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朝当总统》 第一章 屌丝男林逸鑫 林逸鑫缓缓醒过来,头疼欲裂。 当他被急冲而下的泥石流淹没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次玩完了。本来是好心到贵州山区支教的,却把自己的小命葬送在这里。 咆哮的山洪夹杂着巨石扑面而来,他转首望向还在不远处小山岗上同来的两个女同学。她们惊恐的表情,剧烈长大的嘴巴,是他昏迷之前留下的唯一影像。 随之,就是无尽的黑暗。 此时,周围却不再是黑暗,眼前虽然还是非常模糊,但是至少可以看到亮光了。 难道我被人挖出来了?林逸鑫心道。身子一动不能动,他只得晃动脑袋缓解一下疼痛。这一晃不要紧,他立刻感到有人在用力扶住他的头,凭感觉他就能感受到这双手的巨大,几乎可以覆盖自己半个脑袋。 他的身高不算高,也有个一米七五,这么大的手他也只在电视上见到过,比如说某位nba的明星。 不过那双手满软乎的,倒也不像是一个运动员的双手,林逸鑫也不挣扎,闭着眼睛享受大手的抚摸。 在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巨人摁住自己脑袋的画面,心中一阵恶寒。他也只能逆来顺受了,自己的伤肯定不轻,否则不会到现在视力仍未恢复,耳朵还在嗡嗡的轰鸣。 总算是捡回了条命,不然对祖国来说就是个巨大的损失,哥好歹也是b大的高材生哈。林逸鑫自恋地想到。 林逸鑫,男,现年二十二岁,就读于全国最顶尖的大学b大机械专业,在他老家也算是牛气哄哄的一个人物,全县的高考状元。 但其实只是看上去美好而已。 在京都这个扔块砖头就能砸出个科级以上干部的地方,他这样的瞬间就会被淹没在人群之中。最气人的是,自己辛苦了十几年而其他同学只要认真点就能进入这座千万学子向往的学府。 他那点傲气很快就被磨平了,所谓的成绩在“我爸是xxx”与“我家资产xxx”面前苍白无力。他也完成了一个傲气侧漏的高考状元向一个典型工科屌丝男的转变。 宿舍里的哥们穿着他听都没听过的名牌出入各种场所,他却只能背心短裤蹲在一台破电脑前玩dota。 至于爱情不好意思,屌丝男的女朋友只有五姑娘 林逸鑫躺着将自己三年的大学生活回顾一遍,不是他想这么做,而是除此之外他也没其他事情可做。 这次到贵州支教算是他难得的一次户外行动了。更何况与他同行的是两个女生,这让他感到生活中总算有了点点阳光。 可惜风雨总在阳光后,刚刚冒出来的一丝丝光亮就被突然爆发的泥石流给彻底掩盖,全身上下瞬间传来的剧痛直接就让他晕了过去。 想着自己的伤势,他又悲从中来,这下他不止是一个屌丝,八九成还是一个残废了,身体没有感觉,以他仅有的医学知识就能推断出自己恶劣的情况了。 算了,就算是瘫痪了,至少还捡回了条命,说不定我还能当当中国的霍金呢。屌丝男固有的盲目乐观驱散了他的不安,而此时耳边的轰鸣声也在逐渐消失。 随即,他感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起,又被转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而那个人的双手依然巨大。 我靠,不会是武警篮球队来救人的吧?林逸鑫心中奇怪,耳边却依稀听到了叫唤声: “逸鑫。” 林逸鑫心中直翻白眼,叫鬼啊,哥还没死呢。但是数次叫唤之后,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逸鑫”前好像还有个定语。 “小逸鑫,小逸鑫。” 小逸鑫,自己好歹堂堂七尺男子汉,怎么就小了?他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看哪个人无良调戏重伤员。 好在此时视力也开始恢复,勉强也能够看到一些影像。他使劲眨了眨眼睛,眼前模糊地显现出一个人的脸庞。 五十岁上下,脸颊消瘦,颧骨高耸,嘴上还有撇胡子,一双小眼睛嵌在弯曲挑高的眉骨下,只是眼神有些说不出来的味道。 哈哈,原来这货是个光头,林逸鑫盯着这人油光发亮的印堂,心中不禁一乐。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拍光头,却见到一支白白胖胖的小手颤颤悠悠地出现在眼前。他吓了一跳,因为无论从各个角度来讲,这支小手就是从自己这个方向出来的。 除非在他胸口还躺了个婴孩,但是想想都不可能的。 光头男人见到小手伸出,立刻呵呵地笑着抓住,在手里轻轻地搓揉。林逸鑫立刻感受到了从手上传来粗糙且冷硬的感觉。 “哇!”林逸鑫感到毛孔直立,条件反射般地缩回手,但是光头仍然不依不饶地抓住往嘴上靠。 “叭!”一声响亮的声响,林逸鑫欲哭无泪,你个变态,亲我手干什么!不对,那不是我的手,但是你亲他干什么? 光头得寸进尺,亲完手之后,竟然将他的薄唇欺近要来亲林逸鑫的脸。 不要啊,林逸鑫拼命的反抗,两只“小手”四处乱抓,誓死捍卫自己的初吻,但是,一切都徒劳无功,两片薄唇结实地印在了脸上,还前前后后地移动,唾沫沾了他一脸不说,还被胡须扎了生疼。 我的初吻啊我捍卫了二十二年的初吻啊林逸鑫差点被亲得背过气去,心中充满了对自己初吻的哀悼,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初吻会被一个猥琐的光头大叔夺取。 光头亲完之后,得意地哈哈大笑。 笑你妹,还哥的初吻!林逸鑫想要喊出声来,却只发出了“呜哇,呜哇”的声音,声音清脆嘹亮,还极具穿透力。 光头脸色从得意变成了惶恐,开始絮絮叨叨,林逸鑫依稀听到了:“不哭,不哭,小逸鑫不哭。” 杀了我吧,我没脸回去见江东父老了!心中悲愤欲绝的他头一歪,不再看那个惹人厌的老脸。 光头见状,急喊道:“过来看看,逸鑫这是怎么了?” “皇上,阿哥刚出生,连口奶都没喝,体质弱着呢。” 一个徐娘半老的声音让林逸鑫心头一惊。 皇上?阿哥? 这哪跟哪啊? “把逸鑫抱给静妃吧,朕光顾着开心了。” “皇上,您先去歇息吧,这里有奴婢们照看着,没有大碍的。” “好,朕先回养心殿,明日一早再来看逸鑫,哈哈哈。”说罢,林逸鑫感到天地旋转,自己又被转手到另一个人手里,那个夺去了他初吻的猥琐老男人转过身去,一条又长又粗斑白大辫子落入眼中。 原来这货不是光头啊! 林逸鑫闭着眼睛,心里却波涛汹涌。 皇上,奴婢,阿哥这些称谓让他依稀抓到线索。同时脑子在飞快旋转,作为一个高材生的智力得到了最大的发挥。 将各种线索联系到一起的最后结论只有两个: 第一,剧的拍摄现场,而自己则成了某位群众演员; 第二,他光荣地穿越重生了,而且重生在那个满是大辫子的年代。 很快第一种结论就被否决了,谁会要一个重伤的大学生当个群众演员?当道具还差不多!更何况贵州离清宫剧的拍摄地十万八千里呢。 那只能是后者了,自己穿越了,如果猜得没有错的话还重生在一个皇家阿哥身上。 这个结论让他苦笑不得,一直暗示自己要冷静。 很快结论就出来了。 他被抱到床边,往上望去,床上躺着的是一位端庄秀丽的女子。 女子此时仍然香汗未消,脸色有失血之后的苍白,见到林逸鑫躺在边上,吃力地伸手将他抱过。 下一刻,林逸鑫就在女子的怀里,香气扑鼻,只是房中仍然弥漫的血腥气破坏了这美好的感觉。 哎林逸鑫心中长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而且还从一个准男人再次归零变成了个婴儿,悲催的命运啊! 那女子应该就是静妃,今生是自己的生母。林逸鑫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女人,真是越看越美丽。 他算半个孤儿,父母走的早,也没享受过天伦之乐,除了几个叔伯之外没有个亲人,好在自己争气,考上了b大。朋友倒是有几个,但是自从上大学之后就没怎么联系过了,至于同学就不用提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确定自己已经“死亡”之后没有多少留恋的缘故。 穿越就穿越吧,重生就重生吧,自己多活了一回,也算是赚了。林逸鑫心中苦笑,也就坦然处之了。 既来之,则安之。 可能此生会更炫丽。哥现在可是个皇子!林逸鑫心中各种念头转过,心情平复了下来。屌丝中有逆袭时,虽然这个逆袭的时间有些早了点。 静妃仔细端详着怀里的孩子,之前她有过两个孩子,可惜都早死了,这第三个儿子的到来多少填补了一些遗憾。 “这孩子眼珠乱转,肯定是个机灵鬼。”静妃浅笑道,说着伸手一颗一颗解开宫装的扣子。 林逸鑫被她的动作吸引,这是要干嘛?难不成要喂奶? 果然,既白且圆的胸器出现在他的眼前,胸器之上的点缀此时已经涨大发黑,隐隐还能看到白色的乳液从中滴出。 额滴神啊!林逸鑫深吸了一口气,作为一个纯正的屌丝男,他还真没这么真切的,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这样事物! 他吞了口口水,黑色的巨峰葡萄越靠越近,塞入了他嘴中。 从未有过的柔软触感从嘴巴里传来,令他不由自主地拿舌头上下舔了一圈。 罪过,罪过,这可是我老妈呀。林逸鑫心中默念了几句,摁下来心中的歪念。接下来,是要吸一口?林逸鑫很不好意思,但是木已成舟,总是要给点她点面子吧。 于是他使劲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浓郁的奶味迅速填满了嘴巴。 只是,这奶怎么还有些腥味!林逸鑫咂咂嘴,味道不咋地;边用手轻轻搓揉了下眼前的山峰。 好大!这是第一个念头,好软!这是第二个。某人心中猥琐之光芒仍然不可阻挡地四溢出来。 静妃宠溺地看着怀中嘬嘴的婴孩,眼中满是母性的光芒。此时,旁边的老嬷嬷却躬身道:“娘娘” “我知道了”静妃长叹了口气,将怀中的孩子抱出,递给了老嬷嬷,“能够喝我一口奶我也应该满足了。” 正在享受的林逸鑫同学不明所以,还使劲地去够,但是很快就被交到一个中年妇人的手中。老嬷嬷接过后向静妃告了声罪,便带着林逸鑫出了房间。 1833年1月11日,道光十二年,皇六子爱新觉罗奕忻出世,同年由乳娘喂养。 屌丝男林逸鑫的皇子生活就此拉开序幕。 第二章 抓出个文武双全(上) 林逸鑫很快得知了自己的名字,爱新觉罗奕忻。 之后他惆怅了数天。虽然是一个工科男,但是他难得地对历史比较感兴趣,历史也是他唯一一门学得比较好的文科科目了。 爱新觉罗奕忻在历史上也鼎鼎有名了,后人对他的评价远远超过了当时的皇帝咸丰皇帝。但是算得上文武双全而且有些改革精神的他生不逢时,前半生不受咸丰帝重用,靠着辛酉政变蹦达了几年之后,又遭到了慈禧这老女人的猜忌,最后是郁郁寡欢而死。 这在近代史上唯一一个皇家高层中看到近代工业发展的人物最后悲剧收场。 我擦,重生在谁身上不好,重生在奕忻身上。奕忻,逸鑫!怪不得那个猥琐老男人喊我的名字喊得那么顺溜。林逸鑫非常郁闷。 那个夺取他初吻的大叔就是自己今生的父亲,当今的皇帝:道光皇帝,爱新觉罗旻宁。 午后晒太阳时,林逸鑫就会呆呆地看着天空,心里将老天骂了十八遍。原以为可以悠闲地做个皇子,最后混个王爷当当,既不用为什么江山社稷拼死拼活,又能潇洒地过着高富帅的生活,成天牵条藏獒溜溜,身后跟些侍卫,调戏调戏路边的mm,还能名正言顺地娶无数个老婆 然而这些美好的画面在他得知自己的身份之后寸寸龟裂,最后成了一地的碎屑。 他虽然已经认命了,毕竟掉屌丝逆袭的理想很丰满,现实更骨感。想到自己以后的命运,林逸鑫一百个不爽。 高中时期在学习晚清历史的时候,那是还意气奋发的他对清政府深恶痛绝,谁想到现在却成了当时被自己抨击的对象之一。 该死的老天,你就是让我再穿越早个几十年也好啊!此时离鸦片战争结束只有短短的九年时间而已!九年之后,山河破碎,炮火连天,国人成奴!我还当个p个安逸王爷啊?! “阿哥,来用膳了。”乳母摇着林逸鑫轻声道,打断了林逸鑫的咒骂。 林逸鑫翻了个白眼,阿哥我心情不好。 清朝皇室对皇子还是非常重视的,林逸鑫一出生就配了八个保姆,八个乳母来照应生活起居。八个乳母轮流给林逸鑫喂养,这些天下来,林逸鑫吃得都淡出鸟味来了,更何况乳母挑选要求身强体壮,一个个长得及其粗糙,哪有在母亲静妃怀里那么柔软舒适? 我不要喝奶,我要烤鸡翅,我要红烧肉!林逸鑫在心中呐喊,但是无奈婴孩的声带没有发育完全,只能发出哇哇的声音。 最后,他只能被迫地含上了乳母的朱玉,眼角泛出点点泪花。 “哟,这不是六阿哥吗?” 林逸鑫斜着眼睛看去,只要一个宫装妇人抱了一个婴孩过来,后面跟了许多太监宫女。这个婴孩比他大些,只是有些瘦弱,精神也不大好,全身无力地靠在宫装妇人身上。 “四阿哥万福,见过朵嬷嬷。”林逸鑫的乳母连忙起身屈膝见礼。 “六阿哥用膳呢,免了吧。刚从太后那请安回来,没想到碰到了六阿哥。” 林逸鑫一边无奈地吮吸一边瞄向朵嬷嬷怀里的婴孩:爱新觉罗奕詝,自己的四哥,当今皇后唯一的儿子,十九年后的咸丰皇帝。而这个宫装妇人就是最后留下的乳母,作为皇帝嫡子的乳母,身份自然就高出了普通乳母一些。 奕詝见到尚在哺乳的林逸鑫,竟也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伸出手咿咿呀呀地要往他靠过来。朵嬷嬷见状笑着将奕詝抱了过来,奕詝的手终能够到林逸鑫了。 奕詝与奕忻之间的纠葛一直贯穿咸丰一朝,奕詝始终对自己这个能干的弟弟抱以提防的心理,将其束之高阁,不肯重用。 而年轻气盛的奕忻也不愿向自己这个皇兄低头,毕竟奕詝之所以能得位并不是能力强于他,归结到底是奕詝老师杜受田从中作梗。 林逸鑫虽然对眼前的婴孩并不反感,但是对咸丰皇帝却是深恶痛绝。正是咸丰皇帝的不作为和对皇位继承的错误决定让中国从此沉沦没有翻身之日,而且让慈禧这个老女人当政了近五十年。 奕詝比他只大上一岁,此时还是牙牙学语的时候,他的手拍打着林逸鑫,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涕涕涕涕” 林逸鑫架开了拍打狠狠瞪了奕詝一眼,涕个头,没看哥在吃饭哦不,用膳呐?小孩子的感觉是最灵敏的,一个眼神就让奕詝下意识地缩了回去,片刻之后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朵嬷嬷连忙摇着哄了起来,不自觉地微微皱眉。 历史上的咸丰帝个性软弱,喜好玩乐,没有什么胆略。当时道光皇帝前三个儿子都早夭,而皇后为争夺长子的位置,据说用了催产的药物,早产了一个多月,就导致了他先天不足。 想到这些宫闱秘闻,林逸鑫再仔细端详哭泣中的奕詝,确实比正常的小孩子要瘦弱一些,脸上也没有婴孩特有的光彩。 朵嬷嬷哄了一会,终于让奕詝止住了哭泣,奕詝生生地贴在她胸前,小心翼翼地瞄着林逸鑫,看来刚才受的惊吓不小。 兄弟两人相互对视,一个懵懂无知,另一个却了然于胸。 林逸鑫心中叹了口气,恭亲王奕忻虽然才识与能力都要高出咸丰皇帝一筹,最终还是败在了,自己以后说不定也要走上争夺皇权的道路。一想到皇位斗争当中的各种明枪暗算,他又泄了气。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个二十二岁的灵魂重新过婴孩的生活,简直就是一种折磨。虽然每天有好吃好穿地伺候着,但是能想不能做的日子让他悲愤欲绝,特别是旁边伺候他的小宫女还是蛮漂亮滴。 一年时间匆匆而过,林逸鑫同学满周了。 周岁的时候皇子必须要进行周岁晬盘,其实就是民间的抓周,就是抓的东西要比民间要高档许多:玉陈设二事、玉扇坠二枚、金匙一件、银盒一盒、犀钟一棒、犀棒一双、弧一张、矢一拔、文房一份、晬盘一具、果筵一席。 皇子晬盘在宫里是件大事,静妃所在的圣禧宫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皇帝皇后以及一干嫔妃悉数到场。 坐在宫殿上首的是道光皇帝与皇后,静妃侍奉在旁,再旁边就是其他妃嫔贵人常在答应。静妃已经从生产的虚弱中恢复过来,此时盛装加身说不出的雍容华贵,就连皇后在气质上也弱她一筹。 林逸鑫被八个乳母折腾了半天,皇子的服饰十分繁琐,一件又一件没完没了,使他“幼小”的心灵深受折磨。 道光皇帝红光满面,自己的早年三个儿子早逝,原以为子嗣成了大的问题,没想到五十岁之后连得三子,老当益壮,不由精气神都爽利了很多。 “皇后,你说奕忻能抓到些什么?”道光捋须笑问一旁的皇后。 “呵呵,六阿哥活泼可爱,定能成大器。”皇后浅笑应道,转而对静妃道:“妹妹真是好福气。” 静妃谦虚了应了几句,就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望着林逸鑫,眼中的神色复杂:既慈爱有感伤,既期待又有些担忧。 不一会宫中的太监就将红毯铺好,将一干等待抓周的事物摆成一排,清清嗓子喊道:“皇六子爱新觉罗奕忻禀上天,乞福泽护佑,成就事业!晬盘之礼开始!”说罢指示乳母将怀中的林逸鑫放到毯上。 林逸鑫撇撇嘴,这还能难得了我?晃晃悠悠地爬了上去,先在果筵前停了片刻,果筵上的水果虽然种类不少,但是对南方生长的林逸鑫来说就不入眼了,但是他还是伸出手往其中一个鲜红的苹果抓去。 皇后见状用手巾轻掩朱唇,眉眼间却露出了笑意。 第三章 抓出个文武双全(下) 谁知,林逸鑫的手伸到一半就止住了,像是发现了新鲜的玩意似的,盯住果筵旁的文房四宝。 阿哥我逗你们玩呢,林逸鑫心中偷笑,作为一个有节操的穿越者,怎么会放弃这么一个表现滴机会呢? 他转过身,扭着小屁股爬到文房四宝之前一屁股坐下,毫不犹豫地抓起了毛笔。他倒是四个都拿,可是现在哪里拿得动? 笔刚入手,上首便响起了一阵轻声赞叹。道光皇帝龙眉轻挑,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而皇后眉眼间的笑意凝固,放下了手巾陪着笑脸。 这就吃惊了?哥还没完呢!林逸鑫把玩了一番手中的毛笔之后,将目标转向了不远出的长弓。 古代什么东西最重要?人才,而且是文武全才。笔为文,弓为武。 他一手抓紧毛笔,晃晃悠悠地往长弓前爬去,离弓还有半尺远就一个鱼跃扑向长弓,众人惊呼了一声,随即就看到六阿哥左手执弓,右手握笔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哪有摔疼的样子? 四周鸦雀无声,道光皇帝一拍龙椅大声笑道:“好,好,不愧是朕的儿子,不愧是我大清的阿哥!好,好,好!” 五个好字,将他老怀宽慰的心情抒发得淋漓尽致! 皇后在旁陪着笑,但是表情之间却隐隐透出不快。据说她的儿子四阿哥奕詝抓周的时候只抓了玉器,然后就扔掉了拿起水果在那啃着。 这一对比之下,高下立见。 道光皇帝脸上红光越发地亮了,四周逢迎之声让他十分受用,儿子出息了往往比自己出息更脸上有光。 皇后率先起身对道光一福,轻声细语道:“恭喜皇上,六阿哥左手弓右手笔,今后必定是出将入相,为我大清立下不世功勋!” 静妃闻言眉头微皱,却也只得与其他嫔妃一起下跪庆贺,众人趴了一地,倒是把主角个撂到了一边。 出将入相?这么说我以后就个当臣子的命?尚在得意的林逸鑫十分不爽,皇后这一句话看似称赞,其实却暗中贬低自己。 后宫的女人都不好惹,特别是打头的那个,哪部宫廷剧最后的大boss不是皇后?不行,吃亏不是阿哥我的菜! 道光皇帝眯起眼睛,连连点头,却听到乳母的惊呼:“阿哥,小心!”他闻声睁大眼睛,却看到刚刚扭屁股满地爬的奕忻此时正努力站起来,身子还不住摇晃。 乳母正跪在一旁,与他也有一段距离,已经是爱莫能助了。 “朕的皇儿哦。”道光皇帝也随着呼了一声,连忙站起身来,顺带着旁边的嫔妃顿时乱成一团。 还没等道光走到,林逸鑫已经稳住了身子。周岁小孩的骨头柔软,肌肉都还没长全,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倍感吃力。 稳住身体之后,林逸鑫终于迈出了此生的第一步,虽然仍然有些晃动,但是确确实实地站住了。 连走了三步之后,道光已经到了跟前,他停住脚步,仰头盯住道光,脆生生地喊了一声:“皇阿玛!” 道光刚想俯身抱起林逸鑫,做了一半的动作被这一声呼唤生生停住了。 “什么?” “皇阿玛!”三个字说得字正腔圆,清晰无比。 道光皇帝使劲掏掏耳朵,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周岁的婴孩就能说得这么清楚的话了。他抱起了林逸鑫:“再叫一声!” 林逸鑫顿时大汗,当我是复读机呢?没办法,谁让人家是自己老子呢? “皇阿玛!” 这一声在道光耳边响起,道光不禁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好,好,极好,极好!朕的奕忻竟是个小神童!” 尚在道光身后的嫔妃们都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连静妃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刚满周岁能走能语,实在是太震撼了。现在已经两岁了的四阿哥走路还摇摇晃晃呢,说个话也口齿不清,“涕涕,涕涕”的样子。 吃惊了吧?哇哈哈哈,此时毫不知耻的某人心中大为舒坦,全没有作为穿越者的觉悟。 皇后脸上已经非常不好看了,努力调整了表情之后挪步到道光身旁夸了一句:“六阿哥真是天资匪浅。” “是啊,是啊,”一旁的嫔妃马屁跟上,“真是上天赐福大清!” 道光连连点头,怀中的孩子是越看越爱,与自己的四子相比,林逸鑫滚圆的脸蛋似乎更讨人喜爱。一边看一边又让林逸鑫叫自己,每叫一声就能换回一声大笑,乐此不疲。 片刻之后,道光才想起孩子的母亲,对着静妃赞许道:“你很不错,为朕生了个好儿子。”静妃闻言忙跪下却被道光制止了:“不必多礼了,奕忻这一年也见不到你几次,趁现在你也抱抱他吧。” 静妃微微点头,接过林逸鑫紧紧搂在怀中。 好大,好软,林逸鑫一双小手就变成了咸猪手在静妃胸前又抓又挠,心中发出了一声感叹,我好幸福! “额娘”既然自己幸福了,总要让自己老妈也跟着幸福一下,于是他又轻唤了一声。“唉!”静妃连忙惊喜应道,亲他了一口。道光皇帝更是在旁不住点头,看来这孩子不止会一句话。 此时最不开心的就是皇后了,林逸鑫瞟了她一眼,见她脸色不快,连国母威仪都快无法矜持了。 谁让你让阿哥我不舒服了,我让更不舒坦! 他转头对着皇后开口道:“王,王额娘” 清朝的皇子对自己生母称额娘,对皇后称皇额娘。而林逸鑫将皇额娘念成王额娘,一字之差,意思就相去千里了。 王额娘?皇后听到这声呼唤,心中更是不快,堂堂皇后在他嘴里成了与其他嫔妃同个位分了。 但是此时却不能发作,一个小孩子发音不准又不能追究,她也只得勉强笑应了一声,便像道光告罪道:“皇上,臣妾身体不爽,先行告退了。” 道光扬手示意他知道了,也没有挽留的意思。 林逸鑫望着皇后离去的背影,心中爽快,又开始“皇阿玛”“额娘”的叫唤,旁边的嫔妃觉得可爱,也上来问六阿哥讨个说法,一时间整个宫殿就是这么一个状况: “皇阿玛!” “唉,哈哈哈!” “额娘!” “嗯,呵呵!” “皇阿玛!” “好,好,哈哈!” “额娘!” 到最后,道光心情大为舒畅,赏了静妃与林逸鑫许多东西,连照顾林逸鑫的乳母保姆太监都受了赏。 呀,看来道光皇帝也不抠门么。林逸鑫心中惊讶。 历史上道光皇帝是出了名的节俭,这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就是“抠门”。他的衣服总要一补再补,对宫内的花销也是极其苛刻。这导致了道光一朝满大殿站的大臣都像是城乡结合部出来一样,身上就没有一块完整的布料。 但是讽刺的是,道光皇帝的一块补丁却要四两银子,这在民间足够三口之家用上半年了。 周岁晬盘之后,林逸鑫的生活就回归平静,只是那一晚上叫唤太多,还未长全的声带受不了,好几天都不能发出声音。而走这几步路几乎让他五天无法动弹。 他虽然住在内宫,但是和母亲静妃除了中秋春节等重大节日之外是很难见一面的。断奶之后,乳母只留下了一个,照顾他起居的就是几个宫里的太监与宫女。 林逸鑫总算开始享受到了皇子的优渥生活。穿衣服,伸手伸腿就可以了;吃饭,张嘴就可以了;睡觉,闭眼就可以了。其他的事务都由他人代办了。 这才是生活么!林逸鑫如是想。 唯一让他不爽的是,作为一个小屁孩,他还是不能到处乱跑的,活动范围也被局限在宫内。每次去花园里转转,屁股后面都跟了几个人,生怕他摔着。 可惜,幸福的生活总是那么短暂。 明年他“六岁”了,这就意味着美好的童年生活到此结束,正式地开始接受最正宗皇子教育!绝对的精英教育! 第四章 六岁了!开学了! 窗外的天色还黑,秋雨自半夜开始就没有停过,杜受田已经在无逸斋坐着了。 一年前,他受皇上任命来上书房教授四阿哥和五阿哥,虽然卯时才是正点,但他总是要早个一刻过来:整理一下书籍,泡一壶清茶,然后等两个阿哥温完书再检查昨日的课业。 而今日他却没有像往日一般端坐在书桌旁,时不时地起来向外张望。四阿哥和五阿哥正在朗读《论语》,清脆的童声在无逸斋中回荡。五阿哥不小心读错了一个字,小心地偷瞄师傅,却发现师傅望着门外,没有发觉,连忙吐吐舌头,往下读了下去。 过了半刻,斋门被用力推开,秋风夹着秋雨送了一个人进来。杜受田见状忙迎了上去,拱手笑道:“卓大人早,下官等您多时了。” 进来那人拍拍身上的雨水,拱手回礼:“呵呵,杜大人倒是比老夫体面多了。公公,劳烦你了。”杜受田才看到那人背后还站着一个打伞的太监。 太监笑应了几声,谦恭退下,将斋门也合了上去。 “这边来坐,我特地泡了茶水,来来,喝一杯暖暖身子。”杜受田将那人迎到桌前,将壶中茶水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 书桌上的烛光印出了进来的人的面貌:髯须满面,体型微胖,脸型刚劲有力,浓眉小眼。相对而言,杜受田却十分清瘦,脸颊凹陷,颌下飘着几道斑白长须。 此人就是卓秉恬,杜受田的“新同事”。 虽然是新同事,但他确确实实是一个两朝老臣,官居协从大学士,从一品,杜受田这个三品大员在他面前还是弱了一头。 卓秉恬小心嘬了几口茶水,顿时感到浑身温暖,长舒口气:“好茶。”笑着对杜受田道:“我也没想到一早起身就有大雨,连个准备都没有,这副狼狈的样子倒是让杜兄你见笑了。” “哪里,我料想卓大人政务缠身,一早过来必定匆忙。所以一早就泡好了这壶雨前龙井等着呢。”杜受田又添了些茶水。 卓秉恬哈哈一笑:“皇上谕旨来的匆忙,我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今后我们可要同斋教授了。唔,杜兄真是教授有方,两位阿哥目不斜视,书声不停啊。” 杜受田摆手道:“那是阿哥们自律,哪是我的功劳。阿哥们天资聪颖,又有皇家风范,我这个做师傅的只是偶尔提点一下。” “哈哈,那么说来,这个上书房师傅还是好当的,六阿哥到了没有?”卓秉恬伸长脖子在无逸斋中寻找。 无逸斋不大,属于上书房的偏房,现在只摆了四张梨木书桌。四阿哥和五阿哥坐在前面两桌,后面则是空空如也。 “六阿哥今日首次来上书房读书,卯时才来。”杜受田笑道。话虽如此,皇家一直重视皇子的教育,开国以来哪个阿哥读书有比师傅晚来的? 卓秉恬稍露不快:“我早耳闻六阿哥聪明过人,周岁能语,三岁能书,深得皇上宠爱。只是见面不如。闻名” “六阿哥儿童心性,总是会准时到的。”杜受田心道道光朝响当当一门大炮果然不失本色,转而望望天色,“卓大人在此稍候,杜某要检查昨日功课了。” 卓秉恬点头,心中道,这哪是儿童心性,分明是顽童作派,等他来了,还是先收收他的心。看了一会两位阿哥背诵论语,觉得无聊,便拣起了书桌上的书看了起来。 此时,林逸鑫同学打着呵欠在软轿上往无逸斋赶来。随侍的太监替他打住伞,边催着轿子快走。 “急什么?”林逸鑫瞥了一眼这个刚调到自己身边的管事太监,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昨天他刚刚从圣禧宫搬来阿哥所,虽然不用自己动手,但是也累得够呛。特别是临行之前到静妃前请安,被叮嘱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静妃现在已经是静贵妃了,在他两岁的时候道光给升了位分,还给了协理六宫之权。如今在宫中的地位高于祥妃等人,仅次于皇后。 果然官升一品话多三斤,林逸鑫心中抱怨听着母亲的唠叨。 静贵妃嘱咐的无非是要保重身体专心学业之类的,林逸鑫眼神呆滞,直直地盯着静妃的胸前,哈喇子不知不觉中就流了下来。 “奕忻,额娘和你说话呢,你在想着什么?”静妃竖眉轻拍了一下他的头,他这才从神游之中醒过来,腆着脸讨好:“额娘,您说的皇儿早就记住了。您看都快到了晌午了,肚子都饿了。” 撒娇是小孩子的绝招,特别是静妃曾经两次经历丧子之痛。果然林逸鑫说完,静妃就叹了口气,吩咐宫女拿了糕点上来:“你呀,在旁人面前还正经些,在我面前就没大没小了。你要知道在阿哥所不比在额娘宫里,什么都要你自己长点心眼。” 林逸鑫将糕点塞进嘴里:“唔,额娘说的,唔,唔,我都记着呢。”不就两小p孩么?以阿哥我的智商连他们都摆不平就白穿越这一回了。 静妃心疼地看着林逸鑫狼吞虎咽:“记得逢节要来额娘宫里看看,额娘我会想奕忻的。”说着,眼睛竟有些泛红。虽然在宫里的时候也不能常见面,至少还是在自家宫里,但是到了阿哥所就差了许多了。 林逸鑫心中也知道,说不感动是假的,只得连连点头。 当晚,他就在阿哥所住了。在阿哥所补进了四个太监,由他从圣禧宫中带来的八品太监总管,就是给他打伞的那个。 今天一早,总管就来喊起床了,林逸鑫搓眼看看外面昏暗的天色倒头又睡了,急得大太监一直在旁不住劝说。 “六阿哥,今儿可是您拜师傅的日子。您看奴婢为您都备了新衣裳,穿上去多精神啊。” “六阿哥,可不能再睡了,不然到了上书房师傅要生气了。” “六阿哥哦,奴婢求您了,您要是不准时到,奴婢这一顿板子就逃不掉了哦。” 林逸鑫干脆就拿被子蒙到头上,耳不听心不烦。 总管满头大汗,这阿哥骂不得打不得,他要赖床能拿他有什么办法?可是万一迟到了吃板子的肯定是自己。到最后都快要哭出来了,只得“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直接就扯开嗓子哭了:“贵妃娘娘啊,都是奴婢的错啊。奴婢满口答应您要照顾好阿哥,但是奴婢没那个能力啊!贵妃娘娘啊!贵妃娘娘啊!!” 林逸鑫一把扯掉被子,怒气冲冲瞪着鬼哭狼嚎的大太监,喘了口粗气,挤出了几个字:“伺候我起身!” “喳,小全子,把新衣裳抱进来!”大太监瞬间由阴转晴,招呼外面的小太监将衣物捧进来然后小心地替林逸鑫穿上。 “张贵开,你倒是越来越机灵了,动不动就拿额娘来压我。”林逸鑫边穿边斜眼看着大太监,语气中不怀好意。 张贵开伺候了他三年,对他的脾气也算是了解,连忙点头哈腰:“奴婢哪敢呀,这不,今天是阿哥您的大日子,怎么能迟了呢?”这个小祖宗人小鬼大,自己要是不小心应付,日后不知道要被折腾成啥样。这三年来他吃的苦头可不少了。 大日子个p!林逸鑫心中骂了一句,我都快读了十六年书了,不就是开学报道么?犯得着兴师动众么? 不一会就穿戴妥当,张贵开也将装着文房四宝的箱子拿了过来。 到了屋外,两人抬的小软轿已经在外准备妥当了,张贵开刚扶着林逸鑫坐下,就听到小祖宗大喝一声:“不好!” “怎么了,主子?” “我要出恭!”林逸鑫甩开张贵开的手往屋里冲去,“你们别跟进来,我马上就出来了。” 张贵开苦着脸,就说这小祖宗没那么好对付,也只得在秋风秋雨中等着。 林逸鑫到了屋内,却没有去方便,而是到了卧室的红木桌前,弯身从桌下拉出了一个扁木盒,在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从中取出了一打宣纸往怀里一塞。 放置好木盒之后,再屋里前后转悠了一会,他才踱着方步,神清气爽地从屋里出来。 张贵开见他这么快出来了,心中暗道了声侥幸,小祖宗总没在这个时候睡过去,就催着软轿上路了。 一路上,林逸鑫神游四方,不禁回忆起了曾经挤公交去上学的情形,感慨地叹了口气。旁边的张贵开闻声忙问道:“六阿哥,是不是雨打到了?慢点慢点,这风大雨大的。” 一拖二拖之间,等到无逸斋的时候,卯时已经过了一刻了。 而在无逸斋中等候了许久的卓秉恬脸色已经黑沉沉的,一壶茶都被他喝了大半壶。作为朝中一品大员,还没有谁敢放他鸽子那么久。 就在他要发作的时候,无逸斋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才见到一小孩从容地迈步踱了进来。卓秉恬使劲揉揉眼睛,不错,这孩子就是个六岁的顽童,但是怎么都看上去像是成人的做派:一脸淡然,没有好奇的样子,步子迈得又方又正。 就在他端详着林逸鑫的时候,林逸鑫也在看着屋里的人。 他的两个哥哥跟着一个清瘦的五旬老者学习论语,正逐句地跟读。这个清瘦老者定是奕詝的师傅杜受田;而另有一个一脸方正的黑脸盯着自己看,便应该是自己的师傅卓秉恬了。 林逸鑫心中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这样。 卓秉恬和杜受田是历史上奕忻与奕詝的师傅,两个人论道光朝的官位卓秉恬要压杜受田一头,就算论道德文章儒家学问,卓秉恬也要比杜受田要高上半筹。道光皇帝给奕忻选择了这么一个老师确实是对他的优待。 而正是这个优待,让奕忻错失了皇位。 杜受田虽然官位学问都不及卓秉恬,但是他极能揣测道光的心思,玩起权术来是一套一套的,放在今天就是个典型的政客,智商情商都高;而卓秉恬为人却方正,做事讲究正和,不屑用阴谋手段,更是朝中有名的敢说话的,一幅嗓门又大又臭得罪的人数不胜数,连道光皇帝看到他也颇感头疼。 皇子在受教育的时候能够接触到的大臣就自己的师傅,因此两位师傅为弟子能够荣登大宝也是出谋划策。 结果不必说,杜受田完胜卓秉恬,将奕詝捧上了皇位。 “奕忻,你为何来迟?”正在他出神的时候,一声中气十足的喝声在耳边炸响。他抬头就看到卓秉恬板着脸,脸色吓人。 在无逸斋中师傅是可以直呼皇子的姓名的,以体现皇子尊师重道。要是普通幼童,肯定会被这一声喝问吓住,但是林逸鑫同学是谁?他迈步到卓秉恬身前,反问道:“你就是我的师傅卓大人吗?” 卓秉恬怎么都没想到林逸鑫会是这反应,一时楞了半晌,才咬牙道:“大人不敢当,师傅更不敢当,卓秉恬而已。” 张贵开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去解释道:“卓大人,今早雨大,所以路上慢了一点。请卓大人见谅。” 卓秉恬哼了一声,不去理张贵开,只和林逸鑫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不退让。 杜受田忙停住领读,过来拱手对林逸鑫道:“六阿哥来了啊,这时辰还不算晚,先来这边行入学礼吧。”边说边往卓秉恬那使眼色,卓秉恬却熟视无睹。 林逸鑫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唉叹,怪不得奕詝最后能够登上皇位,这个师傅太不知圆滑之道了,跟自己一个小孩子还能置气。 好歹杜受田给了自己台阶下,林逸鑫便跟着他来到无逸斋墙前。墙上挂着的正是孔老圣人的画像,入学礼第一茬就是要给孔老圣人磕头上香。 第五章 给师傅一个下马威! 林逸鑫不情不愿地对着两千年前的圣人拜了三拜,等站起来之后杜受田笑道:“拜完圣师,阿哥就要拜师傅了。” 他拉过卓秉恬介绍道:“卓大人,两朝老臣,当朝一品大学士,更是儒学大家,学识为人在宇内都有国士称谓。” 林逸鑫边听边点头,卓秉恬的生世在他之前就已经查清楚了,嘉庆七年的进士,选为庶吉士,那时才二十岁,是当时响当当的少年天才。 而杜受田虽然只比他小了六岁,却是道光三年的进士,足足晚了二十年,论年龄论资历都算是晚辈了,因而一开始就对卓秉恬恭敬有加。 林逸鑫随口应道:“久闻大名,幸会。“这一套路他说得江湖气十足,完全照搬自己记忆中电视剧的台词了。杜受田顿时语塞,这小家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照理说他应该表示一下尊敬然后道个小歉,接下来就师生情谊融融的场面了。 卓秉恬更是气闷,也不接林逸鑫的茬,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杜受田无奈:“六阿哥,该行拜师礼了。”将文房四宝摆好的张贵开已经倒了杯茶水恭敬地站在一旁。 奉茶行礼,这是中国人拜师的传统套路。林逸鑫哀叹了一声,自己这个生长在红旗之下的好孩子还是逃不过封建礼教的迫害啊。 他接过张贵开手中的茶水,再往头上一举:“师傅,请用茶。” 卓秉恬鼻子一皱:“愧不敢当,六阿哥天资聪颖,我一个行将就木之人难以教习,我还是奏请皇上另请高明吧。”说罢,起身就要离开。 杜受田轻按住他的肩头,虽不礼貌,但怎么说也不能让这个老大人离开啊 “六阿哥,再奉茶吧,也是规矩。” 跟阿哥我玩三请三让?古人就是不利索。林逸鑫无奈地在将茶举过头顶:“师傅,请用茶。”台词都不愿意改,显得全无诚意。 杜受田示意卓秉恬将就着接了,可惜卓秉恬是什么人?道光朝响当当硬骨头一个,直接采取了无视政策。 林逸鑫等一会见上面还没有反应,又重复一遍:“师傅,请用茶。”没等到回音,却听到了“嘶啦”一声,抬眼一瞄,却看到卓秉恬肩膀被拉出了一指长的口子。 敢情是卓秉恬要离开,杜受田却拉住了他的衣服,结果朝服就成了赌气的牺牲品。 三个人顿时呆在当场。林逸鑫轻咳了一声,回头对张贵开道:“我记得你说过,如果师傅不肯受礼的话,我对椅子行礼就可以了吧?” 杜受田和卓秉恬一起瞪大眼睛盯住林逸鑫。没错,上书房确实有这个规矩,但是这规矩也是师傅谦恭不愿受皇子大礼时使用,现在这情况小祖宗竟能想到这个,这,这。 张贵开感到了气氛不对头,此时也不知是答还是不答,喉咙里的声音唔了几声就是不敢说出来。 “得了,我知道了。”林逸鑫就当他是默许,再次说道:“师傅,请用茶。”说罢,不等卓秉恬答话,就将一杯茶水横着洒在他脚下。 卓秉恬活了五十六年,历经咸丰道光两朝,自认为见惯了大风大浪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却没想到在一个六岁顽童面前被弄得下不了台。 你这算什么?祭坟啊?老夫还没死呢!卓秉恬一口气上不来,原先微黑的老脸顿时涨得通红,杜受田在旁劝解道:“卓大人,莫生气莫生气,六阿哥还是个孩子呢。” 卓秉恬指着林逸鑫,手指都在颤抖:“他他他” 四阿哥和五阿哥两人不住地偷偷瞄过来,杜受田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两人立刻老实起来,却实在忍不住看戏的欲望,眼珠子趁着看到书页左侧时往这边扫一眼。 林逸鑫潇洒地将手中杯子甩给张贵开,自顾自地到书桌前坐下,然后好整以暇道:“那个,师傅是不是该上课了?” 卓秉恬只感到胸口气闷,颤抖着从桌上拿起杜受田的茶杯,大口喝了茶水,通了气之后叹道:“罢了,罢了,人老了,担不起这重担了。我还是跟皇上回了这份差事吧。”这句话倒不是在赌气,而真有些心灰意懒了。 卓秉恬为人耿直,虽然官居一品,但是在朝中几乎没人喜欢,又仗着自己是两朝老臣,连道光皇帝都有意识地躲他。 这次让他来教授林逸鑫,自然是因为他的学问好,但也无不将他支开不想让参政的原因。本来卓秉恬想教书就教书吧,尽职尽责但求无愧于心就好,没想到一来就被自己的学生气成这样。 杜受田也不知此时说什么才好,心中连连苦笑。又暗自庆幸自己的两个阿哥没有那么难伺候。 卓秉恬悲叹一声后,起身向杜受田告了罪,便往门外走去。就在他要迈出门槛的时候,就听到清脆的童音在身后响起。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师傅您老人家可怒气大发,已经失中了;然后发而失节,又是失和,啧啧啧” 卓秉恬顿住抬到一半的脚步,惊讶地回头看着正在案前摇头晃脑的林逸鑫。 “你读过《中庸》?”他问道,脸色变幻不定,刚才林逸鑫念的就是《中庸》的内容。 林逸鑫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略读,略懂。”此时在他手中再拿把羽扇,就是活脱脱一个金城武版的孔明再世了。 “失中,失和。”卓秉恬低声重复一遍,旋即爽朗大笑,“没想到今天被一个六岁顽童教训了一番,好,好,我这个师傅还真是当定了!”说罢,大步流星地走到林逸鑫面前,“六阿哥,以后请多多赐教了。” “哪里,不敢。”林逸鑫做了江湖人的手势,心中已经竖起中指与食指,首战告捷! 林逸鑫这么做完全是出于现代人不服古代人的古怪情节,你是大儒是吧?我就是要让你下不来台,还要你乖乖当我老师。哇哈哈,爽! 但是他没想到,他也无意中帮了卓秉恬一个忙。 卓秉恬为人刚正,但是过刚易折,混迹官场三十余年,除了得了一个大学士的虚衔之外,其实并不为当政者喜爱。如今当政的军机大臣穆彰阿更是对他百般打压。 而他这个人却是个铜豌豆,连道光皇帝的事他也敢管,于是他被任命为京尹十八年,算是人尽其用,但是入军机中枢此生已经无望了。 之前他不是没有被人说过,但是他极为自负,别人说的话他也只是听听。 而今天一个六岁顽童却指出自己失中失节失和,这令得这位老中堂不得不好好想想自己为官之道,否则就枉称儒士了。 当然,林逸鑫虽然不恭不敬,却对儒家经典有所涉猎,果然不负“神童”美名,如果能够教授这样一位皇子,也是他老人家一大快事了。 如果,以后能够至上尧舜的话,那就 将来的事情就不想了,卓秉恬收拾了心神,开始了他今日的授课。 同时,坤宁宫。 皇后正半卧在床上,她的身体不好一直抱病,六宫的杂事都交付静贵妃管了。 但今日她虽然在翻书,但明显心神不宁,不时将手中书籍方向,望向外间,像是等什么人一般。 过了半晌,一个太监小步快走到床前,跪下来见礼之后,皇后急切问道:“情况如何?杜师傅怎么说?”太监小声将无逸斋早晨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皇后听完之后,许久没有说话,默然挥手让太监退下,自顾自地沉思。 “静妃,你生了个好儿子啊。”片刻后,皇后低声道,美目之间光芒闪动。 卓秉恬教了半日之后,只感到头痛无比。 他知道林逸鑫读过中庸,偏偏就挑了《论语》来教。《论语》也是阿哥们学的第一本书,他这样也无可厚非。 但是他刚念一句:“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林逸鑫就接着话茬念了下去:“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他又念:“有子曰: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林逸鑫又接了下句:“不好犯上而作乱者,未之有也。” 他吹胡子瞪眼问林逸鑫:“论语你也读过?”林逸鑫老实回答:“读过。” “读过,不代表懂得其中的道理。”卓秉恬抚须,刚要给林逸鑫解释解释这两句,林逸鑫同学就将译文一一说出,还十分地顺溜,然后无辜地看着师傅。 这不能怪我啊,你以为高考状元这么好当的啊?我当初为了练古文,可是把四书五经都读了还背了,最后高考作文都是一篇古文呢。 卓秉恬又换了《大学》《诗经》,每本书六阿哥都自称“略读,略懂”无论是内容还是文义都能准确说出。 他深吸口气,真心觉得自己以前号称天才,跟眼前这位比起来简直就是放屁。就连杜受田吃惊不小,两个阿哥更是对他发出了崇拜的光芒。 天才不好当,天才的师傅才是真不好当啊!卓秉恬仰天长叹。 结果这一个多时辰里,卓秉恬将四书五经换了一遍,越换他越被打击得没有脾气。 辰时过了一半,卓秉恬就站起身准备离开了原因是今天的课程内容就到这了。 就在这时,无逸斋外响起了一串脚步声。杜受田连忙拉着卓秉恬到门前跪下,之后就响起了“皇上驾到!” 无逸斋门被打开,道光皇帝在太监宫女侍卫的簇拥之下进了门。 “臣卓秉恬(杜受田)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道光皇帝虚扶:“两位师傅免礼。”再到上座坐下,卓秉恬两人恭立在下首。奕詝和奕誴也跟上去见礼,林逸鑫则紧随其后。 道光神色有些疲惫,示意三位皇子起身之后就问:“两位师傅,皇子们今日的学业如何?” 杜受田先将奕詝和奕誴的学习情况呈报,道光皇帝听得连连点头,对两个儿子一番鼓励。而后他转首对卓秉恬:“奕忻怎么样?” 清朝皇帝重视皇子教育,康熙开始就会在下早朝之后每天到无逸斋询问,到了道光一朝就没有天天光顾了,偶尔才会来一下。今天他来主要还是为了林逸鑫。 卓秉恬苦笑:“这皇上,六阿哥果然是人中龙凤。”便将林逸鑫同学一个多时辰的表现说了一遍,识趣没有提拜师时不愉快的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道光皇帝眉头随着卓秉恬的表述越提越高,心中越发奇怪,之前常到圣禧宫也没见奕忻读书,只是拿着纸笔在那涂涂画画,他要看还不让。 等卓秉恬说完,道光微笑道:“卓师傅幸苦了,奕忻虽然聪颖,今后还需要你对他严加教育才是。”又对奕忻招手:“奕忻过来。” 林逸鑫乖乖走到道光面前,喊了一声“皇阿玛。” 道光赞许地看着他,眼中流出了满意的神色。他老年连得三子,无奈四子瘦弱,五子则样貌丑陋,唯有这六子是最中意也最宠爱的。 “来朕边上坐下。”道光挪出了半个位置。 又来了,林逸鑫心中哀叹乖乖坐下。皇帝老爹,你不知道每次我在你旁边总是觉得芒刺在背吗?伴君如伴虎啊! 天子家少了普通人家的温情,更多的是等级分明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首先是君臣,然后才是父子。 因而他最头疼就是呆他皇帝老爹的身边,谁知道一个不小心就要被砍脑袋五马分尸凌迟处死之类的。 这就是被各种宫廷剧毒害的后果,他却没注意到两个哥哥眼里羡慕的眼光。 道光将奕忻搂过来,询问了他在阿哥所里生活,又问了他学业上的事情。林逸鑫自然是乖乖回答,惹得道光连声大笑。 “好,好,朕每次见到奕忻你都有惊喜。让朕也开怀很多。” 道光夸完林逸鑫才放他下去,转而对杜受田道:“杜师傅,过几日就是秋闱了,你要入闱监考批卷,奕詝和奕誴的功课可交代好了?” 躲到哥哥们身后的林逸鑫此时竖起了耳朵,心中骂了自己一句,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今年是大比之年,而他最中意的晚清某个人就在此次秋闱中得到功名。 这个人练军队,平民乱,无论是在政治还是武功上都无愧是晚清汉臣第一人,此人就是鼎鼎大名的曾国藩! 只是现在的他还无法去结识曾国藩,不知什么时候可以一睹这位晚清第一汉臣的风采啊 第六章 阿哥的黑暗生活 林逸鑫同学无奈地看着张贵开呈送上来的作息表: 寅时:至无逸斋,复习功课;卯时至巳时,师傅教习读书;午时,用午膳时两刻,之后诵课文;未时,进点心,后习弓射,五刻回斋内或诵读或疏讲;申时,一日课程考察;酉时,再学弓射。 翻译成现代的话来说,林逸鑫同学每天早上三点起床,然后就要在无逸斋里一直待到晚上七点,而在这十四个小时中,供休息的时间就只有半个小时。 额滴神啊!林逸鑫顿觉眼前发黑,这简直比高考冲刺还要黑暗,还要坑爹,还要悲剧啊!一天十四个小时,还不带双休日的,他丫的还知不知道劳逸结合?回首再看现代的小学生,你们还好意思说要减负? 林逸鑫欲哭无泪,略微颤抖问张贵开:“那,那要是我生病了呢?” 张贵开思忖一会:“如果阿哥重病卧床,能够免去当日课程,但日后需要补回;至于小病,是不能不去的,受伤也是这样。” 卧床才能请病假?我了个擦,我当年感个冒都请了半天假去打点滴呢!林逸鑫仍然心存侥幸:“那能不能向师傅请假?或者师傅不在了?” “这奴婢也不清楚了,奴婢只知道上书房师傅最严格了,万一师傅不在他也会有安排,如果回来之后没有完成,就会上禀皇上的。” 得,偷懒都没希望了。林逸鑫彻底焉了。遥想当年,自己也算是勤奋好学,但也没有这么折腾自己的,清朝皇帝一个个都是少儿虐待狂吗? 于是,他优渥的皇子生活因此化成了泡影。梦想中高富帅的生活碎得连渣都不剩,人家是泡泡妞,逛逛街,欺负欺负人,而他的生活是学习,再学习,还是学习! 至于美女,林逸鑫抱歉地表示:我身边除了一个快三十岁五大三粗的保姆之外,剩下的都是人妖了。清朝皇子按例在十五岁成年之前是不允许配宫女的!圣禧宫还有些宫女,林逸鑫还能偶尔揩揩油,只是明面上岁数太小,也不能称为“调戏”;到了阿哥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清朝皇室吸取了明朝灭亡的教训,对皇子美色这一块控制是相当严格的,怪不得康熙太子在宫闱之内玩弄民女都成为大罪。 每天早上天还漆黑,林逸鑫就被张贵开从床上强拉出来,闭着眼睛晃到无逸斋,然后在一片书声朗朗中开始悲催的一天。 卓秉恬这几天将四书五经讲了个遍,终于发现林逸鑫除了这些书之外其他的基本没读过,他就直接跳过了四书五经,开始讲《资治通鉴》《性理纲目》《大学衍义》《古文渊鉴》以及清朝帝王圣训。 林逸鑫以前也只背过唐诗宋词,四书五经,至于这些书只有资治通鉴他还看过,后面的就是听都没有听过了。卓秉恬哈哈大乐,心道这下可找对点了,开始了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 但是很快他又惨遭打击。 因为林逸鑫同学学习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看上去昏昏欲睡,但是对于文章却能够很快弄清脉络,甚至将其归纳总结,最后还能发表一些自己的观点。 以至于他准备好一天的课程总是在一个时辰之内结束,然后两人就在桌前后大眼瞪小眼。林逸鑫就会打个哈欠:“师傅,您要是没事了先回去吧,我自己会温书的。” 卓秉恬吹胡子瞪眼,哪有徒弟赶师傅走的?连坐在前面的奕詝和奕誴都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惹得杜受田连连喝止。 卓秉恬走后,林逸鑫来了精神,他虽然不敢回住所去,但是这里也有他要做的事情。 他从装文具的木盒中取出两样东西,一样是把木尺,但是却与普通的木尺不同,上面的刻度要密很多;另外一样则是支羽毛笔。 趁着杜受田如厕的时候,奕詝与奕誴围了上来,好奇地拿羽毛笔左看右看。奕詝问:“六弟,这根羽毛好大,是做什么用的?” 奕誴一旁接话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在额娘那见过,是笔,是那些蛮邦人用的,金发碧眼,看上去像是妖怪。” 奕詝吓得将笔一扔:“是妖怪用的笔啊?” 林逸鑫脑后流下一滴大汗,这哪跟哪?羽毛笔是自己四岁的时候问道光要的,因为他始终用不惯毛笔,特别是毛笔的握笔方式特别不适用于自己要做的事情。 奕詝又盯住羽毛笔:“六弟,这笔有法力吗?” “四哥好好笑,妖怪用的笔怎么有法力啊?”奕誴嬉笑,然后正色道,“有的是妖术才对。” “停,停,两位哥哥还是打住吧。”林逸鑫连忙制止,再说下去自己也要变成妖怪了,“杜师傅就回来了,看到你们没在读书又要打手掌心了。”果然,门外传来了杜受田慢悠悠的脚步声。 两个阿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回到书桌前,装作认真读书的样子。杜受田回到书斋,示意两人停下接着听课。而林逸鑫就躲在后面拿着鹅毛笔在那比比划划。 杜受田极其自律,一直主张不在其位不谋其职,但是他对这个小阿哥也十分好奇。每次卓秉恬被赶走之后,他就看到林逸鑫压根就没在温习功课,而是神神秘秘地涂画。杜受田虽然不去管他,但是也会好奇地往林逸鑫那瞄一眼。 但是越看他就觉得这个孩子与自己两个弟子大为不同。林逸鑫一坐就能坐上一个上午,这种定力哪是一个六岁顽童有的?虽然一天不见他温习功课,但是到了下午考察的时候,他却能非常好地完成,无论是背诵还是讲义,都顺溜地一塌糊涂。 有定力,天资还出众,换成普通人定是状元之才。杜受田忍不住在心里夸了奕忻几句。可惜,可惜他是个皇子。 晌午进餐的时候,杜受田是单独一人的,无逸斋的饭菜虽然简单但是绝对精致自家里是吃不到的。但每天到这个时候他并不急着动筷,直到门外一个老太监小心地摸了进来。 “王公公。”杜受田见到老太监,起身打了招呼。王老太监嘿嘿笑道:“杜大人,您也别每次都等咱家先用膳也无妨呀。” 杜受田从袖口摸出一张纸条塞给王老太监:“王公公说笑了,贵人所托杜某人怎么敢轻率?” 王老太监顺手将纸条收起:“杜大人的心咱家懂的,嘿嘿。那咱家先去了,您慢用。”说罢,转身又摸了出去。 杜受田坐下,轻抚长须,眉眼紧缩又张开,最后摇摇头专心地消灭饭菜去了。 坤宁宫。 皇后用完午膳正斜躺着逗一只白色的大猫玩,外边传来了轻唤:“皇后娘娘。” “紫谊啊?进来吧。” 一宫女款款进来,见礼了之后,从袖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皇后。皇后伸手接过,展开字条快速地扫了一眼,将纸条递换给宫女紫谊。紫谊将纸条投入火盆,瞬间就化为飞灰。 “本宫乏了,你先退下吧。”皇后挥手让紫谊出去,但并没有卧床休息。她将白猫推下软榻,深吸了一口气,心中还在回响着纸条中的一句话。 “我观六阿哥聪颖静谧,学书极快,今后必成大器,望度之!” 度之也是夺之,本宫也想早做定夺。皇后心中愤愤道。静妃的福气是好,虽然皇上最疼爱的是自己,但是静妃就是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产下龙子,而自己多年了只有奕詝一个儿子。虽然之前静妃两个儿子都夭亡了,但是这个第三个却生得身强体健,人又聪明,再这样下去自己儿子的地位又会如何? 满清不同于汉族皇朝,就没有所谓的嫡长子继承。从太宗皇帝皇太极开始一直到当朝皇上就没有一个是嫡长子,全是妃子的庶出。 想到此,皇后愤而甩手,将手边的半堆书扫落一地。 是的,应该早做定夺,一旦他长成了那就没有机会了。皇后咬牙想到,重重咳嗽了一声。门外立刻进来一人,正是在无逸斋出现的王老太监。 “王福泉,本宫让你催办的事怎么样了?”皇后沉声问道。 “启禀皇后娘娘,奴婢已经着人去办了,不出三五天就成了。”王福泉弓身回答。 皇后点头:“给本宫催着,还有切勿别让外人知道。” “您放心,安家银子都妥当了。保证事后没有人多余的嘴巴开着。” 无逸斋庭院中,林逸鑫喘得像黄牛一般,两边的奕詝和奕誴也好不到哪里去。 “三位阿哥,还有十多箭没射呢!”旁边一个粗犷的声音催促道,虽然恭敬但是却包含了不可置疑的语气。 “我说安答师傅,让我歇会吧,实在拉不开弓了。”林逸鑫哀求道。 每天下午的弓射课程让林逸鑫欲仙欲死。本身自己不擅长体育,体质虽不弱但也是凑合而已。这一世从小好吃好喝伺候,要强健很多,但是连续拉三十弓实在是超出了承受范围。 安答哈哈大笑:“我像阿哥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可以连开五十弓了。”林逸鑫一头大汗,看你那身板活脱脱一只东北大黑熊,阿哥我娇弱着呢。 奕誴在一旁喘气:“六弟,你比我厉害,你都二十箭了,我才射了十六箭呢。”体弱的奕詝更加不堪:“我十四,受不了了先歇会。”一屁股坐到地上。 “起来,起来,四阿哥五阿哥你们都练了一年多了,你们任务是三十五箭只比六阿哥多五箭,现在连一半都没到,六阿哥的进度要比你们快得多。快起来!”安答将奕詝拽起来,递给他弓箭,“咱们满人可是弓马上得天下,阿哥们当然不能落下这祖传的东西,不射完不许休息!” 于是,当他们回到无逸斋的时候,三个人一起瘫坐在地上。 奕詝对林逸鑫道:“六弟,你真厉害。我最讨厌就是安答师傅了。” 林逸鑫无力地摆摆手,他也快要虚脱了。“六弟是厉害,射箭最早完成。想到第一天到无逸斋就把师傅气得差点背过去,卓师傅还不能去皇阿玛那告状,我都佩服死了。”奕誴附和,还拍拍林逸鑫的肩膀。 林逸鑫几天前的事迹在兄弟三私下里已经被戏称为“大清第一伟绩”,奕詝和奕誴常拿这事来揶揄林逸鑫,但也有痛快和崇拜的意味。 三人闻言不住相视大笑。 几天相处下来,林逸鑫和两个哥哥相处得已经非常和谐了。虽然历史上奕詝后来对奕忻是防备有加,奕誴则过继给了惇恪亲王绵恺,兄弟间分崩离析。但是在此时,林逸鑫却在享受着不可多得的兄弟情谊。 特别是奕詝,仗着自己年岁最大,常常以大哥自居,对林逸鑫也是很照顾,因而两人的关系就比较密切。而奕誴则是一个插科打诨的好手,有他在就有数不清的快乐。 “好了,好了。我们快去准备一下,不一会师傅就要来查今天的功课了。”奕詝嬉闹了一番后正色道。 奕誴吐了下舌头:“就四哥就烦人。”追逐打闹间两人都到了书桌前坐下。林逸鑫满脸笑容,谁说天子之家无亲情?在这一刻他还是非常享受这种兄慈弟不恭的快乐的。 三人坐好没一会,杜受田与卓秉恬就联袂到来。只是气氛有些微妙。 卓秉恬一来就在桌边坐下,倒了杯冷茶水灌了一气,然后把茶杯往桌上狠狠一摔,整张桌子都嗡嗡摇晃。 “奸臣当道,奸臣当道啊!”卓秉恬大声怒道。 杜受田赶忙将门关好,制止道:“卓大人,卓中堂,您小声点。这可是在宫里,人多眼杂隔墙有耳啊。” “杜兄,刚才议事时你也看到了,穆彰阿他只手遮天,整个朝廷简直就成了他的一言堂!林大人堂堂之言,却被他的党徒门生污蔑为不周误国。真乃是严嵩再世,和绅复生!”卓秉恬怒气不消,仍然在连连放炮。 “卓大人,再喝口水消消火。”杜受田倒了碗茶,“穆彰阿大人虽然有失偏颇,但是言语之中不无道理。这鸦片之事,是徐禁还是严禁总归还是个禁字。虽然方法不同,目的到底是一样的。” 卓秉恬哼了一声,拿茶就喝。杜受田继续笑道:“何况当今皇上乃是明主,弱冠之年就能戡乱止戈。道光朝文治武功虽然不及康熙爷与乾隆爷,但也是颇有建树。皇上定能做出个决断来的。至于我们” “不在其职不谋其政!”卓秉恬续下了杜受田的口头禅,“杜兄,你这点我就不认同了,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是我等在朝为官的。如果国家命运的大事都不关心,卓某可有些看不起了。” 杜受田不管话语中的细刺仍然笑道:“看得起也好,看不起也罢,如果我等连本职都没有做好,如何能管得来其他事情。你看三位阿哥都等了很久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卓秉恬略一拱手走向林逸鑫,而杜受田回礼之后将奕詝与奕誴两人叫到跟前,吩咐他们背诵课业。 “奕忻,今天功课熟练了吗?”卓秉恬吹胡子问。 林逸鑫对他翻了个白眼,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低声对卓秉恬道:“师傅,您是不是为了前朝的事情生气呢?” “小孩子家家,别管这些事情,功课呢?”卓秉恬心情不好,对这个钟爱的弟子也耍起了横。 林逸鑫抱胸靠椅笑笑:“师傅,送你一句话:拨开乌云见天日。所以啊,就别烦心了。” “什么意思?” “我问你,皇阿玛散朝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林逸鑫贴过来轻问道。 卓秉恬回忆了一番:“不置可否。” “那之前议事的时候呢?” “能定则定,少有拖延。”卓秉恬再回答。 “那是不是多半顺了穆彰阿的意思?”林逸鑫继续循循善诱。 卓秉恬点头纠正道:“没错,不是多半而是绝大多数。” “那这次为何不置可否呢?”到了这里卓秉恬还想不通的话,就枉他活了这大半辈子了。 “是了!”卓秉恬开怀抚掌笑道,“圣上是在犹豫了,忠义之言终究能进圣听的。” 想到此,卓秉恬顿时开心不少,但是林逸鑫却皱起了眉头。 五年了 林逸鑫出生的时候是1833年,五年多过去了,记忆中今年年底林则徐就要赶赴广东上任,而轰轰烈烈的虎门硝烟与惨烈的鸦片战争就接踵而来。 此时,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七章 私会林则徐(上) 卓秉恬开心了一会,心中突得转念问道:“六阿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逸鑫正哀叹自己这个阿哥也没有几天安生日子过了,根本没有听到卓秉恬的问话。卓秉恬见没有回音,转眼看自己的好学生正愁眉苦脸地出神,便重重地咳嗽了声。 林逸鑫疑惑地看着自己这个师傅:“什么?” “六阿哥,你是从何得知这些的?”卓秉恬重新问了一遍。 怎么知道?难道告诉你我知道清朝历史?林逸鑫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哎师傅啊,我怎么也说是皇阿玛的亲儿子,而你前些日子不刚跟讲了些皇阿玛的光辉岁月么?” 卓秉恬皱眉:“嗯?” “皇阿玛他少年的时候就杀伐果断,在位第六年就平定了张格尔叛乱,所以皇阿玛骨子里还是一个威武天子。虽然现在穆彰阿一力避免战事,但是鸦片的危害皇阿玛还是清楚的。”林逸鑫编了几句理由,“所以我料想,以皇阿玛的英明神武以及素来的行事作风,这次不会随了穆彰阿的心思。” 虽然是编的理由,但是说得有板有眼头头是道,卓秉恬连连点头:“不错。”不禁对这六岁阿哥刮目相看。 俗话说三岁看老,奕忻才六岁就能够瞻前顾后剖析人心,而自己这个混迹了官场了数十年的老人却都忽略了,莫非真是天生奇才?卓秉恬盯着林逸鑫,心中百念千转:天资聪颖,竟能洞悉人心,与其他皇子相比,奕忻已经鹤立鸡群,出类拔萃。如果奕忻能够荣登大宝,那岂不是大清的福祉?心中的火热从眼神中冒出,就像看到一块宝贝一般。 看到这么赤裸裸的眼神,林逸鑫小心肝不禁扑通一跳,这老头子想怎么样?莫非是看上阿哥我冰清玉洁的身子了?好邪恶啊! 卓秉恬忽然拉过林逸鑫的手,连带着他的身子也一起拉了过来,两个人的面孔贴近了几乎不到半寸。 “师傅,你想干嘛?你要自重啊!”林逸鑫声音颤抖。 卓秉恬眯眼:“阿哥很好,老臣我很喜欢。”声音很低,只有两人才可以听到。 “卓大人,我可是阿哥啊,你可别乱来。”林逸鑫想挣脱卓秉恬的手,奈何自己的力气太小。完了完了,堂堂阿哥就要变成兔爷了。 “老臣从不乱来,老臣只想说老臣愿效犬马之劳。” 这时,林逸鑫才发现卓秉恬的自称变了,变老夫为老臣意味深长,而最后一句话近乎告诉他我是你的人了。 莫非他要对自己效忠?林逸鑫想到这一节,顿时明白了。朝臣对皇子是不能称臣的,否则即是乱了纲常。既然称臣,那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次日,卓秉恬破天荒地没准时来无逸斋报到,直到辰时的时候才姗姗来迟,进来之时却红光满面。 “师傅,你遇到什么好事了?”林逸鑫不紧不慢地收拾了涂画的纸笔问道。 “六阿哥,我和你说过要专心学业别弄这涂涂画画的事情。”卓秉恬先是不满地斥责了一句,然后展开笑颜低声道:“皇上决定了。” 林逸鑫低声:“哦。”脸色平常,连手底下的动作都不紧不慢。 卓秉恬没料到奕忻是这么一个反应:“六阿哥你真是妙算!”一个马屁拍上去,奈何林逸鑫仍然无动于衷:“还好。” 将装笔的木盒与一大卷纸收回之后,林逸鑫才冷不丁问道:“林则徐是不是要去广东了?” 卓秉恬下意识点头:“是啊六阿哥你又料到了?”心中又是对林逸鑫满心赞叹。 “嗯,他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跟皇阿玛辞行?”林逸鑫继续问。 “应该是五天之后动身,后天一早就会到上书房与皇上辞行。”卓秉恬不知所以,只得照实回答。 林逸鑫忽然嘿嘿一笑,露出讨好的表情:“师傅,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个事?”不等卓秉恬反应过来,林逸鑫就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听完之后,卓秉恬脸色连变:“这不太好吧。” “好的话,我就不让师傅你帮忙了。” “可是” “没有可是,你就说帮还是不帮?我道是师傅是大儒言出必行,没想到昨天刚说话今天就忘了,这点小事都不帮。”林逸鑫讨好的脸色已经没了,换成一脸的鄙夷。 卓秉恬明知道是林逸鑫的激将法,但此时却骑虎难下,犹豫了片刻后:“行,但是时间不能长,否则” 林逸鑫打断了他的话:“放心放心,不用一刻钟时间。”他望向窗外,虽是上午,但已经是天色阴沉,寒风凛冽刮得树枝摇摇欲坠,正如当今的大清皇朝。 “明天就要下雪了吧。” 两天后,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紫禁城里已经被白雪覆盖,满目皆是苍白。林则徐快步跟在领路的太监后面,望着雪景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火热。 回想三天之前的早晨,道光皇帝的一纸谕旨让自己本以为无望的禁烟计划重获新生。后天他便要启程前往广东接任两广总督,必定要让鸦片之祸从此消弭! 而早朝之后他便往上书房辞行,皇上将他八月上奏的奏折还给他看。奏折上批满了红字,尤其是那一句:“若犹泄泄视之,是使数十年后中原几无可以御敌之兵,且无可以充饷之银”更是被红圈与红线描了出来。 道光只说了一句:“如卿所奏,望卿消此隐灾。”林则徐收起奏章,伏地跪下:“臣定不负皇上希望,鸦片一日不禁,臣一日不回!” 踏出上书房,林则徐大感畅怀,跟着领路太监出宫。刚出了一道宫墙,就听到有人喊他的字:“元抚兄留步。”停足转首一看,宫墙旁正有人立雪相等,笑着拱手道:“原来是静远兄。你宫门立雪是为何啊?” 等的人正是卓秉恬,静远则是他的字。卓秉恬快步上前:“元抚兄让我等得好苦。两日后你就要离京远行,我又忙于上书房教阿哥读书,无暇相送只得在此等候为元抚兄辞行。” 林则徐与卓秉恬虽然都历经两朝,但是一者卓秉恬一直在京为官而他都是在外历任;二者卓秉恬早他几科,因而两个人只能算是相识,照理犯不着在雪天等他为他辞行。 但是林则徐对卓秉恬为人为官还是非常敬佩的,特别是在朝议中还帮了自己一把,因而笑答:“在宫中怕有些不便。” “无妨,只消半刻时间。”卓秉恬转而对领路太监道:“公公,您通融半刻,我为林大人敬杯茶就可以了。” 领路太监迟疑:“这个” “这点碎银子给公公喝茶,劳烦您在此稍等。”卓秉恬陪笑将一锭银子不露声色地送入太监手中。 领路太监收过银子,足足有二十两之多,顿时眉开眼笑道:“行,行,两位大人可要快点,奴婢在这等候半刻钟就是了。” “多谢。”卓秉恬拉起林则徐便走。 林则徐路上不快道:“贿赂阉人,这可不像卓大人一向的行事作风。” 卓秉恬则满怀郁闷,贿赂之事他一生都没有做过,今天是开了先河了,还是对一个太监。但是谁让他自己应承了这件破事呢? “元抚兄取笑了,曲中求直无奈变通而已。”卓秉恬姗姗道,将林则徐领到了一排偏房前,左右看看无人之后,对林则徐道:“房中备好了辞行之茶半盏,元抚兄请。” 林则徐见他如此小心,倒是搞不懂卓秉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便随着他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还没适应房内的昏暗,林则徐就听到:“林大人好,恭候多时了。”声音稚嫩,竟像是个稚龄儿童! 第八章 私会林则徐(下) 等他看清楚了眼前的景物之后,果然证实了他的猜测。 眼前摆了一只方桌,方桌摆了一壶茶水,茶水之下还有红炭暖着。方桌旁正站着一个半人高的小孩。小孩身着皇子服饰,正拱手对自己行礼。 莫不是哪位阿哥?林则徐惊讶地回望卓秉恬,卓秉恬却目不斜视对着小孩子道:“六阿哥,人我给你请来了,我的事可算完了。” 林逸鑫微微躬身:“多谢师傅了。请您帮我去外面看着有人来通知一声。” 卓秉恬顿时满头黑线,算了,既然帮都帮了,不差这望风的差事了。他掉头就走被林则徐一把拉住:“卓大人,你这是要陷我于不忠吗?” 朝臣私会皇子一直为皇上忌讳,要是被发现了轻则丢官重则充军流放。在这个节骨眼上,林则徐不想节外生枝。 “林大人言重了。奕忻我早听闻林大人的大名,大人不日离京,所以我才让师傅请大人过来,以清茶一杯相送。”林逸鑫解释道,对卓秉恬使了个眼色,卓秉恬称林则徐不注意抽身就走。 林则徐想要再抓已经晚了。他一甩袖子走到方桌前端起已经倒好的茶水仰首一口饮尽,拱手道:“六阿哥,茶已经喝完,多谢阿哥赏茶,林某人拜谢。”说完,头也不回就往外走去。 本来林逸鑫见到传说中的民族英雄心里有点小激动,哪里想到林则徐这么不给自己面子,还没反应过来林则徐已经快到门口,连忙大声道:“林大人留步,此去广东路途遥远,让奕忻送送你么!” 林则徐脚步不停:“不劳六阿哥费心,林某必不负皇上和阿哥的期望。” “我相信大人,但是英吉利人狼子野心不好对付。”林逸鑫继续道。 林则徐闻言停了下来,好奇地问道:“六阿哥也知道英吉利?”朝中的大臣说到广东那些金发碧眼的洋人,都冠以蛮夷的称谓,鲜有人知道英吉利这个名字,六岁的阿哥怎么会知道? 林逸鑫答道:“素有耳闻。曾经拜读过先生译著《四洲志》。” “原来如此。”林则徐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的林逸鑫,眼色闪烁不定。心中闪过许多想法都被他一一否决掉了。 刚出上书房就被阿哥拉住喝茶,这背后必定有隐秘,素来听闻六阿哥奕忻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难道是皇上让他来的? 不对,皇上如果要找人对我传话为何要找个稚龄儿童?林则徐怎么想都不通,潜意识里他觉得不能够这么一走了之,应付道:“六阿哥谬赞了,林某只是想让大清士子放眼世界而已。” 林逸鑫心道你肯和我说话就好了:“林大人的志愿十分远大,奕忻万分佩服。但是恐怕大清士子少有关心吧。” 这话说到了林则徐的痛处,那些青年才俊们手捧四书五经只想取个功名,哪有人去看什么地理著作?他叹了口气:“哎正如阿哥所言。” “不用急在一时,林大人所做的都是万世功勋,必定名垂青史。今日播下的种子,总不会明日就能结出果实。”林逸鑫小拍了个马屁。 林则徐抚须点头:“林某人也是这么想的。”心中竟然生出了路逢知己的荒谬感觉,和一个小孩子?他摇摇头问道:“六阿哥让静远兄立雪相等,想必是所指教,不妨直说。” 这才是我心目中的民族英雄么,够直接!林逸鑫暗道,于是点点头:“不错,奕忻其实只想问林大人:此次去广州心中所想不外乎先劝再缴后烧三个步骤,是不是?” “先礼后兵,此乃我上国风范,也是儒家大道。”林则徐不置可否,心中却暗暗吃惊,他说的与自己心中所想别无二致。 林逸鑫坐下倒水喝了半口:“大人不用否认,奕忻确定自己没有胡说。但是我在这里有一句话相送:希望林大人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大人将万劫不复,而大清也危险了。” 林则徐皱眉,只觉得这话很不入耳:“六阿哥虽然年少,说话也该知轻重。”不快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林大人不要生气,魏源称你为睁眼看世界的中国第一人,想必你对英吉利所知不少吧?”林逸鑫摆摆手。 林则徐心中惊奇,魏源只是一介书生,与自己倒是意气相投一半是朋友一半算是自己的幕僚,但是在士林中名气不显,这小阿哥是做足了功课:“林某人再无知,对英吉利也是了解一点。弹丸小国大小不足我国一行省。” “所以林大人准备先礼后兵,软的不行再来硬的?” “先以礼代之,如果不从,则施以雷霆手段这本就是天朝上国堂堂正道。”林则徐有些不耐烦挥手道。 林逸鑫心中叹了口气,果然此时的中国人仍然自认为自己有多了不起,连林则徐都不能幸免。 “哎是正道没错,但是要我们打得过才行” “难道阿哥认为我们无法使些许商人伏法认罪?” “没错!”林逸鑫斩钉截铁地道。 林则徐冷笑:“呵呵,六阿哥虽然贵为皇家贵胄,但是国家之事错综复杂,您还是专心学业才是。” 果然还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林逸鑫摇头:“看来林大人是不愿相信我这个小孩子了。那请你过来一观。”他将桌上茶水挪到一旁,从怀里取出一张白纸在桌上铺好,“请林大人过来。” 林则徐皱眉上前,等看清楚纸上所话不禁惊叹:“啊,这是!” 白纸之上勾勒出许多形状,不同的形状还用不同的颜色涂上。这张图林则徐再熟悉不过了,乃是一张世界地图,只是这张地图与自己所知相比又有些出入。 林逸鑫指着地图上一个角落:“这是我从上书房临摹的一张地图。英吉利就在此处,林大人看看是不是?” “不错。” “我将同一个国家用一种颜色涂染英吉利就是用的紫红色。” 林则徐摇头道:“不对,不对,怎么印度都被涂上了紫红色?还有这边,这边都是。” “确实如林大人所说,这些国家本不是英吉利所属,但是现在,这些国家都向英吉利效忠,成为英吉利的属地。” “什么?”地图上的紫红色与代表大清的黄色一比,竟是大清国土的数倍!“我不信,阿哥从何得知?” “我知道难以置信,但却是铁一般的事实。我国私运鸦片的英吉利商人就是从印度而来,否则大人你为他们凭什么可以飘洋过海,而且损失甚少?” 林则徐闻言想起自己在湖光之时接触到了洋人都自称的隶属脱口而出:“东印度公司?这不可能吧”心中已经信了八分。 只是这超越大清数倍的国土被一个弹丸小国统治,这怎么都不合常理啊! “林大人,我只想问一句,这么一个弹丸之地如何征服了这么大一片国土?”林逸鑫正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这”林则徐额头有汗渗出,无法回答。 林逸鑫又从怀里掏出几张白纸,展开后对林则徐道:“我想答案就在这里。”林则徐接过白纸才一细看只觉得双手有些颤抖。 因为白纸上所画的是自己所不知道的舰船。舰船上注明了形状长度,航行速度以及所装备的火炮规格。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一行字“船身覆铁,寻常炮弹无法穿入。” 林则徐猛然抬头:“六阿哥,这些是真的存在的舰船?”林逸鑫点头:“这是我从宫廷内的传教士所得,还可能是英吉利十年之前的舰船。现而今不知道有成什么样子了。” 林则徐深吸了口气,稳定心神。此时他已经不敢轻视眼前的儿童了,他几乎可以肯定是皇上让他过来的,否则哪能有这些机密的文件?而且所表达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让自己谨慎行事。只是不知道皇上作此安排用意何在? 林逸鑫见林则徐表情变幻,知道自己的杀手锏已经起到作用,缓缓说说道:“大人曾外任湖广总督,掌一方之军政,你应该知道大清已经安逸太久了,无论是军备还是军队已经荒废太久,鸦片之害糜烂之后,连军中都不乏有瘾君子在。所以请大人到广州谨慎行事,不要轻开战端。否则大清危矣。及到我大清的黄色被紫红逐渐涂染时,你就是罪人。” 林逸鑫深吸一口气:“若犹泄泄视之,是使数十年后中原几无可以御敌之兵,且无可以充饷之银。大人的估计还是太过乐观,其实中原已经没有可以御敌之兵了!” 林则徐心中巨震,这句话正是他奏折写的,只有自己与道光皇帝两人知道,林逸鑫既然说出这话,必定是道光皇帝所指派的无疑。他郑重地将手中的图纸收起,对林逸鑫深深鞠躬:“多谢阿哥指点,林某本以为古时少年天才只是传说,却没想到林某必定慎之又慎。” 总算不枉费我大冬天的在这没有炭炉的小房间里费那么多话了。林逸鑫扶起林则徐:“林大人言重了,这些事情你知我知即可。如果英吉利人有什么条件提出,你可斟酌行事,通商一事也可发回朝廷商议决定。” 林则徐答了一声是:“皇阿哥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其他的没什么了,林大人比我老道得多。对了,奕忻还有件私事要拜托林大人的。”林逸鑫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叠白纸交给林则徐。 林则徐展开之后,见到又是一些图纸其中不乏各种机械与军械,匆匆浏览了一下有二十多种。他不解问道:“阿哥这是?” 林逸鑫嘿嘿笑道:“这些东西来路和那几张舰船图纸一样,我想洋人用这些东西,我们也能用。大人到了广东就是封疆大吏,掌两省之权柄,不如在那里先试行研究造出来一些。如果好的话可以推广到全国。” 林则徐点点头,心想必定也是道光皇帝的交代,小心地将图纸全部收到怀里。 林逸鑫松了口气,总算是将自己的目标完成了,于是捧起一杯茶水:“这杯茶祝林大人一路顺风,马到功成!” 接过茶水,林则徐仰头喝尽:“如此多谢阿哥与皇上了。林某人告辞!”林逸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目送林则徐离开之后,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太他妈累了,和这帮人打交道太他妈累了。不就是想送几张图纸而已吗?搞得这么复杂。林逸鑫破口骂了几句,顿感畅快。 时代变革来临之前,自己所能做的也只有那么多了。他从四岁开始准备的一些图纸今天一股脑地送了出去。 虽然只是一些最简单的图纸,连自己课后作业都比这些复杂,但是放到今时今日都算得上高端技术了。这些图纸交付到林则徐手里能发挥出来的功效要比放在自己手中要强上百倍。 而且他也不希望林则徐去广东行事太急,虎门销烟虽然扬眉吐气,但是此时的清朝根本没有做好打仗的准备,甚至连道光皇帝都是犹犹豫豫的两面派。并且林则徐在鸦片战争爆发后就被当成了替罪羔羊,好好的就断送仕途。 这样的好官留一个是一个吧。 林逸鑫吐了口唾沫,不想了,阿哥我该干嘛干嘛。 “师傅,师傅,我们做完诗该回去了!” 第九章 皇额娘有请 卓秉恬回到无逸斋时,脸色铁青看不出是被冻的还是被气的,配上他满脸的大胡子有些青面獠牙的味道。 连杜受田看到之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卓兄,你一大早带六阿哥出去观赏冬景作诗,是不是冻到了?” “冻个屁,”卓秉恬将手中的几张白纸摔在桌子上,全然不顾形象地破口骂道,“什么狗屁不通的诗,简直浪费时间与这雪景。” 杜受田捡起白纸,边喝茶水边透开看。哪知没才打了一眼,一口茶水就直接喷到了白纸上。 “冬天下场雪,盖住天和地。人道是柳絮,我看像烟灰。” 这是第一首好歹也是首五言绝句,两句还能压压韵,下面一首就更不靠谱了: “昨天下了场雪,冻得我不想学;满桌是作业,面前还是黑脸;好冷,好冷,阿哥不停哆嗦。” 杜受田横竖念了几遍才发现原来填的是“如梦令”的词,配上歪歪扭扭的正楷,杜受田干咽之后还是拍案道:“好诗,好诗。” 卓秉恬老脸红起:“好个屁,简直就是狗屁不通,不对,狗屁都比它通。” 杜受田笑着安慰道:“阿哥才六岁,能够写绝句和填词,虽然用词还需要斟酌,至少词能达意了。”他赶忙将手中的白纸收起,生怕再看第二眼。 卓秉恬更觉得下不来台了,心里想这小祖宗让自己在雪地里站了快半个时辰不说,还用这些东西来搪塞,竟然还敢信誓旦旦地和自己说是昨天晚上都已经找人捉刀写好了的。 悔不该当初听他的话,结果上当受骗让自己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搁了。“气死了,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他,我,我就枉活这五十多年!” “师傅这是要收拾谁呢?”门外童音响起,卓秉恬就像触电一般从椅子上弹起,却看到林逸鑫同学擦着手绢好整以暇地走进书斋。 “哟,这不是我写的诗吗?”他看到杜受田手边的白纸,快步到了桌前,拿起白纸展开,前前后后看了几遍,顺便还大声念了出来。这下连在奕詝与奕誴都听到了,两个人听到“面前还是黑脸”时终于压制不住满腹的笑意,在那捧腹大笑。 念完之后,某人恬不知耻地点头自得:“嗯,好诗,好诗。我从来就没写过这么好的诗。杜师傅,您看呢?” 杜受田强忍笑意:“甚好,甚好。” “我说么,”林逸鑫将纸递给卓秉恬,“是师傅你老人家不懂得欣赏么。请您帮忙拿去装裱一下,我好挂到无逸斋中每天品读一番。” 卓秉恬顿时感到胸口一阵闷热,一口老血眼看就要喷薄而出。林逸鑫才道:“这个,师傅您看您又气到了。装裱的事我还是交给张贵开吧。” 卓秉恬回过来气,扑到林逸鑫面前,恶狠狠地盯住他。 “干嘛,干嘛?师傅要自重啊。” “奕忻!接下来给我学半个月诗词的韵脚,平仄,意境。没有学好就不许睡觉!”再不收拾收拾这小祖宗,自己的脸就要丢到姥姥家了。 林逸鑫满脑子黑线,“楚楚可怜”道:“师傅,我还小,学不来高深的东西。” “放屁,”卓秉恬直接爆粗口了,“你不是神童吗?你不是四书五经都很熟练吗?这么一点东西我相信以阿哥的才智绝对,绝对,绝对没有问题的。”三个绝对说得咬牙切齿。 “额滴神啊~~~~” 一天课业结束之后,林逸鑫感到全身乏力。古体诗不同于现代诗,其中有很多很多规矩,要是一点不符合规矩,那么这首诗沦为二流了。 卓老头是发了狠了,只要林逸鑫弄错一个平仄迎来的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看来以后要少气气老师傅了,林逸鑫趴在桌上,让张贵开帮他收拾文具。 这时,奕詝与奕誴整理完了东西跑到林逸鑫桌旁。 两人看到林逸鑫的惨状还没开口就忍不住呵呵大笑。特别是奕誴,摇头晃脑地吟诵着林逸鑫的诗句:“满桌是课业,面前还是黑脸啊哈哈哈哈,好诗啊,六弟你把我们心里所想地都写出来了啊。” 林逸鑫精神头来了,拱手道:“好说好说,两位哥哥多给点意见,让弟弟也能进步进步。” 奕詝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看,看不出六弟还有文人骚客的潜力啊。人道是柳絮,我看向烟灰,这两个作比太太绝了。以后大清第一诗人肯定是你。” 林逸鑫鼻子翘天:“那是,你看这天灰蒙蒙的,连带这雪也是灰蒙蒙的。这不就像老天爷抽旱烟时弹下的烟灰吗?” 说完,三个人一起大笑。 “好了,好了,”奕詝先停住笑,“再笑就忘了正事了。奕忻,后天就是腊八了。早上皇额娘遣人跟我说,腊八晚上乾坤宫开个小灶办个家宴,让我请你一起过去。” 林逸鑫心中疑惑,皇后自从自己满周的时候被气了之后,跟自己一直是冷冷淡淡,怎么突然好心请自己去吃饭?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道啊。这去还是不去呢? 奕詝见林逸鑫没有回答,以为林逸鑫不想去:“我知道你想去圣禧宫和静额娘过腊八,但是据说皇额娘这次特地从南方拿来了一些时鲜,在其他地方可都是吃不到的呢。” 林逸鑫还没答话,奕誴一旁听到时鲜率先不干了:“四哥偏心,还有皇额娘也偏心,为什么只请六弟不请我?” 奕詝连忙道:“请的,请的,我们哥三一起去。就这么说定了,后天傍晚我们一起过去。”就这么把事情定下来了。 哎!我还没同意呢!林逸鑫心中大喊,但是在奕詝大哥情节的作用之下,他的抗议肯定会定义为无效的。 算了,去看看吧。林逸鑫同学既来之则安之的屌丝心态再一次安慰他。作为一个南方人,还是满想念南方的时鲜的。 在卓秉恬的摧残之下,这两天时间过得很慢。好不容易终于到了腊八,这天下午因为合宫都要准备过节,阿哥们也得以早早放学。 卓秉恬在离开前恶狠狠说道:“明天一早,这首咏粥诗没有写好的话,我就上奏皇报你一个荒废学业!哼!” 别呀,林逸鑫一声哀叹,上次可真把卓师傅得罪惨了,现在已经不余遗力往死里收拾他了。 “六弟,快收拾一下,呆会咱们就去坤宁宫。”奕詝已经等不及了,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母亲,心中的急切比其他两个蹭吃蹭喝要强上不少。 三人收拾停当,三架软轿就在斋外等着了。等三位阿哥坐好,一声整齐划一的“起轿”,软轿稳稳当当地抬了起来。 一路上奕詝不住催促:“快,快,轿子再快点。” 奕詝边上的太监劝道:“阿哥,雪停了不久,正在化雪呢。路上滑可不敢赶快喽。” “我不管,快点,快点。”奕詝压根没听进去,一个劲地喊快。 奕誴也一起起哄,他就是地道的吃货,有好吃的东西在坤宁宫诱惑着,巴不得立马赶到那大块朵颐。 三个就数林逸鑫最安静,此刻他正在轿上皱眉苦思冥想要怎么去完成卓秉恬交付下来的任务。猛然听到“啊呀”一声,紧接着就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林逸鑫抬头一看,就看到奕誴的轿子摔在地上,而奕誴正揉屁股扯开嗓子开始嚎啕大哭。 奕誴的总管太监赶忙上去扶他,而刚才失足摔倒的轿夫跪伏在地上浑身颤抖。赶在最前头的奕詝也叫停了软轿,和林逸鑫一起跑到奕誴身旁。 奕誴已经疼得满脸泪水,管事太监怎么扶都扶不起来,转而骂轿夫道:“你们几个怎么做事的?摔坏了阿哥哪个负责?等会去内务府自己领板子去!” “五哥,你的屁股开花了没?”林逸鑫蹲地上一脸“关心”。 “去你的开花,哎哟疼死我了,”奕誴没好气地应道,“那个谁,这几个轿夫就算了,地上路滑也不怪他们,哎哟,我的屁股!” “还能起来不?”奕詝问道,“不能的话抬回住处去先躺着。” “我不要,我要吃南方的时鲜~~~别碰我屁股,痛啊!”一巴掌拍开管事太监的手,奕誴想从地上站起来,可惜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好了五哥,等会我从皇额娘那给你带点过来。”林逸鑫安慰,“你们先把五阿哥送回去吧,叫太医过来看看。” 管事太监应了声是,叫人一起小心搀起奕誴坐回软轿抬起往回走了。奕誴在软轿上一边哭一边喊:“六弟,你可以给我多带点啊~~” “张贵开,你去传下太医吧,别让五哥摔出个好歹来。”林逸鑫吩咐完张贵开,示意奕詝可以继续往前走了。 路上闹了这么一出,林逸鑫就感到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宁,奕詝虽然心急如焚但是也减慢了速度,不曾和他说话。 第十章 腊八鸿门宴 不到一刻钟,两顶软轿已经落在坤宁宫前。 轿子刚落地,奕詝就飞一般地奔向宫里:“皇额娘,我回来了!”林逸鑫跟在后面拾级而上,坤宁宫他来的次数用一只手就能数得出来,他对这里就没什么好感。 等走到宫内,他就看到皇后斜坐在软塌之上,而奕詝正叽叽喳喳地和她说着无逸斋里的事。 林逸鑫摸摸鼻子,这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外人类?晚上这日子过得就有些漫长了哦。 “皇额娘好,奕忻见过皇额娘。”他老老实实地走到皇后面前行了个礼。 皇后让奕詝从软塌上下来,眉开眼笑道:“奕忻来了呀,过来让皇额娘看看,哟,都长那么高了啊,身子骨也壮实了很多。” 林逸鑫无奈地任由她上下其手,心里哀叹道这饭啥时候开始吃呢 皇后相对以往要热情很多,不住地问他无逸斋中的生活学习,林逸鑫尽量简单点回答,倒是奕詝在一旁将他那么点破事全部抖了出来。 特别是说到前几日林逸鑫作的诗时,皇后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外人看起来母慈子孝,十分温馨,连林逸鑫都有些错觉,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皇额娘吗? 奕詝的母亲是道光第二任皇后,奕詝出生那年才被等到封位,之前的封号是全妃。她尽得道光皇帝的千般宠爱,从贵人到皇后所用的时间极短,几乎是一路窜升。因而相对其他在宫里呆久了的嫔妃,比如林逸鑫的生母静贵妃无论是心计还是城府上要差许多。 否则她也不会做出使用催产的药让奕詝争夺长子地位的蠢事来,也不会林逸鑫抓周时这么没有气度地自己先走掉了,更不会每次见到林逸鑫都给他个臭脸看。 今天这么亲热,不知她葫芦卖的什么药?林逸鑫陪着笑,心里也想不通了。 好在皇后没有和他俩说太久就让他们自己去玩了。林逸鑫被奕詝拉去坤宁宫里的花园玩雪去了。 林逸鑫跟着奕詝在坤宁宫的后花园里玩耍,他自然是没有多大心情,只是跟着奕詝到处跑而已。 玩了一会,天色就有些暗了,这个时候皇后身边的大太监王福泉不知从哪里冒出,对他们道:“四阿哥六阿哥,晚膳已经准备妥当了,皇后娘娘让奴婢来请两位阿哥过去用膳。” 奕詝蹦蹦跳跳地往宫里而去:“走喽,吃饭喽。”把林逸鑫一个人落在了后头。 王福泉到林逸鑫面前,看看他抓过泥巴的手,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六阿哥,您先跟奴婢去净手吧。” 林逸鑫点头,跟了上去。等他洗完手到了坤宁宫偏殿时,却没看到奕詝与皇后的身影。“六阿哥您先请坐下,娘娘和六阿哥马上就到了。” 林逸鑫一个人做在桌边,桌上摆了八道冷菜,热菜都还没有上来。旁边有三个宫女伺候在边上,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林逸鑫感觉有些怪怪的,腊八节虽然不是个重要节日,但是一般道光还是会过来与皇后一起过的,但是这一次却不知道去了哪里。而皇后宫里的宫女有十个之多,而今天只有三个人,少了一大半,而这三个人脸色冷清,全没有过节时的喜庆感觉。 等过了半晌,他的肚子开始咕咕叫的时候,皇后才牵着奕詝姗姗来迟。 皇后依然脸色亲善,让奕詝坐到林逸鑫旁边。而奕詝却是脸色不自然的潮红,眼角依稀还有泪痕。 “四哥,你哭过了?”林逸鑫小声地问奕詝,奕詝看都不看他,只用力摇头。 皇后解释道:“呵呵,奕詝说他皇阿玛晚上不在,因而心情就有些不好了。本宫劝了好久才让他停下来呢。” 林逸鑫半信半疑,从道光历次到无逸斋的情况看,奕詝对父亲还是害怕居多,平时也不大敢与道光亲近,一看到皇帝就噤若寒蝉。 他安慰道:“四哥,没事的,皇阿玛最近国事繁忙,说不定晚上还在那批折子呢。”奕詝回头看看他,眼色反常地复杂,犹豫了一会张张口想说什么,听到皇后说:“还是奕忻懂事,奕詝少闹两句,别烦你皇阿玛了。” 奕詝看了一眼皇后,还是没有说出来,低头盯着面前的碗筷。 这娘俩都是奇怪的人。林逸鑫扁扁嘴,王福泉已经让小厨房传菜上来了。 果然如奕詝所说,菜式非常丰富,而且很多是现在北京都很难吃到的新鲜蔬菜以及河鲜海鲜。而且做法也极其地道,都是南方菜的特色。 林逸鑫之前就是一个地道的南方人,因而见到南方菜不禁胃口大开,一边吃一边夸赞比阿哥所的饭菜要好得多。 奕詝的食欲不是很好,每样菜只夹了一筷,看来刚才的事情对他的心情还是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不一会菜就上了大半,皇后擦擦嘴对王福泉道:“鱼汤好了没有?” “已经好了,正在盛盘呢。奴婢这就去端来。”王福泉转身离去,不一会,捧了一个半个脸盆大的白瓷汤碗出来。汤碗上热气腾腾显然是刚出锅的好东西,待热气散去之后,才见到乳白色的汤液上隐隐约约可见白皙嫩滑的鱼肉漂浮在上。 皇后指着鱼汤笑道:“这鱼是王福泉老家江南产的,每年他都会让家人给本宫捕上几条送来。肉质十分鲜美,这碗鱼汤我特地给奕忻你准备的。”她亲自舀了碗汤放到林逸鑫面前,“来尝尝。” 林逸鑫只能谢过之后将勺子往汤里轻轻搅动舀起一勺,一股地道的海鲜香味扑鼻而来,汤汁十分醇厚。虽然看不出来这是什么鱼但光这香味就能让食指大动。 林逸鑫轻吹了口气,就要把鱼汤往嘴里送,刚碰到嘴唇就感到脚上一阵剧痛传来:“啊呀!”手中的汤勺应声而落,下意识地就去捂脚,却被一旁的奕詝不着声色地拉住,并且对他微微摇头。 皇后见状急问道:“奕忻怎么了?” 林逸鑫看到奕詝的异状,急中生智道:“汤太烫了,我一不小心就没拿住,多谢皇额娘关心。”皇后转头看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奕詝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转而轻笑:“汤刚去火,当然烫的很,不如等稍微凉一点小心着喝。” 林逸鑫点头称知道了,奕詝却突然抬头对皇后道:“皇额娘,我也要喝这个汤!” “四哥要喝,这碗已经凉了点就给你吧。”林逸鑫将自己的鱼汤推到了奕詝面前。 眼看奕詝就要去拿勺子,皇后却突然变了脸,猛然起身将鱼汤扫落在地:“喝什么喝?往年你是吃过的,这碗鱼汤不是说好了是给奕忻准备的吗?” 奕詝瞪着母亲,腮帮鼓起,眼睛眨巴眨巴地眼看就要落泪了。 林逸鑫眯眼看着两人,如果这个时候他还没察觉这汤有问题的话,就枉他白穿越了这一回。 皇后对奕詝一向是有求必应,今天却在一碗鱼汤上大动干戈,背后肯定有鬼。难道皇后在汤里下了毒?林逸鑫猜测道,不会吧?这么明目张胆地暗害皇子,哪怕得逞了皇后肯定也没好果子吃啊!不对,应该就是有毒,哪怕自己在这里就死了,皇后也有一百种方法将罪过推托掉!到时候死的是别人,她就受些不痛不痒的惩罚。 林逸鑫顿时感到稍有些暖意的房间就如同地下冰窖一般,连脖子这里都似乎与凉风飕飕地往里灌。 皇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奕詝,才尴尬地坐回座位:“奕忻,你哥哥不懂事。皇额娘事先就和他交代过了,说只让你一个喝足了之后才让他动筷。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忍不住了。”说完她让王福泉再拿来一个小汤碗又亲手盛了碗汤放到林逸鑫面前。 林逸鑫看着面前这碗鱼汤,乳白的汤汁上波纹荡漾,在他眼前仿佛变成了一个骷髅模样。怎么办,皇上与皇后赏赐的东西可不能不用啊! 怎么办,怎么办?林逸鑫心中各种年头快速旋转,如果不能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那这碗汤就要喝定了,自己也要跟新的人生拜拜了。奕詝在旁盯着他,脸上担忧之情已经非常明显。 突然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林逸鑫跳下椅子,对皇后娘娘鞠躬道:“皇额娘,奕忻听说孔融四岁能让梨,而奕忻过完年就七岁了,哪里有让兄长食我残羹的道理?如果四哥不动筷的话,那奕忻一定不能喝这碗汤,否则就违背了圣人对我们的教诲了。”皇后再狠也不会拿自己儿子性命开玩笑的。 皇后看着林逸鑫,脸色变幻不定,她也摸不准奕忻是真的因为谦让而不喝还是看出来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盯住林逸鑫,但是林逸鑫垂头拱手,根本看不到他的脸色。 “难得奕忻如此懂礼数,圣人教诲自然是要遵守的。那好,这汤先放着吧。”好大一会之后,皇后才缓缓道。 林逸鑫叩谢之后,隐隐听到奕詝也轻舒了口气。他坐回到了座位上,感激地看了眼奕詝,奕詝回之一个调皮的眨眼,然后秋风扫落叶般地开始横扫餐桌,显然是放下了心事。而皇后脸色发冷,也不再说话,那点热情劲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林逸鑫却怎么也坐不下去了,谁知道皇后有没有后招,自己还能不能招架住,万一一个不小心,小命秒秒钟就交代在这里了。 于是他胡乱吃了几口菜后,擦嘴对皇后道:“皇额娘时间不早了,奕忻要回去准备明日的功课。卓师傅交代下来的任务要是完不成又要挨罚了,奕忻最怕卓师傅罚我了。” 这话半真半假,真的是卓秉恬真有任务交给他,假的是鬼才怕卓秉恬呢! 奕詝连忙应和道:“嗯,嗯卓师傅好凶的比杜师傅凶多了。” 皇后看着一唱一和的哥俩,点头道:“奕詝你很好,很好。那行,本宫就不强留你了,但是今个儿是腊八,总是要在皇额娘这里喝碗腊八粥再走吧。”身后的王福泉已经将三碗粥端了上来。 林逸鑫嘴里发苦,怎么就没完没了了。回头看奕詝,奕詝皱眉没有表示,显然他也不知道这粥是否动过手脚。 “多谢皇额娘美意,奕忻晚上吃的太多实在吃不下了。”皇后脸色开始变黑,林逸鑫知道自己不喝一口就甭想走了。“但是,皇额娘的盛情奕忻一定得领,我就喝上一口。”皇后脸色才转缓。 林逸鑫捧起腊八粥靠到嘴边,吃了一大口,然后将粥碗用力往桌上一放,当一声半碗多粥洒了出来。 “奕忻才喝了一口呢,来,多喝点。”皇后眯起眼睛道。 林逸鑫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有些颤抖,皇后这是要赶尽杀绝啊!他感到空气都已经凝固,周围的声音都已经听不到,只留下自己粗重的喘气声! 就在此时,门突然被打开张贵开低头进来,给皇后行了礼之后道:“启禀皇后娘娘,六阿哥该回去了,明早还得早起上学呢。”督促阿哥按时休息也是管事太监的份内之事,皇后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淡淡道:“那奕忻快些回去吧,不要误了功课。”林逸鑫收回伸出的双手,草草行了一礼,转身快步走出了坤宁宫。 等走到宫外,软轿已经在宫外等着了,林逸鑫示意张贵开跟上就跨上了软轿急匆匆地离开。急道离开坤宁宫远了,林逸鑫才侧身往软轿边上吐了一口。张贵开仔细一看,却是一口粥食。 “阿哥,您这是” “别说了,快回阿哥所!” 第十一章 舌灿莲花(上) 一到阿哥所,林逸鑫跨下软轿脚下就发软,幸亏张贵开眼尖扶住了他。 “快扶我进去。”林逸鑫有气无力地说。张贵开唤出了几个小太监众人手忙脚乱地将林逸鑫扶到了房里。 林逸鑫一挨到床就直接躺了下去无力动弹,嘴里更是发苦,脸色异样潮红。妈的还是着了道了,林逸鑫心中暗骂。之前在坤宁宫他假装喝粥然后用力放碗溅出粥是为了不让皇后看到自己吃了多少,可是六岁小孩子的口腔本就不大,他含了一大口粥再经软轿一颠簸,有少许的粥还是吞咽了下去。 等到住处,他的舌头已经发麻,四肢无力也越来越强,身上繁复的皇子服饰束缚地他喘不过气来:“帮,帮,帮我把衣服去了。去传,传御医。” 张贵开也见到情况不对,一边安排了小太监去请当值的御医,一边帮林逸鑫脱下了外套。几层外套除去之后,张贵开惊啊了一声。 林逸鑫背上的内衫竟然全部汗湿! “好难受,好难受张贵开,这,这次多谢你了”林逸鑫昏倒之前还不忘谢张贵开一句。如果不是张贵开最后出来让他回去,自己肯定不止喝这么一小口了。 六阿哥昏倒了! “六阿哥,六阿哥!”张贵开摇了几下之后林逸鑫仍然没有知觉,“快,快,你去找皇上,还有你去慈宁宫一趟,还有你去趟坤宁宫。快去,快去,哎呀,怎么把静妃娘娘那忘了!人呢?那个谁,静妃娘那也去一趟!!!听到了没!”整个阿哥所顿时乱成了一团。 道光皇今晚在静贵妃那里用完膳,好整以暇地品茶与静贵妃说些话。本来他是要像往常一样去皇后宫里,但是皇后之前就派人过来说她身体不爽,让他去了圣禧宫。 道光虽然奇怪但是也没多想,正和静贵妃聊着奕忻那孩子,突然太监急匆匆地跑进来,跪伏在地上颤颤巍巍道:“启禀皇上,贵妃娘娘,不,不好了” “急什么,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有事慢慢说。”道光皇帝皱眉。 静贵妃走上前:“这不是奕忻身边的小太监吗?出什么事了?” “六,六阿哥昏倒了” “什么!”道光惊得站了来,静贵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手中的丝巾失手掉落在地。 “回皇上和娘娘,六阿哥昏倒了。” 等到他们两个匆匆忙忙赶到阿哥所的时候,太医已经率先到了。 见到道光,两个老太医连忙跪下行礼。“免了免了,李太医,奕忻情况如何?怎么会昏倒?朕上午还去无逸斋瞧过,生龙活虎得很。”道光皇帝挥手匆匆问道。 “回皇上话,六阿哥如今情况还不明朗,臣等刚诊完脉,脉象不稳,至于病因还待臣等稍议。”为首的李太医苦脸答道,林逸鑫的情况不像是生病,至于其他原因他也不敢乱说。 静贵妃也走到了床前,看着儿子双眼紧闭,脸色黯淡,心中猛然一痛,脸色刷一下惨白,双脚差点站立不住,软坐在床沿,眼泪不自觉地就滑落下来。 “奕忻!奕忻!额娘来看你了,你快睁开眼睛看看额娘,额娘来看你了” 自己之前两个儿子全部夭折,而这个最中意的第三子也是奄奄一息,静贵妃只觉得天旋地转,轻抚着林逸鑫的脸不停地念叨。 “李太医,朕令你赶快查明病因,开出药方,如果六阿哥有所差池,你们太医院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道光皇帝心中也急,自己晚来得了三子,但是四子柔弱,五子丑陋,唯有这第六子从小就聪明伶俐,特别是上学之后,卓秉恬对他交口称赞,而自己几次去查看课业,也是非常满意。林逸鑫突然的昏倒让他也感到气短胸闷。 “静妃,你先让太医给奕忻把脉,你和朕先去外面等着,你身体也不好,别把自己也弄病了。”道光皇帝回身轻拍静贵妃的肩膀。 静贵妃抓住皇帝的手,泪眼朦胧:“皇上,臣妾命好,能为您诞下三子,但臣妾也命苦,两个儿子都早早夭亡。现而今,奕忻也成了这样,臣妾已经痛彻心扉,只想每刻都陪在他身边,如何舍得离开?” 道光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示意宫女照看好静贵妃,自己去了外间等候。 他刚走到外间,就听到“太后驾到!” “怎么把太后也惊到了!”道光皇帝大吃一惊,就看到皇太后在嬷嬷的搀扶下拄拐进来。 “儿臣见过皇额娘,皇额娘万安,皇额娘怎么过来了?”道光上前去行礼。显然皇太后也是匆匆而来,只穿了简单的衣裳,首饰器物一概没有。 “哀家怎么能不来?”皇太后从道光皇帝面前走过,“难得皇帝子嗣开始繁茂,竟然还有人要害哀家的孙子,哀家这把老骨头怎么还能安心在宫里躺下去。” “皇额娘你这是哪里话?宫里头哪有什么歹人要害奕忻,太医还在里面瞧着呢。”道光苦笑道。 “怎么不是?”太后斜眼看了道光一眼,“奕忻这孩子哀家喜欢的很,比奕詝奕誴懂事,身子也壮实,怎么会突然昏倒?皇帝,这可是静妃的第三个孩子,你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这第三个孩子早早夭折吗?哀家可听说奕忻刚从坤宁宫回来!” “奕忻也是朕最疼最喜欢的儿子,朕怎么可能”道光话还没说完,太后就打断道:“那等原因查明,该干嘛皇帝就要干嘛,别姑息养奸!” 这话说得够重了,老太后已经升起了道光只得应是。 两人在外等了一会,李太医才从里间出来。太后立刻起身问道:“我皇孙儿怎么样了?”道光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出同样的问题。 “回太后皇上的话,六阿哥的气血很足,不像是外寒侵体所致。” “那么说,不是生病咯?”太后问的是李太医,眼睛却看着道光。 “臣等觉得不是。” “不是生病,那是什么?”道光皇帝追问道。 “从六阿哥的脉象以及面色潮红发虚汗等各种体征来看,臣等商议之后一致认为,是是是” 道光一拍桌几:“别支支吾吾的,到底是什么原因?” 李太医鼓足勇气,上步跪下道:“臣等以为是中” “可是中毒所致?”李太医话还没说完,屋外就有人截了话头。随后皇后就在宫女的搀扶下出现在了门口。 皇后甩开宫女,快步到道光与太后面前见礼:“臣妾见过太后,见过皇上。” 太后见到她,鼻子哼了一声,道光则将她扶了起来。 “谢皇上。”皇后转而问李太医道:“奕忻昏倒是不是中毒所致?” 李太医头垂得更低了:“是的,皇后娘娘一语中的。六阿哥确实中毒了,所幸的是中毒未深,臣等已经用过急药了,性命已经无忧” 太后闻言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片刻才慢慢道:“禁宫之内怎么会中毒?我大清的皇子竟然在宫内中毒,岂不可笑?皇后你可知道?” 道光皇帝却面色阴沉问太医道:“岂有此理!李太医你们没有看错?” 李太医未答上话,皇后又一次截话道:“李太医没有错。”长叹了口气之后,掀起裙角跪倒在地:“臣妾万死,请皇上太后赐罪!” 道光眼光闪烁,问道:“皇后你这是为何?” “臣妾晚上本来让奕詝到宫里用膳,而奕詝也带了奕忻到了坤宁宫,奕忻来臣妾宫内用过晚膳之后回到阿哥所就昏倒了。” “皇后你的意思,是你”道光眉头紧锁。 “皇上,当然不是臣妾,臣妾也是安寝之后得知此消息。但此事却与臣妾脱不了关系。因为,因为这个毒是臣妾的厨娘所为。” 第十二章 舌灿莲花(下) 道光听到此处,猛然掀翻了手边的桌几。桌子与茶具稀里哗啦摔成一片。“什么?朕的儿子差点被一个厨娘下毒而死?皇后你要好好说话,不要给朕胡言乱语!” “哼,厨娘与奕忻无怨无仇为何要下毒?”太后也眯眼斥道,“皇后,你可不要避重就轻。” “回皇额娘,臣妾不敢!臣妾听闻这个消息时立刻起身要来这边,等臣妾穿戴得当,就听到王福泉来禀报,说,说厨娘已经自尽了。等臣妾到了小厨房,就看到厨娘已经气息全无,她手边只留下了这个。”皇后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纸,举过头顶。 道光接过纸条展开一看:“这是遗书?” “臣妾看过之后确实是厨娘的绝笔信,里面将她所做之事写清楚了。不过这事还是得怪臣妾,若不是臣妾贪嘴,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皇后低声应道。 “贪嘴?可笑,贪嘴能把我皇孙子贪得人事不省?”太后冷笑。 “皇额娘有所不知,臣妾宫里的管事太监老家在江南一带,他每年都会让家人给臣妾送些江南的时鲜来。而差错就出在这些时鲜上!”皇后叩头辩解道。 “哦?哀家倒是好奇,怎么就出在这些时鲜上?”老太后嘴角上挑,语气中能够却是一万个不相信。 “这个还是让王福泉来和太后解释,臣妾实在也不说太全。王福泉!进来!”皇后欠身唤了王福泉进来。 王福泉一进来就趴伏在地全身发抖。 “王福泉,你就给哀家说道说道吧,别说些不中听的。” “回太后,奴婢每年都会让家人捎些时鲜过来啊,都是些不值钱的土特产。只是,只是每年这个时候,家人捎来的时鲜中会有一种鱼,唤作河豚鱼”王福泉声音颤抖。 李太医闻言,急问道:“可是那种身含剧毒的河豚鱼?” “身含剧毒?”道光皇帝惊道,“王福泉,你好大胆子,竟敢进毒鱼入宫!” 王福泉急忙喊冤:“皇上,奴婢冤枉!河豚鱼虽然有毒,但是毒在内脏,只要去掉内脏,再用大火煮透,非但无毒,而且肉质异常鲜美!但是需要厨师手艺必须精湛才可。因而奴婢也没敢将这东西往御膳房送!而且这些年来,皇后娘娘也每年都食用此鱼啊!” 太后厉声道:“王福泉,你好大胆子,到这个时候你还口出妄言!那为何皇后年年食用没有出事,奕忻一吃就中毒了呢!” “这,这奴婢也不知道呀”王福泉快要哭出来了。 “太后,皇上,此事怪不得王福泉,奕忻中毒的缘故在厨娘的遗言中已经明了。当时臣妾本没想到奕忻要来,所以准备的菜式也简单。但臣妾见奕忻难得到坤宁一趟,于是临时就吩咐厨娘将河豚鱼烧了出来,并且加了几个菜式。结果厨娘手忙脚乱之间,将处理掉的河豚内脏倾倒之时沾染到了旁边的粥勺,而这粥勺却被她浸入腊八粥搅拌。才,才有了如今的局面。厨娘得知此讯之后才畏罪自尽的啊。”皇后快速地将这段话说完,然后在地上连连叩头,泣不成声:“都是臣妾管教无方,才让奕忻身陷险境,臣妾该死,臣妾该死!” 道光皇帝将手中的纸条收起,冷冷问道:“这粥,你喝了没有?奕詝喝了没有?” “这臣妾与奕詝都没有喝” 太后闻言大声冷笑:“呵呵,笑话,为何你与奕詝没喝,反倒让奕忻喝去了?” “那是因为这粥是最后才上的,奕忻当时急着离去,匆匆喝了一口就走了。而臣妾与奕詝平时吃食就甚少,那时已经饭饱,所以就没有进食。” 这一连串的话应得天衣无缝,太后挑不出毛病,只得冷哼了一声。 一旁的李太医却连连点头:“臣等查看了六阿哥的状况,摄毒确是不多,否则以河豚鱼的毒性,六阿哥就不止是晕厥了。所幸如此,臣等才得以有用药的时间,六阿哥性命可保无虞。” 皇后趁机连声道:“臣妾有罪,请皇上太后降罪,请皇上太后降罪。” 太后将手中拐杖一杵冷哼道:“现在已经死无对证,皇后你做的真好,做的真是滴水不!” “皇额娘,够了,朕心中自有道理!”道光将手中的纸条捏成一团,脸色平淡,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他将纸条狠狠仍到地上:“传旨。” “厨娘玩忽职守,几乎夺皇子性命,街头戮尸三天,曝尸五日。家人男丁十五岁以上者,斩!十五岁以下者发往宁古塔!女眷发配入官窑!” “王福泉擅自带有毒之物入宫,夺取品轶,发往慎行司三月。罚俸一年!” “皇后身体不好,今日起就好生歇息,六宫之事全权交给静贵妃处理!” “你们都起来吧,”道光处理完事务之后,冷声对跪在地上的皇后道,“奕忻是朕的儿子,朕不希望朕的儿子再有什么闪失,否则不管什么人朕都不会放过!” “谢皇上,谢太后,谢皇上,谢太后!”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身,“臣妾,臣妾今后必定好生管教宫人,绝不会再有这些事情发生。” 道光不耐烦地挥手道:“你先退下。” “等等,”太后站起身,走到皇后跟前,眯眼缓缓道,“皇后,哀家老了,哀家只希望你能明白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这后宫的事别让我这个老太太再操心了。” “臣妾遵太后懿旨。” 林逸鑫做了一场梦,梦里面暗恋了数年,后来少有见面的班花正对着笑。笑得真好看,笑得真美,三年没见了,还是和三年前一样,林逸鑫越看越喜欢,不由自主地说道: “那个,那个,什么,我,我喜欢你。” “什么,你喜欢我?”班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容戛然而止,“啊呸!” 一大口唾沫迎面而来,喷了他满脸。他一个激灵闭上眼睛,伸手一摸,冰凉冰凉的,“不用这样吧你樱桃小嘴里怎么能有这么多唾沫呢~”他再拿舌头一舔,咦,怎么有点咸? 原来班花的唾沫是咸的呀! 不对,味道怎么有点像是眼泪的味道。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只见眼前的人影模糊,还不住地往他脸上滴水。 “小翠小翠”两声轻声的呻吟,令整个阿哥所再次沸腾了。 “醒了,醒了,阿哥醒了!” “阿哥醒了,皇上,太后,阿哥醒了!” 所有人又乱成了一团。道光皇帝与太后掀了帘子进来,就看到静妃正将林逸鑫抱起。而林逸鑫两眼朦胧,口中喃喃细语: “这是哪啊?小翠呢?小翠你不要走么!我真的好喜欢你啊!”说着说着,双手就抓到了静贵妃的手臂。 “小翠,你还没走啊,你答应当我女朋友了呀?呵呵,呵呵,呵呵。”整个人也安静下来,一头埋进静贵妃的怀里,还贪婪地深吸了口气:“小翠,你好香啊~~~” 这一番话都是用林逸鑫的家乡话说的,南方话在北方人听来就是一串鸟语! 道光与太后走到床前:“奕忻醒了?” 静贵妃轻轻痛惜又爱怜地抚着林逸鑫的脑袋,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的孩子可以靠得更舒服一点。她回首看到了道光与他身边的太后,先是一惊,然后开颜笑道:“皇额娘怎么也来了,恕臣妾此时不便见礼了。奕忻他醒了,刚才他还说了一连串的胡话,连我这个额娘都没大听懂。”说话的时候,连眼角的泪水都没有擦去。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佛祖保佑!”老太后双手合十,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下去。 道光也连连点头:“朕的儿子天生贵胄怎么会这么容易折去!哈哈哈!”他一高兴就自得起来全然忘了自己前三个儿子的事情了,“李太医,你快去再看看奕忻。” 等李太医把完脉之后,也暗暗擦了把汗,才对道光道:“六阿哥无大碍了。只是河豚之毒攻心,所以六阿哥醒后才会胡言乱语,接下来半个月时间就需要好生静养了。臣立刻去给阿哥开些方子,每日定时用药,半个月后定能生龙活虎。” 道光挥手让他下去,静贵妃对他道:“皇上,奕忻要养半个月时间,臣妾有个请求,请皇上恩准奕忻回圣禧宫养病,臣妾好在旁照料!” “准了,准了。”道光满口答应,“真是菩萨保佑!” 第十三章 回圣禧宫喽 第二天,还昏昏沉沉林逸鑫就被转移到了圣禧宫。静妃就天天守在他的床前寸步不离。 林逸鑫慢慢从中毒的麻痹中缓过神来,乖乖地在静妃怀中喝药,让静妃轻轻擦去唇边的药渍。静妃几天没有安歇,此时看上去已经非常憔悴。 林逸鑫看着静妃,心中泛出一片温暖,这就是有母亲的感觉啊,已经太遥远,太遥远了他轻声道:“额娘,您快回去休息吧,这两天你都累坏了。” 静妃让宫女收拾了药碗,回过头来笑道:“额娘不累,奕忻吃完药该睡觉了。” “吃了睡,睡了吃,我都感觉自己变成猪了。”林逸鑫扁嘴道,其实心里乐开了花,终于不用天天去无逸斋报到了,终于不用被卓秉恬折腾了,哇哈哈哈哈! 静妃闻言点了下他的额头:“你呀,拿什么不好比,拿猪来比。那奕忻不要睡觉,额娘去给你拿些甜食过来好吗?” 林逸鑫享受着宠溺,微笑着点点头。 静妃吩咐宫女照看林逸鑫,一步一回头地走了出去。 等静妃出去之后,林逸鑫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昏迷之前的事情又一次重现。 我无害虎心,虎有吃人意啊! 虽然当一个安逸王爷的梦想早已破碎,但是林逸鑫也没想到自己在成年之前就遭受到了这么重大的危机,以至于险些丧命。 皇帝,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诱惑力实在太大,从林逸鑫出生开始皇后对他暗含仇视,哪次不是明褒实贬阴阳怪气地说他?再加上林逸鑫同学又好出风头,极得道光的喜爱,皇后既然能为了争这个长子地位不顾儿子的身体使用催产药物,当然也会为了扫除儿子登基的障碍下毒杀自己。 我只想过些安逸舒服的日子,何必呢?林逸鑫摇头想道,要知道明后年战事一开,就没有安生的日子过了。 对于林逸鑫来说,他的梦想就是当一个安逸王爷,对于皇位其实没有啥想法。当皇帝就要累死累活的,对于屌丝男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然而他生长在这么一个时代,让他对民族危亡的事情袖手旁观,他自问还是做不到的。所以他才会在林则徐临行之前送给他机械图纸,这也是他现今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真是一入宫们深似海啊。林逸鑫叹了口气,。 就在他自怜自艾的时候,小太监进来禀报: “六阿哥,四阿哥来看您了。” 小太监话音未落,身着简装的奕詝就冲进了房间,一直冲到林逸鑫床前。 “四哥”林逸鑫见到满头大汗的奕詝,心中颇为感动,吃力地唤了一声。皇后虽然坏,但是奕詝这个哥哥他却很感激。如果不是奕詝在席间提醒,自己早就将那一大碗鱼汤喝个干净,那么现在也没有命在这里躺着了。 奕詝望着林逸鑫,脸色苍白病态尽显,不由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呜呜,六弟,你没事吧?呜呜,你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样子啊!”说罢,还伸出手来抚摸他的额头。. 林逸鑫顿时清晰感受到温暖的赤子之心。不管历史上的咸丰皇帝有多操蛋,对奕忻有多少不好,但是少年时的他还是一个非常纯良的孩子。 “四哥,我不是发烧,你就别摸我额头了,泥巴都快被你擦出来了。”林逸鑫开玩笑道。 奕詝缩回手,再仔细打量了林逸鑫一番:“看样子好点了”踌躇了片刻后,他低头接着道:“六弟,对不起我很早就想来看你了,但是皇额娘一直不肯,杜师傅也不让对不起,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保护好你” 林逸鑫摇头笑道:“四哥,你可别那么说。要不是你,我现在就不是躺在这喽,说不定在黄花山上躺着类。”黄花山是康熙钦定的夭折皇子埋葬园寝。 “不要乱说,有我在,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奕詝急忙说道,“不然我这个哥哥白当了!” 林逸鑫点点头:“对了,五哥他摔伤好了了?” “奕誴的屁股肥厚着呢,第二天就蹦蹦跳跳了,摔得应该不重了。只是” “嗯?” “可能是错觉吧,我怎么都觉得他现在对我有些怪怪的。”奕詝想了想,“总之,就像是故意要和我疏远一样。” 林逸鑫心中了然,如果不是奕誴半路上摔这一跤,这吃货肯定是大快朵颐,说不定就死在回去的路上了。 皇后心狠啊,道光仅有的三个儿子她一起算计了两个!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奕詝就起身道:“六弟你好好养病,我估计杜师傅也快回来了,要是他发现我不在就惨了。”做了个鬼脸,转身快步离开,才到门口就听到“哎哟”一声,奕詝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谁啊,撞死我了,啊?是静额娘啊,静额娘安。”奕詝在地上哼了几声,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连忙起身乖乖请安。 “原来是四阿哥,四阿哥来看奕忻么?”静妃稳住手中娤甜食的盘子,笑应道。 “嗯,看六弟没事了我也该走了,不让师傅就要罚我了。”奕詝乖巧地答道。 静妃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让出了半个身位:“别跑那么快,小心一点,去吧。”奕詝一拱手,垂首快步离开,他现在见到静妃,心中有点害怕,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静妃目送奕詝离去之后,端着盘子转身进来:“奕忻,你看额娘给你拿了什么过来?” 林逸鑫支起身子,静妃将盘子放到他身前,满盘都是林逸鑫最喜欢吃的甜食。“谢谢额娘。”林逸鑫也不客气,抓起甜食就往嘴里塞。 静妃宠溺地看着狼吞虎咽的儿子,突然问道:“奕詝刚才是不是哭过了?” 林逸鑫抬头道:“嗯,唔唔,额娘看出来了啊?四哥一进来就哭了,哄都哄不住,哈哈。”静妃点点头若有所思,片刻后才轻声问:“奕忻,你能不能把当时的情况跟额娘详细说一下?” 林逸鑫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时候?哦!是我在皇额娘那吃饭的时候吗?” 静妃颔首低声道:“嗯,虽然皇上已经罚过皇后了,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额娘,但是额娘还是想听奕忻你说。” 林逸鑫就竹筒倒豆子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但他不自觉地没有说出自己觉察出了皇后下毒。“可能就是厨娘不小心吧。皇额娘还是很热情的呢。”林逸鑫总结陈词道,他深知皇后的手段毒辣,不想静妃担心难过,跟不想静妃因为他而与皇后拼个你死我活。 这件事既然道光已经盖棺定论了,就让它这样吧,大不了自己以后不踏入坤宁宫半步了。 静妃静静听完,反问道:“皇后她很热情么?” 林逸鑫点头道:“是的呀,我一到皇额娘就拉着我的手问我读书的情况,还问我在阿哥所住得惯住不惯。” “是了,皇后她一向是很热情的。”静妃站起身,脸色并不好看,在屋中来回踱了几圈突然对着奕忻认真说道:“奕忻,你放心,额娘不会再让你像这次这样了,额娘不会让你像你两个哥哥那样。额娘要让你开开心心地长大。” 今天连续两个人说这样的话了,林逸鑫不禁有些感动,用力地点点头:“我长大了还要帮皇阿玛平定天下呢!”他也注意到静妃的那一句“不会让你像你两个哥哥”,难道这两个哥哥的夭折也和皇后有干系? 想到此,林逸鑫感到背后汗毛直竖,皇后也太狠了,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个全妃而已啊! 林逸鑫躺了几天就呆不住了,就想出去走走,但是静妃死活不同意,就怕他又遭遇什么不测。 “好好呆着,不然额娘要生气了。”静妃凤眼瞪圆,虽然口里说要生气了,但是眉目间宠爱之意表露无遗。 这样子骗骗小孩子还可以,可惜林逸鑫哪里是个小孩子? 又过了三日,静妃见林逸鑫渐渐好起来了,再加上现在她已经总管六宫诸事,临近年末各种事情也比较繁忙,总算是不再时时刻刻陪他身边。 “奕忻,额娘去慈宁宫请个安,两个时辰后才能回来。你有什么事情就喊一声,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身子又没好利索,所以乖乖地别乱跑知道不?”静妃一边整理仪容一边对林逸鑫交待。 “是~~~儿子遵命~~~~”林逸鑫没好气地拖长了声音。 静妃过来轻轻拍了下他头:“才好点就没正经了。你皇阿玛说了,让你在圣禧宫呆到年后,过年后再回阿哥所去住,所以你要乖乖的,不然额娘就趁早赶你回去。”说完之后,静妃带上了管事太监和两个宫女就出了宫门。 林逸鑫听着众人的脚步远去,又等了一会,他才伸长脖子喊道:“张贵开,张贵开,快点进来。” 张贵开应声进来:“阿哥有啥吩咐奴婢去做的?” 林逸鑫伸了一个懒腰:“去拿衣服来,在床上呆得连骨头都快酥了,陪我出去走走。” “啊?”张贵开长大嘴巴,静妃前脚刚走呢,这小祖宗就没个安生的,“这不太好吧,静妃娘娘交代过奴婢要让阿哥您好好呆着呢。” 林逸鑫斜眼看他:“额娘还交代你要照顾好我呢,我怎么躺到床上去了?别废话,快去拿衣服,对了,皇阿玛前几天送我的大氅也给我拿过来。呆着干嘛,快去啊!”说着就掀开了被子。 “得了,阿哥您可慢点,这要是冻到了奴婢可担罪不起。”张贵开知道阻止不了这小祖宗了,赶忙屁颠屁颠地出去取衣物了。 不一会,林逸鑫穿戴停当,一挥手道:“跟上,我们去御花园逛逛。” 门口留守的两个宫女不敢阻止,眼睁睁地看着林逸鑫大摇大摆而去。张贵开跟在后面,对其中一个宫女使了个眼色,那个宫女小步上前,张贵开低声道:“快去慈宁宫,阿哥的脾气也只有静妃娘娘才能制他,我在后面先跟着,省得阿哥出什么意外。” 那宫女连忙点头,转身往慈宁宫去了。 第十四章 邂逅梅园 冬天的御花园银装素裹,虽然失了春夏的妖娆,却多了几分庄重气质。林逸鑫贪婪地吸了口新鲜空气,这几天可把他憋坏了。 花园里的小径上宫人已经清扫干净,顺着小路蜿蜒漫步,着实是一种享受。林逸鑫玩兴大发,不好好走在路上,偏偏往路边的积雪上踩,细细的脚印连成一串。 他还不时地弯腰抓起一把白雪捏成一块,往不远出的假山石与大树上扔去,玩得不亦乐乎。 张贵开在后面跟得提心吊胆,生怕小祖宗滑倒摔着,前几次还出言阻止: “阿哥,小心,那雪厚,滑的很啊!哎,哎,别摔着。” “啊呀,那里可别去,石头上都是雪水,冻到怎么办?” “阿哥啊,奴婢求您了,随便逛逛就回去吧,不然唔呸,呸,呸!” 一个雪球非常准确地落到他的嘴里,噎得他连吐带咳将雪呕了出来。 林逸鑫却在一旁哈哈大笑,只感觉很久没有这么畅怀过了。 玩了一阵之后,他也感觉累了,就想寻个地方坐下来休息,绕过假山就是御花园中的梅花园,不如就去那坐一会,顺便赏赏梅花。 想到此,林逸鑫心中自嘲道:果然生活品味提高了,换成以前自己大冬天的就窝宿舍里了,还有兴致赏梅? 甩开张贵开到了梅花园中,林逸鑫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香味,再往梅树上瞧,积雪与梅花一色,真正是应了那句诗: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在梅园外围转了一阵,他就感到有些无聊。怪不得古人能作出那么些诗来,一个个都是无聊出来的,对着景色没事干,就只能写诗作词什么的。换成现代人,弄个ipad切切水果,打打小鸟,晒晒太阳,喝口小茶,谁还会无聊地去写诗哦。 腹诽了一阵后,林逸鑫信步往梅林深处走去。梅园虽然不大,但是梅树却种得很密集,往前几米就看不到树后的状况。 走了几步之后,林逸鑫突然听到一声轻叹。叹息声宛如天籁之音,来自云端: “哎” 有人?林逸鑫竖起了耳朵,果然又一声叹息从前方传来。是谁大冷天的在梅园里长吁短叹的,不过这声音真是好听,让人一听骨头就软了,都不想走道了。 林逸鑫确定了叹息声传来的方位,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绕过一颗老梅树,透过横生的枝桠就依稀看到前方雪地中跪着一个女子。 女子和他一样身着大氅,只不过他的是淡黄色,而女子身上的却是淡紫色。按规矩宫女是不能穿大氅的,这女子估计就是后宫中的某个贵人或者常在吧。 即便如此,透过风吹大氅时的空荡感,这女子的身材必定苗条,林逸鑫摸摸下巴,猥琐地想道,来转过来,给爷瞧瞧你的小模样~ 那女子自然不会知道某人心中的猥琐念头,再一声长叹之后,对着雪地长长一拜。这声叹息哀怨非常,宛若离群的雁子离家的游子,听得林逸鑫鼻子发酸,莫名地对她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此时,那女子缓缓而语:“黄天在上,后土在下,小女子蔡佳氏宜泉叩拜。小女子孤身在宫,不能尽孝于父母膝前,只祈求上苍保二老平安健康,安享清福不为诸事烦恼。哎” 听了这番话,林逸鑫已经对这个女子的身份猜了八九不离十了,就是今年刚进宫的秀女。搞了半天还是老爹的女人,这可不能偷窥的,说不定就犯了那啥啥罪的。某人脑海中转过了数个念头,想到此前还要看看那小女子的长相,心中就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刚要转身离开,就听到张贵开大声喊他:“阿哥!阿哥!你在哪啊!哎哟,小祖宗你跑哪里去了?阿哥!” 我擦,早不来晚不来!林逸鑫心中狂汗。那女子也听到了喊声,慌乱地站起身来,边往四周扫视边用右脚踢蹭,最后视线停到了林逸鑫藏身的梅树这边。 林逸鑫看自己藏不住了,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从老梅树后走出,往女子那欠身道:“这个不好意思,我只是路过,路过,那个,打个酱油。”不知不觉将后世网络上常用语当成借口。 他抬头看去,哇哦,果然是个美女!白里透红圆扑扑的脸蛋,娇小如樱桃的小嘴,细小坚挺的玉鼻,眼睛虽然不大,却如黑宝石一般透亮。看这年龄不过十四五岁,脸上未施粉黛,还显得稚气未脱。 最吸引眼球的是连肥厚的宫装都遮掩不住的双峰,随着主人紧张短促的呼吸上下耸动。 哇擦,这不是那啥传说中的童颜巨ru?林逸鑫双眼放光,极品!极品啊!然后他又倍感郁闷,娘类,为啥这么极品的一个小娘子早早的就入宫了跟自己五十多岁老爹做了夫妻了呢? 真是好菜都被野猪拱了,可惜,真是可惜。 女子见眼前这稚童先是找个不着调的理由,然后眉头轻挑,随即又连连摇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见他身上穿的是皇子服饰,便小心地问道:“您是哪位阿哥?” 林逸鑫还在那痛心疾首,闻言不好意思地笑笑:“呵呵,那个我是奕忻。” “原来是六阿哥,小女妾身有礼了。”女子屈膝问了个好。 “有礼,有礼。额我还不知道你是哪位额娘啊?”林逸鑫说出额娘两字时,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心中将自己老爹数落了千百遍,这简直就是祸害未成年少女么! “妾身常在蔡佳氏,名宜泉。” 原来是个常在林逸鑫连连点头,声音甜糯非常,好听真好听! 一般选秀进去的秀女都会被封为贵人,而只有家世贫寒的才会被封为常在。由此可见宜泉的出身并不好。 贵人出身的嫔妃一般会有钱去打点,很快就能被皇帝翻牌临幸,以后位分的升迁也会顺利很多;而常在答应这些级别的就要难上很多。 这么个大冷天,一个刚进宫的未成年少女独自在梅园中祈福,又没有什么晋身的手段,林逸鑫不禁有些同情起她来。 “额蔡额娘你怎么在这里,那个,天气很冷的。”林逸鑫有些语无伦次,这是屌丝遇见女神的正常表现。 宜泉走到她面前,绽开笑颜道:“天虽然冷,但是也因如此梅花才开得好呢。”言下之意,她来这里赏梅花来了。 林逸鑫扁扁嘴,这耍小屁孩玩呢?他忘了自己现在就是个十足十的小屁孩。 “蔡额娘你骗人,我听到你刚才说的话呢!哎,那堆黑色的东西是什么?”林逸鑫偏过头,指向被宜泉刚才跪拜的地方。 宜泉脸色一滞,摇头道:“那个是我刚才烧火取暖的” “不对不对,怎么还有香跟蜡烛呀?”林逸鑫跑上前,用树枝扒拉开宜泉匆匆覆盖在上面的白雪,得意洋洋地挑出了几根烧了半截的香烛。 想忽悠哥?哥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呢! 宜泉涨红了脸:“这,我,我不知道。” 林逸鑫嘿然一笑:“嘿嘿,别当我是小孩子哦。额娘你刚才祈福的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证据确凿,宜泉急忙屈膝垂首道:“阿哥请不要和静贵妃娘娘说,我,我只是想家了,所以才”宫中秀女是不能随便供香烛的,一旦发现也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 “呵呵,我本来也没和额娘说的。”林逸鑫拍拍手,上前扶起了宜泉,“我只是好奇而已。” 宜泉舒了口气,又担心道:“说好了,不许和别人说哦!” “嗯,嗯,我对天发誓,”林逸鑫食指朝天,旋即眼珠一转,临时起意道,“但是我一个人在梅园玩很无聊,蔡额娘你可不可以陪我玩?” 美女相伴玩雪,哇哈哈,这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而且美女还是个童颜巨ru的萝莉。 “那个玩什么?”宜泉小心问道。 “玩雪呗,堆堆雪人啥的,反正这里又没有其他什么好玩的。”林逸鑫道。 “好,好吧。”宜泉怎么都觉得这个讹人的小屁孩很不纯洁。 两人忙活了一阵之后,一个长相不咋地的雪人立在当前。林逸鑫绕着雪人转了一圈之后,点头道:“不错,不错,挺帅的。” 宜泉顿时一阵眩晕,这哪里不错了,哪里帅了? 林逸鑫招招手:“张贵开,来看看这雪人堆得咋样?”张贵开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见小祖宗玩地兴起就乖乖等在一旁,此时才从老梅树后走出来,对着雪人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好雪人,好雪人。那个,阿哥你瞧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出来也好一阵子了,该回宫去了哦。” 林逸鑫抬头看看天色,冬天天色暗的快,却是有些灰蒙蒙了,想想今天也玩够了,更何况有美女相伴,虽然是自己老爹的女人,但是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了。 “那行,蔡额娘谢谢你陪我玩了啊。那个,你放心我不会和别人说的。”林逸鑫笑着对宜泉道,张贵开已经替他将身上的雪花弹掉。 宜泉送了口气,总算将他送走了,也得赶快回宫了,否则旁人问起来还真不好交待。 林逸鑫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对了,蔡额娘你是在哪个宫里住呢?我以后好去找你玩。” 宜泉先是吓了一跳,以为这小家后又要闹出啥事来,闻言才笑答道:“和祥妃娘娘一个宫呢。” 林逸鑫点头道:“原来是五哥的额娘那啊。对了,你以后可别一个人跑到梅园里长吁短叹的了,宫里毕竟不同于外头,要让旁人见到了就不太好了。” 宜泉苦笑,还教训起我来了,叹了口气道:“哎第一次独自离家,所以难免多谢阿哥提醒,妾身应该知道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是谁了,否则妾身不知道能否再与父母相见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林逸鑫如遭电亟,低声喃喃自语:“知道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位置,知道自己谁”反复重复了几句之后,他的眼眸深处闪过一道光芒。 对,我应该知道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是谁! 虽然在这个躯壳里重生了六年多,但是这六年我何曾知道自己是谁?又何曾明白过自己的位置? 我一直把自己当成林逸鑫,何曾承认过自己的另一个身份:爱新觉罗奕忻?何曾真正把自己当成一个在内宫中随时遭受诘难的庶出皇子? 我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旁观者,却忘了自己就是一个当事者! 林逸鑫幡然醒悟,皇后害我不是偶然,以后这样的事情只会更多,而我仍然不知道自己的位置! 想到此,林逸鑫对宜泉深鞠一躬:“多谢教诲。”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梅园,剩下宜泉一人满脑袋的问号。 第十五章 活着的是奕忻(冲榜求收求票) 傍晚时分,静妃急匆匆地往圣禧宫赶。 她在慈宁宫呆了不到两个时辰,一出宫门就见到自己宫里的宫女在外头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询问了之后才知道,她前脚刚走,宝贝儿子就在那里搞出幺蛾子来。 “气死本宫了,等下非得狠狠揍臭小子的屁股不可!” 一到圣禧宫,静妃将大氅扔给宫女,直接就往林逸鑫的房间走去。宫女见她满脸怒容,个个噤若寒蝉。 到了房间外,就见到张贵开已经跪在门外负荆请罪了:“恭迎贵妃娘娘,奴婢叩首请罪。” “哼,张贵开,本宫让你看住阿哥,你倒好,竟还助纣为虐!”静妃冷哼一声,“当初挑你去阿哥所照顾阿哥不就看重你稳重识大体,没想到几个月不见,你那一把岁数都让狗吃了!奕忻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是吧?本宫看明天你就可以去鹰狗房饲鹰养犬算了。” 张贵开苦了张老脸:“贵妃娘娘息怒,奴婢罪该万死,等会就去领罚。可您现在别太大声,阿哥正在屋里睡着呢。下午在御花园跑了一些时间,估计是累到了。“ 静妃嗯了一声,挥手让他退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往里探了一眼,见到正在熟睡的儿子才轻轻舒了口气,俯身将被踢掉大半的被子重新盖好。 虽然之前得知这小子阴奉阳违让她怒火中烧,但是此时满肚子的怒火瞬间就转化成了怜惜和疼爱。 算了,没事就好了,静妃轻坐在床沿心道,张贵开虽然没有管住他,至少也算忠心,而且第一时间就派人来跟自己禀报,等下略施惩戒就算了。 看了一会儿子,静妃站起来离开,刚到门口却听到一声轻唤:“额娘~”林逸鑫的额娘叫过不知多少遍,但不知怎滴,这一声呼唤却比之前的许多声呼唤有了很多不可言明的意味在里头,竟然听得她鼻子发酸。 回过身来,就看到儿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静妃连忙应了一声:“唉!”又快步回到窗前,“奕忻你怎么起来了,快躺下。” 林逸鑫乖巧地躺下,望着静妃关切的神情,他犹豫了一会忍不住道:“额娘,你不要罚张贵开好吗?都是我不好。” 静妃笑着道:“额娘知道,额娘不罚他。” 林逸鑫点头:“额娘,谢谢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关于两个哥哥的。” 静妃脸色微滞,旋即展颜道:“当然可以,问吧。” “两个哥哥是不是皇后她”话虽然断断续续,意思却非常明确了。 静妃皱眉:“你从哪里听来的?是张贵开在多嘴?” 林逸鑫摇头:“额娘我虽然小,但是我不笨。皇后既然对我下得了手,那两位哥哥也不奇怪了。” 静妃有些吃惊,这孩子也太聪明了,踌躇了片刻后终于点点头承认:“是的,你的两个哥哥他们都是死于非命。” 林逸鑫心道果然如此:“额娘你不恨她吗?”“她”自然指的是皇后。 “恨有用吗?”静妃苦笑,“你这次直接在坤宁宫出事,你皇阿玛还不是不痛不痒地罚她几句?这宫里啊,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你皇阿玛的心在哪里,哪里就高枕无忧。看额娘,和你说这些事干什么?” 林逸鑫猛然抓住了静妃的手:“不,我懂,我都明白。“他盯着静妃的眼睛,”现在不一样了,因为,额娘有我了。“ 静妃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他话语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是要将自己当成与皇后斗争的筹码。相对于其他两个皇子,自己这个儿子无论是从样貌还是天资都是出类拔萃的,皇上与太后都非常喜欢,特别是奕忻周岁之后,皇上到圣禧宫的频率明显了高上很多,几乎与去坤宁宫的次数持平。 而她也从排名最末的妃子一跃成为仅次于皇后的贵妃,这是之前她都无法想象的荣耀。 这些改变都是这个儿子所带来的。 静妃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是她连丧两子,对林逸鑫只有说不出的疼爱,心中从来没有想过将林逸鑫当成筹码,而今天懂事的儿子竟然自己提出了这个要求。 一时间静妃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林逸鑫笑道:“额娘,咱们被欺负了那么久了,总不能还这么被欺负下去了。看着额娘为了我憔悴的样子,我很心疼。” 静妃一把抱住了他:“额娘知道,奕忻放心,额娘自有定夺。”感动之余,心中已经暗暗做了决定。 “不过,奕忻你今天与往常有些不一样啊,额娘说不上来,但是就是有。”静妃在林逸鑫耳边轻声道。 林逸鑫苦笑,是不一样了,因为从今天开始,林逸鑫将不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时空里,活着的只有爱新觉罗奕忻! 他是清朝的皇子,静贵妃的儿子,皇后的死对头,当然还有“可能”是下一任皇帝,咳咳,只是可能而已。 林逸鑫这三个字将不会在出现在心中的任何地方,我是奕忻!奕忻心中暗暗发誓。 这个年过得就不太好了,静妃在这件事情之后加强了对奕忻的管教,真正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除夕宫宴都没让他去。 闲来无事的他,只能窝在房间里画他的图纸来消遣。 过了正月十五,奕忻才离开圣禧宫回到阿哥所,离去之前静妃没有送他,只让张贵开拿了一封信来。 奕忻收了信,砸吧砸吧嘴,回首望望圣禧宫的主殿,心中有些许不舍,片刻之后挥挥手:“张贵开,走,去阿哥所!” 一行人缓缓离开圣禧宫,留下的是死去的林逸鑫,带走的是新生的奕忻。 次日,奕忻准时到了无逸斋。推开房门,就见到奕詝与奕誴背手站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奕忻下意识地往后一跳,双手护住胸前:“你们要干什么?“ 奕誴斜嘴怪笑:“哇嘿嘿嘿,你说呢六弟?” “别跟他废话,我们上!”奕詝小手一挥,两个人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奶奶的,你一个人在宫里躺着休息,把哥两个扔在这里,我让你躺,让你躺!” “我” “卓师傅没事干,净空着折磨我了,呜呜呜呜,每天三首诗三首词啊!” “我没有” “还顶嘴,四哥揍他,奶奶的!” 第十六章 广东来信 片刻后,三个人气喘吁吁躺在地上,奕忻有气无力道:“你们两个吃错药了啊?” 奕誴没好气道:“你才吃错药了呢,六弟你在静额娘宫里养了一个多月,力气咋长了那么多,我和四哥一起上都压不住你。” “废话,”奕忻翻了个白眼,“不长力气等你们来欺负啊。” 奕詝坐了起来,也拉起了奕誴:“五弟,打也打了,气也出了,我们该正儿八经地给六弟接风了。”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递给奕忻,“这是我问皇阿玛讨的,一块暖玉,戴着有益身心。” “还有我这呢,”奕誴也从怀中掏出一个彩锦袋,“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好,这是我问额娘讨来的香料,我想六弟你长得这么白白嫩嫩的,一定用的上。” 奕忻接过两人递过来的礼物一一收好:“谢谢四哥,”然后一拳打在奕誴的胸上:“老五,你哪里看到我白白嫩嫩的?还送香料,当我是娘们啊?” 奕誴郑重地点点头:“是滴,你就是咱们三人中最娇滴滴的花姑娘了。”说着,在奕忻手心锦袋重重按了一下。 “去你的。”三个人又嬉闹在一块。 卯时前两刻,无逸斋的门再次被推开,已经在书桌前正襟危坐的奕詝与奕誴齐齐起身鞠躬道:“杜师傅好!” “谁是杜师傅?”迎接他们的却是粗犷的声音。 两人抬头一看,却原来是卓秉恬,而不是一向早到的杜受田。“卓,卓师傅早!” “算了,算了,今天你们不归我管,奕忻呢?”卓秉恬伸长了脖子,就见到奕忻浅笑玩味地看着自己。 卓秉恬从来没有这么早到过无逸斋,今天反常的举动原因无他,就是为了自己这个宝贝徒弟奕忻。 奕忻心中了然,心中颇为感动,起身对卓秉恬行礼道:“师傅,您来了?” 卓秉恬歪头看着奕忻,捋捋胡须道:“奕忻,这么多天不见,你什么时候学会尊敬我这个师傅了?” “我一向对师傅尊敬有加,只不过您没有感受出来而已。”奕忻人畜无害地笑道,这货就属于那种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主。 卓秉恬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摸着下巴摇头道:“不对,不对,这是奕忻么?“ 奕忻大汗:“师傅,你可不要没事自己找不痛快啊,现在外面天气还冷着呢。“ 卓秉恬顿时语塞,然后不怀好意笑道:“果然还是我那个极品徒弟啊,嘿嘿,好好,师傅我想死你了。”话音未落,他猛得一拍桌子,“上次我让你写的诗呢?“ “什么诗?“奕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了一会后反应过来,“哦,是那个,我说师傅,这不是一个多月前的陈年旧事了么?” “放屁,陈年旧事不是事啊?没有写是吧?“卓秉恬冷笑几声,前面的奕詝和奕誴转过身来对奕忻双手合十,意思是你自求多福,我们替你拜拜菩萨。 卓秉恬咳嗽几声:“那以前布置了多少首来着?我想想我也忘了,没事,就当是每天三首吧,一共一个月时间,你还差我九十多首,去掉零头,算九十首得了。” 奕忻看着在那自顾自算账的师傅,嘴角不住地抽动。 “九十首,嗯,七天,不行,七天太多了,五天,五天你给我补上,不然我就奏请皇上,说你怠慢学业。”卓秉恬说道最后,已经忍不住眼冒金光了,终于可以报当初在雪中站半个时辰的仇了,啊哈哈哈。他转而恶狠狠地回瞪了对奕忻挤眉弄眼的两个阿哥,“转回去好好温习,不然我在杜师傅那告你们状。” 奕忻一声哀号,额滴娘啊~额娘,我要回宫~~ 一个时辰以后,卓秉恬手捧白纸浑身发抖,白纸上赫然是奕忻的新作: “咏梅/园内梅花三两枝,远看枝桠光秃秃;迎面而来香满鼻,只说古人诚不欺;待我走近瞧一瞧,原是树下脂粉气;背影窈窕不可见,只恨梅花挡了脸!” 某人洋洋得意地背手站立,鼻孔朝天:“师傅,这首七律怎么样?这可是我深有体会之后才写出来的。好诗,好诗,哇哈哈哈。” 卓秉恬手中的白纸无力地滑落,他也无力地瘫坐在靠背椅上,这哪是咏梅诗啊,罢了罢了,教这孩子作诗还是再等几年吧。 奕忻弯腰拾起白纸:“张贵开,将这诗收好,等以后出诗集了,可以放里面去。” 卓秉恬对某人的无耻终于忍无可忍:“放个屁,你气死我算了,以为你呆了一个多月,多少有点长进了,还是狗屁不通!” 奕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算了。对了,”他转而低声对卓秉恬道,“师傅,我问你个事,广东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卓秉恬对这不务正业的徒弟彻底没了脾气,没好气地轻骂道:“广东那边能有什么情况,林则徐正在那跟洋人扯皮呢。我说奕忻你对学业上点心好不?政事之类的还不到你关心的时候。” 奕忻翻了个白眼:“我学业哪里不好了?你教过的东西里面随便出个题目考考。” 卓秉恬顿时语塞,出题目考他?有什么好考的?不管是原文还是经义注释,都倒背如流,想了半天还真想不出奕忻哪里学习不好了。 心中那个憋屈啊!他愣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奕忻却在懊恼,当时就该让林则徐时不时的和他单线联系的,如今自己就是个睁眼瞎,无法得知具体状况。 卓秉恬见他形色恼怒,连连跺脚,忽然一拍脑门:“哦,对了,前些日子有封信送到我府上,说是要交给你的,信上却没有署名,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 奕忻闻言跳起来,抓住卓秉恬的手:“信在哪,快给我。” 卓秉恬摆手:“不成,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作出一首看得过去的诗词,这封信你就甭想要了。” 奶奶的,跟阿哥我杠上了是不?奕忻眉头怒挑,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你让我作诗是吧,行,阿哥我就做给你看。 “师傅请赐题!” “那就还是咏梅吧。”卓秉恬眯起双眼准备小憩一会,按照奕忻的速度没个大半个时辰是别想弄出什么东西来的。 可惜事与愿违,他的话音刚落地,就听到奕忻大声道:“好,师傅你听着。”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第一句中规中矩,但是卓秉恬不禁眉头一挑,总算有点正经玩意了。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原以为是五绝或者五律,第二句一出,变成了词牌。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最后两句齐出,连一旁的杜受田也喊了一声好! 废话,毛太祖的词能不好么?奕忻心中鄙视,对卓秉恬道:“好了,给我。” 卓秉恬瞪大了眼睛,这首卜算子通篇未提一个梅字,却将梅花的高尚品性刻画得淋漓尽致,这是这个不靠谱的徒弟所做吗?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卓秉恬默念了最后两句,词句意境深远,哪里像是一个六岁孩童所写。揉揉昏花的老眼,他发现竟无法看透眼前这个稚童,“这词是你做的?” “如假包换,除了我还能是谁?别废话,给我信。”奕忻心中道,不好意思了,太祖爷爷,事急从权请您多多包涵。 卓秉恬下意识地从怀中掏出一封折得皱巴巴的信件,不着神色地交给奕忻。奕忻接过信就躲到桌子后面拆了开来。 信上没有署名,但是奕忻却十分肯定这是林则徐写的。因为信中提到了奕忻交给他的图纸! 信中的内容寥寥几句,但是将情况交代得很清楚。广东的洋人拒绝交出鸦片,林则徐正在与他们交涉,希望通过条件互换来达成禁烟的目的;同时,林则徐也开始着手利用奕忻交给他的民用图纸组建广州机械制造厂,而军械的图纸也发给了广东军械制造局研究制造,只是进度不是很快。 信中最后还加了一句:“望请呈上御览,或上达臣意,以便定夺。”奕忻思忖之后恍然大悟,敢情林则徐将自己当成了皇帝的钦差了。他心中暗赞,林则徐不愧是晚清名臣,封疆大吏,做事情十分周全滴水不漏。 这件事既然是奕忻交托他去办的,他绝对不会越过奕忻直接上达圣听,也幸亏如此,奕忻的西洋镜才没有被拆穿。 待奕忻将信看完收起之后,卓秉恬才反应过来,张牙舞爪道:“好你个奕忻,你明明会作诗词,之前还跟老夫装模作样,你真是气煞我也!” 奕忻翻翻白眼,恬不知耻道:“我又没说过不会作诗,作诗如放屁,本阿哥天生就会。” 见卓秉恬还在吹胡子瞪眼,他甩手道:“好了,好了,大不了以后我多作些好诗好词什么的孝敬师傅你老人家好了。喏,这里有点事情要麻烦您老人家。” 卓秉恬哼了一声:“谁稀罕,什么事情?可别让我再去冰天雪地里站半个时辰了,老夫这老胳膊老腿可受不了。” “这事简单,就是请师傅给我捉刀代笔,您知道我这毛笔字跟虫爬的差不了多少,哪里比得上师傅的龙飞凤舞。”奕忻随口一个马屁拍了上去。 卓秉恬想到之前的信件拍手道:“原来如此。”随即正色压低了声音:“师傅我不过问你和林元抚讲了什么事情,但是奕忻你可要清楚,私交大臣这条底线绝对不能碰!” 奕忻用力点头:“我明白,所以才劳烦师傅您动笔。” “好,写什么?” “八个字,随机应变,当断则断!” 第十七章 我和奕誴有个约会 一天课业下来,奕忻只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特别是学习射箭的时候,安答师傅像吃了春药一样让他连射了三十二箭,说是要将此前的损失都弥补回来,直接将他射趴下了。 差点精尽人亡啊!奕忻拖着疲惫的身躯一头闷到了被子里,却被胸前硬物使劲咯了一下,他赶忙起来在怀里掏摸了一阵,取出了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离开圣禧宫时静妃给他的信,他昨晚早已看过,将其珍而重之地贴身收藏;第二样是奕詝送他的夜明珠,装在木盒内,现在也不急着看;第三样才是想要找的东西,奕誴交给他的锦袋。 早上奕誴将锦袋交给他后在他手心使劲按了一下,当时他就感觉到袋中除了装有细细的香料之外,还有一片东西,而这个东西才是奕誴真正送他的接风之礼。 拆开锦袋之后,奕忻果然从其中取出了一小张折叠好的信纸。透开信纸,纸上写了几个字:“子时,来我房间。” 奕忻快速扫了一眼,便将信纸放到烛火上烧尽,然后仰面躺到床上。老五找我究竟干嘛呢?他突然想到奕詝来看他时说过老五对奕詝的态度有些敬而远之的味道,难道是老五看出了他中毒背后的那些个弯弯绕? 可是,以老五平素的个性可能会想得这么远吗?奕忻思来想去都不明白,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蜡烛已经快烧完了,再看看天色,已经快到子时了。奕忻一个打挺站起来,平平睡皱的衣物,准备要前去赴约。 刚推开房门,睡在外间张贵开就被惊醒了,还未等他出言询问,奕忻就示意道:“出恭,你睡着就好了。” 张贵开点点头,小祖宗就这点好出恭之类的腌臜事情从来不要宫人伺候。 奕忻轻步快行,奕誴的房间离他不算远,走过几个房间再弯过转角就到了。到了奕誴房前,果然奕誴房间的烛火也还亮着。 就这么进去不是要惊动奕誴的管事太监了?奕忻正在犹豫,房门却自个打开了,奕誴的管事太监探出了半个脑袋,小声对他道:“六阿哥到了?快请进来,主子等得有些急了。”奕忻点点头钻进了屋内。 此时房间内奕誴正对这烛火发呆,深夜未睡已经让他有了明显的黑眼圈。脸上已经没了往常跳脱的表情,而换成了凝重的神色。 奕忻一进内屋就看到奕誴如此严肃的神色,心中不由一跳,这是自己认识的老五吗? 奕誴抬眼见到奕忻,也不起来,只是对着软塌桌旁的空座示意他坐下,依旧一言不发。奕忻摸摸下巴,这气氛也太安静太诡异了点。 “五哥,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他坐下之后,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奕誴抬眼盯住他,奕忻看到了满眼的血丝,状貌吓人。 “六弟,我问你,五哥是个怎么样的人?”奕誴答非所问地反问道。 奕忻顿时语塞,但看奕誴的神情不像是和自己开玩笑,于是努力组织了一番语言之后才道:“五哥你生性洒脱,对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其实过得比我开心多了。” 奕誴低笑摇头:“你这是在夸我。我非常明白我在旁人眼中是个怎么样的人,吃货,傻蛋,还长得丑。” 他抬手阻止了想要说话的奕忻:“你别说好话,我比谁都清楚,因为,这就是我想要的东西。”言语间竟透出了与其年龄不相符的苍凉。 奕忻心中暗惊,难道老五之前那些顽童表象都是他装出来的?为什么一个天真烂漫的年龄竟有这样的心机? “从我听懂话开始,额娘在耳边一直在说两个字:藏拙。”奕誴闭上眼睛继续说道,“可是,就算我再不中用,该来的还是不会少。” “六弟,我问你,你中毒的事情不是皇阿玛口中说的那样吧?” 奕誴睁开双眼,布满血丝的双眼里像在喷射愤怒的火焰,让奕忻感觉自己都快要被这怒火焚毁! 心中转过几个念头之后,奕忻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 奕誴苦笑:“果然如此。皇额皇后真是心狠,竟然想将我两一网打尽!” 奕忻点点头,如果不是奕誴半路上意外摔倒,说不定就要一头踏进皇后的陷阱。 “五哥,你问我这些是不是跟你让我半夜过来相谈的事情有关?” “六弟就是聪明人,我找你来一方面是我额娘的要求,一方面也是我的主意。”奕誴颔首道,“如果不出意外,明早我额娘就会去圣禧宫做客了。” 果然如此,这是找盟友来了。奕忻垂下眼色不置可否,心中却在快速盘算利害。 几个妃位的娘娘之间关系一直不大和睦,静妃生奕忻之前就排在四妃最末,祥妃也没少挤兑过她。 当年祥妃早半个月怀孕,眼看就要拔得头筹,却被皇后一剂催产药摧毁,加之奕誴长得又不好看,一出生就不得道光喜爱,于是在奕忻出生之后,祥妃的地位一降再降,如今将陪末座。 因而祥妃对皇后的怨念自此深重。哪怕前几年皇后得势的时候,她也是应付了事。对后来居上的静妃也是颇多微词,两人甚少走动。 但是这一次奕忻中毒的事应该将祥妃与皇后的关系雪上加霜,奕誴是她唯一的希望,却被如此恶毒算计,那她来找静妃结盟也说得通了。 静妃与祥妃是目前仅有的两个生育皇子的妃子,一旦联手效果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了。 可是,祥妃绝对不好相与,看看眼前判若两人的奕誴就知道,由子可以见母;而且她寻求合作的时机把握十分精确,合作的方式也独辟蹊径,竟然从一个奕忻这个小阿哥身上入手。如果这是精心计算的话,那祥妃看人的眼光就是入木三分。由此可见其心机之深沉在这后宫绝对是数一数二!那与她合作多少有些与虎谋皮的意味。 奕誴见奕忻半天不答话,靠过来道:“六弟,我和你是同胞兄弟,我很喜欢你,你不像四哥那么阴沉。所以我觉得在你面前我可以敞开心扉,才敢将我本来的样子展露在你面前。 奕忻闻言腹诽道,论阴沉奕詝怎么也比不上你吧?不过晚上奕誴摘掉面具的作为倒也展示了对方合作的诚心,与虎谋皮就与虎谋皮,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是我打死老虎还是老虎吃掉我母子! “五哥,你我要做点什么?” 奕誴见他松口,开颜笑道:“不用我们做什么,六弟只要在静额娘那里说道说道就可以了。以静额娘的脾气,除了皇阿玛也只会听你的了。” 准备的确充分,连额娘的脾气都摸透了。静妃生性淡然,虽然任何人与她相处都如饮甘霖,但是要真正交心却比较困难。 “好,我会和额娘说的。” “还有,我的事不足与外人道也。” 第十八章 利害分析(给点红票吧~~) 奕誴管事太监将奕忻送出,前脚刚踏出房门,奕忻就感觉背后一阵凉意。对于老五,他从来没有去注意,一者是因为他从来都是大大咧咧不靠谱的形象,二者在奕忻的历史记忆中,奕誴后来过继给了惇恪亲王绵恺,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没有留下太多的记载。 谁会想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竟然深藏不露,以韶年之龄忽悠了整个宫闱?莫非他也是某位仁兄穿越过来的? 或许奕誴只是继承了爱新觉罗家族少年老成的光荣传统。有清一代少年天子不在少数,除了不争气的同治和光绪哪一个不是心智早熟得厉害,玩起手段来一套一套的,加上皇室旁系的其他人,爱新觉罗氏也算是中国历史上的一朵奇葩。 这个皇子还真是不好当,奕忻心中哀叹,前有奕詝后有奕誴,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到了第二天无逸斋两人再见面的时候,奕誴又恢复了其吃货加二楞的样子。奕忻偷偷观察了许久,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人,就像是奕誴体内藏了两个人,可以随时切换模式一般。 过了几日,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时间,皇子们按例暂停一上午的学业去皇帝太后皇后与母妃那里请安。 奕忻也不例外,转了一圈之后,终于到了圣禧宫。 可出人意料的是原本他一回来就在门口迎他的静妃却没有出现。奕忻暗道一声奇怪跳下软轿便往宫里冲去,时间不多,得抓紧时间与静妃谈谈奕誴与祥妃的事情。 等到冲到房内,“额娘”还没有喊出口,他就站定在当场。 怪不得静妃没有出来迎接,原来圣禧宫来了客人。而这客人恰恰就是他想要与静妃商谈的对象祥妃钮钴禄氏。 祥妃正与静妃分坐在软塌两边,边品茗茶边低声细语。 静妃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到奕忻吃惊的样子,对他招了招手:“奕忻快过来,见过祥额娘。” 外人在场,奕忻只得规规矩矩地上去问安,问安之时却意外发现还有一个熟人也在。 静妃笑着给他介绍:“这位额娘你可能不认识,去年才进的宫,蔡常在蔡额娘,陪着祥额娘一起过来的。” 宜泉依依起身,对他福了一福:“六阿哥好。” 这场面我看不明白了,先是静妃和祥妃相谈甚欢,然后宜泉怎么也过来了?奕忻已经迷糊了,只得在心中叹了一声,女人的世界我真的不懂。 静妃拍拍奕忻的头:“奕忻你先出去玩,等额娘这边事了了就和你说话好吗?”又一次出人意料地给奕忻下了逐客令。 果然有阴谋,奕忻点头道:“好啊,但是我想蔡额娘陪我一起去玩好吗?” 静妃询问的眼神望了一眼祥妃,祥妃右手握巾抚鼻,微微垂首道:“既然六阿哥说了,蔡常在你就去一下吧。”静妃也笑道:“奕忻从小就调皮,有劳蔡常在费心了。” 宜泉起身福身道:“臣妾遵命。”便牵了奕忻走出宫殿。 出了宫门,宜泉便问奕忻:“六阿哥想去哪里玩啊?” 我有个屁心思玩,奕忻闷声闷气道:“就去小花园吧。” 小花园在主殿后面,面积虽然不及御花园大,但是胜在精致,也是奕忻从小玩大的地方。 绕到主殿后面,奕忻回头看看够远了就用力拉拉宜泉:“那个蔡额娘,”一阵作呕,“你怎么过来了?还和祥妃一起。”语气与之前在静妃面前的天真烂漫完全不同。 宜泉奇怪这孩子怎么变脸变得那么快,俯身笑应道:“我这不是过来看六阿哥么?” “你少蒙人。”奕忻甩开宜泉的双手,侧身站到她的正对面眯眼正色道;“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宜泉不禁哑然失笑,她对奕忻的印象并不差,虽然上次强拉着她玩了半天雪,但也十分遵守诺言没有将她点香烛拜祭的事情告诉别人。 后来她也从宫中其他人口中得知了奕忻的各种妙事,才知道六阿哥乃是宫中最具奇才的皇子。 此时奕忻的一脸认真配合上他稚气的脸蛋怎么看怎么可爱,于是宜泉摸摸他的脸道:“好,我不骗你。过几天翊坤宫侧殿就要翻修了,宫里的几个姐妹居所就比较拮据,所以必须有人要搬出翊坤宫去。我入宫的时间最短,在宫里的位分也低,自然是由我搬出来。今个儿就是来和静妃娘娘商议这件事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隐约也能听出夹在其中的落寞。 宜泉没有说假话,但是这事情绝对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如果只是商量如何安置,何必宜泉一起过来呢?不过宜泉的确是个可怜人,年纪轻轻嫁给老头子不说,刚入宫不久就闹得连住处都没有着落。 “没事,你要是不介意就到额娘宫里来吧。”奕忻安慰道,在宫里他接触的女性基本都是三十岁的御姐,像宜泉这样的小萝莉还是灰常喜欢滴,人家是标准的萝莉控么。但他一转念,就皱眉道:“但是私下里我绝不叫你额娘,叫一次恶心一次。” 宜泉面露诧异,这六阿哥还真什么话都敢说啊!但还是摇头:“这件事还是让静妃娘娘做主吧。” 奕忻瘪瘪嘴,我老妈还不得听我的?实在不行就撒撒娇,虽然会把自己恶心坏了,但是绝对无往而不利。 两人在小花园逛了小会,宜泉明显心不在焉,而奕忻则想着奕誴与祥妃的事也没心情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在花园中漫步。 等到静妃到了花园中找他的时候,他才醒悟过来,原来人生第一次牵姑娘手散步这么“浪漫”的事情已经默默发生了,而自己却毫不察觉。 送走了祥妃与宜泉,静妃抱起奕忻回到宫中。 吩咐太监将门带上后,静妃才将奕忻放到软塌上:“额娘让你等久了,这就让小厨房拿些你爱吃的甜点过来。” “先不用,额娘,祥妃她过来干什么?她不是一向和额娘关系不好吗?” “小孩子家家的管得还宽。祥妃和额娘关系再不好,也是姐妹呀。再说额娘现在管理六宫,翊坤宫要翻修,祥妃就来一起商量下她宫里嫔妃的住处。” “可是,五哥他跟我说,祥妃娘娘想要和额娘修好” 静妃闻言手上动作一滞:“奕誴和你说的?” 奕忻点头将那晚与奕誴密会之后的事情合盘托出。听完之后,静妃闭眼轻揉太阳穴,语透无奈:“祥妃这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怪不得这小半个月来圣禧宫就来了四次了,也怪不得她要让蔡常在搬到圣禧宫里来住。原来如此” 奕忻不解地问道:“这与蔡常在来圣禧宫有什么关系?” “你还小,祥妃这可是一箭三雕的计策。首先让她宫里的常在转投圣禧宫,这是对本宫示好;其次,祥妃在蔡常在临走之前定会许下好处,让她成为耳目;最后,蔡常在年轻美貌,你皇阿玛常在圣禧宫走动,定能分得一分恩宠,天长日久之后,让额娘这个宫中主位反倒成了陪衬。” “近可以结友好,中可以窥私秘,远可以分恩宠。祥妃这算盘打得真是响亮。”静妃嘴角微提,冷笑一声。 听完静妃的分析后,奕忻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娘类,后宫的女人都是什么做的?一个个都是玩手段的专家,一个看似平淡无奇的安排能够拉出这么多的道道来。 奕忻沉吟了片刻之后,挥手道:“额娘,我们不妨答应。” “奕忻,这件事额娘来处理就好了,你专心学业就好了。”静妃虽然没有直接否定,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额娘,你先听我的利于。如果我们不知道对方的用意,那么自然会中了祥妃的算计;但是我们既然已经有所预料,大可以将计就计。这是其一。” “祥妃虽然考虑得周全,但是她还是少算了一样。那就是蔡常在的年龄,一个黄毛丫头怎么可能在额娘的眼皮底下玩出手段来,既如此,这招棋她就白走了。这是其二。” “祥妃恨皇后入骨,她既然可以利用我们,我们何尝不是在利用她呢?我相信只要坤宁宫那位尚在,她就不会背后捅刀子,而坤宁宫那位不在了,我们的筹码仍然要比她多得多,只需要提前准备就好了。这是其三。” 奕忻那里唾沫横飞,静妃这里却是倍感震惊。在她心中,奕忻不过是个顽皮捣蛋又比其他孩子聪明那么一点的小孩子罢了,除了上次以身作筹的请求之外,和一个普通孩子没大的区别。 而此时此刻,他口若悬河的一番话,竟然分析得入情入理,头头是道,让人几乎忘了他是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 静妃使劲搓搓双眼,这是我的儿子奕忻吗? 第十九章 触感很神奇 晌午时分,圣禧宫的门突然被打开,奕忻被静妃使劲推了出来。“奕忻,你再不好好跟师傅专心学业,额娘宫里就不要再来了!” 奕忻苦笑着摸摸鼻子,对一脸奇怪的张贵开道:“回去吧,额娘今天不管饭。” 女人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虽然静妃把他赶了出来,但从她的反应来看,那一番分析应该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哎就是不知道静妃接下来要准备怎么办了。软轿上奕忻对着前方出神。 