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警戒》
第1节 午夜醒来
深城的夜从五彩缤纷的喧闹转入暗黄的孤寂时，有路灯陪伴的街道上偶尔还会冲过些嘶声低吼着的车辆，似仍不甘心和黑暗就此沦陷……
沈约猛然从床上坐起的时候，眼皮仍不停地轻微跳动。
他没有去望窗外偶尔扫过的车灯光亮，而是习惯性的看了眼床头边的手机。
手机像是旧款老人机，看起来极为厚重坚固，与这个新智能世界格格不入，此刻正不合时宜的发出刺耳的铃声！
沈约与其说是从梦中惊醒，倒不如说是被手机的铃声吵醒的。任由铃声一遍遍的重复，沈约却没有接听的想法，因为他知道这不是来电铃声，而是闹钟。
终于等到了铃声停止，他这才微有迷惘地拿起了手机，神色有些犹豫、动作却很是熟练地翻到手机闹铃的设置，看着2：33的闹钟设定有些出神。
这是个极为不正常的闹铃时间。
哪怕什么服不服榜单上的企业家、优秀的心灵导师，喜欢吹水的成功者，在向世人宣扬自己是靠勤奋、正直和优秀才会获得成功的时候，起床时间也多是“谦逊谨慎”定在凌晨四、五点左右。太早的起床时间会让人怀疑欢愉的多人运动夜场还没有结束。
沈约不是修来福报的成功者，也没显露出成为富豪的意愿，那他的手机有什么道理会设定在这个很不谦虚、甚至可说是极为傲娇的时间？
2：33？
他为何要在这个奇特时间点叫醒自己？
沈约没有答案。
他其实一直在等待着这个问题的答案，自从他到了这个城市后，就一直在等着所有的答案！
静静地坐在那里，沈约缓缓地环视着周围。房间极为简陋，除了睡觉的单人床外，似乎就没了有人住的痕迹。
整个房间看起来和沈约一样的孤寂。看着他自己经常睡觉的地方，沈约的表情很有些陌生。
在手机闹钟再次重复响起的时候，沈约终于按停了闹钟。
轻轻叹了口气，沈约习惯性地下床走向盥洗间。
盥洗间内简单的如同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单身汉。拧开水龙头，沈约随意的洗了把脸，闭着眼睛拿到了此间存放的唯一的一条毛巾，等擦了把脸向面前的镜子望去时，突然僵在镜子前！
他僵硬的动作如此的突然，深夜寂静中甚至回荡着他身体骨骼“咯咯”的错动之声。
他的脖子侧因为紧张凸出了青色的血管，脸上凝聚着极为惊骇的表情，这让他略有些消瘦俊朗的一张脸看起来很有些狰狞。
那一刻、他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脏怦怦大跳的声音。
他深知眼下所有的一切都很不正常，他一直在追寻答案。
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惊悚的准备，哪怕镜子中突然钻出个披头散发的贞子，他都不会恐惧退缩，可眼前这一幕实在是超出了他的准备，让他一时间感觉如在梦魇中一样。
镜中没有贞子！
镜中也没有他！
他只看到了一面镜子，照出他身前的洗脸池、身后惨白色的瓷墙，而他根本不在镜子和墙面之间！
惊变实在过于突然，沈约只感觉脑海中一片空白，丝毫没有留意到有蚊子悄然地落在他的脖子上，正将尖锐的口器扎入他的血管，贪婪地吸食着让其醉美的血液。
不知过了多久，沈约终于回过神来，脑海中闪过一个民间的传说——鬼在镜子中是没有身影的。
他是鬼吗？
如此凄迷诡异的景象让沈约也在考虑这个答案，他长吸一口气后稍微平复了心绪，闭上双眼片刻，再次向镜子望去。嘴角微微抽搐了下。
镜子中没有贞子，只有脸色看起来有些灰败的他。
方才的一切好像是错觉？
冷汗从额头缓缓滑落，沈约迟疑片刻，再次洗脸擦脸，闭眼睁开后缓缓向镜中望去，镜中的他看起来有着不安，也有些期待……
蚊子被他古怪的举止所惊动，飞到半空仍留恋着美味、盘旋着不肯离开。
沈约重复十数遍方才的动作后，看到镜子中的他有些失望，镜子中的他没有再次消失，他看起来和常人没什么两样。
方才是怎么回事？他眼花了？幻觉还是错觉？他还活在这个世间？
沈约不知道什么是答案，却终于放弃了尝试。走回床前，他吸了几口窗外那虽入秋却仍让人感到燥热的空气，僵尸般的倒向枕头，闭上了双眼。
秋夜的黑暗终于无声无息的涌来，他很快被黑暗包围，亦融入了梦的黑暗，因此并不知道方才那吸食他鲜血的蚊子如今落到了镜子上。
蚊子并不满足方才吸食的些许开胃血，消化片刻后振翼就要向那熟睡的男人飞去，它准备好好的饱餐一顿。只是才离开了镜子，蚊子突然在空中顿住。
长街上仍有疾驰的车辆不甘的低吼，挑战着夜威严的沉默。
那空中的蚊子在机车的轰鸣声中莫名地颤了下，然后亦似方才的沈约般、僵了起来。
眨眼间，蚊子失去了生机，坠向了地面，可不等落到地上，僵硬的身躯就已爆裂开来，化雾散入了黑暗……
xiashuba.com
--
PS：重要提示，本书是都市异能类小说，非灵异类小说。^_^
第2节 奇怪的大买卖
刺耳的铃声再次响起。
沈约闭着眼感受着窗外微刺的阳光，接通了手机，却没有睁开双眼，他知道是谁打来的。
“醒了吗？”手机那面传来很是关切的声音。
沈约不由得叹了口气，感觉这问话和每天问的“吃了吗”一样无趣，“我不醒怎么接你的电话？梦游吗？”
手机那面并不介意沈约口气中的奚落，热情更盛道：“那就好，我起来很久了。在开车，很快就到你楼下。你下楼等我。”
在沈约觉得对话已经结束时，手机那面补充了一句，“这次绝对是大买卖！”
沈约五分钟后下了楼，他住的地方是路边的单身公寓，交通很是便捷，楼下不远处就是交通主道。
正值早高峰时间，行人多是拎着早餐、脚步匆忙的重复着人生固定的轨迹。沈约以格格不入的缓慢步伐走向公寓旁的一间早餐店。
据他的经验，金鑫说的很快就到，基本上是在半小时后，这个时间他绝对可以悠闲的吃个早餐，甚至能加入广场舞大妈的行列。
可是没等他到了早餐店，身后路边就有骄傲的喇叭声响起。沈约没有准备回头，因为他听出那绝不是金鑫开的车。
金鑫开的是名车——很有名的车，五菱宏光。在如今的年代，有名的人不见得再是贵族世家，有名的车也可能很便宜，便宜的汽车喇叭声音也和廉价流浪歌手的嗓音般，落魄的声线中带着不甘的嘶哑。
可没想到，那骄傲的喇叭声就像贵宾犬见了陌生人般的狂热，始终叫个不停。沈约皱了下眉头，回头准备看看究竟哪个暴发户这么讨厌的时候，就看到金鑫那张烧饼般的大脸。
“快上车。”金鑫脸上油光泛滥。看到喇叭呼唤声始终没用，他已经将大半个身子探出车外，挥舞着手臂招呼着沈约，又像是炫耀着手腕上的劳力士金表，“早餐我给你买了。边走边说。”
沈约有些意外的上了车，接过金鑫递来的早餐，不由问道：“你中彩票了？”他居然是坐在一辆奔驰车内。
金鑫知道沈约意外什么，解释道：“你不知道这年代有租车服务吗？这租车公司为了抢占市场，如今优惠大酬宾，咱是新客户有大礼包、再加上点儿关系，这车租一天不到五百。”
一踩油门，金鑫如打了鸡血般兴奋道：“这买卖成了，咱们下半辈子绝对有最新款的大奔坐了。”
沈约默然地望向窗外，他并没有多问，他知道以金鑫的脾气，要说的一定会说个没完的。听到买卖上门，他不如金鑫般兴奋，甚至没有一丝激动之意。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金鑫，他根本不想做什么买卖。不过他知道能让金鑫这么隆重的去租车、这么急切地赶去赴约的应是大主顾。
金鑫看了眼观后镜中的沈约，有些担忧道：“你好像又没睡好？”随即补充道：“你还在等？每晚都起来一次的人怎么睡得好？你看我，一碰到枕头就和死猪一样会睡到天亮的。”
沈约看了金鑫的下眼皮一眼，反问道：“你昨晚睡的很好吗？”金鑫的眼袋有些浮肿，从沈约的角度来看，这是熬夜的表现。
“昨晚是例外，不是在忙生意嘛。”金鑫略有些尴尬道。
沈约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见沈约没有回应，金鑫回到关心的话题道：“你这么聪明的人，有没有想到过，你手机上2：33的闹钟可能是哪个熊孩子无意中给你设定的？”
“究竟是什么生意？”沈约岔开话题道。
金鑫知道沈约不想谈论闹钟的话题，知趣道：“巨人实业你知道吧？”
沈约微微点头，随即有些不信道：“你是说巨人实业请我们做安保吗？”他终于明白金鑫为什么要租车了。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和巨人实业谈买卖开辆五菱宏光显然是不够资格的。可哪怕金鑫开辆奔驰，巨人实业的安保事宜也不应该轮到金鑫来做。
据沈约所知，金鑫的安保公司就两个人——法人金鑫，他沈约是金鑫的特聘顾问，二人做是事情是通过有效沟通买卖方的需求，在给客人安全的同时、达到多方利益的最大化。
说简单点，金鑫开的安保公司就是个皮包公司，靠一张嘴拼缝来赚取差价。
像巨人实业这样的企业招标，实际上就和跨国集团招人一样严格，一定要看资历的，金鑫的皮包公司怎么会入巨人实业的法眼？
“不信吧？其实我也不信的。”金鑫咽了下口水，“目前只是个机会。巨人实业眼下广发英雄帖，遍请天下英雄齐聚华山论剑……”
“说人话。”沈约打断道。
金鑫笑道：“眼下又不是捉鬼搞气氛，你那么严肃做什么？”顿了下，金鑫解释来由，“巨人实业突然抽风般的向本市所有的安保公司下请帖，让有意做他们安保生意的今日内去巨人大厦递上公司简历，他们会找合适的人选承接安保事宜。本来我也不信这好事，可咱……”
说到这里，金鑫有些自信道：“咱毕竟有点人脉，知道这事不假。”
“要保什么？人还是货？建筑智能投标？会场监控安全？或者……”沈约沉吟着，他知道现在的企业基本都是跨行业合作，巨人实业的资本更是遍布世界，涉足的行业多如牛毛，用得着安保的地方数不胜数。
“不知道。”金鑫非常干脆地说道：“巨人实业封锁了所有的消息。可我知道这绝对是个机会。”瞥见沈约皱起的眉头，金鑫明白他的想法，解释道：“沈约，我知道你觉得我不自量力，以巨人实业的规模，这单就算给咱们、咱们也可能吞不下，可很多事情都是事在人为，你肯定也听出来了，巨人实业不走寻常路的招标很是古怪。若论安保，咱们在市里都排不上号，可若论做清洁，咱俩不是很在行吗？”说完咧嘴笑了起来。
沈约笑笑，赞同金鑫的判断，巨人实业这次招标流程很有些蹊跷。“清洁”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暗语，就是处理“不干净的东西”。
金鑫亦笑：“再说我不行，不是还有你嘛。眼下是咱们咸鱼翻身的机会，也是个帮你找回身份的机会。你想啊……”金鑫下意识地看了下周围，压低声音道：“咱俩费了好大劲，一直都没有搞清楚你以前究竟是个什么人，到了巨人实业，那里的人见识多，说不定会有认识你的人呢？”
沈约沉默下来，他感觉金鑫说的有道理。
“你还是记不起来以前的全部事情？”金鑫关心道。
“也不是完全不记得，我记得这个月的薪水还没发呢。”沈约想了想说道。
金鑫打个哈哈，“瞧你说的，很怕我像无良资本家，拖欠员工工资跑路一样。你放心，这买卖成了，咱公司估计很快就能融资上市，到时候股份你占一半好不好？”
说话间，他已将车拐入前方熙熙攘攘的巨人广场。广场尽头有栋大厦如宝塔般冲天而起，似乎要将蓝天戳出一个窟窿。宝塔形状大厦的周边建筑、无论商厦还是住宅楼的高度均不能与之相比。
宝塔般大厦的外墙并非常见的颜色，而是从顶到底皆由金色的材料装饰，蓝天下，那金色的外墙反射着阳光，如同神仙建筑般，显得格外耀眼。
沈约看着前方那泛着金光的大厦出神片刻，低声道：“皇家贵气、百鬼回避。”
yqxsw.org
第3节 真爱
金鑫一个急刹车，避开前方一个低头看手机的学生，按了下喇叭以示不满。看那学生如孤魂野鬼般的无感离去，金鑫无奈道：“现在的人啊，捧个手机和古人捧着祖宗牌位一样全神贯注，他死了不要紧，倒害了我们不想死的人。”
见沈约仍在看着前方那栋金色大厦，找到停车位小心翼翼地停了车，金鑫终于道：“你也知道‘皇家贵气、百鬼回避’一说？”
沈约点点头。
金鑫忍不住道：“那你是知道这里以前曾经是打活靶的地方？”
沈约懒得再点头，不过明白金鑫说的“打活靶的地方”就是刑场的意思。
金鑫滔滔不绝道：“几十年前，这里因为死的人多，经常有很多邪门的事情发生，导致根本没人敢住这里。当年巨人实业的李巨人在这里买地建楼时，很多人都说他会被这里的孤魂野鬼干扰，搞不好会家破人亡。”
叹口气，金鑫大发感慨道：“可命运这事真的难说，没想到人家请了个非常有名的风水建筑师，那建筑师建了个‘皇家贵气、百鬼回避’的风水格局，听说这栋大厦和周围规划的商圈布置，暗中对应着天上紫微垣的分布，古代皇宫都这么建。这种格局暗符天人合一，能引天之纯净阳气。李巨人找人这么建楼，示意这里是承天之地，自然镇得住一帮阴气汇聚的不干净的东西。结果李巨人因为这栋造型独特的金色大厦，非但没有破家，如今反倒真和皇帝一样富有了。”
“你不应该做安保，应该去做个风水先生。”沈约回了句。
金鑫哈哈一笑，“你说我迷信？这世上谁不迷信？你看看本市的企业，有几家不供关公的？明面没有的，暗地里比谁都信！哪家店面开业不剪彩，博个彩头请财神不迷信？贴个春联求好运不迷信？放个炮仗辟邪不迷信？现在的安保业，实际上和以前的风水行业有很大的关系了……”
“我感觉你这么迷信的人，今天肯定穿了红色裤头。”沈约笑道。
金鑫得意洋洋的掀起衬衫，露出下面的西裤，看起来就要解腰带，沈约慌忙止住，“大庭广众的，你要干什么？”
“红色大吉大利，保我生意顺利。我想告诉你，你猜的真的很准，我今天真的穿的是红色内裤。”金鑫解释道。
“我猜对了，你也不用脱裤子验证了。”沈约无奈道：“我难道猜你吃什么了，你要拉泡屎给我证明一下吗？”
金鑫认真的思考片刻，“你猜我今天吃什么了？”
看着沈约有些发苦的表情，金鑫哈哈大笑起来，“我是在逗你开心呢。别心事重重的，别人一看就觉得有晦气，我就是想给你冲冲喜。”
沈约只怕再就这个话题谈下去，金鑫会把裤头脱下来套他脑袋上，岔开话题道：“怎么不停地下的停车场，直接走电梯上去？”
“由地下上去干什么？地下停车场阴气那么重，你想早点见鬼啊？”金鑫摇头道：“咱们这么有身份的人，一定要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去。”
“也是，你花了大价钱租的车，在光天化日下总得显摆下了，否则就和锦衣夜行般，不显成功之气。”沈约直指问题的关键，接过金鑫递过来的一张纸后先下了车。
香气扑来，两个被化妆品腌得入味的女人婀娜多姿的从车旁经过，看到很有些魁梧壮硕的金鑫从奔驰车上下来，不由看了眼。
金鑫立即整理下油光发亮的头发，手肘撑在车身，双眼带着火焰般咄咄看着两个美女，简单粗暴道：“美女，约吗？”
那两个女人脸色立变，其中一个骂了句“神经病”，拉着有些犹豫的同伴匆忙离去。
金鑫看沈约望过来，抢先发难道：“肯定是你长得像条子钓鱼执法一样，不是我魅力不够。”
沈约摇摇头道：“资料。”
“你的资料不是给你了吗？”金鑫不解道。
看着沈约有些无奈的表情，金鑫这才回过神来，从车内取出准备好的投标资料，“我的资料我还没拿呢。”随即辩解道：“你不要怪我不识大体，是时间太紧张了，我昨晚光顾着租车和准备资料了，人手都没准备齐全。我其实想再找个女人凑数的。”
“做什么？”沈约感觉有些奇怪的问道。
“咱们这么有身份的人，自己拿着资料去投标太掉价了吧，总得找个花瓶秘书。有时候，谱儿是要摆的。”金鑫辩解道，看沈约已经向巨人大厦走去，金鑫叫道：“不急，你还得换身衣服。你看你，穿着太随意了。咱们先去附近的品牌店买件名牌给你捯饬下，别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小瞧你……”
他不等说完，看到沈约突然停下了脚步，不由凑了过去。
沈约路过的地方不远处正有面镜子，照出沈约有些难看的脸色。
在车上时，听着金鑫的唠叨，沈约一直留意着观后镜中的自己——镜子中的他一直没有消失，那昨夜是怎么回事？
带着困惑的他看到不远处的镜子，下意识地再望了一眼，却发现自己再次消失在镜子中，不由心头震了下。
他早预料着这一幕的发生，但在事情真的发生的那一刻，他还是难免震惊不已。
不是错觉，他的确没看到自己在镜子中的身影！
“怎么了？撞鬼了？”金鑫一拍沈约的肩头，发现沈约有些严肃，不由认真起来，“这时候九点方过，按照阴阳理论，正是阳气暴涨的时候，鬼不应该在这时候出现的啊？”
沈约皱眉道：“我们好歹挂名是个高科技公司，你能不能不要整天把鬼挂在嘴边？”
“可以啊。那你DNA变异了？哪根神经出现异常了？你是个压力太大出幻觉了？这个够科学吧？”金鑫立即换了说法。
“方才你看得到镜子中的我吗？”沈约发现镜子中自己的身影再次出现，揉揉眼睛问了句。
金鑫手搭着沈约肩头，并肩对着镜子看了半晌，终于道：“看到了啊，怎么了？你还是那么的玉树临风、风流潇洒，就是比我稍矮，很有点遗憾。”
尽管脸没沈约白，眼睛没沈约大，鼻子没沈约挺拔，可个头比沈约高半头，一直是金鑫引以为傲的事情。
带着欣慰，金鑫又道：“这就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啊。怎么了？别总哭丧般皱个眉头，咱们是去谈生意了，不是去开追悼会的，好好的笑一个行不行?”
说话间，金鑫扳过沈约的肩头，很是一本正经的劝说。突然听到有人偷笑，金鑫扭头望过去，看到有些路人正向他这面看来，一对情侣模样的人亦在不远处指指点点，那男的甚至拿出手机要向这面拍照。
“拍什么拍？”金鑫终于放开手，指着那男的喝道：“我最烦你们这种放个屁都要拍一下上传到网上的人。你侵犯我肖像权，信不信我把你手机砸了！”
那男的看金鑫有些不好惹，终于放下手机，带着情侣离去的时候，忍不住嘟囔道：“光天化日下，你们敢秀，就不敢让人拍吗？”
“我们秀什么？”金鑫困惑地挥舞着拳头，扭头看了眼，突然愣住，“王爵真爱？沈约，你咋站在这地方发呆？”
他终于明白路人为何对他们这么留意，原来他们面前是个叫“王爵真爱”的婚纱影楼，而两个大男人在影楼前立着的一面镜子前摆出琼瑶剧的姿势，别人不误会才怪。
“不是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面镜子摆在路边？”沈约看着吃惊的金鑫，轻淡道：“别见了鬼一样，咱们是去谈生意，不是去开追悼会的，好好笑一个。”
金鑫哭笑不得，一拳砸过去，“你小子，找机会就糗我。”
话音未落，二人身旁有个声音响起，“两位不要到店里看看吗？七夕要到了，最近优惠大酬宾，婚纱照五折优惠呢。”
沈约、金鑫扭头望去，均是眼前一亮。
阳光下，一个少女正笑盈盈的看着二人。
少女衣着简约，白色短袖T恤搭配牛仔长裤，明眸善睐、小脸白皙精致、脖颈下带着串碎玉石项链，配合凹凸有致的身材显现出青春洋溢。那本有些刺眼的秋阳照落在少女的身上，也变得有些柔和起来。
少女的目光在错愕的二人身上转来转去，最终落在了金鑫的身上，“人生流年弹指过，既然是真爱，哪怕不能给真爱此生的承诺，留下真爱中最美好的时光也是好的，这位先生，您说是不是？”
xiaoshutingapp.com
第4节 奇葩组合
看到少女一本正经的样子，金鑫很想问你这个大婶近视几百度啊，能看出我和沈约是真爱？
“小姑娘，你搞错了。你不会以为我们两个是那个吧？”金鑫感觉到饭可以乱吃，可有些话却是不能乱说的，他却忘了自己和沈约在一起的时候，总喜欢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哪个都不要紧，都什么年代了，不用再遮遮掩掩了。”少女很是“善解人意”的笑道：“我国某些地区都立法保障真爱的幸福了。”
“我国哪个地区这么开放？”少女说的隐晦，金鑫却是一听就懂，忍不住追问道。
“还说不是那个？”少女看到金鑫猴急的模样，了然道：“就是湾岛省啊。”
金鑫明白过来，“那个……”转眼摇头道：“咱们就是照个镜子，你扯哪里去了？”准备郑重的再次辩解自己是个正常的男人，沈约在一边开口道：“你是做生意来的，还是立法来了？”
金鑫终于想到自己还有大买卖要做，忙道：“不都是因为你莫名其妙的要照镜子，我自然也就在这里了。”
看着少女脸上露出“真爱就该如此体贴相随”的表情，金鑫恨不得把那双本来很好看的明眸戳出两个大窟窿，感觉越描越黑，金鑫拉着沈约要走，那少女还不放弃道：“先生，你可以先考虑下。我这里有联系方式，你们考虑好了……”
金鑫突然止步转过身来。
少女立即道：“先生考虑好了？”
金鑫上下打量着少女，突然道：“小姑娘，你在这影楼打工一天多少钱？”
少女愣了下，犹豫道：“这个嘛，有时候生意好，一天上千或者过万的提成也是有的。先生，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们这影楼还兼职打劫银行吗？”
金鑫根本不信少女的报价，砍价还价道：“八百。跟我们半天！”又看了下手腕上的金表，“到晚上九点……九点半，十二个小时，我给你八百块怎么样？”
少女很是诧异的表情，下意识退后两步，“先生，我可是正经人呢。”
金鑫哈哈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公司今天要去巨人实业投标，投标公司要到三人才够数。我的专职秘书今天正好不舒服，第二秘书偏偏路上……又堵车。”
沈约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浮云，似乎感觉金鑫的第三、第四秘书正腾云驾雾的赶来。他知道金鑫的做事风格，他们整个公司的财产，除了金鑫手腕上的那块劳力士，恐怕都是金鑫用嘴吹出来的。
金鑫一副恼怒表情道：“如今本市的交通路况实在不像样，总是耽误人做大买卖，看来以后得买架私人飞机才行。”看了下时间，实际上是亮了下手腕上的劳力士金表，“你看我这样有身份、有格调的人，可能不正经吗？可能做不正经的生意吗？”
“你有可能。”少女认真地点头道。
金鑫立即拍拍沈约的肩头，“你看她夸你真的很正经呢。”
沈约知道金鑫化解尴尬的推手恐怕张三丰都比不上，终于道：“我们就是去见见巨人实业的负责人，见完负责人，你就可以走了。”
“就这样？”少女对沈约看起来更信任，不过终究还是有些犹豫，“会有这样的好事？人家新开张的河马超市生鲜给八个免费的鸡蛋还要扫码呢。”
金鑫拉着沈约转身就走，“你不愿意就算了。”
少女连忙叫道：“等等，我没说不愿意啊。”小快步跟上来，少女很快进入角色道：“这位领导，您贵姓啊？”
“我姓金，金鑫。”金鑫掏出一张鎏金的名片递给少女，“不要叫领导，太老土了。”
“那怎么称呼你？”少女犹豫道。
金鑫反问道：“你是秘书？还是我是秘书？秘书是解决问题的，不是来问问题的。”
少女立即道：“那叫你大爷行不？”
金鑫吓了一跳，倒有点怀疑看花了眼，“我们可是正经公司，你是正经大学出来的吧……”
少女嘻嘻笑了起来，“逗你玩呢。不就是应该叫你金总嘛。”
金鑫脸色有些发苦，看了眼沈约。沈约心道，你俩挺般配的，都很能逗，再拉个人就可以斗地主了。
少女又道：“金总，你家里很缺钱吧，不然怎么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一堆金挤在一起。”看到金鑫不高兴的一张脸，少女逗笑道：“还是和你开玩笑呢。从名字看，金总你家肯定有很多钱的。”
金鑫这才高兴起来，“到了巨人实业就要这么会说话才行。”随口问道：“我的秘书，你贵姓啊？”
沈约不由得离这两位远了点儿，感觉路人听到这老总和秘书的对话，多半以为这是家神经公司。
“我姓海，叫海明珠，才大学毕业。”少女自我介绍道。
金鑫又打量了海明珠几眼，“你不应该叫这个名字啊。”
“啊？那金总，你觉得我应该叫什么名字？”海明珠看起来已经完全融入了自己的角色——老总的话，哪怕是放屁，你也要表现的很有收获的样子。
“大海里的明珠那么多，怎么能显出你的出众？”金鑫很有深意道：“你应该叫海黄金才对。不是有那么一句话，是黄金，总是会发光的，在大海里这才显得与众不同嘛。”说罢得意的大笑起来。
海明珠看着金鑫，似乎感觉金鑫应该补些脑白金才对，转向沈约道：“这位老总呢？贵姓？”
“沈约。”沈约简单明了道。
“我们公司的总顾问。你称呼沈顾问就好。”金鑫介绍道。
“有没有联系方式？名片什么的？”海明珠看似随意道。
金鑫突然有种怀疑——这个女人不会是因为看上了沈约，这才答应跟随的吧？随后摇摇头，感觉这个推测很不靠谱——沈约虽然长得不差，可如同根木头般的不解风情，女人眼瞎了才会看上他。
不过呢……这个海明珠好像真的有点瞎，居然感觉他和沈约是一对儿。金鑫摇摇头，发觉时间有点紧迫，顾不得再挑秘书人选，也顾不得给沈约买身衣服，将标书递给了海明珠，带头向巨人大厦走去。
fantuankanshu.com
巨人大厦前的贸易商圈热闹非凡，刚过九点就已经人来人往，不过巨人大厦正楼门前却略显冷清，入口处有两个保安肃然而立，很谨慎地观察着进入的人员。
海明珠临近大厦就有些胆怯的止步，“金总，巨人实业安保很严格的，正常时间闲杂人等根本进不去的。你有预约吗？”
“预约什么？”金鑫显然见过大场面的样子，“跟我走就是了！”
第5节 大有来头
金鑫带头趾高气扬地走向大厦，走到门口还特意的看了下时间，那两个保安根本没有过问三人。
等进入大厦，金鑫道：“这些保安就是摆门面、拦截看似卑微的闲杂人等。你越显得没底气，对他们越客气，他们就越会找你的麻烦，这就是所谓的狗眼看人低。咱这么有派头的人，哪怕是生面孔，他们也不会自找麻烦的，他们怕咱投诉他们影响绩效。”
海明珠多少有些崇拜的看着金鑫，“还是金总您有见识。”
“以后跟着我，还怕不涨见识？”金鑫得意道。
海明珠反问道：“不就是一天吗？怎么还有以后？”
金鑫一副要融资上市的架势，“如果接下这单，公司就很缺人手。你喜欢来我们这个有前途的公司的话，找我就好。”
海明珠迟疑道：“我听说一个男人长得难看，会讲话的人就形容他有气质；一个公司还没啥实力呢……会讲话的人……”
“就叫做有前途对吧？”金鑫闻弦琴知雅意，感觉海明珠倒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虽然看起来，海明珠还像大学生一样。
走入大厦没几步，海明珠又停下脚步。
大厦的一层大堂窗明地净，地下的瓷砖都是明晃晃的让人心生肃穆之意。
沈约抬头看了眼头顶，自言自语道：“中央空调冷气给的倒很足。”
七夕将至，S市酷热不减，甚至让人觉得有些热辣辣的，不过一进入巨人大厦，就让人有种深秋已至的感觉。
“前面……”海明珠忍不住示意道。
大堂内不远处竖着如地铁内隔断人群的栅栏横隔道路，要近电梯上楼前，就要通过几个电子闸口，显然要有这里的员工磁卡才行。
金鑫笑笑，从公文包中拿出三张员工卡，自己戴上了一个。沈约不动声色地接过员工挂牌。
海明珠有些惊奇的接过挂牌，“我们公司是巨人实业的子公司吗？不过……”她一点不傻，怎么看金鑫都不像巨人实业里面的人物——哪有自己公司的人找自己公司投标还临时找秘书摆谱的？
“这个能行吗？”海明珠似乎感觉这事儿有点不靠谱。
不想金鑫、沈约都是神色平静地刷卡入内，仿佛进入自己的房间般，海明珠尝试着刷卡，“滴”的声响后，前方畅行无阻。
有些惊奇的跟在沈约、金鑫后面，海明珠小心翼翼道：“金总，沈顾问，你们才是抢银行的吧？我看电视剧里，抢银行的大盗都会这些。”
“看这丫头，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金鑫摇头道：“我们是安保公司的，这点小事还叫事吗？对了，你这个做秘书的得记住我们公司的名字，金汤安保！”
“金汤煲和海底捞不都是餐饮店吗？什么时候转做安保了？”海明珠面带费解的问道。
金鑫只能叹气，感觉如果不是事发突然，眼下急需人手，他就炒掉这个只懂得吃的海秘书了。
三人走向电梯间，乘坐一次电梯后再走到一部电梯前，海明珠忍不住再次惊叹，“这楼好高。我从来没有进入过要换乘电梯的大楼呢。”
看了眼沈约，海明珠搭讪道：“沈顾问，你坐过很多次这样的电梯吗？”
虽然是三人行，可沈约的表现竟然一直和隐身差不多。海明珠显然开始适应秘书的角色，有意拉近和顾问的距离。
“他去的地方通常电梯都是坏的。”金鑫替沈约回答后，按了电梯的上升键。
“叮”的声响，电梯打开，一位楚楚可人的电梯迎宾小姐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等三人入内后主动问道：“请问几楼？”
“66。”金鑫毫不迟疑道。
电梯迎宾小姐似是不经意地撩了下长发，其实是碰了下耳内的耳麦，片刻后笑容可掬道：“抱歉，六十六层暂时没有人预约到达。”
沈约知道巨人大厦的楼高八十八层，从六十层开始后都是巨人实业的高级管理人员专用，而进入指定的层数，比如六十六层、八十八之类，显然要经过电梯间内迎宾小姐的再次确认。
金鑫虽然喜欢胡说八道，可沈约却知道金鑫有一点没有说错，巨人大厦的细节处很多都显示了风水的痕迹——比如说重要的管理人员的办公室是在常见的吉利号码楼层，楼道各处的摆放物件都各有讲究，而他们方才在乘电梯时，13楼层的电梯灯显然是从来不亮的。
脑海中闪过金鑫给的资料内容——戈林，日不落岛最负盛名的风水师。当年李巨人盖楼时，花重金请戈林前来设计巨人大厦，并负责安置构建巨人大厦的风水格局。
自从进入这个大厦，旁人或许只感觉有点冷，沈约却一直感觉到整个大厦始终给人一股无形的压力。
“没有吗？老汪就是健忘。”金鑫听出迎宾小姐的质疑，没有半丝窘迫，反倒用怀疑的眼光看着电梯间的迎宾小姐，“你新来没多久吧？知道老汪吧？”
迎宾小姐笑容不减，“先生，我来这里十年了。”言下之意就是你想蒙混过关是没门的。
金鑫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十年了你还不知道老汪的性格？我和那老小子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那老小子就两样爱好，喝是其一，昨晚和我喝的酩酊大醉，约我今天过来。”
迎宾小姐带着职业微笑道：“可我没有接到指令。这位先生，很抱歉，没有指令……我不会请你到任何一层的。”
她其实很怀疑金鑫的话，因为怎么看金鑫都不过三十岁，而金鑫说的老汪，已经年过半百，这两个人很难穿同一条裤子的。不过碍于职业素养，她自然不会对访客加以恶言。不过带错访客的黑锅，她显然也是绝不会背的。
“不用抱歉，这事儿和你无关。那老小子就是怕酒后忘事，邀我见面我上不来，这才给我了张通行卡。”金鑫亦是皮笑肉不笑的从怀中拿出一张卡片。
卡片黑色质感，上面的图形和文字是半隐设计，虽然让人看不真切究竟，但只看神秘的外表就让人感觉到卡片的稀有以及持卡人的不简单。
yawenku.com
电梯间的迎宾小姐虽然有礼貌，可毕竟不是好骗的，方才听金鑫唠叨，本来觉得这位更像想要蒙混过关的推销骗子，但看到黑卡的那一刻，眼中终于露出诧异之色。她自然认得这种卡片，在巨人实业中能持有这种通行卡片的人，绝不会超过十个。
“也不知道这张卡好不好使。”金鑫说笑间，将卡片凑到感应器上。“滴”的声响后，感应器指示灯变绿，金鑫随即按了“66”的楼层数字，淡淡道：“看来是好使的！”
第6节 给你两条路
电梯间内的迎宾小姐看到电梯上行，脸上诧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即致歉道：“先生，很抱歉，我不知道您是有特许的。”
持有这种黑卡的人都是巨人实业的嫡系人员，也是很得李巨人信任的人，迎宾小姐对此很是明白。对于这种情况，她处理起来还是持谨慎态度。
金鑫大度的笑：“不碍事。这一切都是老汪搞的麻烦，要怪也只能怪老汪的。”
迎宾小姐没有接话，她显然不会随意评价高层的领导。66层只有一个老汪，老汪可以做错很多事无人怪罪，她若说错一句话就可能会被开出巨人实业。
海明珠双眸瞪得大大的，显然搞不明白如今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从带他们进楼开始，到巨人大厦的66层，金鑫看似随意，可海明珠却清楚的知道他们至少经历了三关，而过三关时，金鑫使用了三种完全不同的手段。
这种方式是来谈生意的吗？
等目送金鑫三人离开电梯后，迎宾小姐立即接通对讲道：“保安经理，有三人未有上层指令，却持特许证到了66层，如今正向汪总监的房间行去。”
站在电梯旁，看到金鑫回头看了眼，迎宾小姐挤出笑脸遥遥弯腰行礼以示敬意。金鑫摆摆手释放着善意，说话却如处于战斗状态，“沈约，你猜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他说的不明不白，海明珠不明所以的时候，沈约已道：“以眼前的局面来看，迎宾小姐很谨慎，她虽然放你上来了，可显然怀疑你的身份。谨慎起见，她会通知这里的保安负责，保安不会马上到，不过你如果和汪总监谈崩了，恐怕保安人员很快就会到我们后面，你谈生意的时间并不多。”
沈约对金鑫的手段倒是见怪不怪，他知道以正常的程序预约金鑫口中说的老汪，那最少要等一年之后，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更不要说谈生意。
“等等。那特许卡是假的？”海明珠听明白了一点。不过她显然搞不明白，以巨人实业的实力，特许卡怎么能会有假冒的。
金鑫笑笑，已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前，礼貌地先敲敲房门。
片刻后，有个风姿不差的女子走出来，看精致的着装显然是个秘书，皱着眉望向几人道：“你们是谁？没有预约到这里做什么？”
金鑫看着那女子道：“周秘书，你不记得我了？”在那女子愣神回忆时，金鑫已经推门而入，经过秘书前室，直接推开了里面的房间门。
里面一人霍然抬头，似有惊吓，不过随即摆出威严，摆手让跟进来的周秘书暂退，对金鑫喝问道：“你是谁？”
那人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地中海的头顶，亮不过一双狭长双眼闪出的寒光。
沈约一看那人，脑海中立即闪过金鑫给他那张纸的部分资料——汪兴海，巨人实业监事会总监，实则是李家的家臣。汪兴海在李巨人长子李继业出生前就在李家服务，李继业出生后就一直跟在李继业的身边。
巨人实业是跨国企业，不过实行的却是家族管理方法。李巨人创建了偌大的商业王国后就退隐幕后，李继业身为李家长子，放古代那就是小号的东宫太子，自然是王国的继承人，眼下正是巨人实业的董事长兼CEO。而汪兴海始终跟在李继业的身边，绝对可说是巨人实业的实权人物。
“汪总监，不认得我了？”金鑫豪爽地张开手臂，好像要和汪兴海来个热情拥抱，毕竟在他口中，这个汪总监可是和他同穿一条裤子的人。
不过汪总监看起来应该是那种提起裤子就不认账的人物，面对金鑫的热情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更没有迎接的意思，再次开口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走进来的。”
金鑫终于收回手臂，知道时间紧迫，“汪总监，你既然不认识我，那我就先来个自我介绍。”不管海明珠的下巴几乎要砸到了脚面，金鑫飞快道：“我是本市金汤安保公司的总经理，金鑫。”指向沈约，“这位是金汤公司的特聘顾问，沈约。”
顿了下，又指向海明珠道：“这是我们公司负责东南亚片区的业务总经理，海明珠。”
海明珠没想到升职如同坐火箭般，感觉幸福来的太突然，看起来几乎要晕过去的样子。
金鑫继续道：“我知道贵公司如今广下请帖召集本市安保公司投标，因此不请自来的投标。这是金汤公司的标书。”
他“标书”两字一出口，海明珠立即机灵的将标书递过来。
金鑫满意的点点头，将标书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汪总监根本没看标书，只是狐疑的看着金鑫。他能在巨人实业多年，眼力自然老道。巨人实业虽不是皇宫，可这几年来能不经预约就来到他面前的人物，除了李巨人、李继业这种巨头外，实在找不出几个。
坐在座位上，不动声色地按了下桌子内侧面的红色紧急按钮，汪兴海打个哈哈道：“这个招标的事情嘛，是我手下廖经理负责的。你走正常程序就好，不需要将标书交到这里。”
金鑫也打个哈哈，“汪总监，我感觉巨人实业好像有大事发生。”他注意到汪兴海的眼皮不经意地跳动下，印证了心中的判断，随即道：“那个廖经理却没有当这是个要事来做，本来递标书是个正常程序，可廖经理好像不走正常程序，我只怕耽误了巨人实业的正事。”
金鑫说的隐晦，可汪兴海老狐狸一个，一听就知道廖经理多半要向投标公司收点红包之类，不过廖经理是汪总监的表小舅子，收点好处这种事他自然不放在心上。
“这个嘛……如果巨人实业有不走规程的员工，你可以向本公司有关部门投诉的。我们会秉公处理的。”汪兴海推搪的手段绝对不逊色。
金鑫皱了下眉头，暗想你这个老狐狸看起来像包青天一个，可谁不知道投诉到最后的结果会汇总到你这里来？我向傻蛋他妈投诉傻蛋？那不是傻到家了？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汪兴海用两只手指小心翼翼地夹起桌上的标书，如同夹起个臭虫一样丢给了金鑫。
fantuankanshu.com
金鑫动也未动，任凭标书掉在了地上。
海明珠傻了眼，慌忙弯腰将标书捡起来，一时间不知所措。
瞥见保安人员已经到了门外，汪兴海来了底气，皮笑肉不笑道：“这位金先生……是吧？巨人实业是做正当生意的，并不欢迎小偷小摸的行径。如果你真的要投标，麻烦你走正规流程。你擅自闯入到这里，我可以找人抓你的。”
顿了片刻，感觉自身没什么危险了，汪兴海满是威严道：“你现在有两条路走，一条是由保安押到局子里，一条是乖乖的跟保安走出这巨人大厦。你准备怎么选？”
保安人员已经站到金鑫三人的身后！
Ps：
谢谢爱吃果冻的老婆的盟主打赏，大师姐威武。
第7节 我也很无奈啊
虽然感觉到金鑫他们有些门道，汪兴海却没什么耐心和他们交流，眼见保安人员到位，汪兴海立即展现出手握生杀大权的大人物风范。
金鑫突然笑了。
汪兴海心里奇怪，皱眉道：“你笑什么？”饶是他见多识广，也实在想不出金鑫有什么开心的理由。
金鑫拍拍手掌，看向沈约道：“我能做的已经暂时告一段落，眼下到你的了。”
沈约无奈摇摇头，上前一步。
“你要干什么？你不要乱来！你信不信我可以把你们都关到局子里去。”汪兴海感觉这帮人要动粗的样子，稍微有点慌乱。
一旁的保安人员快步上前按住了沈约的手臂，沈约并没有挣扎，看着汪兴海道：“汪总监，我想和你私下谈几分钟。能不能请这些保安出去一下？”
“你小子以为自己是谁？”不等汪兴海发话，一个粗壮的保安已经喝道，就要将沈约扭送出去。
“蒂芙尼。”沈约突然说道。
众人一怔，大多都不明白沈约在说什么，可这三个字似乎有着非同凡响的魔力，让汪兴海先愣了下，张张嘴似乎要说什么，突然对那几个保安人员说道：“你们先出去，关上门。”
为首的保安迟疑道：“汪总监……”他有些担忧的看看沈约几人，显然为汪总监的安危着想。
“出去！”汪兴海有些不耐烦道。
等到保安人员退出后，汪兴海坐回到办公椅上微蜷缩了身体，如同刺猬遇到危险一样，狐疑的看着沈约道：“你要说什么？”
海明珠支起耳朵，搞不懂剑拔弩张的局面怎么被沈约一句话就轻易化解了，倒真想听听沈约要说什么。
金鑫却悠闲地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沈约。
沈约看了眼周围。终于道：“蒂芙尼本来是个钻戒品牌，这几年才转行做香水的。”
海明珠一头雾水的样子。
汪兴海眉头紧皱道：“你们究竟是做安保的，还是做品牌代理的？你……想向我推荐钻戒？你走错地方了吧？”
沈约难得的笑了笑，“汪总监不用蒂芙尼香水吧？”
“你要是喜欢说这些废话，麻烦你到巨人大厦外边去说。”汪兴海不耐烦的又要站起来，看起来准备找保安进来。
“汪总监不用蒂芙尼香水，可房中倒有蒂芙尼限量版香水的味道。”沈约轻描淡写道。
汪兴海一挑眉头，“你想说什么？”随即道：“我的秘书用香水，我这房间有香水味何足为奇？不过我倒不知道她用什么牌子的香水。”
沈约看着汪兴海，目光中似有着说不明的意味，“听说蒂芙尼香水不便宜，有些香水的价格和钻戒差不了多少，贵公司真是财大气粗，汪总监的秘书也用蒂芙尼限量版香水，实在让人自愧不如了。”
“这个要看地方的，地方不同，相同的人可能都不同命的。”金鑫突然接话道：“你没听过李斯的老鼠理论吗？”
“什么老鼠理论？”沈约反问道。他自然知道金鑫要说什么，不过他不这么接，金鑫也说不下去。
二人就如唱双簧的，说的都是给观众听的，这个观众自然就是汪兴海。
“李斯是古代秦朝的丞相。”金鑫翘着二郎腿，通古博今道：“他以前是个穷书生，有一天看到茅厕的老鼠人人喊打，可国库粮仓中的老鼠却高高在上，吃的又肥又胖无人过问，因此发下感慨，做人应和老鼠一样，做老鼠也要做国库粮仓中的老鼠，因此才努力做到了秦国的丞相。”
“不过李斯的下场好像不好吧。”沈约喃喃道。
“是啊，被砍头了。”金鑫笑了。
“砰”的声响，汪兴海怒拍桌案站起道：“够了！你们胡搅蛮缠有完没完？”他并没有招呼保安，盯着沈约冷笑道：“你觉得我秘书有问题，就去查我秘书，你觉得我账目有错，就去找税务，你们有本事愤世嫉俗，就尽管使出本事，我的位置是靠我的奋斗上来的。你们以为这样含沙射影的指控，能奈何我吗？”
沈约讶异道：“汪总监言重了。我们哪里管得到税务的事情？我只是想说，汪总监不知道蒂芙尼香水，难道不知道蒂芙尼钻戒？你说不知道我可有点不信，你抽屉里面就有一只呢。”
汪兴海一愣，下意识地望向抽屉。
抽屉并没有关严，露出品牌钻戒盒的一角，他没想到沈约的眼睛竟这么尖。
“人家汪总监自然买得起钻戒。”海明珠有些不解道：“男人嘛，大大咧咧的，买了钻戒不知道什么牌子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说的有道理。”
沈约看着脸色铁青的汪兴海道：“汪总监不知道什么钻戒牌子很正常，可周秘书没道理不知道啊，我刚才看到周秘书慌慌张张的出来时，手上也带着一只。不过事情巧了，那只钻戒和汪总监抽屉里面的竟是情侣款。”
海明珠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汪兴海露出几乎想要杀人的表情。不过他终究没有爆发，只是嘿嘿冷笑，却不再说什么。他是老奸巨猾的人物，知道眼下多说多错，索性装出一副不屑辩解的样子。
沈约仍是不紧不慢道：“我看到这种场景，就忍不住感慨贵公司不愧是跨国企业，员工个个本着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精神，哪怕一个女秘书工资不算高，买了蒂芙尼钻戒，居然还给上司买一只。顺便……”
“顺便什么？”海明珠忍不住道。她现在已经确信汪兴海和方才那个周秘书肯定有一腿的。
“顺便附送点蒂芙尼香水和口红。”沈约指向了汪兴海右脸颊。
汪兴海飞快的用手掌擦了下右脸颊，一张老脸显出微红，故作镇静道：“你胡说什么！”
“我一直在想周秘书是怎么把口红送到汪总监脸上的。”沈约面带费解道。
“这个其实很简单，丫头，你来给汪总监演示一下。”金鑫很有兴趣的说道。
海明珠一愣，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义务？
看了眼秃顶的汪兴海，又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等待她演示、看起来甚至想要参与其中的金鑫，海明珠终于选择向沈约走去。
沈约看到海明珠似乎要抱过来，模仿汪兴海和周秘书当初的场景，忙伸手止住道：“停！”
yawenba.net
见海明珠止步，沈约如释重负道：“具体情节咱也不用重演，我只知道周秘书感激汪总监，送了只情侣戒指给汪总监。汪总监感激周秘书的盛情，抽屉都没推好，又手忙脚乱的要接受周秘书的口红赠礼……”
金鑫脸上带着古怪的笑，露出只有男人才懂的表情。
海明珠脸色似乎有些发红，咬着嘴唇没有再说什么。
汪兴海握着拳头半响，终于缓缓坐下来，一字字道：“你们在威胁我？”
沈约并未被汪兴海的气势所吓，只是笑笑道：“我们怎么敢威胁汪总监？巨人实业是做正当生意的，我们也是正经公司了，如果有正规流程可以走，谁喜欢走偏门呢？汪总监，你说是不是？”
第8节 我的要求很简单
听着沈约说出“正经”两字的时候，汪兴海只感觉有着说不出的讽刺。这世上本来就是说的一本正经的多，做的一本正经的就没多少了。
手有些颤抖地端起桌上的茶杯，汪兴海故作镇静的喝了口茶，飞快的寻思着对策，等放下茶杯的时候，手已经稳定下来。
“你们这么污蔑我和周秘书的关系，你信不信我告你们诽谤？”汪兴海气定神闲道。
沈约留意着汪兴海面部表情的每一丝变化，否认道：“你不会！”
汪兴海眼皮又是不经意地抽搐下，不过他在权力的位置上坐得久了，性格难免狐疑孤傲，自然不甘就这么认输。
“哦，你这么肯定？”
“我很肯定的。你要是决定告我们，早就让保安进来了。”沈约始终不紧不慢的语气，“你还在试探，考虑着否认一切。你既然可以抹去脸上的口红，就可以去除办公司的香水味，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丢掉钻戒，开除周秘书。”
汪兴海心中颤了下，不想沈约居然像他肚子里面的蛔虫一样，将他想做的后续步骤替他想的一清二楚。
“你认定抹掉这些，我们就没什么证据了，我们就对你无可奈何。你还可以将我们的标书投到垃圾桶里。你始终咽不下这口气。”沈约口气平淡。
汪兴海不但眼皮子在跳，一颗心也忍不住跳的快了点。
在巨人实业这么多年，他感觉自己吃的盐比太多人吃的米还要多，看待很多年轻人就如看待毛孩子一般。
姜还是老的辣，他始终坚信这点，可面对着沈约，他才发现，这家伙更像姜精，不但辣，而且呛——呛的他几乎七窍生烟，却又不能不说这人分析的极为到位。
笔趣阁
投标的事情无关紧要，可他不甘心输给两个毛头小伙子。
“可你觉得我们既然费功夫来了，会打无把握之仗？”沈约点出一个事实，“你肯定知道，能不经预约就到你的面前，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汪兴海哼了声。
沈约看向了金鑫，金鑫会意，立即接口道：“是啊，没有三分三，怎敢上梁山？汪总监，我们既然敢到这里来，当然做了充足的准备。”
“准备？”汪兴海掂量着“准备”两字的份量。
“是啊。”金鑫很是专业道：“汪总监可能不知道我们金汤公司，不知道我们三个，可我们对汪总监知道的一清二楚。”
汪兴海“哦”了声，眯缝起眼睛，他显然还在等着看金鑫的底牌。
“方才汪总监有句话说的有点问题。”金鑫见沈约退后，知道该自己上场了。
他和沈约素来配合默契，彼此间分工很是明确。如果说沈约是把锋利的锥子，将僵硬的形势硬生生地凿开个裂缝，那他金鑫就是个铁锤，一定会顺着裂缝继续砸下去，直到将面前的障碍清除干净。
见汪兴海沉默无言，金鑫决定一鼓作气的击溃汪兴海最后的防线，“你说你的位置是靠你奋斗上来的，其实很有问题。”
汪兴海脸色更冷。
“在李家最先上位的是尊夫人！”金鑫终于亮出了杀手锏，“当年汪太太很得老夫人的喜欢。”顿了下，金鑫微笑道：“老夫人是哪个，汪总监不会不知道吧？”
汪兴海的一颗心抽搐下，他当然知道老夫人就是李巨人的正室，无论当年还是现在，老夫人对李巨人的影响都是极为重大。
眼下巨人实业掌舵的看似李继业，实际上，暗中操纵的仍旧是神秘的李巨人。
“当年的汪总监好像并不争气，贪杯又有点好色，因为这两个爱好，汪总监几次被老夫人呵斥。只因为汪太太得老夫人的喜欢，念及夫妻的情义，终于为你多说了两句话，这才给了汪总监一个机会，汪总监也终于抓住了这个机会。”
金鑫说到这里，胜券在握道：“汪总监可以抹去你手头有关周秘书的一切证据，可是你和周秘书亲热的那些照片，如果落在尊夫人的手上，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女人狠起来的后果，我想汪总监不会不知道。”
霍然站起，汪兴海嗓子都有点哑了，“你们偷……拍我？”
金鑫笑笑，“你忘了我们是安保公司吗？不但可以保障别人的安全，拍照的技术也可以媲美婚纱影楼的。我们要去做摄影行当，恐怕就没王爵婚纱什么事了。”
海明珠连连点头，看起来很庆幸提前转了公司。这年头不都说——我干掉你，和你无关·。王爵真爱太过传统，肯定想不到真爱会被BL取代的。
汪兴海身子一软坐了回去，额头上微有汗珠，良久才道：“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金鑫微笑道：“我想汪总监走的弯弯路实在太多了，好像忘记了正常流程怎么走。我们是来投标的。”
“就这么简单？”汪兴海有些不信的抬起头。
“当然就这么简单。”金鑫明白事情已经解决，轻松道：“你将标书按照流程送上去。只要我们得到了机会，我们之间所讲的一切，就当全没有发生过。”
走出巨人大厦的时候，艳阳高照，海明珠却是满眼亮晶晶，如同闪着小星星一样，一直对沈约、金鑫行着注目礼。
沈约一如既往的无动于衷，看起来哪怕别人的目光变成了飞刀子弹，他也视而不见。
金鑫却被海明珠盯的有些发毛，终于忍不住了，“你要看路，总是看着我们做什么？”
“你们原来是大有本事的人。”海明珠钦佩道。
金鑫才露出笑容，海明珠下一句话就让他几乎吐血，“我其实一直以为你们要拉我搞传.销呢。”
“我们就那么像搞传.销的？”
“很像。”海明珠点头道，随即一本正经道：“金总，我刚才表现的怎么样？”
“算是个合格的花瓶吧。”金鑫评价道。
海明珠有些委屈，“人家不是才入职嘛，总要熟悉下流程了。”
“入职？”金鑫纳闷道：“咱们不是合同工吗？只签了一天的合同，你不是忘了吧？”
“我说是金总忘掉了才对。”海明珠转着灵动的眼珠道：“你说以后跟着你，我会涨见识……”讨好的又望向沈约，“跟着沈顾问，更会涨见识！”
第9节 公司业务有点邪
看沈约无动于衷不表态，海明珠觉得公司的话事人还应该是金鑫，立即换了讨好对象，“金总，你还说，接下这单，公司就很缺人手，我要到你们公司，找你就行。你说过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
金鑫瞥了眼沈约，摇头道：“不行啊，我们虽然有前途，可没啥实力呢。如果你到这种公司，不是耽误你的前途嘛。”他显然还记得被海明珠拒绝入职的往事。
“有些公司是有前途又有实力的，只是你们太过低调，实力从来不露的。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金总海涵。”海明珠显然也有将死人说活的本事。
“沈顾问，你觉得咋样？”金鑫出了一口气，看着这丫头挺会说话的，倒感觉公司缺这么个人，不过他还是极为重视沈约的意见。
“沈顾问……”海明珠拖长了声音，盯着沈约，好看的大眼睛一眨眨的，倒显得楚楚可怜。
沈约只是留意着周围的镜子，随意道：“巨人实业的生意是块肥肉，来投标的不止我们。投标后还要很多公司竞标，那时候是个考验。”
“沈顾问的意思是？”海明珠有些糊涂。
“他的意思是说你还可以呆几天，等我们接下巨人实业的这一单生意再说。”金鑫半解释、半做主道：“那你就先实习一个月，看看你的工作表现再做决定。”
“好嘞。”海明珠开心的笑了起来，似乎根本不担心一个月后的转正问题。
笔趣阁
金鑫倒有些奇怪，“你不问工资待遇啥的？”
“不是每天八百，一个月两万四吗？”海明珠毫不犹豫道。
“你数学很好啊。”金鑫很想叹气。
“我小学老师也这么说。”海明珠得到认可很是开心。
金鑫觉得不能让这丫头带跑偏了，回归生意人的本质道：“可生意不是这么算的。单卖和批量能一个价格吗？这样吧，一个月八千，只要你通过实习期，我就可以涨你工资，涨到你理想的价位也是可以考虑的。”
“没问题。”海明珠一口应允，倒是好讨价还价。
金鑫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又打量了海明珠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不过终于忍住。等坐到驾驶位的时候，金鑫终于开口，“你不准备向影楼请辞吗？”
海明珠正靠向椅背的身子顿了下，做了个鬼脸笑道：“原来真的骗过你们了呢。”
金鑫、沈约倒都是一怔，齐声问道：“骗过我们什么？”
海明珠露出丝狡黠的表情，“我其实是大学毕业才出来找工作，看到影楼那里有招聘广告，就想借你们两个潜在客户用用……”
不等她说完，金鑫恍然道：“你如果真的介绍成行，有我们两个客户，影楼不请你也不行。哪怕不成行，你也向影楼证明了你的工作能力。怪不得你这么快就跟我走，原来早是两手打算。”
“Bingo！”海明珠开心的笑了起来，“金总，我聪明吧？”
金鑫喃喃道，“我就喜欢你这股幽默劲。”他看了镜子中的沈约一眼，沈约也透过镜子看着他，二人微微点头，不过这个细节，海明珠并没有看到。
奔驰车在金汤煲店前停下，海明珠跟着金鑫、沈约到了门前，开口就问：“这是咱们公司的地址吗？”看着金鑫要晕倒的样子，海明珠随即道：“我逗你玩呢，我知道咱们是要吃工作餐了，对不对？”
“你不用提醒，我们两个大男人也不会让你买单的。”金鑫应道。
丫头被看穿了心思，尴尬的笑笑。不过坐到饭店内座位上马上又满血复活，行使着秘书的职责，“老板，来个招牌金汤肥牛煲。”随即看着金鑫、沈约，“老总、顾问，喝酒吗？”见金鑫和沈约都摇头，海明珠干脆道：“再来一桶米饭，三份料碟。先这些。”随即压低声音道：“这里的肥牛煲的量够四人吃的，我们不用浪费点别的了。”
金鑫有些怀疑道：“你不是在这里也应聘过吧？”
“那倒没有。”海明珠熟练的拿出了手机，点开一个软件APP，“这里有周边的美食介绍，我看上这家店很久了，因此熟悉这里。我其实决定工作一年后，拿钱吃遍天下的美食。你看，附近还有麻辣小龙虾，金牌烤猪蹄……”
“得了，得了。”金鑫只怕找的是个美食家，“你不用介绍了，我们知道你很有吃的本事了。”
“我还有别的本事呢。以后两位老总就知道了。”海明珠拿着手机没有收回去，“两位老总的联系方式？”
金鑫主动取过海明珠的手机，拨了个号码，然后还给海明珠。
海明珠看了眼号码，又将手机递给了沈约。沈约没有接，金鑫解释道：“你有我的号码就行，你找到我，就能找到他。”
“沈顾问这么神秘啊，号码都不给一个？”海明珠有些好奇的看着沈约，并没有坚持，收回手机道：“金总，我算是金汤公司的员工了，是吧？”看到金鑫点头，海明珠立即道：“我有个问题憋了很久了，一直想说。”
“今天的工资会结给你。”金鑫立即道。
“不是今天工资的事情。不过你现在转给我也是可以的。”海明珠倒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金鑫干脆的拿出手机，点了两下，手机上现出个二维码，“你扫一下就好。”
海明珠有些谨慎，也有些奇怪，“你给我钱，不应该是你扫我的二维码才对吗？”
“你不是怕我骗你的钱吧？”金鑫似笑非笑道。
“那肯定不会了，我账上的余额绝对没有八百的。”海明珠虽是这么说，等扫过码后还是确定下自己收到的金额无误，这才放下手机。见金鑫咄咄的看着她，丫头化解尴尬道：“我还真少见这种付钱方式。我想问的是——我们是不是专业捉奸公司啊？”
脸上带着兴奋，海明珠补充道：“那咱们这个组合是不是专业捉奸队啊？”
沈约才喝了一口茶，差点喷到海明珠的脸上。
金鑫咳嗽连连，看了眼附近脸色有些古怪的服务生，摆手道：“菜上来了，你就不用在旁边招呼了。”
等服务生知趣的离开后，金鑫这才放心道：“明珠啊，菜可以随便吃，话不能随便说的。”看到海明珠毫不客气的夹了一筷子肥牛，金鑫感觉菜也不能像丫头这样随便吃，低声道：“都是自己人，我们也不用瞒你了，其实我们是专门处理不干净的东西的。”
海明珠手中的筷子停了下来，金鑫咳嗽声，“你不明白是吧？”
丫头放下了筷子，了然道：“我们难道是捉鬼的？”
10节 这丫头还真敢说
金鑫本来想给海明珠解释下，可看这丫头说出“捉鬼”二字时，表情就像是我们今天吃的是麻辣火锅一样正常，感觉如今这些封建迷信还真是深入人心，终于放弃了这个打算。
沈约话不多，吃的也不多，看到海明珠很是平静的表情，忍不住问了句，“你不怕吗？”
“怕什么？怕鬼吗？”
海明珠看起来非但不怕，还有些兴奋，“我最喜欢看恐怖电影了，什么僵尸了、丧尸和吸血鬼了，还有什么电锯狂魔……多好玩啊。”
她用力地嚼着口中的肥牛，麻辣料汁顺着嘴角流下一点，好像吃着人肉后流下的淋淋鲜血。
如果配合声乐光线，看起来这丫头演起来恐怖片也不逊色。
服务生虽然离的远，可一直还支着耳朵听着这面捉奸的事情，听到这里感觉画风转变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离三人远了点儿。
ranwena.net
“可咱还真没见过鬼呢，没想到人生还有这种机会。”海明珠说鬼吃饭两不误，等放下筷子才终于进入正题，“你们是说李家闹鬼？咱们是应聘去捉鬼？”
“可以这么说吧。”金鑫模棱两可道。
海明珠白了金鑫一眼，“金总，我总算是公司的员工，你不能让我撞鬼还不告诉我真相吧？”
“金鑫是对员工负责。”沈约突然插话道：“你放心，如果我们的对手是鬼，我们一定会第一个告诉你。”
在丫头心中，沈约说话的份量明显和金鑫不同。一听沈约这么说。海明珠收起了嬉皮笑脸，认真考虑下才回答，“因此我们目前并不确定是否有鬼？”
看到沈约和金鑫均是点头，海明珠压低声音，“可你们真的会捉鬼？”
二人笑而不语。
海明珠等了半天没有答案，不由急道：“那我总得干点事情啊。金总，你招我这个员工不是专门来吃饭的吧？”
“现在的大学毕业生，像你这么积极主动工作的不多了。”金鑫赞许道。
“那是啊。”海明珠看起来很有工作热情，“要不……那些床照、果照什么的，就由我来保管吧。”
金鑫也差点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很怀疑这丫头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孩子。
沈约摇头道：“没有照片。”
“什么？”海明珠吃了一惊，“那是我们最宝贵的底牌，怎么……怎么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你很想看吗？”金鑫好气又好笑道：“如果有这种照片，也应该是由我来保管才对。”
“那你怎么说的煞有其事？”海明珠满脸困惑道。
“我说什么了？我从来没说过手上有什么果照的。”金鑫摇头道。
海明珠仔细一想，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由始至终，都是汪总监认为有果照握在金鑫的手上，而金鑫只说他们公司拍照技术不错。
“那汪总监和周秘书之间的私情也没有？”海明珠话一出口就觉得有问题，“不会啊，汪总监肯定做贼心虚，不然不会那种表现。”
“他们二人之间有一腿是肯定的。”金鑫毫无疑问道。
“那你们怎么不拍照？”海明珠蹙眉道。
金鑫忍不住笑道：“丫头，我们可是正经公司啊，不会使用那种手段。你要是喜欢，倒可以自己去……偷.拍。再说……”看了沈约一眼才道：“我们先前搜集的资料并不详尽，我们也是见到汪兴海后才知道他和秘书有事。”
“怎么说？”海明珠倒是不耻多问。
“那得让沈顾问和你说说。”金鑫将锅甩给了沈约，头一次感觉话不多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沈约见丫头望过来，一付虚心请教的表情，终于开口道：“我们撞见周秘书的时候，她呼吸有些急，脸颊有些红，那是肾上腺皮质激素分泌引发的效应。”
他说到这里看了眼海明珠，“你听得懂？”
“听得懂！”海明珠飞快道：“肾上腺皮质激素包括糖皮质激素、盐皮质激素和少量性激素。”
顿了片刻，海明珠补充道：“当时的周秘书是正在分泌第三种激素吧？”
沈约、金鑫互望一眼，都有些意外。金鑫忍不住笑道：“你这丫头还真的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他们光明正大的教，我们难道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海明珠反倒有些不解道。
“谁会教这些玩意？”金鑫好奇道：“你在大学学的都是这些玩意？”
“是啊。”海明珠认真道。
“你学什么专业的？”金鑫诧异问道，他怀疑这丫头是从火山国留学回来的。
“心理学啊。”海明珠也有点诧异的看着金鑫，发现金鑫有些尴尬，忍不住笑道：“金总，看样子你真是老古董了，想到哪里去了，现在心理学就会教这些生理知识啊，虽然不如医学教的明白，可人体的内分泌系统没理由不教啊。”
金鑫连连咳嗽。
海明珠目光泼辣的看向沈约，“沈顾问，你也是学心理的吗？”
“我不知道。”沈约摇摇头。
海明珠愣了下，她看起来活泼，其实极为聪明，不然也不能这么快博得金鑫、沈约的认可。按照常理，她提出的问题只有是和不是两个答案，可沈约回的明显有问题。
什么叫我不知道？
不过她犹豫下，终究没有追问下去，只是道：“那沈顾问看起来比我这学心理学的还专业呢。最少……我当时是没有看出周秘书的异样。”
“他当然比你专业，不然我也不会请他。”金鑫补了一句。
沈约并没有什么自得的表情，继续道：“在周秘书转身的时候，我发现她右腰的衬衣衣角褶皱极多，显然没有掖好。等到了汪兴海房间，发现他办公椅摆放的角度有些偏，这才断定他们方才……”
顿了下，看到海明珠并没有什么尴尬，沈约琢磨着措辞，“他们应该是亲热才分开。”
海明珠心里叹服。沈约说的细节一联系起来，让她很快也明白了当初的情形。汪兴海的房间不经预约少有人靠近，因此汪兴海这才能在办公室胡天胡帝。他们三人拜访的时候，汪兴海和周秘书显然正在预热，办公椅位置的偏离自然是为了腾开亲热的空间，而汪兴海的一双手不老实才让周秘书的衣衫不整，周秘书急匆匆地跑出来没有以往的职业从容，亦平复不了内在的生理变化，这才让沈约看出了破绽。
如今说起来倒是简单，可这些线索若没有十足的经验、明睿的头脑，又怎么能在那种时候一眼看穿并且重演当初情景，进而撬开老狐狸汪兴海的防线？
11节 金鑫的手段
海明珠对沈约、金鑫的崇拜本来是有点讨好的成分，如今看起来倒是十足赤金。
“其实沈顾问没有看到汪兴海脸上的口红？”海明珠展现着自己的主见，“我视力没问题，我进入汪兴海的房间时，第一眼看的就是汪兴海，我一直没看到汪兴海脸上的口红印。”
沈约略有意外的看了眼海明珠，“你说的没错，我也没看到。”
“但他们那种坐法，的确很容易印上口红印的。”海明珠偷笑道：“沈顾问是为了让汪兴海以为奸情全在你的掌握中，才特意加强了口红的细节？反正当时汪兴海意乱情迷，被周秘书亲在哪里，自己肯定也不太清楚了。”
沈约点点头。
“那你怎么看到汪兴海抽屉中的钻戒的？”海明珠虚心请教道：“汪兴海的抽屉哪怕没有关严，可以我们三人当时的角度绝看不到他抽屉内的东西了。”
小书亭app
“巨人大厦有点邪门，很多摆设都和风水有关。”沈约突然道。
“然后呢？”海明珠眨眨眼睛。
“汪兴海的房间也不例外，里面至少有聚财鱼、旺财树和敛财镜三样和财气有关。”沈约对这些东西很是熟悉，“敛财镜和反煞镜不同，反煞镜是将煞气还给旁人，敛财镜是将财气汇聚一身。”
海明珠本来不懂，听到这里立即恍然，“要聚财，镜子就得照到汪兴海，你是从镜子中看到汪兴海抽屉内的东西？可是……”只感觉一问方平，一问又起，“你怎么就断定那是情侣戒？”
“王爵婚纱影楼前面有蒂芙尼专卖店，我和金鑫在影楼前，朝我们拍照的男人手上拿着的是手机，女的手上拿着的却是蒂芙尼的宣传单，宣传单上最大那张图片宣传的就是七夕情侣戒，正好是汪兴海抽屉中那一款，也应是最贵的一款。想必周秘书表达爱意也喜欢短距离的，直接在附近的蒂芙尼专卖店买了情侣钻戒。”
海明珠不由又笑，感觉沈约对表达爱意的形容倒是很奇特。
金鑫也是笑道：“你小子眼睛够毒的，这也看得到？最难的还是记在脑中。周秘书在附近专卖店买钻戒不足为奇，汪兴海为了个人形象，并不想私情暴露，可汪太太近年来一直跟随李巨人夫妇在海外，周秘书敢在办公室乱搞，就是想抓住汪兴海这棵大树，她占有欲发作，说不定早想向别的员工展示自己对汪兴海的主权呢。”
海明珠也是心中赞叹，知道这些事情说起来简单，可真能应用的绝没有几个。
略加思索，海明珠望向金鑫，“金总，你又早对汪兴海有了调查，沈顾问已经撬开汪兴海的防线，你就借题发挥，让汪兴海认为你们对他早有监视，进而钳制他，让他按照流程做事？”
金鑫赞许道：“你很聪明，这么快就想通了所有的细节，不像有些员工，哪怕我们怎么给予提示，都是闹不明白究竟。你再磨练个几年，应是个好帮手。”
海明珠却是叹口气道：“我现在才发现，我以往学到的那些心理学知识实在是不值一提，和你们见习了半天，我学的比四年都要多呢。”
“你这拍马屁的方法应该是从心理学专业学来的吧。”金鑫忍不住道。
海明珠“噗哧”一笑，“被你看穿了。”可转眼间比金鑫和沈约还要担忧道：“我们不能让汪兴海知道这点，他如果知道我们没有底牌，说不定会捣乱。”
“他不会发现的，做贼的，总是有点儿心虚，汪兴海不会拿前程和我们赌。”金鑫倒不是很在意，“而且只要我们的标书到了汪兴海的更上一层，很多事情就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了。”
说话间，金鑫的手机突然响了下，金鑫低头看了眼，抬头道：“有结果了。巨人实业发出邀请，明天……”他说话间，忍不住又看了眼手机确定下，“明天晚上八点我们去巨人大厦正式面试。”
“汪兴海做事倒有效率。”沈约喃喃道。
“怎么是晚上八点？”海明珠有些不信，抢过手机看了眼确定无误，讪讪的将手机还给了金鑫，“金总，我不是不信你，而是感觉他们定的这个时间有蹊跷。”
你就是不信我！金鑫内心嘀咕，不过并没有明说。
“那我明天早上八点找你们？”海明珠主动请缨道。
“不用那么早。我和沈约还有事情要处理。”言下之意就是暂时没时间带你这个新员工，抬头想了一会儿，金鑫决定道：“明晚七点三十，在巨人大厦商圈影楼前见面。”
海明珠连连点头，看金鑫仍在看着自己，不由问道：“金总，还有吩咐？”
“吃饱了？”金鑫感觉四人份的肥牛煲让海明珠分了一半，这丫头说话吃饭倒是两不耽误。
海明珠直接打了个饱嗝，不等开口，金鑫道：“你可以回去了。”
“不是还有几个小时吗？今天说好是半天的。”海明珠很是尽心尽责道。
金鑫笑笑，“你放心走吧，不会扣你工资的。”
丫头有些欣喜，又有些不信的离去后，金鑫低头看着手机，似在翻看着什么。沈约亦是沉默的吃饭，在金鑫抬头的那一刻，沈约低着头问道：“发现了什么？”
他看起来有种天生的感知力，几乎不用眼睛，就能知道金鑫的动作。
金鑫故作糊涂道：“发现什么？”
沈约这才抬起头来，“你刚才主动要给海明珠半天的工资，不太像你行事的风格啊？难道不是给海明珠付款码的时候，顺便给她手机种了个木马吗？”
金鑫哈哈一笑，“我就知道骗不过你！”
翻看着手机，界面赫然是海明珠手机的界面，金鑫找了几个程序记录，又翻了下相册，自言自语道：“这丫头看起来并没有说谎，通讯录都是本市大学同学的，相册也是和同学的合影。看照片的多数背景，她在本市最有名的那所大学。她的同学倒都是姿色不差，没有看到她和男人的单独合影和通话记录，看起来还是单身。”
“你怀疑她？”沈约看向眼前的茶杯，轻声道：“你始终这么多疑吗？”
已到了午饭时间，店内喧嚣声不绝，沈约话音落地，二人之间却有点寂静。
12节 沈约的秘密
金鑫看着低着头的沈约，嘴角带着一丝苦笑，真诚的对沈约道：“沈约，我知道你一直不赞同我这种窃取别人隐私的方式，可你说的不错，我一向多疑，我必须确定身边的每个人都值得相信！”
沈约虽然没有抬头，金鑫却向沈约展现着手机界面，按了个删除按钮，随即将手机放在沈约的面前，“我删除了种在海明珠手机里的那个木马了。”随后补充了句，“我只是看看她是不是在说真话。”
“你为什么会怀疑她？”沈约终于抬起头来。
店中的冷气给得很足，沈约目光却暖。
金鑫看到沈约的表情，心中微热，知道沈约不再责备自己的行事，坦诚道：“我就是怀疑她，一时间却说不出来究竟，这就是你常说的直觉吧？”
顿了片刻，金鑫道：“其实你也早就怀疑她了，是不是？你我都感觉她不像大学生。如今大学生像她这样行事的人不多见，有她这种头脑的人更是稀罕物。”
沈约没有回答。
“还有一件事。”金鑫一拍脑袋道：“我差点忘记了，其实你我早知道她在说谎，她根本不是婚纱影楼的员工。”
“我看到婚纱影楼的老板在开门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去打招呼。影楼老板看她的眼神和看陌生人没什么两样。”沈约笑笑道：“海明珠不瞎、又很聪明，看到老板没有道理是这种举动的。”
“我就知道你能看出来。”
金鑫赞同道：“我当时看到这一幕时，就怀疑这丫头的来意。”
“不然你在离开巨人大厦的时候，也不会刻意提醒她去影楼请辞。”沈约对这些细节回忆的滴水不漏。
“是啊，我就是试探她一下。她有些愣神，随后解释的完美无瑕。”金鑫道：“她解释的虽完美，可我们都熟知形体语言，编谎话时眼睛、表情的变化，虽没有十成十的确定，但你我都最少有八成把握认为那一刻她还是在撒谎。”
沈约放下了筷子，抿了口茶水，“有时候，我宁可不熟悉这些。因为……”他的神色有了丝痛苦。
xiaoshuting.info
“因为有些谎言一旦种下来，就和根刺般，你不拔掉就会在你心中生根发芽，始终纠缠着你。”金鑫深有同感道。
沈约看向窗外的熙熙攘攘的过客，喃喃道：“有些人做事是有苦衷的。”
“现在就业形势真的这么不理想？找个工作也要这般心机吗？”金鑫像是求证般的说道。
沈约再次沉默下来，显然不想再谈海明珠的问题。
金鑫突然道：“沈约，我虽然多疑，对很多人保持戒心。可我金鑫如果在这世上还有一人可以信任的话，那一定是你的！”
沈约半晌才缓缓抬起头，苦涩道：“我在这世间，眼下也只有你这一个朋友。”
金鑫明白沈约说什么，皱眉道：“我很尽力的去给你查了，你的背景真的很有问题。我遇到你的时候，你身上只有一张身份证和一部手机。”
沈约有些惘然地看着窗外，金鑫却知道沈约在听，继续道：“你的那个手机很奇特，我费了好大劲才让我的手机能呼叫你的手机，海明珠要你的手机号码，我没有给她，她只觉得你很是神秘，却不知道你的手机根本没号码……我认识的人都说，你这个手机看起来虽然笨拙，其实内部结构极为精巧，通过简单的拆解，发现其内有很多设计极为精密先进的芯片，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些芯片是做什么用的。他们都认为这不太可能是这世界任何手机厂商生产的，因为分析手机芯片结构，并不符合眼下公众所知的任何通信协议。”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物？我难道是外星来的？”沈约自嘲道。
“可是又不像。我根据你的身份证号去查，发现你在本市有房产，就是如今你住的那间。我去房产局查了下，房产证的确是你的名字，而且房产购买的时间是十年前。”
沈约喃喃道：“要不是你帮我找到那房子，我说不定还露宿街头呢。”
“那怎么会？”金鑫笑了起来，“你这么有本事的人，到哪里混口饭吃都饿不死啊。我让你住我那里，可你坚持住在自己的房间，我知道你这么做是等人来找你，进而想明白自己的过去。这些日子，我也带你几乎走遍了本市，却没有遇到任何一个认识你的人。对了，公寓内有认识你的人吗？”
沈约摇摇头。
“这就更奇怪了。”金鑫皱眉道：“你没有道理在公寓住十年，却没有任何人认识你了。”顿了片刻，金鑫终于道：“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哦？”沈约望着店中食客的喧嚣，却如同坐在空旷的山顶。
“你可能一直是呆在国外，只有近期才来到本市，因此才没有任何人认识你。”金鑫无奈道：“可奇怪的是，我却查不到你的任何出入境记录。”
“你在怀疑什么？”沈约看似木然，却感觉到金鑫的迟疑。
“我怀疑你以前可能是做秘密任务的，比如说是……特工？”金鑫压低了声音，“你执行任务导致你的失忆，不是有部电影就专门讲这个？”
说开后，金鑫倒是不再犹豫，继续道：“你察人观色、推理细节的本事都是炉火纯青，我是自愧不如，但你的这些本事却是高级特工必备的。”
沈约突然扭头看了金鑫一眼，“你不怕？”
“我怕什么？”金鑫反倒一愣。
沈约露出丝笑容道：“我如果真的是特工，恢复了记忆，说不定会杀你灭口的。”
金鑫哈哈笑了起来，“你这样的人，虽然事无巨细都能分析的清清楚楚。可若无必要，内心深处连别人的隐私都不想触碰，怎么会是个杀人如麻的特工？你一定是我国根正苗红的特工，说不定军方正在找你呢。”
沈约知道金鑫是安慰之言，如果他真的是个根正苗红的特工，在本市自己的房间呆这么多天，还有部手机随时待命，军方早就摸上门来，如何会等到今天？
事情绝非金鑫说的那么简单！
“其实我感觉你更像是个特工。”沈约突然道。
金鑫脸部表情僵了下，半晌才道：“为什么会这么说？”
沈约没有去看金鑫的表情，只是道：“伪造巨人实业的员工卡不难，可要复制特许卡绝不容易。”
沉默许久，沈约才再次开口道：“我不想我们之间有根刺。”
金鑫抿嘴半晌，“你想问什么？”
“据你所言，巨人实业发布寻求外部帮助的消息是在昨天。”沈约悠然道：“而从你今天的举动来看，你为进入巨人实业做的准备绝非只是一夜的功夫。”
13节 翻身的机会
正午时，食客已多，店内熙熙攘攘。
沈约说的虽缓慢，却是极为清晰有力。他话不多，可既然问出来了，就希望得到个答案。
金鑫看了沈约很久，“我从来没有向你说过我的事情。”
沈约点点头。
“你也从来没问。”金鑫又道：“我知道你这种人，虽有本事将人看的清清楚楚，可若没必要，绝不触碰别人的隐私。”顿了下，金鑫叹道：“可你的习惯会让你不知不觉的分析我，就像我的多疑一样，遇到海明珠上门，第一个反应并不是这是个好可爱的女孩子，而是她是否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这样很累的。”沈约同情道。
“是啊，是很累，所以我平日嘻嘻哈哈的没什么正经，只想自己没有那么累。”金鑫喃喃道：“你肯定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人的性格不是突然养成的，而是在环境中慢慢培养出来的。”
握着筷子的手有些发紧，金鑫本是嘻哈的表情隐约也有一丝痛苦，“我以前的生存环境让我不能不多疑，我不多疑，我恐怕早活不到现在。”
沈约凝望金鑫良久，“我明白，你不用说了。”
“我还是要说的。”金鑫截断道：“你是我最信任的朋友，我不想我们之间有根刺。因此我向你保证，如果我有那么一天，会向你原原本本说出我的事情。”
“有那么一天？”沈约不知道金鑫指的是什么时候。
金鑫却明白沈约的意思，“扬眉吐气的那一天！”正视沈约，金鑫道：“我知道对你来说，万事都好商量。可对我这种人来说，不成功、毋宁死！”
终于松开筷子，金鑫舒了一口气，似平复了多年的压抑，“因此我一直在等机会。李家是我走向成功的一个机会。你也知道，很多时候，很多人只是欠缺一个机会。能和李家合作，是我准备多年、人生可以翻身的极佳机会。”
看到沈约欲言又止，金鑫随即道：“可我向你保证，我不会不择手段，我要凭本事堂堂正正的翻身。你也知道，我是凭本事吃饭的。”
沈约微微点头。
他确信金鑫所言，哪怕不是刻意窥探，但和金鑫久了，凭自身的习惯也能感觉金鑫嘻嘻哈哈的外表下其实有股悲愤之意。
金鑫的家庭环境造就了他多疑的性格？他不多疑随时会死？那他究竟处于怎样恐怖的环境？金鑫难道是逃出来的？准备多年，为了成功，还是为了回去复仇？
这些事情，金鑫没有说，因为他觉得时机不成熟，还是他认为这些是他自己的事情，根本不想让朋友为他担忧分担？沈约暗自琢磨。
fantuantanshu.com
金鑫沉默片刻，接着道：“其实早在半年前，李氏家族就有危机出现，我那时候就收到了风声。”
“李氏家族？”沈约皱眉道：“不是巨人实业？”在他看来，如果是和巨人实业有关，那是李巨人的生意往来有麻烦，如果是李氏家族，那很可能涉及到个人恩怨。
他说的话在旁人听来没什么区别，金鑫却能听得明白，“对，是李氏家族！好像有人要找李氏家族复仇！”
沈约有些诧异，“谁会做这件事情？”
“我不知道。”金鑫苦笑道：“恐怕知道的人绝不会多。我的线人对于这种高度机密也是说不出所以然。”
“你的线人是谁？”沈约试探道。
金鑫摇摇头，“沈约，我不是不信你，可我发过誓，我不能说出线人的任何事情。”
沈约并不追问，只是自语道：“有人要找李家复仇，可李家显然摆不平这件事情。他们若摆得平，那就没有今天的招标了。”
“不错。半年前的复仇，一直拖延到今天，可见这是个天大的麻烦。”金鑫肯定道：“我在收到风声后就没有断了这个线，一直留意着机会，因此准备了很多。”
“这次巨人实业招人不同以往，不是走流程看履历，而是找真正能做事的人。怪不得……”沈约有些明了道：“我一直觉得你今天做事有些激进，你本来可以花点钱找廖经理的，而不用触怒汪兴海。”
“我今天这么行事，一来是因为以前和那个廖经理有些过节，不想卑躬屈膝的去求他。二来呢，就和你说的那样，我要让李家看到我们的本事！”
金鑫特意强调“我们”二字，带着极为强烈的自信，他信自己的本领，更相信沈约。他随即给沈约打了个预防针，“你放心吧，汪兴海是个小角色，只要我们能做事，得到李家人的信任，汪兴海巴结我们还来不及，犯不着因为一点冲突和我们过不去，在那种人眼中，前途更重要。而我们如果不成事……”
他没有再说下去，意思当然是，我们也不会和汪兴海有什么往来了，自然不用再有什么顾虑。
沈约却皱起眉头，“你想过一件事没有？李家财大气粗，钱能通神。他们有官方渠道、也有私人处理的方法，如果真能找到复仇的人，他们用这两个手段就可以解决99%的麻烦。”
“找他们复仇之人肯定极为神秘，他们应是找不到复仇之人的行踪，又整日活在复仇之人的阴影下，这才不得已寻求外部的帮助。”金鑫肯定道：“富贵险中求，若非如此，机会也轮不到我的身上。”
金鑫将“我”和“我们”区分的清楚，他知道沈约出手，更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
“眼下看起来风平浪静，可这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我和你交了底，你肯定知道这件事很危险，因此你如果决定不出手，我也不会怪你。”金鑫真诚地说道。
沈约笑笑，站起身来，看来决定结束这场对话，“那你准备吧，我们明晚见。”
金鑫知道沈约这么说就是一定会帮忙，内心感动。见沈约转身要走，金鑫突然说道：“有件事我想问你一下。”
看到沈约没有转身，金鑫迟疑道：“我感觉你今天很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总是看一些反光的东西，比如说镜子啊、玻璃什么的、甚至发亮的地砖你都看得出神。你有什么事吗？你早上在影楼前为什么问我能不能在镜子中看到你？”
沈约沉默片刻，“等我观察一段时间，再和你说。”
“有事一定要和我说！”金鑫关切道：“我虽然解决不了很多事情，但你的事情，我不会耽误的。”
沈约笑笑，“你准备李家的事情吧。我也想告诉你一件事，人生机会其实很多，命却只有一条的，不用担心我，你自己更要小心一些。”他摆摆手走出了店门。
坐在店内的金鑫没有动，脸上却现出了感激之色。
14节 有钱任性
深城市的白天看起来忙忙碌碌的没什么色彩，夜幕降临后，在霓虹的闪烁映照下，反倒显得色彩斑斓了很多。
粉色T恤搭配蓝色牛仔裤，脚下一双休闲运动鞋，海明珠干净利落地站在影楼前的霓虹灯下，脖颈下和左手腕上的玉石饰物，为她带来文静的气息，不过脑后的马尾辫随着她的左顾右盼而摆动，又让她有了些许调皮。如此一个引人注目的女孩，自然引来不少男性的频频回头。
远方有轰隆隆的声响传来，进入广场后虽转静音，可嚣张的气势还是引发众人侧目和厌恶。
不过路人厌恶是厌恶，却没人说些什么，毕竟都知道能这么嚣张的人基本都有些后台，大家有着自己的小确幸，犯不着为别人自找麻烦。
海明珠瞄了眼，看到是辆酒红色的兰博基尼跑车向这边缓行了过来，她并没有再看。虽然没有沈约的推理本事，可她一看这跑车，也知道绝非是沈约、金鑫开的，这完全不符合沈约和金鑫的风格，当然了，也不应该符合金鑫的预算。
没想到跑车偏偏停到了海明珠的面前，车门如铡刀般向上升起，铡刀下走出一人，径直向海明珠走来。
来人一身花色休闲衫，涂抹了发蜡的黑发锃亮光滑，苍蝇落在上面看起来都是站不住脚。人未至，古龙香水的香气已到。等站在海明珠面前，那人从下到上的打量着海明珠，嘴角的笑意显示出他此刻见到猎物的欣喜。
海明珠本以为来的是金鑫或沈约，但瞥了那人一眼，立即露出了厌恶的神色，以她的判断，这人明显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那人故作潇洒的拿出一根香烟，才叼在了嘴上，旁边有着黑色西装的人小跑过来，掏出了镶钻的打火机，点火凑到了他的面前。等点燃了香烟，那人吸了一口，向海明珠喷了过去。
海明珠向旁边走了一步，烟雾被风一吹，散了。站在霓虹灯下的海明珠却更显得耀眼明亮。
那人眼睛亮了下，搭讪笑道：“小姐贵姓啊？”
海明珠扭头不理。
那人身边那着黑西装的人看起来是保镖兼保姆的身份，上前一步喝道：“三少爷问你话呢，你耳朵聋吗？”
三少爷立即摆手止住了手下，故作不悦道：“做什么，告诉你多少遍了，对女孩子你要温柔些。”
说话间凑上前一步，三少爷色迷迷的看着海明珠道：“小姐，有兴趣赏脸吃个晚饭吗？”他说话时如同中风般抖动着手上的香烟，似在炫耀着手指上的硕大钻戒和手腕戴着的限量版百达翡丽手表。
海明珠心中厌恶更增，冷冷道：“我和你很熟吗？”
“聊聊不就熟了？”三少爷左手伸出就要搭到海明珠的肩头上，海明珠再次退后一步，终有怒容道：“滚！”
“我不滚呢？”三少爷显然经历过很多次这种场面。一般的女人，看到他的跑车、限量版手表、戒指几件套，早就主动热情的投怀送抱各取所需，不过这样的女人他见的多了，也多少厌了。对于海明珠这种带点叛逆的女人，他显然觉得更有挑战性一些。
“你如果不滚，我们可以帮你的。”
有声音从海明珠身后传来，海明珠回头一看，有些惊喜道：“金总、沈顾问。”
说话的正是金鑫。
沈约虽跟在金鑫的身边，却如同隐形人一样站在暗影处，若非海明珠早有心理准备，几乎无法察觉沈约的存在。
金鑫却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他体格健硕，一米八六的个头，一站在那个三少爷面前，压力让三少爷忍不住的退后一步。
黑衣保镖却上前一步，喝道：“你做什么？”他说话时伸手向金鑫推了过去，要让金鑫离的远一些。
没想到金鑫一把就抓住了黑衣保镖的手腕，只是抖了下，那保镖就感觉有剧痛从腕子上传来，为避免腕子折断，不由自主的向旁边跌去，好不容易避免栽倒在地，黑衣保镖的脸色已经变了，色厉内荏的喝道：“你知道我们少爷是谁吗？”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三少爷的保镖绝不是吃干饭的，毕竟会两下子，可不过一个照面，就发现金鑫出手之快、力道之猛绝非他能够比拟，保镖心寒之下不敢动手，立即转换了对战的方式——拿身份压人。
“你家少爷是谁？”金鑫反问一句，眼中有光芒微闪。
“我家少爷就是巨人实业的三公子。”保镖言语倨傲道。
海明珠怔了下，看似有些慌乱。她知道今晚金鑫、沈约他们就是来巨人实业竞标的，得罪了巨人实业的公子，那不是自找麻烦？
“金总，没事了，我们走吧。”海明珠主动道。
金鑫犹豫下，转身要走。三少爷重重地吐了口浓痰在地上，可看到金鑫的块头，再看到保镖的示意，一时间倒不敢主动挑衅。
这时候有辆宾利车无声无息地停到了众人的身边，车窗滑下，有一浓妆艳抹的女人露出半老徐娘的脸，“继祖，怎么了？”
三少爷一看那女人来了，立即又来了底气，“妈，没啥事，就是遇到只野鸡不要脸的想要做我的生意，我懒得理，这皮条客居然还找我的麻烦。”
“你说什么？”金鑫脸色陡变，怒意涌起。海明珠亦是极为气愤，咬着嘴唇却没有说话。
“我说她是鸡。”继祖少爷得老妈撑腰，再不把金鑫看在眼里，“我说你是拉皮条的，怎么了？你不服啊，觉得我冤枉你们了，我就是冤枉你们了，怎么的，咬我啊？”
金鑫突然笑了笑，一拳就要挥出去的时候，突然感觉手腕被人按住。回头望过去，按住他手腕的正是海明珠，海明珠笑容有些勉强，“金总，算了，犯不着。”
“是啊，犯不着了。”沈约终于站了出来，也劝道：“狗咬了你一口，我们犯不着去咬狗一口的。”
wucuoxs.com
他一句话就把嚣张的继祖少爷气的脸色发青，见沈约带着金鑫、海明珠要走，继祖少爷喝道：“你说谁是狗？你有种就不要跑、再说一次？”
宾利车里的妇人也出了车子，面带不悦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公然侮辱我家孩子，信不信我告你们？”
沈约止步，转过身来不理妇人，只是平静地看着继祖少爷道：“我说你是条疯狗胡乱咬人，如果有同类出来护短，我就将几条狗的狗腿一起打断，你信不信？”
他话一落地，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15节 化解嚣张的手段
海明珠很是诧异的看着沈约，在她的感觉中，沈约是个很冷静的人。冷静的人很少冲动，却没有想到过沈约冲动起来，马蜂窝也敢捅。
沈约、金鑫不是要去巨人实业竞标吗，得罪了李氏家族的三公子娘俩还怎么去竞标？
“金总，你劝劝沈顾问啊。”海明珠忍不住拉了下金鑫的衣袖。
金鑫旁观者一样，“我不会劝他。是他在劝我呢。”
“什么？”海明珠很是费解道。
“他主动出头就是劝我不要动武。”金鑫很是了然道：“如果是我上，就不是简单的讲道理了，而是让这个李继祖挂彩了。”
“啊。”海明珠目瞪口呆，心想这生意究竟还要不要做了？
那面沈约讲的道理已让李继祖母子七窍生烟，李继祖还要发怒，那浓妆艳抹的女人显然更有经验，冷哼道：“我不和你这种无赖废话，老吴！”
有宾利司机早立在那女人的面前，“夫人，什么事？”
“负责这片区的是谁？”
“应该是赵警长。”老吴对这些事务记得清楚。
浓妆艳抹的女人颐指气使道：“让他十五分钟内赶到。”老吴立即点头，那浓妆艳抹的女人瞪着沈约道：“你有种就不要跑，在这里等赵警长来。”
海明珠再次扯扯金鑫的衣袖，金鑫却没事人一样拿出了手机，随手翻看着，让海明珠忍不住怀疑沈约和金鑫之间的关系。
那面的沈约听到什么赵警长要来，并没什么慌张，只是笑笑，“麻烦你们快点，我们还要赶去巨人实业谈生意。”
李继祖和那妇人先是一怔，随即都露出笑容，李继祖笑的捧腹打跌，指着沈约道：“你小子还想和巨人实业谈生意？你刚才没有听清我是谁？”
保镖适时的补了句，“这就是巨人实业的三公子。你得罪了三公子，还想和巨人实业谈生意，你在发梦呢、是吧？”
沈约面色不变，“我所知的倒不是这样。”
那妇人最先收敛了笑容，她突然发现眼前这人冷静起来有点让人心悸。
“李家的公子真正能说上话的是李继业和李继贤两位。”沈约轻描淡写道：“而什么所谓的李家三公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实权的。甚至在两年前被送去北美的一个国家留学，嗯，原因当然不是勤奋好学，而是惹了点官司。”
李继祖也不笑了，和那妇人对视了眼，不想沈约对他们竟然知根知底。
沈约瞥了眼李继祖的那辆兰博基尼，“这车改装过吧？车灯、底盘发动机……嗯，还有排气管，改动这么多，你这么牛，咋不自己去造车呢？”
李继祖愣了下，没想到沈约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海明珠忍不住的偷笑，想不到沈约有时候还挺幽默。
“你知道这些改装是违法的吧？”沈约继续道。
李继祖嚣张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拿这个吓我？我这车就是改了，你不是交警吧？就算你是交警，能把我怎么着？几千几万的罚款，老子出得起。”他自然也知道点改装车辆的后果——罚款、扣分呗。
“是啊，你不缺这点钱的。”沈约眼中终于有了些厌恶之意，“可你这车非法改装上路，早就被吊销了牌照，如今套牌行驶，一直靠关系车辆才没被扣吧？”
李继祖一怔，不知道沈约如何知道的这点，那妇人终于有了点慌张之意。
海明珠却发现金鑫翻看手机时，嘴边露出不易觉察的微笑。
沈约盯着李继祖，不经意地按了下耳边，“改装车辆没什么了不起，罚款奈何不了你这个有钱的少爷，可无照驾驶、套牌而且深夜飙车在街头致人伤残，只是花点钱了事，你说这件事放到网上的话，会不会引发轰动呢？”
夜渐浓，城市白日的燥热却在这时间开始宣泄，李继祖脑门有了点汗水，知道沈约说的是他以前逃过的一个肇事案。这件事本来被他老娘用钱摆平了，不知道沈约是用什么方法挖出来的。那妇人明白沈约并非寻常的百姓，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现在和以前不同了，网络的力量是无穷的，事情绝非想压就能压得住了。到时候不要说什么赵警长，局长、处长恐怕也很难包住这件事的，钱夫人，你说是不是？”沈约突然望向那浓妆的妇人。
妇人震了下，倒没想到沈约一口就道破了她的姓氏，让她更觉得人家对她知根知底，而她对沈约等人的来历却是一无所知。
自古民不与官斗，穷不与富斗。因为几者之间绝非一个数量等级上的，钱夫人靠着有钱、而且认识官府的人物这两件法宝，为儿子拉大旗、扯虎皮的素来无往不利，不想这次竟踢到一块铁板上，对方说的直击要害，让她也是不由有点心慌。
突然有警笛声传来，一辆警车鸣笛开道到了左近，警车看附近行人略有拥堵，直接路边停车。有个警察飞快的下车，几乎小跑般的向这个方向奔来。
“是什么赵警长吧？看起来有点儿人民公仆的作风，不到十分钟就到了。”沈约微笑着说道：“我很想看看他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赵警长前额已秃，一边擦着秃脑门的汗水，一边热情的对那妇人道：“钱董事，有什么事？”
钱夫人看看赵警长，又看着沈约，突然轻飘飘道：“没啥事儿，就是好久不见赵警长了，想约个时间，改天请你喝茶怎么样？”
赵警长有些发懵，一时间搞不懂怎么回事，可既然人家发话了，立即转了风向，“好说，我正在执行任务呢，听你招呼以为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人在搞事、就过来看看。”他看出有问题，等着钱夫人的下文，可钱夫人只是伸出戴着闪亮华贵钻戒的左手，招财猫一样的挥挥，似在告别，又像炫耀钻戒的样子，赵警长见状只能道：“好嘞，我先走了。”
目送赵警长离去，钱夫人一扯身边的李继祖，“走吧！”
“妈！”李继祖还有点不甘心的样子，却终究不敢执拗老妈的意思，等走进巨人大厦，看不到沈约几人的身影后，李继祖不依道：“妈，不能这么就算了。你没听到他连你也骂了。”
baimengshu.com
“当然不能这么就算了。”钱夫人纤细的眉毛几乎都竖了起来，“你没听到他们是来和巨人实业谈生意的？我先让他们痛快痛快嘴，等生意黄了，才知道和我们作对的下场！”
李继祖心领神会，讨好道：“妈，还是你最疼我。我最爱妈了。”
钱夫人得意一笑，随即训斥道：“你要是知道妈的辛苦，就做出点儿样子出来，不要整天给我添乱。眼下是你出人头地最好的机会。”
16节 蹊跷事
看着钱夫人和李继祖进入巨人大厦，沈约和金鑫不约而同的放慢了脚步踱向巨人大厦。他们当然不是怕，只是感觉有点讨厌和这种人同乘一部电梯。
海明珠乖巧的跟在二人身后，半晌终于低声道：“沈顾问，给你添麻烦了。”见金鑫看过来，补充道：“金总，我不想这样的，我错了。”
金鑫反问道，“你有什么错？”他一句话就把海明珠问愣了。
海明珠怔怔半天，“我……好像是没啥错。可是……我们还要去谈生意吗？”
“当然要谈。”金鑫毫不犹豫道，“我们费了这么大劲，怎么能半途而废？”
海明珠不知道这生意还怎么谈下去，沈约没回头，却似看穿她的心思，“你不用担心，李家话事人轮不到钱巧巧和李继祖的。我们谈的生意事关重大，按理说，他们应该以大局为重。”
海明珠有些讶然，“钱巧巧就是钱夫人吧？”看到沈约点点头，海明珠没话找话道：“那钱夫人就是李巨人的妻子啊？李巨人应该八十多了吧？没看出来，钱夫人倒是挺年轻的。”
“钱巧巧算不上李巨人的妻子，只是算个……”沈约琢磨着措辞的时候，金鑫接过去，“就是个小三，或者说是小妾。”
“我们这里不是一夫一妻制吗？”海明珠忍不住回了句。
“你还挺天真的。”金鑫不由笑道：“那些规矩都是给穷人定的，富人有个三妻四妾不是很寻常？有的甚至各处藏娇也没人管的。”
他似有点儿感慨，继续道：“我国立法的确是一夫一妻，不过上有规则，下有对策。有钱人把这些规矩搞的明白，李巨人一共有四个老婆，原配李林萍一直没有生育，好像是怕断了李家香火，主动让了位和李巨人离了婚，不过李林萍因为和李巨人患难与共，相濡以沫，很得李巨人的尊重，眼下应该和李巨人隐居在日不落。二夫人叫做蔡淑珍，目前是李巨人法律上的合法妻子，生下两个儿子李继业、李继贤，这两人都很有料，巨人实业眼下是这两人明面掌舵。”
“听说李继业已经结婚了，李继贤还是钻石王老五呢。”海明珠突然道。
金鑫似笑非笑的看着海明珠，“我总觉得你来金汤安保的目的不算纯的，你不是借机想要钓个金龟婿吧。不然你今天穿的怎么像和恋人约会一样？”
“怎么会。”海明珠慌忙分辨道：“我是没钱，一时间买不起职业正装，就暂时穿平时穿的衣服来面试。我可没那么俗，不想钓什么金龟婿。女人嘛，好八卦不是很正常？我其实呢，想找的男人很简单……”
“比如像沈顾问这样的？”金鑫似不经意的问。
“怎么会，我可从来没想过！”海明珠飞快的反驳，一张俏脸瞬间红了下，夜色下并不那么明显。
沈约突然皱了下眉头，他感觉到海明珠的呼吸有了那么一刻的急促，这是紧张不安的表现。
金鑫奇怪道：“你不会是喜欢上我这种男人吧？”
“我可没瞎！”海明珠这次可回的干净利索，看到金鑫沉默下来，知道有点问题，赔笑道：“金总，我是不是说话太直接了？”
金鑫没有接话，继续方才的话题道：“李巨人的女人自然不少，钱巧巧算是他承认有感情的第三个。这女人是个风尘女子，听说靠手段接近了李巨人，让李巨人接纳了她，生的儿子就是方才我们碰到的李继祖。上梁不正下梁歪，钱巧巧没有素质，生的儿子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李继祖的能力比起两位哥哥差的太远，典型的纨绔子弟、五毒俱全。这样的人，像苍蝇一样恶心，你不用为苍蝇的龌蹉感觉到一丝不安的。”
“我是对你们感觉到抱歉。”海明珠低声道：“我这才第二天上班，就几乎搞砸了你们的大生意。”
金鑫三人已经进入了巨人大厦，金鑫止住了脚步，看向海明珠道：“丫头，你要记住一点，我们不是乞丐，是靠本事吃饭，我们不需要对任何人乞讨求得生意。”
海明珠有些诧异的看着金鑫，突然发现这个嘻嘻哈哈的男人骨子里面真的很骄傲。
有保安快步走了过来，正是昨天在汪兴海办公室要撵走金鑫几人的保安，金鑫主动招呼道：“周经理，我们这次是受邀来的。”
周经理冷哼一声，依照规矩看了眼邀请短信，公事公办道：“转一次电梯，四十四层会议室。”
等候电梯时，沈约突然道：“据你的消息，钱巧巧只是个挂名董事，没有什么发言权的？”
“怎么了？”金鑫知道沈约发问就有目的，已经走入电梯间。
“那她带着儿子来这里做什么？”沈约思索道。他怎么看，李继祖都不是做正事的人，有什么事情能让李继祖忘记吃喝玩乐来到巨人大厦？
“谁知道，可能是来看热闹吧。”金鑫开玩笑道。
电梯门刚要关闭，一只手伸了进来，叫道：“等一下。”
海明珠立即按开了电梯门，那人见到海明珠的手按在开门键上，下意识的说道：“谢谢。”随即看清了电梯间内的人，脸色变了下。
来人四十来岁，有着一张中年人常有的油腻脸，几个麻子恰如其分的点缀，看起来像个刚出油锅的麻团。
看到金鑫的时候，那人略有尴尬的扭过头去，金鑫却是根本没有看他一眼，只是说了句，“这年头，什么猫猫狗狗都可以来做生意了。”
xiaoshutingapp.com
中年人身躯有些抽紧，显然听到了金鑫的讽刺，终究没有说话。转换电梯时，中年人并没有再和沈约等人同乘，而是坐了另外一部电梯。
海明珠看出点蹊跷，在电梯间内问道：“金总，那是谁啊？”
金鑫哼了声，“良心被狗吃了的人。”
沈约欲言又止，看着电梯将将到了四十四层时，说了句，“宋经理也来了，看起来巨人实业这次真的广下邀请函了。”
“叮”的声响，电梯门打开，有股热浪迎面扑来，金鑫才要跨出电梯，突然愣在当场。沈约和海明珠也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17节 黑心人
在海明珠想来，让金鑫几乎以间谍方式递上标书的生意，能接的公司肯定有限。她甚至想象到接下来的情形会像电视剧中的竞标环节，有几个严肃的主考官一本正经的坐在台后、若有所思的询问些看似浅显、实则极为考察技能的心理问题，然后给竞标公司的评分，再择优录取。
这才是跨国公司的风范做派嘛。
没想到四十四层电梯门开启的时候，她竟然感觉自己进入了菜市场。
菜市场好像也没这么多人。
四十四层的会议室按理说应该不小，可过道上竟然也满是人，本来极冷的中央空调到这里好像断了气。
临近七夕的深城市还是热浪肆虐，中央空调如果不制冷、室内会将城市孤岛的温室效应发挥到极致。
海明珠进入巨人大厦的时候，还后悔为了漂亮穿的有点少，可一进入四十四层就欣慰的发现，她比那些西装革履的人聪明很多。
过道上满是安保界的职业人士，很多人穿了正装。闷热的楼层内，有些人还能强扮镇定的擦着汗，有些人已忍不住解开领带、衣领，看起来恨不得光膀子才舒服一些。
“怎么了？”金鑫扭头看向沈约，“我们来的楼层对吧？最近流行生鲜入户，这里也改超市了？”
沈约没有回话，当先穿过人群到了会议室，看了下时间，离晚八点还差几分钟。会议室人少些，大部分人都去过道、楼梯口寻风找凉快，很少人想呆在这个蒸笼般的会议室内。
沈约没有急于找位置坐下，走到中央空调下抬头看了片刻。
“不用看了。”一人讥笑道：“落汤安保也一样修不好中央空调的。”
沈约根本没有去看讥笑之人。金鑫寻声望去，见到一人正四仰八叉的坐在一张椅子上幸灾乐祸的看着他。那人五官是有，可整合在一起却有着说不出的别扭。最显眼的是右脸颊的一个大痦子，如同北极星一样的显眼明目，指引着五官如北斗七星般向其靠拢。北斗七星在天上看着挺赏心悦目，但如果汇聚在人脸上看起来还是有点辣眼。
“我以为是谁，原来是黑心安保的狗总。”金鑫皮笑肉不笑道。
狗总霍然站起，“我姓荀，你有点知识好不好？”
金鑫“歉然”道：“没办法，我是一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总感觉你的那个姓是念狗的。狗总，你是不是要纠正我？”说罢摩擦下拳头，做出来者不拒的样子。
荀总知道金鑫在挑衅，终于没敢动手，只是冷哼一声道：“宋经理，赶快去催催，这中央空调怎么还没修好，难道要热死人不成？”
海明珠在电梯间看到的那个中年人应了声，匆忙的走了出去。见沈约从中央空调下走到窗旁望向了窗外，海明珠忍不住过去搭讪：“沈顾问？”
沈约并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反光窗中的那个少女的身影，“怎么了？”
“他们是怎么回事？我看金总和那个狗总……不是，是荀总好像有恩怨。”海明珠没话找话道。
“的确是有点矛盾。”沈约终于回过头来，看着头顶的中央空调道：“当初安心安保的荀经理接了个案子，有关一对夫妇离婚的。”
“是安心安保？不是黑心安保？”海明珠巧笑嫣然，“金总真的会说笑，人家说他金汤是落汤，他就说人家安心叫黑心，一点都不肯吃亏。不过……”很是了解道：“金总这人看起来嘻嘻哈哈，其实很正，他说那人黑心，那人多半还是有些问题吧。究竟是什么案子呢？”
沈约似被海明珠灿烂的笑容感染，也是笑了下，“那女人告男人家暴，要离婚分财产。黑心……不是，是安心安保接了那女人的委托，案中那男人做灰色产业的……你知道灰色产业吧？”
海明珠忍不住道：“沈顾问，我不是孩子了，很多事情都懂的。”不知是太热还是怎么，海明珠的秀脸突然又有点红。
金鑫向这个方向瞥了眼，并没有走过来。
沈约“嗯”了声，“安心安保掌握了那男人的……一些证据，逼的那男人倾家荡产，这还不够，他们又强迫那男的立下无法偿还的借据，逼的那男人走投无路跳了桥。”
海明珠露出不忍之意，“他们做的也太绝了吧？”
沈约不置可否，“金鑫和我那时正在桥上。”嘴角带着笑，沈约道：“我们那时候互相还不认识，不过不约而同的跳下桥救了那男人。”
海明珠盯着沈约，赞道：“我知道，你和金总都是好人。我……我看到你……你们的第一眼就知道。”
沈约若有所思的看了海明珠一眼。
海明珠似乎感觉到自己有点儿失态，笑道：“不然我也不会和你们两个大男人去投标的。对了，接下来呢？”
“那一个大男人被救上来后，哭的和泪人一样，说无论如何都活不下去了。”沈约语气中带着一丝同情。
海明珠亦是同情道：“男人其实比女人要辛苦很多，女人有辛苦还能找人哭诉，男人有心事憋着也不好的。”
“我没什么心事的。”沈约听出海明珠的言下之意，轻淡道：“我失忆了，忘记了从前的所有事情。”
海明珠满是惊异的表情，“怎么会？我……沈顾问，对不住。”极力岔开这个沉重的话题，“你和金总给那男人平反了？”
“金鑫调查到那女人也不是好鸟。”沈约平静道：“那是专门做仙人跳的一个集团。不过他们的仙人跳做的精妙些，专找有问题的男人假结婚再来敲诈，他们管这种方法叫做杀猪。金鑫还查到，那个荀家声荀总，其实明知这是杀猪盘，可还是帮那女人做事，因此才说他是狗，做的是黑心安保。”
海明珠叹口气，一时间不知道再说什么，看到那宋经理匆忙回转，凑到荀总耳边说着什么，海明珠低声道：“那个宋经理也参与其中了？看金总对他也很讨厌的。”
沈约默然片刻，“宋经理应是被蒙蔽参与其中的，很多人为了讨生活，总会做点儿违心的事情。金鑫嫉恶如仇，顺带看宋经理不顺眼了。”
“你不劝劝他们吗？在这里动手总是不好的。”海明珠看金鑫仍站在荀总的面前，随时准备应战的样子，有些担忧道。
xiaoshuting.org
沈约笑道：“劝什么？金鑫以前在安保界是有名的拼命三郎，很能打的。荀家声是可恶，可不是傻子，眼前亏绝不吃的。”
二人低声细语议论着金鑫的事情，却没有发现金鑫虽是望着荀经理随时打一场的模样，其实却在看着窗中泛出的二人身影。
闹哄哄、热烘烘的会议室内，窗影中的二人在娓娓而谈、自然而然，就如黑夜中和谐、又清凉的一道靓丽风景。
18节 中标中招
室内温度越来越高，过道上已经有人不满的叫道：“怎么回事？巨人实业是不是在耍我们？不是晚八点吗？怎么还不到？要让我们在这里过夜吗？”
“这层太热，我们换个楼层吧。”有人建议道，响应者倒是不少。
众人议论纷纷、叫苦连天时，金鑫终于缓步走了过来，低声问道：“有什么发现吗？”他问的当然是沈约。
海明珠一头雾水道：“发现什么？”
“中央空调吹的是暖风。”沈约回话道：“如果这个楼层的中央空调是坏掉的，按照正常坏掉的方式，剩下的功能只是提供室内流通换气，而不会是暖风。暖风是主动送的。”
海明珠睁大了眼眸，吃惊道：“他们有毛病啊，不提供冷气就够吝啬了，送暖风做什么？”
金鑫倒是不出意外道：“我就知道是他们在搞鬼。”
“谁在搞鬼？”海明珠极低的声音，看起来和沈约、金鑫一起才两天，就谨慎了很多，很快发现的确有问题。
沈约努嘴向头顶的天花板示意，海明珠先是发怔，随即道：“难道……这是个考验？”她霍然醒悟沈约说的意思——中央空调不是坏了，而是巨人实业特意改成了暖风。这么说，巨人实业的目的是？
三人低声交流的时候，有接待小姐带着四个员工抬着几箱纸盒装的凉茶饮料走进会议室，外边过道的人热的正冒烟、见有冷饮料喝，也纷纷跟着入内。有人生气的说道：“巨人实业是大公司，总要守时的。现在都八点十分了，怎么还没有负责人见我们？”
有人感觉还是客气些好，委婉问道：“请问负责人什么时候会来？”
接待小姐歉然道：“真的不好意思，今天总裁要亲自过来的，但有点事儿耽搁了，还请各位再等一会儿。这是冰冷饮，有哪位热的受不了可以喝点解暑了。”
众人一听李继业要亲自前来，都不抱怨了，毕竟人家是要付钱的主儿，谁会和钱过不去？
荀家声更是哈哈笑道：“这点小事也要李总裁亲自前来，真让我们受宠若惊啊。我们等会儿没事，等多久都没事！麻烦小姐你和李总裁说一声，安心安保等得的。”
众人心中都骂荀家声无耻的快人一步，口中附和道：“家乐安保也等得、福全安保等得……”众人像聊天群中接龙一样把自家的公司名报个七七八八。
接待小姐抿嘴笑道：“我可记不得这么多名字啊。不过我会尽量转达你们的意思啊。”
众人连连点头，忘记了大公司的傲慢，私下都夸接待小姐美貌动人、大方得体，当然了，议论的声音正好能让接待小姐听到。
海明珠本想主动接个龙，可看沈约、金鑫都和柱子般的立着没动，终于忍住了自作主张的行事，不过看众人随即在瓜分饮料，感觉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还是冲上去拿了三盒饮料来，先递给金鑫和沈约。
金鑫接过饮料，看到海明珠并不喝饮料，问了句，“你不热啊？”
海明珠微有些害臊，暗想我是女孩子喝不了太凉的，可这种事情怎么能和不熟的男人说？话出口却是，“我这个下属总得等两位上司喝了才行啊。”
看到金鑫有些古怪的表情，海明珠脑海中突然闪过丝光亮，“这个凉茶……不能喝。”她声音稍微大了些，附近有几个人听到了，看了下盒装饮料的保质期，嘀咕道：“没过期啊。”
海明珠极力压住内心的激动，不再吭声。
这种闷热的室内，喝点冰镇饮料自然是极为舒畅的事情，那几人不再理会海明珠，终将饮料一饮而尽。
“饮料有毒？”海明珠极低的声音，可答案揭晓可说是石破惊天。
“有毒不至于。”金鑫喃喃道：“有鬼倒是有可能。”
“有鬼？”海明珠有些发冷，感觉这个鬼和她想象中的鬼有很大区别的。
没几分钟的功夫，喝过饮料的人突然都捂住了肚子，哼哼唧唧起来，再过一会儿，那些人终于忍耐不住，急冲冲的向外奔去。
海明珠隔着墙壁过道都能感觉到那面飞流直下的味道，再过几分钟，跑出去的那些人陆续的回转，脸上的表情却没啥舒畅的，都是隐隐有丝痛苦。
有人正要向外再走，突然有个女人带着两个穿保安制服的人走进来。
那女人身材高挑，职业套装短裙下露出的一双长腿白皙非常，对男人的杀伤力极大。只不过她的面色有些冰冷的白，让男人又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她那花了心思的职业妆容虽能凸显精致干练，却补不回已经逝去的最好年华。
女人眉梢眼角蕴藏着骄傲，有经验的男人一看这个女人的神色，就知道这种女人是真正独立的女人，甚至比男人都要独立。
来会议室的人除了海明珠，倒都是男的，看到突然出现了这么个精致的女人，那些捂着肚子的人一时间倒忘记了肚子痛，可没想到女人一开口就让他们的脑袋痛了起来。
“方才喝过饮料、去过洗手间的人，请直接回去吧。我遗憾的告诉你们，竞标考核已经结束，你们没有通过！”
那些捂着肚子的人一听那女子说竞标结束，有人忍不住叫道：“什么竞标考核结束？考核开始过吗？”
有人质疑道：“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们回去？”
“她有资格这么说。”
汪兴海从会议室外踱进来，摸摸发秃的头顶，介绍道：“这是我们总裁新聘的CIO高洁女士。负责这次的招标事宜！”
众人有些哗然，他们不认识那女人，但多是认识汪兴海的。
有人根本不知道CIO是什么，UFO倒是没少听过，可不论明白不明白都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就是去个洗手间就通不过了，这是什么道理？大公司考核就这么任性吗？”
“巨人实业管天管地，还管人家拉屎放屁吗？你们这么竞标是不是太离谱了？”有人忿忿不平道。
1200ksw.net
高洁冷淡道：“饮料中有泻药。”
多数人愣在当场。
高洁冷漠道：“饮料有问题，可很多人没有发现。巨人实业要请的是一流的安保专家，而不是找那些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废物。你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我们请你们做什么？吃饭吗？我这么解释，你们明白了吗？”
19节 令人震惊的契约
高洁神色冷漠，说出的话更是冷厉，让很多人神色讪讪的下不来台。
沈约向金鑫望去，意有询问，金鑫知道沈约问有没有这女人的资料，缓缓的摇了摇头。
金鑫做事高效，虽然对巨人实业说不上了如指掌，但对巨人实业真正的高层人物还是做了一番调查。
CIO就是一个企业首席信息官的意思，绝对算得上企业高层。根据金鑫所知，巨人实业的信息官本来是个男人，突然换了个女子，让金鑫也很是意外。
有人一方面心虚、一方面肚子虚，讪讪的离去先找洗手间解决问题。还有些人不想放弃这个大单，挽救道：“高洁女士，我们喝饮料是因为室内太热。”
“制冷系统是我们停的。”高洁益发的冷峻道：“如果连这点热度都忍受不了，还要找地方乘凉，我劝你们还是去找别的工作吧。这单生意是要用生命保护雇主的，不太适合喜欢纳凉的人。”
再有几人离去。
海明珠钦佩的望向沈约和金鑫，暗想这两人着实有着真本事，短时间就能发现周边的问题所在。要她自己来竞标，恐怕早就出局了。
“你们不是没来吗？我们随机应变的去楼道乘凉不行吗？”有人不服气问道。
“是巨人实业付钱给你们，还是你们付钱给巨人实业呢？”高洁反问道，言下之意就是，老板不在，你就可以不做事了吗？
问话之人悻悻离去。
最后还有几人，有人不死心地问道：“我们是信任你们巨人实业这才喝了你们提供的饮料。安保公司对雇主信任难道不应该加分吗？”
“信任雇主的确是安保公司的一个义务，这点没有错。”高洁一句话让那几人喜上眉梢，下一句让那几人坠入冰窖，“可你们确定过送饮料的人是值得信任的人？”
那几人放弃了抵抗，摇头离去，有人忍不住嘀咕道：“拽什么拽，你牛X行了吧？道理都在你那面，你怎么说都行！更年期到了吧？”
最后一句话对于很多女人来讲极具杀伤力，高洁却并不理那人的唠叨，她看起来根本不是在无关之人身上浪费时间的人，转望还在会议室坐着的人，冷冰冰道：“恭喜在场的……六家安保公司通过了考核。”
众人看高洁说出“恭喜”二字如同要开始念悼词一样，一时间均有点沉默。
金鑫低声道：“包括金汤，一共还剩下六家。”
沈约微微点头。
海明珠感觉金鑫和沈约只要在商量，肯定是在找事情，但她实在不明白金鑫这时候算剩余安保公司个数的目的，难道和分钱有关？
“高小姐，合约可以签了吗？”荀家声终于开口问道，“具体的合作费用，这种时候……高小姐可以说一下了吧。”
和巨人实业这种企业做生意，利润巨大才是吸引这么多家安保公司到场的根本原因。利益攸关，在场的四家都在点头。海明珠发现除了金汤外，还有一家也没有立即附和。
潮水退去才知道谁在果泳，被考核筛选掉大部分安保公司，海明珠才发现会议室内有家安保公司很不同。
那家安保公司看起来只来了两人，一个人头发都半白了、可坐姿还和标枪一样笔直，半白头发身边坐着个二十出头面容憨厚的小伙。那小伙子身材不高，可极为敦厚健壮，肌肉看起来都要爆出来一样。
方才的会议室内闹哄哄、热烘烘的，海明珠略微回忆后惊奇的发现，这两人由始至终都没有动过一分。
除了金汤，另一家对荀家声的提议没有立即附和的就是这两人。
金鑫发现海明珠在看那两人，低声道：“那是铁泰安保，他们很有点料的。”
海明珠知道能被金鑫夸奖的安保公司，估计是真有本事，不等询问究竟，高洁望来，海明珠立即闭嘴。
她不是怕高洁，而是怕高洁找个借口把金汤公司开掉。
金鑫反倒朝着高洁嘿嘿一笑。
高洁对金鑫视而不见的样子，一伸手，手中已经多了一沓合同，公事公办道：“这里一共有六份合同，每份合同都是一式两份，巨人实业已经盖章，只要你们各家负责人签字按上指印，合同从即刻起开始生效。”
众人听高洁始终不说金额，一时间没啥动静。
高洁将合同放在桌案上，随即手一扬，显出六张支票，“这里是订金，每张支票二百万。”这句话倒是比刚才有效的多，众人脸上都露出欣慰，感觉这才是干货，高洁随后的补充更让众人头脑发热，“这二百万是一成订金，一个月期限。”
二百万是一成订金，接单做一个月就有两千万赚？这笔买卖，在场众人都会算。
沈约却是皱了下眉头，他的算法和有些人不一样。一家二千万，那六家就是一亿二，一亿二对巨人实业来说的确算不了什么，可让巨人实业掌舵人掏出一亿二的生意，一定是要物有所值才行。
在场的六家安保公司，有什么东西能值一亿多？
“那我们需要投入什么吗？”有一人问道，那人黑黑瘦瘦的，一看就是在外风吹雨淋的实干派。
高洁看向那人，问道：“德威安保的周德威是吧？”
那人一怔，倒有点受宠若惊，“不错，我叫周德威。高洁女士认识我？”
高洁没有正面回答，回到上一个问题，“你们不需要投入器材，如果需要某些方面的专业器材，我们巨人实业甚至可以提供，当然了，你们有趁手的工具，自带也是没有任何问题。”
“那我们的任务是？”另外一人问道，说话那人个头略矮、体形微胖。
“福全安保的冯敬业？”高洁再问。
那人有些诧异的点点头。
众人本来对高洁的冷漠很不习惯，可见到她对在场众人都是了如指掌的样子，也不能不说这女人极为的专业。
“你们其实算是保镖，具体的任务是保护巨人实业的人。”高洁揭开了谜底。
“究竟是保护谁？”冯敬业追问道。
“明天才能揭晓。”高洁回道。
“既然是这样，我们先看看合同。各家实力不同，巨人实业会按照各个公司的能力做下分配的。”荀家声笑呵呵的先去取了合同，众人见状，也跟着取了合同。
ranwena.net
海明珠主动取了合同交与金鑫手上，金鑫却是顺手将合同交给沈约了。一份合同有五页，沈约似乎只用了不到十秒翻看，不等众人抬头，沈约已经问道：“最后的补充免责条款是什么意思？能麻烦高洁女士解释一下吗？”
高洁似乎愣了下，有些意外的看着沈约道：“这补充免责条款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说合同生效后，如果有人在这一个月的保护任务中死亡，巨人实业概不承担任何责任！”
20节 要命的合同
高洁发愣是有缘由的，她极具专业精神，事前不但对在场众人都做了充分的了解，而且对合同亦是了如指掌。
合同只有五页，可条款密密麻麻。越是大公司，合同越是周全，所定的条款多是为了保障自身公司的权益。高洁估计正常人看完合同，最少要用十分钟，然后才会提出疑问，哪想到沈约居然直接看到了最后。
这是什么看法？
心中虽是疑惑，高洁还是如实做出解释，这本是她准备要回答的问题。众人听高洁所言都是心中发冷，纷纷抬头，彼此间议论纷纷，有人已经露出担忧之意。
冯敬业最先发问道：“这任务很危险吗？”看见高洁盯着他不语，冯敬业内心有些发毛，“高洁女士，我说错了什么吗？”
高洁嘴边带着嘲讽，“据我所知，福全安保是专做高档小区的物业管理工作的？”
冯敬业犹豫下，承认道：“的确如此。”他知道高洁这么说，是在开始怀疑他们能否胜任保镖的工作。一个月二千万的利润绝对不少，福全安保在高档小区做一年的利润都不到这个数目的半数，冯敬业无法抵抗这个诱惑，补充道：“可我们的安保人员素质很高，都经过散打特训，功夫是有的，而且很不错。”
高洁凝视着冯敬业，终于道：“你们能入围其实让我有点意外，不过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只要你放下合同带着自己公司的人走出去就可以。”
海明珠突然有点心寒。女人喜欢为难女人，女人对女人的举动也很留意，高洁的成熟做派让她内心忍不住想——自己有朝一日会不会也变成高洁这样的女人？
就因为这样，她才特别留意高洁的表情，高洁让冯敬业退出的时候，口气虽是冷漠，不过表情却很古怪——像是怜悯或者同情。不过这表情一闪即逝，让海明珠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高洁为何是这种表情？海明珠越往深想，越是有些惊惧，甚至开始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她扭头看向沈约，想要开口，却见沈约也是在盯着高洁。
“这么说，这是份买命的合同？”沈约发问道：“一亿二，最少买十二条性命的合同？”
会议室倏然静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感觉沈约不像是开玩笑，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高洁。
高洁眼中再次闪过诧异，不由郑重的看了沈约一眼。她清楚的记得，合同第三页中的条款是安保公司派人的约定条款——接单公司最少要派出二人、或以上人手二十四小时跟随被保护人员。
换句话来说，一亿二的付出，最少就会有十二人做保镖！
而根据合约最后补充条款，的确可以解释为巨人实业是要花一亿二来买十二条命！
高洁不但惊诧沈约理解的过人之处，能看出别人看不到的血腥，更诧异沈约不过用了十秒钟就看完整个合同——沈约不是随意浏览，而是从大量的内容中摘出最关键的内容。
“这位先生叫沈约是吧？金汤公司的特聘顾问。”高洁回忆着脑海中的资料，却发现自己脑海中对这个人难以知道的更多。
沈约微微点头。
高洁清清嗓子，“你理解成这是一份死亡合同没什么不可以，因为这次任务的确异常危险，我们如今只能给你们这任务极为致命的提醒，也给你们选择退出的权利，我这么解释，不知道你明白没有？”
在场大多数人都理解——我有钱就花钱买命，你觉得可以就签，觉得不值得就选择退出。这世上的生意本来如此。
众人有的沉默，有的还在和同伴商议，显然感觉下这个决定有些困难，荀家声一旁开口道：“我们可以把合约拿回去看看吗？可以明天再签约吗？”
“不可以。”高洁看了下腕表道：“事实上，你们还有二十分钟来决定。二十分钟后，不签约的就会被视为弃权退出了。”
众人一听都有点毛了，纷纷低头翻看合同的细节，自然不想就这么退出。
高洁观察着众人的举动，目光在铁泰安保的两个人身上停留了半分钟，那老者拿了合同细细的看，而那个小伙子却根本没去看合约，只是看着那老者。高洁脑海中闪出这两人的资料——铁泰安保法人铁正、员工铁娃，公司人员由退伍军人组成。
终于将目光落在沈约身上，高洁略微扬了下眉。她发现金汤公司竟没有人看合同，三个人居然在低声嘀咕什么。
时间紧迫，这种时候研究合同才是第一要务，这三人怎么会有时间聊天？高洁不屑听别人的话语，这会儿倒很想知道三人在说什么，可她要是知道的话，恐怕会一脚先将海明珠踢出去。
海明珠可怜巴巴的看着金鑫、沈约二人，第一句话就是，“金总，我的工资可以按天来结算吗？”
“你怕死？不想做了？”金鑫直指问题关键道。
“谁不怕？”海明珠说的理直气壮，“我就是想赚点小钱，然后吃吃喝喝，我绝不想把命赔进去的。我上面还有个老爸要养呢。”
“你父亲现在住在哪里？”金鑫问道。
“咋的，你想打听邮寄抚恤金的地址？”海明珠怀疑道，“他在美洲打工呢。”
思路客
“在挖金矿呢？”金鑫调侃道，他记得在海明珠的手机上并没有看到她父母的联系方式。
“可以这么说吧。我现在也联系不到他呢。可我还想见我父亲一面啊。”海明珠可怜巴巴道。
金鑫还要说什么，沈约已经截断道：“不用逗她了。海明珠，你不用担心，是我和金鑫出任务。”
“那工资还是月结吧。”海明珠眼眸一亮，“沈顾问真是个好男人。”
“现在好男人当炮灰的多，就像老实男人接盘的多一样。”金鑫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抬头向前方望去，“沈约，你猜猜，谁会最先签约呢？”
沈约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下，“可能是荀家声吧。”
海明珠诧异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她话音未落，荀家声就已经站了起来，举着合同向着高洁笑道：“高洁女士，这份合约，安心安保决定签了！”
21节 狗总的无耻
海明珠看着神仙一样的看着沈约，如果可以套用一句流行语形容沈约，那肯定是——先生真乃神人也！
她实在搞不明白，沈约为何能够一猜就中。
“我倒真没看出来，荀家声会这么有勇气！”海明珠感慨道。
金鑫哂笑道：“他不是有勇气，而是在这些人中足够无耻。”
海明珠再度糊涂，她本来以为自己不笨，只是如今发现，自己可能被金鑫、沈约卖了，还会为二人数钱呢。
“为什么这么说？”
海明珠才问出口，眼皮子就跳了下，多少明白了金鑫的意思，合约必须有安保公司的负责人按指印，而安心安保按指印的竟是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宋经理。
“条约规定按手印的人必须出任务。”沈约了然道：“一般负责人都不好意思推卸责任，肯定犹豫是否自己来按手印。如果碰到够无耻的人就不一样了，他可以想办法规避这个危险，然后就不用犹豫了。”
“荀家声抢着签约，是无耻的想到可以再拿钱买别人出任务，自己却不用担当风险。”海明珠明白道：“他还是真够无耻，怪不得金总你叫他狗总。可是……这样没道德的人，巨人实业会用吗？”
“你才大学毕业吗？”金鑫叹道：“你不知道资本家的财富积累都是建立在血腥基础上吗？”
海明珠忍不住道：“我真的大学才毕业，不是和金总说过这事吗？”
金鑫有点气结。
海明珠偷瞄了高洁一眼，“你是说巨人实业也不是好鸟？”
金鑫没有回答。
三人谈论间，冯敬业、周德威也上去按了指印，正式签订了合同。这两人看起来还有些脸皮，亲自出马。
“那家安保叫什么名字？”沈约突然问。六家安保公司中，沈约知道五家，分别是自家金汤、安心、铁泰、福全和德威。第六家安保也是由三人组成，那三人看起来都很寻常，话不多，甚至可说除了自己人商议外，根本没有发问过，若不是沈约提起，海明珠几乎没有注意。
金鑫摇摇头，“本市的安保公司我几乎都知道，那家真没见过。”他看那家有一人出头要按指印，于是跟在那人身后按了指印，顺便看下那家的资料，回来后道：“叫做齐家安保，按指印的负责人签名叫齐心，没听过，应该是新成立的公司吧？”说话间，金鑫拿出手机上网查了下，皱眉道：“查到这家公司的注册信息了，的确是本市的安保公司，不过没成立几天。”
沈约“嗯”了声，海明珠钦佩道：“金总，狗总无耻，但我觉得你是真正的男子汉。”
“你不用刻意提醒我的，我不会让你出任务的。”金鑫不咸不淡道。目光却在最后交合同的人身上。
铁泰安保是由老者铁正出头，铁正才要按上手印，那个铁娃突然窜了过来。别看铁娃憨厚笨拙，但那一刻窜出来真和豹子一样。
铁娃倏然到了桌案前，高洁似被惊吓，不由退后一步。铁哇却是在印泥上按了下，转瞬就要向合同按去。
突然有只手伸来，一把抓住了铁娃的手腕！
铁娃动作虽快，那人却也不慢，抓住铁娃手腕的人却是铁正。铁娃还要挣扎，铁正已经喝道：“你不听我的话，就滚回老家去，以后再也不要过来了！”
铁娃一怔，挣扎的手垂了下来，铁正飞快的在合约上按上指印，再工工整整的签上自己的名字，双手持着合同，缓缓递给了高洁，如同尊重对方，也好像递上自己庄严的承诺。
海明珠鼻梁突然有些酸楚，眼泪差点流了下来。
那只是个不经意的细节，可她这次不用沈约分析，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按指印的人一定要出任务，无疑最是凶险，铁娃看起来憨憨，却明白这点，主动将危险揽在自己身上，可铁正显然更关心铁娃的安全，这才执意自己来按下指印。
高洁冰霜般的脸上终闪过丝情感，随即泯灭了感情，干净利索的整理下合同，宣布道：“好的，合同正式生效。诸位请回，明日早八点，仍在这里集合，会分派各自的任务。”
众人纷纷起身，领了支票出了会议室，有的仍低声议论。
沈约和金鑫、海明珠三人脚步不快，乘电梯下楼，出了电梯准备转换电梯时，正看到前一波人员乘梯下楼，而荀家声和宋经理正等候在电梯口。
金鑫走到荀家声身旁，嘲讽道：“狗总，你多半不好意思和铁正他们一起坐电梯吧？”
“够了。你有完没完？！”荀家声脸色有点难堪，忍无可忍道。
“你做得，我说不得吗？”金鑫讥笑道：“你不服，准备跟我打一架？”
荀家声没有回话，宋经理也是垂着头，并没有吭声。
电梯声响门开，金鑫举步踏入电梯，嘲笑道：“你肯定也不想和我坐一趟电梯的，那等下趟吧。”
荀家声脸色发青，在电梯门闭合前，突然做了个别人意想不到的决定，他伸手扳开电梯门，挤进来道：“孙子才怕！”宋经理见状也跟了进来，按了去一层大堂的电梯按钮。
金鑫倒有点意外，仍不忘记反唇相讥道：“你是不怕，不过就是让宋经理按了指印。”
荀家声打了个哈哈，“金鑫啊，我说你还是太小家子气了，不知道真正的大公司的老总都是运筹帷幄的。再说宋经理是主动按指印的，不是我逼他的，宋经理，你说是不是？”
爱阅书香
宋经理“嗯”了声，握紧拳头的手有些发抖。
“你想抱打不平，来错地方了，去梁山吧。”荀家声得意道：“金总，真正好的领导，手下会甘心卖命的，看起来你却不是什么好领导。”
他的确够无耻，几句话就是反客为主，见金鑫竟不反击，不由更是得意，还要开口，突然闭嘴。
电梯间内突然变得很静。
静的几乎让人听得到心跳的声音。
见金鑫、沈约和海明珠都是直直的望着前上方，如同见到极为诡异的事情般，荀家声嘿然道：“你们想吓我，手法也太嫩了吧？”
