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殓尸人》 第一章 入大周为殓尸人,夜缝尸引魂录出 宋默睁开眼,左手拿着针线,右手握着画笔。 窗外乌云遮月,屋内阴风阵阵。 西北角一盏青铜灯亮着,豆大的灯光只照亮屋中一片不大的地方。 冷意森森,面前的桌子上平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等等,尸体? 宋默心中大骇,这是哪…… 下一秒,宋默的脑袋里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疼痛。 纷乱的记忆疯狂的涌入脑海,宋默很快从记忆中明白过来。 自己穿越了! 这个世界并不是历史上所存在的某个朝代,甚至都不是地球。 当下是大周朝,建安十三年。 朝野动荡,饿殍千里,民不聊生,妖魔横行。 而他这一世的身份便是在建安城南一家殓尸房里,做一个给死人殓妆的皮面匠,巧的是前一世这具身体也叫宋默。 何为皮面匠? 战乱年代,尸横遍野。 在这妖魔横行的时代,若逝者不得安息,将会有大灾发生。 化作尸鬼,动荡一域。 为让逝者安息,保国泰平安,朝廷便立下了官家阴差,名曰四阴门也。 所谓四阴门便是仵作扎纸刽子手,皮面匠人缝尸手。 官差维秩,阴差平怨。 只有让死者体面安息,才能避免灾祸发生。 宋默便是在城南一家殓尸房里当皮面匠,为死人殓妆,也叫走皮面。 殓妆需抹其血,掩其伤,将尸体修复完整,体面下葬。 若有乱葬,必尸生怨,化为阴魂厉鬼。 殓尸房隶属于镇魔司,为了让亡魂安息,避免怨念过深,化为尸鬼,特在城南设下三十六间敛尸房,为死者敛容,以宽尸怨。 阴门行当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尤其是皮面匠非得五弊三缺者不可。 否则命格中煞气不足,最容易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轻则失魂,重则丧命。 几天前三头北漠狼妖潜入建安京被镇北军发现,走投无路的狼妖鱼死网破冲进了难民棚子大肆屠杀。 cxzww.com 宋默正是因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天生命煞,所以被镇魔司的人看上带回来做了一个皮面匠。 适逢乱世,风雨飘摇,难民饥荒终日,能在殓尸房讨个活计倒也不错,毕竟照宋默现代的想法,这也算是一个吃上公家饭,捧上铁饭碗的生活了。 “铛,铛铛铛……” 外面开始传来一阵铜锣的响声,这是在催促皮面匠抓紧时间走皮面不要误了时辰。 宋默看了一眼西北角那盏青铜油灯才长长的松了口气,灯大的灯光没有异常,油灯中兀自还剩下半碟灯油足以燃到五更。 壮着胆子,宋默看了一眼面前桌上的尸体。 尸体僵直的躺在桌台上,身中数刀,尤其是那张脸刀痕纵横交错,一双属于死人的灰白眼珠死死的盯着宋默。 死不瞑目! 这是一具怨尸,若不能体面下葬。 恐怕要变成一尊尸鬼! 宋默骇的退后两步,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强忍着逃跑的冲动,宋默走上前去将尸体的眼睛合上。 开始准备给他入殓。 尸体是一具男尸,但骨架娇小五指细长,满脸骇人的刀疤。 走皮面讲究的是:洗、理、缝、捏。 洗便是将尸体的污血擦净,理便是将尸体错位的骨头复位,缝则是缝合尸体,而捏则是将尸体缺失的部位补齐。 送到殓尸房的尸体大多已被其家里亲属打理干净,所以洗这一步便免去了。 面前桌台上的尸体只是刀伤,倒也没有出现骨头错位的情况,而尸体虽然满身刀伤,但好在依然完整,所以便只剩下缝这一步了。 缝尸用的针线很讲究,粗线缝大块肉,细线缝小块肉,金线缝合骨头关节,而透明线则是缝合五官。 穿针引线走皮面,梳妆涂粉穿寿衣。 四更天,一具栩栩如生的尸体,祥和的躺在桌台上。 衣冠整洁,面容慈祥。 这确实是一具男尸,但偏偏生的一副女儿相,很是奇异。 宋默收起针线盒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刚想休息一下,突然眼前就一阵恍惚。 眼前缓缓飘起一片雾气。 雾气中一个孤寂的世界如同画卷一般展开,滔天的浪,苍莽的林,衔着石子的鸟,无数古老的野兽。 山海世界里祭出一杆招魂幡,招魂幡下供奉起一卷铁书,封面上三个金文熠熠生辉。 引魂录! 第二章 赛梅香惨死武生,初殓尸易容之术 招引魂魄,金文篆字,记录尸体生平。 人死灯灭,身死道消。 三界往复,魂兮归来。 恍惚间,一个个金文篆字在招魂幡上浮浮沉沉,那居然是一段人物生平。 随着招魂幡上的金文篆字一个个隐入其中,一幅幅画面走马灯一般的在宋默眼前转动。 正是他所走皮面男尸的生平。 建安七年,戏班德丰苑进京谋生,而男尸生前便是戏班的花旦名角赛梅香。 赛梅香本姓佘,名叫佘梅香。 因其唱念做打基本功扎实早早的便成了台柱子颇受梨园观众的喜爱,戏班班主便索性给他起了个花名便叫作赛梅香。 赛梅香出身不好,是县城牡丹楼一个窑姐意外怀胎早产而来。 窑姐自然对这个连他爹都不知道是谁的孩子没有好感,趁着半夜就给丢在了后街上。 也是赛梅香命不该绝,天还蒙蒙亮夜香夫佘老头就将他给捡了回去。 佘老头把他养活到七岁并给他起了个名字叫佘梅香,后来佘老头上了年纪实在撑不住便将他送到了梨园拜在德丰苑班主手下讨口饭吃。 赛梅香生的一副俊俏皮囊,更是天生好嗓子加上耐得住寂寞吃得下这份苦,七年之后便已然成了当家花旦。 德丰苑进京谋生,戏班里有着赛梅香,不多时便声名鹊起。 赛梅香也成了建安京城达官贵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连深居闺楼的小姐们也想一睹他的风采。 然而自古戏子无情妓女无意,赛梅花的风生水起竟惹得戏班青衣的嫉妒。 戏班青衣孙红艳,长得是美艳动人,花名唤作活牡丹。 活牡丹眼见的一个男人抢了自己的风头很是不忿,尤其是在赛梅香一场戏后,一个富家小姐向戏台上撒了一地的瓜子壳。 baimengshu.com 等戏散场了众人定睛一看,那哪是什么瓜子壳,而是一地黄灿灿的金子粒。 这下活牡丹嫉妒的是百爪挠心,夜深人静的时候越想越不是滋味,思前想后一番便琢磨出一条毒计。 那就是挑拨赛梅香和武生的关系,借武生的手除掉赛梅香。 原来赛梅香一副女儿相天生就是唱花旦的命,而常年和武生在台上对唱加上朝夕相处竟然萌生了一种畸形的男女情感。 外人自然不知,但戏班就那么大,活牡丹自然默记于心。 恶念一起便如雨后春苗一发不可收拾,很快花牡丹就找到了机会。 一个对赛梅香心生爱慕的富家小姐送了封书信给戏班,好巧不巧书信正落在活牡丹手里,花牡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很快以赛梅香的名义给富家小姐回了封信,约好明日三更护城河边见。 转身活牡丹又告诉赛梅香武生明日约他,正是三更护城河,赛梅香不疑有他。 第二日,花牡丹有意无意的将赛梅香私会富家小姐的事透漏给武生。 武生半信半疑,但当晚就亲眼看见赛梅香与富家小姐幽会。 武生性子爆裂,第二天就在活牡丹的挑拨下拔刀砍死了“负心人”赛梅香。 好在京府衙门府尹唐礼明断是非,仅仅用了一天便破了这桩公案。 杀人偿命,将武生与活牡丹画押收监,只等秋后问斩。 可怜赛梅香一命呜呼,戏班班主念及旧情这才花钱将尸体送到这里,让赛梅香也能走的体面。 …… 走马灯一般的跑完,宋默所走皮面的尸体残魂尽收招魂幡。 魂兮归来,引魂入录。 天地玄黄,四阶九品。 最终引魂录给出尸体定价:黄字七品。 宋默恍惚间清醒过来,山海世界消失,引魂录也没了踪影,手里却是多了一件奖励。 一只长耳白兔,毛色雪白,两只红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扑朔迷离兔。 转眼,迷离兔化作一阵轻烟消失不见,宋墨脑海当中便多了一段记忆。 易容术!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脚扑朔眼迷离,江南古寺有奇兽,日见信徒万余,众生百面千相,久而则识其魂摄其魄得其皮囊变法之术,遇之可悟五官变化之妙,体态衡失之秘。 引魂录,殓尸,奖励…… 这是妥妥的外挂啊! 乱世之中,得此神物,想来天地之大,也能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 这让他心中很是欣喜。 易容术! 在这种古代世界,这种手段,可真是实用到不能再实用了。 宋默本来还在担心在这个乱世如何安身,可现在有了引魂录,简直可以说是未来可期了。 他本来还想多收殓几具尸体,但西北角青铜灯里的灯油已经枯竭,殓尸房外面传来铛铛的铜锣声。 天将白,灯将枯,皮面匠人收家伙。 随着院子里一声鸡鸣,阳气垂落,阴气散去。 阴门规矩,这时候决不能再殓尸,若是扰了阴魂安宁,必有不祥灾难。 天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还留着三两颗残星。 宋默起开木板,走出殓尸房。 殓尸房铺面不大,一字排开共三十六间,而宋默所在的殓尸房门牌上赫然用篆字写了个七。 时辰尚早,宋默正待去老巷子里喝碗油茶暖暖身子,突然身后就传来一个值班官差凄厉的声音:“十八号殓尸房皮面匠空缺,十八号殓尸房皮面匠空缺。” 宋默心中一寒,又死了一个。 阴门这碗饭不容易吃,搞不好就会惹怒阴魂,走尸更是常见,所以殓尸房里的皮面匠经常会换成新面孔。 时辰尚早,宋默转身回去打算去十八号殓尸房看看情况。 远远的便看见十八号殓尸房门前站着两拨官差,穿着黑袍官府殓尸司的人他自然认识。 殓尸司负责殓尸房一切事物,其中就包括他们这些皮面匠。 而另一波人宋默只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心道:“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一波三人穿绣着黑虎的紫色官衣,却是六扇门。 为首那人腰间悬着腰牌,正是六扇门副司中尉李泽。 宋默识趣的转身离开。 十八号殓尸房门前出现了六扇门,这就代表着事情不简单,搞不好还是一个大案子。 “你,就你,过来。”一个殓尸司的官吏叫住宋默道。 宋默眼见走不开便陪着笑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官吏指了指十八号殓尸房说道:“你是皮面匠?” 宋默点了点头道:“七号殓尸房,宋默。” 官吏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你看这里面是不是,” 说到这里,官吏顿了顿压低声音说道:“是不是闹邪了?” 宋默往十八号殓尸房里看了一眼,里面很干净,桌台上躺着一具还没有走过皮面的尸体,而地上还赫然一具死尸,正是十八号殓尸房的皮面匠。 宋默皱了皱眉头说道:“离的太远,小人看的不是很清楚。” 官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宋默自便。 宋默先是看了一眼桌台上的尸体,尸体面色惨白,心口处一处刀伤。 等走进去蹲下身子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尸体面容惊恐,两眼圆睁,唯一的伤口是他脖子上的一处细线般的伤痕。 宋默心里有了些底便走了出去。 “怎么样?是不是闹邪?”官吏问道。 宋默摇了摇头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应该是人为,只是不知道伤口为什么如细线一般,反正绝对不是闹邪。” 一直沉默的六扇门副司中尉李泽突然开口说道:“是刀伤。” 殓尸司的官吏不敢置信的说道:“刀伤应该有血溅出才是,地上也检查过,没有擦去的痕迹。” 李泽的眼神闪过一丝精光沉声说道:“刀很快。” 所有人都骇然,那得是多快的刀才能做到杀人不流血? 殓尸司的官吏挥挥手让宋默离去,宋默转身的时候正听到两个官吏的谈话。 “六扇门上门,这件事麻烦不小,昨夜送来尸体的身份可查明?” “尸体身份不简单,是长宁县的不良帅。” 不良帅乃是县尉的副手,分管盗捕治安诸事。 “莫非是惹了贼人,来盗尸泄愤的?” “那是六扇门的事,咱们只管将这尸体交与殓尸房皮面匠,走完皮面就与咱们无关。” 两个官吏吩咐人将十八号殓尸房的两具尸体用小车推走,皮面匠尸体只管挖坑掩埋,毕竟没人在意。 宋默喝了油茶回到殓尸房,戏班班主已经将赛梅花的尸体领走,屋里空荡荡的倒是安宁的很。 上床卧榻,宋默一觉便睡到了月挂柳梢。 窗外是月光如水,殓尸房里却是盘旋着若有若无的阴气,雾蒙蒙的。 砰砰砰,一阵砸门声传来。 来活了。 第三章 走马灯跑不良帅,丢过所身死南门 宋默起开木板,几个殓尸司的杂役送来一块白布盖着的尸体。 殓尸前,宋默点亮了那盏青铜灯。 这是阴门的规矩,而这青铜灯也有讲究,并非普通的油灯而是镇魂灯。 镇魂灯,安抚阴魂,镇压邪灵。 灯燃,则万事太平。 灯灭,则有死无生。 宋默看了镇魂灯好一会儿,见豆大的灯光平稳如初,这才洗手穿针准备走皮面。 掀开盖尸的白布,宋默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桌台上这具尸体,正是白天十八号殓尸房里见过的不良帅。 没想到竟被殓尸司送到了这里,宋默虽然心中发怵但还是开始殓尸。 尸体只是心口中了一刀,先是用细线缝合了脏器,接着缝合了裂口,画笔梳妆一夜走皮面。 完事之后,一阵恍惚招魂幡现,引魂录出。 尸体的走马灯也跑了起来。 尸体姓张名威字康和,画面的前半段展示了张威的戎马一生,他出身武将世家,少年时便已经是孔武有力,习得一身家传的武艺。 投身军营,幸得漠北节度使马嗣虎的欣赏,成为北漠军和突厥打了十年的仗,后来右手没了两根手指便退回到建安京城,在马嗣虎的关照下领了一个长宁县不良帅的官位。 不良帅并非闲职,乃是县尉的副手,分管盗捕治安诸事。 建安京城之外专设三县,分局东南西各五十里。 东五十里是泗水县,辖兵五万,西五十里是天水县,辖兵五万,而南五十里则是长宁县,辖兵足有十万余。 三县各位拱卫,与最北部的永安门互为犄角之势。 而最南边的长宁县因为远离北漠,所以建安京城的王公贵族多有在此置办田产隐居,关系盘根错节,因此能在这里做足八年的不良帅,张威绝非一介武夫那么简单。 百盟书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十年北漠军、八年不良帅的人物,在深夜淹死在护城河中,宋默隐隐觉得心中不安,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六扇门插手此事,看来这其中必然藏着猫腻。 这时,招魂灯的画面已经接近尾声,宋默睁大了眼睛等待着事情的真相。 画面终于到了前天晚上,张威在长宁县衙里不停的翻弄着一本过所簿(可以理解为通关文牒),他的眉头皱的很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又像是在心底衡量着什么,但很快他便贴身收好了过所薄急匆匆的骑马出了长宁县衙。 一路无话,张威径直去的正是建安京城。 亥时,张威到了建安京城南边的玄乐门,此时玄乐门早已关闭,没有御史台特批的通关文书根本进不了城门,他只好打算在城外找个地方凑活一宿,等天一亮就进京。 然而,张威只是刚离开玄乐门,便被暗处埋伏的四个杀手偷袭,一刀攮进了心窝。 杀手刚想从张威身上翻出过所薄,恰好镇北军寻防,只好把尸体丢进了护城河中。 宋默还待打量凶手的真实面目,却发现四个凶手的脸上一片模糊,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看来招魂灯并非是完全的上帝视角,而是将张威生前的记忆如同第一人称的电影放了一遍。 但即便如此,宋默并非一无所获,在画面就要消失的一瞬间,他清楚的看到一个凶手的脖子上露出了一个黑色的狼头刺青。 凶手,是突厥人! 只有突厥人在成年之后会在脖子上刺上狼头。 第四章 六扇门唐意拜访,再殓尸朝奉之术 突厥远在漠北之地,常年侵扰大周边境,两国自然没有半点通商往来。 何况北漠突厥离建安京城千里之遥,怎么会忽然出现又暗杀了一个不良帅呢? 这事出的蹊跷,绝不是常理所能解释。 建安京出现命案理应交由京府衙门处置,刑部配合,大理寺监察。 如果是危及建安京城负责督办的应该是兵马司,镇北军严守永安门,全城宵禁。 但偏偏出现在十八号殓尸房门口的竟然是六扇门。 既然连六扇门都插手其中,这事绝对小不了哪去,搞不好整个建安京都会掀起腥风血雨。 可是这些事情都让食肉糜的官老爷们操心去吧,此时的宋默就想苟在殓尸房里,安安心心走皮面拿奖励。 …… 走马灯跑完,宋默所殓尸体的生平被记录在引魂录上。 魂兮归来,引魂入录。 天地玄黄,四阶九品。 引魂录给出尸体的定价:黄字三品。 一面青铜宝镜,两面含红绿锈色,盘龙纹路雕花结,半点饕凤隐其中,半为长阳半为阴,敛光浮尘照其影。 朝奉镜。 《二程遗书》中曰,如明鉴在此,万物闭照,是鉴之常,难为使之不常。 这朝奉镜,可分古物阴阳之别,阴为实,阳为虚,实为真,虚为假,乃是真假之分。 宋默拿起手中的朝奉镜,揽镜自照,古镜金光隐现,点点金光没入眼中,繁杂的古物知识涌入到脑海。 道心光明,如日月之光,无所思为,而万物闭照,道心无我虚明,洞照万理,乃分阴阳,辨真假,识鬼神。 天拂云光,月揽霞色,已是破晓鸡鸣。 手中的朝奉镜化作点点青烟吹去,宋默的眼神如古井之波,心沉如水。 他已经尽悟朝奉之道,凡是世间之古物,只消得一眼便识的真假。 “乖乖…”宋默惊喜交加又带些遗憾,惊的是引魂录下无虚假,凡所殓之尸则必有收获。 喜的是尸体定价黄字三品并不算高,但已有朝奉镜辨真假之术,实在奇异,心中不免对天、地、玄三阶有所期待。 遗憾的是徒有屠龙技傍身,但身处异世,恐无施展之地。 一念至此,宋默喃喃道:“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凭我这一手朝奉之术,北京的潘家园,天津的沈阳道,非得捡他十件八件的漏。” 其实建安京也有古玩铺子,最气派就当数东市常乐坊,仁安当。 宋默暗暗下定主意,有机会一定得去仁安当捞上一笔。 俗话说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宋默自持以朝奉之术还愁做不到鸟枪换大炮? 但摸摸口袋,这才发现口袋里仅剩下一十三个铜板,倒不是说前世花钱如流水,一个铜子儿想花俩,而是殓尸工作薪水实在是低。 殓尸一具放可得铜板四个半。 对,就是四个半。 也不知道哪个缺德鬼想出这么一个克扣殓尸人工钱的法子,一月殓尸凡为双数,两两凑整,则可工钱尽得。 若不幸,一月殓尸恰为单数,则多出的半块铜板落入殓尸司手里,二一添作五只管换酒喝,却是十分不当人。 无错小说网 囊中羞涩,仁安当的事只好先放一放。 …… 鸡鸣沃野,钟鼓晨明。 宋默起开木板,走出殓尸房,径直去了老街。 城南本就热闹,殓尸房更是靠近菜市口,一来阳气重镇压邪祟,二来靠近秋斩刑场方便将斩首的尸体更快的运到殓尸房收敛,以免血流四地,魂散八方。 老街存在其实不过三五年,有些店铺的门旗还是新的,不过因为是离殓尸房近了些,所以食客大多嫌晦气,人气低久而久之便成了老街。 一来二去,掌柜们自然对宋默这些殓尸人没有好脸色。 宋默走到老街里面一家不起眼的早点铺子前,一众殓尸人约定好一样在这里过早。 放眼望去,殓尸人群里竟难找到一个正常的人,无不是瘸腿,独眼,结巴…… 除了没有断手,尽是些天残地缺之人。 殓尸人走皮面,阴门行当里最为邪乎。 莫不是五弊三缺,煞气极重,根本就端不起这碗饭。 早点铺子,一对老夫妻正忙碌着。 毕竟这么多殓尸人又多是残疾,照顾起来实在有些吃力。 “客官,要些什么?”一个年方二八,模样俊俏,扎着红头绳的姑娘笑着问道。 却是老夫妻的孙女,燕子。 宋默稍一思索说道:“一碗豆浆,两个包子。” “有馅还是无馅?”燕子又问道。 宋默知道殓尸人之所以都来这个铺子吃饭,一是店主老夫妻为人热情并不讨厌他们麻烦,二嘛也是这里实在便宜。 比如说这包子,一个足有二两,分为有馅无馅。 有馅一个铜板,无馅一个铜板俩,豆浆则是一个铜板,远要比其他早点铺子便宜的多。 “无馅。”宋默囊中羞涩,只能吃起无馅的素包。 燕子应了一声冲宋默莞尔一笑,没一会儿便端来一个小碟,一碗豆浆。 碟中杂面包子两枚,醇香的豆浆兀自冒着白气,热腾腾的。 “送你的。”燕子笑着又端来一个粗瓷菜盅,里面是色泽诱人的萝卜干。 宋默道了声谢,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暗自打量着燕子。 燕子身着一件青布衣裙,乌黑的秀发,一支黑木簪挽着流云髻,额前的云鬓弯着一个好看的弧度,一张娃娃脸不施粉黛却自是三分青涩,显然已出落有形。 宋默的眼神往下稍移了一些便收了回来,喝了口豆浆才自嘲的笑了笑。 一口杂面包子,一口萝卜干,倒是颇有一番风味。 宋默心想,这里没有化肥农药,吃的可都是绿色蔬菜。 对,赚翻了! 就在咬下第二个包子的时候,宋默的脸色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默不作声的低下头一看,包子里面赫然是香气扑鼻。 居然是有馅的羊肉包子! 宋默疑惑的往燕子那边看了一眼,这才发现燕子也在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默心中明白,这并非是自己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而是燕子可怜自己面无血色,身体瘦弱,所以才“拿错”了一枚包子。 殓尸人常年和尸体打交道,捞阴门的伙计自然是损耗血气,久而久之一个个面黄肌瘦跟个大烟鬼一样。 宋默默不作声的喝完豆浆抹了抹嘴,放下饭钱便转身离开。 等客人散去了些,早点铺子的王婆轻轻地用手点了点燕子的脑袋说道:“你啊你,真拿你没办法。” 一旁的林老丈也只是笑而不语,做生意讲究的便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广开四方财源。 林老丈自然也是看到了刚刚的一幕。 一家三口都是心善之人。 日照四野,万点鳞光。 过早的客人已经散去,燕子收着碗筷,林老丈和王婆收着桌椅板凳。 待收到宋默的位置,燕子轻呼了一声。 林老丈和王婆只道是燕子不小心划了手,没成想回头一看也是愣住了。 只见宋默放下的粗瓷大碗边上,赫然一字排开码了三个铜板。 林老丈好半天才低声说了句:“这兔崽子,讲究呵。” 宋默此时正优哉游哉的走在长街上,货郎游街串巷叫卖着糖葫芦,小贩们卖草鞋,榔头,布眼鱼,好不热闹。 宋默并非闲逛,而是趁着日头正好吹去一身的阴气,免得落下一身寒疾,到老了只能做个像街口吴老二那般的打更人。 一路闲逛,建安京常有耍把戏,买药丸的,金发碧眼的胡人也不罕见,只是初次见到倒也稀奇。 不多时就看到各个戏坊的杂役在扎着戏台,戏台上五花八门,全是奇形怪状的花灯。 问过才知道,原来是日渐十五,适逢中秋。 建安京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听说漠北节度使马嗣虎会回京参席,天子下令各个戏坊可自行搭台舞乐,到时定然是热闹非凡。 宋默心想这么热闹的事情,到时一定过来开开眼界。 打定主意,宋默便往回走。 还没等走到七号殓尸房,宋默远远的便看见门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紫色官服,腰挎柳叶刀,却是六扇门的人。 宋默本待转身避开,没料想那人径直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你就是七号殓尸房的皮面匠?”六扇门的官爷开口问道。 那人恰如戏文里的玉面小生,唇红齿白,模样冷俊,他腰间挂着的腰牌上反面刻了个鬼脸,正面却是他的名字。 唐意。 宋默见躲不开,只好硬着头皮拱手答道:“正是小人,不知大人有何贵干?” 唐意微微皱眉:“长宁县那具不良帅的尸体是你收殓的?” 第五章 六扇门行色匆匆,殓尸房无尸可缝 宋默心中一惊,暗道一声莫不是皮面走的有所纰漏?家属领回尸体的路上把心肺给颠出来了? 但转念一想应该不是,先不说不良帅张威只是心头中了一刀,缝线细而密,哪怕就是坐过山车也应出不了岔子才是。 而且找上门的唐意分明是六扇门的人,只是不知道他来这里所为何事。 宋默愣着神,那边唐意不喜的沉声问道:“你有没有在尸体上发现什么东西?” 宋默一怔,此时大脑飞快的转动着回忆着之前的每一个细节。 张威离开长宁县衙,身上并未携带任何财物,只一人一马耳。 不对,宋默猛的记起一样东西。 那本过所薄。 唐意见宋默沉默不语,狐疑的看着他。 宋默正色道:“大人不要说笑,殓尸司有规矩,殓尸人不得侮辱尸体,凡偷盗者处以极刑,我自当按规矩行事。” 宋默不想惹麻烦,自然不愿意提及过所薄的事,这一番说辞也算是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这显然不是唐意想要的答案,他盯着宋默看了好一会儿,什么话都没说径直离开了。 宋默长松了口气,这才回了自己的七号殓尸房。 冷榻尚无伊添香,自点灯,沉沉睡去。 …… 六扇门。 衙门深处一间不大的房子里。 六扇门统领,神侯诸葛长青面色严肃的看着台下三人。 神侯诸葛长青此时穿着一袭白衣官袍,胸前画着黑虎,五十出头的模样,方口阔耳,鬓角白发垂落,当是为君操劳。 这三人非同寻常,乃是京城四大名捕其三。 追星手,齐京墨。 饮血剑,白凌泉。 烟客,花半夏 “你们可知三日后就是花灯节?”诸葛长青将手中的毛笔重重的合在砚台上,紫竹金鼠毛笔安然无恙,那一方墨玉砚台却是裂成了碎片。 “大人稍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齐京墨不慌不忙的说道,他身高七尺有余,体型魁梧壮硕,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外罩一件亮绸色的乳白色对襟外褂,皮肤偏黑,双眼炯炯有神,端的是仪表堂堂。 “贼黑手,吹牛皮。”一袭黑衣的白凌泉话中三分赞同,却多的是七分讥讽。 白凌泉身高七尺,怀中抱剑,黑衣墨发,衣和发都不拘不束,飘逸潇洒,斜飞的剑眉,削薄的唇,自是冷面剑客最多情。 “我说你是不是讨打,每次都拆老子的台。”齐京墨故作恐吓般说道。 “随时奉陪。”白凌泉冷哼一声,怀中的剑空吟一声,属实神异。 站在两人身旁的花半夏抿嘴一笑,云鬓雾月半垂,掩得一点娇柔,俏脸如清月初晕,花树堆雪,十分美艳。 正是料的春光多妩媚,俏丽佳人应犹是。 “齐哥别与小白一般见识,他就是和他那破剑一般杀气外放,其实是言不由心。”花半夏一只白皙的手拍了拍齐京墨说道。 燃文 白凌泉又是一声冷哼,他怀中的饮血剑也是随之不满的一声空吟。 花半夏本着不能厚此薄彼的原则,转而又对白凌泉说道:“小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花半夏瞥了一眼齐京墨忍着笑意说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就是他的口头禅,做不得真。” 齐京墨涨红了脸,小白也忍俊不禁强忍着笑意,花半夏已是笑的花枝乱颤。 诸葛长青看着台下三人逗趣嬉笑哪有四大名捕的样子,满脸黑线的敲了敲桌子沉声说道:“够了,没个正形。” 见诸葛长青发话,三人顿时收了笑。 “突厥刺客化身为哪只胡商可已查明?”诸葛长青问道。 齐京墨和白凌泉沉默不语,花半夏凝眉道:“应是前日到达长宁县。” 诸葛长青脸色一沉道:“可知是哪只商队?” 花半夏摇了摇头道:“长宁县过所薄遗失,不良帅张威深夜惨死于永乐门,想必是突厥人已有所察觉,方才杀人灭口。” 诸葛长青沉吟了片刻说道:“长宁县不良帅张威并非庸人,他深夜携过所薄入城定是有所发现。可惜他已惨死,过所薄定是被贼人夺了去。” 花半夏摇了摇头说道:“也不一定,张威的尸体被送到城南十八号殓尸房,当晚殓尸人惨死,我猜测应该是突厥人在永乐门前没拿到过所薄,所以才追到殓尸房去。” 花半夏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殓尸房有殓尸司坐镇,突厥人并没来得及搜寻尸体便被发现遁走,想必过所薄应该还没落到他们手里。” 诸葛长青点点头说道:“此时应当从长计议,对了,你们带人去把前日长宁县出入胡商队的底子一个个摸清楚。” 齐京墨,白凌泉和花半夏听得诸葛长青此言皆是面露难色,诸葛长青抬头道:“有话直说。” 花半夏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适逢中秋,花灯节至,往来胡商络绎不绝。长宁县又颇为富裕,所以胡商多会提前到长宁县做生意,单前日一天出入长宁县就不下三百只胡商驼队,仅凭六扇门的人手怕是半个月也难查明他们的底细。” 诸葛长青眉头紧皱,手指没规律的在案台上轻轻敲击着。 十息之后,诸葛长青才沉声说道:“我这就修书一封,请长宁县尉和不良人协同办案,这件事就交给京墨去办。” 齐京墨点点头,虽然他不喜欢和商人尤其是胡商打交道,但此次案情之急,任务之重,他可是了然于胸的,所以也没推脱。 诸葛长青正准备拿起墨锭研墨,低头正看见那块碎成几半的砚台不由地苦笑。 一炷香之后,诸葛长青吹了吹宣纸上的墨痕,压了六扇门统领的大印,小心的放入信封递给齐京墨。 齐京墨也不拖泥带水,拿了信便转身离去,带上百十个六扇门的捕快直奔长宁县而去。 白凌泉和花半夏站在台下,等着诸葛长青的吩咐。 “城南殓尸房可派人去过?”诸葛长青突然开口问道。 花半夏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六扇门和镇魔司交集甚少,人的名树的影,所以我们出面不妥帖,所以去的是他。” 诸葛长青额头凝成了一个川字问道:“你是说,唐意?” 好一会儿,诸葛长青才释然道:“好吧,他去倒也确实比我们好办事。” 建安十三年,八月十二。 京城一片祥和,满街的花灯,扎红染绿的戏台。 六扇门,诸葛长青斜靠在椅背上双手插十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东西。 白凌泉马放西市,花半夏夜宿东坊,身着黑虎紫官袍的六扇门捕快个个行色匆匆。 天黑入夜,七号殓尸房的门板并未敲响。 今夜无尸可缝。 第六章 见胡商酉时进城,惊唐意戌时上门 建安十三年,孤狼啸外野,大漠血月圆。 八月十四,申时刚过酉时将至。 建安京外,奔波了千里的风,终于在这万里的黄沙戈壁上停下了脚。大漠的落日余晖下,零零散散的胡杨树孤傲的挺立,不时风中有卷起的沙石拍打在它们身上,那是这大漠古老而神秘的语言,沙哑却不失神圣。 建安京南,玄乐门下,两队身着黑甲的镇北铁骑军戒备的看着不远处的人群,他们手中的铁枪不时发出点点寒芒。 那人群显然是平津关外的难民,一个个都是衣衫褴褛,黄皮包骨的模样。 “军爷,你就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一个看着上了年纪的老者,脸上带着几分乞求往玄乐门下走了两步。 “站住,镇北侯有令,平津关外突厥人肆虐,为防止有敌人藏匿于难民中混入城内,建安京四门皆不许放入难民,违者,杀无赦。”镇北铁骑军中校尉赵天息大声喝止老者道,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怜悯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果然,那老者只是往玄乐门下多走了两步,带着肃杀的铁枪已经迎了上来,枪尖几乎要抵到老者的喉咙。 “退!”赵天息低声说道,那些铁枪应声离开,老者却已经吓的是身如抖筛,好在难民中又走出两个人才算是把他扶了回去。 “酉时已至,关城门。”赵天息又是冷冷的出声,而这时一阵悠扬的笛身传了过来。 赵天息皱了皱眉头,抬头一看,却是一队骆驼慢悠悠的往玄乐门这边走了过来。 是一只胡商驼队。 细看一眼,赵天息才发觉似乎不是。 最前面那只骆驼身上驼着一个男子,男子手中正是一只七孔玉笛,显然那笛声是从他这里传出来的。 赵天息想了想还是摆了摆手,正准备关闭玄乐门的镇北铁骑也随之停了下来。 随着骆驼的走近,笛声也愈发的清晰,伴着驼铃,在这大漠中,说不出的伤感。 等骆驼走近,赵天息抬眼一看,等看清来人却是心中一惊,没想到是他。 只见骆驼上的男子黑亮的长发披散在两肩,藏青色的长袍随风飘拂,棱角分明的五官几乎如刀削一般,淡红的薄唇看似无情却又多情,一只白色羊毛大氅随意的披在肩上,说不出的洒脱。 更为让人称奇的是,男子的肩膀上安安稳稳的端坐着一只鸟,像是白头翁,却又肯定不是。 “芈兄,好久不见。”赵天息却是难得的露出了笑容,拍了拍黑甲上的沙土开口说道。 无错小说网 原来骆驼上的男子正是建安京内赫赫有名的芈家大公子,芈子歌。 芈家做的是药草生意,开的是悬壶济世的店铺。 “赵兄,我回来了。”芈子歌从骆驼上跳了下来,收起了玉笛,冲赵天息拱手说道。 “芈兄扬州一行,可还如意?可曾见识过三月的扬州瘦马?”赵天息难得的开了一句玩笑。 他知道芈子歌此行去的正是江南,因为半年前芈子歌就是从玄乐门走出的建安京。 芈子歌神色一暗,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伤感,看了一眼骆驼身上绑着的布袋,嘴角动了动却是没有说话。 沉默了片刻,芈子歌递上了过所。 赵天息扫了一眼,过所申请者正是芈子歌,大周人,祖籍建安京城。 这次芈子歌的驼队一共带了十七峰骆驼,十四个伴当和两只羊,携带的货物则是常见的灵芝,山参,鹿茸等名贵药材。 过所自然是没有问题,只是那十四个伴当,一个个高鼻深目,褐发黄灰眼,显然不是大周人。 赵天息不动声色的看了那些人一眼,一个个皆是穿着紧腿裤尖头鞋,个个都是胡人。 打眼再一瞧,他们一个个面色僵硬,右手总是不自觉的往腰间摸去,似乎很紧张。 而那个动作赵天息再清楚不过,是一个戒备摸刀的姿势。 芈子歌看出赵天息脸色不对,笑了笑说道:“我一路从扬州回来,倒是碰到这几个大月国的胡人,他们的商队被黄沙吹散,我便把他们捡了回来,一路上倒也有个帮衬。” 大月国与大周素来关系不错,何况芈家也算是建安京有头有脸的人家,所以赵天息也没怎么在意,只当是胡商没见过这阵仗。 以前胡商入城,自是市署的署吏检查通关文牒和货物,最近花灯节将至才由镇北军戒备接替。 “大人,有情况!”一个镇北军的士兵低声叫道。 刷的一声,镇北铁骑直接将驼队给围了起来。 赵天息面色一冷,右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戒备的走了过去。 只见一峰骆驼上驼着一个木箱,木箱里是一只虫尸,指甲盖大小,黝黑发光。 赵天息眉头一皱,过所上可没写这玩意儿。 芈子歌面色平静的解释道:“这虫子叫寒衣,有驱寒除湿的功效,是我特地寻来送给家人的,并非货物。” 赵天息虽然眉头未展,但按在刀柄上的手已经放了下来。 这时芈子歌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递给赵天息开口说道:“近来突厥人闹的厉害,可怜了这群百姓,麻烦赵兄用这些银子给他们买些吃的吧,多的就当是我请赵兄喝酒。” 赵天息接过钱袋随手掂量了一下,那钱袋中少说还有四五十两雪花银,抵得上他三年俸禄。 略做犹豫,赵天息在过所上用毛笔蘸了朱砂点了个听字。 准允入市。 进了市坊,芈子歌带着驼队慢慢的往里面挪动。 东南西北各是一条宽巷,巷子两旁是林立的店铺行肆。 酉正,宽巷两旁除了飘着的幌子尽皆关门,沿街的门楣竹架上多了不少的花灯。 这是在为两天后的花灯节养精蓄锐,从掌柜到小厮无不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建安京足有七十二坊,南北十三条街,东西十七条街。 所有吃喝玩乐,住店行商必须得在坊内进行。 夜里宵禁,只有两天后的花灯节才可夜里出行。 芈子歌驼队一行过了青瓷铺,朝西过了牧山街,等进了西南的石榴巷才算落脚在天四货栈。 赵天息指挥镇北军关了玄乐门,直奔六扇门而去。 神侯诸葛长青端坐在后堂,手里掂量着一个钱袋,里面的银两碰撞,发出特有的声音。 正是芈子歌贿赂赵天息的那个钱袋。 “鱼已入罾,且看其如何扑腾耳。”诸葛长青说着,随手将钱袋丢回给赵天息。 赵天息面色一喜,拿了钱袋便退了出去。 …… 戌初,宋默在七号殓尸房焦急的等待着生意上门。 此时是八月,并非秋后问斩的日子,所以生意并不算多好。 何况殓尸房足有三十六间,僧多粥少,没有生意倒也正常。 就在宋默盘算着怎么和殓尸司的大人攀关系揽些生意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宋默眼前一亮,皇天不负有心人。 这是来活了。 满心欢喜的宋默打开门,却是愣住了。 门外只站着一个人,紫官袍,柳叶刀。 正是白天才见过的唐意。 “关门,脱衣服。”唐意开门见山的说道。 宋默身子一颤说道:“大人,你看错人了,我不好这口。” 第七章 殓尸房真假宋默,请看戏春风如意 戌正。 宋默躺在冷榻上翻来覆去,眼神不时的瞟向唐意那边。 “你能不能消停点?”唐意穿着宋默那件麻布外褂,眉头微微皱起。 宋默没好气的说道:“家里进了梁上君子,你说主人能睡着吗?” 唐意眼神一寒道:“你说我是贼?” 宋默忙噤声,眼神里却是你懂的。 进了人家屋子二话没说扒了主人的衣服,可不就是贼? 宋默笃定,他就是穿着官衣的贼,披着羊皮的狼! 唐意不时用手去掸那件麻布外褂,鼻翼轻轻翕动着,似乎在强忍着什么难闻的东西。 这是宋默日常殓尸时穿着的衣服,虽然时常清洗,但多多少少带着些许尸体的味道。 宋默看的暗自窃笑,六扇门这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哪尝过这滋味,倒也算是一件稀罕事。 唐意自然察觉冷哼一声道:“你这衣服臭不可闻,莫不是丢进过茅房?” 宋默努嘴道:“可不是嘛?我常把它挂在茅房的恭架上。” “找死。”唐意面色一冷,一道银光从他手中甩出。 宋默忙闪躲,只见一只两寸长的飞针正钉在他两腿之间的床板上。 若是再往上一寸,后果不堪设想…… 如此一来,宋默顿时消停了下来。 月上兰亭,风过九霄。 青铜镇魂灯被唐意放在桌台上灯光照亮他面前那片地方,柳叶刀放在桌台下,他的手却是无聊般去扯镇魂灯的焰火,豆大的火焰被拉的细长。 鸦栖老树,云掩雁影,自是子时三更。 唐意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睡着的宋默,清瘦干净,他的模样倒比他那张嘴讨喜多了。 见宋默呼吸平稳显然睡的很熟,眼神稍微犹豫了一刹,唐意轻轻用手撕开了脸上的面皮…… …… 一夜无话,晨曦破晓,梆打五更。 宋默醒来的时候,屋内已没了唐意的踪影,那家麻衣外褂被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桌台上。 得,魔头走了,二弟得以保全。 起开门板,宋默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远远的燕子就看到了一脸慵懒的宋默。 她对这个人十分感兴趣,其他来早点铺子吃饭的殓尸人除了偶尔开些荤段子大多时候死气沉沉,只有宋默眼神里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yawenku.com “一根油条,一碗白粥。”宋默冲燕子笑着说道。 “得嘞。”燕子应了一声。 不多时,东西上齐。 白粥甜丝丝,宋默惊诧的抬头,燕子冲他眨眨眼。 显然这是又给他夹带了私货。 宋默闷头吃着白粥,眼神却不安分的瞟向不远处的燕子。 这妮子出落的愈发水灵,尤其是那粗布衣裳也难以掩盖的窈窕身姿。 目光稍往下移了一些,宋默忙喝了口白粥。 这么翘,一定是生儿子的料…… 吃过油条喝完白粥,宋默一抹嘴拍下两个铜板,转身就要走。 突然就看到老街梧桐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唐意。 唐意今天换下了那件六扇门的紫官衣,穿着一身青色的锦袍,腰间悬着白玉环,一只墨玉鹿皮带环绕,手里不再是柳叶刀,而是一把白色折扇,墨黑的发用一只小巧的桃木簪子别着,整个一多情侠客的装扮。 宋默忙收回眼神佯装不知,但为时已晚,那边的唐意已经在招呼他过去。 自古不怕县官只怕现管,偏偏唐意这厮既是官又可现管,宋默自然不敢拂了他的意思。 毕竟听说六扇门的司狱可要比刑部衙门还要厉害,万一唐意请去按摩按摩,擦皮流血事小,要是手劲大了些捏碎了骨头可就没意思了。 “大人找小人有事?”宋默不卑不亢道。 唐意打量了一眼宋默道:“换身衣服,带你去听戏。” 宋默一听明白了,这是嫌弃自己破衣烂衫呢。 半个时辰后,唐意带着宋默去了西市的春风如意楼。 春风如意楼是建安京有名的地界,在这里梨园戏子有之,评书先生有之,杂耍艺人有之…… 一句话,乃是吃喝玩乐的好去处。 宋默和唐意一前一后的进了春风如意楼,跑堂的伙计略过前面的宋默小跑着到了唐意面前殷勤道:“客官是搭楼还是压间?” 宋默明白,跑堂伙计说的搭楼便是和前来的客人一起坐在戏台下面的座位上看戏,而压间便是雅间,讲究的是在戏台围绕的观台雅间里包间看戏。 搭楼的多是图个热闹,也胜在花钱少。 而压间则要私密的多,看得清楚,可以做更多的事。 当然,价格也要高得多。 唐意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开口问道:“今日压轴可是康大爷?” 跑堂伙计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康大爷的评书。” 唐意随手摸出五两银子丢了过去说道:“天字一号间,云山银针一壶,剩下的赏你了。” 跑堂伙计面色一喜叫了声唱:“得嘞,天字一号间,爷您上面请!” 三楼,天字一号间。 古色古香的房间,屋中的金兽吐着烧好的熏香,淡而不俗最为醒脑,让人为之一振。 顶好的避尘木围成的木墙最是隔音,走道内更是不设一人,所有的护卫全都藏在暗处。 落地窗的设计,听戏的布帘丝丝垂下,可清晰看到正下方的戏台,而外边却丝毫看不到里面的场景,颇为隐蔽。 靠近窗台安放着一张红木雕花桌,镂空的纹路煞是好看。 桌上六个细瓷冰纹碟,三碟瓜子干果蜜饯,三碟时令小水果,最为打发时间。 不多时,那跑堂的伙计托着一个木托盘走了进来,唱了个喏便将冒着白气的茶壶端放在桌上,两个漂亮的梅花杯安放如常。 “出去吧,他会斟茶。”唐意指着宋默说道。 那跑堂伙计本还疑惑衣衫蔽陋的宋默到底是什么来头,现在不由地多了几分轻蔑。 看来不过也是一个斟茶小仆役罢了。 “饕餮。”跑堂伙计刚出门,宋默低声念叨了一句。 “你说什么?”没成想却被唐意听个正着。 宋默随手捏了个果仁丢在嘴里说道:“六扇门的俸禄不低,但也不高吧?” 唐意不理宋默,只是自顾自的斟茶自饮。 戏台上传来咿咿呀呀的戏声,宋默听不懂戏文,但这边看戏台最是清楚,戏子的婀娜多姿自然映入眼帘。 嗯,这个花旦胸大。 哇,那个青衣腿长。 起初宋默倒还有些吃豆腐的雅兴,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 自己顶多就是一个殓尸人,堂堂六扇门的捕快怎么会请自己看戏呢? 难道说是昨晚差点伤了二弟,良心发现这才看戏弥补? 当然,这个理由很快就被宋默排除。 突然,宋默猛的想到十八号房惨死的殓尸人。 他悟到了,唐意这是在钓鱼。 鱼饵不是别人,正是他宋默! 一念至此,宋默哪还有心思看下面戏台上的婀娜小姐姐。 他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唐意,一颗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只见唐意神情严肃,目光一点都没有落在戏台上,而是打量着戏台下方看戏的人。 宋默暗道一声晦气,此时他心中已经完全没了看戏的念头。 只想俩丫子加上一丫子,撒丫子逃! 第八章 宋默巧用易容术,癞子头现过所薄 看着悠然饮茶的唐意,宋默的脑海飞快的转动着。 先是长宁县不良帅张威夜携过所薄惨死,紧接着为其殓尸的十八号殓尸人惨死,由此可见过所薄里定然是藏着了不得的秘密。 这个秘密定然是能够威胁到突厥人的存在,以至于突厥人不惜暴露铤而走险连杀两人也要找到,而六扇门显然也知道了这点正在寻找着过所薄。 十八号殓尸人惨死,张威尸体中也没有寻到过所薄,看来无论是突厥人还是六扇门都还没得到过所薄,线索到了这里也戛然而止。 不,不对。 线索确实戛然而止,这样的话过所薄消失不见对突厥人十分有利,毕竟秘密随着死人而被掩埋在地底,谁都无法再寻到。 六扇门深知这点,所以为了引突厥人露出马脚便硬生生布了一个局。 那就是故意推出一个幌子,暴露一个看似手里有过所薄的人。 如此一来,突厥人拿不定主意又不敢真的去赌,所以必然会出手解决掉麻烦夺走过所薄,这正是六扇门想要看到的。 宋默想到这里不由地脊背发凉,最后一个为张威殓尸的正是他,换句话说最有可能从张威尸体中摸走过所薄的也是他。 宋默便是那个六扇门制造迷雾的幌子,一个被从幕后推出前台的棋子。 棋子,自然是可以随时丢弃的。 想到这里,宋默不动声色的剥了个干果塞到嘴里,一边嚼一边再次在脑海中将刚刚所想推敲了一遍。 照理说六扇门保护证人必然是找一处深幽别院,里三层外三层的布满天罗地网,再不济也是找五城兵马司的人协助,哪有像唐意这样带人往春风如意楼里钻的? 这不是典型的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吗?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宋默暗道一声:“风大,扯呼。” 打定主意要逃,宋默便站起身子往外走。 宋默只希望唐意不要叫住他才好,然而老头偏偏不随人愿,还没走到门口唐意便注意到了他。 “作甚?”唐意放下茶杯微微皱眉道。 “屙尿。”宋默故意把话说的粗俗,以让唐意心生厌恶懒得纠缠。 果然如宋默所预料的一般,唐意厌恶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冷哼一声道:“滚吧。” 出了天字一号雅间的门,宋默方才松了口气。 虎归山,鸟入林。 鱼沉大海,龙飞升天。 宋默恐唐意察觉,等下了三楼这才小跑着离开。 春风如意楼前几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唱着莲花落,一个郁郁失意的中年人被小乞丐围着讨钱。 宋默恰巧从春风如意楼里走出来,正低头赶路抬头看了一眼却是停住了脚步。 只见中年人穿着一身青色长褂,内衬白色的软衫,两鬓斑白眉头紧锁,苦哈哈的一张脸,七分失意,两分悲凉。 这人宋默认识,可不正是德丰苑戏班的班主,马明德。 原来自从赛梅香死后,德丰苑没了台柱子便弱了声名,加上闹出了人命案子,少有观客听戏,常常十座九空,现如今连春风如意楼的借脚钱都交不起。 借脚钱便是别处戏班在人家地界上搭台表演所要付的酬金。 此时马明德正是找春风如意楼商量将借脚费缓上两天,不过显然人家没同意。 马明德摸出两个铜板丢在小乞丐碗里,这才摆脱了他们的纠缠。 眼见马明德走进了旁边的巷子里,宋默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便追了上去。 巷子里空荡荡的,宋默走上前去拍了拍马明德的肩膀。 马明德回过头正看到宋默那张微笑的脸,人畜无害。 “你认识我吗?”宋默压低声音问道。 “不认识,你谁啊?”马明德显然对这个为赛梅花殓尸的殓尸人没了印象,疑惑的问道。 “不认识啊,那你听好了,我叫唐意,六扇门的唐意。”宋默笑着说道。 “我管你叫什么,我,”马明德话还没说完便两眼一翻昏了过去,正是被宋默一掌刀打在了后脖颈上。 片刻之后,穿着青色长褂的马明德走了出去 仔细看去,马明德的青色长褂里面却是麻布灰衫。 “看来引魂录给的易容术十分靠谱,并非西贝货,赞一个!” 原来这人正是用了易容术的宋默。 七号殓尸房自然是不敢回去,稍一思索,宋默直奔西市而去。 …… 春风如意楼,天字一号雅间。 “猛听的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属他人!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兵。” 戏台上,武旦威风凛凛,扮相俊美,一只杏黄色指鹊(戏台上戏子拿在手中当做马匹)舞的潇洒,台下看客皆是喝了声彩。 唐意的目光在那些看客身上游离,看模样都是大周人,顿时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 半柱香后,宋默没有回来。 一炷香后,宋默没有回来。 “这小子莫不是出事了?”唐意面色一沉走出房去,然而后院的茅房哪里有宋默的影子。 “该死,王八蛋宋默!”唐意自知上当,但为时已晚。 “阿嚏!”宋默揉了揉鼻子,心想是哪个不开眼的在背后说坏话。 …… 西市,暗月城。 暗月城并非城中城,而是西市里一个特殊的存在,是城中难民的聚集地,他们大多没有鱼袋和符牌(相当于身份证)自然不能在建安京城中谋份好差事。 暗月城的治安极乱,城中鱼龙混杂,漕帮盐帮和地痞流氓的势力控制着暗月城的一切。 beqege.cc 无论是五城兵马司,还是宿卫军,甚至是手眼通天的六扇门都不愿意插手此间。 一般说来,宋默是万万不愿来此蹚浑水,但此时为了躲避六扇门和突厥人,暗月城目前无疑是最好的地方。 暗月城里布粮铺,铁器铺,绢布店,瓷器店,珠宝饰细铺应有尽有,但更多的是一个个冒着青烟的烟土馆,和挑着蓝布帘的赌场。 这不,一个扁脑壳的癞头赌鬼,正猫着腰猥琐的往赌场里钻。 宋默的目光无意间落在赌鬼的身上,只见他的怀里露出半本书薄来。 说来也怪,赌鬼身上怎么会带着书薄呢? 莫非是赌术大全? 宋默觉得有趣便多看了一眼,等看清赌鬼怀里的书薄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居然是过所薄。 第九章 癞子头输钱红眼,见过所宋默心悬 建安十三年,八月十一。 亥正。 玄乐门外,张驴看着已经关上了的城门狠狠敲了敲自己的扁脑壳癞子头,口中骂骂咧咧道:“不就喝了点酒嘛,城门他娘的怎么今天关的这么早。” 张驴是暗月城漕帮帮主于陌凡的手下,建安京外九河十二流,最是依赖船运,船夫纤夫数不胜数。 张驴真名并非叫作张驴,漕帮于陌凡在建安京外三县都有着不少的生意,每逢月中则需要找脚程快的人去收例钱。 泗水县,天水县,长宁县皆是离建安京五十里,往返百里,寻常人一天必然无法在酉时回来。 张驴这人虽然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但偏偏有一个长处,那就是脚程极快。 寻常收例钱,张驴便派上了用场,往返百里不消一天的功夫准在酉时关城门之前回来。 久而久之,于陌凡便专门让张驴去其他三县收例钱。 那些漕帮的弟兄起哄般给他起了外号,见他脚程极快如马一般,但扁脑壳癞子头更像是掉了毛的驴子。 于是,张驴这个名号便传开了。 圆月无声,高挂城头。 晕晕乎乎还带着醉意的张驴怎么会知道此时的城门早就关了两个时辰,只见他揉了揉醉眼也不讲究随便找了些树叶拢成一堆便舒舒服服躺在了上面。 初秋的落叶十分柔软,张驴是个混不吝,一个翻身便将自己整个埋了进去。 远处看去,绝不会发现落叶堆里竟还躺着一个癞子头醉汉。 一炷香之后,张驴正睡的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张驴不耐烦的骂了一句,翻身继续睡去。 可没过一会儿那马蹄声径直朝着自己这边就缓缓走了过来,显然是来人见关了城门也打算来这里凑活一夜。 张驴心想这树叶堆是自己给弄的,怎么说也必须得收这人一个过夜费,整两个铜板明天也能当个过早钱。 打定主意,张驴咪着眼往外面看了一眼。 月入洒水看的分明,这牵马走来的人竟是个熟面孔。 长宁县不良帅,张威。 张驴月中帮漕帮帮主于陌凡收例钱,周遭三县没少去,因此对这个长宁县的不良帅颇有印象。 自古以来,贼怕见官妾怕床,儿见老子心惶惶。 张驴哪里还敢生出半点收过夜费的意思,正待起身与张威打招呼,暗地里突然窜出四个黑影。 还没待张驴提醒,十年北漠军,八年不良帅的张威早就反应过来。 只见张威一个鹞子翻身便要上马逃命,奈何四个杀手有备而来。 一个黑影弯刀一扫顿时封住了张威的去路,另外三人速战速决,两人挟制住张威,另一人反手便将匕首送进了张威的胸膛。 张驴平日里倒也见过不少的帮派火并,但哪遇到过这种场面,一番惊吓过后顿时清醒了过来。 张驴躲在树叶堆里不敢作声,那边的四个黑影开始在张威的尸体上摸索什么,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阵击打铜节的声音。 巡夜的镇北军到了。 黑影立即将张威的尸体拖到护城河边上丢了下去,然后四散离去,神不知鬼不觉。 张驴躲在树叶堆里一动不敢动,直到巡夜的北漠军离去,他才慌忙钻出来。 刚刚躲在暗处张驴看的分明,杀人的黑影还没来得及在张威身上搜寻到什么便被镇北军惊走。 张驴本待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突然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一个念头萌生了出来。 原来在大周朝杀人已是重罪,而杀朝廷命官更是夷九族的罪名。 张驴心想这四个黑影冒险在玄乐门外埋伏暗杀长宁县不良帅张威,又在其死后搜寻尸体,莫不是这张威身上带着了不得的宝物? 此番正是黑影谋财害命? 邪念凡生便如野草滋长一发不可收拾,张驴如鬼迷心窍一般越发觉得张威身上带着什么了不得的物件,而且他看的清清楚楚,黑影根本就没来得及摸走他身上的宝贝。 换句话说,宝贝还在张威的尸体上。 此时的张驴完全忘记了害怕,也忘却了随时可能返回取尸的黑影,他只想拿走张威身上的宝贝去暗月城的赌场里放纵一番。 最好还能去勾栏里找小桃红乐呵乐呵,想到这里张驴笑的更加猥琐。 说干就干,趁着四下没人,张驴直接就将刚刚被黑影丢下护城河的张威尸体给捞了上来。 月红如血,张驴将张威尸体上上下下给摸了一遍,除了一本没用的书薄之外,竟连一个铜子都没有。 满心欢喜却最终什么都没捞着,张驴气急败坏骂了一声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将书薄揣进怀里,然后一脚将张威尸体又给踹回了护城河中。 饶是张驴胆大包天也不敢再去树叶堆里猫着,此时恢复些理智恐怕黑影去而复返伤了性命,他仗着快脚程又远远跑到了十几里外一处山洞藏了起来。 一夜无话,等第二日卯时城门一开便早早进了城,自回暗月城于陌凡处交了例钱。 …… 宋默在暗月城眼见的张驴怀揣过所薄进了赌场,稍做犹豫便跟着走了进去。 赌场里烟气弥漫,赌徒口中污言秽语,穿了白袍皂衣的妙龄女子掷骰摇盅。 很快,宋默便在一张牌九桌上发现了张驴。 一袭青衣薄纱的妙龄女子唱了声开腔:“压的多赢的多,压了铜板赔银鹅,压的大赢的大,压了毛笔赔字画,风吹草帽扣鹌鹑,大风刮离麦秸垛,拾的麦子蒸馍馍。开船不等人昂,走你!” 张驴手握两张牌九,口中念叨着:“九点,九点…” 宋默一看才知,原来是在比点数,九点为大,点大者通吃。 一炷香后,张驴再次失望的将两张牌九丢在赌桌上。 这已是他输的第八局,收例钱得来的赏钱赔了个精光不说,倒欠赌场二角银钱。 牌九叮当响,又是一轮开局。 张驴输红了眼还待下注,一旁的赌徒嘲笑他道:“老驴你还有钱吗?没钱别耽误我们找乐子啊。”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张驴气急口不择言道:“我没钱,但我有宝贝啊。” 赌徒们一听来了兴趣起哄道:“就你?祖坟刨了都不知道是棺材板还是草席卷子的人,还能有宝贝?糊弄鬼去吧。” 张驴被赌徒们一激从怀里掏出那本过所薄往赌桌上一拍说道:“这上面有官家的大印。” 有识字的赌徒看了两眼哄堂大笑道:“我当是哪朝哪代的名家孤本,原来只是一本过所薄啊。” 原来这张驴不识字见过所薄上有官家大印还以为能值上几个铜板,这才宝贝似的揣在怀里,此时见只是一本分文不值的过所薄顿时觉得脸上没面儿。 气急败坏的张驴猛的拿起赌桌上的过所薄,直接就丢了出去。 好巧不巧的是,张驴丢掉的过所薄正落在宋默脚下。 第十章 吴老鬼得过所薄,六扇门现殓尸房 趁着赌徒还在逗闹没人注意,宋默正准备上前拾了过所薄离去。 突然四斜里竟冲出一个人影来,那人影也不搭话捡了过所薄就走。 宋默定睛一看,那人是个要饭花子,穿着一身破衣烂衫,头发花白,蓬头垢面,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恶臭味。 老乞丐瘸了条腿,来势汹汹捡了过所薄就要走,恰巧被正在气头上的张驴看到没好气的骂道:“臭要饭的,你打算偷了爷的东西到哪里去?” 无赖就是无赖,过所薄分明是张驴自己觉得没了面儿才丢出去的,此时竟反打一耙说是老乞丐偷去的。 老乞丐拖着条瘸腿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说道:“那俺不要了,还给你。” 说着,老乞丐将过所薄向张驴递了过去。 张驴一把打掉老乞丐手里的过所薄骂道:“被你这臭要饭碰过的东西都沾上了晦气还能要吗?你得赔我一角银钱。” 得,无赖讹上了乞丐,百年难得一见的戏码。 周围的赌徒都来了看戏的兴致,一个个七嘴八舌的嬉笑不停。 宋默从他们口中得知,老乞丐姓吴,也没个名字,因为常年混迹在暗月城各个赌场唱莲花落,有时要得几个铜板也会赌上两把,赌徒们都叫他吴老鬼。 吴老鬼眼见的无赖张驴讹上了自己,自然是叫苦不迭,好在赌徒们嬉笑之后倒也颇讲义气的替他说话。 无赖张驴见从老乞丐身上找回了几分面子,再加上过所薄本就是个分文不值的玩意儿,索性大手一挥让老乞丐吴老鬼唱个莲花落逗逗笑得了。 吴老鬼嘿嘿笑着收起了过所薄,然后从脏兮兮的衣服里摸出两只竹片一边有节奏的敲打一边口中唱着:“天字九,地字九,四人坐下推牌九,输去银钱九十九,老婆走到房门口:你这挨千刀的走不走?害你爹,满街溜;害你娘,拿棒头;害你儿,去放牛;害你老婆拎砖头。” 吴老鬼唱完扭头就跑,宋默都不敢相信瘸了条腿又上了年纪的人还能跑的如此之快,一溜烟就跑出了赌场。 赌徒们这才反应过来吴老鬼是在骂他们,一个个开始大骂吴老鬼太不是东西,下次见到非得敲断他的剩下两条腿不可。 宋默不动声色的走出了赌场,外面的街市上有着不少的小贩货郎,但已经没了吴老鬼的踪影,想必真的是怕输红眼的赌徒敲了他的第三条腿。 宋默也不着急去找吴老鬼,毕竟像吴老鬼这般瘸腿的老叫花子也跑不了哪里去,最多只能在暗月城附近晃悠讨口饭吃。 何况过所薄就像是个定时炸弹,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突厥人在找,六扇门也在找,宋默还没闲的要去触他们的霉头。 思前想后,宋默还是觉得过所薄放在吴老鬼手里最是安稳。 一来,乞丐也分地盘,吴老鬼常年在赌场附近转悠,想必他的活动范围大致于此,无论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找得到。 二来,宋默此时正被六扇门当作诱饵摆在台前,如果过所薄真的在他手中出现,凭突厥人的狠辣他定然是难见明天的太阳。 在暗月城晃悠了一天,宋默花了两个铜板,中午吃了一块烤香芝麻大炊饼,喝了一碗莲叶桂花粥。 没有添加剂,自是香气怡人。 申初,宋默出了暗月城往城南殓尸房走去。 殓尸司戌时点卯,他可不敢误了时辰。 …… 唐意刚走出春风如意楼,几个小花子便围着他唱起莲花落来。 唐意眉头一皱正准备推开小花子,抬眼便看见他们那张脏乎乎又满是菜色的脸,随手解开了腰间的钱袋递给那个稍大一些,虎头虎脑的小花子。 “机灵点,别全交了。”唐意低声说了一句然后闪身离开。 “小虎哥哥,里面好多银钱?”一个小女孩好奇的看着那个虎头虎脑的小花子说道,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小虎正是这群小花子的头儿。 将众小花子领到偏僻的角落,小虎才缓缓打开了唐意给的那个钱袋。 钱袋一打开小花子们都愣住了,只见钱袋里面除了有十几枚铜板之外,还有一块银锭,看品相是五两上好的雪花银。 小虎当即收了钱袋贴身藏好,嘱咐小花子们这件事千万不能对丐帮里的丐头讲起,这些钱可以攒起来以后做个小买卖总比看人脸色乞讨来的爽利。 同时小虎脑海中记起那个给他们钱袋的唐意,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报答恩人。 …… 唐意打发了小花子刚要去城南的殓尸房寻宋默,突然一个人影满身尘土跌跌撞撞的从旁边的巷子里钻了出来。 这人没穿外套,灰头土脸,揉着脑袋口中骂骂咧咧道:“好一个六扇门唐意,老子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竟对我下如此黑手,等着吧,老子这就去京府衙门告你去。” 这番话正传到唐意耳朵里,他猛的停住脚步瞥了一眼来人,却是并不认得,心中疑惑此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 六扇门唐意,应该没有第二人。 其实这人唐意不认得,但宋默却认得。 原来这人正是德丰苑戏班班主,马明德。 见马明德口中仍旧不干不净的骂着,唐意皱着眉头上前询问。 马明德心中有怨正无处发泄见有人询问顿时打开了话匣子,添油加醋的将“唐意”下黑手打晕他并抢走了他一件青色长褂如此这般讲了一遍。 唐意听完心中已经有数,冒用他名做此事的除了宋默不做第二人选。 “京府衙门不必去了,这事他们管不了,去六扇门吧,会有人给你一些补偿。”唐意说道。 马明德心中大惑追问唐意道:“你是什么人啊?” “六扇门,唐意。”说完,唐意转身离开。 马明德两眼瞪的溜圆口中不敢置信的喃喃道:“唐意?又一个唐意?” 唐意的身影几个弹指的功夫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马明德一人在风中凌乱。 …… 酉正,宋默晃悠悠的到了城南殓尸房边上。 一字排开的三十六间殓尸房看上去风平浪静,但宋默警觉的意识到气氛不对。 老街上,人多了。 宋默清楚的知道老街是个什么地界,一棒子打去绝对敲不下两只鸟来,但现在沿街的商铺前多了不少行人。 这其中要是没鬼,才算是真的有鬼了。 稍作思索,宋默猫着腰躲在一棵老树背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宋默,原来你在这啊。” 喊完,宋默装作没事人一般走了出来,然后打量着老街那群陌生人。 只看了一眼,宋默的一颗心便沉到了谷底。 但瞧那些人一个个眼露精光四处搜寻,绝不是行人。 这下宋默确定了,这些人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宋默硬着头皮收了易容术恢复自己本来的面貌,大摇大摆的从那群人面前走回了自己的七号殓尸房。 一开门,宋默便觉得一股杀气锁定了自己。 抬头一看,冷榻上端坐着的可不就是唐意。 “听说你现在改名换姓也叫唐意?”唐意脸上一片冰冷,看不出喜怒。 宋默故意装傻充愣道:“唐意,尧尧之唐,郎朗之意,大人好名字。” 唐意冷哼一声:“下次再敢冒充,我割了你的舌头。” 宋默吓的噤声,好在戌时点卯他这才躲过一劫。 戌正,宋默苦着脸看着冷榻上盘腿打坐的唐意直犯难。 这六扇门的官爷非拿自己当诱饵,万一顺利捉到了突厥人自己也不能跟着沾光,可要是不幸玩脱了手自己这条小命可要凉凉了。 燃文 正盘算着如何脱身,七号殓尸房的门板被人从外面砸响。 来活了。 第十一章 张驴尸现殓尸房,缝尸夜得神行术 金莲生风,明月摇曳。 宋默开了门,殓尸司的衙役抬起来一具白布盖着的尸体。 唐意也不害怕凑上前来颇有兴致的打算看看热闹,只见那具尸体放在桌台上,白布盖着看不清是个什么模样。 宋默点亮了镇魂灯放在屋中的西北角,豆大的灯光安稳如初,见没有异常他这才洗手穿针准备走皮面。 唐意还在一边看着,宋默有心卖弄轻咳一声说道:“江湖规矩,祖传手艺,传男不传女,外人不得偷看。” 刷的一声,唐意的柳叶刀半出鞘,刺眼的白光恰巧照射在宋默的眼中。 宋默擦了一把冷汗陪着笑道:“我本人对这项江湖规矩十分反对,好手艺就应该让大家看到的嘛。” 唐意白了一眼宋默冷笑道:“不是说祖传的手艺?” 宋默苦笑的双手一摊说道:“殓尸司司礼培训,不消半月即可出师。” 唐意满意的收刀入鞘说道:“我道何为,原来也只是苗而不秀,银样蜡烛头而已。” 唐意说话一语双关,既嘲讽了宋默的殓尸手艺不精,又暗示他这人过于识时务。 宋默满脸黑线的看着唐意腰间柳叶刀。 刀在人手,谁也硬不起来啊? 宋默在唐意那边吃了瘪,有心在殓尸上找回面子让唐意开开眼。 这样想着宋默掀开了尸体上的白布,等看清尸体的脸,他往后退了两步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响像是一道雷电在耳边炸开了一般。 “怎么了?”唐意戒备的看着桌台上的尸体。 那具尸体面容扭曲恐怖,扁脑壳癞子头,脖子下的大动脉被刀割开了一个大口子,血肉模糊,死因正是因为失血过多。 “这人我今天见过。”宋默压低了声音说道,他紧锁的眉头让唐意也察觉到了事情不对。 扁脑壳癞子头,尸体是张驴。 “我先殓尸,其他的等会儿再说。”宋默沉声说道。 阴门规矩,镇魂灯亮起,殓尸必须得赶紧进行,把尸体晾在一边乃是大不敬,扰了尸体的阴魂恐生祸端。 唐意点点头坐到冷榻上,此时他已经没了看宋默殓尸的兴致。 宋默皱着眉头看着张驴的尸体,明明白天还能赌钱的人晚上就死了,这实在太不正常。 难道说和突厥人有关? 不过现在也不能妄下结论,张驴毕竟是暗月城漕帮于陌凡的手下。 暗月城势力错综复杂,寻仇火并误杀都是有可能的。 现在要想知道张驴死亡真相的只有一个办法。 殓尸。 看着冷榻上的唐意,宋默犯了难。 此时殓尸的话,难免会被唐意看到引魂录的存在,如此一来定然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里,宋默便抛出一个人来。 “你们六扇门要找的东西不在我身上,去暗月城找吴老鬼,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宋默把话说的很模糊,但聪明如唐意怎么会不知道宋默的意思。 过所薄在吴老鬼身上。 和宋默预想的一模一样,唐意起开门板就走了出去。 宋默封了门板又看了一眼镇魂灯,灯安如画,可以殓尸。 张驴的尸体上只有一个伤口,脖子上的刀伤,处理起来也不棘手。 宋默先是拿细线缝了喉咙的气管,然后缝合了碎肉,最后用透明线将刀口皮肉拉紧。 子时刚到,画笔梳妆。 一阵恍惚,招魂幡出,引魂录现。 尸体张驴的走马灯也跑了起来。 建安京九河十二流,漕运最是发达,多是船夫纤夫。 张驴他爹就是岸上拉船的纤夫,自小张驴跟着父亲拉船,久而久之竟炼成了一项绝技。 脚程奇快,远超常人。 与他老实本分的纤夫老爹不同,张驴自小便学会偷鸡摸狗。 白偷母鸡豚(小猪仔),夜扒寡妇门,坐船强留客,花柳巷藏人。 说的是这张驴白天偷邻居家的母鸡小猪满足口腹之欲,夜里更是扒在人家寡妇门前偷看人洗澡,做纤夫拉纤的时候非得多要人家客人仨瓜俩枣,得来的钱都去勾栏窑子里夜夜笙箫去了。 后来张驴不再满足为祸乡里,打算来建安京暗月城做个地头蛇。 没承想暗月城江湖水深,好在因为脚程快被于陌凡看上当个收例钱的跑腿勉强糊口,因此也被取了个张驴的混名。 刚开始张驴还想混出个人样,后来进了赌场又迷上了勾栏的小桃红,如此一来算是彻底躺平了。 张驴的一生没甚波澜。 收例钱,进赌场,逛窑子。 收例钱,逛窑子,进赌场。 很快,走马灯便到了八月十一,张驴猫在树叶堆看到的一切在宋默眼前过了一遍,他这才知道过所薄缘何会出现在张驴手里。 走马灯兀自跑着,很快就到了八月十四。 也就是今天。 张驴在赌场输了钱,丢了过所薄又被吴老鬼的莲花落骂了一通心里自是十分窝火,出了赌场他摸了摸自己的癞子头,猥琐一笑便钻进了暗月城的勾栏中。 张驴是小桃红常客,因此勾栏老鸨不疑有他。 没成想张驴这厮如此不当人。 他逃单了。 无赖泼皮哪讲脸面,吃干抹净裤子一提,择了个矮墙一跃而出。 勾栏哪能依他? 七八个彪形大汉紧忙着追了出去,口中怒骂拳头握的咔咔响。 不消说,逮到少不了一顿毒打。 没奈何张驴仗着脚程快道路熟,眨眼功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大汉只好作罢骂骂咧咧的回去。 张驴此时正钻到一个无人的巷子里,得意的拍着肚皮。 不曾想,一个黑影猛的就跳了出来。 一轮弯刀寒气逼人架在了张驴脖子上,黑影穿着一身夜行衣。 蒙了面,只露出一双阴狠毒辣秃鹰般的眼睛。 “东西呢?”那人大周话说的很差,显然是蒙了面的胡人。 张驴吓的面如死灰,只当是遇上了打劫的。 “大爷,我身上没钱啊。”张驴苦着脸说道。 “东西呢?”那人阴冷的重复一遍。 “大爷,你到底要找什么东西啊?”张驴战战兢兢的说道。 “过所。”黑衣人冷声说道。 张驴想了想终于是明白了黑衣人要找的是那本被吴老鬼拿走的书薄,也就是在这时他终于想起了眼前的黑衣人是谁。 永乐门外,杀掉不良帅张威的狠人。 张驴颤颤巍巍的将过所薄的下落告诉了黑衣人,他以为黑衣人不会怎的,没想到人家一刀就划开了他的喉咙。 走马灯跑完。 宋默面色低沉,沉默不语。 魂兮归来,引魂入录。 天地玄黄,四阶九品。 引魂录给出尸体定价:黄字四品。 引魂录奖励了宋默一本泛黄古书。 古书云:纸马,即俗所称之甲马也。周明皇渎于鬼神,王玙以纸为币。用纸马以祀鬼神,即禺马遗意。后世刻板以五色纸印神佛像出售,焚之神前者,名曰纸马。或谓昔时画神于纸,皆画马其上,以为乘骑之用,故称纸马。 《神行甲马术》 宋默从前到后翻了一遍,这竟然是一纸术法。 学之神行甲马术,仿佛浑如驾雾,依稀好似腾云。如飞两脚荡红尘,越岭登山去紧。顷刻才离乡镇,片时又过州城。金钱甲马果通神,万里如同眼近。 宋默心中惊喜,当即取了宣纸毛笔,研墨画了俩只甲马。 两腿可绑甲马一只,随后在屋中绕圈跑,步履如飞,不知疲倦。 零百只需几个弹指,堪称人形火箭。 宋默啧啧称奇,有了这神行甲马术也算有了保命逃跑的本事,天下之大何愁去不得? 思路客 正窃喜之间,七号殓尸房的门板猛的被人敲响。 宋默皱起眉头,此时尚是子正远没到交尸的时间。 心中虽疑,但宋默还是起开了门板。 外面站着的正是唐意,他的身后是十几个六扇门的捕快。 “拿下!”唐意一声令下,他身后的捕快立即冲了上来。 目标,正是宋默。 第十二章 借甲马施神行术,辰时破货栈遁狼 宋默意识到情况不对,唐意匆忙赶回来想必是吴老鬼那边出了岔子,搞不好和张驴一般被人给咔嚓了。 如果过所薄那条线索追丢了,而自己恰巧又刚刚知道内情,这件事任谁去想都会觉得他宋默有问题的吧? 就算不是突厥人的同党,也难逃干系。 偏偏宋默还不能将引魂录的秘密说出来,事情到了这里就很明朗,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乖乖束手就擒跟着唐意去六扇门的司狱感受一下新发明的按摩椅舒不舒服,如果不舒服还有人拿小皮鞭陪你玩cosplay,总有一样适合你的。 要么,逃。 宋默看了一眼腿上绑着的甲马,不由地感叹命运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但抬头一看,六扇门的捕快已经快要封住所有的去路。 时不我待,斩乱麻当用快刀。 宋默猛的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丢了出去口中大呼道:“唐意,过所薄” 众人抬头去看,却发现正是一本泛黄的古书。 《神行甲马术》在空中转了个圈,还没等落地就化作了一团青烟。 众人哪知引魂录的神异,还以为是宋默做了手脚丢出暗器。 趁着唐意等人愣神,宋默施起神行甲马术。 几个弹指,宋默的身影便消失在六扇门众捕快面前。 “妖人!”捕快脸色大骇惊呼道,在他们的认知里能有如此速度的已经超脱了人类 “别慌,只是术法而已。”唐意冷静的开口说道。 众捕快这才想起唐意的身份,慌乱的神色平静了下来。 唐意看着宋默消失的背影小声说了一句:“殓尸人,术法,有些意思。” …… 建安十三年,八月十五,卯正。 六扇门。 神侯诸葛长青把玩着那只紫竹金鼠毛笔,台下唐意眉头紧皱。 “来我六扇门可还如意?”诸葛长青将手中毛笔搁置在笔台上出声问道。 唐意脸色舒缓了一些说道:“宾至如归。” 诸葛长青一愣然后苦笑道:“好一句宾至如归,宾终究为客,谈何如归。” 唐意没有接话,诸葛长青问道:“你觉得那个殓尸人有没有问题?” 唐意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说道:“他和突厥人应该没有牵扯,” 犹豫了一下唐意说道:“不过他不像是殓尸人。” 诸葛长青看了一眼唐意问道:“不像是殓尸人,那像是什么人?” 唐意正色道:“镇魔使。” 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然后都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 “石榴巷的突厥人可要收网?”唐意低声问道。 诸葛长青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让齐京墨和白凌泉带人去了。” 唐意点了点头,凭借追星手和饮血剑二人的身手倒也是手到擒来。 突然,唐意想到一个人沉声问道:“花半夏呢?” 诸葛长青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开口说道:“今日是花灯节,漠北节度使马嗣虎回京。天子赐恩,市坊搭台,哪怕只是在陌央宫墙上丢下几粒石子都会惹出天大的祸端。” 说到这里,诸葛长青叹了口气说道:“北漠军势如破竹,突厥人连连败退。世上绝无巧合,怎会偏偏在这个时候建安京混入突厥人?” 唐意面色凝重缓缓说道:“花半夏去了永安门?” 诸葛长青点点头沉声说道:“今夜没有宵禁,六扇门,五城兵马司人手不够,这剩下的八个时辰必须得弄清这群突厥人的目的。” 唐意心中一沉说道:“八个时辰,实在太少了些,只希望齐白二人莫要失手才是。” …… 辰初。 西市,百十个六扇门捕快腰挎横刀,手持寸弩轻车熟路的过了青瓷铺,朝西过了牧山街,快要到石榴巷的时候,捕快们弃马步行。 沉闷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声交杂在一起,没有人说话,所有人如一队黑甲摸向石榴巷。 齐京墨暗暗戴上了黑金护手,沉声道:“目标在石榴巷天四货栈,当杀则杀,留两三个活口就够了。” 白凌泉同样是点点头,对于齐京墨的布置倒是没有疑问。 一群人如一只利箭直插入石榴巷,周围的货栈商铺早已被市坊里的不良人关了店门,路上的行人也被护着离开。 整个天号货栈只有突厥人假扮的胡商,兴许是怕走露风声突厥人这才把周遭的其他胡商赶走,如此一来倒是为六扇门提供了不少便利。 天四货栈是一处木制建筑,与建安京其他建筑不同,货栈设计成平顶,想来是为了方便胡商晾晒货物。 胡商从漠北西域而来,所带货物无非草药毛皮香料耳,若没有足够的地方予以晾晒,时间一长或遇梅雨自会腐烂发霉。 千里通商,算是白跑。 天四货栈长八十布,宽五十步,方形,东西两个入口。 四面有窗透风,但恐贼人偷盗,所以仅为鸟窗不必担心突厥人翻窗而遁逃。 货栈之间并无联墙,只因市坊之内胡商多携带毛皮,若失火恐火烧连营。 同样为了防火,货栈临近水渠,设有水袋,水囊,唧筒和太平缸。水袋由牛或马皮制成,装入大量水,袋口捆扎起来,仅插一根去节的竹子,发生火灾时,由三五壮丁挤压水袋,向火点注水。水囊由猪或牛的膀胱制成,内装有水,着火时将其投入火中,烧破后便可灭火。 货栈内,芈子歌端坐在桌前,他的对面也坐着一个人。 那人高鼻深目,一头黑色发辫,正是突厥人。 “蛊师,过所薄可曾寻回?”芈子歌沉声问道。 突厥蛊师赵奴摇摇头道:“老乞丐中了噬心蛊一息便死了,还没来得及问出过所薄的下落。” 芈子歌脸色难看的说道:“莫要误了大事。” 赵奴不喜道:“你多虑了。” 芈子歌还待开口,赵奴突然脸色一沉道:“不好,守夜蛊有异。” 芈子歌当即欢迎过来用突厥语喊道:“敌入!” 货栈外,白凌泉拔出长剑弹了一声。 剑声空吟,合当饮血。 “风!”追星手齐京墨大喝一声。 六扇门百十捕快手中的寸弩连发射出,守门的突厥人首当其冲的被射成了刺猬。 “破门!”一番箭雨之后,齐京墨当机立断道。 三支响箭带着破空声命中货栈木门,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响箭同时炸开,木门被炸的粉碎。 “上!快!”齐京墨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白凌泉持剑掠阵。 东西两门早有埋伏好的捕快先是对着货栈一通箭雨,这时齐京墨带人杀到。 “伏低不杀!”齐京墨一声大吼,随手一拳打翻旁边一个偷袭的突厥人。 突厥人癫狂的冲着手握横刀的捕快就冲了上来,大周与突厥连年征战,此时狭路相逢自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进城时,突厥人早就交了武器,此时手无寸铁正是一个个活靶子。 横刀与劲弩,铁器扎进肉里的声音此起彼伏。 没一会儿,货栈内便是一地死尸。 “十三个?不对,少了两个。”齐京墨扫了一眼地上的死尸,皱着眉头喝道。 白凌泉反应过来抬头一看,只见货栈的仓顶赫然露出一个黑洞。 “该死,追!”齐京墨轻功了得,一个跃起便跳上了仓顶。 白凌泉恐齐京墨有失忙跟了上去,齐京墨上了货栈仓顶,只看见两个黑影一前一后跳进了水渠。 离的太远,齐京墨没看到二人模样,只看到其中一人背着个木箱。 齐京墨对建安京了如指掌,他深知天字四号货栈旁边乃是官渠,官渠所连甚广,甚至通往出城的护城河。 等齐京墨和白凌泉追到官渠边上,水中平静如写,哪还有半点人影。 “搜,一坊一坊的搜!”齐京墨沉声道。 白凌泉收剑入鞘低声道:“狼已遁,先回六扇门再从长计议。” 齐京墨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他自然知道今日乃是花灯节,处处搭台赏灯,若真的闹出大动静恐怕圣上都会降罪。 “先搜一下天字四号货栈,看看有没有线索留下。”齐京墨平静下来沉声说道。 很快,天字四号货栈就被清理了出来。 除了一些中药,和一些羊骨头之外,只翻出了一个羊皮卷。 齐京墨和白凌泉翻开羊皮卷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只见羊皮卷上画着的正是建安京的市坊图。 零点看书 第十三章 六扇门劫羊皮卷,巳时狼至仁安当 巳初。 六扇门。 诸葛长青看着手中的羊皮卷,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羊皮卷上密密麻麻画着无数方格,红笔勾勒,墨线纵横,正是建安京七十二坊市图。 建安京南北十三条街,东西十七条街,七十二坊市。 各坊市街道之间皆有隐门,诸坊之间水陆渠道,暗渠无数交互通达。 城墙之间有夹墙通道,桥下有沟,坡中有坎,相互纵横构成一面建安京的暗网。 万幸的是诸葛长青手中的羊皮卷上仅仅只勾勒出建安京六成的市坊,剩下的四成市坊多在东市,几乎只是画出了那些市坊的轮廓和标出了名字。 啪。 诸葛长青将手里的羊皮卷狠狠地拍在桌上,台下齐京墨,白凌泉和唐意三人皆是面容冷峻。 在石榴巷天四货栈突厥人留下十三具尸体,无一活口,断了所有线索,尚不明确突厥人所图为何。 令人心惊的是,凭天四货栈遗留下羊皮卷上的市坊图便可推算突厥人所图非小。 “突厥人究竟意欲何为?”神侯诸葛长青喃喃的说了一句。 他深知能够在六扇门重重围捕之下淡定逃脱的两人绝非泛泛之辈,幸亏画着市坊图的羊皮卷被劫了下来,否则有着市坊图的指引整个建安京几乎可以说是来去自如。 顺渠下毒,放火烧坊,夜杀贤良,潜入皇城…… 可干的事情太多了,哪怕就是在上元坊,春阳城,大佛寺几个热闹的地界咳嗽两声都能惹出天大的乱子来。 今日是花灯节,天子赐恩与民同庆,各市坊皆有搭台戏耍。 取消宵禁,五城兵马司彻夜巡防,镇北军拱护城门,旅贲军铁甲游城,六扇门星夜严守。 建安京看似铁桶一般,其实都是紧绷的琴弦。 人手不够是大问题。 诸葛长青揉了揉脑袋,他端坐的身躯缓缓伏低了些,一阵疲倦袭上心来。 齐京墨有些惭愧的小声说道:“我已经派人在官渠沿途搜索。” 这次追捕实为齐京墨领衔,白凌泉副手,出了岔子他当担全责。 诸葛长青摆摆手叹了口气道:“官渠非比常渠,所连沟渠甚多,绕建安京之流皆可通达,此法不可取。” 白凌泉抱剑沉吟道:“此时离花灯节尚早,大人给出六扇门调令去五城兵马司召集人手,联合市坊不良人和差役,一坊一坊的搜,定然能寻到贼人。” 诸葛长青同样摇了摇头道:“今日西市石榴巷抓捕一事已惹得市坊动荡,若真的进行大搜,恐怕扰的圣人不喜。” 其实还有些话神侯诸葛长青并没有摆到明面上来,那就是自从镇魔司成立以来,圣人对六扇门的倚重越来越小,此时全靠着余威压人,哪还有调动五城兵马司的权力。 诸葛长青最后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唐意问道:“你怎么看?” 唐意指了指诸葛长青面前桌上的羊皮卷沉声说道:“市坊图。” 诸葛长青欣慰的点点头道:“没错,突厥人无论所图何物想必都离不开市坊图。现在市坊图被劫,你们觉得突厥人下一步会怎么做?” 齐京墨思索片刻说道:“私藏市坊图是大周重罪,能藏有市坊图的地方无非两个,一个是户部文案府,一个是皇城内衙。” 白凌泉同样点点头道:“私藏市坊图是杀头大罪,只有官家典藏,户部负责修缮改造市坊当存有市坊详图,皇城内衙记录报备当有留存。” 唐意闻言眉头微皱,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神侯诸葛长青额头稍展说道:“追星手去户部文案府提出市坊详图,饮血剑带人去皇城内衙严守。” 末了,诸葛长青严肃道:“切记,不可走漏风声,突厥狼患万不可传到圣人耳中,花灯节决不能出乱子。” 齐京墨应了一声道:“大人放心,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诸葛长青脸色一沉,白凌泉满脸黑线的拉了追星手出去。 等齐京墨和白凌泉走出去又过了好一会儿,诸葛长青才开口问唐意道:“你刚刚是不是有话要说?” 神侯诸葛长青久为六扇门统领,自然是看出了唐意刚刚的怪异神色。 唐意点点头道:“私藏市坊图虽是重罪,但有一种人却是敢收藏。” 诸葛长青凝重道:“什么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唐意平静的说道。 诸葛长青眉头一皱道:“商人?” …… 巳正。 东市,常乐坊。 芈子歌换上了一袭黑色镶金丝桃花外褂,白色衬衣微湿,腰间是一条白色玉带,头发没用木簪挽起而是披散下来,倒是个风流公子模样,一只像是白头翁的鸟站在他的肩膀上。 赵奴换上了一身黑色粗布袍子,一尺见方的木箱倒背身上,头上是一顶斗笠,斗笠下拉完全遮住了他胡人的面貌,站在芈子歌边上倒像个老仆一般,不惹人注意。 “我们来这里干嘛?你不是说市坊图在户部和皇城吗?”赵奴戒备的看着芈子歌说道,他的十三个同伴被六扇门屠尽,对于芈子歌一个大周人很是防备。 芈子歌并没有对赵奴的戒备表示不满,而是低声说道:“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羊皮卷落入人手,想必此时户部和皇城定然是早有戒备,我们若摸将进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赵奴并非愚笨之人,稍一思索便明白芈子歌此言非虚。 “那我们此时该当何为?”赵奴沉声问道。 芈子歌早知赵奴会有此一问,所以立即开口说道:“市坊之中多有掮客,人脉广野路子,凡走货入仓,坊中寻人,住店揽客等琐事在市坊司和商人中很是吃得开,而这市坊图对掮客生意裨益良多,所以定有掮客手中藏有市坊图。” 赵奴沉默不语,从六扇门破石榴巷天四货栈之后,他就觉得和芈子歌的位置发生了对调,此番交谈感触愈深。 “既寻掮客,来此何为?”赵奴最终还是开口说道。 芈子歌停住脚步伸手一指微微笑道:“仁安当掌柜刘金标,建安京掮客中数他最吃的开。” 赵奴顺着芈子歌手指的方向一看,眼前是三层的木质建筑,一块描金的黑木招牌。 fantuantanshu.com 招牌上书三字,仁安当。 第十四章 贪金饼掌柜身死,撞大运买走压堂 辰正。 东市,兰若坊。 香烛铺子前,宋默抱着一堆的冥钱纸币不情不愿的摸出五个铜板递了过去。 巷尾偏僻角落里,宋默取下了腿上的两只甲马,共那一堆的冥钱纸币焚烧。 刹那间,甲马燃成灰烬,而冥钱纸币燃烧的青烟一缕缕径直往上飘去,在半空中无端消失。 就像, 就像半空中有双看不见的鬼神之手将冥钱抓去了一般。 宋默初见这诡异的场面难免有些恐惧,不过很快便习以为常。 毕竟殓尸房走皮面久了,啥邪乎事没见过? 何况古书《神行甲马术》中说的很明白,甲马之术所借无非鬼神之力,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所以冥币纸钱便理所当然成了鬼神的酬金。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这个道理宋默两世为人再清楚不过。 打发了鬼神,肚子却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摸着口袋里仅剩的一个铜板,宋默一咬牙买了块五香芝麻烧饼。 小贩倒是会做生意,烧饼两面烤的金黄焦香。 等宋默咬上一口,这才发觉原来小贩只在烧饼对外的一面撒上了一层薄薄的芝麻,而另一面却是什么都没有。 再看向那个憨厚的中年小贩,宋默暗道一声。 喵的,妥妥的奸商。 吃完烧饼,肚中有食,宋默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开始思考今天发生的事。 卯时唐意上门想必是暗月城吴老鬼那边出了岔子,十有八九那老邦子是死了。 昨夜殓尸为了防止唐意发现引魂录,这才迫不得已丢出了过所薄在暗月城里这件事来。 可若是唐意抓到了吴老鬼寻回了过所薄倒还好,偏偏吴老鬼那厮出了差错,如此一来万般皆休。 宋默想到这里禁不住的后悔,本来自己只是六扇门的一个幌子,但现在俨然成了寻回过所薄的一个重要线索,搞不好突厥人那边也在盯着自己。 得,这次真算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宋默冷静下来大脑快速的运转着,突厥人不远万里潜入建安京想必定是有所谋划,而花灯节在即,漠北节度使马嗣虎回京,整个建安京就是一个乱场,看唐意的神情便知六扇门此时已经玩脱了手。 突厥人竟然敢在建安京出手杀人灭口,自然是所图非小,花灯节满打满算八个时辰,搞不好这些草原上的苍鹰就是建安京史上一场天大的乱子。 思前想后,宋默还是觉得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那就是逃。 逃出建安京。 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宋默于心中盘算良久,易容术可改头换面躲过六扇门的追捕,神行术则可尽早离开建安京,眼下唯一的麻烦却是最难解决。 那就是,缺银子。 俗话说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 男人腰间要是没有二两碎银,见人已是矮上三分。 所以,搞钱便成了当务之急。 七号殓尸房显然是回不去了,而且就算摸回去也没有用,殓尸司也没有预支工钱的惯例。 左思右想却是毫无头绪,突然宋默拍了拍脑袋低声道:“怎么忘了它。” 古镜阴阳,朝奉之道。 此时宋默正在东市的兰若坊,向北绕过青云街穿过琉璃坊便是常乐坊。 仁安当,便在常乐坊中。 …… 巳正。 常乐坊,仁安当。 掌柜刘金标打量了一眼走入屋中的两人皱起了眉头,两人身上皆是有着淡淡的潮湿,一个肩头站着只怪鸟,一个大晴天戴着斗笠背着个大箱子。 两人虽像是游街闲逛的主仆,但刘金标凭借着多年混迹江湖的敏锐眼力,仍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怎么说呢? 这两人可不像是好人呐。 芈子歌的眼神从货架的瓶瓶罐罐移到了墙上的字画上,掌柜刘金标才陪着笑脸出来问道:“二位,是要买些小玩意儿?” 刘金标是个中年胖子,穿着一身的黄绸袍子,笑起来脸上的肥肉褶子卷到了一起,让芈子歌有些反感的皱了皱眉头。 “大生意你敢不敢做?”芈子歌不动声色的沉声说道。 刘金标笑意更甚道:“既开门做生意,大小买卖都可。” 芈子歌扫了一眼铺内,今日是花灯节,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不过也多是猎奇之人,并不会真的买什么古玩回去。 刘金标可谓是活成了人精,见芈子歌这番举动便胸中了然,他扫了一眼铺内分明是嫌人多眼杂难办事,这样说来指不定真的是个找上门的大买卖。 “此番真是运气了,天上掉馅饼砸在我刘某人头上。”刘金标心中暗喜道。 想到这里,刘金标对着铺内其他人拱手作揖道:“得罪得罪,本店今日有事打烊,若有看上眼的东西明日再来便宜予你。” 铺内客人本就是打发闲时,眼见的掌柜撵人,自然转身离去。 芈子歌不由地高看了这刘胖子一眼,怪不得能够混成建安京最吃的开的掮客。 单是这份察言观色的眼力见儿,便已经远超常人。 刘金标关了铺门,在后厅沏了壶上好的茶。 茶桌上只放了两个茶杯,并未预有赵奴。 显然,刘金标也是打了眼,把他当成了一个老仆。 芈子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刘金标迫不及待的问道:“不知二位找我何事?” 芈子歌放下茶杯不紧不慢的说道:“找你买一样东西。” 刘金标笑道:“我这仁安当也算有些好东西,不知道公子想要何物?” 芈子歌没有说话,只是拿食指蘸了些茶水在桌上写下三个字。 刘金标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 茶桌上三字分明。 市坊图。 “你们要的我这里没有,二位还是往别处去寻。”刘金标连连摆手,言语中已经有了下逐客令的意思。 私藏市坊图是大周重罪,再看向面前的两个不速来客,刘金标不由地心里犯了嘀咕。 莫不是京府衙门诈我? 然而芈子歌只是笑而不语,拿出一个物件放在茶桌上,并顺手用衣袖拂去了茶水。 刘金标定睛一看不由地愣住了,那桌上的物件竟是一块金饼,黄灿灿的。 好看极了。 “现在有了吗?”芈子歌问道,顺手又拿了一块金饼放在桌上。 刘金标咽了口吐沫眼睛都看直了,好一会儿才眼神贪婪的说道:“五块?” “成交。”芈子歌说道,眼神中一抹厌恶被他很好的掩饰了过去。 很快,刘金标从一只木盒中取出了一张一尺见方的市坊图。 芈子歌只扫了一眼便点了点头,这张市坊图很是清楚,不仅详细的勾勒出各市坊的轮廓与名字,连夹墙,暗渠,隐门都给标了出来。 确实是好东西。 刘金标拿起桌上的金饼咬了一口,牙印清晰可见,顿时喜笑颜开。 “公子剩下的呢?”刘金标谄媚的问道。 这时一直沉默的赵奴却是突然开口:“这铺内没有伙计吗?” 赵奴的大周话说的很是生硬,刘金标却是丝毫没有怀疑的答道:“掌柜伙计只我一人。” 赵奴冷笑道:“那可惜了。” 刘金标不解的问道:“什么可惜了?” 赵奴缓缓拿下斗笠狞笑道:“可惜只有你一个人上路了。” “突厥……”刘金标话还没说完,一只浑身漆黑的小蛇从他的眼睛里钻了出来。 …… 巳正。 常乐坊。 宋默看着仁安当紧关的铺门不由地愁眉苦脸起来,本来想碰碰运气,结果吃了闭门羹。 正犹豫之间,突然一只手搭在了宋默的肩膀上。 “你还真是让我好找啊。”不用回头,宋默便知身后是谁。 一袭黑衣,面容冷俊,正是唐意。 原来唐意离开六扇门便直奔西市,一番寻访下来得到消息,建安京中敢私藏市坊图的不外乎两个人。 一个是暗月城的漕帮帮主于陌凡,漕运离不开水渠,漕帮之所以能在建安京混的风生水起便是通晓各个暗渠,躲得开市坊司的搜查。 而另一个便是建安京最大的掮客,仁安当掌柜刘金标,坊中寻人,走货入仓都得知道隐门夹墙,到人所不能到的地方。 暗月城错综复杂仅凭两个人是不可能做到什么的,如此一来便只剩下刘金标这一条路子。 赶到仁安当的唐意恰巧看到了门口的宋默,倒也算是歪打正着。 “误会,全都是误会,我说我是散步你信吗?”宋默苦笑着说道。 唐意瞪了他一眼冷声说道:“你的事以后再说。” 说完,唐意一只手拽着宋默就推开了仁安当的铺门。 进了门,只见柜台上站着一个黑衣男子,他的肩膀上还站着一只像是白头翁的鸟。 宋默进门愣了一下,然后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你是刘金标?”唐意皱眉问道。 “如假包换。”芈子歌挑了下眉轻声说道。 “今天可有胡人上门?”唐意又问道。 芈子歌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道:“花灯节,无客上门。” 唐意眉头稍展,正准备离去。 宋默突然指着货架角落里一个落了不少灰尘的漆黑铁猫说道:“掌柜的,这破玩意两个铜子儿送我可好?” 芈子歌看了一眼落满灰尘的铁猫想了想说道:“一两银钱。” “成交。”宋默也不嫌弃,直接将铁猫抱在怀里。 “那个,能不能借我点钱?”宋默不好意思的看着唐意说道。 唐意狠狠地瞪了宋默一眼,但还是拿出一两银子。 出了仁安当,宋默的脸上立即沉了下去。 犹豫片刻,宋默突然开口说道:“那人不是刘金标?” “嗯?”唐意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只黑猫应该是仁安当的压堂。”宋默说着从地上捡起了一枚石子轻轻刮开了黑猫上的铁锈。 yyxs.la 只见刮开的铁锈下面,露出了点点金色。 第十五章 永安门十里相迎,正午时宋默缝尸 大周国,建安京城。 建安之北,风水上讲是玄武抬头,玄水之土。 特建城门,永安。 永安门是大周镇守北漠妖国与防患胡祸的门户,城门用的是万斤的雪花玄铁,每一处皆是由工部铸铁坊工匠千锤万击可挡火石,掺有千斤秘银可避邪法。 城门的表面纹路分为明纹暗纹,明纹则是带甲玄武,暗纹是镇魔司高人所刻星辰阵法,借星辰之力,永固建安。 身着玄铁重甲的镇北军城楼之上一刻半巡查一遍,绣着白虎的战旗端的是威风凛凛。 建安十三年,八月十五,午初。 永安门下,镇北军阵列分明,阵前两匹大马。 红鬃马上一人正是烟客花半夏。 另一匹裹着黑甲的马上,镇北军铁骑校尉赵天息望着城楼下迎出十里手拿彩纸的百姓面色凝重。 fantuankanshu.com 今日是花灯节,漠北节度使马嗣虎还京的日子,本应普天同庆可他却是愈发紧张,直觉告诉他建安京内出了大问题。 六扇门的动作越来越频繁,西市石榴巷发生激战,追星手齐京墨去了户部文案府以办案之名提出了市坊图,而饮血剑白凌泉则是带人去了皇城内衙暗地加紧布防,烟客花半夏则以协防为由混到镇北军中。 赵天息隐隐觉得这件事必然和芈子歌带回的那群胡人有关,如果真的是这样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人是他从玄乐门放进来的。 “花兄,能不能给兄弟交个底,到底是怎么个事啊?”赵天息沉声问道。 花半夏穿着一袭青衣,白玉裹腰,脚上穿着白鹿皮靴子,头发用一支黑桃木簪干净利落的扎了起来。 手里是一支白玉烟杆,花半夏吐了口烟,淡白色烟气缭绕,让她的一张脸平添了几分慵懒。 “哦?来了。”花半夏没头没尾的说道。 赵天息皱眉,抬头一看才发现目光极尽之处。 烟尘飞扬,一队斥候飞奔而来。 杏黄旗语招展,稍近些便听到斥候洪钟般的喝声。 “开喜,五十里!” “开喜,三十里!” “开喜,十里!” 花半夏收了烟杆别在腰间,十里夹道外已经看到几人放马慢行。 应是漠北节度使马嗣虎游街而来。 …… 午初。 东市常乐坊。 仁安当。 芈子歌和赵奴早就逃之夭夭,没了踪影。 唐意看着后厅刘金标的尸体眉头紧皱,只见他的尸体上全都是一个个小洞,而地上密密麻麻死了一圈浑身漆黑的小蛇。 小蛇一个个只有小拇指粗细,最长不过一寸,很是诡异。 宋默还抱着那只铁猫,看了一眼也是觉得头皮发麻。 “这是咋回事?”宋默强忍着恶寒问道。 “莫不是这刘胖子身上的寄生虫给钻出来了?”宋默低声又说道。 唐意白了他一眼沉声说道:“是蛊,蛇蛊。” 宋默身子一震赶忙抱着铁猫离那地上的小蛇远了一些,心想这玩意儿可别爬到自己身上。 要不然喝口水,不得成了人形喷泉? 唐意看的好笑没好气的说道:“蛇蛊从宿主身上钻出来之后就会死,别杞人忧天。” 宋默尴尬的笑笑,唐意这时看到了桌上的空木盒眼神一凛。 “糟了。”唐意暗道一声不好,想必突厥人市坊图已经到手这才杀人灭口。 一个突厥蛊师,一份详尽的市坊图,一个建安京药商公子,这下事情麻烦了。 看着眉头紧皱的唐意,宋默又看了看手上的压堂黑猫。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昨天你们没找到吴老鬼?”宋默问道。 唐意摇了摇头道:“找到了他的尸体,和刘金标一样死于蛊虫。” 犹豫了一会儿宋默沉声说道:“把尸体送到城南七号殓尸房,我看看能不能帮你们找回过所薄。” 唐意猛的抬头,死死的盯着宋默看了好一会儿才沉声说道:“你会搜魂术?过所薄这件事是搜张威魂魄得来的?” 宋默一愣,随后扯开话题道:“丑话说在前面,我不敢保证找回过所薄,但你那钱,” “一笔勾销。”宋默话还没说完,唐意冷声说道,随便鄙视的看了一眼这个张口银子闭口铜钱的人。 “爽利。”宋默深谙厚黑之道,像这种眼神, 毛毛雨啦。 …… 日照千河,云绕风头。 午正,城南七号殓尸房。 一具裹了白布的尸体被送了进来。 阴门行当规矩,白天不能殓尸恐扰阴魂安宁,横生尸鬼,祸乱滋生。 “唐大人,麻烦请你这些兄弟帮忙找些黑布将整个七号殓尸房裹上一遍,千万不能透出半点阳光来,否则,”唐意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然后面色难得凝重起来继续说道:“否则我的性命堪忧。” 唐意点了点头,很快六扇门的捕快用黑布将七号殓尸房里三层外三层给围了起来。 一切准备妥当,宋默才掀开了桌台上盖着尸体的白布。 白布下一个满脸惊恐的尸体,正是昨日才见过吴老鬼。 吴老鬼浑浊的双眼瞪的极大,好似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最渗人的是他的额头之上有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血洞。 就像是什么东西从他脑子里面钻了出来一般,宋默用手敲了敲他的头。 叮当作响,活脱脱成了一个拨浪鼓。 好在伤口不大,但伤在了脸上,所以得用透明线缝合。 一番走皮面,画笔轻扫眉。 恍惚之间,招魂幡出,引魂录现。 尸体的走马灯立即跑了起来。 吴老鬼一生是个泼皮,在暗月城调戏了勾栏的窑姐被人打断了腿,这才落得行乞老丐的下场。 整个一老泼皮流氓史,无甚可讲。 走马灯很快到了昨夜,原来这吴老鬼也是个人才,老而不羞搬着板凳去偷看寡妇洗澡,没成想回来的路上碰上突厥黑衣人。 二话没说人往他嘴里塞了个蛊虫,也不知道吴老鬼是不是有心脏病,一息没到给吓死了。 这倒把突厥人整不会了,一番搜尸下来没找到过所薄只好收回了蛊虫。 只是这蛊虫不走寻常路,从吴老鬼脑门上开了个道出来。 黑衣人悻悻离去,走马灯跑完。 魂兮归来,引魂入录。 天地玄黄,四阶九品。 引魂录给出尸体定价:黄字七品。 这次引魂录奖励的不是术法,而是两片竹板,正是唱莲花落用的那种。 怜悯板,敲响这东西能勾起人的同情。 好处是敲碗要饭,事半功倍。 七尺男儿宋默随手就将这怜悯板丢在了桌下,吃灰去吧。 奖励虽不尽如人意,但宋默还是知道了过所簿的下落。 任谁也想不到,过所薄竟被吴老鬼丢在了那个地方。 第十六章 六扇门寻回过所,未时西城灭门案 一行六扇门的捕快从坊市官道快马驰过,掀起不小的风尘。 马尾折动,马蹄铮铮。 街道上的车子行人慌忙躲避,引起不小的骚乱。 建安十三年,八月十五,未初。 暗月城短暂的混乱之后,市面上很快恢复如初。 这里本来就是个乱场,六扇门,五城兵马司,不良人并不罕见,偶尔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镇魔司都能瞥上一眼。 1200ksw.net 今日是花灯节,暗月城市面上早早地就弄来了抢手的胡货,有风成干的牛羊肉,雪白如抹的羊毛毯,点缀肉汤的香料,各式各样的胡女衣装,尤其以翡翠玛瑙和田玉最为惹眼。 多有插着春胜的女眷由白袍采买陪着一起前来挑选些小玩意儿,市面上多是漕帮的混混。 不买东西,专盯着女眷评头论足,倒也有几分买卖的意味。 那姑娘玉峰高耸… 这娘子小蛇蛮腰… 啧啧, 都是些登徒子。 六扇门捕快来的急,去的也快,不多时一行人离开了暗月城。 …… 未初。 东市,南湾坊,锦衣巷。 南湾坊与东市其他坊市布局截然不同,南北贯通之际,却只有南边一处坊门。 坊门之内不设货摊,却卖更加销魂之物。 坊内三曲巷,东西而比立,一字排开璞玉,暗香,锦衣。 雕梁画柱,绫罗两边,白壁粉面,三个半月拱门比邻。 方圆五里,丝竹声声入耳,奢靡之音勾人心弦,诸色乐器有之,偶尔有歌姬袅袅余音,绕梁之意实在妙不可言。 尚是未时便已如此,入夜怕是人间温柔乡。 一个人影远远的走了过来,头发披散自是逍遥姿态,面如冠玉更是浪荡公子。 肩站奇鸟,却是芈子歌。 坊内车马正多,里里外外车厢中偶见华衣丽人,以扇平眉多有妩媚态,各式彩帔花巾惹人眼花缭乱,车马辗过的辙印都徒增了不少胭脂气。 今日是花灯节,游灯赏会流觞曲饮,附庸风雅者最是少不了一个体面的女伴,所以早早来此挑选恐落人后。 南湾坊三曲,东西分为璞玉,暗香与锦衣。 三者又层次分明,璞玉巷亭台楼阁,花园宵所,曲中官妓乃是大官显贵家中女眷沦落,多是通晓音律,模样俊俏,七窍玲珑的奇女子,来此多是王公贵族,士家大夫。 暗香巷内深幽别院,莺啼红花,曲中歌妓多是习过琴棋书画,背过几段戏文的美貌女子,来此多是些富贾豪绅,挥金如土。 只有锦衣巷夹杂彩楼高低数十,区中女子擦脂抹粉,美是美了,却遮不去那许多庸俗,来此也多是些寻常百姓,进京会考的读书人。 芈子歌目不斜视,大踏步的往锦衣巷深处走去。 彩楼之上多有揽客的歌姬,衣衫半解,露出晃眼的半片云峰来。 芈子歌行至锦衣巷深处,往左一拐在小道中窜行,七拐八拐的就到了一片木质窝棚处。 低矮的木门前挂了半片的挡风竹帘,芈子歌上前轻敲几声。 里面顿时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草原鹰落何处?” 芈子歌沉声回道:“阿木吉弯弓之下。” 木栓被拨开,芈子歌推门走了进去。 …… 古院深台,老树缠根。 六扇门别院,梧桐树下石桌石凳。 “这就是长宁县的过所薄?”神侯诸葛长青望着桌上的过所薄说道。 唐意正准备出言提醒,诸葛长青已经将过所薄拿在手上翻看着。 唐意面露古怪但很快恢复如常,虽然过所薄是在暗月城一处茅房中寻到的,吴老鬼那厮当真也是该死,竟把官府的过所当作草纸来用,好在死的早还没用上。 想着神侯毕竟不知情,唐意便把此事隐瞒了下来。 正所谓眼不见为净。 很快,诸葛长青便在过所薄上发现长宁县不良帅张威留下的标记。 “草药可有寒衣?”诸葛长青指着过所薄上一处被朱红圈起来的地方开口问道。 唐意皱了皱眉头:“未曾听闻。” 诸葛长青沉吟片刻说道:“芈家也该去一趟了。” 唐意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有一个人兴许能帮上忙。” …… 城南。 七号殓尸房。 宋默正用一个包裹打包着自己不多的行李,现在建安京的局势不容乐观。 走显然是不赶趟了,他得跑! 本着豆包也是干粮的原则,宋默还是捡起了地上的怜悯板揣进了包裹里。 干饭人的事儿,能叫乞吗? 拿着还没干墨的甲马,宋默正准备推门离去。 一个人影猛的从外面撞了进来,宋默一个没防备被那人撞的七荤八素身子抵在了门板上。 好不难受。 “你这厮…”宋默正欲发怒,抬眼却发现来人他识的。 是隔壁六号殓尸房的李政。 “狐,狐狸,好美。”李政憨厚的傻笑着。 宋默记得,这人脑子有些不正常,此时定是做了什么春梦一时得意才如此莽撞,倒也没和他计较。 傻子最好糊弄,宋默敷衍了他两句便屁颠屁颠的回了他的六号殓尸房。 命由天安,自有定数。 不过是被李政耽搁了这么一小会儿,抬眼便瞧见唐意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唐哥,我说是出去散心的你信吗?”宋默挤出一丝苦笑说道。 “……”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闪进了街边的茶楼之内,行人匆匆。 肆间闲话,说书人纸扇微合低喝一声:“书接上回,话接前头,且说…” 未正。 西城,清心茶楼,对面则是芈府。 三楼临街的包间,唐意皱着眉头看着屋内的两个黑衣捕快。 人手短缺,实属棘手。 “可有不明身份的人进去?”唐意问道。 黑衣捕快拱手回道:“回大人,没有。” 宋默看着街道上行来过往的茶客小贩,又看了看对面的芈府,芈府静若孤城,人影攸失。 觉得有些不对劲,宋默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冷汗顿时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顾不上身份,宋默沉声问道:“芈府可见有人出来?” 两个黑衣捕快皆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脸色大变声音颤抖的说道:“没,没见。” 今日是花灯节,胡商货卖,芈府白袍采办,药材出柜,怎么可能会没人出来,这其中必然有猫腻。 “蠢货。”唐意很快反应过来从窗户施展轻功跳将出去,几个轻盈的起跳,稳稳的落进芈府之中。 宋默和那挨骂的两个黑衣捕快慌忙追了上去,一行人闯进芈府之中。 刚进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到处都是开肠破肚的尸体,不少的蝎子蜈蚣爬来爬去。 唐意站在芈府大院之中,脸色铁青。 “可有活口?”宋默低声问道。 唐意摇了摇头。 芈府一百三十二口,尽皆死于蛊虫。 …… 锦衣巷,衣衫轻薄,身姿窈窕的姑娘们招呼着巷道上的马车。 今日是花灯节,多有新客遛马,能坐上马车赏花灯猜些灯谜自然要比枯燥的沐香好的多。 一个穿着斗笠背着木箱的身影穿梭在巷道里,没有停留往深处走去。 未正。 东市,南湾坊,锦衣巷深处窝棚。 赵奴刚进门,芈子歌便嗅到了他身上那股刺鼻的血腥味。 “你做了什么?”芈子歌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赵奴放下背着的木箱摘掉了斗笠,露出了那张胡人的面孔,他舔了舔嘴唇若无其事的说道:“帮你解决了一些累赘。” “找死。”芈子歌双眼赤红,瞬间一把弯刀抵在了赵奴的脖子上。 一道浅浅的血痕渗出几丝红线来。 赵奴冷笑一声道:“你真把自己当作芈子歌了?” 三息之后,弯刀缓缓垂了下去。 第十七章 镇魔司黄字三品,申正时苏木哈克 坊市中各个戏坊搭的台子已经扎上了一圈的花灯,尚未到上灯放夜的时辰,建安京的百姓已经迫不及待的涌上街头。 1200ksw.net 载着歌妓搭着彩锻的马车和装满了莲花灯的牛车挤在一起,好不热闹。 建安十三年八月十五,申初。 西市,胭脂坊。 一个中年男人沉溺的看着走在前面的白衣少女,少女在货摊前看花了眼,左右觉得有趣。 中年男人穿着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皮肤略黑眼神坚毅,五官平常,只是左边脸上有道一寸长的刀疤。 “爹,京城比大漠好玩多了。”那女子笑颜如花冲身后的中年人说道。 “阿锦你慢着些,女孩子家家的成何体统。”后面中年男人嘴上责怪,但嘴角的笑容已然出卖了他。 前面那名叫阿锦的少女如一只初出巢的小燕,眼眸青碧,鼻梁高挺,着了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只挽了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煞是好看。 两个人影隔着半条街跟在中年人身后,这是最佳的距离。 近了,惹人反感。 远了,恐顾不及。 这俩人一个正是花半夏,而另一个则是齐京墨,从户部文案府回来便被派来保护漠北节度使马嗣虎。 “你是说她不是大周人?”烟客花半夏小声问道。 追星手齐京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压低了声音回道:“漠北节度使马嗣虎妻子早亡,并未续弦,军中传闻他十七年前收养了一个胡女名曰苏锦,想必就是此女。” 烟客点点头没再说话。 …… 六扇门的府衙,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捕快缓缓睁开眼睛。 日薄西山的人,最是喜欢申时的日头。 柔阳若水,物喜贪婪。 偏偏一个人影挡在了身前。 “劳驾…”老捕快正说着,忽地眼睛睁大。 来人是个艳丽的女子,一袭黑衣腰悬木牌,牌上刻着个镇字。 镇魔司,黄字三品镇魔使,姜婉怡。 申初,六扇门深院官堂。 神侯诸葛长青望着台下的女子良久,最终轻轻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姜婉怡穿着一袭黑衣,头发干净利落的用一只黑玉簪子绾了,五官标致,尤是一双桃花眼含俏含妖,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带着几分轻薄。 “大人,这是看不起我的品阶吗?”姜婉怡柳眉稍挑平淡的说道。 “突厥入城所谋非小,花灯佳节麻烦甚多,若出了差错恐怕我等皆为大周罪人。”诸葛长青没有正面回答,但这番话里的责怪之意已经很明显。 他倒不是针对姜婉怡,只是恼怨镇魔司做事太过孟浪,如此大事竟只派得一人前来。 姜婉怡美目轻瞄像是看穿了诸葛长青一般,嘴角浮出一抹冷笑道:“我一人足矣。” 诸葛长青没有再开口,眼神从姜婉怡身上收了回来,重新看着桌上放着的那本过所薄。 朱红笔勾勒出一个圈,寒衣两个字格外显眼。 “寒衣?”姜婉怡低声说道。 “你知道这种药材?”诸葛长青见状猛的开口问道。 姜婉怡皱眉道:“谁告诉你寒衣是药材?” …… 一栋栋三丈有余的黑漆高亭,在每一个市坊的空旷处矗立,在其上可以观望市坊的动静,谓之望楼。 楼上设有玄衣武侯,皆是目力极好之人,可于望楼之上俯瞰整个市坊。 凡风吹草动,走水捉贼,武侯皆可一目了然。 一只信鸽急飞骤转最终落于市坊中央最高的望楼之上,玄衣武侯自信鸽上取下书文只大致看了一眼便脸色突变,紧接着直起身子取下一面赤红信旗,朝四方挥了三下,又重复三次。 三个弹指之间,四方最近的望楼皆是挥起赤红信旗,很快一条由六扇门发出的急令在市坊之间传递。 东市,南湾坊外,申正。 一个穿着黑衣的人影快步走进了南湾坊,身后的一个尾巴不情不愿的跟着走了进去。 三座拱门横在眼前,唐意略一犹豫便走进了锦衣巷。 “我们来这里干嘛?”宋默看着两边彩楼上的莺莺燕燕疑惑的问道。 从目前的接触来看,唐意不像是这样的人才是。 “查案,”唐意目不斜视的低头快步走着,然后停了一下脚步沉声说道:“还有,把你的目光收回来。” 宋默见两边的彩楼之上,姑娘们一个个穿着轻纱罩衣,半隐半现之间妩媚至极,一个个掩嘴轻笑,冲着下面抛着媚眼,不知道是哪个好色的少年郎正眯着眼往上瞧,一副吃豆腐的模样。 哦?是我在往上瞅? 那没事了。 唐意径直朝着锦衣巷中央的一处院落走了进去,看门的是两个彪形大汉。 “这里不是尔等遛马沐香的地方,速速离去。”一个扎着白布方巾的大汉将双手握的噼啪作响,挑衅的望着唐意和宋默。 宋默看着大汉牛腿一般胳膊上暴起虬龙似的青筋,不解的望着身边的唐意。 唐意冷哼一声丢出一个腰牌,然后带着宋默就往院子里面走去。 “你这厮活腻了吗?”那扎着白布方巾的大汉举起两个铜锤般的铁拳轮圆了就要往唐意头上砸去。 “夯货,住手。”这时院子里一个戴着瓜皮毡帽的人捡起腰牌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喝住了就要逞凶的大汉。 “不知六扇门的官爷到此,有失远迎,有什么是我们锦衣巷可以效劳的,官爷尽管吩咐。”瓜皮帽恭恭敬敬的将腰牌递回到唐意手中,赔着笑脸说道。 “带我去见你们家白爷。”唐意接过腰牌沉声说道。 瓜皮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一处塌了半边的别院里面,杂草长了一尺多高。 后院的石桌被人刚刚清扫,放了初秋的菊茶,芈子歌端着茶杯失神。 几棵枣树,半地梨花。 西市,琴台坊,申正。 一列车队缓缓驶入偏僻的大院之内,足有七八辆大车,地上刚刚飘落的梨花顿时被碾成泥泞,留下了两行不浅的车辙印。 大车四边挂着青幔,里面是一个个的铁箱子,从车前挂着的黑雀号旗不难看出这是王氏车马行的车队。 脚总跳下马车,随手拈起肩上的梨花塞到嘴中嚼了两口。 长年的脚运让他总喜欢嚼些东西打发时间。 这趟从扬州府到建安京的活不错,老主顾出价很是爽利,一路上也没碰到剪径(拦路抢劫)的贼人。 就是运的东西实在古怪,脚总想到铁箱子里的东西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好在是按时送到了,只管交差拿钱完事。 脚总一眼便看到了院中的赵奴,上前陪着笑道:“这位爷,幸不辱命,东西我们一件不落的送了过来。” 建安京多有胡商,脚总自然没有对赵奴的身份起疑。 “进城可遇阻拦?”赵奴问那脚总道。 脚总自夸道:“王氏自与城门监相熟,上下打点,一个时辰便已放关。” 赵奴又问道:“你们直接来的这里?” 脚总卖了个聪明道:“那是当然,我们可不敢耽误客人的时间,等收了尾款才能回牙行报差。” 这是脚总在提点赵奴,但他没有发现大院的门已经被两个突厥伙计不动声色的插上了门栓。 赵奴满意的点点头道:“不错,你做的很好。” 脚总嘿嘿的笑着,还在盘算着等会儿上哪喝花酒,锦衣巷的姑娘沐香价钱可不低,还是去勾栏看看吧。 但紧接着笑容在他脸上凝固。 一柄弯刀划破了他的喉咙,他生前最后看到的是车行的人一个个被杀戮在大车之下。 风吹过,落下满地的梨花,淡淡的香味盖过了血腥味。 赵奴拧断锁头打开了最前面大车的铁箱,里面赫然是三个浑身污秽的少女,正惊恐的瞪大双眼看着他。 赵奴用指甲划破了一个少女的脖子,贪婪的吮吸了一口嫣红陶醉的说道:“太美了,苏木哈克终于要在这罪恶的建安京睁开愤怒的眼。” 少女眼神中的惊恐慢慢成了一汪死水,头慢慢垂了下去。 第十八章 锦衣巷敲山震虎,酉正时短兵相接 深院灰青石子路上,一个头戴瓜皮毡帽的老者提着一盏灯笼引着身后的二人往后院走去。 西边的日头尚高,红艳的霞影映的锦衣巷的姑娘们俏脸桃粉,金丝家雀般赏心悦目,不时有马车载着披彩戴春的姑娘们离去。 又是一夜风情。 建安十三年八月十五,南湾坊锦衣巷,酉初。 夕阳西斜,晚红的光晕将唐意和宋默两人的身影拉长到墙根。 锦衣巷的女儿香似乎吹不进这个院子,高高的卫墙挡住了胭脂。 瓜皮帽带着二人走进了屋子,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扑鼻而来。 唐意和宋默同时皱起了眉头,而反观那瓜皮帽老者好似没有嗅到一般,应该是早就习惯了。 时辰尚早,屋子里却是早就掌了灯。 “镇魂灯?”看了一眼桌上的昏黄油灯,宋默的眉头几乎凝成了一个川字。 唐意则是打量着屋子中央躺在竹椅上裹着狐裘大衣的老者,一只蓝眼的波斯猫安静的卧在他的胸口。 “白爷,是六扇门的人。”瓜皮帽伏低了头小声的说道。 一只枯瘦的手轻轻将波斯猫拨弄下去,那猫不满的冲宋默喵呜叫了一声转身跑进了黑暗中。 “这里很久没有见过衙门里的人了,稀罕。”白爷缓缓从竹椅上坐了起来,随便裹紧了身上的狐裘。 笔趣阁 宋默觉得诡异,此时明明是秋老虎肆虐,但看白爷的模样如同到了三九天一般。 “说吧,来这里什么事?”白爷的声音有些中气不足,就着昏黄的灯光才看清他的面容枯槁,褐黄色的老人斑爬满了一脸。 事情紧急,唐意开门见山的沉声问道:“我要知道锦衣巷最新一批倌人现在何处?” 白爷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那不知官爷要的是红倌人还是青倌人?” 宋默眉头微皱,他知道红倌人说的是卖艺还卖身的歌舞妓,而青倌人则指的是卖艺不卖身的风尘女子。 唐意犹豫了一下正色道:“不分青红倌人,只要是处子之身即可。” 白爷那一双浑浊的老眼猛的射出两道精光,随后冷笑道:“锦衣巷倌人皆是记录在册,官爷自去乐坊司即可。” 说着,白爷合紧了身上的狐裘又躺了下去。 这是在下逐客令。 “官爷,要不你们去乐坊司看看?”瓜皮帽小声说着,一抬头,二人已经离去。 刚刚还假寐的白爷听唐意和宋默的脚步渐行渐远,这才招瓜皮帽过去耳语一番。 唐意和宋默出了院子,在南湾坊对面的春丽巷一处旗幌下站定。 “不是查案吗?怎么就这样出来了?”宋默不解的问道。 唐意没有回答,目光一直盯着对面的南湾坊。 半柱香之后,一个头上扎着白布方巾的大汉带着一群人急匆匆的从锦衣巷走了出来。 这群人神色慌张,很快消失在宋默眼前。 唐意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跟上。” 宋默一愣:“作甚?” “查案。” “……” …… 南湾坊的望楼上,玄衣武侯手持靛黑信旗朝西挥了三下又重复三次,很快一条由唐意发出的消息传回到六扇门中。 神侯诸葛长青从手下那里接过一只信鸽,信筒里是一方巴掌大的纸条。 诸葛长青扫了一眼便将纸条递给了对面,姜婉怡接过看了一眼便走了出去。 西市,琴台坊,酉正。 东风唱晚,梨花余香。 两个人侧身躲在一处矮墙之下,四十丈外一处偏僻的院落门前,两个人影来回的走动着。 “唐哥,唐爷,唐大官人,殓尸司戌时是要点卯的,你让我先回去行不行?”宋默苦笑着说道。 没有跪下,已经是宋默最后的倔强。 “闭嘴。”唐意没好气的瞪了宋默一眼说道。 这倒不是说宋默惦记着殓尸房那份差事,而是这一路上跟过来,眼看着头戴白布方巾那伙人操起了家伙。 流星锤,月牙刀,豁牙斧,甚至有一个家伙还拿着破伤风之刃…… 见白方巾来者不善,院落门前的两个人影立刻迎了上来。 “胡人?”宋默这才看清那两人的长相低声说了一句。 “秦二姐呢?姑娘们在哪?”白方巾大汉瞥了一眼两个突厥人警惕的开口说道。 两个突厥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用不太流利的大周话说道:“都在屋里呢,你们进来就看到了。” 白方巾大汉皱眉,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两个突厥人有问题,他的手不动声色的往腰后摸去。 那里藏着他的武器,一对金瓜铜锤。 白方巾的这一举动自然躲不开突厥人的眼睛,两个突厥人更不搭话一左一右朝着白方巾就走了过去。 眼看着两伙人就要动手,院落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彭大郎好大的火气。”那女人穿着一身淡绿长裙,曼妙身姿勾勒有致。 宋默细看了一眼,只见那女人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皮肤细润如温玉,樱桃小嘴不点而赤,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平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见了绿裙女子,宋默这才明白白方巾也就是彭大郎为什么对两个突厥人没有惊诧。 她是一个胡女。 彭大郎收回放在腰后的手,对那绿裙胡女笑道:“原来是秦二姐,我就说白爷多虑了,定是六扇门的小贼嚼舌根。” 绿裙胡女秦二姐眼神一凝但很快媚笑着说道:“兄弟们辛苦,此番扬州府来了不少姑娘,姐姐挑几个水灵的让你们解解乏如何?” “二姐,这恐怕不合规矩吧?”彭大郎口中这么说,但他渴望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秦二姐如何看不懂掩嘴笑道:“便宜别人,倒不如自家兄弟。” 彭大郎闻言笑道:“那就全凭二姐安排。” 彭大郎那伙人动了色心,哪还能注意到秦二姐不动声色的对那两个突厥人使眼色,后者则是默契的关上了院落的大门。 一场屠杀,悄无声息。 “不好,他们要逃。”唐意暗道一声然后直奔院落而去。 宋默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伏低不杀!”唐意厉喝一声踢开了院落的大门。 这时院落里已经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彭大郎双眼圆睁倒在门后,手中是还未丢出去的金瓜铜锤。 死不瞑目。 第十九章 护宋默唐意受伤,御剑诀重伤赵奴 唐意轻轻擦去了柳叶刀上的血痕,冷眼看着对面站着的赵奴低喝道:“伏低,不杀。” 赵奴扫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突厥狼卫尸体,脸色越发阴沉:“找死!” 一只斗笠带着强劲的罡风猛的朝着唐意脸上砸来,唐意挥刀,斗笠顿时被砍成两半,一柄半月弯刀顺着斗笠裂开的地方攻了过来。 刀光掠浮影,刹那斩云霄。 建安十三年八月十五,西市,琴台坊。 戌初。 赵奴取下斗笠,宋默看到了他斗笠下的那张脸不由地心中大骇。 这人他识的,可不就是那位心狠手辣的突厥蛊师? “小心,他便是那个会用蛊的突厥人。”宋默猫在门后眼见唐意和赵奴的刀越打越快,恐怕唐意吃亏被赵奴的蛊虫偷袭,这才出声提醒。 唐意闻声手中柳叶刀一抖,柳叶刀本就细长敏捷,此时更是挽出一个漂亮的刀花封死了赵奴所有的攻路,往后退了两步戒备的看着赵奴。 赵奴同样也是心中一惊,刚刚与唐意的交手让他意识到自己碰到了硬茬子,若不赶紧设计脱身,等六扇门的捕快赶来恐怕今日就会折在这里,但就在他准备放出蛊虫打唐意一个措手不及的时候,宋默恰巧提醒了唐意。 难道是遇到了大周镇魔司? 赵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躲在门后的宋默,只见宋默穿着磕碜,显然不像是镇魔使。 “难道是诈我?”赵奴心中一沉,手中的弯刀也暗暗抬起了几分。 宋默见赵奴向他看来,强撑着回望过去,他知道和狼对视不能露出怯意,否则就会成为狼的猎物。 “不能再拖了,苏木哈克不能有失。”赵奴暗道一声,心念动蛊虫出。 宋默只感受到一阵腥风袭来,在阴门讨生活使得他对这种邪乎东西感觉强烈。 燃文 “不好,他出手了。”宋默大声提醒。 唐意横刀胸前,只见秋风吹落梨花,飘的漫天都是。 待细看一眼,唐意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梨花雪白,随风飘落。 比梨花更白飘的更快的却不是梨花,而是一种飞蛾蛊。 那飞蛾蛊两翅沾雪,触角粉褐,与梨花混在一起,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分清。 梨花在空中分成三团,一团荡落于地,而其他两团则朝着唐意和宋默飞去。 唐意手中柳叶刀舞的是银光乍泄滴水不漏,硬生生将袭来的飞蛾蛊全都分成两段共那梨花一起落在地上。 “好心机!”唐意低喝一声冷眼瞧着赵奴。 “好手段。”赵奴一招失手,却不由地为唐意喝了声彩。 虽然一击不中,但赵奴已经看出了宋默的底细,心中已有计较。 “看刀!”赵奴大喝一声,手里的弯刀在空中画出一个半月,直冲着唐意的腹部攻去。 唐意的柳叶刀本就横在胸前戒备,此刻见赵奴攻来也是不慌不忙的刀尖上挑迎上赵奴的弯刀。 铛的一声,柳叶刀正打在弯刀中间的刀背上,然而赵奴这一刀看似凶猛,但等唐意真的打中才发现弯刀上的气力不对。 这是赵奴虚晃一刀。 果然,唐意凝眉一看便发现赵奴嘴角狞笑,左手暗藏了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宋默也意识到不对,那老小子好像是冲他来的。 还没等宋默有所反应,赵奴果然将手里的东西猛地甩向躲在一旁的他。 说时迟那时快,宋默只觉得一阵腥臭味扑鼻而来。 定睛一看,不由地三魂散了两魂,七魄丢了六魄。 原来赵奴丢出的不是别物,却是一只半尺多长的金甲百足蜈蚣。 那蜈蚣背甲带有千余个金点,百足上更是赤黄一片,口中兀自吐着黑烟,显然不是一般毒物,而是蛊师赵奴的本命蛊。 千尾蜈蚣。 蜈蚣生来好斗,缠斗之间百足难免折断掉落,若想制成完整的千尾蜈蚣必然是花费好一番心血,所以轻易赵奴并不舍得示人,只当作杀手锏一般的藏于身前。 此时见久攻唐意不下,赵奴急于脱身这才使出千尾蜈蚣偷袭宋默。 宋默眼见的那腌臜之物冲着自己就咬了过来,有心逃跑,但千尾蜈蚣发动如急风袭来,他又无半点武艺傍身。 甲马还在口袋里,这时想拿出来已经是来不及,最能依赖的神行甲马之术一时又施展不得,宋默急的脸色煞白。 看着那千尾蜈蚣已经近到眼前,避不能避,宋默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 心里暗道一声,吾命休矣。 耳边先是传来铛的一声,紧接着又是刺啦一声,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传来。 宋默却并未感到丝毫疼痛,猛然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一人手握柳叶刀挡在他面前。 是唐意! 唐意背对着他,宋默清楚的看到他的背后被赵奴的弯刀划开了一道七八寸长的伤口。 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我这宝贝可是刀枪不入的。”赵奴一击得手,轻蔑的看着唐意说道。 千尾蜈蚣此时盘绕在他的背上,看的宋默一阵恶寒。 “你没事吧?”宋默瞧见唐意脸色越发惨白,心中隐隐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唐意以柳叶刀触底强撑着才没有倒下,死死的看了一眼赵奴咬着嘴唇道:“他的刀,喂了毒。” 宋默忙上前扶住唐意,这时他已经有些撑不住倒在了宋默怀里。 “他是一条汉子,你欠他一条命。”赵奴收回千尾蜈蚣,转身就走。 赵奴并没有上前对宋默和唐意补刀,这倒不是他真的心生善念,而是被唐意拖延了太多时间,他吃不准六扇门的人什么时候会追过来。 “打伤了人就走,恐怕不符合大周律法。”一道人影挡住了赵奴的去路,黑衣长剑,桃花眼中凝寒霜。 正是收到唐意消息,匆忙赶来的姜婉怡。 “想走便走,你待怎地?”赵奴见来者不过是一身骨消瘦的女子,眼神中已有七分轻视。 姜婉怡长剑一指平静的说道:“这里不是突厥,而是你们的修罗场。” “大言不惭。”赵奴阴狠的看了一眼姜婉怡,低喝一声手中的弯刀舞的比刚刚更快了几分。 “来的好!”姜婉怡俏喝一声,手里的长剑宛若一道游龙般绕向弯刀。 赵奴只觉手中一重,一股强大的巨力令他松开了握刀的手。 弯刀在姜婉怡一击之下裂成碎片,赵奴低头一看,右手虎口已被震裂。 “好强!”赵奴眼睛一缩,再看向姜婉怡眼神中的轻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深深的忌惮。 “拿出你的看家本领,否则下一击你必死。”姜婉怡风轻云淡的说道,就好像伸手拈花一般随意。 宋默看了一眼持剑而立的姜婉怡,她给他的第一印象是消瘦,然后是霸道,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人都要霸道。 “士可杀不可辱!”赵奴已经意识到眼前的姜婉怡比他强的太多,但身为突厥蛊师,他不可能丢下那份尊严。 赵奴抛出千尾蜈蚣的同时突然朝着自己胸前狠狠地拍了一掌,一口心头血吐在千尾蜈蚣之上。 本命蛊有了心头血的加成变得愈发凶残,而赵奴则是脸色惨白,一头黑发白了大半,整张脸瞬间干枯,一瞬间像是老了几十岁。 姜婉怡不慌不忙的丢出手中长剑,右手作了个剑指,口中轻喝道:“剑非凡铁,因执拿而通灵,因心而动,因血而活,因邪念而死,御剑之术!” 姜婉怡念完,那把长剑在空中凝四方杀气,剑指一落,一道耀眼的剑光裹挟着长剑正刺中扑来的千尾蜈蚣。 长剑落,蛊虫亡。 御剑之术,荡邪除魔。 “御,御剑诀。”那一刻,宋默觉得世界彻底被颠覆了,这个世界真的存在术法强者。 那,妖和魔呢? 姜婉怡看都没看一眼倒在地上的赵奴,而是朝着宋默这边走了过来。 “唐意,你的命是我的。”姜婉怡粗暴的抬起唐意的脸在他口中塞了一颗丹药,然后转身离去。 啊这? 公然喂狗粮? 宋默一人风中凌乱。 第二十章 琴台坊人间地狱,知寒意烟客来书 月明清露冷,八极迥无尘。 飞萤光散影,过雁字排云。 满城的花灯映的建安京俨然成了一座不夜城,四处的戏坊台上传来歌姬咿咿呀呀的清唱,胡琴与琵琶呼应成趣,不知扰乱多少穷寒的才子与貌美的佳人。 红了眼,却也湿了窗。 六扇门的捕快匆匆赶到西市琴台坊深院,地上除了奄奄一息的赵奴全是死尸,在院落中前前后后搜了一遍已无突厥人的踪迹,显然已经遁逃。 推开院落堂门,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传来,纵使见惯了死尸的六扇门捕快此时一个个也是怒不可遏。 满地的死尸,全是豆蔻之年的女子,身上横七竖八全是钝刀开的血槽,尸体一个个干瘪,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血。 “带回六扇门,记住,别让他死了。”一个年长的捕快老安强忍着怒火低声道。 众捕快将昏迷的赵奴用铁钩穿了琵琶骨,径直回了六扇门。 建安十三年八月十五,六扇门,内堂。 戌正。 六扇门一片冷寂,灯是早就点上了的,但无一丝光彩。 “你是说寒衣并非药材而是蛊虫?”唐意皱眉问道,他被姜婉怡喂了解毒丹,这时蛊毒已去了七八成,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 xiaoshuting.la 姜婉怡摆弄着手中的长剑,故意不理唐意的问话。 神侯诸葛长青看了一眼二人开口说道:“现在事态紧急,二位应该摒弃之前的嫌隙,通力合作才是。” 唐意垂头不语,姜婉怡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 诸葛长青抚额苦笑,他如何看不见姜婉怡眼神中的三分怒与七分怨。 二人之间定是有所旖旎。 唉,年轻就是好。 “寒衣,漠北深谭有虫,悬于冰之下,谓于火泥之上,身负九幽之寒,成与阴司之衣,得之可封六脉,压七魄,吊命之物,名曰寒衣。”姜婉怡收剑入鞘,直勾勾的看着唐意说道。 “如此说来,寒衣蛊并非祸事?”唐意避开姜婉怡的眼神低声说道。 姜婉怡摇了摇头:“事分阴阳,物分两极,人分正邪,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唐意立即明白了姜婉怡的意思,这寒衣蛊属实神异,可以用奇寒封闭人的六脉七魄,若是重伤不治之人便可用寒衣蛊吊命,尚有一线生机,如果在术道高手或者名医圣手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宝贝。 但如果寒衣蛊落在有心贼人手里,那可干的事也大了去了,他们大可用寒衣蛊将某个重要的人给冰封起来。 宝物并无好坏之分,但人有包藏祸心。 唐意想到这里不由地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突厥刺客已经从仁安当掌柜刘金标处得到了详细的市坊图,今日正是花灯节,天子赐恩与民同庆,恰逢漠北节度使马嗣虎回京,戏坊搭台比灯,二人势必会在市坊现身。 这一环扣一环,让唐意只觉得眼前晕眩,一张遮天的大网正朝着建安京撒了下来。 “圣人身边可有高手保护?马嗣虎处人手可还充足?”唐意揉着脑袋,右边的太阳穴传来一阵阵的刺痛。 姜婉怡轻笑道:“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寒衣蛊虽然神异,但离开漠北深谭便会陷入沉睡,只有,” 姜婉怡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眼神中浮现出一丝伤感。 “处子血?这就是你让我去锦衣巷的原因?”唐意想到在琴台坊深院中看到的那可怕一幕,不由地脸色一暗说道。 姜婉怡点点头:“事急从权,建安京七十二坊,曲巷皆在南湾坊,璞玉与暗香背后都是惹不得的大势力,巷中高手如云,其中倌人多是官妓,突厥人定然不敢找他们下手,那就只剩下锦衣巷。” “锦衣巷最为混乱,所用倌人并未在乐坊司报备,又因为其倌人多是红倌人,所接俗客众多,时常有中招得花柳病者,其外常客多有青眼新人处子者,因此每一月都有从外地买回的幼女,所以锦衣巷必然是突厥人首选。”姜婉怡继续说道。 唐意脸色也有些黯然狠狠地握紧了拳头又松开说道:“其实她们本不用丢掉性命的,我应该早就想到突厥人谋划已久,锦衣巷未必没有他们的人,敲山震虎之下固然得到突厥人藏身之地,但因此也误了半个时辰,害了这好多性命。” 神侯诸葛长青站起身子拍了拍唐意的肩膀沉声道:“这不怪你,建安京早有胡吴之风,胡女泼辣野性,吴女婀娜多情,名人雅士趋之若鹜常有,一二胡女出现在锦衣巷自然不足为奇。” 诸葛长青说到这里沉吟一下继续说道:“更何况突厥人蓄谋已久,又岂会在胡女处露出丝毫破绽,你在锦衣巷敲山震虎之计已是最上乘。” 诸葛长青晓明利害,唐意的脸色依然难看。 “倘若我能早些破门,会不会…”唐意闭上眼,脑海中皆是失血而亡少女的惨象。 “现在寒衣蛊已被处子血激醒,事态已经失控,我这就去面见圣人,全城宵禁,捕猎贼人。”神侯诸葛长青说着就要往外走。 “也许,还没有到那般地步。”姜婉怡突然开口说道。 诸葛长青站住脚道:“此言何意?” 姜婉怡看了一眼窗外,此时月上半梢,云过浮桥。 “寒衣蛊只是苏醒,若想真的逞凶,还差最后一个灵引。”姜婉怡正色道。 “现在尚是戌时,离子正一个时辰有余,我们还有时间。你说呢?大人。”姜婉怡直视着神侯诸葛长青说道。 诸葛长青被姜婉怡的眼神看的心中一惊,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年轻艳丽的黄字三品镇魔使有着一种特有的老练,她的眼神好像要把他看穿了一般。 没错,诸葛长青并不甘心面见圣上,六扇门已经没了往日的恩宠,此时抛出突厥人为祸的事情无异于把六扇门束手无策的现状展露无遗。 这不是圣人想要看到的。 更不是他神侯诸葛长青愿意看到的。 诸葛长青犹豫片刻有转了回来低声问道:“你可知灵引是何?” 没想到姜婉怡一摊手颇有些无赖的说:“不知道。” 一时间,整个内堂沉寂了下来。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了过来。 “大人,西市烟客传来急报。”一个捕快手握密信走入房中。 诸葛长青接过密信只看了一眼,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随后他将手里的密信递给姜婉怡。 姜婉怡接过密信只扫了一眼便脸色大变低声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说完,姜婉怡将手里的密信往桌上一拍然后快步离去。 唐意抬头,只见桌上花半夏传回的密信只写了几个字。 “西市云影坊,苏锦丢。” 第二十一章 云影坊灯挂戏台,看戏法苏锦消失 花灯弄晚霞,明月照浮云。 过了胭脂坊,东边几条街愈发热闹,在街边两侧搭好的戏台上,穿着皂衣的小厮用平头竹竿一个个将扎好的花灯挂在竹架上,花灯节的彩绢从戏台上垂下来,锦簇一团。 城中的百姓或行或坐或立,对着扎起的戏台指指点点,赏灯的马车慢悠悠的行过,里面妆容怡丽的女子掩嘴轻笑,迎合着官人的风雅。 府南河畔,很多穿着素衣的妇人们将早就折好的莲花灯推进河里,星星倒映在河中,莲花灯愈行愈远,不知在慰藉何处的亡魂。 趁着东风,追逐野趣的马车也停在河畔谷地,随着花树在夜空中绽放,吟诗的才子也是倦了,拉着妩媚娇羞的姑娘去马车内释放另一种风情…… 建安十三年八月十五,西市,云影坊。 戌初。 云影坊南北纵贯一条官渠,架起数座天桥。 云飘天桥上,影落水渠中,因此建安京前任宰相李光甫亲提坊名云影。 桥上过行人,桥下桥把戏。 与市坊之中别处天桥不同,云影坊的天桥在七十二坊市最是气派,天桥下空出一片老大的地方。 bqgxsydw.com 天桥下面是耍把戏的好地方,老少爷们总喜欢来这解闷找乐子,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久而久之倒成了一处江湖行当卧虎藏龙的地界。 适逢花灯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西域艺人,江南戏客,若想看些与平常不一般的戏法,来这里总没错。 卖冰糖葫芦,炊饼,与焦叶的小贩穿行在人群中,这是一天顶好的生意,市坊之内的食肆也摆摊货卖,炸羊腿,奶糕,臭豆腐,椰子饼…… 市坊的空处,游方卖药的郎中,摆摊算命的方士,耍把戏的西域艺人,趁机向观客兜售冰梨水的跑腿行走其间。 马嗣虎和女儿苏锦一路闲逛,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这个热闹的天桥底下。 漠北节度使手里没了刀,却是提了不少的新奇玩意儿,草与竹子编的蛐蛐罐,一只黝黑的蛐蛐叫的正响,胸前的衣扣上挂着一只精巧的鸟笼,一只绿毛鹦鹉站在里面。 “阿锦,都和你说了要慢着些,小心跌了。”马嗣虎看着走在前面同样挂着不少东西的苏锦温和的说道。 “才不会呢,大漠的马不比这里颠簸的多?”苏锦说完顺手拿了个冰糖葫芦塞进嘴里,古灵精怪地冲马嗣虎做了个鬼脸。 “那阿锦是喜欢大漠,还是喜欢建安京城呢?”马嗣虎看了一眼繁华的京城,小声的问苏锦道。 苏锦噘嘴故作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笑颜如花的说道:“阿锦都喜欢。” 苏锦这一古怪模样逗的马嗣虎开怀大笑,伸手轻轻地弹了一下她的脑袋无奈的说道:“你啊你真是贪心,又想要鱼还想要熊掌。” “爹,你莫要打阿锦的脑袋。”苏锦揉着脑袋不满的说道,这倒不是怕疼,而是这么多人看着有些怕羞。 马嗣虎笑而不语,苏锦又开口说道。 “阿锦还是喜欢大漠。” 马嗣虎的笑容还在,却是有几分僵硬,他问阿锦道:“阿锦不喜欢建安京城吗?” 苏锦想了想笑出两个梨涡:“阿锦喜欢建安京城,但阿锦更喜欢漠北的风,漠北的雪,和漠北的落日与黄沙,而且,” 苏锦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漠北还有爹爹和哥哥们啊。” “就你小嘴甜。”马嗣虎大笑着说道。 苏锦举着糖葫芦像一只蝴蝶般在街市上穿行,马嗣虎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六扇门还是镇北军……” “他发现我们了?”站在面具摊子前追星手齐京墨压低了声音问道。 “坊中早有传闻,漠北节度使马嗣虎是武者玄字一品高手,你当人家真没发现咱吗?”烟客花半夏没好气的说道。 “那不行,我得戴个面具挡挡。”追星手齐京墨低声说了一句,随手从面具摊上拿了个猴王面具戴在脸上。 “十文。”摊主伸手道。 “十文?你怎么不去抢?”齐京墨瞪了一眼摊主说道。 寻常三五文的东西,花灯节却是卖到了十文。 门庭若市,趁机涨价倒是常有的事。 一番口舌之后,齐京墨还是乖乖掏出十个铜板递了过去。 “不够,现在得二十文。”摊主瞥了一眼齐京墨手里的铜钱说道。 齐京墨怒道:“你这厮…” 话还没说完,摊主伸手指了指,齐京墨这才看到花半夏戴了个长耳精怪面具潇洒离去。 她没付钱! “二十文。” “没钱。” “二十文。” “……” 天桥底下此时围了不少观灯的人,耍把戏的不少。 胸口放着百斤重石的那位,伙伴正将一只铁锤舞的飞起,只听砰的一声,锤落石碎,那位毫发无损的站了起来。 耍猴的那位,几只猴钻火圈,过绳索,攀铁树,仿佛通了人性。 更有口吐火焰的高手,将那紫红的火焰耍出花来,好不漂亮。 彩门高手各显神通,然而吸引观客最多的却是一伙西域胡人。 只见胡人拦了一片空地,耍起戏法来。 苏锦和马嗣虎挤进人群,胡人正在表演一种叫栽瓜的戏法。 只见摊位前门庭若市,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客。 两个戴着鬼脸面具的胡人神神秘秘的取出一小袋瓜子来,一个胡人挖了个坑,另一个胡人拈出两只瓜子丢了进去。 胡人叽里咕噜念了一通咒语,神异的一幕出现。 只见那个坑内一条绿藤缓缓破土而出,绿藤迎风而长,转眼间就有了两尺余。 刹那间,绿藤上结了一只大西瓜。 瓜熟蒂落,绿藤没入泥中转眼间消失不见。 那胡人拿出一柄弯刀麻利的将大西瓜切开,用不甚流利的大周话对周围的看客说道:“尝。” 西瓜在大漠倒是也有,而在建安京可是稀罕物,众人哄抢吃的不亦乐乎。 栽瓜戏法惹得看客来了兴致,其中一个好事者说道:“地中栽瓜不甚稀奇,能不能给我们变出一个娘们儿出来,那才算是真本事!” 两个胡人闻言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胡人笑道:“那有何难,且看我手段。” 说着,胡人从怀中取出一本卷轴。 初取时只有巴掌大小,胡人随手甩了两下往空中一丢,那卷轴兀自展开,竟然足有一丈多高。 看客们抬眼望去,只见那展开的卷轴上却是画着胡女戏水图。 胡女两只玉足垂于水中,身上只着素衣白纱,曼妙的身姿在水雾中若隐若现,看的众人都不由得咽了口水。 “好!”看客中有人唱了声彩,紧接着所有人都喝起彩来。 一个个的看客朝着空地上丢出铜板,没一会儿铜板就铺满了空地。 两个胡人皆是一笑,却是没看地上的铜板一眼。 “要不要我把这位美丽的女子叫出来?”胡人说道。 看客们连连点头,手里的铜板丢的更加尽兴,铜板已铺地一寸有余。 “二姐,出来吧?”胡人恭敬的朝着画中女子施了一礼道。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那画中女子像是活了过来一般,脸上慢慢有了血色,身姿愈发立体,没一会儿那女子竟然真的从画中走了出来。 一颦一笑,宛若活人。 市坊俗客哪见过这场面,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钻进胡女的衣领里。 那胡女赤脚径直走到苏锦的面前笑着说道:“妹妹,天上宫中甚是寂凉,可愿随姐姐搭伴离去?” 看客起哄道:“跟她回去看看天宫是甚模样。” 苏锦也觉得有趣,她见过不少戏法却无一个出彩如此,心里也想跟着看个稀奇便点了点头。 马嗣虎眉头微皱,虽然只是些耍把戏的胡人,但长年的作战让他对这些胡人没有太多好感。 “阿锦,”马嗣虎刚开口,苏锦便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 马嗣虎叹了口气不愿扫了苏锦的兴,只好点头同意。 云雾缭绕,赤脚胡女一只手轻轻拽着苏锦走入了画中消失不见。 “好俊的戏法。”周围人不断喝彩。 