临走之前,静妃郑重其事地训斥他让他不要搀和到这件事情里。现在皇后虽然在坤宁宫养病,看上去暂时偃旗息鼓了,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也没有留下可供他人攻击的弱点。 那么静妃到底要从哪里着手呢?奕忻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阿哥所两天之后,奕忻就得到消息宜泉已经搬到圣禧宫,这就说明了静妃已经正式与祥妃达成一致了。随即,道光就下令让祥妃协助静妃处理六宫事务,并赏赐了金银绸缎。 宫内风云变幻,但是坤宁宫却像往常一样,平静地出奇。 “皇后娘娘,皇上刚封赏了祥妃,奴婢看她与静妃两个最近走得很近啊。”王福泉边拾掇暖炉边小声道。 皇后提笔凝神写字,写完一行字后才缓缓道:“祥妃和静妃,呵呵,见到本宫被皇上责罚就开始到处蹦弹,可惜可惜,她们想要对付本宫,本宫却不怕她们。王福泉你可知道为何?” “嘿嘿,皇后娘娘神机妙算,奴婢又怎么会知道,还娘娘点拨点拨奴婢。”王福全谄笑道。 “哼,其实在后宫之中要保平安,步步生莲的关键只有一个,那是皇上的圣眷。只要圣眷不衰那无论跌到什么样的境地都有东山重起之日。虽然本宫在坤宁宫养病,你可见过皇上少来坤宁宫吗?只要皇上肯来,那么谁都无法拿本宫怎么办。”皇后吹干了纸上的墨迹,上下欣赏了一番,“更何况,本宫最近少有出宫,安心在宫内给太后抄写经文,静妃与祥妃两人只要短时间内找不到咬本宫的机会,那么之后,两人就会窝里斗,而本宫就能得渔翁之利。” 王福全“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皇后娘娘真是算无遗策,奴婢佩服佩服。” 奕忻问卓秉恬告假回了一趟圣禧宫,目的就是为去问问静妃下一步的计划,哪知道他刚一开口就被静妃骂了个狗血淋头,几乎是逃着出了圣禧宫。 然后他又去找了奕誴,结果奕誴是一问三不知,干脆就在他面前装起了傻子。 “老五,你再不和我说,我就将你的真面目弄得满皆知。”奕忻抓住奕誴的衣领威胁道。 奕誴架住他笑着道:“六弟,我真的不知道,额娘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呀。这些事情毕竟还不是我们能够参与的。我们只要等着就好了。你不信?我发誓,我发誓行不?” 奕忻放开他,喘着气道:“真他娘的不爽,都把我当小孩子,都不把我放眼里,真是气死我了!” 奕誴不解道:“她们不当你是小孩子,当你是什么?六弟,你才七岁类。” “额”奕忻顿时语塞,这几晚他都没有睡好,每晚都在思考她们下一步会是什么。但是始终没有头绪。 而且在他心中始终有种不好的预感,因而几天来学习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被卓秉恬骂了好几次。 这个孩子的身份直接束缚了他各方面的行动,不说静妃的事情,就连广东那边他也无能为力。1839年了,如果不再去有任何改变的话,中国的历史仍然无法改变。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心中的烦躁几乎让他抓狂了。 就在他准备暴走打奕誴一顿出气时,却听到有人在问:“六阿哥在吗?” “六弟,停手,有人找你!有人找你!”奕誴指着背后摆手道。奕忻一回头就看到提着篮子的宜泉。 “六阿哥,你可让我好找啊。”宜泉掩嘴轻笑。“你在干什么呢?” 奕忻下意识地送掉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那个,对了,你来干什么?”奕誴如获大赦,迅速地溜了开去。 宜泉款款而前,摸摸他头:“我当然是来看你啊。这些是我亲手做的一点点心,还有你额娘让我带来的东西。” 奕忻抓住她的手,皱眉道:“我不喜欢别人摸我头。” 宜泉呵呵笑了起来:“你和我弟弟真的很像哦,我都有些忍不住了。走吧,去你住的房间。” “啊?”奕忻像被蛇咬了一样,“你要去我房间?” “对啊,”宜泉认真地说,“静妃娘娘说你下个月就有马术课了,特地让我带来了马裤与马褂,并且嘱咐我一定要看你穿好合身不合身。” “什么,还要换衣服??”奕忻感到浑身燥热,搓着手道:“那多不好意思。” 宜泉一把拉起他的手:“不好意思什么的?我弟弟就和你一般大小,我到宫里之前还一直给洗澡换衣服呢。那就是你房间吗?” 奕忻难得害羞一次,轻轻点点头:“嗯。” 到了房间里,宜泉将房门关上,对着手足无措的奕忻道:“来,脱衣服。” 这么快?奕忻迟疑了一会,才讪讪道:“我不会脱哦”这倒不是假话,某人从小享受着衣来伸手的日子,到现在都还没学过怎么脱衣服。 宜泉笑着对他招手道:“过来,我帮你。”不等奕忻拒绝,就被拉了过去,然后一双细嫩的双手就伸到了他的腋下与怀里一颗一颗地解开布扣子。 “转过来。”宜泉的动作十分熟练,还没等奕忻回过神来,外套就已经被剥了下来,她拿起马褂就从后面开始为他套上。 套上之后,她又顺手一扯,将奕忻回转过来,谁知道手上力量过大,将他整个人都拉了过来。 “哎呜呜”奕忻只感到天旋地转之后,一头撞到了棉花里面。等他回过神来之后,就发现自己正埋在宜泉胸前的双峰之中! 虽然这不是奕忻的第一次了,但是宜泉幼*齿年龄时的双峰弹性十足,他左右一甩头,就感受到两座软峰左右挤压,触感十分神奇。 好舒服,好舒服呀~~~~~某人的猥琐不失时机地侧漏出来。 等到宜泉将他从胸前推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某人的鼻子下面流下两道红线!“啊,刚才是不是我太用力了?”宜泉急忙取出丝巾小心地擦干鼻血,“疼不疼?” “嘿嘿,嘿嘿,”奕忻傻笑,还不够用力,再用力,我要再用力呀! 第二十章 御马园中 众所周知,清朝以弓马骑射定天下,因而皇子奕忻的课业安排中必定少不了骑马这门必修课。奕忻几乎都忘记了有这回事,亏得静妃还记挂这件事,这一身马褂和马裤由她亲手缝制,十分合身。 送走了宜泉,奕忻收拾了荡漾的春心,对着铜镜前后左右地自恋。“嗯,嗯,阿哥我还是挺帅的么,比历史书上要好看很多呢。”奕忻自言自语道,猛然一个转念啊,对啊,为什么镜中的自己与历史书上的恭亲王奕忻并不大相像。眼睛更大,脸型更丰满,反倒有了自己前世的几分色彩。 难不成,灵魂穿越还会带来这么狗血的变化?不过也好,至少自己不要长成像历史书上那么搓的样子了。 自恋过后,奕忻唤张贵开过来换下了马褂。他自个实在弄不来这么些个衣服。张贵开帮他穿戴妥当,将马褂铺平叠起来,突然他奇怪道:“主子,马褂这贴身口袋里有东西。” 奕忻惊哦了一声,就见张贵开从里面取了一张白纸,恭敬地递给了他。 透开白纸一看,上面简单的四个字:黑马马白。而这四个字的排列非常奇特,黑字在马字上面,而另外一个马字却在白字上面。 这几个字的笔迹奕忻不认得,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这张纸肯定是静妃所为。但是就这简单的毫无关联的几个字,一时间他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唯一肯定的是,这肯定与即将到来的马术课有关系。 次日,奕忻趁休息的时候就问了两位哥哥关于骑马的事情来,但是两个人的态度却截然相反。奕誴听到骑马两个字就立刻苦脸:“六弟啊,你就别提这茬了,你要是心疼你娇嫩的臀部,就千万别去马背上折腾,一天下来保准你的屁股开花。上次,你五哥我被折腾了之后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啊。” “这么严重?”奕忻对骑马这事也只是有过耳闻,并未亲身经历。在他想象中茫茫草原之上,骑一头骏马,一手扬鞭一手执缰,一路高歌,最好前面再坐一个像宜泉那样的美娇*娘,这日子才是美的很类。 但是奕誴这么一说,他脑海中的美好画面又一次碎裂。奶奶的,为什么别人穿越之后都是各种霸气外漏,各种美人投怀送抱,偏偏我穿越了之后,现实都如此骨感?碰到的唯一一个适龄女青年还是我老爸的女人,骑马也能把人折腾到床上去? 奕詝闻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捧腹难止:“哈哈,六弟你少听他胡说。骑马哪有那么难受哦,这家伙去年骑马的时候挑了头最野的马,安答师傅劝他换一匹,他却抱住马脖子说这就是我的马,我就要这马。结果上去没一刻钟就被马掀翻在地,所以在床上躺了三天。哈哈哈” 奕忻顿时一头黑线,感情奕誴演起吃货来连命都不要。 “其实骑马还是很好玩的,但是安答师傅去年只让我们骑了几次后,说是等你来了再一起学。只有在马背上我们才能感受高祖皇帝当初驰骋战场,斩将杀敌的那种豪情。”说到最后,奕詝做了一个骑马状的动作,身子前后耸动。奕忻立刻就想起了后世棒子国出产的“偶笨肛难style”中的骑马舞。 好奇总归好奇,马术课总算在三人各不相同的心情中到来了。 三月的北京冬意并未退去,唯有到了下午两点左右的时候,阳春高照,才有暖洋洋的味道。奕忻三人在安答的带领之下,一齐前往御马园。 三个人都换了行头,奕忻自然穿上了静妃缝制的那一套马褂马裤。与之前臃肿繁琐的服饰,这一身穿着则显得简洁轻快很多。 三人刚进御马园,就见到了一个巨大的围场,四周竖起了栏杆篱笆。围场中御马监的驯马人正在驯化几匹烈马,马嘶声人喊声响成一片。 奕忻顿时被围场中的状况所吸引,拉着奕詝与奕誴一起叫起好来。 御马监的司职太监已经迎了出来跪下道:“奴婢恭迎三位阿哥,请安答大人安。” 安答示意他起来:“给三位阿哥的马匹都准备好了没?” “回大人话,都准备好了,有几匹今年刚从科尔沁草原供上来的马品相都相当好,奴婢让人都清理干净了一并给三位阿哥挑选。” 安答点点头:“那行。奕詝,奕誴,奕忻,你们跟他去挑马吧,挑完之后再将马牵到围场上来。” “好的。”奕詝最先跟上了去,奕忻紧随其后,唯独奕誴踌躇不前,一步掰成三步走,显然上次将他摔得不轻,都有些阴影了。 “奕誴你再不快点,我就让奕忻踢你屁股了!”直到安答吼了一嗓子之后,奕誴才如丧考妣地跟了上去。 三人跟着司职太监到了马厩,太监一边指点一边介绍道:“御马监的马匹存有百六十五匹,都是上等的好马。马匹上供来之后都是经过驯马人驯服之后才提供给皇上以及阿哥们使用。” “放屁,上次我骑的马什么时候驯服过了?”奕誴气势汹汹道。 司职太监面露难色道:“五阿哥,去年摔您的那匹是西域进贡来的阿拉伯马,马的个头大不说,而且野性难驯。当时也并不准备给阿哥您使用的,但是五阿哥见到驯马人牵的那匹就” “好了,老五,皇阿玛不是还为这事打过奴才们的板子了么?”奕詝这个当哥哥的出言制止了,不然就凭奕誴这张嘴不得要说上多长时间。 司职太监将三人引到一排马厩前,这排马厩之中饲养着共五匹马,三黑一白一黄。奕誴在五匹马前转悠了一圈连连摇头:“这马个头咋这么小比起去年我那匹要差得多,喏,就这白马还不错,哇哦,竟然没有一点杂色,我就要它了哈哈。” 司职太监在旁小心道:“那个回五阿哥的话,这马性子还烈一些,不如其他几匹温顺,不如您再挑挑?” 奕誴一把抓住司职太监的衣领:“你个死奴才,你是说以阿哥我的英明神武连头马都驯服不了吗?” 司职太监连呼不敢,奕詝是在看不下去了:“老五,你一到御马园就闹腾个没完。这马个头大了点,万一你再摔了祥额娘不得心疼坏了,你还是再挑其他的吧。” 奕誴闻言就像霜打的茄子立刻就焉了,放开了司职太监,挑来挑去最后就挑了最矮的那匹黄毛马,他可不愿意自己的屁股再开花了。 挑完马,他没好气地对奕詝道:“四哥,明明是你自己看中了那匹白马,哼,尽来教训我!六弟,依我看你取了那匹白马吧,我想以四哥的大人大量,肯定会让你的。”说罢对奕忻做了一个鬼脸,兀自牵着马先走了。 奕詝确实对这匹白马有想法,但是碍于做哥哥的面子,大方地挥手道:“六弟,你先挑,挑完了我再来。” 奕忻嘿嘿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除了奕誴挑走的那匹黄马,剩下四匹马品相上白马是鹤立鸡群,三匹黑马则品相上相差无几。奕忻心里当然也相中这匹白马,白马加皇子,嗯,白马皇子比白马王子还要高上一个档次。想着想着,他的手指自然而然地就指向了那匹白马。 而奕詝在一旁看他选,心其实提到了嗓子眼,自己这个做哥哥的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如果奕忻真把白马挑走了他也只能无可奈何了。偏偏他担心什么就来什么,奕忻的手指已经慢慢指向那匹白马。 不对,就在手指要指中白马的时候,奕忻脑海中忽闪过一个念头。几乎下意识般的改变了初衷指向了白马旁的那匹黑马:“我就要它了。” “阿哥好眼光,这匹黑莽可是园中有名的神驹,仅比白玲珑差上一些。”司职太监见奕忻选好就开始拍上了马屁。 “白玲珑,是不是就是这匹?”奕詝拍拍正满脸谄笑的司职太监,指着白马问道。 “正是,正是,”司职太监连连点头,“四阿哥,要不您就要这匹了?” 奕詝不置可否反而问奕忻道:“六弟,你怎么不选这白玲珑?” 奕忻紧缩眉头,心中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刚才转而选黑马完全是一个闪念之间决定下来的事情,只好编了一个理由:“我刚学骑马,这马还是太高了么。而且我想四哥肯定会喜欢白马的,我这个做弟弟的平时承蒙你的照顾,自然就将白马留给你了。” 奕詝点点头,对司职太监道:“好,我就要这匹白玲珑了。” 两个人分别牵着挑好的马匹出了马厩,一路上奕詝对白玲珑喜欢得不得了,特别是清洗干净的一身雪白毛发在太阳下闪闪发亮,越看越有精神。 奕忻却眉头微皱,他始终想不起来刚才那一转念是怎么回事。等到两人回到围场,看到奕誴正在安答的帮助之下吃力往马背上爬时,他才猛得反应过来! 对了,就是这样。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还在马褂贴身口袋的白纸,那张不是出自静妃之手却实实在在表达了静妃之意的白纸。 奕忻转而看向奕詝,奕詝已经一个翻身轻盈地上了白马,满意了拍了拍马脖子:“白玲珑果然是好马,驾!” 马蹄翻飞,奕忻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第二十一章 奕詝有难! 围场之上,少年驰马奔腾。 午后阳光斜下,映射少年消瘦的脸颊,竟洋溢出豪迈的气质。白马嘶鸣,马鬃随风飞扬,一人一马相得益彰,宛如一幅精美的图画。 但奕忻没有心情欣赏这图画,胸口贴身藏的纸上分明写出了马匹中的隐秘。 黑在马上,意指黑马,上;而白在马下,则是说白马,下。见黑马可骑,见白马则不能! 静妃传达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奕忻心中狠狠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皇后现今在坤宁宫无从下手,但是皇后最大的依仗却是可以设陷!奕詝就是皇后最大的依仗,也是可以直接下手的唯一目标! 无论历史上奕詝对奕忻有多不厚道,但至少奕詝在腊八晚宴的时候救过自己一命。从当时他哭的样子来看,必定是皇后事先就与他通过气,而他却仍然毅然决然地提醒了奕忻,才保住了奕忻的一条命。 而今日,奕詝却在他眼皮底下跨上了为他特设的陷阱中! 白马的速度很快,已经到了围场那头,奕忻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制止,他转眼看向奕誴,却见奕誴虽然很不雅地趴在马背上,眼珠子死死盯住了奕詝。 他一定是知道的!奕忻心中狂呼,他一定是知道的!否则以奕誴一向的举动,定会赖着这白马不放! 他们都安排好了,却唯独没有告诉自己!! 皇后想要取我性命,但是奕詝却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奕詝出事!奕忻心中急速思索,眼光就落到了正在恨铁不成钢的安答身上。 此时只有武艺高强的安答才能就奕詝了!想到此,奕忻扔下马缰,便往安答跑去。 路至半程,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马嘶! 转眼望去,只见白玲珑人立而起,奕詝在马背上使劲攥过缰绳,想要将白马掉头。白玲珑奋力甩头,鼻孔怒张,呼哧粗气,落地后撤蹄左转,继续狂奔。奕詝仍然一脸兴奋,丝毫没有觉察出有何异象,口中还不住喊驾。 白玲珑跑出一丈有余,速度突然骤减,马身也抖动不止,还没等奕詝反应过来,连人带马一起侧翻在地! “轰!”围场的黄土地都被震动。 这几乎就是一转眼发生的事情!奕忻看得睚眦迸裂,回首对安答吼道:“安答师傅!快救四哥!” 安答当时也楞住了,被奕忻一声吼惊醒,闷吼一声腾身往白玲珑倒地的地方而去。奕忻也一同跑去,心中不住祈祷:“奕詝,你可不要出事啊!” 等到了跟前,奕忻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白玲珑已经躺地不起,口吐白沫,眼看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而奕詝却被倒地时的强烈震动生生震晕,身子随着倒地的惯性滑出了,但是由于脚踩马镫,滑出的距离少的可怜,而正因为如此,他的左腿正压在马身下面! 近四百公斤的重量压在奕詝年幼脆弱的腿骨之上,其后果已经不言而喻了! 安答见状也须发怒张,听到奕忻急声:“快,先把马移开!”坐身撸起袖子道:“六阿哥,你退后,我来。” 他双手探到马身下面,猛然发出一声低吼,手臂上青筋一齐暴起,沉重的马身竟然被他生生抬离了地面! “快,把四阿哥拉出来!” 奕忻快步上前蹲下,手忙脚乱地将奕詝拉了出来。安答也支撑不住松开马身,马身落地之后又激起一阵尘土,呛得奕忻连连咳嗽。 “四哥!奕詝!你快醒醒!你们还愣着干嘛,快将四阿哥抬到边上,快去传御医,要是四哥出什么事,我要你们一起陪葬!”奕忻状若疯狂,对此时闻声赶来的司职太监放声怒吼,他心中只希望奕詝不要出事。 司职太监也傻了眼了,急忙叫人过来帮忙,有让一小太监往太医院传唤太医,他心中已经叫苦,去年五阿哥摔了,今年四阿哥又出事了,情况还严重得多,这次可不是打几个板子就能过关了。 安答俯身探了奕詝的鼻息,又上下检查了一番,神色沉重:“四阿哥摔晕过去了,性命应该无碍,可是这腿哎” 奕詝的左腿已经血肉模糊。 此时,被安答落下的奕誴才趴在马背上小心催马赶到:“四哥他没事吧?” 奕忻起身对他怒视,眼白处已经布满血丝!他一把扯住奕誴的小腿,将他狠狠拉下了马背。 “哎哟,六弟,你干嘛!摔死我了!”还没等他喊完疼,就被奕忻从地上抓住衣领拉了起来,“五哥,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你放手,有话不能在这好好说么?” 不顾奕誴的抗议,奕忻将他拉到了围场外的角落里。 “放开,放开,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奕忻将他狠狠推到墙上,用手臂抵住他的咽喉,狠声道:“五哥,额娘她们对付四哥的事你到底知不知道?” “不是和你说了,咳咳,我不知道!” “放屁,你要是不知道,你怎么不要那白马?你明明知道白马有问题,才将白马让给四哥的对不对?” 奕誴不再挣扎,玩味地看着奕忻道:“六弟,你是心疼奕詝吗?” “奕詝是我们兄弟,我当然心疼!奕誴你摸着良心说,他平时对我们两个弟弟如何?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事先跟制止四哥!” “不如何!”奕誴大声道,“奕忻你别忘了,他和皇后差点要你的命,也差点要了我的命!” “皇后要我命没错,可是奕詝却救了我的命,没有他我已经不能站着喘气了。”奕忻死死盯住奕誴双眼,“做人,不能恩将仇报!” 奕誴闻言冷笑:“呵呵,奕忻你是不是太天真了?这是哪里?我们是谁?圣祖当初英明神武,对太子仍然两废两立,皇子之间更是为了储位争得你死我活?今天奕詝只是伤了,若换成明天,我和你说不定是谁死了!皇宫之内哪里还有手足之情?你说,哪里还有手足之情?” 奕忻被他的嘶吼一怔,手上的劲道不由松了几分,奕誴趁机推开他,好整以暇地理好衣服:“再说,我们又不是要奕詝的性命,只是想让皇后消停一些以求自保而已。六弟,从你来无逸斋开始,我就知道你的天资要远超我和奕詝,得到的恩宠要比我要多得多,但是我敢说,我和你最后能在宫里活下来的可能性,我却要远远超过你!” 他鼻尖对鼻尖地放下一句话:“你,与其关心奕詝的死活,还不如想想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吧。” 当奕忻失魂落魄地回到围场时,奕詝已经被送往宫中,而园中的司职太监也因为此事被囚往慎行司,估计难以生还了。唯有张贵开还在围场之中等他。 回宫的路上,奕忻面色沉重,等到了阿哥所门口时才低声问张贵开道:“张贵开,你说我是不是太傻了?” 张贵开被突如其来的一问问住了,片刻之后才挠头答道:“主子,瞧您说的,奴婢在宫中也几十年了,像您这样聪慧过人的主子还真没见到过呢。” 奕忻无力地摆摆手:“可是,我怎么都觉得我只是傻乎乎地按着别人给的步子在走呢?就像一只木偶?” “主子,您可是天潢贵胄,谁有那么大的胆子?皇上和静妃娘娘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呵呵,如果,这个人是老天爷呢?” “” ----------------- 要出去了,先放上这一章,晚上还有一章,大概是十点左右吧 第二十二章 我是屌丝我怕谁! 次日,奕詝的情况就经由张贵开的嘴传了过来。 “终身残疾?”奕忻抬眉问道。 “嗯,奴婢也是听说的,四阿哥腿骨已经碎了,哪怕医好了,这腿也不大听使唤了吧。” “知道了,你下去吧,”奕忻深吸了口气,挥退了张贵开。 放下手中的羽毛笔,奕忻对窗外怔怔发呆,奕誴扭曲的脸时不时地在脑海中闪现: “你说,哪里还有手足之情?” “我和你最后能在宫里活下来的可能性,我却要远远超过你!” 然后是奕詝血肉模糊的左腿,鲜血如鲜花一般绽开 双手使劲搓了搓脸,奕忻站起来走出房门,张贵开守在门外,立即躬身迎上。 “我去无逸斋,你别跟着了,我想一个人走走。放心,不会乱跑的。”奕忻淡淡地扔下一句话,径直往无逸斋而去。 此时的无逸斋已经人去斋空,奕詝正躺在坤宁宫里,而奕誴因为被拉下马摔到屁股,今天干脆也一并请假了。 奕忻推开斋门,往日书生朗朗的斋室空荡而阴冷,惨淡的阳光洒了进来却无一丝暖意。 走到奕詝桌前,奕忻下意识地摩挲桌面,冰凉的触感从手指直透心间。他突然意识到,无逸斋中三兄弟亲密无间的关系自此划上了句号,剩下的只是尔虞我诈。 皇家无亲情,来自两百年后的他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他只是想将这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能延续多久就延续多久。,而至今不过半年时间而已。 或许,奕誴说的对,我根本无法在这宫中生存下去,枉顾我多了两百年的历史经验和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 奕忻在桌前坐下,梅园中他虽然被一语点醒,但是在现代社会中养成的价值观并不会因此崩溃。虽然他想过要对付皇后,也做好了与皇后拼个胜负的准备,但是真正发生在面前的惨状却让他无法接受。 更何况这个惨状有一部分还是他一手促成的。 奕詝在坤宁宫中哭得红肿的双眼,为了不让他喝下河豚汤的决然仍然历历在目,但毫无意外的都成了宫闱斗争的牺牲品,显得苍白而毫无价值。 “哎”一声长叹,却无法道尽他心中的无奈和惆怅。 斋门吱呀一声打开,奕忻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了那张最熟悉的黑脸。 “师傅,您怎么来了?” 来人是本应在家休息的卓秉恬。 “本来去你住处找你的,张贵开说你来无逸斋了,所以老夫也过来了。”卓秉恬合上斋门,到了奕忻前面坐下。 奕忻哦了一声,低头问道:“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只是又有一封信送到我府上了,老夫只能给你跑跑腿了。”卓秉恬取出信件放到桌上,轻轻推了过去,“怎么,难得见到你心情不好啊。” 广东来信?奕忻提起精神拆开信封边摇头道:“还好,就是不大想说话。” 卓秉恬扶须:“奕忻,师傅和你也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了,说句不好听的俗语,你抬起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所以在我面前无须如此,有什么事我这把老骨头还是能够帮帮的,至少能够给你排解排解。” 奕忻感激地看了一眼卓秉恬,忽然觉得这张黑脸今天看起来还是满可爱的:“我只是在想我要怎么什么?怎么还是这样子!” 好事不成双,坏事接踵来。林则徐的信令奕忻猛吸了一口凉气。 “无奈英吉利商人不肯合作,而其所提之条件实为过分,臣料朝议不过已予拒绝;且商议期间,鸦片走私愈演愈烈,丝毫无停止之意。臣思度之后,决定以雷霆手段处之,定于年内收缴所有鸦片!” 完了,林则徐还是不顾自己临行前的交代决定硬碰硬了。在奕忻的设想中,英国人无非提出开通商,定税率的条件,虽然中国仍然会在谈判中吃点亏,但是相比南京条约中各种不平等条款还是会宽松很多。 中国会因此在一段时期之内处于被资本输入的状况,但也会留下喘息的机会。这样拖些时间,直到到自己成年,至少能够做出一些弥补手段。 但是一旦林则徐采取了这种极端的手段,那么鸦片战争将不可避免,而留给他的余地也会大大缩小。 奕忻愤然将信往桌上一扔,怎么中国的士大夫脾气硬起来都是臭不可闻?难怪乾隆能允许和绅这样的人存在了。 “信中说了什么?”卓秉恬好奇问道。 奕忻示意让他自己看。卓秉恬读完之后却连声夸赞道:“好好,林则徐就是林则徐,不愧是老夫欣赏的人。如此决断,才不枉我天朝上国的风采。” 奕忻翻了个白眼,差点就骂道你懂个屁! 幸亏林则徐在信尾提到,奕忻交给他的军械图纸已经试制出两种,前装式的滑膛枪与带了膛线的前装榴弹炮。至于威力怎么样,林则徐并未在信中提到,只是信誓旦旦地说:“若英吉利人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林则徐敢这样叫板不是没有来由的,毕竟在历史上他就凭借着明朝遗留下来的红衣大炮就守住了广州,但是中国海岸线如此绵长,你守得住广州,你还能收得住其他地方?道光皇帝不就是因为英国兵逼天津大沽口才乖乖投降的? 坏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边宫中为了储位争个你死我活,那边战事又要开启。 奕忻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自己做的努力在滚滚的历史大潮前还是显得微不足道。 卓秉恬收起信,见奕忻如丧考妣的样子不解问道:“奕忻,你一点都不为静远兄所作之事拍手称快呢?” 我还拍手称快,我没一掌拍死他就好了!奕忻晃晃脑袋,沉声道:“师傅,你说兄弟阋墙与内,外敌欺侮于外,我一个堂堂大清皇子却什么都做不了,我怎么还能拍手称快呢?” 卓秉恬眯起眼睛:“我听闻昨日奕詝出了意外。是不是为此事烦恼?” 奕忻不置可否,只是望着卓秉恬,算是默认了。 卓秉恬低笑:“呵呵,其实在老夫看来,奕忻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论四书五经,你比两位哥哥精熟甚至比起读了近十年书的士子也不差;论政治时事,你也做了一些你现在不必做的事情。” “老夫与你相处这么久以来,你无论从学识还是从心态都是老夫平生所见最为出类拔萃的。你之所以会烦恼,只因为你所经历的磨砺还远远不够。” 磨砺不够?奕忻哂笑一声,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怎么还不够? “你可知为何老夫为官三十余年,至今官位不过从一品的协办学士,所辖不过京畿一片?”奕忻摇头。 “老夫二十岁中进士,同年入庶吉士,在当时也是少年得志春风得意。原本以为可以从此一展拳脚,叱咤风云,所以逢事就不顾后果直言上谏;而到最后往往落的最惨下场就是老夫。” “如此十数年之后,老夫才摸得其中门道一二,就是少年之时无有磨砺,一路过于顺畅所至。过顺则气盛,气盛则锋芒毕露!等老夫明白过来的时候,为时以晚,脾气已成,所以至于今日才落得这样的地步。” “古语说,三岁看老这话一点都没错。一个人如果不在少年时受些挫折,那么到青年中年则无所顾忌,到时吃的亏将会比少年时惨烈百倍。” 卓秉恬一气说完,歇了口气才语重心长道:“奕忻你才七岁,此时受到挫折打击正是时候,会让你看到原来还有自己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奕詝之事也好,广东之事也罢,必定不能事事随你心意。如果老夫没有看错你,你也有一颗王者之心的话,这些正是一块上好的磨刀石,让你以后行事更为周全小心。” 奕忻闻言眉头轻抖,不禁陷入沉思。 确实如卓秉恬所言,自己虽然前世就幼年丧父丧母,但是在学业上向来都是一路顺风。从乡镇小学到县里最好的初中,再到省城中最好的高中,以及进入众人羡慕的国内最好学府,从来没有半点挫折。 虽然到了大学中一度不得意,但是很快就意外重生在这1833年的大清皇宫之内做了皇子。有了皇子的身份,再加上本就成年的心智与两百多年眼光,在三个皇子中向来是鹤立鸡群,甚至连师傅都敢调戏,可谓一路顺风。 但是这上天不可能一直眷顾他,他能重生一次,难道还能重生第二次?宫闱之中阴谋诡计难道会因此放过他? 不,可,能! 奕忻猛然抬头,既然上天给他这次重生的机会,既然上天让他拥有了一次屌丝逆袭的机会,既然上天让在这风云际会的年代重生,就注定不会给他一条坦荡的大路! 奕詝与广东只是开始,今后只会更多! 他哈哈大笑三声,虱子多了不痒,债主多了不愁,反正事已至此,虱子我就一只一只捉,债主我就一个一个打发,我是屌丝我怕谁! “多谢师傅提点,哈哈哈!”奕忻对卓秉恬行了个礼,不管卓秉恬宽慰的眼神,打开斋门,门外已经鸟语花香,春暖花开! 这一章很多的自白,但是我相信任何一个穿越回去的男人都不是天生的勇士,他们必定有一段复杂的心路历程。只有趟过了这道坎,才会有接下来的精彩!后面的人生才更美丽! 求收藏,求红票! 第二十三章 前朝暗潮 1839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太和殿中,每日例行早朝如期举行。众大臣早早地到了殿中,趁皇帝还没到之前三五扎堆地闲聊。 当前最热的话题自然是广东那边的禁烟局势。林则徐在离朝之前信誓旦旦,而如今在广东那边也是干得热火朝天,奏报更是隔三五天就有一本回朝。 奏报中传回来的都是些好消息。比如缴获多少多少斤鸦片,比如截获几船走私,比如抓获多少个不法商人以及与其同流合污的官员。 朝中大臣窃窃私语,细听之下大多是对禁烟之事的溢美之词。 唯有一人站在众臣前面,此时却闭目作养神状一点参和讨论的意思都没有。一名身着二品官官服的官员上前拱手行礼:“穆彰阿大人好。” 此人就是道光一朝权倾朝野的穆彰阿。 穆彰阿睁开双眼,开颜回礼道:“哟,伊里布大人,你是何时回京的?” 伊里布笑答道:“昨儿奉旨回京述职,今个儿早朝就过来了。” “呵呵,你刚调任两江总督不久,自然是要和皇上说说情况。怎么样?比起你在云贵,江浙那边可是要清闲一些?” “清闲什么呀。”伊里布苦笑,“林总督在广东纵横捭阖,连带江浙都要忙碌起来。平时往来的公文都要将我埋喽。” “所以才要大人你去啊。干好了,就是对皇上对大清对我等这些在京同僚最好的助力了。林大人那里是最前线,你这里也不轻松,可要盯牢了。”穆彰阿轻握住伊里布的手,慢慢说道。 伊里布点头轻笑:“中堂训斥的是,下官自当殚精竭虑。” 穆彰阿看了他一眼,也不再说话,继续闭目养神。伊里布则重新回到门口,垂手站立。 过不了片刻,道光皇帝也到了。众臣三跪九拜之后,开始了今日的议事。 道光皇帝今日心情奇好,一扫月前的阴霾。首先是因为广东禁烟之事进展迅速,林则徐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其次却是因为后宫之中即将再添新丁。 “什么?琳贵人有孕了?”坤宁宫中皇后惊声道。 王福泉低声回答:“是的,奴婢也刚得知。太医一早来瞧过了,确实是喜脉无疑。皇上也是等太医走了才去上的早朝。” 皇后闻言怔怔,猛然挥手将桌几上的物什扫落一地。 “静妃与祥妃两人尚在,现在有多了个琳贵人,好,好!王福泉,本宫记得乌雅氏进宫有数年了吧?” 乌雅氏是琳贵人的姓氏,王福泉答道:“正是,之前一直不见皇上临幸,年前还因为打碎了太后心爱的青花瓷瓶被贬为常在。” “那怎么又会怀上龙嗣?” “娘娘您忘了?自从静贵妃代掌六宫以来,就对敬事房说要雨露均沾不可专宠,因而月前琳贵人就被翻了牌子。哦,那个时候她还是琳常在呢,万岁爷临幸之后才升了她的位分,做了贵人。” 皇后咬牙切齿:“又是静妃!” “这不只是静妃呢,琳贵人可是祥妃宫里的人。”王福泉在提醒道。 皇后仰面叹了口气:“如果只是静妃还好对付,可是祥妃从来不是省油的灯。她们这是要瓜分圣眷啊可怜奕詝断腿至今未愈,而皇上竟然没有对此事深究,将几个太监打死了事。奕詝啊,我的奕詝啊!” 王福泉沉默不敢应声。 奕詝腿伤之后,皇后常常掩面叹息,有次竟然当他面黯然落泪。奕詝腿瘸了意味着他继位的可能性被降到了最低,而且作为一个皇子,瘸腿将是他一生难以磨灭的伤痛。静妃与祥妃这招棋实在太狠了,甚至比让奕詝身死更绝。 “娘娘,”王福泉欲言又止,皇后挥手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琳贵人的伺候宫女跟奴婢是熟识,或许有些事情可做。” 皇后坐正身子急问:“真的?你与她关系如何?” “这关系额应该还是满密切的奴婢”王福泉吞吞吐吐,皇后不耐烦道:“有什么你就说什么,别给本宫支支吾吾的!” 王福泉咬牙跪倒在地:“奴婢曾经有段时间中意她,她也中意奴婢,所以,所以,所以结过对食,只是后来性格不合又分开了。请娘娘恕罪,请娘娘恕罪。” “哦?还有这事?”皇后面露喜色,“你来,本宫当没你这回事。如果是这样,事情就好办了” 无逸斋中奕忻正与奕誴交头接耳。 “啥,琳贵人有喜了?”奕忻惊讶道。 “嘘,嘘,别那么大声,我也是听额娘说的。”奕誴对他挤眉弄眼。 看不出来道光这么能干,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能连发连中,可惜啊,又一个如花美眷被糟蹋了,想当年阿哥我连女孩子的手都木有摸过,天理何在啊 有清以来如此腹诽自己老子的阿哥他是头一个。 琳贵人十九岁跟宜泉一样是十四岁入的宫,难不成宜泉五年之后也要被那什么了?可能还用不了这么长,祥妃最近一直让静妃将宫中关系好的年轻妃嫔的牌子递上去。 想到此,奕忻又不住一番恶心。 两人的窃窃私语被冷冰冰的一句话语打断:“师傅们回来了。” 两人赶紧滚回位置坐好,奕忻小声对奕詝道:“四哥,谢了。”奕詝并不理他,只盯住手中的论语,不住诵读。 奕忻心中叹了口气。奕詝自从伤后回到无逸斋就是这个样子,对两人都是冷漠之极,每天与他们少有说上三句话以上的时候,更多的时候一个人默默在那里诵读课文。 奕忻原以为奕詝至少要在坤宁宫里呆上两个月时间,谁知不到半个月奕詝就拄了拐杖回到了无逸斋。 而且一回到无逸斋就是这个模样,兄弟之间虽不说已成仇敌,但也形同路人。 早朝结束,道光走后穆彰阿率先走出了太和殿,刚出殿门不远,伊里布就随身跟了上来:“大人。” “到我府上再叙吧。”穆彰阿目不斜视,伊里布闻言拱手目送他离开。 穆彰阿回到府上,下人伺候他换上了常服,沏了壶铁观音在大堂之上端坐。不一刻,门子就来传报:“老爷,伊里布大人来了。” 伊里布此时也换了常服,一身黑色印花马褂款款而来。 穆彰阿起身相迎:“伊里布大人龙行虎步,在江南是春风得意啊。” 伊里布谦声道:“中堂大人这是在取笑在下,江南的日子不好过啊。” “来,来先坐下,来人,奉茶。” 伊里布谢过之后将毡帽取下放到茶几上,在下首正襟危坐。 穆彰阿轻笑一声:“在府上就不要如此拘束了。之前在朝堂之上,人多口杂,与你也不好多言,此时尽可畅所欲言,来跟我说说江南的情况。” 伊里布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道:“中堂大人,下官之前说在江南日子不好过真不是谦虚。” “哦?” “林则徐在广东禁烟,刚去那段时间还好。最近两个月他突然风向大变开始着手严禁,封了广州港不说,还往福建浙江发文,让我等严守海禁,每隔三日还发文问询是否查获有走私船只。” 穆彰阿眯眼赞道:“林静远果然行事周密,禁鸦片之心非常坚决。” 伊里布不解:“大人这说哪里话?他是两广总督,下官是两江总督,官阶上算是平级,可在公文中语气却是如上峰一般,语带问询,下官真是” “真是什么?伊里布你去云贵历练了几年,心性还是不见长。林则徐现在什么人?御命钦差,见官大半级,也可以说是你的上峰,这点气都受不了么?” “受点气无所谓,只是大人也知道,他林某人在广州闹腾,弄得今年底下的上贡直接折了八成,那可是近百万两雪花花的银子啊,中堂大人您可要管管此人。” 穆彰阿冷哼道:“怎么管?当今圣上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今日早朝对广东禁烟之事满是褒奖之词,上意已定我等做臣子的只能遵从。” “那总不能任他胡作非为吧?” “你放心,”穆彰阿起身道,“他蹦达得越厉害老夫就开心,老夫不止不去制止,反而要为他再添一把柴火,让他烧得更厉害些。烧着烧着,人会烧没的,但是真金白银烧不掉只会越烧越多。” “大人的意思是” “你和其他人只要等着,林静远的路就要到头了。” 第二十四章 后宫汹涌 当月十五,卓秉恬与杜受田两人早早到了无逸斋,因为今日是月中讲评。前几个月道光因为忙于政事一直没有御驾前来,这次可能是以为前朝与后宫都传了喜讯,令他心情舒畅,于是昨日就交代说:“朕明天过来看看三个阿哥学业如何。” 于是两位师傅不敢怠慢,明知道皇帝要早朝之后才会到无逸斋,他们也早了两个时辰到斋中,给自己的弟子温习课业。 月中讲评若是好了没有奖励,若是差了连带着师傅没有好果子吃。因而杜受田不敢放松,奕誴这个吃货平时学业就弱,此时更是被师傅教训地叫苦连天,反观奕詝老老实实地按杜受田的要求温课。 杜受田心中轻叹,奕詝此次受伤回来变了个人似的,完全没了以前的跳脱,学习反倒更加刻苦,对他来说不知是祸是福。 他转眼看卓秉恬却落得轻松自在。奕忻的课业从来不需要操心,因而卓师傅明面上坐在奕忻身侧督促,其实此时已经不知神游何方了,而奕忻也将脸埋到书后头,看不出他在看书还是在睡觉。 人比人气死人! 天色瞬转,总管太监清凉的一声:“皇上驾到!”将五人从各自的状态之中拉了出来。两个师傅带着三个弟子齐齐跪拜在门口:“万岁万岁万万岁!” 道光搓手进来,见到他们不住笑道:“都起来,都起来,今个儿月中评,因此没有群臣只有师生。” 众人谢恩之后垂手站立。道光到斋中上座坐下,呵呵道:“别站着了,奕詝奕誴奕忻你们先坐下,给两位师傅也赐座吧。”看得出他心情十分舒畅,到现在笑容都没有停过。 卓秉恬拱手道:“皇上,考评是否可以开始了?” “开始吧,朕瞧着呢。” 卓秉恬将纸张发下后,朗声道:“本次月中评,题目有二。第一题乃单句题:过则勿惮改;第二题乃诗题,绝句,可自拟。” 见道光点头,他才继续道:“开始答题吧。” 奕忻拿到题目心想还好这两个老家伙没有刁难他们。第一题是出自论语,原文是:“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语义清晰,立论也不难;试题也只是绝句,没有提起他坑爹的要求。思索了一下之后,就开始奋笔疾书。 道光扫过奕詝与奕忻两人,见两人下笔不停,宽慰地点点头;唯有奕誴咬着毛笔头,皱起双眉却怎么也下不了笔,他才苦笑一声。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奕忻就将卷子交了上来。道光接过卷子浏览后点头道:“奕忻对经义熟捻还能自发其论,不错不错,只是这绝句” 卓秉恬眉头一跳,不会这小祖宗又给我乱来吧?忙起身谢罪道:“六阿哥对诗文一事并不精通,也是老臣教导之过。臣乞皇上降罪。” 道光摆手:“卓师傅别太谦虚,朕看奕忻这首绝句当得上是佳作啊。” 嗯?难道小祖宗没有闹笑话?他斜眼看了眼奕忻,见他眼观鼻鼻观心一幅虔诚的模样。 道光却已经将奕忻的诗句念了出来:“纵身戏浪入沧海,寒冬酷暑两相宜。自信人生两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气势算得磅礴,只是前两句与后两句不是很协调。不过以七岁年龄做出这样的诗句,奕忻不亚于曹子建啊。” 奕忻听得那个汗颜,后面两句还是毛太祖的诗句,只是他只记得这两句,只能绞尽脑汁补了前面两句,当然不太搭调了。没想到道光皇帝一读就读了出来,怪不得后人称有清一朝皇帝平均素质在历史上是数一数二的。 “只是,奕忻你这字还得多练练。”道光皇帝扶须摇头道。 奕忻的毛笔字比螃蟹爬的差不了多少,只是能够看清楚他写的是什么而已。 不一会奕詝也交了上来,道光夸奖了几句,说他有了长足的进步,然后交了只有半卷的奕誴被训斥了个狗血淋头。 道光赏了两个师傅之后临时起意道:“奕忻文章出彩字却差,奕詝文章尚有欠缺这一手小楷却极漂亮,你们两个算是平手,不如这样,朕再出一题,让你们也分个名次出来。” “请皇阿玛出题。”奕詝率先应道,奕忻也只得应战。只有奕誴苦脸在一旁,已经没有他什么事了。 道光脱口而出:“题目就是:禁烟何如?”也就是说禁烟这个主意怎么样?说完之后,自得地微笑。 皇帝不自恋,母猪会上树。奕忻暗骂了一句,显然广东那边闹得轰轰烈烈,皇帝的尾巴有些翘起来来。 卓秉恬为难道:“回禀皇上,阿哥们年岁还小,这政事恐怕无法胜论。” “无妨,”道光摆手,“朕的阿哥是龙子,怎么与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般。如果不出意外朕万岁之后,就从这三个孩子里面挑个人出来继承大统,既然如此,政事他们也是要懂的。” “皇阿玛言之有理,禁烟虽然是前朝之事,但是儿臣在宫中也有耳闻,国之大事儿臣作为皇子必须关心。”奕詝率先逢迎道。 奕忻略微吃惊地看着奕詝,这小子怎么了?今天打鸡血了? 道光赞同地点点头:“好,奕詝你是哥哥就你先说。” “儿臣以为,鸦片之祸巨大,既然禁就需严禁,否则洋人之心不死。严禁则需要施以强硬手段,不可与洋人媾和,哪怕封海戒严也再所不惜。” 道光露出了“深得朕意”的表情,转而问奕忻:“奕忻,你觉得呢?” 奕忻这下就左右为难了,如果想要得到道光的欢心则必须附和,但是他打心眼里不想彻底切断战前谈判的道路,在他看来哪怕是严禁也是需要有计划的严禁,而不能这么乱来。封海戒严,亏奕詝说得出来,闭关锁国的亏中国还没吃够么? 但是要是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道光皇帝肯定不给他好脸色看,那么对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是一个严重打击,说不定还会给卓秉恬带来不测。 说还是不说?这真是一个问题! 卓秉恬此时已经给他使了眼色,并且微微摇头,他最了解奕忻踌躇不答的原因肯定心中在打小算盘。 道光也不催促,柔和地望着这个最为得意的儿子。 终于,奕忻下了决心,他要为此事做最后一搏! “皇阿玛,儿臣以为严禁也可,但是需要考虑到洋人反应。洋人狼子野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难免起兵戈。而大清铁骑已经久疏战争,朝中众臣人心不齐,如若开战,胜算就不知几成了。因此,儿臣以为广东禁烟之事是否过热了?” 话音刚落,卓秉恬就轻声叹气,而道光闻言则面色不快,不等他反驳,奕詝就跳了出来:“六弟此言差矣。我大清国以武立国,八旗将士扫荡天下何曾有过敌手?皇阿玛御驾亲征堪平张格尔叛乱,也是一世雄主。反观洋人海外弹丸之地,飘洋过海劳师远征,又怎么能敌过以逸待劳的八旗将士?六弟怕战不妨在宫里呆着,我这个做哥哥的定要代皇阿玛扫平蛮夷!” 道光皇帝不禁喊了声好:“孺子可教,心意可嘉。奕詝虽然瘦弱,但是仍有扫平四海之心啊。奕忻,你还是要向哥哥学着点!” 奕忻张了张嘴只得低头称是,心中已经开始吐槽。 学他什么?学他临阵脱逃将北京交给英法联军?学他连太平天国这样的农民军都摆平不了?学他连皇帝权力都交给了一个老女人? 奕詝这次与他针锋相对,是摆明了车马要开战了。 道光皇帝兴致勃勃而来,败了半兴而去。而始作俑者被卓秉恬埋怨了半天不提。 当夜,皇帝按例到坤宁宫宿寝。 “皇上,臣妾见您今天心情不如前些天好了?”皇后在无人的时候妩媚非常,环着道光的腰问道。 “别提了,朕今天被奕忻气到了。” “哦?” 道光将在无逸斋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皇后掩嘴轻笑:“臣妾也想不到奕詝这么小年龄就有如此志向。” 道光也夸赞了一声,转而道:“只是奕忻却让我少许失望了。” “六阿哥少年天才,有舞文弄墨的能力,可能少了些挥斥方遒的血气。” 道光点头:“皇后说的不错,安答每次跟朕提到奕忻都说他对骑射并不很上心。” “那就不奇怪了,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皇上还是要对奕忻武功方面多督促呢。”皇后放下了帷帐,“时辰不早了,皇上请安寝。哦,对了,瞧臣妾这记性,还有件事忘了跟您说。” 道光闭上眼睛:“何事?” “琳贵人有孕了,臣妾觉得她在翊坤宫的房间简陋了点,而且翊坤宫人多热闹不利养胎,不如让她搬来坤宁宫住,一来好与臣妾做个伴,而来臣妾也可以帮皇上顺得龙子。” “此等小事,皇后你做主就可以了,无需问朕。” “是” ---- 第二更准时送到,打滚求月票,求收藏!(想象一下一坨一百五十斤的肥肉在地上飞滚) 第二十五章 这个女人很嚣张 “嘭,”圣禧宫的殿门被用力打开,正在读书的静妃抬头就见到祥妃满脸怒容。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祥妃气得发抖,“皇后真是欺人太甚,乌雅氏那贱人竟敢如此!气死本宫了。” 静妃继续看书:“祥妃姐姐,你这样生气可不值当啊。” “妹妹,我能不不生气吗?乌雅氏什么人?当初降为常在的时候,是谁在太后面前求情帮保下她的?她在宫中不得圣眷的时候,又是谁将将她的牌子送到皇上面前的?一有了身孕就忘了自己是谁!皇后让她去做走狗她竟然想都不想乐呵呵就答应了。”祥妃寻了圆凳坐下,嘴下毫不留情。 静妃合上书本:“琳贵人她年轻,难免受到恩宠之后就得意了。再说了,在宫里,皇后娘娘才是正室,我们虽然位分高一些,也不过是妾身。她去依附皇后也没有错。” “妹妹你还帮她说话?” “就事论事而已,换做是我们,也难免会和她一样。但我想一个琳贵人而已,姐姐也别在意,皇后收得了一个人的心,还能收得了所有人的心?”静妃浅笑道,“再说以皇后的气量,恐怕琳贵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那,那倒也是。”祥妃只得点点头,盘恒了一会之后就走了。 “这戏演得真好。”静妃摇摇头,翻开书细细读了起来。 翊坤宫偏殿此时正忙成一团。 一个十八九长相清秀身着大红色艳丽宫装的嫔妃指手画脚:“绣春,别忘了把那双绣鞋带上,那可是皇上前天才让内务府做的。” “小心点,这对玉如意可是皇上日前才赐下的,你这毛手毛脚的。” “唉,唉,轻点轻点,弄坏了我饶不了你。” 背后传来了祥妃的声音:“哟,琳贵人这是马上准备搬了啊?” 这颐气指使的嫔妃正是月前有孕的琳贵人乌雅氏。她回身见到祥妃,扭着腰身迎上:“祥妃姐姐呀,这不是皇后娘娘急令么?妹妹也想着快些寻个安静的地界儿好好养着龙胎么。” 祥妃冷哼一声:“那姐姐也没啥好送别的,就送你一句话:在坤宁宫过的快活些。” 琳贵人脸色微变,旋即笑道:“那是的,坤宁宫怎么也是六宫中的主宫呢。姐姐你看我这也忙,没个地方让你落脚,妹妹就不送了。” 这逐客令显然是在打祥妃的脸。 祥妃深吸口气,愤然转身离开。琳贵人冲着她的背影努嘴哼声:“哼,还摆着宫中主位的架子,本贵人我不伺候了。” 琳贵人一行人收拾好东西,排了长龙浩浩荡荡地往坤宁宫去了。 宫道之上,宜泉带着随侍的宫女急匆匆赶路。 “小主,你采了那么多的花瓣一时怎么用的完啊?”宫女牧娟手中提着什锦袋子,赶得有些气喘。 “我还嫌不够呢,静妃娘娘待我这么好,这大半就要送她的。剩下的等天气好的时候晒干一些,缝几个香囊就差不多没了,说不定到时候还得再采呢。”宜泉脸色泛潮红,侧身拿过了什锦袋子在手中颠了颠,“还是少了点,可惜圣禧宫花园中能采的就这么多,我们还是快些去御花园。” “小主,您慢点,不急的。” “马上就午时了,过了午时花就焉了,采了也没用。”宜泉脚下不停,却没有看路,只听到“小心!”就与前面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我的扳指!”随之而来娇媚的惊叫声十分耳熟。 等宜泉定睛一看,自己撞上的是抬轿的太监,而轿上所坐的不是琳贵人是谁? 宜泉在翊坤宫宫呆过半年,跟琳贵人算是相识,所以也没在意,只上前微微一福:“琳姐姐,对不起了。” “谁啊?这可是皇上前晚刚从手上摘下来送我的扳指,就这么碎了。谁走路不长眼睛的?”琳贵人心疼地望着软轿下碎成几瓣的玉扳指,直接骂了起来,“哟,这不是蔡常在么?你这是怎么走路的?下轿。”腰肢一步一扭地走到宜泉跟前,“蔡常在,你可知道你刚才打碎的是什么东西么?那可是御物!你说吧,怎么办?” “啊?琳姐姐赎罪,我,我是不小心的。”宜泉慌神。 “姐姐也是你叫的?你位分比我低,是不是该先见礼啊?”琳贵人昂起头,轻甩手巾。 宜泉无奈半蹲见礼:“琳姐贵人,摔坏了什么我会赔的。” “赔?你赔得起吗?你一个小小的常在拿什么赔?”琳贵人不屑道。 在后的牧娟看不下去,小声嘀咕了句:“不久前谁也是常在呢。” “什么?你说什么?”琳贵人竖起眉毛,“绣春给我掌嘴。” 绣春走过来甩手给了牧娟一个耳刮子。 “啪!”牧娟左脸上出现了清晰的掌印。“主子讲话,你一个奴才插什么嘴。”琳贵人骂道,“给我接着掌嘴。” “啪!”“啪!”“啪!”连续三下,绣春没有丝毫手软。 “琳贵人,求你别打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宜泉拉住琳贵人的袖子恳求道。牧娟自她进宫就服侍在旁,已经如同亲姐妹一般,这么几下巴掌下去,宛如打在她身上一般。 琳贵人嗤笑道:“你一个常在能做什么?本贵人不稀罕,给我放手,别扯坏了我的袖子。放手听到没有?”她甩了几下都没甩开,伸手往前用力推开宜泉。 宜泉才十五岁,身子骨本来就小,一个踉跄就被推倒在地。 琳贵人愈发不可收拾:“给我打,狠狠地打。不然本贵人的气不顺!” 宜泉见状咬牙跃身挡在了牧娟身前,绣春下不去手回首请示她的主子。 “看什么看?继续打!打到本贵人出气为止!” 另一端,张贵开正追着奕忻苦脸道:“主子,您这是逃课啊,要是卓师傅知道了定然会怪罪打手心的。” “你放心,借卓老头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打我手心。整天在无逸斋呆得无聊都无聊死了,趁着‘屎遁’我去御花园溜溜。”奕忻不耐烦地道,“你怕你先回去,跟着我我还嫌你烦人。” 自从月中评以来,卓秉恬就更疯了一样,每天逼他练书法,还常常对他长吁短叹,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了。 今天奕忻终于爆发了决定逃课,眼不见心不烦。这皇宫虽然大,但是好玩的去处还真不多,唯有御花园的风景还能稍微开解开解他的郁闷。 张贵开从来拿这小祖宗没有办法,只能低头跟着。 路至半途,奕忻却听到前面拐角处传来奇怪的声音。“前面貌似有啥好玩的事呢,走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快步拐过拐角,奕忻立刻被眼前的情景激起了怒火。 “给我住手!” --------- 今日公司有事,回来晚了,一更送上了,对不住各位了! 第二十六章 闯祸了! 宜泉挡在牧娟面前,绣春的巴掌明着是打牧娟,其实八九成都落在了她身上。绣春为了讨好主子,每一下都卯足了力气。 宜泉从小到大都是父母手中的明珠,哪里受过这样的殴打?几下之后,已经疼得泛出了泪花。但她咬牙不喊出痛来。 琳贵人斜嘴冷笑,玉扳指摔碎了她固然心疼,更因为宜泉是静妃与祥妃的人,她既然转投皇后,那么是时候对新靠山表表忠心了 十几下巴掌之后,宜泉背部疼得有些麻木了,绣春干脆换掌为拳,死命地往她身上招呼。 如果再这样下去,虽说不会出人命,但是宜泉也要在床上躺了个把月了。 就在这时,“给我住手!”清亮带着怒气的童音响起。 宜泉眼前有些发暗,勉强抬起头依稀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六阿哥” 琳贵人也被吓了一跳,转眼一看笑道:“哟,这不是六阿哥么?六阿哥怎么不在无逸斋呆着,而在这里转悠呢?” 奕忻不理她冷脸上前,对着拳头还举在空中的绣春喝道:“滚回去!”见绣春还迟疑不定,抬脚就踹在她的小腿上:“滚!” 他弯身轻轻摁了摁宜泉的背脊,手刚触及,宜泉就如触电一般颤抖,显然是伤得不轻。又按了几处,都是这样。 每按一下,奕忻的脸色就愈发冷一分,起身对绣春冷道:“是你打的?” 绣春低下头下意识地躲到琳贵人背后,不敢应答。 “张贵开,宫女殴打嫔妃当作何处置?”奕忻转问张贵开。 张贵开答道:“犯上之举,当发慎行司杖责或杖毙。” 奕忻点头:“好,慎行司杖责以后再说,你去掌嘴,她打了多少下,你就按十倍数目打。” “啊?”张贵开没想到奕忻这么狠,看宜泉的伤势,估计得被打了上百下,按十倍算那就要掌嘴千下。 “啊什么啊?给我打!” “六阿哥好霸道。怎么没看到我这个额娘在这呢?你要打我宫里的人,是不是要先问问我呢?”琳贵人冷笑。 奕忻歪头盯住琳贵人,冷哼道:“额娘?你也配?张贵开,你楞着干什么?” “喳。” 琳贵人闪身挡在张贵开面前:“奕忻,你竟敢目无尊长?蔡常在打碎御物就是欺君罔上之罪,哪怕是被诛灭三族也不为过,本贵人只是略施惩戒而已。” 张贵开迟疑了下,回望向奕忻。 奕忻此时火气已经越来越盛,他早已看到在地上碎玉扳指,不过是一个小玩意而已,琳贵人竟然下此狠手。 “放屁!你自己没有保护好反倒诬赖他人!张贵开,你闪开。”奕忻撸起袖子快步上前。 “你想干什么?”琳贵人见他气势汹汹不禁软了三分。虽然她名义上是奕忻的额娘,但在皇帝心中那里现在的她哪能比得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奕忻? “干什么?阿哥要打人!”奕忻一把推开琳贵人,伸手想要扇耳光之时尴尬的发现自己还不够高,于是他对准绣春的膝盖一记重踢,趁绣春疼得蹲下来时,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扇了上去。 “啪!”同样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之前打人之人变成了挨打之人。 绣春捂住脸,脸上火辣辣地疼,她却又不敢闪躲,眼睁睁看着奕忻反手又是一巴掌! 奕忻板着脸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地左右横飞,口中还数着数:“一千,九百九十九,九百就十八”看样子,他要打满一千下才能消气。 琳贵人被推了个踉跄之后,见此情景怒不可遏:“奕忻,你别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阿哥我从小到大还没有欺负过人呢。今天竟然有人送上门来,欺负欺负人感觉还是满不错的,九百九十五,九百九十四”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绣春是琳贵人的贴身宫女,这一下下耳光扇下去就如同在打她的脸,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们给我拉开他!听到没有!”琳贵人对着旁边的太监吼道,可是别人也不傻,奕忻什么身份?拉开他不是自己找死吗?“你们都聋了啊?好,好,看本贵人到时候怎么收拾你们!呀” 琳贵人见自己的命令毫无作用,竟然如泼妇般自己扑向了奕忻。 张贵开吓了一跳,要是把小祖宗撞伤了可就糟糕了,他跨步挡在琳贵人身前:“小主,您别失了威仪。” “走开,你一个阉货也敢挡我?”琳贵人此时已经怒气攻心,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可惜她娇生惯养力气哪里拼得过张贵开,当下就僵持在那。 奕忻扇了二十几下耳光之后,手也有些酸了,见琳贵人还像疯子一样要往自己扑来,冷笑一声道:“张贵开,你闪开。” 张贵开一楞神,被琳贵人抓住机会冲了过去。 “张贵开,你可看好了,这不是我要打她,只是自卫而已哦!”奕忻邪邪笑道,琳贵人听到这话也是一怔。脚下也不禁一慢。 这也太无耻了! 就在此时,奕忻已经挫身蓄力,做了个百米起跑的姿势反向往琳贵人冲去,琳贵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腹部受到了一股巨力,身子不由自主地到退了出去,脚下一时间难以稳住,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奕忻力气本来就比同龄小孩要大的多,特别是这近一年来每天被安答这么操练,力气更是疯涨,现在几乎跟十三四的孩子不相上下。 十三四岁的孩子卯足全身力气的一撞,加上琳贵人本身就柔弱,她被撞翻之后竟然站都站不起来。 “疼” “疼就对了,张贵开继续扇耳光,我打累了歇会。”奕忻蹲到琳贵人身边,琳贵人摔得不轻,疼得脸部都拧成了一块,他低声对琳贵人道:“你不知羞耻背主求荣也就算了,嚣张跋扈地辱骂殴打旧人,希望在新主子面前讨个赏就不能忍了。你打得是谁的人?我额娘的人!我额娘的人当然也是阿哥我的人!哼,不知死活的臭女人!” 琳贵人听到这话,羞怒交加,喘了几口粗气,却感到腹部刚刚受到撞击的部位越来越痛,却没有力气回骂奕忻,只不停地呻吟:“疼,我的肚子,好疼” “没事,女人每个月都会疼上一会的。疼疼更健康么~”奕忻面露讥笑,然后对在一旁不敢作声的小太监道,“你,你还有你,将蔡常在送往圣禧宫,就用这顶轿子,快点。” “喳!” 一个小太监低头走过琳贵人身边时,突然惊叫道:“血,血” “什么血?”奕忻不耐烦地问道。 张贵开闻言转头定睛一看,脸色也顿时大变:“血,主子,琳贵人流血了!” 奕忻心中一跳,快步到了另一侧,就看到琳贵人的宫裙之下两腿*之间已经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完了,闯祸了!” 第二十七章 禁足 坤宁宫外,奕忻跪在殿外檐下,张贵开站在他身后。时近傍晚,北京的晚春还有彻骨的凉风席卷,张贵开小心地挪动了身体,替奕忻挡住了风头。 宫内却一扫往日清冷的状况,只是这热闹却被一股郁气死死压住,闹腾不起来。 宫里几个重要的人都到了,道光,太后,静妃,祥妃还有做东的皇后。道光对跪在地上的太医问道:“琳贵人情况如何?” “启禀皇上,恕臣等无能,琳贵人本来身子骨就弱胎象一直不很稳定,龙嗣恐怕已经保不住了” 道光失望地望向天花板,狠出了口气,猛然一拍桌几:“让那个孽障滚进来!” 奕忻跪了近半个时辰,膝盖都麻掉了,正想着要不要坐下来揉揉到道光身边的大内总管太监就出来对他道:“六阿哥,里面去吧,皇上请您呢。” 奕忻哦了一声,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张贵开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在他耳边小声道:“主子,您进去跟皇上认个错,皇上不会为难的。” 奕忻心道这次哪那么容易过关,他没记错的话,琳贵人所怀的这一胎便是后世著名的末代皇帝溥仪他爹爱新觉罗奕譞,这下好直接就被弄得胎死腹中了。 到了宫内,道光与老太后坐在上座,皇后与静妃祥妃分坐在两侧,这阵势绝对是清朝最高等级的三堂会审了。 “儿子叩见皇阿玛,太后皇奶奶,皇额娘,额娘,祥额娘。”奕忻一气说了一串尊称,跪倒在地,我倒霉的膝盖哟 “孽子,你可知罪?”道光当头喝问。 “儿子知错了”奕忻小声回答,却只说知错,并不认罪。 道光皇帝自然明白奕忻话中有话,气得浑身发抖:“孽障啊孽障,到现在竟然还嘴硬。你可知道琳贵人已经小产,你未出世的弟弟就被你给害死了!” “儿子知道,愿意给未出世的弟弟赔罪。”我是要给奕譞赔礼道歉,害得他做不了亲王了。 “伶牙俐齿,你为何不去先给你琳额娘赔罪?” “儿子又没有对不起她为何要给她赔罪?”奕忻抬起头,死不认罪。 “放肆!琳贵人纵然骄纵了些,但与你尊卑有别,长幼有序,你今日逃学也就罢了,竟然冲撞额娘以致小产,你还抵赖!难道忘了爱新觉罗家的家法了吗?”道光将几上茶杯往奕忻面前狠狠摔去,瓷屑与茶渍沾了奕忻一脸。 奕忻直起身拱手道:“皇阿玛,逃学是儿子不对,但是今日之事如果让我再来一遍,我还会如此!琳贵人还能在踏上安躺,她可有想过躺都躺不下的蔡常在?” “好,好”道光已经怒极,本来想只要奕忻乖乖认个错就随便处罚一下就好了,毕竟未出世的胎儿与自己最终以的皇子还是不能比的,哪知道奕忻的嘴巴硬的很,如今这状况不狠狠罚他他也不会认错了,“来人!” 皇后却在此时突然跪下求情道:“皇上,六阿哥年幼当不起重罚,臣妾求您请祖宗家法杖责略施薄惩就可以了。” 杖责还只是略施薄惩?那是不是把我打死才算厚惩啊?皇后明面上求情,实际上就是落井下石! “皇后所言朕觉得可以,”道光点头,“拿竹杖上来。” 这下子将静妃吓得魂飞魄散,竹杖不同于木杖,不仅在重手之下会将人打得筋断骨折,而且一杖下去必定是皮开肉绽。如果奕忻遭受杖责,那还不让心疼至死啊! 她连忙跪下:“皇上奕忻他才七岁,哪经得起竹杖的敲打?都是臣妾管教无方,要罚就罚臣妾吧!” “静妃,你生的好儿子!都是你平日里宠他惯他,才有他今日的忤逆行为!”此时,竹杖已经被传到,道光对着总管太监道:“愣着干什么?给朕狠狠打!” “皇上,您还没说打多少呢” “二十,啊不,三十下!狠狠打三十下!” 道光可够狠的,以奕忻的小身板,三十下下去,保管他半年都得在床上躺着,哦不,是趴着。 静妃哪能让儿子挨上这三十下,死死得护住奕忻,总管太监一时也无法下手。 “够了!” 老太后终于不再沉默,“奕忻这孩子虽然顽劣了些,但是此事也不能全怪他。皇帝,你刚失龙嗣又想让皇子遭难?哀家看,就让奕忻禁足一年,也可以让他收心反思了。” 道光张嘴刚想说话,太后就抬手道:“皇帝你也别说了,当初奕忻中毒之时,你是怎么做的?宫中要和气,就应该化解,而不是追根问底。” “是,皇额娘。”道光顺眉道,“那就这样,罚奕忻在阿哥所偏房禁足一年,不得出房;一概起居学业都在内进行。卓秉恬教授不严,罚俸半年,以后就往偏房里去教吧。” 太后点点头:“琳贵人也受委屈了,就升她为嫔,蔡常在降为答应禁足半年,好好学学宫中的规矩。静妃你暂时也不要管六宫之事,先管教好你宫里人吧,协理六宫之事交给祥妃即可。” “谢皇额娘!”静妃率先拜倒在地,“谢皇上。”顺手将奕忻的头也按了下去。 次日,奕忻就收拾了原来房间的衣物,搬去阿哥所角落里的偏房居住。偏房少有人住,虽然偶有宫人打扫,但是也积了层灰,房中的摆设更为简单,只有一床一圆几一方桌两张椅子。张贵开到了房中就前前后后开始打扫,而奕忻则坐在门槛上愣愣出神。 静妃却在此时亲自到了阿哥所,一进去就见到奕忻闷闷不乐的样子,于是笑着轻声唤了声:“奕忻。” 奕忻转头看到她:“额娘,你怎么来了?” “知道这里简陋,给你送了些厚实的被褥过来,”静妃到他跟前宠溺地轻抚奕忻的额头,“额娘让你受委屈了。” 奕忻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昨日静妃拼死护住他,他心里已经十分感动,今天有亲自来送被褥,更是感动得心中眼泪汪汪滴。 有妈的孩子就是像块宝啊! “我没有什么住不惯的。”奕忻笑道,“这里啥都不缺,还比原来那地方安静,而且以后上学也不需要赶路去无逸斋,一天躺到晚多舒服。”前世他可是标准的宅男屌丝,一天到晚窝在宿舍里,吃饭啥的都一并在宿舍里解决了。 “只是,皇阿玛也太狠了,要打我还不说,连你协理六宫的权力都给撤了!” 静妃却被儿子说得鼻子发酸:“苦了你了,可别怪你皇阿玛。其实他也是向着你的。” 奕忻皱鼻露出不屑的表情,向着我?向着我还要打我呢!三十杖啊,换个大人也吃不消。 “你别不信,你皇阿玛的脾气要是真的想要打你,哪怕我护着,他也是连你和我一块打的,昨日皇后在一旁激他,你又死不认错,着实让他下不来台了。你皇奶奶最后看出来了才给了个台阶下的。”静妃轻笑着点点他的额头,“至于协理六宫的权力哪里比得上奕忻你完完整整的重要啊?” 奕忻睁大了眼睛,看不出来其中竟然还有这么多弯弯绕?宫里的女人可都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第二十八章 有原则屌丝的未雨绸缪 送走了静妃不一会,卓秉恬黑着脸就到了。 一进房门就将奕忻劈头盖脸一通骂:“老夫之前跟说的话都白说了?冲撞贵人,还死不低头,不是跟你说了,大丈夫为人能直则直,有时还是得委曲求全的!” 奕忻打了个哈欠:“啊哈~师傅不好意思啊,让你罚了钱了,等过几天我让额娘给你补上,不会让你吃亏的。” “放屁!你以为老夫心疼那几个钱啊?你说这样的脾气怎么能成大事,怎么能够担当大业?还跟老夫嬉皮笑脸的。” “禁足而已么,师傅你看现在多好,奕詝和杜师傅他们都不在,我们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没事可以偷个懒,看看风景啥的,比无逸斋要安逸得多了。” 卓秉恬见他死不悔改,气得就要拿起书本去砸他。 “别,别,师傅,你说的我都知道,道理我都懂。但是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委曲求全的!”奕忻向后躲,正色道:“这些事情就是我做人的原则,也是做人的底线!原则与底线都没有了,那人也不是人了,是禽兽,甚至禽兽不如!” “师傅我相信你的徒弟不会是禽兽,而是一个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人!” 屌丝男可以猥琐地在房间里看一天的a*v,撸一天的管;可以见到漂亮的mm流一地的口水;可以满桌的垃圾泡面碗,还不愿去清理,但是绝对不能不去痛斥东洋的岛国,不能不去怒骂贪污腐败,也不能不扶老奶奶过马路! 做屌丝,也要做一个有原则的屌丝! 不知是不是被屌丝男愤怒逆袭时的霸气所震,卓秉恬只得无奈地苦笑,奕忻说得并没有错。 脸上的正气光芒还未消散,某人就嘿嘿笑着贴了过来:“师傅,我想求您件事。你看一个人在房间里读书也很无聊,想找个人来陪陪我。” 卓秉恬被他的瞬间变脸弄得哑口无言:“额,那就找个上书房侍读吧。” “对呀,我也这么想的,我听闻你有个和我一样年岁的孙子卓景谦是不?您看,要不就让他和我一起作个伴吧?” “” 1839年6月,虎门销烟的消息从广州传来。 满朝对此均感国威大振,而道光也对林则徐赞不绝口,封赏有加。 穆彰阿府中。 穆彰阿党人耆英、琦善等人在堂中相对而坐。众人脸上都愁眉苦脸,偶尔还有几声长吁短叹。 一刻后,穆彰阿一身便服从后堂踱出,见到众人脸上阴云密布,不由笑骂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怎么了?我可没有收到你们家里的讣告啊!” 众人纷纷起身,对穆彰阿行礼。穆彰阿挥手示意让他们坐下,自己也在上座落座:“今个大好日子呢,你们别一个个愁眉苦脸的,都高兴些,哈哈哈。” “大人心情可真好,”耆英先应道,“下官等都没有这样的心情。” “为何啊?” “大人,您又不是不知,早朝时林则徐的奏报一上来,满朝文武那些态度。他在广东整了这一出,今后洋人哪还能与我们合作,这条财路可就断了。”琦善忍不住答道。 耆英又补充道:“其实银子的事倒小,只是林则徐如此一来就会深得皇上恩宠,恐怕危及大人您啊。” 穆彰阿闻言哈哈大笑:“我道是什么事呢。诸位把你们的心放到肚子里去。本中堂冷眼观他等他,就是为了这么一天,原以为林某人他还会拖到年底,没想到才六月就已经传来了好消息。” 耆英不解:“大人,您这话我就不懂了。” 穆彰阿斜眼看他:“耆英,有时候你也应该去地方上历练历练,伊里布就比你聪明多了。本中堂今天把话放这了,不出一年,他林某人就会被罢官去职,而诸位的银子以后该有多少就有多少,而本中堂更会稳稳地坐镇军机,绝对不会有任何闪失。” 众人仍不得其解,但见穆彰阿如此笃定,便齐声称了声是才告辞离开。 阿哥所偏房中。奕忻对身旁的孩童道:“景谦,你看看宫里哪个宫女好看的,挑一个,等以后哥给你做主,让他嫁给你当婆娘。” 孩童涨红脸:“六阿哥,你才多大,就想要娶妻了!” “男子汉大丈夫么,当然是婆娘越多越好,孔老圣人都说了,食色性也。怎么,你不想娶老婆?呀,难不成你好男风?不对不对,你长那么可爱,活脱脱一个正太,当个小受才差不多!”奕忻继续调戏。 “我,我,我不和你说了!” 这七岁孩童就是卓景谦,卓秉恬的孙子,被奕忻强征来的上书房侍读,但其实自打他来宫中连上书房的门槛都迈过,都在阿哥所里陪着奕忻禁足。 而奕忻这些天来,最大的乐趣就是调侃这个小正太,不管是健康的还是少儿不宜的话都是无所忌惮。 卓景谦刚来的时候还有有些怕生,但是几天一过就发现奕忻完全没有阿哥的架子,很好说话,常常会说些他听不懂词语,比如说什么“基友”啊,“攻受”啊,“萝莉”啊之类的,每次他发问的时候,奕忻都耐心给他解释解释,但是解释到最后,这些个词语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卓景谦的家教甚严,但自从与奕忻一起之后,就觉得自己三观完全被颠覆了,原来一个人可以猥琐成这个样子! “好消息啊,好消息!”卓秉恬粗旷声音在房外响起。 奕忻瞬间收起猥琐的笑容,放开搭在卓景谦肩上的手,一本正经地拿起课本看起来,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而卓景谦也见怪不不怪了。 等卓秉恬进来,奕忻就假装从书海中刚上岸的样子:“师傅,你回来了?”卓景谦也低头喊了声父亲。 卓秉恬顺手拉过来把椅子坐下,确实如奕忻说的,在这偏房中没了无逸斋的规矩,随心所欲很多,也符合他大大咧咧的性子。 “广东那边,林则徐把两百三十万斤鸦片一气给销毁了,哈哈哈哈,奕忻你说这是不是好消息?真值得满朝文武欢欣鼓舞,普天之下共同庆贺!” 奕忻叹了口气,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虎门销烟固然是中国反侵略的一次胜利,但是这次胜利之后,中国却陷入了深渊。并不是说虎门销烟本身是个错误,而是整个中国当时并没有做好打仗的准备。无论是军队还是军事人才都乏善可陈,面对英国人的重炮火枪数万军队竟然对几千英国士兵束手无策。 奕忻抬眼问道:“师傅,广东那边可有信件过来?” 卓秉恬摇头:“没有,我想至少会比奏折慢上三天。” 奕忻点点头,私信不同于奏折,特别是封疆大吏的专奏都是一路上换马不换人,人歇马不歇的速度送达北京的。 思忖一会之后,奕忻正色对卓秉恬道:“师傅,我还是要请您代笔,并以最快的速度送至广东。情况紧急,还望师傅重视!” 广州两广总督府内,林则徐刚送走一同商议海防的邓廷桢,就有下人来报:“大人,北京来信。” 林则徐快速地接过信件收入怀中,挥退了下人,快步回到书房中,合上房门,才将怀中信件拆开细看。 刚开始看的时候不住连连点头,但是到后面却突然紧皱眉头。等看完信件将信扔入火盆,林则徐踱到窗前望向外边。 “他这是要干什么呢?” 第二十九章 战事终起 寒暑弹指间,1840年一月就在紫禁城准备迎来春节的时候,林则徐奉道光的命令封锁了港口,正式照会英国商务总监义律断绝贸易往来关系。 次日,英国女王牛气哄哄地在国会发表演说,表示要对此事表示关注,并在四月的国会中促成了“报复性”军事行动的议案。同时,40余艘英国战船从印度出发,开往中国领海。 上书房内,道光随手翻阅奏章,沉声询问道:“穆爱卿,洋人的反应如何?” “英国使节义律月前愤愤而去,副使懿律态度更是嚣张,一路叫嚣着要开战。老臣料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皇上应当早做准备。” 道光皇帝深以为然:“仗肯定是要打的,朕立刻传旨林则徐让他整饬海防,严阵以待,告诉那些个蛮夷,我大清国威鼎盛,不可轻犯。” “喳,臣立刻去拟旨。” 广东的总督府中,林则徐召集了广东的一干大小官员。 “这是皇上刚传来的谕旨,”林则徐指着桌上放的圣旨,“严令全省广东大小官员严格整饬防务,并授予本官临机决断之权。今日我特地请诸位来,便是要与诸位协调一心,以防洋人狼子野心窥探我大清领域。” 邓廷桢拱手道:“大人下令即可,我等必定全心效力。”其他官员也一起应和。 “好!”林则徐站起身来,挺拔如山:“传总督令,广东驻防八旗与绿营自即日起补足缺额,满兵满员,并布防于虎门一带,以作防守;广东各府州县官员按定额筹措军粮,制造兵器,须保证军队所用!若洋人来犯,怯战者,斩!临阵退却者,斩!散布谣言动乱军心者,斩!” 三个斩字杀气腾腾,广东官员虽然不少与洋人有理不清的瓜葛,但此时也只得齐声称是。 林则徐拱手深深躬身:“诸位,我不管你们之前有何心思,但是洋人使节的态度我们都看到了,此战定不可免,因而望诸位自此提起精神,若战而胜之,那本官不管你之前如何,具以上报表功。在此,林某谢各位了!” 不一刻,众官员便快马加鞭地赶回去了,林总督不会管饭,还得赶回家吃饭,再者,如果事情办不好,以林总督黑面无私的做派定然是乌纱难保,指不定连着脑袋都要搬家了。 刚刚还热闹的大厅,就剩下林则徐与邓廷桢两人。 “维周啊,虽然广东的大小官员不会顶风逆行,但是我还是在担心。”林则徐背手立在门口。 邓廷桢喝了口茶:“大人担心什么?广东在你我的督促之下绝对不会出现闪失的,而且洋人飘洋过海劳师远征而来,必定是疲敝不堪。” 林则徐转过身:“可是,我总是心中难安。皇上的谕旨一到就我就发文询问两江总督伊里布,他那里并未收到同样的谕旨,如果英吉利人北犯福建浙江,那情况就不妙了。” 邓廷桢不以为然:“大人你这担心多余了,洋人若来犯,人数肯定不多,而广东一省八旗加上绿营的兵力就有数万之多,足以聚而歼之,退一步说也能给予重创。而广东战事若开,福建与浙江必定也会进入战备,有数月时间足以建立工事了。而如今情况并未明朗,皇上自然不会让江浙沿海同时戒严的。” 林则徐点点头:“维周所言也有道理。”但是他心中仍然不安,临行之前那位阿哥给他看的世界地图不时在他脑海闪现: “这些国家本不是英吉利所属,但是现在,这些国家都向英吉利效忠,成为英吉利的属地。” “及到我大清的黄色被紫红逐渐涂染时,你就是罪人!” 皱起眉头,林则徐突然问道:“维周,神威大炮如今造了几门?神威枪造了几支?” “大人不问我也差点忘了,按照大人给的图纸,工匠们日以继夜赶制,大炮共赶制了五十八门,但是工艺过于繁琐,五十八门炮中只有四十七门可用。神威枪倒是多些,但也不过千余支,火药与炮弹倒是充足。”邓廷桢边回忆边道。 “维周你要抓紧训练操炮手,而火枪营也要迅速组建起来。”林则徐斩钉截铁道,“时不我待,快些形成可战之力!广东才会安然无事。” “对了,”林则徐靠在邓廷桢耳边道:“神威大炮调十门给我,配上相应的操炮手与弹药,不要声张。”见邓廷桢不解,林则徐轻拍他的肩膀:“上峰要用。” 邓廷桢恍然大悟,低声应了声是,便离开着手安排。 奕忻此刻正手里拿了封信,手边倒了杯铁观音,边嘬边看。 看完之后,将凝重的神色换了一副讨好的笑脸:“师傅~~~” 卓秉恬茶喝到一半,忍不住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我说奕忻,你有事让我去办好好说就可以了,别摆出那副表情来,看得我腻歪。” 奕忻随手擦掉满脸的茶水:“嘿嘿,那是我的错,我的错。那个还真有点事请师傅你帮忙。” 卓秉恬摆出了早已料到的表情:“说吧。” 奕忻附到他耳边细语了一番,卓秉恬连连点头:“这事好办,我会给他们安排,只要在直隶地界,就好办。” “那行,这事就拜托师傅了。”奕忻嬉笑道,“我的禁足期也快满了,还真舍不得离开这儿。所以我向皇阿玛又申请了三个月,到九月再会无逸斋。” 卓秉恬心领神会无奈道:“眼看就要入夏了,别忘了让内务府送些冰过来,我这把老骨头受不了这酷暑。” 广东的六月已经非常炎热了,唯有清晨在海边尚有海风去暑。 林则徐与邓廷桢在虎门炮台远眺,海风吹两人须髯尽起,官服也猎猎作响。 林则徐放下单筒望远镜,露出了泛出紫青色的眼圈,在一旁的邓廷桢也是如此,看得出两个人好几晚没有睡好觉了。 “前日去海上捕捞的渔民来报,说是看到了洋人的铁船。怎么两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出现?”邓廷桢眺望海面,可惜肉眼所能及处只有海雾中的几团黑影。 “已经到了”林则徐沉声道,“让关天培传令下去,各营进入阵地,操炮手预备。准备迎敌吧。” 虎门炮台的阵地分为三重,共有三百余门大小不一的红衣大炮,阵地上的官兵收到命令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大炮被擦的干干净净在初晨的阳光下锃锃发亮,大炮两边分别堆积了火药包与炮弹,操炮的官兵已经准备就绪。 在第二重防线镇远、威远、靖远炮台上,从前日就新增了十二三个蒙着白布的事物,周围还有提督的亲卫把守,经过的官兵都小声议论究竟是什么东西。 早晨七点左右,英国舰队终于在官兵的视线中出现。 十六艘大船率先鼓足帆闯入视野,接着大小不一的舰艇、舰艇才一一出现。 林则徐再用望远镜细细观察,但是越看心中却越发沉重。奕忻临出发前的话语终于得到了证实。 十六艘大船装有三桅,船帆巨大,船头依稀可见一门大型火炮。按照奕忻给的图纸,那这十六艘舰船每船船至少有50门火炮,大一些的舰船则至少有74门火炮。 这必定是场苦战! 英国的舰队根本没有和他们打招呼的意思,而是在十六艘大船的带领之下直接往虎门而来。 “去布!”在镇远炮台前线坐镇的关天培一声令下,旗手立即将命令通过旗语传递出去。镇远、威远、靖远炮台上的官兵终于除去了三十七个巨*物上的白布,三十七台前所未见的火炮出现在众人面前,周围的士兵见状不由一阵哗然! 上午八点三十五分,鸦片战争在虎门打响! 紫禁城军机处内,穆彰阿手捧广东的奏报,读完之后对身旁几个军机大臣叹了一声:“广东战事已起。” “你们看,诚如老夫所言,若如林则徐那般禁烟,洋人必定掀起兵戈。”穆彰阿摊开双手摇头道。 其他军机大臣纷纷点头,安稳那么多年,突然要打仗,远在北京的众人还恍然在梦中的感觉。 “诸位先在在此做事,老夫先去拜见皇上了。”穆彰阿操起奏折便往门外而去。 第三十章 哦开!弄怕绕罢了么! 道光在位快二十年,除了在子嗣方面有些波折之外,还算顺风顺水,但是到了1840年他的所有好运气都用完了。 就像清朝的气运在这一年开始走下坡路一样,道光的职业生涯也到了最为艰难的时刻。 “罪臣伊里布泣血北望叩拜陛下,道光二十年七月初五,英吉利军自香港岛北上,绕过广东而于七月初十陷厦门岛,福建沿海遭英吉利军队封锁。” “七月十五,英吉利军又突袭定海,舰船数十艘,大门数百门,我定海岛上四千余将士苦战,数次击退洋人;然,定海距陆遥远,又有英军舰船封断,粮草无法运达,于十七日陷于敌手,全体官兵皆壮烈殉国。” 道光皇帝合上奏折之后,闭上了眼睛。 战事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广州虎门之战,林则徐递上的皆是捷报,击毙数百敌军,毁敌大舰船两艘,小船十余,这让他对战争的胜利充满了信心。但只是一个多月的时间,风云突变,福建浙江的沿岸岛屿接连失陷,江浙沿海已经无险可守。 而伊里布奏折中最后还讲到英军于七月底拔锚北上,直奔大沽口而来,若大沽也失陷,那么京城就如同脱光了衣物的美女,任人鱼肉。 “穆彰阿,你说怎么办?” 穆彰阿皱紧了脸,仿佛在那苦思冥想:“战情如此激变,就算是老臣也未曾料到。英吉利人的舰船快如烈马,火炮又猛如熊虎,此次北犯,不知大沽能不能守住。” 道光沉声道:“广州能守,为何大沽不能守?” “皇上所言甚是,”穆彰阿摊开双手,“但情况毕竟还有些区别,广州战备已经半年有余,而北方则并无准备。老臣等当初也是误以为,等广东开战,再着手准备也不迟,哪知道洋人的舰船如此神速,是臣等的过错,望皇上降罪。” 穆彰阿说完伏倒在地。 “罢了,你们没想到,朕又何曾想到,朕只问你,如今当如何?” 穆彰阿沉默了一阵,眼光闪烁,“穆彰阿,你作为首辅军机难道一点主意都没有?” “臣以为,此时当求和。” 穆彰阿蓦然起身:“洋人所求不过是与我国通商而已,此次出兵也是由于林则徐在广州做事太过,日前,洋人将军懿律就发来照会,只要撤去林则徐等一干人等的官职,恢复通商便可息兵回军!所以臣以为此时求和才是上策!” 道光仍闭着眼睛,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突然抓起桌上的奏折往穆彰阿身上砸去:“穆彰阿好大胆!前明皇帝如此无能尚能天子守国门,不求和不纳贡,我大清百年来只有开疆拓土的皇上,没有摇尾乞降的皇上!朕若求和,将置死伤的将士为何地?” 穆彰阿不躲不避生生受了这一下,仍然坚持己见:“皇上,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求和只是手段,只为了天下百姓不受这战祸之秧才是根本!古人云舍生取义,为帝王者,天下百姓才是最大的义,舍一时之名声,而救数万万百姓免于战火,才是为帝王者的伟大!” 穆彰阿少有与道光顶撞的时候,大多是顺道光的毛摸,此时突然直言让道光吃惊不小。尤其那张消瘦的老脸上竟泛出正义凛然的光彩,让道光感觉像重新认识此人一般。 “卿之意,朕懂。”道光挥手,“此事再议吧。如今还是先遣人去大沽以作防卫,你看谁合适?” “臣以为直隶总督琦善便可胜任。” “准了。” 阿哥所偏房内,卓秉恬此时正唉声叹气,从清晨到此地,已经两个时辰都不曾停过了。 “师傅,你叹够了没有?”奕忻挖了挖耳朵,“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一旁侍读的卓景谦闻言噗哧笑了出来,连忙又板起脸继续诵读。 “厦门定海具以失陷,这战事是急转直下啊哎”卓秉恬又叹了口气,“只恨老夫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年岁又迈,不能上阵杀敌。哎” 奕忻抬手道:“停,停,师傅关于战事我们之前不就探讨过了?当时你不是说林则徐定能歼敌于广州么?事实反倒像我说的那样,怎么样,这个赌你服不服输?” “额,”卓秉恬顿时语塞,“那个” “怎么输了想不认账啊?子曰,人无信不立,师傅你作为圣人门生可不能抵赖的。” 奕忻在开战的时候就与卓秉恬谈论过战事发展,当时卓秉恬信誓旦旦地说林则徐能够搞定英国人,“使不北犯”,而奕忻却强硬地认为英国人肯定会打到渤海湾来。两人为此甚至大吵了一架,最后定下赌约,如果事情应了卓秉恬的推断,奕忻就脱光屁股让他打上二十下;如果奕忻所料不错,卓秉恬就得答应他求了近半个月时间的事。 卓秉恬当时正在气头上,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还说“老夫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一黄口小儿又未曾学过兵法,怎么敢妄言军事?老夫等着吃竹笋烤肉!” 结果事与愿违。 卓秉恬与奕忻呆了快两年了,还从来没从奕忻身上占到过一点便宜。他只能在心中怒叹:“妖孽啊,妖孽!” “阿哥所求之事实在太过重大,万一有什么闪失,我这把老骨头怕承担不起哦。”卓秉恬吞吞吐吐道。 “放屁,”奕忻学了他的口头禅,“你就是存心抵赖,存心不守信用。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口上道德文章,胯下心思花花,说的就是师傅你!” 卓秉恬腹诽道,这又是哪句老话?奕忻总是能扯出各种“老话”,但是他是一句都没听过。 奕忻又摇着他手说:“师傅~~你就从了我么~~~”态度转变之快,简直令人发指。 “好吧,好吧,但是你也要遵守诺言,不可离我一丈以上,否则” “哦开,弄怕绕罢了么!”奕忻打断了他话。 “啥?”卓秉恬一脸疑惑。 “我说,没问题,这是洋文。”奕忻狠狠地鄙视了他师傅。 第三十一章 出城! 琦善接到圣旨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天津卫。琦善这个人在穆党中也算是一个奇葩的存在,他出身博尔济吉特氏,是名门望族中的名门望族,仕途一直很顺利;但是他对穆彰阿却礼敬有加,凡是穆彰阿提出的提议他都全力支持,穆彰阿因此对他也非常照顾,如今已经官至直隶总督,协办大学士了。 唯独在禁烟这一事上,琦善对穆彰阿是阴奉阳违。在林则徐广东收缴鸦片的时候,他不知不觉在天津也收缴了十五万斤的鸦片,而且他认为洋人并不可怕,极力主战。 因而在广州开战之时,他就向穆彰阿提出翻修大沽炮台,稳固天津卫的防守,但是都被穆彰阿拖着没有回应。 直隶不同其他省份,在其他地方总督就是标准的土皇帝,但是在直隶却是要往后靠了,什么事都得看大佬们的眼色行事。 这一次穆彰阿选派琦善去大沽,一者因为天津卫本就属于他的辖区,二者也是因为琦善是他阵营中唯一一个主战派了,派他去也是人尽其用。 穆彰阿此人虽然欺上瞒下,逢迎拍马,但不得不说在识人方面还有其独到之处。 果然琦善一到大沽,就将大沽的所有驻军拉起来训了一番话,然后让将官收束兵心,振奋士气,以准备应付接下来的战争。 八月十二日傍晚,紫禁城午门东侧门。 “哟,卓大人,您放学回去了?”门口侍卫打招呼道。 卓秉恬笑着点头:“可不是么,教阿哥读书可要比在衙门里坐堂还累,每日都弄那么晚。” “呵呵,大人说笑了,教阿哥读书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事情呢。不好意思,例行检查。”侍卫说是要检查,其实就是查一下腰牌,而且两人也是相识,只是应付一下就过去。 “唉?公子今日怎么这幅打扮?”侍卫奇怪地指着卓秉恬身旁的卓景谦,卓景谦带了一个斗笠,斗笠四周有白布垂下,将脸与脖子挡了严实,手上也套了丝绸的手套。 卓秉恬苦笑道:“景谦他抱有微恙,太医交代说不能见风,所以老夫只得出此下策。怎么,要不要掀起来看看?” 侍卫连连摆手:“那不必了,现在傍晚风大,万一公子着了风寒,那小的不就罪过大了,得了,您去吧。” 等离了宫门,卓秉恬就拉着孙子上了马车而去。 日头西沉,昏黄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北京城上,染出了金黄的色彩。 李把头翘着二郎腿在城门口桌边,边哼着曲子边剥着花生,偶尔抬头看看城门已经渐渐稀少的进出人群。 他伸了个懒腰,还有半个时辰城门就要封了,他这个城门官才落得个清闲自在,想得马上就能去八大胡同与相好碧秋那滑不溜秋的皮肤,凹凸有致的身段,心中不由燥热起来,恨不得太阳立刻就沉没下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李把头剥掉最后一颗花生,冲着几个大头兵一挥手:“关门。” 城门口慢慢合上,李把头已经急不可耐,不停地在旁催促。 正在此时,一辆马车却往城门冲了过来,转眼间到了城门前。 马车速度极快,以至于到了门口车拉住马头时,马匹几乎人立而起。关门的士兵顿时傻在那里,如果不是马夫娴熟,就直接撞上他们了。 李把头猛得一拍桌子,肚子里欲*火加上怒火,让他直接抽出了腰刀:“哪个不要命的敢闯门?”他手下的兵士也将腰刀长枪对准了马车。 “是本官这个不要命的。”马车门帘掀开一角,露出了让李把头差点尿裤子的脸。 “卓,卓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该死,小人该打。”李把头将腰刀往地上一扔,两只手竟然就抽起自己耳光来了。 卓秉恬面露厌恶:“本官记得离关门时间还有一刻吧?” “是,是,小人,小人我”李把头心中那个懊悔啊,碰到谁不好,偏偏碰到这个黑面阎王,早关城门往轻了骂几句就可以了,往重了可就是玩忽职守的大罪,自己好不容易混到油水十足的城门官就要泡汤了。 可是在卓秉恬那里,能往轻了说吗?李把头只觉得碧秋的曼妙身姿在眼前寸裂,丢了差事哪还有银子? 卓秉恬刚要发火,突然不着行迹地微微侧首,然后对李把头道:“算了,把城门打开吧,本官要出城。” “喳,快开快开,送卓大人出城门。”李把头如蒙大赦,对着手下的兵士喊道。 城门刚开,马车疾驰而去,激起一阵风沙呛得众人连连咳嗽。 李把头望着远去的马车,背后被晚风一吹,丝丝凉意就透了进来:“还好还好,阎王今天不要命。” 阿哥所内,张贵开在门外捧了膳食敲门道:“主子,该用膳了。”等了好一会门里还没有反应,他只得再重复了一遍。 片刻后,才从门内传出声音来:“咳,咳,我身子不舒服,晚膳就不用了。”声音有些嘶哑。 “奴婢也听卓师傅说您着了风寒了,要不奴婢去给您请太医?” “不,不必了。”说完之后,门后再也没有声音传出,张贵开疑惑地摇摇头,从来可没见过小祖宗这么安静呢。 门内一个瘦小的身影靠在门上,听到张贵开的脚步逐渐远去,才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回到桌前。 “祖父和六阿哥真是没有道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昏黄的烛光照出了卓景谦无奈的表情,念着念着鼻子一酸都快要哭出来了。 “呜呜,祖父,你可要快回来啊,呜呜,还有六阿哥你们都要快回来啊。” 京城城郊的大路上,孤零零的一辆马车疾驰。 马车内卓秉恬苦脸看着已经入睡的奕忻,官场上混了那么多年,却被一个八岁孩童牵着鼻子走,说出去老卓家面子都丢光了。 这小祖宗从禁足伊始就开始着手算计了,先让卓景谦来做侍读,然后又激自己打赌,最后就来了个狸猫换太子。 妖孽啊,妖孽!卓秉恬脑中只有这个词语可以形容奕忻了。 无论是对形势的判断,还是算计的安排,这哪是一个八岁孩子能够做的出来的,这不是妖孽还是什么? 就在他摇头叹气的时候,马车速度渐缓,最后慢慢停了下来。 车夫掀开门帘进来:“大人,到了。” “到了?”发问不的是卓秉恬,而是奕忻。 卓秉恬嘴角抽动,醒的还真准时,只得点头称是。 两人在车夫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在奕忻面前的是一间农舍,农舍有七八间屋子,前后还有个占地颇大的院子。 “嗯,师傅你这地方寻得不错,他们都在里面?”奕忻夸赞道。 卓秉恬点头:“就在里面,奕忻你现在可以和我说这院子里都是些什么人,又为什么让我带你找他们了吧?” 敢情卓秉恬到现在都不知道奕忻葫芦卖得什么药,就敢拉着奕忻蒙混出宫到了城郊,不愧是北京官场中的一朵奇葩。 奕忻嬉笑道:“进去就知道了。” 到了院门前,车夫上前敲了敲门。门内立即有人回应:“谁?”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让卓秉恬浑身一震,声音铿锵有力,宛如一把利刃直插人心,院中之人肯定没有奕忻说的那么简单。 当初奕忻让自己给他们做些安排,只是说林则徐从广东送些好玩的玩意过来,等奕忻禁足结束就过来亲自接手,还一再嘱咐他不许自己过来看,只能让下人过来安排。 “是卓大人到了。”车夫轻声应道。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门里站着却是个高大粗壮的大汉,脸如刀削一般方正,细看之下,脸颊上依稀可见几道刀痕。 “哪位是卓大人?” 卓秉恬往前踏了一步:“本官就是。” “卓大人请进,这位公子是?”大汉让出了半个身子,皱起眉头望着奕忻。 奕忻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往大汉一扔,大汉接过之后,脸色微变:“这是大人的原来公子就是那位请进。” 奕忻点点头迈进了院门,大汉探头门外左右看了之后,将院门关上。 卓秉恬进入院中,就看到院中停了二十辆大马车,马车身形硕大,至少要四匹马才能拉动。马车上装的东西被黑色的油布盖出,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卓秉恬好奇地走到一辆马车之前,想要掀开油布的一角看看里面的东西,手刚伸出就被人卡住:“大人,这些东西不好看的。” 卓秉恬抬头一看,却是那个大汉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己,只得缩回了双手。 “没关系,卓大人不是外人,这些东西还得指着他运到目的地呢。”奕忻此时发话了,大汉闻言后拱手道:“是,大人请看吧。” 卓秉恬暗暗心惊,这大汉连自己这个一品大员的话都不听,偏偏对奕忻这个八岁小孩言听计从。 大汉麻利地解开油布外的马绳,将油布猛得掀起。 “哗啦啦” 卓秉恬终于看清了马车上的东西,瞳孔瞬间放大:“这是!” ---------- 今天晚上就一更了。。。明天要早起。。。 第三十二章 阿哥专治不服 卓秉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马车上的赫然是一门火炮! 他虽然是文官,但是红衣大炮却也见过,眼前这东西与红衣大炮有所不同,但是的的确确是火炮没有错。 “奕,奕忻,这就是你说的土特产?”卓秉恬牙齿险些咬到舌头。 奕忻正儿八经地点头:“没错,这东西只有广东那边才有,大清其他地方你找不出第二件来。”这话是大实话,林则徐刚在广东那试制出来的,其他地方还真没有生产这种火炮的。 “放屁!”卓秉恬的口水喷了他一脸。“你当老夫是瞎子啊?明明就是火炮,而且一二三足足二十门火炮!你竟然就从广东运过来让我帮你看着?” “不是二十门,”奕忻纠正道,“只有十门,其他十车装的只是弹药而已。时间来不及啊,只有十门,要是有五十门,那就爽快了。” 卓秉恬只感到眼前发黑,胸口一口郁气冲不上来,险些憋出内伤。 他肠子都悔青了,悔不该当初和他打赌,更悔不该当初答应他替他照看这堆劳什子。最悔不该的就是让他就跟林则徐见面。 悔啊,悔啊!可是,有什么用类?他这么一理竟然发现一开始就被奕忻算计了,顿时后悔上徒增了一层悲伤。 这几十年都白活了! “你让林则徐运这么多火炮来干什么?”虽然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卓秉恬仍不死心,希望从奕忻口中听到一点好消息。 奕忻呵呵笑笑,并没有回答:“师傅,外面风大,我们到屋里说。” 卓秉恬气得胡子吹了起来,这大夏天晚上连树叶都懒得动一下,哪里来的风? 但是奕忻已经背手大模大样地往屋里去了,他也只有跟上,心中已经七上八下了,这次带他出宫恐怕是他一生犯下的最大错误。 到了屋内,奕忻被一股子汗臭、土味以及脚臭夹杂在一起的味道差点熏背过气去。果然有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想当然年大学宿舍里的味道不比这屋子好闻到哪里去,自己还是甘之如饴,现今闻一口都想立刻晕过去。 感慨了一番之后,奕忻转过身来,入眼就是一堵厚墙,定睛一看才知道是紧紧跟在身后的大汉。 他摸了下鼻子:“那个,你们此行多少人?谁是打头的?” 大汉答道:“操炮手、装弹手等共三十五人。马车二十辆,刚才都看到了,另有马匹八十匹。我就是负责队伍的。在下仇狄,为林大人所辖督标把总。” 奕忻赞许地点点头,林则徐所托之人果然也和他一样周到,别人是问一句答一句,仇狄却是问一句答三句,把队伍情况交代得一清二楚。 “把弟兄们都叫起来吧,到屋子里集合一下。”奕忻挥手道。 仇狄拱手应了声是,立即冲出了屋子,然后周围几间房舍内立刻鸡飞狗跳。 奕忻更加满意,仇狄此人是个难得的军人,该他说话的时候知无不言,不该他说话的时候一句不说,执行命令迅速又彻底。 卓秉恬听完两人的对话,心中不祥的想法已经被证实了八九成了:“奕忻,这些可都是广东绿营的将士?” 奕忻摊开双手:“师傅你刚不都听到了么,还明知故问。” “你让我把你带出城,又让林则徐给你送来了新制的火炮,还让绿营的官兵随行,你这是要干什么?” 奕忻耸肩扁嘴道:“不干什么,就是去大沽口逛逛而已。” 卓秉恬闻言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去大沽口逛逛而已?大沽现在是什么地方?是与洋人接战的第一线!奕忻拉着十门火炮去大沽的目的已经不言而明了! 他刚想劝阻,仇狄已经带着三十多个精装汉子冲进了屋内,迅速地整好队形,排成两列,顿时屋内就显得拥挤非常。 仇狄上前一步道:“人都到齐了,带我共三十五人,无一缺少!” 奕忻估摸着一分钟不到,这支队伍果然训练有素。 奕忻挥挥手,仇狄来了个向后转,沉声对其他兵士道:“现在请额,公子还未请教大名?” “林逸鑫。” “现在请林逸鑫林大人训话!” 仇狄将让出身位将奕忻的人影显现在众人面前。 三十四个兵士顿时哗然,怎么是个小孩?他们还以为黑着脸站在旁边的那个老头才是正主呢。 “闭嘴,林逸鑫大人手中持有林督令牌,我已经检查确认过了,此刻起他就是我们的头。”仇狄喝止道。 “仇头,这分明就是一个小毛孩啊?您可不能和兄弟们开玩笑啊。”底下立刻就有人置疑了。 “葛尔蛋,你他娘的给我闭嘴,临出发时林督就交代过,只要见到手持令牌的人就将自动接管队伍。”仇狄骂道。 “可是一小孩怎么当我们头?我不服!” “对,我也不服。” 兵士顿时乱成一团,“不让我们在广州打洋人就算了,还让小孩子当我们头,林督是怎么回事儿哦?” 兵士们七言八语,甚至还有人猜测,林逸鑫跟林督同姓,这是不是林督的私生子啊? 仇狄喝了几声没有效果之后,便也不说话,只望向奕忻,意思很简单,我不行了,你来吧。 仇狄虽然对林则徐敬重有加,而且作为军人他也能做到令行禁止,但是这次林督出得是哪一招?怎么看都不咋靠谱,如果是卓秉恬手执令牌那还说得过去,至于这小孩你总得让我看看你行还是不行吧? 奕忻对仇狄的这点心思心知肚明,无奈地摇摇头。我容易么我?刚刚重生了八年就碰到战争了,偏偏以他现在的小身板还真不能做太多事。 不服?行,阿哥我专治不服! 清了清嗓子,奕忻不屑道:“我还以为林则徐派给我什么精锐呢,原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童音清亮尖利,哪怕一群老爷们嘈杂都掩盖不了。 当兵的是啥脾气?竟被一个小孩如此鄙视!众人此时倒安静下来,不怀好意地看着奕忻,那眼神赤裸裸地宛若要将他先x后杀,再x再杀的样子。 刚才挑头的葛尔蛋斜眼问道:“这位小爷怎么说话的?兄弟几个虽然仗没多打,但是炮也打过几回,不说别的,林督当初在营中挑兵的时候,哥几个都是直接被点到的,哪里不入小爷的法眼了?” “说得倒是像模像样的,”奕忻哼了一声,“光说不练假把式,敢问这位蛋蛋,诸位在广州杀过多少洋人啊?” 被奕忻点中痛处,就有旁的士兵叫嚣起来:“你以为老子不想打啊?要不是被派来做这劳什子运夫,老子早就干翻洋人好几条船了。” 众人一齐附和,显然对林则徐安排他们走这趟差十分不满。 “放屁!”奕忻嗤笑道,“这么多人放屁简直臭不可闻,明明寸功未立,还在这絮叨,我眼前的难道是帮蹲着拉尿的?” 就在众人快要发怒扑上来时,奕忻补问了一句:“你们以为林督让你们来这儿,就是为了运那么点东西?” “那还能干什么?老子在这破地方呆得都快腻歪了!” 奕忻猛地瞪大眼睛冲着那应声的人道:“干什么?!国家养你还能干什么?上阵!杀敌!” 那人缩了回去,嘟囔道:“这里有屁个洋人给老子宰。” “洋人就在大沽口,离此地仅百余里!”奕忻将这个重磅炸弹直接扔到了久未与外界接触的士兵中。 “什么!”士兵俱不可置信地看着奕忻,连一旁沉默的仇狄也轻呼出声。 奕忻指着卓秉恬道:“不信你们问大学士去。”众人齐齐转看向几乎被忽略掉的卓秉恬。 卓秉恬黑着脸尴尬地点点头。 “哈哈,我说林督怎么把我们拉到这里来呢,敢情是有后手安排呐。” “葛尔蛋叫你给老子说林督的坏话,等会哥几个揍不死你!” 听闻有仗打,诸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对林则徐的怨念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其实这也不能怪林则徐,当时奕忻来信问他要人要炮的时候,他只以为奕忻拿去交给道光拱卫京畿,到时候接手的人不是琦善就是卓秉恬,最次也是其他官员,事情有属机密,因此就给了手下这么一个命令。 哪想到奕忻压根就没打算将这十门新式火炮交给道光,让卓秉恬将他们先变相软禁起来,然后自己拿着令牌过来接盘了。 “咳,咳,”奕忻用力咳嗽了两声,“诸位高兴得是不是太早了?就你们现在这个样子,我可不敢让你们去大沽,去了帮不上忙不说,还净添乱。” 嗯?兵士们怒瞪奕忻,有的已经撸起袖子了,这小子晚上频频出言不逊,不打打他屁股难解心头之恨啊。 “我问你们,”奕忻完全无视三十四双杀人的眼光,“军人首要的素质是什么?” “是纪律!” “是对命令的绝对服从!” 奕忻双目逐个扫过三十四个人的脸,脸上有不服有激愤,但也有一丝羞愧。 “你们有吗?你们有这个素质吗?” 仇狄干咳了一声:“弟兄们,平常林督怎么教我们的?你们现在都忘干净了吧?”这队老兵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奕忻这话简直就是在赤裸裸地打他脸。 此时,诸人才低下了头,不再摆出一幅吃人的模样。仇狄哼了一声,拱手对奕忻道:“请大人示下。” 奕忻摆摆手:“大人就免了,叫公子就成。我想问下各位,这院中的新火炮还好用否?” “好用,那是太好用了。论威力,论打得远不远都比红衣大炮强上十倍。”葛尔蛋这个老兵油子又是第一个开口,“当时我们就是第一批试炮的,营里不知道多少弟兄看着我们眼馋哩。” 其他人也应和:“对,对,据说林督从某位高人手里拿到的样图,我们去试炮的时候把我们自己都吓了一跳,还有这样的火炮?” “你们知道什么?什么高人啊?那是林督被李天王托梦了才得来的,这火炮能是世上的人弄的出来的?” 讲到手里的火炮,诸人又开始活络起来,关于火炮的来源有了各种各样的奇异说法。 奕忻听了脑门滴下一颗大汗,我咋成了李天王了?不过这也难怪,自古以来为将士者视手里的兵器如性命,古时的战马刀剑,如今的枪械坦克,只有手中有了上好的兵器,在战场上才能多一分自保的本钱,也多一分杀敌的战功。他们手中多了这些新式火炮,底气足了腰板也硬了,每天在营中出操试炮都是鼻孔朝天的,因而对新火炮的来源也有了各种各样的说法。 奕忻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这次所有人都很听话,一下子就鸦雀无声。 “我知道你们疑惑为什么林则徐会将你们交到我手中,原因其实很简单,”奕忻暂停了一下,众人也竖起了耳朵,“因为,那些火炮的设计者就,是,我!” 又是一颗重磅炸弹,那威力强大火炮会是眼前这个小公子弄出来的?不仅兵士们不相信,连一旁的卓秉恬也一脸难以置信。 “喏,看看这个。”奕忻取出一张白纸递给仇狄。仇狄展开一看,脸色惊变,然后又将图纸递给了手下的兵士。 众人将白纸相互传着观看,每一个人看过之后都发出了各种惊讶的声音:“呀!”“啊?”“哇!”纸上画的赫然就是他们最熟悉不过的宝贝! 奕忻轻笑道:“这张图纸世上只有两份,一份在你们林督那,一分我留作了底稿。”他伸出了右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数出了火炮的参数:“炮长十二尺,重四百六十八斤,装药量四两,有效射程七里。我讲得可对?” 众人不自觉地一齐点头,这些参数是军事机密,也只有他们才能得知,而这个小公子竟然说的一点都没错,他们不得不相信这么好用的火炮是他设计出的,否则林督怎么会将令牌交于他手中? 仇狄不好意思地拱手道:“弟兄们都是大老粗,之前不知公子的身份,多有得罪。” 奕忻呵呵笑道:“无碍无碍,仇狄,兄弟们的指挥还是你来,无论是炮位的布置还是其他的你都比我熟悉,我呢帮你们打打下手,以及通知一下什么时候开火就可以了。” 他正色对其他人道:“洋人已经北犯,不可饶恕地侵我京畿门户,现在正在威逼朝廷罢免林督。” “什么?”众人讶然,仇狄也吃惊不小。 “所以,此战我们必须恨挫洋人锐气!保大沽,保林督!”奕忻振臂高呼。 “保大沽,保林督!”所有人跟着一起呼喊。 军心可用,奕忻点点头:“仇狄,下令收拾东西,带足干粮立即出发。” “你们还在等什么?哪个敢慢手慢脚,小心我踢你们屁股!”众人闻言一哄而散,仇狄也拱手去收拾东西了。 第三十三章 天机不可泄漏 众人退出之后,奕忻便一屁股坐到了竹椅上。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八岁小孩,又不能透露自己皇子的身份,要让这帮老兵油子听话很不容易,就连为首的仇狄也只是迫于林则徐的命令才对貌似恭敬,之前对士兵的鼓噪就视若罔闻。 “奕忻,好手段,你晚上可是让我吃惊不小啊。”卓秉恬看了半晚上的戏此时过来揶揄道。 “那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怎么说我也是师傅一手交出来的。”奕忻随口一个马屁上去了。 卓秉恬现在对奕忻的马屁已经有些恐惧了:“别别,你师傅可不会这一手欲擒故纵,层层推进的手段。你这讨好的样子,是不是又要让我给你当枪使啊?” 奕忻嘿嘿笑道:“哪能呀?我的事不就是师傅的事吗?咱们共同努力,把这帮人弄到大沽去。” “啊呸!”卓秉恬快被这个没皮没脸的学生气死了,“我把话放这了,这事你想都别想!你以为打仗是儿戏啊?炮火无情,你若有个闪失,老夫满门抄斩都难辞其咎。” “炮火哪是无情物,斩落敌酋谢苍生。”奕忻指着旁边另外一张竹椅,“师傅,先请坐。” 卓秉恬气哼哼地坐下:“你少给我拽诗文,你说啥我都不会答应的。” “师傅,我问个事,以我现在的情况今后万一,我说的是万一啊,万一皇阿玛驾崩了,我有多少机会登上大宝?”奕忻压低了声音正色道。 卓秉恬摇头道:“这难说了,天心难测啊!但是以奕忻目前的情况,还是大有希望的。” “你知道我被皇阿玛禁足的原因吧?” “不是说你冲撞了琳贵人吗?”卓秉恬也不知道这小子又打什么主意了。 “如果只是冲撞的话,以皇阿玛对我的喜爱断不会重罚我。你可知道,当初皇阿玛差点打了我三十竹杖!”奕忻脸色凝重道。 “什么?皇上何以如此盛怒?”卓秉恬也吃了一惊,三十下竹杖下去,就算是他也无法承受。 奕忻抿嘴道:“因为我让琳贵人小产了。” 这宫闱秘闻如霹雳一般炸得卓秉恬跳了起来。作为一个皇子致嫔妃小产,往大了说就是大不敬之罪!亏得奕忻还年幼,否则要发往宗人府圈禁了。 “那师傅你现在看看我还有多少机会?”奕忻面露无奈。 卓秉恬抚须深思,皇嗣一直是皇家最看重的,出了这件事,哪怕是奕忻年幼无知,但在道光心中已经大打折扣。 “而且,我之前在无逸斋的时候还冲撞的皇阿玛,那天也是逃学出去的。”奕忻又加重了砝码。 卓秉恬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两个哥哥,奕誴不说,奕詝虽然腿伤难愈,但他是嫡长子,这么些年来对皇上忠孝有加,性格又宽厚,如此,奕忻”后半句他没说出来,意思非常明显了,你希望已经很小了。 “所以啊,”奕忻摊开双手,“如果我不立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功,那么我此生最多只是一个亲王。” “可时日尚长,奕忻仍有其他机会。”卓秉恬仍不同意。 “其他机会哪有军功高?”奕忻露出一个投机者的嘴脸,“风险越大,收益越大!而且我早就准备妥当,开战之时,我只要站到洋人火炮射程之外,哪有什么危险?但是,只要仇狄等人毁伤哪怕一艘舰船,那我就能在皇阿玛心中重新得到机会!” 卓秉恬并不答话,他心中也无法拿定主意。 “师傅,人道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作为大清的皇子既然有了这个机会怎么可以轻易放弃?圣祖爷与我同岁登基,尚能开康乾盛世,我为什么不可以?”奕忻突然单膝跪地,“师傅,请您务必答应奕忻,否则,奕忻宁可一死!” 卓秉恬惊讶地看着第一次跪在自己面前的孩子,铿锵有力的话语无比坚定,如宝石般透彻的眼眸间透露出一股绝然,恍神间,他仿若不再认识此人,只觉得这瘦小的身影变得愈发的伟岸! 卓秉恬既然决定辅佐奕忻荣登大宝,其实已经将身家性命与荣辱都压到了奕忻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这个情况退一步则永无明日,进一步还可能冲出桎梏,火凤涅磐。 盘算了许久,卓秉恬才点头嘶哑道:“罢了,事已至此,老夫便将这条老命豁出去了,陪你去大沽走一遭!” 奕忻深拜至地:“多谢师傅” 按下奕忻一行人往大沽去了不提,第二天一早阿哥所偏房内,张贵开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大早他起来侍候奕忻起床,可到了床前的刹那却让他吓得差点心脏停止跳动。床上躺着的哪里是六阿哥奕忻,分明就是卓大人的孙子卓景谦啊! 张贵开急忙推醒了卓景谦,那小子还揉着眼睛说:“干嘛啊,今天不上学呢。” “卓公子,六阿哥人呢?六阿哥去哪了?” 直到张贵开尖利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他才回过神来:“什么六阿哥?我就是六阿哥!”迎接他的却是张贵开那张长满褶子的老脸。 “张公公” 于是卓景谦只得老老实实地将奕忻的调包计说了出来。“这,这不是胡闹么?”张贵开快要哭出来了,怪不得昨日傍晚卓秉恬将自己支开去拿宣纸,等他回来的时候卓秉恬带着全副武装的“卓景谦”在屋外等他,还告诉他奕忻身体不舒服,让他别进去打扰。 原来都是小祖宗设计好的一出戏啊! “哎哟,你们爷孙两可害苦咱家了哦。不行,我得赶快向静妃娘娘说去,不然就要出事了。”张贵开一拍手道。 “等等,”卓景谦拉住了想要离去的张贵开,“六阿哥还有话要我转述给你。” “六阿哥说了,我肯定瞒不到第二天,所以一旦张公公你发现,他让你千万不能和静妃娘娘说。” “六阿哥说了,如果你和静妃娘娘说了,那么这事就穿帮了,他回来大不了再禁足一年,公公您就要进慎行司,挨板子,说不定还要掉脑袋。” “六阿哥还说了,他只是在这呆烦了,和卓师傅出去溜达一圈,三两天肯定会回来的,反正这里平日里半个月看不到其他人,不会有人发现的。而且卓师傅跟着他也不会出啥事的。” 卓景谦每说一句,张贵开就流一层汗,等他说完之后,张贵开已经欲哭无泪了。奕忻的话早就跟卓景谦交代好了,而且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静妃一旦发现肯定是迁怒于张贵开,这不得不让张贵开放弃了禀报静妃的打算,谁愿意让自己屁股开花,脑袋搬家呢? 张贵开吞了大口口水:“阿哥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六阿哥说了,短则两三天,长则三五天,七天之内肯定会回来的。”小正太说溜口了,不自觉地在每句话前加上“六阿哥说了”。 张贵开无奈地点头,这事也能这么办了,至少卓秉恬跟着,小祖宗也不会闹腾出啥事来。他也只能帮奕忻掩着这事了。 如果让他知道,卓秉恬不仅没有阻止奕忻,反而与奕忻一同去了大沽前线,估计他现在就会找根白绫上吊算了。 张贵开头疼,琦善比他更头疼。 他到大沽不到一日,英国人的舰船就到了大沽口。十艘巨大的军舰一字排开,气势汹涌,仿佛连海水都停止了流动。 即日,英军就派人送来照会,限三日内撤林则徐,开通商口岸,派使节和谈,否则将炮轰大沽口。 英军的使节刚离去不久,英国十艘军舰就来了一轮示威性的齐射,大炮声轰然巨响,炮弹带着呼啸声砸如大沽炮台前的海水中,炸起了数丈高的水柱。 琦善当时正在岸边,被水柱直接浇成落汤鸡,连带着他抗敌之心也浇到了冰点。 此时他才明白为什么穆彰阿一直不同意开战,洋人的巨船大炮哪里是现在破败的大沽可以抵抗的? 回到官邸,他换完衣服,心中仍然不能平静,此时主簿将一份文件拿给他落款签字。 琦善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处理杂物,匆匆地找到落款的地方,胡乱地签了字,就让主簿下去了。他心中只琢磨怎么跟道光说和谈的事了,想到出发前在道光前的侃侃之言,如今都不知道怎么挽回了。 心慌意乱间,他却没有注意到主簿交上来的文件中有行字:早辰时两刻,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兼顺天府尹送军需共二十车而入。 大沽口,京畿门户,初为明朝抵御倭寇而修,至今已经百年有余了。大沽炮台扼海河口岸,临海靠山,炮台居高而筑,俯瞰渤海湾。 奕忻他们凭借着卓秉恬的掩护进入了大沽炮台的防区,一入防区,奕忻就让仇狄寻找可以放置火炮的地方。 仇狄等上一块巨石四周环视了之后连连摇头:“都说‘北大沽,南虎门’,这里炮台才有多少?比起虎门来真的不是差了一点半点。” 他从岩上跳下,对奕忻拱手道:“公子,此处布炮之处颇多,末将就已经找到至少四处可以布炮。一处靠前,两处居中,还有一处就靠后了。” 卓秉恬闻言马上道:“那就去靠后的那处好了。” “师傅”奕忻不满地看了卓秉恬一眼“仇狄,你按我说得做,如果要打洋人,我们当然要布到最靠前那处。” 仇狄也点点头:“不错,那处的位置极佳,虽然地方不大,还好我们火炮也不多,而且在那里洋人的炮火极难打到,确实是最好的架炮之地。” 奕忻挥手决定:“那就去吧,对了,葛尔蛋你过来。” “来咧。” 奕忻让葛尔蛋蹲了下来,搂住他的肩膀道:“我交给你个秘密任务”然后附在耳边低语一番,葛尔蛋的表情连着变了数次,最后猥琐地挑眉道:“得咧,公子放心,我一定给你办好。” “嗯,这事就你去办我才放心。去吧。”奕忻一挥手,葛尔蛋就飞奔而去,接着拉了两辆马车往后头走去。 卓秉恬走上来狠声问道:“你又打什么主意?” 奕忻嘻嘻笑道:“天机不可泄漏!” 第三十四章 谁先开炮? 大沽口英国舰船旗舰甲板上,一顶硕大的遮阳伞被士兵支了起来,然后又有几个人在伞下摆了白色的桌子与椅子,并将椅子的靠背调整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旋即一盒上等的雪茄与一个高脚杯摆上了桌面。 等一切都准备停当了,懿律才从船舱中走出,靠在椅子上了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翘起了二郎腿,一旁的副官已经将雪茄递了过来,并准备好了火柴,等懿律双指夹住后,帮他点上。 懿律浅浅吸了一口,雪茄的香味扩散到口中,极为享受。 副官打了一个响指,一瓶已经开好法国红酒便递到了手中,血红色的酒液慢慢地从瓶中倾泻到透明的高脚杯中。 “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喜欢红酒从杯壁滑下时的感觉。”懿律弹弹烟灰,“非常美丽,非常诱人。” 副官点点头,见红酒覆盖了杯底,便停止了倾倒,示意懿律可以享用了。 懿律将高脚杯举起轻轻晃动,将它对着漏进来的阳光,又赞叹了一句:“真的好美。” “阳光,雪茄,红酒,呵呵,要不是我在军舰上,我就感觉我应该是在海滩上度假了。”懿律放下空了一半酒杯,感叹道。 “长官,您看我们现在不就是在休假吗?在中国休假,我还是第一次呢。”副官将酒又倒上。 懿律哈哈大笑:“没错,我们是在中国休假。这个古老神秘的国度就像美丽的姑娘一样散发出迷人的光芒,等着我和你去索取。” “索取之前,应该让姑娘先把厚重的外套先脱掉,否则身材的曲线也不美了。”懿律闻言狂放大笑,问副官道:“你说的很好,给中国的照会他们回复了吗?” “没有,已经两天了,中国方面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懿律点头:“看来美丽的姑娘还是没有明白在她身前的是世界上最伟大最强壮的男人。我们有必要要向她展示我们的雄壮与威武。” “传我的命令,今天开始,炮击示威从一次变成三次,分别是早上七点,下午三点,和晚上九点。就按照吃饭的时间,告诉他们我们登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懿律站起来抬头看看天空,乌云已经不知不觉不知从哪个方向飘了过来,将东南方向的天空遮了个严实,他回头对副官道:“中国夏天的海滩就是没有意大利夏天的海滩美丽,没有阳光,就没有沙滩,也没有休假。” 八月的大沽口天气变幻无常,时而烈阳炙地,时而雷雨磅礴。 奕忻等人已经将九门火炮架好,并且用树枝杂草遮挡了严实了。他们的营地离大沽最近的一个炮台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几乎就没有士兵过来此处巡查。 两天来,英国人的舰队就一直停在远处,除了每天上午几轮齐射之外,其他时间安安静静的,就像是来这里观光旅游一样。 炮弹偶尔会落到他们的营地前,炸起来的水柱足够给他们洗一个痛快的凉水澡了。有了第一天的经验,到第二天,三十多号人一个个赤身裸体等在那里,等到流弹飞到,发出“哇”的一声,便一起一拥而上。 奕忻见到此情此景,不得不感叹这帮老兵痞子大条的神经。 等冲完凉,众人便围成一圈,啃点干粮,顺便一起扯蛋。仇狄此人虽然在行军的时候一脸严肃,每当这个时候却非常和气,而且嗓门还数他最大。 “我说你们没见识,八大胡同的女人再好看也都是我们自家的娘们,也就那样。”仇狄听到有人说等打完这仗就去北京八大胡同找找乐子不屑道。 众人一起切了一声,直接选择了无视他。 仇狄急了:“怎么不信啊?跟你们讲,上次我在广州芝莲阁耍的时候,就碰到了一个洋妞,那皮肤白得跟牛奶似的,特别是那胸口的两坨,估计我两只手都抓不过来。啧啧啧反正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雄伟的,看得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他一边说一边用双手比划,听得众人也一起吧嗒起嘴来。 “头儿,你说那些船上有没有洋妞?”其中一人指着远处的英国军舰问道。 仇狄摸摸下巴:“那说不准了,指不定就有吧,洋人一个个长得跟野兽似的,那方面的需求肯定要旺盛得多。” “那不是说嘿嘿嘿,”那人一脸贱笑。 “嘿嘿嘿,”众人一起贱笑起来。 笑声未停,“嘿嘿,你们都不知道洋妞的妙处,仇狄这家伙压根就没尝过味道。”奕忻的声音插了进来。 众人见到奕忻连忙将他拉了进来一起坐下:“公子,快来说说怎么个妙法?” 奕忻将后世在某个社区里学习到的欧美动作大片绘声绘色地讲给他们听,亏得他语文功底够硬,听得诸人眼露红光,连呼吸声都粗了起来。 众人尚沉浸在奕忻描绘的画面之中,猛然传来一阵火炮的轰鸣! “轰!”“轰!” 所有人都立刻站了起来,奕忻率先钻到队伍最前,举目眺望。 “洋人怎么又开炮了?”仇狄皱起了眉头。 奕忻兴奋地拍拍仇狄的背:“哈哈,洋人忍不住了,去让兄弟们准备好,下午好好睡一觉,晚上可能就有得我们累了。” 仇狄应了是,匆匆转身而去。 奕忻慢步回到给他特别准备的营地,就看到卓秉恬黑着脸等他。 “奕忻,你从哪学来的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卓秉恬显然听到奕忻刚才精彩的“演绎”。 奕忻尴尬地打了声哈哈:“师傅我要先睡下,你也快休息一下,不然晚上打不起精神万一我出啥事了你可担待不起哦。” 如此无耻的话让卓秉恬恨不得将奕忻放到大腿上退去他的裤子狠狠地揍一顿。 营地很快安静下来了,除了值岗的人之外,所有人都在休息。 天色沉黑,大沽口点点星火慢慢亮起。 琦善在烛火之下搜肠刮肚地写奏折,英国人发来的照会当日他就送到了北京,但是道光并没有对此作出任何的批示。 目前的情况下,这仗肯定是不能打了,眼看洋人约定的期限就要到了,如果道光还不快做决定的话,事情将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臣启皇上”刚写了一个开头,就听到户外又响起了火炮声,琦善叹了口气,英国人又开炮示威了。 这些天来,英国人不停地开炮示威,底下的有血气的官兵已经请战数次,都被他压下,而这次,是今天第三次开炮示威,与前两天一天一次不同,看来洋人的耐心已经快到极限了,想到此,琦善的笔下又快了几分。 大沽某炮台上,一个千总打扮的人在眺望高台往远处望去,“轰,轰!”炮声不绝。 他狠狠地将手砸到了石台上,叹了口气。 “大人,我们打吧!”炮台上的绿营士兵已经忍无可忍。 “是啊,大人,我们打吧,洋人是在太嚣张了。” “打吧,大人。” 千总瞪大眼睛:“闭嘴,你以为我不想打啊?但是总督严令我们不得擅自开炮,打了,大家都得人头落地!” 众人默然,军令严苛,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可以违抗的。 千总望了望英国人的舰队:“只要有人先打,我也把命豁出去了,打死洋人丫的!可是这些家伙哪个愿意当这出头鸟啊”他苦笑了几声。 大沽口虽然灯火点点,但是所有炮台都哑然无声,任由英国的火炮轰鸣,炸出一根根巨大的水柱。 奕忻所在的阵地上,仇狄不屑道:“大沽这帮软蛋,被人家在家门口这么轰炮都没个反应,他们鸟蛋都被狗吃了?公子,我们要不要给洋人来一炮。” 奕忻摆手道:“不用,就我们这九门炮当着出头鸟,还没飞起来就要被打掉了。” “可是,我们总不能这么干等着吧。” “放心,会有人开炮的。” 炮台之上,千总狠狠吐了口口水:“娘的,真他妈的憋屈!”这几天天天如此,就是无人先开炮,“要是有人先开炮就好了,但是,他娘的这群家伙都不笨,谁又会先开炮?” 是啊,此时有谁敢开这第一炮呢? 话音刚落,猛然听到背后传来巨大的炮声“轰!”然后就听到了炮弹从头顶上飞过的呼啸声。 “娘的,真有人开打了?谁啊?”紧接着又一声炮响,“轰!” “打的好,他娘的,弟兄们赶快就位!出气的时候到了!打他狗日的洋人!” “轰!”第三声炮声响起。 这三声炮声犹如滴入油锅的火种,将大沽炮台整个油锅点燃,早就被英国人挑衅示威激怒的士兵们终于让自己手中的火炮在此刻怒吼! “千总,装弹完毕!” “开炮!” “轰!” 先是两三个炮台开炮,随机又有十几门火炮开火,蔓延的速度瞬间激增,除了琦善直辖的炮台阵地之外,绝大部分炮台在短短一刻钟时间相继开火。 大沽炮台数百门大炮在沉寂了两天之后,终于对英国人的挑衅做出了回应!! 奕忻远远看着喷射出火焰的火炮,嘿嘿笑道:“葛尔蛋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这把火时机火候都刚刚好!” 他转身对在下面已经站成两排的壮汉们大声道:“弟兄们,时间到了,入阵地!” 第三十五章 血染大沽 在大沽口阵地的偏后方,葛尔蛋嘿嘿笑了两声:“把炮装上,咱们撤。” 与他一起的三个大汉迅速地将火炮肢解拆卸,装上了旁边的马车,再一起拉到了密林深处,远远地查看战况。 奕忻之前交代给他的任务只有一个:抓住时机开这第一炮。此时任务已经完成,他们的三声炮响已经将大沽口整个激活。 在天朝,只有有一个人敢出来做出头鸟,那么接下来飞出来的就一大群。最后这只笨鸟要么成就不世的功勋,要么踩得尸骨无存。 大沽的情况也是如此,众将士对英国人数日来挑衅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只要有一个人敢为众人先,那么接下来将是所有人不顾后果的应和。 正在苦思冥想写奏折的琦善被这突然扩散的密集炮声吓了一跳,急忙扔下笔往外奔出,连鞋子都来不及穿。 等到屋外,眼前的场景让他眼前一黑,几乎瘫倒倒在地。跟过来的侍从扶住了晕眩的总督,听到琦善喃喃的话语:“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明白在此时已经无法阻止大沽将士们的还击了。这两天来他苦苦压制,就希望不要在大沽开战,甚至下命令谁敢率先开火将军法从事,并且满门受到牵累。 因此虽然将士们有各种不满,都被这严苛的命令死死压住。几个副将曾一起到总督行在中请战都宣告无果。此时,阵地上火炮一响,所有的不满与怨恨都找到了宣泄的口子,如同决口的洪水,想要再拦住则万万不能。 此战一开,大沽的局势就没有挽回的余地。 当然如果此战能胜,那么清朝将掌握主动权,是战是和都有很大的余地;但是一旦战败,那么北京最后一层屏障将被剥去,都城将赤裸裸地展露在英国人眼前。 可问题是,以大沽长年未曾整修的状况,此战的胜机又能在哪里? 战况确如琦善所料。 大沽口清军的炮台最早修于明中叶,最晚的也是几年前修筑的。火炮是明末流传下来的红衣大炮的技术,再加上风吹雨淋,必要的保养都没有跟上,因此炮声虽然密集,炮弹离英国军舰还有半里地就早早落下,除了炸出些水花来,英国军舰的船都没炸晃一下。 懿律站在船舱外栏杆旁,面露惊讶:“哎?中国的军队竟然反抗了?”他摆出了额外夸张的表情对着副官道:“美女反抗了,我们应该怎么办?” 副官讥笑道:“既然反抗,那就用我们的勇武去彻底地征服她!” 懿律鼓了几掌:“说的好,那还等什么?让我们的舰队拔起船锚,给中国人看看大英皇家海军的勇武!” “卡啦啦,”绞盘转动声中,十艘军舰的船锚被缓缓拉了上来,两侧的大浆摇动击水,原本静止的军舰慢慢挪动了庞大的身躯,如同出海的怪兽慢慢像大沽逼来,在从云隙间漏下的月光下,阴森而恐怖。 同时,船首的主炮并未停止开火,十门主炮始终如一地往大沽阵地倾斜炮弹。 大沽最前沿的阵地率先遭到了炮击,灼热的炮弹如同流星一般砸落,落地之时,炮台上的官兵感动一阵地动山摇,炮台四周的树木被炮弹点燃,将整个炮台照得如白昼一般通明。 清军还没有缓过神来,英国军舰的第二次炮击又接踵到来,而此次飞来的炮弹犹如幽灵一般并没有此前的火红燃烧的气势,而是隐藏在了夜幕与轰鸣的炮声之中,等飞到了近前官兵们才听到啸声,才看到硕大的铁弹迎面袭来。 众人惊呼了一声,急忙散开,眼看着铁球已经飞过了头顶,却听到“轰”地一声,铁球突然炸开,无数的黑影在爆炸声中四射而出,速度之快,覆盖之密集根本不许人们再做闪避。 炮台之上顿时响起了一片惨叫! “oh,yes!”懿律手握望远镜,握拳叫道,“继续前进,我们的舰队战无不胜!” 旋即,最前沿的数个阵地被清扫一空,英国舰队的火炮化身恶灵,疯狂地收割着生命。被毁灭的阵地上留下了数十具千疮百孔的尸体。 稍微靠后埋伏的仇狄看得睚眦欲裂,在他们侧前方不远就有一个阵地被英军火炮连续命中,中弹士兵的哀嚎声隐约地传了过来。他好几次想命令手下士兵开火都被奕忻死死摁住。 “再等会,再等会。”以奕忻的力气拉住发怒的仇狄十分吃力,只得不停劝说:“我们就这九门炮,必须抓住时机,不然凭我们的这点人马瞬间就完了。” 仇狄回头瞪着奕忻,双眼布满血丝:“要等到什么时候?现在牺牲的都是我们的将士!洋人却连毛都没伤到一根!” 奕忻心中何曾不在滴血,这场战争可以说是他一手谋划挑起,虽然之前他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是开战之后的战况之惨烈却是他意料之外的。 西方国家对火炮使用的研究已经高出了中国不只一个层次,不同炮弹的配合击发将炮弹的杀伤力发挥到了极致。清军的火炮完全被英国舰队压制,那些被摧毁的阵地有的甚至连五指之数的炮弹都未打出! 死伤士兵的哀嚎声传入他的耳朵,直接冲击着他的神经,以至于他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那可都是鲜活的生命啊!一刻之前还活蹦乱跳地活在世上,下一刻就已经如灯草一般熄灭,连半个角落都没有照亮。 此时他才清晰地认识到前世电脑游戏中的任何血腥场面与真正的战争相比都不及其万一! 这就是战争,只有生死与残酷的战争! 奕忻深深吸了一口气,让浓重的硝烟味挤走所有的杂念,他回首扫视阵地,所有人都安静地或蹲或伏,没有了平时的轻佻,脸上只有严肃和冷静,他们的身体调整到了最佳的状态,只要接到命令就能瞬间发挥出最佳的状态。林则徐交给他绝对是一支精锐之师!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成败关键就在我们。”奕忻抿嘴用力从喉间挤出了一句话,他要是现在张口说话,声音绝对是颤抖的。 但他不能颤抖,他必须要对这些跟着他步入生死的生命负责!如果战局按照他所想的发展,机会马上就会出现。 而此时他只能无奈地目送英国军舰向大沽阵地推进! 大沽阵地上,琦善已经调整好了精神,此时无论结果如何,必须打起精神来应战,可惜他接到的奏报全都是败讯。 大沽口前沿以及外沿的炮台几乎被横扫一空,几百将士命陨战场,照此下去,今晚就是大沽陷落之日,也是他琦善的忌日。 拿起侍从递上的单筒望远镜眺望,英国的军舰已经逼近离大沽不足四里,十艘军舰却在此时停了下来,除了中间的旗舰之外其余的慢慢掉转船身,一字排开,而船头的主炮已经停止了射击。 这并不是英国军队停止进攻,相反的,最猛烈的炮击将在船身调整完毕后到来。船侧数十门列装的火炮即将露出獠牙!舰船一字排列,以船侧的列装炮连续射击,这便是西方战列舰的称谓来源。 虽然此时英国军队已经进入了清军的射程,但是清军火炮的精准度与破坏力根本无法对九艘军舰造成威胁,最多只能延缓对方调整的时间。 镜筒之中,英国军舰已经准备完毕,琦善还能在依稀见到了望塔上的洋人发出指令。 “轰!”“轰!”“轰!”“轰!” 琦善浑身一震,闭上了眼睛, 英国军舰的列装火炮将各式各样的炮弹倾泻到清军阵地上,树林,木质建筑被灼热铁弹与扛弹砸穿、点燃。大沽口在下一刻便燃成了火海! “太美了!真的太美了!”懿律在旗舰的甲板上发出了残忍的赞叹,“这边有火景在前,又有火炮声奏出的美妙音乐,此时此刻我都想要跳支伦巴了。”他对副官挥手道:“让我们的炮船也上去跳支舞,让中国人看看我们大英皇家舰队除了勇武之外,还会优雅的艺术。” 原本紧跟在十艘巨舰周围的二十多艘小炮船加快的速度驶离了队伍。小船的速度要比大船快上许多,直接往大沽岸边冲击而来。 大船火力压制,小炮船进行近岸攻击,这便是皇家海军的标准战术,也是他们横扫世界的依仗! 而在厦门、定海这套战术收到完美的战果。清军的炮台火力被大船压得几乎抬不起头,而小炮船发挥出了极其优良的灵活性,加上清军火炮笨重,以致于根本无法破解击中游击的小船。 月亮已经被乌云完全遮蔽,大沽的火光成了天地间唯一的亮光,对中国军队来说却是索命的亮光! 船身被落在不远处地炮弹震得有些摇晃,懿律举头望望逐渐浓厚的云层:“尽快结束战斗吧,我不喜欢淋着雨指挥战斗。” 英国军舰的火炮顿时又猛烈了三分! ----- 十点左右还有一章,求红票求收藏! 第三十六章 雪恨时刻 “妹妹你不要太过伤心,虽然小产了,但是却赢得了皇上的疼惜,有得必有失么。”皇后斜躺在软塌之上,对面前的琳贵人好言相劝。 琳贵人早没了曾经嚣张的颜色,脸上依稀还有点点泪痕:“谢皇后娘娘宽慰,臣妾心中只是难以放下我未出世的孩子,自责我这个做额娘的没有用。可恶那奕忻”她偷眼看了一眼皇后,继续说道:“臣妾恨不得吃他的肉,拆他的骨,以慰孩子的在天之灵。” 皇后听完之后呵呵笑道:“有些事急不来,有些话也不能乱说,你先在坤宁宫安心住着,有本宫照顾着你,凡事总有转机的。” 琳贵人低头称是,没有了肚里的孩子,她已经失去了最大的依仗,现今也只有死死地抱住皇后的大腿,否则在这偌大的宫中也将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皇后又与她说了一会话后面露疲色,刚要送客,王福泉小步快走进来在她耳边低声数语。 皇后闻言眉头轻挑:“你说的可是真的?” 王福泉神色飞扬道:“奴婢已经让人在那盯了两天,从没见到人从里面出来,那情况可怪得紧。” 皇后点头道:“凡事反常必定有鬼,以老六的性格,竟然会让皇上延长他的禁足时日已经非常怪异,如今又在房中呆了两天,连门都没出过,呵呵,本宫倒想去看看他葫芦卖的什么药。” 她转而对琳贵人道:“妹妹,你不妨也与本宫一起走一趟?说不定你这失子之仇也能得报了。” 琳贵人起身微福道:“娘娘不说,臣妾也会请求一同前往的。”说话间,双目闪烁。 皇后满意道:“好,王福泉,搀我去阿哥所。” “喳。” 此时阿哥所偏房内,张贵开与卓景谦面面相觑,张贵开一脸的褶子在这两天间生生多了两成。 “这都两天了,主子还是没有回来。”张贵开叹了口气。 “祖父也是一点音讯都没有,”卓景谦支着下巴,“张公公,我饿了。” 张贵开努努嘴:“桌上还有些糕点,你先吃着吧。咱家现在哪还有心情准备夜宵。”卓景谦张开嘴指着自己已经掉落了大半的黑牙:“牙疼,不能吃甜的。” “小祖宗哦,你就不能省点事?”张贵开无奈地站了起来,才迈出一步,就听到王福泉的通传声:“皇后娘娘驾到!” 张贵开惊得拂尘“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皇后怎么来了?” 卓景谦也紧张地站了起来:“张公公怎么办?” “你快先到床上躺着,”张贵开把卓景谦推到床上,掀起被子将他盖好,“不许出声,装着睡着就可以了。” 他转身捡起拂尘,吹灭灯火,急匆匆得到了屋外将门带上,然后整理了衣物,深吸了口气跪在地上。 不一会,皇后在王福泉的搀扶下就到了。 “奴婢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张贵开连忙将头磕到了地上。 “起来吧,”皇后面无表情道,“张贵开,我与琳贵人刚从太后那回来,路过阿哥所,就过来看看奕詝,这也顺便也瞧瞧奕忻。” “启禀皇后娘娘,六阿哥已经睡下了,不如明天奴婢通报六阿哥一声,让六阿哥去坤宁宫跟娘娘请安。” “哦?这么早就睡下了?”皇后奇怪道,“没关系,本宫就进去瞧一眼,奕忻上次在本宫那差点哎,本宫至今仍然过意不去呢。开门吧。” 张贵开踌躇了一阵,只得乖乖应道:“喳。” 门一开,皇后率先走了进去,张贵开忙轻声喊道:“娘娘小心,这灯还没掌呢。” 房间里的灯已经全部熄了,只有皇后开道用的灯笼昏黄的灯光照着,地上人影重重,事物也看不大清楚。 皇后不管张贵开,径直走到窗前,让小太监提起灯笼照去,床上确实有个小孩子朝里躺着,发出了匀称的呼吸声。 灯光昏暗,皇后也看不大清楚,瞧这身影倒与奕忻别无二致,不禁皱起了眉头。 张贵开跟了上来,哈腰道:“您看六阿哥已经入睡多时了,最近阿哥身体也不舒服,这人多手杂的,万一吵醒了阿哥,奴婢晚上又甭想休息了。” “张贵开你在教本宫做事吗?”皇后横眉冷道。 张贵开身子躬得更深了:“奴婢哪敢啊,奴婢忠于主子而已,皇后娘娘凤体尊贵,也不便在这偏僻阴冷之所久留。”他已经豁出去了,一旦这事捅出去,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皇后盯着张贵开看了一阵,突然浅笑道:“忠于主子是好事。王福泉,你要多学着点。你看六阿哥的被子都没盖好,这样躺着病情又得重了,你去替阿哥盖好被子。” 王福泉“喳”了一声,送开搀着皇后的手,俯身趴到了床上,张贵开见状只得求菩萨保佑了,希望王福泉老眼昏花,看不清楚床上所躺之人。 ------ 王孟庆用力推开身上的土块,挣扎着站了起来,刚站起来浑身上下的骨头就发出了“咯咯”的呻吟,吸了一口凉气之后,他不顾身上的疼痛,开始在炮台周围翻找起幸存的袍泽。 “李宣!死了。” “王铁锤也死了。” “邱卢子,邱卢子,你坚持住啊,卢子!卢子!”王孟庆失望地放下了手中的尸首,环望炮台四周,横躺着的都是曾经一起喝酒一起大笑的弟兄。 你们都去了!王孟庆靠在了炮座上,洋人的攻势异常凶猛,特别是欺近岸边的小船,虽然炮不多,但是打出的都是铁粒霰弹,杀伤力却要比大船的炮火更加直接。 刚才一轮炮击,如果不是底下兄弟用身体替他挡住,他也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可是底下兄弟都去了,剩我一个有什么意思呢? 王孟庆扶着炮座站起来,看到还在那进退游击的洋人炮船,怒火猛地攻上心头,怒声大骂道:“狗日的洋人,老子兄弟都被你们杀了,老子不弄死你们就对不起死去的二十六个弟兄!” 他弯腰在地上翻找出一个火药包将它填入炮口,又吃力地从边上搬起了一颗炮弹装了进去,喘着气从怀中取出了一支引绳,连着插了几次都没有插进去。 他一怒之下左手死命得抓住右手,才在微微颤抖间将引绳装好。弄完之后,他体力已经不支,趴在炮管之上,面对土地狠狠喘了几口粗气,然后扶住炮管挺拔地站立起来。 “狗日的,吃老子一炮!”他点燃了引绳,冲着黑漆漆的海湾怒吼。 引绳燃烧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在他听来如此地动听:“弟兄们,老子要替你们报仇了,你们睁开眼看看吧!哈哈哈哈呃!” 笑声戛然而止,他的身上多了十几个血色的洞*眼,鲜血从洞*眼中激射而出,将漆黑的炮管染成了红色,“报仇”身体缓缓倒下,倒地的瞬间,身前的大炮发出了怒吼:“轰!” 这个场景在大沽的阵地上不停地上演,头可断,血可流,国仇家恨怎能忘! 大沽这一战,打出了中国人的骨气,打出了中国人的血性! 懿律在旗舰甲板拿着望远镜啧啧有声:“没想到,没想到。这里的中国军人比厦门有样子多了。” 他身旁的副官也点点头同意。 “但是越是这样的军人,杀起来才越另我兴奋,”懿律舔舔舌头,“让旗舰往前突进一里,我要好好欣赏这幅屠戮的场面,真的很迷人。” 居中的旗舰缓缓启动,慢慢驶离了其他九艘舰船摆成的直线,往前突进了一里才缓缓停住,放下了船锚。 海风渐起,吹得旗舰上的英国国旗猎猎作响,像是在嘲笑谁。 这一幕落在奕忻的眼里,就是这个时候,他对仇狄道:“时候到了,看到前方那艘船了没有?照准它给我狠狠打,把它打坏打沉!” 仇狄早已经等不及了,起身对身后的士兵大声道:“都给老子起来,看准右前方的那艘突前的大船,往死里打!每一炮都要打中,谁要是打不中,老子就搞死谁!” “是!”众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接到命令就各就各位,装火药装炮弹,调整角度瞄准,动作一起呵成,竟比拼平日练习时还快了三成。 “扛弹一轮齐射,打桅杆与船舱。放!” 仇狄一声令下,操炮手一齐将引绳点燃。 “轰”九门沉寂了半晚的火炮一起喷出火焰,九发扛弹呼啸着直轰向目标。 懿律刚拿起望远镜就听到了刺耳的啸声,紧接着船身发出了剧烈的震动,连带着他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懿律起身问道,就听到副官喝道:“长官小心!”一片厚重的木板从他背后砸下,幸亏副官见机快,将他推了出去。 “轰!”木板落地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长官,我们遭到不明炮击了,是扛弹,前桅已经被打断!”副官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可惜隔着熊熊火焰看不清楚人在哪里。 “什么?不可能!”懿律大声怒吼,“中国军队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火炮?”话还没说完,又听到船的左侧发出了九声轰响,滚烫的铁球带着火焰砸到舰船之上。 “给老子打!下一轮葡萄弹!为大沽的弟兄们报仇!打!”仇狄不断地下达命令,九门新式火炮与他一起一刻不停地对着目标嘶吼。 雪恨的时间到了! --- 新一周的新书榜又要改了,跪求收藏与12点后的红票,我继续码字。 第三十七章 殇…… 三十名将士一刻不停,九门新式火炮在短短一刻钟时间就将携带的各种弹药倾泻大半。 奕忻站起身来,冷冷地望着正多处燃起大火的英国旗舰,心中激荡的心情难以压抑:“仇狄,用最快的速度把弹药打完,哪怕把这九门炮打坏也没关系!”说完之后,他回身走向稍远处整等着自己的卓秉恬。 卓秉恬事先就警告过他,要是开战之后他不退到后面,以后擦屁股的事情概不负责。 战事已经明了,那艘英国旗舰奕忻一到这里就盯上了,原以为趁着大沽阵地的炮台打乱对方阵脚的时候,他来个致命一击,可是没想到英国人这么傻乎乎地将旗舰开到了空旷处下锚,成了一个活靶子,还是一个固定的活靶子。 狂妄之人必须为他的狂妄付出代价。 英国的旗舰突然遭受到剧烈的炮击,其他九艘军舰与在海岸边游击的小船顿时失去了指挥,阵脚大乱。 队列左侧的两艘大船发现了突袭火炮的阵地,想要掉转船头反击,无奈船身过大,一时间无法转火,只凭几门小型机动火炮还击。 可是奕忻他们的阵地选的位置极好,三面的土丘形成了天然的工事,英军的炮弹大部被挡去了,只有一些落在了阵地前沿,却无法造成什么威胁。 相反的,奕忻的九门火炮却成了一把利刃,插进了懿律的旗舰,偌大的军舰被连番的炮击轰的摇摇欲坠。 而且大沽炮台在正面压力骤减的情况下,终于发挥出它应有的功用。几百门火炮对混乱的小炮船造成首次实质性的打击。 一时间,海面上不断传来英军士兵的惨叫声与落水声,清军的士气大涨,更有相对靠前的炮台见到燃烧的旗舰,见机将炮口对准了旗舰,十几发滚热的铁球相继砸中了旗舰。 懿律的船上已经乱作一团,前后的桅杆都已经被轰断,甲板上的士兵要么被爆炸弹的铁屑打成了蜂窝,要么慌乱之间跳下了海湾。船舱内的黑奴没了指挥,已经乱成了一团,几颗炮弹不偏不倚地砸进了炮眼,更是让船舱的情况更加混乱。 等懿律与副官下到舱内时,已经少有人还守在炮位上,副官见机不妙,劝懿律道:“长官,我们快点弃舰退走吧。” 懿律反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弃什么舰?你是要丢我皇家海军的脸吗?” 话音未落,顶上传了轰然巨响,连带着整艘船都发出了惨烈的呻吟。副官脸色大变:“主桅断了!” 懿律的面部肌肉不停抽动,主桅一断不但使军舰无法再借风航行,更会使整搜军舰失去平衡,军舰已经成了不能移动的硕大靶子,被轰成木屑只是时间问题。 “撤吧” 当两人驱使黑奴将逃生艇放到水面时,头顶响起了“轰隆”的闷雷,原本平静的渤海湾狂风渐起,才驶离没多久,已经风劲浪高! 汹涌的海浪冲击摇摇欲坠的舰身,伙同各式炮弹敲响了丧钟! 奕忻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感叹道:“老天爷也来帮忙了。” “奕忻,这次你的功劳大了。”卓秉恬扶须笑道,“击退英逆且重创之,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皇上此次必定龙颜大悦。” 功劳有什么用?一将功成万骨枯,奕忻心情略微沉重,战争不管胜也好负也好,其实说到底并没有赢家。 调整了下心情之后,奕忻立刻摆出一幅嬉皮笑脸道:“那当然了,我可是师傅您亲手教出来的么。” 卓秉恬对这马屁十分受用,点头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头儿,炮弹打完了!”仇狄喊开火喊得起劲,却被手下无奈的声音打断,再转眼看看已经滚烫发红的炮管,只能作罢。 “哈哈,太爽了!”仇狄开声大笑,“兄弟们,等完事了我请你们去八大胡同逛一圈,所有花销我出了!” 众人一起欢呼,当兵这么多年来,何曾打过这么酣畅淋漓的仗? 远处遭受重创的英国旗舰同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身中近百炮加上风浪侵袭,巨大的舰身已经残破不堪,半船高的海浪拍上去,木屑四射;船头已经下沉,断裂声响成一片,渤海水大口吞噬了舰身。 曾经叱诧在中国东海沿海,造下许多罪恶的魁首终于消亡! 罪魁已灭,那些小炮船只能往后退走,而九艘大船也纷纷拔锚转身。琦善算会审时度势,水师舰船纷纷出航追击,真正的是痛打落水狗。 等懿律上了就近的大船上时,败局已成。 “谁让你们撤退的?这是皇家海军的耻辱!”已经被海水浸透的懿律在甲板上跳脚大骂,这个时候什么优雅,什么威严早都扔到一边,如果在渤海湾败走,那他这个远征军司令也就当到头了。 “给我继续开炮,开炮!” 英国舰队勉强齐射了几轮,但是此时哪还有心恋战? “终于结束了。”奕忻长出了一口气,虽然头上还时不时有炮弹飞过,但是英军已经开始反向航行了。 仇狄等人都笑呵呵地往他这边过来,老早就有人高声喊道:“公子,晚上一起去乐呵乐呵,头儿请客。” “刘狗二,就你嘴快,公子才多大,哪能去那种地方?”仇狄涨红了脸,不知不觉中众人都几乎忘了奕忻只有八岁大的事实,这也难怪,哪个八岁孩子能够做出这么周全的布置,更何况,奕忻对于洋妞的了解程度是所有人都比不上滴。 奕忻呵呵笑道:“有人请客,干嘛不去?仇狄,你带多少钱了?本公子的眼光可是很高滴!” 仇狄摸摸腰包,苦着脸道:“公子手下留情啊,林督出来之前就给了一百五十两,现在身上就剩一半了。”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哈哈,头儿,你要是银子不够,就把自己压在那,就凭你这身板,老鸨肯定看得上眼。” 卓秉恬在旁并不说话,虽然他们的对话有些不雅,但是奕忻此时展现出来的一面或许才是最真实的一面,不知怎么的,卓秉恬看到这个场景,心中就有说不出的开心。 “好了,你们去收拾一下,等下我们就该撤了。”奕忻挥手让他们回去整理,自己也转身去后面歇上一会。 诸事既定,大沽的威胁已经退了,接下来就看他老爹了,最后是签下什么合约,或者还是打仗,就不是他能关心的了。 坐下之后心神不由为之一松,紧绷了大半个晚上,睡意已经开始涌来,还在迷迷糊糊之中,耳边依稀听到奇怪的声音,然后就听到卓秉恬焦急的声音:“奕忻,小心!” 他刚睁开眼,就看到卓秉恬的身影在眼前迅速放大,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卓秉恬抱住扑到在地,然后一阵巨大的轰响在他身后传来! 耳膜被震得嗡嗡地响个不停,紧接着卓秉恬身上传来了十几下剧烈的冲击,差点让他气闷晕了过去。 刚走不远的仇狄也一阵气浪冲到在地,等站起身来,顿时大惊失色。 地上一个弹坑,而一个人正俯卧在弹坑不远! “公子!” “卓大人!” 众人发疯似的跑上前,将俯卧之人轻轻翻了过来。 “卓大人!” 卓秉恬双目紧闭,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咳,咳,压死我了。”奕忻呻吟了一声,仇狄听到之后连忙将他扶了起来,见奕忻除了被震得耳际流出一道血线,全身上还算完整。 奕忻醒转过来,见到自己被仇狄抱在怀里,使劲坐了起来:“仇狄,你咋好这口?我可是守身如玉的正常男人。” 可是这次没有人笑,所有人挂着悲切之色。 “怎么了?”奕忻突然想起之前的事情,“刚才怎么回事?卓大人呢?” 仇狄垂下头:“卓大人他” 奕忻顺着他手指看去,卓秉恬正躺在他的身侧,“难道?”奕忻心中猛得一跳,“不会的!”将手指递到了卓秉恬的鼻下。 “师傅!!!” 第三十八章 打人要打脸 奕忻将卓秉恬抱起,手按到背上,就感到满手黏糊糊的,取出来一看,竟是满手鲜血!他转过遗体,背后满目苍痍!已经分不清哪里是衣服,哪里是背上的皮肤。 “师傅”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再也压抑不住情绪,放声大哭! 凄厉的呼唤仿佛搅动了天际,空中的云层被一道粗壮的霹雳划破,惊天的雷声也与之呼应。 “你读过中庸?”这是师傅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可能是见猎心喜让他留了下来,隐约间,仿佛看到了冰雪中,师傅瑟瑟发抖的样子,已经开始花白的胡子在冰天雪地中随着身子颤抖; “阿哥很好,老臣很喜欢。”这算是师傅第一次向他示忠,也正是这一句让他全心全力帮助自己,无论是与广东联系,还是帮他从宫中脱身,他甚至不惜以自己孙子作为赌注; 还记得,自己做出狗屁不通的诗句时,师傅吹胡子瞪眼的表情,也记得师傅听到那首咏梅时的惊叹和欣慰; 近两年来,师傅日日陪伴左右,从早到晚,与他一起谈论文章,议论时事,虽然自己总是占他便宜,但这都是师傅对徒弟的宽容; 在他彷徨无助的时候,师傅一句“你也有一颗王者之心的话,这些正是一块上好的磨刀石”点醒了自己,不再害怕与逃避,从此敢于直面挑战;在他志得意满的时候,师傅只是站在身后不发一言,将所有的光荣都留给了自己 可是,可是这一幕幕怎么会戛然而止? 就像电影的精彩即将到来,却突然留给了所有观众一张黑色的幕布,画面就此消逝,消逝的还有画面之中的人 “师傅,你不会死的,两朝风云你都过来了,还怕这一颗流弹吗?你不能死的,你还要给徒弟擦屁股呢,没有你我回宫之后如何应对?你不要死,我才八岁,你怎么忍心让我一个孩子一个走在黑夜里,而没有你的明灯引路?师傅!你睁开眼睛看看!洋人已经退了!我们为大清立下了不世功勋啊!” 从此世间无你,有何人能为我排忧?有何人为我喝彩?有何人助我驰骋天下? “滴答,滴答。” 酝酿了多时的大雨滴下,瞬间磅礴!仇狄等人在雨中齐齐跪下,将仰天痛哭的奕忻围在了中间 此时哭泣的人不止奕一个,懿律此时也欲哭无泪。 先是旗舰被击沉,想要再反击的时候败势已成,而今老天爷也不作美,风烈雨大根本无法再继续作战。 九艘军舰虽然没有损伤,但是炮船却在此地折损了十余艘,而中国军队仍然在后面追击,最后的伤亡不可计数。 望着随潮水退去的舰船,懿律甩手打翻了副官给他暖身的红酒,脸色阴沉得可怕。 而此时唯一欣喜若狂的便是琦善了,原本以为要负战败的责任,却没想到风云突变,不仅战胜了洋人,战果还颇为丰厚。 “你去查查,今晚是谁先开的火,哦,还有,击中大船的那个炮台的将士也一并令他到本督这里来。” 侍从领命下去,琦善得意地往屋内踱着方步回去,走着走着感受地板上传来的冰凉,才想起来没有穿鞋,看左右没人,连忙踮起脚小步快走。到了屋内,将已经写了一半的奏折揉成一团,接下来就得好好想想怎么写请功表了。 请功表比原来苦逼的奏折要好写很多,琦善只感觉文思如泉涌,洋洋洒洒就写了半篇,边写边摇头晃脑,脸色要多精彩又多精彩。 “大人,外面有宣旨皇差到来。”下人突然来报,琦善放下了狼毫笔,心中惊讶:难道皇上这么快就知道了大沽的胜仗了?让下人拿来官服套上,整理好衣装之后才道:“随我去迎接上差吧。” 到了正门口,远远就见到一匹高头大马立在当前,马上坐着一大太监手里捧着明黄色的圣旨,后面跟了十几个骑马的侍卫。 琦善快步上前,大声笑道:“公公披星戴月冒雨远路赶来,下官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嘿嘿,总督大人公务繁忙,咱家叨扰了。”太监并未下马,只用尖细的声音回道。 琦善看清了太监的样子,略微惊讶道:“哟,是黄公公啊,怎么您过来宣旨呀?” 来宣旨的太监正是皇后身旁的大太监王福泉,王福泉此时虽然一脸疲惫,却透出了一丝莫名的兴奋:“李公公身体不适,事情又急,只能咱家跑一趟了。” “有劳公公了,”琦善跪倒在地,“臣琦善恭迎圣旨。” 王福全呵呵笑道:“总督大人不必如此,这道圣旨并不是给您的。” “啊?”琦善抬起头,圣旨不给我能给谁啊? “让六阿哥出来接旨吧。” 琦善不解道:“六阿哥?王公公不是搞错了吧?大沽乃是战地前沿,六阿哥万金之躯怎么会在此?” “咱家会搞错,皇上怎么会错?怎么?连总督大人也不知道六阿哥在此?”王福泉皱眉问道。 琦善顿时背后惊出了一层冷汗,阿哥到了大沽他这个做总督竟然毫无察觉,况且六阿哥还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就难辞其咎了。 “总督大人真不知道六阿哥的下落?”王福泉又问了一句,“看来,咱家只能回禀皇上,让皇上派人来大沽查查了。” “公公且慢,”琦善连忙起身阻止要走的王福泉,“六阿哥在哪下官当然知道,还先请公公到府上先喝口茶,下官立即让人去请六阿哥。”边说边从袖口中取出了银票,不着声色地交到了王福泉手中。 王福泉嘿嘿笑了两声:“既如此,咱家就先等等吧。”收下银票下马,在琦善的引路下进了大堂。 琦善心中已是万分焦急,这缓兵之计用得了一时用不了一世,如果找不到六阿哥自己这头上顶戴就不知道在哪里了。 两人刚在堂中坐下,之前被琦善派出去的侍从就大步进来在他耳边细语了几句,琦善眉头一挑:“当真?” “属下看得真切,确是一个八九岁大的孩童。” “很好,你下去账房领赏吧。”琦善挥退了侍从,转脸笑着对王福泉道:“公公,六阿哥找着了,可是阿哥此时玩兴大发,现在正在兵阵之中劝不回来,还劳烦公公亲自走一趟。”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玩。”王福泉低声自语一句,“没法子,总督给咱家引下路吧。” 一路上,王福泉入目据是战后景象,抬尸首的救治伤兵的不时从他马侧走过:“咱家瞅着像是刚打过仗。” 琦善得意道:“英逆突然袭我大沽,亏得将士们的英勇才将英逆击退,斩获颇丰。” “怪不得咱家一路上像是听到了炮声。”王福泉点头,“那咱家先恭喜总督人了,这首功当然是记在居中指挥的大人身上。” “哪里哪里,”琦善哈哈大笑,“公公您看,翻过前面那座土丘就是了。” 王福泉嗯了一声,轻磕马腹,独自驱马过了土丘,还未等看清眼前的状况,就迫不及待地高声喊道:“圣旨到,六阿哥奕忻接旨!” 等了好一会,仍然没有反应,王福泉皱眉:“圣旨到,奕忻你还不过来接旨?” “什么事,你说吧。” 冷冷的声音传来让王福泉像吃了苍蝇般难受。 琦善等人打着灯火跟来,将土丘下照亮,王福泉眯眼看清了眼前的景况顿时呆在了当场。 奕浑身湿透坐在地上,身上被泥水染成了黄色,怀里抱着一具尸体,自胸口一下都被鲜血染红。奕周围跪着二三十人,都是一脸悲戚。稍远处九门火炮一字排开,依稀可见。 这怎么都不像在玩耍的样子,分明是刚刚大战结束。 王福泉不解地看向琦善,琦善只能无奈地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六阿哥,您快些过来,圣旨不能接的。”王福泉将语气放缓。 “我说了,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就可以了。”奕忻仍然是冷冷的声音,抱着卓秉恬的一体不放。 周围的仇狄等人都吃惊地张大了嘴,林公子竟然是天潢贵胄,当朝的皇子,难怪他喊卓大人为师傅。 王福泉顿时语塞,圣旨到了别人都恭恭敬敬的,哪会像奕这样的? “六阿哥,虽然您是皇子,但是圣旨过来,作为儿臣还需跪接的。” “我现在不方便,再说老子和儿子说话哪来那么多规矩,你个传声筒有屁快放!”奕忻不耐烦了,大声呵斥道。 “你!”王福泉瞪大了眼睛:“六阿哥,奴婢还是劝您将手中的死人放下,快些过来跪下,否则皇上知道了,可要怪罪下来。” “你说什么?”奕忻转首瞪向王福泉。 王福泉继续出言不逊:“奴婢说您将手中死人放下,过来接旨,一个皇子像您现在这样可失了体统啊。” 这话一出,不仅是奕忻,连仇狄等人都对着他怒视。 奕忻盯了王福泉一会,突然失笑道:“行,仇狄你帮我抱着师傅,我过去接旨。”说完他将卓秉恬交给仇狄,背手站了起来。 走到王福泉面前,奕忻斜嘴笑道:“那个王公公,宣旨前麻烦你先蹲下来下,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王福泉在外官前虽然能抖抖威风,但是在奕忻面前也不过是奴才,闻言也值得乖乖蹲了下来。 “靠过来点。” 王福泉无奈地靠了过去:“六阿哥有啥吩咐?” “吩咐不敢当,就是想找个人打打出出气而已。” “嗯?”王福泉还没反应过来,一块硕大的石头迎面拍来。 “啪!”声音又闷又响。王福泉捂住鼻子仰面倒了下去:“哎哟!”鼻血从手指尖冒出。 奕忻一步跃上,骑在王福泉的胸口,原本藏在身后的石头再次狠狠落下:“死人是吧?我把你打成死人。” “啪!” 仇狄等人早就看到奕忻手中的石块,此时他每打一下,众人就齐喊一声:“打得好!”然后各种喝彩与口哨一起送到。 琦善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但是以他的身份却不能出言阻止。 奕忻将石头当成了手掌,左右横飞,每下都精准地落到了王福泉的脸上,连带着捂在脸上的手指都打得发出了断裂的声音。 打人要打脸,打脸必用砖!更何况是个阉人! 第三十九章 朕都知道! 等到奕忻打爽了,才从地上捡起已经湿了大半的圣旨,摊开一看只有一句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令逆子奕忻速速回京。钦此。” 奕忻切了一声,将圣旨胡乱塞到怀中,看了眼已经被打得不成人样的王福泉,回身走到了仇狄身边。 看到安眠的卓秉恬,奕忻的鼻子又开始发酸了,不得不深深吸口气。 师傅去了,接下来就看我自己了。 他对琦善招招手:“琦善大人,你过来一下。”琦善明显是被奕忻刚才“残暴”的表现吓到了,立马下马小步上前,在奕忻身前三尺多处停下:“六阿哥,你有啥吩咐?” “我师傅,也就是卓秉恬大人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英勇殉国,你要将他遗体整理好再安排仪仗送他回京,一定要他老人家风风光光凯旋。” 琦善闻言心中一突,那死的人竟然当朝从一品的大员卓秉恬,顿时从头凉到脚。阿哥到了大沽前线就算了,现在又一个从一品的大员在自己辖下对敌殉国,自己这个做总督的竟然仍然毫不知情,这罪过大了。 他正盘算着这次军功能不能功过相抵,但是奕忻的下一句话直接将他推到了谷底。 “这三十个兄弟,唔,还有四个兄弟,都是此战最大的功臣,发第一炮的与击沉旗舰的都是他们,对此我会向皇阿玛如实禀报的。你要好生照料他们,别让别人说我们大清不善待功臣。” 交代完之后,奕忻对仇狄道:“你们现在这里呆着吧,吃的喝的玩的直接找琦善大人要,要是不给的话就来京城找卓大人府上,让他们跟我讲,总不能苦了兄弟们。” 仇狄微微俯身:“谢公六阿哥。” “不必谢,我与大家一起算是经历过生死了,这个兄弟情分我是要定了,卓大人的遗体你们一定要照看好。”奕忻拍拍仇狄的肩膀,毅然转身到了王福泉带来的侍卫跟前:“怎么,是押我回去呢?还是绑我回去呢?还是让我走回去呢?” 为首侍卫苦笑拱手道:“小的怎么敢?六阿哥请您上马。”他指着王福泉的大马,奕忻心领神会,到了马边上,踩在王福泉肥圆的肚皮上蹬上了马背。 “走吧,皇阿玛和皇后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奕忻连夜从大沽出发赶回北京。他倒不是怕道光和皇后等不及了,而是担心做他替身的卓景谦。 王福泉过来传旨,他就知道宫里的事情露了,而且揭他底的肯定就是皇后。如果是这样,卓景谦就危险了。 这可是赤裸裸的欺君之罪! 即便道光看他小不会杀他,万一取消他入仕的资格那就将他的前程全毁了!卓秉恬已经为了救自己而死,卓景谦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否则卓秉恬在天之灵如何安息? 因此,一路上奕忻甚至比侍卫还要心急,一个劲地催马赶路,终于在天擦亮的时候赶回了紫禁城。刚到宫门口,就看到静妃在门内等他,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奕忻跳下马,大喊一声:“额娘!”飞一般的扑到了静妃怀中。 静妃被冲得一个趔趄,随即就反手抱住了他:“死孩子,你跑哪里去了?你可知道额娘都快急死了。” 奕忻抬起头努力挂起傻笑道:“呵呵呵,我只是和师傅出宫溜达一圈,这不就回来了吗?” “你呀,这下祸可闯大了!对了,卓师傅呢?” “,师傅他去世了” 前往坤宁宫的路上,静妃将皇后怎么发现奕忻出走的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然后叹气道:“等额娘得到消息到那里的时候,卓师傅的孙子已经被王福泉扇了几个耳光了。不过景谦不愧是卓家的孙子,硬是一句都没说。直到额娘到了说你有可能会有危险,才吐露了你的去向。你等会要小心回答,你皇阿玛可在气头上呢。” 奕忻听到卓景谦被打,眉毛连抖两下,一脸肃然:“额娘放心,等下让儿子来,你千万不要不说话,说不定皇阿玛就会迁怒你的。”静妃皱眉想要驳回请求,但是却被奕忻冷然的眼神制止了,两人便不说话一直到坤宁宫门口,见到在那等待的宜泉。 奕忻极不情愿地小声叫了声额娘,宜泉看到奕忻狼狈的样子,心疼地道:“六阿哥,你在外面吃苦了?” 静妃示意等会再说,道光和皇后已经在宫里等了一个晚上了。 静妃带着奕忻进到宫内,道光正在上座闭目养神,皇后则精神奕奕,全然看不出来她一晚没睡,而琳贵人则陪侍在旁。 “臣妾叩见皇上,奕忻回来了。”静妃行礼道。 道光微微睁开眼睛,奕忻也一拜在地:“儿子叩见皇阿玛。” 道光微睁的眼睛又重新闭上,就像没事一样问道:“回来了?那就好,王福泉呢?” 静妃这才想起奕忻回来的时候王福泉根本没有跟在边上,却听到奕忻已经回答:“皇阿玛,王福泉侮辱殉国烈士,已经被儿臣扇了几个耳刮子,此时还在大沽口,估计得在那里躺几天。” “什么?”皇后像被踩到尾巴一样跳了起来:“奕忻,你好大胆子,竟敢殴打皇差!”王福泉侍候她已久,打了王福泉就如同打她脸一般。 “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爱新觉罗子孙大清阿哥的样子?这,这成何体统?” 奕忻假装奇怪道:“咦,为什么皇额娘说的话和王福泉说一样呢?儿子成了这样自然是有原因,王福泉一个阉货奴才,不分青红皂白就训斥皇子,就凭这一条我打死他也没有问题。” “你!”皇后本就不擅长临场的口舌之争,干脆直接跪在地上对道光请罪道:“皇上恕罪,臣妾掌管六宫,却让六阿哥奕蒙混出宫,也没对阿哥们好好管教,以致于奕忻殴打皇差,犯下大错,请皇上降罪。” 静妃只能也拜倒在地:“是臣妾的管教无方才是,请皇上降罪。” “不关你们的事。”道光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就没有下文了。 不关她们的事,就是说关我的事喽。奕忻瘪瘪嘴。 “那请皇上亲自定夺奕私自出宫之事,此事过于重大,臣妾不敢擅断。另议卓秉恬卓景谦的过错。”皇后站起身来,继续咄咄逼人道。 “不必议师傅的了。”奕忻摇摇头,“景谦还小,都是我教唆的,也不必议了。“ “怎么可能不议?卓秉恬犯的事欺君罔上之罪!可谓罪大恶极!卓景谦虽小,但是也是助纣为虐,至少也要示以重罚,以禁效尤!” 奕昂头盯着皇后好一会,失笑道:“皇额娘不仅说得好,算盘也打得漂亮。”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不必议就不必议了。因为师傅他已经在大沽以身殉国了!” 此话一出,连一直淡定的道光皇帝脸色都为之一变。皇后更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这个消息是在太出人意料了! “至于景谦,年幼无知,都是师傅与我一手教他的,他何罪之有?”奕忻冷笑道,“说他助纣为虐,我不同意,如果没有他,我和师傅又如何击退大沽的英军?如果这也是助纣为虐,我到希望多助几次,如此我大清便可边疆清净。” “奕忻你说的当真?”道光闻言睁开眼睛。 “儿子所说的句句属实。” “皇上,就凭奕忻八岁小儿与卓秉恬老迈书生击退洋人,这岂不是无稽之谈吗?”