘴微张，一缕淡红妖风从其中吐了出来！ 可是这缕妖风根本没能近身，苏陌右手握住刀柄，一下将刀拔了出来！ 长刀在半空中抡了个半弧，迫的四下里气流乱窜，妖风直接被吹散！ 噗！ 苏陌用上气力，一刀将美姬给捅了个通透，偏偏脸上满是歉疚：“啊呀，姑娘见谅，在下手滑了。” 美姬惊愕的看着没入玉体中的长刀，胸前衣衫都被溢出的黑血染湿了。 “你……你这小子，居然没有中我的幻象？！” 她一想到方才居然被这区区凡人给戏耍了，顿时怒火中烧起来。 美姬的眼睛瞬间被血丝染红，两侧眼角各有一滴血泪，看上去透着浓浓的怨毒！246 第二十四章 暴虐 苏陌不知道这红魅究竟有什么手段，但是他知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 他面露凶狠之色，先是将长刀抽回，然后又一刀砍了过去！ 哧！ 这一刀没能砍实，仅仅只是砍到了衣角，几片碎布片慢慢的落了下来。 红魅尚且还没有完全现出真身，只好暂避锋芒。 它的速度奇快，刚刚好避开了长刀。 苏陌见红魅被逼退出了几尺，笑得有些狰狞：“你这妖鬼，总算是舍得现出真身了。” “小子，你究竟是如何知道我身份的？”红魅怨毒的将视线投过来，之前这还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但是现在看起来，却有些不太像人了。 它的眼中遍布血丝，脸上生出一条条血痕！ 嘴巴大张，其内的两排獠牙尖利无比！ 红魅的头颅有些不正常的转动了几下，发出‘咔啦啦’的怪异响动。它的脖颈以及手臂上鼓起些青筋，指甲变得又尖又长，看上去十分锋利！ 苏陌眼神冰冷的看着。 他知道红魅身上这些非人的特征，一些品级高的妖鬼往往都具备，甚至有的大妖鬼体魄更是强悍到可怕的地步。 可以这么说，相比起普通的世俗武夫，妖鬼往往都具备难以击溃的强大肉身。这是它们跟肉、体凡胎的寻常人之间最大的区别。 在一些大宗派中，流传着一个肉身成圣的说法。 不过能够单纯打磨体魄到肉身成圣这一步的武夫，可谓是万年少有。 再者说普通武夫跟妖鬼比起来，本身就存在着不小的差距，这些差距也是天然存在的，是造物所赐予的。 至于眼前的这只红魅，因为仅仅只是鬼祟的品级，连自己的肉身都没有。所以苏陌要想击溃它所占据的躯体，也绝不会太难。 “呵，我是如何知道你身份的，这并不重要，”苏陌将长刀一振，冷酷笑道：“重要的是，今天你要陪我好好打上一场，可莫要让我失望。” 他话才说完，脚尖重重的一踏地面。 整个人已经是向着红魅极快的掠过去！ 苏陌的身体甚至有些不太协调的扭了近半圈，如此蓄力之下的一刀，威力绝非一般人能够硬抗！ “来试一下，我这一记夜战八方威力如何？！” 话音一落，苏陌已然是将刀挥出！ 小亭子里顿时刀光大亮，‘呼、呼’风声大作！ 红魅何曾见过如此威势的凡人，心里也生出了好胜之心。 它将右手往前一伸，想要将苏陌的长刀格住！ 不过这一记夜战八方速度何其快，直接是砍在了红魅的手臂上！ 噗！ 红魅的手臂当即被砍断，‘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苏陌没有打算给它喘息之机，收刀再挥刀！ 又是‘砰’的一声闷响！ 红魅直接被劈飞出去，重重的飞进了走廊里，石制栏杆都被撞断！ ‘轰隆隆’碎石纷落，大量的烟尘也弥漫开来！ 过了片刻，烟尘散去。 红魅艰难的站起身来，肩胛处被砍出一个硕大的豁口，血肉都向外翻了出来！ “无趣，真的是无趣，”苏陌眼神冰冷，一步步向着廊中走来，“既然你如此之弱，不如将你的阴气给在下吞食掉，如何？” “你说什么，吞食我的阴气？”红魅满脸怨毒的紧盯着苏陌，怒道：“你是一个区区人类，要这阴气又有何用？” “呵，也对，在下确实是人类，”苏陌狞笑一声，丝丝缕缕极淡的黑气从皮膜下渗出来，并在他的眼角两侧缭绕。那里的皮开始皱缩蠕动，一些不太清晰的淡青色鳞状皮显现出来。 “不过，人类难道就不能吞食阴气吗？”他的脸上现出些模糊肉鳞，笑起来甚至带着一丝妖异的味道。 “你！”红魅脸色剧变，厉吼道：“这黑气是……阴气？还有这肉鳞，为何会出现在你的脸上？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在下当然是人，千真万确，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他将长刀在胸前一横，说道，“红魅，如果你不拿出真本事来，那就唯有被我吞掉，受死吧！” 淡青色肉鳞一现，苏陌就感觉体内血液隐隐有着沸腾的趋势，而且心里有着一种暴虐的冲动！ 他将长刀高高举起，一刀狠狠劈落！ “小子，莫要小瞧了我！” 红魅怒吼了一声，大量的淡红阴气从它惨白的皮肤中渗出来。 这些本是成丝丝缕缕状的红色阴气，纷纷聚在一起，化为一条条蛇状物事。 与此同时，廊中也是阴风呼啸，幽鬼利吼声不绝于耳！ 看着这些阴气长蛇向着自己袭来，苏陌刀势不停，依旧是重重的劈下去！ 他知道这尚未化形的红魅，本身就没有强大的本体肉身。 它想要跟手握长刀的自己近身硬捍，那是纯粹的找死，故此才会用最擅长的阴气招数。 这也使得苏陌对于小妖鬼的弱小，有了比较深的认识。 没有化形的妖鬼，对于寻常人来说，确实是个极大的威胁。但是对于宗派中人、魔教中人、修道术师之流来说，那便是软弱无力的羔羊。 可是苏陌的长刀却没能突破红色阴气组成的防御，反而是被阴气长蛇给缠绕住了刀身，再难寸进！ 他念头一转，急忙将长刀丢开，直接是向着红魅冲过去！ 红魅见状，当即便挥爪打来！ 其手爪挥动又快又急，还裹挟着一股腥风！ 苏陌眼神坚毅，丝毫没有闪避的念头！ 他右拳紧握，冲着迎面而来的手爪，轰然打了过去！ 砰！ 拳爪相碰！ 红魅的一只尖爪甚至刺进了苏陌的两根指骨之间，从关节间刺了出来！ 剧烈的疼痛激的苏陌双目泛红！ 此时，他脸皮上的肉鳞微微蠕动了一下！ 苏陌感觉手臂上的力道连绵不绝，跟手爪硬撼着。他隐约听到轻微的‘咔嚓’声，这说明红魅的手骨正在碎裂！ 他心中振奋，忍着剧痛将拳头收了回来，趁着红魅有些避之不及，又再度打了出去！ 嘭！！！ 一声巨响！ 这一拳硬生生的打在了那满是血痕的脸上，将红魅直接打飞了出去！ 嘣！！ 红魅脑袋重重的撞在墙壁上，直接便是被撞破！ 白色墙壁上裂开了些蛛网般的纹路，一大片溢开的黑血慢慢的流下来！ 红魅也是软软的滑落，彻底瘫在地上！ 苏陌剧烈的喘了几口气，他先是看了看被指爪刺穿的手，已经是开始缓慢的愈合起来。而在廊中弥漫的红色阴气，居然正聚合于一处，然后向着红魅的体内飘去！ “根据妖鬼图录上的记载，妖鬼不是那么好杀的，如果不将红魅的阴魂给彻底打散，那它就会靠着红色阴气再度回复过来，实在是有些难缠。” “不过方才这妖鬼为了保命，竟然被逼的放出阴气攻击我。如今它又被我打的生机断绝，加上阴气离体，要想彻底灭杀这妖鬼，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苏陌思索了片刻，他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黑风老道从妖僧体内吸出阴气的情形。 然后，靠着意识操控自己体内的黑色阴气。 片刻后，从他体内渗出来的黑色阴气，居然也聚合成了一个漩涡状气团。 黑色阴气团就像个小型黑洞，有着一种极强烈的吸力。 那些淡红色的阴气没办法抵抗，还没来得及回到红魅体内，尽数被阴气团吸进了其中。 阴气团不停的蠕动旋转着。 又过了片刻，聚在一起的黑色阴气散开。 苏陌伸开手掌，那些黑色阴气宛如有灵性似的，乖乖的飘到了他的掌心中。 他的身体就像是有着独立意识一般，自主的将那些黑色阴气再度吸回身体中。 半空中，一枚红色的珠子正在漂浮旋转着。 “成了！” 苏陌心中一喜，两三步走过去，将红色的阴气珠子给抓进手里。 他简单打量了一眼，然后毫不迟疑的把阴气珠子一口吞了下去。 这下没有了阴气补充，红魅就该彻底死绝了。 让苏陌觉得奇怪的是，那张惨白脸上的獠牙血痕竟然还在，没有完全消失，这跟破庙里的老僧有些不同。 他摇了摇头，走进之前的小亭子里坐下。 低头查看的时候，苏陌发觉那些酒盅里的酒液居然都是黏稠人血，心道还好没喝。 现在只是静坐，因为一会儿估计身体就会出现异变。 他有些好奇，不知道第二次吸收了阴气后，又会出现些什么变化？46 第二十五章 极道 庭院中夜风呜咽，还有极淡的腐臭腥风飘荡不散。 一息，二息，三息……苏陌在心里数着时间。 到了第十息的时候。 咚！ 苏陌的心脏狠狠一跳，然后他的意识变得有些恍惚。 