云雾散去,卷轴啪的一声丢在地上,赤脚胡女消失不见,苏锦也没了踪影。 “人呢?”马嗣虎眼神一寒上前就要制住那两个耍把戏的胡人,但一击之下,两个戴鬼脸面具的胡人竟变成了两个稻草人扎成的傀儡。 “捡钱了!”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紧接着场面混乱起来,所有的看客和行人发疯一般捡拾着地上的铜板,半条街的人围拢过来。 混乱中,几个黑影拖着一个木箱子悄然离去。 等花半夏和齐京墨挤进人群,只看到一脸铁青的马嗣虎。 “出事了,赶紧将消息传回六扇门。”花半夏严肃道。 第二十二章 断桥上太医遇袭,正巧合她为灵引 弦管千家沸此宵,花灯十里正迢迢。 明月将整个建安京照亮,七十二坊市各处搭的戏台格外惹眼,观灯的人潮多有停在戏台边嬉乐。 台上的倌人舞姬模样俊俏,一拂一动之下皆是风情。 如此热闹的花灯节正是谋得一份好去处的时机,若有幸被哪家贵人看上,赎回身子做个陪读掌灯的小妾也比在青楼卖笑要强上许多。 太医张山石在一处半截的断桥上自斟自饮,面前放着一个精致的食盒,里面是些时令果蔬,卤好的牛肉此时只剩下半碟,花雕的酒香与别者不同,甘冽却又不失老辣,很是暖口。 这断桥倒还真是一个好去处,下面是建安京的千家灯火,万盏花灯,而桥上抬眼便是圆月一轮,繁星点点,好不太平。 biquge.name 张山石胸襟是一片湿漉漉的酒痕,借花灯与月光下酒,酒不醉己已醉人。 意正酣,眼朦胧,一片好光景,付与酒壶中。 秋风此时正沁人,张山石喝了酒身上多了不少燥热,敞开衣襟这才觉得凉了几分,舒服的很。 坊市中上了灯,多有香车出游,秋风中带有不少苏合香的余味,这香是伴游女熏在衣裙上的,很是沾衣。 只有锦衣巷的姑娘最喜这种苏合香,璞玉和暗香两条曲巷的倌人大多嫌弃这种香调的过于浓郁和轻佻。 张山石只是嗅了一下便觉得身体更是燥热,长年浸淫医道,他如何闻不到这种苏合香中添加的母丁香,麝香之类的调情药材。 虽然年过六旬,但张山石自以为深谙黄赤之道,对房中之术颇有见地,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花灯节后再纳一房通脚的小妾。 正所谓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心里得意,张山石就着卤牛肉将剩下的花雕酒喝了个精光,顿时秋风不知意。 半醉还醒间,只看到一个人缓缓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小乙,你来晚了,当罚。”张山石摇摇晃晃的拿起空酒壶往那人身上撞去。 那人侧身一闪,张山石顿时扑了个狗吃屎,满嘴的泥土。 张山石睁眼一看,来人穿着一身黑衣,肩上站着一只白头翁模样的怪鸟。 “你不是小乙!”张山石面露惊恐骇然道。 …… 一片抢钱混乱过后,天桥底下恢复了热闹的平静。 只有马嗣虎脸色铁青,不远处两个戴着面具的人四处寻找着胡人的踪迹。 建安十三年八月十五,西市,云影坊。 亥初。 姜婉怡眼神古怪的看着面前两个戴着面具的名捕沉声道:“人就在你们眼前丢了?” 追星手齐京墨取下面具有些尴尬的点点头:“可以说是这样。” 得,他倒是个实诚人,惹得姜婉怡没了脾气。 “你们就没看出一丁点的端倪?”姜婉怡又问道。 烟客花半夏摘下面具低声道:“突厥人戏法确实厉害,没看出破绽。” 姜婉怡一皱眉,她总算是看出来了。 这俩人是压根没打算和她合作。 想想也是,自从镇魔司成立之后,六扇门愈发萧条越来越不受圣人重视,反观镇魔司却是隐隐有种一家独大的感觉。 烟客花半夏和追星手齐京墨一来确实对姜婉怡抱有敌意,此次突厥人进京所谋非小,六扇门和镇魔司无论谁先破了案子定然是涨了门脸,因此花半夏和齐京墨并不打算和姜婉怡多作交流。 二来嘛,那就是他们也说了实话,突厥人这个戏法很是神异,确实没有破绽。 姜婉怡心中明了,因此便撇了花半夏和齐京墨径直走到马嗣虎面前施礼道:“大人,我是镇魔司黄字三品镇魔使姜婉怡,对于令女被劫一事,大人可有头绪?” 马嗣虎冷眼瞧着姜婉怡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回问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突厥人怎么会潜入建安京?” 姜婉怡也不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给详略的讲了一遍。 马嗣虎听完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你是说六扇门早就知道这件事?” 姜婉怡倒是高明,眼见花半夏和齐京墨不配合,她倒是不慌不忙把问题抛给了漠北节度使马嗣虎。 “你们六扇门为什么不早作提醒?”马嗣虎一步一步往花半夏和追星手那边走去,声音冰冷带着强烈的杀气。 烟客花半夏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追星手齐京墨有心解释但也只是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对于马嗣虎这种长年征战,见惯了血与死的人来说,他的女儿苏锦要胜上整个建安京。 “子时之前,倘若你们六扇门还未寻回阿锦,从此以后朝堂之上再无六扇门。”马嗣虎冷声道。 这位边疆大员,手握漠北重军的大佬自然看出了姜婉怡是在借势压人。 “小丫头,我知道你们镇魔司有些门道,但若想镇魔司伤筋动骨对我来说不是难事。”马嗣虎直勾勾的看着姜婉怡。 姜婉怡如何不明白马嗣虎话里的意思,正色道:“婉怡定不辱命,子时之前必然寻回大人爱女。” 马嗣虎正欲拂袖而去,突然想到什么说道:“你刚刚说突厥人带来了什么?” 姜婉怡一愣旋即回道:“寒衣。” 马嗣虎脸色大变低声道:“寒衣?莫非是寒衣蛊!” “大人知道寒衣蛊?”姜婉怡愕然道。 漠北节度使马嗣虎顶多是马上将军,军中将帅,怎么也不可能知道寒衣蛊才是,可他偏偏就知道寒衣蛊。 难道说? 姜婉怡不由地想起了心中的那个猜测。 马嗣虎犹豫了片刻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在漠北数十载,军中多有听闻寒衣蛊者,此蛊最是冰寒,但离开漠北深潭之后必然陷入昏睡,唯有处子血和灵引才能真正激发蛊虫的凶性。” 姜婉怡听的骇然,但也是在这时才真正明了为什么突厥人会对长宁县不良帅张威痛下杀手。 正是因为不良帅张威当了十年北漠军,对寒衣蛊有所了解,事实上张威也确实认出了寒衣蛊这才在过所薄上标红提醒。 就在姜婉怡还在沉思的时候,马嗣虎再一次开口。 他的一句话彻底证实了姜婉怡心中的猜测。 “阿锦,阿锦就是寒衣蛊的灵引。” 第二十三章 建安京风起云涌,司狱内诱敌开口 卿月花灯彻夜明,吟肩随处依倾城。 剩绮余芬还有韵,夜阑频点照花灯。 五城兵马司沿着坊市的官渠搜索着各处闲余的货栈,不良人被连夜召回四下打探突厥人的消息,金吾卫于陌央宫前交班戒备,旅贲军在坊市之内紧张的搜查可疑的胡人。 人头攒动,四下里都是赏灯的人群。 一片祥和,京城中竹台上四悬花灯。 坊市的望楼之上,玄衣武侯频繁的挥舞着信旗,一个个消息快速的在市坊之间传动,连接成一张密集的信息网。 七十二坊市如棋盘般排布,夜空之上圆月如冕繁星如洗,一只雄鹰俯瞰整个建安京…… 建安十三年八月十五,六扇门后院。 戌正。 宋默百无聊赖的坐在石凳上,身后的桂花树香气扑鼻,此时他的心里全无观赏的兴致。 画好的甲马还揣在身上,正犹豫着要不要施展神行术趁机离开,一个身影缓缓走了过来。 beqege.cc 唐意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衫,虽然解了蛊毒,但脸色依旧惨白,显然失血过多。 “咱们走吧。”唐意声音有些虚弱,但却像平日里一般坚定。 “去哪?”宋默问道。 “漠北节度使马嗣虎之女被人劫了,我们先过去看看。”唐意直言不讳的开口道,犹豫了一下他又问宋默道:“你是不是会疾行之术?” 宋默一愣,旋即明白唐意说的疾行之术就是他的神行甲马术。 唐意毕竟救过自己性命,若不是他为自己挡下蛊虫,挨刀伤命的一定是他宋默。 “我确实会一些皮毛术法,但我不能帮你。”宋默直视着唐意低声说道。 “为什么?”唐意脸色黑了下来。 “因为我不想看你白白丢了性命。”宋默声音提高了几分,一个蛊师赵奴就那么难以对付,更何况唐意此时受了重伤,万一真的对上突厥人无异于羊入虎口。 正因为他救过自己,所以宋默不想看他去送死。 唐意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宋默然后沉声道:“不用你管,我自有分寸。” 见唐意一意孤行,宋默索性扭过头不再理会。 唐意也不强求,更不愿在此僵持,转头就要走。 “你是不是非得捉到突厥人才肯罢休?”宋默看着走路都有些飘的唐意恨铁不成钢道。 “职责所在。”唐意沉声道。 宋默一拍脑门叹了口气道:“I服了YOU,你只要不去送死,我帮你找出突厥人所在怎么样?” 唐意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身体瘦弱的殓尸人宋默说道:“我现在没功夫和你开玩笑。” 宋默沉声问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唐意皱眉道。 “难道你就没发现你们一直在被突厥人捏着鼻子走?”宋默严肃道。 唐意点点头,宋默说的没错,从一开始六扇门的行动就始终慢突厥人一步。 这倒不是说六扇门中藏有突厥人的眼线,而是突厥人预谋已久,对六扇门亦或是七十二坊市,甚至整个建安京都了如指掌,这才每次都能先六扇门一步。 “相信我,你们这样跟在突厥人后面最后一定是什么都阻止不了。”宋默毫不掩饰的说道。 唐意沉思了一会儿盯着宋默的眼睛说道:“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宋默用手敲了敲石桌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唐意眼神一亮:“走,陪我去司狱。” 宋默暗暗松了口气,好歹说动了唐意。 这算是一命还一命了吧? 去司狱的路上,唐意回想着刚才的话问道:“对了,你刚刚说的爱符蜡油是什么意思?” 宋默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道:“这是一句西洋话,夸你是个大聪明。” 唐意点点头道:“你能想到从系铃人处下手,不错,爱符蜡油。” 得,自己挖坑自己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六扇门司狱内,石壁上的灯槽滚滚的热油燃烧的不尽光明。 提着灯笼的小捕快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生铁浇筑的牢门,宋默和唐意踏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往司狱的最深处走去。 青石板不仅没了往日的光滑,同样也失了本色,黑红的血污不是斑斑点点而像是泼墨一般沁入青石板中,不知这里到底经历过多少流血与厮杀。 空气中弥漫着的刺鼻血腥味让宋默不由地皱起眉头,反观唐意只是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东西。 司狱深处一间牢房内,审罪柱上牢牢绑着一个人,铁钩扎进了他的琵琶骨,黑血涓涓从伤口处流出。 正是突厥蛊师,赵奴。 此刻赵奴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上身的衣服已被剥下,刮骨的钢刀不知在他胸前割了多少刀,血淋淋一片,甚是恐怖。 三个六扇门的捕快围着一张满是黑污的桌子喝酒,旁边的炉子烧的正红,一块铁钎在炉子里加热,炙热的灼烤让赵奴流下汗水,蛰的他痛苦不堪。 捕快老安举起桌上的酒碗一仰头喝去一半,另一半噙在口中猛的吐在炉子上,炉火遇烈酒烧的更旺。 老安满脸阴沉的取出炉中铁钎拿在手中低喝道:“狗贼,你的同党到底在何处?” 眼见的赵奴这时也是出气多进气少,又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老安不由地无名火起。 听老安再次发问,赵奴轻蔑的望了他一眼便闭上了眼睛,作出一副等死状。 “妈的,找死。”老安怒骂一声,想起琴台坊院落中少女的惨状,他怒不可遏直接将烧的火红的铁钎刺向赵奴。 “住手!”眼看着铁钎就要插进赵奴的眼睛,刚走到牢房门口的唐意厉声喝道。 老安终于还是没有刺下去,离赵奴还有不到半指的地方停了下来。 铁钎上的温度烤的赵奴眉毛都弯曲燃烧了起来。 唐意粗暴的抬起赵奴的头,一颗心顿时要沉到谷底。 赵奴的眼神已经开始无意识的涣散,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说出你的同党,我可以饶你不死。”唐意诱惑道。 赵奴笑了,用一种很是不屑的笑回应着唐意。 赵奴只觉得眼神缓缓飘出了六扇门司狱,飘出了建安京城,只看到漠北的河谷草原上,一个穿着袖筒长衣的女子戴着花环冲他笑。 “吉娅…”赵奴呢喃道。 “让我试试。”宋默在唐意耳边小声说道。 唐意点点头,此时他也是没了主意,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让宋默试试。 宋默想了想开口说道:“我早就听闻突厥狼卫最是忠诚,在你们的心中只有你们的大汗。” 赵奴没有回应。 宋默继续说道:“从漠北赶到建安京,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次任务无论是成功或者是失败,你们这些突厥狼卫是不可能离开建安京,等待你们的只有死亡和折磨。” 赵奴没有回应。 宋默并不着急继续说道:“我对你们的忠诚很是敬佩,可你们这次的任务根本就对你们突厥是致命打击。” 赵奴这次抬眼看了一眼,见只是一个穿着麻布衣裳的小役,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宋默见赵奴有了反应,暗道一声有门,至少他还在听。 此时是一场无声的较量,宋默只能一点点的去靠近最后的答案,而对方只需要闭口不言便是胜利。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最终的目的,但听说你们动了漠北节度使马嗣虎的女儿苏锦,不得不说,这是你们最大的败笔。”宋默沉声道。 赵奴睁开了眼阴冷的说道:“苏木哈克终将降临,你说什么都没用的。” 宋默平静的说道:“就算你们的苏木哈克能重创建安京,可凭你们突厥弹丸之地用什么来抵挡大周的怒火,马嗣虎的漠北大军快要打到你们的大汗军帐前了吧?” 赵奴没有回答,但答案二人都心知肚明。 “你们以为劫走了苏锦就会控制住马嗣虎?我告诉你,你们此举非但不会对他有所挟制,只会激怒一只杀红了眼的猛虎!”宋默加重语气道。 赵奴的脸色阴沉,宋默趁热打铁道:“漠北胡人并非你们突厥独大,此次入京无异于引出大周的怒火,漠北百万铁骑的怒火定然燃烧整个草原,而突厥将会陷入万劫不复,到时候你们的土地会被夺去,女人孩子皆会沦落为奴,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赵奴呼吸急促,生机正在快速流失。 末了,宋默低喝道:“你们被人下套了!” 赵奴猛然仰天大吼:“芈子歌!” 这声大吼几乎用尽了赵奴的全部气力,他全身颤抖着显然到了真正油尽灯枯的时候。 “芈子歌在哪?告诉我他在哪?”宋默看着快要咽气的赵奴吼道。 赵奴再不开口,现在对他来说死亡就是胜利。 “看着我,只要你说出芈子歌的藏身之处,我一定尽力阻止突厥的灭顶之灾。”宋默有些着急的趴在赵奴耳边喊道。 赵奴强撑着睁开眼,喉咙里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宋默侧耳仔细辨别,终于听清他说的是三个字。 “石榴巷。” 第二十四章 石榴巷卿解香罗,货栈外铁骑围城 一行人在黑暗中穿行,后面的人戴着鬼脸面具蹦蹦哒哒的跳着,一个木箱被他们扛在肩上,他们的手自然垂下摇摆,如同稻草人一般尤为诡异。 走在最前面是个裹着白纱的朦胧女人,赤着脚一双美足在黑暗中也格外显眼,却是一个美艳的胡女。 从云影坊向南绕过含光坊,往东走过了磐石巷,最终钻进了石榴巷没了踪影。 建安十三年八月十五,石榴巷天四货栈。 戌正。 货栈内的血腥味还没散去,大门早被火器炸的粉碎,此时拿了一块木板倚着。 屋内到处是黑色的污血,芈子歌端坐在桌前,桌上放了一个精致的食盒。 “二姐好手段,傀儡之术属实高明。”芈子歌看着面前赤脚的秦二姐笑着说道。 他的目光落在门口立着的四个鬼脸人身上,鬼脸人一动不动在黑暗中如四只隐藏毒牙的蛟蛇一般。 秦二姐掩嘴媚笑,然后扭动着曼妙的身姿打开了桌上的食盒。 食盒小巧玲珑内含乾坤,最上面一层摆着几碟时蔬鲜果,中间则是几碟精致的荤素小菜,而最下面一层却是一壶初酿的江南米酒。 “二姐有心了。”芈子歌拿了颗红果递到肩上怪鸟嘴中,怪鸟叼了红果飞出了货栈。 秦二姐摆好酒杯先是自顾自的喝了一杯,两片酡红扑在脸颊。 自是佳人风情。 “为何只有一副碗筷?”芈子歌看了一眼桌上,却是只有一只酒杯,一双白玉箸。 秦二姐拂了一下云鬓,风情万种的望了芈子歌一眼:“让奴家来服侍官人吧。” 桌上的米酒尚温,秦二姐含了一口踮脚印在了芈子歌的唇上。 芈子歌不躲不避,带着女儿香的气息打在他的脸上,秦二姐身上的衣料很薄,触感十足。 “你这小妖精…”芈子歌一伸手将秦二姐揽在怀里。 曲屏深幌解香罗,花灯微透。 莫道不销魂,春光乍泄。 芈子歌系好了玉带,秦二姐身上的素衣上染了一抹嫣红。 “二姐,没想到你还是…”芈子歌笑着说道,话并没有说完。 “讨打。”秦二姐羞红了脸,玉手轻轻打在芈子歌身上。 “行了,将寒衣蛊放在灵引身上就万事大吉,咱们也可以离开这里。”芈子歌将秦二姐拥入怀中道。 “你这坏人。”秦二姐似怨还羞的把头埋了进去。 “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我带你走。”芈子歌小声道。 秦二姐猛然从芈子歌怀里钻出来噘嘴看着他说道:“莫要骗我。” 芈子歌正色道:“我以三世道身起誓,若今生负卿,则堕万世不复之地狱。” 秦二姐这才欢喜起来,一张俏脸惹人怜爱。 芈子歌俯下身子吻了秦二姐的额头,然后走出了货栈,那只怪鸟很快落回在他肩上。 beqege.cc 货栈内,秦二姐收拾了一下凌乱的衣衫,裙底的那抹嫣红格外晕染,她只觉得走路有些不适全然不像共赴巫山时的爽利。 秦二姐打开木箱,里面正是晕了过去的苏锦。 打开赵奴留下的木盒,一只浑身冰蓝色的寒衣蛊安静的躺在里面。 秦二姐忌惮的看着眼前的寒衣蛊,突然寒衣蛊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寒衣蛊如同海底的水母一般缓缓飘荡在空中,然后慢慢的落在苏锦的脸上。 一瞬间,冰蓝色的灵光绽放出强大的威力。 这股威力秦二姐运足了全身的真气竟然也无法抵挡分毫,她只好退出了灵光的范围之内,又将四个鬼脸傀儡召到身前护佑,这才觉得安心了一些。 好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灵光慢慢隐入苏锦体内,而她的右半边脸上则是多了一些冰蓝色的碎瓷纹。 “果然,果然是你。”秦二姐呢喃的说了一句。 …… 西市的望楼之上,玄衣武侯看着月光下几个人影在市坊之间穿梭着,衣摆在黑暗中如影子一般,几乎快要追不上。 铮铮的马蹄声直过青瓷铺,卷过了牧山街,直奔石榴巷而去。 晚市的胡商勒住披彩的牛车伏低在官道旁,铁骑冰锋的寒光刺眼,这不是前日里见过的六扇门捕快。 他们是最为精锐的镇北军。 西市,石榴巷天四货栈。 亥初。 “真没想到这群突厥人有如此胆色。”追星手齐京墨缓缓朝着天四货栈走去。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烟客花半夏瞥了一眼天四货栈说道。 这次他们丝毫没有暴起破房的意思,因为这次出手的是镇北军,没人能在重甲之下逃脱,何况镇北军还装备了应付术士的武弑弩。 武弑弩落,天字以下皆为蝼蚁。 “记住,最重要的是保护苏锦的安全。”姜婉怡不动声色的拔出长剑低声嘱咐道。 此次围捕,正是以姜婉怡为首。 姜婉怡三人缓缓走近天四货栈,两个黑影猛的窜了出来。 “哦?看来唐意的消息没错,我们找对地方了。”齐京墨打眼一瞧,那两个黑影正是在云影坊天桥底下见过的鬼脸人。 “交给你了?”花半夏吐了口烟气,用白玉烟杆指了指鬼脸人说道。 “一切尽在掌控之中。”齐京墨戴上了黑金护手迎向了那两个鬼脸人。 鬼脸人见齐京墨冲来更不搭话,两柄弯刀交叉着向齐京墨上下路攻来。 若是寻常武者恐怕在这一击之下便会丢了性命,但作为六扇门四大名捕,齐京墨有着不容小觑的实力。 玄字三品武者,追星手。 黑金护手正挡住弯刀的攻势,只听一声清脆的金属崩裂声,两柄弯刀同时碎成两段。 鬼脸人舍了手中的刀把,一左一右将齐京墨围在中间。 齐京墨面色一喜,他本来就更擅长贴身近战,如此一来正中他的下怀。 “看招!”齐京墨双手化爪,一招凶猛有力的猛虎探牢正打中一个鬼脸人的胸前。 常人中了这一爪定然是骨碎身崩,然而就在齐京墨打在鬼脸人身上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 只见齐京墨的手一爪之下竟打进鬼脸人的身体之中,再拔出手来一看不由地大惊。 手里抓着的,赫然是几根稻草。 齐京墨退了几步,忌惮的看着眼前的鬼脸人。 他们根本不是人。 姜婉怡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出声提醒众人道。 “小心,这是傀儡之术。” 第二十五章 回城南恰遇小吏,缝太医得祝由篇 雁拂晓月去,云衔残影来。 插花呼酒少年场,烂赏花灯十里香。 一个人影快速在黑暗中飞驰而过,望楼之上的玄衣武侯也没有看清如此迅捷的身形,好在百姓们都在坊市之中观赏花灯,否则定会被这鬼魅般的人影吓出头风病来。 建安十三年八月十五,城南殓尸房。 亥初。 宋默从怀里摸出一刀纸钱共那两只甲马在偏僻角落里烧了,还是上次见过的场景。 那刀纸钱燃烧的青烟一缕缕往上飘去,在半空中猛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自然是被鬼神收了去。 想到今日误了点卯,宋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要知道殓尸司的官老爷们个个都算的上周扒皮。 你旷工一次,他扣你五个铜板! 得,辛辛苦苦一个月,一朝回到解放前。 不对,我有金猫啊! 宋默猛的想起在仁安当买回的压堂金猫,顿时喜形于色。 “那么大一只金猫在手,别说缝尸,我天天躺尸都行……”宋默想到这里,不由地心花怒放。 迈着八字步,宋默大摇大摆的朝着自己的七号殓尸房走去:“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城南一字排开的三十六间殓尸房此时全部没有灯火,宋默看的眉头紧皱。 这是怎么回事? 人呢? 宋默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忽然黑暗中两个打着灯笼的殓尸司小吏匆忙走了过来。 小吏走上前来出声问道:“你是殓尸人?” 宋默恭恭敬敬的答道:“七号殓尸房,宋默。” 小吏这才长长松了口气说道:“谢天谢地,终于逮到一个能喘气的了。” 宋默闻言脸色大变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其他殓尸人都死了?” 小吏没好气的呸了几声说道:“呸呸呸,你说什么胡话呢,这不是赶上花灯节,天子赐恩,殓尸司给你们这些殓尸人休沐赏灯的嘛。” 另一个小吏有些疑惑的问道:“这消息今早天明时便传了下去,你怎么好像不知道一样。” 宋默这才明白,原来是殓尸司给他们这群可怜的殓尸人也放了假去赏灯,而自己则因为被唐意带走这才没有听到消息。 如此一来,点卯的事也就不复存在。 五个铜板算是保住了。 宋默自然不能说出实话,只是搪塞道:“小人自然也是去赏灯了,一时高兴便没反应过来。” 两个小吏看着面前宋默不甚聪明的样子有点犹豫,心想这厮该不会正巧是那个傻子吧?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殓尸房确实有个傻子,但是那人明明在六号殓尸房,名字也对不上,傻子叫李政,面前这厮叫宋默。 不过此时城南三十六间殓尸房只有宋默一个殓尸人在,也由不得他们萝卜白菜挑挑选选了。 小吏轻咳一声道:“正好你回来了,咱们这边来了一具尸体,你给处理了吧。” 宋默低声道:“大人,今日不是花灯节殓尸司休沐吗?” 这下,倒轮到宋默拿这事说事了。 小吏没好气的瞪了宋默一眼说道:“放心,亏待不了你,这次殓尸给你算十个铜板。” “得嘞。”宋默应了一声屁颠屁颠的跟着两个小吏去领尸体。 殓尸司休沐,那些发放尸体的杂役自然不知道跑到哪处勾栏里快活去了。 两个小吏屈尊陪着宋默将尸体用板车拉回到七号殓尸房,一路上宋默便闻到白布盖着的尸体下面散发出浓重的酒气。 “这是什么人?”宋默好奇的打听着,他心知在殓尸司休沐的时候一般尸体是根本不会再往这里送。 思路客 换句话说,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送来的尸体都不一般。 莫非是这小吏的亲戚? 小吏见宋默发问也没好气的骂道:“这人是宫里的太医,鬼知道发了什么颠,花灯节在断桥上喝醉酒跌断了脖子。” 其实也能理解小吏的不满,花灯节提壶酒找个红倌人寻个高处赏灯嬉闹不比这里好的多? “行了,这尸体就交给你,事情做得漂亮些,兴许明天人家能给你两个赏钱。”小吏开始画起了大饼。 说完,小吏转身离去。 时辰尚早,现在去勾栏里寻些乐子倒也还来得及。 宋默将尸体横放在桌台上,洗了手便在屋角处点亮了镇魂灯。 镇魂灯还算平稳,宋默拿了家伙然后便揭开了尸体上盖着的白布。 好在没有想象的那么恐怖,尸体只是摔破了些皮肉。 虽然看着依旧骇人,但处理起来倒也不算麻烦。 细心缝合了皮肉就是。 真正麻烦的是这一次要用出阴门行当殓尸人的拿手绝技,理骨。 所谓理骨,便是将尸体上错位的骨头一根根复原。 这倒霉催的酒鬼太医从断桥之上跌落下来,不消多想,全身的骨头估计没几个还在老地方的。 这是个大工程。 宋默不慌不忙,先用粗线缝合了大块的皮肉,然后又用细线缝合了小块的皮肤,透明线缝合了五官。 这些缝尸工作完成已到了子时,宋默用衣袖拂去了额头的汗水,这才一点点的帮尸体理骨。 果然和宋默猜测的一样,这位太医大人的骨头基本已经错位。 当宋默理好了尸体背上的脊椎骨,往上理到尸体脖子的时候突然变了脸色。 “这,这似乎不是跌伤……”宋默皱眉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从手上传来的骨头碎裂程度,不像是跌伤的折叠碎裂,而更像是扭动的粉碎。 很明显,这是有人硬生生扭断了太医的脖子。 宋默并不着急,因为他等会儿就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三更天后,尸体安详的躺在桌台上。 恍惚之间,招魂幡现,引魂录出。 尸体的走马灯跑了起来。 尸体正是太医张山石,出身于杏林世家。 三岁随父亲出堂问诊,七岁便熟读医术,十三岁便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少年郎中。 二十岁替补父缺,成了宫中的一名太医。 然而从此以后,张山石的路子便开始走偏。 太医院中不乏传世名篇,巨医大匠所遗,稍微学些皮毛便足以悬壶济世,开斋治人。 然而这张山石确实古怪,他偏偏对正经的中医之道不感兴趣,而是研习起巫医的方子来。 中医治本,巫医修魂。 张山石在太医院研习了三年的巫医之学,然而他并不是学习治病的药理,而是专研起黄赤之道。 也就是房中秘术。 时日渐长,张山石对黄赤之道颇有心得,竟能炼出不少的助兴壮阳的丹药。 大周圣人后宫佳丽三千,偶尔有些力不从心,便指着这些丹药度日。 一来二去,这张山石竟然靠着一手黄赤之道成了圣人面前的红人。 光是小妾,他就讨了二十一房。 这货倒也聪明,仗着圣人恩宠竟私自将那巫医的方子付之一炬。 如此一来,整个太医院除了他再无一人会巫医之道。 往后纸醉金迷的龌龊自不必提,走马灯很快到了花灯节亥时。 张山石在断桥上自斟自饮,一个人缓缓走了过来。 “小乙,你来晚了,当罚。”张山石提着空酒壶摇摇晃晃的撞了过去。 …… “原来是芈子歌!”宋默眉头紧皱,他有些想不明白芈子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断桥上,杀了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太医。 走马灯跑完,尸体的过往生平被尽数记录在引魂录上。 魂兮归来,引魂入录。 天地玄黄,四阶九品。 引魂录给出尸体定价:玄字八品。 一张似石非石的兽皮之上,插着十二根金针,寒光放其芒,阴阳绕其上,七情自散去,六淫遮其伤。 辟邪金针。 与辟邪金针在一起的还有一本古书残卷,《祝由篇》。 古书云:“人食天地之气以生,内伤于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外伤于风寒暑湿燥火六淫所以生病。其无所遇邪气,又无怵惕之所志,卒然而病者,其何致?吾心无鬼,鬼何以侵之,吾心无邪,邪何以扰之,吾心无魔,魔何以袭之。” 宋默将《祝由篇》翻览一遍,默记于心。 一夜之后,宋默知人体五脏六腑之秘,通晓大小五行之变化,血骨肉皮之糅合,祝由之术尽了然于胸。 古书残篇化为青烟,宋默已成了这世间最为通晓巫医之道的人。 宋默扫了一眼木盒中的缝尸针,拿出一张宣纸扯了一段金线双手快速的交叉着。 一炷香后,宣纸之上赫然多了一朵月季,花瓣多而密,花蕊细而真,宣纸之上竟看不出半点线头和缝隙,端的是天衣无缝。 要知道这可不是绸缎布匹,而是一张触之即破的宣纸。 “玄字八品,果然恐怖如斯。”宋默面露欣喜,乐呵呵的将辟邪金针收了起来。 所谓艺多不养人,技多不压身,有了这手艺去哪里不是吃饭? 这一刻,外科医生、整容大师、裁缝大佬,宋默上线。 第二十六章 花半夏破草傀儡,逞威名追星手伤 一辆牛车缓缓从青瓷铺那头走了过来,等到了牧山街,车夫却是把牛车给停了下来。 黑暗中,十余个腰挎朴刀的不良人挡在了前面。 “前面六扇门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去。”为首的张天澜是个老练的不良人,他只是扫了一眼牛车。 车辙很浅,披了彩绢,像是个寻乐子的主。 车夫赔着笑问道:“几位官爷,前面是出了什么事?” 张天澜不悦的沉声道:“不该问的别问。” 突厥人入城不是小事,搞不好京城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赶紧离开吧。”张天澜拍了拍车夫说道。 车夫连连点头,招呼着牛车就要离开。 可那头素来温顺的老牛,此时竟不肯离开。 张天澜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向手下使了个眼神,十余个不良人立刻默契的将牛车围了起来。 朴刀紧握在手,张天澜厉声喝道:“出来!” 牛车中没有动静,张天澜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走了过去,右手正要去掀布帘。 牛车中突然伸出一只大手。 快如闪电,一下子便钳住了张天澜的手。 …… 建安十三年八月十五,石榴巷天四货栈。 亥初。 齐京墨再一次击退两个鬼脸傀儡,黑金护手上多了些稻草的草屑。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根本就不知疲倦。”齐京墨心中很是不忿,这都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鬼脸傀儡如同打不死的小强一般缠人。 其实鬼脸傀儡实力并不强,两个傀儡加起来也不过是玄字八品的实力,但齐京墨的两只铁手打在他们身上根本就造成不了一丁点的伤害。 姜婉怡看着和鬼脸傀儡缠斗的追星手齐京墨,轻笑着对身旁的花半夏说道:“你不打算帮忙吗?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烟客花半夏眉头微皱:“你为什么不出手?” 姜婉怡不置可否的直视着花半夏说道:“你说呢?” 花半夏冷哼一声,随后冲齐京墨低喝道:“你牵制住傀儡,我有办法灭了他们。” 齐京墨点点头使出一招蛟龙探海,两只铁手猛的插进鬼脸傀儡的胸前。 鬼脸傀儡中了这一击,顿时被逼到角落里。 “就是现在!”花半夏眼神一寒,两只纤长手指从白玉烟杆中夹出两点烟火。 烟火在花半夏手中宛如两颗红色的坠星,只见她玉指微弹,烟火激射而出,正中鬼脸傀儡。 霎时间,两团烈火熊熊燃烧起来。 齐京墨收招后退,抬升的火焰将他的鬓角烧去了一些。 “小心着些。”齐京墨没好气的说道。 花半夏看他那狼狈样不由地窃笑:“水火无情。” 两只稻草扎成的鬼脸傀儡燃烧着,诡异的是,姜婉怡、花半夏和齐京墨耳边竟然传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什么情况?”齐京墨望着就要烧成灰烬的鬼脸傀儡问道。 花半夏摇了摇头,两个人一同看向镇魔司的黄字三品镇魔使姜婉怡。 “是炼魂傀儡,倒是我低估她了。”姜婉怡压低了声音看着已经化成一地黑灰的鬼脸傀儡说道。 齐京墨和花半夏对视一眼,正待问清楚炼魂傀儡是什么东西。 “来不及解释了,破门。”姜婉怡正色沉声道。 “得嘞。” 这等出力的活,当然是男士优先。 齐京墨喝了一声,就要上前破门。 突然,挡在门前的木板被两个有着鬼魅般速度的鬼脸傀儡撞破。 两个鬼脸傀儡速度不减,一左一右挥拳打向齐京墨。 “好胆!”追星手齐京墨大喝一声,不退反进,两只黑金护手包裹着的铁拳迎向鬼脸傀儡。 “铛。” 一声闷响之后,齐京墨和黑影各自退开。 “不是稻草!”齐京墨暗道一声晦气,两只黑金护手保护的手倒是没有受伤,只是两只胳膊被鬼脸傀儡反震的颤抖不止,已然受了暗伤。 “是青铜傀儡!”花半夏看的分明,鬼脸傀儡露出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分明是金属的颜色。 姜婉怡平静的看了一眼鬼脸傀儡冲货栈内戏谑道:“就拿这些东西来招待客人,有一些敷衍了吧?” “不速之客,何谈以礼相待?”一道媚声传来,寻常人怕是骨子里已经酥了三分。 货栈门前,秦二姐已换上之前那套淡绿长裙,傲人身姿尽展于外。 “对于建安京来说,你们突厥人才是不速之客。”烟客花半夏冷哼一声说道。 “这位妹妹,这么大火气可是会变丑的。”秦二姐掩嘴轻笑,目光不时扫向花半夏的胸脯。 花半夏俏脸微怒:“不就是胸前比人多了二两肉吗?有什么了不起?卖弄风骚。” 其实花半夏的身材倒也不错,玲珑有致,只是自小习武,有些地方略平了些,不过倒也正常,只是秦二姐身姿过于傲人了些。 “先寻回苏锦才是。”姜婉怡出声提醒道,她倒不怕战火东引,毕竟她的肉可不比秦二姐少。 花半夏忍住怒火也不搭话,手持白玉烟杆就往秦二姐攻去。 秦二姐倒是早有预料般往后一退,两个鬼脸傀儡顿时夹击花半夏。 花半夏的功夫不弱,和齐京墨一般也是玄字三品武者,手中一只白玉烟杆似玉非玉打在鬼脸傀儡身上发出铛铛的响声。 一人二傀儡越打越快,拳脚之间皆是要人命的杀招。 “我来助你!”追星手齐京墨恐花半夏有失,顾不上自己的暗伤仗着两只铁手就加入到战局之中。 二人同为六扇门名捕,配合之间多有默契,不消半柱香的功夫便逼的两个鬼脸傀儡连连后退。 但二人也仅限于此,他们的攻击对傀儡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回来吧。”姜婉怡低喝了一声。 烟客花半夏一烟杆敲在鬼脸傀儡头上,追星手齐京墨一掌拍退另一个鬼脸傀儡,然后两个人这才退回到姜婉怡身边。 姜婉怡看了一眼两个鬼脸傀儡说道:“自我们进门以来便没有看到突厥狼卫,想必是被你用炼魂之法挟制在傀儡之中。” 秦二姐没有否认:“狼卫是大汗最忠实的卫士,既来建安便已是必死之人。” 笔趣阁 “其实,他们也挺可怜的。”秦二姐苦笑了一下说道。 不知为何,姜婉怡三人还是看到了秦二姐眼中闪过的那一抹伤感。 “快要到子时了。”姜婉怡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第二十七章 踏青鸾逍遥离去,种寒衣留下端倪 夜色之下,两个鬼脸傀儡死寂的站在货栈院内。 花半夏和齐京墨二人戒备的盯着,傀儡之术过于诡异,也许下一刻就会暴起袭人。 建安十三年八月十五,石榴巷天四货栈。 亥正。 秦二姐收了媚笑,正色的看着姜婉怡:“来吧,让我领教一下大周镇魔使的厉害。” “如你所愿。”姜婉怡缓缓拔出长剑平淡的看着秦二姐说道。 秦二姐召回两只傀儡护在身前,伺机而动。 姜婉怡弹了一下长剑,剑锋上寒光乍现,满天的月光顿时被寒光的杀气比的弱了几分。 姜婉怡身形不动,长剑一挥,一道锋锐的剑气直逼秦二姐而去。 一个鬼脸傀儡挺身硬接,砰的一声鬼脸傀儡撞在了身后的货栈上。 再起身时,傀儡的胸前多了一道三寸有余的剑痕。 “好强的剑气!”秦二姐惊呼一声,再看向姜婉怡的眼神满是忌惮。 不止秦二姐,一旁观战的追星手齐京墨和烟客花半夏皆是满脸震惊。 他们心中虽然清楚术士和武者有着不可比拟的可能,但, 但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只是一击之下,秦二姐便深知自己不是对手。 唯一的取胜之道,便是依靠两个傀儡鬼魅般的速度双向攻击姜婉怡,让她自顾不暇,以谋取胜利的可能性。 打定主意,秦二姐暗暗驱动两个鬼脸傀儡。 只见一只鬼脸傀儡凭空飞起,而另一只傀儡以一种鬼魅的速度攻向地面的姜婉怡。 姜婉怡看着一上一下朝着自己攻来的鬼脸傀儡,不慌不忙的御气于剑。 刹那间,数百道的剑气将姜婉怡护在中央,两个鬼脸傀儡尚未靠近便已被无形的剑气打出了不少的伤口。 秦二姐忙召回鬼脸傀儡,但傀儡速度减慢,显然是有所损伤。 “到此为止吧。”姜婉怡负剑而立,冷声说道。 姜婉怡轻喝道:“剑非凡铁,因执拿而通灵,因心而动,因血而活,因邪念而死,御剑之术!” 一出手,便是御剑之术。 长剑腾空而起,四方杀气汇聚而来,姜婉怡手掐剑指,隔空指向秦二姐。 长剑斩向秦二姐,鬼脸傀儡跃起抵挡。 锋利的长剑如同削木一般将傀儡斩成两段,并且余威不减,斩向秦二姐。 傀儡之术被破,秦二姐遭反噬口吐鲜血动弹不得,见剑气袭来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衣身影挡在秦二姐身前,袖子一挥凌厉的御剑顿时全被化解。 “子歌!”秦二姐感受到身前熟悉的气息,睁开眼看到的正是一脸怜惜的芈子歌。 “好强!”姜婉怡收回长剑,忌惮的看着眼前的人。 “你是谁?”姜婉怡剑指芈子歌沉声问道。 “死人不需要知道我的姓名。”芈子歌满眼杀意低声道。 “好大的口气!”姜婉怡怒道。 从眼前的芈子歌身上传来很强的威胁感,姜婉怡不敢掉以轻心,直接用出了自己最强的杀招。 姜婉怡将全身的真气凝聚在手中长剑之上,轻喝一声:“奇哉大道,壮哉大道,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万剑诀!” 长剑御空而上,自空中化成百余道无形剑气,那种强大的压迫感让花半夏齐京墨和秦二姐三人都是变了脸色。 但芈子歌依旧面色如常,他冷眼看着姜婉怡:“如果有一天你能召出万道有形剑气,或许真的能留下我,但现在你还太弱了。” “破!”芈子歌邪魅一笑,手指朝着空中长剑只一点,姜婉怡凝出的无形剑气尽皆破碎。 “什么?”姜婉怡眼神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紧接着被强行破去术法的反噬使她全身真气紊乱,殷红的血丝从她嘴角溢出来。 “此间事已了,当作谪仙去。”芈子歌转身揽着秦二姐的腰,秦二姐似水般温柔贴在他的肩上。 那只白头翁般的怪鸟身形猛的变得巨大,芈子歌与秦二姐踏上逍遥离开建安京。 “青鸾!”姜婉怡看着怪鸟转眼间消失于天际,眼神中第一次有了骇然。 “你怎么样?”烟客花半夏上前扶住姜婉怡开口问道。 “先别管我,找苏锦。”姜婉怡强撑着身子走进了货栈。 天四货栈内,中央的木箱中,昏迷的苏锦还躺在里面。 “谢天谢地,终于找到这姑奶奶了。”齐京墨惊喜道。 然而,花半夏和姜婉怡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只见木箱中的苏锦呼吸平稳,她的右半边脸上是冰蓝色的神秘纹路…… …… 火树银花花灯夜,彩灯万盏熠霞流。 建安京烟花夜放,大元寺的钟声响彻京城,百姓登高祈福,河渠之上放起了一只只莲灯。 子时,六扇门内堂。 神侯诸葛长青皱眉不语,对面坐着的漠北节度使马嗣虎脸色铁青。 “寒衣蛊种在了阿锦的体内?”马嗣虎声音听不出半点感情。 姜婉怡俏脸惨白虚弱的说道:“大人勿忧,镇魔司之内多有通晓蛊术之道者,定能解蛊。” 马嗣虎闻言不语,良久之后沉声道:“够了,这件事我希望到此为止。” 说完,马嗣虎拂袖而去。 沉默了许久之后,神侯诸葛长青开口道:“突厥人一事此后不准再提,尤其是,” 诸葛长青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说道:“尤其是苏锦。” …… “先生可有办法解蛊?”马嗣虎心疼的看着床上昏睡的苏锦,她右脸上冰蓝色的纹路如匕首一般划拉着这位边疆大员的心。 建安京城神医林云逸摇头道:“令爱所中之蛊毒奇诡无比,寻常针灸药汤皆不起效,更为棘手的是令爱会因为蛊毒发作而陷入比常人更长的昏睡,甚至最终可能全身的脉络都会冰冻。”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马嗣虎只觉得心如刀绞一般的痛。 林云逸摇摇头道:“本来还可以试试巫医之法,但我听闻京城中唯一通晓巫医之术的太医张山石醉酒跌死了。” 马嗣虎面如死灰,强撑着送神医林云逸出了门。 …… 日照灵台,霞开珠山,落天地正气。 城南传来铛铛的铜锣声,建安京唯一通晓巫术之道的宋默起开了七号殓尸房的门板,一缕阳光霎时间照进屋去。 xiaoshuting.org 第二十八章 卖金猫得银千两,殓尸人神秘消失 城南三十六间殓尸房外,早就等候在外面的人开始用寿棺装殓起缝好的尸体。 阴门行当的人大多孤僻,收了家伙便去赶早吃那玉米糊糊。 玉米糊糊是老街早点铺子林老丈新搞出来的家乡吃食,管饱经饿还便宜,很是受殓尸人的欢迎。 不过宋默没去。 为什么呢? 兜里没有一个子儿。 干饭人的事总不能赊账吧? 他拉不下这个脸。 和宋默猜测的一般无二,太医张山石的家人匆忙拉走了尸体,至于殓尸司小吏口中的赏钱则是半文都没有见到。 于是乎,八月风绕菊苇,城南多了一个悲秋人。 为什么呢? 兜里没有一个子儿。 偏偏日子如流水。 不经意间,宋默瞥到旁边的六号殓尸房。 殓尸房的门还没打开,李政那傻小子倒会享福,还在睡着呢。 闲来无事,宋默在殓尸房前做起广播体操,第七套雄鹰起飞…… 身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宋默收了势回头一看,却是拎着一个简易食盒的燕子。 燕子头上依旧扎着红头绳,换了一件靛蓝色的衣裙。 “你怎么来了?”宋默冲眼前这个邻家小妹咧嘴笑着。 “前日里你多放了一枚铜板,林爷爷嘱咐我来还你。”燕子说着打开了食盒,里面是一碗玉米糊糊,半盅萝卜干,两只大包子。 宋默咽了口水说道:“我不饿,真的。” 咕噜噜,有人不争气了。 “你就放心的吃吧。”燕子掩嘴轻笑。 宋默这时也不强撑,乐呵呵的吃起包子。 吃完饭,燕子收拾着食盒,她的身姿略显消瘦,红头绳随风摇摆,多了几分灵动。 “过两天,我送你一只玉簪吧。”宋默想了想开口说道。 “吹牛。”燕子白了宋默一眼提着食盒离开,她的心里对宋默不免有些失望。 身无分文还喜欢说大话的男人,不会讨女人喜欢的。 宋默看着燕子扭动的腰肢抹了把嘴,心想该办正事了。 …… 西市,宏丰当。 “你这只金猫足有三十两,真的要当?”一个穿着灰布长马褂的中年朝奉不敢置信的问道。 “当。”柜台下面,一个模样不怎么起眼的老者沉声道。 中年朝奉倒也是个实诚人,他沉吟了片刻说道:“你这只金猫做工精美,又是上好的沙金,作死当还是活当?” 老者犹豫了一下问道:“死当几何?活当几何?” 中年朝奉坦诚说道:“古往今来入当铺当折一半,金猫可质纹银三千两,作活当只给一千五百两,作死当可得两千两。” 怕老者不懂,中年朝奉又解释道:“活当则有当期,当期之后可赎当,利息五百两。” 老者没有犹豫沉声道:“死当。” 中年朝奉点点头说道:“东行的交子可行否?” 大宗货物交易,白银不易携带,建安京也有纸票,由大周朝廷特批东行总管,而这种纸票便叫作交子。 老者摇摇头:“我要沈家的,先给我提三十两使着。” 当代朝廷腐败,东行的交子一日一个价,指不定今日值两千两的交子,明日便只值一千五百两,甚至更少。 反观民间的沈家倒是凭着殷实的家底和绝好的信誉,渐渐有了取代官方交子的态势。 中年朝奉应了一声,写好了一张当票,没一会儿收了金猫,又取出了一张一千九百七十两的交子和一个装着三十两白银的钱袋递给了老者。 买卖达成,各不相欠。 老者刚刚走出店门,柜台上那只金猫的眼睛诡异的闪了一下。 中年朝奉忙着收当票自然没有看见这一幕。 …… 老者出了宏丰当,在一偏僻无人角落抹了把脸,顿时满脸的枯树纹消失不见。 原来此人正是用了易容术的宋默。 财不露白,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在西市中闲逛,任由阳气洗涤着阴门行当惹来的晦气。 街边不乏玉器铺子的旗幌,宋默想了想便走了进去。 出来的时候宋默嘴角上扬,腰间的钱袋却少了一半。 …… 浮云翳日光,长街锁清荫。 城南六号殓尸房门板已被卸去,里面空落落的阳光也照不进去,门前两个殓尸司的小吏阴沉着脸。 “又消失一个,这到底是怎么个事啊?”小吏贺一鸣没好气的说道。 “谁知道呢,难道是出了尸鬼?”另一个小吏吴宛霖同样没好气的说道。 没错,这二人正是昨日殓尸司将宋默抓为壮丁的小吏。 “应该不是闹尸鬼,昨日花灯节根本没有派尸。”贺一鸣烦闷的揉了揉太阳穴。 “一天一个,照这样下去,迟早会人手不够。”吴宛霖说着一脚踢开了面前的石子。 “哎呦,谁这么没公德心。”迎面走来一人,看着脚下弹来的石子忙往旁边一躲。 两个小吏抬头一看不由地乐了,这人不正是昨天帮忙殓尸的七号殓尸房宋默吗? 宋默看着两个小吏愁眉苦脸的站在六号殓尸房前,还以为傻子李政惹到了他们忙帮腔开口道:“是不是那李政又做了没头没脑的事冲撞了大人,你们别和他一般见识。” 贺一鸣苦笑道:“他是没机会冲撞我们了。” 宋默皱眉道:“怎么?李政死了?” 吴宛霖撇嘴道:“你这厮怎么动不动就咒人死?” 宋默尴尬的笑了笑,没有接茬。 贺一鸣阴沉着脸往六号殓尸房里望了一眼说道:“没有死,他消失了。” 宋默愕然道:“消失?消失是什么意思?” 吴宛霖小心的看了一眼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最近殓尸房不太平,李政已经是第三个神秘消失的殓尸人。” 宋默被吓了一跳,心想难道是有贼偷到殓尸房来了? 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殓尸人穷的叮当响,不符合贼人的下手标准啊? 难道是偷人? 宋默想到这里不由地一阵恶寒,世风日下,民心不古…… “别瞎寻思了,小心着些就是。”贺一鸣好心提醒道。 “大人说的极是。”宋默点头附和。 两个倒霉催的殓尸房小吏郁闷的离开,宋默兀自回了七号殓尸房将一千多两的巨款交子藏好暂且不表。 暮落霜气,夜凉星辰。 殓尸司点了卯,宋默在殓尸房内等着生意上门。 果然,没多久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咚咚咚。” 不同于往日的急促,今日杂役们似乎多了耐心。 开了门,却发现门外并非殓尸司的杂役,而是一个老熟人。 唐意。 “你似乎并不惊讶?”唐意道。 宋默笑道:“建安京并非出乱子,想必是一众大人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 实话实说,见唐意囫囵个的出现在面前,宋默还是打心底高兴。 “我来是为了,”唐意话还没有说完,宋默便出声打断他道。 “是为了查殓尸人丢失的案子吧。” 唐意点点头,这事并不难猜到,白天殓尸房出了问题,夜里唐意便出现在这里,想必是为了调查殓尸人消失的原因。 tsxsw.la 宋默将唐意让进屋内,关了门这时突然想到一件事来。 “把衣服脱了。”宋默贱笑着说道。 第二十九章 缝活人一万九千,宿唐意燕子误会 镇魂灯豆大的灯光只照亮一片不大的地方,宋默一只眼睛青了半边。 “谁让你不把话说明白,”唐意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宋默,但又觉得有趣强忍着笑说道。 “谁知道你下手这么重?前日里你不就是这样说的吗?”宋默气不打一处来,唐意这分明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嘛。 “你真的能缝好我背上的刀疤?”唐意问道,眼神里有着些许的期待。 “缝不好。”宋默冷着脸沉声道。 “那算了。”唐意似乎本来就没对他抱有太大希望。 宋默见唐意这般模样不由地起了好胜心,拿起桌上的宣纸穿针引线,半柱香的工夫不到,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跃然纸上。 和昨日一般,宣纸未曾破碎,也看不出丝毫线头针脚。 “如何?”宋默故作高深的谦虚道。 “还不错。”唐意点了点头,他确实没看出来宋默竟然有如此手艺。 “要不是看在你为我挡刀的份上,我才不,”宋默嘚瑟起来。 “我不缝了。”唐意没等宋默嘚瑟完,出声打断他道。 “……” 一番好说歹说,唐意才终于解开半边的上衣趴在冷榻之上。 唐意半裸的后背不像是一个捕快,甚至有些不像是一个男人,他的后背白皙柔软,颇有些拂藕玉背香幽雪,云锁鹅柳嫩黄荑的意思。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唐意的后背此时多了一条七八寸长的刀伤,很是狰狞。 宋默将新买的银针沾了烈酒在灯焰上消了毒,穿了线便开始缝合唐意背上的疤痕。 “忍着些,可能有点疼。”宋默落针之前轻声提醒道。 “嗯。”唐意小声的应道。 宋默的手小心翼翼的抚过唐意后背刀疤,唐意的身体立刻如触电一般紧绷起来。 “放轻松,否则即使缝合好了也不自然,会很丑的。”宋默说着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唐意的屁股。 还别说,挺有弹性。 宋默全神贯注的盯着唐意后背上的刀疤,丝毫没有注意到趴在冷榻上的唐意紧咬着嘴唇和红了半边的脸。 银针缓缓刺入唐意的皮肉之中,感受到那和尸体绝然不同的抵触感,宋默觉得活人比尸体要难缝的多。 首先人死之后,尸体的皮肤和肌肉会完全放松,而活人却无法完全做到这一点。 其次就是思想上的感觉了,毕竟死人不会说话,活人可就会表达的多。 这不,唐意一直拿杀人的眼神偷瞄着他,仿佛在盘算等下先割下他的那一块肉来…… 一夜无话,宋默飞针走线,手下针法玄妙生花,再看向唐意的后背。 光滑如初,刀疤已然消失不见。 晨曦微光,五更钟响。 小心剪下最后的线头,宋默只觉得昏昏沉沉挨着唐意在冷榻的另一侧睡下。 唐意这一夜也吃了不少的苦头,银针在他身上足足走了一万九千多处,每一针疼入骨髓。 “这小子…”唐意穿好上衣,看了一眼冷榻上的宋默又怨又气,想起他竟然敢拍自己的屁股不由地再次红了脸。 见宋默睡的昏沉,唐意转过身轻轻撕开了脸上的面皮…… …… 日上三竿,宋默才自冷榻上醒来。 门板不知何时已被人起开,阳光照在屋内没有明显的斜风线,反而像变成了雾气一般。 这是阴门行当聚而不散的阴气,悬于房梁屋舍,最是难消。 唐意在不远处的桌前摆弄着一只两寸长的飞针,宋默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不好的回忆来。 “你还没走呢?”宋默收拾了今早没来得及收好的镇魂灯开口问道。 “我是来查案的。”唐意手一番,那只两寸长的飞针顿时消失不见,不知道被他藏在了何处。 “好快的手,不学魔术可惜了。”宋默暗暗咂舌。 “刚刚有个姑娘找你。”唐意突然说道。 宋默不用问便知道是谁。 “走吧。”宋默洗漱一番冲唐意招招手道。 “嗯?去哪?”唐意不解的问道。 “请你过早。”宋默说完便走出了七号殓尸房。 宋默带着唐意去了老街林老丈的早点铺子,这时摊子上只有零星几个晚起的人,桌位比往日稀疏的多。 156n.net 二人捡了靠里的位置坐下,燕子前来招呼他们。 不知为何,宋默总觉得燕子对他没了往日的感觉。 虽然依旧热情,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没一会儿,桌上摆满了吃食。 昨夜劳碌许多,宋默觉得就是一头牛也吃得下。 反观唐意只是浅尝辄止,似乎是不合胃口。 吃完饭,二人并未着急离去,而是聊起昨日的事来。 …… “你是说芈子歌带秦二姐潇洒离开了?”宋默不敢置信的开口说道。 在建安京,竟然能有人在镇北军的重围下完好无损的离去。 这,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芈子歌有些门道,我们小看他了,他肩上站着的那只怪鸟居然是传说中的青鸾。”唐意眼神深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青鸾?”宋默对这个世界的神妖之说了解不多,自然面露疑惑。 “西山经又西二百二十里,曰三危之山,三青鸟居之名曰青鸾。”唐意沉声道。 “不过青鸾从来只认道君为主,怎么会跟着芈子歌呢?”唐意并没有把话说完,其中的秘辛他不知道,宋默自然更不知道。 “对了,那个叫什么苏锦的胡女救回来了吗?”宋默开口问道。 唐意点点头,脸上却并不轻松,宋默识趣的没有多问。 二人沉默了良久,唐意率先开口道。 “六号殓尸房殓尸人李政失踪的事你听说过没?” 宋默苦笑,果然唐意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听说过,不过我好像帮不了你什么。”宋默点点头说道。 “你前天夜里就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见过奇怪的人?”唐意又问道。 宋默摇了摇头:“前天回来就殓了一具太医的尸体,再说了,我们这地方什么人敢过来?” 说完,宋默自嘲的笑了笑。 突然,宋默脑海中猛的浮现出前天晚上李政曾经冒失的撞倒自己,他当时说的是什么来着? 宋默大脑飞速转动,没一会儿就记起了前天晚上李政说的话。 他说:“狐,狐狸,好美。” 难道是城南殓尸房中闹起了狐妖? 宋默连忙把这个事情说与唐意,唐意听完皱起眉头。 日近响午,林老丈和王婆开始收摊。 宋默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雕花木盒,正是他昨日买回的玉簪。 燕子正在帮衬着收拾桌椅,宋默将木盒递了过去:“燕子,接着。” 燕子拿过木盒看了一眼,里面安静躺着一只青玉簪子。 燕子眼神先是闪过一丝欣喜,但紧接着就递了回来指了指唐意平淡的说道:“我不要,你送他吧。” 宋默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送唐意? 送玉簪给一个男人? 宋默终于明白为什么燕子突然变得冷淡,一定是今早燕子上门找他的时候见到了屋中的唐意。 建安京中不乏断袖之癖,燕子这是误会了呀! 第三十章 查殓尸房疑密室,官署外百姓围讨 六号殓尸房内,唐意和宋默一起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 没有打斗痕迹。 没有血迹。 没有超出平常的阴气。 没有妖气。 一切几乎和其他殓尸房一模一样,除了殓尸人李政神秘的失踪了。 “有什么发现吗?”宋默看着站在门边的唐意问道。 “你是说李政反锁了门没有出来?”唐意反问道。 宋默想了想点点头,确实是这样,李政脑袋瓜并不好使,花灯节的时候兴许根本就没有出去找乐子。 唐意皱眉道:“那事情就奇怪了。” “怎么了?”宋默走过去问道。 “你看这门栓。”唐意指着殓尸房的门开口说道。 宋默不明所以,但还是凑近看了一眼。 只见六号殓尸房的门栓完好无损,宋默回看唐意说道:“这门栓好像没什么问题。” 唐意扫了一眼六号殓尸房内低声说道:“正因为门栓没问题,所以李政失踪的问题就大了。” 宋默也是看了一眼屋内,城南三十六间殓尸房布局大致一样,因为是阴门行当见不得日月星光,所以除了铺门没有窗户。 这时宋默也终于明白了唐意的意思,如果六号殓尸房房门被反锁,而门栓在没有出现任何破坏痕迹的情况下,殓尸人在屋内李政神秘失踪。 这意味着什么? 宋默脑海中猛的浮现出一个词。 密室杀人。 “其他出事的两个殓尸房你知道在哪吗?”唐意想了想问道。 这个宋默还真的知道,一个是二十七号殓尸房,一个则是三十三号殓尸房。 “六,二十七,三十三,这三者显然没有什么规律,这些殓尸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唐意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径直朝着里面的殓尸房走去。 好在花灯节刚过,尚且不是暮秋,斩首行刑的尸体极少,虽然神秘消失了三个殓尸人,一时之间人手倒也不显得紧缺。 因此,殓尸司司礼并没有送来新的殓尸人,二十七号殓尸房和三十三号殓尸房也空闲了下来。 唐意皱着眉头将二十七号殓尸房和三十三号殓尸房也给检查了一遍,和六号殓尸房一样,没有打斗痕迹,没有血迹,没有奇怪的阴气,没有妖气,甚至连殓尸房的门栓都一样的没有被破坏。 又是两间密室。 宋默也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殓尸司隶属于镇魔司,照理说应该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才是。 想到这里,宋默才猛的意识到一件事来。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殓尸房出了怪事怎么说也应该由镇魔司出手解决才是。”宋默盯着唐意沉声道。 唐意倒是没否认,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这件事我并不是代表六扇门前来处理,而是为了还一个人情。” 宋默一愣脱口而出道:“姜婉怡?” 唐意依旧是点点头说道:“城南殓尸房的案子本来是镇魔司交由她处理的,但她临时有事耽误了,所以便传信与我让我先行查案,她很快就会赶来。” 宋默不由地想到当时在琴台坊外,姜婉怡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御剑诀来。 啧啧,那句他的命是我的,很是霸道。 一念至此,宋默的八卦心被勾了起来。 宋默看着唐意那张冷俊的脸笑着问道:“你和姜婉怡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看人家是对你又恨又爱啊。” 唐意眼神一寒,杀人的目光顿时将宋默笼罩。 “不说就不说嘛,哎哎哎,别拔刀……” “………” 唐意出了三十三号殓尸房的门,看了一眼脚下的阳光开口说道:“殓尸房里恐怕是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咱们去看看殓尸司的出尸簿。” 宋默点了点头,殓尸房里没有什么发现,可能只有在出尸簿上才能发现一些端倪。 ranwen.la 殓尸司所收之尸皆有记录,无论是来源、分发配给、甚至是领尸签署都一笔笔记在出尸簿上。 同样,这也算是殓尸人出勤记录表,一月工钱全都仰仗于此。 出尸簿不在别处,全由殓尸司小吏掌管。 说巧不巧的是,这一月的出尸簿正好轮值到小吏贺一鸣和吴宛霖手里。 宋默和唐意打定主意就要去殓尸房深处的官署之中查看出尸簿,然而刚刚走出殓尸房没多久就听到一阵吵闹声。 抬头一看,吵闹之处正是从殓尸司官署门外传出。 只见殓尸司官署门外,一群穿着粗布衣裳的百姓将官署大门给围了起来,乱哄哄的不知道在嚷些什么。 殓尸司的杂役将他们挡在外面,两个小吏正扯着嗓子安抚。 脸红脖子粗的是贺一鸣,黑脸喘气的是吴宛霖。 宋默和唐意走近了一些才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原来这群百姓都是最近从城南殓尸房中领回过尸体,而诡异的是尸体竟然出事了,他们这是在向殓尸司讨说法。 宋默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由地腹诽,看来医患关系什么时候都是容易紧张的。 不同的是人家是闹了医患,殓尸司这显然是闹了尸患啊。 贺一鸣和吴宛霖两个殓尸司的小吏也确实水逆,这样的事总是让他俩碰到。 得离他们远点,宋默心中暗道。 好说歹说,一番连哄带吓总算是驱散了殓尸司官署门前围着的百姓。 贺一鸣刚松口气就看见了站在宋默旁边的唐意,忙一路小跑着过来殷勤的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唐大人?” 同时,对于这个总是和六扇门走的很近的“叛徒”宋默觉得疑惑。 “这小子怎么总是和六扇门的人在一起?”心里想着,贺一鸣打量起宋默来。 “长得倒是有鼻子有眼,只是眼神轻浮,得离他远点。”贺一鸣心中暗道。 得,这俩人算是想到一块去了。 “我要看一下你们殓尸司的出尸簿。”唐意没有任何犹豫开门见山的说道。 贺一鸣和吴宛霖对视一眼,二人皆是用为难的眼神看着唐意低声道:“这要是搁以前唐大人想怎么翻阅就怎么翻阅,但现在,这个嘛…” 贺一鸣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把话说清楚,搞的宋默很是头大。 “放心,我知道规矩。”说着,唐意从怀里摸出一个腰牌丢给了贺一鸣。 宋默抬眼看的分明,那是姜婉怡的腰牌。 果然,贺一鸣看到腰牌则是长长的松了口气笑道:“既如此,请大人随我来。” 宋默跟着唐意在贺一鸣二人的指引下进了官署正厅,没一会儿贺一鸣便将这月的出尸簿拿了过来,堆到桌上任由唐意翻阅。 这等文书虽然算不上机密,但为了避嫌宋默还是离唐意远了一些。 突然宋默想到刚刚百姓围官署的事变开口问贺一鸣道:“刚刚是怎么回事?” 贺一鸣心里也正郁闷,此时见宋默发问索性抱怨起来:“谁知道呢?合该我兄弟二人倒霉,只是这月轮值,偏偏就生了这许多事,我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连尸体都能出问题。” 宋默眉头一皱,殓尸司属于阴门行当,照理说不会出怪力乱神之事,但前者也说了,殓尸司司礼培训匆忙,有些殓尸人业务尚且不熟练,难免有些殓过的尸体会出现缝尸线不紧。 尸体在领回的路上,若路途颠簸,头歪眼斜,四肢脱落则是常有的事。 宋默将自己的猜测一说,没想到贺一鸣是连连摇头。 好半天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不是缝尸出了差错,而是尸体,尸体消失了。” 宋默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响,前面殓尸人消失了,现在尸体又消失,难道是殓尸司闹了邪祟? 就在这时,一旁翻阅出尸簿的唐意眉头紧皱了起来。 第三十一章 出尸簿知长宁县,小吏发尸殓尸房 唐意合上了出尸簿,脸上出现一丝凝重。 “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宋默见状问道。 唐意点了点头没有回答而是问贺一鸣道:“今日前来围讨官署的百姓应该不是建安京城中百姓吧?” 宋默这时也回想了一下,刚刚看到的那群人穿着打扮确实不像是建安京城的百姓,他又想起老街边上拴着的那几辆牛车,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看来应该是附近县中的百姓。”宋默暗道。 果然,吴宛霖接下来的话就印证了他的猜想。 “唐大人说的没错,这些百姓全都是建安京南的长宁县百姓。”吴宛霖附和道。 唐意的面色更加难看,他略一思索沉声问道:“如此说来,所有出事的尸体全都来自长宁县?” 贺一鸣吴宛霖二人闻言皆是一愣,他们今日忙的焦头烂额,一时之间竟然忽略了这最重要的一条线索。 “长宁县?对,就是长宁县。”贺一鸣很快反应过来,紧接着与吴宛霖一同去查看出尸簿。 爱好中文网 看完出尸簿,贺一鸣和吴宛霖二人的脸色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看。 宋默凑到边上一看,只见出尸簿上用朱红圈出三行小字。 “建安十三年八月十二,长宁县出尸,发与二十七号殓尸房。” “建安十三年八月十三,长宁县出尸,发与三十三号殓尸房。” “建安十三年八月十四,长宁县出尸,发与六号殓尸房。” 事情到了这里,几人心知问题一定出在长宁县,而并非殓尸房。 殓尸司小吏贺一鸣和吴宛霖相视一笑,皆是松了口气,至少找到了问题所在,而问题出在长宁县那就与他们毫无干系,长宁县百姓再敢来围讨官署,自然是底气硬,再作另一番计较。 他们此时心里也没别的想法,只想这个月的轮值赶紧结束,可别再整出幺蛾子了。 “把那些百姓叫回来吧,我有事情要问他们。”唐意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我这就派人去。”贺一鸣应了一声便与吴宛霖一起走出了官署,自去安排杂役寻回长宁县百姓。 响午,殓尸司官署内。 唐意问清楚了那群长宁县的百姓,脸上却是愈发的疑惑起来。 三具尸体都是长宁县城中的百姓,除此之外竟然没有半点交集。 更为诡异的是,三具尸体从城南殓尸房离开之后消失的时间也不一样。 八月十二送来的那具尸体刚出建安京城就消失不见,八月十三那具尸体则是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消失不见,倒是八月十四送来的那具尸体消失时间最晚。 正巧在抬棺下葬的时候发现消失的,抬棺匠提出棺材重量不对,结果打开棺材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等问完长宁县百姓,唐意则是一直愁眉不展,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跟着他们回长宁县一趟。 宋默本来还想劝唐意等姜婉怡回来再做处理,毕竟这件事到目前为止所牵扯的东西不少,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种事不像是人做出来的。 说的再直白一点,就是长宁县怕要出了妖祟。 然而,最终唐意还是跟着去了长宁县。 “我欠她一个人情。”这是唐意离开时对宋默说的话。 艳阳多骄奢,中秋意昏沉。 昨夜缝了唐意一万九千多针,宋默也是费了不少心血。 在殓尸司官署蹭了顿饭,宋默回了七号殓尸房倒头就睡。 …… 明月别枝惊老雀,清风半夜拂初倌。 酉正时,殓尸司官署内,小吏贺一鸣与吴宛霖二人看着眼前的出尸簿愁眉不展。 “又是长宁县的尸体,该不会?”吴宛霖看着出尸簿上新来的一具尸体记录犯了难,这长宁县接二连三的出事,从那里来的尸体自然成了烫手的山药。 “唉,这事谁也说不准,只是这尸体既然来了咱们殓尸司就没有不收敛的道理。”贺一鸣也是眉头紧锁。 “那照贺兄的意思,这具尸体应该分发与谁才是?”吴宛霖显然没有主见,一直以贺一鸣马首是瞻。 贺一鸣看着出尸簿思索良久,叹了口气说道:“我看那小子不简单,说不定真的有些门道,阴门行当里的水没咱们想的那么浅。” 吴宛霖深吸口气沉声道:“贺兄说的极是,那小子和唐意走的这么近,兴许真的有些东西,不要忘了唐意当初可是…” 贺一鸣闻言脸色大变连忙打断了吴宛霖的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说道:“吴老弟,言多则必失,小心祸从口出啊。” 吴宛霖连连点头称是,心里对贺一鸣做事的滴水不漏更是钦佩。 两个人打定主意,吴宛霖研墨,贺一鸣起笔。 出尸簿上很快便多了一条尸体的分发记录。 “建安十三年八月十七,长宁县出尸,发与七号殓尸房。” …… 玉人垂钓理纤钩,月明池阁夜来秋。 宋默一觉醒来,不知夜黑月白。 戌时点过卯,宋默在七号殓尸房摩拳擦掌磨刀霍霍只待生意上门。 戌正时,七号殓尸房终于传来了敲门声。 砰砰砰,很是急促。 宋默面色一喜,因为他要的就是这个味儿。 果然,一开门便看到殓尸司的杂役送来一具白布盖着的尸体。 宋默几乎是开门的一瞬间便察觉到送来的这具尸体不对劲,这倒不是说他看见了尸体的模样,而事实上尸体盖着白布他也看不到。 宋默之所以觉得事情不对,是因为殓尸司送尸体前来的小吏居然穿着灰色的麻布罩衣。 灰色麻布罩衣平日里殓尸司杂役是不会穿在身上的,因为麻布罩衣比较宽大,抬送尸体时很是碍手碍脚。 只有一种情形之下,送尸体的杂役必然会穿上这种灰色的麻布罩衣,那就是送来的尸体阴气过重可能闹邪的时候。 想到这里,宋默苦笑着对杂役们说道:“几位大哥,这具尸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杂役中有个少年接话说道:“可不是有问题嘛,这具尸体是长宁县送来收敛的。” 一个年长的杂役忙拍了一下那少年的脑袋沉声道:“就你小子话多,赶紧干活。” 说完,那年长的杂役还不忘冲宋默赔笑。 宋默只觉得心里发凉,因为那杂役虽然在笑,但眼神却是很让他不舒服。 这种眼神宋默经常在殓尸人之间看到,甚至他自己经常也流露出这种眼神。 一种看尸体的眼神。 第三十二章 长宁县夜出怪事,缝诡尸得人参果 静夜沉沉,浮光蔼蔼,冷浸溶溶月。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人使劲敲了一下手里的铜锣,沉闷的锣声与略带嘶哑的嗓音在黑暗中传出许远。 长宁县的长街比不得建安京的热闹,三更天时分,除了勾栏里偶尔传来的行酒令,街上已空无一人。 打更人将手里提着的灯笼往身前靠近了些许,中秋的夜除了寂寥还有些凉人,点点火光看着都有些暖意。 “防贼防盗,闭门关窗,大鬼小鬼排排坐,平安无事喽!”打更人敲着铜锣往街尾走去,口中哼唱着几日前茶楼里才听来的荤曲儿。 月色如水,长长的街道可以看的很清。 远远的,打更人便看到前面不远处的街角站着一个女人。 一个模样俊俏身材丰满的女人。 只见那女人妖娆妩媚,云一涡,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盈不自持。 打更人本就是个单身汉,此时竟见到如此尤物,眼睛都看直了,两只脚情不自禁的就往女人那边走去。 xiaoshuting.cc 就差没流下哈喇子。 打更人虽有色心但并无色胆,他只当女子是哪家勾栏里的红倌人夜深时遛马,正待上前调戏两句。 没想到那妖娆女人冲他抛了个媚眼,这下可好,打更人只觉得一双腿整个就酥了。 简直走不动道。 打更人暗想,今夜合当发迹。 月落尘尘,打更人猥琐的笑着往女子走去。 然而就在离女子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打更人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他结结巴巴的指着女子说道:“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 打更人话还没说完便只觉得脊背发凉,转身欲逃。 这才发现两条腿动弹不得。 不是酥了,而是被一团黑影死死扯住。 乌云半遮月,夜昏昏。 长街无一人,一团黑影缓缓爬上了打更人的身体。 纸灯垂落,滚在一旁。 铜锣闷响,铛的一声。 …… 七号殓尸房中,宋默看着桌台上白布盖着的尸体直皱眉。 城南传来一阵铛铛的铜锣声,宋默知道这是在提醒不要误了时辰。 “走一步算一步吧。”宋默一咬牙点亮了镇魂灯放在角落。 掀开白布,一具尸体便展露出来。 宋默打量了一眼尸体便觉得头皮发麻,尸体全身上下只有脖子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爪印像是被什么野兽给抓出来的。 不过见惯了各种恐怖的尸体伤口,这等爪印简直不在话下。 真正让宋默觉得不安的是,尸体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是在笑,而且是一种满足的笑。 这根本就不合常理,自杀解脱的人脸上会出现这样的笑倒也勉强能理解。 可宋默从那年长的杂役处打听来的消息,得知这人是个赶山客,是在上山采参的时候遇到了老虎。 老虎暴起伤人,这才在尸体身上留下那么大一个爪印。 百思不得其解,宋默便拿出木盒准备殓尸。 一切等会儿便自有分晓。 宋默穿针引线便开始收敛尸体,尸体只有脖子上一处伤口,处理起来倒是简单。 当宋默认真缝尸的时候,他一点也没注意到屋角的招魂灯猛的抖动了一下,一个黑影像是被灼烧到一般缓缓退回到黑暗中。 招魂灯恢复原状,灯大的灯光安稳如初。 三更时分,爪印消失不见,尸体已经缝合完毕。 一阵恍惚之后,招魂幡出,引魂录现。 紧接着,尸体的走马灯跑了起来。 尸体生前叫王彪,如殓尸司杂役所说是一个赶山客。 长宁县外十里有一座羊肠山,山路多小道很是崎岖难走,因此得名。 这王彪家里以前住在羊肠山脚下,他爹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猎户,常年在羊肠山上打猎,这王彪自小跟着他爹在山间行走,对羊肠山最是熟悉。 成年之后,他爹给他在邻村讨了媳妇,模样很是周正。 王彪得了媳妇之后整日天没黑便上了炕,没出一年身子骨便被掏干。 俗话说食髓知味,他老婆刚刚尝到云雨之欢便断了粮,自然耐不住寂寞。 很快便红杏出墙。 没出半个月,便和长宁县城中的药铺掌柜黄老爷搞在一起。 说来可笑,王彪他老婆之所以去县城抓药便是为了治他不行的病,黄老爷知道内情以后便动了歪心思。 要说这黄老爷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为了能长期和王彪老婆搞在一起,硬是将王彪的药暗中替换。 果然没过多久,王彪的老婆彻底守了活寡。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彪很快就得知了他老婆红杏出墙的事。 要说这王彪也是脑子够轴的,他不仅没想到是自己不行的问题,反而还以为是他老婆嫌弃自己穷的缘故。 王彪以为自己老婆是贪恋黄老爷的家财,等自己赚到了钱老婆自然而然就会回到自己身边。 因为身体被酒色掏空,王彪不能像他爹一样靠着打猎挣钱,而且打猎也赚不到什么大钱。 仗着自己对羊肠山地形熟悉,王彪索性做了个赶山人。 要说这羊肠山里确实有不少好东西,人参,灵芝,宝贝多得是。 最关键的是,因为羊肠山小道繁多,所以前来的赶山客很少。 王彪打定主意,说干就干。 很快就操着家伙进了山,然而事情并没有王彪想的那么顺利,一整天连半点人参灵芝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天色已晚,王彪心知下山危险重重,索性在山里生了堆火,准备明天继续找。 半夜,王彪被冰冷的山风吹醒。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生的那堆火已经灭了。 王彪骂了一声晦气,好在月圆如轮,光照四野,倒也不觉得害怕。 闻着山间特有的松脂香,王彪便有了几分尿意。 要说这王彪确实该死,你说你解手就解手吧,随便找个下风口不就得了。 哎,这王彪偏不。 他非得找个悬崖边上不可。 王彪走在熟悉的山路上,山风清凉,他眯着眼往前走。 突然,他停了下来,竖耳倾听。 冷风之中,传来一阵阵女子清脆慵懒的歌声。 王彪顿时清醒过来,抬眼一看。 月光之下,看的分明。 只见前方悬崖凸起的一块怪石上,一个穿着薄纱衣衫的媚艳女子在朝着月亮跪拜。 那女子远要比自己老婆美艳千倍,王彪看的直流口水,情不自禁往悬崖边走去。 就在这时,那女子回头瞪了王彪一眼。 含怒带羞。 王彪把持不住,挺身上前。 就在这时,眼前的女子猛地消失不见。 定睛一看,差点没把王彪吓死。 只见悬崖之上非但没了女子的身影,而且赫然多了一只吊睛白额虎。 王彪吓的掉头就跑,然而才跑了两步就停了下来。 不是两腿吓的发软,而是一只黑影死死的拉住了他的双脚。 狂风吹过,地上多了一具尸体。 …… 走马灯跑完,残魂尽收于招魂幡中。 魂兮归来,引魂入录。 天地玄黄,四阶九品。 引魂录给出尸体最终定价:玄字二品。 一颗人参果。 《述异记》卷云:“大食王国,在西海中。有一方石,石上多树,干赤叶青,枝上总生小儿,长六七寸,见风则起,动其手足,头著树枝。” 宋默瞧着手中的人参果很是稀罕,这玩意儿倒真有六七分像小人,食之可补气血,调阴阳,补五行之缺。 一口嚼下,汁水香甜,口感极佳。 没一会儿,宋默只觉得一股暖意缓缓游离在四肢与五脏六腑之间,端的是十分神异。 很快,宋默便觉得十分舒坦有了睡意。 迷迷糊糊躺在冷榻上,宋默的脑海中渐渐浮现起走马灯中看到的黑影。 第三十三章 人参果妙用无穷,殓尸司人情世故 旁映白日光,缥缈轻霞容。 宋默优哉游哉的醒来,只觉得浑身油腻的厉害,低头一看才发现皮肤表面裹着一层黑褐色的杂质,周身散发着一股恶臭味,很是难闻。 起开了门板,外面等着收尸的是一个女人,一辆牛车拉着薄皮棺材守在一旁。 女人倒是生的有几分姿色,穿着黄色绣着蝴蝶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手挽屺罗翠软纱,风髻雾鬓斜插一朵牡丹花簪。 除了有些抹不去遮不上的乡野村姑的土气,女人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同于少女的成熟媚气。 156n.net 如果不是昨日看过王彪尸体的走马灯,宋默兴许对这个大胸女人能多瞄两眼,但现在看她一眼便觉得脏。 比他浑身上下的污秽还要脏上三分。 因为这女人不是旁人,正是王彪红杏出墙的老婆,常箐。 明明是自己丈夫死了,没有披麻戴孝,没有素面朝天,而是披彩带妆,一副勾引逢迎的浪荡模样。 最是惹人反感,宋默自然对她没有好脸色。 “你丈夫的尸体已经收敛,赶紧拉走吧。”宋默冷声说完,看都没看常箐一眼侧身离开。 女子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怨毒的看了宋默一眼低声喃喃道:“奇怪,他怎么知道王彪是我的丈夫?” “走不走?俺还等着回去给黄老爷拉草药呢。”牛车夫不耐烦的催促道,他对眼前这个将黄老爷哄的团团转的骚娘们儿自然没什么好感。 “走,这就走。”常箐笑着轻轻将手搭在牛车夫的肩膀上,有意无意的揉了一把。 牛车夫诧异的回头,常箐掩嘴轻笑冲她抛了个媚眼。 “你这骚娘们儿,看我等会儿……”牛车夫喘着粗气,咽了口唾沫。 “吼吼!”牛车夫拿长鞭抽打着牛屁股,他只想赶紧出城找个僻静的地方…… 可怜的老牛哪里晓得这么多,无端便受了这无妄之灾。 …… 宋默从城南老街的清水井中提回两桶水,关了铺门,在七号殓尸房内洗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宋默才终于洗净了身上的污秽。 引魂录给出的奖励人参果真的是个好宝贝,阴门行当作皮面匠最是损耗气血,如今看来人参果对补益气血很是有用,体内的经脉都被洗涤,杂质被排除在体外,身体变得更加壮实,肌肉线条硬朗了不少。 最为关键的是,宋默好像觉得与周围的一切多了种奇怪的联系,至于是什么联系又说不上来,反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刚刚穿上衣服,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来了。”宋默应了一声便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端着食盒的燕子,她抬头看了一眼顿时羞红了脸。 “你这坏人……”燕子将食盒往宋默手里一塞便跑了出去。 燕子这一举动倒是搞的宋默摸不着头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上衣的扣子还没来得及扣上,露出了结实胸膛与腹肌。 宋默摸了摸脑袋暗自想道:“还好昨日吃了人参果,要不然露出一身排骨来,可就难看了。” 吃过燕子送来的早饭,宋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那么大个人了,总让人家小姑娘来送饭,多多少少有点,有点。 有点吃软饭的意思。 宋默想到这里便取出了二角银子共那装着玉簪的木盒放在食盒当中送去了老街,燕子没在,只好交与了林老丈,又嘱咐了两句这才离开。 宋默照旧出去溜达,虽然人参果补足了身上的气血,但殓尸房长年的阴气还是需要阳光来驱散。 半个时辰之后,宋默才哼着小曲往回走。 远远的看了一眼城南殓尸房,宋默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只见一群人围成一团,像是在看热闹。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个道理宋默还是懂的,不过本着有热闹不看白不看的原则他还是往前凑了凑,但看了两眼宋默崩不住了。 因为那群人围着的不是别处,正是他的七号殓尸房。 本想做个吃瓜人。 小丑竟是我自己? 见宋默回来,吃瓜群众的热情顿时高涨,几个少了一条腿的殓尸人愣是相互扶持着看热闹。 简直是感动建安京十大人物。 宋默挤进人圈一看,不由地愣住了,只见牛车停在了七号殓尸房门前。 一口漆黑的薄木棺材被摆在空地上,棺盖已经打开,里面空荡荡的,哪还有昨日才收敛的王彪尸体? “又消失一个。”宋默暗道,一颗心不由地又沉下几分。 宋默有点担心唐意,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把唐意当成了在这方世界里的朋友。 “就是他,一定是他搞得鬼,尸体消失和他脱不了干系。”一个女人泼辣的声音响了起来。 宋默这才注意到一边泼妇骂街的常箐,这时她的衣衫有些凌乱,头上戴着的牡丹花簪无力的垂在一旁,头发斜飞着,故作抹泪状,实则无半滴眼泪。 一旁的牛车夫同样有些衣衫不整,有一句没一句的帮着腔。 宋默哪能看不出这二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心里对常箐这种荡妇的反感更多了几分。 要知道牛车上的薄木棺材里可是装着她刚死的丈夫王彪,尸骨未寒她就能和初识的牛车夫做些苟且之事,实在让人觉得恶心。 心里想着,宋默的眼神不由地冷漠起来:“你们这是作甚?” 那牛车夫本就心中有惧,此时见宋默眼神凌厉,自然唯唯诺诺的不敢出声。 倒是泼妇常箐颇有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冲着宋默就嚷嚷起来:“尸体从你这里拉走就出事了,肯定是你殓尸时动了手脚,这事你脱不了干系,你要是不赔个几两银子,我就,” 常箐还在那念叨,宋默眼中已经满是不耐烦的神色。 他算是看出来了,常箐这是在讹诈啊。 “你待怎地?”常箐还在那想着威胁的言语,一个威严的声音便从人群外传了过来。 人群闻声立刻让出一条道,殓尸司众杂役拥着小吏贺一鸣与吴宛霖走了过来。 “你待怎地?”贺一鸣脸一沉,又问了一声道。 这时牛车夫见到穿着官服的两个小吏,已经吓的乱了方寸,撇下常箐就要驱着牛车离开。 杂役哪能让他离开,一群人将他围住。 常箐色厉内茬道:“反正尸体在他手里出了事,他就得赔钱。” 贺一鸣这时眼睛一瞪,顿时将常箐吓的花容失色。 贺一鸣沉声问道:“我且问你,王彪尸体交与你时可有异常?” 常箐摇了摇头:“没有异常。” 贺一鸣继续问道:“牛车拉走尸体后,可曾再遇到殓尸人?” 殓尸人自然指的就是宋默。 常箐又摇了摇头:“不曾遇到。” 贺一鸣冷眼看她:“既然没有异常又没有再遇殓尸人,你这就算是讹诈,信不信我将尔等关入大牢?” 常箐和牛车夫吓的面如死灰,顿时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良久,贺一鸣才摆摆手示意此事算休。 贺一鸣有意无意的往宋默这边看了一眼,宋默如何不明白这是贺一鸣在还他人情,还他昨日冒险为长宁县尸体王彪殓尸的人情。 其实宋默心中倒也不怨贺一鸣,他本来就是七号殓尸房皮面匠,吃的就是阴门行当这碗饭,王彪的尸体肯定是有问题,这是没跑的,而自己有引魂录在手,远要比其他殓尸人安全的多。 而且宋默心中如何不知,就算此事不是出在他七号殓尸房,贺一鸣也会出头,因为若是开了尸体丢失补偿的先例,恐怕后患无穷,这事他贺一鸣和吴宛霖担不起。 不过,这人情宋默还是得承着。 这叫什么? 这叫人情世故。 第三十四章 狗男女胆大包天,长宁县白烟问鬼 “慢着。”眼看牛车夫和常箐这时也不再提王彪尸体的事,而是想趁机溜走,宋默低声喝道。 “不知这位爷还有什么吩咐?”牛车夫这时已经被吓破了胆,说话都不自觉矮上三分,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说道。 常箐这时也偷眼瞄着宋默,清早初见时宋默身上裹着杂质味道自然好闻不到哪里去,但如今清洗一番换上干净衣服,俊朗的模样结实的身体在一众人中自然是鹤立鸡群。 常箐心中不由地动了旖旎,再看向宋默的眼中便多了不少的媚意。 她的这点小心思宋默如何不明白? 顶着一身的鸡皮疙瘩,宋默移开目光冷声问道:“你们是如何发现王彪尸体消失不见的?” 156n.net 没错,这就是宋默心中最为疑惑的地方。 照理说,王彪尸体被装在薄木棺材之中,不到地方是感受不到重量缺失的。 长宁县在建安京南五十里,以老牛的脚力没有半天的工夫是定然回不去,然而这才两个时辰不到,常箐和牛车夫便发现了王彪尸体消失,其中隐情自然只有二人才清楚了解。 宋默问完话,常箐闭口不言,牛车夫则是支支吾吾也不愿说。 “哼,尔等顾左右而言他,莫非是私自藏起了王彪尸体前来讹诈?”贺一鸣冷哼一声威胁道。 “官爷明鉴,这事真的与小人无关啊!”牛车夫顿时脸色大变,他自然不敢惹怒这位真正穿着官服的大老爷,立刻将事情一五一十的给讲述出来。 原来这牛车夫自清早被荡妇常箐勾搭,一时把持不住,鞭牛快行至城外野竹林停下,二人干柴烈火正打算就地翻云覆雨。 没承想这常箐嫌弃竹林枝叶刺挠,一时性起竟将装着王彪尸体的棺材盖铺在身下,二人一番云雨野合之后正欲将棺材盖放回原处。 结果攀上牛车一看差点没把二人当场吓死,只见薄木棺材之中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半点王彪尸体的影子。 起初牛车夫还以为是王彪诈尸,毕竟当着尸体面和他老婆常箐野合实在不是人能干出的事。 最后居然还是常箐先想起来长宁县最近出了尸体消失的怪事,她一合计反正尸体是消失了,倒不如来殓尸司要个说法,于是便有了吃瓜一事。 众人听完,无不对荡妇无情唾弃。 丈夫尸骨未寒,自己就耐不住寂寞掀开棺材板和牛车夫来了场现场直播,实在骇人听闻。 贺一鸣听完也是一脸冰冷,他极其厌恶的看了一眼常箐说道:“滚吧,莫要污了阴门清净之地。” 牛车夫谢天谢地的磕了几个响头,拉上常箐和那口横在七号殓尸房门前的薄木棺材,赶着牛车迅速离开。 等他们离开,围观的人群顿时散了去,昨夜忙活了一宿自然想赶紧休息。 宋默往贺一鸣和吴宛霖那边走近了些,拱手说道:“多谢二位大人。” 贺一鸣摆摆手道:“没事,举手之劳。” 吴宛霖有些不好意思的提醒宋默道:“这两天你小心着些。” 后面的话,吴宛霖没有说出来,但三人皆是心知肚明。 想起前面神秘消失的殓尸人,吴宛霖就差没说让宋默这两天吃好喝好,有什么想做的事赶紧办喽之类的话。 宋默再次道谢之后,转身回了七号殓尸房,心中对这两位小吏倒是生了不少好感,至少两个人还有些本分良心。 贺一鸣和吴宛霖也对这位言辞妥帖举止得当的年轻人感觉顺眼了不少。 …… 长宁县衙,后院停尸房。 一具胸口血肉模糊的尸体躺在冰冷的桌台上,心脏已经不翼而飞。 仵作刘琦从角落里拿出一个铜盆,铜盆的内壁已然被熏得漆黑,抓了两把捆好的艾草丢到铜盆里点燃,没一会儿艾草燃烧的白烟弥漫整个停尸房。 “没有怨气?”刘琦不敢置信的看着白烟缓缓散去皱眉说道。 仵作属于阴门四行当,自然有些自己的门路,这一招便叫作白烟问鬼。 艾草避毒驱邪,在这停尸房中长年阴气不散,艾草白烟便是尤为重要,而有眼力有见识的仵作便可从这艾草白烟中看出尸体是否胸怀怨气。 这便叫作白烟问鬼。 这是清早刚送来的尸体,刘琦只是扫了一眼便认出尸体是长宁县打更人韩丙。 刘琦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一件麻布长袍,里面是一件满是污迹的衬褂,脸上一副疲惫的模样,实则是血气缺失,这是阴门行当长年被阴气侵蚀的缘故,他的一双眼却很是锋利,如同一只捕食的鹰。 十四岁入阴门,刘琦当仵作已三十余载。 多年的行当经验让刘琦敏锐的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不像是人为,反而像, 像闹了邪祟。 刘琦的眼神闪过一道精光,心中开始暗暗盘算。 能在长宁县做打更人,首先便是背景干净,没有偷鸡摸狗的前科。 长宁县不比于周边两县,藏龙卧虎之处难免需要谨慎行事,县衙爱惜羽毛自然不敢在打更人上有所过失。 所以打更人韩丙必然是底子干净,没有仇怨的老实人。 同理,长宁县管辖极严,民风淳朴。 不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至少不会出现如此可怖的大案。 “难办啊。”刘琦叹了口气说道。 就在这时,刘琦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很快,他小心翼翼地从打更人韩丙血肉模糊的伤口之上拈出一根细丝。 “嘶~”刘琦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恐惧。 停尸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长宁县新任不良帅夏雨一行人拥着一人走了进来。 “老刘,清早送来的那具打更人尸体呢?京城来的六扇门唐大人想看看。”夏雨语气平和的开口说道。 事实上,夏雨是一个身高六尺体重两百的壮实汉子,平日里比较和善,对捉贼很是有一套,上一任不良帅张威死后,夏雨便补了他的缺。 刘琦打量了一眼京城来的唐大人,一袭黑衣,面容冷俊,腰挎柳叶刀,英姿飒爽。 可不正是唐意? 刘琦脸上流露出一种不易察觉的失望,显然他把唐意当成京城镀金来的官二代。 “回去吧,这案子你查不了。”刘琦回过头不再看向夏雨一行人。 “老刘,你这是?”夏雨被刘琦的举动吓了一跳,要知道六扇门虽然近年没落,也不是小小仵作甚至是长宁县能惹得起的存在,他生怕唐意生气怪罪刘琦。 “唐大人,你别在意,他就这样,驴脾气。”夏雨倒是好心,开口帮刘琦解释。 “我是说真的,唐大人这案子你查不了。”刘琦再次回头正色道。 “这,”夏雨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唐意并没生气而是沉声问道:“那照你的意思应该让谁来?” 刘琦略一思索坦然开口说道:“这件案子六扇门做不来,最好能请镇魔司的人接手。” 夏雨等人皆是一头冷汗,心中不由地埋怨仵作刘琦嘴上没个把门的,这下彻底开罪了六扇门。 唐意哦了一声点点头拿出一个腰牌冲刘琦眼前晃了晃,正是镇魔使姜婉怡的腰牌。 果然刘琦看了一眼之后,眼神之中顿时变得正视起来。 唐意既然能拿出镇魔司的腰牌,就算不是镇魔司的人,想必也真的有些本事。 “尸体呢?”唐意问道。 刘琦忙引着唐意去看了打更人韩丙的尸体,远远的唐意便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妖气。 “绝非人为。”唐意仔细检查一番后沉声说道。 刘琦面色一震,口中喃喃道:“果然……” 犹豫再三,刘琦开口说道:“唐大人,我有重要线索,不过只能说与你一人。” 夏雨等人虽然不知道刘琦在搞什么鬼,但还是退出了停尸房。 见众人退去,刘琦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是我在韩丙胸口上发现的。” 说着,刘琦小心翼翼打开一个木盒,里面装着的却是一根毛发。 唐意只看了一眼便皱起眉头:“这,难道是狐妖?” 第三十五章 不良人至殓尸司,缺心尸补稻草心 海燕未来人斗草,江梅已过柳生绵,黄花疏雨湿秋千。 县道上,牛车拉着一口漆黑的棺材顶着小雨前行。 “我可听说最近咱县里不太平,这打更人死的可悬乎。”押棺的不良人麻小泗紧了紧身上的蓑衣,压低了声音对前面的中年不良人说道。 “君子敬鬼神而远之,不要瞎寻思了。”走在最前面的中年不良人朱柯摸了摸腰间的朴刀沉声说道。 “朱哥,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县真的闹了邪祟?”麻小泗忌惮的看了一眼牛车上的棺材低声说道。 朱柯沉默良久,最后叹了口气说道:“走吧,咱们送了尸体还得赶紧回去,最近县里缺人手。” 麻小泗脸上难掩失望,他本来还打算在锦衣巷里快活一晚,现在看来是要泡汤了…… 未时一辆牛车拉着一口棺材缓缓走进了城南殓尸司,不多时牛车走了出来,车上的那口漆黑棺材已然卸了下来。 殓尸司中,小吏贺一鸣和吴宛霖看着桌上的出尸簿苦笑不已。 又是一具尸体,又是来自长宁县。 “要不?”吴宛霖试着开口。 没等他说完,贺一鸣便点了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研墨。 起笔。 出尸簿上又多了一条尸体的分发记录。 “建安十三年八月十八,长宁县出尸,发与七号殓尸房。” …… 金炉香烬漏声残,翦翦轻风阵阵寒。 七号殓尸房上的瓦片有些许的剥落,还好是小雨,水滴沿着缝隙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宋默一觉醒来,屋里已湿了一小片。 “看来这房顶得找人修修了。”宋默低声说了一句,随手用凉水洗了把脸然后便去殓尸司点卯。 从殓尸司回来后,宋默用一个瓦盆暂且接了漏的雨水,以免屋子里成了水漫金山。 砰砰砰。 还是熟悉的声音。 开了门,正是殓尸司的杂役送了尸体来。 不知是不是巧合,今夜送尸的还是昨夜那群杂役,依旧穿着灰色的麻布罩衣。 “看来今夜送来的尸体又是长宁县的。”宋默心中暗道。 “噫?你怎么没,没事?”那个少年看着开门的宋默先是一愣,然后硬生生将“没死”改成了“没事。” “啊这?”宋默无语。 少年,你礼貌吗? 年长的杂役没好气的对那少年屁股来了一脚骂道:“少说话,多做事。” 宋默已经从前世的记忆中想起了这两位杂役的名字,二人是叔侄,少年叫作魏尘,年长的叫作魏喜。 “小子口无遮拦,兄弟你莫见怪。”魏喜不好意思的说道。 宋默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未放在心上,然后看了一眼白布盖着的尸体沉声问道:“又是长宁县送来的?” 魏喜点了点头冲周围看了一眼,见四下没人注意到这里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兄弟,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 宋默面色微变沉声道:“魏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送这具尸体来的是长宁县不良人,你接连两次被分发长宁县的尸体,其中肯定有问题。”魏喜好心提醒道。 宋默心中了然,想必是唐意在长宁县没有收获,而他误以为宋默有搜魂秘术,这才特地将尸体送到了城南殓尸房。 想到这里,宋默释然道:“没事,谁让我们端的就是这碗饭呢。” 魏喜见宋默如此坦然自若,心中不由地多了几分钦佩,他随手给了魏尘一个爆栗开口说道:“你要是能有人家这般魄力,我不知道要轻松多少。” 魏尘挠了挠脑袋嘿嘿的笑着说道:“老叔,你不是不让我当殓尸人嘛。” 魏喜脸一黑,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这个傻侄子嘴巴没有半点把门的,怒道:“人家还在听着呢,你就不能等回去再说?” 宋默:“……”。 夜风夹细雨,晚来听窗声。 宋默愣愣的看着桌台上的尸体面容古怪。 只见桌台上的尸体已经掀开了白布,正是长宁县昨夜惨死的打更人,胸口的血洞异常狰狞,脸上反倒平和,还是诡异上扬的嘴角。 “心脏没了?这倒是要费上不少功夫。”宋默摇摇头皱眉说道。 阴门行当皮面匠,洗理缝捏,这具送来的打更人尸体心脏被掏空自然要用到捏的手艺。 人生三魂七魄,五脏六腑,缺一不可。 若是尸体肢体不全则难以安葬,滋生事端祸乱,甚至会出尸鬼。 所以皮面匠便多了一门捏骨的手艺,将尸体缺失的部位给补上,然后让尸体能体面下葬。 一般用来补齐尸体缺失部位的材料多用的是稻草,因为稻属五谷,五谷本就辟邪,稻草是稻穗的载体,理出同源,最是适合。 小书亭 当然死者若为权贵,则可用金银铸就,甚至可以用通灵香木最为神异。 点着镇魂灯放于墙角,豆大的灯光安稳如常。 宋默取了一捆稻草,用针线细细缝合,半个时辰过后,一只通透传神的草心脏立于桌上。 草心脏填了空缺,穿针走线,再走皮面。 就着幽黄的灯光,宋默的脸上都是尊重与细心。 阴门行当最讲规矩,最尊尸体。 缘何? 很简单。 因为不讲规矩,不尊尸体的。 已经成了尸体。 宋默一心走着尸体的皮面,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墙角缓缓走出了一个黑影。 那黑影从墙角的黑暗中脱离出来,一点点往宋默背后走去。 黑影走的极慢,但半柱香的时间依然走到了宋默背后。 黑影缓缓伸出双手转向宋默的脖子,就在这时镇魂灯猛的一亮。 幽蓝的灯光闪过,黑影像是被灼烧到一般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三更天,宋默终于给尸体走好了皮面。 一阵恍惚之后,招魂幡出,引魂录现。 尸体的走马灯紧接着跑了起来。 尸体名叫韩丙,一生无甚可说,中规中矩的老实人。 他爹是县衙老爷的家仆,为他谋了个长宁县打更人的差事。 一直兢兢业业,直到昨晚。 韩丙在街尾看到了貌美的女子情不自禁的走过去,忽然惊恐的说道:“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 韩丙像是见鬼一般转身跑去,很快便呆立在原地。 宋默看的分明,黑暗中一个黑影死死按住了他的脚,然后慢慢爬上了他的身子。 韩丙倒地,灯笼与铜锣滚到一边。 …… 走马灯跑完,尸体残魂尽收招魂幡。 魂兮归来,引魂入录。 天地玄黄,四阶九品。 引魂录给出尸体最终定价:玄字五品。 照夜灯笼。 《生金故文》中述,长夜漫漫,日月无光,难见金銮,深深一线天,点点斑斑,无为有之,当以灯笼照四野,八方有别。 这照夜灯笼,既照日月光,又现心清明。 宋默取来火折子点燃照夜灯笼,金光一片,缓缓没入他的眼中。 清心若水,清水即心。微风不起,波澜不惊。 次日鸡鸣,窗外浮白。 宋默缓缓睁开眼睛,干净清澈,深沉如海。 “好东西。”宋默自得的说了一句,然后心情又沉重起来:“看来唐意在长宁县是遇到大麻烦了。” 第三十六章 宋默托画不良人,画卷轻展勾人魂 素草寒烟迷庭彻,天仙乱把白云碎。 宋默趁着曦光,在宣纸上将这两日殓尸所现走马灯的仙子般妖艳女人给画了出来。 笔墨丹青,画人只得七分韵味。 画中女子身着薄纱,姿态丰满,一颦一笑皆有风情,垂手之间更有韵味。 仅仅只是一幅粗画,其中女人媚功便已是十分厉害。 若不是宋默有着朝奉之术的底子,恐怕也和寻常人一般陷入无暇春思之中。 “这女人绝不是常人。”宋默忌惮的将宣纸卷成卷用粗线系好,转身便去起开了殓尸房的门板。 两个腰挎朴刀的不良人等在门外,正是昨日送尸前来的麻小泗与朱柯。 二人冲宋默拱拱手也不搭话,自去屋中抬了收敛好的打更人韩丙尸体放入牛车棺中。 “兄弟,好手艺。”朱柯看的清楚,韩丙胸前的血洞已然平复,针脚很浅,胸口没有塌陷想必是用什么东西补齐了尸体缺失的心脏。 “职责所在。”宋默坦然回了一句,其实尸体胸口上的针脚是他故意留下的,一来确实可以省下不少时间,二来木秀于林的道理他还省得。 朱柯点点头,驱着牛车就要离开。 “二位可是长宁县差人?”见二人火急火燎的要走,宋默忙挡住牛车开口问道。 麻小泗应了一声,宋默又问道:“唐大人可还在长宁县?” “唐大人?哪个唐大人?”麻小泗见宋默拦住牛车不满的说道。 宋默侧过身子说道:“是六扇门唐意,唐大人。” “你一个殓尸的,管人家唐大人在不在长宁县干嘛?”麻小泗不耐烦的说道。 朱柯抬手止住麻小泗的牢骚,带着歉意对宋默说道:“这位兄弟实在不好意思,最近我们长宁县出了不少案子,他这也是着急。” 宋默摆摆手示意他没放在心上,朱柯这才继续说道:“不瞒你说,唐意大人确实还在长宁县。” 宋默点点头取出卷好的宣纸画像递了过去:“既然唐大人还在长宁县,劳请二位务必要把这张画像送到他的手里。” 朱柯不明所以的接过画像皱眉道:“兄弟,这是?” 宋默沉声道:“画像之人恐怕和长宁县连番人命大案脱不了干系。” 沉吟了片刻,宋默叮嘱道:“画像在交与唐大人之前千万不能打开。” 朱柯脸色一沉不悦道:“兄弟这是不信任我二人?” 宋默连忙摇头解释道:“非也,只是这画像十分诡异,我怕出了差错反而误了大事。” 朱柯脸色这才缓和一些点点头郑重道:“兄弟放心,我一定亲手将画像送到唐大人手里。” 宋默拱手道:“有劳二位。” 说完,宋默侧到一旁,朱柯驱着牛车缓缓离开了城南殓尸房。 宋默关了铺门,溜达着去了老街。 林老丈的早点铺子依旧座无虚席,燕子见宋默前来先是一喜随后恢复平静,带着宋默去了角落的位置坐着。 宋默特意看了一眼,燕子并没有带那支他特意挑选的玉簪。 …… 牛车拉着漆黑的棺材从玄乐门出了建安京,在县道上兀自走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商队远远地绕开。 等出了建安京往长宁县走,行人与商队越来越少,想必长宁县闹邪的风声已经传开。 “朱哥,你说这小子是不是在玩我们?一个小小的殓尸人,连长宁县都没有来过,怎么可能有什么画像?”麻小泗撇撇嘴不满的说道。 朱柯想了想摇摇头说道:“城南殓尸司隶属于镇魔司,殓尸人更是属于阴门行当,你不要忘了咱县里那个仵作,一手白烟问鬼的手段可是出神入化,指不定那小子有些特殊的门道。” 麻小泗闻言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盯着宣纸画卷看了一会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既然那小子有些门道,说不定画卷上的人真的是凶手,咱们不妨先打开看看?” 朱柯摇了摇头说道:“不妥,人家让咱将画卷送到唐大人手里,贸然打开恐怕会开罪唐大人。” 一阵沉默之后,麻小泗不甘心的又开口说道:“张威大人死后,夏胖子凭什么补了他的缺,无论是资历还是手段,朱哥你明明比他高上不少,要不是他使银子攀关系,不良帅的位置肯定是你的。” 朱柯听完,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狠毒,但很快就被他掩饰了过去。 麻小泗的目光全放在朱柯身上的画卷,丝毫没有注意到朱柯的怪异。 “朱哥,你不用想那么多,咱们只要破了这个棘手的案子,别说是小小的不良帅,说不定能混个县衙捕快捕头。” 顿了顿,麻小泗继续劝道:“至于唐意大人那边兄弟们已经打听过了,他生性淡泊名利,只要我们破了案子,他定然不会计较于你。” 说着,麻小泗从朱柯身上拿过宣纸画卷,麻利的解开了画卷上的粗线。 眼看着麻小泗就要展开画卷,一只手迅速将画卷夺了过去。 “小泗,咱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朱柯沉声说道,然后将粗线重新系好。 朱柯收好宣纸画卷低声说道:“再说了,那小子说过这宣纸画卷有些问题,咱俩还是谨慎些为妙。” “朱哥,你,唉。”麻小泗叹了口气,最终什么都没说。 …… 长宁县衙,后院停尸房。 一具尸体安安静静躺在桌台上,尸体全身并无半点伤口,只是尸体两个眼眶空荡荡的,两颗眼珠子不翼而飞。 “这人是县里的白袍采买,不知怎么的就惨死在菜市口。”夏雨扶额说道,心中烦闷愈发难解。 仵作刘琦前前后后仔细检查一番也是眉头紧皱,除了尸体身上萦绕着一种淡淡的胭脂香味,其他什么都没发现。 “唐大人,可否容在下施些小手段?”刘琦问一边同样眉头不解的唐意道。 唐意点点头,刘琦从门后角落照旧拿出铜盆,抓了一把艾叶丢进盆里点燃,没一会儿艾草白烟弥漫整个停尸房。 畅想中文网 良久之后,白烟缓缓散去。 “怎么样?”唐意听闻了仵作刘琦白烟问鬼的手段之后,心里有了些许好奇。 “还是没有怨气。”刘琦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实在太诡异了。 唐意见状便知刘琦的手段没有奏效,自然有些失望,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 “尸体生前可曾与人有过矛盾?”唐意问道,毕竟连续的命案频出,而且牵扯到妖祟,难免会有人趁机浑水摸鱼,混淆视听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夏雨摇了摇头无奈道:“尸体名叫陈阿牛,只是个白袍采买,身上并无余钱,他这人生前老实,不曾与人结怨。” 夏雨一番话说完,基本排除了仇杀与谋财害命的可能。 就在这时,外面匆忙走进两个人来。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们去查韩丙了吗?”夏雨抬头一看顿时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来人正是麻小泗和朱柯。 麻小泗闻言脸上顿时出现了愤怒,而朱柯则是面色不变。 “我们是来找唐意唐大人的。”朱柯不卑不亢的开口说道。 “你们就不要在这添乱了,烦着呢。”夏雨挥挥手想让他们离开。 唐意则是转过头来问道:“找我?” 朱柯点点头说道:“城南七号殓尸房托我送与大人一幅画,殓尸人说画中之人与近日命案脱不了干系。” 唐意眼前一亮,他可是知道宋默的手段。 “画呢?”唐意沉声道。 朱柯忙从身上取出画来,夏雨上前一把夺过递给唐意。 唐意虽有不喜,但并未表现出来。 缓缓展开宣纸画卷,一个身着薄纱,容貌倾城,身姿丰满的女人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除了唐意,所有人的眼神都被女人勾人的媚意吸引,一时之间他们的呼吸声猛的加重。 “醒来!”唐意一声怒喝,众人这才清醒过来。 朱柯与麻小泗脸色大变,心中一阵的后怕。 “这女人你们可曾见过?”唐意扫了众人一眼突然冷声说道。 第三十七章 百事通得女下落,送诡尸殓尸闹邪 城中未省有秋光,城外白云分汉江。 长宁县衙,后院停尸房。 过午。 唐意沉着脸看着空空如也的桌台。 “又神秘消失了,这都是第八个了。”仵作刘琦嘀咕了一声,心中已是有了不少的惧意,甚至有些想退出的意思。 夏雨也是愁眉不展,不良帅的位置还没坐稳便出了这档子事,实在糟心。 下面围着的不良人也是人人自危,生怕自己遇到了邪祟。 唐意看着另一个桌台上的尸体,正是今日才发现的白袍采买陈阿牛。 犹豫片刻,唐意心思一动沉声说道:“赶紧派人把这具尸体送到建安京城南的殓尸房去。” 夏雨明显一愣,随后疑惑的说道:“唐大人这恐怕不合规矩,况且陈阿牛此人并无亲属,殓尸所费无人赎买啊。” 唐意随手丢出一角银钱低声道:“这殓尸钱,我出了。” 夏雨还想再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快步走了出去。 唐意又检查了一遍陈阿牛的尸体,依旧是一无所获。 突然,外面匆忙走进一个人来。 刘琦瞥了一眼来人,却是衙门里的百事通。 “唐大人,你让我打听的画像上那个女人有眉目了。”百事通开口说道。 刘琦面色一惊,低下头没再说话。 …… 离开长宁县衙,唐意骑马出了城。 离县城三十里的城东,百年张家大院。 院中灯火通明,大气的庄园之中还贴着不少的双喜字,看来是最近刚办过喜事。 里里外外的家丁丫鬟一个个步履匆匆,面色有异,这倒让张家大院笼罩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大院后厅,几个张家话事人脸色难看一言不发。 “说说吧,你们觉得最近县里发生的命案和她有没有关系?”最终,端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家主张长林开了腔。 老家主张长林穿着一身紫色的长袍马褂,一只鹿首拐杖斜靠在椅背,八十有三,须发皆白,皮肤如老松树般,唯有一双老眼还看得出几分睿智。 “这是二房的事,我们不想跟着掺和,更不想蹚这趟浑水。”三房媳妇马晓莲撇嘴说道,眼神中都是不满。 老家主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马晓莲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粉色旗袍,下摆开的很高,露出惹眼的白花花大长腿。 “有伤风化。”老家主不喜的低声说了一句,对于这个儿媳妇他心中是不满的。 “小广毕竟是我们张家的人,你这样说未免会寒了二房的心。”一个中年人沉声说道,正是老家主长子张玉河。 “假仁假义,当时出事的时候咋没见你蹦出来说话来着?”马晓莲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却一字不落的落在众人耳朵里。 “你!”张玉河涨红了脸,指着马晓莲怒道。 “我说老三,你也管管你家婆娘。”大房媳妇孙莉横眉说道。 坐在下首的一个木讷中年人,尴尬的点点头,正是张家老三张善水。 “他敢!”马晓莲瞥了张善水一眼无所谓的说道。 砰砰砰,鹿首拐杖有力的敲在石板上。 “够了,看你们像是什么,哪还有个一家人的样子,我还没死呢。”老家主怒道。 “拿了人家东西,终究是要还的。”马晓莲冷声说道,说完扭动着曼妙的腰肢从众人眼前离开。 老家主脸一沉,剩下的张家人也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 县道上,一辆牛车朝着玄乐门走去。 牛车上照旧是一口漆黑的棺材。 “朱哥,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麻小泗怒气不减,猛的一拳打在棺材上。 自从出了长宁县衙,麻小泗就一直发着牢骚,明显他们送回给唐意的画卷上有着近日命案的线索,怎么说也应该参与进来,到时候破获命案论功行赏也能得些赏赐。 没想到夏胖子实在欺人太甚,非但没让他二人参与,甚至把他们完全排除在外,又把送尸去城南殓尸司的活派给了他们兄弟俩。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朱哥?”麻小泗对始终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朱柯继续说道。 “事情有点不太对啊。”朱柯并没有接麻小泗的话茬,而是沉声说了一句。 “怎么了?朱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麻小泗以为朱柯寻到了什么线索,忙开口问道。 2kxs.la 朱柯摇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棺材低声说道:“尸体陈阿牛只是少了两个眼珠子,而且我打听过,这陈阿牛只是一个孤儿,没有家属出钱打点,完全是唐大人出钱殓尸,其实尸体只要装口薄木棺材埋了便是,为何唐大人要如此大费周章呢?” 麻小泗闻言不以为意道:“我说朱哥你想这么多干嘛,唐大人毕竟是京城大官,菩萨心肠,兴许是人家俸禄多的花不完也不一定。” 朱柯没有再说话,眉头紧皱的沉思着,他不由地想起今早宋默给他送的那张宣纸画卷来。 “难道是……”朱柯眼神一凛,心中暗道。 此后一路无话,牛车从玄乐门进了建安京城,径直去了城南殓尸房。 殓尸司中,两位小吏贺一鸣与吴宛霖已经麻木了。 两人对视一眼,也不多话。 研墨。 起笔。 梅开三度。 出尸簿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一条尸体分发记录。 “建安十三年八月十九,长宁县出尸,发与七号殓尸房。” …… 日晚菱歌唱,风烟满斜阳。 宋默打着哈切起开了门板,一轮白月已挂在天边。 黄昏微晚,点卯小司。 溜着弯去老街买了块芝麻饼啃着,等回了殓尸房一看。 得,老二位已经等在了七号殓尸房门口。 “来了,二位?”宋默笑着将芝麻饼收了起来说道。 魏喜和魏尘叔侄两个已经有些麻木了,对眼前的宋默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 恐惧亦或是敬佩。 宋默看了一眼白布盖着的尸体,这次不消多问,必然又是长宁县送来的。 “还等啥?弄进来吧。”宋默说道。 尸体放在桌台,魏家叔侄俩快步离去,生怕惹上不干净的东西。 有了两次经验,宋默便不再害怕。 洗了手,点了镇魂灯。 灯光平稳,安放墙角之后,宋默便穿针引线准备殓尸。 宋默丝毫没有注意到,黑暗中一个黑影缓缓走了出来,一步一步的绕到了他的身后。 第三十八章 张家设宴知诡异,招魂幡中引穷奇 黑夜横分芒砀蛇,清秋割碎咸阳玺。 下弦月弓收入穹,张家大院会客厅上摆满了酒食。 瓜果时蔬横为一列,米酒琼浆竖放一行,更有牛羊宴席,凉菜糕点不计其数。 张家如此大阵仗,正是午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六扇门,唐意。 唐意从长宁县衙门百事通那里得到了一些风闻,宋默送来的那张宣纸画卷的妖媚女人,似乎和长宁县三十里城东的百年张家有所牵扯,极有可能是张家老家主张长林次孙张小广的新娘子。 据说张小广的新娘子来历不明,在八月十一大婚当天神秘失踪,此后下落不明。 唐意从百事通那里听完消息心里便已是有了计较,张小广和宣纸画像上的妖媚女人成婚是在八月十一,而新娘子也是在当天失踪。 好巧不巧的是,当天长宁县便出现了命案,而尸体最终送去殓尸房的时间便是在第二天。 唐意记得分明,出尸簿上写的是:“建安十三年八月十二,长宁县出尸,发与二十七号殓尸房。” 而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自打长宁县的尸体送进了殓尸房便开始出现神秘失踪的事情。 唐意心中再明白不过,这绝对不是巧合。 而是,长宁县确确实实出了妖祟。 就目前情况来看,妖祟极有可能便是张小广神秘消失的新娘子。 唐意与张家人各怀心思,自然无心酒宴。 一番客套之后,老家主张长林便令小厮收了酒席,与唐意转到后厅说话。 唐意与张家人分了主宾坐定,没有多作废言,唐意直接拿出了那张宣纸画像。 唐意将宣纸画像缓缓展开,果然如之前一般,画中女子的媚气让张家男丁呼吸加重,双眼痴迷。 “咳咳。”张长林一边轻咳,一边用鹿首拐杖捣了捣地面。 也是张长林年长意沉,失了那玩意儿的兴致,自然对宣纸画像上的妖媚女人无感。 见张家男丁如此不堪,张长林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张家主,可曾识得画中女子?”唐意开门见山的沉声问道。 张玉河脸色微变,正准备佯装不知。 “唉,这画中女子正是老夫小孙的媳妇。”张长林叹了口气直接承认了下来。 唐意心中一喜,看来不枉此行,画中妖媚女人果然和张家有关。 张长林厌恶的看了一眼画中女人扭过脸来问道:“此女于新婚之夜失踪,至此下落不明,不知这画像大人从何而来?” 唐意收了宣纸画卷藏好,搪塞了张长林两句并没有直接回答他。 画中女人毕竟是张家的人,要是张家有意袒护,唐意怕是就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唐意思索片刻,比之可能打草惊蛇,倒不如将女人当个受害人说出。 “近日长宁县接连出了人命案子,我怕此女也会遭此不测,特来查访。”唐意正色道。 他这番话也算是滴水不漏,若是仅仅骗过寻常人倒也尚可,不过张长林人老成精,一眼便看出唐意在扯谎。 “唉。”张长林再次叹了口气。 良久,张长林脸上出现了疲惫的神色,他缓缓说道:“唐大人,你也不必瞒我,小老儿心中自有分寸,今日大人上门必定是意识到那女人有问题吧?” 唐意心中一震,没想到张长林倒是直接点明了他的来意。 不等唐意回答,张长林继续说道:“其实我知道,我一早就知道,小广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她根本就不是人。” 唐意脸色大变,再看向在场张家人的脸色,他终于意识到,恐怕这里所有的张家人都或多或少看出来那个妖媚女人的古怪。 …… 七号殓尸房内。 墙角的镇魂灯,豆大的灯光抖个不停。 一个漆黑的身影缓缓往桌台前的宋默身后走去。 宋默聚精会神为桌台上的尸体收敛,尸体倒是并没有太多伤痕,一双眼睛瞪的极大,偏偏眼眶里空落落的。 兴许,是把眼珠子瞪掉了? 心中虽然腹诽,但宋默手上却没有丝毫的怠慢。 从旁边的木盒里,宋默取出了两只黑豆两只白豆来。 黑豆去其七,白豆去其六,黑白两相合,针线走中间。 简单版义眼安安静静躺在宋默的手心里。 用特殊的针法将义眼缝合到尸体空落落的眼眶里,看不出丝毫的针眼,只是黑豆白豆的义眼终究差了点意思。 一阵恍惚之间,招魂幡出,引魂录现。 紧跟着,尸体的走马灯跑了起来。 尸体姓陈,自小孤儿,无有名字。 天生神力可抵二牛,长宁县中好事者便为他起了个阿牛的混名。 倒也妥帖,由此陈阿牛这个名字便传开。 陈阿牛少年时讨饭,成年之后便仗着一身气力跑过船,拉过大车,最终在县里曹员外家讨了个白袍采买的活计。 xiashuba.com 日复一日,无甚新鲜也就无甚可言。 直到昨夜,曹员外想吃鱼汤。 陈阿牛自告奋勇夜行十里去江边的渔家买了几尾大鲤鱼,付了银钱便沿着河边小道往回走。 刚走出二里地,陈阿牛便听到江边水溅如磐。 就着月光与鱼灯一看,陈阿牛顿时流下了哈喇子。 只见江边水雾涟漪,一个穿着薄纱白衫的女子在江边荡洗着自己的美足。 月光下看的分明,女子妖媚媚眼,一双美足更是柔荑玉莲。 陈阿牛哪见过这般场面,直接就五迷三道的往女子那边靠去。 宋默作为旁外人看的清楚,这女子可不就是几次三番出现的妖媚女人? 这时陈阿牛已经走近了十余步,一双眼恨不得贴在妖媚女人身上。 殊不知黑暗之中,一个黑影缓缓从冰冷的江水之中走了出来,可不正是之前多次出现的诡异黑影? 果然,黑影出现之后,妖媚女人顿时消失不见。 陈阿牛这时才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要知道此时可是暮秋,深夜江水冰寒刺骨,正常人谁敢将脚插进江水里? 陈阿牛转身欲逃,但黑影悄悄攀上了他的后背,两只手如漆黑的毒蛇一般咬进了他的双眼…… 走马灯将要跑完,而宋默背后的黑影已经缓缓贴到了他的后背,一双如毒蛇蛇信一般的手朝着他的喉咙抓了过去。 就在这时,山海世界微微颤抖。 招魂幡转动,一只巨大的虚影猛的扑了出来。 那虚影状若猛虎,背生双翼,却是一只穷奇。 穷奇就地伏低,怒吼一声,强大的煞气力量直接将宋默背后的黑影逼退,消失不见。 招魂幡停止,穷奇虚影缓缓没入到宋默体内。 当然,一心看着尸体走马灯的宋默对此并不知情。 …… 走马灯跑完,残魂尽收招魂幡。 魂兮归来,引魂入录。 天地玄黄,四阶九品。 引魂录给出尸体最终定价:玄字二品。 大力丸。 第三十九章 张家书生凭画像,殓尸司麻朱黑心 烟昏气黑夜滂渤,石梁茅屋多倾颓。 深夜,张家大院后山。 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面色匆匆从坍倒了小半边的茅房中离去,她上摆的扣子往下错了一位,月光下露出白花花的肌肤来。 秋风不遂,卷起屋头茅两重。 屋内寒风穿堂,一盏孤灯,豆大的灯光烧的萎靡。 冷榻之上,一个面容憔悴的书生半倚着窗台。 “咳,咳,”书生时不时的咳嗽几声。 他用一只绣着莲花的素白手帕遮着,像是受了风寒。 书生的床头挂着一张画卷,宣纸尺三,两处留白,唯中间以丹青之巧技勾勒出一个绝美的女子来。 一副深闺秋千图,那女子下身着月白长裙,上身轻纱白衣,领口绣有白兰,一朵清雅白莲跃然绣于银白抹胸之上,白纱水云长袖轻摆,腰系月白腰带,绣着散碎花纹,飘渺淡雅,上斜插一簪子把发挽起成一简单发鬓,余下的乌黑青丝垂于腰间。 女子未施粉黛的容颜更是绝妙,精致的五官,小巧的琼鼻,樱桃般的嫣红朱唇。 唯有一丝不足,女子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在她细致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忧虑,不知是犯了思郎的春心?还是动了秋愁? “娇娘,你到底去了哪里?”书生的手轻轻的抚摸着画中女子的脸颊,虚弱的脸上满是相思情愁。 “咳。”书生猛的咳嗽起来,整个人弯成了半张弓。 拿起手帕,书生眼神里闪过一丝绝望。 “终究是逃不过吗?”书生喃喃自语,眼神已经迷离。 只见那素白的手帕上,青莲多了几丝嫣红。 …… 七号殓尸房。 四更天,天色尚暗。 宋默对着手里的大力丸发起了呆,他可没少听说过这玩意儿,跑江湖卖假药玩把戏的人基本上都卖过大力丸。 “这该不会也是糊弄人的吧?”宋默暗道,不过引魂录给出的东西目前来看都不是西贝货。 闻了闻,宋默嗅到一股淡淡的药香。 尝了尝,呃…… 还不如闻了闻。 大力丸下肚,一股滋润畅意的暖流缓缓游走在宋默的各个肌肉组织之间。 胸肌,腹肌,肱二头肌,三角肌…… 宋默觉得自己如同一只大号的气球一般,缓缓地鼓了起来。 一炷香之后,身体的变化才慢慢停了下来。 粗布衣衫之下,宋默的体格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宽大,而是更加匀称修长。 感受到身体前所未有的力量与强度,宋默喜上眉梢。 稍作犹豫,宋默扯开了上衣。 “啧啧,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羡煞人也。”宋默看了一眼自己结实的身板,嘴角差点没咧到后脑勺。 穿好衣服,宋默悄悄开了门走出去。 老街街前放着两只齐人高的大狮子,足有千余斤。 一使力,宋默竟将那左边的大狮子抬了起来。 “看来不是西贝货。”宋默满意的点点头说了一句。 嘚瑟之余,宋默有意将大狮子调了个,让其从面东而坐,换成了面西而立。 铛铛铛,殓尸司的铜锣响起。 财不露白海不漏底的道理宋默自然晓得,没有犹豫,趁着天黑宋默又屁颠屁颠的回了七号殓尸房。 一夜无话。 …… 清早。 唐意纵马在官道上疾驰,径直回了长宁县衙。 “大人,你昨日去何处?”夏雨正在县衙门口,见唐意归来忙迎了上来开口问道。 “进去再说。”唐意打断他沉声说道。 两个人进了长宁县衙,一众人这才围了上来。 仵作刘琦低声说道:“唐大人,今日韩家人上县衙告状,说是韩丙尸体消失了,你看?” 唐意皱了皱眉,随即说道:“让他们去殓尸司闹吧。” 仵作刘琦一愣,随即点头退去。 唐意倒不是故意找殓尸司的麻烦,而是他想借韩家人之手为宋默传递消息。 不知怎么的,唐意竟奇怪的觉得自己渐渐对那个殓尸的无赖起了几分依赖。 “你们是不是知道画像中的女子和张家有关?”唐意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突然冷声开口问道。 吞噬小说网 县衙外明明是艳光千里,而县衙内众人则是打了个冷颤。 半响,不良帅夏雨才支支吾吾的回道:“大人明鉴,非是我等刻意隐瞒,而是,而是那画中女子实在非人哉。” “何出此言?”唐意盯着夏雨沉声问道。 夏雨叹了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沉声说道:“那女人,其实是狐妖。” 唐意脸色一沉,不由地想起前晚仵作刘琦屏退众人与自己看的那根狐狸毛发来。 “难道真的是狐妖所为……”唐意用众人听不到的声音低声说了一句。 唐意沉思片刻说道:“张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夏雨等人闻言一愣,虽然不明白唐意问这是何意,但仍旧老老实实的开口答道:“长宁县豪强林立,权贵富贾数不胜数,张家虽然也算的上百年大家,但在长宁县也不足为奇,而且是百年前突然崛起的家族,底蕴不足,算不上名门世家。” 唐意闻言眼睛猛的一亮,随即沉声说道:“我要张家百年来的卷宗,以及百年前的长宁县志。” 夏雨等人更是满头雾水,不知道唐意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但仍然点点头自去县衙案牍库中取了张家百年卷宗。 张家虽然庞大,但底蕴尚缺,很快便取来半车卷宗。 反倒是长宁县志记载详尽,长宁县多权贵富贾,奇事大录一一道尽。 何况唐意要的是百年前县志,这更是苦了夏雨一行人,在案牍库满目尘灰之处扒拉着书卷。 唐意则是去了后院的停尸房,仵作刘琦正在里面清扫。 阴门行当最尊死者,屋舍干净,尸体体面,自然不生事端。 “今日可有尸体送来?”虽然问法不妥,但唐意还是开口问道。 刘琦摇了摇头。 …… 七号殓尸房外,牛车天不亮便在等着。 “朱哥,你说这殓尸的小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麻小泗坐在牛车上左右打量着殓尸房开口问道。 朱柯收了收腰间的朴刀沉吟片刻之后低声说道:“也许吧。” 宋默起开了殓尸房的门板,麻小泗和朱柯怪异的看着他。 “尸体已经收敛,二位可自取离去。”宋默说着就要去老街赶早喝完豆浆,新炸的油条果子最是香酥。 “站住!”麻小泗阴冷的开口说道,如同喝令一般。 宋默不喜的转过头,麻小泗面色不善的说道:“今日可有东西托我们带与唐大人?” 宋默摇摇头,转身就要离开。 他哪里看不明白,这麻小泗与朱柯二人接连几天干的都是送尸拉尸的苦活,想必在长宁县衙受人排挤,自己昨天托他们给唐意送去了线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二人想必是从自己身上挖出点线索,然后邀赏去。 “妈的,老子让你走了吗?”麻小泗见宋默不识抬举,怒骂一声上前扯住宋默的肩膀就要给他个下马威,而朱柯也另有心思并未阻挡。 这要是昨日,宋默不免要被麻小泗扯个趔趄,但今日不同。 大力丸的洗髓之下,宋默自持这二人奈何不了自己。 “滚。”宋默冷哼一声,只用了二分力便将麻小泗甩倒在地。 “找死!”麻小泗吃了一头一脸的灰,面子挂不住就要动武。 宋默冷眼看着他,更不搭话。 朱柯拦住麻小泗,左右看了一眼,随后沉下脸道:“这位小兄弟无故伤人,可是坏了规矩?” 宋默脸色更冷,这朱柯果然是老油子,三言两语之间便将问题归咎在他的头上。 正对峙之时,两个人影缓缓走了过来。 等看清来人,宋默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玩味儿般的看着面前两个找茬的不良人。 正是贺一鸣与吴宛霖。 第四十章 小吏气势压泼皮,张家现尸掩其名 “干什么呢?”吴宛霖黑着脸,声音严厉。 不是对着宋默发问,而是瞥了一眼麻小泗和朱柯二人问道。 “没事,就是和这不长眼的殓尸人有点误会。”朱柯笑着回道。 “放肆,你这是在责备我殓尸司用人不明,收的都是蛮横不讲理的殓尸人吗?”吴宛霖非但丝毫不买账,脸色更是彻底黑了下来。 “是不是给你们脸了?一个臭缝尸的装什么清高?”麻小泗见朱柯赔着笑,吴宛霖依旧不领情,顿时火冒三丈怒骂道。 说着,麻小泗握上了腰间的朴刀。 “哦?想在殓尸司的地界动武?你们倒是头一位。”一直没有说话的贺一鸣突然开口说道。 语气非常平静,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殓尸司所为殓尸乃是阴门行当,大周动荡,殓尸为常事,世人多尊敬殓尸人,很少与阴门行当发生摩擦。 更何况殓尸司隶属于镇魔司,敢在大周尤其是建安京和镇魔司叫板的组织根本就不存在。 “小泗。”朱柯低喝了一声,然后冲麻小泗摇了摇头,麻小泗这才放下按在腰间朴刀上的手。 啪,啪。 贺一鸣拍了两下手,面露笑容道:“恭喜你作出了正确的决定,还好你收了刀,否则,” 贺一鸣猛的收了笑脸冰冷的说道:“否则今晚殓尸司便会多出一具需要收敛的尸体。” 麻小泗的脸色猛的变得很难看,朱柯也是黑了脸。 “哈哈,贺兄你说错了。”吴宛霖同样抚掌大笑,然后说道:“哪是一具尸体,分明是两具尸体嘛。” 贺一鸣笑而不语。 麻小泗和朱柯正欲发怒,两位小吏则是同时收了笑,身上的气势陡然上升。 本来平平无奇的二人变得凌厉起来,殓尸司一字排开的三十六间殓尸房各个阴气大盛,强大的力量顿时压的麻小泗和朱柯喘不过气来,脸色煞白显然承受不了。 宋默心中也是一惊,他没想到这两个看似籍籍无名的小吏竟然有这般骇人的实力。 笔趣阁 从二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看,几乎要比黄字三品镇魔使姜婉怡还要强上几分。 “二位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大谅。”朱柯咬着牙挤出一句讨饶的话来。 “记住了,殓尸司不是尔等能够逞凶的地界,滚吧。”吴宛霖不屑的瞥了麻朱二人一眼,这才与贺一鸣一同收了身上的气势。 麻小泗和朱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然后赶着牛车逃一般的迅速离开。 “多谢二位大人相助。”宋默拱手谢道,他早就笃定两位小吏一定会站到自己这边说话。 无他,只因宋默是殓尸人,七号殓尸房殓尸人。 贺一鸣摆摆手说道:“不用谢,我们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殓尸司。” 吴宛霖附和点头。 但这情宋默必须得承着。 “要不,我请二位大人过早?”宋默笑着问道。 “你这滑头,好像怕我们要你人情一般。”贺一鸣不悦的说道。 宋默被戳中心中所想,有些不好意思的尬笑。 他确实害怕两个小吏拿这人情给他派发稀奇古怪的尸体,虽然沾染了妖祟邪气的尸体明显品阶更高,奖励更丰厚,但也得有命拿不是? 就在尴尬之间,吴宛霖为宋默解围,他笑道:“也罢也罢,就吃他一顿有何妨。” 宋默趁热打铁道:“老街林老丈家的早点铺子此时油条果子刚刚出锅,香酥可口,配上新炒的油茶最是良配。” 贺一鸣点点头:“林老丈家早点确实不错,就依你吧。” 宋默松了口气,忙引着贺一鸣往老街走去。 等到了老街街前,一群人正围着两头大石狮子看稀罕。 “这谁啊?把石狮子翻了个儿?”有人倒吸着凉气开口道。 “你别瞎说,这石狮子是官家所刻,一个足有千二百七十八斤,凡人怎么翻的动。”另一人摇头晃脑的说道。 原先说话那人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的意思是?” “非人哉。”摇头晃脑那人再次开口,得到众人连声附和。 宋默满脑门黑线:“我……” 贺一鸣与吴宛霖则是若有所思的盯着石狮子看了良久,宋默一阵发虚,好在二人啥都没说跟着他就去了林老丈的早点铺子。 如宋默所料,油条果子刚刚出锅,新炒的油茶香气扑鼻。 燕子见来人是宋默,又见了二位小吏,忙收拾张干净桌子让三人坐定。 不多时,竹托盘上一张油纸六根油条半边果子,三碗粗瓷油茶,一碟小菜。 三人吃的正香,外边围了不少殓尸人,与三人不同的是,他们只买得起素馅大包。 即使如此,多是二人共食一个。 宋默眉头一皱,站起身子走到一边对燕子耳语一番后回座大口喝着油茶。 没多久,燕子为外面的殓尸人添了素包与油茶。 “没看出来,你倒是阔气。”吴宛霖自然知道这是宋默所为。 宋默苦笑道:“殓尸司月初结工,纵使节衣缩食,有的殓尸人还是要饿几天肚子,能帮衬自然要帮衬一些。” 贺一鸣放下茶碗,叹了口气说道:“镇魔司虽斯于世,难为不免于俗,我等兄弟二人但求无愧于心也。” 宋默自然知道贺一鸣隐晦的表达,大周腐败,官吏贪污,看来镇魔司也难免俗气。 不过,宋默此时已对贺吴二人刮目相看。 三人无言,默默喝着油茶。 朝霞擢光,阳光始常。 结了账,三人便往殓尸房走去。 还没等出老街,一个殓尸司的杂役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却是魏家小侄,魏喜。 魏喜奔到前来喘着粗气说道:“不好了,长宁县又来人闹了。” 吴宛霖和贺一鸣脸色顿时沉了下去:“走,回去看看。” 宋默则是心中一惊,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唐意送回的口信。 韩丙尸体再次消失了。 …… 长宁县衙,响午。 一卷卷长宁县志与张家卷轴被从案牍库送到了县衙后厅,很快堆满了半间房室。 “大人,这么多县志与卷轴要查到什么时候?”夏雨疑惑的问道。 唐意放下手中刚看完的卷轴,随手又拿了一卷继续翻开。 “把县衙凡是识字的人手都调回来,今日势必要寻到线索。”唐意揉了揉眼睛沉声说道。 夏雨应了一声转身离去,自去抽调人手。 唐意想着昨夜张家老家主张长林讲的诡异之事,突然想到什么一般。 他在满地的卷宗县志之中寻找良久,终于拾起一卷张家卷宗来。 卷宗已经发黄,捆着的牛皮绳都已腐烂,好在字迹尚且清晰。 卷首写着一行序列小字:“张家,世累小民,发家于大周恒凉三十二年,先祖于羊肠山中偶得千年灵芝,由此发迹。” “大周恒凉三十二年,想必这就是张家发迹的时间,羊肠山,千年灵芝,”唐意思索片刻眼睛一亮,随即快步走出了长宁县衙,纵马从官道离开了长宁县。 …… 张家大院,前厅。 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冰冷的躺在地上,围着的无论是张家人还是家丁仆役,亦或是丫鬟老妈子都是满脸惊恐。 “是不是她回来了?”一个很小声的话语传了出来。 随即,众人如筛糠一般抖了起来。 咚咚咚,张长林沉着脸用鹿首拐杖敲着地板。 “不要慌乱,我们张家百年来什么风雨没经过?” 张长林中气十足的声音让众人这才缓和了不少,至少没有抖的像之前那么夸张。 死者是张家的老管家,陆生。 今早家丁在后院发现他的时候,陆生的尸体已经冰凉,全身并无伤口,只是少了一只左手。 不像是遭了野兽,因为他的尸体上并无血迹,甚至连衣袖都完好。 实在诡异之极,根本就不像是人为。 就在众人手足无措的时候,张长林拿定主意。 “把尸体套上猎户的衣服送去建安京城城南殓尸房,就说是在山上遇了大虫。” 第四十一章 驴车老黄席卷尸,易容方脸戏苗女 未时,张家大院后门两头毛驴被拴在柳树桩上。 车夫老黄顶着一只斗笠,遮阴也遮阳,身上一件褐色长衫不怎么干净,裤腿更是斑斑泥点,这是赶车人常有的打扮。 后门打开,两个中年仆役抬着一个卷成筒的竹席放在了木板车上。 老黄瞥了一眼,竹席倒是新的,席面上还有着未烤炙好的青色。 仆役递来一个老旧的钱袋,老黄接过摇了摇。 叮当作响,里面是三十个铜板。 “照咱之前商量好的来,若是出了岔子,恐怕谁的面子都过不去。”仆役用略带威胁的口气沉声道。 老黄点着头解开了毛驴,赶着驴车离去。 张家的生意出手阔绰,只是这活实在难看。 拉死人。 长宁县车行并无专门做死人生意的脚夫,只有集市上的散脚夫才肯接这种脏活。 不过最近长宁县不太平,接连出人命案子,听说是闹了妖祟,连散脚夫都不愿意再接这种活。 老黄家里供着老仙儿,这才敢硬着头皮接了这桩买卖。 县道上很是太平,一路上没遇到几个行人。 老黄挥舞着长鞭,却没有一鞭落在驴身上。 驴毕竟比不上马,你再怎么抽打,它们也就这点本事。 脚夫之间消息灵便,老黄深知最近县里出人命案子,死了打更人,死了白衣采买,死了猎户,很是不太平。 心里犯嘀咕,老黄眼神就不由自主往竹席筒子瞧去,他很想看看这位张家大院老管家是怎么个死法。 会不会真的死的很稀奇? 心念一动,老黄只觉得像是猫挠一般收不住。 恰巧此时,驴车偏入一个大坑。 猛的颠簸,竹席卷滚落车下。 老黄收了神往车下一望,不由地呆住了。 竹席卷绑的不严实,这么一摔竟挣开了麻绳平铺开来,一具缺了左手的尸体掉将出来…… …… 午后晚日光,暖风拂后墙。 宋默自觉吃了人参果与大力丸之后,身体愈发的远超常人。 简单来说就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走起路来更有劲了…… 咬着小半块烤的焦香的芝麻饼,宋默悠哉悠哉的赏着秋光。 穿坊过市,不知不觉之间宋默便到了西市云影坊。 老大的天桥底下,早早的便有耍把戏的占位卖弄。 那个戴着花脸面具,这个吐着焰火,这边大锤砸胸口,那边耍猴攀铁树…… 端的是热闹非凡,找乐子的好地界。 宋默放眼看去,只见天桥下一处大些的空地此时围了不少小老百姓。 看戏法,尤其是想看精彩的戏法,那就得挑人多的地方钻。 何也? 很简单,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呗。 找乐子的人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要想在这片大耍地界出名赚钱,无他法,只有本事大,比同行都大才合当落赏钱,博得满堂彩。 bqgxsydw.com 宋默挤进人群,往里瞅了一眼,不由地有些失望。 原来搭台子耍把戏的是一个手握长鞭的苗女,这苗女生的一副冷俏俊美好皮囊,身着土布苗衣,衣服上挂着不少精巧的竹筒,冷翠水薄烟衫,苗条身形,肌肤胜雪三分,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原来都是些以貌取人之辈,宋默不屑的瞥了一眼众人。 随后,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苗女面前摆着两个百斤石锁,宋默不由地腹诽:“难道说是胸口压石锁?那还不得压平喽?” 宋默心想着,眼看着。 眼随心动,不偏不倚的落在苗女高耸云峰之上。 “可惜了。”宋默咂咂嘴惋惜的说道。 其实围观众人多是看苗女美貌,其中不乏登徒子,但尚无一人像宋默这般毫不掩饰的盯着人家看。 苗女没好气的瞪了宋默一眼,一声俏喝之后,手中长鞭甩出。 那长鞭如灵巧的黑蛇一般,准确无误的转过一个石锁,百斤石锁在长鞭之上打着圈。 围观众人喝了声彩,这般绝活倒也算稀罕。 然而这并没有算完,苗女轻勾长鞭再次穿过另一个石锁,两个百斤石锁在空中仅凭一条长鞭串联。 再反观苗女,单手握鞭,脸不红气不喘,确实有些本事。 宋默这才明白苗女的把戏,但脑海中仍情不自禁的浮现出胸口压石锁的画面来。 心随念动,面随心显,宋默咧嘴笑出声来。 这一笑不打紧,但苗女把戏未完,看到宋默发笑,自然以为他是在取笑自己。 砰的一声,两只百斤石锤陡然落地。 苗女收鞭,冷眼望着宋默:“你笑什么?” 宋默忙收住笑道歉,苗女依旧怒道:“青皮无赖,讨打。” 宋默只觉得眼前一道鞭影打来,忙往后一退。 长鞭擦着鼻尖落在石板地上,打出一道白白的长痕,这要是打在身上那还了得? 宋默强忍着胸中火气沉声道:“姑娘,过了吧?” 苗女收鞭回手,扭过脸去不看宋默。 宋默自觉无趣,但又难以压住胸中火气,思索片刻转身离去。 不多时,一个方脸壮汉挤进了人群扯着嗓子喊道:“你这把戏如此拙劣,欺我们建安京城老少爷们儿没有眼力吗?” 方脸壮汉此言一出,围观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江湖把戏自有规矩,靠的是真东西吃饭,作假取巧最是为人所不齿,一经发现,本地算是万万待不住的。 故而方脸壮汉话音刚落,苗女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你说她把戏拙劣投机取巧,倒是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一个看热闹的老丈说道,周围人连连起哄。 方脸壮汉故作为难道:“跑江湖讨生活本就不容易,咱们别让人家一个小女子为难。” 说着,方脸壮汉有意无意的看了苗女一眼。 方脸壮汉这招高明,看似在为苗女着想,其实是在调动群众的情绪。 这是一个阳谋。 苗女果然上套,冷着脸道:“有本事你就把话挑明白,否则休怪我长鞭无情。” 咄咄逼人的模样并不讨喜,反观实诚憨厚的方脸壮汉倒是一副好人模样。 “既然这苗女不识好歹,你就拆了她的把戏伐。”开口的又是之前那老丈。 方脸壮汉佯装无奈,像是迫不得已的走上前去,只用食指与中指那么一粘,石锁稳稳的被他拿了起来。 围观众人先是一愣,随后笑开了花。 方脸壮汉闲庭信步般走了一圈,看客们更是笃定石锁被动了手脚。 “得罪得罪。”方脸壮汉放下石锁一脸歉意的冲着苗女拱手道。 热闹过后,看客已然散去七八,苗女即使有心争辩但已是徒劳。 “好,你很好。”苗女咬了咬嘴唇死死的盯着方脸壮汉看。 方脸壮汉笑笑,目光下斜。 “登徒子!”苗女猛的意识到什么,但方脸壮汉已然退进人群,转眼间没了踪影。 苗女气鼓鼓但也无可奈何,只好低头收拾东西离开。 围观看客之中两个公子哥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跟在了苗女身后。 …… 天桥之上,碧水覆云海,绿带揽红河。 僻静之处,方脸壮汉抹了一把脸,顿时恢复了本来面貌。 正是收了易容术的宋默。 “有趣。”宋默咂咂嘴看着离去苗女的倩影低声道。 第四十二章 唐意回城两相见,大婚之夜诡道人 渐黄昏,清角吹寒。 宋默回了城南殓尸房,正看到一辆驴车缓缓驶至殓尸司门前。 车夫戴着个斗笠,驴车上放着一个竹席卷。 纵使宋默见多识广也不免稀罕,用竹席卷送尸上门的这还是头一回见。 稀罕归稀罕,宋默并没上前搭话。 何也? 干殓尸这行,总不能上前揽活吧? 这也忒不合规矩。 上了冷榻,倒也不觉得疲惫,索性闭目假寐。 过了没一会儿,屋外传来梆梆的敲门声。 想来未到戌时,殓尸司竟已开始点卯。 打工人苦啊。 宋默开了门,外边站着的并非点卯杂役,而是唐意。 “长宁县的事情解决了?”宋默诧异的看着唐意问道。 “进去再说。”唐意倒也不客气,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宋默赶紧关了门,唐意坐在木椅上揉着脑袋,显然长宁县的案子并不怎么顺利。 “案子查的怎么样了?”宋默明知故问道。 唐意摇了摇头道:“长宁县怕是出了狐妖。” 宋默一愣,旋即想到了婴宁,青凤,小翠…… 定了定神,宋默沉声说道:“既然出了狐妖,我看你还是别插手其中了,等姜婉怡办完事让她去操这个心吧。” 唐意摇摇头没有接话茬而是出声问道:“你前日里托人送的女人画像是狐妖吗?” 