皇后虽被这消息稍稍惊到,却立刻回过神来反驳。 “哼,皇额娘信不信不要紧,我只知道将士在前线拼杀流血,而有些人却喜爱挑拨离间,后院放火。” “你”皇后没想到奕忻阴阳怪气地讲矛头指向了自己,刚要斥责,就听到: “够了!” 道光喝声制止两人:“此事,朕自有定夺,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奕忻单独说会话。” “可是皇上,奕忻他”, “还不遵旨退下?” “是” 皇后等人退下之后,偌大的宫殿就剩下这一对父子了。 道光眯着眼睛看着奕忻,奕忻也抬头盯住道光,两人相视了好一会后,道光突然发笑道:“奕忻,你做的很好,朕都知道,都看在眼里。” 奕忻哪里想到道光开口是这样的话,一时不知从何答起,只得应道:“儿子好像没有做什么啊?” “广东与大沽的事我们先不说了,皇阿玛倒是很好奇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道光取出了一叠纸示意奕忻过来取。 奕忻上前去过纸张,道光示意打开看看,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他的魂都吓掉。 十几张纸上画的分明就是自己给林则徐的图纸! ---- 二更送到,求红票! 第四十章 康熙来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奕忻给林则徐的原件,而是临摹的仿制品,这些图纸怎么会在道光手中? 奕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一页一页地翻着图纸一边在思考得如何该如何应对。 道光也不着急,品了口茶:“不得不说,这些东西为我大清建立了功勋,但是朕在整个上书房翻遍都没有找到,奕忻你又是从哪里取来的呢?” “或者说,是有人送给你的,这个人可能连朕都不知道,都不认识?” 事到如今,抵赖是没有用的了,道光皇帝显然是掌握了足够的情况,图纸在上书房找到的这句话是自己胡编出来忽悠林则徐的,原以为除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之外再没有第三者知道,此时却从道光嘴中说了出来,而且事先已经在上书房都确认过了。 奕忻脑海中念头不停转过,中国古代这么多皇帝可能贤愚有别,但是这些人里面有一条性格是普遍的,就是极端的利己性。 任何人,包括妻儿兄弟,都要忠于他,不能有一丝期满,否则也不会有欺君之罪的说法了,现在奕忻不仅欺瞒了他,而且是在私自铸造兵器,而这兵器所拥有的能量足以危险到道光的根本利益! 如果奕忻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说法,谁知道道光会做出什么决定来。 “奕忻你不准备和皇阿玛说吗?”道光看奕忻久未反应,将茶盏放到桌上。 “怎么会啊?不跟别人说也要跟您说呀!”奕忻将图纸合上,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这不是还没想好怎么说吗?” “如实说就可以。” 如实说?我从两百年来穿越过来当了你儿子?你信吗?到时候别把我当成癔症病人发配到宗人府就好了。 “事情是这样的”奕忻顿了好一会,突然脑海一个灵光闪过,“这次东西的来路实在太过奇幻,连儿子都不能确定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 道光“哦?”了声,等他的下文。 奕忻迅速整理下思路,觉得这个理由可行,才跪下道:“事情发生在我搬到无逸斋的前一夜,那天晚上我舍不得额娘在宫里呆到很晚才回房休息。睡下之后,很快就迷迷糊糊了,还做了好些梦呢!” 道光轻咳道:“说重点。” “是然后在半梦半醒之间,仿佛看到一道金光从房顶照下,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 “儿子不敢说,怕有损先祖声誉。” 道光快被奕忻气死了:“在这宫中,就皇阿玛和你,但说无妨。” “真的?那儿子万一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皇阿玛可别怪罪儿子。”奕忻顿了一会,看到道光脸色不快,连忙说道,“那道金光闪过之后,儿子看到了一个皓首老者在我跟前,他自称‘玄烨’!” “玄烨?圣祖皇帝?”道光终于淡定不了了,声音大了起来。 “儿子也不知道,当时迷迷糊糊的,也看不大清楚,但是身形和样子确实跟画像上的圣祖皇帝有几分相像,只是他穿地很简单,没有龙袍在身的。”奕忻一本正经地道。 “然后呢?” “然后那个老者就交给我了一叠图纸,说这些东西很重要,如果能够制造出来还可以延长我大清两百年的国祚,如果不能,‘你还有脸来见我?’”奕忻学着老人的语气说了一遍,真是惟妙惟肖。 道光脸上阴晴不定,奕忻这理由实在太过荒诞:“你是说这些火炮器械图纸是圣祖皇帝给你的?” 奕忻重重地点点头:“当时老者走后我就醒了,手上也没什么图纸,但是儿子一拿起笔,就不由自主地将这些东西画出来了,连我自己也很奇怪。” 道光盯住奕忻,想要从他神色中找出说谎的痕迹,可惜奕忻那双天真无邪的小眼睛里哪里能看出什么来。 “那奕忻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来给朕呢?” 奕忻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这是小孩子涂鸦出来的东西,万一不是那么回事,皇阿玛日理万机,我哪敢呀!” “所以你就找了林则徐,让他先在广东制造?” 奕忻狠狠点头,马屁想都不想就拍了上去:“皇阿玛英明神武,儿子我自愧不如,高山仰止,五体投地” 一串乱七八糟的奉迎词说了出来,连道光都不禁失笑:“不会拍马屁就别拍。”他思前想后,奕忻的话虽然荒诞,但是如果不是这样,很多事情无法解释,奕忻从小生长在后宫,又从来没有与外人接触过,到现在为止也只有卓秉恬而已。 不过卓秉恬这个老儒生说什么都不能够整出这些东西来,读书人最看不起这些手艺活计了。如果是圣祖皇帝还真说不准会弄这些奇巧淫技,想当年康熙爷在宫中就有洋人传教士与他探讨,还建立一个什么实验室。 道光看奕忻许久,终于点点头道:“看来奕忻颇得圣祖皇帝的厚爱啊,以后碰到此事要先和皇阿玛说,明白吗?” 奕忻闻言心中松了口气:总算是忽悠成功了,兄弟们,真是多谢你们了!奕忻的灵光一闪正是来自于仇狄他们对这图纸来源的猜测,奕忻只是稍微修改了一下而已。 而清朝皇室一直崇奉佛教与萨满教,说到鬼神祖先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抱着敬畏的。当然奕忻能够过关最重要的还是他是道光的儿子。要是换成别人,老早就被妖言惑众的罪名扔到大牢里去了。 “那个皇阿玛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的?儿子还以为藏的挺好的。”踌躇了一会,奕忻才将心中的疑惑说出。 道光得意地笑道:“天下重臣与百姓之事,朕作为天子当然都知道,否则还怎么治理国家?从你第一次与林则徐接触开始,朕就知道了,你和林则徐之间书信往来以及你蒙混出宫,朕都是第一时间收到消息。本来朕想看看奕忻你能做到什么程度,没想到你还是被皇后她发现了,朕也只得让王福泉去传旨,怕你玩到兴头上,也好让你出出气。不得不说,奕忻你在大沽做的很漂亮,让朕很满意。” 奕忻听得眉头直跳,自己所作所为竟然都在道光眼皮底下,而且自己要暴打王福泉的事情也在道光的计算之内! 这还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平庸无能的道光皇帝吗? “朕知道你奇怪,今天四下无人,也不妨跟你说。世宗皇帝一朝,众臣人心动乱,有不臣之心者不少,因而世宗皇帝才添置了‘粘杆侍卫’一职,流传至朕的手上已经近百年了。” 粘杆侍卫!粘杆处!奕忻顿时醍醐灌顶,如梦方醒。怎么把清朝第一特务组织给忘了?林则徐作为封疆大吏,身旁肯定会有粘杆处的特务随着。 不仅如此,恐怕自己带到大沽那支队伍里也有,否则道光不会知道第一时间就派人到了大沽,也不会知道自己在大沽的所为。 见奕忻在那里呆呆地不说话,道光放软了语气道:“奕忻你不用害怕,这次你虽然做的出格了些,但是也朕放任的缘故,而且如你所说大沽英逆已退,你这军功可不小,以功抵罪下来,皇阿玛还得赏你些东西呢。” 听到有赏,奕忻耳朵就竖了起来。 “朕赏你宝刀一把,封为多罗贝勒,再为你挑一位好师傅,你看如何?” 宝刀什么的都是浮云,唯独这封爵却是难得。奕忻才八岁,还没到封爵的时候,道光封他爵位已经是对他最好的肯定了。 道光笑着等奕忻谢恩,却见奕忻拜倒在地:“皇阿玛,这些东西对儿子来说如同浮云” “哦?” “儿子另有所求,请皇阿玛一定要恩准!” 第四十一章 弹jj “儿子另有所求,请皇阿玛一定要恩准!” 道光奇怪地看着奕忻:“说说看。” “卓师傅献身殉国,儿子希望能给他身后哀荣,以国士之礼葬之,赐谥加封。” 道光点点头:“卓秉恬两朝老臣,为人刚正,乃是百官典范,此次虽然擅作主张,但与其功相比,不足为道,准了。” “卓景谦代儿子受过,其实并无过错,侍读以来无论学问与品格都是上选,儿子希望皇阿玛不要追究,允其继续侍读。” “八岁的孩子又是卓秉恬之孙,朕自然不会和他计较,还要赐他荫官之位,满十五岁即可即任。准了。”道光大手一挥,一个现成的官位就落到了卓景谦头上。 “谢皇阿玛,还有三十四位广东督标营将士在此战中居首功,儿子希望重重奖赏他们。” “有功必赏,应该如此。所有人升一级,赏银百两。”道光微微颔首,“奕忻,你为什么只为他人请功?” 奕忻肃颜道:“我已经是大清皇子了,求与不求有何区别?” 道光凝视许久,欣然道:“奕忻,从你出生开始,就没让朕失望过,好,你这一应要求,朕都准了!” “除此之外,儿子还有三个不情之请,望皇阿玛答应。”奕忻再次拜下、 道光哑然失笑:“行,你说,朕听着。” “一者,卓师傅已去,师傅人选儿子希望我能自己决定。” 道光呵呵笑道:“多大点事,你就在在京的大臣中挑吧,朕也想看看你的眼光。” “谢皇阿玛,二者,”奕忻顿了一下,“此次洋人虽然兵败,但是和谈仍然是上选,而洋人必定会以林则徐撤职为条件,我希望皇阿玛明面上同意。” “哦?为什么明面上同意?那实际你要如何呢?” “洋人的船坚炮利,大沽之胜实属侥幸,而新式的火炮总共不过半百之数,若洋人卷土重来,大清海防仍会遭受劫难。因此,借此胜求和谈才是上策,但是洋人必定会提出撤去林则徐官位的要求,大清必须答应。” 道光不置可否:“继续说。” “然而,林则徐乃是难得的社稷之臣,如若让他去官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而且他在广东已经按照圣祖皇帝的图纸开办了广东制造局,若是去官,后继官员不知情形,若有怠慢,那圣祖皇帝的交代不是落到空处了?不妨明去其职,实留其位,让他专心掌管制造局与军械局。” 道光皇帝皱眉思考,反问道:“那我天朝不是不守信了吗?” 奕忻没想到道光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这个皇阿玛,洋人他们走私烟毒之时,可曾想过信义和仁义?” “此朕会斟酌着办的。还有第三个请求你也一并说了吧。”道光皇帝揉揉额头,一想到强敌在侧,他就头疼不已。 “最后一个皇阿玛一定要答应。”奕忻咬咬牙将他在回来路上做的决定说了出来:“儿子希望代英逆事了之后,立即动身前往广东!” “什么?”道光无论如何都想不出奕忻最后竟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连连摇头道:“此事不行,朕不准。” 奕忻的态度却非常坚决:“皇阿玛,儿子此次出宫,沿路所见所闻才知道在宫中所学的东西太少,若要为我朝做些事情,必定要去千里之路。” “你才多大?洋逆之事定下来不过是明后年的事,你又学业未精,怎可出宫远行?”道光的态度更加坚决。 “四书五经我已经精通,诗词歌赋也略同一二,我是阿哥是皇子,我不需要像大儒一般学通古今,而是要在实际之处学实际之事,否则只会纸上谈兵,岂不丢了爱新觉罗的脸?”奕忻高声道,语气之中大有纵横捭阖的气势,“如果皇阿玛担心我年幼未通道理,那我和皇阿玛打个赌,到明年的今日,奕忻能有进士之才,还能拉开百石之弓!如果我做到了,皇阿玛就让我去广东!” “胡闹!”道光已经吹起胡子了,“八岁稚童口出狂言!” “顺治爷和康熙爷一个六岁登基一个八岁登基,如皇阿玛所说,岂不也是胡闹?岂不也是口出狂言?” “顺治爷和康熙爷都是不世明君,你如何拿他们作比?” 奕忻猛然站起身来,昂首道:“那皇阿玛怎么知道奕忻做不了不世明君?!” 此话掷地有声,余音足以绕梁三日! 道光注视着如标杆般屹立的儿子,脸色变幻,片刻后才缓缓道:“奕忻你志向远大,皇阿玛都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如果换成其他人家,儿子有了远大的志向,自然是该喜的,但是在皇室太多皇子志向远大就不见得是好事了,康熙朝九龙夺嫡的教训并未随着时间的消逝而被遗忘。 闭目想了一会,道光点点头:“好,朕就和你打这个赌。一年后,能不能去广东,就看奕忻你自己了。” “谢皇阿玛成全!” 奕忻从坤宁宫出来时,天已经大亮。 皇后已经去偏殿休息了,唯有静妃和宜泉还在门口焦急地等着。 静妃看到奕忻就急迎上去,语透关切道:“怎么样?皇上有罚你吗?” 奕忻咧开嘴:“没事,皇阿玛好说话。” 旁人顿时汗颜,还重来没有人这么形容过道光皇帝,如果皇帝好说话,那么就没有伴君如伴虎这样的说法了。 听到这话,静妃才放下心来,看到奕忻浑身脏兮兮的,原来被雨水淋湿的衣服干了之后皱巴巴的,还涂满了泥渍和血渍,又心疼起来:“看你这一身,先跟额娘回圣禧宫,给你洗个澡再在宫里好好睡一觉。” 奕忻乖乖点点头,看了一眼宜泉,也见到她路出了欢喜的神色。 回宫的路上,一路无话,三人都是通宵未眠,精神头都不太好了。等到了圣禧宫,奕忻几乎都快睡过去了。 静妃打了个呵欠:“来,自你四岁开始额娘就没给你洗过澡了,这次额娘亲自给奕忻洗。你去给阿哥拿套新衣裳过来。”不等奕忻回答,就吩咐宫女去取衣服去了。 奕忻连忙摆手:“额娘不要了,你都一晚上没睡了,快去休息,不然对容貌就有损伤了,我才不要额娘不好看类,我自己能行的。”说完之后,转身就走,可才走半步就差点踉跄倒地。 还好宜泉就在他旁边出手扶住了。宜泉笑着对静妃道:“不如让臣妾帮阿哥洗吧,以前在家的时候,臣妾经常帮弟弟洗澡的。” 看着奕忻几乎睡着的样子,静妃点头道:“那麻烦蔡常在了,奕忻这孩子就是太要强,哎” 浑浑噩噩的奕忻被带到了偏殿中,热水与浴盆都已经准备好了,宜泉让随侍的宫女再去烧些热水,然后轻拍奕忻的脸蛋:“六阿哥醒醒,该洗澡了。” “唔啊?哦,好。”奕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突然意识到不对,“宜泉,我洗澡怎么你在?” 宜泉见他这样不禁捂嘴笑道:“静妃娘娘让我帮你洗,快把这身脏衣服脱了。” 奕忻此时睡意尽消,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要。” 宜泉已经捋袖子试过水温了,皱鼻佯怒道:“水刚合适,你放心,我给我弟弟洗过澡,你怕我五指不沾阳春水,粗手粗脚服侍不了你这个阿哥吗?” 说完,宜泉就伸手过来解奕忻的衣服,奕忻此时已经“无力反抗”了,任由宜泉将他剥了个精光。 既然美女这么强烈要求,阿哥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进去。”宜泉将脏衣服抛到一边,指着浴桶道。 奕忻乖乖跨进浴桶蹲了下去,热水浸满全身,不由舒服地呻吟出声。 好吃不如饺子,舒服不如劳累之后洗个热水澡啊! 宜泉挪了张小矮凳坐下,拿起红漆绣金水瓢舀起热水浇到奕忻的肩膀上,四指并拢轻轻在奕忻背上搓揉。 奕忻清晰地感觉到背上传来的滑腻触感,在皮肤上划过时,汗毛都随之树立再慢慢倒下。 “怎么样?有没有太重了?”宜泉在背后问道。 “不重不重,很舒服~~~~”奕忻闭眼享受道,“继续,不要停,啊~~啊~~” 宜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当然了,我说过我有经验的。” 有经验就是好啊,奕忻心中感叹道。 “好了转过来。”宜泉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奕忻乖乖的转过身,一转身映入双目的就是宜泉硕大的双峰! 哇哦,某人心中惊叹一声。青葱玉指在胸前交错划过,随之韵动还有眼前的玉*峰,宛若跳动的玉兔,呼之欲出。 此景乃是天上有,地上哪得几回赏啊 奕忻呆呆地直视前方,竟然不可思议地有了反应。八年了,作为一个苦逼的穿越者,最难熬的就是想强悍却有心无力的感觉,这痛苦终于在此时此刻得以终结。 感受着小腹的燥热,奕忻几乎痛哭流涕。 还没等他哭出来,宜泉又命令道:“起来,给你擦擦腿,回来的时候满腿都是泥巴,肯定都脏死了。” “啊?这不好吧?”奕忻面露难色,捂住了下身道。 “让你起来就起来,还想不想早点回去睡觉了?” 我现在不想,多洗会才好呢,某人无耻地想道,但还是拗不过宜泉的强硬,畏畏缩缩地站了起来。 等他一站起来,那支昂首挺立的小铅笔正好对着宜泉的樱桃小口,两人的姿势就有些奇怪了。 奕忻念头转到这里,小铅笔就更加气宇轩昂,昂起头来几乎不可一世。 宜泉好奇地看着小铅笔:“唉?为什么和我弟弟的有些不一样的呢?”她至今没有侍过寝,对男女之事也是懵懂。 “那是,阿哥我天赋异禀,哪是一般人可以比的?啊哈哈哈!”奕忻毫不知羞地插腰大笑,小铅笔也随之得意地抖动。 却见到宜泉右手的中指和拇指粘住,成了一个兰花形状,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对准铅笔弹出。 “不要,啊,好痛!!” 第四十二章 善后 偏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奕忻捂着下身就出来了。宜泉满脸通红地跟在后面:“对不起么,人家在给弟弟洗澡的时候就常这样玩的么。” 奕忻欲哭无泪:“不带你这样玩的,你是要让我断子绝孙吗?”小铅笔此时已经缩成了小蚯蚓,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那你说怎么办?我赔你不就是了。”宜泉嘟起嘴。 奕忻闻言转身“不怀好意”道:“你赔我?可以呀~”目光在宜泉身上上下游荡,最后落在了宜泉的胸前。 宜泉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奕忻你想干嘛?眼神这么奇怪?” 奕忻摸着下巴嘿嘿笑道:“那个啥,我就是想用一下你的这个”手指指向了宜泉的双峰。 “无赖!小小年纪就想摸这个!”宜泉脸涨得愈发的红了,本能地就要拒绝,但是又想到奕忻疼得脸都皱巴了,又小声起来。 奕忻坏笑了两声,摊开双手道:“我可没想这么多,只是太过疲累了,想在蔡额娘的怀中睡一觉,如此而已。” “啊?”宜泉才知自己上当了,咬牙拍了下奕忻的额头,才含羞带臊地点头了。 奕忻这一觉睡得美满香甜自不必说,有宜泉的那个啥当枕头比那些瓷枕绣花枕舒服不知多少倍。而奕忻也累坏了,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斜西,宜泉也不在身边了。 伸了个懒腰顿时感到神清气爽,刚掀开被子下床,房门就被推开,静妃与宜泉说着话就进来了,宜泉手中还捧着食盘,菜肴的香味扑面而来,空荡荡的肚子也发出了抗议的声响,他不由大声道:“好香啊!” 静妃看到只穿着贴身衣物的奕忻,连忙上前把他推回了床前:“醒了衣服都不穿,虽然天气热,可是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奕忻呵呵笑道::“额娘早,有啥好吃的?” “还早呢,太阳都快落山了。”静妃没好气道,从宜泉手中接过餐盘道,“都是你喜欢吃的,额娘特别让小厨房给你做的,你一天都没吃东西,饿坏了吧?” 不饿不知饭菜香,奕忻这辈子锦衣玉食,何曾饿过这么久?加上在大沽的两天,天天都是啃大饼干粮,喝快捂馊的井水,此时见到精致的食物,不仅食指打开,直接抢过餐盘在床上大快朵颐。 “慢点,慢点,你这孩子。”静妃嘴上虽然埋怨,但是语气中尽是心疼。 不一会,饭菜在奕忻的风卷残云之下就见底了,静妃让宜泉收了餐盘,对奕忻道:“皇上下旨了。” “说什么了?” 道光皇帝昨晚通宵为睡,今日的早朝也停掉了,只让大太监向群臣宣读了两道圣旨。圣旨的内容便是昨晚奕忻对道光的请求。 卓秉恬被追封为太子太傅,以公爵礼仪葬之,并令礼部拟定谥号,并荫袭其孙卓景谦五品官职,十五岁之后即任。 卓秉恬的死讯一出,众臣哗然,可惜者有之,暗地称快者也有之。卓秉恬在京城官场中人缘不是很好,加上喜欢直言快语,真心喜欢他的人也不多,因此大殿中很快就安静下来。 圣旨中的第二点才引起了轩然大波:大沽口英逆已经退却,直隶总督琦善督战不力,官降一级,留职代用。 特别是穆彰阿,昨天晚上他刚写了一本劝道光和谈的奏折,正准备在早朝的时候递给道光,没想一觉醒来英国人竟然撤出了大沽,就感觉一拳头打到棉花上,那种不着力的感觉让他难受之极。 除此之外,道光并没有取消对奕忻的奖励,封了奕忻为多罗贝勒,但与此同时,也将奕詝也封了贝子,算是对皇后也有了一个交代。其他人的封赏不在话下。 穆彰阿几乎就没听进去去后面的话,心中只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跪在他身后的耆英却不着声色地拉了拉他的朝服低声道:“中堂,快接旨谢恩啊?” 什么接旨谢恩?穆彰阿疑惑地抬起头,却见到大太监也在看他:“穆彰阿大人,还不接旨?” 穆彰阿一头雾水只得三拜九叩之后朗声道:“臣接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双手高举过头顶,接过了圣旨。 大太监强忍住打呵欠的冲动,挥挥拂尘道:“旨意都宣完了,诸位大人都请回吧。” 众臣纷纷起身出了大殿,穆彰阿最后站起身来,一脸沉思,耆英却笑着过来道:“恭喜中堂大人,您的良苦用心总算被皇上采用了。” “采用什么?洋人都从大沽退了,接下来是战是和还不知道呢。”穆彰阿眉头紧锁。 耆英惊讶道:“皇上不是说要和谈了吗?” “什么时候?” “大人手中的圣旨就是啊!” 穆彰阿一拍脑门,将手中的圣旨透开:“奉天承运朕特令军机大臣穆彰阿主持和谈事宜,即刻择人前往东南,与英吉利人商谈此事,钦此。” 穆彰阿此时难以形容心中的心情,正应了那句经典的台词:人生大起大落地太快,实在太刺激了。“ “走,到我府上喝茶去。“穆彰阿对耆英道,走起路了也显得更加意气风发。 奕忻听完了静妃说的话,眯起眼睛望向了窗外。道光皇帝卓秉恬的安排超过了他的期望,一个汉臣死后能够得到如此殊荣,在有清一朝还是能够数的出来的。 师傅,奕忻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希望你在天之灵能够安息,景谦他我也会照顾好的。 道光果然决定和谈了,果然还是穆彰阿主持,不出意料的还应该是琦善与英国人接触和谈。前世琦善与英国人所签订的穿鼻条约也是中国近代史中损失最小的条约,虽然他是个官油子,但是在大沽之胜的撑腰之下,应该会挺起腰板来的。 奕忻嗤笑了自己一声,这些事现在还轮不到自己来关心,还是先挑个师傅,然后在一年之内赢得与道光的赌约才是。 而现在正是和静妃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 有人欢喜有人愁。坤宁宫中,皇后与琳贵人相对而坐,皇后双面飞霞,桌上还摆了一个空了大半的白瓷酒壶。 皇后提起酒壶往酒盅中添满,仰头一口喝下耸肩连笑道:“呵呵呵,贝子,皇上啊皇上,奕詝是你我唯一的儿子,你竟然只给了贝子的爵位,堂堂大清国的嫡长子竟然在一个庶子之后,呵呵,呵呵” 琳贵人小心劝道:“姐姐你已经喝得太多了,皇上他这样子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有什么道理?”皇后斜眼高声道,“有什么道理?奕忻犯了欺君之罪,非但没罚他,还封了贝勒!这是什么道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琳贵人也气不过:“妹妹我想不通,本来以为这次可以报我孩儿的仇了,可哪曾想,会是这样。” 皇后又仰头喝一杯:“你还年轻,皇上对恩宠未减,以后有的是机会。可是本宫已经半老徐娘,人老珠黄了。想本宫在宫中争了快二十年了,到头来还是这样子的结果。” “姐姐不必如此伤怀”琳贵人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了,只能这样不痛不痒地劝解。 “伤怀?本宫才不伤怀,本宫只是恨,恨当初没有解决掉他,才留下如此隐患。”说到最后,皇后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琳贵人轻啊了一声:“还有这样的事?妹妹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嘿嘿,你过来,本宫和你讲,那年腊八宴” 第四十三章 花开两枝 一大早奕忻就到了久违的无逸斋,想到当初被张贵开拉起来到这里时候的不情不愿,如今张贵开起得都没他早,现在还睁不开眼。 不过张贵开年岁也逐渐大了,特别是自己外出那两天让他伤身又伤神,被皇后戳穿之后又到慎行司呆了几天,被奕忻要回来之后就病了好几天,身子骨一下子就弱了。 “张贵开,你要是累就回去休息吧,让其他人服侍就可以了。”奕忻心中多少有些愧疚,拍拍张贵开的肩膀道。 “嗯?啊,奴婢走神了,奴婢该死。让别人服侍奴婢哪里放心啊!”张贵开被拍醒了,连忙摇头哈腰道。 奕忻轻笑摇头,推开了无逸斋门,张贵开已经清醒了,率先进房将灯点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下,无逸斋内的摆设与一年多前别无二致,变的只是房里的人。奕詝与奕誴都还没来,奕忻独自坐在曾经卓秉恬曾经经常坐的那把椅子上,不禁唏嘘。 触景伤情,古人诚不欺我 奕忻之所以来的那么早,只因为今天他问道光索要的师傅就要到上书房报道了。 道光当初听到奕忻口中那个名字的时候,差点就违背皇帝一字千金的原则,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原因无他,奕忻选的这个人虽然穆彰阿像他推荐过几次,但是无论是年龄还是学问与朝中其他老臣比起来都差了一截,连入仕也才八年而已。 虽然穆彰阿曾向他极力推荐,官职也升得很快,但在道光心中终究不是合格的师傅人选。 倒是奕忻极力坚持,道光只得勉强答应了,一道圣旨下到了国史馆,让此人于今日到无逸斋报道。 “你要是后悔了,就来和皇阿玛说,皇阿玛保准给你挑个更好的。”道光就觉得亏欠了立了大功的儿子一样,最后还对奕忻打了包票。 奕忻心中偷笑,鬼才后悔呢!阿哥我挑的师傅怎么会差? 过了半个时辰,奕詝与奕誴搓着眼睛联袂到了。奕誴像见到鬼一样,使劲地长大了嘴巴:“呀呀呀呀,我没看错吧?这不是咱们的贝勒爷吗?”语气一大半是恶搞,但也能听出一点点的羡慕嫉妒恨。 此次封赏奕忻与奕詝都得了爵位,唯独奕誴还是个白板,十分不招道光待见。 倒是奕詝仍然是温良君子的样子:“六弟,你回来了?”他的爵位比奕忻还低一级,此时称呼他为六弟,是不想弱奕忻一头而已。 奕忻见此情景,不由想到自己中毒之后两兄弟欢迎自己的场景,才过了不到两年,差别已经是如此之大了。 “是啊,休息够了,再不来就要在床上发臭了。”奕忻也只是淡淡地笑道。 通往无逸斋的路上,小太监领着一个中年官员往无逸斋赶去,这中年官员双眼细长,脸颊消瘦,一把大胡子堪称是美髯。 “大人,再往前过道门就到了无逸斋了,您可记住了?”小太监边指出路边对说道。 “嗯,本官都记得了,劳烦公公带路,这点银子拿去喝茶,不成敬意。” 小太监颠颠手中的银两,足足有十两之多,脸上的花开得更加茂盛了:“阿哥们一般都是寅时到斋中温习功课,大人则只要在卯时之前到就可以了。” “谢公公提点,不然本官就要误时了。”官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小太监还从没见过待人如此恭谨的朝廷命官,自尊心顿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那就送到这了,您进去就是,阿哥们早就到了。” “多谢公公,劳烦公公了。”官员目送太监走远,才转身到了斋前,抬头望去便是康熙皇帝亲书的“无逸”二字,拱手拜了三拜之后才迈步推开了斋门。 斋中三个阿哥都在,在前面的两个正在诵读课本,而后面的那位却百无聊赖地在书桌旁打着呵欠。 他径直到了后面那位身前,拱手道:“敢问尊驾可是多罗贝勒六阿哥奕?” 奕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奕忻,怎么不先去问前面两位阿哥?” 中年官员笑笑道:“这不难,两位阿哥专心诵读,肯定是怕等会师傅检查,而唯独您悠闲自在,自然是等着在下的六阿哥了。” 奕忻满意地点点头:“果然观察入微,会看人识人,曾师傅没让我失望。” “呵呵,比起卓大人,曾国藩的学问要差得多了,今后还请六阿哥多多担待着点。” 此人便是晚晴汉臣第一人,晚晴中兴四名臣之首,也是奕忻为自己精心挑选的师傅曾国藩! ------ “太后万福,臣妾来给您请安了。” “呵呵,琳贵人你可难得到哀家这里来啊。身子好些了吗?”太后卧在床榻之上,满心欢喜。 慈宁宫向来少有人来,除了皇太后就是其他的皇太妃皇太嫔等人了,一群寡妇之间平日里没有什么好聊的,也就念经拜佛,修身养性而已。 今天琳贵人过来,不自觉地就个慈宁宫添了几分生气。 “都一年多了,已经都好了,今个儿小厨房新来的厨娘做了桂花糕,臣妾尝着软糯香甜,想到太后平日最喜欢吃甜食,就给您送了些过来。”琳贵人令人从餐盒里取出一碟精致的糕点,放到了太后床头的茶几上。 “嗯~!很香,哀家老远就能闻到。”太后让嬷嬷拿了一块过来,咬了一口之后连连点头道:“不错,哀家很是喜欢这个味道。琳贵人搬去坤宁宫一年了可还住得习惯?” “坤宁宫安静,皇后娘娘待臣妾又好,臣妾是有福气了。”琳贵人掩嘴笑道:“只是最近” 太后吃着糕点,让人拿了一块递给琳贵人:“最近怎么了?” “也没什么事,最近皇后娘娘好像有些不太安心。”琳贵人小心地措辞道。 “她何时安心过?”太后抵哼道,“从入宫开始,哪天不是上蹿下跳,就皇帝不知怎么的,就是喜欢她,孝慎成皇后去后,把她立为正宫。“ 她擦了擦嘴,继续道:“此次定是看奕忻封了贝勒,而奕詝只得了个贝子不高兴了。” 琳贵人赞叹道:“太后真是料事如神!” 太后笑道:“别看哀家在慈宁宫里呆,可这后宫里谁在想什么,哀家心里跟明镜似的,都清楚着呢。这皇后啊,就是善妒,见不得别人比她好,这次奕忻封了贝勒,她肯定不舒服。” “那倒是的,”琳贵人点点头,“前两天皇后还拉着臣妾在宫中饮酒,臣妾不剩酒力,这大半壶酒都被皇后娘娘一人喝了。” “皇后还是全妃的时候,就喜欢拉着皇帝一起喝酒。一喝完就在宫中高歌跳舞,皇帝的心思才能都在她那里。”太后摇摇头道,“哀家就不喜欢饮酒,喝多了伤身不说,还失了体统,胡言乱语一些东西。” 琳贵人闻言脸色怔白,身子不由地晃了一下。 “怎么?你身子不适了?”太后却也察觉到了,“要不让先回宫歇息着?” 琳贵人闻言跪下:“臣妾没有身体不适,只是,只是刚才太后所言让臣妾突然想起了些许事情,心神不宁了” “哦?什么事情?说来与哀家听听。” “臣妾不敢说,此事太过重大了。”琳贵人低着头,脸色即有紧张又有恐慌,“而此事一直在臣妾心中,让臣妾不得安睡。” 太后也不由有些惊讶,好言安慰道:“你尽管说,有什么事情哀家替你做主。” “这” “你还信不过哀家?” “臣妾万死不敢信不过太后您,臣妾,臣妾前几日与皇后一起饮酒,她说” 第四十四章 被迫下注 奕忻将茶递到曾国藩面前:“我也不多俗礼了,请曾师傅以后要多多教我。” 曾国接过茶水浅尝了一口,便放在一边:“在下学问方面相比卓大人与杜大人都有所缺失,自己尚在唐大人处学习程朱的学问,所能教阿哥的恐怕不多。” 奕忻笑道:“我对儒家学问其实并无多大的兴趣,学一些能够知晓道理就可以了。我挑了曾师傅到无逸斋,乃是另有所求。” 曾国藩不着声色:“哦?阿哥不想学圣人道理,那想学什么呢?” 奕忻不说话,起身道:“我们出去走走。”便先离了座位,曾国藩暗暗奇怪,面不改色地跟了出去。 出了斋门,正好遇见杜受田急匆匆地赶来。 “杜师傅,很久不见了。”奕忻打了个招呼。杜受田停步看到奕忻,连忙拱手道:“贝勒今日到书斋了?老朽人老眼花,都没有见到。哟,曾大人也早到了?” “杜大人,以后还望多教下官。”曾国藩弯腰施礼道。 “杜师傅您先请进吧,两个哥哥早早在那等您呢,我和曾师傅出去走走,稍微便回。”奕忻侧身让出了道路。 “失陪。”杜受田拱手道,到了斋门偷眼回望扬长而去的奕忻两人,眉头不自觉地微皱。 奕忻与曾国藩同行,曾国藩始终有意无意地落后奕忻小半个身位。奕忻心中感叹,都说曾国藩行事谨慎,待人恭谨有加,今天一见,果不其然。 “曾师傅你别太过拘束,以前师傅在的时候,跟我都是很随意的。”奕忻停下来侧首道。 “卓大人两朝老臣,朝中声望卓著,在下怎么敢和他相提并论。”曾国藩仍然一板一眼地答道。 奕忻侧过身道:“我这人比较随便,如果曾师傅老是这样说话,我何必要和你出来说话。” “礼法不可废,无论是斋内还是斋外都是一样的。”曾国藩显然是个坚持己见的人,往不好听了说就是个顽固派。 可也正是他这种坚持与顽固,才能得到穆彰阿的青眼有加,十年七迁官至一品,更能在慈禧这个变态老女人手下混得风生水起。 奕忻摆摆手道:“算了,算了,在你面前看似我是贝勒,你是下官,怎么我就觉得反而是我放不开手脚呢?” “那是为臣者的本分。” “好吧,好吧。我说了不想学儒家理学,你说你还有什么可以交我的?”奕忻受不了曾国藩这脾气,直接切入主题。 曾国藩思索片刻,摇头道:“在下一个儒生除了这些还真没什么东西教贝勒你了。” “不,你有。”奕忻突然直视曾国藩的双眼,正声道:“你可以教我处世阴阳之学,你还可以教识人用人之术,你更可以教我统军御兵之理。只是看师傅你愿不愿意教了。” 曾国藩眉头微颤,这是一个八岁小孩子提出的要求吗? “贝勒果然不同凡响,如今我在有些体会到卓大人的感受了。”他正色道:“这些东西不是我愿意教就能学会的。” “言传身教,你在我身边一天,我就能学到一点,对于自己的悟性我多少有自信的。”奕忻自信满满道,“还有,一年之后我就要去广东了,到时候曾师傅你也要随我同去,总督巡抚的位置已经帮你预留好了。” “广东那里远离京都,古来便是蛮夷之地,皇威不振,现如今虽然繁荣,但也是各种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我去那里一者是为了磨练自己,二者也想在那里试试一些不成熟的想法。” “而这些想法说不定就会触及到很多人的利益,哪怕我是阿哥贝勒,也会有各种危险,而我缺少就是在处世的阴阳贯通的能力。虽然在京城我可以高枕无忧,但是到了那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身首异处了。” “这一年的时间里,你能教我多少,我的胜算就多多少,曾师傅你可明白?” 奕忻在向道光请求去广东之后,他就想过这些问题。说句实话,他前世不过是个屌丝大学生而已,虽然学习成绩一流,但是与人相处周旋方面完全没有经验。在京畿地区他还能凭着自己的身份横着走,但是到广东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也是他挑选曾国藩做师傅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在为官处世方面,曾国藩的能力比卓秉恬强出许多倍,手握重兵不遭上嫉,还能以文臣身份封武侯,无不显示了曾国藩的强大之处。 曾国藩闻言苦笑道:“为什么在下感觉上了贼船一般?” 奕忻哈哈大笑:“你进上书房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人了,以后无论在哪里,别人都会提及你是我的师傅,在你额头上始终有奕忻两个字。” “我可以反悔辞去吗?”曾国藩难得说了句轻挑话。 奕忻恶狠狠地盯着他:“你说可以吗?” 奕忻吐露心迹的这番话让曾国藩既是兴奋又有些担忧。如今他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一年后如果直升总督巡抚这样的封疆大吏,对他而言是一个施展自己报复的机会;然而眼前的这位阿哥以九岁的幼龄远行广东,还说要试试他的想法,所图必不小;如果成功,那九五之位就在囊中,如果失败,连带自己都要身死名裂。 可是他官小位卑,在奕忻点到他名字开始就容不得他选择了。 罢了,就当是一次赌博吧,从奕忻的接触来看这次赌博的胜机还是有的,更何况奕忻还是八岁封爵,这在清朝历史上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 曾国藩谨慎人生的第一次赌博在各种情势的作用下,终于下注了。 “既如此,在下只能遵命了。” 奕忻高兴道:“好,那先回无逸斋,我们定个计划出来。” 两人转身回斋,没走多远,就见到太后宫里的太监急匆匆地低头赶路,看这方向是往坤宁宫去的,见到奕忻连个礼都没有行。 奕忻直觉有些怪异,拉住了太监:“在宫中这么急色匆匆地干什么?” “啊?是六阿哥,奴婢该死,只顾着赶路都没有看到阿哥。”太监看清了眼前的人,吓得连忙跪下请罪。 “什么事这么急?”奕忻皱眉问道。 太监立刻答道:“太后差遣奴婢等人前往六宫传嫔位以上的娘娘到慈宁宫,至于什么事奴婢就不知道了。” “那你先去吧。”打发走了太监,奕忻紧锁眉头。道光前两天去了承德避暑,静妃也侍驾同去,现在太后突然传召后宫嫔妃,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曾师傅,你先去无逸斋吧,我就回来。”奕忻决定去慈宁宫看看,便对曾国藩道。 第四十五章 华美与肮脏 慈宁宫中,嫔妃们相继到来,祥妃来得稍晚,到了就见到太后闭眼上座,手中的念珠不停地转动,而琳贵人则站在太后身侧。 姐姐妹妹地打过招呼,又向太后请安之后,祥妃到了太后下方右手侧的空位上坐下,在她对面的却也是一张空椅,却是给皇后留的位置。 过了好大一会,皇后才姗姗来迟,人没到声音就已经到了:“皇额娘这么急叫臣妾等人来,有什么急事吗?” 进门见到低头侍立在太后身侧琳贵人,皇后不由一怔,然后施施然上前屈膝请安:“皇额娘万福。” 祥妃轻笑道:“皇后娘娘总算来了,可让姐妹们等了好一会呢。” “臣妾身子不爽,还在床上且躺着呢,接到皇额娘的传召便一刻不停地过来了,请皇额娘恕罪。”皇后也不管祥妃夹棍带棒的话语,直接对太后请罪道。 “皇后你先坐吧。”太后挥手道。 等皇后落座,太后缓缓道:“慈宁宫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这次哀家将在宫中的妃、嫔都请到了宫中,是有事要在你们面前说道说道,你们也别嫌哀家麻烦。” 妃嫔起身称了声不敢,太后继续道:“你们入宫的时间都许久了,这几年来还陆续有秀女进宫,但是哀家纳闷的是为何皇帝登基二十多年子嗣如此之少?” 除了皇后与祥妃以外,下面的妃嫔面露惭色。 “如今也仅有奕忻等三人而已,这让哀家十分心痛啊。哀家老了,只希望皇帝膝下子孙满堂,可宫中的情况让哀家唯一的心愿也无法得偿啊皇后你说呢?”太后叹了口气,转而问皇后道。 皇后不明所以,看了眼琳贵人之后才正色道:“皇额娘训斥的是,诸位姐妹也为此发愁呢。但宫中也难免有专宠横行的事,皇上去承德山庄也没将臣妾等人带上。再加上意外不断,琳贵人也不是小产了么?宫中子嗣却是太少了。” 雪特!此时刚到宫外趴在墙头偷听的奕忻低声了骂了一句。皇后摆明了就说静妃专宠,而自己也是宫中导致子嗣稀少的祸首之一么! “琳贵人小产,哀家也是心痛不已。”太后拍拍琳贵人的手道,“不过小产毕竟还不知是阿哥还是格格,这痛也痛了,过也就过了。” “太后不必太过伤心,凤体要紧。”祥妃安慰道。 “皇上也太宠奕忻了,闯了那么大的祸也只是禁足一年了事。”皇后则愤愤不平。 太后摇头:“罢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哀家没几年活头,可是就是有人让哀家不顺心。奕忻他是年少顽皮不懂事,才至琳贵人小产,而有些人明明知书达理,却心狠手辣,连仅存的几个皇子都不放过,这让哀家难过且气愤啊!” 语气虽淡,语义却重,下面的妃嫔立即噤若寒蝉,不知道太后所指是谁。 皇后嘴角微抽,刚才琳贵人给她递了眼色,怎么从太后嘴中说出的却不是那个味道呢? “皇后,你作为一国之母,六宫之首,如果宫中有这样的人存在,该当如何?” 皇后啊了一声,只得欠身说:“若是宫中哪位妃嫔有这样的想法,与谋逆何异?臣妾当严肃宫中法度,严惩此人;但臣妾想宫中的姐妹是一家人,怎么会有如此想法?皇额娘多虑了。” 说的好听,你不就是那个人吗?奕忻皱眉撅嘴腹诽道。 “皇后此话不错,谋害皇族子嗣,当论谋逆,其罪诛九族都不为过。可哀家却没有多虑,也听到了不堪入耳东西,你们要不要也听听?” “臣妾等洗耳恭听。”妃嫔们齐声应道。 太后点头道:“好,琳贵人你就说与诸姐妹听吧。” 此话一出,皇后的脸色大变,强作镇定地坐住,连连往琳贵人那使眼色,可惜琳贵人完全不予理会。 琳贵人应了声是,屈膝跪下,将曾与太后说的事情婉婉道来。 “那日皇后与臣妾一同饮酒,皇后醉酒之后,与臣妾说两年前腊八宴上” 腊八宴!奕忻惊得合不拢嘴,这是要唱哪出啊?琳贵人不是皇后的人吗?她不是对自己恨之入骨吗?怎么倒为自己申起冤来了? 随着琳贵人的叙述,妃嫔们的惊讶之色也越发的大了,开始交头接耳,连看向皇后的眼色都变了。 “皇后娘娘便令王福泉将厨娘毒死,伪造了遗书,以洗脱她的嫌疑,并到了阿哥所将早以编好的说词说与皇上与皇后听,如此才得以免罪。” 琳贵人刚说完,皇后就破声斥道:“你血口喷人!本宫何时做过此等事情?皇额娘明鉴,莫要听琳贵人之言,臣妾待皇上情深意切,忠心可表日月,怎么会做出此等事情?” “臣妾句句属实,若有一句假话,让臣妾入冷宫,逐满门,永世不得超生!”琳贵人指天发誓道,“望皇额娘明察。” 祥妃脸色凝重道:“琳贵人所言实在太过重大,也太难以置信,臣妾倒觉得如果没有证据前,不可妄断。” 世道真的变了,琳贵人替我说话,祥妃替皇后说话,这关系我咋就看不明白呢?奕忻已经有些稀里糊涂了。 太后同意道:“不错,皇后乃六宫之主,没有证据琳贵人行的便是诽谤之事,哀家必不能容你;若证据确凿,哀家也会秉公办事。” “臣妾有证据!”琳贵人大声道,“皇后身边总管太监王福泉与臣妾的宫女曾是对食,臣妾已经与他确认过了,他就在宫外候着!” “什么!王福泉他”皇后如遭雷殛,王福泉一直在大沽未回,她曾几次遣人去招回,都被他重伤未愈为理由应付。 “那宣王福泉进来吧。”太后抬手道。 王福泉进来的时候,不少妃嫔不禁失口笑出声来。 只见他头上缠满了绷带,只露出了两只小眼与口鼻,面貌都已经看不清了,奕忻那几下板砖拍下去,伤得着实不轻。 “奴婢叩见皇太后。”连声音都变得更加的怪里怪腔。 皇太后不禁皱眉:“你这伤还没好吗?奕忻这孩子下手够重的。” “回太后的话,伤是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奴婢这脸恐怕这一辈子都见不得人喽,为了不吓到太后您和诸位娘娘,奴婢只得缠起白纱前来觐见。” “罢了,罢了,将你知道的说来与哀家听吧。”太后皱眉道,心想你这副尊容也好不到哪里去。 “喳,奴婢服侍皇后也十多年了,皇后的事情奴婢都是非常清楚”接着他把皇后如何在奕忻抓周的时候就怀恨于心,如何在奕忻上学之后通过杜受田打听奕忻的消息,如何安排在腊八宴上谋害奕忻,又如何善后等事竹筒倒竹子一般全部倒了出来。 说完之后,太后对皇后道:“皇后又什么可说的?” 皇后此时已经心慌意乱,先是琳贵人叛变,然后是王福泉反水,将她的事情全部抖落出来,听到太后询问,心中又急又怒,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皇额娘,这都是他们串通一气诬陷臣妾,臣妾冤枉啊!王福泉他一个阉人奴才之话,怎么可以听信?像他如此鬼不像鬼,人不像人,还以下犯上,诬陷主子,就该明正典刑,抛尸弃首!” 太后还没说话,王福泉却突然暴起:“奴婢是阉人不假,是奴才不错,但是对主子您从来是忠心耿耿,可是主子却把奴婢往火坑里推!奴婢这副模样,可不是您当初抢着让奴婢去宣旨造成的吗?如今你还要将我明正典刑,抛尸弃首,我王福泉此时也豁出去了,你做的腌臜事情还多着,每一件每一样都够得上明正典刑了!” 接着,王福泉将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其中就有皇后如何谋害奕忻两个早夭的哥哥之事。每说出一件,太后脸色的怒色就增添一分,等他说完,太后已经怒不可遏。 “皇后,你做的好多好事!你,你,你气死哀家了!” 祥妃见状忙上去抚着太后的背道:“皇额娘息怒,皇钮钴禄氏所为确实令人发指,不妨将她摘取凤冠,收入冷宫以待皇上发落。” 太后慢慢顺过气来,冷声道:“哀家早些年的时候就觉得蹊跷,皇帝三个儿子怎么都养不活?除了大阿哥长了二十岁之外,其余的未满六周就夭折了。原来,原来都是你这个毒妇!” 皇后已经百口莫辩,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实摆在眼前,无法反驳,如今道光又不在宫中,她还有什么依仗? “你不说话,好,哀家难得下道懿旨,如今就给你吧。传哀家懿旨,皇后钮钴禄氏突发重病不治,于道光二十年八月二十五薨,享寿三十四。”太后站起身朗声下旨。 皇后终于反应过来抱住太后的腿大哭道:“皇额娘饶命啊,臣妾知错了,臣妾真的知错了,皇额娘!” “对外说你病死还是为了保存皇家的颜面,饶你命,谁来饶我那两个皇孙的命?来人,赐酒。”太后不为所动。 “皇额娘太后!!!!” 撕裂的哭声传出了慈宁宫,不久就戛然而止。 奕忻站起来揉揉他发麻的小腿,望着华美的宫墙庭院,长叹了口气。 只是不知这华美之下还能有多少的肮脏和无耻 ---- 一觉睡醒就这个时候了,匆忙发了出来,呵呵,宫廷的事在出发前还是了吧。 当然皇后的死被我推迟了一年。。各位就别深究了 第四十六章 一年后 皇后的死讯传到承德,道光在传讯的太监说完之后就晕了过去。在太医的一番慌乱之后,道光才悠悠醒转,然后挥退了众人独自在书房内失声轻泣。 当晚,他就起驾从承德回到了京城,而静妃也一同随驾回京。道光一到紫禁城就直接往坤宁宫去。 道光一晚上没有休息,陪着皇后的遗体整整一个通宵,而坤宁宫整夜都不时就喃喃细语传出,夹杂了些抽泣之音。 静妃回到圣禧宫的时候,就见到已经在此等候了多时的奕忻。有儿子在,静妃的疲惫就一扫而空了,让小厨房准备一些宵夜。 “额娘,不用这么麻烦了。”奕忻拉住静妃的袖子,让她一起坐到椅子上,“皇后死了,是皇奶奶赐鸩的。” 静妃长叹了口气:“额娘也料到了,突然在承德接到皇后暴毙的消息,想必是太后下旨封口了。” “皇奶奶这次处理得十分决然”奕忻将自己在慈宁宫外偷听到的前前后后细细地讲了一遍。 静妃听完之后顿了好一会才道:“祥妃这戏演得好啊,当初琳贵人突然投靠皇后时她还显得气愤不平,却是索命的招数。皇后此人虽然狠辣但是心机却少,也怪不得会上她的当。” 奕忻点头道:“为了扳倒皇后她连自己在宫中的名声都不顾了。只是我还有一点想不明白,王福泉本是一条忠犬,怎么会背叛皇后?” “这还不亏了你在大沽的那一顿板砖?”静妃轻拍了下奕忻的额头,“王福泉这个样子一旦回宫坤宁宫总管太监的位子就别想呆了,而此后你被封爵,皇后自然对身在大沽的王福泉没有了什么热情,这个时候只要有人在一旁说于利害,许以重利要他反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说到底,还是皇后为人太刻薄的缘故。”静妃总结了皇后败亡的缘由,一拍手道:“不过祥妃好手段啊,这环环相扣的连环之计用得巧妙不着痕迹!” “接下来她的矛头就指向我和你了。”静妃叹了口气,揉揉眉心道,“琳贵人此次揭发皇后,以功论赏的话晋为嫔位也只是日子问题。而祥妃掌握了协理六宫的权力,皇后一死将没有人会是她的对手。” 但事实证明,静妃的忧虑是多余的。 次日,道光皇帝便传旨褫夺祥妃协理六宫权力,并将祥妃降为贵人。道光皇帝虽然平庸却并不傻,后宫之事他平时也懒得去操心,特别是近两年前朝的麻烦一堆。少年时就有英才之称的他怎么会看不透祥妃的把戏? 此事虽然皇后有错在先,祥妃与琳贵人算是揭发罪犯之人,按道理说应该奖赏些东西才是。但是皇宫里从来不是讲道理的地方,皇帝也不是可以讲道理的人。 道光皇帝此生唯有对皇后钮钴禄氏最为钟情,他拿太后没办法,但是对付祥妃却一点都不手软,降位分的罪名也是可笑的协理后宫不力。 如果说降位分对祥妃来说只是个严重打击的话,那道光的下一个决定就是将祥妃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奕誴将在十五岁的时候正式过继给敦恪亲王绵恺!这意味着祥妃唯一的依仗和期望已经彻底葬送了。 但是,道光的报复还没结束,琳贵人被道光晋为琳嫔,入主翊坤宫,而降了位分的祥贵人只能移居偏殿。主次突然颠倒,曾经是底下的人,如今成了主位,对任何人都是一个赤%裸裸的羞辱。 一连串的突变让宫里的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道光将奕詝的爵位从贝子晋为贝勒,并将他跟随静贵妃,而静贵妃的位分也晋升一级,成为了皇贵妃。 虽然静妃离皇后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但是道光对后宫的调整却突然停止,让一切都定在当下的状况,而唯一的皇后位置一直到他老死都没有人坐上去,以表示他对皇后的哀思。当然这都是后话。 但至少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获益最大的是静妃,不仅是晋了位分,而且将皇后的儿子也收到膝下,加上奕忻两个最有可能继位的皇子都算她抚养的,皇太后这个名分是怎么都逃不走了。 而奕詝也因母亲的去世得到道光的补偿,起码在身份地位上已经不亚于奕忻了,随着年岁的越来越大,两人之间势必会有一场对于至高皇位的一场争夺。 后宫的这些东西,奕忻想想就头疼,后宫的女人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实在不是他能够理解的。此时他最关心还是朝廷与英国人的谈判结果。 与英国人的谈判前后总共花费了两个多月,终于在虎门炮台敲定,双方签订了《虎门条约》。 相对于《南京条约》的苛刻,《虎门条约》要好上一些,赔偿军费什么都不要说了,关键是香港岛并未割让给英国,而是双方共管;通商口岸开放了五个,与《南京条约》并无区别,但是“最惠国”待遇并没有随着附件送出,至于领事裁判权被限制于使馆区;林则徐的撤职也是在意料之中。 总而言之,虎门条约相比南京条约严重程度已经被削弱了很多。 对于奕忻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鸦片战争之后,他还有十四年的时间来慢慢改变一些东西。虽然他现在仍然没有把握,但是事在人为,只要英法联军的侵略步伐被挡下来,中国在近代世界中还有崛起的可能。 因而,广东之行就至关重要。广东在近代中国的重要地位不用多说,在那片炙热的土壤之中,埋着的是中国近代化的种子。 在这一年中,奕忻学得额外刻苦,他与曾国藩特意制定了一个作息表,这份作息比起原来的安排更加的辛苦,更加地没人性 一年后的无逸斋庭院里,奕忻擦了把汗,将弓扔到了一边,提起茶壶大口地喝水,衣服被他缠在了腰上,布满汗珠的肌肉在阳光闪闪发亮。 与一年前相比,奕忻的个字高上了不少,看上去与十四五岁的孩子差不多高,这也亏得宫里的营养足够好,再加上一年来严格的锻炼,才有了这样的成果。 明天就是他与道光约定的日子,进士之才与百石之弓,就如同他当初抓周是抓出来的一样:文武双全,缺一不可! --------- 趁着公司开会的间隙将这一章发上来。 年终了,公司事情比较多。。晚上可能就这章了,如果回去早的话,可能还会有。 第四十七章 做不得流氓就找不得人 北京德胜门内,是顺治帝钦定满洲正黄旗的驻区。 不过一百多年下来,这个曾经的大军营已经不复当年旌旗飘扬的铁血场面,而是充斥了各种各样的茶馆,戏园子的“娱乐一条街”。 正黄旗是清朝皇族的嫡系,但是到了今日,早已经颓废松弛,哪还有当年世界第一骑兵的样子。 德胜门内一座茶馆前,摆了一个摊子。摊子左右两边插上了齐高的竹竿,一匹白布横拉在竹竿中间,上面写了了一行字:“八旗广东实习生招生处”。 摊子上坐了一个大胡子,左右站了几个随从。大胡子泡了壶茶,捧了本书,看到妙处还会偶尔拍手称好。这摊子在这里已经摆了两三天,但是少有人光顾。 偶尔有几个正黄旗的子弟过来瞅瞅,但是大胡子上下仔细瞧了几眼就挥手打发让他们滚蛋了。 眼见着日头高照,摊子前人迹冷清的,大胡子将书一收,吩咐左右道:“本官去溜达一圈,你们先看着。” “曾大人,你走好。”随从们拱手道。 这个百无聊赖的大胡子就是奕忻的现任师傅,曾国藩。两天前他被奕忻派到这里执行所谓的“秘密”任务,临走前奕忻还郑重其事地道:“师傅,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这次去广东能不能成事,就看你的了。”然后踮起脚拍拍他肩膀,一副任重而道远的样子。 到了这里之后,他才知道奕忻给他安排了个招生处处长的职务,任务就是负责九门之内的所有旗人聚集点的招生事宜。 这是奕忻之前就与他商定的一个计划,但是两天蹲守下来,曾国藩彻底对旗人失去了信心。不是他看不起人,而是这些只会遛鸟听戏混日子的旗人在他面前一站,就让他失去再看他们一眼的兴趣。 结果两天下来,在内城设立的八个招生点中愣是一个人都没有招收到。这让曾国藩不禁怀疑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来,决定去宫里找奕忻再斟酌一下。 曾国藩到了宫中,寻遍了阿哥所都没有找到奕忻的人,连张贵开都不在了。寻思了片刻之后,曾国藩一拍脑袋,今天不是奕忻接受考核的日子吗? 于是他急匆匆往御花园赶去,都这个时候了,文考估摸着已经结束了,此时该在御花园内武考了。 等他匆匆赶到御花园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喝彩之声。 喝彩之声刚止,“嗡”的一声弓弦巨震的声音响起,随即就是箭镞入靶时沉闷的声音。 “好!” 道光的赞叹声响起,又带起了一阵喝彩。 曾国藩小心地到了园中,远远地就看到奕忻放下手中的弓箭,而离他三十步远的靶子上戳着几根箭镞。 奕忻将弓递给了旁边的侍卫:“皇阿玛你看我这箭也射完了,您是不是该履行诺言了?” 道光不接他的话茬:“嗯,嗯,奕忻你倒真是让朕意外了,一年时间能拉开百石弓,可见是下了苦工啊。” 能不下苦工么?看看自己现在的个头!一年来从来没有一天休息过的成果啊!奕忻腹诽道:“皇阿玛,你是不是想耍赖皮!” “这哪能啊,朕怎么说也是当朝天子,哪有出尔反尔的道理?”道光皇帝呵呵笑道,“这不,你杜师傅还没将你的卷子批改出来么?” 说话间,杜受田就捧了卷子到了近前:“皇上,卷子批出来了。” “哦?怎么样?奕忻的文采可入得杜师傅的法眼?“道光抚须问道, “这个”杜受田迟疑了一会,“臣很想说六阿哥还需要努力,但是只就这篇文章来说,六阿哥已经当得三甲及第了。” 奕忻努努嘴,才三甲,果然让曾国藩来做文章就是这个下场今天考试的题目,奕忻早两天就通过特殊渠道弄到了,他写八股文十分腻歪,只得让曾国藩代笔,而曾国藩自己考试时也不过是三甲及第,加上多年未曾写过八股文,也是写写修修了好几次之后才勉强通过。 这让奕忻格外地想念卓秉恬,人家可是二十岁就二甲进士及第,同岁入选庶吉士的彪悍优等生! 道光皇帝接过杜受田手中的试卷:“奕忻的文章朕倒是不怀疑,只是这字咦?”他刚要抓奕忻的蹩脚,却看到了满纸俊秀飘逸的文字。 “这是你写的?”道光皇帝惊奇道,“不像是用毛笔写的。” 奕忻得意地点点头,他早就料到道光会在他的字上找茬,所以今天的文章直接就用羽毛笔写的。 道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奕忻,突然叹气道:“哎说实话,皇阿玛真心不愿意你远行,后宫如此多事,能让朕开怀的人也就这几个了。但是既然你去意已决,朕也不留你,毕竟是有约在先,只是别忘了给朕来信就是了。” 奕忻听得有些心酸,只得笑着道:“其实儿子去广东,说不准给皇阿玛的是另外一个天大的惊喜。” “好,朕等着这个惊喜,杜受田,过来给朕草拟道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晋多罗贝勒六阿哥奕为恭郡王,三日后赴广东见习洋务政事;着迁曾国藩为广东巡抚,钦此。” 道光将拟好的圣旨轻声读了一遍,将圣旨递到了奕忻的手中:“出去了,别忘了你自己是谁,凡事与曾国藩多商量。琦善此人虽然无大才,但是为人稳重,他在两广总督任上,朕也不怕你出什么事。 道光絮絮叨叨了许久,才让奕忻离开。 奕忻这一年来闭门只读圣贤书,很少与道光接触,今天一看,皇后的死对道光的打击还是很大的,特别是中间许多的曲折,再加上前朝虎门条约的签订,更将道光作为帝王所剩的唯一一点强硬磨去,此时的他,更像一个要送儿子出远门的父亲。 奕忻刚离开御花园,就被人拍了下肩膀,回头一看不是曾国藩是谁? “曾师傅?我不是让你去招生的么?任务完成了?” 曾国藩连连摇头:“他们愿不愿意来先不说,但是他们这个样子,只会遛鸟听曲逛窑子,带他们去有什么用啊?” “他们不这样子,我还犯不着带他们去呢!”奕忻拉过曾国藩:“你听着,等下你去那里,如此这样一般” 曾国藩听得嘴角直抽:“阿哥,你确定要这么做?” “放心吧,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做不了流氓招不了人,只要师傅你够流氓,我相信你能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滴!”奕忻语重心长地道。 第四十八章 包吃包住包女人 当天下午,九门之内的招生点都改了模样。 原本横拉的白布被撤了下来,换成了两条竖直挂下的红布,红布上用金黄色的楷书写了两行大字。 左边写着:看山看水看炮台,一览江南景色;右边的则写着:包吃包住包女人,同眠闽粤温柔! 中间桌上也用红布蒙住,正当中写了:钦点广东旅游团报名处。摊子后面几个恶狠狠地随从也不见了,换成了两个千娇百媚,浓妆艳抹的女人在那招呼。 “爷,您过来看看呀,这边好看得很呢~~~” “爷~~来这填上您的大名,风景随您看,美女随您挑,不写也过来看看哟~~” 不远处躲在街角偷看的曾国藩伸手挡住了双眼,无助地叹了口气,刚要灰溜溜地走开,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怎么样,效果不错吧?” 曾国藩回头一看正是带了一幅圆形水晶墨镜的奕忻,手里一把折扇轻轻摇动,后面跟着寸步不离的张贵开。 “六阿哥,你怎么出宫了?”曾国藩低声道。 “过两天就离京了,这两天皇阿玛给我放了长假,只要张贵开跟着,我想去哪里都随我。”奕忻收起折扇提起墨镜,“怎么换了这个样子,还没有人来啊?这不科学啊哎,有人了,有人了。” 曾国藩随着奕忻手指看去,果然有两个提着鸟笼的正黄旗子弟到了摊子前。 “钦定广东旅游团报名处,这什么鸟玩意?”左手边穿着青色马褂的那人一字一字地读出了摊子前的那行字。 “这位爷,咱们这不是玩意,而是提供玩意的地方,不信你们两边看看、”其中一位花姑娘娇声嗲气道。 两人将左右的对联一读:“哟,包吃包住还包女人,两位小姐,这不是诓我们玩的吧?” “哪能呀~我们家主子特地弄了这么一个团,看见没有?这可是皇上钦定的!就是为了让八旗的各位爷一同去广东逛逛,路上的花销自然是我们主子包了。” 两人闻言嘀咕了一阵之后,穿青马褂的那人就说:“反正咱们两在北京也呆腻歪了,不如去广东转转呢。” 另外一个则犹豫不决:“这,大老远的,我还没出去过。这一来一回得几个月吧,我老婆才进门几天呢,说不定落别人好处了?“ “得了吧,你我还不知道,成亲一个多月了,你在家里呆过几晚上?不是每天和我一同在八大胡同逛吗?我跟你讲,江南的女人跟咱们北方不一样,长的小巧,水灵,保证你没享受过!“ “真的?那成那成,我们一同写个名字。唉!两位,我们各自写个名字如何?” 两位花姑娘将纸拿出来,刚要放下,突然就收了回来:“对了,我们主子是有过吩咐,要我们姐妹问几个问题,回答了之后才能入团。” 另外一个马上接上去问道:“第一个问题是两位爷今年贵庚了?第二个问题是两位爷学过哪些书?第三个问题是两位爷可入过军?” “这简单,我二十五,他二十四,我和他一同入过学,读过四书五经,都未曾入过军籍。”穿青马褂的那个先答了,两个花姑娘对视一眼,放下了纸让两人将名字与住址填上,就算两个人报名成功了。 奕忻连连点头:“你看这不就行了?等到出发的时候,我保管有几百号人来。” 曾国藩苦脸道:“这我不怀疑,可是阿哥,这样子即便我们将他们带到广东,他们也很难有用的啊!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来,这帮在京城混了这么些日子的爷可不好伺候呢。” “好不好伺候,等上了路,阿哥我有一万种方法收拾他们。哼!“奕忻恶狠狠道,“师傅,你放心,当初我们商讨了那么久,不是已经对这帮人的德行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么?指望让他们奔着正经路子跟我们一起走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所以,我们先把他们忽悠上路了然后再慢慢修理才行。” 曾国藩无奈地点头同意,带一批八旗子弟去广东这一年中他与奕忻讨论最多的话题之一。 当初奕忻突然提出这件事情的时候,曾国藩一度是强烈反对的。按照奕忻所说,他要将两百到三百八旗子弟前往广东,在这批人中培养和挑选一批可用的人作为班底,并遣之留洋。 而曾国藩却认为,带八旗子弟去广东还不如当地直接招募一批学识人品都还过得去的汉族子弟,八旗子弟先不说他们肯不肯去,哪怕去了顶不顶用还是另一回事。 但是奕忻却一再坚持,他也有自己深层次的原因。晚晴时期中国不是没有派留学生出去,一些洋务人才也培养出一些,第一批留学生就是曾国藩一手安排的,但是晚清政府却对这些汉族留学生却十分不放心,曾经就将一部分留学生中途就拉回了国。 培养了人才但不敢用,就是因为满清这个政府的特殊性造成的。如果奕忻准备现在培养一批人出来,必须使用满族的八旗子弟,好处有三:第一,避免了满族高层的猜测与怀疑;第二,初步改变作为金字塔顶端满族人的民族意识;第三八旗子弟能入官学,因此文化基础相对也比较好,省却他挑选的烦恼。 因此他在招人的时候定下了三条规矩:年龄要在十八到二十五岁之间,必须入过官学,最好当过兵。 他将此事商定禀报给到道光的时候,道光只回了两个字:“随意。”因而才有了曾国藩堂堂一个广东准巡抚去摆摊子还一个人都收不到的情形。 不得不说,八旗子弟到了道光朝已经腐朽得七七八八了,不用干活就有钱拿,整天就知道听戏遛鸟,基本上就没个人爱做些正经活计的。如果你跟他们说要去广东当什么蛋疼的实习生,保证连个人影都不会留你一个。 奕忻又在九门内转了一圈,每个报名的情况都还算不错,虽然算不上火爆,但是他开出这个诱人的条件让一些不安生的家伙蠢蠢欲动。 不知不觉奕忻到了西直门内,已经差不多逛了内城一圈了,准备在这里瞧上一眼就准备收工回去了,哪知道在这里却发生了一些意外。 “你凭什么不让本少爷报名?”奕忻远远就听到摊位的桌子被拍得噔噔响。 “这位少爷,恕奴家眼拙,还真看不出您今年有十五了。”这里招人的花姑娘一甩手中的丝巾,“哟,还有股脂粉味,奴家看过的男人不算少了,大到八十岁的,小到八个月的,倒是没见过哪个男人跟少爷您一样不带把子的哟~” 奕忻走近了一看,看到了闹事人的样子:不过十来岁的样子,高挑瘦弱,身着做工考究的紫色马褂,只是脸上却是十足的女像不算大却流转如波的眼睛配上柳叶似的眉毛,若张若闭的樱桃小嘴,以及生气之后涨得白里透红的脸蛋。 “你这贱人,敢对本少爷出言不逊,今天我撕烂你的嘴,我就不姓瓜尔佳!”那“小爷”一脚蹬翻了摊位,撸起袖子眼看就要开干了。 瓜尔佳氏!奕忻听到这个姓氏心中一突,离殇自己的福晋好像就是瓜尔佳氏的某位小姐,难道就是眼前这个男扮女装的小妞?这也太巧了吧! “咳咳,那位少爷,你要砸场子是不是也要和我这个主人商量商量啊?” ----- 年底了,公司很忙,加上自己又重感冒了,这两天先一更吧。。蝈蝈123等各位书友请恕罪。。。等身体一好,更新就会给力了 第四十九章 府上做客 “咳咳,那位少爷,你要砸场子是不是也要和我这个主人商量商量啊?” 奕忻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对着正欲发飙的“少爷”道。 “这是你的摊子?” “没错,这摊子正是少爷我弄得,还未请教这位爷的大名?”奕忻一步一抖地到了他跟前,装模作样地拱手道。 “你算老几?我们家少爷的名字也是你能打听的?”“少爷”旁边的一个小厮打扮实际上讲起话来如莺雀交鸣的跟班扬起脸道。 奕忻嬉笑道:“小某不才,在家中排名老六,至于名字,我觉得普天之下还没有问不得的人。” “岁数不大,口气不小哇,本小少爷问你,你这个劳什子旅游团,带不带本少爷去?”瓜尔佳氏“少爷”调转枪头,对着奕忻道。 “这个”奕忻“为难”道,“那位大姐说过了,咱这个团一不收十五岁以下的,二不收没把子,就您这样两个都沾,还真心带不上。” “那我一定要你带呢?” 奕忻点点头道:“带也行,虽然小了点,但是小模样长得还不错,给我暖暖床的话可以考虑。“ “放肆!”奕忻的话还没说完,瓜尔佳“少爷”的巴掌就随着怒喝声扇了过来。 还好他见机快,往后一跳闪了过去:“脾气差了点,要是带上的话得好好管教管教,这么容易尥蹶子难免夫纲不正。” “你再说!、”瓜尔佳“少爷”箭步冲上,右腿撩起,直往奕忻胸口踢来,还带了一股劲风,看来是有练过的。 幸亏奕忻被安答狠狠操练了一年多,身手已经好上许多,看准脚来的方向伸手一拍将其拍偏,对方也不含糊,一个转身提起脚又踢了过来。 “有完没完了,你这小娘皮就是缺管教,我就替桂良收拾收拾你。”奕忻也被接二连三的攻击打出了火气,闪身避过了来脚,揉身而上,到了跟前本想用肩臂将其撞飞,可是那男扮女装的小妞反应也快,直接横肘袭来,奕忻只得矮身张开双手一把搂住她的腰部,顺势挫身发力,将其高高抱起。 对方发出了一声惊叫:“你个混蛋,把我放下来!不然我让我爹带兵抄了你家!” 本来奕忻想将这小妞放下来算了,但是听到她后面这一句,不由地无名火大!拼爹是吧?老子上辈子拼不过你,这辈子还怕你? 他不应声,挺起腰身奋力将怀中的小妞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弯腰蓄力。 “混蛋,你想干什么?”小妞被吓到了,不知道奕忻要做什么。 “你知道飞一般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吗?亲?”奕忻在她耳边细声问了一句。 “什么?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身子如同腾云驾雾般升起,正是奕忻用力将她抛起。 奕忻这一年练下来,双臂的力气已经不亚于成年人,小妞岁数小体重本来就轻,这一下子扔上去足足有近半丈高! 连围观的群众都被这一抛惊得叫出了声音。 “哇啊啊,接住我,快接住我。”小妞哪里玩过这么刺激的游戏?跌落下来的时候眼看就要往地上砸下去了,连忙对奕忻喊道。 “不好意思,小店不提供此项服务。”奕忻熟视无睹,打开折扇,眼睁睁地看着小妞落下。 眼看小妞就要屁股开花,一个便装大汉分开人群分身跃上,在小妞即将着地的时候险险抱住,再顺势一个翻滚抱着小妞站了起来。 身手不错,奕忻暗自夸了一句。 小妞惊魂未定,看清了大汉的模样之后,竟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庆叔,你来了啊!我被那个混蛋欺负了哇庆叔,你替我报仇,往死里揍他!” 那个被称为庆叔的大汉将小妞放下闷声道:“小姐,你离家出走的事大人已经知道了,他让我来带你回去。” “我不管!庆叔,那个混蛋他,他轻薄我!他还抱了我!我,我哇!”小妞死活不依,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庆叔皱眉叹了口气,到了奕忻面前拱手道:“这位小兄弟,可有此事?” 奕忻轻摇折扇:“好像是有的吧?” “既如此,请小兄弟去我家大人府上喝口茶,将此事跟我家大人说清楚吧。” 奕忻摇头道:“那可不行,我还有事情,没有空去府上了。当然你家大人有空的话,让他来我家里见我,顺便我也和他说道说道管教女儿的方法。” 小妞闻言怒视奕忻,想要把他吃了的心都有了。 庆叔为人比较稳重,见奕忻这幅样子必定是有什么依仗,更何况在京城九门之内,随便拉出个人都可能是什么亲王国公将军的子弟。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了。小姑娘,我这团呢你要来可以,就按我说的办,否则门都没有!”奕忻收起折扇,对着小妞口里花花道。 “小兄弟你这样走了恐怕不好,好歹我们小姐也是总督府的千金,你总是要给个说法。”庆叔还是决定拦住奕忻,他的主家瓜尔佳氏也是名门大户,他主子桂良也是朝中的重臣,如果让奕忻这样子走掉传出去也有损桂良的名声。 “我的说法就是,让桂良好好管教好女人,省得以后嫁过来让少爷我烦心。”奕忻没好气道,这么刁蛮的官二代他最看不惯,见一个就打一个,更何况这小妞今后还是自己的媳妇。 “那在下得罪了!”庆叔合步上前,使出了擒拿的手法,往奕忻肩膀上抓去。 庆叔的速度很快,奕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抓住了肩膀,他感到肩关节传来剧痛,急忙用手去砍庆叔的手腕,却正中庆叔下怀被他抓住反手扭了过来。 顿时奕忻就疼得流了一背的冷汗,庆叔的手法既快又狠,几乎瞬间奕忻就束手就擒了。 “不好意思,小兄弟,你轻薄小姐在前,又出言侮辱我家大人在后,在下只能出此下策。先请你到府上小坐半日,等你家大人来领你。”庆叔虽然抓住了奕忻,语气上仍然不敢放肆,更将抓他的理由说在前头,如此哪怕今后理论起来,也有旁人作证,不会落下什么口实。 奕忻暗自骂了一句,才高声骂道:“你先给我放开,我去就是!” “小兄弟,这个恕在下不能从命了。刚才从你的出手来看,像是接受过军中的训练,想必你也是某位将军的公子,那在下要是放手了,必定还要费一番手脚,抱歉了。”庆叔将奕忻两只手一并抓住,然后将他扛到肩上,对小妞道:“小姐,你肯跟我回去了吗?” 小妞点点头:“等到了家,看我怎么收拾他,哼!对了,庆叔,阿玛他不会生气了吧?“ 庆叔拉起小妞的手道:“庆叔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小姐你这次刚到京城就离家出走的事可是闹大了,大人的脸色不太好看得。” 两人排开了众人,与在庆叔肩膀上哼哼的奕忻一起上了一辆马车,扬长而去。 天色将暗,宫门口张贵开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奕忻出去了半天到了现在都还没回来,要是小祖宗再玩一次失踪,他这颗脑袋铁定保不住了。 过了片刻,张贵开远远见到门外有来人,连忙大声喊起:“曾大人,咱家在这呢!” 来人正是急色匆匆的曾国藩,下午他本来是要陪奕忻去转一圈的,可是走到半途他就被奕忻打发了回去,他想在九门之内还没有谁敢动奕忻一根毫毛也就欣然同意了。可是到了傍晚却收到张贵开的口信说奕忻还没回宫,急忙就离家到了宫门口。 “张公公,六阿哥还没回来?” “回来了咱家就不在这吹冷风喽,曾大人你下午跟着主子的,怎么你也不知道主子去哪了?”张贵开没好气地问道。 “这个,六阿哥他半途就打发下官走了,我也是刚知道的。” “哎哟,我的小祖宗喂。曾大人别愣着了,快些去找吧,不然晚了皇上怪罪下来,我们两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哟,这不是曾大人吗?”两人正说间,却听到有人向曾国藩打招呼。 曾国藩一看原来是云贵总督瓜尔佳桂良,两人在穆彰阿那里见过面,算是旧识。“桂良大人好。”曾国藩也回了个礼。 “这位公公是”桂良看着张贵开问道。 “哦,这位是六阿哥身旁的张公公。”曾国藩介绍道。 “呵呵,张公公好,曾大人借一步说话,”桂良拉着曾国藩到了边上,“听闻曾大人年前被任命为六阿哥的师傅,可有此事?” 曾国藩摸摸鼻子,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是的,下官正在教六阿哥读书。” “那想必曾大人对六阿哥了解颇深了?” “这个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大人问起这事干什么?”曾国藩一头雾水。 “哎我刚从宫中出来,皇上说要将我家小女指婚给六阿哥,本来有此良缘,我应该高兴才对,只是只是我那个不孝女脾气甚是古怪,若六阿哥他我生怕”桂良欲言又止。 “大人这倒不必担心,六阿哥为人还是比较仁厚。”曾国藩摆手道。 桂良面露喜色:“当真?我怎么听闻六阿哥他有些古怪精灵啊?” 曾国藩苦笑想到,可不是么?这不就人都找不到了:“大人您就放心吧,六阿哥八岁封贝勒,这在咱大清历史上都少有的,这调皮么多少是有的。” “哦?那就。”桂良点头道,“多谢曾大人了。” 说完,他就背手施然而去,却没有想到他所关心的女婿此时正在他府上“做客”。 第五十章 你就是奕忻? 马车在大门前停下,庆叔扛着奕忻从车上跳下,单手再将小妞也抱了下来。门子远远见到三人便迎了出来:“庆大人,小姐你们回来了。” “嗯,大人回来了没有?”庆叔扛着奕忻边走边问道。 门子好奇地看着在庆叔肩上闭目养神的奕忻:“大人还没回来,庆大人,这位是” “这位小兄弟是我请回来府上做客的,你下去吧。”庆叔挥退了门子,与小妞一起到了大堂。 小妞见他要将奕忻放到大堂的椅子,连忙阻止道:“庆叔,你就准备把他放这里啊?” “对啊,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了!这混蛋又不是来作客的!怎么能在大堂之上?再说万一他跑了怎么办?我看不如将他放到偏房,我来盯着他。”小妞一本正经道。 庆叔自然知道她的心思,笑着摸摸她的头:“那行,但是你可不能虐待他,万一他家人寻来,你给他少了什么东西,或者打出了乌青总是不好交代的。” 小妞嘿嘿笑道:“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 庆叔将奕忻搬了偏房里放下,将奕忻的手轻轻绑住,又和小妞交代了几声转身就出去了。 小妞将门关上,回身看着奕忻嘿嘿冷笑两声:“嘿嘿,你可落到本小姐手里了,竟敢当街抱住本小姐,看本小姐怎么收拾你。” 奕忻一直醒着,闻言睁开眼睛,就见到小妞俯身从靴子里拔出了一把精致的匕首。他奋力挣扎了几下,庆叔的绳子绑得很巧妙虽然不紧,但是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哟,你醒了?我还以为你要装死到什么时候呢。”小妞怪笑地走过来,用匕首在奕忻眼前比划了几下,“这把匕首我阿玛送给我到现在都没见过血开过光,要不嗯?” “啊呸,本少爷的血开光过的都神剑宝刀,就你这三寸烂铁,不如去街上找只癞皮狗划两刀来得合算。”奕忻嘴上硬的很。 “好啊,那本小姐把你划成像癞皮狗一样就好了么。可惜了这一身好衣服穿在癞皮狗身上哦。”小妞手中的匕首在奕忻身上比划了几下,猛然一划,奕忻手臂上顿时多了一个大口子。 丝丝凉意传来,奕忻背上不禁冒出了一层冷汗。 “怎么样?还敢说本小姐的匕首是烂铁?那可是我阿玛让工匠千炼打造的,吹毛断发,比如这样。”小妞将奕忻的辫子拿了上来,飞快地一划,辫子顶端的几丝黑发随着刀风悠然飞起。 小妞不愧是将门虎女,这两下匕首使的,控制力极为精准。奕忻脸颊肉连抽了几下,这小妞貌似还真敢将他怎么样了。 “小姐,不知芳名如何称呼啊?“奕忻换上了讨好的笑脸,既然如此,还是保住身体完整才最要紧。 小妞嘿嘿笑道:“知道怕了?可惜本小姐没心情让你知道,还是先将你变成癞皮狗再说。”话音刚落,匕首划出了三道银光,一道在胸前,一道在左肩,一道在右腹,几乎同时发出了“撕拉”的撕裂声,奕忻身上的衣服顿时变成了极其前卫的乞丐装。 本来大热天衣服穿地就单薄,四道口子一拉开,皮肉就露了出来,奕忻经过一年的锻炼,身上倒没了以往的细皮嫩肉,隐约还有几分肌肉。 小妞也没不好意思,瞄了几眼奕忻的胸肌之后,轻声笑道:“原来我还以为你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少爷,没想到也有几两肉呀。” 大老爷们怎么可以被一个小妞调戏?奕忻毅然决然地决定反调戏:“肉当然有,你要是把我腿上的裤子也划开,那里才有真正的好东西呢,看了保准你立刻就跪下来求我当相公。” “流氓!”小妞一个耳刮子扇了过去,却险险被奕忻躲过,反手握住匕首一个刀花舞开,奕忻瞬间被银色的刀光笼罩。 几息之后,奕忻身上的衣服就变成了破烂布条了。 小妞后退一步欣赏了一番杰作之后,拿匕首贴在奕忻脸上:“身上的毛处理完了,该让你的皮也变成癞皮狗应有的样子吧?你说我这第一刀从哪里开始呢?是脸上?还是胸前?还是”小妞邪恶的眼神瞄向了奕忻的两腿*之间。 奕忻下意识地闭拢了双腿,将绑住的双手高高举起:“我看您还是从这儿先吧。” 小妞用力扭起奕忻的脸颊肉:“看不出来,癞皮狗也挺聪明的么。这小脸蛋上的肉还挺多得,不如就从这开始吧。” 匕首冰凉的触感直冲脑门,如果再没有办法脱身,自己这样如花似玉的脸蛋就要破相了哦。奕忻眼珠急转,突然在余光之间瞄到了门口站了一个人影,连忙高声喊:“等下!” “有屁快放,别妨着本小姐找乐子!” “你要找什么乐子啊?” 正在此时,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小妞背后响起,小妞回身一看,不是自己的父亲是谁? “没什么,女儿闹着玩呢!”小妞立马将匕首藏到背后,甜声道。 “都这么大了,还没个正经,昨天刚到京城,今天就敢偷跑出府,为父等下就和你好好算账!这位公子是”桂良黑脸训了小妞几句,歪头就看到正在暗自庆幸奄奄一息的奕忻。 “阿玛,这家伙今天当街非礼女儿!还,还把女儿抱起来了,把女儿全身都摸遍了”小妞率先告状。 “放屁!”奕忻闻言跳了起来,“你身上那几两肉还不够本少爷两手抓的,少在那血口喷人!” 桂良皱眉头道:“你是那位大人家的公子?老夫怎么从没见过你?” “你就是桂良?”奕忻抬起被绑住的双手,“你先给我解开,解开了我再告诉你。” “阿玛不能解!哪能那么容易放过这个混蛋!”小妞挡在了桂良身前,叉腰横眉道。 “你少多事,”桂良拉开了小妞,看着衣衫褴褛的奕忻:“这结头只有庆老弟能解,先委屈你稍等片刻吧。我女儿所说你当街调戏之事可有其事?” 桂良猛得提高了声音,这个女儿是他最小的女儿,也是最为疼爱视为心头肉的女儿,今天之前他在京城还会忌惮一些人,但是如今如果眼前这小子真的调戏了女儿,那么闹得再大他也不怕。 “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奕忻哂笑道。 “有的话那不好意思了,叫上你家大人与我到皇上面前议论,我家女儿虽然顽皮,但也是皇上看中了准备指给六阿哥当福晋的,你要是当街调戏,若不是你年龄小,足以判大不敬之罪!”桂良沉声道,先把理站住了,如果对方家人是某位大人物的话,也可以先震住场子。 奕忻闻言张大了嘴巴:“不会吧!老头子这么快就把这个小妖女指给我了?” “指给你?”桂良听着话不对头,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是六阿哥奕?!” 第五十一章 给你个人 “没错我就是奕忻,如假包换。” 房间里场面变得十分尴尬。桂良肠子都悔青了,刚才还拿别人的名头压他,到头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个呵呵,六阿哥到府上作客怎么都不事先打招呼啊?娥纶,你们怎么回事?有这么对待贵客的吗?还不把六阿哥的绳子解开!”桂良想把自己女儿打屁股的心都有了。 堂堂大清的阿哥被掳来不说,看他身上的惨状,想必女儿也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而自己这个做父亲还大言不惭让对方大人出来到皇帝面前理论,理论个屁! 娥纶,就是个那小妞的大名,此时也有些无措,谁会想到当街抓个色狼就抓到了皇子,偏偏这个皇子还可能是自己的夫君。 她急得一跺脚:“阿玛,你不是不知道这个结只有庆叔能解!” “那庆兄弟呢?快去找他来!”桂良连连挥手让女儿先出去,然后陪了一副笑脸对奕忻道,“六阿哥不妨先去前堂喝杯茶,都怪桂良管教无方,才至如此” 将奕忻带到前堂,吩咐下人上了壶好茶,可奕忻双手绑着无法拿茶盏喝茶,加上身上破成布条的衣服,桂良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问他:“六阿哥,娥纶如何将你请到府上来?” 奕忻瞟了他一眼,还是将下午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他刚说完,下人就领着庆叔回来了,娥纶可能是怕父亲怪罪,此时已经不知趣哪了。 庆叔到了大堂中,见此情景不禁愕然,不知道这是唱哪出戏,于是到了桂良跟前行礼:“大人叫我?”眼珠不时地斜向坐在边上的奕忻。 “庆兄弟来了,快帮六阿哥把绳结解开。”桂良见到救星,连忙吩咐庆叔道。 六阿哥?庆叔心中疑惑,拱手应了声是,三下五除二地将解开绳结,侍立在桂良身后。 奕忻揉揉被绑酸的手腕,拿起茶盏一气喝了半碗,才擦擦嘴巴道:“你看我身上这身衣服” “那个谁,快去给六阿哥取身衣裳来。”不等奕忻说完,桂良就吩咐下去了。 奕忻见到焦急的未来老丈人,不禁宛然:“下午的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桂良大人有何定夺?” 桂良苦笑,这还怎么定夺,不说奕忻没有大错,哪怕错在奕忻,自己还能跟皇上讲理去,他起身躬身道:“此事乃是娥纶的错,老夫惭愧只希望六阿哥不要追究,毕竟是娥纶年幼无知。这样子,现在天色也晚了,六阿哥就在府上用膳好让老夫赔个不是,宫中老夫差人去通报一声,等用完膳再遣人送阿哥回去。” 奕忻看看天色就点头答应了。 半个时辰之后,偏厅之内就摆了满满一桌酒席,桂良引着换了一身新装的奕忻到了桌前,分了主宾落座之后,桂良亲手斟了一盅酒放到奕忻面前,再给自己斟了一盅,拿起酒盅道:“老夫给六阿哥赔罪了,先罚一杯。”仰头喝下,亮出了盅底。 见桂良如此,奕忻也拿起酒盅沾了一口:“算了,将来还是一家人呢。”他也不想深究此事,虽然娥纶让他很下不来台,但是考虑到这个老丈人的政治影响力他以后可以用到,此事一带而过是最好的。 酒过三巡之后,桂良红着脸问道:“六阿哥这是要去广东?准备去多久?” 奕忻平时甚少喝酒,此时也已经面红耳赤:“是要去,时间就说不准了,短则三年,长则五年。” 桂良点点头,两指拿起酒盅转了几圈:“有几句话老夫不知道该不该和六阿哥说。” 奕忻看着欲言又止的桂良,伸出手亲热地拍拍他肩膀:“说了,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有什么话就直说,我听着。” “老夫觉得六阿哥此行去广东是弊大于利。”桂良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或者说是有害无益。” 奕忻笑笑道:“我知道您老要说什么。” “哦?” “我朝刚败,广东那里更是暗潮汹涌之地,我一个皇子到了那里,能自保就不错了,别说能做什么事,此其一;” 桂良眉头微挑。 “奕詝新晋贝勒,与我平分圣眷,此时若离京时日久了,万一宫中有事,我无法应变,恐与失之交臂,此其二;” 桂良脸色逐渐凝重。 “皇阿玛近来身形憔悴,且越来越年迈,我这个做儿子的此时远行不能随侍在侧,恐落人不孝之口实,此其三。” 奕忻说一句伸出一个指头,说完之后将三个指头在面沉似水的桂良面前摇晃:“这三点,都是我离京的坏处。” 桂良不禁对眼前的小阿哥刮目相看。人贵有自知之明,原以为奕忻去广东只是贪玩,从他招收什么劳什子的旅游团可见一斑,哪曾想人家早已将利害关系看个清楚。 这倒也不是奕忻利害,去广东的利与弊,曾国藩不知给他分析过多少遍了,所以今天说出来头头是道。 “那六阿哥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执意要去?”桂良将手中的酒盅放下眯眼问道。 奕忻自己拿起酒壶倒了一盅,一口闷下,站起身来,豪气大发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是个很懒很怕事的人,但是去广东之事却势在必行,不是为了什么皇位,只是觉得作为华夏子孙有些事到了跟前,我不做就愧对祖宗!” 说话间,意气风发,哪里还有刚才惫懒无赖的样子? 桂良也不知不觉受到影响,奕忻话语中“华夏子孙”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没有在意,不禁夸了声好。 奕忻坐回下来,拿起酒盅敬了桂良一杯:“所以,我说老丈人你不用说了,我心中清楚。” 一声老丈人立刻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桂良听这话怎么听怎么都觉得舒服,拿起酒盅碰了一声:“好,老夫就不多说了,既然如此,阿哥此去广东可要小心,老夫还等你从广东回来与我结翁婿之好。” “哈哈,那是那是。”奕忻哈哈大笑,“娥纶这个性格,我喜欢。”哥最中意调教性子烈的小萝莉了。 两人倍感亲热,又互相灌下去几杯,桂良放下酒盅道:“不喝了。既然贤女婿不久就要远行,我这个老丈人没什么礼物送你,倒是有个人你一定要收下。” 奕忻心道不会是真让他女儿给我去暖床吧?但下一刻他就明白自作多情了。 桂良跟服侍的下人低语了几句,不一会一个雄壮的身影出现在两人身后,奕忻抬眼一看,正是抓他过来的庆叔。 “老夫介绍一下,这位是跟随我多年的属下,也是我的生死兄弟,姓庆名长河,师承八卦门,老夫去云贵那穷山恶水的地方,都亏了他贴身保护才得以安保无虞。阿哥前往广东必定有凶险,不如让庆兄弟随行如何?” ---- 我正是宣布,小尘已经满状态复活,开始补更了!晚上还有,可能比较晚了! 第五十二章 广东之行,始发! 五日之后,宫门口。 原本此时应该安静的地方却热闹了起来,可是热闹中却隐隐透出一丝忧伤。 因为今日奕忻要出发去广东了。 奕忻一身素衣,背后左侧站着张贵开,右侧站着庆长河,还有三个随从将行礼收拾了放上马车。 静妃素颜未妆,眼角依稀还有泪痕,拉着奕忻的手,眼神中尽是不舍。 奕忻强作欢笑:“好了,额娘,这不是还有曾师傅一道陪我去么?等我回来的时候,肯定给你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儿子。” “额娘懂的,所以额娘不拦你。”静妃有些哽咽,“等奕忻回来,一定长得高大威武了,现在都和额娘差不多一般高了。” “听说广东那边天气热,别学人家光着个膀子,额娘亲手给你缝的十几件衣服你要穿上,等过几个月,额娘再让人给送些过去。”静妃摸着奕忻的脸,一字一句地交代道,“还有在那边不可逞强,凡事要和曾师傅商量,他见识渊博,得到他首肯之后才可以行事。” 奕忻用力点头:“额娘交代的我都记住了。” 她垂下双眼,又替奕忻理了理衣服:“这一路上,山高水远,可不要累着,每日赶路不要急,差不多就要找客栈歇下,可别误了住处。” “嗯!肯定会按时休息的。” 静妃注视着儿子,嘴巴张了张还想再说什么,到了嘴边却忍住了。离别之时,过多的话语只会徒增伤感。 “好了,额娘都和你絮叨了大半个时辰了,曾师傅也该等急了。你你,快去吧”静妃放开双手,深吸了口气。 这一放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执手相望,母子相依九年,经历宫中起伏生死,却要一别数年,从此一人天南,一人地北,难以守望。 奕忻仍然强挂起笑颜道:“额娘,你在宫中也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的时候,要看到额娘还是像现在这般漂亮。” 静妃强忍要泛出的泪花细声道:“额娘老了,已经不好看了。” “哪里有?额娘是整个后宫中最好看的娘娘,也是奕忻心中最好看的额娘。”奕忻高声道,转而对静妃身侧的宜泉道:“蔡额娘,你要帮我照看额娘。” 宜泉抿嘴道:“娘娘这我会照看的,倒是奕忻你要多加小心。” “嘿嘿,放心吧,你知道我身上的肉结实着呢,肯定少不了的。”宜泉听到这话,脸颊微红,不由想起了给奕忻洗澡的往事。 “好了,我走了。”奕忻咧开嘴,毅然转身跨上了马车,张贵开与庆叔对静妃行礼之后也跟了上去。 马夫持起马鞭“啪”的空甩,骏马受惊长嘶,撒开四蹄,拉着马车越行越快。车轮压着青石板路,奏出了沉闷的、令人肝肠寸断的离别曲。 “奕忻”静妃闭上了眼睛,眼泪已经狂涌而出,“奕忻!我的皇儿!”声嘶力竭的悲鸣之后双眼一黑,瘫倒在地。 奕忻在马车中听到了母亲的呼唤,掀开门帘,却是到了拐角,已经见不到母亲的身影;怀中抱的包裹,里面装满了母亲缝制的衣物。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母亲奕忻心中隐隐作痛,却比那种撕心裂肺肺的心疼更加缭绕,绵绵不绝。 与静妃相处九年,奕忻早已将她当成自己的母亲,前生的孤独,今世的母爱,他越发沉溺其中不可自拔。然而到了离别之时,这沉溺却成了最索命的毒药,足以杀人心。 马车穿越过了街巷,奕忻始终怔怔地望着车外,一直到了德胜门前,张贵开才小心地提醒道:“主子,德胜门到了。” “啊?”奕忻回过神来,顺手擦去眼角的泪花,“这么快就到了。” 马车刚停稳,曾国藩就到了车旁,此时他已经换成了二品文官的服饰,精神抖擞。“六阿哥!” 奕忻从车内出来,也不下车,对曾国藩道:“师傅,他们都到了?” 曾国藩恭声道:“嗯,等了多时,都有些不耐烦了。”说着指向了德胜门前空地上排成几排的马车。 奕忻看过去,共有三十多辆,齐齐排成了三列,全部马车都是同一制式,青色的车厢,栗色的马匹,在马车侧身还挂了一条横幅:钦定广东旅游。马车旁边,三三两两地或站着或坐着嗑瓜子、咬炒豆的八旗子弟。 “三十六辆车子,每车五人,共计一百八十人,除了等不及走掉了八人,还有一百七十二人,都在这里了。”曾国藩将数字精确地报出。 奕忻点点头,让车夫将马车赶到八旗子弟们近前。 百多号人见到马车上背手肃立的奕忻,低声说道:“哈哈,又来一个,又来一个。” 奕忻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各位可是等急了?” “废话,都快半个多时辰了!说好那个点走的,老子都等了那么久了,还去不去了?不去的话,老子去八大胡同里睡个回笼觉去!”有不安分的家伙已经开始大声抱怨了。 曾国藩低声喝道:“闭嘴!” 那人却不怕他:“你他妈的一个二品官在老子面前装个屁,我家老头子一个手指就摁死你!” 奕忻连忙制止了争吵:“那个那位少爷,怎么称呼啊?” “老子章佳氏那兰度,祖爷爷就是英勇公!怎么样?小子你是哪里人啊?” 奕忻“恍然大悟”:“原来是诚谋英勇公的子孙,怪不得有如此气势。小子不才,今年才拿了爵位。” 那人听他有爵位,脸色少了几分嚣张:“袭的是骑都尉还是云骑尉啊?”奕忻看上去年岁不大,他想当然地认为是哪个世家子弟承袭了最低的爵位。 “皇上刚封的,恭郡王。”奕忻“不好意思”地笑道。 “皇上封的?不错了!能封个郡王什么?郡王?”那人像被夹了尾巴一下子跳了起来。 百多号人也听得清楚,议论之声顿时大作。 郡王可是只有皇室宗亲才能封的爵位,那眼前之人莫不是当朝皇子?当朝皇子也一起来旅游了? 奕忻呵呵对那人笑道:“所以,那个什么,哦那年度,你别在我面前一口一个老子,我怕我家老头子听了会去找你麻烦。”年度在奕忻前世家乡话中就是傻瓜的意思。 那兰度此时已经惊吓得不说什么了,哪还会去纠正奕忻? 奕忻继续对众人道:“各位,有件事我还得事先交代一下。这个广东旅游团呢,正是我拿了皇阿玛的谕旨办的,目的就是带着八旗子弟去广东那里看看,学习学习虎门前线的战斗精神,顺便回来写个报告。” 听到去广东是学东西回来还要写什么破报告,底下顿时哀鸿遍野。 奕忻突然话锋一转:“当然这都是明面上了,可记得你们报名是两边的条幅上的话?” 众人眼睛一亮,竟异口同声道:“看山看水看炮台,一览江南景色;包吃包住包女人,同眠闽粤温柔!” “没错,老子带你们去广东,不是为了什么学习,而是看风景,顺便给各位尝尝闽粤美女的味道;当然,重中之重还是广东那里有数不清的西洋女人~~~” 奕忻的声音一抖三颤,底下众人的小心肝也抖得痒了起来,特别是最后说到的西洋女人,要不是顾及奕忻的身份,他们早就狼嚎起来了。 “所有的费用,本郡王全包了,你们要做的就是准备好你们眼睛,双手和那玩意,别到了广东,你们这些都不顶用了!听到了没有?” “哇呜!”底下终于响起了一声狼嚎。 奕忻大手一挥:“上路!” 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钻进了马车,三十六辆马车跟着奕忻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开出了德胜门,些许马车还隐隐有些抖动,有些人怕自己的玩意不好用,已经开始锻炼了! 广东之行,始发! 第五十三章 重逢大沽 从京城到大沽口,快马加鞭一个晚上就能到,奕忻的车队浩浩荡荡行得慢,上午出发到了临近傍晚时才到了大沽。 一年后的大沽已经没了剑拔弩张的紧张,奕忻深吸了口海风,血腥味早已消散。车队缓缓驶向大沽军营,车侧两旁还不时走过三三两两勾肩搭背的士兵。 军营门口,仇狄领着三十三个弟兄早早地就列队等候。三十四个人排成了两列,笔直地插在门口的干道正中,任风吹日晒都没摇晃分毫。军营中来往的其他士兵经过之时都投以奇怪的眼光,但是仇狄他们完全不为所动,直视干道通来的地方。 “来了!” 众人远远见到一辆全黑的马车缓缓驶来,车夫身旁一身素衣的少年迎风而立,正是已经分别一年有余的奕忻。 奕忻的身影刚出现,队伍就出现一阵小声的骚动。仇狄黑着脸训斥道:“给老子闭嘴,不要让公子看到你们这德行一点长进都没有!”声音中仍然掩盖不了重逢的喜悦!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在海风的轻鸣声中静静等待奕忻的马车。 “吁”马夫拉住了缰绳,黑色的马车稳稳停在了仇狄等人面前。奕忻静静地忘着曾经一起在大沽埋伏两天浴血奋战的众人,众人也静静地看着奕忻,如不是海风吹起众人的衣角,就成了一幅静止的画面。 静止并未持续多久,三十四人齐齐单膝跪下:“恭迎公子!”整齐划一的声音却如同海啸一般在军营回荡。 “恭迎公子!” 声浪直冲奕忻的心间,他们没有称呼奕忻为阿哥,而一如既往喊他公子,这让他仿佛又回到了大沽炮火烽烟的晚上。 奕忻深吸了口气,用尽最大的力气喊道:“兄弟们,我回来了!抬起头来!” 众人抬头看着奕忻,眼中的激动已经难以抑制。他叫我们兄弟!哪怕他贵为阿哥,又封了郡王,仍然称呼我们为兄弟!能做郡王的兄弟,这一辈子值了! 奕忻跳下了马车,走到仇狄面前,弯腰将他扶起,斜起嘴角对其他人道:“怎么,你们是不是要等我一个个将你们扶起来?” 其他人面面相觑,爆发出“哈哈哈哈”的大笑声,快速起身将奕忻簇拥在中间。葛尔丹这混球钻到奕忻身侧,上下打量道:“才一年啊,你咋就长高了那么多了?去年才到这儿这儿吧?”他用手在胸口比划。 “就你话多!”仇狄用力摁住葛尔丹的脑袋。 奕忻摆摆手道:“无妨无妨,还以为一年没见,你们一个个升官发财了,都摆起官架子了。” 葛尔丹又钻了上来:“哪能啊?这不头儿要我们收敛点么?” “葛尔丹,你少放个屁会死啊?”仇狄难得红了次老脸,一巴掌将硕大帽子拍到他脸上。 奕忻大笑三声,朗声问道:“一年来,兄弟们过得可好?” 众人发自肺腑地应道:“好!太好了!” 道光对于大沽反击战的处理决定出来之后,仇狄从协军校升为了协参领,而其他三十三人都从大头兵获得了军士的身份,从此不仅吃得军饷,还能拿得了俸禄,身份收入都不一样了。 而琦善被调往广东之后,陕甘总督讷尔经额监理直隶事务,基本上看不到人影,也没有人敢给他们不痛快,他们得令留在大沽等候奕忻,一年来都是好吃好喝招待着,小日子过得要多舒服又多舒服。 他们清楚这些改变都是那个晚上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带来的。原以为他不过是个设计火炮的天才少年,后来才知道原来还是当朝皇子,心中除了佩服之外还多了一分敬畏,并以此为光荣。 因此众人经常在军营中与大沽的驻守将士吹嘘曾与六阿哥一起吃饭打屁并探讨一些“深凹”的问题,引得旁人各种羡慕嫉妒恨。 奕忻哈哈大笑,他还是喜欢和这些兵痞子们在一起,比在宫中更自在,更快活,与静妃分别时的忧伤也被冲淡许多。 他将曾国藩与庆叔引荐给众人,曾国藩见众人对奕忻的态度心中暗暗称奇,原来这个学生还有很多他未曾知道的一面;庆叔则淡淡地与他们见过礼之后,站回到了奕忻身后。 奕忻对曾国藩低语了几句,让他将后面跟着的一百七十二位“二世祖”安顿好,然后在三十四人的簇拥下进了军营。 到了营帐前,奕忻给仇狄递了个眼色,仇狄进了帐内不一会就提了一个篮子和一个餐盒出来。 “走吧,兄弟们和我一起去吧。”奕忻轻声道,率先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众人知道奕忻要干什么,原来还有些激昂的气氛迅速平静下来,都安静地跟着奕忻。 穿过军营就到了大沽阵地之上。戍卫的士兵虽然不认识奕忻,但是见到仇狄等人也识趣地没上来盘问。 大沽炮台的修理工作已经完成了九成,除了地上偶尔还能看到堆放的废弃炮管之外,已经看不出曾经战斗的痕迹。 奕忻径直往阵地前沿的矮丘走去,离之越近脚步也越发沉重。翻过矮丘,便是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也是卓秉恬殒身之地。 此时矮丘包围的空地间树木已经全部被清理干净,正中间树立了一座一人高的石碑,石碑上方刻了三个大字:卓公祭,以下则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正是篇卓秉恬的悼文。 奕忻到了石碑前,看到石料虽然已经半旧了,但是仍然干干净净,周围一根杂草都没有。 仇狄低声道:“我们兄弟每隔半个月就会到这里清理一次,一年来从来没有间断过。” 奕忻微微点头:“辛苦你了。”他伸手轻抚石碑,细细地默读悼文,里面将卓秉恬的功绩记载地十分详尽,读着悼文,奕忻仿佛又看到了师傅的身影。 眨去泪星,奕忻从正要弯腰的仇狄手中拿过了竹篮与餐盒,蹲到碑前,将竹篮中的香烛纸钱一一取出。 不一会,两根白烛,三支檀香都插到了碑前,他再打开餐盒,简单的五道菜一壶酒也相继摆到香烛前面。 他问仇狄取过火种将香烛点燃,再倒了四杯酒,自己手中执了一杯,碑前放了三杯,做完之后坐到了碑前。 “师傅,您回四川老家去了,我这个学生也只能在这里和你说会话,同时也道声别了。这一年来,我在宫中忙,也没机会出来给你酒喝,全劳烦仇狄兄弟他们,我先喝一杯谢罪,你老人家也别对我吹胡子瞪眼了。” 奕忻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 “学生就要去广东了,景谦陪您回四川,还要在您身边守三年,我就不能带着他了。这孩子也和你一样倔,皇上给他的荫职,他愣是不受。没有关系,等我在广东安定了,就去把他接过来,把他培养成像您一样优秀的人。” 又一杯下肚,自从在桂良府上喝高之后,奕忻突然喜欢上了这杯中之物。 “就要去广东了,本来计划再过两年和您一起去的,可惜诸事不遂人愿,今年我就要一个人去了。广东路很远,怕以后也没办法再到这里和您老人家说话了,等过几年回来的时候,您就该不认得我的样子了。所以,我只能敬你一杯,再自罚一杯了。” 将手中的酒横着洒落在地,然后喝下了第三杯。三杯下肚,他两颊已经泛红,仇狄等人早已单膝跪下,沉默不语。 偌大空地上回荡着奕忻的自言自语。 “广东那边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可能会有危险,而且到了那里我的阿哥身份也不再好用了,还好我身边还有几个中用的人,还有和我们一起经历生死的这帮兄弟!”他侧身回望跪在地上的众人,提高声音道:“我相信有这帮兄弟陪我,此行必定不会孤独!” 三十四人齐声回应:“誓死追随公子!” 奕忻猛然站起身来:“师傅,请你在天上看着!也请你在天上护佑我!让我能为腐朽得华夏带来一丝新鲜的气息!”躬身到地。 “请卓大人护佑!”众人的祈祷之音贯彻云霄。地上的纸钱熊熊燃起,飞灰随着海风飘向空中。 不远处的山丘之上,曾国藩与庆长河背手而立。 “六阿哥,我看不懂。”庆叔低声道。 曾国藩抚须道:“在下自认看人很准,可是对六阿哥我也自认无法看透,总是突然给人惊喜。” 庆叔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两人便不再说话。 祭奠过卓秉恬,奕忻与众人聚餐乐呵一阵后才回到给他安排好的营帐中。 掀开帐门,他就见到了等候多时的曾国藩。 “曾师傅怎么不去休息?明日还要早起呢。”奕忻打了个酒嗝,找到床铺坐了下去。 曾国藩被奕忻的酒气熏得皱了皱眉头,随即拱手道:“六阿哥,晚上我在查那一百七十二人的帐时,发现了一点东西不好处置,只能在此等你来定了。” “什么东西?有人带鸦片了?”奕忻闭上眼睛问道。 “不是鸦片,是” “是什么?”奕忻呵呵笑道,“难道是带了女人路上消遣?” 曾国藩苦笑道:“还真是个女人,不过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奕忻翻了个白眼:“难道还带了老妈子来照顾生活起居啊?” “这我也不好说,让庆大人和你说吧。”曾国藩咳嗽了一声,帐门掀起,庆叔铁着脸拉了一个人进来 第五十四章 小妞彪悍! 庆叔将拽进来的人推到奕忻面前,铁着一言不发。 奕忻努力睁开眼睛,但是灯光昏暗之下却无法看清楚这人的长相,只看到矮小的个子不大像个大人。 “庆叔,这是谁啊?”奕忻放弃了努力,闭上眼睛问道。 庆叔的嘴角微微抽动,刚要拱手回答,那人昂起头说话了:“癞皮狗连本小姐都不认识了?” 娇脆的声音十分好听,奕忻却猛然坐了起来,拿过桌上的油灯照出了那人的模样,奕忻的嘴角也庆叔一般开始抽搐:“娥娥纶?我了个擦,怎么是你?” 娥纶扬起下巴:“不是我还能是谁?” 奕忻望向庆叔:“庆叔,她怎么会”他想当然地以为是庆叔将娥纶带到队伍中来的。 庆叔的嘴角抽动更剧烈了,不得不握拳靠在嘴上重咳一声,再拱手道:“郡王殿下,下官也不知道小姐在队伍中。” “你不要冤枉庆叔!”娥纶叉腰道,“本小姐神通广大,就你这么一个队伍我要混进来还不是举手之劳?” 奕忻头疼地轻抚额头,小妞真是阴魂不散,曾国藩轻笑道:“阿哥,在下想此事与发现她的帐篷住下的人脱不了干系。” “老头子,你不要冤枉我表哥!“娥纶调转枪口对曾国藩道,“是我拿刀子逼他去报名的,本小姐一人做事一人当!” 奕忻三人顿时语塞。 想到她将自己的衣服划成了破烂,这种事情绝对能够做得出来。奕忻无奈道:“庆叔,这是你家小姐,你看着办吧。” 庆叔见皮球踢给自己,哪里敢接住,一脚踹回给了奕忻:“小姐是我小主人,下官还是让郡王殿下处理吧。” 还能怎么处理?万一这小妞在广东有了什么意外,老丈人还不得跟我急?奕忻翻翻白眼没好气地道:“师傅,你安排人送娥纶回去。” “谁敢送我回去,我就立刻骟了他!”小妞恶狠狠地盯了眼曾国藩以示警告,“我家的狗已经被我骟了五只了,刀法很纯熟!”见众人“谁信你?”的表情之后,指着庆叔道:“不信问庆叔!” 庆叔尴尬地微微点头,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小妞太彪悍了,连这事都往外说,当初就不该在教她刀法的时候,经受不了她的乞求去找那几只狗的。 “阿哥,还是你来吧,这怎么都是你的家务事,在下不好插手。”曾国藩苦笑道。 皮球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自己这里,奕忻顿时头大三圈,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后,他一拍手掌道:“行,你要是留下可以,但是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娥纶喜上眉梢:“你说,我都答应,在北京呆着我都快闷死了等回云南了,阿玛又不让我出府门一步” 奕忻上下打量了番娥纶,突然色迷迷地笑道:“条件就是我当日说的,你给我暖床我就带你去。” “你!”娥纶闻言瞪大了眼睛,咬住嘴唇。 奕忻靠回到床上:“你什么你,要是不答应,立马让你庆叔送你回去;要是答应的话”他拍拍床铺,“那就乖乖上来吧。”一副流氓的样子让小妞恨不得上去咬他两口。 两人对视了片刻,娥纶突然笑道:“你先走开。” “干什么?” “走开就走开,你一个男人怎么这么墨迹?”娥纶竖起柳眉。 奕忻不明所以,起身让开。娥纶等他屁股刚离床,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蹬掉鞋子跳到了床上,抖开被子盖到了身上。 奕忻大汗:“小姐你这是演哪出啊?” “你不是让我暖床啊?我现在就给你暖!”娥纶恶狠狠地说道,“反正皇上已经把我指给你了,本小姐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在场的三个人心中同时冒出一个想法:好彪悍的小妞! 奕忻眼珠一转,嘿嘿笑道:“嘿嘿,暖床哪是你这样暖的?穿一身汗味的衣服,你这是暖床还是熏床啊?” “那你要怎么办?” “小妹妹,当然是赤身裸体,清洁溜溜的暖才是,这样暖出的床才有少女的体香,让人睡了精神舒爽。”奕忻做出一副享受的样子。 小妞被他无赖的样子气到了,好一会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奕忻就看到被窝里一阵滚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件又臭又脏的麻布外衣就扔到他脸上。 接着,裤子,袜子,已经底衫底*裤都飞了出来,将奕忻盖成了个“布人”,最后一片粉红的肚兜正好盖在了奕忻的头顶上。 曾国藩闭上眼睛小声道:“非礼勿视。“连忙拉着还没回过神的庆叔出了帐篷。 奕忻将身上的脏衣服扒开,只见小妞用被子将身子盖了个严实,只露出了个头,但是秋背单薄,他还是从被子的缝隙见看到了娥纶光滑的肩背,再低头手中抓的正是那片粉红肚兜,显然被子下已经是赤条条了。 他没想到娥纶为了去广东竟已经全然豁出去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床暖了,你是不是该答应我了?”娥纶死死盯住奕忻的嘴巴,要是他敢吐出个不字,立刻掀开被子上来拼命。 “小妞,你彪悍!我服你了!”奕忻一躬到底,然后狼狈地逃出了帐篷。身后小妞急得大喊:“你还没说有没有答应我呢!你个癞皮狗想耍赖皮啊!” “带了,带了!”奕忻有些慌不择路,嘴上应了两声之后一头撞到在帐篷外等候的曾国藩身上。 奕忻前世阅片也无数了,但是身为两世处男,还真招架不住娥纶的彪悍。他对在旁尴尬而立的庆叔道:“庆叔,你家小姐当真是奇女子啊。”他本来想说奇葩,临时改口成了奇女子。 庆叔此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小姐她大人夫人都宠她,所以就也怪我教她舞刀弄枪,这脾气就越发骄横了。” “算了,师傅,晚上我要到你那借宿一宿了。”奕忻叹了口气,对曾国藩道。 曾国藩难得调侃道:“床都暖好了?阿哥怎么不享受温香暖玉,反倒要和我这个‘老头子’一起睡?”老头子一字一句地咬出,明显还在意娥纶刚才对他的称呼。 奕忻翻白眼道:“你问问庆叔答应不?” 曾国藩一回头,庆叔果然不怀好意地盯着他,连忙摆手道:“玩笑话玩笑话,庆大人别介意。” 奕忻三人到了曾国藩帐中,经过刚才那么一闹,奕忻的酒已经醒了八分,见时间不晚,摒退了左右让两人坐下谈事。 “娥纶的事就不管了,她爱跟着就跟着,庆叔你多注意一下就可以。”奕忻低声道,“明天就要出发了,还有件事需要在到广东之前处理掉。” 曾国藩挑眉道:“阿哥说的可是那件事?” 奕忻重重点头:“我这个人还是非常注重隐私权的,有人窥视我很不喜欢,到了广东也难免束手束脚。而且这支队伍是我的班底,中间不能有杂质。” 曾国藩脸色凝重:“此事皇上肯定不喜,万一做得过了,肯定是要怪罪下来的。” “怪罪下来我顶着,”奕忻一拍桌子,“广东之行至关重要,这些人也是关键,不能让老鼠屎坏了粥的味道!” 奕忻转而问道:“今天下午祭祀的时候,你们可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曾国藩与庆叔一起摇头,曾国藩以指轻叩桌面:“三十四个人表情肃穆,倒是没有什么波动。” “我也料到了,”奕忻点头同意,“粘杆侍卫存在了百年,其功底不亚于前朝的锦衣卫,没关系,到了海上,就是我们说了算!” 第五十五章 竟然是白虎 与曾国藩商量了半个时辰之后,奕忻就赖在曾国藩帐篷里休息了。庆叔整晚上一言不发,他是个武人,对这种智力游戏丝毫不敢兴趣,好不容易等到两人说完了,拱手告辞离去了。 第二天清晨,奕忻清晨醒来,曾国藩已经不知踪影了。 到了帐外,就见到曾师傅早已经开始准备催促少爷们起床集合了,奕忻四周转了转见没有可以插手的地方,便往自己的帐篷走去,他的行李都还在帐篷里放着,就是不知道小妞起来了没有。 到了帐中,小妞还是在安睡,朝里面侧躺,被子像茧子一样包裹着身子。 奕忻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最好称她没醒就一走了之,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将屋中散放的东西放到包裹中,奕忻突然想起临行前宜泉送他的香囊还在枕头下放着。昨晚去喝酒,他就将香囊摘了下来放到枕下,以免酒气破坏了香囊本身的味道。 他侧首看向娥纶,小妞正枕着枕头,枕头下露出了香囊的一角。 小心走到窗前蹲下,奕忻屏住了呼吸,伸出两指去扯香囊的边角。手指夹住香囊,刚要往外拉,小妞突然翻过身,吓得他连忙缩回手来。 奕忻再看时,已经见不到香囊的影子了。失望之下,奕忻只得首次欣赏起娥纶的样子来。 虽然桂良长得不咋滴,但是娥纶却是粉嫩可爱。熟睡中的小妞没了彪悍霸道的气质,就和一个普通的十二岁的姑娘没什么区别,细薄双唇有规律地轻轻张合,吐气如兰,奕忻见了几乎忍不住上去啄上一口。 蹲着看了一会后,奕忻的双腿发麻,想站起来舒缓一下,右脚却不听使唤脚下一扭身子就往床上倒去。 奕忻心中大叫不好,连忙用手支住,可是行军床不如土炕坚实,按下去之后对床上之人不亚于地动山摇,娥纶哪有不醒之理? 小妞睁开眼睛,正好与奕忻四目相对,“遭了”念头才蹦出来,娥纶的一声尖叫就将帐篷震得抖了三抖。 叫声未止,奕忻的胸口就遭到一记重击,整个身子被打得仰起,小妞条件反射一般地跳起来,一个扫腿接着跟上,踢中了奕忻的肩膀,应声倒地。 “什么人敢私闯本小姐的闺房!” 这两下仓促而发,并不是太重,以奕忻的身体很快就缓过劲了,但是他定睛看向娥纶的时候,心脏却险些停住了跳动。 此时刚施展完拳脚的娥纶身上已经没了遮盖,精光溜溜地站在床上,双掌收于胸前,单脚挑起,摆出了标准的八卦掌的起手式。正是由于标准,胯下的风景此时正全然展现在奕忻的面前。 奕忻前世虽然阅片无数,各式各样的女人身体也都对着屏幕细细揣摩过,在学校里被同学成为“大师级”的人物,但是两世为人快三十岁的人了,真正的女人身体却是头一遭见到。娥纶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是发育已经颇具规模,胸前的一双小兔虽然没有宜泉的伟岸,但是也足以盈盈一握,最关键的是两腿*之间如同寸草不生的大漠,一览无遗。 奕忻的小心肝剧烈地跳了三下,几乎当场停止,无意识地念道:“竟然是白虎” “什么白虎?”娥纶听到了反问道,一阵晨风透过门帘吹进来,感到周身的凉意,低头一看,发出了又一声石破天惊的尖叫。 奕忻见机早,已经捂上了耳朵。 “小姐什么事?”庆叔冲进了帐篷,手中还端着一盆清水。 娥纶已经将被子裹住了全身,躲到床里角落,见到庆叔带着哭腔道:“庆叔,有淫贼,他想轻薄我” 庆叔闻言大怒,将水盆往桌上一放,弯腰提起了还坐在地上的奕忻,举起手来准备扇十个八个耳光先,但是一看清奕忻的样貌,顿时傻眼了:“怎么是你?” 奕忻淡定地咳嗽两声:“不是我你还想是谁?” 庆叔还真没勇气扇一个郡王的耳光,更何况他还是小姐的未来夫婿,只得将奕忻放下,闷气道:“郡王你怎么做出这等事来?小姐虽然许你为妻,这毕竟还未成婚,你这样子让皇上和大人的脸面无光啊,小姐的名声也要毁了。” 奕忻理好胸前的衣服:“我做什么了?不过就是想来收拾东西,出门前宜泉送我的香囊落在枕头下了,我就是想取回来而已。” “胡说!”娥纶想要起来,意识到自己的现状无奈地坐了回去,大声反驳道:“明明你就想偷亲我来着,而且你还!”想到自己的身子全部被这家伙看完了,这家伙还无所谓的样子,说到一半娥纶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娥纶大小姐,你别自作多情。”奕忻翻开枕头指着香囊道,“香囊就在这。”捡起香囊在娥纶面前晃了几下,沁人心脾的幽香散了出来。 “至于后来的事谁让你问都不问直接揍我的?”奕忻摸摸胸口道,“我胸口还疼着呢,没让你赔医药费就不错了。” “还你的闺房,明明就是阿哥我的帐篷,昨晚被谁占了,害得我和曾师傅挤了一晚上。我清纯无双小正太的名声都被师傅那个老头子毁了,这精神损失费你来赔?” 奕忻一解释庆叔就明白了这就是个误会,听到最后虽然不明白精神损失费是什么玩意,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奕忻无耻赖皮的样子,哪里还有昨天祭祀时的沉稳厚重? 奕忻冲娥纶做了个鬼脸,转身拿起包袱就要走人。 “等等!” “我说大小姐,事情我已经给你解释清楚了,你还要干什么?”奕忻转身不怀好意地看着娥纶,“莫不是你准备以身相许赔偿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唉?不对,你已经是我老婆了,以身相许的话我不就亏了?” 娥纶终于对某人的无耻忍无可忍了:“你这无耻下流的癞皮狗!谁要以身相许了?” “不是以身相许那你拦住我干嘛?” 娥纶踌躇了片刻之后,还是昂首问道:“送你香囊的宜泉是不是个女的?你不能拿!” 奕忻对娥纶的跳跃性思维无言以对了,翻了个白眼道:“当然是女的,男人能做出这么优雅的东西?再说我凭什么不能拿?”还将香囊在鼻子下深深嗅了一口气。 娥纶急了:“我说不能拿就不能拿,这是野女人的东西!” 奕忻对娥纶的无理取闹忍无可忍了,宜泉在他心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地位,怎么容忍被这小妞称为野女人,于是压低声音道:“你说谁是野女人?” “当然是那个什么宜泉!哼,我是皇上指婚的,没我的允许她送什么香囊给你?” 小妞的话让奕忻脸上的肌肉都不住痉挛,这也太彪悍了吧,前一刻还在要死要活地打淫贼,下一刻就以大夫人自居了。 古代的女子对身体看得极重,陌生男人看了她们的脚就要负责,更何况奕忻刚才还好整以暇地欣赏了片刻的风景。 加上皇帝已经指婚,以小妞彪悍的心态,瞬间就完成了受害者到大老婆的转变。 “懒得理你。”奕忻背过身,“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这个香囊我带定了。”说着走出了帐篷,临了还扔下一句:“到时候谁大谁小还不知道呢。” 出了帐篷他就听到小妞抓狂的声音,嘿嘿一笑,要是论大小,娥纶胸口的二两肉在宜泉面前真的是不值一提啊。 第五十六章 拔锚起航 等奕忻到了大沽码头,曾国藩已经在那等候多时了。 码头上停着四艘大船,打着水师的旗号,其中三艘略小,右侧数来第二艘稍大,正是奕忻的旗舰。 其余三艘船登船的木板正被水手缓缓拉起,甲板上已经站立了许多人影。 “曾师傅,那些二世祖都已经上去了?”奕忻问曾国藩道。 曾国藩颔首:“全上去了,现在只剩下你我和仇狄那三十四人了。哦,他们过来了。” 奕忻回身一看,三十四人除了仇狄精神抖擞之外,其他人多少都有些宿醉未醒的样子。 “师傅,好好看看,我相信你的眼力。”奕忻小声地交代了一句,就笑着朝他们迎了上去。 “兄弟们,昨晚喝爽了没?怎么一个个都没精神的?”奕忻到了队伍前,扫过众人的脸。 葛尔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哥几个已经一年没喝那么多酒了,平时头儿管得严,喝酒不超过三杯,搞得兄弟们酒量都差了。不过头儿为什么你屁事没有,你喝得最多呀?” 仇狄拍了下他脑袋:“你要是屁事没有你就是头。瞧你们这幅样子,还有当兵的样子吗?” 奕忻笑道:“没事没事偶尔放松一下也是需要的。唉?你怎么也没有醉?”他突然看到队伍中一个粗壮的大汉也神色自若,不禁好奇问道。 那个大汉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你知道俺是山东银,这酒没俺老家那边的劲道,喝下去么感觉。” 山东汉子就是牛啊,奕忻想起以前宿舍里一个山东大汉,老白干对瓶吹都习以为常,而他喝下一两就要躺半天。这东北大汉以前打屁的时候不爱说话,奕忻对他也没什么印象。 “走了!兄弟们,咱们回广东去!”奕忻大手一挥,众人齐齐应了一声,往大船走去。 登船的木板很窄只容得一人通过,仇狄一声令下,三十四人就排成了一字长龙逐个登船。奕忻回到曾国藩身边,笑着送众人上去。 东北大汉经过时,奕忻拍了下他的肩膀:“好酒量,晚上我们再喝。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啥名字呢?” “俺姓陈,没啥名字,爹妈就叫喊俺狗娃。”山东大汉呵呵笑着道,一副憨厚的样子十分讨人喜欢。 “你这手里提着什么东西?”奕忻看到陈狗娃除了背上背了包裹之外,手里还提了一个青布包的包裹,看着方方正正的。 “都是些天津的特产,麻花啥的,带些回去给老爹老娘吃的。” “你爹娘也在广东了?”奕忻奇怪地问道,当兵一般是不许带家属的。 狗娃叹口气道:“哎老家遭了荒,哥哥前年出意外死了,就剩俺一根独苗了,只能接过来了。” 奕忻拍他的手臂安慰道:“总是接过来了不是?你怎么不回去种田呢?给老父老母尽尽孝道。” 狗娃恢复了憨厚的笑容道:“种田哪有当兵好呀?交完租税就剩点口粮;再说,俺也舍不得这些弟兄们。” 奕忻让陈狗娃上去,清朝延绵至今,土地兼并已经非常严重了,虽然摊丁入亩免了人头税,但是人口的激增和土地的减少令农民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目送陈狗娃登船之后,奕忻对曾国藩摇摇头。 三十四个人都上了船,庆叔才牵着娥纶迟迟来到。娥纶没有穿成小厮的打扮,而是梳洗之后一身女装打扮。 奕忻到现在还是首次见到娥纶穿女装,不由地啧啧称赞。人靠衣装,娥纶换了女装之后,身上的蛮横顽皮之色尽去,倒真有点像是大家闺秀的样子。 庆叔上前抱歉道:“小姐要穿旗装,下官只能出去买了一件,穿戴好之后就这么晚了。” 曾国藩呵呵笑道:“明白明白,那先请两位上去了,在下特地为娥纶准备了房间。” 庆叔一抱拳,领着娥纶上了木板,娥纶轻迈莲步,从奕忻跟前走过,看都不看他一眼,手中的丝绢踩着鞋底的木根与木板的敲击声摇晃,惹得甲板上的一些个人吹起了口哨。 奕忻也吃惊,这还是那个拿刀划自己、衣服都敢脱完的彪悍小妞吗? 娥纶登上了甲板,回过头来看了眼奕忻,其中的示威与挑衅不言而喻。奕忻苦笑着摇头,随着曾国藩一起上了甲板。 在水手的号子声中,三面巨大的船帆翻滚而下,看了风向之后,拔起铁锚,四艘船缓缓驶出了大沽港、 1841年农历九月初六,恭郡王六阿哥奕自天津南下。 船在海中航行了半日,原本对航海有着强烈好奇心的二世祖们一部分已经看腻了千篇一律的海景回舱睡大觉去了,其余的都对着大海狂吐,北方人哪里坐过海船?这一颠簸之下,差不多都晕了过去。因而原来人声鼎沸的三艘小船上只能见到水手忙碌的身影,偶尔会有一两个在船舱呆腻了的出来晃荡。 奕忻站在船头,此时的海风不烈,吹在脸上还是比较舒服的。三十四人都是广东那边过来的,平时也在舰船上呆过,比起那些二世祖好不知多少倍,都在船舱内摇骰子小赌。而娥纶也犯了晕,在独立的小间内狂吐不已,庆叔只得在旁照顾。 奕忻正望着海面出神,曾国藩走到他身边:“六阿哥。” “师傅,我和你说过,没人的时候叫我奕忻就可以了。”奕忻没有回头。 “礼不可费,上下不可僭越。”曾国藩依然坚持己见。 奕忻侧过头道:“算了,每次都是这句话。” 曾国藩正色道:“这不是推脱之词,而是为人主者须秉承之原则。” “说不过你,师傅,航程是怎么安排的?” “自天津大沽出,约十五日到上海,停留一日补充食物与水之后,再行南下,再过约二十日就能到广州港了。” “一个多月啊”奕忻叹道,想当年走京广线一天就到了,“师傅,刚才上船时可有有所发现?” 曾国藩锁眉想了一会之后摇头道:“没有,三十四人中如果有可疑的就是和阿哥你说话的那个。” 奕忻否认道:“父母都在广州,应该不会是他,这点我和仇狄也确认过了。” “那只能再看了,毕竟有三十五天,时间还很充裕。”曾国藩劝解道。 “你和庆叔说一声,晚上的时候给我盯牢了,如果那位粘杆侍卫能与北京联系,能用时间也就是晚上和到上海那一天时间。晚上趁他们睡了,让庆叔找各法子把他们的包裹都翻一遍,我就不信抓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奕忻狠狠捶了下栏杆,他最讨厌就是这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上次偷溜出宫的事件中,他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结果仍然在道光的掌握之中。 他就像孙猴子一样,如果想要跳出如来的掌心,先得把那无根手指掰断了! 第五十七章 困了有人送枕头(求收藏) 船平稳地开了两天,现在正值由初秋,北方的风向已经变了,北风鼓得船帆饱满,船还行的速度也快。 奕忻终于感觉到无聊了。想当年自己坐火车回家,虽然只能坐绿皮火车而且是硬座,但是手中还是有些小说赖以消磨时光。此时在船舱内他无比地想念三少、血红与风凌天下,清朝虽然有些小说,但是那遣词造句看得他蛋疼,他甚至有了动笔写一本小说自娱自乐的冲动,否则这三十多天时间要怎么熬过去哦。 无奈之下,奕忻也只能拿出画图的文具箱,画写设计图来消磨时光了。到了晚上,长夜漫漫,海水拍打船只的声音特别刺耳,难以入睡。 奕忻翻来覆去之后,还是坐了起来,点起了煤油灯发呆。百无聊赖之下,奕忻只得靠意淫来消磨时间,比如那一望无垠的“荒漠“,想着想着,小铅笔竟然有了反应,他搓揉了几把,正考虑是不是要在此时撸上几把。 舱门却忽然开了,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坐到了他的面前。此人穿着夜行衣,蒙住了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奕忻只能放弃了撸管的打算,也不惊讶轻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黑衣人拉下蒙面的黑布,正是庆叔,他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半杯喝下,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发现。两个晚上已经翻了一半的房间,这些人的行李之中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仇狄等三十四人除了仇狄单独一间之外,其余的五个人一间被分成了七拨,分别居住。奕忻交给庆叔的任务就是每天晚上翻两个船舱,然后就蹲在过道角落里盯着。 两个晚上下来,庆叔已经扫荡了四个房间,同时两晚通宵未睡了。 奕忻示意他去蹲守,舱内又只剩他一人。 要抓出队伍中的粘杆侍卫,凭手上仅有的两个人还不够啊,但是除了曾国藩和庆叔,张贵开已经晕得一塌糊涂,根本帮不上忙,也只能让庆叔多多劳心劳力了。 奕忻靠在床上,慢慢地清理思路。 以粘杆处百年来的训练和培养指望他们在随身物品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实在太困难了。一个合格的特务人员,其基本的素质决定了他的身份不会被旁人发现。 奕忻对于这方面是一窍不通,便开始回忆前世谍战片里面的内容,希望能从中找到些灵感。一个个画面从眼前晃过,什么潜伏啊,听风者啊乱七八糟的纷纷乱入,想了一会之后,奕忻就感到头痛欲裂。谍战片里的内容无不经过了艺术加工,和实际还是有非常大的差距的。 连身为屌丝学霸的他也感到了发力,如果就这样等下去,猴年马月才能找到那个家伙? 无奈之下,奕忻抬头看着天花板,火苗轻轻跃动,照映得房间里忽明忽暗,奕忻下意识地随着明暗的变化敲击床板,“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这声音就像发电报时的声音么嗯?电报? 奕忻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仿佛抓到了什么关键似的,盘腿支着下巴苦思冥想之后,他一拍大腿:“他们不都是这样的嘛!”起身在床上蹦了几下之后,拉起被子直直地躺倒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奕忻被一阵喧哗声闹醒,将衣服套上赶到舱外,就见到甲板之上站了十几号人,都靠在船左侧的栏杆上起哄。 而在这些人中间站着的却是一个女孩子,除了娥纶还会是谁? 怎么回事?奕忻不解地望向船左侧,就看到原本航行在他后方的那只小船此时正并排航行,距离仅有一丈余,而那边船上的一侧也聚了好些人。 娥纶举起手向那边船上拼命的挥手:“表哥!表哥!” 那边船上的有个锦衣少年,也对着这边挥手:“表妹!!” 这是演哪出啊?鹊桥会?奕忻轻抚额头,就要往回走,却听到众人起哄:“跳过来,跳过来,跳过来!” 侧首一看,娥纶表哥已经爬到了栏杆上,众人也一起改口道:‘跳,跳,跳,跳“ 曾国藩此时从后面出来,见到那边跃跃欲试的少年,吓得提起衣角冲到栏杆边上大声吼道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你给我下去,要命不要命了?周管带呢?谁让你把船开到这边来的?” 曾国藩口中的周管带被人从后方推了上来,被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手里拿了把刀架在脖子上,苦笑连连。 娥纶表哥并没有乖乖听曾国藩的话,指着周管带道:“是本少爷让他把船开到这的,怎么了?我还以为庆叔把表妹送回家了,原来一直被这个老不修藏船上。”当初曾国藩带人把娥纶从他帐篷中抄出来的时候,娥纶表哥就已经记恨上他了。 曾国藩回首看了眼娥纶,心中抱怨道我的小姑奶奶,你没事出来干什么?曾国藩被瓜尔佳两兄妹气得够呛,一个喊他老头子,一个喊他老不修,他今年才刚满三十周岁,虽然面相老了点,但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而对方竟敢劫持管带,这两兄妹行事作风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当初登船的时候,那帮二世祖都忙着抢船舱,都没有看娥纶上船,而娥纶在船上晕了两天一直没有露面,直到今天舒服些了,才出来到船尾看看风景。哪里想到正好和正在对着大海嘘嘘的表哥对了个正着。 娥纶表哥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他,抬头一看正是从小青梅竹马,暗恋已久的小表妹,连忙将水枪匆匆塞回,就跟娥纶隔着海面大声说话。 说了两句之后,他就感觉嗓子难受,于是蛮横惯了的大少爷就让随身的小厮冲进了管带的房间,用刀子逼着他将船开到奕忻所在的大船侧面,而船上的其他那些二世祖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不但不阻止反而一起怂恿。 结果就是奕忻出来时看到的样子。 旁人七嘴八舌地将此事讲清楚,曾国藩既生气又头疼,这帮二世祖真的是什么事情都敢做出来,正想着要怎么办的时候,被人拍了下肩膀,回头一看,见到奕忻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师傅,这事就交给我处理吧。”奕忻心中大乐,想要睡觉就有人来送枕头,想要吃饭就有人给馒头。 第五十八章 给你出洞的理由(求收藏) 奕忻挤到娥纶身边,调笑道:“躺了两天舒服些了?都出来兜风了?”娥纶见到奕忻,冲他做了鬼脸,头一撇不理他。 奕忻突然搂住娥纶的肩膀,用手托住她的下巴转了过来:“嘿嘿,舒服点了,晚上继续给我暖床,别想跑了。”此话一出,奕忻周围的一起“哦~”了起来,原来公子连暖床的小丫头都准备好了,这小丫头虽然岁数小了些,但是长得标致,身材也不赖,给他暖床最合适。 “谁要个你暖床?”娥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伸手拍掉下巴上奕忻的狗爪,却挣脱不开奕忻的搂抱。 奕忻哈哈一笑,手上发力,直接将娥纶摁进了怀里,让娥纶的头恰好靠到了肩膀上,然后头侧过来在她耳根低声道:“别动,等下就放开你。“ 远远看去,两人就像是在耳鬓厮磨,唇齿相交。 对面的娥纶表哥看得眼睛直冒火,冲着奕忻大声怒吼:“你把我表妹放开!她是我老婆!” 奕忻奇怪地转过脑袋指着娥纶道:“她什么时候成你老婆了?” 娥纶表哥涨红了脸:“我与表妹青梅竹马,早就定了终身了!” 奕忻回过头问娥纶:“有这事?”没等娥纶回答,他就摆手道:“无所谓了。那个谁,我现在告诉你,她,是我的福晋,而且嘿嘿,都给我暖过床了。” “什么?”娥纶表哥呆立当场,突然暴起道:“你放屁!” “不然你以为这两天在我船上干什么?”奕忻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道。 娥纶表哥倒是个痴情种子,闻言双目通红,以及完全顾不得对方什么身份,爬上栏杆就要跳过去。 身边和他交好的少爷们连忙将他拉住,纷纷劝他天下何处无芳草,可是所为色令智昏,他不依不挠地趴在栏杆上不肯下来。 奕忻对曾国藩道:“师傅,给他个木板让他过来。” 曾国藩挥手示意,一块两人宽的木板被水手抬起来连接到了对面船上,木板一架好,娥纶表哥就迫不及待地跨上木板,可是船体颠簸,木板上无法站稳,只得趴在木板上爬了过来,期间差点掉下了木板。好不容易爬了奕忻船上,他直接就从木板上滚了下来,屁股直接着在地上。 奕忻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个愣小子顾不得拍拍屁股,站起来冲奕忻喊道:“放开表妹!” 这话听着不怎么对味?哦对了,一般英雄救美的时候,都会大吼一声:“禽兽,放开那个美女!”那我就成了欺负美女的恶霸了?奕忻尴尬地摸摸鼻子,恶霸就恶霸吧,阿哥我今天这个恶霸当定了。 “哈,你的面子不够大,”奕忻仍然搂着娥纶,娥纶被夹在两人中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会看看恶少般的奕忻,一会看看怒气冲冠的表哥,真不知道该帮谁。 娥纶表哥理智已经被奕忻挑逗得丧失了大半了,大吼一声,竟然直接就往奕忻冲了过来,可是没到近前就被奕忻身旁几个士兵拉住了。奕忻放开了娥纶,对还在努力挣扎的少年道:“看你的样子,想要和我打一架?” “我额腾伊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忍夺去妻子的羞辱!” 奕忻挥手示意放开额腾伊:“行,你要是打得过我,娥纶就还你。要是打不过,你就得过来给我当奴才,如何?” 额腾伊想也不想,满口答应:“好,一言为定!” 奕忻让众人推开,给两个人腾出了空地。娥纶想要劝止,却被奕忻一个凶神恶煞的眼神制止了。 奕忻想摆出个黄飞鸿的姿势然后似模似样地说声请,但额腾伊已经扑了上来,低身一把抱住了奕忻腰身,连带这双手也被箍住,奕忻险些被他扑到,还好这一年没有白练,退了一步之后就站住了。 额腾伊年十五,比奕忻整整大了六岁,但是体格却小,只比奕忻高了半头,与娥纶不同他压根就没学过武功,就是摔跤的架势。 奕忻跟着安答学了一些近身搏击的功夫,虽然粗浅但自认对付额腾伊却不在话下。左脚发力顶住,抬起右膝砸中额腾伊的胸口。额腾伊闷哼了一声,仍然抱住死死不放手,死命地往前发力,想把奕忻推到在地。 连续三下之后,奕忻见能让他松手,于是运力双臂,他的力气不小了,百石弓都能拉开,但是额腾伊五指相扣,就是不让奕忻得逞,两人就此僵持在那。 “小子,看不出来你还有些牛脾气。”奕忻夸了一句,额腾伊装作没有听见,一味地抱住奕忻。 “既然如此,就别怪阿哥我出绝招了。”奕忻挪动双手,腾出一些活动的空间后,猛然指向额腾伊的腋下。 娥纶惊得叫出声来,作为学武之人她知道人的腋下是非常脆弱的,万一被打中这两个膀子就会失去力气,如果力量再大点,脱臼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娥纶发现自己的所有判断在奕忻身上都是无效。只见奕忻的四指触到额腾伊的腋下并没有发力,而是指头抓动,竟给他挠起痒来。 这不带这么无赖的吧?围观的众人嘴角抽搐,心中感叹公子就是公子,连出招都是这么出人意料,这么的风骚。 额腾伊被搔到痒处,触电一般缩回了双手,夹在身体两侧。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奕忻已经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 “你无耻!”额腾伊骂道。 “怎么说无耻呢?阿哥我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懂不懂?”奕忻将双手背到后面,“来来,阿哥我陪你玩玩。” “呀!”额腾伊再次虎扑而上,但是奕忻学聪明了,还没等他扑到就闪开身子,侧身一腿扫在他的小腿肚上。额腾伊腿上吃痛,站立不稳就跪到了地上。 “来来,继续来,就你这三两下,还跟阿哥我抢老婆。”奕忻继续刺激道。 额腾伊被这一疼,脑子多少有些清醒过来,他站起身来,并不急着朝奕忻再扑去,而是不动声色瞪了一眼还在旁边船上的随从,那个随从点头示意,横掌劈在周管带的后脑上,将其拍昏,然后纵身在木板上一点,两个飞纵间就落到了奕忻的船上。 同时额腾伊又向奕忻冲来,奕忻调笑道:“还来?不和你玩了。”刚要闪身躲开,准备狠狠来一下,就听到曾国藩焦急的声音:“阿哥小心身后!” 嗯?奕忻侧头就见到一个硕大的拳头冲着自己的脸门而来。眼看闪躲已经来不及了,若是被这一计重拳打中,那毁容就是秒秒钟的事。 众人想要帮忙已经来不及了,纷纷闭上了眼睛,听到“啪”的一声闷响,才慢慢重新睁开,却见到奕忻仍然站在那里,而偷袭的那个随从刚已经跪到在地。 怎么回事?众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有奕忻知道怎么回事,他感激地看了眼左上方,弯腰将地上一颗石子捡起放到了袖口中。 庆叔多谢了,奕忻心中道。这一块石子就是将偷袭的随从打倒的暗器,在这艘船上能有这样功力的也只有武林高手庆长河了。 奕忻到了额腾伊跟前,冷冷地盯着此人。而额腾伊见偷袭失败,已经胆怯了几分,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又一记响亮的耳光。 额腾伊的脸上已经多了两个掌印,且非常地对称。 接下来的场景就是少儿不宜的血腥场面。当奕忻握着酸疼的手腕走进船舱时,问跟进来的曾国藩道:“师傅刚才怎么不阻止我?” 曾国藩抚须笑道:“难得见六阿哥纨绔霸道一会,在下该好好欣赏,怎么会去阻止?”见奕忻脸色不善,连忙正色道:“我觉得阿哥你突然做此事与你本性相悖,必定是有深意,所以只好看戏了。” 奕忻点点头,原本以为做纨绔欺负人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可是打完之后,就觉得索然无味。难道我天生就是个屌丝命?别说我爸是李刚了,我爸现在可是皇帝! 甩甩脑袋,奕忻对曾国藩道:“让庆叔晚上不用去翻了,只要盯紧他们就可以了。如果没有结果,那么到了上海肯定就会有定论了。” 曾国藩眼神闪烁,颔首称赞道:“原来是引蛇出洞,顺藤摸瓜啊。” 这正是奕忻心中所想。昨天晚上他突然想到了电报,这是特务和上线联系的主要工具,而要与上线联系之时就是有情况之时。那么混在队伍里的粘杆侍卫能够和上线联系的途径无非有两条:一个是飞鸽传书,另一个就是在上海靠岸时,再通过陆地的人员了。 如果要找出这个人来,只要卡死这两条途径就能顺藤摸瓜了。但问题是,你必须要给他联系上线的内容。奕忻出发到大沽到海上一直是规规矩矩的,没有一点出格的举动,没有情况,那个人怎么会和上线联系? 所以,没有情况就要制造出点情况,而额腾伊这个二百五就在此时撞到奕忻的枪口上。本来奕忻也只想闹出点事来,好给点那人上报的内容。何曾想额腾伊竟然让下人偷袭,偷袭郡王,这可是不小的罪过,如果那人不把此事上报的话,那么就是严重的失职。 本来是条拙计,却在额腾伊的配合之下变成了妙计,老天都在帮我啊,奕忻心中感叹了而依据。 想到已经光荣完成任务的额腾伊已经没了半条命,奕忻心中多少还有些内疚,只得让随船的医生好好诊治了。 出洞的理由已经给你了,接下来,就是静待其变 第五十九章 竟然是他!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自从奕忻将额腾伊打了个生活不能自理之后,船上的日子就开始波澜不惊。 奕忻每日就和仇狄他们厮混在一起,他找了硬纸牌做了两副扑克牌,教会了仇狄他们打斗地主和双扣,每日就是以此来消磨时间。 刚开始的时候奕忻还能凭借经验能赢他们几把,但是几天一过,他惊讶地发现这群家伙在赌博方面天资极高,到后来就是输多赢少,他干脆把牌甩给他们,不和他们玩了。 娥纶从上次因为她出事后,就整天窝在船舱里,除了偶尔去看一下重伤未愈的额腾伊之外,甚少出门了,偶尔和奕忻碰面也是低头匆匆而过,看向奕忻的眼光也是躲躲闪闪的,搞得奕忻摸不着头脑。 而其他二世祖看到额腾伊凄惨的下场之后,对奕忻这个小郡王有了新的认识,知道不听话是要死人的,因此这几天来都安静了,以前偶尔还会出现拌嘴和肢体接触的情况也少了许多。 表面上看,一切都十分平静,但是奕忻却一天比一天心烦,庆叔每天早上会准时瞪着他的熊猫眼对奕忻摇头,表示昨天晚上一无所获。这么多天下来,奕忻不禁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航行第十二天,晚上。 奕忻甩下手中的牌:“我了个擦,你们两个有没有作弊啊?我这地主还怎么玩啊?” 葛尔丹嘿嘿笑着打出了手中最后两张牌:“不好意思,还有个王炸,我算下啊三个炸弹,还有春天这是几倍啊?头儿?” “基础六倍,一个炸弹十二倍,三个的话四十八倍,加上春天一共九十六倍,我们一人两百五十文钱,谢谢公子。”仇狄冲着奕忻伸出了双手。 奕忻从怀中掏出了钱袋扔到了桌子上:“你们自己拿,二百五十文,你们两个都是二百五。” 他站起来:“我回去休息了。葛尔丹你这小子大字不识一个,怎么打起牌来算得那么精?” “这玩意天生的,别人羡慕不来的,”葛尔丹从钱袋中取出了两块碎银子,一块给了仇狄,一块自己收了起来,“骰子,牌九,麻将只要是赌钱的玩意,我保准一学就会,哈哈。” 奕忻见不得人得瑟,连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以免被恶心到。到了房中,躺在床上,一股睡意就袭来,海上的生活已经适应了一些,晚上失眠的症状也有所缓解,拉上被子,不一刻就打起呼噜来。 在他睡着之后,其他人也开始吹灭油灯休息了。整艘船都安静下来,只有瞭望台上点点的火光。 过了子时,船舱内已经呼噜声响成一片。某个房间内,一人轻轻地坐起身来,蹲到地上往床下摸索一阵,从床下摸出了一个方盒,盒子被青色粗麻布盖住。 他将盒子放到床上,从怀中取出两个细小的圆筒,再将盒子上的青布掀开,露出了木质的盒身,两侧都有一个两指宽的孔洞。他将盒盖打开了一条缝,双手在中摸索了一阵,以极快的速度从中掏出了一样事物塞到了怀中。 将盒子盖好重新放回了床下,他拾起小圆筒,打开房门探出头去,左右见没人,便出门轻声贴着过道走出去。 过道的顶端是岔路,左边是往茅房,右边通向甲板。他到了道口,转向了左侧,待到身子被转角挡住突然转身轻点地板,整个身子如同燕子一般腾空而起,同时手中多了一样东西,贴在了天花板上,腰身再一发力,双脚也贴到天花板,然后如果鬼魅一般滑过了道口往甲板方向去了。 如果奕忻看到这个情景,可能会大喊一声:“哇,蜘蛛侠啊!” 到了进入甲板的道口,听到巡夜水手的脚步声远去,他就矮身贴墙到了船尾,找个可以藏身的角落,取出了原来藏在怀中的事物。 在淡淡地月光下,正是一只白色的鸽子。 他将两个细小的圆筒迅速绑到鸽子腿上,左右再看了一眼,撒手将鸽子往上一抛。 鸽子扑腾了两下,准备振翅翱翔时,一道黑影刷地闪过,活生生的鸽子突然从他眼前消失。“不好,”他低声骂了一句,正准备转身之时,一道光已经打到了他的背上。 “啊哈,不枉我让庆叔天天蹲守,你终于出来了,不然把庆叔累坏了,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和我的未来老丈人交代呢。”奕忻打着呵欠道。 他身后站的是曾国藩,手中提了一盏气死风灯,面无表情。 庆叔从黑暗中纵身掠到,将截获的鸽子交到了奕忻手中。 奕忻虽然不懂赏鸽,但是一眼看上去手中信鸽就是好品种,毛色发亮,挣扎有力。“好了,转过身来吧,让我看看究竟是哪位粘杆侍卫在我身边当眼线。”奕忻将鸽子交给曾国藩,对那人道。 “公子果然有所准备。”那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如果皇上知道了,定会十分高兴。” ”高兴个屁,”曾国藩已经将鸽子腿上的圆筒卸下,将藏在其中的两张纸条交给了奕忻,奕忻匆匆扫了眼之后,低声骂道,“要不是把你逮住了,没过两天,皇阿玛的桌上就会多了份告状的密奏。” 两张纸条上一张写的是额腾伊指使下人偷袭的事,而另一张则是将奕忻在船上的所作所为事无巨细全部记录了下来。比如他挑衅额腾伊然后把人家打成了二级残废,比如教士兵赌博,连睡懒觉的次数都记录上去了。 奕忻看得嘴角直抽抽,这简直是一张记录了他所有罪行的状纸么! “我说大哥,我睡懒觉的次数有必要向皇阿玛汇报么?”奕忻怎么就觉得他十分蛋疼。 “皇上交代过,六阿哥此行前往广东,必须将其所做之事,全部禀报,以观其效。”那人依然低声道,“早上有没有做功课就是其中之一。” 奕忻无语,对那人道:“算了,此事等下和你算账。既然被我抓到了,可否让我看看你究竟是谁啊?” 那人叹了口气,慢慢地转过身来。 奕忻让曾国藩将灯靠近了几步,代看清楚了此人的面目之后,他大吃一惊:“怎么是你!” 连曾国藩都惊讶地手抖了一下,灯光随之晃荡。 这个被奕忻所忌惮,想尽方法,让庆叔通宵蹲守了十二个晚上的粘杆侍卫竟然就是 “仇狄!怎么会是你!”奕忻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仇狄对着奕忻单膝下跪行礼道:“粘杆处七营侍卫仇狄叩见六阿哥。” 第六十章 船抵上海 奕忻的房间中,奕忻三人与仇狄八目相对。 奕忻此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怎么都想不到要抓的奸细竟然会仇狄。 自从第一次和仇狄相见开始,奕忻对他很有好感,典型的一个粗犷豪放的老兵样子,心机少,而且对林则徐十分忠诚,在大沽作战中十分英勇。 奕忻对仇狄虽然不是完全信任,但是完全没有想到仇狄粗犷的外表之下竟然是一颗特务的心! 但是想想,如果粘杆侍卫是仇狄的话那么一切都讲得通了。 奕忻第一次与仇狄见面,仇狄就对他报以非常尊重的态度,他对卓秉恬不搭不理,对他的话却是言听计从。原因为他是因为林则徐的令牌起到的作用,现在想想如果没有道光事先交代过,他又怎么会放心将十门火炮与三十三个兄弟的性命都交到奕忻手里? 包括后来大沽出发那天,仇狄也是队伍中唯二的两个没有喝醉的人,而他的房间是单独一间,他可以放心地将鸽子养在房间中,而他的房间又是单独一间,就在奕忻房间的边上,也没让庆叔去搜。 要不是庆叔蹲守在甲板的入口,可能就让他漏网了。 奕忻手指敲着桌面,闭眼思索了一阵之后,对庆叔道:“庆叔,你先去休息吧,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急,下官还是等着吧,万一他有所异动的话”庆叔看了眼仇狄。 “师傅,你说要怎么处理吧。”奕忻点头转而问曾国藩。 曾国藩抚须思索了片刻道:“在下觉得,留下来终究是不好,不如杀之。”杀之两字说得杀气四溢,尽显后来世人给他“曾剃头”的称号本色。 仇狄闻言哈哈大笑:“哈哈哈,皇上也交代过了,说六阿哥的眼力最揉不得沙子,如果我被发现了就尽由阿哥处置,任杀任刮。” “任杀任刮”奕忻揉揉眉心,“皇阿玛说任我处置?” “正是!” “如果我让你从此效忠于我,给我做事呢?” “阿哥不可!”奕忻话没落地,曾国藩就出声劝止,“此人特务出身,怎么可以信任?” 奕忻抬手制止了曾国藩想要继续说的话,盯着仇狄道:“可以还是不可以?” 仇狄玩味道:“曾大人都说了,我乃特务出身,阿哥就不怕” “我怕,”奕忻并不否认,“但是我缺你这样的人。我与你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了,你也该知道此去广东,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是我身边的人手不够,除了师傅与庆叔之外,就没有可用之人了。” 奕忻起身到了仇狄身前:“我希望你能帮我。” 仇狄看着只到他肩膀的小阿哥,从认识开始,就始终无法看透他,拥有不是一个少年人有的胸怀和城府。他吸了口气缓缓道:“作为粘杆侍卫,一旦身份暴露,要么被杀死,要么自裁,这是自粘杆处建立以来的惯例。我们是走在黑暗的人,见到了光明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奕忻摇头道:“我不这么认为,只有死人才是没价值的,只要活着,总能够有其建立功业之地。皇阿玛为既然说你任我处置,那就已经做好了让你跟着我的准备。” “所以,我要你一句话,愿不愿意效忠于我,为我做事,建立功业!” “只要你一句话,我从此将无条件地信任你,并予以你重任,让你即便在光明之中也能找到自己的价值!” 奕忻斩钉截铁地,大声地说道,眼神中露出的坚定让仇狄也不禁动容,自小接受的训练与求生建功的渴望不住地在内心争斗。 “你在犹豫,我知道粘杆侍卫被要求始终效命于皇上,但是谁说我奕忻就坐不了那个位置!” 此语一出,连庆叔都大惊失色,换成其他人说这样的话,早就被拉出凌迟顺带九族俱灭了。但是奕忻身为当朝最优秀的皇子,这话还真一点错都没有。 奕忻当着他三人说出,一者是表明志向与心迹,二者是表示已经他们当成自己的心腹,不仅是仇狄,更包括了庆长河。 仇狄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奕忻此话背后的含义。片刻之后,他突然仰天笑道:“哈哈,好,既然如此,我仇狄就将我这两百斤肉交予你手,大丈夫在世总要闯出一片天地。” “好!庆叔松绑。”奕忻让庆叔松开了只有他能解开的绳结,从桌上拿起茶杯递到仇狄面前:“我以茶代酒敬你,晚上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从此之后,你仍然是这三十三人的头儿,但也是我奕忻的手足兄弟。请!” 仇狄虽然身为粘杆侍卫,但是生平最喜欢直爽豪迈之人,接过奕忻的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单膝跪地:“仇狄叩见主子。” 奕忻呵呵笑道:“我最不喜欢主子奴才这一套,以后你还叫我公子。对了,你和北京的联系不要断,每个月仍然将我的情况上报,只是三分真七分假就可以了,就和我说的一样,晚上得事情就没有发生过。” 仇狄虽然不解,但是仍然领命。曾国藩却眼神闪烁,看着奕忻赞许地点头。 ”好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闹了大半个晚上了。”奕忻打了个哈欠。 三个人行礼之后退出了房间,奕忻独自一人靠在床上。内奸既除,他的心情也轻松了一些。他留下仇狄除了他所讲的之外,还有更深的打算。 如果杀了仇狄,虽然除了奸细,但是北京那边就瞒不住了,最好的情况就是保持现状,这样反倒能让了解开手脚,不用再去烦恼北京那边会再派人下来。 同时,到了广东之后,奕忻还是需要借助仇狄的力量,将粘杆处在广东的点拔除一些,如此才能打造一个铁桶一般的广州。 想着想着,奕忻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等他醒来的时候,船队首次靠岸,这些天一路顺风,比预计还早了两天到达上海。 奕忻走上甲板的时候,入目就是港口繁忙的景象,各式船只出入港口,但绝大多数都飘着米字旗,少数的还有法国的三色旗。 船上可以看到来往的洋人,金发碧眼,用英语大声地哟呵,黑奴则将货物或卸下,或装上,中国的脚夫也在旁搭手帮忙。 奕忻举目眺望,心中感慨,这就是上海! -------- 用小黑屋软件码字。。都不能退出来。。所以两章晚了一些,一起送上 第六十一章 饭馆争斗(上) 奕忻的船队到达上海港口的时候,已经是临近中午。 在海上呆了十多天,整天吃带的那些东西都已经腻歪了,于是奕忻大手一挥,让船上的人全部上岸找餐馆吃饭去。 这些二世祖就想猛虎出笼似的,嘴里发出吼吼的声音往上海的码头涌去。 道光时期的上海还不是中国的第一大城市,也就是由小镇往城市的转化当中,但是随着上海被设为通商口岸,短短一年时间内,上海已经变得繁华许多。各式各样的餐馆在上海比比皆是。 “走吧,师傅,我们也去吃点东西。”依稀对曾国藩道。 曾国藩却摇头拒绝:“你们去吧,我还要往船上再添置一些东西。不然一个下午时间恐怕不够。”船队只在上海停留一晚上,明天清晨就要出发了,所以曾国藩作为大管家此时是走不开身的。 “那行,我给你带点东西回来就好了。”奕忻不再勉强,示意终于不晕了的张贵开跟上,塔着木板往岸上去了。 踏上久违的陆地,奕忻顿时感觉一种踏实的感觉油然而生,转眼看张贵开,从他享受的表情来看,也是和他同样的感觉。 “张贵开,你晕了十多天了,总算解脱了啊。”奕忻调侃道。 张贵开尴尬地躬身应道:“奴婢老了不中用了,这十多天都是过得浑浑噩噩的,都没照顾好主子,真是该死。” 奕忻摆摆手道:“你这么大岁数了本来就该让你在宫中呆着享福的,都是额娘硬要你跟着。” 张贵开有些感动:“主子身边没有个贴心的人照顾是不行的啊,奴婢这把老骨头没多少时间可过了,能和主子一起出来走走也是奴婢的福气。” 奕忻哈哈一笑,拉着他的手道:“走,我们去找家饭馆,就是不知道这个时节螃蟹上了没有。” 两人正要走,就听到后面有人喊住了他两:“站住!” 奕忻回头一看,原来是娥纶那小妞。此时娥纶换了男装,虽然脸上还有些泛白,但是精气神已经恢复了许多,正插着腰木板上,庆叔则跟随在后面。 “要出去也不带上本小我?”娥纶冲着奕忻大声道。 奕忻摸摸鼻子,这下是甩不掉这小妞了,嘿嘿笑道:“这不是看你重病为愈么?怎么不在那趟着了?” 娥纶三两下从木板上下来,到了奕忻跟前,皱着鼻子道:“哼,晕船是病么?本小姐到了地上就是生龙活虎了。” “嗯,地上是条龙,海上是条虫。”奕忻调笑道,“不对,虫也比你有精神。” “你个癞皮狗说什么?” “不和你斗嘴了,不然你又给我一肘子,这样子我可承受不起。”奕忻拍拍胸口,意指大沽的时候那个春光旖旎的早晨。 娥纶刷地一下脸就红了,作势欲打,奕忻退步躲到张贵开后面,冲他了做了个鬼脸。 “小姐,还是先去吃饭吧。”庆叔见两人又要斗将起来,只得出言劝止。 “哼!”小妞收回拳头,率先往码头外走去。 奕忻从张贵开身后走出,摇头道:“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孔圣人当初肯定是有感而发啊。” 娥纶在前眉头直挑,终于强忍住打人的冲动,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出了码头,随处可见饭店酒楼。四人挑了一间看上去还算不错的进去,发现大部分座位已经被先下船的二世祖占领了。 小二肩搭着白毛巾哈腰道:“四位爷,不好意思,小店客满了。” 奕忻重重咳嗽道:“别看错,这里只有三位爷。”小妞狠狠瞪了他一眼,问小二道:“雅间呢?” “雅间倒是有一间,只是”小二面露迟疑,“有就好,那雅间就开给我们吧。”娥纶转向奕忻,“给他银子。” 奕忻愤愤不平:“凭什么?”但还是从取出了一张银票递给小二。 小二看到银票的面额,双目发光,但是左手伸到了一半右手就将它拍了回去:“四位爷,不是小的不给诸位雅间,实在这个雅间已经有人订了,小的这也不好做啊。” 奕忻又取出了张银票:“这下够了吧,我说你们开酒家的生意好了都这么宰客的吧?” 小二却连连摆手:“不是银子的问题,本店在这也开了两年多了,向来都是诚信经营。只是这定雅间的人,小的得罪不起啊,小的斗胆劝诸位爷也最好不要得罪” 上海还有我得罪不起的人?奕忻什么身份,当朝皇子,多罗郡王爵,在整个中国都可以横着走,典型的高富帅。 小二的接连阻扰,倒让奕忻来了兴趣:“哦,你的意思是我也得罪不起是不?那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这么牛气哄哄的,小二这个雅间我要了,如果那人来就让他来直接找我。” “这话说的中听。”走在前面的娥纶难得夸了奕忻一声,也是爱来事的主。 小二终究拗不过奕忻的要求和银票的诱惑,将四人带到了雅间:“四位爷,里边请,这是本店最好的雅间,要吃点什么?” 这雅间的装饰确实不错,老板也是附庸风雅的人,墙上挂了几幅足以以假乱真的赝画与假字,两个角落里各摆盆景装饰。奕忻满意地点点头,随口道:“招牌菜上几个来,对了,有螃蟹没?” “好嘞,一看这位公子就是懂行的,现在正是螃蟹上桌的时候,虽然没有半月后的肥美,但也是一绝了,诸位等着,小的立刻给你们传菜去。” 奕忻坐下,娥纶到了他对面坐下,庆叔在娥纶身旁靠着门,而张贵开侍立在奕忻的身后。 坐下之后,三人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三人六目相对,场面顿时清冷下来。奕忻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娥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我在想,要是我身后再挂八个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就好玩了。”奕忻想起了后世香港警匪片中审犯人的场景,庆叔和张贵开就是同审的警察,而犯人自然就是娥纶大小姐了,他自顾自地乐不可支,笑个不停。 娥纶与庆叔相视叹气,这家伙没救了 奕忻笑了一会,让张贵开将窗户打开,雅间靠街,往外望去就是来来往往的人群,鸦片战争一年后的上海已经有了国际化都市的感觉,十个人之中有二三个西装革履手持手杖头带黑色高帽的欧洲人。 而与洋人的着装相比,来往的中国人却显得衣衫褴褛,佝偻着身子与趾高气扬的洋人形成鲜明的对比。奕忻到了窗前,俯视人流,心中越发沉重,不由眉头紧锁,长叹连连。 娥纶与庆叔都奇怪,这人怎么刚刚还一副乐呵呵的二百五的模样,一转眼就变成忧国忧民的样子,这转变简直是太快了。 奕忻前世去过上海,是世博那会宿舍里一个哥们请客,全宿舍都到上海转了一圈,与那时相比,眼前的上海彰显的不是中国人的自豪,而是中国人的耻辱。 终有一天我要让上海“重现”记忆中的样子。奕忻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不一会,菜就上了三四个。店里的菜不如宫里的精致,但却是典型的南方风味,很对奕忻的胃口,特别是在船上吃了这么多天的存粮,不觉胃口大开,开始了风卷残云般的扫荡。 娥纶与庆叔才动了两筷,桌上的菜肴已经扫空了。 “呀,你们怎么不吃啊?”奕忻砸吧嘴摸摸填了半饱的肚皮,“吃啊,吃啊。” 望着桌上空空如也的餐盘,娥纶与庆叔第三次对视,差点忘了这人除了二百五和忧郁症之外,还有无耻这个属性。 正当奕忻剔牙的时节,小二捧了一大盆螃蟹上来,十几只肥硕的大闸蟹叠成了一个小山的模样,上面挂了两段葱花。 奕忻双眼发光:“啊哈,绿色无公害的大闸蟹还巨便宜,也只有现在才能吃到了。”说罢,抓过一只去壳卸甲,沾上米醋,一口咬上去,那叫一个享受。 奕忻发出了满足的呻吟,想当年眼睁睁看着别人吃这几百块一斤的玩意,自己那个羡慕劲,如今终于弥补回来了。啃了几口之后,见娥纶没有动手,口中含着螃蟹肉*道:“吃啊,冷了味道就不好了。” 娥纶举起筷子又放下,为难道:“这要怎么吃啊?”北方人甚少吃螃蟹,而高门大院做螃蟹一般是将蟹肉剔出来,再做成其他菜式,娥纶对着八条腿的披甲带胄的东西一时不知道从何下口。而且她觉得这东西面目狰狞怎么这么像蜘蛛?越看就越恶心了。 奕忻一拍脑袋,我怎么把这事忘了,于是拿起一只螃蟹演示道:“我教你,你先把这个壳掀开,对对,掀开,然后看到里面金黄色的东西没有?这是蟹膏,是最美味的地方,挑出来沾上醋然后把这个东西挖出来,脏的吃了会拉肚子” 娥纶见他如此熟练地操持着螃蟹,好奇地问道:“以前你来过这里?” 奕忻摇头道:“没有啊!第一次来。” “那你怎么对这里的东西这么熟悉?” 奕忻额了一声,嬉笑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也有大闸蟹。我可是好学向上的好青年。” 娥纶翻了个白眼,鬼才信你。 正当奕忻教娥纶如何肢解螃蟹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骚动,隐约传来小二道歉与他人斥责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雅间门被人用力地推开,然后就听到有人高声道:“沪!沪!” 第六十二章 饭馆争斗(下) 奕忻回头一看,小二领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大胡子洋人进来,洋人身旁还跟了一个身着绸缎马褂胖乎乎的中年人。 “沈爷,洋大爷,这不关小的的事啊!这四位爷非要这雅间的,小的”小二面露难色对两人哈腰道。 “哼,这雅间早些时候我就定下了,就为了招待朗曼爵士,我也事先和掌柜的打过招呼,这又是怎么回事?”姓沈的中年人极其不满对小二大声呵斥道。 洋人,也就是中年人口中的朗曼爵士,看着杯盘狼藉的桌面和奕忻四人,面色不愉地对中年人道:“沈繁先生,这是你说的商量的地方?”怪里怪气的腔调,显然是刚学的中文。 “朗曼先生息怒,我立刻让人把这里收拾一下。”沈繁陪着笑脸,随即横眉板脸对小二道:“还不给我收拾?” “这” 奕忻将手中的螃蟹放下:“我说你是不是没有看见我们啊?” “这里有人吗?”沈繁昂起头。 奕忻接过张贵开递过来的毛巾擦干净手:“你的狗眼让猫叼了?” “乳臭未干的小子嘴巴也臭,”沈繁在鼻下挥手,“这地方是我定的,赶快收拾东西滚蛋,别碍着我和朗曼先生谈正事。” 庆叔闻言拍案而起,奕忻按住他的手让他坐下,将椅子转过来,靠在椅背上道:“不好意思,先来后到,你和那位满脸猴像家伙另找地方吧。” 朗曼见奕忻看向他,问沈繁道:“他,说甚马?” 沈繁刚想发作,连忙改换表情道:“朗曼先生,他说你,像,猴子。” “shit!”朗曼怒骂一声。 “雪特?我还法克呢!”奕忻掏掏耳朵道,“桑嗯哦负比区。” 朗曼皱眉:“你说甚马?” 奕忻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仗势欺人的洋鬼子,他指着朗曼的鼻子:“you,sonofbitch,understand?”骂完之后,他接着道:“还有,中国话念什么,不神马,更不是甚马,学好了再来中国。” 一旁娥纶小声地问道:“你刚才说的什么东西?” 奕忻嘿嘿笑道:“洋文,就问候他妈妈好,顺带问他好的意思。”娥纶抬眼间朗曼气得双面通红,皱鼻道:“鬼才信你。” 朗曼来到中国别人对他向来是尊敬有加,何时被人指着鼻子骂过,挥起手杖直接往奕忻头上砸来:“killyou!”手杖才落下,就被庆叔单手接住,朗曼拉了几下,手杖却纹丝不动。 沈繁还是有些眼力,看庆叔应该是个练家子,忙对朗曼道:“朗曼先生消消气,这里我来。”让朗曼放开了手杖,他转而对奕忻道:“小子,你他妈的和沈爷我杠上了是吧?”他拍了三下手掌,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即五个盘着辫子,手中握了各种利器的黑衣汉子冲进了雅间,将奕忻等人包围了起来。 为首的狗腿子拱手对沈繁行礼:“爷!” “去把这几个不识抬举的家伙赶出去,顺便留几个胳膊腿下来,等会好给朗曼先生下酒。”沈繁见人多了,胆气也壮了,挥手下了命令,然后带着朗曼出了雅间。 “爷,您瞧好吧。”五个人将手中的刀剑棍棒全部量了出来,指向奕忻四人,“沈爷说了,你们是自己砍呢?还是要我们动手?” 奕忻对庆叔了使了个眼色,庆叔猛然掀起桌子砸向为首的狗腿子,然后将奕忻拉到身后,横着手杖挡在三人面前。 为首的狗腿子一脚踢开飞来的桌子,呸了一口:“敢先动手,弟兄们,砍不死他们。” 五把武器一起招呼过来,庆叔将手中的手杖舞得密不透风,八卦门招式攻守兼备,而棍法更是精妙,尤其擅长乱战防守,五个人的武器被一磕一带反倒自己和自己打起架来,五个人虽然粗通拳脚,但都是花拳绣腿,五人打一人却被庆叔耍得团团转。 奕忻手中抓了一只螃蟹,边剥边大声叫好:“好!漂亮!庆叔加油,等会给你买酒犒赏一下,呀,这一下要是稍微偏一点,那个人的手指就要被削掉了,可惜,唔,好吃。” 庆叔在前面迎战又好奇又好笑,这六阿哥实在太没谱了。 