紧接着画面开始变幻，周围的楼阁、凉亭、明月、枯柳都消失不见。 等到清醒了些时，他第二次出现在了那个诡异莫名的黑色空间里。 黑色空间没有太大的变化，四下里雾气弥漫，一只只妖鬼天魔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遍地都是尸骨残骸，苍茫大地的渺远处，亘古兽吼之声连绵不绝。 苏陌注意到脚下的尸骨堆中，居然分出了一条小路，他沿着小路望向尽头。 在那里，他看到了模糊的山脉棱线，那是一座巍峨不知几万丈的巨山！ 他的心里莫名生出些想要前往那座巨山的念头，仿佛那里就是他的归宿一般。 苏陌一路走着，他体内的黑色阴气不受控制的飘出体外，慢慢凝聚成一张阴冷邪恶的狰狞鬼面！ 鬼面飘悬在他的头顶之上，靠着一缕黑色阴气跟他连接在一起。 苏陌向前走着，狰狞鬼面便也跟着向前飘动。 不知走了多久，他突然又是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黑色阴气再次被他吸回到体内。 他感觉牙关隐隐有些疼痛传出来，如此他也停下脚步，等到异变结束了再说。 过了片刻，牙齿都变得有些不太协调。 苏陌拿食指触摸了一下牙齿，感觉到了轻微的刺痛。 收回来后，发觉食指上居然有一个轻微的红点。 “看来是获得了红魅所拥有的一个特征，牙齿变得有些尖利起来了。”他自言自语道。 “我现在吸过一种妖鬼的阴气，就会获得其身上的某个特征，而且这特征还是妖鬼最突出的地方。” “那么照这样持续下去，我不断搜集各种各样的妖鬼特征，集众多妖鬼的长处于一身，说不定哪一天……我会变成一只完美的、毫无缺陷的妖鬼！” “真的是越来越不像人了啊。” 不再朝着山岳前行，苏陌先是思虑了一番，打算尽快回到原来的地方。 毕竟庭院里一团糟，他得尽快处理一下。 此外天快亮了，到时候彭知县他们赶过来，也得编些理由圆一下。 如此想着，周围的画面开始变幻。 光影流转，他再度回到了庭院之中。 苏陌先是去了先前的房中，妖鬼化后，在梳妆台的铜镜里照了一下。 如今的妖鬼化状态，他的两排牙齿都变得有些尖利，但不是特别的长。 至于那眼角两侧的脸皮处，肉鳞规模变得稍大了些。而且肉鳞不再是模糊的样子，棱角变得有些清晰，更加的像鳞，颜色也更深了些。 “看来吸了红魅的阴气，使得青鳞这个特征越发明显了。”他轻轻摸了摸那里颗粒明显的脸皮，发觉竟然有些坚硬，而且还带有一丝冷幽幽的青铜质感。 “如果这种青鳞遍布全身的话，几乎可以当成甲胄之类的物事用于防御了。” 他又看了一眼，然后便在心中默念，命令妖鬼化的状态消失，人也再度恢复正常。 …… 走回庭院中，东方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马上就要天亮了。 他四下里看了一眼，破坏最严重的地方就是走廊那边，一小段的廊檐栏杆都倒塌了。 走到红魅的旁边，苏陌注意到它身上的那些妖鬼特征，诸如尖利牙齿，红色血痕等，并没有完全消失，显得有些奇怪。 “我记得在破庙里的时候，那黑风老道从妖僧的体内吸出阴气，结果老僧就变为了人形。为何这红魅被我灭杀掉了，反而没有变为人形？”他皱眉看着地上的尸体，喃喃自语。 “难道……我先前吞掉的那些红色阴气并不是全部，在这具尸体里还有些许的阴气残存不成？” 他其实对于自己吸阴气的方式有些不太满意，说的浅显一些就是动静太大。 要知道他现在的方式是放出自身的黑色阴气，然后黑色阴气将外界阴气吸入内部，再凝成阴气珠子。 不过这样的方式用的多了，难保不会被某些知晓妖鬼秘密的，诸如魔教之人、修道术师等察觉到，那对于自己就太不利了。 无论如何，苏陌都不想暴露自身的秘密。 “妖鬼图录上对于妖鬼如何吞食阴气有过记载。比如一只化形妖鬼，可能会将捉住的阴魂直接生吞。至于化形妖鬼吞食同级的妖鬼明显更加凶残，是直接食其血肉，简直骇人听闻！” “我毕竟跟魔教中人不一样，没必要非用他们吸收阴气的方式。再者说，如果我放出自己体内的黑色阴气，一旦遇到强敌偷袭，可就是危险无比的境地了。” 苏陌有些难以抉择，生吞阴魂或者食其血肉都可以吸阴气，但是他不太想吃这体内流着黑血的妖鬼血肉。 他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将右手触在红魅的腹部位置。 一种冰凉刺骨的感觉浮现于掌心，而且还有丝丝缕缕的冰凉气流，以红魅肉身和他自己的手心纹络为渠道，不断的向他体内流去。 “居然……还可以这样？！” 苏陌脸上满是惊讶神色，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竟然能在跟妖鬼接触的时候，对其体内的阴气产生吸引。 随即他的心中立刻变得狂喜，这算是个极大的收获了！ 他想起曾经看过的那本魔教典籍。 魔典里记载了一门可以吸血气、吸阴阳二气的邪功，只是他因为体内没有魔气，自然没办法练那邪功。 不过现在看起来，他竟然是本身就具备这种自主吸阴气的能力，只不过没有及时的发现罢了。 他其实一直都担心吸阴气的时候会被外人给察觉到，但是这种全新的方式倒是有些隐蔽。即便外人看到他跟妖鬼近身接触，却很难想到他其实是在吸阴气。 至于让身体变为妖鬼化的状态，他倒是不太担心，毕竟这妖鬼化是由他心念控制的。 意思就是说，他想要妖鬼化，身体便会异变。他不想妖鬼化，那身体就会保持凡俗之人的样子，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妖鬼化可以算得上是危机关头的一个底牌。 苏陌将红魅体内残留的阴气彻底吸干，尸体的一些异变也消失了。 尖利牙齿、血痕血泪、细长指爪等都变回了正常的样子。 而这名叫柳芸的女人此时仍然睁着眼睛，就那么直愣愣的目视着天穹。 看得出这倒确实是一个容貌娇美的女人，同时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 苏陌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没有在那破庙中遇到妖鬼，如果自己没有获得妖鬼之力。大概他也会跟柳芸一样，经历不同的命运，死于不同的悲惨。 许是兔死狐悲，看着这惨死的女人，他不免想到自己过往的那些经历。虽然两人的人生轨迹不同，但同样过得凄苦。 苏陌轻轻一叹，抬手从她面上拂过。 那对暗淡无光，似乎带着些许恨意的眼睛便合上了。 …… 苏陌心情不佳，独自走到庭院中，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熹微晨光映亮了他半边脸颊。 一个时辰里，他想了很多，黑暗乱世、正道魔教、妖鬼地狱，甚至也想到了黑暗空间里的巍峨巨山、小路以及遍布尸骨的苍茫大地。 身体出现异变的那一刻，他就再也不是曾经弱小的自己了。 他不知道究竟能够走到何种地步，更不知道为了变强大，以后还要宰杀多少妖鬼。 那条于尸骨堆中蜿蜒曲折的路，似乎就寓示着他此生之路。 只有向前，无法回头。 他要不停的吸阴气，要不停的异化，要变得强大到主宰别人的命运，而不是被别人主宰！ 同时他也清楚，不仅仅只有他自己有一颗强大之心。 妖鬼四处吃人，魔教信徒摸索阴阳至理，正派之士整日参禅悟道。 这一位位人、妖、鬼、魔，又有哪个不是在追寻着某种可以超脱一切的天道？ 但是。 天道争锋，向来残酷无比！ 谁能从尸山骨海中踏出一条血路，谁便有资格登峰造极！ “山巅风光无限，总有一天，我要去那里看看。”此时此刻，苏陌的心志也变得坚定许多。46 第二十六章 解惑 在庭院中等了许久，终于楼阁那里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苏陌依旧神平气和，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他知道这应该是王大虎等到了长夜逝去，直接带着衙门的人过来了。 “咦，这兰香阁的后庭院我曾经来过，记得不是这番景象啊。” “谁说不是，好像应该是初春里一派生机的样子，为什么现在变得如此枯寂萧索了？” “门上居然还挂着白灯笼，好生诡异！” 苏陌隐约听到捕快们说话的声音，也不在意。 除了他跟那老头，估计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被巨大的幻象笼罩。但凡是进入楼阁中或者庭院中的人，所见到的无一不是幻觉。 众人一走进庭院，就看到立于小亭中的苏陌。 “苏兄弟，如何了？” 