宋默如何看不穿唐意的心思,他是想趁这个机会还了姜婉怡的人情,所以即使碰上了妖祟他也不会轻易罢手。 “那女人媚术天成像是狐妖。”宋默斟酌一会儿开口说道。 唐意聪明,立即便听出了宋默话里的意思。 “你说画中女人是像狐妖?”唐意皱眉道,这个像字便足以模糊概念。 可以像,可以是,也可以不像,可以不是。 宋默叹了口气坦然说道:“我也不清楚那女人的真实身份,不过,她的身上并无妖气。” 两个人沉默下来,最终还是宋默开口问道:“说说吧,你是不是寻到了什么线索?” 宋默并不是无的放矢,唐意能撇下长宁县来这里找他定然是有所发现。 唐意也不隐瞒,直接就讲出了昨晚张家老家主张长林讲的那段因果来。 原来这张家百年大家,理应开枝散叶,儿孙满堂。 但不知怎的,张家这百年来是一代比一代人丁稀薄。 到了老家主张长林掌家,眼瞅着日薄西山,偏偏只得有一个孙子。 因寄重任,张长林为这个孙子起名为广,只盼得他广播种子,让张家得以延续。 怎料的天不遂人意,好不容易盼到张小广成年,没承想这小子一心扑在读书做官之上,对儿女情长不怎么上心。 张长林托人说了好几门亲事,听说是一个比一个俊俏,但张小广都不为所动。 迫不得已,老家主人老成精想了个歪点子,他特意招来不少年轻貌美的丫鬟全都安排到张小广院里。 这些年轻的丫鬟自然知道老家主的心思,更何况张小广是他唯一的孙子,以后张家家主之位还不是十拿九稳? 谁都想飞到枝头当凤凰,女孩们早熟最是知道男儿的心思。 整日里这些个丫鬟们打扮的花枝招展,裙子薄衫是一个比一个短,一个赛一个的薄,身上的胭脂特意加了母丁香与紫稍花,最是勾引欲火。 可让人意外的是,这张小广整日目不斜视,颇有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坚定。 后来丫鬟们使尽了浑身解数,甚至不惜暖床与他,但张小广愣是不解风情和衣而睡。 宋默听到这里不由地啧啧称奇,这是何人? 这分明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啊! 唐意却是面色平静,继续讲了下去。 久而久之,张小广嫌院子里这些莺莺燕燕过于吵闹,竟自己搬到了张家大院后山的茅屋中去。 没有伴读,没有伊人添香,只一老仆送三餐吃食。 老家主张长林见事不可为只好作罢,这事传出去之后还闹的满城闲话。 长宁县本就多茶楼酒肆,不出半月,整个长宁县便知道张家出了个不近女色的张书生。 一时之间,沦为笑谈。 张长林胸中虽气,但也无可奈何。 时间一久,连老家主都不由得心中犯了嘀咕。 大周多有狎妓与狎优者,莫非自己这小孙不爱女色,偏近男颜不成? 就在老家主张长林愁的茶饭不思之时,奇事出现了,孙子张小广一月之后竟带回一个模样美艳的女人回来,直言打算与她定了终身。 老家主张长林喜不自胜,心想这傻小子终于开了窍,又见了那女子之后更是喜上眉梢。 原来这女子不但模样周正,言谈举止更是不像平常的小家碧玉,穿着考究一看便是大家小姐。 据张小广所说,这女子名叫赵月淑,乃是江南大贾名门之女,来建安京城贩卖布匹,不曾想遭了土匪,只有她一人侥幸逃的性命。 说到伤心处,赵月淑暗自垂泪,那模样实在让人心疼。 张长林当即做主,同意了这门婚事。 请来先生,翻开万年历,寻了个黄道吉日便定好了婚期。 赵月淑深知礼数,直言道自己虽然遭了土匪,但好在随身带着一件的狐皮大衣,此番正好可以当作嫁妆。 取来狐皮大衣展开一看,众人不由地都呆了。 只见那狐皮大衣毛色如雪,干净光滑,点点灵韵附其上,丝丝道念游其中,当是一件难得的至宝。 beqege.cc 张长林眼力尚可,一眼便看出这狐皮大衣不是凡物,怎么说也值上万两雪花银来。 见赵月淑随手拿出一物便是人间至宝,张家人更加确信这是一桩高攀了的好亲事。 时光流水,很快到了吉日。 张家有心显摆,特意将那狐皮大衣给装裱了起来放在大厅令人观赏。 赵月淑虽然心中不喜,但也没表露出来。 婚礼当晚,外面来了个瘸腿老道。 老道穿着一件灰色道袍,身上打着不少补丁,两个袖筒油光发亮,一副邋遢模样。 老家主早有交代,凡是今日上门讨喜钱的一律给上几个铜板一碗肉。 无他,只为讨个吉利。 家丁递上铜板,瘸腿老道却是看都没看一眼,而是用手抓了一把空气放在鼻下闻了闻。 随后老道冷冷的说道:“冤孽啊冤孽,人妖结为连理,大凶之兆啊。” 家丁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心想人家好心与你布施,这该死的老道非但不懂得感激反而诅咒起来。 家丁正待动手驱赶,这瘸腿老道却是突然阴冷的开口说道:“回去告诉你们家管事的,新娘子不是人。” 家丁面面相觑,可再一抬头,眼前却是空无一人,哪里还有瘸腿老道的影子。 第四十三章 老家主心生疑虑,瘸道人当执太平 出了这等怪事,两个家丁哪里还敢有一点的怠慢,忙小跑着去禀报老家主张长林。 张长林听家丁说完,心里难免也犯了嘀咕,毕竟这赵月淑来历实在蹊跷。 虽然她一言一行皆合乎常理,并无不妥之处,但张长林心里还是一直有一个疑惑没曾对外人提起过。 那就是赵月淑口中遭遇土匪一事实在耐人寻味,要知道大周朝虽然动乱,强人劫道、绿林剪径之事时有发生,这本不足为奇,但赵月淑的话张长林记在心间。 其中大多合乎常理,唯有一点让这个百年张家的老家主如鲠在喉。 地点。 没错,就是赵月淑一家遭遇土匪的地点。 她说的是在建安京附近遭了土匪,货物被劫,父母商队尽皆惨死。 当时赵月淑哭的梨花带雨,老家主一时心软并未多做深思,可这事毕竟经不起推敲。 老家主风雨半生,很快便意识到其中不妥之处。 要知道这是什么地界? 建安京,大周京城。 镇北军日夜严守之地,不良人遍地成行,镇河营沿河驻防,各县城皆辖重甲之兵。 在这样的戒备之下,哪里还敢有什么土匪占山头抢商队? 那不是成了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吗? 事实上,张长林活了大半辈子,在这建安京的地界别说见过土匪,根本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思前想后,张长林还是觉得其中定然出了大问题。 想来想去,赵月淑扯谎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便是伪装悲惨身世博得张家尤其是张小广的同情,以此进入张家当个阔太太,享受纸醉金迷的生活。 但略微沉思之后,张长林否定了这个想法。 很简单,赵月淑太美了,美的不像是凡人。 更何况,赵月淑拿出的白狐大衣乃是世所罕见的奇珍异宝。 凭这两样东西,赵月淑就算嫁到京城某个王爷为王妃都不为过。 推翻了第一种猜测,张长林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因为这第二种推测就比较可怕了。 正如那神秘的瘸道人所说,这个赵月淑极有可能是一个化成人形的大妖。 大妖害人命的事在大周并不少见,张长林慌了神,要知道这张小广可是张家唯一的根。 如果张小广出了岔子送了命,百年张家也就是百年张家了。 张长林定了定神,他想到这个前来通风报信的瘸道人必定是一个高人。 既然瘸道人肯报信,说不定就会帮着赶走赵月淑。 其实到这里,张长林心里还怀有一丝侥幸,他希望这都是自己胡乱的猜测,赵月淑其实就是个遭了土匪的可怜人。 但这事他张长林赌不起,张家更赌不起。 张长林想了想还是带着家丁出去找,没多久还真的在一个街边酒肆找到了喝的烂醉的瘸道人。 就像早就等着张长林一般,瘸道人睁开了惺忪醉眼吐着酒气说道:“来了?” 来了? 张长林一听有门,忙点着头上前求问。 瘸道人半躺在地上戏谑的望着张长林唱喏道:“百年大家起灵芝,薄缘损德断榆梓。无意男儿春心动,怎奈娇娘妖不喜。” 张长林一听脸色煞白,当即屏退了众人。 瘸道人这首打油诗可是句句念在了老家主张长林的心坎里,前两句暂且不提,后两句说的可不就是自己的孙子张小广? 张小广沉迷读书,一心入仕,对男女情长很是无意,偏偏就对这赵月淑动了心。 但瘸道人最后一句说的清楚明了,娇娘指的正是赵月淑,而妖不喜可就一语双关,即指明了赵月淑是妖,又说明白赵月淑对张小广并无儿女之情。 若无儿女情,这赵月淑的心思可就有几分可怖了。 不知怎么的,张长林猛的想到张家百年前的一桩隐秘,额头上顿时流出了豆大的汗水…… “你这贼道,莫不是信口雌黄,咒我张家?小心我抓你去见官。” 张长林强定心神,他对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瘸道人有着几分戒备,只是出言威胁道。 瘸道人不怒反笑玩味道:“信不信我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计较?否则,你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前来寻我?” 瘸道人这句话直中张长林内心,老家主陡然失了强硬之态几乎要瘫倒在地。 现在,他已经完全乱了方寸。 “道长,你说我百年张家出了妖祟,可有证据?”张长林不甘心的瞪大眼睛问道,一双眼满是血丝,很是骇人。 瘸道人不以为意的瞥了张长林一眼不屑道:“肉眼凡胎怎知道法高明,说与你也不知。” 张长林沉默下来,瘸道人仰头灌了口酒说道:“也罢,也罢,百年张家没了确实可惜,老道我便说与你,至于信与不信,完全在你。” 张长林一愣,瘸道人自言自语的说道:“人为灵长,凡妖物得道,必化人形。人形不长久,当有所凭倚,或为皮囊,或戴人骨修行,此乃小道。若欲长久,另有蹊径,与人通婚,摄人精气,方可久长。” yqxsw.org 张长林听的云里雾里,瘸道人仍旧自顾自的解释道:“你们张家的新娘子乃是得道狐妖,大厅所挂白狐大衣乃是其皮囊,此法化人不长久,唯有与张小广通婚摄足精气方可久长。” 张长林听的心中大骇,忙问道:“那我小孙可有损害?” 瘸道人冷笑一声道:“肉体失神,魂飞魄散。” 张长林瘫坐在地,老泪纵横。 瘸道人又灌了口酒说道:“无量天尊,既有妖物为祸,我辈道人当执太平。” 张长林已然六神无主忙求教破解之法,瘸道人沉声道:“狐妖化形,褪去皮囊,只要你们能烧了白狐大衣,狐妖自会身死道消,化为灰烬,三界不存,六界不复,此后再无轮回。” 老家主听的心寒难自控,身体打着冷颤道:“纵使赵姑娘真是狐妖,此法未免太狠毒了些,是不是有违天和……” “住口!”瘸道人眼中猛的射出一道寒光,压低了声音冷声道:“人妖殊途,做不做由你。” 张长林犹豫良久出声问道:“道长可有服人之法?” 今日毕竟是大婚之日,所来宾客无不是名流豪士,若是闹了笑话,张家在长宁县怕是再无立锥之地。 瘸道人冷眼看了张长林许久,终于还是沉声说道:“罢了,终究是肉眼凡胎,我便破例教你一法。” 说着,瘸道人指着天上的上弦月道:“狐妖修行,需借月阴之力,双瞳之中可现二月。” 第四十四章 张家大兴婚喜事,行酒令小广惊魂 妖物修行,需借助天地灵气,狐妖亦然。 等老家主听完瘸道人的解释,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 原来狐妖修行借助的正是月亮的太阴之力,狐妖于月圆之夜朝着月亮叩首跪拜以赐修行,久而久之,双瞳之中可现二月,即以得道。 瘸道人话音刚落,老家主张长林皱着眉头问道:“若真是狐女,我等凡人如何抵挡的过?我年老体衰丧命无妨,可张家往来宾客,尤以小孙张小广正值青年,若被害了性命,可就是我小老儿的罪过。” 可怜这张老家主,到现在想的还是自己那个被狐妖迷了心神的孙子张小广。 见瘸道人兀自饮酒也不搭话,张长林急的眼泪都要往下落,带着哭腔求道:“还望道长怜悯百年张家不易,权且搭救则个,小老儿必当以重金酬谢。” 瘸道人冷哼一声道:“钱财于我辈如粪土,合当我们有缘,我便教你一个自救之法,附耳过来。” 见瘸道人淡泊名利不求报答,张长林更是将其奉为神人一般。 眼见的瘸道人松口,张长林忙不迭的凑上前去,瘸道人耳语如此这般的讲了一遍。 张长林脸色愈发难看,瘸道人讲完也不磨叽,提着酒瓶晃悠悠的离开。 说也奇怪,瘸道人走的跌跌撞撞,但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众人视野之内。 “缩地成寸……”张长林眼神一缩,低声呢喃道。 带着两个家丁回了张家,张长林是坐卧不安。 一向不善交际的张小广,此时正满面春风的招待过往宾客。 言谈举止,与之前截然不同,老家主观之颇有些大家之风。 张长林心中明了,这多半是赵月淑的功劳。 想到这里,张长林不由地心里又犯了嘀咕。 赵月淑在张家待的这段时间,知书达理的形象已然深入人心,再想起瘸道人教的那个自救之法,张长林心里一阵发寒。 沉思良久,张长林还是咬了咬牙决定照瘸道人说的辨妖之法试上一试。 张长林不动声色一个人去了后厅,途中见到大厅装裱好的狐皮大衣前围了不少的看客,其中点头称赞者多是名门之流。 而此时的张长林不仅没了夸耀的得意,反而觉得那白狐大衣多了种说不上来的诡异,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身上发冷脊背发凉。 快步走到后厅,张长林命家丁将新郎官张小广给叫了过来。 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张小广身着大红礼袍,满脸春风得意。 原来今日非但是他大喜的日子,而且是乡试放榜的时辰。 张小广文笔斐然,自然是小登科,即高中乡试榜首是也。 双喜临门,张长林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叫来张小广后,张长林委婉的将瘸道人所说赵月淑为狐妖之事旁敲侧击给讲了一遍。 张小广自然不相信,他日夜苦读圣贤之书,对怪力乱神之事一向嗤之以鼻,见爷爷张长林如此迷信,心中自然有些不满。 其实这也都能理解,每日软玉在握,伊人添香的美娇娘,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四脚野狐狸呢? 这不是纯纯的无稽之谈嘛。 用宋默的话来说,就是扯淡。 见张小广言语之间不以为意,老家主张长林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对这个一向只会读圣贤书的小孙他是最为头疼。 好说歹说之下,张小广为了打消爷爷的疑虑总算是勉强答应下来,等会儿一定找机会帮他看看新娘子赵月淑眼睛里是否真的如瘸道人所说那般有两个月亮。 喜事时长慢,宾客轻管弦。 黄昏渐渐,婚礼照常进行。 这张小广怕扰了伊人兴致,一直没找到机会去看她的眼睛。 眼瞅着仪式开始,抬轿,迎亲,落轿,跨火盆,紧跟着就拜完天地,烧了敬帖,送进了洞房。 老家主张长林是有苦说不出,即拜了天地,烧了敬贴,赵月淑即使真的是狐女也算是和张小广成了夫妻。 yyxs.la 天地为证,日月可知。 贺郎酒席开场,张小广挨个敬酒,没一会儿便有了醉意。 张长林忙借口新婚,拉走了张小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不要忘了看赵月淑的眼睛。 新房内,赵月淑红盖头遮面,身上熏了兰草香,清淡而素雅。 张小广顿时痴了,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人生若如意,当浮一大白。 微醺半醒之际,张小广也来了兴致,他揭开了赵月淑的红盖头。 赵月淑薄施胭脂,俏脸含羞含喜,自是一番韵味。 喝了交杯,张小广提出春宵一刻不如耍些趣味之戏。 一对新人玩起了行酒令,窗外明月如银盘,张小广随口道:“沧江一缕月,照船钓三江。” 赵月淑掩嘴轻笑道:“扬州三分月,画簪一星河。” 闺中之趣,其乐无穷。 张小广略输一筹,只得饮酒一杯。 放下酒杯的那一刻,张小广一下子就愣住了。 只见赵月淑抬头望月,眼睛清澈明亮,分明是一眸二月。 张小广一惊,酒已醒了七分。 唯唯诺诺片刻之后,找了个借口离开新房直奔后厅而去。 张长林见张小广如此慌乱,心中已经明了。 果然,赵月淑真的是狐妖。 张小广乱了心神,老家主张长林思虑良久,最终说出了瘸道人的那个自救之法。 原来狐妖化形并不长久,一身皮囊需携带于身。 不消多问,那件白狐大衣定是狐妖赵月淑褪下的皮囊。 也是狐妖大意,这才将皮囊拿了出来,只要趁着狐妖不备将白狐大衣付之一炬。 狐妖没了皮囊裹体,不用一时三刻便会化作灰烬,身死道消,再无轮回。 老家主张长林说完,张小广骇的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险些昏厥过去。 见张小广拿不定主意,张长林自去叫来了家丁,准备烧去白狐大衣,除掉狐妖赵月淑。 张小广动了动嘴唇想要开口阻止,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等家丁拿了引火之物去了大厅,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大厅之内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半点白狐大衣的影子。 等张家人反应过来操着家伙去了新房,赵月淑已然没了踪影,不知去向。 第四十五章 唐意夜回长宁县,缝尸七窍玲珑心 黑沉沉的夜,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半点星光也没有。 唐意讲完张家的事,宋默一阵暗笑出声道:“书生与狐妖,你确定你讲的不是聊斋?” “聊斋?聊斋里也发生过张家这样的事情吗?”唐意皱眉正色道。 宋默这才意识到,唐意作为此方世界土著哪里懂什么聊斋啊。 随便敷衍了两句,唐意心中有事便也没再多问。 宋默却是动了心思,如果说这里没人知道聊斋,那他不就可以当一个说书的蒲松龄? 以此类推,宋默也可以是西游记的吴承恩,施耐庵的水浒,罗贯中的三国…… 脑袋里装着前世无数的故事,随便找个茶馆,要把折扇,堆一盏茶,讲半天书,说出个满堂彩来,那不得数钱数到手软? “妈耶,发了!”宋默心中窃喜,喜上眉梢,情不自禁就抱着身旁的唐意吧唧亲了一口。 “唐意,你就是我的贵人啊。”宋默手舞足蹈,唐意一脸嫌弃的擦去了脸上口水。看傻子一般的看着他。 “我来这不是看你发疯的,张家的事你还有没有线索?”唐意沉声问道。 眼见的唐意眼神不善,宋默忙一本正经的将这几日殓尸所得线索给他讲了一遍。 “看来张家和羊肠山之间定是有着某种我们不知道的联系。”唐意听完宋默的话,皱眉说了一句。 沉吟半天,唐意想起在长宁县衙看的张家卷轴,随即低声道:“看来张家有意隐瞒了一些东西,我得去张家一趟。” 唐意素来不拖泥带水,话音一落便推门走了出去。 “唐意,”宋默在身后叫住了他。 “嗯?”唐意回头疑惑的看着宋默。 “小心着些。”宋默本想劝他暂且搁下长宁县的事,等姜婉怡回来再做计较,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最终只是嘱咐唐意小心着些。 “嗯。”唐意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不多时,殓尸司戌时点卯。 宋默在冷榻之上盘腿而坐,几股暖意从他的丹田缓缓走至经脉,一个周天之后回到丹田再也感应不到。 这是吃了人参果之后才有的变化,宋默并不了解其中的缘由,但好在并无不妥索性由他去了。 砰砰砰。 生意上门。 起开木板,穿着麻布罩衣的魏喜站在门边,同样穿着麻布罩衣的魏尘扶着拉尸的推车。 “又是长宁县衙送来的?”宋默沉声问道。 他心中有些疑惑,刚刚唐意并未提及今日长宁县出了命案,但看魏氏叔侄俩的打扮,尸体多半是来自长宁县。 魏喜摇摇头说道:“尸体确实来自长宁县,但不是长宁县衙送来的,而是一个驴车夫送来的。” “驴车夫?”宋默眉头紧皱,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魏喜点头道:“对,驴车夫,他说是山上死了个猎户,大虫咬去了左手。” “嗯,抬起来吧。”宋默也不好多问只得先让他们叔侄俩将尸体放进屋内桌台。 魏氏叔侄走后,宋默却是迟迟没有动手。 因为他觉得这尸体有问题。 山上猎户大多勉强糊口,身上并无闲钱。 殓尸司虽设名为平尸怨,殓尸费并不多高,但山中猎户供奉山神老爷,纵使被大虫也就是老虎害了性命,家属也不会心生怨言,一报还一报罢了,怎么会舍得花钱送来收敛? 铛铛铛,殓尸房外传来铜锣声。 宋默暂且放下胸中疑惑,点起镇魂灯,灯光平稳放在墙角。 等仔细看了一眼尸体,宋默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响。 “果然有问题……”宋默低声呢喃了一句,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只见桌台上的尸体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气质斯文哪是什么猎户,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等看到尸体据说被大虫咬去的左手之后,宋默惊的连连后退。 只见尸体的左手并没有血腥与参差不齐的断肢,从肩膀处整个左手消失不见,就像, 就像尸体根本就没有左手一样!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默愕然的喃喃道。 宋默深知要想知道这诡异离奇事情背后的缘由,只有一个法子。 缝尸。 好在尸体除了消失的左手之外并无其他伤口,宋默用稻草为尸体捏了个左手,穿针走线将左手牢牢的缝合在尸体之上。 梳妆涂粉,穿上寿衣,尸体面色由诡异变得祥和。 “呼~”宋默长舒了口气,总算是完成了尸体的收敛。 恍惚之间,招魂幡出,引魂录现。 尸体的走马灯随之跑了起来。 尸体姓陆名生字贺义,并非山中猎户,而是张家的老管家。 陆生家境贫寒,父亲是乡里的教书匠。 在父亲戒尺的教育之下,陆生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小有文气,六岁作诗七岁作赋,十三岁做了张家少爷张长林的伴读。 十七岁与张长林一同参加乡试,张长林落榜,陆生高中解元。 而这一次乡试似乎用尽了陆生毕生文采,此后会试名落孙山接连不第。 好在张长林没几年当了张家家主,陆生这个昔日的解元只好放下面子做了个管家。 大院时光慢,晃眼几十年。 陆生在张家当了大半辈子的管家,张小广与赵月淑的婚事便是他在着手操办。 婚礼前夜,赵月淑拿出的那件白狐大衣被装裱挂在了大厅。 陆生这辈子倒也见识过不少宝贝,可那样的至宝狐衣他却是闻所未闻。 入夜,陆生趁着大厅无人便偷偷进去,想要开开眼界。 借着微弱的烛光,陆生用左手缓缓抚摸着白狐大衣,那感觉让他如痴如醉。 燃文 黑暗之中,一个黑影缓缓钻了出来,顺着白狐大衣就攀上了陆生的左手。 一阵抚摸,心满意足之后,陆生悄悄离去,谁都不知道今晚他曾经来过大厅,更不会有人知道他变态般的抚摸白狐大衣。 婚礼照常进行,新人拜了天地之后,老家主张长林把他叫到了后厅。 两人数十年的交情,张长林犹豫许久,给他讲了一个秘密,一个张家最大的秘密…… …… 走马灯跑完,残魂尽收招魂幡中。 魂兮归来,引魂入录。 天地玄黄,四阶九品。 引魂录给出尸体最终定价:玄字一品。 一颗七窍玲珑果。 《内经》云:心者一身之主,隐于肺内,坐六叶两耳之中,百恶无侵,一侵即死。心正,手足正;心不正,则手足不正。心乃万物之灵苗,四象变化之根本。 七窍玲珑果,乃以文思之学为养,以传世之经为根,食之可化七窍玲珑心,一心七孔,可语之万物,破大幻之术,预福祸之兆。 这果儿鲜红,一口咬下,口舌生津,味道极佳。 宋默吃下七窍玲珑果不久,便觉得心胸舒畅,灵识外放,尤以第六感为强。 虽然得了奖励,但宋默却是面色冷峻。 因为,唐意怕是要有大麻烦了。 第四十六章 晓莲设计迷小广,唐意县志寻端倪 茅屋林外闻魈语,深夜月黑怕风声。 张家,偏院。 一只晚代的鎏边铜骨镜,镜面如光,照的一俏丽佳人。 马晓莲换了身薄纱羽衣裙,珍惜指长的鸟羽用金线缀上,对着铜镜画着淡妆,风骚妖娆。 木讷的张善水此时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淫邪,他从后面粗暴的抱住自己的女人,两只手十分不安分的乱摸。 “猴急,也不怕坏了咱的大事。”马晓莲不怒反喜,欲拒还迎的推嚷着自己的男人。 张善水一脸得意的狞笑道:“纵使他张小广守身如玉,我就不信他不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你这龟公,哪有把自己女人送给别的男人玩弄。”马晓莲被张善水搅的情迷意乱,蛾眉不小心便画长了些。 “你这骚娘们,别当我看不出来你对那小畜生有几分意思。”张善水说着一把将马晓莲推倒在身下…… 半炷香的功夫不到,马晓莲起身整理衣服,背过张善水的眼神也带着些不屑。 “你得赶紧把那小子拿下,万一再崩出个王月淑、李月淑来,这百年偌大的家业可就和你我没有关系了。”张善水一脸满足的看着马晓莲消瘦的后背缓缓说道。 “放心了,没有猫是不吃鱼的,而我,”马晓莲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张善水笑着问道:“你是那只鱼?” 马晓莲妩媚的挑了一下头发说道:“而我是那只猫。” 说完,马晓莲扭着妖媚的腰肢走了出去。 屋外的夜黑的深邃,没有月光或者星光。 邪恶潜伏在角落里,这样的夜才能勾起心底最深处的躁动。 马晓莲缓缓往后山的茅屋走去,虽然上一次她轻解罗衫并无勾出张小广的欲火,但这一次她可是做足了功夫。 摸着腰间以前做花魁时常用的药粉,马晓莲笑出声来。 马晓莲和张善水商量出一个计策,那就是勾引张小广要了她的身子。 张家爱惜颜面,定然不会让一个乱了人伦的男丁出任家主,到时候张善水再略施计策说不定就能有所收获。 但马晓莲心中却是另有打算,她表面上与张善水合谋,实际上要不是为了进他张家的门,她早就一脚踢开了这个不中看更不中用的男人。 再反观张小广,非但人生的俊,而且文采斐然,一面是张家的少家主,一面是乡试的解元,可谓是前途无量。 只要攀上张小广这棵大树,还愁以后没个遮风挡雨的去处? 马晓莲混迹风月场所,她的心中只对一件事情坚信,那就是她的皮囊。 “纵使你张小广奸似鬼,今天也得喝了老娘的洗脚水……”马晓莲心中暗暗说道,手上也不闲着,缓缓将裙带往下拉了几分,露出那一抹傲人的白来。 …… 后山,塌了半边的茅屋。 “咳!咳!咳咳!” 张小广起身关了茅屋的木窗,山风凉人,被这冷风一激,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许久之后,张小广看着手帕上那丝丝鲜血不由地怅然道:“月淑,这肺疾复发就是你给我的报应吗?” 望着床头挂着的画卷,张小广眼神黯然。 半年前张小广在山里染了风寒,久未痊愈竟熬成了肺疾,正是因为心情不好这才去羊肠山赏秋光,而后便遇到了赵月淑。 赵月淑家学渊源,不知从哪里得来一个方子可治肺疾,几副汤药过后,张小广几乎痊愈。 一想到赵月淑,张小广便觉得心如刀绞般难忍,他恨自己过于懦弱。 人也好,妖也罢,赵月淑对自己那份心意张小广比谁都清楚。 “月淑,你现在到底在哪?咳咳,咳咳。”张小广想到伤心处,再次咳嗽起来。 咚咚咚。 茅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月淑!”张小广面色一喜,强撑着快步去开了门。 门外女子妆容绮丽,不是赵月淑,而是马晓莲。 “三婶,夜深了,你来此作甚?”张小广毫不掩饰脸上的失望,对于面前的马晓莲他有些戒备。 马晓莲掩嘴笑道:“小广,其实我不比你大上几岁,你叫我晓莲就好。” 张小广正色道:“规矩使然,不敢逾越。此时天晚,三婶应自当退去,莫要惹了他人闲话才是。” 马晓莲一脸幽怨娇嗔道:“那三婶口渴,来你这里讨碗热茶水总行了吧?” 说着,马晓莲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红艳的嘴唇。 最是人间销魂处,少妇伸出小舌头。 张小广还待拒绝,马晓莲却是自顾自的扭着腰肢走进屋去。 没办法,张小广只盼马晓莲喝了水便会离去,不整什么幺蛾子出来。 马晓莲进了茅屋,屋内灯光偏暗,但她还是一眼便看到了张小广床头挂的画卷。 “这骚狐狸……”马晓莲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毒,但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 趁着张小广没注意,马晓莲迅速将腰间的药粉撒入桌上的水壶里,然后自然而然倒出两杯热茶来。 “小广,你不陪婶婶喝一杯吗?”马晓莲轻笑道,眼神中已然迷离。 张小广只愿马晓莲喝了茶水能早点离去,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茅屋内两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注意到塌了的那半边黑暗中,一个诡异的黑影缓缓爬了过来…… …… 秋风习习,长宁县的官道之上一人骑马疾驰。 唐意心中不停盘算着这几日得来的线索,长宁县接连出现命案,宋默所托画像女子有着重大嫌疑,查到张家之后,事情变得离奇。 下书吧 据张家所言,画中女子赵月淑乃是狐妖。 这又与长宁县仵作刘琦在尸体上发现的狐毛不谋而合,但狐妖为什么出现在张家,张家又隐瞒了什么,这些唐意都一概不知。 唐意本来想直奔张家问个清楚,但最终还是调转马头回了长宁县衙。 毕竟张家也是人,是人都会趋利避害,唐意心知不可能在张家问出个所以然来。 凭着自己的直觉,唐意觉得或许线索可能就在那堆满半间屋子的县志之上。 回了长宁县衙,唐意命人点亮烛台。 唐意并非无头苍蝇,他记得张家卷轴之上写的发迹时间是大周恒凉三十二年,所以县志若有线索也当是这个时间。 怎奈县志所记繁杂,凡名人传记、山川崩动、河道改口等等皆记录在册。 唐意细细翻看,一个半时辰之后,他的眼神猛的一亮。 “原来是这样。”唐意看完手中的县志皱眉说了一句,随后起身离开长宁县衙,换马直往县东而去。 第四十七章 借胡马出殓尸司,长宁县衙寻唐意 秋城海雾重,职事凌晨出。 宋默在殓尸房内坐卧不安,自昨晚看完张家老管家陆生的走马灯,他的心中一直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怕唐意出事,可也只能干着急。 夜深宵禁,而且城门酉时便关上,他不是六扇门的捕快自然不能像唐意那般自在离城。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宋默起开了殓尸房门板急匆匆往外走去。 一不留神,险些撞在巡视的小吏贺一鸣身上。 “你小子火急火燎的干嘛呢?”吴宛霖见是宋默,倒也没生气。 “秒极!”宋默抬眼便看到小吏贺一鸣与吴宛霖,心中一喜道。 虽然宋默通晓神行甲马之术,可毕竟此时是白天,无论是出城亦或是在官道上,难免人多眼杂惹人侧目。 宋默可是想好好的苟在殓尸司缝尸拿奖励,要是被有心人盯上不免会生出祸事来。 殓尸司虽为镇魔司下属一个不起眼的机构,但该有的脚力还是有的。 据宋默所知,殓尸司官署的马厩之内便养有两头胡马,因平时并不怎么用得上,一个个吃的是膘肥体壮,此时正好借来使使。 宋默试探着向两个小吏开口借马,没想到竟十分顺利,贺一鸣爽利的点头答应,吴宛霖跟着附和。 从官署牵马出来,宋默在老街买了块饵饼揣在怀里打算路上吃。 胡马高大但极温驯,宋默虽不擅长骑乘,但很快也掌握了些技巧。 官道平坦,倒也应付得来。 永乐门前,出城进城有序两列。 出城人少,宋默很快便过了城关。 进城人不少,其中最为惹眼是一辆驴车,两头长耳毛驴拉着板车,车上是一口黑木棺材。并未下雨,驴车夫却戴着斗笠,一件褐色长衫,泥点又多了不少。 宋默看着眼熟,细看之下才记起这人他之前在殓尸司见过,正是这驴车夫送了具竹席卷着的尸体来。 若真如魏喜所言,恐怕自己昨天所缝之尸正是他送来的。 想到这里,宋默不由地觉得有些巧合,不过想想殓尸司就那么大也就释然了。 从永乐门出了建安京,宋默直奔长宁县而去。 …… 长宁县,街边凉茶摊。 身穿麻布的中年摊主煮着凉茶,小心的将热茶倒入木桶中放凉。 两个腰挎朴刀的不良人坐在靠里的桌子,大口大口的喝着桌上的凉茶。 “朱哥,夏胖子那王八蛋让我们管这街市,这不是明摆着让我们守大街吗?”麻小泗不满的将手中茶碗重重的磕在桌上,粗瓷茶碗顿时碎了一角,摊主心疼的咧了一下嘴角但什么也没说。 做生意本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这二位官爷看上去不怎么顺心如意。 朱柯同样冷着脸放下茶碗说道:“没想到夏胖子做的这么绝,我倒是小瞧他了。” 麻小泗有些不忿的说道:“再这样下去,我看咱们哥俩儿在这长宁县是待不下去了,都怪那该死的殓尸人。” 听麻小泗提到殓尸人,朱柯的脸色也阴沉了下去。 “要不是那殓尸人有心藏私,说不定这个案子我已经破了。”朱柯低声说了一句,眼神里闪现出一丝狠辣来。 端起茶杯,朱柯往外看了一眼。 街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朱柯的脸色一下变得古怪起来。 “莫不是我气急所以花了眼?”朱柯忙喝了口茶,借以消除些心火。 “朱哥,你没事吧?”麻小泗见朱柯面色不对开口询问道。 “没事,就是刚刚花了眼,把骑马的人看成殓尸那小子了。”朱柯自嘲的笑了笑,想来定是看花了眼,一个臭殓尸的怎么可能来长宁县,怎么可能骑上这样俊的胡马。 麻小泗抬头看了一眼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妈的,还真是那小子。朱哥,咱弄了他。” 朱柯一愣,随后明白自己没有看花眼,还真的是他。 两个人对视一眼,直接站起身子走了出去。 “二位官爷,这个茶钱还没给呢,”中年摊主陪着笑追出去道。 “瞎了你的狗眼,没看到我们有案子要办吗?耽误了我们的事,小心拆了你的摊子,滚。”麻小泗面色不善的冷声说道。 中年摊主还待理论,抬眼正对上朱柯冰冷的眼神,顿时熄了火任由二人离去。 等麻朱二人走远,中年摊主朝地上狠狠啐了口唾沫:“呸,什么玩意儿。” …… 眼见的长宁县衙不远面前迎,宋默这才将速度放缓也让马儿歇息一会儿。 “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宋默低声念叨了一句。 刚刚纵马走过长宁街市的时候,宋默只觉得心中一紧,那感觉就好像被人盯上了一般,直到现在还没有摆脱那种窥伺感。 “算了,先办正事。”宋默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作罢。 自古以来先敬罗裳后敬人,长宁县衙衙役见宋默穿着麻布粗衣自然不相信他是京城六扇门唐大人的朋友。 好说歹说就是不让进,好在宋默灵机一动拿出一件信物,衙役这才半信半疑将宋默放了进去。 什么信物? 当然是之前险些伤了宋默二弟的银针,好在当时唐意并未收回,这才省去许多事。 县衙后厅,夏雨客客气气给宋默沏了茶。 别的不说,单是这一手就很高明,不消多问夏雨便知道宋默就是为唐意提供线索的殓尸人,自然好一番招待。 要不是宋默急着找到唐意,说不定这夏胖子就会请他到酒楼撮一顿,随便夜里再去勾栏听个曲儿,想想就美。 不过宋默也就想想,他正色问夏雨道:“夏帅,你可知唐意去了何处?” 夏雨见宋默表情不对略一思索沉声说道:“昨夜唐大人深夜回县衙,看了些这屋内的县志与卷宗便匆匆离去了,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宋默摇摇头沉声道:“现在还不清楚。” 看着堆满半间房子的县志与卷宗,宋默只觉得头皮发麻。 “你是说昨夜唐意看了这里的东西之后才离开的?”宋默像是猛的抓到什么一般沉声说道。 夏雨被宋默这突如其来的发问唬的一愣习惯的回道:“对,应该是这样没错。” 宋默紧锁着眉头,在堆成山的书卷之间,一眼便看到了一卷打开了的县志。 而其他的书卷都是合着的。 宋默快步上前捧起县志大致看了一遍,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不好,唐意出事了。” baimengshu.com 夏雨更是满头雾水忙问道:“怎么了?兄弟,你把话说明白啊!” 宋默疾步往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来不及解释了,咱得赶紧过去。” “去哪?” “张家。” 第四十八章 六人行马张家院,书案半抄金刚经 雁带愁来寒事早,淰淰轻阴天弄晓。 长宁县往东的官道之上,几骑快马疾驰而过。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一心想早点赶去张家的宋默反而落到了最后面,前面夏雨等五位不良人反而要故意放慢些等他。 “看来闲时要多练习些骑乘……”宋默低头说了一句。 半个时辰,宋默跟着夏雨等人到了百年张家大院。 从外看去,灰瓦白墙,高大门楼,门楼墙壁上有精致的雕花,屋顶的雕花更加美丽,放着几尊压宅的小兽,一看便是出自大家之手。 大门敞开,两个不良人上前敲了许久的门环,未见有看门的家仆前来问询。 宋默心中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顾不上失礼,他抬脚就要往里进。 夏雨忙一把拉住他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兄弟,咱还是照规矩来吧,毕竟不像你在建安京高就,老哥我还得在这一亩三分地待着不是?” 这夏雨虽然身宽体胖但心思却是十分细腻,他自知张家百年大家,万一失礼得罪,宋默拍拍屁股回了建安京当然是什么事都没有,可这锅就得他夏胖子来背。 夏雨话说的恳切,宋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静静的看着那两个不良人敲着门环。 半炷香过后,张家依旧是没人出来,这下夏雨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虽然不想得罪张家,但唐意可是建安京六扇门来的大人,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他夏雨绝对是第一个被推出来背锅的人。 左右为难,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张家仍然没有动静。 夏雨一咬牙:“走,进去看看。” 宋默这才跟着夏雨等人走了进去,不由地感叹这张家果然不愧为百年大家,端的是气派非凡。 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地上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 纵然已是白昼,两旁小道依旧灯火通明,余焰为烬。 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照影墙,约一丈高,上覆琉璃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 虽然长宁县不比江南水乡,但张家显然下了血本,只见前厅花园内佳木茏葱,奇花一朵赛一朵的娇艳欲滴。 清流玉带,从花木深处曲折下流,于石隙之下婉转斗停。 花园两侧石亭插空,丈高有余,雕甍绣槛,风水藏锋尽皆隐藏在山坳与木石之中。颇有清溪泻雪,石磴穿云之韵,白石为栏,石桥为路之势,让人艳羡。 宋默此时无心赏这园林之景,他一心只想赶紧找到唐意。 六人在张家前前后后转了一圈,愣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发现。 夏雨心里咯噔一下,沉声说道:“偌大一个张家连个人影都没有,应该是出事了。” 他身边一个不良人不以为意的接茬说道:“夏帅,你是多虑了,人家张家财大气粗,说不定全都趁着暮秋未至出去赏春了呢。” “猪脑袋!谁家赏秋连看门的都带出去吗?”夏雨气的骂了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别吵了,赶紧找人。”宋默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他俩开口说道。 夏雨点了点头没好气的爆了一句粗口道:“妈的,都给我找,我不信整个张家连一个喘气的都没有。” 六人四散寻找,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六人再次在前厅碰头。 从夏雨等人脸上的表情来看,宋默便知道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没有收获。 “奇了怪了,这张家人还真是凭空消失了。”一个不良人低声念叨了一句。 “你说什么?”宋默猛的眼睛一缩,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个不良人被宋默吓了一跳,他看向夏雨。 夏雨冲他点点头,那人这才将刚才念叨的话给重复了一遍:“奇了怪了,这张家人还真是凭空消失了。” 宋默一拍大腿道:“对,就是凭空消失。” 几个不良人皆是满头雾水的看着宋默,只有夏雨很快脸色一沉低声说道:“你莫不是像说,” 夏雨小心的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妖祟?” 剩下的不良人听夏雨提到妖祟都是脸色大变,一个个脊背发凉缩紧了身子。 宋默点点头沉声道:“你们应该知道长宁县最近出的人命案,尸体全都神秘消失了。” 夏雨等人面色难看的点点头,毕竟韩丙的尸体可就是在长宁县衙的停尸房消失的,他们自然记忆犹新。 “你们说,张家人是不是和那些尸体一样,神秘消失了?”宋默沉声问道。 夏雨苦着脸如丧考妣的说道:“你是说唐大人死了?” 想到唐意要是死了,别说是仕途,恐怕自己也得受到连坐责罚。 宋默摇摇头沉声道:“唐意这人我了解,以他的身手应该不至于悄无声息的着了狐妖的道。” 虽然宋默嘴上这样说,可他心里同样没底,要知道那可是妖祟,唐意身手再好能逃得了妖术吗? 宋默也拿不准,只能盼望唐意不要出事。 而宋默之所以要出言稳住夏雨等不良人,一方面是寻找消失的唐意和张家人需要人手,而另一方面他也是心中胆怯,毕竟是第一次和妖祟较量,说不怕都是骗人的。 “走,咱们进屋子里看看。”宋默开口道,夏雨等人忙不迭的跟在后面,俨然一副以他马首是瞻的样子。 就近一个偏院,房门上了栓,宋默只好从半开的窗户翻了进去。 几人跟着宋默翻进屋去,纵然张家财大气粗,三开的窗户还是险些挡住了夏雨,谁让他的肚子大如磨盘…… 宋默进屋打眼一瞧,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案上放着数本书经,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一张玉兽压的宣纸上抄了半篇的金刚经。 那一边设着斗大一个汝窑花鹤,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秋宫仕女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盘儿,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东边设着卧榻,拔步床上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 瞧着如此气派的装潢,宋默便知道这是张家长子张玉河的房间。 别问为什么。 问就是看了陆生尸体的走马灯…… 宋默没有说话,伏低身子瞧了瞧书案上抄了一半的金刚经,又瞥了一眼房门。 小书亭 “看来张家人是毫无预兆突然消失的。”宋默突然开口说道。 第四十九章 大院张家人皆失,厢房宋默遇妖祟 这整个张家的人全都是突然神秘消失的。 宋默此言一出,除了夏雨脸色没有太大起伏,其余不良人等皆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要知道张家虽然本脉人丁不旺,但旁支宗族多有附庸,家丁丫鬟老妈子,烧火厨子看门人可是上上下下足有二百来口。 这么些人忽然之间全都消失,怎么能不让人心惊胆战? “这不可能吧?兴许是张家举族出去祭祀了呢?”一个不良人缩着脑袋弱弱的开口说道。 他的话显然不怎么能让人信服,要知道此时可是不逢年也不过节怎么会举族祭祀,再说了那些丫鬟老妈子总不能跟着一起去凑热闹吧? “夏帅,要不你给他们解释一下?”宋默看向一脸了然的夏雨沉声说道。 宋默这句话给足了夏雨面子,夏雨正色着点点头然后沉声解释道:“宋老弟说的没错,我也认为张家这两百多口子人是突然消失的,就在这间房间内便可找到两处证据。” 剩下四人皆是半信半疑扫了一眼房间,只见房间内的摆设整齐有序,并无半点异样。 夏雨也没期待他们能发现什么开口道:“其一,这间房门从里面落了栓,而且进门之后我便仔细检查过门栓并无被破坏的痕迹。” 夏雨说到这里加重了语气道:“由此可见,张玉河和他的夫人昨夜是关门落了锁,而且绝没有再出去。” “说不定他们也走了窗子?”一个不良人开口质疑道。 夏雨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有这个可能。” 那质疑的不良人见夏雨肯定自己,有些得意,但随后夏雨撇撇嘴说道:“除非这里不是张家。” “啊这…” “其二,”夏雨指着书案上抄了半篇的金刚经说道:“这篇金刚经抄到一半的时候,人才突然消失,你们仔细看最后一个字的笔锋是不是很平稳?” 其余四个不良人都凑了过去看那书案上的半篇金刚经,果然如夏雨所说金刚经抄到一半。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 最后的想字写了一半戛然而止,不是那种有事耽搁的碎墨感,而是像写到这里抄经人和毛笔一同消失了一般。 四个不良人并非酒囊饭袋,看到这里也是脸色难看至极。 “这可是二百多口子人,我就不信狐妖能有这么厉害的妖术,给我搜,我就不信整个张家没有一个能喘气的。”夏雨一咬牙发狠说道。 这长宁县百年张家二百多口子人要是都被妖祟弄死,说不定连圣人都会惊动,到时候别说是他区区一个不良帅,恐怕整个长宁县衙都得换上一茬。 宋默心中也是犯了嘀咕,要知道狐妖只是天生魅惑,应该没有这么强大的妖术才是。 心中揣着疑惑,宋默也开始有样学样的在张家搜寻着。 虽然他心里明白张家断然不会有人存在,但还是怀着一丝侥幸。 万一呢? 小半个时辰之后,宋默进了后院。 后院挖了个浅湖,浅湖边上青石子路,围了不少的亭阁。 金碧辉煌的琉璃瓦,绿色的檐上雕着各种各样的精美花纹,亭子各有四个翘角,每个翘角上都系着一只铜制的风铃,一阵风吹过,风铃发出叮叮的铃声。 在这空无一人的偌大宅院里,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后院一室厢房,宋默推门走了进去。 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四周墙壁全用锦缎遮住,就连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陈设之物也都是少女闺房所用,极尽奢华,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除此之外,厢房的中央坐着香炉,里面的熏香清谈而悠长,既不沾衣也不随身,却很是久长。 即使香炉冷寂了几日,屋内的那种淡香依然还在。 这是赵月淑在张家时住过的房间。 宋默突然皱起了眉头,揉了揉鼻子深吸了口气,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果然是狐妖。”宋默低声说道。 他已然明了,屋内无论是香囊还是熏香都是为了掩盖另一种气味。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香味,不同于凡香的俗气,那种香更倾向于摄魂。 宋默只觉得吸了一口身上便有了一种莫名的冲动,强行压制了那种冲动,身上的些许变化才慢慢平静。 狐妖在修炼得道之前身上都有一种浓重的体味,但化形之后便会变作特殊的香味,对于天生魅惑之力更有益处。 宋默面色一变,他突然感到一股如芒在背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熟悉,因为他今早纵马长宁县街市的时候就曾遇到过。 回头一看,只见门外走进两个人来。 腰挎朴刀,不良人朱柯与麻小泗。 “小子,还真是冤家路窄。”麻小泗皮笑肉不笑的讥讽道,一只手按在了朴刀的刀把上。 朱柯也是不搭话,冷着脸走到了窗户边上。 得,二人一左一右封住了宋默的退路。 “你们跟踪我?”宋默立刻意识到今早在街市上遇到的也是他们,而且他们有心跟踪自己来到了张家。 “对,我们就是跟踪了你,怎么的?没了唐意,你他娘算什么东西!”麻小泗狞笑着说道,这连日的吃瘪让他怀了满肚子怨气,此时正好撒在宋默头上。 朱柯看了一眼宋默笑着说道:“小泗你说什么胡话呢,咱们这不是跟踪也不是寻仇,而是查案。” 宋默心中一沉,果然这朱柯很难对付,这一番话下来把自己给撇的一干二净。 言情小说网 然而,这还不算完。 朱柯收了笑斜眼瞧着宋默语气不善的说道:“这一个小小的殓尸人竟能说出狐妖的线索来,我看他分明是和狐妖一伙的。” 宋默冷眼瞧着面前的跳梁小丑,朱柯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说出你知道的东西,我兄弟二人决不为难你。” 宋默算是明白了,这两人原来是打着这算盘。 看来麻朱二人还没死心,依旧想从自己这里得来破案的线索。 “无可奉告。”宋默当然瞧不上这二人趁火打劫的行径低喝一声道。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兄弟二人手黑。”朱柯说着冲麻小泗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朝着宋默围了上去。 宋默也握紧了拳头,随手从桌上抄起了一个白玉笔筒,就要和麻朱二人血战。 这时异变突生,只见角落里突然冒出两个黑影,只一瞬间便攀上朱柯与麻小泗二人的腿。 “朱哥,这他娘是什么东西?”麻小泗惊呼一声道。 宋默没有听到朱柯的回答,因为朱柯就那样在他眼前凭空消失了,同样消失的还有麻小泗。 良久之后,宋默才从惊魂未定的状态下缓了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妖祟,实在是太诡异了,两个大活人就那样消失了。 就在这时,突然宋默只觉得心中猛的一个刺痛。 难道是被妖祟吓出了心脏病? 宋默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 这哪是什么心脏病,而是七窍玲珑心在预警。 身后有危险! 第五十章 门外惊现老道士,夏雨还没讨媳妇 “无量天尊。” 宋默闻言猛的回头,只见身后的门外站着一个老道。 这老道士穿着一身灰色的道袍,道袍上从胸襟到长袖都打了不少的补丁。 老道士很瘦,瘦到有些皮包骨头,额骨高凸,看着不怎么慈眉善目。 “你是何人?”宋默嗓音低沉的说道,对面前这个不速之客很是戒备。 “你又是何人?”没料到,那老道士反问他道。 “长宁县衙特来查案。”宋默随口扯了张虎皮作掩饰,随后不动声色的踱着步子往窗边靠了靠,然后目光如炬的盯着门外的老道士。 “老道不过是一个游方道士,见此间有妖气特来斩妖除魔耳。”老道士拍了拍身上的浮尘,顿时起了一阵烟来。 “看来这老道混的不怎么滴,这是睡大街了?”宋默不由地放下了几分戒备,原来这老道士倒也算是好心肠。 “你来晚了,张家人全都消失了。”宋默叹了口气说道。 老道士煞有其事的打量着厢房,末了又拿鼻子闻了闻,脸上出现了一丝厌恶的神色。 “臭,臭不可闻。”老道士极为夸张的捂着鼻子说道。 “你这老道好生无礼,明明是女儿闺房自是香气扑鼻,怎么能说是臭不可闻呢?”宋默明知故问道。 老道士冷哼一声轻蔑的看着宋默说道:“凡夫俗子,肉眼凡胎,你懂个屁啊?这里住过狐妖,有狐臭的你懂不懂?” 说着,老道士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他一脸沉醉的模样,看的宋默直皱眉头。 “我说道长,咱不是来斩妖除魔的吗?妖呢?”宋默没好气的问道。 老道士咧咧嘴不以为意的笑道:“妖嘛,当然是被老道我的威风吓回了老巢呗。” 想来老道士只是吹牛皮,但宋默却是面色一震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老巢?”宋默搓着手低声念叨了一句,来回徘徊的走了两步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看来非得去那里一趟了……”宋默暗道一声,同时心中多了几分阴霾。 宋默快步走到前厅,夏雨等五人也在这里。 “这下定然是休矣,我看唐大人八成是遭了毒手。”夏雨也不免有些失落,倒不是担心唐意,而是担心他的前途。 “未必,我们还有最后一个地方没去寻。”宋默环视了一眼众人沉声说道。 “哪里?” “羊肠山。” …… 秋日凄凄,百卉具腓秋天风凄凄,百花都凋蔽。 六人纵马西行,四十里官道秋风寂寥,少有人往。 “宋兄,你是说狐妖出自羊肠山?”夏雨刻意放慢了些速度,与宋默并肩而行。 宋默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在县衙里,我看到了唐意刻意翻开的张家卷宗与县志。” “张家卷宗卷首写着:张家,世累小民,发家于大周恒凉三十二年,先祖于羊肠山中偶得千年灵芝,由此发迹。” 夏雨不解的问道:“灵芝本就名贵,千年灵芝更是罕见神物,找个好买家买上个大价钱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宋默点点头说道:“单看张家卷宗确实没什么问题,不过再参照长宁县县志的话,这里面就很耐人寻味了。” “何意?”夏雨忙催问。 宋默看了一眼前面的四个不良人与他们二人离的有段距离,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县志记载:大周恒凉三十二年始,羊肠山闹妖患,狐妖乱世,张家遭妖灾尤重,十不存一,后遇高人建狐仙庙为镇,妖灾方止。” 夏雨听的满脸骇然,良久才出声问道:“你是说长宁县之所以闹狐妖,和张家先祖从羊肠山带回千年灵芝有关?” “差不多,不过毕竟过了一百多年,其中内情我也不得而知。”宋默点点头,同时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难道说,张家现如今的人丁稀薄和狐妖有关?” “夏兄?”宋默见旁边的夏雨面容古怪,好几次开口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开口询问道。 夏雨叹了口气说道:“宋兄,兄弟我就直说了,这羊肠山的狐妖一百多年前就已经成了气候,现如今更是妖术大成,连害几条人命不说,甚至能悄无声息的将张家这两百多口子人掳走,咱们这些只会拳脚功夫的武夫粗人去了还不是羊入虎口?” 宋默脸色黯然,夏雨说的确实合乎情理,他是太着急唐意的安危这才故意把这些暂时抛之脑后。 现在夏雨直截了当的提出来反而让宋默清醒了不少,思索片刻他正准备开口。 夏雨却是不好意思的先笑笑开口说道:“宋兄,我也不怕你笑话,我手底下这些兄弟不过是想讨口饭吃养活老小妻儿,犯不着在狐妖手底下栽了性命。” 燃文 宋默点点头沉声说道:“人之常情,你说的没错,咱们这些人就算寻到了唐意他们也不可能囫囵个的从狐妖手里逃出来。” 顿了顿,宋默继续说道:“不如这样,夏兄你带着人去建安京报信,先去六扇门,让六扇门的人找镇魔司帮忙。” 说完,宋默冲着夏雨拱手道谢:“有劳夏兄。” 言毕,宋默纵马前行,孤傲而又坚定。 姜婉怡救了唐意的命,唐意舍命回报。 而唐意何曾又不是救了他宋默的命? 山风冷,料峭应寒,壮士去兮,待复还! 宋默紧了紧身上的单衣,不多时身后竟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回头一看,却是夏雨拍马赶来。 “夏兄你这是?”宋默明显一愣,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夏雨会追上来。 夏雨憨厚的笑着说道:“我还没讨媳妇……” 虽然宋默心知夏雨是为了寻回唐意和张家人以此将功补过,但看夏雨冒险而来心中还是生出不少暖意。 “再说了,羊肠山小道密如盘纹,没我这个本地人带路你也寻不到狐仙庙不是?”夏雨拍了拍胸膛说道。 “那就有劳夏兄,等此间事了,我请你吃酒。”宋默故作轻松的笑道。 夏雨撇撇嘴做了个鬼脸道:“那你可得备好银子,你知道的,老哥我肚子很能装。” 宋默不禁被他的诙谐逗笑:“就喝他个一醉方休可好?” “甚好,甚好!”夏雨大笑道。 两人的说笑暂时缓解了紧张的气氛,羊肠山笼着一层泛红的黑雾,就像是一片鬼境般可怖。 第五十一章 百年前修狐仙庙,狐仙洞夏雨失踪 阴天瞻碛落,秋日渡辽阳。 羊肠山山路分岔众多,小路多有杂草荆棘,最窄处仅能一人侧身而过。 宋默和夏雨入山不久便将坐下的马拴在路旁的石铸上,下马步行。 夏雨虽心宽体胖但武者修为并不弱,黄字一品,几乎摸到了玄字境界的门。 好在宋默被人参果和大力丸强化了筋骨,比之夏雨也差不了哪里去,两个人快速在山路上穿梭疾走。 午后未时,天阴如水,宋默只想赶紧赶到狐仙庙去,因为看天色显然是要下雨。 下了雨,山路泥泞,可就要更加难办了。 二人也不废话径直往深山密林中走去,起初山路倒也好走。 可越往上,路越来越窄,脚下多了不少带着小锯齿的野草。 夏雨穿着不良人特有的牛皮长靴倒也占了巧,苦了宋默穿着一双纳底粗布鞋,野草不时割在小腿上,又痒又疼,难受极了。 半个时辰之后,夏雨走在前面扒开了眼前的重重杂草灌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露了出来。 “不是说要去狐仙庙吗?”宋默停住脚皱着眉头问道。 夏雨嘿嘿一笑故弄玄虚道:“谁告诉你狐仙庙是一座庙了?” 宋默愕然道:“夏兄,你不是想说这山洞就是狐仙庙吧?” 令宋默没有想到的是,夏雨还真的点了点头:“其实这里本来是叫作狐仙洞的,一百多年前狐妖祸世,长宁县来了位游方高人,高人与狐妖谈判,许诺狐妖受百姓香火供奉,而狐妖也答应保一方太平。” 夏雨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山洞旁供奉的祭品继续说道:“从此以后,长宁县甚至建安京百姓多有来祭拜狐大仙的,狐仙倒也守信用,凡有所求多有回报。” 宋默顺着夏雨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山洞旁放了不少的供案香桌,地上更是摆放着水果饵饼。 香烛燃成蜡,纸钱烧成灰,想来当时也曾鼎盛一时。 不过也就鼎盛一时,因为宋默看的分明,别说是腐烂的水果饵饼,就算是供案香桌也已经生了斑斑霉点,想来是有许久没人再祭拜狐大仙。 夏雨见宋默面露不解,不等他发问便出言解释道:“本来狐仙与百姓相安无事,甚至多有裨益,怎奈何,” 夏雨说到这里明显犹豫了一下,随后缩着脑袋看了一眼四周。 这是一个习惯的动作,夏雨本就心思细,纵使没人也习惯先避讳一下。 果然,见宋默眼神古怪的看着自己,夏雨自嘲的笑笑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咱大周新建了镇魔司。新官上任三把火,其一便是不许大周百姓供奉祭拜妖仙魔怪,若有违背则牵连九族连坐乡里,如此重罚,狐仙庙自然就没了香火。” 宋默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说道:“原来你们这里当官的也搞一刀切啊?” “一刀切?”夏雨面露好奇不解的问道,这倒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一刀切嘛,就是不管猪头牛头还是鸡头,只要上面想吃肉通通都得砍了头的意思。”宋默沉思片刻,换了一个夏雨能理解的说辞讲了出来。 果然,夏雨听完之后一副懂懂先生的模样。 宋默可不管他是真懂还是假懂,抬脚往山洞里走去。 刚走出没多远,宋默便听到身后的夏雨没好气的低声嘟囔了一句:“其实嘛,我觉得只要狐妖不为祸长宁县受人些香火又不妨事,毕竟狐大仙还挺灵的,我都想托她给讨个媳妇来着……” 得,合着这位夏老哥把堂堂的狐大仙当成了媒人啊…… 一进山洞,宋默只觉得浑身就止不住的发冷。 山洞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宋默闭上双眼再缓缓睁开,只见黑暗中他的眼睛放出微微两道金光来,很快金光隐没眼睛中。 再往山洞里看去,潮湿的洞顶,凸出的岩石,甚至连脚下山石的纹路都看的一清二楚。 照夜灯笼,夜视之能,黑暗若白昼。 这正是宋默前两天收殓长宁县打更人韩丙尸体时,引魂录给出的玄字五品奖励照夜灯笼得来的秘法。 此时用来,端的是无比妥帖。 夏雨没一会儿便从后面追了上来,他捡了些干燥的树枝做了个简易的火把用来照明。 火把的光很暗,那光像是被洞里什么东西给吞噬了一般,几乎只照亮面前一寸不到的地方。 宋默不动声色的走在前面,夏雨知道宋默有些本事也没有多问。 摸黑前进,走的非常慢,黑暗中到处都是夏雨磕磕绊绊的回音。 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突然黑暗里传来一阵扑腾翅膀的声音。 “蹲下!”宋默还没反应过来,夏雨突然脸色大变的低喝了一声。 宋默不明所以但他清楚夏雨绝对不是无的放矢,连忙伏低了身子。 山洞深处扑腾声越来越近,里面乌拉乌拉的冲出一团东西。 是蝙蝠! 夏雨忙灭了火把,这些蝙蝠在洞里也不知道潜伏了多久,正因为夏雨的火把才被惊动。 xiaoshuting.org 这洞里的蝙蝠也不知道多少,密密麻麻飞了好一阵子才算完。 夏雨这次也不敢再点上火把,生怕再引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 宋默在前面带路,夏雨忙不迭的跟在后面。 “这狐仙庙难道这么些年就没进来过人?”宋默打量着洞内,异常干净,甚至比外面都要干净不少。 夏雨咧咧嘴说道:“那可不敢,这可是狐大仙住的地方,要是冒犯了狐大仙,怕是就出不去喽。” 宋默笑了笑,倒看不出来夏雨对狐妖还是有些尊敬的。 “夏兄,都会儿见了狐大仙,我一定托她给你说一段好姻缘。”宋默调笑夏雨道,也算是缓解下紧张的气氛。 夏雨在后面尴尬的笑了笑也没接茬,两个人的脚步声在山洞内回荡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宋默突然想到一件事来便开口问道:“当年的游方高人县志怎么没有记载啊?” 等了良久,身后都没有传来夏雨的回答。 宋默意识到不对,猛的回头一看,身后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夏雨的影子! 第五十二章 狐仙洞神秘大坑,逃命中宋唐相逢 宋默被身后空无一人的景象吓的直出冷汗,他连忙大声喊着夏雨的名字。 可黑暗中根本没人回答,只有回音不停的在山洞中碰撞起伏。 本来倒还没觉得怎么样,可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人,宋默感到心里一阵发凉。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越往山洞里面走就觉得越冷。 即使宋默已经被人参果和大力丸强化了身躯,依旧是有些抵不住那来自九幽一般的阴寒。 “死就死了。”宋默索性心一横,大踏步的往山洞里面走去。 约莫半柱香的工夫,宋默走到了一处拐角。 与其说这是一处拐角,倒不如说这里是山洞的某一个出口,就如同狡兔三窟一般。 不过这个出口看上去十分古怪,在宋默脚下是一个足有七尺方正的大坑,坑深足有六尺,出口山洞并非横向,而是开在头顶。 宋默左右打量许久,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这哪里是什么天然的山洞,分明是之前长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东西奇大无比愣是将这山洞给捅出了一个大窟窿! 想到这里,宋默心里一阵发毛,这么大的东西还不得成精了? 来不及多想,宋默很快意识到这里有古怪。 因为他进这羊肠山山洞时不过未正,就算此时往山洞里又走了这许多路,顶多也不超过申正。 虽然今日是个阴天,但也绝不至于乌云压顶到乌漆麻黑的程度,照理说山洞顶被开了个窟窿,光线会顺着窟窿照进来才是。 但事实却是就算宋默用了夜视秘法,那山洞顶的大窟窿依旧是一片黑暗。 有古怪。 沉思片刻,宋默从脚下拾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 稍一蓄力,肩膀抡圆猛的就朝着洞顶的大窟窿砸了过去。 只听咔的一声,石头竟如石沉大海一般没了踪影。 还没等宋默做出反应,只觉得心口猛的一个刺痛。 七窍玲珑心再次预警! 宋默抬头一看差点没吓的叫出声来,原来他这一石头砸去算是捅了马蜂窝下来。 只见山洞洞顶的大窟窿处像是乌云翻滚一般,波动个不停,数不清的黑影张牙舞爪的从大窟窿处落了下来。 宋默这才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阴天天黑,而是这许多的黑影叠加在一起硬生生将洞顶的大窟窿给遮了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宋默的夜视之法不能看穿的原因,这些黑影不是虚影,而是漆黑的实影! 宋默没有时间去深究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因为这些黑影像是有意识一般朝着宋默就冲了过来。 宋默哪敢多待,拔腿就跑。 黑影不知几许,从山洞飘浮摇晃,飞速流转。 眼看着黑影追的越来越近,宋默才低声说了一句:“真是糊涂,有宝贝不知道用。” slkslk.com 趁着与黑影还有段距离,宋默从口袋里摸出两只甲马绑在腿上,可不正是神行甲马术? 有了神行甲马术的加持,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宋默便将那些黑影远远的落在身后。 但同样,宋默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迷路了。 他在这狐仙洞里迷路了。 放慢脚步,宋默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石壁洞顶。 可都是石头,能有什么区别? 虽然心里发慌,但宋默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刚吃了人参果和大力丸的身体远超常人,撑个十天八天不是问题,再加上神行之术和夜视之法,想要找到从山洞出去的路倒也不是太难。 想到这里,宋默的一颗心缓缓平静了下来。 由于不通方向,宋默也不敢再施神行之法,而是细细打量着前方。 忽然,宋默只觉得眼前掠过一个人影。 “是谁?”宋默强装镇定低喝一声道。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阴门行当的直觉告诉他,那绝对不是之前所见的黑影或者是狐妖,而是一个人。 “到底是谁?别装神弄鬼,我告诉你,老子可是练过的。”宋默也不管人看不看得到摆了个唬人的姿势,出声威胁道。 等了良久也没见那人再有动作,宋默只好壮着胆子往前走去。 黑暗中宋默只觉得身后一阵风吹过,一个人影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左后方。 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宋默几乎是一瞬间就提拳打了过去。 宋默这一拳极快,纵使没有章法,但强化过的身体让他这一拳依旧有不容小觑的力量。 然而令宋默大跌眼镜的是,自己这一拳被身后那人轻描淡写的便接了下来。 “是我,唐意。”身后那人颇为郁闷的沉声说道。 宋默这时也看清了身后这人,一袭黑衣柳叶刀,可不正是唐意? “你这人怎么不出声,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嘛。”宋默倒是先开口埋怨道。 唐意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道:“我正准备开口,你那边一拳就打了过来,” 唐意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有点疑惑的开口说道:“还有,你的力气好像大了不少?” 宋默见寻到唐意心里已然轻松了不少,挑眉打趣唐意道:“其实不只是力气,我其他地方也很大……” 啪! 宋默明显一愣,随后怒吼道:“你干嘛?” 唐意揉了揉右手一本正经的说道:“没事,我就是看看你的脸有没有我的手大而已。” 宋默捂着左脸苦哈哈的说道:“俺是想说胸肌很大块来着,你自己想歪了……” 唐意黑暗中,给了宋默一个你懂的眼神。 “你也是被影妖捉来的?”收了玩笑,唐意正色问道。 宋默咧咧嘴没好气的说道:“当然不是,我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想想又觉得这话说的欠思考,宋默改口道:“要不是怕你出事,我在殓尸司不知道多潇洒,傻子才会来蹚这趟浑水。” 宋默捂着左脸自然没有看到唐意低下了头,和有些发红了的脸。 “对了,你说的影妖是什么东西?”宋默想到刚刚唐意的话开口问道。 “啊,嗯?”唐意一时失神,没听清宋默的问话。 “我说这里不是狐仙洞吗?怎么又出了个影妖?”宋默揉着脸再次问道。 唐意闻言皱起眉头,好一会儿才沉声说道:“我们都上当了,其实长宁县这么多命案和那些神秘消失了的尸体,背后全都是影妖在搞鬼。” 第五十三章 金银童子纸灯笼,硬着头皮上轿子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此间无风月,唯有漆黑一片。 所为何人,恰在眼前。 “影妖?影子也能成妖吗?”宋默十分不相信的看了一眼唐意出声问道。 “孤陋寡闻,所谓木魅山鬼,野鼠城狐,风嗥雨啸,昏见晨驱。”唐意点点头沉声说道。 宋默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能说的浅显易懂些吗?” 唐意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解释道:“《芜城妖记》云:木石成精多伴鬼魅,谓曰影妖,阴灵之气所生,朝而迎旭日而生,暮则随日落西山而寂灭。” 宋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口念叨了一句:“别的妖物是见光死,这哥们儿倒也特立独行,遇光生,没光死。” 其实倒也合情合理,有光则影生,没光何来影? 唐意却是皱着眉头摇摇头说道:“比你想的远要复杂的多,咱们遇到的这只影妖已经修成了气候,不再受光影的束缚,只是,” 唐意说到这里,换成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只是什么?”宋默连忙追问,此时多知道一些影妖的底细,在这狐仙庙中便多了一分逃生的希望。 唐意也是面露疑惑的说道:“只是这羊肠山近些年来没听说过有木石成精的传说,而且影妖脱身于鬼魅,离不开这山野灵气,他为什么要冒险前去长宁县逞凶杀人呢?” 宋默却是没有在这一点上多做纠结,而是犹豫了一下盯着唐意的眼睛问道:“你不是六扇门捕快吗?怎么知道这许多关于邪祟的事来?” 唐意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随口敷衍了两句,宋默知道他不想多说也就识趣的没有多问。 “对了,你是怎么被影妖抓来的?”宋默转移话题说道。 “我在县志里发现了张家和狐妖之间似乎从一百多年前便有着某种未知的牵连,刚刚我才从长宁县到了张家门口,结果刚进张家的门便着了影妖的道。”唐意有些不耐烦的拍了拍柳叶刀的刀柄。 人在黑暗中会变得有些烦躁,唐意目前就是这样。 宋默看的直皱眉头沉声问道:“等等,你说什么?刚刚?你说你刚刚才被影妖抓到这里?” “对啊,顶多比你早到一炷香的功夫吧。”唐意不明白为什么宋默这么大反应。 宋默震惊的看着唐意,好半天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我说你已经被困在这狐仙庙一天了,你会相信吗?” “这不可能。”唐意想都没想就否定了宋默的说法。 宋默思索片刻开口说道:“你看有没有这种可能?影妖的妖术固然厉害,但同时悄无声息带走两百多口人仍然吃不消,所以这才耽搁了许多时间?” slkslk.com “有可能。”唐意想了想并没有着急否定。 其实宋默心里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这个狐仙庙整个被施了妖术,除了无尽的黑暗之外,连时间都远要比外面的世界快的多。 而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解释为什么刚刚唐意会烦躁的拍打柳叶刀刀柄,要知道唐意可是玄字五品高手,做事沉稳老练,如果只是被困在这里一小会儿定然不会出现潜意识中的不耐烦。 一念至此,宋默只觉得心中骇然,如果连玄字五品的武者都无法抵抗这影妖的妖术,那此行怕是要休了。 想到下落不明的夏雨,宋默便觉得有些愧疚,应该劝他和其他不良人一起搬救兵的,没必要再多送上一条性命。 “有情况。”唐意突然低喝道,随后一把将宋默护在身后,刷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柳叶刀。 宋默顺手抄起了地上的石头握在手里,这一次他不想躲在唐意身后。 他选择和唐意并肩作战。 宋默与唐意二人戒备的看向山洞深处,只见无尽的黑暗中缓缓亮出一丝幽绿的光亮,就像是山洞中漂浮起两团绿莹莹的鬼火。 而鬼火正是朝着他们飘了过来。 宋默虽然身处阴门行当,可哪见过这般诡异的事情,只觉得脊背发凉,脑门上冒了一层的冷汗。 还没等宋默发问,只听山洞深处传出一段缥缈虚浮的儿歌来。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来,十兔子问它为什么哭?九兔子说: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那是两个极为空灵的稚童声音,听的宋默头皮直发麻,唐意同样是脸色难看。 很快,那两团鬼火终于从山洞深处走了出来。 宋默只看了一眼,险些没吓的背过气去。 只见那根本不是两团鬼火,而是两盏发着幽绿灯光的纸灯笼。 而纸灯笼被两个纸人提在手里,宋默壮着胆子仔细看了一眼。 两个纸人脸上像涂粉一般煞白,而腮红更是像抹了血一般鲜艳,分明是纸扎的两个童男童女! “不好,是金银童子!”唐意脸色一下变得更加难看。 金银童子,宋默怎么说也是阴门四行当中的殓尸人自然有所耳闻。 其实金银童子分为两种,一种是真金白银,珠光宝气受了人气和天地灵气久而久之便会成为灵怪化作小孩模样,这种灵怪便叫作金银童子。 这种金银童子是好运的象征,一般遇到这种小孩给他们支冰糖葫芦,便会走九年财运。 而另一种也是金银童子,不过并不是真金白银所化,而是纸钱元宝修成人形。 这种金银童子与真正的金银童子外表无异,不过因为是纸钱元宝所化所以带着邪气,亦正亦邪,可能会让遇到他的人发财,也有可能倾家荡产,更有甚者,可能会闹出人命来。 “怎么办?”宋默看着面前的金银童子不像是善茬,低声问唐意道。 “见机行事。”唐意也摸不准这突然出现的金银童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只好按兵不动。 “请!”两个金银童子嬉笑一声,伸手做出了请的姿势。 宋默和唐意这才看到,两个金银童子身后还飘浮着一顶轿子。 那轿子没有轿夫,就那样凭空悬浮在空中,门帘大开显然是等二人进去。 “请!”两个金银童子继续嬉笑的说道,他们的声音极其空洞,很是骇人。 “怎么办?”宋默握紧了手中的石头,随时准备出手。 “哼,我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上轿。”唐意冷哼一声,率先抬脚走进了轿子。 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敢说出半个不字。 犹豫了片刻,宋默也是抬脚上了轿子。 第五十四章 童子引路到山府,知书达理鼠管家 “起轿!行喽!”黑暗中,两个金银童子嬉笑空洞的声音回荡很远。 山洞里两盏燃着幽绿鬼火的纸灯笼被金银童子提在手上,一座大红轿子悬空飘浮在他们身后,好在没人看到,或者只怕要吓出人命来。 宋默抬脚进了鬼轿子,唐意坐在一侧腰间的柳叶刀已被他横在手里,看来他也对这莫名其妙的金银童子很是忌惮。 宋默捡了个空地方坐下,他倒不担心鬼轿子中有什么埋伏,其实说来人家影妖要真的想对付他们,凭他和唐意二人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与其担心安危,宋默更想搞明白到底是谁派金银童子前来接引。 如果要是想杀了他们,这样做完全是多此一举。 想到这里,宋默对金银童子背后的人多了几分好奇。 然而并没有时间让宋默继续思考,因为外面的金银童子再次唱起了恐怖的歌谣来。 “七月半, 嫁新娘, 亲朋好友哭断肠, 纸做嫁衣身上穿, 往后不再见情郎。” 金银童子一人一句,空灵的歌声在宋默耳边三百六十度环绕不停,连唐意都皱起了眉头。 “我说两位小哥,咱能整点阳间的东西吗?”宋默敲了敲轿门没好气的说道。 “嘻嘻……” “嘻嘻……” 两个金银童子人畜无害的嬉笑起来,可这笑声传到宋默耳边便不怎么友好,就像白毛风一般刮的他耳根直疼。 “得得得,你们随意,就当我没说。”宋默捂住耳朵讨饶道。 “消停点。”他这副小人模样,直接惹得唐意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 宋默和唐意这边刚没了声,那边金银童子不甘寂寞的又唱起了歌谣。 “寡妇井, 进寡妇, 脑瓜子着地, 脑浆子出, 一双小脚朝天竖, 寡妇井里埋尸骨。” 宋默这次是彻底没了辙,谁让人家金银童子就好这口呢? 山洞阴风阵阵,宋默和唐意只觉得耳边呼啸。 不多时,鬼轿子停了下来。 “客到,落轿!”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轿子外面传了过来。 “嘻嘻……” “嘻嘻……” 两个金银童子再次嬉笑起来,那个苍老的声音有些不悦的责怪道:“小金小银,贵客上门,莫要这般没有规矩,免得惹了娇娘生气。” “哼哼……” “哼哼……” 两个金银童子倒是闹起了小脾气,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开口道:“要是让娇娘生气了,恐怕小山爷也会责罚你俩。” 两个金银童子明显弱了阵势,提着纸灯笼站在一旁。 “小心,有妖气。”唐意按住了柳叶刀的刀柄压低了声音提醒宋默道。 “是影妖吗?”宋默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 “应该不是,外面这妖的妖气尚不能做到内敛,应该是刚得道不久。”唐意摇了摇头说道。 外面那苍老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些严肃的威严沉声道:“请贵客下轿!” “怎么办?”宋默强行定了定神问唐意道。 “他好像没有恶意,见机行事吧,反正小心些就是。”唐意将柳叶刀重新挎在腰间,这是他最熟悉的拔刀位置。 fantuankanshu.com 唐意挑帘率先走了出去,宋默紧跟其后,还没出轿便听到唐意噫了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惊到了。 宋默本还在心中暗暗嘲笑唐意,他挑开轿帘下了轿,轿旁一侧站着一个黑影。 等宋默定睛一看差点没给吓出心脏病来,只见那黑影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衫马褂,身体与常人无异只是要矮上不少,这倒也没什么奇怪,毕竟他也是听着小矮人与白雪公主故事长大,什么场面没见过。 可偏偏眼前这个场面宋默就没见过,因为那人他的头有些不正常。 怎么个不正常法? 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头! 而是一个毛茸茸,尖嘴利齿,长胡须的老鼠头! 这分明是鼠妖! 宋默一下被吓的呆住了,连尖叫都没有发出一声。 “很好,你要是敢叫出声来,我就会把你丢给我的儿孙。”鼠药看着宋默的表现,满意的点点头说道。 鼠妖的儿孙会是什么? 当然是小鼠妖。 宋默只听的心中一阵恶寒,再看向鼠妖的眼神便充满了忌惮。 鼠妖哈哈大笑说道:“和你开玩笑的,我是山府的管家舒明礼,你们可以叫我舒管家。” 舒管家?鼠管家! 还别说,这鼠妖开了灵智倒挺会起名。 舒明礼,君子明礼,方达知命。 舒明礼做了个请的姿势,宋默和唐意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已经到了一处大宅子。 宅子有些年头却是颇有韵味,两边各卧着一只魑,看上去很是威风。 两边的石柱上遒劲有力龙飞凤舞的写着:“万树绿当山静处,数花香在岁寒时。” 宅子门牌高挂,上书两个大字:山府。 “咱们这是到了哪?这还是羊肠山吗?”宋默愕然的张大了嘴巴问道。 “不过是厉害些的障眼法,咱们还在狐仙庙里。”唐意想了想,开口解释道。 宋默心中暗道:“这妖术端的厉害,看不出一点破绽。” 唐意看了两眼石柱对联,又往山府中望了两眼皱眉道:“怎么不像是妖气?反而像是祥和的灵气。” 舒明礼神秘的笑了笑也不解释,又是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家娇娘已等候多时,客人可敢前去?” “既来之,哪有不见主人的道理?”唐意平静的说了一句,与舒明礼直视着。 唐意既然表了态,宋默自然没有二话。 “小金小银,还不前面给客人带路。”舒明礼声音缓和了些许。 两个金银童子不情不愿的在前面提着纸灯笼,带起路来。 宋默和唐意跟在金银童子后面迈进了山府的门,舒明礼确实谦恭,一路上都细心指着路,怕二人磕磕绊绊。 一进院,正中一条青灰的砖石路直指着厅堂。厅门是四扇暗红色的扇门,中间的两扇门微微开着。侧廊的菱花纹木窗开着,干净爽朗。廊前放着藤椅和藤桌,离藤桌三尺,花草正浓。 正门五间, 上面桶瓦泥鳅脊,木门栏窗,皆是细雕老花样,并无朱粉涂饰,一色水磨群墙。下面白石台矶,凿成西番草花样。 宋默心中暗叹,百年张家已算大户宅院,可与这山府一比,宛若云泥耳。 金银童子提着纸灯笼穿过半月牙拱墙,到了后庭院。 正走着,宋默只听到耳边传来男女痛苦的哀嚎声。 宋默抬头一看,只见后厅长廊两边的石柱上各绑着一人。 一男一女,皆是脱去了全身的衣物被绑的像是待宰的肥猪一般,身上满是伤痕。 两个人被打的面目全非倒还有几分像猪头,仔细辨认宋默这才认出两人。 马晓莲,张善水。 第五十五章 马晓莲恶毒心思,赵娇娘细说往事 劝尔休贪酒与花,馋贪花酒便亡家。多因酒醉花心动,邪淫纵欲灾殃发。 “这是?”宋默看到这对男女的惨样,虽然心里厌恶,但不免有些愤怒。 这两人虽然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怎么说也算是食五谷讲人话的人,被山府这样对待,宋默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 唐意也是一脸难看,毕竟这样的处罚实在有损人类的尊严。 舒明礼厌恶的看了绑的像是死猪一般的马晓莲张善水,冷哼一声道:“这是报应,对这一对狗男女的报应,要不是娇娘心善,我肯定杀了这对奸夫荡妇。” 宋默和唐意一听,心知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果然,没等二人发问,舒明礼一边往前走一边解释道:“这俩人合谋张家财产,见张长林有意传家主之位于独孙张小广,便定下毒计,企图让马晓莲去勾引张小广放下伦理大错,以谋得家主之位。” 宋默和唐意听完也是满脸的震惊,这张善水哪里像是一个人? 简直像是绿头活王八! 宋默只觉得活久见,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让自己老婆去勾引自己亲侄子的。 “成功了吗?”宋默不免八卦的问了一句。 舒明礼摇摇头说出了更让宋默和唐意毁三观的一件事来。 原来这马晓莲表面和张善水谈妥计策,但其实是貌离神合,她心里却是另一番盘算。 马晓莲本就是勾栏头牌,阅男人无数。 她心知张善水不过是个心思歹毒的小人,就算两人合力扳倒了张小广,以张长林的老谋深算定然不会看上张善水这等人,所以马晓莲就心生一计。 她见张小广长得俊,又是乡试解元,很明显前途无量,所以倒不如假戏真做顺水推舟。 下书吧 婶婶迷了侄子,等上了床怀了张小广的孩子,就算张长林万般无奈也会帮忙遮掩。 一脚踢开张善水,当上张家少奶奶,飞上枝头变凤凰简直指日可待。 但奈何张小广一心只念赵月淑,对自己这个投怀送抱的婶婶视而不见,于是马晓莲便用起了勾栏的法子,给张小广和自己用了合欢散。 好在影妖也就是舒明礼口中的小山爷恰好将张家人掳走,这才没有酿出大岔子。 宋默和唐意听完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有的人该死天要收,咱们也不能拦着对吧? 两个人跟着金银童子和舒明礼身后就去了后院一间院子,舒明礼先敲了敲门说道:“娇娘,客人已经到了。” “有劳舒叔,烦请舒叔带他们进来吧,我这时走不开。”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平静而温和。 “你们自去玩闹吧,别惹小山爷不高兴就行。”舒明礼说着变戏法般拿出两只糖葫芦来,金银童子露出孩童般纯真的笑,接过糖葫芦乐呵呵的跑开了。 临走时,小银还不忘冲宋默做了个鬼脸。 宋默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金银童子已经变得和寻常小孩无异,想来之前那般模样全都是为了吓唬宋默来着。 甚至都说不上吓唬,他们只是想和宋默嬉闹而已。 舒明礼推门走了进去,里面正是一间女子闺房。 走进屋去,宋默环顾一眼四周。 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的感觉,桌上摆着一张微黄的素绢,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 窗边的瓷盆中栽着一株娇艳的珍珠梅。转过头去,是闺中女儿都有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面用锦套套着的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还有一顶金镶宝钿花鸾凤冠和一串罕见的倒架念珠。 挑起璎珞穿成的的珠帘,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那一边檀香木的架子床上挂着淡紫色的纱帐,精致的雕花装饰的是不凡,古琴立在角落。 雕花木床上一叠素锦蚕丝被,被下躺着一人,床前站着一人。 躺着的是张小广。 站着的是赵月淑。 “娇娘?”舒明礼低声道。 娇娘也就是赵月淑为张小广盖实了被子,这才回过脸来。 美人倚薄妆,身形极为欣长,穿着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只缀着一枚白玉佩披着一件白色大麾,端的是清纯可人。 “是她!”宋默心中一惊,这赵月淑正是他之前在尸体走马灯中看到的模样。 不过此时的她全无魅色,完全一副淤泥不染的脱俗。 “我夫君刚刚解了药劲,咱们出去说。”赵月淑小声的说道,一副小家碧玉的娇柔。 唐意点点头,几人出了门到了后院的花亭坐下。 舒明礼自去沏茶,花园里奇花异草各式各样,头顶一轮圆月柔和的撒在地上。 不知是秋意,尚嫌天色早。 此时不止是宋默,连唐意都不由得对这妖术暗暗咂舌,连月光都能幻化,实在是高明。 兴许是看出宋默和唐意二人的心思,赵月淑指着天上的月亮缓缓说道:“这山府的幻境全是先父生前所留,我与哥哥只是赖以栖身而已。” 这时,舒明礼沏好了茶端了上来。 “山野之间,无甚招待,只有这花茶是顶好的。”赵月淑起身,亲自为宋默和唐意倒了茶。 礼数皆至,简直比之大家闺秀也不逞多让。 唐意轻轻抿了一口花茶,花香四溢,唇齿留香。 “客也来了,茶也喝了,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唐意放下茶杯紧紧盯着赵月淑说道。 宋默却是并没有放下茶杯,毕竟这么香的花茶,在春风如意楼都不见得喝得上。 赵月淑抿了一下嘴唇,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伤感来。 “既然请你们二位过来,我便没打算再作隐瞒,这件公案我和哥哥背了一百多年,也该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了。”赵月淑的声音如山泉涓涓溪水,柔而不魅。 宋默和唐意对视一眼,二人默契的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果然,事情和他们想象的一样另有隐情。 赵月淑看了一眼舒明礼,舒明礼有些悲伤的点点头。 赵月淑这才缓缓开口说道:“这件事,还要从一百多年前说起,我的先父山老爷……” 第五十六章 我观地狱空荡荡,谁言仗义多屠狗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月鸣蝉。 皎洁清冷的月光下,山野的风起,似乎要将月宫仙子的笑语声吹落下来。 羊肠山,半山腰一块凸起的巨石之上,一只硕大的灵芝迎着月光抖落了刚着上的露水。 灵芝下,一只毛色雪白的狐狸围着灵芝打转,伸出娇小的舌头去舔那灵芝上抖落的露水来吃。 灵芝并非凡物,羊肠山千年的灵韵之下只孕育出这一株开了灵智的灵芝来。 露水本就有灵,又沾染了千年灵芝的灵气,久而久之小白狐也开了窍,每逢月中之时便对着月亮跪拜修行。 千年灵芝以山为姓,但未得人形,尚不得名,因此自称山老爷。 山老爷秉性纯善,见小白狐开了窍,便时常指点其修行。 日复一日年复年,小白狐渐渐的有了灵智,以灵气修行忌了血食,久而久之甚至连山老爷身上的露水都不再需要。 山老爷心思细,见小白狐终日独自修行甚是孤单,便施了法术将自己的影子脱离出来陪着小白狐修行。 木石成精,影多化魅,魅怪朝而生暮而死,山老爷便将自身千年的道行渡了小半与影子。 影子多了百年修为,冲破了规则束缚得以久存人世。 影子即脱身于山老爷也是秉性纯良一心为善,随了山老爷的姓,同样没有名字,只称作小山爷。 小白狐与小山爷同伴修行,二妖皆感念山老爷的恩惠,便索性结为兄妹,以山老爷为父亲。 山老爷千年修行,见惯了寒来暑往,花开花落,最是孤独。 此时多了一对儿女,更是喜不自胜。 小白狐和小山爷在山老爷的悉心教诲之下修行一日千里,只消得数十年的功夫顺利化作了人形。 而山老爷虽然修为深厚,但奈何本体是草木之属,若想化成人形必遭天雷地火之劫数。 只有渡劫成功,才可化作人形修成正果。 但天道威严,岂是区区千年修为便能抵抗得了? 山老爷心生畏惧,故而迟迟不敢逾越雷线。 儿女既化作了人形,山老爷也就不便常居野外。 思前想后一番之后,山老爷便用大法力布了这山府幻境。 一来免于凡人打扰,二来也能专心修行。 时过境迁,又是数年飞逝。 小白狐与小山爷见山老爷修行到了瓶颈,已到了不得不化作人形才可继续修炼的地步。 二人虽有心相助,但自身修为阅历尚浅,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天不可欺,山老爷千年修行终被天道察觉,派下穹鸢日夜催促山老爷领受天劫。 山老爷心生畏惧,终日闷闷不乐。 小山爷着急便日夜外出打探破解之法,小白狐则是企图以魅惑之术迷乱穹鸢,让其自己离开。 穹鸢乃天道使者怎会受小小白狐魅惑,眼见的天劫之期日益临近,三妖都是苦闷难解。 皇天不负有心人,眼看着山老爷就要身死道消一朝散,小山爷竟真的寻来一个避祸之法。 原来羊肠山千年来并无修立山神庙,而山老爷生性善良千年来做过无数件好事,这也是天道为何只是派了穹鸢前来提醒,而不是降下天罚的原因。 小山爷打听到,只要肯有凡人帮助修建一座山老爷神庙,一番宣传之后受人香火便可助山老爷成就地仙山神果位。 如此一来,天劫则自然退去,山老爷也证了山神之位。 以山老爷纯良的天性,自然是造福一方。 此法端的是三喜临门,山老爷听完小山爷的话也是眉头舒展。 时间紧迫,山老爷尚没有化作人形,只好将寻人建庙一事交由小白狐和小山爷兄妹二人处理。 山老爷终究是千年阅历,他深知人心叵测,所以特意叮嘱小山爷和小白狐去寻找他以前给过恩惠的凡人帮忙建庙。 小山爷和小白狐自然按山老爷的话行事,寻来若干曾经受过山老爷恩惠的人。 这些人一听是为山老爷建庙,自然乐意帮忙。 可奈何建一座山神庙所需白银木料无数,木料倒还好办,羊肠山多有参天之木,此时取来一用也算方便。 可所需白银就很是难办,这些人都是一穷二白,哪里有余钱建山神庙? 山老爷听完却是并不为难,原来这羊肠山确实没有白银,但却有黄灿灿的水金! 自古以来白水生黄,黄就是黄金。 羊肠山多有灵韵,山老爷给小山爷和小白狐指了个地方。 那地方于瀑布激流之下,水势平坦之处。 众人去了一看,无不晃瞎了眼。 只见日照之下,平静的溪流底部铺了厚厚的一层流沙金。 黄金之纯,世所罕见,量其之多,绝无听闻。 众人心中估计,足千万斤有余。 山老爷特地嘱咐,水生之金乃羊肠山之七八灵韵,万不可全然取出,只消够建山神庙,众人拿些改善生活即可。 世人多变,见钱眼开。 这些受了山老爷恩惠的人见了这许多金子,哪能不动心思? 可山老爷与小白狐和小山爷等人皆是修行大成,众人虽然表面答应,可暗地里已经生了坏心思。 有了流沙金和羊肠山木料,山神庙很快便建起了雏形。 山老爷、小白狐与小山爷对这些尽心尽力帮忙建庙的凡人早就没了防备,一日众人提出要为山老爷塑山神像。 这庙里树象可是头等的大事,众人好意提出,五百里外有一石雕高人,所刻之象颇有神韵。 奈何凡人肉胎,等运回千万斤山神象来,恐怕得两三月不止。 小白狐和小山爷不疑有他,当即出发前去五百里外运回山神像。 见小白狐和小山爷被支开,众人又假意恭维山老爷,提出山老爷应该移身山神庙,做一个肉身神像。 盛情难却,山老爷只好勉强答应。 没承想山老爷刚现了本体,早就有人拿出了浸过狗血的红绳将山老爷团团套住。 山老爷虽然千年道行,但奈何脱离不了草木之属,红绳一套之下便被破了浑身法力,硬生生被一群凡人挖出本体来。 小山爷和小白狐虽然修行有成,但来回千里,石像千斤,紧赶慢赶之下还是花了足足七天时间。 等他们赶回羊肠山,这里已经从灵气仙境变为穷山恶水之地。 等小山爷和小白狐回了山府一看,山老爷早就没了踪迹,连那溪流之下的沙金也被人挖的一干二净。 小山爷和小白狐自知上当,连忙去找那些修山神庙的凡人。 没承想,山老爷竟就这样下落不明。 一气之下,小白狐和小山爷在长宁县大开杀戒,除了一人侥幸逃脱,其余修庙人全都难逃一死。 长宁县闹了妖,来了一游方高人。 这人修为极深,问清来龙去脉之后,倒也没太为难小白狐和小山爷,而是做起了和事佬。 小白狐和小山爷终究心善,没有再造杀孽。 最终,长宁县修了狐妖庙,安宁了一百年。 …… “我就是那个小白狐,哥哥就是小山爷。” 赵月淑缓缓讲完了这段百年前的往事,一双清澈的眼眸之下,流露出比月色还要浓的伤感。 “当年侥幸逃脱的那人便是张家先祖?”唐意声音缓和了不少。 赵月淑点点头,没有开口。 “最近长宁县死的那些人全都是当年修庙人的后代?”唐意想了想又问道。 “没错,他们全都是那些坏人的后代。”赵月淑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情感,看不出是报仇的爽利,还是再造杀孽的伤感。 宋默此时心中明了,这张家人实在不是东西,想来修庙人一起合谋得来的黄金与灵芝全都落在了张家人手里。 bqgxsydw.com 而更显然的是,张家人绝对没有分出半点与其他人,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只有张家成了百年大家,而其他人则是依旧潦倒穷困。 突然,宋默想到了什么一般冷声说道:“张家先祖属实该死,连他们张家自己人都骗!” 第五十七章 书生埋头长意气,瘸道人还小山爷 世间皆言人情冷暖,谁道无心便容与,亦同翻覆小人心。 宋默冷声一句,却是惊动了众人。 唐意也是诧异的看着宋默,舒明礼与赵月淑则是满脸愕然,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愿为妖仗义执言的凡人。 “宋老弟,你这是?”舒明礼摇晃着头,矮小的身子都因激动有些颤抖。 宋默叹了口气说道:“人心叵测在张家先祖身上真的是显露的淋漓尽致,你们想不想知道他是怎样将这件事情说与后人的?” “先生尽管直说。”赵月淑此时也是起了好奇。 宋默思索片刻,又说出另一段截然不同的故事。 原来宋默在那晚看完张家老管家陆生的走马灯,在张小广与赵月淑大婚的当晚,张家老家主张长林与陆生讲的那段秘辛来。 在张长林口中,张家先祖在百年前那段公案中却是另一副道貌岸然的面孔来。 据张家先祖所言,张家先祖与那些当年的修庙人都是羊肠山山脚下的住户。 羊肠山俊秀灵韵是一个顶好的地方,不承想山中竟闹起妖患来,把好端端一座神仙去处的羊肠山搅成了穷山恶水之地。 长宁县百姓深受妖患之害,张家先祖等人选择挺身而出,与狐妖大战。 拼了数条人命之后,只剩下张家先祖得游方高人相助,这才止住妖患。 得高人指点,这才从山中取灵芝为报。 在张家先祖口中,只字未提流沙金与山神庙之事。 “张家实在卑劣,理应杀绝。”舒明礼咬牙切齿恨恨的说道,身上浓重的妖气不断的翻滚着。 “舒叔修行不易,切莫轻易动杀心才是。”赵月淑虽然面色阴沉,但尚且能控制的住自己。 宋默在殓尸司时没少听说过妖魔之事,知道大妖修行不易,若是造下杀孽必定遭天怒。 “娇娘提醒的极是。”舒明礼不如赵月淑有慧根,这也是他为什么久久不曾化作人形的缘故。 唐意听完也是面色难看,毕竟费尽心思保护的人却是真正的罪人,让谁心里都好不到哪里去。 好在百年时间已过,当年罪人不复,留下的也不过是些可怜人。 “其实张家这百年来也得了应有的报应,我也慢慢放下了仇怨,一心修行。”赵月淑坦然说道。 “张家已经得了报应?”宋默皱眉不解。 张家他可是刚刚才去过,如此气派的百年大家,哪里像是得了报应的下场? “是阴德,天理昭昭,张家丧了阴德这才子孙不继,鲜有儿息。”唐意想了想出言提醒道。 宋默这才恍若大悟,张家确实人丁衰落,偌大一个张家竟只剩下张小广一个独苗。 “没错,张家阴德尽失,这才门庭冷落。”赵月淑认同了唐意这一说法。 宋默正待感慨天道公允报应不爽之时,花园突然闯入一个跌跌撞撞的人来。 “好啊,我以真心相待汝,奈何卿于背后害我张家也!”一个文弱书生扶着花园的石柱怒眼瞪着赵月淑。 “张郎,你肺疾复发又刚去了药劲,此时身子正虚,我扶你回房歇息吧?”赵月淑心疼的望着眼前的书生,张小广。 张郎? 蟑螂? 宋默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寒,猝不及防被喂了波狗粮。 狐妖与书生,又是一段孽缘。 罪过,罪过。 聊斋竟在我身边。 张小广又怨又气,但看着面前柔弱佳人却又提不上怒气,只好将气撒到宋默与唐意的头上。 fqxsw.org “背后乱嚼舌根,岂是君子所为?”张小广说话满是书生气。 “贼人后代,谈论君子德行更是笑话。”宋默反唇相讥道。 “咳咳,咳咳。” 张小广气的接连咳嗽,惹得赵月淑心疼不止连忙为他轻拍后背。 “你们所说皆是一派胡言,先祖怎能是如此不堪之人。”张小广刚缓过气便急不可待的争辩道。 “呵呵。”宋默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你想知道你先祖的话有多少漏洞吗?” 也不等张小广继续开口,宋默冷声说道:“其一,县志所记更为实录,以你张家先祖的脸皮厚度要是不在县志上留下两笔就对不上他的野心高度,可县志上有你张家先祖仗义斗妖的记载吗?” 张小广脸色微变,但仍旧嘴硬道:“那是先祖淡泊名利!” 宋默被张小广的话逗笑道:“这便是我要说的其二,如果你张家先祖真的是个淡泊名利的人,那么你张家发迹之后理应悄悄资助同为除妖的同伴后人,可你张家先祖有吗?” 很显然,没有。 要不然韩丙,陈阿牛等人也不至于混到如此地步,就算混的最好的也不过是张府官家的陆生。 张小广此时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此时他的心中已是动摇。 宋默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其三,你往那边看。” 说着,宋默指了指一旁的舒明礼。 张小广不明就里,顺着宋默的手指细看,吓的啊的一声尖叫,他被舒明礼的模样吓的钻进了赵月淑的怀里。 宋默瞥了一眼,心中那份得意顿时消散。 你笑他被蒙在鼓里,他笑你不识女儿温香。 “看到没?你真的以为区区你家先祖就算纠集一群乌合之众便能对付狐妖?是你太单纯还是你太蠢?”宋默说话毫不留情,他知道与其好言相劝,倒不如当头棒喝来的爽利。 张小广脸色刷白,身体微微颤抖。 良久,张小广才抬起头悲伤的看着赵月淑小声问道:“娇娘,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赵月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咬着嘴唇点点头。 张小广神色黯然的呆立在原处,口中喃喃道:“先祖竟是如此,后辈有何颜面立于尘世?” 张小广面如土灰,俨然有了几分轻生之意。 书呆子最是麻烦,但宋默还是劝道:“百年前的恩怨,你一介晚辈后生,与你何干?” “谁说没有关系?”一个冷漠的声音从花园外边传了进来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莽撞的跌了进来。 宋默一看不由地松了口气,这汉子正是夏雨。 赶忙打量了一眼,夏雨胳膊腿都还在,宋默心中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 还没等二人寒暄,又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正是之前在张家见过的那位老道士,他迈步走了进来。 宋默这才看到,他的脚有些跛。 “这是……?”宋默暗暗皱起了眉头。 “谁说没有关系?”老道士再次重复了一遍。 “你是什么人?”张小广愣愣的看着老道士开口说道。 “让我来猜猜吧?”宋默这时突然开口说道。 老道士饶有兴趣的看着宋默,笑而不语。 “你说我应该叫你瘸道人?还是,” 宋默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沉声说道:“还是叫你小山爷呢?” 第五十八章 抽丝剥茧猜身份,墨衣青年好皮囊 莫为危时便怆神,前程往往有期因。 “你说我应该叫你瘸道人?还是叫你小山爷?” 宋默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唐意和夏雨等人皆是为之一惊。 “宋兄,小山爷是谁?”夏雨满头雾水的低声问道。 宋默忌惮的看了一眼老道士,低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山爷就是影妖,长宁县的命案就是他犯下的。” 夏雨听的瞪大了眼睛,畏惧的看着老道士不敢置信的说道:“不会吧?你说他是害人命的影妖?可我是他从山洞里救出来的啊?” 夏雨说完转念一想,心里也是回过味来,这老道士说不定还真是影妖。 因为这里可是山府,他并没有被搭救出去,而是进了敌人的老巢啊! 想到这里,夏雨脸色像吃了苍蝇一般难看。 老道士平静一笑缓缓说道:“哦?那我倒是想听听你的高见。” “你确定他是影妖?”唐意同样警惕的看着老道士低声发问道。 “八九不离十,你有没有把握跟他打一仗?”宋默强装平静的小声问唐意道。 “没有。”唐意一如既往的实诚。 没法子,宋默只好打算先稳住场面,等长宁县不良人请来镇魔司救兵再说。 思索片刻,宋默直视着老道士正色道:“你的变化之术确实高明,不过言语诱导之嫌,种种时机的巧合,太过于刻意,骗得了一时,如何骗的长久?” 这时张小广也反应过来,他指着老道士横眉怒问道:“我与娇娘大婚之日,可是你在妖言惑众,扰我们一桩天赐良缘?” 张小广一时气急,竟也忘记了他口中的娇娘赵月淑确确实实是狐妖。 老道士嫌恶的瞪了一眼张小广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见老道士这般表现,宋默基本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小子,说下去。”老道士收回目光望向宋默沉声说道。 宋默搓了一下手指,继续说道:“张小广与赵月淑成婚当日,你化作瘸道人现身张府门外故意说出赵月淑是狐妖的秘密,以此来阻挠他们俩的大婚。” 宋默的话音未落,那边张小广就不乐意了,他语气不善对老道士骂道:“果然是你这厮无礼,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这句话你没听说过吗?” 赵月淑脸色大变,忙一把将张小广的话头打住拽在身后护着。 宋默也是暗道一声不好,埋怨张小广这王八蛋实在是蠢,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影妖小山爷就是因为当年建山神庙的事怀恨在心,此时张小广言语相激,虽也是无意,可偏偏无意的话最是惹人厌烦。 果然,宋默偷瞄了一眼老道士,老道士那边目露凶光,眼角斜吊,显然动了杀心。 宋默忙开口责备张小广道:“你这个乡试解元简直是一窍不通,你张家百年前害了人家父亲性命,百年后哪有与仇人结亲的道理。” 张小广听完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再也说不出话来。 赵月淑的脸色同样难看,毕竟喜欢上仇人的后代,心里那种愧疚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小书亭 见老道士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宋默忙转移话题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赵月淑应该是真的动了凡心,甚至,” 宋默扫了一眼赵月淑沉声说道:“甚至,她真的想放弃狐妖的修行,做一个凡人与张小广长相厮守,一朝白头。” 宋默说的没错,赵月淑虽然化为人形,但仍旧脱离不了妖体,她能将自己的皮囊化作白狐大衣当作嫁妆,何尝又不是无声的在向情郎张小广表明心迹呢? “娇娘,他说的都是真的吗?”这样的舍弃怎能不如张小广感动,他满眼心疼的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赵月淑说道。 赵月淑被宋默在众人面前说出了女儿心思,自然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一切尽在不言中。 唐意皱着眉头向宋默投来询问的目光,二人默契,宋默立刻知道他想问自己为何如此了解女儿心思。 宋默得意的咧咧嘴,虽然说女人心海底针,但赵月淑不同啊。 她是百年修行一朝得道的狐妖。 宋默可是没少读过蒲松龄老先生的聊斋…… “那不对啊,既然他只是想阻挠我和娇娘的婚礼,为什么又教我父亲如此歹毒的计策呢?”张小广不解道。 宋默见张小广如此不开窍,没好气的骂道:“呆子,我且问你,白狐大衣可曾被焚烧?” 张小广想都没想就接连摇头道:“那倒没有,我父亲差人去烧那白狐大衣时,白狐大衣早就不翼而飞,不知道是不是被贼人偷了去……” 张小广说到这里猛的噤声,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指着老道士大声道:“是他,一定是他偷去了白狐大衣!” 老道士不屑的瞥了张小广一眼,吓的张小广连忙躲在了赵月淑身后。 “你应该感谢小山爷才是,要不是小山爷提前收走了白狐大衣,你面前站着的可就不是俏丽佳人,而是一团鲜红血水。”宋默此时对这书呆子也已经有了几分厌恶,言语之中更是多了几分不屑与嫌弃。 “就凭这些你能断定我是小山爷?”老道士不以为意的说道。 “当然不止,因为你很快再一次露出了马脚。”宋默沉声说道。 “愿闻其详。”老道士这时饶有兴趣的继续听宋默往下说。 宋默想了想指着唐意说道:“你应该是在忌惮他吧?” 唐意微微皱眉,但很快便想明白了宋默的意思。 “唐意和我都是来自建安京,何况唐意本身便是六扇门捕快,再加上此行前来更是带了镇魔司的腰牌。“ 说到这里,宋默指了指自己说道:”在下身份不值一提,只是一个小小的殓尸人,但也算隶属于镇魔司,你是在忌惮镇魔司吧?” 老道士没有说话,但却没了之前的平静,脸上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默心里沉重了几分,但还是继续说道:“你先是施展神通将唐意连同张家人一起掳到羊肠山狐仙洞来,今日又见我和长宁县不良人一起来到张家,你虽然想故技重施但应该是同时掳走张家这许多人费了不少力气。” 见老道士没有辩驳,宋默更加确定的说道:“所以你换了一种方式,再一次化作瘸道人,有意无意提到狐妖老巢羊肠山引我们过来对吧?” “哈哈哈!”老道士先是一愣,随后仰天长笑。 “难道是我猜测有误?这不可能啊?”见老道士貌似癫狂,宋默心中不免犯了嘀咕。 “妙极!妙极啊!”老道士抚掌大笑,整个人的气势陡然发生了变化。 一个个黑影掠过,将老道士团团裹进去。 等云淡风轻,一个面容俊朗的墨衣青年站在了众人面前。 这墨衣青年虽然唇红齿白生的一副好皮囊,但眉宇之间总是有着若有若无的凶戾之气。 “这是?”张小广骇的颤抖着身躯低声问道。 “哥哥!”赵月淑咬着嘴唇小声说道。 果然,这瘸道人就是影妖小山爷。 第五十九章 小山爷撕破脸皮,唐意不退受重伤 “仅凭这些东西就判断我是小山爷过于武断了些吧?”小山爷挑着眉语气不善的望着宋默说道。 “确实,仅凭这些我都只是怀疑还不能肯定,但很快一件事便让我确定心中猜测。”宋默不卑不亢的说道。 “什么事?”小山爷声音低沉的问道。 “反应。”宋默也不卖关子直接就开口说道。 “原来是这样。”小山爷何等聪明,宋默只是稍一提醒,小山爷当即明白了是何处出了纰漏。 见二人直打哑谜,夏雨凑近宋默边上小声问道:“宋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宋默笑了笑说道:“很简单,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瘸道人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狐仙洞,这本身就不合理。” “也许是人家本事高强呢?”夏雨不服气的反驳道。 宋默看了一眼小山爷这才继续说道:“就算瘸道人修为高深,悄无声息的就潜进了狐仙洞山府之中,但你可曾见到赵月淑和舒管家脸上出现一丝的慌乱之态?” 夏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没有多言,因为他哪里敢去看狐妖赵月淑与鼠妖舒明礼的脸色? “小子,我承认你有几分小聪明。”小山爷难得赞赏的夸赞了一句。 “小事,小事。”宋默谦逊的回道。 “不过,有一些地方你说的不对。”小山爷这句话让宋默的表情凝固了不少。 得,人家都是打一棒槌给颗枣,这位小山爷却是擅长先给颗枣再搂你一棒槌。 “是吗?还请小山爷解惑。”不过此时宋默正愁怎么继续拖延下去,小山爷就自己送了上来。 小山爷抬头看了宋默一眼平淡的说道:“狐妹大婚之日,确实是我扮作瘸道人前去阻止,不过我只是想让她看清那些张家人尤其是张小广伪善下的真面孔!” 小山爷说到这里冷眼瞪着赵月淑身后的张小广沉声说道:“果然和我预料的一模一样,狐妹一心一意对张家,甚至不惜损耗修为替张小广治肺疾,可她得到了什么?” “呵呵。” 小山爷冷笑两声道:“张家人一知她是妖便忘却了往日情分,张小广更是目睹张长林派人烧毁狐妹的身躯而不阻拦,一如当年忘恩负义狼子野心的张家先祖!” 小山爷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赵月淑脸色煞白身子轻微颤抖,而张小广更是满脸通红羞愧不已。 “张家,根本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舒明礼也是咬牙切齿的附和道,本来他就还没化作人形凶气难控,此时这般獠牙凶相更是骇人。 “对了,你说今日在张家看到过瘸道人?”小山爷俊朗的面目已经变得微微狰狞,显然近些日造下的杀孽让他的凶戾嗜血的妖性难以自控。 “没错,”宋默点点头,但几乎是一瞬间便反应过来低喝道:“小山爷你什么意思?难道今日张府里出现的瘸道人另有其人?” “他果然来了,哈哈哈,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果然来了。”小山爷状似癫狂,像是已经到了某种临界值。 xiaoshutingapp.com 宋默忌惮的往身后退了几步,唐意则是不动声色的将手按在了柳叶刀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百年来甘心潜伏在这羊肠山狐仙庙?又猜得到我为什么突然杀人吗?”小山爷嘴角露出邪魅的笑。 但宋默却是笑不出来,他知道这是小山爷释放出的危险信号。 宋默没有回答,但小山爷却是自顾自的说道:“一百多年前,就是他,就是那个该死的瘸道人拿话诓骗我们兄妹,他说只要我们愿意在这羊肠山上精心修行,他自会为我们寻回父亲!” “一百年,整整一百年,他再也没有回来!狗屁的正道,都是虚伪之人,都该死!”小山爷邪笑更甚,他缓缓转过头看着宋默唐意等人说道:“你们也一样。” 宋默心中一紧忙威胁道:“你就不怕镇魔司屠了你们羊肠山?” 小山爷收住笑平静的说道:“你们全都死了自然就没人知道。” 他的话让众人像是掉进了三九天的冰窟一般,从头冷到脚。 “我,”宋默还待开口。 “小子,你当我看不出你胸中藏着的那点小心思?”小山爷突然话锋一转冷眼看着宋默说道。 宋默一惊,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小山爷整个看穿了一般。 “哼,想托人报信,你未免也太小觑了我。”小山爷冷哼一声,衣袖一挥,花园外的长廊中猛的落下四个人影。 宋默定睛一看,一颗心直接沉到了谷底。 换句话说更加贴切,那就是哇凉哇凉的。 因为那四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宋默寄托希望能够去建安京搬来救兵的四个不良人。 此时四人皆躺倒在地,生死不明。 “兄弟啊!”夏雨哭天抢地的嚎了一嗓子,等他跌跌撞撞的扑上前检查一番又嘿嘿的傻笑起来,原来四人只是陷入昏迷。 宋默被夏雨这般真性情搞的哭笑不得,这位胖兄弟还真的是搞不清楚情况,就算此时没死都会不还得结伴步黄泉? “小子,我很欣赏你,只要你出去之后闭口不谈这里的事,今日我便饶你一条性命。”小山爷背过身低声说道。 宋默面色一喜随后拉起唐意,招呼夏雨道:“都别愣着了,走吧,还等着人家管饭吗?” “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忙,我们就先走了。”说着,宋默不好意思的冲着小山爷笑了笑。 唐意没动。 夏雨也没动,没想到这胖子还挺仗义,守在四个不良人身边不肯动身。 “别犯傻,你不是他的对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宋默在唐意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可唐意只是握紧了刀柄没有动脚。 “小子,我可没说他们也能离开。”小山爷回过身子面色不善道。 “我不会走,除非你放了张家的人,你们的仇恨应该在一百多年前结束,而不是延续至今。”唐意毫不退让与小山爷针锋相对道。 “找死!” “不好!” 宋默心中猛的一个刺痛,这种刺痛远要比之前来的强烈,七窍玲珑心预警! “找死!”小山爷怒喝了一声,整个人如鬼魅般化作一团黑影。 黑影急速掠过,唐意拔出柳叶刀迎上。 白色的剑光闪动,唐意的刀一如既往的快,但柳叶刀只是擦着黑影的边而过。 砰的一声黑影将唐意击飞,唐意的身躯在空中像飘落的风筝一般重重的砸在花园的石亭上。 “噗!”唐意挣扎着起身,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一击重伤! 宋默知道小山爷的厉害,但没想到他会如此厉害。 “死!”小山爷冷喝一声,杀气直接锁定了还没站稳的唐意。 眼看着小山爷化作的虚影再次击向唐意,宋默当即施展神行术,强行将速度提升。 在小山爷就要击中唐意的千钧一发之际,宋默赶到一把将唐意抱到怀里在地上翻滚两圈,这才堪堪躲过小山爷的致命一击。 “小子,你莫非真当我怕了你不成?”小山爷恢复人身,站在一侧冷眼看着宋默道。 “怕?小山爷怕我?”宋默心里开始急速的思索起来。 小山爷的一再忍让,甚至答应不惜放自己离开。 欣赏自己?这样的说辞连三岁小孩都不相信,何况是化形的大妖? “难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让小山爷忌惮?”宋默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第六十章 长宁县尸体之谜,影子秘法有乾坤 见小山爷一再忍让,宋默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自己能让小山爷忌惮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身份? 宋默区区一个殓尸司皮面匠,死一个大不了铜锣报丧,挖坑掩埋连座坟头都不给起,不等第三天殓尸司司礼便会送来新的殓尸人。 实力?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便被宋默掐灭,他几斤几两自己再清楚不过,虽然得了人参果和大力丸的加持,顶多就是抗揍一些,力气大一些。 真要和影妖动起手来,人家动动指头就够碾死自己几十次。 “难道是,招魂幡引魂录?”宋默脑海中猛的浮现出这个猜测来,几乎是一瞬间他便确定了这个猜测。 因为除了这些,他还再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不过,引魂录和招魂幡只有在殓尸时才会出现,小山爷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宋默百思不得其解,毕竟他也刚接触招魂幡与引魂录,其中秘辛不得而知。 其实宋默不知道的是,小山爷虽然几次想趁机掳走他,但都被殓尸司的镇魂灯阻挠。 殓尸司属于阴门行当,镇魂灯燃烧的乃是阴间业火,凡妖魅鬼怪无不避让。 真正让小山爷忌惮的也不是镇魂灯,而是穷奇,从招魂幡山海世界中跳出的凶兽穷奇。 小山爷看不见招魂幡引魂录,也看不见山海世界,但能看到一只穷奇的虚影归于宋默身体之中,这便是他忌惮的缘由。 而这一切,宋默皆不得而知。 宋默和小山爷看似思虑良久,但其实只是弹指一挥间。 “小山爷,我们无关你的仇怨,如果你再苦苦相逼,要知道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宋默壮着胆子强装镇定与小山爷对视。 小山爷阴冷的看着宋默良久说道:“好,我今日就再给你一个面子,你可以带着他们一起离开,永远不要再来羊肠山。” 小山爷做出了最后的让步,他口中的“他们”自然指的是唐意和夏雨那伙长宁县不良人。 “成交。”宋默见小山爷松口,心里刚想放松,身旁脸色煞白的唐意开了口。 “不行。” 宋默愣愣的看着连站立都有些吃力的唐意坚定的再次沉声说道:“不行,我要带走这里的张家人,他们是无辜的。” “无辜?”唐意这句话直接触怒了小山爷,他面露愠色阴冷的说道:“无辜?你和我谈无辜?百年前,张家人背信弃义谋害我父亲山老爷,取走了羊肠山灵韵流沙金,这才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大家生活,而羊肠山变成了穷山恶水之地,试问谁人无辜?” “百年前的恩怨我不得而知,但百年后的张家人不应该成为你发泄怨恨的承受者。”唐意说完不再开口,而是握紧了手中的柳叶刀。 话既然说到了这里,宋默心知绝无挽回的余地,只能缓缓走到唐意身边和他并肩站着。 小山爷没错,他只是想复仇。 唐意也没错,保护大周百姓是他的道心坚守。 要非说有人错,那就是这该死的命运。 “这便是你最后的选择吗?”小山爷阴沉着脸,目光掠过唐意落在宋默身上。 “对不起,他是我的朋友。”宋默平静的看着小山爷说道,这时恐惧已经无关紧要了。 因为他也没错,唐意救过他的命,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吧? “既然如此,那便都死去吧。”小山爷说完,身躯化作一团黑雾。 宋默不敢分心,但很快便看花了眼。 因为小山爷化作的那团黑雾之中,数不清的黑影缓缓走了出来。 “小心着些。”唐意低喝一声,随后挥刀冲着黑影砍了过去。 黑影分成两路,一路攻向唐意,另一路则是攻向宋默。 来不及多想,数十个黑影朝着宋默就攻了过来。 宋默两手各拿着一块大石头,仗着一身蛮力朝着黑影打了过去,腿上的神行甲马此时便派上了用处。 饭团探书 急转挪移之间,宋默不停的用石头砸在黑影身上。 这些黑影形象各异,有状似山间野兽飞禽,有草木巨石,当然也有人影。 宋默一脚踢飞扑上来的一只夜猫子黑影,那边一团荆棘便将自己右手给束缚,好不容易挣脱开来,又一个碎耳孤狼黑影咬了过来。 “夏胖子死了没?没死就赶紧过来帮忙。”情况紧急,宋默便不再客套,没好气的喊着夏雨,顺手将孤狼砸在地上。 “宋兄莫慌,夏雨来也!”夏雨那边这才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拨出朴刀冲了上来。 夏雨黄字一品武者,一身横肉彪悍异常,手中朴刀势大力沉,加上他心中有意为兄弟报仇,一身功夫更是毫无保留,狂风骤雨般宣泄在黑影身上。 宋默这边得了夏雨相助压力顿减,手中石块不要钱的招呼在黑影身上,不多时看似无解的黑影开始变得透明起来,夜猫子与荆棘的黑影已经消散。 “有门!”宋默心中一喜,然后大声提醒道:“这些黑影不是打不死的,先灭了黑影再说。” 宋默说完手中石块砸的更用力,眼看着黑影越来越少,他便往唐意那边望了一眼。 唐意果然厉害,虽然受了重伤,但飘逸的刀法如同流星一般收割着黑影,围着他的黑影越来越少。 突然,宋默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瞪大了眼睛。 “影子,影子是那些长宁县消失的尸体!”宋默终于看清,不敢置信的大喊道。 混战中,宋默看的分明,那些漆黑的影子,身躯形象分明就是长宁县消失的那些尸体。 举着石柱横扫的分明是天生怪力的陈阿牛,手提铜锤与鸣锣的分明是打更人韩丙,手拿钢叉的是猎户王彪…… 唐意眼神一凛,一刀将剩下的黑影全都砍翻在地。 黑影一分两半,伏在地上微微颤抖,没了动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消失的尸体怎么全变成了影子?”夏雨骇然的握着朴刀作着戒备的姿势问道。 “不清楚,反正肯定是小山爷的手笔。”宋默压低了声音望着空旷的四周道。 “没错,这些人都变成了影子,包括百年前的那群人。”小山爷的声音突然从花园的亭子中传了过来。 众人回头一看,小山爷正优哉游哉的喝着花茶。 宋默这时心里已经凉了半截,仅仅是一些黑影便将他们搞的焦头烂额,小山爷的实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人影,人影,人在影先,影在人后,殊不知没了影,哪来的人?”小山爷抿了口花茶玩味儿的说道。 “我明白了,小山爷是将这些人的影子给抓走禁锢,没了影子只要照到日光便会化作虚无,这便是长宁县尸体消失的原因!”宋默思索片刻沉声说道。 “对,我将他们的影子抓了过来,让他们再也入不了轮回,你说这是不是很好的办法?”小山爷望着宋默开口问道。 “囚禁百年,莫非影子还有自己的意识?”宋默猛的抬头喝问道。 “聪明,有什么比囚禁在自己的影子里永堕黑暗可怕呢?”小山爷有些得意的说道。 宋默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心里就刺痛了一下。 “不好,地上的影子有诈!”宋默终于反应过来大声提醒道。 “晚了。”小山爷露出邪魅的微笑,随手打了个响指。 宋默唐意和夏雨低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只见那些被唐意一分为二的影子此时在地上剧烈的扭动着,还没等三人推开,那些破碎的影子开始拉扯着三人自己的影子起来。 第六十一章 唐意雷法显威名,夏胖子大呼单挑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在今夜之前,宋默只当这是一句玩笑话…… “难道诗仙他老人家也遇到过影妖?”宋默看着脚底下像是乱虾拨水草的影子不由地腹诽道。 “怎么办?”夏雨挥着手里的朴刀往地上的影子砍了几下,那些碎影很是顽强根本就拉不出去。 宋默心里也是一阵着急,要知道长宁县那些人便是因为没了影子,在次日的阳光之下化为虚无,再也入不了轮回。 就在二人干着急的时候,唐意却是摸出了一张黄色符篆,冷喝一声道:“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悉,混一成真。五雷五雷,急会黄宁,氤氲变化,吼电迅霆,闻呼即至,速发阳声。” 随后在宋默和唐意的诧异眼神中,唐意手中的雷符砰的在空中炸开,紧接着一道手指粗细的紫电凭空出现,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击中他们脚下的那些碎影。 没有任何意外,那些碎影毫无抵抗力的化为灰烬。 天雷从来都是妖祟的克星,三人借助唐意手中的雷符逃过一劫。 “正宗的雷法,看不出来你倒是隐藏了实力。”小山爷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如果只是普通的六扇门捕快,杀便杀了,可他施展的却是道家最正宗的雷法,五雷之术。 想到唐意随手带着的那块镇魔司腰牌,小山爷隐隐觉得唐意的身份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更让小山爷心悸的是,唐意随手拿出的这张雷符。 以他的眼力来看,那张雷符绝非凡品,其中灵韵可怕至极,隐隐带着一丝真正的天罚之力。 制出这张符篆的绝对是地字号制符师,而为这种雷符注灵的也定然绝非常人。 “穷奇,雷符,”小山爷脸色阴沉,心中暗暗思衬道:“此二子决不能留,否则后患无穷!” 宋默虽然看不穿小山爷的心中所想,但从小山爷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和七窍玲珑心不断的收紧预警便知道事情要变得更糟糕了。 “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多少张这样品质的雷符!”小山爷右手一摆,桌上杯中的花茶水尽数倾泻而出。 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之下,朝着宋默唐意三人抛洒的花茶水在空中凝结变成一团黑影。 lingdiankanshu.com “以水为影,好高明的妖术。”唐意眼神一缩,却是并没有再拿出雷符而是握紧了手中的柳叶刀。 他人不知,唐意却是记得清楚,像刚刚那般的雷符他也只是随身带着三张而已。 刚刚用了一张,剩下的两张非到必要时刻绝不能轻易再动用,能否活着出去全靠腰中雷符了。 “难道要用那件东西了吗?”唐意低声说了一句,周围的宋默和夏雨都没有听见他的话。 眼见花茶水影渐近,宋默率先丢出手中石块。 水本无形,影更无踪迹。 石块接二连三的砸中花茶水影,却是连半点水花都没有荡起直接掉在了地上。 “我没辙了,你们上吧。”宋默尴尬的笑了笑,因为此时除了苦笑,他似乎完全没了法子。 唐意二话没说拔刀砍去,夏雨那边更是夸张直接挺着朴刀整个人砸一般的撞在花茶水影上。 刀气外放,光寒四方。 花茶水影接连被砍成好几段,但这一次并没有像刚刚那般倒在地上,反而像是移花接木般化作好几团。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花茶水影,既是影也是水,水又怎么可能被刀斩断? 眼看着几团花茶水影步步紧逼,唐意一咬牙又丢出了一张雷符。 雷符一出,妖邪自然神魂俱散,花茶水影在紫电之下化为灰烬。 “没有了吧?”小山爷站起身饶有兴趣的看着横刀胸前的唐意。 “你大可以亲自试试。”唐意右手持刀,左手拿出最后一张雷符低喝道。 “等一下我拖住他,你们两个趁机逃离这里。”唐意压低了声音对宋默和夏雨说道。 “愿与大人拼死一战!”夏雨倒拖朴刀,做着最后的调整,整个人的气势开始不断攀升。 不良人有不良人的尊严,何况他是不良帅! “没事,大不了就再死一次而已。”宋默笑了笑,云淡风轻的样子让唐意为之一怔。 是的,他不了解宋默的过去,就像宋默也不了解他一样。 “夏兄,等办了他,咱回去喝花酒?”宋默豪气万丈的一指小山爷说道。 “那还等什么呢?走着!”夏雨说着,朴刀两手握紧从右侧砍向小山爷。 宋默自然也不怠慢,直接两臂横围,抱起花园里一人高的巨石灯柱从左侧挥打过去。 那灯柱中显然不是凡间焰火,如此倾覆之下竟无半点灯油泄出。 唐意见宋、夏二人动了手,暂且收了雷符,柳叶刀在空中如同一条炽白银龙一般快而准的刺向小山爷的喉咙。 小山爷见三人攻来脸色不变,只一挥手,黑暗中便走出十数黑影。 黑影急速飞驰,宋默猝不及防被撞了个满怀,手中灯柱脱离砸成几半滚到一旁。 夏雨则是挥刀就砍,而这时躲在赵月淑身后的张小广突然大声喊道:“大伯?父亲?” 原来这十数黑影不是旁人,正是被掳来张家人的影子。 “小心别伤了影子,没了影子,那些人都会死。”唐意连忙大声提醒道。 夏雨闻声,忙卸了手中的力,硬生生止住了刀势。 张家人影子趁机将夏雨撞飞出去,夏雨一身肉此时派上了用场,虽然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地上,但连点皮都没擦破。 黑影倒是没扑上唐意,唐意快踏几步,柳叶刀直刺小山爷喉咙。 然而就在离小山爷喉咙不到两寸的距离,小山爷动了。 只见他轻抬右手,速度之快以至于在空中留下残影。 电光火石之间,小山爷用细长食指和中指稳稳的钳住了唐意的快刀。 “好强!”夏雨自问没有本事接住唐意的这一刀,但就是如此快的一刀却是被小山爷轻描淡写的接下了。 宋默不由地一颗心沉到谷底,最强战力在人家面前如同稚童一般戏耍,这还打个屁啊? 小山爷邪魅一笑,只一用力便将唐意倒推出去。 唐意在空中稳住身子,以刀杵地,面色凝重的看着小山爷。 “我要跟你单挑!” 让宋默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一幕出现了,夏雨猛的将手中的朴刀插在地上,撸起袖子冲着小山爷大喝了一声。 “夏胖子这是被打伤脑袋了?”宋默不由地担心起来。 “其实,我最厉害的是拳!”夏雨将两双手握成拳头,挑衅的看着小山爷。 “哦,有趣,想借我突破境界。胖子,你有些胆量,那我就成全你!”小山爷冷哼一声,随后就消失在原地。 “小心!他在你身后!”唐意眼神一凝,大声提醒道。 下一秒,小山爷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夏雨身后。 第六十二章 夏胖子以凡人躯,退百年影妖一步 中流一偏叶,卷舒自有风。 小山爷突然出现在夏雨身后,虽然唐意预判提醒,但宋默还是暗暗在心中为夏雨捏了把汗。 “来的好!”夏雨大喝一声,步伐矫健,挥拳后打。 夏雨反应不可谓不快,但和小山爷终究不是一个台面上,一套组合拳下来愣是连小山爷墨色衣衫都没有碰到。 “呔,你敢和我碰上一碰吗?”夏雨再一次挥空了拳,胸中火气已经烧到顶点,后退几步拉开距离盯着小山爷怒喝道。 “螳臂当车,以卵击石耳。”小山爷不屑的说道,身子也化成实体站在夏雨面前。 “好,今日我便做一回撼大树的蚍蜉,毁蛀石桥的蝼蚁!”夏雨两拳紧握,身上的气势陡然攀升,整个人变得挺拔起来,原本看似臃肿肥胖的身体便得异常精壮,如同一座小山一般。 “横炼功法,有些意思。”小山爷眼前一亮,对面前的夏雨不由地高看了一眼。 “什么是横炼功法?”宋默低声问一旁的唐意道。 唐意目光紧盯着小山爷,沉声回道:“横炼功法乃是高深武学,修炼横炼功法武学者无不是大坚毅者,因为横炼之道必须自小练气,以特殊药汤浇筑强健身体,配合武学功法无不是大张大合。 修行武者也得心胸宽广不拘一格,因此横炼最难修炼,但如果学有所成,一身钢筋铁骨,也最是无人能敌。” 唐意讲完,宋默只记住了两点。 第一,横炼功法很难修习。 第二,夏雨为人豪爽绝非心胸狭隘小人,是一个可交之人。 这边唐意刚解释完横炼功法,那边夏雨已经有了动作。 夏雨每迈开一步,身上的骨骼都发出有如金属般摩擦的声响。 离小山爷还有五步的时候,夏雨蓄力挥拳。 “太玄八极拳,裂地!”夏雨大喝一声,宛如巨石般的拳头砸向小山爷的胸口。 fantuankanshu.com “雕虫小技。”小山爷冷笑一声,信手一拈。 花园中无数奇花异草的影子飞驰而至,在小山爷胸前化作无数的护手。 以柔克刚,轻而易举便接住了夏雨的重拳。 “就这点本事吗?”小山爷轻蔑的瞥了面前被束缚住拳头的夏雨道。 “是吗?”夏雨脸色一凝,随即大喝道:“太玄八极拳,崩山!” 原来夏雨是太玄八极拳共有四式,四式之间皆有联系,这第一式便是裂地,而裂地拳若打中对手,沾到对手的身子则可以威势不减打出第二式崩山。 崩山拳会融合裂地拳的力量打出重击,其最后威力远要比裂地拳大出好几倍来。 夏雨这一拳来势凶猛又事出突然,小山爷自然没有防备,胸口前的护手黑影尽数被崩山拳打的粉碎。 不过夏雨与小山爷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崩碎了那些护手黑影,夏雨的拳头便失了力气。 小山爷阴沉着,袖手一挥,花园亭中的巨大黑影便撞向夏雨。 夏雨气息紊乱,步伐也就慢了很多,虽然极力躲避,但奈何身躯过于庞大被直接撞飞了出去。 这一次小山爷显然用了手段,夏雨没了刚刚的幸运,庞大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花园地上的石板被他砸碎。 宋默只听到夏雨痛苦的闷哼一声,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夏胖子你没事吧?”宋默忙开口问道。 “没,,没事。”夏胖子的声音变了腔调,显然小山爷这随意的一击让他很是吃不消。 “我来和你打。”宋默沉声说道,此时夏雨既然败下阵来,他选择顶上去。 因为唐意是他们之中实力最强的那一位,只有他和夏雨消耗了小山爷的实力,再试出小山爷的底牌,那么唐意的胜算便会大上几分。 宋默不动声色的往后瞥了一眼赵月淑与舒明礼,虽然他们二人只是观战,但毕竟人家是一家人,合起伙来对他们赶尽杀绝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宋默不再犹豫上前拔起了夏雨插在地上的朴刀,朴刀是由百炼钢打造,刀身没有花里胡哨的纹路,只刻了三条并行的血槽。 大周朝的钢铁冶炼之术已有了水准,至少比历史上那个诸侯并起的大周要强上很多。 宋默刚想横刀索战,只见那边的夏雨又挣扎着站了起来。 “我还没输!”夏雨吐出了口中的血沫,随手用衣袖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夏雨两手合拳,双拳在胸前一碰,发出轰隆的铜钟声。 “什么?”唐意眼睛中闪过一丝惊诧。 啪啪啪,小山爷拍着手邪笑道:“有趣,实在有趣,你还真的突破了。” 夏雨挺直了腰杆沉声喝道:“玄字九品武者,请再战!” “玄字九品?不过还是蝼蚁罢了。”小山爷依旧是轻蔑的看着夏雨。 夏雨深吸口气,浑身的气劲皆凝聚于双拳之间。 “我有一拳,可作铜钟镇海!” 夏雨两眼透着坚毅,大喝之后直接跃起八尺有余,两只铁拳在空中快速击出,无数的拳影挤压着周遭的空气,发出嘶嘶的刺耳声。 无数的拳影在空中融为一起,化作一口半丈高五尺方圆的铜钟来。 “横炼功法有这么强的吗?”饶是唐意见多识广,却是看不透夏雨使出的太玄八极拳。 “太玄八极拳,镇海!”夏雨大喝一声,两拳作双龙出海势砸向铜钟。 铜钟发出一声闷响,带着万钧之力压向小山爷。 小山爷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凝重,右手掐了个指诀,一面黑墙赫然挡住了铜钟。 “给老子破!”夏雨怒而爆了句粗口,又是一拳砸在了铜钟之上。 铜钟最终撞倒了黑墙,但同时自身也开始破碎成罡风。 罡风不受控制的袭向小山爷,也袭向夏雨。 小山爷只是轻挥衣袖,汹涌的妖气虽然尽数挡住了罡风,但也逼的小山爷往后退了一步。 而夏雨显然脱了力,整个人被罡风击中,他在空中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夏胖子,还好吧?”宋默紧张的开口问道。 夏雨则是挣扎站起来看着脸色难看的小山爷大笑道:“我夏胖子今日以凡人之躯,退百年影妖一步!” 第六十三章 天底下一号巫医,踏步罡唐意搏命 佛灯点亮华光现,一线生机救末年。 “胖子,雄起!”宋默由心的赞叹了一句,手中的朴刀横握于手。 夏雨壮哉,以凡人之躯退敌一步,他宋默也不能落了下乘,怎么说也得击退小山爷半步。 “承让!”宋默低喝一声,更不搭话,手里的朴刀如一只撞倒了石崖的棍棒弹射而出。 cxzww.com “找死。”小山爷面寒如冰,对夏雨的冒犯他已经动了真火。 “区区凡人,也敢与大妖动手,是我太仁慈了吗!”小山爷右手作剑指,一把带着暗红色纹路的腕刀赫然出现。 “回来,你不是他对手。”唐意见小山爷出刀,眼神一凝对着宋默沉声说道。 “别担心,且看我退敌半步!”宋默在见到小山爷出刀的那一刻心里已经有了退意,可朴刀已经脱手朝着小山爷腹部激射而去。 箭在弦上,已到了不得不发的地步。 小山爷连身子都没有移动,只是挥了一下腕刀。 叮的一声金属碎裂声,朴刀应声断成两截。 宋默催动神行术,速度快如闪电,在空中接住了断刀。 宋默受了大力丸的加持,一身气力远超常人,朴刀虽用的是百炼精钢,刀身厚重沉稳,但在他手里犹如一根麻杆一般过于轻盈。 何况此时被小山爷的腕刀削去半截,宋默纵有神力,奈何朴刀承受不住最多只能发挥出一二来。 但此时来不及多想,宋默只能握紧断刀刀柄,急速向前用尽平生最大的气力砍下去。 他只想用蛮力击退小山爷半步,但小山爷刚刚跌了面子怎会称他心意? 只见小山爷轻松便用腕刀挡住了宋默手中的断刀,再是轻轻一推,宋默只觉得一股怪力从断刀处传来。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身子连同那把断刀像被人踢飞的鸡仔一般往后摔去。 宋默没有夏雨那般的横炼功法,这一跤可是摔的七荤八素,险些没吐出一口老血来。 “行啊,你下狠手是吧?老子跟你拼了我。”宋默吃了一亏,没好气的骂小山爷道。 说着,宋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掂起断刀就再次冲了上去。 小山爷倒也不惯着他,宋默只是刚挥起刀,便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 这次小山爷用了力气,没等落地,宋默口中便吐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砰,重重落在了地上。 “你说你,逞什么能?老实待着不好吗?”唐意又急又气,连忙从腰间百宝囊中取出一粒疗伤丹药塞进了宋默口中。 宋默吃了丹药,呼吸平稳了不少。 “你笑什么?莫不是跌伤了脑袋?”唐意惊诧的看见满口鲜血的宋默在咧着嘴笑,心里不禁担忧他是不是伤了脑袋。 一番检查之后,见宋默的脑袋和往日别无二样,唐意这才松了口气。 但唐意低头一看,宋默还是在咧着嘴笑,甚至比刚刚笑的更灿烂了些。 “你怎么,”唐意刚想开口询问,宋默却是开口说起了话来。 “三。” “宋默,你没事吧?”唐意这下真的看不明白了。 “二。” 在场众人,不只是唐意,夏雨,甚至是赵月淑,舒明礼和张小广也搞不懂宋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一!” 宋默话音刚落,那边小山爷突然皱眉退了半步。 “你这是什么术法?”小山爷又落了面子,看着地上的三根金针,脸上阴晴不定道。 “谁告诉你只有术法才能伤人?我这是医术,而我就是天底下头一号正宗的祝由巫医。”宋默见目的达到云淡风轻的说道。 随后只见宋默袖手一挥低喝道:“针来!” 三根金针腾空而起,稳稳的落于宋默指尖。 装波儿成功,深藏功与名。 在众人的惊异眼神中,宋默将手中的三根辟邪金针插回腰间兽皮之上。 宋默自己心里其实也犯嘀咕,虽然那本古书残卷《祝由篇》记载了辟邪金针驱邪伏魔的用法,但他一没修为二不知真假,紧急情形之下才不得已用出了辟邪金针。 好在奏效,看来引魂录给的奖励都不是西贝货。 “装神弄鬼。”小山爷冷哼一声,眼神不善的望向宋默。 “小唐子,到你了。”宋默故作轻松的嬉笑一声道,他心中明白最后的希望全都在唐意身上。 所以唐意的压力也是最大的。 唐意没好气的瞪了宋默一眼,随后也不废话,右手柳叶刀,左手雷符直接就动起了手。 唐意的速度不慢,甚至比宋默还要更胜几分。 小山爷的耐性被夏雨和宋默耗的精光,他右手剑指上挑,腕刀上的暗红色纹路开始发着赤红的光,紧接着幽蓝色的妖火覆于腕刀之上。 赵月淑脸色大变,低声道:“不好,哥哥真的动了杀心!” 唐意首当其冲的感受到小山爷身上的杀气,但他丝毫不惧,仗刀贴近。 “来的好!”小山爷低喝一声,右手腕刀妖火高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刺向唐意。 “小心!”宋默在圈外看的分明,小山爷这一刀又快又狠,加上妖火的加持,几乎封住了唐意的所有退路。 “完了。”夏雨的脸上一片死寂。 然而,下一秒震撼的一幕出现,只见唐意踏起了诡异的步伐。 小山爷那几乎不可能躲过的一刀,擦着唐意的衣角砍空,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怎么可能?”赵月淑瞪大了眼睛看着唐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步伐轻松躲掉了小山爷的那致命一刀。 宋默和夏雨则是面色一喜,唐意这是给了他们希望。 “道家步罡?七星步罡?”小山爷退了两步,连续发问道。 “少废话,看刀!”唐意却并不和他啰嗦,踏着正宗的道家七星步罡与小山爷打的有来有回。 唐爷和小山爷暂且打的平分秋色,而宋默一双朝奉眼何等毒辣,他已经发现唐意额头渗出了细汗。 不对,宋默在石榴巷看过唐意出刀,他应该不至于这么快乏力才是,难道? 难道是七星步罡? 宋默猜的没错,道家正宗七星步罡乃是禹步所化,暗合自然,内蕴天道,虽然神武,但也最是费神。 “我看你能撑住多久!”小山爷怒喝一声,左手掐诀,无数黑影将唐意包裹进去。 “不好!”眼见唐意要吃亏,宋默和夏雨却是只能干着急。 高手过招,最忌旁人帮拳,稍一不慎便会丢了性命。 黑影中,唐意大喝道:“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悉,混一成真。五雷五雷,急会黄宁,氤氲变化,吼电迅霆,闻呼即至,速发阳声。” 最后一张雷符出手,唐意要搏命! 第六十四章 救唐意宋默重伤,退影妖婉怡救场 仙官敕六丁,雷电下取将。 一道足有大拇指粗细的紫电瞬间便将小山爷布下的黑雾撕的破裂开来,透过紫电撕开的大口子,宋默和夏雨瞪大了眼睛往黑雾里面看去。 然而他们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唐意的踪影,宋默忙向夏雨投去询问的眼神,夏雨也是一脸愕然和慌乱。 雅文库 “不会是让小山爷又给掳去其他什么地方了吧?”宋默不免开始有些着急担忧起来。 突然,众人眼前白光一闪。 定睛一看,却是消失的唐意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挥刀砍向小山爷的喉咙。 这一次,唐意脚下的步罡再次有了变化,配合柳叶刀变得更加凌厉与杀机。 “九宫八卦步罡?倒是有些本事。”小山爷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但紧接着眼神里便满是杀气。 如果说刚刚他还有些忌惮唐意和宋默镇魔司的身份,尤其是宋默背后的穷奇虚影,那么现在他是彻彻底底动了杀意。 镇魔司的威名小山爷早有耳闻,此时若是走漏半点风声,恐怕整个羊肠山都会被屠的血流成河。 道家七星步罡主守,沉稳如磐石,而九宫八卦步罡攻守兼备,如同敞开盖子的炼丹炉,稍不注意便会有真火泄出。 唐意动了真格,手中的柳叶刀只有简单一式,那就是快。 快到没有浮累,快到不需要招式,奇袭之下当遍地杀机。 宋默运足了朝奉之术,但唐意的刀仍旧很难捕捉的到。 他只看到一白龙摆尾,尾光冷艳,直刺小山爷的喉咙。 “可惜,你太稚嫩,这刀也还差的多。”小山爷冷哼一声淡淡说道。 就在唐意的刀将要砍中小山爷的时候,他动了。 小山爷的动作很缓慢,但这是在其他人眼中。 在唐意眼里,小山爷鬼魅般绕到唐意身后,之前的身影随风飘散。 原来小山爷不是动作缓慢,而是速度快到在原地留下了残影! 唐意心中大骇,脚下九宫八卦步罡踏到他的极限,身体这才勉强转换方位,柳叶刀威势不减砍向小山爷。 铛的一声,小山爷右手的腕刀轻而易举便挡住了唐意的柳叶刀。 “小心,哥哥惯用双刀。”突然,一直沉默的赵月淑着急的大声提醒道。 “什么?双刀?”宋默意识到不对,他这时才反应过来。 以腕刀为武器者,多双手刀,小山爷一直只用了右手腕刀,这才让三人忽略了他只是不屑于使出双刀,而并非他不会双刀! 这边唐意也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但已经太晚了。 “哼!”小山爷冷哼一声,右手的腕刀赤红色的纹路尽数亮起,幽蓝的妖火腾的燃烧出来。 唐意视线受阻,但依靠着本能反应横刀格挡。 只听铛的一声脆响,柳叶刀应声折断。 “哥哥,不要再造杀孽了,他们是无辜的啊!”赵月淑大声阻止,但小山爷起了杀心又怎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柳叶刀折断,唐意手中也只拿了断刀,他踏着九宫八卦步罡快速往后退去。 小山爷也被赵月淑分了神,再挥腕刀已来不及,便凭空击出一掌,妖气横虐正中唐意后心。 唐意乱了脚下步罡,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小山爷既起了杀心,脚下只一踢,地上断掉的柳叶刀残刃朝着唐意激射而去。 唐意结结实实中了一掌,又乱了步罡受了反噬,此时倒在地上断然没了躲避的可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瞬移般挡在了唐意身前。 断剑穿胸,是个对穿。 噗的两声,宋默双腿上绑着的两只甲马转眼间燃烧成灰烬。 神行甲马术已到极致崩溃,尚未酬谢鬼神,不知道会受到何种惩罚。 宋默此时已经不担心这些了,因为他的右胸被柳叶刀断刃刺了个对穿,血流如注。 要不是前几日人参果补足了气血,就这须臾之间的流血便足以让他丢了小命。 小山爷见状皱起了眉头,心中却是安下心来,如此重伤,穷奇也没出现,想来当日只是巧合罢了。 想到这里,小山爷一步步往宋默和唐意这边走了过来。 “够了!你非要双手沾满血腥吗?哥哥!”赵月淑这时挡在宋默和唐意二人身前,她最后说出的哥哥两字咬的极重。 一行清泪流下,赵月淑满脸的悲伤。 “狐妹,我不杀他们,后患无穷,你忘了当年的那些人是怎么对待咱们的吗?”小山爷被赵月淑满脸的悲伤刺痛,眼神中也多了些无奈。 “哥,他们不是当年那些人,我不许你杀他们。”赵月淑坚定的挡在小山爷面前。 小山爷脸色黯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时之间倒也没再动手。 唐意嘴角血丝还没拭去,便慌乱的去寻腰间的百宝囊,不多时摸出一袋药粉来。 “忍着点,会很痛。”唐意说着将药粉倒在宋默伤口上,刺啦一声伤口像是着了火一般冒出白烟来。 “你这是火药吗?”宋默痛的龇牙咧嘴,还不忘调侃唐意道。 其实宋默知道那不是火药,因为他闻到了一种淡淡的花香,像是金银花又像是藏红花之类的东西。 “为什么救我?”唐意却是不理宋默的说笑,低下头小声问道。 “因为我欠你一条命啊。”宋默故作轻松的笑道。 “原来只是这样吗?”唐意低着头有些失落的喃喃说了一句,宋默自然没看到他的表情也没听到他的话。 “狐妹,让开。”小山爷那边似乎终于有了决定。 他还是要杀宋默唐意等人。 “我不!”赵月淑也是一步不让。 “舒管家,拉开狐妹。”小山爷低喝道。 舒明礼愣在那里,一时之间是拉走赵月淑不是,不拉走赵月淑也不是。 “舒明礼,你还犹豫什么?”小山爷动了真怒,舒明礼只好上前拉走了赵月淑。 “对不起了狐妹,你会理解我的。”小山爷转过头不再看赵月淑,而是一步步朝着地上的宋默和唐意逼近。 “你就不怕镇魔司找你麻烦?”唐意冷声威胁道。 小山爷邪魅一笑说道:“镇魔司?镇魔司算什么东西?”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人持剑闯进了山府,闯进了后花园。 “镇魔司尽是能要你命的人!” 来人一声俏喝,飞剑离手,一剑便逼退了小山爷。 唐意松了口气:“你终于来了。” 来人正是黄字三品镇魔使,姜婉怡。 第六十五章 飞剑不知影中意,分身是九去其七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姜婉怡持剑傲立,看向小山爷赵月淑舒明礼三妖,眼神里都是杀气。 “你怎么闯进这里来的?小金小银呢?”赵月淑挣脱开舒明礼的束缚,走上前来问道。 姜婉怡先是一愣,随后说道:“你是说那两个金银童子?” “没错,你把他们怎么着了?”赵月淑美目寒霜,脸若冰雪。 “杀了。”姜婉怡被狐女赵月淑呵斥着发问,不耐烦的回道。 “你,你,你该死!”赵月淑俏喝一声,右手化掌冲姜婉怡打去。 “狐妹,她骗你的,小金小银是被她捉去了。”小山爷恐赵月淑有失,上前一步拦住她道。 赵月淑这才定了定神,上下打量了姜婉怡一眼,便看到她的后腰上挂了两个纸人。 不是金银童子还能是哪个? “赶紧把小金小银放了,否则我就要了他们的命!”赵月淑修长的手指煞是好看,但她指向的位置可就没那么漂亮了。 因为,她指的是地上宋默唐意和夏雨三人。 得,宋默不由地苦笑,这是成了人质了呀。 “妖终究是妖,纵使变了副好皮囊,也只会害人性命。”姜婉怡不屑的看了赵月淑一眼,沉声说道。 赵月淑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同样变了脸色的还有一旁的张小广,他此时早就已经被小山爷的狠辣手段吓破了胆。 此时经姜婉怡一提醒,他更是想起挚爱赵月淑也是一个狐妖,眼神中少了爱腻,多了几分戒备与疏远。 赵月淑看到眼里,伤在心里,眼神中都是无奈。 “或许哥哥说得对,人妖终究殊途……”此时,赵月淑的心里暗暗浮现了这句话。 “你是镇魔司的人?”一直沉默的小山爷这时阴冷着脸色开口问道。 “镇魔使,姜婉怡。”姜婉怡凭剑而立,毫不掩饰身上的锋芒。 “你是怎么进来的?为何我没有一丝的察觉,恕我直言,你的修为还做不到这样悄无声息的潜进这片山府幻境来。”小山爷直视着姜婉怡问道。 “区区妖术幻境,我自然想进就进。”姜婉怡轻蔑的说道,但她也没有掩饰继续说道:“至于你们为什么没有察觉,那是因为我用了蔽身符。” 说着,姜婉怡亮了亮腰间碧绿玉符,玉符之上是密密麻麻的细小纹路。 “蔽身符?”小山爷沉吟着说了一句,然后不再说话。 “是他伤的你?”姜婉怡满眼心疼的看着唐意,她的目光里自然不会看到略显多余的宋默和夏雨。 “这姑娘眼睛挺大,可惜眼神不好……”宋默看了看插自己一个对穿的断刃嘀咕了一句。 “是长宁县仵作刘琦告诉你的?”唐意故意扯开话题说道。 姜婉怡点了点头道:“没错,仵作刘琦从你翻开的县志猜到你可能来了羊肠山,我顺着妖气便找到了这里。” “这样说来,到这羊肠山的就你一个镇魔使?” 小山爷抬头继续说道:“应该是这样,要不然你也不会用了镇魔司都算稀缺的蔽身符找到这里。” 2kxs.la 说到这里,小山爷邪魅一笑,眼神里的杀意如同邪魅的笑一般毫无遮掩。 “你笑的真够恶心的。”姜婉怡不再多言,持剑而立,调整着大战之前的状态。 “小心着些,这影妖不简单。”唐意沉声提醒道。 “放心,除了我,敢伤你的人都得付出代价。”姜婉怡面若寒霜的瞪着小山爷说道。 “有趣,卿有意,奈何郎君无情,实在有趣啊。”小山爷玩味儿的说道,嘴角的邪笑更甚。 “找死!”姜婉怡被他说中了心思,不由地动了怒,手中的剑威势十足的刺向小山爷。 小山爷不敢怠慢,两把腕刀舞的妖火四溅。 两人你来我往打的不可开交,一旁的宋默唐意等人都是焦急的等待着。 眼看着陷入僵局,姜婉怡又怕赵月淑和舒明礼二妖加入混战。 一剑逼开小山爷之后,姜婉怡竟是直接施展御剑诀。 姜婉怡俏喝一声:“剑非凡铁,因执拿而通灵,因心而动,因血而活,因邪念而死,御剑之术!” 长剑腾空,四方煞气汇聚,剑光愈发耀眼。 小山爷目露凝重之色,右手掐起指诀低喝一声道:“影本自我,万物皆我,附身之甲!” 小山爷念出口诀,影甲之术发动。 宋默唐意三人只觉得脚下的影子似乎受了某种召唤一般晃动个不停,好不容易恢复原状,三人便看见整个山府所有物体的影子全都动了起来。 所有影子快速附着于小山爷身上,虚幻的样子在三人震骇的目光之下凝成实体,赫然成了小山爷身上一副坚不可摧的贴身黑甲。 小山爷用腕刀往胸前敲了敲,幽蓝的妖火顿时在黑甲上燃烧起来,这让小山爷整个人看上去威武了不少。 “花里胡哨,去!”姜婉怡以手化剑指,长剑如白虹,骤然飞动直刺小山爷。 白虹黑甲,妖火肆虐。 “给我破!”姜婉怡剑指前挥,白虹长剑再发毫光,所向披靡的又进了几寸。 没有任何预兆的,小山爷身上的黑甲开始一寸寸崩碎,妖火四裂。 小山爷脸色难看的双刀合十推开了飞剑,飞剑此时也是强弩之末,白虹光黯淡。 姜婉怡剑指绕圈,长剑径直飞了回来。 “小山爷是吧?就这点本事吗?”姜婉怡负剑傲立平静的说道。 “狂傲!”小山爷墨色衣衫无风而动,面色铁青。 “日照之出,汤山之暮,阴阳之合,化身于我!”小山爷口中默念,随后整个人在原地化作了一团黑影。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团黑影再次一分为九。 等黑影凝实,宋默则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因为凝实的九人全是小山爷,眼睛眉毛墨色衣衫,一模一样。 影分身之术! 姜婉怡微微皱了眉头,剑指微转,飞剑悬空。 她仔细看了一圈,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是小山爷本体。 “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姜婉怡冷哼一声。 剑指一挥,姜婉怡低喝道:“奇哉大道,壮哉大道,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为生,万剑诀!” 长剑在半空中化作百余道无形剑气,盘旋而下。 姜婉怡剑指一挥,数道剑气朝着九个小山爷倾泻而下。 一瞬间九去其七,只有两个小山爷以鬼魅般速度攻向姜婉怡。 姜婉怡临危不惧,定睛细看。 突然姜婉怡眼前一亮心中暗道:“果然有破绽!” 只见右边攻来的小山爷嘴角露出了邪魅的笑! 姜婉怡剑指指右,剩余的数道剑气全都击向右侧的小山爷。 剑气命中,两个小山爷同时消失。 “看来影妖也不过如此。”姜婉怡低声说道,正要收回长剑,却只觉得背后一冷。 “我在这呢。”小山爷如同鬼魅一般瞬移在姜婉怡身后,他邪魅一笑,举起了满是幽蓝妖火的腕刀。 第六十六章 小山爷演一出戏,瘸道人画地为牢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小山爷陡然出现在姜婉怡身后,飞剑已完全卸了力无法阻挡。 眼看着小山爷的腕刀就要抹了姜婉怡的脖子,宋默已闭上眼不愿看到这血腥的一幕。 “死了,这回定然是死定了。”夏雨一副生无可恋,眼瞅着自己这边的强援就要被人夺了性命,奈何自己重伤却是帮不了一丁点的忙。 唐意则是面容冷峻,一言不发的悄悄将手按在了自己的魂门穴与神堂穴上,他的眼眸中微微泛起了暗红色的光芒。 “哥哥,”赵月淑刚想开口阻止,一旁的舒明礼则是拉住了她。 赵月淑抬眼便看见舒明礼冲她使了个眼神,她紧咬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她心里清楚,姜婉怡的身份不比宋默和唐意。 宋默只是镇魔司下属一个可有可无的殓尸人,唐意顶多就是和镇魔司有种神秘的联系,而姜婉怡不一样,她是正儿八经的黄字三品镇魔使。 既然与她交恶,无论如何都已经开罪了镇魔司。 “或许哥哥做的是对的吧?”赵月淑不忍看下去,扭过脸将头轻轻倚靠在张小广肩膀上。 然而赵月淑却感受到张小广身上传来的轻微颤抖,他在怕,在恐惧。 “张郎,你究竟是怕哥哥?还是怕我呢?”赵月淑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流下。 “来世投个好人家。”小山爷收了邪笑,腕刀往下落去。 “无量天尊!” 一声带着真气的大喝从花园外的长亭传了进来,小山爷的腕刀便稳稳落在了离姜婉怡玉颈不到半寸的地方。 “好熟悉的声音。”宋默猛的睁开双眼,这声音他像是在那里听过。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穿着破旧灰色道袍的老道士走了进来。 他的腿脚不怎么灵便,一瘸一拐的。 “是你!瘸道人!”宋默看见了老道士的模样,不由地叫出声来。 唐意见瘸道人走了过来,又悄无声音的将按在魂门穴与神堂穴的手放了下来,眼眸中暗红色的光芒退去恢复原样。 “瘸腿老道,你果然来了!”小山爷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一把推开了姜婉怡怒喝道。 “小影妖,你造下这许多杀孽,又演了这一出好戏,我要是再不出现不就白费了你的一番心血?”瘸道人说着解下腰间的酒葫芦,旁若无人的往嘴里灌了两口,然后还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 “什么意思?演戏?这都哪跟哪啊?”夏雨没好气的嘀咕道。 宋默也是一头雾水,他隐隐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唐意则是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然后若有所得的模样。 “好你个贼老道,这百年来你骗的我们好苦,今日你竟然敢自投罗网,那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小山爷没了之前的沉稳,咬牙切齿的怒目圆睁大喝道。 说完,小山爷直接攻向瘸道人。 两把腕刀上妖火燃起三尺高,鬼魅般的速度催到极致,空中尽是他留下来的虚影。 看来刚刚与姜婉怡的对战当中,小山爷还是有所保留。 “好好好,就让我看看你这小妖百年来有没有长进。”瘸道人云淡风轻的喝着酒,笑着说道。 “少废话,看刀。”小山爷说完,整个身子化作一团黑雾,紧接着再次一分为九攻向瘸道人。 xiaoshuting.la “不错,才百年的功夫便有九道分身,有进步。”瘸道人看着朝自己一同攻来的九道分身,不但没有丝毫慌乱,甚至眼神中还多了几分赞许。 “废话真多,给我死!”小山爷的速度又快上几分,眼看着就要从九个不同的方位刺向瘸道人。 “可惜,这百年来你非但没有修身养性,反而多了很多戾气。”瘸道人难道的皱起眉头,随后他喝了口酒有些无奈的说道:“罢罢罢,老道我就暂且消消你的戾气。” 说完,老道将口中烈酒吐了出去。 晶莹剔透的烈酒在空中一分为九,化作九柄小剑,小剑于空中急飞燃起赤红烈火来。 “什么?这是,这是御剑诀?”姜婉怡在圈外看的分明,瘸道人虽不曾拔剑,但这一手化酒为剑实在高明。 而且,她隐隐觉得瘸道人所施展之术法正是御剑诀。 九柄燃火小剑破风而至,小山爷腕刀格挡,然而只是一息之间便败下阵来。 小剑穿影而过,九个小山爷分身尽数寂灭。 “结束了?”宋默愕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小山爷分身尽数寂灭,场上已没了踪影。 “原来是这样。”姜婉怡眼前一亮,瘸道人破了小山爷分身,她虽然看不见小山爷所在何处,但她能感觉到小山爷的气息尚在。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姜婉怡悟性不差,她已经明白刚刚小山爷为何能用影分身之术破了她的万剑诀。 那是因为小山爷九道分身根本就不是分身,而是本体,每一个都是他的本体。 影本无形,应日则生,光在即在,何谈本体? 姜婉怡想明白这里,脸上失败的颓气一扫而光,眼神中再次出现熊熊战意。 果然不出她所料,小山爷缓缓站回了之前的位置。 “贼老道,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小山爷阴沉着脸色说道,随后腕刀平举低喝道:“影本自我,万物皆我,附身之甲!” 影甲之术发动,小山爷身上再次附着了黑甲。 “够了,老道我没时间怕你胡闹。”瘸道人微微皱眉看着准备再次发动攻击的小山爷说道。 “由不得你!”小山爷说着亮出腕刀,急速攻来。 “没完没了是吧?给我站住!”瘸道人冷哼一声打出一张黄符,口中默念道:“灵符作引,画地为牢!” 黄符悬于小山爷头顶发出金光,小山爷只觉得身影不由自主的停滞了下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黄符猛然炸开,碎裂的点点金光撒在小山爷面前的地上,化成一个光圈将小山爷围了进去。 小山爷腕刀开路就像撞出去,没想到小小的光圈就如同万斤重墙一般将他弹了回去。 “贼老道,有本事放开我。”小山爷不再徒劳的挣扎,而是对瘸道人破口大骂。 瘸道人兀自灌着酒,丝毫不理会小山爷的谩骂。 “老先生,这都过去一百年了,你还要这般强势吗?”赵月淑俏脸含霜,美目怒视瘸道人。 “一百年?难道瘸道人就是当年的高人?”宋默心中猛的一惊喃喃道。 第六十七章 老道话当年公案,书生原是应命生 论月柴门不浪开,命车良为故人来。 “百年之约已过数载,老先生迟迟未至,非是家兄妖性难自控,实在是过于心系父亲山老爷才不得已又惹出这许多事端来。”赵月淑一脸清冷,三言两语之间便把话说的明白。 宋默等人也是听懂了几分,看来这瘸道人还真的是一百年前制住长宁县妖患的那位高人。 但宋默等人同时也从赵月淑的话里听明白了一些弦外之音,她的话看似在替兄长小山爷解释,但其实字字句句都在埋怨瘸道人不守当年约定,晚约数十载了无音讯。 至于是什么约定,宋默等人自然不得而知,但隐隐约约能够听出这百年前瘸道人和小山爷赵月淑兄妹二人定下的约定与当年的山老爷有关。 话说到这里,宋默心里也渐渐有了底。 和他刚刚猜的差不多,小山爷和赵月淑兄妹二人本性不坏,若真的想为祸一方也不至于苦等百年之久。 之所以小山爷最近在长宁县接连犯案,全都是为了逼瘸道人现身,而小山爷也是没有选择肆意杀戮,只是找当年的建庙人后代下手。 想到这里,宋默总算是明了之前他点出小山爷假扮瘸道人时,曾经提到在今日的张府碰到过瘸道人。 宋默虽然不知真相,但假扮瘸道人的小山爷如何不知,他本就是假李逵,如今真李逵出现他自然更想让瘸道人现身对质。 然而瘸道人并没有如他所愿出现,所以小山爷这才当着众人的面演了一出好戏,而龙套就是他和唐意夏雨姜婉怡等四人。 不得不说,小山爷演技确实一级棒,连赵月淑都差点被他骗了过去。 宋默四人吃尽苦头,好在瘸道人最后现身,不然小山爷指不定会怎样变着花折磨他们。 想明白这里,宋默知道他们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这时只见瘸道人沉吟半响没有做声,好一会儿才有些惭愧地为自己辩解着说道:“非是老道不愿赴约,实在是有事耽搁才误了这许多时辰。” 赵月淑苦笑着,露出让人心疼的眼神说道:“老先生高人事繁多庸绕,既然如今现了身,我兄妹二人斗胆问上一句,” 说着,赵月淑直勾勾的盯着瘸道人的眼睛哀伤的说道:“老先生,我阿父何在?” 赵月淑的话音一落,宋默等人便看到瘸道人的脸上变得有些难看,他先是抓了酒葫芦往嘴里灌,慌乱之下竟洒出不少。 空气中飘着酒香,瘸道人用满是油垢的衣袖擦了擦额头。 “啊这,这个嘛,”瘸道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月淑眼神黯淡,以袖掩面啜泣起来。 “老先生百年前许我二人在此羊肠山造福于民,我兄妹二人兢兢业业唯恐疏忽失礼,不承想百年已过,老先生竟要食言矣。” 赵月淑哀难自禁,哭的是带雨梨花。 张小广犹豫片刻,便将她揽入怀中。 此时他倒突然间像个男人起来,张小广横眉冷对瘸道人骂道:“你这道人好生无礼,我娘子与阿兄如此信任于汝,汝竟做食言的讹兽,岂不令人唾弃!” 瘸道人有些难堪的张望着,想辩解却又发不出半点声音来,当真是有些可怜。 “皓首匹夫,苍髯老贼,你欺我兄妹二人道行不如你,今日你若不杀光这所有人,他日我定毁你道行,让你魂散后土,魄游九幽之下!”小山爷再次撞向光圈又再次被击倒在地,他指着瘸道人咬牙切齿的骂道。 瘸道人沉默良久,最后叹了口气说道:“唉,我没想到你兄妹二人对我误会如此之深,罢了罢了,老道今日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你们听明白吧。” 说完,瘸道人用手指遥遥一点,困住小山爷的画地为牢阵法顿时消失 重获自由的小山爷则是没有再继续动手,而是站在一旁冷眼瞧着瘸道人。 众人把目光都投向瘸道人身上,瘸道人往嘴里灌了口酒缓缓说道:“说来也是一段道缘,百年前,我记得应该是恒凉三十二年,老道游历至羊肠山忽觉山川动荡,妖气横生,细打听之下才得知长宁县已被他们兄妹二人造下不少的杀孽。” 瘸道人说到这里坦然的看了一眼小山爷与赵月淑继续说道:“老道本欲斩妖除魔还长宁县一个太平,但等我寻到他们兄妹二人,却发现他们的身上隐约有一种暗合天道的灵气,细问之下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ranwen.la 瘸道人说到这里和小山爷赵月淑兄妹所说并无二样,看来小山爷和赵月淑确实秉性不坏,至少也算是坦诚的妖怪。 然而,瘸道人接下来的话颠覆了所有人。 “其实,当年的建庙公案,那些建庙人也只是你们父亲山老爷的应命之劫罢了。”瘸道人缓缓说道。 “休要满嘴胡言,当年穹鸢出现,天道已提醒父亲渡劫,我寻了法子,只要父亲成就山神果位,天劫自散去。”小山爷怒道。 瘸道人摇摇头沉声说道:“我本不欲说与你,但怎奈你苦苦相逼。” “还请老先生明言。”赵月淑拉了拉小山爷的衣角示意他暂且不要插嘴,等瘸道人讲完。 瘸道人沉吟了片刻说道:“尔等修为尚浅,自知天雷地火之劫,殊不知人劫之厉害?” “人劫?”小山爷眉头紧皱。 “尔等自以为天道可欺,怎知天道不可欺也,虫兽修行当历经天雷地火之劫,若有投机取巧妄图自证果位者,或历人劫,十之八九不得渡矣。”瘸道人说完,颇有深意的看了小山爷一眼。 小山爷顿时脸色煞白,他如何听不懂瘸道人的话外之音,欺天之法是他一手寻来,建庙之人更是他招引过来,最后建庙人起了坏心思可不就是应了瘸道人的话,让山老爷遭了人劫嘛! “老先生难道不知道我父有千年修行,凡人之劫如何不得渡?”赵月淑见小山爷神色不对,慌忙扯开话题说道。 瘸道人晃了晃酒葫芦然后喝了一口,这才回道:“人劫才是天道插手最多的一劫,虫兽修行皆有弊端,蛇盘道而行,却有冬眠蜕皮之时,黄皮子戴骨修行,却逃不过口腹之欲,狐狸拜月多情,终究了了却逃不过一个情字,你说这人劫是不是天道难逃的劫数?” 这次赵月淑也沉默了下来,小山爷眼圈微红,人劫暗合天道,人心多变,在他们最虚弱的时候发起致命一击。 山老爷便是如此,他本是千年灵芝得道修行,不承想被那些建庙人花言巧语骗出土来又用红绳扎起,如此这般缘何逃得过? 而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聪明企图瞒天过海所致。 瘸道人似乎看穿了小山爷心中所想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说道:“小影妖你也别多想,其实当年我给张家先祖批过命,他的命中当发此横财。” “如此说来,当年之事要归咎在张家人身上了?”小山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阴沉着脸说道。 瘸道人瞪了他一眼沉声说道:“张家?你以为张家毁人千年道行就没有报应吗?” 说着,瘸道人指了指赵月淑身后的张小广说道:“照张家阴德来算,他应该就是最后一个张家人了,看他面相只怕也是个十足的短命鬼。” “咳咳咳……”张小广闻言,脸色一下变的蜡白。 瘸道人见吓到书生摆摆手说道:“你也不用怕,当年那桩公案到如今也应该告一段落,而你不过也是应命而生的罢了。” “应命而生?这是什么意思?”宋默不由地抬头看了张小广一眼,一副弱鸡样,没甚看头。 第六十八章 天命神算占一课,一个不存在地方 姻缘本是天注定,天难为意更难为。 “老先生,你说张郎是应命而生到底是为何意?”赵月淑不解的问道。 “何意?张家先祖百年前心生歹意,断你父山老爷修行,张家阴德有损到张小广这代其实本应该断绝了香火,但天道并非无情,故而又生出张小广来了却当年恩怨。”瘸道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1200ksw.net 赵月淑更是不解追问道:“既然如此,为何老先生又说张郎是短命相?” 张小广听赵月淑这样问,忙抬起头专心听着。 瘸道人看了张小广一眼缓缓说道:“既然是为了了却恩怨所来,恩怨尚在,张家阴德已损失殆尽无法庇佑后人,你说当年那些与张家先祖共同谋划山老爷和流沙金的那群建庙人,那群被你和小影妖屠杀的建庙人鬼魂会善罢甘休吗?会不会来找张家后人报复呢?” 说着,瘸道人颇有深意的看了张小广一眼沉声问道:“老道我看你不止染了肺疾,还经常做噩梦吧?” 张小广脸色大变额头渗出冷汗,他不敢置信的问道:“道长,你怎么知道我经常做噩梦?” 因为恐惧,张小广自己都没发现对瘸道人的称呼已经从贼道人变成了道长。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先祖犯下无端的罪恶,只是报应在你身上而已。”说到这里,瘸道人脸色变得凝重沉声说道:“其实你做的根本就不是噩梦,而是那些当年惨死的建庙人鬼魂在向你索命罢了。” 张小广闻言大骇,两眼一翻险些跌倒在地。 “你也别太过担忧,万事万物终究有个了结之法。”瘸道人继续灌着酒,一副话里有话的模样。 “什么了结之法?劳烦道长明言。”张小广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忙问道。 “缘法莫向他处求,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观他远在天边,其实是就在眼前。”瘸道人说完,特意往张小广旁边的赵月淑身上瞄了瞄。 张小广就是再愚笨也知道瘸道人的意思,更何况他还是乡试解元。 “道长是说,晚辈的生路落在娇娘身上?”张小广问道。 瘸道人也不卖关子直接点了点头沉声道:“没错,你既然是应命之人,当年那桩公案也该了却在你身上。” 瘸道人说到这里猛的用酒葫芦指着张小广与赵月淑二人问道:“我且问你,你二人可是真心相恋,愿一生同淋雪,他朝共白头?” 他这话音一落,赵月淑则是羞红了脸低下了头,不过她还是远比世俗女子大胆的多,很快便点了点头。 张小广也没了之前的犹豫,经过这一系列事件的洗礼,他也是成熟了不少。 “我和娇娘既已拜堂,理应相敬如宾共度一生。”张小广握紧了赵月淑的手决定的说道。 “秒极,秒极,才子配佳人,这一桩公案也算有个结束。”瘸道人抚掌大笑道。 “道长,你这是何意?”张小广疑惑道。 瘸道人清了清嗓子说道:“你的短命相源于厉鬼索命,可你这娘子修为不弱,对付几只百年老鬼还不是手到擒来?只要你好生爱惜人家,保你一生无虞。” 张小广眼前一亮,随后诚心诚意的朝着瘸道人作了一揖道:“多谢道长指点。” “张家作恶多端,难道就这样脱身事外?”一直没有说话的小山爷突然阴冷的说道。 “狐妹,难道你忘了咱的父亲吗?”小山爷冷冷的冲赵月淑吼道。 赵月淑脸色惨白,眼神中都是愧疚。 “够了,小影妖,张家所取不义之财也到了该归还的时候,况且,” 瘸道人直视着小山爷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况且,谁说你父亲山老爷身死道消了?” 小影妖一愣,随后呆呆的问道:“父,父亲还在人世?” 赵月淑和舒明礼也是脸色大喜,等着瘸道人的下文。 瘸道人点点头说道:“没错,当年我路过羊肠山与你们兄妹俩定下百年约定,其一是当时你们兄妹二人造下杀孽,但又情有可原,老道愿你们在这羊肠山狐仙庙内忏悔百年修身养性。以人间香火有朝一日成就地仙果位。” 小三爷赵月淑和舒明礼三妖都是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一直被他们视作敌人的瘸道人竟有如此心地,如何不让他们感动? 瘸道人摆摆手继续说道:“其二则是老道从当年的张家先祖口中得知,你父亲山老爷现了千年灵芝本体被卖到北海之地,北海离此太远且妖魔横行,老道也没有十全的把握寻回你父亲山老爷,只能托说百年。” “不过老道并非言而无信,敷衍你们兄妹二人,没多久我便独自去了北海,在北海浪迹了数年也未寻到山老爷的下落,只找到其半片残躯。” 说着,瘸道人从脏兮兮的灰道袍中摸出一个物件。 漆黑如木,纹理若石,正是千年灵芝一角。 感受到熟悉的灵气,小山爷赵月淑和舒明礼皆是满脸伤感,红了眼眶。 “父亲本体已破,怕是凶多吉少……”赵月淑流着眼泪说道。 瘸道人则是摇摇头说道:“未必,当时老道寻到这半片残躯也是心生凉意,不过后来托一老友占了一课,这才得知山老爷尚在人世。” 小山爷连忙追问道:“可靠否?” 瘸道人笑了笑说道:“我那老友有些名声,他叫刘诃子。” “刘诃子?天命神算刘诃子?”一直沉默的姜婉怡倏然开口问道。 赵月淑与舒明礼常居羊肠山不知,但小山爷却是听说过刘诃子的名头。 天命神算刘诃子,三十年前于龙虎山卜卦问天,所起三卦。 一卦曰:问鬼。 一卦曰:问天。 一卦曰:问道。 三卦尽,一言不发踏云下山。 由此世人尊崇其卜道第一人,天命神卦。 瘸道人抠了抠鼻子一脸不屑的说道:“那老邦子就会玩神秘,除了卜卦,样样不如老道。” 众人都没有说话,姜婉怡上下打量了瘸道人一眼,眼神中的好奇更甚。 “刘老前辈可曾说出家父下落?”小山爷忙问道。 瘸道人则是摇了摇头道:“刘老头虽然算出山老爷尚在人世,不过却算出他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什么地方?”赵月淑又问道。 瘸道人用脏兮兮的手挠了挠头说道:“该怎么和你们解释呢?对了,应该说那是一个不存在的地方。” 第六十九章 瘸道人拍了胸脯,张府二度办喜事 此间万籁皆休寂,一语惊醒梦中人。 瘸道人说完,在场众人都惊的说不出话来。 “不存在的地方?存在着山老爷?”宋默撇撇嘴不相信的望着瘸道人腹诽道:“这瘸道人该不会是随口敷衍小山爷他们的吧?这存在与不存在都快要扯上哲学问题,瘸道人这一手实在是高。” 1200ksw.net 想到这里,宋默给瘸道人递了个敬佩的眼神。 瘸道人没好气的回瞪宋默一眼,心里暗道一声:“这小子像是不好糊弄啊?” 赵月淑蹙眉低声问道:“不存在的地方?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瘸道人沉思了片刻才说道:“其实这不存在的地方也没你想的那么玄乎,老道就给你们举一些例子,咱们修道之人四阶九品,天阶之上便是陆地神仙。” 说到这里,瘸道人略显伤感的叹了口气说道:“可人世了了,能突破境界成就陆地神仙者几人矣?大周千年来只剑仙李广白一人耳。而其余天资绰约,纵横一世者皆逃不过沧海桑田变换,苍颜白发血衰老死之命,穷其一生过不了天门也。” 天道无情,几位修道人都有些兔死狐悲,只有宋默和夏雨不以为意,反而惦记起相约的那顿花酒来。 瘸道人收了感伤正色道:“有些感知大限将至的前辈便会寻一秘境将毕生所学留于秘境之内,再将一身修为散去从容坐化,久而久之秘境便成了灵气充裕之地,加上前辈的修为自然对卦象有所阻挡。” 赵月淑小山爷和舒明礼听完若有所思,其实这山府与其说是幻境,倒不如也说是秘境更为妥帖,所以三妖对瘸道人的话并未有丝毫怀疑。 “依老先生的意思,家父因祸得福去了秘境修炼?”小山爷想了想开口问道。 瘸道人却是摇摇头沉声说道:“你说的不无可能,不过老道的话还没说完,其实不止秘境可以干扰卦象,还有一种可能也能干扰到卦象,使其成为不存在的地方。” “什么可能?”小山爷问道。 瘸道人脸色变得凝重压低了声音说道:“天道所选,拥有大气运之人。” “哈哈。”宋默看着一本正经的瘸道人满嘴跑起火车,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没想到瘸道人还能整出气运之子这番话来,实在有趣。 瘸道人没好气的瞪着他,宋默连连摆手解释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受过专业训练,一般是不会笑的,除非忍不住,哈哈哈。” 如此一来,连小山爷他们都开始怀疑瘸道人的话来。 瘸道人气鼓鼓的骂道:“你小子懂个屁!大气运傍身之人自有天机干扰,就算是刘诃子那样的天命神算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才能有可能突破天机,偶有所得。” “老先生如此说来,刘诃子前辈可能会算出家父的具体下落?”赵月淑慌忙问道。 得,瘸道人被宋默这一气说出了卜算之道秘辛,没想到被心思细腻的狐女赵月淑抓了个正着。 “这,这个嘛,理论上可行,”瘸道人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赵月淑不解其意,但宋默却笑着说道:“我看你老道就是人家的酒肉朋友吧?人家才不会付出不小代价帮你嘞?” 宋默一语道破,这正是瘸道人在张府故意引他们前来羊肠山吃尽了苦头,宋默也有意看瘸道人吃瘪。 瘸道人被宋默这一激瞪大了眼睛怒道:“谁说是酒肉朋友?我们俩是莫逆之交!莫逆之交你小子懂不懂?” 宋默撇撇嘴说道:“既然如此,你倒是找刘诃子前辈算出山老爷下落啊?” 瘸道人一拍胸脯道:“算就算,那有何难。” 瘸道人说完,赵月淑舒明礼甚至是小山爷都有些感动的看着宋默。 得,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也算是做了好事,帮了他们一把。 瘸道人倒是真性情,被宋默一激拍了胸脯,此时见三妖感激宋默心里是有苦说不出。 “我说一言九鼎的道长老爷,你这个表情该不会是想食言吧?”宋默见瘸道人哭丧着脸,继续追击道。 瘸道人强挤出一丝苦笑道:“怎么会呢,只是刘诃子这老家伙整日的游山玩水,天南海北的去,此时老道我也不知道他身在何方啊?” 小山爷忙说道:“我愿与老先生天南海北的去找,就算刘诃子前辈在天涯海角,我也愿找到他问起家父的下落。” “不为难你老人家吧?”宋默忍住笑故意问道。 “怎么会呢,不为难,小影妖在老道身边也能消去这一身戾气。”瘸道人那笑简直比哭好看不了哪去。 话既说开,皆大欢喜。 “事情既然告一段落,劳烦小山爷将我等连同张家人一起送回张府吧?”唐意适时说道。 “这是自然。”小山爷得了瘸道人的应允,喜不自胜道。 “小影妖的障眼法太慢,要不让老道送你们一程?”瘸道人突然来了兴致说道。 “如此甚好,有劳道长。”唐意谢道。 宋默虽然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还是顺从大家的决定。 “尔等暂且闭眼,要起风了。”瘸道人云淡风轻的说道。 宋默唐意等人闭上了眼睛,三息之后忽觉身体羽轻,似乎腾于空中,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 宋默紧闭着双眼,突然身后有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然后便听到瘸道人说道:“小子,到了。” 宋默不疑有他睁开双眼,等看清眼前一幕,三魂丢了两魂,七魄去了五魄。 只见此时他站在一柄飞剑之上,耳边风声愈紧,脚下白云乱飞 剑下何止千百尺,只见青山渐远如天元,村落如棋子,阡陌如棋线,大地如棋盘。 夕阳照红了霞光,一束束撒在身旁,也红了宋默的脸。 不是夕阳映红,而是被吓的…… “道长,不,道哥,不,道爷,咱能慢点飞吗?我有心脏病的。”宋默颤颤巍巍的对身后瘸道人说道。 “啥?飞的太慢?得嘞!”瘸道人剑指前方,飞剑陡然加速,何止一百二十迈! 好在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瘸道人按住风头,落了飞剑。 百年张府到了。 又是半柱香的工夫,张家人才转醒过来,那四个被小山爷打晕的不良人也醒了过来。 张小广花了半个时辰才给家人讲清了事情的经过,张家逃得一劫竟也变得开明起来,允许张小广与赵月淑成就良缘。 “既然张家所得皆是不义之财,那散去千金又有什么可惜呢?还不如趁着家产尚在,为你俩新人补上一次婚礼。”老家主张长林豁然拍板,张家再次张灯结彩喜庆起来。 没多久,张长林找到了躲在酒窖喝酒的瘸道人。 “道长与小孙有缘,又搭救了我张家许多人,小老儿斗胆请道长做个主婚人如何?”张长林诚恳的说道。 “道不问俗,不妥不妥。”瘸道人摆摆手道。 “道长若是点头,我便送你十坛百年佳酿如何?”张长林人老成精,一语中的点中瘸道人的心头好。 “这不是酒不酒的问题,这是戒律,是清规,你懂不懂?”瘸道人犹豫良久说道。 “百坛,外加新酿桂花酒十坛。”张长林笑着说道。 …… 第七十章 百坛酒换主婚人,冤孽缘终成好事 景星焕彩耀闺房,吉日佳辰合卺觞,宝眷情欢鱼得水,月圆花好配天长。 “喜今日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瘸道人系着酒葫芦,有模有样的念唱道。 1200ksw.net 此日张家无外客,普天同庆张家人。 宋默唐意和姜婉怡也没回去,盛情之下也算当了个见证人。 花酒没喝到,夏雨作陪同在桌上饮酒,小山爷舒明礼无他相识竟也坐了此桌。 此间有人有妖有术士自然去不得大厅,后花园独设一桌倒也僻静雅致。 宋默去了穿胸的断刃,除了伤口偶尔渗血倒也并无大碍。 “之前多有得罪各位,权且用这杯酒聊表歉意。”小山爷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在座都是江湖儿女,自是相逢一笑泯恩仇。 “你身上有伤,少饮些酒。”唐意皱眉对宋默说道。 “这是花酒,少喝有益,不妨事。”宋默不以为意的端杯,却发现两人冷眼瞧着自己。 一个是唐意,一个却是姜婉怡。 得,宋默心道这算是什么事啊?她姜婉怡竟吃起他宋默的醋来。 小山爷与舒明礼情绪都有些低落,毕竟是嫁了侄女和妹妹,心里难免有些不舍。 宋默放下酒杯有意活跃气氛问道:“舒管家,你看人家兄妹二人百年前便化作了人形,你这是不忘初心?” 舒明礼笑笑说道:“其实我比他们都要得道的早,只是天生胆小这才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 宋默闻言好奇的问:“赵月淑是山老爷指点修行,小山爷是山老爷影子所化,你又是怎么得了山老爷的帮助呢?” 舒明礼尴尬一笑,没有解释。 “小鼠妖啊,他是因为贪嘴才开了灵智。”瘸道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大大咧咧的坐上了桌子随手拿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大肆咀嚼。 瘸道人端起葫芦灌了口酒说道:“胆小鼠辈,胆小鼠辈,你究竟何时才能得道呢?莫非要以鼠身禁锢自己这一生否?” 说完,瘸道人敲着盘子唱道:“大道何处寻?贫道我自知。莫向云台问,偏向本心行。” 瘸道人唱完继续饮酒,如无其事一般倒是让其他人摸不着头脑。 只有舒明礼沉思良久,突然站起身子朝着瘸道人作揖跪拜感谢道:“多谢道爷点拨,舒明礼定然不忘道爷恩情。” 说完,舒明礼也是毫不解释的转身离开。 “秒极,秒极,他悟了。”瘸道人抚掌大笑说道。 宋默虽然不是很清楚瘸道人的所作所为,但他心中明白瘸道人这是在点拨舒明礼悟道。 不自觉的,宋默竟感觉瘸道人的形象高大了不少。 有教无类,宋默心里猛的蹦出这个词来。 瘸道人作为修行者并无鄙视或者难为妖族修行,甚至无论是赵月淑还是小山爷亦或是如今的舒明礼,他都有点拨之恩,当真是有教无类。 “其实,舒叔也是我们之中最有天赋的修行者,他只是太胆小了些。”小山爷有些感慨的说道。 “我说老道,你说舒管家贪嘴开了灵智什么意思啊?”宋默想到刚刚瘸道人的话好奇的问道。 瘸道人笑而不语,从桌上盘子中扯下一个鸡腿就酒,邋遢的形象实在让人汗颜。 “其实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父亲曾经说过。”小山爷放下酒杯缓缓解释了起来。 “你们想必也知道,家父乃是灵芝得道,千年修行。但随着年头越长,修行便越来越慢,为了吸收日月光华,家父便不得已要一直往高处去。”小山爷说到这里像是回忆到美好的事情一般笑了起来,不是邪笑,而是一种干净纯粹的笑。 宋默像是猛的想到了什么一般沉声问道:“如此说来,我们在狐仙洞看到的那个大坑和头顶的山洞便是山老爷曾经栖身的位置?” 小山爷笑着点点头:“没错,那正是家父曾经栖身的地方。” 宋默心中大惊,要知道大坑可不小,头顶山洞更是有几丈高,那山老爷本体得多大? 小山爷收回话题继续说道:“在一次家父又要往高处移身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只山鼠对着家父的本体就咬了一口,家父虽然损失了灵力但心善没做计较,而山鼠也因此开了灵智继续修行。” 众人听到这里心中明白,山鼠便是如今的舒明礼。 听完这段奇幻的经历,宋默不由地暗自咂舌,看来修行也得看运气,这舒明礼的运气就好到逆天。 瘸道人酒足饭饱之后,坐在一旁剔起了牙齿。 他这人穿着邋遢不修边幅,但是牙齿却雪白如珍珠,好生怪异。 姜婉怡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不知前辈可是会御剑之术?” 瘸道人点点头,他明白姜婉怡有心请教但还是沉声说道:“恕我直言,小丫头,以你的根骨修习不了剑道,尤其是这御剑之术,你穷其一生恐怕都入不了道。” 姜婉怡脸色微变,但还是正色道:“多谢前辈指教,我既选择此道,非剑崩身死决不言弃。” 瘸道人欣慰的点点头,目光不经意间瞥到宋默身上,然后嘴角不由地上扬。 宋默一看便知这瘸道人动了坏心思,转身想走。 瘸道人一把扯住他说道:“那小丫头不适合此道,但你小子偏偏适合,要不你给老道磕个头,我传你御剑之术如何?” 宋默虽见过瘸道人高明剑术,也向往御剑九天的神采,但他只想苟在殓尸房缝尸拿奖励。 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二世为人比谁都晓得。 “不要不要,打打杀杀的事我做不来。”宋默连连摆手,装出一副胆小怯懦神态。 “小滑头,由不得你。”瘸道人做事本就顺心如意,他既然起了收徒心,又何须宋默点头。 瘸道人轻轻两脚将宋默踹跪在地,右手作剑指往他额头只轻轻一点,宋默眼神便呆滞起来。 十息之后,宋默恢复清醒,两眼寒光闪过倏而恢复平常。 瘸道人笑道:“哈哈,老道已将平生所学之剑道以及所感之剑意尽数传与你,还不叫声师父?” “臭老道,你是不是故意玩我?”宋默没好气的说道,果然瞥了姜婉怡一眼,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已经有了几分看宝物的意思。 “此间事了,老道当去游戏人间耳。”瘸道人御剑而起,小山爷也不犹豫,跳上飞剑,二人御剑而去。 “大道谁先觉,平生自可知。荡剑随风去,逍遥酒剑痴。” 良久,瘸道人的笑声才缓缓散去。 …… 乌云遮月,张府外县道上,两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摸黑前行。 “朱哥,长宁县衙咱还能回去吗?”麻小泗心虚的问道。 “回个屁啊?你没看见夏胖子都和那小子称兄道弟打算喝花酒去吗?回去还能有咱好果子吃?”朱柯冷冷的说道。 “那怎么办?”麻小泗带着哭腔问道。 “你他娘怕什么?天大地大,难道还没咱兄弟二人落脚之处?”朱柯没好气的骂了一声道。 “反正我就跟着朱哥你了,你说上哪咱就上哪。”麻小泗表态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走。”朱柯沉声说道。 两个人加快了脚步,也不回长宁县衙,径直往北边走远。 …… 拨冗见月,张府后花园内。 有的人不胜酒力散去休息,有的人到前厅继续吃酒,宋默则是一个人盘腿打坐于花园石亭。 随着时间的推移,下弦月偏西,人声削弱恐扰了洞房春宵。 偶尔,几个上了头的醉汉嚷嚷着划起酒拳。 “哥俩儿好啊,五魁首啊……” “你输了,喝喝喝!” 宋默双眼紧闭,他只觉得花园内的风和花草都有了生命一般向他招手往他扑来。 好在四下无人,否则花园内的场景定然吓出几个头风病来。 月光如水,亭中藻荇交错,从花草中散出点点生机绿光往宋默身体内飘去,一个穷奇虚影昂首挺胸站在他的头顶上空。 宋默被柳叶刀断刃插穿的伤口,让那如萤火虫般的绿光缓缓修复,结痂脱落,露出红嫩的新皮肤来。 风一吹,满地飘起了花草落叶。 一园花草,尽皆枯黄。 第七十一章 秋闱渐近百事闲,请客小吏夜开工 风定小轩无落叶,青虫相对吐秋丝。 宋默自从回了建安京便消停了两日,一是时至秋闱刑部大理寺准备噶波韭菜,他们这些殓尸人自当休息两日准备全身心应付接下来的尸体。 二是唐意有意交代宋默破长宁县妖患一案有功且光荣负伤,近几日就不要给他安排殓尸工作。 其实宋默的伤在张府的那晚便已经痊愈,只是可惜了那一园的奇花异草,似乎是那些草木的生机全都用在了帮自己治愈之上。 宋默自吃了人参果后总觉得与周围多了些联系,但究竟是怎样的联系他始终捉摸不透,就算是这次的汲取草木之力用来疗伤也是满头雾水。 与其说这是一种能力,倒不如说这是一种被动。 没错,在宋默搞清楚怎样使用这些能力之前,这种能力都更像是一种被动,在某种特定时机才会被触发。 就比如说这次的受伤,触发了汲取草木生机之力的被动,这才快速恢复了身体。 没有尸体可殓,这两日宋默睡的并不怎么香甜,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可能是不工作就没有工钱? 没工钱怎么吃饭啊? 摸了摸口袋中那几两碎银,正是典当金猫所得。 原来兜里有钱啊,那没事了。 宋默有意起了个早,闲来无事在七号殓尸房门前做起了广播体操。 依旧是那套雄鹰起飞…… …… 天早晨光近,梳头照日晚。 秋日的晨光总比不得春日的婀娜,也比不上夏日的磅礴,却有着属于它自己的慵懒。 殓尸司官署开了门,小吏贺一鸣与吴宛霖照旧是那般一丝不苟的穿戴。 秋雾尚轻,二人远远便看见殓尸房门前有人在活动身骨,只是又隔了老远看不清究竟是谁。 等走近一看,却发现是宋默在生龙活虎打着一套怪拳。 “我说你小子不是受了重伤吗?这看上去比我哥俩儿身子骨还硬朗。”吴宛霖笑道。 宋默一看是贺一鸣和吴宛霖顿时收了拳说道:“不妨事,我受的是内伤,内伤。” 二位小吏并非常人焉能看不破宋默的掩饰,但二人也是默契的没有点破。 “既然有幸碰上了,我请二位过早如何?”宋默倒也不是说着客套话,对于眼前二位小吏他确实有心交友。 “还是老街那家?”贺一鸣问道。 宋默点头称是,贺一鸣继续说道:“那家小菜不错,很开胃呢。” 宋默眉头一轻笑道:“那等什么,咱赶早吃第一锅油饼?” 三人有说有笑自往老街林老丈家的早点铺子而去。 …… 清早人少,多的是赶路行客,少有坐店吃食。 燕子远远的便瞧见宋默带着二位小吏走了过来,她正给客人送碟小菜,一时失神竟撒出大半来,连忙又折回给人重装了一盘。 “咱家燕子长成大姑娘嘞。”王婆悄悄掩住笑对一旁忙碌的林老丈说道,女儿家的心思瞒得过当事人,可偏偏就瞒不过经过岁月的长者。 林老丈不搭话,只是嘿嘿的笑。 他耳清目明,如何看不见听不见宋默同那殓尸司二位小吏走了过来。 殓尸司小吏虽然官位不大,但对于一个开早点铺子仰人鼻息的林老丈来说已是了不得的人物。 fantuankanshu.com 宋默与那二位小吏混的这么熟,至少也是个有本事的人。 “可惜了,”王婆眼神露出一丝惋惜继续说道:“他是一个殓尸人。” 林老丈的脸色也难看了不少,毕竟殓尸人属于阴门行当,多多少少在寻常人眼里犯些忌讳。 “你这老婆子别瞎嘀咕,人家怎么说也是门手艺。”林老丈不悦的说道,暂且将殓尸人的忌讳抛之脑后。 “三位,今日吃点什么?”王婆见宋默贺一鸣吴宛霖三人走近,笑着问道。 “三碗豆米粥,六个油饼,吃完再添。”宋默轻车熟路的报了菜单,这一路上他们三人已经合计出吃食。 捡了个外面的桌子坐下,不多时燕子托了个食盘走了过来,稳稳的将东西放到桌上。 燕子转身去与三人盛小菜,她今日穿的比往日要俏皮些。 一身素布衣裙,没甚好看花样,但也算得上清雅,头发盘了个云髻用几只小巧的木簪缠上,俨然成了一小家碧玉。 宋默在燕子头上寻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送的那只玉簪,然后他的眼神不断下移…… “这妮子出落的愈发水灵了……”宋默暗道一声,正待收回目光,燕子恰巧端菜转身正撞上他那坏坏的眼神。 宋默尴尬的收回目光大咬了几口手中油饼,燕子则是羞红了脸放下小菜碟跑进了早点铺内。 “你小子好福气,哥哥帮你看了,这姑娘好生养。”吴宛霖打趣道,贺一鸣也忍俊不禁起来。 “二位大人说笑了,咱一个穷殓尸人,人家哪能看上咱啊?”宋默尴尬的说道。 燕子躲在里面脸羞的更红了,她心中又羞又气又有七分喜。 羞的是宋默如此胆大,竟直勾勾看着自己。 气的是宋默胡言乱语,怎么能猜中女儿心思。 喜的是宋默的眼神坦荡毫不掩饰,不必再担心那个唐意…… …… 三人有说有笑吃了早饭,相约改日去酒楼喝个一醉方休。 照规矩宋默在外面闲逛半日,这才优哉游哉回了七号殓尸房。 一觉好睡,直到黄昏。 戌时点了卯,宋默正愁闲来无事实在无聊。 砰砰砰。 外面砸起了门。 “来活了。”宋默面色一喜,打开门一看却是少年魏尘。 除了魏尘,门外还停着一辆板车,板车上是盖着白布的尸体。 宋默暗道两位小吏老哥讲究,这是在给自己送业绩呢。 “抬进来吧。”宋默搭把手,同那少年魏尘一同将尸体放进了殓尸房的桌台上。 等魏尘落去,宋默掀开了尸体白布。 尸体面目狰狞,两眼怒睁,多多少少有些阴间。 点了镇魂灯放在屋角,灯光平稳,宋默便开工。 尸体虽然看着恐怖,但全身上下并无其他伤口。 没甚大事,只是脖子被什么东西给拧断了。 皮面匠人,洗理缝捏,不多时宋默便将尸体断掉的骨头捏好。 画笔轻扫,合眼拍粉,尸体变得祥和。 一阵恍惚之后,尸体的走马灯跑了起来。 第七十二章 皮猴儿倒腾药草,吃草羊亏钱三两 尸体姓盛名权,因天生瘦小,人就给他起了个混名叫做皮猴儿。 皮猴儿自小不做好事专做偷鸡摸狗的勾当,成年后更是没有活命的营生。 后来跟着一个泼皮搞起了倒腾药草的买卖,这皮猴儿说是倒腾药草,其实就是趁天黑去人家种药的山头药圃中偷上一把两把,然后再转手卖给药商赚些酒钱。 话说大前日,皮猴儿趁着天黑在建安京东边五十里外的泗水县得手。 他在一个山头的药圃里抓了一布袋的药草,并且趁着人家睡着偷了人家门前晾晒的一只药参。 前日,皮猴儿藏着布袋来西市销赃,径直去了药商陈水声的药摊上。 这陈水声是西市回春坊的一个摆摊药商,观其面相自带三分讥讽,七分奸商样,为人更是尖酸刻薄。 平日里总是捋着山羊胡装出一副老实样,背地里却是最喜欢干着缺斤短两的勾当。 因此,回春坊其他摊贩蔑称其为吃草羊。 其一是这厮不干人事,专宰新客,提高药价,缺斤短两,为人所不齿。 要问这陈水声为什么不宰熟客? 很简单,因为他做的是一手买卖,绝无回头客。 其二则是因为这陈水声虽然做着药材生意,但对所卖药材也是一知半解,甚至都认不全。 羊吃草,不分老嫩好坏,这吃草羊的名号也算是妥帖。 本来这吃草羊陈水声倒也可以靠着缺斤短两,坑蒙拐骗勉强糊口度日,怎么说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可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夜路走多了难免就会碰到鬼。 这一日市坊大集,一清早陈水声便出了药材摊子。 晨光熹微,朝阳晕红。 没一会儿,一个人便悄悄摸摸的来了陈水声的药摊前。 陈水声打眼那么一瞧儿不由得乐了,只见来人尖嘴猴腮,却是倒腾药草的皮猴儿。 这回春坊摆摊的药商都知道皮猴儿的药草来路不正,搞不好就得吃上官司,故而整个回春坊基本上没人愿意收皮猴儿手里的药草。 只有一人除外。 要说皮猴儿和这吃草羊陈水声也是一路货色,吃草羊陈水声就很乐意收皮猴儿的药草。 为何? 便宜! 皮猴儿的药草一是不曾亲自下种浇水,二是无人敢收,因此远要比正经路子卖的便宜。 何况陈水声笃定皮猴儿没其他脱手的地方,所以硬生生又把他偷来的药草价格压低了几成,几乎是白菜价拿到手。 此时见到财神爷送上门,他吃草羊陈水声能不乐开花吗? “我说皮猴儿又来照顾你家哥哥生意啊?”陈水声笑呵呵的说道。 皮猴儿也是挤眉弄眼的说道:“这不昨天弄来些好东西,第一时间就想到哥哥你了嘛。” 见皮猴儿很上道,陈水声得意的咧了咧嘴说道:“哦?那我倒要看看都是什么好东西了。” 皮猴儿左右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一边打开往外掏着药草一边邀功般的说道:“陈哥你就放心,兄弟我弄来的都是好东西。” 陈水声知道皮猴儿有满嘴跑火车的臭毛病,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低头一看果然不出他所料,皮猴儿从布袋里往外掏出的都是些甘草,荨麻,龙葵,车前草之类的药草,顿时大失所望没了往下看的兴趣。 皮猴儿很会察言观色,见陈水声满眼失望,忙从布袋底下掏出一物来说道:“陈哥,你且看这是何物?” 陈水声以为皮猴儿又是在故弄玄虚,但回头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只见皮猴儿最后拿出来的不是他物,而是一根一指多长的人参。 陈水声何等奸诈,他只是稍微惊诧了片刻便做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沉声说道:“我当是野山参,原来只是棵药参。” ranwena.net 陈水声不愧是奸商,一句话便将这人参的身价压下了数倍。 原来这人参也分野山参和药参,野山参长在深山老林中,汲取天地日月之精华而生,拥有吊命之神效。 但野山参生于深山老林,不仅有野兽虫蛇,甚至有了年头的野山参会变成人参娃娃见人便躲,所以多由专业的赶山客寻来,专供与王公贵族富商大贾来用。 寻常百姓哪用得起野山参? 久之,药圃里便种起了药参,十年方可长成一指,虽然和野山参比起来堪称天壤之别,但依旧名贵不是寻常人用得起。 陈水声眼尖,一眼便看出皮猴手中的药参已超过十年,算是上品药参。 一听陈水声有意压价,皮猴儿立马就急了忙说道:“陈哥,你就可怜可怜兄弟,兄弟为了搞到这棵人参险些搭条命进去。” 奸如吃草羊陈水声,他哪能听进皮猴儿的诉苦。 只见陈水声缓缓举起两根手指头来:“二两。” 皮猴儿脸上顿时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陈哥,多给点,我也不找你多要,五两,就五两。” 陈水声摇摇头道:“太贵了,你卖给别人吧。” 得,这吃草羊陈水声今儿就吃定这皮猴儿只能把药参卖给自己,所以他有恃无恐。 最终,一番讨价还价之后,陈水声将皮猴儿带来的那根药参连同布袋里的其他药草以三两的价格收入囊中。 皮猴儿得了银子也不耽搁,转身就走没一会儿便消失在回春坊的街口,但其实他并没有走远。 陈水声捡了大便宜,喜不自胜将那根一指长的药参看了又看。 突然,陈水声发现有些不对。 他手里这根药参根似柱状,分枝多须根,黄棕色且香气浓郁。 等看清楚,陈水声大呼上当。 这手里哪是什么药参,而是一棵当归。 终日打雁今日不防被雁啄瞎了双眼,当归虽与人参相似但价格相差甚远,这棵当归顶多只值一两银子。 亏了银子对于这奸商吃草羊陈水声来说,简直就像是钝刀子噶肉,钻心燎肺的疼。 一上午,陈水声只顾着唉声叹气无心生意。 眼瞅着其他药摊客人络绎不绝,这陈水声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眼中看到人家赚钱,简直比他亏钱二两还要难受。 奈何他陈水声吃草羊名声在外,里里外外愣是没有一人在他药摊前停留。 眼瞅着到了响午,却着急忙慌跑来一个少年。 那少年十二三岁模样,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手里拿着一个药方站在了陈水声面前。 “老板,照这个方子抓药,要快!”少年来不及喘口气,大声说道。 陈水声心中一喜,心想苍天有眼,来了只肥羊。 为何? 因为这少年着急忙慌,肯定是家中有人生了急病等着吃药。 这样的情形之下,少个几两药材也不会细看,更何况这还是一个愣头青少年? 陈水声心中暗道,但脸上却是没有丝毫显露,他做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从少年手里接过方子。 抬眼只那么一看,这吃草羊陈水声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为何? 只因为少年这张药方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楚,好巧不巧,头一味药材便是药参一指。 第七十三章 吃草羊当街伤命,一摊草药无人问 也是吃草羊陈水声合当运气,刚在皮猴儿那里折了跟头错将当归作药参亏了二两碎银子。 心中正肉疼的紧,不承想这边就来了个待宰的肥羊少年。 “哦?这回真的是老天有眼,竟然是个吊命的方子,想必这用药之人也是罐子里栽花,活不长了。”陈水声仔细瞧了一眼少年递来的药方,其中清清楚楚的写着药参一指长,熟地二两,白芍七钱,甘草一两…… 吃草羊陈水声虽然对药材只是一知半解,但毕竟长年干着这卖药的营生,多多少少也懂得一些救命的方子。 就比如今天这少年拿来的药方便叫作吊命汤,乃是旧时候用来吊着半口气等待良医前来会诊的方子。 陈水声心中明白,既然用上了这方子,十有八九这人就得没。 “得嘞,这位小爷你稍等,小的这就给你配齐药方上的药材。”想到这里陈水声陪着笑脸,忙不迭的开始按着药方抓起药来。 当然,缺斤少两自然是少不了的。 熟地只给了一两五钱,甘草只给了六钱…… 在吃草羊陈水声旁边摆药摊的是一个长者,须发皆白,姓徐,为人最是公道,回春坊的人都尊称他一声徐老。 徐老虽上了年纪,一双眼却很是清明,他既看出少年家中出了急事,又打眼瞄着陈水声缺斤短两的厉害。 犹豫片刻,徐老沉声说道:“人家孩子家里出了急事,这次你就上点心给人家办的妥帖些?” 徐老说话滴水不漏,都是相邻的药摊撕破脸总归不那么好看,便出声规劝这吃草羊陈水声给人家少年秤够分量,不要缺斤短两。 但这一番好言相劝听在陈水声耳朵里却是变了味儿,他直接就拉下了脸大声嚷嚷起来。 “你这死老头说的是什么话,我陈水声做生意向来公道,你当我客人面冷嘲热讽莫不是想拆我台,挖我墙脚?” 吃草羊陈水声有意加大了声音,让周围的摊主也看起热闹来。 要知道家有家法行有行规,这在回春坊的药摊,拆台挖墙角乃是大忌,最是为人不齿。 beqege.cc 好在周围的摊主都清楚吃草羊陈水声是个什么货色,反而过来劝慰徐老不要和这种泼皮无赖计较,与这种人置气简直落了下乘。 徐老沉默片刻冷声说道:“公道自在人心,人在做天在看。为人莫做亏心事,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早来与晚来。” 吃草羊陈水声一听整个人都炸了毛,要不是周围人拦着,他怕是直接就要动起手来。 好在那少年在一旁催促,陈水声这才拿出秤开始装模作样添添减减起药材来,没一会儿便将药材包好递给少年。 “十两银子。”陈水声不紧不慢的说道。 呦,这厮倒是不客气直接狮子大开口起来。 周围的摊主皆是满脸不屑,因为这少年的药方除了那根药参都是稀松平常的药草,顶多就值六七两银子。 更何况陈水声手里的可不是药参而是一只当归。 少年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举着钱袋说道:“老板可怜则个,俺手里只有六两三钱银子,还是典当了俺娘的嫁妆金钗所得,” “拿来吧你。”不等少年说完,吃草羊陈水声一把从少年手里夺过钱袋继续骂骂咧咧的说道:“他娘的,我今天就大发慈悲少收点,滚吧。” 少年只当是吃草羊陈水声发了善心,千恩万谢感恩戴德的离去。 陈水声先是被皮猴儿诳去三两银子,现在又骗回银子六两七钱,喜不自胜的他已经开始盘算起夜间去哪家勾栏快活去了。 “对,就最近来的那个翠儿,才貌双全,听说在江南学过几只小曲儿,吹得一手好箫……”陈水声心中暗道,眼神里便透露出猥琐。 “哼。”一旁的徐老冷哼一声沉声说道:“祖师爷鲁班造这木杆秤时有言在先,秤杆上一两一星,共一十六颗,皆暗合天道星宿。分为北斗七星、南斗六星和福禄寿三星,凡世间买卖短一两者曰减福、少二两者曰亏禄、缺三两者曰折寿。” 折寿两个字徐老说的格外重,言罢徐老冷眼看着陈水声继续说道:“来来来,且让老夫瞧瞧你那木杆秤上的秤心究竟是黄心?白心?还是一颗漆黑的黑心!” 陈水声被徐老厉声呵斥,一时丢了颜面正欲发怒,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他刚刚给那少年的药草本应按方子给足一斤二两,却在各味药材上缺了些,最后一合计不多不少正好缺了三两! “缺三两者曰折寿。” 陈水声只觉得心中一寒,终究是做了亏心事他也不敢声张,只能强撑着指了指自己的木杆秤说道:“白心,我这是一颗白心。” 众人都知道他的德行,只是冷笑没有理他。 且说那少年拿了药材回去,他父亲忙煎了药,三碗水煎成一碗送服与他那卧床的母亲。 没承想救命的药汤一下肚,不消半柱香的功夫那可怜的女人竟两眼一翻断了气。 父子俩人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又过了半个时辰良医才赶到。 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良医将炉中的药渣倒出来打眼那么一瞧。 得,当即就点名了药草不仅缺斤短两,而且最重要的药参被换成了当归。 人参补气吊命,而当归则是补血之物。 想这可怜的女人卧病在床多年,哪能受得了这补药,喝下去自然一命呜呼。 良医走后,这父子俩悲痛欲绝又实在气不过,各提了把杀猪尖刀去了西市回春坊。 吃草羊陈水声意识到情况不对还想逃,但哪来得及,被父子俩赶上一刀便攮进了心窝。 想这吃草羊陈水声的下场可不就应了缺三两者折寿的话? 那父子俩当街行凶自被官府画押,拉去监牢不必多言。 而这事情的始作俑者,皮猴儿躲在暗处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尤其是陈水声血溅当场差点没把他给吓死。 皮猴儿虽然偷鸡摸狗,但脑子却不傻,那父子虽然伤了人性命,但总归有个缘由。 建安京不比别处,府尹唐礼不是个庸官,一番查问之下定然牵扯出自己盗药作假一事,到时候少不了要吃人命官司。 想到这里,皮猴儿不再耽搁转身就走。 但打眼瞧见陈水声那一摊药草来,要知道这陈水声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此时他丢了性命,这一摊药草倒没了归处。 也是这皮猴儿该死,赶巧儿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动起了坏心思。 跑路? 跑路也需要银钱不是? 第七十四章 皮猴儿巧合身死,探云手是好东西 夜黑风高无人,阿猫阿狗逞凶。 皮猴儿用在吃草羊陈水声那里得来的三两银子在勾栏快活半夜,不得不说造化弄人,好巧不巧的是召来的那位姑娘正是陈水声心心念念那位吹得一手好箫的翠儿…… 姑娘香床快,不多时便到了半夜。 听屋外报时铜鸟鸣了三声,皮猴儿从床上钻出身子,临走时还不忘在翠儿身上揩了一把,那丰腴的身子很是过劲。 不敢弄出声响,皮猴儿摸黑走出了勾栏。 此时过了花灯节,西市远没有之前那么热闹,除了零星几个喝花酒的汉子路上基本上没了行人。 月黑乌云高,四下墨黑,正是偷东西的好时候。 小偷也有小偷的一套规矩,偷风不偷月,偷雨不偷雪。 所谓的偷风意思是说在有风的晚上小偷往往会有行动,因为风声会掩盖小偷作案的声音,因此这样的天气很容易就能偷到东西。 不偷月则是因为在有月亮的晚上小偷大多不会偷东西,不是因为怕坏了良辰美景,小偷也没那个心思看月亮,这是因为在有月亮的夜晚就会有影子,主人家很容易发现小偷。 偷雨不偷雪意思是说下雨的时候,主人家一般睡眠比较沉,而且有雨声掩护小偷也不容易被发觉。得手之后,在雨中小偷的脚印更是会被雨水冲刷掉,不容易保留下来,如此便可神不知鬼不觉。 然而在下雪天,人在雪地里走难免会留下脚印,主人家发现的早骑马赶来便会将小偷抓个正着,如此免不得一场牢狱之灾。 皮猴儿深谙此道,他见这天夜风凉人,呼呼入耳,便心里先喜上三分。 不只是风声可以掩盖声音,更多的是这么冷的天五城兵马司与市坊司巡夜的人难免身心疲倦,不会到回春坊去探查。 皮猴儿猫在暗处行走,过了几条街道,两座横桥,眼瞅着就到了回春坊的边上。 这皮猴儿果真猴精猴精的,他并没有直接进回春坊去,而是躲在暗处往里瞄。 YY小说 回春坊多是做药材生意,天一黑便会早早关门,何况坊内今日出了人命案子,摊贩老板们早就关门回家,在热炕头上寻找老婆的安慰去了。 皮猴儿约莫看了半柱香的时间,确定回春坊内绝无一人,一闪身便进了坊内。 皮猴儿低头急走,没多久便摸黑到了吃草羊陈水声的药摊子。 抬眼一瞧,皮猴儿不由地喜上眉梢。 只见陈水声的药摊上满满当当全是药材,竟然没有一点丢失。 以佛眼看人,众生皆佛。 以俗眼观世,便是俗世。 皮猴儿以为顶多就能来捞些汤水,没想到盆中连骨头带肉都还在,怎能不让人欣喜? 其实理由很简单,吃草羊陈水声药摊上这点东西除了他皮猴儿根本没人上心惦记。 之所以此时还完完整整,无非两个原因。 一是出了人命案子,京都衙门和市坊司的人尚在交接,一来一回需要时间,所以这一摊药草便暂时无人处理。 二是回春坊的摊贩对这摊药草不屑一顾,无人接手。 为什么? 嫌脏啊…… 有人嫌,有人就不嫌。 这不,皮猴儿不就来了。 眼见四下无人,皮猴儿也不客气。 抄起麻袋,管他甘草白芍七里香,还是肉桂黄精淫羊藿,一股脑的往里装。 一摊药草装了个七七八八,麻袋口大没有麻绳,皮猴儿便解下了腰间布带扎了口,五尺长的麻袋背在五尺半皮猴儿的身上,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皮猴儿人瘦小,解了腰带裤子直往下坠。 没法子,皮猴儿只好一手扶住肩上麻袋,一手提着裤子往外走。 眼看着到了回春坊街口,突然右边不远处起了亮光,皮猴儿一瞧差点没给吓个半死,原来正是提着灯笼的市坊司巡夜人。 皮猴儿暗道一声不好,这要是被巡夜人抓住少不了一顿毒打,之后更是少不了吃上官司。 好在皮猴儿经多见广身手敏捷,一个蝙蝠推墙便上了旁边安平斋的屋顶。 屏息凝神,不多时巡夜人便往他处去了。 皮猴儿长长松了口气,正准备翻身下房,突然只觉得右耳根子后面被人吹了口凉气。 皮猴儿本是个混不吝,昼伏夜出有几个相信鬼神? 做的是无本买卖,有几人敢道不亏心? 皮猴儿虽然不怕,但心里还是有些发毛,没等他安慰自己。就觉得左耳根子后面也被人吹了口凉气。 皮猴儿就是再胆大也觉得事情不对,猛的一回头,只看见身后不远处的屋脊上亮着两道白光。 天太黑皮猴儿看不太清,那白光晃悠悠的往皮猴儿漂亮,他瞪大眼睛那么一看,只见那东西圆滚滚的,分明, 分明,像是个人头! 冒着白光的,则是人头的两只眼睛。 饶是皮猴儿再不信邪,但白日里亲眼见到吃草羊陈水声惨死,这时难免会害怕。 那人头样的东西眼看着越靠越近,皮猴儿转身就逃。 然而,皮猴儿却忽略了一些东西。 比如,他是站在安平斋的屋顶上。 比如,他把腰带解下来扎了布袋。 如此巧合之下,皮猴儿转身下坠的裤子绊了脚。 一不留神,皮猴儿往下坠去,倒霉的是布袋上的腰带缠住了他的脖子。 皮猴儿刚抓住安平斋屋檐上的碎瓦,沉重的布袋立刻往下坠去,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等没走远的市坊司巡夜人赶过来,皮猴儿已经因为折断了脖子而一命呜呼。 …… 走马灯跑完,残魂尽收招魂幡之中。 魂兮归来,引魂入录。 天地玄黄,四阶九品。 引魂录给出尸体最终定价:黄字二品。 盗果。 《赤经》语:“青云山有奇人,名曰失予。鸡鸣而起,孳孳为利。穴室枢户,驱人牛马,取人妇女,贪得忘亲,不顾父母兄弟,不祭先祖,竟以寿终。死后葬于木棠海,其坟生树,结黑褐之果,食之可得一盗技。” 宋默瞧了一眼手中的盗果,状若李桃。 毫不犹豫,一口咬下,汁水四溅,味如白梨,香甜可口。 吃完,脑海中多了些诡异的知识。 “探云手?好东西。”宋默啧啧称奇,这探云手可神不知鬼不觉拿走别人身上的东西,甚至, 甚至一些贴身的东西…… 鸡鸣五更,推门而出。 晚桂随风至,宋默寻香而去。 第七十五章 玉姐馄饨吃豆腐,麻布罩衣来送尸 晨光照四野,晚寂随鸡鸣。 宋默伸了个懒腰,迎风吹来绕过鼻尖的是带着早桂花香的秋风。 秋日是多寂寥的,但对宋默来说却是一个难得的好日子。 秋闱渐近,待斩的死囚犯如开了茬一般等刽子手噶韭菜,业绩多的可以换些吃酒钱。 今日西风起,不念鲈鱼不念莼菜,宋默念起了街口的玉姐馄饨。 老街上,各家店铺早早的便开了门。 宋默迈步往街头走去,那里有家混沌铺子,馄饨和包子都是顶好的。 街头那间馄饨铺子三间门脸,门头正中央挂着一个黄木招牌,上书玉姐混沌铺。 此时尚早,混沌铺子里略显空旷,宋默捡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 馄饨铺老板玉姐便过来招呼道:“弟弟,要些什么吃食?” 玉姐名叫苏玉,虽然自称为玉姐,但顶多也不过二十出头。 宋默打眼一瞧,面前的玉姐穿着一身青色长裙,云鬓雾月半垂,掩得一点娇柔,俏脸如清月初晕,花树堆雪,十分美艳。 yyxs.la 米面尚不饱,美色犹可餐。 宋默心知,来这玉姐混沌铺的食客大多是被她的姣好容颜吸引,而后选择常来则是被各色早点抓住了胃。 “我说玉姐,咱能不能稍微用些遮光的布料?”宋默直勾勾的瞧着玉姐轻纱衣裙下那双修长的美腿,砸吧砸吧嘴说道。 “弟弟学坏了哦。”玉姐先是一愣,随后看着往常木讷突然变得有趣起来的宋默嗔怪道。 “一碗混沌,两只素包。”宋默抬起头说道,眼神干净而清澈。 玉姐幽怨的瞪了宋默一眼,转身欲走。 “哎,”宋默在背后叫住她。 玉姐转身,宋默意犹未尽的抬起目光笑道:“对了,混沌里多加些麻油。” “你小子在哪学的这么坏了,吃你玉姐的豆腐。”玉姐往下瞧了一眼,故作娇羞的啐道。 说完,玉姐气鼓鼓捡了两只素包,盛了碗混沌,末了还不忘给多加了些麻油。 “吃吃吃,撑死你。”玉姐笑骂道。 “这些怎么能撑死人呢?”宋默狡黠一笑,随后一本正经的说道:“怎么说也得加上几块豆腐吧?” “从哪学的这些花花肠子……”玉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转身招呼其他客人。 …… 鸭馄饨小漉微盐,雪后垆头酒价廉。 玉姐的馄饨皮薄肉厚,用的是昨夜新熬的老鸭汤做底,吃着最是爽口。 素包里掺的是芥菜,配着老鸭汤别有一番风味。 麻油辣口,宋默只得稍作歇息,听些周围食客讲的闲事。 闲事最奇,可做下酒。 没让宋默失望,旁边一个林家脚行的车夫便讲起了一个在莱芜赶车时听到的传闻。 那车夫先是警惕的左右看了两眼,见四下里没有巡夜的五城兵马司或者京都衙门里的公差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爷们儿,你们有没有听说莱芜出了个银山矿?” 宋默心中一惊,要知道这里可不是原先资源枯竭的地球,这要是真的挖出个银山矿可不就发了? 于是,宋默便来了兴趣按下性子往下听。 “银山矿?乖乖,那得是多少银子啊?”一个人接茬道。 “呵呵。” 没想到那车夫闻言反而是一声冷笑,就在众人不解其意的时候,车夫才又沉声说道:“爷们儿,今儿我说的话就让你们开开眼。” 众人都放下了碗筷,等着车夫的下文。 车夫也不墨迹,又四下里瞄了一眼这才继续说道:“我告诉你们,其实莱芜那不是座银山矿,而是座金山矿。” 又有一人接茬道:“金山矿?那不得行吧?朝廷的那些大老爷不得争的头破血流啊?” 车夫嘿嘿一笑说道:“争?谁敢争?你知道银山矿是谁的吗?” 众人自然不知,车夫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呼风唤雨的九千岁。” “谁?九千岁魏闲?”众人吃了一惊,声音都压低了不少。 “除了他,敢把金山谎报成银山的还能有谁?”车夫沉声说道。 宋默心中也有了计较,九千岁的凶名他可是从前世的记忆里知道不少,现在大周朝的黑暗腐败和他脱不了干系。 至于车夫口中金山银山的说法宋默则是持怀疑态度,虽然将金山谎报成银山可以少交很多开采税赋,但对于魏闲似乎并不需要谎报。 为何? 凭他在朝野的力量,不交都可以。 人的名,树的朵。 提到凶名赫赫的九千岁魏闲,那边的食客渐渐没了声音。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苍老微弱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你说错了,那不是金矿也不是银矿,而是一山的黑铁矿。” 众人抬头一看,却见门前站着一老一少两个衣衫破烂,操着外地口音的人。 这些食客只是听个稀奇,见那老头说是黑铁矿便没人理他。 因为金矿和银矿虽然稀罕但只要朝中有人倒也能开采,可这铁矿尤其是黑铁矿却是不敢有民间染指。 何也? 铁矿为凶,可铸兵器,祸乱一方。 宋默瞧了瞧那一老一少,老头约莫七十多岁的年纪,破衣烂衫,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旁边还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同样衣衫破烂。 这一老一少不知道多久没吃过东西,老头盯着食客的包子直咽口水,那小姑娘一双大眼扑闪扑闪的看着铺子里飘着香气的馄饨。 他们倒也有骨气,只是看着而不出声乞讨。 宋默不动声色走了出去,蹲下身子将一钱银子塞进小姑娘手里,然后转身离去。 “谢谢你,大哥哥。”小姑娘在身后小声说道。 …… 回了七号殓尸房,宋默开门走了进去。 日上初瓦,宋默打着哈欠掸着冷榻上的浮尘。 吃了人参果之后,殓尸房的绕梁阴气似乎全被他给炼化,不仅让他身体的线条更加硬朗结实,也让七号殓尸房内远比其他殓尸房清明温暖许多。 无须阳光驱寒,宋默也乐得空闲,倒头便睡。 一觉直到黄昏斜影,石墙斑驳,不知是风还是云给它做了旧。 戌时点完卯,宋默在殓尸房内等着生意上门。 砰砰砰,砰砰砰。 没出一炷香的工夫外边响起了敲门声,开门一看正是魏氏叔侄。 宋默心里咯噔一下,因为他看见魏喜和魏尘二人又套上了麻布罩衣。 尸体有问题。 第七十六章 诡异尸体少五官,走马灯中有自己 惊飞燕子魂无定,荒洲坠如残叶。 宋默见魏氏叔侄又套上了麻布罩衣便心知今日送来的尸体指定有点毛病,果然他看见少年魏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见魏喜倒没有阻止,魏尘低声说道:“小宋哥,要不你今日报个病休吧?” 宋默皱起眉头瞥了一眼板车上白布盖着的尸体沉声问道:“怎么?今日的尸体有古怪吗?” yyxs.la 魏尘终究是年小,虽然有心提醒,但不知是恐惧还是有所顾虑,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魏喜见状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宋小哥,我也不瞒你,这具尸体是今日城里大家王家送来的,据小道传闻应该是王家最疼爱的小儿子,不知怎么昨夜蹊跷的死在了东市南湾坊的暗香巷里,王家人似乎对此讳莫如深,支支吾吾不愿说出半点消息来。” 东市南湾坊三巷,璞玉,暗香与锦衣,是建安京有名的花柳之地。 一个浪荡的富家公子,去这么些地方也不稀奇,只是好端端的怎么会暴毙在暗香巷中呢? “莫不是染上了花柳病?”宋默随口问道。 魏喜左右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这才低声说道:“要是得了花柳病,我们叔侄俩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宋默点头不语,如此说来这具尸体问题不小。 “言尽于此,我叔侄二人还有尸体尚未分发完,宋小哥可自做打算。”魏喜和魏尘将板车上的尸体抬进殓尸房内的桌台,然后转身就走不敢多待。 宋默再三道谢,魏喜魏尘叔侄俩冒险提醒,这让宋默的心里多了不少暖意。 不过宋默心里也对贺一鸣与吴宛霖二人有些奇怪,这兄弟二人就像是盘算好了一般专将有问题的尸体送到七号殓尸房来,莫不是知晓了些什么? 宋默心中忐忑生怕在乱世之中有人知道了他的引魂录和招魂幡的存在,要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之后宋默在对两位小吏贺一鸣与吴宛霖的旁敲侧推之下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原来是这二位小吏好心每发尸体必考虑到他的七号殓尸房,机缘巧合之下这才出现了这样的误会。 当然,之前长宁县的尸体确实是二位小吏有心安排,也算是对宋默的一番信任。 …… 乌云吞天夜无际,四桥少月火不明。 七号殓尸房内一片清冷,但好在还算清明,这让宋默的紧张消散了不少。 在墙角点上了镇魂灯,灯光如豆,不知多少稻草才能填充。 宋默小心翼翼的揭开了桌台上横放着的尸体白布,纵使他在魏喜叔侄俩的提醒下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白布下的尸体吓了一跳。 这么些天,他不知见了多少具尸体,但像眼前这样的倒是真的第一次见。 只见尸体浑身发紫,脸色发黑,整个就是一褐皮番薯的模样。 单是这形象,就足以吓退一大批的殓尸人。 尸体的五官说不上狰狞,甚至都说不上五官。 耳朵被什么东西咬去一般,两只眼珠子滴溜溜的垂下来,末梢的肌肉还如同一条细线般倔强的连在一起,鼻子是没了的…… 饶是宋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但险些没给吓出心脏病来。 这样的死法实在稀奇,怪不得王家人支支吾吾不曾说出事实来。 心里虽然瘆得慌,但宋默还是拿出了针线画笔来。 没法子啊。 毕竟咱是吃这碗饭的。 耳朵少了半边,这事好办,用黑豆面团捏上一个就好。 鼻子没了,这也好办,用稻草扎上一个也就算完。 接着是眼睛…… 忙活到三更天,宋默只觉得像是捏了个泥人一般的费工。 画笔轻扫,抹了白粉。 总算是处理出一具像了人样的尸体。 一阵恍惚之后,招魂幡出,引魂录现。 尸体的走马灯紧跟着跑了起来。 …… 尸体名叫王光耀,建安京中大户王家的小儿子。 他爹娘给他起这个名字,旨在让他光宗耀祖。 没承想事与愿违,这小子直到七岁还不会说话,两只眼睛成天滴溜溜的盯着奶妈看,自然不是吃奶。 瞧,天生的坏坯子。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岁,望子成龙的老王家给这厮寻了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上门教书。 没想到这王光耀学了些字更是了不得,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些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偏偏喜欢看起金瓶梅来。 为什么?因为里面有插画啊! 老先生再三约束反遭其戏弄,一气之下拂袖而去。 老王家看这小儿子,只当是孩童胡闹便索性由他去了。 反正家里财帛多,再多他一个败家子也无妨。 王光耀长到十四便与另一个纨绔子弟秦大宝鬼混到一起,俗话说得好,狼狈为奸,这两个人勾搭在一起可是相见恨晚。 不多时,二人便成了南湾坊的常客。 先是在锦衣巷潇洒,后又去暗香巷挥金如土,纸醉金迷。 二人随着年龄的增长,色胆也是越来越大。 仗着家里的财势,这二人整日在西市东坊之间闲逛,但凡瞧见落单了的漂亮女子便尾随其后,一番羞辱。 没多久,便害得好几家百姓清白闺女坏了名声,夜里偷了井。 这两人凭着王家秦家的银子,自然摆平了那些穷老百姓。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眼瞅着最近的生活索然无味。 王光耀和秦大宝两人一合计,不如去西市云影坊的天桥底下看看戏法,也看看有没有合意的大姑娘小媳妇找找乐子。 二人倒也算得上行动派,既然说定也不废话直接就去了西市云影坊。 天桥底下,耍把戏的、弹评书的、敲大鼓,一片热闹景象。 对于那些戴花脸面具的杂耍,喷火的蜀人,攀铁树的瘦猴,两人是见的多了,自然觉得索然无味。 这时秦大宝眼前一亮,指着一处人多的看台说道:“这个俏啊!” 王光耀抬头一看,不由地也是痴了。 只见看台上是一苗女,生的一副俊美容颜,肌肤胜雪白,香唇赛桂香,端的是倾国倾城。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皆是下作的邪笑,不动声色的挤了进去。 就在这时,另一侧也挤进来一个人。 宋默看了一眼不由的愣住了,因为那人竟是他自己。 他这才记起,这看台上的苗女可不就是他之前易容成方脸大汉戏弄的姑娘嘛! 果然,没一会儿人群中一方脸大汉扯着嗓子喊道:“你这把戏如此拙劣,欺我们建安京城老少爷们儿没有眼力吗?” 第七十七章 苗女她来自苗疆,殓尸房外惊熟人 几孤风月,屡变星霜。 宋默在王光耀尸体的走马灯中见到了自己,这才明白好巧不巧的是,那天和这王光耀秦大宝二人看的是同一天的把戏。 走马灯兀自转着,果然接下来便是自己上演“拆穿”苗女把戏的好戏。 没多久,围观的看客们尽皆散去,苗女收拾了东西也出了云影坊。 王光耀和秦大宝对视一眼,本来他们心中还有点发怵,毕竟苗女仅凭一根长鞭便可将两个百斤石锁如陀螺般舞将起来,手底下少说也有千斤的气力。 他两个虽然色胆包天,但还拎的请自己的斤两。 然而无巧不成书,宋默自己易容的方脸大汉这样一搅合,反而让这两个哥们儿又觉得自己行了。 没等苗女走远,王光耀和秦大宝便光明正大的跟在了后面。 两只石锁稳稳当当的放在看台上,要是他二人色心稍微收敛一些晚去追那么一会儿,便会看到有好事者去看台上试了试石锁。 只见一个壮汉使尽了浑身气力,这才勉强将看台上的两只石锁提将起来。 还没离开的看客顿时心中明了,这苗女并非花架子而是有真本事,只是得罪了高人,人家这是故意拆她的台,不盼她的好呢! 不过,并没有人怀疑到宋默头上。 一来,宋默的易容术实在高超几无破绽。 二来这云影坊天桥底下,刨活、拆台、耍赖皮这些事屡见不鲜,常来的看客早就见怪不怪了。 毕竟天桥底下,地方就那么大,看你的人多了,你吃饱了,但防不住有人他饿着啊? 饿急眼了,可不顾什么江湖情分。 老话说得好,同行呀他是冤家。 所以,合该王光耀与秦大宝二人倒霉,误以为苗女是假把戏,屁颠屁颠的跟过去。 这二位公子哥素来嚣张惯了,倒也不遮遮掩掩,紧跟着苗女后面走街过市。 眼瞅着到了响午,苗女转身进了街旁的孙家羊汤铺子,要了一碗羊汤,两个白馍。 王光耀与秦大宝也跟着走了进去,径直坐到苗女那张桌子的对面。 孙家羊汤很是有名,热腾腾的放在桌上,乳白的羊汤碗面上飘着辣子和切碎了的葱花,小磨香油淋了一圈,香气溢出碗来,在店里就已是最好的招牌。 王光耀与秦大宝也不要吃食,就坐在长凳上,两双色眯眯的眼就盯着苗女挺拔的胸脯看。 哈喇子流了不少,不知是馋人家孙家的羊汤,还是馋人家苗女的身子。 “二位,跟了一路,累了吧?”苗女笑的撩人,手下也没闲着,将两只白馍掰成不大不小的馍块泡入羊汤之中。 精细的白面已是带着新麦的清香,浸足了羊汤的鲜美,吃起来既饱腹又开胃。 可这王光耀和秦大宝兄弟二人一双贼眼完全没放在这人间美味上,而是放在了世间另一种绝色之上。 他们看着苗女一双白嫩细长的手,哪像是走江湖吃苦头的,反而看着比南湾坊璞玉巷那些为达官贵人焚香抄经的清倌人还要惊艳不少。 要知道,南湾坊璞玉巷非是朝中三品,世家名门所不能进。 他们二人顶多算是暴发户,最多在暗香巷过过瘾而已。 此时见苗女不俗的容颜,世间少有的婀娜身姿,一颗心,整个魂儿都已经不知觉轻飘飘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只见王光耀猥琐一笑说道:“我兄弟二人看姑娘在天桥底下卖艺十分辛苦,不知觉就心生怜惜,这才想与姑娘送些温暖的。” “哦?是吗?”苗女故作懵懂的问道,用勺子荡了荡汤底,不少的羊肉片浮浮沉沉,很是有趣。 王光耀与秦大宝一看,这是捡到宝了呀。 如此单纯的一只小白兔,怎么不让二人欣喜若狂? 王光耀赶忙凑了过去,猥琐的笑着说道:“姑娘,你的汤里落了些灰,让好哥哥帮你吹一吹!” 说着,王光耀伸长了嘴。 不过他哪是想吹羊汤,分明是想占人家苗女的便宜。 苗女眼神里露出一丝厌恶,不动声色的弹了一下指甲。 只见苗女指甲中飞出一道黑点,那黑点蚂蚁般大小,一瞬间便沿着王光耀张开的嘴巴落了进去。 “啊!啊!啊!”王光耀霎时间痛苦哼哼唧唧起来,起初还只是哼哼唧唧,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竟然在地上大叫着作驴打滚起来。 秦大宝一介纨绔哪见过这场面,吓的拔腿就跑,也不管地上的兄弟哥们儿王光耀的死活。 fantuantanshu.com 再反观那苗女却是面色不变,周围人听着王光耀那杀猪一般的吼叫皆是没了食欲结账离开,结果人家苗女一口馍一口汤,吃的真香。 苗女吃完离开,王光耀已疼的昏死过去。 等王家人听闻消息赶来,王光耀浑身已经发紫,俨然是进气少出气多,快要没了性命。 等王家把他们的宝贝小儿子拉回去,老中医看了一眼一句话都没说提着药箱就往外走。 王家人忙追上去问,并提出只要能治好他们的宝贝儿子,诊金不是问题。 没想到老中医冷哼一声说了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令公子这是被下了蛊,你就是给再多的诊金也没有用了。” “蛊?不可能吧?咱这可是天子脚下。”王光耀他爹,一个矮胖黑的男人说道。 “莫不是想抬高诊金?”王光耀他娘,一个略显富态的妇人不悦道。 “不信?你们大可以翻开令公子的眼皮看看,看他的眼睛里面是不是悬着一条白线?”老中医见妇人出言不逊,强忍着怒火说道。 王家人忙依老中医所说翻开了王光耀的眼皮,果不其然他的眼睛里悬着一条肉眼可见的白线。 王家人这次是真的慌了神,忙去求那老中医。 老中医看了一眼那之前还嚣张跋扈的王光耀老娘冷冷的说道:“与其和我浪费时间,还不如想想令公子最近都得罪过什么人。” 说完,老中医头也不回的离开。 回想着老中医的话,王家人却是犯了难。 要知道王光耀欺男霸女有一段日子了,这仇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哪能一时间查的清呢? 然而就在王家人一筹莫展之际,王光耀却是醒转过来。 说来也怪,王光耀醒来之后也不搭话,径直往门外走去。 王家人忙派人跟着,不多时跟去的人便发现王光耀去了南湾坊暗香巷。 王光耀他老娘更是觉得那老中医是个庸医,什么蛊毒,全都是想骗诊金罢了。 结果没想到,王光耀当天夜里就死在了暗香巷。 就在半夜子时,一堆蚂蚁大小的虫子从王光耀鼻子眼睛嘴巴里钻出来,等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被吃去了大半的五官。 王家人这才明白王光耀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有钱人家最是心虚,王家也不敢寻人报复这才把尸体悄无声息的送到了殓尸司来。 …… 走马灯跑完,残魂尽收招魂幡之中。 魂兮归来,引魂入录。 天地玄黄,四阶九品。 引魂录最终给出尸体定价:黄字六品。 追影蛊。 《异事录》记载:苗疆之地,滑树之秋有虫,喜追人影,百千里不知倦,白苗蛊师遇之则放于竹筒,以秘术修炼则可成追影蛊,寻人访失颇为灵验。 “这东西用处不小,暂且收着。”宋默看了看手中竹筒里的追影蛊,一个个如米粒大小,背生双翼,薄如轻纱,不仔细瞧确实不易发现。 收了追影蛊,宋默心里也是一阵骇然。 因为他的朝奉眼看的分明,在孙家羊汤铺子里,苗女从指甲里弹出的黑点正是一只蛊虫。 换句话说,那苗女应该是一个苗疆蛊女。 照理说,苗疆离建安京不下千里,她不辞辛劳来这里难道只是卖艺? 说与鬼,鬼都不信。 一身疲倦,暂且付与周公。 宋默倒头便睡,直到第二天外边传来一阵吵闹喧哗的声音。 “欺骗,你们这是欺骗懂不懂!”一个声音像是受了偌大的委屈一般嚷嚷起来。 宋默一下子清醒过来,因为外面这人的声音他有些耳熟。 “我堂堂不良帅怎么能干殓尸的阴门活计呢?这不是贻笑大方吗?”那人又说了一句。 宋默一愣,这一次他听出来了。 外面吵闹的人竟然是夏胖子! 第七十八章 夏雨上了个大当,姜婉怡几探虚实 清早懒梳头,打水用盆装。 宋默简单洗漱了一下,外面的吵闹声还在,两个小吏贺一鸣与吴宛霖也在外面。 推门走出去,外面人群中一人格外显眼。 穿着麻衣,身形壮硕,不是夏雨还能是谁? “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怎么可能是来做殓尸人呢?”夏雨没好气的掐着腰说道。 “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叫夏雨?”吴宛霖也不恼,反而笑着问道。 夏雨一愣点点头说道:“是啊?怎么了?” “那就没错,你看这殓尸司文书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六号殓尸房新派殓尸人夏雨。”吴宛霖指着手中的文书簿给夏雨看。 夏雨也是满脸震惊,良久也没反应过来。 吴宛霖手中的文书簿做不了假,文书簿上镇魔司的大印更做不了假。 二位小吏拍了拍夏雨的肩膀,然后招呼众人散去,只留下夏雨一人如丧考妣的呆在原地。 宋默一看夏雨那委屈的小眼神,不由地乐了:“夏兄,几天不见,为何如此示意啊?” 夏雨听身后有人说话,而且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回头一看不由地也裂开了嘴。 “宋兄?是你?”夏雨一眼便认出了宋默,高兴的上前拍拍宋默的肩膀。 他乡遇故知,这夏雨一时高兴不由地手上多用了些气力。 宋默被他拍的一个踉跄,没好气的笑骂道:“你这厮莫不是想谋害同行?” 夏雨的脸色顿时黯淡了下去,又开始长吁短叹起来。 宋默也是心中好奇,他好好的长宁县不良帅不当咋突然跑到殓尸司做殓尸人了呢? 更巧的是,夏雨还是六号殓尸人,与自己的七号殓尸房相邻。 宋默相信,这绝对不是巧合。 果然,细问之下宋默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兄弟啊,我上了个大当!”夏雨哀叹道。 原来自从在张府参加完了婚礼之后,夏雨便带着手下四个不良人回了长宁县。 不管怎么说,破了长宁县妖狐一案,夏雨也算是立了大功。 张家也算在瘸道人那里知晓了天命,张小广新婚之后,老家主张长林便散去了万贯家财,变卖了田地房产,只留草房三间,田地八亩,院后桑塘为生。 凡此以后,无论是修路搭桥,修葺寺庙,赈灾救难,张家人无不出钱出力。 不久之后,百年张家再无人提及,这悠悠众口间多了一个大善张家也。 张小广也再无心仕途,与娇娘赵月淑归隐田园,狐女撇了一身修为甘愿一世为人。 本是无后命格,三年后竟有了身孕,十月怀胎瓜熟蒂落,生了一天资聪颖男婴,后十二岁入太学,官至一品。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可怜这夏雨夏胖子,一心在长宁县衙等着褒奖。 没承想,众人像是忘了这回事一般无人再提及。 就在夏雨也以为此事休矣的时候,建安京城里来了一道调令,说是高升。 夏雨自然没有怀疑,乐呵呵的前来赴任。 他以为少说也能进到六扇门中,结果却到了镇魔司。 夏胖子心中更得意,要知道镇魔司可是没那么容易进去的,没有点傲人之本连看上一眼都自觉形愧。 笔趣阁 因此,夏雨心中欣喜若狂,自认为前途无量。 结果在镇魔司被人晾了两日之后,今天一早被人给送到了这里。 于是便有了大清早,在殓尸房门外喧闹一事。 夏雨说完没好气的骂了一句道:“他娘的,也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敢戏耍胖爷,要是让胖爷我知道非得刨了他祖坟不可。” 夏雨余怒未消的狠狠说道。 宋默一听也是忍俊不禁,这哪是什么高升,分明是分配嘛。 就在这时,不远处三人缓缓走了过来。 宋默眼角一瞥,等看清了来人,他皱了皱眉转身欲走。 “宋默,你就这么怕见到我?”三人中间的那个女人开口说道,不是别人,正是姜婉怡。 宋默见躲不过去,只好赔着笑说道:“哪能啊?大人多次来体恤下属,我感激都来不及呢。” 宋默虽然在笑,但语气不无嘲讽,尤其是多次两个字他咬的极重。 因为这已经不是姜婉怡第一次来找他,自从回了建安京,姜婉怡几乎是每日都前来寻他。 倒不是看上了宋默的英俊潇洒,而是另有所求。 没错,这一切都是瘸道人那厮搞的鬼。 当日在张府后花园非要收宋默为徒,并强行将御剑之术和他的剑意一并传承,然而千不该万不该这瘸道人还非要大嘴巴说人家姜婉怡不适合剑修没有根骨。 这一拉一踩之下,姜婉怡这才多次来寻找宋默,不知道是想学瘸道人的剑术,还是单纯的想看他出丑。 说来也怪,不知是不是瘸道人看错了,还是自己不得其法,宋默也按着瘸道人给的御剑术修炼了几日,然而迟迟没有反应。 这日姜婉怡又找了过来,宋默不胜其烦只好用言语激她离去。 果然,姜婉怡闻言脸色阴沉下来,她如何听不出宋默话语中的讥讽。 “你的伤怎么样了?”姜婉怡左边的唐意低声问道。 宋默拍了拍胸口说道:“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 就在这时,宋默眼角的余光瞥到姜婉怡右边还站着一个青年男人。 那青年男人面色白嫩,鼻梁高挺,眉毛很淡,整个人有着一种阴柔,但不得不说他长得不赖。 然而此时他却是一脸阴冷,眼神不善的看着自己。 宋默自然选择无视,因为那人腰间悬挂着木牌,牌上刻着个镇字,显然和姜婉怡一样都是镇魔司的人。 他惹不起,但还躲得起。 “夏兄,之前说请你吃酒,咱走吧?”宋默回头对夏雨说道。 夏雨不傻,一看这场面就知道有问题,所以他很是义气的沉声说道:“那还等什么?” “借过。”宋默平静的对着面前的青年说道,随后直视着那人的眼睛。 “你!”青年男人眼神一冷,但最终还是让开,兴许是为了在姜婉怡面前保持风度。 宋默大踏步的走出去,夏雨脱去了身上的麻衣随之跟了上去。 二人兜兜转转,最后去了建安京最热闹的地界儿。 西市的春风如意楼。 第七十九章 对伙计略施小惩,再易容弄巧成拙 凭高眺远,见长空万里,一番清秋洗,云无留迹。 宋默与夏雨二人优哉游哉的踱着步子,四下里秋光正好,建安京城多种有百年丹桂树。 茶香酒香桂花香,若得几朝秋雨,便可听雨听秋也听人。 等到了春风如意楼,跑堂的伙计先是兴冲冲跑了过来,跑到一半又不无失望的折返回去。 宋默心中明白伙计这是何为,但他也不计较。 可他不计较,不代表旁边的人也不计较。 “好一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你说惹恼了哪个? 正惹到了一肚子气的夏雨。 夏雨正待发怒,但宋默平静的摇了摇头说道:“京城水深不比县城,咱兄弟二人是来吃酒开心的,没必要与这鬼东西惹出许多不快来。” 夏雨被宋默这句话点中痛处,他心中明白这里不是长宁县他的一亩三分地,他也不再是不良帅,能开的起这么大一个酒楼,背后不知道是怎样天大的势力。 最终,夏雨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唉,这真的是应了那句话,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京城卖糖葫芦听你外地口音都要贵上几个铜板。” 宋默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夏兄稍待,且看我如何治这种小人。” 夏雨一听不由地眼前一亮,刚刚对于宋默的怕事还有些不满,但此时见宋默也不是怕事的主儿,顿时觉得亲切了不少。 夏雨在后面跟着,只见宋默不动声色的往那跑堂伙计走去。 “这位小哥,可还认得我?”宋默笑着说道。 那伙计轻蔑的看了一眼上前攀关系的宋默,不情不愿的说道:“这春风如意楼一天也不知道会进来多少人,我怎会认得你?” 宋默也不恼,继续笑着说道:“你忘了?上一次我和六扇门的唐意大人一起来的?” 见宋默提到六扇门,那伙计收了轻蔑,但想了一会儿还是没记起来。 宋默再次笑着提醒道:“那天唐大人还赏你五两银子来着。” 提到五两银子,那伙计顿时恍然大悟道:“想起来了,是怎么回事来着。” 瞧,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一提到银子脑袋瓜都变好使不少。 跑堂伙计左右看了一圈,也没寻到唐意顿时脸上的兴奋消去的无影无踪,没好气的说道:“那不知二位是搭楼啊?还是压间啊?” 宋默来过一次,知道搭楼就是在戏台下面的桌位吃酒看戏,压间便是雅间,是在观台雅间包厢里看戏。 “搭楼。”宋默说道。 伙计眼神里顿时流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不屑,但紧接着眼神就变得谄媚起来。 因为,宋默手里也拿出了五两雪花银。 “要些初酿的桂花酒,一碟牛肉,一盘炸花生,剩下的你看着再给安排些菜肴果品就好了。”宋默笑着说道。 “得嘞,两位爷里边请!”跑堂伙计乐呵呵的从宋默手里接过银子,一路弯着腰将宋默和夏雨给安排到了戏台下面一个僻静的位置坐下。 伙计给安排的位置极好,既可以清楚的看到戏台上的表演,又很好的与其他座位隔开,显得清幽不少,看来这是一个给足赏钱才能得到的位置。 等跑堂伙计走后,夏雨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宋默道:“宋兄,你不是说要治他出气吗?咋还给他银子呢?” 宋默笑而不语,不多时那跑堂伙计端来了上好的桂花酒,撒了细盐香油的牛肉,炸的焦香的花生米,两盘清炒小菜,以及不少的果蔬蜜饯。 “二位爷慢用,有事尽管吩咐小的。”跑堂伙计再次谄媚的说道,说完便转身离开。 “宋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夏雨满头雾水,宋默知道再不给他解释,他今天这顿酒都不会吃的尽兴。 宋默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物说道:“你且看我掌中是何物?” 夏雨定睛一看不由地愣住了,因为宋默掌心里安安稳稳放着一物,可不就是刚刚送与跑堂伙计的五两银子? ddxs.com 宋默将银子收了回去笑着说道:“对付这种人,攻心为上,有什么事比凭空得了银子更高兴呢?又有什么事比丢了银子更难过呢?” 夏雨眼前一亮接茬道:“是先得了银子然后又丢了?” 宋默点点头道:“然也然也。” 原来这正是宋默早就计划好的,先给了跑堂伙计银子再用探云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了回来,略施小惩,无伤大雅。 夏雨看着眼前的宋默说道:“你小子蔫坏蔫坏的,不过嘛,合我胖爷的胃口!” “喝酒?”宋默笑道。 “喝,一醉方休!”夏雨是个真性情,此时宋默略施小计便惩罚了狗眼看人低的跑堂伙计让他心情大好。 桂花甜蜜,酒香怡人,夏雨与宋默一杯一杯的喝着。 戏台上,花旦咿咿呀呀的唱着戏,俗客们多是欣赏她们漂亮的扮相,只有宋默就着戏下酒,别有一番风味。 夏雨则是实实在在的武者,对于这些戏是不怎么感兴趣的。 酒至半酣,夏雨问道:“宋兄既有探囊取物的本事,为何不将那伙计身上的银两一并取走?” 宋默摇了摇头正色道:“我本不欲使出手段,只是那厮几次三番过于无礼,这才出此下策略施小惩,想那伙计也是挣钱养家的顶梁柱,没必要把事情做的太绝。” 夏雨听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大咧咧的说道:“宋兄,我夏雨服你,你要不嫌弃今天咱就拜把子。” 宋默一听也是郑重起来,他对夏雨的义气和直爽也是颇为欣赏,来此乱世他只交了唐意一个朋友,小吏贺一鸣与吴宛霖倒算得上半个。 虽然与夏雨相识不长,但和他拜把子,妥当! 两人趁着酒意真就拜了把子,夏雨年长一岁,宋默便认他做了大哥。 二人拜完把子,心中高兴,敲碗而歌,对酒当饮。 半醒半醉之间,宋默瞧见门外走进仨人。 抬眼一看,正是姜婉怡、唐意和那个不知姓名的青年男子。 宋默自知麻烦便借口尿遁,等到了后院,迎面走来一背着包袱说书人打扮的中年男人。 酒意微醺,宋默一不留神和那人撞了满怀。 “瞎了你的狗眼,你可知我是谁?”那说书人张口便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你是谁?”宋默一愣问道。 “老子是你和大爷!”说书人继续骂道。 宋默眉头一皱微微一笑说道:“你可知我是谁?” 那说书人一听忙上下打量了宋默一眼,见他衣着平常便又继续骂道:“无名小卒,老子管你他妈是谁?” “这样说你就是不知道了?”宋默笑意更甚。 “不知所云,脑子有病,别耽误了你和大爷的生意。”说书人说着就要离开。 可他刚一转身,宋默一手刀便将他打晕过去。 “不知道我是谁,这事不就好办了……”宋默将晕过去的说书人拖到僻静无人的地方,扒下长衫换上,摇身一变自己却易容成了一个说书人。 背了包袱,宋默也不耽搁转身离开。 这时,后院冷不防走进几个伙计来。 一个为首的说道:“你就是来顶康大爷班的,别墨迹了,耽误了看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宋默暗道一声不好,这是玩脱手了呀! 但几个伙计好不容易找到他哪肯放过,推着他赶鸭子上架般就给拥进了戏台上。 第八十章 宋默戏台上说书,金缕衣戏谑众人 宛丘先生长如丘,宛丘学舍小如舟。 宋默换了一身说书人的衣服易了容,没承想就被推进了春风如意楼的戏台上。 “和先生只管好好说,等先生说罢,该是你的赏钱一分都不会少。”此时人多,刚刚那出言不逊的伙计也收敛了不少,这一番软硬手段倒是拿捏自如,看来春风如意楼的掌柜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 宋默站在戏台上打量了一圈,只见戏台的中央放着一张乌木桌子,桌面上一壶清茶,四只茶杯。 宋默一看这不对啊,少了许多吃饭的家伙什,比如说醒木,纸扇,手绢之类的…… 就在宋默发呆的时候,下面的看客不乐意了。 “怎么着啊?今儿还能不能说一段了?”一个瘦弱的中年人不悦道。 宋默被他这一激猛的一拍脑门喃喃道:“众里寻他千百度,怎不知他在灯火阑珊处呢?” 说着,宋默从肩上卸下那个抢来的布包。 打开一看,里面齐整的放着手绢,醒木,和纸扇。 没想到这牛气的不行的和大爷,竟然还真的是说书人。 这醒木又叫作九方,因为一块木头上刻着二十条边线,共计十个面,通常说书人会将醒木平放在桌子上,醒木便有九面露出来。 这醒木除了表演时用作道具,更重要的也是身份的象征。 不同的师承,不同的水平,自然用不同的醒木。 纸扇和手绢也是重要道具,说书人常用扇子来代替刀枪、兵刃、毛笔等。 说书人会通过舞动扇子,活灵活现地模仿出武打时的刀枪架势,也可以表现出文人墨客挥毫泼墨的景象,可以说无所不能。 当然根据师承以及习惯的不同,不同的说书人使用扇子的方法也略有不同。 除了最常见的醒木和扇子之外,还有些说书人在说书时会使用其他的工具,如手绢、茶壶、茶杯、烟具等,其中手绢就是一块普通的白色手绢,在说书表演的过程中,手绢同扇子一样可以代替和模仿很多物件,比如说书信。 说书人也可以用手绢模仿故事中的人物来擦汗、擦泪,使得故事更加生动有趣。 宋默还在脑海里回想说书人这个行当,但眼瞅着下面看客的情绪越来越不对,连姜婉怡唐意和那个青年男子也望向了自己。 宋默硬着头皮倒了杯清茶,随后“啪”的一声! 他敲响了那块黑漆漆的醒木。 乌木桌子结实带孔,最是传声,这一下引的台下众看客皆是看向了自己。 宋默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声如清雷,不甚炸耳。 “一块醒木上下分,上至君王下至臣。君王一块辖文武,文武一块管黎民。” “圣人一块传儒教,天师一块惊鬼神。僧家一块说佛法,道家一块劝玄门。” “一块落在江湖手,流落八方劝世人。湖海朋友不供我,如要有艺论家门。” 定场词说完,再次抄起醒木,在看客疑惑的目光中,宋默不轻不重的拍到了乌木桌子上面。 “啪!” 一片安静。 看客们都不知道宋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见他不紧不慢的将醒木放好笑着说道:“天上星多月不明,地上人多心不平。树上鸟多音杂乱,河里鱼多水不清。” “诸位明公、老少先生,莫嫌我拙口笨腮、胡蒙熏耳、笨口乱崩、咬字不真。你们大家就稳坐排行,看说书的在下,推开那牛皮蒙的小鼓,磕开那飘江过海的三块木板,给大家说唱一段,消愁解闷一回。” “不用包头,不用画脸,不用上台,不用蹬板。小二姐上炕,咱扭头就唱。爱听文来爱听武,爱听忠来爱听奸?爱听哭来爱听笑,爱听素来爱听酸?” 宋默这一段张弛有度的开场白着实镇住了那些还面露不满的看客,只听他声如清雷,字字清晰入耳,四面八方,不失偏颇。 见众看客都被镇住,宋默微微一笑道:“一人难称百人意,今天咱什么也不说,且听我说上一回《金缕衣》。” 这众看客们听惯了康大爷讲的《六扇门四大名捕》,也听惯了《五花八门》,这猛的听宋默要说上一出《金缕衣》,顿时都转过脸来等着他的下文。 宋默见吸引了目光,也开始手拿纸扇娓娓道来。 说书,不是照念话本,而是讲究引人入胜。 宋默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您也听了,咱要说的是金缕衣,您可知何为金缕衣?” 台下看客无一人回嘴,宋默也不怕冷场,毕竟时间还长着呢。 “有人可能会猜这金缕衣不就是镶着金丝的衣服嘛?这您就猜错了,这金缕衣不是衣服而是一只曲子。” 果然,宋默这话一说完,下面的看客眼神更加的好奇。 宋默继续说道:“话说啊,在江南间州生的一奇女子名唤杜秋娘,她出身低微,却独禀天地之灵秀,长的那叫一个绝色天香。哎,各位请瞧,也就比那个姑娘还漂亮三分。” 宋默起了玩心,挥动纸扇看似随手一指,却不偏不倚正指向姜婉怡的身上。 众看客一看,不由地笑开了怀,姜婉怡本就生的清冷美丽,比她还美上三分,那得多美? 姜婉怡只是皱了皱眉头,毕竟江湖说书她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宋默继续说道:“可怜这杜秋娘家境贫寒,但幸而能歌善舞被收做了歌姬,不知是好运还是倒霉,您说怎么着?” 宋默有意停顿,下面果然有人接茬道:“怎么着啊?” 宋默一看不由地乐了,接茬这人正是之前那瘦弱的中年人,看来这人是铁杆听书迷。 宋默笑着说道:“之后,这杜秋娘十五岁时偏偏成了镇海节度使李锜的府中歌姬。” “呦呵,还是个大官,这不是好事吗?”那瘦弱中年人再次开口,这回差点连宋默都以为他是安排好的捧哏。 xiaoshuting.cc 宋默敲了敲折扇说道:“官是大官,可这人嘛,却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了。” “哦,那是可惜了一介佳人啊。”众看客无不惋惜道。 宋默一拍折扇戏谑道:“谁说不是呢?这世上最坏的男人无非两种,一种嘛,是玩完人家又不娶回家,还有一种嘛,” “还有一种怎么着?”又有人接茬问道。 宋默一拍醒木嘿嘿一笑说道:“还有一种自然就是娶回家了,他也不玩呗!” 宋默这句话直接逗得看客满堂哄笑,只有姜婉怡不喜的直皱眉头。 身旁那青年男子说道:“乡野村夫,俗不可耐,咱们要不去楼上的雅间?” 姜婉怡瞥了一眼角落里自斟自饮的夏雨,然后摇了摇头。 第八十一章 劝君莫惜金缕衣,苗女寻他去缝尸 一年滴尽莲花漏,壁井酥酥沈冻酒。 宋默轻摇了摇纸扇,下面的看客顿时乐呵呵的继续听书。 “要说这杜秋娘人小心高,年纪轻轻她自然不愿意暮去朝来颜色老,而恰巧当时的歌舞伎都是学一些现成的歌舞为李锜表演,所以这杜秋娘便有了心思。” “这一日恰逢李锜酒宴,需要歌姬歌舞助兴,杜秋娘暗自思量,自写自谱了一曲金缕衣。只见酒宴上,她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轻移莲步,汉宫飞燕旧风流。谩催鼍鼓品梁州,鹧鸪飞起春罗袖。锦缠头,刘郎错认风前柳。” “杜秋娘本就生的天香绝色世间少有,这一曲金缕衣更是唱进了李锜的心坎,众看客你们可知这杜秋娘的金缕衣唱的何词?” 宋默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用醒木轻拍了乌木桌子。 这一拍大有来头,行内人都知道这叫“撂驳”。 简单说来就是提醒看官,您该给赏钱了! 宋默讲的声情并茂,金缕衣又是新颖,这边他刚停下,台下的看官便潇潇洒洒丢上了不少的铜板碎银。 宋默正喝着清茶润喉,一只一两的雪花银落在了脚边,抬头一看却是唐意丢来的。 宋默心中大惊:“难道他看出来了?” 然而唐意的脸上并无破绽,宋默也拿不准主意。 不过唐意素来出手大方,给些赏银属实符合她的风格。 见赏钱不少,宋默笑呵呵的轻拍醒木继续讲道。 “这杜十娘天生聪慧,这阙金缕衣只有四行。”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宋默讲完抬眼恰好看着唐意,唐意也正好看着他,二人对视,不免尴尬。 宋默忙舞了一下手中折扇掩饰。 下面看客无不露出惊讶的神色说道:“天底下竟会有如此奇女子吗?” 宋默笑呵呵的说道:“是也,这李锜他听完心里像是开了春一般,年过半百哪受得了这挑逗,当即就决定纳杜秋娘为妾,做了一对忘年夫妻,春花秋月中度过无数美好时光。” “有情人终成眷属,美哉美哉。”看官们笑着说道。 谁知宋默苦了脸说道:“天道无情,命运不堪,没成想好日子过了没多久,天下大乱,这李锜竟在战乱中被杀,可怜了这娇滴滴的美娇娘杜秋娘。” 众人哪受得了这过山车般的情节,忙问道:“之后呢?杜秋娘怎么样了?” 宋默狡黠一笑,醒木一拍说道:“欲听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看客们叹了一声,但还是意犹未尽的讨论起来。 有的说老夫少妻有违伦理,有的则说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当然,宋默可管不上这些,他只想赶紧离开。 还没等他走出春风如意楼,一个伙计便陪着笑将一些碎银递了过来,足有二两。 “和大爷,您的报酬。” 宋默顺手接了过来,依旧往门外走去。 这时他看见门槛里面一个跑堂伙计哭丧着脸,在身上翻找着什么,一边翻找一边口中念念有词的说道:“怎么会没见了呢?明明放的好好的。” 宋默定睛一看不由地乐了,这正是被他略施小惩的伙计。 宋默走过去将手中碎银用探云手不动声色的放进伙计口袋沉声说道:“人生在世莫要门缝里看人,多行好事,自会交好运。” “哪有什么好运啊?我刚丢了五两银子,五两啊!”跑堂伙计垂头丧气的说道。 这时外边走来一个腿脚不便的老者,宋默指着他对跑堂伙计说道:“你若信我,扶这位老大爷进去,自会有好事发生。” 跑堂伙计半信半疑的将老者扶了进去,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口袋,伸手一摸,拿出一看正是二两碎银。 可不就是他为宋默夏雨点菜的钱嘛? 回头一看,哪还有说书人的影子。 …… 秋水起秋波,秋日正好,一风揽江河。 宋默出了春风如意楼闲逛,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暗月城的地界。 路上皆是匆忙的行人,宋默买了块炊饼一边吃一边看着稀罕。 这目光看什么都稀罕,扎在草垛上的糖葫芦,摆在桌上的鬼脸面具,有着薄荷香味的荷包,有着傲人身姿的姑娘…… xiaoshuting.la 等等,傲人身姿的姑娘? 宋默咧嘴一笑,抬头一看,愣住了。 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云影坊天桥底下的苗女。 “看不出来,你这种殓尸人也有善心。”苗女声音清冷,正是对着宋默说道。 宋默心中一凝,要知道他此时可是说书人的模样。 “姑娘,你认错人了吧?”宋默假装疑惑的说道。 “少来这套,跟我走。”苗女眉眼好看,皱起眉来也是那么好看。 “我说过了,你认错人了。”即使再好看,宋默也不敢跟她走,毕竟他可是见过她的厉害。 “由不得你。”苗女靠近了些许,宋默闻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不免乱了心神。 “登徒子!”苗女微愠。 宋默只觉得脖颈一凉,低头一看差点没吓个半死。 只见脖子上绕了一圈赤红色的细绳,仔细一看哪是什么细绳,分明是一条赤红色的小蛇! 这不,它正吐着信子,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对宋默亲上一口。 “行了行了,我跟你走还不行吗?”宋默没好气的说道。 苗女轻轻吹了个口哨,小蛇顺着宋默的脖子爬到了她的胳膊上,耀武扬威的冲着宋默昂着脑袋,这着实把宋默吓的不轻。 苗女领着宋默串巷过府,不多时在一间不起眼而且塌了大半的瓦房中停了下来。 “进去。”苗女倒是言简意赅。 宋默哪敢不从,猫着腰就走了进去。 走过破败的院子,宋默进了右边的厢房。 打量了一圈,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木椅,桌子上放了一个茶壶,两只茶杯。 空气中有着淡淡的香味,和苗女身上的一模一样,看来这里就是苗女落脚的地方。 苗女紧随其后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宋默苦着脸说道:“这里既然是姑娘的闺房,在下冒昧进来不太合适,要不改天我再登门拜访?” “呸,登徒子,你也知羞?”苗女没好气的瞪了宋默一眼,想到之前那日宋默在天桥底下色眯眯的盯着自己,她又瞪了宋默一眼。 宋默尴尬一笑,手往脸上抹了一把,顿时恢复了自己的面貌。 “看不出来,你倒是有些手段。”苗女说道。 “不知姑娘寻我有何贵干?”宋默见苗女似乎没有恶意,心里不免暗暗猜测她的目的。 劫财?宋默区区一个殓尸人能有多少钱? 劫色?一口一个登徒子,还是算了吧。 如此说来,只剩下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的祝由针法。 果然,苗女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能帮我缝一具尸体吗?” 第八十二章 与苗女达成交易,夜缝尸方知诡异 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 宋默从暗月城回来正好碰到喝的醉醺醺的夏雨,夏雨不满的说道:“宋默,你小子感情是回来上茅房啊?” 宋默心中有事,但又不好向夏雨解释姜婉怡的事,只好随口敷衍道:“我这人择地方。” 好在夏雨也不是真的生气,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回了殓尸房,只是宋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六号殓尸房早就被人打扫的干净,换了新的被褥,等夏雨睡定宋默这才回了自己的七号殓尸房。 满脑门的愁思遮掩不住,宋默只能暂且睡下。 下午申时未至,宋默便醒了过来再无睡意。 好不容易捱到戌时点卯,宋默坐立不安的等着生意上门。 今天,必定会有生意。 果然,没多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打开一看,正是魏家叔侄俩人,他们寒暄了几句便将白布盖着的尸体给抬进了屋内的桌台。 “今日送的尸体可有来路?”宋默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魏尘摇摇头说道:“宋哥,今天的尸体就是平常的尸体,没甚稀奇。” 宋默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苗女做事倒也妥帖,至少没有太惹眼。 没错,今天宋默在暗月城与苗女做了笔交易。 就是帮她缝这具尸体。 虽然宋默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只是缝尸倒也算不上难事,也就答应了下来。 魏家叔侄很快离开,宋默点上了镇魂灯放在墙角,这才打开了盖着尸体的白布。 宋默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反而平静了下来。 只见桌台上的尸体并无异样,只是脸上横七竖八满是刀伤,看着很是狰狞。 “原来只是破了相……”宋默暂且安定下来,拿出针线开始缝尸。 透明线穿在细长的银针上,一条条刀疤的缝合,细密的看不见针脚线头,尸体的五官逐渐清晰起来。 …… 梆梆梆…… 四更天,宋默伸直了腰,揉了揉眼,这一宿可把他累的够呛。 只见桌台上的尸体五官已恢复如常,是一个三十岁模样的男人,剑眉,五官刀削般硬朗,生的很有男人气概。 “莫不是苗女相好的?”宋默心中犯了嘀咕。 恍惚之间,招魂幡出,引魂录现。 紧接着尸体的走马灯跑了起来。 …… 尸体姓韩名墨一字柒夜,身份不详。 韩墨一前半生平静,直到大周太康三十五年。 太康三十五年,漠北的三旗镇上张灯结彩,似乎是让这年的中秋节比往年都要热闹的多,事实上也确实热闹的多,因为八月十五是三旗镇上的两家大户,韩家和方家大喜的日子。 韩家现在的家主是韩空年,而方家的家主则是方念山,而七天后的中秋节就是两家联姻的日子,在那天韩家的十八岁少主韩墨一将会迎娶方家小姐方婉如。 韩空年四十岁才有了韩墨一,老来得子,自然是爱惜的紧。 韩家做的是贩卖药草的生意,几乎整个三旗镇上的药铺都是韩家提供的药草,而方家则做的是玉石生意,大批大批的玉石和药草从三旗镇,从方家和韩家,从骆驼队,在一阵阵古老而悠长的驼铃声中被带到中原,然后换回来白花花的银子。 韩墨一自小在大漠里长大,这里的一年四季大半时间都是刮着漫天的黄沙。 因为向往着中原,或许是见惯了大漠里长河落日圆,长烟孤且直的景象,或许是想亲眼看看书中的秦淮画船、瑶女抚琴,一年前十七岁的韩墨一在得到自己会迎娶方家小姐方婉如的时候,他从三旗镇逃了出去,就混在方家外出贩卖玉石的驼队中去了中原。 韩墨一在中原呆了三个月,这里的风土人情让他一度忘记大漠里的婚约,但直到手里的银子挥霍一空后,他还是乖乖的跟着出来贩卖药草的韩家驼队回了大漠。 出去开了眼界,回来后愈发的看不上方家小姐方婉如,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她。 日子一天天过,终于到了十八岁,韩墨一也见到了方婉如,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是多么肤浅,方婉如美的不可方物,她不仅仅有着大漠女子的豪爽,也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 韩墨一见过方婉如一次后就总是找各种理由去方家,他总是喜欢给方婉如讲他在中原的经历,方婉如开始只是静静的听着,后来有一天方婉如终于对他笑了笑,不同于秦淮女子的殷勤,方婉如的笑很干净,他知道他走进了她的心。 农历八月十四,韩家和方家一切准备就绪,韩墨一有些忐忑,鬼使神差的他去了三旗镇上的街上。 韩墨一四处闲逛着,他的眼睛漫无目的,忽然一块木牌吸引了他,只见那木牌上用小篆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大字,算命。 同样鬼使神差的韩墨一凑了上去,算命的不是瞎子,而是一个穿着道衣皂袍的男人。 “算命的不都是瞎子吗?”韩墨一找了个话题开口说道。 “瞎子连眼睛都是瞎的,怎么可能看到天道之下的东西。”那道衣皂袍男人不慌不忙,平静的开口说道。 “哦?那你给我算算?”韩墨一来了兴趣,开口说道。 “不用算,大喜亦是大劫。”道衣皂袍男人看到没看韩墨一一眼开口说道。 yqxsw.org “你什么意思?”韩墨一顿时脸色黑了下来,其实他并不怎么信命,不过是想讨个好彩头。 “我只是说出即将发生的事,你命不该绝,可做梁上君子逃过一命。”道衣皂袍男人说着就收起了摊子。 “哼,装神弄鬼。”韩墨一冷哼一声,不满的开口说道。 “信与不信,明日见分晓。”说完,道衣皂袍男人直接离开,没一会儿彻底消失。 韩墨一回去之后一直心不在焉,直到第二天。 八月十五,中秋节,韩墨一带着迎亲的队伍,早早的去了方家,顺利接上方婉如就回了韩府,一路上别说有劫,甚至连坐下的马都没有一点磕磕绊绊,韩墨一这才把那道衣皂袍男人的话抛在脑后。 当晚,拜了天地,韩墨一和方婉如就去了左边的厢房。 外面是吵闹的人群,韩墨一坐在椅子上,他没说话,方婉如蒙着红盖头也没说话。 忽然,外面开始乱了起来,不时传来几声枪响,人们大喊着:“邪刀仙来了!” 邪刀仙,大漠北方苍鹰堡土匪窝的头头,手下是一群亡命的土匪。 韩墨一慌忙打开门一看,只见一群土匪在韩府里肆无忌惮的杀人,韩墨一哪见过这场面,差点吐出来,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土匪带着人就去了大厅,大胡子正是土匪头子邪刀仙。 韩墨一只听到韩空年喊了句:“我们可是交了保护费的,你们不能这样!” 然而,那邪刀仙似乎并不打算听完韩空年的话,他拔出刀一刀捅在了韩空年的心窝里,穆鸢想去扶韩空年,邪刀仙又是一刀,正中穆鸢的心窝,两个人倒了下去。 邪刀仙不以为然的擦了擦手里的刀对手下人开口说道:“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让他们躺在地上呢?把他们扶在椅子上。” 手下马上把韩空年和穆鸢的尸体给安放在大厅左右的椅子上,邪刀仙看着大厅上的两具尸体笑了笑,手下也是大笑起来,似乎这样的韩空年和穆鸢看着十分滑稽一般。 韩墨一看到眼前这一幕,早就吓的不知所措,他强忍着泪水想躲在柜子里,忽然想到了道衣皂袍男人的话,做梁上君子可以逃过一劫,他正准备拉起方婉如躲在厢房的大梁上,但这时外面已经有了脚步,韩墨一一咬牙艰难的趴在了房梁上。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正是邪刀仙。 邪刀仙进来先是找了一圈,他首先打开的便是柜子,韩墨一只觉得一阵后怕。 “小娘子,让爷看看你美不美。”没找到韩墨一,邪刀仙倒是对方婉如来了兴趣,猥琐的笑着冲方婉如走了过去,韩墨一咬着牙没有出声。 邪刀仙粗暴的一把揭开了方婉如的红盖头,顿时他被方婉如的美貌惊呆了,这时候的方婉如略施胭脂,美的像是仙子一般。 “你不怕官府?”方婉如怒声呵斥道,脸上早已满是泪水。 “官府?等官府来了,咱俩娃娃都有了。”邪刀仙放下了手里的刀,粗暴的拽住了方婉如,一把撕开了她的衣服。 此时的方婉如就在韩墨一的正下方,他甚至能看清自己在她眼睛里的倒影。 韩墨一的一滴眼泪落了下去,正落在方婉如的脸上,邪刀仙显然是不会注意到的。 因为,当脸上的眼泪多了,谁还会在乎再多出来的一颗。 第八十三章 邪刀仙逞凶杀人,韩墨一付之一炬 韩墨一再也忍不住,就在他要跳下去和邪刀仙拼命的时候,方婉如微微摇了摇头,韩墨一像是遭了雷击一般呆呆的趴在房梁上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邪刀仙忽然一声惨叫,只见他的右耳已经被方婉如咬了一口,鲜血直流。 “妈的,找死。”邪刀仙愤怒中,抽出刀一刀插进了方婉如的心窝。 方婉如直直的倒了下去,在她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她看向韩墨一,韩墨一避开了她,他不敢看她眼神里的幽怨。 邪刀仙捂着耳朵骂骂咧咧的走了出去,狠狠的大声喊道:“杀光,一个不留!” 紧接着,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传了出来,韩墨一以为三旗镇的人会出来帮韩家,但是没有,直到韩府的人被杀光,直到韩府的财物被搬光,三旗镇上一个人都没有出来。 等邪刀仙的人全部离开,韩墨一才从房梁上掉了下来,他木呆呆的把方婉如放在床上并盖上了被子,就像是她睡着了一般。 八月十六。 刺眼的阳光已经黯淡了下去,一轮血红的圆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悬挂在漠北三旗镇的上空。 前一天明明是中秋节,三旗镇上的不少店铺和房屋上还挂着灯笼和彩纸,甚至路边低矮的树上还贴着不少的红纸,一个用黑墨写着的大大双喜字还安安静静的呆在红纸上。 然而,还没等入夜,三旗镇上已经没了任何光亮,除了血红色的月光依然是毫不吝啬的撒在地上。 三旗镇上一处高大的院落前,穿着一身黑红官服马褂,胸前戴着红花的韩墨一站在那里,他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的韩家院子,空气里还不时传来血腥味。 一阵风过来,韩家那两扇大门被吹的摇晃,韩家里面简直是地狱一般的惨象,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院子里,身上脸上都有着刀砍过留下的痕迹。再往里面看去,大厅里的木椅上此时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六十岁左右的模样,心窝里渗出的血已经干涸,人也已经死去多时。 而他们不是别人,正是韩墨一的爹韩空年,和他娘穆鸢。 韩墨一终于动了,他的脸上是麻木,他像木头人一般,一步步走进了韩家,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他的脚下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韩墨一从他们的手上、背上、甚至是脸上和头上踩了过去,他站在了韩家大厅里,抬起头正对上他爹韩空年和他娘穆鸢瞪的极大的眼睛,他们的眼睛里充满恐惧,似乎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都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 韩墨一解下胸前的红花,先是把韩空年背到了院子,然后又返回来将穆鸢也给背到院子。 做完这些,韩墨一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绕过了院子去了左边的厢房里,厢房的窗户上还贴着双喜字,推开门,里面俨然是一副婚房的样子,而事实上这里确实是韩墨一的婚房。 因为,就在昨天,他本应该在这里度过他的洞房花烛夜。 然而韩墨一现在想想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场噩梦,只是他再也醒不来。 韩墨一一步步的往里面走去,厢房里面的床上搭着红色的纱帐,大漠的洞房没有这样的习俗,这红纱帐却是韩墨一托驼队的朋友从中原买来的,据朋友说是苏州城有名的苏锦。 韩墨一每往那红纱帐走上几步,脸上的痛苦就越掩饰不住,终于他还是走到了床边。 一咬牙,韩墨一打开了红纱帐,里面赫然是一个穿着凤冠霞帔的美艳女子,她的眉细长,她的耳朵小巧而灵动,她的唇红艳像是染了血一样,准确说就是染了血,因为她的嘴角还有着渗出的血丝,她的眼睛紧闭着像是睡着了一般,但是韩墨一知道,自己是再也唤不醒她。 床上凤冠霞帔的女子是方家小姐方婉如,是三旗镇上最美丽的女子,是他韩墨一过了门的娘子。 韩墨一用衣袖细心的为方婉如擦去了嘴角的血丝,紧接着他抱起床上的方婉如就走了出去,他走的很慢,因为每一步都是别离。 韩墨一走到院子里,他轻轻地放下了方婉如,接着他一步都没有停的走去了韩家的库房,那里放着的是三大桶的灯油。 灯油是韩墨一的爹韩空年特意交代从中原拉回来的,原本是打算趁着韩墨一成亲的日子,在八月十五中秋节办一个灯会,邀请三旗镇上的人一同赏灯来着。但现在灯油还在,赏灯的人却早已没了声息。 韩墨一从库房里往外提着灯油,一桶桶的将灯油浇在院子里的尸体上,先是那些伙计,最后是韩空年、穆鸢和方婉如,最后他吃力的把剩下的灯油全都撒在了韩府的角角落落。 ahzww.org 做完这一切,韩墨一最后俯下身子轻轻吻了一下方婉如的额头,接着他头也没回的走了出去,在跨出韩府大门的时候,韩墨一将打着火了的火折子抛在了身后,几乎是一瞬间他的身后着起了汹涌的大火。 韩墨一走了出去,韩府的门外却站着一个人,一个穿着道衣皂袍的中年男人,他的长相极为普通,普通到很快就会忘记,但是再见面的时候又会再次想起他。 韩墨一看都没看道衣皂袍男人一眼,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面前韩府里的大火从院子里烧到了大厅,最后整个成了一片火海。 “你们恨吗?”那道衣皂袍男人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话很奇怪,明明他的面前只有韩墨一一人,但是他说的却是你们恨吗? “恨。”韩墨一看着大火里的韩府,冷冷的开口说道,他的眼神中满是死意。 “我不是和你说话,而是他们。”道衣皂袍男人的声音很平静,似乎见惯了这种灭门的惨象,对于眼前的大火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 “你是说谁?”韩墨一听到道衣皂袍男人这样说,猛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周,但是四周空落落的,除了他和道衣皂袍男人根本就没有第三个人。 韩墨一面前的大火中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有水缸被烧开的炸裂声、有房间内的横梁被烧断的坍塌声、有树叶被烧的蜷曲的咔咔声,甚至他能闻到大火里的各种味道,有尸体被烧焦的糊味、有衣服被烧着的布革味,有暂时停放在韩家还没来得及运出去的药草被燃烧起来的药香味。 可是,除了面前烧着了的,红的发黑的大火,韩墨一根本就没有看到任何人。 第八十四章 厉鬼迷神意杀人,道衣皂袍送怪刀 这时候,韩墨一对三旗镇上的人失望透顶,几乎是这般的大火,他们都没有出来看上那么一眼,就像是昨天土匪在韩府滥杀无辜,他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 “我说的是那些无辜冤死,尸体又被焚烧的可怜人,可怜啊可怜,连一具囫囵的尸体都留不下来,怕是不能再投胎转世了。”道衣皂袍男人带着几分叹息,眉头皱着开口说道。 就在道衣皂袍男人刚刚说完这些话,韩墨一只觉得身上一寒,一股股的阴风在他的周围吹了起来,要知道他的不远处可是一片火海,这不正常。 果然,韩墨一往韩府的火海一看,只见那红的发黑的火海已然变了颜色,变成了一片片的惨绿色,阴森可怖,韩墨一刚看了那火海一眼,只觉得耳边响起了一阵阵阴森的声音。 “韩墨一,韩墨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那声音阴森,且绝对不是一个人发出来的,而且那声音根本就不像是人在说话,更像是一群索命的厉鬼在韩墨一的耳边嚎叫。 “是谁?是谁在说话?到底是谁?”韩墨一捂着耳朵,但是那可怕的声音这时候就像是从他脑子里跳出来一般,根本就挡不住。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韩墨一,韩墨一。”那无数冤魂的声音在韩墨一的耳边一遍遍回响,韩墨一痛苦的蹲在地上眉头皱到了一起,脸上满是眼泪,嘴里念叨着:“不,不,不是我,是土匪,是土匪杀的你们。” “是你,韩墨一,都是你,要不是你成亲怎么可能引来土匪,你还我命来。”这一次,那群冤魂的声音越来越近。 韩墨一猛的睁开眼睛,他终于看到韩府火海中那惨绿的光是怎么回事,原来是韩府死去的厉鬼在火海中挣扎,他们的眼睛散发出惨绿色的光,正是那绿光让火海都变成了惨绿色。 那群厉鬼似乎意识到韩墨一能看见他们,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向韩墨一扑了过来,就在这时,两个瘦小的鬼影挡在了那群厉鬼的面前。 韩墨一只是抬头看了那两个鬼影一眼,眼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大声的喊道:“爹!娘!不要!” 原来这挡在厉鬼群前的不是别人,而正是也化成鬼魂了的韩空年和穆鸢,他们的瘦小的鬼体在厉鬼群前看着是那么的单薄,但是他们的身影是那么的坚定。 韩墨一看到那群厉鬼没有任何犹豫的冲了过来,他还没来得及提醒让韩空年和穆鸢让开,厉鬼群就已经冲上前,几乎是一瞬间韩空年和穆鸢的鬼魂被厉鬼群冲撞的成了两个淡淡的鬼影。 很快,韩空年和穆鸢的鬼魂眼看着就要散开,他们回头最后看了韩墨一一眼,穆鸢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韩空年的唇动了动,说出了两个字,紧接着厉鬼群彻底将韩空年和穆鸢的鬼魂彻底打散,他们淡淡的鬼影缓缓化成了星星点点的绿光落在了韩墨一的身边,魂飞魄散。 韩墨一仰头大吼:“爹,娘!”他的眼睛先是流下两行泪水,紧接着他的眼角流下的不再是透明清澈的泪水,而是一颗颗浑浊鲜红的血泪,在最后韩墨一终于明白了韩空年在魂飞魄散前嘴里的那两个字。 活着。 那群厉鬼在没有了韩空年和穆鸢的阻拦,肆无忌惮的冲了过来。 “够了!”一个红色的人影挡在了韩墨一的面前,准确说已经是一个红色的鬼影,因为来人正是一身红色嫁衣凤冠霞帔的方婉如。 “女罗刹?”道衣皂袍男人平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厉鬼群忌惮的看着眼前的方婉如,恨恨的开口说道:“你就不恨他?你不要忘了邪刀仙之前差点羞辱你的时候,他就在房梁上看着!” 方婉如的脸上出现一霎那间的痛苦,不过很快她的脸上满是冰冷:“我说了,够了,你们不准伤害他。” 那群厉鬼见方婉如动怒,一个个开始往三旗镇上的房屋里飘了过去,很快,骇人的惨叫声传了过来。 韩墨一没有说话,方婉如没有阻拦,道衣皂袍男人更是一脸平静的看着即将变成地狱的三旗镇。 “婉如,我,”韩墨一看着已经人鬼殊途了的方婉如,脸上满是痛苦,他刚刚开口,方婉如就出言打断了他。 xiaoshuting.info “够了,我们之间也到此为止吧。”说完,方婉如看着面前的那个道衣皂袍男人开了口:“我知道你是一个高人,我想断了这一世的因果,你能送我投胎吗?” 道衣皂袍男人看着眼前的这个女罗刹,平静的点了点头。 “尘归尘土归土,黄泉路开!”道衣皂袍男人打出了手里的一张玉符,正是打开黄泉路的开道符。 一个足有两人高的洞口出现,里面是灰蒙蒙的世界。 “走吧。”道衣皂袍男人平静的看了一眼方婉如开口说道。 方婉如没有任何犹豫的走了进去,就在那黄泉路的洞口快要消失的时候,韩墨一大声的冲方婉如喊了一句:“对不起。” 方婉如身子一愣,但依然是没有任何停留也没有回头的走了进去。 韩墨一死一般的瘫倒在地上,耳边不时传来厉鬼桀桀的笑声和三旗镇上那群人的惨叫声,韩墨一一点都不同情那群人。 子时,三旗镇已经彻底变成了一方地狱,整个三旗镇已经没了活人,无数的鬼魂在三旗镇上飘荡,最终不约而同的来到了韩墨一的附近。 “方家那死娘们已经走了,韩墨一你的死期到了。”一个厉鬼出了声,无数的厉鬼桀桀的怪笑着,慢慢的围了上来,这一次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拦他们。 天上的血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乌云遮挡,韩墨一只觉得死一般黑暗,除了厉鬼桀桀的怪叫,他什么都再也听不到。 “韩墨一,你得活着。”道衣皂袍男人忽然走到韩墨一的身边开口说道,说着他向韩墨一递来了一把浑身漆黑的怪刀。 韩墨一看了一眼那人手中的怪刀,样子却是怪异的很。 第八十五章 怪刀老祖逞威名,诡道自有天诅咒 月黑风高,夜半诡语。 在三旗镇生活多年,大漠里有的是舞刀弄剑的侠客,甚至跟着镖局出去的那段时间里,韩墨一和跟镖师还学了点刀法的皮毛。 寻常的刀多是精铁打造,浑身透着雪一样的银白,而偏偏道衣皂袍男人的那把刀,刀身倒是中规中矩,三尺的模样,但怪刀通体漆黑,韩墨一只是看上一眼就能隐隐感受到那刀身上传来的可怕力量,直让他打心底发凉。 见韩墨一没有接刀,道衣皂袍男人只是平淡的笑了笑:“有些东西怕是等不及。” 韩墨一自然知道道衣皂袍男人说的是三旗镇上飘着的那群厉鬼,咬咬牙从道衣皂袍男人手中把那把怪刀接了过去,就在他握住怪刀的一瞬间,他觉得一股熟悉的感觉从刀身上传了过来。 “小子,没想到这么久还能见到你,更没想到你还是这般不堪。”韩墨一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了出来,他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因为那声音似乎是从自己手中的怪刀上传出来的。 还没等韩墨一想明白其中的缘由,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从刀身里面传了出来:“不,你不是韩墨一。” “我不是韩墨一?”韩墨一不由地对这个怪刀里的声音感到疑惑,更让他不解的是,这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一开口便是语出惊人。 “我不是韩墨一?”韩墨一皱了皱眉头,然后想起了三旗镇那犹如人间地狱般的惨象叹了口气:“唉,我要不是韩墨一该多好。” 闭上眼睛,韩墨一似乎还能想起自己胆怯的趴在房梁上,方婉如那可怜的模样。 “小子,这倒是运气了,没想到你和老祖的缘分居然这么深。”没等韩墨一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多久,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从刀身上传了出来,隐隐约约韩墨一还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到一丝丝的兴奋,亦或者是称其为嗜血。 “你是谁?”韩墨一丝毫不管已经扑到了面前的厉鬼,低下头对着那怪刀自言自语的开口说道。 “我是谁?我是你家老祖!别废话,我要你的血。”那怪刀里的声音说到这里,忽然韩墨一只觉得自己握着怪刀的手猛的刺痛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只看到自己握住怪刀的右手已经被刀柄上突然出现的莫名尖刺划破,鲜血慢慢的顺着刀身流了下去,更为诡异的是整个刀身也已经随着自己鲜血的流动逐渐变得血红,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慢慢的不受控制。 