五人见拿不下庆叔,为首的对左手边两人使了个眼色,他与右边两人散开了位置,一起出招缠住庆叔,而左边那两人直接绕过庆叔往奕忻他们冲来。 “哎呀,妈呀!”奕忻扔掉了手中的螃蟹,险险躲开。 庆叔想要过去救急,却被三人死死拖住,只能顺势将脚边的凳子踢向其中一人将其砸倒,而另外一人却无能为力。 剩下那人提起棒子连砸了三下将奕忻逼到角落,眼看一棍就要砸到他身上。奕忻举起双手准备硬接,却听到啊的一声,睁开眼一看,拿起棍子的那人已经被踢翻在地,正是娥纶所为。 奕忻冲她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厉害,小心!”被庆叔踢倒的那人已经起来,挥刀朝娥纶砍了过来,娥纶低声闪过,顺手从靴子里抽出了匕首,滚到了奕忻身旁。 而刚才被娥纶偷袭的家伙也站了起来,两人一起逼向奕忻与娥纶。 两人嘿嘿一笑,各自挥起武器往奕忻两人招呼。娥纶见机快挺起匕首堪堪挡住了刀,而奕忻则没那么好运了只能用双臂去硬接。 “当!”“噗!” 两种声音相继传来,奕忻仍然没有感到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却是张贵开挡在了他前面,用背替他硬受了这一下,张贵开皱着脸将奕忻推开:“主子,快闪开。”然后反身抱住了那人,那人情急之下,对张贵开拳脚相加,张贵开却死死抱住不放。 奕忻被张贵开推出了角落,见情形不妙,心中懊恼,要是有把弓箭在手自己也可以一战了。他和安答学了一年,拳脚之类的都只是略懂,最擅长的就是搭弓射箭。 此时,庆叔与三人胶着,虽然不落下风,但是也脱不开身,娥纶靠着身法与匕首堪堪能挡住一人,但是已经落了下风,而张贵开已经被打得翻起了白眼。 正在他手足无措之时,他余光正见到在街上闲逛的仇狄与葛尔丹几人。心道一声救星到了,连忙挂出窗外冲仇狄他们大声喊:“仇狄,快过来,救命啊!” 连喊了几声之后,仇狄疑惑地看了下四周,对葛尔丹道:“我怎么听到公子在喊我?” 葛尔丹也点头道:“我也听到了,公子好像在喊救命?”他这一说,几个人连忙往四下里找。还是葛尔丹眼尖,指着挂出出半个身子的奕忻:“在那,在那!” 仇狄一挥手:“快,跟上。” 一行十个人急忙往酒楼这边冲来。到楼上,就见到正在喝茶的沈繁和朗曼,双方对视了一眼,仇狄并不知道这两人就是罪魁祸首,急匆匆地带人冲进了雅间。 雅间内的情况,让仇狄怒火中烧,想也不想就率先加入了战团:“兄弟们,上!” 仇狄十人一来,整个雅间都变得拥挤了,也很快就结束了战斗,五个人在十人的老拳之下,很快就被制服,奕忻上前查看了众人的情况,庆叔和娥纶只是有些脱力,而张贵开却已经被打得人事不醒了。 “娘的,仇狄你进来的时候有没看到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洋人?”奕忻的火气翻涌。 “看到了。”仇狄不明所以,老实回答。 “去把这两个狗日的给我抓过来,这五个人只是五条狗而已。”奕忻咬牙切齿道。 仇狄十人再次冲出雅间,却发现两人已经不知所踪,追出酒楼才看到两人正在街头狂奔。仇狄骂了声娘:“他妈的,给老子追。” 沈繁和朗曼哪里是这十个凶神恶煞的对手?才跑了小半条街就被仇狄追上,一个飞踢踹倒在地,上去一顿拳脚相加。 等到他们将沈繁和朗曼押回到奕忻面前时,两个人已经成了两只猪头。 “公子,人带回来了。”仇狄对奕忻拱手道。 奕忻将张贵开躺好,已经吩咐小二去找郎中了,他站起身来,拿过朗曼的手杖,一边敲着手掌一边冷笑道:“抓到就好。那个谁,我们也该算算账了。” 第六十三章 中国人要挺直腰板! 在仇狄他们去追两人的时候,奕忻已经问了小二关于沈繁的情况。沈繁年轻的时候是当地有名的地头蛇,用现在的话说是混道上的,纠结了一帮小混混干一些龌蹉事情。后来不知怎么的和县令搭上了关系,开始做些生意,靠着县令的照顾和黑道的手段,在人过中年的时候成了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如此,他仍然脱离不了道上的脾气,在家中养了些地痞流氓当狗腿子,专门为他做一些欺男霸女的事情。 奕忻敲着手杖,看着此时跪在地上的沈繁,又愁了眼朗曼,嘿嘿冷笑,将手杖高高举起。 沈繁见状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打你,你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了,难道不知道欠账还钱,打人挨揍的道理吗?”奕忻说罢,手杖狠狠地落到了沈繁的脸上。 “啪!” 沈繁的脸上瞬间多了一道红印,眨眼间就肿了起来,宛如一条狰狞的肉*虫。 沈繁到底是黑道出身,虽然做了近十年优渥的富家翁,还有些硬气,挨了这一记之后,对着地面吐了口唾沫,狠狠道:“小子,你这一棍子下去,那就是不死不休了。呵呵,你以为将我五个兄弟制住了就没事了?本县县太爷跟我有过命的交情,等下他老人家到了,定要将你上枷入狱,再鞭抽仗责!” “哦”奕忻做恍然大悟状,“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还有个县令。” “知道害怕了吧?哼哼” “啪!” 回答他的是另一记手杖,砸在了他的肩膀上。奕忻的功夫虽然粗浅,但是臂力却不是盖的,一仗下去,沈繁只感到左肩剧痛,连骨头都有要震裂的感觉。 “啊你!” “你什么你,”奕忻将手杖戳到他脸上,“爷打得就是你,说,今天和洋鬼子在这里见面是谈什么事?不说是不是?”手起杖落,连续抽了十多下。 沈繁原本就被打过的脸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而被奕忻蹂躏之后,此时的样貌保证他老妈当面见到他都认不得他。 沈繁过了这么多年优渥的生活,还是被磨去了一些脾气,生生挨了这十多下之后,终于顶不住告饶道:“小爷请您住手,我,我说就是了。” “早说不就好了,害得我浪费这么多力气。”奕忻将手杖支在椅子上。 “我今日请朗曼爵士来,是为了谈笔生意。” “什么生意?” “朗曼手中有一批烟,我,我想收下来在本地开个烟馆” 烟就是鸦片,奕忻听完原本消下去少许的火气再次腾起。中国鸦片屡禁不止,愈演愈烈的原因除了英国人的居心叵测之外,更因为国内有官员与其沆瀣一气,更有像沈繁一样的无耻之徒助纣为虐,开烟馆赚取黑心钱。 向来外祸不足以动摇国家根本,真正的根源是在国内,比如明朝倭寇为患,更多的是自己人扮演的假倭,更有沿海的世家大族接应所致。 奕忻对这样的人深恶痛绝,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对外献媚对内暴虐。他沉声道:“原本以为你只是横行乡里而已,原来还里通外国。” “我没”沈繁还来不及争辩,就被奕忻一杖打在脸颊上,这一下奕忻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竟然将他的牙齿打落了几颗。 沈繁满嘴血沫倒在地上,呼哧地喘着大气。 奕忻冷脸上前,踩住沈繁的脸:“让我来教教你作为一个华人应该有怎么样的骨气,你这根脊梁骨是不是已经断了?”手杖再次落下,正中他的脊梁上。 沈繁痛得想要喊叫,却因为连被踩住,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做中国人要挺直腰板,你这根腰都弯成什么样了?洋人是你的爹是不?学哈巴狗摇尾巴是不?”奕忻每问一句,手杖就狠砸一记,沈繁原本佝偻的腰身竟生生地被他打得笔直! “这样就对了,腰板直了才能做人,哪怕你要做奴才,你也不要做他妈洋人的奴才!因为洋人的奴才不是人,是恶狗,专门咬自己人的恶狗!” 奕忻直起身来时,沈繁已经被打得浑身抽搐了,他冷哼了一声,回首看向朗曼。 朗曼被奕忻刚才的表现吓到了,见到他回看向自己,忙用不利索的中文道:“我是英国人,你不能打我的,我,我受外交保护。”说完之后,仅有的中文词汇消耗殆尽,开始啰嗦出一串的英文。 奕忻以前最烦厌的科目就是英语了,虽然六级过了,但是看到英语听到英语就一个头两个大,他挥手对仇狄道:“快把这家伙的嘴巴堵上,这鸟语我听了心烦。” 仇狄不知从哪找来了一条抹布,掐住朗曼的脸颊全部塞了进去。朗曼闻到抹布散发出的气味,作势欲呕却被布条堵住,上不来下不去,生生地把脸憋成了猪肝颜色。 “怪不得黑人说你们才是有色人种,这脸色变得真够精彩的。”奕忻发出了不良的笑声,耸着肩往朗曼过来。 朗曼已经顾不得呕吐了,双脚蹬地,只想离这个魔鬼越远越好,却被仇狄死死拿住肩膀动弹不得。 奕忻摇头道:“躲是没有用的,今天这一顿打是少不了你的。”手杖已经举起,朗曼赶紧闭上了眼睛。 正在此时,楼下传来了敲锣开道的声音,奕忻收起手杖趴在窗上一看,正是知县大老爷的架势。“来得挺快。”奕忻笑了一声,不一会就听到:“知县老爷到!”原本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沈繁突然睁开眼睛,挣扎着起来,哈哈大笑:“周大人来了,哈哈周大人终于来了,小子,挺好脖子准备上枷吧。”朗曼也呜呜地一同回应。 奕忻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我等着呢。” 知县周大人今天十分郁闷,刚刚接到下人来报说广东巡抚的官船到了,连忙换了官服去码头迎接。虽然他不是广东官员,但是他一个七品小县官怎么敢怠慢了抚台大人?刚到码头和曾国藩谈了没几句,又有人来报,说沈繁出事了,他只得拱手对曾国藩道:“辖内出了点事情,抚台大人,下官这”曾国藩摆手道:“既然周大人有事情就先去办了,完了再和本官商谈也无妨。” 周县令告了个罪,摆起了仪仗直往这边而来。沈繁与他的关系较好,有了沈繁的孝敬他这个知县才做的安稳逍遥,对他来说沈繁既是条听话的狗,又是棵难得摇钱树,很多事情他不好办的交予他办就是分稳妥了。 听到沈繁出事了,周县令心中也是怒火中烧,因此一进雅间就怒气冲冲道:“何人胆敢在此闹事!” “大人”沈繁强撑着站起来,却把周县令吓了一跳,以为白天活见鬼了。 “沈繁,你这是?” 听到县令老爷垂询,沈繁真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终于把青天大老爷盼来了,于是将奕忻如何抢他的雅间,如何叫人抓他,又如何蹂躏他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说得那个叫凄惨让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周县令听得眉头直皱:“你说还有洋人爵士?”不等沈繁答应,他就听到了有“呜呜”的声音,转头一看,吓得脸色都变了,吩咐手下道:“赶快帮那个松绑啊,扶起来。”他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朗曼,就含糊带过了。 仇狄一步跨出,挡在了要去扶人的下人面前,态度很明显了。 “大胆,竟敢反抗官府?”周县令见状大声喝道。 “敢问大人贵姓啊?”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响起。 第六十四章 郡王殿下 “免贵姓周啊呸,你是何人敢问我名讳?”周县令下意识地答道,突然意识到不对,回首一看,却是奕忻抖着二郎腿问自己,板起脸喝问道:“大胆,见了本大人还不下跪!” 奕忻上下打量了一番周县令,个子不高,小眼塌鼻,鼻下两撇小胡子,两颊凹陷,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他嘿嘿笑道:“我倒是想跪啊,但是怕你承受不起。” “大胆刁民,竟敢对本官无礼!”沈繁连忙在旁指证道:“大人,就这小子打的小的我,小的苦啊” “原来就是你,”周县令狠道,“你当众殴打本县士绅在先,又侮辱本大人在后,你可知罪?” 奕忻忍不住掩嘴扑哧笑出声来,摆手道:“我只打过一只狗,顺便问了一个还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家伙的姓氏而已,啊,不好意思,我不该问你姓氏的,你说出来要给你家祖宗丢脸,罪过罪过,这辱及先人的事情是我不对,我检讨。”他一脸嬉皮笑脸的样子,哪里是检讨的样子。 周县令忍无可忍:“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左右给我拿下!” “谁敢!”左右的衙役刚动,庆叔冷冷发语道。 “庆叔,没事,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拿我怎么样,你先去码头找曾国藩,让他来衙门接我就行了,就说县太爷请我去喝口茶。”奕忻摆手道。 “想去码头,你们一个都别想走,先去县衙大牢中吃几天牢饭再说,什么狗屁曾国藩,他不拿个几百两银子来,还想从本官手中接人?”周县令撇嘴道,“不对,还有洋人,不几千两银子这事平”他还想再说,他身旁的师爷却变了脸色连忙附在周县令耳边说了几句。 “你说什么?抚台大人的名字就是嘶你快先去码头请抚台大人过来。”周县令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人还抓不抓了?”衙役忍不住问道。 “抓个屁,先给我等着。”周县令骂了一句,转而展开笑脸对奕忻道:“这个,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啊?” 变脸速度之快,连奕忻这个宗室级的人物也为之惊讶:“大人不是要抓我么?名字什么的可以到了衙门再问么。” 沈繁见到周县令脸上风云突变,原本怒气冲冲地要抓人,怎么突然换了讨好的面孔?连忙催促道:“对啊,大人先把这小子抓起来再说。” 周县令瞪了沈繁一眼,继续呵呵笑道:“哪能呀,本县的县衙又小又脏,公子去了怎么习惯?敢问您可是抚台大人的公子?”他经师爷这么一提醒,再想到奕忻的年龄,自然而然就联想到奕忻该是曾国藩的哪个儿子了。 奕忻不禁对这家伙的想象力感到佩服了,摇头否认道:“当然不是了,你有喊过你老子名讳么?” “这”周县令想想也是,之前奕忻直接喊人去找曾国藩,而不是父亲。这下他的脑筋不够用了,不是儿子又是什么?难道是子侄之类的?或者是朋友的儿子?可是想想都不对啊 他不说话,整个场面也安静下来了,奕忻一脸坏笑,有恃无恐的样子让周县令也不敢下令抓人,双方就这么僵持住了。 还好,饭馆离码头并不远,一刻钟后,师爷就领着曾国藩过来。 “周大人,这么急匆匆地找本官来何事啊?”曾国藩人未到声先到。 “抚台大人,下官这里有个人想让大人来辨识一下,所以只能劳烦抚台大人走一趟了。”周县令迎出了雅间。 曾国藩十分纳闷,自己在上海并无熟人啊,怎么会让自己来认人?哦了一声,跟着周县令进了雅间。 “大人您看,这位公子可是您的家眷或者朋友?”周县令指着奕忻问道。 曾国藩见到奕忻老神在在地看着自己,再看被打成鬼样的沈繁和被绑架的朗曼,顿时将事情的经过想了个七七八八,咳嗽了一声:“周大人,这位公子不是本官的家眷和朋友。” “这就好办了。”周县令像得到圣旨一般,“来人,给我抓起来扔牢里去。” 曾国藩连忙阻止:“慢,慢,慢,周大人我说他不是我的家眷和朋友,但没说不认识他啊。” “啊?既不是家眷又不是朋友,这会是大人的什么人啊?”周县令不解地问道。 “这是本官的学生”曾国藩忽然走到奕忻身前跪下。 学生还下跪?周县令更不知道曾国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下官叩见多罗恭郡王殿下,下官来迟,请郡王殿下恕罪!” 话语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把周县令和沈繁都炸傻了。 郡,郡王?! “周大人,还不过来见过郡王殿下?”曾国藩冷喝道。 “是,是,下官见过恭郡王殿下”周县令小步快走到奕忻身前跪下行礼,浑身瑟瑟发抖,完了,这下全完了,这小子怎么是郡王?他突然想起不久前朝廷的公文中提到封当朝六皇子为郡王的谕旨,不正是眼前这个少年的年龄么? 这下子踢到铁板上了周县令和沈繁同时冒出了这个念头。 “师傅请起,不是说过不必行此大礼吗?”奕忻扶起了曾国藩,转而对周县令道:“周大人不是要请我去衙门喝茶吗?走啊。” “下,下官不敢。”周县令总算体会到什么叫汗如雨下了,才几息时间,背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了。 “不去?那么就在这里说好了。”奕忻坐回到椅子上,“还是先了结我和沈繁沈大爷之间的事吧。” “小的该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和郡王殿下之间没有事,都是小的错,小的认罚。”沈繁见风使舵的能力十分强悍,一串话想都不想说得比周县令顺溜多了。 “那就是说我没有抢你的雅间喽?” “是的,那是小的让给郡王殿下的。” “我也没有打你喽?” “那是郡王殿下看得起小的,教小的怎么做人,小的感激还来不及。” “嘴真乖巧,你也没有让人砍下我的腿脚喽” “没有,绝对没有啊,不是,那是小的被狗屎糊住了眼睛,认不得郡王殿下的神威,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沈繁边说边噼里啪啦抽起自己耳光来,脸上本来就有伤,这几下耳光下去,疼得他差点没哭出来。 奕忻看得出来沈繁是真用力打了,地头蛇能混他这样子不对自己发狠是绝对做不到的。周县令趴在地上更不敢动弹了,心中早将沈繁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了,砍下郡王的腿脚,亏他想得出来! “行了行了,抽耳光这么没品味的事情阿哥我不喜欢。”奕忻挥手道,沈繁乖乖停了手,腹诽道您不喜欢刚才还那么用力地抽我脸。 “周县令,你来说沈繁该定个什么罪吧?”奕忻问周县令。 周县令颤着声道:“沈,沈繁冒犯郡,郡王殿下,属于,属于以下犯上的忤逆之罪,罪,罪当斩刑,家产充公,府里上下一干人等,充,充军。” 沈繁听完当下就晕了过去。 奕忻摇头道:“杀人就算了,罪不及家人,你看这样子吧,沈繁家产充公,沈繁枷往新疆,逢赦不回如何?”意思就是说上了那种百斤重的木枷发配新疆,以后碰到天下大赦也不能赦免。 “郡王殿下仁慈下官觉得可以。”周县令拍了个小马屁。 倒不是奕忻仁慈,他一直觉得对一个罪人来说,死并不是最好的惩罚,让他活着并接受惩罚才好,而且活得越长越好。 “接下来,我们来说说你的事吧。” 周县令闻言连忙磕头道:“下官有罪,下官有罪”只重复着四个字,连沈繁都不如。 “你是有罪,还是该千刀万剐的大罪!”奕忻厉声道,“纵容地痞流氓为祸乡里,欺行霸市,收贿索贿这些都不说了,我只问你,上海有多少家烟馆?” 周县令楞了一会才答道:“五,五家。” 奕忻原以为这个上海这个县能有两三家烟馆就不错了,没想到竟然有五家之多,加上沈繁准备开的就有六家了。 小小的上海就有六家烟馆,可见鸦片对中国造成多深刻的伤害! “五家,你这个知县没有白当,果然什么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奕忻从牙缝间咬出话来。 “郡王殿下,这可不能怪下官啊!下官虽然从中有所渔利,但是,但是,下官不敢不让它们开啊!”听出了依稀言语中的杀意,周县令硬起脖子分辨道。 “哦?” “我不许开的话,他们不会同意啊!”周县令回手指向了朗曼。而此时,朗曼正吐出了口中的抹布,干呕了几下,破口大声道:“我要见英国领事,我要控诉你们中国人危害我的人身安全!” 仇狄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朗曼捂着肚子呻吟道:“你们这些野蛮的人,在英国这样子对一个爵士,对一个贵族是要进监狱的。” 仇狄还要再踢,被奕忻抬手阻止:“朗曼爵士,请问在英国如果有人要杀公爵会是什么罪名?” 第六十五章 敲竹杠 朗曼不知道奕忻怎么问这个问题,如实回答道:“这么可恶的罪犯当然是要被绞死的。” 奕忻点点头:“那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中国的郡王,就是比你们女王低一级,比公爵高半级的贵族,不巧的是,我还是个王子,你说怎么办呢?” 朗曼长大了嘴,他在英国只是个不入流的贵族而已,而眼前的少年竟然拥有如此尊贵的身份!他清楚地明白,哪怕闹到英国领事面,他也不会为了自己这个一个从商的没落贵族而去得罪中国的王子。虽然英国在战争中获得了胜利,但这并不意味着随便一个英国人就可以去侮辱甚至伤害一个中国贵族。 “我看这样吧,你看你们将我的仆人打成了重伤,这笔医药费就由你来出,金额由我来定好吧?”奕忻笑嘻嘻地道,你丫让中国赔款是吧?我也让你尝尝赔款的滋味! 朗曼很想说不,但是仇狄这样的大汉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终于把这个不字咽了回去,这个亏只能吃下了。 “朗曼先生到现在都没吃饭吧?葛尔丹你让店家做几个菜送到朗曼先生的船上去,我们和朗曼先生一起去他船上坐坐,顺便商量商量医药费的金额。朗曼先生,你不介意吧?”不等朗曼回答,奕忻回首对曾国藩道:“师傅,这里的事情由你来善后吧。走,仇狄,带着朗曼先生去他船上,留个人在这里照顾张贵开。” 期间朗曼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 出了饭馆,奕忻一步三抖地跟在仇狄等人身后,娥纶在身旁小声问道:“去洋人船上干嘛?” “干嘛?当然是敲竹杠喽!” 朗曼的船是租自东印度公司,标准的三桅商船。奕忻到了船前就不由感叹了一声,这船比自己的旗舰还大!康熙的禁海令的祸害下,中国的造船工艺逐渐失传,到如今已经远远落后西方。 众人上了船,朗曼的大副见到就出来对朗曼行礼,然后疑惑得看着不怀好意的奕忻等人。 朗曼用英文道:“你去忙吧,凯文。”他自己带着奕忻一行人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房间,奕忻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他喵的和电影里的船长室那么像?不用朗曼招呼,他就自己坐到了书桌前的椅子上,西方的椅子大多有软垫的,虽然中国的红木椅十分名贵,但是从屁股的感受上来说,还是洋人的椅子坐着舒服。 “这椅子不错,朗曼先生,这个就当是给我的见面礼如何?”奕忻拍拍椅子道。 朗曼抽抽嘴角,无奈点头道:“ok。” 奕忻翻起桌上的东西,都是一些笔记之类的东西,鹅毛笔和墨水他不稀罕,拉开了中间的抽屉,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夸张地叫了出来:“哇哦,这个怀表好好漂亮哦。”他取出了一只机械怀表,不知纯金还是镀金的,顺手塞到怀中:“我相信朗曼先生不介意送我只怀表当成是给友好的中国王子的礼物的。” 朗曼张大了嘴巴,这是要礼物啊还是明抢啊?他只得道:“还是说下赔偿的金额吧。”赶快搞定,赶快送这人走,再不走自己的办公室就被搬空了。 “这个不急,呀!”奕忻拉开侧边的抽屉,从中取出了一支枪,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下,“我很喜欢朗曼先生的这支枪,真的十分精致。” “你喜换我送给你,”朗曼彻底无语了,“我出二十英镑给你的仆人作药费。”他张开五指迫不及待地开出价格。 奕忻将枪扔给了仇狄,双手抱胸支在书桌上:“朗曼先生,你也看见了,我的仆人已经昏迷了,可能还有生命的危险。”敲竹杠开始了。 “我再加10英镑。”朗曼只想快点打发他走人。 “朗曼先生,他为我服务了整整十年了,我不能就这么看他受到伤害,你知道的,我们中国人都是富有感情的。” 朗曼翻了个白眼:“四十英镑,在英国已经是一个教师一个月的收入了。” “可是朗曼先生,我的仆人在皇宫中他是个六品的官员,别这么看着我,不信你可以查证,六品官员可能好几个都不能工作,这” “五十英镑,不能再多了,在英国五十英镑可以治好所有可以治疗的伤势了。”朗曼怎么都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比他碰到过的商人都要奸诈。 “伤势可以治好的,但是这次状况,他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恐怕好了之后,他会得个什么忧郁症啊什么的,这就难办了,你可不能只算治伤的钱。”这就是精神损失费么。 “那你说要多少?”朗曼终于忍不住问道。 奕忻伸出了两根手指:“两百英镑。”当时一英镑的购买力相当于现在的2000元左右,两百英镑就相当于四十万! “二百磅!”朗曼跳了起来,连连摇头:“你这是在敲诈,两百英镑都可以买一个小庄园了。” “朗曼先生你不能这么算,这两百英镑除了我仆人的医药费之外,还包括了精神损失费,安家保险费,本阿哥的精神伤害费等等一些系列费用,已经很实惠了,本来没有三百磅我是不同意的,这不是你也是贵族么,就给你打个六七折。”说得好像自己吃亏了一样,“怎么还不同意?那行,我们就是找领事馆然后把事情递交给你们的女王,中国王子差点被你们砍断腿脚,啧啧,你们女王应该会重视这个外交事件的。” 这是赤裸裸的恐吓了。我怎么没见你伤到一根毛啊?朗曼腹诽了一句,见奕忻作势欲走,连忙将他拦住,要是真闹到领事馆那里,成了外交纠纷,自己这个破爵士肯定会死得更惨,遣送回国不说,以后也别想到中国再来捞一笔了。 “行,行二百磅就两百磅,”朗曼快要哭出来了,这将近他五分之一的资产了。 他到了书桌旁蹲下,掀开了一块地板,从中取了一个铁制的箱子,取出钥匙打开,然后从中拿出了两个羊皮钱袋,依依不舍地颠了两下之后,扔给了奕忻:“这两百个英镑,你点点看。” 奕忻拉开羊皮袋的口子,里面装着是金灿灿的货币,每一个的正面都是英国女王的头像。 他将两个羊皮袋扔给仇狄,笑嘻嘻地道:“朗曼先生爽气,我喜欢。这事咱们就了了。对了,你船上私运的鸦片还是先交给我吧,我们都是文明人,走私不提倡么。” 第六十六章 上海滩硝烟 朗曼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这些鸦片是他命*根子,指着它们赚钱呢。鸦片战争之后,虽然英国一直想要把鸦片变成合法的进口商品,但是一直没有得到满清政府的同意,鸦片仍然以走私的方式流入中国,而英国领事馆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暗地里给鸦片走私商以保护。 如果是其他中国官员碰到鸦片走私,大多不会也不敢光明正大去缴获鸦片,在他们的纵容之下,上海也逐渐成为中国最大的鸦片进口港;而在1858年的《通商善后条约中》鸦片成为了“洋药”的一种,摇身变成了合法进口产品,鸦片之祸愈演愈烈。 但是在1841年,鸦片这东西在明面还是禁止进口的玩意,走私之事大家虽然心知肚明,但是不肯将其摆到桌面上来的。也就说如果中国官员强硬一点,真的要去打击那些走私商,虎门条约中受限制的领事裁判权使英国政府暂时也没有法律依据可以对走私贩进行光明正大的保护。 当然一般的中国官员给他两个胆也不敢去管这破事,但是奕忻是谁啊?身份特殊,收缴个几百斤的鸦片对他来说一点都不成问题。 朗曼大声道:“钱我可以给你,鸦片不行!” 奕忻眯起眼睛:“不行?我国和英国签订了友好的条约,为的就是开两国的贸易,促进两国经济发展,而朗曼爵士你的走私行为不仅危害了中国的利益,更危害了你英国的利益!你好歹也是个英国的贵族,怎么可以做出这样伤害祖国利益的事情?”他痛心疾首,对着朗曼一顿狠批。 “那我还是去找英国领事吧,对于走私犯,中英两国当一同打击,顺便也说说你要伤害中国尊贵的郡王的事情。” 朗曼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刚才不是说了事情已经了结了么? “你不说话就算是默认了啊,仇狄,你去船上喊兄弟们过来搬鸦片。”奕忻直接下了命令,他虽然管不着整个上海港的走私,但是到了他面前的事就不能不管,绝对不能容忍这几百斤鸦片危害中国人。 朗曼瘫倒在地,这些鸦片是他用了一半的资产换来的,被收缴了的话,自己将要面临破产的局面,更何况自己刚刚还赔了两百英镑出去。 奕忻起身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突然看到了办公室中的一个硕大的书架。他走上前拉开了书架的玻璃门,里面摆了近百本书籍。 他虽然对英语不感兴趣,但是迫于高考的要求,还是下了一番苦功的,听和说到现在荒废掉了,但是读个英语书籍的标题还是不在话下的。朗曼的藏书是供他在航行中消遣的,但是奕忻也不得不佩服朗曼的兴趣广泛,除了一些文学小说之后,近百本书中就有七成是关于近代科学、数学、工业的书籍,从入门到进阶一应俱全。 “好东西,”奕忻低声说了一句,回头对朗曼道:“这些书我很感兴趣,先借过来读几个月,到时候再给还给你哦。”说是借,那肯定是有借无还了。 朗曼已经听不到奕忻在说什么了,任由奕忻差人将书都拿了出来,打了个包带走。 到了甲板上,奕忻就看到仇狄将其余人都召集过来,摩拳擦掌要去搬鸦片了,大副凯文不会中文,用英语不停地阻止,奕忻上前用英文说了一句:“朗曼爵士同意了。”凯文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仇狄他们进入船舱,然后一箱箱地往外搬出鸦片。 等到鸦片全部搬到岸上,奕忻对凯文道:“替我和朗曼爵士说声谢谢,谢谢他今天的馈赠。”他右手贴左胸,学着行了一个西方的礼,然后嘿嘿一笑,带着诸人下了船。 娥纶和庆叔都在岸上等他,见他下来,庆叔问道:“情况如何?那个洋人还听话不?” 奕忻得意道:“本阿哥出马从来不会空手而回。”他从怀中取出装着英镑的羊皮袋扔给了庆叔,庆叔打开从中取出了一枚金币:“这就是洋人用的钱啊,怎么还雕了个娘们在上面?” “这是人家国家的皇上。”奕忻科普道。 “皇上是个女的?洋人也喜欢牝鸡司晨这一套啊?”庆叔感叹了一句,将金币放回了钱袋。 娥纶却跑到奕忻的身后去了,从跟着奕忻下来的两个士兵抬着的包裹扒拉了一下,鄙夷道:“我还以为你敲出了什么竹杠呢!怎么都是写书?上面的字跟虫子爬一样,看都看不懂。” “小屁孩不懂事,”奕忻完全无视娥纶比她还大两岁的事实,“这些东西才是我此行最重要的收获。”近百本书籍在中国市场上根本买不到,这替他到了广东之后的计划解了一些关键性的难题,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娥纶从小喜爱舞刀弄枪,对读书的事不敢兴趣,扒拉了一阵之后看到没有其他东西,嘟着嘴就回来了。奕忻笑嘻嘻道:“我也给你拿了一样东西过来?作为你刚才奋不顾身救我的酬劳。“ 娥纶斜昂起脑袋:“谁稀罕?”眼睛在余光里还是瞄向了在怀中掏摸的奕忻。 奕忻掏了一会之后,取出了金色怀表:“看看,就是这个了。”这一刹那他有个错觉,他他喵的怎么成了多啦a梦了,尽从怀里往外掏东西。 金色怀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娥纶的眼光瞬间就被吸引过去了。奕忻耍宝地一按怀表的卡扣,“啪嗒”怀表的盖子打开了,小妞的眼光更加明亮了,两步上去从奕忻手中夺过了怀表,前后左后地翻看,看样子很是喜欢。 “这是什么东西?”娥纶从小到大还真么见过怀表这玩意。 “怀表,看时间用的,当然你还可以把我和你的照片放到这个盖子里,”奕忻继续科普。“诺,就是在这里。” “哦~~~照片是什么东西?” “额,等会再和你解释,我带你去看更好的东西。”奕忻怎么觉得自己像是诱拐未成年少女的猥琐大叔。 他带娥纶与庆叔两人到了码头另一边的船队前,仇狄他们已经将十箱鸦片整齐地摆在了一起,他们正在不知从哪弄来的石板在摆成一个正方池子的模样。曾国藩正在一旁指使脚夫将食物和淡水搬上船去。 “师傅!”奕忻远远地大声喊了一声,曾国藩见到奕忻就笑着对他挥手。 奕忻走到近前,曾国藩将周县令的处理结果汇报了:撤官,罚银,充军。“这样子的官员还是越少越好。”奕忻认同了他的处理决定,感叹了一句。 但是这在晚清是不大可能实现的。清朝可能是中国历代中卖*官卖得最正式也最猖獗的一个朝代,下到县令上到六部侍郎都可以拿钱去捐,人家花钱捐官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国家财政做贡献的,投资要回本,捐官要贪污,在所难免。 说话间,池子已经搭好了,用泥灰封住空隙之后,仇狄带了十几个兄弟打上了海水将池子灌满。 “公子,好了。”仇狄到他身前一拱手。 奕忻示意仇狄将装有鸦片的箱子打开,将其中的鸦片全部浸入到了海水中。周围的人都好奇地看着奕忻一行人,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仇狄等人倒完鸦片之后,到了奕忻身前列队站好。奕忻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诸位兄弟,你们都曾经在林督手下在虎门销过鸦片,今天我又要劳烦各位了,这几百斤鸦片,要让它连渣都不剩!” “好!”三十四人一起高声回应,到处在虎门销毁百万斤鸦片的时候,他们全部在场,看得热血沸腾,但都不是亲手而为,而近日虽然只有几百斤,但却是他们亲手去销毁,当初那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又回到了身上。 围观的群众啊了一声,这个少年人竟然准备在这里来个上海销烟!虽然碍于洋人的威迫他们不敢一起出声喊好,但是可以从他们的眉目间见到一些快意。 奕忻对娥纶道:“这里看不清楚,我们到木板上面去,等会这么多乌黑的腌臜玩意会合变戏法一样全部没掉。”他拉着娥纶上了登船的木板,让娥纶站在自己身后,这样从上往下看十分清楚。 “弟兄们,动手!”鸦片浸泡了一会之后,奕忻挥手道。 “是!” 仇狄等人拆开堆砌在旁的生石灰洋洋洒洒地投入了水池中。生石灰一入海水,整个池子就开始沸腾起来,满池的海水冒出气泡,扑扑作响,大量的白气蒸腾起来,映照出众人因兴奋而火红的双颊。 奕忻在木板上注视着水池注解瓦解掉的鸦片,一种豪迈的感觉油然而生。想当初,虎门销烟时,林则徐是否也是同样的感受?中国人的尊严就要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去捍卫,去发扬! 仇狄等人见到水中逐渐消失的鸦片,也一起欢呼起来:“喔哦,喔哦!”围观的群众虽然不敢迎合,但是不少人紧紧地握紧双拳,瞪大了眼睛,强抑心中的激动。 战争中国败了,每天他们都能在上海见到大摇大摆蛮狠霸道的洋人,也没少受洋人的欺负,往日里中国的父母官胳膊肘往外拐,他们也只是忍受,默默忍受,但是只要有人挑起他们心中的仇恨,这个仇恨就会化成熊熊大火一样燃烧掉了全部压迫。 这就是中国人!这就是中华民族! 娥纶看着池水中逐渐减少的鸦片,既好奇也被仇狄他们的欢呼感染,不知不觉走到了和奕忻并排的位置。奕忻想要转身去看娥纶这小妞啥表情,冷不防正好撞到了她身上,木板窄小,仅能容两人并排,娥纶冷不防被撞,身子一歪脚下错步,竟然从木板上掉下水去 第六十七章 家有蜜*桃初长成,粉妆含羞待君采 奕忻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手去抓已经来不及,“噗通”,娥纶就落入了海水之中。 “娥纶!”奕忻往下看去,娥纶在海水中不停地挣扎,但是这小妞是北方人哪里学过游泳?眼看就沉下去了!而此时周围的人都沉浸在销烟的欢呼之中,哪里有人会过来救人? 奕忻想也不想救跳入水中,他南方人出身,会点水,港口的海水又静,比游泳池都还好浮起。跳入水中之后,奕忻划到了娥纶身旁,将其抱住,死命地往岸边游去。 小妞此时已经喝了好几大口水了,奕忻的水性又不算好,抱着她游得十分吃力,只能尽力将娥纶的头露在水外。仇狄等人欢呼完之后,回头去找奕忻,却发现奕忻站着的地方空空如也:“公子呢?”众人怀望四周去找奕忻,可是怎么也看不到人。 奕忻拖着娥纶游了好大一会,终于攀上上岸的台阶,他单臂发力,靠着海水的浮力抱着娥纶踏上了石阶,顾不得放下娥纶,直接坐到地上大口喘气。 娥纶被水呛得有些迷糊,突然整个身子从海水里出来,连续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整个人的神智为之一振,就感到身后传来了温热的感觉,一股人气热气在她耳边吹得她耳根发麻,转头一看奕忻正闭着眼睛喘气,双手怀在自己胸前,恰好攀在双峰之上。 “啊,你干什么?”尖叫声发出。 奕忻睁开眼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干什么?救你命呗。” “不是,我说你的手,你的手在干什么?” “我的手?”奕忻下意识握了一下双手,咦?这微妙的形状,这软乎的手感,莫非是?这个年代没有胸衣,而落水之后单薄的秋衣更挡不住呼之欲出的浑圆和弹性。 娥纶何曾被男人摸过身子,更何况还是更可恶的是这个家伙还用手握了几把,酥痒的感觉从胸口传来,她带着哭腔道:“臭流氓快放开!” 奕忻还在回味手上传来的感觉,娥纶一声喊出吓他一跳,手上的劲道不由大了几分,然后反应过来,连忙松开双手,嘿嘿笑道:“救人从权,失误失误。”双手凭空虚抓了一下,仍在怀念刚才的手感,真的是一抓一把,刚刚好!小铅笔竟然在此时慢慢有了反应。 娥纶被奕忻松开前的一抓抓得生疼,突然感觉臀部下又有硬物顶着自己,位置正好顶在自己的私*处,触电般地跳了起来:“啊!” “啥?”奕忻不明所以,娥纶却看见了他胯下支起的小帐篷,“流氓!”想都不想一个耳光就抽了上去。 奕忻被扇了耳光之后,喊冤道:“有没有天理啊?救了你不说声谢谢就算了,还打我耳光?!” 娥纶懒得理他,自顾自地登上台阶,胸口有传来令人羞涩的酥麻感觉,暗自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臭流氓,臭癞皮狗!” “唉你这小娘皮,做人不能不讲道理的。”奕忻起身追了上去,想要和小妞理论一番,哥累死累活地就这待遇? 追上了台阶,却看到仇狄等人已经找到了这里,看到奕忻落汤鸡的模样,将他围了起来,担忧地嘘寒问暖,奕忻摆手道:“不就游个泳吗?小意思。”仇狄等人见他无恙,将他抬了起来,继续刚才销烟的畅快,将他整个人托了起来,抛上空中。 娥纶找到了正在着急的庆叔,进了船舱,临进之前,回首望了望正在空中享受欢呼的奕忻,眼神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家有蜜*桃初长成,粉妆含羞待君采。 奕忻的船队在上海港停了一晚上,百多个二世祖在上海县城内混到了半夜才回船,半个没月见过女人了,县城中的青楼成了他们一展雄风的绝佳场所,虽然质量不如北京的八大胡同,但总是有比没有好。 奕忻没有那个兴趣,他的两世处男之身可不想交代在失足胯下,他多了一个任务:照顾娥纶。娥纶落水,被早秋的秋风一吹当晚就发了烧,请当地的郎中看过之后,开了几帖药吃下去之后晕晕沉沉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想到娥纶是被自己撞落水的,奕忻便到了娥纶房间里照顾,庆叔起先还同意,奕忻一句话就顶回去了:“看都看了,摸都摸了,婚也定了,哪有那么多规矩?” 看着在床上沉睡的娥纶,奕忻心中生出了不知是什么样的滋味。两世为人都没交过女友,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未婚妻,虽然蛮横了点,霸道了点,但是说他对娥纶一点想法都没有是不可能的,特别是下午在饭馆中,娥纶挺身而出,替他抵挡沈繁下人的砍杀的时候,英姿飒爽的身影已经刻入了他的心中。 正想着,就见到小妞皱着眉头翻了个身,身上本来就不厚的秋被也被她踢了半边,露出了左半边的身子。奕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个小孩子,他起身将被子盖好,突然看到娥纶左手紧握,靠近了一看正是自己送给她的怀表。 连睡觉都握着,看来小妞对怀表喜欢的不行啊!奕忻嘿嘿想道,小心地将她的手放了回去。如果娥纶知道他这么想肯定会跳起来骂他,屌丝就是一辈子的屌丝,喜欢一件事物不是因为这件事物有多珍贵,更重要的是送这件事物的人。 盖好被子,奕忻看着娥纶的小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染上了一层光晕,依稀间仿佛有了朦胧的美感。怪不得这些富二代开房的时候喜欢开着床头的小灯!奕忻心中无不羡慕嫉妒恨地道。 再看娥纶双目紧闭,双颊飞霞,细薄小巧的双唇微微张合吐气如兰,奕忻的小心肝仿佛被什么撞到了一般,扑扑地晃荡起来。鬼使神差之下,奕忻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娥纶的脸,听着她的呼吸声,小心肝晃荡地也越来越厉害。 细红的双唇就在他眼前,他飞快努出嘴唇啄了上去,双唇相交的刹那,唇间的温濡直冲他的神经,胸间的心脏就像快要撞出来一般。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房门就被打开,庆叔的声音随之传来:“六阿哥,小姐好些了没?” 奕忻触电般地直起身来,尴尬地看着身后的庆叔,见庆叔看着自己,发现刚才自己的姿势有些过于暧昧,连忙咳嗽一声解释道::“我刚才细细查看了下娥纶,额看样子是好些了,庆叔我有些累了,娥纶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完话,飞快地逃出了房间,只留下不明所以的庆叔满脸的疑惑。 出了房间,奕忻仍然无法平复心情,一半是激动一半是心虚。一路冲到甲板上,被海风一吹才平静下来。娘的,自己保存了三十多年的初吻终于在今天送出去了!他对着海面哈哈大笑,浑然已经忘了他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的初吻就被道光华丽地夺走了。 第二天清早,船队就离开了上海港往广东去了。而奕忻在上海滩销烟的事情在有心人的散布下,在上海县内流传起来,以至于奕忻与沈繁争斗的那个饭馆生意暴增,而恭郡王奕忻这个名字也在上海县的人们心中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烙印,这与这道烙印能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就是后话了。 反正奕忻现在心情大好,一大早就在甲板上坐着从朗曼那敲来的软垫椅子晒太阳。娥纶自小练武,身体本来就好,到第二天就已经好了大半了。她出来到甲板上透透气就看到了正悠哉的奕忻,两人打了照面气氛立刻变得既暧昧又尴尬。 奕忻摸摸鼻子:“这个,你好了?” “嗯,”娥纶小声地应了一声,缩回到船舱中。 奕忻想到昨日的种种,心中有些发虚,站起来道:“你过来这儿坐,别站着了。”娥纶踌躇了一会,过来坐下,闭上眼睛享受着海风与阳光的洗礼,全然没有了往日刁蛮的样子。 奕忻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搭讪的话头,只得摸着头道:“我先去找曾师傅了,你晒会太阳就去休息。”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边走边想,为什么我见到她会心虚呢?娘的,亲自己未婚妻又不犯法!但是到底还是不敢回去。 航行顺风顺水,原本估计要十五天的时间结果只用了十三天。1841年十月初二,船队正式抵达广州港。 第六十八章 仇人相见,分外亲热 四艘船开进了珠江口,奕忻与曾国藩站在船侧,望着来来往往的船只。广州经历了鸦片战争的洗礼之后,一年时间已经恢复了元气,由于没有和像前世一样在英军的二阶段进攻中被占领,此时广州的贸易繁华程度已经超过了鸦片战争之前。 入了珠江,广东这片热土就在咫尺之遥,奕忻强压心中的激动淡淡道:“终于到了。”这里或是他的热土,或是他的坟墓,却是中国的希望所在! 琦善在广州内港码头已经等了半个上午了,他身后是一干广东的官员。今天他是真不想出现在这里,但是恭郡王和新任广州巡抚的到来,他这个两江总督不得不亲自迎接。 想到奕忻,琦善就恨得牙齿痒痒。大沽口一战,原以为自己可以邀功请赏,奕忻却从中插了一脚,自己不仅没有什么封赏,还被发配到广东来和洋人媾和,虎门条约签订之后,他这个两广总督瞬间就成大清的罪人,走到哪里都被人暗地里指点。原本有望入军机的他仕途顿时昏暗一片。 这次奕忻又从北京赶来,自己这个两广总督恐怕也坐不安稳了,两广之重在于广东,而新任广东巡抚曾国藩却是奕忻的上书房师傅,这不是摆明要将自己这个总督架空么?封疆大吏做到自己这个份上整个大清朝都还少有。 正当他愤愤不平的时候,四艘打着水师旗号的官船缓缓驶入了港口,琦善冲着在三两扎堆聊天的广东官员道:“船队到了,整齐一点,别让京城来人看了笑话!” 众官员应了声是,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排成了队伍,静静地等候。 船靠近了码头,各船管带大喝一声:“抛锚!”铁锚哗啦啦地放下,“架板!”登船木板被推送出来,架在了船舷与江岸之间。琦善远远看去,就见到一素衣少年身后跟了一三十岁左右的消瘦中年从船上款款而下,他连忙调整了心情,露出了最热情的笑容迎了上去。 “恭郡王殿下与抚台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奕忻见到琦善,也上前道:“总督大人客气,本王冒昧打扰,还劳烦总督大人出城远迎,实在是过意不去。”曾国藩也朝琦善见礼。 “哪里,哪里,郡王殿下到来让广州城蓬荜生辉,广东诸官都翘首盼望您的大驾光临,好让广东再惠君泽。” 两人到了近前,互相吹捧各自谦虚,当真是仇人相见,分外亲热啊。 “郡王殿下,曾大人,诸位官员都在后方等候,郡王殿下与下官一同过去,下官好给你引荐。”琦善亲热地拉起奕忻的手往迎接的队伍走去。 到了队伍前,琦善朗声道:“这位就是多罗恭郡王殿下,而这位则是新任的广东巡抚曾国藩曾大人,也是诸位新上司。” 众官员一起跪下行礼:“下官等叩见郡王殿下,参见抚台大人。”官话中掺了点粤地方言,听着有些怪里怪气。 “诸位请起,本王奉皇阿玛谕旨来广东见习政事,以后还要叨扰给位大人,还望各位全力教我才是。曾大人是我师傅,今后诸位也是我政事上的师傅,以后各府各县我都会去逛逛,到时请诸位大人不吝赐教。”奕忻谦虚了一番。 众官员口称不敢,在奕忻的抬手虚扶之下站了起来,心道这个小郡王还是很懂事的么,说话也是很得体的么,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感觉,不由对奕忻升起了几分好感。 可这话落到琦善耳朵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广州你呆着不够,还要去府县逛,这是要撬我这个总督的墙角?冲着奕忻敢私自出宫到大沽这架势,这小子还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虽然心中不快,但还是一一将广东的官员介绍给奕忻。 见过之后已经是中午时间,琦善笑道:“下官已经在大观酒楼摆好宴席给郡王殿下和曾大人接风洗尘了,离这倒也不远,车马一刻半就能到了。” “总督大人我和你是熟识了,在大沽也算是并肩作战过的,竟然还这么客气。”奕忻嘴里说客气,脚下已经动了,“对了,”他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和我同行的还有两百位弟兄,都是八旗里的子弟,好些个还是达官贵人的子侄,总督大人可不能让他们饿着,就在广州城就近找个酒楼将他们打发掉好了。” 琦善闻言面色一滞,旋即道:“应该的应该的。”肚子里早就开骂了,两百多个人来吃白食,你到我这里是开粥场的啊? “对了,桂良大人的千金在我船上,劳烦总督大人派人去通报一声,让她收拾完之后到大观酒楼来。不好意思哈,总是劳烦大人。“奕忻钻进马车前还不忘交代一句。 到了马车之中,曾国藩皱眉道:“一来就这样子不好吧?” 奕忻懒洋洋地半躺车厢内:“没什么不好,琦善虽有小志却无大才,属于典型的墙头草,除了对穆彰阿死心塌地之外,朝见是见风就变,他在两广任上,我们什么事情都会缚手缚脚。” “你就让把他调开,穆彰阿还是会安排其他人来这里的,毕竟广东这地方是他们钱财来源,肯定是不舍得放开的。”曾国藩摇头。 “穆彰阿当然是不肯放手的,所以你要快些做出点事情来,到时候琦善走了,你就要接住这个班。等到师傅你胜任总督之日,才是我们大展拳脚之日!”奕忻眯眼望着车顶。 曾国藩还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不说了。他心中虽然明白事情确实该如此办,但是以他三十岁的年龄,提拔抚台已经是破格了,更何况是总督的职位? 中午的接风宴宾主尽欢,设宴的大观酒楼是广州达官贵人的销金窟,位于陈塘南坐落在珠江边上。众人边赏江景边把酒言欢,喝了个不亦乐乎。本来酒楼还有各式的陪酒女子,但是碍于奕忻的岁数,琦善没有将这些东西搬到酒宴上来。 琦善能做到总督的高位不是没有原因的,不论他的才干,光是这官场钻营之道,他就是个中老手。奕忻一到就指使他去干这干那,酒宴之上却像浑然没有这等事情,劝酒搞气氛样样拿手,还放下了总督的架子,给众人唱了一小段京剧,引得一片喝彩。 如果奕忻不是从史书得知琦善的为人肯定也会被蒙骗过去,将其引为可以交心的忘年之交。 等到酒宴临近尾声,见奕忻小喝了两杯脸色有些泛红,琦善就小声对他道:“若郡王醉了,我就让人安排一下休息之所,一应的服侍包您满意。”他嘿嘿笑了几声,露出了男人都懂的表情。 奕忻翘起嘴角,拍拍琦善的肩膀道:“这就不劳烦大人,下午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可不能在这温柔乡里享受,万一传到皇阿玛的耳朵里,可是要打我屁股的。” 琦善脸色微变,继续呵呵笑道:“呵呵,郡王大人这话说的,皇上怎么又会知道这千里之遥的事情。” “他有的是法子,不说这个了,问大人个地方,”奕忻打了一个酒嗝,“白云山要怎么走?” “白云山?那可是在城外了,离此地将近二十里路,不过那地方风景秀丽,倒不失一个游山玩水的好地方。”琦善竖起了大拇指。 “对,对,我在京城的时候就听此处风景极好不同于北方的山峦雄伟,更显华南的秀丽,到了广州,我岂能入宝库空手而回呢?”奕忻嘿嘿笑道。 第六十九章 又见林则徐 琦善拍拍胸脯:“既然殿下这么好的雅兴,我就亲自陪您走一趟。” “这就不劳烦大人了,有师傅陪着就可以了,当初卓秉恬师傅在的时候,我的诗文就气得他够呛,看看这次见到锦绣风景,我能不能作出些好诗来以告慰卓师傅的在天之灵。” 卓秉恬就在他眼皮底下殉国的,奕忻这一提起,琦善的脸面就有些挂不住了,干笑道:“那倒也是,我这就派人带你去。” “那先谢过了,广东诸位大人就劳烦大人送他们了,就说我在酒楼小憩,不必说我离席了,不然诸位大人又要起身相送,反而不美。”奕忻拉着曾国藩起身离桌到了酒楼门口,不一会琦善安排的下人也到了,两人上了马车往白云山而去。 白云山在广州城东北方向,在后世也是广州非常出名的风景名胜之一,而三元里就在白云山的西麓,当然如今广州没有被英军攻占,自然而然的没有了三元里抗英这件壮烈的事情了。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近大半个时辰,奕忻的酒也醒了,掀开了马车的窗帘,入目的正是一片大湖,他记得不错的话,这便是位于白云山南端麓湖,与白云山一道组成了美丽的“湖光山色”。马车绕过了麓湖,锦绣多姿的白云山就落入了眼帘。奕忻叫停了马车,给带路的下人打赏了几两碎银之后就打发他回去了。 曾国藩路上一言未发,此时才开口道:“林大人选的地方真是个好地方。” 奕忻点头道:“只希望等会我能看到的是我希望看到的。师傅接下来只能靠我们的双腿了。”他交代车夫将马车停在此处等他,与曾国藩沿着山脚步行,俨然一副登山秋游的样子。 琦善送走了最后一个官员,独自一人坐在窗前品酒。酒喝了半壶,送奕忻前往白云山的下人小跑着回来,附耳说了一番。 “你看得可是真切?” “到了麓湖他们就打发小的走了,小的躲在边上看他们下了马车上去才回来的。”下人躬身低声答道。 琦善嗯了声,挥手让他下去了。 从目前看来,奕忻表现出来的还是一个到广州游玩的阿哥形象,特别是他在北京九门内招聘八旗子弟的广告他也从穆彰阿的信件中得知一二。“包吃包住包女人,同眠闽粤温柔,呵呵”琦善念出了这句下联,还是决定先和北京那边通次信比较好。 奕忻和曾国藩进了山林之后,就一改悠闲的姿态,快步地赶路。他来白云山可不是为了什么游玩,而是要去查看一个地方,那个地方他自两年前就布置下来的。 绕过了几个山坳之后,前面豁然开朗,是一块三面环山的小盆地。盆地中有一个小村落,而在东边却是一片奇怪的建筑群。 那片建筑群占地不大,与村子隔了一段距离,房屋都是数倍于民房的大平房,远远可以看到房屋内的走动的人影。 “到了。”奕忻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对比了一下之后对曾国藩道。 两人迅速下山,经过村落的时候,村民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两人。有清一朝,哪怕是在康乾之治的时候,都是国强而民穷,到道光朝,国家开始承担赔款,百姓的生活也更加困苦。村落中的男女老少,衣着都是带着补丁,和奕忻两人光鲜的穿着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奕忻心中叹了口气,中国人民真是世界上最容易满足最容易统治的民族,只要饿不死,他们都会安安生生地过日子,老婆儿子热炕头乐乐呵呵的。但是此时的世界已经是狼奔虎逐,已经容不下一个桃花源了。 两人低头快速走过村落,被这群村民盯着,奕忻觉得很不自在。一直到了那片建筑前,两人才停下脚步。 方才远观之下,这里还是有模有样,但是近前细观时,却是另一番样子。这里用木栅栏草草围起,其中倒塌缺失空不少,而七八间平房都是草草建成的,已经非常破旧,房屋之间虽然有人走动,但是衣着比起村人更加不堪,可以说是衣衫褴褛了。奕忻目瞪口呆之下,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到了丐帮的总堂了呢。 奕忻皱着眉头,怎么会是眼前这种情况?他低头进了栅栏正中的木门,立刻就被人拦下:“什么人?” 奕忻抬头一看,一个皮肤黝黑的大汉拿着一支红缨枪挡住了自己。大汉身上穿的是一件洗得快要发白的兵服,上面打了无数的补丁。“官家重地,不得擅入!”他又喝了一声。 奕忻此时已经恼怒,心中想道,好个林则徐,我让你好好掌管此处,你竟然给我弄得这样破败!他抬头对大汉冷冷道:“让林则徐出来。” “你找林督大人?”大汉皱眉盯着他,奕忻虽只有一身素衣,但是用料都极其考究,就是不懂行的人可以看出他是非富即贵。 “我再说一遍,让林则徐出来!”奕忻的火气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曾国藩对大汉道:“我乃新任广东巡抚兼任兵部侍郎曾国藩,快去请林大人出来一见。” 大汉忙拱手道:“是。”边往里边走边小声嘀咕:“这么久没什么大人来了,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曾国藩见奕忻脸色铁青,只能劝解道:“这其中恐怕是有原因的,应该不是林大人的失职。” 奕忻冷声:“你也知道我问皇阿玛请求了两百万白银用以这边的事情,而且是专款专用,不经广东的财政,直接拨下的。两百万两啊!他就给我这样的结果!” 曾国藩还想再说,那大汉领着一满头斑白的老叟走了过来。老人身穿青色长褂,虽然破旧但洗得干干净净,因此袖口与领口都有些发白;佝偻着背脊,往这边低头快走。 “林大人怎么如此样子了?”曾国藩小吃了一惊,“两年前,我有幸在京城见过林大人一面,这” 林则徐走到近前,拱手道:“请问阁下可是抚台曾大人?”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下官见过抚台大人。”说着就要弯腰鞠躬。 曾国藩哪能受他这么大的礼,连忙避身让开,托住林则徐的手臂将他扶起:“老大人这是折煞晚辈啊?” “下官如今只是待罪之身,垂垂老朽”林则徐叹了口气,语气让人不由心酸。 奕忻也暗暗吃惊,才两年不见,林则徐已经与当时那个意气风发,不除烟祸誓不回朝的钦差大臣判若两人。原本红光满面的脸上已经徒增许多皱纹,脸色昏黄暗淡,言语间纵横捭阖指点江山之气已经消逝无踪。 这是要什么样的打击才能让一个人中之杰变成泯然大众的老叟?奕忻的怒气也不由消了八成,开口问道: “林大人,可还记得我么?” 第七十章 山河破旧待重头 “下官老眼昏花,不曾细看。”林则徐眯起了眼睛看向奕忻,远远地他就看到了曾国藩身旁站着的少年,原只以为是曾国藩随侍的下人,细细一看之后,脸色大变:“你尊下是” “宫门立雪相邀,托付广东之事。”奕忻这两年多的变化更大,当初只是稚童形象,如今已经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 两句话一出,林则徐掀起长褂便拜:“有罪之臣叩见多罗贝勒,我,我”话未出,泪先流。当初奕忻在北京交代,让他徐徐图之,莫要轻起战端,而他只当是儿童之言,并未真正听进去,此时再见到奕忻,已是国败权丧了。 看来林则徐已经很久没有与外界接触了,连奕忻封为郡王的消息都不知道,奕忻叹了口气:“算了,到屋里再说吧。” 曾国藩扶起林则徐,三人到了最里面的平房之中。房间中只有一桌一床两椅,除此之外便是叠了一个屋角的书籍了。 林则徐让两人坐在椅上,又叫刚才的大汉打了壶水上来,从床头摸出一小包茶叶,泡好之后给两人各沏了一杯,再将茶叶珍而重之的放了回去,便站立在一旁。 “林大人你也坐吧。”奕忻刚说完就发现偌大的一个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可以坐的地方。 “罪臣站着就好了。”林则徐摆手道。 “我不是让皇阿玛给你拨了两百万两吗?怎么如此落魄的样子?怎么没有收到吗?”奕忻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林则徐闻言一怔,叹了口气:“银两已经收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两百万足以支持三到四年的花销!我看这片地方,却像是不曾翻修过的样子。” “哎”林则徐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原委道出。 虎门条约签订之后,林则徐被撤去了总督的职位,被奕忻保下之后,暗地离开了广州,在白云山寻了个地方将他一手建立的广东制造局与军械局的一部移到了这里,并继续主管此处的机械与火炮研制。奕忻也问道光硬是索取了两百万两白银作为经费送达了这里。 本来这边的事情十分顺利,厂房之类的也开始动工。但是就在厂房盖了一半之后,总督琦善突然到访,不知他从何得知的消息,提出了索要五十万两白银用作虎门炮台修缮与新建的费用。考虑到当时广东的财政在战后已经大不如前,林则徐也只能同意了。 但是琦善等人有过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理由也不停地翻新,什么修筑堤坝,安抚灾民等等,多则二三十万,少则五六万,短短三个月时间从林则徐手中拿走了百多万银两;后来林则徐不同意给银子之后,直接发兵包围了厂房摆明了硬抢,最后只留二十万不到给林则徐。 二十万两银子,林则徐将一两银子掰成两半用,厂房凑合就可以,巨大部分银子用来钢铁等原料的采购与工匠的工钱发放中,这样子挺了半年多后,二十万两银子也差不多见底了。林则徐只得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家产全部变卖,支持了三个月之后,终于难以支持。 林则徐几次到广州讨要银两,但是都被琦善以各种理由推脱,最后干脆闭门不见。银子讨不来,研制方面不得不停下来,工匠们因为没了工钱,走了七七八八,连戍卫的士兵除了几个对林则徐死忠的之外也纷纷请求调走了。 到如今,原本奕忻寄予众望制造局已经只剩了五个工匠,三个士兵和林则徐本人。 林则徐讲完,奕忻狠狠一拍桌子:“好个琦善,连阿哥我的银子都敢伸手!” “先别生气,琦善能得知这笔银子的存在,必定是知道银子的来源与用途,他还敢伸手来拿,恐怕不是他的主意。”曾国藩示意奕忻冷静。 奕忻冷笑:“当然不会是他的主意,琦善虽贪,但是胆子小。除了他的靠山穆彰阿之外还能有谁指使?这笔钱瞒得了别人,唯独瞒不了他。” 曾国藩深以为然地点头。林则徐听到穆彰阿的名字,脸色微变,想当初朝堂之上,他与穆彰阿据理力争,侃侃而谈,到如今,自己却人走茶凉,连个制造局都保不下来,自责之心更重,跪下请罪道:“罪臣无能,现有禁烟之事冒进失责,后又不能完成多罗贝勒的交代,罪臣请贝勒赐罪。” 曾国藩小声提醒道:“六阿哥如今已是郡王爵了。” “啊?”林则徐吃惊不小,奕忻才多大啊?转念一想也是,如不封王,又怎么能到广东来? 奕忻弯腰扶起林则徐,这位老人为中国的命途操劳一生,临老了葬送了仕途不说,还要受琦善等小人的气,他既敬佩又痛惜。 他语气深长地道:“关于禁烟之事,大人不必自责,虎门销烟已尽显我国的骨气,广州之战更是打出了我国的威风!林大人没有罪,正是有你这样的人在,我华夏才不会灭亡,我中国才能兴起。” “郡王” “大人不必说,奕忻此次来广东,就是希望能做出一番事情,而大人就是奕忻需要依靠的砥柱,制造局和军械局还得劳烦大人将它竖起来,这是我们的复兴希望。” 从林则徐第一眼见到奕忻开始就觉得这个皇子的不凡,今日再见之时,言语谈吐之成熟已经不亚于成人,就像是他黑暗之中的一点星火,让他重新看到了希望。 他刚要跪下谢恩,就被奕忻拉住:“没有旁人的时候,就不要多礼了,师傅知道我不喜欢这些繁琐礼节的。” “师傅?”林则徐疑惑道。 “忘了和你说了,曾大人在京时是我上书房的师傅,自卓秉恬师傅去后,都是他教导我的。”奕忻重新介绍了曾国藩。 “原来如此,可惜静远兄他” “卓师傅虽然去了,他对国家的忠诚不会消亡,反而永存心中,我来广东,正是为了实现师傅的遗愿!”奕忻握紧了林则徐的手,“先不说了,林大人还是带我去看看这一年多来的成果。” 林则徐点头,将奕忻与曾国藩带到了他房间旁的平房前。这件平房修筑得比其他平房要好许多,打开门之后,奕忻就见到满房间覆盖了黑色的油布。 林则徐让人将油布揭开,露出了下面覆盖住各种机器和工业制品。大到机床,小到零部件,还有一门火炮和数把火枪,堆满了大半个屋子。 奕忻从这些保管地非常好的研制成果前走过,虽然制造局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困难,但是林则徐却将他给的图纸中八成付诸实施,连蒸汽机都非常完整地制作出来。 他看完之后连连称赞:“好,太好了,比我预想中要好的多,而且保存地很好,少有锈迹。”让人将油布从新盖好之后,奕忻对林则徐道:“这一年来辛苦林大人了,银子的事情你放心,半个月之内我帮你搞定,同时我会让人再将一些图纸给你送来,然后就要考虑将这些东西拿出去换点钱了。” 林则徐不解道:“这不是供官府用的?” 奕忻嗤笑道:“以琦善的智商能理解这些机器的重要性和用途?除了军用的机械之外,其他的像纺织织造等等都要在民间推广。以此换来的钱我们可以继续投入研制,如此才能形成一个良性循环,不然这些机器摆在这里生锈么?” 林则徐虽是儒官,但是却不迂腐,奕忻一点他就通透,但是他也有他的担心:“这些比官用的机器要快上数倍,试用之时,织好一匹布的时间只须原来的一成。如果这些机器流入民间的话,恐怕官家的织造就会难以为继。” 奕忻哈哈一笑:“无妨,无妨,官家有官家的法子,不会有问题的。”他要的本来就是这个效果,大力扶持民办资本是他的既定政策。 奕忻两人在制造局又转了一圈之后,就向林则徐告辞,林则徐将两人送到了栅栏门口,奕忻转身对他道:“林大人止步吧。”他让曾国藩取出了一些银票:“这里只有五千两,你先将厂房翻修一下,然后再置办一些必要的东西,半个月之内我会将银子的事落实,到时候才是大干一场的时候。” 林则徐接过银票,对着奕忻又是深深一拜。这些银子算是解了他燃眉之急,不然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告别再三之后,奕忻猛地一拍脑袋:“对了,还有件事得劳烦你,你替我在周围找一片僻静空旷之地,交通还须方便一些,我有用处。” “这个不难,郡王尽可放心。”林则徐应承下来。 等到奕忻两人回到马车等候的地方时,夕阳西下,车夫百无聊赖地躺在树下,手里挥着草枝驱赶虫蚁,口中还哼着不着调的曲子。 他见到奕忻两人到来,赶紧起身将马车拉了过来,扶着奕忻上了车。等回到广州城的时候,已经万家灯火之时了。 奕忻从车窗内见到点点的灯光,心中却是沉重非常。山河既破,那就重头收拾吧 第七十一章 影帝曾国藩(求收藏) 车夫直接将奕忻两人拉到了琦善准备的府邸前停下,扶了两人下车。 奕忻一下车就见到了正在门口等候的琦善。 “殿下下午可尽兴?”琦善热情如故。 奕忻有气无力地摆手道:“别提了,下午尽走山路,把我累的够呛。” “下官已经让下人备好了热水,殿下可先洗洗尘去去乏。”琦善将两人迎进门,亲自在前带路。 这座府邸原本是广州一家富商所有,琦善用低价收购之后,让人修缮了一番用作奕忻的住处。府邸三进三出,虽然不及皇宫的富丽堂皇,却有南方的婉约秀丽。 琦善带着奕忻到了一间偏房前,拍了两下手掌,房门自内打开,两个妙龄少女款款而出,到了三人近前屈膝万福。 琦善摊开手掌道:“你们两个要好好服侍郡王殿下沐浴更衣。”两个少女应了声是,琦善再转而对奕忻拱手道:“殿下如对两人不满,可以让人到下官这里,下官立刻给殿下换了。” 琦善对上峰照顾得十分周全,此时的小心热情与当初问林则徐索要银两的嚣张跋扈判若两人,奕忻摸摸鼻子,那只好却之不恭了:“有劳费心了,嘿嘿”然后大摇大摆地在两个少女的引领下进了房间。 “下官先去正厅候着,等殿下沐浴完毕下官还有事情要说。”琦善送走奕忻,转身对曾国藩道:“伯函老弟,我与你先去正厅叙叙旧如何?” “总督大人相请,下官自当相随。”曾国藩不改谨慎恭敬地答应,两人结伴往正厅而去。等到了之后,两人各自坐下,琦善也不托大上座,而在曾国藩的右手边坐下以显亲近。 “伯函老弟,想当初在京城的时候,我与里也有数面之缘,没想到你两年不见,你就以而立之年任一省抚台,”琦善率先开口,马屁不着声色地送上,“不愧是穆彰阿大人看中的门生,假以时日,定要远超兄等百倍。”曾国藩的那科主考正是穆彰阿,他一开口就将此关系挑明,就是提醒曾国藩不要忘了自己是哪支队伍里面的。 曾国藩焉能不知?口中谦虚道:“下官惭愧,承蒙皇上厚恩与穆彰阿大人的错爱,到广州来事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就是怕辜负了皇上和大人的期望。” 琦善满意度地点点头,摆手道:“既然老弟为一省之首,小心谨慎些是不错的。但也不必自谦,全心做事就可以了。皇上的厚恩要谨记,若没有穆彰阿大人的提携,我等焉能入皇上龙眼?老弟有幸成为穆彰阿大人的门生实是幸事,为兄都羡慕不来。”这话已经近乎挑明了告诉曾国藩,跟进穆彰阿的脚步,跟紧穆党的节奏,跟住了就仕途光明。 “下官当牢记总督大人教诲,不会让老师失望的。没有老师,以下官三甲出身又怎么能得到破格的提拔呢?”曾国藩也“投桃报李”,表表忠心了,改称穆彰阿为老师。 “哈哈,以老弟的才干,今后定是在兄等之上。我离京也一年有余,不知道中堂大人身体如何?”见曾国藩还是记得“穆党党徒”的身份,琦善的语气也亲热了些。 “老师他”两人聊了些京城旧事,说到开心之处就开怀大笑,表现上两者尽欢,暗地里却是试探与反试探。 一刻之后,琦善见差不多了,官场之上,师生关系是非常重要的结党手段,而穆彰阿对曾国藩更有推荐之恩,想他曾国藩也不敢冒官场之大不违,因而突然压低了声音问道:“伯函老弟,你是六阿哥师傅,此次他来广东是有何目的?” 曾国藩心中一跳,正事来了,他快速地调整了下心情,苦着脸道:“还能有什么目的,下官在六阿哥身边已经一年多了,就知道他贪玩,他来广东无非是在上书房呆腻了出来这边玩而已。” 琦善并不相信,质疑道:“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千里迢迢只为玩耍?皇上也能同意?” “大人有所不知了,”曾国藩瘪嘴道,“六阿哥他自小自视甚高,对学业完全不放在心上,当初卓大学士在的时候,第一天上学就被他气得要差点回去,而后又屡屡气得他拍桌叫骂。” “还有这样的事情?”琦善面色古怪。 曾国藩叹了口气:“卓老大人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治学严谨不说性子也直来直去,向来不带拐弯的。” 琦善点点头,他在直隶总督任上没少和卓秉恬打交道。 “就连下官也没少受他的气啊。六阿哥满肚子鬼点子,特别是对带兵打仗尤为感兴趣,并视之为游戏。大人在直隶任上的时候也和他打过交道吧?私自出宫去了大沽,若不是卓老人照顾着他,并用性命相保,他怎么能毫发无损地回去?而卓老大人却以身殉国,为一黄毛小儿而牺牲一国家栋梁,实为可惜。而皇上对他又极其宠爱,将功劳都归到他的身上,真是可气。”曾国藩已经开始“数落”奕忻的种种不是了。 “此次下官到广东来,他得知之后便挟功向皇上要求,要一起来广东,皇上无奈也只得答应了,给了个见习政事的名号,让他跟着来了,可是头疼死我了。”他自己来广东任职和奕忻请求到广东见习的时间顺序掉换了一下,事是真事,听起来却不是那个味道了。 见琦善沉吟不说话,曾国藩继续爆料:“六阿哥一个人来广东游玩不够,出京之前还让下官帮他招收劳什子旅游团,所写之标语不堪入目,让下官好生难堪。这不,一百多号纨绔跟着他到广东,不就是他想找些玩伴么?不瞒大人,一路上尽给下官惹事,让我好不头疼。” 此事琦善也知道,他虽然半信半疑,但是见曾国藩痛心疾首的样子倒也情真意切,出言安慰道:“无妨,阿哥要玩就让他玩,玩好了玩腻了再将他送回去就是了。”他叹了口气,“不过老弟这次的到来,倒是替为兄我解了围了。” 曾国藩不明所以:“大人何出此言?” 琦善摇摇头:“此次调任广东,为大清与洋人媾和,虽然事成了,但是为兄我也丧权辱国,罪该万死。老弟一来,我也好放心地将两广事务交予你,然后自缚回京请罪。” 曾国藩闻言在唰地站起身来:“大人你这话说的下官何德何能?连一省的事务都未曾接触,还指望着大人能够多多教我,你若走了,那两广错综复杂千头万绪的情势,又有何人能够威压得住?下官还请大人三思,不要再提此事。” 如此情真意切的马屁谁不喜欢?琦善闻言之后心中也有些飘飘然,口中却谦虚道:“广东事务只要老弟来问,为兄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实总督之职是兄还是你在都一样,你与我都是为中堂大人是瞻,相比中堂大人也是此意。” “大人再说,我曾某人立刻上表朝廷,辞了这个巡抚之职!”曾国藩演技精湛,此时表情将不受信任的愤愤不平和种种委屈的样子表现得淋漓尽致! 琦善尴尬地道:“既如此,那为兄就再在两广呆上一些时间,等伯函老弟你能镇压两广了,再请缚回京。”两广总督这个缺是当下清朝最肥美的差事之一,不说洋人定时给的孝敬,就是从商的富户每年也会给他客观的银子来走门路。他到任一年多单单从林则徐那就敲来的银子有不下二十万两进了自己的腰包,嘴上说的好听,除非是朝廷将他调走,他才不会离开两广呢。 曾国藩怎么不知道他的意思,就将戏演全套,像是将心放回肚子里,开怀到:“正当如此!” 两人说话间,奕忻已经沐浴更衣在两个妙龄少女的带领下到了正厅。他边走边还回味着沐浴时种种香艳的场景,不禁有些口干舌燥。 琦善见奕忻到了,连忙站起身来问候道:“殿下精神百倍,面色红润,可还满意?” 奕忻嘿嘿贱笑道:“满意满意,十分满意。”见奕忻这样子,琦善的疑虑又少了几分,便将府中的大小事情交代了一遍,又将仇狄等人与二世祖的安排说了一下,事事周到非常。 奕忻听得连连点头,夸赞道:“琦善办事得力,我定会向皇阿玛请功的。只是那三十四个军士皇阿玛说交付给我当亲卫队的,我也想好好训练他们,你就让他们住到我这里来。至于其他人你也尽量让他住到我的附近,这样我也好方便去找他们,然后嘿嘿嘿。” 琦善立刻拱手道:“喳,下官明天就去办。只是还有个人下官不知道怎么安排?现在只让她在驿馆住着。” “谁啊?” “就桂良大人的千金” “怎么把这小妞给忘了?”奕忻揉揉眉心道,“让她也到我府上来看我干什么?皇阿玛早就将她指给我了。” 琦善一脸黑线,连忙道:“喳!” “晚上就接过来,我指望她给我暖床呢。”奕忻猴急地大声道。 琦善终于败退,立刻退下去着手办事了。 第七十二章 去露营?(求收藏) (求收藏,求红票) 送走了琦善,曾国藩将门关上,然后对奕忻使了个眼色,奕忻会意两人一起去了后堂。 曾国藩将他与琦善之间的对话对奕忻说了一遍,奕忻听得笑得在地上打滚,一边拍着地砖,一边笑道:“看不出来,师傅的演技这么好,都可以拿奥斯卡小金人了!啊哈哈哈!” 什么小金人?曾国藩不明所以,无奈地看着满地打滚的奕忻。 奕忻笑够了之后,才站起来说道:“琦善算盘打得劈哩啪响响,又想拉你过去又舍不得两广总督的位置。不过师傅,你也将我黑的太厉害了吧?” 曾国藩难得笑了两声:“不黑不行啊。” 两人相视大笑。他们在来之前就商量过,到了广东之后必须要先稳住琦善,然后徐徐图之,而奕忻也决定自毁形象,做一个纨绔浪荡皇子的样子出来。曾国藩之前对琦善的一番话,加上之后那副猥琐的表演,打消了琦善至少七成的疑虑,这样对他们今后的行事会更有帮助。 当然了,某人的猥琐绝对是赤裸裸的本色表演。 半个时辰不到,娥纶与庆叔就到了。小妞一下车就怒气冲冲地指着出来接他们的奕忻质问道:“死奕忻,你自己在这里住着,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却把我和庆叔扔在那个破驿馆里面?” 奕忻摸摸鼻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又一时想不出来,只得扯开笑脸:“这不是把你接回来了吗?” “哼!”小妞头一别,推开奕忻就大步进门,像是这个院子的女主人一般。 庆叔无奈地对奕忻笑笑也跟了上去。留下奕忻在门口琢磨到底哪里不对,突然他猛地一锤手掌,对了!貌似这是娥纶第一次叫他名字啊!虽然前面带了个死字 时间流转,奕忻也过了几天安生日子。白天的时候和仇狄他们搓麻打牌,聊天打屁,晚上就带着那些二世祖去履行他的“诺言”,那些纨绔子弟有郡王相陪,玩得也十分尽兴,更有甚者与奕忻开始称兄道弟了。 奕忻每次晚上去那些烟花之所,都只在边上看着,将他们安排之后才回家,到家后又免不了受娥纶的一顿数落。娥纶这小妞虽然还是对他凶巴巴的,但是言语间却亲近了不少,比如叫他名字的各种花样:“死奕忻”“臭奕忻”“混蛋奕忻”“流氓奕忻”等等,还不许那两个妙龄少女服侍他,直到奕忻凶神恶煞地要她过来暖床才作罢。 曾国藩的住处不和他一起,有专门的官邸。这几天曾国藩显现出了他的才干,对广东的各项事务熟悉得非常快。包括民政,财政,军队,贸易各种各样在奕忻看来干巴巴的数据在他眼中却显得活泼可爱,每日过来和奕忻汇报的时候,奕忻听得直打呵欠,而他却越说越精神。 奕忻终于肯定了不同的人天赋是不一样的,让他去当省长还不如让他去死!将合适的人安排到合适的位置才是我的任务,他自我安慰道。 同时,奕忻让林则徐去寻找的地方也有了消息,林则徐让那天拦住奕忻的那个大汉送了地图过来,奕忻就将他留下作为向导。 第二天他就叫上了曾国藩与庆叔,四人一辆马车出了广州城。颠簸了了两个时辰才到了地方。林则徐给他找的地方位于广州的东北,白云山的正东方向,是白云山所在山脉包围出来的一个巨大的山坳。只有西南角没有山体围住,而其他方向都无法出入。 奕忻仔细观察了地形之后,觉得非常满意,这块地方实在太大了,别说安排一百多号人了,就是塞个两三千人都不是问题。 回程途中,奕忻问曾国藩道:“师傅,我们从京城带出来的银两还有多少?” “还有五万两左右,除了一路的吃喝之外,给了林则徐五千两,然后这几天阿哥你花了也不不少。”曾国藩对银两把控还是十分严格的,他对奕忻最近几天乱花钱十分不满。 “五万两足够了。”奕忻对曾国藩幽怨的眼神视而不见,“你拨出一部分来,要着手做这件事情了。” “庆叔,麻烦你去通知那一百七十二个二世祖后天卯时到城外集合,让他们带上铺盖,仇狄他们我会一并带过去的。”奕忻吩咐道。庆叔应了声是就不再说话了。 奕忻望着山坳消失在地平线上,露出了极其邪恶的笑容。 当天,一百七十二个二世祖都收到通知,后天卯时城外集合。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是绝大部分的人因为奕忻几天的“款待”将这个当成又一次嗨皮的机会了。 第三日早晨,一百多人懒懒散散地到了北门外,却见到奕忻早早地在那边等候了。奕忻今日并未穿着他平时的素色衣服,而是换了一身戎装,在他身两侧前方,三十四人排成整整齐齐的队伍,都是换上了军服,手中握枪,腰间跨刀,脸上全没了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异常地严肃。 打头的几个二世祖见到这个阵仗不由地有些惊奇,有个自认和奕忻相熟的开口问道:“六阿哥,今个儿去哪里玩啊?” 奕忻微微笑道:“去看风景,游山玩水,路比较远,所以叫你们将铺盖什么的都带上,晚上在那里露个营。” “哇哦!”听到这话的人都欢呼了一声,刚才那个家伙继续问道:“那能不能带几个妞过去啊?还从来没试过在外面,嘿嘿”前半句道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后半句则引来了旁边的几人鄙视的眼神:“老土” 奕忻仍然笑得和阳光一般灿烂:“男人间的聚会,带女人就没那个氛围了!老爷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女人在旁边瞎参和什么?” 众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想想这么多人一起天为盖地为庐地干那事,这场面也太除了了几个色中恶鬼露出失望的神色:“没意思,我宁可晚上呆在城里和那几个洋妞乐呵乐呵,不去了不去了” 奕忻脸色急变,冷声道:“不去可以,不去的人都要逐出本团,以后所有的相关费用我概不负责,回京我也不会带上你们。” 此次出京,奕忻说了包吃包住包女人,因此他们也没带多少银两出来,如果奕忻甩手不管了,他们只能乞讨回去了。几个人嘟囔道:“去就去,我的小美人哦” 众人纷纷上了马车,奕忻给仇狄使了个眼色,三十人分成两列,将车队夹在中间,防止有人偷偷溜走。 一百七十二人心中怀揣着美酒好肉的理想之下,踏上了一条他们不知该后悔还是该庆幸的道路 ---- 结尾再说两句,昨晚就彻夜未眠。 第一次被人攻击成这样,在作品相关里挂了,在书评区也挂了,但是龙空的诸位视而不见,罢了,我写我的文,你吐你的槽。 第七十三章 好消息与坏消息(求收藏) 奕忻的车队往着东北方向慢慢远去,城楼上琦善都看在眼里。当晚从奕忻的住处回来后,他对奕忻此行的目的还是有些怀疑,穆彰阿前几日来信中也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两广总督的位置绝对再也不能落到穆党之外的人手里面。 战后一年穆彰阿对整个朝堂进行了一次清理,凡是当初支持禁烟的官员或降职外放,或就地免职,朝堂之上他一手遮天,但是此次奕忻的突然南行却让他有些心神不宁,按道理说曾国藩是他的门生,可以说是非常坚定的穆党一员,但是自从担任上书房师傅之后就给他的感觉就有些貌合神离了。虽然曾国藩在他面前仍然尊敬地喊声师傅,但是政治上向来敏锐的穆彰阿还是从一些细节方面觉察出了这个学生的不对劲。 虽然朝堂之上他说一无人敢说二,但是奕忻突然南行是否昭示了皇家有所打算?广东一直是他非常看重的地方,其他四个口岸虽已初具规模,但是与之相比还是不成气候,因而他连发了三道书信给琦善,让他盯劳奕忻与曾国藩。 琦善派人暗中注意了奕忻几天,得到的消息无非是奕忻今日与某某去哪家窑子逛了,奕忻今日与某某赌钱了之类,这让他对曾国藩的话不由信了几分;而曾国藩几日对广东的事务都会来让他决断,对自己毕恭毕敬,这也多少打消了琦善的疑虑。 他摇头道:“可能中堂大人多虑了,再怎么说皇上也不会让一个十岁的孩子来做什么事情。”率众下了城楼。 车队行进的速度非常慢,半个上午过去了,才到了麓湖边上停下。 二世祖们在车上昏昏欲睡,被仇狄他们喊下了车,一到车外,入目的就是怡人的湖景,众人都贪婪地深吸了口气,可是这种愉悦的感觉很快就被终止了。 “各位,接下来就劳烦大家走路了。山路崎岖,马车是不好走的。”奕忻的话引起了众人一片哀叹,但是也无可奈何,见到奕忻也一样与他们步行,心中也平衡了不少。 奕忻没有选择直接将他们带到目的地去,而是绕了一个圈子,从白云山上绕过去,也是为了防止琦善万一派人跟踪。 众人从马车中取出了包裹,排成一字长蛇踏入了白云山中。仇狄对其中一名军士使了个眼色,那名军士心领神会地坠到了队伍的最后,等到队伍进了山,那名军士转身回到车队那里,让车夫将马车赶回广州城,才跟回了队伍。 山中穿行特别消耗体力,二世祖们在京城的时候除了女人肚皮上耗体力之外,平日里都是能坐着就不站着,喝茶遛鸟优哉游哉。虽然白云山的风光不错,但是大部分人在走了半个时辰之后就一起气喘嘘嘘了,但是队伍始终不停,直到快一个时辰了奕忻才让队伍停下休息。 刚得到休息的命令,就有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说什么都不肯起来了。一路上奕忻一直板着脸,众人也不敢去问奕忻还有多久才能到宿营的地方,去问随行的军士,对方也是不肯吐露一言半语。 休息了一刻钟之后,队伍再次出发,有几个体力差的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奕忻淡淡说了句:“白云山中有猛兽,专门袭击落单的人。” 此话一出,赖着不走的几个人连忙拍着屁股站了起来。 奕忻转过身去边走边说:“我让军队随行的原因就是为了防止猛兽袭击,诸位要是实在支持不住了,没有关系,本王也不强求,但是万一缺胳膊少腿,或者丢了性命,那个医药费和安家费本王是一个子都不出的。” 狠话已经放出来了,众人哪里还敢放肆,玩女人他们拿手,玩猛兽就是不是他们的菜了。相应的队伍行进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有几个聪明的二世祖已经看出不对头了,说是出来游玩,但是队伍一直不停,根本不留给他们时间欣赏山景,而奕忻进山之后也与平常判若两人,基本上就是板着一张死人脸。 奕忻的行走路线在地图上看是沿着着白云山东麓,一直走到山坳西部的山上,再从那个山上下到山坳之中,路程足足要比马车直达长了两倍。 所以越到后面,休息的频率越来越稀,休息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尽管众人都在心中抱怨,但是也不敢说出来。 一直到了太阳开始西斜,队伍才赶到了山坳西侧的山上。 奕忻停了下来回身对众人道:“下了山就到宿营的地方了。”响应他的是一阵欢呼,奕忻首次露出了笑容,只是这个笑容有些邪恶! 山路一直向下,终于路边的密林从队伍两侧消失,迎来是一片开阔之地。 “喔哦!” 率先看到山坳里情景的人惊叫出声,只见山坳之中,几十顶帐篷错落有致地竖立,帐篷边上的空地土色很新,是刚被翻新过的,整片空地十分平整,新旧土边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空地正前方是个用泥土垒成的土台。 二世祖们以为奕忻为了宿营下了一番功夫,路上积累下的抱怨也减少了大半。 等队伍完全出了山坳,仇狄大吼一声:“休息!”二世祖们顿时就地瘫倒一片,他们今天一天走的路比一辈子走的还要多,中午还只吃了些干粮。此时就有人大声问:“什么时候开饭啊!饿死了!” 仇狄狠狠瞪他一眼:“急什么?郡王自有安排。” 奕忻自己也累得够呛,但是这也没有办法,琦善在行事必须小心再小心。事先赶到这里的曾国藩给他递上了水袋:“阿哥,你看这样布置还满意否?” “不错,”奕忻灌下一大口水,他仔细观察了下营地,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便开口问曾国藩道:“这帐篷摆得有些我也说不上来。” 曾国藩呵呵一笑:“那是在下依据兵书安营的,包括位置,帐篷与帐篷之间的距离,以及整体的布局都是有些讲究的。” 历史上曾国藩就是文武双全,以文人身份带兵打仗第一人,在兵法上也有些造诣,这一点左宗棠和后来的李鸿章都呀逊他一筹。在北京之时没有勇武之地,一到广东,无论是政务上还是军事上的才能都开始凸显出来。 奕忻心中暗自赞叹,幸亏自己一早将曾国藩拉到了帐下,否则以曾国藩的性子以后必定是自己一个大敌。他点头道:“让师傅你辛苦了。” 曾国藩摆手道:“不辛苦,正好让在下可以实践心中所学。对了,晚上用餐的食材也都准备好了,在帐篷里放着呢。” 奕忻唤了葛尔丹过来,让他带了几个弟兄将帐篷之中的食材都搬出来放到土台之上。正在休息的二世祖中有眼尖的就看到土台之上有人忙碌,咽了口口水强撑起身子到土台前围着。 奕忻也背手到了土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几个人,突然大声道:“集合!” 那些瘫在地上的二世祖用力地抬起头,见没有人站起,以为听错了,又趴了回去还低声骂了一句:“妈的,耳朵也给老子不好使了。” “集合!”奕忻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下他们确认自己没有幻听了,有人开始哀嚎出声:“还要不要让人活啊!” 奕忻冷脸道:“我在说一次,如果三声集合没有到的,晚饭取消赶入山林!集合!” 二世祖们没有办法了,只得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土台前走去,还有几个实在起不来,只得让在边上虎视眈眈的士兵帮忙拉他一把,整个集合过程足足用了半刻钟。 奕忻喊完第三次集合的时候就从怀中取出了怀表,这是他在临行之前问娥纶要来的,娥纶还极其不情愿,直到他说明天就还给他才依依不舍地将怀表交给他。 等到最后一个人懒洋洋地到土台前站好,奕忻冷笑道:“十六分钟,呵呵。” 众人摸不着头脑,什么十六分钟?不对,分钟是什么玩意? 奕忻让三十三个士兵将他们围在中间,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诸位今日辛苦了,开饭之前本王简单地说两句。” 下面有人不耐烦应道:“说啥呀?赶紧开饭呐!” “饭是有的,”奕忻看了那人一眼,指着身边的一堆食材道:“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我给诸位都准备了,就在我身边放着。没错,这就是我们的晚饭。” 众人闻言猛流口水,中午那点干粮早就在下午的剧烈运动中消耗干净了,从来不知饿滋味的二世祖们总算知道了肚子空虚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但是”奕忻托了个长音,“不是每个人都能吃的到的。” 下面哗然:“这是啥意思啊?” “对啊,对啊,什么叫不是每个人都吃得到的?爷都赶了一天的路了,难道还让爷饿着不成?” “恭喜你,答对了!”奕忻冲那个起哄的人竖起了大拇指,“各位,在此呢我在这里宣布一个好消息跟坏消息。嘿嘿” 众人不知道奕忻肚子里卖的什么药,台下乱成了一锅粥。 “安静!”奕忻抬手示意,众人的议论渐息倒想看看奕忻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两个消息我还是从好的说起吧。”奕忻理了下准备的腹稿,“从今天,诸位将迎来新生!之前各位在京城时虽然生活优渥,但是你们的时间不是浪费在女人身上,就是浪费在听戏或者花鸟之上,在此,我恭喜各位,从今日起,你们所浪费的时间将会重新弥补回来,诸位的人生将迈向新的台阶,将迎来新的精彩!攀登上新的人生高峰!” 他的振臂高呼没有换来山呼海啸般的掌声,而是各种鄙夷和不屑: “切,爷还以为什么好消息呢?就这?” “什么狗屁新人生,老子不稀罕,还有谁说老子浪费时间在女人身上,老子专喜欢走谷道!” “看不出来啊,三爷还好这一口?怪不得以前就见你家的下人一批一批的换,还都是些粉白的小后生,我还纳闷呢,这些小白脸哪懂得伺候人?” “你懂个屁!老子跟你讲,这娈童和女人啊” 奕忻一头黑线,这也太跑偏了吧?不是领导讲完一堆慷慨激昂的话之后下面哪怕是要睡着了都要热烈鼓掌的么?这太不科学了! 下面议论已经越来越平跑题,那个狗屁三爷都开始向旁人的几个开始传授“谷道”经验了,奕忻大吼一声:“给我闭嘴!” 下面人被这一声吼将注意力从新拉回到台上,奕忻冷笑道:“诸位什么狗屁经验都放到以后说吧,我还是给各位说说坏消息。” 第七十四章 四杀与二十四魔鬼条例(求收藏!) (求收藏,求红票!) 奕忻扫过众人的脸,从牙齿间逐句咬出了这个坏消息:“坏消息就是,从今天起诸位的旅游取消,将开始为期半年的军事训练,简称军训!” 见众人不明所以的样子,奕忻继续解释道:“换言之,从今天开始,你们将在这片山坳里呆上半年,每天将接受最严格的,不,应该是最残酷的训练,也就说,女人、玩乐、听戏之类的从此与诸位无缘,谁能经得住这半年的军训,谁才能重新享受这些东西。” 他恶狠狠地说完,台下竟然一片死寂,难道他们都被吓傻了?奕忻心中奇怪道。 他马上知道他的想法有多么天真,台下之所没有声音,只是因为这些二世祖在消化他说的话而已,一消化完,台下爆发出了比刚才更大的抗议声! “爷才参加什么训练,爷来广东是为了睡洋妞看风景的!” “我抗议!堂堂郡王怎么能出尔反尔!我抗议!!!” “对,什么玩意?老子宁愿在广州城里呆着,操,老子不跟你玩了,不就几里路么?哥几个跟我回去!” 有几个人要走,却被外围的士兵拿着红缨枪给顶了回去。 “干什么,干什么?老子可是有世袭爵位的,你一个大头兵敢拿抢顶老子,活腻了是吧?” “兄弟们,上,别和他们客气!” 十几个人一拥而上,但是三十三人早已得到了奕忻的指示,凡有反抗不从者,往死里打!十几个二世祖本就没什么力气,加上今天一天的消耗,竟然被三个士兵一枪横扫全部干翻在地。 “哎哟,你他娘的真敢打老子啊哎哟” 在地上呻吟的十几人给其余人做了反面典型,这帮凶神恶煞的士兵还真敢打他们这些含着金钥匙出身的人!顿时也没有勇气再往外跑了,只在口头上强烈抗议。 奕忻见下面要逐渐失控了,挥手让仇狄递过来了一把装填好的洋枪,正是从朗曼那里敲的那支。他将手枪对准天空扣动扳机。 “砰!” 一声巨响在山坳里回荡,所有人都被这巨大的响声吓到,立刻闭上了臭嘴。 奕忻吹散了枪口飘出的硝烟,冷声道:“全部抗议无效,你们既然敢上我的船,那么你们的命就交我手中。我宣布这半年的军规!” “一、抗命不训练者,杀!” “二、企图逃跑者,一次重抽五十皮鞭,再次发现,杀!” “三、企图与外界联系者,杀!” “四、对教官出言不逊者,杀!” 四个杀字,杀气凛凛,配合上傍晚的冷风,让众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本王向来说到做到,这四条是这半年你们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任何一条违反了,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奕忻扫过众人的眼睛,重申了一遍。 下面还有人想要抗议,却听到奕忻继续道:“刚才那十二人企图逃跑,已经用掉了一次机会了。来人,将他们给我绑上来!” 不一会,十几个人已经被五花大绑推上了土台,而两个士兵已经拿好了皮鞭在奕忻身旁等候了。 “五十皮鞭,打!”奕忻一挥手,两个士兵挥起手中的皮鞭往那些所谓的贵胄身上用力抽下。 “啪!” 一声惨叫! “啪!” 又一声惨叫! 等到六百鞭子全部抽完,台下众人的耳中只剩了两个声音:“啪!”“啊!” 台上的十二人已经全部皮开肉绽,而曾国藩事先准备好的郎中提着药箱上台给他们上药止血。 “放心,受鞭刑,本王不会让他们死的。只是不要连续受上三次,每次间隔不超过三天,一般来说都是能救回来的。”奕忻掏掏耳朵,“安慰”众人道。 此时他们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小郡王简直就是个恶魔,而他们现在无法在反抗了。有不中用被台上的血腥场面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哭着道:“阿玛,额娘,我要回家”阵阵尿骚*味传了出来,竟然被吓得尿了裤子! 奕忻心中鄙夷,不动声色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接下来让此次军训的总教官仇狄教官训话!”奕忻闪身让开,给仇狄让出了位置。 仇狄粗犷的声音再次让众人的心沉入谷底:“从今天开始,六人一班,十班一排进行训练!以下是军训条例细则!” 仇狄将奕忻早已拟好的军训条例一一念出,一共四十七条,其中要施以鞭刑的有二十四条,最轻三鞭,最重就是五十鞭,这些就是后来被南华军校学生称为“魔鬼二十四条”的雏形! 其余二十三条的惩罚囊括了跑圈、罚站、饿肚子等一系列学校中常用的体罚手段,堪称一本标准化的体罚条例。 仇狄一条条念出,众人的心也一丝丝下沉念完之后,众人已经欲哭无泪了,说好的旅游呢?说好的女人呢?为什么我这么命苦啊!可是后悔没有用了,哪怕是侥幸逃了出去,在这荒山野岭的,说不定就葬身兽腹了。 仇狄将手中的条例收起:“班长已经为各位安排好了,现在各班长点名,点到名的到班长旁边站成横排!” 点名之声此起彼伏,众人很快被分成了三十二拨,这次众人的速度都快,因为条例中规定点名三次未到,鞭刑十五,他们可不想变成台上十二个人那样。其中十个班是少人的,就是那十二个倒霉鬼的缺了。 “我宣布第一道训练命令!站立军姿一个时辰!未能完成者,晚饭取消!姿势不标准者,加罚半个时辰!”仇狄下达了第一道命令,“各位班长,你们现在有一刻钟时间来进行教导,如果一刻钟之后班里半数不标准,那么连同班长一同受罚!” 同时,曾国藩准备好的厨师已经在土台边上搭锅造饭,当着饥肠辘辘的众人面,将各种肉食大锅开煮,香味飘出,让在接受军姿教导的二世祖们心马意猿,结果被班长一个爆栗敲在头上:“给老子用心点,连累老子罚站的话老子弄死你!”被打的人也不敢反抗,那四条高压线可是就悬在头顶之上。 不远处的帐篷里,曾国藩有些于心不忍:“阿哥这样子是不是太过了?” “太过?”奕忻摇头道,“这些人早已忘掉了怎么做人,我现在不过是重新教会他们做人,如果人都做不了,哼,那死是他们最好的出路!” “可是这事情要是传到京城” “你放心,等这事传到京城的时候,他们也应该懂得了如何为人了。”在这个通讯封闭的年代,一个山坳里发生了什么事除非是有心人到这边查看,否则永世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奕忻叹了口气:“人手还是不够啊就算明天仇狄那十个老部下赶来还是短缺。师傅,我交代你要找的几个人你可要抓紧时间了。” 曾国藩拱手道:“是,派出的人已经在路上了,最慢月内应该可以到了。” “麻烦师傅了”奕忻远远地望着在那军训的二世祖们,眼神复杂,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 各位读者大大,求收藏! 第七十五章 四大行商(求收藏!) 二世祖们的噩梦自开始了,很多人多年之后不愿提起这一段回忆,而其中有些人进入南华军校当教官之后,更是将吃到的苦头十倍地施加到学生上。 这些都是后话了,而此时,他们必须要先在晚风中饿着肚子站一个时辰。 奕忻的本意是不想用这些二世祖的,但是历史上洋务运动派遣留学生到国外之后,引起了朝内满族权贵的不安,导致了派遣留学生的措施不得不半途而废。在当下,奕忻只能先用这些二世祖,一方面可以减少朝中高层的疑虑,另一方面只要他能够成功地将这些人拉到自己的队伍当中,相当于手中多了一帮可以帮自己干事的人质,以后不管政治上出现什么样的变故,在京的满族权贵都会有所顾忌。 但是这帮人已经被京城糜烂的生活腐蚀透了,就如奕忻所说,这帮人基本上不能称之为人,而是国家的蛀虫。现在的一步就是要让这些重新从糜烂中出来,之后其中的可用之才才可以用。所以奕忻首先就是要对这帮人进行为期半年的军训。 不得不说后世的大学生军训是有其道理的,只是现在很多只是走走形式,不得其精髓。而二世祖们经历的军训将是非常残酷的训练,这从四杀和魔鬼二十四条例中可以看出。 这一百七十二人中,只要有三分之一人可以用,奕忻就能够派遣出第一批留学生,将之形成定例之后,则汉族留学生将取而代之成为绝对的主力。 奕忻将此次军训的内容交给了仇狄负责,他自己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首当其冲的就是解决林则徐制造局经费的问题。 经历了鸦片战争之后,不仅军费支出甚多,而且还要承担赔款,清政府的财政已经出了问题。奕忻无法直接在当地的财政上打主意了,而制造局如果想要有所成就,经费必须充足,这件事奕忻虽然对林则徐夸下了海口,到现在仍然没有找到头绪。 从山坳回广州的路上,奕忻一直愁眉苦脸,曾国藩已经猜到他心中所想,抚须问道:“阿哥可是为制造局的银两发愁?” “是啊,我们手上这么点钱根本不够花的,而广东的财政你前日跟我说过也不容乐观,这笔钱要从哪里来呢?”奕忻使劲地搓脸,现在他只想从天上砸个一百万两银票下来,那么什么事都没了。 曾国藩沉吟一阵道:“在下这里倒有个想法,只是不知道可不可行。” 奕忻有时候会被这个师傅给气死,曾国藩不同于卓秉恬,他心中想法要是没有十分成熟了他绝对不会跟你开口,哪怕跟你说了他也是吞吞吐吐犹抱琵琶半遮面,让你又急又气。 “师傅,你有主意就快说啊,你看我都想得快要少白头了!” “虽然广东的财政并不富有,但是广州城内却有其他富有的人。”曾国藩仍然不急不缓地说道,“广州城内四大行商世家阿哥可知道?” 奕忻摇摇头,“自前朝开洋行开始,我朝也沿用其制度,与外国通商。而到了乾隆朝时,除了广州之外不再设立通商口岸,这就是所谓的一口通商。”曾国藩讲话的习惯就是要从源头说起,慢慢将整件事情讲清楚,奕忻虽然心中着急,但也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 “而在广州,我朝也设立了洋行,统一负责中外贸易,这就是如今的广州十三行!” 十三行!奕忻也有所耳闻,但是当时他对经济史没多大兴趣,也只是草草看过几眼,他示意曾国藩继续往下说。 “十三行又被称为牙行,自己不事生产,却为人搭桥引线,赚取其中的差价和提佣。十三行在广州统筹洋人的在我朝贸易,不论是洋货的进口,还是我朝货物的销售给洋人,都要经过他们之手,甚至洋人在我朝的生活起居也是由他们照顾。” “特别是嘉庆朝后期以来,到我朝的洋人数量与日俱增,这十三行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到如今,广州城内最有富有的几人出自其中,而最为富有的便是潘,卢,伍,叶四家。”曾国藩伸出了四指,“这四家可以说是富可敌国,家中的财富不可尽数。” 奕忻重复了一遍:“潘,卢,伍,叶伍这伍家之中是否有一个叫伍秉鉴的?” 曾国藩点头:“看来阿哥也做过功课了,伍秉鉴正是伍家如今的当家老爷子,而伍家也是十三行的总商。” 奕忻哪里是做过什么功课,只是前世他在一个国外的报纸上上看到过伍秉鉴这个名字,那张报纸评出的有史以来全世界最富有的五十人中,中国占了六个:成吉思汗、忽必烈、刘瑾、和珅、宋子文,最后一个就是伍秉鉴。除了伍秉鉴之外其他人都是有着深厚的政治背景,唯独他是一个纯商人出身,在十九世纪三四十年代伍秉鉴是当之无愧的世界首富,比美国最富有的人的资产多出了近十倍! “师傅你的意思是,可以在这四个世家身上打主意?” 曾国藩点头道:“没错,这四家只要肯出钱,那么制造局那点银两就不成问题了。” 奕忻皱眉思考,这四家除了伍秉鉴之外他一个都不认识,虽然他有个郡王的身份,但是他手中并无权力,而商人逐利,没有甜头,他们怎么可能出钱? 见奕忻在沉思而不得解,曾国藩再开口补充道:“这四家之中,潘家乃是十三行的创始人之一,如今当家者乃是潘正炜,是潘家的第三代当家的,其伯父是潘有为是乾隆朝的进士,其兄也是贡士出身;去年与英国交战,潘家出资了百万银两资助难民与广州防务。” “而伍家则是如今的十三行总商,伍秉鉴已经七十二岁高龄,林督在时,因为他包庇洋人走私鸦片曾多次呵斥他,与洋人的关系十分密切,据说在美利坚也有其产业。但是到了战时,他也出资百万资助战事,更在战后承担了一百万银元的赔款。” “卢叶两家相对低调一些,特别是叶家在去年就向朝廷提交了闭行的申请,而朝廷已经批示了。在广州也低调行事,安心地过着富家翁的生活。” 奕忻听完后问道:“如此说来,潘伍两家可以首先考虑?” “没错,在下就是这个意思。”曾国藩抚须颔首。 虽然潘伍两家是首选,但是还是要先和其中一家接触,奕忻琢磨了半刻之后,下了决定:“那明天我们就去找伍秉鉴!” 第七十六章 伍家有洋人!(求下收藏) 他选择伍秉鉴的理由有三个:第一,潘正炜是第三代当家,而伍秉鉴在伍家却是老祖宗,潘正炜做决定时肯定还要考虑到家族内其他人的反应,这样时间就会被拖长了,而与伍秉鉴交涉则没有这样的顾虑; 第二,潘家其实是官商,家族中有人在朝中做官,而伍秉鉴却是实实在在的商人出身。商人言利,而官商必须要考虑到其他的因素。从伍秉鉴在战争前包庇英国走私商来看,只要有利可图,他都会去做,但是此人却不是吃里扒外的汉奸,只是利益使然而已。而这种人只要有利益,是最好打交道的;而潘家就没那么直接了。 第三,伍秉鉴与洋人接触较多,而且在美国都有投资,他的思想应该比较开放,能跟世界接得上轨,那么交流起来会比潘家这样古板的世家要容易的多。 基于以上三个原因,奕忻决定先去找伍秉鉴,那么关键就索取银两的方式了。 强迫捐纳奕忻是不会干的,在他看来这种以权压人的方式将极大地破坏他在广东商人心中的形象,那么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就会困难重重。 奕忻在苦思冥想之中,曾国藩不解道:“既然都已经决定了,阿哥何故还闷闷不乐呢?以伍秉鉴的为人,只要阿哥开口讲明银两的用途,他自然而然就会答应的,虽然现在伍家在五口通商之后日子也不太好过,但是这些银子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奕忻白了他一眼:“你这纯粹就是官僚作风,阿哥我不屑为之对了,你刚才说伍家日子不好过是怎么回事?” “五口通商之后,洋人有了直接与我朝贸易的权力,已经不必通过十三行这一道程序了,而伍家产业中最主要的来源就是牙行的收益,如今牙行已经名存实亡了,自然伍家的收益也会大幅度缩水。”曾国藩解释道。 “这样子啊”奕忻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迅速地成型,“那就好办了,真个是天时地利人和啊,天助我也!” 见他前一刻还愁眉苦脸,转眼间就眉开眼笑,曾国藩只得苦笑几声。 回到了广州城已经很晚了,曾国藩叫开了城门,马车才得以进城。先将奕忻送到府邸,曾国藩才独自回去了住处。 奕忻回到府上并没有立即去休息,而是左拐去了西厢房。西厢房是奕忻安排给娥纶住的,他当然不会来去这小妞,否则肯定会被当做流氓打出来的。 他到娥纶的房间左侧轻敲了下门,开门的正是庆长河。庆叔原本是桂良安排来给奕忻当保镖的,但自从娥纶来了之后,奕忻的优先级就生生降了一级。庆叔是看着娥纶长大的,两人之间关系可比父女了。 庆叔见到奕忻,侧身让奕忻进到屋内,再轻声关上了门。 庆叔压低了声音对翘着二郎腿的奕忻道:“小姐睡了,我们说话声音小一点,王爷这么晚了过来所为何事?” 奕忻走了一天的路已经有点累了,但是到了府中的时候,才想起来有件事还没有办,就到了西厢房来找庆叔,便取出了一封信递给庆叔。 庆叔见过之后见信封上并无落款,不由向奕忻投去了询问的眼光。 “庆叔,这件事还得你亲自出马了,”奕忻压低声音却不是为了不打扰娥纶的休息,而是这件事情很重要,“信里是仇狄所知道的粘杆处在广州的暗点,我想劳烦庆叔将这些人全部找出来,并加以注意。” “为什么不干脆杀掉?” “现在还不是时候,粘杆处毕竟是老头子的人,这样杀掉老头子面子上过不去的。” 庆叔大汗,敢这么称呼当今皇上的也就奕忻了。他将信封收起:“此事就交给下官了。王爷早些休息为好。” 庆叔做事十分干脆,他应承下来的事情都会全心全意去做,将像在船上之时,他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在角落里蹲守。 奕忻放心地点头,起身告辞回了房间。躺在床上,一天的疲劳席卷而来,不一会就昏昏沉沉地睡去。到了广州之后,奕忻几乎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事情千头万绪,还要处处提防琦善等人,奕忻此时才知道其实当个屌丝宅男才是最幸福的事情,风光的背后总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心酸。 次日一早,奕忻被人从床上拉了起来,睁开眼睛一看却是一个陌生人的脸,他惊叫一声:“什么人!竟敢偷看我睡觉!” 那人不禁哑然,你又不是什么美女,有什么好偷看的?他低声道:“阿哥,是我。” 声音很熟悉,“啊,师傅,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曾国藩今日一身便装,胡子被染成了斑白的样子,然后架了一副金丝眼镜,脸上经过化妆,五官都有些移位,从一个三十岁的壮年变成了一个年过半百之人,也只有熟悉的人仔细看了才认得出他来。 “阿哥今日不是要去伍家么?我总要陪你去吧?自然要化妆一下,好让人认不出来么。”曾国藩无奈道。 奕忻闻言扑哧笑出声来:“我说师傅你是影帝不是?这妆化得好,师傅的演得也是惟妙惟肖呀~”他忍不住伸手去摸曾国藩的脸,曾国藩赶紧闪过,将衣服放到了奕忻床边:“时间紧迫,阿哥赶紧穿衣服。” “啊哦。”奕忻从善如流,将一身素衣在身上一套,跟着曾国藩出门上车。 马车开动之后,奕忻却觉得不对:“师傅,不是要去伍家么?怎么好像是开往大观酒楼啊?”奕忻除了第一天在大观酒楼与广东诸官喝酒之外,在以后的几天也经常带着二世祖们去那边混迹,因为大观酒楼除了经营宴席之外,那里的陪酒姑娘也是广州出了名,二世祖自然对这里是流连忘返,顺带着奕忻也对这条路十分熟悉。 曾国藩应道:“没错,正是往酒楼去的。” 奕忻突然反应过来:“我知道了,师傅是声东击西之策啊。” 果然,到了大观酒楼之后,曾国藩带着奕忻进了一个包间,然这个包间却有一个偏门通往酒楼的后门,两人从此处到了酒楼的后门,那里已经有另一辆马车在等着了。这辆马车正是才是前往伍家。 奕忻对曾国藩的谨慎是越发地佩服,做起事情来真是滴水不漏。 沿着珠江而上,不到两刻钟就是伍家的宅院。这也是曾国藩选择大观酒楼作为中转的原因,两个建筑都是靠着珠江而建。 奕忻下了马车,确实被眼前巨大的宅院惊到了,我了个擦,这哪是什么宅院?分明就是个豪华的庄园啊!跟红楼梦中大观园都有得一比了。 曾国藩让奕忻等着,自己到了大门前敲门。敲了三声之后,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下人露出了半张脸:“你找谁?” 曾国藩低声道:“广东巡抚曾国藩前来拜访伍秉鉴大人。”伍秉鉴因为在战时捐了大量的银两,朝廷赏了个三品的虚衔,因此曾国藩称他为大人也是合情合理的。 那个下人听后脸色一变,小声嘟囔了句:“又来了,”然后对曾国藩道:“曾大人先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奕忻走上来对曾国藩道:“我们好像不大受欢迎啊。” 曾国藩苦笑:“也不怪他们,不说琦善,哪怕林督在时,对伍家也是非常苛刻的,两任总督不知道从伍家拿了多少银两,因此对我这个广东巡抚没有好脸色也很正常。” 林则徐在两广任上的时候,没少找伍家的麻烦,还曾将伍秉鉴扔进过监狱,都是伍家拿银两才将他赎了回去。而琦善更不用说了,他连制造局的钱都敢伸手,更何况伍家这个高门大户了。 不同的是,林则徐是将钱扔到了广州防务和制造局上,而琦善则将大部分装入了自己的腰包。 伍家人这样的反应,奕忻有预感自己此行可能不会顺利。 不一会,伍家的大门大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带着下人迎了出来:“抚台大人到此,绍荣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本官本来就来得仓促,倒是多有打扰了。”曾国藩低声对奕忻道:“这是伍秉鉴的四子伍绍荣,是伍家下一任的当家。” 伍绍荣将曾国藩和奕忻迎入了府内,脸上热情洋溢,但是奕忻却觉察出这热情的背后还隐藏一丝不安。到正屋大堂之上,奕忻和曾国藩都惊讶站在了当场,他也知道了伍绍荣那一丝不安的来处。 因为大堂之中还坐了一个人在做客,这人却是个金发碧眼的洋人! ---- 巍然不动的收藏数,诸位敢让他动一下么? 第七十七章 还是老的辣! 那洋人看到奕忻两人也是目瞪口呆的样子,看来伍绍荣也没有和他说奕忻他们到来的消息。 曾国藩看着伍绍荣道:“四少爷,这位是” 伍绍荣的表情有些尴尬,今天这三位都是不速之客,洋人才进门没多久,曾国藩就到访了,他刚去楼上请老爷子,下人就来禀报说广东巡抚到访,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伍秉鉴骂了他一句:“我伍家从不做亏心事,你去迎接巡抚大人进来就是了,哎” 这声叹气,不只是因为曾国藩的到访,还是为了伍家的儿子不成器而叹。伍家几个儿子当中,在战前所有人都盯着他的家业不放,到了战后,伍家的收益大幅度缩水之后,除了四子绍荣之外,其他人都以各种理由离开了宅院。 现如今,在伍家留着的唯有这个第四子了,偏偏伍绍荣性子优柔寡断又有些偏激,完全没有他父亲一代商场枭雄的风采,如今一个巡抚到访都让他不知所措。 所以当伍绍荣迎接曾国藩进来的时候,表情下还是有些不安。这也不能怪他,伍家自林则徐在时就受到了百般的刁难,短短今年建家产的十分之一无偿送了出去,而此次有个洋人在宅院做客,偏偏被广东巡抚碰到,就又给了官府敲伍家一笔的借口。 “哦,我介绍下,这位是美利坚商人约翰福布斯,额是来拜访家父的。”伍绍荣的表情有些怪异。 倒是那个洋人经历了短时间的惊愕之后,大方地站起来伸出右手:“你好,我是约翰福布斯。” 曾国藩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倒是奕忻也伸出了右手与其握在一起:“hello,i’mpaul.”保罗是他前世的英文名。 福布斯露出了惊奇的表情:“oh,goodboy!你会说英文!” 奕忻双手一起握上:“彼此彼此。”伍绍荣在旁边看着亲热地亲哥两一样的两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曾国藩轻声咳嗽了声,提醒奕忻注意一下言行,奕忻才放开福布斯的手。 倒不是奕忻行为乖张了,而是他所记不错的话这个福布斯就是伍秉鉴的干儿子,后来闻名美国的铁路大王,也是香港旗昌洋行的创办者。此行能碰到这个人倒也是一次意外收获。 曾国藩哪里知道奕忻心中所想,他拱手问道:“伍大人可在?” “家父年迈,最近正卧病在床。”伍绍荣现在只想快点打发曾国藩走人,“不能作陪还请抚台大人恕罪,大人有什么事情尽可和在下说。” 曾国藩皱眉:“倒也没什么事,只是本官初到广东,久仰伍大人的声明,所以特地前来拜访。”伍绍荣这话纯粹是在骗小孩子了,如果伍秉鉴不能起身的话,那这个洋人又怎么可能在大堂等到现在。 果然,那个洋人就拆台了:“四弟,你刚才不还说父亲他正要到了么?” 奕忻看着伍绍荣尴尬的模样,在旁边扑哧一声笑出来,心道洋人就是实诚,对官商之间弯弯绕完全不懂。 曾国藩听福布斯管伍绍荣叫弟弟,管伍秉鉴叫父亲,不由狐疑道:“他为何称伍大人为父亲?” 不等伍绍荣回答,奕忻倒是先答道:“这还看不出来么?福布斯先生是伍秉鉴的螟蛉之子呀。啧啧,他们一家人说话,我们两个外人来插一脚,当然不合适了。”他对伍绍荣的态度也十分不满意,言语之中就带了些嘲讽。 伍绍荣被他说得下不来台,转而斥责奕忻:“你一个小小随从知道什么?曾大人,家父确实身体不适,不能见客。如不嫌弃,可留下用过午饭再走,等家父身体好些,再去大人府上请罪。” “哟,一顿午饭就打发我们走,当我们是要饭的呀?不过也是听说伍家的饭菜可以与皇宫相比,大人我们不妨留下来蹭上一顿饭,也开开我们的眼界。”奕忻阴一句阳一句,说得伍绍荣脸色越来越难看。 “抚台大人,你这下人说话可是过了。”伍绍荣脸色微冷,“我伍家虽然只是商贾人家,但是家父好歹也有个三品官衔,容不得一个小厮侮辱。” 曾国藩心中也有气,伍绍荣的态度摆明是不给他这个巡抚的面子,他甩手道:“伍家好大的架子,这饭本官不吃,但是本官的事你伍家还是掂量一下。” 伍绍荣心中不屑,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我们出钱?嘴上说的好听,你们这些官吏心中打了哪些算盘我会不知道?他低头将自己冰冷的表情挡住:“原来抚台大人还是有事,那赴台大人就直说吧,在下听着就是了。” “你”曾国藩此来是为了讨要银两,而之前他的说法自认还是虚伪了一些,此时竟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奕忻见状冷笑不屑道:“你是伍家当家的吗?不是的话,对你说了有什么用?” 伍绍荣反唇相讥:“我虽不是当家的,你也不是抚台大人,抚台大人与我说话,哪有你插嘴的资格?”他看奕忻十分不爽,一个小厮说话竟如此嚣张。 奕忻被他气笑了:“伍家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没想到伍家的继任者却是个势利眼的小人,我看伍家不出十年就要在广州除名了!” 这话打到了伍绍荣的痛处,他的性子不适合行商,而家族之中兄弟几个又无人愿意接手牙行的生意,虽然他想要重振伍家牙行的威风,但是这一年来,家族生意却山河日下,而他将生意差劲的原因归结到广东那些贪得无厌的官员身上,见奕忻这般冷嘲热讽,他性格之中的偏激爆发出来,猛地抬起头直视奕忻大声道:“我伍家生死存亡,还不是因为有这些贪得无厌的” “闭嘴!” 一个苍老的声音阻止了伍绍荣的言语,众人望向声音的来处,一个消瘦的七十老叟在丫鬟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地从后堂走出。 虽然年迈,但是到了大堂正中之后他一双细小褶皱的眼中却露出了如鹰般锐利的眼光,射向了满脸涨红的伍绍荣:“孽子,你在抚台大人面前怎么可如此放肆!” 此人就是广州大名鼎鼎甚至在国际上都有知名度的十三行总商伍秉鉴! 第七十八章 说服(求收藏) 伍绍荣在父亲出现之后,立刻低头道:“孩儿知错了。”一个快四十岁的中年人却如同一个小孩子一样低头垂手,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奕忻心中暗叹,虎父犬子啊!老子太牛x,太霸道,儿子就要生活在老子的阴影之下,伍家第二代中每一个成才的倒也怪不得别人,只能说伍秉鉴太出色了。 福布斯刚才在旁边完全看不懂这三人演的哪出戏,见到伍秉鉴却异常高兴,连忙上单膝跪地,拿起伍秉鉴的右手行了个吻手礼:“父亲,我终于见到你了。” 伍秉鉴挤出了一丝笑容:“约翰,你先去偏房休息会,等我先和抚台大人商量完事情,我们父子两再好好地说会话。”他让扶他的丫鬟将福布斯带出了大堂,往偏房去了。 等福布斯脚步声远去,伍秉鉴才双手握住拐杖对曾国藩道:“曾大人远道而来,肯定是有所指教,犬子招待不周,还望大人见谅。”说得不卑不亢,有礼有节,足见其处世的手段。 伍秉鉴在后堂站了一会,见曾国藩是便衣而来,到了这里之后点名要找自己,就知道这个新任抚台找上伍家必定不是为了公事,而被伍绍荣拒绝之后,对方又不肯离去,显然这件事对曾国藩是非常重要的,而后奕忻直言伍家的处境,恐怕此事还会与伍家有些干戈,因此在伍绍荣要出言不逊的时候就出声制止。 虽然伍秉鉴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但是他的分析已经和事实相差不多了。而他的出现也是恰到好处,既获得了充足的信息,又防止了双方的矛盾激化。 这就是在商场上呼风唤雨了一辈子的伍秉鉴的厉害! 曾国藩见到了正主,气也消了大半,拱手道:“还以为见不到伍大人了,那本官此次不是入宝山空手而回么?” 伍秉鉴摇头:“伍家哪是什么宝山?不过是我这个老头子的栖身之所罢了。抚台大人谬赞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伍老爷子在哪怕这里是个破茅草屋也是座不折不扣的宝山啊。”奕忻先接上了话。 伍秉鉴在后堂就已经注意到了奕忻,在他看来一个少年会洋文,话语之间锋芒毕露,而曾国藩却没有一点阻止的意思,反倒是听之任之,这少年的身份绝对不是什么小厮。他饶有兴趣道:“这位小兄弟的话倒是让老朽羞愧啊。曾大人你不准备给我介绍一下么?” 伍绍荣在他身后不屑地嗤了一声,不就是个小厮么?有什么好介绍的?伍秉鉴听到声音,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他都要被这个不成才的儿子气死了。 曾国藩笑答道:“这位的身份,本官可不敢介绍,还是让他自己说吧。” 伍秉鉴眉头一挑,竟然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对奕忻道:“老朽请教小兄弟贵姓!” 奕忻摆手笑道:“姓就不说了,名字倒也简单,就两个字,奕忻” 伍秉鉴闻言原本细小的双眼猛得增大了两倍,别人可能不知道这是哪个人的名字,他作为消息灵通的巨商,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他接下来的动作差点让伍绍荣掉下了嘴巴,只见伍秉鉴迅速扔掉了手中的拐杖,掀起前摆跪了下去,整个身子伏到了地上。 伍绍荣惊讶且愤然道:“父亲,你为何给一个小厮下跪?” “闭嘴!”伍秉鉴厉声骂了一句,将头磕到地上:“老朽不知恭郡王大驾光临,万死,万死。”见伍绍荣还没反应过来,不由怒上心头,大声骂道:“不长眼睛的孽子,还不上来给王爷行礼!” 王爷?这小子是个王爷?伍绍荣见到父亲的样子,终于反应过来了,一同跪到奕忻身前行礼,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想到自己刚才指着奕忻鼻子斥责的样子背上顿时析出了一层冷汗。 伍秉鉴能做十三行的总商,在朝廷之中也是有些消息来源的。换成其他王爷倒也不会让他如此,只是奕忻的身份不仅是王爷,更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儿子,这意味着奕忻有极大的可能会继承大统。这就不是伍家能够得罪的起的了。 他在心中已经将自己这个经商无能性格又偏激的儿子骂了千百遍,这不是要将伍家推入万丈深渊之中么?还好奕忻的反应让他稍有安心,奕忻扶住了伍秉鉴的双臂,笑道:“长者之礼我可不敢受。”但是对伍绍荣却是冷眼相待,你就给阿哥我跪着吧。 伍秉鉴心思缜密,自然明白奕忻话中的含义,也不管跪在地上的伍绍荣,恭声道:“如果知道是王爷驾到,老朽哪怕是瘫在床上也要硬爬起来迎接的。” “伍老爷子言重了,”奕忻摆手,“此次过来,也是听师傅说起老爷子的事情,知道林则徐与琦善等人对伍家的作为,因此过来看望。” “多谢王爷关心,”伍秉鉴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但是他心中却明白奕忻两人过来,曾国藩只是个陪衬,而正主却是奕忻,“林督他们也是为了国家的安危着想,老朽有些薄财,自当要报效朝廷。” 奕忻点点头:“伍老爷子拳拳报国之心,奕忻我也十分佩服,但是,我听闻去年与英国一战,伍家可是伤筋动骨了。” 伍秉鉴苦笑:“伍家本是受朝廷恩宠,怡和行作为牙行总商赚些银两,没有朝廷哪会有我伍家的风光?战事即开,伍家当有义务承担责任,否则这钱老朽赚得也不安心。” “说的好!”奕忻大声夸了一句,话锋突然一转,“但是朝廷也不能让伍老爷子这样的安国商人寒心啊,我听闻五口通商之后牙行的生意一落千丈,而伍家的生意为甚,可有此事?” 伍秉鉴叹了口气:“经商如同行军打仗,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天时已变,地利无存,生意有些波折也是情理之中。” 所谓的天时,就是国家的政策,如今政策大变,牙行丧失了独占中外贸易的权力;而地利则是指广州的一口通商,而如今广州只是五口之一,大量的商人涌向了上海等地,因而天时地利对伍家已经荡然无存。哪怕是洋人与伍秉鉴的关系很好,但也不可能挽救伍家的生意了。 伍秉鉴经商一生,对经商一事有着独到的理解,如今也知道伍家的衰落不可逆转了。 他又苦笑一声:“正如王爷所言,伍家却是已是生死存亡之时了。”伍秉鉴之所以这么坦诚,一方面他是想交好奕忻,而与一个人交好,最好的方法就是坦诚相待;另一反面他对奕忻此次前来要说的事情抱有一线希望,奕忻不可能专门为了来埋汰伍家,肯定会有什么事情与他商谈。 只能说伍秉鉴看人极准,奕忻来之前做的打算还真是和他不谋而合。 奕忻摇头道:“老爷子只见其一,不见其二。天时地利这东西虽然都变了,但是这个变化却不都是坏事。” “哦?愿闻其详!” “听说老爷子在美利坚都有银两在那运作可有此事?” “那些都是小生意,赚些零头而已。”伍秉鉴谦虚道。 在美国投资铁路,搞证券交易,还入资保险算是零头?奕忻翻了个白眼,你这个零头给其他人过几辈子都够了。 “那想必老爷子对欧罗巴和美利坚都有些了解。我想问一句,牙行商人与洋人可有什么不同?”不等伍秉鉴回答,奕忻就接着说道:“牙行沟通两端,互通有无,从中牟取利润,我姑且称之位买办商人,不事生产,专以流通牟利;洋人之中虽也有这样的商人,但专门经营这个的却十分少,更多的洋人办起工厂,生产产品,并将其产品销售国内外,赚取成本与售价之间的差价,我称之为实体商或者制造商。” “买办商和实体商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买办商虽然能赚取大量钱财,但是没有根基,一旦朝风有变,则只能家道中落;而实体商却不同,他们将社会资本与人力控制在手中,到最后不仅不受朝廷影响,甚至能左右朝风,比如英吉利、法兰西都是如此。” 伍秉鉴对西方社会的了解比较多,奕忻说出此话也是深以为然,他反问道:“莫非王爷是想让伍家转为实体商?” 奕忻郑重的点头:“正是!” 伍秉鉴呵呵笑道:“王爷的想法虽好,但是伍家却无福消受。先不说无论生产什么东西,单是洋人的产品,我自认一无法达到其生产的工艺水准,而也无法达到其生产的速度,一旦伍家转做实体,那么单是洋货就无法与之竞争,到时候既无法销往全国,更无法售于国外,那么这个生意怎么做都是亏的。”他心中叹息这位小王爷虽然有想法,但还是考虑不周全,他被引起的兴趣也消失大半。 见到伍秉鉴有所异议,奕忻也不生气,会挑的客人才是真客人么!而且伍秉鉴的话中也透露出他曾经也考虑过,那接下来就更好说服了。 他轻笑一声:“伍老爷子看来也是想过的,那倒省了我很多的口舌。我问一句,洋货为何在工艺和速度都要高国货一筹?我深以为其最关键的是用于生产的机器!工人这都好说,唯独他们的机器我们无法生产,而洋人对我国销售的物品之中也没有机器一项,我说的可对?” 伍秉鉴不明白奕忻的意思,只得点头道:“确实如此。” “那就好办了,如果我们有了和洋人一般的机器,甚至优于他们,那此事是否可为?” “那当然可为。” 奕忻站起身来:“有老爷子这一句话,我觉得这一趟就没白来。”他取出了机械的设计图递给伍秉鉴,“老爷子可认得这些东西?” 伍秉鉴一张张地翻过,嘴巴张得越来越大:“这些莫不是洋人的机器?” “不是。”奕忻摇头,见伍秉鉴失望的神色,他嘿嘿笑道:“这些是比洋人所用更加先进的机器!” 伍秉鉴坐不住了,颤抖地站了起来:“王爷可没有跟老朽开玩笑?” 奕忻正色道:“本王从来不开玩笑,这些机器也是我费了一番周折才拿到的。而且已经有样品生产出来,本王这次过来,就是希望能与伍家达成合作,让伍家出资入股。” 伍秉鉴看着奕忻,心中不停地盘算,他原以为奕忻最多让他出点银两,却没想到奕忻提出的竟然是入股合作!他迟疑了片刻,斩钉截铁道:“如果让老朽亲眼见到这些机器,那别说出资入股了,哪怕伍家全部家资全部拿出,老朽也在所不辞!” 奕忻露出了笑颜,他知道,此事成了! ------ 感谢棺材里的秀才和轻狂的红包,感谢龙三的打赏。 终于改状态了,无耻求收藏,求红包,求打赏,嘿嘿 第七十九章 回请琦善(新年快乐!) 伍秉鉴留下奕忻与曾国藩吃饭,趁着开饭之前的空闲与福布斯小叙了一会,至于伍绍荣,他与奕忻都没有管他,只让他跪着。 伍绍荣虽然心中愤然,但是伍家的家教极严,他也不敢妄动。他知道这是父亲对他的惩罚,得罪了奕忻不说,还差点葬送了伍家的一线生机。 午宴十分丰盛,伍秉鉴让福布斯也同桌吃饭,四个人够筹交错,席间福布斯还讲起伍秉鉴当年行商之时的轶事,众人都呵呵一乐,气氛极其融洽。 倒是奕忻好奇地问福布斯怎么与伍秉鉴结下父子支缘时,福布斯无不感慨。当年他还是个毛头小伙时到中国经商,结果生意亏损厉害,欠了伍秉鉴五六万两银子,连回国都回不成。好在伍秉鉴得知此事,与福布斯见了一面,不仅将他的欠款全部免了,还赠送了一批银两,帮他创办了旗昌洋行,才有了他如今的风光。 因此福布斯感恩戴德,听闻中国有拜义父的习俗,恰好他父母早亡,就拜了伍秉鉴当干爹,他不仅成了伍家又一个人丁,也是伍秉鉴在美国生意的代理人。 这一段往事说下来,伍秉鉴和福布斯都不胜唏嘘,连曾国藩都抚须轻叹。 人生造化如此奇妙,不得不让人感叹万千 奕忻却眼珠子一转,拉过福布斯低声问道:“约翰你现在居住在哪里?” “半年时间在美国,半年时间在香港。” “哦!”奕忻摸摸下巴,曾国藩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心中又在琢磨什么主意了,果不其然,奕忻笑着对福布斯道:“香港离广州也近,我有时间去香港找你,可否给我留个联系的地址?” 福布斯从伍秉鉴口中得知了奕忻的身份,有些受宠若惊道:“旗昌洋行的大门永远为王爷您敞开。”他取出了鹅毛笔,刷刷地写下地址交给奕忻。 奕忻将地址珍而重之地收起,拿起酒对伍秉鉴与福布斯道:“今日到伍家来不虚此行!本王这杯酒敬两位!”他仰头将酒喝下,伍秉鉴和福布斯也忙满了一盅回敬之。 从伍家出来,奕忻与曾国藩按照原路返回了大观酒楼,然后摆出一副酒足饭饱的模样从酒楼正门出来,曾国藩瞟了眼酒楼对面的一个巷角,嘿嘿一笑,与奕忻一起上了马车。 第二天,曾国藩亲自到伍家带了伍秉鉴到白云山制造局实地查看。伍秉鉴见到破烂不堪的制造局时心中微微有些担忧,而与林则徐见面之后,既惊讶又尴尬。 还好林则徐也不是腐儒,虽然他禁烟之时,伍秉鉴处处与他作对,但是在鸦片战争中,伍家的所作所为也表明自己的立场。他大方地将伍秉鉴带了仓库之中,将库存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他眼前,并让工匠过来演示新式的机器。 伍秉鉴见机器运转,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让随行的伍绍荣取出了五十万两的银票交到了林则徐手中:“林督,虽然以前老朽多有得罪,但是你在制造局主事,老朽放心。这五十万两是伍家八成的流水,等老朽再去筹措五十万来。”百万两银子几乎是伍家三分之一的资产,换来的是制造局二成五的股份。 林则徐没想到伍秉鉴如此爽气,接过银票之后,对这个老冤家呵呵笑道:“我早已不是什么总督了,而今我也只想为国为民做些实事而已。老哥这银两,我自当将其用在刀刃之上,每月定有账目明细送达府上。” “有劳了。” 林则徐送走了伍秉鉴与曾国藩,看着手中厚厚一沓银票,心中对奕忻又高看了几分,今日离十五日之约才过了三分之二。 曾国藩回到广州,径直到了奕忻府中,就见到奕忻难得在院子里仰卧在太师椅上,椅边的小几上摆了一把紫砂壶和一个紫砂杯;奕忻闭着眼睛享受阳光,嘴中还哼着曾国藩不曾听过的曲调。 听到脚步声,奕忻眼睛也不睁开就问道:“事情搞定了?” “成了,银两已经到了。” 奕忻坐起身来招手让曾国藩过来,然后倒了一杯茶水毕恭毕敬地递了过去:“一杯普洱聊表学生的慰劳之意,辛苦师傅了。” 曾国藩被奕忻的作怪弄得苦笑连连,接过茶水之后道:“我也只能跑跑腿,打打下手,算不上辛苦。”他将手中普洱茶小嘬了一口,道了声好茶,问奕忻道:“阿哥何苦给出二成五的股份给伍家?那接下来潘家叶家卢家难道也要各分二成五?”他虽然相对于其他官员儒生开明,但是中国士农工商根深蒂固的阶级划分根植在观念之中,如果不是奕忻事先没和他商量,他也会提出反对意见的。 奕忻嘿嘿一笑:“商人逐利,没有利益哪怕你从他那掏出银子来,恐怕他也是不情不愿,给你几万两银子打发了。哪能像现在一气掏出了百万两来?只有让他称为东家,他才能全心全意地办事。我知道师傅的意思,但是现今情势不同以前,我们需要这些富商的银两,又不能巧取豪夺而使其丧失对国家的忠诚。” 见曾国藩接受了他的解释,奕忻继续往下说道:“至于其他三家,昨日从伍家出来我就没想过要去找他们了。百万两银子足够制造局运营年余,到那个时候,就是我们回本的时候了。那这三家就是除伍家之外第一批客户,而其他牙商则会成为第二批,第三批” “呵呵,原来阿哥打的是这个主意。奇货可居,但也要有能力去买才行。这三家本与伍家一样的状况,若是年后伍家转成实业且有所斩获,这三家必定不会甘于下风的。” 奕忻竖起了大拇指:“师傅就是厉害!”他不等曾国藩谦虚,旋即皱起了眉头:“目前银两和八旗子弟的事情都初步解决了,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我们最头疼也是最紧要的事。” 曾国藩眉目微张,用指头蘸了茶水在小几上写下了两个字:“琦善”。 “没错,”奕忻苦色不改,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他在,我们就无法施展手脚,一言一行必须要谨慎小心,这种感觉太恶心了。师傅,官场上的事我不不如你懂,你可有什么办法赶快让他滚蛋!” 曾国藩闭目划算了一番,也低声道:“为今之计,唯有示之以弱,然后徐图之。扳倒一方大员,还是一个有靠山的大员,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见奕忻面色不愉,他继续说道:“我知道阿哥的意思,但是对琦善来说,无论是贪赃还是枉法都无法将其彻底扳倒,哪怕我们有确凿的证据,也会被他的靠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旦失去了一击致命的机会,我们再广东的日子就会更艰难了。” “只有找到了穆也无法化解的事情,我们才有可能除掉他。”曾国藩最后下了结论。 这话貌似有道理,但其实说了跟没说一样。穆彰阿是什么人,当朝第一人,特别是战后,他将朝中反对他清洗一空,而道光皇帝对他的信任有增无减,权势与乾隆朝的和珅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清朝之内的事情,还真没有他化解不了。 奕忻翻白眼道:“师傅,你狡猾狡猾的,话说的忒没不对,清朝之内的事情都可以化解,那之外的呢?”他低声喃呢了几句,心中隐隐像是抓到了什么关键。 曾国藩微笑地看着他,为臣子最为重要的是,既能给领导提示,又不越俎代庖拿主意。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奕忻前世的曾国藩还是如今的曾国藩都做得十分到位。 奕忻苦想了片刻,心中隐约有了些框架,虽然细节之处还是不成熟,但是还是可以一试,他对曾国藩道:“就依师傅所言,晚上在大观酒楼摆上一席,我要回请琦善。” 曾国藩躬身拱手道:“喳!” --------- 为了答谢蝈蝈,切忌私语,秀才,海角莺等诸位的厚爱,晚上保底三更,九千到一万字,同时恭祝各位新年快乐! 第八十章 布局(一)(二更送上) 琦善翻看手中的请柬,请柬上歪歪扭扭的毛笔字让他看了不由想发笑: “今日晚上特邀请两广总督加兵部尚书博尔济吉特琦善大人往大观酒楼赴宴,多罗恭郡王拜上。” 这个狗屁不通的请柬就是奕忻的杰作了,琦善看完之后随手扔到了桌上,这行螃蟹爬的破字再看就要瞎了他的眼睛了。 这王爷还真是有意思,琦善翘起嘴角。本来郡王请总督吃饭哪用得着送请柬,就算是送请柬也是找人好好写一封过来,结果这个不靠谱的王爷直接给他送来这么一个东西,落款竟然写上了“拜上”,估计是从哪里找来了个请柬仿上去的。 经过十多天的观察,琦善对曾国藩对奕忻的描述已经信了八成,拿到这封请柬之后,奕忻在琦善的眼中就是一个不务正业,专喜游手好闲的皇子,想到皇家对皇子的教育如此严格,竟然还有皇子写出这样的字来,估计爱新觉罗家的祖宗知道了都要被气死。 他拾起桌上的请柬,胡乱往袖口一塞,对左右道:“更衣,去大观酒楼。” 大观酒楼内,此时已经灯火通明,奕忻财大气粗地将整个酒楼包了下来,当然银子先欠着,到时候再付。酒楼里最豪华的包间中,好酒好菜已经上了一桌,奕忻则在主位上,翘着二郎腿哼曲。 看看天色,时间也差不多了,奕忻嘟囔了句:“应该来了吧。” 果然不一会,包间门打开,曾国藩领着琦善进来。 一见到琦善,奕忻就绽开了最热情的笑容,起身拱手道:“本王刚还在念叨琦善大人你怎么还没来,没想到转眼就见到了。快到本王身边坐下。” 琦善也十分热情:“下官公事繁忙,生怕误了王爷的宴席,这紧赶慢赶还好赶上了,有劳王爷久等了。”他到了奕忻身旁与奕忻一起坐下,而曾国藩则坐到了奕忻的另一侧。 “本王到广州已经十多天了,承蒙琦善大人照顾,让本王宾至如归;所以晚上本王包下了大观楼,就准备与你把酒言欢,聊表心意。”奕忻说完,伸手拍了两掌,包间门再次打看,一群莺莺燕燕涌了进来,在桌前排成了一排,共计八人,人人浓妆艳抹,一时间脂粉气掩盖了菜肴的香味。 奕忻猥琐地笑了两声:“上次接风宴时,没想到琦善大人还有所保留啊。今天晚上没有旁人在,我们该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不用受那些规矩约束。各位美女,晚上不伺候好总督大人,你们可没有赏钱!” “是。”八个歌舞伎福身之后,到了琦善身后,其中一个见机早已经帮他倒好了酒。 “哈哈,这小妞的手还真快。本王听闻大清入关时有秦淮八艳,据说个个美貌非凡,跟画里的仙女似的;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每每想到此本王都情不自禁啊!所以晚上我特地在大观挑了八个最好的姑娘,算是充个数字,好让本王有个念想,嘿嘿嘿” 情不自禁?莫不是情不自禁了就会自亵?琦善心中恶意的猜想,口上却是感激不尽:“承蒙王爷看得起,这让下官不知如何是好” “你我都是男人,该摸摸,该亲亲,该嘿嘿,你我都懂的,晚上的房间本王都准备好了,酒酣之后,琦善大人尽可以在酒楼安住,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不能浪费在车马上。”奕忻大声招呼道。 琦善心中继续吐槽,我是男人不假,你这小身板恐怕就牙签大小吧?却听到奕忻大声道:“继续上菜!大人请!”琦善连忙端起酒盅与奕忻碰了一下,滋溜一声全部吞下,奕忻大喊一声:“好酒!哈哈哈,来大人吃菜,美女们怎么不给总督大人夹菜啊?” 琦善顿时淹没在脂粉堆里:“总督大人~您尝尝这个~奴家喂你~” “总督大人,吃奴家的菜,奴才含了好久了,等着大人来接呢~~” 娇声嗲气满屋,琦善差点就应付不过来了,好在此时曾国藩举起酒盅道:“总督大人,你与我之间的关系郡王都知道,所以就别拘束了。郡王在来之前就吩咐过,今日无尊卑之分,唯有酒色二字也。来,伯函敬你一杯!” 曾国藩以字自称,就是表示了亲近,琦善也不能抹他的面子,举起酒杯道:“好,好,郡王这话说得好!” “唉?怎么能把我拉下了?”奕忻拿起酒盅凑了上去,“琦善大人,你长我一辈,我就喊你声叔,你也别喊我王爷了,直接叫我名字,我最不喜欢就是宫中那套没完没了的规矩,今天我们放开了喝,放开了玩,干!” 两杯酒下肚,琦善的脸上已经泛出了红光,趁着姑娘们帮他满酒的空当,他笑着说道:“既然王奕忻这么说了,那么下官就僭越了。” “对么,这么叫才亲切,善叔,我再敬你!”奕忻猛拍了下桌子,又敬一杯。 这般你来我往,桌上的菜式也翻陈出新,大观楼里的招牌菜换着样的上。八个姑娘更是施展了浑身解数,灌酒夹菜,奕忻和曾国藩在旁不是发出哈哈大笑。 半个时辰之后,琦善打着酒嗝拍着奕忻的肩膀道:“奕忻啊,叔说句实话,你刚到广州来的时候,叔还以为你要干什么呢,额,但是现在看来叔是多想了啊,叔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啊。你放心在广州呆着,什么要求尽管跟叔提,叔保管让你玩得高高兴兴的。” 被奕忻叫了半个时辰的善叔之后,琦善又有些上头,此时说起话来也是占尽了奕忻的便宜。奕忻呵呵应道:“善叔对我已经很照顾了,广州有叔在,我就很安心,呆上个几年都不会腻。” “好,你就呆着,缺银子了和叔说,在广州还没叔摆平不了的事。”琦善拍得胸脯啪啪响。 “那最好不过,每次想到宫里那么多规矩,我就要多难受就多难受,这次难得出来,我就多留些时日。”奕忻面露喜色,突然一拍脑门,愁眉苦脸道:“不好,善叔啊,我出来的时候皇阿玛叫我给你带几句话,我这十几天一直顾着玩,忘了这事了。” “没事,你现在说给叔听也不迟,”琦善侧过身来,准备好洗耳恭听了。 “皇阿玛是这么说的。”奕忻正正眼色站起来学着道光说话的语气:“你跟琦善说,你和洋人订的合约,朕很不喜欢,让朕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学得惟妙惟肖,语气中透出的严厉让琦善打了个哆嗦,竟然推开姑娘,屈膝跪到地上大声哭道:“皇上恕罪啊,奴才也不想啊,但是要要想洋人退兵,这些条款必须得认啊!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奕忻赶忙扶起琦善道:“善叔,你这是干嘛呢?我只是将皇阿玛的话重复一遍而已,皇阿玛又不在广州。” “额,对哦,”琦善一拍脑门,“这酒喝得我糊涂了,不过奕忻你刚才的样子让叔真的觉得皇上在我面前一般。” “呵呵,知父莫若子么,这话还没完呢,我继续说:但是念你迫于无奈,朕也既往不咎。但是,你在广州是洋人最为聚集的地方,你的行事代表的是我大清的脸面,朕命你不得谄媚洋人,处处行事须显我天朝的威风!如若不然,朕定不轻饶!” 奕忻将话说完,琦善才摸着胸口道:“还好,还好,刚才吓死我了。” 奕忻瞥了一眼,冷声道:“琦善为何不谢恩?” 琦善反应过来,刚坐下就又跳起来,跪下道:“臣谨遵圣上口谕,领旨谢恩!” 奕忻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指着琦善道:“善叔,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这广州山高皇帝远的,不必这么多礼。哈哈哈哈,小侄不对,小侄愿罚酒三杯!” 琦善也跟着笑起来,站起来拉过奕忻道:“你个混小子,竟敢捉弄叔,该罚该罚!” 奕忻三杯酒下肚,双眼有些迷离,满口酒气道:“善叔,虽然我刚才跟您是开个玩笑,但是皇阿玛跟我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冰冷,您可以听进去,万一有什么差池,皇阿玛可真要怪罪下来的。” 琦善点头:“叔记住了,幸亏奕忻你的提醒,不然叔什么时候被办了都不知道。来,再喝!” 两人又开始你一杯我一杯,不时哈哈大笑,曾国藩见此,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 第八十一章 布局(二)(三更送上,再祝新春快乐!) 琦善第二天醒来之时,就发现自己正在女人堆里,身上挂的全是白嫩的胳膊腿,他支起身来一看,自己睡得正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床,八个姑娘赤条条地躺在自己周围,睡的很熟,显然昨晚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肉搏战。 没想到自己年过半百还能一夜御八女,琦善自得了一番,又感到头疼欲裂,重新倒了回去。虽然头疼,但是昨晚的情况他却记得清楚。将昨晚的情景回忆了一遍之后,琦善苦笑地摇摇头,酒这东西真是害人不浅,昨晚确实孟浪了。 但他也不担心奕忻拿昨晚之事做文章,毕竟出得他口,入得你耳,却无旁人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打紧,这等小事中堂大人挥挥袖子就能搞定,但是他在意的却是奕忻代传的道光口谕。 他在京城为官数十年,对道光的脾气自认也是摸得比较清楚。当今皇上从小立志做个伟大的君主,且也建立了些武功,当初禁烟之时也是主张严禁,开战之后更是通令全国严防死守。若非英国舰队打到了大沽口,威胁到了京城,他绝不会与英国和谈的。 因此此次和谈结束虽然过去一年了,道光心中的死结却已经打下。如果自己在两广对洋人还是这样唯唯诺诺,万一被人说于道光听,他这个两广总督算是玩完了。而道光让奕忻与曾国藩南下说不定就是有警告与观察的意思。 想到此,琦善感到了一丝凉意,想到之前他对洋人的态度,还真有些后怕。但他又庆幸奕忻这个不着调的王爷是个贪玩的主,而曾国藩更是中堂大人这边的人,自己在这十几天也没和洋人打过交道。 只要今后有所注意就没有关系,他暗暗下了决定,却感到胯下老枪传来一阵温热,低头一看,却见到一女醒来,正张开樱桃小嘴吞吞吐吐,一双狐媚的杏眼挑逗地看着自己,顿时一股热血上头,老枪也磨得又快又亮,将那女一把拉了起来,置于小腹之上。 那女娇*吟了一声:“爷,你坏死了~” 一时间,床帏之内春光四溢! 等到琦善神清气爽地从房间里出来时,奕忻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善叔,你出来了!”奕忻挑着眉头对琦善道,“看不出来善叔老当益壮,这可已经过了午时了呀!” 琦善尴尬地摸摸鼻子,呵呵笑道:“王爷就别埋汰下官了,下官昨晚孟浪了,还请王爷恕罪。” 奕忻摆手:“哪里,本王就喜欢这样子,随心所欲才舒服,以后旁里无人,我俩便以叔侄相称如何?怎么?莫非本王还高攀不上了?” “下官岂敢,”琦善连忙拱手道:“也罢,既然王爷看得起下官,下官遵命就是。” “哈哈哈,”奕忻开怀大笑,“那就好,时间不早了,本王就不留你了,只是你可切不要忘了皇阿玛交代的话。” “是,下官断不敢忘。” 望着琦善离去的背影,奕忻嘿嘿一笑,对随侍的下人道:“走喽,回府。” 回到了府中,奕忻一进府门就见到张贵开鼻青脸肿地朝自己冲过来,顺手抓住他问道:“张贵开,我不是记得你的伤已经好了么?怎么又成这样子了?” 张贵开见到奕忻,老脸一皱就要哭出来了,又想到了什么事情,拽着奕忻的手道:“主子,快走,府里有危险。” 奕忻大汗,摸摸张贵开的额头道:“你没发烧吧?这府邸中能有什么危险?” “姑奶奶,姑奶奶她发飙了!” 张贵开将事情说了一遍,原来奕忻一晚未归,今天早上娥纶去找他时就发现了此事,一直等到午饭时间奕忻仍然没有回来,于是她火冒三丈,此时正在府里发飙呢。张贵开脸上的伤就是拜她的拳脚所赐。 “主子,庆大人不在,这府中上下可无人能制他了,您还是快走吧,先避过风头再说。”张贵开往外推着奕忻。 “呸,张贵开你也忒没出息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容许女人撒泼?”奕忻闪身让开,呵斥道,“让我进去,我看她给我嚣张,阿哥我今天就教教她贤良淑德这四个字怎么写!” 张贵开见拦不住奕忻,心中只得暗暗祈祷,那个姑奶奶千万不要伤到了奕忻。 奕忻到了卧室,就听到娥纶的叫骂声从屋里传出:“气死本小姐了,竟敢背着我逛青楼,还彻夜不归!”随即就是花瓶碎裂的清脆声音,“还不回来,让你不回来,让你不回来!”又听到了一串沉闷的抽打的声音。 奕忻吞了一口口水,偷偷趴在门上往里看,只见到娥纶手中握了个皮鞭,往死里抽奕忻的被子。奕忻顿时觉得张贵开脸上的伤还是佛祖保佑的结果,自己要是这么进去,说不定就是满身鞭痕了。 算了,他正准备放弃的时候,后面追得气喘吁吁的张贵开远远喊道:“主子,小心!小心啊!”正在狂*抽被子的娥纶闻声转过头来,正好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奕忻。 奕忻心中痛骂张贵开千万遍,然后扯开脸对娥纶挥手道:“嗨~~!” 娥纶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怒向胆边生,收起皮鞭指着奕忻骂道:“好啊你个癞皮狗,你也知道回来啊!我抽不死你!”说罢,甩开皮鞭就往奕忻这边扑来。 奕忻大叫一声:“妈呀!”飞一般地逃了出去。张贵开看着从房中追出的娥纶,又看看前面狼狈逃窜的奕忻,自言自语道:“主子不是说要教姑奶奶写贤良淑德四个字么?” 此时奕忻哪还顾得上当教书先生,只一路狂奔,先保住小命再说!身后的娥纶凶神恶煞一般,一边追一边骂一边甩着鞭子抽,好几下鞭子离奕忻都只有毫厘之差,奕忻甚至能感觉到鞭子带起的劲风穿透衣服的刺痛。 额滴神啊!这小妞是天生的女王范么?皮鞭有了,蜡烛呢?绳子呢?这是要sm么? 奕忻一边跳脚一边尖叫一边不着调的瞎想。顿时整个府上鸡飞狗跳,下人们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殃及池鱼。 三进三出的大院子生生转了八圈之后,奕忻终于顶不住了,猛然停下来转身抬手道:“停!”追得起劲的小妞一个急刹车停住,手中的皮鞭还高高扬在空中。 “你有没有搞错啊!追了我八圈了,你不嫌累我还嫌累呢!”奕忻喘着粗气道。 娥纶也香汗淋漓了,她一听奕忻先指责起她来,气鼓鼓地骂道:“癞皮狗你也太无耻了,明明是你夜宿青楼,倒先问起我来了!”说到生气时,手中的鞭子也抽了下来。 “啪!” “呀!好险!”幸亏娥纶力气消耗了七七八八,奕忻侧身险险躲过应道,“你是我谁啊?老子逛窑子关你啥事啊?” “我是你未”娥纶本想说未过门的福晋,瞬间觉察到自己口误,连忙改口道:“我是你命中的克星!我抽死你个不要脸的,逛窑子还理直气壮的!”皮鞭落下数次,奕忻连忙往后跳了一步,鞭子都落到空处。 “我去青楼是办正事!” “放狗屁!癞皮狗放屁都不闻闻有多臭!在青楼还办正事!” “停,停,你先别抽,附耳过来,我跟你说就是了。” 娥纶收住了鞭子,“过来啊!”奕忻催促道。 她哼了一声,走到奕忻身前,奕忻在她耳边嘀咕了一阵,她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 “若有虚假,天打雷劈!阿哥我可是童子身,怎么可能交代到那些女人手里。”奕忻指天发誓。 娥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将鞭子收了起来:“信你一回,下不为例。” 奕忻摸摸鼻子笑道:“那是,那是。对了,你这个鞭子可不可以送给我?” “干嘛?”娥纶狐疑地看着他,还是将鞭子递到他的手里。 干嘛?等成亲了,老子皮鞭滴蜡绑绳跟你好好玩,奕忻心中恶狠狠地想道。 不说奕忻府上的一阵乱仗,琦善到了总督府之后不到一个时辰,总督府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 三更到了,我木有存稿,都是现码的,一共8200左右,晚上就到这了,老爸老妈喊我去春晚呢! 再祝各位书友新春快乐!万事如意!财源广进! 第八十三章 布局(三)(给各位拜年了!) 琦善回到总督府还在回味上午那一刻的销魂,打了呵欠,一晚上加上半个上午奋战的后遗症终于发作了。正当他昏昏欲睡的时候,有人来报:“总督大人,有洋人求见。” 琦善强打起精神,挥手道:“让他进来。” 来报的人一时呆住了,小心问道:“不出去迎接么?”之前琦善只要有洋人来,他都会亲自出去迎接。 “没看本督有些疲乏么?”琦善没好气地说道,“让他自己进来吧。”开玩笑,有了奕忻昨晚的话,他怎么还可能再去贴洋人的屁股? “喳。”那人出去后片刻,一个大胡子的洋人带着一个随从进来了。 琦善见到他们两个下意识地露出了讨好的笑容,笑了一半。连忙正色板脸道:“先生怎么称呼啊?” 那洋人用洋文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琦善听得头大,皱眉道:“说些什么?本督听不懂!” 洋人的随从操着一口不熟练的中国话道:“尊敬的中国总督你好,这位是英吉利的格林先生,第一次到中国来贸易,所以先到总督大人这里拜会,同时也领个通商的凭证。”他是被格林聘请的翻译。 大胡子格林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了英国驻华大使璞鼎查的信件和身份凭证,然后支着手杖昂首站立,一副倨傲的表情。 翻译将信件和凭证递到了琦善面前,琦善拿过来瞄了两眼随手扔到了桌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格林,嘴角微翘,带着冷笑道:“到我天朝来做生意,我天朝当然欢迎。但是本督还是有几句丑话要说在前头:第一,过关货物必须明确登基,按额纳税,不得走入私货;第二,在天朝行商,不得欺行霸市,决不允许强买强卖;第三,入天朝之后,对中外主顾必须一视同仁,不得欺压良民。这三点,如果格林先生犯了其中一条,本督绝不轻饶!”说到最后,琦善还猛拍了下桌子,倨傲的格林都被吓了一跳。 翻译将琦善的话转告给格林,格林听了之后吹胡子瞪眼,这摆明了要给他下马威么!他在印度的时候听闻在中国做贸易能赚大钱,中国的官员胆子都小,对待大英帝国的商人如果对待上帝一般,十分的好说话,但是今日一见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啊! “shit!”他低声了骂了一句,却被琦善听到了耳中。琦善和英国人打交道了这么几年,虽然不懂英文,但是骂人的话还是听得懂的。 放在昨日,洋人骂了就骂了,他还得陪着笑脸,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一个英国商人敢辱堂堂中国总督,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一拍惊堂木,指着格林大喝道:“大胆!竟敢辱骂本官!左右给本督叉出去!” 左右的侍卫迟疑地看向琦善,这可是洋人啊,总督大人今天没有发烧吧? “看什么看?本督的话没听到啊!”琦善骂侍卫道。 “喳!”虎狼一般的侍卫上前一人架起格林的一支胳膊,将他往外拉去,他的翻译见到此情景,也是呆住了,眼睁睁地看着格林边挣扎边大骂着被叉了出去。 “总督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翻译脸色也不好看了,他到总督府也不是第一次了,还从来没有见琦善这个样子。 “什么意思?他既辱骂本督,那肯定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这样的商人天朝不欢迎!”琦善瞪着翻译道。 “可是有璞鼎查爵士的准许了,贵国当按照虎门条约准许其在贵国经商!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礼貌?”翻译急了,他还没收到工钱呢,要是格林拿不到经商的许可,他的钱也泡汤了。 “哼,条约也说了英吉利与我天朝平等相待,那么他就应该对本督报以尊重,难道他在英吉利也是如此傲慢无礼?本督只是善意提醒,他却侮辱本督,这样的商人天朝不欢迎,送客。”琦善不与翻译多说,转身走开,留下翻译在那里跳脚骂道:“你得罪大英帝国的公民,你会后悔的!” 后悔?琦善嗤笑了一声,要是不得罪我才后悔呢!到时候拿下我这个总督是皇上又不是你们这些洋人!话说回来,刚才真的好爽啊!对着洋人装了一年的孙子,做回大爷的感觉就是不一样。皇上说的没错,无论如何都要维护我大清的体面! 他打了个呵欠,决定去休息一下,养养精神,“嘿嘿,这几个骚娘们” 他不知道的是,一张大网已经慢慢张开,等到收紧的时候,就容不得他反抗了。 接下来几日,奕忻依然热情非常,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而且每次都给琦善安排的非常周全,美酒佳肴美女一应俱全,祁山也发现自己老树回春,一杆老枪忙得不亦乐乎,虽然第二天不免有些疲乏,但是睡一觉就跟没事人一样。 这样一来,琦善对奕忻的防备之心减弱了不少,每日对奕忻的盯梢也逐渐趋于形式。加上曾国藩对自己越发的尊敬,特别是他当着曾国藩的面处理了一个走私鸦片的洋人,曾国藩更是对他交口称赞佩服地五体投地,并说要让奕忻跟皇上褒扬一番。这话一出,曾国藩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转移了话题。 但是这在琦善眼里,更加笃定了奕忻与道光之间是有联系的,而联系的内容的就是自己在广州对洋人的态度了。他也打定主意挑些软柿子在奕忻面前做做样子,说不定自己今后还能入军机,混个中堂当当。 如果他的想法落到奕忻的耳中,奕忻恐怕要笑破肚皮,想你的美事吧! 此时奕忻虽然不知道琦善的想法,但是也是满脸笑容。原因无他,只因为庆叔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手边放着一本厚厚的账本,笑着对庆叔道:“这东西是从那个粘杆侍卫那偷来的?” 庆叔点头,“想不到庆叔当梁上君子还有一手啊!”奕忻揶揄了一句。 庆叔不为所动,摆手道:“下官也没想到皇上的粘杆处如此厉害,这人可是琦善的心腹,为琦善掌管账目,这本账目我花了数天趁他没在的时候抄了一本出来,上面全部都是琦善贪赃枉法的证据。”他说完却想到了什么,“难道大人那里也有他们这样的人?”他口中的大人只有一个就是桂良。 “当然有了,”奕忻应道,桂良身为九大总督之一,身边怎么可能没有粘杆处的人,他突然玩味地看着庆叔道:“粘杆侍卫能成为大臣心腹,难道庆叔你也是” 庆叔闻言沉下了脸:“我庆长河行得正站得直,哪能干这种潜伪窥私的下作事情!” “开个玩笑,庆叔不要生气哈!”奕忻打了个哈哈,开始翻起了账目,其中对每一笔银两的来源金额记载地清清楚楚!这东西虽然不能置琦善于死地,却能够火上浇油起到压死骆驼最后一根稻草的作用。 “辛苦庆叔了。”奕忻对庆叔行了个礼,庆叔连忙起身避开:“郡王不必如此,这是我分内之事。” 奕忻冷冷地注视前方,他有预感,在新春到来之前,琦善就得乖乖地滚出广东,从此广东将是他的天下! 与此同时,广州的洋人圈里已经流传着一些言论,而这些言论无一不是表达了对两广总督琦善的不满! 璞鼎查看着眼前一脸不愤的大胡子,冷冷地问道:“你是说,中国的官员不仅羞辱了你,还强行将你架了出来?” 格林此时没了倨傲的样子,而是一脸的愤愤不平:“没错,我一个堂堂大英帝国的公民竟然在这个落后愚昧的国家受到前所未有的羞辱!” “你出示了我的信件与许可了吗?” “当然出示了!所以我才更加地愤怒,那个愚蠢的官员竟然连您都不放在眼里!” 璞鼎查双手交叉放在鼻下,闭目思索。在懿律被撤职之后,他就代替懿律到了中国,作为第一任驻港总督和英国大使,他自认对琦善这个人还是有些了解的。 从初次接触到现在,琦善在他眼中就是一个贪婪胆小的人,到处敲定虎门条约的时候,英国舰队在珠江口扫了一圈之后,琦善就乖乖地在条约上签字了。而后英国商人在中国经商事宜他还是比较关照的,虽然有时候会索要些钱财。 而此次的事情却是头一遭遇到,璞鼎查心中恼火,却也不急着下定论,他对格林道:“这件事,我会和中国的官员商谈的,你在香港先等一等,不急在一时。” 格林还想再说,璞鼎查就挥手道:“去吧。”格林只得行了个礼之后退出了办公室。 璞鼎查拿起手边的咖啡,走到窗前往外望去,经过一年时间,香港岛已经面目一新了,各种新的建筑拔地而起,而欧洲人的比例也大大增加。这是天赐的窥视远东的据点,有了香港,英国的舰队就有了补给的基地,随时可以向中国这个老迈的巨人索取任何想要的东西。 但是这个巨人脚趾上的一个无能的官员却拒绝了他,璞鼎查喝了一口咖啡,回身开始起草一份送往广州的公文,其中的言辞,十分严厉! ----- 各位,大年初一好,给各位隆重拜年了! 顺便说下初一到初三的更新,保底一更,视情况会两更。大家要是忙的话,可以先养养~~~嘿嘿 第八十四章 喝红酒,谈生意 时间过了半个月,奕忻府上。 “主子,有个洋人要来见您。”张贵开对正在看书的奕忻禀报道。 奕忻露出了藏在书后的半张脸:“洋人?”他将书合起来放到了身旁的茶几上,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三个字:金瓶梅 这个年代的娱乐活动太少,奕忻只能看书解闷,恰好历史上明清小说最为出名,便让张贵开去淘了几本来,其中就有这本赫赫有名的书。这几天他把业余时间都放到对书中细节内容的研究上了,以至于曾国藩每次见到他总是板着脸摇头叹气。 “你让他进来吧。”奕忻奇怪,怎么会有洋人上他这里,但是见面之后,发现竟然是个熟人,“福布斯先生,你怎么过来?” 来人就是伍秉鉴的洋义子约翰福布斯。他见到奕忻之后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然后笑着答道:“我特地向父亲问了您的住处过来的。明天我就要去香港然后返回美国了,特地过来道别。” 奕忻闻言嘿嘿一笑:“你有心了,张贵开上茶。”他才不认为像福布斯这样的商人会为了道别特地过来,肯定有阴谋~腹诽了一句之后,按主宾位置落座,张贵开也倒好了一壶普洱过来。 “既然福布斯先生要远行了,那本王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并预祝一路顺风!”奕忻拿起茶杯对福布斯道。 福布斯嘬了一口茶后,皱着眉头道:“我到了中国这么多年,但是对茶叶的味道仍然不习惯,还是咖啡喝得顺口。” “哈哈,其实茶叶的味道和咖啡的味道异曲同工,都是先苦后甜,醇美有加,就如同人生一般,没有低谷的苦,又何来攀上顶峰的甜?”奕忻又倒了一杯。 福布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的经历就是如此,当初的落魄和如今的辉煌,就是天壤之别,他拍了个小马屁道:“没想到您还是一个哲人。” “哲人?我就是个俗人,哈哈。”奕忻决定不和他墨迹了,直入主题地问道:“福布斯先生此次过来肯定不只是为了和本王道别这么简单吧?” 福布斯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您真的是料事如神!道别只是我其中一个目的,另外一个目的是想和您谈一笔生意。” 洋人的行事作风喜欢直来直去,有什么就说什么,所以相对中国那些行商,奕忻更喜欢和像福布斯这样的人打交道,至少不会话中有话,有些东西还要你费脑筋思考之后才能想明白。 奕忻靠到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哦?你想和本王谈什么生意?” “机器。”福布斯也不隐瞒什么,“我听父亲说起了您制造的机器,根据我知道的,要比我的国家目前在用的要先进,会很受欢迎。” 果然是伍秉鉴那老头子走漏风声了,奕忻暗骂了一句。其实这是伍绍荣一次喝醉酒之后对福布斯说的,事后他一再交代福布斯绝对不能把自己捅出去,于是福布斯只能拿伍秉鉴当挡箭牌了。 “呵呵,原来你看中那些机器了。”奕忻念头转了一圈,当前世界工业和技术的中心是在欧洲,更在英国,而美国原先作为英国的殖民地,他推断老美的工业技术水平要落后于英国。而自己设计的机器要超出英国的水平一线,如果销售到美国应该会有市场。 见福布斯满怀期望直直地盯着自己,奕忻摇头道:“这些机器还没有量产,恐怕这一年之内都无法正常销售啊。” “没有关系的,我今天来就是要先问您要一个承诺,如果机器开始量产,一定要先卖给我,我会出最高的价格的!”福布斯急道。 怪不得马克思在资本论里面说资本要是有50%的利润他就敢铤而走险,福布斯只从伍绍荣那边听到相关的描述,就敢先来找奕忻要贸易承诺,连奕忻都不得不感慨欧美商人的大胆。 他不置可否道:“这个到时候再说,本王也没有直接国外商人销售的打算。”福布斯露出了失望的眼神,他话锋一转:“不过,本王倒考虑过在各国都找些代理商。” 福布斯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什么代理商?” “就是说,你用本王和制造局的名义建立店面”奕忻将代理商的含义*解释了一遍,福布斯边听边不时的皱眉,听完之后反问道:“就是说机器售卖的利润归您所有,而我的利益来自于其中的佣金和部分利润?” 奕忻讲解地渴了,喝了口普洱点头道:“没有错!” 福布斯低头盘算。代理商其实没有商品的所有权,而是以促成贸易的方式来获取钱财,这样子不管他在美国卖多高的价格,奕忻拿的始终是大头而他拿的是小头,从这个方面来讲,获利空间肯定没有他转手销售那么高; 但是代理商的好处也显而易见,自己不需要承担运输和滞销的风险,从而以最稳妥的方式获利。做还是不做,这是个问题。 奕忻并不急,他的脑海有着超越这个世界两百多年的机械设备设计图,这些东西任何一样拿出来在西方都是哄抢的对象。他也考虑过以中国目前的经济水平和守旧观念这些机器的销路恐怕不会太广,那么出口就势在必行了。 但是他又不想让这些黑心商人赚取暴利,他们用五千两银子买的机器到了美国敢卖两万两甚至更多,这其中的利润就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而且他们可以用各种方式来逼自己降低出厂价格。 做代理的好处就是自己把握了主动权,代理商只能通过扩大贸易额来获取利润,这样子奕忻这边就能通过供货量和佣金比例来进行把控。更重要的是,奕忻希望建立的是一个品牌,一个来自于中国的品牌,代理商没有商品所有权就无法杜撰这些机器的来源。 当然风险也有,所以奕忻必须要寻找到一个可靠的人做第一个代理商。而福布斯貌似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双方都在盘算,一时间房间里就安静下,奕忻无聊就又拿起金瓶梅开始研究起来。 “好!我决定了!”福布斯猛然抬起头拍腿道,“我做这个代理商!但是我要求我是美利坚唯一的代理商,您不能再找其他人代理!” “当然,本王也只信得过你,毕竟你和股东有着一层关系在,其他人我还信不过呢。”