王大虎当先跑了过去，脸上仍有些担忧，看得出也是真的关心自己的帮派同僚。 “已经没事了王兄，那妖鬼被我宰杀了。”苏陌笑道。 “啊！这事居然……居然还真的办成了！”王大虎满脸惊讶神色，他本身觉得苏陌锻骨境界的实力已经够让人钦佩了，压根没想过苏陌能对付妖鬼。 但是他知道苏陌总不至于拿这事来戏弄他，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妖鬼？”牡丹镇的捕头魏三通也是过来抱了抱拳，“苏兄弟所说的妖鬼，莫非便是彭知县曾经提过的妖鬼不成？” “正是。” “可我们并没有见到什么鬼物啊。”魏三通满腹狐疑。 “是这样的，妖鬼本身是不可见的，只能靠着附身在凡人的身上为恶。在下已经是将那妖鬼的阴魂给打散了，因而你们没办法看到。” 苏陌略作解释，然后又道：“魏捕头，你现在就去找彭知县过来，另外也通知兰香阁的老鸨和美姬们过来一趟。” “那好，魏某这便去。” 虽然对于苏陌的话不太明白，但是如果能够解决掉牡丹镇的血案，对于魏三通来说可是大好事。最近这些时日，镇上是越发的人心惶惶，而他这个捕头也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王兄，你去街上给我买几个包子过来，一夜没有进食，实在是有些饿了。”苏陌开口吩咐道。 “兄弟，你且等着，我去去就回。” …… 苏陌几口吃完了肉包子，彭知县他们也赶了过来，包括玉龙帮的元长明和梅芊芊都在。 如此人到的差不多了，又等了片刻，兰香阁的老鸨以及几个美姬也赶了过来。 苏陌注意到这几个女人总算不再是那种目光无神的状态。 虽然还有些有气无力，但终究是清醒了过来。 “啊！”其中一个美姬看到躺在庭院中，面容冰冷苍白的尸体，顿时花容失色的惊呼出声：“这是……柳芸？她不是已经下葬了吗？” “嘶……呼，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要问我，我也不知啊！” “安静！”苏陌站在众人的对面，扫视了一圈说道：“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我便将事情说一下吧。” “你们作为兰香阁的人，想必应该都知道柳芸的惨死之事吧？” “我们知道。”几个女人齐声回道。 “古籍上曾经有过记载，惨死之人的冤魂能够吸收天地之间的阴气化为妖鬼。而柳芸魂魄所化生的妖鬼，便是占据了她的身体，从而借尸还魂。然后那妖鬼靠着附身美姬，不停的吃人。” “你们将柳芸死的事隐瞒，因而外界知晓的人并不多。那妖鬼只需要制造出足以笼罩兰香阁的巨大幻象，便不会有人察觉到柳芸是死还是活。因为兰香阁里的美姬和下人都被迷惑住了心神，而从外面来的男人又对于柳芸身死之事毫不知情。”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只妖鬼有意为之，为的就是不停的蛊惑男人，以达到吃人饮血，进而壮大其阴魂的目的！” 兰香阁的老鸨面色惊愕，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柳芸被那监察使丢进井里这件事不过就是一个月前发生的，她对此可是记忆犹新。 现在柳芸的尸体居然从坟墓中跑了出来，那就证明这位大人所说的是真的。 果真是有妖鬼借着柳芸的尸体化生出来害人。 几位美姬也是心有余悸，她们没有想到众人居然会被妖鬼给迷惑了心神，而且还跟那等妖邪秽物生活在一起足足一个月有余！ “可是大人，那妖鬼……”一位美姬开口问道。 “已经被在下给灭杀了。”苏陌点了点头，平静说道。 话一说完，面前的人立刻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这些人里更多的还是保持怀疑的态度。 妖鬼这种生物，听起来就带着几分邪恶诡异，寻常凡俗之人如何能将其杀得死？ 玉龙帮的元长明和梅芊芊，更是满脸的不信。他们跟苏陌毕竟不是同一个帮派的人，如果承认了苏陌灭杀了妖鬼，破了这惊天血案，岂不是将这莫大的功绩送给了外人？ “怎的？你们可是不信，要知道我这兄弟可是锻骨境界的高手，收拾区区妖鬼，又有何难？”王大虎当即跳出来替苏陌说话。 “苏兄，倒不是说我们不信。只不过根据本官的了解，要想灭杀妖鬼，除非体内有真气，方才能做到。你仅仅锻骨境界的实力，体内又哪里来的真气？”彭知县开口道。 “正是如此，苏兄弟莫要哄骗我们。”元长明也在一旁附和道。 “罢了，既然如此，那在下便都说了吧，”苏陌笑了笑，说道：“其实这事我们大江帮分部的康外务使就是知情人之一。” “你们大概对在下还不太了解，一个月前，我曾经在荒原上捡过一枚赤红果子，吃了果子之后，居然莫名其妙的变得力大无穷。不仅一举踏入了锻骨的境界，还意外获得了跟妖鬼对抗的力量。” “嘶，这种力量是？”彭知县这么听下来，开始有些相信了，不然这事如何说的通？ “彭大人，你该知道妖鬼属阴，天生便畏惧纯阳之气。而那枚果子便是赋予了在下纯阳之气，甚至有时候还会时不时的浑身燥热呢。” “竟是这样，那……那就不奇怪了。”彭知县捋着胡须说道。 这解释倒也算是合情合理，除了梅芊芊有些不愉快的瞥了苏陌几眼，众人都是定下心来，不再追问。 彭知县指挥着众人收拾庭院，此外还要将柳芸的尸首下葬。 苏陌在亭中静坐休息。 不远处老鸨四下看了几眼，终于是咬牙下定决心，朝着他走了过来。21046 第二十七章 晋升 春日的阳光温暖和煦，苏陌的后背被晒的暖洋洋，居然有了几分睡意。 他闭着眼睛假寐，听到有脚步声向自己走来，便开口道：“又有何事？” “大人，奴家想问你一件事，”老鸨想到这可是能够灭杀妖鬼的凶狠人物，心里多少有些惧意，脸上则满是诚惶诚恐的神色，“不知……” “问！”苏陌被人吵醒，有些不悦，故此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哦……是是是！”老鸨拿手背轻轻擦了擦额头，问道：“大人，柳芸的死因，您可是已经知道了？” “嗯，知道了。” “那……那您有没有跟彭知县说过？” “没有，在下为什么要管这闲事？”苏陌睁开眼睛，脸上满是漠然神色，“柳芸姑娘惨死确实令人唏嘘，但是那监察使毕竟是朝廷命官，在下可没办法跟他对抗。” “正是这个道理啊，如果不是这样，奴家早就去官府击鼓鸣冤了。毕竟柳芸是我养大的，跟亲女儿一样。大人，还有啊……” 老鸨还想说些什么，话却被苏陌冰冷的眼神给打断了。 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那对眸子简直冷的吓人，最关键的是在那里面看不到一丝理性，有的只是纯粹的疯狂和残虐。 “不用继续说了，我知道你是担心自己会被牵连进去。但是，你该好好想想自己的话。若是真把这里的美姬当成你的女儿，就好好对待她们，而不是将其作为玩物送给一些大人物。” 苏陌再次合上眼睛，悠然道：“柳芸姑娘经历的惨剧，我不想看到第二次，你可懂我的意思？” “奴家懂了！奴家懂了！奴家以后定会好好对待这里的美姬！”老鸨哆哆嗦嗦的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讨好道：“大人您灭杀妖鬼，可谓是劳苦功高。为表谢意，这里有一百两银票，还请大人能够收下。” 苏陌睁开眼睛，从老鸨的手里接过银票，说道：“行了，你退下吧。” “是，大人。” 老鸨总算是松了口气，连忙告退。 苏陌直接将银票收到怀里，心里则是思索了片刻。 虽然他口头上说不去管这闲事，但是那监察使陶向荣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罢了，他只需一刀就可让其人头落地。 苏陌不是什么主持公道的正义之士，也不是路遇不平便出手的豪杰之士。 他只不过是从心所欲，率性而为罢了。谁让他不爽，他便让谁不爽。 这陶向荣确确实实让他很不爽，那也唯有一死以谢罪了。 …… 苏陌在牡丹镇多待了两天，期间柳芸下葬的时候，他还特意去了一趟。 说起来，牡丹镇闹出这么大的血案，导火索便是柳芸惨死这件事。可结果却是惨死之人白白惨死，怀罪之人逍遥法外。 如今血案有了定论，镇上的一切恢复正常，兰香阁也重新开张。只不过比起曾经的那种门庭若市，现在是萧条冷落，已经再也不复往昔。 第三日的时候，彭知县亲自将苏陌二人送出城外。 两人马不停蹄，直接返回青石镇。 大江帮的分部庄园里。 “哈哈，没想到贤弟你一出手，这事就办成了，当真是不得了啊！” 康正早已听说牡丹镇的血案被破了，现在见到苏陌，自然是乐得开怀大笑。 “小方，去吩咐一下，让膳食堂准备一桌酒席，今晚我要跟苏贤弟好好喝上一杯。” 此时，大江帮分部的众人都坐在议事堂中。 苏陌能做出如此功绩，也着实让众人敬佩不以。 “贤弟，你可得好好说一下这件事的经过，我可是好奇的很。” “那好，我便说一下。”苏陌点了点头，然后将此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只不过他将自己妖鬼化击败红魅的过程，换成了自己是因为误食赤红果子，获得了纯阳之气，因而才能灭杀妖鬼。 而且他编的这个过程有板有眼，颇像那么一回事儿，唬的众人是一愣一愣的。 尤其听到‘那妖鬼放出阴气化作三丈巨脸，却被我一拳给打散’时，众人皆是惊呼出声，纷纷表示这可比话本里的故事凶险多了！ 当夜便是酒宴，因为高兴，康正连着灌了苏陌十几杯白酒。 本身在以前的时候，苏陌就没怎么喝过酒。 但是酒宴上喝了如此多的酒，他却根本没什么醉意，倒是灌他酒的康正醉的跟死猪一样。 他知道自己莫名奇妙有了这好酒量，应该也是吸收了阴气所致。 隔天一早，苏陌先是离开庄园，去镇上钱庄将百两银票换成碎银子，还打算交给娘一两。不过也只能是一两，多了可就有些说不清了。 苏陌已经决定好了，以后说什么都不让她再出去劳作，勤苦劳累不说，还受东家冷眼对待。自己的娘，凭什么受这种苦累？ 昨夜的时候，康正就说过。他已经将牡丹镇血案解决一事上报给了丹阳郡总部，还说到时候苏陌肯定会被调任到总部里去。 对于这事，苏陌也不是很在意。 本来就是人往高处走，去更大的地方没什么不好。 最重要的是，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和娘曾经在那里受过的奚落嘲笑。 如今他已经是大江帮的精英帮众，地位比起普通的商户不知要高到哪里去了。 这事要是被宗家里的那些人知道了，不知他们又会露出何种精彩表情？ 傍晚的时候，苏陌回到了家中。 “陌儿，你真的是因为表现优异，康外务使直接发给了你一两银子？” 陈氏从苏陌手里接过了一两银子，又听他解释了一番。先是觉得有些惊讶，更多的当然是惊喜莫名。 “确实如此，娘，不如今夜咱们就去酒楼吃顿好的吧。” 苏陌见娘如此开心，心里也是畅快不已。 如此定下来后，母子二人便出门去了。 一路上偶尔遇到熟人，竟也主动来问好。 镇上有很多人都听说苏陌加入了大江帮，他们对此是羡慕不已。 有的甚至还教训自家孩子，要效仿人家苏陌多多上进。 在酒楼里点了一桌子好菜，也只不过花去了十几文。青石镇毕竟是小地方，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不是很贵。 饶是如此，苏陌也被陈氏瞪了一眼，还埋怨他花钱大手大脚。 对此苏陌只是笑一笑不说话，娘不知道他的身上其实就有着百十两银子。 至于以后，想要赚些银钱，那更加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他也有着自己的打算，到时候去了丹阳郡，就在富人区买上一栋大宅院。还要给娘找一些侍女伺候着，不然娘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未免有些孤单。 吃过了饭菜，苏陌先是送娘回家，然后他直接回到了分部庄园里。 日子又回到那种整日修炼武技的状态。 直到五天过去，苏陌晋升以及调任丹阳总部的文书送到了青石镇。170. 第二十八章 离开 四月初，某个阴雨天。 昨夜晋升以及调任的文书就已经送到了。 不过早上时天空中就乌云密布，苏陌猜测白天应该就会下雨，便打算在这庄园分部里逗留一天。 果然到了巳时，淅淅沥沥的雨丝便开始飘落下来。 此时，苏陌跟康正就坐在议事堂中闲聊。 至于其他的帮众，因为无法习练武艺，只得在各自的房间里睡懒觉。 “贤弟，你尽管去丹阳郡里闯荡。至于你的娘亲，就安安心心的待在青石镇，这里有大哥罩着，保准出不了什么岔子。”康正拍着胸脯说道。 “那便有劳康大哥了。” 苏陌其实最担心的就是娘，他也想过要在丹阳郡买个大宅院，然后让娘住进去。 不过不是现在，至少也得等到在那里站稳脚跟。到时候他已经是大江帮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即便买一栋大宅院，那也是很正常的。 “唉，哪里哪里，”康正将端着的玉瓷茶杯放下，连忙摆了摆手，“大哥一直坚信，贤弟你注定能够鲤鱼化龙，成为一方大人物。到时候如果闯出了名堂，记得拉扯大哥一把就好。” 苏陌笑着点了点头，这康正倒确实摸着了他的脉门。 他这个人一向如此，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 康正从一开始透漏出结交之意，想必就是看出了苏陌的不凡，所以才会对症下药。 而苏陌偏偏就吃这一套，心里也决定等哪一天当上了大江帮里的大人物，便提拔一下康正。 此外王大虎这人也是个值得结交的，反正这大江帮分部里的事，一桩桩一件件，他可是都记着呢。 “只不过在那丹阳郡总部里，也实在有几分凶险。”康正抿了口清茶，说道。 “康大哥，这话是何意？”苏陌问道。 “哦，是这样。要知道在丹阳郡里并不是只有一个大帮派，玉龙帮和凌霄门两个势力，足以跟大江帮分庭抗礼。其次就是总部里平时要处理的诸多事务，山贼马贼、盗匪凶徒，甚至惊天血案等等。这些事务各有各的凶险，不是那么好处理的。” 康正捋着山羊胡子，“说起来，那些丹阳郡总部里的帮众，每年总会死上十几二十个。他们是银钱挣得多，但是也整日活在刀尖上。相比较起来，青石镇倒算是个安宁祥和的好地方。” “原来如此。”苏陌点了点头，他很清楚像牡丹镇那种规模的血案，也只有妖鬼才能弄出来。 他自己因为需要不停的吸收阴气，所以自然要主动的去寻觅一些妖鬼的下落。而去了丹阳郡的大江帮总部，他可以尽量挑那些凶险的事务，没准就能遇到几只妖鬼。 到时候吸上几次阴气，他的实力自然会水涨船高。 可以这么说，对于别人而言，那些凶险之事有的仅仅只是凶险。 但是对于苏陌而言，凶险之事其实是凶险跟利益并存的。某一件事务越是凶险，证明遭遇强悍妖鬼的可能性越大，一旦将妖鬼击败，那他从中收获的利益也就越多。 “贤弟，在丹阳郡总部里做事，虽然是有些凶险，不过这也是对那些实力不济的庸人而言。至于你的话，妖鬼都能收拾，那对付区区几个山贼盗匪，就更加不在话下。”对于苏陌，康正一向是不吝赞美之词。 “不管如何，我肯定是要去那里闯荡一番。” “正是此理，好男儿志在四方。康某若是年轻个几岁，定会追随贤弟你同去丹阳郡闯荡。” “呵，好了康大哥，那我便先回自己的房间了。” 他心里有些好笑，这康正明明四十出头，偏偏说的自己跟老态龙钟似的，其实也就是怕折腾。 苏陌冒雨穿过庭院，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他突然想到了那埋在小树林里的瓷瓶、拂尘和宝剑。 这趟去丹阳郡正好可以找个黑坊市卖掉，或是拿到黑会上拍卖都可以，如此处理了这三样物事，他也少了个大麻烦。 只不过一想到这三样物事，就难免想到那黑风老道，以及站在黑风老道背后的黑神教。 在破庙里的时候，他曾经立下誓言，要去那黑神教里杀个鸡犬不宁。 不过事后清醒了过来，又觉得这事还是不能太过鲁莽的去做。 因为苏陌不清楚黑神教里有多少人马，也不知道教中的高手实力如何。 他现在虽然已经有些能耐，但比起那些在江湖上混了数十年的魔头来说，还是稍显稚嫩。 无论如何，尽快的提升实力才是根本。 只要自己足够强大，那即便日后惹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也能跟其周旋个几招。 …… 翌日一早，雨过天晴。 苏陌跟分部里的众人一起吃了早饭，便准备启程上路。 他从马厩中牵了一匹高大的黑鬃河曲马，被大江帮分部里的众人送出了庄园大门。 在这分部里，苏陌跟康正还有王大虎的关系无疑是最好的。 康正看起来还算正常，倒是王大虎这般面貌凶恶的家伙，居然诡异的露出些伤感的神情来，苏陌看在眼里，觉得浑身不自在。 “行了，贤弟你便早些上路。要赶到丹阳郡，一天的时间已经足够了。如果路上稍有耽搁，恐怕夜里就得露宿荒野了。” “那在下这便告辞了，康大哥，王兄，还有诸位，咱们天高路远，日后再会！” 他也不再废话，直接翻身上马。 众人望着那一人一马绝尘而去，只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苏陌先是回了家中一趟，要去丹阳郡的总部上任这事，他早就跟娘商量过了。