扑到最前面的厉鬼显然没有意识到韩墨一的这一诡异变化,只见韩墨一轻轻挥了一下手中的怪刀,冲在最前面的厉鬼顿时被怪刀轻而易举的划开,碎成了点点绿光,魂飞魄散。 无数的厉鬼被韩墨一这可怕的一刀镇住,没有一个厉鬼再敢冲上来,但显然被怪刀控制的韩墨一没有就此罢休,他提着刀冲进厉鬼群中,顿时整个三旗镇再次传来惨叫,不过这次是厉鬼的惨叫。 等韩墨一再次停手,厉鬼依然没了三分之一,他们再看向韩墨一的眼神中居然没了愤怒,剩下的只是恐惧。 忽然,一个厉鬼的声音传了出来:“我们杀不了他,但是我们也不能让他好过,我宁可魂飞魄散也要诅咒他。” 这时,乌云下的血月已经露出,整个三旗镇满是血腥味,一个厉鬼开始诅咒,鬼魂慢慢黯淡化成绿光最终散去。 一个厉鬼开始诅咒就会有第二个厉鬼跟着诅咒,紧接着就会有第三个,最后所有的厉鬼都开始诅咒,三旗镇上无数的绿光闪烁,似乎天上的星河掉落了人间。 韩墨一的脑子里慢慢传出厉鬼最为可怕的诅咒声,一个声音响起,两个声音响起,无数的声音响起,韩墨一终于承受不住倒了下去,痛苦的他唯有死死的握紧了手中的刀。 等韩墨一再次醒来,三旗镇已然被黄沙淹没,除了倔强露着一点点尖的镇上高高的旗杆,已经再也看不出任何三旗镇的痕迹。 道衣皂袍男人已经消失,他的身旁只有那把怪刀。 韩墨一站起身,无数厉鬼魂飞魄散诅咒自己之后,他总觉得身体多了点什么,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但是却什么都没有。 站在刺眼的阳光下,忽然韩墨一想到了什么,捡起地上那把怪刀一步步往大漠北边走去。 傍晚,大漠的太阳依然明亮,没人知道昨夜的血月,就像没人知道大漠中曾经有着一个被土匪灭门的杏林世家,就像没人知道大漠中曾经有一个三旗镇的繁华,就像没人知道这大漠的层层黄沙下掩埋了一个曾经笑颜如花的她。 苍鹰堡里,邪刀仙和手下百十人还在沉溺于三旗镇的巨大收获,一群打扮妖艳的女人在试穿着韩府抢来的金银首饰,她们口中满是对邪刀仙的赞美,似乎杀人如麻的邪刀仙是一个劫富济贫的侠客一般。 而邪刀仙本人则是和手下大肆吃喝着,而他们喝的酒、吃的肉,正是韩府为韩墨一和方婉如成亲时准备的。 “邪爷,韩家逃走的那小子找上门来了。”一个手下从外面走了进来开口说道。 “来了多少人?”邪刀仙脸上出现了阴霾,阴冷的开口说道,他的眼神像一匹准备开始猎杀的狼。 xiashuba.com “一个,就那小子一个人来了,就在门外。”那手下也是疑惑的开口说道。 “一个?”邪刀仙先是一愣,紧接着整个人开始大笑,几乎笑的喘不过气来。 “既然他找死,就让他进来。”邪刀仙终于止住了大笑开口说道。 那手下走了出去,没一会儿,韩墨一走了进来。 邪刀仙看了一眼韩墨一,有些单薄,手里拿着一把怪刀,身上满是风沙,一套新郎的黑红大礼服已然破的就像一块破布,零零散散的披着身上一般,嘴唇也因为长时间没喝水而变得干裂,甚至溢出星星点点的血丝。 不管邪刀仙怎么看韩墨一都只是像一个待宰杀的羔羊而已,唯一不同的就是羔羊是被别人绑着宰杀的,而韩墨一则是自己送上门来被宰杀的。 “你是来报仇的?”邪刀仙忍着笑开口说道,他的脸上满是不屑,眼神中的轻蔑惹得手下一阵大笑。 韩墨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舔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 “妈的,老子跟你说话你耳聋了?”邪刀仙见韩墨一似乎丝毫不畏惧自己,甚至眼神里还有几分看不起自己的意味不由地大骂道。 “邪刀仙,我是来杀你的。”韩墨一握紧了手中的刀,舔了一下嘴唇上的鲜血,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 韩墨一的声音不大,而此时却显得掷地有声。 大厅里先是一瞬间的沉默,然后就是除了韩墨一之外的所有人都开始哄堂大笑。 土匪喽啰一个个嘲笑着韩墨一的不自量力,那些打扮妖艳的女人们笑的前仰后合,有的甚至连眼泪都笑的流了出来,捂着肚子,一个个趁机往邪刀仙的怀里钻,就像狗去讨好自己的主人一般。 “做了他。”邪刀仙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杀一个人对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在顷刻之间他就已经决定了韩墨一的命运。 邪刀仙连看都没再看韩墨一一眼,两只手狠狠的往扑向自己怀里的妖艳女人身上抓了一把,那被抓的女人倒也不生气,甚至更肆无忌惮的放纵起来,端起桌上的酒杯一点点往自己身上倒了下去,那酒水自然妖艳女人身下滑去。 第八十六章 只见天下不太平,怎见杀人何纷纷 杀人何纷纷,天下不太平。 邪刀仙下了命令,自然有手下人乐意为他处理这件并不怎么困难的事情。 一个大胡子扛着一把砍刀慢慢的往韩墨一这边走了过来,他脸上狰狞的笑着,似乎想从韩墨一脸上看到什么,但是韩墨一脸色平淡,这让大胡子胸中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 大胡子刚走近,韩墨一还没拔刀就看到了眼前闪过一道光亮,大胡子的刀就已经刺进了他的肚子。 韩墨一有些后知后觉的低头看了一眼,果然,那刀确实刺了进去,不过自己的身体却是一滴血都没有流出。 大胡子刷的一下拔出了刀,韩墨一看着肚子上的伤口很快愈合,他没有受伤,就像大胡子的刀根本就没有刺入他肚子中一样。 “俺说王大胡子,你不总是吹牛自己的刀除了大当家的你最快嘛,这是咋了?爬女人床把手爬软了?”一个秃顶的土匪喽啰放下手中的酒,大肆的嘲笑着大胡子。 大胡子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安然无恙的韩墨一,不由地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 很快,大胡子再次提起了手中的刀,一刀朝韩墨一砍了过去,这次韩墨一倒是挡了一下,但几乎是一瞬间大胡子的刀再次扎进了韩墨一的肚子中,而这一次大胡子没有那么着急拔出来。 韩墨一只觉得肚中一痛,但几乎只是一瞬间他便觉得体内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挡住了那钻心的痛。 大胡子终究还是拔出了刀,和刚刚的一刀一样,没有鲜血,韩墨一肚中上的伤痕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而这次土匪们显然都注意到了这诡异的场景,像是看着妖怪一般的看着韩墨一,握着刀的手都开始颤抖,邪刀仙也有些忌惮的看着韩墨一。 终于,邪刀仙发怒的吼道:“妈的,老子就不信你不死!” 邪刀仙拔刀刺入韩墨一的心脏,一气呵成,但是韩墨一仍然是没有任何损伤的样子。 大胡子第一个承受不住心里的压力跪在了地上,身体抖的像是筛子一样,嘴里求饶一般的念叨着:“他不是人,他不是人,别杀我,别杀我!” “找死!”邪刀仙凶相毕露,反手一刀就将跪在地上的大胡子头给砍了下来。 “不要怕,我们烧死他。”邪刀仙阴狠的看着韩墨一开口说道。 “对,就算是妖怪也能被火烧死。”那群土匪喽啰听到邪刀仙这样说,就像是河里快要淹死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个个的附和道。 邪刀仙一脚踢开身边几个瑟瑟发抖的妖艳女子,此时的他心里已经没了半分寻欢作乐的想法,这些昔日里看着颇有诱惑的妖艳女人现在看来都有些厌烦,甚至邪刀仙已经有了拔刀的想法,不过看着一脸冷漠的韩墨一他还是压制了心中的想法。 一同压制下去的,还有心里隐隐浮现的一丝恐惧。 “秃子,去,绑了他。”邪刀仙冲身边的一个喽啰开口说道。 那被邪刀仙点名的秃子正是之前嘲笑大胡子的人,此时被邪刀仙点名,秃子的脸上就像吃了苍蝇一般难看。但是看着脚下躺着的大胡子,他的血还在不停的往外流,有前车之鉴的秃子自然是不敢触邪刀仙的霉头。固然韩墨一看上去有些诡异,但还不至于让他立即丢了性命。 秃子一咬牙将桌上的酒端起来一饮而尽,壮了壮胆子硬着头皮向韩墨一走去。 韩墨一见秃子走来只是冷笑一声,随即就举起了手中的刀,从镖师那里学来的刀法皮毛不过是镖师糊弄他打发时间的东西,怎么可能与秃子这般常年刀尖上舔血的土匪相提并论。 没有任何疑问,韩墨一刚举起刀,秃子就已经干净利索的一脚将他踹倒,怪刀也掉落在一旁,周围的土匪喽啰一拥而上把他绑的结结实实。 苍鹰堡自然有放好的木柴,没多一会儿,土匪喽啰们就架起了一个火堆。 邪刀仙看向韩墨一的眼神中像是毒蛇一般:“小子,你真的不怕死吗?” 韩墨一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蔑的看了邪刀仙一眼。 “小子,可惜了,你很恨我吧?你那娇滴滴的小娘子可润的很,你爹娘可没你那么硬气,哈哈哈。”邪刀仙肆无忌惮的大笑着,似乎在他眼里韩墨一已经成了一具烧成黑炭的干尸。 韩墨一眼里顿时充满了愤怒,他想起了惨死的父母,和可怜的方婉如。 “丢上去。”邪刀仙好像对韩墨一那副愤怒的模样十分受用,一挥手,手下立马就把韩墨一丢了上去。 这群苍鹰堡的土匪毕竟都是心狠手辣之辈,这时见韩墨一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也不由地胆大起来,秃子更是有些恼羞成怒的扇了韩墨一两巴掌,随后就把韩墨一丢在了柴木堆上面。 韩墨一全身被绑的结结实实,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怪刀身上。 然而令韩墨一失望的是,直到秃子贱笑着点燃柴木堆,怪刀也没半点反应。 柴木堆先是冒出黑烟,紧接着大火就燃烧了起来,韩墨一感受着来自火焰的炙热温度不由地闭上了眼睛,那一刻他看到了被黄沙淹没的三旗镇,看到了惨死的父母,看到了方婉如,最后看到了道衣皂袍男人。 道衣皂袍男人嘴唇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半天韩墨一终于知道道衣皂袍男人说的是什么。 他说的正是:“韩墨一,你不能死!” 苍鹰堡大厅上,土匪喽啰们再一次快活的喝酒吃肉,妖艳的女人们仍然一个劲的往邪刀仙身上蹭,一点都不在意刚刚的龌龊。 邪刀仙则是满脸阴冷,不时往门外看去,见邪刀仙这样,妖艳女人也识趣的收敛了一些,土匪喽啰们也没了兴趣,苍鹰堡罕见的冷清了下来。 过了约莫两个多时辰,邪刀仙终于是动了。 “差不多了吧?”邪刀仙自言自语的小声说了一句,说完站起身子往外面走去,他去的方向正是火烧韩墨一的地方。 柴木堆仍然还有些余火,但也已经快要熄灭,火堆里并不能看的十分清晰,却已经没了韩墨一的踪迹。 ranwen.la “放心吧,大掌柜的,这小子肯定是烧死了。”秃子看出来邪刀仙的担忧,不失时机的拍马屁道。 邪刀仙冷冷的看了秃子一眼,秃子自觉失言,狠狠地自己扇了自己两巴掌。 好在邪刀仙心里在想着别的事,秃子也算是躲过一劫。 余火散尽,灰堆里看不到韩墨一,邪刀仙暗暗松了口气,阴冷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笑意。 “看来是烧死了。”众人都跟着邪刀仙松了口气。 然而几乎是一瞬间邪刀仙的笑容像是被冻在了脸上,在众人骇人的目光下,灰堆里缓缓站起来一个东西,准确说是一个人。 “我说过,我是来杀你的。”那灰堆里站起来的人赫然是韩墨一,他的衣服被火焰烧成灰烬,头发倒是完好无损,身上沾着柴木燃烧过后的灰,裸露的皮肤像是火焰一般通红,不过很快就已经恢复正常。 “上,杀了他!”邪刀仙这次终于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大声的吼叫起来。 第八十七章 二十报仇许人死,杀人不数舞阳儿 二十报仇许人死,杀人不数舞阳儿 那群土匪喽啰像是发了疯一般,举起手中的刀拼了命的砍向韩墨一,然而一切都是徒劳,韩墨一恢复的很快,无数的刀击连一道白痕都没能留下来。 秃子是第一个跪下来的,然后是其他土匪喽啰,他们跪在地上颤抖着,乞求着,一如之前在韩家他们杀过的那群人一样。 韩墨一冷漠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土匪喽啰,眼神里没有一丝波动,就像是看着一堆没了生命的尸体。 邪刀仙死死的握住了手中的刀想杀了跪在地上的秃子,但是他知道这只是没用的挣扎。 韩墨一一步步向邪刀仙走了过来,邪刀仙握刀的手已经开始轻微颤抖,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刀客应有的反应,但是他已经无法控制心中的恐惧。 终于,邪刀仙还是不甘心的砍在韩墨一的身上,一刀一刀又一刀,直到他整个人都累得虚脱,握不住手里的刀才畏惧的看着眼前的韩墨一。 “你不是人,你不是人!”邪刀仙往后退了几步,终于瘫倒在地上,韩墨一站在他面前像是一尊神一样看着他。 “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邪刀仙终于是跪倒在了地上,像一条狗一样卑微的乞求着。 “刀来!”回应邪刀仙的是韩墨一冷漠的声音,怪刀腾空飞到了韩墨一的手中。 “不,不,你不能杀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邪刀仙终于是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拼了命的叫着。 邪刀仙的声音未落,韩墨一的刀已经落了下来,邪刀仙满是胡子的大脑袋在地上滚了滚,停了下来,他的脸上满是和韩空年和穆鸢一般的不可思议。 “你该死。”韩墨一并没有收起手中的刀,他回过头看向那群跪倒在地上的土匪喽啰冷冷的继续说道:“你们也该死。” 见韩墨一毫不留情的砍下了邪刀仙的脑袋又说出这样的话,那群土匪喽啰顿时开始四处逃窜。 眼见的他们就要跑出苍鹰堡,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到了韩墨一的耳朵里。 “小子,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说话声正是从怪刀里传出来的。 果然他说完,一片黑雾笼罩了苍鹰堡,一个个身高两三米,浑身散发着黑气,头上两只尖角的魔兵出现在黑雾里,他们手里一柄柄黑色的大刀拦住了所有逃跑的土匪。 韩墨一没有说话,一刀又一刀的砍过去,直到地上躺满了尸体,直到没有人活着,韩墨一才算是停了下来。 黑雾渐渐退去,随之退去的还有那群魔兵,韩墨一不知道怪刀里究竟是何方神圣,不过他也懒得去想,最近接连发生的事情让他神经都有些麻木。 想了想,韩墨一往苍鹰堡大厅走了过去。 韩墨一刚刚走进大厅,一阵女人刺耳的尖叫声响了起来,韩墨一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火堆上已经被火焰烧没了衣服,再加上杀人沾染的鲜血,自然是好看不了哪里去。 “闭嘴。”韩墨一冷冷的开口,那群妖艳的女人顿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神里满是畏惧。 韩墨一想了想才又继续开口说道:“给我烧些热水,我要洗澡。” 见韩墨一没有恶意,那群妖艳的女人才慢慢平定下来,过了一会儿就有人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韩墨一看着丝毫没有离去意思的妖艳女人们不由地厌恶道:“我不杀你们,滚吧。” 那群妖艳的女人顿时如蒙大赦跑了出去,韩墨一这才开始收拾自己。 等洗去了身上的血污和柴木灰,韩墨一才意识到一件再尴尬不过的事情,自己的衣服已经被火堆燃烧成灰烬,而自己刚刚又恰好忘记让那群女人给自己找身合适的衣服来。 好在苍鹰堡的土匪已经让自己杀了个干净,而那群妖艳的女人也已经让自己打发走,反正左右没人,索性就自己去房间里找一件衣服凑活穿算了。 打定主意,韩墨一往苍鹰堡内房走去,一路上没有碰到那群妖艳女人,韩墨一也放宽了心。 穿过院子,里面的房间门上居然挂着锁,好在只是挂在门上而没有锁,韩墨一拿下锁推门就走了进去。 然而令韩墨一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出现了,他刚刚走进房间抬眼就看到一个年轻女子坐在椅子上,一只手倚在木桌上,一只手擦拭着脸上的眼泪。 韩墨一转身想躲,但显然已经来不及,那年轻女子已经往韩墨一这边看了过来,四目相对,韩墨一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啊!”那年轻女子尖声叫了起来。 韩墨一转身就跑了出去,准确说是逃了出去。 好在韩墨一虽然慌乱和尴尬但运气还算是不错,很快就在隔壁房间的一个柜子里找到几件还算合适的衣服,三下五除二的套在身上才算是让自己平定了下来。 犹豫了很长时间,可能只是韩墨一认为过了很长时间,他正准备站起身子走出去,忽然外面就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 韩墨一听的分明,这正在尖叫的女人可不正就是刚刚的那个被土匪锁在房间里的女子。 想都没想韩墨一就跑了出去,他本以为是还有土匪的漏网之鱼,但当他走出去才意识到女子尖叫的原因不是因为别的,而正是由自己一手制造出来的人间地狱。 整个苍鹰堡的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数的土匪,他们的血液已经将脚下的黄沙土染的血红,怪刀的锋利加上发了狂的韩墨一,地上土匪的尸体几乎都不怎么完整,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甚至连空气里都是血腥和死亡的气息。 房间里的那位女子正是站在了这些尸体中间,她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脚下,韩墨一顺着她的眼睛往下一看也不由地打了个冷战,原来那位女子脚下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正是被韩墨一一刀砍下的,邪刀仙的头颅。 邪刀仙的两只眼睛仍然瞪的极大,也怪不得女子吓的尖叫,即使是亲手砍下邪刀仙头颅的韩墨一,此时平定下来看着这个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恶霸也不由地心里发怵。 韩墨一看着被吓傻了的女子叹了口气:“唉,真是欠了你的。” 说着,韩墨一就向女子身边走了过去,那女子似乎没注意到韩墨一走过来。 “喂?”韩墨一刚开口,那女子只是回头看了韩墨一一眼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唉,看来是真的上辈子欠了你什么。”韩墨一一把抱起女子回了她之前的房间,把女子放回床上躺好,他这时才有机会看清了女子的样貌。 那女子穿着的是一件白色的素裙,不过也难以掩饰她修长的身姿,长发只是用一只桃木簪子随意的挽了起来,不施粉黛的五官精致而美丽,一张俏脸因恐惧而惨白,看着格外的惹人怜爱。 韩墨一看着这个躺在床上眉头微皱的女子,不由地心里起了揣度,她究竟是什么人,虽然韩墨一不愿意往坏处、往阴暗处想,但是想起之前那些令人作呕的妖艳女子,又想起了已经化身成女罗刹的方婉如,再看向床上白衣女子的时候,眼神里就已经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厌恶。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在房间内的桌上还有着一壶不错的茶水,韩墨一就着茶水打发着时间,门外的夕阳已经开始拉长了院子内老树的影子,夕阳的光也开始一寸一寸的从韩墨一的脚下往门外移开,直到房间内的光线已经开始变得昏暗。 终于,那白衣女子醒了过来。 “你醒了?”韩墨一没有回头,只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开口说道。 半响,才听到白衣女子几乎微弱如蚊蚁的一声轻哼。 “邪刀仙是你什么人?”又是半天,韩墨一才终于问出了此时心中最需要知道的问题。 cxzww.com 韩墨一闭上了眼睛,他有些害怕听到女子的回答,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在得到某些回答后会做些什么。 “邪刀仙?你说的是那个土匪头子?”白衣女子的声音依旧轻柔,带着一些胆怯,不过韩墨一却能感受得到女子对自己已经放下了一些防备。 “对,邪刀仙就是那个被我砍下了头的土匪头子。”韩墨一声音有些冰冷,说话也就没有考虑到女子的感受。 女子深吸了口气,从床上走了下来,来到韩墨一身后低声问道:“是你杀了他?” 韩墨一心中一紧,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谢谢,你救了我。”白衣女子说着冲韩墨一施了一礼。 韩墨一这才转过身子看着白衣女子:“我救了你?” 白衣女子面色一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回忆,韩墨一没有催促,过了一会儿,白衣女子才缓缓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只见白衣女子攥紧了手缓缓开口说道:“我叫马若雪,三天前奉家父之命和家里的老仆前往大漠三旗镇给韩家和方家的联姻道喜,没想到被这群土匪给捉了来,连老仆也丢了性命。” 顿了顿马若雪继续说道:“想来已经过了三天,韩家和方家早就已经办完了喜事,我怕是来不及赶去了。” “韩家,方家,呵呵。”韩墨一冷笑两声,紧接着眼神闪过一丝悲哀:“这世上怕是再没有韩家和方家,没有三旗镇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马若雪显然被韩墨一这一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由地开口问道。 韩墨一闭上了眼,眼角划过一滴眼泪,然后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我就是韩墨一。” 第八十八章 江湖怎知多恩怨,一杯酒化笑与愁 江湖怎知多恩怨,一杯酒化笑与愁。 等韩墨一讲完三旗镇发生的事,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光和星光抛洒在院子里。 虽然韩墨一掩去了很多事情,但这灭门的惨事仍然让马若雪愣愣的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面前这个看上去是那样单薄的男人。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还是马若雪先用火折子点亮了房间内的烛台,幽黄的灯光顿时将黑暗的房间填满,两个人这才有了些暖意。 “你饿吗?”终于,还是马若雪先打破了沉默。 韩墨一正准备摆手说不饿,一阵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传了出来,自然,这是从马若雪那边传出来的。 “你在这里呆着,我去找些吃的来。”韩墨一说完就往门外走去。 “等等,这个你拿着。”马若雪叫住了他,并朝他递过来一件东西。 韩墨一顺手接过来那物件,原来正是马若雪刚刚用来点亮烛台的火折子。 韩墨一点了点头就走出门去,屋内的灯光下,马若雪的俏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微红。 就着月光,韩墨一倒也勉强能看得清路,他直奔苍鹰堡大厅的方向,因为他记得那里还有着不少土匪庆功时留下的酒菜。 韩墨一走到苍鹰堡的大厅,那里自然是空无一人。用从马若雪那里拿来的火折子点亮了大厅的烛台,果然大厅的桌上还摆放着不少的酒菜,很多几乎是没有动过的。 韩墨一挑干净的拣了几盘,有牛肉,烧鸡,还有烤好的羊腿,想了想,他随手从桌上拿了坛还没有打开封泥的酒坛。 考虑到马若雪可能吃不惯凉了的食物,韩墨一摸索着就去了苍鹰堡的厨房。 苍鹰堡的厨房本就在马若雪那间房的附近,再加上大漠特有的高高烟囱,韩墨一没有费力的就找到了厨房的位置。 还没等走进去,里面就传来了微弱的动静,韩墨一心里一惊,不由地猜测里面是有漏网躲在这里的土匪。 “谁?”韩墨一低沉的冲里面喊了一声。 “别杀我们,别杀我们。”里面居然传来了一阵女人的惊呼,听上去还不止一个。 “是你们?”韩墨一走进去一看,顿时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里面的那群女人乱作一团尖叫着,韩墨一依然就着微弱的月光看出来这群女人可不正是之前已经被自己打发走了的妖艳女人。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韩墨一不无厌恶的开口说道,说着将手里的拿着的酒菜放了下来。 结果还没等韩墨一反应过来,那群女人一个个擦鼻涕抹眼泪的叫起苦来,一时间七嘴八舌的吵的韩墨一头都大了。 “停,一个人来说就行。”韩墨一冷哼一声,那群妖艳的女人倒也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等韩墨一摸索着用火折子点亮了厨房内的烛台,那群妖艳的女人终于是又有人开了口。 “这位韩爷,您有所不知,我们姐妹四人也是苦命人,之前都是在漠北黄沙镇的红楼上靠着给来往的商客弹些小曲谋生,日子虽然过得贫苦了些,但还凑活的过去。”一个女人往前走了一步开口说道。 漠北黄沙镇韩墨一倒是知道,黄沙镇坐落于丝绸之路的边上,因此常有西域进来贩卖毛皮和骆驼的商客以及中原前往西域贩卖布料的中原商客。 黄沙镇也因为这些商客的来往频繁而变得繁华,而所谓红楼也不过是来往商客寻欢作乐的地方,说难听点不过是妓院窑子罢了。 韩墨一打量了一下开口的那个女人,显然比自己要大一些,不过也就二十五六的模样,柳叶眉、樱桃小嘴,凃了胭脂的脸更是让她有了一种大漠胡姬的艳丽。 她的身材高挑而丰满,那些妖艳的衣服更是将她傲人的身姿展露的淋漓尽致,在四个妖艳的女人当中确实当数率先开口的这个女人更加有魅力,想来她应该就是邪刀仙最宠爱的女人。 韩墨一点了点头示意那女人继续讲下去,那女人本就是风尘女子,察言观色的水平自不必多说,见韩墨一远不像白天见到的那般凶残,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前些日子,一个前往西域贩卖布料的胡大爷买下了我们姐妹四人,本想着算是脱离了红楼,即使给那胡大爷做小妾也算是在这乱世中有了依靠。” 说到这里,那女人叹了口气才又继续说道:“奈何我们姐妹四人如此命苦,走到这地界就遭了土匪,胡大爷也被那邪刀仙给一刀杀了去,我们姐妹四人因为有些姿色加上曲意逢迎,倒苟活了下来。” 那女人说完许是想到了伤心处,四个女人抱头就哭了起来。 “行了行了。”韩墨一摆手叫停了他们,那四个妖艳的女人对韩墨一有着深深地恐惧,立马就死死的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韩墨一看着她们四人那害怕至极的模样,又可气又可笑,不过对于那女人说的话他自然不会全信,甚至他能感觉到那个说话的女人并没有那么害怕。 “你们既然走了还回来干什么?”韩墨一低沉的开口说道。 那个一直说话的女人还没开口,她身边的一个女人倒是抢先开了口:“我们总不能就这样跑出去吧?我们的钱和首饰还在这里呢?” “翠儿!”之前说话的那个女子赶忙拉住了这个叫翠儿的女人,一边制止了翠儿,一边偷偷往韩墨一那边看去。 结果目光刚移到韩墨一的脸上,女子就心中一凉,果然韩墨一的脸上已经布满了冰霜,看向四人的眼神都是冷漠。 “果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就不怕那些钱和首饰上沾着血吗?”韩墨一冷哼一声,冰冷的开口说道,说完再也不看那群妖艳的女人。 “慕容姐,我说错什么了吗?”那个叫翠儿的女人显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脸后悔的看着身边的女人开口说道。 “唉,算了。”被她称呼为慕容姐的就是之前那个率先开口说话的女人。 韩墨一不理身边的四个妖艳女人,自顾自的用火折子引燃了柴火想将那些冷了的菜热一热,其实韩墨一哪做过这些,笨手笨脚的怎么也做不好,惹得身边的妖艳女人掩嘴笑话自己。 韩墨一被她们这一笑,心里是又急又气,但又不好发作,脸色愈发的阴沉。 “我来帮你吧。”那个被称呼为慕容姐的女人挽起了衣袖也不管韩墨一同不同意就熟练的帮他热起了菜。 韩墨一有心拒绝,但无奈自己实在做不来这些,只好由她去了。 没一会儿,几个菜就热的差不多了。 韩墨一看着面前这些羊腿、烧鸡和牛肉啥的不由地心里一阵犹豫,看着一直帮忙的慕容欲言又止。 慕容是何等的眼力见儿,自然看出了韩墨一有事想说,于是率先开了口:“韩爷,还有什么我能帮您的?” 韩墨一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你能帮我做碗面吗?” 慕容掩嘴一笑随即点了点头道:“得嘞,韩爷稍等。” 韩墨一这接二连三的受了慕容好处倒也不好一直保持冰冷,想了想他开口说道:“不要叫我韩爷了,叫我韩墨一就好。” 慕容先是一愣,紧接着笑了,韩墨一这才注意到她笑的时候没有一丝妖艳,是那么的干净纯洁。 “好的,韩爷,不,韩墨一。”慕容调侃了韩墨一一句就转过身去。 韩墨一就在那里看着,看慕容熟练的和面,切面,最后煮面,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很明显慕容并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女子,在这个乱世中,她比谁都懂得生存。 yawenba.net 当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摆在韩墨一的面前,韩墨一终于是有了第一个感觉,他饿了。 韩墨一看了看那碗面然后开口问道:“慕容,你的名字就叫慕容吗?” 慕容只是微微笑了一下随即正色道:“云朵,慕容云朵。” 韩墨一点了点头,找了一个托盘将汤面和那些热过的菜端了起来,当然他没有忘记那坛还没有开封的酒。 在韩墨一快要踏出门去的那一刻,他忽然又转过身子开口说道:“慕容云朵,你能再做一碗面吗?” 慕容云朵点了点头,韩墨一就走了出去。 等韩墨一走回马若雪所在的那个房间,因为没有关门,他远远的就看到马若雪坐在桌前对着桌上的那个空茶杯发呆,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吃点东西吧。”直到韩墨一将托盘放在桌上才让马若雪从沉思中反应过来,她看着韩墨一将汤面放在自己面前才开口说道:“谢谢。” “没事,吃吧。”韩墨一正说着就感受到一阵冷风从开着的门那边吹了过来,大漠不比中原,白天再晴朗,晚上也是冷的厉害。 “你不习惯吧?我们大漠的天就是这样。”韩墨一说着站起身子将身后的门给关上了,转过身坐下正准备动筷子,才发现马若雪有点不自然,她没有动筷子,韩墨一抬起头才注意到马若雪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已经有了几分戒备。 韩墨一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难免有些失落,那些妖艳的女人怕自己也就算了,但是马若雪戒备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就刺痛了自己。 “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韩墨一站起身子再次端起托盘走了出去,马若雪嘴唇动了动,不过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 第八十九章 一入江湖岁月催,百年恩怨事事休 一入江湖岁月催,百年恩怨事事休。 韩墨一端着托盘去了马若雪隔壁的房间,用火折子点亮了烛台,就坐在椅子上随手夹了两块牛肉塞在嘴巴里,一只手顺便就拍开了那坛酒的封泥。 在中原也喝过酒,韩墨一没有想到大漠的酒居然是那么的烈,不过也就一口他就爱上了这种像是火焰能一口气烧到骨髓里的东西。 没多时桌上的酒菜已经少了七七八八,韩墨一也有了几分醉意,刚放下筷子,外面突然响起了轻轻地几声敲门声。 “谁?”韩墨一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 “是我,慕容云朵。”韩墨一打开了门,外面正是慕容云朵,她手里端着的正是一碗汤面,还在自顾自的冒着热气。 “进来吧。”韩墨一侧过身子,慕容云朵倒是也没什么顾忌,端着汤面就走了进来。 “你认识那位马姑娘?”慕容云朵放下汤面开口问道。 “不认识。”韩墨一摇了摇头,低头看向那碗汤面,却是比给马若雪那碗要好的多,不仅仅是上面飘着些许油花,而且还有着几颗青菜,肉眼可见的卧着荷包蛋。 “那你对她这么好?”慕容云朵有意无意的开口问道。 “她是一个可怜人。”韩墨一随口回了一句。 “哦。”慕容云朵若有所思的回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韩墨一不忍心拂了慕容云朵的好意,拿起筷子大快朵颐着那碗汤面,没想到丝毫不比在中原酒楼里吃过的差。 等韩墨一吃完面,慕容云朵给他倒了碗酒,韩墨一接过去随口问道:“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思路客 慕容云朵听韩墨一这样问,抬起头看了韩墨一一眼紧接着又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没有说话。 “嗯?你们还没想好?”韩墨一不解其意又开口问道。 慕容云朵犹豫了片刻忽然端起桌上的酒坛灌了一口,然后抬起头咬着嘴唇眼巴巴的看着韩墨一开口说道:“我们姐妹四人想跟着你,哪怕只是做个卑贱的小婢就好。” 韩墨一先是一愣,慕容云朵见已经说了出来倒是不再害羞,两只手拉着韩墨一右手的衣袖轻轻地摇着他继续说道:“在这乱世,我们女人只想有个依靠。” 韩墨一自小读的就是圣贤书,哪受得了这场面,只见慕容云朵身着妖艳的衣服,一张艳丽的脸因为喝了酒更显得诱惑可人,再加上从右手手臂上传来的那种软软的触感,韩墨一的呼吸顿时加重。 过了片刻,韩墨一还是轻轻地推开了慕容云朵有些手足无措的开口说道:“对,对不起,我们不能这样。” 慕容云朵显然没有想到韩墨一会这么快拒绝自己,先是不可思议的看着韩墨一,然后脸色黯淡了下去。 许是喝了酒,慕容云朵抬高了几分声音开口说道:“哦,我懂了,韩爷是嫌弃我们红尘女子脏。” 韩墨一张了张嘴不过没有说出话来,他知道自己的心里多多少少有几分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慕容云朵见韩墨一没有说话,有些凄惨又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是,我们的身子脏了,没有马姑娘干净,但是。”慕容云朵顿了顿,紧接着一字一句的继续说道:“但是我们也是这个乱世中的可怜人。” 说完,慕容云朵看都没看韩墨一一眼就走了出去,留下韩墨一一个人愣愣的站在原地。 一夜无话,第二日韩墨一早早的就起了床。 整个苍鹰堡经过一夜的风吹,空气中仍然有血腥气,但已经淡了很多。 韩墨一低着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没多一会儿,他就在苍鹰堡的一片空地上找到了那把怪刀。 那把怪刀倒是不怎么起眼,但是韩墨一却深知它的不一般,昨天它召唤出来的那些魔兵,韩墨一现在想想仍然觉得强大的可怕,不知不觉的韩墨一已经走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他这十八年来从来没踏足过的一个世界。 等韩墨一坐在地上看着朝阳从东边升起,身后终于是传来了动静,韩墨一回头一看却是慕容云朵四人。 慕容云朵四人都是已经换上了寻常的衣服,身上都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由于昨天的不欢而散,韩墨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倒是慕容云朵大大方方的开了口。 “我们要走了,你们韩家的东西已经被我们收拾出来放在大厅里,我们拿走的是我们自己的东西。”慕容云朵笑着开了口,但是韩墨一能明显感觉得到除了慕容云朵的其他三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不仅仅有着恐惧,还多了一些不友善。 “嗯。”韩墨一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对了,”慕容云朵想是想到了什么继续开口说道:“厨房里有煮好的粥,你和马姑娘吃了再走。” 最后慕容云朵冲韩墨一笑了笑道:“韩墨一,我们走了。” 说完,慕容云朵没有再多停留,带着剩下的三个人就走了出去,外面不知道何时已经拴好了四匹马,慕容云朵四人分坐两匹马就往远处跑去。 直到慕容云朵等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之内,韩墨一才低声说了句:“无论你们去哪里,一路顺风。” 又过了一会儿,韩墨一只觉得身后响起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昨天,对不起。”果然,身后传来了马若雪轻柔的声音。 “没事。”说完,韩墨一站起身子转身就走回了苍鹰堡,心情低落的他看都没看身后的马若雪一眼。 “韩墨一,你,你怎么能这样。”看着韩墨一的背影,马若雪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已经道了歉韩墨一为什么还要这样冷漠的对自己。强忍着眼泪,马若雪不由地后悔,本来家里是派姐姐来的,自己为什么非要抢着来,被土匪捉去了不说,还要受韩墨一的冷漠对待。 过了一会儿,马若雪冷哼了一声低声说道:“哼哼,韩墨一,等去了我们马家再和你算账。” 打定主意,马若雪就往韩墨一那边追了过去。 喝了粥,韩墨一在苍鹰堡的大厅里看着地上那些韩家的物件不由地红了眼眶,马若雪也识趣的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半天,韩墨一低下身子从地上捡了一件玉手镯,那是他母亲穆鸢生前最喜爱的。犹豫了一下,韩墨一还是从地上捡几件值钱的东西揣在身上。 半个时辰后,漠北的苍鹰堡燃起了熊熊火焰,翻滚的黑烟直上云霄。 第九十章 韩墨一尸走马灯,尾声处似藏玄机 寒江孤影,江湖故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韩墨一冷冷的看着燃烧着的苍鹰堡,一直等它烧的面目全非,大仇得报,他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一时间韩墨一只觉得天下之大竟无一处可留他,或者值得他留下。 或许是感受到韩墨一身上传来的死意,马若雪不由地心中一冷忙开口说道:“你能送我回家吗?” “家?”韩墨一呢喃了一句,他想起了那个他亲手点燃的韩家。 “走吧,我送你回家。”韩墨一背起了怪刀,二人骑着慕容云朵留下来的那两匹马往远处跑去。 韩墨一和马若雪谁都没有注意到,等他们走后,一个穿着绣龙白衣的男子和一个穿着苗族服饰的女人凭空出现在苍鹰堡前的空地上。 “你确定不现在就抹除他?”苗衣女子微微一笑,绝美的面庞上出现两个浅浅的梨涡,煞是好看。 “我答应过一个人要好好地照顾他。”绣龙白衣男子有些宠爱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苗衣女子,他的一双眼睛深沉的像是陷落着满天的星河光。 一天后,一个背着一把漆黑怪刀的少年和一个身穿白裙的年轻女子并排骑着马出现在黄沙镇上。 “这就是你说的黄沙镇?”年轻女子正是马若雪,为了防止风沙,她的脸上罩着一层青纱,此时的她颇有兴趣的看着黄沙镇上的街上买卖,有卖玉石的,有卖布料毛皮的,还有不少卖骆驼和马匹的。 “对。”背着怪刀的少年自然是韩墨一。 马若雪不停左右的打量着街边的东西,虽然隔着面纱,韩墨一也能想象得到她脸上的好奇。 二人在黄沙镇上的漠北客栈门前停了下来,马上就有小二招呼道:“两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韩墨一平淡的回道。 “得嘞,您二位里边请。”小二热情地招呼道。 韩墨一和马若雪二人下了马,韩墨一找了个靠里的桌子坐下,点了菜韩墨一让马若雪坐在客栈里等着,自己走了出去。 出了客栈,韩墨一找了个大一点的当铺走了进去,和当铺的朝奉免不得一番口角,终于还是当去了一枚玉扳指换了五十块大洋揣在身上。 还没等韩墨一走回客栈就听到了马若雪愤怒的喊叫声:“滚开!” 韩墨一心中一紧,三步并做二步的走回客栈,不由地一阵火气冲上头顶。 原来却是马若雪解下了自己的面纱,绝美的容貌引来了几个大漠刀客的调戏。 “小娘子,来陪我们哥几个喝一杯。”一个脸上有着刀疤的刀客猥琐的开口说道。 他的话立马引得周围人的哄堂大笑,另一个脸上有着不少麻子的刀客更是不堪的叫嚷道:“放心,把爷爷喝美了,钱少不了你的。” “滚!”马若雪愤怒的开口说道,她的眼睛也往门外不停地搜寻着,直到看到韩墨一,她才算是找到靠山一般的跑到了韩墨一身后。 bqgxsydw.com “哦?小娘子相好的来了,不过看你这身板夜里恐怕吃不消吧?”麻子刀客说话极为粗鄙不堪,惹得韩墨一皱起了眉头。 “要么滚,要么死。”韩墨一冷冷的开口说道,背上的怪刀也被他解了下来,看着眼前的这些刀客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他们死在这里。 连韩墨一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得如此暴躁,或许他只是把眼前的这群刀客当成和苍鹰堡那群土匪一般的人。 “小子,你找死!”刀疤脸先是被韩墨一身上突然爆发的杀气吓了一跳,不过在仔细打量了韩墨一的小身板和他手里那漆黑的怪刀之后,不由地恼羞成怒。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刀疤脸就已经举刀砍向了韩墨一,韩墨一挥刀格挡,那刀疤脸很快变换了方向,一刀砍向韩墨一拿刀的胳膊。 而这一次韩墨一并没有去挡刀疤脸的刀,而是挥刀往他的胳膊砍去。 铛的一声,一把刀落在了地上,与那把刀同时落在地上的还有一只手臂。 那是刀疤脸的手臂。 “啊,啊!”紧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漠北客栈,好在刀疤脸只是叫了几声就晕倒了过去。 “好快的刀!”围观的人不明就里,还以为是韩墨一的刀更快,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开口说道。 漠北不比中原,要是中原的客栈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围观的人群早已作鸟兽散了,但这里是漠北,客栈里刀疤脸的鲜血瞬间点燃了人群的激情,人群目不转睛的看着韩墨一,生怕错过了什么。 “滚,或者死。”韩墨一单手持刀指向麻子和剩下的几个刀客开口说道。 麻子等人这时候已经吓的双手发抖几乎要握不住刀,围观的人群不知情,他们可是看的分明,刀疤脸的刀明显是先砍中了韩墨一,可韩墨一不仅仅什么事都没有,反而一刀砍下了刀疤脸的手臂。此时的韩墨一在他们眼里已经不是人,而是妖怪。 “既然不说话,那就去死吧!”韩墨一两眼泛红,没有人注意到他手中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漆黑变成了暗红色。 韩墨一这刀极快,比之前砍下刀疤脸手臂的那刀要快十倍百倍,眼看着就要砍下麻子的脑袋,一声娇喝响了起来。 “住手!” 韩墨一自然是没有理会这声俏喝,依旧是毫不留情的砍向麻子刀客。 砰的一声,韩墨一只觉得手中的刀猛的一震险些飞出去,在努力握住刀柄的同时刀身已经偏斜,贴着麻子刀客的头砍了过去,虽然没有砍下麻子刀客的脑袋,但几乎割去了他整个头皮。 麻子刀客啪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头上的血不停地往下流,看着煞是骇人。 韩墨一被人阻拦心里更是无名火起,回头一看阻拦自己的却是一个身穿皮夹克的短发女子,面容俊美而冷俏,仔细看去居然和马若雪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那短发女子手里拿着的像是一只被截短了的双管猎铳,枪管口还自顾自的往外冒着烟,看来正是这东西打开了自己的刀。 “得饶人处且饶人。”那冷俏的女子将枪别回自己的背后,缓缓开口说道。 韩墨一冷冷的看着冷俏女子还没说话,这时又听到了马若雪带着几分惊喜的叫声。 “姐姐!” …… 韩墨一的走马灯到了这里戛然而止,宋默只觉得眼前的山海世界一片晃荡,招魂幡无风而动,引魂录上金文篆字浮浮沉沉,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景象。 突然,宋默眼前一片恍惚之后,竟然从山海世界中回到了现实。 依旧是四更天,窗外黑暗,浓郁的夜似乎要将一切吞噬。 韩墨一的尸体规规矩矩的摆放在桌台之上,安静又祥和,但宋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突然,宋默看了一眼空空的双手终于意识到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奖励? 奖励呢? 难道说韩墨一的尸体有问题?引魂录不肯收? 还是说韩墨一根本就不是尸体! 宋默想到这里心中大骇,忙回头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韩墨一实在是符合一具尸体的所有标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默的眼神中出现深深地恐惧。 不多时外面响起鸡鸣。 天亮了。 第九十一章 龙静姝噩梦未止,魔气显业障难消 清风动帘夜,孤月照窗时。 四更天,暗月城一处塌了小半边的房舍之内。 苗女龙静姝的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晶莹剔透,她的双眼紧闭,却是在做着一个噩梦。 …… “姐姐?”韩墨一不由地心中一阵疑惑,不过很快释然,怪不得这马若雪看上去和那个短发女子极为相似,原来两个人却是姐妹,马若冰正是马若雪的姐姐,马若冰。 马若雪见到这个马若冰顿时像见到了救星一样,马上从韩墨一的身后跑到了那马若冰的身后。 “你是若雪的朋友?你的戾气太重了。”那马若冰冷冷的看着韩墨一开口说道。 “谈不上朋友,既然你来了就把她带走,我的事你不劳你费心。”韩墨一同样没有给马若冰好脸色看,他的眼睛血红让马若冰身后的马若雪不由地心悸。 “好心没好报,一个刀客控制不了手中的刀,他就不配称为一个刀客。”马若冰倒也没有在意韩墨一的冷漠,她的话音未落,韩墨一冷冰冰的声音就打断了她。 “我不是什么刀客,不过这群所谓的刀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韩墨一单手持刀指向麻子等人,眼神中再次出现之前那般的狠厉,吓的麻子等人连连后退差点瘫倒在地上。 马若冰见韩墨一执迷不悟,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悦,不过很快她的目光就被韩墨一手中的怪刀所吸引。 “什么?这是,”马若冰心中对韩墨一手中怪刀的来历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不过很快她就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可能,那把刀不是在茅山上丢失了吗?”马若冰低声说了一句,她的声音很小,除了她自己谁都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见韩墨一再次举起了刀,马若冰正准备开口阻拦他,她身后的马若雪就轻轻的拽了一下她的皮衣低声开口说道:“他就是韩家的韩墨一,他现在之所以这样愤怒也是那群刀客刚刚调戏了我。” 马若冰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冲韩墨一开口说道:“他们罪不至死,” 见马若冰帮着说话,麻子等人像是找到靠山一般将目光投向马若冰,不过马若冰接下来的话就让他们像是掉进了三九天的冰窟窿里一般浑身颤抖着。 只见马若冰用极其厌恶的目光扫视了麻子等人一遍,然后冰冷的开口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留下你们右手的大拇指,滚吧。” 韩墨一显然没有想到马若冰会这么冷酷,愣了一下但还是放下了刀,因为马若冰说的其实很对,麻子等人只是色胆包天但确实罪不至死,让他们砍下自己的大拇指已经是很重的惩罚了。对于一个刀客来说,没了右手的大拇指,他们就如同废人一般。 其实严格说来,他韩墨一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掌握别人的生死呢?当韩墨一想到这里,他的眼神不由地看向地上的刀疤脸,刀疤脸断手处的血还在不停的往外涌出,面容惨白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韩墨一只觉得心中一震,心道:“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可以这么冷漠的对待别人的生命?” 没人注意到韩墨一血红的眼睛慢慢的恢复正常,一如他手中逐渐恢复到漆黑模样的怪刀。 “滚吧。”韩墨一突然出乎众人意料的沉声开口说道,围观的人包括马若冰都愣了一下,他们想不通为什么刚刚还要杀掉麻子等人的韩墨一又忽然会大发慈悲的放过他们。 麻子等人显然也没有想到替自己解围的居然是韩墨一,不过他们的反应倒是不慢很快的就捡起地上刀疤脸的断肢抬着地上的刀疤脸就往门外走去。 156n.net 见韩墨一都这样开了口,马若冰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侧过身子让麻子等人走了过去。 “等一下。”在麻子等人就要走出漠北客栈的时候,韩墨一再次出声叫住了他们,本来就要散去的看热闹人群这时又围了过来,仿佛下一刻韩墨一的刀就会血染漠北客栈一般。 相比于看热闹的人群,马若冰此时竟然也有些摸不清面前的这个少年,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韩墨一的身上,准备看他要做什么。 而麻子等人见韩墨一再次开口,吓的差点跪在了地上,他们想跑,但脚下就像生了根一般,一动都动不了。 韩墨一一步步的走到麻子等人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布袋递给了麻子沉声说道:“拿着吧,把他救回来。” 麻子接过布袋打开一看不由地愣在了那里,众人看的分明,那巴掌大的布袋里面赫然是白花花的银子。 麻子将布袋塞进怀里,冲韩墨一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转身便带着人走出了漠北客栈。 韩墨一走回到客栈内那个靠里面的桌子,围观的人群意犹未尽的咂咂嘴也散了去,没一会儿小二就把韩墨一点过的酒菜端了上来。 看小二那一脸平淡的模样,想来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在漠北客栈时常发生,所以小二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韩墨一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酒,然而酒还没来得及下肚,两个人影就站在了自己面前。 抬头一看,却还是马若冰和马若雪姐妹二人。 韩墨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杯直直的看向面前的马若冰和马若雪二人。 马若冰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马若雪也跟着坐了下来,一时间三人都没有开口,场面有一些莫名的尴尬。 刚刚看热闹的人群显然是没有尽兴,此时见三人坐在一起不由地小声嘀咕道:“这小子好福气啊,一下子收了两个姐妹花。” 人群中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还是清晰的传到了三个人的耳朵里。 马若雪脸一红冷哼了一声,马若冰倒是安然自若,韩墨一则是掂起了手中的刀故意往地上一磕,人群中顿时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儿,还是马若冰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有什么打算?” 韩墨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马若雪本就有小心思此时见韩墨一摇头不由地开口说道:“既然没哪里可以去,不如跟着我们一起回东北再作打算。” 马若雪原以为韩墨一会同意自己的提议,没想到韩墨一只是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我想去南方找朋友。” 说着韩墨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马若雪还待说些什么,坐在她身旁的马若冰这时拉了她一下,马若雪听话的闭上了嘴。 马若冰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韩墨一开口说道:“既然你不愿意跟着我们去东北,那明天我把你送到白塔客栈。” 白塔客栈,离漠北客栈最近的客栈。 一念至此,韩墨一倒是没有反对,点点头表示同意。 既然商量妥帖,三人倒是也没再说什么。 吃过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三人索性在漠北客栈开了两间房住下。 夜半,熟睡的韩墨一眉头紧皱,他当然不知道此时房间内一个物体开始发着黑红的光,那正是怪刀。 “小子,你也该熟悉熟悉你以前的身份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怪刀上发了出来,当然这也是韩墨一所不知道的。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内的马若冰猛的睁开眼睛低声说道:“魔气?” 过了一会儿,马若冰看着熟睡了的马若雪,她的睫毛长长的趴在脸上,偶尔还能听到她微微的呼吸声。 “看来是我想多了。”马若冰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怪刀上的红光开始将韩墨一整个包裹起来,他的呼吸声逐渐加重,他的耳边又开始出现血月三旗镇那晚鬼群的桀桀惨叫声。 第九十二章 噩梦惊回晓枕寒,青灯犹照药炉边 噩梦惊回晓枕寒,青灯犹照药炉边。 第二天一早,韩墨一便起了床,还没出门就听到隔壁马若冰和马若雪姐妹俩在小声争吵。 “姐,你就带上他嘛,反正你的马车多他一个不多嘛。”听声音就知道这是马若雪在说话,她的声音要轻柔些。 “若雪,你不要再瞎胡闹。这次你私自从家里跑出来,爹已经很生气,就连这次来大漠寻你都是我满了爹。”马若冰的声音明显要冷的多,顿了顿马若冰才缓和语气继续说道:“而且,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他是韩墨一啊!三旗镇韩家的韩墨一!”马若雪想都没想就开口说道,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才就过了一夜,姐姐马若冰对韩墨一的态度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其实不止马若雪对马若冰的态度觉得疑惑,就连韩墨一也搞不明白马若冰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懂什么,他是,”马若冰的声音抬高了几分,但却又戛然而止,马若雪和韩墨一都在等着她的下文,但是马若冰只是叹了口气才又继续说道:“行了,这件事就这样定了,等回去我替你在爹那里求情。” 马若雪似乎有些怕她的父亲,也可能是见到马若冰的态度坚定,她也就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隔壁房间的门吱呀响了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下楼的脚步声,又过了一会儿,韩墨一才推门走了出去。 韩墨一下了楼,漠北客栈里已经没了马若冰和马若雪姐妹俩的身影,苦笑了一下他捡一个靠里的桌子坐了下来。 “小二,来碗面。”韩墨一冲一旁跑来跑去的店小二开口说道。 “得嘞,您稍等。”店小二应了一声就跑进后厨传话去了。 没一会儿一碗面就被端上了桌,三下五除二吃完韩墨一才发现一个尴尬的问题,自己昨天当完玉扳指换来的银子已经给了麻子刀客,也就是说此时的韩墨一身无分文。 过了良久,韩墨一仍然看着空碗发呆,正所谓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爷,您的账那两位小姐已经帮您结过了,您的马也已经给您拴在门外,您只管随意离去就是。”许是看出了韩墨一的尴尬境地,那店小二这时也开了口,可能是见韩墨一连住店的钱都要女人来付,小二语气里或多或少都有些看不起他的意味。 韩墨一没有多说什么上楼拿了魔刀鸣鸿就走出了漠北客栈,果然,他和马若雪骑来的两匹马被拴在了门前不远处的柳树上。 见韩墨一走近,他骑的那匹马讨好似的摆着脑袋,而马若雪的那匹马就显得有些落寞。 黄沙镇远比三旗镇要热闹的多,街市上不仅仅有着卖布匹货物的,还有不少的当地人在卖干粮食物,这是西行商人和中原商人一个重要的补给点,而黄沙遍地的大漠干粮和水自然是最不可或缺的东西。 韩墨一打算去白塔客栈,没有马若冰的马车,骑马最少也得两天的路程,干粮和水他都得备着,即使知道自己受到天道诅咒永生不死,可是饥饿和口渴的苦痛自然是没那么好受。 打定主意,韩墨一却并没有在卖干粮的地方停下来,牵着马他直直的往黄沙镇南边的街市走了过去,那里是马市。 马市上人头攒动,不时传来马儿的嘶鸣声,韩墨一虽然不怎么精通生意之道,但家里做的就是药草生意,耳濡目染的倒也懂得不少。 韩墨一急于动身,价钱自然是被别人压了不少,一匹马只换回二十银子,从那个中年胖子买主喜笑颜开的模样来看,这买卖估计是赔了。 光是干粮和水就花去韩墨一五块银子,自然他又被人当作肥羊一般来宰,末了又花了一个大子买了个酒葫芦挂在马背上,那里面装满了大漠特有的烈酒。 一人一骑出了黄沙镇,韩墨一纵马往南飞奔,烈日下马蹄扬起的灰尘极高。 响午韩墨一在一个破庙里歇脚,吃了些干粮等太阳没了午时的毒辣才又继续上路。 上午刚出黄沙镇不远倒是还能碰到不少过往的商客,下午韩墨一已经纵马到了大漠南方比较荒凉的旷野,人烟渐渐稀少,直到后来太阳挂到西边他已经有一个多时辰没见到人影了。 夕阳西下,大漠却并没有马上陷入黑暗,韩墨一贪这落日之后的阴凉倒是没有马上停下来寻找夜里落脚的地方,而是继续赶路。 等天完全黑下来,韩墨一才慢下来,一轮圆月挂在他的头顶,月光很亮似乎在大漠里离地面更近一些。 错过了可以落脚的地方,夜里的大漠可以说危机四伏,不仅仅有着毒蛇蜥蜴蝎子之类的毒物,而且还有着夜里出来觅食的狼群。 不过韩墨一倒是也不怎么着急,反正自己又不会死,不死自然就意味着没有危险。 就着月光,韩墨一在一片枯死的胡杨树林下了马。 下马后的第一件事韩墨一就解开了水袋给马喂水,因为他注意到马已经吐白沫。 笔趣阁 在大漠中,马要是死了,靠自己走到白塔客栈,至少也得七八天。 给马喂了水,韩墨一才算是放心的坐在地上歇息,从马背上卸下背囊就着水吃了些干粮他就躺倒在地上,星光均匀的散落在他身上,一时间疲倦涌了上来。 不知是过了多久,韩墨一惊醒过来,乌云已经遮住了月亮和星星。 大漠的夜本来就凉,后半夜又起了风,韩墨一冻得浑身发抖不由地骂了一句:“贼老天,要不要这样玩我。”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了他的牢骚,大漠的风越来越大。 韩墨一冷的直搓手,就在这时他的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口袋,他猛的一拍大腿口中叫道:“瞧我这脑子,怎么把你给忘了。” 说完,韩墨一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物件,那物件不是别的,而正是当初在苍鹰堡里马若雪给自己的火折子。 有了火折子,韩墨一不一会儿就捡了些枯树枝生了堆火。 枯树枝被火焰点燃发出噼里啪啦的炸裂声,呼呼的风声,大漠黄沙下毒虫的嘶叫声,一时间都传到了韩墨一的耳朵里。 靠着火堆韩墨一坐了下来,因为睡了一会儿,此时的他倒没那么困,从背囊里取下干粮放在火里烤了一会,又取下酒葫芦狠狠地灌了一口身体由内到外散发着暖意。 在这大漠里,喝着烈酒,吃着烤好的干粮倒是别有一般风味。 忽然,韩墨一猛的放下了酒葫芦,眼睛死死的往远处的沙丘上看去。 只见黑暗的沙丘上,缓缓出现数百个绿色的光点,那光点还在快速的移动着,而移动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韩墨一所在的胡杨林。 那数百个绿光在漆黑的大漠里看着煞是诡秘,像绿宝石一样十分有观赏性,但韩墨一这时已经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因为这绿光是什么东西他再清楚不过,那可不是什么绿宝石,而是眼睛。 发着绿光的,狼的眼睛。 第九十三章 鸱枭鸣衡扼,豺狼当路衢 鸱枭鸣衡扼,豺狼当路衢。 想明白那发着绿光的居然是一颗颗狼眼的时候,韩墨一浑身的寒毛都吓的竖了起来,身在大漠他可没少听说过狼的故事,一头狼都很难对付了,可看那足有数百颗狼眼的样子,这围过来的狼群少说也得有百十头之多。 还没等韩墨一想好应付狼群的办法,身后不远处的那匹马已经癫狂的嘶鸣起来,马儿尤其有灵性,尤其是对危险的感知能力,显然它已经感受到了来自狼群的威胁。 那匹马拼了命的撕扯着缰绳,奈何那缰绳是牛皮混合着麻绳搓成的,就算那匹马拼尽全力也不能挣脱开来,没一会儿它的脖子就因为强烈的摩擦而皮开肉绽,鲜血流了出来,看着很是可怜。 韩墨一不是没有想过纵马离去,但此时狼群已经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无论是从哪个方向突围狼群都能在最快的时间内重新把他围起来,再加上现在的天空完全被乌云笼罩,除了火堆的光还勉强能照亮胡杨林,胡杨林之外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样子,唯一能看到的就是狼群眼睛所发出的绿光。 那匹马见自己挣脱不开缰绳,索性放弃了挣扎,悲哀的鸣叫着,当韩墨一站起身子向它走去的时候,它那一双大眼睛已经流下了泪水。 韩墨一拍了拍马儿的头,轻声安慰它也是安慰自己一般的开口说道:“别怕,我们这里有火堆,狼是不敢靠近的。” 韩墨一说的没错,那群狼只是靠的更近了一些,并没有马上向自己这边扑过来。不过情况也不是那么乐观,因为韩墨一已经可以看到那群狼的全貌,黝黑发光的毛皮,健壮的前肢,甚至可以看到更近一些的狼的牙齿,尖锐且发着寒光。 见一时没有危险,韩墨一倒也没之前那么慌张,把握在手里的魔刀鸣鸿又给放了下去,只有那匹马还在不停地颤抖着。 看着身边还散落着不少的枯树枝,韩墨一放心的灌了口酒,反正目前火不灭,狼群是不敢冲上来的,大不了就喝酒熬到天亮呗。 灌了两口酒,韩墨一不由地心生一个大胆的想法,自己被诅咒之后好像是不会死,那如果狼群将自己身上的肉撕下来吃了,只剩下一个骨架子的自己会不会还活着? 当然,韩墨一很快就打消了这么个可怕想法,诚然在邪刀仙杀光自己家人之后,他不是没有过随之而去的念头,但是大漠的太阳第二天还是会升起,每一天都会是新的一天。 就这样喝着烈酒脑子中胡思乱想的韩墨一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大漠又起风了,那风起初不大只是摇曳着韩墨一的衣角,但很快那股风开始将大漠中的黄沙吹了起来。 风吹起的沙粒很快迷了韩墨一的眼,这时的他早已顾不上喝酒,手忙脚乱的从背囊中找了个纱巾蒙在头上,这样才勉强抵住了黄沙的侵袭。 那股邪风说来也怪,就好像平地里起了一个旋风,偏偏只在胡杨林里吹一般,韩墨一勉强往胡杨林外看了一眼,不由地又是吓出一阵冷汗。 因为那狼群不仅没有散去,反而像是又往胡杨林这边移动了一段距离,更让韩墨一胆寒的是,他似乎能够感觉到狼群眼睛里的狡黠,甚至是狼群在嘲笑着他。 那邪风也越刮越大,没办法韩墨一整个人靠在了马身上,借着马儿的身体才勉强在那邪风中站住脚。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邪风才算是慢慢小了下来,韩墨一这才敢取下罩在头上的纱巾。 周围好像亮堂了不少,抬头一看原来是刚刚那股邪风将天上的乌云吹了去,那轮圆圆的明月又露出了面孔,整个胡杨林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显露了它全部的面貌,有站着的、有躺着的、有弯着身子的,但无一例外的,全都是枯死了胡杨树。 没有多余的闲心去考虑这片胡杨林枯死的原因,韩墨一很快就从马身后走了出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只觉得浑身一冷,一股透体的寒意直冲他的天灵盖。 只见不久前还熊熊燃烧着的火堆,此时已经被黄沙掩埋了七七八八,连白烟都没有一缕。 火灭了,狼也该来了。 韩墨一慌忙从地上抓起之前丢在地上的魔刀鸣鸿,两只手死死的握住,但是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打湿,又是一阵风吹过,韩墨一只觉得冷的连灵魂都在颤抖。 果然,没了火堆的威胁,狼群开始活跃起来,它们一个个缓慢的往胡杨林里围了过来。 与之前的黑暗不同,这一次韩墨一可以清晰的看到它们竖起的黑毛与锋利的前爪,以及那可怕的尖牙。 狼群越逼越近,直到离韩墨一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它们恶狠狠地盯着韩墨一,两只前爪按在地上,喉咙里咕噜咕噜的作响龇牙咧嘴的好像随时会扑过来一般。 fqxsw.org 这时候大漠的风又吹了起来,只吹的韩墨一透体冰凉,冷汗不停的顺着后背往下流,他的神经绷的紧紧的,脑袋里乱成一片。 忽然,韩墨一只听到一声尖锐的狼嚎,抬头一看,却发现远处的沙丘上还站着一头狼,一头浑身雪白的白狼。 嚎叫的自然也是这头白狼,见狼群已经围住了韩墨一,白狼不紧不慢的下了沙丘往韩墨一这边走了过来。 白狼的身躯相比于这群黑狼要小的多,月光下它通体雪白,身上并没有韩墨一想象的那般沾染着猎物的血污。 白狼走近,群狼迅速给它让出了一条路。 韩墨一不由地浑身一震,他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狼是群居动物,而狼群则必须要有一个头狼,头狼就是维持狼群秩序,带领狼群狩猎的首领。 此时见群狼纷纷给白狼让路,显然这白狼就是狼群的头狼。 白狼虽然走的不快,但还是来到了韩墨一的面前。 韩墨一戒备的将鸣鸿魔刀横在胸前准备随时应对白狼的进攻,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白狼只是停在了他面前,丝毫没有对他动手的意思。 在白狼观察自己的同时,韩墨一自然也在注视着它的一举一动。 一人一狼就这样在月光下,在胡杨林中,开始了诡异的对视。 第九十四章 原野萧条日西藏,乔林归鸟翩羽翼 原野萧条日西藏,乔林归鸟翩羽翼。 很快,韩墨一就发现了白狼的不同,那就是它的眼神居然像人一般警惕而又好奇的看着自己。 就在韩墨一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白狼动了,只见白狼喉咙中发出呜呜的低吼,一只前爪往身后的一个方向指着,似乎想表达什么。 过了半天,白狼又指了指韩墨一和他身后的那匹马,然后又是不停的低吼着,一只前爪还是往身后的一个方向指着。 这一次韩墨一似乎明白了白狼的意思,见白狼没有恶意,他也就放下了鸣鸿魔刀开口说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让我骑马跟着你去一个地方?” 话音刚落,韩墨一不由地自嘲的笑了笑,心道:“我也是痴了,和一头狼说话。” 令韩墨一目瞪口呆的一幕很快出现了,只见那白狼听完韩墨一的话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竟然用一种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看着韩墨一。 韩墨一不由地满脸黑线,他自然是读懂了白狼眼神里的意思。 白狼就像是在说:“谁说狼就听不懂人话?我就听得懂。” 见白狼点头,韩墨一也不好说什么,谁让自己是被群狼包围了的男人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韩墨一一边这样安慰着自己,一边解开了马的缰绳,那马似乎已经被吓傻了任由韩墨一怎么摆弄就是不走。 没办法,韩墨一再一次看向白狼,白狼的眼神里再一次流露出嫌弃的眼神,但很快白狼低吼了一声,一个足有马一样大小的巨狼从黑暗中跑了过来。 白狼又是一声低吼,那只巨狼马上伏低了身子。 “你是说,让我骑着它?”韩墨一惊的张大了嘴巴,情不自禁的开口问道。 白狼白了他一眼,但还是点了点头。 小半个时辰后,月光下的大漠,群狼在白狼的带领下往西北方跑去,巨狼身上韩墨一死死的握住鸣鸿魔刀生怕摔下来。 许是为了捉弄韩墨一,白狼低吼一声,巨狼马上一个跃起,狼背上的韩墨一自然被抛在了空中,还没等韩墨一反应过来,巨狼又稳稳的接住了他。 这一次韩墨一再也忍不住,大声的对前面的白狼开口喊道:“白狼哥,咱能不能别整这花活?我晕车,不,晕狼啊!” 然而韩墨一这一句话不知道怎么的又惹到了白狼,只见白狼急促的低吼了几声,韩墨一明显感觉到巨狼开始蓄力。 果然,巨狼再次玩起了花活,它把韩墨一狠狠地甩到天上,再在他就要落地的那一刻接住他,接连几次韩墨一已经吓的面色惨白,白狼这才又低吼了一声算是放过了他。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白狼的速度才算是慢了下来。 忽然,韩墨一的目光被前方一个黑色的物体所吸引。 那黑色的物体还在冒着烟,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气味,等靠近了那黑色物体,白狼才停了下来。 韩墨一走下巨狼一看,不由地眉头紧皱,那黑色冒着烟的物体居然是一辆车,准确说是一辆燃烧殆尽的车。 就在韩墨一满头雾水的时候,忽然耳边又传来了白狼催促的低吼声。 韩墨一往白狼那一看,不由地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因为月光下他看的清清楚楚,白狼脚下不远处居然躺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穿皮衣的女子,身上满是血污,她的嘴角干裂出一道道血口子,整个人还在昏迷着,更让韩墨一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子他居然认识。 月光下,那女子一身皮衣,不是马若冰还能是谁! 一见那趴在地上的女子居然是马若冰,韩墨一也顾不上之前在漠北客栈和她发生的不愉快忙上前检查马若冰身上的伤势。 本来韩墨一以为是马若冰开车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才导致翻车受伤,但在他上前检查了一番之后才发现事情根本就不是他猜测的那样,因为马若冰背后的伤势并非马车倾倒燃烧所致,而是受了极重的刀伤。 当韩墨一俯下身子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马若冰的背后有一道长长的刀伤,那伤口从她的右肩直到后背,足足有两三寸那么长,伤口极深,皮肉外翻,几乎可以看到白色的骨头,大漠的风卷起黄沙,有些细微的沙粒已经顺着她的伤口落了进去。 深吸了口气,韩墨一的目光移到了马若冰的脸上,她的脸上同样沾着血污和沙土,一张俏脸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其他什么而眉头紧锁。 好在除了背后那道刀伤,韩墨一在马若冰的身上并没有看见其他的伤口。 似乎是感觉到身边来了人,马若冰强撑着睁开眼睛,嘴唇微微的动着,但因为太过于虚弱和脱水,韩墨一根本就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想了想,韩墨一轻轻地将她扶着坐了起来,身子俯下想听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终于,在韩墨一弯下腰耳朵都几乎要贴到马若冰脸上的时候,他才勉强听清了马若冰在说什么。 马若冰想说的话很简单,反反复复的都是在重复着两个字。 若雪,若雪。 听清了马若冰的话,韩墨一也是浑身一震,猛的意识到什么。 没错,如果马若冰在这里出了事,那马若雪呢?她们姐妹二人可是一起从漠北客栈离开的。 韩墨一马上站起身子,一路跑着来到了那个还在自顾自冒着烟的,已经烧成破烂的马车面前,他慌乱的往里面搜寻着。 此时的韩墨一真害怕看到这马车里面有一具烧焦了的尸体,不过万幸的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从马车旁边跑开,他沿着附近又找了一大圈,同样是没有找到马若雪。 韩墨一这一奇怪的举动把群狼都搞的摸不着头脑,一个个瞪着绿莹莹的眼睛看着他,连那头狼白狼也是如此。 等韩墨一再次回到马若冰的身边,她已经再一次陷入了昏迷当中,看她那干裂的嘴唇,韩墨一马上从背囊中拿出喂马的那个水袋,想了想还是换上了自己喝水的水袋。 给马若冰喂了点水,她的脸色好了很多,但看上去依然不容乐观。 看着东方的天已经开始泛白,估计再要大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这就是说留给马若冰的时间,或者是可以说留给韩墨一的时间不多了。 韩墨一将马若冰平放在地上,她背后的伤口几乎已经要和衣服沾在一起,特殊情况韩墨一没有多想马上就脱下了马若冰身上的皮衣。 等脱下马若冰的皮衣之后,韩墨一不由地愣住了,只见马若冰皮衣下面穿着的是一件白色的衬衣,而此时那白色的衬衣已经被她自己的鲜血染成了黑红色。 “他妈的,什么人能对一个女人下这么狠的手,要是让老子遇到,非宰了你。”韩墨一气急不由地爆了句粗口,再看向马若冰的眼神不由地多了几分可怜,之前在漠北客栈的嫌隙此时也不由地烟消云散。 看着马若冰背后长长的刀伤以及那刀伤上沾着的不少黄沙,韩墨一略一皱眉,出身杏林世家的他自然知道如果再不及时处理马若冰背后的刀伤,恐怕她就要去见阎罗王了。 没有丝毫犹豫,韩墨一马上从被囊中拿出一个衬衣撕成两寸见方的布块,蘸着水袋里的水小心的擦拭着马若冰背后的伤口。 虽然韩墨一用力很轻,但马若冰还是不时的忍不住发出痛苦的轻哼声。 等韩墨一擦拭完马若冰的伤口,她的额头已经渗出一圈细密的冷汗,犹豫了一下,见马若冰仍在昏迷着,韩墨一抬手用衣袖替她抹了去。 就在韩墨一打算听天由命的时候,白狼再一次走了过来,它仍旧是从喉咙中发出低吼,头扭向身后的一个方向。 2kxs.la “你是说你又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有了之前的经验,韩墨一这一次很快的就明白了白狼的意思。 果然,韩墨一话音刚落,白狼就点了点头。 韩墨一没多说什么,轻轻地将马若冰放在地上,站起身子就要往之前那头巨狼的方向走去。 “呜呜。”又是一声低吼,韩墨一回头一看却是白狼自己俯下了身子。 韩墨一看着白狼那略显娇小的身板,不由地咧嘴笑道:“我说白狼哥哥,你那小身板驼的动我这堂堂七尺大汉吗?” “呜!”白狼冲他大声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韩墨一几乎站不稳身子险些摔倒在地上。 只见白狼抖了抖身体,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它的身体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 等韩墨一反应过来,白狼的身体已经明显比之前那头黑色的巨狼大了很多,甚至比寻常的马车还大了不少。更让韩墨一觉得心惊胆战的是,白狼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眼神还带着几分玩味儿的意味,它的意思分明是在说:“小样儿,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我还能变得更大嘞。” 好在白狼没有继续玩弄韩墨一的意思,它缓缓在韩墨一身前俯下了身子,咬了咬牙韩墨一一个跃起跳到了白狼背上。 白狼等韩墨一站稳就往它刚刚指着的方向跑去,它的速度很快,几乎比巨狼的速度要快两倍不止。 听着耳畔呼啸的风声,韩墨一站在白狼背上的两只腿都在发抖,过了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住,用颤抖且卑微的声音对白狼开口说道:“白狼哥哥,咱能慢一点吗?我的心脏实在受不了啊!” 回应他的是白狼愈来愈快的速度,大漠中愈来愈颠簸的沙丘,和耳畔几乎像打雷一样的风声。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白狼才停了下来。 白狼刚停稳,韩墨一就从它的背上跳了下来,扶着旁边的沙丘就吐了出来。 没错,他晕狼了。 第九十五章 无言曀曀寒野雾,翻石一隅血灵儿 无言曀曀寒野雾,翻石一隅血灵儿。 韩墨一吐完,胃里已经是七荤八素翻江倒海一般,当他煞白着脸往白狼那边走去,这才注意到白狼那鄙夷的眼神。 “我说白狼哥,咱下次能不能别这么玩,兄弟我真的受不了这个。”韩墨一苦着脸,尽力的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白狼开口说道。 “嗷呜。”白狼瞥了韩墨一一眼,傲娇的将头抬了起来,它那模样分明是在说:“我偏不,就是玩儿!” 白狼的身躯本来就变的巨大,这么一来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傲娇的大雪团,一旁的韩墨一看的直憋着笑,不过他可没敢笑出来。 可能是看出来韩墨一在偷着笑,白狼颇为不满的低吼了两声,然后晃了晃脑袋几乎是转眼之间就又恢复到之前那般娇小的模样。 之前吐的天昏地转,韩墨一没有时间去观察附近的景象。此时天也已经越来越亮,抽空打量了一眼周围,除了黄沙还是黄沙,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说雪团,你带我来这里干嘛?”韩墨一拍了拍身上的沙土,不解的看向白狼开口说道。 “呜呜。”白狼不满的吼了两声,冲韩墨一呲了呲牙。 这是韩墨一第一次见到白狼的牙齿,不由地眼前一亮,寻常狼的牙齿大多尖锐锋利,有半寸那么长,下齿多为根部稍长,而牙尖因为常撕咬猎物而大多缺损,牙根则是发黑的乌色,整个狼牙都是黄绿色细纹。 而站在韩墨一眼前的白狼,它的牙不仅圆润柔和,而且没有一丝一毫的缺损,更为关键的是白狼的牙雪白如它的毛色一般,没有一丝杂色。 韩墨一咧嘴一笑,看着白狼那故作凶恶的模样也觉得顺眼了不少,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白狼显然发现了面前的韩墨一有些不对劲,只不过还没等它反应过来,韩墨一就上前抱住了它的脑袋。 白狼只是头一甩就从韩墨一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往后退了几步满脸戒备的看着韩墨一。 “嘿嘿,不好意思,一时没忍住。”韩墨一尴尬的笑了笑,不过很快就把他刚刚的想法对白狼说了出来。 “白狼兄,那个,”韩墨一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不过还是厚着脸皮的继续说道:“我是想说,你的牙能不能给我一颗,我寻思着怪像象牙的,拿出去卖指定能卖个不错的价钱,到时候钱到手,我给你买头黄羊,那玩意儿可香了,你肯定喜欢,哎哎,你别咬我啊。” 韩墨一话还没说完,白狼就满脸愤怒的扑了上来,一下就咬住了他的胳膊。 “不给就不给嘛,咋还上嘴咬人呢嘛!你这雪团。”韩墨一疼的直吸凉气,好在白狼并没有动真格的,只是轻轻的咬了他一口而已。 韩墨一揉着胳膊等伤口愈合,不过这一次他令他诧异的是胳膊上的伤口过了好一会儿才愈合,比在苍鹰堡和漠北客栈受刀伤都要恢复的慢的多。 好在白狼倒是比韩墨一要靠谱的多,低吼了一声就带着韩墨一往远处的沙丘走去。 韩墨一一看白狼果然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出丑才带自己出来,它之所以来这个地方一定有它的道理。 白狼在前面带路,韩墨一在后面紧紧的跟着,翻过一个沙丘又翻过一个沙丘白狼才在一个沙丘的背后停了下来。 见白狼停下,韩墨一四下里看了看,除了地上大漠的黄沙和一块硕大的石头他依旧是什么都没发现。 “雪球,你带我来这里干嘛?”韩墨一有些着急的开口说道,出来这么久他越来越担心胡杨林中的马若冰,没水没人的,万一让狼给吃了怎么办。 白狼白了他一眼,两只前爪搭在那块足有半丈长,一尺多高的大石头上,喉咙里低吼着。 “雪团,你是说让我把这块大石头推到一边?”韩墨一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试探的向白狼开口问道。 beqege.cc 白狼见韩墨一一下就弄懂了自己的意思,点了点头,眼神里都流露出了一丝欣慰。 那块大石头足有二三百斤那么重,再加上不知道在这大漠中立了多久,终日里风吹日晒雨淋的,早就陷进地下的黄沙里去,韩墨一费尽了力气也没有挪动它。 “雪团,来搭把手。”韩墨一气喘吁吁的对白狼开口说道,回应他的自然是白狼的白眼和鄙夷。 忽然,韩墨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把解下了背上的鸣鸿魔刀。 任谁也不会想到,堂堂的天下第一魔刀,比之于轩辕剑都不差的鸣鸿,此时竟会被韩墨一当作撬棍来用,不知道当时铸造此刀的轩辕黄帝见到这样的场景会不会气的半夜来找韩墨一说道说道。 不过轩辕黄帝来不来韩墨一不知道,但有人已经受不了这场面。 只见韩墨一刚把鸣鸿魔刀插进石头下还没来得及上手开撬,一个巨大的推力就从刀身上传了过来,一下就把韩墨一推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 “下次你再敢这样糟践老祖,哪怕是得罪那个人,老祖也要把你从这个世上抹去。”韩墨一的耳边传来的自然是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这一次他等于是承认了他就是鸣鸿老祖。 鸣鸿老祖虽然放下狠话,但估计还是怕韩墨一破罐子破摔把魔刀当撬棍用而毁了自己一世英名,鸣鸿魔刀的刀身上还是溢出一丝黑气,那黑气轻而易举的就将韩墨一费尽气力无法挪动分毫的大石头移到了一旁。 那块大石头刚一移开,韩墨一就发现那块大石头下面有着几颗绿色的草,草头上还长着红色的小花。 “血灵儿?” 韩墨一眼前一亮,随后整个人激动的蹲下了身子,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果然猜的没错那正是血灵儿。 韩家在三旗镇本来就是做的药草生意,耳濡目染的韩墨一自然读过几本医书,家传的医书记载过这血灵儿。 血灵儿是大漠特有的一种药草,根茎粗而短,具多数须根。单叶基生,倒披针形或狭矩圆状倒披针形,先端钝尖或急尖,基部渐狭,边缘有细碎锯齿,上面绿色,下面淡绿。伞形花序顶生,有花,花茎直立,上部带暗红色,将血灵儿上面的红花捣碎敷到伤口上,有止血消炎的奇效。 “雪团,你居然还懂药草,佩服佩服。”韩墨一一边夸着白狼,一边麻利的将石头下的血灵儿尽数摘了下来,用布块小心包了放进口袋里。 “走吧,我们回去救人。”韩墨一也不多做停留,站上了白狼的背就往回赶。 回去的时候白狼没有作弄韩墨一,又稳又快的往回赶,速度居然比之前还快了几分。 等回了胡杨林,大漠的太阳已经微微露了头,正是一天最冷的时候。 韩墨一情不自禁的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好在回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晕狼的感觉,倒是好受了不少。 下了白狼的背,韩墨一见群狼并没有吃掉马若冰,甚至是连他拴在树上的那匹马都没有下口,不由地对白狼绝对的领导能力感到钦佩,毕竟能让狼这种东西压制住野性可不简单。 仔细检查了一遍马若冰,见她还有气,韩墨一才放下心来。 从口袋里取出血灵儿,韩墨一想都没想就放进嘴里嚼了起来,但当他低头看向马若冰的时候却是犯了难。 因为之前虽然脱了她的皮衣,但她背后的刀伤几乎和身上的衬衣粘到了一起,如果不脱下她的衣服根本就没有办法给她上药。 想到这里韩墨一险些把嘴里的血灵儿吞了下去,犹豫了良久,韩墨一心一横解开了马若冰的衬衣。 第九十六章 讨食见有多喜狼,缚伊人最是有趣 讨食见有多喜狼,缚伊人最是有趣。 等给马若冰上好药穿好衣服,韩墨一才算是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她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还没等韩墨一站起身,马若冰又迷迷糊糊的念叨了起来,这一次她的声音比之前大了不少,韩墨一倒是听清了她在说什么。 她说的是,冷。 韩墨一这才想起马若冰还没穿外套,之前的皮衣显然是不能再穿了,没办法韩墨一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马若冰套了上去。 “真的是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你什么。”韩墨一搓着手,嘴里念叨着,心里也在骂着贼老天咋还不出太阳。 “冷,冷,”马若冰还在无意识的说着冷,韩墨一这才意识到是她流血过多身上早就没了暖意。 犹豫了一下,韩墨一轻轻地把马若冰揽入怀里。 大漠中,风还在吹,一片枯死的胡杨林中,一群狼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林中的韩墨一和马若冰,不远处还有一匹微微发抖的马,无论怎么看这场景都有些说不出的滑稽。 由于是忙活这么久,韩墨一不由地生了几分困意,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将韩墨一从睡梦中打醒。 “谁?”韩墨一捂着被打的右脸开口喊道。 抬头一看打他的不是别人,而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马若冰。 马若冰苍白的脸带着怒意,身子因为虚弱而有些摇晃,此时她的手里拿着的正是韩墨一之前在漠北客栈见过的那把截短了的双管猎铳,而黑洞洞的枪口此时正对着自己。 “干嘛?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是我救了你!”韩墨一可是见识过这把猎枪的威力,他不敢保证自己的头在被这把猎枪像西瓜一样打碎之后还能不能恢复原样,见马若冰这样对待自己,他蹭的一下就起了火气。 “说,我的衣服是不是你脱的?”马若冰丝毫不顾是不是韩墨一救回了自己,大声的逼问道。 “我,我也是没办法。”韩墨一忙为自己辩解道。 “你都看到了?”马若冰脸色更加苍白,咬着嘴唇开口问道,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没没没,你里面穿的还有一件黑色的衣服,那件我没脱。”韩墨一慌忙解释道,他的话音没落马若冰就打断了他。 “呵呵。”马若冰冷笑两声,脸色微红的怒喝道:“淫贼,连颜色都记得那么清楚还说没看,我杀了你。” 见马若冰真的要开枪,韩墨一忙上前一步准备夺下她手里的双管猎铳,但马若冰的手指一直在扳机上,哪能给他这个机会。 眼看着马若冰就要扣下板块,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猛的向马若冰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擦着韩墨一的手臂飞了出去,打在他身后的胡杨树上,那号称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的胡杨树应声而断,可想而知那双管猎铳的威力,打在身上那还了得? 韩墨一惊魂未定的抬起头才发现在千钧一发之际撞飞马若冰的正是白狼,而马若冰则被白狼这一撞又昏了过去。 “雪团,多亏了你,早知道这女人是个疯子,我就不应该救她。”虽然嘴上发着牢骚,韩墨一还是将马若冰扶到了一旁,不过这次韩墨一多了个心眼把她的双管猎铳藏在了自己的背囊当中。 等忙完一看天,早就是辰时的模样,韩墨一坏笑着往白狼那边走了几步开口说道:“雪团,要不让你的手下给我整点吃的?” 白狼照旧白了韩墨一一眼,然后低吼了一声,狼群开始四面八方的散去,那匹马早就是草木皆兵,见狼群异动马上就急躁的嘶鸣起来。 韩墨一怕那匹马的叫声再一次惊醒昏迷过去的马若冰,忙冲白狼使了个眼色。 白狼立马就明白了韩墨一的意思,一个低吼吓的那匹马立马没了动静。 韩墨一喝了口水,然后把水袋递给了白狼,白狼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需要,韩墨一又想给马若冰喂些水,但怕她醒过来再次喊打喊杀的,只好作罢。 取出背囊中的干粮,又冷又硬,勉强吃了两口就停了下来。 抬起头正好看见白狼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韩墨一不由地心中一冷暗暗思量道:“这是雪团看我吃东西也饿了,打算吃我?” 见韩墨一抬起头,白狼忙把脑袋转向一旁,韩墨一心里比刚刚更凉了。 过了半天,韩墨一终于是忍不住苦笑着对白狼开口说道:“雪团,你是不是饿了?我可告诉你,你别惦记我,我可是好几天没洗澡了。” 白狼听韩墨一提到他已经几天没洗澡了,一边鄙夷的看着他,一边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往旁边走了几步离韩墨一远一点。 见白狼鄙夷的看着自己,韩墨一也是松了口气,毕竟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是? 2kxiaoshuo.com 虽然白狼不打算吃自己,韩墨一还是怕它野性上来吃了马若冰或者是那匹马,想了想从背囊中拿出一块风干的牛肉递向白狼。 没想到白狼一脸厌恶的将头移开,明显对韩墨一手里的牛肉干不感兴趣。 过了约半个多时辰,一个巨大的黑影往胡杨林这边疾奔而来,大漠中的黄沙都被那黑影扬了起来。 等黑影靠近,韩墨一才发现那黑影正是之前的巨狼,此时它的嘴里还叼着一只不大不小的黄羊。 巨狼嘴巴一张那只黄羊就掉到了地上,韩墨一低头看了一眼不由地佩服起这狼的智慧,因为那黄羊并没有被狼咬伤,而像是被撞断了骨头瘫在地上。 放下黄羊,巨狼在白狼的身前抖了抖身子,从他的背上咕噜咕噜滚下来不少东西,韩墨一定睛一看不由地张大了嘴巴,那从巨狼背上滚落下来的居然是一些野果,足足有二三十颗那么多。 白狼低吼了一声,巨狼又一次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大漠之中。 又是半个时辰后,胡杨林中长烟直入天空,浓郁的肉香飘了出来。 韩墨一蹲在火堆前,不停的翻转手里的烤羊肉,时不时的还趴下去往火堆上吹着风,等他抬起头白狼才看见他脸上的黑灰,于是白狼又悄悄的离这个傻子远了一点。 “雪团,来一口吗?”韩墨一看着在一边吃着野果子的白狼举起手里的烤羊肉诱惑道,白狼只是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淫贼,你放开我!”忽然韩墨一身后又响起了马若冰的怒喝声,韩墨一回头一看,果然马若冰醒了过来。 好在韩墨一用绳子将她的手绑了起来,不然她偷偷的在自己身后放冷枪就麻烦了。 “你醒了?”韩墨一想都没想开口问道。 “你瞎了?”马若冰冷着脸,没好气的开口说道。 韩墨一自讨没趣,又见马若冰始终仇视自己,心中也是不免有了几分火气。 看着手里的烤羊肉,韩墨一眼睛一转有了一个捉弄马若冰的好主意。 “哇,好香啊!肯定很好吃吧!”韩墨一拿着烤好的羊肉不停的在马若冰眼前晃悠,烤羊肉香味四溢,自然传到了马若冰的鼻子里。 “淫贼,少来这套。”马若冰话音未落,自己的肚子就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羊肉,香喷喷的烤羊肉。”韩墨一见这招奏效,更是学着街边小贩有模有样的叫卖起来。 一天一夜没吃饭,马若冰自然是饿了,只不过在韩墨一面前她不愿意表露出来。但是越想越恼,越想越气,她堂堂马家的大小姐何时受过这委屈,眼睛一闭,两行清泪从马若冰的眼角流了下来。 见马若冰落泪,始作俑者韩墨一倒是慌了手脚,忙好声好气的安慰道:“你这,你别哭啊,让你吃还不成吗?” 说着,韩墨一将手里烤好的羊肉递了过去,马若冰看都没看他一眼反而将头扭向一旁。 “对不起,我道歉还不成嘛?”韩墨一继续求道,见马若冰还是不理自己,韩墨一沉声道:“马小姐,马姑娘,我的马姑奶奶,我给你跪下还不成吗?” 韩墨一慌乱的模样,和他说话的语气极其滑稽。马若冰这次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不过马若冰刚忍不住笑出声就不由地后悔,为了掩饰她索性继续冷着脸开口说道:“跪啊,你倒是跪啊。” 马若冰这一开口,韩墨一倒是搞的骑虎难下,见马若冰又冷着脸,韩墨一咬了咬牙心一横眼一闭作势就要给他跪下。 第九十七章 细香明艳尽天与,向晓助秀色堪餐 细香明艳尽天与,向晓助秀色堪餐。 “行了,这么大个人真不要脸。”好在马若冰并没有真的想让韩墨一给自己跪下,最后还是打断了他。 “得嘞。”韩墨一屁颠屁颠地站起身子,毕竟男儿膝下有黄金不是? “我,”马若冰刚开口,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脸上也不由地泛红。 马若冰本就生的俏丽,此时苍白的脸上飞起片片桃花,看上去更是楚楚可怜,韩墨一几乎要看的痴了。 “哼!”马若冰见韩墨一那一副痴呆的模样,冷冷的轻哼一声。 韩墨一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冲马若冰笑了笑,识趣的将手里的烤羊肉递了过去。 “你不解开我的手,我怎么吃啊!”马若冰白了韩墨一一眼,没好气的开口说道。 “哦哦,说的极是,说的极是。”韩墨一说着就要弯下腰为马若冰解开绑着手的绳子,忽然他停住了。 想了想,韩墨一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对马若冰开口说道:“我解开绳子,你不会又要杀我吧?” “杀,当然要杀。”马若冰想都没想就冷冷的开口说道,不过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不过也得等我吃饱了才有力气杀你,废话什么,赶紧解开啊,饿死本姑娘了。” 虽然马若冰说的凶,但是韩墨一还是喜笑颜开的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因为他不傻,他看得出来马若冰并不是嗜杀之人,不然在漠北客栈的时候她就不会救下麻子刀客等人。再说了,只要她吃了自己的烤羊肉还怕她会对自己动手?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嘛! 不过话又说回来,正所谓女人心海底针,韩墨一也猜不到马若冰会不会突然对自己动手。 绳子解开后,马若冰活动活动了自己手腕,韩墨一忙殷勤的把手里的烤羊肉递了过去,马若冰倒也没和他客气直接就接了过去。 本以为马若冰会狼吞虎咽一番,没想到她只是从大块的烤羊肉上轻轻撕下一块放入嘴里缓缓地嚼着,那模样优雅至极。 韩墨一人都快看愣了,他在三旗镇的时候看的大多都是家里的伙计长工吃饭的样子,他们那模样就像饿了半辈子一样恨不得连碗都吞进肚子里去,见过吃饭最大方得体的就是自己的母亲穆鸢了,不过和马若冰比起来还是差的远。 “厉害,怪不得都说你们城里小姐稀罕,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韩墨一诚心的夸赞道。 “括噪。”马若冰日常身边可从不缺人恭维早就习以为常,对韩墨一的夸赞自然是不当回事,甚至有几分厌恶。 “城里小姐哪都好,就是脾气差,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吃瘪的韩墨一不由地嘲讽马若冰,更是小声的嘀咕道:“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老人家说的极是。” 韩墨一的声音并不大,可怎么能逃过久在江湖上的马若冰的耳朵。 “你,”马若冰正待发作,韩墨一陪着笑将水袋递了过来。 “算你识相。”马若冰接过水袋不再理会韩墨一,喝了两口,她看向手里的烤羊肉,上面滋滋的冒着油,她皱了皱眉头连同水袋一同递回给韩墨一。 韩墨一自然看出来马若冰不喜欢烤羊肉,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将手里的烤羊肉和水袋放下就往身后走去。 白狼还在津津有味的啃着地上的野果,一抬头就看见韩墨一那一副坏笑的嘴脸和他盯着野果的眼神,白狼再一低头才意识到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野果。 “雪团,这野果先借我用用。”韩墨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捡地上的野果,白狼自然是知道这小子肯定是有借不还忙往那唯一的野果扑去,然而白狼还是慢了一步,那最后的一颗野果已经被韩墨一抓进手里。 “啊!”韩墨一惨叫一声,原来是白狼气不过咬了他一口。 一会儿后,枯死的胡杨林里再次出现诡异的场面。 马若冰轻轻咬了一小口手里的野果,野果的汁水很多让她干燥的唇润了不少,韩墨一一边揉着被白狼咬疼了的胳膊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马若冰剩下的烤羊肉,白狼直勾勾的看着韩墨一,眼神里愤怒且带着幽怨,韩墨一心中有愧自然是不敢抬起头和它对视。 西红柿小说 好不容易填饱了肚子,韩墨一和马若冰都没有说话,一时之间场面十分尴尬。 “我说,我要去白塔客栈了,你要一起吗?”最终还是韩墨一率先打破了沉默。 “嗯。”没想到马若冰点点头居然同意了韩墨一的提议。 “你的车坏了,我只有一匹马。”韩墨一不由地想到和马若冰共骑一马,纵马大漠的潇洒。 “你说的那匹马不会是它吧?”马若冰犹豫了一下还是指着不远处开了口。 “当然了,这里还有别的马吗?”韩墨一顺着马若冰的手指往自己的那匹马看去,然而接下来看见的一幕让韩墨一瞬间凌乱。 只见自己的那匹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跪倒在地上,更为夸张的是它的嘴角还不时的吐着白沫,眼看着是不行了。 “你刚刚是不是说只有一匹马?”马若冰见韩墨一那铁青的脸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心里也不由地凉了半截,因为没有马两个人至少得走上好几天。 就在两个人都陷入沉思的时候,白狼似乎看出了韩墨一的窘境,它低吼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韩墨一一般。 也就是这一声低吼将韩墨一拉回现实,韩墨一眼前一亮不怀好意的盯着白狼缓缓开口说道。 “我们还有一匹马。” 白狼见韩墨一不怀好意的眼神向自己投了过来自然是知道它在打自己的主意,连连后退的同时眼神带着愤怒的看向韩墨一,喉咙里低吼着分明是在说:“你泡妞没马管我屁事啊,我可是狼!” 马若冰不是没有注意到面前的白狼,只是艺高人胆大的她并不认为白狼会给她带来什么危险。 “对了,你的命之所以能被救回来,雪团厥功甚伟。”韩墨一这时有求于白狼,自然是给它戴了高帽,而且事实也确实如此。 “雪团?”马若冰看着面前的白狼疑惑的开口问道。 “对啊,雪团是我给他起的名字,怎么样?好听不?”韩墨一带着几分洋洋自得的开口说道,他本人对雪团这个名字还是挺满意的。 “可是,雪团是狼啊。”马若冰仍然是想不明白韩墨一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上下打量了一番白狼后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跟你说,雪团可不是一般的狼,它能变这么,这么大!”韩墨一边说边比划着,在他的比划中白狼比现在至少大了二十倍不止。 马若冰看了看手舞足蹈的韩墨一,又看了看一旁表现的人畜无害的白狼,此时白狼的身躯自然是那副娇小的样子,再看向韩墨一的眼神不由地多了几分怜悯,心中暗思量道:“这小子不会是家里遭逢巨变后脑子坏掉了吧?若真是如此,他也真是可怜。” 韩墨一看着马若冰的表情就知道她不相信自己,情急之下他只好将白狼带着群狼在大漠中发现她,然后带着自己救下她这前前后后讲了一遍,尤其是那黑色巨狼和白狼能够凭空变得巨大这些事讲的声情并茂。不过他还是有所保留,比如自己得到的魔刀鸣鸿,比如他晕狼的囧事。 “你说的是真的?”马若冰见韩墨一说的煞有其事,不由地信了他几分。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韩墨一拍了拍白狼的脑袋小声说道:“雪团,给我个面子赶紧变大,我请你吃苹果。” 白狼白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韩墨一尴尬的回头对马若冰笑了笑,两手一摊表示自己没辙了。 “实在不行咱走着去?”韩墨一小声的开口问道。 “嗯,也只能如此了。”马若冰也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就在这时白狼动了,只见它和昨天一样只是晃了晃身子,整个身体开始变得巨大,甚至比昨天还要大上不少简直如同一座小雪山一样。 “看看看,我说的吧。”韩墨一兴奋的指着白狼开口喊道。 马若冰也是满脸惊讶的看着面前变得巨大的白狼,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这次,轮到白狼像看二傻子一样看着韩墨一了。 “走吧,去白塔客栈!”白狼俯下身子,韩墨一马上就爬了上去,一抬手将马若冰也拉了上来。 第九十八章 星辰月落夜闻香,马车惊起小雪团 星辰月落夜闻香,马车惊起小雪团 白狼的速度比韩墨一的那匹马要快了不知道多少倍,大漠的太阳还未落下,韩墨一和马若冰就已经看到了大漠中的驼道。 沿着大漠中的驼道走了没多久,远远的就看到几间不大的建筑孤零零的坐落在大漠中,那里自然就是白塔客栈。 大漠不比中原,大漠里的人很多几乎一生都没有离开过大漠,来往大漠的都是些皮客商贩。 两个人的心也越来越低沉,如果这么久都没有见到马车的话,他们有可能需要在白塔客栈待上几天甚至是更久,对于着急自己妹妹马若雪的马若冰来说,这简直是她不敢想象的。不过,一直没有见到马车也有好处。 若是马车见到了这小山一般巨大的白狼指不定车上的人得怕成啥样。见到白狼的人若是将白塔客栈有巨狼的消息传了出去,恐怕十天半月都不会再有马车经过这里。 眼看着就要到白塔客栈,马若冰突然开口说道:“咱们先别过去。” “为什么啊?”韩墨一看着近在眼前的白塔客栈不解的问道。 “你想把里面的人吓死?”马若冰没好气的开口说道。 “说的极是,还是马小姐考虑的周到。”韩墨一一拍脑袋,连连点头称是。 避开客栈,二人一狼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先落了脚。 韩墨一从背囊中找出干粮分给了马若冰和白狼,稍微吃了些就静静地等待天黑。 奔波了许久,韩墨一早就疲倦不堪没过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睁开眼韩墨一才发现大漠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同于昨天的明月如水、星河若寒,今天的大漠整个黑漆漆的,天上满是乌云,只有不远处的白塔客栈还有着点点微光,以及客栈附近的灯笼忽闪忽灭的。 四处看了一眼,韩墨一居然没有看到马若冰,甚至连白狼都没了踪影。韩墨一不由地暗自思量,这马若冰可能是嫌弃这里太黑自己先去了白塔客栈内,那里有灯确实亮堂不少,之所以没有叫醒自己可能是她见自己睡的太香。可仔细又一想,这白狼它又不能去客栈,那它又去哪里了呢?难道是回去了? 韩墨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心头。 忽然,韩墨一只觉得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想都没想韩墨一就转过身去,然而眼前看到的一幕却让他身体猛的一冷,只觉得一股透体的寒意瞬间遍布全身。 只见黑漆漆的夜色中,一个模糊的人影就站在背后死死的盯着自己,她手里赫然举着的是一杆截短了的双管猎铳,而那黑洞洞的枪口指向的不是别处,而正是自己的脑袋! “别怕,是我。”那模糊的人影忽然开口说道,听声音有些熟悉,抬起头一看韩墨一才发现眼前这个身影不是马大小姐马若冰还能是谁。 “我说马大小姐,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韩墨一先是松了口气,然后立马没好气的冲马若冰开口说道。 “你说我刚刚开枪你能不能躲的开?”马若冰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韩墨一立马又紧张了起来。 “瞧你这小胆,杀你还用破魔铳?”马若冰嘲讽了韩墨一一句就把那手里的封魔铳别回自己的身后,她的腰带是特制的,因此带着破魔铳倒也不显得累赘,甚至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她的身后还藏着这么一件大杀器。 “鸟铳就鸟铳,还说是什么破魔铳,花里胡哨。”韩墨一刚刚被马若冰嘲讽,现在自然是千方百计的要找回场子。 好在马若冰倒是也知道他的少年心性没有和他争辩,韩墨一自认为胜了马若冰一筹倒是开心的不得了。 “对了,雪团呢?”韩墨一这才想到问起白狼。 “它不就在你身后吗?”马若冰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怎么可能?”韩墨一一边不相信一边回过头,只见自己身后不到一尺的距离,一对发着光的绿宝石凭空悬在自己头顶很高的地方,再仔细一看哪是什么绿宝石,分明是白狼那一对发着绿光的眼睛。 “我说你们咋都喜欢神出鬼没的站在人家身后啊?”韩墨一又被白狼吓了一次,魂儿都快从身体里飘出来。 令韩墨一没想到的是,白狼居然和马若冰相视一笑,似乎这事情是她们一人一狼早就商量好的一般。 白塔客栈内,负责打灯的老王头和负责白塔客栈卖房间的老李头靠着火盆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的侃大山。 “老李,我看今天也不会有人坐马车了,咱们还是他娘的早点回去歇着吧,这鬼天气冷的厉害。”说话的是老王头,五十多岁的模样,皮肤黝黑,满脸的皱纹,看出来确实是受了不少大漠的风沙。 “行吧,等这盆火灭了咱就回去。”老李头点了点头同意了老王头的提议,老李头常年待在客栈内,脸上的皱纹明显少的多。 畅想中文网 “我出去解个手。”老王头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开口说道。 “走,我也去放个水。”老李头嘿嘿一笑跟着老王头就走了出去。 两个人没走都远就在驼道前解开了裤子,没一会儿两个人就有说有笑的往回走。 忽然,老王头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浑身发抖的指向远处用带着些许哭腔的开口说道:“老李,老李,你他娘的看那是不是鬼火?” 老李头以为是老王头喝多了看花眼或者是故意骗自己,故意不去看他指的地方嘴里还念叨着:“可不是有鬼嘛,还是个寡妇鬼嘞,最好半夜还他娘的钻你老小子被窝里。” 见老李头不相信自己,老王头急的都要落下泪来,声音也不由地加重了很多:“我可没功夫和你他娘的在这扯犊子,你自己看那是不是鬼火?” 老李头这才意识到老王头肯定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忙顺着老王头指着的方向一看,自己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黑暗中,两团绿莹莹的光芒缓缓移动着,那绿光越来越近,一眼就能看出来它就是冲客栈这边来的。 “妈的,那不是他娘的鬼火,那是狼眼。”老王头是外地调来的,他自然是没有见过大漠中的狼,可老李头却是土生土长的大漠人,他一眼就看出来那发着绿光的不是鬼火而是狼眼。 “狼眼?怎么可能?那绿光少说也得灯笼一般大小,要是狼的话,这狼得有多大啊?”老王头宁愿相信那是鬼火也不愿意相信那是狼眼。 “他娘的,你咋还没弄明白,这是狼妖来了,只有狼妖才有这么大的眼睛。”老李头气急狠狠地踹了老王头一脚,虽然斗着嘴,但两个人脚下速度却是不慢很快就走回了客栈,将两扇铁门紧紧的从里面锁了起来。 就在两个人心惊胆战的缩在客栈里面的时候,外面却是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伴随着一个少年的喊门声。 “开门啊,我们是来坐马车的。”说话的自然是韩墨一。 原来韩墨一和马若冰两个人趁着天黑站在白狼的背上大摇大摆的就走了过来,没想到来了之后客栈的大门居然紧紧的关着,里面的灯倒是还在亮着,显然里面上有人的。 “雪团,你先回去吧,等我什么时候回大漠了再来找你,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带回来苹果吃。”韩墨一轻轻地摸了摸白狼的脑袋开口说道。 “呜呜。”白狼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是它还是离开了,几个转身就消失在黑暗中。 敲了半天门,韩墨一嗓子都快喊哑了,愣是没人来给开个门。 “这怎么办?”韩墨一没了办法,冲马若冰求助道。 “离门远一点。”马若冰又是一句让韩墨一摸不着头脑的话。 韩墨一正待询问马若冰是什么意思,只见砰的一声枪响,大门应声而开。 回头一看,马若冰正潇洒的吹着破魔铳上面的烟。 “下次麻烦提起告诉我一声!”韩墨一揉了揉被震的嗡嗡作响的耳朵不满的开口说道。 马若冰和韩墨一刚走进去,两个中年汉子老王头和老李头扑通一声跪倒在他们脚下,嘴里还念叨着好汉饶命之类的话。 好在马若冰解释一番后,那老王头和老李头才相信他们是前来坐马车的。 见老王头和老李头这么相信马若冰的话,韩墨一只觉得一阵好笑,似乎马若冰绝美的容颜让他们两个忘记了就在刚刚这个仙子一般的女人还用枪打开了客栈的大门。 就在四人准备走进客栈的时候,白狼缓缓从外面走了进来。虽然白狼已经恢复了娇小的模样,但老王头和老李头还是吓的说不出话来。 “雪团,你要和我一起走吗?”韩墨一见白狼过来也是一阵欣喜,但白狼只是摇了摇头,缓缓从口中吐出一件东西然后就转身离去了,在它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韩墨一一眼,它的嘴巴动了动然后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韩墨一整个人傻傻的站在了原处,因为白狼回头的时候他清楚的听到白狼居然开口说话了,那是一个少女清脆且有灵性的声音,她说的是:“子歌哥哥,等雪团去找你哦!” 真正令韩墨一发愣的不是白狼居然会开口说话,而是白狼居然是女的还叫自己哥哥,这一次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在自己叫白狼哥哥的时候,白狼会这么生气。 回过神来,韩墨一往地上一看,原来白狼留下的居然是一颗牙齿,一颗雪白如玉的牙齿。 捡起雪团的牙齿小心收入口袋贴身装了起来,韩墨一这才注意到除了马若冰,老李头和老王头都愣愣的看着自己,眼神里都带着恐惧。 “我说她是我妹妹,你们相信吗?”韩墨一说完就走进客栈,马若冰跟着他走了进去。 老李头和老王头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也跟着走了进去。 第九十九章 此去苗疆恐不平,江湖路远有缘见 天晓云白,雾落河畔。 宋默起开了七号殓尸房的门板,门外站着脚行的一个车夫,竟是一驾驴车。 “你自己弄走吧。”宋默说完就往老街走去,夏雨宿醉未醒倒也不必叫醒他。 “哦。”那车夫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兴许是嫌晦气特地穿了一件旧的破了洞的麻布衣衫,用半截麻绳系在腰上充当腰带。 暮秋的凉风吹的人刮骨般疼,那车夫吸溜着嘴进了殓尸房。 宋默径直走出去,他不怕车夫会偷拿什么东西。 一来是平常人对殓尸司犯忌讳,再胆大的人也不敢在这里偷东西。 二来宋默的七号殓尸房内确实没有置下什么贵重物品。 到了林老丈的早点摊上,王婆正忙碌着将刚开的豆浆装入盆中好货卖,新炸的油条飘着香,让宋默不由地食指大动。 “两根油条,一碗清粥。”宋默笑着对林老丈说道。 “得嘞,去里面坐吧,外面今天冷着呢!”林老丈热情的招呼着,这让宋默觉得很是温暖。 在铺子里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坐着,不一会儿燕子端着清粥走了过来。 今日她穿着碎花短褂,头上的青丝用桃木簪挽着,慵懒极了。 “这几日要变天,你多加些衣服。”燕子一边放下清粥一边小声的说道,她的声音小到几乎连自己都要听不清,但宋默还是笑着点头。 宋默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旧长衫,确实有些旧有些薄了,也是时候置办件新的行头。 心里想着抬头一看,却发现燕子端着一碟小菜两根油条迟迟不落桌,眼睛直往自己脚上瞧。 “燕子?你想啥呢?”宋默笑着问道。 燕子脸一红,将手上的托盘往桌子上轻轻一放道:“要你管,吃你的饭吧!” 说完,燕子小跑着去了王婆身边,两个人嘀嘀咕咕有说有笑不知道说了什么悄悄话。 宋默满头雾水,但清粥很是可口,小菜也十分开胃,油条飘着油花,吃着最是安逸。 吃完饭,宋默付完钱走出铺子。 不经意间回头,燕子还在偷偷瞄着自己,这让宋默很是不解。 “这妮子不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吧?”宋默摇着头走出了老街。 …… 浮光略沃野,草木徒一秋。 西市,黄棉坊。 宋默在布摊上扯了两块江南时兴的布料,虽然未及年关,但能给燕子添两件新衣裳倒也不错。 一来时常受人恩惠,二来自己也看着养眼不是? 身上的长衫实在有些磕碜,宋默在裁缝铺买了一套新衣,白布长衫,外罩了黑袍大衣。 在等裁缝量衣的时候,宋默在裁缝铺里坐了一会儿。 裁缝铺里除了他,一共还有九人。 一个带着老爹来做衣服的红衣女人,一个是陪着男人买衣服的绿衣女子,一个是来做衣服的富态女人,这富态女人还带了两个丫鬟。 另外两个人是一个瞎眼老头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这一老一少从进了门便只是坐在那里,并没有要买衣服的意思。 ranwena.net 红衣女人见裁缝铺的人越来越多倒也不着急,因为她已经给她老爹量好了衣服,兴许是无聊她开始向身旁的人炫耀起她的丈夫来。 她的丈夫在南方做大生意,每年回来都能带回不少的好东西。 那个来做衣服的男人听完有些尴尬,不自觉的打量起绿衣女人的脸色,并不时整理身上的衣服好让自己看上去更板正一些。 富态女人则是撇撇嘴,目露鄙夷之色。 那瞎眼老头则是面无表情,少年对裁缝铺里的花样不错的衣服更感兴趣。 见没人理睬自己,红衣女人则是将目光投向了宋默。 还有什么比像一个穷人攀比更能展示优越呢? 不巧的是,宋默正好当了那个被攀比的穷人。 好在这时,裁缝将裁剪好的衣服拿给了宋默,他这才笑笑离开了裁缝铺子。 提着新买的衣服和布匹往回走,突然一个身着苗衣的女人出现在了面前。 “走吧,请你喝茶。”龙静姝平静的开口说道。 “我能拒绝吗?”宋默苦笑了一下,但还是乖乖的跟在了龙静姝身后。 …… 西市,春风如意楼。 三楼,天字一号间。 宋默将桌上的茶水往前推了推,他可是见过龙静姝的手段,蛊虫无形无影最是难防备,他可不想没头脑的着了道。 龙静姝似乎看出了什么,莞尔一笑,如寒冬腊雪之际开出了一朵桃花。 宋默不得不承认,这个冰山美人笑起来丝毫不输姜婉怡,甚至是赵月淑。 “你怕我下蛊?”龙静姝开门见山的说道。 她的眸清澈,直直的看着宋默,像是能把他看穿一般。 “不是,当然不是。”宋默连忙否认。 “不做亏心事,莫怕蛊娘子。”龙静姝看了一眼宋默,将面前的茶杯递到唇间抿了一口。 宋默点点头,也喝了一口自己面前的茶水。 龙静姝又笑了,笑的连腊雪三尺都要融化。 “你的那杯我下了蛊。” “咳咳…” 龙静姝笑的更大声了些…… …… “那具尸体到底是什么人?”宋默黑着脸,被龙静姝这般戏耍逗趣让他很是没面子。 龙静姝闻言脸色一黯:“这件事,我希望你能烂到肚子里,或许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龙静姝说的很认真,宋默倒也不好多问。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宋默开口问道。 “呸,登徒子,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的方脸大汉就是你。”龙静姝瞪了宋默一眼,随后声音小了一些说道:“我叫龙静姝。” 宋默尴尬一笑,傻傻的回了一句:“我叫宋默。” 龙静姝抿嘴一笑,然后缓缓饮尽了杯中的茶水。 “我该回苗疆了。”龙静姝站起身子说道。 宋默点点头:“此去苗疆,世道混乱,小心提防着些。” 龙静姝平静的说道:“江湖路远,有缘自会再见,谢谢你,宋默” 说完,龙静姝走了出去。 宋默在天字一号间坐下良久,直到热茶温凉,外面传来说书人略显沙哑的定场词。 “走遍天下游遍洲,人心怎比水长流。初次相交甜如蜜,日久情疏喜变忧。庭前背后言长短,恩来无意反为仇……” …… 午后余晴,风起楼头。 玄乐门外,一处孤寂的小道上。 戴着薄纱的龙静姝赶着马车,她有些走神,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个无赖的登徒子。 突然,马车里传出一个声音。 “其实,他和我是一样的人。” 龙静姝先是一愣然后小声的问道:“他到底什么人?” “可怜人。” 第一百章 明月江山总易语,怕的山河最无言 偷得浮生半日闲,人生有味是清欢。 在闲了几日之后,宋默也开始和夏雨一起在老街的茶楼里听些坊间坊外的趣事。 这一日刚到茶楼,便看见墙根底下一群殓尸人围坐在一起说着什么。 凑近了一听,正听见二十一号殓尸房的殓尸人牛秃子故作神秘的开腔说了一句。 “听说咱殓尸司今日送来了一具清倌人,那模样俊哦!” 牛秃子此话一出,那些平日里便黄腔不断的人顿时跃跃欲试。 牛秃子见众人感兴趣便压低了声音说道:“兄弟们,我今日可偷偷看了一眼,那清倌人的身段可比林老丈家的孙女强太多了,不知道会分到谁哪里,可要支会兄弟我一声,明日我请过早。” 宋默的脸色直接冷了下去沉声说道:“阴门规矩,尊重尸体,你们这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小子他娘的天天和林老丈他孙女眉来眼去的,指不定早就滚到一块去了,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牛秃子的话夹杂着污言秽语,惹得其他人哄堂大笑。 宋默眉头一皱,正要发作。 “畜生,我看你是找死。”那边夏雨早就按捺不住,一脚踹翻了牛秃子。 夏雨这一脚用了些力道,牛秃子疼的在地上直打滚。 其余人见夏雨不好招惹便默不作声,这时吴宛霖和贺一鸣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殓尸司严禁内斗,规矩你们不懂?”吴宛霖阴沉着脸问道。 围观的殓尸人顿时作鸟兽散,宋默则是将牛秃子之前的污言秽语原封不动的讲了一遍。 吴宛霖听完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牛秃子沉声说道:“阴门行当不留污秽,不要让我在殓尸司再见到你。” 说完,吴宛霖和贺一鸣转身离开。 牛秃子捂着肚子站起来怨毒的看着宋默,正准备撂下几句狠话,夏雨上去就是一巴掌,直接将他打的晕死过去。 夏雨还待上前补上几脚,宋默拉住他说道:“得了,别脏了咱的手。” 二人此时兴趣全无,也不再进茶馆,转身回了殓尸房。 …… 傍晚余晖,洒落墙头。 点了卯,宋默便早早上了冷榻。 没成想,外面竟响起了敲门声。 开门一看,正是魏尘。 “宋哥,今日的事我听说了,雄起!”魏尘诚恳的说道。 “别贫了,把尸体抬进来吧。”宋默笑着说道。 魏尘帮着将尸体放在了桌台上,然后转身离去。 宋默点亮了镇魂灯放在墙角,掀开尸体上的白布不由地愣了一下。 尸体是个美貌的女人,脸色惨白毫无血色,手腕上是横七竖八不规则的刀口。 拿出了针线,宋默特意挑了透明线来缝合,毕竟他相信死者也希望更完美一些。 伤口虽然不大,但多而密,饶是宋默也缝到了三更天。 皮面走完,宋默为尸体敛了容,一具栩栩如生的尸体便安放了下来。 一阵恍惚之后,招魂幡出,引魂录现。 紧跟着,尸体的走马灯跑了起来。 …… 尸体名叫木婉兮,自小生在青楼,学的琴棋书画。 一生不长,却让宋默看到了一段波澜起伏的故事。 故事里有两个男人,一个叫江易语,一个叫姬无言。 …… 江易语进了凉州城,却并没有回江家,只是去了他早年读书留下的一处院子。 院子很干净,只是空无一人。 花园里的花倒是开的极好,那正是多年前江易语从江南买来种下的。 “子歌,瘦马,瘦马。”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叫声,那叫声像是一个人沙哑着说话。 江易语皱着眉头轻轻地弹了一下肩膀上的那只怪鸟开口说道:“八哥,非礼勿言。” 原来,这怪鸟正是江易语在扬州时得到的稀罕物,一只白头鹦鹉,而那叫声也正是它发出来的,卖这只白头鹦鹉的是一个洋人,那洋人说它叫八哥。 八哥昂着头,似乎对江易语十分不满,不过它还是识趣的闭上了嘴。 一轮圆月悬在天空,江易语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衫走在凉州城的外街上。 凉州城比不上江南,更比不上扬州,刚过戌时,街上已然没了行人,不过江易语倒也乐得这份安静。 忽然,远处响起了一阵阵的琴声,江易语闭眼细听,不由地来了兴趣,这分明不是凉州城常见的胡琴声,而是七弦长琴。 江易语寻着声音走了过去,却是停在了一处烟柳巷,而那琴声正是这烟柳巷中传出来的,犹豫了一下江易语还是走了进去。 大漠的女子总是要比江南的女子多几分豪爽的,江易语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面色不变的从一堆的莺莺燕燕中走了进去,终于他站在了一座名为胭脂乐坊的四层木质小楼前。 2kxiaoshuo.com 凉州城不比江南,一年四季都扬着风沙,江南通透的木质建筑是存不住的。 胭脂乐坊却是别出心裁的用羊毛毯代替了薄纱珠帘挡住了窗户和门,而更难得的是那些羊毛毯被拥有玲珑心思的女子染了色描了花,别有一番大漠的风味。 江易语径直走了进去,那琴声是从四楼的楼阁里传出来的,和江南青楼不同的是,胭脂乐坊似乎并没有老鸨,江易语一步步的走了上去。 就在江易语走到一半的时候,一曲已尽。 楼上缓缓走下了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面容冷峻,他的左脸有一道很长的刀疤,从眼角直到下巴。 黑袍男人只是若有若无的看了江易语一眼,他的眼神并不凶恶,却是带着肃杀。 江易语站在原地,不卑不亢的看着他,嘴角露出一抹干净无邪的笑。 黑袍男人忽然停住,眼睛直直的看着江易语,半天才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你说,这大漠的天会黑下去吗?” 江易语先是一愣,紧接着也是云淡风轻的回了一句:“我想这大漠的天会亮起来,你说对吗?凉州侯。” 原来黑袍男人正是凉州城的凉州侯,姬无言。 “哈哈哈,有趣,有趣。”凉州侯姬无言爽朗的大笑着走了下去。 江易语终于还是上了楼,四楼是楼阁,一道薄纱帐将楼阁分为两半,一半为雅客,一半为瑶女。 江易语四下打量了一眼,的确是江南的风格,青纱帐悬挂在南北角,缕缕檀香从楼阁中央的香炉中四散开来,三方木梁红漆雕花,许是怕纱帐过于轻薄,两张木屏风左右隔开了视线。 江易语往纱帐里面打量着,只隐隐约约看到一位女子和一张古琴。 “姑娘,长夜漫漫,可否为在下抚上一曲?”江易语坐在了雕花木椅上缓缓开口说道。 “乐意之至。”纱帐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她的声音如同她的琴一样,勾人心弦。 琴声再次从纱帐中传出,琴声很美却带着哀怨,江易语不由地发愣,眼神也渐渐黯淡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铮的一声,江易语才回过神来,他知道这是琴弦崩断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纱帐被人撩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位女子,江易语只是看了一眼,不由地愣在了那里。 女子身着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外罩碧水翠烟纱,一头青丝用蝴蝶流苏浅浅挽起,肩若削成,腰肢纤细。一张俏脸肤如凝脂,蛾眉淡扫,不施粉黛雪白中透着粉,简直像画里走出来的女子一般。 “公子?”女子见江易语那副痴样,不由地笑了笑,一抹浅笑,煞是好看。 第一次相见,她便断了琴弦。 第一百零一章 八月已作花香去,九月建安太平 佳人兮远望,回首兮近观。 江易语更是自觉失礼,早早地离去。 三天后,江易语又去了胭脂乐坊,他也知道了她的名字,木婉兮。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三天后,江易语把她带回了书院,整个凉州城除了胭脂乐坊就只剩下他的书院还有江南。 木婉兮抱着她的长琴,依然是少了一根琴弦,这里是凉州城而不是扬州城,她根本就找不到一根合适的琴弦。 “你会《湘妃怨》的曲子吗?”江易语忽然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期待。 木婉兮抬头看了一眼江易语,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江易语眼睛里闪过一种异样的光,紧接着去屋里取出了那只布袋,正是当初绑在骆驼身上的那只。 江易语小心翼翼的将那只布袋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张七弦琴,木婉兮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张百年梧桐古琴。 木婉兮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果然,比她的那张琴要美妙的多。 木婉兮终于还是为江易语抚了一曲《湘妃怨》,她的琴声几乎让风都停了下来,让花都陶醉的落下。 一曲尽,一人落泪,落泪的正是江易语。 江易语并没有解释什么,又是小心翼翼的用那只布袋细心的将古琴装了回去。 木婉兮走进江易语房间的时候,她看到了那只白头鹦鹉,准确的说是八哥看到了她。 “瘦马,扬州瘦马。”八哥大声的叫嚷着。 江易语皱着眉头把它赶到了院子里,八哥这才老实的啄着院子里的花。 “对不起。”江易语试着帮八哥道歉。 木婉兮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像是不怎么在意一样。 过了一会儿,木婉兮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江易语,轻轻地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江易语走上前轻轻的抱住了她,同时按住了她解着衣带的手小声在她耳边说道:“扬州不止有瘦马,夜里还有灿烂的烟花。” 木婉兮先是一愣,紧接着两行清泪从她脸上滑落。 “对不起。”木婉兮直视着江易语的眼睛开口说道,他的眸此时如同沉溺了满天的星河一样,木婉兮抱住了他,她的唇吻在他的额头,他的脸,还有他的眼睛。 木婉兮走了,江易语没有送她,他只是静静的坐在书院里,直到镇北铁骑带走了他。 “又见面了,江易语,或许我应该叫你的另一个名字,太平。”凉州侯姬无言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里此时没有高傲,只有淡淡的疑惑,或许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文弱的书生竟然会是太平叛军的首领。 “我能求你件事吗?”江易语依然是不卑不亢的看着凉州侯姬无言开口说道。 “你说吧,我可以考虑考虑。”凉州侯姬无言饶有兴趣的看着江易语,不知道他是不是会求自己饶恕他。 “能放了八哥吗?它只是一只鸟。”江易语平静的开口说道。 “八哥?那只白头怪鸟?”凉州侯姬无言显然没有想到江易语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不过,姬无言还是答应了他。 零点看书网 七天后,江易语被挂在了凉州城楼上,那一天正是八月十五,那一夜月光将整个凉州城照亮。 太平军从长宁门进了凉州城,赵天息怎么也想不明白,皮包骨头的难民为何会突然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或许他永远也没有机会去想明白了。 八月十六一早,凉州城上依然挂着一个人,凉州侯姬无言。 没人知道江易语被谁放了下来,没人知道在太平军进凉州城的那一晚,一个女子悄悄走进了江易语的书院,没人知道凉州城里居然有一只会说人话的八哥活了下来。 七个月后,三月的扬州飘了桃花雪。 飘了雪的扬州也多了一个胭脂乐坊,坊主常常在四层的楼阁上弹着《湘妃怨》,不时还会有一个沙哑的声音传出来。 隐隐约约听他说的是:“故人西辞,烟花三月,下扬州。” …… 后来,木婉兮在扬州住了三年。 直到前几日一封不知从何处寄来的书信送到了扬州胭脂乐坊,信纸上只写了一行小字。 建安京中,九月太平。 木婉兮看了信便星夜兼程来到建安京,不承想刚下榻暗香巷便遭了贼手。 好好地一个清倌人竟被两个蒙面贼人趁夜割了手腕,用的正是当初那根崩断了的琴弦。 暗香巷里虽出了人命,奈何木婉兮无亲无故便也没有报官,直接就送来了殓尸司,算是有个体面的归处。 …… 走马灯跑完,尸体的生平尽数被记录在引魂录上。 魂兮归来,引魂入录。 天地玄黄,四阶九品。 引魂录给出尸体的定价:玄字四品。 一把袖珍弯月胡琴,横放手心,按鼗如鼓而小,有柄长尺余,击弦于鼓首而属之于柄末,二弦之乐。 琴头之上,蹲立黄龙,麟角栩栩好音律,名曰囚牛,性情温顺,不嗜杀。 召唤之术:囚牛。 宋默面色一喜,食指与无名指轻轻拨弄着琴弦,袅袅琴音中,一只足有五丈长的囚牛虚影浮于头顶。 囚牛一击,可比黄字一品! 囚牛防守,玄字七品不破! 宋默手一翻,胡琴收入口袋。 乱世之中什么最要紧? 当然是性命! 这召唤之术实在是让宋默喜不自胜,自上次在小山爷那里吃瘪之后,他就愈发觉得没有安全感。 奈何迟迟不得修炼之法,瘸道人传的御剑诀更是不得要领,此时有了这召唤之术,哪怕再遇到小山爷那样的厉害角色自己也有了御敌之物。 天色尚早,宋默将胡琴贴身放好翻身上了冷榻。 一觉天明,晨光熹微。 宋默起开了殓尸房的门板,外面等着的是暗香巷中专门收拾倌人尸体的黑衣小厮。 不必多言,小厮自去将木婉兮的尸体装车带走。 马车的车轮声响的厉害,但宋默却是在心中盘算着一些事。 “建安京中,九月太平……”宋默皱眉念了一句木婉兮收到的书信。 突然,宋默猛的意识到什么。 今日可不就是九月头天? 第一百零二章 夏雨调至六扇门,少女破镜重圆 桂花闲落,鸦鹊喳喳枝。 “妙啊!”宋默一边品尝着小馄饨的鲜汤,一边赞叹出声。 “确实妙极!”夏雨望着忙碌的玉姐,砸吧砸吧嘴附和道。 宋默顺着夏雨的目光望去,正看见玉姐灵动曼妙的腰肢与洒了露水的香肩。 “胖子你寻思啥呢?”宋默放下汤勺调笑夏雨道。 “你说她看得上咱这当差的吗?”夏雨意犹未尽的收回目光开口说道。 “说不准,可能吧。”宋默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你说唐意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好好的长宁县不良帅那是一个多前途无量的工作,他怎么就给我弄到六扇门里当差了呢?”夏雨一口吃下两个馄饨,烫的他龇牙咧嘴,很是滑稽。 “也许是怕你屈才?”宋默的心思放在了别处,随口敷衍道。 “最可气的是那镇魔司的姜婉怡,非得捉弄我一番,耍手段把我弄到了殓尸司。”夏雨说着看了宋默一眼诚恳的说道:“我倒不是嫌弃殓尸这阴门手艺,只是你看哥哥这身段像是能拿起绣花针的人吗?” 宋默点了点头,夏雨说的倒也没错,他就不是吃这碗饭的料。 夏雨那一身横炼功夫,走的便是大张大合之势,若是真的让他点灯缝尸,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得逃。 二人吃了馄饨,喝了热汤,身上暖的好不舒服。 夏雨擦擦嘴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说我请玉姐去春风如意楼喝茶,她会不会同意?” 宋默刚想回答,正看见玉姐一脸玩味儿的盯着自己,只好悻悻的闭上了嘴巴给夏雨使了个眼色。 没承想夏雨心宽体胖压根没有领会,还一个劲儿的问道:“好弟弟,我这给你说正事呢,你挤眉弄眼的干嘛?” 得,没救。 “去啊,为什么不去。”玉姐掐着嗓子说道。 夏雨眉头一喜,随即意识到不对,回头玉姐正莞尔一笑,好不尴尬。 宋默眼见的夏雨一个铁塔般的汉子,竟红了脸,一双手在紫色官衣下面搓个不停,腰牌好悬没把他扣下一层木屑来。 “衙门里还有事,我先走了。”夏雨拿起刚换的朴刀,大踏步的离去,忘记了这顿本应该是他结账的早饭。 昨日夏雨还在六号殓尸房里唉声叹气,唐意前来一纸调令就把他召去了六扇门。 虽然是最低级的捕快,但也总好过做个殓尸人。 只是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缘故,反正是好事,夏雨也就不再寻思。 “我这哥哥实诚,玉姐你就别逗他了。”宋默说着,将六枚铜板按在了桌上。 “不逗他,逗你吗?”玉姐瞄了宋默一眼道。 宋默嘿嘿笑着,一双眼大大方方的看着玉姐,偏又眼眸清澈。 “去去去,别耽误姐姐生意。”玉姐嗔怪的瞪了一眼宋默。 “得嘞。”宋默说完还不忘看了一眼玉姐修长的美腿,这才走出了馄饨铺子。 …… 清河绿柳,金光艳艳。 西市的长河坊很是热闹,今日吴商进了城,带了不少的好东西。 草药沿街铺满,丝绸花样繁新,金银玉器更是精美。 然而,真正最热闹的地方却是一个街头的空地上。 远远的宋默便瞧见,一群人围聚在一个用白丝绳围住的空地上。 只见空地里,一个中年人敲着响锣吆喝:“戏法喽,都来看戏法喽。” 这中年人实在是笨拙,只会放大声吆喝,也不会报戏名,也不会耍花样。 真正能吸引人的是中年人旁边站着一个妙龄少女,少女年方二八,身体瘦弱,穿着一身青衣束褂,搭着两个长缀,模样却很是喜人。 三分眉眼七分柔,眉头微蹙惹人怜。 简单来说,就是这少女模样出挑。 见人聚的多了,少女正欲开口,却是轻咳了两声,用绣着芙蓉的白手帕遮了。 宋默眼尖,瞧的真切,只见那少女放下白手帕时,芙蓉的花蕊竟红艳了不少。 少女开口了,她的声音很轻,似乎一阵风便能将她的话吹散一般。 “各位看官老爷,我们父女二人从金陵来此,盘缠用尽不得已才做些江湖买卖,还望各位老爷高抬贵手,赏赐则个,感激不尽。” 少女说完,眉眼下移继续说道:“我曾跟来家里的师父学过些不入流的戏法,还望各位看官老爷不要笑话。” 说着,少女从中年人身上拿出一条长巾,一把剪刀。 长巾约莫半尺长,少女举起向四周晃了一遍,然后对折。 众目睽睽之下,少女拿起剪刀只一下便剪作两半。 中年人将那剪成两半的长巾拿着看了一圈,这才又递回到少女手里。 只见少女将两半的长巾往手中握做一团,口中念念有词,离得远宋默倒也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不到三息的工夫,少女将手里的长巾一抖。 奇怪的事情出现了,只见明明剪作两半的长巾竟完好无损的恢复成半寸长。 这一下,围观的人才算是炸开了锅。 有的人说是中年人换了长巾。 有的人说是少女换了长巾。 但宋默却是用朝奉眼看的分明,那两半的长巾从始至终都没有被调换,但偏偏又在少女手里恢复了原样。 宋默知道,这少女十有八九是彩门高手。 人群嘈杂之中,宋默只听到一个沙哑的老人声音开口道。 “这小丫头有些本事,连这极少人知道的戏法破镜重圆都娴熟如此,后生可畏啊。” 宋默眉头一皱,循声望去,不由地愣住了。 因为说话这人他见过。 瞎眼老头,旁边跟着个少年。 可不就是在裁缝铺里见过的那二位? 长巾复原戏法热了场,但很明显还不能满足建安京里这群整日闲散玩乐的看官老爷。 喋喋不休讨论的有之,跟着看热闹的有之,可就是没人愿意赏下那么一块铜板。 biquge.name 铛的一声清脆,众人低头一看却是一块足有五两的雪花银。 “呼,好大手笔!”有人倒吸口凉气沉声道。 但没人知道这人群中是谁赏的银子。 围观的人左右看了一圈,没人承认。 只是那少女感激的看了宋默一眼,而那老瞎子也是有意无意的瞟了他一眼。 第一百零三章 少女巧种并蒂莲,夏雨初次查案 此中怎意会,不敢叹红尘。 五两雪花银的确是他所赠,这倒不是他出手阔气,只是那少女他乡远游举目无亲。 虽然她自称那中年人是她父亲,但宋默二世为人,一双眼早已看透了半间红尘,他基本上可以一眼断定那中年人绝非少女父亲。 且不说二人的气质天差地别,少女虽沦落至此但仍旧不卑不亢,一双眼睛中满是聪慧,绝非平常人家小姐。 反观那中年人,憨厚过头,足以显得呆笨。 最重要的是少女自称来自金陵,她的话语之中尚掺杂着一丝吴人的乡音,而那中年人虽然也是满口方言,但至少宋默还听得出就是附近泗水县的乡音。 当然宋默并不会点破,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这戏法不甚好看,有没有更好的,再来一个!” “来一个!” “来一个!” 有人起哄,自然就有人乐得看个热闹。 那少年也不推辞,她先是缓慢捡起地上的雪花银交与中年人收好。 然后又是几声轻咳,芙蓉的花蕊更艳丽了几分。 少女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宋默身上缓缓开口说道:“七月时,金陵灵湖里芙蓉出水,白粉可人,我见犹怜,便忍下心来摘了一颗莲蓬,取了十三颗放入香囊中,每逢意起,取出一颗莲子放入铜盆之中,便可再一观这世间少有的美景。” 少女说完,眼含笑意的看了一眼宋默小声说道:“也是与诸位看官有缘,香囊之中恰还剩下两颗并蒂莲子,各位少歇,我这便让她开出一番夏遇来。” 中年人适时递来一个铜盆,水装七分满,荡漾不止,却未有一滴水溢出盆来。 少女从腰间的香囊中取出两颗莲子放入手心,悄悄的说起话来。 然后将两颗莲子轻轻的丢入装了水的铜盆之中,没有水花溅出。 少女微微一笑,口中唱了个喏:“献丑。” 说完,少女取出一只柳叶青玉笛。 笛声婉转悠扬,如泣如诉之间,似有催促之意。 一曲罢,少女故作愠意道:“莲子莲子,缘何不起?” 