奕忻放下书,“至于代理商的合同,本王会在机器量产之后和你签署,本王希望希望能够合作愉快,一起赚钱,嘿嘿。”奕忻伸出右手与福布斯握在一起,机器销路的问题解决,有了银子什么事情都好说。 双方达成一致,接下来的谈话就非常轻松了。奕忻很好学,不停问福布斯关于美国的现状,而福布斯也知无不言,两人的关系顿时就亲近很多。 奕忻强烈要求留下福布斯一起用餐,作为践行的酒宴。福布斯犹豫了一下之后也同意了,他知道中国有个习惯就是在酒桌上喝下来的合作伙伴才是好的合作伙伴。 酒席之上福布斯让随行的人弄了点红酒和高脚杯杯过来,奕忻两世为人还真没尝过,这一喝之下觉得比白酒要好喝一些,不由大声夸赞,福布斯也觉得脸上有光,两人就觥筹交错,将这些红酒喝了个底朝天。 红酒的后劲极大,后果就是两人吃了两刻钟之后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您,您是我在中国碰到的,碰到的为数不多喜欢喝红酒的人,”福布斯原本顺溜的中国话有些结巴,“不像,像那个那个总督,不知道欣赏美酒。” “你,你说琦善啊?”奕忻面露讥笑,“他,他懂个球,葡萄美酒月光杯,他,他就是个粗人,怎么,你也和他喝过酒?” “啊?和他喝酒?没有没有,”福布斯迟疑了一会,又连忙摇头,“您,您不知道,一个礼拜前,我去找他,结果,结果被轰出来了。我还带了瓶红酒给他,也,也被摔碎了。这可是法兰西最好的红酒,浪费,浪费。” “暴殄,天物啊”奕忻万分痛惜,“他,他真是个混蛋!” “对!”福布斯猛得一拍桌子,“混蛋!我认识,认识的那些朋友里,没一个不说他是混蛋的!” 奕忻来了兴趣:“哦?哈哈哈,他,他的名声这么差?” 福布斯点头:“以前还好,好,好说话,半个月前,就,就开始变得很不好说话了,英吉利和法兰西的朋友们都,都被他赶出来过,他们都,都很不满”说完这话,他就一头闷到桌上睡着了。 奕忻心中嘲笑这个不中用的家伙两声,也一起睡着了。 但是福布斯话中透露出的信息却刻在他脑海中,收网的时候就要到了! 等到奕忻睡醒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揉揉发胀的太阳穴,他唤来了张贵开。 张贵开为他准备好洗脸水和毛巾,洗了把脸之后,醉意消减了大半,奕忻感叹红酒就是厉害,跟白酒完全是两个路子。 深吸了口气之后,奕忻问道:“对了,庆叔回来了么?” “庆大人下午就到了,看他急匆匆的样子,像是找您有事,但是主子醉了睡得深,他就回厢房去了。” “走,火已经旺了,是时候扔颗炸弹进去了!” ------ 想到自己一杯红酒躺一个晚上得悲惨经历了 第八十五章 火起十三行!(求收藏) 从回来到此时,庆叔已经等了大半个下午了,他平时就寡言少语,因此奕忻到了房间之外时,除了很有规律的“踏踏踏”的脚步声之外,其他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脚步声听起来怪渗人的,奕忻打了个寒颤,只因为这脚步声与脚步声之间的停顿时间几乎不差毫厘,除了记忆中恐怖电影里的鬼怪之外,还第一次听到这么有规律的脚步声。 奕忻让张贵开去敲门,手还未到,门自己就打开了,露出了一张在夕阳之下昏暗的脸。 “庆叔,你吓死人不偿命啊!”奕忻调侃了一句,庆叔侧身让奕忻进来,关上房门之后,取出了一封信件放到了奕忻的面前。 奕忻面露狐疑之色,庆叔则示意他打开。信封拆开之后,奕忻就知道庆叔突然回来的原因了。信封中装的正是璞鼎查给琦善的照会。 照会用中英文双语写就,奕忻快速地看过之后,面露喜色:“看来洋人终于忍受不了琦善了。”璞鼎查这封照会半个月前就写好了,但是他一直在观望琦善的态度,因而到了前几天才从香港发出。 信使到了广州城之后恰好被庆叔盯上了,由于在酒楼用餐时的嚣张跋扈,庆叔用一剂蒙汗药教训之后,这封照会就到了他手上。本以为只是一封普通信件,但是他草草看过之后便决定先将此信件交给奕忻。 奕忻将照会收好递给庆叔,他也不问庆叔从哪里弄来的,而且从字迹上看应该是原件,庆叔应该会将此信物归原主的。他靠在椅子上道:“速去速回,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庆叔点头,开门到院子中,一转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广州某家酒楼的客房中,一个英国军官打扮的人迷迷糊糊地醒来,眯着眼睛看了眼天色之后,低声骂了自己一句,检查了下随身物品之后,匆匆地冲出了酒楼,连房钱都没有结。半个时辰之后,璞鼎查的外交照会就出现了琦善的面前。 庆叔目送信使离去之后,返身回到了府上,进到自己的房间时,就见到奕忻正摆了四菜一汤小酌。见到庆叔回来,奕忻拿筷子点点对面的座位:“庆叔坐,张贵开再去弄个酒杯来。” “不必了,”庆叔到了奕忻对面坐下:“晚上还有事情做,喝酒误事。”他瞥了眼奕忻,表达了他对奕忻醉酒昏睡一个下午的不满。 奕忻浑然不在意,一口酒仰头喝下:“呵呵,庆叔不愧是桂良老丈人最得力的干将,连这个都猜到了。这件事情还真得非劳驾庆叔亲自动手不可。” 他收敛了浪荡的模样,正色道:“火烧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后一把柴火,这把柴火就需要庆叔你去添上了。”说罢,他将一张两折的白纸推给了庆叔。 庆叔拿起白纸展开,奕忻则接下去说道:“这是详细的地图,夜晚巡防官兵的时间和路线都有标注,师傅还在上面标注了几个建议的地点,一干的用物也都存放在那里,你可以到了那里之后按照实际情况行事。” 等庆叔将地图收起之后,奕忻郑重地举起一杯酒:“此事凶险万分,一旦败露,我和师傅都救不得你,这杯酒是我向你赔礼,事成之后我将备以厚宴相待!” 庆叔迟疑了一下,还是结果酒喝下,对奕忻抱拳,转身又离去。总共在房中呆了不到一刻钟。 广州城夜晚的喧嚣随着夜色的愈重逐渐消逝,除了街头无家可归的乞丐和醉酒撒疯的醉汉之外,已经见不到什么人了。 胡力全身上胡乱地套了绿营兵服,呵欠连天,在队伍的末尾等着交接班。这三天都是他和几个兄弟巡后半夜,在家里婆娘肚皮上折腾了半宿之后,拖着一身的疲累过来集合。 等到交接完毕之后,比规定的时间已经晚了一刻了。带队的对着身后懒懒散散的士兵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底下人精神稍微振作了点,拖着稀稀拉拉的队形开始了晚上的巡夜。胡力全在队尾低声嘀咕了一声:“杖又不打了还巡什么夜?”夜晚的风声盖住了他的牢骚,吹得他紧缩着脖子,开始怀念家里温暖的被窝和婆娘曼妙的身子了。 他们巡防的地区是广州最富有的地方,毗邻珠江,广州赫赫有名的十三行就聚集在此处。如今十三行已经一日不如一日,十三行周围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了各种各样洋人的商行,十三行的门面变得相对不起眼了。 白天的时候这里人声鼎沸,但是到后半夜,街两侧的商铺都门窗紧闭,只有他们杂乱的脚步声在回荡。走了半条街,胡力全感到小腹胀痛,和带队的打了声招呼,拖着红缨枪寻了条弄堂拐了进去,松开裤带,一条水线滋到了墙壁上,他闭上眼睛,舒服地吹了声口哨,却感到膝盖上被尿液溅湿了。 低声骂了一句,将大鸟收了回去,他用力地踢了一下那块改变尿液飞溅方向的石头。脚一触及,却不是生硬的感觉,而是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滚翻到边上。“什么东西?”胡力全奇怪地借着月光看去,是几包用土黄色纸包的鼓鼓囊囊的东西。 他好奇地用枪头将其中的一个纸包挑开,流出了沙子一样的东西,鼻子一嗅,他的脸色有些奇怪,这个味道为什么这么熟悉? 蹲下去用手指捻起一些粉末,放到光亮处仔细一看,他的脸色大变:“我的娘类,这不是火药么?”就在此时他听到身后有轻微的响动,迅速地挺枪转身:“谁?”这支短弄堂一眼就可以看到尽头,并没有什么东西。 “唉,还是快点回队伍吧,这乌漆墨黑的怪渗人的。”胡力全转身出了弄堂,却没有看到就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一个黑衣人离地一丈四肢支在两侧墙上,冷冷地注视他的后背。 胡力全回到了队伍中,想到刚才发现的一堆火药,感觉有些蹊跷,踌躇着要不要跟头汇报,但是回身看看已经离那个弄堂老远,“算了。”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继续跟着队伍慢慢走。 巡防的队伍拐出了这条街,走了不到百米,身后就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轰!” 猛烈的声浪袭来,连地面都感到了一阵颤抖,带头的士官大喊了声“不好!”催促着还在愣神的众人道:“快回去,那边出事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跟着跑回了那条街道,只见街道正中两幢建筑物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借风势迅速地向两侧蔓延! “糟糕!走火了!快去通知总督大人!”带头的士官脸色惨白,派了个人去总督府,自己立刻带着剩下的人奔向起火的地方。 唯独胡力全却楞在那里,死死地盯着起火的地方,那里不正是刚才自己发现火药的那个弄堂吗? “胡力全,你还发什么呆?”他被一声吼后,回过神来也跟上了队伍,到了近前,他就确认了这个事实,空气之中还残留些火药爆炸的味道。 这附近就有救火急用的水缸,众人没有盆灌只能脱下衣服兜起水往火上扑。但是火猛水少,根本没有半点作用。更有眼尖地大声喊道:“别泼水了,像是有火油!”众人停下定睛一看,果然刚才水浇过的地方火势不但没有减弱反倒有了蔓延的趋势,只是这点水很快就被蒸干了,火苗只烧出了微不足道的一段距离。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的时候,右侧又是同样的一声巨响,街道的那头也起了大火,火焰迅速高涨,照红了那半边的天空!带头的重叹了口气,急忙带着众人奔往那头查看火势。 胡力全望着眼前的火势,又转头望向街那头的大火,脑子中一片混沌,难道不止是这一堆火药?身前的房屋被烧得倒塌下来,溅出的火星灼得他往后打退了一步,就在此时,他又听到身后房屋顶上传来了声响,像是人踩在瓦片上的声音。 “谁!”他惊叫道,但是回答他的只是烈烈的火声! 肯定是有人纵火!火药以及两次他听到的人声串联到一起,胡力全想到了此处,他立刻转身往队伍跑去,几步后就踉跄倒地,马上四肢撑起身体继续跑不敢停留一刻。他并不是要去向长官举报,而是怕这个纵火的恶徒杀他灭口! 等到众人赶到街那头的时候,第三次响声却从另外一端传来。众人回身瞪大了眼睛,整条长街都已经笼罩在凶焰之中!三处起火的地方快速地吞噬着沿街的商铺,火焰与黑烟使得广州的天空幻化成了恶鬼一般的面孔,发出狰狞的笑声 --- 今日两更,十点十分左右还有一章! 求收藏! 第八十六章 功成身死……(求收藏哈) 琦善注定今晚无眠。 傍晚时分,璞鼎查的信使昂头将照会交到了他的手中,照会中严厉的措词让他一惊。吩咐下人好生招待好这个信使后,他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书房中他背手不停地踱步,不时拿起照会看一遍,心中也不住地盘算。 这封照会他每读一遍,就心惊胆战一次,璞鼎查的意思很清楚:你小子是不是不想混了?连英国人都敢欺负?老老实实地给我赔礼道歉,不然大炮军舰地招呼! 这半个月琦善找到点身为天朝上官的滋味,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意气风发地洗刷被人戳脊梁骨的耻辱。可是璞鼎查的话却仿佛冬天浇下的一盆冰水,让他突然清醒过来。 洋人不好惹啊!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这点。 但是想起道光严厉的“口谕”他又犯难了,奉迎洋人,道光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不奉迎洋人,璞鼎查肯定也不会放过自己!一时间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书房中思考了大半个晚上,连梳得整整齐齐的大辫子都被抓的乱七八糟,他仍然没办法拿定主意。奕忻这个矫诏把他逼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境地之上。 过了半宿他决定还是先给璞鼎查回信再说,先将洋人安抚下来,那之后的事情再慢慢来好了。坐到了书桌前,他提起笔却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自从和奕忻宴饮以来,他的老枪是越来越好用,可是付出的代价就是精神与身体却逐日萎靡,只是在房事生龙活虎的掩盖之下,他一直没发现而已。 到了这个点他已经开始打起呵欠,手中的笔好像有千斤重般,握都握不住。琦善叹了口气,放下笔直的作罢。 明日再写也不迟,现在该上床休息了。琦善刚站起身,他就听到一声闷响,他狐疑地打开书房门,却不知道是什么声音。 离开书房到了卧室中刚在小妾的服侍下去了衣物睡下,就听到屋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大人不好了!” 他翻身起来,不满地呵斥道:“三更半夜的,有什么不好了?” “刚,刚才巡夜的军士来报,十三行那里,那里爆炸起火了!”下人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什么!琦善连忙披上外套,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冲到了屋外,刚要开口询问,又一声闷响传来,连带着他的心也剧烈地跳了一下,如今他不用问也知道下人说的是事情了,否则如何解释这两声闷响?他赶忙吩咐下人替他更衣,还没出府门,第三声闷响也在这个时候传来了。 三声闷响,就像三声催魂的鼓声,敲打得琦善脚步都有些不稳,他顾不上坐官轿,让下人牵了匹马跨身而上,拍马直奔十三行。 等到了十三行的时候,琦善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大火吞噬了整条街的商铺,火势汹涌已经无法阻止,他从边上抓了个正在救火的士兵,大声吼道:“去给我调洋水龙过来!去督标给我调过来,快点!” 那个士兵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看清楚眼前人是总督之后,赶紧应了声是,往督标跑去! “骑马去!混蛋,你两条腿过去等跑到了之后早就完了!”琦善将那个士兵拉了回来,指着自己的马大声骂道。 那个士兵连连点头,跨上马匹往督标营而去。 琦善望着整条街的大火,他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完了,一切都完了那个时候没有专业的消防队,城市中一旦起火,哪怕自己这个总督坐镇,也没有什么用。 与此同时,曾国藩府上,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落在曾国藩书房外,敲响了房门。 曾国藩正焦虑地低头在房中来回走动,听到敲门声他猛地抬起头,拉开了房门,看到了黑衣人将他拉了进来。 “成了?”他声音有些颤抖,夹杂了或期待或愧疚或自责的复杂情绪。 黑衣人拉下了面罩,露出了庆长河的方脸,点头道:“成了。” “好!”曾国藩紧握右拳,让庆长河到书桌旁坐下,顺手从书桌上拿起了酒壶给他斟了杯酒,“喝杯酒压压惊。” 庆长河谢了一声将酒闷下,曾国藩又倒了一杯,再问道:“可有人发现?来的时候有没有人跟踪你?” “没有。”庆长河依然保持了少言语的习惯,但是此次他却皱起眉头继续道:“在街中弄堂里的火药被人看到了。不过,他没有看到我。” “那就好”曾国藩放下心来,“庆大人此次居功甚伟,值得再饮三杯。” 庆长河也不客气,连喝了三杯起身告辞道:“那我先告辞了。”转身走到门口,突然捂住胸口,双眼暴睁,跪倒在地。 他回过头来看着一脸深沉的曾国藩,却说不出话来。 曾国藩叹了口气,对庆长河道:“对不起,庆大人,为了阿哥的安全,你的命我只能留下了,你放心,从此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你儿女就是我的儿女,我会替你照顾好他们的。” 庆长河瞪大眼睛,他如何都想不通自己为奕忻做了这么许多的事情,为何在功成的时候却要自己的命?他不甘地大声喘气,血液已经控制不住从嘴里涌出。 曾国藩闭上眼睛,哽咽道:“阿哥在家里等着你回去,这是我擅作主张的主意。对不起,对不起”言下之意,并不是奕忻要庆长河的命,而是曾国藩背着奕忻做的。 听到这话,庆长河露出了一丝笑容,是悲凉,也是无奈,他终于想明白,在曾国藩的书房之中为什么会有酒壶,要知道这个人在工作读书的时候从来是滴酒不沾的。 原来如此总算不是那人要我的命 庆长河哇得吐出了大口鲜血,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他伸出右手,奋力吐出了最后一句话:“拜托了”闭上眼睛,右手无力垂地,身死气绝! 曾国藩深吸了口气,拔出匕首在庆长河的脸上胡乱地砍划,直到脸上血肉模糊不可辨别才收起了匕首。等他站起来的时候,握着匕首的双手已经不可自制地颤抖。 扔掉了沾满鲜血的匕首,他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大声吼出:“来啊,给本官备轿!!!” ---- 各位大大,顺手给个收藏吧,扑街货跪求! 第八十七章 死无对证(求收藏) 虽然督标营将洋水龙以最短的时间带到了火灾现场,也是近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十三行中大半的商行以及数十家洋人商行都已经被火海笼罩。琦善无力地挥手示意督标营赶快救火,在忙碌了一阵之后,终于有数条水柱喷上了起火的房屋。但是火势实在太猛,这几条水龙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晚上巡防的士官在他人的带领下到了琦善面前,“总督大人,小人有事禀报。” 琦善斜了一眼这个满脸乌黑的大汉,猛然扇了他一个耳光,“大人恕罪!”士官受了一记耳光,跪倒在地,连磕了数个头:“大人容禀,此次大火不是我等巡防不力,而是有人故意纵火。” “啪!”回答他的是又一个耳光,琦善擦去了手上黑灰,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那个士官叫来远远坠在他身后的胡力全,指着他道:“正是我辖下的士兵,他说有发现纵火之人。”胡力全的双脚不停地哆嗦,打着颤道:“总,总督大人。”他还是将自己在弄堂发现火药的事跟带头的士官说了,那个士官来不及与他发火,就将他带到了琦善面前。 “说吧。” 胡力全猛地吞了口口水,将自己在弄堂发现火药,然后起火后听到有人在屋顶走过的事情说了一遍。琦善听完之后,面沉似水,他对两人道:“你们自缚去营里领罪吧。” 随后注视着大火,将各种可能性排查了一遍。有人纵火的事实说明了这是有人故意针对,不过是针对洋人还是针对十三行就不得而知了,或者他就是想针对自己这个总督? 下午刚收到璞鼎查的照会,晚上这里就大火滔天,这两者之间难不成有什么关联么? 如果是针对本督,那在广州城内会是谁?琦善脑海中晃过一排人影,但是都摇头否认了。他在两广经营两年,不说下面的官员都是自己的心腹,但都还没这个胆子来挑战自己的权威。 敢于挑战自己的权威的只有琦善猛然瞪大双眼,难道是 “总督大人!” 正当他在思考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回过神来一看,正是曾国藩。 “伯函老弟,你来得挺快。”琦善脸色阴晴不定,如果说敢于摸老虎屁股的,曾国藩就是其中之一。曾国藩擦去脑门的汗水:“下官不曾睡下,听到此处轰然巨响,出门查看之下,就见到火光,就连忙赶来了。这火势好厉害!” “十三行不是第一次失火了,幸好去年本督从洋人那买了些救火的工具,终会扑灭的。”琦善努力维系住总督的架子,“不过,伯函老弟你的府邸离这里要比本督近的多,为何到得却比本督晚?” 曾国藩躬身道歉道:“总督大人恕罪,下官本是第一时间就出了府门,中途却碰到了些意外,就晚了一些。” “哦?” “来人,将那个可疑之人带上来。”曾国藩侧首对身后道。 他身后的衙役将一个黑衣人拖了上来,扔在琦善面前。琦善露出了询问的神色,曾国藩忙命人将黑衣人翻了过来。 琦善借着火光看清后不由地用手掩住了口鼻。这个黑衣人已经没有半点气息,可脸上布满了可怖的伤痕,皮肉已经翻卷出来,尚有未流净的血缓缓渗出。 曾国藩上前解释道:“下官在来的途中,见此人黑衣夜行,非常可疑,便让衙役拦住询问。可是此人见到衙役转身就逃,众衙役便追了上去,此人慌不择路之下,被追到了一个死角。他却不甘心束手就擒,取出匕首将自己脸划花之后,饮毒自尽。下官便让人将此人的尸身带了过来。” 琦善在曾国藩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曾国藩的脸看,曾国藩的话语自然是找不到任何破绽,但是杀人灭口的勾当他琦善又不是没有干过,因此想从曾国藩的表情上看出些破绽来。 可是事与愿违,曾国藩说话之时,表情眼神都很自然,没有一丝可疑的样子,琦善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伯函老弟,此次你可能立了大功了。” 曾国藩不解问道:“总督大人何出此言?” “刚才本督得到消息,这场大火是有人刻意纵火所致,此人身着黑衣,见到官家又仓促逃窜,逃窜无果之后又自伤又自尽,怕就是纵火之人。”琦善命人翻找黑衣人的全身,结果搜出了硝石火种之类的东西,在他怀中还有一小包火药。 曾国藩面露惊讶:“啊,果真是他!托总督大人之福,竟然让下官误打误撞之下抓获了纵火的元凶!”他深深鞠躬,暗下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庆大人,我对不起你 琦善托他起来::“多亏了伯函老弟,否则,为兄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抚洋人的情绪了。”他心中对曾国藩的怀疑并无减少,只是此时纵火的元凶已死,死无对证之下,他也没有办法继续追查。 再加上,他现在要考虑的事情不是去追查针对自己的人,而是洋人的问题了。 这场大火虽然在十三行周边,但实际上十三行自从五口通商之后已经落寞,其所拥有的商铺也逐渐盘给了洋人,因而这场大火烧掉的中国商铺数目竟比不上洋人商铺的一半!洋人在商铺中存的货物银两全部付之一炬,就算是抓到凶手,但是一个死人又怎么洗脱得了自己身为总督的干系? 他隐隐觉得自己这个总督怕是要当到头了。 果然,等第二天大火终于熄灭之后,总督府就被一群洋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之前半个月琦善的态度大变,已经让他们极其不满,而今自己在中国的货物无一幸存,更是让他们对琦善恨之入骨。 琦善自然不敢露头,只让兵士贴了一份布告出去,并让人将黑衣人的尸首悬于府门之外。有识的汉字的洋人将布告的内容与众人说了一遍,引起了一片哗然。 “什么?一句道歉就可以弥补我几千英镑的损失吗?” “拿出一个死人就说是凶手?就让我们回去?” “不可能!” “赔偿我的财产损失!政*府要承担责任!” 众人大声喊着琦善赔偿,可整条街上烧毁的财物不计其数,哪怕将琦善在广东贪到的所有家资全部拿出来也填不了这个口子。 大半个上午过去之后,洋人们见琦善迟迟不肯出来,直接给他们吃闭门羹,在好事者的带头之下,撕毁了布告,开始冲击总督府,硬是被督标营挡住。那些士兵也十分难办,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老百姓,弄伤一个可担待不起,于是也不敢用力驱赶,双方在总督府门僵持到了中午。 此时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声:“中国的官不管,我们去找我们自己的官员!”其他人都喊了声对,便撤出了总督府,回住处收拾东西去香港找璞鼎查了。 --- 稍后还有一章,求收藏 第八十八章 鸿沟与处置(给个收藏吧) 奕忻府上,后院中传出了奕忻的笑声。 “哈哈哈,师傅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奕忻乐不可抑,拍着大腿大声地笑道。 曾国藩一脸沉静地站在他面前:“我在总督府门前亲眼见到的。” “哈哈,琦善这家伙,竟然做起了缩头乌龟,他要是出来解释安抚一下,再亲自去香港见璞鼎查当面说明情况,还能拖住一时半刻。”奕忻讥笑道,“可这家伙没这个胆量,这下一旦洋人闹到了璞鼎查面前,那他这个两广总督就要枷往北京喽。” “呵呵,恐怕他看到璞鼎查那封照会之后已经没有胆量去香港了。”曾国藩道出了琦善的心思。 奕忻点头深以为然,突然一拍脑门:“对了,庆叔人呢?他不会还在你府上睡觉吧?”当初两人在商定方案的时候,曾国藩就强烈要求让庆叔完事之后直接到他府上。一来他的府邸离十三行近,能够减少他暴露的可能性,再者万一东窗事发,也不会牵连到奕忻。 奕忻想想也是,就同意了曾国藩的建议,此时才想起这一次最大的功臣还没有见到人影呢,便呵呵笑道说:“师傅赶快去将他叫来,我已经在大观楼准备好了宴席好好犒赏庆叔,还叫了几个姑娘,从庆叔跟我出北京开始,我还没见他解决过生理需求呢,这次一并也帮他解决了,嘿嘿。”他曾恶意地猜测庆叔是不是有萝莉情节,因为一天到晚没事情做的时候,庆叔就在娥纶身旁呆着,从没见他沾过花草,难不成都撸管解决的? 曾国藩听到奕忻问起庆叔,原本稍有缓和的脸色又结成黑冰,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去和奕忻提这件事情。虽然他对不起庆叔,可这是最无奈,也是最好的选择,从这一点上来讲他是问心无愧的。问题是,曾国藩太了解奕忻了,奕忻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赞同自己的做法的。 见曾国藩半天没有反应,奕忻奇怪地看着他:“师傅,你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么?难道昨晚去火场的时候被火熏坏了耳朵?” 曾国藩咬牙猛然跪到了地上,奕忻连忙站起来扶住他的手臂道:“我不是和师傅说过,没有旁人的时候不要对我行跪拜大礼的吗?”曾国藩却没同往常一样被扶起,而是用力跪倒,再一拜到底。 “多罗恭郡王在上,请恕下官的擅作主张之罪!”曾国藩沉重的声音和异常正式的语气让奕忻吃了一惊,自从两人熟悉之后,曾国藩何曾这么正式地称呼过自己。 “师傅,你这是干什么呢?我问庆叔,你跪下磕头干嘛?快些起来。” 曾国藩并未起身:“正是您问起庆大人,所以罪臣才须如此大礼,否则如何对得起庆大人的在天之灵!”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奕忻头上炸响:“师傅,你说什么?在天之灵?” “庆大人已经去了” 曾国藩悲怆的声音缓缓道出了事实,奕忻惊得退了两步:“庆叔死了?怎么可能?他的身手这么好,怎么会死?难道是被琦善抓住了?不可能啊!”他连连摇头,一时间接受不了庆叔身死的消息。 “不是琦善干的,”而曾国藩又劈出了一道惊天霹雳:“是罪臣以毒酒鸩毙的!” “你说什么!”奕忻的瞳孔猛然缩小,狠狠地盯住曾国藩,希望是他自己听错了。 “庆大人是被罪臣用毒酒鸩毙的!”曾国藩几乎用尽力气吼出来。 奕忻不可自抑地喘起粗气,庆长河的死已经是一个噩耗,而曾国藩的话更如同一颗炸弹在自己耳边炸响,两耳嗡嗡作响,脚步踉跄只得用手扶住了茶几。 曾国藩将脸贴在地上,如此冰凉的触感才会阻止泪水浸出,他继续说道:“庆大人只有死才能彻底杜绝郡王殿下出事的可能性,只有庆大人的尸体才能打消琦善追查的念头。” “混账!”奕忻猛地掀翻了茶几,对着曾国藩声嘶力竭地怒吼:“为了保住我就能够杀人?为了保住我就能让庆叔枉死?为了保住我就能够做这忘恩负义伤天害理之事?” “你记不记得是谁没日没夜守在角落替我们找出奸细?” “是谁以一敌五,保护本王不受奸险小人伤害?” “又是谁替我们在广州城内奔走,找出了琦善的罪证和行事的机会?” “还有谁能不顾个人安危,为我们出生入死,放这一把大火?” “是他!是庆叔!是庆长河!你怎么下得去这手的!你的良心他妈的都被狗吃了吗??” 奕忻抬脚往曾国藩肩上踹去,将他踹翻在地。却见到曾国藩脸上已经泪涕纵横! “您说的罪臣都知道,罪臣罪该万死,但是只要能保您的周全,哪怕罪臣的良心被狗吃了也好,天打雷劈也好,罪臣认了!” 奕忻无力地坐倒地上,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却掩盖不了笑声之下的无助与迷茫他隐隐感到自己与曾国藩之间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这虽然不影响曾国藩的忠诚和自己的信任,但是它的存在却让自己无法将曾国藩当成与卓秉恬一样的存在。 十日之后,北京皇宫上书房。 道光面前摆了四份文件:一份是璞鼎查的外交文书,一份是琦善的贪污罪证,还有两份分别时奕忻和曾国藩的奏折。 “穆彰阿,这三样东西你都看过了吧。”道光冷脸对着跪在地上的穆彰阿道。 “回皇上,臣都看了。”穆彰阿仍然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但是他心中早已骂了琦善个狗血淋头。你贪污受贿就贪污受贿吧,现在大清朝有几个干净的官?怎么让人抓到把柄还把这把柄送到了皇上跟前!如果只是这样子他还有办法周旋,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留用察看的机会,可千不该万不该,竟然去触了洋人的霉头! 洋人是好惹的么?单单这一封外交文书中更换总督的要求就让穆彰阿没了法子。 “你怎么看?”道光还是先征询穆彰阿的意见。 穆彰阿想了一会道:“臣以为,琦善贪赃枉法在先,又惹洋人众怒在后,且对洋行失火负有责任,理该究其责任。但念他之前和谈有功,皇上也可示以皇恩,抵罪即可。” 道光注视了穆彰阿片刻后,点头道:“朕准了,撤去琦善两广总督之职,押回京都再审。至于他的贪赃所得一律充公,用作赔偿之用。” “臣替琦善谢主隆恩。”穆彰阿很配合地拜下去,他之前先痛斥琦善的罪责,再轻点琦善的“功劳”总算免掉了琦善被戴枷回京的痛苦。 “那下一任总督该由谁接任?”道光又问道。 穆彰阿苦笑道:“琦善是臣推荐的,可如今却是不能胜任,因此臣不敢妄言。” “这样吧,”道光沉吟了片刻后道:“就让广东巡抚曾国藩接任,他对广东的事务比较熟悉,此次又抓到了纵火的凶手,有功还是要赏的。” 穆彰阿面露难色:“皇上,这恐怕不妥,曾国藩是臣的学生,虽然有些才干,但是以他如今的年龄资质恐怕难以服” 道光抬手示意让他不用说下去了:“不必说了,朕也与他见过几面,此人的才干可堪大用,你不是也向朕推荐过他么?就他了。你替朕拟道旨去吧。”他才不会告诉穆彰阿奕忻在密折中提到了曾国藩查找琦善罪证的事。 “喳!”穆彰阿见事情已定,只得遵从。 --- 二更送上 第八十九章 祭奠(情人节快乐!) 穆彰阿从上书房出来时,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当初琦善签下虎门条约的时候,道光就动了撤换他的心思了,要不是极力周旋,恐怕在一年前他就要滚蛋。 谁知道一年以后,原本在广东安安生生过日子的琦善突然发神经闹出了这么一出来。璞鼎查说的很明白:总督琦善罔顾两国之友谊,欺侮打压我国商人,使我国商人积怨越深,此次又起大火烧毁我国货物约近百万两 穆彰阿背手在宫墙之内锁眉慢走,这件事情太过蹊跷,琦善这个人他最了解不过,虽然有些能力,但是他对洋人忌惮害怕之心颇深,怎么又会去“欺侮打压”洋人呢?想不通,他甩甩脑袋,却听到有人在旁问候道:“中堂大人,这是哪里去呢?” 穆彰阿一看不是耆英是谁?他见左右无人叹了口气:“回府呢。琦善被撤职查办了” 耆英面露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穆彰阿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耆英听完之后摸着下巴道:“为何下官从中嗅到了一股子阴谋的味道?” “哦?” “中堂大人你看,这火灾发生的时间恰好是在琦善态度大变之后半个月,也就是说这半个月时间洋人的怨气只会越来越重,而大火更像是最后一击呀。”耆英本身就是玩阴的好手,他这么一分析,穆彰阿倒是想起了自己一直没有注意的地方,那就是时间。 “没错,如果照这么说,期间还有两个个最大的疑点:第一琦善为何突然态度大变?其二就是谁会阴谋扳倒琦善?” 耆英想了好一会也不知所然,摇头道:“第一个问题只有等琦善回到京城之后再当面问了,至于谁会设计,那再明显不过,谁获利最大,那八九不离十就是此人了。” “你是说他?不会啊,他可是老夫的学生,难道会做出冒官场大不韪的事情?”穆彰阿虽然口头质疑,但是心中也非常赞同耆英。 “只有等琦善回京再问了” 广州总督府内,琦善与曾国藩相对而站。只是曾国藩的官服已经换成了二品的补子,而琦善却是一身青色长褂,身无长物。 道光的圣旨已经到了广州,琦善接旨之后自觉地摘取了顶戴花翎,随旨而来的官兵给了他两天时间收拾物品,再押回京城。 曾国藩拿起一杯茶水:“大人,在下以茶代酒敬大人一杯,预祝大人一路顺风,化险为夷。” 琦善接过茶杯,突然哂笑一声,想在两个月前自己还是曾国藩的上峰,到如今却已经是阶下囚了。他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低声道:“如今你已是两广总督了,无须对我这个待罪之人如此多礼。” “大人何处此言?在下虽蒙皇上错爱,当了这个总督,但是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的老哥,都是我的上官。我也不知皇上为何会做此决定,但是如今我是如坐针毡,着实不知道如何应付,已经数天没有安眠了。”曾国藩指着自己的黑眼圈道。 琦善低哼了一声,在他看来这谦虚的话语就像在打自己脸一般,他将茶一口喝干,扔到地上,抱拳说道:“想我琦善为官数十年,却不知道后生可畏的道理。你这三十岁的总督在大清朝是头一遭了,但是走之前,我还是要说一句好自为之!”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押送他的官兵已经在堂外等候,虽然不用戴那沉重的木枷,但是一路上他还是要坐那四面透风的囚车,而且眼看寒冬将近,这一路有得他熬了。 曾国藩也不在意,从地上捡起茶杯,擦去了灰尘摆会桌上,他看着这大堂之上的总督座位,心中也不由激动起来。琦善说的不错,三十岁就登上总督宝座,他着实是头一位,这比历史上他升为湖广总督还早了十几年。 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琦善此次败的不冤,奕忻与曾国藩对他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首先曾国藩与奕忻配合就给了琦善对奕忻的错误判断,然后在不停地宴请,更是让琦善觉得奕忻与曾国藩不过是来广州嬉戏游玩的;但是每次酒宴之时,奕忻都在酒中下了些春药,又给他准备好美娇*娘彻夜欢愉。 可琦善毕竟年过半百了,过度的房事之后,身乏神虚,处理事务起来相对以往更加地毛躁,再加上奕忻那道矫诏,使得琦善陷入了深渊不可自拔,洋人的积怨也越发重了。最后十三行一把大火,彻底点燃了洋人的火气。 穆彰阿虽然一手遮天,但惟独洋人的怒火他不敢承担,配合上庆叔搜集来的证据,他也只能让琦善灰溜溜地从广东走人。 琦善输就输在轻视奕忻与曾国藩,又对洋人的怨气没有充足的估量,他以为只要讨好了道光,自己这个总督宝座就稳稳当当,却不知道道光根本就没有对他下过这道命令。 他本来也可以发信去穆彰阿那询问,但是奕忻的宴请与春药将他的精力掏空了大半,每日处理完事务之后,他休息都还来不及,哪有想到去和穆彰阿联系? 到了最后,他撤职的结局就定了下来。 曾国藩做到座位上,开始拿起堆积的公文细看,但是看了没几行,他又放下了,此时他心中还记挂着另外一人奕忻! 奕忻自从得知庆叔被曾国藩毒死之后,已经将自己关在府中半个多月了,曾国藩多次去见他都被他让张贵开赶了出来。 曾国藩叹了口气,今日他正是接任总督,还是需要去奕忻那里和他商讨一些事情,特别是奕忻之前交代他的事情,他虽然已经办妥,但是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这些计划也只有奕忻心中知道。 想到此,他立刻让人备了车马往奕忻府上去了。 此时的奕忻正把自己关在书房之中,拿着鹅毛笔不停地抄写。张贵开在旁捧着一杯茶水心疼道:“主子,您停下来喝口茶吧,都半个月了,您就没见到过日头。” “不急。”奕忻下笔不停,他的左手侧摊开了一本书籍,显然他是在抄写其中的内容。但奇怪的是他却没有回头看那本书,只顾自己在写。 张贵开欲言又止,只得将茶放到了奕忻的手边。 “好了,九十九遍完了。”奕忻将鹅毛笔放下,拿过茶水饮了半杯。他心中道,庆叔一百遍的金刚经我快抄完了,等抄好了之后,我便烧给你,只希望你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他将自己关在房中半个多月,一直在抄写经书。庆叔被曾国藩毒死的消息对他的打击很大,这是第二个因他而死的人了,而且两个人都是忠心耿耿,对他帮助良多的人。 卓秉恬的死他尚能将仇恨记在英国人身上,但是庆叔的死他却难以释怀了。虽然理智上他告诉自己曾国藩这样做并没有错,但是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种杀害自己人来自保的方法,这也是他给曾国藩吃了半个月的闭门羹的原因。 期间娥纶也来问过庆叔的下落,他只得搪塞了句回京有事了就仓皇逃走。他看得出来娥纶与庆叔之间的关系,如果让这个小妞知道曾国藩害死了庆叔,那以后这个府上安能有安宁之日? 所以这半个月他一直逃避与娥纶接触,抄写百遍经书,一来以此来祭奠亡灵,二来他发现在抄写经书之时他的心灵才有能半刻的宁静。 休息了片刻之后,他开始了第一百遍的抄写。说是抄写,其实他已经差不多将经书的内容背了下来,基本不用回头去看原文。 过了一会,张贵开又进来禀报道:“主子,曾大人来了。” “让他等着。” 曾国藩在书房外忐忑不安,就怕又被奕忻驱赶。不一刻通报的张贵开出来了:“大人,主子让您稍候片刻。”如此,他才安心地出了口气,稍候,嗯,有名堂了。 他拒绝了张贵开让他去前堂等候,直接在书房外垂手而立。 等了一个多时辰,书房的门才打开。奕忻抱着一个黑色的大包裹出来,冷眼看了看曾国藩:“跟我来。” 奕忻让张贵开备了马车,与曾国藩一路就出了广州城,一直到了白云山下,麓湖之畔。 马车在麓湖边上一块树林前停下,奕忻抱着包裹跳下了马车,径直到了一个土包前面,土包的土色很新,有一些幼草冒头,却是一座没有墓碑的坟墓。 奕忻将包裹放到坟前,蹲下来拔去了坟头上的杂草。曾国藩此时也跟过来了,只是他脚步十分沉重,因为他知道这座土坟之中埋着的正是庆长河! “庆叔,委屈你了,我不能让你风光大葬,甚至不能让落叶归根。好在这里的景色还好,你躺在这里可以吹吹清风,看看湖景。等过几年我再亲自陪你回家。”奕忻叹了口气,将包裹打开,一百本折子整整齐齐地叠成了两摞:“这是我给你写的金刚经,你拿去看看也好,送人也好,聊表我的一番心意。” 他从怀中取出火种,将经书一本本点燃,冒起的青焰宛如十三行的大火,烧出了庆叔最光辉的时候,也照应了出了英雄的末路。 曾国藩已经在奕忻身后跪下,静静地看着火苗飘渺,纸灰四散 奕忻将百本金刚经烧完,又对坟头鞠了个躬,冷声问身后在磕头的曾国藩:“你知道错了吗?” 曾国藩沉声答道:“我知道了。” “记住,我与其他人不一样,我们以后建立的队伍也和其他的不一样。在我们的队伍中我们要尊重每一个人的生命,包括你自己。你们没有义务为我而死,也没有权利为了我去剥夺我们队伍中任何一人的性命。除非,他已经脱离或者背叛!” 曾国藩闻言却不知道说什么,自古为皇者哪个不是盼着自己的下属可以为自己去死,为自己去卖命,他既然站到了奕忻这边,他也做好了以命尽忠的准备。而奕忻这番话却告诉他,尊重每一个人每一个为了共同目标去打拼的人的生命,这是在他多年的教育中没有接受到。 只有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有君王如奕忻这般? 他只得再拜道:“是,我记得了。” “好了,我叫你办的事情都办好了么?我们要抓紧了!时不我待啊” --- 各位情人快乐! 可是我却在今日哎晚上心情极差,只有这一章了诸位敬请包涵,要去喝酒解愁了抱歉了 第九十章 封官许愿(沉重道歉) 广州总督府上,堂上云集了十几个人,从二十几岁到四五十岁都有,每个人都是文人打扮,却不像是有功名在身一般。 这帮人大部分是来自广州,还有一些是从福建浙江等地过来,彼此之间有认识的,便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而与他们不想熟的便独自闭目坐在一旁。 他们这帮人都是接到了曾国藩的邀请到了这里,此时正低声议论这个信任总督到底有什么事情与他们说。过了片刻,见曾国藩迟迟未到,便有人到了屋外透气,刚走出去,便急转回身道:“总督大人到了。” 曾国藩换了一身官服与奕忻并肩进了房间,与众人见过礼之后各自落座。他对众人道:“让诸位久等了,本督有些事情拖晚了。废话不多说,今日将诸位集合起来,是有事叨扰各位。”他介绍奕忻道:“这位是多罗恭郡王殿下,这件事就殿下亲自和诸位说吧。” 众人都是知晓人情世故的,听到曾国藩这么说,就知道这件事情可能是奕忻的主意了。但是看奕忻少年人的模样,其中更有在广州混生活的听闻过奕忻的“名声”,心中已经打起鼓了:不会是这位小王爷让他们找乐子来了吧? 各人怀着心思看向了奕忻,见奕忻挥手让人从后面抬出了一筐书籍,放在了诸人的中间。 “我让曾大人请诸位来,是因为诸位皆是有学问的人。”奕忻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但是这一句话却在下面引起了一阵骚动。 这些人虽然读过几年圣人之学,但是对四书五经全无兴趣,因而在功名方面最高的也只是个秀才之身而已,因此奕忻说他们有学问,却是在讽刺他们一般。 “王爷,您这话是在揶揄我等么?我等还不如立刻起身告辞!”右手侧有人高声道。奕忻转眼看去,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着黑色马褂,脸型微胖,一双小眼睛却极有神,正涨红了脸正对着他。 奕忻微笑摇头道:“我说各位有学问,不是指四书五经八股文章。这些东西在本王看来就是狗屁不通,误国误民的玩意。”这一句话引起的骚动比刚才更甚,八股取仕被清政府从前朝继承下来之后,视为科举的不二法门,众人虽有微词,但是也不敢像奕忻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直言斥骂。 “你们各有所长,或是在算学,或是在天文,或是在洋文不一而足,本王倒是觉得只有诸位的学问才是我国最需要的学问。”奕忻侃侃而谈,“前年洋人犯境,其舰船火炮等俱在我国之上,何以如此?只因为洋人所重之学不是四书五经圣人之学,而是数学物理天文地理。因而,我国虽然得一时之太平,若不重视这些学科,培养这些人才,那庚子之祸只会愈演愈烈!”庚子之祸指的就是一八四零年的鸦片战争。 “因此本王将各位召集而来,为的就是在广东开设我国第一所大学堂,而在座的诸位将是大学堂中的首批教授老师。”奕忻将目的直接说出,看了眼众人的反应,有人握拳期待下文,有人则暗暗摇头,他继续说道:“当然,让诸位入大学堂教书并不是只是让各位当个穷教书先生而已。本王在此许诺:” “凡入大学堂教授者,赐举人出身,若教习有方,可赐官三到五品,俱享有俸禄。” “若有重要的学术成就,则赏金百两,赐同进士出身,封妻荫子!” 奕忻将两条待遇抛出,众人哗然,在这个年头不做八股文,你就别想得个举人,更别说进士了。同进士虽然比进士低了一层,但是对这些连举人都无法得中的人来说也是非常难得的了。当然如果这句话从别人口中说出他们是打死都不相信的,但是奕忻的身份摆那了,总不会打皇家的嘴巴。 奕忻喝口茶,再看此时众人的表情,已经全然没有了犹豫,有几个年纪轻的已经跃跃欲试。中国的读书人虽然不乏单薄名利,或者不重功名的,但是真的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他们眼前,他们也绝对不会拒绝。更何况他们有的屡试不中,家里人没少给他们眼色看,倘若能靠自己一身所学搏一个功名,对他们也是两全其美的事。 大饼已经给他们画好,奕忻转而道:“当然,想入大学堂教授也没那么容易,本王从来不养闲人。因而诸位也会有次考试。” 他指着众人面前的一筐书籍道:“这是本王从洋人那买来的书籍,各种学科无不包含,诸位的考试就是挑一本合适的书籍回去,将其译成我国文字,若无差错者便能入学堂讲学。” “诸位也有不通洋文的,或者只是通晓洋文而不通学科的,本王可以允许你们两人一组,若成了,便一起通过。” “除此之外,之前有著书立说的,可以将书籍递给本王看,如果本王满意,则能免试入大学堂。” 奕忻说完,让衙役将一筐的书籍取出排好,并将写有中文的书名和类别放在书籍旁边,方便供他们选择。 十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刻之后,终于有人起身上前查看书籍。有人看了,则其他人也纷纷起身,在书堆里寻找自己相合适的书籍。 奕忻微笑看着在书前弯腰屈膝的众人,不一会就有人找到了与自己所学相合的书籍,也有两人看上同一本的,在商榷书籍的归属;唯有一人此时正坐在座位上,不为所动,这人正是刚才率先对奕忻发难的那个中年男子。 奕忻感到好奇,走到中年男子身旁问道:“你是不想入大学堂教授呢?还是在这么多书籍之中没有看得上眼的?” 中年男子连忙站起来拱手道:“不是,不是,王爷许以如此丰厚的赏赐,李某怎么会不识抬举?” “这么说,这些书籍中没有你看得上眼的喽?” 中年男子尴尬地笑道:“正是王爷有所不知,李某是学算学出身,而在书籍中算学的著作极少,唯有那几卷《几何原本》,李某十四岁的时候就读过了。” 奕忻对这个中年男子产生了兴趣,专心算学又在十四岁就读过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整个中国都屈指可数,他问道:“那你不翻译书文,又准备怎么过考试呢?” 中年男子想了一下道:“李某在庚子年著有一书,不知能否入王爷的法眼?” 哦?奕忻脸色变了几分,感情这位还是已经著书的主啊。他点头道:“原来先生果然身负大学问,恕本王眼拙了,不知你所著何书?” -------- 各位书友抱歉,前天晚上借酒浇愁了整个晚上,昨日宿醉一天,昏昏沉沉,伤心之事就不提了。 今日三更补回,再说声对不起了。先上两更 第九十一章 李善兰 “李某所著名为天算或问。” 天算或问这四个字如雷贯耳,奕忻当即就呆在当场,他缓过神来之后,恭敬地问道:“敢问阁下可是李心兰李先生?” 中年男子奇怪道:“正是,王爷听说过李某?” 何止是听说过!那简直是顶礼膜拜的偶像啊!奕忻心中掀起巨浪。李心兰这是他的原名,字竟芳,后来改名为李善兰,是晚晴时期中国鼎鼎有名的数学家,西学家,天文学家!奕忻前世上学的时候对他是崇拜地一塌糊涂。 “当然听过,先生之名奕忻早就如雷贯耳,对先生也是心向往之了。”奕忻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浑然忘了李善兰此时还只是个默默无名醉心数学的学痴了。 他拉起李善兰的手:“走,走,先生既然到这里了,奕忻一定要好好招待,师傅,后续的事项你和他们说一下就可以了。”他拉着不明所以的李善兰直接奔向了后堂。 到了后堂让李善兰坐下之后,奕忻直愣愣看了他半晌。前世他对数学也是极有兴趣,如果不是为了毕业后的就业问题,他早就选了数学专业了。此时这个自己大为崇拜的偶像就在他面前,倒是让他失态了。 李善兰却不知道奕忻所想,只是见这个少年王爷像要将自己吃掉的眼神,顿时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他小心地问道:“王爷您没事吧?” “没事,哈哈,怎么会有事?”奕忻反应过来,哈哈一笑,他将茶盏恭敬地递到李善兰面前:“奕忻得先生到此相助,则南华大学之事无忧也。” “李某怎么敢当?不过是一介碌碌无名的痴人而已。”李善兰一半是谦虚一半也是自嘲。算学虽然不像杂学这般受人冷落,但也是上不了台面的学科。 “哈哈,先生曾经说过一句:今欧罗巴各国日益强盛,为中国边患。推原其故,制器精也,推原制器之精,算学明也。异日人人习算,制器日精,以威海外各国,令震摄,奉朝贡!此话振聋发聩,让奕忻深感佩服!”奕忻竖起拇指夸赞道。 李善兰尴尬地笑了一声:“这只是李某的孟浪之言,有感而发而已。” 奕忻摇头正色道:“不,先生这话也是奕忻心中所想,我国受人欺凌,就是因为读书人只知道之乎者也,却从来不去关心如何制造枪炮,若是人人能有先生这样的想法,我国怎么会有庚子之败?” “这也是奕忻决心办南华大学的根源所在。我国所需要之人才,需要囊括万千,经济、机械、枪炮、化学、数学等等,只有积累足够的人才,我国才有在十数年之内崛起的可能。” “先生,我年龄虽小,但是对国家的命运却有忧虑,洋人不会善罢甘休,十五年之内肯定会卷土重来,我只希望先生能助我一臂之力,让我国有可用之人才,到时候也能有与欧罗巴各国一抗之力!” 李善兰至此才知道奕忻的图谋,心中的激动也难以按捺,起身道:“王爷能有此想法,李某安能不悉心效力?只怕我年轻不能当此重任。” “无妨,只要先生肯帮我,那么什么事都好说。”奕忻哈哈大笑,又将自己对南华大学的设想对李善兰说了一遍,李善兰听得连连点头,末了,奕忻拍着李善兰的手道:“先生,这里的事情就拜托您了,如果有什么短缺就问曾大人开口,没有不可以满足的。如果先生有什么相熟的人可以推荐,也一并跟本王说,也一起安排了。” 李善兰闻言一拍脑袋道:“瞧我,差点把此人给忘了。”他躬身道:“李某还有个朋友,与李某也是醉心西学之人,不过李某喜爱算学,而他则喜欢鼓捣机械与药物之类。” 买一送一的生意当然做得,奕忻开心道:“什么人?” “此人姓徐名寿,字雪邨,江苏无锡人士。比李某小七岁,与我有数面之缘,但是其所学之浩大,也是李某所佩服的,如王爷不弃,可将其召为助教。”李善兰道出了此人的来历,之前奕忻已经与他说了教授的等级安排,最低一等便是助教了。 “徐寿?”奕忻怎么能不知道此人?晚晴中国化学家,对机械也有研究,曾经主持制造中国第一艘机械轮船。他记得徐寿是在五十年代后才到上海来向李善兰拜师的,原来此前他们就已经见过面了。 他让李善兰修书一封让曾国藩去安庆找徐寿,南华大学堂的筹建工作自此开始了。 等他送走了李善兰,那十几个人也各自配对带着书籍回家去了。奕忻只给他们三个月时间,这一阵子有得他们忙了。 奕忻却不让曾国藩闲着,让他接着跟自己去了制造局。 路上,曾国藩有些不解地问道:“阿哥,你这样封官许愿,皇上能应允么?” “讨个举人问题不大,讨个虚衔问题也不大。”奕忻敲着车板道。曾国藩点头,这两样倒是没大问题:“只是同进士”多少读书人挤破脑袋了也混不到一个同进士的出身,连曾国藩自己也是三甲同进士出身,要是被他们知道南华大学的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教授就能搞个同进士,这不是和天下读书人过不去么?朝廷能应允么? “所以,我说要让他们做出成果来。只有有了看得到实实在在的东西,朝廷才能赏赐。”奕忻低声道,他之前就已经琢磨好了,若是在天下太平的时候堵这帮家伙的嘴不容易,但是在乱世却简单多了。 曾国藩想了一下觉得可行,便不再说话了。后人都不知道他这个南华大学第一任校长在学校筹建之初并不对这个看好。 他们到了制造局时,制造局已经是另一番模样了,有了资金的注入,厂房已经修缮一新,工人和各种物资也开始到位,而随着琦善的下台,督标营也分出了一部于前日入驻了。制造局作为奕忻的心头肉自然要保护得周全。 奕忻和曾国藩到了制造局转了一圈之后,心中不住地夸赞。林则徐办事果然老练周全,两个多月时间已经让制造局焕然一新了。 不过奕忻到制造局来,并不是为了看这里的状况,而是为了找在制造局二十四小时蹲守的伍秉鉴。伍秉鉴自从入股制造局以来,便在这里修了一个小屋,天天到厂区来逛,不过他也不四处指手画脚,而是一边看一边笑,给伍家找了新的道路之后,他只想看着这条路奠得扎扎实实的。 见到林则徐引着奕忻来找他,这个重新焕发青春的老爷子提着拐杖就迎了上来:“王爷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奕忻呵呵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伍老爷子别嫌本王烦就好了!” 奕忻来找伍秉鉴只有一个理由钱,筹办南华大学堂的钱。说出来也怕别人笑话,曾国藩刚胜任总督,但是广东的财政在琦善时就空掉了,现在更是一个子都拿不出来,哪怕拿得出来,奕忻也不敢堂而皇之地挪用,毕竟南华大学堂还没在朝廷备案呢;而制造局那一百万两银子是绝对不能挪用的。 跟伍秉鉴他也不客气了,直接问他讨要了二十万两银子,伍秉鉴虽然有些肉疼,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了,伍家的生意缩水得很厉害,但是这些银子还是勉强能拿出来的。而奕忻也和他说了大学培养的人才大部分都是要进入制造局的,那其实也算是对自家产业的一个投资。 有了钱之后,中国第一所现代化大学:南华大学堂终于在1842年初破土动工,地点就是在那帮二世祖所在山坳之旁! ---- 各位书友抱歉,前天晚上借酒浇愁了整个晚上,昨日宿醉一天,昏昏沉沉,伤心之事就不提了。 今日三更补回,再说声对不起了。先上两更 第九十二章 两个选择(三更,再次道歉) 南华大学动工之日正是初春之日,奕忻象征意义地在奠基石上撬了把土之后,就带着张贵开去了隔山的山坳里。 这帮二世祖在此地军训已经四个多月了,还有两个月他们就要正式出山。虽然奕忻已经在广东开始秘密招生,但是毫无疑问,这一百多人将是南华大学的第一批学生。 奕忻带这帮二世祖到广东来的真正目的也即将公布于众。这也是他的无奈之举。清朝是满族人建立的这一特殊性,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抉择。 前世洋务运动期间,中国有办过大学堂,也有派过留学生,但是满清政府天生的民族危机感大大地阻碍了教育和人才培养的进程。想当初也是在恭亲王奕忻的主持之下,一批留英的学生中途被强制要求结束学业回国。 满清政府最怕的就是汉人接受了最先进的知识之后摆脱了他们的奴化教育,从而让清政府无法驾驭而垮台。当然历史也证明了清政府所预料的并没有错。但是这究其根源还是满清皇室与政府的短视造成的,说到底是一种民族自卑感作祟,他们总觉得自己驾驭不了汉民族,而只是想尽办法堵住汉人的进化之道。 相反的清政府对满人还是非常宽容的,但无奈的是满人入主中原后,从根到枝叶全部烂透了。想当年世界都能排得上号的八旗骑兵面对太平天国的一群农民军一触而溃,才不得不让汉臣去办团练。让人可悲可叹! 因此奕忻筹办南华大学的第一步就是要将京城中八旗子弟忽悠过来一群,这群人不管以后有没有真正成为他的人,但是最起码的可以打消掉北京的忧虑,加上自己的身份,至少可以保证南华大学起步时的平稳。 如今他只担心的是这帮家伙还能不能被掰回来,至少能够乖乖听他的话去南华大学念书。 到了山坳里头,奕忻老远就听到了“一,二,三,四,一二三四”的高喊声,又有教官中气十足的“你们的鸟是不是没长毛啊?给老子大声点!”随即音量拔高了几分又来一遍。 看来效果还成,奕忻背手走进山坳,里面按照班排为单位,练得热火朝天。仇狄正站在土台之上,板着臭脸盯着他们,不时地指点道:“一排三班你们在散步还是在跑操啊?二排九班他妈的娘们叫春都比你们有力道!给老子吼出来!”奕忻到了他身后都不知道。 奕忻拍了下仇狄的肩膀,他边骂边转过身来:“葛尔丹你个臭小子,又来找老子请啊,王爷你怎么来了?”奕忻四个月没出现在这里了,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仇狄你干得挺好啊,我过来看看,来让他们过来集合吧。”奕忻边取出怀表边道。 “是,”仇狄转身大吼一声:“集合!”激起了数重回音在山坳里回荡。 散在山坳的各班听到命令,都停止了训练,以最快的速度往土台前快跑。不到两分钟,全部人都已经到土台前站着了,各班长检查了人数之后,逐一像仇狄报告。 奕忻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仇狄没少操练这帮家伙,如今的速度勉强符合他的要求了。 仇狄听完班排长的报告之后,也在他面前行了个军礼:“报告!一连应到两百零六人,实到两百零六人!全部到齐!报告完毕!请王爷训示!” 这时,众人才看到了躲在仇狄身后的奕忻。 奕忻走到前面,扫过了一百多个二世祖的脸,经过四个月的训练,这帮人起码从表面上已经脱去了二世祖的样子,肤色黝黑,部分脑满肠肥状的家伙也减肥得很彻底了。 “好久不见了,各位过的可好啊?”奕忻打了个哈哈,但是台下仍然鸦雀无声,仇狄黑着脸道:“问你们好不好,一个个哑巴了?” “好!”仇狄话音刚落,一声整齐划一的回答吓了奕忻一跳。 当然,大部分人在心中给好加了两个字:个屁!这四个月他们吃的苦头比他们一辈子吃的还多,虽然吃食上面奕忻从来不亏待他们,但是每天这样没日没夜的操练加上时不时给他们几鞭子,那真过得和囚犯差不了多少了。 奕忻掏掏耳朵,笑了几声:“嘿嘿,我知道你们现在有很多人骂我,埋怨我当初忽悠你们过来。”他将耳屎弹在地上,“是不是啊?” 台下的众人不敢应话,但从表情上看奕忻说的和他们想的差不离了。 “但是,我在这里和你们重申一遍,我当初在北京许下的诺言仍然有效!也就是说,你们还是有的玩,有的吃,有女人睡!” 众人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但是立刻换上了鬼才信你的表情。 奕忻吸了口气:“但是”众人立刻露出果不其然的神情。 “吃喝玩乐不是白拿的。两个月后你们将结束军训,到时你们将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你们留在广东,我为你们准备好了最好的导师,最好的前程。你们可以进入我创立的南华大学堂学习各种你们感兴趣的学科!只要两年时间,学成之后我担保你们的功名!不管是为文官还是为武将,我将为各位争取最光明的前程!” “我知道各位家中有的是能继承爵位,有的是能拿俸禄,但是我要问你们,你们白拿的这些东西有你们亲手去争取的好么?在京城你们过得是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但是难道你们不知道多少人戳着你们的脊梁骨背地里骂你们是纨绔,是垃圾,是蛀虫吗?” “但是,在这里,我奕忻用我的姓氏起誓,你们能得到不仅是荣华富贵,更能得到他人发自内心的尊重!你族内的长辈不将再视你们为不孝子,而是家族的顶梁柱!” 一番话说完,底下的人终于不再平静,仇狄也默认了他们之间的议论。 奕忻的话虽然没有营养,但是有一点确实说到他们的心坎里了。那就是旁人与长辈对他们的看法。在京城之时,虽然人人见到他们都得喊声爷,但是他们怎么不知道这声是冲着他们手中的银两和身后的家世?家族之内的长辈就更不用说了,见到他们除了摇头叹气不会夸他们几句。 八旗子弟这个曾经是荣耀的称呼,到了他们这一代已经成了垃圾的代名词。他们虽然沉浸在声色犬马之中,但是又怎么不知道这个状况?只不过在京城啥事有家族和长辈罩着,他们不愿去想也懒得去想罢了。 到了广东几个月,特别是这四个月时间的军训里,他们越来越发现自己的无力。跟奕忻比权力比家世?人家是王爷还是皇子;跟奕忻比财力?放屁,你家的钱能有整个大清朝多?到最后他们发现无法靠这些想要凭自己的力气反抗逃跑时,得到的就是一顿鞭子。 那些教官边抽边冷笑:“你们要打回来,可以,等你们比老子强了,就来找老子场子去,别指望老子不还手,你要是能把老子打趴下,老子就服你喊你声爷。” 这四个月时间,三十四个教官将他们脆弱的尊严一点点扳碎,再一点点踩到土里面去,多少人咬牙发狠说要报仇,但是都被整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四个月时间,他们真正尝到了自己没有力量时的无助,什么家族,什么金钱,到了这个时候狗屁都不如!而教官一直给他们灌输一个理念:想要报复,可以,靠你自己,不然什么都不是! 不得不说八旗子弟虽然被安逸的生活磨去了棱角,但是骨子还是遗传了一些老祖宗那一丝蛮子的种子,两个多月后再也没有人逃跑了,愣是全员齐备地训练到了今日。 奕忻见他们讨论地差不多了,竖起了第二根手指:“第二个选择,那就很简单了,就是一个字死!”他杀气凛然地道:“你们都是八旗的年轻子弟,我视你们为国家的希望,但是你们也知道,如今洋人欺侮,我朝被迫媾和。你要知道连我们不齿的前朝尚不求和不赔款不称臣,我朝却开了先河!你们作为我族的后人,到此关头还想着贪图享乐的话,我觉得你们已经没有面目活在世上了!” “所以,如果你们仍然不思进取,那我只得忍痛,送,尔,上,路!” 台下一片默然,奕忻的两个选择其实就是一种结果,六个月的痛苦都忍受下来了,谁还会在重获新生之后把自己命交掉? “在此,选择第一条路的举起右手!”奕忻率先举起了右手,掌心向前。呼吸之间,台下所有人的右手都高高举起,掌心亦向前。 恍惚间奕忻仿佛见到了希特勒再世,这就是纳粹党人对元首致敬的礼仪么 ---- 各位书友抱歉,前天晚上借酒浇愁了整个晚上,昨日宿醉一天,昏昏沉沉,伤心之事就不提了。 今日三更补回,再说声对不起了。第三更送上,再次郑重地道歉 第九十三章 穆彰阿的决定 不说广东这边奕忻和曾国藩终于放开了手脚,开始了一番大干特干,琦善也在一八四一年底回到了京城。 一路几千里,琦善在四面通风的囚车之中吃够了西北风之后,一到京城就大病了一场。原本道光是将他收入刑部的大狱,但念在琦善也是一朝老臣的份上,终于放他回家养病过年。 琦善在京城官场上名誉扫地,整天躲在府中以养鸟种花为乐。过了春节,京城开始转暖之时,他也终于等到了穆彰阿的到来。 穆彰阿拖到几个月后过来,一者是为了等风头过去一阵,二者也是因为想敲打敲打琦善。可不曾想到他这一拖,却将琦善的心拖得冰冷,以为中堂大人已经放弃他了,因而当穆彰阿到琦善府上时,琦善正在自言自语说一些不中听的话。 穆彰阿气不打一处来,出声骂道:“琦善,你在说一句,老夫转身就走,不再管你的腌臜事情。” 琦善回身见到穆彰阿,当时是千百种滋味一起涌上心头,连忙上前拉住了穆彰阿:“中堂大人,你可不能不管下官的死活啊!”说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竟当着穆彰阿的面哭了起来。 穆彰阿将琦善拉到屋内,细细地询问了琦善广东的事情,琦善自然是知无不言,他是在家中老死还是有翻身的机会,全部寄托在穆彰阿身上了。 穆彰阿听完琦善所说,皱眉问了一句:“你说六阿哥和你说皇上有口谕让你如此对待洋人?” “正是,否则中堂大人了解下官的为人的,下官也不敢用这种态度对待洋人啊!”琦善点头哭诉道,他这次明明是照着皇上的口谕办事,为何到头来却落得这个下场,这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冤屈得足以六月飞雪了。 “可是,老夫怎么没听皇上提起过?”穆彰阿摇头道,“六阿哥是到了广州就当众宣布这道口谕的还是” “是私下跟下官说的,而且拖了将近大半个月吧。”琦善回忆道。 穆彰阿脸色突变,对着琦善斥道:“六阿哥这分明是矫诏,你怎么不动动你的猪脑子,皇上的口谕怎么会拖半个月而且是在酒宴之上私下和你说的?这分明就是他设计的计策。” “可是”琦善还要辩驳,穆彰阿抬手阻止他了:“哪怕你无法分辨,你也总可来信与老夫确认一下,老夫纵使不知道也会去皇上那里探得一点消息的啊!” 琦善闻言不由羞红了耳朵,他那个时候正沉浸在老树焕春的欣喜之中,哪会想到一个纨绔贪玩的阿哥会对他设计?而他也自负地认为在京城侍奉道光多年,对道光的心思也有琢磨的。 见琦善不说什么了,穆彰阿锁眉起身,在屋内来回踱了几圈:“如今老夫想不通的就是皇上为何对六阿哥如此纵容。照理说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封郡王且到广州这么一个关键地方去参习政事,以皇上的性子是不会如此的为什么呢难道是!” 穆彰阿想到其中关键地方,如今道光有三子,最年长的奕詝身患残疾,次之的奕誴却从来不得皇帝喜欢,唯有第三子奕忻深得宠爱,而道光自从庚子之祸之后身体一直很差,难道是道光为万岁之后的事情做打算? 想通了这一点,那么发生在奕忻身上的种种怪事都能解释得通了,而曾国藩以而立之年升任封疆大吏也是情理之中。而就在前几日早朝中,道光没有咨询他的意见就直接批准了曾国藩建立南华大学堂的奏折。 虽已想通,穆彰阿却感到一丝凉意从背脊升起。如果道光有意让奕忻接位的话,那他的处境就大大的不妙了。 当朝的皇上是离不开自己,凡事都会听自己的建议,但是帝王的心术却是有前车之鉴的。想想乾隆朝的和珅,就是被乾隆卖给了嘉庆皇帝,难不成自己也会步和珅的后尘? 穆彰阿为官数十年,还是有些见识的。历史上道光虽未传位给奕忻,但是奕詝上台之后还是第一个拿他开刀,他辛苦经营了数十年的穆党瞬间就土崩瓦解,成为了咸丰皇帝树立政治威信的牺牲品。 但是此时他想到了这一点,也不会坐以待毙。 他对琦善交代了几句,无非是让他安心在府中等待,不出两年就会让他重新出山云云。离开琦善府中,穆彰阿已经在腹中琢磨万全之策了。 到了府中,穆彰阿立刻对侍从低声交代道:“快去请杜受田大人来府上一叙。”在广东虽然能够培养一人的才干,但是掌握帝国命运的核心却始终在京城 时间匆匆飞逝,转眼已经到了1844的春天,奕忻到广东来已经三年了。 这三年是奕忻起步的三年,但是诸事却十分顺利。 首先道光皇帝出人意料地对自己在广州的所作所为十分支持,他所要求的东西总是能够得到批复。因而在政治上,奕忻凭借着自己的身份基本上没有受到过诘难。 这里说基本上,是因为奕忻探得京城的朝风中,当朝军机首辅穆彰阿貌似对自己有一些小动作。但是奕忻很快就释然了,自己抢了人家的摇钱树,人家要不给他上点眼药那还说不过去呢。 其次制造局制造的第一批机械终于开始售卖,而制造局也获得了首批利润。看到了利润,奕忻与伍家的合作更加如鱼得水。只是在第一批的机械中,福布斯一个人就拿走了总货量的八成,而剩下的两成绝大部分是伍家自己消化了。 也就说广州其他几家富商对这个东西还是报以观望的态度,除了潘家象征意义地采购了一台之外,其他人仍然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做吃螃蟹的第一人。 虽然与奕忻设想中的情况有出入,但总是没有出现滞销的现象,让奕忻心中稍有宽慰,毕竟改变国人思想不是一年半载就能成就的。 第三个收获就是南华大学堂了。有了一百七十二个二世祖作为底子,南华大学堂的第一期招生异常地顺利。而在曾国藩递给道光的折子当中,将一百七十二人说成了自愿留粤,发誓报效国家的正面典型,这也让道光龙颜大悦,加上奕忻的密折南华大学堂就正式成为国营项目。 而在后续的招生当中,奕忻给出了极其优厚的待遇:凡是修满学分毕业者赐举人出身,如果留洋有成归来,则直接赐同进士出身,任两广官职。这使得当地的豪门大族纷纷想塞自家的子弟过来,连京城的那些个老家伙也偷偷地问曾国藩要学生名额。 就这样,南华大学第一期二百五十人名额爆满,后续而来的学生也被奕忻打发了半年的军训才得以入学。 到如今二百五十人已经修业两年,等待着毕业了。奕忻的手中又多了一批可用的人。 ---- 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浑身无力,晚上完全不在状态,四千多字,已经是极限了。 平淡很快就会过去了,奕忻面临的将是更大危机。 第九十四章 原道醒世训 正月十五刚过,奕忻就收到了京城的来信,写信的正是他的母亲静妃。通篇内容中除了表达了对奕忻的思念之情外,又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给奕忻:杜受田与穆彰阿交往甚密。 奕忻将信放下,心中叹了口气,静妃说得婉转了,杜受田与穆彰阿交往甚密,其实就是奕詝与穆彰阿已经有了勾搭了。 在前世,奕詝能够依靠的只有老师杜受田,而在如今,因为奕忻种种的强悍表现,却阴差阳错地促使了奕詝与穆彰阿的联合。虽然静妃对奕詝照顾是关怀备至,但是奕詝却始终不以额娘视之,在他心中始终将静妃和奕忻当成了最大的敌人。因而他会毅然决然地和最讨厌的穆彰阿联合,为的就是能够在这宫闱之中争夺到一线胜机。 奕忻想了片刻之后,决定不管他了,京城离这里千里之远,自己就是有心也是无力。况且,就在前不久道光终于批准他在广州秘密训练炮兵与火枪兵,他要做的就是增强自己的资本,到时候不管情况如何,他也有赖以生存的本钱。 除了静妃的信件之外,还有一封宜泉给他的信,上面却全是对奕忻的嘱咐,让他照顾好身体,信尾一如往常让他将广东的风景人情写给他看,从言语之中奕忻却看出了一线幽怨。 道光已经年迈,对开垦处女地的事情也不热衷了。宜泉一个大姑娘在宫中,除了照顾静妃之外,却始终没有被道光临幸,整天对着宫墙之上的天空,是个正常人都会憋出心病来的。 奕忻打心底是不愿宜泉被老头子糟蹋的,所以每次回信都会跟宜泉讲这边的情况,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两人的一种默契。他也说不出来对宜泉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反正从伦理上讲,她只能是他的小妈 算了不想了,作为一个纯屌丝虽然过了十几年的高富帅的生活,但是心中固执的盲目乐观的态度让奕忻放下了烦恼的事情。 他正要出去走走,就听到了“恶魔”的呼唤:“奕忻,出来,练功了!” 不一会,娥纶叉着腰站在了门口,堵住了他的去路,手中还握了一把皮鞭。两年过去了,小妞也逐渐张开了,此时正是一副地道的女王模样。 奕忻轻抚额头,无奈地对娥纶道:“今天才十六哇,就要我练功,你还有没有人道哇!”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现在都已经回春了,你少给本小姐偷懒!快点!”娥纶扬起皮鞭作势欲抽,奕忻连忙举起双手投降:“得,得,我练还不成么?” 两年前奕忻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竟然拜娥纶为师学起了八卦门的功夫,从此,小妞就有了制他的手段,两年来奕忻吃的苦头说起来都是泪啊。 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脑子进水了,奕忻骂了自己一句,就跟着娥纶到了后院。后院被娥纶整修过之后,变成了一个练功场,里面什么练武的家伙都有。 奕忻其实对八卦门的功夫兴趣在开始练习三天之后就彻底泯灭了,但是小妞却不放过他,而且教育起她是一套一套的: “庆叔教我的时候,可比我对你要求严格多了。才扎了这么半天马步就不练了,找抽是不?” “庆叔曾跟我说过,八卦掌最重身法手法的贯串,你这什么掌法?拍苍蝇啊?” “庆叔” 小妞将庆长河曾经教他的东西一股脑地灌输给奕忻,每次听起她说庆叔,奕忻的心中就一紧,倒是坚持下来了。到如今他的八卦掌也算是初出茅庐,可以与人过过招了。 不过,他最佩服的还是娥纶,真不知道这小妞怎么在庆叔近乎残酷的教习中生存下来的 到了后院,奕忻打了一遍套路,娥纶见他已经练得顺手了,找了个机会便去如厕了。奕忻见机唤来了张贵开,两人蹑手蹑脚地从府邸后门偷溜了出去。等到娥纶回来之时,院中哪里还有奕忻的身影? 主仆两人迈步在广州大街上,看着已经初现国际大都会的市貌,奕忻感到心情十分舒畅了,自己在广东的努力终于收到了成效了。 停下来买了些吃食,奕忻的肩膀突然被狠狠撞了一下,奕忻一个趔趄,差点脚下不稳跌倒在地,手中刚吃了一半的东西却落到了地上。 “哪个混蛋!”奕忻破口骂了一声,回身一看,看到两个中年人士消失在人群之中,他低声骂了句,暗道声倒霉,低头去看跌落的吃食时,却看到了脚边掉落了一本小册子。 奕忻好奇地捡起了小册子,摊开一看,扉页写着五个大字:原道醒世训。 这是什么东西,他继续翻看下去:“从来福大则量大,量大则为大人;福小则量小,量小则为小人。是以泰山不辞土壤,故能成其高;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成其德。凡此皆量为之也。无如时至今日,亦难言矣” 越看下去奕忻就越觉得不对,等看到“循行上帝之真道,时凛天威,力遵天诫,相与淑身淑世,相与正己正人,相与作中流之砥柱,相与挽已倒之狂澜。行见天下一家,共享太平,几何乖离浇薄之世,其不一旦变而为公平正直之世也!”这一句时,奕忻被惊地目瞪口呆,这分明就是一本宗教教唆的言论啊!而这言论之中,显然透露出了作者对世道的不满,更有要重造世界的造反言论! 这要是被朝廷拿住了,必定又是一场血腥的文字狱! 等奕忻翻到末页,最后一行字却让他眉头连挑:吾秉承天父谕旨,以千言教拜上帝会诸位兄弟,须日日诵读,以荡涤心中原罪,天父子耶稣兄弟洪。 拜上帝会!洪秀全! 第九十五章 突如其来的抓捕(求收藏) 广州城内一家小客栈中的客房之中。 两名三十岁左右文人打扮的男子相对而坐,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右手侧的男子长得方正,鼻下两撇胡须,正在翻看手中的册子,不解道:“这次广州之行恐怕要空手而回了。”他叹了口气,将册子扔到了桌上,“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何那个洋教士不肯为我两洗礼?” 左手侧的男子却是消瘦一些,但是双眼之中透露出的却是坚毅,全然没有右手侧男子眼中的迷茫,他倒了杯茶水:“兄长不必如此,洋人的想法总和我等不同,但是云山认为兄长数年之前受天父所托,乃是天命所归,岂是这些人所能理解的?” 这两人便是只身到广州的洪秀全与冯云山。两人到广州是为了接受教士的洗礼,但是在洪秀全将自己经历天父幻境与教士说了,又将他撰写的小册子给教士看了,两人就被轰出了教堂。原先还抱着朝圣的心态过来两人,被洋教士打击得那叫一个彻底。 洪秀全苦笑道:“我与你都是屡试未中,我多少还搏了个秀才,可是以云山你的才能却呵呵,原以为劝世良言中所说的能给你我以希望,却没想到,落得被驱赶的下场。”洪秀全与冯云山都是读书人出身,洪秀全考得了个小秀才,但是乡试却没有得中,而冯云山却连秀才都没得中。 几年前,洪秀全落地会乡,得了一段时间的癔症,病好了之后就说自己是天父授命的次子,流落凡间来以正世风,结果家里人都把他当成了疯子,唯独一起长大的冯云山能听他诉说,并且鼓励他将天父所授记录成册,编成了本小册子,还与他一同到广州来“洗礼入教”。 想到这些他对冯云山颇有些愧疚之意,因为和他亲近,连冯家人都与洪家翻脸了。但是冯云山却不以为意:“兄长切不可这般消沉。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兄长既以得到天父的授意,总不能一帆风顺。况且弟观洋人教士所为,却不像是天父做派,明面上劝人从善,暗地里却有不少苟且的勾当,这些人,我两不屑与之为伍!” 洪秀全被一番劝后,心中有些释然,摊开双手问道:“当今之计,该当如何呢?”他虽然长冯云山几岁,但是论起主意来却没有冯云山多。 冯云山思索片刻后道:“我等不妨先回广西传教,广州之地虽然繁华,但人心浮躁,恐怕教义难以传授,而广西虽偏僻,但是穷苦者众,正是兄长救世人于水火之中的去处。”他有一点没有说出来,就是广西素来民风彪悍,异族杂居,官府的管制没有那么严格,这也方便了两人的传教。 “行,就如云山所言。”洪秀全想只能如此,“那我们先在此休息,明日便动身回广西。” 冯云山起身道:“那我先去掌柜那里叫些酒菜上来。”他出了房门,下楼叫来了小二,拿出些了铜钱让小二拿些饭菜上来,正要转身返回之际,就见到一队绿营官兵冲进了客栈大门。 小二刚嘀咕着冯云山小气,见到绿营官兵,忙点头哈腰道:“几位军爷,有什么吩咐啊?” 为首的军官直接喝问道:“奉总督大人命,全城搜查两人!你们客栈今日可有客人投宿?” “今日小店生意还凑合,是有几个人投宿,但是军爷,我这是小店,哪能有总督大人的要找的人呀?要不小的先给几位上壶酒来?” “酒就免了,入住之人中可有广西人士?约三十岁左右的两个男人,皆文士打扮。”为首的军官强忍着敲他一笔的欲望,继续问道。 “是不是广西人士小的就不知道了,三十岁左右文士打扮的两个男子小的倒是有印象,这不,刚才那位客官还给了十几个铜板让小的去弄饭菜呢。”小二回身指向楼梯,楼梯口已经空无一人了。 冯云山急匆匆地回到房间,见到洪秀全还在窗口长吁短叹,连忙拉起他道:“兄长快走,有官府的人在找我们!” 洪秀全不解问道:“我们又没犯事,官府为何要抓我们?” “我也不知道,”冯云山将在楼梯口的所见所闻匆匆说了一遍,“先不管有没有事,如今世道黑暗,谁知道那狗官又犯了什么毛病,我们先走为妙!” 洪秀全见冯云山这般急切,只得听从他,顺手拿了包裹两人从窗口跳到相邻的平房顶上,再顺着柱子溜下,匆匆逃离了客栈。 两人前脚刚走,小二就领了官兵到了房间中:“各位军爷,那两位就住在这小间里。不过小的以为那两位应该不是大人要找的人。”他见官兵这种仗势,要抓的至少也是江洋大盗什么的,但是从两人的出手寒酸来看就是穷书生一双而已。 “是不是不用你多嘴。人呢?”军官进到房间,房间内已经空空如也,除了窗户打开之外,哪还有什么住客?“小二你不是说这两人从未出过门么?” 小二也不知所以:“是啊,两人到了房间之后一直关着门” 军官环视房间,看到了桌上放的一本册子,正是两人仓促逃走之时落下的。他让手下士兵取来翻开,再从袖口中取出一张纸,对照了一下之后道:“就是这两个贼子!肯定是从窗口逃了!”他快步到窗口两厢查看了一番,哪里有洪冯两人的影子? “小二你窝藏罪犯,跟我走一遭吧!带走!”军官见总督要找之人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只得将气撒在了小二身上,令人将小二五花大绑直接带回了总督衙门。 总督衙门内,奕忻冷脸坐着,曾国藩在一旁道:“阿哥稍安勿躁,我已经让督标营全城戒严,很快就能将那两人抓捕归案了。”虽然是在安慰,但是曾国藩却不解奕忻为何对这两个人如此大动干戈,难不成就是因为那本册子中虚无缥缈的言论? 他身为汉臣,对文字狱这东西深恶痛绝,清朝开国以来,已经不知道有几万汉族文人死于文字狱了,其中不乏儒学大家,也有普通文士。要不是他对奕忻的秉性十分了解,他肯定不会替奕忻抓这两人,在他看来,不过是两个不顺心的文人发的狂妄之言而已。 --- 第一天首页精品,成绩惨不忍睹,在此跪求各位收藏支持 第九十六章 出广州(求收藏) (厚颜求进来逛过的书友收藏!) 奕忻自然无法和他解释其中的许多东西,难不成他跟曾国藩说这两个人会在六年后占据半壁江山,而师傅您老人家还被他们逼得跳船自尽?发出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自*慰之言? 虽然史书中对太平天国大加褒扬,但是奕忻却深以为大平天国除了促使满洋勾结和提升汉臣地位之外,带给近代中国的是另一种深刻的伤痛。 这取决于这场运动的领导人的思维方式和政治目的。洪秀全虽然以驱除满人为旗号,但是实质上为了自己的政治野心与荣华富贵而利用民心民力,这从他定都南京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扩充后宫数量就可以看得出来。在他死之前,他的后宫人数已经是满清皇帝的十倍不止。 而他对辖内的百姓除了出台一个毫无实际意义的《天朝田亩制度》之外,其余的都是令人发指的暴*行。比如不许人夫妻见面亲热,看谁不爽就点谁天灯,激起并默认天国残酷的政治内讧等等,一副典型得志小农的嘴脸,可以说太平天国除了破坏清政府在江南统治之外,在治国方面少有寸功。 而如今奕忻的大本营就在广东,要是真让洪秀全与冯云山两人起事的话,广东就是首当其冲,虽然奕忻自信六年之后广东的战力足以虐死那帮农民军,但是能将他们扼杀在摇篮之中最好不过了。 两人等了半个时辰,一队官兵推搡着一个小二模样的人进来了。为首的军官对曾国藩见礼后将在客栈中缴到的小册子递了上去,而小儿见到曾国藩就扯开嗓子哭嚎:“大人,草民冤枉啊!” 曾国藩看过册子之后递给了奕忻,奕忻问清了小二两人入住之时的情况后就让官兵将人放了,然后对曾国藩道:“他们两人应该还没有出城,师傅你要加派人手,一定要将这两个人给我抓来。” 在曾国藩增加兵力之后,整个广州城一时陷入了紧张之中,城门也早早关闭,大街上皆是往来的督标官兵。 冯云山贴在墙上,看着一队官兵远去,出了口气回身对满脸愁容的洪秀全道:“他们过去了。” “哎”洪秀全叹气道,“我两这是流年不利还是怎么了?才广州两天就被两广总督全城搜捕,我们又没有违纪犯法” 之前有官兵当街大声宣读布告,布告中直接点了两人的名字,毫无疑问是冲着两人而来了。冯云山紧锁眉头:“莫不是我们失落的那本原道醒世训被有人心拿到狗官面前了?” “有这个可能!”洪秀全猛拍大腿,“这也怪我不小心,哎”面露自责之色。 “兄长先别自责,如今我们还是想着怎么逃脱官兵的追捕再说!”冯云山拉着洪秀全转过了几个弄堂,见四处无人才坐下来歇一口气。 洪秀全喘息数声后摇头道:“现今广州城戒严,莫说我们两个人了,恐怕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我看还不如你我去总督衙门自首,只凭这本小册子,而我又有微薄功名在身,也不会有杀身之罪。” “不可!”冯云山连忙劝止了洪秀全危险的思想,“狗官既然如此大动干戈,一副不抓到我两誓不干休的样子,肯定不会轻饶我们,就算不会杀头,但是充军流放肯定逃不掉,那兄长的宏图伟志就要夭折了!” 洪秀全点头赞同了冯云山的说法,但是事到如今,两人身上没多少银两,如何能应付眼前的境况?两人正手足无措之间,不远处又传来了官兵的声响。 两人只得再次奔逃,幸亏广州城大,两人如同大海中的小鱼,一时半会还能躲藏下去,但这样下去恐怕就要被生生饿死在城中了。 他们一直躲避,天色眼看就黑了,而两人一天没有进食,肚子都已经咕咕叫了。 “云山,先停停,我,我跑不动了。”洪秀全拉住了冯云山,他本就是个文弱书生,怎么禁得起这般折腾。 冯云山只得停下来,警觉地看着四周,突然发现了什么问道:“兄长,你可觉得这里的景象十分熟悉?” 洪秀全闻言抬头四顾,天色擦黑,他看了半刻之后才肯定道:“不错,这里与前日我们来的洋教堂很近了。” “有了!”冯云山面露喜色道:“我们不如去洋教堂避避,狗官再厉害也不敢搜查洋人的地方!” 这倒不是一个好办法,但洪秀全面露难色道:“可是,我们刚被他们赶出来,这回去恐怕” “不管那么多了,我想洋教士不认同你我的想法,但是同是天父的信徒,他们应该会让我们进去的,在那里起码食物方面不成问题。”冯云山拿下了主意。 两人摸索着到了教堂附近,查看了四周之后,果然没有官兵在巡查。两人趁着夜色快步到了教堂门前,敲响了教堂的大门。 不一会,教堂门打开,一个身着黑色教士服的洋人教士开门出来,手中提了盏油灯,等看清楚两人模样后,皱眉道:“前几天,我不是让你们离开了吗?这里不欢迎你们这样不虔诚的信徒!”说罢就要将门合上。 冯云山见机快上前抵住大门,陪着笑脸道:“教父,我们两个背井离乡,在广州也没有认识的朋友,下午的时候我和兄长的银两又被毛贼洗劫一空,如今已经走投无路了。请教父看在我和兄长都习读过天父圣言的份上,让我们暂住两日,等家人送来银两就离开。” 见教士还在犹豫,洪秀全也上前道:“是啊,之前是我胡言乱语,亵渎了天父与耶稣,还请教父宽恕我等,让我们两个可怜的人有条活路吧否则,我和云山就要饿死在广州街头了”说罢深鞠一躬。 教士打量了两人一番,打开门道:“好吧,你们在教堂里不能再说那些亵渎主的言论了,不然我肯定要将你们再赶出去。”两人谢过之后,跟随他进入了教堂。 奕忻在总督衙门等了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中午时,仍然没有音讯。奕忻一晚上没有睡觉,已经变成了大熊猫的样子了。 曾国藩看得心疼:“阿哥,要不你先去休息吧。这我看着就行了。” “无妨,”奕忻抬手道,“整个广州都搜查过了吗?” “差不多都翻了一遍,但是在偌大的城内找两个外乡人,这不外乎大海捞针啊!” 奕忻使劲地抓头,曾国藩说的不错,只是他要是让这两人就这么溜了,他又不甘心,但是搜捕的难度又太大,只得让曾国藩接着搜查半天,同时加强对城门的管控。 曾国藩口头上称是,但是心中也不以为然,你莫说这两人不重要,哪怕是朝廷通缉的重犯,在没有图像对比之下也是很难抓到两人的。 因此广州城戒严了两天之后,也逐渐松懈下来了。奕忻虽然心中不愿,但是也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事实,但是在心中他已经将太平天国的事情提到了首要解决的问题之中。但除了斩首行动之外,奕忻一时也无法想到其他办法,毕竟当今的时代,内忧外患,百姓困苦,只要有个人挑头,那官逼*民反的事情是没办法阻止的。 当下之急,还是该想办法尽快让整个广东走上正轨,富省强兵! 三天之后,洪秀全与曾国藩终于跟着教父的车队出了广州城。城门口的士兵也不敢查看洋人的队伍,两人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次劫难。 告别了教父之后,洪秀全哈哈大笑:“诚然天不亡我啊!”转眼却看到冯云山冷冷盯着远处的广州城墙,便奇怪问道:“云山,脱离险境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啊?” 冯云山啊了一声,连声道:“当然高兴,高兴的很。”但是在心中默默发誓,终有一天,他要回到广州城中,而今日逼迫他的人终会成为他的阶下之囚。 只是,他怎么都想不到,数年之后他重返广州时,却是另一种身份和另一种心情了 --- 厚颜求各位点进来的大大收藏! 第九十七章 我来浇筑中华的顶梁柱! (五千字大章跪求收藏) 洪秀全与冯云山逃离广州两个月后,奕忻也只能放弃了。虽然他对这两个家伙还是没有放弃,但是无奈前一世对太平天国没怎么关注过,只知道他们在广西传教发展势力,至于在广西哪个山旮旯里就不清楚了。 因而他也没有让曾国藩兴师动众再派人去广西了,如今只能守株待兔在二三年后拜上帝会有了小规模之后再找起来就容易多了。 此时他正和曾国藩前往南华大学堂的路上,今日是南华大学堂第一期毕业典礼,他作为大学堂的实际缔造者必须去出席这次典礼的。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南华大学堂的建筑就出现在了视线中。两年后的校园经过数次扩建占地近百亩,东侧的教学楼统一地都是两层小楼,排列得十分规整,而西侧的大操场用于每日学生跑操之用。 到了校门口,李善兰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见到奕忻与曾国藩联袂到来,已经喜不自已迎上前来。曾国藩虽然名义上是南华大学堂的校长,但他平日里公务繁忙几乎没有时间在学校里,奕忻更不必说了,除了偶尔到这里躲避一下娥纶的魔掌之外,几乎看不到他的人影。 因此实际上日常的教学管理都是有李善兰负责的,这次毕业典礼自然也是李善兰一手操办的。这倒不是说奕忻不关心大学堂的状况,而是他个人觉得自己除了知晓一些后世的一些知识之外,在管理和教学之上比不上李善兰这样的专业人士,索性就做起了甩手掌柜。 “王爷,校长,学生们已经等候你们多时了。”李善兰将两人领进校门,绕过了一排教学楼之后,到了大操场上。 操场上两百五十个毕业生已经整整齐齐站在了礼台前,木头搭建的礼台也装饰一新,大红地毯铺地,左右皆摆满了花卉;礼台两侧龙飞凤舞书了一副对联,上联曰:今日龙行虎步从此海阔任鱼跃,下联则道:他朝纵横捭阖万世青史留吾名! 这幅不咋合规矩的对联自然是出自某位自认为骚客的骚人之手,除去对联之外,最醒目的便是礼台之上拉起的巨大横幅:南华大学堂首届毕业典礼! 只是操场后面还摆了三张桌子,每张桌子前坐了两名老师,桌上文房四宝俱全,就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了。 见到奕忻三人的身影,二百五十名学生非常整齐向右转,向三人行了个军礼,随即掌声便响起,一直目送三人到了台上坐下。奕忻被如潮般的掌声弄得心情有些澎湃,前世自己没能赶上大学毕业典礼,反而在今日弥补这个小小的遗憾,只是位置不同罢了。 李善兰做了典礼司仪,让学生停了掌声,清清嗓子道:“同学们,今日是平凡的,平凡到农夫劳作商人开铺未有停止;但是今日却也是特殊的,” 他的演讲简短却铿锵有力,连奕忻听得都有些心潮澎湃,台下自然更是掌声不断,此时不管是自愿入学还是被迫入学的都被周围的气氛感染,毫不吝惜地将掌声送到台上。 “毕业典礼正式开始。”李善兰结束了演讲宣布了典礼开始,然后侧身对奕忻做了个请的手势,奕忻从容起身,到了台前。 两年后他再次认真地看过每一个人的脸,其中有被他忽悠来广州经过半年操练之后才进到学校的,也有后来入学的,这些人最大的不过二十六岁,最小的才十七岁,阳光之下,每个人脸上泛出了黝黑的色泽。 南华大学堂执行的是军事化管理,除了每日上课之外,出操队列一样不少,在执行了两年严格的生活规律之后,哪怕是有脑满肠肥者此时也宣告减肥成功了,而本来瘦弱到如今也更显健壮。他们在两个学院七个专业中学习了两年,此时各穿着了各专业的特色统一服饰,在风中显得格外精神。 这就是自己在广州培养出的第一批大学生啊奕忻心中感慨了句,说实话他还是颇有些自得的,将双手背在身后,奕忻发表了一份被南华大学堂永久收藏的讲话,也是被誉为最不靠谱的演讲。 “看你们一个个急的,都想着快点滚蛋去广州抱姑娘了吧?”第一句话就让曾国藩苦笑连连,这阿哥什么时候才能正经点? “别急,先悠着点。本王问你们一句,这两年都学到东西了么?” 学生们傻眼了一会后异口同声答道:“学到了!” 奕忻满意地点点头,还真赖了仇狄这个黑脸训导主任,这帮家伙倒有些模样了,他继续道:“学到个屁,你们以为会背点公式,然后说一些乱七八糟的术语就叫学会了?本王送你们四个字:痴人说梦!” 不带这么打击人的吧?学生们心中不愤,场内也是一片寂静。 “怎么不服气?当本王在这里忽悠你们玩?”奕忻见有些人脸露不服,继续打击道,“本王今天将话放这了,一年之后你们这里还有五成,哦不,还有三成人记得这两年学的东西,那就当本王今天放屁,本王就当着你们面学狗叫上三声搏各位一笑如何?” “噗!”台下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奕忻看了那人一眼,顺手指着他道:“这位我眼生,不是跟着本王一路从北京过来的吧?你问问你旁边那几个位,对,你左边那个胖子,哦现在不胖了,就他跟本王从京城一直到这的,都知道本王一口吐沫一个钉,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 那人旁边那个精壮的男子脸色难看,对啊恭郡王说话实在太“实诚”了!心中腹诽了一句对旁边那人询问的眼神狠狠地点头。 不点头不成啊万一临了了再给自己来个留校察看,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台上奕忻已经叉腰继续喷吐沫了:“为什么本王这么笃定呢?很简单,想过今晚就回广州喝花酒的举个手?准备全班一起去的举双手!不用不好意思,你们心中想什么本王能不知道?”想当年高考完自己一个宿舍跑到网吧交掉了“初夜”人生第一个包夜 “晚上你们咋弄本王不管,但是接下来呢?有多少人会在小娘们的肚皮上,在赌场的牌桌前,甚至在戏院的台前浪费你们的时间和精力。别说不会,现在毕业都还有功名,也是有身份有脸面的人物了,在家族中也挺直腰板,跟家里伸手也理直气壮了,不用一年,只消半年时间,你们两年前是啥样还会变成啥样!” 这话说完,不禁是台下的学生陷入了深思,连台上的李善兰和曾国藩也面露忧色。奕忻说的可能性变为现实的可能性非常大,这帮二世祖虽然经过两年的地狱式改造总算让他们有了点人才的模样,但是一回到家中便又会被染成了乌黑邋遢的模样。 “你看本王送你们的对子,上联你们一个个都能做到,但是下联呢?你们两百多个人多少人今后能在朝堂上在国家中纵横捭阖让青史留名?”奕忻伸出了五指,“不超过这个数!不对,能有一个本王就很开心了。” 这般赤裸裸的打击就算是泥人也该有火气了,更何况这些本来就志得意满的学生?有的人已经面露不服,但是碍于校规才没有反驳出来。 奕忻挑眉道:“没关系,不服气尽管跟本王理论。本王今天做个主,在场的诸位有什么话尽可说,就算把本王反驳得体无完肤本王也不怪罪!” 话音刚落,就有一人起来大声道:“王爷怎么这样小看我等?虽然我们十多年过得浑浑噩噩,但是现在也知道好歹!不要说五指之数,我现今就能点出至少十人可以达成王爷下联的要求。”接着,他陆续报出了十个人的名字,都是学堂中成绩拔尖的人。 奕忻看着那人,只觉得之人面相十分熟悉,一拍脑门道:“你不就娥纶的表哥,叫,叫额什么来着?” “学生额腾伊!” “对,额腾伊!”这个第一个反驳他的竟然就是在船上被奕忻一顿胖揍的倒霉蛋,他调侃道:“怎么,你如今不想着你那如花似玉的表妹了?” 额腾伊涨红了脸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又岂是小女子能够左右的?” “好!”奕忻竖起了大拇指,“有这样的想法,和当时那个被本王打了半个月起不了床的混蛋不可同日而语,但是,本王问你,你能在出了这个校门之后还保有这个想法么?” 额腾伊立即大声道:“为什么不能?” 奕忻又夸一声好,示意他坐下,对其他道:“我问下你们有多少人能有他这样的想法?”台下鸦雀无声,好一会之后才陆续有人低声道:“我有。”“我,我也有。”声音有高有低,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额腾伊两年前就有“暗算”奕忻的胆量。 奕忻听得杂乱的应答直皱眉,猛然怒吼一声:“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有!” 二百五十人条件反射般地齐声回答,声浪震得奕忻耳朵嗡嗡直响。 我等得就是你们这句话。奕忻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好,有就好!有这心还是要靠行动来证明,本王今时今日本王把话撂这了:一年后你们五成人做出了一番成绩,本王就如前面所说;要是有八成人做出了成绩,本王就到每个人府上赔礼道歉,为今日唐突之言;要是全部人都达成了,别这么眼巴巴地看着本王,本王啥也不做,一个人躲在那里偷着乐去,我国多了二百五十个俊才值得普天同庆啊!” 学生在奕忻说完一句脸色就变一次,到最后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哈哈哈哈!” “好了,条件给你们开好了。”奕忻指着操场后面三张桌子大声道:“你们要让本王丢脸赔礼的去那里把你们的名字写上去,名字没写上去,别怪本王不认账!” 学生原也不知道这三张桌子是干什么用的,回身看去桌上已经分别摆上了铭牌,依次是:“制造局”、“商业协会”、“火炮一团”。 这就是奕忻给这二百五十名学生安排的去处。南华大学设立了理工学院与军事学院七个专业:数学、化学、机械、地理、步兵、炮兵外加一个特设洋文西学,培养的方向就是为了符合这三个部门的需求。 制造局不用多说,商业协会则是奕忻正在让林则徐与伍秉鉴积极筹备中的,而火炮一团则是道光拨给他军队训练名额,包括了一个炮兵营和两个步兵营共计一千人左右。这三处除了制造局都是人才奇缺的地方。 二百五十人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不蒸(争)馒头蒸(争)口气,奕忻刚说完就涌向三张桌前,争相要将自己的名字写上去。特别是那一百七十二个二世祖,这两年来吃的苦是其他学生的数倍,如果能用一年时间让奕忻给他们赔礼道歉,这样的好事哪里找去。 一时间,桌子前人声鼎沸,人人争前唯恐后乱成了一团。这时,仇狄不知道从哪冒出来,黑着脸对糟乱的众人冷哼了一声,原本还在推搡的学生齐齐打了个冷颤。 “挤什么?都给老子排好队!” 原本乱成一团蚂蚁的学生在短短数息之间,分成了长短不一的三列,看来仇狄平时没少收拾他们。 奕忻坐回到桌前,接过李善兰递过来的茶水灌了一气,他之所以废那么多口舌,是因为他要的是他们心甘情愿地进入他安排的三个部门。 这些人中一百七十二人就是在他的大棒之下才入的学,而其余的人也是各怀心思,有的干脆就冲着毕业之后的举人去的。这样的一帮人虽然经过了半年的军训和两年学习中无孔不入的“思想教育”之后,已经有所改观,但是一旦出了这个门,他们八成就会恢复到以前那个样子,那么他花那么多心思搞的大学就打了水漂了。 但是奕忻也不想用强迫的手段来迫使他们服从自己的安排。工作不同于学业,在学校有毕业指标压着,又有仇狄等人的高压政策,还有毕业之后的花花世界作为诱饵,他们不好好学都不行;但是到了工作时,就没有这些硬性的管理了,就算此刻他们被迫进入了三个部门,但是不保管这些人中有消极怠工的,到时候不仅没有做成什么成绩,还会影响到部门的正常运行。 而这三个部门都是核心部门,一是科技,一是钱路,一是军事,这三个部门都是乱不得的。 所以他才大费周章地去激起这些人心中的情绪,并和他们定下一年之约,为的就是让这些人能够主动去做事情,而不是给他捣乱。 结果一个毕业典礼就被他搞成了招聘会。 过了片刻之后,奕忻缓过神来,摊开手对李善兰道:“先生,名单拿来我看看。” “什么名单?”李善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哦,是了。看我这记性。”他从袖口中取出了一张白纸,上面记载的就是中国第一批留学生的名单。 名单上对学生信息记载的很详细,包括了在校的成绩与导师评语一应俱全,奕忻看过之后却皱起眉头,二十个出国名额之中,满汉各占了十人。 “这个名额恐怕不妥” 李善兰连忙解释道:“这是按照学生成绩和在校表现安排的,我也考虑到出身八旗和出身汉家的比例,以此安排的。王爷的意思是完全按照成绩?这样恐怕八旗出身的学生只有五人了。” 奕忻闻言苦笑,这李善兰什么都好,就是对官场政治是个榆木疙瘩,如果按他这样安排,奕忻也不用煞费苦心拉了一百多人从北京到广州了。 “不是,先生,你腾出至少五个名额来给八旗出身的学生。” “为什么?”李善兰又吃惊又不解,“难道是王爷看不起我等汉人么?那李某人立刻挂职离去!” 奕忻不料李善兰脾气这样爆,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已经触及到他作为一个汉人脆弱敏感的那条神经线了。好在曾国藩拉住了要起身离去的李善兰,劝解道:“阿哥不是那个意思,这样安排还是要考虑到朝风啊!” “朝风?” “没错,”奕忻点头,“在我原来的计划中,这二十人中必须都是八旗子弟,否则北京那边将有非议,现在已经少了五个了,我仍然有此忧虑。” 李善兰知道奕忻的忧虑是什么,自清朝立国以来,对汉人是既拉拢又防备,既安抚又镇压,虽口头上说满汉一家,实地里hi高高在上。如果这次留学生中八旗子弟少了,哪怕是各占一半,那说不准这个名单就会成为他人诬陷的证据。 虽然心中不快,李善兰还是不甘不愿地认了:“罢了,那我再去调整一下,明日将名单送到总督府上。” 奕忻如此才点头,他就怕碰到那种认死理的人,还好李善兰不是。他见学生报名已经快结束了,便起身告辞:“先生,接下来就拜托你了。”示意李善兰无须相送,和曾国藩离开了礼台。 刚出校门,学生齐唱南华大学的校歌就传到奕忻耳中:“为国家,为民族,何惜夜半对月苦读;图自立,图自强,不畏寒暑风雨强身” 奕忻也不禁跟着轻声唱起,越唱声音越大,越唱心情越激昂! 既然中国的脊梁已断,那么就由他来重新筑起新一代的顶天梁柱! 两人刚到马车前,就见到一匹快马奔来在两人面前停下,一个督标营的士兵翻身下马跪下急道:“王爷,大人,事情不好了!” ---- 肚子还是不给力,去挂针了,晚上回来晚了些,就两章合成一章发了!求收藏,求红票票! 第九十八章 洪家小妹(求收藏) (跪求收藏!) 大瑶山,位于广西中部偏东地区,覆盖广袤的地区,其中的一支余脉到了桂平县境北部,被当地人称为紫荆山。 紫荆山继承了大瑶山的优良传统,山川秀丽,景色优美,在二十一世纪也成了当地著名的旅游胜地,不过在1844年的洪秀全与冯云山两人眼中,只能用四个字去形容:穷山恶水! 时间在一个月前,两人在山中已经徒步走了五天了,每天风餐露宿,却是连半个人家都没有看到,眼前除了山就是林,还有在逐渐燥热的天气之下猖獗的虫蚁。进山之前带来的干粮也所剩不多,身上的衣服被磨挂之后已经破败不堪,只差一点两人就和山中的野人差不了多少了不过貌似,他们现在的样子出去了也会被人当成是野人的 “云山,等等我走不动了。”洪秀全拉住了冯云山,半个月来他原本方正的脸型已经瘦了几圈,两颊凹陷,上了还积了层泥土。 冯云山停下来,从包裹中取出入山前问猎户买的地图对照了一番,鼓励道::“兄长,再有二十里地,我们就能到村子里了。坚持下就好了。” 洪秀全却已瘫坐到了地上,他就是个文弱书生,虽然也干一些农活,但是身子骨却比不得整天在山中地上混生活的人,他摆手道:“你前些天就说只有三十里地了,怎么今天还有二十里?” 冯云山收起地图,坐到了洪秀全身边:“走山不同于平路,翻过了几座山可能才近了几里,却要花上我们一天的时间。不过没有关系,我看了一下地图,再过两个山头,接下来的路就很好走了。最快三天就能到了。” “三天啊”洪秀全低声道,双眼木木地直视前方,直觉的冯云山的话语有些熟悉,好像三天前他就说过只要三天了吧? 冯云山从包裹中去了麦饼掰成了两半,将其中一半小心放了回去,又将手中的半个饼分成了两份,挑了大的那块递给了洪秀全:“先吃点东西,等会才有力气赶路。” 洪秀全微微点头,接过麦饼塞到嘴中,一种如枯柴一般的味道从嘴腔中冲到脑门,延到胃里,肚里一阵翻腾,差点就吐了出来。强忍着呕吐的感觉,他快速地嚼碎麦饼咽了下去,回身再看冯云山,却见他四周观望,却没有半点厌恶的感觉。 “云山,”嗓子被麦饼撕得有些干哑,洪秀全吞了口唾沫继续问道:“我们为何要到此处来传教?”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数遍了,但是他路上总是不时再问一遍,只因为在冯云山的回答中他还能找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不是说过很多遍了么?”冯云山边吃边答道,语气中透出一丝不耐烦,“首先数县交界,官府在这里势力薄弱;其次这里百姓以烧炭为生,生活困苦;再者,聚集在此处多为僮人与客家人,民风彪悍。因而在此处传教能够快速集聚力量。” “集聚力量之后呢?” 冯云山侧首看着洪秀全,以往洪秀全只会为他为何来,倒是首次追问了第二个问题。洪秀全也看着他,这句话在他心中憋了许久了,刚才冯云山的解释已经无法让他满足,终于将这个问题抛了出来。 “之后”冯云山轻笑了一声,“三年生聚,三年教训,如此才能还清明太平的世界!”山峰吹过,将他额前散落的头发吹起,发下的双眼闪烁着光芒。 这光芒中充满了力量,充满了坚毅,充满了渴望,甚至充满了疯狂! 但是这光芒落在洪秀全的眼中,却让他一阵心惊胆战,他没有问出怎么去还,因为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这个比他小两岁的兄弟心中所图的并不只是自身的富贵,而是整个天下! 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却发现口干舌燥,洪秀全低头沉默不语。 冯云山将麦饼匆匆吞下之后,拍了下洪秀全的肩膀道:“兄长,走吧。” 但洪秀全却没有动,冯云山又喊了一声,才听到洪秀全干涩的声音传来:“云山,你去吧。我不去了。” 冯云山面露诧异:“为什么不去了?目的地在眼前啊?” “你走,我不去!”洪秀全抬起头,言语中透露出来的态度十分坚决。他不想去了,虽然他也对这个不公的世道不满,但是他不想踏上那条不归之路。 “为什么?”冯云山一改往日的冷静,猛然冲着洪秀全怒吼。有家不回,只身一人跟着洪秀全四处奔波是为了什么?他一把扯起洪秀全的领口:“你给我个理由!” 洪秀全手扶住边上的树木,站起身来,他的个子本来就比冯云山高半个头,等他站好,冯云山也自然地松开了领口。他整理了领口的衣物,淡淡道:“云山,为兄没有你这样的志向。我办教会,只是为了让世人明白其中的道理,当然我们也能从中得到应有的尊重以及财势。”他首次对冯云山袒露了心声。 “至于造反的事情,我没想过,也不敢去做。我要的东西没有你那么多那么大”洪秀全闭上眼睛,“云山,你要去那里,我不反对,如果你要起事,我也会支持只是,这一路太辛苦,苦得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了。” 洪秀全的话让冯云山从头凉到脚,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初带着他四处奔波,被他视为偶像的大哥竟然会说辛苦!他仍然不愿意放弃,继续劝道:“怎么会不辛苦,梅花香自苦寒来,兄长你也是读书人,通读史书,你不是不知凡成大事者都是如何过来的!” “兄长你想想,你现在的辛苦有你胸怀大才却屡试不中遭人白眼时辛苦吗?有乡中大户掠夺你家田产让你我食不果腹辛苦吗?有狗官抓了我们三天三夜像过街老鼠一般躲藏辛苦吗?你看着我,回答我!有没有!” “忍了这一时的辛苦,才会有更好的未来啊!” 他激昂万分的劝说却宛如泥牛入海,洪秀全却始终闭着眼睛,他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冯云山的距离:“云山你说的都对。但是我只是一个书生,如今也不信儒家,连个书生都不是。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心思,如今,我只想回老家,专心地研究天父之言,至于旁人信与不信,我不在意,但求自己心安。” 他转身拾起了背囊,背囊之中还有两个麦饼,拿出了一个递给冯云山:“这个你拿着,路上还是要用的。” 冯云山低头看着麦饼,冷笑一声,甩手将它打到地上:“我不需要。兄长你自己留着吧。兄长自可回家去研究天父之言,我在这边也用得到,到时会让人去你那里取来。两年后要是兄长觉得我在此处好,你再过也不迟。” 说完,他拾起自己的背囊,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萧索孤独,却透着坚韧不屈的劲头! 洪秀全苦笑只能心中暗祝冯云山一路顺风,自己则跌跌撞撞往回走。幸好路上碰到了如山中狩猎的猎队,才得以安全得离开紫荆山。 又过了半个月才回到了家中。到家之时,乡里人都已经认不得他的样子了,连他双亲都以为儿子真的发疯去做了野人,后来见到洪秀全言语还算正常,问清了前后缘由之后才让他洗漱休息。 洪秀全洗清爽了后躺在房中对着房顶怔怔发呆,冯云山信教是自己拉上的,结果到最后反倒是他先放弃了传教,让冯云山只身入了紫荆山, “不知道云山如今是否已经到了”叹了口气,他转身朝到内侧,连日来的赶路已经让他疲倦不堪,不一时已经入睡了。 可是才睡不到半个时辰,房门就被打开了,一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到了洪秀全床前,轻轻推了推洪秀全:“大哥,大哥!” 洪秀全还未熟睡,这么多天逃难般的生活让他有些容易惊醒,被这么一推,他触电般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云山,起来快走!” 结果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个如花般的笑颜:“大哥,你说什么呢?” 洪秀全定下神来,仔细一看,却是一个二九佳龄的少女站在自己床前,一双水灵大眼奇怪地看着自己。少女鹅脸大眼,肤色微黑,却显得十分健康;一身紧身短打扮,不像普通农家女似的,倒有几分侠气。 洪秀全轻抚胸口:“是绣颜啊吓死我了” 少女正是洪秀全的小妹洪绣颜,她被洪秀全的样子逗笑了,露出了洁白皓齿,低声道:“大哥,怎么和惊弓的鸟儿一样?一惊一乍的,忒胆小了。” 洪秀全假装生气道:“有这么说大哥的吗?我可要生气了!” “大哥才不会生我气类!”洪绣颜冲他吐了个舌头,完全不以为意。洪秀全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他唯独拿这个小妹完全没有办法。 洪绣颜习惯性贴上来小声问道:“大哥为什么你回来了,云山哥就不见人啊?” 洪秀全嗔怪道:“有这你这样的小妹,不问哥哥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头,反而问起别人来?” “你不是没事么?我看看,”洪绣颜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一番:“完完整整的,除了瘦了点之外,没啥不好的呀。” 洪秀全顿时无语,洪绣颜却又贴上来,摇着他的手道:“大哥,你告诉我云山哥回来了没么?” “他没回来。”提到冯云山,洪秀全脸色不禁黯然,连忙调整过来了。 “他去哪里了?”洪绣颜执着询问冯云山的下落。 “他”洪秀全刚要下意识地回答,但是又生生咬住了,洪绣颜对冯云山的心思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小就喜欢上了冯云山;而洪绣颜又与他不同,自小习武,性格本来就是那种敢爱敢恨的,除了对冯云山吞吐之外,对其他人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遮掩。 一旦告诉了她冯云山的去向,这丫头指不定就直接操起家伙收拾行装往紫荆山去了。这次他和冯云山去广州,她就已经蠢蠢欲动了,为这二老还在他耳边唠叨了好一会。 所以他打心底不愿意告诉洪绣颜冯云山的去向,但看着小丫头可怜兮兮的眼神,他又觉得不忍心,正在两难之时,屋外传来了他父亲急切的呼喊声:“秀全,秀全,不好了,冯家人过来要人了!” 洪秀全连忙翻身下床,穿着整齐对洪绣颜道:“小妹,你的问题哥哥以后跟你说,我先去和云山家人说下。”说完之后,头也不敢回就冲出了房间,连鞋子穿反了都不知道。 “大哥,唉,大哥,别走哇!哼,死大哥,臭大哥!气死我了!”洪绣颜全然没了刚才可怜兮兮的样子,竖着柳眉叉腰对着洪秀全的背影跺脚。 “哼,你不告诉我,难道我就不知道么?难道你对冯大叔冯大婶也不说么?” ---- 个人对冯云山还是很喜欢的,他一手缔造了太平天国,是太平天国的总设计师,却在狱中的时候被杨秀清萧朝贵韦昌辉等人排挤,最后还不明不白地死,可悲可叹!还有一章 第九十九章 潘家挑衅(二更求收) (点进来的书友大大收下本书哦!在下拜谢!) 广州这边,奕忻在马车中脸色十分难看。之前快马加鞭过来的士兵带来的消息令他十分不快。 “师傅,你让车再快点。”他拉开帘子,见离广州城还有好一段路,不由催促道。 曾国藩苦笑:“车子再快,马力就不济了,恐怕还没到广州就要把我们丢到路上了。” 奕忻重重一锤车板,以泄他心头的郁闷。“哼,潘家” 伍家庄园中。 伍绍荣此时正满头大汗,握着茶盏的右手竟微微颤抖;在他对面坐着一个身着锦衣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看岁数比他大上几岁,此时正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浅尝清茶。 此人姓潘,正是潘家的第三代潘正炜。他斜眼看了下汗如雨下的伍绍荣,心中冷笑一声。 伍绍荣本来才干就不如潘正炜,虽然只小了他几岁,但是一直没有当过家,在潘正炜面前气势就弱了三分,而这祸恰恰是他闯的,只得让人去了找制造局找伍老爷子过来,但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伍老爷子还没到,他已经感到有些支持不住了。 “伍老弟,老太爷什么时候回来,总不能让我这么干等着吧?”潘正炜冷哼了一声,伍绍荣不由一抖,手中的茶水都溅了出来。 “这还请稍待片刻,家父老弱,禁不起这么赶路的。” “哼,第一次听说有冤屈的苦主还要等那么久的,伍家倒是好大的架子。犬子还在病床上躺着呢,如果实在不行,那潘某人只能去见官了。”潘正炜作势欲走,伍绍荣连忙劝道: “启官且慢,医药费之事我都能拿了主意,只是你最后那个要求,只能等家父来了再做商榷。” 潘正炜闻言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道理??你伍家跑到我家地头上招工,犬子上前劝止被你家人打伤,我不过就让伍家从此不得到我潘家地上招工而已,你倒是吞吞吐吐不做应答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伍绍荣哑口无言,但是又不敢答应,你潘家田地在广州遍地都是,那岂不是以后整个广州城都招不得工人了?那郡王那边如何交代? “不说话就当你是默认了!老弟,这里有文书一张,你就签了吧,这是就算过了。”潘正炜让随身的下人取出了一张白纸递给了伍绍荣,伍绍荣接过来一看上面书了四条: 一、赔偿潘顺徽医药费用共计三百两纹银; 二、伤人者送押官府,明正典刑; 三、伍家向潘家道歉,并在城内声明以告民众; 四,伍家今后将不许入潘家田地五里范围之内招工,否则一应后果由潘家承担。 潘家不愧是生在广州,走在时代潮流最前沿的世家,竟然模仿其虎门条约来,搞了个割地赔款道歉的套路。这四条前两条算是合理,后两条则就是要打伍家的脸了,伍绍荣只要签字画押了,以后伍家在广州就别想挺直腰板做人了。 潘正炜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道:“老弟,笔墨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他让随行的下人递上了笔墨,只要伍绍荣签了,潘家对伍家也宣告胜利了。 潘家与伍家的矛盾素来就深,潘家是十三行第一任总行,其祖父潘振承是前一任的中国首富,到了他父亲潘有度这一代却被伍秉鉴比了下去,生生将潘家挤下了十三行总行,是广州第一大富户也由潘家转移到了伍家。 因而潘伍两家平日里见面之时笑脸相迎,背地里却是刀剑相向。潘有度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家业到了潘正炜手中时已经大大不如伍家,而伍秉鉴却十分坚挺,一直活到现在胳膊腿还灵活的很。和伍老狐狸对着干,潘正炜自认没有这样的能耐。 因此潘家就逐渐淡出十三行,走了中国商人有钱之后的习惯套路。买田置地,开始全力培养下一代读书入仕,如今连潘正炜的两个孙子都已经中了科举,潘家从一个商户成了广州罕有的科第世家。所以潘正炜十分看不起伍家,潘家已经专民为官了,而伍家虽富贵却仍然是士农工商中的最后一等。 在广州的上流社会中,潘家的名声也比伍家要大上许多。 但是这个情况在奕忻到广东之后全然改变了。伍家凭借着入股制造局和郡王搭上了关系,这不下于母鸡上树变凤凰。他潘家虽然为官,但大不了还是个臣子,是个奴才,而奕忻在制造局机器发布之时,竟然称伍秉鉴为伙伴,而且是亲密无间的那种。 伍家的影响力一改五口通商之时的疲软,转眼间就超过了潘家。这是潘正炜不能忍的。况且南华大学成立之后,伍秉鉴还被奕忻邀为客座教授,让朝廷直接赐了个同进士出身,加上本来就有的三品虚衔,倒是让伍家也由草民变成了官爷,整个广州城风头一时无二。 潘正炜已然坐不住了,恰好在京城为官的家中子弟也给他传来了利好的消息,正好找了个茬到了伍家兴师问罪。 “这我不能签,”伍绍荣虽然无能,但是还知道羞耻,“这叫今后伍家如何在广州立足?” “哈哈哈哈”潘正炜像听到笑话一般捧腹大笑,伍家还想再广州立足?伍老头眼看就要归西了,就凭伍绍荣这个榆木脑袋还想在广州立足?我潘正炜不弄死你就不姓潘! 他大笑完后冷哼一声,起身从伍绍荣手中抽回了文书:“既如此,潘某人就和老弟在公堂上见吧!” 伍绍荣还要阻止,潘正炜却头也不回地出了门。正在他焦急万分之时,门外传来了一声苍老有力的询问:“潘当家的这是要和谁去对簿公堂呢?” 伍绍荣如蒙大赦,冲出了屋子,就见到伍秉鉴在下人的搀扶下自前院缓缓而来,他不禁欣喜地大喊一声:“父亲,您总算回来了!” 伍秉鉴见到这个不不成器的儿子就来气,直接对他骂道:“竖子,有你这么招待客人的?都快日上当头了,竟还让客人离开?我们伍家的待客之道是这样的么?”转而对潘正炜笑道:“潘启官,还是在这里留这里用过了午饭再走吧,好让老朽和你赔个不是啊。” ------ 好像主角在这两章就露个脸,-。-! 木有事,铺垫铺垫,奕忻的挑战和遭遇就要来了 第一百章 伍家奥义:拖!(求收藏) 潘正炜被伍秉鉴挡住,也不好落了伍秉鉴面子,虽然两人各是当家的,但是算起辈分来,他还得老老实实地喊伍秉鉴声叔。再说他本来的目的就是想将伍秉鉴引出来,既然老头子来了,他也就半推半就地回到了房中。 让下人重新上了茶,伍秉鉴捶捶腰腿道:“老了,才赶了半个多时辰的路就腰酸腿疼,想当年出海远行到吕宋三天三夜不休息都没有事。这人一上了年纪就不得不服老啊” 潘正炜只得安慰道:“伍叔年逾古稀身子骨还如此硬朗,已经是少见了,倒不必和年轻时比。” “哈哈,贤侄安慰老朽让老朽倍感宽慰啊。”伍秉鉴打蛇随棍上,直接称呼起潘正炜为侄子了,“你看你我两家多年不走动,今日见到你老朽高兴啊。说起来我父亲当初也是在潘启官手下干的账房,我自小就在潘家的商铺里走动,也就是在那时和你父亲相识的” 伍秉鉴回忆当初在潘家的日子,不胜唏嘘,看他的样子不把六十多年的经历一一说上一遍是不会干休了,潘正炜在旁边听得头大,只得拱手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伍叔也贵为十三行总行还提那些干什么?” “不能不提啊,水不能忘源,人不能忘本。老朽这个总行还不是因为有度他英年早逝,才被朝廷派到了头上么?”伍秉鉴摇头道,“想起有度来,老朽也惭愧,他走得早,倒是让老朽来担负这苦差事” 见他几乎要声泪俱下,潘正炜心中哼了一声,若不是伍家在父亲去世后抢了总行的名头,你们伍家能有现在的阵势?当然表面上他还是得尊敬地道:“富贵在天,父亲的命数天定,总比不过伍叔的长寿。” “老朽虚活了这二十年,每每想起与有度相识交好的那些日子,仍常常泣不成声”伍秉鉴又一次讲起了和潘有度不得不说的历史。 他对付潘正炜的法决就一个字:拖!倒不是说他对付不了潘正炜,而是怕潘伍两家彻底撕破脸皮。潘伍两家虽然不和,但是绝对不能够到撕破脸皮的地步,虽然伍家如今起死回生,但论起家族的底蕴,完全不是潘家的对手。别看他在广州城风光的很,也不过是纸老虎而已。 所以他在制造局接到伍绍荣的禀报之后第一时间做的决定就是让督标营的人去找奕忻了,而自己到这里来拖住潘正炜去那里招工是奕忻的主意,这屁股自然要让奕忻来擦。 因此他一进房间就顾左右而言他,绝口不谈伤人的事情,而他一再提起潘正炜的父亲潘有度,也是让潘正炜不得打断。潘家家教甚严,潘正炜对父亲又极为尊重,自然也只能做出认真聆听状。 伍秉鉴讲了三刻钟,眼睛不是瞟向门口,心中等得焦躁,口中也愈加干渴。 趁他停下来喝茶之际,潘正炜等到了机会起身道:“伍叔和家父的往事,让我听得感动,但时日已晚,我还有事情去趟总督衙门,改日再来伍叔这里聆听教诲。” 伍秉鉴赶紧咽下茶水,抬手道:“贤侄这是干什么?不是说好了要在老朽这里吃过午饭么?” “哼,”潘正炜哼道,“等我吃过午饭,我那不孝子恐怕要一命呜呼了?” 伍秉鉴摆出了懵然不知的样子:“啊?竟有此事?是那个公子?是生病了还是怎么了?” 潘正炜几乎被伍秉鉴装糊涂的本事气死了,心中问候了伍家十八代祖宗之后,冷冷道:“正是四子顺徽,至于是病还是伤难道伍叔你不知道么?” “老朽真的不知啊” “难道伍绍荣派人转告的时候没有讲清楚犬子之伤是伍家人打的么?”潘正炜咬牙,这老狐狸该去唱粤戏,当得是戏班的头牌! 伍秉鉴一抚额头:“啊,老朽想起来了。贤侄莫怪,老朽上了年纪这记性是越来越差了,在车厢中睡了半个时辰,之前的事情就忘得七七八八了。哎想当年老朽可是号称铁算盘,账目记得分毫不差,也就是你” “伍叔不用提当年了,”见伍秉鉴又要开话闸了,潘正炜忍无可忍直接打断,“还是说说当下该怎么办吧?我家顺徽广州城都知道是个知书达理的孩子,平日也只知道吟诗作画;但也是因为如此,身子本来就弱,如何经得起那些个下人的粗拳粗腿?” 伍秉鉴见拖不过去了,只得嘿嘿笑道:“贤侄莫怪,人老了就喜欢唠叨些成年旧事,莫怪莫怪。既然贤侄是苦主,那怎么处理还是贤侄说吧。”说完之后,靠到了椅背上,脸色也从之前的亲近变得冷淡。接下来便是坐地起价,落地还钱的戏码了,他伍秉鉴经历商场那么多年,早是熟门熟路的事了。 潘正炜见老头子终于不再罗嗦,也坐回到椅子上,却不知道早已被伍秉鉴绕了进去,刚才他打断伍秉鉴的絮叨切入主题以为胜了一仗,却已经被伍秉鉴弄得心浮气躁,无意之中,整个谈判的节奏连带自己的情绪都被伍秉鉴掌控了。 “吁!”车夫的声音传进车内,马车的速度也慢慢降了下来,奕忻掀帘一看,已经到了广州北门了,那么离伍家也就不远了。 马车进了城门却被人拦了下来,奕忻见马车停住,皱眉大喝道:“谁敢拦总督的车驾?”曾国藩示意他稍安勿躁,钻出了马车。 片刻之后他回来苦笑道:“阿哥,是我府上的人。” “什么事?” “英国驻港总督璞鼎查到访。” 什么?奕忻闻言有些吃惊,璞鼎查不在香港呆着,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到了?他对曾国藩道:“那师傅回总督府,伍家的事就由我来亲自处理吧。” 见曾国藩犹豫,他翻了白眼道:“不相信我能搞掂那个反骨仔?”连广东的土话俚语都出来了。 “这我倒相信,”曾国藩解释道,“只是我们不是说好,对内阿哥来处理,对外则由我代阿哥处理么?”这是他们早就商定的,奕忻虽然有个郡王头衔,但毕竟年纪轻,除了处理制造局和南华大学等事务之外,其他事情都是由曾国藩代为处理。 而奕忻在外人面前一直扮演两个角色:佛像和纨绔 说是佛像就是重大场合时比如召见两广官员,他就在那一坐,表情肃然,一句话都不说;纨绔演给一些人看的了。 “事急从权么!”奕忻没好气道,“璞鼎查那边必须你出面,潘家这边只能我来了。”他将曾国藩赶出了马车,急令车夫启程。 从城门口到伍家庄园只需一刻钟时间,奕忻不等车夫搀扶,就自顾自跳下车,门口的下人早已认得他,连忙下跪迎接。 “免了,不用去跟你们老爷禀报了,我自己进去就成。” ------ 一百章了。。。。。 回头看看,真是漫长啊。。。 求收藏!求红票!等十点左右还有一章! 第一零一章 你敢打本王的主意?(二更求收) (跪求收藏) 话音未落,奕忻就留个下人脊背,往里走去。过了两道门,又绕过了个院子,奕忻才气喘吁吁地到了房前,心中暗骂伍家没事搞这么大排场干什么? 离门还有一丈就听到了伍秉鉴的声音:“贤侄你跟我开玩笑吧?前两条还说的过去,这第三条,还有这第四条,啊,啊,我要是答应了,我伍家的面子往哪搁啊?” “伍家有面子,我们潘家没面子吗?四少爷被伍家下人打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伍叔现在在广州城内已经一手遮天了呢” 后面阴阳怪气的声音奕忻没有听过,不用说便是潘家当家潘正炜了。 “贤侄做人要讲道义,做生意也是如此!不许到潘家五里范围之内招工,那我在广州还招什么工?你怎么不干脆说去广西那里招得了?” “只怕伍叔你去我田地四周的村子转上一圈,我家那些佃户雇工怕是都要跑到伍叔的织造厂去了,我潘家还让谁种田,伍叔你可不能这么欺负晚辈的。” 听到喝茶的咕噜声后,伍秉鉴的声音又响起:“贤侄怎么如此强词夺理?他们愿意来是因为我开价高,你不想想在你拿做一年就那么点银子,连老婆都娶不起,到我这里还可以养家糊口,这你还管的着么?” “伍叔刚才说要讲道义,怎么到了我潘家活不下去了就不和我讲将道义呢?要是再这样下去,满广州城有点田地租地雇工都是要被伍叔饿死了?就这四条,伍叔你要是不答应,我立刻就去衙门。” 看到在那边吹胡子瞪眼的伍秉鉴,潘正炜不无得意,这老头子也有载在我手上的一天啊!他站在那等着伍秉鉴的答复,却没看到伍秉鉴已经瞄见了正在门口露出半脸的奕忻。 “见官?不如见本王如何?” 潘正炜闻言一惊,转身就见到奕忻背手冷脸站在他身后。 “老朽见过王爷!”伍秉鉴心道你总算到了,没枉费我自降身价和这小子扯了半天。 “伍老爷字,本王说过多次了,你是长辈就不必行此大礼了。”奕忻快步上前拖住了假装下跪的伍秉鉴,变热为冷道:“但是某些人身强体壮的,怎么见到本王也不见个礼啊?” 潘正炜反应过来,只能跪下行了大礼:“草民潘正炜见过王爷。” 奕忻扶伍秉鉴坐下,自己转身到了上座好拍拍椅面再好整以暇地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折腾了好一会才淡淡道:“起来吧。” “谢王爷。”潘正炜跪得膝头发麻,起来的时候颇有些吃力,但既不敢怒也不敢言,没有奕忻说赐座也只能乖乖地束手站在那边。 奕忻掏了下耳朵,再拇指发力弹了出去,方向正对着潘正炜,见潘正炜下意识地退半步躲开,才笑道:“这样才是,本王不喜欢别人站得太近,弄得本王生生矮了半头。” 潘正炜脸色尴尬不知如何答话,又听到奕忻问道:“本王进来的时候就听到你们两个争论不休,原本打算在伍老爷子这里蹭顿饭的心情都没有了,到底所为何事啊?” 见潘正炜要抢先回答,奕忻侧身对伍秉鉴道:“伍老爷子,说出来让本王评评理怎么样?” 潘正炜心急,伍家和恭郡王的关系他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让伍秉鉴说,凭他的花舌岂不是要改得不成什么样了? 但是他急也没有用,没有奕忻的允许他可是一个字都不能往外吐。 意外的是,伍秉鉴老老实实地将事情的本末说了一遍,中间没有任何的删改,包括潘家提出的要求也全部说出,只是在最后添了句:“这都是贤侄所言,老朽只是转达而已。”将干系脱了个干干净净。 伍秉鉴可不会做改词的事,他清楚招工的事是奕忻交代的,他这么说就相当于将奕忻和潘家摆上了擂台,而自己则在旁加油呐喊,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奕忻听完作恍然大悟状道:“原来就这么点事啊,本王还以为怎么广州两大家要分出个生死呢。”他转而对潘正炜道:“本王看没什么,赔点钱算了,三百两救死人都够了,伤了而已就五十两吧,至于什么道歉虚头巴脑的事就免了。” “王爷!草民虽然无官无衔,但您也不能偏袒一方啊!”潘正炜急了,看着旁边老神在在闭目养神的伍秉鉴,他此时也明白了老家伙一进来就和他提那么些陈年旧事的原因了,等的就是奕忻来,没想到自己还是着了道了。 “本王向来公正,哪有偏袒?不是让老爷子赔钱了么?嫌少?一百两够了吧?”奕忻眯起双眼。 潘正炜忍着酸痛再次跪下:“赔礼道歉王爷既然开了金口,草民自然遵从,银子我潘家从来不缺!只是这最后一条可不是我潘家一家的要求。伍家在我们地头招工,这不是断了我们的粮食么?整个广州城有些田地的户主都经不起伍家这么弄,等到时候户主们闹事这就不好收拾了!望王爷明察!” 这不是赤裸裸的威胁么?奕忻冷笑连连,往前欠了半个身子,慢慢说道:“可这招工的事可是本王亲口吩咐的呢?” 潘正炜吃惊地看着奕忻,奕忻继续道:“而且是本王特意让伍家去乡里头招的,你是想让本王打自己的嘴么?” “草民不是这个意思,只” “不是这个意思就好,本王相信只要你潘家不闹事,其他人也不敢闹事;但是其他人一旦闹事,那潘家肯定脱不了干系。本王不妨透露些东西,伍家织造厂本王也有份子,你要是敢绝本王的财路,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奕忻直起身子,大声道:“况且你们给的那些做工的苦哈哈那么点银两,本王可听说他们除了能养活自己之外,连娶妻都不敢,九成九都打着光棍。因而本王动了恻隐之心,想给他们条活路,哪怕闹到皇阿玛那边,本王也是站得直,说得响!” 潘正炜面对奕忻赤裸裸的反威胁和一番堂堂之言,彻底傻眼了,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原以为奕忻说伍家是合作伙伴是因为伍家捐了些钱给制造局,还购了许多机器,却没想到奕忻竟然在纺织厂也参和了。 不过想想也是,捐钱也好,购买机器也好,这些钱都是进了朝廷的口袋,而奕忻是没有一分好处的,没有好处他会对伍秉鉴如此看重? 完了,这下那不成要赔了夫人又折兵?跟奕忻的关系也就此僵了?潘正炜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猛然想到京城来信中的内容,生出了一丝底气,大声地对奕忻道:“请王爷也可怜下我等,给我等一条活路!” “哦?” “请王爷赐下那些机器的图纸!” 第一零二章 借势与反借势(跪求收藏!) 潘正炜说出这句话时就已经后悔了。因为奕忻的脸色黑了下来,两双眼睛就像是黑云之间俯视大地的星月一般,冷冷地盯着他,让他凭白地生出了害怕的感觉。 他在广州也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了,就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威压,心中是说不出的惊讶,从自己掌握的情报和奕忻之前的表现看,这就是个纨绔王爷无疑,只是他怎么都想不到,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会有如此的威势,让他这个年近五十之人都感到呼吸压抑。 “你问本王要图纸?”奕忻从牙缝挤出这句话,心中却已经转过了数个念头。 潘家只是个商人,虽有子弟在朝中做官,他也没有那么大胆子敢直接为他索要图纸,而制造局的图纸可以说是国家机密文件,一个商人如何敢提这种非分的要求?必定是有人指使,想到潘家两个子孙还在翰林院为官,那这指使之人很明显不过了。 奕忻猜的不错,潘正炜来伍家之前就接到了自己孙子的来信,只是信中装的却是另外一个大人物的亲笔信。信中吩咐两件事:抑制伍家以及拿到机器的设计图。最让潘正炜在意的就是对方的交换条件:若事成,则可让尔家推出洋行之列。 十三行自从五口通商之后就开始衰败,成了潘家一块赚不到钱反而不断往里赔钱的生意,而朝廷对十三行的规定一直未改:不得退出,所以潘家一直在苦苦支撑。如果能够借此次机会就能够扔了这个包袱,那最好不过了。 这便是潘正炜敢上伍家门来找事的关键,伍家与奕忻交好广州城无人不知,但是潘家朝中有人,也不怕了,毕竟奕忻只是一个空头王爷,与朝中掌握实权的重臣相比,又能翻出什么波浪来。 他借着两家械斗之事到伍家兴师问罪,便是一个釜底抽薪之计,伍家的织造厂已经办了一年多了,效益越来越好,不仅生产出来的商品质量上佳,而且卖得便宜,这一块的生意不仅广州城让他做了,连有些洋商都从他那里购买,复兴之势已经起来。 伍家便继续扩大规模,而扩大规模就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因此潘正炜才不惜以整个广州城的地主为要挟让奕忻同意不在自己田地周围招工,一旦得逞,其他的地主富户便会蜂拥而上,提出相同的要求。如果被驳回,那么伍家将迎来的是全广州地主与富户的孤立,那么伍家的工厂如何能办得下去? 当然伍家仍然可以在广州城招工,但是根据潘正炜的推测,伍家之所以舍近求远必然是有原因的,但这并不重要,一旦他的计策得逞,那么伍家在广州城内也别想招工了。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是奕忻的主意,奕忻当时也只是一时兴起,想到了当初去制造局路上路过的那个村子的状况,便下了令,为的只是让广州城周边的一些农户改善生活而已,却也成了潘正炜设计的关键,只是奕忻一挑明情况,潘正炜设定好的剧本就无法演下去了。 潘正炜在商场打滚的时间太少,奕忻的偏袒和威胁之下,心态就失去平衡,想到京城的来信,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既然抑制不了伍家,就先拿到图纸,一个冲动,就借势开口索要图纸了。 奕忻冷冷地盯着潘正炜,只见他神色闪烁,忽而犹豫,忽而坚定,嘿嘿冷笑道:“你拿图纸干什么用?” “这不是年前草民也买了台机器么?使用了半年,却发现机器的维修成了个问题,而草民家中那些不中用的工匠也弄不清楚其中的奥妙”潘正炜越说越小声,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牵强了。 本来机器售卖之后制造局会派一名工匠过去,指导使用和维修,可潘家却将这名工匠赶了出来,一副不用你教的自大模样;如今又用这个为借口索取图纸,岂不是笑话? 奕忻直视汗如雨下的潘正炜半晌后,突然发笑:“原来是这样,可以,本王和曾大人打声招呼,让曾大人明个就派人送些图纸去你那里。” 潘正炜今个儿算是坐了趟过山车了,大起大落得太快,一时惊讶地抬头说不出话来。一旁一直闭目养神的伍秉鉴闻言也睁开了眼睛,对奕忻投向不解的眼光。 设计图是制造局最大的秘密,岂能外传?他伍秉鉴作为股东也只有看上一眼的份,都不能带走,王爷今天是怎么了?对这个寻衅挑事的潘家如此厚待? “但是本王有两个条件,第一,”奕忻伸出右手食指,“图纸不能白要,你潘家还必须再购置十五台机器,否则用图纸去伺候一台机子不是暴殄天物么?” 潘正炜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得脑子有些晕乎,连忙鸡啄米似的道:“这使得,潘家也想再买些机器。”这话是真心的,看到伍家已经开始赚钱了,潘家能不羡慕么?只是制造局自从那次公开发售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做草民的总不好伸手问官府要机器。 “第二,你们潘家买了机器开设工厂,须要尽到责任,如果让本王发现你克扣了工人的钱粮,本王是要生气的,国以民为本,你须要谨记。” 这是什么条件?潘正炜倒没想到奕忻会提出像这样的条件,心中犯嘀咕,嘴上却应承下来了。 “这样,你就回去吧,今后别让本王见到你潘家和那些富户地主勾结给本王找不痛苦,不然机器全部收回不说,本王还要你潘家从广州除名!”奕忻猛然睁大眼睛,竟然透出了一股阴寒之气,让潘正炜不禁打了个哆嗦。 “草民晓得,草民必定不会违背王爷嘱托,草民告退。”潘正炜磕了三个响头之后,脚底抹油立刻溜出了伍家,生怕奕忻反悔一般,连伍秉鉴挽留之声都装作没有听到。 见潘正炜消失在视线之中,伍秉鉴才呵呵一笑,旋即问奕忻道:“王爷” “你想问我为什么对这个家伙恩将仇报是么?” 伍秉鉴尴尬地笑笑:“王爷仁慈,带人宽厚,这也是应当的。” “狗屁,”奕忻爆了句粗口,“这潘家貌似是对着你伍家来的,但是老爷子和我已经是同坐一条船了,其实就是冲我来的。我还没宽厚到这地步。” “那王爷你这是” 奕忻翘起二郎腿,脸带促狭笑容:“制造局仓库里不是还有十五台次品么?他既然要拿图纸去修理,就让他一次性修个够。五万两雪花银子啊,这修不好就要打水漂了。” 见伍秉鉴还是担忧,知道他担心自家独坐的生意要被人抢了,奕忻继续道:“放心,这些个机器已经老旧过时了,制造局正在生产新型的机器,过三四个月就能批量生产了,到时候你换那个就成,比现今用的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伍秉鉴如此才放心下来,却不知道奕忻是一石三鸟之计,对潘家略施薄惩和消化存货只是其中两只小鸟,而真正的大鸟则是奕忻决心通过潘家真正推动广州民族资本的发展。 之前机器发售之时,整个广州城除了伍家和潘家之外,其余人都在观望,而且潘家也只是象征性给个面子,一台机器五万两银子,就当是捐给朝廷了。 那么如今就可凭借潘家的这次采购,足以真正地轰动广州。潘家在广州的影响力不是后起之秀的伍家所能比的,只要潘家出手,所能带动的便是整个广州城的资金。如此制造局的银子就能哗哗流进来,而广州的民族资本也能萌生芽苗,而之后带来的影响足以深远到数十近百年后了。 想到此,奕忻心中倒是感激起潘正炜来了。 “老爷子,中午我就在你蹭顿佳肴了,嘿嘿。”他的心情出奇地好。 --- 又要开始工作了。。。今天两章晚了点,求收藏! 第一零三章 切磋切磋(求收藏) (二更求收!进来的书友大大不要吝惜那一次点击,对在下都是无比的激励!) 潘正炜回到家中之时,既紧张又兴奋,来回在书房踱步,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写下了一封信交予下人,郑重叮嘱道:“将此信亲手交到小少爷手中,不得有失,用最快的速度!” 安排妥当之后,他靠在椅背上,仿佛见到潘家重振威风的景象。 这封信当日从广州出发,送信之人昼夜不歇,生生将缩短了三分之一交到了在北京为官的潘家少爷手中,即日就出现在了穆彰阿跟前。 穆彰阿正与耆英对而论事,见到穆彰阿见信之后既喜且忧的表情之后问道:“中堂大人可是广东的好消息?” “你自己看吧。”穆彰阿将信递给了耆英。 “哟,倒没想到潘家这么能干,已经把图纸弄到手了,伊里布那边倒是可以和洋人交差了。”耆英哈哈一笑,“洋人应承的事情也可以兑现了。” 穆彰阿点头又皱起眉头:“可是,老夫总是觉得这事蹊跷。” “下管倒是认为洋人的要求够蹊跷的,二十万两纹银白送不说,还承诺我们些许事情,竟然只是为了几张纸头,下官真想不通这些家伙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耆英摇头晃脑道。 穆彰阿白了他一眼,这家伙除了偶尔清明一会之外,见到银子就跟立刻昏了头,他摇头道:“与洋人不过是买卖而已。老夫只是觉得潘家这图纸得来也太容易了,按潘正炜信中说的,当时曾国藩并不在场,而是奕忻直接允诺的,还透露出个消息六阿哥与伍家关系十分亲密,而不是之前老夫推测的伍家只是为六阿哥捐供银两而已。” “中堂大人别想太多,”耆英摆手道,“他也不是在信中最后道:观郡王在粤贪利而好嬉戏,虽有影响却只为己而不为众矣。本官看啊,六阿哥也是纨绔喽。” 穆彰阿继续摇头:“不对,六阿哥的为人秉性,老夫多少还是知道的。之前与杜受田谈起时,他对六阿哥是交口称赞,称其才学与心智都为妖孽,实乃是百年一遇的天才。老夫不认为六阿哥到了广州就秉性大改,变得纨绔不堪。” 耆英不禁笑出声来:“中堂大人多虑了,依下官看,六阿哥在宫城之中少与人接触,皇家又教得严格,自然不得纨绔;而在广州天高皇帝远,那花花世界中,足以让他沉溺其中了,看他平日喜爱出入酒楼青楼等地,恐怕是已经在温柔乡里忘乎所以了。” 穆彰阿微微颔首:“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所以,以下官愚见,大人只需要对付曾国藩即可。”耆英说起曾国藩就开始咬牙切齿,“此人忘恩负义,全然不顾大人的栽培与提携之情,任两广总督却将我们在广东的利益全部切断,实在可恨。” 穆彰阿也是眼露寒光,曾国藩作为他的学生,虽然没有明面上和他这个老师撕破脸皮,但是这一年只见例行的问候,却不见亲近的行事,广州港原来鸦片走私的盛地却变得落寞,穆党更无法从中得到一丝好处,已经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他曾国藩与穆彰阿老师的实际决裂! “曾国藩是要对付的,但是封疆大吏无缘无故我等也不能擅动。” “嘿嘿,中堂大人不是已经让那个璞鼎查去了广州么?大人的神机妙算其是那毛头小子能对付的?”耆英拍上了一个马屁,两人相视一笑。 奕忻自伍家出来之后,被伍秉鉴灌了几杯酒,便决定不去总督府找曾国藩了,直接打道回府,刚跨进府门,奕忻就被一声娇叱惊出了一声冷汗:“吃我一掌!” 一只如莲藕般白皙的细掌扑面而来,迅速放大到山岳一般,离鼻子还有几寸时就感到有掌风扑来,他吓得缩起了脖子,脚下却自然反应,以右脚为轴左脚画大半个圆圈,侧身闪开了突入起来的一掌。 虽然惊出一身冷汗,但奕忻还是忍不住使劲嗅了一口:“好香哇!” “躲得挺快么!”落在他身前的娇小身影站正后三分赞赏七分讽刺地夸了一句,正是娥纶那小妞。 “那是,”奕忻得意地抖腿,见到娥纶阴狠的眼神,连忙弯身拍马道;“也是师父你教的好呀,名师出高徒么!”心中狠狠鄙视自己,丫的我能再无节操点么?但他实在被娥纶练怕了,就怕小妞一个不顺心又拉自己去操练一番。 “这还差不多,”娥纶拍拍双手,伸出手指对他勾了勾,奕忻赶紧凑上前去,“好像这几天你一直在外面吧?练功都耽误了!现在回来得正好,和本小姐额,为师的去后院切磋切磋。” 果然怕什么就来什么,奕忻脸上都有些抽搐:“那个师父,能不能改天啊?我刚喝了点小酒,有点头晕啊,你看,晕了晕了晕了” “少给我装蒜,喝酒了正好,和本门功夫配合起来,也能打出醉拳的味道!”娥纶见奕忻满脸不愿意,直接拉起奕忻的耳朵往后院走去。 “放手,放手,姑奶奶,疼的喂!”某人的抗议宣告无效。 到了后院娥纶才撒开手,奕忻的耳朵已经被扯的左右不相对称了。 奕忻揉揉耳朵,无奈道:“算了今天要练啥?招式还是身法?” “都不练!”娥纶嘴角单边上翘,交替地把握着双手手腕。见到这架势,奕忻往后一缩,双手抱在胸前:“你想干什么?我可是清白之身啊。” 娥纶见到他这样,笑得越加阴险了:“是么?有多清白?让本小姐瞧瞧,好在上面画点东西。” 不对啊,奕忻见娥纶不为所动,心中纳闷,以前在她面前花花两句,总是能躲掉一顿胖揍,今日貌似小妞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我不是说了么,今个儿我们师徒两人切磋切磋么?也好让为师的看看你这两年修业的成果么~”娥纶皮笑肉不笑地说完,喝了一声:“接招!”便欺身而上,步法交错,双掌一实一虚交换,使得正宗八卦门的功夫! 第一零四章 屌丝也会谈恋爱(大章求收藏) (二合一大章求收藏!) 与以往不同,奕忻看得出来今日小妞是动真格了。以前小妞大不了揍他一顿,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摆开架势用起宗门的功夫。 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娥纶的右掌已经探向了奕忻的左肋,本来这一招是直接掏向心口的,她往下移了半寸,倒也没有把奕忻往死里打。 奕忻此时不迎战都不行了,但是他不能退也不能闪躲,八卦掌又称为游身八卦掌,你若是退了闪了,便会被其用步法和身法死死黏住脱身不得,自然就落了下风,想要翻身就难了。 因而奕忻不退反进,左手试图搭上娥纶的手腕,而右半边的身子也侧身跟上,只要搭牢了就能顺势制住她关节反手,让她动弹不得。 娥纶不屑地笑了声,探出的右掌虚晃一招,错开了奕忻的招式,矮身用肩靠了过来,左肘支柱了奕忻的腹部,而左脚也不知在何时架住他的脚后跟,稍一发力,奕忻便失去了平衡,仰面而倒,倒下之时,娥纶又一掌印到了奕忻的胸口。 一声沉闷肉响,奕忻仰面躺在地上疼得直哼哼。刚才的情景说起来虽然慢,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天旋地转,然后胸口和背上相继传来疼痛。 “哎哟,小姑奶奶,你下得去这么重的手么?” “哼,少给本小姐装死,我才用五分力气,起来继续!”娥纶抬脚作势欲踹,奕忻连忙一个打滚站起身来。 “我说你今天发病啊?好端端地找我比武还下那么重的手!”奕忻被一个小姑娘一个照面放倒极没面子,不满地抱怨道。 娥纶并不理他,轻笑后,同样招式又递了过来,奕忻可不敢硬拼了,比起招式来他哪是娥纶的对手?连忙往后退走,却正中了娥纶下怀,变碎步为跨步,蓦然缩短了与奕忻的距离,奕忻招架不及,胸部和腹部连中数掌,又一次四脚朝天地摔到了地上。 “再来。”娥纶冷喝,奕忻只得乖乖起身,但是接连几次,虽然过程各不相同,结局都是一样的。几次过后,奕忻身上就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了。 “姑奶奶求你了,放了我吧,我实在打不过你。”娥纶哪会听奕忻的假模假样的苦求?这次换成了腿功,奕忻的脚踝、膝盖中了两记,等他吃痛蹲下来时,左肩被飞腿重重踹中,整个人侧着飞了出去。 奕忻揉着吃痛的部位,见娥纶又上来了,不由闷吼一声:“娘的,老虎不发威当我是hellokitty啊!”打挺起身,也不管劳什子的招式了,直接一个直拳递了上去。 接二连三地被干翻,泥菩萨也有脾气啊!屌丝的火气上来了,什么高富帅白富美都要通通推到。 “什么哈楼开踢?”娥纶被奕忻拽出的洋文弄得楞了一愣,见到奕忻不怕死地冲了上来,边顺势搭上奕忻的肘关节,边嘲笑道:“你跟本小姐学两年白学了?八卦掌最适合地就是对付这样的莽汉拳。”拿住关节后,以一腿为支点画圈转身,用背部抗住,眼看就要给奕忻来个过肩摔了。 此时奕忻眼露笑意:“哈哈,师父教的徒儿怎么敢忘?”娥纶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腰腿已经发力,但本该飞出去的奕忻却巍然不动。 “哈哈,摔不动吧?”奕忻得意道,他刚才出拳的时候看似一往无前,实际上是收了六分力道,他学了这么久的功夫,怎么会不知道娥纶打得什么主意? “这下换我来了!”奕忻右手猛然发力,娥纶虽然拿住了关节,但是一来她也不敢真的弄伤奕忻,稍微偏了一寸,二来她的手小,并不能完全制住,而奕忻一身最强的力道就在两臂,发力一挣之下,竟被他挣脱了出来。 他也没退开,而是双手齐上死死地抱住了娥纶,既然和小妞对招对不过,那么只能靠街头打招的杀招抱身摔跤来解决了。 娥纶哪知道这家伙使这么流氓的招式?而且他的手臂环绕,恰好压在了她突起的玉丘之上,酸疼的感觉从胸口传来,记得没错的话,是这臭家伙第二次袭胸了! “臭癞皮狗给我放开!” “不放,放了你会揍我的!” “听到没有,不然我发火了!” “发啊,你发啊,反正这样就算你发火也揍不到我,啊类啊类啊类”奕忻吐起了舌头。 娥纶不是没有挣脱的办法,但是一使出来,奕忻至少得在床上躺几天,她下不去这手;但是拼起力气来又怎么是奕忻的对手? 于是两人纠缠在一起在院中较上了劲,额是嘴巴上较上了劲。 “放开,臭混蛋,看我等下怎么收拾你?” “不放就不放,你还能拿我怎么样?” “你能这么一直抱着?本小姐不信你不放手!” “这个你说了不算,再说了,软玉在怀,是个男人都舍不得放手的。” “你你这臭流氓快点放开!” “送你送到千里之外,我死也放开,温柔年代,或许不该,太轻易地放开”奕忻见小妞被自己制住了,得意地哼起了周某的小曲,只不过歌词被篡改地乱七八糟。 他心里的气那个顺啊,被小妞虐了那么久,总算等到扬眉吐气的一天了,即便方式不那么光彩,但触感柔软,香气扑鼻也是一个享受啊。无节操的某人狐狸尾巴翘起来,得意地耸起了肩,双臂环得也更紧了。 但是,慢慢地他觉得不对头了,怎么小妞也跟着他耸起肩膀了,不对,应该是抽动,而且也不挣扎了,像是放弃了抵抗一样。 奕忻虽然心中惊疑,但是手上并不放松,偏过头去看娥纶,却看到了如此画面:光滑无暇的侧脸泛出剧烈运动后的红晕,上面一道发亮的痕迹连接的却是闭起的水灵大眼,长而翘起的睫毛织起了清亮的水布,宛如镶玉般的秀鼻侧翼微微地抽动 美人之泣,绝美如画,美动人心,却哀恸灵魂! “你,怎么哭了?”奕忻连忙松开了双臂,到了娥纶面前,“我把你弄疼了么?” 娥纶见到奕忻满脸的关心,终于哭出声来:“呜你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都骗我!呜啊”挥起绣拳往奕忻胸口招呼。 奕忻这次不闪了,在他记忆之中,两年多来还是她第一次哭,今天的小妞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跟他动起了真格,虽然一直在笑,但是现在想想,笑容背后却藏着一丝哀伤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奕忻只得任她打了之后哄道:“我刚才是逼急了么,对不起啊,让你打回去出出气,就别哭了啊。” 不成想娥纶哭得更凶了:“你欺负我!你还骗我,你这个大骗子,大骗子!” “等等等,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我刚才抱你刷无赖是不对,但是我怎么骗你了?”奕忻喊起冤屈来。 娥纶停止了挥打,泪眼婆娑地盯着奕忻,吐出了一句让奕忻差点吓死的话:“我今天去麓湖了,在北面,有一座孤坟,你跟我讲,那是谁的?” 麓湖北面的孤坟!奕忻心中如轰雷般巨响,看着娥纶的眼光,却不敢再去直视了,偏过头去,心虚道:“孤坟么我哪里知道?我又不管这个。” “你撒谎”娥纶的泪水再次涌出,再也控制不住了,“那是那是那是庆叔的坟!” “你骗得我好惨,两年前你就和我说庆叔回老家去了,庆叔那个时候就已经躺在麓湖北岸了吧?两年了,我一次次问你庆叔的下落,你回答我的都是什么?就是两个字:谎话!” “你一直都知道我视庆叔同阿玛一般,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我身边,教我武功,我阿玛忙,都是他带我出去玩耍,没有人比他更像我阿玛和额娘一样亲了!可是我连他去了两年了一次祭拜都没有甚至连知道的资格都没有!” “奕忻!你骗了我两年!和其他人一起骗了我两年!你把我当什么?你把庆叔当什么?” 娥纶的情绪彻底爆发了,伤心,委屈,愤怒,怨恨夹杂在一起,浑身颤抖,仿佛这陌生的城市里没有人,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孤寂地颤抖 奕忻看着眼前的小妞,早已脱下了傲娇的外衣,剩下的只有惹人怜惜这个时候,我应该抱紧她他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时,他的身体已经在做了。两只有力的臂膀缓缓张开,却猛然收紧,两个人的距离突然化为零,毫无间隙娥纶挣扎了几下之后,终于伏在奕忻的怀中痛哭起来。 “是我骗了你”奕忻的声音干涩,“就是怕告诉你了真相之后,你会像现在这样子。两年来,我小心地骗你,就是不忍你如此伤心” “庆叔不在了,这里就剩我一个人了呜没人带我出去玩了,也没人教我武功了”娥纶悲怆之声传来,却被奕忻的怀抱温出了一丝暖意。 “这不是有我么?你可是我未来的福晋呢!我会带你出去玩的。”奕忻首次郑重地提起两人的婚约,心中却仿佛有块悬在空中的石头落了地一般,一下子就踏实,“我带你去广东各个地方,看不同的风景还有不同的人。” “我们可以在山顶点篝火,看日出;可以在海岸边检贝壳,赏日落;夕阳西下的时候,赤红的夕阳下,我两的背影一定可比图画里还好看” 谁说屌丝不会谈恋爱,谁说屌丝不会浪漫?只要有一个心爱心疼的人,屌丝会变成世上最浪漫的人!因为珍惜而浪漫,因为浪漫而唯美,因为唯美而神圣,爱情在屌丝心中是最神圣不可触犯的地方,我们心中不缺那美丽的画面,而只缺少一个爱我我亦爱她的人 喃喃细语中,娥纶的哭声渐消,只是在抽泣,奕忻的话她从来没有听过,但是他每说一句,心就会暖一分,心痛就会弱一分,有些话令她羞涩,但这涩涩的感觉,她很喜欢,很喜欢 “你能告诉我,庆叔怎么去的么?” 奕忻抱着娥纶坐下,将事情娓娓道来,庆叔的死也是他心中的痛,讲述之时,语气十分悲切。从庆叔探得璞鼎查来信开始,到他化身为十三行的魅影,点起了琦善的覆灭之火,也点起了中国的复兴之火当然他将庆叔的死因稍作修改,不是因为他不敢面对,而是因为他不想怀中纯洁如水的女子过早地接触到那些阴暗,或许庆叔壮烈死去才符合她心目中那个伟岸的身影。 娥纶和奕忻打了半晌,又哭了这么久,早已身心俱疲,强撑着听完庆叔的事情后,问了几个问题,又哭了一会,终于沉沉地在奕忻怀中睡着了。 奕忻小心地将娥纶抱起,轻手轻脚地走回房间,替她盖好被褥,又在床头凝视了许久,不禁想起自己在船上偷亲她的情景,只是如今这小丫头张开了许多,也漂亮了许多,他忍不住弯下腰轻轻在樱唇上啄了一口,舒了口气之后,发现没了当然的心虚,只有满心的温暖。他轻轻对沉睡中的娥纶说道:“这是最后一次偷亲了,下一次就是光明正大地亲!” 出了房门后,他交代下人好生照顾,回到了自己房中,却见到曾国藩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师傅您老怎么老是神出鬼没啊!”奕忻调侃一句,但是语气中已经透露出疲惫了。 曾国藩咧开嘴敷衍地笑了两声:“呵呵,才刚来,听张贵开说你和桂良大人千金闹不愉快了,就到这里先等着了。看阿哥你的样子现在可安妥了?” 奕忻低头看自己身上,素色的衣服灰一块,黑一块,胸口还沾满了娥纶的泪涕,染出了一个湿晕,他晃晃脑袋,断断续续道:“娥纶她知道了庆叔的死讯了哭了很久,现在好多了,正睡着呢。” 曾国藩面露惭色:“此事,是我的过错。” “事情已经过去了,师傅不必再提。对了,你去衙门已经整整一个下午了,璞鼎查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奕忻不愿提起庆叔的事,转移话题问道。曾国藩在衙门呆了大半天,到了吃饭的时辰还跑过来见自己肯定是和璞鼎查有关。 曾国藩闻言神色也郑重起来,伸出两根手指:“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阿哥要先听哪一个?” 奕忻大汗:“师傅你咋跟我学起来了。好的先说。” “好的就是,璞鼎查需要2000匹绸布,时间很紧,他听闻伍家的织造厂速度快,便过来给我们送银子来了,我看了价格很合适,这个生意可以做。” 奕忻放下心来,他还以为曾国藩给他也来个虚头巴脑的好消息呢,点头赞道:“这个不错,洋人虽然可恶,但是做生意还是很实诚的。那坏消息呢?” ---- 一气码好了,就不分开发了,两章合一,自认为是到此为止写得最好的一章,也是最动情的一章。 不多说了,求收藏! 第一零五章 让你出丑先!(求收藏) “坏消息就是璞鼎查要求降低关税。”曾国藩脸色凝重道。 “降低关税?”奕忻重复了一遍。战后条约中规定了中英两国的关税比例为一百抽八,也就是任何商品进口每百两抽取八两银子作为税收,这个税收已经十分低了,璞鼎查竟然还提出了降低关税? 曾国藩颔首道:“从百抽八降低到百抽五,他提出的要求。” 在奕忻前世,鸦片战争失败之后签订的系列条约中,规定的税率就是百抽五,而今世中国未有大败,因而英国人也没有得到理想中的税率,但是照理说关税之事两广总督无权决定,璞鼎查应该直接向北京提出要求才对。 曾国藩见奕忻沉默不语,知道他心中疑惑,继续道:“其实我也十分不明白,但是璞鼎查要求的凡广州港进货的商品俱抽五的税率,而上海等其他四港仍然维持现有税率。因此他便先到广州与我商议。” 按照曾国藩所说的,璞鼎查其实想将广州建立成一个经济特区,而广州港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几乎所有洋商到达中国本土第一个地方就是广州,那么如果在广州缴税之后再从沿海发货到上海等地,那么就不需要缴税了,对洋商确实是一个莫大的好处。 虽然理由很直白,但是奕忻总觉得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在他的记忆中,五口通商之后,上海港凭借着其优越的地理位置和港口条件逐渐取代了广州的位置,那么璞鼎查现在要找的应该不是曾国藩而是两江总督伊里布才对。 “师傅,璞鼎查的态度十分坚决?” “嗯,”曾国藩点头锁眉道:“交谈了一个下午,他的态度十分坚决,对这个比例的关税志在必得。但是此事我做不了主,毕竟还是需要朝廷批示下来。” 奕忻起身道:“走,我们再去和璞鼎查谈谈,可能此事能够给我们谋求一些利益说不定。” 璞鼎查此时正在广州驿馆中歇息,下午与曾国藩谈了一个下午,大感头疼,此人无论说什么话总是给他一种模棱两可的感觉,可以这般理解,又可以那般理解,绕了一个下午之后,看似谈了许多,但实质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就是中国官员的行事作风?”泡了杯钟爱的咖啡,璞鼎查面露讥笑,“怎么样国家养怎么样的官员,中国的行政效率到底有多低下啊?” 才喝了一口,咖啡醇厚的香味还未在口中消散,房门就被敲响,璞鼎查让随行的翻译官开了门,见到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点头哈腰道:“洋大人好,我家大人请洋大人今晚去大观酒楼赴宴,为洋大人接风洗尘。” 璞鼎查听完了翻译官所言,笑着将咖啡放到了桌上:“我忘了中国人还有个习惯,就是喜欢一边吃饭一边谈事情,看来晚上会有个结果了。” 翻译官用捎带生硬的汉语对小厮道:“总督大人马上就会到了。” “好类,我家大人已经在楼下备好了马车,等着您类。”小厮面露讨好的笑容,翻译官已经将碎银子扔到他的怀里。 璞鼎查穿上了西装外套,对着铜镜整理了下衣装,抱怨了句:“这样的镜子都照不出来我的样子了,中国为什么连个玻璃镜子都没有?”便和翻译官一道出了驿站上了马车往大观酒楼而去。 到了酒楼下,璞鼎查见到灯火辉煌的建筑,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对翻译官低语了几句进了酒楼。酒楼门口早有曾国藩安排接待的人将两人引到了奕忻订好的包间之中。 “你知道中国最吸引我的是什么么?”璞鼎查边走边问翻译官道,“是他们的财富,但是他们对财富的使用却十分愚蠢,你看看这里的装饰,我们女王的王宫里也不过是这样子吧?” 翻译官露出了贪婪的神色:“爵士说的没有错,我听说北京中国皇帝的皇宫里面有更多数不清的财宝,只要拿上一样,就能让一个人过一辈子了。” “放心,迟早我们会到北京的皇宫里面游览一番,我大英帝国的国旗会插到紫禁城最高的地方。”璞鼎查双眼眯起,就听到引路的人笑着道:“大人,到了。” 顺着他的手势方向看去,就见到曾国藩已经换了一身便服,笑眯眯地站在包间门口冲他拱手行礼了:“璞鼎查大人到了,快里面请。” 璞鼎查一改之前鹰虎般的神色,露出了自认为最绅士的微笑:“劳烦曾大人了,十分感谢您的邀请。”翻译官同步翻译了一遍。 “哪里,这是中国人应有的待客之道,来,里面请。”曾国藩让开了门口,侧身带着两人进了包间。这是大观酒楼最好的包间,金碧辉煌不说,更有一股子淡雅的味道,不至于落了下乘。 璞鼎查随口夸赞了一句,却见到酒桌上座上正坐着一个少年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他指着少年不解问道:“这位是”他来中国两年余,多少也知道中国特别将礼仪尊卑,年少的在年长没有落座之前是不得坐下的,更何况还是在上座。 “哦,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大清多罗郡王殿下,也是我朝的皇子。”曾国藩介绍道,一旁的翻译官也脸色一变,语调略变地用英文重复了一遍。 “啊?竟然是王子殿下!”璞鼎查也略微惊讶,随即又用他绅士的笑容对着奕忻道:“尊敬的中国王子,你好。”行了一个西方贵族之间的礼节,给足了奕忻的面子。 奕忻从璞鼎查进来就审视着这个英国在中国的代言人,竖眉大眼,笔挺的鹰鼻之下是两撇典型的英国贵族胡型,身材十分高大,虽然一直想要表现得很绅士,但是无论是从他生涩的动作还是眼中时不时露出的厉色来看,这是一位假贵族真军人! 璞鼎查是靠着军功才被女王封为男爵的,在此之前就是在印度殖民的军官,在英国入侵阿富汗的时候才博得了一个贵族的头衔,之后辗转中国南非,升为了中将,所以他的骨子里始终是一名军人,而且是一个以掠夺为乐的军人。 奕忻露出了洋溢的笑容,指着身旁的座位道:“璞鼎查大人辛苦了,先到本王边上坐下,好让本王给你接风洗尘。” 璞鼎查到了他身旁坐下,奕忻对曾国藩道:“师傅,让人上菜吧。”不一会,八道凉菜,八道热菜就一一摆在桌上,奕忻又开了一壶上好的竹叶青,替自己和璞鼎查斟满,举杯道:“初次相见,无以为敬,请璞鼎查大人尽饮这杯薄酒!” 璞鼎查拿起酒杯嗅嗅气味,一股醇香但又刺鼻的味道冲了上来,见奕忻已经一饮而尽了,硬着头皮也将酒灌了下去,才一入喉,就被呛得连连咳嗽,一盅酒水都喷了出来。被喷了一身的翻译官连忙解释道:“王子殿下不要见怪,大人他虽然到中国两年了,但是还喝不惯白酒。” 我当然知道你喝不惯,不然我用最烈的烧刀子假装竹叶青干什么?奕忻见到璞鼎查狼狈的样子想笑,但是脸上任然是一幕春风:“无妨,倒是怪本王考虑不周,来吃菜吃菜。” 璞鼎查好不容易缓过神,对自己刚才有失贵族礼仪的行为道了歉,却见到自己身前摆的餐具是一双筷子,嘴角不由抽动了两下,筷子什么的最讨厌了!幸好还有个瓢羹在,他只得拿起瓢羹往桌前那道凉菜舀了一勺子送入口内,旁边的翻译官擦去了身上的酒水,就见到总督大人正将满勺的芋泥往嘴巴里塞,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璞鼎查菜刚入口,就身子往前倾到,“哇”地将满口的芋泥全部吐出来了,直吸凉气:“hot,sohot!” 奕忻见状连忙放下酒杯,惊讶道:“呀,这芋泥可是滚烫的啊!璞鼎查大人怎么可以如此吃法?师傅,赶快让小二上杯凉水上来。这道菜貌似冰凉,但实际上是烫的,只是上面浇了层油,看上去没有热气而已,应该像本王这样慢慢吃”他用瓢羹挑出了小半勺的芋泥,轻轻吹了口气之后,咬了一小口,然后再很享受地咽下去。 “大人与本王同时贵族,有些东西需要细细品的。来来,大人再试试。” 还没看吃呢就犯了两次傻,璞鼎查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道菜是死都不会碰了,特别是奕忻最后一句话恰好打到他心痛之处,像他这样的贵族,在英国真正的贵族圈里是没有地位的,他来时那么点傲气已经在奕忻优雅的贵族风范前荡然无存了。 筷子不会使,他对着满桌的美味佳肴无从下手,而奕忻又没有给他换餐具的意思,只得喝一些汤食,但也小心起来,所有菜都要先吹上一口凉气,生怕又被烫到。 曾国藩在旁看得想笑,忍不住转过头去遮掩,奕忻也太能作弄人了,这一点从他在阿哥所开始就是他的强项了。 奕忻优雅擦去嘴角的餐渍,见璞鼎查这个样子,心中已经乐开花了。之前璞鼎查在外面说话并没有低声遮掩,别人听不懂,他怎么会听不懂?所以先要杀杀这人的锐气,等会谈判起来也更有优势。 