对此陈氏自然是赞成，还说‘儿子长大了，就是要去大地方闯荡，待在小小的青石镇里，像什么样子？’ 不过母子分开也只是暂时的，苏陌已经打定了主意，一旦在丹阳郡里站稳了脚跟，就买宅院买奴婢，再将娘接过去住。 他从陈氏的手里接过一个包裹，其中有两身衣裳，两双布鞋。此外还有些包在油纸里的桂花点心，这是娘去街上摊铺买的，用以在路上垫饥。 现在家里的景况变好了许多，苏陌出门在外，自然不必再吃一些娘烙的干饼子。 苏陌跟娘道了声别，便直接骑马出了青石镇。 他先是去之前埋东西的小树林里，将宝剑、拂尘以及瓷瓶取了出来。 然后便驾着马，一路西行，直奔丹阳郡而去。. 第二十九章 城池 才下过雨，夯土的官路上有些泥泞难行。 苏陌骑着马打路上疾驰而过，偶尔遇到一些水坑，马蹄踩进去，‘噗’的一声溅的水花四散而开。 他就这么匆匆忙忙的赶了一整天的路，期间也不过是找了个歇脚的凉亭吃了几块桂花糕。 终于在日薄西山的时候，他赶到了丹阳郡所在的城池。 按照行政区划来看，丹阳郡为府级，而丹阳城在北地已经算得上是大城了。 比这座城池更大一些的，也只有像州级的兴宁城，北蜀的王都北庐城这种。不过那种真正一等一的巨城，在北地也仅仅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座而已。 苏陌抬眼望去，此时城门楼都被夕阳映成暗红色。 入城的行人以及商队不是很多，等到天黑了，丹阳城的城门就会关闭，这也是他会急匆匆赶路的原因。 他因为下雨的关系，在青石镇的分部里耽误了一天。 如果再不早一些赶到总部里报到，恐怕那些帮主，副帮主之类的帮中大人物，就该心生不悦了。 苏陌骑着马行到了城门处，守城的边军兵卒还想要检查一番。 但是其中一个面相英武，身着锁子甲的兵卒一眼看到苏陌身穿的大江帮帮众服饰，哪还有胆量检查？ 他跟另外一个士卒交换了一下眼神，当即便放行。 苏陌已经骑着马进城去了，面相英武的兵卒还盯着苏陌的背影打量了几眼。 兵卒的心里是艳羡不已，他作为一个边军的马前卒，跟在帮派里效命的高手可没法比。 要知道在这丹阳城里，一共也就三个大帮派，要想加入帮派，最起码都得是锻筋境界的实力。 这些个帮派里的普通帮众是一些豪绅望族的座上宾，而帮中的帮主、护法等人，有资格跟号称丹阳郡一把手的秦知府把酒言欢，谈笑风生。 对于这英武兵卒来说，别看苏陌黑黑瘦瘦，其貌不扬。 但人家的身份比起那些普通的商户、级别低一些的豪绅不知高到哪里去了，又岂是他一个小小兵卒能够比拟的？ 苏陌其实压根不知道这兵卒心里所想。 他就是着急赶路，从城外到城内，打马而过。 如果兵卒知道他如今已经是大江帮的内务使，不知道又该惊讶到什么地步？ 一想到怀里揣着的晋升令，苏陌仍是有些不敢置信。 因为这总部帮主丁大海，给他写的居然是一份连跳两级的晋升令。 现在苏陌的身份，已然是贵为大江帮总部的内务使。 上任之后，他将统领十五个普通帮众小队，还负责征收一些地域的保护费等诸多事务。 按照正常的晋升流程，一个分部的精英帮众，熬上五年可以成为分部外务使。外务使熬上五年，可以由分部外务使升为总部精英帮众。至于当上了总部精英帮众之后，需要再熬五几年，方才能坐上这总部内务使的位子。 但是苏陌的晋升速度有些过于夸张，他进行了帮派测试，直接就是成为了分部的精英帮众。 然后破了牡丹镇的血案，则是直接一跃成为了总部的内务使，这几乎算是省去了别人十五年熬资历的过程。 此事要是被大江帮总部的人知晓了，保准会有些眼红的家伙说些闲话。 不过在大江帮中任什么职位，也是看各自的本事而定的。 像苏陌自己，因为是锻骨的境界，自然不用熬五年资历，直接就能当一名分部的精英帮众。而类似牡丹镇发生的血案，更加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解决的。 在大江帮里，也仅仅只有十来位锻骨境界的高手。至于被苏陌灭掉的红魅，可是足足杀了两个锻骨境界高手，可以说普通的锻骨高手，根本就不是那红魅的对手。 因此破了血案的苏陌，能够晋升为总部的内务使，也算是合情合理。 他想过有可能会有人不服。 不过这样也好，到时候可以再挑几个实力不俗的高手过过招。 大概是心性受到阴气的影响，现在的苏陌很是向往打斗之事，尤其是那种棋逢敌手，酣畅淋漓的打斗。 可惜他也只不过出手两次，第一次是反杀黑风老道，第二次是杀红魅。 这两次算起来也只是碾压之势，实在是没从其中收获多少的乐趣，有些遗憾。 苏陌骑马行过长街，很快抵达了一座大江帮总部所在的巨大庄园。 这庄园跟普通的庄园也没有多少区别，只不过规模更大，也更加的气派。 负责守卫的帮众见一个身穿帮众服饰的年轻人骑马走来，直接便是迎了上去。 “不知这位兄弟是从哪个分部过来的？”一个稍胖的守卫帮众抱拳问道。 “在下是青石镇分部的苏陌，因为晋升一事被帮主叫来，不知帮主他现在是否在总部里？”苏陌一拉缰绳，也是开口说道。 “原来是苏兄弟，你来的巧了，帮主今日刚好没什么事务处理，此时正在议事堂中跟薛护法以及平护法喝茶。” 苏陌心说这傍晚喝茶，未免有些奇怪。 “那兄弟你能否替我引路，在下初来乍到，很多规矩都不懂。”苏陌翻身下来，牵着马走到近前。 “这倒也是，那便走吧。”稍胖的帮众指了指另外一位负责守卫的帮众，又道：“把你这黑马交给他就可以了。” 苏陌将缰绳递过去，这便跟着稍胖的帮众进入了庄园内。 这里跟青石镇分部庄园的格局没有多少差别，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只不过房屋、厅堂、庭院、演武场等各式建筑都要大上许多，毕竟这总部里人员众多，肯定需要将庄园的规模尽可能扩张一些。 穿过庭院，两人便是走进了议事堂中。 苏陌看到一个穿着锦衣玉服的胖家伙坐在主位上，心里也是有些奇怪。 他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只一眼就能看出这胖帮主实际上是个体质虚浮，武艺稀松的西贝货。 那这胖家伙何德何能成为大江帮的帮主？ 见到有人进来，帮主丁大海，大护法薛沉，三护法平嘉玉纷纷放下茶碗，将视线投了过来。 “咦，这位小兄弟是？” “见过丁帮主，在下苏陌。” “哈，你就是苏陌？”丁大海右手拍了拍花木圈椅的扶手，脸上堆满了笑意。 第三十章 酒坊 苏陌感觉这丁大海有些一惊一乍的，实在是没什么帮主风范，但是也不好说什么。 除了丁大海，其余的两位护法也是打量了他几眼。 平嘉玉倒是神色正常，但是薛沉却是有几分阴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兄弟，你破了牡丹镇血案一事，本帮主可是都听说了。这不特意将你从青石镇调过来，能够破一个死了数十人的大案，这证明你有实力有手腕。要是将你放在分部里处理一些零碎事务，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帮主过奖了。”苏陌谦虚道。 “唉，苏兄弟莫要谦虚。前些日子大江帮分部的测试结束后，康正便寄了一封信过来，还将你的情况跟我说了一番。锻骨境界的高手，这在咱们总部里都不多见，满打满算，你是第十一个。”丁大海笑眯眯的说道。 “本帮主这次找你来，就是为了让你补一个内务使的空缺，苏兄弟可千万不要拒绝啊。” “当然不会，这是帮主之命，在下身为大江帮一员，自当听从。” “那就好，现在天色已晚，不如随本帮主一起去淳乐坊喝上几杯酒，如何？” “还是请帮主先给在下安排一间房舍吧，我将包裹放下，然后便跟帮主去淳乐坊。” “也是，小李，先带苏兄弟去挑一间住处。” 李姓帮众连忙从一旁过来引路，苏陌跟着一起离开议事堂。 苏陌刚踏出堂屋，就听到一个粗厚的声音说了句什么，隐约有‘不妥’两个字。 他便猜测这一次想要出任总部的内务使，估计会生一些波折。 穿过庭院，一直到了庄园南面的一整排房屋。 “苏兄弟，这丙三号房还空着，你便在这里住吧。” “嗯，多谢兄弟给在下带路。” “呵，哪里哪里。那我便去给你找一把钥匙过来，请稍候片刻。” 苏陌直接走进了房屋里，精钢宝剑因为太长，没办法装在包裹里，跟长刀一起别在腰间。 不过这种剑类兵器很常见，就算被人看到也没什么。 但是黑风老道的拂尘以及丹药瓷瓶可就不是常见之物了，为避免被人看到，他将这两样物事装在了包裹里。 现在有了栖身之所，可以将包裹给藏在床下，然后再将门给锁上，应该不会有人闲着没事进到屋里来。