众人哪知道少女葫芦中卖的是什么药,但也知道盯着那铜盆看。 “那莲子好像是动了。”有人道,少女笑而不语。 “那莲子好像抽了叶。”又有人道,少女背过身去,用手帕拭去了嘴角的鲜红。 “快看,那是不是莲叶?”有人惊呼道! 宋默抬眼一看,也不由地心中大惊。 只见铜盆之中,两颗莲子已经萌发长出了巴掌大的莲叶来。 要知道,就算是宋默前世的培养皿,或者是温室大棚也不可能有这么快的生长速度。 “结苞了!” “这荷花好像模样不对啊!” 少时,终于有人看出了其中神秘。 “是并蒂莲,天啊,竟然是并蒂莲!” “这简直是神迹!” 宋默也是不由地暗自称赞,因为他自始至终看的分明,铜盆之中开出的正是十年难得一遇的并蒂莲。 碧绿罗裙遮玉体,嫣红脂粉飾闺妆。同心共脉同根锁,共带同衣共叶觞。 有此过人戏法,端的是让看客们看够了稀奇。 人群中惊呼声此起彼伏,赏钱铜板,碎银锭子一块块的落在了地上。 那声音美妙至极,但这少女当得。 这时并蒂芙蓉已经羞红了脸,伏低了头,不多时一只莲蓬青翠欲滴,饱满异常。 少女点头致谢,然后不紧不慢的摘下莲蓬放入袖中。 “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蒂藕,上有并蒂莲。”少女低吟了一句,随后伸出手在铜盆中略微摸索片刻。 再拿出来,手里已经多了一截莲藕。 一截并蒂莲藕。 少女绕过人群,径直走到宋默面前将手中并蒂莲藕递了过来说道:“既有缘,当赠与你。” 宋默也没拂了她的好意,顺手便接了过来,但低眼的一瞬便恰巧看见少女少有血色的胳膊,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同样是他乡异地,但少女还要比他惨很多。 少女走回空地,这次没有提醒,那敲锣的中年人已经乐呵呵的捡起地上的银钱来。 “铜盆白莲,这倒是一个高明戏法。”还是那个略显沙哑的声音。 不消抬头,宋默便知道说话的是那瞎眼老头。 少女明显也听到了瞎眼老头的话,但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没做计较。 等中年人捡完了地上的银钱,少女满脸疲惫的退到一旁。 中年人却是憨笑着敲响了锣:“多谢各位看官老爷的捧场,今日的戏法已经没了,明日赶早儿!” 人群意犹未尽的散去,宋默冲那少女点头示意之后便提着手里的一截并蒂莲藕迈步离去。 …… 秋风黄花尽,涟漪愁煞人。 走在市坊外面长街上,人来人往不少,但都显得匆忙。 宋默瞧见不远处的一处官道上,几个街城卫的小厮拿着扫把拎着木桶在冲洗着街道。 每一桶水下去都能洗涤不少的血迹,甚至空气中还有着没来得及散去的淡淡血腥味。 宋默并未驻足,因为这和他没什么关系。 等回了七号殓尸房,宋默将并蒂藕随手放在小桌上,然后躺回冷榻美美的睡了一觉。 傍晚风沉,外面有人敲起了殓尸房的门。 宋默看见日头尚未落去,应该不是魏氏叔侄。 开门一看,却是夏雨。 “你怎么在这?”宋默看见夏雨也是心中高兴,笑着问道。 夏雨却是苦笑了一下说道:“别提了,兄弟这是给殓尸司送尸体来了。” 宋默眉头一皱沉声说道:“六扇门把你当杂役使唤?” 夏雨听出了宋默的不悦,连忙摇头道:“这倒不是,只是上午官道上出了个人命案子,赶巧儿派给了我。” 宋默笑道:“这是好事啊,没准是打算重用你。” 夏雨苦笑了一下说道:“好事个屁啊,这就是个没头没脑的案子,走,请你喝酒去。” 宋默看了看天,时辰尚早,赶得上戌时点卯便跟着夏雨去了老街的酒楼。 点了两个下酒菜,跑堂伙计没一会儿端来了一壶桂花酒。 三杯酒下肚,夏雨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 宋默放下酒杯问道:“你那人命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低声说道:“别提了,今天上午官道上马车撞死了一个身上背着包裹的女人,包裹散了一地,全都是金银细软。” biquge.name 宋默想了想说道:“莫非这女人是个贼?” 夏雨苦笑了一下说道:“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据我探查下来,那金银细软正是女人自己家的东西。” 第一百零四章 女尸骨露体外,老瞎子拦路算命 秋风难老三珠树,尚依依,脆管轻弹。 结了账,宋默和夏雨出了酒楼。 六扇门不比长宁县,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所以夏雨也没多做寒暄转身离去。 虽然这官道上马车撞人一时没了线索,但夏雨还是打算先去找马车上的人问个清楚。 宋默径直回了殓尸房,在门前做了套雄鹰起飞之后,眼瞅着到了戌时。 点卯完毕,宋默在殓尸房等着生意上门。 月出屋后,雁南出楼。 砰砰砰。 外面响起了砸门声,宋默疑惑的开了门,这才发现今日送尸来的不是魏氏叔侄,而是其他的一个小厮。 那小厮闷声闷气的说道:“搭把手。” 宋默点点头帮着小厮一起将尸体安放在桌台之上,小厮没有多待推着板车离开。 洗了手,点着招魂灯放在墙角。 灯光如豆,安如磨盘。 宋默缓缓神,拿出吃饭的家伙什,穿针走线准备妥当,掀开了盖着尸体的白布。 “嘶。” 等看清白布下面的尸体,宋默不由地倒吸了口凉气。 那是怎样一具女尸,下半身倒还算完整,可整个上身全都裂开。 尤其是胸脯处,根根白骨裸露,一些折断的肋骨甚至扎透了皮肤与肌肉暴露在外面。 女尸脸上还有着没有散去,也不会再散去的惊恐,看着很是骇人。 更为关键的是,这女尸今天宋默见过。 可不就是前日里在裁缝铺里才见到的那个红衣女人? 就是带着老爹做衣服,炫耀自己丈夫能赚钱的那个红衣女人。 骇人归骇人,不过宋默却是很快便恢复如常,毕竟阴门行当,胆儿大是必须的。 宋默放下手中针线,用专业的手法将女尸裸露在外的骨头,包括断骨都一根根恢复原样。 捏骨需要技巧,人身上有两百零六块骨头。 每一块骨头都有固定的位置,但因为每个人都会有些特殊经历,所以骨头的位置不能一概而论。 比如纤夫的骨头前移居多,而船夫骨头则是后移居多。 所谓孰能生巧,宋默作为皮面匠的手艺还是拿得出手的。 不消一个时辰,女尸的骨头便回到了身体之中。 接下来便要简单的多,金属线将女尸断掉的骨头缝合一起,粗线将大块肉缝合,细线将小块肉缝合,透明线缝合皮肤。 饶是个大工程,宋默依旧在三更天前缝合完毕。 画笔轻扫,扑粉涂黄。 尸体完整体面的横在桌台之上。 一阵恍惚之后,招魂幡出,引魂录现。 尸体的走马灯紧接着跑了起来。 …… 尸体名叫柳幺娥,本是城中大户李福全新纳的小妾。 说来巧合,这柳幺娥生来放荡,流落在锦衣巷做了个红倌人。 因为嘴甜模样不赖,加上放得开,没少被那群大老爷宠爱。 后来,太医张山石在与她共度春宵之后,满意她的活好,便为她赎身纳为一房小妾。 要说这张山石虽然年纪稍长,但深谙房中之术,倒也让这柳幺娥吃的七分饱。 不承想好景不长,这太医张山石倒霉催的,在断桥上独酌被芈子歌了结了性命。 张山石大房泼辣,其中家产她只得了九牛一毛。 大手大脚的花钱惯了,那些许银两怎堵得住那个大窟窿。 不出一个月,张家分来的那点钱被柳幺娥尽数花完。 要说这柳幺娥倒也有几分聪明,没过多久她便有了主意。 她先是自称太医张山石的宠爱小妾,深得房中之术,果然没多久大户李福全上了钩将她纳为小妾。 要知道这柳幺娥可是红倌人出身,一身本事本就是在床上翻腾。 不消几个回合,李福全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对她是言听计从,无比宠爱。 可这李福全做的是南方生意,时常不着家。 再说这李福全可是上了五十岁,身体早就被酒色掏空,怎么满足得了柳幺娥这虎狼之欲? 没过多久,这李福全又去了南方做生意。 起初柳幺娥倒还中规中矩,但日子一长便本性暴露,和家里的仆役壮汉勾搭在一起,夜夜笙歌。 就在前两日,柳幺娥将她老爹接来享福,这才在裁缝铺里有了宋默遇到的那一幕。 等柳幺娥给老爹做完了衣服,便满意的走出了裁缝铺子。 柳幺娥带着她老爹在大街上走着,突然一个少年出现在了前方。 少年皱着眉头紧紧的盯着柳幺娥也不说话,而是用眼神将她上下打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柳幺娥厌恶的瞪了一眼少年,带着老爹继续往前走。 少年没一会儿又拦在了前面,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柳幺娥不耐烦了说道:“你这娃跟着姐姐作甚,莫不是喜欢姐姐,可惜你还太小了些。” 柳幺娥说着,眼神里露着一丝淫荡。 少年被柳幺娥用话一激顿时嚷嚷道:“你要倒霉了,” 柳幺娥一听顿时炸了毛怒道:“你这小畜生,说什么呢!你才要倒霉!呸呸呸!” 柳幺娥一边骂着,一边朝一旁啐着吐沫。 “都说了让你别管闲事,人各有命,她该交霉运,就让她交去,与咱何干。”这时,一个老瞎子走了过来拉着少年就走。 这时柳幺娥反而不依不饶道:“你这死瞎子胡咧咧什么?老娘鸿运当头怎么可能倒霉?” 老瞎子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悠悠的说道:“乌云压顶,怕是要出人命。” 柳幺娥正要破口大骂,却看见老瞎子空荡荡的一双眼睛,差点没吓的瘫坐在地。 这时,柳幺娥她老爹见状不对开口问道:“你这瞎子讲话可有凭证?” 老瞎子又是抬头看了一眼,随后沉声对柳幺娥说道:“你应该是新嫁不久,一月不到,寡妇新嫁倒也算稀罕事。而且你男人应该是做生意的,利于南方,我可说错?” bidige.com 柳幺娥不屑的撇撇嘴说道:“这些事稍微打听便可知道,对了,刚刚在裁缝铺是不是见过你们?” 柳幺娥起了疑心,冷着脸说道。 老瞎子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说点别人不知道的,你这女人眼角数个桃花痣,足有十五颗,我说你在十五岁破了瓜身,而桃之夭夭,破你瓜身的男人应该姓姚。” 老瞎子说到这里,猛的加重了语气沉声说道:“是与不是?” 柳幺娥被问的一愣,一时之间竟失了神只能喃喃道:“没错,是这样。” 第一百零五章 可惜一套心法,俗人逾心猿意马 静里勘破尘行路,一言说破元音。 老瞎子缓缓说完,柳幺娥是满脸惊讶。 因为什么? 还不是这闺中私密之事全被这老瞎子说个正着! 柳幺娥虽然生性浪荡,又是在锦衣巷讨生活,凭着一身的床上本领自然是有着不少的入幕之宾,要说别人她可能真的记不得,但这破瓜身一事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老瞎子一语中的,她柳月娥破瓜身的年龄可不就是在十五岁那年? 那年家中遭贼,日子无法过活,柳月娥她爹一狠心,五两银子便将自己家的黄花闺女送进了锦衣巷做了个红倌人。 柳月娥当时被老鸨简单教了些床上手段,便以二十两雪花银的牌价标了处子身。 要说这老鸨倒也聪明,她自是有一身在床上翻江倒海的本事,可也只是教了柳月娥一些粗鄙的手段。 缘何? 很简单,你见哪家处子有这样熟练的手段? 而且敢花大价钱买处子牌子的都是不能轻易糊弄的爷,你要是敢给他用上鸽子血,人家能把你头给噶下来。 要说这柳月娥合当运气,这处子牌子刚挂没多久便被熟客姚老爷给买了去。 当晚姚老爷便喝了三鞭酒,壮着腰杆破了柳月娥的瓜身。 这柳月娥也是从此食髓知味,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凭着在老鸨那里学来的手段,和自己摸索出来的经验,渐渐地也算是爱上了这一行。 要说这柳月娥也是大胆,自二十两银子挂了处子牌子赚了一把之后,她便动起了歪心思。 那就是用假处子。 何谓假处子? 这是一种江湖手段,女子但凡嫁人则必须是处子身,但有些女子耐不住闺中寂寞,或与家中仆役逗趣,或与穷酸书生生情,有的甚至和家中远亲男眷上了床。 所谓家丑怎能外扬,久而久之便有了一种江湖手段。 那就是杀一只鸽子取了血,然后将鸽子血放在猪尿泡里,最后再将装了鸽子血的猪尿泡放在该放的地方。 等行房事之时,捅破了猪尿泡,鸽子血自然流出,如此便可瞒天过海,这便是所谓的假处子。 柳月娥这人除了生性淫荡,还有便是胆子大,老鸨耐不住她三番两次的求,便与她合谋做起了假处子的买卖来。 这柳月娥胆大且很会演戏,那破瓜身的小女子欲拒还迎的娇羞让她演绎的惟妙惟肖,一来二去她和老鸨靠着这假处子的生意倒是挣了不少钱。 后来过了豆蔻年华,柳月娥这才不得不投身太医张山石的床榻,毕竟那老王八蛋精通房中之术,让她也能吃个七八分饱不是? 柳幺娥老爹在一旁听的也是老脸通红,毕竟自己女儿在风月场所失身之事在这大街之上被人点明也不是让人脸上有光的事。 老瞎子这一番话下来,这柳月娥也是惊讶之余,觉得他有些本事,但随之就是担忧。 因为这老瞎子不仅说她要倒霉,而且说她是乌云压顶,怕是要出人命。 想到这里,柳月娥也不免有些慌了,她忙问老瞎子道:“老神仙,刚刚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你就别和我一般见识。” 说着,这柳月娥又拿出了她当红倌人的那一套,一边自来熟的拉住老瞎子的胳膊,一边用一对傲人的玉兔在他胳膊上蹭来蹭去。 老瞎子不动声色的收回胳膊,而一旁的少年则是目露鄙夷之色。 柳月娥尴尬的笑了两声,又忙不迭的从身上摸出一块二两的银子恭恭敬敬递了过去说道:“老神仙,权当个茶钱。” 老瞎子冷哼一声并没去接,而是沉声说道:“钱财对我等修士犹如粪土。” 柳月娥的手僵在当场,好在老瞎子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我有缘,今日便教你个攘灾之法。” 柳月娥闻言面色一喜,顿时小心的陪着笑说道:“还望老神仙指点!” 老瞎子示意柳月娥凑上前来,柳月娥乖乖附耳过去。 老瞎子低声说道:“你本来有血光之灾,全因你不守妇道,滥用钱财,阎王殿里的勾魂小鬼已经记上了你的名字,不出一时三刻你就会命丧当场。” 柳月娥一听自然是吓的魂飞魄散,又加上前夫刚刚离世,她便新嫁,滥用钱财可是她一贯作风,至于不守妇道嘛。 这玩意儿,她压根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见柳月娥吓的面如死灰,老瞎子这才不慌不忙的继续说道:“当下之计,唯有破财消灾,你立即回去收拾钱财送与城隍庙之内,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兴许城隍老爷能拦住小鬼,保你一命。” 柳月娥自然不疑有他,忙问道:“那依老神仙看,多少钱财合适?” 老瞎子沉吟一刻沉声说道:“心诚则灵。” 老瞎子这话说的含蓄,但柳月娥常年混迹在风月场所,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 心诚则灵,当然是钱财越多,这心才越灵。 老瞎子说完之后突然压低了声音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这两日你必须清心寡欲,不可再行房事也。” ahzww.org 柳月娥皱眉问道:“两日之后呢?” 老瞎子没再说话,而是带着那少年转身离去。 柳月娥不敢怠慢,火急火燎的回了家,收拾了金银细软正准备送去城隍庙避灾。 没承想就在这时,柳月娥的姘头正好找了过来,这柳月娥本就淫荡,一时性起,自然少不了云雨一番。 等完事之后,柳月娥这才想起去城隍庙送钱财。 走在官道上,突然马车受了惊,一匹高头大马竟挣脱缰绳往柳月娥身上撞了过来。 而这柳月娥偏偏刚刚行了房事,双腿虚浮避让不得,当街就被撞死,金银细软散落一地。 …… 走马灯跑完,尸体的生平被尽数记录在引魂录上。 魂兮归来,引魂入录。 天地玄黄,四阶九品。 引魂录给出尸体的定价:黄字三品。 一副春宫仕女图,衣解金粉御,列图陈枕张。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 宋默端坐在蒲团之上,古画之中,数个妖娆的少女身着薄纱虚衣在其耳畔吹风嬉戏,纤纤玉手撩拨不止…… 钟敲五更,浓雾散去。 宋默缓缓睁开双眼,妖娆少女不见,春宫仕女图化作点点金光,就在这时金光陡然一变在空中化作了唐意…… “噗,差点着了道,可惜了这收心的术法。”宋默暗暗叹了口气,一些杂思随风而去…… …… 城东的城隍庙,朝阳浮金,秋风四起,吹散了地上的香灰。 一个少年捡起地上的树枝去砸屋檐的麻雀,老瞎子皱着眉头良久才舒展开来:“看来那女娃终究死在了淫邪……” 第一百零六章 夏雨知乌龙案,桂花糕伴佛前茶 清早,拉着棺材的马车在殓尸房门前排成行列。 等不及的马车夫不耐烦的将手中的马鞭抽打在旁边的拴马柱上,和旁边的驴车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驴车夫的耐心明显要更好一些,兴许是驴车本就是个磨人的生计,久而久之倒也习惯了。 宋默自五更天后翻来覆去未曾入睡,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幅春宫仕女图来,要知道引魂录给出的东西绝非寻常。 那些身着薄纱片缕的少女,不说是个个倾城倾国,也可以算得上活色生香,但偏偏他却一个也没动心。 要知道这收心的心法本就意旨在收服心猿意马,修道之人都知道太上忘情之道,无情则与天道暗合。 然而,抵得过一切诱惑的宋默,却偏偏败在了一个人身上。 而且,这个人居然是唐意。 “我这是怎么了?”宋默没好气的扇了自己一巴掌,听着窗外的嘈杂声,马车车辕的叽扭,驴车碾磨在石块上的刺耳声,他没好气的挥了下手然后翻身下床。 然而,宋默没有注意到的是一道无形的剑气从他手指之上迸射而出直打在窗弦之上。 霎时间,一道裂痕碎了开来。 …… 过了早,宋默和夏雨在城南的巷子里闲逛。 想到昨天看过的走马灯,宋默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你昨天说的那个马车撞人的案子我这里正好听到了线索。” 夏雨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忙问道:“此话怎讲?” 宋默先是随口扯了个谎说道:“昨天夜里恰好听人闲谈,被撞死的女人叫柳幺娥,是个浪荡的女人。” 夏雨点点头应道:“没错,说的太对了,那娘们儿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到这里,夏雨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你不知道吧?听说以前这柳幺娥可是在锦衣巷里做过红倌人。” 宋默当然知道,不过他还是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样子说道:“是吗?那可惜了。” 夏雨撇撇嘴说道:“你小子可别学坏,玉姐不喜欢逛窑子的男人。” 宋默忍俊不禁道:“当时在长宁县,你可是要请我去勾栏乐呵来着。” 夏雨尴尬的笑笑嘱咐道:“你夏哥也是这么一说,勾栏我可真没去过。” 宋默笑笑没再说话,夏雨只好扯回正题问道:“对了,你说昨天那案子有线索是怎么回事?” 宋默点点头说道:“对,昨天晚上在茶楼的时候,听一个中年人说以前这柳幺娥在锦衣巷的时候没少照顾她的生意。 昨日恰巧他在西市碰到了刚从裁缝铺里出来的柳幺娥,本想打个招呼兴许还能做个露水夫妻,没承想这柳幺娥被一个老瞎子和一个少年给拦住了。 这中年人也是好奇便躲在暗处偷听了两句,原来这老瞎子和少年却是一对江湖骗子骗这柳幺娥钱财的。” siluke.com 宋默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夏雨则是沉声问道:“这样说来,整件事都是一个巧合?” 宋默点点头说道:“应该是这样。” 夏雨叹了口气说道:“可惜我这第一次办案便遇到这样的乌龙案子,时运不济啊。” 宋默提醒道:“不还有着那一对老少骗子吗?” 夏雨又是叹了口气道:“我的傻兄弟,你不懂,这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六扇门也有六扇门的规矩,那老瞎子和少年只是行骗而非害命,我要是海捕他们便是坏了规矩,不止六扇门恐怕连江湖都无我容身之处。” 宋默一惊,这才明白原来这建安京水有如此之深,道道如此之多。 …… 秋来草黄,花落成霜。 宋默和夏雨在城中四处游玩,夏雨因失了一桩案子此时无精打采。 街边尚有卖桂花糕的少女,举着一只竹篮,仅仅有一块绣了翠鸟的白布盖着,许是怕香气不显,因而故意露出条缝儿来。 桂花香气浓郁,小麦磨成的面粉蒸熟更是带着淡淡的香味。 街边行人多是匆匆,少有人驻足买上一块尝尝。 宋默心细,一眼便看见少女被竹篮勒红的手,以及脸上的愁容。 想到这里,宋默招招手,那少女顿时面露欣喜走了过来。 “这位爷,今早新蒸的桂花糕,香甜的紧你要不要来一块尝尝?”少女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却是已经出落的格外水灵,穿着碎花的蓝布衣衫,扎着好看的发髻。 “你这篮子里还有多少?”宋默笑着问道。 少女脸上一喜笑着说道:“今日天冷,生意无人照拂,尚有十块桂花糕未曾卖出。” “我全要了。”宋默说着,递上一块足有一两二钱的雪花银。 “爷给的太多了,我没钱找你啊!”少女先是一喜,随后面露愁容道。 “送你做明日的本钱。”宋默大方的摆摆手说道。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还要再说什么,宋默率先开口打断她道:“拣两块包起来,剩下的留与你带回去自己吃吧。” 少女一愣,随后手脚麻利的各拣两块桂花糕用油纸包好递给宋默和夏雨。 宋默和夏雨接过,少女再三道了谢这才离开。 二人捧着黄油纸包好的桂花糕,油纸黄,桂花糕白,倒是让人食指大动。 宋默随手掰了一小块放在口中细细嚼着,桂花的香甜四溢,却并不腻人,蒸好的面糕更是带着淡淡的麦香味。 很明显,这少女的桂花糕是用了心的,宋默吃着并没有那种绊舌的颗粒感,估计是用小筛过了好几遍。 “没看出来,你倒是会怜香惜玉啊!”夏雨没那么多讲究,直接将一块桂花糕塞进嘴中,一边赞叹香甜一边还不忘打趣宋默道。 宋默只是笑笑随后说道:“好糕点要配好茶,听说城内的茶楼新到了一批佛前茶,咱去试试?” 夏雨没有接茬,只是将包着桂花糕的黄纸又叠好,一切尽在不言中。 …… 城南的茶楼最出名的当数听雨斋,好在离的不远,宋默和夏雨踱着步子便去了。 跑堂的伙计先是看了一眼宋默,随后又看了一眼身着官衣的夏雨,顿时满脸堆笑道:“二位爷里边请!” 拣了雅座,要了壶上好的佛前茶。 茶楼今日邀了唱曲戏的花魁,模样俊俏,嗓子顶好,只是那咿咿呀呀的戏风实在让夏雨欣赏不来。 宋默掰了块桂花糕放入口中,听着曲戏,喝着佛前茶。 桂花香刚刚在口中绽放,顿时让佛前茶那股子清淡给冲散,别有一番韵味。 就在这时,宋默的目光移向茶楼前堂的大厅上,一个少女提着花篮。 可不就是刚刚的桂花糕少女? 第一百零七章 听雨斋看戏法,酒分五色杯游龙 墨试小螺看斗砚,茶分细乳玩毫杯。 宋默眼瞧着那卖桂花糕的少女进了听雨斋,心里正是疑惑,紧接着少女就走到了茶客桌边轻声说道:“几位爷,新蒸的桂花糕,香着嘞,要不要买上一块?” 宋默不由地苦笑,原来这少女是舍不得吃那剩下的几块桂花糕,来茶楼兜售来了。 笑着笑着就不由地心酸起来,都是苦命的人,但悲伤却是并不想通的。 宋默喝着茶倒也没再过问,这桂花糕虽然他尽数买下,但也又回送给了少女,至于少女怎么处理都与他无关。 宋默和夏雨喝着佛前茶,这时听雨斋的看台上换了个变戏法的。 宋默抬眼看了一下,是个年轻的彩戏师,模样很是普通,个子不高,属于典型的丢进人海中便再也无法找寻的人。 他的戏法略显青涩,看来是刚出师不久,手段也不怎么高明,应该是有些怯场,一个简单的五色酒戏法却是让他手忙脚乱。 只见那个年轻的彩戏师面前的空桌上放了一壶酒,搭了五个透明琉璃酒杯,他先是缓缓提着酒壶将面前的五个空酒杯给倒满了白酒。 许是紧张,酒水洒出不少,下面的看客有起哄的已经吹起了口哨。 这是一种很不尊重彩戏师的举动,但台上的年轻彩戏师只是尴尬的红了脸,而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等口哨声渐渐停了下来,年轻的彩戏师这才深吸口气,接连对着桌上的其中四个琉璃酒杯吹了口气儿。 只见年轻的彩戏师口中唱了个:“着!” 然后桌上的五个透明琉璃酒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有了颜色,除了没吹气的那杯依旧是没有颜色,其他四个酒杯中的酒竟变成了黄色,红色,绿色,和黑色。 见桌上酒杯顺利变色,年轻彩戏师的脸色这才好上不少,他竖起耳朵小心偷瞄着看台下茶客的反应。 可接下来,他就不免有些失望。 没人喝彩,更是没人打赏半个子儿来。 其实原因很简单,年轻彩戏师这个戏法实在过于稀松平常,听雨斋的茶客大多都是熟客,像这种五色酒戏法也不知道见过多少次,早就不新鲜。 然而,很快台下竟有人轻轻鼓起了掌。 宋默循声望去,却是那个卖桂花糕的少女。 她的脸上看上去很惊讶,又有那种很满足的喜悦,想来她是不常见到这些的。 年轻的彩戏师见有人鼓掌,自然是喜上眉梢,有了几分自信,顺便对少女投来感激的目光。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粗暴的男人声音嚷嚷了起来。 “你这臭娘们儿瞎嘚瑟什么,不喝茶就赶紧滚出去,别耽误大爷看戏。”离少女不远处,一个穿着靛蓝色丝绸长衫的肥胖子不耐烦的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走。”少女赶忙回头道歉,那肥胖子看清了少女的正脸顿时一双绿豆小眼放出猥琐的光来。 cxzww.com “想走,晚了!”肥胖子猥琐一笑:“既然你耽误了本大爷的心情,就得陪我喝两杯解闷。” 说着,肥胖子一双咸猪手就要往少女的白嫩小手抓去。 眼看着肥胖子就要得逞,只听啪的一声,一块咬了两口的桂花糕不偏不倚砸到了肥胖子那张油腻的大脸上。 “谁?谁他娘的不要命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肥胖子顿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火冒三丈的叫嚷道。 他脸上还挂着桂花糕的残屑,看上去十分滑稽,惹得茶客放声大笑。 肥胖子更加恼怒,口中冒出粗鄙的谩骂起来。 “是你祖宗干的。”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开口说道。 肥胖子见有人承认,抬头一看却是角落里一个年轻人。 这人正是宋默。 “你说你,我还没吃完,你砸过去干嘛?”宋默身旁的夏雨不满的说道。 肥胖子正待开口大骂,这时他终于发现宋默身旁的夏雨穿着的是六扇门的紫衣官府。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这肥胖子嚣张的气焰顿时消了下去。 “原来是二位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打扰了两位,小的这就走。”肥胖子倒是赔着笑说道。 宋默不作声,夏雨却是厌恶的看了肥胖子一眼沉声说道说道:“你这厮刚刚吓到了我的朋友,你说该怎么呢?” 肥胖子看了一眼那卖桂花糕的少女顿时心领神会,忙不迭的从身上掏出所有的碎银塞进了少女手中,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听雨斋。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了过来,红着脸冲宋默和夏雨施礼道谢。 夏雨摆摆手,宋默则是说道:“既然有缘,何妨一起喝杯茶?” 少女知道宋默不是坏人,倒也没推辞直接坐在了桌位上。 跑堂伙计很会来事,见少女坐下忙送来了茶杯,添了热茶。 “再来一个吧。”宋默声音大了几分,随后从身上拿出一两银子丢在看台上。 那年轻彩戏师顿时脸上一喜,捡起地上的银子揣进怀里应声道:“得嘞,这位爷既然你喜欢喝茶,那咱就给你耍个小把戏?” 宋默不置可否的微微点头,那年轻彩戏师顿时走了下来坐到了宋默身旁。 自然,那伙计又是送来了一只茶杯。 “且看我与三位添茶!”年轻彩戏师乐呵呵的说道。 随后,他将四人的茶杯一同放在了桌子的中央。 然后,不紧不慢的掂起了茶壶,将热腾腾的茶水倒在了茶杯之中。 宋默低头去瞧,果然很是神异。 只见四只茶杯,随着彩戏师将茶水倒入其中,竟然各有一条小龙在茶水之中翻腾游动。 几息之后,茶水恢复如常。 “三位,请!”彩戏师笑着说道。 宋默夏雨和那少女见彩戏师照常喝水,顿时心生好奇。 “好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少女惊喜的小声问道。 年轻的彩戏师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顿时有些腼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其实很简单,就是…” “高明,你死哪里去了?” 年轻彩戏师刚想说出其中奥妙,突然一个男人愤怒的声音传了过来。 几人抬头一看,却发现门口来了个满脸阴霾的男人,五十多岁,模样普通,只是他的左手不知为何缺了一半,胳膊下面没有小臂,只有半截空荡荡的袖管用麻绳扎了起来。 “师父,我在这。”高明应了一声,随后顾不上宋默三人跟着那男人离开。 少女有些失望,她倒不是对高明的离去不舍,而是高明的戏法奥妙还没说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夏雨却是神秘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不就是两个小戏法嘛,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零八章 夏雨说其中秘,茶楼外妇女惊魂 客来莫诮儿嬉事,九陌红尘醉可悲。 卖桂花糕的少女对高明表演的两个戏法很是好奇,所以见高明离开有些失望,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夏雨却知道其中秘辛。 “嘿嘿。”夏雨神秘一笑,然后用压低了的声音讲了出来。 “俗话说天上不会掉馅饼,既然你想知道这五色酒戏法和茶内游龙戏法,那就得做一件事。”宋默突然开口说道。 夏雨正疑惑,少女也是脸上起了一朵红霞,怯生生的说道:“我可没钱…” 宋默见少女可怜巴巴的模样,忍俊不禁道:“你误会了,其实我只想让你尝尝自己的桂花糕。” 少女面色一凝轻轻的问道:“难道是桂花糕不合二位胃口?” 宋默摇摇头笑道:“很可口,但我想你应该还没尝过。” 少女低下了头,因为她确实没有尝过,因为她舍不得。 这中秋的桂花快要开败,香气有余却更显得臃浮,所以用来蒸糕的桂花全用的是露水桂花。 所谓露水桂花倒也容易理解,就是秋日清晨沾了露珠的桂花尖儿采来蒸桂花糕。 这种稀罕的桂花糕,少女是舍不得尝上一块的,她必须得趁着冬天未到多卖些糕点换些银钱。 否则冬日里除了腊梅与雪花可以随意怡神之外,小米和木炭都是要银子的。 “吃吧,就当是我又买下的。”宋默说着又拿出二两雪花银递到少女手中。 少女先是一愣,她知道宋默出手阔气,但也仅仅是愣了一瞬。 “使不得,这桂花糕本就是你买下的,我吃便是。”少女虽然缺少银子,但仍然退了回去。 宋默倒也没强给,而是收回了银子。 少女缓缓掀起了竹篮上绣着翠鸟的白布,宋默看的清楚,里面只余下三块桂花糕。 少女轻轻拈起一块,用右手掰下一小块放入口中,她的姿态优雅至极,简直不像是在街头上兜卖糕点的人。 “对了,妹子你叫啥名啊?”夏雨大大咧咧的问道。 “娅儿,司娅儿。”少女微微笑道。 “娅姹含情娇不语,纤玉手,抚郎衣,妹子好名字!”夏雨说道。 宋默不由地高看了夏雨一眼,他没想到自己这个看似粗糙的大哥竟能说出如此文雅的诗句来。 “嘿嘿,本来是想夸赞玉姐的,没想到在娅儿妹子身上用到了。”夏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宋默恍然大悟,原来他还是在惦记着玉姐。 “喝茶当有好故事,我这就给你们讲戏法的秘辛。”夏雨见宋默眼神不对,忙岔开话题道。 原来这五色酒戏法,和这茶内游龙戏法都是有奥秘的。 先说这五色酒,酒本透明略显浑浊,但绝不至于生出红黄绿黑四种颜色来。 siluke.com 夏雨有心显摆,自然讲的是眉飞色舞,好不得意。 “你们猜那彩戏师高明是怎样让那四杯酒变色的?”夏雨卖起关子来问道。 司娅儿放下手里的桂花糕,倚着桌角托腮想了想说道:“我看他是吹了口气,莫非是因为如此?” 夏雨一咧嘴笑道:“当然不是,你以为他是神还是仙?,吐口气就能让酒变色?” 司娅儿见夏雨否定,一张俏脸上顿时满是疑惑,看上去十分呆萌。 “怎么样?不知道了吧?”夏雨得意的说道。 “是指甲缝。”宋默突然开口说道。 夏雨的笑容僵在脸上,宋默一看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怎么知道?”夏雨问道。 “蒙的。”宋默随口说道,其实他并不是蒙的。 在彩戏师高明表演五色酒戏法时,他恰好抬头看了一眼。 高明的手法有些生疏,所以他用朝奉眼看到高明在对着琉璃酒杯吹气的时候,他的指甲缝里掉出不少粉末进了琉璃酒杯。 其实高明是有失误的,比如他的手因为紧张抖了一下,不多的粉末掉到了琉璃酒杯的边缘上。 因为茶客离看台有些远,这才没有发现。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司娅儿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满是好奇。 她的睫毛很长,像是中秋夜时后花园里藻荇的影子,只是没有那么交错。 夏雨故意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其实奥秘就在彩戏师的指甲缝里,这种五色酒戏法需要提前准备姜黄末、碱末、皂矾末和五倍子末。” “第一杯酒,彩戏师借着吹气的空当悄无声息的弹入姜黄末,琉璃杯的酒便会变成黄色。” “第二杯则是弹入碱末,琉璃酒杯的酒就会变成红色。” “第三杯则是加入皂矾,琉璃酒杯的酒就会变成绿色。” 夏雨说到这里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最后一杯则有些复杂,需要加入皂矾和五倍子混合的粉末,这样琉璃酒杯的酒才会变成黑色。” 夏雨讲完,司娅儿瞪大了双眼:“就这么容易?” 夏雨点点头说道:“这戏法看似高明,其实点破了也就那么回事。” 司娅儿皱眉想了想说道:“那为什么在酒水中加了姜黄末和皂矾那些东西会变色呢?” 夏雨这下被问到了,支吾半天这才说道:“就是会变色呗,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宋默沉思了一会儿,心道这应该和化学多多少少有些关系,但他不敢讲出来,万一司娅儿问他什么是化学呢? “那茶内游龙戏法又是怎么回事?”司娅儿又问道。 这次夏雨学乖了,他没再发问,而是直接开口说道:“这茶内游龙戏法其实也是障眼法,彩戏师会先将皮子海蜇给切成两寸长的细条,在白酒坛子里浸泡,半天之后再取出来晒干,之后再浸再晒,如此反复五次方可使用。” “彩戏师在进行茶内游龙戏法时,会暗暗的把它放在茶杯里面,倒上热茶,特殊处理过的皮子海蜇便会旋转翻腾,犹如一条小龙一般在茶水里游动,谓之曰茶内游龙。” 夏雨说完,司娅儿不由地瞪大了双眼,好半天才弱弱的问道:“那我们岂不是喝了条皮子海蜇?” 夏雨哈哈一笑道:“娅儿妹子你就放心吧,这皮子海蜇可是好东西。” 见夏雨这样说,司娅儿这才放下心来。 三人喝着佛前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宋默和夏雨也大大方方报上了自己的名姓,仗义的让司娅儿有什么麻烦尽管开口。 眼瞅着到了响午,宋默有心请夏雨和司娅儿去酒楼搓上一顿。 就在这时,茶楼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传了过来。 “妈呀,出人命了!” 第一百零九章 木匠贪心索财,撞斧头一命呜呼 茶在佛前何用奉,念经也得梵文香。 宋默夏雨和司娅儿正在听雨斋喝茶,只听外面一片嘈杂声不绝于耳,一个女人还尖叫着说出了人命。 听雨斋的茶客本就是来找乐子,一听外面有这么热闹的事,自然一窝蜂的拥了出去。 “走,出去看看。”夏雨理了理身上的紫官衣,提着朴刀走了出去,毕竟送上门来的案子没理由不去接着。 宋默和司娅儿自然不能独待,放下了茶杯便跟着走了出去。 看热闹的人围聚在听雨斋后面巷子中,宋默和司娅儿从人缝中挤了进去,这才发现夏雨就站在旁边。 见宋默和司娅儿过来,夏雨也没有转过头来,因为他的目光全被人群中央的两个人给吸引了过去。 宋默抬眼看去,只见那两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却是两个男人。 高的那人却是瘦子,瞎了只眼,三十来岁的模样,穿着条灰布外褂,裤子不怎么合身露出小腿,无论是外褂还是裤子上都沾着不少的泥点,整个人如同一只细长的,长了斑点的丝瓜一般。 矮的那人倒是个胖子,五十多岁,穿着蓝色丝绸长衫,脚上是一双纳底的布靴,明显看上去是个财主,但此时他的脸却是愁容密布,整个人像极了一个蔫了吧唧的冬瓜。 最为可怕的是,这矮冬瓜手里还拿着一把短柄斧头,他的一双眼睛血红似乎想把那丝瓜给砍成几段。 “独眼蛇!我好生招待与你,不曾有半点怠慢,为何你却下咒坑害我周家?”矮冬瓜怒不可遏道,他手里的斧头握的极紧,手上的青筋一条条暴起,像是随时都要丢出去一般。 “周大,老子今天就告诉你,我要的三十两银子赶紧给我,少一个子你周家的家产迟早得玩完!”丝瓜也就是独眼蛇此时见围的人多了,脸上也就没了惧意,反而嘚瑟了起来。 矮冬瓜也就是周大怒极反笑道:“呵呵,我周家祖辈守信,上根大梁十两银子就是十两银子,多一分都不会给。” 两人对峙话说到这里,事情缘由已经再清晰不过,再加上围观群众的解释,宋默三人已经明白了二人的恩怨。 原来这周大是这条巷子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不久前周大想把自己家的祖宅给翻新一遍,于是便找来了木匠,也就是这独眼蛇。 两人商定给祖宅换根大梁,周大很是阔气,给出了十两银子的高价,要知道平日里木匠上根大梁可是拿不了这许多银子。 可坏就坏在周大给出的这十两银子上。 为何? 不是因为给的少了。 而是因为给的多了。 原来这独眼蛇是这附近木匠中有名的贪得无厌,他见周大出手阔气,且看周家祖宅底蕴十足,于是便起了坏心思。 俗话说财不露白,因为就算没贼偷也有人惦记。 既然二人谈好了价钱,没过多久周家祖宅的大梁便给换好了。 这周大倒也懂得礼数,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木匠独眼蛇,生怕得罪了这位木匠师傅,给他们周家下了厌术。 siluke.com 因为木匠祖师爷鲁班留下了《鲁班书》,其中的厌胜之术便是给木匠自保,若是屋主得罪木匠,木匠师傅便会下咒,轻则家宅不宁,重则家破人亡。 就这样周大对独眼蛇是以礼相待,工程进展顺利,很快便到了交工的时候。 周大按约定拿出了十两银子并且给这独眼蛇包了个不小的红包,没承想独眼蛇只是冷哼一声张口竟要价银子三十两。 见独眼蛇狮子大张口,周大自然不愿意当冤大头,没想到这独眼蛇倒也不恼而是留下一句你周家要倒霉了便转身离去。 起初周大还不相信独眼蛇会在周家祖宅做手脚,可是没过几天周家还真的倒霉了起来。 先是周家的大儿子去北方和胡人谈买卖,路上竟遭了西北刀客,这西北刀客便是南方所说的响马,俗称土匪。 这西北刀客盗亦有道,人家并没有伤害这周家大儿子,而是将他们身上的钱财给洗劫一空。 周大本来还以为只是巧合而已,毕竟北方乱,闹西北刀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可没想到,又过了两天,这周家小儿子也出了事。 原来这周家小儿子是在南方贩卖私盐,本来正要趁着秋高气爽,运回海盐大卖一笔,没承想路上竟遇到了连日大雨。 满船白花花的盐巴被雨水给冲去了十之七八,就算运回来最多赚个买路钱。 要知道私盐可不是那么好卖的,搞不好关系,这可是丢脑袋的大罪。 接连出了这两桩祸事,周大就是再傻也知道是这独眼蛇做了手脚。 等周大好不容易找到了独眼蛇,他非但没有半分愧疚,而且依旧咬死了要三十两银子。 周大气不过,这才抢过独眼蛇做工的短柄木斧与之对峙。 “这独眼蛇真坏。”司娅儿低着头小声的说道。 宋默没有接茬,倒是夏雨说了一句:“坏人自有报应,这不就遇到我了。” 夏雨说着,就要走过去。 没想到这独眼蛇虽然瞎了只眼,但那只独眼却是十分锐利。 他一看夏雨穿着六扇门的官衣便知道事情不好,一个箭步冲到周大面前然后竟把脑袋给低了下去,自己把脖子给凑到了周大手中的斧头上。 “给钱,不给钱,今天谁也别想好过。”独眼蛇耍起无赖来。 夏雨停住了脚步,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幕也是哭笑不得。 周大也是个奇人,即使独眼蛇以死相逼,他仍旧瓮声瓮气的说道:“约定好了就不能变,十两银子就十两银子,多一个子都没有。” 独眼蛇脸色阴沉说道:“那你周家就等着变成穷光蛋吧。” 说着,这独眼蛇也不打算真的和这周大耗下去,而是准备收回脑袋。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这独眼蛇忽然一仰头打了个喷嚏,可是他的脖子还在斧头边上。 就是这么一仰头一划拉,顿时从他的脖子上飙血起来。 原来这独眼蛇倒也真算是个木匠,他的短柄斧头磨的是锋利的紧,只一下便割破了他的脖子。 “杀人了!”一声女子的尖叫响起。 随后,围观的众人顿时作鸟兽散。 因为这次是真的出了人命。 第一百一十章 京府衙门送尸,独眼蛇贪心瞎眼 明街朝起多浮沉,几经杀人几经尘。 此时眼见的出了人命案子,围观看热闹的人都做鸟兽散去。 周大拿着沾染了血迹的短柄斧头愣在当场,紧接着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 而地上,赫然是一具被豁开了脖子的尸体,正是那独眼蛇的。 虽然是当街出了人命案子,但众人看的清楚,分明是那独眼蛇敲诈勒索在先,而且他是一再挑衅,甚至最后出了人命也都是独眼蛇自找的。 掺和可是围观人群虽然不少,但没一个人愿意起来,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算是建安京优良的民风传统了。 良久之后,周大才反应过来,他满脸恐惧的将手中的凶器短柄斧头丢向一旁,口中喃喃的念道:“不是我,不是我,是他自己撞上来的,真的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可哪里还有人听他念叨,他的脸色越发死灰起来。 幸好,宋默夏雨和司娅儿都未曾离去。 “你们先回去吧,我将人送去京府衙门。”夏雨沉声说道。 宋默点点头,对于夏雨他还是比较相信的,至少能还周大一个公道。 司娅儿犹豫了一会儿突然抬头说道:“我,我可以给他作证。” 想必司娅儿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血腥场面,一张小脸煞白,说话的声音都打着轻颤。 宋默和夏雨相视一笑,看来这姑娘虽然胆小,倒也心善。 “走吧,你夏哥能搞定。”宋默说道。 司娅儿想了想,这才点点头和宋默一起离开。 走到街角,司娅儿再次道谢之后提着竹篮离开。 宋默也没了去酒楼的兴致,在街边买了碗云吞面,胡乱下肚也晃晃悠悠回了他的七号殓尸房。 …… 人闲时光骤,一念离愁。 等宋默伸着懒腰转醒过来,已然是酉正。 宋默倒也不急,用井水洗了把脸这才去老街简单点了些吃食。 有了之前和夏雨一起教训二十一号殓尸房牛秃子的“恶名”,宋默也算是彻底和其他那些殓尸人有了嫌隙。 一看宋默前来,那群殓尸人顿时散去,就像小鬼见了阎罗王一样恐惧。 宋默倒也不生气,毕竟这些殓尸人多是命犯五弊三缺,加上阴气侵蚀,基本上没几个正常人。 常年缝尸和尸体打交道,让他们多多少少有些精神问题。 宋默对他们只有可怜和可悲,并无多少怨恨与嫌弃。 就在宋默吃饭的时候,一辆京府衙门的马车缓缓驶进了城南殓尸司的官署。 饭团看书 此时已过了八月,殓尸司小吏贺一鸣与吴宛霖已经轮值回了镇魔司,此时换了名为张哲与景悦鹏的二位小吏。 殓尸司,官署内早早点了蜡烛。 张哲正在翻看着之前的出尸簿,小半天之后他沉声说道:“这七号殓尸房的宋默好像有些不一般啊。” 景悦鹏点点头说道:“咱来轮值的时候,老贺与老吴可没少叮嘱咱照拂这个宋默,想必也是个长袖善舞之人。” 张哲啪的一声合上了出尸簿沉声说道:“听说殓尸司不简单,尤其是一号殓尸房那人,可是个狠角色,想当年……” 眼看着张哲就要往下继续说,景悦鹏脸色大变道:“张主事,慎言。” 张哲这才收口,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无妨,此处就你我二人。” 景悦鹏只好岔开话题道:“既然老贺与老吴如此高看此人,想必他一定有过人之处。” 张哲点点头说道:“那这具木匠尸体不如就分发与他?” 景悦鹏沉声道:“正有此意。” 于是出尸簿上多了一条尸体分发记录:“建安十三年九月初一,四纺街出尸,发与七号殓尸房。” …… 宋默吃完晚饭,在回殓尸司的路上,恰巧碰到京府衙门的马车从殓尸司往外走去。 两个衙役正聊的热闹,宋默赶巧听他们说了一嘴。 “咱家老爷就是公正廉明,这等错手杀人的案子也能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那苦主一个公道。”一个衙役说道。 另一个衙役接茬道:“可不是嘛,咱家唐老爷本就是个青天老爷,而且那个六扇门的胖子不是目睹了一切嘛,再说了,那个独眼蛇又不是一次两次进衙门。” 那个衙役又说道:“是啊,这样的畜生死了倒也干净。” 宋默听他们说到这里,心里也是明白了。 这两个衙役讨论的正是周大错手杀死独眼蛇的案子,那个六扇门的胖子说的想必是夏雨。 犹豫了一下,宋默还是拦住了两个衙役陪着笑问道:“二位官爷,你们谈论的可是听雨斋四纺街上那件案子?” 衙役倒也客气,点头说:“没错啊,就是那个案子。” 宋默又问道:“那错手杀人的周大怎么样了?” 衙役回道:“受了点惊吓,不过已经没事了,唐老爷公正,已经让他回去了。” 宋默见事情圆满解决,道了谢便回了七号殓尸房。 戌时刚点完卯,魏喜和魏尘叔侄俩便敲开了殓尸房的门。 宋默帮着将尸体抬了进来,和魏尘打趣了两句便关上了门。 点燃招魂灯放在墙角,洗了手拿出工具。 等掀开尸体上的白布,宋默愣了一下。 好巧不巧,白布下的尸体正是独眼蛇。 尸体倒也干净,只有脖子上一道三寸长的伤口,豁开的肉皮泛着红白,看上去有些骇人。 穿针引线,宋默熟练的用粗线缝合上里面的肉,又用细线缝合了皮肤。 海不露底,宋默倒也没把针脚缝合到看不见的地步。 一阵恍惚之后,招魂幡出,引魂录现,尸体的走马灯跑了起来。 …… 尸体名叫杨深,自小长在暗月城长大,摸爬滚打自是学了一套无赖的活法。 自小是买菜拿人一根葱,吃饭捞人一块肉。 后来长大更加厉害,就是眼面前跑过一辆马车,他也得赖下人家两根钉来。 这杨深在暗月城长大之后,便靠着帮漕帮帮主于陌凡收租为生。 但这杨深自幼是无赖惯了,他给于陌凡收来的例钱悄悄昧下了几钱银子。 起初,于陌凡倒也没察觉,因为几钱银子实在太少。 然而这杨深尝到了甜头,竟然胆大到昧下了足足十两银子。 俗话说,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这一日恰逢于陌凡查账,这就查到了杨深身上。 事情败露,于陌凡大怒,直接命人摘了杨深一颗眼珠子,算是对他有眼无珠的惩罚。 这杨深丢了只眼,性格变得越发乖张起来,暗月城的人便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作独眼蛇。 眼瞅着日子过不下去,这独眼蛇杨深便跟着人做起木匠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独眼蛇听墙根,巧合得书残卷 说起来这独眼蛇去做木匠,简直可以说是鸡屁股上拴绳子,扯淡(扯蛋)。 但这独眼蛇就靠着死乞白赖跟着木匠一起去给人做些上梁的活计,人们起初见他一人又是个独眼,实在可怜,索性便让他跟着做个小工。 有活做的时候,这独眼蛇就跟在后面递些木料,打打下手。 一天管他一顿饭,给三个铜板。 独眼蛇就这么饥一顿饱一顿的干着,勉强糊口。 但是这人嘛,倒霉长了难免就会走狗屎运。 话说这一天,独眼蛇杨深就走了个狗屎运。 这一天木匠没有开工,独眼蛇也就没了吃饭的地方,拿着身上仅剩的两个铜板去街面上买了两个菜包子。 这独眼蛇嘴里吃着包子脚下也不闲着,他打算去城东的勾栏里蹭人家红倌人的小曲听,倒是知道享受。 其实暗月城的勾栏红倌人唱的曲儿才是真的勾人魂儿,但这独眼蛇得罪了暗月城城主于陌凡,所以这暗月城他是万万不敢再靠近的。 包子他只吃了一个,另一个揣在怀里小心暖着,俗话说饱暖思淫欲,听墙根没有东西塞口,怎么打发这寂寞和空虚。 城东的勾栏离得不远,独眼蛇没一会儿就到了人家墙根底下。 勾栏里不时传来女人风骚的笑声,七弦琴婉转,笛声悠扬,一听上去整个人简直都要酥了。 赶巧儿,独眼蛇刚到墙根底下,勾栏里面的声音变得更加诱惑起来。 一个女人的声音像是猫挠的一般响起:“官人,让倩儿为你更衣吧。” 独眼蛇一听整个人都恨不得立即贴在墙根底下,生怕错过一点声音。 但他是吃热豆腐瞎急,一不注意便被墙根底下的一块像是朽木头的东西绊了个狗吃屎。 这一跟头摔的结实,怀里暖着的那一个菜包子竟然也摔了出去,菜包子咕噜噜的滚在地上,正巧滚在那像是朽木头的东西身边。 “他娘的,真晦气。”独眼蛇没好气的骂道,随后他自然起身想去捡回那个菜包子。 燃文 然而,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那个像是朽木一样的黑色东西竟然缓缓动了起来。 这一下可把独眼蛇吓的不轻,此时夜黑风高,四处又没人,万一碰到个什么怪物,哪怕是一只大狼狗也够他独眼蛇喝上一壶的。 独眼蛇想到这里哪还敢听什么墙根,转身就要跑,然而他眼角的余光却是恰好瞟到那个黑色东西竟然抓起了地上滚落的馒头。 独眼蛇起了好奇,定睛一看,不由地勃然大怒。 原来这朽木似的黑色东西并非什么怪物,也不是大狼狗,而是一个人,一个浑身脏到极点的人。 这人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一个人,他穿着破旧的羊皮袄,原本不知是灰羊毛还是白羊毛的羊皮袄此时整个变成黑色,没穿鞋,脚上是干了一层又踩上一层的泥巴,整个将他的脚给包裹了起来。 更可怕的是这人的一张脸,他不知道有多久没吃东西,整张脸瘦的脱了相,脸上的骨头几乎要将他的皮肤刺穿,花白的头发更是沾了不少的泥,看着比暗夜城最磕碜的老叫花子还要磕碜几分。 这人要丢在丐帮里,不是帮主,也得是长老那种级别。 就在独眼蛇这一愣神的时候,那人直接将他掉下的菜包子给塞进了嘴里,狼吞虎咽起来。 独眼蛇这才反应过来,大骂道:“他娘的,你个老不死的是不是真的想死啊,大爷就这一个包子你还给吃了。” 但此时显然为时已晚,那菜包子已经被那羊皮袄给吞进了肚子里。 独眼蛇怒上心头,可不敢尊老爱幼那一套,他冷哼一声走到那羊皮袄边上骂道:“你个老不死的,让你吃本大爷的包子,今天我非让你吐出来不可。” 说完,独眼蛇恶向胆边生,伸出右脚狠狠的一脚就踹在了那羊皮袄肚子上。 羊皮袄饿成这样,哪还有力气反抗,这一脚踢的正着,直疼的他在地上打滚,嗷嗷的叫唤。 独眼蛇踢了一脚还不解气,没有犹豫上前就要踢出第二脚。 这羊皮袄心知独眼蛇这一脚再踢过来,他的这条老命今天就算是交代了,顿时羊皮袄忍住剧痛说道:“这位兄弟别打了,我吃你一个包子,赔你便是。” 独眼蛇收了脚冷笑一声道:“就你?就算把你老小子骨头都敲碎卖了也不值半个铜板,你他娘拿什么赔我?” 羊皮袄颤颤巍巍从怀里摸出一本残卷来说道:“这本厌胜之术可值上千万两银子,我拿这书换你一个包子。” 独眼蛇冷眼一瞧,却发现羊皮袄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发黄的书卷,更为让他不屑的是,这本书只有一半。 独眼蛇心想一本破书能值上千万两银子?这老不死的倒挺能吹,这简直是把他独眼蛇杨深当成傻子来看嘛。 想到这里,独眼蛇心中更气,挥拳就要上前行凶。 这时,勾栏里听到外面墙根有动静,还以为是有嫖客闹事,几个膀大腰圆的粗壮汉子就往这边走了过来。 独眼蛇一看事情不对,要知道他可是来这听墙根的,最惹人反感,要是让那粗壮汉子过来,自己少不得一顿毒打。 于是独眼蛇当机立断,抢过羊皮袄手中的残卷就跑了。 等独眼蛇回家一看,这羊皮袄给他的那本残卷还是手抄本,里面多多少少记载了一些木工厌胜的法子。 这些法子多是给主家下恶咒的,只有几个是给主家添福的。 独眼蛇起初半信半疑,等他按照书中法子一试,这才知道残卷是好东西。 起初独眼蛇凭着残卷还能给主家添些福财,自己也混成了木匠师傅,眼瞅着要过上好光景。 然而这独眼蛇终究是蛇,他很快便起了坏心思。 等再给主家做木匠活的时候,这独眼蛇便不再为主家添福财,而是下起了恶咒来。 这是为什么呢? 很简单,独眼蛇的心思不难猜,规规矩矩做木匠活哪有敲诈主家来钱快?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奖励厌胜之术,周家主梁有异 若有歹念生,镰刃割不住。 独眼蛇动了歹念,于是再有人来找他做木匠活的时候,他便用了厌胜之术来给主人家下咒。 或是让人心神不宁,或是让人伤财,或是让人伤身,让人不胜其烦。 独眼蛇便会趁机敲诈,主人家若给他银钱此事便算完,若不给他银钱,这独眼蛇便会变着花的折磨主人家,直到主人家愿意把钱财交出来为止。 独眼蛇就这样靠敲诈为生,时间一天天过去,这一天周大打算翻新祖宅。 说来倒霉,这建安京木匠师傅那么多,好巧不巧的是这周大偏偏就找到了独眼蛇。 周大是生意人,自然不敢怠慢独眼蛇,他生怕这木匠师傅给他做什么手脚。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独眼蛇本来就没打算好好给他当木匠师傅。 周家祖宅翻新工作进行的如火如荼,砖墙已经重新砌好,木料放在一边,檩条、木椽、木柱等东西应有尽有,砖头、瓦片、白灰等石匠师傅用的东西也是一件不落。 独眼蛇这天中午支走了一直在旁边帮忙的小工,悄悄摸摸的从怀里摸出一把刻刀来。 独眼蛇杨深四下打量,只见周家祖宅内空无一人,便大着胆子摸到了放着大梁的后堂去。 大梁是用松木打的,松树生长缓慢价格昂贵,非得是大户人家才能用得起。 这周家的大梁木足有一人合抱那般粗细,足以看出周家的阔绰。 当然,这也让独眼蛇更一步确定要借此大捞一把的想法。 眼见的四下无人,独眼蛇不敢怠慢,拿着刻刀小心翼翼的将周家的主梁上给刻了一样东西。 做完这些,独眼蛇没敢多待,转身离开了后堂,仍旧像没事人一样上前面吃酒席。 你瞧这人多坏啊人周家没招他惹他,而且是大鱼大肉的好生招待着,这独眼蛇偏偏为了能多要两个钱下咒害人家。 眼瞅着没过几天,这周家祖宅就翻新完了,独眼蛇也帮着把大梁给弄了上去。 aiyueshuxiang.com 周家千恩万谢的送来了约定好的十两银子,并且为了图个吉利,还给他包了个大红包。 没承想这独眼蛇却是露出了毒牙,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涨价了,现在是三十两。” 周家哪能受这委屈,当这冤大头? 周大自然是不愿意,独眼蛇只是冷哼一声:“等着吧,等你周家倒霉够了,就不是三十两银子能解决的。” 说完,这独眼蛇头也不回的离开。 周大心中忐忑,他知道独眼蛇定然是下了什么恶咒,可刚刚翻新好的祖宅总不能拆了重建吧? 于是周大便硬着头皮住了进去,结果没过几天,周家便出了事。 周家小儿子贩盐遇到暴雨,大儿子则是遇到了西北刀客,这一下可着实亏了不少银子。 周大自然怒气冲冲的去找独眼蛇讨说法,可无赖哪是什么讲理的主,一口咬定没有三十两银子你周家就等着赔光财产吧。 周大怒不可遏,两个人就开始吵闹,很快便闹到了后街上,之后便有了周大错手杀人的一幕。 …… 走马灯跑完,尸体的生平被尽数记录在引魂录上。 魂兮归来,引魂入录。 天地玄黄,四阶九品。 引魂录给出最终定价:玄字二品。 一只竹筒书卷,厌胜之术。 《木经》有言:厌胜之术本意在趋吉避凶,然世人多愚昧,常用之害人,只知以诅咒坏人运程,轻则家宅不宁,时有损伤或惹上官非;重则患上恶疾、遇上灾劫、孩童夭折,但忘其吉可使人加官进爵,福禄安康也。 宋默随手翻看了两眼,却发现这书卷记录的尽是诅咒害人之法。 其中好巧不巧,宋默看到了独眼蛇杨深在周家所下的恶咒。 三更天尚早,宋默打了个哈欠收了家伙洗净了手翻身上床。 …… 薄雾消玉兽,风烟北国,谁堪昼? 第二日,宋默早早的起了床。 城南的麻雀不少,到了暮秋一个个叽叽喳喳飞来飞去,捡拾着地上掉落的米粒。 “要过冬了……”宋默口中念了一句,随后大踏步的往殓尸司外面走去。 清早的老街有早早支起羊汤铺子的店面,用堆成小山的木柴去煮一个大缸一般的锅,剥了皮的羊去了下水,整个丢进锅中。 这火不知道烧了多久,兴许是昨夜,兴许是更早。 羊汤香气浓郁,桌面上摆着酥的掉渣的油饼,宋默迈出的脚停了下来。 “一碗羊汤,一块油饼。”说完,宋默自去捡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 不一会儿,伙计将羊汤和油饼送来。 羊汤里不知道是放了什么香料,非但没有羊骚气,反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香气。 油饼更是一绝,没有凉油的味道,倒是多了些茶油的酥。 等填饱肚子,宋默按下四个铜板满足的抹嘴离去。 …… 四纺街,周家祖宅。 宋默打量了一眼这周家祖宅,确实是大户。 不过宋默见识了长宁县张家的阔气,对这建安京的普通大户倒也觉得稀松平常。 周家看门的是个年过六旬的老者,戴着个狗皮帽子,身上穿的厚实,即使如此,他仍旧抖个不停。 宋默上前施礼道:“这位老丈,可否帮忙通报一声,我找你们周老爷有事。” 老者重重的咳了几声,随后一口浓痰吐在宋默脚边上,惹得宋默直皱眉头。 虽然心中不快,但念在老者少了年纪的缘故也没多做计较。 老者将头上的狗皮帽子往下拉了拉,随后有气无力的说道:“小子,你找我家老爷干什么啊?” 宋默想了想直言道:“听说周老爷祖宅被人下了恶咒,我是专门来帮他破咒的。” 没承想老者听完变了脸,冷声说道:“就凭你?毛都没扎齐也想学人走瑶门?” 老者说的是江湖黑话,瑶门便是骗子的意思,这是在说宋默来周家是为了行骗。 宋默也不恼沉声说道:“是与不是,你回去告诉周大,看看主梁便知道我是不是瑶门中人。” 老者见宋默不卑不亢气度不凡,犹豫再三还是进了周家将宋默的话转告给了周大。 周大此时正是心急如焚,也顾不上是不是骗他直接就派人去看了那根独眼蛇上的主梁。 这一看不打紧,那主梁人果然有东西。 第一百一十三章 李夫人长舌妇,铁匠铺打刻刀 窸窸窣窣有时见,邪门歪道了却无。 且说那周大差人去看了独眼蛇上的那根主梁,果然发现了不对,主梁上被独眼蛇刻了东西。 那是一驾车,一驾马车。 兴许独眼蛇是怕人发现,那驾马车刻的很浅不说,而且只有指甲盖大小,除非趴上去仔细看,否则根本不可能发现这周家的主梁上竟然被他给悄悄刻了个马车。 然而周家终究不是行内人,即使发现了不对也不知道破解之法。 这时倒是那戴着狗皮帽子的老者率先反应过来提示周大道:“老爷,既然那小子能说出主梁有问题,兴许他能有破解之法。” 周大一拍脑门连连应道:“没错,那年轻人现在何处?” 狗皮帽子老者说道:“应该还在门外。” 周大一听哪还敢怠慢急忙走出门去,四下里那么一瞧,果然看见一穿着黑衣的年轻人站在门外,无聊的在拍打着右边的石狮子。 这年轻人,正是宋默。 宋默瞧见周大走了出来也不回头,只是兀自拍打着石狮子低声说道:“可惜了,可惜了,可惜你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还是眼不能看,耳不能闻,愚不可及啊。” 宋默这话一语双关,既点明了那狗皮帽子老者的无礼冤枉,又暗暗嘲讽了周大有眼无珠,愚不可及。 周大做了大半辈子生意,自然听出了宋默话里的意思,羞的他老脸通红。 但生意人终究是生意人,他只是略一羞愧便挤出了笑脸迎上前来说道:“恕我周家无礼,唐突了高人,还望高人赎罪。” 宋默见周大诚恳,倒也不打算端着架子,他正待开口回应,突然一个有些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周大啊周大,人家说你有眼无珠,我看是一点都没有说错。”一个女人阴阳怪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众人寻声望去,却见是周家隔壁的邻居李夫人,被两个丫鬟拥着走了过来。 这李夫人却是李家年前纳的小妾,赶巧大房染了风寒死了,她则是仗着恩宠成了李夫人。 要说这李夫人倒也生的几分姿色,不过却是擦脂涂粉的庸色,宋默自然是瞧不上眼的。 周大见李夫人出言不逊,自然是脸色难看,但出于邻居的面子这才没好气的说道:“哦?李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夫人不屑的看了一眼周大,又鄙夷的看了一眼宋默这才悠悠说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怕你有眼无珠再被人骗了。” 宋默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被人两次三番的说成是骗子,就算他再不怎么计较也会有些不快。 周大思索片刻,随后说道:“李夫人多虑了,这位小兄弟确实是位高人,他一眼便看出了我周家问题所在。” 宋默知道周大有此反应实属正常,因为他刚刚才露过一手,这一手足以镇住周大。 “呵呵。” 没承想这李夫人冷笑两声说道:“我说周大啊,你年纪大了,眼力自然是不行,他是高人还是贼人谁能说的清?” 说完,李夫人挑衅般的看着宋默继续说道:“你也知道,照理说杨深下的咒乃是木匠厌胜之术,非得是正统的木匠师傅所不能破,你看这小子身上既无刨子斧头也无楔子角尺,分明不是木匠。” 要说这李夫人倒是眼尖,木匠师傅身上难免会带着吃饭的家伙,可宋默身上空空如也分明不是个木匠。 宋默没有争辩,因为他懒得争辩。 见宋默没有说话,李夫人更加得意,她讪笑一声说道:“周大,你不觉得这人上门的时间也太巧了些吗?” 宋默暗道一声不好,李夫人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果然李夫人此话一出,周大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因为宋默虽然是好心上门解咒,但时间也太巧合了些,前脚独眼蛇刚死,后脚他便上门提出解咒,再加上他与周大无亲无故的,怎么会不惹人怀疑? 周大脸上变得沉重起来,他几次想说话而又欲言又止。 宋默冷笑一声说道:“长舌妇,世人都说长舌妇,今日我算是见到厉害了。” YY小说 说完,见周大默不作声,宋默倒也不恼沉声说道:“周老爷,如果我说的没错,你们家主梁上应该是被刻下了一驾马车。” 周大一听,顿时连连点头。 这时李夫人又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我看啊就应该拉这人去见官,他知道的这么详细指不定他就是贼人独眼蛇的同伙。” 周大一听,又开始犹豫起来。 宋默冷眼看着李夫人,李夫人顿时吓的默不作声。 宋默沉声说道:“你们周家之所以几次三番的破财,原因便是主梁上刻着的那驾马车,这马车起初拉的是阴财,你们周家生意不怎么干净,以前得来的钱财都会在夜里被这马车拉走,等马车拉走了阴财便会直接拉走阳财,到时候就是你周家家破人亡的时候。” 周大一听哪还顾得上宋默是不是骗子,急的差点没给宋默跪下说道:“还请高人搭救则个,还请高人搭救则个。” 宋默点点头说道:“你们周家的阴财已经损失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阳财倒也算来路干净,只是以后别再做害人的买卖。” 周大连连点头称是,宋默随后便说出了破解之法。 原来破这马车恶咒很是简单,甚至连那根主梁都不用换下,只需要重新拿刻刀将那驾刻在主梁上的马车刮下即可。 等宋默说完破解之法,周大忙问宋默需要多少报酬。 宋默摇摇头说道:“分文不取,只是希望你周家能做上三天布施,让这城中的乞丐吃上三天饱饭便可。” 周大一听便知道宋默不是坏人,顿时为刚刚的误解宋默而汗颜。 “装腔作势。”李夫人仍旧是不满的说道。 宋默回头对李夫人微微一笑,随后转身离去。 周大对这个险些坏了周家大事的女人自然没什么好感,冷着脸回了家门自去安排人刮下主梁上的马车。 …… 响午,城南的铁匠铺子。 铁匠铺里的炉火烧得正旺,小铁匠拉着风箱。 风箱呼呼地响着,老铁匠左手持着铁钳,从炉膛里夹了一节烧红的铁器放在铁砧上,大铁锤一砸下去,一层层铁屑就飞溅而出,从红色变成了黑色,像是熄灭了的烟火。 “这位小哥要打什么?”老铁匠声如洪钟沉声问道。 宋默想了想说道:“麻烦师傅帮我打一把刻刀。” 第一百一十四章 铁匠铺里淬火,荒废院里桃树 那老铁匠抬了下头然后又垂了下去继续打着那块烧红了铁,一锤又一锤,没一会儿地上便落满了焦黑的铁屑。 铁屑似乎将地上的泥土点燃,因为连地上都一片一片的漆黑。 老铁匠手里的锤子是小叫锤,小铁匠这时也不再拉风箱而是也拿起了一把锤子。 小铁匠的锤要大的多,这叫作大铁锤。 老铁匠一只手用铁钳夹住那块烧红了的铁,另一只手的小叫锤不慌不忙的砸在烧红的铁块上,小铁匠的锤子也跟着砸了下来。 这一老一小两个铁匠不知道在这打铁铺子里干了多久,配合的默契无间,几乎是小叫锤刚刚离开,那边的大铁锤就砸了下来。 宋默不再言语,而是站在一旁细细的敲。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那块烧红了的铁已经有了雏形,却是农家用来翻地的锄头。 一炷香过去,那把锄头已经彻底成型。 老铁匠已经用那铁钳夹着,熟练的将那依旧发红的锄头放入打铁铺子后边的一个大缸里。 大缸顿时冒出白烟,白烟带着刺鼻的味道,惹得宋默紧捂着鼻子。 再反观那一老一少,无论是老铁匠还是小铁匠,两个人几乎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显然是习以为常。 等老铁匠把铁钳从那大缸里拿出来的时候,铁钳夹着的锄头已经成了乌黑的铁色,厚实耐用,是一把好农具。 “老师傅,你这缸里是什么?是水吗?”宋默看了一眼那大缸,里面的液体浑浊的厉害,他实在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只好开口问那老师傅道。 老师傅还是没理他,而是从打铁铺子里拿出一根已经打磨的光滑圆润的杨树棒子,稍微用刨子刮下了几层树皮,顺手便将锄头给安装了上去。 “不是水,是油。”就在宋默感到尴尬的时候,小铁匠笑着说道。 小铁匠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张脸被烟火熏的像个花猫,身体倒结实的很,手臂上的肌肉比成年人还要大块的多。 小铁匠笑的憨厚,他先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随后又指了指老铁匠,然后才说道:“我师父打了太久的铁,耳朵不好使了。” 老铁匠将安好了的锄头放在一边,这才回过头对宋默笑笑。 宋默这才明白,原来不是老铁匠故意不理自己,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听见宋默的问话。 宋默倒也理解,长时间呆在这打铁铺,无论是小叫锤,还是大铁锤,那种敲打声都已经超过了人耳朵正常接受的范围。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宋默抱歉的说道。 小铁匠照旧是憨憨一笑说道:“没事,我师父不会放在心上的。” 宋默点了点头然后又指着那大缸问道:“对了,小师傅,你说这大缸里是油?” 小铁匠点点头说道:“是的,是油。” 宋默凑近闻了闻,果然除了重重的铁器味道,与一种焦糊的味道,他还是闻到了一种油的味道。 “为什么用油呢?用水不是更节省一些?”宋默不解的问道。 小铁匠嘿嘿一笑说道:“这位小哥一看就是外行,以前咱铁匠铺子确实用的是水淬火,但现在大周朝有规定,一律不允许用水淬火,而是用油淬火,用油淬火打出来的铁器要更结实,而且,” 小铁匠说到这里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而且咱们大周朝特有的用油淬火的手艺别人都不会,这样咱们铁匠手里打出来的兵器盔甲也要更结实,镇北军你知道吧?他们那当兵的武器盔甲都是用油淬火出来的。” 宋默听的心中一惊,一个大胆的猜测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并且挥之不去。 犹豫再三,宋默低声问道:“小师傅,你可知道是谁提出来用这油淬火的吗?” 小铁匠想了许久,最后竟然摇了摇头说道:“这事我还真不知道,要不你问问我师父?” 宋默忙将目光转向老铁匠,老铁匠此时正坐在木凳上休息。 宋默沉声将刚刚的问题又向老铁匠问了一遍,老铁匠只是憨憨笑着没有说话。 小铁匠赶忙提醒,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宋默这才反应过来忙大声的又说了一遍。 YY小说 没想到老铁匠听清楚宋默的问话之后,脸色大变眼神中满是忌惮之色,他连连摆手道:“不知道,不知道。” 宋默见状也只好作罢,小铁匠不好意思的问道:“这位小哥,你刚刚说要打一件什么东西来着?” 宋默这才想起自己本来的目的便说道:“刻刀,我要打一把刻刀。” 小铁匠想了想问道:“刻刀?什么样的刻刀?” 宋默用手比划了一下说道:“大概就这个样子,寻常刻章的那种就行。” 小铁匠笑道:“那用生铁还是熟铁?” 这下子又把宋默给问倒了,宋默疑惑的问道:“生铁和熟铁有什么区别?” 小铁匠回道:“也没什么区别,熟铁就是已经打了一半的生铁,价钱要贵一些,但可以很快打出来你想要的东西。” 宋默恍然大悟,原来这熟铁就是半成品。 “用熟铁吧。”宋默说道。 “一钱银子,不用师父插手,我这就能给你打出来。”小铁匠乐呵呵的说道。 宋默也不废话直接就摸出了一钱银子递了过去,小铁匠接过又递给老铁匠。 小铁匠收了钱,麻利的拿出一块羊蹄子大小的铁锭丢进炉膛中,拉了一会儿风箱,炉火熊熊的燃烧着。 炙热的热浪让周围温度提升了不少,宋默松了松衣服上的扣子,小铁匠和老铁匠则是没事人一般。 不大一会儿,小铁匠用铁钳夹出了那块羊蹄子大小的铁锭,用小叫锤敲敲打打,他的手法已经很熟练了,只是少了一些老铁匠那般的从容。 小铁匠很快将那块铁锭给打出了形状,四棱,一头有了斜面。 “要不要淬火?”小铁匠开口问道。 宋默点了点头,小铁匠夹着就给丢进了油缸中。 只见轰的一声,焰火冲了上来。 淬火过后,小铁匠抽出一块破布擦了擦,倒也干净。 “再等一下。”小铁匠兀自说道。 随后,小铁匠蹲下身子将那个半成品的刻刀在磨刀石上开了刃。 “给。”小铁匠嘿嘿的笑道。 宋默接过一看,确实是一把锋利的刻刀。 …… 出了铁匠铺子,宋默将那把刻刀别在腰后。 走在街上,宋默的眼睛漫无目的的找寻着。 突然,宋默的眼睛一亮,他看到了一处荒废的院落中有一棵老桃树。 “得,就是你了。”宋默微微一笑,走进那院落中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桃枝上画仕女,四纺街现世报 草着雨余青转耐,发因闲里白偏迟。 宋默挑了一截还带着绿叶的活枝,仔细端详了一下,并无虫蛀,二指粗细,实在是称心如意。 左右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宋默这才揣着那截桃树枝离开。 宋默也不再闲逛,径直回了殓尸房。 关上门,宋默拿出那截桃枝剥了皮洗干净,然后才用刻刀小心的在柔嫩的桃枝上刻画起来。 一般人在这只有二指粗细的桃枝上进行刻画是十分困难的,但对于宋默来说却是再简单不过。 不多时,桃枝上多了个云鬓微斜懒初顾的仕女。 仕女身姿修长,云衫半解,一双桃花眼似盼似怨,已有七八分传神。 这可不是宋默心血来潮炫耀手艺,而是他要下咒。 前世宋默便听说过木匠有厌胜下咒之法,他也听说过。 在宋仁宗的天圣年间洪州府分宁县有个叫鲁吉的人,他和妻子眉娘经营着一家包子铺,他们家包子皮薄馅多,价钱公道,加上夫妻俩待人友善,所以夫妻俩的包子铺生意是十分火爆。 由于这眉娘长得十分漂亮,乡邻私下都称呼她为“包子西施”。 没过几年,鲁吉夫妻俩生意越做越大,包子铺便显得太过狭小,于是夫妻俩打算扩大店铺盖两间大瓦房。 夫妻俩卖了几年的包子,手里也有了些积蓄,于是选了个良辰吉日就开始动工。 鲁吉夫妻俩平时乐于助人,所以听说鲁家盖房子,乡里乡亲的都来帮忙,鲁吉夫妻两个也不吝啬,天天好酒好菜的招待他们。 那时候建房子事事都要小心,特别是对木匠。 古代的木匠都会些厌胜之术,千万不能得罪,无论在哪家干活,都要好吃好喝的伺候。 开工那天,鲁吉夫妻俩也按照当地的风俗,宴请了各位工匠,还给各位工匠敬了鱼头酒。 在工匠中有个叫葛安的人,葛安的父亲就是一个木匠,所以葛安打小就跟着父亲学习木匠活,这葛安木匠活做的是不错,但人品不太好,好吃懒做,前几年是手里一有银子就到处吃喝嫖赌,家里家产都被他输光了,父母亲都被他给气死。 村里人知道他的秉性,没人愿意用他,也没人敢用他。 鲁吉打小跟他一块长大,与他情同手足,自打葛安父母亲死了以后,鲁吉是隔三差五的救济这个兄弟,怕他饿着经常给他送吃的。 眉娘并不同意鲁吉这么做,因为每次见到这葛安,都感觉他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自己,但又不好意思跟相公明说。这次家里盖房子这种大事,相公照顾葛安,要请他帮忙,眉娘心里没有一天是安生的,生怕出什么事,只好和相公日夜监督着。 这天,相公鲁吉出门买房屋要用的大梁,天黑了还没回来。 眉娘害怕相公出什么事,就站在门口等待相公。 这时候,喝的醉醺醺的葛安打门口路过,他知道鲁吉外出买木材,看见眉娘独自站在门口便色眯眯的对着眉娘说道:“美人,外面太冷,赶紧进屋吧”。 说完就动手动脚的把眉娘往屋里拉,眉娘强忍着心中怒火,满脸笑意的说道:“葛兄弟,你喝醉了,赶紧回家休息吧,明日还要赶工呢。” 那葛安却一把拉住眉娘说道:“你跟着鲁吉,能有什么好日子,天天揉面包包子,尽干些粗活,以后跟着我天天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说着葛安手还不停的摸眉娘的手,眉娘气的够呛,一把推开葛安,大声说道:“鲁吉拿你当兄弟,你现在把主意都打到他妻子头上了,你还是人吗?赶紧离开,倘若你再肆意妄为,我就喊人了,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 那葛安不死心的还要纠缠,这时候正好有几个邻居路过,眉娘赶紧喊人大声说道:“大家都来帮忙,葛安喝醉了,麻烦谁把他抬回家。” 几人看着醉熏熏的葛安不情愿的把他扶回了家,眉娘没有注意到葛安愤怒的眼神。 第二日,葛安照常来上工,也没有再对眉娘纠缠,眉娘以为事情都过去了,自己也没有必要追究下去,这样对谁都好。 房子很快竣工,鲁吉夫妻俩把包子店搬到了新房子里。 本以为住新房喜洋洋,但没想到打那以后,鲁家竟然灾祸不断。 先是鲁吉外出买面,马受了惊,鲁吉从马车上跌落摔断了腿,郎中说养好了以后也很难再走路。 然后是鲁吉的父亲,好好的一个人开始无缘无故的整日疯言疯语。 最后是鲁吉的儿子鲁小宝,无缘无故的得了重病高烧不退,一时间出了那么多的事,眉娘是一人照顾三人包子铺自然也没时间开了。 没过多久,一个自称青云道长的人来敲鲁吉家的门,说是来还前年欠的包子钱。 原来两年前青云道长云游到此,饥饿难耐身上也没有银两,鲁吉夫妻俩免费请青云道长吃了顿包子,还送给青云道长一些包子让他路上吃。 YY小说 此次青云道长又路过此地,专门前来感谢他们。 眉娘赶紧请道长进了屋,连忙叫来相公鲁吉。 道长看到拄着拐杖的鲁吉感到很是奇怪,不等鲁吉开口说话,道长就在屋中转了一圈。 刚进屋青云道长就感觉哪里不对劲,只见他腾的一下跳起来,伸手从房梁上拿下来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密封好的小油纸包,打开里面有一张很古很旧的黄纸,上面还用朱砂写着奇怪的字符。 除此之外,油纸包里还有三幅可怕的画,一幅画的是一个恶鬼正附在一男子的身上,第二幅画的是一男子被一匹马踩在脚下,第三幅画的是一小男孩躺在床上,床下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鲁吉夫妻俩看完立即就明白了,这是被木匠下了咒了。 青云道长看到这一幕愤怒的说道:“这可真够歹毒的,竟然用此邪术谋害你们鲁家。” 鲁吉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说道:“我鲁吉一生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对待乡邻更是处处为善,真想不到谁要害我一家。” 眉娘怀疑是葛安,但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做了这事。 青云道长叹了口气说道:“鲁施主,你不曾亏待别人,但有些人天生心肠歹毒,这种人心是暖不了的,我知道你们夫妻心善,但这种人必须给他一个教训,就让贫道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吧。” 青云道长说完就从随身携带的包袱中掏出开坛做法之物,傍晚时分在院中摆起了香案,做法解咒。 道长烧了几道灵符,然后挥舞木剑口念咒语。 突然间,那黄纸连同画开始燃烧,化作一道灵光直冲云霄。 青云道长转身对鲁吉说道:“符咒已解,你的身体会慢慢好转,贫道有句话送给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说完后,青云道长也顾不上鲁吉的挽留转身离开。 当天半夜时分,葛安家里传出痛叫声。 邻居闻声赶去发现葛安正抱着双腿痛哭,他的双腿已经漏出白骨,像是被马踏断的一般,骨头也断了好几处,再想走路是不可能了,简直惨不忍睹。 …… 下咒的木匠若是被人破了咒便会受到咒法反噬,但宋默是不怕的。 他又不是木匠,怕什么。 宋默将刻好的桃枝塞进怀里,没事人一般去了四纺街,摸到李家后街。 见四下无人,宋默随手便将刻好的桃枝丢在了李家的房顶上。 “浪里格朗……”做完这些,宋默没事人一般哼着曲儿离开了四纺街。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尸得宝三样,三尺索神仙索 九月桂花落,满地皆空鸣。 三日之间,宋默又缝了三具尸体。 一个是江湖郎中,他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一条三更蛇,足有小孩手臂粗细,就那样囫囵个的泡在酒坛里。 酒坛里装着散篓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酒跑了气,还是酒坛有裂缝,反正合该这江湖郎中倒霉。 这一天,江湖郎中又在街上叫卖他的蛇酒,他号称他的蛇酒是:“跌打损伤自有一套,补肾壮阳何须他方。” 然而街面上都是老油子,谁能听他胡咧咧,蛇酒顶多拔个湿度就了不得了,至于壮阳?又不是虎鞭鹿鞭…… 然而,就有这病急乱投医的主儿。 这江湖郎中刚叫卖蛇酒没一会儿,便有一青年悄悄摸摸上前问价。 只见这青年瘦不拉几,一副皮包骨的模样。 江湖郎中等看清了来人不由地心中一乐,寻思合该运气,今日这顿酒饭有着落了。 原来这青年却是有名的纨绔子弟叫熊本镹,整日里流连在青楼妓院之中。 俗话说色是刮骨刀,一刀一离合,没多久这熊本镹便瘦成了这样,人们也不再叫他的本名,而是戏称他为竹竿少爷。 竹竿少爷这一日又去锦衣巷寻乐子,没承想身子亏的厉害,纵使人家红倌人使出了十八般本事,但这竹竿少爷就是不争气,那活如棉花一般不中用。 竹竿少爷失魂落魄的出了锦衣巷,他寻思这寻花问柳的日子算是完了,结果刚走到街面上就听到江湖郎中在叫卖他的蛇酒。 江湖郎中口才极佳,将一坛蛇酒愣是给吹成了金枪不倒神药。 竹竿少爷刚受了打击,这时听闻有如此神药哪按捺的住,忙向江湖郎中询价。 江湖郎中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了十两银子。 竹竿少爷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给了他十两银子,他也不闲着,抱着那坛蛇酒就往锦衣巷跑去。 等到了地,竹竿少爷照旧要了那红倌人。 红倌人也是稀奇,刚刚还垂头丧气的竹竿少爷怎么又回来了? 但是人家给钱,别说是棉花,就算是麻花她也乐得见。 毕竟不费事就能拿到赏钱,何乐而不为呢? 竹竿少爷哄那红倌人先去洗了身子,自己则是偷偷打开了蛇酒。 然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竹竿少爷倒酒的时候不小心将那泡好的三更蛇给倒了出来。 那三根蛇红的渗人,不过竹竿少爷色心大起倒也不怕。 然而就在竹竿少爷分神去偷瞄红倌人洗澡的时候,那三更蛇竟然吐出了蛇信子。 还没等竹竿少爷反应过来,三更蛇已经咬在了竹竿少爷的脖颈上。 只听竹竿少爷啊的一声惨叫,紧接着整个人倒在地上痉挛起来。 等红倌人出来,正见到那三更蛇像是喝醉了一般歪歪扭扭的在地上乱滚。 红倌人大声叫来了老鸨,但竹竿少爷却是已经满脸紫青,早就断了气。 熊家爱子惨死如何能善罢甘休,等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熊家的家丁便将正在喝花酒的江湖郎中给抓了回去一顿暴打。 没承想,这江湖郎中也是个不经打的主,一顿棍棒下去便也没了气,去陪竹竿少爷了。 出了人命案子,京府衙门了解清楚之后认为熊家也是苦主,江湖郎中卖假在先,而且又没个家人。 俗话说民不报官不究,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这江湖郎中的尸体缝合完之后,引魂录给了黄字六品的奖励,却是一副跌打损伤膏药。 yawenku.com 药香扑鼻,很是神异,但宋默用不到,转手送给了夏雨。 宋默缝的第二具尸体却是暗月城漕帮手下一个渔夫,这渔夫叫作江老二。 要说江老二其实就是个本本分分的渔夫,整日里以打鱼为生,虽说日子贫苦倒也不至于这么早就死了。 可坏就坏在暗月城势力错综复杂,漕帮帮主于陌凡最近也很是头大。 建安京外九河十二流,他的漕帮控制了船运和打渔,倒也过的不错。 可近日偏偏就有人来触他的霉头,原来暗月城里有一人叫黄鑫龙,这人靠着一身力气和走江湖的义气聚集了不少的亡命之徒。 黄鑫龙这人很有头脑,他看上了私盐这门买卖,于是便在暗月城里组建了盐帮。 可是贩盐便要用船,用船便难免会和于陌凡的漕帮发生摩擦。 起初黄鑫龙势小于陌凡倒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可随着盐帮贩卖私盐的暴利以及盐帮徒众都是些亡命之徒,很快黄鑫龙和他的盐帮在暗月城变得如日中天。 俗话说卧榻之侧安容他人酣睡,漕帮帮主于陌凡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等着有一天黄鑫龙的盐帮取代他的漕帮。 于是,近日盐帮和漕帮接连火拼死伤无数。 这不在最近一次火拼中,倒霉的江老二不幸被人给用锄头打破了脑袋一命呜呼。 这江老二的尸体缝合之后,引魂录给出黄字八品奖励,却是一本养鱼的农书。 无论是草鱼,鲤鱼,还是鲫鱼,反正什么鱼都可以养。 但宋默只是翻着看了两眼便去垫了桌子脚,毕竟他也不是渔夫。 而宋默缝合的第三具尸体便有些意思,是一个彩戏师。 这彩戏师不要名姓,被人唤作三尺索。 三尺索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自幼跟着老师傅学习彩戏,后来学有所成便远赴南洋学下了有名的神仙索。 等三尺索回了京城,在春风如意楼展示了神仙索。 只见三尺索先是在地上放下一个开了口的麻袋,然后口中默念咒语。 麻袋中便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一根不知长短的绳子直冲天际,三尺索身轻如燕一溜烟的便爬了上去。 他是辰时上的神线索,却是响午时才跳将下来。 手里拿着个新奇的玩意儿,是一件女人的衣服,上面绣着亮晶晶的金属片,据他所说乃是天上仙女的衣服。 众看客无不惊叹神仙索的高明,于是便称他为三尺索。 三尺索成名之后便不怎么表演,除了达官贵人一掷千金让他表演之外,三尺索是怎么也不会演出神仙索。 而且每当三尺索表演神仙索的时候,他总能带下一些仙人的小玩意儿,那些东西自然会被达官贵人花大价钱买去。 别人不知道其中奥妙,但宋默却是看的分明,原来这三尺索却是在南洋修习了一种秘法,名曰娑婆罗功,可身轻如燕。 那麻袋里的麻绳更是一种障眼法,顶多能向上飞出个几十尺,但布置好的场地,看客自然看不出来,所以便以为他真的去了神仙那里。 至于那些稀奇的物件,其实都是三尺索特意从南洋带回来的东西。 他之所以很少表演神仙索,一是因为怕穿帮砸了饭碗,二是因为南洋带回来的东西就那么多,用完了便不再稀罕了。 话说这一日京城中又有人请三尺索表演神仙索,三尺索也不推辞,取出麻袋念了咒语,施展娑婆罗功攀上了几十丈高。 然而可怕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高空中突然出现一把匕首,那匕首不知道从何而来,但几乎是一瞬间就割断了绳索。 三尺索没了借力的绳子,整个人摔了下去,等众人看清不由地都吓的面如死灰。 原来这三尺索已然摔成了肉饼,硬是用铁锹才给挖出来。 宋默缝合了三尺索的尸体,引魂录倒是给了一样好东西,玄字一品,神仙索。 这可不是三尺索南洋寻来的西贝货,而是真正的神仙索,只是攀上神仙索去不了仙府,只能瞬移到方圆百里的地界。 不过对于宋默来说,这已然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 然而就在宋默乐呵呵缝尸拿奖励的时候,殊不知一场牢狱之灾即将到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燕子年方十六,师爷升堂问案 日早倦梳头,日晚懒邀愁。 第四日一早,宋默走出了殓尸房。 殓尸司的井水略带着雾气,倒是还有几分暖意,洗漱一番之后宋默直接去了老街。 还没等宋默走近,林老丈家早点铺子那带着浓郁桂花香气的甜粥扑鼻而来,顿时让宋默为之一震。 宋默刚想找个地方坐定,一抬眼便看见燕子迎了上来。 不同于以往的粗色衣裳,燕子今日换上了件淡红色的衣裙,头发用玉簪别了个好看的云髻,鬓角贴了亮亮的花片。 看到宋默,燕子脸上出现了一抹娇羞,红霞惹眼,少女羞更惹眼。 “这妮子真的长大了呢。”宋默暗暗道了一句。 燕子走了过来小声说道:“今早有刚熬好的桂花粥,阿爷说桂花是好东西,能够提神醒脑嘞,你熬了一夜的眼,喝上一碗正好。” 宋默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来一碗桂花粥,两只包子吧。” 燕子说道:“照旧是一荤一素?” 宋默笑着点头,看来自己的习惯燕子倒也有心记得。 燕子见宋默不再说话,咬了咬嘴唇自去盛粥。 不多一会儿,燕子将盛好的一碗桂花粥端上了桌,顺便捉了两个包子来。 桂花粥本就香甜合口,不需要咸菜作下饭。 见宋默自顾自咬起了包子,燕子又是咬了咬嘴唇,然后轻哼一声跑开了。 这一下可让宋默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左思右想也不知道何处得罪了燕子,只能说一句女儿心海底针。 宋默吹凉了勺中的桂花粥,刚喝下第一口便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此时已是暮秋,桂花已然呈现败态,香味虽浓郁但极显庸俗。 喝上一口不是唇齿留香,而是像香到了脑海中去,这种感觉说不上难受,但也好受不了哪去。 正在吃着包子,忽然一个人影悄悄摸摸的就走了过来。 宋默抬头一看,却是王婆。 “宋小哥,可还合胃口?”王婆说道。 宋默自然是连连点头,王婆闲扯两句有意无意的说道:“宋小哥今年多大了?” 宋默答道:“掐头去尾也有二十一。” 王婆喜道:“我那孙女燕子今日也赶巧十六了呢。” 宋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今日是燕子生日,女孩子家脸皮薄却要等宋默问他。 王婆又随便说了几句话,这才满意的走开。 林老丈见王婆走回来忙问道:“怎么样?宋小哥什么意思?” 王婆笑道:“那小子当真是块榆木疙瘩,我都如此提示点醒,他还是没有理解话中深意啊。” 林老丈也笑道:“倒是个实诚汉子,如此甚好。” 王婆也是点头道:“咱燕子十六了,前些日子后街的媒婆张已经开始张罗着给她说亲,但我看燕子的心啊已经被那傻小子给收去了呢。” 原来大周古来的规矩便是女子到了十六即为成人,准允嫁娶新婚。 林老丈脸一摆道:“我说老婆子你可别乱来,我看这宋小子不错,燕子跟着他准吃不了亏。” 王婆笑道:“瞧你老头子话说的,这事我自然是一口回绝。” 林老丈这才笑道:“可惜这小子脑瓜子太笨,咱得多点醒他才是。” 王婆乐道:“哪有你这样的,上赶着要把孙女嫁出去是吧?” 老两口乐呵呵的小声聊着天,他们的话一字不落的被躲在门外的燕子听在耳中。 只见燕子羞红了脸,但心中却是吃了蜜一般的甜,偷偷望向店内的宋默,只怨他是个不解风情的傻瓜。 …… 宋默吃过饭在外闲逛了一会儿便往殓尸司走,还没等他走近便看见殓尸司官署前站着两个拿着枷锁的捕快。 2kxs.la 宋默暗笑一声道:“又有热闹看了。” 也是闲来无事,宋默便走了过去。 这两个捕快是京府衙门来的,从他们来到殓尸司看到的不是天聋地哑便是老弱病残,一个能搭上话的人都没有。 殓尸司小吏张哲和景悦鹏有事外出,这才让两个衙门捕快等在外边。 宋默上前搭话,两个衙门捕快早就磨没了锐气,此时见一个还算完好的人过来搭话自然是喜不自胜。 宋默忙问他们来这里作甚,莫不是这城南殓尸司出了人命案子?哪个殓尸人又死了? 两个衙门捕快用怪异的眼光看着宋默,心中暗想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咋三句话不到就盼望着殓尸司死人呢? 衙门捕快倒也不卖关子唉声叹气的说道:“别提了,大清早的上面的老爷就派我们哥俩儿来抓人。” 宋默问道:“怎么?有殓尸人犯案了?” 衙门捕快倒也实诚的点点头说道:“听说你们这里邪乎,有人会阴门手段,本来我们还不信,没想到还真的有人告你们殓尸司有个殓尸人下咒害他。” 宋默一听来了兴趣忙问道:“好哥哥,细说。” 在宋默的热情询问之下,衙门捕快便对其大倒苦水。 原来啊事情是这样的,今日一大早京府衙门便急匆匆来了一个女人。 这女人自称是李夫人,派头搞的很大,出门是马车,就算是来京府衙门告状也是带着丫鬟家丁。 赶巧京府衙门府尹唐礼今日不在,却是师爷谭楚萧坐堂断案。 这李夫人敲响了冤鼓,师爷谭楚萧自然升堂问案。 谭楚萧一拍惊堂木,然后问明了堂下所跪何人,所告何人。 李夫人如此这般的回了一遍,师爷谭楚萧便问道:“你与他殓尸人往日不相干,近日未结怨,缘何敲鼓鸣怨?” 李夫人便抹起了眼泪,哭的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原来李夫人最近三日遇见了麻烦事,他的相公李书几李老爷年仅五旬却接连走桃花运。 先是在锦衣巷里被清倌人看上,接着在大街上就能被人家姑娘用桂花砸轿,后来更为甚者家里的丫鬟也开始对其抛媚眼起来。 这李夫人本就是小妾上位,全凭老爷恩宠,可现在接二连三的漂亮姑娘找上门来,甚至愿意做小。 李夫人虽是半老徐娘,但怎么比得上人家年轻貌美,所以危机感十足。 师爷谭楚萧也不是个糊涂官,听到这里不由地疑惑问道:“照理说你家老爷受人青睐,倒也不是件坏事。” 李夫人见师爷这样说是有苦不能言,支支吾吾半天后来索性回道:“你把我家李老爷叫来一看便知。” 师爷谭楚萧没有办法,只好差人叫来了李书几。 等李书几来到大堂上,众人抬眼一看不由地窃笑出声来,连师爷谭楚萧也没控制住。 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啊,是这李书几李老爷生的面貌丑陋,虽然穿着丝绸衣服,却瘦的像是只猴,脸上坑坑洼洼像是有不少的蚂蚁洞。 一个字,丑不可识。 问题来了,一个面貌丑陋的人怎么会突然走上桃花运呢? 师爷谭楚萧心中也是疑惑,又暗道:“莫非是这人胸有才华?” 结果,李书几刚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谭楚萧崩不住了。 李书几说:“回,回,回师爷,你,你,你们叫,你们叫俺来,来作甚?” 得,这人还是个结巴,一脸的土气哪像是有什么才华的人。 师爷谭楚萧脸色一沉沉声道:“堂下那妇,可知藐视公堂该当何罪?”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李夫人说原委,老乞丐讲往事 李夫人平时也就敢对下人嚣张跋扈,此时见师爷生气敲响了惊堂木,当时吓的面色惨白连忙摇头说道:“大人误会,民女说的都是真的。” 师爷谭楚萧料那李夫人也不敢欺骗,但左右打量了面貌丑陋的李书几还是认为其中有蹊跷便继续追问了下去。 这番追问,谭楚萧才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三天前四纺街的周家破了独眼蛇下的恶咒,周大信守承诺接连摆下了三天的布施场地,凡乞丐流浪汉都能去讨口热乎饭。 这李书几李老爷虽然长得不怎么地,但是心思倒还不错。 他一看周家摆下了布施场地,慈悲心起也跟着布施三天粥饭。 然而就是从三天前开始,李书几的桃花运无缘无故的就旺了起来。 李夫人自然是危机心起,但这桃花运一开,哪怕李书几不出门,家里平日乖巧的丫鬟竟也思春般对其抛起了媚眼。 李夫人怒不可遏臭骂了丫鬟之后,心里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心里烦躁,这李夫人索性出去帮忙布施斋饭去了。 等忙到晚上就要收摊的时候,一个老乞丐才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那老乞丐穿着个已看不清颜色的羊皮袄,没穿鞋,泥巴裹了一指厚。 此时已经要收摊,家丁便不准备再给老乞丐打饭。 老乞丐一听顿时满脸失落,不过他倒是没有闹事,而是准备离开。 李夫人这人虽然刻薄,但这时也发了善心,她叫住了老乞丐,并且亲手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粥。 老乞丐千恩万谢的接过,狼吞虎咽的喝着。 不一会儿,满满一大碗粥便见了底。 李夫人觉得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索性又给他盛了满满一碗。 老乞丐再次接过,但这一次他却是没着急去喝粥,而是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夫人说道:“东家,最近府上是不是出了什么怪事?” 这老乞丐开口就很奇怪,他说的不是乞丐常说的大爷,而是东家。 这要是搁平日里,李夫人自然把他当作骗钱的打发了,但这一日李夫人偏偏鬼使神差的将相公李书几走了桃花运的怪事说给了老乞丐。 老乞丐听完沉思了一会儿沉声说道:“罢了罢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今日我既然吃了东家的粥,合该为东家做些事来。” 说完,老乞丐给李夫人讲了一件往事。 …… 说是二十年前,庆阳县有一个名叫贾藤的木匠。 贾藤祖上几辈都是木匠,木工手艺十分精湛。舒州府人提起贾木匠,人人竖起大拇指。 但是到了贾藤这一辈,情况却截然不同。贾藤木工手艺也非常不错,但是此人阴险狠毒,而且极其好色。 当时庆阳县有个大财主要盖新房,请贾藤监工。 那大财主是一个极其吝啬之人,等房子完工后,找借口克扣贾藤一半工钱。 贾藤心中恼怒,但是他见大财主人多势众,又不好发作,最后贾藤悄悄在财主家大门的门梁上放了一把菜刀,又画了一张符纸。 次日财主儿子与人斗殴,将人失手打死,最后财主倾家荡产才保全儿子性命。 贾藤到人家做工,喜欢让女眷作陪,酒席宴间佯装喝醉趁机揩油。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东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盼贾藤能将房子建好就成,反正摸一下又不会掉块肉,倘若惹恼了他恐遭报复。 2kxs.la 不过贾藤也有碰到钉子的时候,一次贾藤给周员外的女儿打造新床,看见周员外的女儿芷若小姐十分漂亮,欲行不轨之事。谁知那芷若小姐是刚从峨眉山学艺归来,一脚将贾藤踹翻在地。 贾藤连声道歉,然后乘人不备时在床下钉了七枚铁钉,工钱都没要便溜之大吉。 贾藤十分歹毒,此术名叫钉魂术。 那钉子非比寻常,是从棺材上撬下来的棺材钉。 人有三魂七魄,贾藤在床下钉七枚棺材钉,只要芷若小姐躺在床上,到了半夜子时便会魂飞魄散七窍流血而亡。 然而凑巧的是贾藤刚走,一只猫咪钻到芷若小姐床下。 芷若小姐钻到床下找猫,发现了床板下的七枚棺材钉,当即勃然大怒,欲要找贾藤讨个说法。 周员外劝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干脆这事就算了。 芷若小姐随身带的有把宝剑,削铁如泥,她抽出宝剑将七枚铁钉一斩两半,怒气方才消了些。 贾藤从周家出来之后,买了一块牛肉边走边吃,谁知遇上几只疯狗扑过来抢肉,最后不但肉被疯狗抢走,他的手指也被咬掉七根。 后来贾藤见周家小姐平安无事,方知自己法术被破,才遭到断指反噬。自此,贾藤成了“三指木匠”。 贾藤的坏名声逐渐传扬出去,乡邻们在建房时,情愿从外地高价请木匠,也不愿意用他。 贾藤只好收拾家伙到外地谋生,兜兜转转来到顺塘县。 顺塘县地处交通要道四通八达,来往商贾络绎不绝。 贾藤在顺塘县城郊租了间民房,每日在南城门口等活。 一日大雨初歇,一个年轻的妇人来到贾藤的面前闻道:“这位师傅,修房顶可会么?” 贾藤见那妇人极其美艳,当即满口答应道:“小菜一碟。” 妇人这才看到贾藤只有三根手指,狐疑地问道:“只是你只有三根手指,如何做工?” 贾藤笑着说道:“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莫说三根手指,就是一根手指也能将活做得漂亮。” 妇人带着贾藤穿过几条胡同,来到一间扎纸铺前。 贾藤眼前这妇人名叫樊艾,嫁给扎纸匠乌大郎为妻。 不久前乌大郎外出采购纸张,樊艾独守家中,谁知大雨将房顶淋塌。 樊艾担心再下雨时会把屋里的纸扎淋湿,故而急忙找来工匠修房顶。 贾藤麻溜地爬上房顶,樊艾在下面帮忙,不一会樊艾便热得满头大汗。 贾藤在房顶忙活,过了一会便不见樊艾的踪影,此时邻屋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贾藤掀开一块瓦片竟瞥见樊艾在屋中冲凉。 原来那樊艾最怕热,此时跑到邻屋将门窗掩好冲凉,一时间竟忘了房顶上还有人。 贾藤看得热血沸腾鼻血直流,他急忙将瓦片重新盖好,蹑手蹑脚来到房梁上暗下符咒。 等贾藤将房顶修好,樊艾刚好冲凉出来,贾藤拿到工钱之后便匆匆回到自己的住处。 原来这次贾藤在梁上施的乃是勾魂咒,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梁上下咒,三更时符咒便会起效,到时樊艾就会犹如提线木偶一般,来到自己身边。 到了半夜时分,一阵阴风袭来,贾藤的门被吹开,樊艾站在贾藤门前。 贾藤兴奋地将樊艾抱进屋内,只是他感觉樊艾的身体十分轻盈,好似一只手就能将其提起,同时他感觉樊艾身上冰凉刺骨,于是问道:“娘子身上为何这般冰凉?”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丑是我自己,二人对簿公堂 那樊艾冷声说道:“外面风大,奴家一路走来,定然身体是凉的。” 贾藤也顾不得那么多,关好门窗做成好事。 过了几日,人们发现贾藤租住的房内飘出臭味,推门一看发现贾藤抱着一个纸人早已气绝多时。 原来那日贾藤在房顶上滴的鼻血,正好落在了一个纸人上面,纸扎店是一个阴气极重的地方,常有孤魂野鬼在附近徘徊。 最后女鬼附在纸人身上化成樊艾的模样找到贾藤,贾藤最后精血流尽而亡。 …… 老乞丐讲完往事沉声说道:“这贾藤便是我的一个师弟,专会下恶咒,这才落得一个悲惨下场。” 李夫人一听便觉得事情不对,忙问老乞丐是不是出什么事。 老乞丐点了点头说道:“东家,你们家之所以出了怪事,其实是有人给你们家下咒了。” 李夫人顿觉身体发寒,不敢置信的问道:“不会吧?我们家最近没得罪人啊?” 老乞丐摇摇头说道:“肯定是得罪人了,东家要是不信,只管回屋子里外手下搜查一遍,到时候便知道我所言非虚。” 李夫人听完老乞丐信誓旦旦的话,再加上这三日里的怪事,其实心里已经信了七分。 想到是有人下了恶咒,李夫人哪敢怠慢,回到家差家丁丫鬟在府里搜了一遍却是什么都没发现。 李夫人再次出来将事情告诉老乞丐,谁知道老乞丐思索片刻说道:“屋顶上呢?派人看过没有?” fantuankanshu.com 李夫人一听,这屋顶倒还真的没派人看过。 再次回到李家,让家丁上屋顶去搜,没多久果然找到了一截桃木,桃木上刻着仕女,薄纱轻纱,若隐若现,很是摄魂。 李夫人吓的半死,她拿着那截桃木找到老乞丐。 老乞丐接过桃木上下打量了一遍,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缓缓说道:“东家,最近得罪人了吧?” 李夫人再次回想了一遍,这一她想到一个人来,正是三日前来告诉周大解咒的年轻人。 仔细一想,那年轻人既然会解独眼蛇下的咒,定然他自己也是此道众人。 对,这恶咒肯定是他下的。 李夫人气急败坏,当时就扬言要报复那年轻人。 没想到老乞丐喝光了粥缓缓说道:“东家既然解了咒,这事不如就算了,人家也没下什么恶咒,就是想出出气而已。” 说完,老乞丐就离开了。 李夫人将那截桃木丢的远远的,到夜里是越想越气,她想找家丁去报复那年轻人,但又害怕年轻人回头再报复自己。 思前想后,李夫人想出一个办法来。 报官。 没错,就是报官。 因为照大周律法,木匠若下咒害主家可是重罪,就算不死也得坐几十年的牢。 打定主意,李夫人一到天明便来到京府衙门报官。 师爷谭楚萧听李夫人前前后后讲了一遍,心中已经有了底,等问明了李夫人那年轻人体貌特征之后便派人去查。 不多时,那年轻人身份便有了下落。 谭楚萧批下缉捕令,于是这两个倒霉的衙门捕快便来到了城南殓尸司。 宋默听到这里心中已是明白了,但他还是问道:“二位大哥,你们可知要抓的是谁?” 两个衙门捕快想了一下说道:“好像是七号殓尸房的宋默来着,对了,你认识这个七号殓尸房的宋默吗?” 宋默不由地苦笑,得,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 小丑竟在我身边,小丑竟是我自己…… 见宋默脸色不对,两个衙门捕快问道:“怎么了?你到底认识不认识啊?” 宋默也不隐瞒指了指自己说道:“赶巧了不是,我就是二位要找的七号殓尸房宋默。” 两个衙门捕快一听不由地乐了:“原来你就是宋默啊,走吧,跟哥哥们走一趟?” 宋默又是一声苦笑伸出了双手,两个捕快对视一眼然后说道:“算了,也不怕你跑,枷锁镣铐就不用戴了。” “有劳二位大哥。”宋默感激的说道。 …… 京府衙门,大堂之上。 师爷谭楚萧上下打量着宋默,衣着干净,眼神清澈,不像乱施妖法之人。 谭楚萧一拍惊堂木呵斥道:“下方宋默还不快将如何施法害人如实招来!” 宋默也实诚,直接坦白的说道:“大人明察,桃木咒确实是我所下,但却是那李夫人得罪我在先,而且桃木咒意在小惩并无害人之心。” 谭楚萧一听事情另有隐情,自然让宋默把前因后果给说明白。 宋默也不隐瞒,直接便将独眼蛇怎么下恶咒害周大一家,自己又怎么帮周家解咒,以及李夫人如何刻薄羞辱自己给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师爷谭楚萧一听也是犯了难,因为眼前这年轻人虽然确实对李家下了咒,但又是李夫人得罪人在先,这样说来案子便变得难办起来。 李夫人一见谭楚萧皱起眉头沉下脸,顿时心里着急,要知道她面前的宋默可是十足的会厌胜之术的人,这次如果没把宋默给弄的牢里,自己免不得要再遭报复。 她知道要是再被下咒可不是桃木咒那么简单,搞不好是要弄出血光之灾的。 李夫人想到这里忙嚷嚷道:“青天大老爷明鉴,你可不能听他的一派胡言,他说下咒只是小惩,但若不是我们发现的早,指不定会闹出天大的乱子来。” 师爷谭楚萧一听,李夫人虽然泼辣,但这话说的确实有理。 毕竟这桃木咒是人家李家自己发现的,若任由桃木咒发展下去说不定还真的会闹出大岔子来。 想到这里,谭楚萧问宋默道:“你说桃木咒对李家只是小惩,可有证明?” 宋默一听不由地暗骂这师爷谭楚萧糊涂,他让证明桃木咒只是小惩,这能怎么证明?难道说要把记载厌胜之术的古书拿来公之于众吗? 这倒不是不可以,但万一到时候谭楚萧又该问古书是从哪来的呢? 所以,这个口子是万万开不得。 想到这里,宋默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就在这时,大堂外边突然有人高呼道:“我可以证明!” 众人回头一看,却发现大堂外面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四纺街周家的周大,而另一个人却是一个老乞丐。 第一百二十章 宋默小惩入狱,狱友竟是状元 “大堂之上安容尔等喧哗?”师爷谭楚萧有些生气的喝道。 “大人误会,我二人可证明那年轻人并无害人之意,顶多,顶多就是个警告。”周大眼见的宋默落难,忙带着老乞丐绕过衙役走进大堂来。 谭楚萧冷着脸问道:“你二人有何证明?” “快拿出来给大人看啊。”周大焦急的催促着老乞丐说道。 老乞丐不慌不忙的拿出那截宋默下的桃木说道:“大人请看,这便是那年轻人下的桃木咒。” 说着,老乞丐指着那截桃木说道:“这桃木咒上的仕女穿着轻薄衣衫,属实是招桃花的,但大人请看,这桃木上的仕女衣带下移却并不过肩,裙脚虽短但依然盖过了大腿,由此可见,年轻人下咒时是没打算害人的。” 李夫人眼见老乞丐也为宋默说话急的大叫道:“大人你要看仔细了,他们都是一伙的,可千万别被他们骗了。” 谭楚萧不满道:“如此说来,你是在说本官愚笨?” 李夫人脸一白弱弱说道:“民女不敢。” 谭楚萧冷哼一声才问老乞丐道:“你的话有什么证明?” 老乞丐沉声道:“凡是修习过祖师爷厌胜之术的木匠同门都知道,大人一问便知。” 谭楚萧听完对手下使眼色,一个衙役顿时跑了出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衙役回来对谭楚萧点了点头。 谭楚萧沉吟片刻说道:“虽然如此,但下咒毕竟不对,我要判你入狱一月反省。” 宋默倒是无所谓,只是这一个月可别想缝尸拿奖励了。 …… 牢房。 宋默被关进了京府衙门牢房,同牢里的还有一个年纪人。 那厮显然不正常,都在牢房里了,时不时还冲着墙壁傻笑,搞的宋默心里直发毛,好悬没把他打个半死。 一番追问下来才知道这厮不简单,竟然是当朝宰相的乘龙快婿。 …… 建安十二年。 农历腊月二十三,小年。 建安京城,满天的鹅毛雪将十里市上春风如意楼的旗幌遮了个严实,过往的食客穿貂披裘,漂亮的白狐或者红狐的大氅几乎人皆有之,足以看出这些来往食客的身份高贵。 春风如意楼第三层是达官贵人、富商豪绅谈事情的地方,顶好的避尘木围成的木墙最是隔音,走道内更是不设一人,所有的护卫全都藏在暗处。 走道尽头是一间天字号上房,房间内两个年轻人靠窗坐着,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菜品和蜜饯干果。一壶温好的陈年杜康,早有伙计给他们的酒杯斟满。 窗户左边的年轻人唇红齿白,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穿着一身及地的白色长衫,手里是一方小巧的红泥火炉,他慵懒的看着窗外的飞雪低声说道:“银河婉转三千曲,渔凫飞鹭澄波绿,夕阳江上楼,应怜江上寒。江罚,今天确实是个成亲的好日子呢。” 小书亭 他对面的年轻人穿的要干练的多,一身黑色长绒袍,皮肤略黑,眉间一个半寸长的刀疤让他看上去平增不少的凶意。 “唐琪姐,我说你这是何必呢?不喜欢那个书生就直接和唐伯父说嘛,他不是最疼爱你。”江罚有些焦急的开口说道。 江罚对面的白衣年轻人居然是一个女子,唐琪摇了摇头对江罚说道:“你不懂,你说的那个书生是今年的新科状元。” 江罚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压低声音说道:“要不,我帮你逃出去吧?” 唐琪笑了笑站起身子推开门,踏出一步又转身回头对江罚说道:“今晚别忘了来喝喜酒。” 冬至后,酉时一刻天便完全黑了下来。 建安京城宰相府张灯结彩,今天是当朝宰相唐泽礼招新科状元为婿的日子。 成群结队的乞丐敲着碗在宰相府外唱着莲花落,不多时一个管家领着些杂役给他们分些碎银与馒头便驱散了这些吵闹的人。 噼里啪啦的鞭炮与往来不绝的马蹄声交杂在一起,京城大小官员的轿子以品衔大小排开,足足排到三五里外。 丞相府内,三品及以上官员才能入座内厅,三品到六品可在外厅觅得座位。七品之后就在花园内随便拣个地方猫着等开席就是了。 戌时将至,新科状元易如是两眼无神的穿过长长的走廊去了拜堂的大厅。 花园内,两个身着七品绿蓝雀官衣的中年人凑到一起嘀咕道。 “易如是真是好命,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又傍上宰相的大腿,一朝双喜临门,前途无量,自当是羡煞旁人。”朝请郎马文清咂咂嘴说道。 一旁的成全大夫张富仁一脸不屑的说道:“说白了就是一个上门赘婿,简直有辱我们读书人的斯文。” 两人这边小声的嘀咕着,那边易如是已是拜了堂被送进了后院。 易如是看上去浑浑噩噩的坐在床边,俨然一副新娘子的模样,但偏偏他分明是一个新郎官来着。 易如是四处打量了一眼周围,只见入眼的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房间完全是新房的装扮,窗户上贴着大红双喜字,红色的绸缎从房梁上绕过一个吉祥的图案。两支喜烛立于桌上,一壶喜酒两只白玉琉璃杯,几盘精致的小菜,甚至还有些新鲜的果子。 想到这些易如是苦笑了一下,这么大场面得花上不少钱吧? 突然,同样贴着大红喜字的门被从外面推开,几个女眷拥着一个盖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子走了进来。 易如是看着几个打扮讨喜的小丫鬟不由地连连苦笑,这叫浮世前生的小店细节准备的很是到位,至少无论是从丫鬟的气质打扮,还是新娘子身上的凤冠霞帔红盖头愣是看不出一点出戏的意思。 小丫鬟们看着易如是痴痴的模样不由地掩嘴偷笑,看来人们传的没错,这个状元新郎官多多少少读书读的有些呆了。 小丫鬟取笑归取笑,还是乖乖地冲着易如是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一个小丫鬟刚出了门就小声说道:“不知道咱们的这位新郎官需不需要个通房丫头,小翠我看你就不错。” 那个叫作小翠的丫头倒是颇有几分姿色,她一挺胸脯有些不满的说道:“我才不会给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呆书生做什么通房丫头呢,雅月你讨打啊。” 小翠说着,对那个叫雅月的丫鬟屁股上拍了一把。 雅月吃了一击就要讨回便宜,小翠却压低声音说道:“不知道咱们小姐的办法能不能行?” 雅月神秘一笑说道:“咱小姐的手艺你还不知道啊,说不定今天就吓疯一个状元郎嘞。” 几个丫鬟一边嬉闹,一边走出了院子。 新房内,易如是看着两支喜烛直出神。 见新娘子没有动静,易如是随手便揭开了新娘子的红盖头。 本来易如是还有些晕乎乎的,但猛的看到新娘子红盖头下面的那张脸差点没吓的跳起来,只见新娘子左脸上盖着一块青褐色的胎记,右边脸上像是被火烧过,整个右脸的肌肤完全皱巴巴的缩在一起看着甚是恐怖。 易如是看到眼前这一幕顿时清醒了不少,他挠着头小声说道:“不是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吗?” 唐琪见易如是没有想象中的厌恶与害怕,不由得对面前这个书呆子高看了不少。 但紧接着易如是就对着唐琪伸出了“咸猪手”,易如是想的简单,他想看看面前的新娘脸上到底抹的是什么才能这么真实。 “登徒子!”唐琪眼见的易如是伸手,一把便推开了易如是。 易如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他的头好巧不巧的磕在了桌子腿上,疼的他龇牙咧嘴。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唐琪看疯子一般的看着易如是耍宝。 沉默了许久,易如是终于是确定根本没什么系统等着自己。 走不走?这成了摆在易如是面前的问题。 几乎是没有犹豫,易如是就拿定了主意:“走!说什么都得走!” 赘婿?丑妻?都见鬼去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易如是监斩官,道观中的当铺 易如是扯下身上大红的袍子,趁着夜色就逃了出去。 第二天,整个建安京城都知道今科状元郎,宰相唐泽礼招来的赘婿,易如是,大婚之夜逃婚了! 第三天,易如是因为左脚先踏入凌霄阁,便从前途无量的状元郎变成了建安京城最不受待见的监斩官。 易如是走在建安京城的官道上,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自从前日摸黑逃婚就没有一件事情顺心如意过。 本以为凭借状元郎的身份定能在这建安京城中讨得一个不错的差事,不得混个风生水起? 谁承想昨日竟因左脚先踏进凌霄阁,莫名成了建安京城月俸纹银五两,米十石,面七石,布两匹的监斩官。 易如是不傻,自己这个新科状元既没有打马御街,更没有赴琼林宴。吏部直接下了文书。 易如是心中明镜似的,这背后的一切恐怕都是自己那个便宜岳父当朝宰相唐泽礼在背后做的手脚,不过令易如是意外的是唐泽礼并没有否认这件婚事,而是谎称易如是家中出了急事才会不辞而别。 易如是心事重重的走在官道上,一不小心竟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易如是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抬头一看不由地愣住了,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俊俏的公子哥。 易如是看着人家身上的素衣如雪,自己这边却是连件合身的衣服都没有,身上这件黑袍大衣与其说是穿在身上,不如说是软塌塌披在身上,因为他这副身体实在太瘦弱,根本撑不起来他哥哥的这件衣服。 那公子哥也没生气笑着说道:“兄台为何如此慌张?” 易如是苦笑了一下,便解释了自己今天要去建安府任监斩官一职。 那公子哥听完更是大笑着说道:“我猜兄台定是不懂得监斩官里的行情。” 易如是皱着眉头问道:“此话怎讲?” 公子哥倒也有闲心给易如是解释一番,原来这建安京城里的规矩却是和前世的古代差不多,都是讲究一个秋后问斩,平日里最是闲职。 有雅兴的可以去建安府点卯离开,没讲究的连点卯都不去,所以有些官宦子弟便喜欢在监斩官下挂个名领个闲职也能拿份俸禄去花天酒地。 易如是听公子哥讲到这里心里已然是凉了半截,看来自己这个便宜岳父倒是挺会为自己着想。 易如是看着面前这个公子哥倒是十分投缘,拱手抱拳说道:“在下易如是,敢问兄台名讳?” 公子哥抱拳回礼道:“原来是状元老爷,失敬失敬,不才唐鸣。” 易如是苦笑了一下说道:“恐怕我在这建安京城中就是个笑话吧?” 唐鸣笑而不语,一切都在不言中。 易如是赶着去建安府,便和唐鸣道别而去。 看着易如是匆匆离去的背影,唐鸣掩嘴窃笑低声说道:“呆子,换了个样子就认不出来了吧?” 没错,这个俊俏公子哥并不叫唐鸣,而是易如是拜了堂的娘子,唐琪。 唐琪看着易如是的身影愈行愈远,想了想便朝建安京城东边的十里长市走去。 易如是紧赶慢赶总算是在点卯之前到了建安府,结果从卯时等到辰时连建安府尹杜子腾的面都没见到,不消多言,定然是唐泽礼给他打好了招呼,这是在给他下马威呢。 好在有个老衙役将自己带到了办公的地方,到了地方一看易如是差点没气的吐血。 那是建安府一个偏僻角落的小院子,长满了杂草,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潮湿霉气,屋子里的角落全是蜘蛛网,桌子上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灰,而他的官服就那样放在灰尘上面,除此之外竟然别无他物。 见他脸色不好,那老衙役忙打圆场说道:“易老爷来的匆忙,我们还没来得及清扫,” 易如是这时打断他说道:“我手下可有其他衙役?” 老衙役脸色有点僵硬的说道:“除了我倒还有七八个,不过,” 老衙役说到这里没有再说话,易如是冷着脸说道:“不过他们根本就不来是吧?” 腊月二十八,建安京城的年味倒是不错,天上又飘了雪,雪花像是结了冰,躺在自己的黑袍大衣上就不愿意离去。 易如是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仍然觉得钻心的冷意。 街市边上不时有富家小孩拿着糖葫芦跑来跑去,零星的爆竹声忽远忽近,一个街边的小摊冒着腾腾的热气,易如是这才意识到肚子还饿着呢。 慢走了两步来到小摊边上,原来是蒸包子,热气正从蒸笼上往上升。 “来两个肉包子。”易如是搓着冻僵的手对着揽客的小贩说道。 那小贩见来了生意,忙不迭的脸上堆笑去捡包子。 “对了,你这包子怎么卖?”易如是突然想到什么问道。 小贩手快这时已经拣了两个肉包子用黄纸包好,听易如是发问便熟练的陪着笑说道:“肉包子两文钱,菜包子一文钱,保管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易如是暗暗摸了摸口袋,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因为摸来摸去却只有三个大钱。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但易如是毕竟两世为人,此时面不改色的说道:“这两日肚中油水甚多,有些腻味,你给我换成一个肉包子一个菜包子吧。” 那小贩的脸上顿时撤去了笑容,有些不情不愿的将装好的肉包子倒了一个下来又换上菜包子。 易如是走在长街上,手里的肉包子还是热的,天上的雪剪碎的鹅毛般压下来。 天冷,易如是的心更冷。 易如是吃了包子,报复性的随手将黄纸丢在路边,心里暗暗合计这算是来到建安京城最随心所欲的一件事了,毕竟这里的长街上连个垃圾桶都没有不是? slkslk.com 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不是易如是不想回去,实在他那三间漏风的祖宅挡不了这许多的风雪。 走着走着,易如是抬头便看见了一座不大的小庙,似乎是个三清庙,庙前甚是冷清。 易如是皱着眉头,这和前世所见大不相同,前世接近年关的时候庙里上香的人尤其的多,尤其是在附近的千元寺,听说大年初一烧的头一支香竟然要布施寺庙五百万,当时搞的他都有点想当和尚的冲动了。 看着门可罗雀的小庙,易如是寻思不如进去避避雪也好,打定主意易如是便走了进去。 庙内空无一人,易如是猜的没错,这确实是个三清庙,庙里供奉的正是三清像。 易如是记得分明,中间供奉的元始天尊,左边则是太上老君,右边是灵宝天尊。 俗话说一人不看庙,二人不看井,易如是在这空无一人的三清庙中越来越觉得凉飕飕阴森森的,索性有了出去的念头。 出了庙这才发现原来庙旁还有一个亮着灯的小门,鬼使神差的易如是走了进去。 这才发现原来是一间当铺,易如是也曾听说过其实古代的当铺刚开始就是道观和佛庙做慈善开来的,虽然一般给开的公价比较低,但香客们只当是捐些香火钱。 不过后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和尚们都眼巴巴的等着香客捐香火钱,这庙观的当铺便早就绝了迹,而世俗的当铺却是兴起了起来。 易如是走进当铺一看,不大的一间房子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瓶瓶罐罐有之,书画字帖有之,甚至有的货架上还摆放着一些破旧的衣服蓑衣什么的。 易如是看着稀罕,突然一个慵懒的女子声音从身后传来:“公子是来当还是要赎?” 第一百二十二章 易乾兵守塞外,丫鬟送来食盒 易如是一惊回头一看不由地痴了,只见那女子身着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外罩碧水翠烟纱,一头青丝用蝴蝶流苏浅浅挽起,肩若削成,腰肢纤细。一张俏脸肤如凝脂,蛾眉淡扫,不施粉黛雪白中透着粉,简直能掐出水来。 那女子慵懒的趴在柜台上,看着发痴的易如是满脸不喜。 “你这人好生无礼,简直讨打。”那女子的声音带着些许娇嗔,让易如是猛的清醒过来。 易如是老脸一红带着歉意道:“姑娘恕罪,是在下失礼,实在是偶见仙颜,一时失神。” 那女子倒也不是真的恼,见易如是诚恳道歉,又笑着调笑他道:“瞧你这副失落样,是不是要当了这身衣服啊?” 易如是更是尴尬的紧,低着头就要往外走。 “易公子留步。”一个沧桑的声音从易如是背后传来。 易如是回头一看,却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老者责怪柜台那女子道:“没大没小,成何体统?” 那女子见被责怪,偷偷地在老者身后瞪着易如是。 易如是忙对老者施礼道:“不知老先生有何指教?” 老者呵呵的笑着,从货架上随手取下一本书递给易如是道:“初来乍到,这个总是用的到的。” 易如是一愣犹豫着接了过来,低头一看书上却是写着三个字,罚秋录。 易如是信手翻了几页,却发现这本书整本都是空白,正待问那老丈,抬头一看整个当铺内已然没了老者的踪影,甚至连那女子都不在柜台边上了。 易如是等了良久依然没有人出来,只好将那本罚秋录揣在怀里走了出去。 建安京城仍旧是满天的飞雪,地上足有积雪二尺。 易如是那三间祖宅已然是不堪重负,竟被连日的瓦上雪压塌了半边,眼看是不能住了。 易如是思考再三,还是回了建安府,好歹那个办公的地方可以勉强栖身。 轻车熟路的回了建安府那个偏僻的小院,令易如是欣慰的是,小院的杂草已经被人拔除,连屋子内的蜘蛛网和灰尘都被人清扫干净,除了有些霉味竟然比自己那个压塌的祖宅还要强得多。 易如是刚将被褥铺盖整理得当,就看见那个老衙役端着盆温水走了进来,原来小院和屋子都是老衙役一个人整理的。 易如是和那老衙役一起擦了门窗,间隙休息时,易如是问老衙役道:“咱们建安京城的那个三清庙怎么没有人去上香啊?” 老衙役面容古怪的看了易如是良久,终于是压低了声音说道:“易老爷你不是在和俺说笑吧?咱们建安京城可从来没有什么三清庙啊。” 建安历四年,孤狼啸寒野,大漠血月圆。 西北一望无际的大漠中,四下里都是点点星星的狼烟。 正值暮冬,大漠的风沙肆无忌惮的抹杀着,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士兵被血弥漫的眼睛愈发的模糊,行军速度慢了不少。 李息纵马赶上队伍最前方,此时的大将军易乾不紧不慢的前行,即使在黑夜里盔甲依然黝黑的发亮,不知是风沙的打磨还是沾染了太多匈奴人的鲜血。 “易大将军,连日奔袭,今夜突袭大胜,可否让将士们休息一晚?”李息拍马上前问道。 “哦?”易乾皱了皱眉头。向后面的行军队伍望去,北梁军的士兵们皆是满脸倦意,手中的铜戟长矛几乎都难以握住,大雪丝毫没有没有停下来的意味。 弓箭手的箭囊里除了零星的几只羽箭,已然被大雪填满。紧缚身上的铁甲挡得住百米外的冷箭,却连这入骨寒气的半分都难以抵挡。 夜半,塞外的朔雪在这暗夜里依然刺眼。 易乾叹了口气:“罢了,大军原地安营扎寨,派出斥候二十里外戒备,煮雪熬粥为将士们暖暖身体,明日雪歇,立即行军。”“是,将军。”李息应道。很快,大营在大漠里筑起,士兵们点起火堆取暖。 易乾拍了拍座下的菊花青,后者随即停了下来。易乾翻身下马,身后的士兵向前将菊花青牵去喂食。 中军大帐已经支起,易乾无意进去歇息。走了两步,寻了一个火堆旁大雪埋了半截的老树桩颤颤巍巍的坐下依着,连日行军加上一番苦战,易乾也是疲惫不堪,只是念及元宵节将近,自己领兵在外已逾半载,愈发的思念一个人。 一念至此,易乾在怀中摸出一支精美的玉簪。就着火光易乾摩挲着玉簪,猛的想到自己的双手还有血污,慌忙两只手交替在雪中搓揉着,再三检查没有血污了之后从怀里取出一只白丝巾细心的擦拭着玉簪。 低头擦拭着玉簪,一个人从营帐里径直向易乾走来。还没等来人走近,易乾慌忙的将玉簪藏入怀中。“别藏了,我都看见了,回去我就禀报说你易大将军觊觎阳平公主的美色,私藏公主发簪,图谋不轨。” 来人正是易乾的好友公孙敖。易乾自嘲的笑了笑“你就别拿我取笑了,小心我让你带五百轻骑直取匈奴大营。”公孙敖呵呵的尬笑了两声,将手里的酒瓶递了过去。 易乾不客气的接了过来灌了两口:“好酒,咱们出兵都半载有余了,你怎么还有酒剩下?”公孙敖从易乾的手里抢了过去小心的品了一小口:“就这一瓶了,从建安带到这塞北大漠,不容易啊。” 易乾喉结动了动:“是啊,不容易啊。”说着,理了理板结的头发。易乾已不记得多久没卸下过这身铁甲。 “除夕是肯定赶不及,不过再过些时日就是元宵节,我们怕是也·不能赶上回建安看花灯了。”说着,公孙敖将剩下的小半瓶酒递与易乾。易乾毫不客气的接过,却并不着急喝下:“建安的花灯好美。” “我看是建安的公主好美吧。”公孙敖不怀好意的笑着。易乾这次没有反驳,大口大口的灌着酒。 公孙敖急了:“你好歹给我留最后一口。”易乾全不理会,随后将空酒瓶还给了公孙敖。公孙敖将最后几滴酒倒入口中,宝贝似的将空酒瓶收入怀中。 易乾好奇的问:“缘何留个空瓶?”公孙敖嘿嘿的笑了两声并不答话。易乾也没有继续追问。 slkslk.com 军营中擂起了一阵鼓声,显然是米粥熬好了,在招呼着开饭。连日行军奔袭,多是吃冷干粮,将士们早就耐不住争相向前盛米粥,空气中弥漫着米粥的香气。有机灵的士兵,眼尖的看到了火堆旁的两位将军,盛来两碗米粥。 喝完米粥,易乾和公孙敖回到了各自的营房休息。易乾和甲躺在席上,除了思念阳平公主,还想到一个人。 “读书人死脑袋,你可千万不要记恨我。”易乾苦笑了一下,想到自己和唐泽礼的交易,心里一阵的发酸。 易乾和易如是兄弟俩所在的建安京城是北梁的都城,北梁和易如是前世的南易差不多,并没有完成国家的一统,南有陈国,西有燕国,东有凉国,北有匈奴。 各国之间相互攻伐,连年战乱难享太平。 四更天,易乾猛的睁开双眼,一股血腥味从外面吹到营房大帐里。 易乾起身拿刀,一把掀开门拦,只见营地已经被一团黑雾包围,月光都被完全挡在黑暗中,无数的红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易乾心中一寒,随即大喝道:“敌袭,是北漠妖兵!” 整个军营死一般的寂静,一团黑雾缓缓在军营前现形。 易乾只是看了一眼那妖就明白自己此番难逃魔爪,因为那妖是梦貘。 农历腊月二十九,建安京城。 易如是一觉醒来,已然是日上三竿。 外面突然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那声音显然不是老衙役敲门,因为外面的人非常轻柔似乎怕把木门敲坏一样。 易如是披着衣服打着哈欠开了门,外面的人看到易如是邋遢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 易如是一脸尴尬的发现,外面站着的居然是两个模样周正的小丫鬟,一个手里抱着个食盒,另一个怀里抱着件布包。 易如是看着眼熟,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是?” 雅乐不满的撇嘴说道:“我们的大姑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前几日见过面的。” 小翠却是冷哼一声,故作生气的把手里的食盒塞到易如是手中。 易如是这才想起,前几日自己洞房花烛夜的时候送新娘子进来的可不就是这两个丫头。 易如是搞不懂她们这是做什么便问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雅乐嘴快抢着答道:“当然是小姐心疼姑爷,派我们给你送点东西。” 易如是马上就要把手里的食盒塞回去,小翠眼疾手快将雅乐怀里的布包也丢到了易如是怀里,口中念道:“小姐说了,只要姑爷送了东西便可,之后无论是姑爷是丢了也好拿了也罢,都不责怪我们。” 雅乐也是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眼巴巴的说道:“姑爷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受罚吧?” 两个小丫鬟精明的很,一时间易如是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监斩北漠狼妖,收尸上官允儿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服侍姑爷用餐了。”雅乐古灵精怪的笑着进了屋子。 易如是苦笑了一下,小翠也跟着走了进去。 易如是洗漱一番后,心里不由得感慨,这用柳枝做的牙刷实在是折磨人,而茶叶和茯苓熬制的草本牙膏却是大赞。 易如是进屋的时候,雅乐和小翠已经把食盒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一碗米粥,两个包子,两碟下饭小菜,青菜豆腐和一种他叫不上来名字的青菜。 这顿饭是易如是来到这里吃的最香的一顿饭,他的眼泪有些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他有些想念前世的父母了。 雅乐不知缘由嘲笑易如是道:“小姐的手艺再好,也不至于把你感动哭吧?” 小翠显然成熟的多,她不动声色的拉了一下雅乐示意她不要多嘴。 易如是没想到这么可口的饭菜居然出自唐琪之手,不由地对那个拜堂了的丑媳妇高看了不少。 吃过饭,雅乐又打开了那个布包,里面却是一件上好的布匹做的青衫衣袍。 易如是试了试却是十分得体,突然他想到什么一般开口问道:“你家小姐怎么想起送我衣服?” 小翠这次抢先开口道:“当然是小姐慧眼如炬。” 易如是点点头没再多问。 雅月和小翠收拾好了食盒就要离去,易如是叫住她们道:“等一下,你们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说着,易如是把那件青衫衣袍脱了下来。 从卯时等到辰时,除了老衙役何广友之外,小院外竟无一人前来点卯。 易如是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去,沉声问道:“何叔,昨日可曾知会你的那些同僚?” 何广友见易如是称他声叔自然是诚惶诚恐,点着头说道:“确实已经知会。” 易如是想了想说道:“昨日可以说是不知道我易如是走马上任,但今日竟敢明知故犯,好,好的很,我写份文书你送到府尹那里,免去他们的闲职。” 何广友见易如是这样强硬早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此时忙上前劝易如是道:“使不得啊,他们背后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势力,我看易老爷还是忍一忍,” 何广友还要多说,易如是摆摆手打断他道:“不要再多说了,按我的意思办就是。” 建安府大厅,杜子腾火冒三丈将手中文书丢在地上说道:“好大的胆,这才第二天上任就敢免去这么多人。老马,你说再过几天是不是连我这个建安府尹都做不成了?” 杜子腾身旁的是肥头大耳的师爷,马得意。 马得意笑了笑说道:“你还没看出来易如是那小子的用意吗?” 杜子腾这才皱着眉头问道:“用意?他有什么用意?” 马得意伸出两根手指缓缓说道:“今天一早,唐相府上派来了两个丫鬟,易如是留她们在庭前聊了半个时辰,所为不过两件事。” 杜子腾脸上的眉头缓缓舒展说道:“你是说,易如是这样做是想表现他和唐相的关系有所缓和?” 马得意摇了摇头说道:“杜府尹只说对一半,易如是并不是和唐相关系缓和,而是和他那拜了堂的娘子关系缓和。” 杜子腾一撇嘴说道:“那不都一样嘛。” 马得意继续说道:“这只是其一,其二就是为了免去那些走关系进到监斩官旗下的衙役闲职,同时做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杜子腾不傻,马上意识到易如是敲山震虎中的虎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见杜子腾面色不善,马得意赶忙提醒道:“现在情况不明,咱们可不能贸然和易如是那小子交恶。” 杜子腾冷笑两声说道:“难道咱们就这样被那小子给唬住了?” 马得意依旧是平淡的笑了笑说道:“易如是现在不就是监斩官吗?不妨咱们在这里面做些文章。” 杜子腾何等聪明,直接就明白了马得意话中的意思,嘿嘿一笑道:“要不得说你老马鬼主意多,这小子不是喜欢杀鸡儆猴嘛,咱就真给他杀只鸡看看。” 想了想,杜子腾又皱着眉头问道:“可现在将近年关,我倒是没有想起合适的死囚人选,你给我拿个主意?” 马得意想了想说道:“你觉得前些日子抓的那个北漠狼妖怎么样?” 杜子腾一听不由地暗自叫好,点点头说道:“甚好,甚好。” 等老衙役何广友苦着脸回到小院,易如是见他面色不对说道:“怎么?府尹没批我的文书?” 何广友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批倒是批了,只是杜府尹也给你回了文书。” 说完,何广友将杜府尹的文书递给了易如是。 易如是接过一看,却是一纸监斩文书,命他今日午时三刻在菜市场监斩北漠狼妖。 易如是嘴角苦笑了一下,看来杜子腾并非善辈,这是在敲打他。 老衙役何广友压低了声音说道:“寻常监斩都是在秋后,正所谓赏春罚秋,哪有接近年关提刑犯人的。而且,” 何广友说到这里颇有深意的看了易如是一眼说道:“而且易老爷第一场监斩就是北漠狼妖,很明显这其中有问题。” yawenba.net 易如是一听老衙役何广友话中有话,忙问道:“怎么?这监斩北漠狼妖有问题吗?” 老衙役何广友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满易老爷,这第一场监斩就是北漠狼妖不只有问题,而且问题大了去了。” 随后老衙役何广友给易如是说清楚了这其中的道道,原来这监斩官本就应该是武将甚至是上过沙场的武将,因为监斩这活极考胆量,毕竟杀的是人而不是猪。 杀猪时,猪叫的凄惨都已经令人胆寒,杀人掉头的时候,监斩官必然亲眼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头从脖子上飞起,大量的鲜血从脖颈的断口处喷射而出,几丈内的黄土全被染成血红,更为诡异的是有些被砍了头的尸体还会屎尿并流,整个监斩场地血腥弥漫,臭气熏天,胆子稍小的人当场就得被吓晕过去。 老衙役何广友见易如是脸色不好,但还是说道:“监斩北漠狼妖的时候容易出怪事,反正易老爷小心点就是。” 虽然心中忐忑,但到了午时,易如是还是换上了官服去了菜市刑场。 不多时,建安京城监牢的囚车缓缓驶向菜市刑场,一队身披重甲的铁甲兵将囚车死死的围住,生怕出一丁点的差错。 俄顷,一个足有一丈高的粗壮汉子被从囚车中压了出来,那汉子被两个硕大的挂钩反穿了琵琶骨,一身毛皮衣裳满是血污,脸上还有着不少的烙印鞭痕,双手被铁链牢牢锁死且无力的耷拉下来,显然是已经被打断,他的脚踝同样拖着长长的铁链,铁链的最后是一个大到夸张的铁球。 易如是悄悄问站在旁边的何广友道:“用得着这样吗?” 何广友戒备的看着不远处的北漠狼妖压低了声音说道:“就这样我还能感受得到他身上的危险。” 那个狼妖走的很慢,他的目光冰冷穿透了众人落在易如是身上,让易如是觉得头皮直发麻。 “跪下!”铁甲兵一声大喝,两根棍棒一左一右打在狼妖腿上,狼妖巨大的身躯直接跪在了地上。 易如是按照北梁的律令宣读了狼妖的罪过,原来这狼妖常出没在北漠的商路,遇到他的商队无一幸免于难都成了他的腹中吃食。 此时刑场外渐渐聚集了很多的人,毕竟这个时候监斩犯人也算是个稀罕事。 人群中一个打着黄伞的女人吸引了易如是的目光,她穿着一身黑色衣裙,头上用木簪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她的脸倒是很普通,让易如是注意到她的是她的眼神。 她周围的人要么是对狼妖的愤恨,要么是厌恶,要么是单纯看热闹的狂热,只有她很平静。 这时何广友提醒易如是道:“易老爷,时辰到了。” 易如是看了看丢下了犯由牌,口中轻喝了一声:“午时三刻已到,斩!” 刽子手早已等候多时,见易如是丢下犯由牌,口中含了口酒喷在大刀上,然后只一刀就将狼妖的头砍了下来。 易如是看到狼妖的头被砍下来之后并没有飞起来,而是缓缓滚到了一边,紧接着狼妖巨大的身体倒了下去,鲜红的冒着热气的狼血溅射,地上很快染红了一片。 “好!”人群中开始喝了一声彩,但随后看够了热闹的人群散去。 易如是心中倒是没有那么害怕,那个没了生气的狼妖缓缓现了原形,却是一只大到骇人的巨狼。 人群走的差不多,那个打着黄伞的女人仍然呆呆的站在那里。 易如是以为那女人吓傻了,忙走过去问道:“是不是吓到你了?” 那女人摇了摇头随后反问易如是道:“官府会给狼妖收尸吗?” 易如是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女人弯腰对易如是行了一礼道:“小女子上官允儿,不知道可否让小女子帮狼妖收敛尸体?” 易如是皱着眉头问道:“哦?这又是为什么?” 上官允儿看了不远处的狼尸一眼缓缓说道:“只是觉得他有些可怜。” 易如是点了点头道:“上官姑娘自便。”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易如是入了套,姬多多却更惨 “……” 听易如是讲完,宋默惊的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会和这个破落监斩官被关在同一个牢房。 宋默左思右想也不知道,宋如是一个小小的监斩官到底会犯什么罪被关在这里。 想到这里,宋默便好奇的问道:“我说状元爷,你怎么也遭了牢狱之灾?” 易如是苦笑了一下说道:“你可别寒碜我了,我自己几斤几两还能不知道吗?” 宋默心中明白,其实这易如是也是一个可怜人,外人看来他虽然是个赘婿但毕竟娶的是宰相的女儿,自然是风光无限。 可明眼人都明白,易如是不过是宰相唐泽礼用来笼络他哥哥易乾的手段。 易如是又说道:“其实,我之所以被下了大狱,不过是被人下了套。” 说完,易如是倒也没隐瞒直接就说了出来。 原来半月前,作为监斩官的易如是接到了一纸文书。 文书上写明让易如是从死囚犯人里提出一个名叫贾老大的死囚斩了,易如是自然不敢怠慢派人连夜从大牢里提出死囚贾老大。 第二日菜市口,只等午时三刻刽子手刀法利落,一刀便割掉了那死囚贾老大的脑袋。 本来这事办的漂漂亮亮,没想到当晚易如是便被京府衙门的衙役捕快请了过去。 原来啊,这监斩一事办脱了手。 等问明了事情真相,易如是哭笑不得。 这文书上写的是处决死囚贾老大没错,而那死囚犯叫贾老大也没错,可错就错在提人的时候给弄错了。 这死囚犯中有一人姓贾,因为家中排行老大所以便叫作贾老大,而好巧不巧的是这死囚犯中还有一人也叫贾老大,而这人则是建安京中有名的泼皮地痞,道上的人给面子因此叫他贾老大。 这监斩文书所要处决的人是那泼皮贾老大,而提人的时候显然搞错了,给把另一个贾老大给弄了出去。 本来都是死囚犯,这事也闹不出什么乱子。 所以易如是就算发现弄错了人也没放在心上,仍然自顾自的忙着,没想到当晚就被请去了京府衙门。 这搞错监斩犯人可不是一件小事,好在二人本就是死囚犯,倒也不算什么大罪。 照理说,京府府尹唐礼会给易如是一个面子,但不知为何还是把他给关进了大牢。 易如是最后叹了口气说道:“事情到了这里,我易如是就算再笨也知道是有人给我下了套,十有八九就是我那便宜老丈人干的。” 听易如是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宋默又偷偷的打量了一下易如是。 只见易如是照旧穿着常服,脸上红润气色不错,显然是被人好吃好喝的招待。 宋默二世为人,远要比易如是看的通透。 易如是虽然被人下了套,但绝不是他那便宜老丈人干的,因为无论怎么说易如是都是他的乘龙快婿,加上他需要军中易乾的支持,所以断然不会自降身份做这样的事。 当然,易如是大婚之夜逃婚,唐泽礼绝对是喜闻乐见易如是下大狱遭罪的。 但从易如是这目前的状态来看,给他下套的人绝对是个聪明人,他既给了易如是一个下马威,做到了对他的敲打,又没有过于挫他的锐气,以免让宰相唐泽礼难堪。 如此拿捏有度,想来此人定不一般。 宋默想通这些却并没有对易如是言明,而是默不作声。 而到了末了,易如是还不忘吐槽一句:“唉,你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呵呵,你这算个屁啊,没两天你就能出去了,论倒霉谁能比上我?” 突然,隔壁一间牢房传来了一个人冷笑的声音。 宋默和易如是抬头望去,却看见那人也就二十出头,蓬头垢面胡子拉碴,两眼血红,显然在这里吃了不少苦头。 tsxsw.la 易如是不满的说道:“这位兄弟什么意思?” 那人又是一声冷哼道:“你还不明白吗?这是有人在故意敲打你,邀功给你老丈人看呢,我跟你打赌要不了三天你就能出去。” 易如是没有说话,他不是个蠢人,现在被人点通他显然已经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宋默看那人一脸阴霾,便出声问道:“这位小哥,你是怎么到了这里?” 