此时,璞鼎查的锐气已经消减,奕忻问他道:“我听闻璞鼎查大人此来是为了两国之间的税率是不?” ---- 晚了点,抱歉抱歉,两更一起送上吧,求收藏 第一零六章 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二更求收) 璞鼎查听翻译官说完,见奕忻这样直入主题,也略有些惊讶,放下瓢羹道:“是的,我下午已经和曾大人谈了一下午了,但是我并没有看到他的诚意。”只是刚才被酒呛到,又被芋泥烫伤了嘴巴,他的语调有说有多怪就有多怪。 “诚意当然是有的,不然曾大人也不会让本王晚上亲自接待你是不?” 璞鼎查点点头,奕忻的身份换成是在英国是十分尊贵的,不大可能亲自去接待外国来使,还是在这么私人的场合。 “那王子殿下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个答复呢?” 奕忻没等翻译官说完,就点点桌面道:“我当然可以给一个答复,但是我想听听大人你的理由,毕竟关税的税率是关系一个国家的政策。” “理由?”璞鼎查哼了声,“理由很简单,我国商人旅行了半个地球到了中国的土地,但是又要面对贵国这么高的税率,我国很多商人都亏了本钱,我作为英国的商务总督自然是要保护我国商人的利益!而且,降低税率对贵国也是有好处的,税率降低了,我国商人才会将更多我国生产的最先进的商品带到贵国,贵国的人民也能享受我大英帝国人民一般的美好生活。” 如曾国藩所说,璞鼎查的语气十分强硬和嚣张,什么叫要保护英国商人的利益?什么叫中国的人民也能享受到英国人一样的美好生活?在英国人看来,中国就是一个未开化的落后地方,他们则是高高在上的救世主。 奕忻听翻译官说完,心中的怒火已经烧起,强行压下之后,他冷冷道:“听总督大人的意思,倒是为了我国人民的好喽?” “yes。”璞鼎查闭眼点头。 “那本王请问璞鼎查大人,在印度,那里的人民是否过上了这样的日子?” 璞鼎查听奕忻提起印度,皱眉答道:“当然,那里的人民在大英帝国光辉的照耀下,生活得十分好。” “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奕忻抚掌大声笑道,“本王总算知道,号称日不落帝国是怎么建立起来的了!哈哈哈哈!” 翻译官小心翼翼地翻译过去,璞鼎查脸色涨红:“王子殿下作为一个贵族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不是针对大人您的,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奕忻拍着璞鼎查的肩膀,“那你的意思,我国必须同意么?” “当然,这样对两国都有好处,而且今年五月份我就回国了,离开之前,我必须得到贵国肯定的答复!”璞鼎查的语气已经非常不善了。 “如果我国不同意呢?”奕忻冷下脸道。 “难道王子殿下忘了两年前我大英帝国的舰队已经列到贵国都城的海面上了么?”翻译官翻译之时语露得意。 “放肆!”奕忻猛然一拍桌面,“你认为我国是软弱可欺的国家吗?难道你也忘了当初号称战无不胜的皇家海军怎么灰溜溜地从大沽海面上撤走的吗?我们中国有一句道: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我国虽然战败,但是我国绝对不会受人要挟!” 酒桌上的气氛顿时凝重了,曾国藩看着义正言辞的奕忻,不由赞许地点点头,而璞鼎查一时间也被奕忻激烈的反应震住,听完翻译官的翻译,吸了口气道:“王子殿下是要拒绝我的提议么?哪怕两国再次开战也在所不惜?” “我国不怕开战,璞鼎查大人你要记得一点,这个国家有五千年多年的历史,它的文化,它的底蕴,已经在它土地上生活的人民并不是你们可以征服的!这里不是印度,更不是南洋,如果你想要它身上咬下一块肉,就要做好崩掉牙齿的准备!” 奕忻看着璞鼎查嘴角上翘:“我想贵国女王也不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横跨印度洋与我国开战吧?” 璞鼎查皱起眉头,奕忻说的不错,英国短时间内并没有这个打算,他到这里来只是想要回国之前再立个功劳,也是为了应付某些人而已,说道开战,他没有这个想法,也没有这个权力。 “当然了,如果是对两国都有利益的事,我国也会乐意与贵国好好谈。中国对待朋友就像这白酒,热情四溢,而对待敌人,就似这芋泥,表面冰冷,其中却有与你等同归于尽的热血。只是做朋友还是做敌人就看璞鼎查大人你自己的选择了。”奕忻指着桌上菜肴道,正是将璞鼎查烫坏了嘴巴的那道。 璞鼎查尴尬地笑道:“那当然是做朋友了,两国的邦交就像两个人结交的友谊,怎么能随意破坏呢?”他也是没有办法,一来奕忻的身份稳稳压他一头,二来他并不能肆意地发动战争。英国在欧洲也在面对诸国的挑衅,条件也不允许两年内连续开战。 “那就对了,”奕忻又斟酒递给璞鼎查,“既然如此,就喝了这杯酒。” 璞鼎查想到此前的尴尬,不禁面露难色,但是又不能逆了奕忻的好意,小口嘬了一丝,入口的却是绵软温醇的味道,眉头一挑,将整盅酒倒了口中,咽下之后大声赞了一句:“好酒!” 奕忻已经将酒换了回来,此时正是上好的酒水,先兵后礼,才是对待洋人之道,璞鼎查似乎也明白奕忻的意思,问道:“那王子殿下的意思是怎么样的呢?” “呵呵,本王可以让朝廷同意大人的请求。” 璞鼎查闻言面露喜色,这次功劳看是能够拿到了。 “但是,有三个要求。”奕忻伸出了三个手指:“第一,降低税率只能是朝廷主动下调,而且只限于广州港口方圆三里之内,此处将成为特区,除此之外税率照旧。” 璞鼎查点头,这本来也是他自己的想法,虽然不是整个广州城,但是也无伤大雅。 “第二,贵国也必须给我国同等的待遇,如果我国有商人到贵国经商,必须受到贵国政府的保护。” “这个没有问题,我国一直奉行自由贸易的政策,从来不对外国商品征收关税,而我国非常欢迎各国商人的到来。”英国从十九世纪就不征收关税了,一来符合资产阶级的阶级利益,二来英国人自信本国始终是整个世界上出口最多的国家。 “很好,璞鼎查大人是爽快人,再喝一杯。”奕忻与他碰杯之后,说除了第三个条件:“第三个条件是本王的私人请求,我国近期会往贵国派遣留学生,本王希望璞鼎查大人能够对我国的二十个学生加以照拂,希望能够进入贵国的剑桥与牛津大学学习。” “这是小事,我可以安排。”璞鼎查满口答应下来,原以为按照奕忻之前来势汹汹的态度会提出苛刻的要求,没想到都是他力所能及的,那这个功劳来得就太容易了。 奕忻哈哈一笑:“那我们就再痛饮三杯,为两国的友谊!”璞鼎查也举起了酒盅: “为两国的友谊!” 奕忻喝酒之时偷眼瞄向璞鼎查,心里非常开心。他提出这三个要求有三个目的,首先是要保证广州在五口之中的特殊地位,如果能有比其他四口更低的税率,那么广州将成为中国最繁荣的外贸城市,而不会被上海取代;其次,他已经准备派商队前往英国,中国的瓷器茶叶与丝绸的利润绝对不能让英国人赚取了;此外,与船队同行的就是南华大学二十个留学生,他已经打定主意趁着璞鼎查回国时,在英国舰队的保护下前往英国,中国还没有远洋武装舰队,正好借个光。 因此貌似璞鼎查达成了他的诉求,但其实奕忻才是最大的赢家。 一晌宾主尽欢! 同时在广东花县福源水村,洪秀全风急火燎地屋前屋后来回奔走,口中还大声喊着:“小妹!绣颜!” 几趟之后,没有人应他,见洪母满脸愁容地从屋外回来,他上前急问道:“娘,小妹找到了么?” 洪母摇摇头:“这闺女,又不知跑哪里去了。” 这是洪绣颜第二次失踪了,前一次是跑去了佛山,据说是拜了不知哪位高人为师学武艺去了,一去就是三年,这一次又失踪了,洪秀全猜测该是去找冯云山了。 他在对冯云山双亲说的时候,只说冯云山在广州读书,估计这丫头躲在一旁听到了,就去找她的云山哥去了。此时也没有办法了,他只得安慰母亲:“娘,小妹十二岁就在外头,现在又有一身好武艺,应该无碍的。” “这孩子哎女大不中留啊 ---- 二更送上,求收藏,求红票!!! 第一零四章 引祸琼花 奕忻与娥伦赶上队伍时,陈典垣进了一家武馆,但是门口已经被围观的百姓围了里外三层,两人挤不进去,娥伦只得在门外跳脚却无可奈何。 好在陈典垣在这家武馆之中并没有多长时间,一刻钟不到就被武馆的馆主送了出来。“吴师傅,承让了。”陈典垣微笑着拱手道,隐隐透出一丝得意。 “陈师傅武艺高强,多谢指点了。”馆主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后日,我洪圣武馆正式开张收徒,这是请柬,请一定赏脸。”陈典垣让徒弟递上了一封请柬,便往下一家去了。 在外头没有见到实况的人群不禁议论开来:“怎么这么快,这时间连一百招都没对到吧?” “何止百招未到,”有幸在里面观战的人不屑道:“总共才三十招左右,姓吴的就被踢翻了两次了,最后一次为了照顾颜面,在他屁股落地之前被陈典垣拉住了。” “蔡李佛拳这么厉害?吴师傅在佛山也能排到前十了啊!” “那是,融汇了三家拳法之后,这招式哇,我习武那么多年都觉得奇异,难以抵挡的感觉。” 一时间,对于陈典垣与蔡李佛拳的议论热闹起来,至于手下败将的吴师傅则是无人理会了。他让弟子关上门,今日就闭馆谢客了。 他的几名弟子看不过去,愤愤不平道:“师父,那人也欺人太甚了,这不是让我们在佛山下不了台么?” “闭嘴!你们懂什么?”馆主揉揉还隐隐作痛的胸口,低声嘀咕道,“陈兄的弟子这下手够重的,把我这把老骨头往死里踢呢”言语之中却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 回到了后院,他将陈典垣递给他的请柬拆开,细细地看了一番,扔到边上,怔怔地对着门外发呆。 另一边,陈典垣已经连挑了三个武馆,都是短短数招就败了对方,风头极盛,尾随观战的人数也越来越多。娥伦拉着奕忻钻到了看热闹的队伍前面,看完之后扁嘴道:“我还以为佛山有很多高手呢,怎么几个照面就被打飞了那个陈什么的,看上去也不厉害啊,这几个人是不是在放水啊?” 她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两人离陈典垣的队伍也近,自然就落到了队伍最末的那人耳里。 那人猛转过头,寻找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而娥伦仍然在吐槽道:“刚才那一脚,速度又不快,就是角度怪了点,躲不过去用掌拍掉就好了,怎么就被踢中了?还有那一拳,直来直去的,速度是快了,但是这么仓促地发招,哪有打上力气,竟然中拳之后倒飞了出去” “你在胡说什么?”陈典垣的弟子听了一清二楚,转身黑脸对娥伦一声厉喝。 娥伦哪里会怕他,叉腰昂头道:“我说得不对么?许你打擂,还不许我议论啊?” “乳臭未干黄毛丫头懂什么?我师父武功盖世,哪里需要人放水?” 娥伦扮了个鬼脸:“鬼才信你!”奕忻在旁任由娥伦在那胡闹,因为他心中也有同样的疑问。虽然奕忻的武功不怎么样,但是在宫中也有许多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刚才陈典垣与几人的比试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宫内侍卫在切磋过招时的样子,打得虽然你来我往十分的热闹,实际上漏洞颇多。 娥伦与那人的争吵惊动了前方的队伍,一个二十几许的青年从队伍前面过来皱眉问道:“王彪师弟,在这吵什么呢?” 王彪见到青年态度变得尊敬起来:“大师兄这个小丫头在造师父的遥呢。我气不过,就斥责了两句。” 那青年看了眼娥伦,眼神略微一热,随即冷下来斥责王彪道:“师父早就吩咐过了,我们到佛山待人须友善,无论说的对还是不对,用事实和武功说话。” “是,大师兄。” 青年又对娥伦抱拳道:“这位姑娘,我的师弟出言不逊,多有得罪,我陈继羽在此抱歉了。” “谁稀罕,”娥伦根本不买他的帐,“本小姐见多了像你这样子装模作样的人了,什么叫用事实和功夫说话?做了那什么还要立牌坊,羞不羞?” 青年没想到娥伦这么不讲理,顿时脸色泛青,冷声道:“姑娘,请注意你的言辞,我洪圣馆虽然是新到佛山,但是也容不得他人恶意侮辱!” “我只是实话实说,倒是见到某人在那里满口雌黄,血口喷人。”娥伦毫不示弱,反唇相讥道。 见到两人斗起嘴来,不明*真相的群众也开始起哄,奕忻在旁边强忍笑意,小妞的彪悍他领教了两年,现在看到别人也吃瘪了,心中就像夏天吃了冰激凌那么舒爽。 论起牙尖嘴利来,一般人哪里是娥伦大小姐的对手,陈继羽被她呛得说不出话来,若不是师父早有交代,他恨不得就将这小妞拿下,带到武馆中好好“管教管教”。 “继羽,怎么去了那么久?”此时,陈典垣的声音传来。 陈继羽转身见到陈典垣背手而来,身后的弟子分开了两排,为他空出了条路。 “叔父,”陈继羽尊敬地弯腰行礼道,却不是喊的师父,他是陈典垣的嫡亲侄子,自小就跟着陈典垣习武,因而年纪轻轻就成了众人的大师兄了。 “这小女子出口侮辱叔父您,小侄正与其理论。”便将刚才与娥伦斗嘴的事情讲了一遍。 陈典垣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少生事端,跟我回去。”他此次到佛山不只是开武馆那么简单,如果不是为了那件事情,以他低调的性格,也不会做出这么大的排场。 “小姑娘,你年纪轻,又不是行家,我不与你计较,还请口下留德。”扔下一句话,他带上陈继羽便要回去了。 娥伦最听不得别人说她武功不行,不然也不会在路上与洪绣颜起了冲突,见陈典垣如此不屑她,气得挑起来道:“谁说本小姐不是行家?我跟着师父学武已经十年了!你刚才和那些个家伙对打,根本就和唱戏的差不了多少!简直就是有辱师门!” 娥伦前面说着,陈典垣都不理他,唯独最后一句犯了他的忌讳,眼中闪过一道利芒,猛然转身道:“小姑娘,我本不想与你计较,但是你说及师门,就恕陈某不能等闲视之了。”他今生最为敬重的便是他的师父陈享,想当年在广州抗击英寇之时,他就义无反顾地跟着陈享,将生死都置之度外。 “怎么,你还想对我动手哇?”娥伦见他虎视眈眈,“害怕”说道,只是她充满笑意的眼神之中就知道这小妞压根是在演戏。 “这你放心,陈某身为武林人士,从不欺负妇孺老弱,刚才你说道你与你师父学了十年,想必尊师父也是声名显赫之辈,不如留下姑娘师承,到时候我也可以上门讨教。”陈典垣声如洪钟,说得其他人也暗暗称赞陈典垣不愧是陈享的徒弟。 说道师父,娥伦眼中一暗,庆叔已然去世,怎么能和陈典垣过招?正想拒绝时,突然灵光一闪,于是她说出来的话就变成了:“我师父就是琼花会馆的黄华宝!乃是响当当的秘传咏春拳派的当家掌派!” 奕忻先愕然后苦笑,小妞对洪绣颜的怨念颇深啊,竟然将祸水引到了琼花会馆去了。 “琼花会馆,如雷贯耳。”陈典垣抱拳道:“改日必定上门拜访!” “要去就今天去,你打不赢我师父,就不用再佛山教你装虚作假的破拳法了!”娥伦哪里会放过他,在她看来陈典垣就是个欺世盗名之辈,恰好可以与洪绣颜的师父互相印证一下。 陈典垣阴下脸来,双目微缩微放,抱拳道:“好,我便往琼花会馆走上一遭,劳烦姑娘带路!” 娥伦立时傻眼了,她才到佛山哪里知道琼花会馆在哪里啊?好在奕忻此时上前道:“小姐,就让我带陈师傅去吧。”原来奕忻听到娥伦要为琼花会馆找麻烦时,就悄悄向旁人问了琼花会馆的位置,刚好给娥伦解了围。 娥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你带他去吧,让他知道我师父的厉害!” 陈典垣跟在奕忻的身后,面沉如水,本来一切都十分顺利,但是没有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了,以至于一共十二张请柬,一共只送出去了四张。但是眼前还是维护师门的尊严更加重要,师父的名头绝对不能在自己这里落了。只是娥伦所提到的黄华宝,他却没有耳闻,在临走前,陈享也没有交代佛山有此人。 如此无名之人,想来功夫也是娥伦吹嘘起来的,赶快拿下了,再将剩下的请柬全部送出。他暗暗下定了决心,与黄华宝一见面便用尽全力击倒,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 拐过了几个街道之后,就到了江边上,奕忻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偌大的院邸道:“那里便是琼花会馆了。” 陈典垣远远望去,不由暗自赞叹了一声。 这琼花会馆的大门修得富丽堂皇,门口四根立了两人合抱的大柱子,还修了一个供行人休息的翘檐凉亭。几个接待的小厮穿戴整齐正在门口打扫、迎客。 陈典垣带着徒弟,到了门口,挺拔站立,抱拳大声道:“佛山洪圣武馆、蔡李佛拳第二代传人陈典垣前来拜见黄华宝师父!请屈驾出来一见!” 第一一七章 滚出佛山!!! 陈典垣倒在地上,只感觉右肋处传来剧痛,隐隐感到肋骨断了两根了。而黄华宝一击得手,身形一闪,已经骑到了陈典垣身上,双手握成怪异的拳形,对准陈典垣的胸口连续打了二十拳,力量不大,速度却奇快,每记拳头都打中了胸口的几个穴位,等他停手之时,陈典垣已吐出两口鲜血,喘着粗气盯着黄华宝。 黄华宝站起身,将双手收回长袖之中,淡淡地对陈典垣道:“陈师傅,你输了。”陈典垣瞪大眼睛,急促地呼吸几声,又怒又羞之下竟晕了过去。 “叔父!”陈继羽惊叫一声,往陈典垣所躺之处冲去。 “师父!”其他弟子也跟着叫了一声,便一齐涌了过去,将陈典垣围在了中间。 陈继羽查看了下他叔叔的伤势,虽然不是严重的内伤,但是却足以让其不能动弹分毫,特别是右肋断了几根骨头,他一抱起,陈典垣就忍不住痛呻吟了出声。 他从小到大何时见过陈典垣受如此的伤痛,看到陈典垣的样子既心疼又害怕,他愤而望向黄华宝,却不敢上去与他叫板,连陈典垣都输了,他自认自己的两把刷子还不够对方三拳两脚打发的;但是叔父受伤的仇又不能不报,此时所能依仗的便是这么些个师兄弟了,事到如今,也不是讲江湖道义的时候! 于是,他指向黄华宝大声道:“诸位师弟,此人先侮辱师门在前,又伤师父在后,此仇若是不报,我们洪圣武馆如何在佛山立足!将此人擒拿,为师父报仇!” 陈典垣的这么多徒弟,最短的也跟了陈典垣有五年之久了,陈典垣平日里待他们就好,师徒感情很深。他们原本以为陈典垣优势巨大,拿下黄华宝只是时间的问题,却没想到胜负突然逆转,此时见到陈典垣的惨状,也是怒火中烧,陈继羽说完,众弟子便一齐喊道:“对!为师父报仇!” 陈继羽见人心可用,便将陈典垣平躺放好,走到了众人的前头,指着黄华宝大声道:“你出手如此狠毒,而招法又如此诡异,平日里隐藏在戏院之中,我瞧你倒像是白莲的妖人!” 他一开口就将一顶大帽子栽到了黄华宝头上,这无稽之言却也得到了有些人的认同,只因为黄华宝刚才的出招实在诡异,短短几寸距离却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这已经超出了所有人对拳法的认知,想想也只有所谓的妖法才有这样的效果了。 陈继羽右拳指天,大声道:“佛山洪圣馆弟子听令,速速擒住此妖人,再交予师祖询问!”虽然他年龄小,但是此时却成洪圣众人地位最高的人,“是,遵大师兄命!”洪圣众人齐齐抱拳应道,转而虎视眈眈地盯着黄华宝。 黄华宝听陈继羽将他定义成了白莲妖人,又见洪圣众人要群起而攻之,不由退了两步,他苦笑地看着陈继羽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一身武艺都是我师父所传,与那白莲妖人有何干系?” “那你倒是说何以伤了我师父,我瞧了师父的伤势,你那一拳可是生生断了我师父两根肋骨!若不是妖法,你那一拳又何以如此重的力道?!” 陈继羽的话出口,围观群众也不禁哗然,他们只道是黄华宝之后那十几拳打昏了陈典垣,哪里想到黄华宝那个别扭非常的一拳有如此大的威力!那确实和妖法无异了。 “此乃是师门秘密,恕我不能奉告!”黄华宝抱拳道,寸劲乃是咏春拳的不传之秘,如何能与他人说。 “我看这不是什么秘密,而是妖法!众师弟,随师兄上前降妖!”陈继羽冷笑道,大手一挥,就要将黄华宝打成妖孽,与洪圣众人逼向对方,并有几人偷偷转换了位置,隐隐形成相互守望的阵势。 黄华宝退了半步,他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原来只是为了救过洪绣颜的两人挡下陈典垣,想以陈典垣的身份即便是落败也不会做出出格的举动,却没有想到陈典垣晕了过去,而他的弟子们就准备要群起攻他了。 对方二十多人,如果真正交上手,他也不怕,只是到时候他就出手就不能准确拿捏分寸,说不定打死打伤了几人,那么和洪圣一脉就结下死仇了,这并不是他想见到的局面。 就在双发一触即发之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你们一群人忒不要脸了,打不过人家就以多欺少,说出去也不怕失了陈享的面子。” “谁在大放厥词?”陈继羽闻言大怒,四下搜索了一圈之后,找到了说此话的正主正在悠闲掏耳朵的奕忻! “臭小子,你与黄华宝是一伙的吧?想来你也是白莲妖孽,等下我也一并将你拿了见官去!哼!” “见官府?户怕户啊?”奕忻不屑道,“你们洪圣馆的一行人也跟着林则徐打过洋鬼子,我还道你们是忠义两全之人,原来也是输不起的地痞无赖呀~!” 奕忻从头到尾就是在看热闹的,本来就是出来游玩的,尽量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吧。可眼前的事情却是娥伦一手挑起的,陈典垣重伤昏迷,黄华宝被人围殴,又不能指望娥伦来摆平眼前的情况,这个屁股还是得他来擦。 另外一个缘故是,奕忻对林则徐推崇的陈享十分感兴趣,如果能通过陈典垣找到陈享的话,自从庆叔死后身边一直空缺着的高手就算有了着落了。在手枪研制出来之前,自己的人身安全还是需要有人来保障的。 陈继羽听到奕忻阴阳怪气的语调,气不打一处来,他怕黄华宝,却不怕奕忻这个少年之人,指奕忻狠声道:“臭小子,不要逞口舌之快,我们洪圣馆你得罪不起!” “我呸!”奕忻一口唾沫吐到地上:“陈享的洪圣馆我当然得罪不起,也不愿去得罪,想在庚子之时,你们师祖带了所有弟子报效朝廷,那是抛头颅洒热血的好男儿;哪里像你这样,师父尚未醒来,你们却在往洪圣馆的招牌上泼污水,还想以多欺少,如尔等这般,我还不屑得罪呢!” 奕忻冷嘲热讽终于彻底激怒了陈继羽,他低吼一声:“你放屁!”跨步到了奕忻跟前,虎形拳随手而出。他与叔叔学了近十年的拳法,也得了蔡李佛拳的几分真传,这一出手倒也颇有几分气势。奕忻侧身搭住了来拳的手腕,脚下同时使下绊子,一错力,陈继羽被摔了狗啃泥:“会叫的狗不咬人,你这只是又会叫又会咬人啊!” 若是换成其他十三四岁的少年,在陈继羽这一拳之下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只是,他完全没有将奕忻放在眼里,出手的时候大开大合,准备一击之下拿下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子。而奕忻跟着娥伦学了两年的八卦掌,而八卦掌对付这样猛打猛冲的莽汉拳是最合适不过了。最简单的一招借力打力,就将陈继羽摔翻在地。 洪圣馆弟子中眼尖的已经失声叫出:“八卦掌!你是八卦门的!” “八卦门不是在北方的么?怎么也到了我们佛山来了?”随即就有围观的群众发出了疑问,八卦门成于嘉靖末年,其创始人董海川至今仍然在京城肃王府任拳师,因此八卦掌在北京十分兴盛。 但是在南方武林人的眼里却不是这么回事,特别是在广东福建一带,原来就受洪门天地会的影响较深,而台湾郑氏归附朝廷之后,一些不愿意为清朝廷效力的郑氏下属都迁到了福建广东一带,因而在南方武林人士之中,“反清复明”这四个大字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弱,也没有随着洪门天地会的式微而低落。 因而他们对北方一些习武之人受雇于朝廷十分不屑,特别是在当时已然成为岭南武林焦点的佛山,成见就更加深刻了。 “八卦门的人滚出佛山,佛山不欢迎鹰犬!”其中有人大声呼喊道。 “对,滚出佛山!滚出佛山!”其他人也开始起哄。 奕忻不禁头大,他根本没料到自己一出手引起了这么大的反应,难道八卦门在南方武林中名气这么差? 连娥伦也不禁愕然,八卦门在北京的兴盛,已经隐隐有了北京第一大拳派的劲头了,八卦门的嫡传弟子走到哪里都是很有面子的,哪有眼前这样的景象?她不禁想起了庆叔在出了上海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到了广州小姐可不要随意出手,即便是出手也不要用八卦门的招法。”当时她并不理解,还一直在追问为什么,而庆叔则是一脸古怪的表情,无奈的叹口气之后便不再说话了。 陈继羽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吐出了吃到嘴中的泥土,也跟着一起喊:“滚出佛山!”之前他被奕忻摔倒时,心中暗道了声苦啊,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本来就想在地上装晕算了,却没想到情况急转直下,奕忻转眼就成了众人声讨的对象,于是又迅速站了起来,加入了声讨的人群当中。 之前黄华宝被斥责为妖孽,他们还只是将信将疑,也没有与洪圣馆众人一起起哄;而奕忻的八卦门人身份却招来了众人一致的喝骂,奕忻连想都没有想到,眼看着眼前的众人声音越来越大,更有情绪激动的都已经跳起脚来! 奕忻往后跳了几步,躲到了黄华宝的身后:“黄师傅,救命啊!” 黄华宝苦笑一声,奕忻与娥伦是八卦门传人的身份他早已从洪绣颜口中得知,却没有想到奕忻傻乎乎地当众使出,难道他的师父出门之前没有交代么? 他只得挡住奕忻,抱拳对众人道:“诸位,诸位,请听黄某一言” “黄华宝,难道你想护住那小子么?”不等他说完,就有人截断了他的话头,“难道你也与他们同流合污么?” “我” “那你们就一起滚出佛山!” “滚出佛山!” ---- 状态很差,今晚一更,就不求什么了, 今晚调整一下,明日有两更 琼花会馆前,呼声如海! 第一一八章 世上尽是巧事(二合一) 琼花会馆外群情激愤,特别是在洪圣馆众人在挑拨之下,围观的人们也开始向黄华宝与奕忻等人发难,而奕忻他们面对这种情况也是束手无策。正当此时,奕忻身后传来了一人颇为威严的声音:“诸位在我会馆之前是要给我等难堪么?” 奕忻回头一看,一个三十多岁,方脸浓眉的中年人背手正从会馆中踱出,看打扮也是与黄华宝一样是会馆中的戏子,但是其气质中却透露出常人没有的威严。 “是李管事。”自然有人认得此人,先喊了出来。黄华宝闻言回身也对他尊敬地行了一礼:“李大哥,你来了。” 来的人是琼花会馆管理日常事务的几个管事之一,李文茂,与黄华宝同样是琼花会馆唱粤戏的戏子,不同的是他在佛山可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不仅是一方的名角,更是乐善好施,在佛山民众之中有了不错的声誉。因而他一出现,众人便安静了下来。 “黄老弟,一早就在会馆门口大吵大闹,所为何事?”李文茂舞台上是老生,尽扮演皇帝、将军、大臣一类的角色,舞台下也是会馆的管理人员,因而言语之间就有一股威严气质。 黄华宝苦笑一声,将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没有提娥伦的事情。李文茂听完之后,惊讶道:“陈典垣何时到了佛山?人在哪里?” “刚才被我失手打晕,正在那里躺着呢。”黄华宝无奈道。 “黄老弟,你呀快带我去看。”李文茂在黄华宝的带领之下到了洪圣众人面前,陈继羽等人却盯着他,将他挡在外围。 李文茂微笑抱拳道:“我与你们师祖陈享有些交情,陈典垣乃是我会馆的人所伤,我来查看并无恶意,只想看完之后好安排大夫照顾。”如此,众人才让开了一条缝隙让李文茂过去。 李文茂见到躺在地上不醒人事的陈典垣,脸色沉重,细细查看之后道:“陈典垣师傅伤到筋骨,黄老弟,你出手也太重了些。”黄华宝摸摸鼻子,当时的情况若不将陈典垣击退,那么躺在地上的就是他自己了,但他也不反驳,他一直讲李文茂当成大哥,他说错了便是错了。 “好了,诸位洪圣馆的兄弟,要不这样,陈师傅的伤需要立即医治,不如先在我琼花会馆医治,等用过药之后再回馆里如何?当然了,这医药费当是会馆出的。” 陈继羽与几个说得上话的师兄弟小声商量几句,便抱拳道:“如此,便如李管事所说。”他在李文茂面前时不敢造次,与声名不显的黄华宝不同,他们到佛山之前,就听到师父提起过李文茂此人。 “如此甚好,”李文茂转而吩咐几个小厮道:“呆着干什么,快扶陈师傅进馆。” “等下,李管事乃是佛山义士,我洪圣馆自然要给面子,只是这两人,一个是白莲妖孽,一个是八卦门鹰犬,便是他们合谋伤了我师父,还请李管事给我们个说法?” 李文茂一头雾水:“什么白莲妖孽?”见陈继羽指着黄华宝,连忙解释道:“黄老弟乃是福建永春县严三娘的再传弟子,怎么会是白莲妖孽?哦,我明白了,当是他寸许发力的拳法,那是他师门中的秘传之术,与白莲教师毫无关系,此事我以生家性命担保。” “至于这位公子,”李文茂看向黄华宝,然后微微点头对众人道,“与黄老弟有些干系,不如这样,待入会馆之后我会一一问清楚,到时候给诸位一个说法如何?” 李文茂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围观的群众同意了,在他的告罪声中渐渐散去,陈继羽还不服气,但也被李文茂用陈典垣的伤势应付过去了。 而奕忻与娥伦只得先到琼花会馆中呆上半天,至少将一些事情讲清楚了才能得以脱身。 洪绣颜边走边安慰娥伦道:“妹妹别担心,这事在哪里都有道理,即便是李管事也不会歪曲黑白的,等那陈老修醒来了,再和他好好说道说道。”娥伦陪着笑容,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奕忻。 奕忻回给了她这事我管不了的表情,倒留了空闲的心思四下里看看琼花会馆的装饰。从会馆外就能够窥到琼花会馆的富丽堂皇,但是进到里面他也不禁暗暗赞叹了一声, 会馆是标准的三进院子,入了大门便是钟鼓,在钟鼓之后则是可以拆卸安装的戏台,近日来一直有粤戏开演,因此戏台搭好了周围还装饰上了各种红花彩带,让人一看就感觉十分热闹。 李文茂带着洪圣馆众人一路穿过了前院与正中的琼花宫大殿一直到了后院,后院正中是粤戏会所,到了晚间就有数十人粤戏爱好者在此聚会,此时尚早,便也冷清清的。 李文茂让洪圣馆众人将陈典垣抬到了两侧的包间中,自己交代了黄华宝几句之后也跟了过去。 黄华宝对奕忻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与洪绣颜一起将他们带向了另一侧的包间。琼花会馆的包间是供客人赏戏游玩的,因此装点得也很有品味,起码与广州大观楼比起里,少了暴发户的味道,多了文化人的气质。 四人分主次坐定了之后,黄华宝对奕忻抱拳道:“多谢林兄弟在路上对我徒儿施以援手,使她免受了歹人的侮辱与伤害。” 奕忻连忙推脱说不敢,救洪绣颜是举手之劳,倒是娥伦今日将祸水引到琼花会馆,让黄华宝遭受这无妄的祸事,让他觉得很不好意思,摸摸鼻子道:“无论是谁,见到这情况也会出手相救的,倒是今日的事情让黄师傅费心了,我心中十分不安。” 黄华宝摇头道:“客气什么,陈典垣虽然武艺不错,但是江湖儿女讲的是无愧于心,他竟然对尊夫人胸怀不轨,罔顾了他一身功夫与他师父一世英名!” 黄华宝说的时候有些激动,义愤填膺之状让奕忻更加不好意思了,摸摸鼻子道:“其实其实,这事情并不是如贱内说的那样。”他将之前的事情澄清了一遍,说到最后,也不好意思看黄华宝了,只能抱歉道:“事情就是这样,实在是抱歉,小娥她还是小孩心性,一时兴起,还望黄师傅见谅。” “原来如此,我道陈享怎么交出这么样的徒弟来。”黄华宝习惯性地苦笑,“看来我也是好心做了坏事了。” “这是我们的不对,黄师傅不必自责,那陈典垣的医药费便由我来出就好了。”奕忻只能这么说了,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吐着舌头的娥伦,从怀中取出了银票:“这一百两银子还请黄师傅代我转交给陈典垣。还有一百两银子是交予黄师傅的,聊表歉意。” 黄华宝接过银票,只收了一百两,将另外一百两还给了奕忻:“你当黄某人是什么人?银两对我来说不过是过眼浮云,看林兄弟身负八卦门的武艺,应该是京城来的贵人吧?” 他看上去有些迟钝,但能成为高手的人哪一个是资质低劣的人?将奕忻的来路说了个八九不离十。奕忻便笑着与黄华宝拉起家常来,黄华宝对北拳与为朝廷效力并不在意,一时聊得还算开心。 不到半个时辰,就有小厮过来禀报:“黄师傅,那人醒过来了。” 黄华宝起身告辞离去看陈典垣,只让洪绣颜招待好两人。 到了安置陈典垣的包间中,黄华宝就被满屋子的药味熏得皱了下眉头。再环视房间之中,洪圣馆的弟子中只有两人在旁照应,李文茂坐在软榻边上和陈典垣笑呵呵地说着话,见到黄华宝进来,连忙起身拉上了他的手到了床前,笑着道:“你看这就是我之前给陈师傅信中提到的人,原本以为今日你不会到琼花会馆来,没想到你们两个先交手了” 陈典垣的胸前包上了纱布,低笑着道:“黄师傅的功夫果然是厉害,我是班门弄斧了。”话语之中有些萧索的意思,多少有些心灰意冷的意思。 黄华宝知晓真相之后心中也颇为后悔,连忙摆手道:“陈师傅的武功已经尽得真传,在佛山完全可以排入前五名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何陈师傅要在佛山踢馆挑战?” “这事由我来作答吧,”李文茂接过话头,“半年前,我与陈享师傅取得了联系” 奕忻所在的包间中,黄华宝去后,气氛就变得十分尴尬,洪绣颜得知自己被骗,心中也有些不快,便没给娥伦好脸色看了。娥伦知道自己错了,托了个词便出了房间,就剩下洪绣颜与奕忻两人了。 “额”奕忻假意喝了口水,“洪姑娘可也是佛山人?在会馆里学戏?” “没有,我也只是到这里问师傅要些盘缠,然后要往广州去的。”洪绣颜并不忸怩,说话十分爽气。 “哦?我也是从广州来的,姑娘去那里是省亲么?” “算是吧”洪绣颜迟疑了一会,点头道,想到心中那人,脸上不禁飞过一丝薄霞。 看到她的样子,奕忻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肯定是找心上人去了呗。突然不知如何往下接话了,正在尴尬的时候,就听到屋外传来一道声音:“你干什么?” 却正是娥伦的叫唤声。 那边包间之中,黄华宝听完李文茂所言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坏了典垣兄的大事了,你这伤没个十天半月是很难好了,那定下的开馆之日,也会耽误掉了啊。” “这下是负了师父的期望了。”陈典垣叹了口气,想到还未送出的请柬,心中只觉得对不起师父所托。 “无妨,无妨,”李文茂安慰道,“既然此路不通,那么今日你与华宝对过擂了,洪圣开馆之事正好交予我来做,而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主持此次聚会,对那头等重要的事情也可以亲手做了。” 陈典垣点点头:“那就拜托李主事了。佛山之事一成,对我洪门天地会将大有助益” “嘘!”李文茂连忙制止了陈典垣的说话,“虽然在自己地方,但防隔墙有耳。华宝,可能有些事情要劳烦你去做了。” 黄华宝挥手道:“尽管吩咐,我这几十斤肉都交予李大哥你了。哦,瞧我这记性!”他从怀中取出了奕忻给他的百两银子,“这是那个少年人给的银两,是为陈师傅疗伤用。” 李文茂眉头微挑:“此人出手阔绰,又有八卦门的功夫,想是哪个富家子弟吧不会是鞑子吧?” 陈典垣也一震,问道:“这两人在佛山可曾见过?”两人一起摇头,黄华宝道:“他们昨日刚来的佛山,在路上还与我那徒弟有些交情。”便将奕忻路上怎么样救了洪绣颜一事说了。 “如果是鞑子的话,应该不至于招惹是非,也不会当众显露其八卦门的师承。”黄华宝分析道。 李文茂点点头:“华宝说的也是,不过还是小心为上,鞑子狡猾,说不定会反其道而行之。”陈典垣也表示赞同:“不如让他们到会馆中住,这样也能查清其底细。” “这事好办,他们不在会馆之中的话,在佛山别处也无法落脚,此事就由我和他们说吧。”黄华宝揽下了任务,他们商议之事事关重大,还是要小心为上。 陈典垣说了一会话后,脸上有了些疲态,李文茂便要拉着黄华宝起身告辞,离开之际,陈典垣突道:“瞧我这记性,还有件事要与你们说下,我在赶来的路上,龙师兄曾派弟子与我说,他的一个记名弟子叫冯云山的和他有了联系,也派来了人与我们一同行事。据说此人在广西紫荆山一带组织了一批人,也在谋事之中。” “冯云山?”黄华宝闻言失口叫出声来,“他不是在广州的么?” 陈典垣奇怪问道:“黄师傅认得此人?” 黄华宝点头道:“我的徒弟便是冯云山的故交,此行便是要去广州寻他的。只是不知是不是同一个人。” “可龙师兄行事一向谨慎,应该不会有错,那冯云山是广东花县人,是龙师兄行走广东之时认识的。” “花县人,应该不错了。”黄华宝摸着下巴道,“我还得和我那宝贝徒弟说一声,免得她空跑了一趟。这世上也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两人从陈典垣的房间中出来,刚走到后院中时,就听到争吵之声传来。 循声找去,就见到有两人在后院之中相对而立,一男一女正在互相叫骂,那男的正是陈典垣的侄子陈继羽,而女的不是娥伦还会是谁? 恰在此时,奕忻与洪绣颜也从房中闻声赶来,与两人正对一个照面,双方拱手示意后,便一齐走向了争吵之中的两人。 ----- 两章合并一起发了,本本终于到了,万恶的京东啊!! 明天更新会提早了,最近状态一直不好,诸位见谅 第一一九 章 试探与怀疑(跪求收藏) 两拨人到了娥伦与陈继羽两人近前,两人尚在那里对骂不止,再看两人身上还有些泥土印记,衣衫也有些凌乱,看来还上演过全武行的戏码了。两人压根就没看到旁边有人来,只顾在那喷着口水。 “小娥,你怎么又和那个谁吵上了啊?”奕忻脸色难看,这小妞真的是一刻都不得闲啊 娥伦听到奕忻的声音,回身一看到是奕忻,顿时觉得有了依仗,跳到他身旁指着陈继羽道:“他又来欺负我,要吃我的便宜!” 这话也落到了李文茂和黄华宝的耳朵里,黄华宝不禁嘴角抽动了几下,立刻就想到自己之前上当的事情,腹诽道:你刚被师父欺负了,现在又被徒弟欺负,怎么尽欺负你啊?看向娥伦的眼神变得十分怪异。 李文茂不知其中缘故,便问陈继羽道:“贤侄,你熬好药了?” 陈继羽连忙抱拳低头应道:“已经熬好了,只是我去送药的路上,却被这位姑娘胡搅蛮缠,以至于耽搁了。” “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先上来动手动脚的!”娥伦大声反驳道,“我什么时候胡搅蛮缠了?” “好了,别说话。”奕忻虽然愿意相信娥伦,但是看黄华宝师徒两人的眼色,对娥伦的前科耿耿于怀,是不愿相信她了,只得先阻止两人战争升级了。 李文茂看了眼娥伦,眉头微皱,观娥伦的言行,典型的一个富家小姐,且少有教以儒家知识,说不好听的就是家教不好,但他也不好当面指责,便对陈继羽道:“那你快些将药送过去,让你师父喝完之后好生修养。” 陈继羽称了声是,便提起放在一旁装了药的木盒子,往陈典垣那处去了,走的时候,右手不禁做了个虚握的形状,只是身后的人都看不到了。 娥伦被奕忻喝止心中本就郁闷,冲着陈继羽的背影又是挤眉弄眼,又是做狠挥拳,看样子恨不得要将陈继羽生吞活剥了。 李文茂对奕忻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他与奕忻两人便一齐回到了包间之中,而黄华宝拉着洪绣颜去别处告诉他冯云山的消息了。他虽然对奕忻的身份存有怀疑,也对娥伦的行为有些不满,但脸上依然洋溢着温暖的笑容,问候了之后,便笑着道:“林小兄弟慷慨解囊,在此李某人替琼花会馆谢过了。” “应该的,应该的。”说起此事,奕忻不禁有些心虚,看了还在气鼓鼓的娥伦一眼,“这麻烦是由我和小娥引起的,怎么好意思让会馆破费呢。” “林小兄弟果然世家风范,想必出身在世族大家,身世显赫啊,我观你不是佛山人士,不知家乡何处?”李文茂赞了一句,又问了一句。 奕忻明白在李文茂这个地头蛇面前他的大致身份是瞒不住的,本也不打算瞒了,就将早已编好的虚假身份说了出来:“我是京城人士,随父亲到广州来做生意,实在不喜商场之中的事情,便带了妻子到广东各地转转,因为自小习武,对岭南武林执牛耳之地佛山也是心驰神往,便先到了这边。” “哦,原来是京城人,怪不得小兄弟的气质不凡,与我等乡野匹夫不可同日而语。”李文茂恍然大悟状道,“京城我有幸也去过一次,那也是在数年之前了,京城的繁华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奕忻顺势搭话道:“李管事去过京城?是去唱戏么?” 李文茂笑着点头道:“嗯,琼花会馆在广东粤戏圈里也是鼎鼎有名的了,因此数年前穆彰阿大人过寿时,蒙总督大人抬举,有幸到穆彰阿大人府上与其他地方的戏子一道祝寿,算是我李某人半生中最为显赫的时候了。”他一边说一边查看奕忻的神色。 奕忻听到穆彰阿的名字时,脸色还是禁不住变了一变,此人对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但是他在广州所做的一切事情已经将枪口对准了这位当朝一品军机大臣。 穆彰阿位极人臣,祝寿之时,下面的官员为了讨好他,会做出些讨好的举动也不奇怪,但是奕忻听了还是心中不快,他的一点表情变化也落到了李文茂的眼里。 “小兄弟在京城,可认得穆彰阿大人?”他趁奕忻失神的刹那,突然问道。 “啊?”奕忻愣了一愣,随即摆手笑道,“不认得,我家只是个商贾人家,穆彰阿大人这样的大人物,我怎么会认得。” “那倒也是,”李文茂再笑,心中有了定论,若是在京城做生意,并且能到广州来,那不与穆彰阿一系的官员接触是绝不可能的,眼前这少年听到穆彰阿之后仍然镇定自若,脸上虽有变化,但却无惶恐尊敬的意味,那只能有两种情况:一是此人的身份非同一般,对穆彰阿并不在意,二是他是个二百五的纨绔子弟,但是从他的言语形状来看,并不骄躁十分得体。 看来是要好好查查此人的身份了,李文茂面不改色,轻轻拨弄着手中的茶杯盖。 “李管事,若无其他事情,我和贱内要回去客栈了,到了佛山还没有在城中好好逛过,而明日便要动身离去,若入宝山空手而去,岂不可惜?”奕忻便要起身告辞,却被李文茂起身挽留。 “小兄弟且慢,你现在回客栈恐怕不妥啊。” 奕忻奇怪问道:“有何不妥?” “之前的情景你也见到了,佛山习武之人对你的师门意见颇大,若你这么离去,万一有不怀好意之人尾随两位,到时候可不得安生了。” “这”奕忻皱起了眉头,他也没有想到八卦门在岭南武林的名气如此不堪,如李文茂所言,自己这么大摇大摆从琼花会馆离去,说不定就会被人尾行了,到时候有什么麻烦都不知道了。 麻烦他倒是不怕,但是扫了旅游的兴致就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了。 “李管事有何指教?” “我与黄老弟商量过了,小兄弟在路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下了他的徒弟,是见义勇为的义士,我琼花会馆也没有恩将仇报之人;不如这样,你与贤伉俪搬到会馆中住,一来在会馆中没有人会起歹意,二来有我琼花会馆作保,你在佛山行走也省了许多麻烦,你看如何?” 李文茂说得情真意切,奕忻想了一下,看向娥伦,得到是娥伦没好气的声音:“你决定别问我。” “那好,就有劳李管事了。”奕忻抱拳拜谢道。 “哈哈,无妨。远来是客,晚上便由我做东,与两位一起接风洗尘,也能宽解黄老弟师徒的报答之心。 两人出了包间,就见到洪绣颜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神态却与之前大不相同。 之前洪绣颜虽然也是笑容满面,但是下面总是藏着那么一丝焦急与担忧,而如今,一切已经消散,只剩下了满脸的喜气。 “林大哥,我师父让我陪你一同去客栈取东西。”洪绣颜的声音也一扫淡霾,如鸟鸣般悦耳。 “有劳姑娘了,”奕忻心中奇怪,不禁问道:“可是有了什么好消息?这么高兴。” 洪绣颜点点头,奕忻眼珠一转,联想到洪绣颜之前说要去广州找人的事情,顿时明白了其中缘由:“莫不是姑娘要找的人有了音讯?” “林大哥真厉害,正是这样子的。”洪绣颜脸上微红,应得有些羞涩。 “那恭喜姑娘了。如果姑娘要去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下,别的不说,广州城内我还是有些人脉的,保准来去无忧。” 洪绣颜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了,我要找的人并不在广州呢。” “哦?之前你不是说” 洪绣颜鼻子一皱,恨恨道:“是我大哥胡言乱语,差点害的我白跑一趟。幸亏师父从陈师傅那里得来了消息,不然我回到家中肯定要让他好看!”她边说边舞了舞拳头,这一瞬间仿佛有了点娥伦的样子。 奕忻也不再追问下去了,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便与洪绣颜一道回了客栈。客栈中只有张贵开一人留着,葛尔蛋这家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奕忻决定不让张贵开跟去了,毕竟他的样子古怪,说不定就让人看出端倪来,他只与张贵开交代了几句,让他们两个在客栈中先住着,便拿了行装跟着洪绣颜离去了。 会馆中,李文茂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黄华宝与洪绣颜分开后就在房间中等着了。 见到李文茂神色凝重的样子,黄华宝问道:“李大哥,情况如何?” “我已经让他们两个住到会馆中来了,”李文茂到黄华宝身边坐下,“只是这林逸鑫的身份恐怕不简单。”他便将之前与奕忻的说话与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给黄华宝听。 黄华宝听完也锁起眉头,低声道:“刚才我与绣颜说话的时候,得来了一个消息,如果真如大哥你猜的那样,我们就要小心了。” “什么消息?” “他们手中有弓箭与火枪!” “什么!!!!”李文茂猛然站起身来,“此话当真?” 黄华宝重重点头。 “弓箭先不论,那火枪可是朝廷管制之物!”李文茂在房中来回走了几圈,“此人的身份必须查清楚,若真是鞑子的话”他的眼睛眯起,闪烁着利芒,个中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第一二零章 庙会中的猫腻(大章求收!) 接下来两日,奕忻和娥伦便在琼花会馆住了下来。白天去佛山周边看看景色,到了傍晚琼花会馆就有粤戏上演。除了在前院中搭建的临时舞台之外,在会馆旁边的江岸边上还停了十几艘红船,也有戏子每晚在那边演出。奕忻虽然对听不懂粤戏,但是凑了个热闹,让娥伦开心开心他也心满意足了。 他玩得痛快了,但不知为什么心中仍然有点不安,而且来得莫名其妙。特别是洪绣颜来陪他们游玩时,常常就会对着洪绣颜发呆,惹得娥伦很不开心,满屋子都是酸味。 “你见过哪个人看美女皱着眉头的么?”奕忻忍无可忍,冲娥伦抱怨了一句。 “见过啊,眼前不就站了一个么?”娥伦斜着眼嘟起嘴反驳道。 奕忻无语凝噎啊他只是觉得洪绣颜的长相越来越有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一样。特别是洪绣颜穿上男装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两天一过,两人已经将佛山四周可以看可以玩的地方都转了一遍,奕忻便去找李文茂告辞。 “小兄弟这么快就要走了?”李文茂也颇为惊讶,“明日就是洪圣馆的开馆时辰,兄弟何不等过了明日再走?” “这”奕忻面露犹豫,他对开馆仪式没什么兴趣,而且心中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然而在琼花会馆两天,李文茂和黄华宝待他们还是不错的,也不好一口回绝了李文茂。 “今日是佛山庙会,晚上在会馆附近将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是佛山难得的日子,小兄弟要是走了,岂不是真正的人宝山却空手而回?”李文茂有提出了一个建设性的意见,“再说陈典垣师傅也是想你到的,开馆之礼也只要半天时间,明日用过喜庆宴再走,也能在傍晚时分到下一个落脚的地方,岂不两全其美?” 奕忻不好推脱,想想李文茂说得也有道理,便答应了下来。反正这次出来游玩,时间也是很充裕的,晚一天也没多大关系。 他回去将事情和娥伦说了,娥伦听闻有热闹可看,自然是高兴不提。 到了晚上,果然如李文茂所说,在琼花会馆前的大街上,张灯结彩,不管是本地的百姓还是外来的游人都齐聚于此,街道两边的商贩也比平日里多了两三倍。 奕忻与娥伦早早吃过了晚饭,携手上街游玩。 佛山武风极盛,因而街上摆摊卖艺的不计其数,喷火的,胸口碎大石的,赤脚踩刀刃的,各种各样的花样看得人眼花,娥伦就像是蜜蜂一样穿梭在人群之间,奕忻则在后面跟得气喘吁吁。 街上另一头,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身后跟了两个稍比他高大,岁数相仿的汉子,也在街上边看边走。 “大师兄,这里可不比广州差啊。你看街上有多少人,多少漂亮姑娘啊!”身后其中一人指着街上来往的人流对前头摇着纸扇慢慢踱方步的青年道。 “章武你别给我丢脸,像个乡下人一样。”那青年不满意地瞟了他一眼,收起了手中的折扇,对迎面而来的一位妙龄少女道:“这位姑娘,敢问祖庙要往哪边走?”双手执扇,躬了半躬,初一看简直就是个翩翩才子。 若是奕忻在此处肯定连下巴都保不住了,这青年正是陈典垣的侄子兼大徒弟陈继羽,此时将身上的练功服换成了银色的长褂,配上他还算英俊的小脸,倒是有些富家公子的样子。 少女见问路的是个英俊小帅哥,也笑着用细不可闻的声音答道:“公子往前走,再往左转就到了。” “多谢姑娘指路。”陈继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将折扇一抖,一手摇扇一手背在身后款款而去,那少女看了他好一会才收回眼光。 “大师兄厉害,晚上又要有一少女彻夜难眠了!”章武竖起了大拇指吹捧道,他身侧的章威也拍上马屁:“大师兄要传授我们兄弟两招啊,我两至今都还未尝过味道呢。” 陈继羽露出得意的笑容,调侃道:“你们若是要尝味道,之前路过那个楼里有好些妖艳的窑姐,保你满意。” “窑姐哪里有娘家姑娘有味道?大师兄您说是不?”章威明驳实捧地应道,章武在旁连连点头。 “算你们有眼力,否则跟着我我都嫌丢脸。”陈继羽用折扇敲了分别敲了一下两兄弟的脑袋,“逛窑子是最没有味道的事情,那些窑姐看似花枝招展,在床上叫得娇声嗲气,实际上再假不过了。不像是家养的花儿,摸一摸颤三颤,亲一亲红一片,再行探索似哭似吟,才撩得人心旌摇动,入目更是美不胜收。” 他家中还算富裕,早早地就在花草从穿梭往来,说起这些经验来是一套一套的,听得章家兄弟两眼放光。 “可惜啊,我跟着叔父到了佛山,那些原来的相好都见不到了从此人生寂寞,长夜漫漫”陈继羽叹了一声,手中的折扇轻摇,望着半空,若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还当此人是独醒的高士之流呢。 “没有关系大师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佛山比我们以前待的地方要大多了,这女子也更多,更好看,晚上我们去寻摸寻摸,说不定就有合师兄心思的。”章家兄弟嘿嘿笑道。 “哈哈,和我想的一般无二,刚到这里还不能随心所欲,但也发现了有两朵美不胜收的花儿,可惜只能远观而不能亵玩啊。”陈继羽先笑了两声,随即又摇头叹息。 “哦?大师兄看上的姑娘还不是手到擒来?直接去采了就是。”章威不以为意道。 陈继羽瞪了他一眼:“像你这样不知要死在花丛之中多少回了!”他被两人挑起了欲念,右手不禁又虚握了两下,似乎在回味什么东西的形状一般。 又滑又嫩,弹性十足,难得一遇啊!陈继羽一时失神喃喃出声,章家兄弟面面相觑,不敢惊了他。 三人走了一阵,陈继羽大感无趣,虽然有些美色,但是庙会时人多,除了解解眼馋之外,难得有下文了。章家兄弟看得嘴角流口水,一脸的猪哥样。 又逛了半个时辰,章武突然指着前方道:“大师兄你看!” 一路上,他们两人不知多少次指了叫他看了,可在他眼中看来,大多是平常姿色,也就章家兄弟这样雏儿才看得上眼。 话虽如此,看还是要看的,宁可错看一万,也不可遗漏半个。 他这一看不要紧,眼珠子像是被线牵住一般,直直地钉在那儿了。就在他前方不远,章武所指的方向,一位少女正在摊贩之前拿起一物,细细观看。 那少女柳眉大眼,粉黛未施,双唇却仿佛涂了朱红一般在灯火之下闪闪发亮,肤色不白,但十分光滑,都可以映出灯光来;一头黑发直瀑而下,还带了些水珠,想是刚刚沐浴出来,还没来得及风干;身上穿了束身的衣服,将细腰衬得恰到好处;她时而问摊贩,时而细细地看着手中的物品,看得入神的时候,还露出了半分羞涩半分期待,正如含苞的花骨朵一般,将露未露。 陈继羽看得连扇子都忘了摇了,不住地吞着口水,看了一会之后,低声道:“不对啊,和平时不一样啊。”章家兄弟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不一样了? “大了两圈有余,不对,怎么会突然大了许多?”陈继羽继续喃喃,“是了,平日她定然是裹胸了,今晚沐浴过还没来得及裹上。哈哈哈,原来还有些遗憾,这下就十全十美了,可不比那小妞小啊。” 章家兄弟满头雾水,两人低声道:“大师兄这是魔怔了,看着女人还自言自语上了。” “不会吧?这女子虽然漂亮,以大师兄的阅历还会失了心神?” “你不懂,难道你没觉得那女子十分眼熟?” “眼熟?我想想对了,这不就是那洪” “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两人说得正开心,就听到陈继羽略微急促地声音传来,便齐齐呵呵笑道:“没什么,大师兄可是看中意那女子了?” 陈继羽眼神又转回了过去,见那女子已经开始与商贩讨价还价,心中开始着急,对章家兄弟道:“她你们不认识?别跟我装傻!” “认得认得!”两人连忙承认。 陈继羽压低声音:“这就是我说的两朵花儿其中之一。就是十分难以下手,平日不是在会馆中呆着就是和他人一起出来。” “嗯,嗯!” “今晚可是落了单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章威章武你们要是帮师兄我采了这朵,我让叔父收你们为入门弟子,传你们十路象形拳如何?”陈继羽越说越快,因为那边的女子已经快要买好东西了。 章家兄弟年岁大了才拜了陈典垣为师,陈典垣见两人资质一般,只传了他们最基本的几路拳法,而最为高深的十路拳法却一个字都没和他们提起过,陈继羽的提议对他们来说正好打到了心坎上,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连连点头等着陈继羽吩咐。 陈继羽脑子转得飞快,那女子的戒心高,要想将她骗出来并不容易。而情*欲催急智,几息之间便有了主意,附到章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洪绣颜将刚买的东西收到,付了银两,感受胸口传来的异物触感,心中生出一股暖意。 明日就是洪圣馆正式开馆之日,那么云山哥派来的人也要到了,再过几日就可以随他一起往广西而去,半月之内便能与其相会。想到此,洪绣颜心中暖意更盛。 她本打算今晚早点休息,让明日的气色更好些,洗完身子之后才突然想到还没有给冯云山买礼物,便匆匆穿上了衣服,到庙会中买些小玩意。幸好街上商贩密布,逛了没一会就看到一对同心结,做工精致十分好看,就买了下来。 买好东西,她便要急着回去,正走了几步,肩上就被人拍了一下。 “洪姑娘留步。” 洪绣颜转身一看,就见到一个青年男子站在身后,低头弓背,看不清楚样子,不禁皱眉问道:“你是谁?找我干什么?” “小人只是个茶馆跑堂的,代一位公子和一位姑娘传个话。” 公子?姑娘?洪绣颜立刻反应过来:“是林逸鑫公子和小娥姑娘么?” “是的,他们在我家茶馆上歇息饮茶,在楼上看到了洪姑娘在街上过去,喊了两声你没有听到,便让小人过来请姑娘过去一起喝杯茶水。” 洪绣颜脸上表情松开,两天相处下来,她对救过自己的两人还是很有好感的,他们年龄相差不多,话语间也有些共通之处,而奕忻一开始给她的印象就不错,娥伦相处之后也很可爱,因此这两天从师父让她去找两人到最后变成她一有空就会去和他们玩了。 “四周嘈杂,刚才可能没有听到,”洪绣颜下意识解释了一句,意识到不必对一个跑堂如此,便咳嗽了声:“你带我去林大哥那儿吧。” “姑娘跟紧我了,这人多,小店又是新开的,跟丢了就不好找了。”跑堂又多嘴了一句,引来了洪绣颜不耐烦道:“知道了,我会跟着的。” 就在两人说话的不远处,奕忻与娥伦并肩走着。娥伦手中拿了两大串羊肉,吃得嘴唇油光发亮,啧啧有声。 奕忻无奈地摇头道:“这羊肉在北京不是常能吃到么?你还吃得津津有味的。” “景色不同,胃口也不同。北京的羊肉是北京的羊肉,佛山的是佛山,可不一样呢。”娥伦边大口啃着嘴上不忘反驳奕忻,突然她拉过奕忻指前面道:“奕忻你看,那不是绣颜姐姐么?” 奕忻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是洪绣颜,不过她正和一个男子在说话,就不知道是谁了。 他忽然侧首玩味地看着娥伦道:“前两天还要跟人家比试武功,喊打喊杀的,怎么现在姐姐妹妹的叫得这么顺口?” 娥伦脸色一红,皱鼻哼了一声:“要你管?你看,她跟那男的走了哦!那不会是她的相好吧?眼光好差啊!” 奕忻点了下她的额头:“想什么呢?小小年纪,脑子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娥伦委屈地看着奕忻,扑哧一声又笑了出来,奕忻不解问道:“又笑什么?” 娥伦不答他,只顾自己笑,心中只是得意,还是我的眼光独到哇!哈哈哈哈! 洪绣颜和男子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跟在他身后走了,奕忻眉头紧皱,心中熟悉的不安又弥漫开了。他拉了下娥伦的衣袖道:“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不要去,她和相好约会,我们上去凑什么热闹,”娥伦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还有后半句没说出来,晚上可是我们两个人的约会!才不要被什么人给破坏了。 “你不去我可去了啊!”奕忻见娥伦别过头去不理自己,就只身跟了上去。 娥伦气得直跺脚:“奕忻,你个大混蛋!”话虽如此,她还是乖乖得跟了上去。 --- 最近很忙,趁着工作时的空闲码字,大家抱歉了。 今天四千五,抱歉了 第一二一章 欲亲芳泽 庙会上人来人往,洪绣颜跟着那茶馆跑堂走了一阵之后,脑子也有些晕乎,就不耐烦道:“怎么还没到?” “红姑娘稍安勿躁,人越来越多了,这弯弯绕绕的,比平日里要慢很多。”跑堂语带歉意,她也不好多说什么,此时正是庙会人最多的时候,走得慢些也很不能怪别人。 在人群钻了一会之后,跑堂的也忍受不了了,停下来道:“洪姑娘,不如我们从边上弄堂里绕转过去如何?这样子走往前三步,又被挤回两步,到了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怕林公子他们等不及了。” 洪绣颜也被人群挤得难受,特别是晚上未曾裹胸,胸口与人擦来擦去,甚为怪异,因而不假思索道:“这样最好,你带路吧。” 跑堂应了声是,便带着洪绣颜拐进了右侧的弄堂间。弄堂口被小摊挡着,要不是跑堂带路,洪绣颜甚至都没有看到这里还有个路口。 进了弄堂就仿佛进了另外一个世界,外面灯火通明,里面漆黑一片,只有路口透进来的光亮也照不到十步之外。洪绣颜进来之时,脚下不禁迟疑了一下,但是想到外面人挤人的状况,估计到街头已经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她也只得跟着前面的人影走了。 更何况,她有一身的武功,当初对着王大王二两个彪形大汉都能游刃有余,也不会怕黑乎乎的弄堂了。 跑堂的男子进了弄堂之后,脚下的速度逐渐加快,带着洪绣颜离闹市渐渐远去,连续拐过了几个转角之后,庙会上的人声只能依稀可闻,耳边只余下两人的脚步声在墙壁之前回荡的声音。 走了一会,洪绣颜感到有些不对,前面跑堂的速度十分快了,但是她却没有听到那人的喘息声,正常要是照这个速度走上几十米就会气喘了,但是前面的那人却跟没事人一样,只顾在前面带路。 她虽然跟着黄华宝学了三年的武艺,但是之前两年半时间都不是在佛山,只有短短半年时间才到琼花会馆落脚,而她平日里都在会馆中很少出去,其实对佛山并不熟悉,四周的景象一片漆黑,她发现自己已经不认得这路了。 想到此,她停下脚步道:“你的店里还没有到么?” 跑堂指着前方道:“前面左转,一直走到底就到了小店的后门了,很快的,不用多少时间。” 洪绣颜看了看方向,左转是往街上这个方向去的,遂点点头道:“那行,快点带路吧。”她见跑堂身材高大壮实,也像是学过几年武艺的样子,而佛山人尚武,就算是种田的农夫也会使几下锄头,那这个跑堂有些功夫是说得过去。 果然如跑堂男子所说,前面走了没二十步,他就往左边一条狭窄的小路折去,洪绣颜也跟了上去。 这条虽是小路,但其实是两堵高墙之间的缝隙,只能容一人自在地走路,两人并肩就不可能了。因此,在这小路中,比外头更加黑暗,加上两边高墙有一丈有余,月光也照不进来,洪绣颜眯起眼睛也只能见到前面晃动的黑影,但是再进去眼前就乌漆抹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洪姑娘这里黑了点,不过只有这一条道走到底就可以了,白天的时候闭着眼睛也能走过的。”跑堂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像是在安慰她,但落到耳朵里却跟挑衅没什么区别了。 洪绣颜低哼了声,干脆就闭上眼睛,凭着感觉往前走去。 跑堂说的不错,这路极窄,就算是你想走歪掉都不可能,两边的墙壁都会将你弹回来。 一,二,三洪绣颜边走边数着步数,数到四十三的时候,突然前方多了一堵墙,就在要撞上去的时候,她心生警兆,猛得停住了脚步。“是不是到了?”她睁开眼睛一看,眼前除了模糊的砖石之外没有其他东西了,那个跑堂的人影不知道在哪里了。 “人去哪里了?跑堂的?”洪绣颜眉头皱起,高声问道。 可是除了自己的回音之外哪里还有什么人答应她? 这个时候,洪绣颜也感觉到不对了,她虽然独自离家三年,但实际的江湖经验很少。离家一个月不到就碰到了在外跑场的黄华宝一行,以后就跟着黄华宝的戏班了,而黄华宝对这个弟子又十分疼爱,基本上不会让她过多得与外界接触。 因此洪小姐除了一身武艺之外,就是个江湖菜鸟。 急忙转过身,要往弄堂口跑去,但是才跑出几步,她就隐隐看到前方一个人影,与那跑堂的身形很像,她此时也不管这是不是真跑堂了,一个箭步上去就往人影打了上去。 可惜终归四周过于黑暗,她难以计算距离,拳头落空了。 那个人影连动都没动,但洪绣颜感觉那人嘴角的笑意。 “你是谁?” 这个于事无补的问题每个江湖菜鸟都会问,但是得到的答案不是失身就是失生。 洪绣颜没有等到那人的回答,却等到了一股腥甜的味道。 “这是”话没说完,她身子已经开始发软,眼皮开始沉重地抬不起来。 除了迷药还能是什么?神智也一点一点模糊,胸口的同心结传来的触感也越来越轻微。她心中徒生凄凉,师父说她命中有情劫,能不能过就看命数了。 “云山” 低低呻吟出两字,她神智中最后一点清醒也被剥夺,整个人软了下去。 那个人影见状踏上一步,将美人抱入怀中,洪绣颜的眼角颤抖了一下,但始终未能张开,去看看这个暗算她的人。 人影推了推洪绣颜,见没有反应,便冲上喊道:“大哥,成了,下来吧。” 随即听到上方传来手脚踩踏墙壁的声音,又一道人影滑了下来,嘿嘿笑道:“还以为有多难弄,这不手到擒来么?”正是刚才那个“跑堂”的声音。 他当然不是跑堂,正是章威,而抱着洪绣颜的就是他的弟弟章武。 “手到擒来?哼哼,要不是我定下计策,这个妞你们就凭你们两个人的身手,再来二十个都不够看的。”身后又一个声音传来,对两人刚才的话语十分不屑。 “那是!大师兄神机妙算,不亚于孔明再世啊!”章威一个马屁顺势就拍了上去。 陈继羽的笑声传来,听得出来其中的得意。 “大师兄,妞给你,我消受不起这等福气哇!”章武转身将洪绣颜递给了已经在他背后的陈继羽,表示自己没有趁机揩油什么的。 他们兄弟两的武艺前程都在陈继羽手中,自然不敢趁机占便宜,要占,也要等陈继羽满足了之后再说。 陈继羽接过洪绣颜,不由地深深吸了口气,这刚出浴的处子体香,人间哪得几回闻啊。入手之后,双手触处皆是柔软,不由用力捏了一把。 “大师兄,我们走吧。”章武见任务完成,便提议道。 “走?去哪里?” “客栈呀!要不找户人家也成!”章武继续傻乎乎道,“哎哟!” 陈继羽的折扇已经拍了他的头上:“刚还夸你迷神粉散得好,怎么脑子又不开窍了?” 章威拉过委屈的弟弟在耳边说了几句,章武才恍然大悟道:“哦!是这样子啊!” 陈继羽懒得去管这个笨蛋,伏在洪绣颜身上狠狠又吸了口气,底下的那玩意已然昂起。 “此地幽静,正是成好事的地方。”他让章威取出准备好的火种与小半根蜡烛,点燃了之后刚好能够照到一尺许的范围,但在这黑暗之中却显得格外明亮。 “你们两个去路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陈继羽吩咐道。 两人称了是,陈继羽又道:“放心,等下会让你们尝尝味道的。” 两人听了之后精神一振,脚步也勤快了一分。 陈继羽对着两人冷笑了一声,如果不是这个女人自己不能长占,怎么会让他们两个白痴样的人喝上汤水。 他到佛山有两个女人日日夜夜惦记着,一个是那个小娥,当日在街上看到时就记在心中了,虽然说是那个姓林的老婆,但是以他多年的经验来,那个小娥明明就是处子之身; 而第二个就是洪绣颜了。 当日陈典垣被黄华宝打晕过去之后,他煽动洪圣馆的弟子群起而攻之,一方面是有他叔父的原因,另外一个方面就是黄华宝身后的那个秒人儿了。他甚至都已经做好准备在围攻黄华宝的时候对洪绣颜动手了。 只是后来事情的发展急转直下,他也未能得手。 这两天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两个女子,娥伦上次与他吵架,正是他动手动脚之后的结果。 而眼前,自己的欲望终于能够得逞,他兴奋得连双手都有些发抖了。 十几天没有吃肉,一吃就是这样的极品,岂不快哉? 他一手抱着洪绣颜,一手拿着半截蜡烛,一直走到弄堂的底部,用脚踢飞地上的灰尘,腾出了一片较为干净的地面,将洪绣颜放了下去,蜡烛就插到了墙上的缝隙之中。 烛光照印下的洪绣颜面容安静,刚才发力动手之后,面颊之上的红云还未消退,看上去就像是含羞带臊的一般,任君采撷。 陈继羽顿时感到口干舌燥,俯下身子亲到了佳人唇上足足是二十息之久。 起来之后,舔去唇上美人的香味,皱鼻自语道:“还是少了点味道。”他驰骋肉场这么多年,何时像今日一样对着一个毫无反应的女人? “幸亏我随身带着玩意,嘿嘿。”他边笑边去出了一个小瓷瓶,“这玩意,能让贞烈变荡妇女,就算你睡着,也能让你春水荡漾,嘿嘿” 拔去瓷瓶的塞子,倒出了些粉末,小心地喂到了洪绣颜口中,再将瓶子一抛,静待其变 第一二二章 却遭刀宫 陈继羽静静地等了片刻,嘴角的邪笑越来越盛。 躺在地上的洪绣颜原本消减下去的红晕又犯了出来,紧闭的嘴唇慢慢张合,呼吸也渐渐重了。 “药效到了。”陈继羽嘿然一笑,双手已经攀上了双峰。 “啊”他闭上了眼睛,心满意足地呻吟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不停。 洪绣颜脸上红晕更盛,神智虽然未醒,但是身体却自然地对陈继羽的动作做出了反应。 受不了啦!陈继羽见状心中狂喊,伸手去撕衣服,手刚探进去,就摸到了绳子一样的事物,那处来一看,正是一个同心结。 “哈哈,难道你早就想到晚上要和我结缘分么?”陈继羽自得一番,顺手将同心结扔到了身后,同心结掉落在墙边,滚了几圈之后便静静地躺在那边,衣帛撕裂的声音撕裂了黑暗中的寂静。 弄堂口,章家兄弟一左一右守在外面。 章武听到身后传来的响动,忍不住想回头去看。却被章威一巴掌拍到了额头上:“找死啊,惹大师兄不高兴了,我们学拳的事情就泡汤了!”见章武委屈的样子,他猥琐地笑道:“再说了,大师兄都说过了么等一会还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啊?嘿嘿嘿” 章武的眼睛一亮,也露出同样猥琐地笑容,兄弟两个第一次尝鲜就是这样的美人儿,也不枉此生了。 “撕拉,撕拉!” 身后的撕裂声不时传来,章家兄弟两人光听着都感到兽血沸腾,心中蠢蠢欲动了。 正当他们分神时,章武突然“唔”了一声,章威听到不满道:“嘘,说了别打扰到大师兄好”他没说完,就感到喉头被人锁住,紧接嘴巴也被人用力捂住。 有人! 章威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奋力挣扎,可是脖子上的双手力道不是他能撼动的,喉咙传来的力气越来越强,呼吸越来越困难,那双手奋力一转,他就失去了意识,头软趴趴地以奇异的形状挂在肩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尸体被轻轻放到了地上,后方走出了一个人影。 而章武身后也同样有个人手中拿着匕首走到了前面,匕首上还往下滴着鲜血,想来章武也已经死了。 两人走到弄堂口,里面撕裂的声音仍然未断,陈继羽哪里会想到章家兄弟已然归西,他的眼中只有眼前这快要赤身裸体的女子。这具标致的肉体,这具日思夜想的肉体,终于要在自己眼前露出最真实的面目了。 他口中不自觉地发出了喘息声,在黑暗的夜里像是野兽的呼吸。 只是,这呼吸声很快就停止了。 停止的原因是他脖子上传来的丝丝凉意以及一句冷彻骨髓的话语。 “原来是你这个无耻之徒。” 声音的冰冷随着脖上匕首刃间传到了心底,让陈继羽打了个寒颤。 缓缓侧过头来,在烛光下,他看到了另外一张令他夜不能寝的脸蛋,可这张脸上却写满了厌恶和杀机,同时,她的身旁还有一个他恨得咬牙切齿的人。 “林,逸,鑫!” 他没有喊娥伦的名字,因为奕忻才是他心中早已认定的敌人。 占了娥伦的名分在先,让自己在众人面前摔了狗啃泥在后,今日又突然出现破坏自己的好事,陈继羽心中除了怕之外,剩下的就是对奕忻的滔天恨意。 “不好意思啊,打扰你的好事了。”奕忻笑笑,看上去人畜无害。 陈继羽看了眼弄堂口,完全没有章家兄弟的声音,想来已经被干掉了。心中暗骂了两人不中用,陈继羽指着脖子上的匕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奕忻往他身前沉睡的洪绣颜努努嘴道:“你是这个意思,那么我就是那个意思,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的意思难道你还不明白?如果我的意思你不明白,那么我就不知道你自己到底明白不明白你自己的意思了。” 他讲的顺溜,陈继羽却听得头大,干脆就不去管他,心中只在想脱身之策。 陈继羽被匕首迫着,心中其实已经怕到了极致。这禽兽行径一旦暴露出去,哪怕晚上逃得了这把匕首,也逃不了黄华宝的追杀,而叔父陈典垣也会因此大义灭亲,这点他最清楚不过了。 为今之计就是先唬住这两人再说,奕忻与娥伦两人岁数小,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样子,而且未经人事,他天真的认为应该不会太难应付。想到此,他努力压下了心中的害怕,开口道: “洪姑娘中毒了,我只是在帮她解毒而已,两位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这下连娥伦都被这个无耻之徒恶心到了,将手中匕首一紧,竖眉道:“有这样子给人解毒的么?” “别,别!” 娥伦的匕首吹毛断发,这一紧之间,陈继羽就感到脖子上的肉被隔开了一道。 “你们看洪姑娘的脸色,可正常么?” 洪绣颜脸色潮红,看上去极不自然。娥伦嘀咕道:“姐姐脸色怎么会这般红?” “是啊,这正是中毒所致,全身会像着了风寒一样发热,如果不将衣物撕开,体内燥热散不出去,那就危险了!”陈继羽信口开河,将女子动情的样子说成了中毒。 “刚才我和两个师弟从这里往庙会走,就见到洪姑娘跟着一个男子,那男子走到半路,甩出了一道粉尘,洪姑娘就软到了地上。我见情况不对,便与两名师弟上前去查看究竟。那男子本来是想对洪姑娘动手脚的,但是见到我们来就纵身走了。我与两个师弟救下洪姑娘就发现她中毒的样子,我便师弟就近寻了这个地方,我来替她解毒。” 陈继羽说完之后,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派胡言却说得像模像样。 娥伦心中迟疑。他们两个之前不小心跟丢了,转了好一会才到了此处,这个时候已经看到章武和章威两兄弟在弄堂口守着了。而弄堂内传来的声音告诉他们此间的罪恶尚在发生,因而毫不犹豫地出手干掉了兄弟两人。 如果是如陈继羽所说,那两个人不是杀错了? 她从小跟着庆叔,被灌输的一直是行侠仗义的思想,若是杀了坏人,她眼睛都不眨一下;但如果杀错了人,那想到此,手上的劲也松了几分。 “好,好,太精彩了!”奕忻却突然鼓起掌来。 “林兄这是何意?” 奕忻冷笑一声:“呵,我是说你临死之前还能编出这么精彩的情节来,不去做编剧实在可惜了;再加上你的演技,简直就是个全方位人才么!琼花会馆怎么就将你这个演艺界的奇才漏了呢?” 他上辈子在宿舍里空的时候,什么研究的最多?当然是岛国的爱情动作片啊!虽然没有吃过猪肉,但是他早不知见过多少只猪发*春的样子了。那洪绣颜的样子不就是和一些特殊题材片中的主角一般无二么? 最关键的就是,他刚才伏身去看洪绣颜样子的时候,恰好瞥见了陈继羽下面一个帐篷。 若是救人的话,哪里还有心思想着这些? 不过奕忻对陈继羽这人的色胆还是十分佩服的,刀子都在脖子上放着了,小老弟尚能威武不能屈,也只有史前怪兽嫪毐能与之一战了。 “林兄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陈继羽还想狡辩。 娥伦也侧首看了眼奕忻,她与奕忻相处这么些时候,他满口的胡咧咧她能听个大概明白,大体就是说眼前这个人在,说,谎! “我的意思就是你这只大尾巴狼少在我面前装喜羊羊,卖萌要遭雷劈的”奕忻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陈继羽默然,突然发笑:“既如此,那我也不装了。”身子突然往前一滚,娥伦猝不及防间,他已经逃出了匕首的范围。 起身之后,恰好就在洪绣颜身边。 他顺手抱起洪绣颜,右手锁在了她的喉咙上:“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事态瞬息逆转,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状况竟然变成了这样。 奕忻嗔怪地看了眼娥伦,然后往前逼进了一步:“你放下她,我放你走就是。” “哈哈哈,”陈继羽大笑,“你当我是傻子啊?放下她?嘿嘿也可以,我有个条件。” 娥伦忍不住骂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拿个女子的性命来谈条件?” “小娥姑娘你想知道我是不是男人,我很乐意效劳的,改日你约我,必定有求必应。嘿嘿嘿。”娥伦听出其中猥琐的含义,气得就要上去和他拼命,只是眼前的情况不允许而已。 “好了,别做口舌之争了。你有什么条件说吧。”奕忻心中恼火,但此时只能先这么说了。 “条件简单,只要二位不与他人提起晚上的事情就可以了。” 奕忻不假思索道:“没问题,保证不透露半点风声。” 陈继羽翘起嘴角,从唇间一字一字地挤出一句:“可是,我,不,相,信,你!除非” 奕忻眯起眼睛,静待陈继羽的后续。 “除非你们将口中的舌头留下,否则我立刻就将怀中的女子杀死!” 陈继羽的算盘打得啪啪响,他现在已经可以用轻身功夫踩墙逃了,但是他逃走也会落魄流浪,还不如借着洪绣颜拼死一搏。 只能说,他还太年轻了 “幼稚。”奕忻怒极而笑。洪绣颜与他什么关系?难道陈继羽还真以为世上的男人见到美色都昏头,然后为了救个不相干的女人将自己都搭上? “洪绣颜和我有什么干系?哪怕你将她杀了我有什么损失?反正只要将你的头颅往黄师傅那一提,那我也是有功没有过。”奕忻冷冷道。 冰冷刺骨! 陈继羽也是一愣,这完全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啊。 心中顿时凉了半截,他知道自己太小看这个少年人了。 少年冷静得几乎冷酷了,换成其他男人都不会无视洪绣颜的死亡而说出这样的话。这意味自己手中这张牌不是王牌而是无用的弃牌。 “要动手你趁早吧,这样也不用这么磨磨蹭蹭了。”奕忻又扔出一句,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继羽反倒犹豫了,扣着洪绣颜喉咙的右手也开始颤抖,虽然他嚣张跋扈,沾花惹草,但是从小到大还真没有杀过人,更别说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了。 杀也是死,不杀也是死,看似杀了就够本的生意,但是世上除了穷凶极恶的人之外少有人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这就是人不同于野兽的地方。 正在陈继羽纠结的时候,怀中的人突然动了,他一惊手上的力量松了几分,却正好给了怀中人活动的空间。 她的手顺着陈继羽怀着自己的左手摸了过去,从手到臂,从臂到身,一寸寸地移动,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等摸到他的身侧时,洪绣颜竟然挣扎着转过了身。 陈继羽手上力道早被毛孔悚然的触摸给卸掉了,等洪绣颜转过来之后,两人正好相对。 洪绣颜的眼睛仍然紧闭,但是身子却顺势靠到了他的身上,双手换成了舒服的姿势之后在陈继羽的背上四处乱摸,而她的双唇也凑了过来,像是在寻找什么,感受到了陈继羽的呼吸之后,像是发现了目标便往他的鼻下靠来。 这,这强吻啊! 奕忻也被眼前的状况吓到了,显然洪绣颜被下了春药,而这春药的效力还十分强,竟然让身体的本能超越了神智,靠着本能在摸索。 要是换成平时,陈继羽早就乐开了花,但现在他看着洪绣颜紧闭的双眼和扩大的红唇,只觉得这像是僵尸鬼怪一般,下意识地侧首避开。 洪绣颜一吻未成,索性也不追了,双脚一点,离开地面直接盘上了陈继羽的腰间,双唇间吐气如兰,整个身子都在他的身上摩挲。 半裸的美女在怀,陈继羽的小兄弟条件反射般地又高高立起,支起帐篷。恰好顶在了翘臀两股之间。 洪绣颜像是得到命令一般,前后摇晃起来,她练过武功,这种高难度动作对她来说就是个小儿科。 如此香艳的场景,陈继羽做梦都在想。 可现在是想这事的时候么? 洪绣颜为了完成高难度动作,双手双脚紧紧箍住了他的身子,他想反抗,可是小兄弟那边传来的快感,却让提不起力气。 反倒像是洪绣颜锁住了他一般。 好机会,奕忻伸手夺过目瞪口呆的娥伦手中匕首,矮身闪到陈继羽腿边,瞅准了膝弯,一刀划过。 陈继羽的脸顿时成了猪肝颜色。 奕忻促狭地笑了声,眼光转向了正在股间穿行的巨*物,反手握住匕首,对准了根部。 “哧!” “啊!!!!!”不只是痛苦还是兴奋的叫声划破寂静 第一二三章 骗人就是小狗猪! 陈继羽的惨叫声异常凄惨,他与小兄弟之间的联系被冰冷截断,下半身剧烈的疼痛传来,连思考和后悔的时间都没有给他就直接昏迷了过去。 他的身体靠到墙上软了下来,连带着洪绣颜额头往墙上撞去。 奕忻见机快,将洪绣颜抄到怀中,可是红袖颜将陈继羽箍得紧紧的,一时竟还拉不出来。 “还不过来帮忙?”奕忻对在后面看戏的娥纶翻了白眼。 娥纶过来在洪绣颜背上的穴位点了三下,她的手脚就送了开来,奕忻才将她与陈继羽分开。 娥纶冲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陈继羽吐了口口水,往外踏了一步,就听到滋的一声,抬起脚一看,下面有一根三四寸长短的事物,在它的一端还往外喷着血水。 她呆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急忙往旁边跳看,可是左边裤子上已经沾上了从那东西里面喷出的血。 “好恶心啊”娥纶干呕了一声,看着那迅速缩小的玩意,狠狠瞪了奕忻一眼。 你割哪不好,偏偏要割这个玩意? “接下去怎么办?”娥纶强忍住恶心,问奕忻道。 “你背着她,我将陈继羽拖着回琼花会馆去,这事情还是让黄师父处理吧。”奕忻想了想,将怀中的洪绣颜递给娥纶。 可是刚伸出手去,怀中的洪绣颜就猛然抱住了奕忻,就像刚才抱住陈继羽一样,双唇准确地找到了奕忻的嘴,猛地堵了上去。 奕忻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唇间的柔软传来,随即灵巧的秀舌就钻入了他口中,撬开了他的牙门,找到他的舌头,死命地纠缠起来。 “啊,呜呜呜呜呜” 奕忻顿时被亲的喘不过气来,我被强吻了??? 娥纶也看得目瞪口呆,未来的老公被女人强吻了?! “呜呜呜呜,咳咳咳,”奕忻好不容易推开了洪绣颜的脸,连连咳嗽,对着发呆的娥纶道:“你还不快把她弄开,你想我失身啊?” “啊,哦!”娥纶上来照原来的样子比划了几下,但是却没有收到任何效果。 “怎么还没好啊?” “我也不知道啊,”娥纶记得汗都流出来了,连着试了几次,还是没有反应。 “姑奶奶,你专业一点啊,不然你老公就被人捷足先登了!”奕忻叫道,他可不是危言耸听。 怀中的洪绣颜近乎半裸,特别刚才在陈继雨那磨了一阵之后,胸前双峰已经全部跳出了一个,与还有个呼之欲出的,在他胸前一阵厮磨,软乎乎的触感极大地刺激了奕忻男性的本能。 这场面,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不,小铅笔已经蠢蠢欲动,从铅笔头长大成了一整支铅笔。 娥纶都快哭出来了,她已经尽力了,可是庆叔教她的打穴之法在洪绣颜身上根本没有作用:“为什么没有用啊?明明刚才还有效果的!” 她忘了本该能让一个普通人半天不能用手脚的洪绣颜才十几息就恢复如初,而且毫发无损。 一来是洪绣颜本身就有内功,不是普通之人,二来就是这春药能极大地激发人的血气,因而除非娥纶往死里打穴,否则就别想制住她了。 但是一旦如此,洪绣颜就要变成残废了。 “怎么办啊!!”娥纶跺着脚道。 “你问我我问谁啊?啊~~~”奕忻呻吟了一声,小铅笔被人用手抓住了,除了洪绣颜还会是谁? “不要哇~~哦~~~” 上下套*弄间,奕忻浑身一阵酥软。 推着洪绣颜肩膀的双手一松,有被她亲到了脸上。 “唔唔”幽幽的体香往他鼻孔里钻来,让他脑袋中一片混乱。 而娥纶已经急死了,奕忻可是她心中定下的夫婿,被其他女人当着她面那啥,说什么她都接受不了。可是眼前她也手足无措。 “对了!”她猛地一拍手掌,“你坚持住,我现在就会会馆找人。要是在我回来之前你要是坚持不住了,当心我也将你变得和那姓陈的混蛋一样。” 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不要啊!”奕忻无力地朝娥纶远去的背影伸出手。 这一来一去可是没两刻钟回不来啊,万一路上再出点状况,小半个时辰,自己怎么坚持得住? 而此时,春药的效力终于到了极致。 洪绣颜化身成了发情的野猫,已经不满足于用去套*弄了。她沿着奕忻的脸颊一路亲了下去,一直亲到奕忻的腰际。 奕忻想掰开洪绣颜的双手,但他现在哪里提得起力气? “嘶!” 洪绣颜抬起头,口中叼着正是奕忻裤子上的碎片。 “这样也行?”奕忻嘴角抽动,心中只能祈祷她可别咬到自己的小兄弟,不然不用等娥纶回来,自己就要变成和陈继羽一样了。 “嘶!” 又一声布帛裂开的声音,奕忻感受到了小铅笔与夜间带有凉意的空气的亲民接触了。 但是这冰凉很快就被一阵温暖代替。 “轰!”奕忻脑袋中一声巨响,只剩下一片空白了。 既然不能反抗,那么就 小城中,弄堂里,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等到娥纶带着黄华宝和李文茂两人到这里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和奕忻料想的差不多,娥纶这个小路痴迷路了,转了好几圈才到了这里。 三人到时,眼前的景象十分地诡异。 奕忻靠在弄堂边上的墙上半躺着,而洪绣颜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容,发出匀称的呼吸声;奕忻的裤子裆部破了个大洞,被他用手挡住了关键部位,但是破口周边还有未干的水渍。 “你们,你们终于来了?”奕忻形容有些槁悴,精神有些萎靡,见到三人,连声音都有些飘飘的感觉。 被洪绣颜折腾了近半个时辰,连续来了三次,他也有些扛不住了。 黄华宝与李文茂见到这样子的状况已经了然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尴尬地与奕忻大眼瞪小眼。 “你们快把绣颜抱回会馆吧”奕忻偏头示意道。 黄华宝过来将洪绣颜抱起,看着怀中熟睡的徒弟,重重叹了口气:“孽缘啊,孽缘啊” 路上娥纶已经将事情的细末与他们讲了,虽然他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但是木已成舟,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 “放心,我会负责任的。”奕忻低沉的声音传来,黄华宝回首看了这个少年,默不作声。 过了好一会他才轻声道:“须要问她父母。” “这是自然” 李文茂到了陈继羽身边,蹲下去探了探呼吸,对这黄华宝摇摇头。 被人宫了半个时辰,又没及时止血,哪里还有活的道理? 黄华宝冷下脸:“带上他,去找陈典垣,他必须给我个说法,也必须给我徒儿一个说法!” 李文茂点点头:“洪圣武馆那边我去通知,这尸体” “跟官府说吧,让官府来敛了尸体。”奕忻插话道,“放心,我父亲和广东一些官员都有些交情,我只要报出我父亲的名字,官府不会为难的。” 李文茂想想现在抗着尸首在街上行走也是不便,便点头应允了,起身便去找人去官府那报案。 又过了半个时辰,官府的衙役就到了现场,还是佛山县太爷亲自带队来的。 这时,奕忻已经将章威的裤子穿上了,总算不用让小兄弟忍受寒冷之苦了。他在弄堂口背手而立,娥纶提着灯笼站在一旁,黄华宝则将洪绣颜带回了琼花会馆。 “吴大人,在这边,小心。”李文茂的声音传来,然后就是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李文茂,你可别诳本官,若真是出了人命官司,本官可保不了你。你要知道如今的总督曾大人对下官们可是极严格,本官也不敢有丝毫私心。” 李文茂领着身着七品顶戴的官员到了近前,笑着说道:“我怎么敢骗您?您看,前面还有位公子和姑娘可以为我作证,的确是那陈继羽作奸犯科。”他说完附到吴县令耳边轻声道:“那位公子还和总督大人有些交情,从京城那边来的呢。” “哦?那就让他和本官说说吧。”吴县令闻言挑眉道。 “林小兄弟,”李文茂朝奕忻招招手,“吴大人要问你话呢!” 奕忻笑笑,示意娥纶跟上,等到了吴县令跟前,他拱手道:“吴大人好。在下林,逸鑫!”他在特意林字后面顿了一顿。 林逸鑫?吴县令皱起眉头,逸鑫奕忻!!?? 他忙道:“你上前来让本官仔细看看!”奕忻上前一步,边上的衙役将灯笼抬来,照到了他脸上。 吴县令猛吸了口气,失声道:“王” “唉,我不是说我姓林么?大人怎么还说我姓王?家父和总督大人交情颇深,要是被总督大人知道改了我祖宗,他会不高兴的。”奕忻对他使了警告的颜色。 吴县令是个机灵人,忙改口道:“是是是,本官口误了。林公子可有话和我说?”佛山与广州近,他时不时的就要到广州汇报工作,与奕忻见面的次数很多,因而一眼就认出了奕忻。 奕忻将刚才的事情前后说了一遍,吴县令听完就立即道:“好一个奸*淫*女子的淫贼,林公子放心,本官立刻就将此人的尸体带回去,改日里鞭尸游街,以儆效尤!” “带回去就好,鞭尸游街就算了,毕竟人都死了,你只需发个布告就成。”奕忻被这个殷勤的县令吓到了,忙劝止道。 “林公子果然是宅心仁厚,好,本官就依你所言。”吴县令马屁送上,再吩咐左右道:“你们去将淫贼的尸身拿回衙门!” 不一会,现场就被衙役清理得干干净净,连血迹都被冲刷了干净。 吴县令见到奕忻满意地点头,才带着一干衙役回去了。 “李管事,麻烦你了,回去休息吧。”奕忻对李文茂道。 李文茂刚才完全没有插上话,事情就被搞定了,以至于他准备好的一些说词都没有了用处。 “林兄弟,果然是神童广大吴大人可是出了名的严谨,你一番话就”李文茂说一句,顿一句,显然脑子被这状况弄得不太够用了。 “呵呵,家父交游广阔而已,我只是占了他的光。” 李文茂笑了几声,先告辞回去了。 奕忻与娥纶两人慢慢地并肩而走,因为之前的劳累,奕忻走得很慢,吸了口迎面的晚风,他都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没想到人生第一次就这么交出去了,捏了三十多年的初夜啊! 想到洪绣颜之前的疯狂,奕忻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被女人强暴这算是怎么回事??我擦! 一路上娥纶也沉默不语,而奕忻只管想着自己的心事,也没大在意。 走了一程之后,庙会的热闹声越来越近,娥纶突然停住脚步问道:“你准备娶她么?” “什么?”奕忻也停住了看着娥纶。 “你准备娶洪绣颜么?” “这”奕忻迟疑了会,“我也不知道但人家是黄花闺女,总不能” “你要娶她,对不对?” 娥纶突然提高音量问道,跳到了奕忻身前,死死地盯住奕忻。 “可,可能吧” 娥纶的嘴巴越嘟越高,眼中已经有了水雾。 “唉,唉,别哭啊,我只是说可能啊,没说一定,而且,而且,满汉不通婚,皇阿玛那边还没过呢别哭好不?我给你买冰糖葫芦吃好不?”奕忻最见不得娥纶哭了,连忙解释道。 “哼!谁稀罕!”娥纶别过头,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你娶她,也没事。你若不娶她,绣颜姐姐怎么做人?” “啊?”奕忻惊讶地长大嘴巴,这话是娥纶说出来的吗? “但是!”娥纶转过脸,恶狠狠对他说道:“你娶谁我都是你的正妻,绣颜姐姐进门了也只能排第二!” 奕忻哑然失笑,这小妞彪悍是彪悍了点,但心思却是善良不过。 “好,我答应你。” “拉钩!” 奕忻伸出了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小狗猪!” “小狗猪是什么?” “就是又像狗又像猪的怪物!谁看了都恶心的那种怪物!” “额,好,好,小狗猪就小狗猪!” ---- 奕忻终于破了求收藏~~~~ 第一二四章 她哥叫洪秀全 陈继羽的事情先通过官府告知了陈典垣,而李文茂也派人去了武馆。 当夜,他就带了几个弟子到了会馆中,李文茂和黄华宝给了他两张臭脸,陈典垣也没有办法,毕竟是自己教徒不严,理亏在先。 三人在后院房间中谈到很久,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了。 只知道,陈典垣出来时脸色铁青,活像是被拔了全身毛的斗败公鸡一般,嘴中念念有词,仔细听的话,出现次数最多的就是“混账!” “气死我了!”这几个常用骂辞了。 奕忻没有兴趣去搀和他们讨价还价的事情了,晚上的他精力被榨干了,到了房间中就一头闷到被窝里睡着了。 次日一早,奕忻起来的时候感到双腿发软,毕竟自己才十二岁,身子骨并没有发育成熟,一番折腾之后,还没有能恢复过来。 出了房间,就见到黄华宝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黄师傅,您不用去洪圣武馆参加他们的开馆礼么?”奕忻打了个呵欠问道。 “开馆礼推迟了,十天之后再办,” “什么?那我今天不是走不成了?”奕忻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什么?”黄华宝同样瞪大眼睛道,“你还想着今天就走?” 奕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日刚和他的徒弟发生关系,今天就拍拍屁股要走人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他要吃干抹净死不认账吗? 他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这是口误口误呢。” 黄华宝哼了一声,转身道:“和我一起去看看绣颜吧,昨晚的事情要和她说清楚,你不能不在。” 奕忻点点头,摸摸空荡荡的肚子,跟在了他的身后。 “洪姑娘她醒了没有?”两人都不说话,奕忻只能自己先发问了。 “没有,”黄华宝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这迷药的力道极强,不知道用了多少的分量。” “哦”奕忻想了一下又问道,“要和她家里人说么?” 黄华宝默然,好久才道:“再等等吧,绣颜的父母都已年迈,怕受不了打击。她有个哥哥,听说是个读书人,神智有些不清楚;若是她的遭遇再被二老知道了,不啻是个晴天霹雳啊。” 双亲年老,哥哥有病,洪绣颜还有这么苦的身世啊奕忻听完也有些黯然,虽说不是自己要害她的,但是最后经手办的着着实实是自己,此时心中内疚就更盛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我说了会负责的么”他细不可闻道。 黄华宝停住了脚步,过了几息之后又重新迈出:“不是你的问题,而是绣颜她心中早有心上人了,若她知道自己身子已经被到时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洪绣颜有心上人奕忻是知道的,被黄华宝提起,心中不禁嘀咕道:那我罪过不是大了?晚清的女子和两百年后的又不一样,两百年后再黑的木耳都能理直气壮地挑你没房没车没存款,而今女子身子失了,就差不多就断了和对方在一起的念想了。 只有对方对此并不介意可是前一世的时候还有大把大把处子情节的,更何况如今的世道,不注意那张的膜更加稀少了。 两人边走边时不时地说上几句,很快就到洪绣颜房间门口。 黄华宝深吸了口气,推开了房门,两人轻轻进了房中,绕过了屏风,到了洪绣颜床前。 洪绣颜平躺在床上,粉色白边的杯子将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她的脸蛋。 此时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因为迷药的影响,睡得还有些沉,脸上无喜无悲,还不知道自己昨夜的遭遇。 两人又转到了外间,到了桌子前坐下。黄华宝直直地看着地板,一言不发;奕忻坐在那里浑身不自在,不时地回头看看屏风后面,又不敢和黄华宝说话。 整个房间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 “咚咚咚”三声轻轻的敲门声传来,两人抬起头,看到娥伦捧了一个食盘过来,上面放了三碗粥和两个下饭的小菜。 “你怎么过来了?”奕忻起来到了娥伦身前,语气中没有责怪反倒像是送了口气一般。 娥伦不搭理他,托着食盘径直往桌边走过来,奕忻连忙讨好去接食盘,却被娥伦一个白眼瞪了回去。 “黄师傅你先吃饭吧?绣颜姐姐醒来还要好一会儿呢。” “多谢小娥姑娘。”黄华宝谢了一声之后,却不动筷。倒是奕忻已经饿得不行了,到了桌边伸手去拿粥。 “犯错误的人没得吃。”娥伦拍掉了奕忻的爪子,恶狠狠地道。 奕忻惨嚎道:“还有没有天理啊,我是救人的英雄唉,什么时候成了犯错误的人了?连早饭都没得吃。” 也许他的声音大了一点,屏风后面传出了呻吟的声音。黄华宝闻声连忙往屏风后跑去。 娥伦狠声道:“都怪你,把绣颜姐姐惊醒了,你个大笨蛋!”抬起脚狠狠往奕忻脚背上踩去。 这一脚够狠,奕忻捂着脚前后左右跳了好几下:“痛,痛” “哼!”娥伦哼了一声,也往屏风后面去了。 奕忻偷偷看了一眼,,到了桌边坐下,拿起了粥碗狼吞虎咽起来。倒不是没心没肺,而是他还没有做好与洪绣颜见面的准备,那只能拖一刻是一刻了。 等娥伦到了床前时,洪绣颜已经微微睁开了双眼,黄华宝坐在床头,正搭着她的手腕。 “绣颜姐姐她没事了吧?” 黄华宝将洪绣颜的手放回了被子里,点头道:“没事了,这药力太霸道了,到现在才散去。” 正说间,洪绣颜呻吟出声:“水水” 娥伦忙出去倒了水,递给黄华宝喂了洪绣颜喝下。 小半碗水下肚,洪绣颜的神智又清醒了几分,眼睛眨动,眼前的人影也渐渐清晰起来。 “师父”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黄华宝,洪绣颜低声唤道。 “唉,是我,你好些了么?”黄华宝伏下身子,轻声问道。他对这个徒弟十分钟爱,说是师徒,却几乎就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一般,见到她形容憔悴的样子,心中就忍不住抽痛。 洪绣颜闭上眼睛,积蓄了力气之后又再次睁开,低声道:“师父,我没事,您怎么在这里?”话未说完,就感到下身一阵刺痛传来,“痛” “绣颜没事啊,师父立刻去给你取清脑提神的药来。”黄华宝安慰了一声,现在徒弟醒了,那自己的草药也能派上用场了。 “黄师傅,我去拿,是在厨房那边么?”娥伦自告奋勇道,黄华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嗯,我让人已经熬好了,你去倒出来就可以了。” 无论奕忻与娥伦是什么身份,他对娥伦的感官已经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到了现在,更是又感激又赞叹;至于奕忻么还是等他和洪绣颜的事情了了再说吧。 娥伦疾步走出了屏风,见到桌上的粥被奕忻干掉了两碗,冲着他道:“你还吃,快去看看她呀!”说完一个扫腿踢到了奕忻的屁股上,“还坐着,你个没良心的!” 奕忻怪叫一声,闪到了一边,见娥伦又要上来再踢,连忙跑到屏风旁边,探头往里看去。 看到洪绣颜的样子,奕忻也不禁心中一痛。 想当年他还读大学的时候,隔壁宿舍一个同学进医院动手术,出来麻醉刚醒的时候就是这番模样,而洪绣颜昨晚以这么疯狂的方式破了身子,不亚于一场小手术了。 他还是不敢进去,只能在屏风边上偷偷看着,心中狠狠骂了小兄弟几句。 不一会,娥伦捧着药就回来了。黄华宝接过药小心地喂洪绣颜喝下,草药的功效慢慢发挥出来,洪绣颜的精神也逐渐好了起来。 但是,越清醒,她就越感到下身撕裂般的疼痛,不禁呻吟出声。 “绣颜,你没事吧?还疼着?”黄华宝关切地问道。 洪绣颜秀眉紧皱,眯着眼睛道:“师父,那,那里好痛,怎么会这样子痛?” 黄华宝脸色黯然,冲着躲在边上的始作俑者瞪了一眼,示意他快点过来。奕忻见躲不过去了,只得耷拉着脑袋乖乖到了床前。 “洪姑娘早啊!” 他没皮没脸地打了声招呼,旁边娥伦看了顿时有抽他耳光的冲动。 “林大哥?你也在啊”洪绣颜看到了奕忻打起精神,突然又想起什么,问道:“昨晚你是不是” “不是!昨晚我什么都木有做!”奕忻像被踩到了尾巴,连忙摆手道。 惹得黄华宝和娥伦各种恶意的眼神。 “好吧,昨晚我有做我认罪。” 洪绣颜奇怪:“那个跑堂的是你让他来的?” 你说的这事啊?奕忻又摇得和拨浪鼓一般:“那个不是,我没有让人去找过你哦。” 黄华宝见两人这样的状况也说不清楚,接过话题道:“绣颜,昨晚的事情让师父和你说吧但是你听完之后,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激动,要乖一些好么?” 洪绣颜更加奇怪了,黄华宝上一次这么和她说话是两年前了吧?但是一旦说了她肯定会乖乖地听话的,于是点头应了声好。 黄华宝深吸了口气,才慢慢讲道:“有些话说在前头,昨晚你很危险,是林兄弟和小娥姑娘救的你,如果不是他们,可能师父都不能再见到你了。” 洪绣颜昨晚被喷了迷药之后就没了记忆,听到师父说她昏迷后又是奕忻与娥伦救了她,心中对两人的感激更盛:“林大哥,小娥妹妹,谢谢,我老是给你们添麻烦。” 奕忻心虚地道:“哪里哪里,举手之劳而已。” “好,师父就接着说了。” 黄华宝将昨晚的事情细细道来,洪绣颜在听的时候一言不发,直到讲到自己的身子失了的时候,才猛然抓紧了被单,看了眼奕忻,眼神十分复杂,连奕忻都不能读出其中的意味。 “师父便将你抱回了会馆,你也一直睡到了现在。”黄华宝说完之后叹了口气。 洪绣颜闭上了眼睛,这其中包含的内容实在太多了,遭险又被人下了药,虽然被救了,但是却而且虽然黄华宝那一段说得模糊,她也听出了一点端倪,好像是自己主动的 “师父,我累了,让我歇会好么?”洪绣颜闭上眼睛,转向里面。 奕忻见状忙道:“洪姑娘,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洪绣颜一震,缓缓道:“这不是林大哥的错,你救了我两次就算是以身相许也是应该的只是” 见洪绣颜不想说话了,黄华宝叹了口气:“那绣颜你先休息,只是你可莫要忘了你那年迈的双亲。”他拍拍被单,拉着奕忻出去,让娥伦先在这里照看。 房门关上的声音传来,洪绣颜眼角终于淌了一行清泪:“云山哥” 出了房间,奕忻还在一愣一愣,就算是以身相许也是应该的,这不科学啊!难道以前的女子都是这样子心态的啊? 见奕忻在那发呆,黄华宝咳嗽了一声:“咳咳,绣颜的性子本来就外柔内刚,也只有她父母才能让她坚持下去了。” 奕忻木然地点点头,他也知道黄华宝临走前那一句话的意思。 “但目前还不能让她父母知道,不如先让人去和她哥哥说了。”黄华宝继续道。 奕忻继续点头,突然感觉不对,问道:“你不是说她哥哥这里有问题么?”他指着自己的脑袋。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好多了,就是对洋人的一些菩萨着了魔似的,其他的还算正常。” “哦,那就好,她哥哥没练过武吧?” “我不是说了么?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你别害怕他揍你。” “额我什么时候怕了?她哥哥尊姓大名啊?” “姓洪,名仁坤。” 奕忻下意识地点头,没想到黄华宝继续说道:“据说他着了魔之后,就给自己改了名字,现在应该是叫洪秀全了吧?” “什么????” 第一二五章 失踪 “洪秀全?”奕忻张大了嘴巴,不是冤头不碰头,自己年前在广州将洪秀全追得满城乱跑,反倒成了自己的大舅子了,这算怎么回事? 他不禁头大,后面黄华宝的话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这就去让人去找他,绣颜的事还是要定下来,不然我这个做师父的真要无颜见人了。”黄华宝拍拍奕忻的肩膀,事已至此,他对奕忻熟络了一些,看样子是将他当成徒弟女婿了。 “哦,哦,”奕忻随口应道,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洪秀全见面了,原本以为只能等到拜上帝会有了规模之后才能一举歼灭,如此说来,他就能在佛山进行斩首行动了。 问题是,他还下得了这手么? 他与洪绣颜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肌肤之亲在这个年代比什么关系都要亲密,作为一个男人,他没办法无视洪绣颜的感受就取了洪秀全的性命。 至少在他看来,如果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开心,那还算什么男人? 这样子的话,也只能在佛山多呆上一段时间了,原本的安排就被完全打乱了。算了算了,等洪秀全到了佛山再做打算吧,奕忻边走边打算,至少的他还不是那个一跺脚就让中国半边江山抖三抖的天王了。 奕忻想着想着就出了会馆,往隔街的客栈而去。 直到快要吃午饭的时候,他才从外面回来,一回来娥伦就找上门,焦急道:“不好了,绣颜姐姐不见了!” “什么?”奕忻脸色突变,“不是你看着的么?怎么会不见了?” “我就去了趟茅厕,她就不见了”娥伦鼓起嘴抱怨道,“刚刚还在床上病怏怏的,一转眼哪来这么多的力气?” 奕忻拍了下她的额头:“别发牢骚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刚才,不到一刻钟呢!” “黄师父他们都知道了?” 娥伦点点头:“已经让人去找了,会馆中现在没几个人了。” “那我们也去吧,”奕忻拉住娥伦的双手,冲出了会馆,连午饭都顾不上吃了。 出了会馆后,奕忻猛然停住脚步,对娥伦道:“你去县衙找吴县令,让他安排出一班衙役来。”有权不用是傻子,人命关天的事情,他决定以权谋私一回。 娥伦点点头便往县衙去了,吴县令自然是满口应承,他正愁没办法拍奕忻的马屁呢,能不抓住这献宝的机会?佛山县衙立刻忙碌起来,吴县令将当值的衙役全部派了出去,足足有两班之多。 奕忻在街上奔走了一会后,完全没有头绪,路上也碰到了会馆中的人,但是所有人都无奈地摇头,显然都是一无所获。 他也急了,照理说只失踪了一刻钟多,应该不会这么快不见人影的,而且她又对佛山并不太熟悉,能够躲到哪里去呢? 在街上转了两圈后,奕忻猛得一拍脑门:“对了!” 洪绣颜对佛山并不熟悉,因此她肯定不会往城里去的;而且如果她是出去寻短见的话,肯定是往人少的地方去,佛山的建筑普遍都不高大,跳楼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而琼花会馆比邻江岸,那么她的去处已经呼之欲出了。 这么明显的答案,竟然到现在才想到,奕忻忍不住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撒开腿往回跑去,一直到了琼花会馆紧靠的江岸边上。 江水滚滚,除了希拉的几艘渔船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不会已经跳了吧?”奕忻找了块大石头,爬了上去举目远眺,这么宽阔的江面,若是她真的跳了,那么找到的几率几乎为零了。 而今只能抱着一线希望沿江寻找了。 奕忻看了下方向便沿江往上游寻去。下游有码头,来往的人很多,若换成自己也不会往下游去的;而上游则是人烟稀少,那边的可能性要大的多了。 “洪姑娘!!!!!” “洪绣颜!!!!!!” “绣颜姑娘!!!!!” 奕忻便走边喊,而且是变着法子的喊她,但是除了江水流动的声音之外,再也没有回音。 越往上走人就越少,奕忻的呼喊声越来越亲热越来越肉麻。 “绣颜乖乖,你在不在啊?” “颜妹妹,在的话就应我一声啊!” 就差点喊出老婆来了。 走了一阵之后,奕忻累得够呛,加上肚子空空,早上那两碗粥早已经被消化得一干二净,就一屁股坐到了江滩上喘气。 “难道我猜错了?”奕忻抬眼望着四周,离佛山县城已经有四里地了,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更别说是洪绣颜了。 休息了一阵之后,他只得又站起来再接着找,洪绣颜如果寻了短见,他的良心将一生难安! 此时佛山城琼花会馆之中,李文茂、黄华宝与陈典垣相对而坐。 黄华宝的脸色最难看,陈典垣则是一脸的尴尬。 除了李文茂还能喝得下茶之外,其他两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管事,城南全部找遍了,没有看到洪姑娘。”会馆的一个小厮跑进来报了一句退了下去。 “师父,城东都找过了。”过了一会,洪圣馆的一个弟子也进来报了一句。 “可找到了?”陈典垣满怀希望地问道,见弟子摇头,拍桌子叹气。 接着陆陆续续有人来报,但是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没找到。 “陈典垣,”在第六人来报之后,黄华宝沉声道,“若是我徒弟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黄老弟,别冲动。”李文茂连忙劝止道,“这不是还有好些人在城中找么?你别心急,而且林兄弟已经让县太爷也出面帮忙了,绣颜肯定不会有事的。” 陈典垣站起身子,两手抱拳:“黄师傅,若是绣颜出事了,不用你来找,我陈某人自会提着项上人头前来谢罪!” “陈师傅,你也别这么说,并这事和你也没关系。”李文茂夹在中间做和事老十分辛苦。黄华宝平日里为人低调,但是一旦触及到洪绣颜他整个人都会变得危险;而陈典垣本就是认死理的人,到时候两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而大事在即,这两人都是关键人物,他不愿意看到两人任何一人出事。 见两人不再说话,李文茂只得心中期盼洪绣颜不要出事。 “走不动了”奕忻又一次坐到了江滩上,嗓子喊了半天,已经干的冒青烟了,用手捧了点江水润润嗓子,直喘粗气。 沿着江边走了也有近七里地了,一路的河滩水声,让他不仅疲倦,最初江岸边还有些人在,到现在就和无人区差不多了,除了前方有一座小土丘显得突兀之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目了然。 奕忻挣扎着站起来,他决定到土丘上眺望一下,如果还没有发现,就只能回佛山了。 土丘不高,两丈不到的高度,围着转了一圈,竟然还能找一条可以辨别的路径往山丘顶上去。 手脚并用之下,奕忻很快就攀到了丘顶,只要抓住顶上突出的石头用力蹬上去就是了。 “呸,呸,”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他抓住了石头,“嘿!!”双臂发力,身子就腾了起来,脑袋率先冒到了丘顶上。 眼睛刚能看到顶上的景色时,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丘顶上三尺见方的平地上,正有个人抱腿朝着江面坐着,江风吹起了两鬓的青丝,露出了她的侧脸。 洪绣颜! 奕忻心中狂喜,左手不料一松,险些就跌向河滩了。幸好他的臂力雄厚,单手抓住石头,硬生生地将身子拉了上去,然后手脚并用攀到了崖顶。 洪绣颜浑然未知,只是盯着江面,脸上还有风干的泪痕。 顶上的风很大,奕忻一上来耳边除了风声涛声之外就很难听到其他声音。 见洪绣颜身上只穿着单衣,他心中一动,脱下了马褂,轻轻走上前去,披在了洪绣颜的肩上。 他的手触及肩膀时,洪绣颜浑身一震,蓦然回首,见到的是奕忻脏兮兮却满脸笑意的脸庞。 “是你?”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是奕忻第一个找到这里,眼中大为意外。 奕忻将马褂披好,坐到了洪绣颜身边:“除了我还能是谁?” 洪绣颜看了眼马褂,并没有拒绝,低声道:“没有人吧” 说完之后就不说话了,恢复到刚才那个姿势,任由江风吹拂。 奕忻在脑海中苦思冥想,总是找不到合适话语开头,也不知道怎么劝她一起回去,憋得脸都红了,才憋出了一句:“你出来了,大家都很担心,我还以为你要想不开了。” 刚说完就捂住了嘴巴,对他这个搭讪能力为零的人来说,单独面对一个和自己有过纠缠的女人实在是为难他了。 洪绣颜并不在意,收回了眺望的眼光:“不会的,我还没见到他呢,怎么能去死” 奕忻心中了然,洪绣颜是个坚强的女子,即使决定一死,也会在见了心中那人之后再去。 “你放心,我在这里坐一会就回去。你让师父他们不要担心了。”洪绣颜继续低声道。 奕忻哦了一声,又摇头道:“要走就一起走,你一个人我会担心的。”说完之后,又觉得有些暧昧,补了一句道:“毕竟昨天晚上”话音未落,洪绣颜猛然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又暗淡下去:“别提昨晚好么?” 像是极度卑微的恳求,只希望不要再在伤口上撒盐了。 奕忻默然,只是静静地坐在旁边。 琼花会馆中,派出去的人几乎都回来了,除了在城外寻找的两拨人之外,都是一无所获。 黄华波的脸色几乎快结出冰来了,右手紧紧握着椅子的扶手。 “管事!”在门口例行接待的小厮快跑进来,边走边高呼,黄华宝与陈典垣齐齐瞪向了他。 李文茂沉脸道:“大呼小叫地干什么?” “是,是,不是!”小厮被房中的气氛所摄,顿时有些语无伦次。 “什么是不是的,说清楚点。” “有个广西紫荆山的人到会馆来了,找陈师傅。” 第一二六章 杨屠夫 被江风吹了一阵,奕忻原本有些凌乱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他侧首看着身旁的女孩,终于鼓足勇气道:“你不用这样子的,我想,如果你喜欢的人看到你这样只会更加心痛。” 洪绣颜恍若未闻,将半张脸埋到双臂中,眼中似有水芒闪过。 “真的,在我的家乡哦,不是京城那里,”奕忻继续劝说道,“每一个女孩子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没有媒妁之言也没有父母之命,就凭着心中的喜欢。” 洪绣颜像是被他的话吸引,头微微地侧了过来,奕忻所说之事太过奇异了,普天之下还有这样的地方么?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没有说谎。你现在心中想的,我明白,你想见他却没有勇气去见他。” “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去见他,他是你心中最爱的人,如果不和他在一起那么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呢?”奕忻说完这话之后不知道有多少别扭,他就是使洪绣颜与心上人之间的鸿沟,却在身旁劝说她,就好像一个杀人犯对着即将被杀的人说你要活下去一样。 但是,他不得不说。 “不和他一起还有什么乐趣呢”洪绣颜轻轻地重复了他的话,不是疑问,而仿佛是感慨,冯云山的样子在眼前浮现,小时候的崇拜,到长大了之后的暗恋,期间无数的事情,都有他的身影。 然而,他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从此不再能看到,摸到,听到一样,从她的世界里被割裂出去,分离开来。 “没有乐趣了,就不用活下去了吧” “额”奕忻觉得自己的话这里起的全是反作用,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可没这个意思。” 洪绣颜抬起头,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谢谢,你说的对。”今日冯云山的人应该就会到佛山了,到时候尾随着他找到冯云山,远远地见他一眼,然后便生无所恋了 “谢谢你,林大哥。” 她像是想通了之后放下了心事,展开了笑容,并不勉强,却带着凄凉,比起眼泪来更让人心痛。 从佛山城外开始,洪绣颜一直坚持要喊奕忻林大哥,哪怕她的岁数比奕忻要大上几岁,这是她对救命恩人的尊重,但此时喊出来却多了一种不明的意味。 奕忻怔怔地看着洪绣颜的笑颜,心中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你是想一死了之么?” 洪绣颜不置可否,站起来对着滔滔江水伸了一个懒腰,曼妙的身姿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奕忻面前,笑着说道:“几年前我跟着师父到了佛山,有次受不了练武的苦,偷偷跑出了县城,沿着江岸一直走走到了这里,从此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到这里来,一呆就是半天时间,师父从来都没有找到过我。” 奕忻不知她突然说这些想干什么,唯有江风吹动她的群角,猎猎作响。 “你是第一个找到我的人,”洪绣颜低头看着奕忻,眼神复杂,突然又笑道:“那这里我就送给你了。答应我,以后只许你一个人到这里来看这里的风景,好么?” 奕忻也站了起来,直直地盯着她,摇头道:“我不要,这里是你的,永远是你的,假若有一天我富有天下,我会在这里划一个圈,除了你谁都不能进来。” 他说得很认真,洪绣颜听得也很认真,听完之后扑哧笑出来:“你又不是官家人,你就算有钱买,也不能划一个圈就好了。” “我说行就行,”奕忻郑重道,“倘若有这么一天,我只希望在这里还有个人能抱着双膝看着江水听着江风,不要辜负了眼前的壮阔,可是能让人心胸都变得宽阔的地方。” 洪绣颜微微动容,随即又暗淡下去:“会有人的” “这人只能是你。”奕忻不许她装糊涂,“只有你才配得上这里。”想到刚上到丘顶时,洪绣颜的背影与水天一色的画面,他很肯定地道。 “若是三年后我在这里看不到你,我就会让人将这片土丘铲平,让它不能存在这里。”奕忻握紧了拳头,在洪绣颜眼前狠狠地挥动。 “呵呵,有时候觉得你就像小孩子一样。”洪绣颜捂住嘴笑道。 “我是认真的。”奕忻深吸了口气,“昨晚是我的过错,我不想错上加错。在我的家乡,从来不会有男人强迫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和自己在一起,我也不会。” “按照我家乡的习俗,我鼓励你去和心上人在一起,这才是一个大男人所为!” 提起冯云山,洪绣颜的笑容变得僵硬,摇头道:“我已经配不上了他是个大英雄,不能有我这样的女子。” “放屁!”奕忻忍不住咆哮道,“如果他嫌弃你他就称不上是什么狗屁英雄!女孩子一生遇到个混蛋再正常不过了,如果他因此而心生嫌弃,他就比混蛋更混蛋。” 他看了看洪绣颜,然后又补了一句:“没错,我就是那个混蛋!” “你碰到我这个混蛋,是你倒霉;但是要是他要比我还混蛋,我就让他两个蛋全部碎掉,连混蛋都做不成!!” 洪绣颜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笑着笑着连眼泪都出来了。 兴许是奕忻刚才的表情太过认真,又或者是她已经彻底下定了决心,这一笑笑得很开怀 等两人下了土丘时,日头已西。 硕大的夕阳懒懒靠在江水上,将水面染成了妖艳的金红色。 “来,小心。”奕忻伸手牵着洪绣颜跳下来,往西边看去,美景如画。 “日落了”洪绣颜也深深地看了一眼,低声叹了句便率先往回走。 奕忻跟在她的身后,任凭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会馆中原本三人的堂内又多了一人,农夫的打扮,浑身上下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只是与他全身干净的打扮不相称的是他浓须横眉的形象,活脱脱的一个屠夫模样。 “原来如此,”这人点头道,“我临行前出来冯师就交代过我,要去花县找洪师与其家眷,可眼下却我都不知道如何与冯师交代了。” “杨兄弟,我们已经让人去找了,只是眼下还没有结果而已,”李文茂道,“只是我们还不知冯云山兄弟在广西可好?” 屠夫皱起眉头,对李文茂喊冯云山为兄弟不满,但想到如今在佛山而不是在紫荆山,便忍了下来:“冯师自然是好的,我们村子里大半的人都受了冯师的洗礼,接受冯师的教诲,家家户户日日诵读高老的训诫之言。” 他面露崇拜,凭空虚拜了一礼,李文茂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洗礼啊,高老啊,统统都没有听过。 “临行前,冯师告诉过我,到佛山来时与你们一同商讨扫除清妖的事情,但是为什么我到了这里,却只看到你们几个人?”屠夫拜完之后,不屑地道,“难道就凭三个人就能扫清寰宇,还世人一个清明世界?” “清妖?”三人异口同声道,李文茂率先反应过来:“你说的是满清鞑子吧?” “没错,满清乃是妖魔下界,自然以妖称之。” 李文茂心中不禁捏了把汗,冯云山究竟在广西做了什么?为什么派来的人行色如此诡异?若不是此人身上有冯云山的亲笔信,恐怕要将他当成神经病轰出去了。 “杨兄弟莫急,本来是定在今日的,这不是被绣颜的事情耽误了么?”李文茂陪笑道,“暂时先缓缓,不出十日就会有英雄好汉四方而来,到时候齐聚一堂,共商大事。” “那就好,不过我不相信此人。”杨姓屠夫指向陈典垣道,“若是他在,就没有什么大事可商了。” 陈典垣突地站了起来:“陈某何时得罪你了?为何出言不逊?” 杨姓屠夫斜眼瞟了他一眼,哼声道:“你的侄子所为伤了天和,这与清妖有何区别?是为妖也,妖魔的叔父难道会是什么善类?你连侄子都管教不好,自身如何就可想而知。” “你”陈典垣何时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因为陈继羽的事,他已经在三人之后自甘为末,而杨屠夫的一句话更是要踢自己出队;本来佛山之事是他师父陈享的主意,一转眼就和他没半点关系了,这让他岂能不怒? 还好李文茂及时拦住,解释道:“杨兄弟误解了,陈继羽虽然是陈师傅的侄子,但是行事作风却是他的父母娇惯出来的,和陈师傅无半点关系,陈师傅的恩师陈享宗师乃是我们广州响当当的好汉,更是洪门天地会在广东分舵主,陈师傅可不能不在。” 杨屠夫见李文茂这么说,哼了一声,不再针对陈典垣了。 他表面看似粗犷,实际上心细如发,作为一个外来之人,辈分还比其他低一头,如果不拿着陈典垣的事做做文章,那接下来他就是当小弟的命了,这和冯云山临行前的交代相悖;更何况,洪绣颜他也冯云山提起过,是远在花县天弟下凡的洪师之妹,竟遭此劫难,如果他不有所表示,那么以后在会中还能抬得起头做人? 因而才有了为难陈典垣的一幕。 正在四人坐下陷入沉默之际,堂外有一人大声呼喊道:“黄师傅,李管事,你看谁回来了?” 第一二七章 此间有大事 这声音太熟悉不过了,黄华宝刷地站了起来,也不和其他人打招呼,直接冲到了屋外。 刚到院子里站定,他的身子就颤抖起来。 跟前站着两个人,正是奕忻和洪绣颜,两人并肩而立,洪绣颜身上还披着奕忻的马褂。 “绣颜” 黄华宝一生未婚娶,年近四十了不似其他人一样膝下有儿女承欢,洪绣颜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当初在路边见到她的时候,一半是动了恻隐之心,另一半也是希望能有个女儿。 当时洪绣颜不到十三岁,瘦瘦小小的,他将其带在身边,东奔西走,过了三年,不仅将一身武艺倾囊相授,更在生活上也照顾得无微不至。年前,她要回花县看望家人,黄华宝一个多月没有缓过神来。 这种感情已经无法用师徒感情来形容了。 看到失踪了半天的洪绣颜站在面前,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而下。 洪绣颜见从来冷静坚强的师父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流泪,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下,一头扑到了黄华宝的怀中。 “师父!!!”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黄华宝拍着她的头,他就怕宝贝徒弟想不开,结果香消玉殒,阴阳两隔了。 奕忻在后边笑呵呵地看着师徒两,觉得一整个下午的劳累也没有白费了。 李文茂走上前对着奕忻抱拳道:“林小兄弟辛苦你了,若不是你将绣颜带回来,那么黄老弟就” “小事小事,”奕忻呵呵笑道,“这本是我惹出来的祸,总不能让别人替我去擦屁股吧咦,这位是?”他看到了站在李文茂身侧的杨屠夫,好奇地问道。 “哦,我来介绍一下,”他先指着奕忻道,“这便是之前我与你提起的林逸鑫林小兄弟;林兄弟,这位是” “我姓杨,广西紫荆山人氏,受冯师所托而来,在此先谢过你救过红姑娘!”杨屠夫打断了李文茂的介绍,自己说起名字来。惹得李文茂在一旁好不尴尬。 “冯师?”奕忻疑惑道,好像从来没有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广西地处偏僻,没有听过也很正常。 奕忻疑惑的表情落到杨屠夫眼里,他便接着说道:“你没听过也很正常,听说你是从京城来的,那边是清妖积聚之地,当然不会有冯师的教诲传到那里。不过你放心,我想不用过几年,你也能聆听到冯师的布道了。” 清妖??? 奕忻猛得一震,这种称呼在晚清只有一方势力才会如此称呼满清政府,那便是太平天国!这姓杨的是太平天国的人!不对,现在应该还叫拜上帝会,或者拜上帝教! 那么他口中的冯师就再明显不过了,就是在广州逃脱的冯云山! 奕忻想到此,脱口而出:“可是冯云山?” 杨屠夫先是一惊,接着面露不满道:“你不是会中兄弟,直呼冯师姓名我不与你计较。” 果然是冯云山! 没想到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他竟然在广西落地生根,还发展了一批的信徒,看姓杨的举止,对冯云山崇拜到了骨子里了。 奕忻心中一动,冯云山的人还是姓杨的,难道是 “对了这位姓杨的大哥,还请赐教全名。” “贱名嗣龙,不提也罢,我爹娘给我取的,”杨屠夫挥手道。 杨嗣龙,难道不是自己猜想的那个? “不过,聆听冯师的教诲之后,我给自己改了个名字,”杨屠夫颇为得意,“称为秀清,哈哈,这便是我现在的名字了。” 奕忻刚刚放到一半的小心肝又被提了起来,杨秀清!!! 太平天国的东王,洪秀全之下第二人,九千岁是也! 是他,真的是他!奕忻心中翻腾,没想到与追捕洪秀全与冯云山半年不到,自己又面对面见到了太平天国未来的顶梁柱之一! 此时他的表情十分精彩,惊喜忧怒俱全,到最后都拧在了一起。 “你的脸怎么了?”杨秀清看着奕忻精彩的脸色,不由问道,心道莫不是被我的才华震到了? “没事没事,大哥的大名如雷贯耳,早就久仰大名了,今日得见一时失态了。”奕忻使劲搓了把脸,换上了一脸笑容。 本来是见面时的虚话被他说得真情实意,连杨秀清都觉得自己成了举世闻名的人物一般。 “哪里哪里,”他谦虚了一句,脸上得色却掩饰不住。 “请问你是云山哥的朋友吗?”那边洪绣颜与黄华宝说了几句后,也走了过来,小心地问道。 杨秀清对洪绣颜的态度却与他人迥异,毕恭毕敬道:“我不是冯师的朋友,而是冯师的学生,他是我生命中的明灯,我怎么敢和冯师相提并论。” 洪绣颜听得晕乎乎的,笑着道:“你认识云山哥就好了,他可好么?” 问的时候,羞怯各半,问完之后,脸上飞霞,一脸的期待。 落到奕忻的眼里,虽然并不在意,但多少还有些酸味,这一见面就问起心上人的情况来了不对!冯云山是洪绣颜的心上人!!!这这这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洪秀全是她哥,冯云山是她心上人,这两个可是奕忻必定要除掉的名单里头的人啊! 奕忻的表情比刚才更加精彩了,真个是哭笑不得。 “咕” 就在杨秀清说起冯云山的现状时,一声雷鸣让众人的目光投向了奕忻。 奕忻不好意思地挠头道:“哈哈哈,两顿饭没吃,肚子要造反了。”连忙借着这个机会闪人,回去自己的房间。 到了房间关上门,奕忻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这次情况有些复杂,陈享派了弟子过来这里开办武馆,然后冯云山也派了人到了佛山,种种迹象表现佛山这里将会有变。太平天国起事的地方是在金田,那可是鸟不生蛋的破地方,太平军所用的武器军饷必定有他人资助。 在他的记忆中,太平天国起事之后,佛山这边好像闹腾过一阵,还建了国的样子,只是在太平天国灭亡后,佛山这边也很快被清政府剿灭了,如果这两者有联系的话,那么这个联系可能就从现在开始的。 冯云山在广西山区已经发展出了一批忠实的信徒,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冯云山的才能不比晚清时期的一些著名大臣差,可以说是太平天国的真正创始者,与诸葛孔明、刘伯温有着相似之处,一旦让他和经济发达的佛山众人取得了联系,那么太平天国之祸再难阻挡了。 此事还需要立刻与曾国藩说,让他派人去广西走一趟,还有洪秀全应该不日就会到佛山来了,如果可以的话在佛山将其捉拿是最好不过了。 可是一想到洪绣颜,奕忻又犹豫起来,要在佛山捉拿洪秀全,不得不考虑她的感受。 “烦死了,还是先让葛尔丹去通知曾国藩吧,他应该还没有走。”拿定了主意,奕忻打开门就要出去,却险些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你小心点!急匆匆的干什么?”娇嗔的声音响起,奕忻定睛一看,是娥伦端了一盘饭菜给他送来了。 “哟,怎么劳烦您亲自给小的送饭来啊~”奕忻调侃了一句,让娥伦进来。 娥伦将饭菜摆到桌子上,叉着腰道:“这么晚了出去干嘛?” 奕忻嘿嘿笑道:“这不是去找张贵开他们么!你这饭菜先放着,我去去就来啊!” “站住!”娥伦喝道,“难得本大小姐心疼你,亲自下厨给你做菜,你尝都不尝就出去算是怎么回事啊?” 奕忻停住了抬到一半脚步,讶然道:“你亲手做的?” 娥伦小得意地点点头:“看你下午这么卖力,赏你的。”洪绣颜突然失踪,她也问心有愧,好在奕忻找了回来,才不致于她晚上睡不着觉,想到奕忻饿了半天了,就做了些菜。 话说到这份上,奕忻不得不尝几口了,不然照着小妞的脾气,晚上不得把他床拆了不可。 他坐下闻了闻,貌似没有什么不和谐的气味,抬起头问道:“你以前做过饭么?” “没有啊,第一次做。”娥伦理所当然道。 “好吧”奕忻无奈地拿起筷子,按照正常的剧情,这饭菜应该是难以下咽,他迟迟不下筷,想着要是难吃的话是直接吐掉呢还是假装好吃咽下去? “看什么看!快点吃!” 奕忻一个激灵,赶紧夹了一块肉塞到嘴里,“咦?”惊讶出声,味道还蛮不错的呀! 这猪肉炖黄豆火候虽然不到位,但是咸淡正好,奕忻吃得连连点头:“好吃,好吃,你有当厨娘的天赋啊。就是这豆子看着怪了点。” “嘿嘿,味道不错吧?我可问过厨房里的人呢,就是他们现在忙得要死,没空理我,都是我自己一手琢磨出来的,哈哈哈。”娥伦得意地笑道,也坐了下来,美滋滋地看着奕忻狼吞虎咽。 奕忻吃了一碗饭,肚子也有了着落了,擦擦嘴道:“这些剩下的别倒了,留着晚上热热给我当夜宵。” “好勒!”娥伦手脚利落地将残羹收拾好,“你要出去的话快点出去吧,晚上早点回来哦!”说完一蹦一跳地出了门。 看着娥伦开心的样子,奕忻心中也有一丝暖意,这小妞啊 天色已经黑了,奕忻赶紧出了门,往外跑去,可跑了一半,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响起,然后菊门出传来了酥麻的感觉。 “不好!”奕忻捂着肚子蹲了下来,还是着了道了! 匆匆忙忙找到了茅房,他手忙脚乱地除去了裤子,一泻千里! 明明饭菜的味道都很正啊!奕忻百思不得其解,下面轰隆隆的声音绵绵不绝。 此时厨房中,厨娘看着眼前的两小篮豆子,嘟囔道:“巴豆怎么少了这么多?我明明记得买了有一斤的。” 第一二八章 洪圣开馆 这晚上奕忻除了拉肚子就没干其他事情,直拉到两腿发软,脸色惨白为止。 娥伦委屈地在边上伺候他,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等到第二天奕忻一早去到客栈时,葛尔蛋已经出发回广州了。 “主子,要不我去广州一趟?”张贵开见奕忻的脸色阴沉,不由提议道。 “不用了,”奕忻摇摇头道,“你要是回去了,我在外面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了,等葛尔蛋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就好了。” 接下来几日,奕忻不得不在佛山继续呆着,娥伦虽然想去下个地方了,但还是乖乖地听话,现在的她拿主意的时候绝大部分要看奕忻的意见,这是不知不觉中就潜移默化的。 而洪绣颜对奕忻的态度却变了一些,少了些冷淡,多了些亲热,当然也是在朋友的基础上而已。不过这些天她大部分时间走到哪里,杨秀清就跟到哪里,少有和奕忻单独接触的时候。 杨秀清这人也是个奇葩,不论心机,就冲这股执拗的劲,他能坐上东王九千岁的位置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就这么过了五天时间,洪圣武馆的开馆仪式终于隆重举行了。 如果不是洪绣颜安全回来,这仪式就不知道要被拖到什么时候了。 陈典垣虽然在与黄华宝的交手中失手,但是琼花会馆在后来也发出声明是因为陈典垣在之前的比武中受了暗伤,才使得黄华宝有机可趁,多少给陈典垣拉回了点面子,因此当洪圣馆开馆之日,场面还是十分热闹的。 除了陈典垣送出的十二章请柬之外,还有其他没有收到请柬的佛山武林人士都上门拜访祝贺,这与陈享在广东的声望脱不开干系;道贺的人入完门之后,外面的就是想要拜师的和看热闹的人群了。 洪圣武馆选的地址极好临街而立,还是个两进两出的大院子,前院是武馆平日授徒的地方,而后院则是陈典垣和一干弟子的住处了。此时整间院子张灯结彩,装扮得有模有样。奕忻小声跟娥伦调侃道:“要是别人不知道还以为陈师傅要娶老婆呢。”惹得娥伦娇笑连连。 他们作为宾客之一虽然坐在了大堂前几排的桌上,但也是不起眼的,因为全部人的目光都被盛装出席的陈典垣与李文茂两人吸引走了。 李文茂为了表示歉意,对洪圣馆开馆仪式的支持是全方位的,除了出钱之外,自己也当起了洪圣馆的嘉宾司仪。 他戏子出身,在大庭广众之下丝毫没有不好意思,而且声音嘹亮,做这个司仪最适合不过了。 “诸位佛山的英雄好汉,父老乡亲,今日有幸请到诸位光临我洪圣武馆的开馆之礼,陈某感到万分荣幸。”陈典垣对着众人说了一番客套话之后,开馆仪式就正式开始了。 “请祖师!”李文茂的声音响起,一张太师椅被洪圣馆的众弟子从屋外抬了进来,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大堂正中。陈享不能亲自到佛山了,这把椅子就当是他的替身了。 陈典垣与洪圣馆的弟子在太师椅前跪下,恭敬地叩头行礼,以显示其对蔡李佛拳创始人的敬意了。 奕忻忍不住轻声笑道:“看他们这个样子,喜事又变成丧礼了。”好在边上人都没注意,不然肯定不给他个好脸色看。 对祖师行礼之后,陈典垣到了太师椅旁的尊座上座,其他的弟子又在师父跟前跪下,打头的弟子恭敬地奉上了茶水,陈典垣接过的时候,手不禁一抖,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本该敬茶的陈继羽了。 喝了口茶后,李文茂的声音又响起了:“演武收徒!” 陈典垣朝众人一拱手,率先带着弟子到了院子中,观礼的客人客随主便也跟在他的身后。 前院早已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两侧放了各式的兵器,十八般样样俱全。 “开门!”陈典垣挥手沉声道,大门打开,原来在门外等待已久的拜师之人便从门中鱼贯而入,到了陈典垣正前方自发地站成了两排,粗略数数也有二十多人。 “演武开始!” 五个早已磨拳霍霍想要出点风头的洪圣弟子从陈典垣身后跃出,摆开架势打了蔡李佛拳一个套路。 这五人是陈典垣弟子中武功不是最高,却绝对是长得最帅的,而且手底下的功夫也不差,这一套打下来,引来了宾客的声声喝彩,那些想要拜师的更是看得两眼放光,恨不得自己也能像这五人一样,打得一手好拳。 唯独奕忻低声继续对着娥伦吐槽:“丧礼不搞了,开始演猴戏了。”惹得娥伦差点笑岔了气。他自小学的是战场征伐的功夫,没有那么多虚招,也知道这五个人不过是陈典垣用作拉动氛围而已,好看但确实不中用,洪绣颜一个人上去就能轻松搞定这五个人了。 五人打完套路之后,木人桩被人抗了出来放到了正中,五人收功之时,陈典垣喝了一声,跳了场中。 “哟,动真格了!”奕忻也惊奇道。 陈典垣不是傻子,这次请来的人当中不少是真正的练家子,如果不能拿出一些真功夫,恐怕日后要被人耻笑了。他跳到了木桩前,沉腰坐马,深呼了口气,全场顿时都安静下来。 “喝!” 陈典垣的暴喝声未落,肉拳击打木桩的声音就密集地响起。 “啪!啪啪啪!啪啪!” 而且极有韵律。 再看陈典垣步法绕着木桩,忽左忽右,双手同时开弓,或格,或打,或钻,或靠,各种手法令人眼花缭乱,还从不重复前一种手法。 “好!!”此时爆发出的欢呼声更加热烈,原来只是应付场面的几个练家子也真心实意地喝起彩来,南拳中打桩是除了实战之外最见功夫的,将一家的拳法淋漓尽致地展示出来。 这些人一边喝彩,一边在心中盘算着如果自己对上了陈典垣胜算如何,结果八成的人只能心中叹气甘拜下风了。 院中的陈典垣出手一阵快似一阵,院周的喝彩声也一浪高过一浪! “哈!”他的喝声传来,双手使了个手法,“啪!”木桩上婴儿手臂粗的细桩应声而断。 众人一阵静默之后,终于爆发出最热烈的呼声,将气氛顶到了高潮! 娥伦却在小声道:“这算个什么?庆叔连铁剑都折弯。”奕忻挤出笑容道:“那是,他怎么能和庆叔比。”庆叔可是八卦门高手中的高手,而陈典垣论起辈分来只能算是庆叔的师侄辈了。 陈典垣收功后,抱拳对众人道:“见笑了,陈某得恩师传授蔡李佛拳,今日在佛山落地生根,开枝散叶,还望众人多多照应!” 拜师的二十多人齐齐跪下:“请师父收我为徒!” “练拳一途艰难坎坷,诸位可都已经想好,无论寒暑,都能勤练不缀?”陈典垣背手问道,倒有一番宗师的味道。 “想好了!无论寒暑,勤练不缀!”二十多人又异口同声道。 “好,我蔡李佛拳自祖师陈享开始,就以天下百姓为己任,习得武艺当要行侠仗义,而不得为非作歹,若是你们其中任何一人胆敢作奸犯科,我必定行使门规,费去武艺,逐出师门!” “尊师父教诲!” 又是整齐划一的回答。 奕忻在旁咋舌道:“这不是事先排练过的吧?”他没有可以压低声音,招来了四周之人的一顿白眼。不过却也被他猜中了,这二十多人都是事先就收好的徒弟,还真是事先就练习过的。 不过这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每一家武馆开张的时候都会来这么一出,大家也不点明罢了。 在李文茂的主持下,二十多人走完了拜师的礼仪流程,算是正式成为洪圣武馆的一员了。 陈典垣心情大好,就这个情形,洪圣武馆算是在佛山扎下根了,他转身对宾客们道:“有劳诸位见证我洪圣馆首批佛山弟子入门之礼,陈某已经备下了薄酒,还请诸位到房中一醉方休!” 众人回到房内,发现桌上已经上了冷热菜各八道,都是一番惊讶。 奕忻也连连点头道:“李管事果然是妙人,环环相扣,定是出自他的手笔。”便拉着娥伦坐下用起了饭菜。 那边李文茂冲着陈典垣使了个眼色,陈典垣暗暗点头:“佛山诸位馆主,陈某在后院特地备下了一席,请诸位赏脸到后院小酌。”他请来的十二位馆主都是佛山响当当的高手,因而众人对他们的特殊待遇也没有异议。 倒是这十二位馆主态度不一,有很爽气地起身就往后院去的,也有面露犹豫踌躇不前的,只是在陈典垣的注视之下,与跟来的弟子交代了几声也起身离去。 十二位馆主离去之后,李文茂和陈典垣告了声罪也离去了,大厅中的酒席便由陈典垣的弟子代为主持。 与奕忻同桌的黄华宝也在众人不查的情况下悄悄离去,只是他本身低调,就算离去也没引起他人的注意。 酒宴过半,奕忻摸摸肚子,这一顿洪圣馆下了本钱了,山珍海味都上了不少,他又喜欢南方的菜色,一时贪嘴多吃了点,已经饱了。 看到娥伦还在细嚼慢咽,奕忻摇摇头,心道这小妞平日里大大咧咧,唯独吃饭的时候极尽淑女的样子。 就在他感叹的时候,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正是洪绣颜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她附到奕忻耳边道:“林大哥你出来一下。” 奕忻想也不想就跟着洪绣颜出了大厅,到了个僻静四下无人的地方,洪绣颜才站住。 奕忻站在那里不说话,就等洪绣颜开口。 “林大哥,趁着杨大哥不在,我将你喊出来是为了和你说件事。”洪绣颜不转身,开口说道。 “哦,什么事?” “这边酒席结束之后,你就和小娥妹妹离开吧。”洪绣颜低声说道。 “嗯?”奕忻不禁奇怪,“你师父不是说去请你哥哥了?他不来我可走不了,怎么都要给你家人一个交代吧?” “不必了,”洪绣颜的声音有些怅然,“杨大哥去找过我哥了,他已经不在家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所以你不必等他了。而且我看小娥妹妹在佛山也呆得有些腻了,正好去下一个地方。” 奕忻摸摸鼻子,洪秀全竟然不见了,还以为在佛山就能见到这个晚清时期最大的神棍呢。 “那你呢?” “我我会跟着杨大哥去一趟广西的,至少也要见云山哥一面否则我就是也不安心的。” 奕忻听得出话中的意思,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劝解,于是点头道:“那好,我和小娥说一声,她肯定会高兴的,只是我希望你能记得我在山丘顶上和你说的话保重。”说完,他毅然转身离开,只是不知道这一别,还能不能见她一面了。 听奕忻的脚步渐渐离去,洪绣颜沉吟:“如果有一天我富有天下”正是奕忻那日许下的承诺,只是她沉吟之后,只有深深的苦笑。 后院的房中,李文茂将房门紧闭,插上了插销,然后回身看着屋内围成一圈的十五人,到了主位坐下,面色凝重道:“诸位,我借着陈师傅的光,将你们请到此处,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诸位相商” 第一二九章 离开佛山 李文茂说完,众人的表情不一,虽然已经猜到李文茂说的什么事情,但是都看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诸位能来,我李文茂还是非常高兴的。因为这意味着我汉人之魂犹在,就算是满清统治了中国近两百年之久,我们仍然没有放弃光复我汉人江山的希望。在此,在下还是要谢过各位。” 他说完后,扫视了众人,看到有些人表情更加怪异,又说道:“诸位都是我洪门天地会的老人了。虽然我会自陈近南总舵主和国姓爷去世之后,逐渐式微,而各省各地也各自为政,但在下相信我会终能扛起反清复明之大旗,为我汉人拿回这江山。” “李管事,您向来快人快人,怎么今天这么婆婆妈妈了?早点说完,我馆中那群兔崽子还等着我去收拾呢。”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的矮壮汉子听着不耐烦,便率先道。 “张大哥,你莫要急。今日借着洪圣馆的开馆之日,我将诸位召集起来,便是要和诸位商量重新恢复我洪门天地会佛山堂口之事。”李文茂安抚了一句,将此次召集他们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我还我以为多大事呢,我老张平日里没少受您的照拂,你要是说要恢复就恢复,老张跟着您在就可以了。”矮壮大汉大声道,他素日里和李文茂的关系亲密,本身又是没有主意的人,自然是李文茂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李文茂抱拳道:“有张大哥一语,在下心中甚慰。” 又转而问其他道:“诸位意下如何?” 一直沉默不语的其他十一人中有一位迟疑道:“重建堂口倒是不难,但是我佛山堂口就算是立了又如何?洪门之人已经四散,广东的分舵也不知道在哪里了,没有人统一指挥,佛山堂口建了跟没建又有何区别?” 李文茂笑道:“陈老弟,此事你大可放心,我既然在此时提起必定是有原因。”他指向陈典垣道:“陈享师傅让其高徒到我佛山来,难道是为了和诸位抢这一口饭吃么?” 说道陈享,其中有几个与他有过交情的,且事先收到他的来信的人心中一紧,面露期待。 “没错,陈享师傅已经接任我广东分舵舵主,如今将其入室的几位弟子分派到广东各地,就是为了在广东各地重建我洪门天地会的堂口。陈舵主的弟子在广东四处开的武馆都是以洪圣为名,诸位如今应该知道其中的意味了吧?”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洪圣武馆的名字就是从洪门的洪字中来。 “诸位原来都是我洪门天地会的骨干力量,虽然十年前堂口被迫解散,一些个老兄弟失的失,散的散,曾经近三百名弟兄,如今只剩你我等十几人了。但在下相信只要我等精诚合作,那么我洪门当年的光景很快就会重现。” 李文茂慷慨激昂的演说并没有得到强烈的反响。 反倒是有两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始终不得表态。 “诸位还在犹豫什么?广东分舵新立,自是我等创出一番事业的好时候!” “李管事,”犹豫的两三人中一人抱拳道,“不是我老周不愿重回堂口,你看我都快年过半百了,就算是有这心也没这力了。这辈子走到如今,我也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安安生生地过这辈子就算了。反清复明这么重大的责任,我这把老骨头恐怕扛不起来了。” 在他身侧的两人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李文茂眉头皱起,这三人可以说是会中的老资格的,年岁比他还长近十岁,以前在会中没有什么地位,但是在解散之后,靠着自己的身手在佛山也闯出了一番天地,生活也富足,对于重建堂口的事自然就少了热情。 如果可以的话,李文茂真心不想让这几个过来,但是缺了这些老资格又不行,他们的人脉和影响力俱在,而且就算是冲着他们馆中合起来的一两百号人也是很大的助力。 不等他劝说,矮壮大汉瞪圆了眼睛道:“老潘头,你放什么狗屁?说什么有心无力,老子见你在喝花酒的时候身子骨就好着呢?怎么到了让你办事的时候就装起孙子来了?” 那人被他说得一阵青一阵白,他一生没有其他嗜好,唯独好色,因而是风月场中的一支屹立不倒的老枪,今日被他人拿来戏谑自己,心中十分不快:“张狗子,你莫要戳我脊梁骨,你弟子伤我徒弟之事我还没有和你算清了,你还对我大呼小叫,你当这是你的黄犬馆啊?” 矮壮大汉习得一身功夫十分怪异,是仿形恶狗的拳法,因此在佛山武林中,被人称为狗腿子,简称狗子,建的武馆本来叫黄泉武馆,煞气十足,但是被人歪叫成黄犬馆,一下子就落了下乘了。 他瞪圆了眼睛,指着对方鼻子回骂道:“潘老猴毛,你以为我怕了你了啊?就你那几下猴子抓挠的功夫,还经不住老子一拳头!”他耀武扬威地举起拳头,拳怕少壮,他可不会怕了老潘头的猴拳。 老潘头在佛山混了几十年了,一身功夫还是十分过硬的,见张狗子当众给他下不来台,腾地站了起来,看样子就要摆出架子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后生了。 “够了!”李文茂终于忍不住喝出声来,“潘叔既然不愿意,在下不会勉强,潘叔请。” 他指着大门,做了个送客的姿态。 老潘头不好拂了李文茂的面子,对着张狗子哼了一声,又对李文茂抱拳道:“李管事,告辞!” “潘叔切不可” “放心,我不屑做此等小人之事。”老潘头心知肚明,知道李文茂让他不要泄露机密,不冷不淡地应道,又冲众人拱手,便拿起了桌上的纱布圆帽,转身离开。 见他离去,他两侧的两人也开始蠢蠢欲动。 李文茂叹了口气,挥挥手道:“你们还有谁和潘叔一样想法,都可离去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兵刃破空的声音,“刷”的一声,划破众人眼前的空气,“啊”沉闷的惨叫声从房门前传来。 李文茂一惊,站起身回头一看,老潘头的背心已经扎上了一把匕首,入肉三寸,不偏不倚正中心脏。 “潘叔!”李文茂惊声唤道,快步到老潘头身边蹲下,再去探他鼻息,已经断了呼吸。 这飞刀,快准狠,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李文茂回头狠声道:“谁干的!?” 只见众人中,唯独杨秀清挺拔地站着,沉声道:“是我。” “杨秀清,你这是做什么?我已经让他们离开了,难道你要陷我于不义?”李文茂没想到竟然是他,但是怒气上来,对他怒吼道。 杨秀清冷着脸:“像此等不忠不义之人,杀了又何妨?与你又有何干系?” 李文茂剑眉直竖,显然已经怒火攻心:“潘叔曾经也为会中出了许多力气,如今年迈就算不愿参合,也不必伤他性命!杨秀清,你必须给我个解释,不然就算你是冯云山的人,我也会让你血溅当场!” “哼,”杨秀清冷哼道,“如李管事之言,洪承畴也是忠义之士么?当年抗击清妖,他也可没少出过力,而且是死战后降;吴三桂更是忠臣中的忠臣,当年他在山海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令清妖不得寸进。” 李文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两人都是有名的大汉奸,可若是照自己刚才所言,还真是和杨秀清说的那般。 “我倒是觉得你若是忠义就是一辈子忠义,若都和此人一般,清妖何时才能被驱逐出中原?我汉人何时才能坐回江山的主人?”杨秀清见李文茂无言以对,侃侃而谈道:“清妖入关,危害我中原百姓,屠城落发,所做之恶行罄竹难书,而今,又不能抵御外侮,将我汉人江山当成礼物送于洋人;洋人是何物?未开化之禽兽也,吃了一口肉,还想再吃一口,等过几年,我等又要做那亡国之奴!难道我汉人做一次奴才不够,还要学那吕布做起三姓之奴?” 他的话语在室内激荡,众人皆默然,不敢与他直视。 李文茂不禁要对杨秀清刮目相看了,原本以为此人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莽汉,而今一看,此人不仅行事狠辣,而且腹中之物也是丰富,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狠角色。 杨秀清都如此,那么冯云山又是怎么样一个人呢?李文茂不禁想起了在紫荆山中传教的冯云山来。 见到众人都被震住,杨秀清冷声道:“所以,此次聚会,若有一人离去,就别怪我辣手,落得和此人一样的下场。” 众人自然不敢说走了,原本在老潘头身侧的两人也咽下了想要离去的话语,乖乖地坐着。 杨秀清看着众人噤若寒蝉的样子,心中不免得意:冯师教的话语果真好用!哈哈! 他的所作所为都是按照冯云山临行之前交代所做,效果极好,一下子让不起眼的杨秀清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李文茂看了杨秀清,坐回到椅上,嗅着空气中还弥漫的血腥味道,沉声道:“既如此,那在下就接着说了,此次佛山堂口” 等到李文茂结束之时,已经夕阳西下。 而在这之前,奕忻已经和娥伦,张贵开坐上了马车从佛山离开。 倒不是他要走得急,而是洪绣颜一直催他,意思是你不快走,等我师父出来你又走不掉了。 奕忻只得乖乖上路,葛尔蛋也在这之前回来了,原来曾国藩带兵去剿灭那窝水贼,他在广州等了两日,才等到凯旋归来的曾国藩,将事情告诉了之后,再匆匆赶了回来。 葛尔蛋带回来了个好消息,便是奕忻与曾国藩在广州秘密训练的新军展现了极其强悍的战斗力,一天不到就攻陷了占据地利的水贼寨子,若不是在四周搜寻水贼大头目,他们早一日便回到广州了。 四人到齐,便是离开的时候,驾着马车驶离佛山城,奕忻不禁看着城郭怅然若失。 “怎么?还想着那个姑娘呢?”娥伦看出他的心事,调侃道,“庆叔说男人尝了滋味之后,就念念不忘了,是不是呢?” “庆叔会和你说这样的话?”奕忻看着娥伦,眼中尽是调戏的神情。 “要你管?快跟我说是不是?” “佛曰,不可说” 第一三零章 假的? 一路上小妞没少出言损奕忻,看得出来她虽然表面上对奕忻与洪绣颜之事坦然处之,内心中却是有着不小的醋意。 “就有怎么了?”奕忻被她弄得不耐烦了,干脆就激她道。 小妞听了却不说话了,鼓着腮帮子看着奕忻,一双秀目开始泛红了。 眼看就要天降甘霖,梨花带雨了,奕忻忙安慰道:“逗你玩呢,没有的事。” “骗人,你就是有,你对她念念不忘,你朝三暮四!你,你个大色狼!”娥伦才不依他。 奕忻哭笑不得,只得抱住她的肩膀道:“有或者没有,它就在那里,我带不走,也靠不近;而你就在这里,你愿意或者不愿意,你终将是我的福晋。”说的时候,眼中深情弥漫,娥伦看得都有些痴了。 “去,去,去,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来哄我,本大小姐才不上当呢!”娥伦拍掉了奕忻在肩背上游走的狗爪子,吐舌头道,虽然语中带刺,但明显已经消气了。 她的性子,说好听点是洒脱,说难听点,就是没心没肺。 只是她能认清谁对自己重要,而哪些人却与自己毫无关系。 奕忻既然选择了离开佛山,那就意味着,这段偶然的姻缘就此断掉,今后会如何,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掌控的了,既然如此,还要纠结干什么? 现在很多的女子都不能看清楚这点,往往纠结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而错失了真正重要的人和事。 岂不可惜? 抛去了包袱,这一路走得也开心。两人彻底恢复了此次出行的本意,走走停停,看哪里的风景好,就在哪里停下来,或是看看风景,或是追逐打闹,张贵开在旁看得老脸欣慰,葛尔蛋则就是羡慕非常了。 不说奕忻一行人,李文茂那边的聚会终于结束了,原本十五个人,出来的时候是十四个。 有了杨秀清的横插一杠后,其余人就乖巧了许多,原本心中不愿的,起码表面上不会反对了;而原本中立观望的也看清楚了形势,死心塌地地投入到佛山分舵的重建中来。 李文茂在会上侃侃而谈,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众人听了无不点头同意。 不同意不行啊,杨秀清虎视眈眈地看着呢。 最后商定下来,洪门天地会佛山分舵重新成立,但是为了掩人耳目,对外并不称为天地会,而是称为三合会,取自珠江三大之流交汇于此处,也暗指这次参会的三股力量合力创建。 杨秀清经过此次会议之后,受到了李文茂的重视,在散会之后特地将他留了下来密谈,杨秀清则将冯云山交代的要三合会在物资等方面支持拜上帝会的要求说了出来。两人商榷了之后,也有了定数。 黄华宝在散会后没有留下来,而是去找了洪绣颜,所为的就是洪秀全到后,关于她的终身大事。 “师父不用再讲了,绣颜主意已定,林大哥虽然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是我不会嫁他的。”洪绣颜断然拒绝了黄华宝的试探之语,“更何况,林大哥已经有了妻子。” “绣颜,你听师父一句话。不过你怎么想的,你和林逸鑫有了夫妻之实是事实,那小娥虽然是他的妻子,但以师父看来,两人并未你明白的。”黄华宝仍然不放弃,作为师父,他当然想让自己的徒弟有个好的归宿,如果洪绣颜不同意的话,那么这一辈子的着落就不知道在哪了。 “师父莫要再劝。”洪绣颜不想说话,干脆就给了师父一个光秃秃的背影。 黄华宝见劝不动,眼神闪烁了一阵,起身就要离开。 洪绣颜焉能不知道他师父的打算:“师父不用去找林大哥了,中午散席之后,我就劝他走了,此时恐怕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什么?”黄华宝失声道,“绣颜,你这是哎林逸鑫那小子,下次若是让我碰到,我不打断他两条腿不可!” “师父”洪绣颜的声音传来:“绣颜早已想通,既然命中多坎坷,那便不再强求。林大哥也好,我心中那人也好,此生既已无望,哪怕是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又有何惧。”说到最后,声音已然颤抖。 “明日,我随杨大哥去趟广西,了了心愿之后,便无所求了。” 黄华宝怔怔地看着宝贝徒弟,唯有长叹了。 自古红颜多薄命,命中注定 夕阳西沉,佛山城也缓缓沉入夜幕。 李文茂和杨秀清谈到了晚饭时节,才互相告辞。 李文茂送走了杨秀清之后,热情的表情就变得十分怪异。 杨秀清此人看上去是鲁莽之人,言谈之中也常有粗鲁之言,但是整个谈判过程中却能紧扣要点,精通讨价还价扯皮之术,对不能退让之处死死咬住一口也不松。 若不是有高人指点,那么此人就十分可怕了,好在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李文茂出了口气,正要去用晚饭,就见到一人满身风尘,从外急匆匆地进来。 李文茂看清了来人的样貌,不禁挑眉道:“二娣,你可算是回来了!” 他讲来人迎进了房间,亲手倒了茶水递给他:“来,先喝口茶。” 这满身都是尘土的汉子唤作梁二娣,是琼花会馆红船船工,也是李文茂的心腹之人。年纪轻轻就有身好武艺,是除了黄华宝之外琼花会馆武艺第二人。 看他的样子,像是赶了不短的路程,除了灰尘之外,满身的汗味重得令人窒息。 李文茂却并不在意,而是热切地看着他道:“此去广州,可有打探到消息?”奕忻的身份引起他的怀疑之后,他就派了梁二娣去了广州打探,这一去数日,终于盼回了他,心中的急切可想而知。 梁二娣将盏中茶水一气灌下之后,点头道:“有,不然我也不这么急着赶来。” “快说来我听。” “广州的林姓的商人,包括行商我都打听过了,有两家是从北京来的。但是,我问过两家都没有林逸鑫这个人。” “没有?那就说并无林逸鑫此人??” 梁二娣再点头:“是的,我想这应该是他的假名了。” “果然有问题,”李文茂皱起眉头,勾起食指不住地敲着鼻子,“那他又会是谁呢?” “那我就不清楚了,”梁二娣摊开双手道,“广州城的地痞头子我也认识几个,让他们去打听了,满城找遍都没有林逸鑫这号人物。” 李文茂心中了然,林逸鑫必定是他的虚假身份,但是从他见到吴县令之后的表现来看,他肯定是出自大户人家,否则依着吴县令的性子,当时怎么可能连问都问就定了案子;而且在洪绣颜失踪的时候,吴县令竟然派出了县衙全部的衙役帮助寻找,此人在官府方面有着惊人的能量。 “会不会是广州世家大族的公子?” “不可能,这点我也去打听过,现在广州的世家大族不说没有和他年岁相仿的公子哥,就算是有,我到广州城的时候,广州城就已经戒严,不可能有人出城的。”梁二娣断然否决道。 “广州戒严?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在搜捕逃犯,具体的就不清楚了。反正是总督府的命令。” 奇怪,李文茂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林逸鑫在身份上忽悠了他们,其他的还是在云里雾里的。 “大哥,你说该怎么办?要不直接咔!”梁二娣做了砍脖子的手势。 “不可,”李文茂摆手道,“就算是他以假名诓骗我们,我们也不能草菅人命,更何况,他现在还和算了,事到如今,不如直接就去找他当面问个清楚,若他真是鞑子,到时再做定夺也不迟。” 李文茂头疼的是奕忻和洪绣颜之间的关系,照着黄华宝的性子,到时候不知道还有什么麻烦呢。 他起身离开房间,梁二娣紧随其后。刚出了房门,就见到黄华宝唉声叹气地往他这走来。 “黄老弟,你这是怎么了?我倒是从没见你这般样子过。”李文茂笑着调侃道。 “别提了。”黄华宝像只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还不是我那徒弟弄的,死心眼一个,气死我了。” “老弟也别太过在意,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想当年我们这个岁数的时候,指不定比她还倔呢。”李文茂宽慰了一句,便拉着黄华宝的手臂道,“走,陪我走一趟。” “去哪?” “找林兄弟去。” “找他干什么?人家早就走了,现在不知道到哪了呢。”黄华宝没好气道。 “什么?走了?”李文茂惊声,拉着黄华宝的手也不由一紧。 “走了!我那糊涂的徒弟催着赶着让人家走的。” 李文茂心中既惊且忧,是时脸色寒似冰块,这林逸鑫一走,事情就复杂了。若他真是鞑子,那么洪门天地会重建之事就麻绳提豆腐别提了,就等官府出兵清剿吧。 “老弟,事态严重了”李文茂将黄华宝拉回到了房中,将梁二娣探知的消息一一说给他听。 黄华宝听完之后,大惊失色:“什么?你说那小子一直在诓我们?”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他气不打一处来,将桌子拍得铛铛响:“气死我了,这小子得了我徒弟的身子,毁了她一生不说,到头来还是个假名假人?这不是准备吃干抹净不认账么?不行,我得去将他抓回来,不打得他个残废我就不信黄!” 他为人低调谦和,唯独徒弟是他的逆鳞,触之必死! 李文茂拉住行将失控的黄华宝道:“老弟,绣颜之事事小,关键是他这么一个异乡人用着假名在这当口出现在佛山,还和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这才是重中之重!” “你是说他有可能是鞑子?” “我不肯定,但是绝对有着可能!” 话音未落,房门被人冲开,原本被他叫去填肚子的梁二娣又回来了,口中还有半口饭没咽下,含糊不清道:“大哥,重大消息!!” 梁二娣低声将他刚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李黄两人俱大惊失色。 “此消息可靠否?” “可靠,我一老家人跟我说的,他现在是广州戍卫城门的卒子,他亲眼见到的,当时早,场面大,十三行的行首和总督曾国藩都到了!” 李文茂脸色铁青,如果梁二娣所说非虚的话,那么他们可就让一条大鱼从眼皮底下溜走了!而且这条大鱼随时有可能跃门成龙!!!!! “岁数对,人数也不错,”他喃喃道,“难道是真的?” 黄华宝此时也是惊讶,张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大哥,你说怎么办?”梁二娣面露杀气道,“要不要” 李文茂深吸了一口气:“你速速带上十二三个身手好的,一路摸寻过去,如果找到了,便带他回来。” “若是他不从呢?” “不从?”李文茂双眼眯起,“那就杀了吧!” “啊!”他话音刚落,窗外似乎响起了惊讶轻啊的声音,他快步到了床前,打开窗户,前后看了看,却没有看到人影。 “莫非是我听错了?”李文茂狐疑自语,转而对梁二娣道:“快,他应该还没走远,此人若真是那位哼,我洪门便有了出头之日了!我汉人必定饱受鼓舞!!” “好!”梁二娣抱拳退去,匆匆去召集人马去了。 李黄二人心中震惊未去,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凝重。 而屋外走廊的柱子上,一道黑影轻轻滑了下来。 身形曼妙,却是个女子。 刚才发出轻啊的声音正是她,急忙之中踩墙躲到了屋顶上,此时才下来。 她秀眉紧锁,片刻后仿佛拿定了主意,轻身离开了房前,直奔会馆之外。 第一三一章 笨贼一箩筐 离佛山县城不到五十里地的小镇上,奕忻一行人就在镇上安顿了下来。 这半天走走停停,边走边玩,基本上走不了多少路。五十里路也是在快要天黑时,找地方落脚才紧赶慢赶赶出来的。 小镇不大,但是来往的客商挺多,这里位于佛山和港澳之间,不少商人选择了这里作为他们中转歇息的地方。 奕忻住的客栈不大,总共才十几间客房,奕忻倒是想恬着脸和娥伦住一间屋子,但是被娥伦拿着瓷枕给打了出来。小妞自从将心系到了他身上之后,反倒变得矜持起来,想当初在大沽的时候,可是干脆利落地脱了个精光溜溜的。 不过两年过去了,娥伦也长大,对男女之事有了想法,不会再像从前那般了。奕忻舔舔嘴唇,晚上又要独守空房了哦。 回到了自己房中,奕忻衣服也懒得脱,躺倒在床。 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眼前不禁又浮现出了洪绣颜的样子。人生总是莫名其妙,上午还能相对而笑,到了晚上却再也见不到想的那人了。 如果说他对洪绣颜一点意思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她可是两辈子来第一个女人,今后却不知能不能再相见,若是相见恐怕也是敌非友了。她是洪秀全的妹妹,太平天国若起事,那么两人就会站到对立面来了。 就算奕忻提前摆平了拜上帝会,但是洪秀全是必杀之人,两人还是会站在了对立面上,自己也会变成她的仇人。 