虽是这么说，荀家声却感觉这三人不像是演戏，亦感觉嗓子又干又哑，发出的声音几乎不是自己的。
电梯停了，电梯只有停了，众人才会感觉这么静。
电梯当然会停，不然也不叫电梯了，可是金鑫等人的表情，绝不是电梯正常停下来该有的表情！
22节 不存在的楼层
荀家声故作镇静地缓慢扭头，看到身后什么都没有，干笑道：“你们……”他心中一直怀疑金汤安保的人是在集体整他。可话未说完，他的脸色也变，因为顺着金鑫等人的视线向上望过去，他发现一件极其骇然的事情。
电梯的楼层指示灯显示电梯停在了十三层。
荀家声心口剧烈跳动下，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在激荡——巨人大厦从来没有十三层！这个想法回荡在他脑海，让他一时间呆住话都说不出来。
电梯间死一般的静寂，所有人都被电梯指示灯那个13数字吸引。
“巨人大厦好像没有13层？”金鑫终于道，语气中有了点儿古怪。
“是啊，是啊。”
海明珠感觉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要不是身边的沈约如定海神针般，她几乎要尖叫起来，竭力为了冲淡心中的恐怖，海明珠不迭道：“巨人大厦绝对没有13层，我来了两次，每次都特意看了下楼层显示，每次显示的都是12和14，不会有13这个数字显示的。我看了两次，不会错的。”
感觉楼梯间内三个男人静的可怕，海明珠几乎哭声道：“你们总得说点什么吧？”
“说什么呢？”沈约终于开口，不过说了和没说一样。
海明珠听到沈约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她以往总感觉沈约缺少感情色彩，这会儿突然想到——这才是真正男人应有的风范吧？能担事的男人就该这样！
“比如说……”海明珠开动脑筋在想，“其实很多商业楼都挺迷信的，认为13是个不吉利的数字，所以在盖楼的时候，刻意的忽略13层这个概念。”
“然后呢？”见到海明珠停了下来，沈约追问道。
“然后……然后……”海明珠重复了半天，“我们这电梯怎么会停在十三层？沈顾问，你给点专业意见吧？你是顾问啊。”
沈约平静道：“建筑商可以忽略13层这个概念，却不能没有13层的。不然14层也建不起来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海明珠认真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顺着沈约的意思说下去，“因此14层其实就是13层？”
“不对。”沈约摇摇头，“14层还是14层，13层还是13层。”
海明珠又有点急了，“沈顾问，我很笨的，你能不能不要说禅，用简单点儿的话和我解释呢？”
沈约叹气道：“我不知道怎么说才更简单。12层之上有13层，13层之上又是14层，这样够简单了吧？”他看起来也有些为难，终于明白了小学老师的难处。
海明珠摇摇头，“我还是不明白，我数学老师一直说我很笨的。”
金鑫一旁突然道：“你不是说小学老师说你数学很好吗？”
“那是体育老师说的。”这种情况下，海明珠不得不透露真相。
金鑫无语。
沈约看着海明珠委屈的表情倒有点好笑，向海明珠伸出左手中指。
“数学差也不是我的错。你鄙视我干什么？”海明珠不满道。
沈约赶快换了食指伸出来，“我是想给你更生动的举例。食指有三个指节。就如12、13、14。你前两次坐电梯，楼层指示器显示的是12和14，但不代表13是不存在的，也不代表我们没有路过13层。”
海明珠终于明白过来，“你是说我没看到13的指示，但真有13层？只是我们以前一直是从12楼坐到14层，在13层从来没有停过？这才给外人一种这里没有13层的印象？可电梯还是会到13层的？！”
沈约点点头，暗中叹气，心想这么简单的事情，给你这种迷信的人讲还真费力。
“不会的！”荀家声早就回魂了，一直在听沈约、海明珠交流，这刻突然对沈约道：“不是你说的这样，12、14楼之间没有多一层，巨人大厦从来没有13层。”
沈约笑笑，“你为何这么肯定？”
“因为……因为……”荀家声咬咬牙，“因为这里以前地下是乱葬岗，孤魂野鬼极多，建造巨人大厦的时候，为了防止野鬼闹事，这13层就是给孤魂野鬼住的。只有变成了鬼，才会见到13层的！”
海明珠听了沈约的解释，本来舒坦点儿，听荀家声这么一讲，惊吓道：“你胡说什么，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你看……”指着楼梯间内几乎可当镜子用的侧面金属壁，“你看，我们四个……都在……啊！”
突然一声凄厉的叫！
海明珠在惊叫声中倒退几乎跌到沈约的怀中。
众人骇了一跳，金鑫急问，“怎么了？看到了什么？”
海明珠感觉被沈约扶住，稍微有些脸红，“不是，我刚才看到了有五个影子。我没留意到宋经理一直在，以为有问题。宋经理，你咋始终一声不吭，害的我一直以为电梯内只有四个人呢。”
众人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宋经理却仍然没有抬起头来。在这种氛围下，众人开始感觉宋经理的表现有些异常，互相看了眼。
海明珠试探道：“宋经理？”她几乎以为宋经理死了。不然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吭声？
下书吧
宋经理还是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电梯停了，电梯内的供气系统看起来还正常运作，不停的输送着冷风，众人只感觉阴风阵阵，荀家声忍不住拍了宋经理肩头一下，不满道：“老宋，别装神弄鬼了，现在不是搞气氛的时候。”
在荀家声心中，宋经理一直是个受气包，他又拿捏着宋经理的短处，对宋经理倒是极尽轻蔑之事。
傲慢会形成习惯，轻贱亦然。在荀家声心中，宋经理就是条哈巴狗，他荀家声可以呼喝来去的，不然他也不会让宋经理去按指印，宋经理不是屁也没放一个？
不想手才搭上宋经理的肩头，荀家声就感觉有点不对。
宋经理霍然抬头，一双眼布满了红丝，厉喝道：“你别碰我！”
荀家声见到宋经理的诡异表情，又被宋经理呵斥，只觉得心中狂震，急退一步，一下子撞在了电梯壁上，后背倒是撞的生疼。
电梯再静，众人听得到彼此间略有些粗重的呼吸之声！
23节 异常状态
海明珠被宋经理的一声吼吓的几乎心都跳出来，不由自主的退后轻轻扯住了沈约的衣袖。
金鑫微微上前一步，挡在沈约、海明珠面前，警惕的盯着宋经理，缓缓道：“宋经理，你怎么了？”
电梯间静寂了几秒钟。
宋经理吼了一声后，似出了会儿神，这才道：“怎么了？我方才怎么了？”
“你方才就是吼着让狗滚开。”金鑫回道。
宋经理明白了什么，立即望向了荀家声，“荀总，我向你大叫了？”他这么一说，无疑印证了金鑫说荀家声是狗一事，海明珠害怕中又有点想笑。
xiaoshutingapp.com
荀家声脸色不悦，可看着宋经理眼中布满的血丝，心中竟有些发怵，干咳道：“没什么关系。你工作压力太大了，几晚没有睡好了吧？挺辛苦的，发泄一下也正常。”看宋经理神色有些恍惚，荀家声试探道：“你……不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经理有些迟疑，“我方才就是……突然走神了。然后……感觉到有人抓我肩头，我心里害怕才有所反应……”转瞬有些不安道，“荀总，我不是故意吼你，你可别怪我。”
“不怪不怪。怎么会？”荀家声心中骂娘，嘴上倒是大气。他一点不蠢，知道兔子急了都会咬人，老实人发起脾气有时候比刽子手还可怕，这时候如何会怪宋经理？
金鑫、沈约互望一样，都感觉宋经理似乎隐瞒了什么，不过见宋经理不想说下去，也没有追问。
电梯间又静了下来。
海明珠只感觉此间静的让人发怵，忍不住求助沈约，“沈顾问，现在怎么办啊？电梯停了好久了呢。”
“可能电梯坏了吧。”沈约轻描淡写道。
海明珠灵机一动，“是啊，应该是电梯坏了。我们找人不就得了。”看到宋经理就站在电梯按钮前，海明珠客气道：“宋经理，你能帮我……”看到宋经理死人一样的又垂下头，不知道想着什么，海明珠索性道：“我还是自己按下呼救键吧。”
她探手按了呼救键，又飞快的退回到沈约身旁，自然也是对古怪的宋经理心有疑虑。
金鑫心中暗道，看海明珠的举动，在这里的所有人中，海明珠最信任的人无疑是沈约。可海明珠和沈约也不熟，为何这么信任沈约？
念头一晃而过，电梯喇叭传来些声响，海明珠大叫道：“喂，我们被困在电梯里了，麻烦你们来修一下好吗？”
电梯喇叭传来一阵刺耳的“支啦”声响，然后突然没了声音。
海明珠怔住，“怎么回事？”
没人能解释，金鑫上前一步，再按了呼救键，却没有呼救。电梯喇叭先是接通的声音，随即传来了如前的噪音，再是关闭。
如斯三次，金鑫放弃了尝试，摊摊手道：“可能电梯坏了，监控室的接警人员又方便去了吧。”
“多半是这样。”海明珠连连点头，“那我们一会儿再试试。这是大企业，接警人员哪怕拉肚子，也不会方便一晚上的，是吧？”她虽感觉有蹊跷，可宁愿相信金鑫的解释。
“金总，你不要总是骗小姑娘了。”荀家声突然阴阳怪气道。
金鑫冷冷的看着荀家声，“怎么的？你又要讲鬼故事骗人了？”
荀家声冷哼一声，“你不用故作镇静，我知道你内心也发怵的。”
金鑫淡淡道：“你好厉害，这都被你看穿了？”
沈约不参与斗嘴，突然拿出了手机，他的手机看起来和小半块砖头一样。
海明珠见状却是豁然开朗，轻拍下额头，“我太笨了，咱们还可以打电话求救啊。”她倒是说做就做，很快拿出自己的手机，一看信号就傻了眼。
手机上一格信号也没有。
“这什么跨国企业，手机信号怎么还不能覆盖到电梯间呢？”海明珠嘟囔的同时带着希望看着沈约，“沈顾问，你手机这么……独特，应该有信号吧？”
她知道有些老式手机看起来笨拙，实际上在接收信号的能力上远超过智能手机。
沈约不语，只是用手指一挑，掀开手机底部的盖。
海明珠几乎想笑，“你这手机不但独特，还挺先进的，原来还能翻盖呢。”她自然是调侃，翻盖手机在很多年前的确很嗨，可如今基本都进古董店了。笑容未展，随即收住，海明珠怀疑道：“你这个……是手机吗？”
翻盖手机一翻盖，正常的情况是露出按钮用来按键呼叫，可没想到沈约的手机翻盖后，里面露出块像金属板一样的部件，上面密密麻麻的刻画了很多圆圈，又有字迹隐约浮现，海明珠凑上前看了眼，吃吃道：“这……好像是罗盘啊？”
她虽是现代人，毕竟有些古代见识，一看到那金属盘最内圈刻了八个字，乾坤坎离巽震艮兑，意识到这是易经中的八卦标示。
荀家声瞥见，嘿然冷笑道：“金鑫，你犟归犟，可你也相信有鬼的，是不是？不然你的顾问也不会随身带个罗盘出来。你的顾问看起来不算高明啊，罗盘看风水行，捉鬼可以吗？告诉你一个乖，你得带十字架出来！西方的鬼信十字架，东方的鬼怕符箓。”他说的振振有词，显然在鬼怪上一事也有过研究。
金鑫出奇的没有反驳。
沈约平放手中的手机，手机罗盘的正中有个指南针，此刻并不指南，居然在团团乱转。
海明珠越看越发毛，“这是指南针？”指南针定位好南北、不就应该不怎么动弹了吗？这个针为何会和陀螺一样？
半晌功夫，那针尖终于指向前方，正是电梯门的方向，沈约皱了下眉头，合上手机盖后似乎思考什么。
“有什么发现吗？大师？”荀家声怪里怪气，但还是带着点儿期待。他虽然也厌恶金鑫，但这种时候，没必要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沈约不等说话，电梯“叮”的一声，居然开了。
众人都是有些惊喜，荀家声更是顾不得再问，举步就要离开这个鬼电梯再说，不想他才迈出一步，突然又缩了回来，脸上露出惊惧之意。
海明珠娇躯也是颤了下。
前方电梯门打开，按照正常的楼道格局，他们面前应该是走廊或者大堂，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前面居然又是一部电梯！
24节 这是手机吗
电梯在如今的社会实在过于寻常，电梯间的构造，在现代人眼中也是稀松平常。
曾经有个关于电梯的笑话，讲的是一个乡巴佬初见电梯内有老太婆进去、出来后变成个大美女，就决定把自己的老婆也带来试一下。
如果这事真能成行的话，很多男人恐怕都想试试的。
荀家声不是乡巴佬，自然不会犯笑话里的错误，可他看到前面有部电梯的时候，心中突然想到的是——这是部鬼电梯！只怕进去后，魂魄都是无法回转的。
不止荀家声，宋经理和海明珠也是类似的想法。
这时候他们面前出现的实在不该是部电梯！
他们有常识，电梯间容纳在电梯井内，无论巨人实业再有钱、再有地方，电梯井都是以电梯间的规模来设计，不能太小、可也绝不会太大。
xiaoshutingapp.com
太空的电梯井很容易造成安全事故，这和地铁列车入站外空间设计类似，谁都不想一出门，一脚踩到空中的！
可他们前方居然有部电梯？电梯井怎么能够容纳两部电梯的存在？再说这是13层，电梯会通往哪里？
海明珠、荀家声二人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宋经理虽然有些痴迷，此刻也被怪事吸引，困惑的望着前方。
哪怕金鑫脸上都露出疑惑，沈约却是一如既往的镇定，略微想了想，他第一个举步进入前方的电梯，金鑫见状随即跟随。
海明珠虽有些畏惧，可好像感觉和荀家声在一起还不如见鬼好一些，立即紧紧跟在金鑫的后面。
眼看电梯门就要合上，荀家声眼皮子剧烈跳动不已，突然伸手扳住电梯门，拉着宋经理挤进来后一声不吭。
金鑫讽刺道：“狗总，我感觉你还是不讨厌我的。”
荀家声看过鬼电影，知道这种诡异的环境下，落单的通常都是先死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因为金鑫的嘲讽再退回去的，遂强笑道：“是啊，现在我才发现，我还有点喜欢金总你呢。”
金鑫故作诧异之意，“那可不成，你没有原则，倒是随时可以弯，我一向都是直的！”
二人斗嘴间，沈约看着前面的电梯间面板。
“这座电梯和刚才的那部好像没有什么两样？”海明珠试探问道，她本来准备今晚竞标成功，回去还能好好的睡个美容觉，可瞧眼前这架势，她以后能不能睡觉还得看情形。这种诡异的环境下，她要是不说话感觉会发疯的。
说到方才的电梯，她忍不住回头望了眼，愣了下，后面的门已经合上，看起来根本不像有过电梯的样子。
她考虑要不要告诉沈约这档子事，可又怕打扰沈约思考。
半晌的功夫，沈约伸出手去按了第一层的按钮，海明珠看到后，倒真怕这电梯突然运行起来，从楼板穿下去直到一层。
电梯纹丝未动。
“看来这电梯和方才的不但像，而且都是坏的。”沈约嘟囔道。
海明珠想笑，又真的笑不出来。
沈约又按按电梯间的报警扭，仍是没什么反应。
荀家声虽和金鑫斗嘴，却一直看着沈约的动静，他如今看明白了，金汤安保动拳头和动嘴的都是金鑫，可真正动手做事的还是沈约。哪怕是金鑫，也是看沈约指示行事的。
见电梯没有动静，荀家声忍不住提醒道：“你希望这电梯去哪里？向上还是向下？”那都不是什么好结果！荀家声也有方位感，知道他们所在这部电梯应该已经脱离了电梯井，向上向下都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沈约喃喃道：“向上向下都不可能，那只有向前向后了。”他按了开启电梯门的按钮，电梯门居然开了。
众人一愣，荀家声失声道：“又是？”他本来想说前面又是一部电梯，我们被鬼迷了吧。因为电梯门打开，前方又现出如电梯间般狭小的空间。可仔细一看，又发现前方和电梯间有很大不同，前面虽是个狭窄的空间，却没有电梯间应有的各种按钮。
说穿了，前面只是三面墙围出的一块空地。
沈约缓缓走进那块空地。众人现在唯沈约马首是瞻，先后进入那空地，后面电梯门无声无息的关上，海明珠不由叫道：“沈顾问。”看沈约回头，海明珠道：“后面没退路了啊。”
电梯门关上前，海明珠清楚的看到，这面的墙面没有任何开启电梯的按钮！
众人立即陷入一片黑暗。
海明珠疾步走到记忆中沈约的身旁，想喊又是不敢。她只怕喊了后，会有鬼来应她。
黑暗中的沈约反问道：“后面有路吗？”海明珠怔了下，想想沈约说的也有道理，后面只是两部电梯，也是死胡同。
随着话音落地，有光线亮起，光源来自金鑫的手上。金鑫手上拿着个小巧的强力电筒，光亮足以将这个空间照的清楚。
沈约倒是不紧不慢的又拿出手机，掀开了手机盖。
除了金鑫，其余三人都是怔了下，荀家声不由问道：“你准备了几部手机啊？”
这也是海明珠想问的问题，因为手机掀盖后，出现的并非上次那块金属盘，而是一块晶体面板。
晶体面板绝不是智能手机的那种液晶面板，更像是金刚石材质的，看起来极为坚固结实。面板上面有七道颜色线，沈约没有回答荀家的问题，只是转着手机，手机上面的七彩线闪烁不定。
突然紫色的光线暴涨拉伸了些，沈约向左手边望去，伸手在左侧的墙壁上摸索，蓦地发力，整面墙突然如滑动门一样划向了一旁，前方不但有阴冷的空气吹来，光线亦是忽明忽暗的照过来。
荀家声很是紧张的看着前方，不由问道：“这是哪里？”
前面又出现一个空间，不过这空间比电梯间要大很多，看起来和居家卧室面积仿佛，里面一张大床占据了空间的三分之一面积，床上有滩很大的暗紫色痕迹，看起来很有点恐怖。床边有个床头柜已经布满了灰尘，墙面斑驳破旧，大量的蜘蛛网在天花板以及墙角落悬挂。
不要说荀家声，在场所有人都在考虑，他们在哪里？
这很像一间简陋的卧室。
可他们怎么会从极为现代的巨人大厦穿过了两部电梯、一个狭窄的空间后，来到一间破旧的卧室里？
25节 夜半歌声
房间内的屋顶上悬着老旧的白炽灯泡，此刻正忽明忽暗的闪，照的众人脸色阴晴不定。
荀家声忍不住再问，“这是哪里？”
“你在问我吗？”沈约终于回了句。
荀家声忍住怒气道：“我就是问你呢，沈顾问。”他的“顾问”两字倒说的异常响亮，示意你这个顾问就应该有点本事的。
沈约轻淡回道：“你问我，那我问谁呢？”
荀家声差点气的晕了过去。金鑫哈哈一笑，还怕荀家声没被气死，补充一句，“狗总，你忘记了吧，这是金汤安保的特聘顾问，我花钱请的。你要提问不是不行，把你今天得到的支票先拿来放我这儿。问题就随便你问。”
荀家声心头一震，忍不住捏了把钱包，极为警惕的样子。这种鬼地方，死个人看起来没什么，他和宋经理明显不是金鑫的对手，如果金鑫干掉他们抢走他们的支票，那可怎么办？这支票是付票兑现的，不用看支取人是谁。
xiaoshutingapp.com
想到这里，荀家声忍不住离金鑫远了几步。
金鑫一眼看穿荀家声的鬼心思，冷笑道：“你怕我抢你的支票？狗总，你放心吧，我没有你那么不要脸。我花的钱，都是我凭本事赚来的。”
“那是，那是。金总可说是新时代的道德标兵呢。”荀家声敲定金鑫道德线的时候，不忘记损了金鑫一句。
砰！
众人头顶突然传来一声爆响，随着“咝咝啦啦”的响声，火花四溅，房间反倒暗了下来。众人吓了一跳，纷纷向外闪躲，沈约跳开的时候，倒没忘记拉海明珠一把。
海明珠惊慌中多少带着点欣慰，抬头向上望去，“怎么了？”
“灯泡爆了。”沈约回道。
“是不是……”海明珠心中有个恐怖的答案，却不敢问出来。在电影中，这通常都是闹鬼的前兆了。
“应该是电线老化了引发的。你没有闻到烧焦的胶皮味吗？”沈约似知道海明珠想问什么，径直给了答案。
那就不是闹鬼了。
海明珠的确嗅到了难闻的焦皮气味，稍微放心点儿，决定相信沈约的专业判断。咱毕竟是新时代的大学生，有头有脑的，不能总是去想那些封建迷信的。
等到咝啦响声渐渐消停，房内又暗了下来，金鑫再次打开了电筒，海明珠突然道：“你们听到了吗？”她忽然听到有音乐声传来。
宋经理一直沉默，这时竟立即回道：“你听到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荀家声被接连的怪异事件吸引，倒一直没空理会这个跟班，听宋经理满是颤抖的声音，打了了寒颤，“我们耳朵不聋，怎么听不到？”他这时也听到有音乐声隐隐约约的传来，可看到宋经理脸色铁青，油腻的脸上满是水珠，不由吓了一跳，退后两步道：“你怎么了？你没病吧？”
宋经理摇头道：“荀总，我……我没事。”
众人互望一眼，任凭谁都看得出宋经理是有很大的问题！
“你不是撞鬼了吧？”荀家声的声音中有丝异样，他终于感觉到宋经理自从进入电梯后就有点不对。
宋经理强笑道：“不是的，我就是听到了歌声，以为你们没有听到，这才害怕。”
沈约若有所思的看了宋经理一眼，“你也是才听到歌声吗？”
宋经理身躯震了下，随即道：“是……是啊。怎么了？”
看沈约要向外走去，海明珠扯着沈约的衣角道：“沈顾问，你要去哪里？”
“你呆在这里干什么？”沈约反问道。
“是啊，我呆在这里干什么？”海明珠喃喃重复句，感觉喜欢看恐怖电影和真在恐怖电影里还是有区别的。
在恐怖电影中，总看到有人有愚蠢的举动，海明珠在戏外感觉不可理解，这时候倒是深有体会——那是吓傻了。人在恐惧情况下，很容易造成智商严重下降的。
众人仍旧是沈约当先，海明珠贴身，金鑫随后的阵型循声前进。音乐声越来越是清晰，甚至有唱歌的声音隐约传来。
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是个女人唱歌的声音！
荀家声越走越是腿软，突然疾步到了众人的身前，伸开双臂拦住众人，大声叫道：“不要走了。”
众人止步，歌声并不停歇，婉转的歌声回旋激荡，有着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沈约居然仍能平静的看着有些冒汗的荀家声，“你要做什么？”
“我们不能往前走了。”荀家声疾声道：“那是鬼在唱歌，这里是鬼住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撞到了鬼，就绝走不出这里的！”
歌声悠扬，喊声凄厉，再加上阴风阵阵，海明珠只觉得身上阵阵发冷，附和道：“是啊，咱们别去看了好不好。”
“为什么？”沈约反问道。
海明珠心虚道：“根据我看恐怖片的经验，先死的都是那些被鬼迷、好奇去看的人。好奇害死猫的，咱们不好奇了好不好？”
沈约嘴角反倒露出笑意，“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里？”
海明珠不吭声了，她也没什么主意。她这才发现，很多人不是因为好奇去撞鬼，而像是除了撞鬼，根本没什么路可走了。
沈约转望荀家声道：“荀总，自从到了13层后，你一直认为这是不存在的楼层，我想问你，你为何这般确定呢？”
荀家声硬梆梆道：“我为什么告诉你？”
沈约一笑，“你不用回答，可你也不能阻挡我怎么做吧？请让一让！”看到荀家声动也不动，金鑫按按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声音，“需要我请你让路吗？”
荀家声额头汗水流淌，面容已有扭曲，眼看制止不住沈约和金鑫，终于道：“好，我告诉你们真相。实际上，我们早知道这座大厦很邪门的，在这之前就已经调查过巨人大厦，也亲证过没有十三层。”
“怎么证明？坐电梯吗？”沈约倒来了兴趣。
“不是，是走路，顺着逃生通道走上去的。我们亲自证明，从12楼走上去就是14层，没有什么中间的十三层！”
“那我们现在？”海明珠听得胆颤心寒。
“我们现在是在巨人大厦的聚鬼层！这里是不存在的，也不是人类应该到的地方。宋经理是当时亲测没有十三层的人。”荀家声肯定道，为证明自己说的没错，就要向宋经理发问，突然张大了嘴，几乎能吞下自己的拳头。
宋经理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走到他的面前，一张铁青的脸几乎要贴到了荀家声的脸上！
26节 你怕了没有
一张脸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这种情形在白天都会吓人一跳，更何况是在如此深夜、如此诡异的环境中。荀家声几乎崩溃，怪叫声中慌忙跳开，正撞在一旁的墙体上，有尘土飞扬，陈旧的墙皮被荀家声撞下了不少。
“宋……”荀家声本想喝骂，可见到宋经理如鬼一样的灰暗脸色，嗓子突然哑了。
宋经理对荀家声的反应视而不见，径直向前走去。那方向正是女人歌声传来的方向。
荀家声敢拦沈约、金鑫，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会讲道理，却不敢拦阻如鬼一样的宋经理，只是呼唤别人道：“拦住他！”
沈约、金鑫没有出手，反倒跟随在宋经理的身后。
荀家声见几人远去，恨恨跺脚，却也得跟上去，他虽无耻，却绝不敢一人呆在这极其离奇的地方。
宋经理脚步不快，却绝对没什么停顿，不多时已到了一间房门前。房中有光线和着女人歌声传来，在这种时候，正常人都会犹豫是否入内，宋经理却是直接走了进去。
房间宽敞，里面的摆饰显示这是间客厅，正对面竟有个偌大的老式作派的西式壁炉，并没有升火。
客厅角落里有一套深棕色老款桌椅，上面放着茶具和一台铜质电话。不过应该是很久没有用过，落满了灰尘。
棚顶悬挂着荷花样式的铁艺镶嵌玻璃的吊灯，正散发着昏黄的光，有飞蛾不停地围着灯光旋转。影子落在陈旧的地板上，随着光线来回的晃动。
一部看似是上世纪产物的留声机靠墙放置，上面的唱片正均匀的转动，传出的正是他们听到的女人歌声。
“这是什么地方？”海明珠看清楚了室内的风格布局，忍不住问了句。
沈约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盯着宋经理的举动。
宋经理一入此间，竟似很熟悉的样子，径直向墙边摆放的留声机走过去，听着留声机放着的那首歌曲，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笑容在这种氛围下，显然异常的诡异。
今宵离别后，
何日君再来？
喝完了这杯，
请进点小菜……
婉转的歌声不停，在这种奇诡的氛围中却让人多少有点心惊。海明珠听到进点小菜的歌词时，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下，见沈约望过来，尴尬解释道：“我晚上通常会吃点夜宵的。是条件反射，不要见怪。”
沈约暗想你这时候还能想着吃，也算是个奇葩。看宋经理如痴如醉的听着歌曲，沈约并没有去打扰，借着昏黄的灯光再次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原来会唱歌的不但有女鬼，还有留声机的。”金鑫显然是在讽刺荀家声的女鬼说。
荀家声也看到了留声机，有些讪讪道：“说不准的。说不定这是女鬼让留声机播放歌曲的，不然留声机怎么会响？”一说到这里，自己深信不疑。
“这鬼的神通倒是不小，还知道播放这东西。留声机呢？家具呢？都是鬼自己搬上来的？还都是实木的！”金鑫讽刺之意更浓。
荀家声刚要辩解，想了想又不屑冷笑道：“你愿信不信！”
海明珠的目光一直随着沈约，脚步也跟着沈约，突然看到沈约止步，差点撞到沈约的身上，紧张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沈约从靠墙的一张桌案上拿起了一幅巴掌宽的相框，盯着无语。海明珠伸着脖子看了眼，发现照片上是个穿红色旗袍的女子。
那女子凤目柳眉，唇很红，好像吃了死孩子一样。腮边酒窝深深，尽显妩媚。女子体态丰腴，旗袍穿的极为贴身，看梳妆扮相，很有些民国时期风尘女子的气息。
“这屋主应该就是这个女鬼。”荀家声的声音从沈约身旁传过来。他终于憋不住凑过来，看到那女人穿的是红色，脸色更是难看，“传说中，穿红衣的女鬼法力……应该说鬼力更高强一些！”
金鑫忍无可忍，“你能不能不要整天把鬼说出来？”
“你怕了？”荀家声感觉辩解两句，心中的恐惧感会弱很多。
“我怕？”金鑫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这辈子从来没怕过什么！你说有鬼，你招呼出来给我见见，我免费帮你捉。”
荀家声打了个寒颤，慌忙道：“话可不能乱说。”他对着那相框连连作揖，低声道：“他年纪轻轻的不懂事，请你有怪莫怪，你千万不要出来。”
金鑫忍无可忍，一把拎住荀家声的衣领，“你再装神弄鬼，信不信我把你的魂揍出来？”
荀家声一直是无耻且懦弱，这会儿面对金鑫的拳头居然没什么畏惧，只是冷笑道：“你其实也怕的，是不是？我见过你这样的人多了。”
金鑫气急反笑，“怎么？”
“你这种人看起来勇敢，实则比谁都胆小。在这种时候比谁都害怕，却总要借暴怒来掩饰自己的畏惧。”荀家声分析起来倒是头头是道。
海明珠只怕金鑫会忍不住暴揍荀家声一顿，没想到金鑫怔了下，居然缓缓松开了荀家声的衣领，转望沈约道：“沈约，我好像有点不对劲，我不应该轻易被这种蠢货激怒的。这里真的有点不对劲。”
说罢，金鑫长吸一口气，竟很快的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沈约终于放下了相框，神色有些凝重道：“你说的不错，这里很有问题。”走到荀家声面前，沈约正色道：“你说你派宋经理走楼梯亲测过巨人大厦没有十三层？”
他说话时，望了眼还在听歌的宋经理。这面闹的人心惶惶，宋经理居然没事人般痴痴的听着歌声，对发生的一切事情根本不问不顾。
xiaoshuting.org
“你终于发现问题所在了？”荀家声叹口气，斜睨金鑫道：“不像某些人，总是用脚后跟来思考的。”
金鑫亦冷笑，但终于忍住内心的冲动，却是暗自凛然。他看起来嘻嘻哈哈，其实一直以来都很自律，自律的人自然容易控制脾气，不会轻易被别人带跑偏，但他发现到这里后，自己的情绪波动极大。
发现这点异常后，他知道眼下第一要务绝不是斗嘴，而是要稳定自己的情绪才行。
感觉扯足了风头，荀家声神神秘秘道：“我怀疑宋经理真的是被鬼迷了。”
27节 暗夜脚步声
海明珠内心颤了下，她看到宋经理一直以来的表现，就感觉的确很像鬼迷。可因为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迷信学校毕业的，这才一直提醒自己要信科学。但如此环境，再听荀家声这么说，心中其实已经对宋经理被鬼迷一事信了八成。
“你认为他在亲测13楼不存在的时候就埋下了祸根，这时候才爆发出来？”沈约想了想说道。
“原来你也是这样想！”荀家声如同遇到知己般，“我在电梯里时就感觉到了，那时候我就和你眼下这般想了！”
为证明自己的未卜先知，荀家声随后道：“我再告诉你一个细节。”
“请讲。”沈约客气的说道。
荀家声低声道：“我们几个一直没有离开过彼此的视线吧？”
“那是。”沈约毫不犹豫道。
“那这留声机是谁开的？”荀家声神神秘秘道：“除了鬼，谁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呢？”
海明珠感觉这个狗总说的的确有点道理的时候，留声机突然停了！
众人本来已经习惯了留声机发出的婉转又有点凄迷的歌声，可留声机突然停了，歌声随即消失，室内忽的静了下来，吓的荀家声接下来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金鑫突然关掉了手电筒。
“你！”荀家声想说你要做什么，可只说了一个字，听到金鑫发出“嘘”的声响，硬生生的截断下文，他不怕金鑫，却很怕鬼已经出现了。与此同时，沈约窜到了墙壁旁，伸手关了屋灯。
厅内立即陷入绝对的黑暗。
厅中瞬间由极亮转为全暗，荀家声、海明珠二人在那一刻，惊的呼吸都要停了。
绝对的黑暗，并非绝对的寂静。
还有留声机上的唱片空转剩下的沙沙声。
不过那“沙沙”声更显此间的诡异，而伴随着沙沙的唱片旋转尾声，海明珠突然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是从客厅外传来的。
海明珠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想喊又是不敢。她实在想不出这时候为何会有脚步声在厅外出现。
难道说，是红衣女鬼发现了访客，这会儿前来热情的招待一下？
若是在看恐怖电影，这种情况她或许觉得很好玩，不过如今身临其境，她剩下的只有惊悚。
金鑫也是心中凛然，他几乎和沈约同时听到了脚步声，在关掉手电的时候，他已经窜到了客厅门口，悄悄伏低了身子，如同猎豹捕食猎物准备出击的姿势。
他不知道来的是谁，可毕竟是安保界的拼命三郎，知道占据先手的重要性，只要来人进入客厅，他有制服来人的信心。
可来的如果是鬼呢？他能够制服吗？金鑫如今也不敢确定。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居然有了冷汗在缓缓的滑落，这实在是少有的事情，可最要命的是——脚步声偏偏在客厅外停了。
留声机“沙沙”空转的声音也终于停了。
不知过了多久，金鑫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他有点忍耐不住，感觉无论来的是人是鬼，他都要冲出去看看时，屋灯突然亮了。
金鑫骇了一跳，回头望向墙壁旁站着的沈约，知道是他开了屋灯，不由诧异。他和沈约合作已经很长时间，可说是极为默契，因此搞不懂这时候沈约为何要将局势变成我明敌暗的不利局面。
沈约向金鑫摆摆手，示意无妨，然后扬声道：“是铁泰安保的铁正先生吧？”
金鑫怔了下，直起了身子，他不知道外边躲着的是铁正，可信任沈约的判断。
厅外不闻声响，沈约倒没有意外，继续道：“我们这里有金汤安保的金鑫、海明珠。我是金汤安保的顾问沈约。对了，还有安心安保的荀总和宋经理。”
脚步声终于再次响起，铁正从厅侧闪身现到厅门口，先是看了眼金鑫，颇有意外的表情。再仔细打量了厅中的局面后，终于先抱拳向金鑫打招呼道：“金总好身手。”
金鑫客气道：“老爷子才是真正的好身手。佩服佩服。”
二人互望，彼此倒像江湖人物的做派、很有惺惺相惜之意。
金鑫少服人，不过对铁正是由衷的称赞，方才二人虽没有动手，但形势可说是极为险恶。真正的高手不但要身手好，还要知机知势，金鑫先伏击在门口，铁正后至，可铁正的警觉性显然极高，发现厅中的不对，这才忍住不出，单凭这份耐性和警觉，已是金鑫少见的人物。
铁正缓步走入厅中，“你们也到了这鬼地方？”
沈约听出铁正的未言之意，有些关心道：“铁娃呢？他也到了这个诡异的13层？”他略微有些奇怪，因为在44层会议室的时候，他也看出铁正极为关心铁娃，眼下没道理放着铁娃不理。
“铁娃和冯总他们在一起。”铁正干咳一声，神色有点不自然。他说话时，不停的看着厅中的动静，看了眼痴痴呆呆的宋经理，皱眉道：“他怎么了？”
沈约沉吟片刻，“这个嘛，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明白。”
“是被鬼迷了？”铁正一针见血道。
“还是老爷子见多识广。”荀家声凑过来道，“一眼就看出有问题了。”
铁正的神色又有些不自在，像是对荀家声这种人亦不感冒，突然望向沈约道：“沈顾问是吧？”见沈约点头，铁正沉声道：“我冒昧的想问你个事儿，不知可以吗？”
“请讲。”沈约客气道。
“我这老头子年纪大，耳朵手脚其实都不算灵便了。”铁正感慨道：“适才在厅外，知道厅内有动静，可就是不知道是人是鬼。”说罢哈哈一笑，铁正喃喃道：“老了老了，反倒疑神疑鬼起来，还请几位不要见笑。”
海明珠一旁道：“这种环境，疑神疑鬼是正常的。”
铁正并不在意海明珠，只是盯着沈约道：“是啊，疑神疑鬼很正常，不过沈顾问……好像有点不正常，你不怀疑厅外来的是鬼，为何一口咬定是我来了呢？”
ranwena.net
他这个问题，在场的众人其实都想问。
沈约笑笑，“这个倒也简单。要是别人来，我也很难猜出来。老爷子有点独特，因此我倒容易猜。”
“哦？”铁正还是想不明白。
“就和老爷子说的一样，老爷子年纪大了，看起来又能打，老年风湿病痛在所难免。”沈约解释道：“我在四十四层会议室的时候，就闻到老爷子身上有股很浓的膏药味道，应该是身上贴了虎骨风湿膏什么的吧？”
铁正恍然道：“原来你刚才在厅内嗅到老头子身上传来的膏药味道，这才猜到是我？”
28节 人突然就不见了
众人恍然大悟，经沈约、铁正一说，他们亦嗅到厅中有着独特的中药味。
“很多事情看起来很神秘，说穿了倒是一文不值了。”沈约若有所指道。
铁正并没有听出沈约的言下之意，只觉得沈约是谦虚，一挑大拇指道：“沈顾问就是有学问的人，你认出老头子这件事可不简单，这种诡异的时候，还能留意到这种细节，能人啊！”
海明珠很是赞同，暗想那种时候，我魂都吓飞了，沈约还留意“来鬼”的气味，那心得多大啊？她一直以为来的是鬼呢！
沈约笑笑，换了话题，“老爷子一过来就断定宋经理是被鬼迷了，难道你那面也出了些意外？有人被鬼迷吗？”他这是类推法。
铁正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沉默片刻终道：“被鬼迷这事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可事实又让我不能不信！”
又顿了半晌，铁正叹息道：“我们不但被鬼迷，而且真正的见鬼了。不但见鬼了，还折损了两人！”
众人都是心头一震，荀家声抢先叫道：“你们见到的是不是红衣女鬼？”
“你们也看到了？”铁正反问道。
沈约摇头不等回答，荀家声再次接道：“我们没看到，但我可以肯定，这里住着个红衣女鬼，喜欢听唱片、是旧社会的女鬼。”
“究竟是怎么回事？”铁正感觉荀家声说的没头没尾，皱眉道，“沈顾问，你能详细解释下吗？”
荀家声这才发现铁正有些讨厌他的样子，表情有些讪讪。
沈约终于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大概描述了遍，接着道：“老爷子，你说你们折损两个人，是死了吗？”
众人心中均寒。
铁正默然片刻，“我不能肯定，但他们突然就不见了，是齐家安保的两个。”
看到铁正有些担忧的表情，沈约明白这老头子的心事，“老爷子是怕众人分散再出意外，因此让铁娃……和冯总他们在一起？你自己过来打探动静？”
铁正感叹沈约的料事神准，点头道：“就是这样，这里很迷，我只怕大伙越走越迷糊，这才出了这么个主意。”
“那不如把他们都请到这里？我们再商议下？”沈约建议道。
铁正也放心不下铁娃，同意道：“好，等人到齐了我们再说。我去接他们。”他倒是说走就走，很快闪出客厅。
沈约趁等待这功夫来到宋经理面前，低呼道：“宋经理？”
宋经理没有丝毫反应。
荀家声一旁摇头道：“听说一个人如果被鬼迷后、要破解的话，得请和尚念经、或者用什么童子尿、黑狗血或者大蒜什么的。”
“是啊，我听说也是这样。”海明珠附和道，见沈约望来的目光有些犀利，海明珠心虚道：“电影里都这么讲，我也是从电影中看到的。”
“你准备了什么大蒜没有？”沈约向荀家声询问，看起来觉得这方法也可以试试。
荀家声苦笑道：“我知道巨人大厦很邪门，可没想到会这么快撞邪啊，我还没来得及准备那些东西。不过呢……”犹豫片刻，荀家声终于忍痛从胸前掏出个十字架挂件，“这玩意行不行？请了高僧开过光的。”
“你倒是中西合璧啊。”金鑫忍不住道：“十字架是西方的产物，开光是东方的术语，狗总集中西精粹于一身，怪不得鬼都不敢迷你，佩服、佩服！”
荀家声知道金鑫是在嘲讽，并不理会，看沈约不打算用十字架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又将十字架放回到胸前，显然认定这东西是可以辟邪的。
沈约拿出了手机，掀开手机盖，海明珠、荀家声又是一怔，他们这次看到手机掀盖后露出一排按钮，和以前的两次截然不同。
荀家声心中念叨，你小子是倒卖手机的吧？你究竟带了几部手机呢？
沈约拿着手机对着宋经理，喃喃道：“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全现形！”话音方落，宋经理突然打了个激灵，缓缓的转过头来，神色有些惊诧道：“我……这是哪里？我怎么到了这里？”
荀家声、海明珠全都愣住！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过，沈约的手机居然比大蒜、黑狗血什么的要灵验，就这么将宋经理唤醒了？
“这手机究竟是什么东西？”荀家声有些眼红道：“沈顾问，你在哪里买的？”
“你准备买一个？”沈约反问道。
荀家声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贵点也没问题的。”
“可惜市场没得卖啊。”沈约叹息道，“我一直也找不到第二件呢。”
你说谎！我明明看你拿出了三件？荀家声觉得沈约肯定是把好东西自己藏着，心中暗恨，却没有说穿。
厅外脚步声响起，铁正带着铁娃、冯敬业、周德威和那个齐家安保的齐心进来。
冯敬业、周德威见到沈约等人，倒是惊喜交集。他们平时和沈约等人没啥交集，自然没啥感情，但这会儿显然感觉人多能壮胆。
铁娃依旧憨憨的样子，那个齐心却是脸色铁青，应该是丢了两个兄弟后内心并不好受。
铁正开门见山道：“沈顾问，我先把我们的事情说说。”他很信任沈约，径直道：“我们和你刚才讲的经过差不多，也是坐了电梯、电梯坏掉，前方又来了一部电梯，我们壮胆进去，再经过一个狭窄的空间摸到这里。”
沈约微微点头，似在想着什么。
铁正继续道：“接下来就比较迷了，我们不知道究竟到了哪里，冯总说这是聚鬼地，巨人大厦一直很邪门的。”
xiaoshuting.org
冯敬业脸色尴尬，“我也是听人说的。”
铁正接着道：“我们走的路都是很黑，没有电灯。有人就用手机照明，为节省电源，我们当时只开了一部手机照亮，齐家三兄弟走在最后面。”
铁正说的详尽，沈约知道这老头子必有目的，果不其然，铁正随即到了正题，“我们都听到齐力，也就是齐家兄弟的老三叫了声——是谁？然后就和齐泰向后奔去。然后就听齐心说——等等。”说到这里，铁正转望脸色发青的齐心道：“你说说吧。”
齐心声音有些沙哑道：“齐力、齐泰，也就是我的兄弟好像同时看到了异常，追了过去。我慢了一步追他们，追了不到十米，我的兄弟就没了踪影，然后我就看到一个女鬼飘在空中向我招招手……我犹豫一下，她就穿墙而去不见了！”
厅中幽风阵阵，齐心说的虽然简单，众人听到了这里，却不由都打了个寒颤。
29节 细思极恐
鬼穿墙离去？
金鑫、海明珠听到这里，都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荀家声却露出正该如此的表情——鬼嘛，就应该有点神通的，不然能叫鬼吗？
齐心说到这奇异的事情，握紧了拳头，咬牙道：“我知道你们听我这么说，多半不信的。可是……我们大多数人都看到了女鬼，也看到了她穿墙消失了！”
沈约皱眉道：“都有谁看到女鬼消失了？”
“老头子我，还有铁娃。”铁正接道：“我俩腿脚快一些。等冯总、周总两个到的时候，就只听到女鬼的笑声了。”
冯敬业、周德威略微点头，神色有些尴尬。
沈约知道铁正说的委婉一些，实际上，铁正、铁娃不但腿脚快，更是胆子大，这才敢追齐心。冯敬业、周德威二人多半有点儿犹豫，这才来的晚。
“这么说有三人真正看到了女鬼？女鬼什么模样呢？”沈约再次发问。
“就是和这相框里的一模一样。”铁正一指桌案上的那个装着红衣女相片的相框，齐心这才留意到相片，脸色巨变，嘶声道：“是她，我看到的就是她！连穿着打扮都是一模一样！不会错的，难道这里是她的……老巢？”说罢缓望周围，神色困惑。
“你才知道吗？”荀家声早有先见之明道：“我很早就将这事对某些人说了，可惜有些人就是不信。”
金鑫脸色微变，他本来天不怕、地不怕，但这件事实在太过离奇，让他也不由得将信将疑，倒没有反驳荀家声。
沈约沉吟道：“你们有看到齐力、齐泰被女鬼抓走的吗？”
齐心摇头，“我虽没有亲眼所见，可不是女鬼抓的，他们怎么会消失？我呼叫他们，他们有什么道理不回我？”
众人均是赞同。
“你们确定女鬼是穿墙而过？”沈约问的极为仔细。
荀家声已有不耐烦的表情，心道这种浅显的东西你总是问什么，没看过鬼片吗？都说电影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电影表现鬼的神通也不都是瞎扯的！鬼能穿墙不是很正常吗？
笔趣阁
铁正却正色道：“沈顾问，我知道你在问什么。我以前也碰到过装神弄鬼的事情，但这次绝不是！”他神色凝重道：“我亲眼看到女鬼穿墙而过，就详细检查了那面墙，我怕墙有古怪，可老头子我毕竟有点经验，检查过了，那绝对是实心墙！”
齐心补充道：“我将那墙砸了半天，也感觉墙内没机关。”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只感觉匪夷所思。
荀家声却是见怪不怪，心道，红衣女鬼法力无边，你沈约以为人家是在玩魔术吗？
“那接下来呢？老爷子你就到了这里？”沈约再次发问。
“不是这样的。”铁正摇头道：“我们那时并没有听到歌声，却碰到更奇异的一件事。”
“是什么？”
铁正脸色微有些改变，似仍心有余悸，“我们碰到这档子邪事，自然不想呆下去。齐心一定要找兄弟让人理解，不过……”他瞥了冯敬业一眼。
冯敬业有些不自在，突然大声道：“可我们终究没有必要送死的。”
这话说的不中听，却是实理。夫妻都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众人和齐家安保的人都是第一次见面，帮你找兄弟是人情、不帮你找兄弟也没罪过。
齐心冷冷道：“我没怪你什么。”
冯敬业感觉齐心语气不善，打了个寒颤，没再多说什么。
铁正接下去道：“然后我和铁娃继续帮齐心找兄弟，冯总就和周总从原路回转，看电梯修好没有。”
海明珠一直听鬼故事一样，听到这里表情有些怪异，她记得自己特意留意了退路，暗想这面没有按钮，你如何能退回到电梯里？
果不其然，铁正说道：“不想冯总、周总回来脸色都难看，说电梯那里回不去了。”
“那当然了。”海明珠大声道：“这面没按键，进不了那个门的。”
铁正摇摇头，“不是这样，这样如何算得上奇异呢？你要知道，我们在看到这面没有按钮的时候，用根棍子别住了电梯。”
姜还是老的辣。海明珠不能不佩服这些人就是经验多，暗想自己当初就没想到过这招，可那时候也没棍子啊。
铁正随即解释道：“老头子好耍三节棍，软钢造的，平时都缠在腰上当腰带用，这会儿一节都没有了。”
海明珠一想，可不是，如果数一下，他们经过了三道门，这老头子鬼的很，每一道都用棍子别住了。
“可冯总、周总回来后，告诉我不但棍子不见了，门也不见了。”铁正脸色如霜道。
“老爷子的意思是？”沈约迟疑道。
“原来别着棍子的那道门像不存在一样！”铁正寒声道：“我仔细敲打，根本发现不了有空的地方！”
沈约一扬眉，向自己来的方向望了眼，铁正猜出沈约的心思，缓缓道：“你们退路的情况，恐怕也是一模一样！”
沈约想要去看看，终于还是忍住，喃喃道：“接着你们就又找到齐心，听到歌声，来到这里？”
铁正点头道：“就是这么个经过。”
众人沉默下来，一时间都是彷徨无措，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鬼打墙。是鬼打墙了。”荀家声虽然害怕，可还是展现自己博学的一面，“传说中的鬼打墙就是这样！”
众人都是现代人，可或多或少知道鬼打墙的意思，这就是说人遇到鬼后，鬼用了障眼法，把人搞的迷迷糊糊，怎么走都是在原路转圈。
听荀家声这么一说，大伙都觉得是这么回事。
“这女鬼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呢？”荀家声壮胆道：“咱们一定要先明白这点。”
“为什么？”冯敬业不由问了句。
“鬼不肯投胎的原因多是心愿未了。”荀家声对科学了解的不算多，对“鬼学”学的绝对不少，“我们如果帮她了却了心愿，她说不定就不会害我们了？”
冯敬业、周德威面面相觑，似有意动，哪怕铁正都是有些犹豫。
海明珠连连点头，心想劣质的鬼片都是一惊一乍的靠血腥声效吓人，优秀的鬼电影都是帮鬼完成心愿的，荀家声人虽可恶，但这点并未说错。
齐心突然阴冷道：“我觉得我们眼下应该先了解巨人实业的目的才行！”
“为什么？”荀家声很是费解道：“是鬼抓了你的兄弟，可不是巨人实业的人抓的。”
齐心凝声道：“红衣女鬼有极大的可能抓了我兄弟，可电梯难道也是鬼建的吗？我们正好停在十三层也是鬼搞的？你们难道从没有想过，我们都是在下楼的时候进入这里，是鬼的主意？还是巨人实业的主意？”
众人面面相觑，突然发现齐心所言很有深意。这时幽风传来，众人遍体寒意。
30节 早有预谋的陷阱
荀家声听齐心质疑自己的专业，神色有些不悦道：“这和巨人实业有什么关系？”说鬼他是头头是道，说人他就有点糊涂了。
铁正沉声道：“齐总的意思是——我们能到这里，是有人精心安排的？”
齐心握紧拳头道：“我早就感觉事情有点不对，你们什么时候见到有企业招人，把时间放在了晚上八点？还有……”齐心看着众人道：“我们都已经签了死亡合约，合约即时生效，我们无论死活还是失踪，哪怕有亲人报警，眼下巨人实业是手握合同的，绝对可以撇清和我们的关系。”
荀家声不说话了，脸上最终露出惶惶之色，和他切身相关的事情，他也很快想明白了。
海明珠越想越是心寒，只感觉掉入了一个天大的陷阱中！
冯敬业虽不想惹齐心，这会儿还是忍不住发声，“齐总，你的意思难道是——巨人实业是故意把我们送到这里的？”
齐心冷哼一声，并没有回答，多半是记恨冯敬业不肯帮忙找兄弟一事。
冯敬业硬着头皮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我们没有得罪他们啊。”
齐心仍不作答。
铁正开口道：“齐总，如今大家是在一条船上的，船翻了对谁都不好。你兄弟不见了，我们也着急，若有办法救你的兄弟，老头子绝不会坐视不理。”说罢一拍胸膛。
齐心似也感受到铁正的真诚，叹口气道：“多谢老爷子。”他也知道危急关头齐心协力的道理，不再赌气道：“这件事我本来不想说的，因为说出来只能让大伙更乱。”
你不说我们才更慌呢，冯敬业心中嘀咕。
齐心沉默片刻，终于揭开谜底，“你们可听说过养小鬼的事情？”
“我知道。”荀家声不放弃任何表现的机会，因为他知道最重要的人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才会活到最后，“那是从暹罗国传来的一个……风俗，说如果把死婴用一种特殊的方法培育，然后带在身旁，自己就可以求愿得愿、事业发达。”
“狗总事业这么发达，家里养了不少小鬼吧？”金鑫仍不忘记刺荀家声一下。
ranwena.net
荀家声冷望金鑫，“这是专业人士之间的对话，你不想听可以不用听的。”言下之意是，我不收钱，让你免费听这些高深的学问，你别得寸进尺。
金鑫嘴角露出嘲讽，却不再说什么。
铁正微微点头，“我听说的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我不建议诸位搞这事，毕竟这东西有伤德行，听说容易被小鬼反噬。”
“巨人实业也怕恶鬼反噬，这恐怕就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齐心一字字道。
众人都觉得有些发冷，很多人搞不明白什么意思。
海明珠倒是最先明白的那个，她毕竟有过很多看鬼电影的经验，“你是说？巨人实业特意养了很多鬼在十三层，因此才事业兴旺？而我们……”声音略有颤抖，海明珠心悸道：“我们都是来喂鬼的人？”
她话音一落，众人脸色都变了。
养小鬼要喂食什么，他们都是知道，那是要活人的鲜血！
在场来巨人实业的，或多或少都知道巨人实业发迹的故事。当年这里是打活靶的地方，不知道多少孤魂野鬼在这儿晃悠，结果李巨人选择在这里建楼，人们都以为李巨人不明智，哪里想到人家建楼后，生意蒸蒸日上，在全球都是数得上号。
这就让人不能不感慨同人难同命，羡慕李巨人的选择。
不过也有人说，李巨人多亏是请了国外著名的风水大师帮忙设计建筑，用特殊的格局镇得住鬼，这才改衰为旺。
可谁都想不到，实际上人家不是在镇鬼，而是在养鬼！如今传说一些女明星养小鬼求事业发达，李巨人可好，直接养了一只法力无边的女鬼？！
养小鬼需要养主供奉鲜血，养这么大只的女鬼恐怕要更多的鲜血，于是巨人实业一口气送来了这多人来喂鬼。
就因为这里真的有鬼、也有人不停的失踪，这才让巨人大厦流出神秘十三层的传说。而齐家三兄弟一下子消失俩个，一定是被女鬼捉去慢慢享用了。
巨人实业在晚上找这么多人来的原因也找到了，肯定是白天的时候，女鬼在睡觉啊。巨人实业阴险无比，用巨款吸引他们签下生死合同，可他们若是死了，支票也不会有人兑现，搞了半天，巨人实业根本一分钱都不用花。
支票要兑现得去银行，银行要明早才能开门，等到明早，他们早就尸骨无存了。
在场没人说话，可经齐心、海明珠二人点明，众人不是傻的，这些念头就滚来滚去的没有停过。
荀家声的脸色极为苍白，好像血都被女鬼喝了的模样，突然问道：“不知道女鬼吃一个男人能顶多久的饿？”
他这句话问的突然，很多人却立即明白了荀家声的意思，如今这里风平浪静，那是女鬼捉了齐家两兄弟已经吃饱了，可女鬼终究会有饿的时候，等女鬼再饿的时候，就是他们倒霉的时候！
齐心狠狠瞪了荀家声一眼，荀家声发怵道：“你瞪我干什么，我们得面对现实啊！”话音才落，音乐声突然响起。荀家声精神正高度紧张，“妈呀”一声跳了开来，回头向留声机的方向望过去，还能叫道：“女鬼又来了！”
音乐声响，歌声随即传来！
今宵离别后，
何日君再来？
玉漏频相催，
良辰去不回。
众人多被荀家声惊吓的情绪感染，都如刺猬遇险般严阵以待。只有沈约缓步走到留声机前，关掉了留声机。
“应该是宋经理开的留声机吧。”沈约没看到，却想当然的这么认为。
“你亲眼目睹了？”荀家声回过神来，立即质疑，认定这是女鬼吃饱了回来先欣赏音乐，同时发现宋经理又有些痴迷。
在众人中，周德威始终没有发声，等听到音乐声传来也有点慌乱，可很快镇定下来，目光微亮，居然走到那留声机前，发出“咦”的一声。
沈约感觉周德威似知道什么，立即问道：“周总，你有什么发现？”
“我……”周德威神色有些迟疑，缓了会儿才道：“我好像认得这台留声机。”
众人均是围过来，留声机是上世纪的产物，兴盛一时，如今多半都进入古董店了，众人倒没想到周德威会认识出处。
荀家声却是振奋道：“这么说，你认识这个女鬼了，你和女鬼难道是亲戚吗？”
31节 身份揭露
荀家声想当然的推断让周德威很有些不乐意，不过周德威看起来涵养倒是极好，并不发怒，只是摇头道：“我不认识什么女鬼，更不是女鬼的亲戚，我只认识这台留声机。”
看到众人都是若有期待，周德威并不隐瞒道：“我家以前做过古董生意的，到我这一代才转行做安保。做古董生意压力很大、有时候打眼了，都会赔的倾家荡产，甚至命都赔进去。”
“我看你眼睛挺好啊。”荀家声来了一句。
金鑫忍不住道：“你这不但打眼，还有点打脸呢。”
荀家声困惑金鑫什么意思的时候，周德威微笑解释道：“打眼是古董行业的一个术语，是说看错了古董的价值，不是打了眼睛。”
荀家声有些讪讪，感觉自己有点露短。
周德威随后说道：“我家祖辈觉得这生意太危险，才没有让我继承家业，转行做了安保。”言罢有点儿苦笑。
众人见状，倒都明白周德威在想什么——谁也没想到安保行业也要送命的！看起来很多事情，真是命中注定了。
摇摇头，周德威知道大伙更关心眼前的命运，回到正题道：“因为家里的缘故，我对古董还是了解一些的。留声机本来是百多年前舶来的产物，算不上什么珍贵的东西。”
有人心想，你这说的很对，它要是二百年前的东西，那真值钱了。那时候还没有留声机呢！若出现一个，那是活见鬼了。不过大伙都关心留声机的出处，并不追究字眼，都认真的听着。
“可是这个留声机还是有点特别，若是拿到市场上去卖绝不便宜。”周德威围着留声机左看右看了一番，如同欣赏美妙的画卷般，“这大约是八九十年前产的留声机了，是索诺拉公司生产的。”说着指向留声机底座的一处。
众人凑近看，都发现底座有铭牌，写的“Sonora”的字样，字样有些模糊。大伙对这家公司多不了然，更不关心这家公司，只是琢磨这留声机和鬼有什么关系。
周德威见状说明道：“这家公司对乐质要求很高，宣称索诺拉可以让你听到全木质的声音，因此音臂……”指着留声机上那条形部件，“也是木制的，这点很是罕见和珍贵，就因为这样，这部留声机音量虽不强大，却有着特殊的妩媚音效。”
看众人有些茫然，周德威明白道：“我这是习惯，有点扯远了。其实索诺拉产的留声机是很好，可这部留声机最好的地方却不是留声机本身，而是制造的材质。这台留声机是用真正的小叶紫檀木造的。”
顿了下，虽然感觉无关，周德威还是稍加解释，“真正的极品紫檀木都是在大自然生长，要有八百年以上的年头。这部留声机的材质看品相，应该就是极品紫檀木造的。”
bidige.com
“那应该很贵？八九十年前能用的人不应该很多。”沈约一语切中关键。
周德威有些意外，也有些赞同道：“是啊，据我所知。这紫檀木的价值远超留声机的价值，而在我说的那个年代，听说这种留声机只引进了一台，购买它的是个极有权势的人物。”他说了一个人名，大伙倒都听过，因为那人实在是太有名了，在那个年代绝对是呼风唤雨的人物。
“而且据我所知，那个大人物买了这台留声机，是为了送给一个女人。那大人物认为只有这种音质妩媚的留声机才能匹配那女人的妩媚，那女人是个风尘女子，我们就称那女人为蝴蝶吧。”
众人对蝴蝶这名字很陌生，但多少听懂了些原委，”荀家声抢先发问，“你是说相框中这女子就是蝴蝶吗？”
周德威摇摇头，“我没有这么说，我从未见过蝴蝶。我只知道有这么个女子，用过这种留声机。别的嘛，我不知情。”
看着众人，周德威真诚道：“我不是隐瞒什么，只是眼下情形好像有点危险，我不想让你们产生什么误判的。知道的我说，不知道的我不能瞎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众人闻言，感觉这个周德威倒是很负责的人。
荀家声却不满意，嘟囔道：“原来又是无头公案，这有什么用？我们还是不能确定这房屋女鬼的身份，也就无法确定她的目的！”
“相框中的女人，就是蝴蝶！”一个声音幽幽道。
荀家声吓了一跳，感觉那声音极为尖细，他从未听过，这让他下意识的认为是女鬼在说话，立即向声音传来处反向疾走几步，再扭头看去。
众人没有去看荀家声，只是看着宋经理，脸上均露出怪异的神色。
荀家声觉得奇怪，不懂众人为何不找女鬼，可他随即明白了原因，因为宋经理看着周德威，尖着嗓子道：“这位周先生竟然能认出多年前的东西，眼力真的不简单哦。”
周德威眼皮蓦地跳了下。
荀家声的脸色一下子也变得极为难看，听出最初那个声音原来就是宋经理说的。
宋经理那一刻看起来很是古怪，他斜斜的依靠在桌案旁，横臂托腮，很有点像旧社会风尘女子和客人交谈的姿势。
这姿势本来很能衬托女人的妩媚和身段，可出现在宋经理身上，却让众人觉得说不出的别扭。
“你不是……”荀家声感觉嗓子都哑了，想说的“你不是宋经理”的话只说了半截。
鬼上身！
一定是鬼上身！
荀家声可以肯定这点，若是以往，他肯定抢先说出来炫耀自己的博学，但这种时候，他反倒不敢说出答案。
不止是他，在场所有人见状，都知道宋经理不对劲，也感觉到宋经理好像突然换了个人。
“宋经理”缓缓的看着众人，吐出让人毛发都立的话来，“你说的没错，我不是宋经理，我是蝴蝶！”
众人多是退后，内心着实震撼。哪怕铁正亦是拉住铁娃后撤一步，同时挡在铁娃的身前。
偏偏有人上前了一步，反问道：“你真的是蝴蝶？”
那人就是沈约！
众人皆退，唯独沈约上前，眼中没有畏惧，只有锐利的光芒。
“宋经理”优雅而轻盈的站直了身躯，缓缓望向周围的环境，感慨道：“这多年来，看来已经没几人记得我了。可若是多年前，却很少有人忘得了我。”说罢妩媚一笑。
众人看到宋经理这般“妩媚”，感觉到的只是恐怖。只有沈约冷静依旧道：“你和我们见面，不知有什么目的？”
32节 旧情旧恨
有些人经常谈鬼以显示自己胆大，可真正见鬼的时候，多是屁滚尿流，就如叶公好龙一样。
有些人根本少提“鬼”字，可真要面对危险时却能挺起胸膛，因为他才是真正的无所畏惧。
沈约看起来无所畏惧，他在等待蝴蝶的答案。
海明珠一旁看着沈约，内心突然不怕了。当初她听金鑫说到“处理不干净的东西”时，还是若无其事装做见多识广，但只有身临其境时，她才明白其中的恐惧，可在沈约身旁，她却突然觉得——如果有这么个男人在你身边，你永远不用害怕的。
“宋经理”看着沈约，亦是轻声赞叹道：“你还是很有男人气派的，若是在我那个年代，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不过从你现在的衣着看起来，应该不算如意呢。”
沈约保持冷静，“你和我们见面，就是来闲聊吗？”
“宋经理”幽幽一叹，环望周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独处在这里，闲聊对你们来说太过寻常，对我来说那真是难得的事情啊。”
众人均想——那是，想陪你聊的都被你吃了，自然没人陪你聊了。
“我兄弟呢？”齐心见女鬼一时间没有发难，关心兄弟的安危，还是鼓起了勇气问道。
“你的兄弟？”
“宋经理”微微笑道：“我们不急于说他们，我很想和你们说说我的事情。”
齐心看起来就要上前，终究有些犹豫。他和两个兄弟看起来是有两下子的，不然也不会一马当先的在黝黑的暗处追寻古怪，可对人他是有点把握，驱鬼显然不在行的。
“是啊，先听蝴蝶女士说说她的事情。”荀家声一旁当起了和事佬。
海明珠倒也赞同荀家声的提议，根据她对鬼的经验，鬼不会无缘无故找上门来的，冤有头、债有主，很多鬼也是讲道理的，只要你能充分满足鬼的情感需求，打动鬼、让其放下恩怨也是大有可能的。
当然了，这经验是来自鬼电影。
“宋经理”看了荀家声一眼，温柔道：“这位先生很是面善呢。”
荀家声这辈子倒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形容自己，多少飘飘然，挺直了胸膛道：“蝴蝶小姐过奖了。”
“宋经理”轻叹一声，“我以前就遇到过和这位先生长的很像的人物。”
“是吗？”荀家声心中多少有些异样，可看到宋经理那油腻的中年大叔面容，终究没有起什么绮念。
“我以前认识很多男人。”
“宋经理”言语幽幽，很快坠入往事中，“那时候人家都说我是那年代最美的女人呢。”
众人不看宋经理，都看向了那相框中的女子，相片早就发黄发旧，却仍掩不住女子的妩媚风流。
yawenku.com
每人对美的定义不同，这个叫蝴蝶的女子或许并不清纯，可无疑是很吸引成年男人的那种女人。
“可女人嘛，无论再美丽，内心还是想要找个男人依靠的，我也不例外。”
“宋经理”用指尖撩了下鬓角，这个动作很怪，让众人看得别扭。不过有明白人却知道，女人总喜欢撩撩秀发来显示自己的靓丽。宋经理此刻已不是宋经理了，是那个叫做蝴蝶的女人！
“我碰到了一个让我倾心的男子。他很英俊，就和眼前这位先生一样。”说罢，“宋经理”一指荀家声。
众人怔住，暗想蝴蝶以前莫非是个瞎子？你指指沈约我们还能认可，毕竟沈约话虽少，长的绝对不差。但你怎么能说荀家声英俊？荀家声是男人没错，可如果要形容，丑陋二字更是贴切吧？
哪怕荀家声自己也有些意外，随即在想，都说情人眼中出西施，莫非这女鬼看上了我？想到这里，心中倒不知道是惊是喜。
“我虽有很多追求者，但很快就嫁给了让我倾心的男子。”
“宋经理”追忆着往事，轻声道：“他在众多男人中不算最优秀，甚至可说是平庸，但他给了我太多我想听的话语，我真想一辈子就这么听下去，直到年华老去。”
厅中静寂，众人虽感觉这女鬼有点自我陶醉的样子，倒不想打断女鬼的回忆，惹怒女鬼绝不是好玩的。更何况，大伙倒和海明珠想的类似，这个鬼问题必须得知道鬼原因才能想办法解决啊。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鬼子来了突然搅乱了我平静的生活。”
“宋经理”蹙眉厌恶道：“他们四处烧杀掳掠，知道我的名声后，居然找我要和我合作。”
鬼子和你合作？众人很是困惑，不知道杀人如麻的鬼子会找这女子合作什么？
“你们恐怕还不知道……”
“宋经理”有些自豪道：“我那时候名气很大，还拍了电影，不知道我的人真的不多。鬼子就是想利用我的影响力宣扬他们的事情。”
周德威对这些往事倒有所知，闻言道：“那时候小姐演的是和一个将军的故事吧？”
“看来还是有人知道的。”嫣然一笑，“宋经理”有些欣慰道。
周德威惊疑不定，他知道留声机的来历，自然知道有关留声机的往事。他从老一辈口中倒是听过许多灵异的事情，可今天倒是头一次撞鬼。听“宋经理”讲的和往事细节不差，暗想这个鬼是蝴蝶不假，可她讲往事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不想和鬼子合作。”幽然叹息，“宋经理”蹙着双眉道：“听说那些人是魔鬼，无恶不作的。我一方面知道这件事有亏大义，另一方面知道和鬼子合作就是与虎谋皮，担忧下，就想逃难到H港。”
众人均是点头，知道在那种兵荒马乱的时候，H港就是逃难者的天堂。H港就在本市左近，因为近海货运通达，以前是被外国人占领着。
“不想红颜多磨。”口气突然转冷，“宋经理”恨恨道：“逃难的途中，我和丈夫遇到了三个劫匪，将我和丈夫所带的钱财掳掠一空。而且羞辱了我。”
“那劫匪真是可恶。”荀家声顺着女鬼的话茬，暗想巴掌不打笑脸人，我多顺着你的意，你害也不会害我了，是吧？
见女鬼沉默下来，荀家声问道：“那钱财追回来没有呢？”
“钱财追不回来了。”
“宋经理”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悠着，“可我记得那三个劫匪经常说的一句口号，从来没有忘记。”
“是什么口号？”荀家声奇怪问道。
“心力齐、泰山移。”
女鬼说出这六个字后，厅中倏然静寂，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33节 大人物的心机
众人看向的是齐家安保的齐心，或讶然、或恍然、或怀疑的表情……
齐心看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又惊又怒道：“你们干什么？你们不会怀疑我……我是那三个劫匪之一吧？！”
众人正是这般想的。
冤有头、债有主，众人多少认为女鬼如今好说话，是个讲道理、知是非的女鬼。既然这样，听女鬼讲往事、帮女鬼了却心愿，说不定女鬼心情好了就去投胎，那他们就没事了。
女鬼对往事念念不忘，坚持要讲自己的事情，不用问，自然是往事汇聚着她的怨气，这么说，一定要将怨气化解才行。
三个劫匪常说的口号是——心力齐、泰山移。偏偏齐家安保的三兄弟就叫做齐心、齐力和齐泰。
如此巧合，就让人不由不想到三个劫匪和齐心这人有关。荀家声更是想——怪不得女鬼不抓别人，先捉走你的两兄弟齐力和齐泰。
“蝴蝶小姐，你要找那三个劫匪报仇吗？”荀家声很有深意道。
“能报仇自然是好的！”
女鬼这么一说，齐心就感觉众人看自己的眼光都有了不善，退后几步喝道：“你们都被鬼迷了吗？那时候，我TM的还没有出生呢！”
“或许做事的是你的先人，或者你是由绑匪转世的。”荀家声认定女鬼是找这三兄弟复仇的，已方其余人等，不过是无辜受到了牵连。
冯敬业附和道：“冤有头，债有主，自己做的事情，就应该自己承担了。你们说是不是？”除了荀家声应声外，其余人并未吭声。
齐心再退数步，靠墙而立，冷笑道：“我从来不知道这女鬼的事情，女鬼以往的事情也和我屁关系都没有，劫匪的口号和我们兄弟的名字有关联，你们就认定我是劫匪？简直是鬼扯！我知道你们不在意真相的，你们就是想把我进献给死鬼、来换取你们自己的性命。”
冯敬业神色讪讪，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齐心额头已经冒汗，可绝不甘心束手就擒，喝道：“你们自己无耻，可不要冤枉我。来吧，有种上就是了，老子死也会拉上几个。”
荀家声、冯敬业互望一眼，一时间倒是有心无力。他们都看出齐心身上少有赘肉、行走矫健有力，那肯定是个练家子，他们两人身为老总，素来动嘴居多，若要动手，他们两个一起上去说不定都不够人家打的。
铁正上前一步，齐心神色凛然，意识到这老头子绝不好对付。铁正却叹息道：“齐总，别这样，眼下谁都没有说你是那绑匪啊，哪怕蝴蝶姑娘也没这么说，是不是？”
“宋经理”并未言语。
铁正继续道：“咱们先听蝴蝶姑娘说下去好不好？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恩怨怎么会落在你的身上呢？”
齐心听铁正说的公道，微松了一口气。
“宋经理”轻声道：“对你们来说是很多年前的事情，对我来说呢，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我所携带的东西被掳掠一空，根本寸步难行。幸好我随即遇到了一个大人物。”
荀家声见女鬼不着急报仇，接着叙说往事，倒也不好越俎代庖，讪讪道：“那个大人物就是送蝴蝶小姐留声机的那个吧？”
“正是这样。”
“宋经理”追忆道：“那大人物也早就听过我的名声，一直想见我，不过从来没有机会。这会儿偶遇我，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就邀请我去他的地盘做客。我和丈夫那时候根本无计可施，看那大人物盛意拳拳，也就接受了他的邀请。”
众人都知道那大人物的往事，知道那人是极有心机、而且是心狠手辣的人物，心想你以为那大人物是好意？只怕不然，那大人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厅中静了下来。
“宋经理”似乎觉得太闷，走到留声机前，重新播放着唱片，乐声再次传遍了房间，传到远远的黑暗。
若是宋经理这么做，荀家声肯定第一个训斥，如今看女鬼这么做，荀家声讨好道：“蝴蝶小姐一定很喜欢这首歌吧？”
“是啊。这首歌曲是我最喜欢的歌曲，叫做何日君再来。”
“宋经理”解释的时候，幽幽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等一个人的到来。”
荀家声不由看了齐心一眼，齐心冷笑回望，并不露怯。
“那大人物对我和我丈夫很客气，问清楚我被劫的财物，居然按照我列出的清单再给我买了一份，我那时可真感激他。”
铁正下意识提醒道：“男人不会没目的的讨好女人，姑娘倒要注意。”
“宋经理”瞥向铁正，倒很有风情万种，“多谢老爷子关心。那时候我也知道这些，但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啊。”
幽幽叹息，“宋经理”道：“都说红颜祸水，可女人长的美貌不应是错，你说是不是？”
铁正不言语了。
“我本来奢望日子就这么安静的过下来，不想祸事还是接二连三。”
“宋经理”继续回忆道：“有一日，我的丈夫突然被绑起来，罪名是私藏枪支，这是要杀头的。我去见丈夫，他让我去求那大人物，说眼下只有那大人物才能救他的性命，为了丈夫，我只能去求，可我和那大人物毕竟没什么交情，求人总是要本钱的，我的本钱嘛……”
她没有说下去，众人都是心照不宣。
周德威心中想——根据历史记载和后人的推测，蝴蝶的丈夫被绑要杀头，就是那大人物的授意。而那大人物本来就是图谋蝴蝶的美色。
无错小说网
“这件事后，我丈夫就没有留下来，大人物给了他钱财让他去做生意。我丈夫不忍告别我，可终究还是离去了，我知道他也是无奈，约好了和他以后再见。”
众人暗自摇头，心道有那大人物在，如何会放你走？你丈夫多半心知肚明，知道留一天就离死近一天，如何会不跑远点？
“宋经理”轻叹：“那时候我已经认命了，觉得我可能就是给人带来祸事的祸水，可后来才发现，原来一切不是命，而是有人安排！”
“谁在安排？”荀家声问话时，已有了答案。
“宋经理”沉默半晌，这才揭开谜底道：“我无意中看到那三个劫匪向大人物禀告事情，才知道那劫匪亦是大人物所派。”
厅中幽风暗传。
众人在凄迷的歌声中不由打了个寒颤，蓦地发现——鬼虽然恐怖，人心看起来更是让人惊怖！
34节 终于等到你了
女鬼叙说的婉转，有些事情是含糊掠过，不过众人听女鬼提及的线索，已经明白了大概。
蝴蝶的命运一直是被大人物摆布！蝴蝶以前是个很有名的女子，大人物早就久仰蝴蝶的名声，苦于没有机会。
不过机会可以创造，于是大人物找三个劫匪洗劫了蝴蝶夫妇，然后以英雄救美的姿态出场。蝴蝶对丈夫很有感情，大人物一直没机会，索性再用手段驱走了蝴蝶的丈夫，蝴蝶无依无靠，自然离不开大人物了。
这些手段很是巧妙，对大人物这种人来说，不过都是信手拈来罢了。
难道女鬼等的不是劫匪，而是大人物？荀家声一直没有忘记自身仍很危险，绞尽脑汁想着这件鬼事可能的结局。
“宋经理”听着歌声，熟练的跟着哼了几句歌词，等唱到“人生难得几回醉。不欢更何待”时，终于道：“人生就如这歌唱的一样，开心就好。我虽知道这一切都是大人物搞出来的，可我也没有恨他，因为我知道他是真的喜欢我。一个男人，为了喜欢的女人用点手段，其实也没什么的。”
海明珠一直倾听蝴蝶的遭遇，伊始倒是对蝴蝶这女子很有些同情，听到这里，心中很是不以为然，感觉这女子的三观很有些问题的——难道说男人就是因为喜欢你，杀人放火也没什么？
她偷偷看了眼沈约，想看看他对这件事的态度，不想沈约不知道何时又拿出了手机，这次并没有翻盖，只是摆弄着手机若有所思，似乎根本没有将蝴蝶的话听进去。而金鑫呢，一直依靠在厅门旁，目光落在女鬼身上少，留意在场的众人更多一些。
他们在搞什么鬼？海明珠发现异常，反倒对沈约、金鑫多留意一些。
“大人物对我是真的好。我喜欢听歌，他就从国外买进了一台索诺拉留声机，指定要用小紫檀木造。我胃口不好，他变着花样、甚至亲自下厨给我做饭吃，我觉得闷，他就带我四处游玩……”
“宋经理”叙说往事，多少有点怀念的味道，“有个男人对你这么好，也应该知足了。我虽想着我的丈夫，可又离不开大人物了。”
海明珠听到这里，更是连连摇头，对蝴蝶的心理很不理解。在她想来，爱一个人，怎么会朝秦暮楚的犹犹豫豫呢？
荀家声却想——你这个女鬼有了大靠山，安心的呆着了，还想着你的死鬼丈夫干什么？
“可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
“宋经理”伤感道：“大人物虽是权利很大，却终究难逃命运的摆布。他本承诺要正式迎娶我，却在要娶我的前几天飞机失事死去了。”
那大人物实在有名，众人只要稍微知道历史的，都知道那大人物的确是这结局，不由面面相觑。
“他虽然用手段得到了我，可我看出他对我的好，他死了我只有伤感，并没有怪他。过去的恩怨，就让它算了吧。”
众人听了半晌，感觉这句话最舒心，都是纷纷道：“是啊，过去的不开心，就让它算了吧。”心中却都嘀咕，既然这样，你把我们迷到这里做什么？
“我知道大人物死了，不得不离开，我还念及着我的丈夫。他拿着大人物的钱做点小生意后，一直都在牵挂我，曾经悄悄给我书信、留下了地址，就是希望我找到他。我于是决定去找他。”
荀家声心道——这女人呀，就是水性杨花，你有靠山的时候，咋就没这么决断呢？
“不过我很是辛苦的找到了丈夫，他却有些意外，自然……也有喜欢，可这种喜欢，我很快知道，是装出来的。”
涩然笑笑，“宋经理”看着众人补充道：“男人变了心，我们女人很容易看得出来的。”
“宋经理”本来有点小资文青的悠哉，叙说到这里，语气却渐渐阴森起来，众人听了，一颗心提起来，感觉这时发生的事情才应该是女鬼的怨气凝聚的原因。
“我以为我们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破镜重圆，应该好好珍惜才对，可我丈夫却并不开心。”
荀家声听到这里，暗自摇头，心道你肯定是开心的，因为你又找到了靠山，但是你的男人头顶一片HLBE大草原，恐怕痛快不起来吧？
“我丈夫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心事重重。渐渐的，我也发现他忧心忡忡的原因，因为我丈夫当初所在虽是个村子，但有人竟然也知道我的事情，我回转后，关于我的流言蜚语也就传了出来。”
周德威知道蝴蝶和那个大人物的风流韵事，不过这些旧事基本属于花边新闻之流，而对于蝴蝶如何死亡也有很多版本，这时候不由想——看蝴蝶怨气渐深，难道她丈夫不甘风言风语做了错事吗？
“我丈夫一日日的不开心，我始终劝他，只要我们问心无愧，就不要怕别人怎么看。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失踪了。”
众人一怔，周德威更是大出意外，不由插话道：“那你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宋经理”的脸色看起来铁青森冷，“他失踪了，床上却有一大摊鲜血。”看着沈约道：“鲜血痕迹至今仍在，就在你们来时看到的那个床榻上！”
fantuankanshu.com
沈约皱了下眉头，海明珠却几乎叫了出来，她初到这个鬼地方的时候，就是看到一张床上有暗紫的痕迹，当时她就觉得那是血，不想竟然是蝴蝶丈夫的血。
众人都觉得有点冷，铁正老于世故，知道那时候的风俗，咳嗽道：“这么看来，事情对你很不利。”
“不错，我丈夫突然失踪，床榻上又留下了一大滩鲜血，流言蜚语又很不堪。于是警察来了，想当然认为我水性杨花，因为奸夫害死了丈夫，在一帮愚夫蠢妇的推波助澜下，将我浸猪笼淹死。”
荀家声听蝴蝶越说越冷，发现蝴蝶最后说话的时候，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他，不由心中发怵，主动为蝴蝶鸣不平道：“蝴蝶小姐，你死的太冤了，我们会想办法帮你报仇的。”
“不用了。”
荀家声听见蝴蝶拒绝，反倒诧异，才要开口发问为什么，就听对方清晰说道：“胡家声，我一直在等你的到来！”
35节 真假难辩
胡家声，我一直在等你的到来！
随着那清晰而又尖锐的声音传来，“宋经理”突然向荀家声扑了过来。
荀家声已经吓呆了。
他听到“胡家声”三字时，还以为女鬼叫错了他的姓，看到“宋经理”扑来时，他还没有意识到女鬼是对他下手。
他没吃女鬼家粮食啊！
相反，他一直维护着女鬼，一心为女鬼排忧解难，哪里想到过女鬼说的好好的，说下手就下手，而且下手的对象居然是他。
女鬼在等他？女鬼为什么要等他？这些年来，女鬼一直放着“何日君再来”这首曲子就是等他荀家声的到来？
直到被“宋经理”扑倒在地，看到“宋经理”恶狠狠地掐向他的脖子，荀家声在生死关头才反应过来，用力扳住“宋经理”的双手，荀家声挣扎道：“蝴蝶，你认错人了，我是荀家声。”
众人都被眼前的诡事震撼，先是惊愕，随即见荀家声有危险，下意识的上前，他们毕竟是一条船上的。
齐心突然道：“女鬼要投胎，一定要解决旧怨的，我们要听听她说什么才对。”
众人一怔，看到荀家声死死地撑着“宋经理”的双手，虽然有危机但还不至于毙命，都是有了迟疑。
荀家声已经额头冒汗，憋的满脸通红，知道方才得罪了齐心，如今齐心是在落井下石，不过他眼下也无暇追究，“蝴蝶，我是荀家声，你看清楚，我是荀家声，不是你丈夫！”
“你是荀家声，也是胡家声！”
“宋经理”双眼中精光大盛，似能看穿荀家声的皮骨灵魂，“你一到这里，我就知道你是我丈夫！”
荀家声第一次发现被女鬼看上是这么痛苦的事情，感觉女鬼力量越来越大，竭力撑着女鬼的双手不让收拢，话已经说不出来了。
“宋经理”额头满是汗水，滴答滴答的落下来，桀桀笑道：“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当初被淹死时候的那些水。”
“我没有……害你。”荀家声挣扎说出这几个字。
众人也多是困惑，暗想荀家声哪怕真是蝴蝶的丈夫，毕竟只是失踪，蝴蝶没有道理找丈夫复仇啊。
“宋经理”接下来的解释让众人恍然大悟。
“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觉得我对不住你，想摆脱我，可你又不想被世人看作是负心人。你以前总是小蝶、小蝶的甜蜜叫着我、宠着我，甚至对着明月发下誓言要和我白头偕老，永远不分开。可你还是变心了，你为了活下去，鼓动我去卖身给那个大人物，我为你牺牲后，你反倒觉得我脏了，配你不上。你虽给我留了地址，可你只不过是假情假意，你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我还记得我们的誓言、会找上门来。你厌恶我、想离开我，可又怕我纠缠，你怕离开我后、我再找上你，反倒更让你难堪，所以你想到个恶毒的一劳永逸的方法。你故意将血染到床上，故意假扮失踪，你知道以那些村民的愚蠢，一定以为是我勾结奸夫、谋害亲夫，你一定要我死的！”
“宋经理”一连串的话喷薄而出，毫无停顿，想来这些年翻来覆去的想，早在心中盘旋了很多遍。
众人听到这里，寒心中还夹杂着厌恶——荀家声本来就够讨厌的，没想到他的前世更加讨厌。
铁正看到荀家声被女鬼掐的已经翻了白眼、有出气没进气的样子，还是有些犹豫道：“蝴蝶小姐，你丈夫胡家声是可恶，可咱们还没确定荀总就是你丈夫投胎转世啊。”
“不用确定的。”发话的居然是金鑫，金鑫抱着膀臂，眼中带着深切厌恶，“这种人无论是谁，留在世上只有害人，蝴蝶女士是在替天行道！”
“说的好极了。”齐心拍手叫好道：“我觉得金总所言极是。再说……咱们想离开这里，就得让蝴蝶女士完成心愿是不是？”
他这句话极具杀伤力，冯敬业和周德威本来有些犹豫，闻言再不挪动脚步。
海明珠想起沈约提及荀家声的可恶，觉得金鑫和齐心说的很有些道理——这种人不死，留着浪费粮食吗？可眼睁睁的看着荀家声被女鬼掐死，她总感觉心中别扭，索性转头望向沈约，“沈顾问，你说呢？”
沈约一直皱着眉头，闻言上前一步似要有举动。
荀家声突然挣扎呼唤道：“小蝶。”
话一出口，“宋经理”眼光一闪，似听到旧时的称呼触动了心事，掐着荀家声的手稍微有些松动，荀家声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哑声流泪道：“小蝶，我知道对不住你。”
“宋经理”的手更松了一些，声音仍旧森冷道：“你知道对不起我了？”
“一切都是我的不对。”
“荀家声”泪水和拧开了水龙头一样，不停地滚滚而下，“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不该为了自己的性命，要你牺牲你的身子。你为了我牺牲，我一时想不开，偏偏怨你不守妇道。你千辛万苦的来找我，我真的很怕，我不是怕那些流言蜚语，我是知道我不配和你在一起，我怕你看穿我的龌蹉，进而离开我。”
siluke.com
厅内冷风幽幽，歌声已停，“荀家声”忏悔的声音回荡在厅中，让众人愕然非常。
众人中大部分已认定荀家声就是蝴蝶的丈夫胡家声转世，可真见到“荀家声”良心发现的变了一个人般，还是不由得错愕。
“宋经理”咬牙道：“那你为何要害我？”
“我是逼不得已，你听我说！”
荀家声说话间，感觉到掐着自己脖子的那双手力道渐逝，突然一用力，已经推开了“宋经理”，连滚带爬的向一旁躲去，嘶声道：“按住她！她这个妇人蛇蝎心肠，积怨已久，哪怕我死了，你们也都活不了！”
“宋经理”大怒，没想到荀家声如此狡猾，翻身而起才要扑向荀家声撕扯，沈约突然上前，对着“宋经理”太阳穴的方向，一按手机的按钮。
宋经理怔了下，翻翻白眼，缓缓倒了下来。
下一刻，一声凄厉的喊叫声从厅外传来。
36节 陷入绝境
众人见宋经理倒下去，才松了一口气，可听到厅外传来凄厉的喊，众人的心又都提到了嗓子眼。
金鑫一直立到厅口，及时的回头，就看到远处依稀光亮一闪，随即消失。同时齐心大喝道：“蝴蝶离开了宋经理，跑到厅外去了。”
沈约在蝴蝶叙说往事时一直少语少动，这会儿却是动若脱兔，抢步来到了厅外。他的手机再现七线面板模式，盯着手机线条的变化，向光亮消失的方向追去。
金鑫、海明珠不用吩咐，几乎毫不犹豫的跟随。
荀家声揉着嗓子道：“追上去，一定要消灭她，不然我们一个个都会被女鬼搞死。”
斩草除根、捉鬼务尽。他只怕女鬼采用调虎离山的方法，暗想沈约驱鬼很有两下子，如今看来只有沈约能和女鬼一战，这时候众人绝不能分散。
众人不耻荀家声的为人，但不能不说荀家声的话语极具煽动力，纷纷跟了上去。
“金总，沈顾问怎么能追踪鬼的去向？”海明珠一路小跑，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记问问题。
“这种时候，一定要相信领导的判断。”金鑫答了和没答一样，盯着沈约的背影，不让自己跟丢。
四周静寂，唯有诡异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不知过了多久，金鑫突然停住脚步，因为前方的沈约已经立足不动，正低头看着手机的七彩线条，似思索着什么。
“怎么样？”金鑫压低了声音。
“蝴蝶呢？”海明珠同时紧张问道，她发现前方三面都是围墙，他们处在一个死胡同中。
头顶的灯管破旧不堪，发出的竟是一闪一闪绿色的光线，绿色光线照下来，让三人脸色也是变得异常的诡异。
沈约不语。
脚步声接踵而至，铁正、荀家声一帮人等也冲了过来，见三人立在原地，异口同声的问道：“鬼呢？跑哪里去了？”
荀家声最是紧张，“大师，你跟丢了？”
“大师跟丢了女鬼不要紧，反正女鬼找的又不是我们。”金鑫这时候不忘记糗荀家声一句。
荀家声嘶声道：“女鬼要报仇的对象不是我。”
齐心冷笑道：“你和女鬼有前世恩怨，她不找你了结恩怨，是不会罢休的！”
“我和她有个屁关系。我是荀家声，不是胡家声！”荀家声强调道。
“那你方才怎么和胡家声一样？”冯敬业提出疑问。
“你们不来帮手，我不那么说，女鬼能放开我吗？”荀家声气急败坏道。
众人恍然，暗想这家伙毕竟有点鬼门道的。
铁正见沈约仍旧思考着，急切地问道：“沈顾问，眼下我们怎么办？”老爷子分得清轻重缓急，更知道在场众人中，沈约最为靠谱。
沈约看了眼铁娃，发现他居然抱着宋经理过来了。
铁正解释道：“你追的急，咱们不好把他一个人放在那里。他只是鬼上身，毕竟也是个大活人啊，总不能眼睁睁的看他死在这里。”
沈约微微点头。
“不如我们先退回去，在老巢等那女鬼？这里我们不熟悉。”荀家声主动建议道。他一直是鼓动别人做事，这刻生死攸关，不能不绞尽脑汁。
“路不见了。”周德威突然惊叫道。
众人均凛，回头望去，就看到来路竟然亦是一面墙。这种环境下，前方有路，他们自然就走，哪里想到过后方竟无缘无故的变成了一面墙？
“和电梯消失很像。”铁正嘴角抽搐下，意识到形势的险恶。
“这里四面是墙，女鬼把我们困住了！”冯敬业声音沙哑，脸上满是恐怖之意，“女鬼要做什么？”
“沈约，你怎么把我们带到死路上来了。”荀家声厉声喝道。
金鑫立即反驳道：“我们没有让你跟来！”
荀家声来不及斗嘴，朝来路奔去，用肩膀发力撞墙，众人只听到“怦”的一声闷响，荀家声后撤半步，墙体纹丝不动。
铁正随即到了墙体前，摸索了几下，猜测道：“这里应该是道滑动门，不过被锁死了。”
“是女鬼做的。”荀家声最是慌乱，绕着四壁走了一圈，绝望叫道：“要不是你们跟着女鬼跑，我们怎么会跟着，是你们金汤害死了我们所有人。”
齐心冷笑道：“是你胡家声害死所有人吧！”
荀家声怒视齐心，“我说过我不是女鬼的丈夫，你们怎么就是不信？”
齐心冷漠道：“我也说过我们兄弟不是劫匪，那时候你好像也不信的？”
荀家声怔住，一时间无言以对。
“不要吵了。事已至此，争吵有什么用？”铁正关键时候倒还稳得住，“我们就算在方才那里，女鬼法力很强，说不定也会将我们困在那里。眼下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而是想着离开这里。沈顾问……我们要不要找东西把墙凿开？”
铁正感觉到被困这里终究不是回事，突破这里的鬼限制才最重要。
沈约不等回答，海明珠尖声叫道：“什么东西？”众人吵的天翻地覆，海明珠看到金鑫、沈约仍旧镇定，总感觉这两人是有办法的，可突然发现脚上有点动静，像虫子爬上了脚背、凉凉的，尖叫时不由得跳起脚来。
有水花溅起！
海明珠落下的时候，才发现是有水漫过了脚面，表情有些尴尬，“我以为是虫子。咦，怎么会有水？”
无错小说网
众人发现水的异常，都是纷纷叫了起来，“地上怎么都是水？”
除了海明珠外，众人穿的多是皮鞋，海明珠穿的是运动网鞋，因此最先感觉到了水的痕迹。
水漫来、无声无息！
“水是从哪里来的？”冯敬业抢先叫道。
众人亦是不解，暗想四面是墙，头顶也不见有水滴落，那水会是从哪里漫来的？
沈约伏低身子在地下摸了下，皱眉道：“水是从地下渗出来的。”
“这……这怎么可能？”周德威讶然道：“我们这不是十三层吗？”他们若是在平地，地下有水涌出倒是很有可能，可他们身处十三层，怎么会有水从脚下涌出来？
“这里不是十三层，这里是女鬼的空间。”荀家声身躯剧烈颤抖起来。
“水还在涨！”沈约突然开口道。伊始的时候，水才过鞋底，因此海明珠最先感觉到。在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水已经漫过了众人的脚面。
“我知道女鬼要干什么了。”
荀家声已有了绝望之意，恐惧道：“她是被浸猪笼淹死的，她也要如法炮制的淹死我们！”
37节 “真正”的幕后！
蝴蝶是被浸猪笼淹死的，她要用同样的方法报仇，淹死在场所有人！
众人想到这里，均是不寒而栗，认为荀家声的推测大有道理。哪怕铁正听到这里也满是绝望，他可以和众人齐心协力破墙而出，但那需要时间，以这水涨的速度。他们绝对凿不开墙的！
“我们还有活命的办法。”齐心突然道。
众人闻言精神振作，齐声道：“是什么办法？”沈约亦是凝神倾听，看起来亦没什么主意。
荀家声脸上突然露出惊怖之意。
齐心盯着荀家声道：“冤有头、债有主，女鬼恨的只是她的丈夫，如果她的丈夫胡家声死了，女鬼说不定就不会害我们了。”
众人一怔，听出齐心的言下之意——众人想活命的唯一机会，就是干掉荀家声！
荀家声一辈子都在耍心眼，不然也不会让宋经理当替死鬼在死亡契约上按了指印，在齐心提议前，他已经猜到齐心要说什么。
知道生死关头，世人都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个人”的德性，荀家声眼珠子急转道：“你们不要觉得杀了我，女鬼就会放过你们。女鬼还被劫匪羞辱过，劫匪就在你们面前呢。”
“蝴蝶在客厅时，要掐死的可不是我。”齐心反驳道：“好吧，就算你认定我是劫匪，蝴蝶总是放‘何日君再来’这首歌，等的自然也不是我！”
荀家声一时语噎。
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水已经漫到了小腿肚子。
齐心也有了紧张之意，“我觉得我们没多长时间了，这件事关系到所有人的性命，就应该由大伙表决。我赞同女鬼找正主报仇！女鬼不来，我们就替女鬼做这件事。”说罢举起来了手。
他的未尽之意很明显，只要赞同人数过半，他可以主动出手杀死荀家声。
绿油油的灯光下，荀家声的脸色看起来比鬼还要恐怖，只是死死的盯着齐心。
齐心移开了目光，“冯总呢？”
冯敬业稍矮，水才漫到金鑫的小腿肚子，可几乎已经要到他大腿中部了。恐惧感益发的强烈，冯敬业颤抖地举起了手。
“金总？”齐心眼光很是毒辣，知道在场众人间的矛盾。金鑫和荀家声一直不和，齐心也是看到眼中。
“我没意见。”金鑫笑呵呵的举手。
“那海明珠小姐呢？”齐心的算计看起来不差。
海明珠嘴唇哆嗦下，本想说我一个小女子，还不是得听老总的？可她深知这种表达是要决定一个人的生死，看到荀家声几乎要瞪出来的眼珠子，终于没有开口。
“你不说话，我不当你默认，就当你弃权好了。”齐心看到时间紧迫，当机立断道：“剩下的人呢，不说话，我就当弃权了。”
这里空间不小，水从地下漫出来的速度却是极快，这会儿的功夫，水已经到了一些人的大腿根，冯敬业更是半个身子几乎泡在了水里。
荀家声突然放声大笑道：“我若死了，和蝴蝶就是同命鸳鸯，一块在这里做鬼。你们不要忘记了，我胡家声的嘴很甜的，只要哄住了蝴蝶，她一样不会放你们出去？要我死，没有那么简单！”
冯敬业一听心中害怕，身躯颤抖了下。
齐心冷笑道：“蝴蝶的丈夫是胡家声！你是荀家声！”
“我是胡家声！”
二人鸡生蛋、蛋生鸡的正要开辩，厅中突然传来刺耳的铃声。
声音来的极为突然，众人先是错愕，随即发现铃声是从沈约手上传来，都道：“怎么的？有信号了？快求救！”
“是闹钟声。”沈约解释道：“我手机在这个时候有个闹钟。”
众人忍不住看了下自己手机的时间，发现已是凌晨2：33，不由诧异沈约为何在这种应该熟睡的时间定了个闹钟？
荀家声眼珠子转了下，突然如同溺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我知道了，你和女鬼有联系！”
沈约听了一怔，海明珠更是不满道：“你胡说什么？沈顾问怎么会和女鬼扯上关系了？”
cxzww.com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将手机设定在这个不合理的时间？”荀声质问道。
大水并不随着荀家声的质问而暂停，仍旧在上涨，荀家声可不管这些——要死大家死，死前他能拖延一刻是一刻。
“我不知道。”沈约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设定闹钟。”
除了金鑫知道沈约说的是实话外，其余人听了都是面面相觑，觉得沈约回答的大有问题。
“手机是你的手机，你不知道为何设定这个闹钟？你这种话说出去鬼信啊？”
荀家声眼珠子乱转，“你是突然之间找不到借口了，是不是？你不知道手机设定时间的答案，我可以告诉你。”
沈约好笑道：“好啊，请你告诉我。”他倒真想知道这个答案，不过他知道荀家声要是知道答案才见鬼了。
“这个时间正是人世间阴气最为鼎盛的时候，你刻意设定这个时间就是为了方便和鬼联系，你一直和女鬼有联系，这才带我们来到这里。”
荀家声本来是胡搅蛮缠，说到这里自己几乎也信了八成，“不然根本无法解释，你只用个简单的手机就能驱女鬼，你们谁见过用手机驱鬼的事情？”
众人听荀家声这么说，面面相觑间疑心亦起。
荀家声嘿然冷笑：“女鬼是和你商量好的，你只是做个动作，女鬼就配合你离开了宋经理的身体。一切都是你和女鬼在做戏罢了。”
“很有道理。”沈约不由得笑了起来，“你TM的真是个天才，你说的让我几乎都相信这回事了。”
“我说的就是真相。”
生死关头，荀家声没有被鬼迷，脑海反倒异常的清醒，“我还有很多疑点能解释你是和鬼在勾结。宋经理一入电梯就迷了，那是你施展的手段。你并非嗅到铁正身上的风湿膏的味道，而是女鬼告诉你铁正来了。我就不信你鼻子这么灵，隔着那么远，铁正身上的风湿膏味道我们都嗅不到，偏偏你能嗅得到？你骗得了铁正，骗不过我！我们本来是在活路，女鬼虽有法力，在客厅内对我们还是无可奈何，可你和女鬼做戏，假装驱走女鬼，实则是将我们引到这致命的死地，因为只有这里才是绝境，我们才真正的会死！”
众人越听越是心惊，感觉到荀家声所言绝非无稽之谈，而更像是将点点细节汇聚成一张心思缜密的大网，
灯管闪烁，绿油油的光线照在沈约脸上，亦有了阴森恐怖之意。
“我为什么这么做？”沈约叹息道。
荀家声生死关头，眼珠子几乎要转出了火星子，一个惊天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来如此，就应该是这样！”指着沈约，荀家声大叫道：“你就是蝴蝶在故事中提到的那个大人物！”
38节 逃出生天
荀家声话音落地，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吃惊的看着沈约。荀家声所言听似匪夷所思，但串联起来却是极具说服力。
最少他们深陷死地，是因为追随沈约的缘故！
水已经快到肚脐眼了，众人火烧眉毛的急躁，可所有人中，就属沈约最镇定，如果不是和女鬼有联系，一个人怎么能在这种生死关头还这么冷静？
“你无话可说了吧？”荀家声对自己的推断已信了九成。
沈约缓缓道：“我为什么要害人？”他那一刻，的确很有大人物的风范，哪怕被揭开了底牌仍旧有运筹帷幄的镇定。
“因为你爱蝴蝶！”
荀家声一口揭破了迷局的答案，“诚如蝴蝶所言，你虽然用手段得到了蝴蝶，但你还是很爱蝴蝶的，你因为爱蝴蝶一直不肯去投胎，更知道蝴蝶是被冤死的，因此才找到蝴蝶为她报仇。你生前是个有能力的人，死后也是一样。蝴蝶虽然是厉鬼，但你是很有能耐的恶鬼，只有你才能鼓动巨人大厦做这次招标，也只有你才有能力将所有人带到这里，只有你有为蝴蝶报仇的魄力和心机。”
“我要为蝴蝶报仇，把你胡家声带来就好，为何还要扯上别人？”沈约很不信荀家声知道所有谜底的样子。
荀家声的脑海异常的清醒，“绑匪是你的手下，你恨他们侮辱了蝴蝶，因此要一块的杀掉。”
齐心的表情怪异非常。
“其余人嘛……除了我胡家声外，说不定都和冤死蝴蝶的人有关，他们有可能是当时办案的警察，也有可能是当时村中的愚夫蠢妇，他们都是害死蝴蝶的凶手或者是帮凶。”荀家声确定无疑道。
海明珠听得目瞪口呆，盯着沈约，好像有点不信这个答案，因为她牵着沈约衣袖的手并没有松开。
沈约突然笑了起来，笑容在绿油油的灯光下看起来有着难言的阴森可怖，“金鑫，你也信这个荀总说的话吗？”
“我信他个大头鬼。”金鑫竟然还笑的出来，“该听的都听到了，快点离开这里吧，我可不想在这里泡澡了。”
众人均是怔住，他们听出金鑫的语气居然很轻松，更不明白金鑫和沈约如何能离开这里？
沈约揣好手机，走到金鑫面前，两人手一搭，金鑫发力间，沈约已经踩到金鑫的肩头上。金鑫很有些肉疼的模样，“我的衣服很贵的，应该我踩你才对。”
没时间听金鑫唠叨，沈约伸手用力一扯头顶的天花板，有冷风吹来，将正泡在水中的众人吹的浑身发冷。
“我们头顶怎么会有个洞？”周德威感觉意外地说道。
“对啊。”铁正一拍脑袋，看起来想到什么的样子，喃喃道：“真的是老糊涂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沈约用力撑住黑洞的边缘，很快钻入洞中。
“他是幕后主谋，不能……”荀家声见状急了，“放他走”三个字不等说完，沈约从洞中探出脑袋道：“运气太好了，这里居然还有根绳子呢。”
说话间，他居然放下根绳子，垂到金鑫的头顶。金鑫转望海明珠，“你先请。”
海明珠福至心灵，二话不说的抓住绳子，有点笨拙的要往上爬，金鑫一托她的腰，上面的沈约探出手来，就将海明珠拎到洞中。
“要走的抓紧，还惦念女鬼的可以留下，我们不强求。”金鑫开玩笑道。
冯敬业感觉大水都要淹没胸口了，挣扎过来在金鑫、沈约的帮助下上了那个黑洞。众人随即纷纷聚来顺着绳子攀爬，心中却有点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个洞？怎么恰巧有根绳子？绳子是沈约准备的？他神了，为何会准备一根绳子在这里，正好让人够得到逃命呢？
众人敢想却不敢问，只怕问到最后，沈约来一句——是啊，我准备的，我是那个大人物，有什么事情想不到？你们能怎么着？
总要离开这要淹死人的地方再说！
水中最后只剩下金鑫和荀家声。
荀家声脸色铁青，他虽够无耻，可才说了沈约就是陷害所有人的主谋，怎么好意思抢先用沈约发现的道路逃命？
眼看金鑫要爬绳子，荀家声再也按捺不住，急急过来道：“金总，我知道你最大仁大义了，我先上去好不好？”他只怕沈约会在金鑫上去后就切断绳子，那时候他一个人困在这里可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你哪位啊？我认识你吗？”金鑫这时候还不紧张。
“我是狗总啊。”荀家声放下了身段，讨好道：“黑心安保的那个狗总！你不会忘记我了吧？”
“你不是狗总。”金鑫认真道：“你是胡家声，方才我亲耳听你说过的。你说对蝴蝶很愧疚，你准备和她在一起害我们大伙的。”
荀家声辩解道：“我不是胡家声，我真的是荀家声。我方才是胡说八道，金总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当我是个屁，把我放过好不好？”
生机就在眼前，他又打不过金鑫，要不是因为水快漫到胸口的缘故，几乎就跪下来哀求。
金鑫叹口气，还是将绳子递给了荀家声。要命关头，荀家声激发了全部的力量，不靠金鑫，自己借助绳子几下子就爬到了头顶的那个洞内。
金鑫干净利索的入了洞，沈约已道：“跟着我。”他们所处的空间是扁平状，坐是坐不起，爬着走倒是还有空余的地方。
洞内黑漆漆的，沈约却似能辨认方向，当先爬了去。这时候，众人无论平时是啥总，也是效法爬去，爬行的过程中，众人就感觉这里阴风阵阵，吹的浑身发凉，时不时的还听得到周围有轰隆隆的声响传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转动。有的越爬越是心寒，心想这莫不是要爬到地狱去？
cxzww.com
过了没有多久，沈约突然道：“到了。”他说话间，用力撬了下前方的地面，竟然又掀开块板子，随即跳了下去。
海明珠心中一沉，暗想沈约会不会有危险，就听沈约道：“下来吧，我接着你们。不高。”海明珠鼓起勇气闭了眼往下一跳，被沈约托住腰身，缓缓放下来。
黑暗中，海明珠感觉自己有些脸红，呼吸也有些急促。然后就听到众人接二连三的跳下来，七嘴八舌的问道：“这是哪里？”
有人亮起了手机，海明珠眼尖，突然道：“这里是电梯啊。好像是我们乘坐过的那个电梯！”她话未说完，身后就有光亮传来。
众人由暗到明，纷纷用手遮在额头，眯缝眼向前看去，就见一个女子正站在电梯门前！
39节 意外中的意外
众人跟着沈约爬行时，脑袋其实都是晕的。再往下跳的时候，心中实在有些没谱，根本不知道身处何地，等听到海明珠说这是他们所乘坐过的电梯时，几乎以为这是一场噩梦。
难道说，方才不过是他们在电梯里做了一场梦？
等到电梯门打开，他们视线模糊的看到一个女人站在电梯前、亦在另外一部电梯内。海明珠立刻想起来，他们进来的时候也是这种情况，他们难道已经回到了入口？
众人中大多是迷迷糊糊的，齐齐的贴电梯墙壁而立，满是戒备，荀家声最先被吓清醒，叫道：“蝴蝶！我就知道……”他感觉这辈子是逃不过蝴蝶这女人的魔爪了。
话说一半，荀家声视线恢复，将“你一定在这里”几个字咽了回去，怯怯道：“高洁女士？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女人身材高挑，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正是巨人实业的新任CIO高洁。
众人看到耶稣都不如看到高洁惊讶，实在搞不明白高洁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荀家声贼头贼脑的向电梯外看看，发现只有高洁一人，自己却不敢走出电梯。
说不定蝴蝶如今附身在高洁的身上！
大家在电梯内外彼此互望，高洁面无表情，电梯内的众人心情忐忑，就在电梯门要关闭的时候，沈约伸手拦住电梯门，第一个走进去道：“你们不坐电梯吗？没别的路下去了，再等下一趟要比较久的。”
众人闹哄哄的挤进来，电梯居然没有超载。不过众人都离高洁远远的，贴电梯壁站成一圈。
高洁鹤立鸡群的站在正中，场面有着说不出的奇怪。
“高洁女士，你不觉得应该解释一下吗？”周德威倒是最先发难。
“解释什么？”高洁冷冰冰的反问道。
周德威语滞，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应该让高洁解释什么。一切看起来都和梦一样，那么的让人迷糊甚至感觉有点不太真实。
冯敬业满是畏惧的看着高洁，低声道：“没什么需要解释的。”他心想巨人实业多半和女鬼有联系的，咱们先离开这里行不行？
铁正毕竟胆大，沉声道：“高洁女士，你看到我们这个样子，难道一点都不奇怪？你不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吗？”
众人一个个湿漉漉的好像水鬼一样，高洁视而不见道：“我一点也不好奇，一点也不想知道怎么回事。我只知道电梯坏在了这里，然后我负责来接你们，你们毕竟是我们花钱请的安保公司，是不是？”
她最后的反问倒有着说不出的辛辣讽刺，众人一时无语。
“电梯好像还没修好，怎么还不走？”海明珠本来感觉冷，这会儿觉得电梯内实在人多，闷的难受。
“电梯不走，因为你们没按。”高洁冷冷看着正站在电梯按键处的荀家声，“你如果不方便，不能按电梯按钮的话，麻烦你让我来按。”
荀家声根本不敢按电梯按钮，鬼知道电梯会跑到哪层去？他向旁边挤了下，让出了空间。
高洁伸手按了一层大厅的电梯按钮，电梯垂直向下。众人突然感觉电梯会动原来是这么可爱的事情。
可电梯真的会到一层吗？
谁好像都不敢肯定。
“叮”的声响，电梯门打开，众人看到眼前是熟悉的一层大厅，都是舒了口气。
“这个大厅怎么好空，根本没人呢？”荀家声畏惧却忍不住提醒下。他记得鬼打墙还有一种情形，那就是你以为要出来的时候，实际上还在十三层。他真怕高洁突然向他笑一下，露出两颗尖尖的獠牙道——胡家声，我们再来一遍！
高洁没有笑，冷漠地说道：“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现在是凌晨三点钟！你认为这里应该人来人往才对？”
荀家声不吭声了。
沈约突然道：“我认为这里应该有辆救护车才对。”
高洁看了他一眼，“你说的很对！”
话音落地，众人就听到巨人大厦外有救护车“乌拉乌拉”的声响传来，不多时，就看到救护车停到巨人大厦的正门前，有保安事先得到通知般早打开了侧门，有两个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快步走来，一直到了众人的面前。
高洁伸手一指还被铁娃抱着的宋经理，那两个医护人员会意，将昏迷的宋经理放在担架上，然后急匆匆地离去。
众人错愕。
高洁面色严肃的看着荀家声，说道：“荀总，巨人实业认为安心安保和我们签订合约的宋世仁经理有严重的精神问题，不具备履行合同的能力，根据合约条款，我们和贵公司所订的合同应该立即解除，不知道你有什么看法？”
“精神问题？”荀家声有些畏惧的看着高洁，“你说宋经理有精神问题？”
高洁肯定的点头。
荀家声一时间不敢分辨，因为觉得高洁和蝴蝶肯定是一伙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合约既然解除，荀总就应该退回支票的。”高洁提醒道。
荀家声一哆嗦，虽有些不舍，但还是掏出已经湿透的支票递过去，高洁收下了支票，转身径直走回电梯。电梯门关闭前，高洁补充了一句，“明天……不、应该是今天的约见时间改为下午两点，请诸位准时到达。”
电梯门关闭，一口气升了上去，并没有在十三楼稍作停留，一直到电梯顶层后，没有了动静。
众人看着电梯层数指示灯的明灭，心中感觉有着说不出的荒唐。
沈约、金鑫互望一眼，倒是没说什么，并肩向外走去，众人见状，感觉大厦外显然比大厦内要安全很多，纷纷向大厦外走去。
yawenba.net
金鑫到了大厦外，深吸了一口清新且微凉的空气，由衷地说道：“这里的空气好多了。”环望周围的街灯孤寂，人流稀少的场景，“凌晨三点的本市风景，看起来更美丽一些，你说呢？”
沈约和金鑫并肩望着前方的寂静，微笑道：“经常看到就不觉得了。”
金鑫哑然失笑道：“我倒忘记了，你的闹钟是设定在2：33，你如果总是那时醒，偏偏又睡不着的话，应该能经常看到凌晨三点的本市是什么样子。”
他想到沈约孤独的坐在窗边等着清晨的到来，内心很有同情之意，却没有说出来。
“金总，沈顾问。”海明珠一直跟在二人的身后，发现他们和没事人一样，终于忍不住道：“你们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说什么？”二人齐声反问。
海明珠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最终盯着沈约道：“沈顾问，事到如今，你总不会告诉我，一切的起因，是因为宋世仁经理的精神出了意外？”
40节 答案
海明珠实在想不明白金鑫和沈约为何会表现的如此淡然？他们昨晚八点开始竞聘后，就一路遇邪撞鬼，历经千辛万苦，折腾到第二天清晨三点，几乎淹死在了巨人大厦的十三层，她海明珠当时都在求老天爷保佑，如果能活命的话，她一定会珍惜人生。
可结果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这就完了？
海明珠打死也不认可这个结果的。
沈约见海明珠很是执着，终于开口道：“你还有别的解释吗？”
海明珠见沈约这时候还遮遮掩掩，气愤道：“你们终究还是把我当作外人的。”
金鑫忍不住道：“沈约不把你当外人，难道还把你当内人吗？”
海明珠俏脸有些发红，她知道在古代，内人就是老婆的意思，她假装没有听懂，“你们就是不把我当作自己人，事实很明显，我真不懂你们为何不敢面对现实？”
156n.net
“现实是什么？”沈约反问道。
“现实是，巨人大厦真的有不存在的十三层！”海明珠索性说开了，“我怀疑巨人实业和蝴蝶真的有关系，他们刻意将我们送到诡异的十三层喂鬼，幸好有你沈顾问在，找到了逃出来的道路。巨人大厦本来以为我们必死无疑，没想到我们还能逃出来，为了掩盖事实真相，这才派高洁出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推脱说一切都是宋经理的精神问题。”
很有些忿忿然，海明珠凝重道：“他们这是蓄意谋杀，我们既然真的见鬼了，就不应该懦弱的为了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们应该向警察揭露巨人实业这些年来和鬼做的肮脏生意，说不定还有很多人死在了十三层，我们应该替那些人申冤。”
看到沈约、金鑫明显事不关己的样子，海明珠激将道：“你们实在让我失望，我没想到你们为了钱，居然泯灭了良知，和巨人实业达成了可耻的不吭声协议！”
本以为沈约会不满，没想到沈约反倒笑了起来，“我们怎么向警局报案？我们告诉他们我们见鬼了？鬼呢？在哪里？他们谋杀，有人死亡吗？谁死了？你知道？你看到尸体了？”
沈约连珠炮般的问题将海明珠轰的有些发懵，“你等等。我……”她突然发现沈约的问题，她也一个都无法作答。
从怀中掏出两个小药瓶，沈约递给了海明珠。海明珠怔怔的接过来看了眼，蹙眉道：“维思通，米氮平？你给我这个干什么？我精神没问题，我也没有抑郁啊。”
海明珠毕竟是心理学毕业的，一看这两个药瓶上的名称，就知道这两种药物一是针对精神症状、一是抗抑郁的。
“这两瓶药是从宋经理身上掉下来的。”沈约直接揭开了答案。
“什么时候？”海明珠不解的问道。
“在你们都在看宋经理被女鬼附身，要掐死荀家声的时候。”沈约解释道。
海明珠有些意外，记得那时候荀家声和宋经理滚在地上，沈约上前，她以为沈约是要劝架，没想到沈约是在捡药。
“金鑫，你也该说点什么了。”沈约道。
金鑫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据我们以往调查所知，宋经理的妻子前段时间出了车祸，如今正住在ICU观察，他妻子是话剧团的演员，演的都是些民国老剧，而编剧是三流的写手，喜欢瞎编故事，老剧演出来没什么受众，因此宋经理的妻子工资并不高。住ICU病房很耗钱的，如今经济压力都在宋经理的身上，他应该很爱妻子，一直在苦苦熬着。”
“等等，我们在说鬼呢，怎么扯到宋经理妻子身上了？”海明珠打断道。
金鑫笑笑，“这是我之前得到的一些消息，本来没什么用。可是在沈约捡到那两瓶药后，我们就感觉接近事情的真相了。你学心理学的，应该知道一个人在极大的压力下，会产生精神失常、分裂或者抑郁的症状。”
“你是说……宋经理真的是精神分裂？”海明珠难以置信道。
“看起来是这样。”
金鑫叹了一口气道：“直到沈约给我那药物看时，我才知道宋经理一直在服用抗抑郁的药物。我若早知道他是这种情况，当初见他的时候，就不会刺激他了。”言罢略有些歉然。
海明珠看着眼前的两个大男人，嘿然冷笑道：“你们的意思是，宋经理真的是精神分裂，因此在进入十三层后以为自己是蝴蝶，才上演了一出好戏？”
沈约点头道：“我觉得宋经理精神失常，还和长期的工作环境有关。他有良心，可在荀家声手下总是昧良心做事，再加上荀家声不拿他当人看，这次又签了死亡契约，加上十三层奇特环境的诱导，这才让他彻底的崩溃，觉得自己就是蝴蝶。”
金鑫微微点头。
海明珠看两个大男人一唱一和，摇头道：“不通至极，我不信。首先，十三层是不存在的，我们进入的是一个异次元空间。”
沈约不由笑了起来，“不能不说你很有想象力，可十三层真的存在。”
“荀经理说没有十三层，他们派宋经理亲测过。”海明珠记得很清楚。
“金鑫早和我说过13层的事情，因此我在坐电梯的时候，内心数了下时间，在匀速运动下，12层到14层所用的时间，约莫是电梯正常经过一层楼所用时间的两倍。这说明12到14楼中间的确还有一层。”见海明珠讶异的睁大眼眸，沈约补充道：“我们是从通风管道爬出来的，你没有感觉13层总有幽风阵阵吗？”
“有呀，那又怎样？”
“有凉风就说明通风系统正常。”沈约解释道：“那楼层的确很奇特，但通风系统和别的楼层没什么两样，我就是按照正常的通风管道方位爬出来的。异次元空间也需要通风系统吗？”
海明珠哑口无言，半晌终道：“可是……宋经理怎么知道那个故事？”
“他妻子是话剧团的，经常演民国老剧，应该了解旧社会艺人的一些事情。”金鑫提醒道。
“你说他是受到妻子职业的影响，才知道蝴蝶的事情？”海明珠毕竟学过心理学，随即反驳道：“可他为什么能说出当年的真相？”
“你认为那是真相？”沈约反问道：“你真知道当年的真相是什么样吗？”
海明珠不吭声了，她知道沈约的意思——宋经理哪怕编了个蝴蝶的故事，也没人能确定真假。
感觉很气愤，不知道是被驳的不满，还是恼怒自己被骗，海明珠再问出一个问题，“因此你们从开始就认为宋经理是精神分裂。你们根本不信有鬼的？那你们为什么说公司是处理不干净东西的？”
沈约扭头看向遥远的夜。
夜色青凝。
破晓前的夜多少显得有些寂寞。
“我很想告诉你一件事。”沈约感慨道：“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那一定是在人的心中，而不是游荡在人世间！”
41节 全息投影
午时。阳气正盛。古代行刑砍人的时候通常选择午时三刻，传说这样可以防止孤魂野鬼的阴气反噬。
海明珠看到太阳高高悬挂在头顶的时候，脑海中转过的就是午时阳气方面的问题，她感觉自己没被鬼迷，可是入了魔。
虽然听了沈约、金鑫的解释，海明珠还是觉得疑惑重重，有很多东西想不通的。不过昨晚看到沈约似有疲惫，她终究没有继续刨根问底。
巨人实业约定和众安保公司见面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可她中午就忍不住跑到婚纱影楼前等候。
fantuankanshu.com
昨晚……或者更应该说今早，她虽在床上，可翻来覆去的始终无法入眠。
四处张望间，突然发现等候的人影正向商场的方向走去，海明珠立即悄悄的跟在了沈约的身后。
只有沈约一人，金鑫不在。
海明珠总是看到这二人“焦不离孟、砣不离秤”的在一起，隐约觉得这两人是在搞基，这会儿只见到沈约反倒有些意外。
沈约入了商场，慢慢悠悠走进一部四壁透明的观光电梯，到三楼的时候出了电梯。
海明珠一直盯着观光电梯内的沈约，确定沈约是在三层下的，这才从商场扶梯跑了上去。她现在对乘电梯一事还是有点阴影的，搞不懂沈约为何还是这么心大。
三层是电器层，海明珠一到三楼就发现沈约在电梯口附近的柜台边正在看什么，不由悄然的向一旁走两步，想看清楚沈约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你鬼鬼祟祟的跟着我干什么？”沈约突然道。
海明珠吓了一跳，知道沈约发现了自己，讪讪地走到沈约身旁，“我就想看看沈顾问古古怪怪的到商场来要做什么。”
沈约奇怪的看了海明珠一眼，“我是光明正大坐电梯上来的，怎么叫古怪呢？那些不坐电梯刻意跑扶梯的人才是真正的古怪呢。”
“你早看到我了？”海明珠泄气道：“那你不和我打个招呼？”
“这不没到工作时间嘛。”沈约叹口气道：“我和金鑫做事一直是自由自在的，自从你加入进来，我终于有上班的感觉了。你来找我，是想问什么事情吧？”
“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海明珠知道沈约的意思，化解尴尬道：“我就是关心你。你昨天……不是，今天睡的好不好？”
“很好啊。”沈约随口道。
“你工作时间这么不固定，女朋友会不会抱怨呢？”海明珠看似闲聊道。
“我有女朋友吗？”
“这你怎么能问我？”海明珠睁大了眼眸，“你有没有女朋友，自己心里没数吗？”
沈约思考了半晌，“我记得和你说过，我失忆了是吧？”
海明珠看着沈约很平静的神色，突然鼻梁有点儿发酸，这一次她没有再回避，“这么说，你不记得任何亲人了，也不记得有没有女朋友？”
沈约微微点头。
“那你就是没女朋友。”海明珠肯定道。
沈约倒有些意外海明珠的判断，“为什么这么说？”
“你女朋友要是真的爱你，无论你怎么了，她都会想方设法的找到你的。”海明珠分析道：“没人找你，哪怕你真有女朋友，也可以说是没有了。”
她说的含蓄辨证且意味深长，沈约认真的听完后，赞道：“你说的真有道理。”说罢笑笑。
海明珠一时间无法分辨沈约的笑容背后是不是不露的孤独，“你来这里干什么？等等，不用你说，我来猜一猜。你来商场，肯定是想买东西对不对？”
沈约满是李元芳望着狄仁杰的神色。
海明珠见状，“你买什么呢？”早看清楚橱柜里的东西，“你多半是要买电子产品，比如全息投影仪什么的。”
“这都让你猜到了。”沈约很是“惊叹”道。
海明珠看到沈约很配合的做戏，憋住笑道：“你买全息投影做什么？再让我猜一猜，你肯定不是为了举办婚礼，因为你还没女朋友。”
“你的思维真是太缜密了，简直丝丝入扣、滴水不漏。”沈约看起来有点头痛。
“那肯定就是你太孤独了，想要买个全息投影看大片。你说我猜的对不对？”海明珠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和沈约有共同语言了，“我也喜欢看大片，什么片都可以看，最好是鬼片。你看鬼片害怕的时候，可以找我给你壮胆。”
我昨天遇鬼的时候，好像你一直是在我身后的？沈约记得海明珠当时的害怕却没有分辨，只是叹气道：“我没钱。”
“什么？”海明珠意识到沈约在说什么，“没钱可以刷手机啊，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带现金呢？”
“你觉得我的手机可以刷吗？”沈约掏出了手机道。
海明珠一把抢了过来，“说不定可以啊。”她效仿沈约那样，用拇指一挑手机盖，手机盖纹丝不动。海明珠略显尴尬的时候，沈约已经拿回了手机，如常般掀开了手机盖，露出了七线面板。
“沈顾问，为什么我打不开你的手机？”海明珠看着沈约的一举一动，确信沈约没有多余的小动作。
“你如果给你的智能手机上锁了，我一样打不开。”沈约淡淡道。
海明珠奇怪的看着沈约的那个手机，终于明白过来，“你这个破……老手机居然有指纹验证的功能？稀奇啊。”
沈约没有解释，突然道：“对了，你知道吗？全息投影技术利用了激光的原理。”
“啥？”海明珠感觉沈约的思维天马行空，很是跳跃。
“激光是一种独特的光，有很多特别的属性，比如说……激光是相干光，相干光的所有光波都是同步的，这和普通光有很大的区别。”
沈约说话间看着自己手机上的光板，海明珠主动凑过来看下，就看到光板上有一条红线很有规律的跳动，倒和心电图有点类似。
海明珠困惑的看着手机，突然想到什么，扭头去看柜台上摆放的那台全息投影仪。投影仪正在播放着广告，广告并非显现在屏幕上，而是凭空出现，看起来立体感十足。
“你是说……”海明珠感觉脑海中有个模糊的概念，“你的手机能监测到激光发射的信号？”
沈约暗自叹口气，“你真聪明，这都想到了。我来这里就是看看这个全息投影仪，买不起，我们走吧。”
“不是这样！”
海明珠脑海中的浮云如被一道明晰的闪电劈开条裂缝，露出后面的真相，拉住沈约，海明珠激动地说道：“全息投影，就是全息投影，我们在十三层看到的女鬼，其实只是全息投影！”
42节 装神弄鬼
海明珠振奋之下，全没有留意自己的声音太大些，引发很多人的侧目。负责这片柜台的店员看到二人在橱柜前立的久了，觉得这是有购买意向的客户，正想过来推销下，听到海明珠大喊大叫的说鬼，立即装作路人一样走开了。
他们能和很精神的客人谈生意，不过精神病的生意，他们也不做！
沈约眼中有了笑意，“你真聪明，女鬼是全息投影的这个答案都能想的出来。”
“等等！”
海明珠只感觉脑海中的答案渐渐汇聚成形，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压低了声音道：“十三层根本没有鬼，宋经理是压力太大产生了精神分裂认为自己是蝴蝶。我本来不信你们这个解释的，因为我心中总有个困惑，那时候想不到是什么，今天我睡一觉后才记得——不对啊，不止是宋经理撞鬼了，很多人也撞鬼了。荀家声被胡家声附身，我们可以认定他是装作的，因为那种时候，他只能那样逃命。可是……铁正、齐信他们明明亲眼看到鬼了啊。”
156n.net
盯着沈约，海明珠激动道：“我今天找你就是想问这件事，你也知道我会问，因此才会把我引到这里来？”
沈约笑笑，没有回答。
“你想告诉我，现代的科技很发达，全息投影制造的虚空影像，其实就和传说中的鬼差不多，铁正、齐信他们看到的女鬼，多半是有人放的全息投影。”
海明珠倒是一法通百法，“你在十三层一直拿着手机在看，谁都不知道你在看什么，我那时候也不明白，可你应该是监测到了激光特有的相干性，那时候，你就怀疑有人在用全息投影在搞鬼。”
沈约真正露出欣赏的表情。
海明珠看起来有点小迷糊，可有些人事后点明都不知道，海明珠却在得到点提示就能推出所有的经过，并不执着在固有成见上，单凭这点看，海明珠的头脑也不简单。
“你心中有了这个怀疑，因此故意装作驱鬼。不对啊，等等……”海明珠有些迟疑道：“我亲眼所见，你是真的让宋经理清醒了片刻，你怎么做到的？”
“这个嘛……属于商业机密，不能透露的。”沈约认真道。
海明珠撅撅嘴，不满道：“很稀罕吗？”不过她没有在这里纠缠，继续道：“我们在这里看到的全息投影是固定的，如果要像十三层那样鬼一样的飘动，一定是有人带着全息投影仪在走动！”
沈约点点头。
“你早知道有人在搞鬼。”海明珠思绪如泉，“于是你驱鬼时就觉得鬼影还会再现，装神弄鬼那人肯定熟悉十三层的地形，不然也不会让所有人看不到他，你只要跟着信号，就是跟着装神弄鬼的人，也就能找到出去的道路？你也的确找到了出去的道路，我们走的那条路，就是装神弄鬼之人离去的路线，他还准备了根绳子。”
终于停顿片刻，海明珠由衷道：“沈顾问，你真的好聪明。”
“我本来想这么夸你的，你抢了我的台词。”沈约微笑道。
海明珠咬咬嘴唇，“你是真聪明，我是装聪明了。”随即想到一个问题，“谁在十三层装神弄鬼呢？”
不等沈约回答，海明珠已道：“现在我们明确知道十三层没鬼。”她没有留意到沈约眼中一闪而过的古怪，肯定道：“带着全息投影播放鬼影的是人，如果不是巨人实业的人，那多半就是在场的人。谁不在场，谁的嫌疑就是最大的，对不对？”
“好像所有人都在场了。”沈约微笑道。
“不是！”
海明珠一口否认道：“据我所知，至少有两人不在现场的。”她话未说完，就听有人在一旁道：“你们说的倒热闹，要去干活了。”
扭头看去，发现是金鑫，海明珠多少有些意外道：“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商业机密。”金鑫回道。
海明珠一听这四个字，感觉金鑫来了有一会了，因为方才沈约也说过这四个字，“金总，你难道不想知道谁在装神弄鬼吗？”突然有些恍然，“你应该和沈顾问一样早知道了，可你也没说。”
金鑫摇头道：“什么早知道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到时间了，走吧。”
他当先乘扶梯下去，海明珠向金鑫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和沈约拉亲近道：“走吧，沈顾问，谁让咱俩都是打工的呢。大老板的命令，不得不听呢。”
三人出了商场，直奔巨人大厦，到了楼梯口的时候，海明珠心有余悸道：“这回不会停到十三楼了吧？”
感觉有人走近，海明珠看了眼，脸色有些不自然，来的是齐家安保的齐信三兄弟。
“你们不是失踪了吗？”海明珠居然主动搭讪，对齐力、齐泰道：“怎么出来的？有没有什么事呢？”
齐力和齐泰互望一眼，并未回答，齐信代替回道：“他们都很好，多谢海小姐的关心。他们也说不清是怎么出来的，到现在还有点迷糊呢。”言罢神色很是困惑，“昨晚很多事情，真的很怪呢。”
“我也觉得很怪。”海明珠无视沈约让其闭嘴的眼神，若有所指道：“齐总，昨晚你在十三层的时候，看起来很关心两个兄弟的下落呢。”
“那当然了。”齐信皱眉道：“我们兄弟感情一直很好，他们失踪了，我当然很急，不然也不会那么失态了。”随后摇头道：“没想到宋经理精神状态不太好，一切都是宋经理的问题，我是真被他吓了一跳。”
“可我们坐电梯下来后，齐总的两兄弟还没有出现，齐总面对高洁，对于失踪的兄弟问也不问，好像又不那么着急的。”海明珠盯着齐信道。
齐信的表情似一下凝固到了脸上，半晌才尴尬道：“是吗？我倒不记得了。”
“齐总是不是早知道兄弟会没事的，所以才不着急了？”海明珠并不放弃道。
“叮”的声响，电梯门打开，齐信咳嗽道：“电梯到了，走吧。”走进电梯，看到海明珠拉着沈约、金鑫并不进来，齐信客气道：“你们不坐电梯吗？”
“我们下一趟吧。”海明珠冷笑道：“我们很怕有人在我们身边装神弄鬼呢！”
电梯门缓缓合上，缝隙中仍看得到齐信略有些阴沉的一张脸!