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尽快把这三样东西拿到黑会上卖掉，免得给自己招来麻烦。 苏陌从肩上取下包裹，又将精钢宝剑从腰间取下来，然后把这些事物尽数推进了床底下。 做完这一切，他直接是从房里出来，这时候李姓帮众也过来了。 苏陌接过钥匙，将门锁上，然后又回到了议事堂中。 这时议事堂中只有帮主丁大海，一位苏陌不知道姓名的护法在。 丁大海介绍了一番，苏陌才知道这位相貌带有几分儒雅书生气的是大江帮的三护法，名叫平嘉玉。离开的那位是大护法薛沉。 平嘉玉性子沉稳，跟苏陌认识了之后也只不过含笑示意。不像丁大海那般，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 “薛护法不去淳乐坊，那也不用再叫其他人了，就咱们几个同行吧。” “也好。”平嘉玉笑着点了点头。 苏陌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也是闲着没事做。更何况他初到大江帮总部，有些事情肯定得向着丁大海请教一番。 而随侍在一侧的李英仪则是内心里颇为的惊讶，帮主似乎对这分部过来的苏兄弟有些过于好了。如此礼贤下士，感觉帮主是想要将其作为亲信来培养。 李英仪深知能得帮主青睐有多难，因此也不免对苏陌心生敬佩。 三人出了庄园大门，李英仪便去驾了一辆马车过来。 这种马车苏陌在青石镇可没见过，一般也就是一些达官显贵有资格乘坐。而眼前的这辆则是大江帮找城里最好的木匠专门定做的，只是不知道这么一辆得花多少银子。 苏陌跟丁大海、平嘉玉一起坐进了马车里，李英仪作为丁大海的近身侍从，负责驾车。 车厢内的空间不小，有几个跟车厢成一体的木雕座位，都铺着柔软锦缎。 此外最中间的位置还有一张檀木桌，摆着一盘水果，边上还有一个小香炉。 苏陌安静的坐在座位上，只感觉马车左拐右拐，很快耳边便响起了喧哗嘈杂之声，同时还有酒香味飘进了车厢里。 马车停了。 “淳乐坊到了，两位请。”丁大海笑呵呵的站起身来，说道。 苏陌没有说话，直接跟着丁大海二人出了马车。 四人走了几步，很快便到了一个高大楼阁的门前。门上有一块匾额，写的是‘淳乐坊’三个大字。 酒坊掌柜正在柜台后边算账，柜台的中间有一道小木门可供进出。 他一瞧见大江帮的帮主丁大海居然带着人走了进来，当即就是脸色大变。 为了尽快过去招待贵客，从木门那里走哪来得及？掌柜直接便是攀着柜台翻了出来，连滚带爬的跑到丁大海旁边。 “丁大人，诸位大人，怎么今日有空过来？”掌柜面色恭敬的说道。 “这不有一位从分部过来的帮中兄弟，本帮主特意来此地为他接风洗尘，”丁大海笑眯眯的，全然没有一帮之主的威严，“掌柜的，可还有空闲的雅间？” 酒坊掌柜连忙叫了一个跑堂伙计过来，说道：“三楼还有雅间吗？” “掌柜的，没了。” “那你他娘的还不去赶人？去把天字一号房的人都给我轰走！酒席也撤了，给丁大人再准备一桌！” 苏陌安静的站在一侧，他知道丁大海在丹阳城地位极高，也不意外。不过这个酒坊掌柜，做事情倒也算是干净利落。 “等等，小兄弟，你就这么跟那些人说，大江帮的帮主要在此喝酒，请他们把雅间让出来。至于银钱嘛，他们便不用付了，都算在我头上。记得语气别太生硬，免得让人觉得我们大江帮行事霸道，要以德服人，去吧。” 丁大海特意吩咐了伙计几句，说完便挥了挥手。 酒坊掌柜听丁大海这么说，连忙朝着伙计吼道：“听到没有，以德服人！！” “是是是，掌柜的，小的记下了。” 四人等了片刻，果然有一帮锦衣玉服的公子小姐不情不愿的从楼上下来。 这帮人没有心思继续待在这里，很快便都离开了。 “苏兄弟，咱们有地方喝酒了。”丁大海笑道，“诸位请吧。”2 第三十一章 谋划 四人很快便上楼去了，直接进了三楼的雅间里。 如此又等了一刻，期间丁大海跟苏陌聊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平嘉玉跟李英仪则是坐在一边，偶尔插上一两句。 叽里呱啦的说了许久，苏陌越发觉得这丁大海是个多话之人，这跟他自己内敛的性格倒是有很大的不同。 等到伙计将酒菜端上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淳乐坊是一个酒坊，偶尔会有乐伶唱一些小曲。此外这里也做类似酒楼的生意，雇的都是从北庐城过来的厨子，烧出来的菜口味很是不错。 苏陌吃菜喝酒，偶尔也跟丁大海以及平嘉玉喝上几杯。 看得出丁大海这个人确实有些嗜酒。 伙计一共端来了两壶竹叶青，丁大海自斟自饮，一杯接着一杯，很快便喝的满脸通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苏陌已经是有些饱了。 他瞥了丁大海一眼，开口说道：“帮主，这酒虽然不错，但还是少喝一些为妙。” “唉，无妨无妨，”丁大海笑道：“今日苏兄弟你过来，本帮主心里高兴，多喝一杯那是应该的。” “贤弟，你听我说，以后在帮里好好做事，定会有飞黄腾达的一天。”丁大海打了个嗝，从桌上端起一碗肉羹，‘咕噜噜’的喝了下去。 平嘉玉笑眯眯的看着丁大海。 李英仪则有些难以置信，他本来还以为帮主只是打算提携一下苏陌，没想到不仅仅是提携那么简单。帮主称呼对方贤弟，这摆明了是打算跟人家结交啊。 苏陌看着已经有些微醺的丁大海，一时无言。 他有点想不通，这总部的帮主居然跟康正一个德性，攀亲带故张嘴就来。 不过康正会那么做，是因为自己一旦闯出名堂，肯定能给他带来点实际利益。但这丁大海也这么做，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他仔细瞧了一眼，发觉丁大海只不过是多喝了几杯，有些上脸，实际上并没有喝醉。 “贤弟，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把你调到丹阳郡来的目的吧？”丁大海看了苏陌一眼。 “难道不是让我去处理一些帮中事务？”苏陌奇怪问道。 “非也，虽说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更多的还是应付帮里的一些危机状况。”丁大海皱着眉头，显然是想到了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哦，危机状况？”苏陌瞥了他一眼，说道：“希望帮主能说的更明白一些。” “这却有些见外了，直接以大哥称呼我就好了。”丁大海就坐在苏陌旁边，还亲昵的拍了拍他肩膀。 “那好丁大哥，你就把帮派总部里的情况告诉我好了，如果有能帮得到的，做弟弟的我定会付诸全力。” 话虽如此，其实苏陌的心里颇为古怪，不到两个月时间，居然莫名其妙多了俩大哥。 “贤弟，大哥我看中了你的那份实力，而且康正信中说了，那牡丹镇的血案是妖鬼搞出来的。你既然能对付的了妖鬼，那对付几个区区凡人，自然不在话下，对否？” “平心而论，只要不是锻脉境界的高手，我还真没怕过谁。”说这话的时候，苏陌颇为自傲。 要知道一个鬼祟品级的妖鬼，几乎可以算的上是半个锻脉高手。他能灭的了红魅，说明在这锻骨境界中，已然是找不到能跟他抗衡的人了。 更何况他若是变为妖鬼化状态，实力能够在短时间内暴涨一大截。 他敢在大江帮主的面前，说自己于锻骨境界中无敌，因为这就是真真切切的事，而非吹牛扯皮。 “好，果然是英雄豪气！”丁大海抚掌大笑，“那本帮主就敞开了说，贤弟是否记得你来时，在议事堂中喝茶的那位护法？” “不就是那位薛沉薛护法？”当时苏陌略扫了一眼，对于那位丹凤眼、鹰钩鼻，气质有几分凶戾的护法也留下了些印象。 “正是他，而且他还有一位长兄，现任总部里的副帮主，名叫薛耀。贤弟你大概不知道，那薛沉极力反对你出任内务使，因为这空出来的位子，本来应该是他的一名嫡系补上。可就在最后关头，你解决了牡丹镇的大案，有了如此功劳，比起薛沉嫡系更有资格担任内务使一职。所以两相权衡之下，大哥我还是决定让你来担任内务使。” “竟有这事？”苏陌端着茶碗，奇道。 “这还没完，薛耀薛沉两兄弟，一直都对帮主之位有所觊觎，而且最近几年两人不断拉拢帮中之人，培植党羽，其心险恶啊。”丁大海满脸痛恨。 苏陌真的有些没话说了，别人发展自己的势力，这丁大海却听之任之，偏偏还不尽早处理，这不是自作自受吗？ 他现在越发的确定这丁大海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会让自己出任内务使，其实就是想要借自己的力量来对付薛耀兄弟。而跟自己表露结交的意思，就是为了攀点关系，免得自己投向实力更强的那一方。 “大江帮里的危机状况，也就是薛耀兄弟俩怀有野心。要是能除去其一，便能断其一臂，那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苏陌有些没听懂，问道：“想必丁大哥已经有了打算，不知又该如何做？” 丁大海眯着眼睛，言道：“嗯，薛耀和薛沉，加上二护法闻人永，此三人为一派。但是有个关键问题，那就是三人都是锻骨境界高手，如果能杀掉其中一个，他们大概也就没有蹦跶的心力了。” “现在就有了一个好时机，薛沉为了讨好自己的嫡系，定然会站出来反对贤弟你出任内务使。到了任命的那一天，咱们大可以想个激将的法子，要知道薛沉为人性子暴躁易怒，只要激的他跟你交手，便将他杀了又何妨？” “如果薛沉一死的话，到时候护法一职可就空下来了一个，帮中规矩向来是能者居之，那这护法之位，除了落在贤弟你的头上，还有谁有资格去坐？” 苏陌没想到丁大海居然还能想到这般精妙的主意，还以为是错看了他，便问道：“丁大哥，这计策是你想出来的？” “这倒不是，是平护法的主意。”丁大海说道。 “呵，那照这意思，如果我将薛沉宰了，就由我出任护法一职？”苏陌自己也没有想到当上护法的机会，居然就近在眼前。 “正是如此，贤弟你可以去藏书阁中取一门高深武技习练，我再将任命一事推迟个几天。咱们把这事准备周全，到时候便给他们来个雷霆一击。”丁大海点了点头。 “不需要准备，如果是要杀薛沉，那随时都可以。”苏陌端着茶碗，吹了吹碗里的茶梗，慢悠悠的说道。 这话听得三人是有些愣怔，他们都知道苏陌灭杀妖鬼的事，但是这纵横北地多年的薛沉也绝不是那么好杀的。如此信誓旦旦的说随时都能杀掉薛沉，未免有些自大。 “我知道三位不信，不过究竟我是不是在说大话，还得试过才能知道。”苏陌轻轻啜了口清茶，说道：“再者说了，如果我真的打不过薛沉，即便再多准备几日，那也无用。” “这倒也是。”丁大海摸着下巴说道。 “帮主，不如咱们就信苏兄弟一次，如果成了，也算是除去了心头一大患。”平嘉玉在一旁说道。 “那……那好吧。”丁大海点了点头。 如此这事就定了下来，不一会儿，淳乐坊的底层居然响起了吹拉弹唱之声。 “今儿个居然还有唱曲的过来，倒也稀奇。贤弟，一起去瞧瞧吧。”丁大海说着话，就急匆匆的出门去了。 苏陌见丁大海对唱小曲这事居然如此上心，一脸不解的神色。 平嘉玉在一旁解释道：“帮主平时最喜欢的事，就是听听小曲，偶尔看看话本故事。” “平护法，在下有些好奇，丁大哥到底是如何当上帮主的？”苏陌对于这丁大海有几分感兴趣，此人实在不像有什么能耐的样子。 “不瞒苏兄弟，丁大哥乃是丹阳郡秦知府的亲小舅子。” “原来如此。”苏陌恍然。 第三十二章 平静（今天国庆，祝大家国庆快乐！） 苏陌自然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去听小曲，反而是在雅间里静坐了一会儿。 对于要杀薛沉，他也并没有什么压力，至于内心深处的歉疚，那更加是无稽之谈。 帮派中人实际上就是江湖中人，在这其中混的，哪一个不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他现在投向了丁大海这一方，自然会被薛耀兄弟记恨。如果他不去杀他们，那他自己就会死。 别说薛沉，就算是他的长兄薛耀，帮中的二护法闻人永，如果必要的话，那也是该杀则杀，免得留下后患。 如果说杀了这帮人给他带来什么好处，估计也就是当一个帮中护法。这几乎就是大江帮里的三把手，真的可以算是能在丹阳郡横着走的主。 苏陌有想过自己能够走到这一步，只不过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快。 “照现在的状况，更加不能将娘接到丹阳郡里来，还是等到大江帮整顿完毕再说吧。” 在心里思虑了一番，丁大海三人便回来了。 “贤弟，咱们这便打道回府吧。明天一早我去通知帮中的人员赶回，然后举行内务使就任仪式。到时候见机行事，定要把这薛沉给宰了。”丁大海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斩首的动作。 “嗯，我知道了。” …… 第二天一早，苏陌跟李英仪一起去了膳食堂吃早饭，期间还有几个人有些幸灾乐祸的打量他，偶尔还指指点点的说上几句，能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那些不待见他的帮众，无非就是薛耀兄弟那一伙的。 如今他夺走了薛沉嫡系的内务使名额，肯定会遭人冷眼对待。 不过这倒是也没什么大不了，苏陌早就已经打算好了。今天的就任仪式上，冲突一爆发出来，只要他几招之内把薛沉杀了，多少应该能起到一些震慑的作用。 吃过早点，苏陌跟李英仪结伴返回各自的住处。 今日有大江帮内务使的任命仪式，不过这事需要丁大海和平嘉玉他们这些高层来准备，苏陌初来乍到，李英仪也不过只是帮主的近侍，两人都没有插手的权利。 “苏兄弟，我看你神色正常，似是一点都不怕的样子，倒是让我有些敬佩。” 苏陌轻笑了声，说道：“不瞒李兄，我也是个正常人，自然也有会怕的时候。但是如果一个人能够轻松之极的打败对手，那你觉得他还有必要怕吗？” 李英仪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不过苏陌能看得出来，这人应该也不太相信自己能够很轻松的打死薛沉。 “对了李兄，你可知道丹阳郡何处有黑坊市，或者黑会之类的地方，就是那种可以卖出一些来路不清的东西，也可以买一些寻常商铺难以买到的东西。”苏陌问道。 “哦，黑坊市和黑会，都在丹阳郡的玄武区那里，是凌霄门的地盘。莫非苏兄弟有什么东西要去那里卖掉？”李英仪回道。 “倒确实有一件，那是在青石镇一次处理事务的时候，所缴获的一柄精钢宝剑。”苏陌随意敷衍了一句。 “那要不要我陪你去一趟，骑马的话，很快就可以抵达那里。” “算了算了，到时候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苏陌连忙说道，他要卖掉的是从黑风老道那里搜刮来的宝剑、拂尘，外加一瓷瓶丹药。 这三样事物，有两样是不能轻易给外人看的。而且那一个瓷瓶里的丹药，还得请专门的药师品鉴一番。 按照苏陌自己的打算，如果品鉴出来的结果是什么价值极高，或者特别有效的疗伤类丹药，那他就不会把丹药卖掉，而是留下来自己用。 回到了房中，苏陌坐在床沿上闭目养神。 他现在已经是将八卦刀诀练到了大成，需要再寻一门新的外功武技练习。 昨夜的时候，丁大海已经透漏了要送给他一本秘籍的想法，毕竟他破了牡丹镇的血案，身怀大功劳，如果没有一些奖励，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如此一来的话，最近一些时日要处理的事情，也基本上很清晰了。 其一、杀薛沉。其二、去黑会卖掉从黑风老道那里得来的三样物事。其三、打听丹阳郡辖地内的一些怪异案件，尽可能的主动去找一些妖鬼，杀掉后吸阴气来强化自身。 最后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那就是随着苏陌吸了两次阴气，其体魄也被阴气打磨的有几分强悍。 尤其是吸了红魅的阴气后，他已经算是很接近锻脉境界，力道少说也得有个近千斤。 如此的成长速度看似夸张，但实际上并不夸张。 因为现在的苏陌，跟普通习练武道的凡人是不同的。 要知道他是靠着阴气来强化自身，而且还获得了一些妖鬼化的特征。对于极阴之体来说，阴气可谓是比天材地宝还有效的大补之物。 一些大宗派的嫡系弟子，有资格服用天材地宝，来使得自身提早的越过基础的锻体三重。而现在苏陌吸阴气的这种方式，其实就跟服用天材地宝是一个道理。 不过这其中的区别在于，苏陌不停的吸阴气，要比不停服用天材地宝的宗派弟子成长的更快。 别的不论，就单说这肉身的强悍程度。世间凡人无数，除了那些天赋异禀的，大概很难找到几个能跟妖鬼化的苏陌抗衡。 毕竟受到造物影响，大多数化形妖鬼都具备着得天得厚的优势。它们的体魄强悍到可怕的地步，跟凡人一比，相当于是野兽与普通人的区别。 不过这倒不是说凡人没办法跟妖鬼相斗，只是真正能够在武道一途上有所成就的人，肯定不会太多就是了。 至于苏陌自己的打算，现在他已经是半只脚踏进了锻脉境界的门里。而等到真正的进入了锻脉境界，就该想办法去弄一本武道心法研习了。 他想至少得确认一下，自己体内的那些阴气，究竟能不能当做真气来用。 