这仿佛就是一个死结,怎么都找不到解开的方法,奕忻翻来覆去,今夜恐怕难以安眠了。 佛山城南,李文茂通过吴县令的关系打开了县城的城门,十几匹快马悄然无声地冲出了城门。 趁着乱时,一道人影在众人都无察觉的情况下偷溜出了城门。 十几匹马上的正是梁二娣带领的狙击奕忻的队伍。他们冲出不到两里地就停了下来,换上了随身携带的夜行黑衣之后,再重新上马。 离开之前,李文茂查看了地图之后,基本上确定了奕忻离去的大致方向。 佛山东北即是广州,而梁二娣回来的时候,没有见到奕忻的马车,因而奕忻并没有回去广州;往西就是崇山峻岭,他一个贵公子携着女眷怎么可能忘山里钻去?因而他们行的方向只有一个,那便是南面以及东南方向了。 因此,梁二娣等人一开始便是往南面来的。 一行人换好夜行衣之后,驰马到了一个交叉路口,两条路一条是往东南,一条是往正南。梁二娣将人分成了两拨,分别从两条路上追去。他自己则随着东南方向去了。 他们离去之后不一会,一头小矮马也到了这路口,矮马的人想都不想将马头一转,直接往正南方向去了。 “他离去前和我说过,先前往江门,再改作水路前往澳门,便是这边不错了。”矮马上的人嘴中念道,她也是一身黑衣,只是脸上并未包起,在惨淡的月光之下,能够依稀见到俏丽的容颜。 正是洪绣颜! 她下午的时候惹恼了黄华宝本来是想去和他道声歉,再加上她明日就要离开佛山了,也想和师父好好说会话。 但找到李文茂房外的时候,就听到了李文茂与黄华宝说的要杀掉奕忻的话语。 虽然她不知道李文茂为何会作此决定,她却不能见死不救! 她对奕忻的感觉很复杂,心中感激奕忻两次的救命之恩,但是也恨他坏了自己的身子,可在江边小丘上唯独奕忻一人找来时,她心中某些地方却无意外地被触动了。触动很轻微,但是足以让毫不犹豫地决定去救奕忻。 此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奕忻死!即便是要死,也要在我死后再说! 她从城外一个农家中偷了匹矮瘦的马出来,放下了些银两之后,就追了出来。 马匹瘦弱,根本比不上梁二娣等人的马匹,她心中又着急,一个劲地磕马肚子,速度却不见有多少加快。 不过好在奕忻在离去时,将自己的行程安排与她讲了,说完之后还望着她道:“若是你就可以循着这路来找我,我会在那里等你的。”这是奕忻给她备好的另一条路,告诉自己若是无处可去,这条便是她最后的希望。 想到奕忻离去前欲言又止的样子,洪绣颜心中莫名其妙地疼了起来,而且越来越甚。 “驾!驾!”策马的声音急促,在月夜之下分外响亮。 在她的前方,五匹快马正以最快的速度疾驰。 “快快!”为首的那人还在不停地催促。 其他四人死命地抽马臀,其中一人被马颠簸的不行,气喘吁吁地大声问道:“三哥,梁老大不是说我们这边抓到那厮的可能性不大么?马力又差,干嘛这么急啊?” “臭小子,跟着三哥我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三哥我的运气?这么多年来凡是碰到赌运气,我什么时候输过?”为首的那人没好气地骂道。 那人闻言不禁连连点头,三哥江湖人称“三不败”,即逢赌不败,逢女不败,逢酒不败,打头的就是逢赌不败,这么多年来只要是赌钱,赌命,赌运气,三哥还真没怕过谁。 想到此,四人的底气了也足了一些。 “梁二娣那家伙仗着自己身手好,在会馆中对我吆三喝四,让老子跟着他屁股后面吃屁,他娘的,想想就有气。”三哥想到此就十分生气,“但是哥几个这次要是抓到了那人,我们在会馆中立刻就翻身了,好日子还会少了咱哥几个么?” 四人被打了鸡血,兴奋地吼了几声,五匹马在荒无人烟的路上狂奔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一个时辰后,前方开始出现了模糊的影子,三哥拉住马头:“吁!!!!” 四人跟着也拉住了马,五人在小镇外几十丈处停了下来。 “前面就是北镇了,如果老子猜的不错的话,那人应该就在这镇上。”三哥自信满满道,如果奕忻他们走的是这条道的话,只能选择在这里休息,因为再往南就没有落脚的村镇了;下一个村镇至少要赶上一天的路才能到了。 只要他赌对了,那么这次的功劳就手到擒来了。 “北镇中就两家客栈,不过其中一家很小,可以不用考虑,那人的身份据说是富贵出身,肯定是住那家大的,哥几个等会轻点摸上去,给我摸清楚了,将他一举擒住。”三哥吩咐了两句,五人下了马,将马绑到了树上,借着夜色摸向了北镇。 一刻钟后,洪绣颜也到了,看到了在路旁绑着的五匹马,心道不好,他们已经到了,也将马绑了,纵身而去。 奕忻躺了半个晚上,还是睡不着觉,眼前总是出现洪绣颜的身影,便起身到了桌前坐下,从包裹中取出本书,书面上两个大字:水浒,便津津有味地翻阅起来。 翻了一阵之后,他正好看到人肉包子那一段,感到后背有些发凉,便起身将窗户关上,可惜窗户的插销坏了,只能用张纸折了几折后卡在窗户缝中,应付一阵子了。 窗户一关上,窗外便没了光亮,一片漆黑。 “是他么?” “看着不差,门口那辆马车也是。” “三哥果然厉害,次次都中,这次也让我们沾了光了。” “嘿嘿,老子什么时候赌输过?”三哥轻手轻脚地将刀插入窗户缝中,轻轻一用力,卡着的折纸顿时就落了下去,窗户也兀自地开了。 奕忻看着书,听到吱呀一声,不耐烦地又站起来,嘟囔了句:“什么破地方,连个窗都关不紧。”到了床前探出身子抓住两扇窗正要关上,脖颈处却突然多了一把长刀。 “不许动!” 奕忻吓了一跳,就见到眼前多了个人,全身上下都是黑布包裹,只露出了双招子。 这什么情况!!奕忻脑中连着转过了数个念头,还是想不出这黑衣人的来路,但有一点他非常确定,此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位好汉,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认错人了啊?” “误会个屁,找的就是你。哥几个,将他绑了,捆回去交差。” 他身边又探出两个人头,都和他一样的打扮。 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还不止一个人,奕忻骇然,因为房间的问题,张贵开和葛尔蛋的房间不在边上,隔壁则是娥伦,那么即便他大声喊叫也没有用了,也不想娥伦被卷进来。 刚探出头来的那两人在窗口比划了一阵之后道:“三哥,这窗进不去啊。” 窗户就一人大小,他自己就占了大半边了,怎么能容他们进去?奕忻心中郁闷,怎么落这么一群笨蛋手里了? 三哥想了一会,道:“你还有你,去门口,老裘你个子小,钻进去,去把门开喽。” “得类!” 奕忻就听到两个人脚步在屋外绕过去的声音,同时从拿刀的黑衣人腋下钻出一人,身形和猴子一样,身上的夜行衣都松垮着,脚攀上窗沿往屋里钻。 “老裘你他妈的利索点!”三哥被他挤了个踉跄,开口骂道。 那老裘委屈道:“这窗台太,太高了,我个子不够~” 奕忻想骂人的心都有,这一群什么人啊?怎么看上去都不靠谱呢? 三哥看看也是,对着奕忻道:“你给老子站好了别动;老裘,你先抓住,我帮你上去。” 叫老裘的双手抓住了窗沿,三哥一脚自下而上踹到他的屁股上,“我滴娘类!”老裘整个人往上飞了几寸,半个身子就挂到了窗台上了。 可也就这么一踹,令三哥的刀子往边上移了三寸,那种将要割裂的感觉迅速退去。 机会! 奕忻猛地将手中的书砸向往里钻的老裘,水浒厚得和砖头一样,加上奕忻的臂力,老裘面目上正中一招,整个身子都向后仰去,又撞上了身后的三哥,奕忻肩上的长刀不自觉就扬了起来。 他趁机退到了床前,从床里的包裹中取出了“白虹”宝刀,“噌!”宝刀出鞘,刀的寒芒映着烛光,格外慑人 第一三二章 被擒? 等三哥稳住了身子之后,奕忻已经严阵以待了。 “哇类类!”三哥见到奕忻手中的白虹宝刀,眼睛都红了,“好刀哇,没想到这次除了抓人请功之外,还能发笔小财!门口的那几个,闹好了没有?” 奕忻看回门口,只见门后的木头插销慢慢地往右边移去,不一会就“啪嗒”一声掉了下来,门随之打开,在门外的两个黑衣人冲了进来,手中的朴刀明晃晃地令人眼花。 “哈哈哈,你没想到吧?我这位兄弟是飞贼出身的。”三哥大笑三声,将老裘从窗口扔了进来,自己也从门外进来,四人对奕忻形成了包围之势。 “四个人”奕忻紧紧手中的宝刀,这四个人身形高低大小不一,最壮的就是为首的三哥了,那么最好的突破方法就是从那个老裘身上入手!老裘身高矮小,只到普通人的腋下,如果冲了出去,再去找葛尔蛋和张贵开就行了。 没有等四人的合围完全形成,奕忻猛地提刀跨步冲出,闷喝一声,往老裘头上砍了下去。 白虹染过鲜血,与之前的气势完全不同,如果说之前的是为尝过味道的处男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如饥似渴的恶鬼了。 这对鲜血的饥渴,激发出的杀气让三哥四人不由一怔。 长刀如练,白虹带着风席卷向老裘,只要砍到了实处,就是一刀两半,当场分尸的下场。 奕忻见一击得手,心中微微一宽,但是没等他松口气,只见离刀刃仅有一寸的老裘却突然失去了身影。 “什么?” “嘿嘿嘿,就你这砍木头的刀法也想打到我?”身后却传来老裘不屑的笑声。 奕忻一刀落空,回身一看,已经被四个人团团包围了。 他眉头大皱,这四人与他在佛山城外杀掉的那些村夫不同,这四个人虽然看起来智商有点问题,但是身手却算得上高手了,不仅武功超出自己许多,在对敌的经验上也比自己丰富。与那些被自己一刀夺取心神的村夫相比,就是云泥之别。 “小子,你别跑了,我们五个人对你一个,你一点胜算都没有,就算你要和我赌命,你也赢不了逢赌必赢的三哥我,所以这里有条绳子,乖乖地将自己的手绑起来跟三哥我回去见老大。”三哥扔下了一根绳子。 “五个人?”奕忻疑惑道,“我点来点去就你们这四个啊?” “瞧我这记性,忘了告诉你了,还有个弟兄去楼下楼梯口数来第四间去放了点迷药,现在应该回来了。”他的话未落,门外又滚进来一个黑衣人,与四人站到了一起。 “三哥,事都了了,楼下的两个,还有隔壁的一个都被我一根迷魂香全部弄晕过去了,没有到明天肯定醒不来了。” 奕忻的心渐渐沉到了谷底,张贵开和葛尔蛋都指望不上了,连娥伦都遭了秧了,目前的局面除了自己谁都指望不上了。 他将手中的白虹放下,笑着道:“这位叫三哥是吧?我还不知道究竟是哪位想要请在下?可否告诉我一声,那我必定遵命前往,不牢他花这么大力气来。” “这小子识相!”三哥指着奕忻笑道,“知道打不过了,干脆就认怂了,不过不好意思,我家老大的名讳不方便透露,等你到了那边见了自然就知道了。” 奕忻皱起眉头,现在要么拼死一搏,要么就乖乖俯首就擒。拼死一搏的话,自己除了手中的白虹和怀中只能打一发的短枪之外,就没有其他依仗了,但是如果使用得当的话,冲出一条血路的机会也不是没有;而俯首就擒的话,生死就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了,但是从这几个人废那么大力气来捉拿自己来看,对方肯定是希望自己是活着的,那么这样对方肯定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活捉了自己就能够借自己的身份做些文章, 这两个选择,风险与机遇是并存的,一旦突围失败,或者对方对自己的性命并不重视,那么无论选哪一条都是死路一条。 “小子,你赶快将自己绑了,这样我们兄弟几个也少废些力气,你自己也少受些苦。三哥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我数到三,你快些决定,我反正不介意废点力气把你打晕了再说。”三哥看奕忻犹豫的样子,催促道。 “一!” 奕忻不动,闪烁的眼神表明了他此时心中的挣扎。 “二!” 他看向了地上的绳子。 “三!” 他扔下了手中的白虹,弯腰伸手去捡麻绳。 三哥被遮住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没想这一次任务如此简单就完成了,想到回去之后梁二娣憋屈的样子,他就感到一阵的暗爽。 奕忻已经单膝跪到了地上,佝偻着身子,左手拿起了绳子。 “动作快点,三哥我还要回去补个觉呢!” 三哥又催促了一声,他却没有看到奕忻低头时露出的一丝冷笑,更没有看到奕忻的右手已经探到了怀中。 三哥五人见奕忻这么识相,心中都放松了警惕,只等奕忻自己束手了。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奕忻探进怀中的右手突然指向了三哥,而且手中更是多了一样铁器。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铁器的口中喷出了火焰,“砰!” 一声巨响震得众人耳边嗡嗡作响,双眼被突然爆出的火花刺得冒出了金星。 短暂的失明恢复之后,就看到三哥胸口的硕大血洞,“三哥!!!”四人惊叫了一声,而奕忻虽然有了准备,但是由于是单手持枪,被火药的反震震得有些发麻,而一时也未能起身冲出重围。 三哥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就断了呼吸,一生好赌的他,却在此地输了个一干二净。 四人的反应很快,看到三哥死不瞑目地倒下,很快调整了位置将空缺补上。 “他妈的,你杀了三哥!我要杀了你!!!!”老裘对三哥的感情最深,率先对奕忻发难。 奕忻已经将地上的刀重新捡起,对准了老裘。 “臭小子,你这破刀法,再来二十个,老子都看不到眼里去!”老裘吼道,他只想将奕忻杀了,好为三哥报仇。 “老裘,你别冲动,三哥的仇要报,但是这个人还不不能杀。”旁边一人拉住他,“只要抓住了,三哥的仇能报,我们的前程也有保障了。” “放屁!”老裘推开了他,“梁二娣说过的,只要这个小子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回去,就拿了他的狗命回去交差,他竟敢用火枪杀了三哥,不是显然不愿意去了么?直接杀了! 说完直接扑了上去。这五人中除了三哥之外,也就这个老裘的地位和武功最高,其他三人此时除了配合他外别无他法。 老裘的功夫十分的诡异,身形速度极快,奕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打到了跟前,手中的白虹刀匆忙的一架,就听到叮叮当当数声响,正是老裘拳头打到刀上的声音。 不等奕忻反击,他的身影又是一扭消失在跟前,换了个方位,又出拳打来,整个动作看上去和一只硕大的老鼠一般,就差发出“吱吱吱”的叫声了。 其他三人在他这般疯狂的攻击之下,只能在旁压阵。 奕忻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手中的白虹被他当成了盾牌,用来阻挡他的进攻,这样子耗下去却正中奕忻的下怀。他也不急,就这么优哉游哉地格挡,好在他的身体壮实,体力和耐力都是很好的,一时的消耗都能顶住。 但是他的意图很快就被人发现了:“老裘你快点拿下那小子,刚才枪声一响,不一会就该有人来了。” 老裘心中一惊,顿时知道这小子心中所想,放弃了心中要玩死累死这小子的想法,手上的拳法速度猛增,夜晚中奕忻甚至都很难看清楚对方的拳路! “好快!”白虹挡住了一部分,但是更多的拳头落到奕忻的胸口,肋部,还有腹部,每一拳都不重,但是累积起来,他就感觉整个身子被人用榔头敲过一遍一样,全身的骨肉都偏离了位置。 这就是老裘一身武功的厉害之处! 一轮攻击之后,奕忻几乎站都站不稳了。 看来还是选错了!之前面对两个选择,他毅然选择了将生死掌控在自己手中,所以他假装去拿绳子的时候,用火枪击杀了三哥,按照他的剧本,剩下四个人会因为首领的去世而散去,那么自己的危机也就迎刃而解了。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四个人并不因为三哥的死有任何的退却,而且他也大大低估了四人武功的厉害。 虽然奕忻见过一些武功绝顶的高手,但是从小到大,他却没有和一个功夫过得去的人交过手。 王家兄弟是靠力气吃饭的,手底下的功夫就很稀松平常;而老裘却不一样了,手底下却是实实在在的本事,这出手间完全是超出了奕忻的认知范围! 两轮攻击下来,他已经鼻青脸肿,完全没了还手的力气了。 “妈的,就算错了又怎么样!老子就算是死了也要拉上垫背的!”奕忻卯足了力气,挥起了白虹,朝老裘横砍过去。 可是他最后的挣扎在老裘眼中和儿戏一般。 错身到了他的身后,横起手刀往他脖子上重重一砍! 奕忻翻了个白眼,眼前就陷入了一片漆黑 第一三三章 取死有道 奕忻倒地之时,老裘四人就听到了客栈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那个时候的火枪和现在的不同,没有什么消声的装置,而且火药中杂质也多,爆炸的声音在深夜中足以将半条街的人惊醒了。 “快,将这小子绑了,赶快撤,不然让人发现了,官府插手就不好办了。” 老裘喘着气看着昏迷不醒的奕忻,刚才他出手间还是留手了,否则他要是全力爆发的的话,奕忻的颈椎都会打成两断。 “三哥怎么办?”其他四人手忙脚乱地将奕忻绑好,唯独老裘还盯着胸口还在往外冒血的尸体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三哥的尸体肯定会被人们交到官府的,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去义庄偷出来。”其他人虽然跟着三哥混,但是都没有像老裘一样对他有这么深的感情。 “不成,若不是三哥当日从胡霸手中救出我来,我老裘也活到今天。你们先带着那小子走,我带上三哥再去找你们!”老裘摇头拒绝,想起在佛山赌场中,自己被胡霸摁在地上,如果不是三哥他和胡霸赌了一局,自己的小命早就交代了。 这么多年来跟着三哥走南闯北,两人的感情早已和亲兄弟一般深厚,可惜这次出任务,还是阴沟里翻了船。 他满屋子里找东西,其他人看了他一眼,叹气道:“好吧,老裘你自己保重了。”抗起了奕忻,三个人就摸出了房间。 这家客栈的人早就被他们下了药迷晕了过去,药力大得连火枪的声音都没有惊醒他们。 出了门之后,最后来的那人看了眼隔壁道:“可惜,隔壁那个小妞可水灵呢,本还想着等抓了这小子再一并带上,可惜了。” 扛着奕忻的那人推了下他的后背,笑骂道:“你他妈的脑子里面除了装着女人之外,还能想着啥呢?”他又听了动静道:“你要带就带上,速度快点。” “好嘞!”那人早料到他的反应,说自己是色中恶鬼,你们哪个不是呢?这里躺的可是原装的好货色啊! 他利索地打了开门,钻到了门内。 “小娘们,你终于等着哥哥我了,哎哟,瞧你这小脸蛋,多水灵啊,还有这算了,算了,等下到了安静的地儿,哥哥我再好好伺候你。”他见到床上睡得正熟的娥伦,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正要弯腰去用被子包裹上娥伦,背心突然一疼,想要呼喊出声,嘴巴也被人捂上了。背上刺痛变成了撕裂的疼痛,撕裂了皮肤和肌肉,一直穿透了心脏。 他至死都没有看到杀自己的人是谁。 屋外等着的两人见过了好一会进去的都没有出来,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扛着奕忻的那人便让两外一人进去瞧瞧情况。 “这小子不会是在这当口在里面干上了吧?每次都是这样,他自己吃肉,让哥两个喝残汤。”那人进了屋子,嘴里还在嘀咕。 屋子里很黑,又是客栈中最好的房间,分成了里外两间,他摸着黑到了内屋,也不敢大声叫唤,借着月光依稀可以看到屏风后面的床边上一个人影正在对着床上的人上下其手。 “娘的,果然和老子想的一样。”那人低声咒骂了一声,抢步越过了屏风,准备给他来个人赃俱获。 可惜迎接他的却是一点寒芒! “扑哧!” 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了呜呜的声响,却喊不出声音来。 月光之下,他的喉咙处插了把匕首,伤口处不住地流出血来 在屋外的那人急了。 客栈外已经有人在捶着门了,可是两个人进去后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若再不出来,自己三人就要被人包了饺子了! “不会出事了吧?”他嘀咕了一句,可是这整间客栈的人都已经昏迷了,还能出什么事? 等了会再也等不住了,扛着奕忻也进了房间。 到了里屋,他果然就见到屏风后面两个人影站在窗前,却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 “你们两个在搞什么?要办事也要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吧?别给老子坏了事了!”他低声喊了句,可是屏风里的两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直愣愣地站着。 “听到了没有!快走啊!”他喊了几声之后见他们还是没有反应,心中生出了狐疑,可是客栈外的动静越来越大,敲门声越来越大,依稀还能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却像是官府的人来。 “草,你这两个人!”他终于安奈不住,将奕忻扔到地上,扑到了屏风内,想要将两个色欲迷信的混蛋抽几个耳刮子,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不由惊叫出声。 两个人直直地站在身前,两双眼睛瞪得硕大,却再没了一丝生气。 “柯子,小茂!你们”他伸出手探了两人的呼吸,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死了”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可是房间中除了床上躺了个还在昏迷的人之外,却没有看到有人在。 “谁杀了他们!给老子出来!”他出声壮胆道,“不要给我装神弄鬼的!老子还怕了你了?” 可这房内,除了屋外的声音之外,却是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到。 一静一闹,两厢对比下,显得十分诡异。 究竟是谁杀了他们?难道还有其他人跟着?不会的,我们也是突然接到的命令,怎么可能会有人事先在这里埋伏了? 他还没想明白,心中警兆突生,侧身滚到了一边,但还是慢了半分,左边肩膀被划了寸许深的口子!他捂住流血的肩膀,就见到一把匕首插在前方的木墙上! 如果不是他躲得快,这一下就直接插中他的心脏了! 惊魂未定,他又听到了破空之声,匆忙横起右臂格挡,听得“啪啪”两声,臂上传来了拳头到肉的触感,他条件反射地大喝一声,右手抡起,向对方攻来的方向反击而去,却打中了旁边放水盆的木架,将其打成了几段木头。 一击不中,他不停下招式,凭着感觉往对方闪躲的方向两拳逼了过去,拳头仍然落空,却听到“踏踏踏”三声,正是翻身闪躲的声音。他定睛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道身影正在前方。 “狗日的,是你杀了柯子他们?”他怒吼道,兄弟五个出来,三个人折在这里,三哥还好说,但是这两人都是平日呆一起的兄弟,看到对方的身影,心中的怒火哪还能摁住? 不顾左臂的伤势,挥起拳头便往对方追去。他学的是铁线拳,一手功夫就以刚猛著称,再见他挥拳间的气势,也到了登堂入室的地步了! 可对方却像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他又伤了一臂,威力大打折扣,几招过后,除了将房中的事物打得一团糟之外,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对方也不会回招,只是一味地闪躲,在拖延时间,客栈外已经有人在砸门了。 “他妈的,你给老子躲!”他心中焦急,手上的招式并不乱,反而愈加地凶猛,可是每一招都落到了空处,只见对方身法腾挪飘逸的样子像是在嘲笑他一般。 “嘭!嘭!嘭!” 客栈门传出的巨响,碎开也只是转眼间的事情。只要再拖延一会时间,这五人就是瓮中的王八了。 “我日你个仙人拜拜!” 黑衣人一声怒吼,手上的攻势越来越急,拳风呼啸,有几次险险躲过,脸上都能感受到拳力的霸道!数拳之后,她蓦然发现自己腾挪的空间竟逐渐地缩小!到眼前,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哈哈,你再滑溜,还不是被老子给逼到这了?看你往哪里躲?”黑衣人发出了笑声,他刚才一交手就知道对方不好对付,将杂乱的照发变成了有意识的递招,虽然没有一拳打中的,却将对方往死地里逼。 他和人打斗了十几年,对战的经验极其丰富,知道对方想拖延时间,而自己凭借着一只手臂也不可能一击毙敌,因而布下了局,等到对方避无可避之后,再将对方一举擒拿。 而他所学的拳法用来这般出招却是最合适不过了。 她见被逼到了墙角,眉头也不禁皱起。 这五个人她全部认识,身手在会馆中都是一等一的了,比起黄华宝或许差上几个层次,但是以一对五的话也没有胜算。单是眼前这个使铁线拳的就是狠角色! 好在奕忻在之前偷袭死了一个,身手排第二的老裘又在隔壁处理三哥的尸体,两个人死后,他又被伤了左臂,五个人的战斗力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 既然躲不过就不躲了!她心知此事已经无法善了,正面对上无法避免! “喝!” 黑衣人裸露出的脸色突然涨红,这一拳才是他爆发了拳力的一拳! 铁线拳讲究的是全身气血的使用,一旦爆发拳力,气血上涌,脸色就会变成血红的颜色! 拳如虎,未到先啸! “纳命来!”黑衣人暴喝道,“分金槌!” 分金槌,纵使金石,拳下俱开! 她盯着来拳,咬紧了牙根。 这一拳她接不下来! 电光火石间,她做了最有效的反应:双手上举,堪堪架住来拳,退了两步,等拳势稍弱,将拳往上托起,再退了一步,背部已经贴住了墙壁! 可这一拳力量实在太大,即便是往上托起了三寸,但还是结结实实地击中了肩膀!隔了双臂,肩膀还是传来了剧痛。 黑衣人见终于打中了对方,哈哈大笑,可惜他左手已经不能动弹,否则后手拳一同跟上,就是有死无生! 没有后手拳,那就将拳抽回来再打!他奋力抽拳,可一抽之下,一下子竟然没有抽回来! “什么!”他惊讶地看向前方,对面的人突然化成了一道虚影,沿着自己的手臂往自己欺身来了。 转瞬间,她就停在了对面,两人相差不及寸许! 他想干什么?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打中我,也没有多少力气了啊!黑衣人瞳孔缩小,眼睁睁看着对方支起了肘部,往腋下狠狠架出! “嘭!”一声闷响,右臂像是被分离了一般,猛然间就失去了知觉! 不可能!这么近的距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铁线拳练的是双臂,就算是腋下这个软肋也要比其他人强悍许多,再加上如此近的距离,又没有任何加速,一肘竟然将肩关节打了脱臼!这是,这是黑衣人脑门汗水痛得渗了出来,心中突然想到了这世上正有这么一门功夫! “咏春拳?你是黄大哥的徒弟?” 洪绣颜始终不愿意出招的原因就是自己的身份不愿意被人认出来,但是被逼无奈之下,还是被识破了身份。 “对不住了。”洪绣颜又一拳袭出,正中黑衣人的喉咙! “卡啦”一声,喉结粉碎,黑衣人瞪大了眼睛,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死在会馆自己人手中! 洪绣颜看着他软软倒下,眼神复杂。 这五人她本不想对其出手的,只想等出来时趁其不备将奕忻救下就好了。 因此她一直在娥伦的房间中等着。但当她见到柯子对娥伦动手动脚,并口吐侮辱之言时,再也忍不住了,将在娥伦床边寻到的匕首刺入了柯子的心脏。 她最痛恨的就是这样的人! 而至此,三个人都已经死去,房中唯有娥伦和奕忻两人还昏迷着。 现在只要等外人进来,将两人唤醒就可以了,她将匕首还回到娥伦的床边,正准备要走,屋外传来了老裘的声音:“柯子?小茂?” “把他忘了!”若是被老裘发现了自己,想要走脱就难了,洪绣颜刚受了一拳,与老裘对上根本没有胜算! 她想也不想,抗起了奕忻,破开窗户,冲入了夜幕之中! 老裘找进房间之后,只见到三人的尸体在房间中横陈,死状凄凉,虽然震惊,但是客栈的门已经被打开,已经有人往楼上来了! 他只得背着三哥的尸体,从同一个窗户冲了出去 第一三四章 出大事了 漫长的黑夜终于结束了。 娥伦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边围了一群人,而且是一群男人。 她尖叫了一声后,发现自己身上衣服穿得好好的,而张贵开和葛尔蛋先她一步醒来也在床头守着,才没有一个激动下拔出匕首将四周的人全部放血。 但当她从垂头丧气的两人口中得知奕忻失踪的消息时,差点没将他们两个用唾沫淹死。 奕忻失踪了! 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啊! 在北镇驻扎的佛山巡检司几号人得知了三人的身份之后,屁滚尿流地跑到佛山县跟吴县令报告了这个消息。 吴县令当时正在吃饭,得知消息之后,光碗碟就被他摔破十几个。 堂堂大清朝的皇子,郡王殿下,竟然在北镇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弄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要是传到北京去,北镇所辖的佛山县大大小小所有官员都该脑袋搬家了。 刚还在庆幸终于将郡王送走了呢,怎么有给自己闹了这么一出? 他也不敢声张,便衣到了北镇,面见了郡王“福晋”,只是“福晋”看上去也没缓过神来,都是由张贵开替她答的话。 张贵开在宫中的品级是六品管事,算起来还比吴县令高了一级,不过此时他也没得空尝尝身为上官的滋味了,交代了吴县令秘密在佛山县里寻找之后,就打发他回去了。 “吴大人,你的地头可是不安生啊!若是郡王殿下安然无恙则罢了,一旦怕是你九族俱灭都顶不起这罪!”张贵开和奕忻的感情很深,临走前的一句杀气四溢!可怜的吴县令退出去之后,膝弯就软了,让下人一直扶着才回了佛山县城。 “娥伦小姐,我们这是该怎么办呢?”打发了吴县令之后,张贵开也没了主意,平日里他照着奕忻吩咐做就成,现在奕忻失踪了,他也只能期盼娥伦给他拿主意了,毕竟她还是“福晋”不是。 可娥伦空洞的眼神望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张贵开让旁人全部退开后,她双手抱膝,将头埋进了腿间。 他们昨晚进来的时候,奕忻的房间中全部是血,而自己的房中横了三具尸体,这一切都在暗示着一个结果:奕忻恐怕凶多吉少了! “奕忻”娥伦不愿去面对这样的事实,就算张贵开吞吞吐吐说了一通,她也不愿意,她只相信,奕忻不会死的! 与奕忻相处的一幕幕不停在眼前闪现,从九门认识,到了尾随他到大沽;上海滩遇险,她拔匕相助,他则入水救人;到了广州,无论她多刁蛮,他身为一个皇子却处处忍让;两年多的时间,渐渐淌过,却在心中留下这个人的模样。 “我带你去广东各个地方,看不同的风景还有不同的人。” “我们可以在山顶点篝火,看日出;可以在海岸边检贝壳,赏日落;夕阳西下的时候,赤红的夕阳下,我两的背影一定可比图画里还好看” 话犹在耳,人已不在。 我们才刚上路呢你怎么可以说不见就不见了 还有你说的澳门,你说的香港,都没走到呢 张贵开和葛尔蛋在旁看着娥伦的样子,心中也尽是酸楚。 张贵开轻声问葛尔蛋道:“怎么办?主子失踪了,小姐又是伤心欲绝,我们这可怎么办啊?” 葛尔蛋的主意多,抿着嘴道:“回广州,这事还是要和曾大人说的,公子不见了,耽误不得!” “可小姐这个样子怎么赶路?”张贵开心中早已将娥伦当成了福晋,心中对她也和对奕忻一样的心疼,因而迟疑道。 “回广州!” 葛尔蛋没有说话,娥伦猛然抬起头道:“我不相信奕忻死了!让曾国藩将广东翻过来,也要将他找到!哪怕他真的我也要见到他的尸体!” “喳!” “还有,告诉姓吴的,好好查查我房间中三个人的底细,不要漏了任何和这三人有瓜葛的人,只要是认识的,都抓起来审问,此事要不查个水落石出,佛山城的人都准备给奕忻陪葬吧!” 张贵开听得汗颜,心道小姐比我还狠啊! “喳!” 三人让巡检司备了三匹快马,此时已经不能坐马车晃悠了,张贵开铁青着脸将娥伦的话复述了一遍,巡检司上下被吓得半天都站不起来。 ------- 老裘趁夜背着三哥的尸首到了镇外一座小山偏僻的地方挖坑埋好。 再砍了棵小树,削去了树皮,露出树白,咬破了手指在上面写了歪歪扭扭两个大字:“唐三。” 他不识字,就认得自己和三哥的名字,连后面该有的“之墓”都不会写。 将简陋的墓碑一掌拍进土中,老裘眼中露出了浓烈的杀气! 那小子还没死!那三个不中用的混蛋竟然让人半路给劫去了人! 他不死,三哥九泉之下不会安息!我老裘活着更是心中难安! “三哥,你放心,我裘迁在此立誓,若不诛杀此人,让我永不超生!”他立下了重誓,到了栓马的地方,却发现拴着的马匹已经不知所踪! 由此他更可以确定,劫去那小子的人是跟在他们后面到的! 没了马,三更半夜的,只能一步步走回佛山了。 ---- 佛山城内,梁二娣那一波人已经在清早时返回了琼花会馆,带回来的消息让李文茂很是泄气。 “唐三他们呢?”他发现唐三五人还没到,便询问道。 梁二娣摇头答道:“不知道,我让他们五个人去两外一条道上了,照理说也应该回来了。” 李文茂很是恼火:“你怎么能让他们五个人单独行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唐三此人办事从来没个准信,如此重要的事情,你总要安排个靠得住的人去!” 梁二娣心中的那点心思他如何不知?不就是想在新建的堂口中争个头功么?但奕忻的事情若是成了,功劳自然少不了他的,可万一被这五个人办砸了,那可是全部人都要掉脑袋的!三合会刚刚成立,立刻就要面临灭顶之灾! “罢了,罢了,奔走了一晚上你们也累,先回去休息,交代下去,唐三五人一旦回来就立刻通知我!”李文茂挥手让梁二娣下去,坐到椅上按着太阳穴。 可不知为什么,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了。 早饭的时间一过,李文茂没有等来唐三五人,却等来了吴县令。 “李管事,这一大早就来打扰了,本官心中有些歉疚啊。”吴县令一大早被拉起来去北镇奔了个来回,此时眼圈黑得和熊猫一样。 “哪里,大人能到弊馆来,蓬荜生辉啊!”李文茂平日里虽然和吴县令有点交情,可这么一大早他亲自找上会馆来可是头一遭,连忙恭敬地请他坐下,让人上了茶水来。 吴县令哪里还喝得下茶,巡检司将娥伦的话传到了,他听得口中发苦,交代了县衙中的人立刻着手寻找与那三人相识的之外,他就想起李文茂来了。 佛山城中若论势力,自然是他吴县令最大,但是论起黑白两道通吃,消息灵通,他就远远不及李文茂了。 因此就带了三个人的画像找上门来了。 他也不多话,取出了三个人的画像在李文茂身前一摆:“这三人,李管事可认得?” 李文茂拿起画像一看,顿时觉得天昏地暗,这上面分明就是跟着唐三的那三人! 怕什么就来什么!李文茂第一个反应就是事情败露了! 他心脏噗噗直跳,口干舌燥,一手拿着画纸,眼睛不经意地瞟向吴县令。 如果事情败露的话,只能先宰了此人,才能逃出生天! 好在吴县令接下来的话让他稍稍安心。 “这三人是通缉的巨盗,据说前日流窜到了佛山来,本官正在派人搜寻,本官知道李管事在佛山眼界广,你帮我看看有没有见过这三人的在?”他不敢泄露奕忻被劫的事,编了个理由说了。 李文茂强制自己镇定下来,挤出笑容道:“这三人我还真没瞧见过,不过大人放心,我立刻让人去问,若是问到了第一时间就通知大人。” “如此甚好,就有劳李管事了,本官公务繁忙就先告辞了。” 吴县令一走,李文茂就进了房间关上门,对着这三张人像沉默不语。 如今他从中得出的信息有三:一是唐三五人行事败露,三人不是被抓了就死了,死了的可能性更大,不然吴县令断不会来找他找人;二是林逸鑫的身份已经可以断定了,应该就是梁二娣所说的那样!最后便是官府能找到的也只有这三人,唐三和老裘却不知所踪。 难不成是唐三和老裘杀了这三人劫了奕忻走了?李文茂心中生出一个念头,但是细想又不对,唐三此人他再熟悉不过,他心中除了赌钱老酒女人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难道是有其他人?可是自己的计划是临时制定的,又有谁能抢在前面做了黄雀呢? “可恶!”李文茂一掌拍在画纸上,将柯子的画纸拍得个零碎。 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唐三五人除了唐三之外都在船上住着,平日少有在佛山露面,又是外乡人,吴县令一时还查不到自己头上。 “笃笃笃。” “谁!”李文茂心中正恼火,却有人在这当头敲门,口中爆出的话语带了老大的火气。 “管事,杨秀清要走了,您事先交代我让我和您说一声的。”门外的那人显然是被吓到,说话间也有些畏缩。 “知道了。”李文茂收拾了心情,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等他到了会馆门外,杨秀清已经收拾停当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杨兄弟,在下来晚了。你们可见路上要用到的和盘缠都装上了?”李文茂告了个罪,又问起了左右。 左右皆应是,他才满意地点头,回首对杨秀清道:“杨兄弟此次回去,代在下和冯师问个好,若有机会,让冯师到佛山来一趟。” “知道了,我会和冯师说的。”杨秀清粗声粗气应道,“我们说的事,你别忘了就成,好了不多说了,我走了。”手中鞭子一挥,马车慢慢启动。 李文茂强打着精神冲他挥手,直到马车拐了个弯消失在视线中。 他刚将手放下,黄华宝就冲了出来:“杨秀清人呢?” 看他急冲冲的样子,李文茂皱起眉头:“走了,黄老弟,你这是干什么呢?急成这样!” “绣颜不见了!”黄华宝猛跺脚,“定是跟着杨秀清那家伙走了,不行,我得去找她!” 李文茂赶紧拉住了黄华宝道:“小辈自有小辈的福气,你就别瞎操心了,你快和我进去,出大事了!”最后四个字压低了声音,只有两人听到。 黄华宝从来没有见过李文茂脸色如此严峻,只得狠叹了口气,跟着回会馆去了。 杨秀清拉着满满一车东西,慢悠悠地出了佛山西门,佛山一行,圆满完成任务,心中那个叫得意自在。 才走不到一里路,就见到前面停了辆马车,车边站了一位女子。 “绣颜姑娘!” 第一三五章 事态后续 “绣颜姑娘!”杨秀清拉住了马头,马车缓缓在洪绣颜身前停下。 洪绣颜换了一身衣服,身上的血腥已经被洗去,此时宛如出水芙蓉一般,纵使杨秀清见了也觉得惊艳不已。 “杨大哥,我在此等你多时了。”她微微一揖,嗓音有些沙哑,是一晚上没有休息的后果了。 杨秀清看了看她身后的马车,了然道:“绣颜姑娘是要和我一起回紫荆山里么?” “云山哥和我哥哥都在那里,做妹妹的自然要随身伺候了,”洪绣颜又揖道,“一路上要劳烦杨大哥了,绣颜什么都不懂,少不了给您添麻烦的。” 原本路上孤单单一个人的,现在多了个大美女在侧,杨秀清当然是乐意,呵呵一笑:“麻烦什么的就别说了。你是冯师的妹妹,更是传说中的洪师的至亲,有什么吩咐就可以了,你看你还自己弄辆马车,到时候回到山里冯师肯定会怪罪的。” 杨秀清便让洪绣颜雇的车夫跟上自己的马车,寻思着等出了广西,就到山前的镇里让会里人将此人替了。 洪绣颜见杨秀清答应了,心中既喜且忧,下意识地看了眼车厢,登上了马车,却并不进去,坐到了车夫身边。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一路向西,杨秀清只一味在前赶车,而洪绣颜是直愣愣地盯着前方,暗地里却时刻地注意着车厢中的动静。 日头高升,渐渐到了头顶上。杨秀清抬眼望望天色,停下了车:“绣颜姑娘,现在这里吃点东西吧,让马也好好休息一下。” 转身从车里取出了一些干粮,跳下马车,分了一部分递给洪绣颜。 杨秀清只道姑娘家家的吃不了多少,只给了她一张麦饼,却没料到洪绣颜盯着半掌大小的麦饼看了一会为难道:“杨大哥,能再给我两张饼么?这么点,恐怕” 杨秀清正咬着饼,闻言差点一口就噎在那了。 “有,有,其他的没有,麦饼管够。”他回去车中又取出了两张,心中却在念叨,这姑娘的食量可不少啊!顶的上一个半汉子的饭量了,转而想想也是,毕竟人家也是练武之人么。 洪绣颜接过了三张麦饼,道了声谢,一头就钻到了车厢去了。 这又让还想和她说话的杨秀清傻眼了,这天还热乎着呢,大中午钻到车厢里吃饭,她不怕闷死啊? 腹诽归腹诽,他也总不能腆着脸进去,这可是人姑娘家的闺车啊! 洪绣颜可不知道杨秀清在外面的胡思乱想,此时她正将麦饼掰成了碎碎的小块,投到了跟前的陶碗中去。 等投了半碗之后,取过了水囊,将碗中注上水,然后慢慢地搅拌,细细地磨了几十圈后,麦饼在水中变得软乎乎的,她才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看向了身边躺着的男子。 男子双目紧闭,除了胸口还在起伏之外,看起来和死人没什么区别,正是被老裘一掌击晕的奕忻。 老裘那一下,虽然没有用尽全力,但是力道之大,还是令人瞠目的,奕忻昨晚到现在就没醒来的迹象。 昨晚洪绣颜背着他掠出窗户之后,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人是带出来了,这该怎么处理啊? 扔下吧,她又担心被老裘寻到,这救也是白救,而且落到老裘的手里,奕忻几乎就是有死无生了;等天亮了再将他送回客栈吧,可今日是杨秀清回去之日,如果错过了,她今后还去哪里寻冯云山去? 想了半天之后,她只得取了下下之策,便是将奕忻带在身边,到了北镇外头,将唐三五人的马留了一匹,其他的全部放掉,然后带着奕忻连夜回了佛山。 到了佛山时,天也擦亮了,好在奕忻身上还带了张银票,一百两,足够她去雇车了。 雇了车,将奕忻在车厢里平躺好,她便将车赶到了杨秀清出城后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原以为等一会之后奕忻自己就会醒来,到时候他也能自己去找娥伦他们了。 这样两边都不用耽误,至于问奕忻借的一百两银子等到广西后再想办法还吧。 可就未曾想到,奕忻这一晕就不愿意醒过来了,等到杨秀清来了,他还是在车厢中躺着;这都朝着广西走了半天,他仍然还一样躺着。洪绣颜这才发现事情的棘手了。 她并不确定杨秀清有没有参与到杀奕忻的事情当中来,因此也不敢和杨秀清说明,只得瞒了他,等到奕忻醒来,他就有了自保之力,那么即便是杨秀清知道了,也抓不回他了。 因此路上她小心翼翼,就是害怕奕忻在车厢中的事情泄露,连饼都是小心地讨要,生怕露出什么马脚。 洪绣颜叹了口气,将已经成为一碗面糊的麦饼舀了一勺,抬起奕忻的脑袋,小心地喂到他的嘴里,第一次这么伺候人,面糊有一大半都流到了外面,弄得她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将一碗面糊勉强地喂完,她出了口气,苦笑几声,小声道:“我上辈子怎么得罪你了,身子失于你了不说,还要这般伺候你哎” 话刚说完,马车又开始动了,到紫荆山路途遥远,杨秀清也是抓紧了赶路,至少在今天能都赶在天黑之前到个能落脚的地方。 ---- 广州,总督府内。 曾国藩皱巴着瘦脸,仔细地看着手中的公文。 却正是他之前发往北京要求降低广州税率的答复公文。 短短数百字的公文,他却看了小两刻钟的时间,眉头紧皱,看完之后,愤然地将公文摔到了桌上。 北京不仅没有应允他的要求,而且措辞十分严厉,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竟然落得了这样的结果! “一群鼠目寸光的家伙!”他低声骂了一句,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对,立刻又补上了一句:“蒙蔽圣听的都是他们。” 此事有奕忻的密奏在道光应当是无不应允,而没有答应的缘故只有一个,就是有人在道光耳边上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这人是谁,用脚趾头就能想得出来,除了穆彰阿恐怕没有人有这样的影响力了。 税率的事情办不下来,那么和璞鼎查之间的约定也就成了一纸公文了。可是留学生的事宜都已经安排好了,连商队都整装待发,就等着跟璞鼎查去趟英国呢! 曾国藩使劲地搓揉眉心,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若是奕忻在,或许有什么鬼主意也说不定,就是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自己都还没意识到,奕忻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他与林则徐等人心中的主心骨,有他在,办任何事都顺风顺水,而没有了他,什么事都能闹腾出些问题来。 他正在思索着如何和璞鼎查说,又该如何说服朝廷同意降低税率,就有人来报:“大人,娥伦小姐回来了。” “啊?”曾国藩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你说谁?” “娥伦小姐回来了。” 娥伦回来了?曾国藩噌地从椅子上跳起来,那不就是说奕忻也回来了?好好,刚想着他呢,他就准时出现了,果然是能掐会算的奇才啊。 “哈哈,好,快随着本督去迎王爷!” 那报信的人奇怪地看着总督大人:“王爷?王爷不在啊!” “什么?王爷不在?” “嗯,只有娥伦小姐还有王爷的两个近侍。” “就三个人?” “就三个人!” 曾国藩刚涨起来的情绪像气球一般又泄掉了,奕忻没有回来,只有三个人回来,这,这算什么道理? 不等他想通,娥伦已经带着葛尔蛋和张贵开进来了。 “娥伦小姐,您回来了啊?王爷呢?”曾国藩从三人紧绷的脸色上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对的气味。 娥伦看着曾国藩,吐出了三个字:“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不见了?难道这丫头和奕忻吵架了,自己赌气回来了?他讪讪笑道:“娥伦小姐这玩笑可开不得。” “没心情开这玩笑。”娥伦继续冷道,葛尔蛋见状连忙插上嘴道:“曾督,王爷他真不见了!”接着,将奕忻失踪的前后交代了一遍。 曾国藩听完之后猛吸了一口凉气! 堂堂郡王被人掳劫?这才离开广州几天时间啊?曾国藩像是被人用炸药在自己耳边生生点了数十发,耳边除了嗡鸣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张贵开见曾国藩没有反应,苦脸求道:“曾大人,你可快着人去寻主子啊,依着现在看来,要是再找不到主子,主子就凶多吉少了!” 曾国藩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几口,稳定住险些失控的情绪,睁开眼眯着对张贵开道:“张公公,莫要惊慌,王爷他吉人自有天相,断断不会有事,你不仅要这么想,而且要别人也这么想,只有我们都相信了,王爷回来的时候才不会踢我们的屁股!”难得他想开个玩笑,可是说出来却更让人心惊胆战。 “娥伦小姐,你先回府上歇息,此事就交与本官了,若是王爷找不到,那么不仅佛山城的人为王爷陪葬,本官这颗脑袋也会交到你手上。” “葛尔蛋,你速速去制造局找林则徐大人和伍秉鉴老爷子,通知他们,不,命令他们以最短的时间到总督府来!” “左右,今日之事,你们不可随意在外传播,如有犯者,夷三族!准备纸笔!” 一道道命令下去,曾国藩冷静下来之后,发挥了他政治家的天分,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 他除了在思考如何寻找奕忻之外,更在其中寻找一线契机,而这个契机可能是因祸得福。 只是这样的福气,我曾国藩不要也罢,奕忻,你可要平安无事啊! --- 天色以暗,杨秀清望着天色叹了口气,这紧赶慢赶还是误了住处,两辆车毕竟不如一辆来得方便。早知道这样不如就在之前那个村子里过一晚上了,至少比露宿要好些。 杨秀清跳下了马车,叫醒了小睡的洪绣颜:“绣颜姑娘,绣颜姑娘?你醒来了,晚上恐怕我们要在这地方将就一个晚上了。” 洪绣颜还有些迷糊,望了望四周,荒郊野外的,心中虽然有些害怕,但也只能点头同意。 杨秀清查看了地形,引着两辆马车寻了个背风的地方,在四周点上了篝火之后,然后在车厢上敲了三下:“绣颜小姐,我去打些兔子来,晚上也开个火。” 洪绣颜在车厢中整理了东西,随口应道:“好的,杨大哥你去吧。”突然感到脚踝上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冰冷冰冷的,像是一只爪子! 她本能地尖叫一声:“啊!!!!!” 杨秀清还没走远,听到尖叫声连忙转身冲向了马车,掀开了帘子问道:“发生什么事?” 可映入眼中的景象却让更吃一惊: 车厢中,一个十几岁的男子,半睁着眼睛,一手正抓在了洪绣颜裸露的脚踝上! 第一三六章 我是郭德纲 天色已经暗了,杨秀清看不清楚躺着的人模样,断喝道:“你是何人?!”声音如震天雷一般,连洪绣颜都捂住了耳朵。 “唔唔” 躺着的那人支支吾吾了两声,却没有答话。 “你快放开绣颜姑娘,不然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杨秀清情急之下,像是修炼了狮吼功似的,喝声震天。 在旁的车夫惊讶地看着他,一路上算得上是有礼有节的汉子竟然有如此狂暴的一面。 两声暴喝,就算是死人也都能给喊醒了,更别说本来就在清醒边缘的奕忻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后颈还疼着,入目处尽是昏暗,却也慢慢地能看清事物了。 这是哪啊?奕忻想将身子撑起来,突然发现自己右手还握着一样东西,温热且光滑,什么东西?他沿着那东西,往上下摸了起来。 “放手啊!”洪绣颜拍掉了正准备往小腿肚上摩挲上去的咸猪手,低声在他耳边道。 声音好熟悉,奕忻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嗯,长得也很熟悉,他昏迷了一天时间,脑子还没清醒过来,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佳人是谁。 杨秀清见奕忻对他毫不在意,终于按不住火头:“给我滚出来!”他猛然出手,抓住了奕忻的脚往车外一拉,洪绣颜想要出声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奕忻只觉得自己飞到了空中,然后重重摔到了地上,幸好杨秀清找的宿营地是快平整的草地,摔下去也不怎么疼。 但他还是忍不住呻吟出声,因为落地时震到了后颈的伤处。 不过这一震却让他顿时清醒了一些,强撑着身子坐起来,不住地揉着后颈的伤处,嘟囔道:“下手不能轻点么?” 杨秀清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简直是目中无人!不给他些苦头吃,怕是等下还不会从实招来! 他随手找了根木棍,便朝奕忻走过去,边走边道:“混小子,我不打得你筋断骨折我就不姓杨了。” 洪绣颜终于回过神来,急忙下车拦在了杨秀清身前:“杨大哥不要啊,他,他不是坏人。” 杨秀清哪里能信啊,不是坏人你刚才还叫得那么响?他安慰道:“绣颜姑娘放心,我这就揍他一顿替你出气。” “出什么气?我还想找个人出气呢!”奕忻撑着身子站起来,倒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晕过之后就浑身无力,这也多亏了洪绣颜中午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替她喂下的面糊糊。 他彻底清醒了之后,就想起了这熟悉的声音与熟悉的模样是哪个人的,又听到了杨秀清凶神恶煞的声音,工科男强悍的逻辑思维能力发动,几乎就能确定自己身在何处。 洪杨两人在的地方,除了是前往广西的路上还能是在何处?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和他们两个在一起,但是根据自己失去知觉之前的记忆反馈,要么是洪绣颜救了自己要么就是别人救了自己又扔给了洪绣颜,无论是哪种情况,他只要去问洪绣颜就能一清二楚了。 不过目前还是要让杨秀清这头发疯的公牛先安静下来。 杨秀清闻言火气更盛:“你说什么?”推开了洪绣颜,举起棍子就要朝奕忻脑门子上砸过来。 奕忻识趣地往边上一躲:“杨秀清,我什么时候惹着你了,那么大火气干什么?” 杨秀清被他躲过棍子,本想再来一下,却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不由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废话,见过你才知道你的名字,不然你以为你和陈近南一样,有什么生平不识杨秀清,便称英雄也惘然的名声吗??”奕忻破口骂道,若是放到七八年后,你的名字可能会响彻寰宇,但如今就是一个青年泥腿子罢了。 杨秀清听到对方的讥笑之言,倒是安下心来了,貌似自己在佛山认识的那么多人中只有一个混小子说话这么损的。他扔下了棍子,到了奕忻的跟前,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样子,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怎么是你” 奕忻救过洪绣颜两次,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拿根棍子追着打的,因而也感到有些尴尬,脸色难得也红了一红。 洪绣颜见此倒是安心了,看来杨秀清并没有参与到李文茂的谋事中来,毕竟他也是外人。 “是我怎么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奕忻没好气地道。 杨秀清被他这没羞没臊的说话憋住了,好一会才道:“你不是前一天就离开了么?此时在绣颜姑娘的车中哪里不奇怪了?而且你呆在车中一天都没有露面,有什么企图?” 奕忻想了想道:“啊!你这么一说我也觉的奇怪了。”这可是真心话,他也没搞懂为什么自己会在洪绣颜的车中了。 杨秀清被他气得险些背过气去:“林逸鑫,你救过绣颜姑娘是没错,但你可别认为你可以为所欲为!说,你秘密跟在车中是为了什么?” 奕忻心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毫不负责任地指着洪绣颜道:“她为了什么?我也一样。” “胡说八道,绣颜姑娘是洪师的妹妹,你怎么能和她一样?” 奕忻无奈地揉着眉心道:“你怎么那么笨啊?她是洪秀全的妹妹,更是仰慕冯云冯师,我当然也和她一样,心中仰慕冯师才跟在车中,想与你一起去膜拜一下喽。” 杨秀清心道在佛山的时候,我怎么看不出来你对冯师有多少仰慕? 奕忻见他不信,上前拉住他的手“恳切”道:“我承认,我在佛山的时候多少对冯师有些失礼;但离开佛山之后,我一晚上想了三宿,终于想通透了。为什么我锦衣玉食精神却这么空虚,为什么我有广厦万间过得却这么难过,为什么哦,没有了,我终于想明白了,我缺乏的是信仰。” 他腾出左手拍住了杨秀清的肩膀:“杨大哥你虽然身无分文,但是你却又信仰,在你面前我就跟一个穷光蛋没什么区别,你多么光、正、伟,而我又是多么矮、穷、搓!你让我自惭形愧,让我痛心疾首,让我恨不得立刻到冯师面前聆听他的教诲!将我心中的罪恶全部驱逐干净!” 他猛然撒开手转过身指着西方道:“我看到了那里就是一盏明灯,那里就是我的希望,那里就是我的未来!” “我要上山下乡,我要接受劳苦大众的再教育,我要在冯师的指点下重新做人!所以,你不能拦着我,拦着我就是让我去死!你身上就背了一条一心向善的人的性命!”当他回过身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脸的坚定和虔诚,连自认为对冯师最敬重的杨秀清都自叹不如。 他又拉起杨秀清的手:“所以我轻轻的来了,正如我轻轻地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来一片云彩。杨大哥,你可理解我心情?” 杨秀清猛地摇头,突然想到不对,又猛地点头。摇头是因为他实在听不懂奕忻这一番云里雾里的话是什么意思,点头是因为奕忻那坚定的要吃人的眼神正赤裸裸地看着他。 “你懂就对了,哈哈哈!人生得一知己,此生幸甚啊!对了,我本来是不愿意带着银两过来见冯师的,但是为了聊表心意,我带了一百两一票过来,你一定要收下,你知道的,我穷得只剩下钱了。”奕忻在怀中掏了一阵,“咦?我的银票呢?” 洪绣颜忙取出剩下的银两:“在这呢。” “怎么只剩下八十两了?没关系,我想冯师是不会介意,杨大哥,你看这银两上的银光没有?那是我在思考的时候用手磨平的棱角,由此可见我的决心有多么重大了吧?” 杨秀清见奕忻递上了银两,下意识地伸手去接,谁知奕忻在他手快碰到时,嗖地将银两拿了回去放入怀中:“这些银两就是我的决心,我要好好保存,等见到冯师的时候再给他看。” “杨大哥,你看我只身一人出来,这一路上吃的喝的只能全靠你了,我想你不会看着我这么一个虔诚的信徒饿死在路上吧?”奕忻说着说着竟然在眼中泛出了泪花,真是闻者动容,见者落泪! 不得不说重生这十几年,奕忻的演技得到了长足的提高,拿个金鸡啊什么的就跟玩似的。 洪绣颜很不淑女地长大了嘴巴,这是林逸鑫么?怎么和说相声的一样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杨秀清说得目瞪口呆,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杨秀清确实被奕忻吓到了,这小子也太能掰了,说了一大通话不带喘气的,而且各种情绪都到位,这不得不让人相信眼前的这位是一个改过自新,深刻自省,撒丫子追逐信仰的好人啊! 但是,怎么都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呢? 杨秀清虽然有些小聪明,但被奕忻一轮轰炸之后,即便是聪明也变傻了,点点头道:“行,行,你跟着吧,我想冯师会很高兴的。” “多谢大哥,这天色也晚了,小弟这就去帮您打些野兔子来哎哟,哎哟。”奕忻扶住了额头,“不好,我昨天摔倒时受了伤了,这一走路头就晕起来了。” 杨秀清见状道:“算了,还是让我去吧。”说完便晕晕乎乎地走开了。 洪绣颜上前扶住了奕忻:“林大哥,你没事吧?头还晕么?” 她关切的神色让奕忻心中一暖,扮了个鬼脸道:“我能有啥事,忽悠他玩呢。”洪绣颜才知道又上他当了。 奕忻趁杨秀清离去的时候,拉着洪绣颜到车中问了情况。 洪绣颜便将昨晚救他的事说了一遍,只是隐瞒了是李文茂派的人,对五人的身份含糊了过去。奕忻听完之后,暗暗心惊,若不是洪绣颜见机巧,自己这小命算是交代了。 “多谢洪姑娘救命之恩!”奕忻作揖谢道。 “谢什么,你现在还不快走?小娥他们应该都急坏了。”洪绣颜推了他一把。 “不行,不能走,走了我刚才那番表演不是没了用处了?而且你在杨秀清面前如何交代?”奕忻大义凛然道,“既然说了去广西一趟,我就一定要去的!” 奕忻本来是想等陪完娥伦之后再去广西解决拜上帝会的事情,但是事出突然,环广东旅游戛然而止,娥伦在他失踪肯定会回去广州,事已如此,不如顺水推舟,亲自去广西走一趟也不错。 还有个原因,奕忻不愿去想也不会去说,便是人生中第一个女人洪绣颜了。 他也不好意思醒了还和洪绣颜同车共乘,便跳下了马车,仰望已经黑暗的星空。 娥伦,你肯定着急了吧?别担心,我会很快回来的。 第一三七章 月下引弓(第一更,求收藏!) 过了好一会后,杨秀清终于打猎归来。 不过他出去的时候手里拿着什么,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是拿着什么。 “兔子呢?山鸡呢?”奕忻蹦到他面前,前后左右查看了一番:“虎鞭呢?熊掌呢?杨哥,你把这些个好东西藏哪去了?” 杨秀清脑门上顿时一滴大汗,兔子山鸡就算了,老虎黑熊是这里有的东西么? 他尴尬地摊手道:“天色黑了,看不大清楚没有打到” “没打到?那晚上吃什么啊?”奕忻瘪嘴道,“杨哥,你会不会拉弓射箭啊?” 这么一问,杨秀清更加尴尬了,他本是农户出身,打猎就不擅长,一手箭法也只是半吊子:“那个什么,我们吃点饼吧?明天到镇上我们再买点肉食吃。” 洪绣颜也下了马车,笑着道:“杨大哥,晚上这么晚了,随便吃点就好了。” 可奕忻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成不成,中饭要吃饱,晚饭要吃好,晚上要吃点肉的,更何况我把烤肉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呢。”他指向篝火旁摆着的一堆东西:细铁棍,三瓶佐料,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把扇子。 “这不是我车上的东西么?”杨秀清瞪大眼睛问道。 “我看你久久没有回来,就在你车上翻了些东西出来,准备好了就可以用啊。”奕忻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杨秀清看着他满脸笑容,有火气也发不出来,只得憋气道:“林小子,我警告你,别到我车上随便乱翻,不然”他在奕忻面前挥了挥拳头,他车中除了一路上要用的东西之外,还有些只能给冯云山看的东西,奕忻这个外人是绝对不能见到的。 奕忻往后一跳:“哈哈,君子动手不动口啊呸,动口不动手哦。” 杨秀清哼了一声,反身回到了马车中,取出了几张麦饼和一罐咸菜:“哎先吃点吧,晚上在这里将就一宿。”他抱歉地对洪绣颜道:“绣颜姑娘,实在是对不住了。” 洪绣颜善解人意地笑笑:“没事,出门在外岂能事事随心?” 杨秀清心中暖和,可转眼看向奕忻,却看到他正打开咸菜罐子,使劲地嗅了一口,然后扇着手道:“杨哥,我说你车里怎么一股酸味,原来是这么些东西在着,都酸馊了,你真准备给如花似玉的姑娘吃这黄面焉脑的腌臜玩意?” 杨秀清被奕忻快气死了,不愿再理他,扔下一句话道:“你要是能弄到肉来你去弄。” 奕忻闻言放下咸菜罐子拍手道;“我怎么把这茬忘了!”他走到杨秀清跟前,将手一摊。 “干什么?”杨秀清不解道。 “拿弓箭来啊,没有弓箭我用石头扔啊?你问问兔子,石头它怕不怕?”奕忻没好气地挤兑道,将手从新一摊。 杨秀清像是听到了笑话:“哈哈哈,你要用弓箭射兔子?就你这身板,嗯?嗯?”他捏了捏奕忻的手臂,“就这几两肉,哈哈,行行,我给你弓,你要拉不开可别怪我。”他从车中取出了弓扔给了奕忻。 这是张山中猎户常用的猎弓,入手沉重,奕忻接到时也不禁往下一沉。 “你拉得开就拿去用,我在这里等着兔肉吃。”杨秀清到了篝火前坐下,从瓦罐中掏出一撮咸菜就着麦饼啃了起来,吃了半口又“好意”提醒道:“我们村里就这么一把弓,据说也是出自名家之手,没有五十石的力气别想拉开,村子里除了我之外,也就萧大哥能拉开。” 奕忻不应声,左手掂量着弓箭,右手试着绷了几下弦,杨秀清也挤兑道:“架势像那么回事,等下拉的时候可别把手臂绷折喽,不然在这荒郊野外可没有大夫给你接上。” 说完回头消灭眼前的麦饼去了,半只麦饼没有吃完,就听到“喝!”的一声响,他猛回头,却见到奕忻将弓背在身后,跨了标准的弓步,左手持弓,右手反手拉住弦,猛一发力,整张弓顿时被拉成了满月形状! 当时正有明月悄然升起,弓之所指,正是明月起处!翩翩少年,引弓指月,宛如一幅绝美的图画。 杨秀清惊讶地连口中的饼都顾不得咽下,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奕忻会用这样的方式将弓拉开,背后拉弓,双臂发力不易,若是背后能拉开,那双臂至少要八十石的力气了! 洪绣颜看得也有些痴了,当初奕忻在佛山城外救他的时候,她并未看到奕忻射箭的样子,今晚亲眼见到,却是美轮美奂。 奕忻将弦松开,“嘣!”弦音浑厚,将弓收回到身前,不满地道:“什么破弓,松垮得紧,我说杨哥,你这弓能射死蚂蚁么?” 杨秀清差点被呛死,连着咳嗽了数声:“咳咳,废话,这弓射出的箭就连野猪皮都能扎进去三寸!” “算了,将就着用吧。”奕忻嘟囔了句,“把箭给我三支。” 杨秀清不敢小看他了,从车中取出了一壶箭:“你都拿去吧,拉得开弓不一定能射的中箭,三支箭能打什么东西?” 奕忻嘿嘿一笑,从壶中抽出了三支:“就三支,多了没用。”转身便要离去。 “唉!往那边走,我刚在那边见到些兔子!”奕忻走了几十步,杨秀清突然想起了这小子还不知道在哪能找到兔子,难得好心提醒道。 奕忻扬扬弓箭,示意知道了,便疾步消失在夜幕之中。 杨秀清眼神闪烁,却不知道在想什么了,片刻后又蹲回下去,啃起麦饼来,还催着洪绣颜道:“先吃点,谁知道这小子能不能弄到兔子,等会别不要等不来肉,又将自己饿着了。” 洪绣颜笑了一笑,拿起麦饼,不自觉地看向了奕忻消失的方向。 半个时辰后,杨秀清已经将麦饼消灭了两个,满足地擦擦手道:“还是饼子饱肚,这小子都去了那么久了,真等到他回来,我都该饿死了!”再看洪绣颜却没什么食欲,不知道是麦饼难以下咽还是在等着奕忻呢。 “绣颜妹子,别等了,那小子一看就是没出门的富家公子,能打到什么东西?”半个时辰他就将姑娘成功地变成了妹子,亲近了不少。 洪绣颜摇摇头,不置可否,放下了手中的麦饼,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你看你,这要是不吃下东西,这到紫荆山路途遥远,身子可是撑不住的,要不我给你烧点汤,搁点咸菜到里头保证美味。”杨秀清讨好道,准备给洪绣颜做一锅咸菜汤! “杨哥,你那咸菜汤就别拿出来献宝了,要是都喝那玩意,等到了紫荆山的时候我们一个个不得面黄肌瘦,看起来像是哪里逃难出来的难民啊?” 正在杨秀清起身要去取家伙的时候,背后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回头一看,奕忻正笑盈盈地背手站在身后,弓背身上,身上素色的衣服也着了些泥土。 ----- 今日还有一更,品书扑死了,厚颜求收! 第一三八章 玩不死你(二更求收藏!!!) 求给位收藏与红票一用 ---- “呀,你回来了?兔子呢?”杨秀清劈头就问。 “兔子?啥兔子?”奕忻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 杨秀清被气笑了:“你说去打兔子,是不是没有打到?哈哈,我就知道你光说不练,也不过是个假把式而已。” “那倒未必,”奕忻轻笑道,“杨哥,我们两个老爷子吃点粗糙的行,但是绣颜可是个姑娘家,怎么能呢?像你那样弄碗咸菜汤?把绣颜喝成了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了。” 杨秀清被揭了短,哼声道:“那你弄了什么东西来?别抓只青蛙就当是肉了。” “我可不是灰太狼,绣颜,你看。”奕忻将背后的双手换到身前,手中提着的正是三只不大的鸟儿。 杨秀清一看哈哈大笑道:“哪儿弄来的麻雀,就这点肉能管什么用?哈哈哈哈!” 奕忻翻了个白眼:“没读过书就别充穷秀才,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可是斑鸠!在本草里面记着呢,肉质鲜嫩,还兼有药用补身之用!”他不搭理杨秀清,将斑鸠放到了篝火旁边。 杨秀清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刚才昏暗没有看清楚,现在一看却是山里头的野鸽子,鸟头通白,颈下有珍珠点似的斑纹。 “这是”他看着看着猛地瞳孔一缩,双手也不禁握拳,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在每只斑鸠的翅膀边上都有一道伤口,正是弓箭造成的伤口! 要是怎么样的箭法才能如此精准!! 杨秀清看向正在拔毛的奕忻,心中的震惊已经无法言表,想起了冯云山之前与他说的话:“如今正是会中用人时,若是有能人异士,定要不遗余力招揽,如此大事可期。” 就凭着奕忻这一手箭法,足以让冯云山扫榻相迎了! 若是带回去,让他教会中人习射,那我不是大功一件?杨秀清颇为心动,便到奕忻身边蹲下,试探道:“林兄弟一手好箭法!” 奕忻只顾着拔毛,口中随便应付道:“一般一般,我国第三。” 杨秀清额了一声,这小子还真没皮没脸的,又继续试探道:“不知道小兄弟这一手箭法谁教会的?” 奕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玩味地看向了杨秀清,这家伙在试探我的来路呢,便胡诌道:“家里有钱,请了个师父,据说是汉朝李广的第几代传人,反正我也弄不清楚,就学着呗。” 杨秀清恍然大悟:“原来是名师出高徒,怪不得林兄弟,你这次去见冯师可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就是能听到冯师与天父的教诲就行了,冯师让我干嘛就干嘛呗。” “那不如这样!”杨秀清提议道,“我像冯师举荐你,让你传授会中兄弟射箭之法如何?” 哦~~原来是这个打算,那倒也是,如果要造反的话,总是要有军队,要有军队就要有教练的人。 “传授箭法有啥好处?”奕忻问道。 “当然有!林兄弟这一手箭法,在会中可是第一人,冯师必定会十分看重,到时候你在会中身份必定尊贵”杨秀清眼冒金光,像是自己是这样一般。 “不做不做,身份什么的最空了,我要的是去让自己的精神得到升华,让灵魂得到洗礼,什么身份啊银两啊都是浮云啊!”奕忻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 “额,”杨秀清彻底被他打败了,这小子口中怎么净是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想啊,你若是得到冯师的器重,必定可以常伴左右,自然就能得到冯师的亲自指点,那什么精神啊灵魂啊,该升华升华,该洗礼洗礼,而且会受到会中兄弟的尊敬,你只要吩咐,兄弟们会为你上刀山下火海的呢。” 奕忻放下了手中的斑鸠,摸摸下巴道:“杨哥说的这话在理那你对我也尊敬?” “当然!我最敬佩的就是有本事的人!” “那你也听我的吩咐?” “嗯啊!” “那成,你去前面远处给我提桶水过来!” “啊?” 奕忻到车上提下一个偌大的木桶来:“愣着干嘛?快点去提水来,我好洗斑鸠,怎么我的吩咐不好使?” “好使,好使。”杨秀清只得点头道,提上了木桶往百丈开外的小河边走去,肚子里早将奕忻骂了狗血淋头了。 奕忻嘿嘿地坐到地上笑嘻嘻的,洪绣颜见杨秀清远去便问道:“你怎么捉弄起杨大哥来了?” “我哪有捉弄他?”奕忻无辜道。 洪绣颜皱起秀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还想骗我!” 奕忻哈哈一笑,望着她调侃道:“谁让他喊你妹子来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让他运动运动省的他动什么歪心思。” 洪绣颜脸面微红,嗔道:“谁动歪心思了?”看着奕忻乐呵呵地拔着鸟毛,和与杨秀清相处不同,几句言语就不觉得无聊了。 奕忻作弄杨秀清其实与洪绣颜关系不大,只因为他实在讨厌杨秀清这人。历史上的杨秀清用八个字来形容就是阴险狠辣,两面三刀,别看他现在对冯云山恭敬极了,但是冯云山被抓入狱后,第一个出来跳大神的就是他,萧朝贵也照样来了一通,生生把太平天国真正缔造者冯云山挤到了老四的位置,后来冯云山死得不明不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他有什么关系了;但是有一点史学界公认的事,天京之乱的主要责任人就是杨秀清。 因而奕忻对杨秀清此人的评价只有三个字:野心家。他和冯云山等人不同,他无大志向,只有个人私欲与野心,与他类似的就是洪秀全和韦昌辉两人,因此太平天国灭亡得一点都不冤,高层中三个野心家在着,无论如何也长久不下去。 过了好一大会,杨秀清才提了满满一桶水回来,奕忻远远见到了,快步上前往他提水的那边肩膀上狠狠拍了下:“你总算回来了,快点过来,等你老长时间了。” 杨秀清还以为他善心突发过来搭把手呢,结果被拍得龇牙咧嘴,只得提着水桶到篝火旁放下,累得直喘气。 奕忻连句谢都没有,将拔了毛的斑鸠拿水冲了干净,开膛破肚,清理干净,用细铁棍穿了进去,放到了火上烤了起来。 不大一会,肉香味就散逸了出来,奕忻前世的时候在家烧烤店上打过工,因此手艺还是不错,直烤的斑鸠通体金黄,滋滋地往外冒油,再撒上点盐末,葱花,就是少了味孜然,但是也比麦饼就咸菜强啊! “这只给你。”奕忻将烤好的一只斑鸠递给了洪绣颜,“小心烫。” 洪绣颜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接了过去咬上一口,不由大声夸赞:“太好吃了!林大哥你太厉害了!” 奕忻哈哈一笑:“那是,在家中尝自己烤着吃,每次一烤,我家两只大狗就张嘴留着哈喇子看着我手上的肉。哎,杨哥,你学得可真像!” 杨秀清连忙收好了表情,可是眼睛却难以从斑鸠上挪开。 “杨哥,这个给你,”奕忻递上一只,见杨秀清的眼睛都亮了,又加了一句:“劳烦您给赶车的赵叔送过去。” “什么!”杨秀清伸到一半的手僵在那里,这小子是耍我玩的吧?“要去你自己去,老子没空。”说罢,扭头就走,君子不吃嗟来之食,我杨秀清这点骨气还有!回到了自己车上,却挡不住那香味从外面飘进来,只得自我催眠道:“我不想吃,我不想吃” 奕忻偷偷趴在了车厢外头,听到车中的碎碎念,脸上已经乐开了花。 他一边啃着鸟肉,一边冷笑,道紫荆山的日子还长着呢,我还玩不死你。 第一三九章 熟人 杨秀清虽然没有吃到鸟肉,但是第二天对奕忻仍然笑脸相迎,毕竟那一手箭法实在惊人。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如此奕忻也不好意思又捉弄他,就这么平平淡淡上路了。 他这边风平浪静,佛山那头却闹翻了天。 当日曾国藩就从广州启程到了佛山,亲自坐镇搜寻。吴县令见顶头上司了,战战兢兢,生怕他一气之下将自己的顶戴拿下。当朝郡王在辖内失踪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就算曾国藩暂时不追究,但是捅到京城,自己这个芝麻官也是只有死的份了。 当夜,他就独自一人去见曾国藩,本来想疏通疏通,没成想曾国藩却没有一点怪罪他的意思,以至于他准备在袖子中的三千银票没有派上用场,本来准备将全部身家压上,最后反倒成了曾国藩一味地安慰他,还信誓旦旦地要在皇上跟前保下自己。 使得吴县令当场就热泪盈眶,好人啊!好上司啊!若是换成林则徐的话,早就将自己下了大狱,而琦善的话,自己这么点身家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与他们相比,曾国藩简直是就神仙下凡。得此上司,夫复何求啊? 曾国藩冷眼送走抹着眼泪的吴县令,冷笑一声。 他何曾不知道吴县令不但不清白,而且围为政方面也很平庸,本来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他收拾了,之所以没有选择这么做,他也有自己的考虑。 曾国藩与奕忻到了广州短短两年时间,表面上在两广他一家独大,实际两广的官员大部分还不是自己人。 虽然两广地处偏远,与京城的联系不多,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向着穆彰阿的,至少也是持观望态度。 而吴县令在广州为官已经近二十年了,官虽不过七品,但是和广东其他官员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此次放过他,换来的将是更多官员的动摇。 只是搜寻奕忻的事情还是没有着落,他在北镇失踪的,佛山县已经派人在北镇周围搜寻了一遍,但是碍于人手不够,只是草草地过了一遍,没有梳理干净。 “必须让督标营过来,其他的营队在有皇上手谕前还是调动不了。”曾国藩抚须自语,“北镇周边应该搜寻清楚,就这么一日时间应该走不了多远” “不对!” 曾国藩突然意识到一点,虽然众人得知奕忻失踪是第二天清晨,但是实际的失踪时间那就说不准了!若是半夜,甚至前半夜被人劫去,那么一天一夜的时间就不是一个道理了。 “那搜寻的范围要扩大了。”曾国藩摇头,这下就算是督标营来也是时间不够了。 可目前还有个问题没有解决,究竟是谁要劫走奕忻。 曾国藩又将心中想到的可能性排除了一遍,仍没有任何头绪。 “只能明日看到那三具尸体了再做定论。” 他放弃了追究,看了会书,却始终静不下心来,始终担心着奕忻,一直熬到了两更天。突然“轰轰”的敲门声响起。 “什么事情?”曾国藩本来就心燥难安,开门之时脸色黑得可怕。 来人却是吴县令手下的师爷:“曾大人不好了,义庄失火了!吴大人正带了衙役过去,让小的来通报一声。” “饭桶!”曾国藩怒骂,回去随便披了件衣服,跟着师爷就出了驿馆。 等他到了义庄之时,义庄的火已经快被扑灭了。 吴县令正在那里指挥衙役扑火,忙得满头大汗。 “吴大人,你能解释一下怎么回事么?” 吴县令听到曾国藩冰冷的声音,浑身一个哆嗦。 几个时辰前刚转危为安,没想到又撞到枪口上了。 “大人恕罪,下官万死,疏于防范,义庄义庄失火了。”他跪倒在地,抖若筛糠。 “可有损失?” “烧了三成房屋,里面存放的尸首俱已俱已成灰烬。”吴县令说的时候,汗珠不受控制的涌出,滴落在地,他也不敢用手去擦。 “那三具尸首呢?” “没没了”说完三个字的时候,吴县令呼吸都急促起来,差一点就喘不过气来了。 曾国藩没有继续问了,尸首没了,唯一的线索也断了,此时再发火严厉处置吴县令也于事无补。 只是义庄在佛山城内,怎么会半夜失火?佛山城门到了晚上时都会紧闭,如果能够作案也必然是城内之人! 难道说 曾国藩眼睛一亮,是了!即便奕忻不在佛山了,劫走奕忻的人或者其同伙必然还在佛山城内,那么之前他们是否陷入了一个误区,还一直认为奕忻还在北镇附近,说不定早就被接应的人转送到其他地方了。 而且这伙人据点在佛山的可能性非常大!奕忻这几天都在佛山城内呆着,没有出过远门,如果他们要跟踪并准备伺机下手的话,必定会在佛山城内安顿下来,而奕忻被劫之后先回佛山再转送出去就很有可能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搜索的范围就可以以佛山为起始,四向搜寻! 想通了这点,曾国藩舒了口气,冷声道:“吴县令,此事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也便罢了,但是失责之过本督会记在账上,如果你能将功补过便也罢了,否则,新帐旧账便要一起算了。” 话语虽然严厉,但也留下了一线生机,吴县令怎么会听不出来,连忙磕头赌咒发誓道:“下官一定竭尽全力,若有一丝懈怠,天打雷劈,满门俱灭!” 曾国藩满意地点点头:“好,对了,这三人的模样可有存着的?” “有,有,一早我就让画师画下来了。” “好,连夜画千份出来,张贴在佛山县以及周边的城镇,写上,凡是认出三人者,赏银万两。” “是,下官立刻去办。” “还有,如今你也知道省库的银两不多,这赏银” 吴县令一脸义正言辞:“这银子怎么能让省里出,既然是在本县出的事情,下官定然将这万两银子筹措齐全。”心中却叫苦,自己的身家还是保不住了,不过就算将县里的存银全部拿出来加在一起也不够这么多啊。 “不必不必,吴县令只要出一半就够了,本督也不能袖手旁观,另外一半本督想办法就好了。”曾国藩见他这么识趣,给他降了些标准,又轻声加上一句,“若是王爷找回来,那” 吴县令恍然大悟,怪不得曾大人也往自己身上揽呢,如果王爷找回来了,自己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说不定一分银子都不用花,还能平步青云,官路畅通,这位郡王可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啊! “下官明白!大人放心,明天中午你就能见到白花花的五千现银!”吴县令的精气神顿时一变,想必是被自己yy的美好未来所鼓舞了。 当夜,佛山城内的画师和印书的全部都被衙役从床上拉了起来,集中到县衙赶制人像。画好后,连夜就贴到了佛山城的各处,等第二天天明之时,整个佛山城就被三张画像布满了。 而督标营也连夜开拔,在第二天的时候到了佛山。 曾国藩彻夜未眠,等督标营到时,立刻将人分成了六拨,细细地交代了下去,让他们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一路搜索,还有两拨沿江上下游搜寻。 安排完了之后,曾国藩才回到屋中坐下,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佛山往广西的路上,两辆马车不急不缓地行进。 有了头一天的教训,杨秀清也不急着赶路了,万一又错过了住宿就不好了,反正现在会中也没什么大事,就算晚两天回去也没什么大碍。 只是他听到后面马车时不时传来的笑声时,就满心不爽。 奕忻醒了后就坐到了洪绣颜的马车外头,洪绣颜也将车厢的帘子卷了上去,坐在奕忻后头和他一路走一路说话。 自从踏上了西去的路途之后,洪绣颜显然开朗了不少,和没出事前也相差不多了。而奕忻终于发现了他前世大学四年积累下来的数百本书的用途,这不,一个上午和洪绣颜讲紫川,逗得洪绣颜时而哈哈大笑,时而感怀神伤。 不过奕忻也奇怪,为什么以前他和女孩子讲起这些时都没有人愿意听呢? 走了一路,又到中午,杨秀清寻了个茶水摊子,将马车一停,跳下车来没好气道:“下来吃饭。” 奕忻哦了声,洪绣颜则笑着道:“杨大哥,辛苦你了。” 将两辆马车牵到路旁,三人刚在桌旁坐下,就听到马蹄声从他们来的方向响起。 马蹄声越近,带起了一片尘土。 奕忻往远处一看,脸色大变,那马上的人分明是一身军服,而这身军他最熟悉不过了。 督标营! 我了个去,不会这么快吧?曾国藩的办事效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奕忻此处张望寻找藏身之所,可是这两边都是平原,连长草都没有,这要怎么藏? 他现在可不想被找回去,一来恐怕会害了洪绣颜,她到不了紫荆山不如杀了她!二是杨秀清必定也会被带回去,自己放还是不放就是个问题了,不放冯云山肯定有所察觉,再去找就难了;放了,就算派人去跟踪,可紫荆山方圆数百里,也不一定能跟住,那么到时候再去偌大的紫荆山寻他们,哪里可寻? 正在他想间,一队人马已经到了跟前,奕忻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好怎么办,却惊奇地发现,带队的那人是自己的熟人! --- 今日出了点不愉快的事情,工作上的,哎就一章了,明日两更 第一四零章 转告曾大人(第一更,求收藏) 马队在茶摊边停下,为首的是个魁梧的大汉,一共有二十多人。 他们跳下马来,茶摊的小二连忙笑脸迎了上去,点头哈腰递茶送水,前后忙得不亦乐乎。 “不用水了,我们查看一下就走。”为首的大汉瓮声瓮气地阻止道,此时茶摊上坐了四桌人,他径直地往临近的那桌走去。 “军爷”桌上的两人哪里还能坐得住。 “没事,你们坐,我就是奉命来查看一下,你们可有车架?” 两人连忙答道:“我们就两匹骡子,骑着往城里去的,没有车驾。”其中一人指着不远处两只干瘦的骡子。 大汉点点头,又到隔壁的一桌查问起来。 杨秀清最看不惯就是满人,连带着为满清供职的汉人也恨上了,见此低声骂了句:“走狗。” “你说什么?”在茶摊散开戒备的士兵对他喝问道。 杨秀清看了看全副武装的二十多人,赶紧低下头去。可那兵却不依不饶,上前来又问了句:“问你呢!刚才说什么?” “怎么回事?”大汉查完第二桌的人,皱着眉头看向这边。 “头儿,这三人有问题!” 大汉见这三人两男一女,都是低着头看不清面目,确实有些诡异,便直接往这边来看。 奕忻心道不好,要是这样子碰面了,保不准就会穿帮了,急忙站了起来,低头到了大汉身前道:“军爷恕罪,刚才我兄弟是和我说家中那条猎狗,前些日子刚刚走失了。” 大汉眉头一挑,这声音很熟悉么 “抬起头来。” 奕忻慢慢抬起头,“公”大汉刚要惊讶出声,却被奕忻用神色制止,忙变了话头道:“公的还是母的?” “公狗,当初就应该骟了它,不然也不会发情乱跑。”奕忻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 他在地上用脚划了个字:“边”。 大汉心中了然,故作怒意道:“老子没这闲心思和你说公狗,你可有车驾?” “有的,有的,我们兄妹三人到佛山省亲回来,车就停在那边。”奕忻往边上随便一指。 “带我去查看,你们几个给我盯着这两个人,老子亲自去查看!”大汉下了命令,手下的官兵立刻将杨秀清两人团团围住。 洪绣颜不由急了:“林大哥,我和你一起去!”她刚站起来就被人用枪尖对着了。 “妹子,你放心,这位军爷好讲话的很呢,我去去就来。”奕忻回头大声道。 洪绣颜脱不了身,坐回去低声对杨秀清道:“杨大哥,这可怎么办啊?” 杨秀清心道我能怎么办啊?这完全没有胜算的事:“林兄弟厉害着呢,不会有事的,我们等着就好了。”他偷偷看了一眼,已经见不到两人的身影了。 大汉与奕忻走到马车后面,大汉连忙跪下:“公子,陈忠来迟,让您受苦了!” 这大汉就是与奕忻一道在大沽打过仗的三十四人之一,曾经从大沽港口出来时还和奕忻说上过几句的东北大汉:陈狗娃,哦,现在已经改名叫陈忠了。 “这是干什么,快点起来,没想到好些日子没和兄弟们喝酒,你又升了一级了。”奕忻将陈忠扶了起来。 “那是公子和曾大人照应,兄弟们才能有今天。”陈忠憨憨地挠挠后脑,“公子,可算找到您了,您这一不见,整个广州佛山都乱套了,曾大人把督标营都调了过来,分成了六路,由十二兄弟分别带队到处找您呢。” 奕忻闻言心中也是一暖:“辛苦兄弟们了,师傅也是。” “您快和我一起回去吧,看您平安无事,曾大人和兄弟们肯定都高兴坏了。您可不知道,您不见才一天,兄弟们听到传言说您可能已经把大伙都急坏了,仇老大脱不开身,我们临行前他到了营里放下狠话了,要是找不到你,我们都提着脑袋去见他。”陈忠拉了奕忻的手,高兴且急切道。 奕忻心中的暖意更甚,一个人的存在若能被这么多人真心惦记,才不枉到这世上走一遭,不过他还是摇头道:“我哪那么容易死啊?但我也不能和你回去。” “为什么?”陈忠问道,反应过来狠声道:“是不是那两个家伙就是劫走您的匪徒?妈了个b的,老子立刻让弟兄们活剐了他们。” 奕忻吓了一跳,连忙拉住道:“不是,不是,这女的可是我未来的婆娘!” 陈忠傻了眼,随即笑道:“公子真厉害,这小娘们肉是肉,皮是皮,除了屁股小了点之外,算得上是极品了。可是公子,若是让曾大人知道你是为了女色不回去的话,他会发火的。” 奕忻听了前半句,心道有你这么形容美女的么?但后半句也让他脸色严肃了起来:“我当然不会为了个女人置广州诸事不顾,你回去跟师傅说,他还记得广州封城搜寻之事么?我找到了。他就会明白了。还有,你让他派几个机灵点的弟兄到入紫荆山的必经之路上来,我有大用!” 陈忠连连点头,脸色也变得凝重。 “此事事关重大,等会你还是要配合我演戏,知道么?”奕忻又交代了一句,拉着陈忠从车后面走了出来。 陈忠外表憨厚,但是心思却灵活,一出去就换上了死人脸,遥遥对军士们喊道:“弟兄们,撤!” 军士们才收了兵器,跨上马扬长而去。 而那边奕忻还在点头哈腰道:“军爷慢走,军爷慢走,有空来玩哈!一路顺风啊!”越喊越起劲了。 洪绣颜与杨秀清到了他跟前,洪绣颜看了他上下:“没事吧?他没有为难你吧?” 奕忻哈哈一笑:“哈哈,能有啥事?你哥哥我手眼通天,小小一个军官不在话下。”又面露忧色:“娘的,就是银子被弄去了五十两,心疼着呢。” 杨秀清不屑哧了一声:“还道你有什么本事呢,还不是塞钱?” 奕忻反驳道:“不塞钱,还塞人啊?把你塞给他他要么?人家还嫌你肉不够嫩呢!你有本事,当时你就拔了刀上啊,怎么?不敢了?” 杨秀清涨红了脸,刚才他的确是怂了,也不好反驳,只得说了句:“不管怎么样,塞钱行贿之事不是大丈夫所为,还是对着清妖的走狗!” “啊呸!我就奇怪了,就你这智商,冯师怎么会把你派来到佛山丢人现眼了!”奕忻一口口水差点就喷到了杨秀清的脸上,“最见不得像你这种口中说一套实地里又做一套的人了。” 太平天国建立后的杨秀清的确是腹黑高手,但是此时的他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年不过二十,哪里比得上奕忻的牙尖嘴利,本来就理亏在前,现在更不知道如何去反驳奕忻的话了。 奕忻不屑地哼了一声,心中本就不喜欢历史上的杨秀清,而眼前的此人除了能力没有上来之外,行事作风已经有了雏形。这样的人不仅不能用,而且要尽早除掉,否则的话比洪秀全更加危险。 三人胡乱吃了点东西,匆匆又上路了,到紫荆山路途遥远,没有一个月时间是到不了的,奕忻虽和洪绣颜讲故事讲得甚欢,但是心中却仍然忧虑重重,只希望这一路顺风,而曾国藩也能和自己配合得当,早早地将这心腹大患掐死在襁褓之中。 ---- 十点半左右还有一章,扑街货求收藏支持 第一四一章 朝争起(第二更送到,求收藏) 跪求收藏啊!!! --- 陈忠等人回到佛山城中,将奕忻的话转述给了曾国藩。 曾国藩听完后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骂,无可奈何地让陈忠退下,心中骂了奕忻几句不负责任,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现状。 事已如此,他除了尽量配合奕忻之外还有什么选择?他打心底不认为奕忻所说的两个书生能成什么大事,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么?百无一用是书生!但是潜意识里他还是习惯性地选择相信奕忻,陈忠一退下,他就开始着手安排与奕忻接头的人了。 想了半天,他选出了几个人选,此次不仅是关系到事能成否,更可能关系到奕忻的生命安全,他不得不慎重,因此在那几个名字中圈圈画画,始终拿不定主意。 熬了整个通宵,终于将人选敲定,他到了院中透口气,却有下人疾步进来禀报:“曾大人,广州有公文到。” 曾国藩奇怪,公文之类的不是让等自己回去之后再去处理么?“快传。” 等公文到手时,他才知道为什么广州这边会这么大动干戈,连夜送了过来。因为这不是普通的公文,而是一本五百里加急的谕旨! 清代谕旨分成两种,一种是明发一种便是寄信,明发是由军机处写好经内阁传抄昭示众臣的,而寄信则不通过内阁传抄直接由兵部寄给将军总督巡抚等封疆大吏或者官员的方式。 而曾国藩拿到的谕旨就是第二种了。 他面色凝重地拆开谕旨,上下通读一遍之后,整张脸刷地一下就白了。放下了谕旨,他心中沉重得无以复加,屋漏偏逢连夜雨,空气中都带有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只希望昨日我发出的那道急奏能收到意想不到的功效了。” 北京城中,穆彰阿府上。 “哈哈哈哈,中堂大人果然神算,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确实高明,想那曾国藩收到谕旨之后脸色肯定十分精彩!”书房中耆英的声音传了出来,尽是得意。 穆彰阿抚须轻笑:“老夫早就料到曾国藩不会忤了洋人的意思,这降低关税税率的奏本一到军机处,事便已经定了。” “那还是中堂大人妙算啊!他曾国藩能借助了洋人逼迫大人拿下琦善,而大人则是利用了洋人拿下他,这一借一用,高下立判啊!”耆英的马屁拍得穆彰阿极其舒服。 “耆英,你准备好去广州接任,前几日让曾国藩停职思过的诏书已经发了下去,明日老夫再去皇上那点一把火,便是换人的时候了。”穆彰阿语重心长道,“你到了广州可要好好做事,老夫不想你和琦善一般夹尾而归,两广那边必须紧紧地抓在我们手中!” 耆英郑重地起身拱手道:“中堂大人放心,下官必定不负大人所望!” 原来穆彰阿之前就与璞鼎查联系过了,让他去找曾国藩商定税率之事,而等曾国藩的奏本一到朝中,穆彰阿就义正言辞地当着百官之面将曾国藩骂了狗血淋头,更借着百官群情激愤的时候,要求道光处置曾国藩。 而道光也收到了奕忻的密奏,虽然密奏之中奕忻将降低税率所换来的利益一一陈述,道光也认可了大部分,但是碍于朝议的压力,特别是穆彰阿与平日一味逢迎他的心思不同,坚持己见,甚至于当朝哭谏,边哭边说起了庚子之败,惹得朝臣的情绪更加激愤,无论是穆党中人,还是平日与穆彰阿不同一个鼻孔出气的都跪下来要求处置曾国藩。 道光无奈之下只得批准了让曾国藩停职思过,暂时解除了曾国藩的总督之职。 曾国藩收到的谕旨中所写的便是这个了。说是暂时,但是一旦停职,那复职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奕忻不在,曾国藩又被停职,奕忻在广州两年来所做的努力顿时有灰飞烟灭的危险! 穆彰阿更是准备一鼓作气,将两广总督位置收回到自己手中,当晚就写好了奏折,列举了曾国藩任上的一些不当之举,准备次日早朝一举将曾国藩拿下。 次日大早,他就神清气爽兼有亢奋地到了金銮殿中,穆党中人个个都神采飞扬,见到他后“中堂大人”“中堂大人”地叫个不停,他们的袖中都有一本弹劾曾国藩的奏章,总攻就在今日发动! 而且上次早朝之后,曾国藩在朝中根本没有人偏向他,此时不拿下他,何时拿下? 穆彰阿与众人见过好之后,到了队伍的最前端站好,闭上双眼养其神来。今日胜券在握,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曾国藩三个字从此在朝廷上抹去的场景。 等了好一会,看看天色已经过了早朝时间,可是每日如期出现的道光皇帝却没有到。 在穆彰阿身后的耆英拉拉穆彰阿的衣角低声道:“中堂大人,情况有些不对啊?皇上除了身体不适之外从未缺过早朝,怎么今日过了点了还没到?” 穆彰阿睁开眼睛,迟疑了会道:“再等等吧,也未曾从太医院那边听到皇上身体不爽的消息啊。”平日里,不管是什么时候道光传召太医都会有人第一时间来通知他,而他也会第一时间去给道光问好,送上些对症的药物或者补品,这也是为何穆彰阿十数年圣眷不衰的原因之一了。 百官等了近半个时辰了,还是没有响动,已经在那议论开了,整个金銮殿顿时都是嗡嗡的声响。 穆彰阿等得有些烦躁,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殿中顿时就安静下来。 默默等了近一个时辰,终于皇上边上的总管太监上来清喝道:“皇上说了,今日早朝不上了,诸官有何事将折子交予军机,朕择日再看。” 话音一落,百官便哗然,皇上不上早朝,还没说明原因,这是何缘由?特别穆党中人,本来今日准备打一个漂亮仗的,个个跟打了鸡血一般准备在穆中堂面前好好露露脸,这力道都蓄好了,却被告知没办法打了,心中哪能痛快?一时殿中又哄闹成一团。 “诸位大人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总管太监催促了一声,百官才意兴阑珊地纷纷退出金銮殿。 唯有穆彰阿拉叫住了总管太监,如果论窝火殿上谁有他窝火?但是火气又不能对皇上撒去,只得先问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公公,皇上是否身体不适了?” 他平日没少给总管太监银子,因而太监对他也特别“温柔”,小声应道:“皇上身子好着呢,大人可别胡乱猜测哟。” 穆彰阿皱眉:“那今日为何” 太监看看殿中还有人没有走完,示意他稍等,直到殿中只剩他们两人时,才接耳道:“有些事,咱家本不该说的,但是中堂大人问起,咱家怎么能瞒着?但咱家只能说一句,”他指了指后宫的方向,“出事了!” 后宫出事了?穆彰阿一头雾水,道光在位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因为后宫之事耽误了政事,还想追问,却见太监噤若寒蝉的样子,也只得作罢,带着一肚子的问号和打了水漂的弹劾折子回去。 圣禧宫中,道光皇帝铁青脸坐着,一言不发,手边放了个匣子,匣盖打开,里面放的是本奏折;而静妃此时却不住地抹着眼泪,双眼通红,看样子哭了许久了。 第一四二章 都急了 “好了,你先别哭了,奕忻不见了,只是被人掳去而已,我爱新觉罗的子孙哪个不是能经得起风雨的英雄?再说,你在宫中哭也不能将他哭回来。”道光终于忍不住道。 静妃看了他一眼,眼中尽是哀伤,连道光也说不下去了。静妃丧子两次,如果奕忻再没有了,那么她还能怎么活?他叹了口气,拍拍静妃的背:“爱妃不必如此忧伤,朕立刻让曾国藩把他找回来,哼,朕把儿子交给他,他却没有看牢了,岂有此理!” 道光昨晚深夜收到曾国藩的密折,原以为是政事上的问题,没想到打开密匣之后得到的却是这么个惊天霹雳,便罢了今日的早朝,到了圣禧宫与静妃说了。 曾国藩通报奕忻失踪的消息并没有使用官方的奏折,而用的是自雍正朝以来地方四品以上官员就可以使用的密折专奏制度。正常的奏折到了北京之后会先入内阁,再入军机,最后才呈送给皇帝,若是这么办的话,奕忻失踪之事怎么还能隐瞒? 密折是直达皇帝,他人无权拆阅,只是雍正朝后这个制度备有意识地控制住了,一般只有督抚有要事之时才会使用。 道光手边的匣子就是装载密折的匣子,用钥匙锁上,一把在曾国藩手中,另一把在皇帝手中。因而,就连执掌军机的穆彰阿也不知道广东发生了如此巨变。 “这许是怪不得曾师傅,”静妃虽然心疼,却不迁怒,反而为曾国藩开脱道:“曾师傅为人谨慎,行事周密,定是奕忻他自作主张了。”都说知子莫如母,她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道光又叹气:“也怪朕,当初就不该允他前往广东,若在深宫之中,岂会有如此状况?” “也不怪皇上,雏鹰欲展翅,如何不历风雨?皇上您让他去广东,是对他最大的恩惠,深宫中长成的孩子总是安逸了些。”静妃又安慰起道光来,“而且奕忻也是皇上最喜爱的儿子,皇上心中的着急和悲痛不会少臣妾半分。”她这个母亲做得最为不易,作为皇帝的妻子,即便是伤心欲绝也要顾及着许多东西。 当然这也是道光看重她的原因,如今整个后宫无后,静妃作为唯一的贵妃掌管六宫事务,有这样的性格他才放心。 想到此,道光也不禁动情道:“爱妃,只是苦了你了”他将静妃搂了过来,“你放心,朕就算将两广翻个个,也要还你这个儿子!” 两人温存了没一回,就听到管事太监传道:“皇上,穆彰阿大人求见。” “来的好,朕正好与他商量,爱妃在此稍候,朕去去就回,今日便在圣禧宫过了。”道光好言宽慰。 静妃强作欢笑道:“皇上切不可为了家事而误了国事,臣妾无碍,哭一会便好了。” 皇帝走后,静妃独自一人又拿起曾国藩的密折,越看越心酸,不禁哭出声来。正流着眼泪,房门被人推开,抬头一看,却是宜泉。 “姐姐,”宜泉刚才一直在屋外,在外面时已经听到了奕忻失踪的消息,此时也是满脸的哀戚与担忧,“六阿哥他” 静妃点点头:“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折,送来的却是这样的消息”此时,她压抑在心中的悲痛终于爆发出来:“我的皇儿啊!!!” 奕忻离京两年,静妃天天想日日盼,就想有一天自己的儿子能够出现在眼前,亲热地唤一声“额娘”,而她可以欣慰地看着长高许多的孩子,喂他准备好的最喜爱的糕点。 这画面在她梦中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但是这两年,除了来往的书信之外,哪怕是中秋和春节儿子都没能回来,每次抱着希望询问,得到的总是失望的回应。 失望便失望了,只要知道儿子在广州身体强健,过得开心便也罢了,大不了晚上几年再见面,哪曾想却得来了八个字:遭人劫持,生死未卜。 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偌大的空殿中回荡,却传不出这百尺见方的地方。她的悲伤只能一个人独自承担,最多不过是和宜泉相拥而泣,四行泪水便是要将这华美的宫殿都浸透了。 道光心中也悲伤,但是作为皇帝,他要面对却不止这些。 到了上书房见到穆彰阿,听他讲了半晌,却连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穆彰阿,你先停停,”终于道光忍不住打断了侃侃而谈的穆彰阿,“曾国藩的事情迟早是要处理的,朕问你个问题,若是曾国藩去职,谁堪担任两广总督之职?” 穆彰阿被皇帝突然一问,愣了一下,我这还没说换总督呢,皇上怎么比我还急?朗声道:“奴才以为,耆英可当此重任。” “耆英?”道光皱眉,“他一直在京中供职,没有外任之经历,恐怕不妥吧?” “皇上,奴才以为总督职务非耆英莫属。他自任户部尚书以来,多与洋人打交道,而无论是琦善还是曾国藩在此方面都远逊于他,而他也精通财政钱粮之事,断不会像曾国藩一般像朝廷提出如此要求。”穆彰阿坚持己见,这可不能松口,现在穆党在京的官员中能够担任两广总督的只有耆英了。 道光沉默不语,此时他心中并未想着与洋人交涉的事情,而是奕忻的下落,如果耆英上任,他会像曾国藩一般全力地搜寻营救奕忻么?大臣有大臣的心思,帝皇有帝皇的心思,自古以来,这两方都是进行一场博弈,谁胜则谁拿到话语权。 而道光年近花甲,皇家的希望就在下一代,下一代中又属奕忻最为突出,谁知道耆英到时候安的会是什么心思? 穆彰阿见道光不回话,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再烧一把火:“皇上!此事重大,皇上定要速速决定,否则蛮夷必如豺狼入室,一发不可收拾,而曾国藩其人不过三甲出身才干不足以重任,年轻有失稳重,如何能和虎狼一般的蛮夷相抗争,再这般下去,我大清的社稷危矣!” 一时间竟然声泪俱下,煞有死谏的气势! 道光不禁动容,儿子和社稷比起来,当然还是社稷重要,便虚扶道:“爱卿何必如此?朕准”他刚想说准了就是,管事太监的通报声将他的话头打断:“皇上,桂良大人求见!” 桂良怎么来了?穆彰阿眼看就要成了,却被人搅和了,心中很是不舒服。但是桂良并不是穆党中人,虽然平日里对穆彰阿也恭敬有加,但他历任封疆大吏,在朝中也是实权人物,并不会对穆彰阿言听计从。 道光听到是桂良来了,自然是命太监传他进来,这可是未来的儿女亲家公啊! 桂良回到京城后,就一直担任兵部尚书与正白旗汉军都统,行走之间有着武人的气概,到了上书房中见到穆彰阿也是一愣,拜见过道光后,也和他见了一礼。 “桂良你来得正好,朕正和穆中堂商量着两广总督人选的事呢。你是兵部尚书,两广那边又是与洋人打仗的前沿,你不妨一起来参详一下。”道光见面便将难题扔给了桂良。 桂良闻言不由惊声道:“皇上您在这时要换掉曾国藩?皇上难道还不知道恭郡王之事?” 穆彰阿听到恭郡王三个字,眉头不由挑起,奕忻!难道皇上停歇早朝和犹豫不决是和奕忻有关?他这只老狐狸自然地就将两者联系起来。 道光听桂良说起,叹气道:“哎朕已经知道了。” “那皇上怎么会在此关头提起换掉曾国藩?”桂良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妥,大大的不妥!” 穆彰阿听得他不禁横插一脚,还要坏他好事,连忙厉声道:“桂良大人,皇上为什么要换掉曾国藩这不是前几日早朝时说过么?曾国藩在广州骇于洋人之威,做出此等丧权辱国有伤天朝尊严之事,单凭这点就足以让他撤职查办!” 桂良见穆彰阿这么激动,他还没有那个胆子也没这个能力和穆彰阿杠上,放低姿态拱手道:“中堂大人说的不错,曾国藩是要办,但是不是现在,如今之时,没有人比曾国藩更适合的人了。” “桂良你说!”道光闻言急切问道。 “臣禀皇上,恭郡王在广州遭歹人挟持,此事除了曾国藩无人可解。他在广州两年,于广州的政事官员地方熟悉,如果换成他人,但是要统一政令与下官等熟悉就需要一段时间,这便要拖了不知多少天的时间,拖一天恭郡王就危险一日,拖一时寻回来的可能就小一分,此其一。” 道光点头称是。 “其二,曾国藩乃是上书房师傅,与恭郡王的关系最为密切,除他之外,朝中无有大臣熟悉恭郡王的脾性,也没有人会像他一般尽心尽力,更没有人像他一般掌握了第一时间的信息,即便继任者到了广州开始搜寻,一时也无法下手。” “不错!”道光郑重地赞同道。 “此次微臣来,便是要请皇上恢复曾国藩的总督职务,令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寻回恭郡王,等恭郡王安然归来,到时再处置他也不迟!请皇上三思!”桂良深拜到地。 他的分析合情合理,道光又听得合心意,自然是连连点头。 穆彰阿到了此时怎么可能猜测不到原因?奕忻在广州被人劫走了!这可是重磅的消息啊!此时,他再勉强要求到最后肯定是碰一鼻子灰,擅长见风使舵的他也一同跪了下去:“皇上,奴才之前不知恭郡王有恙,所说之言有失偏颇,如桂良大人所言,如今之计,只有曾国藩才可以担此重任!” 道光见穆彰阿也不反对了,拍桌道:“好!爱卿立刻替朕拟旨,令曾国藩回职,并令他速速将奕忻找到!” “喳!皇上,奴才还认为,需要给他定下时间,若是超出时间,那便要数罪并罚!”穆彰阿又道,桂良一旁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就依你所奏!限他一个月时间!拟完以八百里加急送往广东!” 桂良与穆彰阿从上书房出来,穆彰阿手中拿着拟好待发的谕旨,笑道:“桂良大人来的正是时候,若不然,老夫可要忤了皇上的心意了,在此先行谢过。” 这只老狐狸桂良心中不屑哼了声,脸上毕恭毕敬道:“中堂大人何出此言?即便下官不到,以大人您的厉害,怎么会看不出皇上今日的反常?” 穆彰阿呵呵不置可否,反道:“六阿哥在广东出事,军机处都还不知道,大人的消息可是真灵通啊!” 桂良苦笑道:“中堂大人有所不知,我那往外拐的闺女早在两年前就和王爷一起去了广东了,这不,还是她使人与下官说的。” “哦可是娥伦那丫头?怪不得老夫好像许久没有见过她了!”穆彰阿恍然大悟道,“时间急迫,老夫先去发旨,告辞了。” 辞别了桂良,穆彰阿脚步匆匆,倒不是为了将圣旨快些发出,而是因为今日的意外收获,他心中有了新的计较,这可能比扳倒曾国藩更加直接! 第一四三章 冯云山的影响力 穆彰阿匆匆地出宫,宫外早有下人与轿子在外面等着了。 “你去叫耆英到府上来,赶快!”穆彰阿低声交代了一句,上了轿子往府中去了。 在书房没等多少时间,耆英也行色匆匆地到了,一进开口便问:“中堂大人叫下官来有什么吩咐?” 穆彰阿挥手示意他过来,接耳低语了几句,耆英听完惊讶失声道:“有这等事?”得到穆彰阿郑重地答复后,他面露狂喜道:“中堂大人,这可是天赐的良机!若不取之,后必受其制!” 穆彰阿点头道:“老夫也是这般想的。皇上在位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为一个竖子停过早朝,可见此子在皇上心中地位之重。庚子之后皇上的身体也渐渐差了,老夫猜得不错的话,皇上百年之后,定是奕忻继位。” “若奕忻继位,哪里还有我等的好日子过?中堂大人放心,此事就交于下官了,保证一个月之内,让曾国藩寻回来的只是一具尸首!”耆英冷笑道。 穆彰阿摇头:“不!” “老夫要让他连尸首都找不到!” 曾国藩收到新的谕旨时,已经是五天后了。 他读完谕旨之后,好整以暇地折好收了起来。事情的发展和自己料想的不差分毫。好在当时他做了两手准备,一张密折发给道光,另外则是送给了桂良。 他在信中让桂良得知消息之后就去面见皇上,以防万一,至于什么万一,除了穆彰阿还能是谁?最终桂良不负重望,圆满地完成了任务,让曾国藩的危机得以缓和。 一个月是三十天,反正奕忻的下落已经明了,就不着急了。 他拿着谕旨回到了总督府,泡了壶茶,喝了半壶之后,才派人出了总督府。半个时辰之后,两匹马从两个不同的方向而来,到了总督府前停下。 “老大,你怎么过来了?”马上的葛尔蛋见到对面马上的人惊讶道,“你不在大学堂里享清福了?” 能让他喊老大只有仇狄一人,对面的人自然就是在南华大学堂做政教处主任的黑脸仇狄,他跳下马,一脸的凝重:“这么些日子不见,你小子嘴巴还是没个把门的!别废话了,曾大人有请呢!” 两人并肩到了大堂上,曾国藩见到两人,笑着道:“来,来,两位到这边坐下,先喝口茶水再说。” 仇狄与葛尔蛋面面相觑,曾大人今日是怎么了?这么和善?曾国藩平日里不喜笑,除了奕忻对着谁都是板着一张脸,说好听点是有官威,说难听点就是死人脸。 “大人,茶就不必了,您将我们叫来又什么尽管吩咐。”仇狄抱拳道,“对了,大人我前几日听说您被皇上罢了官了?” “是矣,这不又官复原职了么?不然能在总督府见你们么?” 哦~原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两人俱了然。 “好了,闲话不多说了。”曾国藩正色道,“今日叫你们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们去做,陈忠定是将王爷的行踪都与你们几个老兄弟说了吧?” 两人脸色尴尬,正被曾国藩说个正着。陈忠偷偷和他们说过奕忻的行踪,所以他们三十四人才能安心,却违反了曾国藩对陈忠的保密要求。 “知道就知道了,几个老弟兄都是跟着王爷生死中走过一遭的,王爷都信任你们,本督就没有理由不相信你们;知道了也好,因为本督要吩咐你们去做的事就是和王爷有关。”曾国藩缓缓道,在广东除了这三十四个人值得完全信任之外,其他的一只手都能输得出来。 听到是与奕忻有关,两人眼睛刷得一下都亮了,抱拳齐声道:“大人尽管吩咐,我等自倾力而为!” “好,本督想了很久,才选出你们两个。葛尔蛋不必说了,是王爷选你跟着去佛山的时候就说你机灵会办事;仇狄你是粘杆侍卫出身,去做此事也该如鱼得水。本督在此郑重地拜托两位,前去紫荆山外接应王爷,供王爷驱使,并且要保护好王爷的安全,你们可愿意!”曾国藩郑重起身,拱手肃容道。 两人亦肃容答道:“敢不效死?!!” “大人放心,我们两人定会将王爷完完整整地带回广州,如若不然,以全家老小之命相抵!”仇狄立下重誓,在三十四人中,他对奕忻的感激之心最重,也是最忠心的。 曾国藩赞声好,倒下两杯茶水递给两人:“本督以茶代酒送两位,再唠叨一句,王爷的脾气我们都知道,尽量去配合他完事,但是若他将自己置于险地,本督许你们当机立断,将王爷带回广州!” 两人凝重点头,深知此行责任重大,立刻回去准备了行装往广西去了不表。 时间匆匆,已经过了十天时间。 奕忻三人已经出了广东到了紫荆山区的外围。原本一望了然的平原变成了山区,多了许多景色也添了几分危险。 广西地处偏远,自古代起就是流寇丛生之处,而且当地为壮族的聚集之地,民风彪悍,是公认的蛮荒之地;雍正朝时,朝廷实行了改土归流,即是将当地的土司制度改成了流官管辖,加强对此地的管理,但仍然无法做到对此地完全掌控。 “进了广西我们要小心些了,此处是僮人众多,而且很多僮人以落草为生,甚至于农忙时种地,闲时劫道的也不在少数。”到了紫荆山外围,杨秀清就跟奕忻两人交代道,僮人就是壮族人的旧称,清时称为僮族。 好话奕忻自然是听得进去的,他问杨秀清将弓箭要来,在他手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劫道的农民并不可怕,他们只挑软柿子捏,若是奕忻展示了一手精妙箭法,不用打就能将他们吓退;让人忌惮的是这里的山贼草寇,才是一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两辆马车在广西走了两日,奕忻仍然是和洪绣颜说说笑笑,紫川早就讲完了,又换了好几本故事,但是都熬不过一两天时间,最后奕忻只得拿出杀手锏:凡人修仙传!六七百万字够你听的了。不过也只有他这样的学霸才能将这书的情节从头记到尾。 不过听到一半,洪绣颜就皱眉道:“这个不好听,要是修仙的人都和他一样,那神仙与凡人有何不同?” “你说对了,神仙也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欲,所以这世上无仙,有的只是为私利来往的凡人而已。”奕忻话音刚落,就被洪绣颜反驳道:“乱讲,若仙人都是这般,岂不是连凡人中的圣人也不如?以他们这样的心思,又如何去感悟大道?老庄要是知道有这样修道的,不得被他们气死?” 不顾奕忻的惊奇,她继续说道:“如果天下人都为私利,为何满清入关时,还有这么多人为了他人洒血?那故事中的仙人连这些凡人都不如,还配得上仙人这个称号么?”越说语中不屑之意越甚。 奕忻脸上满是惊讶,没想这小妮子的思想境界这么高! “换一个,这比起紫川秀的故事差远了!”洪绣颜嘟起嘴,不满地道,看来她已经将奕忻当成了活的故事会了。 正当奕忻苦思冥想还有哪本书符合她的口味时,马车突然就停住了。 “怎么回事?”奕忻差点就摔了下去,站起来眺望。只见严秀清车前站了一排蒙面人,有十二三人,手上拿了刀枪武器,正中间一人用破鸭嗓的声音大声道:“打,打,打打劫!”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低声骂了一句,就见到杨秀清从马车上跳下,抱拳恭敬道:“诸位好汉有礼,我们从外面省亲回来,都是穷苦人家,没带着银两呢。” “放,放,放放狗屁,两,两辆大车呢,你骗,骗骗哪个?”劫匪如何能信?就是一口的结巴听起来实在费力。 杨秀清也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善了,从车中取出了一钱袋:“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银两了,好汉拿了放我等一线生路。”说罢,将钱袋扔到了结巴的脚下。 结巴拿起钱袋,掂了掂,不满道:“就,就,就这么点钱?买,买,买块肉都不,不够呢。把,把车留下,人,人滚蛋!” 这离紫荆山还有好一段路呢!没了马车,他们靠双脚怎么走得完?更何况车上还有李文茂交给冯云山的东西!杨秀清苦脸道:“好汉饶过了吧,没有车子,我们可回不去家了。” “老子管,管,管你那么多,不留就,就,就死!”结巴将刀一横,旁边的劫匪也将手中的兵器亮了出来。 “二爷,您瞧那边!”这时旁边有眼尖的看到后面车上坐着的洪绣颜,忙报告道。 结巴偏头望去,奕忻也来不及让洪绣颜躲到车里了。 “好,好,好看!哈哈哈,打,打个秋风都能碰到个妞,老,老子喜欢!”结巴眼睛都亮了,挥着刀道:“那,那女人也留下,你,你们两个滚!” 结巴竟然打起了洪绣颜的主意,杨秀清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不要太过分了,都是紫荆山中混的,你可听过平在山的冯师?”结巴的口音正是紫荆山中人特有的,他一听就听出来,定是紫荆山中的山贼在山中抢不到东西,出山来劫货的。 “狗,狗屁冯屎,听了脏,脏老子耳朵!”结巴想都不想道,倒是他边上的盗贼闻言呆了一下,连忙在他耳边细语。 “什么?是他?”结巴听完之后,吓得连说话都利索了,“你是说常来寨子里和老大说话的那个书生?” “哈哈,哈哈,误会误会,”结巴忙将手中的兵器放下,“几位是冯先生的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冯先生和我们寨主可是朋友,哪有为难你们的意思。”道歉的话说得顺溜之极,连杨秀清都愣住了。 两年来冯云山在紫荆山中也小有名气了,他会常在山中走动,和周边山寨都有些交情,和别人不同,冯云山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天下穷苦之人同一家,盗贼也是为生活所迫,不然谁愿意过这日子?两年下来,倒是成了一些山寨的座上客。 “小的们,把路让开,让车过去!”结巴大声喝道,众贼让出了条路,他又对杨秀清道:“今日的事情就别和冯先生讲了,不然回去寨主不得收拾我不可。” 杨秀清也识相:“今日没有事情啊,和朋友说句话算什么事?” “那就好,那就好。”结巴背后汗都出来了,两辆车顺利地通过,结巴还在后面朝他们不停地挥手。 奕忻心中吃惊,原来冯云山在紫荆山已经有了如此的影响力了!也难怪,不然太平天国起事时,哪有那么多兵力?看来此行一定要有所收获,不然到时候一旦烽火起,广东就要遭大劫了! 而就在他的车经过之时,众贼中有一个五短身材的人见到奕忻的样子,双目怒睁,攥紧了手中的刀具,仿佛恨不得要吃了他一般! 是他!老天有眼,竟然让我在这里见到他了!!哈哈哈哈哈,三哥,你在天有灵啊!他心中狂笑! ----- 谢谢书评区朋友们的鼓励,最近工作上一直不顺利,更新也慢了,实在不好意思,哎 在此道歉了 第一四四章 仇掌柜(第一更,求收藏!) 跪求收藏,还有一更。 --------- 在路上又行了一日,两边的景色渐渐都被山影笼罩,绿荫葱笼进了紫荆山脉的外围。 “前面就是浔州府了,我们在这里歇上一晚,明日再往北走就到了新墟,过了新墟便是古林社山外最后一个村子,再往北才是紫荆山口。”杨秀清向洪绣颜介绍道,“到了紫荆山中,马就不中用了,换成骡子还好些。” 奕忻听得直咋舌,腹诽道冯云山也太能折腾了吧?从广东那里得要多少路啊? 三人进了浔州府城,这是入山之前唯一个补给的地方,新墟虽然是大市集,但是临时性质的,而且东西与浔州府相比没有那么周全,他们也不会在那边停留多久,也就说出了这座城,再走就是人烟稀少的地方了,剩下的只能歇歇脚,却没有多余的东西卖给他们了。 浔州城说是县城,其实就是一个大一点镇子的规模,连城墙都有些破旧,府衙也没有钱再去修缮了。府城中人多还是汉人,僮人与瑶人就是仅次于汉人的。 那边杨秀清对洪绣颜侃侃而谈地介绍着僮人与瑶人的服饰区别,奕忻没有兴趣听,自顾自地东张西望,杨秀清瞟了他一眼,心中暗笑公子哥就是公子哥,整日在高墙大院中,就是没有见过什么新奇的东西。 他不知道的是奕忻正在找人。他让陈忠回去向曾国藩要了人过来,如果要碰头的话,浔州府是唯一的选择,等出了浔州府城就没有可以见面的地方和时机了。 在浔州府绕了大半圈,奕忻还是没有见到什么熟悉的身影,心中不禁担忧他们不会还没有到吧?可是按照马匹的速度,应该会在他之前到浔州府才对! 浔州府三家客栈,杨秀清选了最小的那家住下,这一路走来,身上也没多少银两了,奕忻也只能客随主便。要了三间房,奕忻将包裹一扔,就听到有人在砰砰敲门了:“客官,我们掌柜的要见您。” 他找不到接头的人,心中正烦躁呢,没好气道:“累了,没空!” 可敲门的人仍然没有放弃,又敲了几下,却换了另外一个声音道:“客官,本店的桂花糕可是一绝,今日酬宾,凡是住店的客官都会送上一份。” 咦,声音很熟悉么!奕忻翻身起来,拉开了房门,却见到门口一个掌柜打扮的人手中托了一盘糕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仇掌柜,这怎么好意思啊?”奕忻哈哈一笑,侧开身子,让他进来。 合上门,掌柜将糕点随便一放,跪下道:“仇狄叩见公子,看到公子安好,仇狄心安了。” “师傅怎么把你派来了?”奕忻见到他心中也很高兴,连忙将他扶起来,“你在大学堂可走得脱身?” “公子放心,大学堂现在的学生比起第一期来要乖多了,二十四条例在,没人敢触这个霉头,我平日里在那闲地都无聊死了。”仇狄呵呵笑答道,“能够和公子一起做事,那才有劲头类!” 奕忻点头,又问道:“就你一个人来么?” “葛尔蛋也来了,不过我没让他在寻州府露面,都在后堂里呆着。”仇狄将两人到了浔州府后的安排一一道来。 因为抄了小路,他们早奕忻三天到了浔州府。到了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盘下了这里的客栈,然后就在客栈中等着奕忻的到来。 “你怎么知道我就会在这家客栈住?” “公子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银两,陈忠说和你一起的还有两人,但不是什么富贵人家,那住店的话肯定是挑次一点的,而这家客栈的价格是最低的。”仇狄不愧是粘杆侍卫出身的,分析问题起来也有一手。 他盘下客栈的目的非常清楚,便是要在这浔州城建立一个长久的据点,奕忻此次过来不是短时间就能回去的,那么在浔州府安排这么一个据点,一来可以方便采办和消息的传递,二来即便情况有变,立刻可以调动浔州府的力量来救,一举两得。 奕忻对仇狄的安排非常地满意,这是典型的情报人员的做事方法,或者说是典型的粘杆处的做法。他又问起了广州城的情况,仇狄便将奕忻不在的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来。 “好个穆彰阿,他还真敢拿我开刀啊!”奕忻得知曾国藩被停职后,拍桌道,“那师傅现在如何了?” “曾大人被停职了数日,北京又来了旨意让大人官复原职,但是勒令一个月内将公子您找到,不然”仇狄没有往下说,但意思已经非常清楚了。 这肯定又是穆彰阿的主意了,奕忻捋了捋思路,曾国藩应该在自己失踪当日就发了密折去北京,而当时他停职的旨意已经在路上了,幸好这个年代的通讯不发达,让曾国藩抓住了这个时间差,不然他一旦停职,就无权使用密折的八百里急驿了。 如今看来,自己的突然失踪倒是救了曾国藩也救了自己,假若他没有失踪,收到了停职的旨意后,等他再往北京发信,朝堂上早就将此事钉上钉子了,哪里还有翻身的道理? 然后穆彰阿必然会安排下新的总督来,那时候自己在广州的努力顷刻间土崩瓦解!他还是未成年的王爷,手中没有权力,一旦总督位置换人,架空自己就跟玩一样。 不过穆彰阿死都想不到自己在这个当口失踪了,在朝中聚起的力量起码在一个月内无法发作了,那么他便有时间能够扭转局面! 让仇狄准备好笔墨,奕忻操起毛笔就洋洋洒洒地写开了,他的鹅毛笔没有带,一手毛笔字只能说能认得是什么字,但这是也没办法顾及这么多了,写了三页纸,分成了两份。 “这一张交给师傅,这两张让师傅送达京城!”奕忻递给了仇狄,仇狄接过之后,便出了房门,走的时候还不忘大声说道:“客官您慢用,打扰之处还请多见谅。”演技精湛,不愧是特务出身的。 第一四五章 羊杂割(二更求收!) 跪求收藏! -------------- 奕忻关上房门,心中顿时感觉安心不少,他给道光的折子中又一次借用了康熙的名义说自己正在处理会危及社稷安稳的邪教,将拜上帝会与白莲教并论,需要曾国藩的全力配合,又将乾隆朝晚年时白莲起义之事说了一遍,最后加了句“惜高宗皇帝英明神武却遭身旁小人蒙蔽,以至于白莲之祸迟迟不得平定,而后才有了天理紫禁之乱,皇阿玛高瞻远瞩,必能体会儿臣的心意,不破此邪,誓不回粤!” 所谓的小人便是和珅,当年白莲起事时,正是乾隆禅位的那年,南方打得不可开交,北京的乾隆还在那办百叟宴,全然不知道满清的江山已经震动,而和珅极尽欺上瞒下之能事,以至于白莲之祸历时九年才得以平息。 白莲教起义是清朝由盛而衰的重要转折点,给清朝高层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而道光更是难以忘记。嘉庆十八年的时候,白莲教的余部在北京河南又发动起义,改称天理教,一度甚至攻进了紫禁城,而道光那时是个王子,持刀杀退了天理教徒,也成为了他登上皇位的一个重要的政治砝码。 奕忻这句恰好点到了道光的脉门之上,拜上帝会和白莲教的性质相仿,他在信中有将拜上帝会的势力夸大了几分,他相信道光看到后,无不应允;顺便以和珅暗指穆彰阿,让道光提防穆彰阿行和珅旧事,也算是一石二鸟了。 不过他不指望着道光就此就能亲贤臣远小人,一个人的习惯是非常可怕的,特别是习惯了一个人在身边伺候的时候,往往是下不去手的,当年乾隆不也正是因此对和珅睁只眼闭只眼么? 心中石头落地,奕忻困意便上涌,一头闷到了床上睡到了晚饭时节。 洪绣颜的喊门声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瘪塌塌地和他们两人到了楼下,叫了三碗面用。 正吃着呢,掌柜打扮的仇狄从门外领进了一人,那人一进门就在左顾右盼,仇狄往奕忻那边一指:“你找的是不是那位公子?” 那人定睛一瞧,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飞奔到奕忻的身前,双膝跪下,抱住了奕忻的小腿嚎了起来:“少爷,小的终于找到你了!哇!你可是让小的好找啊!!哇哇!老爷差点就把小的的皮给扒了啊!!少爷你都不知道啊!!” 杨秀清和洪绣颜一脸怪异地看着那人,只是他将脸贴在奕忻腿上,还真看不出这人是谁。 但是奕忻怎么会听不出这声音,尴尬道:“葛尔蛋你这是干什么?我不是留了书信给你让你和父亲说的么?怎么你跑过来这里了?快松手,这么多人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葛尔蛋仍然紧紧抱住,哭嚎道:“少爷哇,老爷说了,小的要是找不到你的话,就不让回家里了,还要把我那妹妹卖了当童养媳啊!!还不给老娘饭吃了!哇哇哇,少爷,你可怜可怜小的啊!” 这什么跟什么?你葛尔蛋一个光杆什么时候有了妹妹了?你老娘不是十年前就过世了么?他偷偷看了眼仇狄,只见仇狄冲他挤眉弄眼,心道看来又是他们安排的一场戏了,怪不得这家伙哭了半天,他的腿上愣是一点湿的地方都没有。 “好了好了,”他掰开了葛尔蛋的双手,“你现在找到我了,就回去和父亲说一声,说我过个两三年再回去,寻道哪有半途而废的!” 葛尔蛋才消停一会,闻言又抱住了:“不行哇!老爷说了,要么我和你一起回去,要么我就别回去了!我老娘和妹妹他替我照顾了!!” 洪绣颜也认出了葛尔蛋了,不是那个躲在草丛里放枪的随从么,听到他这么悲怆的声音,气不过道:“林大哥,你父亲怎么这么欺负人?有他这么照顾人的么?” 杨秀清在旁轻声搭话:“上梁不正,这下梁” 奕忻白了他一眼,好言相劝道:“你跟了父亲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他的脾气?他向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说的,不会拿你妹妹老娘怎么样的。” 洪绣颜点头:“这才像人话。” “这次不同往日啊!少爷!”葛尔蛋偷偷抹了两道口水当泪痕,撒开手道:“少爷您可是老爷唯一的独苗啊,老爷这次可真急了,你不知道,张贵开一回去就被打得只有出的气了,你要是不回去,小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去的!不然,小的的性命也要交代了!”他是死皮赖脸地赖上奕忻了。 奕忻苦脸想了半刻道:“不如这样,我修书一封给父亲,你么,就跟着我好了,不然父亲也不会饶你的,可好?”葛尔蛋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奕忻转而看向杨秀清道:“杨哥,这是我随身小厮,也是个苦命的人,如今的情况,我可否带上他?” 杨秀清皱眉看看奕忻,又瞧瞧“梨花带雨”的葛尔蛋,旁边还有洪绣颜满怀期望地盯住他,勉为其难地点头道:“既然是穷苦人家,那也可以。” “多谢杨哥了,葛尔蛋,来谢过杨哥。”奕忻超葛尔蛋努努嘴。葛尔丹缩着脖子,朝杨秀清抱拳道:“小的谢谢,杨哥。”中间顿了一顿,有意无意地啧了一声,以至于听起来像杨,咱,哥,奕忻在旁听得差点笑出声来,杨咱哥,羊杂割!哈哈哈哈!葛尔蛋这小子太有才了,在他空中基本上是吐不出什么象牙来的,堂堂天国东王变成了羊肚子里的腌臜玩意了。 虽然仇狄没和他说葛尔蛋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但是意思他却明白了。仇狄在浔州府演掌柜,负责奕忻与曾国藩之间的联络以及突然状况的处理;而葛尔蛋则贴身保护他,并将消息传达给仇狄。毕竟葛尔蛋不是专业人士,让他扮演自己是最好的选择,而之所以选择在吃晚饭的时候来这么一出,一来时借着夜色掩盖葛尔蛋那糟糕的演技,二来大庭广众之下,葛尔蛋这么凄惨的样子,杨秀清也不好当众驳了面子,入伙就顺理成章了。 奕忻不由心中赞了仇狄一句,他在情报方面果然是诸葛亮一般的存在哇! 当夜葛尔蛋顺理成章地住到了奕忻的房中,而洪绣颜雇来的车夫到了浔州府就要回去了,葛尔蛋掏出银子买下了马车,塞点银子给他打发他回去,自己接手了车夫的岗位。 次日一早,四人便从浔州府出发,往新墟而去。奕忻与仇狄两人接上头,心中的底气十足,不禁开始期待起见到冯云山会是怎么一个情况了。 第一四六章 雨夜 浔州府往北走上不久,就是新墟,这是一个大市集,一般壮族或者瑶族的族人很少到浔州府城买卖,都集中在新墟这里,一到开市的时间,这边就成了方圆几十里最热闹的地方。 奕忻一行人在新墟这里将马换成了骡子,吃点东西就继续北行了。但路上奕忻总是感觉有些怪异,在马车上怎么都找不到坐着舒服的感觉,好几次差点将葛尔蛋挤下马车了,葛尔蛋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奕忻:“少爷,你怎么了?” “不知道,”奕忻也不知怎么回答,“反正就是都不舒服。” 葛尔蛋将马车停下,伸手在奕忻的脑门上摸去,猛地就缩回了手:“好烫!发烧了!” “啊?”奕忻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就感觉浑身难受。葛尔蛋却急了,叫住了前面自顾自赶路的杨秀清,洪绣颜也闻声从车里出来,摸到奕忻脑门上的热度吓了一跳。 杨秀清跳下车,到后面一看,眉头也皱了起来,奕忻的脸上已经可以看出不正常的潮红色。 “这到了山里,比在外面凉,许是着了风寒。”他反身从车中取出了一颗硕大的药丸,示意奕忻将它吃下,“这暂时能压压,等到了古林社再找郎中。” 奕忻拿到了茶色药丸,还没吃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臭味。这什么东西?不会是孙猴子用马尿和着黄泥弄出来的吧? “快点吃,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风寒来势又凶,要是不压住,可能古林社都还没到你就挺不住了。”杨秀清催促了句。 奕忻强迫自己长开嘴巴,将药丸放到了嘴中。甫一入口,他就觉得舌头仿佛是被人用刀子在刮一样,火辣辣的,随即难以形容的苦味就在嘴中扩散。 他伸长了脖子,想将鹌鹑蛋大小的药丸直接吞下去,药丸却滚到了一半卡在喉咙上,上不去下不得,只有苦味还在不住地往嘴中和胃里扩散;他挣扎着道:“水水” 洪绣颜手快,反手从车中拿了水袋出来,奕忻喝下一大口后,才如获大赦,有气无力地靠在了车厢上。 杨秀清见他吃了药就回去了车上:“快点走,前几日这里下过雨,路难走,要是到不了古林社,他不死也要丢半条命,山中的气候又反常,落下病根就完了。”心中又补了句,冯师对病秧子的弓箭教习可没有兴趣。 葛尔蛋点点头,可是奕忻横在车前,他连赶车的地方都没有了,为难地看向了洪绣颜,洪绣颜连忙道:“让林大哥到车里躺着吧,可别又吹着风了。” 七手八脚地将奕忻弄到了车里,葛尔蛋才挥鞭驱车跟上了杨秀清。 道路泥泞,车走十分艰难,奕忻在车里颠簸颠簸,就像是在摇篮里面一般,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原本晴朗的天空也逐渐集起了云层,灰蒙蒙地占领了大半边,山里的天气多变,眼看着又要下雨了。杨秀清低声咒骂了一句,努力地掌控着车子加快速度,想尽快赶到古林社,让后面客串车夫的葛尔蛋苦不堪言。 但是他们所有人都没发现,车子后方的远处,时不时就有一道黑影闪过,再定睛看时,除了密密麻麻的树林之外没有其他东西了。 果然,没走半个时辰,瓢泼的大雨就砸了下来,幸好此时离古林社已经不远了,两辆马车艰难地在雨中穿行,直到雨幕中出现了模糊的房舍影子。 等到村子中时,赶车的两人都已经浑身湿透,在村子里问了几户人家,终于找到了可以安顿的地方一个不大的农家小院。雨这么大,今天是不能继续赶路了。 主人家本来还不想收留,幸好杨秀清的本地口音加上葛尔蛋的金钱攻势,他们才得以有了避风雨的地方。 可是安顿下来之后问题又来了,只有两个房间,这要怎么安排? 洪绣颜姑娘家家总不能让她和老爷们挤一个屋里吧?可是奕忻重病,也不能三个人挤一个小屋,对他的康复没有好处。洪绣颜见两人的脸挤成了一团还没想出办法就说道:“我和林大哥一个屋吧,他生病了总要有人在旁照顾,你们两个男人照顾人哪有我仔细?” 杨秀清想都没想就反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绣颜妹子你的名声可比这小子的命重要!” 葛尔蛋听到这话不干了,音量比他高了八度:“什么?我们家少爷的命不值钱,那你他娘的别住这!房钱还是我们少爷付的呢!” “放屁!没有我你有钱也住不进来!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在那里显摆,我不吃这套!” 两人就像争斗的大公鸡一样,瞪着彼此,火药味十足。 “好了,你们别争了!就这么定了!林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恩者为长,长辈和晚辈在一起也没什么再说了,林大哥现在的状态能做什么啊?”洪绣颜将两人推出了屋子,“杨大哥拜托你去村子里找郎中来,葛尔蛋你快去给林大哥烧热水去!别没完没了的!” “啪!”两人刚出了门槛,房门就被用力地关上,两人都无语,互相又瞪了一眼后,各自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洪绣颜到了奕忻的床头,伸手探了他的体温,将毛巾拿下浸透捏干后重新放在了奕忻的额头上。赶了大半天的路,她也有些乏,给奕忻换完毛巾后,便坐到了床沿上,百无聊赖除了看奕忻之外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 房间中安静下来,只有沙沙的雨声,沉睡中的奕忻才能从他脸上看出他与年龄相符的稚气,能让洪绣颜突然意识道:哦,他年龄比我还小啊!她不禁想起从认识奕忻开始,他一直就是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老成,无论是身材还是言行都让人忽略了他只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孩子。 想到和眼前的孩子有了无法斩断的关系,洪绣颜心中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特别是这十多天朝夕相处,让这种感觉更加清晰,也越发朦胧。在车上听他讲从未听过的故事,看他一次又一次地作弄杨秀清,她差点都忘了在佛山时的遭遇,过得很快乐。 “哎”一声悠悠长叹,似是感叹,又似疑问。 单独相处的时间不长,很快村里的郎中被杨秀清拉来,诊脉之后郎中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了几味草药嘱咐了几句之后逃回了自己家。看来杨秀清在请他来的时候使用了些不正当的手段,否则这样的鬼天气不如在家抱老婆呢! 葛尔蛋拿了草药去煎,杨秀清则从马车上将铺盖抱了下来,在房中替洪绣颜铺好。 等伺候奕忻喝完药后,天色也暗了下来,杨秀清与葛尔蛋被洪绣颜赶回了自己的房间,就不知这一晚上,两个对头要闹腾成什么样了。反正第二天见到他们两个时,双眼的眼圈都是乌黑的。 点上油灯,洪绣颜一遍一遍地替奕忻换毛巾,奕忻从下午开始一直昏睡着没有醒来。等过了小半个晚上,草药终于见了功效,烧终于退了一些,洪绣颜长出了口气,坐到了铺盖上休息。 屋外面大雨瓢泼,奕忻房间中的光亮也终于灭了,整个古林社都沉寂在黑暗之中。 “踏,踏。” 两声响过,小院外的大树上一道人影溜了下来,贴到院墙上手脚并用,轻身就纵过了矮土墙。 黑影蹑手蹑脚地穿过了院子,院中的大狗像是听到声音,突然就竖起头来,没等它嚎叫出声,就被击中了后颈,颈骨碎裂的“咔嚓”声在雨声中几不可闻。 黑影从狗尸身旁轻纵而起,小步到了奕忻居住的屋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插入到门缝之中,一点一点地将门闩移开。 “啪嗒,吱呀”片刻后,门应声而开,黑影以极快的速度闪到屋内将门合上,门开途中的风雨还没来得及刮到屋内就被阻挡在外。 今夜风雨交加,屋内没有一线亮光,漆黑一片,黑影在门处站了片刻,也没法看清楚眼前的事物,就伸手轻轻摸着往里一点一点地挪过去。 “可恶,”黑影轻声地骂了一句,人就在咫尺之遥,黑暗却在消磨着他的耐性。 “咔嚓!”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咒骂,就在此时屋外一道闪电划过,顿时将屋内的情况照了清清楚楚。屋子中间一张桌子,再往前便上奕忻睡着的床铺,与床铺相对的还有一个人睡着,朝着墙壁,也不知睡熟了没。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他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都要手刃的仇人,心中一阵激荡,呼吸都不由粗了起来。 快步上前到了床头,将手中匕首高高举起。只要这一刀落下,三哥你的仇小弟也给你报了,可惜无法看到他死之前那种绝望无助的样子了! 刀落! “啪!” 眼看刀子就要刺进仇人的胸膛,黑影却感到肩头一阵巨力袭来,身子连带着刀子往边上滚了出去。 “咔嚓嚓!” 借着闪电的光亮,他见到了床头一个女子举掌而立,对自己怒目而视! 第一四七章 你在说神膜? 黑影打了个滚,眼看大仇得报却被人中途干扰的愤怒将他的理智摧毁了。 对手是谁不重要,他想的只有将他杀掉,和奕忻一起杀掉! 手中的匕首如毒蛇一般卷了过去,两人瞬间就对了十数招,黑影越打越心惊,凭他一手过硬的功夫,竟然拿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有两次还险些被对方拿住了手腕。 “嘭!”两人对了一脚,各自退了两步。 对招中黑影也知道了洪绣颜是个女子,采取了猛打猛攻的招式,想要以力取胜,但是咏春拳本来就是女子所创的拳术,在其拳理之中一直将男子作为假想敌,想要靠力量拿下一个咏春拳已经练到登堂入室的女子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洪绣颜已经认出此人的身份,就是当初来抓奕忻的其中之一,她与对手的武功相当,短时间内两人都无法打败对方。 再加上对方是会馆中的人,又不是和那三人一样见色动心的渣滓,她出手间也留了几分,有几次黑影出招大了露出了空门,她也只当是没有看见。她做的打算就是让对方知难而退。 “你我三百招之内难以分出胜负,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不然等到杨大哥们到了,我就算想放过你也不行了。”趁着调息的空当,洪绣颜劝道。 黑影嘎嘎一笑,声音难听之极,再次挺身出手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仇人就在眼前,岂能因此半途而废? 洪绣颜无奈,交手之时还在不住低声劝他。黑影听了越觉得心烦,出手越发狠辣,招式也越用越开,可惜他越这般打,越拿不下洪绣颜。 “我知道你是琼花会馆中的人,那三人的死是咎由自取,你可别步了他们的后尘!”洪绣颜低声好言相劝,脚下步法不停,在狭小的空间内辗转腾挪。 听到琼花会馆四个字,黑影的招式不由一滞,随即狠声道:“会馆把我们当成猪狗一样,用的时候花言巧语,弃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哼!”他不由想到在义庄中被烧掉了的三人,言语之中尽是怨恨。 他在琼花会馆,是因为三哥在;他对会馆没有感情,但是对三哥等四人却是兄弟之谊,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黑影见拿不下洪绣颜,而两人越打下去招式就会越发猛烈,到时候吵醒了隔壁的两人,那就更难对付了,便心生一计,拳路大变:佝偻起身子,身影变得恍惚不定,跟洪绣颜拼起了身法! 突一变招让洪绣颜措手不及,加上天黑看不清楚,竟然被对方的速度逼得狼狈不堪,左支右架堪堪敌住,却无法用身形挡住了床上的奕忻了。 黑影等的就是这一刻! 猛然发力与洪绣颜对了一掌,使她身子偏了,左手反手握匕往床上甩去! 洪绣颜惊叫一声,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 匕首如电,映出的一点寒芒仿佛换成了白线,终点便是奕忻的胸口! “不要!”洪绣颜心瞬间沉到了谷底,难道终究还是救不下他么? 黑影嘴角微翘,发出一声残酷的冷笑,大仇得报了! 眼看匕首将要扎进奕忻的胸口,沉睡中的奕忻却猛然坐起了身子,大声喊道:“绣颜,危险!!!!” “噗!”与此同时,匕首扎进了床铺之中。 这一突变,让两人都长大了嘴巴,洪绣颜原本惨白的脸色回了血色,虽然知道奕忻是在做梦,但见他在梦中还看到自己,心中不觉多了一丝一样的感觉。 黑影怎么都想不到这必杀的一招竟然这样子落空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在床上端坐的奕忻,心道难道老天也在保佑他么?眼下手中没了匕首拳脚又拿不下洪绣颜,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闪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没等洪绣颜反应过来,一个鱼跃撞破了窗户跳出了屋外。 洪绣颜没有去追,用火种点起了油灯,黄豆大的火苗将黑暗驱散,她回头再看奕忻时,发现奕忻仍然是闭着眼睛,想来是梦靥了。他又呢喃了几句,却听不清楚了,便又要躺回到床上。 洪绣颜赶紧上前托住了,床铺上还插着匕首呢,这躺下去非伤着不可。拔掉匕首之后,才将奕忻放下,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黑影破窗时巨大的碎裂声终于将隔壁闹腾了大半个晚上才睡着的两人惊醒,胡乱套了外套就跑过来查看究竟了。 洪绣颜只说有人来偷东西,被自己发现了之后从窗户破出去了,杨秀清倒没什么,见没什么事打了呵欠就回屋去了。但是葛尔蛋却留了下来,将门合上,低声问道:“洪姑娘,你有事瞒我!” 洪绣颜脸色一红,忙摇头道:“能有什么事呢”被葛尔蛋死死盯住,说着说着声音就几不可闻。 葛尔蛋指着地上道:“那个肯定不是小毛贼那么简单,你们动过手了。”农舍的地板就是泥地,天气又潮,两人刚才动手之后,地上到处是凌乱的脚印。他本来就胆大心细,当初在大沽炮台的时候才能准确地抓住开炮的时机,这一点能瞒得了杨秀清却瞒不过他。 洪绣颜见谎话被拆穿,一时语塞,葛尔蛋沉声道:“洪姑娘,你也知道少爷的身份,我家老爷有好些个商场上的仇人,若是被这些人盯住,那么少爷就危险了,那我只好强行带少爷回去了。” “不是的不是的!”洪绣颜连忙摇头道,一听葛尔蛋要将奕忻带回去,她心中感到特不愿意。 “那请你不要有任何隐瞒,我出门前老爷就交代过,必须要保证少爷的安全。”葛尔蛋正色道。 洪绣颜无奈点头:“好吧”调整了下思路,才将前因后果一一说出,只是隐瞒了追杀奕忻是琼花会馆的主意,只说这帮人是亡命之徒,所徒的是奕忻的钱财,恰好被她发现,救下了奕忻。 说的过程当中,葛尔蛋都看着她的眼睛,听完之后才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说我一点反应都没有第二天少爷就不见了呢。”他对洪绣颜的话还是相信了八分,但是诉说当中她几次闪烁的眼神还是没有逃出他的眼睛,除了这些人的身份,其他应该是真的没错了。 葛尔蛋当初失了奕忻之后,虽然曾国藩没有责难他,但是其他三十多个兄弟是给尽了他白眼,幸好当时洪绣颜出现了,不然他就万死难辞其咎了,因而对洪绣颜也心生感激:“洪姑娘,这窗户破了,屋子里面通了风,少爷病又没好。不如你和少爷一起到隔壁屋里来,我们也可以互相照应。” 洪绣颜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杨秀清见到洪绣颜过来,心中高兴,转眼又见到葛尔蛋怀中抱得奕忻,脸色又耷拉下来了。洪绣颜和他说过了之后,他也不好反对,将床铺让了出来,自己在地上铺了些干草凑合一晚上了。 洪绣颜与葛尔丹却彻夜未眠,卯足了精神时刻防备,直到天色渐明,雨声渐稀。 鸡鸣三声,奕忻终于醒了过来。不知道是他的身子骨强壮还是郎中的药管用,醒来之后除了还有些酸痛之外,精神却格外的好。 睁开眼坐起身来,他就看到自己睡在一个农舍之中,床头床尾伏着一人,靠着一人,正是洪绣颜和葛尔蛋,他们两个在天色亮了后终于顶不住眯了过去。他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但见两人如此守护着自己,心中也不由一阵感动。 奕忻小心地起身,就见到杨秀清正在地上的干草堆呼呼大睡,顿时心生促狭,从床上的包裹中寻摸出了笔墨,鬼鬼祟祟地蹲到了杨秀清的身旁,上下左右一通乱画。 画完之后,满意地欣赏了自己的作品,见到杨秀清大张的嘴巴,四下里寻摸了一阵,捡起了一只不知道什么玩意的死虫子,退后几步瞄准了用力一扔,迅速地退回到床上,躺好装睡。 杨秀清睡得正熟,一吸气,掉落在他唇边的死虫径直地就冲进了他的鼻孔。 “阿嚏!阿嚏!咳咳!”他猛地坐了起来,捂着嗓子直咳嗽。 洪绣颜两人被他闹的声音惊醒,还以为那黑影又来了,条件反射般地在奕忻床前摆好了架势,却见到杨秀清咳得满脸通红的样子。 “杨大哥,是你啊”洪绣颜打了呵欠,松下神来,再定睛一看,不由捧腹大笑:“哈哈哈哈,杨大哥你脸上是什么?”葛尔蛋闻声也看向了杨秀清的脸上,立刻笑得弯下腰。 杨秀清好不容易将死虫咳了出来,一鼻子的臭味和一嘴的苦味让他直皱眉头,见到两人夸张的样子,不明所以道:“你们在笑什么?” 葛尔蛋强忍住笑意,到了杨秀清跟前细细观摩道:“羊杂割,你脸上,啧啧啧,简直比啥名人字画还要强啊,我看看,哟,这是乌龟么?还是王八?这边这边,呀!似马非马,脖子还老长,难道是我少爷以前和我说起过的西洋神兽草泥马?哇哦!一条长龙,额,不对,一条长虫贯穿印堂,这可是大富大贵之相啊!!” 洪绣颜已经去外头打了盆水进来,放到了杨秀清跟前,正好听到葛尔蛋说大富大贵之相,一下子又笑趴下了。 杨秀清低头一照,只见脸上密密麻麻吗布满了墨迹,而且都是奇丑无比的各种动物!不由怒吼一声:“这他娘的是谁干的!!!” “怎么这么吵啊” 他猛一回头,看到奕忻搓着眼睛起身来,想也不想跨步上前抓住了奕忻的肩膀:“是不是你干的!!??” 奕忻一脸无辜地道:“哥哥,你在说神膜?” 第一四八章 拜神还是拜死鬼? 杨秀清最终还是没能拿奕忻怎么样,毕竟奕忻昨晚一晚上昏睡着是一个事实,加上葛尔蛋在旁虎视眈眈,也只能将罪过怪到那个子虚乌有的小贼身上。 奕忻在旁偷着乐,心道就是这个年头没有照相机啊,不然的话拍个照发到微博上肯定火。回去之后搞出照相机来,肯定受欢迎。 他的身体经过了一晚上的休息好了很多,也不在古林社再逗留,收拾收拾就往紫荆山里出发了。 当初冯云山与洪秀全入山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个明确的目标,走了不少弯路,而杨秀清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因此带着他们在山中穿梭得很快,到了当日傍晚就到了平在山山窝里的村子平隘新村。 “到了!”杨秀清远远见到村子里袅袅炊烟,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生来头一次离家这么久,回家的感觉真的很好! 而奕忻的心情也不禁雀跃起来,终于可以和传说中的太平天国做零距离接触了,虽然太平天国轰轰烈烈,但是在历史中留下的记载极少,官方史书中记载的更满是偏颇之言。 又行了一段路之后,奕忻终于见到了拜上帝会策源地的真正面貌。 平心而论,平隘新村当得起山清水秀这四个字。背靠青山,村外一条小溪环绕,溪水清澈见底。村子不大,约莫五六十个农舍,都是用黄泥夯成的,屋前搭了晒棚,因为刚下过雨,上面都是光溜溜的,没有挂着东西。现在正是晚饭时节,每家每户的烟囱里都往外冒着烟。安逸宁静,标准的一副原生态旅游景区的模样。 车子进了村子,引起了村民的侧目,杨秀清更是感觉脸上有光,他可是村子里第一个到了广东这个花花世界走了一遭的人啊!一路上不停地和村人打招呼, 他六岁丧父,九岁丧母,能活到现在都是靠着村子里的人接济,稍大了才和村里人去山中烧炭过活,因而和村里的人关系密切,几乎在每户人家门口都会停一下,然后从车中取出从佛山带来的礼物送给他们,村民见到这些东西自然是更高兴了,与杨秀清家长里短聊上几句。 这让在旁边等得老长时间的奕忻有些不耐烦了,他到了杨秀清身边低声催促道:“别聊了,快带我去见冯师吧。” 正和杨秀清聊着的村民听到冯云山的尊称,脸色也是微微一变,问杨秀清道:“这人是谁?” “呵呵,我在佛山认识的,仰慕冯师的大名而来,射得一手好箭。”杨秀清介绍了一句,“我带他来给冯师看看,对了,冯师呢?” 村民哦了一声点点头:“去镇上了,明日才能回来。”转而对失望的奕忻道:“少年人,你来找冯师找对了,我们这些人烧了一辈子木炭,如果不是冯师指点迷津,一辈子都活得迷迷糊糊的。” 奕忻干笑着说了声是,无精打采地回到了车上。他告诉了洪绣颜这个消息后,洪绣颜也有些失落,两人便耷拉着脑袋随杨秀清到他的房屋前一座只有两个房间的小泥屋。 杨秀清在安顿时也有些犯难,这房子太小,他们四个人怎么挤得下?只得将外面那间堆满木炭和工具的屋子清理出来,铺了三个床位,里面那间自然是留给了洪绣颜住。 安顿下来之后,杨秀清便带着三人出来,奕忻奇怪道:“我们不先吃点东西么?”四人赶了一天的路,中午就凑合了几个麦饼吃,早就饥肠辘辘了。 “吃啊。”杨秀清边走边答。 “那我们出来干什么?” 杨秀清略显尴尬,他一个人住,哪里会做饭?平日里都是到其他村民家噌上一顿,自己房子里连个烧饭的地方都没有。 “放心,饿不了你。”没好气地应了奕忻一句,他径直往旁边的一座泥屋走了进去。 “萧大娘,在不?”进屋喊了一声,就有一个两鬓斑白的大娘擦着围裙出来了:“在呢啊!秀清!你回来了!快来坐。”极其热情地将杨秀清他们迎入了里屋,让杨秀清坐下拉着他的手道:“你出去了快两月了,大娘我天天盼着,你可算回来了。” 杨秀清从怀中取出了一块花布包起的东西递给她:“这是我给您从佛山那带的东西,您收下。” “唉,跟大娘还这么客气干什么?这又得花钱的,大娘只要你回来就好喽,晚上就在大娘这吃了。”萧大娘虽然如此说,但是从她表情之中还是能看出满满的欣喜。 “对了,大娘这三个是我从佛山带来的将要入会的,冯师不在,晚上只能让他们也来您这里吃点了。”杨秀清将奕忻他们介绍了下,奕忻三人也跟萧大娘见礼:“麻烦您了。” “不打紧不打紧,你瞧瞧这孩子长的又白又俊,丫头也是水灵灵的,大娘一看就喜欢。你们先在这坐着,我去给你们做菜去。”萧大娘笑开了颜,边说边出了屋。 杨秀清起身相送,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让奕忻在旁对这个将来六亲不认的东王另眼相看。看来再冷酷的野心家也有柔软温和的少年时啊。 不一会萧大娘就置了几个菜,唤了四人出来到桌旁坐下。 菜都是素菜,但奕忻早饿了半天了,只要是吃的管饱就成,提起竹筷就要去夹,伸了一半就被杨秀清拦住:“急什么,还没礼拜呢。” “礼拜?什么礼拜?”奕忻刚问就看到萧大娘拿了三个贴了纸条的木牌出来,恭恭敬敬地放到了桌子中间。只见上面分别写了“天父上帝之神位”“天兄耶和华之神位”“天弟洪秀全之神位”,奕忻看到了之后,连筷子都忘了放下了。 敢情拜上帝会就这么拜上帝的啊?这是拜神啊还是拜死鬼啊? 萧大娘对杨秀清道:“秀清,你不在这两月,大娘都做不得礼拜了,亏得你回来了,不然天父天兄天弟怪罪下来,这罪过就大了,来你来领大娘跟着。” 杨秀清说了声好,对奕忻他们道:“你们还没有洗礼,不能礼拜,在旁边听着就行了。”说完之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朗声念起:“从来福大则量大”正是原道醒世训的句子,他念一句,萧大娘也和他一样跟一句,一脸的虔诚。 直到将醒世训的内容全部念了一遍,才朝着三块牌子拜了三拜,杨秀清又清声道:“请天父天兄天弟先行用过!”等了片刻,“用毕,谢天父天兄天弟赐食!恭送归去!”才让萧大娘收了牌位,示意奕忻他们可以动筷了。 奕忻被这一幕彻底雷到了,看着杨秀清心中狂吐槽:你们这是在拜上帝么?难道不是在拜释迦摩尼么?额滴神啊,耶稣地下有知,肯定饶不了你这帮欺师灭祖的家伙! 第一四九章 冯云山 从萧大娘家中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 这一顿饭奕忻被各种雷阵雨砸过,但是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些拜上帝会目前的情况。不得不说冯云山是个人才,在平在山这个鸟不生蛋的破地方小半年时间竟然将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拉到了拜上帝会中,而他也顺利地成为了村子里人人敬仰的神棍,哦不,是神师,出了平隘新村在外,在紫荆镇也小有名气。 冯云山在紫荆镇上做教书先生,凭着自己的才学在紫荆镇也小有名气了,当地的秀才甚至举人都和他有些交往,混得风生水起,自然而然地拜上帝会的影响力也在默默地扩大。 说不定冯云山不死,太平天国最后会是另外一种模样。 在杨秀清屋里凑合了一晚上,第二天早饭吃过,就听到村子里嘈杂的声音。杨秀清腾地冲出了门,举目眺望了一番,反屋兴奋道:“冯师来了!”说罢叫上了奕忻他们往村口而去。 到了村口,村民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离他们一丈远就能感受到极其热烈的气氛!奕忻伸长脖子踮起脚都看不到冯云山的样子,杨秀清让他等着,自己分开了众人,挤进了人群中。 不一会,杨秀清的声音就从人群中间传了出来:“诸位乡亲,冯师长途跋涉有些累了,而且还有些会中事务要处理,诸位乡亲先回去,等过了午饭冯师再来和你们布道,谢谢乡亲配合。” 杨秀清在会中的地位颇高,村民们听到之后纷纷鞠躬告退,人群才渐渐散去。 当村民散去之后,奕忻终于见到冯云山的庐山真面目:二十多岁的样子,鹰目剑眉,高耸硬朗的鼻线,下面有一撇八字胡须,身上没有穿着长褂,而是一身短打扮,长相极其俊朗! 怪不得洪绣颜一颗芳心都挂在他身上呢!果然又高又帅,听说他家里钱也有,这不典型的高富帅么?奕忻腹诽了句,杨秀清已经领着冯云山过来了。 “冯师,您看我带谁来了?”杨秀清指着奕忻身旁痴痴的洪绣颜道。 “绣颜,你怎么来了?”冯云山见到洪绣颜也不由吃了一惊,出声询问道,磁性,温和,比起赵忠祥老师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这声音就足以让人对他不由生出好感来。 果然任何成功的人士背后都是得天独厚的天赋啊! 洪绣颜此时已经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这么多年的思念,这么多天的辛劳,这么多个时辰的期盼,不就是为了眼前的这人么?她轻移莲步,越来越快,最后飞奔着扑入了冯云山的怀抱中:“云山哥”各种情绪的夹杂之下,竟嘤嘤哭起来。 冯云山自小就和洪绣颜认识,见她这个样子,心中怜惜,轻轻地拍着她肩膀道:“难为你到这穷乡僻壤找我,没事了没事了,绣颜不哭啊。”就跟哄小孩子一样。 哄了一阵之后,洪绣颜终于破涕为笑,路上酝酿的想和冯云山说的话到此时忘得一干二净,只是挎着他的手臂傻笑。 冯云山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你这次出来,伯父伯母又该着急了吧?” “没事,我和哥哥他说过了呢。”洪绣颜嘻嘻笑道。 “你呀”冯云山拿她也没办法,看向了奕忻,问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杨秀清抢着介绍道:“他姓林,全名林逸鑫,就是我刚才和你说过的那人。” 冯云山哦了一声,笑着拱手拜道:“原来是林公子,幸会幸会。”完全没有架子,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奕忻也回礼道:“冯师之民如雷贯耳,倒是小子唐突了,突然造访还请冯师莫要怪罪。” “呵呵,公子说的什么话?天父曰,天下众生皆为其造化!你我都是平辈的兄弟,冯某当不起这师一字,”冯云山摆手微笑道,村子中都是拜上帝会的信徒,他也不刻意隐瞒,“不如我们到屋中小叙?” “正如小子所愿。请!”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完全没有你死我活的火药味,反而像是多年的老友重逢,这也难怪,毕竟以冯云山眼前的样子,难有人和他吹胡子瞪眼的。 村子里特地给冯云山建了一座平房,在村子中心的位子,并排有三间房间。 进了正中间的屋子,正面墙上就挂了一副硕大的图像,上面画得正是基督教中的上帝与耶和华,不同的是耶和华身旁多了个人像,面目被处理模糊,难以辨认出是谁。不消说,这便是天弟了。 冯云山与杨秀清表情肃穆地朝画像拜了三拜,才领着奕忻进了左手边的房中。房间的陈设很简单,一张书桌,上面放了文房四宝,边上一个书架,排满了各种书籍,其余地便只剩下一张椅子和整齐排放的数十个圆木墩子。 看来这里是冯云山的书房兼讲课的地方,奕忻心道,听到冯云山招呼他坐下,便搬了个墩子坐了下来。 冯云山也没坐椅子,也拿了墩子在奕忻的正对面坐下,让杨秀清去打壶水来,洪绣颜则站到了他身后,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他。 “林公子,你随秀清来见冯某不知有何指教?”冯云山坐得笔直,轻声询问道,奕忻自然是将他想要入会聆听教诲的说辞说了一遍,冯云山听得很仔细,完了又问:“林公子家资殷实,又学过儒家之学,怎么不听孔孟之言,反而想到到山中寻我这山野村夫?” 奕忻早就做好了准备,想都不想立刻答道:“若是孔孟之言需是听得,但如今孔孟之言还是当初的孔孟之言么?” “如何不是?” “孔孟说仁义,但你见过供奉孔庙的朝廷因一字歧义斩千人头颅么?” 冯云山笑道:“公子所指,是何意思?” “儒家汉学在当世早无风骨,想当年朱明时满朝的儒臣尚能不纳贡不议和,再看如今,庚子之后却是如此作为,儒家已不是汉人的儒家了。”奕忻侃侃而谈,“如此,还要世人信孔孟,不是让人都去做那卑躬屈膝,谄媚迎外的小人么?” “好!”冯云山拍了下腿道,“说得好!冯某当初正是看破了这点才将塾所中的孔孟塑像砸掉,公子所言与冯某不谋而合!只是公子为何笃定我会能给你拨开云雾见青山呢?” “不瞒冯师,我在广州也呆了不少时间,期间也对基督甚感兴趣,那本劝世良言我也曾拜读过,对基督所言深以为然,但是教堂之中那些个洋人教父,我一见他们金发碧眼的样子就受不了,只能敬而远之;况且传教士名为传播基督教义,实地里行欺压良民之事,我私以为他们所传基督之道乃是假道,不足为信。在佛山时我与秀清相遇,又从他听闻冯师的道义,不由心向往之,才作此决定。”这些鬼话奕忻早就想好了,此时说出来面不改色心不跳,而且诚意拳拳,连打水回来对他极为不满的杨秀清也连连点头。 冯云山却仍然是轻轻颔首:“天父仁慈,却被些许小人败坏,这是令人痛心疾首。不过公子你出身富贵,令尊恐怕不会应允,他可知道此事?” 奕忻说不知,他的奏折恐怕还没到北京呢。 “呵呵,那公子先在村子中呆上些时日,等令尊应允了再做定夺也不迟。”虽然奕忻说的头头是道,但冯云山的意思却很明显:不收。 杨秀清倒急了,不收奕忻那他的功劳不是也没了?忙在旁插嘴道:“冯师,他可是文武双全,那一手箭法可是难得一见,若是能教习会中的兄弟,那大事” “秀清不可妄言!”冯云山难得严厉了一瞬,出言制止了杨秀清继续往下说,“你还记得入会之时,我曾对你说的话?” 杨秀清哑然,低头道:“记得。” “若父母不得同意则不能入会,否则父子之恩与天条之威相悖之时,岂不是让人两难?”冯云山正色道,“秀清,你是孤身一人,但是你看会中他人,多有举家入会,哪有家中长者不知,便入会拜天父者?” 斥责完后他才和颜悦色对奕忻道:“不如这样,你不是随从在此么?让他先去与令尊通禀一声,若是令尊同意便让令尊一同来见证洗礼之仪式,若是不同意,那只能抱歉了。” 奕忻没想到冯云山来了这么一招,开玩笑,我爹在金銮殿上坐着呢,先不说他来不来,就是他愿意来也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皱眉道:“冯师,我不远千里而来,赤诚之心可表,从来没有听杨哥说起过还有这规定啊?” 冯云山摇头道:“并不是说公子之心不诚,而是一旦入会侍奉天父须全心全意,若是家中生出变故,一来心乱,二来骨肉分离本不是天父所愿,因而才有此一说。对了,不是会中兄弟公子切不可称我为师,切记。” 他的话句句占住了理字,奕忻也不好胡搅蛮缠下去,取出了五十两的银票递给冯云山:“这点银两,聊表寸心,请冯先生收下。”冯云山依然摇头:“不是会中兄弟,财物供奉一概不收,请公子收回。” 连银子都不要?奕忻不禁对冯云山刮目相看了,拜上帝会刚刚起步可正是缺钱的时候啊! 他讪讪收回银两,冯云山已经做出了请的姿势:“冯某要休息片刻,不能留公子了,见谅见谅。”逐客令发出,奕忻也只得拱手告辞。 ---- 稍候还有一章 第一五零章 老夫看走眼了 奕忻前脚刚走,杨秀清后脚就问道:“冯师,你怎么不收他进来?这小子可是有本事的人还有钱” 冯云山斜了他一眼,让他到对面坐下,倒了两杯水,推了一杯给他,才缓缓说道:“秀清,你是最早跟着我的,我一直跟你说看一个人,考虑一件事情不能只看一个面。” “这个人表面看上去诚意十足,但是他回答我每一个问题时,根本没有想过,是不是答得太快了?” 杨秀清不解:“这不正说明他心诚么?” “如果只是心诚则还罢了,恐怕这些说辞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打好腹稿了。这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他早已深思熟虑过的问题,若是这样,这人入会便让他入吧;二是他是想过我会提出什么样的问题作出的应对之言,那么他的心思就没那么单纯了。”冯云山喝了口水,眯眼道。 杨秀清恍然大悟地点头,又问道:“可是冯师你为何要让他爹同意,还要过来观看他的洗礼呢?会中没有这点规矩啊。” 冯云山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神情道:“这便是我一石三鸟之策。”杨秀清闻言不禁竖起了耳朵,听听如何打下三只鸟来。 “此人富贵出生,却要到这山沟里,颇为诡异,此举可以试出他是否真心入会,此其一;” “他的身份至今不清,他一旦遣人回家,就可以顺藤摸瓜,查出此人的底细,此其二;” “若是他真心入会,而他的父亲也能应允的话,那让他父亲过来观礼,则是可以说动其父入会,则会中钱粮无忧也,此时其三。” 杨秀清听完之后竖起了拇指:“冯师考虑的周全,佩服地五体投地!” 冯云山呵呵一笑:“你先去稳住他,一旦他让随从回去,安排好人跟上,切不可大意。你去吧,我先歇会,过了正午,还要和会中的兄弟们讲解天父之言呢。” 杨秀清告辞而出,回到了自己屋中,就见到奕忻望着屋顶出神。他嘿嘿一笑,似模似样地安慰道:“你不用这样消沉,冯师说得没有错,天父待我们如同骨血,自然不会做这样的罪行,你还是让葛尔蛋回去报个信,快去快回的好。” 奕忻理都不理他,心中只想着如何应对。 眼前的情况,只能让葛尔蛋回广州一趟了,可是回广州之后找谁扮我老爹啊?随便找个人来肯定不行,这冯云山不是个好对付的主,这人必须是真的富家翁才行,而且回去广州还不能曾国藩直接接头,万一出了漏子,那自己就前功尽弃了。 