43节 质疑
电梯门终于合拢，海明珠感觉齐信听不到了，立即对沈约道：“在十三层装神弄鬼的就是这齐家三兄弟，齐信一直在制造鬼气氛，而齐力、齐泰不是被女鬼捉走了，是故意装失踪躲藏起来的，然后给所有人播放全息投影，装作有鬼存在的样子。”
冷哼一声，海明珠解释道：“若非如此，这两兄弟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连铁正老爷子那种矫健的身手都看不到他们？”
“你在金汤安保真的屈才了。”金鑫惋惜道：“你明明就是当代的女福尔摩斯啊。”
“不敢不敢。”海明珠立即放低了姿态，“这些都是在金总、沈顾问的领导下得到的成果了。”
fantuankanshu.com
进入电梯后，海明珠仍旧不死心道：“齐家安保为什么这么做？”
金鑫、沈约互望一眼，脸上都带着惊讶。他们发现还是低估了海明珠——看起来只要给海明珠一块灵牌，海明珠能把人家的祖坟给找出来刨了。
“装神弄鬼吓唬人的事情损人不利己，正常人不会做。”海明珠开动脑筋道：“一定有好处的，齐家安保肯定是和巨人实业早有勾结。”
沈约、金鑫都是点了点头，这次并没有否定。
海明珠得到两位领导的认可，兴奋的和得奖的优秀员工般，“或者我们应该问——巨人实业为何这么做？他们为何要把我们送到诡异的十三层，又派齐信几个人装神弄鬼的吓我们？”
沈约、金鑫都是摇摇头。
“你们是不知道，还是不说？”海明珠忍不住问。
金鑫叹口气道：“丫头，你是女福尔摩斯，我们可不是狄仁杰，很多事情，我们也不知道的。”
海明珠冷哼一声，“还在做戏，你们最少知道齐家兄弟有问题的，这个你不能否认吧？”
“这个嘛，沈约发现的。”金鑫甩锅道。
“可你们为什么不揭穿他们？”海明珠显然是有仇必报的性格。
金鑫叹息道：“丫头，我们是求财不是求气，生意不是你这么做的，人际关系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有时候被人骗了，你装糊涂，自己开心，别人也开心。你揭穿了真相，他感觉没趣，你也感觉到不痛快是不是？若非必要，有时糊涂比明白更重要。”
海明珠沉默下来，半晌才道：“那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事情？”她有点讪讪，亦有些费解道：“做人为何会这样悲哀，坏人做了坏事，我们好人还要为他着想？好人这么难做，怪不得都不想做好人了。”
金鑫怔住，他本来以过来人的经验劝告海明珠，听海明珠这么说，突然感觉过来人的经验似乎也大有问题。
沈约反倒笑起来对海明珠道：“我看你做好人倒是做的挺开心的。”
三人交谈间，终于到了四十四层的那间会议室，除了被巨人实业解约的安心安保外，其余四家均已在场。
看到沈约等人进来，除齐家安保外，铁正，冯敬业、周德威都向沈约点头示好，铁正更是道：“沈顾问，本来大恩不言谢，可老头子还要对你说声多谢。”说罢看了铁娃一眼。
铁娃起身向三人鞠躬，如同吊唁般。三人见状，只好像亡者家属回礼般表达客气。
周德威有些气愤道：“昨天我们稀里糊涂，今天一定要向巨人实业问个明白！”
“你们要问什么？”高洁冷淡的站在会议室的门口。她很有冷场女王的气质，一句话就让在场众人沉默下来。
周德威并没有被高洁的高傲镇住，愤然而起道：“我们要问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你高洁不要再用昨晚那一套敷衍我们。你对十三层发生的事情全不知情？你骗鬼吗？”
他昨天被诡异的气氛所惊，一时间只想离开，今天越想越憋屈，决定哪怕生意不做，也一定要讨回公道。
高洁缓缓走到会议室的前台，冷冷道：“你们一定认为是巨人实业将你们送到了十三层。”
“难道不是吗？”周德威嘿然反问。
“是！”
高洁的答案让周德威怔住，随即又道：“我凌晨看你们大多数人的情绪很不稳定，让你们舒缓下，如今看你们稳定下来了，倒可以告诉你们，送你们到十三层本是一次测试。”
“测试？测试什么？”海明珠感觉周德威揭竿而起并没有人一呼百应，一旁忍不住呼应道：“帮宋经理做心理测试吗？”
高洁冷冷的看着海明珠道：“你一定感觉巨人实业是要害你们？”
海明珠本来告诉自己要忍耐，可见到高洁做了亏心事还是很拽的样子，终于爆发道：“是的，我就觉得你们在害我们！你们害我们还不够，居然还找三个兄弟装神弄鬼要淹死我们，齐信，你敢在这里当着所有人对天发誓，在十三层时，鬼影不是你的那两个兄弟搞出来的？”
会议室倏然静了下来！
众人错愕。
铁正脸色微变，似想通了什么，再看齐信三兄弟的时候，脸色有些异样。他经验老道，回去后肯定不只是在睡觉，而是思索十三层发生的事情，如今听海明珠捅破了窗户纸，不由得明白了更多。
海明珠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她听出金鑫是让她不要揭破这事儿的意思，可她实在憋不住，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才痛快。
话出口后，海明珠已不敢去看沈约、金鑫的表情，奇怪的是，沈约、金鑫也没有拦阻圆场。
高洁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似在重新评估着海明珠。良久，高洁才缓缓道：“齐家安保的确是和巨人实业合作做了这次测试。”
她忽然承认此事，众人哗然，齐家三兄弟看起来仍和没事人一样。众人见状，对三人隐有敌意。
“但一切本是为你们着想。”高洁沉声又道。
“原来你们把我们送到十三层，装神弄鬼的把宋经理吓到精神分裂，又放水要淹死我们，就是为我们着想。”海明珠质疑时，意识到密室中的水肯定也是巨人实业派人放的。
“不错，巨人实业是在为你们着想！”
高洁面对这种质问，居然仍旧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冷望着不满的众人，“巨人实业虽和你们签了死亡契约，可终究不希望你们去死的，因为你们这次安保要面对的敌人远比十三层遭遇的还要诡异和离奇，你们如果连十三层这种考验也无法通过，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放弃吧！”
44节 意外落选（五更求推荐票）
高洁绝不是好相与的女人，话说开了，神色更是严肃。
盯着海明珠，高洁道：“我们的确是有装神弄鬼，密室的水也的确是我们放的，可我们是在测试你们在危机关头的反应，你可以认为我们在害你们。但你们终究没事。”
ranwen.la
“那是因为沈顾问找到了出路。”海明珠反驳道。
“那也是因为只是场测试。”
高洁毫不客气道：“我们不想让你们死，因此我们调慢了水流漫进去的速度；我们不想让你们死，因此虽让齐力、齐泰制造恐怖氛围，可还是让齐信跟着你们避免发生意外。你们虽然经历了惊吓，可还没死是不是？”
海明珠哑口无言。
这个问题沈约也问过她，当时她就无法回答，这时候亦然。
“但你们在接下来的安保工作中，疏忽一次面对的结果就极可能是死亡，而不是像宋经理一样，还有人能送他去精神病院。”
高洁看起来绝非虚言恫吓，“我是公司新聘的CIO，却仍得不到敌人的任何踪迹。用这次测试是来警告你们，莫要小瞧你们会面对的困难，我这么解释，不知道你们明白了没有？”
众人默然。
大伙心中虽然有些不舒服，但听高洁这么一说，又感觉有些道理，就连想要把事情闹大的周德威，亦是讪讪的坐了下来。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高洁又问。
众人面面相觑，海明珠现在发现这个高洁似乎比鬼还要难对付。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李总裁要见你们，请随我来。”高洁说完后，转身出了会议室。
冯敬业一直没有吭声，这会儿站起来圆场道：“原来是误会一场，巨人实业也是为我们着想，现在这么有良心的企业真的不多了。”说话间走了出去，众人见状，都是有些尴尬的跟了出去。
真理喜欢站在少数人那面，道理却通常站在有钱人的那面。
他们毕竟是生意人，求财才是最要考虑的事情。
海明珠几乎不敢去看金鑫的表情，只怕金鑫当场拍板炒了她的鱿鱼。低着头跟在二人身后再入电梯，这次竟是直达八十八层。
众人到了八十八层后，高洁脸上没什么表情道：“齐家安保、铁泰安保的人员先请随我去见总裁。其余人麻烦在外等候。”
说罢，带着齐信和铁正等人向总裁办公室走进去。总裁大门开启不过片刻，等厚重的大门关上后，众人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海明珠有点坐立不安，终于低头走到了金鑫面前，“金总，我又给你闯祸了。”她性子直，感觉是自己的责任，自己就要担待。
本以为金鑫会严厉的批评她，不想金鑫只是笑笑，“我们公司就缺你这种能唱白脸的人。”
海明珠听到金鑫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抬头高兴道：“金总说的对，我就是唱白脸的奸臣，金总就是唱红脸的忠臣，那沈顾问呢？”
“我可以买票看戏吧？”沈约精准的给自己定了位。
海明珠忍不住的笑，“完全可以。”
“现在职场压力太大了。”金鑫摇头道：“沈约，你看看，就业压力把这些大学生压成什么样了，一个好人当奸臣看起来还很开心。”
海明珠笑嘻嘻的并不反驳，她发现眼前这两个男人才是真正的好人。
“我本来以为你今天不会来的。”金鑫不经意道：“经历十三层那么危险的事情，正常的女孩子肯定都要辞职了吧？哪有你这种还害怕失去工作的呢？”
海明珠嬉皮笑脸道：“我觉得这工作很有意义呢。有钱又有趣，这样的工作不多见，我怎么舍得辞职？”
心事一去，海明珠随即又有了侦探的风范，“李总裁为什么会先找齐家、铁泰两家呢，会不会有什么深意？”
“李总裁先找我们，你肯定也会觉得有问题吧？”沈约倒是一针见血。
海明珠不由笑了起来。
说话间，总裁办公室的大门开了，铁正和齐信等人走了出来，齐家兄弟没什么表情的离去，铁正手上多了个信封，表情看起来有点不对劲，看样子要对沈约他们说什么，最终只是点点头离去。
高洁在门口说道：“请福全、德威两家负责人去见总裁。”
冯敬业、周德威互望一眼，都感觉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进入了总裁办公室。
海明珠心中开始有些发毛，不过还安慰金鑫和沈约道：“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边。通常最重要的人物，都是最后出场的。”
沈约皱了下眉头，自言自语道：“真的好像有点不对。”
“怎么了？”金鑫看起来也有些困惑。
“大场面中，重要的人物通常都是最后出场，可重要的面试人选，通常是放在前面的。”沈约看向金鑫，“职场规则是不是这样？”
金鑫点头道：“好像是这样，企业面试通常把精力放在搞定最关键的人选上，其余的不关键的人物可有可无，毕竟有大把人手可以填充。”
海明珠听出形势对他们来讲有些不妙，还是安慰道：“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就在这里不会跑了，他们早见晚见不都一个样吗？”
三人又等了一会儿，冯敬业和周德威都拿着个信封走了出来，似有疑惑的看了下三人，不过终究没发一言的离去。
高洁再次出现，向最后等待的沈约三人招招手，示意他们入内。
沈约进入房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眼门后；海明珠却是感叹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豪放，整个88层好像除了等候的地方，都是李总裁的办公室。办公室宽敞的让人难以想像，从高层俯瞰全市，实在有天下尽在掌控的感觉。
金鑫不看安防，不看风景，第一眼却是打量着坐在办公桌后的那人。
那人当然就是李继业！
如今巨人实业的掌舵手！
巨人实业是由李巨人开创，不过早在十年前，李巨人就已经隐居幕后，如今巨人实业这艘航空母舰就是由李继业来驾驶。
手握如此权利，李继业自然是很有威严的人，金鑫却留意到李继业眉心如刀竖刻的川字纹，有这种深刻皱纹的人都是很有心事的人、亦是有心机的人。
李继业亦在看着金鑫，毫无废话的开门见山道：“金总，我们巨人实业很抱歉的通知你们，我们的合约可以到此为止了！”
45节 傲慢与正见
虽然有所疑虑，可听到李继业说合约终止，海明珠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ranwen.la
为什么？
最优秀的反倒被淘汰？无能和装神弄鬼的人却能上位？这究竟是什么狗屁总裁？这是什么狗屎游戏规则？
海明珠一万个不服气，心中甚至怀疑这是自己得罪了高洁的缘故，可她也知道，这种级别的对话，不是她能够凭意气左右的。
关键时刻，还得看沈约和金鑫。
沈约好像听到“今天吃饭了没有”一样平静，金鑫竟然也没什么错愕的表情，只是干咳了声道：“不知道李总裁看过我们和巨人实业签订的合约没有？”
李继业征战商场多年，如何听不出金鑫的言下之意，“在你们没有差错的情况下，我们如果单方面违约，会支付两倍订金的违约金。”
金鑫笑容可掬道：“那金汤安保有什么差错吗？”
“没有差错。”李继业似不经意的向门旁的高洁看了眼，“相反，我觉得你们很优秀的。”
“巨人实业招人果然有特点。”金鑫暗讽道。
李继业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支票簿，在最上一页写了数目，然后撕下来放在桌案前，“再拿了这二百万，巨人实业和金汤安保就不再有任何关系，合约也是当下作废。”
海明珠睁大了眼眸，很想质问一句——你怎么能这么做事？有钱人了不起啊？
不过她终究没有发话，因为她哪怕才大学毕业，也知道有钱人的确可以为所欲为。合约在有钱人的眼中，不过是一张可以和钱彼此转化的纸罢了。
金鑫上前将支票拿在手上认真核对下数目，拿出钱夹将支票仔细放好，然后向李继业点头笑笑打了个招呼，“谢谢”都不说一声的走了出去。
办公室厚重的房门关上后，李继业看不到离去的金鑫三人，却仍盯着房门道：“高洁女士，我始终认为，你们的提议并不算好，但我尊重你们的职业操守。”
高洁沉默，可眼中也似有思索之意。
一直到了电梯口，海明珠忍无可忍道：“金总，我们就这么走了？”
金鑫反问道：“你准备怎么走？从窗户跳下去表达内心的不满吗？”
海明珠不满是有的，不过倒没打算从窗户跳下去，“他们凭什么这么对我们？十三层如果是个测验的话，金汤安保拿分绝对是最高的。”随即忿忿不平道：“凭什么最优秀的被淘汰？要是我，肯定是要个解释的。不蒸馒头争口气，这口气，让人咽不下去！”
沈约突然说道：“分钱的是金总。”
“什么？”海明珠有种很突然的感觉。
“他没钱怎么分给我们？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沈约问道。
“这四百万怎么分？”海明珠明白过来。
“我准备带你们公款去东南亚找个地方好好的旅游，看看海、晒晒太阳，散心几天。你们觉得怎么样？”金鑫建议道。
“好耶！”海明珠立即把不快忘到了脑后。
这世上看起来的确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真有这种问题，答案就是你的钱还是不够多了。
电梯门开启，海明珠的笑容僵硬下来。电梯内走出三人，如果这世上有真正让海明珠讨厌的人，电梯内就已经聚集了全部。
按着电梯门点头哈腰的正是荀家声，钱夫人带着宝贝儿子李继祖正倨傲的看着他们。
金鑫和沈约互望一眼，似乎没料到荀家声会和钱夫人母子搅在一起。
荀家声却有些得意的看着金鑫，“金总，没想到还会在这里见面。怎么了？被炒鱿鱼了？”
海明珠怔了下，他们被解约不过是几分钟前的事情，荀家声怎么会知道这事？
金鑫立即反唇相讥，“是啊，狗总，我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本来我觉得呢……在十三层的时候，我不把绳子递给你，说不定我们就再也不见了。”
荀家声冷笑道：“那不过是场测试，没有你，我也不会有事的。可是……”目光有些狠辣的看着金鑫三人，“当初宋经理掐我脖子的时候，你们没一个人出手的。这件事，我一定会记得的！”
他咬牙切齿的样子，让人看着真有些不寒而栗。
海明珠本来觉得金鑫不应该整天把“狗总”的称呼挂在嘴边，如今却觉得“狗总”这两个字太符合荀家声了。
这完全是翻脸不认人的小人啊。这种人从来不把别人的援手记在心上，反倒是别人有点不顺他意的地方，他就会追着你咬上一辈子。
“是啊，我好怕啊。”金鑫笑呵呵道，丝毫没有将荀家声言语的记恨放在心上。
“和这种人废话做什么。”钱夫人终于开口，盯着金鑫三人不屑道：“你们记住了，这里不是你们这种人来的地方。巨人实业的事情，也不是你们能插手的，有我钱巧巧在一天，你们就不用再想接巨人实业的生意。走了。”
她极为傲慢的一甩头发，“噔噔噔”向着总裁办公室的方向走去。李继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金鑫，不忘记补刀道：“被炒的滋味不好受吧？”
“钱夫人！”金鑫突然喊了声。
钱夫人止住脚步，却不回身，冷冷道：“你现在求我，我可以考虑一下。”言下之意很明显。
金鑫笑容不减道：“这次还要多谢钱夫人帮忙呢，违约的是巨人实业，李总裁已经给付了违约金。两天四百万利润的无本买卖和一个月才两千万、又可能要送命的买卖，哪个更划算，我想脑袋里装的不是浆糊的人都能想的明白。”
钱夫人怔住，她的确从中作梗让李继业炒了金汤安保，可从未想到过是这种结果。
荀家声脸色发青，没想到又被金鑫、沈约占了大便宜。
“很感谢钱夫人帮我们金汤安保做出了最佳的选择。”金鑫看起来开心的合不拢嘴道：“以后如果还有这种情况，还请夫人多多搅合。夫人请放心，金汤安保打开大门做生意，不会如某些卑鄙小人般背地射冷箭、嚼舌头，绝对值得信赖。夫人若有意长期合作，我会考虑给夫人抽两成佣金，还请夫人认真考虑一下。”
钱夫人没有考虑，早已被金鑫如数奉还的话气得七窍生烟，恨恨地一跺脚，再不言语的离去。
46节 另有任务
看着钱夫人等人要气爆的身影，金鑫这才舒服的踱进电梯，海明珠憋着的笑在电梯里肆无忌惮的笑了出来，向金鑫挑起大拇指道：“金总，够man！”
ranwen.la
直到电梯门再打开时，海明珠才收住了笑。三人一时间没有走出电梯间，倒不是前面是诡异的十三层，而是电梯门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如门板一样的堵着。
海明珠看那人西装笔挺、戴着金丝眼镜，很有儒雅的风度，倒搞不懂这人为何会有堵着门的这种不良嗜好。
沈约和金鑫的神色似有些变化。
那男人看到三人望来，和气的自我介绍道：“我叫李继贤，巨人实业的常务副总。”很熟知三人的样子，“金总、沈顾问还有海小姐，是吧？”
海明珠讶然无言。
李继贤？如今在巨人实业仅次于李继业的实权人物，看起来居然是早在电梯口等候他们多时？
金鑫和沈约稍有些意外的神情，转眼间金鑫就展现出生意人的风采，“不知道李总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李继贤看起来和他大哥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为人很是和善，“就是有点私事想请三位谈谈。三位方便去我办公室吗？七十七层。”
得，这电梯要被我们坐冒烟了。你们李家人让人上上下下的很好玩吗？海明珠实在搞不懂李家人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李继业才和金汤安保解约，李继贤随后找上门来不是要签约吧？
金鑫微笑道：“李总太客气了，现在不到吃饭时间，我们还是很有空闲的。”
李继贤笑笑，算是为金鑫的幽默捧场，随即带三人上了七十七楼，进入自己的办公室。
百多平的办公室里，没有一丝现代办公室的气息。
室内有着淡淡的檀香气息，本应安放老板台的位置，却放置了张写字作画的实木条桌，上面摆放着宣纸、笔架和石砚。
靠窗处摆着石质茶台，几个根雕坐墩，墙面有一副山水长图，画面意境深远。
门口对面墙立着一排书架，摆放着的书大多是古籍旧本。
整个办公室看起来不像是办公的地方，倒更像是个儒雅的书房。
李继贤招呼众人坐下，又让秘书泡茶送了上来，示意秘书退下，做足了准备工作，这才干咳一声道：“三位可能觉得挺突然的，我和三位素未谋面，突然找三位谈谈着实有些冒昧。”
金鑫应对这种场合绝对游刃有余，“李总，你开门见山就好，我们嘴巴很严的。”
李继贤干笑了声，仍旧兜圈子道：“我知道我大哥李总裁和贵公司解约了，我有点替金汤安保鸣不平，毕竟在六家公司中，金汤安保看起来是最出色的。”
沈约突然道：“李总看过我们的表现吗？”
李继贤钦佩的看向沈约，“不但看过，而且很欣赏。在那种情况下，沈顾问表现上佳，和金总简直就是安保界的最佳拍档。”
“齐家安保不但装神弄鬼，还把现场的场面偷偷录下来了？”海明珠猜测道。
李继贤看向海明珠，亦是欣赏道：“基本就是这样。海小姐兰心蕙质，能猜到这点，很不简单。”
海明珠一进办公室就感觉李继贤走的是儒商范儿，和李继业的霸道总裁气质截然相反。听李继贤夸奖自己，感觉这个李家的二公子很是平易近人，好感大生，海明珠开心道：“李总过奖了，你和你大哥简直是两类人呢。”
李继贤笑起来稍有些腼腆，终于切到正题道：“我们当时可说是看了十三层的转播录像，因为最近李家有点麻烦，看了录像后，我们三兄弟都要选些安保人员负责自身的安全。十三层的测试呢，一方面是要看各方面的表现，一方面也给我们的选择提供点儿参考。”
“你们三人都需要保护？李家的三个公子？”金鑫目光微闪，见到李继贤点头，“那李家恐怕不是有一点儿麻烦了？”他言下之意就是——敢对李家人都下手，那是极为棘手的案件！
李继贤端起茶杯喝了口，神色隐约有些不安。放下茶杯，李继贤歉然道：“我很想和几位说说李家的事情，不过这件事大哥既然决定了，我就不能再向不相干的人透漏了，还请你们谅解。”
“那你找我们干什么？”海明珠感觉李继贤哪里都不差，就是太墨迹。说了很久，她竟根本不知道李继贤的真正用意。
李继贤明白海明珠不满什么，略有歉然道：“这件事真不好说，因为我还要找你们保护一个人，又和李家有关。”
海明珠几乎要将面前的茶水泼到李继贤的头上，让他清醒一下再说。沈约在一旁道：“这么说李家有两件事情，一件是李总裁做主，和你们三兄弟有关？另外一件事是和李家人有关，但不涉及到你们三兄弟，你就可以不用理会你大哥的指令。你欣赏我们在十三层的表现，感觉我们做事还可以，因此想请我们做这个事情？”
李继贤如释重负道：“沈顾问就是沈顾问，说的比我还明白。”
“李总要请我们保护什么人？”沈约感觉如果让李继贤慢悠悠的转圈，恐怕又得在巨人大厦过夜，索性自己带节奏。
李继贤从桌案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起身交给了金鑫。
照片上竟是个很清纯的女孩，看年纪还是个高中生，笑起来双眼弯弯如同月牙。
“这是？”金鑫皱眉道。
“这是我崔阿姨的女儿，名字叫做李雅薇。”李继贤看着金鑫，“金总应该对李家做了点调查？知道家父有四个……”他没说下去。
金鑫倒是一点就通，“李巨人老先生有四段承认的感情，听说第四段感情结识的女人叫做崔欣爱，生下了个女儿就叫做李雅薇，李总说的就是这母女吗？”
李继贤松了一口气，似对金鑫明了这些事情很欣慰，“对的，情况基本就是这样。雅薇因为某些原因一直在澳洲读书，最近一段时间好像出了点状况，明天就会回国，因此如果金总接下来这个事情，具体的机票班次时间我会发到金总的手机上。”
“李雅薇出了点状况？”沈约注意到旁人不太留意的细节。
李继贤迟疑了下说道：“具体情况我是真不清楚。”看着三人，李继贤郑重道：“这个我是真不清楚，并非有所隐瞒，我只是听崔阿姨的语气感觉有点问题罢了。崔阿姨始终没有说个明白，但她看起来很焦虑，所以我希望三位如果可以的话，保护雅薇的同时，顺便查查究竟是什么情况！”
47节 隐藏的危机
办公室内静了下来。
海明珠总算捋清楚事情的脉络——李雅薇应是李继贤同父异母的妹妹，如今在澳洲出了点儿事情回国，李继贤看起来不但儒雅、对家人亦是不错，就想帮阿姨解决下麻烦，正好就想到了落选的金汤安保了。李雅薇能有什么事情？一个高中女，无非叛逆点罢了。
人的运气来了，说不定哪块云彩有雨啊！
海明珠暗想这次任务看起来so easy，比起动不动就可能送命的上个任务，应该好许多。当然了，这生意接不接主要还得看金总，金总都说了，要去东南亚公费旅行呢。海明珠倒是有点犹豫不定，她很向往海滩晒太阳的惬意。
“我刚才和员工商量好了，和巨人实业的合作有些不愉快，本来准备去欧洲旅行散散心的。”金鑫脸上带着为难道。
海明珠注意到他们的旅行目的地好像突然就上升了两个档次。欧洲行和东南亚游，钱可是花的不一样的！
李继贤笑笑，亦如他大哥般掏出支票簿，几笔写下个数目，撕下递给了金鑫，“这是两成订金，只要金总的公司能帮崔阿姨解决雅薇的问题，剩下的尾款，我会及时支付。”
金鑫飞快地瞄了眼支票上的数目，嘴角露出不易觉察的笑，“旅行什么时候去都好，客户的任务那可耽误不得，谁让我们公司的信条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呢。”
“好信条。”李继贤站起来伸出了手，示意买卖正式达成，会话亦结束，“剩下的事情，就拜托金总和沈顾问了。”
从大厦下来到了广场，海明珠憋了一路终于问道：“金总，两成订金是多少？”她一直没看清支票上的数字，难免心痒。虽然钱不是给她的，但就像吃不到国宴菜品，看看配料单也是好的。
“不多，比上个任务少很多。”金鑫叹息道：“老板不好当啊。”
“当然会少了，这只是个简单任务。”海明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金鑫摆弄着手机不语，“哗啦啦”声响，海明珠听到自己手机有动静，拿出来看了眼，兴奋道：“两万块？转给我的？金总，你是真男人啊。”
金鑫感觉自己的性别不是由基因决定的，而是由海明珠来决定的。
“这是上次任务的奖金吧？”海明珠很快从兴奋中冷静下来，想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奖金。
金鑫一张脸沉了下来，“这是李雅薇这次任务的预付款。去买点好看的衣服。你比李雅薇应该大不了几岁，都是年轻人，你应该和李雅薇好接近一些。”
海明珠噘起了嘴，“金总，你不是个豪爽的男人。”
看着海明珠终于还是欢快的离去，金鑫盯着海明珠的背影道：“她看起来还是不错的，你说是不是？”
沈约微微一笑，“老总说的算了。”
金鑫拿出一张银行卡交给了沈约，“里面有五十万，密码是你我见面的时间，你拿去也买几套常换的衣服吧，别总是一套衣服穿到烂了。”
“宋经理那面怎么样？”沈约没有接卡，“你说过会去看看他的。”
“我上午去看了下，宋经理的妻子意识恢复了，看起来很快能出ICU病房了。”金鑫说着话叹口气，“哪想到宋经理又出了问题，问了下医生，说这病情况难说，说好呢，说不定宋经理几天就恢复了，说不好呢……就难熬了。”
“他们……”沈约少有的迟疑。
金鑫知道沈约想说什么，补充道：“幸运的是，当初死亡契约中附加了一份意外险，即刻生效的，因此宋经理在医院的费用可以让保险公司出，你不能不说巨人实业虽然看起来冷酷，做事倒是滴水不漏的。宋经理的妻子又有公司保险，我在她医疗帐号上汇了点钱，她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沈约舒了口气，“那就好。”
“我知道你看起来冷，实际上比谁都要心热。放心吧，咱不是狗总，有良心的，一切都由我安排，你不用操心杂事了。”金鑫将银行卡强塞到沈约的手上，“我们这次不但赚了，还赚了不少，我对你说过，只要你加入金汤公司，公司就有你的一半。这是你的分红，等到以后我们公司壮大了，我绝不会像某些人般，出了头、忘记了兄弟。”
沈约捏着那张银行卡，“我知道你很想接下上一单生意的。”
金鑫没吭声。
“生意不成，你表现的比我想象中要冷静。”沈约缓声道：“而遇到李继贤，你好像也没什么意外。”
“我以后给你解释。”金鑫截断了沈约的下文。
沈约心中暗想，金鑫看起来大咧咧的，不过心思极为缜密，生意不成、另有周折好像都在他的算计中？
他有这个困惑，可见金鑫不想谈，亦尊重金鑫的选择，“巨人大厦有鬼！”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本来很有热度的空气变的有点冷。
“发现了什么？”金鑫很有兴趣道。
“十三层有很强烈的电磁转换。”沈约皱起眉头道：“在我们困在十三层的时候，那种电磁转换从未停止过。”
“怎么会这样？”金鑫奇怪道。
沈约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当时所走的地方看起来曲折，可据我测算，不过是十三层四分之一的面积，我们并没有接近十三层的中心地带，那里应是电磁转换的核心所在。”
金鑫相信沈约的专业判断，疑惑道：“那里会有什么？”
“我不知道，我们没有机会接触那里，也没有合适的手段去探测。”沈约边想边说道：“十三层外围还有一层金属环在旋转，如同一个圆墙一样，金属环很厚，最少有两米厚。”
“你估算厚度的依据是金属环墙体还要开出个电梯间，需要和真正的电梯接通？”金鑫看到沈约点头，越想越觉得离奇，因为他从未见过这种奇特的建筑楼层——他们在十三层突然会找不到归路，因为那个门是在旋转的。
“不错。就是因为金属环总是旋转，所以我们时不时的能听到轻微的轰隆声，退路也是若隐若现。”沈约分析道：“大楼建立的时候就应该这么设计的，知道真相的恐怕只有设计师戈林和李巨人了。”
bqgxsydw.com
看了金鑫一眼，沈约怀疑道：“你是不是为这个而来的？”
“不是！”金鑫一口否认。
沈约知道金鑫没有撒谎，轻轻舒了口气，因为他内心隐约觉得，若金鑫是为了十三层而来，那他们所面对的麻烦只怕比李家危机还要巨大！
48节 业余和专业
深城机场。人来人往的川流不息，海明珠到达机场国际航站楼时，发现只有沈约一人站在指定的地点，有些奇怪道：“金总呢，他怎么没来？”
沈约一伸手，将一个黄豆粒大小的东西递给海明珠。
海明珠笑道：“我不饿，不用了。再说这东西太小了，也不够吃啊。”
“你知道这世上有种微型无线对讲接收机吧？”沈约问道。
“嘿嘿。”
海明珠将那东西接过来，“我看你总是板着脸，故意逗你玩呢，我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个对讲机呢？”虽然她看起来的确不知道的样子，随即有些兴奋道：“我们金汤安保好像很专业呢。”
拿着那黄豆粒大小的对讲机，海明珠比划了半天，不专业的问道：“这玩意要放在哪里啊？”看沈约指指耳朵，海明珠试探下，有些胆怯道：“你给我戴上吧，我怕痛。”说着话倒是大大方方地撩起了耳边的长发。
沈约迟疑了下，不过还是将微型对讲机轻轻安放在海明珠的耳孔中。
海明珠一直睁着眼睛看着沈约的举动，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点剧烈。等到沈约离开身侧时，海明珠有些担心、也有些掩饰的摸摸耳朵，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道：“当初面对李继祖他们的时候，你就是戴着个微型接收机吧？”她记得沈约当初也有这个动作。
“丫头、答中了。”金鑫的声音突然从对讲机中传了过来。
海明珠倒是吓了一跳，“金总，你在哪里？请假去欧洲了吗？”
在接收机内、金鑫的声音很是严肃，“正经点儿，我们做正事呢。李雅薇的航班正常到达，已经准时降落在机场。以今天的人流、以及安检的状况，再加上到入境口的路程推断，李雅薇应该在二十分钟后出现，丫头，你去正常的入境口举牌子等着。”
沈约从靠柱子处拿出早准备好的接待牌递给海明珠，牌子上写着两行字“李雅薇小姐，你家人在等你。”
海明珠拿着接人的牌子，感觉遮住了自己的一身靓衣，不满道：“为什么是我去举牌子？这是粗活，不是应该男人做的吗？金总，你是个真正的男人……”
“根据我们昨天整理的资料，李雅薇绝非照片上表现的那么乖乖，而是个不折不扣的叛逆女。虽然李继贤给她打了电话，说了有人会接机，她却很可能会躲避接机人员，除了正常的入境口，我还在同时监视贵宾通道以及另外几个可能的出口。沈约机动，随时在几个出口支援。这是我们两人的工作，你如果喜欢的话，岗位是可以调动的。”
海明珠听得头大，忙道：“我还是拿着牌子等人吧。”
这活儿轻松又不用动脑子，接不到李雅薇责任也不会落在她的身上。
海明珠美滋滋的想着，回头望了眼，发现沈约坐在等候椅子上闭目要睡着的样子，感觉自己又吃了大亏——金鑫说不定也是舒服的坐着，干活的人就她一个人在站着！
二十分钟飞逝而过，以海明珠的经验，也感觉坐澳洲航班的乘客应该开始陆续入境，睁大眼睛留意着出来的人员。
她也不是没做功课，昨天特意将李雅薇的照片拍了下来，认真的熟悉李雅薇的脸型，争取今天一鸣惊人。
哪想到她眼珠子几乎都要冒出来的时候，也没发现李雅薇的影踪，有些怀疑地问道：“李雅薇是不是走别的出口了？”
“应该没有。”金鑫平静地说道：“我这面还没什么发现，耐心点。”
哼，从别的出口溜走了，你别把锅甩给我就好。海明珠正担心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发现一个女子拖着行李箱匆匆的出来。大热天的，那女人居然戴着个帽子遮住一头秀发，就这样女人还嫌不够，居然还用墨镜、口罩将一张脸严密的遮住。不过看那女人口罩后好像是瓜子型的下巴，倒符合照片上李雅薇的面部特征。
“找到她了。”海明珠极为振奋，感觉自己终于在两个大男人面前表现了一把，放下牌子，快步走到那女子的面前，礼貌一笑才要说话，沈约的声音突然传来，“不是她！”
“怎么不是。你怕我抢功吧？”海明珠认为绝不能像国足般、临门一脚欠缺，伸手拦住那个女子，不等开口，那女子已经不耐烦道：“好啦，就知道躲不过你们。”
海明珠得意一笑，心想和我斗，你这女娃子还嫩啊。
那女子伸出手来，“拿来吧。”
咦，有点不对啊。海明珠觉得按照正常的程序，应该是女子将行李箱交给她的，李雅薇要她拿什么？
“我需要拿什么？”海明珠保持礼貌。
“你让我签名，不会连笔都不带吧？”那女子摘下了口罩，很是不耐烦道。
海明珠怔住，看着眼前那满是玻尿酸填充的一张脸，和照片上的李雅薇有着很大的区别，下意识问道：“李小姐，你去韩国整容了？”
“麻烦你们不要像狗仔队一样好不好，我这脸是天生就这么靓丽，绝对没整过的。”那女子有些忿然。
“你是李雅薇吗？”海明珠终于意识到了有问题。
那女人连墨镜都摘了下来，“你说什么？你不认识我？你不是找我签名的？你开玩笑吧？我可有两百多万的粉丝呢。”
我认识你谁啊。
海明珠看到眼前这女人一张标准的网红复制黏贴脸，意识到这多半是个网络暴发户，忍不住落荒而逃。
那女人却不肯善罢甘休，满是难以置信道：“你真不认识我？你等等，我还不信了，我这么火……”她居然一把抓住了海明珠，不依不饶起来。
“沈顾问，救命。”海明珠看到沈约走过来，立即求救。
“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沈约看着陌生人的模样和海明珠擦肩而过，差点没把海明珠气晕过去。沈约不理会海明珠这面的麻烦，说话间已经快步走到一个女子的面前。
xiaoshuting.cc
那女子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两边系着金色的小头饰，身着萝莉裙，裙边还有紫色的蕾丝花边。看起来像萝莉，妆容却是极浓，遮住了本来的面目，方才一直拖着行李箱在一旁看热闹，见到沈约走过来，脸上不禁露出吃惊的表情，转身就要离去，沈约已经站在那萝莉装女子的面前，客气道：“李雅薇小姐，我们等候多时了。”
49节 COSPLAY
海明珠在一旁被网红女死死缠住，见到沈约的举动，不由得急声道：“沈顾问，你面前那女人绝不是李雅薇。”
她是有判断的，这种妆容的女人很难过了出入境检查那一关，出入境检查的人员会让这种女人洗脸的。沈约看起来厉害，但太不了解年轻人了，依照她海明珠的判断，这女人就是路过的女子，热爱当下流行的COSPLAY罢了。
果不其然，那萝莉装的女子冷冷道：“你认错人了。”
沈约微笑道：“不会错的。李小姐出来的晚，多半是去洗手间补了个妆吧？不过李小姐恐怕是忘记撕掉行李上的标签了。”
他说罢指指行李箱上贴的拖运标签，上面的拼音字体虽不大，拼出来正是“李雅薇”三字。
那女子感觉有些意外。
海明珠终于挣脱了那个网红女，气喘吁吁地跑来。虽然感觉羊圈里面的羊已经不多了，可还是得补一下，“雅薇你好，我叫海明珠，和这个沈约是同事。”看到李雅薇更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海明珠灵机一动，“你喜欢COSPLAY？我也喜欢啊。”
找到共同语言，才有拉近彼此距离的可能。海明珠的心理学毕竟不是体育老师教的。
“你喜欢cosplay？”李雅薇终于回了句。
“你这是cosplay的……”海明珠虽知道二次元，不过仅仅流于表面，看着李雅薇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很怀疑这叛逆女cosplay的是鹦鹉，话到嘴边却是，“你cosplay的是不知火舞吧？”
李雅薇冷哼一声，拖着行李箱就走。
海明珠补羊圈失败，求救般的看着沈约，“沈顾问，你说两句啊。”在她心目中，只要沈约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事情。
沈约摊摊手表示无可奈何。
“金总，你能不能给点建议？”海明珠求援道。
金鑫的话终于传了过来，“我知道和武有关的就两个人，武大郎和武二郎，她总不会是cosplay的这两人吧？”
海明珠放弃了寻找共同话题的高要求，“我们现在怎么办？”
“当然是跟着了。”金鑫建议道。
沈约在金鑫建议前，已经举步跟随在李雅薇的身后。
李雅薇拖着箱子走了片刻，突然回头看着跟在身后的沈约道：“我警告你，你不要再跟着我，不然我报警告你性.骚扰了。”
沈约面色不改，平静道：“李小姐，出去无论坐什么车都是只有这一条路，我不会飞，也只能走这条路的。”
李雅薇瞪着沈约，突然掉头就走，她走的是和沈约截然相反的道路。
海明珠倒想看看沈约如何再找借口跟上去，沈约却出人意外的向外继续走去，海明珠跟着谁都感觉不对劲，终于还是跟上了沈约，“沈顾问，咱们就这么走了？”
话未说两句，李雅薇突然急匆匆的拖着箱子小跑过来，对沈约道：“你车呢？在哪里？”
沈约有些意外的模样，“怎么？”
“带我去你的车那里！”李雅薇语气中有些急切，回头向后看了眼。
海明珠顺着李雅薇的视线望过去，就看到两个带墨镜的西装男子正拿着张照片向路人打听着什么，其中有个墨镜男下意识的向这个方向看了眼，突然朝李雅薇的方向走来。
李雅薇的浓妆也掩饰不住她的惶恐。
“除了我们？还有人在找你？”海明珠不由问了句，她下意识的觉得这两个墨镜西装男找的就是李雅薇。
“你们走不走，不走我找别人了！”李雅薇跺脚道。
沈约“嗯”了声，不急不缓道：“李小姐跟着我。”他快步走下了扶梯，径直到了地下停车场，按了下车钥匙，有车灯亮了下。沈约当先过去，还很绅士的为李雅薇开了车门，
李雅薇不停的回头看着，一头钻到车内，伏低了身子，急声道：“快开车，走啦。”
沈约倒不急，将李雅薇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这才坐到驾驶位发动了车子。
车子驶出停车场时，那两个墨镜男正追入停车场，向着他们的方向指指点点，不知道说着什么？
李雅薇悄悄透过后窗看到这一幕，见到那两个墨镜男没有追上来，终于轻轻舒口气，拍了下胸口。
海明珠坐在副驾上满是意外——她本来以为金鑫运筹帷幄之中，不想金鑫恐怕已在千里之外。
金鑫为何始终不出面？
海明珠想不明白，却庆幸老天帮忙，突然冒出两个墨镜男终于让李雅薇投靠了二人。
“雅薇，追你的是什么人？”海明珠觉得应该利用那两人让李雅微更坚定的和已方站在一起。
“谁追我？你胡说什么？”李雅薇逃脱险境，又恢复了拒人千里的态度。
你以为我们瞎啊！
海明珠内心不满，耐心道：“雅薇，你有事情可以和我们说。你妈请我们，就是帮你解决问题的。”
李雅薇透过观后镜看了沈约一眼，冷漠道：“我没有妈。”
那是老天爷大发慈悲找我们来照顾你了？！
海明珠虽是心中嘀咕，不过多少知道叛逆孩子的想法——因为某些矛盾想不开，就狠心将父母看作陌生人一样。可怜天下父母，却仍不离不弃为子女奉献全部心血。
“你要带我去哪里？”李雅薇看着观后镜中的沈约道。
沈约看着前方道：“如果李小姐允许的话，我准备按照李总的安排，带你到你前海的家。你的……有人在等你。”
他本来想说你妈在等你，可看李雅薇对母亲很厌恶的样子，还是换了说法。
tsxsw.la
“前海那面只有栋房子，并没有家。”李雅薇咬着嘴唇道：“你如果要带我去那里，请你让我中途下车。”
或许沈约一直表现的并不让人讨厌，李雅薇客气了许多。
“李小姐中途下车准备去哪里？”沈约看似话不多，却很合心，“我们也可以送你去的。”
李雅薇的眼神那一刻突然变得异常空洞。
她没有妈，她没有家，她看起来无处可去。
海明珠看着这富家女，却不觉得这女人可怜，反倒感觉这一切都是李雅薇自己作的。
“我饿了。”李雅薇终于开口道：“你叫沈约是吧？能不能送我去家你喜欢去的饭店，请我吃顿饭呢？”
50节 吃软饭
你们这是要约吗？
海明珠很意外李雅薇的请求，饿了就吃饭很正常，李雅薇要他们带着去吃饭也不算过分，可找个沈约喜欢去的饭店是什么意思？
海明珠想不明白，感觉眼前这个萝莉的心思比大婶的还要难猜。
沈约根本没有去猜，只是转动方向盘道：“好。”
车子终于在路边停了下来，李雅薇下车时看到路边飞扬的垃圾袋，脸色有些不好看，显然是不太适应这种地方。
“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沈约留意到李雅薇有些嫌恶的表情，“这里吃的东西很便宜，我喜欢去的饭店就是便宜的饭店。你确定要在这里吃吗？”
海明珠不由得问了句，“沈顾问，你住在哪里？”
沈约向左前方不远的单身公寓指了下，海明珠看起来还想再问问具体的地点，不过看到李雅薇已经当先向路边店走去，海明珠忙跟了上去。
看了半天，总算捡一家稍有规模、有二层楼的饭店。已到晚上吃饭时间，服务生不等招呼，李雅薇已经问道：“有雅间吗？要雅间！”
“二楼请。”服务生引领道。
李雅薇在雅间的窗边坐了下来，还是很不满意的表情，“这也是人吃饭的地方吗？”
海明珠无名之火一下子冒了上来，“是你要沈顾问带你来这种地方的，不是我们求你的。你有钱吃的都是鱼翅鲍参，自然看不起这种地方，可麻烦你不要顺便看不起那些在这里吃饭的人！”
李雅薇怔了下，带着歉意说道：“对不住，我习惯了，下次我注意改正说法。”
海明珠愣住。
不知为何，自从李雅薇要“约”沈约开始，海明珠就感觉到有点不痛快，看到李雅薇随口羞辱这地方、无形中就是贬低沈约，她心中更是压不住火气。但听到李雅薇道歉，海明珠反倒有点意外，她知道这种富家女道歉很稀罕的，“我说的也有点过头了。”
转望沈约，海明珠眨了下眼睛，“可能是中午和你在一起吃饭，喝了点啤酒的缘故。”
我什么时候和你吃饭了？
沈约不明白海明珠为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并未回应。
三人落座，沈约将菜单递给了李雅薇，李雅薇看着海明珠道：“海小姐，你喜欢吃什么菜？”
海明珠感觉李雅薇突然换了个人般，褪去冷漠，反倒有点平易近人的模样。一时间有些不适应，有些为方才的无名火歉然，“我一直都是随便吃的。你是客人，菜应该由你点才对。”
“今天我买单。”李雅薇不容置疑道：“你们不要和我抢，谁和我抢我和谁急的。”
沈约笑道：“让女人抢着买单的机会并不多，李小姐你尽管放心，我不会错过的。”
李雅薇出机场的时候本来脸若凝霜，这会儿好像和沈约、海明珠熟络了，展现活泼的一幕，“我就喜欢你这种直率的男人。”
你眼神不好吧？让女人买单也叫直率？这么看来，那些吃软饭的男人都该叫猛男了。海明珠忍不住腹诽句。
李雅薇伸手要掏钱包，动作凝了下。
你不会就是客气客气吧？千万不要搞没带钱包的老套桥段。海明珠心中暗道。
“我没带钱包。”李雅薇一句话让海明珠觉得不出所料，随后却让海明珠大出意外，“沈约，能不能麻烦你把我的箱子拿上来？在机场洗手间化妆的时候，我把钱包放在手袋里，手袋又在我的箱子里。”
得，你这个吃白饭的借口很有创意。海明珠叹口气道：“不用那么麻烦了，我请就好。我还没请过……雅薇呢。”
李雅薇坚持道：“不行，说我请客我就请客，沈约，麻烦你把我的箱子带进来，我除了需要钱包，还需要点儿私人的东西。”言罢脸上难得的一红。
沈约并不废话，起身下楼。
李雅薇看着海明珠偷笑道：“我肚子疼，需要‘面包’的。”
海明珠这次倒没有把面包想成是吃的，有些恍然道：“那真的要拿箱子去。”看着李雅薇捂着肚子，海明珠关心道：“不太要紧吧。”
“感觉要来了。”李雅薇说的隐晦，不过身为女人的海明珠很是了然，倒有点替李雅薇着急，“沈约怎么还不上来？”
“哪有那么快。”李雅薇突然有点神秘的一笑，“海小姐，你喜欢沈约的，是不是？”
海明珠吓的差点儿跳了起来，“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那种想法！”
“你骗不了我。”李雅薇人小鬼大，“你刚才其实想说，你还没请过沈约吃饭，你并不是想请我李雅薇吃饭，这点我能分辨出来。”
海明珠怔住，没想到李雅薇的第六感这么灵。说实话，她当初的确是这个意思，只是怕李雅薇尴尬，这才改口换了说法。
“下意识的反应才最表现真实的情感。”李雅薇比海明珠更像学心理的，“但你们的关系肯定还只是萌芽。”
这你也能看得出来？海明珠有些不服。
“不然你就不会问沈约住在哪里了，是不是？”李雅薇了然道：“一个女人喜欢上男人，才会去打听那男人的一切，若不喜欢那个男人，那男人睡大街她也会视而不见的。”
海明珠知道自己比李雅薇要大，可感觉要谈感情，自己倒像个嫩娃子了。
“我去看看沈约……”她略带慌张的起身，就听到楼梯口有脚步声，随后沈约拖着箱子走了上来。
李雅薇看到沈约，起身立即接过箱子，背对箱子开了很先进的电子密码锁，显然对箱子里的东西很重视，对旁人也有戒备。
wucuoxs.com
海明珠看到，倒感慨有钱人就是奢侈，密码锁都和普通人的不同。
背对二人，李雅薇飞快的拿起几片“面包”塞到手袋，这才神色自如的拎起手袋，转身对沈约、海明珠道：“我去下洗手间，你们先点菜。不用等我，可能需要一会儿的。”说罢向海明珠挤了下眼睛。
海明珠偷看到李雅薇拿“面包”的小动作，心照不宣的回眨下眼睛，突然感觉李雅薇倒有点可爱。
沈约问道：“需要帮忙吗？”
“女孩子去洗手间，你有什么忙可以帮的？”海明珠截断道。
沈约“哦”了声，坐下来翻看着菜单。海明珠看了眼贵重的密码箱，挨着沈约身边坐下来，主动道：“你要吃什么？我请你啊。”
“我最近胃口不太好……”沈约招呼服务生道：“你们这儿的米饭怎么样？是好大米吗？我想吃点儿软饭。”
51节 小贼遇到祖宗
海明珠本来觉得李雅薇第一次见面就约的要求就挺离谱，这又听到沈约公然吃软饭，只好将头扭到一旁，很希望服务生不要把他们看作一伙的。
服务生倒是第一次听男人把吃软饭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硬梆梆回道：“两元一碗的米饭，你说软不软？”随后若有深意的指出，“吃点硬饭更男人的。”
服务生早就有点看沈约不顺眼了，行事软，吃的也软，一个大男人带两个女的上来，居然还让女的请吃饭，实在是在丢尽天下男人的脸！
“那看起来在这里吃不了软饭了。”沈约不在意服务生的点醒，遗憾道：“很抱歉，我们需要换一家了！”
他拎起箱子要走，海明珠见状急了，“你干什么？说好了要请雅薇在这里吃饭。再说雅薇还在洗手间呢，你现在走了算是怎么回事？”
沈约扭头看了海明珠一眼，肯定道：“李雅薇现在如果在洗手间的话，我可以请你吃一辈子的饭！”
海明珠先是一愣，随即惊慌道：“你说她偷偷的走掉了？”
虽是这么说，还是有些不信，海明珠当先窜到了楼下，去饭店洗手间的地方一看，回头对下楼的沈约道：“她真的跑掉了。”
沈约“嗯”了声，居然仍是不紧不慢的将行李箱放在后备箱，慢悠悠的坐到驾驶位。海明珠火急火燎的上了副驾，看沈约仍不发动引擎，焦急道：“你怎么还不开车？”
“你要去哪里？”沈约反问道。
海明珠一怔，这才发现的确是个问题，“她头发很鲜艳，是个扎眼的女人，我去问问路人看看是否知道她逃到哪里去了。”
说罢就要下车，看到沈约居然还坐着不动，海明珠意识到点儿问题，“你早知道她要逃了？不然你也不会以饭店没有软饭的借口离开？！”
沈约笑笑，“你开始聪明了。”
海明珠长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还是忍不住大声道：“你早知道，你为什么不拦住她？”
“我是要拦住她啊。”沈约提醒道：“李雅薇下楼，我说了要帮忙的，可是你把我拦住了。”
“你就这么听我的话啊。”海明珠又急了起来，“我不知道她会逃走，你知道，你就应该告诉我啊。现在好了，你准备让我背这个黑锅了，让金总扣我工资了，是不是？”她真很急，眼圈都有些发红。
沈约突然笑了起来，“金鑫，算了吧，别难为她了。”
“什么？”海明珠意识到什么，“金总也在这儿附近？”
“我就知道你会心软。”金鑫的声音传过来：“我本来想给丫头一个教训，让她不要这么容易相信人的。”
“你们……都听到了？”海明珠下意识地摸了下耳背，终于记起无线对讲接收器一直开着呢。
“从李雅薇要上二层雅间的时候，沈约就知道她要找机会溜走了。”金鑫的声音不咸不淡道。
beqege.cc
沈约笑笑，“是金总早就猜到了，根据金总的资料，这个李雅薇决不是什么乖乖女的，为何会听我们的安排？乖乖跟我们走？”
“好了，好了，算你们能耐好不好？”海明珠很是尴尬道：“你们这么能，怎么还是让李雅薇跑掉了。”
“金总让她跑掉的。”沈约解释道。
海明珠糊涂道：“你们傻还是我傻？你们知道她要溜，还让她故意跑掉。你们这些能人的想法我真的想不明白。”
“你想明白，就可以坐我的位置了。”金鑫那面似在做着什么，突然道：“李雅薇是向市区去了。”
海明珠感觉手机“叮”的声响，开启一看，居然是个位置定位。
“金总，你让我们去这地方找你？你好像还在移动啊？”
沈约瞄了眼手机上的位置，“那是李雅薇的位置，她应该是在背街的路边拦了辆的士去的市区吧？我看她在窗口的时候，很留意窗外背街的动静。”
“全中！”金鑫道：“我在跟着她，你们也快点。”
海明珠听的清清楚楚，仍旧稀里糊涂，“你们追踪李雅薇？金总只能传回自己的位置，怎么能发回李雅薇的位置？你们在李雅薇的身上放了追踪器？”
看到沈约点头，海明珠意外道：“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她一直注意沈约和李雅薇，确定二人的距离好像一直拉的比较远。
“定位器是在她的手袋内。”沈约解释道。
海明珠难以置信道：“等等，我亲眼看到李雅薇从行李箱中拿出了手袋，行李箱上是电子密码锁，你们怎么能早早的把跟踪器放在手袋里呢？”
“对于金鑫来说，破解那个所谓的智能电子锁用不了三秒的。”沈约哂笑道：“如果是机械锁反倒要麻烦些。”
海明珠醒悟道：“这么说来？在我们进饭店的时候，金总就也跟了过来，开了后备箱、破解密码锁，将跟踪器放到了李雅薇的手袋中？”
“就是这样。”沈约将海明珠的手机拿过来，确定新的位置信息。
“你们还真是高明啊。”
海明珠嘿嘿冷笑道：“李雅薇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找这种地方吃饭，骗取了我们的信任……”
“是骗取了你的信任。”金鑫纠正道。
海明珠感觉有些尴尬，红着脸说道：“好吧，就我傻好了吧。她骗取了我的信任，还故意拿了‘面包’、留下了箱子，就是用来麻痹我，让我产生同情。”
“她也是在麻痹我们，她认为留下了箱子，让我们更想不到她会溜走。”金鑫补充道。
“可她做梦也没想到，她这个小贼遇到的是贼祖宗。”海明珠了然中有着气愤，“你们压根都没信过她！因此在她上楼的时候，金总就摸到我们停车的地方，偷装个跟踪器。正巧李雅薇很配合的要取手袋，沈约就故意将箱子拿过来。可李雅薇要不是恰巧这么配合，你们跟踪的计划就要落空了呢。”
“李雅薇八成要取手袋的。”金鑫自信道：“澳洲和国内的支付系统不同，她有手机，却没钱和信用卡，在本市可是很难行走。”
“说不定她缺心眼就不拿手袋呢。”海明珠摇头叹气道：“我觉得你们这次还是有点儿运气的成分。”
金鑫那面并不恼怒，似乎感觉缺心眼的另有其人，“她不拿手袋，我们就另想跟踪的方法了。你以为我们在没有把握跟踪她的情况下会放她走？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你真以为沈约会忘记行动的目的，被你随意拦住吗？”
海明珠哑口无语。
52节 小测试
海明珠本来以为自己够聪明的，今天也很想展现下自己的聪明，可如今听了金鑫解释后，发现自己的智商应该和百万年前未太进化的猿人差不多。
靠在副驾上，海明珠闭上了眼睛，“到地方了，麻烦你叫我一声。”她不是困，她是被气的想静静。
所有人都很明白，就她傻啦吧唧的同情这个、关心那个。
沈约从观后镜看了眼海明珠，突然道：“其实关心人不是错，同情更不是，可恶的是那些利用别人好意的人。”
海明珠内心舒服些了。
“沈顾问，我其实不是那么笨的，麻烦你以后有什么行动的时候，能不能给我透漏点儿风声，我也会看眼色行事。”
沈约很是怀疑的表情。
“不能。”金鑫一口否决道：“当初你不看沈约的眼色，执意要揭开齐家安保的秘密，我那时就决定先少和你交底。你太难藏住心事了。”
海明珠无可辩驳，发现原来“祸根”在那时候就种下了。
“不过不告诉你真相也很有作用。”金鑫又道。
海明珠闭目养神的功夫心中想的明白，“你们需要让我表现出被李雅薇骗过的样子，你们才能骗过李雅薇是吧？”
“是啊。”金鑫并不否认道：“李雅薇这丫头不简单，我们需要一个有真实反应的人，你很符合这个特点。”
你不如直接说我笨，真的会被人骗了好了。海明珠内心嘀咕道。
汽车飞快的行驶，沈约跟着不停传来的位置。大约半小时的功夫，夜意已有，沈约道：“好像更靠近本市聚集吃喝玩乐的地方了。”
“应该快到了。”金鑫那面传来讯息，“李雅薇的位置在转圈子，不像是发现了我们跟踪，更像找什么地方。车停在一个酒吧前了……”
片刻后，金鑫已经确定道：“酒吧是随缘酒吧。”
海明珠倒有些好奇金鑫是如何做到这些的，在机场的时候，金鑫好像一人也能监视很多出口，看起来和特工片的专业特工一样。
“随缘酒吧，名字挺文青的，李雅薇去那里干什么？不符合她的个性啊，我还以为她要去附近的什么狂野酒吧呢。”沈约转动方向盘向酒吧定位的方向驶去。
海明珠迷糊了片刻，这会儿清醒了些，想到了极为关键的问题，“金总，沈顾问，我们为何要跟踪她？跟她过来喝酒吗？”
金鑫没有回话。
沈约看到了酒吧，先在附近找到停车位，下车后低声解释道：“当初李继贤说李雅薇有点麻烦，你还记得吧？”
“她肯定不会对我们说，因此我们就跟踪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海明珠终于明白了，她做事稀里糊涂的，沈约和金鑫一直都很明白。
“因此你知道真相了，就要认真看看她究竟有什么麻烦，而不是被别人说穿了真相就手足无措的样子。”金鑫再次开口。
loubiqu.net
海明珠脸红了下，倒真有点手足无措。李雅薇和她谈论沈约的时候，她早忘记了对讲机一直是开着的，如今想来——金鑫和沈约那时候都听着她们两个女人的对话呢。
那他们不是什么都听到了？海明珠想到这里，几乎要钻到地底去。
沈约突然停下了脚步，上下打量着海明珠，“美女，约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吧。”海明珠连连后退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事！你不要以为李雅薇那么说，我就真的喜欢你，她是胡说八道！”
对讲机那面的金鑫嘿嘿笑了起来，“要不现场找个别的职场女凑数吧，她看起来实在不像经常去酒吧的样子了。她装我们的秘书、市场经理可以，要去乱点的地方混，反倒是个麻烦，很容易被人以为我们是条子出警呢。”
海明珠很快回过神来，发现不过是个小测试，立即道：“我可以的。”看着沈约盯着自己，海明珠上前一步，效仿电视剧中看到的情节，支臂托腮，几乎扭断了小腰道：“帅哥，我真的可以的，要去喝一杯吗？”
沈约笑笑，“那你解开个衬衣扣子给我看看。”
“你要看什么？”海明珠再次退后，慌乱道：“你又要干什么？”
沈约那面已经解开了胸前三个衬衣扣，又弄乱下自己的头发，表现的稍微颓废、又稍微有点MAN的样子。
虽没金鑫高，可沈约的身材却是极好，中间的扣子解开，隐约看到里面的胸肌。
海明珠懂得沈约这是示范，听到金鑫那面又在叹气，一咬牙，解开了衬衣下摆近腰的两个扣子。
就算没有吃过猪肉，总算看过猪跑，她知道女人要性感通常是露出胸来的，终究没有那个勇气，海明珠露出点纤细的腰身来充数。
沈约微微点头，“可以了。走吧。”
二人进了随缘酒吧的门，有轻音乐悠扬的传了过来，酒吧内的灯光看起来有些昏暗，是个适合情侣约会的地方。
有三三两两的情侣坐在略显得昏黑的角落，窃窃私语着什么。
海明珠心中纳闷，暗想李雅薇是来会情人的吗？她大略扫了下酒吧各处，并没有发现李雅薇的踪迹，李雅薇干什么去了？
沈约看起来不但看过猪跑，还吃过不少猪肉，到了吧台前，也不看什么价目，直接说道：“两杯金汤力。”
调酒师上下打量着这二人，沈约装作避开海明珠，对调酒师很低的声音补充一句，“加点劲了。”调酒师会心一笑，又看了海明珠一眼，从身后的酒柜拿出几瓶酒、两只杯子。
酒杯上下翻飞，酒水淋漓晃动，不多时，两杯带着清香、上覆柠檬的透明酒水推到两人面前。
金汤力——口感舒适，有松子酒加碳酸水的味道，很适合女士饮用，不过加劲的金汤力多少就有点男人的龌蹉心思在里面了。
沈约熟练的接过酒，递给海明珠一杯，海明珠接过酒杯看起来如同接过炸弹一样不安，很怕自己不适合这种场面露出破绽。
调酒师又是有点诡异的笑。
沈约端过自己那杯的时候，顺手甩下了四张老人头，似随口问道：“我还约个朋友到这里，女的，头发五颜六色像鬼似的，来了没有？”
53节 潜规则
海明珠早扫遍了酒吧，根本没有发现李雅薇，听沈约套问李雅薇的行踪，立即来了精神。
调酒师收酒的时候，利索的顺便把四张老人头扫到台下，一杯酒不到一张老人头，剩下的自然都是小费。
沈约的举动算不上豪客，但小费绝对比刚到酒吧的雏儿给的要多的多。
向酒吧旁侧幽静的过道呶呶嘴，调酒师不再理会沈约。
沈约却会意，端着酒杯搂住了海明珠的腰，向那幽静的过道走去。
过道略长，幽静、黑暗的让人有点心慌，看似随意的沈约在幽静的过道突然停了下来，猎豹般的回头看了眼，发现调酒师正收回看向这面的目光，拿个对讲机讲着什么。
“你留意他干什么？”海明珠一直被沈约搂着，感觉有点儿热，可又不能推开沈约。
做戏，咱是在做戏，要有演戏的职业精神呢。
海明珠安慰着自己，“你怀疑他和李雅薇有关系？”感觉热的有点渴，海明珠嗅到酒水的香气，忍不住想抿上一点。
“这酒加劲了。”沈约低声在海明珠的耳边道，“你酒量怎么样？”
“挺好的。”海明珠不想让沈约小看自己，有些逞强道：“有机会我们俩个喝一场比试一下？”言罢为了证明自己的酒量，就要将整杯酒喝下去。
沈约将酒夺过来，“两百块一杯的酒不是这么喝的。”
“那要怎么喝？”海明珠很是奇怪道。长到这么大，这种地方她是第一次来，知道酒吧有很多不成文的规矩。
“手摊开。”沈约低声吩咐道，同时将海明珠推到甬道更暗的角落。
调酒师向这个方向看了眼，从他的角度来看，依稀能看到沈约的背影，亦能看到沈约和海明珠很接近，看那种姿势，谁都想得到他们在做什么。调酒师见状，嘴角露出会意的笑。
“用手喝？”海明珠头一次听到这种喝法，不能相信，却还是依言伸开双手。
沈约将酒水倒在海明珠手上半数，突然一推海明珠的双手，酒水全部兜在海明珠的脸上。
虽有准备，海明珠却没想到沈约会这么做，失声道：“你做什么？”不想沈约举动不停，转瞬将另外半杯酒尽数泼在了海明珠的胸口。
海明珠那一刻如同身在噩梦般，从没想到过一向沉默却有礼的沈约会有这种发疯的举动，慌乱加上惊吓，海明珠一记耳光打了过去，叫道：“你疯了吗，你干什么？”
沈约抓住了海明珠的手，将海明珠压在墙边。海明珠不由得拼命挣扎道：“沈约，你清醒一些！”
“我很清醒！”沈约低声在海明珠耳边道：“李雅薇不在这里，那她就在另外的一个地方。”
海明珠一听到“李雅薇”三个字，感觉沈约还没忘记任务。黑暗中，发现沈约目光咄咄，并没有失去理智，看到沈约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海明珠暂时也没有挣扎。
loubiqu.net
不过感觉两人距离实在太近，海明珠心有点乱，小声说道：“你能不能离我远点说话？”
沈约并没有退后，低声解释道：“随缘酒吧和附近的狂野酒吧都是一家老板开的。中间有条改装的道路连接。”
“你说李雅薇去了狂野酒吧？”海明珠有点明白过来。
“我怀疑是这样，因为金鑫一直没有发出李雅薇离开的消息。”沈约道：“既然这样，我们就要去狂野酒吧找李雅薇。”
“那我们过去就好了，现在是在干什么？”海明珠看到沈约极为清醒，心中少了胆怯和畏惧。
清醒的沈约让她心安，这也是为何她虽从没到过酒吧，却决定和沈约到这里的缘故。
如果是金鑫的话，她打死也不会来到这里的。
海明珠奇怪自己这种时候还想着这种差别，沈约已经解释道：“狂野酒吧是会员制，对进入的人员监控很严格，我们从正门根本进不去。我们是去找人，若是弄出大的响动更不容易完成任务。”
“因此我们从这条近道进去？”海明珠明白了其中的复杂。
沈约点点头，“随缘酒吧是给一些初入社会的男女用的，不过有的想进一步发展关系，女的又不愿意，男的就会让调酒师在金汤力酒里加点料。金汤力本来多是女士喝的，女人很喜欢喝，因此不太设防，不过加料的不一样，酒量不好的女性，一杯下去可能就给闷晕的。然后男的就会带女的去狂野酒吧。那种氛围下……男人得手的几率几乎是九成九。”
海明珠听得明白，也听得心寒，“狂野酒吧很不干净？”随即气愤道：“用这种手段骗女人的都是渣男！”
沈约脸上露出几分哂笑道：“你才毕业吗？来这种地方的有几个是真正想喝酒的？”
“我就是才毕业啊。”海明珠咬着嘴唇道，“那我们还在等什么？”她终于明白沈约刚才在做什么了，沈约是要表现出将她灌醉的渣男本色！而沈约故意泼她一身酒，亦是让她表现出才入社会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的正常反应。
她现在已经一身酒气，看来接下来就要进入装醉的环节。
“酒劲发作要点儿时间，我们也要给调酒师点儿时间。”沈约低声道：“这个调酒师也不是好货，在这里负责筛选符合进入条件的男女。”
“什么叫符合条件？”海明珠问了句。
“里面多是有钱的主儿，喜欢找刺激，初入社会的女人在那里很受欢迎。调酒师看出你是个雏儿，我表现的也很符合渣男特色，因此刚才用对讲机就是通知巡场子的，有羊入虎口了。会员制是防备条子的，我们这样的羊，他们不会管，反倒很喜欢，因为会有很多意料不到的变数。”
海明珠内心颤了下，对于“变数”二字蕴含的深意忍不住的心悸，“你会保护我的，是不是？”
甬道内安静了片刻，沈约平静地说道：“你不主动乱说话，掖着点儿性格，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海明珠一颗心放了下来——沈约无形中有那种让人心安的感觉。
“没想到你对这套路还很熟悉。”海明珠明知沈约不是渣男，还是忍不住试探问了句。
沈约沉默片刻，“我以前和金鑫接过个有关酒吧的案子，过程基本就是这样。”不想再说什么，沈约道：“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他扶住海明珠穿过幽暗的甬道，向前走去。
海明珠装醉般的依偎在沈约的身侧，脚步蹒跚，如同踩在云端之上。
54节 你只负责醉就好了
海明珠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双腿发软，还是装的，半依靠在沈约身上，走在那本会让女性畏惧的幽暗通道时，她却觉得很是期待。
期待这条道路再长一些。
不想通道几步就走完了，甚至没有回味的时间。偷看下沈约不羁的头发下一张俊朗的脸，海明珠终于道：“脸还痛吗？”
她很后悔刚才抽的那记耳光实在重了些，回到正常的光线下，她才发现沈约的脸颊上有五道红手印。
她那时是用了多大力气，才会给沈约造成这种伤害？
沈约一直没有发怒，海明珠却很是愧疚。
“快到了。”沈约压低了声音。他们走的看似是条再寻常不过的逃生通道，前方有两条岔路。有脚步声传来，两个彪形大汉无声无息的从一条通道走出，走到沈约面前略慢了脚步。
“这……这是哪里？”海明珠装醉含混道，她也真想知道沈约是不是找错了地方。这里就是一条寻常的通道啊。
“快到家了。”沈约很是殷切道，“你再坚持一下，我就送你到家了。”
沈约的回答让那两个警惕的大汉会意的一笑，根本没问什么，就向随缘酒吧的方向走去，一人说道：“这妞看起来不常来。”
另外一人道：“这种男的倒常见。看到他脸上那手印了吗？”
“他付出了，今晚会十倍的拿到回报的。女的就是心软，打男的一记耳光，心中内疚，被有心的男的哄几句就会主动付出和解了。”另外一个大汉语气中很有点猥琐。
海明珠只感觉身上有点发凉，只从这简单的对话她就知道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两个巡场子的已经见怪不怪了。
沈约推开前方的一道门，然后再过一道，前方就是厚重的帘子。掀开帘子，随即就是冷冷的凉气还有震耳欲聋的音乐穿透而来。
经过沈约的解释，海明珠虽对狂野酒吧有了认知，但听到那撕心裂肺的音乐声时，还是被震的有些发懵。
她进入的完全是另外的一个世界。
如同人世间的一个对立面。
前方就是一个极大的迪厅。蓝色星空顶棚的光线如流星雨般闪烁流动，照耀着幽冥一样，所有人都被光线照的光怪陆离，全不是正常的颜色。
年轻的女DJ晃动着已有汗水的腰肢，一头红发如同火焰般燃烧，仍忘不了用最劲的音乐调动着场内的气氛，而舞池内，上百的男男女女随着音乐扭动着躯体四肢，做着近乎原始的动作，嘴里发出没有意义、却极嗨的尖叫。
沈约二人衣着有点不整，身上又满是酒味，可和这里的人比起来，简直就是优秀的三好模范生了。
迪厅旁，不时有眼神闪烁、躲躲藏藏的男人经过，若有兴趣的打量着“烂醉如泥”的海明珠，眼中的野望根本不加遮掩。
海明珠感觉到周围如狼的目光，心口不停的抽搐，紧紧地握着沈约的手臂。
loubiqu.net
“放轻松一些，酒醉了神经会失调，不会像你这样有目的用力了。”沈约低声在海明珠耳边道：“这些多是捡尸的，你有男人在身边，这些人被酒和摇头.丸掏空了身子，只会对‘女尸’有兴趣，不会主动找男人挑事的。”
捡尸？海明珠心中一颤，知道这其中蕴含的意思——在这里，总有寻求刺激的女人喝的烂醉如泥，然后就会毫无抵抗的被这些男人带到别的地方。
海明珠听过这种新闻，却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会这么自甘堕落，可如今看来，这里喝的酩酊大醉的女人绝不在少数。
尽力的让自己表现的正常，海明珠已随着沈约到了迪厅较为幽暗的角落，听到周围很有些不堪的声音，海明珠突然搂住了沈约的脖子，将脸贴在沈约的脸上。
沈约愣住，他从未想到过海明珠会有这种举动。
“沈顾问。”海明珠呼吸有了些急促，“我们要怎么找到李雅薇？我们赶快找到李雅薇，然后快点离开这里行不行？”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当作一切是演戏，但内心实在有着说不出的恐惧，如果不是沈约就在她身边，她一刻也不想停留在这里。
对于烂醉嗨高的人，这里是天堂，对她这种人来说，这里就是人间地狱！
“迪厅没有李雅薇。”沈约皱眉道。
“你怎么知道的？”海明珠贴近了沈约，感觉远离了恐惧，“金总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我们无法定位李雅薇……”
“金鑫已经无法定位到李雅薇了。”沈约目光掠过迪厅，留意着周边的情形。
“为什么？”海明珠不解道，却意识到不妥，想要远离沈约。幽暗的环境适合不自觉的放飞自我，可如果金鑫一直在旁听，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觉得这里需要信号吗？”沈约反问道：“这里的人只想发泄，不想再和外界接触，因此附近有信号屏蔽装置，再加上这里墙壁很厚，定位器的信号根本穿不出去。金鑫目前联系不到我们，你没有发现他很久没有联系我们了吗？”
海明珠听到金鑫无法联系这面，微微舒了口气，故作不经意道：“这么说他听不到我们的对话。”随即掩饰道：“他真的无法探测到跟踪器的信号？”
“情况就是这样，到了这里，完全就要靠我们两个了。金鑫早知道这点的。”
“那你怎么知道李雅薇不在迪厅？”海明珠重回方才的问题，“我根本看不太清楚这里的人，这里的灯光很凌乱，让我无法有效辨别。再说这多人都很相似……”
沈约反倒笑笑，“你不用找，你只负责醉就好了。”他想到什么，就要起身，突然屁股坐的更沉一些，搂紧了海明珠。
海明珠意识到有问题出现，装作烂泥般的贴着沈约，双眸微闭，却露出丝缝隙看着前方的动静。
“我觉得眼熟，就过来看看。”一个让人讨厌的声音传了过来，“没想到竟然是一身正气的沈顾问，而且还有‘清纯’的海小姐，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那人夸张道，特意强调了“清纯”二字。
海明珠不经意的蹙了下眉头，来的竟是荀家声，可更讨厌的是，荀家声身后站着的竟是巨人实业的纨绔公子哥李继祖！
55节 不要再来打搅我
迪厅劲爆的音乐稍微暂停后，随即换了更让人兴奋的曲子，像要激发出人体全部的能量，也顺便暴露出人性中所有的疯狂。
李继祖看起来比飙车的时候更疯狂，他的衬衫早就敞开，两只手都没闲着，一手搂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子，叼着烟，很有醉意、也很有热意的看着沈约怀中的海明珠。
“沈顾问，好久不见啊。”
沈约皱了下眉头，“也没多久的。”他看出李继祖是故意过来找事的，不解决这个麻烦的话，他根本离不开迪厅。
李雅薇如今身在何处？她是从随缘酒吧经过秘密通道到了这里，根据金鑫给的资料，李雅薇常年在澳洲，如今才从澳洲回来的，怎么会如老马识途般摸到这里？有段时间没有再看到李雅薇，这女人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一连串的想法从沈约脑海中闪电般的划过，可他仍旧如石头般的坐在沙发上保持冷静。
“是吗？我倒觉得很久了呢。”李继祖扯着无意义的话题，这里也根本不需要有什么意义的对话，大家都不是来聊天的。推开身边的一个女人，李继祖搂着另外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挤坐在沙发上。
“沈顾问，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正经的男人，没想到啊。”他说话间，趁着黑暗伸手向海明珠的大腿摸来……
海明珠心中大急，从李继祖坐下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李继祖绝对是不怀好意的，可她不能反抗，一反抗的话，装醉的事情就会暴露，也会打断沈约接下来的计划。
咸猪手离海明珠还有一拳的距离，被另外一个手掌抓住。
沈约钳住李继祖的手腕，眯着眼睛道：“你要做什么？”
李继祖吐掉香烟，哈哈大笑起来，“沈顾问，大家都是男人，我要做什么你不知道吗？”感觉沈约的一只手竟然很有力道，李继祖有了些畏惧，缓缓抽回手，眼带血丝的看着醉卧的海明珠。
迷离的灯光下，海明珠看起来和场上的其他女人截然不同，这也是最吸引李继祖的地方。
在这里，放浪的女人有的是，清纯的女人素来是罕见之物。
听不到沈约回答，李继祖终于道：“看你把海小姐灌成这样，又带到这里来，大家都是男人，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想什么是我的事情。”沈约淡淡道：“我要做的事情，也和你李继祖无关。”说罢装作就要起身。
他知道李继祖不会让他走的。
果不其然，李继祖霍然站起拦在沈约的面前，很是猥琐的笑，“大家到这里都是来玩的，图个开心。你接下来不就是想发泄一下吗？大家都直接点！”说罢把搂着的那女子推向了沈约。
那女子“咯咯”笑着，顺势就要坐到沈约的腿上。她在迪厅就是做这行的，这个动作完全已是可以拿个熟练工种资格证了，不想一屁股坐下去，却坐到沈约一旁的沙发上，倒有些愕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不够是吧？”李继祖将另外一个女人拉过来，又向沈约推了过去，同时加码道：“我用两个换你怀中的海小姐的一晚，事成后再给你五百万。”
loubiqu.net
另外一个女人坐下来的时候，正坐在先前那女子的大腿上，两个女人面面相觑，都有见鬼的表情。
荀家声吞咽下口水，一晚五百万的筹码，他看起来老娘都能卖的。
海明珠闭着眼，可把周围的一切都听的清楚，内心着实有点哆嗦。她信沈约不会卖了她，可她也知道，这就是沈约方才提及的——有钱人就喜欢玩这些刺激的游戏，这种游戏每天、时刻都会在这里发生！
沈约摸着下巴，似在考虑着什么。
李继祖又摸出根香烟，叼在口中，荀家声知趣的过来点燃了烟，不忘记低声提醒道：“李公子，你确定是五百万？”
“我确定！”李继祖丝毫没有肉痛的感觉，内心早就有了打算——事后五百万？想的美，事后我看看你沈约怎么向我要这五百万？
看到沈约仍在犹豫的样子，李继祖用常见伎俩游说道：“沈顾问，你拼死拼活的，一年能从金鑫那儿分到多少？最多也不过百来万吧？五百万一晚上就能拿到，更何况……”眯着色迷迷的眼睛看着海明珠，“她醉成这样，我玩完后，什么都不说，明早还给你，她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损失的，哪怕这女的知道一切离开你，你还有五百万。我想有了五百万，可以让很多这样的女人贴上你的。”
海明珠心中虽骂李继祖无耻，却不能不说这种人天生就是作奸犯科的料，所作所为无耻至极，偏偏又让太多男人难以抗拒。
“拿瓶啤酒来。”沈约突然招呼旁边路过的招待。
李继祖满意的笑了起来，“是啊，做这种决定是要喝点酒来下决心的。不用啤酒……”豪气的对招待说，“来瓶XO，算在我帐上。”
XO很快就到，沈约当先拎起酒瓶，李继祖已训斥招待道：“会不会做事？怎么不打开？给我和沈顾问都满上。”
沈约止住了招待的上前，冷冷看着李继祖道：“我不喝，这酒是用来给你清醒一下的。”
李继祖看到沈约拎着酒瓶，终于发现沈约眼神的凌厉，不由退后一步道：“你干什么？你不要乱来啊。”
荀家声见状不妙，挡在李继祖的身前，“沈约，你敢动李公子一根头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不会动李公子的，我只是给他表演一个魔术。”沈约说话间，左手拎起酒瓶，右手平削了过去。
XO瓶装酒瓶口比啤酒瓶还要厚实些，沈约手掌削过，瓶口处平平的少了一截，断掉的瓶塞正砸在荀家声的脸上，火辣辣的痛。
荀家声退后一步，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意。他怎么说也是做安保的，也见过有点功夫的，可沈约这一下子，实在是他前所未见。
李继祖望见到断开的酒瓶口，眼珠子一下子瞪圆，喝的酒也一下子醒了半数，看到沈约一步到了他的面前，腿软的竟一时忘记了躲避。
沈约将酒瓶中的酒缓缓倒在了李继祖的头上，看着呆如木鸡的李继祖，淡淡的说道：“你以后如果不想脖子像这酒瓶子一样的断掉，记得一定不要再来打搅我，也不要打海小姐的主意。她要是因为你们出了什么事情，你们的人生，以后就可以画上句号了！”
56节 暴脾气
看起来李继祖的语文学的并不是很好，对沈约的警告还在琢磨是什么意思。沈约弯腰抱起了沙发上的海明珠，恶狠狠的横了荀家声一眼，转身离去，临走还不忘记提醒道：“李公子，这酒是你请的，到时候不要忘记付账！”
看着沈约消失在人群中，李继祖这才反应过来，指着荀家声的鼻子道：“他什么意思？他是要杀了我的意思？他敢威胁我？他竟然敢威胁我？你说，他是不是在威胁我？”
他被气的热血翻涌，一堆问题倒是问的层次分明。
荀家声一时间不知道回答哪个，半天才道：“他就是在威胁公子你！”
李继祖怒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威胁我？我妈请你他M的是来看大戏的？”
最近李家不太平，而当初六家安保在十三层的表现，都被李家重要人物看到。李继业掌权下令，准备让四家安保承担卫护李家人的任务，钱巧巧根本不需要，暗地却将荀家声找来，让其跟随着李继祖。
李继祖不明白老娘的意思，不过和荀家声着实臭味相投，因此见面不久，就带荀家声到了这里。
荀家声深知男人有四大铁，一起嫖过娼可是铁匠必备的技能，再加上自身也好这口，倒是不迭的跟来。他看到沈约搂着海明珠进来，忌恨当初被沈约、海明珠出卖的事情——众人都要他死，沈约、海明珠也没替他说过话。就因为这事儿，他才让李继祖当枪来羞辱沈约，没想到沈约看起来比金鑫还能打，这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荀家声的脑袋也不是白给的，听李继祖绕口令一样的骂，低声道：“三公子，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你是这里最高级别的VIP，你不要忘记了，这里的豹哥都得给你面子。”
“不错。”李继祖眼前一亮，“咱们不用自己动手了。你果然够奸诈。”
这本是一句损人的话，荀家声反倒如同得到了表扬，“三公子过奖了。”
“不过你这种人，我很喜欢。”李继祖和荀家声绝对是臭味相投，恨恨地望着沈约离去的方向，“你给我的人生画句号？我就让你的人生充满了惊叹号！”很满意自己神来之笔的幽默，李继祖见沙发上那俩个女子又贴上来，厌恶地挥手，“荀总，汪泉介绍给我的那个呢，怎么一晃眼就不见了？你去给我找来。”
爱好中文网
沈约抱着海明珠走进舞池，震耳欲聋的乐声中，海明珠却听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搂着沈约的脖子不让自己跌下来，海明珠呢喃道：“我们这是去哪里？”她心中其实也在震惊沈约方才露的一手。
原来金汤安保能打的不止是金鑫，怪不得沈约对她说——只要她掖着点，会没事的。搂着沈约的脖子，海明珠安全感大增。
“开房！”沈约说的话，让海明珠着实吓了一跳，“你开什么玩笑？我没醉！”
“你如果醉了，又不走出这里，还要办点事情，那就需要开房。”
沈约回话间，已穿过舞池，到了对面的位置，前方是条幽静的道路，下铺红地毯，有男招待站在迎宾台前，看到沈约走过来道：“这位先生，这里是接待贵宾休息的地方。”
无论巡场的还是接待的，眼光比一般的销售都要毒辣，男招待看得出沈约绝非这里的贵宾客户。
沈约皱眉道：“我和李公子认识的。”
“什么李公子？”男招待态度更是冷漠道，他见过太多狐假虎威占便宜的客户。
沈约一把拎住了男招待的脖子，佯怒道：“李家三公子你不认识？李继祖你不知道？和荀总来的那个公子哥你不认识？你站在这位置是专门吃屎的吗？豹哥怎么教你们这帮小弟的？”
他一连串的几个疑问，凸显一个关键问题，他和李继祖、豹哥三人是穿一条裤子的。
“李继祖说提他的名号就有房，看来不管用，你要不要去问问他？你TM的去啊，还耽搁什么？你不知道我很急吗？”沈约持续施压道。
海明珠如果不是能看到沈约，几乎以为抱着她的是另外一个男人。她突然发现沈约倒是演什么像什么，在随缘酒吧完全是渣男本色，到了这里，几乎和混黑的差不多了。
男招待被沈约喷了一脸带浓烈酒气的口水，态度立即温和下来，“先生，你不要急。”看了沈约怀中的女人一眼，知道沈约急躁的原因，男招待指引道：“你跟我来。”
李继祖是狂野酒吧的大客户，可算是VIP中P，平时就屁的不得了，他的朋友自然也是拽的没边。
都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男招待本来觉得沈约不会认识李继祖，可见沈约“本性”露出，立即感觉这就是和李继祖一伙的。哪怕不是，眼前这男人荷尔蒙爆发，他可不想知难而上挡这一枪，先安抚好这位客户，再迂回的询问李继祖就好。
男招待片刻间打定主意，示意另外一名招待暂时留意入口，带着沈约向道路深处走去。
海明珠眯着眼看到两侧有不少暗房，可极为安静，心道这里的隔音效果应是极好。
前方突然有房门一响，一个女人跑了出来，低着脑袋从沈约身边匆匆而过。海明珠发现那女的不是李雅薇，微有些失望。
男招待带着沈约终于在一道房门前停下，掏出房卡刷了下打开房门，随即道：“先生就请在这里休息。房门关上即锁，你不用担心，也要留心下不要被锁在房外。”
他玩了个小心眼，侧面提醒沈约在房中办事就好，不要出来。这样一来沈约再闹也不会干扰到别的客人，他也可以找李继祖确定一下。
“滚吧。”沈约粗犷道：“老子出门干什么？老子至少要两个小时后才出来呢。”
你行不行啊？男招待看了眼沈约露出的坚硬腹肌，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沈约终于放下海明珠，贴门听了片刻，低声道：“他走了。”
海明珠低着头，一双眼不知道向哪里看，房间的装饰奢华且吊诡，里面的用品，海明珠只有在传说中听过，看一眼都感觉心颤。
和沈约呆在这种情趣房间，她简直话都说不出来，听沈约说话，海明珠这才回过神来，“我们是来找李雅薇的，是不是？”
“不然呢？”沈约反问道。
海明珠脸红了下，“那她在哪里？就在这附近的一间房内？”
57节 解救
海明珠内心感觉着实有点奇特。不过半晚，她几乎见遍了以前二十多年从未见过、也不敢去想的东西。
奇异且不羁的氛围让她着实有点心慌意乱，不过坐在这房间内，她的思路慢慢清晰起来，迪厅狂野的音乐竟然传不来一丝，这里的声音自然也传不到外边。这店的老板显然考虑的极为周到。
“你怕李雅薇少不经事，被人灌醉了带到其中的一间房中？”海明珠已经完全明了沈约要开房的用意。
“她少不经事？”沈约喃喃自语，眼中有丝奇异的光芒。
海明珠没有留意到，很有些担忧道：“那我们得去救她啊。”她发现这里对一个未经世事的女人来说，几乎处处危机，若不是沈约，她说不定都出不了这里。
听不到沈约回答，海明珠道：“可这里每间房看起来都是差不多，我们从外边根本看不到里面，也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动静，我们怎么找她？”突然灵机一动，“你的手机可以探测到信号，那能不能检测到李雅薇跟踪器的位置？”
“这里的墙体都是特制的，再加上装饰用的隔音板和吸音毯都能干扰信号传播，我刚才路过的时候，没有感觉到手机有反应。”沈约想的显然比海明珠想的要远，早就开始了检测。
“那怎么办？”海明珠焦急道。
沈约走到门前开了道缝，确定过道没人，低声道：“你跟我来。这里不是随便能进来的，那招待不想承担责任，肯定会通知领班，领班不会那么好糊弄，因此……我们并没有多少时间。”
海明珠意识到时间紧迫，立即跟在沈约的身侧，回头望了眼无声无息锁上的房门，想到男招待的提醒，脸又红了下。
爱好中文网
沈约却是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前方，很快到了一间房门前停下，扭头看了海明珠一眼。海明珠神色诧异，低声道：“这不是？”
她记得方才有个女人好像从这间房出来，不过他们那时候离这里很远，沈约的视线不会拐弯，这里又没有镜子，沈约应该看不到房间内的情况，可沈约为何已经确定李雅薇在这里的样子。
沈约盯着房门的把手不语，似在思考什么，海明珠遗憾金鑫没来——这里是电子门锁，金鑫来开启应该不是问题，沈约毕竟不是无所不能，他不能破解这里的门锁。
不想沈约从后腰摸出个约莫半尺长的小棍。棍子的形状并非圆柱体，而是一端微细，另外一端粗了许多。沈约手腕一拧，棍子微细顶端就现出个尖锐的锥尖，锥尖看起来竟是透明的，沈约轻轻将锥尖顶在门锁正中，用力一握，锥尖忽然急速旋转，棍子竟然如烧红的铁棍刺入黄油般、轻易地刺入房门木板，之后沈约用力一拍棍子底部……
海明珠只听到轻微的一声爆响，整个门板现出个窟窿，沈约收了工具，一拧门把手，已经推开了房门。
沈约一连串的动作干净利索，破门而入用的时间很短。不过房内的人显然已经听出不对劲，有人喝道：“谁？”
呼喝那人坐在房中的沙发处，头上一缕黄毛，最先回头。另外一人却从床沿的位置霍然转身，下意识地提起裤子。
床上还有个女人，正面朝天的躺在床上，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五颜六色的头发看起来分外的扎眼。室内的光线虽然有些昏暗，海明珠望过去，还是认出床上的女人正是李雅薇。
“你们是谁？”床沿那人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半边头发短的和胡茬般，另外半边长长的头发立起来，看起来像是公鸡的尾巴。他刚才正要酝酿前戏，突然被人打断，心中极为不快。等看到进来的是一男一女，更是皱眉道：“豹哥呢？招呼豹哥来，他怎么做生意的？”
沙发上的黄毛伸手触碰了下墙面一个不显眼的按钮，也站了起来，“你们干什么？”
海明珠知道黄毛是在叫人——那按钮多半是呼叫装置，连忙提醒道：“沈约，拦住他，他在找人。”她的反应明显晚了些。
沈约却是不慌不忙，“人都找来不是更好，看看哪个参与其中。”伸手一指床沿的那个公鸡头，“你过来，靠墙站好！”
公鸡头又惊又怒道：“你算哪头蒜，让我靠墙站着？”
“便衣执法行不行？”沈约从怀中掏出有警徽标志的证件亮了下，随即合上，又指向黄毛道：“你和他一样，都给我并排靠墙站好。”
海明珠没想到沈约还有警察的这种身份，很惊叹他的身份转换之快——从渣男到黑社会、再从黑社会变成卧底公安，不到两小时，沈约就换了三个身份，角色的切入之快，恐怕奥斯卡影帝也是自愧不如。
“我艹你大爷，我还以为你是滔爷派来的！”
黄毛显然更畏惧什么滔爷，而不是怕条子，伸手在腰后一摸，掏出把弹簧匕首，一个健步到了沈约面前，抬手刺向沈约的右胸。
看他这狠辣劲，显然是在道上没少混，绝对下得了黑手！
海明珠惊叫，“小心！”
话未落地，就听到“喀嚓”、“砰”、“啪”的三声响，黄毛两只手看起来都不够用，用一只手捧着另外的一只脱臼的手，捂着裤裆跳着脚，额头的汗珠子瞬间冒了出来。
沈约伸手闪电般折脱臼黄毛持匕首的手腕，顺便抬膝重重顶在黄毛的裆下，等匕首落地“啪”的一声后，对着窜到面前就要挥拳的公鸡头竟纹丝不动，只是不屑地问道：“你也想来这么两下？”
公鸡头的拳头停在半空，看着黄毛痛的眼泪鼻涕一块流下来的样子，慢慢把拳头收了回去。他也算见过些狠角色，可如沈约这样镇静的狠角色他还真没见过。
“面对墙站好。”沈约吩咐公鸡头和黄毛道，并用眼神示意海明珠。
海明珠心道我没有手铐啊，等看到沈约向李雅薇那面努嘴，海明珠这才恍然奔过去，随后说道：“她好像醉的厉害，不过应该没遭到……”她没说下文，不过用意很明显。
58节 卧底
海明珠厌恶李雅薇不知自爱的同时，又庆幸沈约来的总算及时，李雅薇看起来并没有遭遇到凌辱。
李雅薇虽然昏迷不醒，可她的衣裳还是整齐的。
公鸡头听李雅薇这么一说，立即对沈约辩解道：“你告我什么？我没动她，就是朋友间喝两杯谈谈心，喝两杯也犯法吗？”
“你和她很熟？她叫什么名字，你应该知道吧？”沈约的Cosplay看起来比李雅薇要成功很多，一般人都是cosplay皮毛，他可是真正得到角色的精髓。
公鸡头一滞，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偏偏也是最难的问题，欲念上脑的他，怎么会问一个送到面前的女人名字？
他看向黄毛，黄毛才要开口，沈约已截断道：“你认识这女的？你介绍来的？”
黄毛立即闭嘴，衡量着这件事的轻重。
海明珠接连向沈约使着眼色，她确信沈约这条子身份是假扮的，如果被揭穿，伪造公安证件也是个麻烦，再说黄毛已经叫了人，只怕看场子的人很快就到，她搞不懂沈约这么聪明的人，已经扯足了风头，为何会在这种关键时候犯这种幼稚的错误。
“砰”的声响，房门被一脚踹开，几个人涌了进来。
为首一人秃头疤面，脖子上戴条粗大的黄金链子，赤着上身，只穿了条短裤，裆下鼓鼓。暗青色的豹子纹身刺在胸口的位置，露出锋利的尖牙，看起来倒是极为生动。
xiaoshuting.la
豹哥身后跟着两个壮汉，一看就是看场子的，而最后边站着的正是那个男招待。
“怎么回事？”秃头疤面那人看清了房内的情况，喝问道。
“豹哥，条子临检。”黄毛疼的龇牙咧嘴，不忘记说明情况。
豹哥冷笑一声，盯着沈约道：“一个安保顾问，什么时候变成卧底警察了？”
海明珠一颗心沉了下去，这里知道他们身份的只有李继祖和荀家声他们，豹哥一口就道破沈约的职业，应该是和李继祖他们通过气了。
“你以为李继祖无所不知吗？”沈约眼皮子都不跳一下，“他要是能知道我的身份，我还做什么便衣？豹哥，你才从床上下来，很多事情恐怕还不知道。你不要以为有胡队他们的照顾，就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豹哥眼皮子反倒跳了下，不知道沈约怎么会知道他的幕后保护伞的名姓，更不明白沈约为何一口断定他是从床上下来的。
你底下还撑着帐篷，看你这穿着打扮，我赌你着急忙慌的从失足妇女身上下来后内裤都没穿。
沈约的这些推断自然不会对豹哥解释，亦没放过豹哥的些许微妙表情，轻描淡写地抛出个炸弹，“这次收网绕过了胡队长那层关系，是上面直接下的命令，让别的地方的兄弟来了。豹哥，你这次做的实在太过火了，一般给失足妇女创造再就业的岗位、沾点兴奋剂的行径，其实都没什么，大家都会睁一眼闭一眼的。”
海明珠听沈约这么形容卖春，想笑又是笑不出来，她实在想不出来沈约为什么能保持这么镇静。
他们一共就两人，如果被人拆穿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可这次不同了，你知道床上这女的是谁？她可是李继祖的妹妹啊，李氏集团的继承人！”
豹哥嘴角抽搐下，难以置信道：“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在沈约的一张嘴下，万事皆有可能，“你以前容留些龌蹉勾当，苦主奈何不了你，这次巨人实业出头，你以为你还能逃的掉？”
“你以为我是吓大的？”豹哥握紧拳头，突然上前了一步。
海明珠内心一沉。
“你不是厦大的，你也不是深大的。你这点知识储备量上高中都难啊。”沈约的措辞绕的豹哥头晕，随后的话却将豹哥的脚步击停，“刚才我明明可以走的，你觉得我在等什么？”
话音落地，豹哥霍然回头，“外边怎么回事？你们是木头啊，去看看！”房门开着，豹哥的耳朵一直立着，已经听到迪厅音乐停了，很有些骚动。
男招待匆忙出去，片刻就回来，有点惊慌道：“豹哥，有警笛声，迪厅很乱，好像条子冲进来了。”
豹哥一怔，心道有警笛声？警车开到迪厅里面来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沈约叹气道：“永仁，你TM的还没有把消息送出去吗？我多嘴多舌的就是等你给兄弟们发信号啊。”
男招待怔住。
豹哥目光如刀般落在男招待的身上，“陈永仁，他怎么知道你的名字？”
“我不知道啊？”男招待亦是莫名其妙，更不明白沈约在说什么。
沈约却在补刀道：“你怕他干什么？有巨人实业指证他，他没个十来年出不来，你恢复身份、回归警队，那时候说不定都当上警司了。”
“你出卖我！”豹哥一脚踹翻了男招待，厉喝道：“我一直怀疑你是反骨仔，不然一个好好的招待，怎么叫个陈永仁的名字？”
男招待一头雾水，搞不明白自己叫“陈永仁”有什么问题。
听着外边越来越乱，豹哥搞不清情况，不敢再做停留，竟不管房内的动静，向外跑去，转眼没了动静。那两个大汉看起来魁梧，跑的也是贼快。
沈约一把揪住公鸡头，将他推到向墙，从他怀中掏出钱包丢给海明珠，“查查他的身份，给他家人打电话来领他。”
他扭头的功夫，公鸡头听到要找家人，奋起全身的力量向后撞去，竟将沈约撞开。黄毛也是知机，竟然掀翻沙发阻挡沈约追上来。
二人配合默契，刹那间隔开和沈约的距离，转瞬跑到门外消失不见。
“沈顾问，你没事吧？”海明珠看到沈约脚步踉跄，着实有点发慌。
沈约摆摆手，示意无妨。
“我们追不追？”海明珠放下心事，立即问道。
“追什么追？你真以为我们是扫黄的便衣？”沈约瞪了海明珠一眼，到床边将被灌醉的李雅薇如麻袋般拎起，扛在了肩上，“现在他们的安保系统全部乱套了，到我们出去的时候了。”
说罢，沈约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如同信步在自家的庭院。
59节 惊变！
沈约扛着烂醉的李雅薇出来，抬眼就看到了过道上的李继祖、荀家声二人。
李继祖看到沈约出来后，身子哆嗦下，荀家声的脸色却有些发绿。
诚如海明珠猜测，荀家声才要去找豹哥通气，豹哥就火急火燎的赶场过来。豹哥听了荀家声对沈约的介绍，立即带着两个大块头去找沈约的麻烦，李继祖显然对沈约的下场更有兴趣，放开才找来的新货，跟着豹哥前来。
荀家声毕竟经验老道，建议李继祖等豹哥先将沈约收拾个七七八八再出现。李继祖的脑袋里面装的也不都是草，觉得这建议很不错——他内心也不确定豹哥能否收拾了削瓶手沈约，不过鹬蚌相争，说不定渔翁就得利了呢？
李继祖感慨自己越来越聪明的时候，听到外边的骚动居然沉得住气，他是来看大结局的，戏没演完，无论如何都不肯走的。
哪想到他随后就看到豹哥窜了出来，路过的时候狠狠的看了他一眼，说了句“你妹！”就恨恨的不顾离去。
搞不懂豹哥为何突然翻脸，更不解豹哥为何直接开口就骂，李继祖接着又看到一个黄毛和一个公鸡头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公鸡头裤子都没有系好，还被自己的裤腰带绊了个跟头。
究竟怎么回事？李继祖阅尽岛国大片，却实在推断不出房间内究竟怎么个情况。
荀家声记得十三层的事情，一切都往鬼怪上联想，认为沈约所在房间里肯定在闹鬼，不然如何会是这种局面？他拉着李继业要离开——他始终不信高洁的解释，认为巨人大厦十三层的鬼肯定是存在的，高洁是因为不可告人的目的才说宋经理神经错乱！
biquge.name
就在这时候，沈约扛着一个女人，身边又跟着一个女人大摇大摆的走出来，荀家声无论如何都推测不出房中是怎样复杂的关系，却知道不妙。
好在沈约没有理会他，走到李继祖身边停了下来，“你来干什么？骚扰我？”
李继祖只感觉脖子有些发凉，只怕突然断掉，慌忙道：“不是、不是。我看到豹哥到这里，只怕为你来的，又怕海小姐掉头发……”
突然看到海明珠清醒的站在那里，李继祖不明白这女人醒酒怎么会这么快，赔笑道：“我是担心你们有事了，这才来看看。”
“不错。有进步，以后多做好人了。”沈约表扬了李继祖一句，向海明珠使个眼色，带海明珠快步离去。
李继祖这才舒了口气，抹了下额头不经意冒出的冷汗。
荀家声不失时机的拍着马屁道：“三公子能伸能屈，真是个聪明人。”
“他怎么没事人一样出来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是说豹哥很能打的？当初一柄西瓜刀都从红磡砍到了尖沙咀？”李继祖忍不住问了句。
“我也不清楚真相。”荀家声摇头道：“沈约这人很有点邪门，以后我们尽量找别人对付他，不要亲自出马。”
李继祖觉得这绝对是个好主意，问道：“他扛出去的那个鹦鹉一样的女人是谁？”他和李雅薇许久未见，根本不知道那是他妹妹，而豹哥口中的“你妹”不是骂人，而是想质问他——你妹怎么会在这里？
荀家声摇摇头，有点艳羡的咽了下口水，“这小子看起来一本正经，原来是假正经，你看他到这个地方比谁都熟悉，就知道他经常泡这里。泡在这里的男人绝对不是为了喝酒。”说罢心照不宣的冷笑。
李继祖点点头，很认可这个道理——酒吧绝不是用来喝酒的，就像星巴克从来也不是喝咖啡的地方。
“沈约是情场老手啊，这会儿的功夫就灌醉一个，又勾搭上一个，今晚看起来他要折腾一番了。”
说的自己身上开始发热，荀家声听到外边杂声渐弱，感觉迪厅应该没出什么大问题，“不过沈约还是不如三公子，三公子只要动动手指头，大把女人都会贴上来，用不着像他那么费力。”
李继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荀家声见状，低声道：“我还让那网红嫩模等着呢，三公子要不要继续？”
“当然要。”李继祖暂时忘记了沈约这个闹心事，“你和我一起……”
话未说完，李继祖身体晃了下，突然伸手扶住了荀家声。荀家声慌忙顶住李继祖的身躯，关心道：“怎么了？”荀家声关心的不是李继祖的身体，而是因为知道这是个可以下金蛋的鸭子，他下半生就准备指望李继祖活着呢。
“我有点头晕，不知道怎么回事。”李继祖声音有点低，有气无力的样子。
“是不是你吃了那种蓝色药丸？”荀家声倒是老马识途道：“那东西吃了后，头的确会有点晕，你不是一口气吃太多了吧？”说着笑道：“你还没用力，可不能就这么倒了。你……”
本来还想说点儿俏皮嗑，荀家声突然将所有的话咽了下去，脸上露出惊愕之意。
昏黄的灯光下，李继祖双眼的下眼皮处均突然出现一道青色的月牙！
荀家声记得上一眼看到李继祖的时候，还没有这种现象。
怎么回事？
哪怕精力耗损，眼皮下最多是黑色的眼袋，李继祖为何会出现青色的症状？
荀家声闪念间，突然后退一步，因为就在这会儿的功夫，他发现李继祖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疾转化成赤红之色。
赤红若血！
鬼的变化都不如李继祖变化的这么惊悚，荀家声吓的连连后退，指着李继祖道：“三公子、三公子……你究竟怎么了？”
“救……救我！”李继祖显然也是发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踉跄的向荀家声走去，想要找个依靠。
昏暗的灯光下，荀家声见李继祖变成厉鬼般，那一刻哪里敢让李继祖靠近，“你不要吓我！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他本想拔腿就跑，偏偏吓的两腿发软，一步都挪不动。
李继祖死死地瞪着荀家声，亦是再迈一步都难的样子，突然嘴巴张开，有闪亮的鲜血和着荀家声的尖叫声，充满了半空，久久激荡！
60节 神秘的网红女
沈约带着海明珠已经到了狂野酒吧外，冷风吹过，海明珠舒了一口气，只感觉自己方才是去幽冥界跑了一圈。
幸运的是，她身边有沈约，还能将她带回人世间。
看着沈约扛麻袋一样的扛着李雅薇，李雅薇如死尸一样的垂着，头、脚两端在沈约肩头一荡一荡的。
周围游曳的捡尸男都露出羡慕的目光。
终于离开这昏暗丑陋的的地方，海明珠建议道：“你这么扛着她，她应该很难受的。”
“那你教我怎么扛她？”沈约看起来有将李雅薇交给海明珠的打算。
海明珠慌忙摆手拒绝，“我看她挺舒服的，你继续。”
“谁在舒服呢？”金鑫的声音突然从对讲机那面传来。
海明珠知道三人恢复了通讯，语气不满道：“金总，你可舒服了，什么事情都不做。你不知道我和沈约顾问一直在忙。”
“你们一直忙什么？说来听听？”金鑫饶有兴趣地问道。
海明珠脸红了下，想到从随缘酒吧到狂野酒吧发生的一切，哪件事都难以说出口。
“一个头顶有撮黄毛，一个公鸡头，外形很好辨认。”沈约突然道：“和李雅薇联系的是这两人，黄毛似乎更知道真相，事情我都做完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金鑫那面轻松道：“好的，我在跟踪他们。”
二人很有默契，对话简单明了，海明珠却认真想了半天才明白，“你方才在搜公鸡头的时候，给他放了……”
看了眼醉的像死人的李雅薇，海明珠才补充道：“你在他身上放了跟踪器？”
biquge.name
“你很快就会是金汤安保合格的员工了。”沈约这么回答，无疑承认海明珠说的是事实。
海明珠暗自叹口气，心道这两个小时左右，沈约行事次序分明，又可说无孔不入，她可真的是惊吓、惊吓加上再惊吓了。
有了上一次十三层的经验，海明珠猜测道：“你是故意放走公鸡头，然后让金鑫在外边拦截他，进而要问出李雅薇和他们见面的目的？”
沈约“嗯”了声。
“迪厅的混乱也是金鑫造成的？”海明珠试探道。
“他应该是弄响了火警，随后在迪厅外启动携带的警车用的警报器。”沈约淡淡道：“你要知道，做贼的人都是有些心慌的。迪厅那些人看起来狂放不羁，但只局限在那种场合。警笛一起，他们比谁都慌。因为他们在这种地方做事是见不得光的，而他们终究还要回归见光的生活。这些人一慌，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金鑫怎么能和你联系？你不是说信号停了吗？”海明珠发现每次和沈约出来行事，都会有一堆疑问产生。这或许就是成长需要的经验吧，海明珠心中暗想。
“他不用和我联系。”沈约笑笑，“他知道我的行事风格，我也知道他的行事手段。在随缘酒吧找不到李雅薇，他知道我就会去狂野找。狂野就屁大的地方，找一个人用不了太长的时间，如果过了估算时间，他就知道我出了问题，随后就会制造意外。”
带着会心的笑，沈约看向海明珠道：“对旁人来说，那是个意外，对我们来说，就在等那个意外。”
在沈约看过来的时候，海明珠似不经意地移开了目光，她方才一直盯着沈约的侧脸。
灯火璀璨，星空反倒显得黯淡，或许全部的星光都凝在了海明珠专注的眸子中。
“意外发生，你就临场发挥，或是更进一步，或是抽身离开？你在看到李雅薇的时候并不着急带她离开，因为你知道那时候离去，肯定一帮人堵你的？你吓走豹哥，也吓走了一帮巡场子的，那时候你就可以顺利离开了？”海明珠看着远方的街灯，感觉到沈约正望着她。
她不想去看沈约，因为她知道，她若扭头去看，沈约亦会如她方才那样，“恰好”的移开了视线。
“说中了。”沈约看着海明珠很是秀美的俏脸侧影，发现这看似疯疯癫癫的丫头专注起来，有着一种难言的美丽。
女人都想让人看到她的美丽，海明珠看起来却不在乎这点？
二人一时沉默，海明珠眸子突然一亮，“我想到你怎么知道那个男招待的名字了。”抿嘴笑道：“你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不过他们工装上都绣有拼音名字，你看到那拼音，就把他的名字记了下来。”
“说穿了的确很简单。”沈约笑容有些狡黠。
说穿了简单，做起来可一点不简单。海明珠心中暗想，很多人听别人报上名字后，都是转眼就忘，沈约随便看个路人的名字都记在心中，肯定是经过艰苦的训练。
“可我一直想不通一点。”海明珠说出了内心最大的疑惑，“我们要找的房间有很多，看起来都是一样的，你怎么确定李雅薇就在你找的那间呢？”
沈约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下，“你记得我们去找李雅微时，过道上跑过一个女人吗？”
“记得啊，怎么了？你认识？”海明珠反问道。
“你也应该认识的。”沈约提醒道：“今天在机场的时候，她纠缠你很久。”
海明珠止住脚步，神色诧异道：“你是说那个自我膨胀的网红女？”她回忆起在机场发生的一切，失声道：“是啊，就是她！她换了装束，可那女人就是她。只是当时在那种环境，她又低着头……”
“她低着头，或许是不想让你看到。”沈约轻声道。
“为什么？”海明珠发问的同时脑筋转动，“她是从李雅薇的房间跑出来的，难道是她和李雅薇约了在狂野酒吧见面？”
她越想越是确信，“不然怎么会这么巧，白天在机场看到她们两个，转眼在一个迪厅同时又遇到？！你就是感觉太巧了，才认定李雅薇极可能在那个网红女跑出的那间房。”
“她们在机场之前就是认识的，不然在机场，那个网红女也不会故意打扮的那么神秘吸引你的注意，又帮李雅薇拖住了你。”沈约断定道。
“网红女纠缠我，是李雅薇的吩咐？”海明珠听到这里，先是怀疑，随即恍然，“是啊，就是这样。不然一个网红女就算再蠢，也不会那么自信满满的纠缠我，她的确是刻意的！”
61节 隐情
海明珠明白了很多，可随之疑问更多。
李雅薇和网红女早就认识，在机场的时候，网红女帮李雅薇拖住了她海明珠，随后网红女和李雅薇又约定在酒吧见面。李雅薇从澳洲回来，不熟悉地形，说不定就是网红女将李雅薇带到场子里……然后，是网红女将李雅薇带入了公鸡头的房间……
“那个网红女不是送外卖的吧？”海明珠话音落地，自己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沈约倒没啥尴尬，只是摇头。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这么认为。”海明珠感觉沈约和金鑫看似截然不同的性格，却有一个最大的相同点——两人都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是不能确定你说的是否是真相，因为现在很缺佐证。”沈约皱眉道。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海明珠不如沈约想的周全，倒是想当然道：“网红女和李雅薇在澳洲，或者在飞机上认识，李雅薇涉世不深，网红女多半是空运送外卖的。”
为自己了解这些业务有些害臊，看到沈约没啥反应，海明珠继续道：“网红女于是欺骗了李雅薇，想把李雅薇也拉去送外卖。澳洲那面的留学生都比较开放，李雅薇或者是本身开放、或者是寻求刺激，然后在网红女的鼓动下来到酒吧。”
停顿片刻，海明珠补充细节道：“李雅薇知道有人会接她，网红女就主动帮她拖住了李家来接机的人……也就是我。”
海明珠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没想到有精明的沈顾问早看穿她们的把戏，强行带节奏。李雅薇不死心，中途再次逃走在随缘酒吧见到了网红女，网红女带李雅薇从我们走的那条路进入狂野酒吧，她们见到了黄毛和公鸡头。公鸡头和黄毛显然是寻刺激的阔少，网红女将李雅薇带给这两人，那两个男的就用渣男的手段将李雅薇灌醉带去开房……接下来，就是我们登场，网红女早看到我们，怕我们认出她接走李雅薇，这才低头跑掉，其余的事你都知道，就不用多说了。”
说到这里，海明珠舒了口气，得意的看着沈约，事实明显，她说完后，自己先信了。
没想到沈约的回话差点让她晕倒，“你的第一句假设恐怕就是错的。”
“我第一句说什么了？”海明珠绞尽脑汁回忆。
“你说她们是在澳洲、或在飞机上相遇。”沈约摇头道：“她们绝不是在飞机上相遇的，因为她们坐的不是一家航班。”
“你又知道？”海明珠不信道。
“我的确知道。”沈约不紧不慢道：“网红女的箱子行李标签是国内的，这个一眼能看得出来。”
海明珠傻了眼，她觉得自己眼睛很亮，可发现和沈约比起来，她就是个瞎子。
沈约看着远方的街灯，沉思道：“如果这个破绽是她们无意中留下的，那网红女就是从国内乘飞机赶来本市，然后在国内机场的出口乘扶梯转入地下一层，混入到了国际机场的出口处和李雅薇会合。”
海明珠知道过了海关检查后，国际国内两个出口间有通道相连，感慨沈约想的细致，却有点不明白沈约为何不放过这个细节。
沈约随即揭开了答案，“她们二人这么汇合，显然事先就有了预约。”
“对呀，不管她们怎么认识的，但她们一定是约好见面的，接下来就和我想的差不多了。”海明珠振奋道。
“是啊，你后来的推断很有些道理。”沈约安慰海明珠道：“她们两个认识是肯定的，相约到这里也是事实……不过李雅薇究竟是不是来送外卖的，我们还要确认。”
还确认什么？你和她近距离接触久了，就感觉认识她了？
海明珠心中有些不满，看沈约始终没有将李雅薇放下来的样子，海明珠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儿问题，可她又不想太过明显的提醒沈约将李雅薇放下来。
有些装睡的人，你是叫不醒的。
“资料上说她在澳洲好像也不是那么乖乖吧？”看到沈约点头，海明珠点醒道：“她出入这些场所很多次了，还是这么容易被人灌醉带到床上，说明什么？”
沈约不等回答，突然放下了李雅薇，将她靠在路边的石凳子上，随即从口袋中抽出个塑料袋展开，送到李雅薇的嘴边。
你很贴心嘛？海明珠才要开口，就见沈约很不贴心的一拳擂在李雅薇的背心处。
李雅薇口一张，呕吐物随之从口中喷了出来。
沈约对这种场面并不陌生，耐心的将呕吐物扎好，丢到附近的垃圾箱，随即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
李雅薇一巴掌打掉了沈约的好意，终于睁开了惺忪的醉眼，“你是谁？你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
“我是沈约，你母亲请我们过来……带你回家。我们该回去了。”沈约盯着李雅薇道。
beqege.cc
“我没家！我没妈！”
李雅薇一挥手，似乎要将这些东西丢到九霄云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道：“那个大仙呢？那个道人呢？他们在哪里？”
“她在说什么？”海明珠突然感觉李雅薇不止喝多了，可能还嗑多了。
哪里来的大仙和道士？
“我把他们赶走了。”沈约顺着李雅薇的话头道。
李雅薇瞬间变的怒不可遏，竟然上前一把揪住沈约的衣领，“你怎能这么做？你为什么这么做？你要害死我吗？”
她越说越激动，突然挥手向沈约脸上抽去。
沈约未动，海明珠却是早有防备，伸手将李雅薇的手抓住，用力推开。
李雅薇猝不及防，踉踉跄跄的后退，一屁股又坐到了凳子上。
“你疯够了没有？”
要不是沈约拉着，海明珠差点要一记耳光回抽过去，“李雅薇，你知道我们为找你经历了什么？你知道我们为了救你冒了多大的险，你有钱很了不起是吧？我告诉你，出钱的是那个被你从不承认的妈，等待你的一直是你不想回去的家！”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李雅薇低着头，双手插入了头发，很是痛苦的样子。
“我不懂，你就说给我听了。”海明珠伊始只是情绪发作，现在感觉这可能是个激将法。
沈约并未拦阻。
李雅薇喃喃道：“鬼……鬼来了，很多鬼要来了，我要死了！”她霍然抬头向沈约、海明珠望来，海明珠反倒骇了一跳，除了惊诧李雅薇的妆容已被酒水和呕吐物弄花、如同鬼怪般，她还从李雅薇眼中看到了难言的恐惧。
霍然站起，李雅薇突然疯狂大叫，“你们来杀我啊！我不怕你们！”
海明珠退后，沈约上前，因为李雅薇叫声止歇，人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62节 黄小仙
再繁华的地方，也有不被人知的阴暗。就如深城的夜空从飞机上看起来虽是璀璨夺目，可点点光亮间，满是黑暗相连。
两个男人急匆匆的走在黑暗中，不时的回头向后看，等确定没人跟踪时，这才停下来舒了口气。一个男的喘气道：“他拿了我的钱包，知道我的底，肯定会通知我老爸。我老爸最近看我看得很严，知道这件事后恐怕会打死我。”
“你怕什么？你不是还有老妈吗？”另外一个男的道：“你求求你妈，你妈再劝劝你爸，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次不一样。”先前那男的一张脸终于露在光亮处，赫然是狂野酒吧的那个公鸡头。另外一人不问可知，就是黄毛了。
“我们这次搞的是李巨人的女儿。警方不会压下来，肯定会通知巨人实业，巨人实业怎么会放过我们？我爹还靠巨人实业吃饭呢。我爹要是知道了，我绝对活不了。”公鸡头急声道：“现在还有航班吗？我要去机场离开这里。你拿点钱来。”
二人歇口气，随即起身就要过了巷口，突然又停了下来。
巷口处站着一个人，因背对着光线，只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让人看不出面容。
公鸡头和黄毛本来就如惊弓之鸟，这种时候，突然见到这么一个人拦在道口，忍不住狐疑起来。
“是条子？”
“不像，没有着正装。”
“是那个卧底？”
“不是他，那家伙没有那么高。”
黄毛有点眼力，看出巷口那人要比沈约高一些。
那人缓缓向二人走过来，等走到黄毛和公鸡头的身前，仍让二人看不清楚真正的面容，因为那人如佐罗般戴着个眼罩。
公鸡头和黄毛在欢场看过形形色色的cosplay，对这种游侠般的cosplay却有点发毛。快走了两步，暗想惹不起咱总躲得起，就要和那人擦身而过的时候，那人突然同时抓住了二人的手腕。
两人虽有准备，可那人出手很快，黄毛更是被捏住脱臼的那只手，痛彻心扉的惨叫，可他叫声才出，就被大力拖动和公鸡头撞在了一起，公鸡头滚倒在地，不等稳定，就被那人一脚踩在胸口强制止停。
“别杀我！”
公鸡头被那一脚踩中几乎吐血，感觉对方冒着传说中的杀气，看那人摸向后腰，只以为那人要拿刀，见那人手臂停了下，忍不住求饶道：“钱都在黄非身上，你要抢钱，从他那儿拿就好。”
黄毛手腕接连被挫伤两次，痛的忘记了逃，听公鸡头这么说，立即用没受伤的手掏出钱包丢过来，“我们的钱都在这儿，好汉你都拿去吧。”
这人出现的实在太突然，下手又快又狠，根本什么都不说，两人才从狂野酒吧狼狈出来，以为命犯太岁，碰到了杀人劫财的货色，都有点慌了神。
蒙面人拿着钱包翻看下，“就几百块？”
“我们才被劫一次。”公鸡头哀求道：“就剩这么多了。你要是不信，你看看黄非的手腕，才被强盗打折了。”
“强盗为什么打你？”蒙面人问道。
公鸡头苦笑道：“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有些人要揍人，也没啥缘由的，你说是不是？”
“你说的也是。”蒙面人很是认可道：“我有时候宰人也是没啥理由的，就是想杀。”
公鸡头和黄毛傻了眼，搞不懂今天碰到的怎么都是狠茬子。
“我今天感觉闷，出来后一直想宰一个。”蒙面人目光在两人身上转着，“你们谁想死？”
公鸡头、黄毛面面相觑，感觉这个问题实在没法回答。
蒙面人慢悠悠道：“你们之间如果一定要死一个，你们想谁死？”
“他！”这一次公鸡头和黄毛倒是异口同声指着对方。
蒙面人眼中露出丝不易觉察的笑，“很好。你们很够义气，让我也难以选择。这样吧，我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哪个答的好，我就放了哪个。”
不给两人选择的机会，蒙面人已道：“你们约李雅薇干什么？”
“谁是李雅薇？”公鸡头愣神道。
回答他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蒙面人一巴掌就将公鸡头抽的脸上多了五道印子，然后转向黄毛道：“该你了。”
黄毛没被踩住，可看到蒙面人这架势，骇的哪敢逃，“我……”他本来想说我也不知道，可不知道的下场已经揭晓，他怎么会重蹈覆辙？紧急关头，黄毛脑海中灵光一闪，“你是说今晚外围女带来的那个澳洲女？”
“答的不错。”蒙面人嘴角咧咧，似笑非笑，“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约李雅薇见面的缘由了吧？”
2kxiaoshuo.com
“我们真不知道她是李雅薇。”公鸡头辩解道。
蒙面人又是一记耳光打过去，公鸡头被两巴掌打的向猪头的方向发展，嘴角的鲜血都流了下来。
黄毛见蒙面人望过来，虽然也是一样的答案，可立即换了回答的方式，“好汉，你听我解释。那个外围女给我们找女人的时候，绝对没有说那女的是李巨人的女儿，我们要知道了，也不敢那么做，我们不要命了，敢和巨人实业做对？”
“外围女是谁？”蒙面人又问。
公鸡头终于聪明些，不再说不知道，“是黄非联系的一切，他知道！”
黄非见蒙面人望过来，立即道：“她说自己叫做安迪，真名没说。”感觉蒙面人要扑过来，黄非连忙解释道：“做这行的，除了知根知底的人外，没谁会用真名的！”
蒙面人冷哼一声算是回答。
黄非竭力想回答的让蒙面人满意，事无巨细道：“她给我们提供过几次服务，找的都是优质货，我们算是有良好的合作关系。有一天，安迪突然传消息给我，问我是不是真的能驱鬼？”
“你会驱鬼？”蒙面人反倒怔了下。
黄非忙道：“就是点小把戏，我在业内有个绰号，叫做黄小仙。好汉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个圈子内其实很多人都信灵异的东西，而我呢……可以专门做法驱赶这些脏东西的。”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本事的。”蒙面人明夸暗讽刺，心中却在想——难道李雅薇中邪了，找这帮人是为了驱鬼？
蒙面人自然就是金鑫。
63节 游戏玩大了
金鑫也算是做外围的，不过他这个外围和黄非口中的外围是截然不同的概念。沈约专门是将看似坚不可摧的问题敲出裂纹破绽，这是沈约独特的专长，而金鑫主要负责前期信息，然后根据沈约给出的线索来收尾。
知道沈约在公鸡头身上放了跟踪器，金鑫很容易地循着跟踪器的位置找到了公鸡头和黄非。
沈约放这两个人出来，就是让金鑫来审的！
穷怕没钱富怕死，这本是千古以来的不变规律。金鑫听到公鸡头要坐飞机逃走，就知道这家伙怕死，既然这样，他也不再另找方法，直接用最直接的方法逼供。
见这两人惊慌之下，仍旧不承认认识李雅薇，金鑫感觉是实话，同时怀疑李雅薇的事情和鬼怪有关。
黄非搞不懂金鑫是夸奖还是讽刺，讨好道：“好汉以后要是有需要，可以找我的。”
“你很希望我中邪吗？”金鑫语气阴森的说道。
“不是、不是！”黄非连忙摇头。
“说下去，安迪找你干什么。”金鑫感觉事情有了点儿复杂。
“她说有个澳洲女撞邪了，要找人驱鬼。问我能不能帮忙，同时给我传了张照片。”黄非咽了下口水才继续道：“我看照片上那女的长得不错，一时间就……就……”
金鑫冷哼一声，从腰间拔出把匕首，一按弹簧暗扣，锋刃弹出，其上寒光迫人。
“就动了邪念。”黄非惊吓道：“好汉，我……我……如果知道她是李家的人，不敢这么做的。”
“大家都是男人，你又是干这行的，有正念才奇怪。”金鑫用手指试了下锋刃，好像看看捅人够不够快，“继续说。”
“我说鬼怪这事很邪门，我们得当面谈谈了解情况，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找个法力高强的道士帮她破魔。”黄非说到这里看了眼公鸡头。
金鑫对这些勾当了如指掌，看向公鸡头道：“这位当然就是法力高强的道士了？”
公鸡头点头也不是，摇头更不敢。
黄非故作神秘道：“好汉，你有所不知，公鸡属至阳，汪泉又是鸡年男，再梳个公鸡头，真的可以破解属于阴体凝聚的鬼怪，他和女人在一起，不但可以帮女人驱邪，甚至可以帮女人改运的。这是事实，我们不骗人的。”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你知道金丁吧？汪泉就是我们业界的金丁。”
我信你个大头鬼。
金鑫知道所谓“金丁”的事情，就是说这种男人可以通过某种特殊方式来改变女人的命数，甚至可以帮女人钓到金龟婿。
“他要是金丁，怎么不改改自己的命。他没算准今天要连遭两劫吗？”金鑫嘲讽道。
“不能这么说。”涉及到自己的专业知识，黄非还是很专业的样子，“金丁只能改女人的命，改不了男人和自己的。”
金鑫对这些封建迷信嗤之以鼻，不过知道很多蠢女人是信的，“然后你们就等到了李雅薇和安迪？”
发现黄非有了一丝犹豫，金鑫立即道：“我说错了什么？”
“没错没错。”看到金鑫一瞪眼珠子，黄非补充道：“安迪说和我们认识久了，能不能请我们引见些大客户，她知道我们认识李继祖，知道李继祖舍得在女人身上花钱，就想让我们给她介绍一下，她可以给我们抽水。你也知道，这种女人有这种多赚钱的想法很正常。”
金鑫心中微凛。
在旁人眼中，这是个无关紧要的事情，金鑫却敏锐的意识到事情很是蹊跷——安迪认识李雅薇，又想见李继祖，这个安迪为何对李家人这么有兴趣？
不见金鑫回答，黄非以为金鑫不感兴趣，立即讲下去，“我们正好也认识李继祖，就约李继祖一块过来耍，反正对我们来说，也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你们认识李继祖？”金鑫微微吸口冷气，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事情都是围绕着李家进行的，原来连这两个不起眼的混混都和李家有关！
突然想到了什么，金鑫看向公鸡头，“你叫汪泉？”他方才听黄非说了这个金丁男的名姓，一时间没有留意，这会儿想到个关键，“巨人实业的汪兴海是你的老子？”
汪泉畏惧的点点头，不知道金鑫怎么会知道这些，“你是条子？”他更怕条子对父亲汪兴海说起他乱搞的事情。
“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金鑫又是一记耳光要抽过去。
汪泉慌忙捂住了脸。
金鑫的手停了半空，若有所思道：“李继祖今晚也在狂野酒吧吗？”
黄非大为惊诧，感觉眼前这人好像知道很多内情，“他的确在狂野酒吧。”
2kxs.la
“现在呢？”金鑫并不知道酒吧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非摇摇头，“我们匆忙的出来，并不知道他在哪里。”感觉金鑫目光有些凌厉，黄非急忙道：“他看到了安迪，安迪也见了他。不过安迪忙着先给……给那个澳洲来的李雅薇驱鬼，于是先和我们到了贵宾房。之后在我们驱鬼的过程中，她就自己出去了，应该是去找李继祖了。我们在那以后，就没有见过安迪。”
“李雅薇说自己中邪了？”金鑫受李继贤所托，要给李雅薇解决麻烦，这个问题倒是极为关键。
“她不是中邪，她是招鬼了。”黄非摇头道，眼中蓦地闪过一丝惊怖。
“就连你们这些专业人士也怕？”金鑫冷冷道。
黄非、汪泉交换下眼神，似有难言之隐。
眼看金鑫又要动手，汪泉抢先道：“她和我们一到房中，就主动的要喝酒。我们是专业人士……”
“专业骗人的？”金鑫反问道。
汪泉有些尴尬，“我们不强迫女人的，对方都是自愿的。强迫的事情，我们不干。”
“李雅薇自愿和你上床？”金鑫倒是百无禁忌。
“她没有和汪泉上床，她喝酒后就开始胡言乱语。”黄非解释道：“她说她玩个游戏玩大了，如今招惹了很多恶鬼，这些恶鬼一定要她死的。”
“她玩的是什么游戏？”金鑫凛然道。
黄非、汪泉互望一眼，黄非迟疑道：“好像是叫什么百鬼夜。”汪泉更清楚一些，“不是百鬼夜，那游戏叫做百鬼夜行！”
金鑫内心一沉，突然感觉背后发冷。
64节 致命危机
百鬼夜行？这是什么游戏？
金鑫并不知道。
他背后发冷绝不是因为这个游戏，而是察觉到有危机出现。
危机出现在背后！
“咔嗒”轻响，在孤魂游荡的夜空中显得有点迷离遥远，传到金鑫耳中却是清晰非常——有人扣动了扳机，要杀哪个？
动念的同时，金鑫立即就地滚动，他反应的已经极快，不想对方更是高手，“噗”的声响，有子弹就在金鑫滚动前，已经射在了金鑫的背心处！
有银光四射。
暗夜中散乱的银光显得那么的凄美动人，却是蕴含着致命的杀机。
金鑫只感觉后背疼痛欲裂，根据子弹射来的方向，忍痛立即找到对方射击的死角进行躲避！
又是“噗”的一声。
有血光炸开，汪泉张大了嘴巴，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因为有子弹射来，正中他的心脏位置。眼睁睁看着汪泉心脏位置处迸出血箭，黄非的心脏吓的几乎跳了出来，抬头看到远方巷道口站着个人影，双手持枪，枪身在夜色下似闪着金光。
枪口下一个目标瞄的正是他黄非。
愣了不过一瞬，黄非转身拔腿就跑——他看出金鑫不见得想杀他，但拿枪那人似要杀了在场的所有人。
不要！
金鑫心中呼喊，却没出声，突然按了下腰间。看着奔跑中的黄非，金鑫眼中带着无奈。
“噗”的声响！
黄非仍在急速奔跑，危机让他激发了全部的潜能，只要能奔出巷口，转一个弯儿就是街道，到了那里就有人潮，他就会安全。
ahzww.org
急奔中的黄非如斯想到，然后就看到前方一片红赤，迷离了他的双眼，他不知道这时候为何会有要命的红色迷雾遮挡视线，想要伸手去抹掉，突然就坠入了黑暗。
“怎么办？”
看着软倒后再次醉过去的李雅薇，海明珠无奈的看着沈约。沈约回忆李雅薇所言的一切，喃喃道：“有人要杀她？为什么？很多鬼是什么意思？”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海明珠的信任被辜负，对李雅薇已没什么好感，“她喝醉了，是在说梦话呢。我们趁她不省人事的时候，赶快把她送到她妈那里吧。”
海明珠感觉这钱不比上一单好赚。
“金总呢？他一块去吗？有一会儿没他的消息了。”
“他做事的时候，会关掉对讲的。”沈约道：“他有个这个习惯，说这样能够集中精神去思考。”
说话间，沈约的神色突然变了下。
“金总那面好像开了对讲。”海明珠听到对讲接收器内突然传来了第三个声音，那声音很奇怪，如同有人在轻轻的敲打皮鼓。
扑通……扑通！
“怎么回事？金总那面敲鼓呢？”海明珠突然道。
沈约脸色突然变的很难看，冲到李雅薇面前将其扛了起来，向前方跑去。海明珠着实吓了一跳，沈约一向镇静自若，这么紧张的情况、她是第一次看到。
“前方二百米有个岗亭。你和李雅薇在那里找警察帮助，呆在那里。”沈约奔跑中吩咐，突然又停下了脚步，突然道：“不行，你还是要跟着我们，我不能丢掉你和李雅薇。”
“究竟怎么回事？”海明珠紧张中带着困惑。
“金鑫有危险！”沈约说了这一句后，立即做了个“嘘”的声音，认真的倾听对讲那侧传来的响声，随后急声道：“跟我来！”说罢飞奔起来。
金鑫眼睁睁的看着那银色的子弹射入了黄非的后脑，却没有从他的前额穿出，但有血雾却从黄非的整个脑袋爆了出来。
那情形就像有巨大的压力倏然进入皮薄熟透的西瓜，西瓜没有破碎，西瓜内瓤却在压力的催动下直接渗出了皮外。
眼皮跳动下，金鑫听得到沈约稍有些急促的呼吸声，突然关了接收机。
接收机开启的时候，他甚至不敢说话，只能通过暗语告诉沈约有致命的危险，如今危险绝不止在他这面，沈约那面可能也会有问题。
他刚才用手指轻敲耳垂，送到耳蜗中的接收器内就会发出如皮鼓敲击的声音，他只能传得出这些信息，他用的摩斯密码，他知道沈约一定会明白。
他等不及沈约赶来，他其实不想沈约到来，但他又一定要告诉沈约他这面的情况，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死”字方从脑海闪过，就被他驱逐出脑外。
他要活下去，他一定要活下去！
有声音在他脑海中狂呼，让他微微地吸气，开始集中全部的精力。
暗巷中，脚步声不急不缓的传来，停留在金鑫藏身之处的十米开外。
是职业杀手！
金鑫甚至不能探头去看，他知道自己只要稍微露头，脑袋就可能如西瓜般爆裂开来。对方杀人极有经验，所在的距离对枪手而言很是有利，但对他来说，却是想肉搏又不可能的距离。
杀手没有再走近，因为他知道金鑫绝对也是个难缠的人物，他不能给金鑫反击的机会，他亲眼看到子弹射在了金鑫身上，等着金鑫血干，对他来说，是个极好的选择。
两人僵持。
远方突然传来刺耳的车喇叭声，枪手微怔，他听出那喇叭声有点特别，突然斜跨出一步让自己可以看到金鑫。
与此同时，有道光华先是照向杀手，随即冲天而起。金鑫突然暴起。他没有如黄非般向巷外跑去，而是选择了出击，他逃命的速度绝对快不过枪手的银色子弹。
手电光亮照眼，匕首急挥，隐在光亮下直奔枪手的咽喉！
那种情况下，一般人多是遮掩双眼有些慌乱，枪手却是闭着眼飞速后退同时扣动了扳机，仍和金鑫保持着距离。
金鑫掷出匕首的同时，竭力闪向一侧，感觉子弹几乎擦肋下而过，骇然对方的冷静判断。他窜出时早看到前方的垃圾桶，奋力搬起垃圾桶向半空抛出。他没有指望垃圾桶砸中枪手，却希望垃圾桶内掉落的垃圾能遮挡住枪手的视线。
然后他突然转身，向巷口窜了过去。十多步的距离，他并非直奔，而是先晃向左方，等到听到“噗”的声音从正直那条路线窜出后，再向右侧奔出。
有银色的子弹炸裂在他一秒前奔行的地面上。
随即有汽车轰响声音急速传来，下一刻的功夫，有一道极强的光线射入巷中。
枪手和金鑫同时闭眼。枪手不明白那道光因何而来，金鑫却是飞扑而出，正投入那道亮光。
那是救援的亮光。
沈约来了。
沈约给他指出了方向！
65节 玻璃杀手
金鑫飞身而起，直奔那道光亮。
光亮来自沈约之手，沈约驾车前来，金鑫脑海闪过这些念头时，一头冲入车窗，倒有大半个身子留在了车外。
沈约不管不顾，直接一踩油门，车子向前疾驰而去。
海明珠看的目瞪口呆。
她本来以为今晚已然结束，没想到才开始呢。沈约知道金鑫有危险后，扛着李雅薇冲到路边一辆越野车旁边，一肘就击碎了车窗玻璃开启了车门，将李雅薇丢到后座，五秒钟后启动了车辆，然后在报警器不停鸣叫将车主招来前，已经将车子开的远远。
这技术，专业偷车贼也是不过如此吧？
海明珠赞叹的功夫，又担心沈约如何找得到金鑫，沈约根本不开导航，驱车行驶数分钟后，就开始围绕一个地方兜圈子，不停地伸出头向车外的天空查看，时不时的按几下车喇叭。车喇叭的长短很有节奏，如同在发送密码。
他可能真是在发密码！金鑫在那面传来的敲鼓声和沈约发送的节奏有些类似，海明珠敏锐的感觉到这点。
突然看到一道光华冲天而起，转瞬消逝，沈约知道那是金鑫发出的信号，猛打方向盘拐入条辅道，不顾行人的纷纷侧目躲避，很快驶到一个巷口，然后摸出个强力电筒，向巷子照了过去。
所有的行动急遽如同旋风、却是有条不紊的次第分明。
与此同时，金鑫从巷口奔出，正扑到后座车窗里。
海明珠实在搞不懂这两个大男人怎么会有这般默契时，沈约已经将车子停在拐角。金鑫一直悬在车外，见状迅速退出开启车门进入，直接道：“去前海！”
baimengshu.com
沈约眉头微皱，一踩油门，越野车冲上主道，直奔前海的方向。
车内沉默片刻。
金鑫看了一眼后座上仍未醒来的李雅薇，“她嗨高了，还是喝高了？多久能醒来？”
沈约盯着前方的道路：“呕吐物中没有麻醉品的味道，应该只是醉酒。”
海明珠感觉沈约每一刻都让她意外，沈约就是让李雅薇吐了下，随即就将呕吐物丢入垃圾桶，但就在别人都捏着鼻子的时候，他居然能嗅出呕吐物中是否有麻醉品的味道？
想到在巨人大厦时，沈约一鼻子就嗅出空气中的香水味、而且能道出香水的品牌，海明珠只能感慨沈约的鼻子简直绝了。
“醉酒什么时候清醒要看个人体质的。”沈约见金鑫很是严肃的样子，补问道：“你有急事找她？”
二人在闲时扯淡倒是有搭没搭的，紧要关头时，一听对方的询问，就能知道对方后两句想要做什么了。
“我中枪了。”金鑫长吁口气，活动下肩膀。
“你中枪了还跑的这么快？”海明珠诧异道，沈约让她意外，金鑫更是让人吃惊——这个金鑫简直就是钢铁man。
“我穿了避弹衣。”金鑫解释道。
海明珠“哦”了声，见两人都不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不由自主地说道：“金总，你知道这次任务很危险，这才穿的避弹衣吧？你为什么不给我和沈约准备两件呢？”
金鑫沉默。
海明珠心里有些不满，心道你金总就觉得自己的性命最金贵，我们都不是命是吧？
沈约突然道：“终日穿避弹衣是金总的习惯，他本来准备给我买一件，不过我觉得没有必要。”顿了片刻，沈约补充道：“谁都想不到这个简单任务会这么危险，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危险局面，金鑫根本不会让你参与的。”
海明珠咬了下嘴唇，接受了沈约的解释，可内心却冒出另外一个疑问——金鑫为何整天穿着避弹衣？他怕什么？他担心有人要杀他？
金鑫面带感激的看了沈约一眼，不是因为沈约为他辩解，而是因为兄弟间的理解。
“杀手应该很专业，看得出路数吗？”
沈约知道若非职业的杀手，根本不会让金鑫发出危险的摩斯密码，若非职业杀手中的顶尖人物，金鑫也不会搞的这般狼狈。
金鑫绝不是轻易就逃命的人，若有机会，他就会反击。这次他沈约接到了金鑫，按照常理，二人会立即杀个回马枪，抓不到杀手，最少也能摸摸对方的底，而现在金鑫根本没有这么做，也就说明了一件事——事态很严重，杀手很难缠，金鑫知道回去也没有摸底的把握。
“看不出。”金鑫摇头道：“我只知道他是个玻璃杀手。”
这也能看得出来？金总还是有一套的。海明珠的惊诧一波一波的。她肯定知道玻璃的意思，这年代的很多词语都有太多的引申意，形容一个杀手是玻璃，那就是说这杀手是个gay啊。
沈约驾车技术看起来不逊色职业车手，皱眉道：“你是说……他用的是玻璃弹？”
金鑫“嗯”了声，再次沉默下来。
海明珠有些脸红，感觉自己以后多听少问才是明知的选择。
金鑫回忆起夜幕中半空银光四射的场面，现在才感觉到有些后怕。
玻璃弹——顾名思义，就是由玻璃制成，内部有铜丝起底火作用，听起来制造简单，实际上绝非如此。玻璃弹的玻璃是由特殊材料合成，硬度大、易脆，射到人体内会迅速破碎成渣子，一方面可渗透到血液中，另一方面因为急剧膨胀开来，会对人体器官造成高度损伤。玻璃弹射入人体，比另外一种国际禁用的达姆弹破坏程度更强，因此可以说是弹中之王。
有测试证明，哪怕穿了某些软质防弹衣，玻璃弹还是能轻松穿过，甚至射入人体的内部！
他金鑫的防弹衣是软质的，可造价高昂、性能卓越，这才能挡得住那致命的一枪。
所有的信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金鑫只是简单说了一句，“玻璃弹在国际上是禁用弹。”随即反问道：“我都不能回头，你有没有看到点杀手的影子？”
沈约摇摇头，“闭了灯光时，我只看到巷口那个杀手戴着张鬼脸面具。”
金鑫“哦”了声，显然有些失望，不过没说什么。他知道那种情况下，沈约开电筒为他指出车子的方位、迷惑杀手的视线，同时还要开车、要留意他身后的杀手动静，能看到凶手戴着鬼脸面具已经很不错了。
66节 熟客
越野车在路上平稳的行驶。金鑫脑筋急转，想了会儿道：“那等你有空就把鬼脸面具画下来……我们查查看……”
金鑫感觉从一张鬼脸面具上查到凶手踪迹的希望很渺茫，不过还是要试试。杀手连杀两人，也要将他金鑫一块干掉，这绝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有目的的谋杀。他如果不解决这个杀手的问题，那就只能等杀手来解决他了。
话未说完，车子突然轻刹了下，车内几人不由得身体前倾，随即发现前方根本没有什么路障，正在奇怪时，金鑫和海明珠都发现沈约的脸色很有些难看。
“怎么了？”二人异口同声道。
金鑫从观后镜中，发现沈约的眼皮子仍在不能控制的跳动。沈约紧张的时候，会出现这种情况。
回头向车后望了片刻，没有发现可疑的车辆跟踪，金鑫正犹豫是否发问，他和沈约都知道彼此的性格——有必要说才说，不说就是有苦衷！
有这样一个可说是默契在心的朋友，金鑫极为珍惜。
片刻后，沈约终于开口，声音带有些古怪，“我好像回忆起杀手更多的情况。他身高应在181-183之间，鬼脸面具是西方的风格，杀手手上握着的应是滑膛枪。对了，是滑膛枪的，因为玻璃子弹容易碎，一定要用滑膛枪发射的。”
再顿了片刻，沈约补充一句，“杀手扎着个小辫子，发质是金色。”
金鑫不经意地扬了下眉头，似发现什么问题，不过没有发问。
“杀手是女人吗？”海明珠猜测道。
沈约摇摇头，感觉到海明珠盯着他，知道海明珠要问什么，解释道：“我不确定，不确定的时候，我不会给出结论，因为这会影响到别人的判断。”嘴角微咧，似乎想笑，“是习惯，很少改的。”
ahzww.org
海明珠敏锐的感觉到沈约的笑容有些勉强，似乎有着极大的心事。
“你方才为何突然刹了下车？”海明珠感觉事有蹊跷，以沈约的开车技术，不应该有这么突然的动作。合理的解释就是——沈约那时候一定有什么意外、或者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沈约沉默，“我看到点儿意外的东西。”
“你有阴阳眼？”海明珠立即联想到很多鬼片中、主人公在开车的途中会突然看到鬼脸、灵异之类，而当男主告诉身边人的时候，身边人的反应都会是——你精神压力太大了，眼花了之类。
总之呢，男主的身边人很少有信任男主的时候，真搞不懂男主为何混的那么差劲。
可她海明珠不一样了，如果沈约说看到鬼，她肯定信的。
沈约不按套路的摇头，“没有。我怎么会有阴阳眼？这世上有人有这种眼睛？我从来没见过！”
海明珠很是失望。
“杀手难道是个外国人？”金鑫喃喃自语，分析问题的角度和海明珠不同，鬼面具、金头发，更像是外国人的特征。他推断敌方是外国人还有个关键因素，杀手训练有素，国内太少见了。
他问话本来没希望沈约回答，沈约果然没有答案，只不过时不时的视线游离，神色有些恍惚的样子。
车子终于驶入前海区，金鑫对这片区域看起来有了解，不用导航就指引沈约拐入一个高档住宅区。前海是深城近海的一片新开发区，地价极为高昂，随便一套房产都要千万计，治安自然严禁。
到了小区道闸的位置，看到有保安过来行礼，沈约坐着不动，金鑫已经递过张卡片过去。
保安刷了卡，行礼放行。
“高档区的保安素质就是高啊。”海明珠赞叹一句，“不像我住的地方，每次进去，他们都是看待敌人一样的看待你。”
“素质高有什么用？这种面子工程的安保系统看似安全，实则漏洞百出，住在这里不见得安全。”金鑫喃喃自语，似另有所指。
沈约找到停车位后，金鑫倒是主动扛起了李雅薇，领头来到了一处高档住宅楼前。
海明珠暗自撇嘴，心想金总平时就找轻巧活，这会儿倒是主动干这种体力活，怕不是男人心理在作怪？
金鑫那张卡倒是一刷到底，刷了道闸刷楼门、刷了楼门后刷电梯，到了最顶层出电梯后。电梯一层两户，金鑫终于不再刷卡，按了左手房门的门铃。片刻后，房门开启，有个上了年纪的女佣站在门口，客气道：“金先生，请进。我去找夫人。”
楼层复式结构，装修倒不华贵，甚至可说很有点简约。海明珠略微目测下一层的面积，再乘以2后，感觉以前海的地价，这房子最少要在五千万以上了，不由暗自吐了下舌头。
金鑫将李雅薇丢在沙发上，看起来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意思。三人入坐，金鑫看到面前茶具的茶壶，随手拎起来晃了下，摸了下茶壶侧壁，感觉茶泡好了，倒了三杯茶，每人一杯。
海明珠留意着这些琐碎的细节，突然道：“金总，你常来这里吗？”
金鑫拿茶杯的手凝了下，神色有些异样，片刻后才道：“丫头，你可以独挡一面了。”说罢抿口茶水，不再言语。
以女人特有的第六感，海明珠敏锐的察觉，金鑫到这里绝非第一次，而是很多次。甚至有些动作看起来，超越了客人的界限。
金鑫接下这单没有多久，但他和屋主早就认识，这是怎么回事？
沈约只在喝茶。
复式楼梯处传来高跟鞋响动的声音，一个妇人缓缓的从楼梯上走下来，妇人峨眉淡扫，已无法遮掩住年华的老去，眼圈微红，似刚哭过一场。
妇人就是崔欣爱？妇人虽是保养的很好，可无论从李巨人的角度，还是看她的女儿，崔欣爱的年纪应该有四十以上了。海明珠暗自推算。
向金鑫微微点头示意，妇人眼中流露出感激，目光掠过沈约、海明珠，随即落在沙发上的李雅薇的身上。
妇人嘴唇在哆嗦，手也在哆嗦，眼中又有泪光，缓缓的向李雅薇走去。
这就是崔欣爱。
海明珠已经有了十成的肯定，因为她看到了妇人眼中那无法遮掩的母爱！
67节 在镜子中看到了杀手
这世上有很多爱已经开始流于形势和作秀，只为吸引流量而生，可真正深沉的母爱是发自内心，很难装作得来。
海明珠本对李雅薇有了诸多不满，但看到她还有这么个爱她的母亲，内心倒有点为她高兴。
她希望李雅薇能珍惜这次机会。
起身走向了宽绰的阳台，海明珠不想打扰一个母亲难得静静看着女儿的机会，因为看起来，崔欣爱有很久没有看到过女儿了。
金鑫、沈约居然也随着走了出来。金鑫摸出根香烟，熟练的点上，吸了口道：“沈约，记得你问我为什么要接近李家？”
沈约“嗯”了声。
“我一直想翻身是一个目的，崔欣爱找过我是另外一个原因。”金鑫终于解释原委。
沈约看着远方的夜。
“连海明珠这丫头都能看出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你显然一来到这里就发现了。”金鑫苦笑着摇摇头，“我以前认识崔欣爱……”
“可以了。”沈约突然截断道。
“可以了？”金鑫听到后有些诧异。
“帮一个母亲解决她女儿的问题，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沈约看向金鑫道：“可你一定要走迂回的路线，应该就有你的苦衷。我知道就好，你如果和别人有约定，就不用说的那么详细了。”
金鑫眼中露出感激之意，没再说什么，再吸了口烟就掐灭了烟头，他有重大的决定时喜欢吸上两口，不用做决定了，也就不用害人害己了，吸烟毕竟有害健康嘛。
海明珠看着眼前的这两个男人，心中突然想到——或许传说中的惺惺相惜，说的就是这种男人之间的关系吧。
沈约看着远方的夜，突然道：“我们是在婚纱影楼前和海小姐相遇的。”
海明珠怔了下，不明白沈约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那时候我让你看看镜子里有没有我。”沈约切到了正题。
金鑫振作了精神，“之后我就发现你频频的看着一切反光的东西，似乎有什么问题，你说观察几天再说？”
“我举止古怪，因为我这段时间偶尔在镜子中看不到自己。”沈约长出了口气说道。
金鑫和海明珠同时一怔，齐声道：“看不到自己？”再次齐声反问，“这是什么意思？”
沈约凝望着远方的夜，万家灯火下，夜色亦是斑斓的迷离其中。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看到镜子照出的所有东西，只是有时候，会突然看不到自己。”目光在金鑫、海明珠二人身上转了下，“你们……明白我在描述什么吧？”
海明珠第一个反应就是——你眼花了吧？可感觉自己和电视剧里主角身边人的反应差不多，终于把这句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金鑫皱起眉头，喃喃道：“这的确奇怪。”
因为和常见的遇鬼套路不同，海明珠尝试开始用科学解释，“会不会是你所处的位置照不到你自己呢？”
“沈约没你那么心大。”金鑫摇头道：“他这么说，就是一定已经确定了这件事！”
海明珠沉默下来，她发现男人之间和男女之间的交流，的确很不相同。
沈约微微点头，“是啊，我第一次发现这种情况是在洗手间洗脸的时候，我抬头……然后可以看到洗手间的一切，包括我身后的墙，就是没有我自己。”
他这么说，无疑是对海明珠说，并非位置的问题。
海明珠咬咬嘴唇。
“随后我就在镜子中偶尔看不到自己了。”沈约对金鑫道：“在影楼前的镜子前，我问你的时候，是我第二次看不到自己。”
biquge.name
“随后你就频繁的看反光物体。”金鑫终于明白沈约为何会有那种奇怪的动作，苦笑道：“我以为你突然开始爱美了呢。”
他这个笑话在这种时候不算好笑，可他实在无法解释沈约的问题，只想让沈约轻松下。
沈约反倒笑笑，“看你每次出场都打扮的异常得体，这应该是你的经验之谈吧。”
金鑫夸张地整理下头发，如同在镜子前一样。
三人都笑了起来。
海明珠趁机回头看了看客厅里的崔欣爱母女，崔欣爱没有坐在沙发上，只是搬了个凳子坐在了李雅薇的身前。
那是个有点疏远的母女距离，却阻挡不了爱，崔欣爱就坐在硬硬的凳子上看着女儿，似乎可以陪伴到永远。
转回了目光，海明珠尝试另外一种解释，“我学过心理学，心理学和医学有的时候是相通的，因此……这会不会是你短暂性的神经失调引发的神经障碍呢？”
“你想说沈约是精神病吧？”金鑫居然听得懂这些专业术语。
海明珠纠正道：“是神经病，不是精神病。”
金鑫摊摊手，示意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听海明珠继续道：“神经的病变加内分泌的紊乱、心理压力会导致人类的精神异常……沈约精神没有异常，我感觉他好像只是神经有问题。”
沈约自嘲的笑笑，喃喃道：“听起来很有道理。”
海明珠听沈约这么说，反倒没什么自信，“我也不太肯定。但我知道人类对神经领域的探索仍处于很肤浅的阶段，有的人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就可以看到稀奇古怪的事情。”
“比如沾毒的时候？”金鑫倒是一针见血。
海明珠撅起了嘴，“我没有说沈约的坏话，我只是想解释这个问题，你不要总是讽刺我好不好？”
“我知道你是关心沈约。”金鑫似不经意道：“但我觉得你这种解释，根本不是问题的核心关键。”
“那你说应该怎么解释？”海明珠不满道。
“我不知道。”金鑫效仿沈约的风格，“不知道就不知道，绝不误导！”