那人先是冷眼看了一眼宋默,然后才沉声说道:“也罢,就算是死也不能做个糊涂鬼,我就说给你们听听。” 果然,那人回忆了片刻讲出了一个令人唏嘘的故事来。 “事情是这样的,我叫姬多多,是水府衙门最后一个捞尸人……” …… 建安京城。 建安之北,风水上讲是玄武抬头,玄水之土,京城的水府衙门便偏居一隅坐落在建安北城的边上,和北城的永安门挨着。 永安门是大燕镇守北漠妖国的门户,城门用的是万斤的雪花玄铁,身着玄铁重甲的镇北军城楼之上一刻半的时辰巡查一次,绣着白虎的战旗端的是威风凛凛。 如果说永安门有多气派,那水府衙门就有多破落,户部几乎都忘却了这北城还有一处衙门,已经是七八年没有拨款,衙门里早已经是跑的七七八八,只有水上捞尸人一脉倒还勉强撑着门面。 即使如此,衙门里也只剩下一老一少两个捞尸人罢了。 衙门深处的一个小别院里,两座石风灯只用右边的灯捻还在亮着,勉强照亮院子里的那条石子路。 屋子内,姬多多的眼神飘忽不定,而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青铜烛台。 “十年了!”姬多多有些愤怒的将面前的烛台打落在地上,烛台在地上滚了一圈到了他脚边,实在气不过姬多多又一脚将它踢的更远。 “唉。”姬多多叹了口气将头发抓的更乱,随后躺在床上胡乱的闭上眼睛。 整整十年,你知道这十年姬多多是怎么过的吗? 二十岁的姬多多已经在水府衙门当了十年的捞尸人,十年前三头北漠狼妖潜入永安门被镇北军发现,走投无路的狼妖选择鱼死网破冲进了难民棚子大肆屠杀难民,什么时候难民的命都不算命,在镇北军眼里恰好就是消耗狼妖气力最好的工具。 十年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姬多多和从被水里捞出来的死尸一起被水府衙门的聋老头钱叔捡回了水府衙门。 水府衙门不养闲人,姬多多因为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命格自带三分煞气,加上捞尸人聋老头上了年纪越发的力不从心,便留下姬多多做个搭手。 这十年来,别人吟诗作对,姬多多在捞尸;别人花前月下,姬多多在捞尸;别人在吃香的喝辣的,姬多多还是在捞尸…… 心里正烦躁,突然衙门的水门鼓响了起来,一连三通鼓,急促的鼓声让姬多多的心猛的揪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姬多多夜捞尸,护城河尸诡异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姬多多皱着眉头口中念叨了一句,因为寻常的民间捞尸根本用不着敲响水门鼓,只有衙门出现了大案才会用得上水门鼓。 姬多多暗自思忖,这水门鼓怕是有几年没人敲响了,此时来人敲的那么急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来不及多想,姬多多从床上一跃而起就要去衙门前厅看看情况,但踏出门的脚又缩了回来,然后将滚落在门边上的烛台又捡了起来挂在腰间。 等姬多多火急火燎的赶到前厅,钱叔已经等在了那里,一起站在那里的还有三个穿着紫官衣,腰挎朴刀的六扇门捕快。 姬多多的心立刻就沉了下去,三个六扇门为首那人是校尉,看来今日这事小不到那里去了。 姬多多上前一拱手道:“不知大人深夜到访,有失远迎,还望大人不要怪罪。” 六扇门校尉李不西看着眼前这个破落的水府衙门,又看到一老一少两个上不了台面的捞尸人,心里已有三分厌恶,不耐烦的说道:“护城河中出现浮尸一具,你们两个谁跟我们走一趟?” 钱叔一脸茫然显然他已经聋了大半的耳朵根本就没有听清校尉李不西的话,不过这样也好,倒是也听不见李不西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厌恶,省的自寻烦恼。 姬多多虽然听清了但他也不恼,赔着笑说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李不西沉声说道:“现在,马上。” 姬多多皱着眉头又开口问道:“是走水路?” 姬多多问的是行话,这是在问校尉李不西需不需要使用捞尸船。 李不西摇了摇头,姬多多不由地苦笑,看来是这群六扇门大老爷是要拿自己充当苦力。 一行四人骑马去了李不西口中出现浮尸的河段,果然月光下一具泡涨了的尸体静静地漂在水面上。 李不西使了个眼色,姬多多背着捆尸绳就下了水。 九月的河水已经是有了几分凉意,虽然说不上冰凉刺骨,但仍让他打了个冷战。 十年的捞尸生涯让姬多多的水性格外的好,没一会儿就到了浮尸边上。 月光下,河水泛着银光,水面上飘着的杂草、木棍、水虫都看的一清二楚。自然,姬多多也看清了那具浮尸。 浮尸的一张脸已经被泡的发白涨开看上去就像是一张煮开了的猪皮,浮尸的头发一半在水里一半飘在水面上,像是水草一般招摇过市,最诡异的是浮尸的眼睛,如同死鱼的眼睛一般发白肿大,并且死死的看着姬多多。 姬多多不知道捞上过多少具浮尸,但现在看着眼前的浮尸他有些心里发毛,只想赶紧捞上来交给六扇门了事。 心里想着,手上便有了动作,但让他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具浮尸像是在水里扎了根一般无论他怎么用力就是一动不动。 姬多多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寒,难道自己遇到了钱叔口中的怨气压尸? 所谓怨气压尸说的就是浮尸死的不甘心,胸中的怨气极大以至于尸体像是被水吸住了一般不能动弹,用俗话说就是压尸了。 好在钱叔也给姬多多说了破解之法,那就是用捆尸绳捆住浮尸即可,因为捆尸绳泡在黑狗血中浸泡七七四十九天,最是至阳破邪之物。 一念至此,姬多多将背上的捆尸绳拿了下来牢牢的将浮尸给捆住,然后伸手一拉,果然那具浮尸轻易的就被姬多多给拽动。 一炷香的功夫,姬多多便将浮尸给拉到了岸上。 六扇门校尉李不西满意的看了姬多多一眼,然后又扫了一眼浮尸对姬多多说道:“行了,你把他先带回去吧。” 姬多多一愣,然后皱着眉头问道:“大人,这不合规矩吧?我们只管捞尸,可没有停尸房可以放置尸体啊,” 思路客 姬多多的话还没讲完就被李不西粗暴的打断了,李不西冷冷的看着他说道:“够了,只是暂放,明日我自会派人拉走。” 说完,李不西便带着两个手下扬长而去,没一会儿连马蹄声都消失在黑暗里。 姬多多看着地上的浮尸不由地苦笑了一下:“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啊!” 牢骚发完,姬多多还是将浮尸带回了水府衙门,毕竟六扇门他还是得罪不起的。 水府衙门有的是空屋子,姬多多随便找了一间便将浮尸给丢了进去,只待明日等人来取就是。 出了门没一会儿,姬多多又提了灯笼走了回来,他要看看这具浮尸有没有油水。 户部已经七八年没有发下俸禄,姬多多和钱叔之所以还能待在水府衙门就是因为他们可以趁着捞尸的机会也捞些油水,权当是捞尸的报酬了。 姬多多将灯笼放在地上,嫌烛台碍事便解下来也放在地上。 令姬多多失望的是这具浮尸身上什么都没有,就在姬多多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 水府衙门总归不是停尸的地方,姬多多当然不相信六扇门校尉李不西的鬼话,张威的尸体他看过,连过所薄都被偷走,根本就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李不西是六扇门校尉,姬多多的那匹瘦马在官道上走的很慢,明明是一壶茶的功夫,硬是到了巳时二刻才到了六扇门。 六扇门如今在朝野上并不怎么受待见,但这丝毫不影响看门的两个杂役驱赶着上前陪着笑脸搭话的姬多多。 “劳烦二位帮个忙,我要找李不西大人。”姬多多虽然心中不忿,但脸上却依然不敢有任何表现。 六扇门再落魄,也不是他们那个半只脚踏出公门的水府衙门可以得罪的。 好巧不巧,正在纠缠间远远骑马过来三个人,为首的可不正是校尉李不西? 姬多多忙叫住李不西,而李不西则是一脸厌恶的说道:“昨天不是和你说过了,我会派人处理那具浮尸,你怎么找到这了?” 姬多多心中暗骂这厮官话倒是说的漂亮,但眼看着都到了午时还没见到李不西口中的人上门。 李不西敷衍之后便把姬多多晾在一边,兀自就要离开。 姬多多忙在后面喊了一声:“大人,我有关于浮尸身份的重要线索。”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多多提供线索,当晚便下大牢 怪异每生,总起毫末。 易如是听姬多多说到这里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你是说你去给六扇门提供浮尸线索?” 姬多多点点头沉声道:“没错。” “这就奇怪了。”易如是念叨了一句,然后就没有说话。 但宋默和姬多多都明白易如是这话里的意思,他是想说既然捞尸人姬多多十年之间没犯下什么差错,所以他出现在这里定然是那具浮尸出了问题,但他又是去给六扇门提供线索。 照理说这绝对的有功无过,这姬多多怎么会又被关在了大牢之中呢? 宋默和易如是狐疑的看着姬多多,最终易如是问道:“我说姬兄,你是不是从那具浮尸上拿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给人发现了?” 姬多多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易如是说道:“瞧你说的,我是那号人嘛?” 见宋默和易如是直勾勾的望着自己,姬多多语气弱了几分说道:“我确实偶尔从捞上的浮尸身上拿些无关紧要的财物,可这也是迫于无奈,户部年年不拨银子,我们总得活下去不是?” 宋默和易如是沉默了,因为姬多多说的没错,乱世之中有什么比活下去更辛苦呢? 姬多多这时又叹了口气说道:“唉,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那具浮尸身上连根毛都没有。” 三人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最终易如是打破沉默问道:“既然如此,你又是怎么被关进这里的呢?” 姬多多脸色变得难看,愤怒的说道:“别提了,还不是李不西那王八蛋害的我。” 说完,姬多多倒也把宋默和易如是当作落难兄弟毫不隐瞒的把自己的苦难遭遇讲了出来。 …… 原来那一日,姬多多去六扇门正好碰到了李不西。 当时李不西对这个找上门来的捞尸人很是不满,所以便没想搭理他。 情急之下,姬多多只好说自己知道昨夜捞上来的那具浮尸线索。 六扇门近年来虽然有失圣宠,但也算是不错的去处,李不西自然不想错过这个人命案子。 李不西来了兴趣,便将姬多多带到了旁边的茶楼里细说。 姬多多到了茶楼直截了当的说道:“浮尸在护城河里至少泡了三个时辰,一张脸泡的和猪尿泡一样,衣服又是建安京城市面上常见的,所以寻常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浮尸的真正身份。” 李不西听姬多多讲到这里,脸色自然黑了下去冷声说道:“这样说你就是在拿我寻乐子?” 姬多多忙解释道:“大人你误会了,我话还没说完呢。” 李不西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低声说道:“继续说。” 姬多多才又继续说道:“大人想必也知道,小人是这建安京城中水府衙门十年的捞尸人。” 李不西狐疑的看着姬多多,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何意。 姬多多解释道:“我们捞尸人干的就是捞尸的活计,这水可不比岸上,寻常的尸体在陆面上哪怕就算是在夏天腐烂起码也要个一两天时间,衙门里的仵作只需写明尸体特征画出画像便可寻出尸体身份。” 李不西点点头:“没错,是这个理,可这与你水府衙门有什么干系?” 姬多多陪着笑脸说道:“大人不知这捞尸人的辛苦,自从户部不再拨银子,我们捞尸人已经很多年没有领到俸禄,捞尸人走得走死的死,剩下的捞尸人自然要另寻活路的办法。” 李不西脸色不变,因为这些捞尸人的死活和他并无干系。 姬多多继续说道:“其实这些年来,世道乱死的人也多,我们水府衙门看似还有着官家身份,但其实已经做起了民间的买卖。” 无错小说网 “水里东西多,沉船落宝捞尸,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干。” 姬多多有些伤感,沉吟了片刻才又说道:“沉船寻宝还有主家可以拿钱,但这捞尸不一样,浮尸在水里泡了那么久,早就看不清楚五官,但凡死在水里的少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因此很难找到尸体的身份。” “但是户部不发银子,我们只能靠这生活,所以只有寻到了尸体的身份,我们才可能收一些钱,因此久而久之,剩下的捞尸人眼力都练了上去,我们仅凭一些细枝末节便可以寻到尸体的行当和如常喜爱做的事情。” “比如说胳膊粗壮的多是力夫,只需向力夫市集里询问便可知道,而大腿粗壮的则是脚夫,只需向脚行里寻便可知道……” 李不西听到这里终于来了兴趣,他知道姬多多定然已经发现了尸体的端倪,所以便出声问道:“照你看来,昨夜护城河捞上的这具浮尸是什么身份?” 姬多多想了想看着李不西的眼睛肯定的说道:“掮客。” 李不西一愣皱着眉头问道:“哦?你说浮尸是个掮客?” 姬多多点头道:“没错。” 李不西又问道:“可有证明?”姬多多依旧点点头说道:“不难猜到,昨夜那具浮尸穿的是短布汗衫,想来并不怎么阔绰,身上还带着同样泡烂薄荷叶,大腿较为结实,可能是个脚夫,但他的手上并没有明显的茧子,应该是并不靠力气吃饭,最为重要的是他的胳膊上刺了一个拱桥图案。” 说到这里,姬多多加重了语气说道:“会在胳膊上刺那种图案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掮客。” 建安京城市坊之中多有掮客,人脉广野路子,凡走货入仓,坊中寻人,住店揽客等琐事在市坊司和商人中很是吃得开。 掮客连接卖家与买家充当桥梁的作用,因此掮客习惯在胳膊上刺个圆拱桥,代表着圆滑联系,有需求的买家和卖家一看到有刺青的人便知道是掮客。 李不西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直接起身离开。 更可恶的是,这厮还没给钱。 等姬多多回了水府衙门,六扇门已经派人取回了那具浮尸。 姬多多知道以李不西的手段很快便会有所收获,因为既然知道了浮尸是掮客,只消到西市东市或者市坊司一问便知。 …… 姬多多讲完这些苦笑着对宋默和易如是说道:“本来我以为好心提供线索怎么说也能得些赏钱,没想到当晚就等来了六扇门的人。” 易如是问道:“来给你送赏钱?” 姬多多瞪了他一眼说道:“屁的赏钱,当晚直接就给我下了大牢。” “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 姬多多被摸鱼,大牢里来新人 是非怎可寻常断,却笑君是梦中人。 姬多多说的义愤填膺,但易如是是一脸震惊,而宋默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好意思,我受过专业训练,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哈哈哈。” 宋默难得在这里碰上俩活宝,近日的阴霾心情倒被扫光了不少。 姬多多尴尬的说道:“别笑了,难过着呢!” 宋默这才收住笑问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姬多多苦着脸说道:“那姓李的王八蛋简直就是畜生,人面兽心,他坑了老子。” 易如是问道:“咋了?那老小子把你赏钱昧了?” 姬多多没好气的瞪了易如是一眼才恨恨的说道:“别提了,李不西那王八蛋带着他那两个手下拿着酒菜过来,我还真以为是他们破案立了功不忘给我些好处呢。” “然后呢?”易如是继续催促道。 “然后我们就在水府衙门喝将起来,那晚钱叔也上了桌子” “我们水府衙门你们想必也知道,多少年都吃不上一顿好酒,李不西一直在旁边劝着,没多久钱叔便不胜酒力回去歇息,我当时也喝的晕晕乎乎的,无意间看到李不西的眼神,阴冷的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不过他隐藏的很好让我以为是看错了。” “难道说李不西不是来找你喝酒的?”易如是后知后觉道。 姬多多骂道:“他狗日的哪是来找我喝酒,而是来摸鱼的。” 宋默听到摸鱼一词不由地暗自发笑,心想这大周也有摸鱼一说倒是稀罕。 不过很显然,姬多多口中的摸鱼是此摸鱼而彼摸鱼。 易如是不敢置信的问道:“不可能吧?如今还有人敢玩摸鱼那一套?” 姬多多哭丧着脸说道:“谁说没有呢,我这不就碰到了。” “姬兄莫慌,你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等我官复原职一定帮你沉冤昭雪。”易如是一拍胸脯正气凛然道。 姬多多叹了口气说道:“只怕不是沉冤昭雪而是六月飞雪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姬多多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给说了一遍。 首先见宋默不知道摸鱼是什么,姬多多便详细的给宋默解释了一遍。 原来这个时候因为技术手段有限,很多案子都无法查的清楚,但是朝廷为了标榜吏治清明,往往会要求必须破案。 但案子又不是种菜,只要播种施肥就能有收获。 官压下级,最终破案的压力全在打工人身上。 久而久之,破不了的案子便会摸鱼。 他们会将一批监牢里的死囚犯名字写在纸上折成一团,最后再随手抓阄。 抓到谁,这案子便会由谁给替了。 其实这倒也是一件好事,那些犯下大罪大恶的人本就是死囚犯等着秋后问斩。 此时抗下了这桩大案,便可更快的挨上一刀,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如果找到你头上,你痛痛快快的应下这桩案子,人家他自然念着你的好,在你挨刀之前肯定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但如果你不配合,对不起,听说刑部新研究了一批按摩椅,就问你想不想体验一下。 一套SPA下来,就是铁打的汉子也得把罪给认了。 签字画押,三日后开刀问斩。 既满足了朝廷的面子,又给了官员们里子,你好我也好,再好不过。 如此,便叫作摸鱼。 姬多多解释完摸鱼叹了口气说道:“以前听说摸鱼只觉得好笑,可真发生之前自己身上,那股委屈真的让人受不了。” bidige.com 原来那晚李不西拿了酒菜去上水府衙门找他,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钱叔立场,李不西的眼神。 后来姬多多才想明白李不西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但那显然已经晚了。 李不西不断的奉承着姬多多,姬多多哪见面这场面,六扇门校尉亲自倒酒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享受过这待遇,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没一会儿舌头便大了起来。 李不西一看便知道时机成熟便说道:“姬老弟,你给我们提供的那具浮尸身份我们已经查明了,你说的没错,那人确实是建安京西市里的一个掮客名字叫做齐东,前日里在西市给人抢活闹了口角被人失手打死丢进了护城河,这个案子你姬老弟当立首功。” 姬多多一听自然是心花怒放,暗道这次可算是为水府衙门长脸。 一时高兴,姬多多不由地又多喝了两杯。 这下可好,姬多多是头脑昏沉眼花缭乱。 李不西趁热打铁拿出了一纸文书道:“姬老弟,我看你和我有缘,这份功劳我实在不忍心昧下你的。” 姬多多一听感动的险些落下泪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李兄,啥都不说了,都在酒里。” 李不西点点头话锋一转说道:“这样,我这里有一份证词,只要姬兄你签个字当时候做个旁证,赏钱少不了你的。” 说着,李不西便将文书打开,并且贴心的准备了毛笔和朱砂红泥。 姬多多见李不西如此爽快,也不废话,拿起文书连看都没看就签了名字摁了红手印。 结果,李不西露出怪异一笑收了文书立刻便变了脸冲左右手下大喝一声:“把这犯人拿下!” 姬多多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个事,李不西的两个手下便将他摁倒在桌子上。 姬多多忙问是不是有误会,李不西冷笑两声道:“你亲自签字画押还能有假?” 说着,李不西将刚刚姬多多签过的文书给抖开了看。 姬多多睁开醉眼那么一看,顿时整个人给吓醒了酒。 文书上白纸黑字写明掮客齐东给人发生口角被人打死丢进了护城河中,这倒是和李不西说的一模一样,可这打死齐东的人却成了他姬多多。 姬多多百口莫辩,当时就上了枷锁镣铐带回了大牢,只待秋后问斩。 姬多多这厮记吃不记打,说完这些还不忘砸吧砸吧嘴说道:“可惜了那一坛好酒还剩下一些,那个烧鸡也才吃了一半。” 易如是摇摇头说道:“其实你应该不是李不西的首选,钱叔才是。” 姬多多点点头道:“谁说不是呢?但这样也好,我是他捡回来的就当还他一条命。” 正说着,狱卒开了牢门又给丢进一人来。 宋默抬眼一看不由地乐了,这人他认识,正是彩戏师高明。 第一百二十八章 肖府八十大寿,九莲灯祝寿礼 浮世戏法,虚幻重重。 高明此时哪还有在听雨斋里的意气风发,哭丧个脸,脸上还有个巴掌印,显然是吃了苦头的。 “你,是你!”高明一下便认出了宋默,毕竟对这个出手阔绰的看官他还是印象深刻的。 “别来无恙啊,近来可好?”宋默笑着问候。 姬多多和易如是都有些忍俊不禁,你瞧这人多坏,眼瞅着人家下了大牢还问人家好呢。 高明差点没忍住哭出来好半天才挤出一抹笑说道:“还好,就是恐怕过两天人没了。” 宋默心中一惊,他以为高明只是犯了什么小事,没想到竟然是掉脑袋的买卖。 没忍住心中好奇,他问高明道:“怎么了?你耍个戏法还把自己耍没了?” 宋默本来是想调笑高明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高明脸色惨淡的问道:“郎君,你是怎么知道我玩彩戏把自己命给玩没了呢?” 宋默一愣,没想到他竟然误打误撞给猜对了。 易如是倒还没什么,姬多多一见有人和他同病相怜顿时舒展了眉头。 没错,世人大抵如此,他们觉得悲痛往往是因为没人和他同样境遇。 姬多多便是如此,虽然他和宋默与易如是交谈甚欢,但心中明白人家那俩人一个本就没犯下什么重罪,而另一个则是唐相的乘龙快婿,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落得人头落地。 此时见同样活不长久的彩戏师高明进了监牢,姬多多非但没有兔死狐悲的感觉,反而是心里舒服了不少。 心里高兴,这姬多多便开口问彩戏师高明道:“高老弟,你是犯何罪进来的?” 高明叹了口气说道:“唉,不说也罢。” 姬多多见他不愿开口便说道:“别介啊,你说出来让哥几个高兴高兴,不,琢磨琢磨看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姬多多语气中是为他排忧解难,但脸上的笑几乎已经咧到了嘴角。 这时,易如是也帮忙说着话道:“对啊高兄弟,我是咱建安京城里的监斩官,管用!” 高明看着这两个不怎么靠谱的狱友,脸上愁容又浓郁了不少。 “高明,要不你就说说吧,憋在心里不好受的。”宋默想了想开口说道。 “唉,也罢,就说给你们听听,权当是一个玩笑吧。”高明唉声叹气的说道。 高明回忆了一会儿这才沉声说道:“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三天前城北肖府肖老爷八十大寿,他儿子肖雄乃是朝廷一品大员,寿席办的很盛大,我和师父也跟着去凑凑热闹。” 这肖雄宋默倒也听说过,是朝廷东山党的大员,手里权力不小,他爹的八十大寿想必定然是风风光光的。 而高明的师父,宋默在听雨斋前也见过一次,就是那个左手残缺满脸阴霾的中年男人。 高明两只手抓了一下裤脚,显然很后悔的说道:“你们也知道,我们耍彩戏的日子过的不是很容易,想这样的大场面又能吃上几顿好的,又能拿些赏钱是再好不过的。” 高明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如果早知道在肖府会发生那样的事,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去他们家耍彩戏。” 然后,高明就用后悔压抑的声音讲清了在肖府发生的事。 …… 三天前,城北肖府。 当晚正值酒席盛时,高明跟着他的师父去了肖府。 管家看到穿着破烂的师徒二人也没废话,直接就拿了个红包和两个馒头打发二人离去。 高明一看不由地心中气恼,原来是把他师徒二人当成了乞丐。 高明师父不卑不亢的讲明了来意,管家一寻思反正酒席热闹也不缺他师徒二人一口饭吃,而且此时正愁没有下酒的玩意儿。 这彩戏师师徒俩的到来,倒是能给宴席多上不少的乐子。 想到这里,管家便点头同意高明师徒二人进了肖府。 白日里,高明是辗转在各个酒桌上表演一些小戏法。 而能来到肖府的人基本上是非富即贵,所以一圈下来,高明得了不少赏钱。 等到了晚上,肖府内宅里是歌舞不止人声鼎沸,一片热闹景象。 高明与师父在外面喝酒,酒过三巡,师父突然放下酒杯问高明想不想出人头地,成为这建安京城中有名的彩戏师。 高明上了头,自然是连连点头。 他师父一拍大腿道:“好,有你这句话,咱师徒二人今日便要在这肖府博得个满堂彩出来。” 说完,高明跟着他师父直接就进了内宅。 家丁见突兀走进来俩人正要阻拦,高明师父大声道:“今日有酒有歌,已算美事,若再加些小把戏岂不是锦上添花?” 高明师父这番话顿时说的那些客人心痒痒,肖雄也不愿拂了众人兴趣,点头让高明师徒二人彩戏助乐。 高明师父想了想说道:“肖大人家可有刻刀画笔,小人今日就献上九莲灯祝寿。” 肖雄点点头,手下的人不一会儿便送来了刻刀画笔。 “诸位,献丑了。”高明师父唱了个喏,随手从酒桌上端起一杯酒走到了旁边的一面白墙边上。 “这人干嘛呢?他怎么用酒作画?”有客人看到高明师父用毛笔蘸着杯中酒水作画不解的问道。 “看样子这人有些东西。”一个穿着华贵的妇人期待的说道。 高明师父虽然缺了半只手,但依旧从容的在墙上挥毫,只见他时而毛笔轻扫,时而刻刀落下。 xiaoshuting.org 不一会儿,高明师父便停了下来。 客人看着依旧空荡荡的墙壁,不知道这彩戏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就是你的戏法?”肖雄脸色阴沉,要知道这可是他爹的八十大寿,如果在这么多人面前折了面子可就不是一件美事了。 “大人稍待,且看我手段。”高明师父依旧是不慌不忙,只见他将酒杯中剩余酒水含在嘴里猛的往墙上一喷。 霎时间,一面洁白的墙壁上如出了神异一般,从左到右依次出现九朵莲花。 这莲花绿叶娇翠,芙蓉朵儿嫣红,连那花蕊都鲜艳分明,简直神乎其神。 “高啊,实在是高!”有客人喝彩道。 肖雄的脸上这才有了笑,他看着高明师父说道:“你不是说九莲灯祝寿?灯呢?” 高明师父笑了笑,仅剩的右手沾了些酒杯中残余的酒水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于灯火中点燃,幽幽蓝火就在他的指尖跳动。 “灯起!”高明师父神色自若的喝道,然后他一甩手右手指尖的蓝火顿时在九莲之间奔腾而走。 火光闪过,墙上的九莲花蕊都亮了起来,显得更加娇艳欲滴。 “小人以九莲灯祝寿,祝肖老爷寿比南山不老松!”高明师父拱手道。 客人这才从神异之中反应过来,喝起满堂彩来。 只是人群之中,有人小声说道:“我算是知道他那半截胳膊是怎么没的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是钱的问题,断臂向仙借酒 当晚风与月不提,满堂话事,笑语声声。 高明师父露了这么一手,顿时博的满堂彩来。 肖雄见高明师父有一套,又逗乐了前来祝寿的贵客顿时也露出笑颜来。 他倒不吝啬,一出手便送了高明师徒二人五十两银子。 高明收了银子,自然是喜不自胜。 要知道这银子是小,这博得满堂彩才是今天最大的收获。 他们师徒二人不远千里来到建安京,可不就是为了扬名立万,赚个盆满钵满? 彩戏不比唱戏,怕的就是籍籍无名,所谓酒香也怕巷子深。 就算手底下有两招真把式,怕就怕无人知道,也拿不定赏钱。 这下便好了,在肖府这么露脸,肖雄是朝廷大员,所来宾客非富即贵,想来用不上几天的功夫,他们师徒二人的名声便会传遍整个建安京城。 所以,肖雄赏钱五十两是小,要是能哄好在场的诸位爷,那赏钱还不是像汇入东海的河流一般,源源不断。 众宾客见到这么稀罕的彩戏表演,自然是兴高采烈,兴头来了难免要多喝上两杯。 而喝酒嘛,自然又少不了下酒的乐子。 于是,众宾客起哄让高明师徒俩再来一个彩戏助兴。 高明看了看师父,他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而事实上,高明师父也笑着回应众宾客道:“难得诸位老爷高兴,承蒙厚爱无以回报,小的就再给各位爷表演一个向仙借酒。” 众宾客一听,无不期待。 向仙借酒,听着就玄乎。 不过也有人小声道:“吹牛,向仙借酒,咋不向阎王爷借寿呢?” 高明师父听到有人出言嘲讽也不恼,而是随手端起桌上的一壶酒。 只见他先是摇了摇,发现里面还有酒。 然后高明师父不慌不忙的唱着祝酒词,就近给几位宾客斟满了酒杯,不一会儿酒壶便倒不出一滴酒来。 高明师父将酒壶放回桌上,不慌不忙的拿出刚刚的画笔,去到另一面白墙上做起画来。 众宾客睁大醉眼,只见高明师父寥寥几笔便在墙上勾勒出一个飞天美人来。 只见那美人穿着青衫薄裙,玉峰隆起,衣带飘飘。 “好画功!” 宾客中有人忍不住赞叹一声,众宾客无不称奇叫好。 高明师父微微笑着,没有丝毫骄傲的神色。 不消一炷香的功夫,白墙上已然是一幅天宫仕女图,仕女右手高举,左手平托着一壶琼浆佳酿。 高明师父收了画笔沉声说道:“诸位瞧好,且看我如何借来仙酒。” 说完,高明师父双眼紧闭。 须臾之间,风起廊亭,满堂的蜡烛皆往西斜。 高明师父猛的睁开双眼沉声喝道:“天灵灵地灵灵,仙路遥遥,造化不停,去也!” 突然,大厅之上竟无故起了薄雾。 众宾客只见白色的雾气之中,墙壁上的飞天仕女似乎动了起来。 只见那仕女翩翩起舞,手中的琼浆佳酿倾泻而下。 不偏不倚,正落在桌上的空酒壶里。 不多时,又来一阵风。 风过之后,雾气皆散。 众宾客定睛一看,那墙上的飞天仕女竟然还是在墙上。 就在众宾客疑惑的时候,高明师父爽朗的笑道:“仙酒已经借的,当赠与主家祝寿。” 说着,高明师父端起桌上的酒壶往空酒杯中那么一倒。 只见原本已经空了的酒壶,竟然再次倒出了酒来。 众宾客无不啧啧称奇,感慨道:“这就是仙酒,真想尝尝啊。” 肖雄倒也大方,直接便将酒分与众宾客。 众宾客一尝,无不拍手叫好,直言还是仙酒好。 一旁的高明强忍不住,只能躲在一旁暗笑。 …… 高明讲到这里,易如是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你师父表演的彩戏是不是真的?” 姬多多同样满脸好奇的盯着高明看,似乎想在他的脸上找到答案一般。 高明此时却是摆起谱来,打着秋风道:“假亦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何必较真呢?” 宋默也不废话,直接从身上摸出五两银子放在掌心说道:“说吧,反正就我们四个人,别人不会知道的。” 高明看了看宋默手中的银子,犹豫的说道:“不是钱的问题,” 宋默没等他说完,又拿出五两银子。 高明嘿嘿一笑道:“那我就说给你们听听,可千万别传出去了。” 宋默心中一乐,得,看来真不是钱的问题,而是钱给的多与少的问题。 高明沉思了片刻,终于开口说出了其中奥秘。 “其实,无论是九莲灯祝寿,还是向仙借酒都是障眼法。” “障眼法?”易如是不敢置信的说道。 姬多多也是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 高明点点头说道:“没错,就是障眼法。” “这九莲灯嘛说破了其实很简单,我师父找肖家借了画笔,蘸着酒在白墙上作画,没一会儿果然画出九朵莲花来,红的红,绿的绿,秘密便藏在他的指甲缝里。” 宋默一愣,他想起夏雨给他讲过的那个彩戏秘辛来,便试探的问道:“是皂矾和碱末?” xiaoshuting.cc 高明闻声愕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宋默一听高明这样说,心中不由地暗自佩服起夏胖子的见多识广。 “胡乱听来的。”宋默随口敷衍道。 高明不相信的点点头,不过他也没多问,而是继续说道:“没错,我师父指甲缝里藏着的就是碱末和皂矾。” “宾客离的远,自然看不到这边师父的操作,我师父不慌不忙的在白墙上画完了九朵莲花,只要再用酒一喷,墙上自然便有九朵莲花来,红是红,绿是绿,和真的一样。” 易如是又问道:“那怎么就变成了九莲灯呢?” 姬多多附和道:“没错,墙上的莲花咋会亮起来呢?” 高明先是看了宋默一眼,见宋默没有说话同样露出好奇的眼神,这才笑着说道。 “其实也很简单。”高明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我师父的身上还藏着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这一下,姬多多和易如是一同开口问道。 “樟脑。” 第一百三十章 高明说其中秘,原都是障眼法 莫问其中秘,点破太平平。 “什么?奥秘竟然是樟脑?”易如是不敢置信的问道。 “我说大兄弟,咱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板里的人,还有必要骗我们吗?”姬多多不满的看了一眼高明说道。 宋默这边也是云里雾里,据本草纲目记载:“樟脑出韶州、漳州,形似龙脑,白色如雪,樟树脂膏也。” 最早前,人们几乎不把樟脑作为香料。 它们被用在一种清风羹中,这是一种把大米、牛奶、樟脑混合成的白色饮料。 经冰镇后,在炎热的夏天盛给人吃,最是解暑,据说唐朝的敬宗最喜欢这种冷饮。 这是因为樟脑不仅有特别的香味,而且源于樟树,有一种特别的解暑功效。 樟脑还可以有很多别的有意思的用途,喜好樟脑的皇帝唐敬宗就想出一个骑射游戏,用涂有麝香和樟脑香味的纸飞镖投掷他的嫔妃们,以此用来看夜间翻谁的牌子临幸此女。 对很多其他人来说樟脑有一种令人陶醉的香味,唐玄宗就曾送给他最喜欢的杨贵妃十个樟脑做的护身符。 然而可笑的是,这种王室特有的东西,而杨贵妃却把其中的几个送给了情人。 而胡演《升炼方》云:煎樟脑法,用樟木新者切片,以井水浸三日三夜,入锅煎之,柳木频搅,待汁减半,柳上有白霜,即滤去滓,倾汁入瓦盆内,经宿自然结成块也。 他处虽有樟木,不解取脑。又炼樟脑法,用铜盆以陈壁土为粉糁之,却糁樟脑一重,又糁壁土,如此四五重,以薄荷安士上,再用一盆覆之,黄泥封固,于火上款款炙之,须以意度之,不可太过不及,勿令走气,候冷取出,则脑皆升于上盆。如此升两三次,可充片脑也。 片脑便是龙脑,樟脑脂白如雪,和龙脑很像,但价值相差甚远。 凡用,每一两,以二碗合佐,湿纸糊口,文武火炙之,半时许取出,冷定用。 又法:每一两用黄连、薄荷六钱,白芷、细辛四钱,荆芥、密蒙花二钱,当归、槐花一钱,以新土碗铺杉木片于底,安药在上,入水半盏,洒脑于上,再以一碗合住,糊口,安火煨之,待水干取开,其脑自升于上,以绷扫下,形似松脂,可入风热眼药。人亦多以乱片脑,不可不辨。 宋默想到这里,也是不由地怀疑起高明在胡诌,据他所知这樟脑要么用作香料,要么就被郎中开入药方。 虽然樟脑也能燃烧,但仅靠九莲灯花蕊那弹丸之地能燃烧多久,怎么可能惊讶众人? 高明见宋默易容术和姬多多三人不相信,他只是笑笑说道:“确实是樟脑,但也不是你们寻常见到的那种,而是特殊炼制的樟脑。” 高明果然不愧是一个高明的彩戏师,他像是生来就知道怎么调动看客的心思和好奇一般。 果然,易如是和姬多多又来了兴致。 “那你们的樟脑里加了什么?”易如是问道。 “是不是加了蜡油?”姬多多大胆猜测了起来。 高明摇摇头,这下易如是和姬多多都沉默了。 “到底是什么?你可别卖关子了。”姬多多埋怨道。 高明神秘一笑说道:“我跟你们说了,你们可千万别抖搂出去,这都是我们彩戏师的身家性命。” 宋默没再说话,而是掏出了五两银子递过去。 果然,高明接了银子之后笑逐颜开。 他将银子收入口袋之后,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说道:“是盐,海盐!” 易如是和姬多多听的面面相觑,往樟脑里加盐就能燃烧更久,这确实足够骇人听闻。 宋默听完想了想一拍大腿道:“原来的怎么回事,你师父果然聪明。” 原来这往樟脑里加盐延长九莲灯燃烧时间,以他前世的知识来解释,这他喵好像确实行得通。 因为无论是盐,或者是海盐,归根结底都是氯化钠,而氯化钠显然要比易挥发的樟脑的溶沸点要高。 这样在点燃加了海盐樟脑的时候,樟脑液态和气态减少,流出的气体就少,燃烧的更充分,自然可以燃烧的更久一些。 宋默将其中的原因解释给高明易如是和姬多多三人,他们自然听的是云里雾里。 高明没忍住问:“郎君,你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那人一定是个高明的彩戏师,搞不好可能还是偃术师。” 提到偃术师,高明整个人兴奋的几近癫狂起来。 原来根据高明所说,偃术师是已经脱离了彩戏师的范畴,更偏向于神秘的术士之流,他们举手投足间便可施展这世上最高明的彩戏,而且绝无破绽。 耐不住高明三番五次的询问,宋默沉声说道:“这是人民教育出版社教的。” 高明赞叹道:“果然是高人,连名字都与众不同。” “对了,请问那高人有没有留下传世之书?”高明期待的问道。 宋默想了想说道:“好像有,叫高中化学来着。” 高明又是满脸期待的说:“好,有机会一定拜读一下,对,一定得拜读一下。” 哔嘀阁 宋默暗自发笑,心道你这辈子应该是不可能拜读了。 …… 高明又与宋默闲话了一会儿,易如是忍了几次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那向仙借酒又是怎么回事?” 高明心中高兴,此时也不卖关子而是笑着说道:“其实,还是障眼法。” “什么?又是障眼法?”姬多多不相信的说道。 高明想了想开口说道:“我该怎么和你们解释呢?好,就从那壶酒开始吧。” “对对对,那壶酒不是被你师父倒空了吗?后来怎么又满上了,该不会是你师父袖子里藏着个酒壶吧?”姬多多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问道。 高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说的那是街头卖艺的粗鄙人,我们彩戏师身上只带着小玩意儿,不可能带上那么大的东西。” 宋默心道这姬多多果然是情商天花板,人家师父本来就少了一只手,他还非说人家袖子里藏东西,这不是找骂嘛。 易如是打圆场道:“对,高明师父那么高明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嘛。” 姬多多嘿嘿一笑道:“怪我胡说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高明哼了一声这才说道:“这酒壶的秘密便在于我师父手里藏着一只银簪。” “银簪?银簪有什么稀奇的?”易如是问道。 高明点点头说道:“没错,银簪确实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银簪上还抹着东西。” “什么东西?”姬多多问道。 高明沉声道:“水獭,水獭的胆汁。” 第一百三十一章 水獭胆涂银簪,飞天女桃花瘴 世上不缺障眼法,世上不缺瞎眼人。 “水獭?胆汁?”易如是和姬多多这下是一同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眼神,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向仙借酒的戏法会这么残忍的用到水獭胆汁。 siluke.com 高明若无其事的点点头:“对啊,就是水獭胆汁。” 易如是问道:“水獭胆汁有什么稀奇?” 高明说道:“其实这就是一个古戏法,叫作金杯分酒。” 金杯分酒,这个宋默倒是听说过。 三国演义里,左慈掷杯戏曹操便是金杯分酒之法。 一听宋默也听说过金杯分酒,这下连高明也问他缘由,宋默推脱不过只好解释了起来。 …… 话说庐江人左慈是个饱学之士。东汉末年,他看到当时社会的动乱、于是隐居天柱山中学道。左慈在天柱山的石室中,得到了一部《九丹金液经》。经过数十年的揣摩修炼,居然达到遣使鬼神,出神入化的境界。 得道后的左慈常常游戏人间,慢慢地有关左慈的种种神奇传说也就传开了。曹操听说后不相信,便决定当面试他一试。 曹操安排了一个宴会、派人把左慈请来作陪。酒过三巡之后,曹操笑了笑说:“今日盛宴,可惜没能搞到松江鲈鱼,否则做一道吴地名肴鲈鱼脍(就是那个张翰在洛阳做官,在秋季西风起时,想到家乡莼菜羹和鲈鱼脍的美味,便立即辞官回乡。),才够味呐。”说完,故意看着左慈。 左慈明白曹操的心思,说道:“这有何难,请曹公命人准备一铜盘清水来。”左慈拿起一根筷子,缠一丝线,作为钓竿。将钓丝垂向铜盘水中。转瞬间,“钓竿”轻轻一提,只见一条银光闪烁、活蹦鲜跳的四鳃鲈鱼被钓了出来。众人齐声喝彩。 曹操也连连鼓掌,并说:“可惜只有一条……”左慈遂将钓丝又甩向铜盘水中,立刻又钓上一条三尺多长的四鳃鲈鱼。曹操亲自执刀将鲈鱼细切成脍,边切边说:“可惜还缺少蜀中生姜调味呀!”左慈接着说:“我现在就到蜀中取来。” 曹操心想,此去蜀中千余里。你甭想就近买来蒙我。于是说:“老夫先前已派人至蜀中采购锦缎,你就便替我吩咐他们多买两匹。”左慈应声离去。 左慈走后,曹操接着将鲈鱼细切成脍,分给众宾客。不一会儿,左慈手托蜀中生姜返回宴席,并对曹操说:“我把您的命令已告诉了您派到蜀中采购的使者了。”曹操点了点头,可并不相信。 过了数月、蜀中采购的使者果然多买了两匹锦缎回来。曹操问:“是谁让你们多买了两匹?”使者说:“某月某日,在蜀中有个手托生姜的道人,向我们转达的您的命令呀!” 曹操忌恨他人在自己面前耍弄机巧,他越是猜不透左慈的才能、越是不肯放过他。曹操派人把左慈召来禁闭在石室中。严加看管,只给点水喝,不给饭吃。就这样整整关了一年。 一天曹操去看左慈,见左慈容颜仍和从前一样,十分惊讶。心想这家伙必定是个妖邪歹徒!于是产生了杀死左慈的念头。 左慈早看穿了曹操的心思。提出了终老山林的请求。曹操问他为什么要匆忙离去,左慈干脆说:“您想杀掉我呀!” 曹操最忌讳人家猜透自己的心思,故意显得很有气度地说:老夫绝无此意。你既有归山之志,老夫为你饯行。”曹操命人备了饯行酒,亲自斟了一大杯递给左慈。左慈一手接过酒杯。一手取下道冠上的簪子,说,“今将远别,请与公分不而饮。” 只见左慈边说边用簪子在酒杯上一划,杯子一分为二,酒也一分为二,点滴不漏。他自己饮了半月杯子的酒,又把另半个杯子的酒送到曹操面前。曹操惊呆了,没有接。左慈就说:“那我就代您饮了。仰脖,把这半月杯子的酒也干了。 随即左慈又把两半月酒杯合而为一,突然往屋顶梁上掷去。那酒杯悬在空中微微摇晃,宛似飞鸟俯仰,欲落不落。在场的人,全都抬起头,凝视酒杯。过了一会儿,酒杯才坠落下来,在桌上滴溜溜转圈,直转到曹操面前才停下。 这时,人们不约而同想到左慈,可左慈早已杳无影踪。 …… 等宋默讲完,这下高明是两眼直放光。 “偃术师,这左慈肯定是一个偃术师。”高明肯定的说道。 等了一会儿,高明将身上所有的银子全都拿出来递给宋默道:“郎君,你看能不能帮忙引见一下?” 宋默哭笑不得的说道:“我是不认识左慈,不过罗贯中兴许知道他住哪里。” 高明眼睛一亮,宋默忙解释道:“罗老早就西去了,你还是别打扰人家了。” 高明有些失落的将银子又塞回到自己口袋里,怅然若失。 姬多多忙问道:“你倒是赶紧说说这金杯分酒和水獭有什么关系啊?” 高明索然无味的解释道,脸上已没了得意的神情。 “这金杯分酒的戏法其实最为简单,只需要取出水獭的胆,将胆汁涂抹在玉簪之上,然后等它晒干之后用来划酒,酒水便会自然放开,最是神异。” 高明想了想继续说道:“那天晚上,我师父便将一个银簪藏于袖口之中,寻了一满壶的酒壶,趁着摇晃酒壶的间隙偷偷将银簪在酒壶里划了大半,再去倒酒自然只倒出另一小半。” “而宾客推杯换盏之间,哪能注意到酒壶里是空了大半还是满满的酒壶,所以等看到酒壶倒出那一小半的酒之后,宾客自然以为酒壶是空了。”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那酒壶其实还剩下一大半。等过了一会儿水獭胆汁便会失效,酒壶里的酒自然便倒的出来。” 易如是和姬多多听的惊讶不已,好一会儿易如是才缓过神来问道:“那飞天仕女呢?又是咋回事?” 姬多多连连点头附和道:“对啊对啊,那也太神了吧?也是障眼法?” 这次,高明摇摇头,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不,那是桃花瘴。” 第一百三十二章 桃花瘴离春蝉,耍蛇人不拔牙 十万大山桃花瘴,桃花树下卖死人。 高明抛出了桃花瘴,这向仙借酒的彩戏便和桃花瘴联系在一起。 “桃花瘴,那不是一种毒气嘛?” 易如是摇摇头问道,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种彩戏怎么会和桃花瘴联系在一起。 siluke.com 姬多多同样不相信的说道:“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开始胡咧咧了,这桃花瘴就算是有也在大山深处,怎么可能被你师父说拿来用就拿来用?” 高明笑了笑说道:“孤陋寡闻了吧?” 易如是说道:“愿听你的高见。” 高明点点头说道:“南方有十万大山,十万大山深处有一片万年桃花林,名曰没园。” 易如是摇摇头说道:“我也算是饱览群书,十万大山倒也听说过,可根本没听说过万年桃花林,没园什么的。” 高明调笑道:“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见过漠北的黄沙在一瞬间掩埋连个毛都看不到吗?你见过南海的食人鱼瞬间便可咬破一艘百丈的战船吗?你见过岐山最高处九头大蛇吸收日月光华吗?” 易如是和姬多多听的两眼直放光,这可是他们从来没听说过的东西。 “你都见过?”姬多多忍不住的问道。 高明嘿嘿一笑说道:“我也是听我师父说的。” 易如是和姬多多鄙视的看着高明。 “切!” …… 高明尴尬的挠挠脑袋说道:“真的,我师父用的真的是桃花瘴。” 易如是问道:“那你说说看,桃花瘴怎么可能被收集起来?” 高明想了想解释道:“万年桃花林年年不结果,无数的桃花粉伴着落叶在地下腐烂,在春雨之中形成瘴气,凡人入之则神魂幻失,不复活也。” 姬多多扯着嗓子问道:“既然桃花瘴这么牛,你师父又怎么弄来的怎么保存起来的?” 高明沉声说道:“很简单,凡是毒物十步之内必有解药,在没林中有一种蝉,通体碧绿流的是紫血,这种蝉叫作离春。” “离春?这是什么东西?”姬多多问道。 高明摇头晃脑的说道:“《寻虫》记载:离春是该离之虫,悲春之蚁,因舍不得早春所以便潜伏在万年桃花林之下,渴饮露水,饥食桃花粉,久而久之体内便有了桃花瘴。” 说到这里,高明顿了顿说道:“我师父只需捉到这种离春蝉,混合着麻草粉磨成碎末藏于袖口,在大厅之中随着他声音的讲述,宾客自会浮想联翩,飞天仕女其实并不存在,都是宾客自己脑海里的幻想。” 易如是和姬多多听完,两个人都是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这样的见闻简直骇人,实在是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高!实在是高!” 易如是赞叹道。 宋默也不由地暗暗为高明师父的手段折服,这样的心机和胆量确实应该在建安京城中闯荡出一片天地来。 高明见三人都惊叹不已自然高兴的很,高兴之余还不忘嘱托他们三个记得保管秘密可千万不能说出去,毕竟这是他和师父行走江湖的谋生之本。 等易如是和姬多多兴奋劲过去,不由地对另一件事好奇起来。 这件事不是别的,那就是好端端的高明怎么可能进了牢房呢? “是不是你们的把戏被人看穿了?” 宋默也是心中疑惑的问道。 高明叹了口气说道:“哪能啊?我们彩戏师本就靠手上功夫吃饭,一般说来是海不露底金盆打水银盆装,不可能出现纰漏。” 说到这里,高明又笑着说道:“就算是出现了纰漏也是逗的主家一笑,不可能惹出杀身之祸。”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啊。”姬多多急不可耐的问道。 高明伤感的说道:“其实我是遭了一场无妄之灾啊。” 说完,高明抹了把眼泪说道:“那天我和师父表演结束后,来了一个耍蛇人……” “啥?耍蛇人?” 高明点点头,然后用悲伤的语气讲出那天之后的事情来。 …… 原来那天肖府祝寿,除了高明师徒俩,还有别的跑江湖的能人前来露脸。 耍蛇人麻毛子就是其中一个,要说这耍蛇也属于五花八门的一种。 五花八门讲的是江湖上流传下来的把戏,五花分别代表金菊花、木棉花、水仙花、火棘花和土牛花。金菊花就是那种拿着一个装满花的花篮上街叫卖的卖花女;木棉花指的是江湖郎中,他们一般没有店面,也叫作游方郎中;水仙指的是酒楼上卖艺不卖身的歌女舞女;火棘花就是那些街边耍猴或者其他巧技的杂耍艺人;土牛花则是一些拿着扁担帮人挑东西的挑夫,有些地方也叫扛扁担的。 所谓八门嘛,分别就是一门巾、二门皮、三门彩、四门挂、五门评、六门团、七门聊、八门调。巾指半仙,也就是给人算命的人。皮指的是卖一些干草药或新鲜草巾指半仙,也就是给人算命的人。皮指的是卖一些干草药或新鲜草药的人,总之他们的药和药铺里的药还是有一定差距;彩指偃术师,是精通机关术并用于表演戏法的人;挂指杂耍卖艺人;评指讲评书的人;团指街头卖唱的人;聊指戏班子的人;调指做丧礼纸花的人。 麻毛子便是这建安京城中颇有名气的耍蛇人,他表演的是“鼻走龙蛇”。 因为人体的鼻孔和嘴巴其实是相通的,将小蛇塞进鼻孔中,小蛇就会从嘴巴里爬出来。 看官们看的惊险,自然是舍得给赏钱。 但耍蛇人所用的蛇一般都是小蛇,因为只有玲珑小巧的蛇才能从嘴巴里钻出来。 常言道:“巨蟒无害,小蛇剧毒。” 这说的是小蛇一般有毒,而大蟒反而没有毒。 小蛇捕捉猎物靠的便是剧毒,而大蟒靠的是缠绕猎物致使对方窒息,然后整个吞进肚子里慢慢消化,有时甚至小半年都不能完全消化食物。 一般耍蛇人抓到小蛇,首先就会用特别的办法去掉小蛇的毒囊,这样才能够用来表演。 毒蛇都有两颗修长而锋利的管牙,毒液正是通过管牙注入猎物体内。 耍蛇人有一种工具,那是一只细长的长舌钳子,当小蛇准备咬人的时候,耍蛇人就会卡住小蛇的脖子,让它张开的嘴巴无法合拢。 然后又用一种特制的工具,那种工具像是小勺子,用来摘除小蛇管牙后的毒囊。 经过这样处理的小蛇,之后便可用来表演,而且就算是咬到人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然而高明口中的这个麻毛子却是不一般,他用的蛇和别家不一样。 因为,他用来表演的小蛇不拔毒牙! 第一百三十三章 硫磺熏蛇恐惧,高明成替罪羊 奇事虽常在,不见随奇人。 耍蛇人的小蛇根本就不拔牙,因此他用来表演的小蛇不仅没有毒性,而且还有剧毒! siluke.com 这种剧毒的蛇是他们村庄中的一种,叫做"菜花蛇",他们称这种蛇为"菜花蛇",因为这种蛇的外貌长得像菜花一样,而且有着一条粗壮的尾巴。 这种菜花蛇是非常凶猛的蛇类,它不但会用尾巴攻击,还会喷吐蛇毒。 当然,菜花蛇的攻击方式非常单一,也非常笨拙,因此很少能够杀死人。 不过菜花蛇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非常狡猾。 这种狡猾不是说它们很聪明,它们的智商比较低,而是指菜花蛇有时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敌人的背后咬上几口。 如果不防备这些菜花蛇,就会被它偷袭。 这种菜花蛇非常难杀死,尤其是在这种夜晚,因为它们有着一个特点,就是喜欢夜行动物,所以在夜里行动起来非常快速,并且善于伪装,所以很难被发现,这一次就是它们的最佳时期。 肖府的众宾客都是养尊处优的富贵权贵人家,哪里见过这般可怕的毒蛇。 但偏偏那耍蛇人喜欢玩把戏,拱火让那菜花蛇往宾客面前爬。 宾客们吓的屏气凝神,一动都不敢动。 在这条菜花蛇即将到达他们身边的时候,这条菜花蛇突然张开嘴巴喷射出一股红色的液体,那股红色的液体瞬间喷溅到他们所有人的脸上,那种液体不是普通的毒水,而是蛇毒! 那蛇毒非常厉害,不光沾染到皮肤上立刻就让人浑身僵硬,浑身发冷,并且浑身酸软,而且浑身无力,最重要的是这种蛇毒会传染,很快就会蔓延整个身体。 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男是女都会立马毙命。 "菜花蛇,这条菜花蛇太恐怖了,竟然有毒!" "怎么办?怎么办?" 这一切发生的非常快,等众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这条菜花蛇都已经喷出了毒雾,并且迅速向着众人扑来,这种情况下众人就算想要闪躲,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候有人大声喊道:"快跑啊!” 然后,肖府众宾客吓的哇哇乱叫转身就跑。 一时间场面无比混乱,就连肖雄也有些恐惧的看着那条放纵逞凶的菜花蛇。 “哈哈哈!诸位莫慌,都是在下的小把戏罢了。” 耍蛇人见众宾客吓的惊慌失措,他却是乐的大笑起来。 众宾客一看,那菜花蛇已经又爬回到他的手上。 而那刚刚菜花蛇嘴巴里喷出的毒液,不过也是提前塞了蛇嘴巴里的一个猪尿泡,猪尿泡里装了些红颜料罢了。 菜花蛇刚刚咬破了嘴里的猪尿泡,红颜料洒将出来,这才唬的众人以为是蛇毒。 耍蛇人哈哈大笑,那些宾客惊魂未定,肖雄的脸色有些难看,但碍于人多他并没有发作。 众宾客用嫌恶的眼神看着耍蛇人,被人戏耍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耍蛇人乐够了就笑嘻嘻的把玩着手里的菜花小蛇向众宾客问道:“我要表演一个鼻走龙蛇,麻烦你们出一个人帮我把这条菜花小蛇塞进嘴里,谢谢。” 众宾客被他戏耍,又害怕菜花小蛇暴起伤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 耍蛇人有些尴尬的放眼四看,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高明身上。 “这位朋友,江湖有缘要不你帮帮我?” 耍蛇人的语气不像是请求,更像是命令,惹得高明很不喜欢,而且那条剧毒的菜花小蛇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去吧,帮帮他,江湖中奇人自有怪脾气。” 高明师父低声对高明说道,高明这才不情不愿的上前去给耍蛇人帮忙。 这鼻走龙蛇,便是小蛇从耍蛇人嘴巴里走进去,从鼻子里钻出来,端的是惊险万分。 “多谢。” 耍蛇人唱着喏将手里的小蛇递给了高明,高明只觉得一块寒冰盘在了自己胳膊上,吓的他大气都不敢出。 “赶紧的,别愣着,小蛇烦躁了会真的咬人。” 耍蛇人连哄带吓,高明一咬牙将菜花小蛇往耍蛇人嘴里塞去。 "哈哈哈,小子你还蛮听话嘛,不错,很聪明。"耍蛇人笑呵呵的夸赞着,高明却是不知该怎么接话。 他一边塞着菜花蛇往耍蛇人嘴里送,一边在心里暗骂着:“他妈的,我又没惹着你,凭什么你这么欺负我。” "好了,现在就要开始啦,大家都准备好了吗?"耍蛇人拍着桌子叫喊起来。 众宾客刚刚还吓的脸色苍白,但此时看如此惊险刺激的表演顿时气氛活跃起来。 "准备好啦!" "好!" 众宾客纷纷答应起来。 只有肖雄依旧站在原处没有吭声。他的脸色阴晴不定,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但他又没有动。 "小子,你怎么还不快动?"耍蛇人见热了场子,不由的催促道,毕竟哄好了这群大爷,赏钱可比高明师徒俩多得多。 高明闻言,看向众宾客,众宾客此刻也正在望着他,显然也等待着他的动作。 高明深吸了口气,将菜花小蛇缓缓凑到耍蛇人嘴边,菜花小蛇似乎感应到危险,也或者是耍蛇人有口臭,它立刻张口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啊!小心啊。"众宾客不由的尖叫起来,有些胆小的已经闭上了眼睛。而高明却是没有理会众宾客的尖叫声,而是将菜花小蛇缓慢的塞进了耍蛇人的嘴巴。 "嗯,味道还行,就是稍微腥了点儿,不过总比死蛇强,不是吗?"耍蛇人嘴里爬进了菜花小蛇,说话都很不自然。 眼瞅着菜花小蛇完全钻进了耍蛇人的嘴巴里,一切进展的正顺利。 突然,一阵风顺着窗户就吹了进来。 众宾客喝了酒正觉得胸中燥热,这凉风袭来好不舒服。 高明也是吹了凉风,但突然他嗅到一种刺鼻的味道。 紧接着高明啊的一声叫出来,因为他知道那种味道是硫磺的味道。 高明暗道一声不好,蛇最怕硫磺,现在闻到硫磺味道肯定是不受控制的。 他急忙回头一看,果然见耍蛇人没有之前的自在而是一副惊恐。 耍蛇人拼命的想将小蛇从嘴巴里拽出来,但为时已晚,小蛇受了惊吓拼命的往他肚子里钻。 耍蛇人猝不及防小蛇便进了肚子,众宾客见耍蛇人手舞足蹈,还以为是稀罕表演高兴的直鼓掌。 但紧接着,耍蛇人脸色一黑瘫倒在地。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咽了气。 肖府闹了人命,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一番查问下来也不知道硫磺味到底是从哪来的。 但人命案子总得用人命顶,这不给耍蛇人帮忙的高明便成了替罪羊。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夏雨牢狱捞人,大街惊现太平 高明顶了罪满肚子的委屈,讲完这些还不忘继续抱怨着。 “那你师父呢?” 姬多多突然问了这个问题。 宋默也是眉头紧锁,因为这里面太不正常了。 高明师父是一个高明的彩戏师,加上他有离春蝉,只要在大厅之上放出桃花瘴迷惑家丁和宾客完全可以带着高明完好无损的离开。 siluke.com 可问题是高明还是到了这里,十有八九怕是出不去了。 宋默想到这里,也是毫无头绪,难道说高明这小子哪里得罪了他师父? 没想到高明撇撇嘴说道:“你以为我师父是神吗?离春蝉我师父那天就带了一个,要不是他跑得快,十有八九也得和我一样撂下。我从七岁就跟着师父跑江湖,他不可能丢下我的,放心好了。” 高明倒是维护他师父,看来师徒情深,不像有假。 宋默这才明白为什么高明只是看着担忧却并不难过,因为他相信他的师父会把他救出去。 四个人在牢房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最后高明大气了一会,他拿出五两银子打点好外面的狱卒。 没一会儿功夫,狱卒便掂着一个大食盒走了进来。 原来是从外面酒楼里打包了不少酒菜,酒是北方的烧刀子,菜是酱肘子酱牛肉,齐全的很。 牢房很是潮湿,喝点烧刀子正好暖身子。 四个人围着大食盒吃将起来,易如是不胜酒力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哥几个,既然你们都没有犯法,我一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 姬多多感动的直接就要拉他拜把子,易如是却是咕噜咕噜的睡了下去。 夜深人静,宋默回想着最近的事,总感觉有一个天大的罗网在朝着建安京城撒开。 先是太平军进城,又是朝野勾结,恐怕这世道要乱了。 第二天一早,牢房外面响起了马蹄声。 没一会儿,一个汉子走了进来。 宋默一看,却是夏雨。 夏雨拿着六扇门的调令提出了宋默,宋默与易如是姬多多和高明三人打完招呼便跟着离开。 路上,夏雨问:“我说兄弟,你怎么被那娘们陷害了?” 宋默摇摇头坦然道:“不是陷害,是我真的给她下了咒。” 说完,宋默将事情的经过给夏雨解释了一遍。 夏雨气的火冒三丈:“咱要不要去给她点教训?” 宋默又是摇摇头沉声道:“算了,还有别的烦心事呢。” 这倒不是宋默矫情,他确实已经发现厌胜之术果然不能随便乱用,独眼蛇敲诈勒索一命归西,自己则是对那李夫人略施小惩便蹲了牢狱。 想来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说得断然是真的。 “对了,你能不能帮我注意几个人?” 宋默突然对夏雨开口说道。 “嗯?你说要弄谁咱就弄谁?” 夏雨大大咧咧的说道。 宋默心中一暖:“没事,我就是有些事想弄清楚,不过夏哥你要小心一点。” 说完,宋默低声在夏雨耳边说了几句。 夏雨则是连连点头,然后快步离去。 …… 宋默出了牢狱,潮湿的味道在他身上挥之不去。 没法子,他决定找地方洗个干净。 赶巧,四纺街的街面上就有一家不错的混堂。 混堂,便是澡堂子。 宋默抬脚走进那家名为清裕行的混堂,伙计立马引着他去了一间包房里。 包房里大理石的水池,宽敞的紧,热水熏的到处是雾气,倒是不错的地界。 宋默脱掉衣服跳进水池,舒服的叹息了一声。 这几天他都没怎么洗过澡,现在突然洗了澡,还真是有点儿不习惯啊! 这时,伙计端上了两份菜,放到了桌子上:"客官,您吃点东西吧!" 伙计一边将菜放到了桌子上一边笑眯眯的对着宋默说话。 宋默看向伙计,笑了起来:"伙计,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人名字叫做吴勇,不知道客官贵姓啊?"吴勇问道。 "宋默,不用客气,你直接叫我宋默就好,你是这里的老板吗?"宋默问道。 吴勇摇了摇头:"宋先生,你误会了,小店只不过是开个混堂罢了,小人可不敢当什么老板。 "哦,原来如此,那你们老板在哪里呢?"宋默突然问道,因为这里的澡堂结构和前世的很像。 "我们老板在楼下呢!宋先生要不要小人下去请老板上来?"吴勇问道。 宋默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就好,不过在下楼之前,麻烦你帮我把账记一下!" "好嘞!" 说着,吴勇从柜台后面拿出纸笔,刷刷刷的写起来,很快的便把账目给算好了。 宋默付了账,转身出了混堂。 这时,宋默听见一阵吵闹声传入耳中,抬眼望去,只见在街道的中央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年轻的少妇,另外一个长相猥琐的中年大叔。 少妇一脸愤怒的瞪视着猥琐大叔:"陈大强,你这个无耻的流氓,你竟然又来纠缠于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所以你就可以肆意妄为?" "我不是纠缠你,而是我们家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我必须要靠你的养活,要不然我们父子俩就得饿死。"猥琐大叔说道。 "哼,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把钱给你的,我们现在已经没钱了,我已经告诉你了,这段时间我们家已经穷困潦倒,我们根本就拿不出任何钱来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少妇说道。 "不不不!不是我们家拿不出钱,而是你拿不出来。我们家已经没钱了,你拿出来一半的钱来,你就可以帮我们解围了,你剩下的一半钱应该够你花一阵子了。"陈大强说道。 "呸!我为什么要帮助你,我凭什么要帮助你,你给我滚开,别挡住我的路。"少妇气呼呼的说道。 "小娘们,你可别不识好歹啊!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不帮我的忙,我就把你的丑事公布于众,到时候你可就完蛋了。"陈大强见少妇软硬不吃气急败坏的威胁道。 "哼!我怕你,有本事你就把我的丑事给抖出去,看看谁完蛋?"少妇毫不畏惧的说道。 "你......"陈大强指着少妇,气得浑身发抖。 他也是一时脑抽,他也没有料到少妇这个泼辣的娘们会不怕死的反抗他,更没有料到她会拿她的丑事威胁他,所以他被激怒了。 宋默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摇头苦笑,看来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善类。 “你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傍上的是个什么人,他娘的他是太平……” 陈大强气不过,但是说到太平二字,宋默一下便变得警觉起来? 太平?太平军?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宋默与人解围,强出手为太平 太平?太平军? 他们真的进了建安京城? 这个节骨眼太平军京城就很耐人寻味。 而朝廷也在这段时间里发布诏告全国,宣布朝廷将在十月二十七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清剿太平军,同时向天下人宣布朝廷已经决心要打太平军的庭议。 太平军的实力确实不弱。在这一年里面,它几乎控制着整个江南三省,但是现在朝廷已经决意要打太平军,那么就意味着朝廷将要彻底消灭太平军,将来太平军的势力将会被朝廷彻底消灭。而且还不仅如此,朝廷还会向全国发布诏令,招纳勇士打仗。 现在太平军的兵力在江西,江南一带,而南直隶的一些城市里的兵力在东北。 这个情况是太平军最不乐观的情况。太平军的主力在南方,而朝廷的主力在西南,所以太平军的处境非常危险。 现在朝廷已经做好准备,朝廷的大军正在往江西进发,而在江西和江南的太平军则已经开始撤退。 朝廷已经决意要打太平军了! 这件事情传到太平军的耳中之后,他们也开始焦躁起来。现在太平军已经在江西一带的兵力非常稀少,现在又遭遇了朝廷的大军,他们的处境越加艰难。而朝廷这次大举进犯太平军也绝对不会手软的,一旦朝廷攻入江西,那么就意味着太平军将会陷入灭顶之灾! 这样的局面是太平军最为不愿意看到的! 太平军的军师们开始在会堂里面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反正不知道太平军最终商量出一个什么结果,但是大批的太平军伪装者闯进了建安京 这里面不难猜测,铁定有一个巨大的阴谋。这个阴谋是针对朝廷的! 太平军的伪装者们也在暗中联系自己的盟友,想要将其召唤回来。 这里有不少的人在太平军中也有自己的门生,这些人也纷纷开始行动起来,去联系那些门生,希望将这些人召唤回来。 不过这些人虽然也在太平军中有些门生,但是大部分还是太平军的普通士卒,他们根本不知道朝廷要对太平军进行什么样的打击。 而太平军的军师们也在暗中联系他们的盟友,希望他们能够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将太平军救出火坑,拯救他们。 太平军的军师们也在暗中策划着反扑,他们决定趁着朝廷大军未至,先发制人。 宋默想到这里,他只觉得脊背发凉,要是真的如他猜测的这样恐怕整个建安京都被一场巨大的阴谋笼罩 而他宋默,第一个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 街面上,那陈大强和女人还在争吵,每一个字都离不开钱。 “如此强迫一个弱女子,算什么男人。” 突然,一个老者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宋默循声望去,却是之前多次见过的那个老乞丐。 他照旧是穿着羊皮袄,邋里邋遢的。 "老乞丐"一脸不屑的看着陈大强。 他的话让陈大强的脸色变的铁青,他怒视着宋默。 "我的事与你无关,赶紧滚,臭要饭的。" 陈大强的嘴角微扬,冷哼一声。 "我劝你最好不要惹怒他。“ 宋默冷声说道。 他自己的性格,自己非常清楚。 "怎么?你还敢恐吓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们。" 陈大强恶狠狠地看着宋默。 "呵呵!我还真的不相信,你有什么资格威胁我。"宋默轻笑道,"再说了,我也并没有恐吓你。" ranwen.la "好好好!你有种,等会我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你永生难忘。我看你还是乖乖等死吧。"陈大强狞笑着说道。 宋默闻言,眉毛轻挑。 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戏谑的表情。 "我倒是很期待呢。"宋默淡淡的说道。 "好,既然如此,我就满足你,你这个要饭的。" 陈大强怒喝道。 他这是气急了,事实上宋默并不是要饭的而是殓尸人。 宋默依旧保持着刚才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一般。 他转身看向那个女人,说:"我看你还是先走吧。" “谢谢。” 那女人赶紧的冲着宋默作揖,然后快步离开。 陈大强闻言一怔,他的脸上遍布阴霾。 "好啊,既然你不怕死的话,那么你就留在这里陪他吧。" 说罢,他就朝宋默冲去。 他的双拳如同雨点般朝宋默砸去。 他的速度很快,而且出手十分的凌厉。 宋默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找死!" 看到宋默不闪避,陈大强的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然后加快了拳头的速度。 但是他的拳头还没有击打到宋默的时候,他就觉得一阵剧痛袭来,紧接着他的身体倒飞出去。 "砰!" 陈大强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陈大强的胸口塌陷下去一块,嘴角流出一缕鲜血。 宋默的脚踩在他的胸膛上,冷漠的看着他:"我说过,你不该招惹我。" 陈大强想要起身,可是他的胸口被宋默踩住,根本就动弹不得。 "我不服,你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 陈大强不甘心的吼道,他的脸色涨红,眼睛中冒出熊熊怒火。 "你只是个泼皮,井底之蛙怎么知道我的手段。“ 宋默不失时宜的装了个波。 陈大强被宋默的一番话噎的说不出话来。 宋默又接着说:"服了吗?服了就跟我走,我有事情要问你“。 "你想问什么?" 陈大强不爽的说。 宋默淡然一笑:"这个嘛,到时候你自然会告诉我,不过你要记住,如果你敢耍花样的话,我会让你这辈子都在牢狱里面度过“。 这个宋默倒是没有恐吓他,太平军京城非同小可,搞不好便是整个建安京的灾难 非常之际,当用雷霆手段。 听到宋默的话,陈大强浑身颤抖了一下。 他知道宋默并不是开玩笑,他知道宋默有这个能耐,但他并不想屈服。 他的眼中充满着愤恨与怨毒,但还是咬着牙说:"我答应你!" "这样的话我就暂且相信你。" 宋默说完就将脚从陈大强的胸口移开,转身朝着老乞丐走去。 他走到那老乞丐的面前,冲着他微微一拜说道:“昨日里多谢老先生帮忙说话,不胜感激“ 老乞丐摆摆手说道:“是非曲直只在良心,纵使他人千般不好,我等木工也该一笑而过,岂能走向偏路。“ 宋默再拜诚心说道:“晚辈受教。“ 说完,宋默带着陈大强和小孩一同离开。 第一百三十六章 落脚骡马客栈,三人特立独行 城南的听雨斋,此时二楼一个雅间里。 "大爷,我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了,求求你就放过我吧。"陈大强哭丧着脸,乞求的看着宋默,他知道自己惹怒了宋默。 “说,你是怎么知道太平军的?” 宋默冷声问道,他现在已经没了耐心,泼皮无赖最难对付,几番问话下来这陈大强一直遮遮掩掩不愿说正事。 "我真不知道啊,大爷,求求您了,饶了我吧。"陈大强不停的磕头,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 "哼,看来你还是不肯说实话,好,那我就送你去大理寺诏狱那报到吧。" 宋默已经彻底没了耐性。 "不要,我说,我说,求求大爷放了我吧。"陈大强赶紧说道,他可不想被抓进大理寺诏狱里。 "说吧!" "我,我不知道太平军有没有在大理寺有卧底。" "你说呢?"宋默反问。 "我不敢肯定,但是我觉得有很大的可能性。" "你倒是挺有见识的嘛,那好,你告诉我,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情的,是谁告诉你的,如果你能回答上来,我保证你不但完好无损,而且能得到一大笔赏钱。“ 宋默知道对付陈大强这样的泼皮无赖,一味的恐吓意义不大,还不如给他点甜头。 果然,陈大强听说有赏钱整个人两眼放光。 "那是在三天之前,当时我正好去县衙里交账册,在路上遇到了路萍,她跟我说她现在可是跟着太平军的大爷们混,让我千万别惹她。。" 路萍,宋默想了想这才明白陈大强说的是那个和他在大街上争吵的妇人。 “那路萍是你什么人?“ 宋默沉声问道。 陈大强咧咧嘴笑道:“以前是我婆娘,后来被我卖到了窑子里,这几日学坏了居然不忘家里送钱。“ 陈大强说的毫无廉耻,宋默上去给了两个大嘴巴子。 “现在说太平军在哪?“ 宋默冷着脸问道,对于这样的畜生他快要压制不住怒火。 “在,他们平日里落脚在骡马客栈里,那骚婆娘没事就往那里跑。“ 陈大强这次不敢隐瞒,直接就说了出来。 "骡马客栈?" 宋默皱起眉头,他没有听说过。 "那个骡马客栈不是咱们这边的,据说那是东北人开的,名字叫同福客栈,是一家专门做贩卖马匹的客栈,那些太平军的人就是在骡马客栈里面。"陈大强继续说道。 听陈大强说完,宋默陷入了沉思中,同福客栈他知道,那是一个十分偏僻的客栈,而且离这里也不近,如果他要调查太平军在骡马客栈的事宜恐怕要耽误许多时间,不过如果不能把太平军一网打尽的话,还会打草惊蛇那就麻烦了。 156n.net "那骡马客栈的掌柜是什么人。"宋默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姓赵。"陈大强摇了摇头。 宋默想了想继续说道:"那你去骡马客栈打探消息,如果他们有什么行踪立即向我汇报,记住,只准你一个人打探,不许有其他人知道。" 陈大强一愣,他没想到宋默竟然派他去打探情况。 "那好,小的这就去。" 陈大强连忙站起身来。 "等等,这事不许外传,否则定让你掉脑袋。" 宋默喊住了陈大强,又补充了一句。 "大人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这事办妥。"陈大强保证道。 "嗯,这个给你拿着用。" 说着,宋默将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对于陈大强这样的泼皮就像是养一条恶犬,不让他看些带肉的骨头,他怎么会死心塌地的帮你做事呢? “谢谢大爷“ 陈大强一见银子,果然高兴的合不拢嘴,暗叹两个大嘴巴子挨的值。 宋默摆了摆手,示意陈大强退出房间,随后宋默坐在凳子上沉思了片刻,便走出了房间。 "掌柜的,来两坛酒置办一桌好菜,我中午要请客。" 宋默走进客栈内的一处角落对伙计喊道。 “得嘞,这位爷。“ 伙计看着宋默,一边搓着手。 “这是定钱,办好了赏钱少不了你的。” 宋默将两块五两的银锭放在桌上,伙计乐呵呵的收了银锭。 …… 六扇门衙门前,两个衙役拦住了宋默。 “六扇门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衙役厉声呵斥道。 “劳烦通报,我要找你们夏,” 宋默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改口道:“我要找你们唐意唐大人。” 这里便有宋默的考量,夏雨初来六扇门认识他的人不多,而唐意则显然出名的多。 尤其是突厥人一案,让唐意隐隐有成为五大名捕的架势。 “不知你是?” 衙役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不少。 “殓尸司,宋默。” …… 城南,听雨茶楼。 满桌的酒菜,三个愁眉的人。 “你是说太平军真的摸进了建安京城里?” 夏雨忍不住开口问道。 “恐怕来的还不少。” 宋默沉重的点点头说道。 “这件事事关重大,我要赶紧报给六扇门。” 唐意沉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六扇门里就没有太平军的人?” 宋默突然开口问道。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是啊! 如果六扇门真的知道太平军的踪迹,那么肯定会派人去通知的,但现在都已经过了十天了,六扇门里却依旧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也许六扇门根本不知道太平军已经摸入了城内,或者说根本就没把太平军放在眼里。 "那怎么办?" "我们自己把这事给办喽,而且如果六扇门里的人知道太平军已经进入城中,而且已经在城内活动起来,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宋默冷笑着回答。 夏雨和唐意也只好点头同意。 "那我们各自先回去准备一番。" "嗯。" 二人应声同意,目送着宋默离开。 等到宋默走远后,二人便直接向着六扇门衙门走去。 ……. 建安城外,一处山坡之上。 "大哥,这建安城的防御实在太严密了,想要潜进去恐怕并不容易,尤其是咱们准备的那些东西,不过咱们也不急,等时机合适,自然就会有机会进去的。" 一位青年恭敬地向旁边的中年男子禀告道。 "嗯!"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这几日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暂时没有!" 青年摇头说道。 "那就好,继续盯着建安城,一旦有什么动静,立马向我汇报!" "是!" 青年拱手领命。 …… 城外山坡,三匹骏马飞驰,快速的朝着建安府奔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宋默化身马贩,趁夜打探消息 城北,乱坟包,同福客栈。 宋默背了个布包伪装成骡马商人,前来客栈打探太平军的消息。 "掌柜的,我听说你这儿的酒好喝。" 宋默走到一间房门前敲门问道。 "客官里边请吧,咱们这里有三种酒,您随便选一种吧。" 房内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接着又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略带磁性的声音:"掌柜的,就给他上三种酒,记住,不要醉倒就行了。" "客官放心,您就等着瞧吧,这酒量可是小人最拿手的。" 那掌柜回答道。 "好嘞,掌柜的快点,小弟还赶时间呢。" 那年轻男子催促道。 宋默站在门口一阵尴尬。 "客官稍等,小人这就去给您取酒。" "好咧,快点啊。" 那年轻男子催促道。 宋默走向旁边的一个房间敲门。 "咚咚咚……" 宋默敲响房门。 "谁?" 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略带沙哑的声音。 “喝酒的。" 宋默回答道。 "进来吧。" 中年男子应道。 宋默推门而入。 屋内摆放着四张椅子,桌子上摆放着四个茶杯和几块糕点。 屋中坐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年轻人,脸庞瘦削,眼睛狭长,看起来阴柔之极,此刻他正低头品尝着刚刚送来的茶叶,看起来悠闲自得。 "掌柜的,这位公子是什么来头?" 宋默问那年轻男子。 "你问他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他的来历?" 中年男子反问道。 宋默愣了一下,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呵呵,既然如此,那客官还是不要问了。“ 中年男子淡笑一声,端起茶水轻抿一口。 "那掌柜的,这位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宋默继续追问。 "客官,这位公子是我们这里的贵宾,不要打扰到他,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准询问。" 中年男子警告道。 "嗯,小人记住了。" 宋默连连应道。 "嗯,客官,我们这里的茶叶是从京城运过来的,绝对正宗。" 中年男子介绍道。 "哦,那我可以尝尝吗?" 宋默看向那男子手中的茶水。 "当然可以。" 中年男子说道。 "多谢掌柜的。" 宋默连忙拿起茶杯品味茶水,他发现这茶香清新甘甜,比起他曾经喝过的任何一种茶水都要好喝,喝了一小口茶叶,顿时一股沁凉舒适的感觉瞬间流遍全身。 "好茶,真好喝。" 宋默称赞道。 "好喝就多喝点。" 那男子微笑着说道。 宋默又喝了一小口,顿时一股沁凉甘爽之意从喉咙蔓延至全身。 “对了,客官是来贩马的?漠北来这建安京城可不近呢?” 宋默放下茶杯试探的问道。 “谁说不是呢?但除了建安京城,哪里还能这么好做生意?我这马可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的良驹,俏皮的紧,很受城中达官贵人的喜好。” 那男子微微笑着说道,这番话说的是滴水不漏。 "是嘛,看来老哥的相马术很厉害呀。" 宋默附和道,他也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对方是在敷衍他。 "嘿嘿,小兄弟的这话可就错了,小弟只懂货卖,可不知道什么相马术。" 那男子谦虚道。 宋默也是哈哈笑道。 两个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吃着东西,不一会儿就喝光了一壶茶水,然后又开始吃起糕点。 "要不,咱上些小菜吧。" 宋默吃着吃着突然对着那中年男子说道。 "小兄弟,今天你我相遇也合该缘分,就让你尝尝我从草原上带来的吃食。“ 说着,那男子打开几个布包拿出了马奶酒,风干的牛羊肉,奶片,和上等的葡萄干。 眼见的那男子是个大方人,宋默不由地暗自起了疑心,要知道马贩子都是再精明不过的人物。 可眼前这男子却是出奇的豪气爽朗,怎么看都不像是商人,而像是个太平军。 但是如此豪爽的太平军却又不像是个坏蛋。 宋默心中不禁有些迷惑,不管怎么说眼下这情况还是先稳住他,最好能从他的嘴里套出点东西来。 “老哥如此爽朗,定是个做生意的能手,身边有不少帮拳的人吧?” 宋默不动声色的问道。 “哪里哪里,整个马队不过就七个人。” 那男子笑着说道。 "哦?"宋默闻言不禁眉头一挑,心中顿时明白了,原来才混进来七个人,只是不知道太平军混入城中像这样的马队还有多少。 "在下宋默,不知老哥如何称呼啊?" 宋默试探着问道,毕竟眼下他的处境可不好说,眼前的男子也许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这般简单,也许他真的是个太平军呢? “在下姓王,单名一个虎字。” 王虎也自报家门。 王虎,听到这个名字,宋默心中不免咯噔了一下,这个名字他有些耳熟,当初江易语的手下可不就是叫王虎? 果然,王虎真的是太平军的人。 宋默心中明白但却不敢打草惊蛇,与王虎闲谈两句喝了马奶酒吃了葡萄干便告辞离去。 回到驿站之后,宋默立刻去了六扇门将事情原原本本讲给了唐意和夏雨。 得知这件事之后,唐意和夏雨心中不由得一阵冷汗冒了出来,看来太平军已经渗透到城中各个角落了。 三人心中明白,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弄清楚太平军究竟来了多少人都潜伏在什么地方,彼此之间是怎么联络的。 唐意和夏雨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将计就计,先摸清楚太平军究竟有多少人,随即再制订应对措施。 三人决定明晚悄悄的行动,先去找王虎打探一下消息,随后再制定应敌之策。 三人都不是笨人,都知道这次事态严重,所以都十分的谨慎小心。 第二天晚上,三人便在同福客栈外面碰头。 "我们怎么办?"夏雨问道。 宋默心中也是忐忑万分,但他还是镇定的说道:"走,我们先摸清楚太平军的打算。" 唐意和夏雨也都赞成这个办法。 于是三人便向同福客栈摸了过去。 同福客栈中,王虎正与几个太平军士兵坐在一张桌子旁。 王虎正在大口的啃着鸡腿,旁边放着的一盘烤肉被他吃的只剩下了半块。 "老王,这次来的可真够快的。" 一个太平军士兵笑着说道。 "嘿嘿,我老王办事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王虎笑道。 "恩,不过老王,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些反常呢?"另一个太平军士兵疑惑道。 "怎么反常了?"王虎停止了咀嚼,抬起头问道。 "你说我们都已经摸进了建安城中了,可是为什么一直都没有见到少主的踪影呢?我们不是已经飞鸽传书吗?怎么还没有过来呢?这不符合常理啊!" 那人问道。 王虎冷下脸沉声说道:“如此说来,白日里见到的那个年轻人好像也有问题,他和我们一样不像是骡马贩子。” 156n.net 第一百三十八章 莱芜滔天大火,铁匠图纸铁柱 莱芜,铁矿场。 数百民工点着灯彻夜开采铁矿。 “好好干,这次建安京可等着看咱的表现。” 太平军百夫长张彪厉声喝道。 这次太平军对建安京城的计划他没有去建安京心里很不爽,还好首领给他安排了这么个活。 "是,百夫长。" 众人齐声应诺,手上的动作更加卖力起来。 铁矿的开采进度很快,已经有一部分的铁矿石被开采了出来。 "张将军,兄弟们已经没日没夜干了六天了,你看能不能先休息一天?" 监工孙辉问道。 “不行,眼瞅着日子就要到了,咱们这边的铁矿可不能拖后腿。” 张彪眼一冷说道。 "这..." 孙辉还待说什么,张彪却又喝止了他。 "好了,别废话了,赶紧开始吧,别到时候没法跟首领交代。" 孙辉不敢反抗只好照做。 "大家快点啊,争取把铁矿石全部搬走,明早我们好赶往建安京。" 张彪大声吆喝道,众人齐声应喏,动作越发卖力。 一夜无话。 清晨的阳光洒满了整个铁矿山,照亮了山洞。 "将军,时间到了,咱们该启程了。" 孙辉在外面叫醒正在打盹的张彪。 "知道了,走。" 张彪打个哈欠,起身穿衣。 孙辉带队向铁矿出口跑去。 "大家加油啊,今天咱们可以赶回去了。" "好嘞。" 众人欢呼雀跃。 看着堆成小山的铁矿石,张彪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差不多了,装车送去建安京城。” 张彪发号施令道。 "是!" 孙辉带领众人开始装车。 "张将军,咱们的铁矿可以运到建安京城吗?" 孙辉问道。 "当然,你可以放心,绝对不会耽误咱们的事情的。" 张彪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那就好,那就好。" 孙辉松了一口气。 "走吧!" 张彪大步离去。 孙辉等人紧随其后。 铁矿运输队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这里,直奔建安京而去。 "兄弟,我知道你心软,但这些民工留着早晚会走漏风声。“ 张彪看着还沉浸在能回家喜悦的民工,脸上慢慢起了寒霜。 “嗯,动手吧,杀了他们。” 孙辉闭上了眼睛,一场血腥屠杀就此开始。 一队骑兵从埋伏的山上冲下来,瞬间砍到了两旁的民工。 "啊,将军饶命啊。" "求将军放过我吧,我还有家庭要养活。" "我不想死啊。" 众人哀嚎,求饶,可惜没有用,张彪的手段他们早已经见识过了,不管你怎么说,他都不会改变主意。 片刻之后,众人纷纷倒在血泊中。 张彪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转身离去。 "将军,一切都办妥了。" 一个副官来到张彪面前汇报。 "嗯,干的好,我们回去吧。" "是,将军。" “放把火吧,过几天建安京城也能看到这罪恶的火光。” 张彪冷笑道下令。 "是,将军。" 众人听闻,齐声答道。 一把火从莱芜铁矿场燃烧,滔天的大火将那些民工尸体烧的一干二净,什么都没留下来。 ...... 建安京城,城北铁器坊。 一辆又一辆马车缓缓驶进铁器坊后院,马车的车辙印子很重,马鼻子里冒着白气显然是拉了重物。 “张将军,你怎么亲自来了?” 铁器坊掌柜,老铁匠姜利问道。 “莱芜已是一片废墟。” 张彪沉声说道。 老铁匠姜利脸色一震,他知道这代表着几百个人的死亡。 “都是为了太平。” 老铁匠姜利低声说道。 “卸车吧。” 老铁匠姜利沉声说道。 张彪点了点头,一辆辆马车开始往下卸东西,是一块块的铁矿石。 “这些铁矿石会成为最终毁灭建安京城的东西。” 张彪心想。 "张将军,你的这份功劳我们铁匠铺是不敢记录的,你回去后好生休息,等到了战时,我们铁匠铺一定会派遣最强壮的士兵前去帮助你。" 老铁匠姜利拍着张彪的肩膀说道,张彪点点头。 铁匠铺里,一间密室内。 "大祭司,我们已经按照您说的办法,全都放入这里了。" "嗯" 一个身穿红袍,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茶杯。 "大祭司,接下来要怎么办?" 一个身材矮小,长得像猴子似得,穿着青灰色衣服,手臂上有一道深长疤痕的男子说道。 中年男子冷笑,说道:"怎么办?你觉得该怎么办?我现在还需要考虑吗?" 男子一怔。 "大祭司,我觉得现在我们应该先把这个消息传递回去,我怕到时候朝廷的援军到达之后会影响到事情的发展。" 中年男子听了之后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我们会束手就擒,等待着朝廷派人来援救?" 中年男子话语之中带着怒火。 "大祭司,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打什么主意,我告诉你们,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们一旦行动失败,整个建康城的铁器业就彻底毁了。" "是,大祭司。" "去吧。" 中年男子摆摆手说道。 "是,大祭司。" 男子退出密室。 "老姜,你真的相信我说的那番话?" 中年男子突然问道。 "属下不相信。但是属下更加清楚,如果我们拒绝的话,我们整个铁器坊就会毁于一旦。" 姜利摇摇头。 "好,那就这么做,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何能耐。" 中年男子阴森一笑。 一辆又一辆马车被搬到密室的四周。 一辆马车上的东西越堆越高,到最后竟然快到马车顶了。 "张将军,这些东西都是铁制品吗?" 姜利看着眼前的情景,问道。 "不错,都是铁制品,其中还包括大量的铜铁。" 张彪答道。 姜利听了之后心中暗骂,心想这帮王八蛋也太会花钱了,这些铁制品至少有上万贯之巨,他们竟然都买了下来,这是准备把他们铁器坊都掏空。 姜利在心里骂着,脸上却是带着笑容。 这时,两个太平军的人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走到密室前,女子被绳子捆绑住了双手,嘴里塞着布条,她拼命挣扎着,但是根本就无济于事。 正是当日宋默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个与陈大强争吵的女人。 "大祭司,人带到。" 张彪上前说道。 "带下去办了。" 中年男子淡漠的说道。 "是,大祭司。" 一群官差把女子拖了下去,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张将军,我们铁器坊的货物都放在哪里?" 姜利问道。 "姜老板,你们这些东西都在铁器坊的库房里,你看一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一定要万无一失。" fqxsw.org 张彪指着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铁器,说道。 姜利点点头,低头拿出了一张图纸,上面是一个参天的铁柱……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太平军再密谋,唐意查失踪女 "张将军,这是我们这些铁器的样子,你看一下,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好。" 张彪接过了图纸,仔细的端详起来。 姜利站在一旁等待着,等着张彪看完之后的反应。 片刻之后,张彪抬起头来看向姜利:"姜老板,这些铁器都是非常的合理,没有任何的瑕疵,这样吧,你们这几天先把我给你们打造好的这些武器送到我那里去。我们这里的工匠也会尽快赶制出来,然后送到你们手中,你们看怎么样。" "这样啊,好啊。" 听到张彪的话语,姜利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不合格的就行,他还真害怕有人不懂装懂的给自己乱弄呢。 "好,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告辞了,等我们把铁器运到你们那里的时候再找你谈一谈关于我们的交易。" "好。" "那我就不多留你了,我先走了。" "嗯。" 姜利挥了挥手,目送着张彪离开了这里。 回到了自己的店铺里,姜利把铁器的样子拿了出来,然后交给了手下的一名掌柜,吩咐道。 "你带人把这些武器送到这个地方去,记住,千万不能被其他人发现了,这可是大功劳,你一定要办妥了。" "是,主人,我马上就去!" "去吧。" 姜利挥了挥手,示意掌柜退下。 他转身来到了后院,看着院子里的这些铁器,心中充满了自豪。 他知道要不了多久,这些让他骄傲的铁器会毁灭整个建安京城。 他会用这些铁器把建安皇朝搅个底朝天。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父亲,我们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大了,您老人家可以放心啦,以后咱们家族一定会越来越强盛,越来越繁荣。您就放心享福吧。" 姜利喃喃自语的说道,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那样一幕。 "哈哈,好啊,好啊,只有我们家族变得强盛起来,我们姜氏才能够真正的辉煌起来啊,我也可以放心的闭眼睛养老咯。" 姜利哈哈的笑道,笑声传遍整个后院。 他的心情很好。 "来人呐,把这些铁器给我抬到城门外的仓库里去。" 姜利吩咐道。 "是,老爷!" "是!" 两名侍卫领命,立即开始搬运起了铁器。 这些铁器可谓是沉重异常,他们需要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够抬动。 不过,这些铁器却不算什么重量,因为这些铁器都是由特殊材料锻造而成的,不但沉重而且坚固,就是普通的火炮也无法轰穿它们的防御。 在姜利的指挥之下,他们把这些铁器全部都放进了车辆的后备箱里。 "好了,你们可以回去复命了。" "是。" 两名侍卫抱拳行礼,便离开了这里。 这次铁器的生产可以说是顺利至极,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比他姜利更清楚铁器是一件多么赚钱的买卖了。 这一切都离不开他的智慧与魄力。 这一天,张彪正在铁器坊里处理公务,突然有士兵匆忙的跑进来报告,说姜利来访。 "快,请他进来吧。" 张彪连忙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向外面走去。 "姜老板,您终于来了,快,快里面坐。" "不必了,我今天来是想和张将军商量一下关于我们双方交易的事情。" 姜利摆摆手,拒绝了张彪的邀请。 "哦?" 张彪疑惑的看向姜利。 姜利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呢? “不知太平首领答应我,事成之后整个建安京铁器坊全都归我姜家所管还作数吗?” 姜利沉声说道。 听到姜利的话,张彪愣住了,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正常,脸色如常的说道:"呵呵,不错,当然是作数的,我们铁器坊以后都是姜老板的,姜老板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我们一定竭尽所能帮助姜老板办妥。" "嗯。" 姜利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即对张彪说道:"那我们就不耽搁张将军的时间了,直接说明我们的意思吧。我们希望能够和张将军签订一份长期供货协议。这份协议可以保证我们铁器坊不断的提供给张将军你们需要的武器,但你们..." 姜利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直视着张彪沉声说道:“但你们必须提供给我们日后的铁矿原石。” "日后的铁矿原石!?" 张彪愣住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姜利会提出这个要求。 "对,我们希望张将军能够给我们日后的铁矿原石。" "这个...我,我可以将莱芜的铁矿场让给你们开采。“ 张彪想了想有些犹豫的沉声说道。 "不必了,那里现在根本就没有铁矿原石。我要的是你们日后的铁矿原石,而不是那里的废石。" 姜利何等聪明,一眼便看出了张彪的敷衍。 "这个,姜老板,这个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张彪皱眉说道,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姜利竟然敢和他提出这样的条件。 "张将军,您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条件有些狮子大开口啊?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您是不知道,现在我们姜家的日子可是越过越艰难。" 姜利一副委屈的表情看着张彪。 "你放心,只要我张彪还活着,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姜家的。" "谢谢张将军,您能够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 姜利得到了张彪的保证,这才将设计好的图纸递给了张彪。 张彪看了好一会儿,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好,就按图纸上做,七天之内务必完工。” "是,张将军!" 姜利抱拳道。 "好,你们可以回去准备了,这七天之内我会派遣人员到各个铁器作坊里去检查的,若是有任何问题,你们也可以来找我。“ 张彪沉声说道。 "是,张将军!" 姜利抱拳应诺,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看着姜利的背影消失,张彪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 "哼,姜利,你也太小瞧我们太平军的豪气了,我活着你还能活着吗?“ …… “什么?你说那个岳秀秀的女人失踪了?” 六扇门里,唐意冷着脸看着手下说道。 “大人恕罪,是,是小人办事不利,请你责罚。” 手下人额头渗出一圈冷汗说道。 “够了,那群人下手太快,敌暗我明,错不在你们,你们最后看到岳秀秀的地方是哪里?” 唐意问道。 “是胭脂巷,她去那里买胭脂,进了一家叫作百花羞的胭脂店然后便神秘失踪了。” slkslk.com 手下人不敢隐瞒,如实说道。 唐意叹了口气,再也没说什么走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章 胭脂巷百花羞,唐意得人画像 唐意叹了口气,他有些漠然的往前走着,脸上看不出一点喜怒。 这时,另外一个手下走上前来说: "大人,现在怎么办?我们应该怎么做?" 唐意回过头看着手下说道: "我们现在就去胭脂店查看一番,看看还有没有线索。" "好。" 手下点点头,然后跟着唐意一同离去。 此刻,胭脂店里,唐意带着手下的人四处查看。 "大人,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一个小弟向唐意汇报道。 "嗯。" 唐意皱眉点点头。 "大人,这个岳秀秀的女人真的死了吗?" 一旁的一个手下突然问道。 唐意看向手下,问道: "怎么?难道你有线索?" "属下并没有线索,但是属下觉得这个女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的。" 手下人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这个女人是被人杀害的?" 唐意疑惑的问道。 "不一定,也许这个女人根本没有死,而是逃跑了。" 那个手下人说道。 "逃跑?怎么逃?这个胭脂店里全是人,怎么逃?" 唐意疑惑的说道。 "大人,你别忘了,这里可是建安京城,是皇城,这里人口众多,如果这个女人是从哪个地方逃跑了,那肯定会有漏网之鱼,所以属下认为这个女人极有可能躲藏在某一条街道上。" 手下人分析道。 听到手下人的话,唐意陷入沉思。 这个手下人的分析确实有道理,自己只顾着查案,却忽略了这里人口密集的情况,而且这里的百姓都是富贵之人,谁会傻到去街道上溜达,除非他是疯了,而且这个女人如果真的是在街道上遇到了危险,那么自己的手下应该会发现啊! "好吧,既然这样,那就去百花羞搜索看看,如果能在那里发现线索,那就最好,但是如果没有发现,那就算了。" 唐意想了想,说道。 "是,大人。" "大人,你的伤好些了吗?" 一个小弟关心的问道。 "已经差不多了,不碍事的。" 唐意笑了笑说道。 "大人,这几天您的身体太虚弱,这个伤还是需要静养。" 那个手下人关切的说道。 "放心,这个伤只是皮肉伤,没有性命之忧,等伤好了之后,我再服用丹药恢复就好。" 唐意说道。 "是,大人。" 几人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看着退下去的几人,唐意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你们先下去吧!" 唐意吩咐其他人说道。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唐意便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接着,唐意将茶杯放下,然后站起身来。 来到房间窗户边,唐意打开窗户,往楼下看了看,只见街道上人群熙攘,人潮涌动,街道两旁的商铺灯火通明,一片繁华景象。 "不管怎样,还是去看看吧!" 唐意喃喃说道。 说完唐意便跳下窗户,朝百花羞走去。 百花羞是京城最大的一个胭脂铺,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大户人家,所以百花羞的生意十分红火。 唐意一路畅行无阻,走进胭脂铺内。 胭脂铺里的伙计一见有客人到来,便热情的迎了上去,一副讨好的模样。 "这位公子,不知道您需要什么样的胭脂呢?我们这里有上好的胭脂水粉,也有各种颜色的胭脂,公子要不要试试呢?" 伙计说道。 "你说呢?" 唐意轻声答应。 "那我们店里有上好的雪花胭脂,公子要不要试一下呢?" 伙计继续问道。 "我..." 唐意仍旧是轻声的答应。 "那我们店里有上好的桃红胭脂,公子要不要试一下呢?" 伙计继续问道。 "滚开。" 唐意说着亮出了六扇门招牌。 那伙计继续说道:“你用不上,可以买些送给夫人呢,现在啊疼夫人的男人才最稀罕嘞。” 唐意满脸黑线,这时掌柜的出来。 他一看到是六扇门的招牌,店掌柜顿时吓坏了,他赶忙跪倒在地。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店掌柜哭喊着求饶。 唐意冷哼一声,说道: "今天不追究你的责任,以后不要让我再在胭脂铺见到他。" 唐意说着指了指那推销伙计。 "是,是,大人,小人保证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店掌柜连连磕头,然后站起身狠狠的踢了一脚那伙计骂道:“赶紧滚到后院抬货去。”。 那伙计还恋恋不舍的说了一句:“实在不行,买回去送人也好啊。” 这一下连掌柜的脸色都有些凝固了...... “见过这个女人吗?” 唐意拿出六扇门对岳秀秀的画像问那掌柜道。 "见过见过,这个姑娘是我们店里的老顾客了,她每次都会留下很多胭脂,每次都要在我们店里待很久,不过昨日里她匆忙离开了,连看好的胭脂也没买下,今天没再来过。“ 掌柜有些难过的说道。 "哦,那你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吗?" 唐意又问。 掌柜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唐意看到掌柜的这幅态度,便没有多问。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离开吗?“ 唐意又问道。 "这个...我真的不清楚。" 掌柜一脸为难的说道。 唐意没有再说什么。 "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大人,小的告退。" "恩。" 掌柜的退了出去。 就在这时,店里另一个伙计说道:“她好像是看到一个男人进来后才匆匆离开的。” xiashuba.com “男人?” 唐意沉吟了一下,然后问道:“那男人长什么样子?你们以前见过他吗?” "没有,他进来的时候是戴着斗笠的,所以小的们没有看清。" 唐意点点头,然后对那个伙计说道:"你去帮我把那个男人的相貌画出来。" "是,大人。" 那个伙计恭敬的说道。 "你把他的样貌画下来后,我自己去找。" 唐意说道。 "是,大人。" 那个伙计说完便离开了。 唐意坐在凳子上,开始仔细端详起伙计给的画像来,这张画像上面的男子戴着一顶斗笠,身形很是熟悉。 “不会吧?是他?” 唐意脸上一片骇然,他的脑海浮现出一个人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唐意疑人宋默,宋默施神仙索 城北乱坟包,同福客栈。 王虎吃着葡萄干,目光却一刻也没离开过窗口。 这是他久经沙场留下来的习惯,这习惯不差,就像他挑选的位置一样,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从身后翻窗离开。 王虎是太平军副帅,这次对建安京城的行动由他亲自指挥。 没一会儿,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快步走进了骡马客栈。 “事情都办妥了?” 王虎把玩着手里的青花瓷茶杯低声问道。 “放心好了,那个叫岳秀秀的女人已经藏进了铁器坊内,没人找得到。” 戴着斗笠的男人阴沉着声音说道。 “让你装扮成那人抛头露面,有没有留下眼睛?” 王虎又问道。 斗笠站起身子,身形抖了一抖,顿时成了另一个身形。 这个身形看上去很像一个人,正是宋默。 “可以,这样的把戏唬不住他们太久,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王虎叹了口气说道。 “是,副帅。” 王虎摆摆手,斗笠男人快步离开。 “有意思,我现在倒是想看看你会怎么办呢?” 王虎轻轻的放下茶杯眼神一寒说道。 …… 城南殓尸司,七号殓尸房。 宋默推开门正准备走出去,忽然两个身影闪了进来。 抬眼一看,却是六扇门唐意和夏雨。 “你们怎么来了?” 宋默诧异的问道。 唐意和夏雨对视一眼,唐意沉声问道:“是不是你抓走了岳秀秀?” "我没有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宋默摇了摇头说道。 "那她是谁?"唐意接着问道。 宋默苦笑着回答道:"我哪知道啊,你们自己去问吧,反正我是没做过的。" 宋默说完就转身向门外走去。 "等等!"唐意伸手拦住了宋默。 "还有什么事吗?"宋默回头问道。 "我们怀疑你就是抓走岳秀秀的凶手!"唐意沉声喝道。 宋默闻言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随即收敛笑容问道:"你凭什么怀疑我?" "因为你和岳秀秀之前见过面。"唐意冷静的回答道。 "哦?我和她有过见面吗?"宋默一惊,但随即镇定下来反问道。 "当然!""哦?我和岳秀秀之前见过面?"宋默疑惑的问道。 "是的。你们见过面!"唐意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和她只是见过面而已。并没有其他什么交集。"宋默解释道。 "你撒谎,我看得出来,你们之间有猫儿腻。"唐意肯定的说道。 "我和她之间真没什么交集,我劝你们还是别打听了。 "宋默摇头说道。"是吗?我不信。"唐意冷笑道。 "你不信的话你可以查一下,但愿你们查出什么结果来,否则到时候我可是会很生气的。"宋默冷笑一声说道。 唐意和夏雨闻言对望一眼,夏雨点点头。"我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够不要打扰我,毕竟我现在正忙着呢。"宋默不耐烦的说道。 “你不要以为你戴上了斗笠就没人看出来你,胭脂巷百花羞的伙计认出了你,这就是画像。” 唐意说着将一张画像丢在了桌子上,画像展开里面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确实和宋默的身形有九成相像。 “你不要以为你戴上了斗笠就没人看出来你,胭脂巷百花羞的伙计认出了你,这就是画像。” 唐意说着将一张画像丢在了桌子上,夏雨和宋默都凑近看了看,画像展开里面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确实和宋默的身形有九成相像。 “不管你信与不信,这是有人在故意栽赃我,至于是谁在背后害我,我已经心中有数。” 宋默冷哼一声说道,见唐意只因为一张画像便怀疑自己他的心里有些难受。 "那好,既然如此,那么就把这个案子交给我们六扇门去查,到时候我看还有没有人敢栽脏你。" 唐意看了眼宋默淡淡的说着,她知道宋默心里委屈,毕竟宋默是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人,而且他的心里还有一个秘密不曾对任何人说过。 "不用了,我不需要你们查,我没多少时间了。"宋默看了眼唐意说道,他是清者自清,但现在建安京城笼罩在太平军的阴谋之中,他没有时间去让六扇门调查。 "你不用急,我们六扇门自然会尽快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你放心吧,你在这里还有什么需要吗?我会派人帮你办妥的。" 唐意安慰着说道,其实她心中对宋默很是信任,毕竟他们之前在一起共患难那么久。 “对不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宋默沉着脸说道。 "哦?你的意思是,你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唐意惊讶的问道。 "不错,我已经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了。" 宋默看向了唐意,他的目光中满是寒芒。 "那好,我们六扇门会帮你处理,但你要把实情说出来。“ 唐意说道。 “不行,你根本就不知道整个建安京城到底有多少他们的人。” 宋默粗暴的打断唐意的话说道。 唐意变了脸色,他直视着宋默的眼睛说道:“难道你怀疑六扇门?” "没错,六扇门终究不是铁板一块,而且镇魔司成立以后六扇门更是混入了不少有背景的江湖人,你认为凭借你们的能力可以查出整个太平军在建安京城到底藏有多少人马,还是能找出他们在建安京城的卧底?你又凭什么来保证建安京城的安全呢?" ranwen.la 宋默毫不退步的反驳道。 “难道你就可以吗?” 唐意针锋相对的说道。 宋默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沉声道:“没错,我可以。” "哼!你最好别惹恼我,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唐意狠狠的瞪了宋默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哎呀,真是的。"夏雨忍不住吐槽一句:"这小哥脾气还挺大。" "我也这么觉得,这种性格不适合混江湖。"宋默撇了撇嘴说道。 "走,咱们去找失踪岳秀秀。“ 夏雨提议道。 "行,走。"宋默点点头说道。两人来到一个偏僻的巷弄,宋默从袖中拿出一根绳索,将绳索扔到墙壁旁边,用脚踩着绳索,身体缓缓升空。 夏雨看见,眼珠子差点掉落到地上。 “兄弟,你这是什么功夫?” 夏雨震惊的问道。"嘿嘿,这可是秘密武器,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否则被人发现的话我就死定了。"宋默压低了声音说道。 见夏雨那震惊的可以塞下一个馒头的嘴巴,宋默笑了笑解释道:“其实这是一种术法,叫作神仙索。” “什么?神仙索?” 夏雨表情更丰富了。 “先别废话了,赶紧上来。” 宋默没好气的说道。 “哦哦。” 夏雨应了一声,庞大的身躯却是异常灵活,如一头巨猿一般攀上了绳子。 突然,宋默和夏雨眼前一亮。 再睁开眼,已经到了城北骡马客栈对面的一间二层茶楼。 第一百四十二章 骡马客栈监视,建安城外血战 “神仙索不是一种戏法吗?你这是怎么回事?” 夏雨骇然的问道,这样的秘法一下便可瞬移到千里之外怎么不让人惊骇。 “没你想的那么厉害,最多也就瞬移到方圆百里,而且准备时间太长,在真正的术法强者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1200ksw.net 宋默倒也不隐瞒,直接开口说出了神仙索的秘密。 夏雨没有说话,这份兄弟感动自不用语言表达。 “对了,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夏雨想了想开口问道。 “来找一个人。” 宋默笑着说道。 说着,宋默推开茶楼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一个人正在胡吃海喝着,不过他并没有敢喝酒,这个人正是前日里宋默安排到这里监视太平军王虎一行人的陈大强。 茫茫人海,谁会在乎对面一个无赖呢?? "老大,你找我?"陈大强起身看着宋默问道,不知道他找自己有什么事情,不过既然是找自己肯定有好事。 陈大强想起了宋默的出手阔绰,这两日的开销可都是宋默给的银子。 “这两日对面骡马客栈的人可有什么异常?” 宋默沉声问道。 "有。"陈大强点头说道。 "哦?" 宋默饶有兴趣的说道。 "他们的人总是来来往往,不过每次来只待一炷香的工夫便会离开,这两日骡马客栈的人一共只来过三次。"陈大强解释道,他是一个无赖之辈,因为想着宋默的银子,所以这两日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但却将这一切都记录下来了。 "这三次是怎么回事?" 宋默问道。 "这三次骡马客栈的人都是一些年轻男子,其中有两次都是一个戴着斗笠的人走了进去。“ 陈大强低声说道。 夏雨脸色一惊,斗笠男人可不就是伪装成宋默的男人嘛。 "斗笠人是什么人?"夏雨问道。 "不认识。"陈大强摇头说道。 "继续盯着,如果他再来,立刻通知我。"宋默吩咐道。 "老大放心,绝对完成任务。" 陈大强笑嘻嘻地说道。 "只是,只是,“ 陈大强一边说着一边搓着手,宋默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 随手丢了五两银子过去,陈大强乐呵呵的接着。 对于陈大强这种人倒好糊弄,只要给钱什么都可以做。 "我要你盯着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宋默询问道。 "还是像原来那样,一直在房里。"陈大强说道,那个人自然是王虎。 “看来王虎倒是真能沉住气。” 宋默心里暗骂了一声,但王虎毕竟还没露出破绽他也不好做下一步准备。 "那你先出去吧。"宋默说道。 陈大强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随后又将茶楼关上,宋默看着夏雨问道:"你知道王虎的来历吗?" "嗯?他的来历是什么?"夏雨问道,对于王虎的来历他也很想知道。 "你可知道太平军的事情?"宋默反问道。 "略有耳闻。"夏雨点头说道,太平军这两年可是大周的祸患,到处起义对付大周。 “住在对面骡马客栈的人叫王虎,他的身份在太平军肯定不一般,你回去帮我查查。” 宋默沉声说道。 夏雨点头答应,他也很想弄清楚这件事情。 太平军在建安的势力非常庞大,如果真的被其控制的话,那整个大周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好,我明白了!"夏雨说道。 "嗯!还有,这几天你要注意一下建安皇宫内外的动静,我怕他们会直接对付那位。"宋默嘱咐道,太平军现在已经在京城四方展开了攻击,他担心建安皇宫内部也出了问题。 夏雨郑重地点头答应。 宋默走了,留下了夏雨一人在街上闲逛。 他是在建康城闲逛,但却遇到了一群不速之客。 建安城外,一群人正朝着建康疾驰而来。 这些人腰间悬挂长剑,但全身上下并无身份证明。 "停车!快停车!" 这时一队骑兵从远处飞奔过来,为首的人喝令道。 听到这个命令,这辆马车立即停下。 "你们是什么人?" 一名士兵从马车上走下来喝问道。 对面一人下了马,他拿出了一块金牌,金牌上面刻着"三卫军"三个字。 看到这块金牌,这名士兵立即单膝跪地:"卑职见过三卫军的大人!" 三卫军乃是皇上的亲卫军,统领大人是大周国的三位大将军之一。 "起来吧!"三卫军的大人微笑着说道。 "多谢大人!"这名士兵站了起来,但却没敢放松警惕。 "你们这次来是做什么的?"骑兵头头林丰沉声问道,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建安京城心中不免疑惑。 三卫军一直以来都是皇城亲卫,此时怎么莫名出现在建安京城外面? “其中有诈!” 林丰眼中一寒,手里的长枪不由的上移了几分。 他知道,建康城内有太平军潜藏。 他不能确定眼前的这群人是不是三卫军,因为三卫军的身份实在是特殊。 想到这里,林丰的眉毛紧蹙,他已经怀疑起对面人的身份。 林丰看出了端倪,旁边的人自然也能看出端倪,这些人全都警惕起来,纷纷拿出兵器对峙着。 "三卫军,是皇城的戍军,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林丰厉声问道。 他不相信眼前的这群人会是戍军,戍军可是皇城最坚固的防御力量,绝对不允许轻易出动。 更何况是这种时候,他们应该守在京城才是。 "小兄弟,你不觉得你问的太多了吗?“ 对面为首那人微微邪笑,眼睛里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 林丰脸色阴冷,他看出了对面这群人的不简单。 “戒备,有狼入京!” 林丰一声大喝,手下骑兵顿时提枪冲锋! “晚了。” 对面那人眼神一寒,缓缓拔出了腰间长剑...... "杀!!" "噗嗤!" 一柄利剑刺穿了一名士兵的胸口,随后又刺穿另一人的腹部,鲜血狂喷!!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且那些突袭的人也是训练有素,没有给任何一人逃跑的机会,直接就是一刀致命,连一点喘息的余地都没有给! 这一下惨剧发生的太快了,等到士兵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死伤大半。 这些士兵们纷纷倒下,身体上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而他们的同伴早已死亡。 看到同伴的死亡,剩余的士兵们也吓坏了,他们根本就不敢恋战,转身就要逃跑。 但是他们刚刚转身便遭到了对方的拦截。 "别乱跑!" "杀啊!!" 林丰大怒,手握缰绳,手里的长枪舞动,一股强劲的枪风席卷而来,瞬间捅穿了对面一人。 看到自己这边的士兵被杀害,这些士兵也是彻底惊呆了。 他们虽然都是士兵,但对面完全就是一群嗜血的狼。 "想跑?" 对面为首那人嘴角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战马救主脱险,唐意遭人围攻 建安京城外,一群持剑之人围住了一个持枪带甲的人。 林丰浑身是血,盔甲里几乎让血给泡透了,他死死的握着手里的长枪,双手颤抖着,已然没了多少力气。 1200ksw.net 地上横七竖八全都是死尸,林丰的手下全军覆没。 “你们到底是谁?”林丰死死的看着眼前的人说道。 “太平军,冲阵营,本来你应该看到的是刀的。”对面为首那人说道,他正是冲阵营校尉,徐晓季。 “原来是叛军,呸,受死!”林丰怒喝一声,不顾浑身的伤口挺枪上前。 徐晓季让手下人退后,他亲自与林丰交手。 林丰的实力比起徐晓季差远了,他一直被徐晓季压着打,没有还手之力。 就在这时,徐晓季突然感觉背心一凉,他回过神来,急忙闪躲。 林丰一击落空,转而一脚踢向徐晓季,但是被徐晓季一脚踹中腹部,顿时倒飞出去。 徐晓季急速赶过去,一把提起倒飞的林丰,一拳砸向林丰的头顶。 就在这时,林丰感觉一股巨力砸来,他想要避让却发现全身上下已经使不出一丝力气,无奈之下只好抬起右手抵挡。 "噗~!" "砰!" "轰隆~!" 徐晓季与林丰同时倒飞出去,狠狠的撞到树上。 徐晓季站起身来,冷笑着看向林丰:"真是一只不知死活的狗!" "混蛋!我要杀了你!"林丰愤怒的嘶吼着急他忍住全身的剧痛站起身子。 "你不够资格!"徐晓季冷哼道。 话音刚落,徐晓季便冲向林丰。 此刻的林丰已经无力招架,徐晓季轻松的将林丰摁在地上,然后用膝盖重重的砸向林丰的胸膛,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林丰的胸骨断裂,吐出鲜红的血水。 徐晓季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林丰说道:"你最好祈祷你能挺过今天!" "你...你不得好死!"林丰恶毒的诅咒道。 "哼,你也不得好死!"徐晓季说着便又一次提脚踩在林丰的胸口上,用力一扭,顿时传来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林丰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昏迷过去。 徐晓季走近林丰身边,从腰间抽出佩剑来,对准林丰的脖子便要砍下。 突然,一个巨大的影子猛的飞奔过来。 徐晓季的剑砍在了那东西身上,只听铛的一声响,却是砍在了铁甲之上。 众人一看,却是林丰坐下的战马护主,此时前来救他的主人。 纵使徐晓季戎马一生,但一时间也愣了神,战马踢起后腿,徐晓季赶忙持剑格挡。 但战马力量何其大,一脚便将其踹的倒飞出去。 趁着众人愣神的功夫,战马衔起地上昏迷不醒的林丰驼在马背上飞奔离去。 “妈的,赶紧去追,千万不能放跑了他们。”徐晓季刚刚站稳便大骂一声道。 "是!" 徐晓季骑上一匹战马率先朝着林丰逃离的方向狂奔,他要在林丰的前面截住他,如果让林丰跑掉,林丰一定会去报信,那样的话,徐晓季就完了。 但是,徐晓季却并未跑出多久,便感觉到前面传来一阵阵马蹄声。 徐晓季勒马看去,却发现前面是官道,此时不少的商旅在官道上走着,而已经看不到林丰的影子。 徐晓季不禁皱起眉头。 "怎么办?"一旁的副将问道。 "继续追!" "是!" 徐晓季带领着队伍继续前行。 林丰骑着战马飞驰在官道之上,但由于战马已经脱力,一路上他摔下不止一次,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了,但他仍旧咬牙坚持着。 终于,在奔跑了两个时辰之后,林丰终于累趴在了地上。 林丰艰难的喘着粗气,他的身上已经满是灰尘,脸上布满血污,整张脸已经完全辨认不出原来的模样。 就在林丰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队黑甲士兵骑马赶到。 林丰费尽力气睁开眼睛,然后等看清来人他的一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原来来人正是他的朋友,镇北军中铁骑校尉赵天息。 “林兄,林兄你怎么伤的这么重?”赵天息认出了林丰,沉声问道。 "我被人偷袭,险些被杀死。"林丰艰难的说道,虽然说得很简单,但却让赵天息感受到了那种惨烈。 "谁?敢伤你!"赵天息问道。 “太,太平军。”林丰说完这句话又疼晕了过去。 赵天息脸色大变低声对手下人说道:“赶紧回城,有狼入京!” …… 城北骡马客栈外面的巷子里,唐意快步走向巷子深处。 身后几个戴着斗笠的黑影匆匆追了上去,但就在转角的地方看不到了唐意的身影。 “几位,你们是在找我吗?”唐意突然从旁边的桂花树上跳下来冷冷的说道。 “看来宋默说的没错,果然有人在陷害他,看来就是你们了。”唐意将手按在朴刀上。 “少废话,杀了她。” 为首那个戴着斗笠的人一声令下,四个斗笠黑影拔出匕首便冲了上来。 他们的动作迅猛无比,一时间竟然让唐意有些难以招架起来,但很快唐意又调整了过来,她的速度比这几个人快上许多。 只见唐意脚踩着步罡快速闪躲,一把朴刀也不停的挥舞。 "嘭......" 朴刀划过空气,带起一阵风声。 朴刀与斗笠黑衣人的兵器碰撞,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音。 唐意用朴刀抵挡住斗笠黑衣人的攻击后,朴刀一甩,朴刀上面藏着的铁针飞射出去,一下子扎在斗笠黑衣人的脸上,血液顿时顺着铁针流下。 唐意一个箭步来到他身旁,朴刀一个横扫,将一个黑衣斗笠人扫倒在地。 另一个斗笠人见状,连忙扔掉朴刀朝唐意扑来,朴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直取唐意的脖颈。 唐意身体微侧避开朴刀,一记鞭腿踢出。 斗笠男被一股巨力踢飞出去,摔落在地,口吐鲜血。 扑通一声。 斗笠男摔落在地,躺在地上,双眼圆睁,已经断气。 唐意收起朴刀,蹲在斗笠男面前仔细检查起来。 看到斗笠男胸口插着的铁针,唐意知道刚才自己下手重了一些。 啪啪啪,站在一边的斗笠男人鼓起掌来。 “果然不愧是六扇门的高手,出手是真狠啊。”斗笠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解下铁鞭来。 铁鞭在阳光下闪烁着幽蓝色的寒光,让人看起来十分的恐怖。 唐意拿起一旁的朴刀,斗笠男人将铁鞭缠绕在朴刀上面。 "你的实力还不错,但是今天遇到了我,算你倒霉吧!"斗笠男人将铁鞭缠在朴刀上,然后猛地挥了一下。 "唰~" 一道银白色的锋利刀刃划破空气,发出呼啸的声音,直奔斗笠男的面孔。 斗笠男见状,连忙将手中的铁鞭往空中一抛。 "叮~" 钢铁鞭在半空中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铛。" 一声金属相撞的脆鸣声传出。 铁鞭与朴刀撞击在一起,朴刀竟然被弹回了几米远。 "居然有克制!" 唐意心中暗道,但他却是丝毫不慌。 "再接我一鞭!" 斗笠男人手中的铁鞭再次甩出,朝唐意的面颊袭去。 唐意再次举起朴刀,一个反身一记鞭腿踹向斗笠男人的胸口。 斗笠男人手中的铁鞭抽了一个空,但他并未因此而生气,反而是一笑,然后将手中的鞭子收回来。 唐意见状,眉头一皱。 斗笠男人的这种做法,显然是想消耗他的内力。 唐意将朴刀往后背一放,然后握紧拳头。 唐意知道自己的这一拳若是砸中,必然会将他的胸骨打断,而这时候唐意的内功已经恢复了三层,这一拳的威力可比刚才强了几倍不止,若是打中,绝对能将斗笠男人打成重伤。 然而就在唐意快要打中斗笠男人的时候,突然一支响箭迎面射来。 唐意慌忙躲避。但紧接着一个黑影便冲上前带走了地上的斗笠男人。 唐意想追,但这里的巷子乱的如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一般,根本无从下手。 而那个黑影也很狡猾,一旦唐意追出巷子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刚才射箭那人也没有再露过面。 "该死!"唐意愤怒地一跺脚。 这时候,一个身穿青色布衣的男子从巷子口走出来,这人正是刚才救走斗笠男的那个人。 青衣男人对斗笠男人低声说道:“王帅要见你。” 斗笠男人身形一颤,随后点了点头。 唐意跟丢了人正准备离开,可她还没来得及迈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刚刚那人用的是军中功夫?”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宋默得人下落,铁器坊再遇袭 宋默走在建安京城的街上,迎面走来了俩人。 这俩人正在讨论着最近听到的奇闻。 其中一人说道:"听说了吗?今天在京郊发生了一起大案子。" 另外一人问道:"什么大案子啊?" 这人继续说道:"听说死了不少当兵的,得有好几十个呢。" “啊,死这么多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另一个人惊呼道。 这时候,另外一个人接着说道:"听说那些当兵的,都是被杀掉的。" "什么?这怎么可能,那些当兵的可都是军队中的高手,哪里是普通人能杀掉的,肯定是有幕后黑手。" 这时候,又有人接口:"是啊,听说这些当兵的,身上都有伤,还有的胳膊都被砍掉了,而且脖子也被砍断了,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是没办法活命的。" "嗯,听说还有一些当兵的尸体被抬回来了,不过看那些当兵的样子,应该是已经被杀掉了。" "是啊,听说有好几百具尸体,真是惨烈。" "哎,也不知道是谁干的,这简直太残忍了。" "这也不奇怪,这些人本来就是军队中的高手,但是却被别人干掉了,而且还把他们的脑袋割掉,这样一来,他们的脑浆都流到路边上了,想不恶心都难。"宋默心中一惊,赶紧加快了脚步。 这俩人继续聊着。 其中那人说道:"哎呀,这件案子太恐怖了,我都吓得不敢看了,你知道吗?昨晚我睡觉时候还梦到一个满身鲜血的大汉拿刀杀向我,真吓人啊!" 那人说道:"这案子太残忍了,不过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发生在咱们建安城的,咱们建安城是大周朝最安全的城市,怎么会发生这些事情,而且就算是发生了,咱们也不会害怕的吧,这么多的士兵,难道还打不过一群土匪吗?" "谁知道呢,咱们只管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便是。" "恩,说的也是。" 这二人一边议论着,一边往城门口走去。 “对了,昨天我也遇到一个好玩的事,前日里我在铁器坊定了一批角头铁,昨日去取,你说我看到啥了?” 一个人突然说道。 "什么?" "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从城墙跳下来,摔得四仰八叉,最后竟然还活着,你说有没有意思?" "你是说真的假的啊!" 那人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那男子还跟我说话来着,我说兄弟,你是咋死的?那人没理我,哈哈哈。"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说那人长成那副模样,肯定是被仇人给弄死的。" "这倒也是!" "走,兄弟,陪我喝两杯去。" "好嘞!" 俩人说说笑笑的向着城中心的酒楼走去。 另一个人也突然站住脚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一件事来,昨日里我去铁器坊给府上的马换马蹄铁,里面都是膀大腰圆的汉子,但偏偏藏了一个细皮嫩肉的娘们儿,你说好玩不好玩?” "好玩,简直太好玩了。" "哈哈哈,说的也是,这娘们儿穿的衣服还真是骚气,看她的身材就知道了,那胸前两座山峰可是相当雄伟啊,真的是好大啊!" "哈哈,你说的是那个娘们儿吧。" "嗯,没错。" "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 "哦,你说那个女的啊,她的名字叫岳秀秀,长得也挺漂亮的。" "哦,原来是那个小妞啊,怪不得呢,昨夜里还有人说那个小妞长得跟仙女一般,今儿我一看还真是如此。" "哈哈,你这话要是让那娘们儿听到估计要哭了,那娘们儿的脸蛋儿比仙女还要美丽,她的胸脯比仙女的还要挺翘,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可惜被铁器坊那群汉子给金屋藏娇了,咱们享用不上了。“ 两个男人猥琐的大笑着离去。 宋默心神一凝,岳秀秀?可不就是他正要找的人嘛? 当即宋默调转了方向,快步往铁器坊走去。 …… 铁器坊。 姜利一边打着烧红的铁片,一边冷声说道:“千万不能再让那个叫岳秀秀的女人再出来,否则恐怕我们都得死。” “不会吧?”一个伙计说道。 姜利冷哼一声,不屑地看了那个伙计一眼,淡然道:"这种话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你敢说一遍,那么我绝对会用刀子把你的嘴缝上,听到了没有。" "听,听到了。"那伙计吓得连忙点点头,不敢再说什么。 姜利将打好的铁块放入了一个大桶之中,随即将木浆倒进去,使劲搅拌了几下,随即将桶提起来,放到一旁,看向另外一名伙计。 这个伙计是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但是却比较憨厚的小伙子。 "我已经问过了,他们都说岳姑娘最近并未出门,而且也没有去铁器坊,她不是应该还呆在家里么?"这名伙计疑惑道。 姜利摇摇头,沉声道:"你知道吗?那个岳秀秀是太平军的人。” 说完,姜利叹了口气说道:“这几天管好你们裤裆里的玩意儿,别有一天因为这个女人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名憨厚的小伙子听到这句话,脸色刷地就变得惨白,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哆嗦着身体,不停地点着头。 姜利冷笑一声,不再理会那名伙计,转身离去。 那名伙计瘫软地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满脸恐惧。 这时,又有一名伙计走到那名小伙子的面前,安慰他,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不要担心,她肯定是被关起来了,你只需要守住她的房门便行了,不会有人敢靠近的,这一切都交给我们便可以了。" "嗯!"那名憨厚的小伙子连忙答应一声,脸色好看许多。 铁匠铺中,姜利继续忙碌着。 "掌柜的,我想要一把铁剑。"一个年轻人抬脚走进铺子笑着说道,正是宋默。 姜利看了宋默一眼,随即点点头:"你等一下。" 随即姜利从怀中掏出一柄长剑递给宋默。 "谢谢。"宋默接过长剑,笑着说道。 "嗯,没事的话你就出去吧,我现在还在忙。"姜利淡然说道。 "哦,好的。"宋默点点头,将长剑挂在了腰间,转身向外走去。 突然,他停住脚回头笑着说道:“掌柜的,向你打听一个人,我妹妹你见过吗?对了,她叫岳秀秀。” “没有,没有。”姜利脸色苍白,然后摇头说道。 宋默笑了笑,没说话走了出去。 姜利的眼睛中闪过一抹狠厉:"小子,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铁匠铺外。 宋默拿着长剑站在门口,左右环顾,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宋默连忙转头望去,只见一男子走过来,那个男子穿着普通,但是宋默知道,这个人是一个实力强横的高手。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宋默心中警惕万分,手中长剑紧握,随时准备出击。 那名掌柜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抬眸向宋默扫视了一眼,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小子,难道真的是来买东西的? 不,一定是来找茬的! “小子,下辈子不要多管闲事。” 那人低声说了一句,一把匕首冲宋默眼睛刺了过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宋默与人交手,副帅真是王虎 宋默眼神一寒,那人的匕首已经刺到眼跟前。 宋默等看清那来人的身形,却发现这人他见过,就在骡马客栈,他是王虎的手下。 那人的匕首像是毒蛇一般咬了过来,宋默忙用手里的长剑格挡,只听铛的一声脆响,长剑被匕首砍做两半。 那人见一击未中,立刻又朝宋默刺去。 宋默一个侧身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小子,别躲了,快把钱交出来。" 宋默冷笑道:"你这个杀手还真是厉害啊!我倒是想知道你的杀手锏是什么,让你这么自信?" 那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小子,我倒是小瞧你了,竟然能躲开我的匕首,不错,不错,你的确有资格成为我的敌人,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注定成为失败者,而且是死无葬身之地的失败者,哈哈,哈哈哈!" 说着那人再次攻来,宋默这一回没有躲闪,而是迎接了上去。 二人很快战到了一起。 一时间,只听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传来,两人的速度奇快,只是转眼间便打了上百招,二人仍旧是旗鼓相当,不分高低。 那人见宋默的武功比他还强,眼中不禁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宋默见此情形,心中暗喜,他知道,这一战自己必胜。 那人见此情景,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狠色。 下一瞬间,他猛地加大力气,手里的匕首直冲宋默的脖颈而去。 宋默眼睛一瞪,眼见匕首就要割破他的脖子,突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随即他双腿猛地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那人的匕首直奔宋默的腰腹而去,宋默身体一拧,轻松避开了他的这一刀,并且借助这一刀的冲劲,身形向着前方急速飞驰而去。 那人见宋默逃走,连忙追赶而上,宋默见那人穷追不舍,嘴角浮现出一抹邪恶的微笑,他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眨眼间,他就已经跑出数十丈远。 那人见此情况,心中大骇,想不到这个年轻人武功如此了得,他连忙加快速度追赶上去。 宋默看那人紧追不舍,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儿的笑意,因为他已经悄悄在腿上绑了两个纸甲马,疾行之术施展又岂能儿戏。 那人追的太近,他不好下重手,于是,他决定引诱那人去人少的地方。 宋默一路狂奔,那人一路狂追,二人在城中街道上跑了好一阵,终于将距离拉近到了百米范围内。 宋默心中暗喜,只见他脚下用力,向左边的墙壁一跃而起。 宋默在半空之中,突然转变方向,向右边跳去。 宋默一落地,便往前奔去,身法奇怪,那人一愣,连忙追赶。 宋默见那人追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的笑容,他一路狂奔,那人在他的背后不断追赶,二人一直跑了几千里,终于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树林。 无错小说网 宋默站在那里,那人也停了下来。 二人隔着几十丈远的距离遥遥相望。 那人见宋默终于停了下来,眼中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他慢慢的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来,只见他拿出一枚铜钱,铜钱在他的手中滴溜溜的旋转,铜钱的表面隐隐散发着淡绿色的荧光。 宋默见到那人的举动,心中暗叫不妙。 