如果能行的话，他就能按照心法的真气运转路线，控制体内的阴气，贯通所有窍穴。 到那时候，不仅仅是给自己增加寿元，更重要的是实力必定会更上一层楼。 第三十三章 喧闹 时值正午，丁大海特地找到了苏陌，同行的还有平嘉玉以及一个白发苍苍，穿着华贵服饰的老头。 经由丁大海介绍了一番，苏陌知道这老头便是大江帮总部里的另一位副帮主，名字叫做吕英。 吕英是中立派，不屑于掺和进丁大海与薛耀之间的明争暗斗。当然也可以换一个说法，那就是明哲保身，如果一方倒台的话，他也不至于跟着受到牵连。 由此可见，这位吕副帮主算是个大风大浪里出来的主，行事极有分寸，不可小觑。 吕副帮主自然也听说了苏陌破了牡丹镇的血案一事，特地过来夸赞了一番。 毕竟这是在玉龙帮破不了案的时候，苏陌将案子给破了。 不仅仅打压了一下玉龙帮的气焰，也使得大江帮在民众心里的地位更上了一个台阶，确实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 一正一副两位帮主就在苏陌的面前商讨了一番，最终确定下了奖励。一共是白银五百两，藏书阁任意外功武技两本，可自由挑选。 如此厚重的奖励，倒是让苏陌有些没想到，不过更多的则是惊喜。 毕竟他只在意练武提升实力，秘籍对他来说算是宝贵之物。 至于银钱更不必说，凡俗之人哪个不爱钱？他自然也不能免俗。再者说要在丹阳郡里购置宅院，还要买几个侍女来服侍娘，这些可都得花钱。 所以这银钱再多，也不能算多。 吕英只待了一会就直接离开了，丁大海则示意李英仪将房门关上。 等到再也听不到庭院里吵吵嚷嚷的声音，丁大海这便开口说话。 “贤弟，下午可就是咱们总部的内务使任命仪式了。” “大哥放心，到时候就是薛沉陨命之时。”苏陌神色平静，开口说道。 “那你便透一下底，若是将薛沉给做掉，有几成把握？” “若是我说十成，你们估计又会觉得是大话。但是如果这点自信都没有，干脆也不用跟薛沉较量了，即便对上，那也是输。”苏陌语气平淡的说道。 “倒不是说大哥不相信你，只不过那薛沉纵横北地也有些年头了，要想杀他绝不简单。”丁大海讪讪说道。 “好了帮主，事情昨夜不是都已经定下了吗？咱们除了相信苏兄弟，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平嘉玉在一旁说道。 “唉，就信苏贤弟一次。若是贤弟不幸……身死，本帮主会抚恤你的家人，不用担心。” 苏陌有些无话可说。 虽说从外表看来，自己现在的形体却是有些瘦弱，但这也仅仅只是表象。 偏偏有这么多的外人，觉得自己并没有多少实力，甚至这胖子还觉得自己会败给薛沉。 由此可见，一个人的外表确实是最容易产生迷惑性的。 …… 申时一刻，大江帮总部的聚义堂里。 除了此时正在偏远地带处理事务的人员无法赶回，但凡是在丹阳郡的大江帮之人全部聚集在此。 这些人如出一辙的穿着大江帮服饰，只不过同一款式的服饰，却有些细微差别。 帮中高层人士所穿的服饰都绣有花图，有的是单瓣，有的是双瓣，少数的几个则是多瓣。 厅堂正对大门的影墙上悬挂着一副烟波江水图，其上还有一个匾额，上书四个大字‘义薄云天’，游云惊龙一般。 丁大海站主位，薛耀、吕英两位副帮主分别站在他的左右两侧。 再往门外看去，护法、内务使、精英帮众、普通帮众分别呈两列一字排开，苏陌就站立在其中。 他四下张望了几眼，没想到在这聚义堂里的站位都有讲究，站在平嘉玉身后的一众，不出意外应该都是丁大海这一派，他自己就站在这一列里。 另外的一列，则是大护法薛沉领衔，其中甚至还有几个面貌凶恶的家伙向这边投来视线，其中的威胁恐吓之意显而易见。 苏陌对此毫不在意，自顾自的闭目养神，心里越发觉得今天这杀人震慑，确实极有必要。否则他即便是当上了内务使，当上了护法，但手底下的人不服自己又有什么用？ “诸位应该都已经知道了今日将你们叫来此地的原因。前些日子，郭内务使在处理事务的过程中意外身亡，因此这内务使一职也闲置下来了一个。” “如果按照帮中众人的资历来看，这内务使一职应该由施鹏担任，毕竟是在帮里效力十几年的老人了。不过，今日这内务使一职，却有了更好的人选。” 这话一出，场中顿时开始喧闹起来，大多数是薛沉那一伙的，几乎都在交头接耳的议论。 至于薛沉，还有跟薛沉有些相肖，同样面貌阴戾的薛耀则是面色有些难看。 丁大海双手压了压，等到聚义堂里安静了下来，又道：“诸位安静，想必已经有人听说苏陌苏兄弟了吧，他便是破了牡丹镇血案的那位英雄俊杰。咱们大江帮的职位任命，首重的便是实力和功绩，其次才是资历。因此本帮主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还是决定让苏兄弟担任这内务使一职。” “帮主，此事不妥，”站在厅堂中的薛沉一只手指着苏陌，喝道：“施鹏兄弟在帮中效力了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本该由他担任的内务使一职，为何要给这不明来路的小子？这岂不是寒了兄弟们的心吗？” “帮主，这事还得慎重考虑啊。”薛耀也在一旁劝道。 生的人高马大，相貌端正的施鹏就站在薛沉的旁边，一脸愤恨的紧盯着苏陌。 丁大海没有说话，目光扫动，静静等候其余众人的意见。 而苏陌则是脸色微沉，这薛沉是根本不给他一点面子，又是指责，又是质疑，实在让人火大。 他也不废话，直接从队列中走出来。 一个薛耀派的家伙正要开口说话，见苏陌直接走出了队列，便也闭口不言了。 聚义堂中的众人纷纷看向场中，都有些不解这位苏兄弟到底要做些什么。这些人里一些是略有担忧，另外一些的则纯粹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这位就是薛护法吧，帮主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咱们大江帮中的职位任命，最看重的是实力跟功绩，其次才是资历，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的？” 苏陌眼神冷冰冰的直视着面色阴沉的薛耀，语气锋利的继续道：“诚然，施鹏兄弟资历比在下要高，但是论起实力和功绩，他又有哪一项比得过我？现在的状况就是二大于一，究竟谁更有资格出任内务使，你难道还看不懂吗？” 他说起话来，气势咄咄逼人，丝毫不给这帮中护法面子。 “你！好个小子，果然牙尖嘴利！帮主，若是听我一句劝，如此目无尊长的小子，最好还是逐出帮去吧！”薛沉气极，恶狠狠的盯着苏陌。 “哼，薛护法，怎么？道理讲不过，就开始以势压人了？倒是好一副护法风范，在下佩服！”苏陌也是丝毫不让。 “唉，两位听我一言。苏兄弟破了牡丹镇的大案，对于大江帮有大功劳，岂是说赶就赶的？这种事莫要再提。”丁大海见薛沉有些抑制不知暴怒情绪的趋势，内心里暗喜，面上依然是一副平静神色。 “那依帮主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薛耀比起薛沉要更加沉稳，至少不会轻易发怒。 苏陌看在眼里，自然是心生警惕，这薛耀比起薛沉更难对付。 “本帮主也不知，这两位可以说都有资格担任内务使。不如……就让他们自行分出个高低上下来，那众人也会心服，免得有人觉得本帮主有所偏袒。”丁大海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说道。 “其实这事倒也简单，咱们帮派中人，那就等同于江湖中人。在江湖中闯荡，还不是谁的拳头硬谁说话？”苏陌瞥了施鹏一眼，说道：“帮主，不如就让我跟施鹏兄弟比试一场，谁胜了谁就出任这内务使一职，如何？” “且慢，你这小子倒是打得一副好算盘，施鹏不过是锻筋境界的实力，如何能跟你较量？你这摆明了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当真是奸诈！”施鹏还没说话，薛沉先跳了出来，护短护到如此地步，倒是也少见。 “那就你来跟我打一场，如果你胜了，施鹏兄弟做着内务使。如果你败了，便由我来。这总该公平了吧？”苏陌冷笑着说道。 “你……真的愿意？”薛沉面色愕然。 他自然不想将这内务使一职拱手让出，而苏陌提出的比试又对施鹏不利。他有想要替施鹏出战的想法，却怕说出来会让别人觉得他以大欺小，正犹豫不决呢。 没想到苏陌居然自己提了出来，就这么遂了他的心意。 “千真万确。”苏陌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