海明珠还要再说什么，沈约终于道：“有病的是我，你俩能不能不要表现出精神不正常的样子？”
他自嘲的风格让海明珠转怒为笑，虽然笑容中还有着担忧，“然后你又看到过几次自己不在镜子中？”
沈约点了点头，“到目前为止，我应该有七次看不到自己了。”
海明珠感觉沈约才是真正的心大——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人的身上，都可能引发那人的胡思乱想甚至精神失常，没想到沈约居然镇定到可以清楚的记住异常情况发生的次数。
突然想到一件事，海明珠醒悟道：“不久前开车到前海的时候，你突然有了个刹车的动作，是不是因为又在观后镜中看不到自己了？”
金鑫亦是赞同海明珠的这个猜测。
沈约半晌才道：“如果是这样，我今天就不会和你们说这件事，而是可能继续观察下去的。”
晚风幽幽，金鑫和海明珠都是感觉皮肤有点发凉，齐声问道：“你这次看到了什么？”沈约一定是有新的变故，在车上才会表现的有点震惊。
沈约默然片刻，“我在镜子中，看到了要杀金鑫的那个枪手！”
68节 玩命的公司
金鑫和海明珠早有心理准备，暗想就算沈约看到了镜中的自己变成了厉鬼，他们也会尝试去解释下，可听到沈约的回答，二人一时间反倒面面相觑起来。
半晌，海明珠才试探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在汽车的观后镜中看到自己的模样，反倒看到了杀手的模样？”
她这话和沈约方才说的没什么区别，再次提起，仍让海明珠觉得不可思议。
沈约没有立即回答，转头望向金鑫，“我不久前有两次描述凶手的样貌，第二次描述的时候，我说好像回忆起……你还记得吧。”
“我那时候就感觉奇怪了。”金鑫皱眉道：“回忆就是回忆，好像回忆起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是恢复了一些记忆。”
沈约反倒困惑起来，“你的意思是？”
金鑫咳嗽一声，似斜了海明珠一眼。
沈约摇头道：“不用瞒她了，她知道我失忆了。她学的很快，是干这行的料。”
海明珠这次一下就听懂了沈约的意思，有点开心道：“沈顾问，你是说我们可以长期合作了吧？”
“能够合作多久，要看你自己的。”金鑫在一旁泼冷水道：“我们做的每个案子都很凶险，随时都会有致命的危险。和我们合作的人，一两次后知道我们做的是玩命的买卖，基本都退出了。”
海明珠清醒过来，“因此你用人都是现用现招，你和我第一次见面就招我，这本来是你的常见的用人方式？”
“你说的没错。”金鑫反问道：“你那时候不会真的以为我很欣赏你吧？我们那时候是正好缺一个正规公司的秘书，也就是缺一个花瓶。”随即有些得意的解释，“再教你一个乖，有个生手在那里，看似会拉低整个团队的经验值，实际呢，也会降低对手对我们的防备，更有利于我们出奇制胜。”
“如果我当时就在13层挂了呢？”海明珠不满道，内心暗想——怪不得人家不和你们长期合作，这完全是个精神病公司啊，你们做着这么危险的事情，不提前给人打个预防针啊？
“那我应该就可以少付一天的工资了。”金鑫想当然道。
海明珠为之气结。
“好了，不要逗她了。”沈约圆场道：“金鑫就是这样，海小姐，当初我们没想到会和你长期合作下去，也没想过巨人实业的测试会来的那么快。”
海明珠巧笑嫣然，“我才不气呢。我就是装作生气的样子，让金总多说一些，不然他什么事情都藏着掖着的。”
金鑫叹气道：“沈约，你就是这样，看来很冷，其实很热心。你不能让丫头感觉这是个游戏、很好玩的样子，你应该让她知道真正的危险。”
亮了下衬衫下暗藏的避弹衣，金鑫道：“我这避弹衣比皇家定制的西装都难搞，丫头，你要是和我们长期合作，我可没钱给你买避弹衣的。你怕死的话，还是尽早离开。你放心，有沈约在，我们不会杀你灭口的。”
海明珠咬唇道：“我不怕！这是多有趣的工作啊，比看电影刺激多了，没避弹衣也可以做。你想赶我走是吧？我就赖着不走，反正有沈顾问保护我，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她说到这里，想到在酒吧发生的一切，感到有些脸红。随即转头装作满不在乎的去看风景。
小书亭
金鑫摇摇头，感觉这丫头比牛皮糖还难缠，不再想着吓退海明珠，回归正题道：“沈约，我听你在车上所言，感觉你第二次描述凶手的时候，比第一次要清晰很多，我又听你说‘好像回忆起’……一直以为你是恢复了记忆……我的意思就是，你曾经见过这个凶手的模样！然后有了杀手的记忆，不知道怎么回事，转到了镜子中让你看到了。”
海明珠感觉自己心理学都是白学的样子，因为金鑫的解释比她说的更加有力，连她也开始倾向这种说法。
沈约沉思片刻，“有纸笔吗？”
“你等等！”
金鑫很清楚沈约要干什么，飞快的去老保姆那里要了铅笔和几张白纸，顺便递过块硬纸板来垫纸。
海明珠看到沈约将白纸铺在垫板上，拿起铅笔，运笔如风的在白纸上勾勒。
“沈顾问还会画画？”海明珠惊叹道：“他实在是一个多才多艺的男人。”
“每过段时间，他的技能就会多出几样，应该是以前被遗忘的。”金鑫看着白纸上渐渐成型的图画，脸上渐渐露出了惊诧之意。
枪手已经跃然纸上，样貌和沈约在车上描述的极为接近，鬼脸面具很有西方的夸张风格，而枪手所握的滑膛枪在沈约的笔下，几乎和真枪的缩模一样。
“你看出问题了吧？”沈约对金鑫发问。
有什么问题？海明珠看了半天，只感觉画工很扎实、也很立体，从中推测沈约以前的绘画技能很高超。
金鑫凝重的点点头，反问道：“这全是你在镜子中看到的？”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金鑫随即道：“那我方才的推测就有问题了。”
“是啊。”沈约揭开了谜底，“我在镜子中还看到了凶手背景的那条巷子，就是你方才窜出的那条巷子。因此，这不应该是我以前的记忆出现在镜子里。我和你同时在这条巷子、又遇到这个枪手的机会微乎其微。”
“是啊。你一年多前才来的这里，很多年没有在本市的记录，就不应该有这种记忆。”金鑫赞同道，“不过呢，你身上出现的诡异太多了，就和那个2：33的闹钟一样，我们既然暂时解释不了现象，不如就先放一放？”
沈约表示同意。
金鑫用手机将沈约的素描拍了下，然后在通讯录上翻出个对话框，将照片发了出去。
“金总，你在问谁？”海明珠多嘴问了句，她感觉金鑫是在询问专业人士对这幅画的意见。
金汤安保好像不止他们三个人。
“你不用知道。”金鑫摇头道。
“那我能不能知道凶手为什么要杀你呢？”海明珠又有些来气道。
“这个嘛，我真不知道。”金鑫的回话噎的海明珠有点翻白眼，随后又补充一句，“他未见得是要杀我的。”
“中枪的可不是我。”海明珠抓住了机会反击。
金鑫笑笑，不再和海明珠斗嘴，抛给沈约一个小巧的mp3，然后走到了崔欣爱的身边，低声道：“我有事想和你单独谈谈。”
69节 杀手的目的
崔欣爱的精神都放在了女儿李雅薇的身上，看起来想要伸手抚摸下女儿，始终迟疑未动。直到觉察到金鑫的到来，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听到金鑫有事要谈，崔欣爱站了起来，点了点头，带着金鑫走进了书房。
“我感觉金总的气场好强大，像他才是这房间的主人一样呢。”海明珠有些夸张道。
沈约笑笑，不置可否，按了下mp3的播放按钮。
海明珠亦想知道里面录的是什么，凑头过来倾听，只听了一会儿，海明珠有些恍然道：“是金总在戏弄黄毛和公鸡头，他把当时的事情经过录了下来。”
“这是我们做事的习惯。”
沈约耐心对海明珠解释道：“我和他经常合作，但很多时候行事都是分开的，他为了避免叙述的遗漏，疏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所以每次做完任务后都给我行动的录音。”
“你没有录音的习惯吧？”海明珠有些焦急道。她现在每次回想在酒吧发生的一切都还感觉到脸红心跳，如果当时的现场录音给了金鑫，那以后就不用抬起头来了。
“我记忆很好，不用录音的。”沈约轻描淡写道，似没有留意到海明珠的异常。
海明珠轻舒一口气，贬低金鑫道：“是啊，也就金总那样的马大哈才会录音，你记忆好，很多细节根本不会忘……”说着又感觉有点不对劲，想到在那迷离的环境，彼此极为亲近的距离，咬了下嘴唇。
“可以继续了吗？”沈约问道。
“继续什么？”海明珠有些慌张道。
沈约摇了摇手上的mp3，对话的时候，他暂停了播放。
海明珠醒悟过来，忙道：“当然继续放啊。”
沈约再按了下播放按钮，示意海明珠仔细听下去，等听到“百鬼夜行”四个字的时候，海明珠神色突然有些异样，不过并没有出声。
Mp3内只是声音，可在枪手出现后，惊怖的叫声、枪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汇聚在一起，着实让人有惊心动魄的感觉。
声音终归沉寂，沈约收起了mp3，“你好像对百鬼夜行知道些什么？”
海明珠对沈约的观察入微已经见怪不怪，立即道：“百鬼夜行以前是东瀛的一种鬼文化，东瀛鬼怪的传说极多，各种乱七八糟的都有。”
“你要说的显然不是这个。”沈约直切主题，“鬼文化不会招鬼的，据我所知，以前东瀛人反倒是用百鬼夜行这种仪式来驱鬼的。”
海明珠赞同道：“以前的确是这样，不过近来这种鬼文化已经变成了丧文化，如今更是演变成了东瀛那面特有的一种BT游戏，玩游戏的人都是一些对人生失去乐趣的人，聚集在他们创建的秘密基地，采用所谓公平的抽签游戏，抽中的人就要接受一些很BT的任务来完成，多以自残为主。”
“为什么说所谓的公平呢？”沈约很留意话语中的一些细节。
海明珠有些无奈道：“我虽然才毕业，可也知道这世界从未有过什么真正的公平的。抽签的游戏规则看似公平，但传言中，说这不过是有钱人操纵的BT游戏。有钱人使用手段聚集一些自认为很丧的年轻人，然后在幕后操纵规则、预定抽签结果，再看着那些年轻人去自残，然后从中得到他们BT的满足。”
回忆起李雅薇呕吐清醒片刻后曾经的疯言疯语，再结合黄毛和公鸡头的描述，海明珠道：“难道说——李雅薇参与了这个游戏而被抽中，因为不想送死才离开澳洲回国，玩游戏的幕后BOSS不想放过她，这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bidige.com
“嗯，你最近的推理有模有样了。”沈约赞许道。
“是了。”海明珠一拍额头，想起一件事情，“在机场的时候，不是有两个西装墨镜男要找李雅薇？那多半是那些有钱人派出的杀手。你恐怕不知道那些有钱人有多无聊和多BT，这个游戏只要一开始，参与游戏的人只有全部完成任务才会结束。如果碰到不肯配合的年轻人，那些有钱人有各种残忍的办法逼迫那些年轻人去完成任务，这种过程对那些幕后的有钱人来说，是挑战、也是乐趣所在。”
顿了下，海明珠补充道：“心理学中专门的一个分支，就是研究BT心理学，讲的就是这些人黑暗的心理。”
“从目前的线索推演，你所说的大部分没有问题。”沈约喃喃道。
“有问题的地方是哪里？”海明珠谦虚道。
“那两个西装墨镜男绝不是有钱人派出的杀手。”沈约肯定道。
海明珠立即请教，“沈顾问，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她现在对沈约的推理演绎很是钦佩，因为沈约总能从看似微小的细节推出精准的结果。
“这个嘛……”沈约向书房的方向看了眼，低声道：“那两个西装墨镜男是金鑫找来的。”
“金总？”
海明珠先是惊异，随即恍然大悟，“你们知道李雅薇不好对付，因此提前找了两个墨镜男故意生事的模样，找茬让李雅薇就范？”她内心不由叹服，金鑫看似马大哈一样，但能做成事情靠的绝非运气。
当初在机场的时候，她还觉得已方走运让李雅薇主动就范，哪想到这些环节都在金鑫、沈约的考虑之中。
说话时，海明珠下意识的放低了声音，向李雅薇的方向看了眼，看到李雅薇姿势都没变一下，应还是在睡着。
沈约默认。
“金总实在太狡猾了，还是沈顾问你人好，知道我不懂的多，耐心教我。”海明珠眨眨水灵灵的一双眼，“你放心，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不会对金鑫说。”
沈约笑笑不语。
海明珠随后叹口气道：“可惜那两个墨镜男是金总派出来的，不然我还准备让你们想办法去调出机场录像，从那两个男的身上找线索呢。如今……我们除了你画的凶手图，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也不是什么线索都没有。”沈约向李雅薇的方向呶呶嘴，“她醒了，如果肯说点真相，对我们会很有帮助。”
“我们在这……一直在等她醒？”海明珠又明白一点。
沈约苦笑道：“当然了，我们今晚绝不能离开这里。杀手连杀黄非和汪泉两人，还要将金鑫除去，据我猜想，杀手的目的极可能和百鬼夜行一事有关。如果你推断的又没错，那杀手就可能和那些有钱人有关，也就极可能掌握到李雅薇会落脚在哪里。”
“你说杀手会找过来？”海明珠失声道。
70节 你们选吧
海明珠听了沈约的结论，马上意识到情况极为不妙，立即远离了窗台，顺手将沈约拉进客厅，然后合上厚重的窗帘，关闭了客厅的大灯，只留下壁灯来照明。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做的有模有样，沈约讶然失笑道：“你在干什么？”
“你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海明珠不解道：“杀手未见得会摸上门来，职业杀手有狙击枪，狙击枪你懂吧？”
沈约“嗯”了声。
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沈约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海明珠决定帮沈约补补暗杀方面的知识，“狙击枪可以远距离的瞄准，凶手如果采用狙击枪的话，我们在阳台、窗边这种危险的位置他可以一枪就干掉我们。”
“他要狙击，就得有地势。你没有发现我们是在这里的最顶层？前面又很空旷？再远的地方是大海，他坐直升飞机过来狙击我们吗？”沈约反问道。
海明珠有些傻眼，没想到沈约比她观察的要周到的多了。
“不过小心些总是好的。”沈约随即道。
海明珠知道沈约是在安慰她，防止她自尊心受挫，暗想这男人真是心细。扭头向书房望去，有些诧异道：“金总和崔欣爱在说什么？怎么要这么久？”
沈约摇摇头示意也不清楚。
“沈顾问。”海明珠拉着沈约坐到角落的沙发上，看起来还是担心狙击手坐直升机过来，“我有个猜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沈约有些意外，没想到海明珠还有这么谨慎发问的时候。
“你不要对金总说啊。”海明珠不等沈约回答，已经决定说了，“我方才和你说了，金总对这里很熟悉，倒很像主人的样子。你看他在倒茶的时候，动作极为自然，这种动作在心理学中是一种下意识的习惯动作。”
“你的结论是？”沈约反问道。
“金鑫会不会和崔欣爱有点关系。”海明珠几乎贴着沈约耳边在说话。
“这个……我们都知道啊。刚才说了啊。”沈约皱眉道。
“不是那种关系，是那种。”海明珠说的更让人费解，看沈约露出迷糊的样子，海明珠一咬牙，索性挑明道：“你觉得、李雅薇会不会是金总的女儿？”
沈约看起来要立即晕过去的样子。
海明珠挑破窗户纸，倒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我是学心理学的，从他们谈话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崔欣爱对金鑫绝不是雇主对保镖的关系，崔欣爱对金鑫……”她绞尽脑汁的想着措辞，终于道：“是一种仰视的关系，那也是习惯的动作。这种人体行动细节是多年养成的，当事人本身很难察觉，可真学过心理学肢体语言的，绝对可以看破。”
沈约眯缝起眼睛，竟没有立即回答。
“你也发现这点了，是不是？我都能看出来，你没道理看不出来。”海明珠才要再说什么，书房门一响，金鑫已经走了出来。
看到金鑫目光射来，海明珠只怕悄悄话被金鑫听到，一时间有些发懵。
金鑫嘴角似笑非笑，询问道：“你们的肢体语言看起来很亲热，难道才过半晚，你们的感情就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我要不要提前准备点礼金什么的？”
海明珠意识到什么，慌忙跳了开来，她离沈约的距离的确有点近。
“金总，你胡说什么呢？”海明珠没想到金鑫对肢体语言也有研究，“我们是在研究枪手呢。我们感觉枪手和百鬼夜行一事有关，和李雅薇也有关，而且很可能了解李雅薇的一切，随时都可能摸上来。”
“我知道。”金鑫淡然回应道。
“你知道？你知道还带李雅薇来这里？”海明珠几乎喊出来。
金鑫盯着海明珠，眼中有寒锋闪动，“我很希望枪手找过来，不然我到哪里去找他？”
海明珠沉默下来，半晌才道：“金总的意思是，杀手和我们之间已是不能并存，我们只有反杀他？”
金鑫没有回答，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我方才问了崔女士……她对女儿的一切并不知情。这些年来，她一直没有见过李雅薇，只有一周前，才接到了李雅薇的电话，李雅薇在电话里很慌张、也很紧张，只说有人要杀她。崔女士很着急，让女儿立即回来。她知道的就这些，我将可能潜在的危险告诉她了，她觉得我以逸待劳等杀手的主意不错。”
海明珠质问道：“以逸待劳的主意是不错，可金总想过没有，杀手是有枪的！我们有什么，厨房里面的菜刀吗？”
xiaoshuting.cc
金鑫笑容都是冷的，“他有枪，我们也有。这就是我出来找你们的原因。你们跟我来。”他又回转到书房。
海明珠有些纳闷，不知道金鑫哪里能藏得下枪支。
到了书房后，金鑫对崔欣爱道：“崔女士，沈约不用提了，我跟你说过了。”
崔欣爱微微点头，对沈约露出友善的笑。
金鑫随即又道：“这丫头叫做海明珠，跟我们没几天，可是个值得信赖的女孩！”海明珠心中微热，金鑫接下来的话又让她热度消散，“沈约信海明珠，我信沈约。”
“我信你。”崔欣爱接龙一样的接了句，随即对众人道，“那你们选吧。”
选什么？
海明珠正迟疑的时候，崔欣爱走到书房中的书橱前，扳动了一个好像装饰用、很不起眼的浮雕，然后双手在书橱侧边缘用力一推，整个书橱竟旋转起来，露出了书橱的背面。
待看清楚书橱背面的情况后，海明珠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书橱的背面竟然挂满了东西，那些东西绝不是书籍，而是长长短短的各类枪支，而且还有手雷和弹药。
放眼望去，这里的军械储备可以装备一个班的。
海明珠做梦也没想到李巨人的四姨太家中竟然藏了一批军火！这个崔欣爱是干什么的？难道是传说中的军火贩子？！
金鑫并不解释。
崔欣爱上前一步，从书橱背摆放的枪支中取下一把手枪，清晰道：“马卡洛夫手枪，前苏联制造，又被称作‘红星手枪’，弹匣容量8发。这款手枪枪身短，后座力在各款手枪中最小，因此稳定性最高，兼瞄准基线短，近距离射击精度高，很适合室内作战。”
解释完毕后，无视海明珠目瞪口呆的表情，崔欣爱双手托枪递给了沈约，“沈顾问，这款手枪对你来说，应该适用！”
71节 我长大了、认得路
沈约看起来也有些发呆。他看到的一直是个眼红红、爱女心切的柔弱妇人，虽感觉金鑫和崔欣爱有点瓜葛，可显然也没想到过崔欣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目光下落，沈约没有去看那支红星手枪，而是落在崔欣爱的双手上。
那是一双保养的很好的手，十指尖尖，看起来不沾油腥，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劳作的痕迹。若非如此，沈约也不会看走眼。
但在那女人拿枪介绍时毫不卡壳、递上手枪的动作近乎行云流水，让沈约又深知，没有多年的训练，崔欣爱是不会有这种熟练的表现。
若说崔欣爱以前上过战场，沈约是相信的。但那应该是比较遥远的时候了。
岁月抹去了很多痕迹，却难抹掉造成痕迹的创伤。
念头在沈约脑海中掠过，沈约缓缓的接过手枪，自嘲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摸没摸过枪。”
枪支拿在手上的那么一刻，沈约自然而然卸下弹夹看了眼。看后装上弹匣，开保险，拉套筒上膛，做了下瞄准的动作，缓缓的又放下了手枪。
记忆中，他没有用过枪，可垂下枪管的那一刻，他已知道自己肯定用过枪。
他的动作自然，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要形成肌肉记忆，需要大量辛苦的重复，这点，他心知肚明。
“我好像用过枪。”沈约向金鑫无奈的笑笑，“看来你的推断很接近真相。”金鑫曾对他说过——他沈约有可能是个失忆的特工。
“你的表现只能说明你用过枪，至于其他事情，还是无法肯定。”金鑫谨慎回复的时候，看了眼崔欣爱。
崔欣爱明白金鑫的意思，“沈顾问看起来不但用过枪，而且是此中高手。因为你在瞄准的时候不但专注，还有个下意识的侧身躲避的习惯动作。”
“这说明了什么？”海明珠不明白。
崔欣爱看了海明珠一眼，“真正的实战不仅要瞄准射击敌人，还要防备成为别人的靶子，因此保护自身的习惯动作，射击场虽然也可能会教，但只有经过枪林弹雨后才能真正练得出来。”
海明珠明白过来，钦佩的看着沈约道：“沈顾问，你打过仗？你以前是维和部队的吧？”
沈约没有回答。
崔欣爱再从书柜挂枪处取下一支小巧的手枪，递给了海明珠，“德制p938手枪，容弹7发，西格手枪中身材最小的一款。因为弹匣短，为便于握持，下设底托，很适合女士随身携带。”
海明珠看到崔欣爱为她也选了一柄枪，慌忙摆手道：“我不会用这个，我绝对不会用这个，我怕我拿枪会打死自己的。”
崔欣爱看了金鑫一眼，金鑫淡淡道：“给她留一支吧，她跟着我们，迟早有用枪的那一天。”
崔欣爱将枪转给金鑫，金鑫随即将枪丢给了沈约，“你教教她。技多不压身的。”
海明珠蓦地听到这话，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沈约已道：“好！”他熟练的接住手枪，示意海明珠出了书房，随手带上书房。
崔欣爱看着房门关闭，突然道：“少爷，沈约是个很好的帮手。”
“你不要这么称呼我，叫我金总就好。”金鑫纠正道。
崔欣爱苦涩笑笑，似回忆着很遥远的过去，“我其实一直在等的。”缓缓转过头看向金鑫，“我答应过你爹娘，有朝一日，要将你带回去的。”
金鑫沉默。
“可我只能找你帮手了。”崔欣爱涩然道：“我本来不想麻烦你，但我不熟悉澳洲，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熟练地开枪，在这里，我很难相信别人，哪怕是李继贤。对不起……我本来不应该这样。”说着，眼中泛出了泪光。
bqgxsydw.com
“有件事我很久以前就和你说过了。”金鑫突然道：“但你可能忘记了。”
崔欣爱有些茫然的看着金鑫。
金鑫脸色凝重，一字字道：“我的事情是我的事情，你的是你的！自从当年你历尽千辛万苦将我带出来后，就只有我欠你的，你不欠我金家任何事情了。”
“可是……”崔欣爱欲言又止。
“没什么可是了。”金鑫截断道：“枪，是你借给我们用的，我们只会在这个地方使用。李雅薇的事情了结后。你不欠我的，我也不会欠你什么。我们就不要再有太多联系了。”取下一支大口径的手枪，金鑫走到书房门口停下了脚步，并不回头道：“我长大了，要回去自己有腿，也认得路，用不着别人领路了。”
言罢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崔欣爱看着金鑫离开，眼中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可她还是从橱柜中取一支 p938出来，等推书柜复位后，好似已用了全部的力量。缓缓地蹲下来，崔欣爱将头埋入双手之中，双肩有些凄凉的颤动。
金鑫出了书房后，向玄关处瞄了眼，沈约正在那里教海明珠一些基本的用枪常识和使用安全注意事项。
海明珠说着不用枪，可在沈约的教导下却是显得极为兴奋，不停的询问着更多的细节，沈约亦是耐心的低声讲解。
“好幸福的一对……”
从金鑫的角度看去，二人靠的亲近、自然而然，这本来属于恋人间的肢体语言了，“他也应该找个女人了，不然总是胡思乱想脑壳会坏掉的。”
金鑫喃喃说了句，摇摇头走开。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沈约抬头望着他的背影，神色有些担忧之意。
**
天光大亮时，虽隔着帘子，海明珠仍能感觉阳光照过来，缓缓睁开眼。
我在哪里？这是什么地方？都发生了什么？
一连串问题回荡在脑海，让她跳了起来，才发现自己还在复式楼的一层客厅内，她睡的是李雅薇睡的沙发，沙发上还有着难闻的酒味。而金鑫站在阳台处、沈约就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吊灯似在发呆。
他方才的目光是不是在我身上？
海明珠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古怪的问题，就听到屋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拍门声！
72节 不速之客
枪手来了？
一听到有些暴躁的拍门声，海明珠的记忆一下子全部回来了——他们都在等杀手摸来，因此崔欣爱给了她和沈约一人一支枪。昨晚她从沈约那里学会不少使用枪的知识，再也不是小白一个了。李雅薇一直没醒，金鑫和沈约商议要轮番守夜，她也要承担一部分任务，就说眯一会儿再替班，不想一直睡到了这个时候。
金鑫、沈约怎么不叫醒她？客厅没有李雅薇，她被挪去睡房了？李雅薇醒了没有？
所有的念头都没有答案，海明珠一摸枪的位置，发现枪也不见了。开始有些慌了神，海明珠只能向沈约求援，又不敢出声，拼命的用眼神示意。
“不是杀手。”沈约简单的回了句。
海明珠慢慢冷静下来，心道不是杀手那是哪个冒失鬼有门铃不用，一定要敲门？
“吴妈。去看看了。”崔欣爱端着一锅喷香的粥走了出来，吩咐道。
海明珠突然感觉有些糊涂，看着崔欣爱一副标准的家庭主妇的样子，几乎怀疑自己昨晚是做了梦。她是太紧张了、太没安全感了？所以潜意识才有了学枪的这个梦？其实根本没有枪，崔欣爱不过就是个阔太太？
吴妈应声到了门前，看了下猫眼后开了房门，不等说话，来人就已从门外走了进来，重重的一把推开了吴妈，风风火火的冲到了崔欣爱的身前，轮起了胳膊，重重的给了崔欣爱一记耳光！
2k小说
啪！
房间内一下静了下来！
海明珠见状，脑海中随即浮出接下来会出现的画面——崔欣爱随手就拔出藏在后腰的手枪，乒乒乒乓乓乓的一阵乱响，将来人打成了筛子！
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崔欣爱紧紧的握着粥锅，居然没有让粥锅落在地上，甚至其中的粥都没有撒出一滴。可她的脸上还是迅疾的出来了五道痕迹，可见对方下手之重。
缓缓的将粥锅放在了桌案上，崔欣爱皱着眉头道：“钱巧巧，你做什么？”
来的居然是李继祖的老娘钱夫人。
沈约、金鑫互望一眼，颇有些意外，不明白为何是钱巧巧找上门来？
“那个贱货呢？”钱巧巧几乎是吼了出来，双眼居然有点儿血丝，发髻都有点散乱，好像一晚没有睡好的样子。
“你说谁？”听到钱巧巧出口就是“贱货”二字，崔欣爱脸色不经意的变了下。
“我是说你女儿、李雅薇，那个贱货呢？”钱巧巧大声叫道。
啪！
房中再次传来一记响亮的耳光！
厅中再静。
谁都以为是钱巧巧又给了崔欣爱一记耳光，看情况很明显，钱巧巧呼来喝去惯了，而崔欣爱一直表现的是逆来顺受的样子。
事实却是——崔欣爱重重的反抽了钱巧巧一记耳光！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钱巧巧。她似乎很难相信眼前的事实，捂着脸后退了一步，有些慌乱道：“你敢打我？刚才是你在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她疑问三连出口后，就如绝世高手受挫后很快再蓄积内力般，最后一问已经恢复了方才的气势，几乎如河东狮吼般。
“是，是我打了你！”
崔欣爱反倒表现的异常冷静，她活动下手腕，看起来还想再来一下。死死的盯着钱巧巧，崔欣爱补充道：“你可以侮辱我，可你再敢骂我女儿半句，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钱巧巧突然想笑。
李巨人承认的四个女人中，她排行第三，脾气却是第一。她虽不敢得罪大太太李林萍，可没事还能呛声下二太太蔡淑珍，哪怕蔡淑珍的儿子就是李继业和李继贤，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儿子最应该掌李家大权的。
就是因为这种傲慢，让她从来没有将老四崔欣爱放在眼中，以前也的确是这样，她打过崔欣爱不下百来记耳光，已经将抽耳光当作一种理所当然。
可崔欣爱居然敢反抗，还说要杀了她？
钱巧巧感觉事情荒谬的不可想象，“我不但要骂你女儿，还要骂你。”看着崔欣爱眼中从来没有过的凌厉，钱巧巧终于调转枪口改变了策略，“你指使你女儿害死了我儿子，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崔欣爱怔住，“李继祖死了？”
沈约、金鑫互望一眼，都有些意外，他们记得黄非说过——李继祖昨晚也在狂野酒吧，那李继祖发生事情应该也是在昨晚，李继祖为何会出事？钱巧巧是疯狗吗，要把这笔帐算在李雅薇的身上。
“你很希望他死吗？”钱巧巧怒道。
“是的，我很希望他死。”崔欣爱一字字道：“他真的死了？那很好啊！”
海明珠一旁看戏，却敏锐的发现，崔欣爱说的绝不是气话。
钱巧巧有点慌张，没想到崔欣爱是这种反应，缓了会儿，冷着脸吼道：“你记住你说的话，我儿子要是真的死了，你就是杀人凶手。你女儿呢？她在哪里？她不敢出来见我是不是？她这个……”
她很想说“丧门星”三字，突然看到崔欣爱森冷的目光，记得崔欣爱的警告，将骂人的话终于咽了回去。
“滚！”崔欣爱没有因为钱巧巧的示弱表现出半点儿同情，“这里不欢迎你。”
“你居然敢赶我走？”钱巧巧感觉太阳似乎从西边出来了，“我不走，你能把我怎样？”
崔欣爱上前一步，却被金鑫挡在了前面，“你不走的话，我们可以告你蓄意伤人，私闯私人住所的。”
“你是哪头蒜？”
钱巧巧睁大了眼睛，终于认清楚金鑫这头蒜后，讽刺道：“原来是被巨人实业炒了鱿鱼，抱上了另外一条大腿的软饭男金总啊。”她看到金鑫出现在这里，想当然的认为金鑫和荀家声类似的举动。
金鑫微笑着摩擦下拳头。
“你敢打我？”钱巧巧退后一步，倒有点畏惧。
“我不敢，不过崔夫人如果要继续打你的话，我可以帮忙的。”金鑫没说帮哪家，不过事实很明显。
崔欣爱立即上前一步，钱巧巧见势头不对，慌忙的退了出去，临走还不忘记撂下一句狠话，“我儿子要是死了，你们都得陪葬！”
73节 溺爱 (五更求推荐票！)
房门关闭，钱巧巧如同潮水般，来的快，去的也不慢，只留下客厅内的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海明珠最先发问。
金鑫耸耸肩，“谁知道？疯狗咬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说罢看了眼崔欣爱，“我们要不要找律师告她？”
“不用了。”崔欣爱脸上的笑容很是勉强。
海明珠几乎感觉昨晚见到拿枪的崔欣爱是个幻觉——有钱人的刺激生活，没钱的就是想不明白啊。
“钱巧巧本来是个追求精致和别人艳羡目光的女人。”沈约突然开口道：“她一身名牌，涂抹在脸上的化妆品可以够普通人吃半年的。”
“沈顾问有高见了？”海明珠不满崔欣爱和事佬的风格，感觉还是沈约说话靠谱。
“这种女人出门如果不打扮，几乎是要她命的事情。”沈约缓缓坐了下来，“但我看她今天没有打扮。”
“看不出沈顾问对女人妆容还研究的挺细致。”海明珠大失所望道。
金鑫一旁突然道：“这么说她是有急事出门？”看沈约点头，金鑫又道：“这种急事能让她忘记了打扮，可见和她自身关系很大。”
beqege.cc
顿了片刻，金鑫得出结论道：“她不像是无理取闹，李继祖应该是真的出了大问题。”
海明珠的倾慕看起来难以遮掩，“金总，沈顾问就是高明。”她没想到两个大男人居然能从一个女人的妆容上分析出这么多事情，感慨自己的心理学都是心外无物的老方丈教的，“可李继祖如果有病，就去看医生啊，来找崔夫人……不对，应该说来找李雅薇是怎么回事？”
崔欣爱脸色有点不自然，只是道：“大家吃早饭，看你们昨晚都没睡好……”说到这里，有所感应的回头看去。
众人亦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就看到依靠在卧室门口，脸色有些苍白的李雅薇。
李雅薇终于醒了过来，一张脸也干净了很多，想必是昨晚沉睡的时候，被崔欣爱悄悄的擦干净了脸。
她看着崔欣爱，就像看着陌生人一般。
崔欣爱挤出来的笑很勉强，“雅薇，起来了？感觉你最近一直都没睡好，我就让你多睡了会儿。既然起来了，就喝点粥吧，我做了你小时候最喜欢喝的鱼肉粥。”说罢没有上前，只是招手道：“一块过来喝了。”
她没有上前拉动女儿，不是不想，看起来更像是不敢。
李雅薇终于挪动了脚步，却是向门外走去，崔欣爱很是焦急，只是道：“雅薇，你要干什么去？”
“去见枪手吗？我昨天已经因为百鬼夜行的事情中了一枪了。”金鑫终于开口道。
李雅薇的身躯明显震颤了下，止住了脚步。
“是啊，如果不着急去吃子弹，不如留下来喝粥了，大伙一块想办法。”海明珠很是机伶的走到李雅薇身边，拉着她的手到餐桌旁，看了眼沈约。
沈约微微点头，示意海明珠做的不错。
海明珠心中得意，暗想我也不是白吃早饭，顺便要抢过勺子，“崔夫人，我来盛粥好了。”
崔欣爱婉拒道：“我来就好，这些年，这些小事我都是自己来做。”
“那真不容易。”海明珠说给李雅薇道：“你这样的身份，居然还亲力亲为，谁有你这样的妈，真是前生修来的福气。”
李雅薇垂头坐在餐桌旁，一言不发。沈约目光微偏，看到李雅薇放在腿上握紧的拳头，向海明珠摇摇头。
海明珠终于收住话头，知道试探激发共鸣效应的策略失败。
崔欣爱舀粥的手明显顿了下，片刻后举止如常道：“来吧，喝粥。”顺便介绍道：“雅薇，沈顾问你应该认识吧，昨天接你的。”
李雅薇终于抬起头看了沈约一眼，“嗯”了声。
沈约露出和善的笑，却没说话。
崔欣爱轻声道：“你大了，妈照顾不了你，你自己就要学会照顾自己了。”眼圈有些发红道：“你以后，一定要小心一些呢。”
她说罢，将半碗粥放在了李雅薇的面前，“你以前总喜欢半碗半碗的喝，说要慢点喝我煮的饭，说这样就能和我多呆会儿……”
话未说完，李雅薇突然一推面前的粥碗，粥碗落地，打碎片片。
众人一怔，不想李雅薇翻脸这么突然。
崔欣爱忙道：“吴妈，收拾下，碗不小心打破了，再拿一只新碗来。”
“够了！”李雅薇喝止道，看向崔欣爱的眼神满是仇恨，“你不要再假惺惺的好不好，你以为在外人面前装作这种样子，我就会不讨厌你？”
“你够了！”海明珠忍无可忍，心道母女间能有多大仇，“你娘已经对你这样了，你还想怎样？”
李雅薇看也不看海明珠，一字字道：“我没有娘了，早在十多年前我娘就死了。拜托你不要惺惺作态，你越是这样，我看到越是想呕。”
说罢，起身向门外冲去，头也不回。
众人想不到冲突爆发的这么突然，一时呆住。崔欣爱眼中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流淌下来，却没有出声拦阻。
“我去看看。”沈约最先反应道，快步走了出去。
金鑫知道沈约办事极为稳妥，和海明珠暂时留下来，海明珠关切道：“崔夫人，李小姐太不懂事了，你不用担心……”
她话未说完，崔欣爱已摇头道：“不是，错的是我，我从来没有怪她。”
海明珠心中始终憋着一股怒火，终于爆发道：“崔夫人，我感觉责任的确是在你的。”
崔欣爱反倒一怔，抬头看着海明珠，“你……你知道什么？”
金鑫不经意地皱了下眉头，他只知道崔欣爱和李雅薇关系不好，一直没有理会，这会儿看到崔欣爱的表情，感觉母女间似有隐情。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海明珠想当然道：“她现在有的臭脾气，全是你惯出来的！你如果不是这么溺爱她，碎碗这种事情不给她担责，她也不会养成今日的毛病！”
崔欣爱无力地蹲了下来，痛苦的将脸埋在双手里，片刻后又抬起头来，哀求道：“金总，海小姐，一切都是我的错，和雅薇没什么关系。真的是我的错，当年我要是……”
她说到这里，竟硬生生的止住，泪水不停流淌道：“求你们不要管我，去帮帮雅薇。求求你们了！”
74节 协助调查
走到电梯门前，海明珠还在建议道：“金总，你和崔夫人关系好，应该告诉她，女儿都是这么惯坏的！”
金鑫的眉头几乎立了起来，出奇的是没有反驳。
二人听到崔欣爱苦苦哀求，不好驳她的面子，终于出来再寻李雅薇。掏出手机看了眼，金鑫道：“沈约和李雅薇还在这小区，我们过去看看。”
海明珠点点头，和金鑫下了电梯出了楼门后，都是愣了下。
沈约和李雅薇就在楼门前不远处站着，他们二人的面前，竟然站着个警察！
金鑫扬了下眉，快步走过去，低声道：“什么事？”
沈约简洁道：“这位是市局的刑警支队长，叫做杜锋。赶到这里是来请……李雅薇到局里协助调查。”
杜锋人四十出头，长的极为精明干练，听到沈约介绍，客气道：“请各位配合。”
金鑫看了眼杜锋，“老马呢？提前退休了？”金汤安保在深城市已运行数年，金鑫因为业务的关系，对GA系统的关系网也有了解，他知道以前这里的刑警支队长叫做马金涛。
2k小说
杜锋听金鑫出言不逊，倒是好脾气，“怎么会？他是上调了。我是最近才调转到这里的，有做的不足的地方，还请金总、沈顾问多多指教。”
海明珠感觉遇到个假警察——这警察实在太客气了。
“你们因为什么要李雅薇小姐去协助调查呢？”金鑫询问时翻看下手机，手机上很快出来张照片，赫然就是杜锋的样子，照片下方居然列了杜锋的档案资料。
海明珠偷眼看到，暗想金鑫办事就是麻利，这资料怕不是侵入GA系统得到的吧？说不定市局的安全系统，就是金汤做的呢。
“这个呢，目前不方便透露。到了警局，我们一定会有合理的解释。”杜锋看似客气，口风显然极紧。
沈约、金鑫互望一眼，就在海明珠以为他们会想办法拒绝的时候，不想金鑫已经开口：“好啊，警民友好合作是共建和谐社会的基础，我们一定会全力配合。”
海明珠哑口无言，感觉金鑫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上起来。
李雅薇出奇的没有吭声，或许在她心中，跑出来也没地方可去，回国本来也是无奈的选择，
“我们可以去几个人跟着李雅薇小姐呢？”金鑫试探着问道。
杜锋略微迟疑了下，“我恐怕刚才没有对沈顾问说明白，不止李雅薇小姐，在场的各位都要去协助调查的。”
海明珠差点跳了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尖道：“也包括我？”她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让她去衙门里问话。
她可是正经八百的守法公民呢！
“是啊，你也要去。”杜锋随后将海明珠列入不正经的行列，“昨晚有警方接到市民报案，说有两个盗车贼盗窃了他的车辆，我们查了下监控，发现海小姐和沈顾问很符合盗窃犯的面貌特征！因此你们二人一定要去警局解释情况。”
海明珠傻了眼，昨晚实在过于紧急，沈约为接应金鑫，随便用了路边的一辆车，她当时还感觉挺刺激，如今才想到这是违法的举动。
沈约并没有否认，意味深长的看了金鑫一眼。
金鑫点点头，明白什么道：“警方的办事效率很高啊。”他没说的是，失窃车辆从丢失报案到找到，很少有这么快速的时候。
有人在推动这件事的进程！
杜锋似没有听出金鑫的言外之意，微笑道：“提高工作效率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金总先请。”
“我也要去？”金鑫大感意外道。
“是啊。”杜锋开心道：“我正愁如何将几位一块请到局里去喝茶。没想到几位是在一起的。”他很有一网打尽的意味。
“我为什么也要去？”金鑫眯缝起眼睛。
“因为在离狂野酒吧半里的地方，有人死在了那里。”杜锋说起人死，看起来就像说“今天天气真好啊”的表情，“根据我们调取的周边录像来看，金总似乎有点儿嫌疑。”
金鑫虽感觉是这事，却没有想到来的这么突然，伸出双手道：“要送手镯？”
“不用不用，例行调查。”杜锋显然很会做事，别人既然配合，他就不会自找不痛快。
带众人到了辆商务车前，杜锋客气的先请几人上车，随即驱车前往警局。
金鑫和沈约互望一眼，都知道彼此在说什么——这商务车七座，对方倒是想的周全。他们并没有反抗，因为对方只派杜锋一人来，明显是先礼后兵、暗有把握。
到了警局前，杜锋带四人上了二楼，转弯到了间看似不起眼的房间前，推开房门道：“几位请在里面稍等，多谢合作。”言罢关上房门离去。
金鑫看到房间里面随意放着几把椅子，拎了把坐了下来，看向对面墙上的一面大方镜道：“沈约，你在镜子中能看到自己吗？”
海明珠觉得这个玩笑在这种时候一点都不好笑。
沈约却看了镜子一眼，认真回道：“看得见啊。”
二人都笑了起来。
海明珠感觉这两人实在没心没肺，笑的有点儿莫名其妙，终于道：“金总、沈顾问，我们不会坐牢吧？”她现在越想越有点后悔，不清楚偷车究竟会怎么判。
“当然不会了。”金鑫大咧咧道，“沈约当时情非得已，他是为了救人啊。我们赔偿车主的损失，道个歉不就没事了？”
沈约当时可是救你这个疑犯。你杀人的罪名怎么搞？虽然知道金鑫没有杀人，可平民百姓最怕的就是进衙门，道理简单，因为脏水泼身上容易，洗干净就不那么简单了。海明珠很是担忧，感觉事情很严重，不会像金鑫形容的那么轻松。
不多时，房门一响，杜锋手持记录本，带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人走进来道：“这就是丢车的车主，先和你见见面。”看着沈约、海明珠道：“我们先从能简单解决的事情着手，两位是否承认偷车的事实？”
海明珠有点坐不住了，才要开口申辩，沈约伸手止住，看向那个中年人道：“先生贵姓啊？”
那中年人怔了下，似有胆怯道：“姓冯啊，怎么的？”他看起来也是个老老实实的车主，不想祸从天降。
沈约笑了起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丢车的呢？”
中年人更是发愣，看了杜锋一眼。
杜锋咳嗽道：“沈顾问，你不觉得你问的是我的台词吗？”
75节 国际刑警
看起来杜锋有些不满了，沈约是偷车贼，可问的居然是警察经常问的问题，这个沈约显然有点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杜支队。”沈约对抢了警察的台词看起来有点歉然，解释道：“我觉得我们眼下彼此的时间都很宝贵，由我来问能更快的提升效率，不知道杜支队有没有意见？”
海明珠想笑，可真有点不敢——这个沈约看起来真有点无法无天。
杜锋气急反笑，“沈顾问，你可真幽默。”
“是吗？别人很多时候也是这么说我的。”沈约轻声回道。
杜锋不笑了，他突然发现沈约不太说话的时候，你几乎会忽略他的存在，但他要争夺话语权的时候，锐利的如根刺一样，一定能戳到你的内心深处。
沈约现在就和一根刺一样！
“好啊。我很想听听你怎么问？”杜锋点醒道：“你认为你的问话可以洗脱你偷车的罪名吗？”
cxzww.com
沈约笑笑，看着丢车的中年人道：“冯先生是吧，你还没有回我话呢。”
冯先生有点慌张，多半没想到偷车贼翻身做主人，居然审问起丢车的苦主。
“我在车辆报警器响了大约一分钟后，感觉是我的车，从餐馆跑出来一看，结果发现有人开走了我的车。”冯先生喏喏的看了杜锋一眼，才继续道：“后来这位警官说车找到了，让我来认领。”
“杜支队果然高效。”沈约看起来很佩服道：“一夜的功夫，不但查着杀人案、丢车案，找到偷车的人，顺便还提前把丢车的车主找来了。”
面带感慨，沈约道：“如果我们的警察工作效率都有杜支队的一半，这天下就不会有贼了。”
“你不会认为我是在栽赃吧？”杜锋神色严肃道。
“不会、不会。”
沈约又望向冯先生，“你开的是牧马人JEEP吧？车牌号你还记得吧？你确定我们开走的那辆车是你的吗？”
“够了！”杜锋忍无可忍，怒摔记录本道：“沈约，我警告你，这里不是儿戏的场所，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胡说八道！”
沈约靠向椅背，似有诧异道：“这里不是儿戏的场所？那杜支队和国际刑警冯浩南警官，在和我们开什么玩笑呢？”
一言落地，房中突然静了下来。
杜锋发怒的表情随即被惊诧替换，而那个本来有点喏喏的中年人听到沈约一口道破他的名姓，脸上先是闪过了惊奇，随后缓缓坐直了身子，他那一刻的腰身和标枪一样的直。
半晌，中年人才道：“你早知道我的身份？你以前认得我？”他这么一说，无疑承认了沈约所言——他就是国际刑警冯浩南！
海明珠异常讶异，暗想这件事真闹大了，怎么国际刑警都参与进来了？她知道国际刑警负责的通常都是跨国的案件。
“我在用你车之前，还不认识你。”沈约揭破谜底道：“可我开了你的车，总要看看车主是谁，凑巧你将驾驶证放在了车内，凑巧我又看了眼，凑巧呢……金总又查了下车主的资料，我们是想着赔偿车主的。更凑巧的是……金总是做安保的，可以查得到别人查不到的资料。因此我们才发现，车主居然是位国际刑警。”
海明珠又有点听的呆住，她昨晚是真真切切的在睡觉，而金鑫和沈约看起来不但在轮班，抽空还调查了下国际刑警的资料。
这两个人可真沉得住气，偷了国际刑警的车，大早上还和没事人一样！
沈约嘴角带着笑意，“开牧马人JEEP的人表现通常都比较豪放气派，这车倒符合冯警官的职业。可我看冯警官进来时，却装作很胆怯的市民样，真以为你是在和杜支队联手，和我们开玩笑呢。杜支队，你确定，这真的不是开玩笑的场所？”
他最后一句话显然是针对杜锋方才的言论。
杜锋不说话了。
中年人微微点头，抚掌道：“我早听说金汤安保的老总和顾问都很有点儿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站起来向沈约伸出手来，“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冯浩南，国际刑警。”
沈约看着冯浩南伸过来的手并没有去握，“我想冯警官来、原先的打算肯定不是和我握手的。”
冯浩南表情有些尴尬的收回手，随后道：“那你说我是来干什么的？”
沈约笑道：“我猜你也不是来度假的。”
冯浩南打着哈哈道：“你猜的真准！”他语气中明显有奚落的成分，不过沈约的话随即让他的笑容开始僵硬。
“你是负责跨国罪案的，来这里肯定不是为了我这个国内小小的偷车贼，因为一辆牧马人JEEP失窃，对你来说用不着大动干戈的乔装行事。玻璃杀手虽很可怕，可你应该猜不到他正好会在本市出现，因此你突然来本市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金鑫。至于海明珠，你来的时候，你和她根本没有任何方式的交流，自然是不认识的。”
冯浩南的笑容已经完全收敛，沈约得出结论道：“因此你还是为李雅薇小姐而来的，你真正的目的是要李雅薇小姐配合调查澳洲发生的百鬼夜行案吗？”
话音一落，冯浩南眼中厉芒微闪，没料到沈约居然能道破他真正的目的。
李雅薇身躯颤了下。自从到了这里，她一直默不作声的垂着头，但“百鬼夜行”四个字对她的影响显然极大。
“你看，我来审问的话，会节省我们很多时间的，对不对？”沈约摊摊双手道。
“你们和李雅薇以前不认识的？据我所知，你们是受李继贤的委托来保护李雅薇？”冯浩南见沈约这般，不再遮掩，开门见山道。
“是。”
“你们昨晚去了随缘和狂野酒吧，你沈约从狂野酒吧扛走了李雅薇。”冯浩南又道。
“是。”
“那玻璃杀手为何要杀你们？”冯浩南再次发问。
沈约叹口气道：“冯警官，你找我们是来协助调查的吧？”
冯浩南看起来不明白沈约的意思，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亦面对过很多穷凶极恶的罪犯，自然有他的能力。可在面对沈约的时候，却总是处于下风。
76节 镜里乾坤
冯浩南感觉沈约的每句话好像都有指向性，让他不能不慎重回答。
沈约却像专业审案的刑警般，“既然是协助调查，我们就还是清白的，我们有拒绝回答的权利。按照法律规定，我们甚至有请律师来回答的权利。”
冯浩南默然。
“可我们并不想拒绝，因为我们知道这件事关联非小，如果有你们配合，我们彼此都能完成自己的事情。”
沈约摊牌道：“我们是做安保的，这次任务就是受崔欣爱女士的重金委托，帮李雅薇小姐解决她的麻烦。”
李雅薇微微发怔，应该是才知道母亲做了这件事情。
“我们发现有人极可能开始威胁到李雅薇小姐的安全，这才配合警方行事，希望能抓到幕后的黑手。”沈约点明利害道：“你们呢？想必因为李雅薇小姐牵扯到澳洲百鬼夜行案，希望能从李雅薇小姐口中得到当初的真相，进而尽快破案。”
cxzww.com
顿了片刻，沈约道：“这本来是互惠互利的事情，我们不是疑犯，我们也在找疑犯，需要查明真相！”
他强调“真相”两字。
冯浩南哈哈笑道：“我们也一样，从这点来说，大家是志同道合的。”他说话间缓缓站了起来。
“可你还是准备出去一趟的，是不是？去见见能做决定的人？然后再决定怎么做？”沈约问道。
冯浩南瞳孔微缩，他怎么也想不到沈约竟一口说破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沈约随即揭开了谜底，“你站起来的时候，脚尖已经偏向门口，这从肢体语言来说，是想离开的举动。通常的情况下，一个人会用言语骗人，却难以控制肢体潜意识的举动，因此肢体语言很少能撒谎。你虽是国际刑警，却不是政客，看起来还不会用肢体语言来说谎的。”
海明珠听的直点头，她学的是心理学，也知道这些，可像沈约这种时刻观察、随时留意的本事，那是要经过大量的磨练才能形成，一般的心理师都无法做到。
冯浩南微微的吸气，竟有紧张之意，他这次来本来是摸底，更不认为自己面对的是什么非凡的人物，却想不到在还没看到对方底牌的时候，已经差点被对方将底裤看穿了。
“你在听我说话的时候，目光看似不经意地看了那面的镜子几次。”
沈约移动座椅，将身体对向侧面墙体的那面大方镜。镜子中的沈约没有洋洋得意，可目光似能穿透一样，“你今天早起牙没刷，牙齿上还残留早餐卤蛋的蛋黄，头发稍有些凌乱，可见平时并不是一个太注重个人仪表的男人，因此你频繁的看镜子并非爱美，而是因为镜子那面有人的？你虽然看不到那个人，但你下意识知道那个方向有人的，你一直在听那人的指示？”
冯浩南讶然立在当场，一时间忘记了回话。
海明珠亦是恍然的向镜子的方向看了眼，想到金鑫、沈约一进房间就讨论镜子，原来早发现镜子有问题。
她当然听过审讯室有种镜子，你在里面看是面镜子，但在外边来看，却能将室内的人物表情细节都看的清清楚楚。
沈约一点明，她很快恍然大悟，可沈约要是不说，她哪里想到杜锋看似随随便便带他们进入一间房后，竟然内有乾坤？
“你不要忘了，我们是做安保的。”沈约微笑道：“你耳朵内有接收器，偶尔摸下耳朵的动作在旁人看来没什么，从我们安保的角度来看，你就是在接收消息。”
冯浩南终于叹了口气，再次抚掌道：“精彩，真的很精彩。我到了这里，能见到沈顾问这种人才，哪怕破不了案，也算不虚此行了。”
顿了下，冯浩南真诚道：“哪怕被沈顾问看破，我还是要去问一下。惭愧，惭愧。”
“不用问了。”沈约突然道：“我直接和她说好了，她不出来，因为还想在幕后行动，这样有利于她总揽大局，可我若是知道她的身份，她就没必要躲在镜子后的观察室了。”
“你知道她的身份？”冯浩南打死也不信的表情。
“我要是猜到了，麻烦冯警官请她出来，大家开诚布公的追查幕后，可以吗？”沈约商量道。
“可以，没有问题！”冯浩南断然道，内心却肯定认为沈约绝不知道。沈约不是神，如何能猜得到镜子后面是谁？
“我想镜子后可能会站有几个人，但其中的一个应该是巨人实业新聘的CIO，高洁女士对吧？”沈约看似漫不经心的猜道，说到高洁女士几个字的时候，稍微拉长了声调。
室内静了下来。
众人表情各异，或不信、或怀疑、或是皱眉……
哪怕是金鑫，都是若有期待的等着冯浩南的回答，他的表情也证明，他不知道沈约猜的是真是假。
冯浩南立在那里和石头一样，眼角不停地跳动，喃喃道：“不可能，绝不可能的。你不可能知道这些的。”
他没有直接承认沈约的判断，可无论谁看到他的表情，都知道沈约没有猜错。
哪怕李雅薇都是惊奇的抬起头来，似乎重新在审视沈约。
当初在机场的时候，沈约走到她面前，她隐约知道沈约并非一般人，不过直到此刻，她才真正发现，这绝非寻常人物！
“高洁女士，看起来我猜对了，我知道你听得到，也看得到！”沈约从镜子中看到冯浩南的表现，知道自己没有猜错，“既然如此，你就没有什么必要再那么神秘了，出来大伙面对面的交流，总比你远距离指挥要方便的多，你说是不是？”
高洁出现在房间的时候，神色冷漠，眼中却仍残留难以掩饰的震惊。她身边还有一个外国男子，那男子黑发碧眼，鼻梁很高，一进房间就将目光落在沈约的身上，一挑大拇指，语调略显生硬道：“沈顾问，你好。我是澳洲警察，你叫我威廉就好。很高兴见到你。你的本事，真的让我大开眼界。”他言语中并不遮掩自己的钦佩。
沈约笑笑，点头表达善意，心中在想——国际刑警、澳洲警方一块出动，再加上个高洁，看起来李雅薇惹下的麻烦实在不小。
77节 闻香知人
那个叫威廉的澳洲警察热情如火，高洁却表现的和冰一样。稍有些冷漠的立在那里，高洁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在镜子后的是我？”
她一直是很高傲的女人，自视不低，却真的想不明白沈约如何神一般的一口道破她高洁的存在，
“银色宝马5系，做工精细精致，沉稳感凝厚，正适合高洁女士这样做事沉稳、追求完美的女人。”沈约这般说辞很像汽车推销商。
在旁人一头雾水的时候，高洁已经反问道：“你调查我？”
“你也在调查我们啊。”沈约客气的怼了回去。
高洁微滞，随即道：“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我的车牌号，只凭我停在警局内的车辆的车牌就断定我在镜子后面？”她联想能力也绝对不弱。
cxzww.com
海明珠一直没有说话，却竭力的学习沈约的推理手段，听到这里内心忍不住叫耶稣——这个沈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鬼才？别人都在担忧警察问话的问题，他在进警局的时候，居然还有闲情看看路边的车牌号，而且记了下来？
沈约微笑道：“高洁女士落叶知微，倒不愧是宾夕法尼亚大学法医专业同期的头名高材生。”
“你看起来调查的很仔细了。”高洁稍显凛然道。
“当然要调查一下。”沈约淡淡道：“当初高洁女士突然到来，我们一时间摸不清底细，可事后总要看看我们考察官的履历。”
“你们对被炒鱿鱼一事始终耿耿于怀了。”高洁决定反客为主，杀杀沈约的傲气。她发现如今的局面都被沈约控制，而她很不习惯这点。通常的情况下，她才是掌控全局的人！
“当然耿耿于怀了。”
沈约的笑容看起来倒像释怀，“可看到了高洁女士精彩的人生履历，我和金总都认为，我们被炒鱿鱼一点都不冤枉。高洁女士这种身家清白、履历荣耀的女人，自然对我们这种来历不清不楚的公司很有顾虑。巨人实业不用我们，虽有钱巧巧的推波助澜，可李继业选择的依据，应该是出自高洁女士的专业判断。”
高洁只感觉才立下的威风转眼之间就被沈约打压回去，她本要反击，但对手犀利到很多事情如同亲眼所见，让她意外大增，一时间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守，索性保持沉默。
冯浩南似也意识到问题，一旁道：“我感觉只凭一个车牌号，就断定高洁……女士在这里，似乎过于武断。”
“的确有点武断，无论法医学、刑侦学讲求的都是证据。”沈约慢悠悠道：“我只凭这点证据肯定不足了，不过我的确还有别的证据。”
“是什么？”冯浩南可说是在替高洁发问。
“冯警官，你还是单身吧？”沈约突然问答。
冯浩南一怔，“你们连这个也查到了？”他的个人资料处于极为保密的状态，金鑫他们查到他是国际刑警已经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却不认为金鑫他们能将他家庭资料调查清楚。如果这样的话，金鑫的公司若和犯罪份子合作，那他们这些国际刑警岂不是很危险？
想到这里，冯浩南很有些不寒而栗。
好在沈约很快打消了他的疑虑，“我猜的。我用你车的时候，看到车内很干净。你这么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居然这么爱护车辆，倒不容易。我知道很多男人车里面都和猪窝一样，尤其是像你这种不修边幅的男人。”
冯浩南有点苦笑，也有点儿肉痛道：“知道我的车居然被人明目张胆的偷走，我其实很担心的。说实话，我一直当老婆一样的爱护这辆车。”
“因此你没有老婆了。”沈约轻淡道：“你要是有老婆了，恐怕你老婆就很难容忍这个小三的存在了。”
冯浩南怔了下，很快醒悟“小三”说的是牧马人JEEP。仔细想着沈约浅显言语中却极具特色的问题，冯浩南叹道：“你说的还真TM的对。”
他突然骂了一句脏话，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场的男人都有些会心的笑，哪怕澳洲警察威廉亦是连连点头——暗想整天有老婆在耳边鼓噪，男人哪有心情去搞什么车辆保养？
感觉到高洁神色更冷，冯浩南意识到失态，咳嗽一声道：“我们扯的好像有点远了。”他也意识到一直被沈约带着节奏。
“一点都不远。”沈约道：“我知道高洁女士在镜子后，还是因为冯警官你了。”
冯浩南呆住，不解沈约为什么这么说。
“金总将高洁女士辉煌的履历传给我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细节。”沈约不慌不忙道：“高洁女士除了在北美、欧洲几所著名的大学拿到别人一辈子无法拿到的学识证明外，还师从过极具威名的侧写大师林宇凡。”
高洁脸色更冷，心中亦更惊。她本来觉得沈约、金鑫是有点急智，来历有点神秘，但此刻才发现，对方的情报收集工作效率亦是极为惊人！
金汤安保究竟什么来头？金鑫和沈约究竟是什么人？
沈约表现的和正常人一样，“而冯警官亦是师从过林宇凡大师，侧写本来是刑警应具备的技能。”
冯浩南忍不住点头。
沈约缓缓道：“因此冯警官和高洁女士可以称作同门，极可能认识的，而且你们应该认识。”不等冯浩南发问，沈约再次补充道：“昨晚，牧马人JEEP的副驾上残留着芦丹氏所产的玫瑰陛下香水的气味。高洁女士，这高贵中充满理智的玫瑰香香水，倒正适合你的稳重。”
高洁脸色微变，难信沈约不但脑袋好使，鼻子一样的灵敏。
沈约随即再掀谜底道：“当初在巨人实业初见高洁女士的时候，我就闻到了高洁女士身上有这款玫瑰陛下香水的气息。这款香水还有个特点，怀旧的人使用的居多。我那时只是想，高洁女士可能是个怀旧的人。”
顿了片刻，沈约又道：“可等我最新知道高洁女士和冯警官又是同门，都来到了这个城市，那么昨晚高洁女士坐在冯警官专车副驾上叙旧的几率，不用我多说，各位也知道应该很大了！”
冯浩南震惊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高洁虽想反驳，但在事实面前，又怎么开口？
78节 爱情大师
室内终于沉寂下来。所有人看着沈约，或多或少都有不可思议的神色。
沈约并没有停止，继续说道：“对了，我还忘记了说明一点，今天高洁女士身上喷的也是玫瑰陛下这款比较少见的香水，看来高洁女士不但怀旧，而且对这款香水是情有独钟的。”
众人忍不住偷偷闻了一口空气，只感觉空气中的确有香水的味道，但要他们查明来源出处，那是万万做不到的事情。
“还需要我再说下去吗？”沈约多少有些挑衅道。高洁在掌握局面，他何尝不是如此？只有掌握局面，才可能获得更多的情报，也有利于他更好的查清眼前的这个案子。
“不用了，不用了。”冯浩南圆场道：“沈顾问博学多才，让我们受益匪浅……我们可以回到正事了……”他这么说，心中其实隐约有点不安，只觉得要是任由沈约说下去，恐怕会有大麻烦出现。
cxzww.com
“不，你还要说下去。”高洁冷冰冰道：“我认为证据还不够！只凭一个车牌、一款香水、一个交情就断定我在镜子后面的监察室内，我觉得还是远远不够。”
沈约点点头，赞同道：“只凭这些就认定高洁女士就在镜子后，的确还有点蒙的成分。不过……”沈约笑笑，露出很好看的一口洁白的牙齿，“让我确信此事的确凿证据是源于冯警官身上的一个细节。”
冯浩南看起来脸色有些尴尬，却真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问题。
环望众人，沈约说明道：“在场的多数人应该知道、或者下意识的知道，一个女人如果对男人有好感，在男人面前，总喜欢不经意地撩下头发，因为她希望能给男人留下她最诱人的一面。”
海明珠看着沈约的时候正在撩着头发，听到这里慌忙放下了手，差点晕了过去。放下手的时候，海明珠四下看了眼，就看到李雅薇好像看了她一眼，不过很是冷漠的样子，而别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沈约的身上，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是男人。”冯浩南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我看的出来。”沈约的语气让众人不由的想笑，“女人会有这种吸引男人的动作，男人亦会有吸引女性的动作，就像孔雀开屏吸引异性般，男人也会有意无意的释放自己的男性魅力，借以博得女性的青睐。”
看着冯浩南，沈约补充道：“开屏的孔雀都是公的。”
冯浩南哭笑不得，“这和我……”突然意识到什么，冯浩南神色有些尴尬。
沈约继续说道：“我曾经说过，你是个不修边幅的男人。你看，你昨晚想必一晚上都没怎么睡，随意眯了会儿的功夫，却将头发压翘了起来。”
众人望去，发现冯浩南头顶的确有处头发稍微翘起。
冯浩南不由自主地伸手压了下，不经意的看了高洁一眼。
沈约嘴角浮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不修边幅的男人，很少注意旁人的目光。从这个道理来讲，冯警官关注案件更多于本身。可是……”
拉长了声音，沈约继续道：“如果用心一些看，还是会发现你的头发明显用水打湿过，而且就是那么一处打湿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感觉那处翘起的头发碍眼，刻意用水打湿，希望压低一些。我想在场的男人，恐怕都做过这种事情？”
威廉和杜锋都是下意识地点头。
大伙都是当差的，有时候忙的顾不上收拾自己，用水来压压头发保持形象倒是很寻常的事情。
“你本来不是个注意形象的男人，这时候却突然开始留意形象，不言而喻，是有值得你保持形象的人。”
冯浩南忍不住又要抬手去压头发，却强行忍住。
沈约目光转向了高洁，道破谜底道：“在冯警官进入这房间后，据我所数，他一共看了那面方镜六次，不经意的压了四次自己的头发。他这么专心的要审案子，却频频出神看镜子保持形象，我想以高洁女士这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了吧？也知道我为什么肯定镜子后是谁了吧？”
话音落，高洁面沉似水，再无话可说。
“我还是有点儿不明白。你能不能清楚的说一下？”金鑫突然插了一句。
“都很明白了，都很明白了。”冯浩南一张脸涨红的如同猪肝一样，根本不敢去看高洁“沈顾问，你就不用说了！”
高洁冷哼一声，撂下了一句“在会议室见”，随即走出了房间。
冯浩南这才如死囚得到大赦般长舒一口气，恢复了冷静，“高洁女士的意思是，请我们大伙去会议室商议。这里资源有限，那里更有利于讨论一些。”
沈约皱眉道：“我好像不能去啊，我偷车的事情还没有结案呢。我是不是需要再说的详尽一些，你冯警官和高洁女士昨晚……”
“好了，好了。”冯浩南恨不得拿针线缝住沈约的嘴，“沈顾问，大家都是敞亮人，我和你一见如故，怎么会报案找你麻烦？没有报案的，就没有丢车一事了，是不是？”说罢示意杜锋和威廉一同离去。
金鑫笑笑，看了眼李雅薇，李雅薇慢慢起身，低头和金鑫走了出去。看起来，除了跟随众人，她已经无路可走。
沈约慢悠悠的没走几步，已经被海明珠叫住，“沈顾问。”
“怎么？”沈约有些不解的回头。
海明珠的一张脸也有些发红，“我有点儿事想和你说说。”她一定要说的。冯浩南虽然把话头掐死，可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冯浩南肯定和高洁有一腿的，或者更准确的说，冯浩南有意高洁，这才如此在意自己的形象外貌，而高洁对冯浩南有没有那个意思就难讲了。
从冯浩南如今的表现来看，暗恋高洁、却不敢捅破的成分居多！
沈约没有说破，可不是聋子基本都知道冯、高二人之间是怎么回事了，金鑫这个人精如何会不知道？他故意说不明白，就是想让高洁尴尬！
海明珠经沈约说破，对这些事实确信无疑。人家明星做头发，要花费年余的时间才被身边人看穿是怎么回事，沈约和高洁不熟，和冯浩南更只有一面之缘，但只凭同门、香水、压头发这些细节不但揭了冯浩南、高洁的底，还能推出他们之间暧昧的关系，那简直就是个可怕的爱情大师。
他看男女关系这么透彻的？！
海明珠一想到这里，就感觉有些话非说不可了。
79节 挑明利害
沈约静静的看着海明珠，见海明珠在运气发功的模样，有些疑惑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海明珠觉得喉咙发痒，“你推测不出来？”
“我没事推测你说什么干什么？我什么事情都去推测，那我不得累死？”沈约好笑道：“我们要把握主动权，我这才动脑筋，费口水的先声夺人让高洁、冯浩南他们对我们另眼相看。他们认为我们有用，才会给我们泄漏更有用的消息，你懂不懂这个道理？”
“我懂，我懂。”
海明珠不经意的要撩撩头发，看到沈约似在看着她的右手，恨不得一刀把自己的手砍下来，“我这个撩头发的动作是因为耳背经常发痒的缘故，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啊。你知道，肢体语言分析很多时候只是做个总领的方向预测，但万事没有绝对的嘛。”说罢将双手紧握放在身前。
沈约笑笑，“你说的很对，万事没绝对。你要和我讨论心理学的问题啊，我们不急的，眼下我们必须了解澳洲百鬼夜行一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沈约要走，海明珠急忙叫住，“我想和你说说昨晚酒吧的事情。”
沈约有些困惑。
“我大学才毕业，没怎么接触过男人。或者说……从未……和男人那么近距离的……接触过。”海明珠有些结巴道。
“然后呢？”沈约皱眉道。
“因此我在酒吧和你突然那么近距离的接触，难免会有些表现异常，比如说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什么的。但我可以肯定的说，我是正常的生理反应，而非马斯洛理论中更高层次的心理反应，我这么说，你懂不懂？”
沈约思考了下，似乎考虑马斯洛是谁，半晌终于说道：“我懂。”
“你真懂？”海明珠怀疑道。
“好吧，你觉得我不懂的话，那不妨给我再详细的解释下？”沈约无奈道。
“没什么，没什么。你明白就好。”海明珠有些慌乱，快步的向前方走去，不敢回头去看沈约究竟什么表情。
沈约走进会议室的时候，众人均已就位。高洁冷冰冰的看了沈约一眼，不过看起来没有将沈约踢出去的打算。
xiaoshutingapp.com
冯浩南早就合上窗帘，调好了投影仪，看到沈约进来，对高洁道：“人到齐了，可以开始了。”
高洁看了眼坐在角落的杜锋，杜锋虽为支队长，但是却对高洁很尊重，“我已经得到上面的指令，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协助，我在这里，只听不说，就是学习学习先进的破案方法……不会泄密的。”
“我知道上面让杜支队协助行事，杜支队也要向上面汇报案情进展，因此我没有傲慢到要将杜支队赶出去的打算。”高洁冰冷的解释道：“我是想请你关灯。”
杜锋表情有些尴尬，“没问题。”
海明珠心下诧异，暗想一个巨人实业的CIO好像不太可能让市局支队长这么尊敬，高洁的背后，一定大有来头！
她本来想将这件事告诉沈约，转念一想，随即作罢——沈约知道的只可能比她更多。
灯光熄灭，会议室黯淡下来，投影仪上最先显示的是一具面目全非的腐烂尸体，看起来不但恐怖、而且让人作呕。
李雅薇“啊”了声，声线有些颤抖。
高洁任由那具尸体的影像在幕布上显示着，直接道：“沈顾问，你们那边是否知道澳洲百鬼夜行的案件？”
“略有所闻，但并不是很清楚。”沈约道：“如果可以的话，请高洁女士详尽的叙说下经过。”
“能详尽叙说经过的只有一人，那不是我，而是李雅薇小姐。”高洁盯着李雅薇道：“李小姐，这件事还是由你来说好一些。”
海明珠突然发现在场的众人中，只有李雅薇坐的地方最接近长条桌案的台灯处，这也让李雅薇显得有点突出。
这是审讯的变形手段！海明珠处于旁观的角度，很快发现这点蹊跷。
李雅薇垂下头来，并不言语。
“李小姐，你如果不说出真相的话，我们就无法找到幕后真凶。找不到幕后真凶，对旁人来说没什么，但这对你来说，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高洁在审讯方面显然也有一手，直切要害。
李雅薇哆嗦下，突然看向了沈约，眼中有些求助的意思——沈约方才的一番话看起来不但让高洁等人另眼相看，亦让李雅薇有些信任。
沈约柔声道：“李小姐，我们是来协助调查的。你不用有什么心理包袱，说出真相就好，别的事情，我们一定会为你解决的。”
他这话要是一小时前说出，众人多是呲之以鼻，如今说出来，份量大不相同。
“逃避不是办法，出了问题，我们就一定要去解决它。”沈约继续劝说道：“我们是专业解决麻烦问题的公司，你可以信任我们。”
李雅薇稍稍点了点头，低声道：“我要说什么？”
沈约暗皱了下眉头，心道我哪知道你要说什么，他目前只知道李雅薇卷入了百鬼夜行一案，而看起来高洁已将李雅薇当作案件嫌疑人看待！
“从你和乔治他们如何操纵百鬼夜行的游戏开始。”高洁冷漠道，神色间带有着厌恶之意。看起来她对李雅薇没什么好感。
“我没有操纵死亡游戏。”李雅薇慌忙摆手道，又看向了沈约，“沈顾问，我们回去好不好。”
她突然这么一说，随后站了起来，就要向外走去，众人都很是意外。高洁厉声道：“李雅薇，你给我站住！你不要以为什么都不说……我们就……”
“等等。”沈约慌忙截断，“高洁女士，我向你申明一点，李雅薇是来协助调查的，并非是疑犯。你如果再这么和李小姐说话，我们可以拒绝回答，而且你们再请我们来，我们会请律师到场，你不想这么麻烦吧？”
高洁听后为之一滞。
沈约见状，肯定了自己的推测——高洁到现在为止，仍没对李雅薇刑事逼供，不是客气，也不是给他沈约面子，看起来更像没有确凿的证据。
金鑫一直冷眼看戏，这时不冷不热道：“高洁女士，你这些手段用在寻常百姓身上可能很唬人，用在我们身上就太幼稚些了吧？我们是李继贤先生受崔欣爱女士委托花钱请来的，有专业知识的。你来我往、勾心斗角的无聊流程，我们似乎可以省掉，花点时间来办正事不是更好？”
高洁冷哼一声，“我需要提醒你们金汤安保，有着致命危险的可是你们保护的李雅薇！”
沈约看向高洁，“我也需要提醒高洁女士——就算高洁女士念旧，可若没有切身利害，高洁女士也不会亲自到这里的，是不是？”
高洁凛然，没想到会被沈约看破这点。她明白沈约的言下之意——她高洁也迫切需要了解澳洲死亡游戏的始末，而事实的确如此！
80节 作死的开始
沈约挑明了关系利害，看高洁还是有所不甘的样子，索性摊牌道：“这本来是互利互惠的事情，警方和高女士如果还想听的话，不如由我来问。你们如果不想听的话，我们金汤公司，和李雅薇可以另找一个地方！”
顿了片刻，沈约加重了语气，“如果你们一定要使用强硬的手段，我们只有更强硬的手段回击！我想我们不用上法庭再来交流眼前的事情吧？”
冯浩南连忙圆场道：“高女士也是好心，沈顾问说的也没错。沈顾问，请你问问了，我们洗耳恭听。”说罢向高洁用了眼色。
高洁终于沉默下来。
沈约走到李雅薇面前，“李小姐，你可以说说了。要发现真相，我们也需要警方的帮助的。”他知道双方补充，才会掌握更有用的线索。
我还以为你真的无所不能呢。高洁心中暗道，却不再主动挑起争端。
李雅薇犹豫下，不过看来已经很信任沈约，终于坐回来道：“我从哪里说？”
“你愿意从哪里说就从哪里说，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沈约很开明道：“反正我们金汤安保都会一直听下去。至于别人嘛，觉得无聊可以出去的。”
李雅薇勉强一笑，“我不到十岁就到澳洲去上学了，在澳洲交了几个……朋友。”
沈约点点头，示意李雅薇继续。
“到高中毕业后，我已经认识了很多的人，也交往了更多的人。”
或许感觉沈约值得信赖，或许埋藏许久的心事也需要倾诉，在灯光下面对镇静的沈约，李雅薇渐渐进入回忆的状态，“那时候我有几个很要好的朋友，比如乔治、艾琳达、王洋伟还有陈晓宇和丹尼尔……”
在李雅薇说话时，冯浩南换了投影的图片，众人都意识到这点，扭头看去，发现上面已经出来了五张照片，下面的资料显示，这五张照片上的人就是李雅薇所说的人。
资料不止是人名显示，还有五人的身份资料。
乔治是庄园主的儿子，艾琳达的父母是澳洲企业家，王洋伟家里有矿，陈晓宇家是做进出口贸易的，丹尼尔家里有酒庄……
五人四男一女，三个澳洲人，两个华人，肤色看起来不同，共同点都是家里很有钱。
沈约皱了下眉头，意识到这五人恐怕也和什么百鬼夜行案有关，不然国际刑警没必要对五人详细调查，
李雅薇神色恍惚，似乎没有留意到投影图片在换，继续道：“在澳洲的留学生，通常都是……比较空虚。当初很多看似很好玩的事情，如今想想，也是很无聊的。”
2kxiaoshuo.com
众人心中多是想到，如今到国外留学的，基本都是父母有点钱，想要子女受到良好教育的，可这些子女大半数都在小时候就跑偏了，在国外没人约束，精神世界更是空虚的一塌糊涂。看李雅薇表现出有些懊悔的样子，可见当初在澳洲，行事恐怕也是离谱。
“有一天，乔治突然对我们说，有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不知道我们有没有兴趣参加。”李雅薇神色有些恍惚道：“乔治在我们之中，算是我们几人的倡导者，很多新鲜的行动都是他搞出来的。我那时候不知为何，突然感觉点儿心悸，并没有立即响应。”
“那好玩的事情是什么事情？”沈约放低声音问道，尽量不打扰李雅薇的回忆。
“他说叫做百鬼夜行。”李雅薇回道。
众人均是一凛，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百鬼夜行”四个字，如今才算要一睹真容。
“你说没有立即响应，恐怕你还是参与其中了。”沈约试探道。
“不错。”李雅薇并没有否认，“艾琳达很喜欢乔治，和我玩得来，一直游说我加入其中。我不想失去艾琳达这个朋友，终于决定参加。王洋伟和陈晓宇因为我的关系，都参与了进来。”
沈约突然感觉冯浩南轻触了他一下，扭头望去，见到冯浩南伸手向投影屏上指着，然后他就看到投影屏上显示几行大字——发生的时间？他们之间更详尽的关系？
知道高洁不想放弃盘问，可又不想破坏如今回忆的氛围，因此在投影屏提示。高洁是个疑心重的女人，她要通过这些细节来确定李雅薇说话有几分可信，而冯浩南不过是高洁的传声筒。
沈约点头示意知道，却没有立即发问。
“我们不知道什么是百鬼夜行，乔治和艾琳达就给我们解释。”李雅薇的神色看起来迷惘，似坠入一个梦中，“他们说百鬼夜行是从东瀛传来的一个游戏，参选人秘密集中起来，都要成为百鬼的祭品，这些人要通过抽签来决定谁来结束生命的。每死一个人，其他人都要为他庆祝祈祷，祝贺他成为百鬼的祭品、加入百鬼的行列，然后呢，再抽签决定下一个选择结束生命的人。”
会议室幽暗，李雅薇的言语又有些幽冷，众人虽多少知道游戏规则，可现在听到李雅薇说出来，还是不由得在想——究竟是该有多么空虚寂寞加无聊的人，才会选择这种游戏呢？
“我一听游戏规则就不乐意了。”李雅薇表情有些气愤，“我或许想到过死，却从未想过要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你还不算傻。海明珠暗自摇头。
屏幕上出现新的问题，李雅薇为什么想过死？
沈约看了眼，再次示意知道。高洁见状，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冯浩南连忙摆手安抚高洁的情绪。
会议室内波流暗涌，李雅薇只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想要退出。”李雅薇似有后悔之意，“可没想到艾琳达随即告诉我一个极为惊人的秘密——她说，这一切原来只不过是个游戏，是有钱人的游戏！我们放轻松，加入进来，绝不会有事，因为……因为……”
投影屏上连续现出几个并排的疑问。
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
……
沈约一看就知道若是高洁发问，这些话就是高洁急迫施压要问的话，但他仍选择听下去，对高洁的焦急不予理会。
李雅薇显然更适应和沈约的交流方式，终于说出了结论，“因为这其实是乔治一手操纵的游戏！”
81节 被操纵的轮盘
会议室内空调开得很足，众人听到李雅薇直接说出了幕后主谋，多少有些意外，不由紧了紧衣服。
投影屏上字幕又换——你相信李雅薇说的？只有乔治是主使吗？
屏幕上只是高洁对沈约的发问，众人却都能看到，见状难免在想——高洁什么意思？难道游戏的幕后主使不止一个？
“艾琳达为了打消我的疑虑，将我带到了乔治才知道的密室，那里有乔治常用的电脑。艾琳达登入乔治的电脑，为我打开一个网站。那个网站，就是百鬼夜行的一个秘密基地。”
李雅薇神色益发的迷惘，甚至微闭上双眼，“原来乔治拥有那个网站的幕后控制权限，艾琳达还告诉我，这个网站本来就是乔治建的，目的就是召集一群百鬼夜行的痴迷者，那些人因为痴迷而选择自我结束生命，而乔治他们一直在幕后观看他们的愚蠢，从中得到莫名的乐趣。我们和乔治是一伙的，因此我们是绝对安全的。”
轻轻叹口气，李雅薇很有悔恨之意道：“我听到艾琳达的解释，心中有点不舒服，虽然知道自己会安全，但还是很想退出，这时乔治突然闯入了密室。”
她声调突高，众人本来觉得不舒服，听到李雅薇声调高亢，着实吓了一跳。
李雅薇看似已完全坠入当初的回忆，“我那时很害怕，因为乔治手上拿着一把刀。我那时候只怕他要杀我，没想到他只是说一切都是个游戏，让我不用担心，我们都已经加入百鬼夜行的游戏之中了。他随后用后台密码登陆网站，我发现我们六个人、包括乔治，都在名单之列。乔治说，现在已经无法退出了，一定要等只剩下我们六个人后，游戏才会结束。”
静默了会儿，李雅薇道：“我当时心中有点儿害怕，一会儿怕乔治会杀我，一会儿又怕失去艾琳达这个朋友。我在澳洲虽然认识的人不少，但真正觉得是朋友的，就艾琳达、乔治他们五个了。”
投影屏上又现出那五人的资料。
众人看出了蹊跷，暗想高洁早准备了这些资料单独列出，这五人想必是百鬼夜行的关键人物。
“我最终选择了参加。”李雅薇口气有了悔恨，“可我若知道结果，若有重来的机会，我一定选择退出来。”
ahzww.org
投影屏上又出现一行字——你相信李雅薇说的？
众人这次都看出了问题，高洁竟对李雅薇有着极深的怀疑？
沈约皱了下眉头，只是静静的看着李雅薇。
李雅薇似被伊始投影屏显示的那具尸体所惊吓，始终再没有看向投影屏，甚至可以说，她什么都没有看，她的眼睛已经完全闭上。
“可这世上真的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最终还是加入了这场作死的游戏。”
众人留意到“作死”的字眼，心道这种形容真的恰如其分。
“我开始加入游戏后，发现包括我们，寻死者一共有十二个。”李雅薇梦呓道：“我们聚集的地方是丹尼尔家的酒庄。丹尼尔是乔治的好朋友，很是壮硕，他家的酒庄内有个古老的城堡，那城堡很高，里面很有恐怖的气氛，乔治选择那里，就是想要痛痛快快的玩一场。艾琳达为了取信于我，告诉我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古堡看似古老，每个房间却都装有摄像头的……”
海明珠听到这里，突然感觉有点反胃，暗想这些有钱人实在过于空虚，这种设计无疑是为了满足BT的偷窥心理。
“艾琳达为了让我放心，和我住在一间房里。她以前是和乔治在一起的。”李雅薇没有明说，可众人都知道艾琳达和乔治肯定已是超越友谊的关系。
“第二天，我们煞有其事的到了城堡一层的大堂。大堂前面有个巨大的液晶屏，显示网站抽签的页面，那是网络上常见的、类似中奖的旋转页面，上面有我们十二人的名字。经过看似没有规律的旋转后，指针落在一个女孩的名字上。那女孩名字叫……叫做……”她回忆了半晌，才道：“她叫做翟可人。”
会议室静的如同当时的那个抽签现场，众人脑海中浮现出当初的画面，均不知那个女孩子被选中会是什么心情。
“翟可人竟然很平静，甚至还笑了下。”李雅薇语气中有着不信，“她礼貌的向众人告别，然后在城堡的撒旦雕塑下，宣誓自己会献祭的决心。对了，自从我们进入城堡后，第二天城堡内就出现了个撒旦的雕像。”
众人听到这里，心中都有困惑，暗想百鬼夜行是东瀛的习俗，撒旦却是西方的鬼怪系统，难道说澳洲那面没什么自己的文明，玩游戏也将东西方的鬼怪结合在一起玩吗？
李雅薇继续道：“晚上的时候，按照规矩，我们应该都回到自己的房间。可城堡是丹尼尔家的，城堡内的门道他都知道，分配房间的时候，我们六人的房间有条暗道相连。艾琳达带我到了乔治的房间，其余的人已都在房间内。乔治招呼我们到了暗道通往的一个幽静密室，那里竟装着很先进的监控系统，可以看到所有人房间的内容，自然也能看到翟可人房间的一切。”
众人心头沉重，隐约感觉到不幸的事情就要发生。
“翟可人很平静的跪在那里，轻声的祈祷着……监控系统很先进，我们可以清晰的听到她在说什么。她说很感谢上天给她这么个机会，她其实早就想死了，因为自从她被送到澳洲来，就没什么乐趣，如今父亲意外车祸身亡，最爱她的母亲受不了打击急病身故。家里发生不幸后，和她来到澳洲的男友又喜欢上了别人，她生无可恋，真的不想活了……她希望成为百鬼的祭品后，加入百鬼的行列，从此再无牵挂，自由解脱。”
李雅薇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甚至很有凄凉之意，有泪水从她紧闭的眼角流淌而下。
82节 奇峰突起
会议室内满是凄清之意。虽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死去，众人听到却均是心情沉重，再加上李雅薇的语气带着渲染的悲凉，让众人更感心酸。
海明珠霍然站起，她眼中已有泪光。
你们还是人吗？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无辜的人死去？她很想对李雅薇喊出这句话来。
金鑫早知道海明珠的脾气，在海明珠站起的那一刻，就已经按住海明珠的肩头，硬生生的将她按回座位，同时做了轻“嘘”的手势，快速在手机屏幕上打了些字展现给海明珠。
——一切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改变不了什么，等李雅薇说完后再说。
海明珠咬唇沉默下来，她知道金鑫的意思——现在质疑李雅薇有什么用？知道过去的真相最重要，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想让李雅薇开口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不想让翟可人就这么死了。”
李雅薇的语气中满是哀伤之意，“我真的不想她这么死，我立即向翟可人的房间冲了过去。可她的房间上了锁，我根本无法打开房门。等我们终于打开房门的时候，翟可人已经……”她没有说下去，但倾听的人已经知道了结果。
“我当场就发怒了，说要退出这个无聊的游戏。王洋伟和陈晓宇还有些犹豫，丹尼尔却同意我的看法，我们以前的确玩过很多过分的游戏，但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分了。”
你们才知道过分吗？海明珠恨恨的想。
“乔治却是不同意，反说出了一些道理，他说这些人内心很痛苦，早就想死了，我们只是给他们一个心安理得去死的借口。如果不是我们，他们迟早也是死，而且死的更痛苦。既然这样，我们绝不是过份，而是在做好事，因为这些人最少死前是安乐的，心中满是希望。乔治又举了个例子，说那些很痛苦的绝症患者，很多时候只想早点结束自己的性命，而不想再忍受那没完没了的肉体折磨，而精神折磨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
众人面面相觑，虽绝不同意这样的观点，却觉得乔治的言语也不易反驳。
“我那时候迷迷糊糊的，听了这些话后将信将疑，也不知道做的是对是错。我还想退出，丹尼尔说出一个主意，他们想死我们不能阻拦，因为死有时候也是解脱，可如果碰到不想死的人，这游戏就直接结束。乔治犹豫下，看我们大部分人都有抵触，终于同意了丹尼尔的建议。”
众人感觉丹尼尔倒有些不错，习惯性的向投影屏看了眼，发现投影屏上还是那行字——你相信李雅薇说的？
大伙有些意外，不知道高洁是忘记了换字幕，还是始终在追问着这句话。
“第二天，我们又聚集在抽签屏之前，这次抽中的是个男人，叫做陈叶。”李雅薇幽幽的声音很有些发冷，“陈叶见到被抽中，却没有翟可人那么冷静。或许是翟可人的死亡刺激了他，他突然不想死了。”
众人倒是理解，有些人死的干脆决绝，有些人却在死亡前能幡然醒悟。
“陈叶当时很激动，说他不想玩这个游戏了，然后他就跑出了城堡，不知去向。”李雅薇轻轻舒了口气，如同身在当时的场景，“我看向了丹尼尔，丹尼尔立即对乔治说，有人不想死，我们的游戏可以结束了。大伙都是松了口气，看起来很多人以往只是无聊想死，但真正发现死亡不是那么快乐时，还是想活下去。很多时候，选择只是在一念之间。”
slkslk.com
李雅薇在回忆的时候，都是以当事人的角度如实叙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感慨，似有突兀的感觉。
众人闻言微怔，不想李雅薇还能说出这种道理。
沈约仍保持沉默、似乎听入神了，海明珠却觉得沈约从未停止过思索。
“乔治看众人大多反对游戏进行，不置可否，说一切等明天再说。”李雅薇的声音中隐约有了恐惧，“大家见状，均觉得这个游戏就这么结束了。丹尼尔告诉大伙，明天要将乔治搞的监控和雕像全部撤走，然后清空所有的房间，大家离开城堡。我们都很赞同，结果……”
她说到这里，眼睛虽是闭着，声音却是颤抖起来。
沈约轻声道：“你放心，在这里你很安全，没人能伤害到你。”
李雅薇的身躯慢慢不再抖动，呼吸也变的平和起来。
高洁、冯浩南都在静静的听着，脸上突然现出讶异之意。他们伊始本来对沈约的问话很不耐烦，感觉不能直入主题，直到李雅薇开始叙说当初古堡案件时，他们才集中了精力——当初古堡案件疑点重重，他们完全是靠零零散散的证据拼凑而成当初的案件经过，李雅薇是案发现场的目击人，说的这些无论可信度如何，终究对破案有点帮助。
可看到李雅薇方才的反应，听到沈约安慰的话语，高洁、冯浩南都感觉这场面很是熟悉——对心理创伤严重、难以回忆往事的当时人寻求答案，警方有时会使用的一种手段。
催眠术！
沈约难道对李雅薇使用了催眠术？可沈约从未说闭眼、你在什么地方之类的话，他是如何在不知不觉中做到的这点？
看到李雅薇脸部表情逐渐平和下来，沈约终于开口道：“第二天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李雅薇身躯明显又抖了下，“我们清理到陈叶的房间时，发现他吊死在自己的房间！”
众人吸了口凉气！
谋杀！
彻头彻尾的谋杀！
沈约神色平静，只是等李雅薇自己说下去。李雅薇声音中有了些难以遮掩的恐惧，“我们见陈叶死在自己的房间，第一个反应就是乔治杀了他。大伙愤怒的找到了乔治，乔治却很平静，交给了我们一卷录像带。而那录像带上记录着陈叶死亡的过程，凌晨2点28分的时候，他竟然走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悬梁上早就系有绳索，他自己将脖子伸入绳索，在2点33分的时候，他彻底没有了动静。”
沈约身躯突然震颤了下，众人都沉浸在李雅薇回忆的恐怖中，高洁却留意到沈约的异样，立即在投影屏上留下了几个字。
——你想到了什么？
沈约很快的恢复了平静，看了投影屏的字迹，只是摇摇头，示意没什么，却不由的向金鑫看了眼。
金鑫也是诧异满面，因为二人都知道，沈约的手机有个凌晨2：33的闹钟设定，陈叶的死亡时间是凌晨2：33。
沈约近来一直在本市，根本没去澳洲。那澳洲陈叶的死亡时间和沈约的闹钟时间吻合，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蹊跷？
83节 意外连连
沈约想到自己手机的闹钟时间突然和死者死亡时间相同，感觉到蹊跷，一时间陷入沉默。
众人却感觉有点惊悚。
知道陈叶的死讯，众人第一个想法就是陈叶是被乔治谋杀的，目的很简单——乔治还想让游戏继续下去！
可听到李雅薇的叙说后，众人均感觉身上发冷，陈叶是自己回来吊死了自己？这怎么可能？陈叶不是不想死吗？他跑出去后为什么会回转吊死自己，这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不由的又向投影屏上看了眼，字幕换回了原先的问题。
——你相信李雅薇说的？
众人这才明白高洁为何一直问这个问题，极可能是高洁早发现案子的诡异，而李雅薇的这般自述实在让人觉得自相矛盾。
片刻后，李雅薇自己又说了起来，“我们看完陈叶自杀的录像带，都开始慌乱起来。”
众人多少研究过心理犯罪，均了解他们为什么慌乱——伊始大伙是想死，沉迷在自杀的游戏中自然没什么感觉，可发现不死也得死，死亡的恐怖很快会扭转他们内心尚在犹豫的思想。
很多时候，一些人在死活面前的转念，往往都在一瞬之间。
“虽有录像带证明陈叶是自杀的，可丹尼尔认为一定还是乔治在捣鬼。”李雅薇接着回忆道：“乔治坚决否认，却说出个惊人的真相，他说百鬼夜行游戏既然开始，就一定要玩下去。如果有人中途反悔，百鬼一定会追杀他。那人在百鬼的追杀下，最多只能活上十二天。”
众人本来觉得这游戏只是无聊，如今听起来却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乔治又说，一定是因为陈叶反悔，不肯献祭给百鬼，然后百鬼暗中动用法力让他回来自杀的，有录像带为证！”
众人大多是无神论者，对乔治的这种解释无法认同，可也找不出别的解释。
感觉到投影屏上的字幕变化了下，众人扭头看去——如果根本没有什么录像带呢？
众人有的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高洁虽然言语尖刻，但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他们一直是在听李雅薇自己的叙说，对当初的真相并不了然，高洁的用意的潜台词就是，如果李雅薇只是编造了个鬼故事，那一切不就说得通了？
海明珠见到投影屏上的字迹，亦是心中微颤，扭头看向了金鑫。不想发生破坏催眠的氛围，效仿金鑫般拿出手机打了几段字——金总，十三层，精神分裂？
会不会是精神分裂？
海明珠说的言简意赅，却知道金鑫一定会懂的——当初在巨人大厦奇诡的十三层时，宋经理不就是精神分裂编出个煞有其事的鬼故事？
金鑫没有摇头，不过也没有点头，示意海明珠听下去。
海明珠感觉金鑫不算认可她的答案，她自己心中也有怀疑，因为她知道李雅薇如果是在被催眠的情况下说出这些事情，那说谎的可行性并不算大。
李雅薇不管会议室内早就疑云重重，自顾自的说下去，“我们听到乔治的说明都是将信将疑，丹尼尔将乔治拉到角落质问，我和艾琳达、陈晓宇、王洋伟都凑了过去，就听丹尼尔说一切都是乔治搞出来的玩意，这世界根本没有鬼的。乔治只是冷笑，脸色苍白的反驳——你没见过，不等于不存在，谁都无法解释陈叶为何在不情愿的情况下会自己吊死。丹尼尔无法解释这个事情，随即就质问乔治为何放个撒旦的雕像在古堡，因为他查了百鬼夜行的来源，知道百鬼中没有撒旦的，那是西方才有的鬼怪。”
众人早有这个困惑，亦是暗自点头。
“没想到乔治也有点慌乱，反问说还以为是丹尼尔将那雕像放在了古堡，因为这里是丹尼尔的家啊！丹尼尔行事自然很方便。丹尼尔却是一口否认，说自己看到这个鬼撒旦就讨厌，这雕像根本不是他搬进古堡的。”
众人面面相觑，感觉这个游戏已经从诡异向恐怖的方向发展！
从李雅薇的叙说，众人可以知道乔治和丹尼尔应该是这场游戏的幕后——乔治负责提供技术，而丹尼尔负责提供场地。
可如今两人均不知道雕像为何会出现在古堡？
是有一个人在撒谎？还是有第三者在推动？
“乔治听到后很是不安，说那一定是百鬼做的这件事。”李雅薇幽幽道：“丹尼尔根本不信，嚷嚷着鬼就是乔治！”
众人一听到李雅薇最后这句话，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冒了出来。那种诡异的环境，众人疑神疑鬼的争吵……一想到那种画面，众人知道情形是在向失控的方向发展。
“这时候剩余的那四个自愿献祭的人突然鼓噪起来，我们转头看过去……”
2k小说
李雅薇描述细节栩栩如生，让众人有亲临现场的感觉，“液晶屏幕上的转盘又开始转动了！”
众人凛然，就听到李雅薇语气中有些意外惊慌，如同仍在现场般，“转盘停下来的时候，名字显示的居然是丹尼尔！”
会议室再次静了下来。
众人不寒而栗——明明乔治、丹尼尔是幕后操纵，乔治说一起的六人都不会死，献祭名单上为何会显示丹尼尔的名字？
“丹尼尔一见结果，突然大笑了起来。他指着乔治的鼻子说——你还说不是你搞的鬼？你是幕后的人物，谁被选中都是你来控制的，我早知道你对我不满，知道……我和艾琳达有……他没有说下去，不过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众人惊悚间又忍不住摇头，暗想贵圈真乱。丹尼尔惊怖之下，主动爆出了和艾琳达有一腿的关系，艾琳达又是乔治的女友……
说不定乔治早知道这件事情，才要借百鬼夜行一事铲除丹尼尔？
大部分人均有了这个想法，更急于听下去，知道完整的结果。
李雅薇并没有停留很久，继续道：“艾琳达听到丹尼尔说的话，惊慌失措，但也感觉是乔治在捣鬼，其余那四个不明真相的人知道后十分愤怒，一拥而上动手将乔治绑了起来！”
84节 连环杀
众人听到罪魁祸首乔治被绑了起来，心中却没有轻松的感觉，因为他们都知道事情绝不会就这么结束的。
如果事情已经结束，高洁就不会如临大敌般将李雅薇再找来了。投影屏上换了影像，又回到乔治五人资料的那张画面。
高洁一直将这五人并列，难道说，她始终怀疑凶手就藏在这五人之间？
“乔治被绑后只是冷笑的看着丹尼尔、艾琳达两人，他看起来很恨这两人背叛他，也像才知道丹尼尔和艾琳达背着他在偷情，但乔治那时候只是说——没用的，他没有杀陈叶，一切都是百鬼的安排，百鬼选中献祭的人，一定要死！”
李雅薇幽幽一叹，“那时候我们并不信他的话，丹尼尔更是从附近拿出把大斧头走到撒旦的神像前，说先劈了这鬼玩意，再砸了抽签屏，然后毁去密室的所有监控，最后带众人离开。我们听到他这么说，感觉这是个好办法，都很赞同。乔治却说我们的行为很幼稚，我们离不开的，被百鬼选中的人，绝对离不开了。”
她语气中突然有点诅咒的意味，就如乔治说的一样。
众人急欲听接下来的事情，哪怕高洁也没有再换投影屏上的字幕。
“丹尼尔不信，一斧头就砸了那撒旦的雕像，结果被雕像里的灰尘喷了一身。他回过头向我们大声宣告，这场游戏宣告结束。然后……他就死了！”
众人愣住。
会议室内静的好像都能听到鬼笑的声音。
丹尼尔就这么死了？游戏还在进行？！百鬼选中的下一个死亡对象不就是丹尼尔吗？
李雅薇沉默了半晌，终于继续了回忆，她或许也是压抑了太久，这件事她一定要说个明白。
“丹尼尔死的无声无息，从外表看不出任何痕迹。当时我们都吓傻了，哪怕乔治都是很意外的表情，不相信丹尼尔就这么死了。那时候我感觉已经和噩梦一样，偏偏这噩梦始终无法醒来。艾琳达看到丹尼尔死了，吓的几乎要跪了下来，她在无声无息的哭泣，我想去安慰她，可自己也吓的腿脚不听使唤。”
海明珠暗暗蹙眉。她本来怀疑这是个精神分裂的人在编故事，这会儿却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因为李雅薇说的太细节了，如果不是亲临现场经历过这些事情，很难把这些惊吓的感觉准确的描述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艾琳达突然站起来冲到了乔治的身前，跪下来请求乔治的原谅，说一直都是丹尼尔在勾引她，她是被丹尼尔灌醉了，一时糊涂才和丹尼尔在一起。她一直想将这件事情告诉乔治，可是又怕乔治离她而去，丹尼尔又一直在威胁她，因此她只能周旋在乔治和丹尼尔之间，但她最爱的仍旧是乔治！”
李雅薇一口气说了下来，声音急促，众人听她叙说，甚至都能感觉到艾琳达焦灼、甚至开始接近崩溃的状态。
除了海明珠外，众人都算是经验老道之辈，明白艾琳达为何突然变得有点儿疯狂——艾琳达还是认定乔治就是真正的幕后推手，而乔治既然杀了丹尼尔，下一个动手的目标很可能就是艾琳达！
“乔治看到艾琳达有些疯狂的样子，耐心的安慰艾琳达，说他不怪艾琳达，他对艾琳达是真爱，绝对不会害艾琳达的。”
众人暗自叹息，心道不说真爱也不行啊，当时乔治被绑着，要是流露出对艾琳达的一丝厌恶，以艾琳达的精神状态，说不定当时就掐死了乔治。
“艾琳达听乔治这么说，终于止住了哭泣。她很快破涕为笑，说要给乔治解开绳子，她和乔治一起离开这里。乔治犹豫了下，说这个办法不错。艾琳达本来要给乔治松绑，但就是这下犹豫让艾琳达再起疑心，追问乔治是否还在恨她，自由后，会不会还想对她艾琳达不利。”
众人都摇了摇头，知道男女之间怀疑这根刺扎入容易，再想拔出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乔治自然说不会，艾琳达却不放心，拿着斧头过来，逼迫乔治当场立下誓言，说乔治若是违背诺言背叛了艾琳达，百鬼接下来就要拿乔治做祭品。”
众人心中凛然，想到当时那种场面，感觉古堡的那些人恐怕离疯狂不远了。
“乔治脸色变得很难看，不过看着斧头就在眼前，终于还是发誓说不会背叛艾琳达，不然百鬼就会拿他做祭品。”
海明珠突然有些不祥之感——她感觉乔治恐怕离死不远了。她看过太多的惊悚片，这时候敢这么发誓的，通常都不会有好的结果！
2k小说
鬼最喜欢要发誓的人献祭的。海明珠没见过鬼，可想到鬼片都这么拍，想必也是有什么科学依据了，不然不就是明目张胆的骗人吗？她没有将这个怀疑说给金鑫听，她只怕说出这个想法，金鑫会一脚把她踢出门外。
“艾琳达听到乔治的发誓，终于放下心来，决定给乔治松绑。可陈晓宇却不干，说乔治一定要发下不会背叛在场所有人的承诺，这才能给他松绑。”
众人下意识点头，心想这个陈晓宇还有点儿脑子——陈晓宇显然也在怀疑乔治是个BT杀人魔，让乔治这么发誓虽然作用不大，但有点心理约束，总是略胜于无。
“乔治看到大家群情激愤，知道不发誓是不行的，终于脸色难看的发下了毒誓。他说在场众人要是有一人是被他害死的，他一定会成为百鬼的祭品。大家听到他这么说，这才让艾琳达放了乔治，可没想到才放开乔治，抽签屏幕又转了起来，这次抽中的名字就是艾琳达！”
众人内心一沉，已感觉到艾琳达必死无疑。
“艾琳达看到抽签居然选中了自己，先是发呆，随即盯着乔治大笑了起来，说乔治始终不肯放过自己。乔治连声的解释，说绝不是自己搞的鬼，一定会保护艾琳达的。可艾琳达不听，突然扭头向外跑去，乔治让大伙儿拦住艾琳达，可我们都不敢，因为艾琳达还拿着斧头呢。我叫喊着劝她回来，大家商量如何解决，她却根本不听，就那么奔到城堡外边，不见了踪影，然后再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李雅薇轻轻叹了口气，如同将艾琳达生命中最后一口气吐了出来。
85节 作茧自缚
虽知道李雅薇陈述的事情已是往事，但在会议室这种幽暗的环境下，听到李雅薇极为详细而惊怖的描述，众人还是有身临其境之感。
艾琳达真的不会回来了！
所有人都这么想。
艾琳达表现的很套路，正常的情况下，她应该选择和同伴在一起联手面对危机。但对面临精神崩溃之人，什么选择都有可能。或许她已把在场所有人都当作要她死的人，因此才选择了独自逃离。
“看着艾琳达离去，我们面面相觑，有人也想要逃离这如鬼域一样的城堡，可多是和我一样，又不敢离开这里。那个城堡离最近的城镇也有二十公里的路程。”
众人明白李雅薇的意思，人总是会做一种趋利避害的动作，哪怕城堡危险，但大伙在一起还有个依靠，可若是前往二十公里外求救的话，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陈晓宇突然让大伙不要慌张，说我们可以打电话救援的。”
众人微微点头，暗想在众人中，陈晓宇的脑子还是好使，知道向外部求救。
“开始我们都没想到向外部求救，因为既然决定献身给百鬼了，就不能再有别的想法。再说有人死了，我们若报警，难免惹出很大的麻烦。但到了这种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求救是个好方法，哪怕乔治也没有阻止我们。”
或许这一切不是乔治的安排？有人已在想到。
“陈晓宇打通了警局的电话，说我们这里发生了命案。”李雅薇声音中带着颤抖，“警局那面知道后很重视，说立即派警力过来调查援助。”
听到李雅薇语气趋近紧张，众人没有放松，反倒感觉到很是不对。
“哪想到一直等到了晚上，仍旧没有警察前来援助。”李雅薇说的结果让很多人都有不出意料的感觉，“我们都惊慌的不得了，根本不敢吃这里的食物，也不敢喝这里的水，因为我们不知道会不会像丹尼尔一样的死去。见到警察始终不来，陈晓宇让我们都聚集在一起，绝不能再分开，避免发生别的意外，然后让大家开始给家里人打电话。”
多半信号都没了，有人暗自猜测。
没想到李雅薇的叙述有点不走常规，“我们接通了家里的电话，可家里的电话要不就是没人接听，要不就是语音留言，我们剩下的人中，居然没有一个人能联系到家人。好像突然之间，全世界都已将我们抛弃。”
众人都在皱眉思索，心道事情要不要这么邪门，如今还剩下八个人，八个人的家中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这些家长都在忙些什么？
“有人已经吓的大哭起来，嚷着想回家，有人的神色已经很难看，就像艾琳达要疯了之前一样。这时候抽签屏幕突然又开始了运转。我们都很害怕，不知道接下来要死的会是谁，等到抽签选中的结果出来后，我们都看向了乔治，因为我们根本没想到抽签选中之人竟会是乔治！”
众人讶然，有些人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暗自摇头，心想作茧自缚说的就是乔治这种人。
如今看起来事实明显，幕后推手有可能是乔治，但幕后黑手应是另有其人！
究竟是谁策划了所有的一切？是百鬼还是别有用心的人物？除了海明珠外，众人更觉得真相是趋向后者！
“乔治看到抽签选中的竟是他，居然是一副平静的表情。他站了起来，看着大家道——他没有骗大家，这个游戏选中的献祭的人，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百鬼的追杀。他很累，他不想逃了，既然屏幕出现了下一个名单，那就是说艾琳达已经死了。无论如何，他还是爱着艾琳达的，艾琳达死了，他活下去，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都没想到乔治骨子里面居然还是个情圣。
“我们都没想到乔治对艾琳达的感情居然这么深，看到他起身说了这些话，一时间不明白他的意思。陈晓宇说大家都会保护乔治，不会让乔治被百鬼抓走。乔治只是笑笑——说你原来还不懂，然后他走过去，站在那碎裂的撒旦雕像前。”
众人都在思考，心道乔治说陈晓宇不懂什么呢？
李雅薇很快揭开了答案，“我们很快就明白了乔治的意思，乔治站在了那雕像前不到一刻，然后就倒了下去，倒下去后就没了呼吸。他死了。”
众人微微的吸气，只感觉这件案子实在过于离奇。如果李雅薇说的全是真的，那除了是百鬼杀人外，真的很难有别的解释了。
众人向投影灯旁坐着的高洁望去，发现透过投影仪五彩斑斓的光线望去，高洁的一张脸有些阴森恐怖。
大伙都吓了一跳，他们听着鬼故事，突然看到这么一张脸，难免有些惊悚。
“我们感受到乔治的身体冷了下去，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压力，霍然起身，都要向城堡外跑去。”李雅薇的精神又开始紧张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零点看书
催眠本会让当事人有重返梦魇的效果，李雅薇在被催眠中，很难分辨真实还是幻觉。
沈约见状低声道：“你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
李雅薇的身躯轻微颤抖了下，呼吸渐渐转为平静，“陈晓宇大喊让众人重新聚集在一起，可大家都知道聚集在一起也没用，因为乔治就是个例子。因此大家再不管陈晓宇的命令，四散离去。城堡内很快就剩下我、陈晓宇还有王洋伟三个。”
海明珠皱了下眉头，实在想不出他们应该如何逃离那个鬼地方。
“王洋伟那时候的情绪也比较失控，骂我不该带他们参加这个鬼游戏。”李雅薇的声音有些委屈，“王洋伟、陈晓宇的确是因为我的缘故加入进来，可我并没有强迫他们。”
你是没强迫他们，可他们为了你的缘故，多半是和你有点关系。海明珠立即意识到这点。
“陈晓宇那时候居然还能想到，乔治既然是幕后推手，说不定密室里会有些可以破解死亡危机的关键！”
海明珠心中一沉，脑海中涌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陈晓宇表现的这么镇静，难道他才是真正的幕后BOSS？
86节 一个不能跑(三更求推荐票！)
别人在听李雅薇叙说时，或多或少是在为那些局内人的命运担心，海明珠却从未放弃寻找幕后凶手的打算。
在她想来，陈晓宇也是个纨绔子弟，不然也不能和李雅薇这样的人在一起。但这个纨绔子弟冷静的反应有点异常，是个很值得怀疑的人物。陈晓宇带李雅薇去密室，说不定有更BT的打算。
李雅薇显然听不到海明珠的心里话，继续道：“我和王洋伟那时候都慌张的头脑一片空白，感觉陈晓宇说的很有道理，就和他前往乔治的那个密室。在那之前，陈晓宇从外边找到了一块石头，将大石头丢向了抽签的液晶显示器。砸坏了它。他说这个显示器很古怪，没有这个东西，百鬼说不定会消停一些。”
这样有用吗？众人心中很是怀疑这种做法。
“我们到了乔治的密室，才惊恐的发现密室中有一台监视器在亮着……”
不等众人质疑监视器亮着有什么可怕时，李雅薇已经颤抖着说道：“监视器上没有显示别的房间的情况，上面只列着一排十二人的名单。前五个依次是翟可人、陈叶、丹尼尔、艾琳达、乔治……”
大家终于知道李雅薇在怕什么，这就是所有人死亡的顺序！
“名单中第六个叫做刘文胜……我见过他，可那时候他已经跑出了城堡。”李雅薇声音中满是无奈，“陈晓宇却说要立即冲出城堡，到镇上找救援，因为我们眼下拥有别人没有的一点优势。”
众人多少有些纳闷，搞不懂他们三人的优势是什么。
“我不明白我们有什么优势，陈晓宇却指向屏幕的名单说，王洋伟的名字在名单上倒数第三，依次往下是陈晓宇自己，再是我李雅薇，如果这是死亡名单的话，如今在我们之前，还有四人没死，我们只要趁那四人死之前冲到镇上，就能活命。”
众人轻轻叹了口气，虽然感觉陈晓宇这么说多少有些心狠，但又不能不说这个人在这种时候还能算到这个时间差，也是个人才。
“我那时候根本没有主意，不过感觉陈晓宇说的有些道理。陈晓宇说事不宜迟，翻找密室的箱子，居然让他在抽屉中找到了乔治的车钥匙。”李雅薇喃喃道：“陈晓宇带着我们冲到城堡外，不停的按着车钥匙的呼叫按钮，终于让我们发现那辆车停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车上堆满了牧草，不想被人发现的样子。陈晓宇见状只是冷笑，说早猜到乔治是这个游戏的发起人，必给自己留有后路，果如他所料。”
幽幽叹口气，李雅薇道：“陈晓宇一直是个很聪明的人，但我那时候才发现了这点。我们立即驱车前往最近的城镇，大约行驶十多公里时，车子突然爆胎，从公路沿着一道斜坡滚落了下去。”
众人一凛，暗想事情就这么巧？车子爆胎说不定是有人安排！
“我随着那车子滚了下去，随后昏了过去。”李雅薇沉默了很久，就像真的晕过去般，许久才接着说道：“等我睁开眼睛时，就看到陈晓宇满脸是血的站在我的面前。不远处，乔治的车子正在燃烧，黑夜没有尽头般、看起来离白天还很远。陈晓宇见我苏醒，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王洋伟死了。我这才发现，车子滚落斜坡的时候，王洋伟跌出了车外，脑袋撞在了石头上，死了。”
海明珠紧张地握起了拳头，在她的认知中，这种案件其实很简单，最后活下来的人嫌疑最大，如今陈晓宇只怕要露出真正狰狞的面目了。
“陈晓宇的目光中满是绝望。”李雅薇声音里充满了畏惧，亦如当初的情景再现，“他就那么的默默看着我，让我感到害怕。我哆嗦的问他，如今就我们两个人了，他想怎么办？”
众人听李雅薇这么说，暗想李雅薇那时候恐怕亦在怀疑陈晓宇！
人性里的猜忌多疑，岂不总是在这种情况下爆发出来？
“陈晓宇看着我许久，突然说了一句让我意外的话。”李雅薇的声音突然平静了下来，平静下却似有波涛暗涌，“他说，他一直爱着我。”
众人有些发怔，搞不懂陈晓宇为何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不相关的话来。
“他又说，如果死亡名单没错的话，王洋伟死了，那王洋伟之前的四个人恐怕也死了，而他也很快要死了。他接着说——他爱我这种事情，在这里本来是不相关的话，可他知道若再不说出来，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李雅薇的语气中突然有了深切的感动，“他说对他来说，说出心意是比生死更重要的事情！”
2k小说
话音落，会议室静了下来。
众人听到李雅薇这般叙说，一时间都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海明珠突然鼻子微酸，立即推翻了曾经的假设——陈晓宇不是幕后凶手，BT的凶手说不出这么情深意重的话来。
“他就那么呆呆看着我，喃喃的说道，他爱我。在说完这三个字后，他的那张脸就好像炸了开来，我从未看到那么恐怖的画面，然后……”
李雅薇突然停止了叙说，有泪水再度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在叙说案件过程中，惊怖、畏惧、猜忌、焦虑各种情绪始终不停交错，但流泪只有两次。
这是第二次流泪。
室内静寂。
沈约神色平静依旧，但眼中却有感慨之意——这绝不是个让人愉悦的鬼故事，因为其中有太多人性的丑陋，可其中亦有让人心酸的情感。
不知许久，投影屏上有字迹显示——问下去！
显然是高洁等的有点不耐烦，催促沈约继续询问后续经过。
众人感慨高洁冷酷的如同机器人般，亦是终于明白高洁为何将乔治五人并列的缘故。
这五人还有个共同点，那就是一个都没有跑掉，都死在百鬼夜行的游戏中，可李雅薇为何能活下来？
沈约亦有这个疑点，看着李雅薇始终闭着眼，突然感觉有点不对，稍微凑上前一点，低声道：“李小姐？”
他感觉到李雅薇的呼吸很低细，几乎不像是催眠时的呼吸，更准确的一点讲，李雅薇好像要断气了的那种感觉。
蓦地间，李雅薇霍然睁开了眼，迅猛站起，同时双手拎住沈约的脖领，竟是要将沈约拎起来的样子。
惊变遽生，海明珠吓的心跳几乎都要停了，哪怕冯浩南这种国际刑警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听李雅薇阴森道：“你很想问我为何要放李雅薇回来？”
那完全是个陌生的声音。
声音如同从地狱传来！
87节 危在旦夕(四更求推荐票！)
众人都已习惯了李雅薇讲鬼故事的腔调。李雅薇叙说故事的时候，极具身临其境风格，让人有目睹现场的感觉，可李雅薇的声音毕竟还是有女性鲜明的特点。
但是李雅薇揪住沈约脖领那一刻说的话，就算男人恐怕都是很难说出来，因为那声音异常的阴冷、森然，如果说这世上真有撒旦，那一定就是撒旦在讲话！
李雅薇、沈约静默相对数秒。
冯浩南这才想起掏枪，迅疾拔出手枪对准了李雅薇，哪怕高洁、金鑫都是全神戒备。唯独沈约居然还是任由李雅薇揪住自己，甚至向众人悄然地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
“我是很想知道李雅薇为什么能回来？”沈约平静问道。
“因为我要借她之口告诉你们，只要你们追查下去，死的就是你们！”
李雅薇的声音从凶狠迅疾转向了微弱，就如一个人迅疾的远去，声音也随之转弱般，然后她双眼翻白，仰天倒了下去。
沈约一惊，在李雅薇摔倒在地之前迅速扶着李雅薇平躺在地上。
“她的脉搏、心脏都停了。”沈约的一句话让众人立即呆住。
“叫救护车！”冯浩南反应过来，向杜锋示意，同时自己打开了会议室的顶灯。
室内大亮。
沈约已经感觉不到李雅薇的呼吸，立即采用急救术，按压李雅薇胸腔十数次，然后送了两口气过去。
李雅薇仍无反应。
沈约额头有汗水显现，高洁终于快步走了过来，低声道：“我这儿有肾上腺素。”说罢亦蹲了下来，手中已经多了支针管。
海明珠看的目瞪口呆，搞不懂高洁究竟是干什么的，手头竟然有这种救治心脏遽停的药物。
高洁虽冷，但在这种时刻冷静反倒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她并没有立即相信沈约的诊断，而是摸了下李雅薇脖颈的动脉，然后翻了下李雅薇的眼皮，这才皱着眉解开李雅薇胸襟的衣扣，一针刺在了李雅薇近心脏的肌肤处。
海明珠知道些急救知识，看肾上腺素注射的位置，就感觉李雅薇的情况绝不乐观。
男士多是避嫌转过头去，沈约却没有转头，等高洁一拔出针头，立即再对李雅薇进行心脏复苏按压和人工呼吸。
李雅薇仍无半点动静。
沈约却是仍不放弃，约莫十五分钟后，众人仍听不到外边救护车来到的声音，高洁忍不住道：“再来一针吗？”
肾上腺素观察期十五分钟，仍无效果，情况不乐观，就要再补剂量抢救，他们已经是在和死神争夺李雅薇的生命。
沈约额头冒汗，却一直没有回答，就在高洁又拿出针筒的时候，沈约突然道：“她有反应了。”
随着沈约话音落地，李雅薇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众人舒了口气。
沈约盯着李雅薇的眼睛，低声试探问道：“李小姐，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他要确定两点——李雅薇有自我意识，李雅薇是本人。
李雅薇看着沈约，虚弱道：“沈顾问，我现在在哪里？”
沈约长吁了口气，轻轻地扶李雅薇坐起来，随手帮李雅薇系上胸襟的衣扣。
你倒是不会避嫌。高洁见状，心中有些嘀咕，可随即看到沈约没什么波澜的表情，内心突然有丝惭愧，因为她感觉沈约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没有丝毫邪念。
有邪念的反倒是她高洁。
李雅薇死而复生，却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般，迟疑的看着沈约，“我方才睡着了？我好像和你说了两句就睡着了？”
ranwen.la
沈约默然片刻，露出笑容道：“是的，你是睡着了，如今才醒过来。”
“原来是这样。”李雅薇勉强的露出了笑容，“我想离开这里了。”
“你不能离开！”高洁冰冷道。
海明珠忍无可忍，反问道：“为什么？她不是犯人，她都差点……”本想说“李雅薇差点死了，若不是抢救及时，就会见了阎王。”但看到沈约摇头示意，终于止住。
“我不让她走，是为了她好。”高洁语气仍旧冷漠道：“救护车已经来了，她要去医院检查身体。”
海明珠怔了下，没想到不近人情的高洁也有关心人的一面。
众人听到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终于停到了楼下，不多时，有两个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急匆匆的跑了上来。
高洁向李雅薇一指，医护人员才要上前，李雅薇突然有些胆怯的样子，躲在了沈约的身后，牵着沈约的衣角道：“沈顾问，我不想去医院，我没事。求求你，不要送我去医院好不好？你带我离开这里？！”
她眼中满是恳求之意，沈约盯着她的眼眸，神情很有些古怪，“你确定自己没事？”
李雅薇犹豫下，这才点头道：“我很好，一点事儿都没有。”
沈约想了片刻，终于道：“高洁女士，我尊重李雅薇小姐的意愿，我们不需要救护车。不过，还要多谢你们的好意。”
说罢，他要带着李雅薇走出会议室。
金鑫和海明珠均知道沈约既然做出选择，就有他的理由，都跟了上去。
“沈顾问……”高洁拉长了声音。
沈约止住脚步，并未回头，只是道：“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协助调查的义务，离开是我们的权利。”
“没人会阻止你带李雅薇离开。”高洁语气中冷漠不减，“但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以李雅薇小姐方才的情况来看，她随时可能会症状复发，那时候，希望你不要后悔。”
李雅薇的身躯明显颤了下。
沈约看了李雅薇一眼，李雅薇摇摇头，沈约平静回道：“多谢高洁女士的提醒。”言罢，带着李雅薇走出了会议室。
高洁居然没再拦阻。
等到了楼下，阳光正艳。
海明珠这才意识到眼下还是白天。
向着阳光，李雅薇伸开了双臂，接受着阳光的沐浴。在周围行色匆匆的人群中，举止多少显得有些奇特。
“她在干什么？”海明珠有些不解地问道。
沈约看向海明珠，“她在晒太阳，你看不出来？”他说的轻松，可眉头却悄然皱了起来，和金鑫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担忧之意。
当初二人接任务的时候，只感觉李雅薇会有些麻烦，但如今看起来，案件错综复杂，要解决这些麻烦，绝不是轻易的事情！
88节 跟踪
阳光明艳，暖风吹过。
李雅薇沐浴在阳光下良久，这才似对沈约说道：“这么多年来，我很少像这样在阳光下，你觉得奇怪不奇怪？”
她抬头看着天，却有点滴泪珠悄无声息的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沈约看着李雅薇的侧脸，顺着她的意思道：“的确有点儿奇怪。”
李雅薇揉揉眼睛，顺便不露痕迹的擦掉眼角的泪水，转望沈约笑道：“你们是我妈请来的保镖，是不是？”
“可以这么说。”沈约敏锐的感觉到李雅薇提及崔欣爱的时候，语气有了转变。李雅薇本来一直不认崔欣爱这个妈的。
什么事情造成了李雅薇的转变？
“那你们会一直陪着我的？是不是？”李雅薇若有期待的问。
沈约想了下，“最少目前这段时间应该是这样。”
李雅薇笑容如花一样的灿烂，“也就是说，我去哪里，你们就会跟到哪里？”
“你想去哪里？”沈约反问道。
“我想去先吃点饭。”李雅薇看到海明珠有些异样的神色，笑道：“这次你们放心了，我不会偷跑了，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啊。”说到这里犹豫下，“不过我也不想吃路边摊，小饭馆什么的。”
“你想吃什么？”海明珠感觉和漂亮女人搭讪的“辛苦活儿”，不能总是麻烦沈约这种老实男人来做的，“只要不是太贵就行。”
李雅薇笑道，“我想吃面包，你们应该可以请得起了？”
直到走进便利店，海明珠才发现李雅薇要吃的面包真的是面包，而不是她想的那种“面包”。或者可以说，那是一种甜甜圈，“心形”的甜甜圈看起来造型很可爱，李雅薇直接选了一打十二个。
金鑫建议道：“你不用管我们。”
“这些甜甜圈，是我一个人吃的。”李雅薇一句话让金鑫有点脸红。为了掩饰尴尬，金鑫顺手也给自己挑选了些面包，几瓶纯净水。
“你们开车来的吗？”李雅薇走出便利店道。
你记性不会这么差劲吧？你不记得我们是坐警察开的车来的？海明珠心中嘀咕。
沈约看向前方，若有暗示道：“我们不用开车，我想这几天我们要去哪里，都有人会主动送我们的。
前方有一辆商务车开来，正停到了几人的身边。
海明珠对沈约的判断预言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却真不知道谁会这么好心用专车接送他们，难道是崔欣爱吗？
车窗摇下，杜锋探出头来招呼，“金总、你们要回前海吗？我正巧顺路，可以送你们一程的。”
李雅薇见沈约望过来有征询的意味，回道：“我想去海边晒晒太阳、吹吹风，不过不是去前海，是去大奥。”
大奥和前海的方位可说得上是南辕北辙。
杜锋听到后，突然一拍脑袋道：“我才想起来，我要去大奥办点事情，正好也顺路。”
我们要去西天取经，你看来也能顺路送我们一程的？！哪怕海明珠都是看出杜支队是在找理由跟着了。
“你觉得这车怎么样？”沈约仍是询问李雅薇的意见。
“挺好啊。”李雅薇倒没有什么意见，“有警察开车接送，很安全了。”言罢，她跳上商务车，指向身边的座位道：“沈约，你坐这里保护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李雅薇对沈约已经有了极强的信赖。
沈约略显矜持的时候，金鑫知趣的上了副驾，海明珠撅着嘴坐到最后排，沈约见状，这才上车，坐到李雅薇的身侧。
杜锋转动方向盘，一路上有搭没搭的聊上几句。到了大奥海滩边，有秋风送爽，海涛声阵阵，一扫曾经的阴霾，让人有心旷神怡之感。
ranwen.la
李雅薇当先下了车，蹦蹦跳跳的向海滩方向行进，同时不停的向沈约招手。
她不会要跳海吧？海明珠突然有些担忧。她知道李雅薇这种开朗活泼肯定是假象！没谁能在参与百鬼夜行这种游戏后、知道死神还在笼罩，仍能笑的出来。
沈约似也有担心，始终跟在李雅薇身侧，同时留意着周边的动静。
金鑫倒是想的周全，先去附近小店租了毛毯坐垫用来在沙滩上休息，然后又搞了一把遮阳伞，顺便又问了问帐篷怎么租。
“我们不是要在这里过夜吧？”海明珠有些担心地问，她很怕李雅薇要沈约也睡在一个帐篷内贴身保护。
金鑫像没有海明珠想的那么长远，“我也不知道，先问问价格，做个打算。”回头望过去，就见杜锋已经跟了过来，金鑫调侃道：“怎么了？最近海滩也出现了凶杀案？杜支队不是要办案吗？”
杜锋摸摸耳边，很快笑道：“不是啊，就是最近实在太累了，看到这边风景这么好，想起自己年假很久没有休了，积累起来都够去月球一趟了。这不，也放纵一下，跟着你们轻松下，金总，要来点沙滩烧烤不？我去准备下？”
“高洁、冯浩南他们让你来的？”金鑫似不经意道。
杜锋的笑容僵了下，随即打了个哈哈，“我就说骗不过金总和沈顾问了，他们非要我搞个借口，其实直接说知道李小姐有危险，警局有义务要保护李小姐就好了。只要你们想用车，呼我一声就好。”
“因此我们现在说的话，高洁女士肯定听得见了？”金鑫又道。
杜锋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看着金鑫咄咄的目光，终于回道：“是。”
“他们还想从李雅薇口中得到什么？”金鑫继续追问道：“李雅薇已经说出了经历的澳洲凶杀案的一切，你们还在追踪她，总不是怀疑她就是凶手？”
杜锋索性拿出了手机，递给了金鑫，金鑫接过来，就听到高洁的声音从手机那面清晰的传了过来，“你说的没错，我们就是怀疑李雅薇是古堡百鬼夜行案的幕后真凶！”
阳光明媚，李雅薇随便找个看起来干净点儿的沙滩坐了下来，伸手拍拍身边道：“坐啊。”看到沈约坐下来，李雅薇拿出个心形甜甜圈递给了沈约，“吃吧。我早上很任性，害的你也没有早饭吃。”
沈约沉默片刻，这才接过甜甜圈，并没有放到口中。
李雅薇却再拿出一个甜甜圈，咬了一大口，看向沈约道：“这个东西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你不吃，是怕有毒吗？”
沈约笑笑，终于咬了一小口，慢慢的咀嚼。
李雅薇这才回头看向远方起伏难定的海浪，突然长吁了一口气道：“真的和梦一样啊。”
89节 生命倒计时
风吹过，李雅薇微微眯起了眼睛，随后擦了下眼角，嘟囔道：“这里哪儿都好，就是风沙总会迷住眼睛了。”
沈约看着那眼角没有擦干净的泪痕，应声道：“的确是这样。”
李雅薇又咬了口面包，看着沈约也在慢慢的吃，突然道：“你很烦我吧？”
沈约微微摇摇头。
“我知道的，你是因为受我妈的委托，这才不得不跟着我的。”李雅薇一直看着前方道：“我从出生后，就一直是个被人讨厌、遭人烦的女人。”
突然用力摘下头上那五颜六色的假发，远远的丢了出去。
风吹过，拂动那露出来的黑色短发。
沈约看着李雅薇尚存天真的侧脸，终于道：“我想和你说件事情。”
“说啊。”李雅薇扭头看着沈约道：“我一直很叛逆，始终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可你要建议的事情，我一定会好好考虑的。”
“现在医学其实很发达的。”沈约琢磨着措辞，“如果有什么隐性疾病，去医院查一下，说不定能查的出来了。”
李雅薇的脸色不经意的黯淡了下，“你说的好像挺有道理。”
“如果你想去医院的话……我们……”沈约缓缓道。
不等沈约说出下文，李雅薇已经截断道：“我在警局醒来的时候，一时间的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出了警局晒晒太阳，就记得在警局发生的一切了。”
沈约皱了下眉头。
“我记得我和你说几句话后，又重游了那个可怕的古堡。”
说到古堡，李雅薇脸上有丝阴霾闪过，随即摇摇头，似要甩掉所有的不快，“而且最后、我好象向你吼叫了一些话？”
“你都记得？”沈约微有意外。
“我都记得。不过我要申明下……”李雅薇举手像发誓的样子，“那不是我向你吼的。”
“那是谁在向我吼呢？”沈约追问道。
李雅薇犹豫着垂下头来，“我现在可以不说吗？”
沈约看到李雅薇真的很为难的样子，终于笑笑，“没什么，你不想说就不用说的。”
李雅薇轻叹一口气，很是愧疚的表情，许久才道：“这些日子，我浑浑噩噩的，真的有如在噩梦中一样，我表现的也可笑，是不是？”
看到沈约只是沉默，李雅薇咬着嘴唇道：“在你看来，我不但可笑，而且很蠢，居然想到了要找金丁去邪这种方法。”
沈约摇摇头，“想活下去从来不是什么过错。不过……”看着李雅薇，沈约真诚道：“我们专门解决各种稀奇古怪的麻烦了，你如果想……”他又琢磨着措辞。
他知道李雅薇外表看似大大咧咧、放荡不羁的，实际上有颗敏感脆弱的心，并不想过度刺激她。
“我如果想活，就要去医院的。”李雅薇替沈约说出了答案。
沈约缓缓点下头。
“这段日子，我一直浑浑噩噩的活，好像任人摆布的木偶。因此突然有消息告诉我可以驱邪不用死，我就信了她。”
“你信了谁？”沈约目光微闪。
“机场那个叫安迪的女人。”李雅薇这次并没有隐瞒，“她主动联系了我，告诉我金丁可以驱邪的事情，然后和我约定机场见面，告诉我怎么避开别人的跟踪。”
“你以前就认识她？告诉她你中邪的事情了？”沈约本来感觉那外围女有问题，如今一听李雅薇这么说，倒感觉那外围女行事很是蹊跷！
“没有啊。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女人。”李雅薇摇头道：“我的手机就是突然多出了这个联系人，她偏偏又知道我的事情，说的煞有其事。”
叹口气，李雅薇蹙眉道：“我一直很迷糊，人家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了。”
沈约“哦”了声，没再言语。
“可我现在真的很清醒。”李雅薇目光的确很清澈，有那么清澈目光的人，通常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突然回到了这里。”李雅薇摇摇头道：“我本来很恨这个地方，发誓死也不会回来的。”
沈约静静的倾听。他知道有些人在说话，你听着就好。
“可我还是回来了，我想我来这里，可能想要找到……找回什么东西。”李雅薇看向沈约手上的那个甜甜圈，“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很护食的，认为这爱心甜甜圈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自己吃的时候，从不让给别人。你是我……请吃甜甜圈的第二个人。”
那第一个是？
沈约没有问。
李雅薇回忆往昔，却绝不似在警局那么迷惘，“你这么聪明的人，猜得到我请吃甜甜圈的第一个人是谁吗？”
沈约仍旧沉默。
李雅薇幽幽一叹，终究没有说下去，“今天是第九天了。”她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旁人多是一头雾水，沈约却似了然，回道：“也不一定的。”
“一定的！”李雅薇情绪有些激动，“从来没有人能逃过十二天的咒诅，我也不会例外！你不用骗我了！”
沈约没有坚持下去，他知道李雅薇在说什么——百鬼夜行献祭的名单内，从来没有人能逃过百鬼十二天的追杀。
这个诅咒一直刻在李雅薇的心头！
乔治他们是在名单一出现后，没多久就死了，而李雅薇能活这么久，看起来已经是个奇迹。但百鬼显然没有放过李雅薇，李雅薇在警局发出那如地狱恶魔般的警告似乎就印证了这点。
在李雅薇的心中，知道自己活不了三天了，或者说话间就会死去，这是个极为可怕的暗示，因此她才会有这样的表现，她希望在临死前做些什么。
biquge.name
她希望做些什么？
沈约没有和李雅薇争辩什么，他能争辩什么？他面对的根本也是从未见过的狡猾对手。很多安慰，除了让安慰人感觉到心安外，对当事人而言，从来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对不住。”李雅薇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很是歉然。
沈约摇摇头，示意没什么。
“我一直很怕死，可我现在不怕了。”李雅薇喃喃道：“你知道为什么？”她不等沈约回答，直接给出了答案，“因为陈晓宇临死前，其实已经告诉了我，死并不可怕，可在死之前，说不出自己的心意，才是真正的可怕！”
90节 你很优秀，但我不喜欢（三更求推荐票！）
李雅薇是百鬼夜行案的真凶？！
手机那面，高洁的声音绝对不小，海明珠在一旁也是听的清清楚楚，惊吓之中，转身就要向沈约那面跑去。
ranwen.la
金鑫早料到海明珠的反应般，一把扯住了海明珠，“你要干什么？”
“李雅薇要是真凶的话，沈顾问和她在一起不是很危险？”海明珠焦急的说道。在高洁说出答案后，她立即意识到高洁说的并非天方夜谭，而是有可能的事情。
“你放心，没有你在沈约身边，他反倒更安全的。你在他身边，他反倒要分心保护你。”金鑫倒对沈约的本事有着绝对的信任，不理会有些郁闷的海明珠，回头对着手机那面道：“高女士说出这个谜底，想必就是还有下文要和我们说了？”
高洁的声音不减冷漠，“你的反应不出我的意料，可你若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断定，就和杜支队到我们这面来。”
海明珠本以为要回警局去见高洁，没想到杜锋直接将他们领到海滩左近的地上停车场旁。
指着一辆货柜车，杜锋点头示意。海明珠没想到转眼就降低了出行标准，才要向车头走去，却被金鑫拉着到了车尾。
货柜车尾侧小门打开，海明珠钻进去愣了下，她好像突然到了一个很别致的房间。
车内的布置看起来比房车都要排场，除了两侧供人坐下的舒适座位外，尽头处还有电子显示屏，以及各种各样海明珠叫不出名字的设备。
这很像一辆间谍车！
海明珠叫不出那些设备的名称，却感觉这和电影里面间谍出动时，提供消息资料的后援所乘坐的车辆相似。
金鑫没有丝毫意外，随便依靠在车厢的软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车厢尽头坐着的高洁，耸耸肩道：“看来高洁女士准备给我们一个完美的解释了？”
高洁冷冷的看着金鑫和海明珠，“我如今说的都是绝对的机密。”
“你可以不说的。”金鑫倒是无所谓道。
高洁怔了下，看起来怒火上涌，终于还是压下去道：“我知道金鑫先生一直对我很不满，因为是我请巨人实业的李继业和金汤安保解的约。”
金鑫目光微闪，“为什么？我很想听听理由。”见高洁不语，金鑫并不放弃道：“我很想知道我们的问题出现在哪里？没有巨人实业的这单生意不要紧，但我希望知道我为什么会失败。”
高洁沉默片刻，“你们表现的极为优秀，甚至比我预期的要优秀很多。”
“那看起来优秀也是错了？”金鑫反问道。
“优秀不是错。问题是我们对金汤安保做了一番调查，发现除了海明珠小姐身份简单外，金鑫先生和沈顾问却是根本没有来历。”
海明珠讶然，她知道沈约是失忆，因此忘却了从前的事情，倒没想到金鑫居然也是来历神秘。
转瞬想到崔欣爱书房中的那些枪支，而金鑫早有了然，海明珠突然发现金鑫绝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巨人实业这次要对付的危机关系重大，很难启用金鑫先生这种虽是极为优秀，却来历不明的人，我这么解释，不知道金鑫先生满意了没有？”高洁的语气终于有点缓和之意。
“不错。”金鑫笑笑，“这就和女人拒绝一个男人说——你很优秀，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相似。男人听了高女士的解释，虽然不至于愤怒，可还是会感觉到不舒服。”
看到高洁又板起了脸，金鑫快速道：“我没问题了。”
高洁咬咬牙，终于还是道：“这是个高度机密，我需要海明珠小姐……”
“我一定要听听！”海明珠不等高洁说完，立即表示反对。
金鑫亦是赞同道：“高女士虽然不太相信人，但我相信我的同事。海小姐的确需要听听，因为李雅薇如果真的有问题，海小姐很担心沈顾问。”
他说的好像前言不搭后语，高洁居然听懂了，“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以我的专业判断，海小姐听了我的解释，一定会认同我的结果。但是那样的话，海小姐就难以隐藏真相，我知道海小姐是藏不住心事的人。”
“你是说我和沈约城府很深喽。”金鑫闻弦琴知雅意。
高洁默认，片刻后道：“海小姐可以听，但如果听完后，就请和我们警方在一起，不要再接近沈约和李雅薇，以免让李雅薇发现什么。我这个条件，不知道海小姐是否答应？”
海明珠左右为难。
高洁明白她在为难什么，立即说出解决的方法，“我说给金鑫听，他一定会用更巧妙的方法将我们的结论转给沈约的。在巨人实业13层的时候，他们两人的配合就堪称天衣无缝，连我都难发现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打算，既然这样，我虽对金鑫说出秘密，可不会引发李雅薇的警觉。我相信以金鑫先生的专业，听完我的分析后，会有正确的判断。”
海明珠终于点点头，她感觉这样最好，她不想再耽搁——李雅薇如果是凶手的话，沈约和她在一起多一分钟，就会多一分钟的危险。
“你究竟如何认定李雅薇会是古堡百鬼夜行案的真凶？”海明珠切入正题。
高洁沉声道：“你们恐怕还不知道澳洲案眼下的结果，古堡起了大火，等火势扑灭，古堡大部分坍塌了下来。”
“凶手在毁灭证据？”海明珠知道高洁刻意提出这点肯定有理由。
高洁赞许的点点头，“海小姐和警方想的一样。这件案子并非我负责……”她说到这里顿了下，瞥见金鑫嘴角露出不易觉察的笑，而海明珠并没什么异样，高洁心中暗想——难道说金鑫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并没有纠结此事，高洁继续道：“澳洲警方全力侦破此案，但因为案子留下的证据少，尸体又多，再加上澳洲警方的办事效率也实在不高，他们在案件发生后的数天内，只找到了十一具尸体。幸好冯警官一直在调查百鬼夜行一事，给了他们一份死亡名单，他们才能全力的比对尸体DNA，发现尸体DNA和名单上的十一具吻合无误。”
“尸体的DNA检测比对肯定没有发现李雅薇的？”海明珠好像问了句废话，她这句废话有她自己的用意。
高洁郑重的点头，“十二人参加死亡游戏，只活了一个。我想不用我多说，正常的人都会把怀疑的目光锁定在李雅薇的身上！”
91节 她说谎了
高洁说的虽残酷，但也很现实。玩死亡游戏的十二个人中，唯独李雅薇活下来了，你让警方如何会不怀疑李雅薇？
ranwen.la
“警方那时候为什么不扣留李雅薇？”金鑫突然问道。
高洁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已经说了，那里的警方办事效率很低，他们找全尸体就用了很久，冯警官给他们名单又是在李雅薇上飞机前，他们无法阻拦李雅薇。”
“他们可以申请国际紧急协助，让海关扣下李雅薇的。”金鑫又道。
高洁沉默下来。
金鑫淡然道：“他们没有这么做，是因为高女士所谓的正常怀疑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澳洲警方也要讲证据，他们只知道李雅薇从古堡逃了出来，但不能因此就怀疑李雅薇是凶手。高女士，我这么说，你觉得对不对？”
货柜车内的沉寂有点难堪。
金鑫不见高洁补充，摊摊手道：“如果高女士只有这点料的话，下次请找别人过来听。”他起身就要下车。
“等等。”高洁终于道：“我自然不会只凭这一点就怀疑李雅薇，我还有补充的证据。”
“那就麻烦你快点亮出来。”金鑫装作不耐烦道：“你挤牙膏一样的手段，效率实在不高的。”
他是欲擒故纵的手法，他知道高洁既然是法医学毕业的，做事自然更讲究证据，他只想更快的看到高洁的底牌。
高洁沉默片刻，终于道：“李雅薇在复述古堡杀人案的时候，讲的的确很真实。”
“进入催眠状态的人，讲的自然都是真的。”海明珠理所当然的认为。
高洁摇摇头，“并非如此。海小姐，我们做过科学的实验，如果对一个精神分裂的人做催眠实验，实验体有时候会讲出他认为真实的一面。”
“你能不能讲清楚一些？”金鑫皱眉道。
高洁换了种说法，“这也是说，精神分裂的人会催眠自己，将某些美好的事情，当作真实的，而不是将真实发生的事情当作真实的。因此……在重新催眠回忆时，这种人就会把自己假想的真实当真相说出来。”
“你说李雅薇已经精神分裂了？”海明珠蹙眉道。
“海小姐是学心理学的……”高洁有些皱眉道：“你在看到李雅薇在会议室心跳聚停前的表现，你感觉除了精神分裂外，还有别的解释吗？”
海明珠犹豫下，弱弱道：“难道不可能是鬼上身吗？”
高洁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海明珠，忍不住道：“我很难想象海小姐是心理学毕业的学生。”她嘲讽的意思很明显——你应该是从神学院毕业的才对。
海明珠想要反驳，可看到高洁很是失望的表情，终于道：“如果按照高女士的说法，那李雅薇是重度精神分裂患者，她一直想象自己是受害者，但是实际上，她亦是施害者？！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实验证明，无论一个人行事如何邪恶，但在其内心中，都是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善良的？”
高洁露出满意的表情，“这才像心理学毕业的学生。”
金鑫冷笑道：“如果心理学能最终解决所有疑案的话，要警察和法官干什么？给心理大师摇旗呐喊吗？”
高洁听出金鑫的讽刺，“我知道你一直在要证据，我就给你一个李雅薇在撒谎的证据。你们如今都知道，如果按照李雅薇的叙述，乔治是死亡游戏的第五名死者对不对？”
金鑫立即点头。
“可警方发现乔治的尸体后，检查其死亡时间，却发现他是十一名死者中最后死亡的。”高洁肯定道，顺便将一份资料丢在金鑫的面前，“你若不信，可以看法医出具的报告！”
金鑫和海明珠都愣了下，金鑫拿起那份资料翻看下，眼中闪过惊诧，放下资料时，神色也开始凝重了起来。
如果李雅薇真是在撒谎的话，那真相一定开始向高洁的判断倾斜！
“我不知道金先生能不能看懂这份验尸报告，但我可以百分百的肯定，从各项尸体检测指标来看，这个结论不会有丝毫错误！”高洁缓缓道：“金先生哪怕看不懂专业报告，但也应该知道，如今的法医检测手段甚至能将尸体的死亡时间定在小时甚至分钟数量级内。”
金鑫听出高洁有些嘲讽的意思，出奇的是没有反驳。
“乔治是近清晨时才死亡的，而不是在夜晚。他死亡的地点是他的密室，而不是什么撒旦的雕像前。”高洁给出警方的调查，随即严肃道：“从这一点来说，李雅薇在催眠状态下，回忆的事发经过就大有问题。”
金鑫没有否认，他不是胡搅蛮缠的人，相反，他和高洁一样，也相信数据分析。
“难道说……”
海明珠提出异议，“乔治是假死？”她那些恐怖片绝不是白看的，“他知道引火烧身，遂在众人面前假装死去，然后在众人离开后，回到自己的密室。”
高洁难得的拍了拍手掌，“海小姐，你的确很有想象力。”
海明珠有些脸红，“我随便猜猜的。”
“你猜的和我想的极为类似。”高洁摇头道：“我在从冯警官那里得到所有的资料后，再在今日听了李雅薇对当初案子的复述，分析得出的结论正和海小姐一样——乔治就是古堡百鬼夜行案的幕后真凶，可凶手显然不止一个。”
金鑫微微吸气，“你是说？”
高洁摆手打断了金鑫的下文，“请你们听一个音频。”她早有准备，打开身边的手提电脑，点了播放器的播放按钮，示意金鑫、高洁保持安静。
有声音从专业喇叭传了出来，异常清晰，内容却有些杂乱。
金鑫和海明珠先是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是一个人的喘息声、似在翻动什么的声音，最后应是那人重重坐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声音。
只有声音，没有言语，听起来多少有些诡异。
金鑫耐心的听着，知道这段录音必定十分重要，不然高洁不会现在才放出来。
喘息声突然停了！
然后就听到有脚步声从远及近，似乎另外有一人向喘息声的方向走了进来。
走进来的是个女人！
海明珠感觉是这样，因为她听到有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的特有的响声。
92节 意外线索
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的声响在高质喇叭的播放下，异常清晰、独特，当然在寂静的氛围烘托下，听起来也很是奇诡。
ranwen.la
随着脚步声渐渐接近，先前的那喘息声本来渐歇，突然又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脚步声终停。
喘息声却到达了一个顶点。
海明珠竭力设想当初的场面——这好像是一个男人见到一个女人到来，很恐惧的反应。
为什么会是这样？高洁为何会放这段录音给他们听？
好在录音中终于有了人声，一人大声道：“奥利维亚！”海明珠的判断没错，喊声的确是个男人的声音，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喘息声不在，似乎呼吸都没有了。
然后高跟鞋走近后静默片刻，就是高跟鞋踩着水泥地面离去的声音，声音渐远，终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高洁关闭了播放器，看着金鑫和海明珠，“你们有什么高见？”
海明珠有些抓狂，感觉这段无头无脑的录音实在莫名其妙，还是道：“这段录音好像记录了一个男人很紧张的见到了一个女人。”
“穿高跟鞋的不一定是个女人。”金鑫似有什么发现，却没有说明。
“你知道奥利维亚是什么意思？”高洁反问道。