可是找谁合适呢? 奕忻将在广州认识的人一个一个滤过,曾国藩?不行,林则徐?更不行,忽然脑海中一张老脸闪过,对了,就是他了!想到此,他一个打挺从地上弹了起来,直接去屋外头找葛尔蛋去了。 葛尔蛋此时正在村子里闲逛完准备回去,就见到奕忻对面就冲了过来,还没等他问,就被拉起来往外跑去。 “少爷,你这是” “别废话,有重要的事情交代你去做。”奕忻将他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看看四周没有人,便压低了声音和他讲了刚才的情况,说完喘了口气立即道:“葛尔蛋,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必须圆满地完成了!不然你就不用回来了!” 葛尔蛋连连点头:“公子,你尽管说。” 奕忻附耳说了足足一刻钟,将该交代的东西全部细致地交代了一遍,最后才道:“记住了没有?” 葛尔蛋点点头。“好,明天出发。抓紧时间!”奕忻拍拍他的肩膀,这才松了口气。 你要找我老爸是吧?我就给你找出一个来!哼! 不说第二天葛尔蛋又得踏上回程,此时北京穆彰阿府中。 穆彰阿一脸阴沉地回到府上,径直回到了自己书房当中,将官帽脱下往书桌上一放,背手站定在桌前,闭目调戏片刻后猛然挥手将桌上的笔墨纸砚全部打翻在地。 书房中传出的破碎声让门外伺候的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低头在门外不知道中堂大人今日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好在此时有人替他们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中堂大人为何发这么大的火啊?”声音由远及近,正是穆党的铁杆耆英。 到了书房中,见到满地的事物,耆英弯下腰去亲手将东西一件一件捡起归置好,放回了桌上,才拱手道:“中堂大人,所为何事?” 穆彰阿见到是他,脸色缓和了一分,但仍然是阎王的面孔,示意耆英坐下,便将自己早朝后的经历说了一遍。 今日早朝之后,穆彰阿便去见了道光。距离一个月的期限只剩下了十天了,他的本意是去提醒一下皇帝,顺便再扇扇风,旺旺火,可是一进上书房,就见到道光一反常日城府深沉的样子,手中捧着本折子,脸上又喜又忧,还不住地赞叹。 他心中咯噔一下,本能感觉情况不妙。自从得知奕忻失踪的消息,他可从没在道光脸上看到一丝笑容,而今日不知怎得竟然见到了道光的笑容。上前三拜九叩之后,他刚提起一月期限之事,就被道光出言制止了,向他亮了亮手中的折子,上面满是螃蟹爬出的字,不用说正是奕忻的奏折。 奕忻找到了!穆彰阿心中一跳,笑脸贺喜了几句,便想道光问起曾国藩处置的问题来。 哪知道,道光一改当初的态度,让穆彰阿不要在意小节。“封疆大吏,主要看其于大事是否糊涂,至于细枝末节,爱卿身为首辅军机便不要盯着了。” 穆彰阿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从上书房回来,心中一股怒火憋得心慌,才有了这么一幕。 耆英听完之后,眉头也皱了起来:“皇上的意思是说对曾国藩既往不咎了?” 穆彰阿冷脸点头:“老夫还是算错了一招啊!” 如果他在当时就拿下曾国藩的话,便没有今日之事,但他忽略了奕忻的能量,在朝议渐冷的时候,奕忻的一本折子就将他原本的谋算化成了飞灰。 “六阿哥呵呵,老夫算是看走眼了。” 第一五一章 护山银子 穆彰阿对于曾国藩的算计功亏一篑,曾国藩不仅没有被停职,而且连原先定下来的罪名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一切的问题就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奕忻。 之前穆彰阿一直没有把奕忻放在眼里,只是将他当成一个未成年的皇子而已,将所有的注意力都会放到曾国藩身上,如今他才知道奕忻在道光心中的地位与影响力,连自己都无法比得上了。 穆彰阿心中生出了危机感。这么多年来他执掌军机处,道光对自己算得上是言听计从,整个朝廷都在他的掌握当中;庚子年前,林则徐与他的针锋相对,也在他的以退为进之间,落得个功败垂成的下场。 纵横官场数十年,问天下谁是敌手?穆彰阿意气风发那么多年,今日才有了遇到敌手的紧张感觉。奕忻,曾国藩,一个是皇家阿哥,虽无实权,圣眷却隆;一个是庶吉士出身的总督,年纪虽轻,才干却强。这一加一的效果要远远大于二了。 至少奕忻在一日,曾国藩就会安枕无忧一日!除非他犯了原则上的错误;可是以曾国藩的谨慎,怎么可能犯下这种错误来? 耆英听完穆彰阿的分析之后,脸色的特别沉重:“中堂所言,我们岂不是拿广东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该如何是好?” 穆彰阿沉吟了片刻:“目前看来,广东那边我们下不了手,上海港那边怎么样了?” “伊犁布最近来报,上海宁波两个口岸的商人货物流量相对两年前已经增大不少,特别是上海,港口深,洋人的大船都会停靠在此。虽然如此,但是与广州却不能相比。”耆英摇头道。 穆彰阿颔首:“好,这两个口岸可不能再落于他人之手;至于广东,哼哼,斩草需除根,耆英,你之前派下去的那一批人可找到奕忻的下落了?” 耆英无奈地摇头道:“没有我的人到了广东,可六阿哥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我的人在找到了今日还是没有找到,下官无能,请中堂大人恕罪。” “不怪你,”穆彰阿摇头,“你放心,等一会老夫就能知道六阿哥的下落了,到时候,你再去好好办妥这事。你先回去,过些时间,老夫就会差人将奕忻的下落送于你的。” 耆英应了声喳,离开了穆彰阿府回去了。果然刚过了午饭时节,穆彰阿的下人就将一张白纸送了过来。耆英接过来之后看了一眼,上面只写了三个字:紫荆山。 不一会,一匹快马从耆英府上奔出,朝着南方而去了。 平在山,紫荆山中的一座山峰,山上树木茂盛,常年青绿。这山便是平隘新村村民们唯一的经济来源。 山中地势陡峭,没有可以开田的地方,只能将山上的木头烧成木炭维持村子里的活计,山上星星点点分布着村民烧炭的窑子,每日在窑子中从早忙到黑,才能换几颗果腹的粮食。 奕忻在村子里呆了十几天了,村民也慢慢接受了这个白净的少年。前世奕忻就是农村人,因此对村子里的生活过上两天就适应上了,只是不爽的是冯云山自从那日和自己说过话之后,从此就没他说过半句。而冯云山常常来往紫荆镇与村子之间,不在村子里久住。每次来了带上一日,翌日便会回到镇上。 这倒苦了洪绣颜了,这小丫头原本以为见到了冯云山便能跟在他身边,可十多天连却连一次长谈都没有,冯云山只让她先在村子里呆着,不让她跟着去镇上。 洪绣颜无奈,只能在村子里呆着,可是每次冯云山都来去匆匆,即便是在村子里的时候,也大都和村民们打成一片,哪有私余的时间留给她? 于是她与奕忻两人就成了村子里唯一两个经常性对冯云山进行口头批判的人了,每天吃过午饭,奕忻就会到村外溪边的大石头上躺着晒太阳,然后洪绣颜也会过来,两人聊着聊着就开始对冯云山口诛笔伐,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只是这也只能在两人中间说说,却不能为村民知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月底,葛尔蛋前往广州一个来回估计只走了一半的路程,奕忻的入会资格还在空中吊着呢。这一日,奕忻刚刚在萧大娘那边噌完早饭,就听到村口有嘈杂的声音。 嘈杂之声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化成了争吵之声,奕忻听得奇怪,迈步上前,就看到村里的几个老者正在对两个气势汹汹的衙役点头哈腰。而村民们则在旁边一脸的义愤填膺,瞪着那两个衙役。 “两位爷,您也知道这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在下雨,大家伙在山上也烧不出好炭来,你瞧瞧这个月的那个银子能不能等些日子,我们实在凑不出这么些来啊!”老者对衙役苦苦哀求道。 衙役冷笑道:“平隘新村上个月的银子交得就不足,这个月若是再交不上,那可是拖欠了两个月了,这老爷要是发火了,我们两个也很难办啊。” “就是就是,到时候倒霉的就是我们兄弟两个,你们两个老家伙少在这里墨迹,快交银子。”另外一个衙役应和道。 奕忻在旁听得奇怪,国家的税银也不是一个月一交的,这两个家伙收的是什么银子? 两个老者面露难色,这要去哪里出这银子哦?衙役见两个老者不应声推了他们一把:“要是没有银子,村里有什么值钱的统统拿来,能抵多少银子就抵多少银子,妈的,老子真他么的晦气。” “你们这群土包子,还在这站着干嘛,还不去拿来?有什么值钱的拿什么来,老子还等着回去呢!” 村民双手握拳,愤怒的火焰已经熊熊燃起,两个老人扫视了众人一圈,暗暗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挥手道:“快去,快去吧。”两位长者都是村子中有声望的老人,村民强忍心中的怒火,便要往家中走去。 “等等!” 人还没散去,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众人都停住了脚步,望向说话的奕忻。 奕忻走到两个衙役跟前,笑脸相迎道:“不知两位爷收的是什么银子呢?” 两个衙役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其中一人似乎是被气笑了:“小子,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在紫荆镇哪个不知道一个月一次要交一次护山银两?” “护山银两?”奕忻皱眉,这又是什么玩意?“一个月多少?” “那可没个准了,每个村子都不一样,像这破村子,一个月才三两银子,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老子还懒得来收呢。”衙役哼了声,“臭小子,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去去去,滚一边去。” 三两银子,对有田耕种的人来说,一个村子这么多人凑凑就能齐了,但是平隘新村和普通村子不一样,村里的人都是靠烧炭过日子的,没有地道的农民。这天气,炭本就难烧,加上天气热炭的价格也贱,要一个月凑出三两银子来还真是个难事。 老者自然认得奕忻,便小声劝道:“林小子,你别管这事了,秀清和冯师一起去了镇上,我们两个老头子又不顶什么用,可别惹恼了这两位。”然后大声道:“乡亲们,你们去吧,去吧。” 却听见奕忻大声道:“不慌不慌,大家先不急啊,等我问清了几个问题你们再走啊。” 众人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反正让他们将家中仅有的东西全部叫出来,他们是一百个都不愿意的。 奕忻到了衙役跟前,从怀中摸出了散碎的银子放到了地上:“三两银子我出了。”两个衙役拾起了碎银两,掂了掂:“小子,出手够阔绰么。” “更阔绰的还有呢,”奕忻又从怀中取出了一锭银锭在手中把玩:“这里有二十两银子,只要两位答了几个问题,这银子就归你们了。” 两个衙役盯着奕忻手中的银锭,双眼都放出光来,其中一人舔舔嘴唇道:“放屁,这银子刚好将平隘欠的银子还清,小子你脑子没问题吧?”说吧,便伸手要去抓,奕忻早有防备,早就将银子收起,他一抓便抓了个空。 “臭小子,你要是识相的话,就赶快将银子给爷放下,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衙役见不到银子的影子,不由急了,二十两银子可抵得上他们一年的收入了。 奕忻调笑道:“我说过,回答我的问题就给,不回答想都别想!” 那衙役哪里会理他,扔下手中的刀,便跃身上前去抓奕忻,奕忻看上去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孩子而已,难道还收拾不了他? 村民见状就要上前帮忙,却被两名老人的眼神制止。毕竟奕忻不是村子里的人,就算是官府追究起来,也只会追究他一个人而已,犯不着为了一个外人而将村子搭上。 眼看奕忻就要被衙役擒住了,却见他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那衙役还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感动脸上剧痛传来,“啊哟!”“嘭!”他整个人倒飞了出去,在地上滑了半丈远才停下。 第一五二章 人体山水图 “哈哈,绣颜你每次出现得都恰到好处。”奕忻把玩着手中的银锭,对身后握拳而站的洪绣颜道。 洪绣颜白了他一眼,这家伙明显刚才就看到自己往这边赶,才这么有恃无恐地去挑衅两个衙役的。摔倒在地的衙役在地上哼哼了半天愣是没有站起来,另一个同伙见到了洪绣颜眼中闪过了惊讶,但是见到同伴这么痛苦的样子,深知这朵玫瑰带着毒刺,不是好招惹的。 他们两个除了靠身上的这件狗皮耀武扬威之外,自己本身就没啥本事,见碰到了钉子便萌生了退意,再加上村民们在旁边虎视眈眈,站着的衙役往后退了一步,猛然转身便飞似的跑了出去,奕忻不由一怔,看来没想到对方连放句狠话的勇气都没有就跑路了,便走了到了还没起来的衙役身旁嘿嘿笑道:“现在可以好好回到我的问题了吧?” 倒地的衙役心中骂了句没义气的家伙,见到奕忻满脸的坏心不由打了个哆嗦,急忙连连点头。 “姓名!” “严,严石。” “年龄?” “二十六岁。” “性别?” “嗯?” “看什么看,快回答!” 在奕忻凶神恶煞张牙舞爪的淫威下,严石委屈地答道:“男的。” 奕忻满意地点点头:“护山银子是什么破东西?” “这是曹爷定下的规矩”严石吞吞吐吐地道来。桂平县地处山区,紫荆镇下辖的这么多村子多是以烧炭为生,是个典型的一穷二白的小县,不过本县的县丞却另辟蹊径搞出了一个护山银子的主意,官方的解释是在山上烧炭容易引火,这些银子相当于是县中对山林的管理保护的费用,只要是以烧炭为主业的村子每个月都必须缴纳,成为了他们刮地皮的重要来源。 奕忻听完之后拍掌道:“这个曹县丞真是个人才,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就有了环境保护,可持续发展的观念了,哈哈,好好,我倒是对他有些兴趣,赶明儿到紫荆镇去看看。”要是放到几百年后,绝对是个人才啊! 他拍拍严石的脸蛋道:“这么乖,爷我是不是要赏你点什么?”说着手中的银锭子在严石眼前晃了晃。 严石的眼睛亮了,却见到银锭突然放大,“啊!” 奕忻手中的银锭和他的脸来了个最亲密的接触。 严石捂住了鼻梁在地上翻滚,鬼哭狼嚎一般。 “银子很多,还要不?”奕忻摇着手中的银锭道。 “不要了,不要了!”严石鼻子受伤,说话的腔调都变得怪里怪气的。 “我数数看,你一共回答了我一二三四个问题,一个问题一银锭,嗯嗯。”奕忻手起锭落,三下砸得又狠又准,严石只有在地上翻滚哭的份了。 村民看得解气,叫了声好,唯有两个老者在边上满脸愁容。 “够了够了,林小子,你再打,等曹爷到了就不好收场了。”其中一老者拦住了奕忻,严石脸上已经有了四道凹陷的痕迹。奕忻收起银锭:“萧大爷,你们平日里都被这群狗腿子欺负,正好趁这个时候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萧老爷子嘴角抽动,心道这小家伙是不是脑子没长全啊?苦笑道:“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哎你这么一闹曹爷怪罪下来,村子里可没安宁之日了。” 奕忻满不在乎道:“老爷子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些个家伙,我最看不顺眼了,在广州时见一个就收拾一个,乡亲们,你们忙去吧,都把心放到肚子里,有我在那个狗屁姓曹的不敢拿村子里怎么样。”洪绣颜在旁点头,她可是知道佛山县令都不敢拿奕忻怎么样,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丞。 两个老人家见奕忻大包大揽,虽然心中忐忑,但事到如今又能怎么办?便招呼村民们该干嘛干嘛去了,只希望冯云山和杨秀清早些回来,这样村里也不会没个主心骨了。 村民渐渐散去,奕忻将严石绑了个结实,扔到了杨秀清的屋子中,自己则在村里开始了每天必修的闲逛了。 那边逃走的衙役跌跌撞撞地回到了紫荆镇上,冲进了镇中曹县丞办公的场所,一进房间就见到曹县丞座前还有两人在。曹县丞正铁着脸和他们两人说话,细成条缝的双目嵌在肿胀的脸颊上,时不时地扩张缩小。 曹县丞看到狼狈的衙役,面露不快,斥责道:“平日里怎么和你们说的,这样子成何体统?” 衙役认了个错,快步到他耳边,将在平隘村中发生的事情说了。 “什么!?”曹县丞怒了,将手边的茶盏扫落在地,“还有这样的刁民敢打人闹事?” 衙役在边上用力地点头,添油加醋地将自己怎么受欺负,怎么落荒而逃,期间经历多少危险说了一遍,奕忻在他口中和反政*府的恐怖分子差不了多少了。 曹县丞腾得站起来,指着门外道:“你去将镇上所有人全部集合起来,包括去下面村里收银两的人也一样,娘的,敢在爷的地盘上闹事,一个个活得不耐烦了啊!” “曹大人,我们刚才所说之事,您看”曹县丞在大发淫威的时候,还在座上客的两人也起身提醒道。 “什么事?冯云山,告诉你,就是平隘新村里闹事,你他娘的还跟爷说什么暂缓交银子的破事,放屁!”曹县丞几乎发狂了,对着他就是一阵狂骂。 在他当前的两人正是冯云山和杨秀清,他们到镇子上便是向曹县丞恳求暂缓交护山银子的事情,本来还算顺利,却没想到曹县丞态度大变,搞得他们两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曹大人,村子里的人我都交代过了,让他们好生招待收银子的两位,应该不会”冯云山还想辩解,却被曹县丞扔过来的扇子打中了脸,“啪!”脸上吃痛,话也说不下去了。 “冯云山,爷看你同是读书人,才让你在这里说了那么多废话,现在爷告诉你,平隘新村的银子一分都不能少,而且,打了我的人,这事不能善了!”曹县丞话音未落,出去召集衙役的那人已经回来了,大声道:“报曹爷,弟兄们都到了!” 曹县丞对冯云山哼了一声,指着杨秀清道:“你们将这人绑起来。” “是!”那人出去招呼了一声,三个衙役手中拿了绳子利索地将杨秀清捆了起来,冯云山在旁想要阻止也无能为力,若不是他不算平隘新村的人,说不定连他也一起绑了。 杨秀清也是倒霉,出门在外却遭了这无妄之灾。 “走,去平隘新村,老子倒想看看这帮泥腿子想要翻出什么浪花来。”曹县丞大手一挥,衙役推着杨秀清出了门,外面院中还有两班共二十个衙役在等着。 冯云山连忙跟了上去,他不能束手旁观,只是怎么也想不通平日里极其克制的村民怎么突然暴起伤人了。他和杨秀清在队伍的最后,两旁各站了个衙役,曹县丞跨上骡子,一行人排成了一字长蛇出发去平隘新村了。 冯杨两人在路上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倒是杨秀清脑子转得快,小声问道:“不会是林逸鑫那个家伙惹是生非了吧?” 冯云山也想到了,脸色凝重,他在离去前对村里人再三叮嘱过,唯一不在场的就是奕忻了,而且这家伙出身富贵,不是个吃亏的主,要说他闹腾起来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到村子里就知道了。”冯云山在镇上这么多时间,对曹县丞也有了解,这人说是读书人,其实就是个地痞无赖,靠捐纳混了个县丞的缺,手下的一班衙役都是原本跟在自己手下的混混。他一上任,原本就不爱管事的县令存在感就更弱了,整个桂平县就是他说了算。加上他原本就是紫荆镇上的人,更是在这乡里横行霸道,镇子又偏远,已经无人能治。 若不是现在正是拜上帝会刚有起色的时候,冯云山也不愿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不啻是与虎谋皮。但他又不能不去,平隘新村是他最初发展信徒的地方,若是这个村子都维护不住,自己的声望就会受到严重的打击,到时候就不知会有什么后果了。 走了一个多时辰的山路,一行人终于到了平隘新村的前方。 曹县丞正要气势汹汹地兴师问罪,却被眼前的景象气得火冒三丈,手中的马鞭哆嗦地指向前方,愣是说不出话来。 冯云山赶到队伍前方,也被这一幕惊呆了。 只见平隘新村的村口大树上吊着一个人,这人身上的衣服被扒了只剩下渎裤,身上还被画满了东西。而在他旁边的正是奕忻,此时正笑呵呵地推着那人,手中还拿着笔墨,一脸的坏笑。 “哟,你们可算是来了啊!”奕忻哈哈一笑,朝着他们挥手道,“冯先生,你也在啊?正好正好,快来看看我刚画好的山水图还能入您的法眼不?” 第一五三章 大象,大象 杨秀清见到此情形,脸刷得一下就白了,心道果然是这小子干的好事!冯云山要好不到哪里去,他看向怒发冲冠的曹县丞,心中只能默默期盼自己辛辛苦苦弄起来的局面不要就这样被毁掉了。 曹县丞哪里受得了奕忻赤裸裸的挑衅,一声令下,二十名衙役立刻包围了上去,将奕忻围在了中间,他自己驱着高头大骡子到了在树下晃荡的严石跟前。 严石双手被缚住,身上画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动物啊树木啊不一而足,特别那只大鸟,被奕忻非常恶趣味地画成了一只大象,只是这象鼻子有些局促地缩成了一团,看上去反倒像是头猪了。 严石见到曹县丞带了人马来救自己,连忙喊道:“爷,您总算是来了小的等得好苦啊。”之前奕忻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将他从杨秀清的屋子里拉了出来,在洪绣颜的帮助下吊到了树上,接下来半个时辰是他一生最难忘的时间,不仅被脱了个精光溜溜在村口展览,被来往的村民指指点点,还被奕忻用毛笔在身上“作画”,最痛苦的是奕忻画便画吧,还拿毛笔在自己痒处轻轻地重复地来回地挠,他的双手又被绑住,除了浑身扭捏不停地笑之外没有一点办法。 这一笑差点将他笑个半死,他从来没有想到原来这世上比严刑拷打更难受就是有痒抓不着的难受了。如今说话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嘶哑破声了。 曹县丞看着这个不争气的手下,原本扭曲的胖脸更加狰狞了,他瞪住奕忻冷道:“小子,爷给你个机会,你把他放下来,跪在地上磕头认错,赔偿汤药费,那么爷我只打断你的两条腿一只手。” 奕忻夸张地长大了嘴:“哇!这位什么爷这么体谅人啊!还知道留个五姑娘给小的解决需要哇!”冯杨二人闻言差点想找块豆腐撞死算了,这小子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玩意。 “不过还是算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四肢健全一起用力的感觉。”奕忻收起夸张的表情,摆摆手道。 曹县丞像是听到了最好听的笑话一般,指着奕忻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弟兄们,他刚才说什么你们听到了没?你们都不觉得好笑么?在紫荆镇惹到了爷我他还想四肢健全的,笑死我了。” 众衙役也跟着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小子你去打听打听,这两年惹了曹爷被打断的手脚垒起来都成一座小山了,哈哈哈!” 奕忻喔了一声,点头道:“厉害厉害,原来紫荆镇这里还有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我真当是孤陋寡闻了。” “小子你他娘的别废话,放他下来,磕头认错!爷我今天很不高兴了,不然我倒是想见见血了!”曹县丞指向严石,他不是在意手下人的死活,而是在乎自己的面子,若是今日之事传了出去,他就不用在道上混了。 可惜,他今日碰到的不是个善茬。 奕忻坐到了树下的大石上,双手抱胸:“我挂上去的人,没个三天五天想要我放下来,门,都,没,有!”他伸出食指要晃了四下,逐字逐句地说道,“还有,别在我面前称爷,我的耳朵弱,装不进去这么恶心的字眼。” 声音清晰地送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衙役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们可从来没有见到敢这么嚣张地对曹县丞说话的人。想当年曹县丞还在混的时候,就是紫荆一霸,后来当了官了,更加没有人敢去惹他。 冯云山和杨秀清也相视无言,他们虽然知道奕忻有些家世,但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没有人教过他么?就凭他一个人还敢和一帮拿刀握剑还披着官皮的流氓斗?两人心中同时生出一个念头,这小子是不是活腻了?可你要是活腻了,也不要拉着村子里的人一起陪葬啊!平隘新村地处偏僻,若是这帮人真的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估计三五年内都没有人知道。 曹县丞怒极反笑:“好,好,敢这么和爷我叫板的,八年来你还是头一个。就冲你这不怕死的气势,爷给你留个全尸!”最后一句冷似冰窖,手一挥,“仓啷啷”拔刀拔剑的声音响成一片,二十名衙役将刀剑全部拔出冲了上来。 “嗖!”众衙役才冲出两步,就听到一道破空之声响起,随即一声惊叫传来:“啊!”回头一看,就见到曹县丞官帽上穿过了一支长箭!而那厢里,奕忻站到了石头上面,手中擎了一把猎弓。 杨秀清和冯云山站在后面,对刚才一幕看得最清楚,特别是冯云山的眼睛都亮了。 奕忻无奈地将手中猎弓放下:“弓太破,准头差了点。”说着又从石头后面取出了一支箭,拉满了弓搭上,指向了曹县丞。 曹县丞暗自吞了口口水,乖乖,这箭只要再低那么半分,自己就要和姑娘银子说再见了,见奕忻又瞄向了自己,顾不得从骡子上下来,连忙找地方躲避。 可这里哪里有能躲的地方?曹县丞寻来寻去见到了晃荡在空中严石,提着骡子躲到了严石身前,堪堪挡住了身子。正在此时,奕忻的箭又发出,“嗖!” “啊!!!!!”严石沙哑的惨叫声震得树叶都悉悉索索掉了下来,羽箭正中他的左边臀部,疼得他下意识地往前一挺,却忘了曹县丞正在他前方佝偻着身子喘气,“唔!” 严石顿时感到猪鼻子那里传来了温热湿润的感觉,还有条巧舌在其上绕了一圈,正是前方天堂般的温暖,后方地狱般的灼热,冰火两重天之间,猪鼻子终于现出原形,成了名副其实的大象,然后滋溜地喷出了白色的鼻涕。 冯杨两人又是看得最清楚的,两人的表情有多精彩就有多精彩,甚至难以相信眼前*戏剧的一幕。 曹县丞也终于反应过来,仰头吐出了象鼻,往地上吐出了满嘴的白色液体,满嘴的腥臊味让他干呕不已。抹去了嘴角残留的白沫,他就听到了严石气虚的呻吟声:“好,好舒服” 曹县丞立刻杀死他的心都有,但是当着众弟兄的面又不好下手,还好被严石挡着,他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们还愣干什么!给老子把他大卸八块!不!千刀万剐,砍成肉泥!”言语间的怨恨与恶毒让四周的温度都下降几度。 衙役们这么些年来什么时候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齐齐打了个寒颤,喊杀声四起,往奕忻扑去。 众人刚扑上,曹县丞就到了严石的侧面,伸手抓住了箭矢用力地搅了几下再用力往外拔出!“哧!”鲜血像是不要钱般地从伤口喷出,这羽箭都是村子里专门准备了用来打野兽的,上面布满了挂钩,搅拌之后拉出来的还有严石的几两肉,此时在伤口处都能见到森白的骨头! 严石刚刚爽过,立刻又被撕心裂肺的疼痛疼晕了过去,脸色也随着剧烈喷出的鲜血刷地白了,眼看离死不远了。 曹县丞才解恨地将箭矢扔到了一边,让爷吃那腌臜的玩意,留你全尸已经对得起你了。他瞄眼看过去,奕忻已经被衙役团团围住,没了射箭的角度,才踢着骡子出来:“头一个砍下肉来的,爷包他到香满楼作乐一晚上!呕”腥臊味未去,说完之后又干呕起来。 奕忻此时情况不妙,二十把明晃晃的朴刀离他不到一丈远,他手中又没有宝刀在手,手中的弓到了近身只比烧火棍好了那么一点,如何能应付豺狼虎豹一般的衙役? 众衙役平日里都是以多欺少的主,如何看不出眼前的状况,再加上曹县丞重赏以下,哪有不赶快上去拿赏的道理?喊着就冲了上来。 奕忻拿弓驾开了两刀,就被劈成了三段,只得将烂木头往地上一扔,趁着第四刀还没砍过来深蹲跃起,伸手抓住了大树的新枝,再一用力,翻身上了树丫,手脚并用,蹭蹭地爬到了两人高的粗枝上,脱出了衙役的包围。 底下的衙役怎么会放过他,已经有人将刀别到腰间,抓着两人合抱的树干向上爬了。可树干表面尽是青苔,又刚下过雨异常地湿滑,刚爬上去两尺就滑落了下来,看得曹县丞破口大骂! 奕忻蹲在上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下面忙活的众衙役,心中直感叹原来xm大学安排同学们学习爬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啊! 经历了数次失败之后,终于有头脑灵光的喊道:“别爬了,那小子怎么上去,我们就怎么上去!”众人一听对啊!又蜂拥地往大石头上爬,一时间人挤人人踩人场面混乱不堪。 曹县丞终于忍受不了这群饭桶,怒吼道:“一刻钟内没有把那小子从树上拉下来,你们他娘的都去牢里蹲半年!”事实证明,重金悬赏没有武力威胁来的好用,话音落地,那边就整理好了队伍,个子最高的先上,其他人在下面把他往上托,几次用力后,就上去了,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直到上不来人为止。 “嘿嘿嘿,”打头的衙役发出了邪恶的笑声,挺刀往奕忻蹲着的粗枝爬去。只要让他靠近,就是用刀砍枝丫,也能让这混蛋滚下来。 可就在这时,“咣咣咣”的锣声响起,正要攀爬的衙役被声音一震险些摔了洗去,而奕忻则露出了笑容,低声道:“终于都来了。” 第一五四章 造反 随着铜锣的响声,洪绣颜一马当先,身后跟了大批的村民,每个村民手中拿着锄头或者铁锹或者砍柴用的柴刀,饶有气势地将正在树下扮猴子的衙役们装了起来。 冯杨二人见此,脸色都白了,这小子不仅自己惹是生非,还让人怂恿了村民陪着他一起疯;如果只是奕忻倒还罢了,他是个外乡人,平隘新村也不会受到连累,但现在就冲着村民这样的架势,曹县丞这个流氓又怎么会放村子? 曹县丞今日心情很糟糕,先是手下被抓还当着自己的面赤裸羞辱,然后还吃了只让窑姐吞咽过的玩意,如今这帮常年温顺的泥腿子还敲锣打鼓,手握武器将自己都包围了!岂有此理! 只有树上的奕忻笑呵呵地大声道:“绣颜辛苦你了!乡亲们,还好你们来的及时,不然我这条小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哦!” 村民们其实也都傻眼了,洪绣颜上山去找他们的时候,只说村子里来了三两个流寇,正在村子里到处搜罗和欺负人,于是大家顺手都抄了家伙跟着洪绣颜到了这里。 可谁知道,到这一看竟然是一群衙役以及骡子上满脸怒气的曹县丞!!! 敲锣的那个乡民双手都抖起来了,原本还要敲上去的铜锣与锤子发出了叮叮当当的碎响,其他人也和他差不了多少,差一点手中的出头铁锹柴刀就要落了一地。 “你们想要造反吗?”曹县丞憋出一口气,怒吼问道,“老子你们不认得吗?紫荆镇曹豹子,桂平县县丞!你们一个个活腻歪了,敢拿着兵器对着朝廷命官!” 话音刚落地,村民们就不知不觉往后退了三步,曹豹子什么人,只要是紫荆镇的人都知道,那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凶神恶煞!只这三个字,就让村民这边像是被压上了一座大山一般,大气都不能喘。 “哟呵,我们造谁的反啊?您官不过八品,却极贪污受贿,横征暴敛之能事,你还有脸说你是朝廷命官?朝廷不要你的命就算宽宏大量了,竟然还在这里大呼小叫,岂不可笑?”奕忻在树枝上调笑道,又对村民们道,“乡亲们,这狗东西平日里欺负得我们还少么?想想每个月我们辛辛苦苦有多少东西都被他白白拿去了?萧大娘唯一的儿子两年前去镇上又是被谁活活打死的?你们的亲朋好友可有没受过他的欺负的?” 村民们听了互相看了眼,所有人都能从对面人的眼睛中看到掩藏在深处的怒火和怨恨。曹豹子作恶多端,整个紫荆镇没有人没被他祸害过,但是怨恨又怎么样?在桂平县里,谁能斗得翻这个一手遮天的狗官? 众人不应奕忻的话,但是奕忻能清晰地感觉出来,一股灼热的火焰始终在暗中酝酿,被他的话一激,已经蠢蠢欲动。而这火焰一旦完全爆发出来,那便是数年之后的席卷江山! 曹县丞不屑地冷笑一声:“小子,就算你说破嗓子,在这里,在紫荆山,没有人敢和老子对着干!就凭这些个家伙,就想救了你?做梦!小的们,去,把他给爷我弄下来!还有你们,这个月的护山银子加倍!一个子都不能少!少了一个子,老子亲自到你们家中讨!哼!” 衙役起先看看村民的人多势众,心中还有些发虚,但是在曹爷的威武霸气之下,还不是一个屁都不敢放?顿时吃下了定心丸,开始了猴子上树的工作,打头的那高个衙役更是气盛,手中朴刀乱舞,要将奕忻从树上逼下来。 奕忻只得跳上了上面的树枝,拉开了距离大声对村民们喊道:“乡亲们,六两银子!不是六个铜板!这狗东西贪得无厌,今日能收六两,明日就能收十两!是多是少,全凭他一张嘴!乡亲们,我们只是想要生活下去,但是他给我们活路了吗?孩子被他害了,我们忍了,女儿被抢,我们也忍了,大半辛苦来的银两被白白收了,我们都忍了!再忍下去难道是要将我们的性命都忍没么?我们还能继续忍下去么?” 这一番话终于起到了作用,村民中有年轻力壮的或是受欺负厉害的心中怒火烧得旺起!人群中一阵的骚动。 “乡亲们!仇人就在眼前!你们还在等什么?看看你们手上的东西,那不是烧火棍,而是报仇的兵刃!手刃仇人,为我们的亲人报仇,让我们能够活得下去!!!!” 年轻的村民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柴刀,却被身边的长辈压了下去。 曹县丞冷笑:“不要白费唇舌了,他们只要敢动手,不用几天官兵就会到这里,将此地夷为平地,与其这么死了,还不如再活几年。” 这正是村民所顾忌的,满清入关一百多年,多少人因此而丧命的?别说他们一个小村子,就算是南明,台湾郑氏,白莲教这样在他们看来如擎天巨擘般的存在都轰然倒塌,他们不敢,就和曹豹子所说一般,与其死的快,还不如苟延残喘几年。 可能这是二千多年帝制熏陶之下的民族最可悲之处,没有人敢于吼出“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奕忻多了这两百多年的经验,心中自然是清楚的,他迎风站直了身子,叉腰道:“乡亲们,我可以在此以我家祖宗立誓!官兵绝对不会追究此事!若是死了,我林逸鑫也是先死在诸位的前面!!!!” “死在你们前面!” “你们前面!” 朗朗之声在山中激起了数重回音,让村民感到心神一阵激荡! 可就算是如此,还是没人敢冲出来,喊出第一声杀来! 曹县丞在那边哈哈大笑:“说了你不要白费心思,老子就在这站着让他们砍,他们敢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刺耳,众多村民都握紧了手中的铁器!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满身的怒火与力量却苦于无处宣泄! “你们不敢,老婆子我来!”人群中间突然被分开,白发苍苍的老妪蹒跚而出,指着前方的曹县丞道:“我儿子就是被你打死的!今天我就要亲手杀了你!!!”正是萧大娘! 奕忻平日和她最熟,因此她的悲惨遭遇奕忻清楚;之前奕忻就以此来激起众人的愤怒,而此时萧大娘却成了点燃火药的导火索! “大娘不要!” “别去,萧大娘!” “狗日的,我们这些个男人胆子都被狗吃了吗?连六十多岁的老太也比不上?” “拼了!” “拼了!!!!” 众人拉住了满脸泪水的萧大娘,怒吼声从人群四面八方响起,最终汇成了一个声音: “老子拼了!!!!” 手中的铁器亮了出来,刃口锃亮,仿佛要吃掉对面的这些人一般! 奕忻在树上望着激愤的村民,他知道这火焰终于烧起来了! 还在上树的衙役傻眼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愤怒的人群!在他们眼中,怒吼着扑上的村民仿佛化成了吃人的凶兽,万不可挡。他们立即选择了逃命,纷纷从树上跳下。这些年跟着曹豹子在镇上过了些好日子,身子骨早就被酒色掏空了,哪里能打得过这些个精壮的汉子? 曹县丞也震惊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真敢造反!在愤怒的人民面前,就算你披着官服又怎么样?还不是顷刻间被淹没尽了么? 村民喊着扑了上去,身手矫健的小伙子冲在了最前面,一把抓住了跑在最后面的摁倒了地上,手中的柴刀便不停起落,直砍得血肉模糊为止。 在前方逃的衙役们看到这般血腥的场面,胆子都吓破了,扔下了手中刀剑,只顾奔跑。也有胆子小的吓得双腿发软,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群将自己淹没! 曹县丞先调转了骡子,可惜刚跑了不到两步,就被逃跑的衙役冲得东倒西歪,跑到他前头,挡住他逃跑的路,喊了几遍让开,但是在这生死关头,傻子才会给他让路! 气急了的曹豹子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劈砍着左右的衙役,平日里什么交情,此时都已经没了。 就这样村民在后头追,曹豹子在前面砍,二十个衙役最后逃回镇子的不足五指之数,可惜的是,人的脚力毕竟没有畜生强,还是让曹豹子逃了回去。 胜利归来的村民脸上洋溢的尽是笑容,有激动的一回到村口就跪在地上仰天哭泣,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 报仇了!终于报仇了!我的亲人朋友们!你们听见了么?首恶虽未诛,但是你们的血债终于讨回了利息!! 奕忻和洪绣颜站在边上,看着此时又哭又笑的村民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 “哟,两位来了?”奕忻挑眉笑问一句,那边两个村民架着杨秀清和冯云山过来了,刚才群情激愤,差点将他们两个错杀了,还好有人发现及时制止。 冯云山也皱眉哀切地看着村民,叹了口气,问道:“事已至此,你准备怎么收场?” 第一五五章 山人妙算 “怎么办?当然凉拌喽。”奕忻呵呵笑道,看着村民们大仇得报的激动之态他心情大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自古至今不都是这个道理么?” 杨秀清闻言上前一把抓住了奕忻的胸口,瞪着他大声道:“你说什么?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乡亲们也是你挑唆起来的,事到如今,你却说出这般不负责任的话,你是想把乡亲们往死路上逼吗?” 他对村民的感情极深,一想到今日之事的后果,心中就不由地害怕。这个村子,可能会毁于战火,村人可能死于非命,所有的可能性都不是杨秀清能接受的! 他要问奕忻讨个说法,即便是这个说法到头来没有任何帮助! 奕忻收起嬉笑的表情,正色道:“我说过,如果是死,我也会死在你们前面,我所眷恋的比你要多的多,你不用对我大呼小叫,如果此时不抗争,你所谓的信仰只能让他人嘲笑。”伸手握住杨秀清的手腕,双臂的力气瞬间爆发出来,生生地将杨秀清双手掰开,整理好胸前凌乱的衣物,才淡淡说道:“如果真如你路上和我说的那样,你就不该问这样的问题。” 来广西的路上,奕忻虽然和杨秀清不对付,但是杨秀清仍然会抓住任何一个机会向他灌输一些拜上帝会的理念,包括拜上帝会对清廷的仇视。 冯云山深吸了口气,盯住奕忻:“好,村子就交托给你了,如果你能让村子安然度过这关,我会让你入会,并且告诉你我们的信仰并不可笑。秀清,别做意气之争了。” “云山哥,你放心了,林大哥能够对付的呢。”洪绣颜在旁为奕忻说了句好话,不知怎么的,她对奕忻抱有十足的信心,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做帮凶的原因。 县令都能摆平,不就是一个县丞么?她心中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 可惜,世上往往是阎王好平,小鬼难打发。在这山里,只身一人的奕忻郡王头衔还不如一把弓箭来得好用。 奕忻自然是知道这点的,不过算算时间,葛尔蛋也应该回来了,到时候小小的桂平县还有他平不了的事么? 冯云山对洪绣颜交代了几句之后,看了眼奕忻便带着杨秀清离去了。现在正是拜上帝会高速发展的时期,平隘新村已然成为一盘死棋,他不会再事情解决之前在这里多呆了,而杨秀清是他最为欣赏的人之一,自然是要带走的。 洪绣颜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冯云山,回身问道:“你已经想到办法了吧?”眼中充满了期待。 奕忻却不合时宜地摇头道:“没有啊,走一步看一步。”说完便掉头走向了余韵未平的村民,把一脸惊愕的洪绣颜扔在那边。洪绣颜焦急地跺脚跟了上去。 奕忻到了村民中间,瞬间就成了众人的焦点。特别是那些杀得兴起的青壮,更是露出崇拜的目光。他还没有说话,村民就自然而然地聚集到了跟前,萧大娘双目含泪站在了最前方。 刚才群情激愤之下没有感觉,如今冷静下来,大部分人望着满地的血迹和尸体,惶恐的情绪不知不觉地就爬上了众人的心头,好像只有在奕忻身前才能有力量站立,否则只能瘫软在地上了。 奕忻望着众人,深吸了口气,抱拳道:“乡亲们,谢谢你们!多亏了你们,我才能幸免于难。” 村民们面面相觑,唯有萧大娘颤声道:“林小子,要谢的是大娘我才对,如果不是你,我儿子的血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报。”她的话得到了青壮们的应和,他们血气方刚,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奕忻欠身道:“大娘我在你家蹭了那么久的饭了,这是应当的。”又运气用最大的声音道:“乡亲们,仇没有报完,首恶曹豹子逃走了,他不死,我们的村子永无宁日!大家放心,我说过有我在,大家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更何况,还有天父在护佑我们,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奕忻说道天父的名号,连那些中年人眼中都闪过了光芒!是啊!天父还在!我们信仰天父,天父自然会赐福于我们! “乡亲们,今日的事你们自当没有发生过,该干嘛还干嘛去!村子不会消亡!我们更不会死!天父保佑!”奕忻伸开双臂仰天膜拜。 “天父保佑!”村民们纷纷跪下,双手合十,对天唱礼! 奕忻的话多多少少起了点作用,虽然众人的心还没有完全安定下来,至少不会再惶惶不安了,留下了几个人来打扫战场,其余人便四下散去,生活还得继续。 不过每一个人经过奕忻身边时,都对他毕恭毕敬,完全没有了往日里的排斥和漠视。 这就是当神棍的感觉么?奕忻自我感觉良好,怪不得冯云山宁可不考功名也要钻到这山窝窝里来传教了。 平隘新村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在平在山脚多了几座没有墓碑的孤坟。 ------- 曹县丞回到紫荆镇,身上满是血污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住所,下人见到他的模样都有些惊慌失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被丫鬟服侍着洗完了身子换了身衣裳又喝了茶之后曹县丞才将心神平复下来。之前的情况实在太危险了,他出道这么多年来,遇到过的最为危险的一次。好几次愤怒的村民离他都不足二十步,一把柴刀甚至贴着他的左臂飞了过去,砍入了前方一名衙役的颅脑中,黄色的脑液四下飞溅,立刻就倒地不醒了。 “哗啦!” 他愤然将手边的茶盏扫翻在地,站起身来,咬牙切齿自语道:“那个小子,那些泥腿子,老子不灭了你们誓不罢休!”他冲出了房间,让下人备好了马匹,便翻身上马连夜前往桂平县城。他只是个县丞,县城中的驻兵他是调动不了的,唯有让桂平县令出马,才能报这一箭之仇。 而且他还能混到个举报反贼的大功,说不定从此就能平步青云,转副为正也有可能! 到桂平县时已经是深夜了,曹县丞找到了衙门,叫开了大门,便往县令住处去了。 ---- 两日时间一瞬而逝,两天来,村子里的生活依然平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两日前的激烈场面仿佛就没有发生过一般。 只有去到镇上卖炭的村民才带回来了一些消息。 紫荆镇上没有了曹县丞一班人比平日里平静了许多,而曹县丞两天来也没有在镇上出现过,村民们的心也稍稍放下,各自忙各自的日子去了。 第三天,村民们吃过午饭,就听到有人急切的声音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有大队的人马进山往这里来了!” 奕忻正在村里闲逛,拉住了那人问道:“你说什么?有大队的人马?” 那人刚出去砍柴,在山上远远见到一队人马一字排开往这边过来,便急匆匆地扔下柴堆往村子里来报信,见到奕忻问起,忙连连点头。 奕忻心中咯噔一声,难道还是来不及?按照他的估算,两天时间还不足以让桂平县调动军队,而且有了上次的教训,曹县丞肯定不敢拉着县衙中那帮草台班子过来复仇的。 “穿什么样的衣服?手中可有兵器?打头的是什么样的人?”奕忻连着问了三个问题。 可是那人跑得很急,哪有看得清楚,给了他一问三不知。 奕忻头大了,让他不用声张,自己回去叫上了洪绣颜出了村子。他心中只能祈祷,千万不要是曹县丞的队伍才好。就算是绿营与八旗腐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也不是平隘新村的农民可以应付的。 两人匆匆出了村子,沿着山脚到了高处,找到了一个可以看到山中道路的地点,伏在草丛之中探视。如果真是曹县丞带着军队到了,他也只能拉着村民们进山躲藏了,到时候葛尔蛋一到,也能让军队撤兵走人。 等了好些时候,他才见到了前方有人影出现。 他一见到打头的那人,心中的大石就放下了,站起身来手脚并用从山上滑了下来,洪绣颜伸手拉都来不及,只能随着他胡闹了。 还好地方不高,奕忻滑到路上的时候,身上的衣服也才磨出了几个洞而已。他拍拍手上的灰尘,背手往大路中间一站,脸上的欣喜已然掩盖不住了。 不一会,前方山路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打头的那人还不停的催促:“快点,快点,就在前面少爷!!你怎么在这里?!”他一回头就见到了路中央背手而立的奕忻,言语间也不禁雀跃起来。 “哈哈哈,”奕忻哈哈大笑,“山人我掐指一算,料到今日又贵人到,便到此处来迎接了。”洪绣颜在后面翻了个白眼,不屑地扁扁嘴。“葛尔蛋,你总算是出现了,哈哈哈!”两天来,这是奕忻笑得最开怀的一次了。 来人正是去广州请人的葛尔蛋,他见到奕忻亲自出迎心中激动,连忙单膝跪地:“少爷,您交代我的都成了!” “好好,人请来了么?”奕忻拉起了他,笑问道,踮起脚往队伍后头张望。 “林公子,你问的可是老朽哇?” 第一五六章 说曹操曹操到 苍老的声音中带着戏谑,奕忻呵呵应道:“老爷子,好久不见了,身子骨还是那么硬朗啊。” 队伍徐徐分开,一个七旬老叟在丫鬟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踱步而出,只见他身上穿着上好布料所制的马褂,满头鹤发映衬着干瘦却红润的颜面,一双小眼睛露出精光,显得精神极好;身子佝偻,也掩盖不住其如虎龙般的气势,洪绣颜见到他,顿时心生压抑。 奕忻却哈哈一笑,迎上去拉住了老叟的手道:“伍老爷子,这次要麻烦你了。”这老叟便是伍秉鉴。 伍秉鉴嘿嘿一笑:“令尊繁忙又去了京城,老朽越俎代庖还望六少爷不要介怀。”奕忻连忙摆手道:“不介怀不介怀,您可是我请都请不来的。”一老一小两只狐狸自然而然地对上了暗号,戏演得天衣无缝。 伍秉鉴的马车就在队伍中间,两人便上了马车,而洪绣颜则是跟在车旁,却是不方便进去了。 两人到了车中,伍秉鉴就跪倒在地:“老朽草民叩见王爷,刚才不得已而为之,王爷可不要往心里去。”这老货,得了便宜还卖乖,奕忻腹诽了句,扶起了他一同坐下。这马车比起奕忻来时的要豪华很多,至少两个人在其中一点都不显得挨挤。 “老爷子说的什么话?葛尔蛋应该将事情的原委全部告诉你了你吧?”奕忻笑着问道。 伍秉鉴点头:“都说过了,不过老朽还是很好奇,对付此等乱民邪教,王爷只需发雷霆之力,便可将其剿灭,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 奕忻叹了口气:“老爷子你看这大山之中寻一个人容易么?若是只灭乱民而不擒首恶,到时候便如野草一般,明年今日又能生长。而且本王一直以为,若百姓丰衣足食,又有何必要入此邪教?若是只谈剿灭,而不论根源,那也是治不了本的。” “王爷所虑果然深远,老朽自叹不如啊”伍秉鉴不着声色的拍了个马屁,正色道,“请王爷尽管吩咐,老朽无不尽心竭力!” “老爷子按照之前所说助我一臂之力即可,一旦打入了邪教之中,那后面的事本王自己可以处理。”奕忻呵呵笑道,他其实也有些过意不去,历史上伍秉鉴去年去世的,如今是因为家族事业蒸蒸日上才得以荣光焕发,自己还将他折腾到这深山老林之中,实在为难他了。 只是在奕忻信任的人当中,除了伍秉鉴之外,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两人说着话,不一会功夫便到了村子当中,刚到村口队伍就被一群村民围上了。伍秉鉴从车中出来一看,见到村民们手中握着各式的农具,一脸警戒的样子,也不由吃了一惊。 “六少爷,这是怎么个情况?”伍秉鉴指着村民问道。 “呵呵,没事,一点点小误会。”奕忻跳下马车,到了村民跟前说了几句,众人才安心离去。 奕忻带着众人到了杨秀清的屋子跟前,伍秉鉴见到泥屋破败的样子皱眉道:“你就住这样的地方么?”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伍秉鉴大量着奕忻,见他没有一点不自在还挺怡然自得的样子,心中对这个小王爷又有了一层新的看法。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而奕忻从小锦衣玉食,如今却能吃得起这样的苦,此人不可以常人度之。再想到其在广州的所作所为,日后定是个包容寰宇之人。 想到此,伍秉鉴朝奕忻深深鞠躬,如果说以前他的尊敬是对着奕忻头上那顶王冠,后来是因为奕忻对伍家的恩情,如今则是对其本人发自内心的尊敬。 伍秉鉴身为十三行总官,见识何其广大,从他在美国投资铁路证券就能看得出来,整个广东,能让他发自内心尊重的也不过五指之数,奕忻不过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获得其尊重有多么不易。 “老爷子,你这是干什么?”奕忻将其扶起,两人正好对了个眼,两人心照不宣地嘿嘿一笑,他伸手摆了个请的姿势,伍秉鉴才踱步进了泥屋。 到了屋中,期间的摆设比伍秉鉴想象中还要糟糕,家徒四壁四个字来形容最恰当不过,更何况这墙壁还是破墙烂壁。 奕忻让洪绣颜去村外路边山上盯着,才坐到了伍秉鉴对面,抱歉道:“老爷子这里条件差点,你多担待着点。” 伍秉鉴摇头道:“王爷能以万金之躯处之泰然,老朽有什么可抱怨的。只是苦了王爷了”他望望四周,连连摇头不禁提议道:“要不老朽找些工匠来,寻个空地盖一幢屋子来,您也不必在这种地方住着,这阴暗潮湿住了恐影响王爷的贵体。” 奕忻连忙摆手道:“不必不必,入乡随俗不能搞特殊,不然我还哪能在此间继续呆下去?”到了村子中他也不以本王自称了。 伍秉鉴感叹了声,想到入村时村民的样子便问起了缘由。奕忻这才苦笑得将三天之前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伍秉鉴听得脸上异常地精彩,最后伸出了大拇哥夸赞道:“王爷不愧是王爷,无论到了哪里什么样的身份都能有这样的气魄,让老朽不得不佩服万分。” “别,老爷子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要是你们再不来,我只能带着这帮人进深山中呆上个十天半个月了,到时候你们来这边都不知道还看得到看不到我了。”奕忻苦笑道。 葛尔蛋在旁边听得火冒三丈,冷哼道:“区区一个县丞就这样无法无天,我这就去浔州府让老大跟知府说道说道了。” 奕忻呵呵道:“我估摸这浔州府也该知道了。”桂平县属浔州府管辖,而驻军统属于浔州协左营与协右营,若是曹豹子要请动军队的话,必定是和县令一道到了浔州府去搬了。本来军队的调动还需要与左江镇总兵说,但剿灭一帮农民出动个一两百人就够了,两营的协参领就能拿主意了。 因此按照时间来算的话,浔州府调动的军队该在路上了。 “他娘的,他要是敢来的话,立刻让曾大人拿了他的顶戴。不行,公子我这就去趟浔州府,告诉老大一声。”葛尔蛋平日嘻嘻哈哈,但是一旦关系到奕忻的人身安全他就整个人躁动起来,看来上次奕忻的失踪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话音未落,洪绣颜就急匆匆地冲进来了,满脸焦急地道:“林大哥不好了,有大队的官兵来了!看上去有好几百人!” 说曹操曹操到,奕忻点头:“知道了,你先出去,别声张,就当什么都看见。”洪绣颜急道:“乡亲们怎么办?我在山上看到人数可不少啊!” 奕忻示意她冷静:“放心,山人自有妙计,你先出去我和葛尔蛋商量下,乡亲们绝对不会有事的。”催着洪绣颜出去,他才转而道:“伍老爷子,你先在这里坐着,葛尔蛋你和我去迎他们去。对了,你的腰牌可带着?” “带了,公子放心,这帮狗日的敢来,我就让他们灰头土脸的回去!”葛尔蛋拍拍胸脯。 “好,咱们走!”奕忻一挥手,带着葛尔蛋出了泥屋,屋外面与伍秉鉴一道来的四十号人正扎堆聊天。葛尔蛋附到奕忻耳边轻声道:“这些个都是曾大人从新练的营中拨出来的,每个人手中都带了新式火器。” 奕忻点点头,有这样的保证,他的底气就更足了,若是带兵的将官不识时务,就靠着这四十号人与四十杆火枪在山林中对付百余人的大刀长枪的绿营兵问题也不大。 “弟兄们,拿上家伙,跟我接人去!”葛尔蛋扯开嗓子喝道,四十号人立即停止了聊天打屁,以最快的速度从两辆马车中取下了黑布蒙好的火枪,迅速地排成两行,鸦雀无声只等下一道命令。 训练地不错,奕忻很满意,曾国藩不愧是文武全才,练兵也是一把好手。从这四十人的精气神上来看,远远要强过奕忻所见过的绿营和八旗。 “出发!”奕忻挥手,率先走到前面,葛尔蛋则与四十人跟在身后。 通往平隘新村的山路上,大队绿营兵排成一字长蛇往这边赶来。打头的两人各骑了匹马,左侧之人一身的披挂,典型的低级军官打扮,而右侧的则是马褂便衣的胖子,不是曹豹子还能有谁? “萧将军,再往前走上个几里路就到了乱民的村子了,三日之前下官正是在这里被这帮乱民围追堵截,不堪回首啊。”曹豹子指着前方谄媚道。 萧姓军官对将军两字十分受用,他不过是个副军校,和将军差了不知多少个等级,此行接到上峰的命令出来剿灭乱民。在大山中走了半日,若不是曹豹子说话中听,他早就想撤兵了。在他看来被一群泥腿子逼得逃命不是对方有多凶恶,而是曹豹子实在太没用。 曹豹不正是草包么? 一行人又走了半刻钟,萧姓军官突然一抬手,整支军队停止了行军。曹豹子正在“哭诉”当日的凄惨状况,见到军队停住了便不解问道:“萧将军,再走上半刻就到了,怎么” 萧姓军官指指前方,他顺着一看,只见前方不远处路上被几十人堵了个严严实实,而这些人最前方,正是他日思夜想都要干掉的那个小子! 第一五七章 一亮枪就磕头 曹豹子指着奕忻一行人道:“就是那小子,带头闹事造反,怂恿村民追杀官差的首犯!将军您看,他还带人堵将军天兵降临之道,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萧姓军官板脸沉默,举手轻挥,身后的士兵便分开来,形成了一个不怎么规整的阵型,他再打马上前,喝问道:“来者何人,敢当我军去路?”只是这声音中气不足,让人觉得飘在空中,少了军人该有的浑厚。 葛尔蛋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上前应道:“问个屁,从哪来滚回哪里去!少在这里献丑!” 萧姓军官闻言大怒,他副军校的品级也算个六品武官了,在浔州城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对方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通乱骂,真是岂有此理! “好大胆的刁民,果然是造反!弟兄们,将他们围上抓起来押送回府,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一声令下,身后的士兵涌了上来,但是尴尬来了:这条山路总共就能容得五人并排通行,而奕忻的人早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哪里还能包围上去? “报,报军校,围不了。” “饭桶,”萧军校骂了一句,不知道是骂他自己还是手下的这帮大头兵,只得让士兵们与对方隔了两丈距离与奕忻的人马对峙,只是他的队伍显然没有对方来的整齐,队伍稀稀拉拉,若不是手中的武器和身上的行头说不定就让人以为是地痞流氓聚众斗殴呢。 从这点上看这个萧军校和曹豹子也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萧军校倒是很是满意,朗声道:“呔!本校兵威如此,尔等小贼还不乖乖束手就擒?若我军一动,便是方圆数理鸡犬不留!” 奕忻看看军队的熊样,又听到萧军校自大的宣言,不禁扶额苦脸低声道:“天朝养得都是什么兵啊”这样的兵士除了欺负欺负老百姓之外对上外国强敌跟一张白纸没什么区别,不对,后来连老百姓都欺负不了,太平天国起事的时候绿营兵被打得屁滚尿流,才有湘军淮军等地方团练出现。 说话的声音不低,全部都落到了萧军校的耳朵里,他哪里能容忍一个毛头小子对自己进行如此恶毒的人身攻击,从腰间抽出了朴刀往前一指:“呔!大胆小贼竟敢污蔑朝廷,弟兄们给本军校拿啊!”“啪!” 话说了一半生生地被一块木牌打中嘴巴,剩下的话全部化成了一个啊字。 萧军校勃然大怒,一把抓住堪堪掉下的木牌,正要将它甩到地上,但一握之下,手感如此熟悉,拿过来一看,样子更加熟悉,和自己的那块怎么这么相像?只是一个字有不同,便是那“副”字改成了“正”字! 他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将手指捏得嘎嘣响的葛尔蛋,脸上立刻换上了笑容:“这位大哥,这是怎么称呼啊?是哪个营里的兄弟啊?”一旁的曹豹子顿时下巴都掉下来了,这个什么情况?他怎么和反贼套起近乎来了? 奕忻嘴角抽搐,这货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嗯,和我都有地一拼了。 葛尔蛋哼了声:“老子不喜欢抬头和人说话!” “好勒,末将这就下来。”萧军校连忙准备下马说话,被曹豹子一把拉住。虽然曹豹子不知道萧将军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但是仇人就在眼前,岂会容得再生变故。 “将军,你可别中了小贼的奸计!他们可都是狡猾的很的刁民啊!”曹豹子劝道。 这一句收到了效果,萧军校也迟疑了一下,但是掂掂手中的木牌不似有假,不过若是真刁民奸计,那自己这个将军不是丢了大脸么?更何况还是在这个草包面前。不过想想也不对,正军校在整个左右两营也不过四人,这深山老林中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而自己和左江镇标的正军校们都见过,眼前此人还真不认识;而他镇的将官到了本镇总是要先通个气,自己也没得到这样的消息。 莫非这人真的是假冒的?想到此,萧军校道了声好险,差点就被这些个刁民蒙混过去了,又换了脸色,十分威严道:“呔!大胆刁民,竟敢伪造官凭,还想诓骗本军校,简直就是十恶不赦,令人发指!” 他又将朴刀举起:“兄弟们!上,收拾了这群刁民,再去村里逛上一圈,将刁民的女眷等全部绑了再行处置!”底下的士兵读出了其中的意味,一个个狼嚎起来。当兵的平日里逛逛窑子,难得有次光明正大地欺负良家女子的机会!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奕忻皱起眉头,脸色也冷了下来。军队这样的做派和土匪有什么区别?他冷声对葛尔蛋道:“别和他们废话了,亮家伙!” 葛尔蛋见那货突然变脸,早就气得咬牙切齿了,得到命令立刻回身道:“弟兄们,出枪!” 后面四十人整齐划一地扯去了黑布,露出了手中的火枪双手端起。 “散!” 后方的二十五人将枪背到背上,像流水一般往两侧的山上攀上,入到林间在奕忻两侧找准了射击的位置。 “蹲!” 留下的十五人排除了标准的三段射击的姿势,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萧军校的人马。 三个命令短短几息之间就完成,与对方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萧军校冷汗都下来了,他没吃过猪肉却看过猪跑,对方这四十人哪里是什么刁民?分明就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啊!再看他们手中的武器,整个广西省只有一支装备了火枪的队伍,那还是八旗的人马,等级高出绿营好几级!这下踢到铁板了!他不禁暗自吞了口口水,心中将草包骂了个狗血淋头。 曹豹子见此情景也是目瞪口呆,怎么三天不见这群泥腿子连这样的稀罕玩意都有了?洋枪什么的他也只在浔州知府那见过一支短的,人家还是当宝一样供起来。 “对面的将军,你还要抓我么?”奕忻不冷不淡的声音传来,吓得萧军校浑身一个哆嗦,赶紧翻身下马,落地之时差点摔倒在地,也来不及拍去手上的泥土,到了葛尔蛋跟前跪下:“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在将军跟前耍刀弄枪实在是罪该万死!” “最该万死就不用了,就用你刚才自己说的那个什么鸡犬不留即可。”奕忻调起嘴角吓唬道,将他和身后的一班士兵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萧军校摸不透奕忻的身份,但是让一个从五品的正军校随从,还有四十杆洋枪保护,必定不是普通人物,他转而朝奕忻连连磕头:“公子恕罪,小人是被人蒙骗的,小人眼拙,小人该死!公子饶命!”他指向了曹豹子,将责任一股脑都推了过去。 奕忻总算知道自己之前有多高看这群当兵的了,原以为他们还会一不做二不休来个鱼死网破,没想到四十杆枪一亮出来,对方就磕头求饶了,哪里还有点军人的煞气?看来以后要多到基层走动走动,才对脚踏实地知晓情况不是? 他也懒得和萧军校多说,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交给他:“这封我交给你营中长官,然后去那边领罪就是了。我也懒得处置你了。” 萧军校一听如蒙大赦,要是给交给协参领的话那还有些转机,毕竟这多年的供奉不是白送,连忙收了信到怀中:“公子放心,小的一定会交到的,谢公子和将军不杀之恩!”磕头如捣蒜。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回营将信给了长官看后,那下场还不如在此一死了之呢!当然这是后话了,此时他从枪口逃得一命,心中还是有些小激动,见奕忻厌恶地挥手示意,赶紧起身跑了回去,连马都赶不上骑,就命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撤了回去。 只留下曹豹子在马上不知如何是好,人生大起大落得太快,实在太刺激了 奕忻调笑着望着一脸惊愕呆样的曹豹子道:“你是要自己过来呢?还是要我请你下来呢?”十五支枪同时对准了他,只等奕忻一声令下,将其打成筛子;吓得曹豹子“噫”一声闭上眼睛从马上滚了下来,不省人事。 这边奕忻刚解决掉了危机,紫荆镇冯云山的住所来了一个风尘仆仆之人。 杨秀清将此人领了进来带到了冯云山的跟前。 “冯师,派去广州的人回来了。”杨秀清小声禀报道,冯云山放下了手中的书,就见到那跟踪葛尔蛋去广州的人拜倒在自己跟前:“拜见冯师。” 冯云山挂上微笑,亲自将他扶起:“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见我不是见天父,何必行大礼?快和我说说情况如何?” 那个人如沐春风,抑制住心中的激动,将自己一路上的见闻说了一遍。 “你说他进了临江一座大宅子?是广州首富伍家的?”冯云山皱眉问道。 “嗯,我不认得字,还是问边上的人才知道的。” 冯云山脸色阴晴不定,道了辛苦,便让他下去了。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林逸鑫了,原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富户,没想到竟然和十三行总官也有关系!那他的身份家世就算比不上伍家也小不到哪里去了。 怪不得这小子胆敢去和曹县丞叫板,胆敢打包票不会有事,从八品的小官给伍家提鞋都不配!伍家只要来个人就能随便摆平了。 他起身对杨秀清道:“走,我们快回村子!” 第一五八章 回村 冯杨两人弄了两匹骡子就匆匆上路了,出了紫荆镇还没走出一里地就见到了曹县丞以及他身后一大队的士兵。冯云山机警地拉住了杨秀清躲到一旁。 杨秀清急道:“冯师,狗官果真去搬来了绿营兵来,这是要往村子里去啊!村子交给那个小子真的可以么?”他心中万分焦急,只担心村子出了什么意外,那么他这个将奕忻带回来的人就玩死难辞其咎了。 冯云山屏住呼吸,心中将之前得到的消息过了一遍,宽慰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村子应当无恙。” “不行,我得回村子去!”虽然听冯云山这么说,杨秀清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便要尾随着绿营回去。 冯云山一把拉住了他:“秀清,你孤身一人去了也没有用!倘若真的有事,你只能去送死!” “可是” “根据我的推测,村子里必定能安保无虞;而且秀清你是我最看重的左膀右臂,你万不可有任何闪失!”冯云山低沉说道,双目直视杨秀清,言语之中满是恳切。 杨秀清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点点头不再坚持了。 两人便在路旁寻了块平整的空地将骡子放在边上吃草,静静等待。紫荆镇到平隘新村就这么一条路,他们此时除了等之外不能做任何事情了。 日头升上当头,骄阳炙烤得两人心头急躁更甚。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干等着将所有的希望交托于他人,就好像是在医院病房外等着至亲之手动手术一般,这种等待是最为煎熬的。 杨秀清在空地上前后左右来回不停地走动,时不时便往着山路的方向张望,他也不知道希望能从那里看到什么,只是忍不住而已。 过了晌午时间,杨秀清又逛到了路边上,突然轻声叫道:“他们回来了!” 冯云山也嗖得站起来靠到他身边举目眺望,他心中的焦急并不比杨秀清少,只是强作镇定而已。平隘新村一旦被屠灭,自己这么多日子来的心血就消散了八成了。 山路上之前见到的那对绿营兵正偃旗息鼓地回来,打头的那个军官更是无精打采地焉在马上,手上还捧了一封信,不时地将手移到封口那边,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将其拆开。 整队绿营从两人眼前缓缓走过,完全没有发现藏在灌木丛中的两人。 等到他们一过去,冯云山就喜上眉梢:“村子里没事!”见杨秀清疑惑地看向自己,他便解释道:“你看这对士兵身上除了赶路时沾上的尘土之外没有一点打斗的痕迹,更没有沾染一点血迹,那便说明他们并没有和人交过手;再看士兵的精神,哪里像是打胜之后的样子?” 杨秀清闻言也大喜过望:“难道林逸鑫那小子这么厉害?哈哈,不过村子没事那就最好了!冯师,我们上路吧。” 冯云山心中的巨石终于安放下来了,翻身上骡,以最快的速度往村子而去。 骡子的脚力在山中行走最为快捷,加上两人一路上不停地加快速度,等到村子时,比平日里要足足短了三成时间。 可是到了村口,两人却面面相觑。 太安静了实在太安静了 整个村子里的人像是全部一起失踪了一般,一点人声都没有。两人满肚狐疑地进了村子,才隐隐听到了嘈杂的人声。等走到冯云山在村中正中的住处时,两人才见到了全村的村民都聚集在此处!屋外有好些村民正在垫脚往里面张望,屋中不时传出斥骂声以及欢呼声,屋外的人还不住道:“唉,里面的看完了就快出来!让我们也进去看看。不是说好了每个人都能看一会的么!”屋里人随声应付道:“就出来了喔哦!好!”又自顾自地欢呼起来。 这又是什么情况?冯杨两人狐疑更甚,走到了屋外的拍拍一人的肩膀,那人却不耐烦地道:“急什么急?我都还没进去呢!乖乖在后面排队!” 两人汗颜,冯云山笑道:“可否让我进去喝口茶水呢?这一路上走得可是有点累了。” “喝茶去别处咦?”那人察觉不对回过头来,见到满脸笑盈盈的冯云山,惊喜出声:“冯师!是冯师!乡亲们冯师来了!”这一石破天惊的声音传出,引起了一阵骚动。 村民们赶紧让出了一条小路,冯云山艰难地挤了过去,虽然村民还是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但是他能明显感觉出他们的心思并没有在自己身上,这可是拜上帝会草创之后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不过等他到了屋内就明白是为什么了。自己本来用作讲解教义的房间之中此时用绳子拉了起来被隔成了两个部分。村民们听讲的空间挤满了村民,每个人手中都握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东西,不如说黄泥块,比如说牛粪,还有一袋不知什么动物的血。一个个脸上兴奋异常,排在后面的人一个劲地催促前方之人。 而原本是自己坐的地方被清理了出来,正当中跪了一人,此人正低头躬身浑身颤抖,自头到脚都布满了各种颜色的污迹;而他身旁三步之外站得正是奕忻和葛尔蛋。 看到葛尔蛋冯云山就明了心中所猜测的基本是不差了。他用力地挤到了队伍的最前方,正好村子里唯一的猎户拿起手中的血袋往那人头上砸了过去。 “啪!”正好砸中了脑门,血液夹杂着血腥味四溅,连他自己都溅了半身,冯云山都险些受到牵累。但是猎户并不为意,反而高兴地手舞足蹈,屋子中的人也一起欢呼起来:“喔哦!好!” 那猎户高兴了好一会才让出了位置,后面的人赶紧替补上来,将手中的东西砸向那人,又是一声欢呼。 冯云山在旁看得云里雾里,奕忻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连忙制止了刚要出手的村民:“乡亲们,先停停,你们看谁回来了??”他上前将绳子掀起,拉了冯云山到了绳圈中,众人见到冯云山又欢呼起来:“冯师!冯师!” 冯云山好不容易才按下了众人的热情,指着跪在地上的那人问道:“这是” 奕忻嘿嘿一笑,让葛尔蛋拉起了那人的头,冯云山一看深吸了口气,这不正是曹县丞?只是此时的他双目空洞无神,脸上尽是腌臜,哪里还有当时的神气? 怪不得在回来的绿营队伍中并没有看到曹县丞的身影,原来是留在这里! “好了,乡亲们今日就到这里吧,冯师刚刚回来,让冯师有个落脚休息的地方。”奕忻对村民道,挥手让还在激动中的村民退下。村民们显然还是有些不愿意,临走了还将手中的东西远远的扔过来,要不是冯云山躲得快,他自己也和曹豹子一个德行了。 等到众人散去,冯云山望着自己房中满地的脏东西,还有那刺鼻的气味,再看看墙上挂着的天父画像上被溅到的斑斑点点,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奕忻呵呵一笑:“这真不好意思,村子里也就这里比较大些,等下我让人打扫干净,先去别屋吧。”他让葛尔蛋看住了曹豹子,自己先行出去。冯云山只得无奈地和他到了自己卧室之中,但是就那两道门帘子还是遮挡不住丝丝的臭味飘荡过来,只能装作无视之了。 “冯先生,如今我已经完成了当时的约定。”一坐下,奕忻就开口道,“而且家中的长辈也从广州请到了,是不是可以让我入会聆听教诲了?” 冯云山额了一声,习惯性笑道:“不急不急,你先和我说说是如何将官兵击退的?” 奕忻哈哈一笑,早就将编好的一套说辞说了一遍,只说家中长辈在浔州府做通了关节,那绿营的官兵说是来剿灭反贼,其实是将曹县丞押送过来而已,只是这事不能宣扬,对外只能说是剿灭乱民了。 这话倒和冯云山推测的差不了多少。如果奕忻家中和伍家关系密切的话,那么用钱开路之下,就没什么不可以办成的事了。至此,村子里的危机也解除了,连曹县丞都俯首认罪,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冯云山拱手谢道:“我代村里的乡亲们谢过林公子大恩。” “谢什么?举手之劳哈哈。”奕忻挥手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入会了?” “不急,”冯云山还是那句话,“先见见你家中的长辈如何?” 奕忻点头道:“理应如此。”可看看左右,葛尔蛋在那边看着曹豹子,只能笑嘻嘻地对杨秀清道:“杨哥,这事就拜托你了,老爷子就在你家呆着呢。” 杨秀清看了眼冯云山,点头便去了。不一会之后,他便领着一位老叟到了房中。 冯云山立刻起身相迎:“长者不远千里而来,晚辈心中实是过意不去,快快请坐。”两人坐定了之后,他便问道:“晚辈冯云山,斗胆请教长者尊姓大名。” 可老叟接下来的回答,却让冯云山差点从椅子上跌坐到地上。 “免贵姓伍,全名伍秉鉴。” 第一五九章 村外有人 冯云山之所以差点失态,实在是因为伍秉鉴在整个广东名头实在太响了,他原以为伍家能来个人就算不错了,却从没想到伍秉鉴会亲自过来。由此他对奕忻又不禁高看了几分。 “伍老太爷竟然亲自来,晚辈失态了。”冯云山恭敬道,偷眼瞄向伍秉鉴,心中也开始盘算开了。 伍秉鉴呵呵一笑:“呵呵,六少爷的父亲生意忙,没有时间过来,就托老夫过来一趟,唐突之处,还请哦,冯先生见谅。” “哪里哪里”冯云山应道,心中却巨浪翻腾,果然如此!这小子果然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什么商贾之家,普通的商贾之家能请动伍秉鉴么?但也肯定不是朝廷中人,否则也不会让伍秉鉴过来跑这一趟了。 最大的可能便是林家乃是一个不为世人所熟悉的大族! 想到此冯云山的眼睛都亮了,汉家大族的少爷入了拜上帝会,那会中以后发展岂不是不用再愁银两和人脉了么?更何况还有伍秉鉴!听闻伍秉鉴在庚子之战后被朝廷敲诈导致元气大伤,那老爷子定是恨死了朝廷,他也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不好意思啊,冯先生。家父生意繁忙,抽不出身来,伍老爷子和家父算得上是忘年交,我也是他看着长起来的,他来观我的入会仪式应该可以吧?”见奕忻随口胡诌道,伍秉鉴在旁听得冷汗都下来了,心中苦道:小祖宗,你可别乱说话!还和你爹忘年交呢,我这把老骨头能皇上有些交情了都是祖坟冒青烟了;这话要传出去就是欺君罔上的重罪,到时候将伍家抄了也不在话下。 冯云山早就算定,连忙道:“伍老太爷见证哪还有什么不可以的。不如这样,后天便是吉日,便在后天入会洗礼吧。” 伍秉鉴看了眼奕忻,点头道:“如此甚好。”冯云山站起来热情道:“老爷子这两日不如到镇上我住的地方安顿两晚,村子里没有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一半是实话,他在村子中的房子被奕忻弄了个臭味熏天,确实难以住人了;另外一半,却是冯云山想要趁此做做公关了。 不等伍秉鉴拒绝,奕忻便笑着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老爷子哪里住得惯这地方,就和冯先生去吧。”他也不忍伍秉鉴年纪一大把了在村子里吃苦,当然也想看看冯云山能说出什么花来,反正伍家早被绑在了自己这边,饶是冯云山舌灿莲花也没有他开的地方。 伍秉鉴走时,奕忻将四十人劈成了两半,其中十人留下,其余都跟了伍秉鉴去紫荆镇上。 洪绣颜见冯云山刚来又要走,便是觉得依依不舍,上前拉住了冯云山的袖子。可冯云山如今的心思哪里在她身上,甩开了她道:“绣颜别闹,我这是要办正事去。你在村子里跟着秀清和林公子呆着,后天我就回来了。” 洪绣颜埋怨地看了他一眼,便也纠缠了松开了手让他离去。 奕忻在旁暗暗摇头,他看得出来冯云山对洪绣颜根本没有男女之情,最多只能算是兄妹之谊,想到洪绣颜不远千里来投奔于他,为她大感不值。 突然出现又离去的冯云山难得没有成为村子的焦点,此时在村民口中念的最多的便是:“今天你砸了么?”“砸了什么?”“还有啥东西可以砸的?” 第二天整整一天,村民没有去山上烧炭而是聚在在屋子里,使用各种各样新奇八怪的东西往曹豹子身上招呼。曹豹子经过两日身体以及心理的摧残,好几次想寻死,可惜葛尔蛋早就得到了奕忻的吩咐,死死地盯住了他,结果连死都没有死成。 “好了好了,乡亲们今天就到这吧。”奕忻笑着将意犹未尽的村民请了出去,让葛尔蛋将曹豹子的口堵上,重新绑严实了,才大摇大摆地去村民家蹭饭去了。现在他可是大红人,每家每户都争相请他去,他也不用每日都在萧大娘那边凑合了。 吃罢了饭,天色已经黑了,明日就是洗礼仪式,按道理应该沐浴更衣才对,洪绣颜早早就在房中为他准备好了洗浴用的水汤,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犒劳犒劳你”。奕忻一到门口就见到她忙碌的身影,不仅想起了几年前在宫中宜泉伺候他搓澡的情景,心中不禁一热,要是再来一次罢了罢了,在这里就别做梦了。 洪绣颜见他来了,便推着他进了房间,自己早就溜了出去,一点机会都不给奕忻,奕忻无奈地脱了个精光钻进了浴桶,舒服地呻吟了一声,竟然靠在桶中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奕忻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是谁?洪,洪绣颜?不会吧她真的来了! 只见洪绣颜微笑着往他走来,身上穿的很是清凉,玲珑精致的曲线若隐若现,奕忻傻在当场:这是要干什么? “你在等我么?” “啊?” 洪绣颜见他的猪哥样掩嘴笑道:“你说呀,是不是在等我啊?” 奕忻考虑了一下,郑重地点头:“我手短,背上抓不到。” “你个傻瓜,”洪绣颜施施然到了奕忻背后,“为什么不留我呢?” “这这不是不好意思么?” “都已经行过周公之礼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洪绣颜脸颊飘红,“你让人家主动来,人家怎么好意思么” 不好意思你不也来了么?奕忻嘿嘿一笑:“我的错,下次一定不再犯了。” “靠过来呀,我给你搓搓背。”洪绣颜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指尖在他皮肉上轻轻划过,轻柔的触感却带起了电击的快感,奕忻赶紧往浴桶边上靠了过去,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溅起了一圈的水花。 “哎呀,你轻点么。”娇嗲的声音传来,奕忻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到洪绣颜上半身的白色稠衣被溅湿了大半,熟悉又陌生的曲线肆无忌惮地暴露在他面前,依然是那么坚挺,依然是那般嫣红 “你坏死了,盯着人家看干嘛?”洪绣颜将他的脸掰了回去,伸手搭上了他的脊背:“是这么?” 奕忻心猿意马,哪里管得上是不是这里,只是不住地点头,寻思着瞅准机会再偷瞄一眼。 “那人家搓了哦~” 闭上眼睛,奕忻只等着可人儿的温柔伺候。 可惜他刚闭上眼睛,肩膀就有大力传来,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来回摇晃! “停停停!你这是搓澡呢还是摇筛子呢?”奕忻张开了眼睛,急声道。 “什么搓澡?”葛尔蛋的声音响起,显然是摸不着头脑。 奕忻搓搓眼睛,这里哪有洪绣颜的影子?倒是葛尔蛋正在旁搭在他的肩膀之上,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 “原来是做梦”奕忻嘀咕了一句,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捂住了胸口道:“葛尔蛋谁让你进来的?你不知道我在洗澡啊?” 葛尔蛋这才跪下禀报道:“公子,有急事禀报才擅闯进来的。” 奕忻缩回到水中,锁眉问道:“什么事?” “那那个曹豹子不见了。” “哗啦!” 奕忻猛地站了起来:“曹豹子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怎么不见的?”完全罔顾小铅笔正趾高气扬地展露在他人面前。 “就刚才,我我就去茅房蹲了半刻钟,回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葛尔蛋低着头也不敢抬头看。 奕忻跨出了木桶,胡乱地套上了洪绣颜事先备好的干净衣服,急匆匆道:“走,去看看。” 两人到了押着曹豹子的房中,也就是冯云山的住处。此时房中虽然已经打扫干净,但是还残留着一丝臭味,只是这臭味的源头已经消失不见了。 奕忻在房中转了一圈,前前后后查看了却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再到屋外又转了一圈,瞎灯黑火的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了。葛尔蛋在来的路上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可惜他也没什么头绪。 他娘的为什么我就不是柯南呢?奕忻头大如棒槌,这种找线索的细致活实在不是他的强项,唯一能够确定就是这村子里面或者村子周围还有个人,一个不为他们所知的人在。 想到此,奕忻不禁深吸口凉气,这个人必定是敌非友!而且针对的对象可能就是自己! 他想破了脑袋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得罪过什么人,除了穆彰阿和琦善之外自己好像还没有生死仇家吧?这也不能怪他,洪绣颜在他醒后压根就没和他讲清楚当时追杀他的五个人当中还有个活人,更没和他说那天在古林社寄宿时发生的事情。 查巡了一周之后没有什么收获,奕忻只得紧缩眉头回到了住处,让葛尔蛋做好守备留心守卫便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早早地起来,见到洪绣颜已经为他准备好了饭菜,不禁想到昨晚的春光旖旎的美梦,不禁尴尬了一下。好在洪绣颜没有太过注意他的神情,只在催促他。 日上三杆,蹄声传来,奕忻收拾了神情,知道自己的洗礼过不久之后就会到来了 第一六零章 这是洗礼? 冯云山与伍秉鉴联袂而来,冯云山依然一脸热情洋溢的笑容,只是奕忻还能从眼底下读出了一丝的挫败感,而他对伍秉鉴依然尊敬却少了那种亲热的感觉。 他肯定公关伍老爷子的时候吃鳖了,奕忻恶意揣测道。事实虽然没有奕忻想得那样,但也差不了多少。伍老爷子混了几十年的商场,前两年又傍上了奕忻这棵大树,岂能是冯云山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能够说动的?而冯云山一直在山中呆着,消息就不怎么灵通了,一个劲地从朝廷这方面旁敲侧击,伍老爷子太极功底有多么深厚,将他的挑拨之语化成了无形。 两个晚上公关下来,冯云山开始说什么到最后了还是在那说什么,不得寸进,只得讪讪作罢。唯一让他欣慰的是,伍老爷子说了只要六少爷在一天,伍家每年都会提供经济方面的支持,至于多少就是云里雾里在天上飘着了。 总而言之,冯云山最高目标拉伍秉鉴入伙已经宣告破产,因此到了此时心中还是有些不快。 “老爷子,你和冯先生相处了两个晚上,他是否和我说的那般,乃是当世睿智之士先知之人?”奕忻笑着迎上前去,大声问道。 伍老爷子捋须眯眼道:“不错,年纪轻轻就有吞吐天地之志,老夫平生所见第一人也。”奕忻闻言哈哈一笑:“冯先生,能得到老爷子的如此赞许的人可是不多啊。” 冯云山微笑:“谢长者赞,林公子,我们往这边走。”他也不愿意多说,伍秉鉴夸赞的话语在他看来已经没有意义,眼前只有让奕忻先行入会了。 到了风云上的屋中,那肮脏不堪早已让村民们打扫干净,而村民们也聚集在了门口,等着他们到来。按照会中的规矩,只要有人接受洗礼,那么所有人都要在旁观礼,一来时作为见证,二来也可分享到天父的荣光恩泽,此为大善。 房中的布置已经恢复原样,冯云山等人进去之后,其他村民也鱼贯而入,入会早者落座,晚者垂手而立。 “各位兄弟姐妹,今日乃是本会大日子。”冯云山等众人都找定了位置后正色道,“这位小兄弟,诸位都已经认识了,将接受天父的洗礼,从此成为本会的兄弟之一。” 冯云山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在他说话的时候下面鸦雀无声,话音刚停,下面便响起了欢呼之声,呼声震天,站在人群正中的奕忻差点忍不住捂住耳朵。 冯云山张臂压住了众人的呼喊声,让随行的人取来了一个包裹,拆开后是一身衣服。只见他将身后的辫子散开,披头散发,再将包裹中的衣服套到了自己身上,乃是一套奇异的服装。既不像是汉服,又不像是满洲服饰,然后再将垫在衣服底下的黄色头巾带到了头上。 与此同时,下面的村民也如他一般解发带巾,头巾的颜色也都是黄色,乍一看和历史书中的黄巾军有异曲同工之妙。 “祭天父五谷畜禽,天父赐福!” 门口站的人自行散开,四个人抬了张桌子进来,桌子上蒙着黄色的布帛,上面摆上了五谷猪牛肉还有整治的鸡鸭。旁边的村民一个个眼睛都直了,就算是逢年过节的他们也没见过这么丰盛的一桌子啊!以前他们入会的时候不都是随便摆了几样山果野菜就凑合了。再看看正中站着的奕忻一脸淡然,不禁心道林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这整桌的菜当然是伍秉鉴的安排,毕竟是王爷洗礼,若是搞得太寒蝉怎么可以?若不是紫荆镇就只有这么些东西,他保不准还弄些海参鲍鱼之类的来。 他没想到他这么一手的安排,不禁奕忻成了拜上帝会中的头一份,而且以后凡是有人入会的时候都要按照这个理解规格来执行了,后来随着上帝会规模的扩大,但是洗礼的费用就让冯云山一阵头疼。 摆好了桌子,冯云山再唱道:“祷天父香缭烛明,天父赐德!” 两个硕大的红烛点上,摆在了天父像前,冯云山自己手执三支檀香,跪下来行了大礼,将香插住,回身跪下:“祈天父恩赐,祷告!” 村民们齐齐跪下,双手合十,整个房间中除了观礼的伍秉鉴坐着之外也只有奕忻一个人站在那边。 冯云山回头瞄了他一眼:“祷告时须下跪!” 这一辈子跪天跪地跪父母还真没有跪过其他人,更何况还是这么个洋不洋土不土的东西,奕忻纵然心中不愿,还是跪倒在地,不过是单膝着地,就算是可以笑人的五十步了。 冯云山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是没有看到,便在前头将《原道醒世训》从头到尾朗诵了一边,他说一句,后面的村面就跟着读,到最后成了二重唱一般的效果。 诵毕,冯云山让众人起来,他自己仍然跪着,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纸。奕忻偷眼瞄了下,之间右侧提着“某忏悔状上达天父天听”十个大字,又听到冯云山念道:“入世行善广德使冯某在此上禀天父,于今日入天父门,从此听天父教诲,侍奉天父天弟在侧,书有忏悔状百文,对入会之前之罪行无不认,只求上达天听,以乞天父怜悯,洗脱原罪能上天堂!”念完后手托着状子拜了三拜,让奕忻跪到了他身后,再将状子递到他手中:“有罪人林逸鑫念状!” 奕忻结果忏悔状,上面写得半白不文的字句,按着冯云山的要求念了之后,又被他要了回去。 “焚状!” 一只烧了炭的盆端了进来,冯云山将状纸卷起,在盆上绕了三圈,再将其掷入盆中,状纸顷刻间化为飞灰,等到黑灰飘起,他才喝声道:“天父已恕尔罪,还不拜谢?” 奕忻只得拜了下去,正要起来的时候,却被冯云山用两指按住不让他起。 “愿不愿意拜邪神否?”冯云山庄重的问声响起。 奕忻奇怪道:“什么是邪神?” 冯云山耐住性子解释道:“除天父天弟之外,其余皆是邪神,不在天堂正位。” 奕忻哦了一声:“不拜了,反正以前我也没拜过。” “愿不愿意行恶事否?”第二问又到了。 “什么是恶事?” “奸*淫掳掠,偷盗抢*劫,仗势欺善等皆是恶事。”冯云山强忍住将他摁到地板上的冲动,解释道。之前那些人入会的时候何曾问过乱七八糟的问题。 “我胆子小,这些东西想想就行了,做是不敢做的。” “想也不行!”冯云山终于咆哮出声,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咳嗽两声,“须一心向善。” “那也行,不想了。”还好奕忻拖了个长音也答应下来了。 “愿意恪守天条否?”冯云山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随即补了一句:“天条日后我会一一和你讲的,不必问。” 都这么说了就给他个面子吧,奕忻爽快地答应下来。 “圣水灌顶!”一大盆清水打了上来,冯云山拿了干净的陶碗取了一碗上来,淋在了奕忻的脑门上,口中唱到:“洗净从前罪恶,除旧迎新!天父圣水赐尔大智慧!” 被井水淋得湿哒哒的奕忻腹诽道:大智慧个屁,大愚昧还差不多呢! 洗礼完毕,冯云山暗自松了口气,还好这小子没有给他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他又打了一碗清水,对其他村民道:“圣水均沾!有福着得!”说完便从一旁拿了杨柳枝。 村民一见又都跪了下来,使劲地伸长脑门,奕忻还知道怎么回事,就见冯云山用杨柳沾了清水往众人撒去。而村民不是那手去接,而是用脑门去凑,只要脑门上一凉,脸上就满是开怀。 可惜水少人多,总是分不全的,那些没有接到的,脖子伸得更长,期间还不乏脑袋和脑袋来个亲密接触的场景,闷响之声不时响起。 奕忻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人,心道果然宗教这个玩意不是能用常理来推断,看看冯云山的样子,换件白衣裳就是活脱脱的男版观音啊,不知道这一个程序是不是从佛教那偷学来的。 散完了一碗清水,冯云山将碗和柳枝放好,正色道:“得福赐者,今日须颂经三遍以谢天父;未得福赐者,今日须斋戒,忏悔是否有所忤犯,再颂经五十以洗其罪!” 这一招厉害啊,被洒中的人是表现好的,没洒中的就是犯了错的,人生在世谁每天不犯个小错的,全部被冯云山弄成了天父显灵了,奕忻看了眼冯云山,这人不能小看。 又哄又吓之后,冯云山才将冷脸收起,和颜悦色道:“兄弟们请起,你们所作所为天父都在天堂上看得真真的,只要多颂天父教诲便可无碍。”他口中的经书和教诲如今是指《原道醒世训》,此时拜上帝会的经典远没有天国时期丰富。 村民应了声是,满脸的虔诚,那些没有接到圣水的已经搜肠刮肚地开始想这几天犯了哪些错误了。 冯云山又从怀中取出了一块黄色头巾给了奕忻:“从此你便是会中的兄弟,凡会中兄弟聚集时须系上此巾,谨记!” 奕忻接过黄巾,心道我这就成了拜上帝会的人了?我了个去,这什么入会洗礼啊,分明就是秘密结社邪教纳人啊! ---- 本章细节内容结合史料杜撰了一些,不必深究。 第一六一章 不解风情的汉子伤不起 洗礼仪式总算是完了,伍老爷子便在村子里大排筵宴,将紫荆镇上带来的好吃的好喝的一气都排了上来,对村民们讲是奕忻的见面礼。村里人平日里吃的都什么东西?见到这些平日里只有老爷们才能吃到的东西,一个个都是对奕忻感恩戴德。宴席之上,奕忻成了绝对的主角,所有人都上来对他敬酒,特别是那些青壮经过了曹豹子一役对奕忻就佩服得五体投地,如今更加是变本加厉,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头。 奕忻自然是安然受着这等荣光,心中又给伍秉鉴记上了一功,这老爷子太会做人了! 宴会之上唯独有一人是闷闷不乐的,那便是冯云山了。照理说奕忻入会了,今后拜上帝会的经济状况会得到很大的改善,但是他就是开心不起来,虽然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其实根本没有喝酒的心情。 但是他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在村民这里他仍然是天父天弟的代言人,从刚才洗礼的过程当中就能看出来,村民们对他还是非常的崇拜的,他就是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只能说如今的冯云山在政治*斗争上太过天真,包括后来太平天国起事了,他在这个方面仍然没有什么进步。他的不安其实就是来自于对事情无法完全掌控。 自他到了平隘新村传教以来,他一直就是整个村子的中心,他走到哪里,众人的目光就跟到哪里。包括后来的发展当中,也全是按照他自己的安排一步一步发展起来的。 可奕忻的到来却将他对平隘新村的完全掌握打破了。即便是村民们心中还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事实上在曹豹子一事上冯云山的风头完全被奕忻掩盖了。一个是求着对方恩赐讨饶,另一个是直接对着来,在广西这民风彪悍的地方,后面一种更加能得到大家的认可。 再加上今天再来这么一个大型筵席,这让村民不禁是拿人手短,连嘴都软了,可以这么说如今在村民心中,奕忻的地位是仅次与冯云山的存在,而杨秀清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冯云山身边一个跟班跑腿的了。 冯云山当然看不透这一点,如果他能看透的话,也不会在后来被杨秀清和萧朝贵分去了权力,更加不会死得如此不明不白了。 他正喝着闷酒,洪绣颜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的身边,轻轻拉了他一下:“云山哥。” 冯云山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事么?” 洪绣颜环顾四周,见众人米有注意这边,便小声地说道:“你出来下,我有话对你说。” 冯云山不经意地皱了下眉头,只得勉强应了下来,毕竟他看着洪绣颜长大,就算是心情不好也不好直接驳了她的面子。 两人悄然离席,只有一直在注意冯云山的奕忻看到了,他连忙将手中的酒杯一放:“诸位乡亲,列位兄弟,小弟不胜酒量,要去放放水了,不好意思哈,等放完回来再和你们一醉方休!”围着他的村民们哈哈大笑,放他离去。 奕忻一离开,就瞅准了两人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猥琐的行为,就是看到洪绣颜和冯云山单独在一起心中会大大的不爽。 那两人心中都各有事情,哪里会想到自己被人尾行了。 走了一阵,见离宴席的地方比较远了,洪绣颜才停下来道:“云山哥,在这说吧。” “哦,”冯云山心不在焉,随口应道,“你说。” 洪绣颜见到他这个样子心中就有些难过了,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道:“云山哥,我也要入会!” “行,行,入会就入会什么?入会?不可能!”冯云山才反应过来,一口回绝道,语气之决绝连在墙角偷听的奕忻都吃了一惊。 洪绣颜闻言眼圈就开始泛红了,咬着嘴唇道:“为什么不行?林大哥今天不就洗礼了么?我是天弟的妹妹为什么不可以!” “嘘!你小声点!”冯云山连忙示意她不要那么大声。洪绣颜是洪秀全妹妹的事情他一直嘱咐奕忻和杨秀清不可泄露半句,如今村子里只当洪绣颜和奕忻是一路的人。 “为什么要小声?难道我的身份不能告人么?”洪绣颜不依,音量却往下降了两个八度,只是委屈的表情更甚了。 冯云山无奈道:“洪大哥在会中是如何的身份你可知道?你是他的妹妹一旦被村民们得知,那么会中人怎么看你?又怎么看洪大哥?”他担心的是洪绣颜身份一旦暴露,那么自己辛辛苦苦在会中进行了那么久的造神运动从此变得不再神秘了。你想天弟的妹妹就是这样了,哥哥还能神奇到哪里去呢? “这和我不能入会有什么关系?” 冯云山不禁抚额道:“不是不能入会,而是现在根本不是时候。上帝会看似发展迅速,但实际是根基不牢。你要知道连洪大哥我都暂时不让他过来,更何况你了。”见洪绣颜仍然无法理解的样子,他继续解释道:“妹子,我和洪大哥所做之事虽是我们毕生所求,但这过程当中却是千难万险,凶险重重,一旦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死局。我死没有关系但是你我不想你纠缠进来。” 洪绣颜听到话语中的关怀之意,心头生出暖意,坚定地摇头道:“云山哥,就算是死局我也要和你一同面对!我不怕死!就怕” “别说了!”冯云山打断了她的话语,“至少目前我是不会同意的!你就乖乖呆在村子里面,其他的事情就不需要管了,好好保重自己就可以了!” “呆在村子呆在村子,你每次离开的时候都和我说这一句话,我离家出走难道就是为了呆在这破村子里么?难道我不远千里来找你就是为了天天在这里盼着你回来吗?”女孩子的脾气一上来绝对不会和你讲道理的,眼泪也是不会和你讲道理的,洪绣颜已然梨花带雨了。 见到洪绣颜这个样子,冯云山也只得安慰道:“好了妹子不哭哦~~我只是不舍得你和一起冒险么!做哥哥的不是最疼妹妹的么?你哥到这了要是看我没照顾好你把你饿瘦了累丑了以后找不到如意郎君,他不得怨死我啊?” 奕忻墙角一听这话就知道坏了,这冯云山比他还不懂女人心啊,放到二十一世纪典型的屌丝男一枚。 果然,洪绣颜听到这话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你说什么?如意郎君?” 冯云山毫不自知道:“当然了,我家绣颜都这么大了,当然要一个如意郎君了。你放心,这事包在哥哥我身上,保证给你挑一个才学和样貌都十分出众的。” 洪绣颜直直地看着他,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耳边只回荡着四个字“如意郎君” 你可知道,我千山万水,餐风露宿地投奔,不是为了什么如意郎君啊! 你可知道,我日思夜想,昼夜期盼地等候,不是为了找什么如意郎君啊! 如意郎君,呵呵,可笑的如意郎君 妾心已了然,君仍若罔知,落花随流水,流水却葬之 洪绣颜积聚了多日的期盼,曾经在心中的支柱瞬间轰然倒塌,她一直所坚持的东西,原来在他人看来不值一钱。捂住了刺痛的胸口,洪绣颜的脸色黯淡,将泪水拭去轻声道:“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绣颜乖,你呀别乱跑,等过两年我还要看你用最好看的样子出嫁呢!”冯云山仍不停下往她心口捅刀子,还在那边自得其乐。 洪绣颜抓紧了心口:“我走了。”说完不管冯云山诧异的眼神自顾自地离去。冯云山苦笑地看着她的背影摇头:“这脾气还是这么执拗。”转而望向摆宴的地方,眉头紧皱。 奕忻快要被冯云山气了,这家伙的情商也不低啊,怎么这方面完全没有一点感觉?绕过了他便往洪绣颜那边追了过去。 宴席之上,村民们已经完全喝开了,难得的美酒佳肴,岂有不疯狂之道理? 伍秉鉴在旁看着,看看天日也不早了,便问身旁的葛尔蛋道:“少爷呢?时间不早了,老朽得走了。”他心中记挂着家族中的事情,这出来了大半个月了,已经归心似箭了。 葛尔蛋摇头道:“刚才还在啊?我去给您找找。”离席找了半刻钟时间,他又回来了:“奇怪,找不到他人。” 伍秉鉴可等不了,这晚上还得赶回到桂平县城去呢,便起身道:“算了,少爷肯定有事去了,葛尔蛋你等会转告少爷,帮老朽说声抱歉。”葛尔蛋也顾不上吃了:“老爷子,您这就走?那我送您!” 两人叫上了随行的四十人到了村口,伍秉鉴抬手道:“行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葛尔蛋点头:“老爷子多多保重一路顺风。兄弟几个,路上照顾好伍老爷,不可有任何差池听到了么?” 众人还没应答,伍秉鉴摇头道:“老朽就不带人走了,”见葛尔蛋要拒绝,将他拉过来低声道:“王爷的安全最要紧。”说罢上了马车,带着他贴身的随从丫鬟上了马车,车夫一抖鞭子,马车便缓缓驶离。 葛尔蛋没有再坚持,如伍秉鉴所说,奕忻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有了上次奕忻失踪的教训,葛尔蛋也不敢大意,只好挥手送别。 只是这一别 第一六二章 青山埋骨 伍秉鉴上了车便躺下闭目养神,以他这个岁数跋山涉水忙碌了这么些日子,已经吃不消了。人老了不像年轻的时候可以这般肆意地四海驰骋,老爷子不禁缅怀起青葱岁月起来,到如今也只能是为了家族后代奔波,希望在九泉之下见到父亲的时候可以拍着胸口说没有罔顾了他老人家的期望。 平隘新村到紫荆镇的山路上,平时便少有人走动,此时更是安静,除了不知名的鸟儿鸣于林内,便只有踢踏踢踏的马蹄声音。奔波了数十年,若是能在这样的山林之中安度余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总好过在广州城中的尔虞我诈,伍秉鉴如是想到,意识也逐渐迷糊了过去。 “停车!”车夫的困意被突如其来的喝声驱散,下意识地拉住了马头,抬眼看去只见到山路中间有五个人排成了一行挡住了去路。 车夫一惊心道不好,那五个人光天化日之下却蒙上了脸面,手中还拿着长刀,分明就不是善人,慌忙进到车内喊醒了伍秉鉴:“老老爷,不好了” 伍秉鉴钻出车子,见到这五人心也沉了下来,来的时候有人保护,如今除了几个仆从之外就再也没他人了。来硬的是来不过的,伍秉鉴挤出笑容抱拳道:“诸位好汉,这可是要求财么?” 五个蒙面人走上前去,伍秉鉴双眼眯起,以他的眼力看出了这五个人并不是普通的劫匪,哪个劫匪身上衣物用的是上好的绸布?果然五个人中间那位沉声问道:“伍秉鉴?” 蒙面提刀找上门来必不怀好意,伍秉鉴知道眼前这情况并不是钱财就可以解决的了,也不再摆出恭敬的姿态,垂下手冷声应道:“正是老夫,不知道尔等有何赐教?” 蒙面人将刀举起,搁到了伍秉鉴的脖上:“跟我走一趟。” 伍秉鉴哈哈大笑:“哈哈哈,老夫我行走数十年,你可去问问何时受过他人的胁迫?有屁快放,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蒙面人早料到会有此答复,也不多语,伸手就来拿伍秉鉴的衣领,只要提出了便能拉下车来,一个七旬老叟在五个壮汉面前哪里还有他反抗挣扎的余地? 伍秉鉴哪里逃得过这一抓?在蒙面人将要得手之际,却听到“老爷!”,车夫在旁边撞开了他,堪堪避过了魔掌,“找死!”蒙面人怒喝道,手中的长刀起落,车夫一支臂膀飞了出去,血流如注!又从车上滚落到地,生死不知! 伍秉鉴瞪大眼睛,这车夫跟了他十年有余,平日里都是兢兢业业在旁伴随,转眼间就凄惨如斯,他饶是这么多年修身养性下来也按捺不住火气,大声骂道:“你们若是找老夫的麻烦来便好了!滥杀无辜又算是什么英雄好汉!” 蒙面人哼了声,还是那句话:“跟我走一趟!”伍秉鉴看向身旁两个下人和丫鬟,知道若是自己不和他们去,他们便难逃毒手,于是颔首道:“好,老夫跟你们走。但是须放他们一条生路!” “走就是了,哪有那么多废话!”蒙面收起刀,算是应承了他的要求。 伍秉鉴站起身来,整理了身上的衣物,便迈步下车,丫鬟见状开头道:“老爷,不可以啊!” “闭嘴!”伍秉鉴急忙喝止,“你回去广州告知少爷,若老夫我没有回去,让他看好了家业,切不可败了,否则老夫九泉之下难以明目!”此去凶多吉少,这五人心狠手辣,恐怕自己真的要在这青山绿水之间长眠了,这也算是临终的遗言了。 “少废话,走!”蒙面将刀抵到了他的后背催促道。伍秉鉴闭眼深吸了口气,迈出步去,为首的蒙面紧随其后,而那四人却停在了原地。两人走出不远,伍秉鉴就听到了两声惨叫,他猛地回过头来:“你!” 蒙面人冷笑道:“我何时答应你了?”不一会那四人也跟了上了,其中两人刀上挂了斑斑血迹。 这几个人都是伍秉鉴贴身服侍的下人,都有些感情,然而今日都死在此处,伍秉鉴痛苦地锁起眉头,哑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若是找老夫的麻烦,何必如此?” “你一个老头子哪里值得我们找?”蒙面人不屑道。伍秉鉴闻言立刻联想到了一人,失声道:“莫非你们找王爷?” “这一大把岁数没有白活,没错,我们找的确实是恭郡王殿下!”蒙面人笑道,“正要想问老爷子请教郡王的下落。” 伍秉鉴心中苦涩,真的是冲着王爷来的,如果是针对他自己的话,尚有转圜的余地,用银子说不定还能摆平,然而对方的目标是奕忻,那便唯有一死了。他打量着蒙面人片刻后突然发笑:“哈哈哈哈哈,这是老夫有生以来听到过最好笑的笑话了!老夫活到这个年纪还不知道出卖朋友是什么滋味。”他伍家和奕忻早就绑到了一起,出卖奕忻与出卖伍家有什么区别?? “你不过是一个商人,一生只为逐利而已,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说出奕忻的位置,保管你伍家生生世世荣华富贵。”蒙面人依然劝道,他们五人从广州一路尾随着伍秉鉴的队伍到了紫荆山中,却在半途跟丢了,在这山中转了几天都没有找到,好不容易找到了伍秉鉴,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老夫是商人不错,行商为逐利也不假,商人之利却从来不是出卖朋友所得!行商不立德赚得一时,还能赚得了一世?老夫掌管伍家数十年,伍家也辉煌了半个甲子,至于今后便不是老夫所能操心的了。王爷对伍家恩重如山,老夫若是出卖了他,还有何颜面享那富贵?哈哈哈哈!”伍秉鉴苍老的声音在静谧的山林中振聋发聩,“要杀便杀了,老夫早就活够了,区区百斤皮囊今日便付于黄土又何如?也不罔了这如画的风景,哈哈哈哈!” 苍劲有力的声音带着决然,五个蒙面人不禁气结,想要杀他又舍不得下手,他这条线断了那还怎么找奕忻?正在犹豫踌躇之时,伍秉鉴猛然矮身往旁边的树干上撞去,五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啪”的一声裂响,伍秉鉴缓缓地从树干上滑了下来,树上留下了一摊血迹 为首的蒙面人纵身上前,伸手探了探鼻息,起身道:“死了,妈的!” “大哥,那怎么办?这没了线索上头交代的任务可就完成不了,回去之后,我们” 为首的蒙面低声了骂了一句,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我们只能找了,可就这条山路前方就有五六个岔口,岔口之后还有岔口,要是一一找完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 “你又知道什么”为首的蒙面人下意识地答了一句,反应过来之前那个声音并不是自己五个人中的任何一个,连忙听到戒备:“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但是我可以帮你,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声音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五个蒙面人默契地抵背相守,为首的那人喝问道:“阁下如果真的要相助,何必藏头露尾,故作神秘?” “嘿嘿嘿,”干笑声传来,为首的蒙面人只见前方一道黑影闪过,破空之声由远及近,他举刀格挡,“铛!”的一声,刀上受到了重击,虎口一阵发麻,再低头一看却是一块小石头。 高手之间只要简单的试探就能知道对方的实力,对方的武功从这一石子上就能窥得一斑,虽然要比自己只高不低,但是自己五个兄弟一起上的话,擒下他应该问题不大。只是此人真的知道他们的目标是谁?为首的蒙面人小心四顾,却见不到那个人的影子。 “你们还在犹豫?那好”神秘人声音又响起,一道白影往为首的那人飞了过来,他伸手接过,是一个纸团。透开来一看,蒙面人不禁吸了口凉气:白纸上正画了奕忻的头像! 蒙面人迅速收起画像,心中虽然疑惑,但是看来这神秘人在目的上并没有和自己相悖,便缓和了语气道:“你有什么条件?” “条件?很简单”神秘人的声音陡然一变,阴森恐怖:“条件只有一个,就是让我亲手宰了他你们不能插手” 这倒是出乎意料了,蒙面人本以为对方会提出金银之类的要求,却没想到他的要求是这么的简单和直接。“就这个要求?” “就这个要求!” 这自然能答应的,如果此人真知道奕忻的下落,那么是谁来动手并不重要。为首的蒙面人使了个眼色,五个人将刀插到了地上,再走出了一丈远才抱拳道:“那请阁下出来一同商议此事如何?” 他们这样做是为了表示诚意,那神秘人看在眼里,心中盘算了一下,五人就听到树叶悉悉索索响动,然后纷纷落下,等树叶落定之后,五人面前就站了一人,一个五短身材极其矮小的人。 第一六三章 身陷重围 那五短身材的神秘人背手站在五人面前,五人皆感到了一阵压力。 “请教阁下尊姓大名,若是真心想要合作的话,还请告知。”为首的蒙面人拱手道,他们已经表示出了足够的诚意,须礼尚往来才是。 神秘人和他们一样也都蒙了面孔,大笑三声:“哈哈哈,某姓裘,叫我老裘便可。” 五人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为首的那人继续问道:“阁下又怎么知道我们要寻的那人,还有你又怎么会知晓那个人的下落?” “这就不是你们该问的了,有一点你放心,我对那人恨之入骨,只想让他死,而且是以最残忍的方式去死!”老裘咬牙切齿道,冰冷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深处发出来一般。 “那好,还请阁下带路。” “不慌,那人四周有四十军士保护,就凭我们几个现在去不是自寻死路?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见五个人面露愤慨,老裘转而道:“不过我可以先带你们去村子里看看,但是不能动手,一旦动手就要雷霆一击,不可失手。” 五个蒙面人点点头,那四十个军士他们尾随伍秉鉴过来的时候也看到过了,如今没有在保护他,那必定是留在了奕忻身边,如此还真需要想个计策才行。 为首的蒙面人先将脸上的布帛扯下,其余的四人也和一般,五个人的面容各异,但都透出一股子凶戾的味道:“我们五人没有名字,只有编号,自我开始,你可称我为陆一,其他四个兄弟便是二三四五。”老裘见此,也取下了蒙面布,双方既然决定合作了,至少也要能认得对方才是。 老裘行走江湖这么些年,这么奇怪的名字还没听到过,不是从此差不多就可以推测出这五人的身份,定是某位大人物圈养的死士,唯有死士才会以编号相称,这在江湖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那先请老裘你带我们去村子中看看,我们要确定那人的所在。”陆一率先提出了要求。 老裘点头:“好,跟我来。”五人将地上的刀拔起,跟上了他,没入了密林之中。原来站立的地方,只有伍秉鉴的尸体静静地躺在草丛之中 在这山林之中度过余生,一时兴起的念头却变成了现实,只是从此长眠不会醒来了 六人穿梭在丛林中,一刻钟后老裘在一丛茂密的草丛前停下,陆一见他不走出声问道:“为何停下了?”这四周仍然是树林,入目之间并无村庄。 “现在去村子不能进到里面,去了也是白去,等天黑了再去。”老裘答道,陆一皱眉:“这和阁下之前说的可不一样。” “放心,这里也有你想要的。”老裘分开了草丛,五人上前一看,草丛下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老裘先跳了下去,落地之后对五人道:“下来。” 陆三低声道:“大哥,小心有诈。” 陆一双眼微眯,抬手道:“无妨,此人对的仇恨不假,而且事到如今我们除了相信他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了。这样我先下去,若是有变,你们再为我报仇即可。” 其他四人还要劝他,“不必说了,我是大哥,你们听着就是了。”说完他纵身跃下,耳边风声呼啸,眼前一黑便入了地洞中。“踏。”地洞并不深,他站起身子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废弃的猎洞,从翻新的土色来看,刚刚被人开拓过。这开拓之人除了老裘还会是谁?老裘此时正背手站在他的前方不远处,在他前方似乎还有个人影蜷缩在那。 确定了没有问题后,陆一轻唤了一声,兄弟四人陆续跳了下来,五人极有默契地排成了首尾相顾的队形,陆伍守在了洞口,其他人则按序站到了老裘身旁。 陆一边走边问道:“你带我们到这里干什么?”老裘并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影。陆一到了老裘身旁,一股臭味扑鼻而来,他不禁皱眉道:“此人是谁?”这人蜷缩在地上,看不大清楚样子。 老裘哼声道:“别装死,你知道我来了;你不是想将那小子千刀万剐吗?现在机会来了。” 那人浑身一抖,想是听到了老裘的话,他慢慢坐起身来,双目无神地看着老裘和陆一。 “这些人都是那小子的索命人,你要是配合,取那小子的命就是易如反掌。”老裘的声音在地洞中回荡,那人抖得更厉害了:“不可能的,那那个人是魔鬼,没有人可以杀得了他!” 陆一不解地看着老裘,这个神经病一样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老裘猛地将那人提了起来,那人在他手上像是没有重量一样,像扔破布袋似的扔了出去。那人尖叫一声,一直滑到了洞口,光线直射下来,照到了他的脸上,若是奕忻在这里的话,肯定会大吃一惊,这人竟然是昨晚失踪的曹豹子! 曹豹子经过奕忻三天的折腾,早就没了个人样,老裘将他从村子中劫了出来,只将他扔到溪水里胡乱洗了一通,现在身上仍然还有各色的斑渍,怪不得陆一刚才被臭味熏到了。 老裘解释道:“他和那人有些过节,之前是本县的县丞,如今落到了这番摸样。”便将曹豹子如何奕忻结仇,又如何被奕忻击退,后来请来救兵之后又如何被擒受辱说了一遍:“此人在本地有些势力,如果要杀那人,说不定能帮上一些忙。” 陆一听完心中无不鄙夷,曹豹子也是自寻死路怪不得别人。奕忻是什么人?能是他这样的小人物可以觊觎的?不过他对老裘提到的那四十人手中的武器上了心,四十把火枪这是什么概念?他曾经见到过神机营训练,就算是武林高手在五十步之内也会被射成筛子的恐怖存在。 “四十支火枪,你看得可真切?”陆一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们兄弟几个接到命令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这些消息。 老裘无比肯定地点头,当初奕忻擒拿曹豹子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看着,当时也被这么多火枪吓住,才没有轻举妄动。 陆一皱眉小声地对身边人说了几句,陆三应了声是,便纵身出了地洞。这事事关重大,必须要向上面汇报,到时候还能要点支援过来,就凭他们六个人想要突破四十支火枪的封锁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他也理解了为什么老裘会将曹豹子救下来,曹豹子手下还有人可以用的话,那么靠着他们的冲锋阻挡,还能近得了身的,他也知道火枪虽然威力强大,但是缺陷就是装弹太慢,如果短兵相接,能放出一发就不错了。 陆一正想着,就听到陆三的声音响起:“谁?站住!?” 洞中的五人心中一惊,纵身出了地洞,一出洞口就见到陆三往西边急追。陆一想也不想挥手道:“追!”四个人分成了个方向,朝着陆三追击的方位包围了上去,老裘在后面也是一惊,这五人的配合默契度在他见过的人当中当排第一,就算是他们曾经的几个哥们都没有这样的程度。 按照他们的包围方式,如果前方真的有人,那么那人逃脱的概率便是微乎其微了。他不紧不慢地跟在五人后面,果然如他所料,追出去没多久,他就见到了五个人将一人围在了当中。 当老裘看清那人的样子的时候,瞳孔不由一缩。 正中站立的是如花似玉的姑娘,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此时被五个人封锁了各个方向,摆出了拳架准备拼死一战!这不正是跟在奕忻身边和自己交过手的那个小妞么? 陆一邪笑道:“嘿嘿,你不是挺会跑的么?怎么不跑了?杀!”一挥手五个人一起合围上去。 洪绣颜一脸凝重,她之前被冯云山话语伤到后,便一个人跑出了村子,进了山林,因为心中难过,也没有看什么方向,只在林中向前奔跑,过了不知多久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在林子中转了几圈之后,她心中更加失望,紫荆山山高林密,如果不是长住在此的人根本无法走出这片密林!想到此,她本就心灰意冷的心情更是堕到了谷底,心道迷路便迷路吧,反正生无所恋,或许云山哥找了自己的骸骨还能为自己流几滴眼泪。 她也不准备找回村子的路了,在山林中漫无目的地乱走,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可巧的是,她竟然到了老裘藏身的地洞旁边,那时六人都在地洞内了,她经过的时候听到了地洞中传出的人声,便小心地上前查看,这一看不要紧,她差点大惊失声。 她看到了曹豹子还有曹豹子身边的老裘等人! 从曹豹子和他们的对话当中,她立刻就想到这些准备对奕忻不利!正准备离开去报信时,陆三从地洞中跃上来,看到了她的背影。如此才有如今的一幕。 洪绣颜咬着嘴唇看着扑上来的五人,她在山上走了许久,早就精疲力竭,深知对上这些人没有胜算,心中哀叹一声,没想到还是在此身死,只是可惜没有将这六人的消息传给奕忻。 正在她万念俱灰时,老裘却大声阻止:“别杀了她!她有大用!” 第一六肆章 噩耗 太阳西下,奕忻低着头回到了村子,他尾随着洪绣颜出了村子,可一进到山中,他就无法跟上洪绣颜了。起先还能勉强可以见到她的背影,半个时辰之后,他就跟丢了,急得他在山中找了半日,还是一无所获。 他心中焦急,不说这紫荆山还属于原始森林的状态,里面不知多少猛兽,单单是吃喝的问题就能让洪绣颜丧命山中了,更何况这丫头还是万念俱灰,这样的精神状态就纯粹是自己找死了。 一直到傍晚时分,山林中开始阴暗下来,奕忻才不得不放弃了寻找,在这么大的范围中只能让村里的人一起帮忙,否则以他一个人的力量等再看到洪绣颜时可能就是一具白骨了。幸亏他作为一个学霸记忆力强悍,还能记得来时的路,才在天黑之前出了山林回到了村子。 到了村中一看,原来排宴的地方大醉的村民正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打着呼噜,而葛尔蛋以及伍秉鉴都不见踪影了。 奕忻蹲下来拍一个村民的脸,一点反应都没有;又用力地踢了几下,结果只帮对方翻了个身而已。村民是指望不上了,他只得大声呼喊:“葛尔蛋!”这家伙关键时候总是会准时消失。 喊声激起了回声,一时间村子里回响着:“葛尔蛋”三个字。还好不一会,葛尔蛋就飞奔到了这边,还没等他喘口大气,奕忻就劈头盖脸地问道:“伍秉鉴呢?冯云山呢?还有那四十个弟兄呢?我一回来怎么人都不见了?快去将他们全部叫过来!” 葛尔蛋脑袋一阵发晕,只得从最后一个问题开始答起:“弟兄们正在那埋锅造饭,冯云山带上杨秀清去边上的村子传教去了,至于伍老爷子你才离开没半个时辰就起身离开了。少爷,您有事么?” “伍秉鉴走了?”奕忻眉毛一扬,“那还剩多少个弟兄?” “弟兄们都在,伍老爷子一个都没有带走。” “什么?胡闹!”奕忻破口骂道:“葛尔蛋你长没长脑子?伍老爷子就带着三个下人在山中行走要是遇到了意外怎么办?广西这一带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山贼强盗!你能让他就这么上路了?” 葛尔蛋委屈极了,这不是他自己的要求么?再说了伍秉鉴出事了还好,要您再出事,我的脑袋也要搬家了。 “他们在哪里开饭?带我过去!”奕忻阴沉着脸问道。 葛尔蛋还真没见奕忻发这么大的火,脖子一缩乖乖在前面带路。 奕忻本来就被洪绣颜走丢的事情弄得心中焦燥,又听到伍秉鉴只身返回广州,心中更是狂躁难安,现在伍家和他的合作十分愉快,很多地方还需要用到伍秉鉴的人脉和影响力,万一伍秉鉴出了什么事情,就凭伍大少爷的德行能成什么事? 埋锅造饭的地方就在杨秀清的屋后,奕忻到了的时候,正闻到了饭熟的香味,众人正分成了五堆聚在一起,准备分而食之。 “集合!”可惜饭还未入口,葛尔蛋催命似的嚎叫声就响起了。 众人条件反射般地弹了起来,扔下手中的盆碗,连嘴都来不及擦自觉地排成了两排。紧急集合是他们在训练时的标准科目,在军营里时常常就会被长官拉起来到围场上集合一番,最夸张的那次晚上半夜三更半个时辰之内被拉起来了十次! 这么训练出来的成果让奕忻也十分满意,心中不禁夸赞了曾国藩一句,看来自己给他胡乱写的练兵要点被他完善了之后执行下去了。 奕忻也不客气,对着第一排的二十人道:“你们速速追上伍老爷子,直到安全护送他到广州为止!” “是!”二十人齐声应道,声势雄壮,完全听不出没得饭吃的怨气。 奕忻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他们,从怀中取出了两百两银票:“这些银子是赏给诸位弟兄的饭钱!收好了,等到了广州再去营里领赏!” 有银子拿哪怕他们心中真有点怨气也烟消云散了,回答之声更加雄壮:“遵命!”这四十个人都是曾国藩秘密训练的军队中挑选出来,他们在军营中早就见过奕忻的画像了,所以来的时候虽然没有人和他们说这一行的目的,但是见到奕忻本人之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而这些天相处下来,众人对这个和气的小王爷还是非常喜欢的,虽然军营中盛传“魔鬼二十四条例”的创立者就是小王爷,但是在他们看来比起军营中那些凶神恶煞的长官,奕忻还是满随和的。 这还自己掏钱奖赏,这些人哪会不效死命? 二十人排好队伍,到边上的马车上取下了各自的火枪,以最快的速度开出了村子。奕忻下完第一道命令,直接对剩下的二十人道:“留下的兄弟要帮我一个忙。”他指向村外的山林:“在山里找一个人,你们都见过,就是跟在我身旁的那个姑娘。立刻,马上出发!” 旁边的葛尔蛋终于知道为什么奕忻看起来那么抓狂了,他听到洪绣颜失踪的消息他站不住了。从佛山到浔州府再到平隘新村一路走过来他对洪绣颜印象十分好,再加上他从娥伦那边也听到了关于两人的一些隐秘,知晓她最后有可能成为王爷夫人,因此他也大声催促:“快,快,快,进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啊呸,不许找到尸体,谁要是敢抱具尸体回来,我切了他!先找到的回到广州,我立刻提拔他做伍长!” 见到奕忻和葛尔蛋这幅模样,又有官位悬赏,二十人哪里还敢耽误,也提上枪冲出了村子。奕忻两人跟着队伍也冲进了山林。 天色已经暗了,仅剩的一点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遮挡,在林中几乎不是能辨物。二十人以最快的速度制作了简易的火把,分成了几个方向开始寻找。 奕忻本也想跟上其中一路,却被葛尔蛋死死拉住,怎么都不肯让他深入山林冒险。奕忻拗不过他,只得背手不停地走着来回。 漫长的等待是最难熬的,葛尔蛋手中的火把换了三次,还是没有人回来报信。 他也只能安慰奕忻道:“公子,您别急,这几个兄弟都是山地特钟战斗营出来的,最擅长的就是在山林中行事,只要是在山中,就没有他们找不到的人和东西,您只要安心等着就可以了。” 奕忻点点头,曾国藩也是有心了,知道紫荆山高林密特地选了这么一批人来保护自己。山地特种战斗营也是他当初写给曾国藩的建议之一,完全是按照后世特种部队的设想来的,只是眼前的二十人和后世的特种部队还是有天壤之别的,若是换成后世的特种兵,他也自然高枕无忧了。 娘的,解决了这边的事情回到广州还是要赶快弄出一些东西来,飞机弄不成,热气球总是没有问题吧?能有个在天上飞的总比自己身在山中完全不知方向要好。 “滋”又一个简易火把烧完了,周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葛尔蛋还来不及再点上,就听到远处有人喊道:“报!不好了!不好了!” 奕忻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什么不好了?” “死了!死了!” 死了!奕忻胸口一闷,险些就窒息过去了,死了洪绣颜死了没想到自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还是救不回来她心灰意冷的感觉蔓延全身,力气仿佛都被抽去一般:“遗体在哪里” “山上” “带我去吧。”奕忻挥手道,那边葛尔蛋才将简易火把点起,他听到这个噩耗,点火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他将火把拿了过来,看到那个报信的军士不由一愣:“怎么是你?” “怎么了?”奕忻瞟了那军士一眼,灯光昏暗看不清楚,但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公子,他不是在山中寻找洪姑娘的兄弟,而是而是奉命去保护伍老爷子的兄弟啊!” 奕忻夺过火把走近仔细一看,与他脑海中的记忆对照过后,不由地瞪大了眼睛。的确如葛尔蛋所说,这军士乃是傍晚离去的二十名军士之一! 那么那么奕忻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那死的人并不是洪绣颜,而是 伍秉鉴!!!! “不会的,不会的。”葛尔蛋喃喃,他也想到了此处,呆在了当场。这才分开几个时辰,下午还和自己说笑的老爷子说没就没了?? 奕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如果说洪绣颜的死只是让他心中一痛,而伍秉鉴的死便是痛彻心扉了!虽然两人表面上是合作的关系,但是两年过下来,奕忻对他是既尊敬又佩服,林则徐所谓的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和他比起来也只能是个虚名。这个老人才是真正地第一个看到中外差异,并且毫无障碍地接受西方文化的第一人! 在广州的时候,伍家对奕忻更是全面支持,有了伍家的支持,奕忻才不会为了银两发愁,不会受制于其他商人,而伍家更是不遗余力地通过私人的影响力宣传实业强国的理念,伍秉鉴这位七十余岁的老人更是用其全部精力投入到奕忻的事业中来。 而今,他竟然死了?! 奕忻脚下踉跄,跌跌撞撞地走到树下扶住,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道:“带我去看看伍老爷子” 第一六五章 去还是不去 “王爷,前面就是了。”半个时辰后,报信的军士指着前方道。 奕忻看见前方不远处路中央横亘着一辆马车,马车周边三点火光摇曳,站了五个军士。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了马车跟前,他看得越清楚,心情就越发沉重。桂平县内唯一一辆由两匹马拉的车乘,车身是上好的木材所制,表面喷上了古朴的漆色,就算是在火光的照射下也能看出它的富贵庄重。 这是伍秉鉴的马车!十九世纪世界首富的车乘! 马车边上停了三具尸体,都被黑布蒙了上面目,看不出死时的可怖,唯有地上鲜明的血迹诉说这曾经发生过的血腥一幕。 五名军士听到脚步声,转头看了过来,见到是奕忻,连忙单膝跪下:“王爷”语气低沉压抑。 奕忻到了三具尸体跟前,深吸了口气平复下了心情才问道:“伍老爷子的遗体是哪个?” “伍老爷不在此处。这三人都是跟在伍老爷身边的下人。” 其中一名军士答完,便拿过了一个简易火把:“小的带您去。”奕忻木然地点点头,在军士的带领下进了旁边的山林之中。走不了多远,也就是刚好看不到马车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又有五点火光排在一颗大树下。 走到近前,便见到剩余的军士围成了半圈,所有人都低头沉默,领路的军士喊了声:“王爷到了。”他们都回过身来齐齐跪下,奕忻摆手道:“不用多礼。”走到了众人中间,再看向地上,躺着的正是伍秉鉴。 “老爷子”奕忻蹲了下去,伍秉鉴自下午死去到此时已经有数个时辰了,脸上已成了灰白的颜色,额头上颅骨碎裂的伤口极其恐怖,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安详,似是解脱了一般,嘴角甚至还带了一丝微笑;在抬眼看树上,半人高处的树皮上留着一摊乌黑的血迹。 “伍老爷是撞树自杀身亡的。”军士小声道。 见到此场景奕忻也大概能够猜出伍秉鉴的死因了,但他脸上的微笑却如此释然,这让奕忻很难想象他死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心情。 奕忻闭上了眼睛,三次了第一次是卓秉恬去世,第二次是庆叔,而这一次是伍秉鉴,短短数年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也让他一次次承受失去挚友亲人的痛苦,作为几百年后在这个年代的独居者,他至今还无法完全接受人命如草贱的现实。 但他必须接受!在这个年代他必须接受!有一天死亡可能会陆续降临,他身边的人可能会一个个死去,但是他必须要承受,去适应,甚至去习惯 他能做的就是当一个人死去的时候,让凶手为他们陪葬! 奕忻站了起来回过身去,他不愿再去看伍秉鉴的样子,连续数道命令相继发出:“听令,你们五人将伍老爷子的遗体以及其他三人的尸首运到浔州府,交予仇狄,命他速速验明尸体并以最快的速度通报本王!速去广州告诉曾大人,练了那么久的兵可以用了,广西一省之内半年后若是还有盗贼出没,他就挂冠辞职!剩下的十人随本王回去!” 伍秉鉴的死十分诡异,若是山贼所为的话,但是车上的财物却一分未失,杀人而不劫财不是他们的作风;而且三个下人都是被刀所杀,伍秉鉴却是自杀身亡,分明是凶手将伍秉鉴带走了再就地杀了三个下人,但是伍秉鉴为什么要自杀呢?如果是求财,他伍家不管多少赎金都能支付出来,他又何必寻死?如果是针对他来的话,那又何必将他带出去,而且让他趁机自杀呢? 奕忻脑海中闪过数个念头,但是调查破案并不是他的强项,只能先这么处理了。 等奕忻带着剩下的人回到村子外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一到就见到出去寻找的二十军士都已经回来了,葛尔蛋正在那边细细的询问,只是他每问一个都叹一声气,连连摇头,直到问道最后一个,仍然是没有结果。 奕忻的心情更加沉重,伍秉鉴死了,洪绣颜则不见踪影,而这三更半夜的如何才能在这茫茫大山中寻找一个人? “公子,您回来了?”葛尔蛋见到奕忻上前行礼,随即又对他摇了摇头。 “知道了,让弟兄回去休息吧。”奕忻也叹了口气,挥手让已经精疲力竭地军士们回村子去了。葛尔蛋则留下来询问伍秉鉴的事情,奕忻简略地讲了一遍,葛尔蛋听了不禁垂下了脑袋,对于伍秉鉴的死他感觉难辞其咎。 奕忻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带着他回到了村子。村子里众村民仍然还在沉睡,伍秉鉴带来的酒水岂是他们平日可以相比的,结果这一醉之下,没有一整个晚上是不可能醒过来的了。 奕忻让军士将横七竖八的村民抗到了房间里,自己则踱步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中。 一天劳累下来,他已经精疲力尽,瘫软在床上,却始终睡不着觉。直到三更过后,才挡不住睡意意识开始迷糊。 “咣当!”就在他要睡着的时候,清脆的声音将他惊醒。 “什么人?”奕忻翻身起床,房间里除了晃荡的火光之外并没有其他东西。找了几次之后,他才看到桌上摆着的陶碗已经碎了一半。在陶碗边上又自己翻看了一遍,才看到桌脚边上落着一团纸。 “什么东西?” 奕忻捡起纸团展开来,纸里面包裹了一块石头,砸碎陶碗的就是这块石子了。他随手扔掉石头,却见到纸上写了字,仔细一看,瞳孔瞬间紧缩! “洪绣颜在我手里,若是要她性命,立即独自一人就来平在山腰砖窑来。”没有落款! 洪绣颜落到他人手里了!奕忻大惊,脑中一道灵光闪过,想到昨晚突然失踪的曹豹子! 村外有人!不出意外,劫走曹豹子和洪绣颜的人是同一个人!!!奕忻想到此,顿时觉得豁然开朗,那么如今对方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就是要他的命! 只是,去还是不去呢?这是个问题! 奕忻手中握着纸条,心中犯难。洪绣颜他当然相救,但是如果只身前去能不能救出来且不说,小命说不定就交代在那里了。他最清楚自己的有多少斤两了,如今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跟安达学的一些皮毛武功,还有一手箭法,剩下的就是皇子这个身份了。 在其他地方只要报上自己的名号,基本上就能解决大部分事情了,可如今对方既然是冲着自己来的,肯定知晓自己的身份,这个身份反倒是给自己引火烧身的原因。 而对方能够避开屋外众人的耳目,身手肯定了得,自己的三脚猫功夫估计不够给他塞牙缝呢! 他现在才开始后悔当初自己没有好好地学武艺,不然万军之中能取上将首级他还怕个鸟?可是对方没有给他太多时间思考和后悔了。“立即独自一人前来”,说得很清楚也很直白,你若是不立即来,不独自一人来,那么我就撕票,所有绑匪的做法都没多大区别。 “啪!”奕忻猛地拍了下桌子,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自己的女人被人抓了还在这里犹豫算个屁男人!去就去,还以为哥怕了你了?? 想到此,冲出了房门,奕忻便要往村后的平在山去,刚走了两步,他脚下一顿,反身回到了军士们宿营的地方。此时三十多人大多已经入睡,还有三人作为轮值的巡逻在营地四周巡查。巡查的人见到奕忻到来,呆了一呆就要上去见礼,奕忻立即阻止了他们,小声交代了句,就钻了进存放枪械的马车。 马车内,三十多人的枪械整齐地摆放在一边,而另一边则是火药和铅弹。奕忻在车里面摸索了一阵之后,才施施然出来,和巡逻的三人打了声招呼踱步离开营地,一入黑暗就立刻甩开大步往平在山上冲去。 此时的平在山可以用阴森恐怖来形容,树影摇曳,形似鬼怪,不过奕忻哪里还有心情去想这些,他只想快些找到洪绣颜以及那个贼人。平在山山腰上分布着大大小小十二三个烧炭的窑洞,不过大多是废弃了,只有两个还在使用当中。废弃的窑洞少有人打理,塌的塌了,脏的脏了,几乎是住不得人的,如果劫走曹豹子和洪绣颜的贼人要在肯定是在尚在使用中或者刚刚废弃不久的洞中,那符合这个要求只有区区五个窑洞而已。 奕忻小心翼翼地在树丛中移步,想要找出对方藏身的窑洞。他在村子里这么些日子里,这边也没有少跑,自认为比起他们更加熟悉。 “这边没有这边也没有”先找的两个正在使用的窑洞并没有发现人影,直到再走十几丈远的地方,他才依稀听到了人声。不过隔得很远,对方讲得又轻,他是没办法听清楚说话的内容了。 确定了方向,奕忻又小心地往那边靠近了一些,到了离洞口不足两丈远的地方,才从树丛中探出脑袋张望。 “绣颜!”他看到洪绣颜此时正被五花大绑,口中塞了布帛之类的东西躺在洞口,而在他身边还站了五个人! 第一六六章 上树 奕忻刚看清楚状况,就见到那五个人当中其中一人出来了,远远地往远处眺望了之后,问道:“你说他真的会为了这个女子只身犯险?” “放心,我有把握。”身后的老裘很肯定,他尾随奕忻这么些日子,对两人的关系之密切是亲眼所见,洪绣颜在这里,奕忻定会来救。 虽然他那么肯定,但是陆一心中却还有疑虑,老裘并不知道奕忻的身份,他们可最清楚不过了,他是堂堂的皇子,会了一个民女犯险?那些京城里的公子哥们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少一个女人和多一个女人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陆一不能当面反驳,不管成不成如今也只能如此试一试了。他回到了洪绣颜身边,冷笑道:“嘿嘿,要是他不来,这么水灵的小妞就便宜了我几个兄弟吧。” 洪绣颜闻言瞪大了秀目,挣扎了一番之后只能作罢,她心中非常矛盾,既不想被这些人玷污了自己,又不想奕忻冒险来救。她很想一死了之,如今却是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了。 “你不要来,千万别来”她心中默念,眼中早就流干了泪水。 五人等了小半个时辰,但是山上仍然是一片寂静,出了晚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之外,连野兽的响动都没有。陆一终于等得不耐烦了,看来奕忻真如他想的那般,今晚定是不会来了。 既然如此,那也只能以后在慢慢图之了,他看了眼老裘,再盯着洪绣颜邪笑道:“晚上看来是没人来了,小丫头,跟你个机会好好伺候爷几个,要是爷几个舒服了,说不定还能赏你个全尸。”说罢,伸手摸了一下洪绣颜光滑的脸颊,他身后的二四五双眼都亮了起来,在山中呆了咋么些日子还真没有见过荤腥了。 老裘见状挡在了洪绣颜跟前:“再等半个时辰。”他本身就不好色,况且洪绣颜曾经也算是放过自己一次了,而且他的目标只有奕忻一人,却不想祸害到其他人。 “半个时辰?裘大侠,看不出来,你也挺怜香惜玉的么?”陆一双眼微眯,闪过残忍的光芒,“那人什么身份,我比你更清楚,消息都送出了一个多时辰了,他还没有到来,晚上便不会再来了。你出的这馊主意看来也只能是落空了。” “闪开!”他猛得推向老裘,却忘了老裘的身手要比他好得多,手腕被死死地抓住,一寸都移不了。 “我说,再等半个时辰,你们放心,我远要比你们更急切地杀他!我们合力则成,分则失败,你要看清楚形势。”老裘沉声道,将陆一推开。陆一揉揉酸疼的手腕:“好,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若是他没来,我就哼!” 话音未落,他就听到身后树丛一阵响动,“我这不是来了么?”他回头一看,就见到奕忻正背手站在树丛前边。 五人立刻排出了阵型,陆一四人为一对,而老裘在跃到了他们前面。 老裘看得真切,不由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还是来了。” “世上还有你们这般无耻的人,我不来看看岂不可惜了?”奕忻不急不缓道,表面上看不出一点紧张来,暗地里却全神贯注地盯紧了他们,一旦有风吹草动便能做出反应。 他还是来了!洪绣颜听到奕忻的声音的时候,心中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夜色之中难以看清他的样子,但是在夜风之中挺拔而立,是他一向的做派!她发出了呜呜的声音,想要告诉奕忻这边有危险,但无奈气力全无,连声音都发不响了,只能远远地看着,却见到奕忻也看向了她,两人匆匆对视了一眼,心中却起了波澜。 陆一见到奕忻来了,心中更是狂喜,这次任务若能顺利完成,那么兄弟几个前途将远大光明,想到此,他迈出了一步,作势便要上了。 奕忻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们身上,他的举动看在眼里,连忙说道:“你们叫我过来,难道先不自我介绍一下么?就算是让我死,也要让我做个死个吧?等到了阎王殿我还能跟阎王说道说道。” 陆一闻言不禁哈哈大笑,刚要答话,老裘就抢先说了:“你不认得我了?三哥可是死在你的手上!”语气之中真是恨意滔天,连陆一听了都感觉如坠冰窟。 三哥?奕忻迟疑了一下,猛然想起了在北镇的时候那五个笨贼!他再仔细看看老裘的样子身形,和记忆中五人的其中之一合到一起,“你就是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我姓裘!” “啊对,老裘!想起来了!”奕忻一拍脑门子,“真是他乡遇故知啊,可喜可贺。”可惜是个仇人,奕忻在心中苦笑,原来如此,竟然是他!他记得自己用火枪杀了两个人之后,就不敌三人的围攻,醒来之后就在洪绣颜的马车中了,没想到这个老裘不但还活着,竟然千里迢迢跟着自己到了广西紫荆山里来了。 不用说,曹豹子必定是此人劫走的!只是他身后的四人又是什么人?奕忻看向陆一四人:“这四位不会是你的另外四个兄弟吧?不像不像,这身上的衣物料子看上去十分眼熟啊,像是苏州制造那边的呢” “哈哈哈,小王爷果然好眼力!”陆一闻言哈哈大笑,猎物就在眼前,他也不必要在隐瞒身份了,更何况在杀死猎物之前逗弄玩耍它是他们一向的爱好,“裘大侠与我等只是萍水相逢,只是目的相同才一起共事而已。”这个时候他还不忘调侃一下老裘。 但是他的话落到洪绣颜和老裘的耳朵里却是如炸雷一般! 小王爷!洪绣颜不可置信地看着奕忻,他不是富商的公子么?怎么会是小王爷? 老裘也惊讶地看着陆一道:“你说什么?他是什么王爷?” 陆一嘴角上翘:“原来裘大侠你还不知道啊?你日思夜想要除掉的眼前这人便是我们大清国的六阿哥,皇上御封的多罗恭郡王殿下,爱新觉罗奕忻!” 六阿哥!多罗恭郡王!这两个名号放在平日里随便哪一个都只能让自己仰视的名号,今日从口中说出来陆一却感觉舒坦甚至得意,他的杀手人生在今晚便是巅峰!大清建国以来,能够杀掉当朝皇子的杀手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可是这两个足以震慑一方的名号落到洪绣颜的耳中却并不是那么回事。怪不得他能调动佛山县令,怪不得他能这么轻松地让清兵退走,怪不得他在海边向自己允诺将那座山包划给自己!原来如此!今日各种事情接踵而来,洪绣颜此时的心情无法再去形容,只有一点她感受的最清楚,便是她与奕忻距离一下子就拉到了千里之远! 老裘闻言则仰天大笑:“原来如此,三哥你能想到么?原来这个小子是这么样的大人物啊!你死一个皇子手中等会还有他上去陪你,你这一辈子值了!小弟我一生都无法达到你的程度了!哈哈哈哈!!”他状若疯狂,口吐的语言也跟疯人疯语别无二致。 奕忻见陆一这么清楚自己的身份,心中对他们的身份有了猜测,摇头道:“你们知道的还真多,看来是朝中哪位大人培养出来的人,啧啧啧,不如这样,你们跟着我干,我能给你们的绝对要比其他人给你的多。” “哈哈,小王爷,我对跟着您干没什么兴趣,反而对能亲手扭断你的脖子更加期待,嘿嘿嘿。”陆一是死士,断断不会因为奕忻的一句话就改换门庭的。 奕忻也没指望自己凭着舌头就能说服他们,摊手道:“好吧,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能乖乖地将脑袋交到你么手里喽。但我只有一个一个条件”他指向了洪绣颜:“此事与她无关,放了她。” 洪绣颜听到奕忻的话,双眼盯着奕忻,表情一会坚定一会又茫然。 “好!你死即可!”老裘抢先答应了,陆一在旁怒视了他一眼,心想反正奕忻是死定了,到时候该怎么样还不是我说了算? 奕忻拍手道:“好,快人快语!来杀我吧!” 陆一四人闻言不禁一愣,这小王爷不会是真的活腻了吧?哪有人这儿说话的,而那边老裘已经扑了上去。他的身法极快,又在他们前面,四人即便是现在出手也来不及了。 只见到老裘手中握拳,闪身到了奕忻的跟前,奕忻心中道了句好快,老裘的拳头就钻向了自己的心窝。 “啊!!!”奕忻一声惊叫,整个人像后抛飞了出去,摔进了树丛之中,传来了倒地的声音。老裘也没想到自己的拳力这么厉害,迟疑了一下后也跟着冲进了树丛。 陆一连忙挥手道:“跟上!”四人也往树丛冲了进去。他们并不怕奕忻会逃走,若论起穿梭山林之中,他们的身手也算得上一等一的了,还会怕奕忻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子?而且还有洪绣颜在,他既然来救了就不会半途而废。 果然,一到树林里边,他们就见到奕忻正往树上爬去,手脚笨拙的样子令人可笑。而老裘则到了树下抬眼冷眼旁观,他们赶到树下,陆一嘲笑道:“小王爷,刚才还是条汉子怎么现在却成了猴子了?哈哈哈!” “废话,谁不怕死啊!”奕忻爬到树枝上气喘吁吁地骂道,“有种的你们上来。” 老裘哼了一声,踩着树干啪啪几下就上了奕忻在的枝上,手中多了把匕首:“受死!” 匕首如蛇信吐出,朝奕忻的心口钻去! 第一六七章 轰! 在这树枝上,奕忻已经避无可避,陆一在树下只等着他摔落下来枭其首级带回去复命了。 “纳命来!”伴随着老裘势在必得的怒吼声响起的却是“叮!”的响声,奕忻被匕首刺退了两步,却没有如他们意料中的那样身死当场。 “好险,幸亏垫了块铜片。”奕忻擦擦脑门,他胸口的衣物被匕首挑破,里面露出了一块铜片。他可不会视死如归,该做好的防备工作一样都没有落下。 老裘沉下脸,除了心口之外你难道就没有其他要害么?反握住匕首,箭步上前,往奕忻的喉咙划来。 “让我喘口气行不?亲!”奕忻怪叫了一声,伸手探向了左上方的树枝猛得往下一拉,白虹宝刀落到了他的手上。宝刀入手,奕忻便有了一战之力,横刀挡住了老裘的突袭。 “哈哈哈,要杀我不废点力气流点汗出来是不行的。”奕忻事先就将宝刀藏在了树上,再去空手相见便能降低对方的警惕性。所以他一直站在树丛旁边,就等着对方出招,他则能借力摔回到树丛中来,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老裘打中奕忻后感觉自己的力道有打到虚处的感觉,都是奕忻事先就设想好的,而一切都和推演的差不了多少。 奕忻手握着白虹宝刀浑身的气势就慢慢转变,平日里他就是个不着调的阿哥,而此时他的心沉静下来,冰冷下来,眼中只有敌人没有其他。安答教的刀法在几次交手当中他开始慢慢体会到了,虽然前世他没有学过什么武功,但是这一方面的悟性却出乎意料地高,而历史上的奕忻也是个武学方面的奇才,还未满十五岁就能自创刀法与枪法,这也算是一种继承。 老裘明显感受到了奕忻的变化,脸色微微一变,想到了那天晚上的情景,收起了轻视的念头,收回身体摆出了架势。 陆一面露惊讶,原来只以为奕忻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娇生惯养的皇子,没想奕忻竟然还有这般气势。他暗暗戒备,随时准备出手。 就在这时,奕忻先动了。 “杀!” 一声厉喝爆起,手中长刀幻化成了一道长虹朝老裘当面劈去,刀光在夜幕之中也能清晰可见,凄厉惨白!配合上奕忻的怒喝声,将战场刀法的精髓发挥出了八成! 要知道奕忻还从来没有在战场上感受过白刃战,能有这样的发挥已经十分难得了! 老裘面色凝重,白虹刀重,他不能正面接,十分果断地选择了后退,但是白虹刀却没有停止,径直地砍向了树枝。“咔嚓”,白虹刀多少锋利?两臂粗的树枝竟然被砍断了一半,再加上奕忻的重量,发出了断裂的声音。 奕忻嘿嘿一笑,他本来的目标就是树枝,砍中了之后他脚下发力,整个人弹了出去,而靠着借力的那一下,树枝承受不住力道,彻底地断裂了开来,老裘并未受到影响,但是下面的陆一他们就没那么幸运了。 硕大的树枝冲着他们的头顶掉落下来,四人反应也算快了,连忙纵身后退,还是险些被砸中堪堪避过而已。树枝落地后,地上的落叶都震得四处飞扬,陆一他们的视线都被挡住,就听到奕忻嚣张的声音传来并渐渐远去:“要杀我,先追到我!哈哈哈哈!” 老裘并没有被落叶遮住了视线,冷哼一下,纵身追了出去。等陆一四人能看清时,两人都已经远去了。 “追!”四人也追了上去。 在山林中穿行并不是奕忻的强项,若不是他事先就选定了路线,不用多少时间就会被老裘追上。但是跑出了一程之后,老裘的脚步声也能听得到了。 速度真快,奕忻听到老裘脚步的频率,心中骂了一句,虽然想加快脚步,但后面的追赶之人并没有被拉开,反而越来越近了。快到了,娘的,你就不能慢一点啊!奕忻只能不停地往前冲去,甚至有将白虹宝刀扔掉的冲动。 老裘面色冰冷,冷声对前方夺命狂奔的奕忻道:“别枉费心机了,乖乖受死。” “跑步还放屁,有完没完?”奕忻总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臭嘴还没将他放在眼,跃步冲出了树从,前方豁然开朗,空地的尽头便是山壁,而山壁的正中正是一个废弃的烧炭窑洞。 到了!奕忻不敢松懈,将手中的刀扔下,速度突然加快冲进了窑洞之中。 而就在此时,老裘也从树丛中出来,看到奕忻进了窑洞,倒是慢了下来,烧炭的窑洞一般都是在山体上改建的,只有一个洞口可供进出,他进了窑洞,那便是瓮中之鳖,不能再逃了。 “还以为你要跑哪里去呢,原来是自己找好了坟地。”老裘不屑地冷哼道,捡起了地上的白虹,“连刀都不要了,看来你真的想通了。” 话音未落,他就听到“嗖”的破空之声,下意识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就听到背后传来弓箭入木的声音。回头一看,一支羽箭的箭尾不住颤抖,可见力道之强。 “差点忘了你还有这么一手。”老裘终于知道为什么奕忻会躲到窑洞中去了,在洞中,奕忻能看到外面的情况,而他却不能看到奕忻,因此弓箭的方向角度也无法第一时间看清楚。 回答他的是另一支弓箭,老裘举刀格挡,“铛!”箭被格开了,但是他的虎口也是一阵发麻,好强的力道!老裘总算亲身感受了奕忻弓箭的威力,他平时都用匕首,使不习惯长刀,因此便将刀往后一扔,自己也退到了树丛当中。 这时陆一四人也到了。见到老裘去而复返,他皱眉问道:“怎么不追了?” 老裘将奕忻躲进窑洞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陆一道:“他是想拖延时间,如果天亮之后被别人发现他不在了,肯定会到山中来找,而且他必定是留下了标记,以便他们来找,到时候要杀他就难了。” “那怎么办?”老裘冷冷盯着窑洞口问道,他对弓箭还是很顾忌的,武林人士虽然有使暗器的,但是暗器的威力又怎么能和弓箭相提并论? 陆一扬起嘴角:“弓箭而已,又不是什么妖术,放心,我自有对付他的方法。” 奕忻此时正躲在窑洞之中,他的手中握着猎弓,身侧放了一壶箭,说是一壶其实也只有十三四支而已。跑了那么久就他终于可以歇口气了,他不敢放松警惕,眼睛死死地盯着外边,只要有风吹草动就搭弓射箭。 树丛突然分开,一道人影出现,奕忻条件反射般拉满弓,“嗖!”箭直奔人影的面门,“噗”的一声闷响,却不像是射中人肉的声音。而且那边也没有喊痛声传来。 奕忻皱皱眉头,心中疑惑时右边又一道人影出现,“嗖!”还是命中,还是没有呼痛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他想不明白,第三道人影又再次从树丛后面冒出头来,而第四支箭也如期而至,同样命中,同样是跟没命中一样。 那边树丛内,陆一满脸的嘲笑,他手中拿的是一个用长草胡乱拼起来的草人,草人的面门被长箭贯穿。原来奕忻之前射的那几箭全部都射到草人上面。 陆二在旁边拍马屁道:“老大厉害,这种方法都能想的出来!” 陆一哈哈轻笑:“我倒是要看看小王爷手中还能有几支箭。啧啧啧,满人马上取天下,小王爷这箭法也算得上是精准了,每一箭射中的偏差都不超过三寸,佩服佩服。”他心中狂笑,你以为平日三国平话是白听的么?故有诸葛亮草船借箭,今有我陆一草人夺箭,哈哈哈哈!!! 奕忻也感觉到不对,手中的箭一支支地减少,却没有任何成果,他也隐隐猜到了对方的计策,但是他不能赌,外面漆黑一片,根本无法辨别是真人还是假人,若是见到人影而不射箭,那么被他们靠近了,弓箭便也没有用了。虽然射箭了是死,不射也是死,他还是想要争取一线的生机。 终于两刻钟后,他的箭壶空了,陆一将草人在树丛前摇晃了半晌,还是没有等到弓箭射来,哈哈笑道:“小王爷的箭没了,裘大侠你可以上了!” 老裘冷冷看了一眼,跃身从树丛中出来,聚精会神地盯住洞口,全神戒备,小心地走了几步之后弓箭果然没有射出。陆一见此挥手道:“弟兄们,我们上!”他让老裘先出去,自然是让他来探探情况的,如今情况以明,自然不用害怕了。 四人出了树丛,陆一和老裘对视了一眼,双方同时往洞口冲去。几丈的距离冲过去只要数息时间,洞中也没有箭矢射出。陆一心中狂喜,瓮中捉鳖他最喜欢了。 五人冲进了窑洞之中,洞里比外面更加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窑洞不大,五人刚好可以并肩而行,洞却比他们之前在的那个要深一些,五人便并肩往里走去,若是奕忻冲出来也断不能冲过他们五人的防线。 走了一丈有余,仍然没有看到奕忻的踪影,陆一正奇怪,就听到洞外传来了奕忻的声音:“不好意思啊,我先走了,你们就在这里睡一觉吧。” 五人齐齐回身,见到洞口外奕忻手中拿着火种,映出了脸上的嘲笑,“混蛋!”老裘低吼一声,反身就要追出,可奕忻手中的火种却被他扔了出去,掉落在洞中。 “轰!!!!”震天巨响! 第一六七章 不关她的事 “轰!” 平在山都在这声巨响中颤抖,奕忻扔出火种之后就向前鱼跃而出,抱住了脑袋趴在地上,碎裂的石屑呼啸着飞过,噼里啪啦地落在了他的周围,身上也被打中了十几下,好在石子的体积重量不大,只留下了一些皮外伤。 等到爆炸的余韵过去,奕忻才起身看向窑洞,经受了这么剧烈的爆炸,本就摇摇欲坠的山洞轰然倒塌,洞口被石头掩埋住,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在这种情况下,要是洞里的五人还能生还那就是奇迹了。 奕忻揉揉痛处,不屑地笑道:“就凭你们想要我的命,做梦!” 一切和他事先推演不差分毫。白虹宝刀也好,精准的弓箭也好都只是幌子而已,为的就是告诉他们我无计可施了,上来杀我吧!等到他们确认了自己无法反抗时,才是真正的杀手锏上场之时! 奕忻之所以晚了半个时辰才在他们面前露面,就是在安排这个杀局! 他带出来三样武器,唯有火药才是能够毕其功于一役的王牌。但是如今的火药没法制成手雷之类的东西,若是要发挥其威力,必须要在相对狭小的地方,而废弃的窑洞就是不二之选:炸不死你,也能活埋了你。 当他看到五人冲出树丛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得逞了,于是事先攀上了洞顶,等到五人进去窑洞深处后才跳下来到了外边,而大量的火药就被他放在了洞口边上不显眼的地方,在这黑漆漆的窑洞中自然不用担心会被他们发现。 奕忻长出了口气,拍拍双手,总算是将他们都解决了。他提刀返回到了洪绣颜被捆绑住的窑洞口,麻利地解开了绳子,就要美人自动扑入怀中好来个香玉满怀。 可是洪绣颜却像是见到了坏人一样,绳子一解开就缩到了后面,离奕忻远远的。 奕忻等了半晌没有反应,睁开眼睛一看,看到洪绣颜正远远地盯着自己,眼神之中复杂之极。他尴尬地摸摸脑袋:“没事了,那几个人都已经死了放心吧” 洪绣颜仿佛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 奕忻这下没辄了,之前体力消耗巨大,干脆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两人就在那边干瞪眼,谁也不说话。 过了些许时候,洪绣颜终于小声问道:“你真的是王爷?” 奕忻这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般摸样,他摸摸鼻子:“额应该是吧” 洪绣颜眼神黯淡下去,终于不再看着他:“你一直在骗我” 奕忻无言以对,他一直是在掩饰自己的身份,虽然说这是无奈之举,但是骗就是骗了,没有理由,更何况在这个问题上跟女人去纠结无疑是自寻死路。 “你帮我保密好么?” 他想了想还是提出了这个要求。 “为什么?” 啊?奕忻一脑门雾水,什么为什么?只能支支吾吾道:“身份一旦暴露了,我就没办法呆在村子里了。也没办法再看到你了。”停顿了之后才想起加了一句。 洪绣颜眼中果然闪过了一丝欢喜,但也只是一闪而逝,转眼又成了死寂。 “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奕忻不禁头大,跟女人交流果然很吃力,怪不得上辈子自己就是个光棍的命。 洪绣颜见奕忻没有反应,鼓足气道:“你是王爷,为什么要放着富贵不享受,跟着我到这里来?” 原来问的是这个,不过这也不好回答啊,总不能说我来这里就想为了将你的哥哥和你的心上人一网打尽吧?奕忻双眼望天:“这个啊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思索了片刻之后还是没有想到合适的理由,“不可用言语表达,不过只有一样,我没有抱着什么坏心思来的,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看向了洪绣颜,意思十分明显了。 “为了我?呵呵,你是当朝的皇子,家中妻妾成群,我不过是一个乡村的野丫头,有什么值得你跟着来的?”洪绣颜说到此处,不禁一阵失落。 “因为你是我奕忻的第一个女人!”想也不想,奕忻就脱口而出,随即就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洪绣颜讶异地看着奕忻,不敢相信奕忻说的是实话。 奕忻正色道:“我对天发誓,我说的是真的。否则,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你要知道我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是自己的女人就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保护!你是我的女人,而且是我有生的第一个女人,这个没有人可以怀疑,更没有人可以代替!所以即便我知道此行凶多吉少,但我还是来了。为的就是你!”他直视她的眼睛,眼中的坦诚和坚定一览无遗。 洪绣颜痴痴地看着他,泪水兀然滑下,他说的是真的?他说的是真的!!只是她眼神很快就变得惊恐异常:“小心!” “什么?”奕忻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肩膀一阵剧痛传来。“啊”他痛呼一声,回首看去,就见到一个浑身乌黑的人手中正拿着匕首刺穿了自己的肩膀。 “是你!!”奕忻面目狰狞,偷袭他的正是之前在窑洞中的其中一人。 陆一! 他还活着,他竟然奇迹般地从刚才的爆炸声中活了下来!但是他的状况也很糟糕,身上尽是伤口,左臂自手腕处断开,身子也有些歪斜。若不是如此,刚才那记匕首就会直接刺穿奕忻的心脏! 奕忻大吼一声,反身一个扫荡腿踢翻了陆一,但也引到了伤口,剧痛传来,他浑身的力气全部被抽干了,而陆一倒地之后,竟然似疯狗一般扑了上,一口咬到了奕忻的腿上,生生要将肉咬下了一块。 痛上加痛,奕忻几乎晕了过去,陆一吐出了口中的肉糜,又是一口!奕忻想要踢他,可是失血带来的无力感觉让他无法动弹!而洪绣颜被捆绑了这么长时间,全身也是没有力气,她虽然手脚并用,但是始终无法让陆一松口。 陆一死死咬住了奕忻,只要再往下半寸,就要咬到奕忻的血管!而血管一旦破裂,在这个山村之中将是有死无生!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有人暴喝道:“闪开!”洪绣颜先一愣,立即侧身让开,紧接着,一声枪响划破夜空,陆一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背上多了一个硕大的血洞,终于死去。 “公子!”刚才让洪绣颜闪开的那人冲了上来,正是葛尔蛋,他身后还跟着几十号人马,衣衫不整,手中都提着火枪。 “葛尔蛋你来了”奕忻有气无力道,刚才的爆炸声震天撼地,其他人认不得,但是在村中安营的三十多号人不会不认得,葛尔蛋一听到爆炸声就将所有人集合起来冲上了平在山。 他们循着硝烟的味道找到了爆炸的窑洞,然后才又一路找到了这边,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才没有让奕忻死在陆一口中! “好重的伤!”葛尔蛋见到奕忻的模样失声道,“这是怎么了?”倒是奕忻虽然睁不住眼睛还是微笑道:“皮,皮外伤” 如果这是皮外伤的话,那么世界上就没有皮里伤了!葛尔蛋哪里还能耽误,连忙喊上了人,将随身携带的金创药掏出了一把,抹在了奕忻的伤口上,然后指使两人扛起了奕忻,往山下冲去! “快快!你,还有你先去村子里准备好马车!赶快将王少爷送到镇上去!!!快!!!”葛尔蛋状若疯狂,奕忻若是出事的话,他便只能自戕以谢天下了。 这些人的执行力还是很不错的,葛尔蛋的命令一下,众人都忙碌起来了,洪绣颜追上了葛尔蛋:“我和你一起去!”葛尔蛋看了她一眼,眯起双眼:“好,跟上!” 众人匆匆冲下了山,村口就有马车备好,葛尔蛋让人将奕忻放入车中,自己拉住了洪绣颜也钻了进去。 “快点!快点!” “驾!”马车在山路中疾驰,车子也颠簸地厉害。 “慢点!这样没到镇上,公子就被你折腾死了!”葛尔蛋又骂道。 驾车的士兵连忙放缓了车速,葛尔蛋又是一阵催促。直到数次之后,马车才找到了最合理的速度,葛尔蛋才没继续骂街。 他一停了骂,就回头看向满脸焦急的洪绣颜,突然从怀中取出了匕首,刺到了洪绣颜的脖下:“说,刚才怎么回事?公子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洪绣颜愕然地看着他,平日里和气的葛尔蛋放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充满了凶戾杀气。 这不并怪葛尔蛋,想奕忻数次遇险,洪绣颜都在场,若是此事跟洪绣颜没有关系,他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的。洪绣颜自然是想到了这个关头,但是她又不能辩解,张了张口,没有说话,眼泪却滑落了下来。 “快说!不然我杀了你!” 洪绣颜闭上了眼睛,杀吧,反正生无所恋,杀吧 葛尔蛋见洪绣颜的样子,更是怒火中烧,手腕一扭,就要在她的脖子上划去。 “不不关她的她的事”幸而奕忻却在此时低声喃喃,阻止了葛尔蛋的杀心。只是这么一动力气,他终于彻底晕了过去。 ----- 今天公司搬家,累死了!!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回来码了一章,战斗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