这种铜钱他在一些古籍之上见过,那些古籍记载这种铜钱的威力极其强悍,若是被它击中,那么一旦被击中,就算是铁石,也要碎裂开来。 宋默心中不由得庆幸自己先前没有贸然出击,不然,自己的性命恐怕就要交待了。 那人似乎已经准备好了铜钱,他轻轻的将铜钱贴在胸口上,随后双手握住铜钱的两端,猛地用力。 轰! 一股巨大的声音传来,那人的身体突然被一股巨力撞了出去,身体在地上滑行了数十米才稳定了下来。 原来是宋默见势不妙,先下手为强,施展出了召唤之术:囚牛。 宋默手里摸出一把袖珍弯月胡琴,横放手心,按鼗如鼓而小,有柄长尺余,击弦于鼓首而属之于柄末,二弦之乐。 琴头之上,蹲立黄龙,麟角栩栩好音律,名曰囚牛,性情温顺,不嗜杀。 轻轻拨弄之下,袅袅琴音中,一只足有五丈长的囚牛虚影浮于头顶。 囚牛一击,可比黄字一品! 囚牛防守,玄字七品不破! 那人哪知道宋默还会如此厉害的术法,一级之下已经整个胸腔凹陷下去。 满口的鲜血,出气多,进气少,显然活不了了。 “你现在还不能死,说,谁派你来的?是不是王虎?” 宋默冷声问道。 那人嘴角挂着鲜血,一脸不甘心的看着宋默,他没想到宋默竟然还能发出这么厉害的招式,他想不通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物,难道这世间真的有妖孽存在吗? 宋默见他一言不发,继续问道:"回答我的话,谁派你来的?" 宋默看见那人不肯张口,便用袖口擦干净了手中的匕首,随手丢掉。 他走向那人,那人见宋默走来,眼中充满了恐惧,他连忙向后退去。 宋默冷笑一声,走上前去,抬起脚对着那人的肚子就是一脚,那人吃痛,捂着肚子跪倒在地。 宋默一脸不屑的看着那人,冷声说道:"你是不是想去大理寺的诏狱。" 那人听了宋默的话,一脸绝望。 宋默继续说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谁派你来的,是谁指使你的?" 那人闻言,咬咬牙,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宋默见那人不说话,便一拳砸在那人的脸上。 那人的额头顿时流出一大摊鲜血来。 宋默又是一脚踢在那人的肚子上。 那人忍受不了剧烈的疼痛,嘴角一歪,吐出一口鲜血。 宋默接连又踹了好几脚,将那人踢的躺在地上起不来。 宋默这才停下来,他看着地上的人,眼睛眯成一条线,语气冰冷的说道:"我的耐心有限,若是你不配合,那么,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那人见宋默如此凶狠,连忙说道:"是......是副帅派我来的。" "你说的都是实话?" 那人点点头。 "你是什么时候跟踪上我的?"宋默继续问道。 "今天早上,我在城南发现你的,本来我以为你在城中闲逛,我就一直跟着你,可是,没想到,我跟你跟丢了,我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我便一路跟随你到了铁器坊,故意找机会来杀你。“ “铁器坊可有太平军的探子?” 宋默又冷声问道。 "我......我不知道......"那人摇摇头,说道:"不过,在铁器坊附近确实有探子。" 宋默见那人不像撒谎,于是,他将手中的匕首扔到那人的面前。 匕首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宋默说道:"你现在可以走了,不过,我劝你以后最好不要再让我遇到你,否则,我保证,下一次,我就不会只是踹你这么简单了,我会将你全身筋脉尽毁,让你生不如死。" 那人见宋默如此说,吓得浑身一颤,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朝门外跑去。 宋默见那人已经走远,这才将目光移向地上的匕首,那匕首正插在一根粗壮的木柱上,木柱上沾满了血液。 宋默捡起匕首,拔了出来。 “站住。” 宋默突然又在那人身后说道。 那人哭着脸问道:“你不是说放我走吗?” 宋默说道:“说过放你走就一定放你走,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们副帅是谁?” "我......我不知道。"那人连忙说道。 "我劝你还是乖乖告诉我吧。" 那人一听,吓得一哆嗦,他连忙说道:"你快走吧!我不想死,我不知道我们副帅是谁,我不能出卖我们副帅啊!" 宋默一听,便知道那人所言非假,于是,他冷哼一声说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那人见宋默一脸怒色,知道宋默是说真的,于是,他急忙说道:"我不会说的,但应该是你猜的那个人。" 宋默闻言,这才转过身去。 “滚吧。” 那人顿时连滚带爬的离开。 第一百四十六章 秦刀子喂活狼,王虎带人离开 骡马客栈。 杀手秦刀子拖着将死之躯走了进来,王虎的手下顿时将他搀扶进来。 “我要见副帅。” 秦刀子虚弱的说道。 “走。” 王虎手下对视一眼将秦刀子带去了王虎面前。 “废物!” 王虎冷哼一声,随即心里也是一寒,他没想到看似普通的宋默竟然是术士。 “副帅放心,我没有说出一个字。” 秦刀子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说道。 “愚蠢,你能活着回来就证明这里不安全了,走,去那个地方。” 王虎又是一声冷哼,紧接着众人快速从骡马客栈离开。 一处隐秘的密室中。 王虎看着躺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的秦刀子,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他不知道宋默是怎么知道的,但是从秦刀子的嘴里却知道宋默已经知道了真相,所以必须尽早除掉这个危险的人物,不然等待王虎的只有灭亡一途。 宋默,这次我就让你死在我手中! 王虎心中怒吼,随即从身上拿出一张符咒,在符咒之中放入了几颗血丹,符咒瞬间燃烧起来,化为灰烬,随即王虎的右掌按在了秦刀子的额头上。 "啊......" 秦刀子突然睁大了双眼,痛苦的惨叫着。 王虎冷笑,右掌用力。 "咔嚓!" 秦刀子的脑袋应声而裂。 "哼,死吧!" 王虎收回右掌冷笑。 "轰......" 秦刀子的尸体轰然倒地。 "副帅,你的计谋成功了,六扇门的人已经把注意力放在了宋默身上。" 此刻在门外站立的王虎手下,恭敬的向他汇报。 "恩,好,传令下去,全力搜查宋默,并且封锁消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透露出半点风声。" 王虎吩咐道。 "是。" 手下领命后退出了房间。 王虎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尸体,脸色变得阴沉无比:"宋默,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就算你躲在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 秦刀子的死让他愤恨无比,他本以为能够借助宋默的势力来帮助自己达到目的,但没想到宋默的势力居然是六扇门,这样就使得他失去了这次大好的机会,但他不甘心,他绝不甘心。 王虎冷静下来后便开始思考该如何处置秦刀子,毕竟宋默的实力远超过他,他若是想对付宋默的话恐怕不容易,他还需要宋默背后势力的配合,但他却不甘心就这么被宋默抓到。 "来人,去准备一些东西。" 王虎想到了什么,吩咐道。 "副帅有何吩咐?" 手下询问道。 "你去将秦刀子的一些杀人证据交给我,并且将他的一切罪状都呈现出来,记住,务必做到一字不漏。" 王虎冷漠道。 "属下遵命。" "恩,下去吧!" 王虎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准备。 王虎的手下走出去后,他脸上的冰冷逐渐散去,转换成一丝笑意,这种笑意极其诡异,他在心里冷笑道:"哼哼,宋默,这一次我看你还往哪里跑?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他的眼神之中满是怨毒之色,仿佛想象中的宋默已经被他折磨的生不如死。 王虎的手下办事效率十分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准备好了所有证据,而且还将他们调查到的关于宋默的一切信息都递到了王虎的桌子上。 "很好,这次你的表现很好,等到时候事情完结后,本将军自然少不了重赏。" 王虎看了手下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的手下立刻跪拜在地谢恩,随后便退了出去。 "这个人是个祸害!不能留!" 王虎冷笑,这次不仅要对付宋默,同时还要对付六扇门。 宋默,这是你逼我的! "来人啊!将秦刀子的尸体丢到乱葬岗去喂狼,还有宋默的人,一个也不许放过!" 王虎冷酷的命令道。 "是。" 很快一群人抬着一具尸体来到乱葬岗之中。 这个尸体十分干净整洁,并没有什么污渍,可是这这群人却没有任何怜悯之色,直接将尸体抛了进去。 不久,尸体便被狼群撕咬殆尽。 …… 王虎坐在椅子上看着窗户外面的夜空,喃喃说道:"宋默,希望你还能逃脱得了我的追捕!" "王虎!"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在房内响起,随即一道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王虎抬头,看向来人。 此时这道身影身穿着白色的衣服,脸上戴着银白色的面纱,身材高挑,身姿曼妙。 她正是李舞阳! "舞阳姑娘怎么来了。" 王虎笑了笑说道。 李舞阳走到王虎身边坐下,淡淡的笑道:"怎么,难道王虎公子没有邀请我吗?" 王虎听后笑了笑说道:"当然不会,不知道姑娘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呢?" "王虎公子,你这次的行动很顺利,虽然最后秦刀子还是被六扇门的人抓了起来,但是却没有被他们杀死,反而让他们的计划泡汤。" 李舞阳缓缓的说道。 "哦?那姑娘的意思是我们这次的行动不顺利?" 王虎疑惑道。 李舞阳笑道:"我的意思是王虎公子的计划不错,不过还不够完美。" "不知道舞阳姑娘是什么意思?" 王虎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问道。 李舞阳微笑:"王虎公子,你可别忘了,宋默的身旁还跟着一个六扇门的人,而且他的武艺也非常强悍,王虎公子你觉得以你这些人能够对付他么?" 王虎闻言一愣,他的确忘了,宋默身边还有一名六扇门的高手。 "那舞阳姑娘的意思呢?" "我建议公子可以先和六扇门的人打好关系,然后再慢慢对付他。" "呵呵,看来舞阳姑娘是想要投靠我了。" "王虎公子误会了,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因为秦刀子这次行动的失败会让六扇门的人感到警惕,这是最好的下手机会,所以我才提醒王虎公子的。" 李舞阳说道。 "哦?不愧是江南四秀,果然聪慧过人,我很欣赏你。" 王虎说道。 "我这个人一般不喜欢别人夸奖,所以王虎公子不用说太多的漂亮话。" 李舞阳笑了笑说道。 "哈哈,那就请舞阳姑娘先在这里住下吧!" 王虎笑着说道。 "谢谢王虎公子的盛情款待,不过我今晚有一场聚会,不能陪公子你喝酒了。" 零点看书网 李舞阳笑了笑说道。 "聚会?不知道是哪家的?" 王虎皱眉问道。 "是京城的李家举办的。" 李舞阳解释道。 "哦?那李家是京城第一世家,舞阳姑娘怎么会去参加那个聚会呢?" 王虎诧异道。 李舞阳笑道:"因为我们李家的大小姐在李家举行一场聚会,我是代替我家主人前来赴宴的。" "哦?原来如此。" "对了,王虎公子,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一声,不知道王虎公子能否帮我这个忙呢?" 李舞阳说道。 "哦?舞阳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只要是我能够帮上忙的,定然不会推辞。" 王虎笑着说道。 "是这样的,我家小姐看上了你身边的那位女仆小雪,不知道你愿意割爱吗?" "小雪?" 王虎微楞,旋即摇了摇头说道:"舞阳姑娘,我这个丫鬟我很看好,所以不能割爱,抱歉了。" "唉!那真是可惜。" 李舞阳惋惜的叹气道。 "没事,这种小事不值得舞阳姑娘可惜的。" 王虎笑着说道。 "嗯,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李舞阳说完转身离去。 "舞阳姑娘,等下!" 突然,王虎喊住李舞阳。 "还有什么事情吗?" 李舞阳转过身问道。 "这次的事情,我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王虎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 李舞阳淡淡说道。 "这是我的落脚之地,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王虎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李舞阳。 "好的,我知道了,告辞了。" 李舞阳笑着说道,接过纸条,转身离开了。 ...... 李舞阳走出王府后,看着手中的纸条,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王虎,王虎,我会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让你死的很惨的,你不是看上了那个小雪么?我偏偏不让你得逞,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保护她? "小雪,你放心,我会让你好好享受一番,然后我就送你归西,到时候,谁又会知道这件事情呢?" "呵呵,到时候,我的目标不是你,而是你身边的那位绝色佳人,那样我就不用亲自出手了。" 李舞阳低声自语道,然后转身离去。 "王虎,既然你不仁在先,就不要怪我无义了。" 李舞阳眼中闪烁出阴冷的光芒。 第一百四十七章 唐意带兵围攻,土雷伤人性命 殓尸司,七号殓尸房外。 宋默还没等走近,便看见夏雨神色严肃的等在门外。 一见宋默走近,夏雨迎了上来说道:“不好了,出事了。” 宋默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夏雨沉声说道:“你不是让我查那个叫王虎的人嘛,我查到了,那人是太平军副帅!” 听到夏雨的话,宋默脸色骤变,随即急忙问道:"什么?那人就是太平军副帅!?他不是应该在军营里吗?。" 夏雨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他就是太平军副帅王虎,不过他现在已经失踪了。" "失踪了!?"宋默惊讶道,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震撼了。 夏雨说道:"没错,他已经失踪半年了,而且这半年的时间,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军营,也没有与外界联系,而且他的身份一直处于保密阶段,所以除了几个高层外,其余的士兵并不知情。" 宋默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那他是怎么失踪的呢?" 夏雨说道:"他是自己离开的。" "自己离开的?"宋默疑惑道,这又是什么操作呢,他怎么可能自己离开呢,难道说是他的同伙将他带出去了?可是那些人又是谁呢?如果真是自己的同伙将他带出去的,那又是谁将他救出去的呢? 夏雨继续说道:"他自己主动离开军营的,他没有任何征兆,甚至连一点通报的消息都没有传回去,所以我就猜测,他肯定是被人抓住了。" bidige.com "抓住了!?"宋默惊呼道,"难道说,他已经被太平军副帅给杀害了,这个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失踪呢,他又是谁把他抓走的,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啊。" 听到宋默的话,夏雨摇头笑道:"我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蹊跷。" "哦?"宋默好奇地望向夏雨。 "太平军副帅是绝对不会自行离开军营的,所以他出现在这里肯定另有隐情,而且我总觉得,他是有密谋。"夏雨解释道。 "什么!?"宋默瞪大双眼,难以置信道。 "嗯!"夏雨点头道,"而且还是太平军副帅这种级别的人物,太平军的实力非常强悍,如果是一般的贼寇的话,他们根本就抓不住他们的副帅,因此他的失踪肯定有蹊跷,不然的话就算他不被人杀死,也可能会落入到别人的圈套中!" 宋默点头赞同道:"你说的很对,不过这样的话,这件事情就越来越复杂了,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夏雨说道:"目前我们还没找到这个王虎的下落,但可以从他失踪的地方入手,我想他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只要我们找到蛛丝马迹,就能够顺藤摸瓜地找到线索,我觉得他应该没死,而是被人关押起来了。" 宋默说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先从那里入手,我现在立刻去找唐意,你在这儿等我!" 夏雨点头道:"好!" 宋默离开后,夏雨便来到殓尸司门口等待,等待宋默和唐意过来,毕竟现在他们的人数太少了,虽然人多势众,但是敌暗我明,还需要六扇门的配合才行。 ...... 六扇门。 唐意脸色难看的听着宋默的话,然后说道:“你说的没错,确实有人在背后陷害你,我和那人交手了。” "那你可以确定对方的身份了吗?"宋默问道。 "不清楚!"唐意说道,"我跟杀了他们几个人,他的功夫很厉害,不过却没有用全力,他似乎是怕被我察觉到他的身份!" 听到这话,宋默顿时皱起眉头,不悦地说道:"看样子,对方是有备而来啊,他竟然想利用我引开你,然后他好去找那个陷害我的人。他究竟是何许人也呢,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唐意叹气道:"现在我还不清楚,所以还是等我们找到他再说吧,这个人不简单,绝对不能大意。" "嗯!"宋默点头道:"那我们就分工合作,我负责监视那个陷害我的人,而你则是调查王虎。你放心,这件事情,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要将那个人揪出来,给我们一个公道!" "嗯!"唐意郑重地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我保证会将这个人给揪出来。对了!我已经将他的画像画好,你拿给夏雨!" "好的!"宋默说道。 "那我先出去了,这次我们的计划非常重要,必须要谨慎再谨慎。"唐意嘱咐道。 宋默想了想突然开口说道:“我知道王虎在哪里。” 唐意一愣随后沉声问道:“在哪?” “骡马客栈。” 宋默眼神一凝说道。 …… 城北,骡马客栈外。 唐意,宋默和夏雨三人面色凝重的看着骡马客栈。 一群群穿着紫官衣的捕快将骡马客栈整个围住,他们手握朴刀,手臂上绑着袖珍短弩。 “这次行动是抓捕太平军贼党,尤其是副帅王虎,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 唐意低声下令道。 捕快们握着朴刀一个个冲了上去,短弩的箭矢往骡马客栈中射去。 骡马客栈中先是响起了几声惨叫,紧接着一群穿着黑衣戴着斗笠的人冲了出来,瞬间便和六扇门的捕快交战在一起。 唐意见此,眉头皱起:"这群人果然厉害,看来是太平军贼党的余孽,这群太平军贼党的余孽竟敢逃到京城,还敢与官府作对,简直胆大包天。" 宋默冷声说道:"我早就怀疑太平军贼党的余孽就藏身在京城,只是一直未找到证据罢了,没想到这些太平军贼党的余孽竟然如此嚣张,竟然敢与朝廷作对。" "现在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这件事情我来办就好。" 唐意说着,便纵身跃向空中,一把长剑横于胸口,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飞射而出,直逼正在与六扇门捕快们激战的那伙太平军贼党余孽。 "嗖--" 唐意手掌轻挥,一道银光划破天际,眨眼间落在了太平军贼党余孽的人群中,顿时又是一阵惨叫传出,血液喷溅,一股浓郁的腥臭味弥漫开来,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 一个个被长剑贯穿心脏的尸体轰然倒在了地上。 唐意收回长剑,冷哼一声,脚步连点,一个接一个,眨眼间便来到了那伙太平军贼党余孽的面前。 "杀啊!" "杀光这群狗官,给兄弟们报仇!" 太平军贼党余孽们纷纷大喊大叫,手持朴刀冲了过来,与六扇门的捕快们展开了厮杀,刀光剑影,刀光闪烁,鲜红的血液从空气中洒下,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刺鼻血腥味。 唐意的长剑不停舞动,一剑一个,凡是靠近她的太平军贼党余孽们全都被击毙,鲜血洒满了地面,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腥臭味,令人作呕。 唐意一边打斗一边注视着太平军贼党余孽们,突然眼睛瞪大。 她看到了什么? 一个个穿着黑袍,戴着斗笠的男子竟然从远处走来,这群太平军贼党余孽们手执朴刀、弓箭,在前面领路,而在他们的身后竟然跟随着一大帮子穿着白衣的士兵,这些士兵一个个手持长枪、长戟、长矛等兵器,他们的手腕上都带着一串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这群士兵手持长枪、长戟、长矛冲在最前方,后面是骑着骏马的士兵,他们身披甲胄、手持武器,神态肃穆。 这一幕看起来就像是在训练军队一般。 这一群士兵不是别人,赫然正是太平军贼党余孽们! 他们的目标竟然是唐意三人! "快躲开,那些太平军贼党余孽的目标不是你们。"唐意提醒道。 "啊!" "该死!" 宋默与夏雨二人惊呼一声,连忙躲避。 唐意手中长剑舞动,瞬间化作一道残影,手中长剑连续刺出十几下,每一剑都将迎面冲上来的太平军贼党余孽们击毙,同时,唐意还用真气将太平军贼党余孽们的身躯震碎,使得太平军贼党余孽们的肉体在空中炸裂。 太平军贼党余孽们手持朴刀与长枪,长驱直入,一边进攻,一边将地面上的尸体收集,然后装进一辆辆马车中,将马车运往京城郊区。 唐意一剑刺死了一个太平军贼党余孽后,立刻腾身而起,飞速的追逐着太平军贼党余孽们,同时还一边大喊:"跟我追!" 宋默与夏雨听后,连忙跟着唐意冲去,追赶太平军贼党余孽。 太平军贼党余孽们见唐意等人竟然在后面穷追不舍,顿时心中大急,但是却毫无办法,只能拼命奔跑。 "嘭!" 一个太平军贼党余孽躲避不及被撞飞出去,撞断了数根竹竿后摔落在地上。 另一个太平军贼党余孽见自己身旁的同伴被人撞飞,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掉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逃跑,但是这些太平军贼党余孽哪里会料到这些突袭者竟是六扇门捕快,六扇门捕快们一直隐藏着实力没有暴露身份,如今见到太平军贼党余孽的踪迹,哪里还顾忌什么,纷纷亮出了长剑,朝太平军贼党余孽们冲去,太平军贼党余孽们见状大惊失色,慌不择路的往前狂奔,一个个被撞得东倒西歪。 唐意三人的速度也是极快,不消片刻便来到了太平军贼党余孽的面前。 "站住!" 唐意手持长剑,大喝一声。 "唰!唰!唰!" 一柄长剑猛地朝那个太平军贼党余孽劈砍过去,太平军贼党余党们见状,连忙调转马头,仓皇的逃窜,唐意紧追不舍。 "唰!" 唐意长剑猛地劈砍下去。 一剑落在太平军贼党余孽的肩膀上,直接将太平军贼党余党的肩膀砍了下来,鲜红的鲜血飞溅而出,染红了太平军贼党余党的铠甲。 "啊!啊!" "救命啊!我的胳膊!" "救命啊!救命啊!" 这名太平军贼党余党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一个翻身滚落到地上,手中的朴刀狠狠的砸向唐意。 唐意见状,连忙往旁边移动,避开朴刀的攻击,一个旋转,手中长剑再次劈下去。 "噗嗤--" 长剑直接刺穿了这名太平军贼党余孽的脑袋,一颗头颅从脑袋上滚落,滚到地上,鲜红的血液从脑袋上流淌而出,染红了一小块地面。 这一名太平军贼党余党死亡,他身旁剩下的五人皆是脸色大变,一脸惊恐,连忙掉头朝远处逃遁。 "给我站住!" 前方的巷子出口很窄,一辆马车挡住了唐意等人的追赶。 还没等唐意他们反应过来,宋默便嗅到了浓浓的硫磺火药味。 “不好,是土雷。” 大周建安京城几十年前便会使用火药,这土雷便是装在瓦罐里的土炸弹。 宋默大声提醒,唐意和夏雨赶忙撤身后退。 但其余六扇门捕快反应不及,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马车上土雷爆炸,巷子两边的土墙坍塌,到处是断肢残骸,鲜血流了满地,空气里除了灰土便是浓浓的血腥味。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军需库追土雷,有另一个地方 “啊,好疼……” “教教我,我不想死……” …… 唐意看着地上哀嚎的六扇门同僚,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因为这些人都是他带出来的。 ddxs.com “唐意,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不抓住那群太平军余孽,还会死更多人!”宋默沉声说道。 夏雨也是脸色难看,他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土雷,这群太平军余孽是从哪里弄来的土雷?” 唐意咬着牙,低声说道。 他想了想又说道:“军备库,土雷不是一般东西,只有建安京城军备库里放着土雷,他们是从军备库那里弄出来的。”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都知道军备库是重中之重,那里存放着许多重要的物资,甚至是国家的命脉,那里可是有数万禁卫军把守,那些禁卫军可都是高手,怎么可能轻易被太平军的余孽混进去呢?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谁也不敢保证太平军余孽已经渗入到何种地步。 “我要去找一趟神侯,军备库肯定是出事了。”唐意沉声说道。 夏雨皱眉说道:“军备库不是咱们六扇门能够涉足的地方,会不会让神侯难办?” “管不了这么大了,你们先去军备库门口等我,我弄到令牌就去找你们汇合。” 说完,唐意大踏步的离开。 "快走!快点跟上唐捕头。" "不错,快点,千万别跟丢了!" 宋默等人见状也急忙追了出去。 唐意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消失在夜幕下面。 "这下子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做?" 宋默看着远去的身影,问着自己的同伴。 "唐捕头已经去查探消息了,咱们也快去看看吧!" 众人商议之后,也快步朝着军备库赶去。 一路上众人心中都忐忑不安,他们都不知道军备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更不知道军备库里的粮草和武器究竟被劫走没有,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参与如此重要的行动,他们也没有把握能够成功将粮食运送出去。 一路上他们都非常的警惕,因为他们不知道这群人会不会忽然袭击他们,会不会将他们杀掉灭口,所以一直都非常紧张。 宋默点点头,转身向军备库走去。 宋默来到军备库门口,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三层高的阁楼,这座阁楼是由巨石堆砌而成,看上去十分的雄伟。 ...... “什么?太平军余孽手里有土雷?” 神侯诸葛长青沉声问道,他的神色有些难看。 “没错,所以我要调查一下军备库的账簿。” 唐意沉声说道。 “好,这件事我支持你,令牌给你,出什么事我兜着。神侯诸葛长青说着解下了身上的腰牌。 “是!“ 唐意拿了令牌快步离开。 …… 军需库门前,宋默和夏雨焦急的等待着。 很快,唐意骑马赶来。 “什么人?军需库重地,速速离去!” 守门的士兵怒声呵斥道。 “六扇门查案,赶紧叫你们主事过来。” 唐意手拿神侯诸葛长青的令牌,很快军需库主事走了过来。 “大人,什么事?” 那个胖胖的主事叫黄诨,他出声问道。 “我要看你们账簿。” 唐意直截了当的说道。 “虽然你们有神侯令牌,这恐怕不合规矩。” 黄诨有些为难的说道。 "规矩?什么是规矩?你们是什么人,我们六扇门查案皇权特许,还要遵循规矩?" "可是......" "没有可是,快点!" 唐意怒喝道。 "好吧,我现在就带你去。" 黄主事只得应下。 随即,唐意跟着黄主事朝军需库里面走去。 走到里面,黄主事将军需库的钥匙打开。 "神侯大人,这里就是军需库了,你自己看吧,如果有任何疑惑尽管问我,或者直接询问帐目记录。" 黄主事开口说道。 "恩,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唐意摆了摆手说道。 "是,大人。" 黄主事恭敬的说道,随即转身离开了。 军需库中,堆满了厚厚的账簿。 "我先查查这些账目。" 唐意走到其中一本帐薄上。 翻看了一下。 "哦?" 唐意眼睛微眯,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 这些帐簿的内容全部是记录着各处军营中粮食的产量、收获等数据。 “军备武器账簿呢?” 唐意又唤来黄主事沉声问道。 “这个恐怕真的不能给你们看 那个必须要用兵部的牌子。” 黄主事说道。 唐意冷哼一声说道:“今日城中出了案子,死的全是我们六扇门的人,你可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这事我没有听说过,怎么?” 黄主事心神一震,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土雷,他们是被土雷炸死的,这整个建安京城中只有你们军需库有土雷,这事查不清楚恐怕你们都要掉脑袋。” 唐意冷冷的说道。 "什么?" 黄主事心中顿时一阵冰凉。 "怎么?难道有异议吗?我告诉你,我们六扇门的人从不惧怕任何挑战,哪怕他们是天子近卫,如果胆敢阻碍我们调查案件,一律杀无赦!" 唐意威胁道。 "不敢,不敢,大人,我这就带您去查看。" 黄主事慌忙回答道。 随后,黄主事将唐意领到了另一个房间之中。 打开一间屋子,屋子里有一张桌子,桌子旁边是一把椅子,桌子的正上方放着一块木板,而在木板的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账"字,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数字,一般人根本就认识不懂。 "这就是我们军需库的账簿。" 黄主事解释道。 “下去吧,有事再叫你。” 唐意沉声说道。 黄主事这才如蒙大赦一般擦着额头冷汗离开。 唐意快速翻查着军械账簿,但很快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了?” 宋默低声问道。 唐意抬起头皱眉道:“军需库的土雷没被动过。” “什么?” 夏雨和宋默脸上都凝重了起来,他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军需库的土雷没有少,那么就代表着太平军余孽拥有更多的土雷。 就在这时,唐意的脸色猛的一变。 “不对,还有一个地方可能有土雷。” 唐意沉声说道。 “什么地方?” 宋默问道。 “铁矿。” 第一百四十九章 唐意遭遇伏,解衣才知是女儿 “铁矿?那里怎么可能有土雷?” 夏雨不解的问道。 唐意想了想解释道:“铁矿一般的人力难以开采,只有用大量的土雷炸开才能得到铁矿石。” 宋默脸色一沉说道:“这样说来,太平军可能还掌握了铁矿?” 唐意点点头:“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麻烦。” “让我来查一下,哪里的铁矿土雷使用过多。” 唐意再次翻开账簿,很快便认他发现了问题所在。 fantuantanshu.com 莱芜铁矿。 这里的土雷用量超出了十余倍,而且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运铁矿石进城。 “这群贪官污吏,真该死!” 夏雨骂道,要不是有军需库的人提供保护,这样的问题早就应该被发现。 “先不管这群贪官污吏,我要去莱芜铁矿一趟。” 唐意说完,快步离开了军需库。 …… 莱芜铁矿,唐意带着一群六扇门捕快轻骑赶来。 “大人,这里看来已经荒废了一段时间。” 一个捕快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铁矿场说道。 “不对,这里有血迹。” 唐意指着地上的血迹说道。 很快,唐意一行人在铁矿场里发现了一群民工的尸体。 “不好,这里可能是个圈套。” 唐意大喝一声道。 但突然,矿场外人影闪动。 一群戴着斗笠手拿匕首的手将唐意等人围了起来,箭矢不要钱一般向唐意等人射了过来。 “杀出去!” 唐意一声大喝,拔出朴刀冲了上去,他手下的六扇门捕快同样拔出朴刀冲上前去。双方在铁矿场里交战起来。"杀光他们,快啊!"领队的男子大喊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杀害无辜的百姓!"一个六扇门捕快大声问道。 "杀无辜的百姓?呵呵!我们只知道杀人越货。"领队的男子冷笑一声。 "放肆!"一名捕快怒斥道。 "哼!放肆?今日就放肆给你们看看。"那个领头男子说完,挥舞手中的长剑,向唐意的七窍喷吐出一道红色的剑芒。 唐意连忙举起朴刀格挡,但还是被剑气扫伤。"噗嗤~"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那个领头男子一招得手,并未停歇,又向其他五人刺去。"快走!" 唐意大喊一声。众人闻言快速撤退,唐意也快速追去。"大人小心!"一声惊呼传入耳中,唐意转身一看,竟然有人向自己射箭,连忙躲避,但还是被箭矢划破了衣服,留下了一道深刻的伤口。 "大胆狂徒,还不束手就擒!"唐意大吼一声向那个偷袭他的人扑了过去。"找死!"那个男子怒视唐意,挥舞手中的长剑向唐意刺去。唐意一边抵挡攻击,一边观察四周的环境。 突然,唐意看到前面竟然还藏有一群人,这些人全都蒙着黑布,手持兵器,唐意心里暗叫不妙。"杀了他们,快!"唐意大吼一声。这些人听到命令纷纷朝唐意冲来。"杀!"唐意大喝一声,拔出背后的宝剑迎了上去。 "叮叮叮叮!"兵刃相撞,火星四溅,唐意连续砍掉三人,但还有一人却刺中了唐意的胳膊,顿时一道鲜红的伤口冒出一股热血,染红了唐意的衣服。 唐意大叫一声,连忙抽回朴刀止住了血液。 "哼!"那名手持武器的男子冷笑一声,挥剑再次向唐意刺来。唐意再次挥起手中的宝剑格挡,但那人的武器实在锋利,一阵巨大的碰撞之下,唐意被震得虎口发麻,手中的朴刀脱手飞出,落在远处。唐意的身体不由得后退数步。"你的朴刀已经丢失,你今天必死无疑。"那人哈哈大笑道。唐意大喝一声:"杀!"说罢向那人冲去。 "找死!"男子冷哼一声,手中长剑直接向唐意刺来,一阵寒光从唐意的脖颈处划过。唐意连忙低下头,躲开致命一击。 唐意心中大骇,这个人竟然是一名黄字一品高手,刚才若是自己慢上一步的话,就已经被他刺中脖子了。 一念及此,唐意不敢怠慢,挥拳向男子打去,男子连忙后退,一剑刺出向唐意的胸膛刺去。唐意急忙侧身躲过。 那人的剑再次刺中唐意,这一剑差一点就要刺穿唐意的胸膛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刺杀我?"唐意怒喝一声。男子哈哈大笑道:"为何要刺杀你,我不告诉你,你能拿我如何?" "你这个混蛋!"唐意大骂道,手中的朴刀不断挥舞,向男子攻去。唐意的武功虽然没有他强悍,但却胜在身法迅速,加上他手中的朴刀锋利异常,所以一时间那男子竟然拿他毫无办法。 但就算如此,唐意依旧不是男子的对手。唐意一个不慎被刺中左臂,唐意疼得满头大汗,但是依旧不肯放弃,挥舞着朴刀继续与男子战斗。 男子不禁摇了摇头,看来今天这个小子是不会屈服的。"你的武功太弱,还是乖乖投降吧!"男子大喝一声,手中的宝剑快速刺去,直奔唐意的心脏部位而去。唐意一惊,连忙闪身躲开。唐意刚刚站稳,手臂再次受到重创,唐意单膝跪地,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了下来。 唐意咬着牙,不断地催动内力,恢复伤势。 "哈哈,就凭你也想逃出老夫的手掌心!"男子大笑道。"我们拼死也要跟你拼了!"唐意大叫一声。 "哼,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老夫辣心狠手辣!"男子怒吼一声,手中的长剑快速向唐意刺去。 唐意连忙闪躲,但依旧被剑气所伤,鲜血喷洒。"你不是要抓我吗?那就来啊!"唐意冷笑一声。男子的眼神中充满了恨意,他恨不得立马宰了唐意这个小畜生。 "给我上!"男子挥舞手中长剑向唐意攻去,唐意挥动朴刀格挡,但男子的长剑太过锋利,唐意一时间根本就抵挡不住,很快便被刺伤。"啊~!"唐意惨叫一声。"啊~!"唐意的两条腿中了一剑,唐意疼痛难忍。"噗通"一声,唐意跌倒在地上。 “大人快走,我们兄弟拖住他们。” 几个血人,挥舞着朴刀赶来,他们将唐意往后一推,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个男子。 "快走啊!"几人大声说道,但他们自己却不愿意离开。唐意感动得眼泪哗哗地流。"大家不要管我了!"唐意大声说道。 "大人,你就不用担心我们了,快点离开。"几人大声说道。唐意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属下,眼睛湿润了,但是现在她不能让属下陪自己一块送死,只能咬咬牙,使劲地握紧朴刀爬起来,准备继续与敌人作战。但是这个时候,那个男子却突然向唐意袭来,他挥剑刺向唐意的胸膛,唐意连忙用双手挡在胸前,但还是被剑锋划过,鲜血顿时流淌下来。 “大人走啊!” 那几个血人死死的抱住男子的大腿,任凭他一剑又一剑砍在身上也不撒手。 “走啊!” 血人们虚弱的吼道。 唐意不再犹豫,翻身上马,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很快,一匹马消失在地平线外。 “受这么重的伤,你活不了的。” 那男子一剑割下脚下几个血人的头,舔着嘴唇说道。 …… 戌时点卯,宋默坐在七号殓尸房内总觉得心神不宁。 突然,门外响起了若有若无的敲门声。 宋默打开门,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倒了进来。 宋默定睛一看,竟然是唐意。 “搜魂,搜我的魂。” 唐意的意识有些模糊,他虚弱的说道。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宋默听唐意让他搜魂心里很难过,比任何时候都难过,他在房内寻了好久,终于将一些缝尸得来的丹药一股脑的用在了唐意身上。 当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唐意长长的睫毛这才眨了眨转醒过来。 “你醒了。” 宋默有些惊喜,又有些尴尬的站在一边不敢靠近。 唐意先是点点头,随后低头看了一眼,他那身沾满血迹的衣服已经被宋默给换了下来。 “你看光了?” 唐意眼神一寒说道。 “没有,只看了一点点!” 宋默也没有想到,原来唐意根本就是一个女子,而且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妙女子。 “宋默!我杀了你!” 唐意右手一番,一根银针丢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章 百花衣遮面貌,唐意讲往事矣 一缕阳光穿堂入户,斜斜的照在唐意的左脸上。 她的脸色苍白,因为她刚刚在鬼门关里走过一遭。 “你说你好好一个大姑娘,干嘛在六扇门当一个捕快和人玩命啊?” 宋默不解的问道,对于眼前的唐意他是真的心疼,好在这个时候也证明了他喜欢的是一个女人而不是一个男人。 唐意笑了笑,一对浅浅的梨涡很是凄惨也很是好看,她缓缓抬起手对着阳光下将自己脸上那层薄薄的百花衣给揭了下来。 宋默愣了半响,他没想到唐意女子的模样也是这么好看,一时间不由地痴了。 “这是百花衣,用上百种初开的花瓣鞣制而成,既可以维护住原本的面貌,又可以做一张新面孔。” 唐意缓缓将手里的百花衣放入贴身的锦盒中低声说道。 宋默安静的坐在一旁,他知道唐意会对他坦白一切。 “宋默,我真的好累啊,你能让我依靠一会儿吗?” 唐意小声的说了一句。 1200ksw.net 宋默没有说话,而是走上前去让唐意靠在他的肩膀上。 “其实,我也是个孤儿。” 唐意说道,宋默明显感到唐意的身体在轻轻地颤抖着。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在六扇门的位置有些尴尬,因为,” 唐意像是用了很大勇气才继续说道:“因为,我以前是镇魔司的人。 ” 宋默没有意外,其实从姜婉怡的态度和六扇门的行动,他就能猜出来唐意和镇魔司有些瓜葛。 说出来这些之后,唐意慢慢讲了一件她的往事。 “我在镇魔司的时候,和姜婉怡同在一个除妖小队,那一天听说城北一百里外的清砂镇上闹了狼妖,师父青阳子带着我们小队当晚便赶了过去……” 唐意用低沉的声音讲述着,她的声音也逐渐变回了清脆的女子声音。 …… 那天我们到了青砂镇已经是深夜,镇子上没有一点灯光,黑暗中到处是血腥味,街头巷尾到处是惨不忍睹的尸体。我和师父、姜婉怡三人站在街头望向远方,远处传来阵阵凄厉的叫声,那声音让我们听起来毛骨悚然。 师父和姜婉怡二人小心翼翼的朝前走去。 我小心谨慎的跟随着师父二人后面。 终于,在师父、姜婉怡二人停下脚步的时候,他们发现了前方的不同,那个地方有一团浓烟。 "那边好像是什么东西?"师父说道,"我们过去看看吧!"说罢,师父便率先走了过去,我和姜婉怡二人紧随其后。 我们来到近前的时候,发现师父、姜婉怡二人的神情越发凝重起来。 师父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怎么了,师父,难道前方是什么东西?"我急忙问道,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不祥的预感。 师父没有回答我,而是继续向前,终于,他们看到了那团火焰。 "果然是一个狼妖。"师父沉重的说道。 狼妖是一种很凶残的妖兽,因为它是天地之间最凶恶的野兽,所以才被称之为狼妖。据说狼妖一般都是晚上出来活动,只要狼妖一旦遇到猎物或者是食物便会立即扑上前去撕咬猎物并且吞噬掉,狼妖的速度非常的快,而且力量十足,如若被狼妖咬中的猎物,那么只有一个死亡的下场,就是被狼妖吸尽鲜血而亡。 师父说完这句话之后,姜婉怡的神色也变得十分的难看。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难道要逃跑吗?"姜婉怡的语气很是害怕,她的目光看向了远方,那边有着无数的妖兽和野兽,她担心自己和师兄逃跑了,会引起那群畜牲的注意。 师父摇了摇头,他的表情也十分的严肃,但是却没有说什么话。 "那我们还能做什么呢?"姜婉怡看向四周,这一片狼藉让她有些害怕,这一片狼藉让她想起了自己当年和自己的父亲逃离魔窟时的那种感觉。 "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师父看向远方说道。 "可是,那边有很多妖兽,万一我们离开这里之后,妖兽发现我们不见了,追击而来,那该怎么办?"姜婉怡担忧的说道。 师父看向四周,眉宇皱了一下,这一次他没有说话。 "你们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姜婉怡看向师父和我二人说道。 师父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一场灾难啊!我们只有尽量的减少伤亡,这样才能保住性命。" 师父的意思很简单,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这里。 "师父,那我们要去哪里?"我疑惑的看向师父问道,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如果我们留下来只能是送死。 "我们现在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师父说道。 "可是我们该去哪里呢?"姜婉怡看向四周问道。 师父和我都陷入了沉默,他们现在的确找不到离开的路。 "我们去找人帮忙吧!"师父提议道,毕竟我们现在只有这么一个选择了。 "好,那我们赶紧去找人帮忙。"我说道。 说罢,我们二人快步朝前走去。 师父看了我一眼,随后说道:"徒儿,你现在已经知道了镇魔司的存在了吧!" 我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以后你一定要多加小心,你的任务就是保持你身边人的安全,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办到的,因为你的潜质比我高的多,我希望我在临死之前能看到你能够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空。"师父郑重的说道。 "师父,您别说这样的丧气话,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您要是死了我会愧疚一辈子的,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认真的说道。 "那就好。"师父满意的笑了笑。 我们一直在寻找着可以离开这里的路线,只是找遍整座山,我们都未曾发现这里有什么机关可以让人离开这里,我们二人的身上都有受伤的痕迹,我的左臂和胳膊上有被野草划破的痕迹。 "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再继续留在这里,恐怕只能被那群狼妖给吃了,那我们就算是有通天彻底的法术也没有办法逃脱了,徒儿,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师父催促着说道。 "恩,好,我们这就走。"我答应道。 我和师父二人沿着那条小路快速的朝着山谷中央的方向奔跑而去,这里有着无数妖兽在活跃,那些野兽的嘶吼声让我的耳膜都快炸裂开来。 我的心里充满了愤怒。 师父也是紧紧的皱着眉头,他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担忧。 我和师父快速的朝前跑去,我的视线中不断有妖兽从我的视野中飞驰而过。 那些妖兽的速度太快了,我根本追不上。 "师父,怎么办呢?"我看向师父焦急的问道,"师父,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我焦急的说道,我的心里充满了慌张,我害怕自己和师父死在了这里。 "不行,我们不能离开这里,我们必须坚持,不能放弃。"师父看向我认真的说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要争取一切可以逃跑的可能。"师父严肃的说道。 我点了点头,虽然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的内心依旧充满了担忧。 就在此时,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打斗声。 "是谁在哪里打架呢?"我疑惑的朝前走去,我的视线中出现了一群正在厮杀的人,那群人手拿长剑正在厮杀着,在他们的四周还躺着几具尸体。 看到这一幕我惊讶不已。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打斗,更何况这还是在荒郊野岭,狼妖就在后面在荒野中打斗,这简直是找死啊! "不行,我得去劝阻他们,不能让他们继续这样下去,否则他们会全军覆没的。"师父说道。 说罢,师父朝着那群打斗的人冲去,可惜他的速度和他们比起来还差了太多了,他刚刚冲进那群人的队伍,那群人便把矛头对准了他,只听见嗖嗖嗖!数十把长剑朝着师父刺了过来。 "啊!"师父惨叫一声,他的肩膀被长剑刺穿了,鲜血直流。 "师父!"我焦急的喊道。 "不要管我,你快离开这里,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话。"师父大声的喊道,"赶紧走!" 我的心里充满了担忧和恐惧,可是师父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照办,我朝着前面快速的奔跑而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唐意血战狼妖,师父及时救场 唐意眼看着到了前面的山里,突然黑暗中我看到一个打着火把的人被几双幽绿的光点围住。 唐意知道那是狼妖,便握紧柳叶刀上前帮拳。 等冲进战团里,这才发现打着火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姜婉怡,她此时已经伤痕累累,周围都是横七竖八的死尸。 原来我们镇魔司除妖小组的人全都被狼妖捕杀在了这里,眼看着姜婉怡就要丧命,唐意握着柳叶刀横砍上去。 只见这一刀逼退了那五个狼妖,为首的是一个瞎了右眼满脸横肉的黑狼妖。 黑狼妖用那血红的目光盯着唐意。 唐意感受着身体内的气息越来越弱,心中担忧。 唐意咬破舌尖将嘴中的鲜血喷向空中,顿时空中的血滴在唐意头顶的那个太阳上化作了一朵花。 唐意见到那朵花的颜色变得鲜艳,心情大好,她手握着柳叶刀,对着前方的狼妖说:"来吧!来吧!" 小书亭 那黑狼妖冷笑一声,用他的血红的眸子望向了唐意。 唐意心中一惊,难道这狼妖要自爆? 这狼妖自爆后的威力可真是不容小觑啊! 唐意立刻施展轻功,往前面逃去。 但是黑狼妖却一直在追击。 黑狼妖看着越跑越远的唐意,冷哼一声,他张开大口,吐出一颗黑乎乎的球体,直接向唐意飞去。 唐意一回头,只见黑乎乎的球体离自己还有五丈距离,但是那速度实在太快了,而且唐意又施展轻功根本不可能躲闪的开。 就在唐意绝望之际,忽然从唐意的身边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拿着一块布条,迅速缠绕住唐意的手脚,将唐意拉到一旁。 待唐意站稳,抬起头一看,只见那人却是姜婉怡。 唐意看着姜婉怡问道:"婉儿,怎么是你啊?你不是跟那个狼妖在战斗吗?" 姜婉怡苦涩的笑了笑说:"我们之前是和那个狼妖在战斗啊!但是没有想到那个狼妖自爆的威力如此巨大,我们所有人被炸飞出来,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姜婉怡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黑色球体撞击在地上,将一座高耸入云的石峰撞塌。 那些碎石飞溅,砸得人睁不开眼睛。 过了好久,唐意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此时的唐意感觉自己的脑袋一片昏沉,浑身上下都像是散架了一般,痛得她直皱眉头。 唐意摸了摸鼻子上的血液,看来自己受伤很严重,她的胸前被石块砸伤,衣服上全是血迹,而且还有不少石块嵌进她的肉里,她的胸膛疼得厉害。 唐意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姜婉怡身边,发现姜婉怡此时的模样比她还要惨一百倍,她的左肩膀骨折,左臂的肌肤都裂开了,流出了鲜血。 此时的唐意只感觉到她的喉咙干燥,连说话都费劲。 "婉儿,你坚持一下。"唐意说完,便用手按压在姜婉怡的伤口处。 过了好久,姜婉怡的伤口终于止血了,并且还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唐意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狼妖的毒性很猛烈,竟然这样都没有让她毙命。 唐意用手抹了一把嘴角上的鲜血,说:"婉儿,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治疗伤势,然后我再慢慢说。" 姜婉怡看着唐意的伤口,点点头,她的眼神再看向唐意已经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此时唐意已经筋疲力尽,她感觉自己的眼皮都要睁不开了,她只得坐在地上歇息一会,休养一下精神。 不过此时她的心里一阵焦急,因为她担心镇魔司其他人的安危。 姜婉怡闭着眼睛靠在一棵树上休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突然姜婉怡感觉到有人拍打她的脸。 唐意睁开眼,只见一个黑影正在她身前晃悠,不是那个黑狼妖是谁。 那黑狼妖看到姜婉怡醒了,咧嘴一笑:"小娘子长得挺美的,我喜欢。" "喜欢你个鬼啊!"姜婉怡怒骂。 黑狼妖听到唐意的骂声不仅不生气,反而露出一丝淫荡的笑,然后朝姜婉怡扑过去。 "救命!救命啊!"姜婉怡大声呼救,她全身都不能动弹,只能看着黑狼妖恶心的亲了过来。 她甚至能闻到黑狼妖嘴里的恶臭气。 “找死!”唐意怒喝一声,手里提着半截的柳叶刀聚集刀气砍在黑狼妖的背上。 黑狼妖吃痛,大叫一声:“小娃娃,我要杀了你。” 唐意踏起步罡,灵活的躲闪着黑狼妖的攻击。 唐意虽然不敢与黑狼妖近战,但是唐意有一种奇特的武学,这武功就是用剑气来抵抗,只要剑气不断,黑狼妖便奈何不了她。 唐意趁机将黑狼妖引到远处,让他自相残杀去吧。 不一会,黑狼妖被唐意激起了凶性,他不停的挥舞着爪子。 唐意不由暗骂:这个黑狼妖怎么这么难缠。 唐意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与黑狼妖对峙着。 黑狼妖看着唐意,说道:"小娃娃,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既然惹怒了我,那么今天你必须死在这里。" 唐意看着眼前的黑狼妖冷笑道:"你以为就凭你就可以留下我吗?" 黑狼妖看着唐意冷笑道:"那你就试试我的功夫。" 唐意看着眼前黑狼妖的动作,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主意。 只见唐意将柳叶刀插到腰间,然后拿出一个瓷瓶,从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吞了进去。 这个药丸乃是唐意专门炼制的丹药,名为九转还魂丹,可以暂时性的恢复唐意的功力。 这也算是唐意在古代唯一能够用的丹药。 不一会,唐意的功力便恢复了一部分。 唐意将柳叶刀放到腰间,然后对黑狼妖说:"你的功夫虽然不错,但是也不是不能打赢我。" 黑狼妖看着唐意笑道:"你还是乖乖投降吧!我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不然你会更加难受。" "不,我就是宁愿死也不会让你得逞。"唐意坚定的说。 黑狼妖听到唐意不肯束手就擒,于是他开始使出他的招式,他不停的挥舞着爪子。 唐意见到这里,心里一惊,她知道自己若是不能及时脱困,一定会被这个黑狼妖杀死。 唐意想到这里,便运气,将柳叶刀扔了出去。 唐意运足全身的力气掷出的柳叶刀,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最终落到了黑狼妖的身上。 只听到一声惨叫,黑狼妖被柳叶刀划伤。 只是唐意不明白的是,黑狼妖的皮毛这么厚,怎么可能会被柳叶刀伤到呢? 唐意看了看自己的柳叶刀,上面并没有沾染任何的血迹,难道是黑狼妖装的!!? 就在唐意胡思乱想的时候,黑狼妖的另外一只利爪向唐意袭来。 唐意一看这黑狼妖的攻势,连忙躲避。 黑狼妖见唐意躲开他的攻击,他立刻又发起新的攻击,他的爪子一次比一次快。 唐意只顾着逃避,哪里还有精力防守。 唐意只感觉自己身上的皮肤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不一会唐意便浑身是伤。 唐意知道自己必须快点逃走,不然迟早要被黑狼妖撕碎。 唐意想到这里,拔腿就跑。 黑狼妖见唐意要逃跑,立马加快了攻势,他不停的追赶着唐意,唐意的速度也渐渐变得缓慢,唐意看着黑狼妖的爪子就要碰到她。 唐意心中大惊,她连忙运气,一掌劈在自己胸前,然后往右边跃去。 唐意的身体在离地面三米的高度停顿了一秒钟之后又继续跳起,这次她没有再摔在地上,她成功的跃过了黑狼妖的爪子。 "哈哈......没想到这小娘子的功夫也不弱嘛!"黑狼妖看着唐意大笑。 唐意听到黑狼妖这么说,她冷哼一声说:"你不要太猖狂了。" 唐意刚说完,她的脚底下便被黑狼妖的利爪抓伤了,她的身体一个不稳跌倒在了地上。 黑狼妖见唐意跌倒在地上,他立即朝唐意奔跑过去,他伸出爪子朝唐意的脸庞抓去。 唐意看到黑狼妖抓向她,立即将身体往旁边挪动,避开了黑狼妖的攻击。 唐意刚移动了几下,又被黑狼妖的爪子扫到。 这次黑狼妖的利爪再一次的落在唐意的身上。 唐意感觉到了刺痛的疼痛感,可是她却没有喊出声音来,只能硬生生的忍着,不能叫出声来。 就这样,黑狼妖不停的对唐意的身上招呼着。 唐意苦苦支撑,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 唐意不断的躲避着黑狼妖的攻击,但是她的身法太慢了,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差那么一点。 唐意不断的躲避着黑狼妖的攻击。 此时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但是她还是咬牙硬撑着,因为她不想让黑狼妖看不起。 这黑狼妖一直穷追不舍,而且唐意感觉到这狼妖身上的妖气非常强盛,这狼妖肯定不简单。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唐意的背后窜出一个黑影,只见他一掌拍在黑狼妖的背上。 唐意只感觉自己的背被震得好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黑狼妖被黑影打倒在地,黑狼妖挣扎起来,对着黑影怒吼,然后又继续朝唐意扑过去。 唐意只感觉自己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就在这时,唐意感觉自己被一个结实的怀抱揽在怀里。 唐意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问:"小意儿,你没事吧?" 唐意听着熟悉的声音,感受着温暖的怀抱,鼻翼间闻到熟悉的味道,心里一酸,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她伸出手,抱住那人的腰,紧紧的抱住,好怕他消失。 她在他的怀里哭着,说:"师父。“ 原来,来人正是唐意的师父青阳子。 第一百五十二章 青阳子断后路,唐意背姜逃离 “没事了,师父在呢,师父在呢。” 青阳子轻声安慰着唐意,然后这才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黑狼妖。 这时,四道黑影在山林中快速移动,不一会儿又出现四头狼妖站在黑狼妖身后。 “大胆妖孽,竟敢伤我们镇魔司的人。” 青阳子怒不可遏的说道。 “这句话我都听烦了,有没有点新鲜的词。” 黑狼妖不屑的挠挠耳朵说道。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青阳子不再废话怒喝一声,手里的灵符打向空中。 “哼,小把戏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黑狼妖依旧是不屑的说道。 “弟兄们,上!” 黑狼妖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四个狼妖立刻露出尖锐的獠牙向青阳子冲去。 "轰" 青阳子一掌拍在一头黑狼妖的胸口之上,顿时将其震退。 另外三头黑狼妖见此情形立刻扑了过来,青阳子再次挥剑斩杀一头黑狼妖。 但是还没有等青阳子停下来,又有两头黑狼妖袭击了过来。 "好强。" 青阳子心里暗自惊讶起来。 "师父,小心。" 唐意见此情形急忙说道。 青阳子闻言转头向唐意看去,只见唐意正在担忧的望着他。 看到这样一幕,青阳子心中一暖,心中暗叹:"师姐啊师姐,你终于知道关心为师啦?真是太难得啦。" "师父,加油。" 唐意笑嘻嘻的朝青阳子挥舞着拳头说道。 青阳子看着如此可爱的唐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师妹,你放心,为师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青阳子回答着唐意说道。 青阳子看到这样一副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唐意的脑袋,然后继续与那几头狼妖厮杀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巨大的爪子从一旁飞了过来,直接抓向唐意,而这爪子的主人竟是一头狼妖,这头狼妖比刚才被青阳子拍飞的两头狼妖更加高大,一张血盆大口张开,直接咬向唐意的肩膀。 看到这一幕,青阳子脸色大变,他连忙一剑刺向那头狼妖的脑袋。 只听一声响亮的撞击声传来,青阳子的长剑竟然被撞偏离了轨迹,刺在了一颗树上,然后那颗树应声折断。 "嗷~~~" 一声惨叫声从狼妖嘴中发出,然后狼妖捂着自己的脑袋哀嚎着倒了下去。 看着倒在地上的狼妖,青阳子脸色有些苍白。 "师父!" 唐意见青阳子受了重伤,立马跑到青阳子身边扶住青阳子问道:"师父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 青阳子摇摇头说道。 "嗷~~~" 一声凄厉的狼嚎从远处传来,青阳子和唐意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山头上站着十多头狼妖。 "这次看来麻烦了。" 青阳子苦笑一声说道。 "师父不用怕,我来帮助你。" 唐意说道。 "不用了,这些狼妖都是妖兽级别的,实力远远在我们之上,你还是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青阳子说道。 "那怎么行,师父,我要保护你。" 唐意说道。 "好吧,既然你执意要帮我,那我也没办法阻拦你了,你自己要小心。" 青阳子看着唐意的眼神,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师父,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那好,你自己注意安全。" 说罢青阳子就消失不见,唐意看着青阳子消失的地方,眼眶中的泪水已经不争气的落下了下来。 "师父,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一定不会让你死掉的。" "嗷嗷嗷~~" 狼妖们发出阵阵嚎叫声,向着青阳子扑了过来。 青阳子连忙收敛情绪,举起自己的剑,一道剑光划破夜空,带着凌冽的杀意,向狼妖斩了过去。 剑芒闪耀,剑气凛冽。 一头头狼妖纷纷毙命。 但是狼妖实在是太多了,一头一头扑了过来,青阳子虽然剑法精妙,但也难免有疏忽的地方,而且狼妖数量实在太多了,一时间青阳子也无法顾及唐意的安危,他的身上又添新伤。 一个狼妖扑到青阳子身上,锋利的爪子狠狠刺在了青阳子的背上,留下一道狰狞的伤疤,殷红的鲜血流了下来,青阳子闷哼一声。 "师父。" 唐意哭喊着,向青阳子跑去。 "哈哈哈~~,这一次你们必须死,谁也救不了你们了!" 狼妖们狂妄的大吼,向青阳子和唐意包围而去。 青阳子紧握剑柄,一双眸子中充满坚毅,不管发生什么,他绝对不会让唐意出现任何危险。 "小意,你赶紧离开这里,这里交给为师就行了,我不能够让你有事,你快跑啊!" 青阳子大吼,他知道,这些狼妖实在是太强大了,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够抵挡的。 "师父~" "师父,你不要吓唬我了,我不走,我要陪着师父一起战斗。" 唐意眼睛里泛起泪花。 看到唐意如此倔强,青阳子心里很感激。 "傻丫头,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我不走。" "小意,为师求你快点逃吧!" "我说了不走,就不会走的。" 唐意一脸坚决的说道。 "唉!那好吧!你快点躲起来,记住千万不要被狼妖碰到,否则你会有危险的。" "嗯!我会的,师父你也要小心,不要硬撑,一定不要硬拼啊。" "放心吧,我不会的,你快点跑啊!" "哦,好!我现在就走。" 说完,唐意便背着姜婉怡向远处的森林奔了去。 就在唐意跑开的同时,十多条黑影快速的向唐意追了过来,那些黑影每一个的实力都非常强,其中有一个实力还在黄字三品。 唐意不停的跑着,但是她体内却没有半分真气。 "哈哈哈,这个小子竟然还想跟我们斗。" 其中一名狼妖嘲讽道。 "这个女孩长得挺漂亮的,待会一定能让大家玩玩。" 另外一名狼妖淫笑道。 唐意听到这话,心中害怕至极。 "老哥,不如就把这个小妞交给咱哥几个来玩玩吧!" 其中一名狼妖提议道。 "哈哈,这个建议好!就依弟弟所言!" 那名狼妖的话音刚落,剩下的九头狼妖便纷纷点头赞成。 听到狼妖的话,唐意浑身颤抖不止,现在她心中十分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啊!这么个美丽的姑娘竟然送上门了!" 这时候狼妖中的一位老者走了出来。 "你...你想干嘛?" 姜婉怡看到这位老者,心中十分恐惧。 "干嘛?当然是把你带回狼妖洞窟啊!哈哈,这么漂亮的小妞,一定会把咱们狼妖洞穴给填满了,到时候你也是狼妖洞穴中最漂亮的一只母狼妖了。" 老者猥琐的说道。 “唐意,杀了我,快杀了我!” 姜婉怡在唐意的背上歇斯底里的叫着,唐意没有回答她而是更快的往山外跑去。 身后的狼妖像是玩弄猎物一般,不紧不慢的跟着唐意和姜婉怡,用最无耻恶毒的话一点点瓦解他们的意志。 "小子,你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的,乖乖的把衣服脱下来吧,不然等下可就要被狼咬了。" 燃文 "对啊!小子,快点把衣服脱了吧!" "不然待会我们可要吃了你咯!哈哈哈~~" 狼妖们的叫嚣声传进唐意的耳朵中,唐意听得心惊胆颤,眼泪哗哗的流了出来,但是她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更加快的跑动起来。 就在唐意和姜婉怡快要到达山崖的时候,一头巨狼突然从远处冲了过来。 看到巨狼冲了过来,唐意心中十分害怕,她连忙躲到石头旁边躲避着巨狼。 巨狼看到唐意之后,兴奋地嗷呜一声向着唐意奔袭而去。 眼看着巨狼就要扑到了唐意,这时,唐意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她将怀中的姜婉怡放到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接着她从背包拿出一件东西。 "嗖!" 一枚银针从唐意的袖口中飞射了出去,准确无误的扎在巨狼的脖子上面。 巨狼的身子顿时僵住了,随即轰然倒下。 看到巨狼倒下,周围的那十多只狼妖一愣。 "小子,你竟敢偷袭我的兄弟。" "小子,你活腻味了吧!" "找死,我今天就送你一程。" 剩下的十多只狼妖纷纷怒骂道。 "哈哈哈,我看谁先死。" 唐意猖狂的大笑了起来。 十几只狼妖听到唐意猖狂的笑声,气的牙痒痒的,恨不得立刻撕烂唐意的嘴巴,但是现在的唐意已经不再害怕,因为她身上有了姜婉怡的保护罩,她不会轻易受伤。 唐意站在原地,看着十多只冲过来的狼妖,她并没有躲,而是站在原地等待狼妖的靠近。 "哼!臭丫头,看来你真的不想活了,既然你这么想死的话,我们就成全你。" 狼妖们纷纷冲向了唐意。 唐意看着冲过来的狼妖,冷笑一声,眼神中露出浓烈的杀意。 "小子,看来你是想找死啊!" 其中一只狼妖看着站在原地的唐意讥讽道。 唐意的银针旨在出其不意,现在被狼妖知道,所以再没有出奇制胜。 狼妖一次次躲过唐意的银针,慢慢向唐意和姜婉怡靠近。 第一百五十三章 青阳子战狼妖,神秘客却拦路 山峦之上,青阳子道衣飘飘,黑狼妖伏低身子两爪尖锐的露在外面。 “你不是我的对手,为什么把你的手下全都分散出去。” 青阳子阴沉着脸看着对面的狼眼说道。 狼眼嗜血的眼神闪了一下,怪笑着说道:“因为有些事情,就算是我的手下也不能看到。” 说完,黑狼妖整个人妖气爆发,身子化作一头五六丈高的巨狼冲着青阳子咬了过去。 “不知好歹,贫道这就为除妖小队报仇。”青阳子冷哼一声,手里拿出一把铜钱剑与黑狼妖战在一起。 "轰" 两人激烈的对撞,整座山脉都被他们打裂了,尘土飞扬。 黑狼妖妖气暴涨,身形也变得巨大无比,张口一吐,就是一股浓重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青阳子急忙运转体内灵力护住鼻息,同时双手掐诀,嘴巴念着一些咒语,手中的铜钱剑化作一条巨龙,咆哮的向黑狼妖冲了过去。 黑狼妖妖气大涨,身躯再次膨胀,口中再次喷出一团黑色妖气,妖气所到之处山石俱碎,草木枯萎。 青阳子的铜钱剑与妖气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响声,两者都不甘示弱,互相攻击着,一时间难解难分。 "轰隆!"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响起,黑狼妖庞大的身躯倒飞而出,落在数百米开外,身体的表层皮肤已经破裂,露出了里面的骨肉。 青阳子站立着,手中的铜钱剑还在滴答滴答的流着鲜血。 黑狼妖站起身,身体上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看着青阳子说道:"你的实力比之前更强了,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你的实力远胜于之前。" 青阳子冷哼一声道:"既然知道,那就乖乖的投降吧,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哈哈......"黑狼妖突然仰头狂笑道:"青阳子,你太自负了,你以为就凭借你现在的修为真的是我的对手吗?你真是痴心妄想啊!" "那就试试看吧!" 青阳子话音刚落,双脚猛地一跺地,整个身躯化作一道青烟消失在原地。 黑狼妖眼睛一缩,连续退了十几步才堪堪停下。 只见一道青光出现在他的左边,一剑刺穿了他的腹部。 黑狼妖不敢置信的望着青阳子,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就不可能了呢?我说过,你的修为太差劲了。" "噗!" 黑狼妖吐了口血,眼中满是恐惧,身形快速向后跑去。 "你逃得掉吗?"青阳子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黑狼妖一惊,脚下的速度更快了,一路疾驰,眨眼就消失在青阳子的面前。 “想逃?不可能的。” 青阳子冷哼一声,正准备施展身法去追。 但突然,耳边感到一阵强劲的拳风。 “你上当了,牛鼻子老道。” 黑狼妖消失的身影猛的出现,一拳朝着青阳子的太阳穴砸去。 "砰!"青阳子急忙侧身躲避,右腿抬起狠狠的抽在黑狼妖的脑袋上,直接将黑狼妖踢翻在地。 黑狼妖的身体重重的摔倒在地,口中鲜血四溢,挣扎着站起身又冲了过来。 青阳子不断的攻击,一招一式,都带着凌厉之意。 "砰" "砰!" 黑狼妖被一连踹中两脚,身体如破麻袋般被击飞出去,落在山林里面,发出一声闷响。 "噗!" 黑狼妖一口血水吐出来,挣扎着爬起身来。 青阳子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的盯着他说道:"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如果再顽抗的话,可别怪贫道无情了。" 黑狼妖眼中凶芒乍现,一股滔天魔气从其身上冒出,整个人身体变大许多,变得更加狰狞起来,他一边嘶吼着一边向青阳子走了过去。 "既然你不识抬举,那我只好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了。" 说着,一拳朝青阳子打去,速度快如闪电。 "轰!" 青阳子急忙用铜钱剑抵挡。 "咔嚓!" "啪嗒~" 铜钱剑竟然被一拳打弯了,青阳子的手臂被震得发酸,青阳子不敢怠慢,连忙催动灵力,铜钱剑重新回到手上。 "呼哧~呼哧~呼哧~" 青阳子急促喘息着,眼中尽是骇然之色。 他知道,如果刚才自己稍微迟疑片刻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好,很好,你的实力怎么可能比之前强大这么多?"青阳子震骇着说道。 黑狼妖听到他这番话,眼中的怒火燃烧的更加炽热起来。 "老道士,今日你必死无疑,受死吧!" 黑狼妖一拳朝青阳子打了过来。 青阳子不敢怠慢,双手结印,身前凝聚成一个金色的符文,然后一挥手将那符文抛了出去,金色符文在空中快速扩大,化作一道金色的屏障。 "嘭~" "轰~" 两股力量撞在了屏障上,一声巨响之后,金色的屏障瞬间破灭,黑狼妖的拳头狠狠的打在了青阳子身上,将青阳子击飞。 "咳咳!" 青阳子吐出几口鲜血,感觉身体仿佛要炸开了一样。 黑狼妖再次冲来,拳头快若奔雷。 青阳子一边抵挡着,一边向后飞退着。 青阳子的心中暗叫侥幸,幸亏他及时使出防御法术,要不然的话刚才他肯定要被击败。 就在青阳子松了口气的时候,一道红光突然袭来。 "嗖~" 红光速度极快,直射青阳子面门。 "糟糕!" 青阳子心中大惊,想要躲避,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只能勉强侧身。 但那红光却紧跟着追上他。 青阳子躲避不及,只得用身体去阻挡。 "轰!" 青阳子被击飞出几十米远,最终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哇" 青阳子一口血液喷了出来。 此时的青阳子已经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全靠着意志强撑着,没有倒在地上。 黑狼妖见状,眼中露出嗜血的目光。 "哈哈!你终究是会死在我手里的,你的修为虽然比我高,但却不是我的对手。"黑狼妖狂傲的笑了起来。 青阳子冷哼一声,说道:"你以为你赢了吗?你太天真了,我不可能让你轻易得逞。" 青阳子说完,单膝跪倒在地,双掌拍地,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青色的光芒从青阳子的额头上散发出来。 "嗡!" 青光照射在地面上,地面瞬间裂开了几十米深,地面上出现了一道青色光柱。 光柱上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黑狼妖一脸不屑的说道:"就凭你也想杀我,简直就是做梦,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黑狼妖说完,身形一闪,朝青阳子飞扑而来。 青阳子咬牙,双手握住铜钱剑,身体缓缓升空。 黑狼妖看着空中飞行的青阳子冷笑道:"你飞的再快也快不过我的速度。" "唰" 青阳子突然停止升空,身体直直向地面上坠落而去。 青阳子的身体落地之后,一连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 青阳子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脸上露出一丝惨白,显然是被方才的攻击所伤。 黑狼妖一脸嘲讽的看着青阳子说道:"老道士,你还真是命硬啊,不过,你也仅仅是坚持了一小会儿罢了,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嗖!" 黑狼妖一跃而起,朝着青阳子的胸膛飞奔而来。 黑狼妖距离青阳子越来越近,青阳子的心中也是焦急万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修为竟然不敌黑狼妖。 黑狼妖一脚踩在了青阳子的胸膛之上,将他的胸膛踩塌了下去,黑狼妖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青阳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身上不停地颤抖。 "噗!" 青阳子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鲜血洒落在地,青阳子的嘴唇已经被咬出了血。 "噗嗤~噗嗤~" 鲜血顺着青阳子的嘴角流淌下来。 青阳子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但脸上依旧露出淡然的笑容,似乎是早已料到了会有这种结果。 baimengshu.com "老道士,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啊,你放心,我会帮你报仇的,等会儿,你就去阴曹地府见阎王爷吧。"黑狼妖一脸残忍的看着青阳子。 青阳子听到黑狼妖的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魔,你身上有魔气!” 青阳子最终还是看穿了黑狼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强大,因为他身上是魔气。 “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不是太晚了?” 黑狼妖狰狞的笑着。 "哼,魔气又能够怎么样?"青阳子冷哼一声说道。 "我劝你最好别嘴硬,现在还不是嘴硬的时候。"黑狼妖说道,眼中充满了不耐烦。 "老道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的实力。"青阳子说道,身体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铜钱剑,然后猛地朝天刺去。 "嗖!" 一道银色的光芒在空中划过。 一道银色的光芒直指黑狼妖的脑袋。 "嗷!" 黑狼妖大喝一声,一只利爪抓住了飞来的铜钱剑,另外一只利爪朝青阳子的脖子掐去。 青阳子连忙往旁边躲闪,黑狼妖的爪子便从青阳子的肩膀上滑过。 黑狼妖一愣,脸上出现了诧异的表情,他看着被砍掉半截的衣服,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明明已经看清楚了青阳子是如何躲开他的攻击,并且将它的爪子砍掉的,为何他的手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呢? 黑狼妖不甘心的再次朝青阳子飞扑过来,但这次他却失算了,因为青阳子的速度比他的速度更快。 "嘭~" 青阳子一拳打在了黑狼妖的肚皮之上。 黑狼妖顿时被打飞了出去,在半空之中翻滚了好几圈才稳住了身形。 黑狼妖落地之后,脸色变得非常苍白,嘴角不断地溢出鲜血。 青阳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没有受伤,他的肉体力量很强悍,黑狼妖的爪子根本就没有给他带来伤害。 黑狼妖的眼中露出一丝恐惧之色。 青阳子一步步走向黑狼妖。 黑狼妖连连往后退去,但是却无处可逃。 青阳子一步一步的逼近着黑狼妖,黑狼妖不停地后退,最后退到了青阳子的面前。 黑狼妖的身体不由得停下了,他的脚不知道为何变得虚浮了起来,好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从半空中掉落下去一般。 "黑狼妖,我看你这次还如何嚣张,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青阳子一脸愤恨的瞪着黑狼妖说道。 黑狼妖脸上满是慌乱之色,他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不知道眼前的青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明明他已经倒下了,怎么会!??” 青阳子的身影一闪,出现在黑狼妖的面前。 青阳子举起手中的铜钱剑,猛地刺入到了黑狼妖的胸膛之内。 "啊~" 黑狼妖痛呼一声。 “你,你他妈骗我!” 黑狼妖不甘心的怒吼道,最终他满脸憋屈的闭上了眼睛。 青阳子收了铜钱剑,然后就准备去寻找唐意和姜婉怡。 突然,一个黑影站在了青阳子前方的巨石上。 “打死了我的狗,难道你还想走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青阳子神魂灭,镇魔司援兵到 青阳子皱着眉头看着前面站着的那人,阴冷的月光下,那人却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那少年只有十六七的模样,一张俊朗清秀的脸孔,两道剑眉斜插入鬓,一双凤目顾盼生威,鼻梁高挺,薄唇紧闭,黑亮的长发披散在两肩,藏青色的长袍随风飘拂,黑色的大氅随意的披在肩上,说不出的洒脱。 “你是谁?” 青阳子沉声问道,对方来者不善,光从他身上的威压便可以看出不是一般人。 “你不配知道。” 少年邪魅一笑,长袖一挥,一道红光打向青阳子。 “魔气!你是魔!” 青阳子慌忙去挡,但那魔气实在强大,只一击便将他的铜钱剑打散在地,铜钱串子滚落一地。 “小道士,该上路了。” 少年低声说道,随后整个人化作一团蝙蝠飞向青阳子。 "啊!" 青阳子惊呼一声,连忙运转法诀。 "金刚伏魔印!" 金灿灿的印章出现在空中,向着少年飞射而去。 那红衣少年嘴角勾起,眼神之中满是嘲讽之意。 "不自量力!" 他轻蔑一笑,伸手一抓,那金色的印章被其握住,然后猛的一捏。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青阳子所布置的金刚伏魔印瞬间破碎开来,那金色印章爆裂的瞬间,青阳子整个人直接倒飞而出,口吐鲜血。 "噗通"一声,摔落在地。 "怎么可能?!" 青阳子瞪着双眼,眼珠都快突出来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所布置的金刚伏魔印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他的金刚伏魔印可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功法啊!竟然这般不堪一击。 这到底是什么妖魔?怎么会这般厉害。 "呵呵,小道士,我早就告诉过你,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与我抗衡的。" 少年邪肆一笑,身形化作一阵红光,瞬间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在了青阳子的身旁。 他抬手拍出一掌,掌心之中闪烁着点点火星,仿佛一颗颗燃烧着的蜡烛。 这一掌看似普普通通,但其蕴含的能量却是极度的恐怖。 青阳子只觉得身体一沉,仿佛被千斤巨石压在身上一般,浑身酸软无比,根本提不起丝毫劲道。 "这,这到底是什么招式?" 青阳子艰难的说道,他现在连话都已经说不利索了。 "你说呢?" 少年微笑着说道,一只手按在了青阳子的胸膛,另一只手掌轻轻向下按,仿佛想要探进青阳子的心脏之中。 "不好!" 青阳子忽然察觉到危险临近,急忙运转内功护住心脉,同时手腕一翻,五枚银针瞬间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刺少年的咽喉。 银针刺在少年的胸膛之上,发出叮当声,然而却并没有伤到少年分毫。 这少年的皮肤竟然如此坚硬,就算是用银针也难以伤及分毫。 青阳子瞳孔微缩,眼神中带着一抹凝重,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对方竟然如此强横,就算不是人类,也绝对是个怪物。 "小子,受死吧。" 少年冷哼一声,右手猛然用力,掌心一吸,将青阳子倒提起来。 青阳子挣扎了几下,却依旧挣脱不了少年的禁锢,最终只能任由对方提在手里。 少年右脚在地面上猛然跺下,一股无形的波浪扩散出去。 轰隆!轰隆! 山谷震动起来,尘土四起,地面被生生踩出两条深深的沟壑,一些碎石从沟壑里掉落,一些则被生生震断,整座山谷都摇晃不止。 "这么强!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阳子怒声喝道,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公然攻击镇魔司的人,简直就是胆大妄为,罪该万死! "哈哈,小道士,你的废话太多了。" 少年冷笑一声,猛然向前一步,手上用力。 咔嚓!咔嚓! 青阳子肋骨齐断,整个人向下坠落。 青阳子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眼中满是怨毒之色。 "啊!" 一声凄惨的叫声响彻天际,山谷之中的尘埃尽数被震散,只见青阳子被少年一拳砸在了地上。 "小道士,你的命,我要了。" 少年冷冷的说道,眼眸中充斥着暴虐的杀气。 他走上前去,一把抓起青阳子的脖颈,右手一拧。 "咔擦"一声脆响传出,青阳子的脑袋直接被扭断,脖颈处一条血痕浮现,鲜血喷涌而出。 少年松开青阳子的尸体,然后向后一跃,落在远处一株古树上。 这株古树是一棵参天大树,树干粗壮无比,直径足有十余米,树冠之下,隐隐有黑烟冒出。 那是青阳子的魂魄在挣扎。 少年淡漠的看了一眼青阳子的魂魄,嘴角挂起一丝不屑的冷笑。 "一具肉体罢了,不堪一击。" 少年身影一闪,便从大树上消失。 "你是魔门的什么人?!" 青阳子怒吼道。 “你不配知道。” 少年淡淡的说道,语气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镇魔司不会放过你的。” 青阳子继续怒吼。 “我也不会放过镇魔司的。” 说完,少年满意的点点头,右手微扬,一道火焰在青阳子魂魄的头顶出现。 "啊!" 青阳子的魂魄痛苦的大吼一声,然后慢慢的变淡,最后消失不见。 做完这些,少年大踏步的往山顶走去,一边走一边长啸着。 “名门正派道八千,妖魔鬼怪十万年。欲问长生在何门,屠遍神来屠遍仙。” 随着少年每说出一个字,无数的魔气便打在山崖上,刻出这首打油诗来…… …… 山脚下,唐意和姜婉怡被十数头狼妖死死围住。 “唐意,你快杀了我啊!” 姜婉怡嘶吼着,她自己动弹不得,但她知道被狼妖们得到会是什么下场,所以她只能求唐意下手杀了自己。 “我死之前,一定杀了你。” 唐意沉声说道,然后拿着断掉的柳叶刀挡在姜婉怡面前,她的身体自然不算高大,但此时姜婉怡满眼都是她。 “小美人,你就不要挣扎了,等我们杀了这小子,会好好疼爱你一番的。” 狼妖们猥琐的笑道,然后冲着唐意就伸出了利爪。 "畜生,滚开,否则我连你们也杀。" 唐意大喝一声,一股真气涌出,直接震飞了四五个狼妖。 "好厉害,竟然能够伤到我们。" "小美人,别怕,你乖乖的待着,等我们将这个男人杀了,就轮到你了。" 顶点小说 狼妖们猥琐的叫嚣着,一步一步逼近唐意。 "唐意,你快点跑啊!" 姜婉怡嘶吼道,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呵呵,跑?你觉得我会放过那个该死的男人吗?" 唐意冷哼一声,她知道今天如果她逃跑了的话,这些狼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她绝对不会让姜婉怡落到狼妖手里。 "小子,我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否则等我们杀了这小子,再慢慢享用这小美人,哈哈。" 其中一个狼妖淫笑道。 "唐意,你怎么这么傻啊?难道你要跟我陪葬吗?" "我不会死的,相信我,你快点走。" 唐意说着又是一记掌风打向一只狼妖。 那狼妖虽然躲闪的及时,但仍旧是被唐意打中。 狼妖捂着胸口,脸色变得苍白。 唐意见狼妖不敌,转过身看向另外几个狼妖,然后从腰间取下两颗炸弹,朝着离她最近的一个狼妖丢去。 轰隆轰隆。 一阵爆炸声响起,唐意趁机逃离战圈。 "小美人,你跑不了的。" 狼妖们追上去,将唐意包围在中间。 "哈哈,小美人,看来今天晚上,你就是我们几兄弟共同的猎物啦!" 狼妖们淫笑道。 唐意的双拳紧握,她的心跳的极速,这群狼妖实在太强悍了,如果不尽快解决他们的话,姜婉怡肯定会遭殃,而且她自己恐怕也会死。 "哈哈哈哈......。" 唐意发出刺耳的笑容,她突然举起断裂的柳叶刀朝着面前的一个狼妖斩去。 "小心啊!这小子疯了。" "大家小心一点,别靠的太近,免得被她砍到了。" 狼妖们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但唐意却丝毫没有听进去,反正她今天已经必须杀光这群狼妖,否则姜婉怡也会被这群狼妖糟蹋了,与其让她被糟蹋,还不如自己亲手杀了她,这样也好减轻罪恶感。 砰砰砰。 柳叶刀一次次的划在狼妖们的皮肤上,但狼妖们却并没有什么感觉,甚至还觉得十分的爽快,因为它们觉得自己已经被唐意砍了十多刀了,而且唐意的刀法似乎越来越差了,就像是个菜鸟一般,这让他们越来越兴奋,觉得这简直就是在玩命。 很快,一个狼妖找准机会一下将狼爪捅穿了唐意的肩膀。 噗呲一声,唐意的肩膀血流如注。 唐意倒拖着柳叶刀滚倒在姜婉怡面前,她的眼神看向姜婉怡。 姜婉怡眼神里含着泪水冲唐意点点头,就在唐意准备下手的时候。 突然,只听到嗖嗖嗖几声。 几支带着暗红色符文的箭矢击穿了前面围上来几个狼妖的头颅,唐意面色一喜。 是镇魔司的噬魔箭,援兵到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兵分两路查案,铁器坊外马车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loubiqu.net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宋默问岳秀秀,铁器坊初交涉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loubiqu.net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第一百五十七章 王虎抓告密者,暗月城护老幼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loubiqu.net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第一百五十八章 暗月城君子死,拼死战雯雯走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loubiqu.net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第一百五十九章 徐晓季失马蹄,雯雯说出秘闻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loubiqu.net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第一百六十章 工部渗入探子,贺奴夜翻旧簿 工部。 侍郎贺奴黑着脸看着面前的唐意。 “你们六扇门的手伸的未免也太长了些,行工簿是你们能看的吗?” 贺奴冷声说道。 唐意沉声说道:“太平军已经混入城中,万一出了任何大岔子,我定将大人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当今圣上听。” 贺奴脸一沉:“你,你。罢了,让你去查,看能不能查出什么好歹来。” 没一会儿,工部的人便送来了行工簿。 唐意看着堆成山一般的行工簿顿时有些头疼,他沉声说道:“把建安京城以外,还有不需要用到铁器的工程通通拿下去。” 很快,小山小了一些,但还是很多。 毕竟工部统领大周上下工程,当然有很多。 唐意翻查着行工簿,寻找太平军余孽留下的蛛丝马迹。 "这,这是..."突然,唐意惊讶的指着行工簿上的某处叫道。 "怎么了?"贺奴走过来问道。 "这些人,都是在城外被杀死,而且他们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而是他们自己杀死了自己,而且是被人一刀割喉,脖颈处没有伤口,而且他们的死亡时间和城内巡逻队发现异状的时间是差不多的,如果他们的死亡时间是一致,那么只有一种解释。" "什么解释?"贺奴皱眉问道。 唐意冷哼一声说道:"他们都是被杀死的太平军同伙。" 贺奴的眼神闪了闪,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这些人是太平军最早的探子,他们潜伏在京师的暗哨,也是最近几年才发现的,所以他也很关注这些人,但他也很清楚,太平军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想要抓住这些探子根本就不容易。 而且工部里竟然潜伏着太平军的人,这件事处理不好便是掉脑袋的事,所以工部便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你可知道当时这些太平军探子来建安京城的目的?” 唐意沉声问道。 "不知道!" "他们来建安京城的目的是为了刺探消息,但是现在他们却被杀死了。"唐意说着指向行工簿上另一张纸上的几个血淋淋的洞口。 贺奴的心脏猛地一颤,他连忙低头仔细查看。 "这几个血洞,应该是太平军士卒的,而且他们应该是死于一击必杀。"唐意继续说道。 "一击必杀?这些太平军士兵可都是武艺高强之辈,你凭什么认定,这几个人是被杀的?"贺奴质疑的说道,虽然这些人死的确实蹊跷。 贺奴还有心隐瞒。 "他们都是太平军的老兵油子了,他们的实力,比起其他的老兵油子要强出一线,而且他们都有一定的战斗素养,所以我认为这是一击必杀。"唐意说道。 "一击必杀..."贺奴喃喃重复了一遍唐意说的话,随即摇头道:"你这是荒谬,你凭什么认为这几个人的实力会比其他老兵油子要厉害,这些人的实力,只不过比普通的太平军士兵稍微强上一些而已,他们根本就无法与真正的老兵相提并论,他们的死亡时间也和其他的太平军士兵相差无几,所以你的猜测完全不靠谱。" "是不是不靠谱,等明日就知道了。" 唐意淡淡一笑,她已经从行工簿上找出来了几个血洞,证明这几个血洞就是杀死那几个老兵油子的证据。 “说,这么些年,他们到底在工部里得到了些什么?” 唐意冷哼一声说道。 贺奴见无法隐瞒,正好从实招来。 他怯声说道:“他们潜伏的时间太长,等我们发现的时候才发现工部少了很多以前工程的图纸,不过那些东西本就应该销毁的,所以无伤大雅。” 唐意皱着眉头说道:“无伤大雅?你们工部算是犯下了弥天大罪,工部完了。” 贺奴听的脸色一白,差点就要给唐意跪下。 “唐大人,还请不要外传。” 贺奴哀求道。 唐意想了想沉声说道:“为今之计,只有找出当初消失工程的图纸才能将功补过,只是时间不多了。” 贺奴连连点头道:“给我一天时间,一定让大人满意。” 唐意想了想,这件事还真得尽快办,不然的话,这一次就算是自己不杀他,恐怕他也要倒霉了。 "好吧!你先回去吧!记住,一定要将消息彻底消除,要不然的话,你知道后果的。" "小的明白,绝对不会泄露半句。" "嗯!" 唐意挥挥手。 待贺奴离去后,唐意又在行文簿上寻找着有利证据。 但是,什么都没有。 这些太平军的探子,做事倒干净的紧。 眼见的工部再无任何收获,唐意大踏步走了出去。 …… 工部大殿上,贺奴怒吼着一众手下。 “给我找,把当年那些太平军探子偷走的工程图纸全都找出来。” 贺奴的脸色黑的像锅炭一般。 “大人,恐怕没那么容易?” 一个手下缩着脑袋问道。 “难道你想看老子掉乌纱帽吗?老子要是掉了乌纱帽,一定让你们跟着掉脑袋。” 贺奴怒极反笑着骂道。 手下人都噤若寒蝉,一个个不敢去看贺奴。 “还愣着干嘛?赶紧找去啊!” 贺奴又骂道。 于是,一众工部的人开始翻找那些落满了尘土的旧行工簿。 一群人找遍了整个工部的所有地方,却连半点线索也没有找到。 贺奴气愤的把一摞旧行工簿摔倒在地上。 工部主簿刘大人急忙上前劝慰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现如今已经过去三个月了,这个工部的工匠们早就把所有的工艺都熟记在心,如果真的让他们拿出工匠图来,只需要几个时辰的功夫,肯定能把工艺图给画出来。" “你们这群蠢货,我要找的是当年太平军那些王八蛋从工部盗走的图纸。” 贺奴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心里也是埋怨自己,没事干嘛找这么多蠢材当手下。 “大人放心,工部所有图纸在行工簿上都有备份,只要找到当初的行工簿就知道当年太平军盗走的图纸。” 刘大人又说道。 贺奴听了刘大人的话,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不禁长叹一口气道:"罢了,罢了,我还是回府吧,也许等我一回府,那些工匠便会把工艺图给我带回来了呢?" 说着,贺奴便朝着外面走去。 贺奴的话刚刚说完,一阵脚步声响起,一群工匠跑了进来。 "参见大人" 一群工匠跪拜在地上。 "起身吧" "谢大人!" 一众工匠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工匠走上前来说道:"启禀大人,属下在工坊找到了一张图,请大人查验一番!" 贺奴闻言眼睛亮了起来,急忙问道:"快呈上来。" 那工匠把一张工业图递到了贺奴的手上。 贺奴接过图纸,仔细观察了一番,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原来这群贼子目的是那!” 贺奴犹豫再三,沉声说道:“来人,备马车去六扇门!”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夏雨追铁矿石,天四货栈土雷 “你是说莱芜铁矿所有的铁矿石都被太平军余孽秘密运来了建安京城?” 宋默沉声问道。 “我爷爷是莱芜铁矿场的账簿先生,他发现了铁矿石的去向不对,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所以就来京城告密。” 雯雯小声说道。 宋默没有再说话,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这么多的铁矿石,铁器坊肯定堆不下,那就只有一个地方可能放下铁矿石。 “走,带上人马,咱们去西市。” 宋默沉声对夏雨说道。 很快,一队六扇门的捕快冲西市赶去。 "快点,把东市、南市和北市的所有店铺的掌柜叫过来,一起到仓库查看所有的物资情况。" 宋默吩咐道。 "是。" 一队捕快飞奔而去。 半刻钟后,宋默的六扇门捕快已经将整个西市包围了起来。 西市的掌柜和伙计也全都被召集了起来,宋默和夏雨也来到了西市最高端的一个仓库。 "你们几个,进去查看所有的东西。"宋默命令道。 "遵命。" 几个捕快进入仓库,开始仔细检查起来。 "你也进去看看。"宋默又对身边的夏雨说道。 夏雨也走了进去。 仓库内部非常宽敞,堆满了寻常货物,还有一些粮食。 “看来这里没有铁矿石。” 夏雨低声说道。 “不,铁矿石一定藏在西市,只是我们没找对地方。” 宋默沉声说道。 这里的每一处都是仓库,而且都有专业人员进行管理,如果说这些人都没有发现的话,那也太奇怪了。 "我们进行地毯式搜索,如果发现任何一丁点蛛丝马迹,立即禀报给大总捕知晓。"宋默又继续说道。 "遵命。" 众人散去。 "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的地方。"夏雨笑着说道。 他蹲下身子,开始检查起来。 这个仓库的主体材料都是用木材做成,不过却并没有用铁制成,所以非常轻便。而且,在墙壁上,有许多小窗户,里面都可以通风,而且还有一条暗道,这种暗道,可以通往仓库的每一个角落。 "看来这里面一定别有洞天啊!"夏雨心中惊讶道。 宋默蹲下身子也开始检查起来,他在地上捡了几根木头和树叶之类的。 "你在干嘛呢!"宋默好奇的问道。 "找线索啊!"夏雨回应道。 "嗯?什么意思?"宋默问道。 "这里是一个仓库啊,有可能藏着铁矿石“ 夏雨沉声说道。 一个掌柜笑呵呵的跑了过来,然后往两个人手里塞了一个钱袋。 “大人,带兄弟们喝茶。” 宋默脸一沉,掌柜忙解释道:“里面确实放了一些私货,不过绝对不是你们要找的铁矿石。” 夏雨派人进去搜了搜,发现里面确实是一些私盐,玉石之类的东西。 这个六扇门倒是清楚,这西市里难免会有些商户私藏一些货物,这些也是黑市上主要流通的东西。 夏雨接过掌柜手里的钱袋故作生气道:“瞧你这事弄的,怎么不早说呢?” 掌柜脸上笑哈哈,心里妈卖批。 心想还不是为了省两个茶钱嘛…… 这时,宋默突然想到一个地方来。 “我知道铁矿石在哪了……” …… 西市,六扇门捕快腰挎横刀,手持寸弩轻车熟路的过了青瓷铺,朝西过了牧山街,快要到石榴巷的时候,捕快们弃马步行。 沉闷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声交杂在一起,没有人说话,所有人如一队黑甲摸向石榴巷。 不良人再次清场子,整个石榴巷安静的没有任何马蹄声。 “你确定铁矿石就在这里?” 夏雨沉声问道。 “如果是在西市,那么只有这个地方。” 宋默沉声说道。 天四货栈,上次突厥人找的地方, …… 天四货栈,数十辆六轮马车装好了铁矿石。 张彪嚼着薄荷叶,沉声说道:“快走,六扇门捕快应该很快就会查到这里。” 马车歪歪扭扭的从西门出去,张彪坐在最后一辆马车上。 马车走过,地上留下很长的车辙印子,显然每一辆马车都装的很重。 突然,张彪只听到嗖的一声,那是响箭的声音。 张彪慌忙撤头去躲,响箭擦着他的耳朵过去,将他的耳朵打出一个不大不小的豁口,鲜血流了出来。 夏雨从东门追了上来,手里握着短弩。 “莫要走了贼人!” 夏雨怒喝一声,拔出朴刀,一声响亮的朴刀划过青石地板的声音。 “上,拦住他们!” 张彪一声令下,手下一二十个人拿着铁棍冲着夏雨这边的六扇门捕快围了上去。 "张彪,你逃不掉的!"夏雨冷哼一声,挥舞手中的短弩冲进了人群,朴刀划出一连串的光影,凡是挡住路的人纷纷被击毙。 一些人躲避不及,被朴刀刺穿身体,顿时毙命。 "杀啊!"张彪带领的一众手下见自己的兄弟死了几个,心痛至极,挥舞手中的武器冲向夏雨。 夏雨一脸轻松的笑容,一路斩断前面冲过来的敌人。 "啊!" 张彪手下一名手下被夏雨斩断了手臂,痛苦不已。 张彪见自己这边死伤惨重,愤怒的咆哮着,挥动钢拳朝着夏雨砸来。 "砰!" 夏雨用朴刀将其砸飞,继续往前杀去。 "给我拦住他们,千万不要让他们过来!"张彪大吼。 "是!"张彪手下人齐声答道。 夏雨挥起朴刀劈砍,将冲在最前方的三名贼人拦腰切断。 "上!" "杀!" "杀!" 张彪手下也是喊杀声震天。 夏雨杀红了眼,朴刀上满是鲜血,他不顾生命危险冲进敌群中,朴刀横扫,凡是被他所砍杀之人,全都被砍死,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张彪等人看的心惊胆战,这个少年真的太猛了。 张彪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只好挥舞手中的钢刀冲向夏雨。 张彪挥舞钢刀冲过去,夏雨却是毫不畏惧,挥动朴刀迎上去。 "哐!" 张彪手中的钢刀与夏雨手中的朴刀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金属交鸣声。 张彪只感觉手腕发麻,握刀的右手竟然颤抖不止,而且有种酸软的感觉。 夏雨的这把朴刀虽然看起来普通,但锋利无比,而且质地坚硬,刀刃非常尖锐,张彪的手腕已经被砍断,而且还被削掉了一块肉,现在手掌中正渗着鲜血。 不仅如此,夏雨手中的朴刀上附加了内劲,内劲透入骨髓,直接震碎张彪的骨骼,这让张彪的整条手臂都失去知觉。 张彪握住钢刀的手臂,剧烈颤抖着,钢刀上传来的阵阵疼痛更加让他难以忍受。 "噗嗤--"夏雨挥舞朴刀,一个照面便将张彪的左胳膊斩断,同时一脚踹向张彪的腹部。 张彪被踹的跪倒在地,鲜血喷涌。 "大哥!" "彪哥!" 后方的贼人看到张彪这副惨状,顿时慌乱起来。 这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从上面跳下三人,正是张彪的两名亲信,一个叫阿牛,一个叫阿豹,还有一个叫李达。 "大哥!"张彪的两个亲信赶紧将张彪扶起来,阿牛急切地问道:"大哥,您怎么了?" 张彪痛苦地说道:"这个人很厉害,快快,快杀了他。" 张彪的两个亲信立即点头答应。 李达举起手里的铁锤,狠狠地向着夏雨砸去。 李达的力量非常大,这次砸下去,恐怕会直接将夏雨砸死。 "铛--"夏雨手中朴刀挥舞,挡住李达的攻势。 李达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年,心中非常疑惑,这是哪儿冒出来的小子,怎么这么厉害? 阿豹手握大斧,抡圆膀子向着夏雨劈去。 夏雨用手中朴刀格挡,同时向着阿豹劈去。 "砰!" 夏雨手中的朴刀与阿豹手中的大斧相互抵挡,两人均是被弹回,彼此错愕地看着对方。 夏雨用手摸着自己被震的发麻的虎口,心说这力量实在是够强大的,幸亏我修炼的是横练功夫,否则的话,恐怕刚刚这一招就让我吃瘪了。 "好厉害的家伙!"夏雨赞赏道。 阿豹看着夏雨,他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少年,心里也是非常佩服。 阿豹手中大斧挥动,大步上前。 夏雨用朴刀格挡,又是一番厮杀。 夏雨用刀挑飞阿豹手中的大斧,而阿豹则是挥舞手中钢叉,向着夏雨的喉咙刺来。 夏雨手腕翻转,用朴刀挡住钢叉,而后一把夺过阿豹手中的钢叉,然后用朴刀将其插在地面。 阿豹的胸脯剧烈起伏,双腿发软。 刚刚的这次交手他已经输了。 夏雨用朴刀挑飞他的武器,又用朴刀将他手中的武器击败,这让他非常吃惊,也是感觉到非常丢人。不仅如此,夏雨用刀挑飞自己手中的钢叉,还将自己手上的钢枪刺破,这简直太吓人了,这简直就像神仙一般啊! "你这个混蛋,竟敢坏我大哥的好事,我跟你拼了!"李达说罢,抡起巨大的铁锤就向着夏雨劈去。 夏雨用刀架住铁锤,随后反手一刀,将铁锤劈的粉碎。 “都给我死!” 夏雨无心同他们纠缠下去,索性下了死手。 "砰!" 夏雨手中的朴刀横扫,将冲在最前面的一群贼人砍倒。而张彪则是带着剩余的贼人仓惶后退,不想与夏雨正面对抗。 夏雨挥动朴刀将他们逼迫的连连后退。 夏雨则是继续向前,挥舞朴刀砍杀。 "砰!砰!" 李达、阿豹和阿豹手中持有的兵器全都被夏雨的朴刀挑断,夏雨的朴刀更是无情地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看到自己手下被杀,张彪顿时大怒,他站起身来,指着夏雨骂道:"小子,你敢杀我的人,我跟你拼了!" 这时,一直躲在暗处的宋默暗道一声不好,他看到张彪手里拉断了绳子。 “快撤退!” 宋默大喝道。 夏雨及时回撤,但有几个六扇门捕快还在围剿着剩下的贼人。 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土雷将整个西门炸塌。 等夏雨和宋默灰头土脸的钻出身子,那些装着铁矿石的马车已经跑的不见踪迹。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六扇门再慌乱,皇宫里春意好 六扇门。 神侯诸葛长青面容冷峻的盯着唐意等人看了良久说道:“这件事看来我们已经瞒不住了,他们手里有太多的土雷,而且这么多铁矿石不知去向。” 追星手齐京墨不屑的说道:“不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吗?给我三天时间,我把他们的脑袋串成冰糖葫芦。” 饮血剑白凌泉也说道:“大人你也知道,圣上那里我们六扇门愈发势弱,要是再出了这事,恐怕以后咱们真的要沦为镇魔司的附庸了。” 烟客花半夏也是皱着眉头说道:“事情还没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唐意则是皱着眉头说道:“恐怕,已经到了那个地步,太平军在建安京城潜伏多年,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这么些年到底做了多少准备。” 神侯沉默良久说道:“罢了,罢了,我连夜进宫报与圣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捕快匆忙走了进来说道:“大人,工部侍郎贺奴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诸葛长青沉声说道:“让他进来。” 很快,一脸匆忙的贺奴走了进来:“诸葛大人,大事不妙,太平军是冲着明天的盛会来的。” 神侯诸葛长青脸色凝重道:“他们是冲着圣上来的?” 贺奴没有说话,而是展开了一张工程图纸:“这是四年前明堂的图纸,里面的鸿雁阁里是开国三十六王,每年圣上都要去明堂祭拜,而今年正巧是明天。” 诸葛长青脸色一沉接过图纸一看,但他毕竟不是专业木匠,根本看不出所以然来。 “这图纸是怎么回事?” 诸葛长青问道。 贺奴脸色一白:“四年前,太平军贼人将所有参与明堂建设的工匠全部暗杀,这图纸,我,我也看不懂。”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我这就进宫。” 神侯诸葛长青沉声说道。 突然,两个人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正是宋默和夏雨。 “恐怕,恐怕来不及了。” 宋默沉声说道。 “什么意思?” 神侯诸葛长青戒备的看着面前的宋默说道。 “六扇门外面已经布满了土雷!” 宋默皱着眉头说道。 “什么?!!” …… 大周建安京城,陌央宫内。 当今圣上,大周皇帝仁皇正在后宫赏月喝茶。 "父皇,你怎么还坐着呢?"仁皇正在赏月饮酒,却听到身边有人喊自己,转过头去看,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男子一袭白色锦袍,身材高挑挺拔,五官如雕似刻一般英俊帅气,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如海洋一般深不可测,一双眸光闪烁间仿佛带着星辰一般,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 "原来是皇儿。"仁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朕刚才有些失态,来,快到这里坐吧。" "是,儿臣遵命。"白衣男子走了几步来到仁皇面前行礼道,白衣男子就是皇后所出的太子季安。 季安是季妃所生,而他的母亲则是当朝的皇后。 当年季妃是一国之后,后宫之中美貌绝伦,又是季氏皇族中最有权势的一个,可是当年的季妃却是一心向往着平凡的生活,不愿意参合朝政,所以季妃就被冷落了,直至后来皇帝废除了妃嫔的制度,季妃才恢复了身份。 可是就是因为这样,才使得当时已经六岁的太子季安对于权力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在他的记忆中,自己的母妃从未对自己笑过,更别说像是对待自己一般的关爱和宠溺,这样的情况使得季安从小对权利就充满了幻想,甚至是痴迷。 而现在,他已经长大成人,已经成为了大周帝国第四任太子,并且也已经拥有了强大的实力,可以保护自己的母妃和皇弟了。 所以,在看到季安出现的一刹那,仁皇就已经猜到了他的目的,不过仁皇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品着杯中的香茗。 而季安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心中所想,他一心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中,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父亲此刻的神态和举止,他在心中暗暗决定,要把这件事情做好。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沉默许久,季安忽然抬起头对自己的父亲恭敬的说道。 季安这次进宫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拜访自己的父皇。 虽然他的母亲季妃是皇后,但是他的父亲仁皇却并没有立后,而且也没有立皇子,而且季安从小就听到自己的父亲对于自己母亲的冷淡,对自己的态度非常的差,所以他才一心想要讨好自己的父皇,以期望得到更好的关注。 他认为,只有自己的母妃和皇弟得到父皇的喜爱,自己在大周的皇位才会越来越稳固。 "哦,何事?"仁皇放下手中的茶盏,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季安的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说道:"父皇,今夜月色正浓,我想陪父皇说说话。" "哈哈。"仁皇大笑道,"你啊,就是鬼机灵。不错,今晚月色的确不错,不过你要记住,今晚你要做的是正事,而不是和父皇闲聊,如果你想要父皇和你说话的话,那么等会父皇会让人来通知你的。好了,你下去吧。" "父皇,儿臣告退。"季安对仁皇行了一礼。 季安离开了仁皇寝宫。 "唉,这孩子,真是让人操心啊。"仁皇轻叹一声。 这时候,一旁的李公公赶忙上前拍马屁,说道:"皇上,您放心,太子殿下是一表人才,聪慧过人,只要皇上您将太子扶植上位,大周朝必将万世长存。" "李公公啊,你说得不错,朕也是这么想的,这个孩子,就交给你了,一定要照顾好他,要是他出现任何问题的话,那么朕一定饶不了你!" "是,奴才一定尽心竭力的照顾太子殿下。" "嗯。"仁皇满意的点了点头。 “该去媚妃那里坐坐了。” 仁皇起身说道。 "奴才伺候皇上。" 仁皇走到了御花园中,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看到了一处湖泊。 湖水清澈,波澜壮阔,而在湖泊中心,有着一座亭子,亭子的中间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她身披一层轻纱,身姿婀娜,一头乌黑的秀发柔顺的垂在胸前,一张俏丽的脸蛋,一双美丽的眼睛,樱桃小嘴不施粉黛,皮肤白皙胜雪,一身紫裙裹身,玲珑浮凸,曲线毕露,让人心旷神怡,一颦一笑皆透着诱惑。 此时,女子正闭着眼睛享受着春风拂面的感觉,而在她的脚下,躺着一只肥猫,那只肥猫在女子的脚下睡得死死的,一副悠闲的模样,根本没有半分警惕性。 "哈哈,媚妃果然不愧是我大周第一美人,竟然连只肥猫都如此的有魅力。" "皇上,您就不怕打扰了娘娘吗?"李公公见状,赶紧出声提醒。 "无妨,媚妃这里很少有人来,朕也不用担心她会怪罪我,再者说了,这只猫是媚妃养的,朕来了也没有什么。"仁皇笑着摇了摇头。 李公公见自己的皇帝没有丝毫的忌惮,也不敢再说什么,而仁皇也没有管李公公,自己径自走到了美人的跟前,然后弯腰伸出双臂,把美人抱了起来。 美人感觉到自己被一个温暖宽广的怀抱抱住,心中顿时大喜。 "皇上,您怎么来了,您怎么舍得来这里?"美人的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娇羞的说道,一边说,一边在仁皇的胸口摩挲,那一双玉手不断游走,仿若一条小蛇,滑嫩的肌肤,让仁皇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朕怎么舍得不来呢。"仁皇笑了笑,说道:"自从你诞下皇子后,朕对你的宠爱更胜从前,朕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现在每隔一段时间,朕都会过来探视一下,希望你不要生气,也希望你能够早日为我们皇室添丁。" 仁皇一边说着,一边在美人的脖颈上印下一个吻。 媚妃听后,脸色红润,眼角含着泪水,说道:"妾身怎么敢生气呢。" 说着,两个人慢慢的走回了寝宫。 “皇上,让妾身为你宽衣。” 媚妃媚眼如丝的说道。 "呵呵。"仁皇笑了笑,随后脱掉外衫扔在地上。 接下来,仁皇就把媚妃按倒在床,两个人翻云覆雨,一番缠绵。 良久后,两个人终于停歇下来,仁皇的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得异常的疲惫。 "皇上累了吧?"媚妃娇滴滴的说道,一边给仁皇捏着肩膀,一边帮他舒缓压力。 "还好。"仁皇点了点头。 "皇上,妾身给你捶捶腿吧?"媚妃笑盈盈的说道,一边说一边拿过一块洁净的白色毛巾,轻柔的给仁皇擦拭着额头上冒出的汗水。 仁皇看了看媚妃,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的欣慰,伸手握住了媚妃的玉手:"嗯,好,辛苦你了。" "哪里,能侍奉皇上是妾身的荣幸,妾身怎么会嫌麻烦呢。"媚妃娇笑道。 "你这个小妖精,真是朕的贴心小棉袄啊,朕以后可要多疼爱你啊!"仁皇哈哈大笑。 "妾身要皇上现在就宠爱我!“ 媚妃笑着,一双玉手不老实的往仁皇下身摸去。 "哈哈……好啊,既然你这么急着要,那么朕就成全你。" 仁皇一挥手,房门应声而关,整个房间内顿时春光无限。 云雨过后,仁皇靠在媚妃的肩膀上,说道:"媚妃啊,你也知道朕近几天身体一直不好,朕今天特地请了李太医为朕调理身子……“ “早些睡吧,明日我还要去明堂。” 仁皇轻轻地拍打着媚妃光滑的后背,然后吹灭了烛台。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三人相约喝酒,明堂是修罗场 第二日,当清晨的曙光洒在大地上的时候,皇宫内外便已经喧嚣了起来。 仁皇起了一早,今日是他去明堂鸿雁阁祭拜开国功臣的日子。 昨晚,他睡了一个非常好的觉,昨夜的梦中他梦到了开国功臣,开国功臣和他一起共同征战沙场、一同建立帝国。 这些都是他的梦。 而且,他的梦中还看到了一个身穿龙袍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长得非常的帅气,他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 这种眼神让他有些心悸。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 那是一双充满了杀戮、冷酷的眼睛。 那双眼睛,让他不敢直视。 只是,仁皇看不清他的脸。 梦里仁皇走进了鸿雁阁,看到了明堂鸿雁阁中摆放的开国功臣的画像。 他看了看自己手中握着的玉牌。 看了又看之后,他才将自己手中的玉牌放入了自己怀中。 "陛下。"一名太监向着仁皇躬身行礼道。 仁皇淡淡地应了一声。 "走吧。"仁皇对着身旁的太监吩咐道。 太监恭敬地回应道:"是,陛下。" 仁皇与其他几位大臣一同坐上了轿撵,浩浩荡荡的前往明堂鸿雁阁,这次仁皇是亲自去祭拜开国功臣,而且他的身边还跟随着一名贴身侍卫。 ...... 六扇门内。 诸葛长青等人脸色铁青,这时候唐意从诸葛长青手里接过图纸看了看,仍然是毫无头绪。 三更天的时候,追星手齐京墨再也坐不住了,他沉声说道:“要不,让我带人杀出去?” 诸葛长青沉声说道:“别轻举妄动,那些土雷足够将六扇门整个炸没。”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圣上死在那群贼人手里吗?” 齐京墨大声问道。 但没人回答他。 突然,宋默沉声说道:“或许,我能带你们出去。” 夏雨眼前一亮:“对,你的神仙索!” ……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队铁器坊的人走向了明堂。 “什么人?” 守卫厉声问道。 “为明堂换铁件的人。” 姜利陪着笑说道。 “进去吧,别耽误了事。” 守卫沉声道。 “是是是。” 姜利连忙应道,紧接着他们拉着马车走了进去,一路上再没遭到盘问。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王虎掀开头上的斗笠沉声问道。 “保证万无一失。” …… 明堂之上,高可百丈。 宋默先跳上了明堂的楼顶,紧接着是唐意、夏雨,最后是诸葛长青,花半夏,齐京墨和白凌泉等六扇门捕快。 唐意依旧看着手里的图纸没有头绪,宋默问道:“你把那图纸给我看看?” 唐意点点头递了过去。 宋默仔细看了一眼,突然脑子嗡的一声响。 只见图纸之上,原来明堂的中间结构是一个巨大的百丈铁柱,正是这个大铁柱让明堂屹立不倒。 宋默大脑飞快运转! 明堂! 铁柱! 铁矿石! 土雷! 宋默明白了,他一切都明白了。 铁器坊姜利口中的大铁柱原来就是这里,而唐意之所以在工部行工簿上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那是因为铁矿石根本就不是用在新的工程,而是用来替换腐朽生锈的大铁柱。 而只有铁器坊才能来更换,也只有在更换的时候,大铁柱才能被打开。 如果里面恰好被装填了土雷,而这天恰好大周皇帝带着百官前来祭拜。 轰的一声,整个明堂都会坍塌,所有的一切都会埋葬。 宋默来不及多想,赶忙把自己的猜测给讲述一遍。 所有人听的胆战心惊。 “来不及了,咱们兵分两路,我和烟客去通知圣上,你们下去阻止太平军。” 神侯诸葛长青沉声说道。 众人应了一声,诸葛长青和烟客施展身法快速向陌央宫移动。 …… 宋默和唐意,夏雨,追星手齐京墨,饮血剑白凌泉快速从明堂顶部进入明堂内部。 果然,他们看到数百的黑衣人潜伏在明堂内部。 “杀!” 这群黑衣人似乎早就猜到会有人前来阻止,一个个拔出了武器冲着宋默等人冲了过来。 “我们给你们开路!” 追星手齐京墨大喝一声,与白凌泉一起杀向那数百黑衣人。 宋默和唐意夏雨二人同时杀向那数百黑衣人,他们一左一右,杀向那数百黑衣人,他们二人身上的气势极其强横,一股杀气瞬间笼罩了整座明堂,那数百黑衣人竟被二人压制住。 "哈哈哈~杀啊~" 齐京墨狂笑一声,冲在最前面,他的速度快如闪电,一眨眼便冲到了一黑衣人身边,手中长剑狠狠刺入了黑衣人的心脏,鲜红的液体喷射而出,洒落了齐京墨一脸。 "啊~" 另外一黑衣人见自己同伴被杀死,立刻大喊着挥舞着武器朝着齐京墨冲去,齐京墨身形一转,躲避开了攻击,但却也被那黑衣人的攻击击中了身体。 只听''扑通''一声,齐京墨的身体倒飞而出,摔在了远处的墙壁之上,嘴角溢出了丝丝血迹。 "你们快走,不用管我!" 齐京墨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大声吼道。 唐意夏雨闻言,看了看齐京墨,又看了看宋默和白凌泉,咬咬牙,冲向那群黑衣人,与宋默二人一起与那群黑衣人厮打在一起。 "快去阻止他们!" 齐京墨看着已经与那群黑衣人战斗的唐意夏雨等人,大叫着。 这些黑衣人的实力不弱于宋默等人,他们一旦被缠住,恐怕很难逃脱,到时候他们就危险了。 那群黑衣人的领头人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他听到齐京墨的话,立刻命令剩余的黑衣人冲过去帮忙。 宋默等人虽然有心帮助齐京墨等人,可他们毕竟是两三个人,而且他们刚才被一群黑衣人围攻,也消耗掉了大半的功力。 现在他们根本就不敌那群黑衣人。 眼看唐意,夏雨几人就要被黑衣人团灭。 "啊~" 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衣人被唐意斩杀,唐意,夏雨见状,立即将长剑收回,朝着宋默等人飞奔而去。 宋默等人看到唐意,夏雨杀掉了一个黑衣人,顿时大喜,连忙冲了过去。 "杀!" 齐京墨也是大喜,连忙朝那些黑衣人发起了反击,一时间,这个明堂里乱成了一锅粥,宋默等人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不至于被杀掉。 齐京墨看着那群被围攻的唐意,夏雨,他大声呼唤道:"快走!我们挡不了多久!" "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唐意,夏雨大声喊道,并没有离开这个地方。 "你傻啊?这么多黑衣人你还留在这个地方?快点走吧,你不走,他们会杀光所有人的!"齐京墨急切的喊道。 "快走!"宋默和白凌泉二人也在拼命呐喊。 "你们走吧!不必担心我!" 唐意摇摇头,她知道,以宋默二人的实力根本就无法抵挡那些黑衣人,所以他们不该死在这里,他们只有活着才能报仇雪恨,他们必须活着。 "好,那我们先走,这里就交给你们了。"齐京墨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唐意大喊,他们几个快速撤离这里,朝着远处跑去。 "追!绝不能放跑一个人!" 领头的黑衣人见宋默几人撤退,立刻发号施令,他们立刻追赶上去。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追上的!"白凌泉大喊道。 "你们先走!我来断后!"夏雨坚决说道。 "夏雨,我们怎么能扔下你不管?"宋默摇摇头,拒绝道。 "快走,我能够应付!" "可是......" "别可是了!快走,快走!" 夏雨怒目瞪视着宋默等人,他大声吼道。 "你小心!" "嗯!" "我们先走,他们会杀死你的!"白凌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能说这样的话了。 "不会的,你们放心!"夏雨摇摇头,继续说道:"如果真的会死,就让我杀个痛快。你们快走,不然就晚了!" "好,大哥你保重!" 宋默看了看夏雨,点头答应。 白凌泉也是看了看夏雨,也答应了夏雨。 "走,快走!"齐京墨催促着。 "好!" "快走!" 唐意和宋默二人点点头,转身朝着门外奔去。 那些黑衣人见状立刻朝着他们追赶而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 领头的那名黑衣人一挥手,身后的那群黑衣人纷纷朝着夏雨等人扑去。 "杀!" 夏雨大吼一声,冲向了黑衣人。 "杀杀杀!" 黑衣人见状纷纷冲了上来,与夏雨等人战在一起。 这一次的战斗比上次要激烈很多,夏雨几乎没有任何休息,全神贯注地与黑衣人战斗着,一个黑衣人想要偷袭他的胸膛,可却被夏雨一脚踹开,然后趁着这个空隙,直接将那人的脖子扭断。 "砰!" 夏雨将这个黑衣人踢开后,一拳砸在那人的脑袋上,将那人砸晕。 "砰砰......" 一时间,那人的脑袋像是破烂的西瓜一般,碎裂开来。 黑衣人见状,都是吓了一跳,不敢靠近夏雨等人。 "想逃,做梦!" 夏雨大笑一声,然后快步朝着那群黑衣人跑去。 "杀!"那群黑衣人见状,纷纷朝着夏雨攻击。 "砰!砰砰!......" 夏雨快速出击,拳头快速出击,将他们一个个击飞。 "砰砰砰......" 夏雨的速度太快,他一拳轰击在一名黑衣人的脸颊上,直接将那个黑衣人砸昏迷。 然而,很快黑衣人便将夏雨和追星手齐京墨淹没。 “快走!不能让他们白死!” 白凌泉怒喝一声,手里的饮血剑弹的嗡嗡响,杀气四溅。 宋默不再废话,带着唐意往大铁柱赶去! “齐京墨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你,但要是能活下来,我请你喝酒!” 白凌泉大笑一声说道。 “一言为定!” 追星手齐京墨猛的将周围的黑衣人大飞,爽朗的笑道。 “加我一个!” 夏雨踢飞了身边的黑衣人,大声笑着! 虽千万人,我往矣!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结局:江湖再见 长街之上,天蒙蒙亮。 两个身影快速在屋顶上行走。 “快些,再快些!” 神侯诸葛长青心中急不可耐。 突然,前方屋脊之上猛的出现一个黑影。 “蝼蚁,滚下去吧!” 那黑影轻拂衣袖,神侯诸葛长青和烟客花半夏如遭重击一般从屋顶上掉落下来。 他们看着眼前的黑影,却是一个少年,黑亮的长发披散在两肩,藏青色的长袍随风飘拂,黑色的大氅随意的披在肩上,说不出的洒脱。 “你是谁?” “蝼蚁不配知道。” 少年只一挥手,两个人便瘫倒在地上。 长街之上,仁皇的队伍正热热闹闹的开往明堂…… …… 明堂内部,大铁柱前。 宋默和唐意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横刀站立的王虎。 “要动手吗?” 王虎儒雅的笑道,他的个人魅力确实不错。 唐意没有废话,手里的柳叶刀挽了一个漂亮的刀花并冲着王虎杀了过去。 宋默也知道事情紧急,从另一边杀向王虎。 两人同时出手攻击,王虎只能闪避,同时出拳迎接宋默。 砰~ 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 王虎后退了几步,而宋默却连连后退。 "好厉害!" 宋默心中暗自叫苦,他发现王虎比他还要强大,如果再这样打下去的话,恐怕他要吃亏。 "你不行的。" 王虎冷漠地道,眼神中充满不屑,同时一步上前,手臂挥舞,一股狂暴的劲气朝着宋默砸去,速度极快,而且力量之大,宋默根本无法抵挡。 眼看着宋默就要被打飞,唐意出剑,一记寒芒划破空气,直奔王虎而去。 王虎一个转身躲过那道寒芒,随后一个转身一掌拍向宋默,一股狂猛的劲气直逼宋默。 宋默不敢大意,双腿猛地一蹬,借助反弹之势,飞跃而起。 "轰隆!" 一声巨响,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深坑,碎石四散飞射。 "不错啊。"宋默赞叹道,他没想到王虎的实力这么强,他已经做好准备了,但是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 王虎淡漠地道:"是你太弱。“ 他刚说完,一记手刀劈来。 宋默忙闪避,手刀擦肩而过,落在地面上。 宋默心中惊讶不已,他知道他们俩的差距非常大,但是他没想到差距居然这么大,刚才他要是闪避不及时,或许他就死在这里了,虽然不会死,但是肯定会重伤。 "不错!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王虎淡淡一笑,眼眸中露出一抹炙热,"我现在就告诉你一句话,想杀我,就必须有足够的实力,你不配。" 王虎说着,右脚抬起,狠狠地踩向唐意。 "我说过,你的对手是我。" 宋默冷哼一声,双腿用力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避过王虎这一招,同时手里的剑化为流光斩向王虎。 王虎冷静的应对,手腕翻转,左手化作一个圆圈,把宋默的攻击挡了下来,同时,右拳带着风雷之声砸向宋默胸口。 宋默见状,身子一矮,同时脚尖点地,身形倒纵而起。 "嗖嗖嗖!" 三把长剑划过,分别刺向王虎三个方向,而且速度都非常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王虎的面前,王虎见状,脸色一变,他没想到宋默这么厉害,竟然能够施展出这么高超的武技,而且每一次出剑都能准确命中目标,他现在不得不承认宋默确实有资格挑战他。 王虎一个后撤,躲过三剑。 这时候宋默手中的三把长剑再次划过,又化作一团剑影朝着王虎杀来。 这一次他选择了近战,以快攻击对方,以速度取胜。 王虎冷哼一声,他也知道现在是生死决斗,他绝不能掉以轻心,否则会死的很惨。 他的身体微微弯曲,同时右手一抖,两柄飞剑飞射而出,同时,左手也出现一柄长剑,长剑上闪烁着一层蓝色的光芒,王虎一剑挥砍而出,蓝光闪烁,长剑化作一道蓝光与三把飞剑交汇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 叮叮叮。 蓝色长剑被长剑上的青光阻拦,而三把长剑却依旧朝着王虎的脖子斩来。 王虎见状不由得皱眉,这一切看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真正要做起来可就不容易了。 王虎手中的长剑一转,直指宋默。 "咻!" 宋默手腕一翻,长剑化作一条银蛇飞向王虎。 长剑上的剑气凌厉无比,王虎不得不提防,同时右手握住长剑,一剑横扫而过。 "铛!" 长剑和长剑相互撞击在一起,发出一道金属颤抖的声音,而剑刃却在长剑上留下一丝痕迹,没有破坏长剑半寸。 王虎眼睛微眯,他知道宋默的剑很厉害,他也很佩服,如果换做他的话,是肯定没有办法破解他的长剑的。 "你还不算太弱。" 王虎淡淡地道。 宋默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睛微微眯起。 "不要高兴的太早,接下来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厉害。" 说罢,宋默身子一动,一个瞬移便到了王虎的跟前,同时他手中的三把飞剑也分成三个方向刺向王虎的要害。 宋默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没有任何保留。 王虎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知道宋默不是普通的人,这样的高手他在华夏根本找不到多少,他必须拿出自己真正的实力,否则会被秒杀。 "唰唰唰!" 宋默不断攻击,王虎的身子不断躲闪,但他的速度终究慢了一些,宋默的长剑总是在关键的时刻赶上来,让王虎无法躲避。 "你这样躲避是逃脱不了的,你的速度根本比不过我。" 宋默冷哼道。 王虎闻言,脸色阴沉无比,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虽然不至于输,但是他知道他不是宋默的对手,这一次他必须全力以赴。 想着,王虎右手的长剑在他的手腕上旋转,同时一个剑诀也在脑海中浮现。 王虎的身体开始变幻,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转眼间,他竟然变成了十九个分身。 宋默见此不由得一愣,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武学,这是什么武学? "看招吧,十八罗汉!" 王虎大喝一声,手中的剑一甩,化作漫天的剑影朝着宋默攻来。 "雕虫小计!" 宋默冷笑一声,手腕一翻,手中的剑再次变化,一把剑变成十七把,十七把剑在空中旋转着,形成一个漩涡,朝着四面八方扩张而去,王虎的剑影被这些旋涡吸入其中。 宋默见状,手掌猛的一握,顿时那些旋涡变大,变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将王虎的身影彻底吞噬。 "噗噗噗!" 宋默的十七把剑分别插进王虎身体的三处穴位,顿时鲜血涌出,王虎的身体变得虚弱起来,但是,即使这样,王虎依旧没有放弃。 宋默见到这幕冷笑一声,手腕一抖,十七把飞剑再次变大,形成一个圆形罩子,将王虎笼罩起来。 王虎的身子不停挣扎着,试图逃离这个牢笼,但是却怎么样都无济于事。 "你不是我的对手,你还是乖乖受死吧,我会留给你最痛苦的死法。" 宋默冷冷地道,同时双手不断结印。 宋默手掌一扬,那十七把飞剑上闪烁着的蓝色光芒变得越来越明显,最后化作一个蓝色光球将王虎困在里面。 王虎感觉到自己全身的骨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根本无法动弹。 宋默见王虎被困在里面,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随后手中的蓝色光球忽然爆裂。 王虎身上的衣服被炸毁,露出他精壮的身躯,他身上布满了一道道剑痕,有些甚至深可见骨。 “兄弟,我知道你不是他们那种人,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今天犯的是什么样的错误。” 王虎虚弱的说道。 宋默手里的剑气渐渐消散,是的,太平军,大周,这些战争和他本就没有太大关系。 “你做的是对的,至少会少死很多人。” 唐意轻轻将手搭在宋默肩膀上说道。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看在昔日我请你吃过饭的份上,给哥哥个痛快?” 王虎笑了,没有一丝功利。 他只求一死。 宋默成全了他,因为落在大理寺手里,他想死都难。 “你还是学会了御剑术。” 唐意轻声说道。 “这件事过后,我们离开这里好吗?” 宋默低头说道。 “嗯。” 唐意脸色微红的点点头。 ……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走到大铁柱的边上,突然耳边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名门正派道八千,妖魔鬼怪十万年。欲问长生在何门,屠遍神来屠遍仙。” 紧接着,一个少年便挡在了二人面前。 “是他,一定是他!” 唐意双眼含怒,柳叶刀完全没有章法的冲少年砍去。 宋默一愣,随即他知道来人便是杀了唐意师父青阳子并留下这首打油诗的人。 “蝼蚁,不自量力。” 少年手一挥,唐意直接倒飞出去,狠狠地落在地面上,仰头吐了口血。 “你找死!” 宋默一见唐意受伤,整个人发疯般朝着那少年朝去。 “又是一个蝼蚁。” 那少年冷笑一声,身体突兀地消失在原地。 砰!砰! 两道撞击声响起,宋默只觉得胸中气闷,整个人往后退去,一直到撞在墙壁之上方才停住脚步。 少年从远处走来,嘴角噙着轻蔑的笑容:"蝼蚁,你可知我为何要来?" "为何要来?"宋默捂着胸口,抬头盯着那少年。 "杀你!"少年右掌猛的向前一推。 轰隆! 整座房间都剧烈晃动起来,墙壁上留下深深的掌印。 宋默被这一击震得往后退出好几米,最终靠在门框之上。 "蝼蚁,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你是和我一样的人!" 少年摇摇头,随即转身离去。 宋默看到那少年就要踏进院子时,突然喊道:"等一下!" 那少年站住脚,缓缓回头看着宋默。 "我有一个疑问。"宋默说道。 "你问吧!"少年说道。 "你为什么要杀我?"宋默问道。 那少年闻言,脸色瞬间变的阴沉起来,但却没有回答宋默的话。 宋默看到这种情况,心里已经猜测了七八分。 “你说我和你是一样的人?” 宋默冷声问道。 那少年闻言,脸色更加阴沉。 宋默看到那少年脸色阴沉,心里也有些明白,他心里叹息一声。 "我知道了。" "你说什么!" 那少年听到宋默说出"我知道了"三字,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整个身上的杀气更加强盛,整个院子的气温仿佛下降了好几度一样,冷的人忍不住打颤。 "我们不过是相似而已!"宋默看着那少年说道。 那少年看着宋默的眼神越来越冰寒。 "如果你不想被我杀掉的话,就乖乖闭上你的嘴巴。" 那少年声音犹如寒风一般,刮在宋默的身上,冻的他牙齿打颤。 宋默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内心的波澜。 "你想怎么做!" 那少年看着宋默良久,终于开口说道:"你叫什么?" "宋默!"宋默说道。 “不认识,看来人与人的悲欢并不想通。” 少年冷声说道。 “我知道了,你和我是同一个地方来的对吧?” 宋默猛的意识到什么沉声问道。 少年看了他良久,最终沉声说道:“好好活着,或许有一天我需要你杀了我。” 随后少年,踏破虚空离去。 “疯子,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宋默怒吼着。 …… 三年后,南方十万大山一间小院里。 唐意看着宋默问道:“你真的会杀了他吗?” 宋默轻轻揽她入怀说道:“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