金鑫耸耸肩头，“我只知道哈利路亚。”终于叹口气，金鑫道：“高女士，请你说出你的结论吧。你总是将你的发现藏着掖着，用来考察我们的本事，我不是福尔摩斯，也不是过来应聘的，没耐性和你玩这些浪费时间的游戏。”
“奥利维亚本来是澳洲常见的一个女性名。”高洁缓缓解释道：“这个录音是在古堡内、乔治所在的监控室发现的，录音器藏的地点很是巧妙，大火并没有烧到。据警方的声音专家根据声音波纹判定，那声‘奥利维亚’，有九成以上可能是乔治发出的声音。而密室其他残存的证据表明，这录音就是在百鬼夜行十人死亡后才记录下来的。换句话说……”
高洁简单点道：“在古堡的十二人中，有十人死后，乔治仍没死，在近清晨的时候，乔治留下了这个录音。这应该不是他刻意想留下的，只是他不经意保持的一个习惯。”
“然后呢？”金鑫看似随意，神色却有点不自在。
“你们恐怕还不知道……”高洁揭开了谜团，“澳洲留学生为了融入那里的社会圈，多半会给自己起个简单的外国名字。而李雅薇的外文名就是Olivia！”她点开电脑的一张图片，上面有奥利维亚的中英文双写。
海明珠莫名的有些紧张，隐约想到了个可怕的答案。
金鑫摸着下巴道：“于是你就认定，乔治最后的时刻见到的是李雅薇，他们为什么会见面，自然是早有约定，而李雅薇和乔治，才是古堡百鬼夜行案的两大主谋？”
他这个结论实在有点惊人，海明珠亦是几乎同时想到了这点儿，因为很多细节展示——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杀死那么多人，最少要两个以上才能办到这点！
高洁轻吁一口气道：“从金先生口中得到这个答案，我很欣慰。”
“我并不欣慰的。”金鑫摇头道：“高女士，不能不说你很有想象力，可如果只凭一段录音，一个外国名字正好和李雅薇的英文名符合，就断定李雅薇是凶手，不但我不会信，恐怕法官也会认为是荒谬的事情吧？”
高洁冷笑道：“金先生受人钱财，看来很想为人消灾的。我一直以为金先生是正直的人。”
金鑫反驳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不劳高女士费心。但我提醒你一点，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根本不能敲定任何事情，在法庭上也不能当作呈堂证供，你能否认这点吗？”
高洁沉默片刻，又甩出一沓资料，“警方对十二人的关系做了详尽的调查，你可以先看看。”
金鑫倒是不急不缓的翻开资料，他先看了李雅薇的记录，然后是乔治的，接下来是乔治六人组所有人的资料。
高洁一旁解释道：“这份资料是澳洲警方最新发给我的调查结果，里面有很多个人隐私。”
“你放心，我有职业道德的。”金鑫回道。
高洁忍住了气，“我知道你有职业道德，我想告诉你的是，这里可以看到很多李雅薇没有说的隐私。喜欢乔治的不止有艾琳达，李雅薇和乔治有时候走的也比较近。”
她没有明说，相信金鑫会明白这种关系，亦会明白她的暗中指向。
“而陈晓宇、王洋伟对李雅薇都有好感。陈晓宇曾经追求过李雅薇，李雅薇拒绝了他，我怀疑症结可能在于乔治。”高洁继续叙说道。
金鑫闻言摇摇头，本想放下资料，突然“咦”了声，目光留在一页资料上没有离开。
海明珠凑过来一看，发现那是死亡游戏中第一个死者翟可人的资料。
资料上附两张照片，一张是翟可人的大头照，另外一张是翟可人的家庭照片。照片上的翟可人看起来清秀恬静惹人怜惜，海明珠为这女孩子的逝去感觉到惋惜。
“你发现了什么？”高洁意识到金鑫的异样，立即问道。
金鑫指着那张家庭照上的一个人，对着海明珠道：“你见过这个人吗？”他指的是翟可人身边的一个女子。
我怎么会认识？在这之前，我根本没有听过翟可人这个人，怎么会认识她的家人？海明珠才想否认，突然感觉那女人是有点面熟，“好像真的见过，在哪里见过了？”
“这人是翟可人的妹妹，叫做翟可意。”高洁对这些资料烂记于心，皱眉道：“你们为何对这个女人如此留意，你们怎么会认识她？”
“我记起来了，是在机场的那个网红女！”海明珠突然拍了下额头，终于想起来了，“她很像我们接李雅薇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网红女安迪！她好像整了眼角和鼻梁，不过依稀还能看出和照片很像，她是个……”
“她是个什么？”高洁敏锐道。
“她好像是个外围女，不但在机场和李雅薇同时出现，昨晚李雅薇在酒吧的时候，这女人也在酒吧。”海明珠有点不好意思道。
高洁本来就冷漠，这会儿脸上几乎凝出了冰，“李雅薇为何会与这个女人在一起？”以她的职业敏感，知道这件事绝非偶然。
93节 我是资本家(三更求推荐票)
海明珠只感觉亲临的这个恐怖案件比自己看过的所有恐怖片都要复杂，里面的线索错综复杂，她打破了脑袋，也始终得不出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答案。
如果高洁的判断是正确的，李雅薇是幕后真凶，那李雅薇一定是个相当可怕的女人！这让她海明珠不得不为沈约的安全担心。可看起来金鑫对高洁的判断有所保留，那如果高洁的判断不是正确的，凶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但海明珠知道高洁和金鑫都有个共同的结论——这件事虽然诡异，但绝不是鬼做的！这两位看起来都是坚定的无鬼论者！
高洁听到翟可意的事情，显然很有些意外，愣了片刻，立即道：“请金先生详细和我们叙说下见到翟可意的两次情形。”她说完后，按了身边一个仪器上的红色按钮，随即有声音传来，“什么情况？”
是冯浩南的声音。
“你立即去查翟可人妹妹翟可意的资料。”高洁发现线索后立即展开调查，看起来并不想耽搁任何时间，她并没有关闭通讯器，应该是让冯浩南也听听。
金鑫淡淡道：“看来高女士对澳洲那面知道的多，对昨晚的事情倒了解的不多。”不过见高洁没有反唇相讥，而是放低了姿态，金鑫并没有太过份，“还是让海小姐叙说两次遇到翟可意的情况更好一些，毕竟她是当事人。丫头，你说说吧，有关翟可意的就行。”
海明珠脸红了下，暗想我和沈约的事情，肯定不会对你们说了。她简单的将两次遇到翟可意的事情说了遍，金鑫偶尔做做补充。
高洁在这种时候却不肯简略，听到翟可意牵线金丁的目的是接近李继祖，更是皱起眉头，对对讲那面的冯浩南道：“请杜支队联系扫黄组，看看有没有翟可意做外围的资料，她的别号是安迪。”
冯浩南那面应了声，应该是也没闲着。
“对了，再去交管指挥中心，请他们配合调取昨晚狂野酒吧附近所有的监控录像，汇总大数据分析后全力追踪翟可意的下落，务必尽快找到此人。”高洁又吩咐了一句。
海明珠瞪大了眼眸，暗想巨人实业是不差，可巨人实业的CIO这么牛逼的吗？居然能让国家系统配合？
难道这女人还有别的身份？
金鑫只是坐在那里，嘴角有丝淡淡的笑，却没有太多意外的表情。
高洁暂时处理完翟可意的事情，立即回到正事，仍旧冷漠道：“金先生，从方才我给你的这些资料中，你能得出什么结论呢？”
金鑫耸耸肩头，“我其实还是喜欢你来求我一些事情，而非考我一些事情。”看到高洁皱起眉头，金鑫解释道：“这样的话，我会感觉舒服很多。”
高洁冷哼一声。
金鑫振振有词道：“金汤安保一直是自由自在的，我和沈约合作或有紧张，但也很轻松。可和高女士在一起的时候，我却有上班的感觉，因为我感觉到了老板层施加任务的压力。”
海明珠想笑，记得沈约当初也和她这么说过。
“可我没有工资拿的，是不是？”金鑫再次发问。
高洁机械式的回应道：“破了李雅薇的案子，你如果想接李家的安保事宜，我可以负责牵线。”
“千万不要！”金鑫慌忙摆手道：“你这么重视澳洲百鬼夜行这个案子，肯定不是友情帮助，而是知道百鬼夜行一案和李家面临的危机有关是不是？”
高洁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这种女人其实挺高傲的，宁可不答也不想撒谎，因为你不屑撒谎的，你甚至连找个理由来敷衍都不屑，因此我就当你的默认是承认了。”金鑫对高洁的反应分析道：“一个百鬼夜行案都这么恐怖，死了这么多人，李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恐怕连你高洁都预测不到……”
高洁仍旧不语。
“因此我绝对不会再接受李家的安保生意。”金鑫肯定道：“更何况，我如果证明李雅薇是凶手，对我有什么好处？”
高洁张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你说不出来吧？你也知道证明李雅薇是凶手的话，对我没有任何好处的。我甚至连尾款也收不回来的。”
金鑫倒是看长远，“你说我受了李继贤委托保护李雅薇，反倒将李雅薇送到监牢吃枪子，崔欣爱会喜欢看到这种结果？受崔欣爱委托的李继贤会把余款付给我吗？”
海明珠以前一直没有想到这事，如今听金鑫一说，倒真的有点儿发愁了——大伙商量好了事成后洗桑拿三温暖的，如果李雅薇真的是凶手，那看起来只能一起工地搬砖头了。
“你究竟要说什么？”高洁强忍住不耐烦道。
“我和沈约不一样，他看起来冷，内心却很热，喜欢事情得到最理想的解决。我可不一样的，我是老板，资本家啊，一切都是以利益为最先原则。高女士，我想你无论替谁干活，肯定拿着不菲的酬劳吧，可我如果和你空谈996和未来不着调的股份，然后让你拿命奉献下去，你会继续干下去的吗？你也不会吧？你知道我们的任务都很凶险吧？你应该知道我们都是在用命换钱吧？”
看着高洁，金鑫讥诮道：“你应该知道的，当初你让六家安保公司签下死亡契约的时候就明确的知道这些的。你知道这个道理，难道还会虚伪的再用假大空的奉献精神鼓动我们去送死？你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吧？你是个高傲的女人，这种卑鄙的事情，你做不出来的！”
xiaoshutingapp.com
得，高洁就算想做，恐怕也不好意思开口了。海明珠不能不服金鑫的一张嘴。
高洁只能沉默，金鑫说的貌似尖刻，但她无法反驳其中的道理。
“因此……”金鑫拖长了声调，“我真正想和你说的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我会和你配合，但是请你把我们的关系摆正。我有什么资料，会痛痛快快的告诉你，你有什么结论，就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说罢身体后仰舒服的靠在背垫上，金鑫摊摊手道：“沈约当时主动替代你来询问李雅薇，就是感觉你们效率太低、悄然暗示过你们了，可惜你好像被高傲蒙蔽了双眼，始终不明白沈约的意思。我和沈约不一样，我把这个要求直接提出来。以后我们如果……是如果还有合作机会的话，请你遵循这个准则。如今，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94节 作案动机 （四更求收藏！）
金鑫说完话后就背靠坐椅等着高洁的答案。他的意思归纳起来倒简单——要合作，你就说，你不说，我就转身走人，我不是你的手下，没必要受你那份鸟气！
高洁的一张脸看起来都能刮下点儿冰碴下来，不过她终究只说了几个字，“我明白金先生的意思了。”
她整理下桌子上的资料，在海明珠以为她接下来会将金鑫一脚踢出车外时，高洁突然道：“澳洲那面对这个案子并没有做出最终的结论，但以他们的做事风格，很可能将这个案子定为意外死亡的。”
金鑫点点头，知道那里的人行事风格就是古代官老爷的作风——大伙都是拿薪水混日子的人，懒得麻烦，案子能了结就好，管它什么西方魔幻的公正，那都是骗蠢人的假话。
“他们这么定性案件的缘由是——死亡名单的十二人有十一人看起来都是自杀或者死于意外。”高洁皱着眉头道：“这也是困扰我们的事情。”
海明珠略微回想了下，忍不住质疑道：“翟可人、陈叶说是自杀有情可原，其他人我不清楚，但丹尼尔呢？他砸完撒旦的塑像后就那么死了？能算是自杀吗？”
“有法医对丹尼尔进行了病理解剖，没有发现他有任何内伤、中毒的迹象，丹尼尔体内只有心梗的某些症状。而他的些许外伤，经过法医判断，是死后造成的痕迹。”
经过金鑫的警告，高洁叙说明显直接了很多，“换句话说，法医认为丹尼尔是心肌梗塞死亡。除此之外，应该不会再有旁的检验报告了。”
嘴角带着苦笑，高洁道：“如今世界上心梗死亡越来越趋近年轻化，国内也有不少报道说很多年轻人猝死于心梗，国外也不例外。因此澳洲的法官会认可那面法医的专业判断。”
“那乔治呢？他难道也是心梗发作死亡吗？”海明珠再度提问。
高洁居然点点头，“法医解剖乔治的尸体，得出的结论和丹尼尔相同。”
“不可能！”海明珠大声否定道：“两个人一晚上同时死于一种病，这也太巧了吧。”
“看来海小姐和我们警方的判断相似。”高洁“不经意”的话语让海明珠好感大增，点点头，高洁接着道：“我们改变不了澳洲那面的看法，威廉……也就是你们不久前看到的那个澳洲警官已经告诉我们澳洲那面最新的结论——此案基本定性了。我们没必要干预澳洲的司.法、去给乔治他们翻案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我很赞同高女士的这个观点。”金鑫另有所指——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金鑫也不会干！
高洁难得的笑笑，“我在叙说我们警方目前的结论前，还需要补充个细节……澳洲百鬼夜行案中当事十二人可以分为两组，一组是通过痴迷这个游戏招募而来，另外一组就是乔治六人组。丹尼尔、艾琳达应该是因为乔治的关系进入死亡组，他们的尸检结果和李雅薇说的死亡顺序基本吻合。”
海明珠明白高洁的意思，“先死的通常不应该是主谋！”
高洁点点头，“乔治六人组中，王洋伟和陈晓宇是因为李雅薇才加入进来的。换句话说，六人组中，有四人是因为乔治、李雅薇这层关系才加入到这个死亡游戏的。”
海明珠感觉高洁暗指已经很明显了，“因此乔治、李雅薇的作案嫌疑已是极大？”牵头人嘛，总有些不为外人道的原因来牵头。
高洁赞许的看了海明珠一眼，“海小姐已经有了当警察的潜质了。”
海明珠很是开心，可看到金鑫有点不满的看着她，立即道：“我还是喜欢在金汤安保了，我喜欢做点开心的事情。”
高洁默然片刻，终于道：“好吧，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摆在了台面，我可以说出警方的结论了。”
“警方的结论，还是高小姐的结论？或者是？”金鑫欲言又止。
高洁并没有正面回答，缓缓道：“结论是——澳洲百鬼夜行案是乔治和李雅薇一手策划，他们先鼓动身边人进入，然后又从网上募集了六个想自杀的网友参与进来。接着就是乔治控制抽签的顺序，而李雅薇配合乔治用巧妙的手段，完成让十人自杀或意外死亡的假象！”
“巧妙的手段？这是什么手段？”金鑫问了句。
高洁摇摇头，“警方目前没有结论。可在我国警方看来，凶案中的所有人绝对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被有预谋的杀害！要这十个人死，必须要由两人以上配合才行。乔治最后死亡、李雅薇还活着。乔治用装死的手段骗过了所有人，能有这么精巧算计的人，没道理会留下李雅薇不死。因此结论就是，李雅薇多半和乔治合谋，乔治才准备最后对李雅薇动手，这也是李雅薇如今还没事的一个解释。”
“依照录音，好像是李雅薇吓死了乔治，这如何解释？”海明珠疑惑道。
“起初是合谋，最后是分裂铲除掉合作人，以便让整个案子再无破绽，但是最聪明的人，才能活到最后。”高洁不带任何情绪的说道：“我这么解释，你能明白吗？”
海明珠越听越心惊，“你的意思是——李雅薇和乔治虽是合作，却也是各怀鬼胎，都打算事后铲除对方，以防合作人泄露秘密？但李雅薇比乔治想的更聪明，这才笑到了最后？”
高洁微微点头，“这也就能解释乔治为什么看到Olivia，也就是看到李雅薇后为何会很紧张，因为他以为李雅薇在他的算计下已经死了。”
“听起来很有道理。”海明珠感觉高洁说的结论很接近真相，不然真的没法解释百鬼杀人案。
下书吧
“是很有道理的。”
金鑫看起来也在认真思考，随即提出个问题，“可作为警察，破案不能完全靠推测，还要讲求动机。乔治策划杀人案可以说是有动机，毕竟艾琳达背着他和他最要好的朋友丹尼尔搞在一起，男人遭遇到这种背叛，很多都会有除掉那两个烂货的想法。”
“不错，警方通过各种收集的资料，的确这么推测乔治的杀人动机的。”高洁肯定道。
“那李雅薇呢？如果她真的是凶手，她的杀人动机是什么？”金鑫提出了极为关键的问题。
95节 极度扭曲
海明珠觉得金鑫的问题很关键。她对李雅薇其实已经没什么好感，但她真的很难想象李雅薇是高洁口中的那类人。
究竟要有什么扭曲的心理，才能让李雅薇先和乔治合作杀掉十人，然后再顺便做掉了乔治？
李雅薇究竟在图谋什么？
面对金鑫犀利的问题，高洁冷静道：“讨好乔治或许是一个动机。一个女人喜欢上一个男人，为了挽留这个男人，为其做很多外人难以想象的事情。这种案件并不少见。”
海明珠倒的确在新闻中听到过许多这种案件。
当然了，男女都有这种情况。男的为了讨好女的去贪污、腐败，女的讨好男人去挽留、杀人，这种情况在现实生活中实在屡见不鲜。
“李雅薇喜欢乔治，帮乔治借百鬼夜行案杀了丹尼尔和艾琳达，然后顺便杀了乔治？”金鑫哂笑道。
高洁不为金鑫讽刺的语气所动，“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状，或许更能解释李雅薇为何会有这种疯狂的举动。”看着金鑫，高洁没什么表情道：“在会议室中，从李雅薇昏迷前最后的表现来看，我想正常的科学解释都是她有严重的精神分裂，导致她有了可怕的妄想，而不是鬼上身吧？”
金鑫没有回答。
海明珠虽想回答，但终究止住了有鬼的想法。
“警方认为李雅薇极可能有双重、或者多重人格。”高洁在国外看起来也研究过心理学，说起这些心理学方面的内容绝不含糊，“她的一个人格是敏感受害者人格，可以将自己想象成被害人。另外一个人格可能就是极度危险的反社会人格。在那个人格中，她可以为所欲为，做出我们根本无法解释的举动。”
“可要做出这种BT的举动，就一定是有极度扭曲的性格，这种性格并非想想就可以，她一定要有养成的环境，而且环境是长期的。”金鑫居然也明白这些事情。
高洁肯定道：“她有养成极度扭曲性格的环境和诱因。”
“说来听听。”金鑫皱眉道。
高洁看了海明珠一眼，“海小姐，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是李雅薇极为隐私的往事，和沈约无关，能否请你回避呢？不过，还请你不要接近沈约和李雅薇。”
这次、金鑫并没有反对。
海明珠看高洁说的严肃，倒不想刻意窥视别人的隐私，转身下了车。
看到海明珠离去，高洁第一句话就是，“一切要从李雅微八岁时受到的伤害说起……”
海明珠下了车后，立即向沙滩的地方望去，远远依稀能看到沈约和李雅薇仍旧并肩坐在沙滩上，也不知道说着什么。
--
李雅薇什么都没说。
她自从对沈约说出“死之前，说不出自己的心意，才是真正的可怕”后，就一直低头看着手上的那个甜甜圈。
甜甜圈被咬了一半，形状如同一颗破碎的心。
良久，李雅薇才从甜甜圈上移开视线，望向沈约道：“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沈约认真的回答，“我觉得修正点措辞更好一些。说不出自己的心意，不应该是可怕，而是有些遗憾。”
李雅薇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眼圈微红道：“是啊，你改的很好。我从八岁就去了澳洲，在叙说这些方面不如你表达的贴切。你在哪里上的学？”
沈约摇摇头。
“很神秘吗？不能说吗？”李雅薇不由撅撅嘴，倒很显可爱的模样。
沈约苦笑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指指脑袋道：“我这里有问题，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他并没详说，也不认为李雅薇会很关心这种事情。
李雅薇露出诧异的神情，倒没想到这样的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居然是这种情况，她没有再追问下去，看向前面的大海，“或许有的时候，能够全部忘记以前的一切也是件好事。”
沈约沉默，他真不知道自己忘记过去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很想忘记过去的一切。”李雅薇神色惆怅，“我小的时候很喜欢吃甜甜圈，从来不想给别人吃，我第一次分享甜甜圈，是将它送给了……妈妈。”
她轻声说出“妈妈”两个字，很有些不自然，但终究还是吐露了出来。
沈约静静的倾听。
“可后来我就去了澳洲，就没有再见妈妈。”李雅薇咬的红嘴唇很有些苍白，“我拼命的想忘掉曾经的一切，可人真的很奇怪，你越想忘记，越是无法忘，而且记得清楚……”
沈约仍没有回应，让人倾述，本来也是让其释放内心痛苦的一种方法。
“但我以为我已忘记了妈妈。”李雅薇喃喃道：“很多年了，我没有给她再打过一次电话，她打电话的时候，我也假装从未收到，我以为我成功的忘记了她。可是……”
顿了许久，李雅薇苦涩道：“我在澳洲古堡逃出来的时候，想要求救的对象就是她。你说奇怪不奇怪？”
沈约谨慎道：“是有点儿奇怪，据我所知，你给妈妈打电话求救应该是一周前的事情，你为何现在才回到了这里？”
他没问的是，你那几天在做什么？
李雅薇神色困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一直奇怪这点，我到机场的时候，才发现我有几天根本不知道怎么度过的。”
沈约“哦”了声，并未追问下去。
李雅薇也想不明白的样子，叹口气道：“我没有多想，我一直稀里糊涂的，下飞机后就想着躲避你们，始终着魔一样。直到今早见到妈妈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没有忘记她，我还一直很恨她。”
思路客
沈约看着手上的甜甜圈道：“很多事情就和甜甜圈一样，你有时候看到的是破碎的心形，但你让一个小朋友去看，说不定小朋友看到的只是甜。”
双眸微眨，有泪水滑落，李雅薇喃喃细语道：“你说的很好，换个角度看就会不一样了。我本来很恨妈妈，但在我被你们抢救回来后，我去便利店挑选食物的时候，才发现我终究还是忘记不了甜甜圈，也始终没有忘记妈妈。”
她说到最后，垂下头来，没有再去掩饰内心的伤悲，而是任由泪水滴落沙滩。
泪水很快的会消失，但爱呢？
或许一直都在。
96节 心愿
波涛不定，海风轻浮。
沈约望着垂头看着沙子的李雅薇，突然道：“那你还在等什么？”
“什么？”李雅薇有些困惑的问。
“你既然知道心意要说出来，眼下就不应该还在这里坐着。”沈约建议道。
李雅薇明白了沈约的意思，有些倔强的摇摇头。她或许可以在沈约面前吐露心事，但要她去找母亲，还是无法解开那长久的心结。
沈约目光闪动，突然道：“对了，你很久没回这里了吧？”
“是啊。”李雅薇撩了下耳边的秀发，“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沈约解释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里一直以来都是很灵验的许愿沙滩。都说在这里对着大海许愿，海神能帮你完成你的心愿。”
“真的？你骗我的吧？如果有这种好事，这沙滩上许愿的人怎么不多？”李雅薇不信道。
沈约笑道：“这个秘密很隐秘的，我只告诉给你，连金总他们都不知道。”
“那海小姐呢？她知不知道？”李雅薇问的有些突然。
沈约愣了下，摇摇头道：“她恐怕也不知道吧。”想了想道：“我是感谢你送的甜甜圈，才告诉你这个秘密的，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沈约好像很神秘的样子，“这个秘密若是知道的人多了，应该就不灵验了。海神毕竟没有那么多空闲的，你说是不是？”
李雅薇“咯咯”的笑了起来，“那我真的很荣幸，能和你分享这个很少人知道的秘密。”她撑地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子，双手合十向着大海，扭头看向沈约道：“是要这样许愿吗？还是要下跪呢？”
沈约有些庄重的说道：“很多事情都是讲究心诚则灵吧。你若真的心诚，躺着都可以的。”
李雅薇夸张的张开双臂做了个后仰的动作，随即站稳了身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大海的尽头，默然片刻似在许着心愿，终于转身道：“好了，我很诚心的许完愿了。如果不灵的话……”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
海滩上的人流已经多了起来，她和沈约谈话的时候，并没有留意旁的事情，也没有发现就在她身后不远处一直站着个妇人。
好像站了很久的样子。
妇人就是崔欣爱。
李雅薇的神色有了那么一刻的慌张，沈约站了起来，亦拍拍身上的沙尘，并不意外道：“崔女士，这么巧，你也来这里玩啊。”
崔欣爱看到李雅薇僵硬的站在那里，目光游离不定，始终没有和她接触，勉强笑道：“是啊，真的很巧。”
“你还没吃饭吧，李小姐买了甜甜圈，你要不要吃点儿？”沈约建议道。
李雅薇愣了下，看到沈约友善的望过来，终于将手上拿着的食品袋递过去，她仍旧没有说话。
崔欣爱极为意外，快走了几步，从食品袋中拿出个甜甜圈，眼泪却差点流淌下来。
李雅薇很快收起了袋子，背到了身后，“我想离开这里了。”
崔欣爱神色有些失望，她知道女儿一直在躲避她，今天看起来仍不例外。
“你要去哪里？”沈约询问道。
“我记得市里有个儿童乐园，不知道拆掉了没有？”李雅薇随口问道。
沈约反倒怔了下，他倒不知道本市哪里有儿童乐园的。
“翻修了。不过仍在。”崔欣爱小心翼翼的接了句。
“那我们就去儿童乐园看看。”李雅薇甩着食品袋，快步从崔欣爱身边路过，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转身看着一动不动的崔欣爱，“你不要去吗？”
崔欣爱先是诧异，很快醒悟过来，知道这是个邀请信号，立即点头道：“我也正打算去看看。我去开车，雅薇，你等我。”
她说出“雅薇”两字，自然而然，叫的李雅薇有些愣神。看到崔欣爱急急的想要离去，李雅薇一把拉住妈妈，“我们有人接送的，不用你开车那么麻烦。”
崔欣爱的手臂微有些僵硬。
李雅薇随即松开了手。转望沈约道：“沈顾问，我说的没错吧？那个什么杜支队肯定会送我们的？”
沈约微微点头。
三人走到了停车场，杜支队已经开车到了三人的面前，而金鑫和海明珠亦是匆匆走过来。
沈约并不意外，暗想自己和李雅薇看似悠闲无事，一举一动肯定落在警方的眼中。不过看到金鑫的脸色，沈约还是有些诧异，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没生病吧？”
金鑫的脸色极为的难看。
听沈约询问，金鑫挤出本是有点儿圆滑的笑容，不过他装的明显不成功，笑容更像三角形的。
只是摇摇头，金鑫终于没有说话。
沈约的一颗心有点儿下沉，和金鑫合作虽没多久，但金鑫这种极为凝重、甚至可说是阴郁的神色，他真的是第一次看到。
在众人上车的时候，沈约忍不住一把拉住了海明珠，“金鑫怎么了？他和谁打架了？”
海明珠也是纳闷的神色，“我不知道啊，高洁说要和金总说点儿李雅薇的私事，然后就让我回避。我下车后一直在车旁。等金总下车后，他的脸色就变成这样了。”
沈约还想发问，见李雅薇从车中望过来，终究没再继续，和海明珠上了车。
杜锋没问众人的目的地，直接开往市中心的儿童公园，或者他也觉得根本没必要再找什么借口了，大家早就心照不宣了。
李雅薇到了儿童公园，直奔那里立着的有两层楼高的滑梯，像孩子般跑了上去。
2kxiaoshuo.com
崔欣爱忍不住守在滑梯下等候。意识到沈约看着自己，崔欣爱涩然笑笑，“沈顾问，我这是习惯了。雅薇小时候最喜欢坐这里的滑梯，也喜欢让我在滑梯下扶着，却总是又打开我的手，说我捉不到她。”
果不其然，李雅薇滑到滑梯底的时候，下意识的挥挥手，崔欣爱伸手去抓，却如以前般的抓了个空。
李雅薇笑了起来，“妈妈，你又没有……”她话说了半截，意识到什么，止住了话语。
阳光灿烂，她的笑容定格在崔欣爱的眼中，仍旧和孩童时那么无邪可爱。
时间似凝固在曾经的时光。
笑容依旧。
时光呢？可曾回头？
97节 意外的变故（三更求推荐票）
李雅薇的手僵凝在半空片刻，笑容亦是由灿烂变得黯淡起来。随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李雅薇站起来道：“走吧。原来很多事情味道都变了。”
崔欣爱的神色亦黯淡下来。
环顾四周，留意到崔欣爱黯然的神色，李雅薇面色多少有些异样，“我以前觉得滑滑梯很好玩的，长大了，就感觉没那么好玩了。妈，你说为什么呢？”
崔欣爱愣了神，她知道李雅薇在滑梯上叫的那声妈妈是下意识的，可这次再叫妈妈，看似随意，却绝不是无意。
浮出笑容，崔欣爱上前一步道：“我……”她很想给女儿解释问题，却发现自己无法明白，内心很有点儿难过。
李雅薇看了崔欣爱半晌，换了个话题，“妈，以往我们吃的陈记鱼片粥还在吗？”
崔欣爱眼圈几乎又要红了，“不在了。可你要是想吃鱼片粥，我回家给你做，保管和陈记做的一模一样！”
李雅薇看着崔欣爱焦急的神色，摇头道：“妈，别那么麻烦了。我只是想喝点儿鱼片粥，我们去找一家好不好？”她最后已是商量的口气。
“你说怎样就怎样！”崔欣爱连忙道：“我知道歇业的陈记附近还有几家鱼片粥，有草鱼、有墨鱼，还有……”
“我们找最近的一家吃，好吧？”李雅薇截断道，声音很有些异常。
“最近的一家？”崔欣爱竭力的在想。
杜锋突然道：“我知道附近不远就有家做鲍鱼粥的，粥是挺正的。”突然意识到什么，“鲍鱼不是鱼吧？”
沈约叹息道：“粥是正经粥，鱼倒不是什么正经鱼了。”如果在以往，金鑫肯定会接一句，“人也未见得是正经人的。”
可不想金鑫仍旧没有说话。自从他和高洁谈完后到现在，他居然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沈约感觉金鑫有些问题，但他一时间真的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
众人还是坐在了鲍鱼粥的面前。
鲍鱼虽然不是鱼，可鲍鱼做出来的粥闻起来更加的鲜香。众人每人面前都有一碗，崔欣爱的心情看起来很好，“沈顾问，你来点菜。大家都忙碌一天了，一点粥怎么够吃。雅薇……你说是不是？”
她试探的招呼一声，李雅薇正慢慢的喝着粥，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闻言终究还是“嗯”了声。
崔欣爱舒了口气，表情更是愉快，但在看向金鑫的时候，不经意地皱了下眉头。她也看出金鑫有点不对劲了。
海明珠感觉崔欣爱实在对李雅薇有些溺爱了，但看到母女和睦，倒也替她们高兴。看到沈约拿起菜单，她终于来了点儿兴趣，这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在车内度过，她早就饥肠辘辘了。
“沈顾问，你喜欢吃牛排吧？沈顾问，你喜欢吃卤味拼盘吗？沈顾问……”海明珠热情的指着菜单推荐。
沈约终于抬头看了海明珠一眼，“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吧？”
海明珠悄悄吐了下舌头。
杜锋忍不住的笑，豪爽的说道：“今天我来请。”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多少有点儿讨人嫌，可为了拉近彼此的关系继续讨人嫌而不遭人驱逐，出点儿血在所难免。
崔欣爱闻言站起来拒绝道：“不行，一定是要我请。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她说话时，突然扶了下额头，随即把住了桌沿儿。
“崔女士，你没事吧？”沈约敏锐的感觉到崔欣爱的异常。他一句话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崔欣爱的身上，哪怕李雅薇都是霍然抬头，神色中有了几丝惊吓。
“没事，没事。”崔欣爱看到李雅薇的关切，摇摇头道：“就是年纪大了，有点血糖高。”
“你有高血糖吃什么甜甜圈。”李雅薇站起来，有些不满道。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崔欣爱慌忙道歉。
看到母亲面露不能遮掩的歉然，李雅薇脸上闪过丝愧疚，才开口要说什么，神色突然变得惊骇欲绝。
崔欣爱扶着桌沿儿缓缓倒了下去！
沈约、金鑫几乎同时窜出，在崔欣爱倒地前一左一右扶住了崔欣爱，金鑫紧张道：“崔女士，你醒醒？你怎么了？”
崔欣爱闭目没有回答。
沈约翻看下崔欣爱的眼皮，试试脉搏鼻息，皱眉道：“她呼吸很弱，立即送她去医院。”
众人均是点头，杜锋急忙道：“我去开车。在门口等你们。”言罢急奔了出去。
不等沈约动手，金鑫已经将崔欣爱背了起来向楼下跑去。
“我妈怎么了？”李雅薇明显的焦急。
沈约摇摇头，“不清楚。不过我觉得……并不太乐观。她的脉搏实在太弱了，你……”
“我当然也要跟着。”李雅薇慌忙的下楼，被楼梯绊了下，要不是沈约手疾眼快，几乎滚下楼去。
沈约一下楼，门前已有喇叭鸣叫，杜锋早将警灯装上。金鑫到了车前，将崔欣爱放在车座上平躺，回头道：“丫头暂时不用跟着了。座位不够。”
海明珠愣了下神的功夫，杜锋已经踩了下油门，车子在警笛声中扬长而去。海明珠叹口气，回头看到酒楼的经理正站在身后，客气道：“这位小姐，你们点的六例鲍鱼粥，一共五百四，请问你是刷卡还是付现？”
---
车子到了市人民医院停下，不等预约，已有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了出来。
警方办事效率就是快。
沈约头一次感觉被监视也有好处，他知道这面的动静经过杜锋，肯定一丝不差的都传到高洁那面去了，高洁虽冷，正事却是不耽误，这才提前安排了医生。
baimengshu.com
有医生上前，不等众人开口就道：“我先检查下。”说罢吩咐护士将崔欣爱推到检查病房，示意家属在外等候。
李雅薇的拳头一直是紧攥着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母亲，直到崔欣爱进入病房，李雅薇才向沈约道：“沈约，我妈会不会有事？她不会有事的，是吧？”
她本来以为很恨妈妈，但在沙滩上已经想要同母亲和解，在母亲倒下的那一刻，蓦地感觉天塌下来一样。
原来母亲在她心目中的份量，从来都是无可替代。
金鑫看到李雅薇紧紧拉着沈约的手臂，并没有多说什么，走到外边的黑夜里点燃了一根烟。
香烟一明一暗的，犹如他阴晴不定的脸。
98节 约定
沈约看着李雅薇的焦灼，安慰道：“你不用太担心，她以前……有过……”原本下意识想问问崔欣爱以前有过类似的情况吗？
话到嘴边，沈约意识到李雅薇根本不会知道崔欣爱这些年的状况，改口道：“现在医学很发达的。”
李雅薇有些暴躁道：“你骗我，现在医学根本不发达，很多医生都说了，这世上有百分之九十的病是医院治不好的！”
ddxs.com
沈约沉默下来。
李雅薇还要发怒，可看到沈约不再吭声，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嘴唇动了下，掩面悄无声息的啜泣起来。
沈约轻轻拍拍李雅薇的肩头安慰着她，扭头向金鑫的方向再看了眼。
黑暗中，只看到香烟头儿上一闪闪的红光，这会儿的功夫，金鑫吸了已经有两根烟。
对金鑫来说，如果有一根烟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就再来一根。可直到金鑫抽完三根烟走进来，居然只是找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他根本没有看沈约，只是呆呆的看着头顶的吊灯。
医生终于走了过来，沈约站起来道：“医生，怎么样？”
李雅薇闻言也是抬起头来，一张脸已被泪水打湿。
金鑫看了李雅薇一眼，随即转过头去，下意识的又要摸烟，看到路过的女护士走过来盯了他一眼，很是讨厌要警告的表情，将捏住烟盒的手放了开。
“谁是患者崔欣爱的家属？”医生问道。
沈约皱了下眉头，李雅薇立即站了出来，“我是！我妈怎么样了？”
“患者醒来了，初步诊断有全心衰竭的症状。我们建议做进一步的检查。”医生冷漠的口气比高洁更有过之，“崔欣爱女士并不同意，我觉得你们家属……”他显然将李雅薇、沈约看成一对儿，“你们家属可以劝劝崔欣爱女士，以目前崔女士的状态，尽快检查、尽早的进行医治才对。”
李雅薇突然问了句，“是不是要手术？手术有风险吗？”
医生看病人家属如同看白痴一样的表情，“以目前的状况推断，要手术的可能性很高，而且手术是一定会有风险的。你们先去见见患者，做子女的再商量一下。”
沈约点头示意知晓，看李雅薇很有点畏惧的表情，安慰道：“先看看情况再说了。”
二人到了崔欣爱的病床前，崔欣爱的脸色看起来很憔悴，如同花儿瞬间要凋零般。
看到女儿近前，崔欣爱挣扎着要坐起，歉然道：“唉，忘记了和你们说，我就有个头晕迷糊的老毛病，不想居然还晕倒了……”
“你坐起来干什么？”李雅薇按住崔欣爱的肩头，但没有用力。
崔欣爱却如被施了定身法般不能起身，“你看鱼粥都没有喝完，沈顾问他们还没有吃饭，我们先回去吃饭。雅薇，你说好不好。”
李雅薇眼圈瞬间红了，喝道：“你也在骗我，你们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崔欣爱一怔。
李雅薇眼泪流了下来，“你怎么从来……”她本想说崔欣爱怎么从来不和她说得病一事，可想到这些年来，她始终没有主动给母亲打过电话，而母亲电话打来，她一直是即使接了也不说话，就和哑巴一样。
母亲在电话那面说了几句，不闻她回答，怕她嫌唠叨，又很快的放了电话。这种情况下，母亲能说什么？
看着李雅薇的泪水如珠子一样从脸上滑落，崔欣爱挤出笑容道：“你看这孩子，是被医生吓着了。沈顾问，你还不知道嘛，医院的医生从来都是你病有三分，他会说成十分，就是让你赶快手术解决。”
沈约“嗯”了声。
崔欣爱是借故向李雅薇解释，看李雅薇还是哭泣，崔欣爱感觉心口一阵阵抽紧，伸手下意识的摸了下胸口。
李雅薇意识到不妥，突然抓住了崔欣爱的手贴在她的胸前，“妈，咱们先做个全面检查好不好？你这次要听我的，一定要听！不然……”
她本来想要如以往般凶巴巴的警告，可看到母亲憔悴的表情，头上已经可见的白发，终于道：“你就听我一回好不好？”
崔欣爱眼圈也有些发红，半晌终道：“妈从来都想听你的话，以前……”
“以前的事情不要说了。”李雅薇截断道：“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你不用担心什么，现在的医学医术很发达的。”
说到这里，她不由向沈约看了眼。她终于知道沈约当初为何要这么安慰她。命运本是如此，有时候你不得不寻求某种信仰，不然如何支撑下去？
崔欣爱犹豫下，看到女儿从未有过的关切，心中不知什么滋味，“好的，我们明天就做检查。”
“明天？”李雅薇愣了下，似计算着什么，随即道：“好的，就明天早上，我去和医生谈。”
感觉母亲拉住自己的手腕，李雅薇回头道：“妈，你还有什么事？”
“我是说我们一起做检查。”崔欣爱低声道：“雅薇，现在医学既然这么发达，你也要相信。听妈的话，去检查一下，就当妈求你了，好不好？”
李雅薇不由看了眼沈约。
沈约摇摇头。
李雅薇见状强笑道：“我身体好的很，你怎么会怀疑我身体有问题？是……谁欺骗你，说我身体不妥的？”
崔欣爱没有回答，但拉住女儿的手一直紧紧的。
从母亲眼中读出发自内心的恳求，看到母亲的表情渐渐转为失望，李雅薇感觉内心如泡在泪水中一样，终于点头道：“好，明天我和你一起检查。你放心好了，你先休息。”
崔欣爱眼中瞬间有了喜悦的光辉，本想开口再说什么，终究只是期盼道：“好，那我们约好了。”说罢伸出了右手的尾指。
李雅薇看到母亲的动作微有些发愣，半晌，缓缓的也伸出自己右手尾指，和崔欣爱尾指拉了下，声音哽咽道：“拉钩约定，一百年不会变！”
崔欣爱同时和李雅薇说着同样的话，说完后，如释重负的安心躺了下来。
李雅薇静静的看了母亲片刻，转身快步的走出病房，才到病房门前，泪水再也忍耐不住，夺眶而出。
拉钩约定，一百年不会变！她记得这是儿时和母亲常做的约定方式。母亲一直没有忘。
她也没有忘。
她忘记不了的岂止是曾经的约定？
99节 天平的砝码
清晨时分。
第一缕阳光照入病房的时候，李雅薇霍然睁开了眼睛。昨晚和医生商量完母亲要做的检查后，她本来准备一直守在母亲身边，但她真的有点疲惫，趴在床边缘只是一会儿，等睁开眼的时候，天居然亮了。
她发现自己也没有趴在床边，而是躺在一张简易的看护床上，扭头望去，崔欣爱并不在病床上。
心中“咯噔”下，李雅薇快速爬起，才冲出病房就已止步，金鑫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她。
ddxs.com
“沈约呢？”李雅薇下意识的问了句，随即改口道：“他知道我妈去了哪儿吗？”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对沈约产生了信任，亦有了依赖。
“昨晚我让他去休息了。”金鑫打了个哈欠，“一会儿他接我的班，继续保护你。”
“我不需要保护。”李雅薇不耐烦道：“需要看护的是我妈。”话音落，已看到崔欣爱居然拎着一瓶开水慢慢的走过来，李雅薇又惊又喜，迎上去接过暖水瓶埋怨道：“你做这些活干什么？怎么不让别人做？”
她看了金鑫一眼。
崔欣爱连忙道：“人家是保镖，又不是保姆。我要请看护……”她本要请看护，李雅薇却执意要亲自护理，崔欣爱并不想逆着女儿的意思，更不想指责女儿，自己揽责道：“我习惯自己做些事情，总躺在病床上，对身体不好。活动一下，对身体好些。”
金鑫起身。在李雅薇以为金鑫要接过暖水瓶的时候，金鑫却向住院部外走去。住院部门前，沈约适时的走了进来，和金鑫交换下目光，过来接过了李雅薇手上的暖水瓶。
李雅薇忍不住道：“沈约，你们这个金总最近怎么回事？老是黑着一张脸？我们欠他钱没有给吗？”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更年期提前到了？”沈约猜测道。
李雅薇“噗哧”笑了声，“你们男的也有更年期吗？”说着扶着崔欣爱向病房走去。
沈约拎着暖水瓶看着金鑫消失的方向，皱了下眉头。
---
金鑫出了病房，直奔停车场。当初在海滨的那辆货车居然停在了医院的地上停车场。金鑫四下打量了眼，正要敲敲货柜车的后门，门已经轻轻的打开。金鑫爬到车上，就看到高洁正冷冷的看着他。
高洁看起来根本不需要睡眠，精致的妆容没一点改变，看到金鑫上车，也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金鑫坐了下来，吁了口气道：“昨晚你们有什么发现？”
高洁没有立即回答。
“看起来是没什么发现了？”金鑫打了哈欠，“昨晚一整晚，李雅薇一直呆在病房内，守在母亲的身边，她看起来非但没有精神分裂，也没有梦游，而且对母亲的病情很关心的。”
高洁神色更冷，“金先生，我知道你一直在怀疑我的判断。”
金鑫不置可否。
“可我已经将所有关于李雅薇的资料都给了你。”高洁道：“我想我不用说出自己的判断，以你的头脑，你心中也应该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你的想法和我的判断，应该偏差不大。”
金鑫仍旧默然。
“如果依照百鬼夜行的游戏规则计算，昨天的李雅薇最多还剩三天的时间，而她已经浪费了一晚。”
“我倒不觉得她在浪费。”金鑫终于开口道：“我觉得昨天是她人生中很有意义的一天。”
高洁沉声道：“我知道李雅薇和崔欣爱之间的和解，让你这个局外人开始感动。”
“你难道不感动？”金鑫反问。
高洁怔了下，“我的职业精神让我只能用理性来衡量，并不只能凭感性做事。如果这点和金先生的理念冲突，还请金先生体谅。”
金鑫不说话了，他不是胡搅蛮缠的人，高洁从职业素养来讲，的确没有做错什么。
“多重人格有善有恶，但就和天平般，要让天平砝码平衡，恶的砝码多重，善就有多重。反之亦然。而两者之间出现失衡，从心理学的角度讲，这人就会出现精神异常。”高洁分析道：“如果从这个角度分析，她人格中善的表现越明显，作恶时带来的破坏性就会越大！”
金鑫冷哼一声，“翟可意那面有什么消息吗？”
高洁摇摇头，“我们虽然经过监控数据汇总分析，却仍没有找到她。她消失在本市监控不到的地方，看来她是早有准备。”
“这么说就是什么线索都没有了？”金鑫站起来，看起来准备结束这场对话。
高洁摇头，“警方还是查到点儿线索，你可以看看这份资料。”
金鑫接过高洁递过来的一沓资料，迅速的翻看，不多时抬起头来，“翟可意的姐姐翟可人曾和李继祖读同一所高中？”
“很巧是不是？”高洁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们读的是同一所贵族高中，专门为前往海外留学准备的。结果李继祖侵犯了翟可人。之后这件事得到了和解。”
“有钱就是好，而且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金鑫喃喃道。
我并不这么认为！
高洁本想反驳，可最终只是讨论正题道：“之后翟可人去了澳洲，李继祖却留在了本市，继续花天酒地。然后是翟可人自尽，近来翟可意刻意的接近李继祖，李继祖得了莫名奇妙的病。”
“是病？”金鑫问了句。
高洁确定道：“对的，是病不是毒。哪怕钱巧巧砸了重金请的医生对这种病也是束手无策，这种病很奇特，国内外都没有先例，如今的李继祖身体有种奇怪的反应，对抗生素反应极大，因此治一次，李继祖的病情就更重一分、离死亡更近一步。到如今，他只能在ICU病房靠呼吸机延续生命，不过……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听她的语气，李继祖是离死亡不远了。
金鑫倒没有任何遗憾的表情。
高洁回到了正题，“你也知道，李雅薇和李继祖有极深的过节，而翟可意极可能对当初姐姐被辱一事心怀怨恨，偏巧李雅薇和翟可意同时到了李继祖所在的狂野酒吧，而根据荀家声的证词，我们可以确定李继祖在发病前，曾经和翟可意有过近距离的接触。”
顿了片刻，高洁得出结论道：“因此、一切的一切看起来是非常的巧合，但巧合都聚集在一起，绝对就应是有人在刻意安排。李继祖发病，极可能是李雅薇和翟可意两人的联手安排！”
100节 波折再起(三更求推荐票！)
李继祖病危一事居然和李雅薇有关？
高洁说的奇诡，见金鑫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遂道：“其实你在看到翟可意的最新资料后，就已经想到这些了，因此我说出这个结论后，你才不感觉到意外，是不是？”
金鑫摸着下巴没有回话。
高洁习惯了金鑫的态度，强调道：“不过李继祖还没死！李雅薇如果只剩两天时间的话，就一定会去见李继祖，她要亲眼看到李继祖死的。”
金鑫垂下头来，眼中有寒光微闪。
“如果李雅薇在警局会议室中说的是真话，那她就只剩下两天时间，她一定会利用这两天时间完成自己的目标，这就是她回到本市的真正目的！”
高洁目光闪动，有些遗憾道：“如果她在警局会议室中说的不是真话呢……那结论只有更加的可怕。”
能在被催眠状态下还叙说假话的人，动机更是恐怖！
金鑫笑笑，“这么说，我们只需要等了？”
“不错，我们只要等这两天，监视李雅薇的一举一动。”高洁叹息道：“好在两天算不了太久，我们很快就能得到结果。金先生，你很有职业道德，能够配合警方，看来一直没有将这些结论告诉沈约和海小姐，我代表警方表示感谢，还请你耐心一些。”
金鑫起身下车后，走到医院吸烟区处又摸了一根烟，要点燃时突然折断了烟，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嘟嘟声才响起，那面已经接通，却没有任何回应。
金鑫沉思片刻才道：“智联，将李继祖所在医院附近的地形图传给我。”
“好。”手机那面只传来一个字，同时静静的等待。
金鑫不挂机，那面就在永远的等待命令般。
“再在合适的地点给我准备一把狙击枪。”金鑫终道：“这两天我随时会用！”
通话结束，金鑫再次点燃了一根烟，抽了一口，吐出迷雾般的烟圈，烟圈消散，露出其后一双深沉、忧郁的眼。
高洁自从金鑫下车后，就一直在车内坐着。
她站着开会的时候，看起来能站到天长地久，坐下的时候，又能坐到地老天荒。她是个极有毅力和坚持的女人。没有毅力，就不能在这个男人的狩猎丛林中抢到一席之地，没有坚持，她也不会得到如今辉煌的成果。
通讯器的红灯亮了下，高洁本是眯着眼看似睡着，在红灯闪一下的一秒内，已经按下了通话按钮。
“钱巧巧到了医院，看起来要去找崔欣爱。”冯浩南的声音传过来，他一直也没闲着。
高洁问道：“她为什么要找崔欣爱？”随后觉察到了起因，“李继祖出了什么意外？”
“是。”冯浩南声音中多少有点佩服，知道高洁在关联判断上很有一手，“今天不到半天的功夫，李继祖被下了两次病危通知单。钱巧巧已经暴躁的不得了，有人看到荀家声对钱巧巧低语几句，钱巧巧就让专用司机带她到了这里，她到这里只可能找崔欣爱母女。”
“我知道了。”高洁关闭对话，随即接通另外的一处，“杜支队，请派人密切关注钱巧巧和崔欣爱之间的见面，提防有意外发生。”
杜锋应了声，“好的。还有什么事吗？”
“医院所有的进出口确保有人无差别的观察，麻烦你以十分钟为频率、巡查一次各出口执勤人员的回话。”高洁看起来客气，语气却多少有点命令式。
杜锋犹豫下，不知道是不是感觉高洁有些小题大做，终究回道：“没有问题。”
高洁随即拨通了第三个通话对象，“技术组，将监控视频画面切换到钱巧巧身上！”
钱巧巧已怒气冲冲的冲进了医院，司机显然早打听到崔欣爱所在的病房，钱巧巧可说是无阻碍的到了崔欣爱的病房内。
崔欣爱正要做下一项身体检查，李雅薇守在母亲身旁。
“雅薇，你可以和我同时检查。”崔欣爱记得和李雅薇的约定。
李雅薇轻声道：“妈，我答应过你了，你放心，我让医生将你的检查排在今天，我明天检查，我不会失约的。”顿了片刻，李雅薇低声道：“我就是想多陪你一会儿。”
崔欣爱试试李雅薇额头的温度，又看看李雅薇的脸色，感觉李雅薇的确不像有问题的样子，不等再次开口，钱巧巧已经冲了进来，一巴掌就向崔欣爱脸上扇了过去。
崔欣爱全部身心都放在女儿身上，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冲到这里厮打，眼看那巴掌就要落在崔欣爱的脸上，却被李雅薇一把抓住。
aiyueshuxiang.com
“你干什么？”李雅薇怒喝道。
钱巧巧话不多说，左手挥起，向李雅薇脸上抽去，没等落下就被另外一只有力的手揪住。
出手的是沈约。
钱巧巧双手被束，居然还有后招，一抬脚，居然向沈约的下身踢出，实在可说是又快又狠。不想“当”的声响，钱巧巧随后一声惨叫，用力抽回两只手来，捂着踢出的那只脚跳了起来。
她一脚踢在了一张木凳子上。
那凳子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她和沈约之间，她本来没看到有那只凳子，这才会狠狠踢了出去，如今硬对硬的踢在木头上，如何能不痛？
众人很是意外，哪怕护士都忘记了招呼。
“老吴，你死了吗？”钱巧巧痛彻心扉的时候，还不忘记吩咐道。
老吴没死，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处理。他比钱巧巧眼尖，看到了那凳子本来靠在床边，被沈约脚一勾就到了沈约身前。和沈约并非初次见面，感觉这家伙有点料，老吴避重就轻道：“夫人，要不要找警察？”
“啪”的声响，钱巧巧的那一巴掌如公司领导的决定般、终于还是落到了实处。不理会捂着脸发懵的老吴，钱巧巧指着崔欣爱的鼻尖道：“你这个狐狸精，你有种，可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众人看疯狗一样的看着钱巧巧，搞不懂这泼妇究竟在说些什么。
“十多年前，你就让你女儿李雅薇勾引我儿子、陷害我儿子，如今更伙同你女儿这个贱货害死我儿子。我知道，这贱货就是回来害我儿子的！可我告诉你们，我儿子命大的很，十多年前玩了这个贱货，不是屁事没有？你这个狐狸精当年不敢替这个小贱货出头，如今也是一样！”
话音落，病房内陷入难言的死寂。
101节 心理分析
众人伊始根本不知道钱巧巧在说什么，等听到最后，终于意识到这里的关系绝对异常复杂。
钱巧巧早忘记了当初崔欣爱对她的警告，一连串脏话如同机关枪内的子弹突突而出，重重地“射在”崔欣爱和李雅微的身上。
沈约皱了下眉头，有些讶异。从钱巧巧的口中，他至少听出了三件事情——李雅薇儿时曾被李继祖侮辱。崔欣爱竟没有为心爱的女儿出头。这也就导致了李雅薇对一直很信任的母亲产生了憎恨，这才去了澳洲！
崔欣爱的脸色倏然变得铁青，举步就要向钱巧巧冲去。钱巧巧来这里就是解气的，在车上早就想过这种话说出来会引发的后果，一把将还在发懵的吴司机推到身前，扬言道：“吴司机，你看清楚了，如果有人要殴打我，立即报警！”
崔欣爱并没有被钱巧巧的话吓住，还是想要绕过吴司机。不想李雅薇却将她死死地抱住，哽咽道：“妈，不要管这疯狗。你……身体要紧。”
转望女儿，崔欣爱眼中蕴藏着极深的内疚，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双眼泛白，缓缓地倒了下去。
病房内有惊呼的声音。
看到李雅薇霍然抬头望来，眼中的恨意不加掩饰，钱巧巧心中打了个突，招呼老吴道：“吴司机，我们走。这里有人晕倒了，你们护士都是干什么吃的，也不来看看。”
护士这才醒悟过来，慌忙过来救治。
钱巧巧走到了病房门前，感觉自己安全了些，临走前还不忘记撂下句狠话，“崔欣爱，你不要以为装死就行了，我儿子若是死了，你们母女都不会有好下场！”
李雅薇听到这里，神色极为痛苦，转身才要冲向钱巧巧，突然听到崔欣爱微弱的声音，“雅薇。”
心中微喜，李雅薇没想到母亲这么快的苏醒，立即扑回到母亲的身旁，轻声道：“妈，你怎么样？”
“我没事。”崔欣爱摇摇头，“你……不要生气。”
李雅薇强笑道：“不该生气的是你，你……放心好了，我没事。”
崔欣爱竭力的想从李雅薇的表情上读懂女儿的内心，可她这些年来始终没有读懂女儿的心。
“沈顾问。”崔欣爱虚弱的招呼道：“麻烦你，多照顾我女儿。”
沈约微微点头，示意知晓。
“我想先休息会儿，晚上还要检查心脏，照X光呢。我现在没有力气。”崔欣爱喃喃道。
“妈，你好好休息，检查可以……明天再做的。”李雅薇有些犹豫，声音中带着颤抖。
“我一定要今天检查完，我今天一定要检查完。”崔欣爱重复道，“只有这样，你明天才会听话去检查。”
李雅薇终于明白母亲最牵挂的还是自己，泪水再次涌上眼眶，连连点头道：“好，你说什么都好。”
“我今晚……一定要检查的。”崔欣爱似不放心，再重复了一遍后，随即昏沉沉睡了过去。
货车监控视频停留在李雅薇坐在崔欣爱床头，泪水流淌的那一幕。
高洁看着那张泪流满面的脸，陷入了沉思中。
“你还坚信李雅薇一定要去找李继祖复仇吗？”问话的是冯浩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车中，也在看着李雅薇默然落泪的那一幕。
高洁良久才道：“钱巧巧揭破当年的真相用来羞辱李雅薇，只会加重李雅薇内心的仇恨。”
“你还坚信她这两天一定会亲眼去看李继祖死在她面前，甚至杀了李继祖的？”冯浩南皱眉道。
高洁沉默良久，“如果我关于李雅薇是严重精神分裂这个推断没错的话，李雅薇离爆发的时候已经不远了。”
“那你有没有可能误判？”冯浩南终于道。
“我当然可能误判。”高洁看了冯浩南一眼，“但从我们目前得到的所有的线索来看，你觉得还有别的可能吗？”
冯浩南沉默片刻，终于道：“在你看来，李雅薇在年幼被李继祖侮辱的时候，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当年因为涉及到李家内部的人伦丑闻，因此无论是李巨人的授意，还是别的原因，都导致这件事不了了之……”
“我只知道一入侯门深似海的这句话从古至今，描绘的残忍凄凉从来没有变过。如今的豪门就是侯门。”高洁冷冷的补充。
“李雅薇在年幼的时候，一直很信任母亲崔欣爱，这从我们得到的资料可以知晓。崔欣爱当初没有为女儿出头，很可能是因为知道这件事闹起来，会丢掉豪门阔太太的身份。李雅薇遭遇不幸后，明白母亲为了钱和地位而妥协牺牲了她，就对崔欣爱再不理睬，甚至可说是到了极为痛恨和厌恶的程度。”
“这就是她极为扭曲心理形成的诱因。”高洁缓缓道。这些事情，她已和冯浩南说过，也和金鑫讲过！
xiaoshuting.cc
她还能耐着性子再说，因为她仍在推敲其中的细节，要确认自己的判断没有偏差。
“在澳洲初期的孤立、孤独，再加上融入那里放荡不羁的环境，让李雅薇的性格真正开始分裂。”
冯浩南亦在整理自己的思路，以便让自己坚定一些——毕竟要相信屏幕上那泪流满面的女人是个杀人狂魔，还是有点儿心理障碍。
“她一方面渴望安全，因此和几个男人同时交往，一方面又深知背叛的惨痛，对所有人都不信任。”
冯浩南继续道：“昔日李继祖对年幼的她造成的伤害，成为她一生最大的困扰，让她说不定有死的念头。”
高洁冷冷道：“其实只要是人，就会有死的念头，只是强度不同罢了。在特定的情况下，这种意志会有变化。”
冯浩南微微点头，“因此在乔治邀请她联手操纵百鬼夜行这个死亡游戏后，她欣然答应，乔治不知道李雅薇外表可爱，内心却是极为扭曲，反被李雅薇所杀。李雅薇要杀乔治的动机别人不清楚，但金鑫了解李雅薇的历史后也开始沉默，因为他知道因李继祖的原因，李雅薇极为厌恶那些玩弄女人的男人！”
102节 李雅薇失踪了
监控车内沉静下来。
冯浩南一口气说了许多，轻舒了一口气，“旁人不解李雅薇为何要杀死同伙人乔治，但你认定，在李雅薇心目中，乔治是个玩弄女性的男人，因此李雅薇最后弄死了乔治。经历过百鬼夜行这个杀人游戏，李雅薇已经分不清游戏和现实。她有受害型妄想，虽然杀了人，却认为百鬼追杀的时间线是真的。但她还有心愿，她很想李继祖死！”
“因此在她潜意识中，她还有两天的时间完成这件事。”高洁补充道：“今天已经过去了半天，她还有一天半的时间。”
突然想到了什么，冯浩南吃惊道：“翟可意要找李继祖报仇，是因为李雅薇提前通风报信。不然翟可意如何会在翟可人死了没多久，消息甚至没有传回国内，就来找李继祖报仇？从时间来算，只有李雅薇才有提早通知的时间。她在回转这里前，有几天去向不明，就是在策划这件事情。”
高洁眼前一亮，“不错，就应该是这样。翟可意在机场和李雅薇会合，看起来像个同谋，实际上也很可能是李雅微在全盘操纵。能在百鬼夜行中、最后活下来的人，靠的绝不是运气，而是高智商，李雅薇虽是精神分裂症状，却也是高智商的女人。”
tsxsw.la
看着屏幕上那个流泪的女人，冯浩南倒有些不寒而栗，“如果我们的推断是真的话，那我们面对的，实在是我见过的最有心机的女人！你分析她现在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对母亲的关怀愧疚。”
高洁轻叹了一口气，“如果这就是真相的话，她也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厉害的罪犯。她演技绝对是一流的。”
“但她也是受害者。”冯浩南有些遗憾道。
“你不要忘记了，她手上很可能有十一条人命，甚至很快会再填上一条。”高洁冷漠道。
冯浩南苦笑。
高洁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钱巧巧为何说李雅薇是回来害她儿子的？她知道些什么？”
冯浩南摇头道：“你疑心病太大了吧，钱巧巧可能是随意蒙中的吧？知道全部隐情的人不多，哪怕杜支队都一头雾水，钱巧巧绝不可能知道李雅薇回转就是为了要杀李继祖。”
“钱巧巧是在和荀家声谈话后得到的这个结论。”高洁思考着说道。
“你是说那个卑鄙无耻的安保老总？”冯浩南对荀家声似也知情，摇头道：“那种人物，会知道什么？”
“找缘由扣留荀家声四十八小时，派专家去询问看看荀家声究竟知道什么。”高洁蹙起眉头。
冯浩南觉得高洁实在过于细致，不过还是应了声，打电话安排一切。
高洁望着屏幕上定格落泪的那一幕，喃喃道：“还有一天半。李雅薇，这是你内心的心魔给自己设定的死亡时间，你一定会完成自己的心愿的，是不是？你想控制住自己，但我知道，你的另外一个人格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在她动手的那一刻，就是澳洲百鬼夜行一案完结的时候，”冯浩南轻吁了一口气。
监控车内陷入了寂静。
李雅薇沉寂了许久。看到母亲昏沉睡去，她就那么呆呆坐在了凳子上，将一张脸埋在双手之间。
有护士长和小护士走进病房，小护士的眼神不时的偷瞄李雅薇，向护士长使着眼色，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沈约咳嗽声，走到护士长的面前。
护士长立即回过神来，表情严肃的说道：“崔欣爱女士还没醒，我们想问问接下来的检查项目是否暂停，这需要家属确认。”
沈约看着护士长道：“我想和护士长你声明下，今天的事情若是通过你们的渠道传扬出去，李家会保留追究到底的权利。”
护士长一愣，看向身边的小护士一眼，那小护士正要发送什么消息，闻言慌忙收起了手机。
“我们是有职业道德的，和病情无关的事情，我们不想理会。”护士长发表义正言辞的声明。
“这样最好。”沈约看似不经意的警告，“没有职业道德了，就可能连职业都没有了，你说是不是？”
护士长听出言下之意，略过这个可能让她失业的话题，“那接下来的检查，究竟要不要做？”
“几点了？”崔欣爱虚弱的声音传来。
李雅薇霍然抬头，惊喜道：“妈，你睡醒了？”
崔欣爱看到身前的女儿满是关切的表情，强笑道：“年纪大了，没想到这么不中用。护士，什么时候检查？”
“排的时间是晚七点，还有些时间。”护士长早有准备。
崔欣爱鼓起勇气摸摸女儿的秀发，看女儿没有反对，又摸了摸女儿的脸颊，她那一刻看得极为专注。
李雅薇一时间不明所以，却并未稍动。
片刻后，崔欣爱放下手来，对沈约道：“沈顾问，请你带我女儿去吃点儿晚饭。你也辛苦很久了。帮我照顾她，好吗？”
沈约“嗯”了声，却在等着李雅薇的意思。李雅薇摇摇头，“妈，我不饿。”
“你看你这孩子。”崔欣爱有些好笑的责怪，“你不饿，人家沈顾问不饿吗？听我话，和沈顾问吃点饭，你就算送我去照X光，再做脑CT，外边也要等一会儿的。”
李雅薇看到母亲很是殷切的神色，终于道：“好的，我和沈约去去就回。”出了病房，李雅薇开口道：“你很饿吗？”
沈约摇摇头。
李雅薇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让人尴尬，随即道：“我还要多谢你呢。谢谢你和护士长那么说。”她垂下头来，没有去接触沈约的目光。
沈约轻叹一口气，“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好啊。”李雅薇扬起头来，“我是有点儿饿，就是不想离开妈妈太久，我记得前方出门转角处有个自动售卖机，你买两盒泡面回来，医院有热水，我们就在这儿吃点儿如何？”
沈约点点头，向李雅薇所指的地点走去，那里的确有台自动售卖机。他看了半晌，发现售卖机有手机支付的地方，却找不到插卡付账的地方。
摇摇头，沈约回到医院大楼内部，准备找李雅薇借点儿钱，突然眼皮子跳了下。
李雅薇并没有在过道等着他。
他几步到了病房内，见崔欣爱仍在闭着眼睛，李雅薇不在病房。
与此同时，高洁那面的通讯灯急闪，高洁接通了对讲，那面传来杜锋急促的声音，“李雅薇失踪了！”
103节 出了事情，你会负责吗？（三更求推荐票）
沈约快步进入病房发现李雅薇不在，见崔欣爱有些诧异的望着他，立即道：“崔女士，我肚子痛，借用下这里的洗手间。”
崔欣爱笑了下，示意沈约不要客气。
沈约进入洗手间，用冷水洗把脸后确定了李雅薇不在病房，那李雅薇会去哪里？取开水还是？
他并不着急李雅薇会离开医院，因为他知道如今医院的各个出口早被高洁派人密切监视，李雅薇一出医院，警方就会行动。
按了下马桶的抽水按钮，沈约不慌不忙的走出洗手间，用纸巾擦擦手上的凉水。不想崔欣爱着急，沈约保持镇定的对崔欣爱道：“崔女士，李小姐想吃点儿鱼片粥，我们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他必须要先安抚崔欣爱的情绪，再来寻找李雅薇。
tsxsw.la
崔欣爱笑容中满是感激，“好啊，你们不用着急赶回来的，这里有护士陪我，剩下的只是常规检查，不需要你们陪护的。你们要是不回来的话，我让护士带我去就好。”
沈约点点头，走出病房后就发现高洁疾步走来。皱了下眉，沈约不等高洁开口，就拉着高洁到了个角落处。
高洁很不习惯这种拉扯，一等远离病房，立即挣脱了沈约的束缚，“李雅微不见了。”顿了下，补充道：“她从警方的监视画面中消失了！”
沈约心里有些不安，高洁说的虽然费解，他却明白高洁的意思，这里的每一层都有监控头，高洁有能力监视医院的各个出口，也有能力将所有楼层的监控集中在一起，就为了确保李雅薇不能离开警方的视线。
“地下停车的地方？”沈约虽亦急于找到李雅薇，却还是冷静的分析。这种时候，着急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不可能，她根本没有走出这栋楼。”高洁立即否认。
沈约倒信高洁的专业判断，随即道：“电梯、各楼层你们都应该查过了，她能离开你们视线的唯一可能就是走逃生通道，也就是楼梯。”
“你们是二楼。一楼已经搜过了。”高洁有些不耐烦，“监控中最后看到李雅薇的镜头，是她走入了逃生口，也就是楼梯口。”
沈约皱起了眉头，内心对高洁很有点儿不满——你知道这些信息，为何开始不和我说？还要浪费时间让我帮你们猜想李雅薇的下落？
如果是金鑫，说不定扭头就走了。
沈约只是叹了口气，“那你觉得李雅薇会去哪里？”
“这是我要问你的事情。”高洁反问道：“她最后交谈的人是你，我们并没有听到你们在说什么。然后我们就看到你去了贩售机的地方，而李雅薇去了逃生口。”
高洁暗指的有点儿明显，沈约立即明白过来，“你们怀疑我在帮李雅薇逃走？”高洁沉默。
有时候沉默就是承认。
“我为什么这么做？”沈约皱眉发问的时候，已经向逃生口走去。
高洁紧紧跟随，并没有正面回答沈约的问题，“金鑫是否已将李雅微的一切说给你听了？”
沈约摇摇头，“没有。他和你谈过后，什么都没有和我说。他是不是和你们签订了什么保密条款？”
高洁怔住。她擅长观人，知道海明珠很难掩饰自身的情绪，因此在和金鑫叙说李雅薇的往事时，刻意让海明珠回避。依照高洁的判断，金鑫知道了李雅薇的往事后，就明白她高洁的设想很有可能，亦会对沈约提及此事，可她没想到金鑫什么都没有对沈约说！
金鑫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沈约走到逃生口处推开门，高洁皱眉道：“我说过，她没有下楼。”
“那她就应该上去了。”沈约举步向上走去。
“你说什么？”高洁闻言一怔。
沈约皱眉道：“你说过了，李雅薇没有出大楼，也没去楼下，那她如果不是魔术师，不能够凭空消失，就只有从楼梯走上去一途？难道不是吗？”说话间脚步不停。
高洁脸色微变，立即拿出对讲机道：“杜支队，派人监视住院部顶层天台的动静。”她吩咐完毕，紧紧跟随沈约道：“李雅薇上去做什么？”她虽是这么问，可内心反倒镇定很多，因为她早看过这里的地形图，知道楼顶天台是死路一条。
李雅薇如果从楼梯上去，根本不可能从天台离开医院的。
“我怎么知道？”沈约语气有些不满道：“你们早知道李雅薇和李继祖的往事？”
“不错。”高洁立即道。
“你们如果早知道这件事情，怎么不派人留意天台？”沈约止住脚步，皱眉看着高洁。
高洁很少见到沈约如此严肃的表情，明白沈约暗示什么，立即回以冷漠道：“因为我们从不认为李雅薇这样的人会自杀！”
“那李雅薇如果从天台跳下去，你会为她的死负责吗？”沈约语气亦冷。
高洁先是发愣，随即道：“我想沈顾问还没有充分了解李雅薇的为人。”
“你了解？”沈约反问道：“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接了这个案子有多久？凭资料和你的所谓的心理分析就能了解一个人？那这个社会还需要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做什么？凭冷冰冰的数据不就好了？可为什么大数据分析能满足更多人的欲望，却让这个世界越来越冷漠？”
高洁再次愣住，反驳道：“数据不能够帮我们辨别好坏，但最少可以筛选掉一些容易冲动误事的感情因素。”
她无异是在说，沈约这么激动，已经有点感情因素夹杂其中。
沈约本还想说什么，突然收声。
高洁意识到问题，抬头向上望去，看到李雅薇正站在上层拐角的楼梯处，斜倚在楼梯的扶梯侧，冷冷的看着她。
感觉到李雅薇的敌意，高洁内心剧烈的一跳，倒不清楚李雅薇究竟听到了多少。
李雅薇终于开口，是向沈约道：“沈约，我请你去买泡面，买了没有？”
沈约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我忘带钱了，想找你借点儿。”
李雅薇笑了下，冲淡了脸上的霜意，“我妈付钱的时候很克扣你们吗？还是金总对手下员工太刻薄，让你连买泡面的钱都没有？”
104节 迟来的醒悟
沈约听李雅薇调侃般的发问，诚实的翻了下裤兜，里面只有部老式手机和一张银行卡，除此之外，连钱包都没有。
“金总不算刻薄，准时给我发工资。不过银行卡好像有点不太适应这个手机支付的年代了。”
李雅薇笑笑，“我没有怀疑你在说谎。”
那你是在怀疑我高洁了？
高洁看到两人说说笑笑的没事人一样，感觉自己在其中有着说不出的别扭。
“那高女士来这里干什么？她也是想找我借钱吗？我才从国外回来，也没多少现金的。”李雅薇仍是向沈约在发问，嘲弄高洁的意思很明显。
tsxsw.la
“那你得问她。”沈约有点无辜的看着高洁。
高洁冷哼一声，“事情是这样的，警方对澳洲古堡凶案仍有疑问，就让我过来问问。我问沈顾问你去了哪里，他说你可能上了楼顶呢，我就跟过来看看。”
她这番话不用草稿，说出来自然而然，话一出口却有点后悔。她本不屑说谎的，可她又知道，如今不能让李雅薇起了疑心，不然他们的一番准备就会前功尽弃。
李雅薇笑笑，“沈顾问，我让你猜个谜好不好？”
“我不太擅长猜谜的。”沈约客气道。
“应该很好猜的。”李雅薇饶有兴趣道：“这个谜语是问——有时候我们知道他们在撒谎，他们也明白我们知道他们在撒谎，可他们还是在撒谎，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人吗？”
高洁冷哼一声，暗自凛然。在她心目中，李雅薇的智商绝对不低，这个谜语寓意明显——李雅薇根本不信她高洁的借口，李雅薇已经在怀疑她了！至于李雅薇究竟对她高洁的布置知道多少，她并不能确定。
“猜到了吗？”李雅薇一定要得到答案。
沈约认真想了想，“这个谜语说的好像是个很厚脸皮的人，但这样的人真的很多……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他虽对高洁不满，终究不想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你猜对了。”李雅薇拍手道：“这个谜底说的就是那些脸皮厚的已经没有丝毫羞耻心的人。”
忍耐、再忍耐！
高洁对李雅薇的公然嘲讽居然仍能当作没有听到一样，“李小姐，你要去顶层？”
“是啊。”李雅薇道：“我说要去楼顶吹吹风？你信不信？”
高洁不语。
“你去不去楼顶？”李雅薇对沈约发出了邀请。
沈约估摸下时间，“快要到崔女士做检查的时间了，我们吹风后，恐怕就没有吃泡面的时间了。”
李雅薇“咯咯”一笑，“你就那么想要吃泡面啊。”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向楼顶走去。
眼看沈约跟着李雅薇离去，高洁并未跟随，反倒下了一层再开了对讲，“杜支队，让你的人继续对医院出口严密监视，防止李雅薇偷走。李雅薇和沈约去了楼顶，你们监视顶楼，最好将他们的举动录下来。”
只要李雅微不出大楼，她还是有信心掌控大局的。她不信李雅薇就是去吹风，可她真的不知道李雅薇到楼顶要做什么？
太阳已坠入了西方的地平线，释放的光芒被黑暗无声无息的笼盖。
夜幕终临，却迷失在城市光怪陆离的灯火中。
从楼顶望过去，街道处人来人往，车灯连成长龙般的蔓延开去，光明似延续到了世界的尽头，却仍冲不破尽头的黑暗。
晚风吹过，李雅薇轻轻地撩了下秀发，没看身边的沈约，低声道：“你听到钱巧巧说的那些话后，是不是很瞧不起我？”顿了片刻，李雅薇补充道：“我想听你说内心的话。”
沈约沉默了良久，“你知道吗？大多数人并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呢？”对沈约没有正面回答，李雅薇并没有意外。
“我们总喜欢用别人的错误来伤害自己。”沈约看向李雅薇，真诚道：“在钱巧巧说的那件事上，你并没有错。因那件事应该被瞧不起的绝不是你！我希望你能明白这点。”
李雅薇感觉鼻梁很酸，微微扬起了头。
“崔女士当时没有出面，或许有她的难言之隐。”沈约若有所思道。
“你不用劝我，我现在也不怪妈妈了。”李雅薇低声道：“我其实知道很多事情。”
沈约“哦”了声，并不知道李雅薇知道什么。
“这些年来，我留在澳洲从未回过这里，可我知道我妈经常去澳洲的。她经常在暗地里偷偷的看着我上学、放学，就和小时候一样。”
李雅薇声音有了些哽咽，“我发现过她几次，心中很是不高兴，甚至走到她面前呵斥她，让她滚，让她不要假惺惺的装作对我好，因为我那时候，一直感觉自己受到了双重伤害！”
一重是来自李继祖的，另外一重是来自自己最信任的母亲。
沈约明白那时候李雅薇的心境，内心感慨。
“之后我妈就很少在澳洲出现了，我以为她已经放弃了我。在昨日她端出那盆鱼粥的时候，我闻到了陈记鱼粥的味道，我以为她是让吴妈去陈记买了鱼粥来讨好我。”
沈约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却只是默默的倾听。
冷风吹过，李雅薇身躯微微地颤抖，不知道是因为风的冷酷，还是夜的温柔。
“可我后来知道了，陈记倒闭了。”李雅薇低声道。
“是啊，听崔女士说过。”沈约很是感慨道。
“我那时候才终于明白，我妈知道我喜欢吃陈记鱼粥，知道陈记倒闭了比谁都要着急，她肯定辛苦的去请陈记的厨子教她做鱼粥的方法，然后学的一丝不差。昨天早上的那碗鱼粥，是她亲手做出来的……”
李雅薇转望沈约，眼中晶莹闪亮，“你知道我妈为什么这么做？”
沈约片刻后才回答道：“我想，她是不想你因为陈记倒闭再失望，也不想让你再对她有任何失望的地方，她其实从未想过离开你……她一直在等你回来。”
在扭身望向黑暗的时候，李雅薇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她可以不让沈约看到泪水肆意的流淌，声音中的悔意却再无法遮掩，“是啊，你这个外人都知道，偏偏我却一直不明白！”
晚风呜咽。
李雅薇的声音颤抖不休道：“我如今终于明白了，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到生命的最后，我才会明白？”
105节 事态紧急
晚风呜咽，如同李雅薇心底哭泣的声音。
黑夜中，沈约目光清澈的看着李雅薇微微抽搐的削肩，轻声道：“我和崔女士的看法一样，去医院检查下，说不定没有那么绝望。”
崔欣爱很想让李雅薇去做个检查，多半是感知到女儿的身体大有问题。崔欣爱是从谁口中得知自己女儿的身体有问题？
无论是金鑫还是高洁对她说的，崔欣爱肯定心中焦灼，不然也不会恳求李雅薇去检查。
百鬼夜行的游戏规则中，上名单的人最多只能活十二天。
算算日期，如果规则真的不可更改，那李雅薇如今随时都可能暴毙。看李雅薇的回应，她已经认定自己是必死的。
“你不知道的，很多事情，你根本不知道。”李雅薇苦涩道：“如果医院能破解这个魔咒的话，那就不是医院了，我们更应该叫它是天堂了。”
沈约心中微动，突然想到澳洲古堡中的那个撒旦雕像，不知道和李雅薇说的上帝所在的天堂有没有关联。
李雅薇看起来已经放弃，沈约却是极具毅力，“我如果不知道，你或许可以让我知道些内情？”他知道李雅薇是解开很多秘密的症结。
迟疑了许久，李雅薇终于摇头道：“对不起，我还不能说。”
还不能说？
沈约琢磨着这四个字的含义，感觉李雅薇很想说，不过还有苦衷。
“可我真的很谢谢你。”李雅薇转身正视沈约，真诚道。
沈约微感意外，“为什么要谢我？”
李雅薇凝望沈约许久，目光清澈，“谢谢你帮我和我妈和解，谢谢你为我做的每件事。那些事情在你看来，或许是随手而做，但对我来说，却是意义重大。更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个世上，好人还是有一些的。谢谢我在最后的时光还能遇到……”终于还是止住了下文，李雅薇看着远方的暮色，肯定道：“为了不辜负你的信任，我一定会告诉你真相的。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请你原谅。”
“看来你还是准备和我说说了。”沈约轻轻叹口气。
李雅薇郑重点头，如同一个承诺，“是。但我现在实在太珍惜如今的时光，哪怕只是片刻。”她甩了下短发，如同甩掉所有的阴影。
“到我妈要检查的时候了，我要去陪她，你也会和我一起吧？我妈可是花钱请你照顾我的。”她虽有些调侃，目光中却满是期待。
百盟书
沈约微微点头，随李雅薇到了崔欣爱所在的病房，崔欣爱不在。
有护士上前道：“崔欣爱女士看你们一直没有回来，她有点急于检查，请护士长带她先去照X光了，让我告诉你们慢慢来就好。”
李雅薇“嗯”了声，感觉母亲的举动似有别的意思，脸色微有些发红，装作若无其事的看了沈约一眼，“我们去检查室外等我妈出来好不好？”
沈约并无意见，和李雅薇到了X光室外等候。
从外边看不到X光室内的情况，李雅薇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一直看着X光室的房门，低声问道：“我妈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医院需要看检查结果才会有结论。”沈约不能确定。
李雅薇问出问题，也知道沈约不会有答案，轻“嗯”了声，又道：“真的谢谢你。开始的时候，我对你真的很反感，如今却想，有你在身边真的很好，如果我早遇到你就好了。”
她似是随口一说，许久不闻沈约的声音，看向沈约道：“你肯定不想早点遇到我吧。”她以为沈约会给她点安慰，她知道沈约看似沉默，实际上内心很是善良。
沈约突然掏出了手机道：“你稍微等我一下。”
他翻开了手机盖，里面露出七彩线面板的界面。
李雅薇很是讶异的看着沈约的手机，她感觉这绝对不是个手机，而更像技术工人使用的监测仪器。
沈约看着手机面板片刻，那七条彩线都很黯淡，并没有异常的动静。
“你在看什么？”李雅薇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跟我来。”沈约突然起身，一把拉住了李雅薇，和她离开了X光室等候区，截住了附近的一个护士道：“请问，崔欣爱女士进入X光室有多久了？”
那护士一头雾水道：“谁是崔欣爱？我不知道，我不是这片当值的……”
她话不等说完，沈约已经带着李雅薇奔回到病房值班台，对当值护士道：“崔欣爱女士是去照X光了？”
“是啊，护士长带她去的。”护士看沈约表情严肃，补问句，“怎么了？”
“照X光要多久？”沈约继续问道：“崔欣爱女士现在还在X光室吗？”
“应该还要一会儿的，现在肯定还在X光室。”护士看到沈约有些紧张之意，安慰道：“你放心，就是例行检查，这个和手术不一样，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李雅薇见沈约少有的严肃，不由得也问，“沈约，你担心什么？”
“如今X光室的仪器根本没开。”沈约皱眉道，“我根本没有检查到X光机启动的辐射信号。”
李雅薇有些惊呆，意识到什么，“你是说我妈现在根本不在X光室？那她会在哪里？”
女护士倒没什么紧张，甚至有点嗤之以鼻的意思，“沈先生，你在说什么？你说可以监测到X光室的开机辐射？这根本不可能的，你干什么的？做环境检测的？”说罢有了警惕之意。
女护士知道X光室的装修要求异常严格，房间六面都要有铺设铅板，门也是铅板防护的，而且厚度必须符合国家规则，这样才能保证放射线的辐射不危害到外人。这样的话，辐射到外的射线可说是微乎其微，沈约说能检测到，难免让护士认为是专业检测部门，只怕因为自己口风不严导致医院出问题，进而引发自己的职业危机。
沈约皱眉，知道这样扯皮下去于事无补，立即道：“你让人呼叫护士长，我只怕护士长会有生命危险。”
护士有些发懵，搞不懂为何会出人命案。
沈约丢下一句后，不再和医院的人纠缠，立即拉着李雅薇到了医院门口，拉住一个医院保安道：“帮我呼叫杜锋支队长。”
106节 鱼已上钩，准备收网(三更求推荐票)
被沈约拉住的医院保安看起来有些发懵，“你说什么？谁是杜锋？医院保安没有什么支队长……”
他还要废话，沈约一把就将对讲机从他腰间拿了下来。
保安立即伸手到了腰间，沈约看着他腰间露出的手枪道：“现在医患关系这么恶劣了吗？你在医院做保安，也需要配枪了？”
那保安一怔，知道沈约看穿了他警察的身份，取枪的手缓缓垂了下来。
沈约已经接通了对讲，“杜锋支队长，我是沈约。”
对讲那面沉默片刻，回道：“什么事？”
“我现在怀疑崔欣爱女士已经出了医院，你有没有看到她？”沈约皱眉道。
杜锋那面似楞了下，“我没有注意崔欣爱女士去了哪里……”他说的有点磕巴，沈约立即道：“能开车过来接我吗？带我去个地方。”
感觉那面沉默的时间多了些，沈约皱眉道：“人命关天，高洁也不想出现命案吧？”他知道杜锋虽是支队长，可仍在高洁、冯浩南的吩咐下做事。杜锋一直没有回答，应该已将情况向高洁那面汇报，如今在等待高洁那面的意见。
“好的，我三分钟后在医院正门口等你。”杜锋终于回道。
监控车内，高洁在听着杜锋、沈约的每句对话，看着身边通信仪再闪，高洁按了接通，听到冯浩南有些急迫道：“崔欣爱失踪了。带她去照X光的护士长晕倒在X光室了。护士长说不明白怎么回事，X光室当值的医生也是处于昏迷中。”
高洁眼皮子跳动下，“你是说一个崔欣爱同时弄倒了两个医护，然后离开了X光室？”
“看现场情况，好像是这样。”冯浩南也有些不可思议的语气。
“她以前是干什么的？她会武功？”高洁蹙眉道，她也想不出看似柔弱的崔欣爱怎么会有这个本事。
“沈约很着急的样子，在车上问了杜支队，如今李继祖在哪里，然后让杜支队开警灯送他去圣玛利亚医院，那是李继祖住院的地方。”冯浩南应该是和杜锋有些联系，“难道说……崔欣爱去了那里？”
冯浩南说到这里，心中突然有了可怕的猜想。
监控车内的高洁立即拉开和驾驶座相通的暗窗，吩咐道：“去圣玛利亚医院！”车子启动，高洁突然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冯浩南有些忧心道：“你怀疑崔欣爱突然这样，是去……杀死李继祖吗？！”他蓦地这么猜测，心中已经有八成认可这个结果。
beqege.cc
当年李继祖侮辱了李雅薇，李巨人因为家丑不可外扬的缘故，将这件事情内部消化，崔欣爱忍辱，却使得最疼爱的女儿和她关系破裂。这多年来，崔欣爱好不容易等到和女儿和好，不想钱巧巧居然又闹了一出，当众揭开了崔欣爱母女的伤疤。
兔子急了还咬人，崔欣爱看似柔弱，但忍无可忍，动了杀机实在大有可能！
冯浩南对这些心理一猜就中，却做梦也想不到崔欣爱不但有杀人之心，看起来还有杀人的力量。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崔欣爱弄晕两个医护，要去圣玛利亚医院的缘由。”高洁神色更冷，“我也知道李雅薇的目的了。”
“她的目的？”冯浩南有些意外，“她什么都没做啊。”
“她知道自己被严密监控，根本不能去杀李继祖，因此故意和崔欣爱和好，然后要借崔欣爱之手除去李继祖。”高洁肯定道。
冯浩南在对讲机那面明显的吸了口冷气，“这个……这个有可能吗？”他被高洁说服了很多，感觉李雅薇极可能就是古堡杀人案的幕后，但还是难以相信李雅薇会有这般狠毒的心肠。
利用母亲来除去李继祖？她怎么能忍心这么做？
“你肯定认为我过于武断了。”高洁眼中寒光闪动，“但我可以给你一个证据。你记得崔欣爱失踪前，李雅薇曾假意失踪过？”
冯浩南默然片刻，“她假意失踪是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她知道崔欣爱一定会趁这个机会离去？她却可以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高洁“嗯”了声，“不然她为什么突然神秘的要走逃生口？她知道那是我们监控区的盲点，她在调动我们的注意，她的智商实在不低！”
冯浩南那面唯余苦笑，“我带人正赶往圣玛利亚医院。”
高洁反倒没有那么急迫的样子，喃喃道：“可李雅薇绝对想不到对手是我的。”说罢按了一个通讯按钮，吩咐道：“金盾金盾，我是高洁，鱼已上钩，准备收网！同时留意一个叫崔欣爱的女人，我已经把她的照片传了过去。”言罢，伸了个懒腰，倒很有轻松之意。
---
李雅薇却是神色极为紧张，从上车后就一直留意着沈约的举动，听到沈约要杜锋带去圣玛利亚医院，李雅薇反倒沉默下来。
警笛长鸣，车子疾驰。
良久，李雅薇终于开口道：“沈约，我妈突然离开医院，是去给我报仇的，对不对？她是要杀掉李继祖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对母亲明白的越多，越知道这个可能性极大。
母亲会为她做一切事情！
沈约沉思片刻，“目前看来，有这个可能。”
“她怎么这么傻！”李雅薇眼圈又有些发红，紧紧地抓住沈约的手臂道：“我们能拦住她的，不让她做傻事的是不是？”
杜锋突然道：“崔女士离开多久了？”
沈约摇摇头，“或许有半个小时左右？”
杜锋轻微摇头，心道如果这样，我恐怕要开直升飞机才能拦住她的。
“沈约，你有办法的是不是？”李雅薇哀求的看着沈约，“你一定有办法的，我求你，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拦住我妈。”她声音已经哽咽，“我真想不到……她会这么做。我如果早知道，我一步都不会离开她！”
沈约看了李雅薇一眼，轻声道：“我尽力而为。眼下是交通晚高峰的时间，路上可能会堵车，杜支队开的车又可以走紧急辅道，按照这个速度，我们不应该差崔女士太多路程。”
说话间，他又拿出手机呼叫金鑫。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呼叫了金鑫数次，奇怪的是，金鑫并没有回应。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夜风凉。
沈约心惊，实在不明白金鑫为何在这种关键时候会不响应。他虽千算万算，可做梦也没有算到——此刻的金鑫正蹲在和圣玛利亚医院毗邻的一座大楼楼顶，目光透过狙击枪的瞄准镜看着圣玛利亚医院的方向！
107节 狙击(四更求推荐票！)
夜风冷，吹不动金鑫用发胶固定的发型。他的手也如发型一样的稳定，此刻正持着一杆黝黑发亮的狙击步枪。
狙击枪的枪身修长，消音器已经被装在了枪口上。金鑫透过瞄准镜观望着圣玛利亚医院的动静，时不时的将枪口移向十五层楼的一个窗口。
那个窗口的窗帘是拉着的，金鑫看不到窗内的动静，但他可以想象得出李继祖正在窗帘之后，依靠着呼吸机维系着可鄙的性命。
钱巧巧或许也在。
而那间房的周围，或许不止钱巧巧一人……
金鑫琢磨的光景，看到一旁静音模式的手机再度闪烁，来电显示的名字正是沈约。
沈约已经呼叫他五次了，沈约有急事，金鑫知道沈约的急事是什么，在感觉手机已经响到快要自动挂断时，终于接通了沈约的电话。
“崔欣爱极可能去了圣玛利亚医院，你在哪里？”沈约的声音有些焦急。
金鑫透过瞄准镜看向圣玛利亚医院的正门入口处，似不解道：“她去圣玛利亚医院做什么？她需要转院？”
沈约的手机开着扬声器，李雅薇显然也听到了金鑫的回答，催促道：“沈约，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金鑫的目光已经落在医院附近停下的一辆轿车上。
耳内的通讯器有声音传来，“目标已到达。”
金鑫打了个饱嗝，通讯器那面没了声音，却在保持联络中。
“我有点儿事。”金鑫对着电话道：“如今正忙，沈约，我一个小时后再和你联系。”说罢挂断了电话。
沈约看着手机有些发呆的样子，李雅薇见状道：“沈约，金鑫根本不知情，和他解释就是浪费时间。快到医院了吗？”她看起来很是焦急，可没有再催促杜锋。
在这种时间段，杜锋已经将车子开到能开的极限速度。
杜锋“嗯”了声，“到医院正门口应该还要用五分钟左右。”
---
金鑫挂了沈约的电话，透过瞄准器看到崔欣爱已经从轿车里走了下来，手上有个手提袋，金鑫见状皱了下眉头。
有人在车内似乎呼唤着崔欣爱，崔欣爱回过头来向车子摆摆手，示意车子离开。
轿车开起来有些缓慢的样子，似是不想离开。
“吴妈在开车？”金鑫突然道。
“是。”通讯器那面回答的极为简洁。
“沈约他们还有多久到达。”金鑫问道。
通讯器那面沉默十秒左右，里面有一阵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如果没有交通事故，按照他们赶来的路线、红绿灯的路口状况，他们四分钟后能到。”
siluke.com
金鑫看到崔欣爱已经走进医院大门，过了医院前面的停车院，进入了医院。
直到崔欣爱的身影消失，金鑫的目光才离开了瞄准器，“我感觉她带枪了，就在她的手提袋内，带的应该就是德制的p938手枪，她以前一直很喜欢使用这款手枪。你让人找借口拦她几分钟，等沈约带李雅薇过来。为了保险起见，让人顺走她的手枪。”
“好。”通讯器那面应了声，回道：“已让人借故拦住了崔欣爱，少爷，崔欣爱没了枪，却不见得不行动的。”
通讯器那面的声音本来有些冷，这会儿终于有了些关切。
“不碍事。沈约肯定已知道崔欣爱的目的，他会帮我们拦住崔欣爱。”金鑫眯缝着眼睛，将枪口又转向十五楼的那个窗口。
“崔欣爱会放弃的。”
“为什么？”通讯器那面倒有些不解。
金鑫的手指已在扳机之上，目光中有杀机闪现，“她没有了目标，自然就会放弃了。”
----
一到了医院门口，李雅薇立即跳下车，不顾旁人惊诧的目光，急向医院大厅奔去，沈约紧紧跟随。
抓住一名护士，李雅薇急切道：“护士，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士……”她才想描述崔欣爱的面容，沈约已道：“你妈在那里！”
李雅薇霍然转头，顺着沈约的指向望过去，眼中露出狂喜之意，飞扑过去，一把搂住了近电梯口正在望来的崔欣爱，眼泪瞬间流淌，“妈，你怎么这么傻！”
崔欣爱似意外女儿的赶来，可见到李雅薇真情流露，亦是下意识搂住了女儿，“雅薇，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不要吓唬妈。”
李雅薇在母亲怀中流泪片刻，离开的时候，擦擦眼中的泪水，上下端详着母亲道：“我没事，你有事才对，你来这里做什么？”
崔欣爱脸色有点不自然，捏着手提袋的手有些发紧，强笑道：“我突然想到这里有个认识的医生，医术很高明，我想请医生给你看看。”
她这个谎言说的不算高明，实在是因为她进了医院就发生了意外。
她方才被个医院的勤杂工无意撞了下，她倒是没事，可勤杂工反倒扭了脚。
看到勤杂工哼哼唧唧的样子，她倒不好立即离开，准备拿钱补偿，只是那勤杂工不知是哪根筋错位了，反倒说她崔欣爱这种有钱人看不起他……
拉拉扯扯中，她不知道那勤杂工什么时候离去的，却发现女儿急奔而来。终究还是想看女儿一眼，不想沈约眼尖竟然看到了她。
“我不用再找医生。”李雅薇紧紧拉住母亲不放，“我也不喜欢这个医院，我还是喜欢我们原先的那一家。妈，我们回去！”
“傻孩子。”崔欣爱推开李雅薇的手，“你讨厌医院，总不能连医生都讨厌。我去找那个医生，你在这里等我。沈顾问，麻烦你照看雅薇，我找到那医生就回来。”
她仍要坚持上电梯，李雅薇跺脚道：“妈，你如果上楼，我立即回澳洲，再也不回来了！”她的这句话比符咒还管用，崔欣爱闻言，再也移不动一步。
李雅薇见状，向沈约使个眼色，示意和沈约一左一右拉住了崔欣爱，“妈，我想吃鱼片粥了，你回家给我做一份，好不好？求你了。”她眼中满是恳切，崔欣爱心中一软，眼泪几乎流了下来。
她这次出来，只想出手解决多年前她留下的遗憾。可她深知若是动手，只怕再也无法和女儿一起吃粥。面对女儿最后的恳求，她如何能狠下心来？
108节 枪声
李雅薇见母亲迟疑，立即用力拉着母亲向医院外走去，“妈，今晚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不用去医院了。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听你给我讲故事，就像从前一样。”
崔欣爱心中酸楚，记得女儿小时候，就和今日般央求自己晚上讲故事，原来女儿也一直没有忘却。
捏着手提袋中那硬硬的手枪，崔欣爱的一颗心却是柔软非常，“雅薇……我……”
“你什么你，快走了。”李雅薇只怕母亲执意坚持，已经拉着崔欣爱到了医院大楼的出口。
**
“怎么办？”高洁的通讯器内传来了冯浩南稍显迟疑的声音，“李雅薇拦住了崔欣爱，而且不让崔欣爱上楼，她看起来是真心的。高洁，我觉得我们或许看错了李雅薇。”
笔趣阁
高洁冷哼了一声，“精神分裂的人也会有正常的那一刻，或许杜锋将车开的太快了，或许李雅薇知道沈约跟得太紧，她不方便行事的。她看起来很重视沈约。”
“你是说她因为沈约而放弃复仇？”冯浩南反问道。
“我不知道，可我清楚一点，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完结的。”高洁说话间，车子已经在医院门口停了下来，“病根还在，任何时候都可能爆发出来。”
她才推开车门，就听到“砰”的一声响，立即抬头向医院大楼十五层望去。
“怎么回事？”高洁神色严肃道：“医院大楼有枪声！是李继祖病房那面传来的吗？李雅薇还在楼下，为什么会有人开枪？”
她一连几问，冯浩南一个都不能回答，“我也才到医院。”
“金盾……金盾……我是高洁，听到请回答。”高洁亦知道冯浩南说的是实情，立即向另一面呼叫，等听到那面的回应后，高洁皱了下眉头。
**
枪声起，医院大楼内乱作一团。骚动本是从较高的楼层传来，虽似很快平息，但慌乱犹如湖中被投入大石的波纹，迅疾扩散出来。
很快医院的大厅也有了骚动，很多人顾不上看病，纷纷从医院内跑了出来，也有胆大的还留在医院大楼内，等待进一步的消息，想着能不能拍照上传热点争取几个粉丝关注。
李雅薇带着母亲被人流冲到门前的角落处，崔欣爱有些迟疑，暗想这种慌乱倒是下手的好时机。
“雅薇，我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崔欣爱对今夜解决恨事仍有期待。她一定要选择今天，因为她不想让女儿落下遗憾。
“看什么看。”李雅薇大为不满道：“有什么事情，新闻会播出来的。新闻不播的事情，你有什么必要去看？”
崔欣爱挤出点儿笑容，“这孩子……从小就这样，我总是说不过你。好啦，我们……”话不等说完，崔欣爱神色有些异样的看着前方。
高洁带着四个人已经向崔欣爱母女走来。
李雅薇见到高洁脸如寒霜立在面前，同样回之冷漠，“高女士，哪里倒都能看到你。这次又有问题要问我吗？一直追到这里？”她一点不傻，知道高洁始终在跟着她。
高洁冷冷道：“李雅薇，现在警方怀疑你和一起谋杀未遂案有关，请你协助调查。你现在不必说话，因为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作为呈堂证供，作为法官量刑的依据。”
李雅薇一怔。
“你说什么？”崔欣爱吃惊道：“什么谋杀未遂？谋杀谁？雅薇怎么会谋杀？”
高洁并不解答，“李雅薇，现在请你和我走一趟。”
李雅薇有些发懵的模样，沈约一直默不作声，这会儿终于上前道：“高女士，你代表警方？”
“我不代表警方，可有警方的授权，你需要看一下吗？”高洁反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看看。”沈约不卑不亢道。
高洁冷冷的看着沈约，“我也很想问问，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看警方的授权文件？”她不过是习惯性的客气问问，不想沈约居然真的较真起来。她这么说，明显的是示意沈约不够资格。
沈约微笑道：“高女士，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适才对李雅薇做出的提醒就是国际上的米兰达警告是吧？”
高洁眉心纹理显现，明显是感觉意外。
“这种警告的核心是确保疑犯的沉默权，避免因疑犯对法律不熟悉产生各种不实的证词，让案件产生偏差错向。”沈约又道。
不但高洁意外，高洁身后的四人也是诧异起来。
崔欣爱有些发懵，一方面不知道沈约对法律很熟悉的样子，另一方面也不知道沈约在这方面认真的原因。
沈约继续道：“高女士显然知道李雅薇小姐并非我国公民，因此开口就将米兰达警告提出，避免李雅薇小姐在后期审讯过程中，因为没有得到过你的警告、而推翻眼下口供的可能。”
李雅薇眼眸睁大，一声不吭了。她倒还真不知道这个警告，但知道沈约是在示意她不要出声。
高洁冷冷的盯着沈约，“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李雅薇小姐并非是我国的公民，因为警方已经开始提出很严重的刑事诉讼，李雅薇小姐现在开始有权保持绝对的沉默，可将一切事情交给律师处理。”沈约不急不缓道：“我这么说，高女士有什么异议吗？”
“你们有律师吗？要不要警方帮你们请一个？”高洁脸色更冷。
沈约淡淡道：“不用了，我就是律师。”
众人怔住，不可思议的看着沈约，真有点搞不懂沈约究竟是做什么的。
“我很想看看你的证件。”高洁怀疑道。
沈约摇摇头，“我没带在身上。”
高洁冷笑道：“你如果被发现说谎的话，恐怕很快就要给自己找个律师了。”她没有执意让沈约掏出证件，因为她也没带授权，彼此狗扯羊皮，会错失极为关键的事情。
“你在威胁我？”沈约神色平静依旧。
高洁感觉自己是踢在了铁板上了，铁板不痛，她自己的脚趾反倒撞的生疼。在国内，威胁一事有时候可大化小、小化无，但她熟知国际规则，看起来沈约也知道，倒不想节外生枝，遂谨慎道：“我只是在提醒你。”
“多谢你的提醒。”沈约客气道：“现在由我来代替李雅薇小姐回答问题，高女士，你眼下还有疑问吗？”
高洁心中暗恨。枪击案事发突然，打乱了她的部署，但她毕竟身经百战，立即决定用这个突然案件施压来击破李雅薇的心理防线，可沈约一开口就告诉李雅薇，什么话都不用说，这让她的计划不等实施，就已流产！
109节 是不是有人指使你
高洁知道精神分裂的人通常情况下只是暂时维持心理平衡，在压力遽增的情况下，精神异常的症状立即会显现出来。
她希望用对李雅薇施压的方式来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沈约好像看穿了她的打算，立即将这个漏洞堵死，她毕竟不是吃干饭的，相反，她更像是做干饭的，眼珠一转，第二个方案已经想了出来，“崔欣爱女士，警方请你去警局接受调查。”
“为什么？”李雅薇急了起来。
“现在有充分的证据表明崔欣爱女士涉及到两起故意伤害案。”高洁神色严肃道：“事情发生在市人民医院的X光室，我想沈顾问也清楚这件事，警方有权利拘留崔欣爱女士四十八小时。”
高洁说到四十八小时的时候，留意到李雅薇脸色巨变，知道抓住了李雅薇的痛处——李雅薇在她自己的心理暗示下，知道已经没有四十八小时可活，更准确的说，李雅薇最多只有二十八个小时的时间了。
biquge.name
“沈顾问，你也要兼职崔欣爱女士的律师吗？”高洁感觉自己扳回一城，反击道：“你可以为崔欣爱女士申请复议，可惜的是，那最少要到四十八小时以后，因为现在是周五晚上了，你要等下周一才行！”
沈约微皱眉头，知道问题有点棘手。
崔欣爱神色不舍时，李雅薇已怒道：“高洁，你不就是想让我配合调查吗？你说吧，你需要我做什么？”
“好，我需要你跟我上楼一趟。”高洁见李雅薇上钩，立即将崔欣爱的事情放在一旁——崔欣爱虽涉嫌伤人，但不知用了什么手法，产生的都是极其轻微的伤害，最多拘留个几天，如果当事双方选择调解的话，完全可以撤销立案。
现在高洁是在利用法律、规则和制度上空档的四十八小时做文章让李雅薇加剧焦虑。
虽有可能产生一些麻烦，但澳洲凶杀案有所突破，才是她高洁最在意的事情。
李雅薇有些讶异，她本来以为要去警局，没想到高洁是让她上楼。
上楼做什么？
“高女士准备让李雅薇小姐去看望李继祖吗？”沈约说出相关性。
李雅薇脸色有些发白，崔欣爱忍不住又捏紧了手提袋。
高洁并未正面回答，带着众人，半引路、半押送的进入了电梯，按了十五层的按钮。电梯未有停留，直到十五层后开启，走廊内极为寂静，却有不少人站着，听到电梯那面的脚步声，居然有大多数都是如木桩般立着，并未向这面望来。
李雅薇微感寒意的时候，就听沈约说道：“这些都是高女士的手下吗？看来为了保护李继祖，高女士没少花钱啊。”
崔欣爱心中微凛，不知道沈约是否在提醒她——李继祖虽然病危，可病房旁始终有很多专业人士保护。她崔欣爱虽有心想要干掉李继祖，但以这里的防范森严，只怕不等到病房门口就被抓住。
她这般判断，是因为已有一个女人头发凌乱，双手被铐着蹲在地上，听到脚步声，那女人抬起头望过来，露出标准的一张网红脸。
是安迪，也就是翟可意——翟可人的妹妹！
沈约一看到那女人的脸，下意识向李雅薇望去，正看到李雅薇满是错愕的一张脸。
看李雅薇的表情，不像装作，她应该想不到翟可意会在这里，那翟可意到这里就不应该是李雅薇的安排。沈约心中暗想。
高洁领着众人到了一间病房前，示意里面的保安拉开靠走廊的窗帘，露出躺在床上带着呼吸机的李继祖。
“这里就是李继祖的病房。”
李雅薇向内看去，不由握紧了拳头，身躯有些颤抖起来。这时有人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李雅薇豁然回头，看到沈约有些关切的双眼，神情慢慢放松了下来。
高洁将这一切看到眼中，暗自皱眉，感觉有沈约在场，她就很难让李雅薇产生情绪波动，这样的话，她的计划始终无法进行。
“这位是翟可意，李雅薇小姐，你应该认识的。”高洁介绍道。
“我认识她，可我……只知道她叫安迪，不知道她叫翟可意。”李雅薇迟疑道。
高洁对这个回答明显不满，冷笑一声道：“翟可意，你应该认识李雅薇小姐吧？”
翟可意看着李雅薇，似也有些诧异，“我认识她，怎么了？”
高洁声音冰冷道：“你意图杀死巨人集团的李继祖，被现场捉拿，证据确凿，如果按照杀人未遂加非法持枪罪名起诉，无期甚至死刑都是可能的。”
翟可意闻言哆嗦下。
崔欣爱听到“非法持枪”几个字，握着手提袋的手也有些颤抖。
高洁的目光似不经意的从崔欣爱的手提袋上掠过，继续对翟可意道：“你如今大好的年华，应该不想就在牢中度过吧？”
翟可意颤抖的更加厉害。
“不过你现在悔过还来得及。”高洁循循善诱道：“只要你能供出同谋，指认出同谋，同时将事实交代清楚，警方按照‘坦白从宽’的原则，可以为你求情，你的量刑会适当酌减，说不定只需要坐几年牢。”
“坐几年牢？同谋？”翟可意双眼有些呆滞。
“不错。”高洁看到翟可意并不上道，继续诱导道：“你来这里杀人，是不是有人指使你？或者有人鼓动你这么做？”
翟可意眼中光芒一闪，“是有人……指使我！”
话音一落，崔欣爱脸色已变，显然明白高洁的暗示——翟可意难道是女儿李雅薇指使的？高洁嘴角露出丝微笑，轻声道：“那你应该还认识那个人？”她不等说完，电梯再度打开，有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急促声音传来。
声到人到，人到巴掌亦到，来人一巴掌就向李雅薇打过来，得意道：“你这个贱货，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那人正是钱巧巧。
钱巧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来，手腕却再次被沈约抓到。钱巧巧一怔，喝道：“高洁，这是杀人犯，这是杀人犯的同伙。”她说的是李雅薇和沈约，“你们警方怎么不拿手铐扣住他们？”
高洁神色有些不自然，“钱夫人，请你注意言辞。”
“什么？他们敢杀人，我就不能说他们是杀人犯？”钱巧巧不满道。
“开枪的是翟可意。”高洁提醒道。
钱巧巧挣脱了沈约的束缚，终于看清楚了形势，还是掩耳盗铃道：“翟可意难道不是李雅薇派来的吗？她们都是丧心病狂的要杀我儿子，怎么只扣住一个？”
话音未落，有阵疾风已经向钱巧巧冲来！
110节 猪一样的队友(三更求推荐票)
疾风起，钱巧巧意识到有人冲到面前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哎呦”一声，钱巧巧被那人撞倒在地，众人诧异，倒没想到冲出来的那人竟是翟可意。
翟可意双手被手铐铐着，方才应该是经历过一番挣扎，精神萎靡不振，众人着实没有料到她突然发疯般冲了出来，居然扑到了钱巧巧的身上，撞倒了钱巧巧后，翟可意仍不罢休，居然张嘴就要向钱巧巧咬去。
“救命……”钱巧巧的声音和面容一起变形，做梦也想不到祸从天降。
不过不等她呼救，本来看着翟可意的人中就有两个窜出来，迅疾的扣住了翟可意的手臂。翟可意本来就是行动不便，被那两人一拎，身子腾空，已经离开了钱巧巧，可还是双眼血红的看着钱巧巧。
生死关头，钱巧巧也顾不得面子，就地一滚，居然到了高洁身边，狼狈爬起骂道：“你们警方是怎么做事的？”
高洁脸色冰冷。
钱巧巧感觉自己已经安全了，指着翟可意道：“她刚才袭击了我，你们都看到了？”
没人吭声，哪怕高洁的那帮手下，脸上也多少露出点儿厌恶的表情——他们厌恶的显然不是翟可意。
“你们都瞎了？你们都聋了？”钱巧巧对这种反应很是不满，“高洁，你信誓旦旦的说有人要杀我儿子，我只要配合你，就能抓到凶手，现在怎么算？刚才开枪的是这个女人……”她不记得翟可意的姓名，伸手一指，随即道：“可这女人一定是李雅薇指使的，你问过李雅薇的事情，也知道李雅薇嫌疑最大，是不是？”
高洁脸色铁青，没想到钱巧巧脑袋里面装的都是粪草。她高洁算定李雅薇会要李继祖死的，因此提前在李继祖病房前布下圈套。只要李雅薇动手，她就可以捉个现行、验证自己的推测无误，顺便帮冯浩南破了澳洲古堡连环凶杀案。
可这件事一定要征得钱巧巧的同意，不然不等李雅薇上钩，钱巧巧说不定已让警方精疲力竭。高洁让杜锋派人和钱巧巧沟通，并没有直接说出李雅薇是凶手一事，可钱巧巧天生就有胡搅蛮缠的本事，知道了李雅薇当初在李继祖出事的现场后，就一口咬定李雅薇不放。如今钱巧巧这般说，又将警方扯了进去，除了让李雅薇更增戒心外，毫无其它用处。
抑制住想要抽钱巧巧一耳光的冲动，高洁才要发话，一旁的崔欣爱已怒道：“我女儿是个好孩子，从来不会指使别人去作恶。钱巧巧，你嘴巴放干净一些！”
李雅薇眼中有泪。
这些年来，她无数次痛恨过母亲，却不想在母亲心中，她李雅薇始终还是当年的样子！
钱巧巧有警方撑腰，再不如医院那时的退缩，“是啊，你女儿是好孩子，从小就会勾搭男人，哪怕到了国外亦是一样，搞出事来才回来避祸让你来擦屁股。”
崔欣爱气得手在发抖，却被李雅薇死死抓住手臂，翟可意在那面突然吼道：“是啊，什么事情都是我们的错，你儿子呢？什么错都没有？”
众人怔住。
钱巧巧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冷望翟可意道：“你吼什么吼？我儿子就是没有错，都是你们这般骚狐狸的错，你们勾引我儿子，不就是为了钱吗？”她不知道翟可意和儿子的恩怨，但知道辩论的精髓，就是先泼粪到对方的身上，此招可让对方无暇攻击已方，那时候她却可肆无忌惮的再泼脏水。
李雅薇气得一颗心都在颤抖，却仍是死死拉住了母亲。那面的翟可意更是怒火喷薄，嘶声道：“你儿子是个畜生，你也一样。我一直奇怪什么样的女人才养出李继祖那样的畜生，现在才知道只有像你这样无耻的女人才可以做到！”
钱巧巧不想自己的泼粪术效果极微，一时间反被翟可意喷的有些发懵，随即施展惯用的伎俩，“你们都听到了，她在骂我，你们也不管管？”
高洁不语，心想她骂的好，省的我来打你。我本来已经要问出点儿事情，你这么一闹，我们这些日夜的辛苦几乎全部浪费了！
翟可意死死地盯着钱巧巧，“我不但要骂你，有机会我还要杀了你，我真想杀了你！你这种女人死绝了，才能少了那么多混账畜生活在世上。你知道李继祖祸害了多少女人？我姐姐就是因为李继祖才去了澳洲，一直郁郁寡欢，这才是她自尽的根源！你知道有多少女人和我姐姐一样，都活在这个畜生的阴影之下？”
钱巧巧感觉翟可意身后那两人根本不尽心尽责，随时都要放手的样子，下意识地躲到高洁的身后。
翟可意的视线已落在高洁身上，“你们也知道的？是不是？你们也知道李继祖是个畜生的，是不是？可你们非但不予理会，反倒要保护他！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高洁脸色更冷，却没有说话。
“我告诉你为什么！”翟可意神色有些疯狂道：“因为李家有钱，因为你们贪钱。你们为了钱，就可以昧良心的去保护畜生，却来抓被畜生祸害的无辜百姓！”
翟可意身后的两个人看样要有所行动，高洁却是摆手止住。翟可意一口气说了下去，“有钱真的了不起，有钱就可以做什么都不用承担责任。你问我有没有人主使我？我现在告诉你……没有！”
高洁微吸了一口气，恨不得一巴掌抽死钱巧巧——翟可意本来是要说出幕后主使的！
“为什么要有人主使？难道我杀李继祖的理由还不够？”翟可意豁出去的样子，“这个世界没什么公正的，若真的有，李继祖这样的人不应该早死了十次？难道我说的不对？既然没有法律来惩罚他，那我就亲自来惩罚他！我只恨自己太没有本事，为什么？为什么这些畜生能好好的活在世上，而受罪的总是我们这样的人？”
baimengshu.com
她说罢挣脱了身后两人的束缚，却没有扑出，低头痛哭了起来。
高洁不等说什么，脸色突然变了。
有灯亮了！
亮灯的地方是李继祖的房间！
111节 恶人苏醒
李继祖的房间内灯突然亮起，高洁立即意识到很有问题——李继祖的房间此刻不应该有旁人的，那是谁开了李继祖病房的灯光？
顾不得理会翟可意和李雅薇，高洁第一个扑到病房门前，推开了房门，随即发现李继祖对窗的窗帘亦在无声无息的拉开！
怎么回事？
见鬼了？
没有人在控制遥控器，窗帘怎么会自动拉开？
高洁知道李继祖住的地方绝对是本市最高级的ICU病房，钱巧巧有钱，肯花钱为儿子搞个舒适的地方。有钱就能更现代化，更现代化就意味着房间中多是人工智能，包括窗帘也可以遥控开启。
一想到这里，高洁已经在窗帘半拉的时候，扑到了窗前挡住了李继祖的位置，呼喝道：“将床位移离窗口！”言罢霍然转身拔枪，透过窗子向外面的高楼望去。
钱巧巧还在发懵中，高洁的那些手下绝非白给的，在高洁命令一发出之际，也是敏捷的冲到了病房内，迅速将床位向门口的方向推去。
崔欣爱突然有要上前的冲动，李雅薇却似早就留意母亲的动静，死死的拖住崔欣爱反向远处走去，不知为何，李雅薇的眼中露出极为惊恐之意。
沈约捕捉到李雅薇表现的异常，却还是上前一步，他知道高洁为什么这么做。
高洁经验丰富，在灯亮、窗帘移开的那一刻就应该知道，有人侵入了医院的智能网络系统，通过远端开启了李继祖的房间的灯光、顺便拉开了窗口的窗帘。敌人是在大楼外部伏击，接下来的举动就是要在远距离的狙杀李继祖？！
敌人能破解医院的智能系统，那就是不但有黑客参与，而且早有预谋，敌人选择远距离的狙击，那其中就一定有狙击枪的使用高手。
这些人和李雅薇有什么关系？
李雅薇怎么能请得动这些职业人物？
念头不过一闪，高洁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圣玛利亚医院周围的地形图。她看起来冷酷，临场经验只有更酷，意识到左近应有两栋大厦的高度可以看到这里。目光远眺，先看到左手一栋大厦上，原因无它，从那里的楼顶狙击这个方向角度极佳。
她看到楼顶有个黑影。
借着月色，她虽看不到黑影是谁，却能看到那人手中正有支狙击步枪，而枪口的方向，正应该是瞄着这里的窗口！
高洁那一刻嘴角抽搐下，她知道这种时候，足可以给经验丰富的狙击手开一枪的机会，而她站在窗前正成为狙击手的活靶！
她的生死不过一刹！
愣神不过转瞬，高洁随即滚动，一脚踹在床边，让李继祖的床位加速向门口移动。
“找掩体！窗外有狙击手！”高洁再次喝道。
高洁的那些手下训练有素，反应远超过寻常的警察，在听到高洁的指令后，立即藏身在安全的角度，有两人甚至悄无声息的向着窗口的方向移去。
“冯浩南！”
高洁紧急呼叫，“圣玛丽医院东南临街的今宵大厦楼顶有狙击手，派人去抓！”
冯浩南迅疾的回应。
并无枪声！
高洁奇怪狙击手为何始终一枪未发，但感觉以冯浩南的经验来说，这次出动说不定会有所获。
正盘算当前的局面时，钱巧巧又叫了起来，“你们干什么？有什么鬼狙击手？你们以为拍警匪片吗？凶手就在走廊过道呢？！去抓啊！”
高洁不由向走廊看了眼，发现翟可意神色讶然，李雅薇却是有些惊恐的表情，死死的拉住崔欣爱。
李雅薇知道什么？她为什么会这么恐惧？高洁念头闪转时，钱巧巧再次叫道：“你们移动床位干什么？我儿子的氧气若是断了，呼吸供不上，你们负责吗？”
高洁直起身子，冷冷道：“钱夫人，我们的人都是极专业的，你儿子的氧气供给只断了几秒钟，对他不会有什么问题。”
床位移动，高洁的手下却没忘记给李继祖换了氧气接口，从这点来说，高洁自觉问心无愧。适才紧要关头，她甚至有为李继祖挡子弹的做法，虽知道李继祖是个人渣，可出于职业精神，她仍旧以保护人员的安全为第一。
钱巧巧却不理会这些，大声道：“不管怎样，我儿子要是有事……”
声音顿住，钱巧巧随即以一种极为古怪的眼神看向了病床。不止钱巧巧，所有的人都随着钱巧巧的目光望向了病床，眼中均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床榻上的李继祖一直和个死人一样，事实上，医院已经下了数次病危通知书，除了安装了呼吸机外，对李继祖已经放弃了抢救。因为李继祖的病情很奇怪，医院救一次，李继祖的生命体征就会弱上一分。
圣玛利亚医院对李继祖的病情已经无计可施。
大家都是在等李继祖断气的那一天，哪怕高洁看到李继祖的医疗诊断报告，也知道这个人渣支撑不了几天了。
没想到病床上的李继祖突然伸手摘掉了自己的氧气面罩。
高洁眼皮一跳，她没有将病床上的李继祖换人，是因为若不是面对自己的儿子，钱巧巧绝不能有真实的反应，反倒更会让行刺者起了疑心。
她很多细节都考虑的极为周全，却没有想到已经一脚踏入鬼门关的李继祖居然醒了过来。
李继祖不但苏醒，而且有能力摘掉自己的氧气面罩，更能缓缓坐了起来，有些发蒙的看着房中诸人，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的样子。
等看到钱巧巧的时候，李继祖有些喜悦，清醒的叫道：“妈，这是怎么了？”
钱巧巧先是发愣，随即大喜若狂的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儿子，“继祖，你醒了？妈不是在做梦吧？你真的醒了？”说罢连连捏自己的脸颊，感觉很是疼痛，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李继祖很快恢复了以往放荡不羁的神色，“妈，你抽什么风。怎么这么多人在我的房间？这不是我的房间，这是医院吗？我究竟怎么了？”他对自己比对谁都要关心，立即下床走了几步，发现自己没有缺哪儿少哪儿，长舒了一口气。
笔趣阁
112节 天意难违
李继祖长舒了一口气，在场的众人却是大多叹气，暗想翟可意说的或许没错，这世上真没什么公平！
这种本该死的人为何突然能醒过来？
难道说撒旦也讨厌自己的地盘满是这种龌蹉卑鄙的角色，让还魂使者又将李继祖送了回来？
钱巧巧看到儿子除了脸色有些发红外，其余的表现和正常人已经没什么两样。心中极度高兴，只感觉若不向全世界呼喊，她的一颗心都要爆了出来，冲出了房门，钱巧巧放肆的对崔欣爱笑道：“老天是有眼的，知道我儿子不该死。崔欣爱，你一直想要巩固在李家的地位，甚至不惜卖了自己的女儿李雅薇，十多年前你不会得逞，如今也是一样！”
崔欣爱用力捏着手提袋。
李雅薇双手却抖的厉害，可她看起来不是气愤，而更像惊恐，她的视线掠过钱巧巧，落在了李继祖的身上。
李继祖听到了，居然也走出了房间，他一直没有再见李雅薇，却知道崔欣爱旁边的肯定就是李雅薇，伸手做了个极为下流的动作，然后猥琐的笑，“雅薇，你还记得我们捉迷藏的时候吗？”
李雅薇的脸色瞬间苍白。
崔欣爱倏然推开了女儿，她如此用力，甚至几乎将李雅薇推倒，然后她在一秒内拉开了手提袋的拉链，取出早藏在其中的手枪，对准了李继祖，扣动了扳机！
时间似凝。
“不要！”李雅薇撕心裂肺的冲上前来，想要拦阻母亲动手。
高洁等人似根本没有意料到崔欣爱会突然掏出手枪，均愣了刹那。
李继祖先是惊恐欲绝，随即脸色怪异，再然后竟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的肆无忌惮，都要笑出了眼泪，指着崔欣爱道：“你女儿是傻的，你是癫的，你以为凭借一支水枪就能杀得了我？”
众人怔住。
崔欣爱亦是愣在了当场，她扣动扳机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有一道水线从枪口射了出去，离李继祖还有半米距离的时候就无助的向地上落去。
看着手中的水枪，崔欣爱的神色有着说不出的悲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的手枪居然被人掉了包。
她老了，再不复当年的英姿，居然被人调换了手枪都全然不知道。
崔欣爱那一刻只感觉自己有着说不出的可笑。
李雅薇并不觉得母亲可笑，反倒感激的看了沈约一眼。在她心中，妈妈不会这么可笑，妈妈一定要为她复仇，妈妈带的是真枪，唯一有机会调换妈妈手提袋手枪的人应该就是沈约。
看到水枪落地，沈约脸色变了下，他突然拿出了手机，神色有些紧张。
“喂，美女警官。”李继祖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对着高洁道：“崔欣爱这算什么？杀人未遂吗？你们不要管管吗？”他不认得高洁，却看出高洁是这里的头儿。
高洁冷漠的神色中终于夹杂几分厌恶，才要开口，突然脸色亦变，向后了一步，再度上前，“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钱巧巧不满高洁的一惊一乍，“刚才搞个不存在的狙击手，如今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她最后“幺蛾子”三个字几乎是喊出去的，不是因为高洁，而是因为极度的恐怖。看着儿子向自己靠近，钱巧巧一把用力推去。
李继祖被母亲全力一推，重重的撞在了墙上，感觉背心都在发痛，怒道：“你疯了吗？你……”
他还要说些什么，突然抬手用力的扼住了自己的喉咙，他是如此的用力，那一刻几乎要将自己活生生扼死的模样！
高洁素来镇静的脸色竟然也有了惊恐的表情，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李继祖的脸色竟然变了七次颜色。
他脸色变的如此之快，哪怕霓虹灯都没有这般快速的频率。随着李继祖扼住自己的喉咙后，他的脸色也变成黑色。
黑的有如墨染！
“救……”李继祖知道自己有问题，竭力想要呼救，却是再吐不出第二个字来。
“去找……”
高洁在这种惊怖的环境下，还能最快镇定下来，可“医生”两字不等出口，她竟又退了一步。
她知道医生来了也救不了李继祖，恐怕上帝来了也无可奈何！
李继祖嘶声怒吼，喉咙中似发出野兽般的声音，而他的胸口那一刻突然凸起，里面竟似有活物不停的向外涌动。
不过眨眼间，那活物终于钻了出来，如同一条大鲶鱼的模样掉在了地上，四处的游动。而早在那如鲶鱼的怪物钻出来的时候，就有大量的血液喷出了李继祖的胸膛。
众人惊呼。
这场面实在异常的惊悚和不可思议。谁都想不到一个活人身体内竟然能钻出这么个大东西。
这怎么可能？李继祖先前并没有任何异常，这东西怎么会在李继祖体内存活的？
哪怕是高洁也是脸色巨变，却毫不犹豫的举枪向地上那不停东奔西窜的怪物射去，“砰砰砰”，她连续三枪均是准确的射中了怪物，那怪物爆了开来。
怪物爆开的时候，李继祖仰天摔倒，这一次，无论谁都知道，他再也活不过来了！
与此同时，钱巧巧指着儿子，双眼泛白，软软的也倒了下去。
眼前的场面实在太诡异、太离奇，哪怕高洁和一帮手下都是见惯了大场面，面对这种血腥的惊怖画面还是忍不住心脏怦怦的大跳，钱巧巧哪怕再溺爱儿子，哪怕再担忧儿子的生死，但内心的恐怖实在太过，又如何能够承受？
现场混乱一团，翟可意看着这般惊悚的场面，居然露出奇诡的笑容，她一点没有害怕，反倒不停的说道：“天意，是天意，老天终于开眼了！”说着话还“咯咯”的笑，更给此间平添了无数诡异。
众人在那一刻都是在想——难道真的有天意？撒旦不留李继祖这个人渣，而上帝看不过眼，这才惩罚了李继祖，不然实在无法解释李继祖会这么离奇的死去。
“砰！”
又是一声大响，众人被那声大响带回了现实，抬头望去，看到逃生口的那扇门正在晃动。
有人从那里窜了出去。
“沈约呢？”高洁突然叫道。方才的场面实在过于混乱，高洁最先回过神来，才发现沈约已然消失不见。
小书亭
113节 蓝色眼睛的女人（三更求推荐票）
从逃生门中窜出去的就是沈约，不过他不是逃生，而是在追人。他一边看着手机上的信号显示，一边顺着楼梯，急遽的向楼上奔跑。
手机的七彩信号一直闪烁不定，在伊始的时候，暴涨到三分之一强度左右，如今慢慢衰减下来。
信号虽然衰减，带着信号的那人却应该还在向楼顶跑去，沈约相信自己的判断，跟着手机信号的显示，一口气冲上了医院大楼的顶层。
夜风凉。
顶层空荡荡的，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人踪。
沈约环目四望，谨慎地绕过前方耸出的电梯控制室，看清楚那面的情况，神色更是凝重。
靠近大楼边缘的墙体上，正站着一个浑身黑色的人物。夜幕中，那人犹如幽灵一般，那幽灵正面对着下方的空旷。
幽灵似乎是个驼背，因为幽灵的背后鼓起了一块。
沈约缓步上前几步后，发现那鼓起的一块更像是幽灵在背着一个包裹。
幽灵也需要这些身外之物？
沈约很想知道幽灵在看什么风景，可看起来又怕这是个找替死鬼的幽灵，在他靠近墙体的时候，将他突然推下楼去，因此止住了脚步。
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沈约虽有很多疑问，一时间倒不知道怎么开场。
李继祖的死极可能和这个幽灵有关！
高洁她们并不知道，在李继祖死之前，他们所在的楼层中突然就有了异乎寻常的电磁信号，这也是沈约拿出手机的缘由。
他对这些信号感觉更敏锐一些，这也是他为什么一进巨人大厦13层的时候，就立即拿出了手机的缘故。
那里也有着奇特的信号。
事实上，如今的这个世上已经充满了各种电磁波，肆无忌惮的穿透过人体，而某些专家号称这些波信号对人体无害。
有害无害，其实只有天知道。
沈约当初拿出手机后，就发现穿过楼梯的电磁信号强度突然到了百倍以上，而电磁信号还有个定向。
大部分电磁信号是被人为控制着穿过了李继祖的身体！
李继祖的身体里立即出现个黏黏的、好像鲶鱼的东西，这也导致了李继祖的直接死亡。
发出极强电磁信号的人极可能就是眼前的这个幽灵，因为从手机上显示出的信号表明，幽灵身上还有残留的辐射。
这不是幽灵、也不是鬼，更像是个掌握高科技的人！
这个人为何要采用这种极为新奇的手段杀死李继祖？这人和李继祖也有恩怨吗？
那幽灵听到沈约的咳嗽声，并未回头，却已开口道：“凌晨2：33，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沈约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下，说话的幽灵声音低细悦耳，居然很像是个女人。他其实看到幽灵纤细的形体、嗅到空气中淡淡的香味，就感觉幽灵是个女人。但他不能确定，是因为他难以相信一个女人会以这么惊怖血腥的手段干掉李继祖。
但他更震惊的是——这个女人怎么知道他有个2：33的秘密？
“或许，你自己也不知道？”幽灵再次开口。
“你是谁？”沈约反问道，他知道得到答案的机会微乎其微。
那幽灵望着远方的虚空，“你看到那最高最亮的地方了吗？”
沈约一怔，他自然看得到远方那有如在空中的明珠，那是本市最高的大厦，在世界最高的建筑群中，也是排得上号的。
“看到能如何？”沈约有些困惑的问道。
那幽灵喃喃道，“看得到，不见得能到达！”
沈约一怔，心道要到那座高楼也不是难事，这个幽灵为何说成很难的样子？
“我其实很想和你谈谈。”幽灵扭头看了沈约一眼，她转过头的时候，露出很是深邃的一双眼。
那双眼看起来竟是蓝色的。
蓝的如海，让人看不到其中究竟藏着什么。
这女人是国外的？国内的女人很少有这种颜色的眼睛。可她虽蒙着面，但仍能凸出面部特征，感觉她的面部特征又不像欧美女人。
沈约在片刻间不停的综合推测，却始终不能得出更进一步的信息，顺着那女人的意思道：“你要谈什么？”心中一动，追问道：“你认识我吗？”
幽灵般的女子摇摇头，“我不认识你，不过我真想和你谈谈。可惜现在已经不行了。”
为什么？
沈约不等问话，就明白了那女子的意思，有脚步声繁沓，高洁带着一帮人冲了上来，一个个持枪指向那幽灵般的女子道：“举起手来！”
高洁毕竟不简单，在发现沈约失踪后，立即知道沈约发现了异常，也跟着沈约冲到楼梯口，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隐约向上，立即命令手下增援，然后采用地毯式加高科技的监控，层层排查，很快到了楼顶。
沈约追的是凶手？
高洁不知道那幽灵般的女人究竟是谁，但下意识的感觉沈约追的人很可能和李继祖的死亡有关。
那幽灵般的女子举起一只手，向沈约挥了下，似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扭头跳了出去！
众人惊住！
他们想到了那女子可能会反抗，哪怕那女人突然拉出一支冲锋枪来，他们也不会意外，可他们绝料不到那女子竟然会从楼顶跳下去。
这只是个厌世者？沈约一直在劝导这人下来？高洁心中有过一丝悔意，和沈约同时冲到墙边缘，就看到那女子急剧地降落，眼看就要摔的粉身碎骨的时候，突然有个小型降落伞从她背后张开，抵挡了她绝大多数的下坠的力道。
准确的向医院左近一处平坦的地方落去，落地时，那女子顺势一滚后看起来竟没有受伤，她快速的抛弃了降落伞，快跑几步到了街道边，有辆车适时而至，那女人钻入车内，车子启动，很快的湮没于人海车流中。
路人一阵惊叹，还不忘记拿手机一顿猛拍。
“她是谁？她和你谈了什么？”高洁一看这女人的举动，就知道这女人绝对受过专业训练——这种高楼跳伞的危险性极大，危险系数远超过正常的飞机上的伞降，而那降落伞也明显是特制的，普通伞绝对不可以这种高楼伞降。
既然如此，这女人就是蓄意、有准备的前来。
看到沈约转身要走，高洁口气严厉道：“沈顾问，如今发生了命案，你能否配合一些？”
沈约终于转过身，叹气道：“你如果晚点带人来，我说不定还能问出些什么，这么短的时间，你觉得我能问出什么？下次能否请你也配合一些？”
高洁怔住，脸上有种热辣辣的感觉，她突然明白了沈约在说什么——如果不是她带着人手来，那幽灵般的女子也不会这么早跳下去，他们坏了沈约的事情！
走到楼梯口，沈约回头看高洁等人正在搜寻周围是否还有蛛丝马迹，立即拿出手机拨通了金鑫的电话。
那面很快接通，沈约不等开口，金鑫已道：“我知道你那面可能不方便说话，我来说就好，我正在追踪那个跳伞的。”
西红柿小说
114节 虚空中的影像
金鑫只说了一句，就挂了电话，沈约扬了下眉头，金鑫神神秘秘的，一直有心事不说的样子，如今看起来渐渐恢复了正常，二人分工合作又开始顺畅起来——一个撬开裂缝，一个继续沿着裂缝追查下去。
是什么让金鑫回归了正常？
沈约琢磨的时候，就听到电梯门开启，李雅薇带着崔欣爱走了出来。
“沈顾问，怎么样？你没事吧？”崔欣爱很是关切的问道。
沈约知道崔欣爱的问候发自内心，微笑摇摇头，“没什么事，你们不用上来的。”
崔欣爱看了李雅薇一眼，“我担心你，雅薇也很担心你的安危，我们不是要你的保护，而是怕你出事。既然这样，不如上来看看。”
李雅薇垂下头来，脸上微有发红。
沈约看着李雅薇，突然道：“你是否认识一个蓝眼睛的女人？”
李雅薇明显的有些慌乱，半晌才道：“为什么这么问？”随后又道：“在澳洲的同学中，有很多女人都是蓝眼睛的，你为什么对这种女人感兴趣？”
李雅薇的肢体语言表示她在撒谎！
她极可能认识跳伞的那个幽灵女子！她一听我询问，就知道我在问谁！她为什么隐瞒和跳伞女认识的细节？
沈约从李雅薇的面部表情中迅速的捕捉到这个关键信息，却没有揭穿。
高洁终于走了过来，“沈顾问，你认识跳伞的那个女人吗？”见沈约不出意外的摇摇头，高洁又问，“你为何会追她到了天台？”
沈约平静地说道：“我就是感觉到逃生门外有人在窥视，然后就追了出去。她一口气跑到楼顶，我就追到了楼顶。然后你们就来了，让她举起手来，她就跳了下去。”他肯定不会将自己的专业秘密告诉高洁，随便找了个借口。
反正高洁也不会全信！
“就这些？”高洁忍住脾气道，求人的时候，她素来能沉得住气，“你和她接触最久，能否描述下她大概的样貌。”她已经让冯浩南去调取跳伞女降落地点的监控录像，但感觉对方计划周密，能找到线索的机会微乎其微，知道沈约的才能，终于放下傲气开口请教。
沈约总能发现些别人发现不了的事情。
“她蒙着脸呢。”沈约皱眉说的时候，脸色突然有点怪异，他突然想到了在汽车后视镜中看到玻璃杀手的那一幕。
“你想到了什么？”高洁追问道，看沈约望过来，高洁换了柔和点儿的腔调，“沈顾问，请问你是否想到了些关键的线索呢？”
沈约笑了起来，“我想到被人求的感觉很舒服。高女士，你这么说话的时候，我才意识到眼下不是在上班。”他暗示高洁，他说不说是他的权利，而不是他的义务。
高洁居然也笑了下，“沈顾问如果想要另谋高就的话，我可以考虑给你申请点特殊类型的津贴。”
沈约摆摆手，“免了吧，我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做事。能请高女士帮我拿来纸笔吗？要铅笔。”
高洁别的地方或许不行，提供资源方面绝对没有问题。片刻后，有纸笔甚至垫板都送到了沈约的面前。
“看来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了。”沈约轻声道，他直接蹲在地上，将垫板放在膝盖上，又铺上一张纸，用铅笔快速描绘起来。
高洁脸上渐有惊诧之意，她一听沈约要纸笔，就知道他多半是要做侧写！
侧写可说是犯罪心理学的一个具体应用，原本是根据罪犯的行为来推断罪犯的心理状态，进而能分析出他的职业相关、生活环境、甚至心理养成的具体背景，为捕捉罪犯、预防犯罪做个有效的依据。
高洁认定李雅薇是古堡凶案的幕后，判定她会精神分裂行事，从某种意义来说，也是从李雅薇的生活环境来推演形成的一种侧写。
不过侧写还有一个很特别的应用，那就是不知道罪犯的面容时，只根据某些剪影或者蛛丝马迹推测出罪犯的形体和面貌，这当然需要侧写人有极强的分析推演能力。
在警局的时候，沈约知晓她高洁的恩师林宇凡，这说明沈约对侧写行业可能很是熟悉。
高洁在不知疑犯具体特征的情况下，请求沈约描述回忆，本就有点侧写的味道。
可高洁还是没想到沈约做起侧写来，比她还要熟练的多。
不过三分钟的功夫，一张成图已经递到了高洁的手上——那是跳伞女在高墙上挥手要跳下去的那个瞬间。
高洁眼皮子跳了下，感觉一张图描绘了太多她没有注意的细节，这张图亦让她能按图索骥的推演更多。
沈约却没有停笔，再次在垫板上铺上了一张纸，喃喃道：“她应该是很神秘，黑头发，很爱干净、蓝色的眼珠。”
他喃喃自语的声音正好能让李雅薇听到。
李雅薇身躯微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风的缘故。
沈约一边感受着李雅薇微妙的反应，一边继续道：“她站在楼体边缘那种危险的地方也不晃动，代表平衡性好，反应灵活，心理素质极佳。她能从十五楼一口气跑到楼顶，体力自然不差。她穿着运动鞋，那身高应该是168cm，偏差不到1cm，她的肩宽……手臂长……十指没有泥垢，指甲很短，没有指甲装饰，性格趋近简洁。”
他一边说，一边迅疾的落笔，很快勾勒出个脱离环境的女人立体图，再画上女人一双深邃的眼睛后，他凝神片刻，突然站了起来，又走回那女子跳伞的那个地方。
高洁的一帮手下见状面面相觑，有人要上前询问，却被高洁伸手止住。
沈约面对着跳伞女曾经站立的那面墙，口中喃喃自语，一遍遍的默默重复他和跳伞女的对话，时不时的又换了个角度，若有所思的看着虚空。
“妈，沈约怎么了？”李雅薇很有些担心道。
崔欣爱也不明白，“他……不是在和鬼说话吧？”她年纪大一些，听说有些人有阴阳眼，能看到常人不能看到的东西，也就是常说的见鬼，看沈约的举止，好像真的和鬼在说话。
不止崔欣爱，哪怕在场的大半都是和崔欣爱一样的想法。
高洁心中却是微颤，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和她恩师的一次对话——高洁，你很有天赋，跨行操作游刃有余，以后一定能在捕捉罪犯的领域上大放异彩。
她那时更是心高气傲，听出恩师的未尽之意，追问道——林老师，那我在侧写这一行呢？
bidige.com
115节 宗师
冷风冷，夜微凉且漫长。
沈约仍凝视着虚空，似那里真有什么东西存在，众人诧异的又望着沈约，楼顶的众人看起来均是怪异非常。
高洁仍坠入回忆中。她是个高傲勤奋的人，若不是高傲、她也不会努力学习各种追击罪犯的技能，若不是勤奋，她也拿不到太多荣耀的光环。她和某些女人不同，某些女人是自立婊，她却更像是个闹钟，她能有如今的成就，全是靠她自己努力获取！
她不想屈居男人之下，因此她每个行业都想做到顶尖，她很尊重林宇凡的意见。
林宇凡当时说的话，她每个字仍旧记得——高洁，你在侧写行业中算是翘楚之辈。
以她的性格，感觉翘楚之辈肯定算不上最好，以她日常的判断，林宇凡这种口气并非是什么赞许，遂执著道——我自然和林老师您不能比，但还有谁比我高明？冯浩南吗？还是林老师以前的某些弟子？
听到林宇凡的回答后，她下意识的认为林宇凡有过更出色的弟子，才会这般发表评论。
林宇凡当初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高洁，我的这点本事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这世上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侧写这个行业说是从西方犯罪心理学发展而来的，实际上东方早就有了，东方是另外一套“天人合一”的理论。
aiyueshuxiang.com
她那时候听到“天人合一”四个字的时候，有种想笑的感觉，她是受纯正西方科学教育的人，对东方很有迷信色彩的一套多少不以为然，但她出于尊敬，还是问道——如果是东方“天人合一”的理论，那应该如何来侧写？
林宇凡当时沉默了许久，回道——犯罪侧写始于心理学分析，基于西方心理大师弗洛伊德、荣格那一套理论，在心理学演变的过程中，侧写理论的基础没有太大变化。基于这种理论分析看似侧重写实，实际上分歧亦多。因为侧写人依据的心理学，总会又夹杂自己的心理，有些侧写人的心理有失偏颇，就会让侧写的结果大相径庭。
那时候林宇凡看了她高洁一眼，她当时并没有多想，此刻回忆起来，才觉得林宇凡是在提醒她。
冷风吹过，高洁燥热的脸上有些凉意，发现那面的沈约终于坐了下来，他就那么坐在楼顶的水泥地上，毫无犹豫。这是一个简单的动作，高洁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她虽能在捉捕罪犯的时候忽略掉血腥和肮脏——哪怕前方是个粪坑，她为了追捕罪犯也能跳下去。可是在日常的情况下，她终究还是个爱干净的女人。
她不会那么随便的坐下去的。
总得有个凳子，或者擦擦灰尘……
她不能像沈约这样的忘我。
不过她并不知道，这是沈约第一次进入这种状态，他自然而然的在分析中忘我。
又回想起当初林宇凡的结论——但依照东方“天人合一”的侧写理论，你不应该将分析夹入自己的主观色彩和心理，这和西方的理论有些矛盾，因为西方的犯罪侧写是依托心理分析，那怎么能避免自身的心理活动？
她高洁听的糊涂，却又不能不点头。
林宇凡那时候继续道——“天人合一”的侧写理论却是要绝对摒弃你自身的心理，因为你如果那样，就像往池塘里投入了一颗石头，你看到的多半会是波纹，而不是池塘的本来面目。侧写匠人肯定是精通人性的方方面面，可侧写宗师就需要融入！
以她高洁当初的智商，并不理解融入的至深含意，思考许久还是问道——怎么才叫做融入？
当初林宇凡给她的解释是，拿起茶壶向茶杯中注入半杯茶，然后拿着茶壶在半空静止片刻，有一滴茶水顺着壶嘴缓缓掉了下来，落入了茶杯。水纹微荡，然后恢复了平静。
当时林宇凡看着她问道——你是否还能找到最后的一滴水？
高洁记得自己那时茫然的摇摇头——这怎么可能找得到？
林宇凡最后说的一句话是——这就叫做融入。
她那时候不以为然，到如今本来也是一样，因为她不认为有人能做到这点。但是看到沈约在面对虚空喃喃自语的时候，她知道沈约不是见鬼，而是在竭力融入到当初的环境。
不带偏见的回忆！
沈约难道就是林宇凡形容的那种侧写宗师？
高洁摇摇头，不信自己的这个判断，却发现沈约不知何时已经立在她的面前，见到她望过来，递过第二张侧写，“这个可能就是跳伞女的近似面容。”
接过了侧写图，高洁的手不经意地颤了下，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真人立在白纸上。
女人深邃的双眸，干净利索、甚至可说是一尘不染的黑衣打扮，这种对比强烈的风格让女人看起来如同深谷中绽放的幽兰。
通常的侧写员在做侧写时，都会将疑犯的五官特征画的模版鲜明，可整体面容并不十分细节，这样的话，一张侧写图可以理解为多个人，同时也有一种隔离感。
这样的用意也很显然，侧写员毕竟并没有见过罪犯，凭空想象的画像肯定要模糊一些，避免误导太过。
可沈约的侧写图却不是这样，他的侧写就如一张清晰的立体图，通过这样的图，甚至可以看到侧写人极为自信的样子——这不是跳伞女近似的面容，这就是跳伞女的真实面容！
“我们可以走了吗？”沈约问道。
高洁这才从画像中回过神来，忙道：“当然可以。杜支队的车就在下面等着你们，我会通知他。”
沈约扬扬眉，意识到警察的保护、或者说警察的监视仍没有撤销，“如果有这女人的消息……”他向高洁手上的侧写图指了下，“麻烦高女士不隐瞒的通知我。”
不知道高洁是否尽心配合，沈约却认为自己已经尽力。他知道金鑫那面也能查找资料，可若论真正查找疑犯资料的能力，还是警方更专业一些，而高洁更是专业中的精英。
下了楼，杜锋果然在楼下等待，客气的问道：“去哪里？”
李雅薇拉住母亲的手，“妈，我们回家好不好？”
崔欣爱眼圈微红，亦不想去那个冰冷的医院，缓缓的点头。二人均向沈约望去，沈约却在想着一件事情——金鑫现在怎样了？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116节 追踪（三更求推荐票！）
金鑫正盯着前方，倾听着耳边对讲里传来的声音。
“车辆已拐入了正新路。跳伞女钻入的车辆车牌号是……”对讲那面报出了车牌号码，随即又道：“根据车主资料的显示，这是个循规蹈矩的卖酒人，开了个网上店，结婚了，有两个正在念书的孩子，一个孩子……”
“说重点吧。”金鑫皱了下眉头，感觉以前智联并不是这么啰嗦。
“是套牌车。”那面回了四个字。
金鑫赞许道：“这才是你的风格，麻烦你不要改来改去的让我很不习惯。你看起来并不想让我追上那辆车。”
那面沉默片刻，竟然回道：“是！”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全……”金鑫并没有发怒，“可这件事关系到李雅薇，李雅薇是崔欣爱的女儿，我们一定要解决李雅薇的事情！”
那面没有声音，因为金鑫的这个理由让他无法反驳——有些事情绝不是你忽略就会过去的。退一步或许会是海阔天空，但退一步掉进无底深渊也是大有可能的。
“套牌车在正新路一路向北。车款是长安之光，车体颜色是棕色的金属漆。”那面不时传来键盘敲击的声音，竟似一直能看到车辆的动静，“是七座的。”
金鑫默然片刻，“看不到里面有多少人吗？”
“看不到。”那面静了片刻，“车内最少是两个人，也可能是七个人，或者更多。你说过，我们要考虑最坏的情况。”
金鑫微微点头，不经意地摸了下腰间的手枪，喃喃道：“我枪里面只有十七发子弹，有不够用的感觉。”
他追踪跳伞女倒多少有点意外的因素。
智联开启李继祖病房照明灯的时候，同时用远端操作拉开了病房的窗帘。智联的黑客功夫是顶尖的，可实战经验有点欠缺。按照金鑫的设想，智联应该是先拉窗帘，然后再开室内灯的。
xiaoshuting.cc
一个不经意的顺序颠倒让高洁提前有了警觉，在窗帘没有完全拉开的时候，高洁竟挡在了李继祖的病床前。高洁很有经验，这种做法保了李继祖一命。
如果是职业杀手，多半是先给高洁一枪，然后在高洁中弹移位的时候再来结果李继祖，金鑫却没有扣动扳机。
高洁虽然令人讨厌，金鑫却没想过要杀了她。他做的是安保生意，并不是杀手的买卖。他杀李继祖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虽然李继祖的确该死！
狙击失败，金鑫立即撤了狙击枪，一分钟内将狙击枪分拆装盒，顺着通风道内预备的绳子将枪盒顺了下去，自有人会处理接下来的事情。然后在冯浩南带人将将冲上楼顶之前，他已经到了楼下。
然后他抬头，就看到有个黑衣人从医院大楼的顶层跳下去，借着月色，他甚至看到了楼顶有人探出头来。
黑麻麻的看不清探头的人是谁，不过估计其中一人是沈约吧。
跳伞的女人是专业的，能让这女人跳伞离开的也应该是专业人士，高洁也在楼顶？高洁就是那种能逼人跳楼的女人！
跳伞女及时的开启降落伞，安全着地。周围的路人看到，竟然有鼓掌的、有拿出手机要拍照的……
这是个流量的时代，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作秀，很多人都想方设法的将一切事情变成流量来吸引别人的关注。
在那些人还没有开启手机的摄像模式前，有辆面包车已经停在了跳伞女的身旁，车门打开，跳伞女进入车内，车门关闭，车子扬长而去。
没有摄像机、没有技术指导，因此这不是拍电影，也不是某网红的职场作秀，金鑫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也钻入了自己的车子，启动后追了上去。
沈约的电话打来，他回话后，沈约再没有call来，说明沈约就是要和他提及跳伞女的事情。沈约一定知道他金鑫就在圣玛利亚医院的左近。
他虽然有很多事情没有说，可沈约很多事情却都知道！
在开车追踪的时候，金鑫开启了和智联的通讯。
他们做事从来不是按部就班，而是一种看似随机的井然有序。
在撤掉狙击枪的时候，他其实一直在监听医院那面的动静。李继祖的病房内戒备森然，可高洁的那帮人也阻挡不了智联在附近植入窃听器。
高洁恐怕也想不到有人会在李继祖的病房内外放这种东西。
虽没有亲眼目睹，但在窃听器中，他多少也听出经过的七七八八——李继祖似是奇异的死了？沈约在追踪凶手？凶手就是跳伞女？
一连串的问题在金鑫脑海中闪过，他追踪的车辆却消失在车流中。好在智联及时的捕捉到对方的车牌号码。
对方居然也要除去李继祖？连高洁这样的专业人士都是不能保护李继祖？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
金鑫一心三用，看着前方的路、听着智联的车况回报，同时思考着太多的疑问。
对讲机那面的声音突然有些异样，“车子停下来了，在琛东线近铁轨前停下来了。没有火车经过，没有红灯，他们似在等什么。如今你的车辆距离他们只有五百米。”
不用智联再说什么，金鑫已经看到前方路边停下来的那辆面包车。
棕色的金属漆似乎像是血液干枯许久的颜色。
金鑫在近面包车十米的地方停下来，下车前带上了一副黑框眼镜，然后再摸了下腰间的手枪，微微吸了口气，让自己保持绝佳的状态，缓步向那辆面包车走了过去。
对方在等什么？
难道是知道了他金鑫在追踪？
直到现在，他才算第二次看到对方的车辆。换句话说，对方这会儿应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车。
那对方就不应该是在等他金鑫。
前方车辆没有熄火，可车内看起来静的可怕，静的和装着一车死人般。
死人不会开车的。
金鑫自嘲的想，同时放下自己的压力，提升自己的戒备状态，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面包车的驾驶位侧，敲敲车窗道：“请问需要帮助吗？”
车窗缓缓下落，露出司机带着宽边墨镜的一张脸，墨镜如佐罗面罩般挡住了司机一张脸的大半。
副驾上，坐的赫然就是那个跳伞女！
117节 危机边缘(四更求推荐票！)
跳伞女的一张脸都是蒙了起来，只露出蓝色的一双眼。车窗降落，跳伞女根本没有去看金鑫，只有司机皱起了眉头，口音有些怪异道：“做什么？”
金鑫看到对方的反应倒很欣慰，“我就是看你们将车停在路边，感觉你们可能需要帮助。”
第二排的车窗降了下来。
车内超过三人了，还有更多？
金鑫下意识的向落下车窗的位置看去，想要看清楚里面究竟有几人，他笑起来极为友好善良，就像热心公益的模范市民一样。
笑容突然僵硬在金鑫的脸上。
车窗降下，他最先看到的不是车窗后的人，而是看到一支枪管！
AK-47折叠式突击步枪！
弹容量30发，射速每分钟600发，如果全自动开启，三秒钟可以清空弹匣！
念头一闪而过，早在脑海中浮现出了枪支资料前，金鑫已经滚了开去，随着远方有火车刺耳的汽笛声传来时，枪管内同时喷薄着火光。
突突突！
子弹在数秒中宣泄而出，对着的正是不停翻滚的金鑫。
金鑫第一次感觉死亡如此接近，生死关头，他激发了全部的潜能，感觉到子弹擦他衣衫而过，感觉到子弹击中了他脚下的泥土、泥土兴奋的弹射……
他的感觉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敏锐，动作敏捷的都是出乎自己的意料。
枪声终停，金鑫已经躲在自己的车后，这才有空拔出手枪准备还击。
汽笛声更是凄厉，路口的防护栏杆已经落下，火车呼啸而过，遮掩住大部分的枪声，却掩盖不了黑夜中浓烈的杀机。
躲过了AK-47的连环射击，金鑫只感觉益发的危险，他甚至不敢露头去看对面车辆的动静，他知道面包车内肯定有枪口正在对着他露头的方向。
xiaoshuting.cc
以对方根本不问青红皂白、开枪就杀的行事风格来看，对方很可能是职业杀手！
灵机微动，金鑫突然从怀中掏出面小圆镜，伸出去准备观察对方的动静。
爱美还是有好处的，随身带着镜子也有救命的作用。
“乒！”
镜子粉碎，一粒子弹正射在镜子上，好在金鑫是用手指夹着镜子，不然手掌可能就多出个窟窿。
手指一麻，心中凛然，感觉对方和当初巷子中的那个玻璃杀手很有类似的风格，均是职业的冷静、职业的冷酷再加上职业的不给机会。
他们和玻璃杀手有关？
金鑫思绪飞转间，突然听到“啪”的声响，有东西似乎滚了过来，正好到了他的车底。心中一沉，金鑫俯身一看，随即跳了出去。
是手雷！
去除保险的手雷！
“轰”的声响！
金鑫的那辆车随着爆炸声响，整个飞了起来，空中翻滚几下后重重的砸在地上。金鑫被爆炸热浪冲击，不由自主的滚到路边的下水沟中。
虽有些发晕，金鑫还记得找掩体保护自己，侧耳倾听。
爆炸燃烧声中，有发动机轰鸣的声音，火车过去，面包车亦是扬长而去。
金鑫叹口气，还是谨慎的露头看看对方有没有留下，等看到再无杀手在场的时候，他这才走到路边，从道路上捡起了方才掉落的眼镜。
耳边通讯器在呼叫，“少爷，你有事吗？”
“没有。”金鑫拍拍身上的尘土，肉痛的看着正在燃烧的轿车，“我的车出了大问题，这是我才买的。”
对讲机那面沉默下来，这个问题不归他解决。
“好在我们也有收获。”金鑫看着手中的眼镜，嘴角竟露出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
沈约跟着崔欣爱母女到了前海的豪宅，崔欣爱一到房中，就开始张罗杀鱼做粥。有钱人准备充足，崔欣爱看起来不但学会了陈记鱼粥的做法，甚至把陈记养的鱼也一股脑的带回家中。
李雅薇一步不离母亲的身侧，看着母亲杀鱼，听着母亲说着闲话，表情很轻松自在的样子。
看着厨房中的那对儿母女，沈约不知心中什么滋味时，手机再响，随后金鑫的声音从那面传来，“你在前海？和崔欣爱母女在一起？”得到沈约肯定的回答，金鑫语气带有兴奋道：“你等着我，我有新发现。”
--
金鑫推门而入时，吴妈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古怪。
实际上，任何人看到金鑫那灰头土脸的样子，都难免有些好奇惊讶。
“你看起来才上过战场，身上还有火药的味道。”沈约鼻子很灵，知道金鑫恐怕是捡条命回来的。不过能看到金鑫活蹦乱跳的，还是很不错的感觉。
“找个安静的地方谈。”金鑫拉着沈约如进自己家般进入了书房，随后翻开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先问道：“跳伞的那个女人怎么回事？你能说个大概吧？”
沈约早有准备，“我怀疑她运用某种特定的仪器，催动了李继祖的病根，然后杀死了李继祖。”
金鑫有些发懵，听沈约又将现场的事情详尽说了遍，这才诧异道：“你是说跳伞女通过特定的电磁波激活了李继祖身上早有的什么……我们先认为它是一种生物。这生物开始肯定不会是那么大？”
知道这问题多少有些白痴，金鑫随即道：“但在那种电磁波的干扰下，这生物迅速的长大，然后就从李继祖的胸口冒了出来，然后导致李继祖的死亡？”
“你说的很科学。”沈约点头道：“我不知道那种生物是什么，但我的设想和你很相似。”
“他们为什么要用这种奇怪的方式杀死李继祖？”金鑫被李继祖的事情勾起了很大的兴趣，“这种方式还真的很过瘾。”
沈约皱了下眉头，不是因为金鑫的幸灾乐祸，实际上，他也很高兴看到李继祖死了，他只是感觉整件事情的背后有极大的疑云，亦有很大的阴影挥之不去。
“你当时在圣玛利亚医院左近？”沈约若有所指道：“你去那里应该不是去看病吧？”
金鑫沉默下来，半晌终于笑了下，笑容却有些勉强，“我知道，我这两天的表现一直很不对劲。”
“是啊，和高洁谈话后，海明珠就说你不对劲了。”沈约提示道：“你不准备抽根烟吗？”
“不用了。”金鑫摇头道：“我已经准备告诉你了。从高洁那里，我知道了一个以前从不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让我很是……很是难过。”
118节 伤心往事
金鑫提及“难过”时，着实有极为难过的表情，他抹了一把脸，长叹了一口气。
沈约从未见过金鑫有这么颓丧的表情，皱眉道：“究竟是什么秘密？过去的，已经过去，你再难过也没用了。”
金鑫又搓了把脸，叹息道：“这件事并没有过去！”
沈约凝视金鑫半晌，“这件事和崔欣爱母女有关？”
“你怎么知道？”金鑫反倒有些诧异。
“我只是感觉你看崔欣爱母女的表情怪怪的。”沈约分析道：“崔欣爱和你有极大的关系，可你听到崔欣爱去了圣玛利亚医院后，根本没有在意的模样，这个和常理不符，你遮掩的太明显了。”
顿了片刻，沈约又道：“李继祖病房内智能系统是你找人黑进去的吧？崔欣爱的枪是你找人掉包的？你早知道崔欣爱一定要杀李继祖，所以才将枪支掉包？可你知道崔欣爱绝对不会再原谅李继祖，李继祖不死，崔欣爱迟早还会动手，因此你选择替崔欣爱来杀人？”
盯着金鑫，沈约慢悠悠地说道：“你不是喜欢杀戮的人，几天前，你对崔欣爱还是两不相欠的表情，可在这两天，我感觉你虽是装的冷漠，实际上对崔欣爱、甚至对李雅微都是极为愧疚的模样！因此我感觉你愧疚的源头就是崔欣爱母女。”
他一口气说出这些，金鑫的神色很是苦涩，“我知道你会猜得到，可我没想到你全能猜得到。”
“可我真猜不到你愧疚什么？”沈约摇头道。
金鑫喃喃道：“这件事我也是才知道，你当然猜不到了。”吁了一口气，金鑫道：“沈约，我和你合作有段时间了，无论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可我知道你现在绝对是无可挑剔的一个朋友。”
aiyueshuxiang.com
“说你自己吧。”沈约截断道。
金鑫涩然笑笑，“但我扪心自问，原来却不是那么义气的人。你从没对我隐瞒什么，我一直没有说我以前的事情，哪怕这次，我也不准备说我的身世。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家以前是有点势力的家族。”
“看得出来，你的身边还有一些隐形的人。”沈约一针见血道：“你每次行动前的准备都很仔细，你却不太像做细致活的人。只凭你一人，除非你有三头六臂，不然很多事情你一人做不来的。”
“我还有个帮手，叫做姜智联，他如今不过二十出头，电脑技术过硬。”金鑫不轻易赞许人，“技术过硬”四个字已经是很高的评价。
“和崔欣爱母女的事情有关？”沈约反问一句。
金鑫认真的点点头，“有很大的关系。我们这些人都是来自一个地方，和这里有很大区别的一个地方。”
沈约沉默下来。
“崔欣爱以前是我家的保镖。”金鑫终于道破了崔欣爱的身份。
沈约并没有太大意外——崔欣爱熟悉枪支，从她今天握枪要杀李继祖的姿势来看，她绝不是第一次开枪、或许也不是第一次要杀人！
“权势是把双刃剑，能够伤人，也会自伤。”金鑫回忆往昔，有着淡淡的苦涩，“随着我家权势的升级，终于引发了杀身之祸。一夜间，我家可说是被连根拔起……”
倏然握紧了拳头，又缓缓地松开，金鑫竟在瞬间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我父母在遭遇不幸之前，已经知道危机的存在，遂让崔欣爱将我带离我所在的地方，可我们还是遭遇了追杀，他们想要斩草除根。崔欣爱可说是数次舍命救了我。”
他叙说这件刻骨铭心的惨案时，看起来已经很是平淡，如说着别人的故事般。
沈约却知道以金鑫的性格，这段仇恨一直是在强力压着——没有十足的把握，金鑫不会反击，甚至不再为这件事而做无谓的愤怒。隐忍坚持才能完成金鑫的心愿。
“我那时候年纪还小，崔欣爱也不过二十多些。”金鑫回忆道：“她带着我，用大价钱换了新的身份后，就所剩无几了。她除了会开枪外，并无所长，她又不想去杀人，带我着实过了段苦日子。可她感激我父母对她的栽培，从来没有什么怨言，而且，她一直很尊敬我。”
沈约微微点头，知道哪怕如今崔欣爱成为阔太，对金鑫的尊敬还是发自骨子里面的。
这种忠诚已经很少见了。
“她混入了大酒店，做着端盘子、洗碗的工作，一次很偶然的机会，她遇到了李巨人，而有人正要刺杀李巨人。”金鑫叙述道：“她巧妙的救了李巨人，让李巨人对她高看了一眼，带回家中做仆人。之后李巨人事业益发的发达，也觉得崔欣爱很旺他，渐渐对崔欣爱更是倚重，我那时候正是要上学的年纪，崔欣爱为了供我上最好的学校，也就……”
他没有说下去，沈约明白金鑫的意思——崔欣爱需要钱来帮金鑫，李巨人对崔欣爱又感觉不错，两者可说是相互各取所需。
“那李家人应该认识你？”沈约有丝困惑。
金鑫摇摇头，“崔欣爱一直没有向李巨人介绍我，她不是怕我丢人，而是怕我抛头露面会有危险。之后很长的时间，我都在国外读书，同时练习格斗、射击方面的技能，你应该知道，只要有钱，你可以买到很多东西，不但可以买到保镖、还能买到知识和技能。”
沈约猜想道：“看起来你在国外也没有享福的。”
金鑫沉默片刻，“那时候我已经知道自己家里的事情，日复一日的苦练只为了复仇，在国外交到几个朋友，经他们打听，知道我还有表亲、也就是姜智联还在被关押着，随时都要死掉了。我想救他！”
“经过我结交的人牵线，要救智联可以，但需要很大的一笔钱来疏通！”神色再有悲哀之意，金鑫道：“我那时候年少气盛，根本不知道为别人考虑。一听到钱，很自然的想起要向崔欣爱索要。”
沈约沉默半晌才道：“你现在懂事多了。”
金鑫垂下头来，双手揉了下双眼，似乎进了沙子，“没过多久，崔欣爱就给我汇来了一大笔钱。那时候的我接到钱的时候只有兴奋，感觉要正式进入复仇的第一步了。”
抬起头来，金鑫眼睛发红道：“可我真的不知道，那是崔欣爱花了多大的代价，才获取的那笔钱！”
119节 归期
书房沉寂了下来。
沈约看着金鑫发红的一双眼，亦看到那其中无尽的愧疚之意，终于道：“你不用太难过了，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
“你都猜到了，是不是？”金鑫的嗓音有些沙哑。
沈约点点头，“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
“可我还是想说！”金鑫盯着沈约道：“沈约，到目前为止，这件事连智联都不知道，我不和他说，因为我不想让他也内疚，可我很想找个人说！”
沈约知道金鑫那一刻伤心内疚的恐怕都要炸开，终于道：“你说吧。”
“你肯定已经猜到了，我得到的那一大笔钱是笔绝不光彩的钱！”
金鑫愧疚道：“我当时顺利救出了智联后，并没有去问崔欣爱如何得到的那笔钱，我一直把她的援手当作是理所当然。可在听高洁说了李雅薇幼年时曾被李继祖侵犯的往事，这才发现，那个时间点正是崔欣爱给我那笔钱之前不久的事情。”
长吁了一口气，金鑫喃喃道：“我那时就是个傻子，好在我现在聪明了些。很快想到当初李雅薇的事情在李家算是家族丑事，以李巨人的霸道风格，绝不会让家丑外扬，肯定是在李巨人的授意下，决定给崔欣爱一笔钱来补偿，代价就是——崔欣爱保证再不追究李雅薇这件事情，也不向外人提及这件丑事。”
沈约心中亦是这般猜想，暗想从李继业的作风已可见李巨人行事风格的一二，李巨人拿钱来处理此事实在再正常不过。
“以崔欣爱的个性，当初肯定会为女儿讨个公道，可她选择了退让！”金鑫声音嘶哑道：“她选择了钱，别人也以为她是为了钱，却从没有人知道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我金鑫！她付出的代价就是让李雅薇从此痛恨她！”
沈约已想到了这个因果，轻轻叹口气，却没开口说什么。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也没办法安慰，创伤绝不是你去看看它、抚摸它、对它说几句话就会愈合的。
“可笑我在几天前，还以为对崔欣爱是大度的施舍，觉得帮崔欣爱解决李雅薇的事情后，就彼此再不相欠什么。我以为自己懂点儿事了——崔欣爱老了，就应该和女儿享受下晚年的生活了，我真心希望她能教导好李雅薇，不让李雅薇那么任性。却从没想过她女儿之所以变成这样，全是因为我，我才是罪恶的根源。”
金鑫声音颤抖，满是无尽的忏悔。
沈约轻叹一口气，不知道如何来安慰。对于那些糊涂人，说几句套话就能让他们自己欺骗自己，但对于清醒的金鑫而言，自欺欺人是不可饶恕的事情。
许久的功夫，金鑫终于平复了情绪，吸了下鼻子道：“哪怕那种时候，崔欣爱对我只有尊重、只有感激，因为我所谓’大度’的施舍，她就可以不用再照顾我，可以专注的去找李继祖复仇，了却她欠女儿的一切。但我深知，崔欣爱不欠我家什么，相反，是我一直在欠着她！我不能让崔欣爱再承担杀人的罪名，因此我才决定动手……”
啪啪啪！
有轻微的敲门声传来。
沈约看了金鑫一眼，走到书房前开了门，李雅薇站在门前轻声道：“要吃粥了，你们不饿吗？”
摸了下肚子，沈约道：“好像真的需要吃点，金总，吃碗粥再谈生意的事情吧。”
金鑫“嗯”了声，飞速擦了下眼角，低头走了出来坐到了餐桌旁。
崔欣爱先盛了一碗粥放在金鑫的面前，“金总，你们这些日子辛苦了。我们真的很谢谢你们。”突然看到金鑫发红的眼睛，崔欣爱有些诧异，“金总，你眼睛怎么了？”
“是沙子迷了眼睛。”金鑫接过粥碗，回话后感觉有点不对——书房哪里来的沙？
“是沙眼。”沈约接过李雅薇递过的鱼片粥，帮金鑫遮掩道：“我早就让他去医院看看，他说没事。你们不要看他，这东西会传染的。”
李雅薇立即移开了视线，崔欣爱没有退缩，只是道：“要不现在就去医院看看？这小毛病不能拖，拖久了会出大问题的。”
“你听他瞎扯。”金鑫揉了揉眼睛，“我眼睛好的很，当飞行员都不成问题。吃粥、吃粥。”喝了一口，金鑫赞道：“比我们在酒楼喝的鲍鱼粥味道要好，崔夫人，我倒是第一次喝你炖的这种鱼粥。”
崔欣爱欣慰的笑笑，不过表情有点异常。
金鑫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放下汤匙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崔欣爱看了女儿一眼，这才道：“金总，麻烦你们这么久，我们也很过意不去。”
“你怎么这么客气，你是付钱的。”金鑫说到“付钱”二字本是开玩笑，说出来却心中隐隐作痛。
崔欣爱忙掏出支票簿，“我把余款给你。”
金鑫一把压住了崔欣爱的手，“不用，李继贤会付账的，我们是和他签的合约。你这么着急付钱做什么？”他感觉崔欣爱的表现很有点儿反常。
崔欣爱犹豫下，终于道：“其实雅薇和我商量了，过几天她准备重新回澳洲读书。”
“过几天？”沈约、金鑫异口同声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崔欣爱眼中有了担忧之意，看向李雅薇道：“雅薇，你不是说事情都解决了吗？”
李雅薇轻松道：“是啊，我的问题都让沈约解决了。我感觉自己还是更适应澳洲一些。妈，我先回去报读准备，我想好好学习了。你没有签证，等过段时间你有了签证，你来澳洲给我做鱼粥，照顾我好不好？不过、我很怕你到澳洲不习惯。”
wucuoxs.com
崔欣爱疼爱的看着女儿，“有什么不习惯的，妈再苦的地方也去过。去澳洲做饭吃饭难道还不习惯？”
母女二人轻松的聊着。
沈约、金鑫却绝不轻松，二人互望一眼，心想百鬼夜行的游戏还没有结束，按照游戏规则，明天是李雅薇的最后一天！
李雅薇这时候忽然提出回转澳洲，究竟是什么打算？她要过几天回澳洲？
崔欣爱似感觉幸福来的太突然，一时间倒有点不习惯，迟疑的看着金鑫道：“金总，你有什么问题吗？”
金鑫一口气喝干了碗里的鱼粥，“我会有什么问题？崔夫人，只要你喜欢，去哪里都是好事，我只会为你感到高兴。”
他表明态度后，立即拉起沈约，“我们完成这单生意，下单很快上门了，我和沈约去书房再谈谈！”
120节 镜中惊魂(三更求推荐票)
一将沈约拉到了书房，金鑫随手锁上了门，立即问道：“李雅薇有什么打算？她和你说了没有？”
沈约摇摇头。
“你猜到她有什么打算了吗？”金鑫又道。
沈约琢磨着说道：“我不清楚。她提出回澳洲一事很突然，眼下我只感觉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
金鑫在书房里面踱来踱去，“李雅薇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
沈约大为认同这点，“高洁一直盯着李雅薇，应该不是只凭主观臆断。她要是没点儿压箱子的证据，这几天就不会死死守着李雅薇不放。”
“我就知道这娘们对我们有保留的。”金鑫语气不善，随即补充道：“我是说高洁那娘们，不是骂李雅薇。”
“李雅薇对我们也有保留。”沈约缓缓地说道：“她应该认识跳伞女！”
“你说什么？”金鑫神色震惊道：“为什么这么说？”
沈约解释道：“当初我在提及跳伞女容貌的时候，发现李雅薇有吃惊的反应。”他将当时的情况简要的描述了下。
金鑫一听就懂，“李雅薇的表现是在掩盖和跳伞女认识的真相！你怎么会突然怀疑李雅薇认识跳伞女？你当初那么说，明显的是在试探李雅薇。”他知道沈约的行事风格。
“因为、在这之前李雅薇好像提早知道了李继祖要死的事情。”沈约回忆道：“在医院的时候，李继祖对她和崔欣爱极度挑衅，按照常理，李雅薇会很愤怒，可让我费解的是，她那时候表现的却是很惊惧，她没有必要怕李继祖的。”
再度详细描述了当初的情形，沈约神情严肃的说道：“我下意识的感觉李雅薇知道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结果也是如此，李继祖离奇死亡，李雅薇当时表现的反倒不如在场的众人惊恐和意外。”
“因为她知道李继祖要死，等李继祖真死的时候，自然不用那么害怕，更不用意外了。”金鑫眉头紧锁道：“我信你的直觉，你认定的事情，基本跑偏不了多远的。”来回在书房内走了几趟，金鑫道：“李雅薇肯定不会将如何认识跳伞女的事情和我们说了？”
“她想说，但好像有顾忌。”沈约分析道。
“她顾忌什么？怕那些人杀了她？应该不是这样啊。”金鑫有些困惑道：“她对你已有了信任，也知道你的本事，若有人威胁她，她完全可以请你帮忙解决啊。”
沈约沉默下来。
“李雅薇不说，我们还可以找另外的途径的。”金鑫回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这就是我这么急着到前海找你的原因，李雅薇认识跳伞女，跳伞女又和几个狠毒的杀手在一起，我们如果找到那些杀手，或许可以解决根本问题！”
他敲了下回车键，播放器屏幕突然现出一辆棕色的面包车。
面包车逐渐在放大，那感觉就像有人拿着个摄像机在缓缓的接近面包车，不过摄像师的拍摄手法不够专业，镜头总是在晃动。
不久后，摄像机好像到了面包车前，有手指敲敲车窗，车窗降落，露出了里面的司机和副驾上的跳伞女。
fqxsw.org
金鑫有些得意的看了沈约一眼，沈约本来有些不解，看到跳伞女时立即明白了过来，“你追到他们后，还将当时的事发现场录像了？你怎么做到的？”
从怀中掏出个宽边眼镜，指着近镜腿处一块不起眼的晶体，金鑫笑道：“这里就是摄影镜头。我当时戴着它。”
“怪不得画面总是晃。”沈约夸奖道：“你这招很高明啊。”
“小把戏了。”金鑫谦虚道：“要不是有你，我也不太会想到用这些玩意的。”
沈约看着金鑫录像的内容，“你把现场还原给我……就是看我能不能再还原点儿什么出来？”说话间敲击下键盘，将画面退回，定格在面包车后窗摇下、枪管伸出的那一刻。
“是啊。”金鑫并不隐瞒道：“当初你开车经过巷口不过片刻，就能回忆起玻璃杀手的很多特征，这有录像给你看，你肯定能看出更多！”
沈约盯着定格的视频画面，“车内一共五个人，最后排还有一个。你能活下来还是挺幸运的。”他看出车内五人，最少有三个肌肉男。
金鑫看了画面半晌，吃惊道：“是啊，你眼力真不错。最后的确还坐着一个人，不过他是一团阴影，好像也带着面罩，完全让人看不清样子。这些人也真够谨慎的，在自己车内也不露脸。”
他说的是第二排座位的两人，那两人居然也带着宽边的墨镜，挡住了大半张脸。
虽是这般说，金鑫还很是期待的看着沈约，“现在是你发挥优势的时候了。要不要给你拿面镜子？”
看沈约并不反对，金鑫立即出了书房，很快搬回一面一人高的镜子，“崔欣爱卧房里面的，我们先借来用用。”看沈约怪异的表情，金鑫补充道：“我征询了她的同意，她没意见，不过看起来很好奇我为什么要用这镜子。”
沈约摇摇头，看了会儿视频，重新定格画面，然后看向了镜子，反复的重复这个操作。
金鑫在这方面倒是有耐性，他知道沈约这项技能时灵时不灵的。他记起什么，又悄悄出去拿了纸笔，只等沈约动笔。
再次轻轻推开房门的时候，金鑫脸色突变，因为他发现沈约那一刻脸色变得异常的难看！
沈约不是容易吃惊的人，但在金鑫轻轻推开房门的时候，沈约却是后退了一步，满脸震惊的表情。
金鑫一个健步就窜到镜子前，真想看看沈约看到了什么，他只看到了镜子中照出了沈约和他的身影。
镜子中，沈约惊骇的表情慢慢变淡，随之有不可思议的神色浮现。
金鑫再也忍耐不住，回头道：“有什么发现？你见鬼了？”他知道沈约见鬼也不是这种表情。
“我看到了一个人。”沈约的声音透着凝重。
“是谁？头号通缉犯？”金鑫虽是这么说，可感觉真相肯定不是这样，他只想让沈约放轻松一些。
沈约摇摇头，脸色愈发的严肃，“我在镜子中……看到了李雅薇！”
金鑫怔住，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出现，半晌才吃吃道：“看到李雅薇不用那么吃惊吧？”虽然他知道这的确是让人吃惊的事情，沈约看不到自己，却看到镜子中有李雅薇，这如果用科学的角度来解释，那就是沈约已有精神分裂的前兆。
沈约接下来的话更让金鑫震惊，“镜子中的她，拿枪指着我！”
121节 五人三伙(第四更！求推荐票)
书房静的像无人存在似的。
金鑫眼皮子忍不住跳动，他不怀疑沈约在说谎，而是感觉事情极为离奇诡异。他知道沈约有很多奇特的地方，沈约有个很古老、又很先进的手机；沈约可以用罗盘来发现高科技的犯罪手段；沈约失忆了，却有着强大的推理能力，他看了你的坐姿说不定都能猜到你穿的是四角裤还是***。
沈约绝不是个简单人物！
可沈约最近的表现愈发奇诡，他先在镜子中看不到自己，然后再能从镜子中重现案发现场，如今更近一步，居然看到了动态的不存在影像！
“你这是什么意思？”金鑫有点儿猜想，可真的不想说出来，因为他感觉太让人难以置信。
“我也不知道。”沈约比金鑫更谨慎，“我就是看录像，看镜子，不断的重复这个过程，然后就突然看到了李雅薇，而且李雅薇是拿枪指着我！”
他重复自己说的内容，突然从金鑫手上夺过了纸笔，伏案绘制起来。没用多久，他将一张纸递给了金鑫。
那张纸上绘制的正是李雅薇，李雅薇脸若凝霜，手上拿着的是把德制p938手枪，这手枪正是崔欣爱常用的那一款。
“这是李雅薇吧？”沈约喃喃道。
金鑫感觉沈约说的就是废话，“这当然是李雅薇，而且是没有了五彩头发的李雅薇。”他有些暗指，看沈约点点头，金鑫又道：“你们好像是在一栋大楼顶上，因为你连乌云都画的很清楚，你看，还有隐在云中的一点儿月亮。嗯，是上弦月，你画的很清晰。”
“你看的也很清楚。”沈约缓缓坐了下来，仍在看着镜子的方向，似乎还想看到点儿什么东西。
不过很明显，他只能再看到镜子中的自己。
“从这个上弦月的满度来看，好像是没到初十、过了初七？”金鑫又道。
沈约叹口气道：“你看起来都要和福尔摩斯一样了。好了，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金鑫拉个椅子坐在了沈约的面前，表情严肃道：“我能观察出的东西，你一定比我更早的看出来了，我说的这些事情，你想必也早就想到了。明天是七夕，也就是农历七月初七。”他说的好像是废话，但这个日期在他看来，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沈约“嗯”了声，拿起笔又在纸上画了起来。
金鑫不吭声了，等到沈约画完，扯脖子看了下，有些发愣道：“这女的是谁？”
“跳伞的那个女的。”沈约解释道，“我在医院大楼顶，曾经对她还原过一次，如今不过是再画一遍。”说罢又开始绘制。
xiaoshuting.org
他并没有再看屏幕中定格的画面，笔下却很快画出长安之光面包车来，同时亦画出车内的五个人。
沈约不是在拷贝屏幕的画面，他画的像是屏幕的图象，可展现在画纸上的五人，前面四人的脸上虽然多少还有遮挡的东西，可一看图画上的四人，反倒感觉更容易让人记牢般。
落笔绘制最后排那人的时候，沈约的笔锋稍慢了些，不过勾勾涂涂后，那人的头部终于从暗影中凸显出来。
金鑫看到后有些发怔，“他不是蒙面，他是在脑袋上缠了几块布！”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那人要遮挡脸部，蒙面或者戴墨镜都行，为何要费事的蒙上几块布呢？
“他的脸上应该有伤，是医疗用布。”沈约凝望着自己的画面，分析道。
金鑫恍然，“你是说，他类似做了整容了吗？”
“有这个可能。”沈约并不否定。
“他肯定是个头号通缉犯，这才整容企图逃避通缉。”金鑫有些振奋道。
沈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轻声说道：“好像又不太像。”
“为什么这么说？”金鑫对自己的判断已经确信无疑，搞不懂沈约为什么会有不同的见解。
“你学过形体语言是吧。”沈约问道。
金鑫很是谦虚道：“学过一点点。”他不能不谦虚，他的确在国外学过，不过比起沈约来，他感觉学的是肢体语言幼儿版。
“如果你学过肢体语言，你就应该看到最后那排的人坐的是靠边缘的地方，而且坐的姿势是一种惯势。”
知道金鑫不明白，沈约详细解释道：“如果是头号通缉犯的话，多是穷凶恶级之辈，表现的或毒辣、或凶狠，总之，这种人有股气质，你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不是简单人物。”
金鑫明白过来，“这人坐姿窝窝囊囊的，一看好像人都没有杀过，因此和头号通缉犯相差太远了。”
沈约点点头，“不错。疲倦的坐姿能让人恢复到平凡，可习惯的定势却是展现人的内在，这人在车内是习惯坐姿，展现不出内在狠辣，看向窗口反倒有些畏惧的模样。因此我觉得他不像是头号通缉犯。”
“那他包着脑袋干什么？耍酷吗？”金鑫忿忿道。
沈约没有解释，用笔在纸上画了一条弧线，连接第二排的两人和司机，“在我的感觉上，这三人是一伙的，跳伞女和他们看起来格格不入，后座那人亦是和这三人不是一个路数。他们和我们类似，是拼出来的行动队伍。不过，跳伞女在这五人中，地位应是最高的。”
金鑫瞪大了眼珠子盯着那画面，半晌后放弃道：“请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勾连的这三人都是体格壮硕，有西方人的特征。跳伞女虽然眼睛是蓝色的，不过看面部特征更像是东方人。”沈约分析道。
这个……我也能看得出来。金鑫肚里嘀咕，不过还是虚心等待，他知道沈约不会就凭这点来断定跳伞女的地位的。
“我勾连出来的三人都是烟民，而且吸烟的时间超过十年。这从他们的手指熏黄、牙齿发黑等很多特征可以看得出来。”沈约知道金鑫在等什么，反问道：“可在车内，你看不到烟蒂烟灰，甚至连烟灰缸的痕迹都看不到，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金鑫毕竟不是蠢的，恍然大悟道：“因为他们很畏惧那个跳伞女，跳伞女很爱干净，你第一幅图就特意描绘了这点，跳伞女也很有威信，因此逼的这些老烟枪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烟都不敢抽上一根。由此可见，跳伞女在五人中的地位，一定是最高的了！”
122节 预知未来 (五更感谢书友们的支持！)
很多事情都是说起来简单，可不说出来，你永远都想不到。
金鑫内心感慨，对沈约的观察推演分析的能力极为的佩服，转念有个疑问道：“能让这些肌肉男这般畏惧的、绝不是美丽。”
他知道这些肌肉男均有着职业杀手的冷酷无情，女人的美丽对他们来说，不过像花瓶一样。花瓶并非必需品，他们或许需要花瓶，可用不着对花瓶畏惧。
沈约点头道：“你终于看出来了，她很有实力，静静的不说话，但能有让这三个肌肉男都不敢冒犯的实力。实际上，从车内空间分配来看，那三个肌肉男坐的位置明显偏向你这侧，给这个女人留出了很大的空间。”
他说话间，勾勒了三个圈，划出三个肌肉男、跳伞女还有后排的整容男的所属空间，“动物都有领地所属的概念，其实人也有的。”
跳伞女在车内所占的空间最大！这从侧面亦印证了沈约的看法。
“她究竟是谁？”金鑫拿着跳伞女的侧写图，“你就凭她挥挥手的剪影就画出她的真实面目？”得到沈约的肯定回答，金鑫自言自语道：“以后我们凭这个本事可以做赏金猎人了。”
“哦？”沈约有些意外。
金鑫脸上带着神秘道：“你不知道吗？其实我们来钱还不算快，暗网上有赏金猎人联盟，其中危险人物悬赏的酬金都是千万起步的。”
看着沈约困惑的表情，金鑫问道：“你知道暗网吧？”
“明网之外就是暗网？”沈约看起来不知道，可却能推得出来。
“就是这个意思。”金鑫兴奋地说道：“无论国内国外，正常人上的都是明网，过滤了很多层信息的，有些人以为翻墙看到的就是暗网，其实不然，他们只是看到了国外的明网。真正的暗网比他们看到的要诡异、离奇的多，什么非法的买卖都会在暗网做，包括我说的赏金联盟，那里悬赏的很多人都是从来闻名不见影的，你有这种本事，完全是个做优秀赏金猎人的料儿，那样的话，再有我的信息提供，我们……”
看着沈约静静的看着他，金鑫终于停了下来，“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们眼下的活不要做了？”沈约反问道。
金鑫回到了让人苦闷的现实，“当然要做，而且要做好！李雅薇……”他没再说下去。
沈约又拿起铅笔，进行了二次侧写。
他经过很长时间的酝酿，这次很快的融入其中，不多时，又画了三张侧写——三张侧写是车中那三个肌肉男的模拟面容。
等绘制第四张的时候，沈约有了迟疑，动笔几次，速度明显比方才慢了很多。
金鑫心中讶异，暗想他整容了，你还能画出他的面貌？你可真的比整容师还要神了。不过他知道这要集中精神，在沈约专注的时候，他从不多嘴。
等沈约笔一停，金鑫凑过脑袋一看，“咦，这人很有文人的气质。你确定他颌下有胡子？”
“应该有的，我画的是他整容前的面部侧写。”沈约将电脑视频调到一帧指定画面，“你看他这时候，明显有个摸下巴的动作。”
fqxsw.org
“他或许下巴疼呢。”金鑫什么都看不出来，只隐约看到那人的手在下颌不远。
“摸胡子是虚力，掌心多是放空。抚摸伤口是试探，手指是谨慎用力，会僵硬。”沈约肯定道：“有差别的，你仔细的想，应该能体会到。”
金鑫假设了一下场景，发现还真的是这么回事，摇头道：“你究竟是从哪里学到这些东西的，若是有机会，我也去学习下。”
他说话间，用手机将沈约做的侧写一一认真拍照，确定清晰无误，然后发送了出去。
“给智联，让他查查。”金鑫解释道。
沈约喃喃道：“我觉得高洁那面的数据库可能更会有这帮人的信息。”这些人看起来都是职业杀手，高洁和国际刑警挂钩，应该方便查找这些人的底细。
金鑫冷哼一声，“高洁要这些信息，得拿钱的。我们又不是给他们打工，凭什么给他们免费提供信息？价钱嘛，最少要四十万。”
“够买一辆新车的了。”沈约了然道。
金鑫叹气道：“我都不知道怎么让保险理赔，我说让一帮悍匪将我的车给炸了，你说保险公司会不会相信呢？”
沈约闭上了眼。
他的态度表明——这些是你的事情，不归我考虑。
金鑫感觉从沈约这里肯定是拿不到保险金的，收拾下桌面，突然道：“明天就是七夕了。”
“你有约会？”沈约很是意外的睁开了眼。
金鑫知道这是个玩笑，却笑不起来，“过了初七就是初八、初九了。”
沈约亦沉默下来，金鑫说的看似废话，他却明白金鑫在指什么。
“你在镜子中看到李雅微对你举枪，那应该是七夕后没两天的事情。”金鑫终于揭破镜像的谜底，他不能不说的，“当初在玻璃杀手出现时，我们就讨论过，你看到的是真实影像，而不是记忆中的，如果你没有眼花、没有嗑……”
他竭力想让氛围轻松些，明显又不成功。有些沉重道：“你就是看到了真实的未来，而未来就是——七夕后，李雅薇要杀你！”
“看到了真实的未来？”沈约喃喃自语，好像想要发笑的表情，“你信我能看得到？”这听起来很有些荒诞不羁。
金鑫居然认真的点头，“我信的。”随即道：“我们不信鬼，因为这世上若真的有鬼能复仇，那世上肯定没有多少活人了。”
沈约嘴角带着微笑，“很有道理。”
“但我们却不能不相信未来，未来有太多秘密我们没有发现。”金鑫缓缓道：“当初我把你的手机给智联看了，他虽然年轻，但在科技上的认知却绝不逊色很多顶尖科技人物的，他的反应是——你这个手机，不应该是在这个年代产出来的。说你的手机来自未来，他也相信的。”
“你不如说我也来自未来好了。”沈约哭笑不得，“不然我怎么会带着一部产自未来的手机？”
“你来自未来也有可能。”金鑫终于笑了起来，“如果不是这样，真的无法解释你能看到七夕后的影像。你也困惑这点，不然你也不会刻意画出上弦月来暗示时间。”
沈约没有否认，闭上眼睛伸展开双腿，看起来想要休息一会儿，“你不用那么紧张，这件事有好有坏。”
“还预示有好事？”金鑫不解地问道。
“好事是……如果我看到的是未来真相，最少明天不应是李雅薇的最后一天。”沈约嘘口气道。
金鑫叹气道：“坏事就是，后天极可能是你的最后一天？！”
听不到沈约的回答，沈约已经进入了梦乡。
123节 这得问沈约（新书上架求订阅！）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wucuoxs.com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124节 心意（第二更求订阅）
沈约闻到了鱼粥的香味后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从书房窗口透来的阳光。
阳光温柔。
温柔的如李雅薇望来的目光。
“你醒了？”李雅薇看到沈约望来，轻声的问道。
沈约笑了下，“好像是吧。”他撑起身来，打了个哈欠，一时间不知道李雅薇为何在这里。
ranwen.la
“鱼粥做好了。”李雅薇似看穿了沈约的疑惑，“我妈让我过来看看你醒了没有。我过来了几次，你睡的都很熟，我不忍……叫醒你。”
“看起来我做安保是不太够资格了，最少警惕性没有那么高。”沈约用手抹了下脸，让自己清醒一些，“我很久没有睡的这么熟了。”
他说话间走出了书房，看到金鑫站在阳台，而崔欣爱仍在厨房忙忙碌碌的，不过始终留意着客厅的方向。看到沈约出来，崔欣爱立即道：“开饭了。”
沈约坐在餐桌前，看着一锅鱼粥和半桌子各式各样的配菜有些发懵，配菜五颜六色的，有荤有素，有肉亦有点儿海鲜。
“崔女士，你实在太客气了。”金鑫走过来坐下道：“一碗粥就好了，怎么还弄这么多配菜？”
“需要的。”崔欣爱如同好客女主人般，“雅薇今天仍要吃鱼粥，我就说她，她整天吃鱼粥都不腻，可是金总、沈顾问你们恐怕会不太对胃口，这才准备些别的东西。”
“怎么会。”金鑫摇头道：“我们接单的时候，我给沈约买过早餐，他的早餐从来都是油条加上皮蛋瘦肉粥，他也没说什么，他不挑食的。”
沈约诧异道：“原来我的工作餐还有别的选择吗？我一直不知道呢。”
金鑫肯定道：“你不知道是对的，因为你没有别的选择！”
众人均笑，餐桌上的气氛融合了许多。
沈约和金鑫并不客气的喝粥吃菜，主人既然好客，多吃些本来就是对主人最大的赞美。
崔欣爱只是喝了口粥，似有心事道：“金总，我今天感觉很好，雅薇也说她今天不去医院了，你说可以吗？”
金鑫夹菜的筷子停顿了几秒，“这得问沈约。”他想到李继祖的死，内心隐约感觉到不妥。
众人的视线落在沈约身上。
沈约感觉这碗粥有点儿噎的慌，知道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答复，崔欣爱虽然没有刻意要求，可他得为这个回答负责。
“应该可以了。”沈约想了想说道。
崔欣爱如释重负，喜悦地说道：“雅薇也说她什么事都没有了，看起来一切都过去了，是吧？”她不知道很多事情，却明白让高洁那帮人如临大敌的事情，绝不简单。
沈约感觉这问题一个比一个责任重大，手上的筷子差点落在了桌子上，半晌才道：“按理说，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李小姐，你说是不是？”
李雅薇轻松道：“怎么不会有事发生？我不是和你说过了，今天带我妈出去逛街？”
沈约看到李雅薇眼中的暗示，放下筷子拍拍脑袋道：“看来我是有点儿累了，把这种事情都忘了。对了，我记性有点儿不太好，你昨天说要带金总了吗？”
李雅薇看了金鑫一眼，“可以啊。金总，你去吗？”
金鑫一时间不知道李雅薇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含糊道：“你说了算。”
男人出门总比女人要利索很多，沈约、金鑫没什么牵挂的先到了电梯门等候，金鑫四下看了眼，低声道：“沈约，昨晚忘记和你说了。李继祖的死和跳伞女有关，而李雅薇又认识跳伞女，那李继祖的事情，会不会发生在李雅薇的身上？”
沈约反问道：“李继祖的病发作的极为突然，医院都束手无策，根本来不及抢救。李雅薇就是明白这点，索性不去医院了。而她始终不敢说出真相，会不会是怕说出真相后……”
他及时止住了话头，李雅薇已经挽着崔欣爱走过来，“两个大男人，神神秘秘的说什么呢？”
金鑫若无其事道：“我们在赌，一下楼后，就能‘碰巧’遇到杜锋支队长，而且问我们需不需要用车。沈约，我赌两百块，我说的事情会实现！你呢？”
“我可不可以跟你赌两百块？也赌杜支队会在？”沈约反问道。
“不可以。你也跟我赌一样的方向，赢了我们向谁去要钱？”金鑫摇头道。
众人又是笑。
崔欣爱微笑道：“我以前倒不知道金总是这么喜欢逗乐的人。这样罢，我……”她本来想加入，她倒是输赢无所谓。
沈约截断道：“你们不要被他带坏。赌博这种事情，我们两人参与就好。我赌杜支队不在好了。”
众人走出大楼的时候，金鑫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到杜锋的踪影。
沈约也有点意外，直到快走到小区闸口的时候，崔欣爱建议道：“我去开车吧？”
就在这时，一人从远处小跑而来，金鑫看到后没啥笑意，反倒有些吃惊，“丫头，你怎么来了？”
海明珠一路小跑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停下来喘口气，擦了下额头的汗水，第一句就是，“金总，公司要倒闭了？！”
金鑫有些不满，“你瞎说什么呢，我们公司离IPO都没多远了，怎么会倒闭。”转头向崔欣爱道：“崔女士，你别听这个丫头乱嚼舌头，我们公司壮大的很。”
崔欣爱笑笑，轻声道：“我知道。”
“公司没倒闭，我怎么好像被开除的模样？”海明珠委屈道：“这两天我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发消息也不回，我又联系不上沈顾问，到沈顾问住的地方询问，好不容易打听到沈顾问住的地方，可沈顾问一直也没有回去。”
“等等。”金鑫拦住道：“你这么急找我们干什么？薪水月底才发呢。”他一直没有联系海明珠，是因为事情已经极度危险，海明珠没有必要参与进来。
“我要上班啊。”海明珠听了金鑫的话有些困惑道：“这难道有问题吗？”
金鑫愣住，半晌才叹息道：“你真是我今年看到的最优秀的员工，我感觉公司年底应该给你发个最佳员工奖！”
---
PS：新书上架求订阅！！新书首次订阅人数，对墨武，对这本书都很重要！请看书的朋友们订阅观看！谢谢！
125节 不打折 （三更求订阅）
这年头天天想着休假的人数不胜数，像海明珠这样主动热情想着要上班的员工可说是稀罕之物。
海明珠听到金鑫的许诺，很是开心，“金总，你说话可要算数啊。最佳员工的奖金是多少？”
“一千吧。”金鑫随意道。
“这么少？”海明珠看起来是准备拿这奖金去买套海景房的，闻言有些失望，随即自我安慰道：“反正也是意外之财，不能太贪婪。”
siluke.com
说着扬了下手中的车钥匙，“金总，你们去哪里，我送你们！”
金鑫大感意外，“你有车？”
沈约在一边问道：“杜支队为何会把车钥匙给你呢？”他看到车钥匙的标志，认出是杜锋开过的那辆商务车的钥匙。
“还是沈顾问聪明。”海明珠由衷赞美道：“我到处找不到你们，只能来这里碰碰运气，好说歹说的保安都不让我进来，还是杜锋支队长主动找上了我，带我进入小区。知道我要找你们，他很肯定的说你们就在这里，然后把车钥匙给我，说他有点儿急事，你们要用车，就用他的好了。”
很是开心，海明珠道：“我会开车的。金总，你放心吧，我刚拿到驾照呢。”
金鑫立即道：“那还是我来开吧。”在找到商务车，系上安全带后，金鑫补充道：“丫头，我想起来了，公司最佳员工的奖金其实是八百。”
“怎么突然少了两百？”海明珠有些懵圈道，“沈顾问，这是怎么回事？”
崔欣爱忍不住的笑。
李雅薇却没什么笑容。
沈约叹口气道：“因为金总在你来了之后，突然就输了两百。”
---
商务车未上主道前，金鑫开口道：“去哪里逛？”
“巨人大厦。”李雅薇早有准备道。
金鑫一脚刹车，看着车前那个低头看手机路过的女人，忍住了大骂那女人一顿的冲动，反问道：“你确定去那里？”
崔欣爱的表情也有些异样。
李雅薇笑了起来，“不是去巨人实业了，巨人大厦周围有好玩、好吃又好看的综合商圈，我们去那儿转转。”
伸手搂住了母亲，李雅薇轻声叹息道：“这些年了，我和妈妈从来没有再逛过街，也没有购过一次物，今天，我要买个痛快！”
虽说要买个痛快，可到了巨人商厦，李雅薇并没有大买特买，只是挽着母亲的手臂，和母亲慢悠悠的在商场闲逛，时不时的坐下来让母亲休息会儿，指着商场的新奇东西，这问问、那也问问，崔欣爱虽不太懂得，却也尽力的回答，实在不明白，就问身边的沈约。
金鑫和海明珠跟在后面。
海明珠看着前面并排的三人，突然问道：“金总，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出来吓死你！
金鑫没有回答，反问道：“怎么这么问？”
“我总是感觉……气氛有点儿怪怪的。”海明珠示意金鑫向前看，“金总，你没有发现李雅薇和崔欣爱说话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的看看沈顾问？”
“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金鑫摇头道。
“你眼睛没问题吧？”海明珠不解道：“你看，李雅薇又在笑，还在撩头发。在警局的时候，你没听沈顾问说过嘛，女人在男人面前撩头发，那是臭美的表现。”
“是吗？沈约说过这话吗？”金鑫像得了老年痴呆，“不过李雅薇撩头发的动作的确很好看。女人嘛，你让她不爱美和让她闭嘴一样的困难，情有可原。”
“她是不是在勾引沈顾问？”海明珠终于说出了担忧。
金鑫看了海明珠一眼，“撩头发就是勾引了？我看你有时候在沈约面前也喜欢撩头发，就像这样。”
他夸张地撩了下自己的头发，被路过的一对情侣看到，男的低声道：“看到了吗？Gay就是那样！”
海明珠看到金鑫脸色如锅底一样，憋住了笑，为自己辩解道：“我是耳朵痒才会那样的。”
“是吗？”金鑫怀疑道：“你在我面前怎么不撩头发？”
“我耳朵那时不痒了啊。”海明珠理直气壮的回道。
金鑫叹口气，暗想和女人斗嘴的男人不是直男，就得是钢铁man，因为你要对她们的反复无常充分的无感。
“李雅薇眼下没事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海明珠再问。
金鑫皱起了眉头，“丫头，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当然是你。”海明珠有些不解。
“你是员工，就有为老板答疑解惑的义务。”金鑫不想再给海明珠解释，提醒道：“而不是总问老板问题！”
看着前面三人在一家珠宝店前停了下来，金鑫喃喃道：“李雅薇究竟要做什么？”
有店员看到客人到来，立即恭敬有礼的上前问道：“请问需要什么？”不等三人开口，店员已接着道：“今天是七夕，我国的情人节，浪漫的日子，先生是要给……女朋友买点儿东西，还是给……老人买点儿首饰呢？卡迪亚珠宝为了七夕举办了特别的活动，最近有八折优惠，指定金额还有大礼包赠送的。”
沈约来到这种地方看起来并不算习惯，咳嗽声，“我……”
“是我要给他买个戒指什么的，留个记念。”李雅薇大大方方道。
崔欣爱有些意外的表情，随之露出笑容，“好啊，我也在想买什么礼物感谢一下沈顾问，还有金总。”看到金鑫和海明珠也走进来，崔欣爱道：“雅薇，你给沈顾问选戒指，我给金总也买一个戒指，要金的，好彩头。”
海明珠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手指头，也只有羡慕的份了，毕竟脸皮薄，对金总她可以讨价还价，可崔欣爱是雇主，她倒知道分寸。
李雅薇牵住沈约的手递向店员道：“你看着选，要符合他身份的，不要随便应付，钱不是问题！”
店员一看李雅薇这气势，感觉来了个有钱的败家女，立即恭敬的领着几人到了一个很显身份的华丽柜台前。
拿出钥匙开了柜门，店员很有仪式感的从里面用双手捧出一个戒指，如同捧着魔戒般的庄严介绍道：“此款卡迪亚猎豹钻戒，是由比利时顶级设计师贞-杜桑亲自设计，用18K白金做底，以镶嵌七颗祖母绿和118颗菱形切割钻石为身体，配上眼部的天然红宝石，组成一副捕食的猎豹形象。猎豹勇敢坚毅，正符合这位先生的气质……”
126节 从你的世界路过 （四更求订阅）
海明珠一听到什么国外大师亲自设计，符合气质之类的介绍就感觉到头痛。因为她知道这就和很多菜品一样，东西未见得好吃、未见得有营养，但只要经过一番花里胡哨的折腾，比方说和洗脚的石头一起炖啊，再包个金箔，切开后冒个烟、喷个火之类，那东西好吃不好吃难说，好贵那是肯定的。
不过李雅薇听了店员的介绍，却很是满意的样子，随手拿起了那戒指，拉过沈约的手，亲自为其戴上，调整角度看了下。
沈约看似想要拒绝，但终究没有说话。
店员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生怕戒指掉了下来。
“很好。”李雅薇点头道：“就是这款。”
店员听李雅薇说的爽快，立即道：“您真是好眼光，这款是限量版，附近的卡迪亚专卖店目前只有本店有这款戒指，眼下极为优惠，只要十八万八千。如果你是本店的会员，还可以打折，今天七夕，还有折上折的促销。”
1200ksw.net
海明珠差点跪了，心想这还是“只要十八万八？”我有这钱差不多可以拿下国内某地的两套房了，买这个东西戴手上？那不是有钱烧得慌。
“不行。”李雅薇忽然摇头。
店员心里“咯噔”一下，只怕煮熟的鸭子突然长了翅膀，立即道：“如果小姐您没有会员卡也不是问题，您只要买了这款戒指，我们可以当场给您办下会员卡，您买的这款戒指也能享受会员优惠。”
“我不要打折。”李雅薇点明道。
店员差点给跪，搞不懂李雅薇什么意思，一时间准备的游说词全部用不上了。
“这是我的心意，心意不能打折的。”李雅薇坚持道：“就十八万八，不打折！”
附近有几个顾客听了也差点给跪，搞不懂这女的究竟怎么想的，也感慨有钱人的世界，真是穷人难以想明白的。
店员终于从蒙圈的状态恢复过来，虽是心中怀疑，语气却一点不敢怀疑，“这个……应该也没问题。”她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意外，“请问小姐您是刷卡呢，还是……”
“刷卡！”不等李雅薇回答，一个声音从众人身后传过来，声音中满是有钱的自信。
众人有些意外，向说话的那人望过去，店员立即肃然起敬的表情，恭敬道：“李先生！”
来人西装笔挺、戴着副金丝眼睛，儒雅的气度，赫然就是李家的二公子李继贤。
这商圈就是李家运营的，店员在这国外名牌专卖店做了几年，对巨人实业的李继贤也见过几面，一看到李继贤亲临，方才的一丝担心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她见李雅薇付钱不走常规，还以为这是一种新的诈骗方式。
“雅薇，很久不见了。”李继贤看着李雅薇，微笑道：“我常听阿姨提起你的。”说罢伸出手来。
“二哥。”李雅薇落落大方的和李继贤握了下手，松开后道：“我也总听妈妈提起你，说你很是关照她。我的保镖，还是你帮忙请的，我回来后还没有谢谢你呢。”
李继贤的笑容更是和善。有人做好事不喜欢留名，但有人能知道感恩总是赏心的事情，“客气了，我应该做的事情。”
沈约等人见这同父异母的兄妹多年后重逢，知趣的走到店门口，店门口站在几人，正警惕的望着四周。
金鑫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铁正和铁娃，出声招呼道：“咦，铁老爷子，你们……”压低下声音，“保护他来的？”伸手向店内的李继贤指了下。
铁正看到金鑫、沈约也是有意外之喜，“金总、沈顾问，有几天没见了。”见自己的客户和金鑫他们的客户关系匪浅，闹不明白怎么回事，却也为金鑫他们高兴。铁正是个实在人，当初沈约他们在13层援手一事，他可从未忘记，“当初匆匆一别，没来得及道谢，等我完成这任务，定要请你们喝上几杯。”
沈约瞥见齐家兄弟也在附近，齐家兄弟见到沈约，却是移开目光，并不做接触。
“做贼心虚！”海明珠低声说了句，她没忘记这齐家兄弟和高洁在13层联手做扣的事情，总感觉这三兄弟为人不地道。
金鑫寒暄了几句，就见铁正有些尴尬的样子，立即会意道，“有机会再聊，现在都有任务。”
铁正感激的点点头，他如今算是保镖，无论如何，都要先把客户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如果因为他的闲聊导致客户出了问题，他逃不了责任的。
沈约、金鑫互望一眼，都明白彼此想说什么——当初有六家安保中标，安心的荀家声被淘汰，他们金汤因为高洁的原因也落选，也就是说还有四家入选。当初这四家的人都接到了信封，信封内自然不是炒鱿鱼的信，而是交代四家的任务，如今看起来，铁正和齐家三兄弟是卫护李继贤的安全，做下简单的算法，只有福全、德威两家留下，那应该是卫护李家大公子李继业了。
这很不正常！
无论怎么来看，铁正、齐家三兄弟都要比那两家做小区物业的安保要强很多，李继业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那面的李继贤已经付了账，和李雅薇并肩走出来道：“你才回这里，就要走吗？”他似乎也知道李雅薇要重回澳洲读书的事情。
“是啊，我明天就走。”李雅薇声音放缓道：“我已经定好了机票，明天下午的。”
不止李继贤，在场知道李雅薇的都有些发怔，当初李雅薇说过几天回澳洲，他们没想到就是明天！
“这么急？”李继贤似在考虑什么，外围突然有些骚动，有不少人惊呼的声音。
众人警觉立起。
随即发现有个女人向这个方向冲来，手上居然拿了把明晃晃的匕首！
那女人已离李继贤不到十步之遥。
金鑫、沈约立即向李雅薇的方向靠拢，同时看了下四周的情况，而铁正、铁娃亦是如金鑫一样的举动。
来人是个危机，可他们更要预防是否有更大的危机出现。
齐家三兄弟早伸手拦住那女人，没让那女人靠近，那女人却是不停地挣扎，死死的看着李雅薇，怒骂道：“李雅薇，你这个贱货，你害死了我的儿子，你不得好死！”
那女人正是钱巧巧！
127节 只问你一个问题（五更求月票！）
钱巧巧披头散发，双眼满是血丝，早没有了当初优雅贵妇人的形象。她死死的盯着李雅薇，仍在不停地挣扎，口中就没有停止过谩骂。
来往路人见有热闹出现，纷纷的围上来看大戏，有的有流量的意识，下意识的掏出手机要拍照摄影。周围有几人向那些路人走过来，亮了下证件道：“警察，禁制拍照，谢谢合作。”
路人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警察的证件，不过看到过来阻止的人都很是强壮的样子，不想自讨没趣，讪讪地收起手机，想到了新的主意，跑到更高的楼层尝试记录下无聊一天中最精彩的一刻。
1200ksw.net
李继贤见状眉头紧皱，示意道：“齐信，麻烦你让阿姨过来。”
齐信也是郁闷，暗想万一你出事谁负责？可终究还是听从李继贤的命令，一个巧妙的擒拿已经夺过钱巧巧手上的匕首，为了安全，顺便将钱巧巧的手提袋也拿了过来。
钱巧巧急怒攻心，根本没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一挣开束缚，立即再向李雅薇冲了过来。
李雅薇只是冷笑。
金鑫、沈约不等上前，李继贤已经挡在李雅薇的身前，劝解道：“阿姨。”
钱巧巧早在之前已抡圆的手臂，一记耳光重重地抽在了李继贤的脸上。
啪！
一声大响后，商场内外似乎都静了下来。
李继贤脸上立即起了五道红痕，连眼镜都被打的歪到了一旁，斜斜地挂在耳朵上。众人发愣，钱巧巧见到李继贤的狼狈，似也有些意外，没有再攻击李雅薇，吃吃道：“继贤，我没有想打你！”
李继贤感觉牙龈都被抽出血来，同时似有什么尖锐之物划过了脸颊，微微作疼。舌头不由得舔了下牙床，暗叫倒霉之际，李继贤居然还能保持良好的风度，“阿姨，继祖离世，我们都很伤心，但这件事和雅薇无关的。”
“和她无关？”
钱巧巧双眼通红，指着李雅薇的鼻子骂道：“和你有没有关系，你这个贱货自己知道。你回来就是为了搞我儿子的，是不是？如今你满意了？你舒服了？你得偿所愿了？！”
崔欣爱听钱巧巧一口一个“贱货”的，心中恼怒就要上前，却被李雅薇拉住道：“妈，没事的。你就权当听到狗叫好了。”
“你们听听，继贤，你听听，这个贱货在说什么？”钱巧巧要绕过李继贤冲过去，却被李继贤死死的抓住，“阿姨，你消消气，这种场合，闹开了，父亲会很不高兴的。”
李继贤一提出李巨人，钱巧巧倒真有些顾忌，没有坚持向李雅薇再冲过去，不过仍旧叫嚣道：“李雅薇，你记得，你害死了我儿子，我不会放过你，我绝不会放过你。今天我宰不了你这个贱货，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你睡觉也要睁着眼睛，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会在你的床前站着！我在这里发誓，我绝不会让你好过的！”
商厦中央空调很冷，众人听到钱巧巧这般发誓，看到钱巧巧疯狂的表情，内心倒都有些发冷。
被这疯女人盯上，绝不是件好玩的事情，因为这种人可能用一生的时间和你消耗的。
李雅薇反倒无所畏惧，“好的，我等着你！我很希望你能活的比我更久一些。”
钱巧巧看着李雅薇益发冷静的眼眸，也不由打了个寒颤，可她绝不肯弱了势头，“好，你等着我。我告诉你，你绝不会得偿所愿的。”
言罢，甩开了李继祖的手，钱巧巧从齐信手中夺回了自己的包，啐了口后悻悻离去。
众人被钱巧巧这么一搅合，大多感觉到意兴阑珊。
李继贤揉揉发红的脸颊，最先恢复了自然。他看起来儒雅，实际上也在商场磨练多年，若是这点情绪都调整不了，怎么能做大买卖？
“雅薇，你明天就走，有点太突然了。不过我尊重你的意愿。”
在李继贤想来，李雅薇暂时离开也是好事，不然钱巧巧天天这么闹，谁都受不了的，“我请你和阿姨，还有金总他们吃顿饭，算是接风也是送行，顺便也是感谢金总他们的辛苦。”
你倒打算的很精明。海明珠暗想有钱人就是有算计，一顿饭做了好多事情。她倒不知道商人的生意，本来就是饭桌上完成，签订合同无非是走个过程。
崔欣爱才要应允，李雅薇已经摇头道：“谢谢二哥，不过……我们想要静静。”
李继贤感觉钱巧巧的到来破坏了所有人的兴致，并不勉强道：“好的，那你们自己规划时间，有事就打我电话，二哥随传随到。”
李雅薇点点头，举起装着戒指的手提袋向李继贤表示感谢，李继贤摇头示意不用客气，转身很是潇洒的离去。
将整个手提袋递给沈约，李雅薇轻声道：“沈约，送给你的。”她看着沈约，手臂就那么抬着，沈约若是不接，她就像要等到永远的样子……
沈约看着李雅薇的双眸，终于伸手接过手提袋道：“谢谢。”
李雅薇展露笑容，同样道：“谢谢。”
没人知道她是在感谢什么。
也没人去问。
问了，李雅薇会不会说？
她如释重负的向商场外走去，走到广场时，向太阳的方向展开了双臂，在很多人躲避太阳炎热的时候，她却尽情的沐浴在阳光之下。
七夕之日，大多的店铺的商家都是准备着当个红娘月老，一旁的手机店的主人却是特立独行，抱着拆散一对是一对的想法，放着一首忧伤的歌。
从未想过爱情像小说，
有那么多的曲折。
从未想过我会像飞蛾，
明知道没有结果。
可对你的爱无法割舍，
在心里更加火热。
你是不是一样的爱我，
一样忍受折磨？
李雅薇似无视世间所有人诧异的神色，又似太在意身边人的目光，双眸晶莹闪烁，有眼泪似要从眼角滑落。
转向沈约看不到的一面，李雅薇看起来轻松，声音却有些颤抖道：“好了，一切都结束了，该做的都做了，我们回去吧。”
说罢向停车的地方走去，忧伤的歌曲仍不舍的在耳边心里回荡……
悄悄从你的世界路过，
相爱却不能爱心扉痛彻。
无奈从你的世界路过，
为你我注定寂寞……
悄悄从你的世界路过，
看着爱情像坠落烟火。
无奈从你的世界路过，
为你我情愿寂寞……
阳光下照在李雅薇的身上，拖出个孤独的身影，看起来略有些寂寞。
128节 赫赫有名！ （七更求订阅！为路过高老庄盟主加更1/2）
众人上了商务车，金鑫知晓目的地是李雅薇在前海的家时，感觉有些意外，不过终究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
等车子停回小区，看着崔欣爱母女在沈约的陪同下走向住宅楼，海明珠再也憋不住，拉住要下车的金鑫道：“金总，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不是告诉你了，要多回答问题，不要总是问个没完。”金鑫有些不满道：“你再这样，年底的优秀员工奖可没有了。”
海明珠沉默片刻，小声说道：“好的，我只是说，不问总可以吧。”看着金鑫向前走去，海明珠道：“李雅薇这次出门，就是要给沈顾问买礼物的，是不是？”
金鑫嘟囔道：“这都让你看出来了？你真的是好眼力。”他看看自己的双手，他的一双手光秃秃的。不由得感觉钱巧巧实在可恶，如果不是钱巧巧损人不利己，他应该也可以混个金戒指的。
李雅薇是不想心意打折，他现在是真想把钱巧巧打骨折。
“李雅薇喜欢沈顾问……吧！”
海明珠记得自己只能说不能问的承诺，强行把最后“吗”字改成了“吧”！
金鑫止住了脚步，看向海明珠。
海明珠心里有些发毛，“怎么了？”
“李雅薇就算喜欢沈约，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来保护人家的，不是来刺探八卦的。有点专业精神好不好？”金鑫表情有点严肃。
海明珠有些委屈的说道:“我知道我说的有点儿过了，可我当沈顾问是朋友，这才关心他。沈顾问人不错，李雅薇她……”
“她怎么了？”金鑫反问。
海明珠撅嘴道：“一个抽烟、喝酒、逛夜店还纹身的女孩，如果说自己是好女孩，应该没人会信吧？”看金鑫不语，海明珠道：“金总，你也知道我说什么吧？沈顾问是个好男人，他可以找个更优秀的……”
“比如说找你？”金鑫盯着海明珠道。
海明珠有些慌乱，连忙摆手，“我从没这么想过！”
“你知道你没想过就好。”金鑫大声道：“你不想嫁给沈约，就不要阻止他去找别的女人。这不是你应该做的。这件事到此为止，等你想要嫁给沈约的时候，我们再来谈谈沈约和李雅薇的事情。OK？”
海明珠不说话了。
金鑫摇摇头，“多此一举。”他举步要走，突然又停住，“你先上去吧。”
海明珠不等发问，已知道金鑫的意思，冯浩南走了过来，向金鑫道：“金总，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你方便吗？”
“我不方便的话，你是不是就立即走人？”金鑫反问道。他心中其实有些奇怪，按照他的估算，警方早就应该找上门来了。
“看起来金总今天火气不小。”冯浩南笑容可掬。
金鑫看着冯浩南，“你找我是准备给我泄火的？”
冯浩南笑容变得尴尬起来，感觉金鑫这家伙今天可能喝的是火药，“金总，我们请你合作，高女士在等你。拜托。”
冯浩南说的客气，金鑫没再多说什么，跟着冯浩南又上了那辆改装的货车，高洁一如既往的冷漠坐着，“金总，你应该知道我们找你是为了什么？”
金鑫扭头就要下车，同时道：“冯警官，麻烦你开下车门。”
冯浩南一把拉住了金鑫，困惑地问道：“金总，你这是干什么？”
高洁也有些意外。
金鑫很快给了明确的解释，“高洁女士，我和你说过，我不是沈约，我也不是你的手下，没有拿你一分钱，我没有和你猜谜的兴趣和义务，你不明白？你还要我说几遍才明白？你不是这么愚蠢的女人吧？”
高洁脸色微红，居然道歉道：“抱歉，我习惯了。好的，请你稍安勿躁，我挑简单来说，昨晚在琛东线近铁轨前有一宗车辆自燃案。”
看到金鑫哂笑的表情，高洁立即道：“这是官方给出的解释，实际上，那里曾发生过一起枪战，而车辆应该是被起爆而引发的燃烧，我们找到了残留的爆裂碎片和还能看到车牌号的车牌……”
“是我的车，那些人要杀我。”金鑫截断道。
高洁、冯浩南互望一眼，没想到金鑫承认的这么痛快。
“为什么有人要杀你？而且用的还是违禁的枪械等物？”冯浩南皱眉道。
“我一定要说吗？”金鑫反问道。
高洁皱起了眉头，若是以往按照惯例，她肯定是软硬兼施的手段，或者请金鑫配合、或者让金鑫明白这件事极为危险，可她感觉今天的金鑫明显有找事的情绪，倒不能动用手段。
如果那样的话，除了浪费时间，没有别的作用。
高洁想通这点后，直入关键道：“金总如果需要警方给些酬劳的话，我们也是没有问题的。”
2kxs.la
“多少酬劳？”金鑫看到高洁终于明白事理了，干脆道。
“你要多少？”高洁居然没有太多犹豫。
“我要四十万或者一辆同款车均可。”金鑫出价道：“我如果给警方提供线索，我这辆车也算因公损失，这样的要求不算过分吧？”
高洁立即道：“不过分。就这些？”她知道金鑫绝不会满足一辆车的。
“还有另外一个条件。”金鑫道：“你们查到我追踪的那些人的资料后，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那些人？”高洁意识到事态严重，“你在追很多人？”
“你同意我的条件吗？”金鑫问道。
高洁和冯浩南互望一眼，缓缓点头，高洁开口道：“可以。好的，现在金总可以说了吗？”
金鑫预见不了未来，却早猜到高洁他们会找上门来，将个U盘递给了高洁，“这里有部视频，你们先看下。”
等看完那段激烈的枪击画面后，高洁也如沈约当初般，不停的重复画面、调整清晰度，试图还原车内几人的相貌，效果却很不理想。心中一动，故作惋惜道：“这些人都遮挡住面部的重要特征，根本无法追踪。”
“我知道你无法追踪的。”金鑫缓缓道，一扬手，手上已经多了一沓素描。
高洁眼前一亮，知道这多半是沈约的成果，伸手就要接过素描，金鑫将素描纸往后一撤。高洁脸色冷了下来，“金总还要讲价？”
金鑫知道这时候不讲价才是愚蠢的行为，“我不是在讲价，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可以回答的问题！”
---
PS：新书上架，墨武向兄弟姐妹们求订阅，求些保底月票！中午十一点前，还有更新！请您继续订阅支持墨武。拜谢！
129节 李雅薇的苦衷 （七更求订阅！为路过高老庄盟主加更2/2）
高洁脸上有些不耐烦，不过在有求于人的时候，她还是能以大局为重。金鑫吃定了这点，扬着手上的素描，相信高洁一定不会拒绝。
看了金鑫手上的那些素描纸几眼，高洁知道那些素描的重要性，终究还是无法如以往般事不关己的样子，“好的，你问。记住，只有一个问题！”
金鑫眯起眼睛，知道自己不能随便开口，沉吟了数秒，金鑫问道：“你在金盾公司的职位是什么？”
1200ksw.net
他这个问题听起来很简单，高洁脸色倏变，“你怎么知道金盾？”她这么回答已有点承认自己在金盾公司的意思，金鑫却执著道：“是我在问你，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高洁默然片刻，知道金鑫比外表看起来要聪明，他说是一个问题，实际上是隐藏了三问——李继业请了金盾公司，她高洁是金盾的人，她高洁在金盾究竟是什么职位？
从这三问中，聪明人又可以推知更多的答案。
暗道这个金鑫真是狡猾，高洁看了眼素描纸，终于回了几个字：“我是金盾的CIO！”
金鑫嘴角露出丝微笑，“很好。”他做事也干脆，将素描纸递给了高洁。
高洁回答完虽有些后悔，但得到素描纸后如获至宝，把方才的后悔暂时抛开，将素描样本立即扫描到电脑，然后冷冷的看着金鑫道：“金先生，你可以走了。”
金鑫叹气道：“我发现你求人的时候，还是比较可爱的。”
高洁脸若凝霜，知道金鑫是在说她不近人情、用完就甩，反问道：“金先生还有什么条件吗？”
“我说过，我也要这些悍匪的资料。”金鑫道：“我知道你将这些素描样本输入电脑，然后去你们金盾的数据库对比里面的罪犯样本，绝不需要十分钟以上的时间。”
高洁瞳孔微缩，“看起来你们对金盾了解的还不少。”
“不多，不过也的确不少。”金鑫翘起了二郎腿，一副赖着不走的样子，“我的时间虽然宝贵，十分钟我却等得起了。”
盯着高洁身旁的那台笔记本，金鑫拉长声音道：“除非你根本不想将这些人的资料给我。”
高洁不说话了。
“但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金鑫摇头道。
“是吗？”高洁冷哼一声。
金鑫突然看向了冯浩南，“冯警官，你知道金盾吗？”
冯浩南表情有些尴尬，偷看了一眼高洁，有些迟疑道：“算是知道吧。”
金鑫微微一笑，“高洁会瞒着我们金汤公司的人，但既然和你合作，又怎麽能对你这个师兄隐瞒？”
冯浩南知道金鑫是说他什么都知道，尴尬地咳嗽道：“有些事情，是职业操守的问题。金先生和我们工作仿佛，都知道有些事情，并没有必要说的了。”
“不错。”金鑫点头道：“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很有必要说的。据我所知，金盾的前身也是安保公司，不过金盾可比我们金汤牛太多了。”他说到“金汤牛”几个字的时候，忍不住想到金汤肥牛，倒感觉自己有点饿了。
看到冯浩南含义颇深的表情，金鑫笑道：“你是想说金汤和金盾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吗？”
冯浩南的确有这个意思，没想到会被金鑫猜到，笑而不语。
金鑫试探道：“金盾很牛，是因为它有资本，也有资历。传言中，金盾背后的支持者很有实力。金盾如今是个跨国安保组织，背后有很多跨国大企业在支撑。冯警官，你说对不对？”
高洁突然咳嗽一声。
冯浩南知道高洁是在暗示他不要多说，尴尬道：“我们国际刑警组织和金盾有过合作联系，不过呢，我就是负责任务罢了，说穿了也是打工的，怎么会了解老板的事情呢？金先生，你说是不是？”
他和没有回答一样，金鑫倒不介意，“金盾不止和国际刑警有联系，实际上，和世界很多国家的情报部门和安全部门都有联系，最有名的业务是负责对很多国家退休首脑出国私人访问做全方面的安全保护。这种保护只提供给地位、身份显赫的人，价格绝对不低的，”
顿了片刻，金鑫分析道：“高女士，李家这次请你们，应该没少花钱吧？李家究竟有什么大麻烦，值得请你们这种高规格的安保部门？”
高洁只是看着电脑屏幕，看着里面的比对图片不停的变幻。
“叮”的声响，屏幕上已经弹出了一个确认的结果，高洁目光微闪，神色凝重。
金鑫赶快瞄了眼，不等看仔细，样本继续比对了下去。
知道金鑫不满，高洁道：“四份样本比对完成后，我会一起告诉你结果。你放心，金盾的人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我很放心高女士的。”金鑫这时候倒很客气，不过还是皱眉道：“不是五份样本吗？跳伞女的资料，在金盾的数据库没有吗？”
高洁摇摇头，欲言又止。
“这说明如果不是沈约画的有偏差，就是跳伞女以前没有犯罪前科吧？最少不应该有严重的刑事记录？”金鑫试探道。
高洁“嗯”了声，算是回答。
“金盾的数据库值得信赖，听说比米国CIA内部的罪犯记录还要齐全。”金鑫自说自话道：“就因为这样，米国的几个前任总统退休访问事宜也才会找金盾来负责。听说全球的几个重要恐怖.头目的抓捕活动，也有金盾参与呢。”
高洁微微的吸气。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是不想给金鑫更多的信息，可没想到金鑫所知，比她想要给予的都要多。
这个金鑫信息收集的本事也不小！
“听说金盾如今发展益发的有规模，仗着以前数十年的积累，隐约已开始有向全世界安保发展的意图。当然了，这条路任重道远，可金盾已经有魄力想要去尝试了。”金鑫试探着问道：“高女士，这个小道消息准不准？”
高洁终于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金鑫道：“金先生如果有意加入金盾，我可以帮你引见。你进入金盾后，说不定能得到更多金盾的消息。”
说话间，背后屏幕又是“叮”的声响，高洁敲击下键盘，让比对程序继续。
金鑫摇头道：“我只怕进入了金盾，知道的反倒会更少。高女士难道不知道，有些消息，绝不是员工可以知道的。”
你可以考虑去做金盾的高层啊。高洁本要反唇相讥，却不想做无谓之争。再是“叮”的声响，分析程序停止了运行。
高洁一敲回车，有三组信息已在电脑屏幕上并行列了出来！
130节 比特杀手 （八更求订阅！为兎佡 ゛盟主加更1/2）
高洁知道分析结果已出，立即转身看去，神色有些震惊，冯浩南亦是神色异常，二人互望一眼，都是表情凝重。
没人邀请，金鑫却一点不客气，也是探过头来掏出了手机就要拍一下。
高洁一把夺下金鑫的手机。
金鑫皱眉道：“你干什么？我们有过约定。”
“我们约定是告诉你这些人的资料，却没有说让你拍下来。”高洁冷冷道：“这里都是内部资料，不经高层授意，绝不能给外人看到的。如今我已经是违反了金盾的规定，你如果再拍下来……”
她没有说下去。
金鑫明白过来，“如果张图传出去，那你CIO的职位恐怕就变成UFO，不见踪影了。”
高洁冷冷地看着金鑫，一点不觉得这个比喻好笑的样子。
“好的，我不拍，看看总行吧？”金鑫拿回手机，乖乖的放在了口袋中，后悔没有带上那个摄录眼镜。
眼镜就在他的口袋里，但这时候在高洁、冯浩南面前拿出来太过明显，毕竟这两人都对监听很有经验，揭穿他金鑫的把戏就不好玩了。知道自己没有沈约过目不忘的本事，金鑫不想浪费精力，集中精神记忆图片上三人的资料。
三人的资料是三个筋肉男的，看到下方列出的一系列红字，就知道这些人犯罪的记录不止一条。
记忆着屏幕上的资料，金鑫问道：“面包车最后座那人也没有符合的资料？”
“金盾的数据库没有。”高洁不带感情的回道。
“金盾都没有，那CIA恐怕也不会有了。”金鑫喃喃道。
冯浩南忍不住道：“金先生，沈顾问能将这三个遮挡住脸部重要特征的罪犯侧写出来，数据库居然能比对成功，这已经是了不起的本事，车后座那人包着头，就露出一双眼……”
他没有说下去，不过自然是说——沈约能画出此人准确真容的概率绝对不大，数据库没有记录并不稀奇。
“啪”的声响，高洁已经合上了电脑。
金鑫却没有去争辩再看，只是闭目了一会儿，将脑海的记忆重新巩固下。
高洁倒有点佩服金鑫，因为人的记忆本来就有长期、短期两种，有种记忆叫做过目就忘，就是说很多资料如果你不在脑海中重复加以巩固，随时就会忘掉。她刻意打断金鑫，以为金鑫会和她争辩。金鑫只要争辩，那记忆的东西就会遗失，她这个小动作就是为了报复下金鑫占尽上风的得意。
不想金鑫并不上当！
终于睁开了眼，金鑫摊手道：“看来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了？”
出乎意料的是，高洁居然沉默了片刻，“如果金先生想合作的话，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合作的。”
“我这里居然还有你们需要的东西？”金鑫讽刺道。
高洁直言不讳道：“你没有，沈约有。”
金鑫竟然听懂了高洁的意思，“你们还没有放弃李雅微？你还怀疑李雅薇是精神分裂？事实证明，你大错特错，杀死李继祖的绝不是李雅薇。你们就在案发现场，看着李雅薇离着李继祖那么远，你们居然还怀疑李雅薇是作案凶手？”
高洁冷笑道：“金先生，会察言观色的不止你和沈约了。当初沈约在医院大楼顶做侧写的时候，有试探李雅薇的举动，而李雅薇的反应证实，她有很大的概率认识跳伞女的。我虽然不如沈约，可不是瞎子，沈约看得出来，我也能勉强看出来！”
金鑫不说话了。
“你也早知道这点，对不对？”高洁继续道：“跳伞女和这些国际通缉犯坐在一起，跳伞女又认识李雅薇，沈约追踪跳伞女，多半是认定跳伞女和李继祖有关联。从这些关系看来，李雅薇和那些国际通缉犯有关联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金鑫讽刺道：“你是想说，你的精神分裂推论即便不成立，可李雅薇却可能控制了那些国际通缉犯制造了澳洲百鬼夜行凶杀案，同时又把他们请回国干掉了李继祖了？你不觉得李雅薇太有钱了吗？请这几个国际通缉犯来杀人，不会比请你们金盾安保便宜多少的！”
“金先生何必故意混淆方向。”
高洁盯着金鑫道：“你我都应该心知肚明，未见得是李雅薇控制了那些人，也可以是这些杀人犯控制了李雅薇！”
金鑫扬了下眉头。
“你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是不是？”高洁凝声道：“澳洲古堡杀人案的凶手不会是一个人，不见得是两人，也可能是有很多人策划的行动！李雅薇可能是精神分裂杀人，也可能是被人操纵杀人，眼下我们这面知道真相的只有李雅薇一个！”
xiaoshuting.info
看金鑫沉思不语，高洁语气变得和善，也变得更有说服力，“能让李雅薇说出真相的只有沈约，因为李雅薇一直谁都不信，眼下只信任沈约。”
“她还很信任她妈崔欣爱女士。”金鑫补充道。
“可李雅薇绝对不会对她母亲提及凶杀案的事情，你说她有心机也好，说她不想让母亲担心也罢，如今能让李雅薇对其说出真相的只有沈约。”高洁表情严肃地说道：“我们很想和金汤安保继续合作的，条件可由你们来开，我会郑重考虑。”
她这么说的绝对是个不小的诱惑，金鑫的表情却很是古怪，高洁看了，面带困惑地问道：“金先生，你觉得还有什么问题？”
“我没什么问题。我觉得你大有问题！”金鑫道，看着面带疑惑的高洁，金鑫冷笑道：“你认定跳伞女弄死了李继祖？”见高洁点头，金鑫凝声道：“那你就应该知道，如果是跳伞女和那帮国际通缉犯在控制李雅薇的话，他们可能将对付李继祖的手段用在李雅薇的身上？”
高洁不说话了。
冯浩南干咳道：“的确很有这个可能！”
“李雅薇未见得十二天会死，但如果我们的推测是真的，那她肯定也知道，只要一说出真相，她就一定会死！”金鑫眼中有着怒意，“我知道这点，沈约也知道——知道李雅薇说了真相就会死，沈约根本不会问一个字。为什么？因为他是个人，他有人性，他知道无论多么伟大的理由，都没有道理让别人去送死的。”
盯着高洁，金鑫道：“那么你们呢？你们有人性吗？你们知道李雅薇会因为说出真相而死吗？你们如果知道这点，还坚持让李雅薇说出真相？”
---
PS：七更送上！下午五点以后，还有更新！请订阅本书的好朋友们，本章说多多留言，有票就投点，月票、推荐票，啥票都行！^_^
131节 最后的恳求 （九更求订阅！为兎佡 ゛盟主加更2/2）
车内瞬间安静。
冯浩南脸上有了些歉意，迟疑道：“我们或许能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怎么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金鑫反问道：“就像你们确保李继祖不会死一样？”
冯浩南也不说话了，他就是建议一下，没料到金鑫这般较真。
金鑫毫不客气的打脸，“你们做足了准备也保护不了李继祖，这么看来，你们再多的承诺也保护不了李雅薇的绝对安全。既然这样，我们怎么谈？我让沈约套出李雅薇所知的真相，然后拿着你们给的好处心安理得的给李雅薇送葬？”
站了起来，金鑫冷笑道：“抱歉，我是个人，我赚不了这么昧良心的钱。”说罢自己推开了车门，就要跳下去。
“金先生。”高洁招呼道，看到金鑫没有回头，知道金鑫铁了心不想合作，高洁仍不放弃道：“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点，因为警方的密切跟踪，如今的李雅薇对那些杀手来说，利用价值已经近乎没有。没有利用价值、又知道太多内情的李雅薇，随时都可能是那些杀手除去的对象。”
“她总归要死，不如死的有点儿价值。你是不是这个意思？”金鑫反问道，不闻高洁的回答，金鑫冷哼一声跳下了车。
看着金鑫向住宅楼的方向走去，冯浩南小声道：“金鑫今天看起来好像很激动，感觉他正直的太过了。”见高洁望来，冯浩南补充道：“只是我的个人感觉。”
高洁若有所思道：“他对李雅薇的情感反应超过了正常雇主和保镖之间的界限，这的确有点儿蹊跷。”
金鑫一入住宅楼，四下看了眼，发现四周没人留意，立即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智联，我昨天让你查的那几个人有下落吗？”
“在查他们消失方向的监控录像，可惜一直没有更进一步的消息。他们很谨慎的，进入了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后就抛弃了那辆套牌车，应该是换了交通工具或者步行混入了人群，这样很难让人再利用交管中心的监控录像来查找了。”智联的声音略有些疲惫。
金鑫回忆着自己在车内看到的资料，“我今天又有点儿有用的线索你来查查。这三人叫做亚历克斯-乔恩，赖恩-卡特和汤姆-伊布朗，曾经犯的案子是……”
他尽力的将自己记忆的资料重复一遍，智联说了声“收到”后，那面又有了敲击键盘的声音。
金鑫等待期间，忍不住摸出根香烟抽了起来，皱着眉头——高洁猜的没错，他的反应已经超过雇主、保镖的关系，李雅薇因为他金鑫的缘故、和崔欣爱关系破裂多年，他心中本已异常愧疚，这才选择要替崔欣爱解决李继祖。既然如此，让李雅薇用生命来换取消息的事情，他是死都不会做的。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沈约？沈约应该早就想到了，他有没有更好的方法？金鑫有些犹豫，同时感觉自己有点儿可耻，毕竟他还是希望沈约能有两全的办法从李雅薇那里搞到消息，不然这件事真的很棘手。
手机那面有了动静，金鑫回过神来，听智联道：“我黑不进金盾的数据库，他们的计算机安全防范是超一流的，和本市漏洞百出的交管系统不可同日而语……”
“那是。”金鑫赞同道：“那些退休的国外政客们不会浪费他们的金钱和生命的，如果那么重要的系统你都能轻易黑进去，金盾就不用玩了。”他知道智联比较敏感，一直在帮智联树立信心。
“不过我在暗网查到些资料。”智联有些欣慰道：“可以侧面印证你获取的资料应该是没有虚假注水的。那个向你开枪的、面包车二排近窗口的亚历克斯-乔恩在米国是多起连环杀人案的主谋，经验老道。面包车的司机赖恩-卡特是校园枪击案在逃犯，汤姆-伊布朗曾经爆破抢过几个州的银行，明确记录手上有两条命，是这三人中杀人最少的。他们三个都名列在国际红色通缉令中，想不到会潜入到这里。安排他们入境的人应该很有力量。”
金鑫确定了信息无误，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除了知道对方是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之辈，仍旧没有更多的线索。
“这三人目前都在一个组织中。”智联又道。
金鑫多少来了兴趣，“他们是什么组织？”
“他们的组织叫做比特杀手组织。”智联有些叹息，“最近杀手这行业也不好做，各国对资金流的往来监控益发的严格，现金交易的方式又日益被淘汰，以往的老式杀手资金洗钱渠道很多都被废弃不用，因为比特币的特殊性，暗网中很多杀手选用比特币支付的方式，不然比特币也不会这么紧俏，这三人既然加入了比特杀手组织，我怀疑这三人都是用比特币支付的方式请来的。”
xiaoshuting.info
金鑫也在叹息，“这意味着更难追踪他们了。”
“是的。从他们的银行帐号追踪不会有用了，这也是FBI拿他们无可奈何的地方。”智联沉默片刻，“我看看能不能黑进比特杀手组织的公开网站，找找网站上的流水记录，希望查到些线索。”顿了下，智联没有把握道：“要花费些时间，同时不见得有用。”
“你先查吧，同时监控高洁那面的动静，尽量不要让他们发现你。”金鑫压低了声音。
关闭了和智联的通话，金鑫这才上了楼，敲敲房门。
是崔欣爱开的房门。
金鑫看到海明珠在沙发上望来，眼睛里面全是摩斯密码的样子，可惜他一时间破译不出来。
没看到沈约、李雅薇在客厅，不等金鑫开口，崔欣爱已道：“我们吃过午饭了，金总，给你留了饭。”
“不着急吃的。崔女士……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金鑫看出崔欣爱也有心事的样子。
崔欣爱点点头，拉着金鑫在客厅坐下，“雅薇明天下午就要去澳洲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金鑫“嗯”了声。
崔欣爱犹豫半天才道：“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能否同意？”
132节 解除魔咒
看着崔欣爱鬓角已有的白发、脸上的为难，金鑫暗自叹息，开始接这单的时候，他以为是还人情顺便接近下李家，没想到事到如今，他才发现这个人情真不是他能还上的。
他如何能弥补李雅薇和崔欣爱之间破裂的那些年？
李雅薇随时有生命危险，他却束手无策，也不能和崔欣爱多说。
事到如今，崔欣爱虽然换了称呼，可对他仍和对待当年的那个少爷一样，尊重中加恳求的语气，他们金家或许栽培过崔欣爱，可这些年了，崔欣爱早就还够了。而且到现在为止，崔欣爱始终不知道他金鑫早就明白黑金的事情，崔欣爱不说，无非不想他金鑫难受。
“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吧。”金鑫鼻梁有些发酸，“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去做！”他是诚心诚意的答复。
崔欣爱轻轻地嘘了口气，“雅薇回澳洲，我始终感觉有点儿担心，我能不能继续请沈顾问去澳洲照顾下雅薇？”
看到金鑫有些发愣，崔欣爱忙道：“不需要很久，应该只需要我得到正式的签证后去了澳洲，沈顾问就可以回来了。”
看到金鑫一直没有回话，崔欣爱担忧道：“金总，我可能自作主张了一些。”
金鑫故作轻松道：“你太客气了，我没有任何问题啊。不过这件事……得问问沈约。”只怕崔欣爱着急，金鑫补充道：“沈约这人哪里都能去得，北极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他没有签证……我看看能不能够找人解决。”
崔欣爱忙道：“这件事倒不用金总考虑，我给继贤打了电话，他说有特殊渠道，不用我担心沈顾问护照签证这件事，明天继贤就能搞好这件事情。”
海明珠心道，李继贤这么有本事，你这个当小妈的为何不让他给你也直接搞个签证，这么迂回，用意太明显了一些吧？
崔欣爱竟似读出海明珠的心理，“沈约毕竟是安保公司的，因为履历所以有紧急渠道可以走。我是个无所事事的家庭主妇，平时真的很少出国。继贤说，虽是特殊渠道，还是沈顾问更好拿到加急签证。而且雅薇她……也不太想我那么快去澳洲，她总说回去后要准备一些东西，又说让我准备下，我真不知道要准备什么，我也不太好问，雅薇说什么，我只能尽量照办，不然……我怕她生气。”和女儿虽然亲近了几天，崔欣爱还是如履薄冰，生怕女儿随时翻脸的。
金鑫故作轻松道：“可以啊，先这么定了。沈约呢？”
“他和李雅薇去了二楼，你要不要去和沈约商量一下？”海明珠立即建议道。
金鑫知道海明珠的小心思，暗想我才不会去做电灯泡呢，“我饿了，吃饱了再说。”心中却在想，李雅薇找沈约到二楼，究竟要说什么？要说的肯定不是海明珠猜想的，李雅薇会不会说说比特杀手的事情呢？
李雅薇正站在阳台上，望着远方的大海。
海面平静，一望如蔚蓝纯净的巨大蓝色水晶。
有海鸥不时地掠过海岸线，不如海燕般勇猛激进，总有徘徊悱恻之感。
李雅薇感觉到沈约的注视，不经意地撩了下头发，随即又放下手来道：“沈约，这几天真是谢谢你了。”顿了片刻，李雅薇转过头来，郑重道：“多谢你的信任。”
“你今天在商厦已经谢过了。”沈约微笑道。
李雅薇垂下头来，“我知道警方一直在怀疑我，可你和金总都在保护我，从没有迫使我说什么，这点我也很感谢。”
沈约轻叹一声，“我们始终帮不了你更多。”
李雅薇摇头道：“你们已经帮了很多，最少……我明白自己死里逃生，回到这里要完成什么事情。我一直以为我稀里糊涂的回来是想杀李继祖，因为我痛恨他。可是、原来我回来是为了见我的妈妈，这对我来说，才是临死前、最后要做的事情。”
沈约听到“临死前”三个字，皱眉道：“我们还不用那么悲观。事在人为的。”
李雅薇再次摇摇头，“你不用骗我了。”抬头看向沈约，眼眸中有光泽闪烁，“我知道你是善意的欺骗，但真的不用了，我不怕了。死不可怕的，我很早以前就想过死，如今死已经算是意外偏得了。我只是很有点儿不舍得，我珍惜这难得的每分每秒，我不想浪费时间在医院，我不想浪费时间在无聊的痛恨上，我不想浪费时间面对无感的人，我只想在最后的时刻，和我最爱的人在一起……”
yawenba.net
扭过头去，不再和沈约的视线相对，李雅薇声音有点儿异样道：“你应该知道，我最爱的是我的母亲。”
沈约没有回答。
良久后，李雅薇终于再次开口，“今天本来是我最后的一天。但我知道不会死的。”
“本来是？你知道？”沈约喃喃道，感觉这两句话有太多的含意值得推敲了。
“可是你的许愿沙滩真的很灵。”李雅薇嘴角带着微笑，“我许的愿望，真的实现了。你知道我许的什么愿望吗？”
沈约摇摇头。
“我许愿老天再给我一天时间，让我再陪伴妈妈一天的时间。”李雅薇眼中有泪，“她答应了我。”
她？他？它？
沈约单从一个字分辨不出所指。
“因此我还有一天的时间。”李雅薇低声道：“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我要让妈妈不要担心我，我要给妈妈过个生日，那些年，从来都是妈妈在我生日的时候祝福我，我却从没有为她祝福过一天。我还要写些东西，到时候给你，告诉你所有的真相。”
她盘动着手指计算，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宝贵的样子。她却好像是忘记了一点，如果不是和最爱的人在一起，她眼下就是在浪费时间。
或许她根本没有忘。
“这些事情，我一个人真的做不来。”李雅薇看起来不像精神分裂，只是想分身成几个，“沈约，我需要你的帮忙。帮我答应我妈，你会和我去澳洲；帮我今天陪伴我妈，让她不需要再提心吊胆；帮我明天装作真正要回澳洲的样子……”
说到这里，神色终于黯淡下来，李雅薇低声道：“如果你明天看到我死了，请你帮我再骗骗我妈，让她晚点儿知道这个消息。我不想她再难过，可我真的已经无能为力，请你帮我说我很爱她，却很后悔没有早点说出来。”
泪水不可抑止的涌上眼眶，李雅薇看似轻松，却声音哽咽道：“这是我最后的恳求，沈约，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再帮帮我，好不好？”
----
PS:九更更新完毕！老墨这些年来第一次一天九更！也是答谢订阅本书的朋友们的热情！谢谢你们！看老墨这么勤奋，有啥鼓励都可以给点，^_^，就和白胡子圣诞老爷爷说的那样——我全都要！
133节 意外事故
海涛声阵阵，海鸥掠过沙滩低飞鸣叫，似知道大地是它最后的归宿，却仍向往着天堂的美好。
风吹拂，脸上凉凉的。
泪水滚烫。
沈约看着李雅薇脸上的泪水，默默的递上一方手帕，李雅薇接过来擦下眼泪，却没有还回去的打算。
“别的事情，我可以帮你。但你爱妈妈的这句话，你既然后悔没有早点说，现在为何不自己亲自说出来？”沈约轻声道。
李雅薇静默下来。
“你也不用那么绝望，或许你可以再许一次愿。”沈约建议道：“那个答应你愿望的人可能会再给你时间。”他脑海中闪过跳伞女的一张脸。
李雅薇哭笑不得，“我不能那么贪得无厌。”
为什么？为自己的生命多许一次愿望为何是贪得无厌？沈约有些不解。
“你亲眼看到李继祖就那么死了。”李雅薇苦涩道：“我和他中的是一样的虫。她告诉我，只要我敢说出真相，那虫子就会长大冲出我心脏！李继祖的死，是她对我的警告！”
沈约暗自凛然，感觉这和南疆中传说的蛊毒很像，却比蛊毒更加的惊怖。
“医院根本检查不出李继祖体内的虫子是不是？有办法的话，医院也不会让李继祖就那么躺着。”
李雅薇对这种事情看得非常透彻，“因此我的下场，基本就是和李继祖一样。你救不了李继祖，你也一样救不了我。”
沈约沉默。
他眼下的确束手无策，他不能给予李雅薇任何承诺，没有比给予希望再亲手打破更加残忍的事情了。
小心地擦干眼泪，李雅薇掏出化妆盒补了个淡妆，“好啦，沈约，我们下去吧。我订的东西多半已经到了。”
她再次确定自己脸上没有了泪痕，这才拉着沈约向楼下跑去。
楼下的几个人都抬头望过来，看着李雅薇拉着沈约的举动，表情各异。
李雅薇却是直接走到了门前，随后有门铃“叮咚”一响，有快递员送来个圆圆的盒子，问道：“谁是李雅薇？请签收。”
“我就是！”李雅薇接过盒子，走到崔欣爱面前，递过那盒子道：“surprise！”
众人都有些意外。
崔欣爱也是疑惑的表情，“雅薇，这是？蛋糕？生日蛋糕？”
李雅薇拿起盒盖，露出里面的三层水果蛋糕，最上层写着——祝崔欣爱女士生日快乐。
崔欣爱诧异道：“我生日……”
“还差几个月是吧？我记得你生日！”李雅薇料到了母亲的反应，调皮道：“等你到澳洲我给你再过一个生日。不过呢，是我今天很想吃蛋糕，才要找一个人过生日。妈，你就当今天是你生日好不好？”说着搂住了崔欣爱的脖子，一副撒娇的模样。
崔欣爱摸着女儿纤细白皙的手臂，鼻梁酸了下，这辈子，女儿是第一次记得她有生日，第一次给她过生日！
“好，今天就是我的生日。七夕，倒是好日子。”崔欣爱揉了下眼角，开心道：“过来吃蛋糕。”
“不行，还要先唱生日歌，许个心愿。”李雅薇为蛋糕插了两根蜡烛，对众人宣布道：“今天是崔欣爱女士二十岁的生日，我们要祝她永远如二十岁般年轻！”
崔欣爱哭笑不得，“那你妈我不成了妖怪了？”可她终究任由女儿去安排，不想打扰女儿的兴致。
yawenba.net
李雅薇再拉过沈约，示意金鑫道：“关灯，拉窗帘，唱生日歌、吹蜡烛，许愿……”她一连串的吩咐，众人倒是一一照做。
海明珠心中却是有点儿不是味道，因为由始至终，李雅薇根本没看过她一眼。
以女人独特的直觉，她知道李雅薇对她有种莫名的排斥。
崔欣爱许愿前，先看了女儿一眼，然后双手合十许愿。
“妈，你许了什么愿望？”李雅薇问道。
崔欣爱摇摇头，“不能说的，不是都说愿望讲出来就不灵了。”她心中许的愿望是希望女儿李雅薇一直如今天般平安喜乐，健健康康。
李雅薇随后让吴妈开灯，自己切了蛋糕，给崔欣爱一块，“是水果低糖蛋糕，你可以吃点儿，不过以后到了澳洲，就不能太贪嘴，少吃甜食，我那时会控制你的饮食的。”
她很是憧憬的模样，“到时候我们可以买一大块地，种上妈妈你最喜欢的花，就像你曾经向往的那样。我记得在小时候，你总是跟我说，有朝一日，你想无忧无虑的过日子了。”
崔欣爱不由得向金鑫看了眼。
金鑫微笑道：“现在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
“是啊。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李雅薇声音有了些变样，不过很快的用咳嗽来掩饰，“不过我对花粉有些敏感，妈，你不能种太多花啊。”
“你这过敏症还没好吗？”崔欣爱看到女儿说话间切蛋糕、分蛋糕的，吴妈都分得一块，唯独没有将蛋糕给海明珠。感觉女儿有些太过失礼，崔欣爱不动声色的切了块蛋糕，端起递到海明珠的面前，“海小姐也吃蛋糕了。雅薇从小就是粗枝大叶、丢三落四的。”
海明珠道谢接过蛋糕，却感觉蛋糕有些苦涩。
“接下来，就是我和妈妈的独处时间。”说是独处，李雅薇却拉着妈妈的手坐到了客厅的电视机前，拿了两个抱枕，递给妈妈一个，自己也拿了一个，然后抱着抱枕，盘腿坐在沙发上。
崔欣爱记得这是女儿小时候的举动，回忆起来不由感慨万千。靠着沙发坐下，没有去看电视里究竟播放什么，只感受着女儿依偎在身边时的温馨和温暖。
她几次眯眼想睡，几次又是霍然惊醒，等近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她不想打断李雅薇看电视的兴趣，却再也忍不住困意，沉沉的睡去，并不知道就在十二点的那一刻，李雅薇睁开了眼睛。
她没有如李继祖那样。
她好像解除了百鬼夜行的死亡诅咒，但她没有丝毫兴奋的感觉，因为她知道死亡在今天才是真正的会降临。
可她没有什么畏惧，她只有不舍，想到沈约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望着熟睡中的妈妈，李雅薇拉过一条毛毯给妈妈盖上后，轻轻的吻到了妈妈的脸颊上，心中默默的说道——妈妈，我爱你。希望你平安到永远。
134节 刺杀 （三更求订阅）
中午时分，李雅薇已然收拾好行李。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自古在儿女远行的时候，慈母都是放不下心中的惦念，崔欣爱亦是一样。她虽然检查过女儿的行李，还是忍不住道：“你要多带点儿厚的衣服，眼看要冬天了。”
李雅薇自早上起，一时一刻也没有离开母亲的身旁，闻言笑道：“妈，那里和这里不同的，如今要转热了，带厚衣服做什么？再说，只要有钱，到了就可以买日常用品的。我不喜欢带太重的行李。”
崔欣爱忍不住擦擦眼角，“那你到了澳洲，就立即给我打电话报平安，好不好？”
李雅薇看了沈约一眼，“我丢三落四的说不定会忘记，沈顾问可是记性好着呢。你放心好了，我忘记打电话，沈约却不会，沈约，你说是不是？”
沈约望见李雅薇眼中的恳切之意，终于道：“我会的。”他说出这三个字心中倒有些沉重，头一次不知道自己接着会做什么。
一听到沈约开口，崔欣爱立即想起关键的事情，“沈顾问的签证？咦，继贤还没有消息吗？”有沈约在李雅薇的身边，崔欣爱无形中会放心很多，因此很担心沈约若不能去澳洲，那就麻烦大了。
崔欣爱正担心的时候，李雅薇已经拿起了手机，向崔欣爱显示下来电，“二哥来的。”接通了电话，李雅薇说了几句后，语气明显带着意外道：“二哥，你送我？不用那么麻烦的。”那面的李继贤态度应该是比较坚持，李雅薇终于道：“那好吧，多谢二哥了。”转头对关注通话内容的崔欣爱道：“妈，二哥说送我去机场，他们的车子就在楼下。”
一到楼下，众人就看到有四辆车成一线的停着，李继贤从一辆订制版的加长宾利车上下来，对崔欣爱母女招下手，同时有礼貌的向众人均是点头示意。
海明珠见了，心道这个职场风云人物礼数就是周到，不过李雅薇不是还有个大哥吗？为什么一直不见李继业来？难道李继业和李雅薇关系很差？
李继贤下车，其余三辆车也有人下来，一个个身穿黑色西装，谨慎的看着四周的动静，铁正、齐信他们赫然在列！
见到沈约和金鑫，铁正点头示意，却没再搭话。
金鑫和沈约互望一眼，心中均想——李雅薇的事情在李家危机中看起来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危险应该还未解除，不然铁正他们不会这般如临大敌。
李继贤看到李雅薇，微笑道：“今天雅薇很漂亮哦。”
海明珠望过去，才发现李雅薇早起应该是细心的化过妆了，妆容很是靓丽青春，和以往那个cosplay女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李雅薇听到赞许，装作不满道：“二哥，你说我以前很丑是吧？”
李继贤哈哈笑了起来，“不敢不敢。”说罢向崔欣爱看去，“阿姨，由我送雅薇去机场就好，你昨晚看起来没休息好，不如在家休息吧？”
“是啊，我就说让你在家休息。”李雅薇立即道：“昨晚让你去房间睡，你非要和我看电视，后半夜又频频起来给我盖被子，你真当我还是八岁啊。”
崔欣爱没想到自己半晚的举动被李雅薇发现，表情有些尴尬道：“我只是睡不实，就顺便看看你，我记得你小时候总喜欢蹬被子。”
“那你今天就好好睡一觉。有这么多人送我，你就不要担心了。好好的休息，养好了身体到澳洲还要照顾我。”李雅薇展望未来，一片光明的样子，“很快就要再见面了，澳洲的时间多的很！”
崔欣爱见李雅薇很是坚持，又怕女儿误了飞机，终于道：“好啦，我不送了。不然总是被你唠叨。”看向李继贤和沈约，“继贤，沈顾问，麻烦你们了。”
李继贤和沈约均是点头。
看到李雅薇一头先钻入宾利车内，李继贤招呼沈约、金鑫道：“金总，沈顾问，你们一起坐吧。”
沈约看了一眼有些手足无措的海明珠，“你不用跟去了，等我们联系。”
海明珠有些意外，也有些委屈，看着宾利车扬长而去，嘟囔道：“我很稀罕坐豪车吗？”回头看到崔欣爱还在张望着车子的背影，不停地挥手，依依不舍的样子，海明珠安慰道：“崔女士，你不用担心了。李小姐会平安抵达澳洲的。”
崔欣安轻叹一口气，眼帘又有些湿润。
一进入车内，李雅薇的情绪就变得有些低落，不过还是挤出笑容到了后车窗的位置，向母亲望去。
2k小说
后车窗是茶色玻璃，从外边看不到内部的动静，李雅薇也知道这点，咬着嘴唇，眼泪噙在眼圈中。
“你不舍得阿姨，怎么不让阿姨送你？”李继贤坐在车内，有些不解道：“你还特意发短信给我，让我劝阿姨留在家里，雅薇，还有什么事吗？”
他说话时，目光在沈约、金鑫身上打量着，似乎想要个答案。
加长款的宾利车内部很是宽敞，中间还有张小巧的长桌，车内众人可说是绕长桌而坐。除了沈约、金鑫、李雅薇外，还有司机齐力和车内保镖齐泰。齐泰看起来就像宾利车内的配饰般，贴在车壁始终一言不发。
齐力专注的开着车，二人都没有存在的感觉。
李雅薇终于收回了目光，笑容有些勉强道：“没什么事了。二哥，金总、沈顾问都做的很好。你……”
她欲言又止，李继贤已经爽快的拿出支票簿，从上面直接撕下张支票递给了金鑫。
金鑫看到尾款数目已经写好，暗想李继贤倒是早有准备。
“至于沈先生继续保护雅薇的费用……”李继贤早有盘算道：“我会按照上一单的金额支付，不知道金汤公司有没有问题？”
金鑫笑笑，“二公子这么爽快，我们会有什么问题。问题是……”若是他和李雅薇毫无关系，说不定会让李继贤赶快开支票，如今却在想——李雅薇只怕危在旦夕……
念头才转，齐力突然一脚急刹车，众人猝不及防，纷纷向前倒去，李雅薇冲了出来就要绊在长桌上，幸好沈约还有余力，及时扯住了李雅薇。
李继贤很是不满，心道这司机怎么开车的？话不等出口，齐力的声音带着警觉，“有事故。铁正他们的车和前面一辆货车刮碰了，车子是五菱宏光！”
135节 螳螂黄雀 （为幻影あ白狼盟加更）
五菱宏光的车子看起来很普通，不过业界都流传个传说，不要轻易惹开五菱宏光的人，因为你不知道车内会下来多少个人！
齐力身为安保人员，警觉性极高，不然高洁怎么会挑选他们在13层里应外合的做戏？知道铁正开车经验老道，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发生意外？
开五菱宏光的或许不太有钱，可不应该是傻子，看到这四辆车组成的小型豪华车队，居然还敢碰瓷？
五菱宏光故意在制造意外？
念头不过转瞬，齐力立即示警，齐泰本来如车子配饰般纹丝不动，在兄弟示警后立即拔出佩枪，严阵以待。
最近李家有极大的危机，高洁、冯浩南数次提出警告，李继贤虽有警觉，可是始终感觉不到危险。如今见到两个保镖做出这样的动作，心中微有些不满，暗想或许不过是个刮碰的事故，你们这样搞，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了。
五菱宏光的司机已经走了下来，司机是个中年人，看起来身形瘦小，半凸了头顶，还穿着个拖鞋。
铁正下车和那司机理论，指着司机的拖鞋，义正词严的样子。
齐泰稍微松了口气，他一看那司机的样子，就感觉这人是跑客运小买卖的人，绝不是什么职业杀手之类。
齐力握着方向盘，通过对讲机道：“铁正，还要多久？”
“对面司机说是自己的问题，不会推卸责任，不过要等交警来处理，他打电话给交警了。”铁正回道。
李继贤有些不耐烦，“我们绕开他的车子去机场，让铁正快点跟过来，给那司机点钱了，不要在这些小事上纠缠。”虽不是己方的责任，李继贤感觉时间和安全更是重要。
齐力才要向对讲机说话，沈约目光突凛，蓦地冲到他的身后，朝着对讲机喝道：“铁正，小心！他有枪！”
沈约突然冲出，众人吓了一跳，齐泰举枪就要瞄准沈约，显然是对沈约也有忌惮，听到沈约呼喝后，才意识到什么，霍然向铁正的方向望过去。
惊变突起！
本来像个老实跑货的五菱宏光的司机忽然从后腰处拔枪、射击，一枪击中了铁正的胸膛！
砰！
枪声刺耳，众人均惊。
铁正绝没有想到五菱宏光的司机比传说中还要犀利，被一枪打中后，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
五菱司机却不闲着，斜走一步，扯出了开枪角度，第二枪就射在了宾利车驾驶员的车窗前。
驾驶位的齐力没有丝毫慌乱。
子弹击在了车窗的位置，如果能射入车窗之内，看位置正会落在齐力的印堂正中。不过子弹只是在车窗上留下了些许痕迹，就已经弹了出去。
五菱司机怔了下，随即明白李继贤的座驾不但豪华，而且避弹，不但避弹，看起来防弹质量还是极佳，子弹击在车窗上，只留下个细微的白点，甚至连丝裂纹都没有出现。
就在这两枪的时间，周围三辆车的安保人员都已冲了出来，枪口齐齐瞄准了五菱司机，别人或许还有犹豫，铁娃却是第一个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几乎擦五菱司机的脸颊而过，铁娃开枪快，那五菱司机躲避的速度也不慢，斜着窜出，就地滚动前，还不忘记还击了铁娃一枪。
不过他仓促之间，准头明显有了偏差。
铁娃根本没有躲避，向着五菱司机的方向冲去，连扣扳机。铁娃瞬间红了眼，因为铁正已经倒下！
趴下！
从另外一辆车冲出来的齐信呼喝着，已经飞扑到铁娃的身前，扑倒了铁娃。铁娃感觉下一枪就能干掉五菱司机，被齐信扑倒后极为不满，才要挣扎，又被齐信带着滚了一段距离。
地面“扑扑扑”的响声不绝，有无数子弹落在二人方才摔倒的地方。
就在铁娃向五菱司机开枪的时候，五菱宏光的车门拉开，里面竟然冲出了四个人来，四人手上拿的居然都是自动步枪，一人向着铁娃，一人对准宾利车，另外二人向着其余的安保人员疯狂的扫射起来。
李继贤嘴角不经意地抽搐下，伊始他还觉得齐力有些小题大做，可如今看起来，齐力绝对是经验丰富之辈。
众安保人员有的还在发懵中就被子弹扫中，鲜血飞溅，有的还能躲在车旁，依仗车子为掩体，不时的回击。
tsxsw.la
只是对方火力一时间压制的实在太过凶猛，众安保人员几乎被打的没有还手之力。
子弹扫到了宾利车上，纷纷弹开。
齐力冷静的一踩油门，将车子向后退去，他一定要先离开这个战场。他此举看起来冷酷无情，甚至置大哥齐信的安危于不顾，可他知道自己做的丝毫没错。他和齐泰在这辆车上，任务就是保护李继贤。
对付枪手、击退甚至捉拿枪手虽也重要，但李继贤若是有事，对于保镖来说，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沈约、金鑫也没有反对，他们和齐力一样的想法。
齐力的驾驶技术极为出色，倒开车辆的速度不比正开慢上多少。
枪手的自动步枪火力终于弱了片刻，安保人员那面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有子弹射穿了一个枪手的太阳穴，鲜血从那人太阳穴的另外一侧飙了出来。
开枪的竟然是铁正！
铁正站了起来，趁对方火力弱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反击，齐信、铁娃二人也是意识到机会，疯狂的回击。
剩余的三个枪手见状不好，纷纷窜入车内，而那五菱司机早到了驾驶位上，一踩油门车子已经向前方窜去。
有枪管随即从车窗探出，三个枪手换弹夹的速度显然是专业级别，很快补充了弹药，开枪阻止众人的追击。
对方火力再起，众人无法追赶，眼睁睁的看着枪手的车子向前逃窜，铁娃明显的气不过，还要窜回车内开车追赶，却被铁正一把拉住，“不要追了，保护二公子要紧！”
铁娃这才意识到什么，“大爷，你没事吧？”
铁正拉开胸口的衣衫，露出里面厚实的避弹衣，“我有避弹衣，你不也有？看我胸口中枪那么着急做什么？”
他知道这个侄子方才的冲动也是太过关切，倒不忍责怪，看着五菱宏光扬长而去的嚣张模样，虽是暗恨，却也不想让铁娃再冒险。
可他眼中突然有了丝奇异的光芒，因为在五菱宏光离去的方向，有辆越野吉普车逆行而来！
136节 危急 危机（五更求订阅）
有车辆逆行，居然不知道躲避，冲向了五菱宏光！
那辆车要做什么？
疯了吗？
众人都是心中诧异，五菱宏光的司机应该也是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一击不中、全身而退，本是他们这些人行事的风格。
刺杀的任务可以留到以后，命没了，什么计划都是空的！
五菱司机本来想要趁其不备，干净利索的干掉宾利车内的所有人物，可在他得到的消息中，却没有对方乘坐的是辆高规格的防弹宾利。
以他们准备的弹药强度，恐怕打光了都轰不碎宾利的一扇窗，一明白这点，五菱司机已经呼喝同伴撤退。
任务失败！
折损了一个同伙，五菱司机却是看都没看一眼，更没有救援的打算，救一人折损全部人员的买卖，他绝不会做。
启动五菱宏光冲出的时候，五菱司机没有一丝后悔，只是留意着后面保镖的追击情况，可他没想到单向车道会有车辆逆行冲来，而且看架势，就是要撞向他们这辆车。
开车的是个女司机。这个国度的女司机开车都是这么猛的？！
五菱司机看到女司机开车倒不慌，可看到女司机开的是辆军用越野吉普的时候终于意识到不妙。五菱宏光是车界的神车，容载量高、隐蔽性很强，价格又是便宜，丢弃了也不太心痛，实在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理想车辆。但就因为便宜，如果和前方那辆厚重的军用越野吉普撞上，五菱司机不用计算速度和撞击力，就知道五菱宏光散架子的机会超过百分之九十。
两辆车之间的距离急速缩短，对面的女司机看架势甚至还在踩着油门。
五菱司机虽是杀人经验丰富，可一辈子也没有见识过这样疯狂的女司机，震惊之下，用力的猛转方向盘。
五菱车一个急转，斜插向前方，要和吉普车错过。
宏光车子的一面离地而起，几乎是两个轮子在支撑着前行，五菱司机计算着速度，准备将车子弄回正轨的时候，心中突然一寒。
他看到吉普车的副驾位有个男人探出头来，极为有力的手中拿着一把极为给力的枪，枪管亮银色，枪管前方的口径稍大。
沙漠之鹰！
对方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五菱司机暗叫不好，他是道上的人物，对枪械也是熟悉，知道沙漠之鹰的威力，亦知道如果对方开枪的话，以他车辆目前的状态，绝对承受不了。
扳机扣动！
有子弹轰出，在两车就要交错的时候正中五菱宏光的侧面挡板上。
轰！
咣当大响。
五菱宏光的半边车门已经被子弹轰了下来，车门摔在路面上不停地翻滚，带出了一溜儿火光。本是不在正轨的面包车被子弹射中，立即出轨，凌空翻了个跟头，重重地砸在道路中间、铁丝网隔开的绿化带上！
铁丝网破裂，却有效的兜住了车体。车内的四人有一人在半空被甩了出去，凌空飞到公路的另一侧，被对面路上一辆疾驰而过的货车碾了过去，立毙当场！
越野吉普紧急制动，冯浩南、高洁从车内窜出，冯浩南还拿着手中的沙漠之鹰，方才就是他一枪干翻了五菱宏光，而高洁亦从驾驶位跳下来，双手握枪，谨慎的盯着五菱宏光的动静。
不要命的女司机赫然就是高洁，不过高洁并不是惊慌乱开车，她的目标就是撞翻对方的车辆，不让对方有任何逃走的机会。
李继贤那面看到了路上惊心动魄的一幕，齐力停了下车，“二公子，要不要打个招呼？”李继贤脸色有些发白，并没有想到过会有这种职业杀手前来行刺。
杀手是为了他李继贤，还是因为李雅薇？
李继贤正犹豫的时候，后面有警车鸣笛，几辆警车和挂着金盾安保标志的车辆开了过来，有两辆并未停歇，一直开过去，应是去处置交通的问题，一辆警车上跳下来一人，正是杜锋。
杜锋的表情很是严肃，隔着车窗敲了下，向李继祖点头示意。
李继贤让齐力落下车窗道：“有什么事？我们还赶着去机场！”
杜锋郑重道：“恐怕今天你们去不了机场了。”
“为什么？”是李雅薇在发问。
杜锋解释道：“高洁已经通知我们，请我们拦住你们的车辆，说有事和你们协商，还请你们耐心等待一下。至于延误李小姐飞机的事情，事后警方会酌情处理。”
李雅薇蹙了下眉头，看了下沈约。
“你感觉怎么样？”沈约问道。
李雅薇摇摇头，“我现在还好，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她很是意外的表情，显然没料到会有刺客到来。
xiaoshuting.la
李继贤听出了问题，关切地说道：“雅薇，你不舒服吗？我们送你去医院？”
李雅薇摇摇头，双手绞在一起，似在决定着什么。
那面的高洁、冯浩南已经到了面包车前，油箱已在漏油冒烟，车内没什么动静，高洁却不敢丝毫大意，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穷凶极恶之辈，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你掩护我！”冯浩南低声道，已经到了车的近前，中排座位还有两人，一人的额头在不停地冒血，另外一人闭目不动，而五菱司机歪着脑袋斜靠在座位上，不知死活。
冯浩南才要去看闭眼那人的动静，高洁已道：“小心！”
话音未落，闭眼那人突然睁眼，就要举起一直握着的自动步枪。
冯浩南见那人昏迷中还是紧握着自动步枪，已经意识到不对，在那人就要举起枪的时候，准备冒险夺下对方手上的枪。
乓！
一声清脆的枪响，假装昏迷的那人脑门正中已有了个窟窿，鲜血顺着窟窿流淌而下，那人眼睛翻了下，失去了光华，再没了声息。
冯浩南感觉耳边热辣辣的痛，甚至想到刚才那颗子弹从耳边擦过去的惊险。
高洁开枪，一枪就击毙了还要负隅顽抗的凶徒，随即道：“我不管你们是真昏还是装昏，丢下枪，我们救你们出来。不然，就等着死亡！”
她声音极冷，却很有威慑的效果。
空气中已经弥漫着汽油难闻的气味，面包车看起来随时都要起火燃烧爆裂的样子。
脑袋流血那家伙还是没动，有柄手枪已经从驾驶座上抛了出来，五菱司机虚弱道：“我投降！”
137节 异象再现
五菱司机看起来伤的不轻，半边脸全是鲜血，车子凌空翻起摔落后，他的右胳膊被撞的软塌塌的使不上力气，只能左手抛了枪后举了起来。
冯浩南立即收了枪，先在五菱司机的身上摸了摸，在可能有枪的地方都试探下，然后掏出军用匕首割断司机的安全带，将司机拎了出来丢在了地上。
高洁伸手拖出那个昏迷的杀手，亦丢在地上，踢了脚，确定是真晕，将那人的双手反铐了起来。
警车终于赶到，跳下车来的金盾安保的人拿出灭火器对着面包车一顿喷，止住了面包车爆炸的危险。
wucuoxs.com
高洁踢了五菱司机一脚，问道：“谁花钱买你们来的？你们的目标究竟是谁？”
五菱司机痛的哼了声，却是没有回答。
高洁眼有怒意，一脚要向那司机脱臼的胳膊踢去，被冯浩南拦住，“高洁，你冷静些。你这些举动要是被传出去，对你不好。”
冯浩南知道如今是信息时代，这里地势颇为开阔，说不定哪里会有录像，他们虽是形势紧迫要抓幕后，可逼供的场景要是传到网上，说不定会引发一泼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热.炒。
高洁收回了脚，冷笑道：“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如果直接说出幕后主使，我会向法官求情。你不要觉得不说，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
五菱司机抬头斜了高洁一眼，啐了口。
高洁知道这家伙骨头很硬，是专业的风格，知道一时间逼问不出什么。一摆手，让手下的安保人员将这两个被铐起来的杀手送入一辆押运车内。
押运车内有专门的铁栅栏，用来囚禁这帮穷凶极恶的罪犯。
冯浩南见到杀手被抓，却没有丝毫喜意，低声对高洁道：“那三个重犯都不在。”他说的是亚历克斯-乔恩他们。
他们一直没有放弃李雅薇这条线，知道李雅薇今天去机场，早和警方一直前后呼应的跟随，他们本以为杀手会是亚历克斯-乔恩几人，不想来的是另外一帮人。
高洁“嗯”了声，突然道：“你跟我来！”她钻进吉普车，就要向李继贤的方向开去……
“这两个犯人怎么办？”冯浩南问道。
“送回警局，让专业人员问话，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高洁知道时间紧迫，感觉希望不大。
冯浩南接通警方对讲，和杜锋讲了几句，杜锋示意收到。
高洁到了宾利车前，快速道：“李副总，我们怀疑凶手为你和李雅薇而来，而你们眼下都是处于极度的危险……”
李继贤沉吟道：“警方的意思是？”
高洁看向沈约，“沈顾问，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准备了那个东西，还备用了一份，你现在可以和我们合作了吧？”
所有人都是一怔，不知道沈约和高洁有什么约定。
李雅薇微微有些吃惊，只是盯着沈约不语。
沈约暗自皱眉，心想高洁实在有点成事不足，转望李雅薇道：“李小姐，有件事我本来准备到机场再和你说……”
“你要说什么？”李雅薇倒没什么愤怒，只是困惑。
沈约不等开口，远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众人纷纷向惊呼声的方向望去，就见道路上一辆行驶中的押运车摇摇摆摆的冲出去，驾驶员似乎根本无法控制车辆。
“是押着疑犯的车。”冯浩南吃惊道：“杜支队，怎么回事？”
不等杜锋回答，轰的声响，那辆押运车不受控制的撞在了防护栏杆上，侧翻了过来！
“快去救援！”
冯浩南、高洁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却同时下令。杜锋那面显然也意识到不妙，招呼一帮警察向那辆押运车的方向飞奔而去。
一点光华随即落在侧翻押运车的油箱的位置。
砰！
整个押运车已经爆了开来！
高洁心中一紧，随即沉了下去，知道是有子弹射中押运车的油箱。
还有杀手埋伏在附近，这杀手的目的是杀人灭口？
有金盾的安保人员不顾危险，仍旧拎着灭火器向起火的押运车冲去，那里毕竟有他们的同事。
高洁却是再次拔枪，目光寻找着附近较高处的地方，突然目光一凛，高洁喝道：“凶手在那面！”
她指的是一座高架桥的外侧栏杆处，有个维修工人模样的人利用维护装备、正在一根路灯杆上面似在修着路灯。
那人所在的位置极高，又是高架桥的外栏，过往的车辆因为是视觉盲区，根本注意不到那人，更看不到那人借着掩护，手中正端着一把小巧的狙击步枪。
这人先射爆了押运车的轮子，再射中了押运车的油箱，目的就是杀人灭口！
“让救援的人小心！”高洁随即大喊。
杜锋不等传出警讯，最先向燃烧押运车跑过去的那个拎着灭火器的安保人员、已经身子一震，腿部有鲜血飙出，随即向地面扑倒。
然后再是“轰”的大响，灭火器已经爆了开来。
道路已经是火光一片，浓烟伴着粉尘滚滚涌动。
高洁一颗心抽紧，知道狙击手又是连环两枪，先是射中了安保人员，然后射爆了灭火器，就是为了阻止众人对车辆的救援。
拎枪急速向高架桥的方向移动，感觉在射击范围内，高洁立即开枪。
乒乒乒……
枪响连环，尽数落空。
那狙击手整个人已经从路灯杆快速滑落，还寻机会向高洁回了一枪，随即摆摆手，似有嘲笑的味道，翻过栏杆和道中围栏，已经去了对面的车道。
高洁暗恨，已看清那狙击手就是红色通缉令中的那个连环杀人犯乔恩！
军用吉普车呼啸着在路上飞奔而去，冯浩南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我去追狙击手，你让交管部门配合我。”
高洁手都在发抖，急声道：“你小心，狙击手就是乔恩！”在得到冯浩南肯定的答复后，高洁思绪飞转，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去追乔恩，快步跑回到了宾利车前，“李副总，眼下已经是非常……”
她话才落地，沈约突然拿出了手机，脸色变了，呼喝道：“金鑫！”说罢一指车左后的方向。
金鑫一看沈约这般动作，竟什么都没问，推开车门从车内窜了出去。
“开车！”沈约少有的紧张。
高洁吓了一跳，“你说什么？”突然脸色巨变，指着李继贤道：“李副总，你……”
她看到李继贤下眼皮处，突然出现了道青色的月牙！
----
PS：五更送上，订阅不理想，(⊙︿⊙)请朋友们订阅支持下，能顺手投些推荐票、月票更好！^_^
138节 病源来自哪里
高洁清晰的记得，自己在第一次招呼李继贤的时候，李继贤脸色如常，而她在金鑫跳出车外的时候，第二次要招呼李继贤的时候，李继贤眼皮下就出现了青色的月牙。
那痕迹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显现。
沈约一直是看着李雅薇，等到听到高洁的呼唤，这才意识到什么，倏然向李继贤望去，脸色亦变，再次催促道：“快开车！”
突然想到了什么，高洁拉开车门钻进车内，亦喝道：“开车！”
齐力还在犹豫的时候，高洁怒道：“还不开车！”她这一次相信沈约的判断。
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李继贤的一张脸已经以极快的速度迅疾转化成赤红之色，伸手扼住自己的喉咙，似乎难以呼吸。
wucuoxs.com
齐力亦是终于感觉到不对，虽然不明所以，还是一踩油门将车子向前开去，同时问道：“向哪里开？”
“一直向前，最快的速度。”沈约几乎是命令的口气，同时看向李雅薇道：“你怎么样？有什么反应？”
李雅薇有些惊慌沈约的反应，不过见沈约面带关切的样子，立即道：“我没事，你放心。二哥怎么了？”她也发现了李继贤的状态很诡异。
车子疾驰，李继贤用手掐着下颚，张大了嘴，似乎呼吸都很困难。
沈约一直看着手机上的信号面板，回头向后车窗的方向看了眼，突然道：“金鑫，是那辆灰色的本田雅阁，车牌……它掉头了。”
“收到！”金鑫回应的时候，早就推开一个安保人员，钻进随行李继贤的一辆车内，扭动着方向盘，逆行而去。
随即切换了通讯，金鑫道：“智联？”
“在。”智联一直在等候。
“灰色本田雅阁，和我的车都在逆行，你帮我跟紧它。”金鑫急道。
“收到。”智联应声道。
宾利疾驰，齐力不知道要将车子开到哪里去，不时的透过观后镜看着李继贤的情况。
李继贤的脸色本来红赤的要滴血的模样，但过了片刻，红赤居然渐渐消退，再过了会儿的功夫，李继贤的脸色开始恢复了正常。
感觉嗓子发痒，李继贤咳嗽了下，感觉有东西从嘴角流了出来，用手帕擦了下，看到手帕上竟有血迹，不由脸色改变，“我……我刚才是怎么了？”
沈约一直盯着李继贤的脸色，见状终于轻轻舒了口气，心道李继贤的命恐怕是捡了回来。转瞬有点困惑，沈约突然拉住了李雅薇的手。
李雅薇下意识挣扎下，随即不再动弹，脸上有些微红。
沈约试探了下李雅薇的脉搏，看着李雅薇道：“你不觉得难受，或者心跳加快、想呕什么的？”
李雅薇感觉自己心跳的确有点快，可这心跳加快绝不是因为疾病。明白沈约是关心她的身体状态，装作若无其事道：“我很好啊。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
“有点奇怪。”沈约喃喃道，“为什么对你没有影响？”
“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高洁恢复了冷漠，突然插了一句。
沈约看向高洁，“高女士有什么高见？”
高洁吩咐齐力道：“开车去巨人大厦！”
“为什么？”沈约心中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一时间又说不出什么。
“沈顾问有什么高见？”高洁如数奉还道：“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里？你不是认为我们还必须要去机场吧？”
沈约笑笑，“这得听李小姐的意见。”他思绪飞转，知道危机并未结束，如今才是接近决战的时候。
高洁没道理不明白这点，她选择将决战场放在了巨人大厦，是不是有什么更深的用意？
李雅薇看看高洁、又看看李继贤，目光最后落在沈约的身上，“我听沈约的，沈约让我怎样，我就怎样。沈约，我可以不去机场的。”面露关切的转望李继贤，“二哥，你现在怎样了？”
李继贤勉强一笑，“雅薇，我应该没什么事了。”心有余悸又道：“我方才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李副总，你还是有大问题。”高洁一字字道。
李继贤的脸色有些苍白，“我还有什么问题？”
“你方才的那种情况随时都可能再次发生，下一次，你就不见得有那么好的命了。”高洁慎重道。
李继贤眼皮子轻微的跳动，他哪怕家财万贯，可经历方才的危险，也意识到在死神面前，自己也不过卑微的有如蝼蚁罢了。
“高女士，你可以详细的说说了吗？”李继贤询问道。
高洁脸色更冷，“李副总，你知道你三弟是身体中出了虫子死掉的吧？据荀家声当初的叙述，你三弟在狂野酒吧昏迷前，就是下眼皮出现青色的月牙，然后脸上变得红赤，呼吸困难，最后倒在了地上。”
李雅薇神色诧异起来。
“你是说？”李继贤霍然站起，身躯微微有些发抖道：“我和继祖一样，有相同的病？”听不到高洁的回答，李继贤立即照了下镜子，发现自己脸色如常，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不会的。我已经很小心了。”
高洁转望沈约，“沈顾问，你是否认同我的结论？”
李继贤霍然望向沈约，目光中多少有些恳求，似乎只要沈约说出他没有问题，他就可以重金来换这个答案一样。
沈约轻叹一口道：“李副总，我虽然很想否认高女士所说的话，可惜，我不能否认事实的。”
李继贤一屁股坐了下来，那种儒雅的气度已被神色灰败取代，不过他终究还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涩然问道：“我迟早会变成继祖那样？我还有多长时间？”
他那一刻看起来已经和死人一样。
有时候，没有希望才更让人绝望，钱巧巧为了李继祖请了本市最高明的医生，可结果仍是不免死亡。李继贤一想到这里，心灰若死。
“那你得问问李雅薇小姐。”高洁冷冷道。
“什么？”车内的人几乎同时吃惊，不想高洁会有这么个答案。
李雅薇向沈约的方向挪了下，却是咬牙不语。
沈约皱眉道：“高女士，我觉得你一直对李小姐持有偏见的。我很希望你能给我个正常点的解释。”
李雅薇露出感激的神色，无论如何，沈约总是相信她，这是她如此信任沈约的原因。
信任，总是萌发在彼此真诚的情感间……
---
求些月票，推荐票。喜欢看这本书的朋友，还请订阅观看，新书期，订阅数据不好，影响很大。(⊙︿⊙)
139节 藏枪
车辆疾驰，一直向着巨人大厦的方向。
高洁盯着李雅薇，目光咄咄。李雅薇虽悄悄的向沈约的方向移动，不过并没有回避高洁的目光。
她不怕死了，她虽不舍，但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她问心无愧，还畏惧什么？
李继贤虽不舒服，仍能和解道：“高女士，我知道我大哥请了你，对你就有绝对的信任。可我也信任雅薇，雅薇不是坏人。”
“你多久没见过李雅薇了？”高洁反问道。
李继贤滞住。
高洁缓缓道：“你虽和崔欣爱有着往来，可自从李雅薇去了澳洲后，你一次也没有去看过她。”
wucuoxs.com
李继贤默然，这本来是个事实。
“我们身边人想着什么，我们都不知情，何况是这么多年没见的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高洁说的尖刻，却也是实情，“她从八岁离开这里，十多年后回转，你还以为她是那个八岁的女孩吗？”
“我们时间不多的。”沈约提醒道：“冯浩南、金鑫他们在玩命，他们需要我们的信息！”他说话的用意不算清晰，但知道高洁会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必须从李雅薇口中得到些有关悍匪的资料。
高洁冷哼一声，暗想我怎么会不知道这点？可以李雅薇的狡猾，哪能轻易说出真相？
“李副总，你昨天和李雅薇见面并非巧合，而是李雅薇给你打了电话，约定你在巨人商厦见面，是不是？”高洁看向李继贤问道。
李继贤内心不爽，本想说你在监控我的通话记录？这是我的隐私！谁给你的权利？不过知道性命攸关，终于还是道：“是。”
“李雅薇小姐，请你解释一下，你对李副总的称呼虽亲热，但你实际上很久没有联系他了，你突然约他在巨人商厦见面，难道就是为了替你代付那戒指钱吗？”高洁尖锐道。
李雅薇神色有些犹豫。
“怎么不回答，是因为知道无法回答吗？”高洁不放弃撬开李雅薇心理防线的机会。
“我没什么钱的。”李雅薇突然道。
高洁怔了下，“你说什么？”她想到了李雅薇很多种回答或是狡辩，没料到李雅薇突然提及到没钱。
“我很想给沈约买个礼物。”李雅薇看了沈约一眼，“我很感谢他这几天为我做的一切，这是我的心意，我的心意不想打折、也不想让别人帮手，我不想再花我妈的钱。”
高洁有些明白了，“因此你就花你二哥的钱？！”她语气中满是嘲讽之意。
李继贤欲言又止。
李雅薇看向了李继贤道：“二哥，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本来我不准备说，不过到现在我不想隐瞒什么了。我不是怕高洁误解我。我……”她这次没看沈约，但咬着嘴唇的神色已是在说，我只怕沈约误会。
李继贤涩然笑笑，“没事的，你尽管说好了。”
“我在出生的时候，得到了一些巨人实业的股份。”李雅薇道：“这些股份在我十八岁后正式生效，我如今已经过了十八岁。”
高洁沉默下来，隐约明白了什么。
李雅薇哪怕叛逆，但在出生的时候，还是应该受到李巨人的疼爱。作为出生的贺礼，李雅薇得到股份再寻常不过。
在很多豪门家族中，都流行这种做法。
“我和二哥做了个约定，这些股份我会转给二哥，他给我现金。”
李雅薇从手提袋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了沈约道：“这里是我给你写的事实真相，里面还有把钥匙。”
沈约没有接。
“真相都在信封里面，其实并不复杂，别人或许看不明白，你一定能看明白的。”李雅薇静静的看着沈约，“你不用怕看这封信的，因为我在交出这封信的时候，随时都准备好死了。”
李继贤一震，失声道：“什么？你？”
“我也中了和李继祖一样的虫。”李雅薇表情倒很平静道：“看情况，二哥你也被人下了虫。”
再次看向沈约，李雅薇拉过沈约的手，将信封放在沈约的手上，“信封里的钥匙是我二哥给我的，具体怎么用，你可以问我二哥，我二哥一定会和你说的，他答应过我。”
李继贤脸色发苦，不是不想说怎么用钥匙，而是想你我都是危在旦夕，你还给沈约考虑这么长远的事情？
转望高洁，李雅薇冷冷道：“我用的……是我自己的钱。只是由我二哥预先支付罢了。你现在明白了没有？”
高洁脸色更冷，半晌才道：“李副总，你三弟中的是一种奇怪的虫。”
李继贤明白这点，不知道高洁为何会旧事重提？
“人体内其实有很多虫，细菌也可以说是一种虫，只看你如何定义虫这个概念。”高洁继续道：“你三弟体中的虫伊始很微小，用目前的科学仪器暂时无法检测的出来，既然检测都是不能，更不用说如何驱除，因此医院对于你三弟的病情束手无策。”
李继贤听着高洁的解释，知道自己也是一样的情况，额头已在冒汗。
“这种虫平时就和狂犬病毒般只会潜伏，几天、几月甚至十数年的潜伏期都可能有的。但一爆发起来，和狂犬病毒爆发一样无药可治。不过和狂犬病毒不同，这种虫爆发时会急速的长大。”
高洁叙说到这里，切入正题道：“但这种虫和狂犬病毒一样，都会有病毒源的。病毒并非无所不能，发作需要传播途径。”
李继贤脸色苍白，不由自主的向李雅薇看了一眼。
“李继祖发病，你和李继业总裁都没有去接触过他，你最近的日子，也是按照我们的吩咐，不要说饮食，哪怕喝水都是经过来源的确认。”高洁强调道。
李继贤微微的吸口冷气。他能成为巨人实业的副总，毕竟还是很有经验之人，病毒源来自哪里，他内心隐约已有判断。
“但你还是感染上了虫。”高洁淡淡道：“你今日病情爆发，昨天偏偏去见了李雅薇。”
她没有明说，可谁都听的出来，高洁认定，李雅薇约定李继贤在商厦见面，不止因为钱的缘故，李雅薇还给李继贤下了虫。
李雅薇忍无可忍，霍然站起道：“你说我给二哥下的虫？你脑袋有水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得问你才知道了。”高洁不怕李雅薇愤怒，只怕李雅薇沉默，“我真的无法想象，你只是为了一点钱，就会主动约李继贤在商厦见面。或许，你可以给我个更高明的解释？”
她说到这里，车内六人倒有过半面露将信将疑的表情。
李雅薇眼圈再红。
高洁却是嘲讽道：“李雅薇，如果奥斯卡允许我们来推荐的话，我一定会举荐你的，你实在是个很优秀的演员！”
140节 带枪的理由（为小楼№风雨盟主加更）
车内静寂。
高洁盯着李雅薇神色的每一丝变化，她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得到真相，又怎么能轻易错过？
“我是演员？”李雅薇握紧了拳头，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她曾经告诫自己不要落泪，因为落泪只会招惹旁人的嘲笑。这个道理，她在八岁的时候就深切的知道。
但她最近几天流的眼泪比十多年还要多，因为她感觉自己又回到有血有肉的生活。不过她此刻绝不想落泪。
“好了，我告诉你，我去巨人商厦不止是向二哥要钱，我还另有目的。”李雅薇咬牙道。
众人一凛。
高洁目光聚焦在李雅薇的表情上，“你不会说的，是不是？”
她这般激怒李雅薇，就是知道一个人愤怒后就和酒醉般、很容易吐露真相。
真相看似在信封内，高洁却看也未看，因为沈约也没有看，或许沈约和她都清楚，真相只在李雅薇的脑海中。
“我去巨人商厦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给沈约买份礼物，我很想谢谢他！”李雅薇激动地说道。
高洁不但没有激动，反倒想要拍桌子骂娘。
感觉又被李雅薇耍了一次。拍着巴掌，高洁讽刺道：“真的是个好理由。”
“你不信是不是？”李雅薇不等高洁回答，几乎就喊了起来，“我知道你不信的，因为你这辈子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高洁脸色一沉。
李雅薇自从将信封交给沈约后，就像换了个人般，或许她知道自己离着死亡越来越近，那她还畏惧什么？
她为何临死前都不能说出自己的心理话。
“你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因此就不知道给喜欢的人买份礼物，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意义重大的一件事；你从未喜欢过一个人，因此你认为给别人做的事情都是多余；你从未喜欢过一个人，因此你早就忘记了喜欢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李雅薇未看沈约，却清晰道：“我喜欢沈约！我就想给他买一份礼物表达我的心意，这对我来说就是件最重要的事情，比天塌下来都重要！我很蠢，也很笨，我能表明我心意的只有想办法搞点自己的钱，给他买份礼物，然后我就主动给二哥打电话，商议股权交换的事情，我这辈子对很多事情都不上心，这么热心做的事情只有这么一件！”
盯着高洁，李雅薇咬牙道：“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可你偏偏觉得不简单。我倒忘了，你高洁实在有钱有权太久了，所以早忘记没钱没权如何来表达那种卑微却迫切的心意。你没真正的喜欢过一个人，你不需要了解！”
反倒很是怜悯的看着高洁，李雅薇道：“因为你有这样的身份，有太多人在追求你、为你送花、讨你喜欢，你怎么可能会费力气去喜欢了解一个人？你把别人真诚的感情只当作利用的筹码，因此你才会吊着冯浩南，你知道他喜欢你，可你却没有拒绝他，为什么？你喜欢这种被人追求的感觉，可你又认为他配不上你，因此你迟迟没有给他答案……”
“够了！”高洁怒拍桌案喝道，她本想激怒李雅薇，不想反被李雅薇激怒。
李雅薇冷笑道：“你不是就想让我说话吗？你够了，我还没有说够呢！一个女人真正喜欢一个男人，就不会诸多考验。像你这样诸多考验甚至利用的，因为你只是当男人是个筹码。你将别人当作筹码，迟早有一天别人也一样当你是筹码。那时候……”
高洁上前一步。
李雅薇止住了话，却是一步不退，见高洁终于没有动手，李雅薇冷冷道：“我说的若都是假的，你为何这么愤怒？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相，才会这么表现的，对不对？”
车内再次静了下来。
高洁知道几百种控制情绪的方法，但在这一刻，她连用了七种方法控制心魔，却还是有狠狠抽李雅薇一记耳光的冲动。
可她不能，她是个骄傲的人，她自认不会对无法反击的人动手。
良久，齐力突然道：“巨人大厦到了！”
他们到了巨人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夜幕已近。
高洁下了车，回望沈约一眼，“沈顾问，我按照你的吩咐做了，剩下的，要看你高明的手段了。”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向电梯走去，李继贤贵为常务副总，此刻不明所以，却只能跟紧高洁。
沈约下车，看到李雅薇未动，轻声道：“李小姐，我需要你的帮忙。”他一句话就让李雅薇下了车，不过李雅薇显然不想跟着高洁，撅嘴道：“你和高洁有什么约定？你让她激怒我，骗我说出真相？高洁刚才说的好像是这个意思。”
看沈约有些迟疑，李雅薇笑了起来，“逗你玩呢，我知道你不会用这种无聊、且无情的手段，她刻意那么含糊其辞，就是想打击我，我不会上当的。”
低头看着地面，李雅薇压低声音道：“刚才我那番话都是瞎扯的，我就是要气她一下。你当没听过好了。”
说罢快步向电梯走过去，李雅薇没有回头，进电梯后也不再望高洁一眼，和陌生人一样。
高洁亦是无视李雅薇的模样，等到人全到齐，按了上升按钮。
他们直奔大厦的八十八层。
最顶的楼层！
巨人集团的权利中心所在地！
李继贤有些意外，他虽是常务副总，可若没有大哥的吩咐，还是不会轻易的去八十八层，在巨人集团，李继业才是如今真正的掌舵者。
高洁带着他们来到这里，究竟要做什么？可无论做什么，高洁看起来都没有给他李继贤治病的打算。
那李继业呢？会不会关心他弟弟的死活？李继贤想到李继祖的事情，暗自摇摇头。
八十八层只有一个办公室。
沈约曾经来过这里，看到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微怔了下，比起他上次来的时候，办公室大门前端多安装了些东西。
一道近乎隐形的安检门！
高洁推开了办公室门，做了个请的手势。齐力、齐泰进去前，安检门有声音鸣响，二人摘下了配枪，重新进入时，安检门不再有响声。
xiaoshutingapp.com
李雅薇见状，握着手提袋的手有些发紧。
高洁目光落在李雅薇的手提袋上，冷冰冰地说道：“李小姐迟疑什么？难道你的手提袋内，会藏着一把手枪吗？”
141节 我不介意（五更求订阅）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雅薇的身上，哪怕沈约听到藏枪的言论，也是心中微凛——李雅薇肯定带了违禁品，不然不会这么迟疑。
李雅薇沉默了片刻，终于举步向安检门走去，路过安检门的时候，报警器发出刺耳的鸣响。
办公室内的李继业眉头皱起，房间四角站立的四个西装男均是手按腰间的手枪，警惕的看着李雅薇。
高洁伸出手来，谨慎的留意着李雅薇的一举一动，“李小姐，请你将手提袋内的金属物体拿出来，谢谢合作。”
李雅薇咬了下嘴唇，缓缓伸手到了手提袋内……
高洁的指尖触摸到了腰间的手枪。
李雅薇的手从手提袋内拿出来的时候，手中赫然多了一把小巧的手枪！
德制p938手枪！
高洁拔枪，枪口对准了李雅薇的眉心，喝道：“把枪放下来！”
沈约见状心口剧烈的一跳，立即想到自己在镜子中曾经见过的一副画面——月夜，有云，楼顶，李雅薇拿着一把德制p938手枪冷冷的指向他！
夜幕已近。
他们正在巨人大厦的最顶层。
沈约下意识的看了眼办公室的窗外——窗子均被窗帘遮掩，让他看不到天空是否有云层。但他在进入大厦前，已经知道天上有乌云点缀。
难道说……他在镜子中看到的那一幕，居然会在今晚发生？
沈约有些恍惚，他搞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李雅薇既然很信任他，为何会向他开枪？难道一切都是假象？可他为何能看得到将要发生的事情？其中的真相又是什么？
办公桌后的李继业见到李雅薇居然真的拿出一把手枪，不由得错愕非常，他知道李雅薇在澳洲很是任性，却不想李雅薇任性到这种程度！
见李雅薇拎着手枪还在迟疑，高洁声音更是严厉，“李雅薇，把枪放下来，不然我们要开枪了！”
李雅薇用三个手指头拎着枪，就是那么的看着高洁，没有丝毫畏惧，“你有本事就开枪啊，你觉得我会怕你？”
高洁一怔。
她为了保护李继业虽可以用尽手段，可要让她当场击毙李雅薇，她还是下不了手。无论如何，李雅薇还是李家的人。
正僵持间，沈约走了过来，向李雅薇伸手道：“枪给我吧？”
李雅薇立即将枪放到沈约的手上，挑衅的看了高洁一眼，大摇大摆的走进办公室，对着李继业道：“大哥，好久不见了，你的谱真是越摆越大，以后你的亲人是不是都要搜身后才能见你啊？”
xiaoshuting.la
她说话间离李继业已经只有几步，一个西装男挡在了李雅薇的面前，客气中带着劝阻道：“李小姐，你累了吧，那面有椅子给你坐。”他说话时，另外有西装男取了把椅子放在李雅薇的身边。
李雅薇有些发怔，她和李继业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以往是没什么感情的，可她没想到李继业会表现的这么疏远，看起来把她当作賊一样。
缓缓的坐下来，李雅薇喃喃道：“哦，我明白了，你和二哥不同，你怕我下毒害你？”
办公室很是寂静。
空调给的很足，众人身上均有点儿冷意。
李继业笑了起来，不过谁都看出他的笑容是商场上应酬般的笑，“雅薇，你说到哪里去了，我们毕竟是兄妹，我怎么会那么想？对了，你拿着手枪来见我做什么？”他似是不经意的提起手枪的事情，可谁都明白，李继业很在意这点。
先前拦住李雅薇的西装男走到了沈约面前，伸出手来。
沈约看到那人满是警惕的样子，知道这人不但不信李雅薇，而且不信他沈约，为免冲突，知趣的将手枪放在西装男的手上。西装男将枪双手递给了李继业，李继业很熟练的卸下弹匣，看了眼里面的子弹，又将弹匣装上道：“子弹还是满满的呢。”说罢将枪放入了抽屉，“雅薇，你不会介意吧？”
李继业看似客气的询问，却显然不用等李雅薇回答再行事。
李雅薇又不说话了，她看出李继业对她有着深深的猜忌。她对信任的人能够还以真心，但对着一个猜忌十足的人，知道说什么都是徒劳。
“李小姐，李总裁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呢。”拦住李雅薇的西装男看起来在四个保镖中是地位最高的，提醒李雅薇道。
“你贵姓啊？”李雅薇反问道。
西装男一怔，“免贵姓何。”
“我以为你姓狗呢。”李雅薇冷冷道：“我就是不想回答，你来咬我啊？”
何姓保镖皱了下眉头。
沈约不由叹口气，他不是觉得李雅薇太过任性，而是感觉这种对立本是没有必要。不过悲哀的是，世人之间实在浪费太多的时间在这种没有必要的事情上。
“我来解释两句。”沈约开口道：“李小姐是带了枪，但她本来准备去机场，没有想到来见李总裁的。”
李继业闻言脸色微有缓和，知道沈约说的没错——李雅薇刻意带枪来见李继业的事实不成立！
“我倒很想听听李小姐带枪的理由。”高洁质疑道：“有枪过不了机场的安检，我想李小姐不会那么幼稚的想不到这点，她或许知道自己根本不会去机场，而会到了某个指定的地方？”
谁都听出来高洁的言下之意。
李继业一张脸又沉了下来——高洁一句话又指出李雅薇可能就是带枪来见他的！前提就是，李雅薇是个老谋深算的人。
李雅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李继业从未关心过，他对这个妹妹根本没有感觉。他让李雅薇到这里，因为李雅薇牵扯的事情已经和李家利害攸关！
“我知道雅薇很懂事的，会有合适的理由。”李继贤感觉生命流逝在这种争辩中太过浪费，柔和道：“雅薇，你说给二哥听好不好？”
李雅薇吃软不吃硬，看到李继贤甚至有些哀求的意思，终于道：“我带枪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感觉如果有个虫子从身体里钻出来，死的太丑了。我不想死的那么难看行不行？”
她话音落地，众人沉默下来。
很多人已经明白了李雅薇的意思——她宁可用枪自尽，也不想让虫子破坏她临死的形象。
有些幼稚，也有些悲观、可也有些壮烈的想法。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她这么准备，或许不是怕自己死的难看，而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死的那么难看。
说话时，她一直没有去看沈约，可在她心中，如今最记挂的反倒不是自己的死活，死既然无法避免，不让沈约看到自己那么难看的死，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142节 再次催眠 （求订阅）
办公室有些安静，听完李雅薇说完理由，很多人都不忍再去看李雅薇，哪怕高洁都在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判断——李雅薇究竟是不是老谋深算的人？
虽说有人在恶劣的环境下会飞速的成长，可眼前李雅薇表现的只有天真、真诚甚至有一点点儿幼稚。
如果李雅薇真的是演员，那她的演技实在太出色了。
不过还有一种解释是——李雅薇并没有在演戏，她说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这才让她说的一切都能自圆其说，而且让她高洁找不到漏洞。
高洁虽有这种想法，却很难相信李雅薇的行动是出自内心，因为那样的话，很多事情根本无法解释，她高洁还是个看证据的人。
李继业似也被李雅薇的真诚所打动，看了沈约一眼，感觉沈约和木头一样，不知是如何吸引女人的。
“雅薇，其实你说不定死不了的。”
“是吧？”李雅薇像听着别人的故事一样，她根本不信李继业说的话。她本来因为二哥的缘故，对这个大哥也有些亲近的意思，不过李继业的表现彻底扼杀了她的想法。
李继业倒不在意李雅薇的冷漠，“这件事不是我说的，是高洁说的。”可他转念想到高洁在李雅薇心目中地位一样的不堪，补充道：“高女士说沈约提出了救你的方法。”
李雅薇霍然扭头看向沈约，“他说的是真的？”
沈约半晌才道：“我不确定这方法是否有用，但我们可以试试。事到如今，我想你应该不介意……”
“我不介意，我不介意。”李雅薇连连摇头。她对这里的所有人都不能信任，唯独对和自己一起来的沈约极为相信。
沈约是个有办法的人，她亲眼目睹。沈约想救她、关心她，这已是她能够配合的最好理由。
高洁不说话了，她发现金鑫说的一点没错——由沈约来做事，进度会快上很多。
看到沈约示意，高洁转身带齐力、齐泰出了办公室，等到三人再进来到时候，齐力、齐泰手中都多了个铁笼子一样的东西。
笼子是可折叠的形状，折叠起的时候捧着就好，拎着顶部展开，足足有一人高的。
“这两个笼子能救我？”李雅薇难以置信道。
在场众人几乎没有人信的，圣玛利亚医院那么高端的医院对李继祖的病情都束手无策，沈约居然想用两个笼子来解决问题。
“这笼子是給我体内虫子用的？”李雅薇脑洞大开的想着笼子的各种应用可能。
“这笼子是给你用的，也可以给李副总用。”
沈约耐心的解释道：“这个笼子叫做法拉第笼，我昨晚想了很久，让金鑫请高女士准备了两个。”
“法拉第笼？你确定不是法拉利？”李雅薇反问一句，她知道法拉利跑车，不过对法拉第很是陌生。
那你的基础物理一定没有学好。
沈约心中嘀咕了句，却不在这方面纠缠，“这个笼子是良导体制作的，到时候我们会让外壳接地，如果有高压接触这个笼子的话，金属外壳就会形成等电位体，也就是说不会产生电势差，内部不会有电流……”
看到李雅薇一头雾水的样子，沈约说的更直白，“更具体的工业防护用途你不用了解，但你知道它可以屏蔽电磁波信号就好。”
“我要到这个笼子里？不让电磁波接触我？”李雅薇听懂了，还是不理解，“这么做就能够救我？”
沈约摇摇头，看到李雅薇有些失望的表情，沈约解释道：“在李继祖死的时候，我发现病房周围有极其强烈的电磁信号穿过李继祖的身体。而在你二哥不久前出事的时候，我亦发现有异常的电磁信号在穿过他的身体。因此我一直在设想，你们的病情发作的时候最少需要两个条件，一个是你们体内已经有了病原体，另外一个条件就是需要强力电磁信号穿过你的身体，进而激活你们体内潜伏的虫子，让虫子急速的长大。”
李继贤一直仔细倾听，这件事对他来说性命攸关，由不得他不仔细，听到这里，有些恍然道：”那些电磁信号是人为发射出来的？当时让我发病的人、也就是发射电磁信号的人就在我们周围不远？而我在发病的时候，你让齐力立即开车，是让我远离那些电磁信号？金鑫跳下车去，就是追那个发射电磁信号的人？”
沈约点头道，“不错，基本就是这样。”心中有些担忧，因为金鑫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联系了。
“怪不得，怪不得。”李继贤暗呼侥幸道：“我感觉是从鬼门关回来一趟，在车子启动前，我几乎要窒息毙命，不过在车子启动后不久，痛苦的感觉就少了很多，直到完全没有。”
很是感激的看着沈约，李继贤道：“沈顾问，要多谢你救了我一命！”
沈约摇摇头，“远离电磁波只是权宜之计，你的危险没有真正的解除。”
李继贤却感觉沈约很有用，仍旧表示感谢，随即皱眉道：“如果雅薇体内也有虫子的话，为何她当时没有发病？”
高洁一直亦是怀疑这点，闻言脸色更冷。
众人都是怀疑的看向李雅薇。
李雅薇急了，“沈约，我没骗你，我体内有虫的，她亲口和我说的，她说已经在我体内下了虫，我一说出真相就会死，而李继祖的死，就是她在警告我不要乱说话。”
“她是谁？”高洁敏感的认为她是那个跳伞女。
李雅薇又不说话了。
沈约感觉李雅薇很急切的样子，轻声道：“我相信你。”
李雅薇开心起来。
众人暗想这女人有毛病吧——你体内没虫才好，有虫这么高兴做什么？女人的心思，你真的难以捉摸。
yawenku.com
沈约望向李继祖，猜测道：“或许你们发作所需要的电磁波频率不同，或许他们的目标暂时没有放在李雅薇的身上。”
他的确也有这种困惑，因为电磁波哪怕是定向发射，多少也会到了李雅薇的身上，李继祖和李继贤两人发作，李雅薇都在案发现场，为何始终和没事人一样？
暂时压下了心中的困惑，沈约得出结论道：“如果我对于发病的两个前提假设没有问题的话，你呆在这个笼子里面，暂时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
PS：三天更新四万字，老墨求些订阅，^_^，请看书的诸位朋友成全。
143节 重磅线索
沈约没有怀疑李雅薇，哪怕高洁一直觉得李雅薇老谋深算甚至精神分裂，可他从不这么认为，他不会被别人的主观来影响自己的判断。
和李雅薇接触的这段时间，他从来没有忽视过对李雅薇的观察，从李雅薇的各种举动来看，他知道李雅薇虽有隐瞒，可很多情感是发自内心的。
发自内心的真诚和悔恨，很难装作的出来。
李继贤听沈约一直只为李雅薇打算，忍不住插话道：“沈顾问，如果这样的话，我呆在这笼子里面，是不是也暂时不会有问题？”他十分害怕身体里的虫子随时都会像李继祖那样爆发出来。
“道理的确如此，只要你不靠近他们的电磁激发信号源，就可以一直让虫子潜伏在体内。”沈约赞同道：“人体内其实有很多病毒细菌的，有时候人和病毒在一起，也会维持平衡、相安无事的。”
“这里有两个笼子，有一个是你给我准备的？”李继贤感慨沈约真有先见之明。
沈约苦笑道：“那倒不是，昨晚金鑫和高洁联系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你有问题。不过我想多准备一个总是没错。”他准备两个笼子是为了容错，不过没必要打击李继贤。
李继贤有些尴尬，随即道：“高女士，麻烦你再准备两个这种法拉第笼，可以吗？”
高洁点点头，“没有问题。”随后补充道：“李副总，其实你不用太担心的，如今巨人大厦已经清空了无关人等。有德威、福全两家安保的人在外围戒严，他们或许对抗不了悍匪，可有人接近，还是能及时通知我们的。据沈约的估算，我认为电磁波信号发射要在两百米左近才行，太远了会弱化效果，甚至没有作用。”
看着李继贤，高洁清楚道：“我们已经确定了如今大楼内的每个人的身份，这里的人允许出去，但没有我的命令，不会再有人进来。换句话来说，如果沈约的理论是正确的话，你眼下是安全的，根本不需要法拉第笼。”
她这么说，甚至有点觉得沈约让她准备法拉第笼都是多此一举，因为没有人能靠近这里。
李继贤看起来很想抢先一步钻入笼子中，不过看到高洁自信满满，终究还是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初你也是这么和钱巧巧保证的吧？可李继祖还是死了。”李雅薇讽刺道。
高洁滞住，脸有些发热。
李雅薇明显更相信沈约，“准备法拉第笼，然后让我在这里安全的说出真相，这就是你和高洁做的约定。”
沈约略有些歉意道：“我本来应该早点和你说的……”他还是尊重李雅薇的意愿，不过如今箭在弦上，李雅薇只有这条路可走了。
“我明白，我明白。”李雅薇笑靥如花，“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就够了，你不用解释了。不过……这东西怎么用？”她不懂这些高科技的东西，多少有点畏惧。
“你坐在这木制靠背椅子上就好。”沈约安排李雅薇坐好，自己先置身笼子里，让高洁帮忙接地线，然后看了眼手机的屏幕，点点头出了笼子，再将李雅薇扣在其中。
室内有很多人是第一次看到沈约的这种手机，都露出诧异之意。他们在听沈约解释法拉第笼时，感觉这是个高科技人才，但看沈约拿出一款奇怪的古董手机，又感觉沈约像上个世纪的人物。
李雅薇虽在笼子里坐着，还是能看清楚外边的一切，只感觉有点儿不靠谱，“沈约，我不会被电焦吧？”
沈约本想开个玩笑，可见到李雅薇很是担心的样子，只是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他拿出手机向李雅薇晃了下，“我刚才检测了下信号，法拉利笼一切正常。”
“那我就说出真相了？”李雅薇只是看着沈约。
沈约微微点头，不等说话，高洁已道：“等等，沈约，我觉得还是换个人来问好一些。”沈约皱了下眉头，“我们好像没有换人问的约定？”他不明白一切进行的好好的，高洁为何一定要节外生枝。
高洁一招手，门外进来一个人，那人年过五十的样子，面部线条深刻，头发有些斑白，举手投足都带着权威的风范，看容貌特征是典型的西方人。
“沈约，我向你介绍下，这是国际很著名的催眠大师理查德-艾瑞克博士，他有着数十年的催眠经验，我们一直和他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对他的催眠技术很是相信。”
理查德友好的向沈约伸出手来，柔和道：“你好。”他中国话说的很标准，只听声音，完全听不出他是国外人。
沈约并没有拒绝握手，随后看向高洁道：“高女士，看起来你不但不信任李雅薇，也不信任我了？”高洁另找催眠师，好像还是不信沈约的催眠手段，甚至有怀疑李雅薇和沈约串通的意思。
高洁面显尴尬。
理查德摇头，解释道：“沈顾问，不是这样的。”他一直是心平气和的语气，“高女士给了我录像，让我看到你在警局用的催眠手段，我看过后很是钦佩，认为你在催眠领域上绝对算是这个。”他一挑大拇指，神色真诚，“不过你们国度有句话说的好，‘兼听则明、偏信则暗’，高女士建议我来问话，就是想看看我们是否会得到一样的结论，如果结论相同，那李小姐的话不就是更有说服力一些吗？”
“好像很有道理。”沈约感觉眼前这个催眠师有点料儿，“李小姐，你可以吗？”
“不是你来问我吗？”李雅薇很失望。
沈约轻声道：“我们现在时间很紧迫，和他们合作才能尽快找到真凶，帮你解决问题。”
yawenku.com
李雅薇沉默片刻，“那好，我可以接受这个外国佬的催眠，可你要坐在旁边看着我，我怕他一催眠我，我会醒不过来的。”
理查德听到李雅薇质疑他的专业水准，并不动气道：“李小姐，你尽管放心，你只是会做几个梦罢了。”
李雅薇未看理查德，只是凝望沈约道：“我真怕醒不过来了。不过……我听说人若是死了，在头七会回转来看看熟人的，那时候我如果来找你，你不会躲避我吧？”
她言语幽幽，众人听到了都觉得有些发冷，感觉李雅薇好像是在交代遗言般……
144节 光的尽头
李雅薇眼中满是不舍，她终究还是担心的。
沈约感觉到李雅薇信心不足，微笑道：“你信不信我？”
李雅薇默默点点头，心想我不信这个笼子和什么鸟催眠大师，要不是因为你在，我早就离开这里了。
ranwen.la
“那你就应该相信，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朋友，我会尽全力保证你的安全。”沈约真诚道。
李雅薇微笑起来，喃喃道：“我们是朋友，你把我当作朋友看待了？”
“李小姐……”沈约还要再说什么。
李雅薇打断道：“朋友不会这么称呼的。”
沈约改口道：“雅薇……”看到李雅薇露出笑容，沈约建议道：“说出真相，用真诚去面对，你不会有事的！”
言罢心里突然有些异样。
因为他在说话的过程中，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跳伞女正在看着他！
那是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就像他说话的对象不是李雅薇，而是那个跳伞女。沈约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下。
众人都留意着李雅薇，李雅薇缓缓闭上眼，都没有注意到沈约的异常。
沈约回过神来，示意理查德可以开始了，理查德早已让人准备了椅子和方桌，又在方桌上放了悬系的铜铃，再示意调暗了办公室内的灯光，让整个环境处于微暗、安静且柔和中。
一切准备就绪，理查德柔声道：“李小姐，请你依照我说的来做。深呼吸……”看到李雅薇缓缓的吸气，知道李雅薇是在配合，理查德感觉成功的希望在加大，因为做催眠的最忌讳的是被催眠的人不合作。
如果被催眠的人不配合，催眠师自然会有很多方法来实现目的，但远不如被催眠者主动配合的效果好。
“你现在全身放松，渐渐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眼皮有些发沉，渐渐的进入……你在巨人商厦的时候。”
沈约皱了下眉头，不由扭头看了高洁一眼。
高洁装作无视的模样。
沈约心中暗想——这个艾瑞克应该是和高洁合作很久，也知道案情的全部，甚至发问的顺序，都是有高洁操纵的痕迹在里面。
理查德从商厦开问，是因为高洁仍然认为李继贤被下虫，和李雅薇有着莫大的关系。
“你看到了什么？”理查德轻声问道。
“我看到了沈约。”李雅薇梦呓道，“他一直在我的身边，他说话很少，但我觉得很安全。”
理查德看了沈约一眼，微微点头道：“你说的很对，有沈约在你身边，你是绝对的安全。”催眠听起来很是神秘，说穿了就是让人脑海中的往事重演，催眠师尽量让人回忆的东西，多和被催眠人的人生不快有关，这种往事对被催眠人的心理往往会造成很大的压力，在梦境中，为被催眠人寻找安全的感觉，本来也是催眠师必须先做的一件事情。
“你为什么想到要去商厦？”理查德继续发问。
“我想给沈约买件礼物。我很喜欢他。我要死了，我想临死前，一定要买件礼物感谢他，不然我会很难过。”李雅薇低声道。
“沈约对你很重要？”理查德的问题有些突然。
高洁皱了下眉头，暗想这个问题和案件无关，你问这个做什么？可知道催眠一进行，过程就要催眠师来掌控，不然引发的后果极可能很严重。
李雅薇“嗯”了声，随即道：“他和我妈妈一样，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你应该也看到了妈妈。”理查德问道。
“我妈妈就在我身边。”李雅薇有些幸福地说道：“有两个我最爱的人在身边，我真的很幸福，不过……”
“不过什么？”理查德语气不急，却抓住了问题的所在。
“不过我明天就要死了。”李雅薇有些沮丧。
沈约知道李雅薇应该是进入真正的催眠状态，已经混淆了时间，因为李雅薇和沈约说过——今天就是李雅薇的死期。
理查德知道安全的氛围已经建立完成，抛出个很有点儿危险的问题，“你的死亡时间，不就是在今天吗？”
办公室内静的似能听到冷气流动的声响。
理查德预感这个问题会对李雅薇造成很大的冲击，不想李雅薇居然轻叹道：“本来是今天的，可因为许愿沙滩，我明天才会死的。”
“许愿沙滩是什么？”理查德没有听过这个梗。
李雅薇甜美的回忆道：“许愿沙滩是在大奥的一块沙滩，沈约告诉我，在那里许愿有求必应的。”
理查德向沈约望去，沈约微微点头示意李雅薇说的没错。
李继贤见理查德问的慢吞吞的，心中急的要死，好在他知道催眠必须在这种节奏进行，只能忍耐。听得大奥有这种沙滩，李继贤暗想一会儿要找沈约问个明白，如果真的有求必应，那我一定要亲自去一趟才行。
他本来不信这些神神鬼鬼鬼的事情，如今却由不得他不信。
“你真的许愿，而且成功了？”理查德尽量不让自己的怀疑夹杂到问话中。
“是啊，她答应我，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李雅薇轻舒了一口气，如同当初愿望实现的感激。
“他是谁？”理查德问道。他庆幸是用中文发问，一个字就可以指代很多意思，用英语他就还要多一番波折。
“我不知道。”李雅薇困惑道：“她有一双蓝眼睛，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问过她，她说她叫暖玉！”
暖玉？
挺好听、又有些奇怪的名字。
沈约、高洁一听李雅薇的描述，立即意识到了李雅薇说的人极可能就是那个跳伞女！
不过他们知道了那跳伞女的姓名，也基本没有任何帮助。
“你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什么时候？”理查德问道。
“是在澳洲古堡外。”李雅薇的声音中带着畏惧。
理查德感觉到李雅薇情绪的波动，立即将其拉回来，“你现在还在巨人商厦，有沈约在，你是绝对安全的。”
“沈约”两字似有极大的魔力，李雅薇很快平静下来。
“你到巨人商厦，是不是也和暖玉有关？”理查德抛出个出乎意料、却又情理之中的问题。
众人屏气倾听。
李雅薇犹豫下，终于道：“不错，她让我多活一天的条件就是——让我为她做一件事情，让李继贤来到巨人商厦！”
145节 另有真凶(为达达搞破坏盟加更)
李雅薇一说是暖玉让她将李继贤约到巨人商厦后，李继贤微微吸气，神色很有些震惊。
ranwen.la
高洁神色显露得意，却不见沈约望来，她那一刻要不是怕打断催眠过程，几乎要大声质问沈约——我的怀疑没有问题，你现在相信李雅薇有问题了吗？
沈约轻皱着眉头，似在思索什么。
理查德的语气并未波动，“然后你为了多活一天，在许愿沙滩就答应了暖玉的条件。”
“不是的。”李雅薇否定道：“我在许愿沙滩许愿多活一天，在李继祖死的时候，暖玉才告诉我说——她听到了我的许愿，说可以让我多活一天，”
“她听到了你的许愿？”理查德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走样，竭力让自己保持常态，做催眠师最大的忌讳是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如果催眠师让被催眠人带了节奏，这次催眠肯定是失败的，“她怎么听到了你的许愿？你给她打了电话？”
高洁来了精神，如果知道跳伞女的联系方式，也算是个极大的突破！
不想李雅薇的回答让所有人嗔目结舌，“我没有对任何人说出许愿的内容，哪怕对沈约也没说的，可她就是听到了。”
高洁想要开口质疑，却硬生生的忍住。
理查德却知道高洁想问什么，沉着道：“你是说，你只是在心中想，她就听到了你的许愿？”
李雅薇“嗯”了声。
理查德内心着实难信这种情况，举例确认道：“这就像虔诚的信徒对耶稣许愿一样，哪怕没有开口，但仁慈的主也是能听到的？”
李雅薇在催眠状态下有些迟疑，“我不是什么信徒，也不信教，但我想，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众人静了下来，面面相觑。
伊始他们觉得理查德有所突破，可如今又感觉李雅薇是在撒谎——真实的生活怎么会有这种事情？那个叫暖玉的女人竟能读到人的思想？现实中如果有这种人，不是太过可怕？
高洁只是冷笑，冷笑中却多少有些不安——无论李雅薇说的是真是假，但他们对付的显然是这些年来、最棘手的罪犯。
理查德很快控制住了自身的惊讶，平静道：“你说在李继祖死的时候，暖玉又和你联系了。她那时也没有和你通电话？”
“没有。”李雅薇梦呓道：“她没有说话，可我清楚的听到她在我脑海中说，可以答应我在许愿沙滩的许愿，让我多活一天，可第二天一定要将李继贤带到巨人商厦，不然我们的约定就会失效。”
办公室内再次静了下来，很多人倒和高洁有了相似的想法——李雅薇真的是精神分裂，她有幻听、幻想，在一般医生看来，她已经有极为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状！
理查德整理下思路，“你为什么想多活一天？”
“我不知道许愿会成功的。”李雅薇有些懊悔道：“如果知道会成功的话，我一定会尽量让自己多活几天了。”
她看起来面对死亡很轻松，实际上是因为无奈。
“你为什么想多活几天？”理查德再问，他这个问题听起来很有点奇怪，因为有谁不想多活几天？不过理查德觉得这很关键。
李雅薇苦涩道：“因为我不想让妈妈再担心我。”似在回忆自己的心理历程，“在警局昏厥前，我还是浑浑噩噩的，我只想找李继祖复仇，我以为那是我回来的目的。可在警局昏厥后，我看到了一道光，光的尽头……”
她停了下来。
众人心急，都想知道下文，理查德仍能保持平静道：“光的尽头是什么？”这次他并没有怀疑李雅薇说的，因为根据他对很多濒临死亡又转生的病患分析，很多人都说自己在以为要死的时候，看到了光芒，然后神奇回转人世间。
似乎没有科学的解释，不过却是现实存在的事情。
“是妈妈。”李雅薇眼角渗出两滴泪珠。
众人意外，理查德耐心道：“妈妈就是崔欣爱女士？”
李雅微喃喃道：“妈妈就是妈妈，她告诉我说——雅薇，不要怕，妈妈一直在你的身边。我突然就不怕了，我知道她一直爱着我，陪伴着我。”
冷气虽寒，李雅薇提及到妈妈安慰的话语，却有着异常的温暖。
房中静默良久。
理查德正琢磨下一个问题时，李雅薇已经自顾自说道：“我醒来后，终于明白，我回到这里不是为了复仇，而是因为……妈妈！”
“为了妈妈，为什么要多活一天？”理查德问道。
李雅薇低语道：“那个坏女人一定会向妈妈告诉我在澳洲的事情，妈妈知道我三天内会死，肯定会伤心难过。我想多活一天让妈妈看到我没事，然后再悄悄的死掉，妈妈也就不会再那么伤心难过了。”
幽幽一叹，李雅薇内疚道：“这些年来，从来都是妈妈为我担心难过。我多想告诉她我很后悔，我知道她一直很爱我，我也很爱她。我知道她应该是有苦衷的，可惜我明白的太晚。如果能为她考虑、哪怕一次，也是好的。”
她言语幽幽，其中却有着对妈妈无尽的愧疚。
很难有人怀疑她的真意！
高洁闻言，亦是皱起了眉头——她一直觉得沈约算不上催眠师，因此对沈约上次的催眠结果很是怀疑，可如今是由国际大师理查德实施催眠，李雅薇演戏的可能性已是微乎其微。
理查德目露思索，留意到一个细节，“那个坏女人是谁？”
“她叫高洁。”李雅薇很是不屑道：“她不但坏，而且自以为是！”
高洁脸色发冷。
众人都不敢向高洁望去，内心不知是好笑还是尴尬。
理查德无奈摇头，“你现在仍在巨人商厦。”
“我在巨人商厦。”李雅薇轻声回道。
“你很快就要见到了李继贤、你的二哥。”理查德在一番整理后，抛出第二个关键问题，“你想如何给他下虫呢？”
众人皆静。
李雅薇语气有些困惑，“给他下虫？和李继祖中的一样的虫？”
理查德轻声诱导道：“是啊。”
“我没有想给二哥下虫。二哥对我和妈妈都很好，我只是约他见面，怎么会想着害他？”李雅薇否定道。
“暖玉没有让你对李继贤下虫？”理查德和众人一样意外。
李雅薇肯定道：“没有，她只是让我将二哥约到巨人商厦！”
众人怔住。
146节 精巧的暗算 （五更求订阅）
理查德没想到李雅薇是这种回答，不止是他，几乎大部分人都认定暖玉既然让李雅薇约李继贤到了商厦，下一步肯定是让李雅薇给李继贤下虫的。
ranwen.la
理查德还有点不死心，接着问道：“你见到了二哥李继贤，都做了什么？”
“二哥一直想购买我手上的巨人实业的股份，我晚上打电话说，请他预支我的股份分红，我会考虑把股份卖给他，他今天赶到，帮我支付了戒指钱。”
李雅薇说到这里时候，李继贤不由得向大哥李继业看了眼，神色有些尴尬，正逢李继业也看向了他，面色有些冷然。
“我很喜欢。”李雅薇根本感受不到办公室内诸人的神色，继续道：“我真的很喜欢那款戒指，贵点儿好，沈约会更珍惜一些吧。我想着我死了后，沈约看到那个戒指时，还会偶尔想我一下吧？”
她说的直白简单，可其中蕴藏的情意让人不由的动容。
感情本没有那么复杂。
喜欢很是简单。
沈约神色如常，可谁又能看得到他的内心？他的内心真的如表现的那么平静？
理查德再问了几个问题，一直问到李雅薇离开商厦，也没有问出什么线索，向高洁摊摊手，示意李雅薇并没有说谎。
商厦的事实是——李雅薇为了多活一天，听从那个叫暖玉的女人的吩咐，约李继贤到了巨人商厦。至于李继贤身上发生的事情，李雅薇毫不知情！
理查德对于李雅薇的一些叙说还有很多困惑，比如说他不知道李雅薇和暖玉的勾通是李雅薇自己的臆想还是真有其事，不过李雅薇应该没有想过去害李继贤。
高洁站在那里还想要质疑，可知道这种情况下，李雅薇说谎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她如果再度质疑，别人会开始怀疑她高洁的职业操守！
理查德不见高洁反应，继续下一个问题，“你现在回到十三天前，你在澳洲古堡内……”
李雅薇表情有些紧张起来。
理查德安慰道：“你很安全，你只是在旁观。你一直有妈妈的守护，你不用害怕。”
李雅薇慢慢平静，开始叙说古堡的事情。
沈约听了几句，感觉李雅薇叙说的内容和在警局没什么区别，展开李雅薇给他的那封信，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起来。
等看完后，沈约合上了信。
高洁也感觉李雅薇对于古堡凶杀案的叙说有些乏味，她毕竟听过了一遍，看到沈约的举动，很想从沈约手上拿过来那封信。
如果李雅薇不是精神分裂，如果李雅薇不是做戏、表现的都是真实情感，那李雅薇给沈约留下的那封信，就可能有很多真相！
高洁正想着如何观看那封信的内容，不想沈约抬头向她望来，而且招招手，示意她借一步说话。
心中暗喜，高洁不动声色的跟随沈约要找个安静的角落，沈约又扯了下一旁的李继贤。
李继贤有些发怔，不知道沈约要做什么？看看梦呓的李雅薇，李继贤还是选择跟着沈约走出来。
办公室很是宽绰。沈约到了一个不会打扰理查德催眠的角落，先将手中的信递给了高洁。
高洁迫不及待的接过信，很快的看完后又从头看起，等终于看完后，满是怀疑道：“沈约，你觉得李雅薇信中说的是真话？”
李雅薇还有什么必要撒谎？你高洁如果不是觉得信中有真相，这么急切的看这封信干什么？
沈约内心嘀咕，没有反驳，知道李继贤肯定急的要死，安抚道：“李副总，李雅薇信中说的很多事情和你中毒无关。我简单的描述一下。根据李雅薇所言，在澳洲古堡连环死亡案中，她也是个受害者，当初的案件你如果有兴趣，以后可以再听，我想高女士肯定将此番催眠的内容进行录音、摄像存档了。”
高洁“嗯”了声，心道这个沈约倒是什么事情都猜得准。
“我想说的是从暖玉出现开始的内容，这部分应该和你的生死有很大关系。”
沈约一句话让李继贤全神贯注，继续道：“李雅薇一直没有说出的真相是——暖玉在陈晓宇死后出现在李雅薇的面前，陈晓宇是谁你也不用太了解，你只要知道陈晓宇很喜欢李雅薇、而李雅薇本来是凶杀案死亡名单的最后一人即可。”
抬头想了想，沈约整理思路道：“李雅薇那时候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想暖玉突然出现，告诉她可以活到第十二天，同时问李雅薇有什么未尽的心愿。李雅薇那时极为痛恨李继祖，可不等她说出来，暖玉就告诉李雅薇说会让李雅薇回国完成心愿，她甚至可以帮李雅薇完成心愿，有人会在机场联系李雅薇，不过前提是——李雅薇不能对第三者说出和暖玉的这个约定。”
“为什么不能说？”李继贤有些奇怪道：“这听起来没有什么？那个叫暖玉的为什么要隐瞒？”
沈约思索片刻就道：“我以前一直不清楚，不过就在方才……才有点想明白。”他脑海中回忆起暖玉看向他的那幅画面。
“李雅薇一直是个诱饵。”沈约肯定道：“如今我以为澳洲凶杀案的帮凶可能是乔治，但真凶却不在十二人之列，而是另有其人。那些人以不知真相的李雅薇为诱饵，进而来转移警方的视线！”
高洁眼皮子跳了下，失声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约看了她一眼，“高女士难道还没有想明白，他们要在警方全力揪住李雅薇不放的时候，来实施他们真正的目的！”
顿了片刻，沈约道：“就是因为确定了这个想法，再听到李雅薇方才的叙说，我才突然想到，以暖玉他们的行事风格，李雅薇约李副总到巨人商厦见面极可能也是烟雾，他们算定警方会监控李雅薇的动静。”
“什么意思？”李继贤感觉事关自身的生死，却仍旧不明白沈约的用意。
“你中的虫，一定要别人贴身来下。”沈约沉吟道：“虫和思想不一样，人的思想或许可以远距离读取，但虫子不会凭空冒出来。李雅薇和你接近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着你们，却忽略了另外一个人物。”
顿了片刻，沈约缓缓点头道：“我觉得……可能就是那人对你下了虫！”
147节 破绽(求订阅)
李继贤极为关切自身的安危，听沈约说的不清楚，有些不满道：“沈顾问，究竟是谁对我下的虫？”
沈约看了高洁一眼，高洁嘿然冷笑道：“不可能，她有什么动机？”她的思绪只比沈约慢了半拍，在沈约暗示这么明显的情况下，高洁最先想到了当时在商厦、还有谁和李继贤做了贴身接触。
xiaoshutingapp.com
突然举起手来，沈约一巴掌向李继贤脸上扇去！
李继贤又惊又恼，一把抓住了沈约的手掌，喝道：“你做什么？”
沈约却凑近了李继贤的脸，顺便拿出手机开启了手机上的手电筒模式，他的手机看起来古老，不过均是很实用的功能。
李继贤见沈约近距离的接触，很有些尴尬，不过看出沈约没有恶意，终于没有退后。
用手电筒照着李继贤的左脸半晌，沈约道：“是这样了，李副总左脸颊近下颌的地方有道细微的划痕，仔细看看，能看得出来。”
高洁不由得也凑过来看了眼，脸色微变。
李继贤忍不住摸了下左脸颊，感觉好像的确有点剌手的地方，费解道：“这说明了什么？”突然意识到什么，“是钱巧巧？”
他明白过来，沈约要扇的地方、昨天钱巧巧也扇了一记，当初他感觉几乎被钱巧巧一巴掌扇的脸都有些发木、同时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当时只顾及风度，如今想来却是内心发寒，“你们说，是钱巧巧给我下的虫？”
当初在卡迪亚专卖店的时候，他清楚记得只和两个人有过近距离接触——和李雅薇握过手，被钱巧巧抽一记耳光，在知道自己体内有虫的时候，李继贤只想着和李雅薇握过的那只手，如果壮士断腕能解决危机，他说不定已经把手腕砍了下来，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下虫的竟是钱巧巧？
钱巧巧疯了吗？
高洁亦是一样的疑问，“钱巧巧疯了吗？她为什么要给李副总下虫？她儿子死了，她精神异常了？搞死李继贤，对她有什么好处？”
沈约还在分析李继贤的脸颊，“你脸上的伤痕不深，但也伤到皮下组织，当时……”他略微回忆，“当时李副总脸上却没有出血。如果出血的话，无论我们在场的人，还有李副总的保镖，都会提醒李副总，进而引发我们的警觉。”
“你的意思是？”李继贤很有些惊恐，却感觉沈约已是唯一的救星。
“当时钱巧巧的无名指上戴着一个钻戒。”沈约一闭眼，当初的场景迅疾的在脑海中成像，“我见过钱巧巧几次，她每次都是左手的无名指戴着个华丽的钻戒显示身份。”他脑海中迅疾回忆着初见、前海豪宅、医院几次遇到钱巧巧的场景，肯定道：“没错的，她习惯将戒指戴在左手，唯独在见李继贤的这一次，将戒指戴在右手的无名指上。”
“因为她要用那戒指下虫，右手抽我耳光最方便。”李继贤脱口而出道。
沈约轻叹一口气，“他们让李雅薇约出你，又算定钱巧巧去找李雅薇的麻烦时，只要钱巧巧动手，你一定会拦的，那时候就让钱巧巧顺势抽你一记耳光，然后在那个戒指的反面下虫，刺破你脸颊的皮下组织，为了预防出血引发我们的警惕，他们甚至可能在戒指上下了很灵验的止血药物，这才让你被刺的脸颊只有一道浅痕，甚至没有结疤。”
说到这里，沈约心想，这些人真是算的精妙，用钱巧巧来本色演出，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高洁仍有些不服，冷冷道：“你认为他们将环节设计的这般丝丝入扣，完美执行的概率有多少大？我告诉你，几率绝对不大！”
看着沈约怪异的看着她，高洁反问道：“你觉得我说的有问题？”
沈约严肃地说道：“高女士，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以后再不会和你合作！”
高洁一怔，想要反唇相讥，却有些心虚。
“我们的目的是揪出幕后的真凶，而不是在彼此的看法中斗出个输赢。”沈约少见的发了脾气，“你有确凿的证据，可以直接提出来，我会虚心参考。我是凭证据、现场推演出钱巧巧下手的过程，并不是瞎想，你有什么反驳的证据？靠几率学？你怎么不去教书呢？”
他这么说，明显是指高洁理论脱离了实际。
“我疑惑她的动机！”高洁有些心虚道，不过终于还是拨通个电话，直接指示道：“找到钱巧巧，找借口扣押她，询问她为何对李继贤下手，要显得我们很有证据的样子。”说罢放下电话，高洁道：“该做的我都做了，至于她怎么说、会说什么，我不敢保证什么。”
“钱巧巧精神不好，儿子死了，认为我让人保护雅薇，怪在我身上不足为奇。”李继贤很快找出个理由。
“动机目前不重要。”沈约说道：“高女士，翟可意说出动机了吗？”
高洁迟疑下，终于道：“没有。无论怎么审讯，她总是说李继祖是罪有应得，是老天开眼给李继祖的报应，警方已经申请要给她做精神鉴定！”
“翟可意极可能也是幕后抛出的诱饵，就和李雅薇、钱巧巧一样。”沈约断定道：“她们都是幕后之人用来掩饰真正目的的烟雾，事到如今，难道高女士还不准备将幕后人的真正目的说出来？”沈约终于有些着急。
一方面是由于高洁的诸多隐瞒不信任，一方面却是金鑫那面迟迟没有消息传过来！
高洁尴尬道：“我不是不说，是因为我们的资料也不完备，我如果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我还在这里呆着干什么？”
沈约忍了再忍，“你们金盾为何被李总裁请来，为何又要请很多安保公司投标，为何确定李家有事的缘由，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这个，我可以说。”高洁才要开口，突然拿出手机按了接听，急声道：“冯警官，怎么样了？”
在沈约记挂金鑫的时候，她一直也担心冯浩南的动静。
手机那面却半晌没有动静。
“冯警官？”高洁再次招呼，心中突然有了不祥之感。
果不其然，电话那面传来个阴森怪异的声音，“是金盾CIO高洁女士吧？”
148节 圈套
沈约耳朵很灵，听得到手机那面的声音。他和高洁同时听清手机那面传来的并不是冯浩南的声音，都意识到事情不妙——冯浩南难道被悍匪挟持、或者说死了？因此冯浩南的手机才落在了悍匪的手上。
虽然震惊，高洁关键时刻还能稳住心神，“你是谁？”
“高洁女士不愧是金盾近年来最杰出的女中英杰，冷酷无情的风格无人能及。”手机那面赞叹道：“知道同门师兄落在了我们手上，第一句问的不是师兄的安危，还在关心凶手是哪个，佩服佩服。”那人说罢大笑起来，怪异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奚落。
高洁一颗心沉了下去，她此番行动很有些隐秘，哪怕沈约、金鑫都是用了好久才查出她其实是金盾公司的，哪想到对方居然能对她知根知底，甚至对她和冯浩南的关系亦是清楚。
对方做的功课也很足。
他们金盾和警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对方的监视下。
“都这时候了，高女士为了展现下同门友谊，不是应该问问冯警官的生死吗？”手机那面仍在嘲笑道。
高洁本来要问，听到这话反倒止住了话头，她不想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手机那面却传来冯浩南微弱且低沉的声音，“高洁，他们有埋伏……”
冯浩南的声音随即中断，取代的是那阴森怪异的声调，“高女士，如果按照流程，你应该问我的条件了吧？”
高洁暗自咬牙，对方将警方正常的步骤一步步说出来，让她着实被动，可冯浩南在对方的手上，无论如何，她都难以强硬起来。
小书亭
“你们的条件是什么？”沈约突然取过了高洁的手机，开口代替了高洁，顺手开了话筒键。
那面沉默了半晌，“沈约？”
沈约心思飞转，只凭这两个字就推出很多的内容——对方知道他沈约的名字，对金汤应该也有了解。对方一听他的声音就说出他的名字，极可能是知道高洁和他沈约在一起，换句话说，敌方甚至可能知道他和高洁就在巨人大厦的八十八层？
想到这里，沈约下意识的望向窗外，窗前有厚重的窗帘遮掩，沈约见状，皱了下眉头。
高洁以为行动隐秘，对方的神秘之处只有过之。
“是我。”沈约终于回了句废话。
手机那面又沉默下来，片刻后才道：“你究竟是谁？”声音中没有对高洁的那种嘲讽，相反还有些困惑。
“我是沈约。”沈约又回了一句废话。他也很想知道自己是谁，对方说不定对他有了解，可冯浩南既然落在对方的手上，金鑫也是追踪那帮人的，会不会也出了事情？他不想节外生枝。
这种谈判的技巧之一就是——你要像开水壶一样，哪怕屁股都烧红了，也得故作悠闲的吹着口哨。你激动，就会付出激动的代价。
“很好，你很谨慎。”那面的声音怪异依旧，但有些赞赏。
沈约听着那怪异的声音有些皱眉，平静道：“我们可以谈条件了吗？”
“当然可以。”那面的声音笑了起来，“你比高洁有人情味，你这个外人反倒更关心冯浩南一些。”
高洁脸色发冷，不过没有吭声。冯浩南被悍匪所抓，打乱了她的部署，让她方寸大乱，一时间不知如何进行下去。让沈约谈判，也是个没有办法的法子。
“不过按说你应该关心金鑫才对？毕竟金鑫才是你的拍档。”手机那面道。
沈约似才想起了金鑫，“他也在你们的手上？”
“他和冯浩南都是在追我们的人，落在我们手上不足为奇。”那面也很懂得谈判技巧，“不过金鑫没有冯浩南那么幸运，他被一枪打穿了肠子，我们虽然止住了他的血。可他一直昏迷，能活多久我们不敢保证。”悍匪的言下之意很明显，想要金鑫活下去，你沈约动作就要快点儿。
沈约神色蓦地变得非常怪异，语气终于带有了焦急，“你们究竟要什么条件？直说！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力来办。”
“这才对劲嘛。”那面满意地说道：“两条人命，六小时内准备四亿两千万。钱不少，时间也很紧迫，不过我想以高洁的能力，还是能说服李家拿出来的！”
李继贤听得大皱眉头，却也有些不解，暗想你这赎金要的可真能逼死强迫症，为什么不是四亿、五亿，而一定要我们出四亿两千万？
高洁终于夺过了自己的手机，恢复冷漠道：“在哪里交款放人？”她准备趁交款的时候捉住对手，这本来也是警方常用的一个手段。
“在大奥！”那面听到高洁回答，又有些嘲笑道：“高女士也会关心同门了？很少见啊。我给你们六个小时准备资金，可以按照实时行情，用比特币支付……”
“不行，一手交钱、一手交人。”高洁否决道。
“你们能准备四亿两千万的现金？”那面怀疑道。
高洁冷冷道；“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她拒绝比特币支付实在是正常，用比特币支付，钱一出，很可能连对方的影儿都看不到。现金交易，对方一定要想办法派人出来。
那是一笔巨款，对方派的人不会少，警方只有这次反击的机会。
“是啊，筹集这些钱是高女士需要考虑的问题。”手机那面奚落道：“我们给你六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六小时后，我再电话通知你在大奥具体的交易放人的地点。”
“等等。”沈约看通话要结束的模样，一把夺过了手机。
高洁瞪了沈约一眼。
手机那面居然没有挂断，“沈约，你有什么问题？”
“六个小时，金鑫只怕撑不了那么久。”沈约有些焦急道：“赎款分开算好不好？”
那面笑了起来，“分开算？你觉得高洁会支付金鑫的那一份？”
“不用她的。”沈约的回答让众人意外。
手机那面也有些诧异，“看不出金汤安保很有钱的。你既然好说话，我就给你个机会，一亿一千万现金，你拿得出现金，我就放了金鑫。”
李继贤很是挠头对方的赎金数目，搞不懂绑匪是如何计算金鑫和冯浩南的价值。
沈约居然笑了起来，“你们买的伪基站应该没少花钱吧？可也应该用不了一亿一千万的现金吧？”
话音落，手机那面忽然沉默了下来。
149节 神秘组织
高洁一听“伪基站”几字，眼皮跳了下，没有询问什么，快速走到一旁，又拿出了部手机拨打了个电话，听到那面的声音后，没说什么，缓缓地挂断了电话。
“你说什么？我怎么有点不明白？”手机那面终于有了回应。
“我是想说，你用伪基站调整成冯浩南的手机号码，打给高洁女士，应该花费了不少功夫，也没少花钱吧。”沈约继续道。
高洁在手机上快速敲了几个字，走到沈约面前一扬，上面写着——敌人屏蔽了外传的信号。
她并不清楚沈约如何会断定伪基站的事情，但她在得到沈约的提醒后，立即用手机拨打外部电话，发现不久前还能拨通的号码，如今居然是占线。
手机那面桀桀怪笑起来，“你们那么肯定？还是因为你们不舍得花钱？”
沈约反问道：“你一直在拖延时间，还准备干些什么？”
手机那面突然挂了线。
沈约也缓缓放下了手机，看向高洁道：“现在大厦中有多少你的人手？”
“你说什么？”高洁皱眉反问。
知道高洁始终不肯交底，沈约脸上终于显出几分怒容，就要向李雅薇走去，他很想带李雅薇离开这里，不过转念一想，喃喃道：“不行了，现在恐怕走不出这大厦了。”
高洁这次反应倒快，忍不住冷笑道：“他们用一时的技巧屏蔽这里的信号还可以办到，你觉得他们会封锁整栋大楼？他们有这个能力？”
小书亭
她是绝不相信这点的！
沈约冷冷的看了高洁一眼，“你如果在外边还有救援的话，麻烦你赶快联系一下。你如果外边没有增援的话，看在福全、德威的保安也是生命的份上，麻烦你赶快让他们回转大厦内部注意安全，千万不要独自在外游荡。”
高洁还以冷漠，“我如何办事，不用你来操心。”
沈约看起来要拿手机砸在高洁的脑袋上，不过还是忍住了冲动，走到窗旁，掀开窗帘的一丝向外看了眼，然后放下了窗帘，拨弄着手机。
高洁虽不认可沈约的预判，不过为求稳妥，还是挥手招来那个何姓西装男，低声说了几句，那西装男点头示意知晓，出了办公室。
沈约一直摆弄着手机，不停的按着手机按钮，李继贤根本看不懂沈约在做什么，终于还是走了过来，低声道：“沈顾问，眼下究竟是什么情况？你确定对手是虚张声势？”他多少听明白一些，不过不完全懂得。
“不是。他们绝不是虚张声势。”沈约低声回道。
“那冯警官他们就在敌人的手上？”李继贤有些诧异道：“我们放任不管吗？”
“冯警官应该没在对方手上。金鑫更是没事。”沈约肯定道。
李继贤迟疑道：“你为何这么肯定？”见沈约没有回答，李继贤继续道：“那他们的目的是干什么？敲诈一笔钱财？他们这么胆大吗？还有赎金为什么是四亿两千万？”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沈约看着李继贤道：“他们的目的就是让我们胡思乱想，对各个细节进行推敲，进而延误我们的时间。”
说到这里，沈约走到了高洁的面前，“高女士，我知道你刚才吩咐手下去联系外边的增援了，情况怎样？”
高洁不能不说沈约观察细致，淡淡道：“我们已经恢复了通讯，如今能向外边打电话了，福全、德威的安保也有回应，如今一切正常。看来沈顾问也有算不准的时候。”高洁的言语间，明显又恢复了自信，看起来将方才的电话当作了个插曲。
“可你还是联系不到冯浩南，是不是？”沈约反问道。
高洁心中一沉，方才她已经认为敌人是虚张声势的放迷雾弹，听沈约这么一说，她又觉得冯浩南目前的境况的确诡异，她已经派人全力联系冯浩南。
“冯浩南也一直没有联系你。”沈约继续道：“这不是正常的情况。”
“你要说什么？”高洁终于道。
“你们和六家安保公司签订了死亡契约，就知道他们会有送命危险的。”沈约目光有些冷然。
高洁冷漠道：“很多工作都有送命危险的。哪怕你不出家门，在家也可能遇到地震送命的。”
“概念不同。”沈约摇头道：“他们有危险是一回事，他们被人推出去送命是另外一回事。”
高洁瞳孔微缩。
“我现在有点明白你的想法了。”沈约叹口气道：“明白一个人的想法实在是太难了，尤其是明白你这种精英女士的想法更是艰难。你既然不肯说，那不如我来说吧。”
“你想说什么？你知道什么？”高洁不信道。
“我本来不确定，不过在你派那个何姓的手下出去后就知道了。”沈约不咸不淡道：“我说这里有危险，让你联系外援，你果然派人联系，这说明你不急是有理由的，你的确有增援。”
高洁微吸了一口气，嘴硬道：“你就会这点小把戏吗？”
沈约并不浪费时间斗嘴，继续道：“你将李雅薇带到这里时，已经快夜晚了，李继贤和李继业又‘碰巧’都在此间，我想哪怕李继贤没有出问题，你也会想办法将他带到这里的。”
高洁话都不说了，她发现沈约很会利用别人说话的信息。
“李继业总裁既然请了金盾，按理说对别的安保公司就很难看上眼，可李总裁偏偏又让金盾花重金请了六家安保……”沈约凝望着高洁的表情，“这件事很自相矛盾的，是吧？其实说穿了一点都不矛盾，我们面对的对手想到了用李雅薇、翟可意甚至钱巧巧放烟雾，而聪明的高女士早就以六家安保为诱饵，推这些人出去，就是让别人低估李总裁和李继贤身边的安保水准，这样金盾的人员就可以躲在暗处，静待对手的到来。”
高洁眼皮跳动了下。
“金盾很狡猾，不过对手也很狡猾，一直没有和金盾正面交锋。于是……”
沈约肯定地说道：“金盾就设计了眼下的这个圈套，等着对手来自投罗网！”
150节 孤岛 （为微笑de小鱼盟加更）
看着高洁益发冷漠的表情，沈约突然笑了，“高女士，你一直试图用冷漠掩饰自己真正的心意，这其实并不是个高明的做法。”
高洁神色更寒，“你就是想和我说这些废话？”
沈约笑意淡、目光却是越发的犀利，“人会撒谎，人的肢体语言却很难撒谎，很多有经验的人会凭借肢体语言，而非言论来判断对方的真意。”
高洁冷笑，心道这是废话，可她知道沈约通常的招式都是先来几句废话，在你轻视放松警惕后，随即就会有连环重拳打击过来。
这个套路，她终于明白了。
如今她无暇嘲讽，只准备接招！
“经过训练的政客、情报人员因为会利用肢体语言，也就知道别人会利用这点，就开始训练自身的肢体语言避免被别人轻易看穿，你显然经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沈约说出本质。
高洁微微吸气，她发现沈约远比她想的知道的更多，也知道攻击随即会至！
1200ksw.net
“可惜的是，再怎么训练、无论言语、肢体终究会有漏洞可辨。训练过的肢体语言也是一样。比如说撒谎这个行为的肢体语言演变——孩子天真不懂事，撒谎后会下意识的捂嘴、点下嘴唇，长大一些的人就会变得高明些，将这种明显的撒谎动作演变成摸摸鼻子、摸摸头部的各种细微动作，但这些都还是撒谎后的立即反应。”沈约微笑道。
他什么动作都没有。
高洁看着沈约的笑，终于明白笑也是沈约一种武器。笑有时候，也是沈约掩盖肢体语言的一个方式。
看着高洁双手，沈约道：“这些人体的本能。被经过训练的高女士很好的控制住了。“
高洁却不这么认为。
她控制住了，沈约就不会谈这些！
沈约轻描淡写的又道：“再比如说谈话中有所隐瞒，正常人坐下时会双脚交叉，站立时是双手会放在身前，为自己形成一个安全环……“
高洁双拳微紧。
沈约笑了笑道：”高女士经过训练，肯定不会将自己的内心表达的那么明显，这种很显著的肢体语言漏洞已被你用意志克制住，但你恐怕自己都不知道，你在隐瞒的时候，你的双手虽没有交叉在身前以示抗拒，却还是强制性的离大腿外侧胆经近了些。”
高洁控制住向下去看的冲动。
但她知道，沈约说的一点没错。
“你或许也学过中医，知道胆经提神，你是借这个动作提醒自己不要露出来破绽，精神一些。在我和你接触的这几天里，你这个动作出现了不下十次的，每次都是在你有所隐瞒的情况下。”
高洁留意到沈约的目光在她双手的左近徘徊，一双手倒有点不知如何安置了。
她明白沈约要说什么了。
沈约庖丁解牛般，已经将她看的透彻！
“我和你说了这些废话，就是想和你说，你撒谎、隐瞒了什么内容，我或许不知情！”
沈约淡淡道：“但你是在撒谎和欺瞒，我对这点儿是清楚的知道，因此拜托你不要再把我当傻子一样的欺瞒，这会让我觉得很好笑，也觉得很浪费时间。”
高洁那一刻感觉自己倒像个傻子！
她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极为可怕的人。
其实当初在审讯室、催眠李雅薇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真正的推理靠的是实力，而不是运气。
沈约不是靠运气的人！
“我方才谈及金盾的圈套时，你没有给予回应，在我说一句废话进行试探的时候，你立即用讽刺来转移方向。”
沈约哂笑道：“因为你的这些反应，立即让我知道了，金盾的确是在设计圈套，就等对手前来！你隐瞒，是因为我说的接近真相了，你不想继续谈下去。但正是你的隐瞒，才让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说的有些辨证，高洁却醒悟的很快，骇然沈约的心思缜密、清醒的逻辑让她感觉远远不如。
“我说了这些，还是在重申我曾和你提过的建议，我们的时间有点儿紧迫，不要再在彼此的试探、猜忌中浪费时间了。”
沈约叹息一口气，暗想这世上如高洁这样的人数不胜数，要扭转这些人的思维方式，恐怕是比登天还难。
这也是人性的悲哀。
“我再回到正题。金盾布下这个圈套，应该是确定对手一定会上钩的。金盾是主要负责李家危机的公司，隐蔽的又为李家的三位公子都请了保镖，李继祖已死，我们把他忽略，但其余的四家安保都在保护李继业和李继贤，这么看来，你们对手的目标是在李继贤和李继业的身上？”
高洁默然片刻，终于点头道：“不错。”
顿了下，高洁解释道：“我本来方才想和你说的，不过被来电打断了。冯警官在暹罗国追查跨国运毒案的时候，通过个可靠的线人得知有一个组织要对李家的三位公子不利，而且这个组织极为神秘……我们只知道他们的首领自称撒旦，我们就暂时将他们称呼为撒旦恐怖.组织了。”
看向沈约，高洁面露少有的真诚道：“我们是真的不知道这个组织的内情，事实上，连FBI都没有他们更具体的信息。我们看到你提供的素描后，才算有几分把握认定乔恩他们就属于这个恐怖.组织的。我这次，并没有隐瞒什么。”
沈约点点头。
高洁改变态度倒快，她本也是个有决断的女人，“已经有证据表明，这个恐怖.组织在世界各地犯下了很严重的罪行，等这件事情结束后，沈顾问有兴趣，我们可以聊聊这个组织。”
沈约立即道：“我没兴趣了解这个组织，他们犯的罪我也不想知道，以后我也不想和你们有任何合作。”
不理会高洁有些不满的表情，沈约道：“我只想知道他们要在李继业和李继贤身上得到什么？”他发现李继贤早就悄悄的过来，专注的倾听。
“不知道。”高洁摇头道：“说是绑架，又不太像。说是为了钱，好像一直也没有迹象。直到方才的来电，他们才透露要钱的想法，但那是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没有人知晓。”顿了下，高洁再次补充，“我们真不知情，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组织内究竟有哪些成员？”
“我和金鑫来历不明，因此你始终怀疑我们是他们组织的？”
“有顾虑，但你们应该不是。”高洁苦涩道：“那些人行事极为残忍，你和金鑫都不是残忍的人。我们对你们隐瞒，是因为眼下是我们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最好机会，错过这次，我们再和他们对决，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们不想泄漏风声。”
“你已经知道李雅薇是受他们控制，而且认定李雅薇知道他们的内情，这次将李雅薇带到这里，就是一定要她说出真相。你顺便将李继业和李继贤聚集在这里，就是认定对方怕李雅薇说出真相、让他们的计划落空，逼他们提前行动？你故意放空外围，甚至伪装成连伪基站的道理都不明白，轻易就相信他们绑架了冯浩南，就是让他们放松警惕。”
沈约看着高洁，“等他们进入这座大厦的时候，就是你们收网的时候？”
151节 反催眠
沈约一连串的结论让李继贤恍然大悟，对金盾的安排总算恢复点儿信心。
高洁见沈约说穿金盾的布置，不再隐瞒道：“事情基本如沈顾问说的这样。如今……不知道沈顾问还有什么高见？”
她肯这么明言，是因为感觉沈约知道的越来越多，而且金盾眼下很需要沈约的意见。
沈约展现的能力，比她预想的要高明很多。
看沈约沉默，高洁蹙眉道：“事实上，冯浩南一直没有联系我，这是我没有意料到的事情。我联系了金盾的后援部门，他们说一直联系不到冯浩南。对了，你联系到金鑫了吗？”
沈约摇摇头。
“可你看起来很肯定金鑫没事？”高洁试探道：“你好像认定对方没有控制住冯浩南和金鑫？”
“金鑫穿着高级避弹衣。”沈约回应道：“对方恐怕很难开枪将金鑫的肠子打出来。对方说金鑫腹部中枪，我就怀疑对方在撒谎。”
1200ksw.net
高洁怔了下，没想到沈约心细如斯。
“敌人言语中看似奚落，实际上也在拖延时间。”沈约皱眉道：“他们如果真是怕李雅薇说出真相，早应准备行动，还在拖延什么？”
“我只怕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计划，准备要跑路。”高洁担忧道。
沈约喃喃道：“你真的太乐观了。”
高洁心中不解，不知道自己哪里乐观了！
沈约突然掀开手机盖，接听道：“你在哪里？”这手机只有一个人能打过来，那就是金鑫，因此沈约每次接通电话的时候，连询问对方是哪个都不需要。
“我TM的在大奥，这帮孙子真能跑！”手机那面传来了金鑫的声音。
沈约暗自舒口气，感觉金鑫那面的语气很暴躁，不知道金鑫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只要金鑫不落在那些悍匪手中就好，“我和李雅薇在巨人大厦，你那面眼下是什么情况？喂？喂？”
信号突然断掉！
沈约嘴角竟然也抽搐了下。
高洁听到金鑫来电，很有些欣喜道：“金鑫那面怎么样？”见沈约看着手机发呆，高洁道：“信号断了？你打过去问问啊？”
沈约又掀开了手机盖，手机现出了七彩线屏幕面板。
高洁和李继贤都有些发呆，感觉沈约的手机和魔术手机一样，经常在变幻。
沈约看着手机上那七彩线的变化，头一次出现了紧张之意，叫道：“高洁，立即让福全、德威两家的安保人员撤回大楼，让金盾的人出马封锁入口，提防他们的进攻。”
高洁不以为然，立着没有稍动。
“快！你还在等什么？！”沈约提高了声音，李继业那面也有人望了过来。
“沈约，你也知道，我就是等他们来！”高洁不知道沈约在紧张什么，她只怕敌人不来的，“只要他们进来，我们有信心……”
沈约一跺脚，就要向外边跑去，突然停了下来。
众人都感觉到脚下震了下，随即听到爆破声传来，大楼似乎都在晃悠。
高洁终于也紧张起来，按了通讯按钮，“金盾、金盾，怎么回事？”她说话的时候，沈约突然掏出个戒指戴上。
戒指是卡迪亚猎豹钻戒，一拿出来很是富贵逼人。
李继贤认出那是李雅薇给沈约买的，他付的账，如何会认不出来？可这都什么时候了，沈约居然还拿出戒指戴上？
炫耀的不是时候吧？
沈约戴上戒指，并没有向旁人炫耀，而是疾步来到办公室内一面装饰镜前，用戴戒指的手指在镜子上划了个长条，随即用手掌一拍，有一条长方形的镜片落了下来。
原来沈约是利用钻石的坚硬，在装饰镜中硬生生的切下一块镜片。
高洁那面脸色已有些严峻，低声道：“什么，他们开车撞了进来，在大堂引爆了炸.药？那我们的伤亡情况？你还不清楚？你们不是一直和福全、德威保持联系吗？快点恢复联系！”
她那一刻内心震惊非常，她一直怕对方知道已方的准备会临时改变计划，哪里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的开车撞了进来，而且直接投放了炸.药。
对方究竟要干什么？
高洁在通话的时候，沈约已经到了窗前，再次拉开了窗帘，将窗子推开了一丝缝，将长条镜探出去查看动静。
夜幕早临。
巨人大厦远方的灯火阑珊处有人群骚动，应该是因为这面不明原因的爆.炸声引发的惊慌。他转动镜片才要往下看去，希望能看到楼下的一些情况，突然缩手。
乒的声响。
他手上只剩下小半截玻璃镜片。
子弹不停，击在了八十八层的玻璃上，玻璃居然安然无恙。
八十八层的窗子竟然全是防弹的！
沈约想到这里立即关了窗，拉了窗帘，靠墙体坐了下来，拿出手机掀到按钮面板，不停地按着按钮。
高洁发现这面的异常，疾步走来，“沈约，外边有狙击手？”她那一刻很是紧张。她预想到对方是穷凶极恶之辈，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疯狂，看起来不但要攻占这里，而且使用狙击手对八十八层严密监控！
“应该有吧。”沈约不停地按着手机，心道你说的不是废话，没狙击手，镜片自己碎的吗？
“你在做什么？”高洁额头竟然有了点儿细微的汗水。
沈约收了手机道：“没干什么？”发现高洁有怀疑的意思，沈约道：“我不是给对方通信，是在尝试联系金鑫。”
“不可能的！”
有人快步走来，正是那个何姓安保人员，“我们和外边暂时失去了联系，而且外边也联系不到我们！”
高洁蹙眉道：“何队长，他们如何能做到这点？”
何队长急声道：“他们应该是让附近的无线基站陷入瘫痪，同时用增强的电磁信号对这里的空间进行干扰。”
“我们不能恢复通信吗？”高洁有些恼怒道。
何队长苦笑道：“我们没想到他们会直接对这栋大楼下手。在楼内，我们的信息工作无法展开，彼此之间只能靠对讲来联系，要和外界通信，一定需要离开这里，但我们现在连一楼都去不了。电梯已被我们紧急关闭！”
“那网络呢？无线呢？”高洁追问道，问题出口就感觉答案绝不乐观——对方是有备而来，既然存心切断他们和外部的联系，如何会不防备他们利用网络通信？
果不其然，何队长有些紧张道：“他们在干扰信号的同时已切断了网络线路，换句话说，我们这座大厦，如今……已是座孤岛!”
152节 暖玉在看着你
高洁不知道沈约方才说她过于乐观是不是就指眼下的情况，微吸口气，让自己竭力平静下来，“他们切断我们和增援的通讯，就觉得我们的增援不会来吗？他们太幼稚一点了吧？”
沈约扬扬眉头。
高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对方一点都不幼稚，反问道：“何队长，你说呢？”
何队长立即道：“爆炸声一起，哪怕我们没有发出信号，我们的增援也会赶到了楼外左近，切断增援的想法并不现实。不过，我只怕他们的目的并非是要切断我们的增援？”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高洁问道。
何队长沉默下来，随即拿起对讲道：“第一支队，联系到福全、德威他们了吗？”
有点沙沙的声响后，对讲机那面传来了回应，“没有，我们到不了三层！对方已经在三层楼梯口，有很强大的火力！”
高洁心中一凉，抢过对讲机道：“德威、福全的安保人员全死了吗？”
第一支队回应道：“情况不明，他们一冲入后，立即毁去了大堂内的所有摄像头，不过从摄像头最后画面判断，安保人员和悍匪经过了一番冲突。”这显然是他们能知道的最新情况。
aiyueshuxiang.com
高洁放下了对讲机，不敢去看沈约的脸色。
沈约眉头紧皱，抬头看着屋顶，似在盘算着什么。
就在这时，催眠那面有个西装男走过来道：“CIO，那面需要你去看看。”
“怎么了？李雅薇说出什么关键的线索了？”高洁立即追问。
那个西装男有些犹豫，“目前还没有。不过……你还是去看看更好一些。”
高洁已经感觉焦头烂额，强自忍住不悦，心道没有线索你让我过去干什么？
沈约从沉思中惊醒，只怕李雅薇那面有什么不妥，快步向李雅薇那个方向走去。
高洁吩咐何队长道：“让我们的人尽量尽快和福全、德威那面取得联系，他们应该还有人存活，眼下得到对方的信息最重要。”
何队长“嗯”了声，建议道：“要不要发紧急信号让增援入内？”
对手出乎不易的攻入进来，增援人手肯定有觉察，不过按照事先的约定，如果高洁这面没有命令，增援力量并不会轻举妄动。
“应该还没有到那种地步。”高洁皱眉道：“冯浩南眼下没有消息，负责增援的是罗长青，他经验丰富，应该知道对方进楼的人手，对方人手过多的话，他会启动紧急方案。他没有动静，就说明对方冲入大厦的人并不多。严密封锁所有上楼的入口，包括电梯！”
何队长点点头。
高洁这才快步走到催眠大师理查德的身旁，才要开口，心中一沉。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没有出声。
李雅薇在法拉第笼如同睡着了一样，离谱的是，理查德居然也像睡着了一样！
沈约正蹲下来，看看李雅薇、又看着理查德，似乎在研究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高洁才想问问沈约，突然想到沈约也是才到了这里，向身边的人一摆手，先前那个西装男走近，低声道：“大约五分钟前，催眠大师理查德就没有发话了，我们以为他是在考虑问题，就没有打扰，可如今看起来有点儿不对劲。”
高洁无奈地蹲了下来，在沈约耳边虚心请教，“他们是什么情况。”
“看状况，理查德也被催眠了。”沈约喃喃道：“他的呼吸比正常人频率要缓很多，心跳亦是一样。换句话说，他很像深度睡眠的状况。”
这怎么可能？
高洁立即有了很荒谬的感觉，催眠大师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睡过去？
职业操守呢？
还是理查德也是身不由己？
那更不可能！难道说李雅薇居然催眠了理查德？
“你有什么办法唤醒他们？”高洁感觉闹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悍匪攻占了大厦的一到三层，如今动向不明，偏偏她寄托希望的催眠大师理查德又出现了意外。
问沈约，也是没有办法的法子。
高洁研习过心理学，也会点儿催眠术，知道这种情况下绝不能轻易的去叫醒眼前的这两个人，因为不经过指定的步骤，眼前这两个人有一直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的可能。
人脑，一直是医学中很玄奇的领域，现在医学对人脑的研究可说是极为肤浅。
沈约点点头，“我试试吧。”
看沈约真的要动手，高洁反倒有点迟疑，一把拉住了沈约，“你确定他们不会出问题？”
“我不能确定。”沈约反问道：“你有别的催眠大师可以用吗？”
“没有。”高洁回答的干脆。
“李雅薇的呼吸还好，她处于浅睡眠的状态。”沈约道：“可是在我过来的几分钟内，理查德的呼吸已经有变弱的迹象，如果再这么下去，他很可能会死的。”
高洁心中一沉，不想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
“那你试试？”高洁终于又道。
“我保证不了什么的。”沈约看着高洁道。
高洁明白沈约的言下之意，“若有问题，我高洁来承担好了。”
到如今，你高洁总算说了句有点人情味的话。
沈约虽不想高洁承担责任，但也不想什么事情都由自己背锅，目光转来转去，落在一旁方桌上悬着的铜铃铛下。
“催眠这个行业其实也不好做。”沈约耐心解释道：“因为病人的负面情绪会不停的投射到催眠师身上。蓝领面对的压力多是身体层次，而催眠师面对的压力多是精神方面的。”
高洁知道沈约说的没错，不过不知道他突然说这些干什么。
“催眠师总是在别人的梦境中搜寻，自己有时候也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沈约说出了目的，“很高明的催眠师一定要做这种区分，就要在平日训练自己，给自己一个清醒的警讯，提醒自己区别真实和梦幻的不同。”
“这个铜铃就是理查德的警讯？”高洁明白过来。
沈约看着那铜铃道：“这个铜铃很是古老。”用手电筒照了下，“内部亦有精细的纹路，发出的声音应该是这世界上很独特、甚至是唯一的一种声音。”
他说罢拿起桌案上的铜锤，敲击了那悬空的铜铃一下。
“叮……”
153节 新的人质
铜铃的声响余韵不绝，不能说是绕梁三日，不过的确很有些提神醒脑的效果。
高洁没空去体会这世间唯一的声音，只是看着理查德。
铜铃声未等散绝的时候，理查德霍然睁开了眼睛，看向四周，神色先是茫然，随即有了骇然之色。
看着沈约手上的铜锤，听着铜铃声音终于消失，理查德额头竟有细微的汗珠渗透，随后长吸一口气。
他这是恢复心境的法门，终于感觉自己正常了些，理查德这才涩然道：“我刚才睡了过去？”看到沈约点头，理查德喃喃道：“好厉害，好厉害！”
“怎么回事？”高洁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她想质问催眠大师为何会有这种低级错误，可念及理查德和金盾合作许久，绝非骗子，终于还是忍住了诘责。
理查德看向李雅薇，“她还没醒？”
“你可以唤醒她了。”沈约建议道。
理查德脸上竟显出了恐惧之意，“我只怕唤不醒她。”
“什么？”这次是沈约、高洁齐声反问，他们都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状态。
xiaoshuting.la
“事情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理查德知道二人的急迫，安慰道：“李小姐只是在梦境，眼下还不应该有太大的问题，我们可以想办法。”
他说“想办法”的时候少有的皱着眉头，沈约、高洁一看就知道理查德是没什么办法，不然直接说出来不是更好。
“你入睡前遭遇了什么？”沈约问道。
理查德立即道：“我正要说这件事情。沈顾问，我们一同参详。”他在看了警局内、沈约无声无息催眠李雅薇的录像后就感觉沈约是高手，当看到沈约手拿铜锤，铜铃又在响着，不用问也知道是沈约叫醒了他。
沈约绝对是个高手。
理查德遭遇到极为棘手的问题，正需要和沈约商量，“方才我一直在问李小姐有关古堡凶杀案的经过，她很配合，说的和在警局说的没什么出入，这说明沈顾问当时的催眠是没有问题的。”
高洁咳嗽一声，她或许猜不透沈约的心理，不过对世人大部分的反应都很了解——理查德在和沈约套近乎，可是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快点进正题好不好？
理查德也意识到什么，干咳一声，“剩下的叙述就很乏味，一直到李小姐遇到了暖玉，才有新的内容产生，暖玉说会给李小姐十二天的时间，至于为什么给，李小姐一直没有说出来。”顿了下，理查德解释道：“这个约定应该给李小姐带来极大的恐惧，哪怕是催眠状态，她也不敢破除这个约定。”
沈约插话道：“我们知道这个约定了。暖玉给李雅薇十二天的生命，帮李雅薇回国完成最后的心愿，但她让李雅薇不能透露这个约定。”
理查德有些不满的看向高洁。
高洁明白理查德不满什么——理查德不知道这个约定，警方没说。理查德认为警方在隐瞒，觉得受到了欺骗。
“我们也才知道这个约定，更分析出这不过是暖玉他们释放的烟雾。”高洁解释道：“内容是在李雅薇给沈约的一封信中。那封信，沈约在你催眠李雅薇的时候，才开始阅读的。”
理查德消除了不满，“那信中有没有说她离开古堡，来到这里之间空出的几天做了什么？”
沈约知道理查德说什么——李雅薇一周多前给崔欣爱打的求救电话，那时候她就应该离开古堡了，可李雅薇足足消失了一周，而从澳洲飞到本市绝不用一周的时间，事实上，大半天就可以。
去除各种耽搁，李雅薇着实有几天去向成疑。
“信中没有说。她在催眠状态说了吗？”沈约问话的时候，看了李雅薇一眼，李雅薇仍在催眠状态中，奇怪的是，李雅薇嘴角带丝微笑。
微笑已经在李雅薇嘴边停留一段时间了。
李雅薇是在一个美好的梦中？
沈约思索时，理查德已道：“我问她见了暖玉后去了哪里，她说自己昏睡了过去。等到有点清醒的时候，感觉自己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同时好像身子在颠簸，似乎有汽车鸣笛的声音。”
高洁立即道：“她被人绑着、蒙眼放在了车内。车子要将她带到一个地方。”
理查德赞同道：“我感觉当时的情况也是这样，但李雅薇一直手足无力，感觉她自己仍在睡梦中一样。她说不知多久，车子的颠簸感消失，她被几个人抬着，好像放到一张冰冷狭窄的床上。四周很冷，然后她被摘下了头罩……”
说到这里，理查德的声音突然有了丝颤抖，下意识的后仰，有点儿远离李雅薇的意思。
沈约等理查德平静下来才问，“她看到了什么？”他知道这很可能就是让理查德睡过去的原因。
“她说又看到了暖玉。”理查德的声音有些异样。
高洁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道：“那你为什么露出很惊悚的表情？她看到暖玉不是很正常？她又不是第一次看到暖玉。”
“可我也看到了。”理查德低低的声音。
“什么？”高洁有些发懵，“理查德先生，你在说什么？”
理查德看向沈约，感觉沈约更能明白一些，“我说我也看到了暖玉，沈顾问，你能否理解？”
沈约脑海中有幅画面一闪，轻声说道：“你的意思是，你在催眠李雅薇的时候，在听李雅薇说看到暖玉的一刻，你脑海中出现了一副画面——暖玉在看着你？”
理查德有些意外，随即很有些激动道：“就是这样，你说出了我的准确感觉，是的。我不应该是看见，而是在脑海中有画面，暖玉在看着我。而且暖玉的容貌，可沈顾问做的侧写几乎是一模一样。”
“你觉得可能吗？理查德博士？”高洁反问道。她刻意换了种称呼，就是在提醒理查德，你是个科学界的博士，怎么扯的和通灵差不多了。
空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理查德沉默片刻，知道高洁质疑什么，“高女士，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感觉需要说明一点，真正的科学应该是尊重真相、勇敢的面对现实发生的事情，而不是对不可理解的事情直接斥责为不可能！”
154节 不可能的条件
88层的气氛有些尴尬。
高洁表情略显得僵硬。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说话的真实性，理查德面容严肃的看着高洁，吐字清晰地说道：“我没有在编造，我只是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如实叙说了出来。”他的语气也带有不满。
高洁意识到什么，立即道：“我只是感觉到不可思议罢了。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博士原谅。”
沈约感觉高洁多半是撒旦派来捣乱的，不想再次陷入辩论中，“博士，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理查德犹豫下，“沈约，我需要补充个细节，我看到的暖玉和你的侧写的面容几乎一样，不过她那时是戴个蓝色帽子模样的东西，应该就是医生做手术时戴的那种手术帽。”
高洁怔了下，她知道心理学中有种记忆重演，一直怀疑理查德是因为看过暖玉的侧写，脑海中才会出现暖玉的容貌，这种似曾相似感很多人经历过，也被很多心理学家研究过，有个理论是怀疑和大脑额叶有关。
不过重演局限于曾经发生过或已知的事情，理查德的重演似乎出现了新的情况？
“她那时要做手术吗？”沈约凭理查德的提示问道。
“我也感觉是这样，可惜……”理查德叹口气道：“我只是看到这么多，然后就见暖玉向我望来，说道——你太累了，睡吧。”
西红柿小说
身躯不知是冷还是畏惧，理查德哆嗦下，“然后我就感觉无边的疲倦涌来，就睡了过去，直到你唤醒了我。”
沈约沉默不语。
理查德有些奇怪道：“沈顾问，你怎么能描述出我当初的感觉？”
沈约觉察到高洁怀疑的表情，不想多起波折，径直解释道：“在你给雅薇催眠的时候……”他突然向李雅薇看了眼。
在和理查德对话的过程中，他一直留意着李雅薇的动静，在他方才说话的时候，发现李雅薇的身躯似乎颤动下，好像对他的说话有反应。一时间不明什么原因，沈约继续道：“我曾经和雅薇对过话……”
李雅薇又似有呼吸加速的反应。
沈约一句话停了几次，高洁有些不耐烦道：“沈顾问……”沈约做了“嘘”的手势，竟然将李雅薇外围的法拉利笼拎起来放在一旁，然后拿出了手机，将天线对准了李雅薇的太阳穴的方向，轻声道：“雅薇，你听得到我在叫你吗？”
李雅薇嘟囔道：“我又不是聋子……”
沈约一按手机的按键，李雅薇身躯一振，霍然睁开了眼睛。她先是惊慌，随即看到沈约就在身旁，很快平静下来，不过还是诧异道：“我在哪里？我们不是在沙滩吗？”
很快意识到什么，李雅薇回过神来，“我们还在巨人大厦吗？我刚才原来是在做梦。”言语间有很失望的表情。
理查德见状道：“李小姐，你方才梦见是在许愿沙滩和沈约在一起？因为沈约的呼唤，你才醒来？”
李雅薇脸色发红，“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说罢垂下头来，没有再看沈约。
理查德多少明白些内情——李雅薇方才和植物人的状态很类似，植物人能否被唤醒，靠的已不是医学，更依靠医学认为的奇迹。因为以当前的医疗手段，医生并没有任何唤醒植物人的明确方法，奇迹多是出现在植物人的亲人持之以恒的照顾、以及和病人不停的说话，多谈及触动病人内心的内容。
李雅薇对沈约称呼的“雅薇”两字反应很大，沈约意识到这点，这才尝试用这两个字唤醒李雅薇。
不过更要紧的是沈约手上那医疗器械。
在理查德眼中，沈约手上的并不是手机，而是一种先进的医疗机器，就是这机器发出一种无线电波，才让李雅薇真正的清醒过来。
有些羡慕的看着沈约手上的手机，理查德琢磨着什么时候也要买一部这种手机的时候，办公室内突然铃声大作。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一跳，扭头望过去，才发现是李继业办公桌上的电话。
李继业犹豫的看着电话，并没有要接的打算，他刚才知道大楼通讯被锁，尝试向外拨打电话，却没有任何回应。
敌人不但切断了网络、手机信号，看起来也没有放过座机电话，敌人有备而来，真正的将巨人大厦变成一个孤岛。
电话只能是敌人打来的。李继业对这点心知肚明。
在电话响铃五次的时候，高洁走到电话旁，按下了免提接听的按键，示意众人安静。
电话那面果然传来了那怪异非常的声音，“我猜接听电话的一定是高洁女士？”
高洁心中微沉，不知道对方是真的蒙中还是对这里的内部情况了如指掌？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实在是可怕的事情。
“你们究竟想要什么？”高洁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没有波折。
那声音笑了起来，“四亿两千万啊。高女士不会将自己的同门忘记的这么快吧？”
“冯浩南根本没有落在你的手上，他刚才和我已经联系过了。”高洁冰冷道，强忍住内心的波澜，她用了个小技巧。她没有和冯浩南有联系，不过她眼下只能冒险一搏。
“哦？”
对方似有些意外，沉默半晌，“我很想知道在所有的信号都被屏蔽的时候，冯浩南是怎么打通的你的电话？”
高洁暗自松了口气，感觉敌人的确没有捉住冯浩南，冷冷道：“你以为切断了网络、无线和有线后，我们就不能联系了？你们实在太天真了一些吧？”
那面哈哈笑了起来，“高女士，我真的好怕啊。你们如果和外界真有联系的话，为何不让增援入内？”
高洁似煮熟的鸭子，嘴倒是硬的，“那是因为我们认为时机还不成熟。”
那怪异的声音淡淡道：“什么时候算时机成熟？等我们将福全、德威两家的安保人员尽数杀死的时候？”
高洁心口抽紧。
那怪异的声音已道：“高女士，不能不说你有点聪明，终于知道冯浩南不在我们的手上，不过……我想，那应该是沈约的功劳。可你们现在仍旧和瞎子一样吧，那不如我来向你汇报些工作。如今福全、威德两家的安保人员，一共十二个，都在我们的手上！”
155节 我给你证据（为啸風归来盟加更）
如果可以的话，高洁很想掏出枪来，将眼前的电话机打个稀巴烂！
当初在招标的时候，她的目标很明确——既然敌人的目标是李继业三兄弟，那她就招几家没用的安保来保护李家三兄弟，这些安保人员不过是诱饵，用来放松敌人的警惕，而他们金盾早就准备了精英藏在暗处，在敌人对付安保公司的时候，他们金盾再将敌人拿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个流传千古的计谋一直都在被世人使用，而且一直会用到人类的消亡。
可高洁从未想到过，对方反将她找来的安保当作是人质、进而形成和她谈判的筹码！
她偏偏无计可施。
“高女士再是心狠手辣，哪怕你们再是封锁消息，甚至这面的爆炸你们可以处理成危险品堆放不当的新闻……”
那面的声音带着嘲弄，“但毕竟还是有十二条人命在我们手上，你们的增援要进攻，我们就杀死这十二人。舆论或许不知这件事情，可我想高女士以后睡觉也会梦见这十二张脸吧。”
“你们究竟要什么？”高洁一字字道：“真是要四亿两千万？”
怪异的声音中带着捉弄道：“不然呢？我想你们现在连筹钱的能力都没有了，毕竟无法通讯，你们也没有办法筹钱的。你们总不能在窗外写几个大字向增援求钱了，那样的话，高女士和金盾不是太没面子了？”
高洁从未遇到过这么窘迫的局面，握紧了拳头。
“既然这个条件很让你们为难，不如换个方式吧，我这个人就是好说话，心肠又软……”
沈约走过来，手中不知道拿了谁的手机，上面打着几个字——他在拖延时间。
高洁心中一凛，意识到沈约说的有些道理，因为敌人东扯西扯，就是没有实质性的内容！
按照常理，悍匪的时间更是紧迫，因为悍匪哪怕切断了信号、瘫痪了通信基站，但警方毕竟不是吃白饭的，多拖延一刻，周遭的环境对悍匪来说，就是愈发的危险。
lingdiankanshu.com
悍匪是在拖延时间，可悍匪的目的是什么？
“这样吧，我给你另外一个解决问题的提议。”那面的声音不急不缓道。
高洁听到对方悠闲的语气，更确定了沈约的判断没错，却不能不应对道：“你们需要什么条件？”
这时何队长那面已经开启了投影，示意高洁观看，那投影屏上显示——增援力量已经就位，知道信号中断，正设法找到屏蔽干扰源，同时在我们可见范围内，发出了询问何时进攻的信号。敌人分布在大厦一、二、三层内，没有进一步上攻的行动。
沈约看到后，感觉金盾终于有点金盾的模样了。
这是个信息化的年代，看起来面面俱到，可这种信息传递其实极为脆弱，一但中断，有经验的作战力量都应该准备实施备选的方案。
对方手段奇诡，金盾的反应也不算慢。
高洁点头示意知晓。
电话那面缓缓道：“我们这面有着十二条人命，你现在有三个选择来交换。一是准备四亿两千万，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这个条件你们看起来是办不到了，那第二个选择就是拿李继业一个人来换这十二人的性命。”
李继业脸色微白。
高洁斩钉截铁道：“绝不可能！”
“看来在高女士的眼中，李继业的一条命比十二个保镖的性命都贵了很多。”那面的声音嘲讽道。
众人神色多少有些异样。
“你这种挑拨离间的方法，不觉得太幼稚一些吗？”高洁冷冷道。
那面哈哈笑了会儿，这才道：“你这种转移重点的谈判技巧才有点幼稚吧。”
时间一分分的在流逝，高洁本以为时间越久，对己方越有利，可她亦察觉到对方明显是在拖延时间，内心很是不安。
她根本想不到对方为何要拖延，对方究竟要做什么？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看来高女士不想花钱，又不想交出李总裁，那就只有最后一个选择了。”对面沉默片刻，“沈约在吗？”
“你想用沈约交换人质？”高洁忍不住的道。
众人一怔。
沈约皱了下眉头。
那面笑了起来，“我本来是这个打算的，不过看高女士这么热切，我又改变了主意。”
高洁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沈约见状，感觉如果悍匪提出拿他沈约交换人质的条件、高洁一定会认真的考虑的。
“我们退一步，你们用李继贤，也就是李二公子来交换我们手上的十二条人命，我们也是可以考虑的。”那怪异的声音缓慢道：“反正他也是要死的人了，把他交出来，你们不算吃亏的，是不是？如果像李继祖一样的死了，那你们想拿他作为交换，我们也不会考虑了。”
办公室静了下来。
包括李继业在内，很多人都看向了李继贤。李继贤的脸色瞬间变的极为难看，不久之前，他还是巨人实业赫赫有名的常务副总，不想如今看起来连当筹码都被人讨价还价了。
高洁根本未看李继贤，冷厉道：“你们提出了绝不可能的条件，我不认为你们有谈判的诚意！”
“是吗？”电话那面很是风轻云淡道：“高女士忘记了事在人为这句古语吧，相信我，只要努力，一切都有可能的。三个条件你选一个，给你们半个小时的考虑时间。过了半个小时后，延误五分钟，我们就会杀掉一个人质。”
砰！
一声枪响从电话那面传过来，吓了众人一跳。
“我们是有枪的，需要提醒你们一下。”电话那面似要结束通话，突然又道：“高女士，催眠师反被催眠的一幕，相信你们看到后，一定觉得很精彩吧？”
沈约皱了下眉头。
伴随着一阵大笑声，电话那面已然挂断。
高洁脸色铁青，静默片刻，突然转身走到了李雅薇的面前，一字字道：“李雅薇，你究竟还隐瞒了什么？”
“我隐瞒了什么？”李雅薇吓了一跳，很是不解道。
高洁冷冷的看着李雅薇，“敌人对理查德博士被催眠一事了如指掌，一定是有人在给他们通风报信，除了你和敌人联系外，还有别的可能吗？”
156节 不要错过了机会
高洁判断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沈约皱了下眉头，走过来道：“高女士，你不觉得武断了一些吗？”
李雅薇见沈约走过来，略有些安心，下意识的向沈约靠拢了下。
“我一点没有武断！”高洁肯定道：“敌人知道我们的催眠师被催眠一事，你怎么解释？”
沈约摇摇头，“我眼下不能确定。”
“那就是没法解释了？”高洁长吸了一口气，“沈约，我知道你一直认为我对李雅薇有偏见，可事实并非如此。你要证据是吧？我就给你证据！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在我们来这里之前，这里已经经过详细的监测，确保没有任何监听设备存在此间。”
“我相信你们的专业能力。”沈约点头道。
“既然你相信，我们的窗帘也是全部拉上的，这里是个封闭的环境，你就应该知道悍匪人在大厦的底层，哪怕有狙击手在外盯着顶层，也根本不可能知道八十八层发生的事情！”
高洁盯着沈约道：“可那些敌人不但知道，看起来对这里发生的事情还很清楚，他们知道理查德反被催眠一事，这怎么解释？”
听不到沈约回答，高洁道：“那只剩下一个可能，我们进来的时候，有人带了监听设备！你、我、李雅薇都有这个可能！我知道你很谨慎，被人监听的可能性很小，我也很谨慎，你觉得别人在我身上放监听的可能性有多大？”
高洁没有明说，意思很显然——只有李雅薇有可能被别人监听！
沈约摇头道：“新进这里的人还有三个的。齐力、齐泰还有李继贤。”
“齐力、齐泰都是金盾的人！”高洁不再隐瞒。
沈约有些恍然，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当初在巨人大厦13层的奇异事件中，齐家安保和高洁里应外合设计了一个局，沈约一直疑惑齐家安保作为一个新成立的安保公司，是如何得到高洁的青睐？现在清楚了，原来他们本是一伙的。
投标的公司中，有一个是金盾的内应，不言而喻，金盾需要这个内应来顺便看看各个投标公司在事件中的反应能力和问题。
或许觉得自己太过冲动，高洁终于放缓了些口气，“我不是说李雅薇在刻意隐瞒、和悍匪内外勾结，可理查德如果催眠她时见到的是真相，那就有种可能——李雅薇丢失的那几天，暖玉有可能给她做了个手术！”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理查德微微点头，认同这个想法。
“暖玉在李雅薇体内放了监听器？”沈约明白这点，知道有些手段诡异的间谍机关，为了获取信息，会在人体内安装窃听器。
李雅薇听了倒吓了一跳，忍不住摸着身上，她感觉不到自己有什么异样。
沈约随即道：“她方才一直在法拉第笼中……”
高洁道：“不错，她在法拉第笼中无法传出讯息，不过她已经出了笼子。”
方才沈约为了唤醒李雅薇，移开了法拉第笼。
李雅薇这才发觉笼子的事情，忙道：“沈约，你先把笼子给我罩上好不好？现在几点了？”看沈约未回答，李雅薇扯动沈约的衣袖，迫切道：“告诉我。”
高洁怀疑她，她的确感觉到气愤，可她从催眠中回转到现实，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剩不了几个小时，不由得很是畏惧。
“李小姐，现在是夜晚9：50。”
高洁说出了时间，随即道：“你放心，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李雅薇根本不信，“你说了不算。”
“我说的的确不算。”高洁肯定道：“那你知道你为什么体内有虫还能活这么久？你知道暖玉为何对你另眼看待？你知道你为什么能到了这里？”
李雅薇反呛道：“你知道就说啊，浪费什么时间！”
“因为暖玉他们算准了局面，刻意安排你到了这里，进而窃听我们的消息！”高洁凝声道：“这里的事情没有解决，那些悍匪怎么舍得让你死？”
看向沈约，高洁道：“李雅薇一出了法拉第笼，悍匪随即就来了电话。因为他们可以听到我们这面的讯息。”
一摆手，高洁让人拿过块手写屏，飞快地按了几个字，投影屏上显现——可他们看不到我们在打字。
沈约对高洁的最后判断有些认可，反问道：“那你还在等什么？”他说话间拿出手机掀开手机面板，露出七彩线面板，凑到李雅薇的身前。
李雅薇有些发懵，不知道沈约在做什么。
沈约示意李雅薇站立不动，慢慢将手机从李雅薇脚底开始移动，一直到了李雅薇的头顶。李雅薇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好奇且脸红的看着沈约，想要发声询问，却被沈约止住。
等到手机对李雅薇周身扫描了一遍，沈约摇摇头。
李雅薇松了口气。
高洁满是诧异的看着沈约，突然道：“沈顾问，你在做什么？”
沈约皱眉道：“如果雅薇身上有窃听器，就一定就会有电磁信号发射的微量痕迹。我没有监测到这个信号。”
“用你的手机来监测发射信号？”高洁难以置信道，她虽感觉沈约的手机很古怪，但真难相信手机会有这种功能。
沈约明白过来，“你原来还是不信我……的检查方法。那你来吧。”
高洁根本不信沈约的方法，拿着手下人递来的先进信号检测仪也仔细的对李雅薇检查了一遍。
仪器始终没有亮灯。
李雅薇有些开心的模样，她最少不如高洁说的那么阴险。
高洁眼皮跳了下，喃喃道：“不可能的。他们没道理知道理查德被催眠的事情。”说完望向了沈约。
沈约明白高洁的意思，合作的举起了双手，高洁也不客气，用检测仪上下的扫了沈约一遍，信号检测仪仍旧没有丝毫动静。
为了公平起见，高洁将检测仪交给主动过来的齐力，齐力先向高洁扫了遍，再检查兄弟齐泰和自己，等最终将自己的随身物品都扫描完毕后，几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继贤的身上。
李继贤一直在旁观，见众人望来，苦笑道：“我怎么会和那些人合作？”
“请李副总配合。”高洁的声音有了凝重。
157节 意外之变
众人均在望着李继贤。
如今事实看起来已经和六减五等于一一样简单了，最后进来的只有六个人，五个人都没有被窃听，李继贤的嫌疑已经最大！
高洁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因为悍匪能知道这里的事情，实在是只有监听的可能，那问题真的出现在李继贤的身上？
李继贤满是不自在的表情，“你们在怀疑我？”
“李副总，我们不是怀疑你，我们只怕你被那些人利用。”高洁对李继贤明显客气很多，“他们无孔不入，我们需要做些常规检查。哪怕有最坏的事情发生，我们亦会保护你的安全。我们都接受了检查！”
李继贤向李继业看去，“大哥……”
李继业虽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始终和外人一样旁观，此刻终于道：“继贤，高洁说的不错。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接受检查。”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生硬。
李继贤知道大哥也在怀疑自己，微微吁了口气，终于伸开了双手。
高洁接过了检测仪，就要向李继贤走去，眼前蓦地一黑！
办公室内灯光全灭！
众人均惊，办公室内有些骚动。
高洁在这种时候还能凝立不动，只是道：“请所有人原地不要走动，多谢合作。应是悍匪们切断了大厦的主电源！”
她声音落，办公室内突然再亮。
高洁立即观察所有人的位置，最先看的是李雅薇。李雅薇躲在沈约的身后，面容紧张的拉着沈约的衣襟。
李雅薇没有异常。
高洁随即看了下李继贤，李继贤身躯微微发抖，不过也没有明显移动的迹象。
办公室内一切如常。
高洁道：“我们已经启动了后备电源，这里的供电暂时不会受到影响。”
这时何队长在投影屏上显示消息——周围都没有检测到窃听设备。增援已经定位到干扰信号的源头，仍在搜寻潜在的狙击手。
高洁微微点头，示意知晓。
对方打金盾个措手不及，金盾绝非泛泛，如今已在悄然反击，等到确定干扰信号的源头，就准备里应外合的收网！
悍匪虽是嚣张，可他们是在困境！无论他们有什么目的，被擒后金盾都有办法让他们说出来。
ranwena.net
至于福全、德威安保他们……高洁感觉有些头痛。
何队长换了投影屏上的字幕——警方的援助已到，因为人质问题在和悍匪对峙。悍匪一直困守在大堂，没有进一步上楼的打算，亦没有突围的举动，目的不明。
高洁微微吁口气，计算下时间，离悍匪的半小时限制应该还有十分钟。
十分钟后，无论如何都要收网！
对方断电不足为奇，因为主供电配电室就在悍匪的掌控中，可对方断电的用意是什么？高洁暂时想不明白。
终于移动脚步向李继贤走去，高洁声音平静地说道：“李副总，你不用紧张。”她用信号监测仪将李继贤从头到尾的扫了一遍后，办公室静了下来。
信号监测仪仍旧未响！
李继贤擦了下额头，感觉有细微的汗水冒出。他问心无愧，可真怕身上带了什么窃听器，那他可跳进黄河都说不明白。
高洁只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火辣发热，脑海中竟出现空白，她实在想不明白一楼的悍匪是怎么知道八十八层的情况！
铃声突然大作！
高洁下意识的望向了检测仪，随后回头看向了办公桌上的那部电话。
电话铃响了三次，高洁已按下了免提按钮，冷冷道：“时间还未到！”
电话那面仍旧是那诡异的声音，“高女士搜完李二公子了吧？”
众人均惊，不知道悍匪如何准确的说出这点？！
高洁下意识的向天棚看过去，挥手示意手下检查天花板内的情况——敌人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或许是从天花板的通风道爬了过来？
虽知道这种情况绝无可能，金盾对所有进入此间的入口都在严密监控，这种监控也包含了通风口！
“你想说什么？”高洁含糊其辞道。
“如果高女士认为李二公子没有问题了，就请让李二公子接下电话。”那面突然客气了起来。
高洁看了李继贤一眼，正犹豫的时候，电话那面传来拉枪栓的声音，“高女士是否要我送点心意才准备让李二公子接电话？”
“不用了。”高洁知道对方警告要杀人，只怕对方真的开枪，“李继贤在洗手间，我让人去叫他。”
她说话时反倒示意李继贤离远点，然后脱了高跟鞋，轻手轻脚地到了李继贤身边，低声道：“不要紧张，他们说什么，你随便应付就好，你也看到了，我们很快就要里应外合，将他们尽数拿下！”
李继贤点点头示意明白，高洁做了个手势，李继贤走到办公桌的电话旁，先看了眼大哥。
李继业沉默不语。
这两个兄弟在这间办公室内，一直交流极少。
哪怕外人都已看出，李继业和李继贤的关系并不算和睦。
“李二公子是吧？”那有些怪异的声音变得正常起来，“久仰大名了，真的久仰久仰。”
李继贤内心很是紧张，开口问道：“你们为什么要给我下虫？我哪里得罪了你们？”
高洁蹙下眉头，暗想李继贤精神太过紧张，这样很容易被人牵着走了。
那面笑了起来，“你从来没有得罪过我们，我们也不想你死的。你想活命的，是不是？你不想和李继祖一样吧？”
李继贤一听有生机，心情着实激动，“你们要钱吗？你们准备要多少钱？”
办公室内怪异的事情接二连三，李继贤对当初在鬼门关死而复活一事记忆犹新，再加上李继祖的死亡，让他的心理已经到了能承受的极限。
“钱不多，难得李二公子这么看得开。”电话那面怜悯道：“看在李二公子这么诚心的份上，我们只要一千万！”
众人怔住。
电话那面解释道：“我们就是看不惯金盾的作风，更看不惯高洁那老女人的嘴脸，这才漫天要价的。”
众人有的想笑，却不能笑，更不忍去看高洁的表情。
“这可是跳楼价，错过了这次，不会再有机会了。”电话那面的声音很是诱惑道。
158节 预言成真
高洁脸色异常难看，却没有表达愤怒。她知道如果愤怒的回应，就意味着她已失控再无办法。
可她的内心着实如同火烧一般难受！
李继贤没空去看高洁，用一千万来买命对老百姓来说是逼着跳楼的价格，可对他李继贤来说，的确是跳楼价。
“好，我答应你们。我给你们一千万，我保证事后绝不追究。”李继贤补充道：“只要你们解了我身上的虫。”
李雅薇看起来也有点心动，才要开口，却被沈约止住。李雅薇相信沈约，终于忍住了向对手求救的想法。
“够爽快，我就喜欢你这种爽快！”
座机的电话突然传来“支啦支啦”的声音，如同电话中常见的那种噪音般。
众人微怔，李继贤更怕对方突然断了消息，几乎将脑袋凑过去倾听，“喂，喂，你们还在吗？”
电话中的噪音再响了片刻，终于恢复了正常。
那面的声音笑道：“高女士，你很有本事啊，好像找到了我们干扰信号的地方。佩服佩服。”
高洁没有吭声，犹豫着是否立即采取行动，还是等恢复信号后再命令金盾的人对大堂的悍匪进攻。
何队长再在投影屏上显示已方进展——四个行动组已经在大厦逃生道三层全部就位，只等进攻的命令。
高洁点头示意知晓，却没有让手下开始进攻，她觉得时机尚不成熟——他们现在和增援的交流靠原始的摩斯密码，也就是靠增援手电照来的亮光传递消息，沟通极不流畅，和增援通讯同步后，才是进攻的最好机会。
“不过你们要解除信号封锁，还要些时间。”电话那面不紧不慢道：“李二公子，你要抓紧将支票送过来。”
李继贤愣住，“我要将支票送去？”
“当然是你亲自将支票送过来。”那面笑着道：“你送来支票，我们帮你解了虫，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xiaoshutingapp.com
“不行！”高洁终于开口道。
电话那面道：“我觉得高女士应该尊重李二公子自己的意愿才行。毕竟命是李二公子自己的，他若要死了，你高洁是不能替他的，是不是？”
高洁微滞。
似乎感觉到李继贤的犹豫，那面如同亲眼看着这面的状况，“李二公子，法拉第笼可以罩得住你一时，可却罩不住你一生的！”
高洁立即向沈约望去——法拉第笼是他们昨晚才商议的，对方也知道这件事？对方在这个办公室真的有双眼睛在看？
目光开始在办公室内的手下身上转动，高洁以前虽然认为这帮手下绝对不会被收买，但此时此刻，让她不怀疑也不行。
“好！”李继贤一言落地，办公室内鸦雀无声，李继贤嗓子有些沙哑，“但我到大堂需要些时间。”
“不行。”李继业突然开口道：“继贤，你不能去。你最少不能亲自去，这样实在太危险了。”
李继贤一怔。
电话中随即又传来“支啦支啦”的声音，似乎信号被干扰中断。沈约第一次听到这噪音的时候就有些皱眉，再次听到时不由得拿出了手机。
与此同时，李继业缓缓站起道：“我们可以派别人去，你放心……”他本想说“大哥一定会救你”，不想李继贤霍然望过来……
李继业心中遽惊，因为他发现兄弟的那双眼突然变得异常的红。
“继贤……你？”
沈约突然叫道：“小心！”他检测到办公室内突然有了不明来源的电磁信号。怎么回事？一切都在金盾的控制下，悍匪还在大堂，这里为何会有异常的电磁信号？他立即向李雅薇望去，只怕李雅薇随时暴毙，不想李雅薇没事人一样。
谁发出的信号？
目的是？
沈约心中极度诧异。
与此同时，儒雅的李继贤突然和疯了般，竟然从宽大的办公桌上滚了过去，落地时从抽屉里拿出了那把德制p938手枪，枪口顶在了李继业的太阳穴上！
办公室内的众人尽数静了下来，一时间竟忘记了反应。
李继贤挟持了他大哥？李继贤发疯了？
“我知道你一直想我死！”李继贤额头上青筋暴起，用枪口死死顶住李继业的脑袋，同时拨动了手枪的保险。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高洁等人纷纷掏出了手枪，对准了李继贤。
可他们怎么能够开枪？
李继贤身为巨人实业的常务副总裁，李家的二公子，他们金盾负责保护李家人的安全，开枪打死了李继贤，那如何向巨人实业交代？
更何况，万一擦枪走火，李继贤中枪后扣动扳机，李家死的可能就不止一个了。
李继业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嗄声道：“继贤，你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想你死？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李继贤没有说话，双眼红赤之意更浓，电话那面的声音变得诡异道：“这才对了，带着你大哥去楼顶，我们在那里交钱交人同时给你解虫。”
李继贤二话不说，勒住李继业的脖子向外走去，看到有人挡路，喝道：“你们不滚开，我立即开枪！”
高洁见李继贤面露疯狂的样子，知道不能激怒李继贤，马上挥手让众人闪开，同时向门口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办公室门打开。
李继贤直接拥着李继业向楼顶走去，众人均是紧紧跟随，高洁更是迭声道：“李副总，你放下枪，一切都好商量。”
李雅薇亦是劝道：“二哥，你放下枪吧。你杀了人，就回不了头了。”
李继贤听而不闻，很快已到了顶楼，用背撞开了门，就要将李继业带到楼顶处。
疾风传来。
伴随疾风而来的却是一人从天而降。那人突然扣住了李继贤的手腕，奋力向上举去。
乒！
一声枪响后，那人用力将李继贤持枪的手向墙体撞去。砰砰大响后，李继贤吃痛，手枪已经掉落在地上。
高洁见状心喜，她在手下人让开的时候，又让人提早在楼顶埋伏解救李继业，总算是一举成功。
李继业见状推开了李继贤，生死关头也顾不得风度，狼狈的向外滚了开去。
高洁、沈约几乎同时到了楼顶处。眼看李继业解除危险，沈约望见前方的景象，心脏却是剧烈地跳了下。
眼前楼顶的场景竟似曾相似！
他记忆深处，有更危险的事情就要发生！
沈约震惊之下抬头看天，就看到天上有乌云。
一弯月亮正要钻入乌云中的模样。
月是上弦！
159节 精神控制
上弦月、楼顶、乌云……
这些画面在沈约脑海中迅疾汇聚成一幅让他有些不安的图像。当初在前海豪宅和金鑫一起做悍匪侧写的时候，他在镜中就看过类似的图像。
类似的图像中还有一个人……
沈约霍然回头，伸手去抓身边的李雅薇。
变化不过都在刹那之间。
从一声枪响，再到李继贤被金盾安保人员制住、李继业脱困，再到李继业滚到在地，德制p938手枪掉落在地，沈约惊凛中去抓李雅薇的时候，高洁已经窜了出去。
楼顶没有敌人！
金盾毕竟不是浪得虚名，在八十八层的戒备极为严格，楼顶自然也是金盾着重防守的地方。
无论如何，高洁还是相信自己人的能力，知道李继贤一介书生，虽暂时疯狂，可手下人尽可以将他制得住。
她担心的是李继业是否受伤，是故立即向李继业奔去，可她那时候心中已感觉了有丝不妥。她似乎忘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她很快就明白自己犯下了什么错误。
她忘记先捡起那把德制p938手枪！
有一人飞扑滚地，在她高洁去看李继业的时候，到了那把手枪前，捡起了那把手枪。
沈约一把抓空，一颗心已经沉了下去。
李雅薇以极为敏捷的速度过了他的身边，让他一把抓空，之后滚地翻起，手中已多了那把德制p938。
小心！
沈约脑海中重复当初镜像中的一幕，却没有退后，他扑向了高洁，因为他发现李雅薇的目标不是他沈约，而是高洁！
他这次判断没有出错，重重地撞开了高洁时，有声刺耳的枪响随即传来，一枪正击在高洁适才所在的地上。
所有人都是惊的呆住，根本没想到李雅薇竟会对高洁开枪？
为什么？
难道说李雅薇一直对高洁忿忿不平，对高洁的诸多怀疑早就怀恨在心，此时此刻才要致高洁于死地？
亦或是高洁的判断从未出错，李雅薇就是精神分裂患者，此刻身体内的反社会人格终于冒了出来？
高洁躲过那致命的一枪，知道不好就地翻滚，她看出李雅薇要致她于死地。
砰！
又是一枪，正擦过高洁的小腿侧。
有鲜血飙出。
高洁闷哼声中，已经在滚地途中拔出了手枪，她没想到李雅薇的枪法这么准，在她滚动的过程中还能命中她，她只能反击。
在抬头的那一刻，高洁枪口不等扬起，一颗心却沉了下去，因为她看到一只稳定的手，正极为专业的转动着枪口，在她要还击的时候，枪口已经对准了她的印堂！
李雅薇受过专业的射击训练？
因为寻常人拿枪，多是手指僵硬、没有目标、注意力涣散……
而李雅薇根本没有这些情况，李雅薇在拿枪的时候，几乎可说是精、气、神合一的典范，以这种状态下开出的一枪，就没有不中的道理。
或许没有沈约搭救，李雅薇第一枪就已要了她高洁的性命。
高洁身躯僵凝未再稍动，她已知无法抵抗。
一人扑了过来挡在她的面前，疾声道：“雅薇！”
冲来的正是沈约。
月正上弦，楼顶处，乌云笼罩的时候，李雅薇拿枪正在冷冷的对着沈约，如同陌生人一样！
一切都和沈约在镜子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不过这次不像是命运的安排，而更像是他沈约在主动挑战命运，他本来可以回避这个场面……
冷漠的李雅薇身躯突然震了下。
沈约看着举枪对着他的李雅薇，脑海中的图像却是另外一个女人在面对他！
“你是暖玉？”沈约随即道。
李雅薇似有些犹豫，本来极为稳定的手已经有了些许的颤动。
沈约手中没有枪，只有手机，他在说话时悄然地按了下手机的按钮，同时再换了称呼道：“雅薇！”
李雅薇眼眸中的寒冷倏然退却，随即是迷惘惊奇，等看清楚眼前的局面时，一声大叫后丢掉了手中的手枪。
“不要开枪！”
沈约突然叫了声，飞身过去再搂住李雅薇向一旁滚过去。
砰！砰！
有两声枪响，正射过李雅薇方才所在的地方。
“停火！”
呼喝的是高洁，适才开枪的正是金盾的人。那些人被楼上的惊变震撼，等回过神、掏出枪指向李雅薇的时候，李雅薇已要丢掉手上的枪。
除了沈约外，几乎所有人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有人见到李雅薇要丢枪，还以为李雅薇要动手，忍不住扣动了扳机，不过他们瞄准的地方是李雅薇的手臂。
高洁眼看李雅薇丢了枪，隐约感觉有问题，虽不明白究竟，还是本着职业操守，忍住剧痛让手下不要开火。
一只腿支撑在地，有人迅疾的过来给高洁包扎伤口，高洁对腿部伤口很是冷漠，就如她对旁人一样，她只是看着沈约，凝声问道：“怎么回事？”顺便看了眼李雅薇，李雅薇有些哆嗦的依偎在沈约怀中，和方才那种专业的样子判若云泥！
ddxs.com
李雅薇看起来和路人一样。
“我怀疑……”沈约不等说完，高洁突然按了下耳机，居然有对讲声传来，“高洁？我是罗长青。”
高洁心中微喜，知道罗长青既然能呼叫到她，肯定是找到了信号干扰源所在地，恢复了此间的通讯。
不过罗长青的下一句话让高洁满是凛然，“悍匪开车冲出来了！”
轰！
一声大响，整个大厦都在颤抖的模样。高洁脸色大变，跳着一条腿到了顶层边缘的位置向下看去。
下方火光大亮。
在楼顶，众人还能听得到车辆重重摔落在地，玻璃破碎的声音，随即有浓烟涌起，向楼上的方向飘来。
再是一声轰响！
“他们用了枪榴弹。”罗长青的声音中满是震惊和愤怒，“他们用枪榴弹炸翻了两辆我们的车，趁乱冲出了我们的包围。”
高洁脸色铁青，没想到悍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全然不将金盾和本地警方放在眼中的样子。
多半知道高洁的脾气，罗长青已道：“我们已经派车追击，无论如何，都要拿下他们。”
高洁扭头对何队长道：“你们派三队支援罗长青，一队留下来看看伤亡情况。立即去，还愣着干什么？”
“你的伤口……”何队长有些关切，实际上是提醒高洁留意李雅薇。
“我死不了！”
高洁几乎怒吼出来，何队长立即挥手让众人搀着李继业、李继贤离开了顶层。
高洁随即看向沈约道：“沈约，我需要你一个解释！”
160节 上帝的技能 （为别样飞扬盟加更）
上弦月已经隐入云中，沈约没有直接回答高洁提出的问题，看着怀中还在瑟瑟发抖的李雅薇道：“雅薇，你怎么样？”
李雅薇终于有些回过神来，用力搂住沈约不肯松手，“沈约，我好像中了邪。”
“你觉得我会信你？”高洁冷笑道：“我现在有充足的证据控告你袭警、意图杀人。无论你再如何狡辩，有这么多人在场亲眼目睹，你坐牢是不可避免的了！”
“我开枪打的你？”李雅薇看着高洁受伤渗血的腿，神色迟疑道：“不是吧，我虽然恨你，可没有到要想着开枪打死你的地步。不是我开的枪！”
看向沈约，李雅薇不太自信地问道：“沈约，究竟是不是我开的枪？”
沈约皱眉道：“高女士，你老毛病又出来了。你如果想斗气，你尽管来，可你想知道真相，就由我来询问更好一些。我得出结果，你再判断如何？”
高洁沉默下来。
数次事实已经证明沈约说的没错，要知道真相，沈约出马更好一些。
“雅薇，你为什么说你中了邪？”沈约见高洁没有反对，立即询问起来。
李雅薇迟疑下，“我感觉是这样。二哥挟持了大哥向楼顶来，我那时候还很为二哥担心，不知道他是不是中了邪，为什么会为了性命要杀大哥，这个说不通啊。”
这时候李继贤、李继业都离开了大厦楼顶。在李继贤离开的时候，沈约感觉李继贤好像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我让二哥放下枪，说他如果杀了人，就回不了头了。”李雅薇继续道。
高洁冷哼一声，记得李雅薇适才的确是这么说的。
“可我在说完这句话后……”李雅薇有些哆嗦道：“我再记得事情的时候，就发现我不知怎么的到了楼顶，我手中握着把手枪，我发现我拿着手枪指着你。”
看着沈约，李雅薇拼命的摇头，“我一定是疯了，我怎么会用手枪指着你？”
沈约拍拍李雅薇的肩头，“你没疯。”
李雅薇吁了口气，很信任沈约的判断，“我那时候很害怕，只怕枪走火打到你，然后就扔了枪。剩下的事情我就都记得了，他们要开枪杀我，你救了我。”
看起来你准备倒打一耙，告我们杀人了？高洁想要开口质疑，不过终于还是忍了下来，她在等沈约的结论。
李雅薇接着补充了句，“我感觉我是中邪了，对了，就是传说中的鬼上身。而且二哥他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
“李副总也是像你一样中了邪？”沈约沉思道。
“是啊，就是这样。”李雅薇语气中带着坚定，“若不是鬼上身，真的是无法解释这种现象。沈约，我真的没骗你，你相信我！”
高洁只是冷笑。
“理查德博士，你有什么解释吗？”沈约突然问道。
金盾的人手尽数撤离，理查德倒一直留在楼顶。看着三人交谈，理查德很有兴趣的模样。听到沈约询问，理查德走过来道：“心理案例中，的确有人会有一段时间失忆，做出常人难以理解的举动。梦游就是其中的一种。如今对于梦游的某些解释是——此人是在以往很奇特的环境养成了一种下意识的反应，属于自身的精神病变范畴。”
感觉到高洁明显的不耐烦，理查德怀疑道：“不过像李小姐这种突然梦游的病例，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
“不是梦游。”沈约皱起眉头道：“我怀疑雅薇和李继贤的情况也有点不同。”看向高洁，沈约诚恳地说道：“高女士，我知道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你真的认为雅薇是要杀你的凶手，你现在已经让人带走她了，而不是听我的解释。”
高洁“哼”了声，她的确如沈约说的那样。
“那我就给你解释。”沈约道：“因为我的解释很不可思议，请你耐心听完再质疑。”
高洁点头示意可以。
“我怀疑李继贤和雅薇都是被别人控制了精神！”沈约语出惊人。
理查德神色诧异，不过没有怀疑，更像是期待的样子。
“我们知道很多人的意志并不坚定，举个简单的例子……”
沈约飞快地说道：“当初我们六家安保在13层被你们测试的时候，宋经理虽然是精神分裂，不过他那时候因为各种压力——是来自生活和工作上的压力，自身的精神状态已经到了一个极为衰弱的情况下，他看起来是精神分裂，实质上却是环境控制他的精神产生了改变，而荀家声那时候虽表现的不明显，可亦有点草木皆兵的意思，当初电梯门打开，荀家声看到你，下意识的以为你是蝴蝶，这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算是精神被控制。”
理查德连连点头，感觉沈约对精神分裂提出了很新颖、亦很启发人思考的一种方向。
“我这个例子不足以证明李雅薇的情况，但李继贤的情况已经和宋经理、荀家声类似。”
1200ksw.net
沈约分析道：“李继贤自从知道被下虫后，自信就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知道自己随时会死，而我们又无计可施的时候，他表现的更是惶恐难安，为了求生，他表现的过火不足为奇。”
看到高洁的表情，明白高洁想问什么，沈约道：“你可能认为他过于冲动，但我认为他在冲动前，是对方蓄意针对他。在电话里，对手刻意传来的两段噪音对李继贤的精神有很大的干扰……”
高洁回忆当初和悍匪通话时，电话里的确有噪音出现，那时候她只以为是信号干扰，不想沈约会是另外的看法。
“最重要的是……我们室内突然传来一股很奇特的电磁波。”沈约不解的说道：“我不知道在你们的监控下，怎么会传来这种电磁波，按理说不应该是大堂传来的……”
高洁脸色微变，似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沈约留意到高洁的隐瞒，继续道：“这种电磁波对旁人或者没什么，但对于被下虫的李继贤来说，却很是要命。他在那种电磁波的干扰下，体内虫子涌动，再加上自身积累的负面情绪，终于完全爆发出来。”
顿了片刻，沈约暗想我也就能帮李继贤到这里了，毕竟李继贤本性还是不赖。
“不过雅薇和李继贤又是不同。”
沈约神色凝重道：“如果雅薇说的完全没错的话，我怀疑她被人完全的精神控制。而控制者，就是暖玉！”
161节 印证
沈约话音落地，楼顶其余三人可说是神色各异，李雅薇哆嗦下，“你说我是傀儡一样，被暖玉控制了？那她不是随时可以让我再做可怕的事情？”
沈约沉默片刻回道：“她的确可以控制你去做可怕的事情，就如方才一样。不过应该不是随时，她有限制。”
高洁在听到“精神控制”的时候，嘴角抽搐了下，居然只是道：“你说完了吗？”
“没有！”
沈约摇头道：“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怀疑，或者如以往般，直接认为是荒谬，不过我有些地方要补充。”
高洁又不说话了。
沈约感觉高洁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很通情达理的，毕竟她能让男人有表达自己意见的机会。
“我对暖玉有控制人精神的能力，已经有所察觉。”沈约继续道：“当初在警局、雅薇被催眠的时候，她最后曾经如恶魔一样的吼叫，甚至揪住了我。”
“我有吗？”李雅薇很是怀疑。
“雅薇不记得，我想你们两个肯定记得。”沈约继续道：“高女士一直认为这是一种严重的精神分裂。”
理查德一旁道：“我看了录像，当时也这么认为。”
“但我们可以假设这是暖玉他们做的一次控制的尝试！”沈约缓缓道。
高洁、理查德均是一怔。
一次控制的尝试？
沈约随后说的更明确一些，“我们都知道，在各种实验中，为了达成实验结果，实验人就要不停的尝试，确保正式启动时，实验和他们预想的一样。雅薇对她们来说，不是为了下虫，而是如同被实验的小白鼠般。”
高洁眼皮跳动，如果沈约说的是真相，那她就要推翻以前的太多假设，不过这世上真的有精神控制这种事情？
“我之所以这么认为，并非凭空猜想，而是有证据。”
沈约知道高洁是唯证据说的那种人，随即道：“第一个证据就是理查德博士催眠李雅薇的时候，反倒被李雅薇催眠的事情。”
李雅薇惊奇的睁大了眼眸，根本不信自己还有这种本事。
“这种事情看起来根本无法解释，不过如果按照我的设想，就容易说通一些。”沈约看向理查德，“博士，你要催眠一个人回忆过去，正常情况下是要给被催眠者塑造一个安全的环境，然后让被催眠者进入这个环境？”
“是这样。”理查德集中精神的在听。他也研究过精神控制，实际上，催眠也属于精神控制的一种，不过比起沈约说的精神控制，无疑判若云泥般。
“可如果有一人通过李雅薇，给你塑造个安全的环境，然后让你进入其中，是不是可以催眠你。”
只怕理查德不懂，沈约道：“我们这儿有个俗语可以近似解释这种情况，那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下书吧
理查德身躯一震，失声道：“你是说暖玉料到我会给李雅薇催眠，因此通过李雅薇让我坠入其中，进而催眠了我？我在催眠李雅薇的时候，暖玉也在做着催眠的事情。”
沈约缓缓的点点头，“我的看法正是这样。不过她未见得料到是你在催眠，任何给李雅薇催眠的人，都可能是她下手的对象。”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暗冒冷汗，当初他在警局给李雅薇催眠的时候，李雅薇曾借案件说出2：33这个时间点，让他和金鑫都是诧异非常。而后来暖玉在医院楼顶看到他时，亦提到了2：33这个时间，如果他所料没错，那时候他对李雅薇催眠时，暖玉也在借助李雅薇试图刺探他沈约的内在所想，不然暖玉如何会知道这个时间？
看来暖玉这个女人不但能对人精神控制，还能刺探到人的想法，这个女人实在可怕！
理查德闻言更是冷汗直冒，“如果那样的话，这绝对是催眠界中的顶尖高手！”随即反倒很是期盼道：“真的希望能见到这人一面，向她请教。”
学术界中的“请教”含义通常都和“你吃了没有”的问话一样，纯属客气之言，理查德这会儿说出请教，倒真的是诚心诚意。
这人倒很好学。
沈约心中判断，回到正题上道：“我给出暖玉可以进行精神控制的这种结论，第二个证据是因为在博士给李雅薇催眠之前，也就是我在和雅薇对话时，在脑海中亦看到过暖玉。”
理查德有些诧异，“倒没有听你说起这个。”
沈约面露苦笑，“我那时候说的话，除了让别人以为我是精神分裂，脑海中出现了幻觉，好像没有别的作用？”
高洁知道沈约是在暗指她，冷哼了一声。
理查德深有同感道：“的确是这样。”他在叙说看到暖玉的时候，高洁不也质疑他根本没有科学精神？
“如果我的假设没有问题的话，更可以解释很多奇诡的事情。”
沈约轻叹一口气道：“暖玉既然可以通过控制李雅薇反催眠博士，那李雅薇就可能充当暖玉的一双眼睛，看到周遭的情况。因此暖玉可以将催眠结果告之同伙，同伙也才会知道我们这里发生的事情。”
摇摇头，沈约又道：“当初暖玉给雅薇做手术，并没有在雅薇体内安置什么窃听器，而极可能是在做类似精神链接的一类手术，这种脑电波的互动，我们暂时无法检测。”
“精神链接？”理查德惊叹不已，“沈顾问……”他本来想请沈约详细解释，不过看到高洁冷漠的表情，改口道：“改天我很想请你好好谈谈。”
“做了精神链接的雅薇，心中的许愿这才能被暖玉听到，而暖玉因为和雅薇有链接，也才能不用什么电话，直接和雅薇进行沟通。”
理查德连连点头，应该已将沈约的解释当作是正确答案了。
“那暖玉她不是和上帝一样了？”李雅薇有些紧张地说道。
沈约轻轻摇头，“她和上帝比还差了很多，在教徒心中、上帝是可以听到所有子民的声音，她应该只能和你有指定的链接。换句话说，她只能听到你的心声，然后她还能通过你，和别人进行某些交互操作。不过……”
脸色有些凝重，沈约道：“这已经是在开启上帝的技能！”他说到这里，心中突然狂震，因为他脑海中又出现了一副画面。
暖玉站在一栋高楼之顶，正拿着部手机向谁打着电话——“炽天使，我们的重置计划，已经可以正式启动。而计划中的第一步还魂，已经实验成功！”
嘴角抽搐下，沈约不知道自己所见所听是否是在真实的发生。
一切那么的虚幻，可却又是极为真实。
而暖玉突然警惕地扭头看了眼，她一眼看来，沈约就感觉和她的目光对接无误！
换句话来说，不但他在脑海中看到了暖玉，暖玉在那一刻也可能看到了他！
微微一笑，沈约甚至“听到”暖玉看着他很清晰的说道：“你绝对不是沈约，你究竟是谁？！”
162节 自相矛盾的举动
楼顶冷风阵阵。
正是深夜。
沈约在脑海中突然看到暖玉的举动，心中震惊难免。他虽是个冷静的人，不过眼前的一切终究还是超越他的想象，让他根本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回答暖玉的问题。
说话？还是想想就可以了？
突然感觉有人推了他一下，沈约脑海中的一切倏然烟消云散，回头望去，看到推他的是李雅薇，沈约苦涩一笑，没多说什么。
“你怎么了？”李雅薇心有余悸道：“我刚才以为你中了邪。博士叫你，你也全没有反应。”
“哦？我发愣好久了？”沈约有些意外，在他的脑海中，场面发生不过片刻。
“你超过正常的发愣时间了。”理查德忍不住道：“我感觉你好像睁着眼睛睡着了，类似进入了催眠状态。”
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刚才看到沈约的举止和被催眠很有些类似。
“我被催眠了？”沈约心中很怀疑这个说法，他方才的意识是清醒的。
“你是被……暖玉催眠了？”理查德试探问道。
敢情你被暖玉催眠了，希望我也来一次，这样你也不孤单？
沈约怀疑理查德的心理动机，不过还是道：“我不知道，但我方才的确又见到了暖玉。”
高洁忍了再忍，却感觉已经忍到了极限，“沈顾问，看起来和暖玉有精神链接的不止是李雅薇，还有你了。”
见到沈约习惯性的沉默下来，高洁终于放缓了口气，“好吧，你看到暖玉在做什么，能说给我们听听吗？”
沈约知道高洁不信，不过还是道：“我看到她在一栋废弃大楼的楼顶，正在和谁通电话。是深夜。”
抬头看了眼天空，沈约略有些诧异道：“我在她那里看到的也是这种形状的云彩。你们应该知道，云彩在空中移动，会不停的变幻形状。”
“你想说什么？”高洁问起话来，总有咄咄逼人之意。
“我想说的是——根据天空云彩的形状，她离我们并没有多远，而且和我们处于同一时间内！”
他因为有预见过将发生的画面，因此对于时间的概念开始有些敏感。不过他的这种解释明显让其余三人困惑。李雅薇倒算了，看到沈约恢复正常，李雅薇就感觉万事大吉，她只是看着天上云彩在移动，暗想应该快到晚上十二点了吧。
yawenba.net
这是暖玉给她的最后时间。
过了这个时间，她应该就要死了。
看到沈约和什么博士、高洁在交谈，她并没有如李继贤那般惊慌失措——死不可怕，谁不会死呢？如果像眼下一样安静的死在沈约的身边，那就圆满了。
——暖玉，你听得到我的许愿吗？李雅薇心中暗自召唤——好像我帮你打了高洁一枪呢，我是不是帮你做了点事情？如果你因此可以让我再许个心愿，那你让我就这么安静的死去好不好？
她就那么虔诚的许愿，默默的看着沈约，虽然不再依偎着沈约，但始终紧紧的拉住沈约的手臂不肯放开。
看着沈约手上竟带着她给买的钻石戒指，她不知道沈约是为了划开镜子才戴的，嘴角不由露出一丝浅笑。
一切都很完美！
理查德、高洁自然没想到李雅薇在这种时候还想着在他们看来、实属乱七八糟的事情。理查德问道：“沈顾问，你的意思是，看到了暖玉正在做什么？”
看到沈约点头，高洁叹息道：“沈约，我知道你很想找个理由给李雅薇、甚至给李继贤的行为做个合理的解释……可惜的是，如果全天下的罪犯都给出你的这种解释，你觉得法官会不会信呢？”
她话才说完，突然接听了手机，那面竟传来冯浩南的声音，“高洁？”
“我是。你怎么样？”高洁突然发现自己还是有点担心这个同门的。
那边的冯浩南对高洁的关心似很意外的样子，随即关切道：“我听说你中了枪，要紧吗？”
“这个不用你操心！”
高洁感觉彼此亲热过了头，恢复了冷漠道：“你和何队长、罗长青他们通过电话了？”她中枪的事情，如今只有这两人会和冯浩南交流。
“我如今和罗长青在一起。”冯浩南懊恼地说道：“我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追他们一直到了大奥。”
高洁心中微动，记得金鑫致电给沈约，也说了在大奥。开启了手机免提，让沈约也能听到，用来表示自己是善意，高洁道：“你有没有遇到金鑫？”
“有碰到，说起来还是金鑫救的我。”冯浩南感激道：“金鑫也在我的身边，没什么问题。”随即简要道：“我追狙击手到了大奥的一个废弃地下仓库，没想到被他们困在了仓库，那里完全没有信号，我根本无法再和你联系。”
高洁这才明白为何冯浩南会失联那么久。
冯浩南继续道：“金鑫也被他们骗了过来，黑暗中，我们差点干掉彼此。”
高洁暗想好险，感觉敌人这个两虎相斗的计划实在用心险恶。
“好在金鑫聪明的认出我。”冯浩南赞道：“更和我协力的冲出了地下仓库，但我一直没有再能和你联系，不过我联系到了罗长青。罗长青说巨人大厦整体失联，金鑫就说也接到了沈约时断时续的信息，说怀疑对手在调虎离山，目标就是巨人大厦！”
高洁飞快的向沈约看了眼，很意外沈约还能和金鑫偶尔联系。
沈约沉默不语。
“我于是和金鑫急急赶回，同时呼叫增援。”冯浩南有些感慨道：“幸好我们赶来的及时，听罗长青描述了对方车辆的信息，居然拦截住了他们。”
“抓到他们没有？”高洁虽关心冯浩南的安危，更关心悍匪的事情。
“金鑫发飙撞翻了那些悍匪的货车，那些悍匪没了交通工具，本想拦车，这时候罗长青及时赶到，用火力压住了他们，那些悍匪无法逃脱，且战且退到了一栋大楼内。我们已经包围了大楼，不过他们火力很猛，我们一时间无法攻进去。”
高洁听到“大楼”两字心中就咯噔一下，“大楼多高？民住还是商用？一定要控制伤亡。”
冯浩南庆幸道：“里面应该没人，那是一栋荒废很多年的大楼！”
高洁一怔，难以置信的看向了沈约，因为她清楚的记得沈约方才说过——在一栋废弃大楼的楼顶，暖玉正和谁在通话！
---
PS：建议看书的朋友们尽量来.asxs.订阅观看，毕竟订阅多了，老墨码字也有动力啊，现在一天五更，多点订阅，咱或许一天七八更也可能的。^_^
163节 行踪诡异
冷风吹拂。
高洁身躯微有些颤抖，她不是冷，而是很有些惊悚的感觉。她高洁能到今天的位置并非侥幸，并非沈约暗指的理论派，而是切实的实战派！
很多案子在她的指挥下，都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可自从接了李家这单案子后，事情就开始不受她的控制。她伊始只以为敌方要对李家的三个公子不利，这才撒诱饵引蛇出洞。
她没想到对方不是蛇，而是一条巨蟒，竟对整个巨人大厦发动了蓄谋已久的进攻，若非沈约出手相助，她说不定已经死了。
虽对沈约的解释深表怀疑，但高洁却对李雅薇开枪那一刻的气质记忆深刻。没有经过多年训练的人绝对开不出那几枪来，可李雅薇在澳洲的日子，肯定没有接受过这种专业训练。
就是因为这点儿怀疑，才让她终于选择听了沈约完整的解释，但她真的难以相信有精神链接的这种方式，因此沈约说暖玉在废楼顶打电话的时候，她还是深表怀疑。
可悍匪居然退入了废楼？
暖玉和悍匪们是一伙的！
事实就在眼前，让她这种实干派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高洁？你还在吗？”冯浩南那面的呼唤将高洁拉回现实的世界，“我在！”甩甩头，让自己恢复到从前的精明果断，高洁道：“派人封锁所有的出口，请求特警队增援。敌人拥有重武器，我们能捉活的话最好，如遇反抗，为保证我方的安全，可将他们当场击毙，剩下的事情，我们会协助解决。”
冯浩南应道：“收到。”
“对了，还要提防他们从楼顶跳伞。”高洁吃一堑长一智，记得暖玉从大楼顶跳下的事情，“派狙击手盯住大楼顶的动静。”
“好。”冯浩南准备收线，不忘记嘱咐一句，“你好好休息，我们来搞定这件事情。”
高洁收了线，单脚向顶层门口跳去。
理查德、沈约互望一眼，对高洁的这种行为并不意外。高洁对人冷，对自己也狠，以高洁的性格，一定会去现场看看的。
“沈约，她做什么？”李雅薇挽着沈约的手臂不放，“可她无论做什么，我们都不必跟着的，是不是？你不是她的保镖。”
言下之意自然是——你可是我的保镖。
高洁止住了脚步，回转身道：“李小姐，如今你的危机并没有解除。”
李雅薇立即道：“我不在乎。”她心中隐约怕沈约也斗不过暖玉，那种会精神控制的女人，想想都十分可怕。
“可沈约在乎。”高洁一字字道：“他在乎你，他也要救你二哥，他的合伙人金鑫也在废楼。你可以只顾自己一个，他却不能！”
燃文
李雅薇立即道：“谁说我只在乎自己，沈约，我们去看看你的朋友吧。”说罢挽着沈约抢先向门口走去，她不想让沈约把她看成个自私的女人。
自从八岁起，她就让自己不要去理会别人的目光，因为那些目光中多有伤害。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很在意沈约的看法。
理查德到了高洁身边，看着李雅薇、沈约的背影消失，微笑道：“高女士用的就是你们国度的激将法吧？”一边询问一边伸出手来要搀扶高洁，“我也很想去看看悍匪那面的情况。”
高洁推开了理查德的手，“我可以自己走。”她就那么一跳跳的过了门槛，看起来速度不比正常人慢上许多。
理查德摇摇头追了上去。
电梯已经解禁恢复了正常的运行，在电梯中，高洁提醒了一句，“博士，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有很大的危险。”
理查德正色道：“我有个朋友，什么都怕，尤其怕坐飞机，说飞机很不安全，结果在坐火车的时候，被天上坠毁的飞机砸死了。”
高洁一怔。
理查德随即笑了起来，“是个笑话。”看到高洁一点笑意都没有，理查德建议道：“高女士，我个人觉得，生活中需要幽默。一本正经的生活的意义在哪里，高女士想过没有？”
高洁冷冷的横了理查德一眼，“那么请问心理辅导专家，幽默的生活意义，究竟又在哪里？”
理查德怔了下，解释道：“最少它可以让你大笑，让你轻松些，让你更有勇气面对一些问题和困难。”
高洁冷冷道：“所谓的幽默，大多时候不过是自己在欺骗自己罢了，因为问题从来不是用幽默解决的，是要用脑子来解决的！如果真的有被幽默解决的问题，那问题从来只是潜伏了下来，绝没有被真正的解决，迟早有一天还会爆发出来！”
理查德竟然点点头，“高女士的见地很独到，不过据我所知，幽默开心可以让人的脑垂体释放一种叫做内啡肽的物质，这对人的身心健康很有帮助……”
电梯门开了，高洁不理会理查德的理论，第一个跳了出去，电梯口站着一个西装男，递过一双拐杖道：“何队长让我将这个交给CIO你。救援车已经到了，楼下两家安保的伤势都非致命，并没有死亡。何队长说有点奇怪。”
李雅薇搞不懂这帮人的逻辑，不满地说道：“你们很希望有人死吗？”
西装男只是笑笑，对李雅薇的问题装作没有听到。
他们很快又换了电梯，沈约进了电梯后解释道：“这帮人穷凶恶级，杀人不眨眼，开车撞进来，居然还能控制伤亡，倒的确是奇怪的事情。”
“会不会有人让他们避免杀伤？”理查德突然道。
沈约琢磨了下说道：“博士的意思是？”
“我感觉或许暖玉可以做到这点……”理查德期待道：“她既然可以催眠我，就可以让我变得更加的危险，但她没有那么做。”
“她或许是能力不够。”高洁冷冷的插了一句。
“那暖玉也可以打死沈约，但她没有再开枪。”理查德不放弃道。
“那或许是因为沈约用了种奇怪的方法赶走了暖玉。”高洁冷冷道。
理查德立即道：“就如传说中鬼上身被驱魔师驱除一样？”
“好啊，你们终于承认了我是鬼上身了。”李雅薇没有感到恐怖，反倒有种解脱的感觉，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用枪口对着沈约的。
高洁冷哼一声，“我没有这么说。”看向理查德，高洁面带不满道：“博士，看起来你始终觉得是暖玉控制了伤亡？可你不觉得她杀了李继祖、害了李继贤，展现凶残本质的同时又要手下控制伤亡，是个很自相矛盾的举动？”
164节 她飞走了
高洁、沈约一行人在交谈中已经到了大厦的大堂处。
大堂内一片狼藉，入口处的玻璃全部被撞碎，地上更是现出一个大坑，本来精美的瓷砖已经被炸的面目全非，四处都是瓷砖的碎屑。
医护人员已经赶到，正在将伤员向外转移。
正深夜，事态的影响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高洁看了眼四周的情形，接通了和何队长的通话，“悍匪开什么车进来的？装甲车吗？”
“是带着货来拉标志的一辆货运车。”何队长回道：“最近货来拉货运很火爆，街上很常见这种车辆。”
“看起来这货运车的质量比警方的冲锋车还要好。”说话中，高洁拄拐向大堂外行去，速度着实不慢。
“车辆肯定改装过的，他们蓄谋已久。”何队长分析道。
“罗长青他们看到悍匪的脸了吗？”
“他们都是蒙着面，很严实的那种面罩。”
高洁本来对结果就没抱有什么希望，“他们不知道我们有他们的资料，蒙面很正常。乔恩那几个上通缉令的罪犯很可能就在其中，让罗长青那面一定要小心。”
“收到。”
高洁收线后，已经摆手吩咐手下，找来了一辆备用车，等车子启动后，理查德终于有机会开口回应高洁方才的问题，“高女士，我觉得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自相矛盾的举动，我们向往着清廉，可钱到面前还是忍不住想要据为己有，我们崇尚爱情的坚贞，可对于欲望的诱惑，还是难以把持分寸，忍不住的想劈腿……”
“够了！”高洁在沈约面前忍的脾气终于发作出来，“博士，我们面对的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罪犯，暖玉和他们在一起，那你觉得暖玉会是什么样的人？”
她的答案不言而喻！
理查德并没有因为高洁的不满而退却，“如果沈顾问分析的没错，那暖玉在精神链接的领域上的发现，可说是具有划时代意义，诺贝尔奖颁给她，也还不足以形容她百分之一的伟大。”
“你认为她会造福人类？”高洁忍不住发飙道：“你不要忘记她和哪些人在合作。她如果有了这种能力，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灾难的开始！”
理查德不为所动，坚持道：“技术不分善恶。沈顾问，你说是不是？”
沈约淡淡的说道：“我只知道核动力开发出来后，用于建设方面的实在不算多。”
理查德苦笑道：“这就是目前人类无法再前进的原因！”他摊摊手，无奈的结束了这场对话。
biquge.name
高洁再次连接了通讯，“罗长青，眼下情况如何？”
罗长青道：“我们已经将大楼层层包围，他们绝对逃不出去的。不过……”
高洁听出罗长青的迟疑，“有问题就说！”
“他们像是都跑到了大楼的中间一层，那里有灯光。”
“不是废楼吗？”高洁质疑道：“是拆迁楼还是烂尾楼？”
她知道落雁与孤鹜齐飞，繁华也会和衰败相随，再是繁华的地方，也会因为某些历史遗留原因留下些烂尾楼，这种楼的开发商或是官司缠身、或者人间蒸发，烂尾楼因为一堆债务，很难有人来收尾。这种情况下，楼内的水电自然都是没有的，不过等拆迁的楼还可能会通水电。
“是烂尾楼。”罗长青立即道，知道高洁在困惑什么，“是他们自己搞的灯光，我们在楼下甚至能听到发电机的声音。”
“发电机的声音？”高洁怔了片刻，“他们用电在做什么？”
对方的举动实在是处处出乎高洁的意料——这些人本来一直缩头缩尾的暗中行动，如今却突然用改装货运车撞入大厦。
在警方以为这些人要强攻大厦来取李继业性命的时候，这些人偏偏又龟缩在大堂再没有动静。
警方在这种情况下会拖延时间，结果悍匪也在拖延，现在怎么来看，悍匪所谓的绑票、赎金都是在拖延。
可随后这些人又搞出了精神链接，差点逼疯李继贤，又控制李雅薇打了她高洁一枪。在高洁以为对方会大举进攻的时候，悍匪居然开始撤退。
到如今，警方将悍匪重重包围的时候，悍匪不想着如何逃命，居然发起电来？
他们难道准备重接烂尾楼的工程、造福社会？
这不是悍匪，这完全是一群精神病啊。
高洁真的想不明白。
罗长青应该也很困惑，“他们用布围住了亮灯的地方，我们不清楚他们究竟要做什么。或许他们有武器需要充电？”他只能提出这种假设，不然实在无法解释悍匪奇怪的举动。
充电的武器？
高洁一时间也想不出这种高科技的武器是什么，罗长青的声音突然变了样，“那里的光芒突然变的刺眼！很刺眼，简直和太阳一样！”
“什么？”高洁没有亲临现场，一时间难以体会那是什么样的光芒，“他们反攻了？”
罗长青半晌才道：“没有。光芒黯淡了下去。他们一直很静。冯浩南不管他们耍什么花样，准备带突击队强攻。”
高洁心思飞转，向沈约望去，忍不住道：“悍匪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沈约摇摇头，心想你以为我是神仙啊，什么事情都可以猜得到？
高洁也感觉要求不合理，冲着对讲机道：“让突击队小心一些。”
她以往不说这些废话的，毕竟突击队不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很多警告都已在训练中重复强调太多遍，你如果等到上战场了还不记得小心，死了怨不了别人。
可面对这样奇诡的对手，高洁除了提醒，实在也做不了什么。
悍匪究竟有什么问题？
沈约一路上始终在想着这个问题，他想的其实和高洁类似，感觉悍匪的举动处处透露着不合理。
脑海中又重现暖玉在废楼顶说的话——炽天使，我们的重置计划，已经可以正式启动。而计划中的第一步还魂，已经实验成功！
难道说，他们虽看不明白悍匪的举动，但悍匪却已完成了自身的任务？
什么叫做重置计划？
还魂实验成功了？
他们在做还魂的实验？给谁还魂？
沈约心中凛然，一时间也是想不明白对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高洁的对讲机那面突然传来罗长青有些紧张的声音，“有情况！”
165节 神秘失踪 （为愛地球盟加更）
警车飞驰。
已是深夜，市内素来拥挤的交通终于变得流畅起来。
罗长青的声音却断续的有些不流利，“冯浩南到了废楼的灯光层，没有发现悍匪的行踪。”
高洁几乎要伸手将罗长青从对讲机那面掐过来，好在罗长青及时补过道：“冯浩南发现了个奇怪的装置。”
随即手机有视频呼叫，高洁立即接收了视频，眼前突然出现了个圆环般的东西，圆环直径有人高，金属色泽，在支撑起的圆环周围还有金属板搭接的一道门。
那道门和安检门类似，不过门的厚度明显比安检门厚了许多。摄像角度转动，让高洁等人随即看到了发电机、连接线之类的东西。
“这是什么？”高洁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何队长道：“我们到了这里，就看到这些东西。冯浩南带人继续向上搜索。”
“那你们呢？”高洁质问道。
何队长犹豫下，“冯浩南觉得有必要让你看看这些东西，我们在和冯浩南保持联系，他已经快到顶层了，仍旧没有发现悍匪的任何踪迹。悍匪应该是聚集在楼顶，狙击手在密切注视楼顶的动静，随时准备增援冯浩南。”
“这是干什么用的？”罗长青的声音亦传了过来。
高洁冷冷道：“这是他们故弄玄虚，拖延你们时间用的！这东西不会飞掉，你们看着它做什么？”
沈约突然道：“圆环下面的地面好像不是水泥地，那下面铺着块帆布，不过帆布看起来并不齐整，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翘了起来。”高洁在不停发问的时候，他一直看着那个圆环。
圆环的设计似乎很是精细，不过在传来的视频中看不了更清晰。
“什么？”高洁发问后随即催促道：“将摄像镜头调整到那个圆环之下。”
何队长没想到沈约观察的这么仔细，早有人上前掀开了那块帆布，看清楚后说道：“不错，圆环下面好像是块木板，方才翘起来就是因为木板没有放平整。”说罢上前掀开了木板。
众人脸色均变。
木板下是挖出的一个浅槽，里面赫然藏着一捆暴炸品，上面还有倒计时的显示。
“是炸.药！”李雅薇倒是最先喊了出来。
“撤离！”
高洁、罗长青和何队长几乎同时喊道，众人纷纷退后，镜头拉远。
3——2——1！
定时装置上的计数归零，高洁的一颗心提了起来，随即就听到了“轰”的一声巨响，现场烟尘弥漫，有金属不停落地的声音。
燃文
等到灰尘微散，高洁已道：“有人受伤没有？”她感觉爆炸物的杀伤力并不是很强，知道以金盾人的身手，不太应该有事。
何队长很快回道：“没什么伤亡，不过圆环和那道门都被炸毁掉了。”他的声音有些懊悔，暗想如果早点行动，说不定能把那道门移开。
高洁冷冷地说道：“你管这些做什么？这些都是他们拖延时间的小手段，你们快去接援冯浩南，通讯保持联系，不要中断。”
何队长应了声，众人齐齐向楼上涌去。
“有点儿奇怪。”理查德突然道。
沈约居然也道：“是啊，是有点儿问题。”
他们二人似有默契，说完后只是互望了眼就沉默下来，好像准备将这个问题留在有机会喝酒的时候再讨论。
“有什么奇怪的？”高洁终于憋不住了。
理查德微笑起来，“我只怕高女士会认为我很不科学的。”
“我只觉得你有小孩子的人格。”高洁知道理查德是在调侃她曾经的质疑。
“高女士说的不错，每个人其实都有孩子的性格。”理查德笑着说道。
“停！”高洁及时止住了理查德的长篇大论，“说你在奇怪什么就好。我不想再听你说什么心理人格！”
“还是和沈顾问合作愉快一些。”理查德叹口气，在高洁暴怒前已经道：“悍匪处心积虑的做了个炸.弹，而且藏了起来。可是炸弹的威力明显不足。这不正是说明他们并不想伤及人命吗？”
“或许他们的炸.药不够了。”高洁辩驳的时候，感觉很是缺乏说服力。
“那他们埋那个炸.弹做什么？”理查德问道。
高洁沉默下来，从她的角度来看，对方的确是做了无用功，因为哪怕沈约没有发现那炸.弹，众人没有及时撤退，以那炸.弹的威力，也不见得能杀人。
不杀人，在那里埋个炸.弹做什么？
高洁只感觉一个脑袋有两个大了——她碰到的是一伙既凶残又仁慈的悍匪，悍匪做着又勇猛、且懦弱的举动。对方一方面杀人不眨眼，看起来是冷血的屠夫，一方面又小心翼翼的保证追踪人员不受到伤害，好像是从红十字会出来的。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我知道了。”李雅薇突然道：“我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自相矛盾了？”
“为什么？”高洁不想问，却忍不住的发问，她真想听听李雅薇的高见，
“他们就是故意做这种矛盾的事情，让你猜来猜去的猜不明白。”李雅薇很认真的解释。
高洁头一次感觉李雅薇说的有点儿道理。
“沈约，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李雅薇很是期盼沈约能赞赏她几句。
沈约摇摇头，“我不清楚。我觉得他们安装那个炸.弹，是要炸毁那个圆环方门的装置。”
“那就是说我猜的不对了。”李雅薇有些失望道。
沈约笑笑，“我也只是猜测，大家研究研究，不用那么认真。”
李雅薇也笑了起来，“还是你会说话。”
高洁瞪了李雅薇一眼，感觉这里的人在沈约身边形成了个联盟，隐约都在和她做对。
“我也是这么觉得。”理查德犹豫道：“他们似乎就是想炸掉那个装置。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他们要毁去那东西，就是因为他们觉得那个东西有价值。”
“就和你们的祖辈当初毁掉圆明园的珍宝是一样的心理吧？”高洁冷冷的刺了理查德一下。
理查德笑了起来，“高女士开始有幽默感了。不过申明一下，一百多年前，我的国家可没有参与入侵贵国的行动。”
就在这时，冯浩南的声音传了过来，激动中带着惊诧道：“高洁。她飞走了。”
166节 蛛丝马迹
众人一时间听不明白冯浩南在说什么。高洁也不明白冯浩南的意思，还以为自己被车内的反高联盟气的出现幻听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是说那个叫暖玉的女人飞走了，我看着她飞走了！”冯浩南声音中激动之意不减。
“冯浩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高洁很不客气的反问道。
“我知道。”冯浩南肯定地说道：“好像你还没休息，你已经赶过来了，是吧？”没听到高洁回应，知道高洁动了怒，冯浩南道：“你来到这里看到了就会明白，我只怕误导你的判断。我们摄录了她飞到半空的一小段录像。你赶快过来！”
高洁忍住心中的不快，“暖玉飞走了，那其余的人呢？”
冯浩南那面沉默了片刻，“他们都不见了。我们到了楼顶，一个悍匪都没有找到。”
--
高洁下车的时候，脸色和黑夜几乎差不多了。
冯浩南、何队长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罗长青虽叫做长青，不过倒像要枯萎的树，个不高，稍微佝偻着腰，头发也有些发白了。
看到沈约，罗长青脸上带着职业的笑容，主动伸出手来，“是沈顾问吧，久仰大名了。”
沈约和罗长青握过手后，始终看不到金鑫，不由问道：“请问看到金鑫了吗？”
罗长青咳嗽一声，“金总说累了一天了，回去睡觉了。他让沈顾问你也早点休息了，不过我看沈顾问还不算困？”
沈约打了哈欠，“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有点累了呢。不过现在走，好像不太方便？”
罗长青看了高洁一眼，目光意味深长，意思就是——你说的很对！有高洁这个工作狂在，谁都不要想歇着了。
高洁一下车就盯上了冯浩南，“现在的结果呢？”
冯浩南习惯了高洁的作风，有些惭愧道：“与不久前和你说的结果一样。罗长青一直没有解除这栋废楼左近的警戒，我们对这栋废楼搜了三遍，没有见到一个悍匪。”
fantuantanshu.com
高洁笑了起来，“悍匪他们去哪儿了？”她的笑容中带着几斤的冰渣。
没人回话。
“录像呢？”高洁又问。
冯浩南立即递过个手机，点了下播放器的按钮，视频上显示半空有个人影渐渐远去，奇怪的是——人影背后竟有一对翅膀。
视频中甚至可以看到那翅膀在扇动。视频的记录时间并不长，空中飞舞的那人影飞翔的速度也很快，不一会儿就融入了黑暗，再见不到影踪。
李雅薇偷偷看了眼，眼眸中满是诧异之意。不想这世上真的有人会飞行！
高洁将视频反复放了几遍，目光中透露着古怪，半晌后终于将手机还给冯浩南，“当时的情况是？”
“我一路小心翼翼的带人提防悍匪的反击，一直到冲上了楼顶，始终没有发现悍匪的踪影。”
冯浩南已经调整好情绪，“我只在楼顶边缘看到暖玉正看着我。她看我前来，摇摇头。我就举枪让她不要动，同时质问她的同伙去了哪里。她问我沈约来了没有？”
众人不由得都看向沈约。
高洁第一个发问，“沈约，你认识她是吧？”
如果不是经过数日的观察，她几乎以为沈约和这帮悍匪是一伙的——沈约总是和那个暖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认识。”沈约立即道。他感觉哪怕失忆前也不认识暖玉，而暖玉也不应该认识他。
高洁没再追问，“接下来呢？”
“我回复她——沈约不在，她如果想见的话，我可以找沈约过来。”
冯浩南遗憾道：“她说不必了，然后她就倒仰着掉下了楼。我以为她会和在医院一样跳伞的，早在下面安排了狙击手，我冲到大楼边缘的时候，她竟然又飞了上来，她的背后有双翅膀，一扇动的功夫就飞的好远。”
冯浩南摊摊手道：“高洁，我们都没料到她会有这招。我现在感觉，她不是长了一双翅膀，而是带了极为先进的反重力装置的飞行器，不过……”他有些羡慕道：“那双翅膀真像是真的一样。”
他也很想配备那么一双翅膀。
高洁叹了口气，“你能这么说，我实在很欣慰。”
她看了几遍视频，无论从对方飞行的高度和速度来看，都认定暖玉是带了极为先进的个人飞行器！
这种飞行器在几个科技发达的国家都在秘密研制，而且很少公布进展，不想暖玉居然配备了一套。
这个暖玉究竟是什么来头，从哪里搞到的这种飞行器？
“我们或许可以从飞行器上找寻这帮人的源头。”冯浩南低声建议道。
高洁使了个眼色，随即蹙眉道：“那些悍匪呢，也都飞走了？”
“没有这个可能。”冯浩南摇头道：“据四周的狙击手确认，他们只看到一人飞走，除此之外，楼顶并没有人踪。”
“那会不会从大楼的某些地道离去。”高洁井井有条地问道。
“也没有可能。”
回话的是罗长青，“我在看到悍匪进入这大楼后，就命人包围了大楼，随后找人调出这里的整体结构图。”
拿出个平板递给了高洁，罗长青解释道：“进水处、下水道、通风口，甚至电缆预埋时的道路、地下室我们都做了布防。我们和悍匪交火后，他们很快就退到二层，我们占据了一层。”
罗长青说到这里有些不可思议道：“换句话说，他们无论是从地面或者空中走，我们都应该看得到的。”
你们肯定漏了什么！
高洁心中肯定这点，绝不信那些悍匪会无缘无故的失踪，可看了大楼结构图后，她不能不承认，哪怕自己在现场布防，也无法做的比罗长青更好。
罗长青是金盾的老油条，地位不高，不过经验是很足的。
“看起来他们不但是悍匪，还是魔术师了。”高洁咬牙道：“他们就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何队长一直没有说话，突然道：“我们觉得其实还有一个可能。”他说完后，立即有点儿后悔的表情，似乎觉得不应该说的。
高洁追问道：“是什么？”
何队长支支吾吾的，冯浩南主动道：“好吧，我来说吧。我们认为他们的失踪，是和十三层的那个古怪的装置有关！当时罗长青亲眼看到，那里曾发出极为强烈的光线！”
167节 空间之门
罗长青听冯浩南解释的时候，一旁连连摆手道：“冯警官，你说的有问题。”
冯浩南闻声怔住，“哪里有问题？你没有看到什么如太阳般的光线放出来吗？你可是亲口和我说的。”
罗长青拿着平板，翻出一段视频播放。在视频中，废楼中间的一层楼的确放出极为强烈的光芒，而摄像人也在发出低声的惊呼，可见当时的场景很是震撼。
高洁再次接过平板，看了几遍，这一次，她却没有任何意见。
“这种光绝非自然光，也不是电筒之类发出的光线。”罗长青解释道：“我感觉这种光和早上地平线的太阳急速冒出来展现的亮度仿佛。”
“是啊。”冯浩南一头雾水道：“那我刚才说的没有问题啊。”
罗长青指出真正的“关键”道：“我和你说了那里曾发出极为强烈的光线，可我从没说过，悍匪他们的失踪和这光线、或者和那奇怪的装置有关的。我没说过，你不要胡乱关联！”
这个老狐狸！
冯浩南知道罗长青和高洁是一个系统的，这么说明显是不愿意担责，“好吧，我说错了，是我认为光线、奇怪的装置都和悍匪的失踪有关！”想了想又强调道：“就我一个人这么认为！别人都认为我是在扯蛋！”
何队长明显也松了一口气。
高洁冷冷的看着冯浩南，“怎么个有关法？”
冯浩南豁出去的样子，“眼下的事情根本无法解释，如果真要解释的话，我只能说十三层的那个装置是个传送装置。”
“空间传送装置？”高洁道破了谜底。
“你也这么想的？”冯浩南有些振奋，待看清楚高洁嘲弄的表情后尴尬道：“好吧，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的。我认为——他们利用了某种能量启动了他们的空间传送装置，将他们送到了另外的地方。而那道强光，就是他们在启动空间传送装置时出现的异常现象！”
李雅薇本来有点瞌睡，听到这里反倒清醒了很多，怀疑道：“真的有空间传送装置存在吗？”
“你们都这么想？”高洁看着在场的人。
罗长青、何队长不约而同地看向旁处，选择不予回答，理查德举手赞同道：“很有创意的一个想法，如果真的无法发现对方怎么失踪的，看来只有这个解释了。”
biquge.name
高洁的目光最后落在沈约的身上。
沈约打了个哈欠，“先去看看吧。”
高洁立即道：“博士，这才是真正的科学精神。无论如何，你总得先看看，凭空瞎想显然也不是科学精神！”
理查德耸耸肩，知道高洁这女人对什么都记得清楚，当初他以科学精神质疑高洁，如今高洁很快就还回来了。
高洁拒绝了冯浩南的好意，自己拄拐硬生生的从楼梯走到了十三楼。
众人看着这个性格极为倔强的女人，不知道该是赞许还是摇头。
来到了十三楼，高洁喃喃道：“选的是十三层，显得倒很神秘。”
众人也是一样的感觉，敌人将消失的地方选在这个楼层，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含义。
十三层已是一片狼藉。
爆炸力造成的破坏让本就陈旧的十三层更显诡异之意。
沈约拿出了手机，手机现出里面的罗盘面板。
当初在巨人大厦13层进行测试时，齐信就向高洁说了沈约有个古怪的手机。这一天总是看到沈约拿着手机，高洁也忍不住将注意力放在沈约的手机上。
“看来沈顾问还是个风水大师。”理查德赞叹道，他算是中西文化均通，一眼就认出沈约手上的手机看起来更像是个罗盘。
风水大师一开口就让理查德的下巴差点掉下来，“有能量辐射遗留的痕迹。”
这个风水大师很跟随高科技潮流啊！
沈约不理会理查德的诧异，围绕圆环方门曾在的地方转了一圈，看着罗盘指针始终向着中心点的位置，然后合上手机再次开启，露出七彩线屏幕，看着屏幕继续道：“是电离辐射，这么说，这里的确有过巨大的能量发出来，眼下虽有衰减，不过当初真的很强烈。”
高洁目露诧异，她知道沈约说的意思。
辐射是说能量以电磁波或粒子的形式向外传播，事实上，只要温度在绝对零度以上的物体，都在不停的向外辐射传递着能量。
当然了，这种辐射能量有强弱之分。
电离辐射说的是拥有足够高能量的辐射，可以把原子电离化，对人体甚至会造成致命的危害。
高洁作为金盾的CIO，自然懂得沈约口中的高科技术语，可她知道这种检测需要很专业的设备才行，沈约凭借个手机就能搞定这些？
那是手机？
高洁深表怀疑，甚至感觉这个手机和带暖玉离去的那个反重力飞行器类似，都是科技尖端机构生产出来的工具！
“不过眼下辐射残留对人体影响不大了。”沈约一句话让所有人放下心来，蹲下来捡起几块金属碎片看了眼，摇摇头，看起来也不明白金属环和方门的用途。
“一会儿将这些东西收集起来送检。”高洁低声吩咐何队长道。
沈约到了那个藏着炸弹的浅槽前，浅槽已经四分五裂，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能把这里录下的视频再给我看看吗？”沈约问道。
高洁立即点头，将手机递给沈约，沈约看了两遍视频，摸了摸水泥地面，“这里的水泥地面很坚硬。”
众人心道，这不是废话吗？如果软的和豆腐一样，谁会放心在这种楼住啊？楼虽然烂尾了，不过建筑的质量还是过得去的。
“罗……先生。”沈约看向罗长青，“当时是在深夜，附近应该比较安静，你听得到这里有电钻之类穿凿切割的声音吗？”
罗长青摇头疑惑道：“没有。问这个干什么？”
沈约看着那炸的面目全非的地面，“现在这个浅槽被毁，有点儿看不出这坑留下有多久了。”突然俯身伸手在一旁捡起来块水泥渣，凑到眼前仔细辨别，“水泥渣是从浅槽里炸出来的，上面还有残留的苔藓，那这坑就不是悍匪今天挖的，看起来已经挖了很长时间了。”
众人明白沈约的意思——时间不长，水泥渣上也长不了这种苔藓。
冯浩南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
“悍匪很早以前就开凿了这个坑，他们撤退到这里是蓄谋已久的！”高洁替沈约回答道。
168节 天使还是魔鬼
众人听到高洁的结论有些面面相觑，冯浩南有些诧异道：“这不太可能吧？我看到是因为金鑫撞翻了他们的车，他们才退到这里的。”
“或许是他们本来就准备退到这里，没有撞车事件也是一样的结果。”沈约站了起来，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拿着手机不停的在扫描什么。
突然停下了脚步，沈约的视线离开手机，在一处墙体前端详了半天，“罗先生，按照楼梯结构示意图，这应该是大楼电气竖井所在的地方吧？”
罗长青没有去看结构图，肯定道：“是啊，怎么了？”随后又道：“你觉得他们是从这里下去的？这个、有点儿不太可能吧。”
他是金盾的支援部门，对这些都很了解。楼体的电气竖井是说建筑物中从底层到顶层留下的一个井道，主要是给电缆铺设预留的通道。
看高洁冷冷地看着他，罗长青换了措辞，“这个应该绝无可能的。我们已经查过，因为这个大楼被废弃后，曾经有流浪汉到这里居住发生过意外的事情。管理部门为了不让类似的事情再发生，禁止流浪汉在其中居住，同时用水泥封住了造成隐患的各种空洞，电气竖井也是被封之列。我们查过一楼和地下的电梯竖井，均被封锁无误。”说罢眼皮跳了下，内心着实感觉到有些不妥。
高洁已道：“立即检查各层的电梯、电气竖井口，是否完整无缺。”
有人应声要出去，沈约已经道：“不用那么麻烦了，只是这层就够了。”他在墙边摸索了下，用力推了推，墙体纹丝不动。
冯浩南提醒道：“这里是被水泥封住了。”
沈约摇头道：“应该是被从里面封住的。”说罢从地上捡起块水泥硬渣，在墙上砸了两下，然后扫扫浮灰道：“你看，这里有道缝。水泥封墙不会留下这种缝隙，只有暗板之类的装置，才会留下这种缝隙。”
冯浩南仔细一看，的确如沈约所言，有些讶异道：“为什么要做暗板？”
“或许这就是你所说的空间之门。”高洁有点儿讽刺地说道，随即命令，“罗长青，让突击队撞开这个地方。”
bidige.com
有两个突击队员得到了命令，拿来了撞锤，用力向沈约指向的墙体撞去。
嘭！
一声大响后，墙体立即出来个窟窿，竟有木屑飞出。
沈约先侧耳听了下，然后将手伸到里面拨弄下，里面传来金属的声响。沈约再一推墙体，墙体居然对开，显出个一人高的孔洞！
亮了手机的电筒，沈约伸头向里面张望下，退出来道：“他们在这里做了一道门，材质木头的，外边一层用水泥掩饰。里面有下去的简梯，井道对面的浮灰有被擦过的痕迹。”
他这么一说，众人毕竟都是捉贼的，立即明白过来了。冯浩南道：“他们是从这里下去的，身上沾了井道上的灰。”
“看起来是这样。”沈约摊摊手道：“剩下的，应该不归我做了吧？”
高洁看向冯浩南，冯浩南感觉一张脸很是发烫，“我带人下去。”这里出来个大洞，他就知道自己方才那空间传送装置的推断很有点可笑，急于将功补过，主动先钻入井道。
“小心他们还留在里面。”高洁叮嘱道。
冯浩南“嗯”了声，带着突击队员向下顺去。
罗长青也不闲着，早就在自己手下的耳边吩咐了几句，看手下人离开后，对高洁道：“悍匪既然能早在这里挖个坑装炸药、又预留了电气井道作为逃生用，肯定是蓄谋已久了。下方的竖井都是完好无缺，但悍匪可能会再挖出一条逃出去的道路。我感觉他们早就逃之夭夭了，让人去找新出口，同时看看调下附近的监控录像，看有没有发现。”
感觉高洁还是冷冷的面容，罗长青主动担责道：“CIO，这次是我的过错。”
高洁摇摇头，“谁都没有料到这点。我们只以为他们对李家蓄谋已久，哪里想到过他们对进攻哪里，如何撤退都做了这么周全的准备。”
罗长青叹口气道：“不错，我们这次又栽了。”感觉高洁瞪了他一眼，罗长青意识到失言，咳嗽道：“不知道冯警官那面有没有什么发现。”
沈约一听罗长青说“又栽了”几个字，知道金盾和悍匪不是第一次交锋了，看起来每次金盾都没有讨好。
打了个哈欠，沈约道：“高女士，很晚了，我要走了。”
高洁、罗长青都是一怔，罗长青挽留道：“沈顾问，这还早的很呢。”他看了眼天色，又道：“天还没亮呢。”
沈约笑笑，“今天还没亮，昨天已经过去了。我需要休息的。”回头看向李雅薇，看到雅薇嘴角有丝不易觉察的笑，沈约心里有些奇怪，不过没有多想，“高女士，告辞了。”
高洁知道沈约虽是顾问，不过那是金汤安保的顾问，人家给金盾干活可没拿一分钱，知道挽留没有道理，客气的伸出手来，“沈顾问，多谢你的……援手，希望我们很快能够再见。”
“免了吧。”沈约立即拒绝道：“我希望我们以后就不要见了。”
他说完，扯了李雅薇一下，向楼下走去，到了街道旁，杜锋居然等在路旁，客气道：“沈顾问，很晚了，找车不方便。高女士说让我送送你们。”
看高洁挂断了电话，罗长青倒有些意外道：“CIO，沈约很不客气，你居然还找车送他们，实在少见啊。”
高洁冷冷的看了罗长青一眼，“有线索了吗？”
罗长青举手示意投降，感觉要休息得等到晚上的时候，对讲机中传来了冯浩南的消息，“他们是从电气竖井直到的地下室，然后在那里用电钻、切割机什么的硬生生的干出一条隧道出来。好家伙，这是个大工程，完成并不容易，他们在这之前到底准备了多久？就为了这次进攻的逃走？他们可真有耐心。”
“隧道通往哪里？”高洁只关心结果。
“附近废弃的一个下水口。”冯浩南叹息道：“正好在我们的监控范围之外。唉！我们……他们……”
高洁脸色冷然不改，心中想的其实和冯浩南仿佛——我们对他们的了解还不到冰山一角，他们对我们却了解的已是极为透彻！
169节 再订契约
沈约在前海下了车，看到夜空繁星渐隐，目送杜锋开车离去，终于对李雅薇道：“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李雅薇在警车里就一直嘴角带笑，哪怕眯着眼睛小憩亦是这般。
听到沈约询问，李雅薇挽着沈约的手臂仍不肯放开，“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这句话通常是怨妇查岗老公的必备语，李雅薇说出来却很愉快的模样。
“应该是凌晨近三点了吧。”沈约推测道。不久前他在警车上按停过手机的闹钟，这几晚他其实在2：33仍会保持清醒。
不过始终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那你就应该知道，现在已经不是昨天，而是今天了。”李雅薇提醒道。
沈约笑了起来，“恭喜你又多活了一天。”
李雅薇深吸了一口凉爽的空气，舒展双臂道：“是啊，我居然又多活了一天。我现在才知道生命的可贵，多一分、多一秒都很珍贵。尤其是……”
她想说什么，却没有说，沈约也没问。
二人走到电梯前，李雅薇这才打破了沉默，“沈约，你说暖玉为什么没有杀掉我？”
“或许理查德是对的。”沈约喃喃道。
李雅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理查德怎么了？”
“他说暖玉他们是自相矛盾的结合体，有时候看起来还有点儿善心。”沈约提醒道：“目前为止，她也好像只真正杀掉了李继祖。”
“你是说暖玉她和那些杀人如麻的同伙不同，她不太喜欢看到人死？”李雅薇期待地问道。
“我没这么说。”沈约否定道。
李雅薇有些失望，随即期盼道：“我猜的也许是对的，或许是因为李继祖该死这才死的。我本来也是该死的，不过我改过自新了，她就放过了我，也说不定了。”
“按照你这么说，她不应该是撒旦组织的，她应该是和上帝同行的。”沈约调侃道，心中突然震了下。
他又记起暖玉在废楼顶的那个电话——炽天使，我们的重置计划，已经可以正式启动！
传说中，炽天使不就是亦正亦邪的人物？而且传说中，炽天使其实和撒旦走的很近！
“这可说不准的。”李雅薇很希望暖玉是和上帝同行的。
沈约按了门铃，是崔欣爱开的房门，崔欣爱眼有血丝，看到李雅薇、沈约一同回来了，舒了口气，“金总打电话来说，你们出了点儿意外，上不了飞机，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李雅薇给母亲一个大大的拥抱，“就是澳洲那面有罕见的沙尘暴，飞机停航了，妈，没有什么大事的。”回头向沈约挤挤眼睛，李雅薇道：“沈约，是吧？”
--
天光大亮的时候，沈约睁开了眼睛，先闻到喷香的鱼粥味道，打了哈欠起身，感觉睡的质量还不差。
“懒鬼，起床了。”李雅薇进门道。
“你来的倒是及时。”沈约喃喃道，“我才醒。”
“我是进来十多次了，每次都看到你睡的正香，又出去了。”李雅薇解释道：“我很怕来不及和你告别的。”
沈约怔住，“你要走，去哪里？”他清醒过来，立即观察李雅薇的脸色，发现李雅薇是画了个很精细的妆容，李雅薇似在隐瞒着什么，不过没有常见的忧愁蕴藏。
“去澳洲啊。”李雅薇正色道：“你不记得了？我说过要去澳洲好好学习的。”言罢举起小拳头发誓，“我要重新做人！”
沈约真的有点迷糊，“你要去澳洲，你又要和我告别？你怎么和你妈说的？”他记得李雅薇回转澳洲的借口是有他沈约护送，虽是借口，但总能让崔欣爱放心。如今李雅薇突然变卦，沈约倒不知道李雅薇究竟是什么打算。
“我就这么和我妈说的，我已经是大人了，有自己的生活。危险过去了，我真的可以独立坚强的生活。”李雅薇拉住沈约的手道：“好啦，喝粥，喝完粥就送我去机场！”
拉着沈约到了客厅，李雅薇看了眼时钟，催促道：“快点了，不然赶不上飞机了。”
崔欣爱有些埋怨道：“沈顾问，雅薇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还和我说澳洲航班停飞，今天就又订了一班飞机。我真不明白她是什么打算，你……不陪她去澳洲了？”
看着崔欣爱有点儿担忧的神色，沈约只能安慰道：“崔女士，雅薇长大了，可以独立行动的。她没事的，你看她昨天不就没事吗？”
崔欣爱将信将疑。
“昨天没事，今天没事，以后也不会有事！”李雅薇三下五除二的喝了粥，“沈约，你快点儿。”
“这孩子，哪有这么对待客人的。”崔欣爱埋怨道。
“没事啊，我和他这么熟了，他不会介意的。”李雅薇频频看着时钟，很着急的样子。
沈约略有点奇怪，因为他看出李雅薇真的像担忧赶不上飞机，而不是隐瞒去死的举动。
将粥碗放下来，沈约道：“我吃饱了。”
李雅薇拉住沈约，风风火火的向外跑去，同时向妈妈摆手道：“妈妈，我到了澳洲，就给你打电话。”
“你的行李呢？”崔欣爱不放心道。
李雅薇又跑了回来，重重亲了崔欣爱脸颊一口，“行李在机场。妈妈，我爱你。”她说罢再不迟疑，拉着沈约下楼，拦了辆的士，催促道：“机场！快点，我赶时间，九点半之前赶到，我多给你一千块的。”
的士司机难以相信道：“真的？”得到李雅薇肯定的回答，的士司机一踩油门，以生死时速的速度狂飙起来。
沈约感觉有翻车的危险，先系牢了安全带，这才有空问道：“雅薇，究竟怎么回事？你带护照了吗？”
李雅薇走的虽急，不过看起来早有准备，从手提袋掏出护照晃了下，“都没问题了，只要赶上那班飞机。”频频看表，嘟囔道：“唉，你就是不醒，我又不想打扰你的美梦。”
“我也要坐飞机吗？”沈约问道。
李雅薇摇头道：“你不用啊，我一个人坐飞机。再说，也没有买你的机票啊。”
百盟书
“那我跟来干什么？”沈约困惑道：“就是送你到机场？你这么急，不用等我吧？”
李雅薇脸红了下，“我想……我想……哎呀，你别问了！你很聪明啊，自己猜猜看。”说罢扭头看向了窗外，心中却在想着——我只是想和你多呆一会儿，一分一秒，都是好的。
170节 友情赠送（为八风皆动盟加更）
的士到了机场，李雅薇不但多付了些车钱，还如约的拿出一千块给了司机。
司机拿着钱有些激动，“这位小姐，要不要留个电话？以后你有这业务，我可以接的。”
他知道本市一些有钱人就喜欢玩刺激，找的士司机对赌，在指定的时间赶到某地，及时赶到就有高额报酬，晚点了你就自认倒霉，不但车钱都拿不到，一路闯红灯的罚款就够你交的了。李雅薇没有对赌，司机只是快点开就捞了一笔，自然有达成长期合作的意向。
“你要我电话干什么？”
李雅薇不知道这些套路，拉着沈约逃命一样进入机场，换了登机牌，一看人流很是有些着急，“沈约，飞机要起飞了。我得抓紧了。”
突然搂住了沈约，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李雅薇低声道：“你自己保重，我会回来的！”说罢头也不回的向出境的方向小跑过去，很快就从沈约的视线中消失。
沈约这次真的有点莫名其妙，呆立在机场送行的地方半晌，手机突然响了。
“你在哪里？机场吗？”金鑫问道。
沈约反问，“你知道李雅薇要自己去澳洲吗？”
“听崔欣爱说了。”金鑫话中带着困惑道：“怎么回事？李雅薇怎么突然要自己去澳洲？她不怕了？没事了？”
“我不知道。”沈约干脆道。
金鑫那面沉默了会儿，“我也到机场了，就在7号出境口停车的地方，你赶快出来，我停不了太久，可以直接带你走。”
**
沈约到了出境口，就看到金鑫缓慢的开着车、同时向他鸣叫着喇叭。上了五菱宏光，沈约道：“看来我们今天不用见什么大人物了。”
他知道除了紧急情况，每次出行的车辆意味着他们要见人的等级。
不是金鑫势利，而是势利决定了金鑫的行为。
金鑫转动方向盘，看着前方的路况道：“李雅薇对你不错啊，看起来还和你来了个吻别？”
沈约看了下观后镜，擦了下脸上的口红，没说什么。
“我正头痛她会缠着你的，没想到她就这么走了。”金鑫有些意外道：“你想到她为什么走的这么匆忙了吗？”
“她说要赶飞机，而且真的过了出境口。”沈约沉吟道：“看起来她真要赶飞机，而且她领的登机牌是去澳洲的。”
“这意味着什么？”金鑫试探着问道。
沈约半晌才道：“赶时间通常是有个明确的目标或任务。或许……有人约定了时间在等她？”
**
李雅薇过了安检，可说是一路飞奔的沿着通道前行，等上气不接下气的到了登机口，正好能赶上最后的登机时间。
顺利的过了登机口，李雅薇这才有空舒了口气，喃喃道：“要命，终于在指定时间内到达了。”
上了飞机，李雅薇走向商务舱的位置，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才要拨动电话，有人在她旁边的座位道：“不用打电话了。”
李雅薇吓了一跳，扭头望过去，就看到一个女子戴着宽边墨镜正坐在她一旁的位置上。
方才那句话，好像就是这个女人说的。
李雅薇仔细的看着那女人的侧脸，小心翼翼道：“暖玉？是你吗？”
那女人摘下了墨镜，扭过头来，赫然就是那极为神秘的女子——暖玉！
**
“谁约了时间在等她？让她舍得离开你？”金鑫一边开着车，一边通过观后镜看着沈约的脸色。
沈约摇摇头。
“你不会猜猜？”金鑫鼓动道。
沈约打了个哈欠道：“李雅薇临走前有句话说的没错，她已经是大人了，有自己的生活。危险过去了，她要站起来，就要学会自己坚强的生活。”
“她走的时候，应该没有死亡阴影笼罩的？”金鑫并不放弃这个话题。
沈约摇摇头。
“她也应该对你说会回来之类的话了？”金鑫又道。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沈约叹口气道。
金鑫猜测道：“这说明她确定自己没事了，她已经摆脱了死亡游戏带来的阴影。能决定她生死的一直都是暖玉，或许暖玉给了她不会死亡的保证？如果不是这样，实在想不出李雅薇为什么着急离去，又肯定能回来。”
沈约居然点点头。
金鑫得到沈约的肯定，精神大振道：“那我们可不可以设想，约定时间和李雅薇见面的就是暖玉呢？！”
“飞机应该起飞了。”沈约喃喃道。
“是啊。”金鑫看着天空中飞过去的一架飞机，“这个女人了不得，任何事情都安排的丝丝入扣，不但让警方抓不到，甚至约李雅薇见面这件小事情，都让别人完全无法跟踪。”
“你跟踪她干什么？有钱拿吗？”沈约反问道。
“你说的也是。”金鑫点头道：“我们也算完成了任务，接下来李雅薇有什么事情，要靠她自己了，毕竟这是她自己做的决定。”
车开了一段路程，金鑫忍不住又道：“暖玉会不会以生死做筹码，再让李雅薇做点儿事情？”
**
飞机升空，李雅薇看着窗外的云层，心中很是忐忑。
暖玉自从露出真面目后，就一直没有再说话。
李雅薇不敢说话，也不敢问话，不知道暖玉约她究竟要做什么。
“你不会死了。”暖玉终于开口道。
李雅薇有些惊喜，她虽然表现的不怕死，但解开心结后，很珍惜每一天每一刻就说明她不想死的。
“我说过，只要你能准时赶到这里，帮我做件事情后，你就不会死了。”暖玉揭开谜底道：“你及时赶到了，如今准备和我再订契约了吗？”
“我要帮你做什么事情？”李雅薇有些畏惧道。她天不怕、地不怕，可面对如同死神一样的暖玉，终究还是难免胆怯的。
爱阅书香
“你要答应后，我才能说。”暖玉并未看李雅薇。
“我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不会伤害沈约和妈妈。”李雅薇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底线。
“如果沈约和你妈之间必须死一个，你只能选一个来救活，你会怎么选择？”暖玉突然问道。
李雅薇怔了下，良久才道：“那我选择自己死了。”
171节 鉴定
五菱宏光在高速路上疾驰，沈约在车上看了下方向，开玩笑的说道：“我们要郊游去吗？”
机场本来就是建设在本市比较偏僻的地方，车子的走向看起来是要离开本市的方向。
“不是。不过有钱拿，顺便还可以看望个人。”金鑫轻松回道。
沈约又沉默了下来。
车子下了高速，拐进个山清水秀地方。
碧空如洗、秋高气爽的形容只有在这种地方才能用得上。哪怕沈约都不由得打开了车窗，呼吸外边凉爽、甚至略带些香甜的空气。
xiaoshutingapp.com
“这里好吧。”金鑫欣慰道：“我们早就该轻松下，不能整天只是忙着工作。你不知道现在过劳死的人越来越多了吗？”
“你要是不接单或者少接单，按理说我不会过劳死的。”沈约叹气道。
金鑫哈哈一笑，“去暹罗国旅游之前，最后的一个小单，算是我们免费友情赠送的。”他说的有点莫名其妙。
沈约观察着金鑫轻松的表情，感觉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懒得多问什么。反正问题找上门来，再问也是来得及。
想到这里，他调整下靠背，舒服的闭眼休息起来。
等下车了，沈约看着“青山精神病院”几个字的时候，叹口气道：“我们是来这个地方放松的？”
“是啊，是啊。”金鑫很有点儿心虚的模样，“沈约，高洁请我们到这里一趟。顺便把我的车费补偿给我。四十万呢，咱们再讨厌她，可不能讨厌钱的，是不是？”
“我看你昨天早早离开的举动，还以为你准备和金盾他们一刀两断呢。”沈约嘟囔道。
“我是准备和他们再没有瓜葛的。”金鑫保证道：“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很讨厌高洁的作风，过了今天，我要是再和他们合作，我就是鳖孙一个！”
压低了声音，金鑫又道：“沈约，我发现李家的麻烦可能还没过去，对手虽然暂时离开，却不见得会收手！看敌人的手段，这伙人的来头很大，金盾都被弄的灰头土脸的，咱们一个小小的安保公司是惹不起的，可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吗？”
沈约听到这里，脑海闪过暖玉冷冷看过来的面容，心中嘀咕——咱们想躲恐怕也躲不起，这女人莫名的能和李雅薇产生精神链接，还能连得上我，你以为她会轻易放过我？
他有种预感，暖玉迟早会找上门来！
不过他终究没有把这事说出来，这是他的事情，他觉得没必要让金鑫担心。
“今天咱们的任务就是拿钱，礼貌的应酬下更年期的高女士，然后拍屁股走人！”金鑫把计划安排的妥帖，“我已经让海明珠预定去暹罗国的机票了，那丫头高兴的不得了。”
“我看你也挺高兴的。”沈约回了句。
“谁说不是呢！”金鑫并不否认，“普吉岛……碧海蓝天、沙滩、比基尼美女……”说着都有点流口水的样子，“还有暹罗国特色的SPA、人妖啥的，咱这次，一定好好轻松几天。”
和沈约走进精神病院，金鑫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好多，看到路边花坛旁有个老大爷穿着精神病患者的衣服，身前有个鱼缸，鱼缸里不但没有鱼，而且连水都没有，老大爷还在全神贯注的对着鱼缸在钓鱼……
“看到没有。”金鑫向老大爷的方向呶呶嘴，“这就是精神病，咱们可不能歧视人家，人家挺可怜的。”随即向老大爷笑道：“大爷，今天钓到几条鱼啊？很有收获吧？”
那大爷有些怀疑的看着金鑫，低声的说了句，“神经病。”挥手找来个护士问道：“小刘，那个五大三粗的是不是脑袋坏了，来这里看病的？”
护士上下打量着发愣张大嘴巴的金鑫，对沈约道：“你是带他来看病的吗？预约了吗？”
金鑫看起来口水又要流了下来，一副老年痴呆的样子。
这是他常用的手法，既然错了，那就将错就错，将麻烦甩锅。
护士果然放过了金鑫，关切的对沈约道：“这是你亲属吗？问题好像有点严重啊？我们院看门的大爷就和京城朝阳区的大妈一样，看人都准。大妈抓沾毒的是一绝，大爷观察精神病比我们精神科的医生还要准确一些呢。要不要带你兄弟先去检查下？最近医院搞活动……”说着上下打量着沈约。
沈约只怕医院在搞买一送一的活动，被人把他也拉去检查一下，终于解释道：“我们和高女士有个预约。”看护士很是困惑，沈约再次道：“杜锋警官在吗？”
“这是精神病院啊，你来这里找警察？”护士面带怀疑的看着沈约，感觉这家伙的精神恐怕也有点问题。
沈约看向金鑫，叹口气道：“你来这里不会是看望自己的吧？”他知道金鑫是在逗趣。
金鑫哈哈一笑，倒把护士吓了一跳，“理查德博士在吧？蓝眼睛的老外，他应该到了。听说他一直和这里有着很密切的联系，这里的院长可是理查德博士的粉丝呢。”
护士不怀疑院长是理查德的粉丝，不过很怀疑金鑫能认识理查德，“博士现在和院长在一起，他不见得有空见你。”
正说话间，一人在远处笑道：“金总，沈顾问，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还请不要见怪。”说话的正是理查德。
理查德旁边，跟着个看起来年过五十的人，那人西装笔挺、一团正气的面孔，一看就是有点权利在手的模样。
理查德过来先和金鑫握下手，然后紧紧握着沈约的手不放，“沈顾问，很想和你聊聊，今天要给翟可意做精神鉴定报告，高洁说金汤公司也会来人，我就主动先联系了金总，然后在这里等候沈顾问的大驾。”
沈约露出笑容，“博士客气了。”看了金鑫一眼，心想你这家伙又在拿我卖人情，金鑫做了个鬼脸，看着女护士又要流口水的样子。
那女护士反向金鑫微笑示意，看起来已经忘了金鑫是精神病的事情。
这年头，能和院长扯上关系的，哪怕是精神病，也是很优秀的一个精神病了。
沈约想要抽回手来，理查德却热情的拉着他的手对那个一团正气的人道：“柳院长，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沈约，年纪轻轻，很了不起的人物。”
172节 隐忧
理查德表现得热情洋溢。
柳院长明显没有理查德那么热情，他有些怀疑沈约能力的模样，不过碍于理查德的面子，还是伸出手来和沈约握了下，敷衍道：“久仰久仰。对了，快到时间了，高女士应该是守时的人，我们不如到我的办公室谈谈？”
理查德很是赞同道：“好的，那有上好的大红袍，我们边喝边聊。”
等离那个钓鱼的大爷远了些，金鑫忍不住道：“博士，听说你经常到这里来进行友好访问？”
“是啊。”理查德客气道：“我和柳院长是多年前在国际心理学术论坛认识的，一见如故，他去瑞士做学术交流的时候一定会来看望我，我到这里，也一定会来喝他的免费茶。”
xiaoshutingapp.com
金鑫看着柳院长的模样，心想你虽是研究心理的，却未见得懂我们国度的一些弯弯心思。你只觉得投缘，可一个是市级精神医院的院长、一个是国际知名的心理大师，柳院长总是看望你，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提高他的学术地位的。
这些话自然不能明说，甚至不必说，金鑫回头看了那钓鱼的老大爷一眼，“你们这么牛掰的人物，感觉那个钓鱼的大爷是不是有病？”
理查德摇摇头道：“不是，不是。”说罢向沈约望去，“听高女士说，沈顾问在侧写方面可说是近宗师级别的人物。我看了你的侧写，也是深有同感。”
柳院长本来有点敷衍的样子，听理查德这么说，倒不由多看了沈约几眼。
沈约和金鑫都有些意外，金鑫带着怀疑问道：“高洁这么形容沈约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理查德微笑道：“我知道你们对高女士都很不……感冒。”他一个外国人用俗语形容的也很贴切，“可在我看来，高女士只是职业环境养成的习惯。贵国不是有句成语叫做积习难改吗？我观察到高女士在和沈顾问的交流中，已在尝试改变她自己的习惯了。”
看着沈约，理查德带着笑意道：“虽然这种改变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明显，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在改变，而且她本质是个好人。”
金鑫哼了声，心想如果高洁她今天爽快的给我四十万，我就勉强算她是个不太坏的女人吧。
“不谈她了。”金鑫有些奇怪道：“我们有点跑偏了吧，我们不是在说钓鱼大爷的事情吗？”
你才有点跑偏吧？柳院长感觉金鑫是个不靠谱的人——你对一个看门大爷比对一个金盾的CIO还有兴趣？
理查德微微一笑，回到了金鑫的正题，“我想说，侧写的宗师级别要融入被侧写人的氛围，而真正的心理大师也要融入病患的状态，看待问题避免带着自己的主观色彩，这才能得出客观的结论。”
金鑫总算听明白了，“你是说看门大爷是在融入精神病的世界，这才穿着个精神病的服装，故意装作精神病的模样，其实他是在帮医院留意着周围异常的举动。”
“差不多是这样。”理查德解释道：“我曾经和看门的李大爷交谈过几次，发现他是个有思想的人。他的做法，就和你说的类似。”
金鑫感叹道：“他融入的很成功，我不知道精神病人是否把他看成同类，不过我是真把他看作精神病了。可是……我感觉他还是有点瑕疵的。”
“哪里有问题？”理查德倒是虚心好问。
“他如果是真正的宗师，不穿精神病的服装也应该可以融入的。”金鑫淡淡道：“真正的职业环境，容不得你有这些讲究的。”
柳院长感觉金鑫有毛病——你和一个看门大爷较什么真啊。
理查德反倒一挑大拇指赞道：“说的没错。”随即笑着道：“大爷算是不错了。有些人穿着精神病服也不像精神病呢。”
金鑫哈哈笑道：“就像有人穿着护士装也不全像是护士一样。”
理查德居然听得懂金鑫的暗语，向金鑫露出男人间心照不宣的笑容。
金鑫笑容满面，心中在想——我小瞧了你这洋鬼子，你也懂得我们国度的一些弯弯绕，讨好我是次要的，你还是想靠我多和沈约探讨下的吧？
众人到了宽敞的院长办公室坐下。
院长办公室在一楼，茶几上放着套讲究的红木茶具，推窗可看到外边一个很幽静的花园。
阳光妩媚、清风送爽，众人乍到此间，倒有如入世外桃源的感觉。
金鑫夸奖道：“院长真是个极有格调的人。这样的风雅地方，看起来不像办公室，而像隐居世外高人住的地方。”
柳院长难得的一笑，“金总客气了。”
金鑫心中在想——看你这套茶具要十几万块一套，就知道你的为人恐怕并不像你表现的那么一团正气了。
他看人虽不如沈约精细，也有自己的一套。知道真正打起交道来，柳院长的形式主义恐怕只有比高洁更讨厌。
好在高洁似听到他的心声般，在众人屁股没有坐热的时候，已经到了办公室，“柳院长，我们需要院方出具的鉴定。”
她一来就直切目的，柳院长却早有准备，从抽屉里拿出一沓资料递给了高洁。
高洁翻了下，看了眼理查德。
理查德来这里也不全是为了喝茶，“我去病房观察了翟可意的举动，发现她的感官知觉已经发生很严重的改变，院长在之前让医生对翟可意做了反应测试，发现患者有深度的幻想和妄听症状，情绪少有起伏变化，情感变得很是钝化，已没办法感知到自身的情绪变化。因此医院的鉴定——患者为精神残疾二级，适应行为重度障碍是正确的。”
说到这里，理查德有些惋惜道：“她需要有监护人来进行护理，如果没有人看护，只怕会引发某些不可控的事件。”
看着面无表情的高洁，理查德试探道：“她好像没有家人了。”
“依照博士的看法，她的这种状态，只适合在精神病院看护，而不适宜判刑坐牢了？”高洁反问道。
理查德虽对高洁的性格有适应，此刻仍感觉高洁有点冷酷无情，惋惜道：“应该是这样的。”
他那一刻倒不知道这个结局对翟可意来说，是好还是坏。
173节 惊悚回转
办公室内沉默下来。
沈约、金鑫互望了一眼，对于翟可意的诊断结果还是有点儿意外的，他们在机场看到翟可意的时候，只感觉这不过是个自大自恋的网红，却没想到几天的功夫，翟可意的病情就发展到这种程度。
高洁听完理查德对翟可意的病情分析，对沈约道：“沈顾问，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这是金汤的顾问。”金鑫提醒道。
“那我想请两位谈谈。”高洁纠正自己的话语道。
理查德一旁道：“我可以听听吗？”
高洁蹙了下眉头，“当然可以。”
柳院长一看这情况，暗想敢情你高洁要谈的内容就我不能听了，不然为何要借一步说话？对沈约他们，柳院长并不感冒，不过对于高洁，柳院长还是很客气的。
他客气的程度是和对方的地位成正比的。
“高女士，我正好有个会议要开，你们就在这里商谈好了。”起身走到高洁面前，柳院长伸出手来，“高女士，有机会再见。”
高洁礼貌的握手，谢过了柳院长，关上了办公室的门道：“我们调取了机场的监控录像，翟可意在机场出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那时候的她是正常的。”
金鑫突然道：“高女士，我今天带沈约来，其实还有个目的的。”
高洁立即回道：“银行卡正在送来的途中。估计……”看了下手表，高洁道：“一个小时后能到。”
金鑫舒服地伸开了腿，悠闲地看着外边的庭院，“那咱们就谈一个小时的。”他的意思很明确——一个小时后，钱到走人，两不相欠。
高洁没再和金鑫计较，或许觉得这四十万一个小时很是昂贵，高洁不再绕圈子，“你们方才也听到了翟可意的精神鉴定报告。因此警方怀疑暖玉那帮人在对各种人进行控制的同时，会对那些人的精神造成极大的影响，比如说渐进性的精神失常，一直到完全精神错乱。”
沈约皱了下眉头，“这结论……”
“你觉得结论太武断了是吧？”高洁见沈约点头，随即道：“只凭一例是武断了些，可是我们已经发现了第二例病症。”
沈约面显诧异。
高洁揭开了谜底道：“钱巧巧也出现了神经错乱的征兆，如今正送往这里的医院！”
金鑫本来如路人般旁听，这会儿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怎么会这样？”
高洁的行事风格明显变得简洁很多，“沈约，昨夜，你判断李继贤被下虫是因为钱巧巧的缘故，我当时让警方扣留了钱巧巧，中途出现了意外。”
“什么意外。”沈约神色有些凝重。
“钱巧巧在警方到达她住所的时候，就已经昏迷了过去，等她醒来后，就开始大吵大闹，精神表现的极为狂躁，甚至开始出现伤人和自.残的举动。”
理查德一旁道：“精神症状通常是渐进式的发展，她发作的这么快倒是罕见。”
“她说不定是装的。”金鑫插了一句。
“装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因为金盾除了理查德博士在帮忙，也有经验丰富的病理专家。”高洁这次抱着和平相处的原则，尽量不起冲突道：“我们为了进一步的观察，征询李家的同意，将钱巧巧送到这里做进一步的鉴定和观察，她应该很快就会到，不知道沈顾问有兴趣一同看下吗？”
baimengshu.com
“他没有兴趣。”金鑫代答道：“我们又有新的一单，这次要出国行动。明天就出发了，我们还要提早准备一下，如今时间很紧张的。”
金鑫看了下手表，似乎感觉时间过的好慢。
沈约没有揭穿金鑫的谎言。
高洁微皱了下眉头，随即道：“那就不勉强沈顾问了。不过对方这次为了对付李家，不停的用人作诱饵迷惑我们的视线。诱饵有三个——翟可意、钱巧巧和李雅薇。如今翟可意和钱巧巧都表现的不正常，我只怕很快要轮到了李雅薇。对了，李雅薇今天没有跟来？”
沈约和金鑫互望一眼，他们对高洁不算感冒，但感觉这次高洁不是无稽之谈。沈约默然片刻，“她今早去了澳洲。”
“什么？”高洁大为意外道：“你怎么能让她去澳洲？”随即感觉到语气有些生硬，改口道：“以眼下的这种情况，她绝不适合去澳洲的。飞机起飞了吗？”她感觉李雅薇对沈约很依赖，认为有沈约在，李雅薇就不会跑，因为案情焦点已经转移，她为表诚意，甚至撤离了一直监视前海的力量，哪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空隙，李雅薇就回澳洲了？
李雅薇怎么这么会钻空子？高洁心中怀疑，不过没有将疑问说出来。
“高女士准备起诉李雅薇昨天持枪伤人一事？”沈约问道。
高洁立即道：“不是，我不准备起诉她。”她知道昨晚沈约帮忙破解“时空之门”的疑案，就是卖金盾一个人情，她以前或许一切按照流程走，如今按照礼尚往来的原则，这个面子一定是要给沈约的。
她还是希望沈约能帮手。
“看起来澳洲的古堡杀人案，也是另有真凶。那些凶手和昨晚对付李家的人看起来是一伙的。”高洁补充道：“这么看来，李雅薇……也是受害者。我们只怕她出意外。”
沈约沉吟片刻，“她是成年人了，如果没有案子在身，就有行动的自由。她可以决定自己去哪里。”他虽是这么说，但还是开始担心起李雅薇会不会变得和翟可意她们一样。
“是李雅薇主动决定要走？”高洁听出沈约的言下之意，见沈约点头，高洁心思飞转，终于道：“理查德博士其实也支持我的看法。”
理查德明白高洁的意思，接过了话题，“我们现在总结的‘撒旦组织’具有几个明显的特征——行踪诡异、组织纪律严格，计划周详、有高科技支持，同时擅长用某些生物体来控制别人的举动。”
顿了下，理查德道：“我因此怀疑，翟可意和钱巧巧也被他们下虫控制。”
金鑫皱起了眉头，“你是说她们有一天身体内也会钻出一条大虫子来？”
“可能，也不可能。”理查德迟疑道。
你这种模棱两可的专家，我也能做！金鑫心中嘀咕，嘴上赞道：“说的好！”
理查德此番前来，正是要说这个问题，听出金鑫的讽刺倒不气恼，“沈顾问，你知道贵国在古时候，一种巫术叫做用蛊吧？”
174节 机上惊梦
理查德是西方心理大师，不过对东方的神秘学也很有专研，提起蛊毒的时候，很有兴趣的模样。
沈约听到“蛊毒”两字微有些皱眉，“略有听闻。不过现在很少见那玩意了，根据现在的理论，那种巫术应该是和细菌、病毒有关。”
理查德钦佩的一挑大拇指，“沈顾问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了。用蛊之术在贵国的南疆看起来已经绝迹了，但这种巫术就和佛学东进一样，如今在东南亚的某些地方很是盛行，比如说暹罗国的降头，还有马来西亚药降……”
高洁咳嗽一声，示意你理查德现在每说一句话，我都要支付大把的票子出去呢。
理查德明白过来，竭力想着最简单的语言为高洁省钱，“但据我找专业人士了解后，发现这些神秘巫术都是起源于贵国，表现形式不同，但如今科学证明，均是微生物在作祟。”
感觉到高洁不满的表情，理查德心想这事要从头说好一些，你非要我抢时间，“根据记载，南疆的用蛊就有虫蛊、心蛊、符蛊等数十种方法，对人能够进行全方面的控制。比如说……”
沈约截断道：“你是说翟可意、钱巧巧是被一种蛊术控制到精神失常？”
“就是这样。”理查德如释重负，“你都明白？”
沈约皱眉道：“不过哪怕东南亚最厉害的降头师也没有暖玉的这种本事。”
“是啊。”
理查德赞同道：“暖玉不但将神经学发展到一个让人叹为观止的领域，如果一切事情都是她在用蛊控制发生的，那她可说是我前所未见的用蛊高手！”
“如果翟可意、钱巧巧的精神失常和暖玉有关……”
沈约缓缓道：“那澳洲古堡那些人的离奇自杀事情，也可以认为是被人控制做出的举动！”
高洁、理查德闻言均是一震，齐声道：“正应如此？！”
他们只想到眼前的事情，但听沈约这么一说，立即感觉所有的案件均有着这种神秘的相关。
“可我有一点不明白。”沈约沉吟道。
理查德心想，你不明白的，恐怕我也不明白，不过还是道：“沈顾问说出来听听。”
“我始终觉得他们杀人不是目的，乔恩他们可能会以杀人为乐，但暖玉不应该是以杀人为目的的女人，她的目的是什么？”
高洁叹口气道：“这正是我们也苦苦寻找的答案。”
有些苦涩的看着沈约，高洁诚恳道：“沈顾问，昨夜虽然承蒙你帮手，我们找到了悍匪逃离的秘密，但实不相瞒，迄今为止，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弄了这么多名堂，究竟是为了什么？让李继贤杀了他大哥李继业？让李雅薇杀了我？好像又都不是。我反复询问了李继业有关李家的仇家，遗憾的是，李继业对此全不知情。”
他们或许是为了一个实验？
沈约脑海中回想暖玉在废楼顶的那个电话——计划中第一步还魂，已经实验成功！
不过感觉说出来，也不会从高洁那面得到什么答案，沈约敷衍道：“是啊，他们的目的的确很蹊跷。”
“无论如何，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金鑫起身道：“我们毕竟不是警方，已经尽了公民的义务，没有责任将凶徒缉拿归案的。高女士，你说是不是？”
说话间，金鑫看了看手上的劳力士，提示时间到了。
高洁“嗯”了声，打开了办公室的房门，从门口等候的杜锋手中取过一张银行卡转交给金鑫道：“金总，里面有四十万，密码是你身份证的最后六位。”
bqgxsydw.com
金鑫一见这架势，知道杜锋来了有一会儿了，打招呼道：“多谢杜支队了。”
杜锋客气的笑道：“为人民服务了。”
金鑫哈哈笑了起来，“没看出来杜支队居然这么幽默。”心中暗想，大伙其实都是为人民币服务了。
回头向高洁一扬银行卡，金鑫道：“多谢高女士了，这个不需要我报税之类了吧。”他很怕高洁以偷税漏税的缘由找他的麻烦。
“你们不用报税，但金汤公司要给我们开个发票的。”高洁不咸不淡道。
金鑫点头示意知晓，同时向沈约使个眼色。
看到沈约起身，高洁道：“沈顾问，我知道你和金总有些不同的，如果你喜欢的话，欢迎你随时联系我和博士。”
说罢双手递过一张名片，“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
理查德慌忙也递过一张名片，“沈顾问要找我，随时候教。”
金鑫看到两人看他和对待空气一样，并不在意，和沈约出了院长办公室，金鑫道：“那名片留着说不定会有用。”
沈约将名片收起来，看向前方的道路。
一辆医护车靠路边停了下来，有两个医护人员带着一个浓妆艳抹、但头发有些凌乱的女人下来。
那女人赫然就是钱巧巧。
钱巧巧没有了以往那种飞扬跋扈的样子，相反，她变得抑郁了很多，任由别人带着走，全没有挣扎反抗，只是嘴唇不停地蠕动，似乎在嘟囔着什么。
沈约皱了下眉头，从钱巧巧身边路过时，听钱巧巧似在说着——回来了，会回来的。回来了，会回来的……
如今阳光正艳，钱巧巧翻来覆去说的就是这几个字，只让医护人员有些厌恶的表情。
沈约却感觉心底有些发寒，等坐上副驾后，皱眉道：“你觉得钱巧巧认为谁会回来？”
金鑫正在启动车子，听到后有些意外，“什么？”
等弄明白沈约的意思，金鑫笑道：“那谁知道。其实在我看来，了解精神病世界的只有神经病，而决不是什么精神科的医生。我可不是神经病！”
“说的很有道理。”沈约笑笑，不再追问。
金鑫一踩油门，兴奋道：“国外的比基尼美女们，芭提雅，我来了！”他已经开始向往着阳光明媚、热情火辣的国外之旅。
沈约回头看了眼，已经不见了钱巧巧的踪影，因此并没有看到，钱巧巧被带到一间病房内，仍在低头、翻来覆去的说着那两句话。
医护人员很有些不耐烦的表情，推门出去向医生汇报进展。
门一响，有个男人穿着医生的衣服走了进来，一直到了钱巧巧的身前。
钱巧巧半晌才目光呆滞的抬起头来，嘴唇蠕动两下，似迟疑道：“继祖？是你吗？”
她问的有些奇怪，如果真是她的儿子，她有什么道理认不出来，难道说她的精神已到了极度错乱的情况？
那人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轻声回道：“妈，是我！我回来了！”
175节 刷我的卡 （为黑人时代盟加更）
飞机穿行在万米高空，从飞机上望下去，就能看到厚重、洁白而连绵不绝的云层，让人着实有心旷神怡的感觉。
不过轰轰的发动机声始终不停，也不能停，这种噪音让很多飞机上的乘客都是昏昏欲睡。
金鑫却没有什么想睡的感觉。
一到飞机上，金鑫就忍不住的抱怨，“丫头，你把我给你的钱都吃了回扣了吧？我怎么是经济舱？”
他人高马大，坐在经济舱里，和沈约、海明珠并排挤在一起很不舒服。
“金总，说话可得凭良心。”
海明珠坐上飞机，挤在沈约身边却很开心，“你才给我多少钱？又要住上点儿档次的酒店、又要找好车代步，还要雇优秀的导游，你还要什么特殊的服务，那都不要花钱吗？”
撅着嘴，海明珠很委屈道：“我可不知道特殊服务要多少钱，那不得多留点儿钱备用？”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周围的乘客、尤其是男性乘客都忍不住望过来。
金鑫差点要掐住海明珠的脖子，只恨中间隔着个沈约。
“你小声点。”金鑫辩解道：“我不就是说有空去芭提雅看看，让你看看那面有什么好玩的，我什么时候说需要特殊服务了？”
海明珠“哼”了声，“你以为我不知道？去芭堤雅都是奔特殊服务去的，不然你怎么不提什么清迈、沙美岛之类的地方，一定要指定芭提雅？沈约，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约看起来很茫然道，“芭提雅是什么东西？金鑫，你去那里做什么？”
“这丫头没大没小的。”
金鑫没有回答沈约的问题，转移话题道：“你要称呼沈顾问才行，丫头，你还在试用期呢，你敢这么犟嘴，信不信试用期通不过？”
海明珠嘟囔道：“试用期就什么都不用做了，是吧？”
“你看这丫头。”
金鑫啼笑皆非道：“我真怀疑她是不是劳动标兵转世的，别人找到个公司后，都是想方设法的偷懒，看她的意思，我们不让她去送死、让她轻巧点做事，她还有点儿不高兴。”
沈约打了哈欠，“我们是来旅游散心的吧？”
他心道有你们两个如同护法般的唐僧在我左右，我还不如坐牢更清静一些。
“谁说不是呢。”
金鑫也打个哈欠道：“偏偏碰到个不懂事的员工。沈约，你说说，员工和老板能一个档次吗？省钱可以，可你不能把这招用在公司老总身上吧？我也不奢求什么头等舱了，你喜欢和沈约挤在一起我没意见，给我订个商务舱总可以吧。”
海明珠委屈道：“金总，你很久没有出国了吧？”
“是有一段时间了。”金鑫反问道：“这和我坐不到商务舱有什么关系吗？”
“你不知道现在国内出国的人比国外来我国的人多了太多了吗？”
海明珠解释道：“都说这几年经济大发展，出国人数前所未有的暴涨。”
“说关键的。”金鑫提醒道。
“时间太紧张了。”海明珠道：“如今正赶上旅游旺季，去普吉岛的机票很难买，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抢到机票已经不错了。有钱的不止金总一个，头等舱、商务舱早就没票了。”
金鑫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喃喃道：“我们不用这么赶时间的。”
“怎么不赶时间。”海明珠满是道理道：“上次我们说了去旅游，结果转眼就又接了一单，耽误了好久。如果不抓紧点儿，说不定还有生意找上门的。我们的旅游计划说不定要推到明年去了。”
“你来公司是来做事的，还是来旅游的？”金鑫深表怀疑道。
“出去旅游可是你亲口许诺的。”海明珠委屈道：“食言而肥你懂不懂？你总是食言的话，我怕你太胖，我是为你着想！”
“什么时候吃盐会变胖了？”金鑫明显把“食言”听成了“食盐”，有些纳闷道：“沈约，这是哪个狗屁专家发明的新养生理论？现在谁都能养生了，猪都上树了吗？”
cxzww.com
沈约大大的打了个哈欠以示抗议，金鑫终于拿毯子蒙住了脸，嘟囔道：“再忍忍，只要一下飞机，咱就舒服了。”
他的自我催眠术或许比不上理查德，不过好像还是有点儿作用，一会儿的功夫就没了动静。
海明珠却是睁大眼睛始终睡不着，看到金鑫进入了梦乡的样子，偷偷凑到沈约耳边道：“你睡了吗？喂，沈约，你睡了吗？”
沈约叹口气道：“现在又醒了。”
“我就知道你没睡。”海明珠偷笑道：“这么好的时间，为什么要睡觉？咱们不是出去接单吧？只有出差的人才抓紧时间在飞机上睡觉了。”
沈约“嗯”了声。
海明珠有意无意的靠向沈约的那面，“李雅薇真的回澳洲了？你不想她吗？”
沈约皱眉道：“你确定我们不是在出差吗？”
海明珠会意道：“好啦，好啦，不谈公事。咱们说说去暹罗国的事情，你去过暹罗国吗？”
“不记得。”沈约实话实说道。
海明珠低声道：“我真的是第一次呢。”
沈约听到后忙向一旁看了眼，好在周围没有人留意，压低了声音道：“麻烦你以后将句子补全好不好？别人听到会误会的。”
海明珠先是愣了下，随即红着脸轻啐了一口，“你怎么也这样，金总带坏的，是不是？”
金鑫那面道：“不是我。他以前可能也很不正经的，你别看沈约装作不知道芭提雅的样子，其实心中也很想去的。”
等二人向他看来，金鑫又打起了鼾声。
海明珠脸红了好一会儿，还要说话，见沈约也进入梦乡的样子，感觉沈约真的有点儿困倦，不再打扰。
飞机开始有下降的势头时，空姐在走道上开始发放入境卡和落地签申请表。
海明珠拿过三张，帮沈约、金鑫填好，然后攥着那表格看着沈约的侧面，嘴角带着微笑，暗想沈约看到自己这么会做事，应该会很赞许吧。
突然发现沈约的呼吸有些急促，同时一双眼珠在眼皮子底下快速的转动，海明珠有些吃惊，以为沈约发了病，她记忆中的沈约一向镇静自若，倒少有这种表情。
伸手想推下沈约，沈约却倏然坐直了身子，霍然的看向了海明珠。
海明珠看到沈约神色中竟有些狰狞的样子，心中微凛，下意识惊呼出声！
176节 噩梦
海明珠见到沈约睁开眼睛看着她，神色狰狞中带着陌生，不由心中害怕，惊呼出声后，立即感觉到有些不妥。
有乘客被海明珠的惊呼声惊醒，纷纷扭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空姐急匆匆的赶到，看着海明珠道：“方才是小姐你在惊呼？”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空姐带着警惕道：“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沈约这时候已恢复了正常，皱了下眉头，轻轻擦了下额头，手放下来的时候，上面竟有细微的汗水。
海明珠犹豫下，这才摇头道：“没什么事情。就是我方才看向窗外，好像看到个很大的东西飞过去，一眨眼不见了。”
周围的游客闻言，纷纷向飞机窗外望去。
“小姐你是第一次坐飞机吗？”空姐看到海明珠恢复了正常，感觉不应该有什么大事。出于安全原因还是多询问几句。
“是啊。第一次出国到暹罗国，听说暹罗国有很多灵异的事件，你看过吗？”海明珠很怕飞机因她而返航。
空姐感觉海明珠不是有事，而是幼稚，露出职业的笑容，“我没见过。小姐如果没有事情的话，飞机马上要降落了，请你系好安全带准备着陆。”
这时广播里也传来飞机要降落的通告。
空姐提示乘客系好安全带，回转到空乘休息区，对一个空少低声说了几句，应该是让那个空少留意海明珠是否有进一步的异动。
海明珠折腾一番，看到沈约抬头看向了头顶处，不由低声道：“你刚才怎么了？做噩梦了，是吧？”
沈约扭头看了海明珠一眼，露出微笑道：“是啊，这也被你看出来了？我经常做噩梦的，在飞机上做噩梦倒是第一次。”
“你该不会也是第一次做飞机吧？”海明珠想让气氛轻松些，她看出沈约的笑容很有些勉强。
“我不知道，飞机好像快到了。”沈约看起来并不想多说话的样子。
众人已经感觉到飞机降落的失重状态，纷纷从迷糊中清醒，金鑫打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看到飞机已经开始在云层中穿行。
不大会儿的功夫，云层渐渐变稀薄，已经可以看到下方陆地和海岸线的轮廓。
“终于到了。”金鑫舒口气，看向海明珠，有些意外道：“丫头，你不舒服啊？”
海明珠向沈约呶呶嘴。
沈约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到金鑫的苏醒，双目只是盯着头顶在发呆。
金鑫皱了下眉头，本想问沈约怎么了，随即放弃了这个念头——海明珠要是知道究竟，就不会是一副见鬼的表情了。
飞机平稳落在普吉岛国际机场上，空少一直紧紧盯着海明珠的举动，见海明珠下飞机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常，通知了地勤再留意下，倒是放松一口气。
最近总是有游客大闹飞机、大闹机场的事情发生，让他们不得不做些准备。
沈约有些失魂落魄地跟着旅客人流前行，金鑫、海明珠跟在他的身后，都感觉有点不妥，因为他们从未见过沈约这般模样。
“他这种模样多久了？”金鑫低声问道。
“飞机要下降的时候，他好像做了个噩梦，醒来就这样了。”海明珠担忧道：“要不咱们先不旅游了，找家医院给他看看吧？”
“他不是有病，是有心事。”金鑫看起来很不想放弃美妙的旅行，“再观察一段时间，应该很快就没事了。”
tsxsw.la
金鑫说话间向前张望，突然看到了一个皮肤稍黑的机场人员，快步走过去，对那人比划着手势道：“刷我的卡……我们要走快速通道，你的有？”说罢拿出六百泰铢来，“听说一人两百，不够，还有！”
他应该也是做了点儿功课，知道落地签需要等待很久，走快速通道更方便一些，尽量用简单的词汇和对方交流。
海明珠听的想笑，她知道“刷我的卡”在暹罗国就是“你好”的意思，听着金鑫将不标准的暹罗语，东瀛人说汉语的腔调、中文结合在一起，感觉金鑫很是好笑。
那机场人员直接回道：“咋地，大哥，你们三个要走快速通道吗？跟我来！”他一开口倒满是北方的乡土气息。
金鑫听得发愣，扭头对海明珠道：“我们来的是暹罗国吧？我咋感觉到了东北机场？”
海明珠忍住笑道：“你不知道吗，现在国内来这里玩的特别多，暹罗国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机场很多人员都会我们的语言呢。”
“这个人学习语言的师父肯定是东北的。”金鑫肯定道：“沈约，你说是不是？”
沈约“嗯”了声，看着前方还在想着什么。
金鑫皱下眉头，只怕沈约这种状态会被入境检察官遣返回青山精神病院，好在有钱能使鬼推磨到哪里都是行得通，他们走快速通道并没有遭受什么盘诘。
入境后，那机场人员还热情的询问是否需要本地的导游。因为海明珠早就预约了导游，金鑫委婉谢绝对方的好意，不过还是在海明珠不注意的时候又塞给那机场人员两百小费，低声询问什么。那人听了，大有四海皆打铁兄弟般的热情，心照不宣的递给了金鑫一张简易的名片，金鑫不动声色的将名片放在上衣口袋里，嘴边带着蒙娜丽莎般神秘的微笑。
海明珠已经打完了电话，走过来道：“我联系了接机的华人导游，叫做沙曼。她正在接机口等着我们呢。”
三人领了行李到了出口，就见到一个少女正在向他们拼命的挥手，海明珠一看到那少女，热情洋溢的奔过去，先是握手，然后还来个拥抱。
“她们看起来有过不少的联系。”说话的竟是沈约。
金鑫舒了口气，“大爷，你终于肯说话了，你怎么了？不会一到暹罗国就被别人下了降头吧？”
沈约脸色有些凝重，“金鑫，我有些重要的话要和你单独说说。我们的计划恐怕要变一下了。”
金鑫连连点头，“没有问题，你有病，你说的最大。”
海明珠已经拉着那少女走了过来。少女的皮肤和海明珠截然不同，小麦色的，少女容貌一般，不过看起来很健谈，举止活络。
金鑫一看，就知道这个沙曼做导游有段时间了。
如今在国内，暹罗国游很嗨，这也就催发了一系列的产业链，在暹罗国本地的华人当起导游是正常的转变。
“沙瓦迪卡。”沙曼先是双手合十用暹罗语问候了一句，随即展露出明朗的笑容，“欢迎金总、沈顾问到暹罗国旅游，你们愉快的旅程，从现在正式开始！”
177节 金龙王
金鑫站在隐藏在椰林中的小木屋前，很有点不愉快的样子。
愉快的旅程看起来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扭头看向海明珠，金鑫不再理会沙曼的热情洋溢，黑着脸道：“咱们的经费就是那么紧张，只能住这种简陋的民宿吗？”
海明珠看到金鑫少有的阴沉着脸，倒真的有点害怕道：“金总，这不是简陋的民宿，这是沙曼她们的家。”
这不就是民宿吗！
金鑫搞不懂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海明珠，你太过分了，你让我坐经济舱我忍了，你让坐什么卖菜的车赶到这里，我也当看看风景……”
“是突突车。”海明珠纠正道。
金鑫有些恼怒道：“你是老总，还是我是老总？”
“你是！”海明珠很委屈道：“可那真的是突突车，不是卖菜的车啊。”
“好啦、好啦，是突突车。”金鑫哭笑不得道：“可你让我住这种地方，你不觉得太过了吗？我没来过这里，可总算看过猪跑，听人说这里的酒店有度假村形式的，有海景房的，还有五星级标准酒店，舒服的地方应有尽有，可你居然让我睡这种破地方？”
海明珠解释道：“这不是破地方，这是人家的家啊。你不是来旅游的吗？你要住大酒店，哪里都有，为什么还要到普吉岛来？到本地旅游就要融入本地的生活才好玩的啊，我安排的就是本地最正宗的旅游，你如果不想这样，那怎么不早说呢？”
金鑫反倒怔住。
海明珠越说越觉得委屈，哭着跑进木板房中，重重的关门，砰的大响后，房子差点塌了下来。
金鑫倒也是第一次看到海明珠这大的脾气，不由怔在外边，看着沈约苦笑道：“是她给我开工资吗？”
沈约笑笑，“我看你们都是抱着散伙的打算来旅游的。”
那面的沙曼略有尴尬，想必也知道矛盾所在，悄悄的走过来，挤出笑容道：“金总啊。我经常听海明珠小姐提起你，说你是个很好的老板。”
金鑫冷哼一声，暗想好老板就要遭罪是吧？
沙曼继续圆场道：“其实我和海小姐虽是第一次见面，不过因为在网上早就结识，已经很熟悉了。她很向往来这里旅游，说有朝一日一定要过过本地人惬意的生活。在很久前，我就和她提及这里好玩浪漫的地方，比如看日出日落，拣贝壳，吃吃海鲜，如果可以的话，还可以捕鱼、潜水、坐坐热气球什么的。”
这有什么好玩的？城里人进乡下了？什么都新鲜吗？忘记自己也是从乡下出来的吗？金鑫心中嘀咕，不过看人家一片赤诚，倒不好反驳。
“就在昨晚，她还和我说，金总你和沈顾问都很照顾她，这段时间你们很辛苦，她一定要将旅程安排的舒舒服服，让你们惬意的放松。在她想来，在这种环境下是真正的放松。”
金鑫“嗯”了声，冰冻的脸色有些变化。
“但她可能还不太明白你们男人放松的意思。”沙曼看起来和海明珠差不多的年纪，不过明显比海明珠成熟很多，“你们是来开心的，不要发脾气了。你们想住酒店没有问题，我今晚就可以给你们安排的。”
看着沙曼的诚恳，金鑫摆摆手道：“算了，我就是有点心理落差，今晚就在这里住，弄点好吃的，吃的可别对付。你再去看看那丫头，别让她跳海自尽了，我和沈顾问在沙滩走走。”
沙曼见状笑道：“好的，绝对不会让金总失望的。”
看到沙曼入了木板房，沈约终于开口道：“你好像有点不对劲，一点小问题，至于发这么大的火气吗？”
“是你不对劲，才让我不对劲起来。”金鑫找寻着原因道：“好了，现在我们有单独谈谈的时间了。你在飞机上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沈约踌躇了下，“我做个了噩梦。”
金鑫示意沈约走远点儿，到了沙滩旁，这才道：“你不是怕做噩梦的人，噩梦不会和我有关吧？”
“和海明珠有关。”沈约直言不讳道。
金鑫愣了会儿，“你做梦娶了她？那也不至于吓成这样。”他说着话自己先笑了起来。不过他特意搞笑的氛围明显没有成功，沈约一点笑容都没有，“我在梦中向她开了一枪！她神色很痛苦，我还不知道结果的时候，就从梦中醒来了。”
yqxsw.org
顿了片刻，沈约补充道：“梦境很清晰，和我在镜子中看到李雅薇要杀我一样的清晰。那已经不像是梦，更像是一种预言了！而当初我在镜子中看到的事情，事实上，也真的发生了。”
海浪声声本来有些浪漫，这时候听起来着实有点惊心动魄。
金鑫眼皮跳了下，下意识的拿出根烟出来，向沈约递过去，随即道：“忘了，你不抽烟的。”
他用打火机点了几次，总算把香烟点着了，吸了一口后出神了很久。
沈约也没有说话，二人都是望向了一望无际的海滩。
已近黄昏。
日头将将沉入海平线下，绽放着最后的光辉。
光辉入海，随着波浪起伏，如同海面上尽是流窜的金蛇般瑰丽美妙。
许久，金鑫才道：“海明珠这丫头也挺尽心的，普吉岛现在好像都被我国人承包了一样，到处都是人山人海的，要找这么个安静的地方并不容易了。”
“她很用心的做事，你不理解她的苦心，她才会这么委屈。”沈约点头道。
“她的用心不用我来理解，你能理解，她就很开心了。”
金鑫回了句，“我看出来她对你很有点儿那个意思。”不等沈约开口，金鑫又道：“你不用摇头，我看得出来。你对她也不错，巨人大厦13层的意外，你是不知道，不然也不会让她参与进来。在知道要涉入危险的时候，你总是借故不带她，她看起来还不明白你的苦心，你只是不想她陷入危险。”
沈约淡淡道：“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金鑫终于吸口烟，“就因为这样，我才感觉到事情很诡异，正常情况下，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向海明珠开枪的。”
沈约皱眉道：“我很怕我会变的不正常。金鑫，自从见到那个暖玉后，我就心神不宁，总感觉她迟早会找上来。”
“你怕暖玉控制你对海明珠开枪？”金鑫怀疑道：“暖玉能有这种本事？”
178节 改变预见的计划
沈约和金鑫提及暖玉的时候，都感觉有股阴影袭过来，抬头看去，有一朵云彩挡住了落日。
云彩周边红彤彤的有如鲜血在弥漫。
沈约看着那云彩半晌，“你故意不和金盾合作是对的，对手这次实在太诡异，计划太周详了，他们这次派出来的人手只怕不过是冰山一角。”
金鑫很是诧异，“为什么这么说？”
“哦。”沈约有点醒悟，“那件事我还没有和你说。”他将脑海中看到暖玉和人通话的事情说了下。
金鑫听的眼皮子直跳，皱眉道：“还有这事？怪不得你这么推测，如果你的所见不是你的幻觉……”
知道沈约既然说出来，就预感会有问题，金鑫沉思道：“那暖玉的背后，还有个炽天使。我听说炽天使和上帝很靠近，不过也和撒旦有点关系。根据西方的传说，撒旦本来也是上帝身边的一个天使，不过堕落了，这才改称为撒旦。”
耸耸肩，金鑫道：“历来东西方神话传说都这样，无论神鬼的地位职能都是不停的在变幻，越改越乱。就和历史一样，被人涂涂抹抹，早没有了真相。”
沈约笑笑不语。
“但我们所知的这个炽天使好像和撒旦更接近一些。”金鑫分析道：“你当然还记得，在澳洲古堡凶杀案中，曾经出现个撒旦的雕像。”
沈约点点头。
“暖玉和炽天使有联系，说不定就和撒旦也有联系。这种有大背景、西方鬼神保护的人，咱们若请不来玉皇大帝和如来佛主，看起来真的惹不起。”金鑫有点担忧道。
沈约笑了起来，“你还挺幽默。”
金鑫盘算着利害，“以后李家的事情，咱们就别管了。对了……”金鑫突然道：“崔欣爱昨晚还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李雅薇到了澳洲，给她打了电话。听李雅薇语气，很有活力、很开朗的样子。崔欣爱很高兴，正抓紧办澳洲签证，说不准还会办理移民。”
“李雅薇还说了什么？”沈约问道。
“她当然还问了你现在怎么样了。”金鑫似笑非笑道，看沈约沉默不语，“李雅薇当然不会和她妈说暖玉的事情了。她联系不到你，和我又不熟。你也知道，我因为以前的事情，总对她有些愧疚，也不和她联系。”
“你想说什么？”沈约截断道。
“我想说你的手机是不错，不过接别人电话太麻烦了。”金鑫建议道：“你不能总是和我保持单线联系啊，别人搞不清状态，以为咱俩是gay呢。你有女人缘，不在乎这些，我可很在乎的。”
说话间，金鑫掏出部手机道：“最新产的智能手机，我让智联特殊处理了下，你给别人打电话的时候，别人很难定位你的位置，也不容易黑进你的手机。里面有我和海明珠的联系方式，我把这个手机号也告诉崔欣爱了。”
沈约接过手机翻了翻通讯录。
“李雅薇才回澳洲，还没有固定的电话。崔欣爱应该会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李雅薇。”金鑫对这些心理了如指掌，“李雅薇也应该会打你的电话，到时候你和她单独谈谈，说不定能从她那里得到点儿暖玉的情况。”
“你搞的倒挺复杂。”沈约笑道：“你看起来还想着暖玉那面的事情。”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金鑫拽出句古文，“你肯定早知道，暖玉那帮人未见得会放过我们了，你做梦要枪击海明珠，说不定就有暖玉在作祟，就像当初李雅薇要杀你那样。”金鑫有些无奈道。
沈约扬了下眉头，“对了，李继贤那面怎么样了？”
“一直没有什么问题，也没有发病，不过李继贤自己肯定不放心了，应该会找些门路，听说他们在请国际上很有名的内分泌科的医生。”金鑫回道。
沈约一听就明白，“估计是理查德的建议。蛊毒和细菌、病毒的繁殖有关，细菌病毒的繁殖速度又和人体的内分泌系统密切相关，从内分泌科下手，倒也是个办法。”
cxzww.com
金鑫摇头道：“咱们解决不了他的问题，就不用多想了。还是想想自己的问题好一些。”略微想了想，金鑫突然道：“其实你也挺诡异的，当然了，不是暖玉那种。你最近这病……”摇摇头，“不应该说是病，说不定是你以前的一种能力，如今才被你自己挖掘出来。”
沈约不置可否。
“你想啊，你的总体变化是这样的。”
金鑫数着手指头算道：“你先是在镜子中看不到自己，然后再在镜子中看到了玻璃杀手，不久后又从镜子中预知了李雅薇要枪击你的事情……如今直接不用镜子了，做梦都和镜中一样清晰，又看到你要枪击海明珠。你这种能力再发展起来，说不定真可以像金龙王一样，预知很多事情呢。”
“金龙王？”沈约皱了下眉头，“你亲戚？”
“不是吧，你不知道金龙王？”金鑫有些夸张道。
沈约思索片刻，“金字辈的我只知道金鑫和金龙鱼，你们是不是同个宗族的？”
金鑫大笑了起来，“你的精神状态开始趋近正常了，又开始知道调侃了。”
沈约笑笑。
“金龙王是暹罗国很有名的一个人物。他说自己十三岁的时候就遇到佛祖身边的一条金龙。”
金鑫解释道：“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遇到的了，不过人家就说自己遇到了，而且预言了几件事情，居然都中了。具体他预言的中了哪些事情，大家都是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的。”
沈约喃喃道：“听起来更像是个骗子呢。”
“他如果是个骗子，肯定是个很高明的骗子！”金鑫肯定道：“之后的他倒少有消息，直到四十岁那一年，他又对外宣称自己再次得遇佛祖身边的金龙开了天眼，自称金龙王，预测更是神准。前些年暹罗国掌权的总理T先生，你知道吧？”
沈约点点头，“你认识T先生？”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啊。”金鑫摇头道：“听说金龙王就预测到T先生的崛起，也预测到T先生的下台。T先生现在还流亡海外呢……”
179节 有缘还是巧合
金鑫说起同宗金龙王的往事，倒是极有兴趣，一副唾沫横飞、就要口吐莲花的样子。
沈约多少也来了点儿兴致，“这么看起来，金龙王还是有点儿料的。”
“谁说不是呢。”金鑫肯定道：“就是因为这几件事情，别人都把金龙王当作神一样的看待，因此不但暹罗国王室、现今的总理和他有联系，哪怕别的国家也有很有名的人物请他来指点迷津。你知道赌王吧？”
“我不是从北极归来的。”沈约回了句。
金鑫笑道：“我知道你啥都知道。我就是想说，富人圈子也有很多大人物，什么赌王、地王、船王啊，没事也会去看看金龙王，可那样的身份，去见金龙王也得预约。娱乐圈的那些明星中也流传着一个传说，金龙王会改运，经过金龙王改运的明星，都能火的不得了呢。这不、有很多东南亚和华人圈的明星都会拜访金龙王，听说金龙王干儿子、干女儿都有近百了。”
“听起来和金丁有点像了。”沈约喃喃道。
“咦。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点相似。”金鑫一拍额头，“他们可能师出同门吧。”说罢自己先笑了起来。
看到沈约有些走神的样子，金鑫不解道：“你想什么呢？还是看什么呢？”
“那面有个女的，你看到没有？”沈约道：“两点钟的方向。”
金鑫故意摸摸脖子，装作落枕的模样，飞快的向沈约指的方位看了下，“那个一身黑衣的？又不是穿着比基尼，你让我看什么？看身材，对A没什么看头啊。”
沈约叹口气，摇摇头。
这时日头已经尽数沉入了海平线。
天色暮青。
这片海滩上只有他们三个人，那个女子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看起来很有点诡异的样子。
沈约轻声道：“我们到这里之前，她就站了很久了。我看她好像有什么心事。”
“你怕她会跳海自尽吗？这也看得出来吗？”金鑫直奔主题道。
沈约没有回答。
“那你这个兼济天下的大善人一会儿有空，就去开导下吧。”金鑫倒是满不在乎道：“这年头寻死的人太多了，我可管不过来。有人花钱请我去劝她另当别论了。”
突然一拍脑袋，金鑫低声道：“沈约，我想到办法了？”
“你想到什么办法？”沈约有些发懵。
“你很担心会枪杀海明珠是吧？”金鑫问道。
沈约点点头，他的确挺担心这个事情，对于神秘的暖玉，他头一次有了很难揣测的感觉。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和李雅薇一样，被暖玉控制着做些奇诡的事情。
虽然他感觉不会——因为暖玉如果有那种本事，可以随意控制别人，那简直是太可怕的事情了。但他不能不担心。
“我们和海明珠分开不就得了。”金鑫开心的建议道：“你也知道，她的危险多数是出自我们，而不是她自身。没有我们，也不会有人找她的麻烦。”
沈约感觉金鑫说的有点儿道理。
“让她留在普吉岛，我们去暹罗国别的地方。”金鑫兴奋道：“我们根本碰不到面，那不就没事了。”他突然想到和海明珠分开好处多多。
“比如说去芭提雅？”沈约提议道。
“好主意。”金鑫点头赞同，随即笑了起来，“你真会开玩笑，你的建议不能采用。”
“为什么？”沈约有些意外。
金鑫认真道：“我感觉你无论在镜子中看到的，还是梦中梦到的，都和你自己有关是吧？”
“好在没和你有关。”沈约吁口气道。
金鑫也庆幸道：“最好别和我有关！你看到的东西，都可能流血死人的。”
感觉话题有点儿沉重，金鑫回到正题道：“如果有外人搅合，说不定你看到的事情就会改变的！”
“那个外人就是你了？”沈约明了道。
金鑫得意洋洋的笑道：“不错，就是我，你猜得到我现在准备带你去哪里了吗？认真猜一下，不要敷衍。”
思路客
沈约很认真的想了半天，“你准备带我去找个地方洗帝王浴？”
金鑫哈哈笑了起来，“你看起来一本正经，其实骨子里面也挺坏的。”
心中暗想沈约猜的倒真准，金鑫口中却道：“我现在可没有这些龌蹉的想法，我要去也是自己去，带你去，海明珠不得砍了我？她不知道你本质就是坏的，一定认为是我带坏的。”
“好啦，你不应该叫金鑫，你应该改名叫金圣叹了，成天牢骚满腹的。”沈约打断道：“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去曼谷！”金鑫肯定道：“怎么样，没想到吧？”
沈约这次真的有些意外，“的确没有想到。”
“那我们去曼谷干什么，你也猜不到吧？”金鑫得意道：“我就要这样的效果，让我这个外人来主控一切，进而来扭转你的命运预见。”
“你不是要带我去曼谷见什么金龙王吧？”沈约问道。
金鑫怔了下。
沈约看着金鑫，“不是又让我蒙中了？”
“拜托你不要每次都猜的这么准。你这样让我很难做的。”
金鑫神色为难道：“我本来真的要带你去见金龙王的，你想呀，金龙王曾经的经历和你眼下的境况很有点儿相像，我们说不定能从他身上得知点儿你的事情。”
“这倒是个好主意。”沈约有点心动道。
“可你既然猜到了，我们就不能去见金龙王了，再说要见人家得预约，咱们今年未见得能排得上号。”金鑫摇头道：“为了改变你的预见，我们一定要不按照你的意思来走才行。”
顿了片刻，金鑫道：“我们今晚就去曼谷，但决不是去见金龙王。你猜到我要做什么了吗？”
“那还真难猜。”沈约摇头道：“我又不是神仙。能猜到金龙王，还是因为你刚才提到金龙王，我根本不知道金龙王就在曼谷的。”
“就要这样的效果。”金鑫认真道：“从现在开始，你就不要问我什么目的，去哪里，只管跟着我走。”
“你不会把我卖了吧？”沈约很是担心道。
金鑫哈哈笑道：“你既然这么猜，我当然就不会把你卖掉了。我订今晚就走的航班，找个借口和海明珠说，让她在普吉岛呆着。你呢……我猜你会去劝劝那个看起来要跳海的女人？”
180节 金总真幽默（为84后的迷茫盟主加更）
金鑫着急忙慌的离去，看起来像要投胎的样子，根本不理会谁会跳海。
沈约看着那海滩边站着的女人半晌，终于还是缓步走了过去。
离的较远去看，那黑衣女人满是神秘，近了看去，发现那黑衣女人更像是蒙了层砂纸般，不用切割刀割破砂纸，是完全看不穿那女人的心事了。
女人的年龄估摸过了二十，应该不到三十，虽过了浪漫的青春无邪，却正是光彩照人的时候。
三十岁本来是女人的一道分水岭，因为没到三十的时候，女人还可以一直欺骗自己不过是二十如花的年纪，但一到三十，女子自身心理的衰老期限到达，就会分分秒秒的改变一个女子的精神状态，进而改变一个女人的各种行为。
沈约想着这个念头的时候，心中有些奇怪，他以前没有这种想法的，但一开始分析女人的年龄时，这种判断自然而然的出现。
这不是他的灵感，而是他脑海中本来就有的认知。
这个女人的冷和高洁是截然不同的，高洁是职业的冷，这个女人的冷却类似天生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更像是一种气质。
沈约想到这点的时候，止住了脚步，他知道自己方才判断错误，这样的一个女人，是很有主见的一个女人，绝不会选择跳海来结束自己生命的。
他止住脚步的同时，海边那黑衣女人也转过头来看了沈约一眼。
女人面容姣好，画的是淡妆。乍一眼看去，女人给人的感觉是极为的简洁明练。
这种妆容出行的女人，通常低调内敛。因为浓妆艳抹的女人，不是职场需要，就是对自身能力的不确信。
黑衣女人对自己的能力看起来很自信。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嘴角露出丝笑容，向那女人点头示意打个招呼，已经准备离去，那女人却没有回应，目光掠过了沈约就像沈约不存在般，转身走开。
二人就和陌生人的偶尔擦肩一样。
沈约摇摇头，暗想金鑫有时候的选择还是很明智的。
--
不等回到木屋前，就看到海明珠迎了上来，急切道：“沈顾问，金总说今晚就要离开普吉岛，我真的惹他生气了？”
思路客
看着海明珠的眼圈有些发红，沈约于心不忍道：“不是这样的，他没生气，你不用担心。”
“那他为什么要离开普吉岛？他说你也要走？不是真的吧？”海明珠很期盼沈约说留下来。
沈约想了想道：“我的确要和他一起走。”
“为什么？你也要去芭堤雅？”海明珠不信道：“你不会的！”
有些挠头，沈约解释道：“是这样的，金鑫说有急事要做，是公事的。”
沈约琢磨着金鑫改变他的预见也的确是正事，“他需要我的帮手。他应该和你说了吧，你自己在普吉岛游玩就好，开心的玩，不用在乎时间和花销，反正金总会报销。他不报销，你找我报账。”
海明珠如同现在的公务员般，开始觉得吃喝是负累，丝毫没有因为公款大吃大喝而开心，“我一个人在普吉岛有什么好玩的？”
“你还有沙曼。”金鑫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了，“丫头，我就知道你会缠着沈顾问，我们是要做正事。”
“我也可以做正事啊，我不旅游了，我和你们去做事。”海明珠撅嘴道。
“你不会真的是劳模转世吧？”金鑫深表怀疑道：“有公款旅游的好事不做，非要做事干什么？”
“你们不也是一样。”海明珠辩解道。
金鑫一想还真的是这么回事，不过还是反驳道：“我们怎么能一样，为了支撑公司开下去，我们得不停的找活赚钱。丫头，你得听老总的安排，记得，就在普吉岛游玩，不要去暹罗国别的地方。”
金鑫打算今年就不会再来普吉岛，又将海明珠安插到普吉岛生根发芽，心道沈约的预见如果再能实现，那真的有鬼了。
不容更改的模样，金鑫斩钉截铁道：“沈约，飞机要起飞了，快点吧。”警告海明珠道：“不要跟着我们，不然公司立即和你解约，这次我说了算，沈约都保不住你！”
他不再多说什么，为了避免海明珠送，更是早预定了辆突突车，一路和沈约“突突突突”的到了机场。
感觉屁.股都被“突突”的发麻，金鑫一下了突突车，发誓道：“我以后再坐这破玩意，我就……我就……死在女人的床上。”
“你倒会挑选死亡的地方。”沈约摇头道。
二人领机票、过安检、直奔登机口，一路顺畅的和流水一样。
“我搞的是商务舱。”
金鑫叹口气，他叹息是因为舒服的心理，“我TM的就不应该带海明珠出来。下次哪怕去非洲，也就我们两个一起走，让她自己去欧洲旅游都行。带个女人上路，有着说不出的别扭。你饿不饿？”
沈约叹气倒因为是真的难过，“我怎么不饿？这旅游搞的比工作还要累，不懂怎么那么多人要出来旅游。本来晚上还想慢慢的、好好的吃点儿。我都闻到了木屋中很好闻的饭香。若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我应该是在吃饭吧？”
金鑫忙道：“我这么忙也是为你的事情啊。”
似乎感觉有点亏心，金鑫道：“下了飞机，我请你吃大餐，顶级牛排怎么样？好饭是不怕晚的！”
沈约听得到自己的肚子在叫，“到这里来吃顶级牛排，也就你能想的出来。你要吃牛排，就要去澳洲、美洲或者欧洲去吃，东瀛也可以。来这个拜佛的地方要吃海鲜的，懂不懂？”
“我懂！可咱们的计划不是怎么别扭怎么来的吗？”金鑫振振有词道：“这次旅途越不顺利，我觉得越好的！”
一同登机的几个乘客闻言，心中都骂这小子有病吧，有病去医院，不要搞的大家都不安生。可看到金鑫五大三粗的模样，倒不敢公然发声表示抗议。
到了商务舱，金鑫找到位置就靠窗一屁股坐了下来，把过道的位置留给了沈约，嘱咐道：“好好养精蓄锐，下机才有精彩的活动呢。”
一说到这里，幸福的合不拢嘴，不过终于闭上了眼，顺便关了头顶的罩灯。
沈约叹口气，才坐下来，突然目光微扬，发现海滩边见到的那女子拖了个小巧的行李箱过来，向沈约冷冷的望过来。
181节 顾问费
沈约见到那海滩边遇到的女子星夜坐飞机，居然也是去曼谷，多少有些意外，见那女子望过来，沈约并未刻意的回避目光，礼貌的点点头。
那女子神色冷漠依旧，目光在沈约身上停留一两秒的样子，然后斜了一旁的金鑫一眼，收回了视线，将行李箱送到行李舱上，然后坐下来戴上了推到头顶上的墨镜，摊开了面前的报纸看了起来。
沈约一看这女子的肢体语言，明显是拒绝交谈的意思，不再自讨没趣。
“有缘啊。”金鑫口齿不清的嘟囔着。
沈约皱了下眉头，低声问道：“什么有缘？”
“约吗？”金鑫又道。
沈约叹口气，发现金鑫是和周公在聊天，打个哈欠招呼空姐道：“有吃的没有？”
他预感到金鑫许诺的大餐有点不靠谱，这么一番折腾，入住酒店恐怕要后半夜了。
嗯，有没有酒店住恐怕都难说，以金鑫的个性，说不定会找个地方去嗨。
沈约除了工作外，并不喜欢那种能嗨的地方。
空姐客气道：“先生想吃什么？”
“面包，矿泉水。”沈约感觉这些常备的东西应该没有问题。
果不其然，空姐礼貌道：“请你稍等。”
不大会儿的功夫东西送到沈约的面前，而隔着过道的那女子已经关了上方的罩灯，调整了座椅角度，一副要入睡的模样。
沈约也关掉了头顶的灯光，将面包就着矿泉水几口吃完，这才闭上眼睛，却没有入睡。
旅程倏忽结束。
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飞机已在降落中，金鑫准时的睁开眼睛，看到隔过道的女人起身拿行李，低声道：“这女的好像有点儿眼熟？”
那女人竟似在偷听金鑫的言语，在金鑫说话的时候取行李的身躯僵硬下，随即恢复如常。
沈约做个噤声的手势，等到那女人下飞机后才道：“是在海滩那个。”
“要跳海那个？看起来长的不错，可惜就是太冷淡一点。带戒指了，好像有未婚夫了，不过她一个人神色漠漠的坐飞机，应该是和未婚夫闹冷战呢，不然这么好玩的地方，怎么一个人出行？”金鑫用自己特有的知识判断道：“你如果有意，还是有机会挖墙角的。”
沈约哭笑不得，“你还真有本事。”
“谁说不是呢。”金鑫道：“不过你劝她不要跳海，她根本当你陌生人一样，这女人性格古怪，以后结婚，有你受的。”
思路客
“我和她没说过话。”沈约摇头道。
“你现在劝人可以直接心灵感应了？”金鑫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沈约笑道：“不要扯淡了。订了酒店没有？木板房是不太舒服，不过比露宿街头要好很多的。”
“没订呢。”金鑫摇头道：“我能订上今晚的飞机就不错了，下飞机再订也来得及。”他下了飞机，就拿着手机摆弄，搞了半天有些挠头道：“最近住酒店不用钱的吗？怎么家家都是爆满？”
沈约叹口气，“你这招看起来不但我猜不到，你自己也猜不到的。”
“我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金鑫没有沮丧，反倒快乐起来，“咱们两个大男人，鬼屋都可以呆上一个晚上，在这个大都市，还怕找不到住的地方？”
“你在这个地方有认识的人吧？”沈约突然道。
金鑫迟疑下，“认识一两个吧，不过我不想联系他们，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们看起来倒想联系你的。”沈约向前方示意。
金鑫望过去，就看到接机口有个亚洲人举着个大牌子，上面赫然写着——金总、沈顾问，有人接机的字样。
“金总不见得一定是我，可如果再加上个沈顾问三个字，好像咱俩中标的机会就比较大了。最近生意这么好，曼谷也知道我们大驾光临了？”金鑫困惑不解道：“可我才订的飞机票，怎么会有人来接机？搞错了吧？”
“看来你故意别扭来这招不太好用，命运好像安排我们走的只有一条路的。”沈约喃喃道。
“屁！”金鑫不信这一套，他知道沈约也不信，“咱们不理他，自己走。”
两人说话间已经绕过了那接机的牌子，看了眼接机的人，倒是文质彬彬的很有风度的样子。
沈约、金鑫互望一眼，都摇头示意不认识那人，决定不理会这场莫名其妙的接机。
到了门口，看到那海滩女乘坐了一辆豪车扬长而去。
“她不是孤身一人的。”沈约笑看金鑫道：“她比你安排的明白，一下飞机就有人开豪车来接，接机的说不定是她的未婚夫。要不要赌一下？”
金鑫虽然也会赌，但很少和沈约赌，因为他不想输钱，和沈约做赌，十次他得输九回，对对赌一事装作没有听到，金鑫挤挤眼睛道：“看到没有，奔驰限量，人家是有点钱的富婆，找到后可以少奋斗几十年的。”
“你可以努力一下了。”沈约建议道。
金鑫连忙摇头，“找到这女的，成天对面闷着不说话，我少奋斗多少年难说，少活几十年倒可能会是真的。”
二人扯淡的功夫，准备找个的士，半晌却拦不到车辆。
金鑫有些后悔，“要不咱们去问问那个接机的人，只要不是突突车，咱们都可以商量的。”
话音未落，有个文静的年轻女子已经到了二人的面前，很有礼貌的半鞠躬道：“是金汤公司的金鑫金总和沈约沈顾问吧？”
女子气质极佳，态度亲热又不至于太黏、客气又不会显得疏远，一副标准职业白领的形象和作风。
金鑫感觉真的怪了，好像他要从全世界偷偷走掉，全世界却不想他错过的模样。
“你怎么认识我们？”
那年轻女子立即拿出了两张照片道：“我是看照片找到的，金总和沈顾问都很上相，一个魁梧，一个帅气。”
金鑫拍拍沈约的肩膀，“她夸你很魁梧啊。”他这么说，认定自己是帅气的那个。
那年轻女子抿嘴一笑道：“金总真是幽默。”
金鑫笑容满面，一双眼中却如同藏着针一样，“那么帅气又幽默的金总问你话，你可不要骗我。”
顿了下，金鑫开门见山道：“是谁让你来接我们的？”
182节 被忽视的细节
年轻女子听到金鑫的问话，笑容不减道：“都说金总和沈顾问是大有本事的人，不知道能不能猜到是谁派我来接你们的呢？”
金鑫打了个哈欠，“我们是来旅游的，不是来猜谜的，你如果喜欢和人猜谜的话，找别人了。”
年轻女子立即道：“请两位先上车，之后我再和两位详谈。”
说话间，有辆豪华而内敛的加长宾利车悄无声息地停到三人的近前。
年轻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沈约看着金鑫，也等着金鑫来做决定——金鑫不是说过嘛，他沈约不出主意，这趟旅行就按照金鑫的意思来。
金鑫有点犹豫的模样，只怕拉开车门后，对面就是AK47的枪管，想了下道：“女士优先。”
“金总真的很有绅士风度。”那年轻女子并不推辞，主动拉开后车门上了车，坐到车内背靠司机的位置上。
金鑫看到车内除了那年轻女子和戴白手套的司机外，倒没有别人，终于坐上去道：“你们要去哪里？我们还要睡觉呢。”事情奇怪，让他忘记自己才准备找帝王浴的念头了。
那年轻女子立即道：“我们已经给两位预定了凯特大酒店的尊享套房，金总和沈顾问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让我们换房。”
顿了下，那年轻女子又道：“我们本来准备预定总统套房的，不过有点儿不巧，凯特的总统套房都有人预定，而且占用时间不短。如果是别家的酒店，总统套房是没有问题的。”
“我们又不是总统，住什么总统套房。”金鑫似随意的问道：“是哪国总统来了？”
年轻女子又是抿嘴笑，很好看的模样，“不是总统了，是财团。东瀛那面安井财团在和暹罗国人谈生意，出场的阵仗很大，安井财团的安井议员携同夫人都来了，指定了那里的总统套房。金总听说过安井议员吗？”
金鑫摇摇头道：“我就听说有安井牌的手抓饼，不知道和这个安井议员有没有关系？”
年轻女子忍不住又笑，“都说金总很幽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呢。”
这女人说的尽是讨巧的官方话，始终不说来意、目的和派她来的人是谁，大大的狡猾。金鑫心中暗想，不由向沈约看了眼。
这种破僵局的事情，通常都是沈约来做。
沈约开口道：“你们等了很久了？”
“没有多久。事实上，我们也是不久前才接到来接机的吩咐呢。”那年轻女子道。
“贵姓？”沈约似聊天道。
“沈顾问叫我可可就好。”年轻女子看似平易近人，实际上有所隐瞒。
沈约喃喃道：“可可，挺有趣的名字，安井议员和安井手抓饼有关，你不会是可口可乐的代言人吧？”
可可“噗哧”一笑，随即掩嘴笑道：“沈顾问，你比资料上说的要有趣的多。”
“是吧？”沈约笑道：“很晚了，蔡夫人现在住在凯特酒店吗？”
“蔡夫人不住在那里，只是觉得那里离游玩的地方……”
可可“很近”两个字不等说出，笑容已经变得有些勉强了。
金鑫吁了口气，知道沈约破冰成功，立即道：“蔡夫人倒是想的周到，知道凯特酒店离什么四面佛，唐人街、大皇宫都比较近。为了让我们玩的开心，这才特意为我们订在了凯特酒店，倒真的细心呢。”
金鑫说罢有些得意的笑，看着可可道：“可可小姐，说不定这是你自己的主意吧？”
可可的笑容僵硬了片刻，很快恢复了常态，笑赞道：“沈顾问真的好本事呢。”
沈约一笑，和金鑫互望一眼，都打了个哈欠，居然都要睡会儿的样子。
可可却是有点不甘心的样子，“沈顾问，夫人一直都说你很有本事，我本来不信，这才自作主张的试试。”
金鑫喃喃道：“从前有个女的也和你一样，总是喜欢试探沈顾问的本事。”
“后来怎么了？”可可问道。
“后来差点被人开枪打死。”金鑫说的是高洁。
高洁试探沈约和被李雅薇开枪打本来没什么关系，但经金鑫这种无形的关联，问题看起来就严重很多了。
可可的脸色有些改变，“金总真是会说笑话。”
“不是笑话。”金鑫摇头道：“你不信，可以问沈约的。”
可可没再接话，踌躇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沈顾问，我一直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蔡夫人派来的呢？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沈约没有开口。
金鑫在一旁道：“你知道他是沈顾问吧？”
“是啊？怎么了？”现在轮到可可有些发懵了。
“顾问的含意其实和律师差不多的，都是靠知识赚钱的。”金鑫点明道。
可可的笑容又有些勉强，明白了金鑫的意思，“不知道这个问题的代价是多少呢？”
“一万美金。”金鑫竖起根手指，不止为了这一万美金，而是给这个叫可可的女人一个教训——你信我们就不要试探，你如果和高洁一样的风格，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可可的笑容又亲和了起来，“好的，就一万美金。”她说完就掏出支票写了几笔，交给了金鑫。
金鑫微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女人倒有点儿魄力。
“喂，到你了！”金鑫拍拍沈约的肩头。
“我发现你有个优点。”沈约叹息道。
“你才只发现我的一个优点吗？”金鑫把支票揣到自己的口袋里，不满意道：“我其实有很多优点的，你要慢慢挖掘了。”
“你就和暹罗国金鱼缸里面的那些女服务生一样，只要人家给了钱，本着职业操守，你一定会让付钱的人满意的。”沈约淡淡道。
可可的笑容有些古怪，金鑫却是一挑大拇指赞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专业！”
看着沈约，金鑫心中有些怀疑，暗想沈约不是没来过暹罗国吗？怎么会知道金鱼缸这种很偏门的词语？
“人家付钱了，我们金汤安保就一定要让人家宾至如归的。”金鑫催促道：“沈顾问，你可以说了。”他其实也很奇怪沈约为何一猜就中。
ranwena.net
沈约无奈的摇摇头，“阿三那面的安得拉邦的手工采石场比较独特，他们采集的石头通常都有两亿年的历史。”
不但可可，就连金鑫都有点发愣，搞不懂沈约回答问题，为何突然扯到了采石场的上面。
183节 蔡夫人的请求
金鑫不明白沈约是怎么看穿可可是蔡夫人派来的，不过他懂得如何与沈约合作。
沈约只管扯，他金鑫可以补。
谈话是种高深的技巧，话不投机半句都多，可不能否认的是，做他们这行工作的，雇主通常不会将实底交给他们，雇主花钱都是用来补底的！
这就需要他们运用熟练的谈判技巧从对方口中尽可能多的套取到有用信息。
听沈约扯到采石场、两亿年什么的，金鑫立即像相声中捧哏的那样，接下去道：“两亿年的历史，不要说石头，哪怕是条内裤，一定也会贵的不得了。”
沈约赞同道：“你如果能找到两亿年前的内裤，肯定比什么石头都要贵，哪怕是钻石都是不能比。”
可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不过多少有点儿尴尬的成分。
“那是，我如果真的能找到那么悠久历史的内裤，一定可以推翻达尔文的进化理论。那时候诺贝尔奖金就是我的了。”看向可可，金鑫道：“可可小姐，你说是不是？”
可可“嗯”了一声，“金总很幽默。”她可没get到什么笑点，这次也不觉得金鑫幽默。
“不是幽默，是尬聊。你别看我年纪大了点儿，可还是懂点儿年轻人的用语的。”金鑫淡淡道：“我觉得很多废话就是在尬聊，看起来可可小姐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可明白过来，知道金鑫在指她方才兜兜转转的不提蔡夫人的吩咐，略感难堪。
“我们在回答可可小姐的问题，你怎么扯到内裤上去了？”金鑫扯足了风头，反甩锅给沈约。
沈约不想让可可太过难堪，回到正题道：“两亿年的石头很稀有，未见得有用，但一定很贵。我知道宾利车近些年为了提高竞争力，在内饰的豪华水平上更上一层楼，车内很多部位都是采用全新的稀有材料，而两亿年的石材经过精细的切割、变成0.1毫米厚的石板，再加上玻璃纤维和定制树脂的加工，就变得珍稀非常。”
指着副驾前方的面板，沈约道：“这辆车恰好就有一块这种石头做的饰板。”
可可回头望去，看到那块陶土红的面板，脸露讶异。她知道这座驾很贵，却从不知道一块小小的饰板居然有这种讲究。
金鑫不失时机的补充道：“可可小姐，你这一万美金付的不冤枉，这块面板就值十几万吧？”
面板的价格和我付的咨询费怎么能扯到一块呢？
可可心中叫冤，不过也知道这是自己不久前种下的因，如今就要承受讽刺的这种果。
沈约继续说道：“大多宾利车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可可小姐应该知道这点的？”
可可微微点头，她知道宾利车的内饰都是纯手工制造，从这点来说，每辆宾利车都有独特的属性。
“这种豪华的饰板在众多宾利车中其实并不常见的。”沈约笑了笑接着说道：“通过特殊工艺制造出来的饰板非常的轻盈、而且晶莹剔透，你甚至可以看到其中很优雅的纹理，这种纹理看起来也是独一无二的。”
可可终于不耐烦的说道：“沈先生在品车方面的确有高深的造诣。”
“不过你感觉这都是浪费钱的废话是吧？”金鑫一旁道。
可可沉默下来，她的确有这个意思，她甚至感觉沈约和她一样，都是在采用拖字诀，只要车开到目的地，主人见到了宾客，那她就不太可能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这一万美金花的不是很冤枉？
沈约笑笑，“这种石板是从一块两亿年前的大石头上切下来的，按理说纹理应该独一无二的。”
“按理说？”可可找到了关键的地方。
不出她的意料，沈约随即道：“我偏偏在不久前看到了另外一块石板上有类似的纹理。”
“这倒挺奇怪的。”金鑫的确感觉到奇怪，不知道沈约是在镜中还是在梦中看到的。
“不知道可可小姐是否了解，有年代的石头和有年代的树木都很类似，剖开截面都有着自身的纹理。平行的剖面，纹理或许有差异，但总体很是相似。”
“好像是这样。”可可犹豫着说道。在沈约分析的时候，她一直试图跟上沈约的思路，这是她们这种人必备、也是必须的技能——不怕失败，但你一定要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失败！
不过可可直到现在，仍旧搞不懂沈约如何演绎出答案的。
沈约终于揭开了谜底，“在巨人集团李继贤副总的宾利车上，就出现了和这块石板纹理类似的石板。”
金鑫吁了口气，暗中挑起大拇指，直到现在才明白沈约是如何看出坚冰上的裂缝。
可可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想了半晌，这才道：“就凭这两块相似的面板，沈顾问就认定这车子是蔡夫人的？”她还是有点儿不信的。
沈约笑笑，不再说话了。
金鑫知道该自己表演了，高深莫测道：“法医凭借一根现场遗留的头发，比对DNA就可以确定凶手的。凭石头纹理比对来得出答案，有什么稀奇？”
他不能不服沈约，当初坐在李继贤的宾利车上时，他只在考虑凶手何时出现，哪里想到过沈约还有闲情雅致的观察宾利车内部的豪华装饰。
最要命的是，过了这么多天，沈约居然连一块石头饰板的纹理都还记得住！
“你可能感觉一万美金花的有点冤，李家毕竟是老主顾，我们可以给点儿赠品的。”
ranwena.net
金鑫大方的说道：“李继贤喜好宾利，孝顺母亲，在去年定制宾利的时候为母亲也定了一款。宾利在日不落的定制部门在接单的时候，应该是两辆车一起做的，虽然别的地方内饰有差别，不过石头估计还是用了一块石头上切割下来的材质。蔡夫人近来一直在暹罗国做生意、联系业务，因此这款定制的宾利就送到了暹罗国。”
看向可可，金鑫扯足了风头道：“你以为你很谨慎，可你还是泄漏了不少风声。你对总统套房住的是东瀛的安井议员很清楚，这说明你对那些人很留意。我正巧知道暹罗国有些大买卖，东瀛的人、李家都想拿到。这些方方面面的综合在一起，我们如果再不知道你是蔡夫人派来的，那我们还混什么？”
184节 要见金龙王
宾利车平稳无震动的行驶，在凯特酒店门前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
金鑫下车后赞道：“这车真的不错。沈约，以后我们有钱了，一定要搞这么一辆。”
siluke.com
见到沈约摇摇头，金鑫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沈约沉吟道：“从为地球节省能源的角度来讲，我觉得你还是开五菱更好一些。你只要开稍贵些的车，不用多久一定会被人炸掉、毁掉的。”
金鑫给了沈约一拳头，“你不会说点好听的。”
“咱们不是怎么别扭怎么来吗？”沈约没忘记这话茬儿。
“那是我怎么别扭怎么来，不是你！”金鑫强调道。
沈约无奈的摊手，“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金鑫借谈话的光景，在宾利车前多站了会儿，满脸笑意的看着酒店前进出的美女，不时地撩撩头发。
男人撩头发和女性撩头发其实差不多的含义，不过除了职业女性外，正常女性多数是为一人而撩，大多男人却是如观世音菩萨般，很想普照身边的所有女性。
可可倒很耐心，一直不再说话，沈约终于道：“金鑫，你要约也得等等了。”转向可可道：“蔡夫人是不是在等我们？”
沈约猜到派可可来的就是蔡夫人，怎么会不知道蔡夫人为什么而来？
崔欣爱能为李雅薇不惜一切，蔡淑珍亦是如此。蔡淑珍眼下可说是李家权利最大的女人，但这样的一个女人，也只有两个儿子，如今李继贤危在旦夕，做母亲的如何能睡得着？
可可立即道：“很晚了。夫人说两位如果想休息的话，尽管休息。当然了，如果不累的话，夫人还想和两位谈谈。地点可选在你们的尊享房间内。”
金鑫心道，蔡淑珍就在我们的房间等着，我们想睡也不好意思睡了。
打了个哈欠，金鑫道：“我很精神，还不困。你先去通知蔡夫人一下，让她帮忙准备点儿夜宵，我一直没有吃饭呢。”
可可立即应允，将门卡交给了金鑫。
金鑫接过门卡看了眼，笑道：“1818。倒是好彩头。我们自己能找得到了。”
看着可可离去，金鑫立即将沈约拉到一个角落，“沈约，这单我不想接。”
沈约居然没回话。
“我们都知道李家面对的人我们是真的有点儿惹不起。”金鑫挠头道：“钱固然吸引人，命也很重要，你说是不是？”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沈约还是老话。
金鑫突然怔了下，“如果按照我的心意，那就不是拧着来了，你的预见命运要怎么破除呢？”
沈约耸耸肩，示意一切听金鑫的。
金鑫挣扎了半天，“你我先上楼去见蔡夫人，我来谈生意就好，你少说话。”
沈约没啥意见。
二人到了18层，都不用找预定的房间，因为可可就在门前等候，看到金鑫、沈约走近，可可不忘礼貌的鞠躬，开启了房门。
房间内的会客厅中坐着一个妇人。
妇人看起来极为端庄得体，仪态亦是沉稳，但见到金鑫、沈约进房后，还是难掩脸上的焦虑之意。
主动伸出手来，那妇人客气道：“金总，沈顾问，麻烦你们深夜前来，真是过意不去。我是蔡淑珍，李继贤的母亲！”
金鑫和那妇人握了下手，大咧咧坐了下来，“蔡夫人客气了。我们反正也要找酒店睡觉的，你帮忙安排，应该是我们谢谢你才对。不过我们一登上飞机，蔡夫人就让人去接我们，也着实辛苦了。”
蔡淑珍见沈约还站着，先道：“沈顾问请坐。”
沈约看出蔡淑珍的坚持，终于坐了下来。
蔡淑珍这才缓缓落座，满是歉然道：“我并非是监视两位，只是听到两位到了暹罗国，让人帮忙打听了一下。”
涩然笑笑，蔡淑珍道：“在暹罗国做了几年生意，我还是有些能力的，两位到暹罗国若有需要，尽管向可可提出来就好，她一定会竭尽所能的满足两位的要求。”
“我想好好的渡假行不行？”金鑫反问道。
蔡淑珍一怔，看起来要起身，但又拿不定主意。
沈约看向金鑫，略有些责怪的表情。
金鑫举手道：“好了，好了，大善人。”他也感觉自己有点儿过份，但他是真的不想接这单生意。
房间内可可和蔡淑珍都是发愣，不知道金鑫在说什么。
金鑫苦笑道：“蔡夫人，说实话，我们已经知道你的来意，你肯定是为李二公子来的吧？”
蔡淑珍轻轻点头。
“可我们也没办法啊。”
金鑫道：“金盾公司那么大牌，都找不到对方的踪影，你们请了什么内分泌专家，也解不了李二公子所中的虫，我们就是个小安保公司，想帮也是无能为力的，是不是？”
蔡淑珍神色更是苦涩，先拿出支票簿，写了个数目，撕下支票递给了金鑫，“金总，只要你们肯帮忙，无论事情成否，这订金都不用退的。”
金鑫看着那张支票，并没有接。
他脸皮不薄，可终究不是铁皮做的，知道接下这钱就要尽心做事，而尽心做事的后果绝不乐观。
蔡淑珍将支票轻轻地放在茶几上，吩咐道：“可可，饭菜准备好了没有？”
可可到了门前，开了房门后，有服务生小心地推进一辆餐车，上面扣着不少银光闪闪的餐盖。
服务生得蔡淑珍授意，依次掀开了餐盖，露出里面玲琅满目的菜品。
沈约看了眼，发现菜品数量十分的丰富，种类东西合璧，不但有冬阴功、咖喱蟹，澳洲龙虾，鲍鱼之类的亦有。
金鑫咽了下口水，居然忍住了去吃的举动。
蔡淑珍笑道：“金总，你和沈顾问都饿了许久了吧？这顿是我请的，菜品不精，还请多多担待。”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吃了这顿饭，不代表金总就接下生意了。无论如何，我们总是朋友。”
金鑫终于忍耐不住，拿起筷子先吃了起来，不忘记提醒沈约道：“朋友请吃饭，你还愣着干什么，吃啊？”
沈约暗自摇头，心道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口软，你吃了这顿饭，估计就是想接单了？
见蔡夫人望来，沈约终于道：“蔡夫人，如果要给李二公子治病，我们不是不想帮，而是真的无能为力。”
蔡淑珍微笑道：“沈顾问，我不会强人所难的。我来这里，并不是让你们帮继贤看病，而是想请你们跟我去见一个人，然后帮忙找一个人。”
185节 好意心领 （为爱吃果冻的老婆盟加更）
金鑫停止了大快朵颐，听到蔡淑珍这般请求，他倒是真没有料到。
“就这么简单？”问出来后，金鑫很想一餐盖打碎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太蠢了。蔡淑珍这种焦虑肯定是为了李继贤，无论见人找人也一定和李继贤有关。
如果蔡淑珍要见连环杀手乔恩，去找暖玉，那绝不是简单的事情。
蔡淑珍毕竟是李家最有权利的女人，处事看人和钱巧巧、崔欣爱截然不同，似看出金鑫的困惑，蔡淑珍直接挑明道：“我要见的人是金龙王。”
金鑫怔住，下意识向沈约看了眼，不久前他才和沈约提及金龙王，而且有意带沈约去见，不过为了某些拧着来的原因决定不去，不曾想该来的还会来？
沈约沉默。
“金总有什么问题？”蔡淑珍感觉金鑫有些隐瞒。
金鑫干笑道：“没啥问题。”
“金总认识金龙王吗？”蔡淑珍看着金鑫，若有期待道。
“我认识他，他不见得认识我的。”金鑫摇头道：“你要找金龙王干什么，算命？还是想看看李二公子的命运？”
蔡淑珍苦涩道：“我和金龙王本没什么交集，是托了关系才预约到明天去见金龙王。”
“蔡夫人看起来也是不信金龙王能预言的？”沈约突然道。
他这么猜测合乎情理，因为传说中金龙王能够未卜先知，这对常人来说只是买楼买彩票有用，但对巨商来说，却是极为有用的一个东西。国家的风向会影响到商业版图，如果能提前预测到一个国家的风向，对商人布局极有作用。
李巨人这些年来重心向日不落帝国转移，想必是嗅到什么风声才如此操作。李巨人如此，天下高明的商人亦是这般。
蔡淑珍也算是个商人，在暹罗国经营这久却和金龙王没什么交集，说穿了无非是蔡淑珍根本不信这一套！
蔡淑珍听得懂沈约的言下之意，“我始终觉得，命运这东西虚无缥缈，真正要做事，还需要像沈顾问、金总这样真正靠谱、有经验和能进行前景预判的人。”
她说的是“预判”并非“预见”，自然是更信逻辑一些，“要见金龙王，并非让他算命，而是想从他那里打听一个人。”
“谁？”沈约径直问道。
蔡淑珍沉默片刻，在金鑫以为她要卖关子的时候，蔡淑珍开口道：“是个和尚，或者说是个和尚，他是从西南大雪山那面来的人。”
歉然地看着沈约、金鑫，蔡淑珍道：“我请你们帮忙，按照道理就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才有利彼此。可惜的是，我知道的也真不多。如果两位不累，我先将知道的东西和两位谈谈。”
金鑫又吃了起来，“我不累。沈约，这里的龙虾味道不错，毕竟是五星酒店做出来的，怎么说也能给个四星半了。”
沈约起身舀了一碗粥，金鑫立即道：“看来你对我的品位不算赞同啊。你搞的是鱼翅粥，给我也来一碗，我很欣赏你的品位了。”
蔡淑珍微微一笑，静等两人吃饭。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她都有豪门贵妇的风范。
金鑫嘴里吃着，心中却暗想，这蔡淑珍毕竟高明许多，不知不觉就让你开始要谈论生意了。不过蔡淑珍能够让人放下戒备，更因为她发自内心的坦诚。
虽不知道这种坦诚是不是蔡淑珍谈判的武器，金鑫还是准备听听的，“蔡夫人，你继续。我们吃饭不用耳朵的。”
蔡淑珍又笑，随即有些愁容道：“事情是这样的，我近些年的事业重心一直是在东南亚，在暹罗国居住的更久一些。继业、继贤他们为了不让我担心，对李家面临的危机轻描淡写，一直没有对我详细提及。直到继贤出事后，我才知道问题很严重。”
虽有妆容遮掩，蔡淑珍却无法掩盖住神色的疲惫，“知道继贤随时可能失去生命，作为一个母亲，内心的焦虑可想而知。”看向金鑫和沈约，蔡淑珍道：“实不相瞒，我这几天没有怎么休息，头发也掉的着实有点多。”
顶点小说
叹口气，蔡淑珍喃喃道：“可如果掉头发就能解决问题，我做个尼姑也没问题的。”她一言道尽了天下慈母的苦心，随即又道：“我联系到了金盾的高洁，她将事情的脉络详尽说了遍，同时对沈顾问……”顿了下，蔡淑珍道：“对沈顾问和金总很是推崇。”
金鑫正找着合适的工具要对澳洲龙虾下手，闻言道：“高洁对沈约推崇是有可能的，高洁对我推崇就是蔡夫人在客气了。”
蔡淑珍不能不说金鑫很聪明，走上前一拎龙虾头，里面早就挖好的龙虾肉显露出来。
金鑫叹息道：“为了吃，厨子可真的有办法。就该这样啊，如果让食客吃的很麻烦，那绝对是厨子的不合格。蔡夫人，谢谢你。”
蔡淑珍笑笑，继续道：“我知道高女士是个高傲的人，能让她心悦诚服的人绝对不简单，她又向我极力的推荐沈顾问……我信高洁的眼光，真的很想见见沈顾问。”向着金鑫道：“我也很想见见金总，毕竟人以群分的。”
金鑫哈哈一笑，很受用的模样。
“那时候金总和沈顾问已到了这里的普吉岛，我感觉两位辛苦了很久，放松下也是应该的。”蔡淑珍又道。
“真正的名门风范！”金鑫一挑大拇指道：“蔡夫人哪怕心急如焚，有钱请我们，居然还想着不打扰我们休息，实话实说，这些年来，像蔡夫人这么有素质、有品格的女人，我真的是一个都没有见过了！”
蔡淑珍道了句过奖，继续道：“可不知为何，两位突然急急的订了机票要来曼谷，我知晓后，因为比较心急，就不揣冒昧的安排可可去接机试试看。听可可说，过程有点小不愉快。”
“没有啊。”金鑫诧异道：“这一路来，我们有车坐、有谜猜，普及下石头的常识，还顺便赚了一万刀。很愉快啊。”
可可咬咬嘴唇。
蔡淑珍微笑道：“金总没有不高兴就好。我突然要请你们的经过基本就是这样，绝非在监视你们，而是真的有些着急。如有得罪，还请不要见怪。”
她娓娓道来，毫无隐瞒，倒让人好感大增。
186节 被人暗中调查了
都说吃人家嘴软，金鑫嘴软不嘴软无人知晓，却一直吃的打了个饱嗝后才歇手，用餐巾抹了嘴巴道：“蔡夫人，我最喜欢的是给钱痛快、说话也痛快的主顾。”
坐下来，金鑫舒服的吁口气道：“如果还是能轻松赚钱的活儿，我很想做的。”
可可心中道——你说的这种工作我也想做的。在她看来，沈约很有料，金鑫就是和个痞子差不多，搞不懂夫人为何一定要带上个金鑫。
蔡淑珍摇摇头道：“这个活儿未见得轻松，但我会说的清楚一些。”她沉吟下，“在找二位的时候，我还做了几件事情，一个就是请金盾联络国际刑警，追踪那个叫暖玉的女人，不过应该不会那么快有头绪。”
那是。金鑫心道，如果金盾他们能够搞定，你就不会再找我们了。
“知道金盾在帮忙找顶级内分泌专家的时候，我联系了丈夫。”蔡淑珍有些淡淡的愁绪道：“这些年来他在日不落，我一直在暹罗国，我们倒也好久没有见到了。”
金鑫提起了精神，知道若是没有进展，蔡淑珍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及李巨人。
“我丈夫那面听到这面的事情后，也很焦急。”蔡淑珍道。
沈约脸上的表情有点怪异。
蔡淑珍立即道：“沈顾问有什么不舒服吗？”
沈约干咳一声，“我很想问个问题，请夫人不要介意。”
蔡淑珍见沈约说话少，方才在吃饭的时候，也不过礼貌的喝碗粥，说是吃饭，实际上更像是不想辜负主人的好意。金鑫改变主意，也像是因为沈约，因此对沈约很有好感，听沈约说的极为客气，蔡淑珍微笑道：“我知道的，尽量会说。”
“李巨人先生是从夫人这里才知道儿子有事的？”沈约缓缓问道。
蔡淑珍一时沉默。
这个问题听起来简单，不过其中牵扯到太多的家族因素。如果她回答“是”的话，李巨人父子之间的关系实在太过生疏了，但事实的确如此。
“是这样的。”蔡淑珍琢磨着措辞，“我丈夫最近一些年来，一直布局日不落的生意，同时潜心佛学方面。我和继贤、继业没有特别的必要，并不主动联系他。”
沈约“哦”了声，内心感觉李巨人神神秘秘的很有点儿古怪。
“不过我丈夫对继贤的安危也很牵挂，他应该立即咨询了朋友，有个朋友给他指点了找金龙王这条路。”蔡淑珍倒是有一说一，“不过那个朋友说，金龙王只能预知，却不能治病，要救继贤就要通过金龙王找到另外的一个人。”
沈约、金鑫互望一眼，彼此都兴趣大增——他们的兴趣都在李巨人的那个朋友身上！
“可以问问那个朋友是谁吗？”金鑫憋不住道。
“他叫戈林，是很出名的一个风水建筑师。”蔡淑珍没有隐瞒。
金鑫喃喃道：“巨人大厦就是他设计的？”
蔡淑珍点头道：“看来金总也做了不少功课。”顿了下，蔡淑珍道：“我对戈林并不算熟悉，不过我丈夫和他素来交往很是密切。”回到正题，蔡淑珍道：“戈林建议我通过金龙王找的人叫做释空，就是我方才说的从西南大雪山那面来的一个和尚。”
“这和尚能干什么？”金鑫立即问道。
蔡淑珍迟疑道：“戈林说那个和尚对解蛊毒很有一套，而东南亚的有关虫术、符术、降头什么的根源都是在于蛊毒。戈林说，按照我们的描述和传过去的视频资料来看，继祖和继贤二人中的绝对就是蛊毒，而且是最厉害的那种蛊毒！当然了，如果用现代科学的叫法，说是潜伏病毒也行，不过戈林更喜欢用蛊毒的说法。”
摇摇头，蔡淑珍忧心忡忡道：“戈林坚持说那个叫释空的人能解蛊，但释空行踪不定，经常在很多寺庙挂单，却没有久住的地方，一般人根本就找不到他。戈林因此让我通过金龙王来找释空，他说金龙王和释空有点因缘，应该可以通过金龙王找到释空。”
说到这里，蔡淑珍反倒更是沮丧，因为在她看来，找和尚来做事都很不靠谱，那和尚能否解蛊更是难说。
“事情基本就是这样，我能知道的基本都说了。”蔡淑珍略有些无奈道：“你让我联系眼下的暹罗国总理或者国王，虽然困难，我还能办得到，但找释空这样的一个人，我心中还真的没底。”
眼泪已经在眼圈中转悠，蔡淑珍强忍泪水道：“我通过视频看到继贤最近精神状态很不好，他自己把自己关在那个笼子里面。”
156n.net
看向沈约，蔡淑珍道：“听说那叫什么法拉第笼，真的能让继贤暂时不会有事吗？”得到沈约的解释后，蔡淑珍难过道：“他肯定不想一辈子在那笼子里，我很想帮他。”
房内沉静了下来。
沈约想了片刻，终于道：“金鑫，你觉得呢？”
金鑫想来想去，不知道拧着来应该怎么搞，终于道：“这样吧，蔡夫人，明天我和沈约陪你去见见金龙王。”
蔡淑珍喜形于色，立即拿起支票薄要写数字……
金鑫连忙摆手道：“李家算是我们金汤安保的老客户了，这次不用钱，算友情帮忙好了。你千万别开支票，你给我支票，那是看不起我。”
他心想我们能帮就帮，不能帮就走人，反正去看看金龙王也不会有啥大问题，拿钱了就不好做了。
蔡淑珍怔了下，终究没有开出支票，起身前放下了一把车钥匙，“听可可说，金先生很喜欢我的那款宾利车的。你在暹罗国没有什么车辆用，那宾利车，你就先开着吧。”
金鑫这次倒没客气，拿了车钥匙在手很是得意，“明天几点去见金龙王？他应该不会起那么早吧？我是不是还可以开车兜个风？”
蔡淑珍看了眼可可。
可可立即道：“金龙王住在唐人街的一间寺庙里，不经预约很难见到。我们约定的时间是明天下午两点，为表敬意，我们最少应该提前十分钟到。明天下午一点三十在石龙军路的老潮州牛肉丸店前见面如何？”
“金总如果喜欢的话，可以让可可带路游玩。”蔡淑珍建议道。
金鑫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们哪怕再喜欢吃鸡蛋，也不用带个母鸡在身边了。蔡夫人的好意，心领、心领！”
187节 暴燥街头
清早时分，沈约睁开了眼睛，就听到金鑫叫道：“你终于醒了，昨晚有没有做噩梦？”
金鑫正盘踞在一辆早餐车前，一口气喝下了一杯生鸡蛋。
沈约打了个哈欠道：“我晚上倒没做噩梦，不过才睁眼，你就给我补上了。我看到你这么吃东西就和在噩梦中一样了。”
“你懂什么？”金鑫嘿嘿笑着，笑容中带点儿神秘，“酒店那些吃的味道是不错，但真正要说大补，还是我这招最好。”
沈约看起来想吐的表情，“你是去见金龙王，不是去见金鱼缸，你要补也得等到办完正事后再说吧？补的这么早，不嫌太浪费吗？”
“你不说我倒忘记了。”金鑫跳了起来，“你怎么知道金鱼缸的？你来过这里是不是？你知道金鱼缸就是这里卖春的地方是不是？”
“看起来是这样。”沈约慢悠悠的起床，洗脸漱口，“你也知道，很多东西莫名其妙的就在我脑海中出现，我有时候说出来自己都有点儿奇怪。”
“我看错了你。”金鑫摇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根正苗红的我国特工，如今看起来你连金鱼缸都知道，那恐怕是邪派出身的。比如说，你一直是个恐怖组织的大boss，只是因为失忆这才改邪归正。”
沈约听出金鑫的夸张，刷牙时含糊不清道：“你这么有想象力，不去做编剧真的可惜了。你看错我不要紧，等晚上去金鱼缸的时候，千万不要看错人。你知道这里的风俗，如果找到个带把的……”说罢忍不住的笑。
金鑫反倒认真的想了想，“也可以试试嘛。做人，要敢于尝试新鲜的事物。”
沈约看起来要晕倒的模样，终于叹口气道：“你自己去兜风吧。”
“那你干什么？”金鑫尽心尽责道：“你要跟着我走的，知道不？”
“海明珠在普吉岛，我在曼谷，这半天的时间，我应该没有能力干掉她。”沈约叹息道：“拜托你，我们分开一会儿好不好？”
金鑫嗤之以鼻，“你以为我想和你在一起？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昨晚我在宾利车旁站了那么久，没一个女人过来搭讪的，还不是因为你太像条子了。”
不过感觉沈约的提议还不错，金鑫立即起身，“好，那就中午再见。我估计以你的性格，肯定不会走远。我们就在大皇宫左近联系。以你的能力，应该不会迷路了。”说罢自己也忍不住笑。
看沈约点点头，金鑫兴奋道：“我今天照镜子看自己印堂发红，估计会有桃花。我去转转，说不定会有场异国的凄美恋情呢。”
他倒是说走就走，转眼就没了踪影。
沈约吁了口气，暗想你拧着来的想法就是独特，搞恋情都要搞蓝色生死恋那种？他随便吃了点早餐，慢悠悠的出了房间，到了楼梯口。
他也有个打算，去看看这里很有名的四面佛，四面佛就在酒店拐角。
四面佛，又称作有求必应佛，一听名字就知道和送子观音仿佛，都代表着人类的欲求和希望。四面佛是暹罗国很有名的景点之一，来到曼谷不拜四面佛，就和到京城不看故宫差不多。
电梯门打开，沈约才要进入，微微愣了下。沙滩那个疑似要跳海的黑衣女子正在电梯内，冷冷的看着他。
女人眼中很有不屑之意。
沈约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招这女人的讨厌，终究没有自讨没趣。见女子冷漠，他索性连招呼都不打，和陌生人一样，抬头看向电梯指示灯。
电梯打开，沈约先走出了电梯，慢悠悠的走着。他从来都不是很急，去看四面佛更想测测那四面佛会不会发出什么奇特的电波，如果没有灵异的话，那就是一尊普通的佛像，和全世界寺庙的佛像没什么区别。
顶点小说
所谓的有求必应，更像是噱头。
沈约琢磨的功夫，黑衣女子已经超越过他，走了没有多久，突然转身又走了回来，而且就立在他的面前。沈约四下看看，没有看到别人，终于道：“你有事？”
“你准备跟我到什么时候？”那女人有些不耐烦道，她说话的语气有些古怪。
“我跟踪你？”
沈约指着自己的鼻子，突然明白了过来，讶然失笑。原来这女人以为他是跟踪狂？想想也的确有点像，在沙滩的时候，他就遇到那个女子，之后坐一班飞机、住一个酒店，如今又是一个电梯，这未免太巧了些。
“我想女士你搞错了。”沈约客气道：“我就是个正常的游客。”
“正常的游客？”那女子看着沈约的双眼，倒感觉眼前这人心理素质很好，谎言被拆穿还是这么若无其事，“正常的游客到了普吉岛不到半天就来到曼谷？正常的游客这么匆忙的赶到曼谷，这么早起，却无所事事的样子？你走的是正常游客的旅游路线？”
沈约怔了下，从对方的语气中竟听出有点儿暗中调查的味道。
这女人如果没有调查，怎么会知道他在普吉岛只呆了半天？
终于还是耸耸肩，沈约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不过我实在看不出你有什么值得跟踪的地方。眼下我要去看看四面佛，你如果不想给我带路的话，就请你让开道路。”
那女人一怔，下意识的侧了下身子。
沈约摇摇头，从那女人身边走了过去。出门到酒店拐角处已看到了传说中的那座四面佛。
昨晚坐车路过这里的时候，他已经瞄了一眼，今天再看到四面佛，感觉还不如昨晚看到的神秘。
很多地方都是如此，绘声绘色的渲染，到了后才发现神秘都在传说中。
四面神像被供奉在一座高大的神龛内，佛像正襟危坐，身上流金溢彩，正对的东南西北四方都是同一面孔。
有麻雀密集的飞起，是一帮信徒正在放生。
时间尚早，却有很多更早起床的旅客已经围着那四面神像，或鞠躬许愿、或是拜佛还愿，有个靓丽女子还拿出手机不停的拍照，然后上传到社交软件上去，顺便写下自己的心愿，比如说——我好想买个最新款的lv包包啊，不知道四面佛能否帮我实现呢？
---
PS：我好想看本书的书友都来.asxs.中文网订阅观看啊，四面佛能否帮我实现呢？^_^
188节 怎么个情况
沈约看了眼那个许愿要lv包包的女人，感觉其很像量化工厂出来的产品，如今正符合程序的许愿。
这种人倒是更明智的，她最少知道向四面佛许愿太过虚渺，借社交软件向老公、亲爹或者干爹、备胎之类的暗示，更容易满足心愿。
也符合潮流的拿出了手机，沈约并不是要拍照发社交圈，而是测了下信号……
没有任何不符合常规的信号！
沈约很有些失望，又打了个哈欠，突然听到有手机铃声在响，铃声很陌生，他听了半天，才意识到是自己的另外一个手机在响。
金鑫给了他新的手机，知道这手机的只有两个号码。琢磨的时候，沈约拿出了手机看了眼，上面显示号码是丫头。
海明珠打来的？
她昨晚在普吉岛过着当地人惬意的日常生活，这么一大早打电话来做什么？准备回转世俗了？
沈约看着号码半晌，不等接听的时候，通讯断掉了。
他迟迟没接，是因为脑海中又闪过对海明珠开了一枪的画面。他只怕接通电话，有子弹会顺着无线电波干掉那面的海明珠。
不过感觉这设想不太靠谱，沈约终于准备拨回去，回拨了半晌，对面却无人接听。
沈约皱起了眉头，暗想有点儿不太对劲，海明珠不接电话有几个意思？她生气了？她那面有事情发生？
心中多少有些担忧，沈约拿着手机又拨了一遍，还是没人接听，不由皱起了眉头。突然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就看到沙滩遇到的那个黑衣女子正冷冷的看着他。
“看来不是我在跟踪你，而是你在跟踪我了。”沈约笑笑道：“我在这儿很久了。”
那黑衣女子冷哼了声，一时间倒不明白沈约是否是她所料的那种人。她来这里有正事，不过也还是要拜拜四面佛许愿。
不理沈约，那黑衣女子缓步走到四面佛前，隔着人群向着佛像双手合十，虔诚的默念着什么……
等许下心愿，那黑衣女子下意识的看了沈约一眼，见沈约好像一直盯着她，蹙眉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条街你没有买下来吧？”沈约反问道。
那黑衣女子怔了下，知道沈约是说如果她没有买下这条街，沈约站在这里就不关她事的意思。不想再和沈约浪费口舌，转身就要向酒店的方向走去。
沈约摇摇头，亦没有和那黑衣女子纠缠的打算。
他打不通海明珠的手机，实在百无聊赖。他知道凯特附近有什么大皇宫、广场、蜡像馆什么的，但他实在提不起兴趣去看。
在这个同质化异常严重的世界里，这些地方都变得很是现代，世界各地都有类似的地方，这里的景点看起来也不过是换了个名字罢了。
琢磨的光景，他观察下许愿的众人，发现真心许愿的只有黑衣女子一个。
摇摇头，沈约正要和黑衣女子背向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个长着酒糟鼻的男子顺着道边走来，手指上老练的夹着一个锋利的刀片。
刀片很小且薄，但是极为锐利。
沈约一看到那种刀片就知道这位是个比较专业的扒手，而扒手的目标赫然就是那个要回酒店的黑衣女子。
眼看那扒手就要到了黑衣女子的身边，沈约忍不住上前一步，才要提醒，突然放弃。
红日东升。
阳光照耀下，有丝寒光从那刀片中闪过，取的正是黑衣女子所挎的手提袋。
下一秒的功夫，手提袋断裂，那扒手趁黑衣女子猝不及防的功夫，一把拉下了那手提袋，然后转身就要逃跑。
沈约虽有预料，眼中仍闪过一丝讶异的表情——他不是惊诧扒手的动作熟练，而是惊奇那女子的反应。
biquge.name
那女子没喊、没追，只是突然出脚。
她根本没有回头，就在那小偷抢了手提袋，转身要跑的瞬间，一记漂亮的回旋踢出，正中那个扒手的后脑！
不知是奔跑的惯性，还是那女子这一脚踢出的力量实在太大，那扒手凌空飞了出去，正撞在路边的围栏杆上，哼哼唧唧的不等起身，就被那黑衣女子一脚踩到了身上。
四周倏然静了下来。
就连天空中飞行的麻雀好像都停了片刻，不信眼前这一幕的样子。
有人醒悟过来，忙拿起手机拍了起来。
那扒手估计做梦都没想到今天起了个大早，却赶了个终场，一出手就流年不利，碰到个会功夫的女人，双手连摇，嘴里叽里呱啦说的是泰语，看神情是求饶的意思。
那黑衣女子蹙了下眉头，弯腰从那扒手手中拿过了自己的手提袋，向沈约的方向看了眼。
沈约感觉那女子像是示威的样子，摇摇头才要离去，就听到对面街道有车喇叭声鸣响，一人从车内探出头来，向他叫道：“收到海明珠的电话了吗？”
车内正是金鑫。
“什么？”沈约还惦记着海明珠的事情，有些意外的反喊道：“怎么了？”他搞不懂沈金鑫为什么不打电话。
“你等着，我过来接你！”金鑫大声的喊道，看表情却没有什么太着急的模样。
沈约感觉找到金鑫不打电话的缘由了，打电话是在车内，别人是看不到的。从宾利车伸头出来喊，那有多风光啊。
金鑫已向前方交通路口转弯……
就在这时，沈约内心警觉突升，抬眼向黑衣女子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一辆街头常见的五十铃面包车正在向那黑衣女子的方向驶来。
车速渐渐放缓。
黑衣女子正看着他沈约，似乎对他有个开定制版宾利的朋友很是奇怪……
那辆五十铃面包车在暹罗国街头极为常见，却绝不是接那黑衣女子的，甚至不应该有什么瓜葛。
这女人有身份背景，和这种车根本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诸多因素汇聚在一起后，沈约眼角跳动下，看到车窗摇下，有人向黑衣女子的方向望来，隔着车窗都能看到那人抬肩的动作。
“小心！”沈约突然高声喊道，向那辆五十铃面包车指去。
那黑衣女子见沈约神色极为焦急，霍然扭头望过去，先看到面包车内伸出的一截枪管。
枪管正指向她的那个方向！
189节 熟悉的套路
看到枪管指向自己的位置，那黑衣女子心中凛然，毫不犹豫的就地一滚……
突突突！
枪管中喷出刺眼的火光，有子弹落在黑衣女子方才所在的地方！
街头先静后乱，随即有人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杀人啦的声音此起彼伏，夹杂着各国的语言版本。
枪声中，哪怕四面佛前虔诚许愿的信徒也是慌忙四散，那女子却是出奇的冷静，在滚地的同时，并没有放弃观察周围的地形。
这里四方开阔！
敌人选择这个地方刺杀，本就是让她无处可以躲避。
金鑫这时候已经开车到了沈约的身边，突然而来的枪声让金鑫也是诧异，不过他毕竟经历过大阵仗，车子急速到了沈约的身边，推开车门道：“不上车，干什么，准备吃花生米吗？”
沈约才上车不等关上车门，那黑衣女子已经从地上鱼跃而起，几步就窜到了车旁，飞身竟然硬挤了进来。
“开车！”那黑衣女子关上车门，急声喝道。
金鑫倒吓了一跳，才要问为什么，突然感觉车子有震动的声音，立即一脚油门，车子窜了出去。
“砰砰砰”响声不绝，有子弹不停地射在了车子的后窗上。
“怎么个情况？”金鑫回头望了眼，见到五十铃面包车居然追了上来，不由极为肉疼道：“我这可是绝版宾利啊。”
好在这车子和李继贤那款宾利一样，都是高级防弹的，子弹没有对车子造成什么实质性损伤，可每一颗子弹打在上面，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在溜走。
金鑫不知道蔡淑珍会不会把修车费用算在他的脑袋上。
看向了沈约，金鑫才要开口发问，突然“咦”了声，“你们又是怎么个情况？”
原来沈约坐上了副驾，那黑衣女子随即也窜到副驾的位置上，如今正坐在沈约的腿上。
车子虽然宽敞，不过二人坐起来的姿势倒很狭促。
那黑衣女子冷冷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开快点！”
“这是我的车好不好？”依照金鑫的脾气，本来准备停车不干了，他没这义务，可后面的面包车穷追不舍，他倒是不能不开。
“我知道是你的车，你那儿能放平我这儿的座位吗？”沈约问道。
金鑫立即摇头，“我才开这种车，不太熟悉车子的功能呢，放平座位做什么？我看你们这么坐着挺舒服的，将就一下吧。”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内心偷笑。
沈约看向那黑衣女子道：“那麻烦你将座位放平，我到后面去坐。按键就在你那面，我够不到。”
黑衣女子一直扭头盯着后面追来的面包车，闻言意识到什么，按了下放平座位的按钮，不容置疑道：“我到后面去坐。”
她几乎是从沈约身上爬了过去，沈约略感尴尬，那黑衣女子却全不在意的样子。
金鑫见状叹息道：“沈约，你知道我今天见过的最傻的人是谁吗？”
“是我？”沈约明白金鑫在指什么——金鑫的原则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如果是金鑫处在他的这种情况，绝不会要求调整座位的。
“是我啊。”金鑫看着前方的路况，摇头道：“我没想到你比我高明太多了。我就不应该开这种车。”
“是啊。”沈约很是认同道：“你只要开贵点的车，不是被炸就是挨枪子了，这是个魔咒，你一定要记住的。”
“这个倒是其次的。”金鑫摇头道：“我发现在很多人眼中，开这种车的都是司机，而绝不会是车主。车主怎么会自己开个加长版的宾利来兜风？”
沈约笑了起来，“有道理，这是你今天说的最有道理的一句话了。”
二人扯淡的功夫，后车窗已经没有了震动声，后面追着的面包车毕竟不是和宾利车一个数量级别的，金鑫有技巧的开车拉开距离——一溜烟的跑掉、让面包车可以看到宾利的影子，偏偏子弹在这种距离又没什么效应。
有警笛声传来，想必是暹罗国的警方终于发现这里的不对劲，一个骑着警方摩托车、带着头盔的警察迎面而来，摆手示意宾利车停下来。
“这警察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拦我们，要命的面包车在后面！”金鑫皱眉道。
“有毛病就冲过去！”沈约立即道：“这个警察很有问题！”
金鑫犹豫下，终于一踩油门向前冲了过去。
那警察立即下车掏枪向窗口连击数发，射的是车辆中排的位置。幸好车窗防弹，子弹射中后均是弹了出去，车窗上隐约只有几个白点。
“看来这警察也是奔你的女友来的。”金鑫叹息道：“你的女友究竟什么来头？这么多人要杀她？”
沈约皱了下眉头。
“你怎么知道那是假警察？”那黑衣女子突然问道，她是在对沈约提问。她看到警察来援，心中本有喜意，没想到警察居然也是和枪手一伙的。对于有人要杀她，她居然安之若素，似乎家常便饭一样。
“这个不难猜。”金鑫主动道：“暹罗国警方效率低，又不肯承担责任，他第一时间主动上前，肯定就不是真警察了。暹罗国生活节奏缓慢，只有杀手才会这么卖命工作的。”
那黑衣女子半信半疑，金鑫借着观后镜看了眼，“你看，我们逃走，那个人如果是真警察，正常的反应应该是呼叫增援，但他根本没有动用对讲机。”
beqege.cc
这个我也看出来了。
黑衣女子心中半信半疑，不确定金鑫先前的判断是否是蒙的。透过后车窗看到那警察并未追击，似乎知道追击也没作用，而那辆面包车也停了下来。
金鑫亦放缓了车速。
黑衣女子突然道：“帮我追那个假警察！”
金鑫失声道：“什么，你疯了？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我给你十万！”那黑衣女子立即道。
“十万？你知道我这车子是什么车？”金鑫反问道。
那黑衣女子立即道：“五十万，不再讲价。”
金鑫看看沈约，沈约摊摊手，示意一切金鑫做主。金鑫略微考虑了下，猛打方向盘，反向那警察冲了过去！
面包车上的人和那个警察均是一怔，没想到对方不但不逃了，居然还冲了过来。
这又是怎么个情况？
190节 鼎爷 （为夜雨星沉盟加更）
面包车上的杀手和那个假警察没有想到猎物突然变成了猎人，一时间有些发懵。
那假警察抬枪就射，两枪过后立即放弃阻止对方冲过来的打算。对方疯了一样，他的子弹对对方的车辆完全造不成损伤，这本也是他放弃追击的原因！
面包车早就看出不对，知道对方防弹宾利的硬度不见得比装甲车差多少，两车相撞，翻的肯定是面包车。
急速倒车，面包车猛转方向，抢先逃之夭夭。
假警察却发现对方的目的正是自己，立即调转摩托车向前转入一个岔道口。警察多半是假的，驾车技术倒是不假，敢开摩托车来杀人的对自己的车技均是有着十分的自信。
双方一逃一追，转眼间窜出好远。
宾利车虽然速度不差，但对方利用摩托车的灵便，巧妙的在川流不息的车辆中穿行，让金鑫一时间倒是追赶不上。
金鑫火大，“沈约，你说的对，我们以后一定不能开这种车出来，追人太不方便了。不过咱俩啥关系了，为了你新结交的女友，我就拼了老命……”
他说话间，再踩油门，车子竟从两辆车的夹缝中惊险疾驰而过，随即猛打方向盘，车子横向漂移了出去，在摩托车正要在路口转弯的时候，宾利车体结结实实的拍在了摩托车的侧面。
摩托车飞了出去，那车手亦是凌空而起，半空翻了几个跟头，重重的落在地上。
砰！
一辆突突车突然撞了过来，正拦在了宾利车的前方。
突突车瞬间是要散的样子，上面的人滚落了下来。黑衣女子飞速下车，就要向那假警察追过去，那假警察也是硬朗，居然迅速的爬起飞奔，很快淹没在前方的人群中。
随即有人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包围了宾利车。那黑衣女子想追却被人潮拦住，恨恨的一跺脚。
沈约、金鑫下了车，看着那抱着腿的突突车司机、周围那些见义勇为的人群，都是摇摇头。
那司机抱着腿哼哼唧唧的，腿上有刺眼的鲜血在流淌，不知道是撞伤了哪里，见到金鑫下车，伸手喊道：“就是他撞的我！”
不用他喊，很多热心市民也没有让金鑫肇事逃逸的打算。
有人分开众人走上前来，敞着胸襟露出胸口上的刺青，金鑫一时间倒看不清楚那刺青是什么意思，那人脖子戴着的指头粗细的金链子，阳光下闪闪发亮晃的人双眼发晕，金鑫不慌不忙的掏出墨镜戴上。
“你不要以为戴上墨镜我们就认不出你来了，这么多人看着，你跑不掉的。”那纹身的人一口流利的汉语，带着点潮汕的味道。
吐掉嘴里叼着的一根牙签，那人围着金鑫转了圈，又看了眼宾利，拍拍车头道：“开豪车了不起了？开个破宾利就能随便撞人了？”
这种破宾利不知道你有几辆？你如果有几辆的话，说不定还真可以随便撞人。金鑫心中有些嘀咕。
歪着脑袋看着金鑫，那纹身的大哥再次开口，“在这里撞了人，你准备怎么解决？”
“你等等，”金鑫见沈约不吭声，那黑衣女子又是事不关己的样子，知道这种局面只有他来解决了，“我先打个电话。”
金鑫拨通了个电话，简洁道：“我好像已经提前到了唐人街，在什么……请让让。”
分开一旁围着的路人，金鑫看着路牌道：“在石龙军路口。出了什么问题？那个……没什么太大问题，就是有人要杀掉沈顾问的女朋友，我们在追凶手的时候撞到了路人，好像要死掉的样子。不是什么大事，你能解决一下吧？能解决就好。你快点啊，我午饭还没吃呢。”
他挂了手机，对那个纹身大哥道：“贵姓啊？”
那纹身大哥听到“杀人、死掉”还是小事情的时候，脸色有点改变，可到了这种时候怎么会退？
“这里给面子的人都叫我声泰哥。”
“那不给面子呢？应该怎么称呼你呢？”金鑫问道。
泰哥上下的打量着金鑫，一时间搞不懂这家伙究竟什么来头，“你什么意思？撞人了不准备赔了是不是？”
地上躺着的那人抱着腿呻吟道：“泰哥，我这腿好像都要断了，得去医院，不知道几年能好。”
“听到没有。”泰哥大声道：“你撞断了人家的腿，不给个百来万治不好的。”看金鑫没有拿钱的意思，泰哥上前一步，装作很关心的样子，“你才来暹罗吧？”
“第一次来。昨晚很晚才到的这里。”金鑫回道。
泰哥露出笑意道：“是来旅游的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金鑫反问道。
一看你这表现就知道啊。
泰哥心中有底，开解道：“来这里旅游最重要的是开心，谁都不想遇到闹心事。你看这么多人在看着……”
伸手一指周围围观的本地人，泰哥建议道：“你拿点钱出来，十万就好，我帮你摆平这件事情。谁让我一看你就很投缘呢。十万泰铢，对开宾利车的人来说，那还叫事吗？拿钱解决，大家都方便是不是？”
金鑫听到“泰铢”两字一怔，立即看向那黑衣女人道：“对了，你说给我五十万，不是泰铢吧？”
“不是。”
黑衣女子的否认让金鑫很是放心，下句话差点让金鑫晕过去，“是日元。”她说话间，开包拿出一沓日元丢给了金鑫，很是大方道：“我说五十万就五十万！”
“你是东瀛人？”金鑫傻了眼，扭头看向沈约，“你在暹罗国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找了个东瀛的女朋友。”
泰哥闻言皱了下眉头。
沈约没有回答，似也有些意外的样子。
“你要告诉你女朋友，我以为五十万是人民币的。”金鑫有些气急败坏，看到沈约的“女朋友”无动于衷的样子，知道这个亏恐怕吃定了，“沈约，五十万日元等于多少人民币？”
沈约给了一个让金鑫吐血的答案，“大约三万多人民币吧。”
“折算成泰铢呢？”金鑫问道。
沈约简单道：“乘以四就好。”
金鑫算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我很费力气的开车赚了点儿钱，敢情都要付医药费是吧？”
1200ksw.net
“你还会有点儿剩余的。”沈约安慰道。
金鑫气急反笑，“沈约，你让你女朋友多出点。就算不是人民币、不是泰铢、她也不应该拿日元和我结算啊。”
“严肃点儿！”泰哥见金鑫和沈约完全当他不存在的样子，“你们没看到这人要死了吗？”
金鑫摇头道：“没事，他不会死的，如果在腿上涂点红药水就会死的话，那世上能活的人也不会剩下几个了。”
泰哥愣住。
191节 邪门了
泰哥的脸色和暹罗国的国旗一样，有红有蓝的。
“你什么意思？”泰哥上前一步，随着泰哥上前的还有两个壮硕的大汉。那两个大汉也是露出胸膛，和泰哥在一起并排站着，胸前的刺青好像组成了一幅优美的清明上坟图。
他们从来都是给别人上坟的。
“小子。”泰哥摇摇头道：“我看大伙都是一个地方来的，才给你点儿关照。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金鑫对这种威胁全然不放在心上，“咱们是一个地方的，可你不能专找一个地方的人坑啊。泰哥，这种碰瓷的桥段，我们在国内一天能免费看八段，你搞到国外上演，价格也贵的太离谱了吧。我告诉你啊，做戏要本钱、也要下全套，搞个红药水在腿上怎么回事？你搞点儿血浆，我也给你点儿工本费的。”
他和沈约早看出倒地那人的腿上不是血，亦明白这是什么套路。
泰哥的笑容不见了，“看来你们是不准备赔了？他可以不去医院，不过有人要去医院了。”
“什么意思？骗不成改抢了？”金鑫笑容满面，“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什么人？”泰哥反倒有些犹豫。
金鑫感觉哪个名号好像都奈何不了这个地头蛇，不过他故意说废话就是在等人，“你怎么不看看身后？”
众人都笑了起来，配合金鑫齐刷刷的向身后望了眼，又扭回头来。
泰哥很满意这些临时演员的专业性，他们这举动整齐一致，造成的效果也挺震撼的，“我们看了……”
突然有些发怔，泰哥回头又望了眼，脸上瞬间挤出了很努力的笑，“鼎爷，你怎么来了？”
分开众人的是个六旬左右的老者。
老者身体看起来很好，走路带风。穿着极为朴素干净，身上也没有什么别的饰物，只是左手带了个碧绿的扳指，一进来先看了金鑫、沈约一眼，然后打量了那黑衣女子一下，向泰哥询问道：“怎么回事？”
“鼎爷，没啥大事。”泰哥鞠躬点头道，他身边的那些临时演员也如见到皇帝的太监，无形中就少了半截。
“一个游客开车不小心，撞了我们的人班汉，班汉看起来伤的挺严重，他们要跑，我们当然不能让。鼎爷和杨爷不都是说，如今我们异乡人在这个地方，大伙要团结才行啊。”
鼎爷点头道：“是啊，要团结的。”走到倒地那人的身边问道：“班汉，伤的怎么样？能起来吗？”
班汉没想到鼎爷会来，看向泰哥，暗想这剧本没这出儿啊，“泰哥，你说我能起来吗？”
泰哥的脸有些发绿，强笑道：“这得看你啊，我怎么知道你能不能起得来？鼎爷，你看班汉这家伙脑袋好像撞糊涂了。”
鼎爷一脚踢在了班汉的身上，“能起来还和死狗一样的赖在地上干什么？”
班汉立即滚了起来，搔搔头向人群中退去。
泰哥一时间搞不懂什么情况，不过总感觉路数不对，低声道：“鼎爷，晚上我还想去你那儿孝敬一下的。”
啪！
鼎爷二话不说，一记耳光抽在泰哥的脸上。
这记耳光着实不轻，泰哥的脸上立即起了五道印。泰哥捂着脸却不敢反抗，只是喏喏道：“鼎爷，你别发火啊。我……我做错了什么？”
“你千万不要孝敬我。”鼎爷指着泰哥的鼻尖骂道：“你这么孝敬，不如烧点儿纸给我更直接。你眼睛长在**里了吗？”
泰哥终于意识到不妥，难道是金鑫打的电话竟然把这唐人街的鼎爷找来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车吗？”鼎爷呵斥道。
“不是宾利吗？”泰哥怀疑自己看错了车标才让鼎爷这么生气。
鼎爷看起来高血压都要气爆表，“你用**看看，也不至于找这种车的麻烦。给我跪下来认错！”
众人怔住。
他们都知道鼎爷和杨爷在这里的唐人街绝对是挑大拇哥的人物，这里的产业有一半都和这两位爷有关系。
如今有钱的是大爷，这两个大爷不但有钱，更和上面有关系，哪怕暹罗国上面要维护这里的安定，都要和这两人通通气的。
鼎爷这么发怒，明显是泰哥碰瓷碰到钢板上了，人家一个电话就把鼎爷找来，来路自然不小。
可当街让泰哥这种人物下跪认错？鼎爷至于这样吗？
众人难以置信的看着金鑫、沈约和那个黑衣女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几个人年纪轻轻的，如何能让鼎爷这般的大阵仗？
哪怕那个黑衣女子亦有些错愕，她窜上宾利车后，已经确定沈约不是登徒子、亦不是要对她不利的那帮人，可依照她的判断，也只能感觉沈约、金鑫有点儿能力，却没想到这二人在这里还有权利！
泰哥自然不愿，别别扭扭的过来，鼎爷见状，一把拎住泰哥的耳朵，“你还要造反是吧”说罢一脚就要向泰哥的膝盖窝踢去。
金鑫终于道：“鼎爷是吧？”见那鼎爷望过来，金鑫笑道：“都说不打不相识，大伙儿其实就是一场误会，解开就好。”
他心中其实也挺震撼的。他知道唐人街是华人的地方，华人自成体系，这个鼎爷明显是这个体系的上层人物。方才他是给可可打的电话，这种时候，自己动手找麻烦明显是不聪明的举动。
在他金鑫看来，可可摆平这种事情还是应该有点儿能力的，如今蔡淑珍正有求于他们，帮他们解决麻烦理所当然，没想到可可不知道是哪根神经错乱，搞的鼎爷出面。
beqege.cc
鼎爷听出金鑫是给台阶下，暗想金鑫这人倒也是个敞亮人，扭着泰哥的耳朵向前一推道：“还不谢谢金大哥的宽宏大量。”
泰哥心道你叫金大哥，我不得叫大叔才行啊，知道这关不道歉是过不了的，低头过来道：“金大哥……”
“大哥也是你叫的。”鼎爷又要发火。
金鑫处事很是圆滑，倒不想一件小事演变成以后的绊脚石，立即道：“大伙给面子，就叫我声金总好了。泰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如何？”
192节 他回来了
金鑫伊始绝不开口服软叫泰哥，这时候扯足了风头，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
tsxsw.la
泰哥没想到金鑫居然主动叫了声“泰哥”，立即会意道：“金总，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是你来了。等下次金总来，我请你……”
灵机一动，泰哥改口道：“这不都晌午要吃饭了，不如我请金总、鼎爷去这里的海鲜楼吃点儿家常便饭。”
他知道自己的身价绝不能和鼎爷相提并论，看着金鑫开的宾利，知道请这位吃黄金恐怕都不显身份，索性自降点儿身价。
“饭局免了吧。”金鑫还有些事情要和沈约商量，刚才忙的忘记了说，一直想找沈约单独谈谈。
看了黑衣女子一眼，金鑫道：“我想请问泰哥一件事，不知道泰哥能否给个底儿？”
泰哥看看鼎爷，鼎爷又要一巴掌抡过去，“问你就说，有什么不能说的？”
“金总要问什么？”泰哥迟疑道。
“刚才骑着摩托车过去的那个假警察，是你们的人吗？”金鑫轻描淡写道。
在这种场合，沈约素来都是少出头，闻言只是留意泰哥的表情——他知道很多答案并非问出来的，而是要看出来的。
泰哥明显怔了下，向班汉问去，“刚才还有个假警察？你看到了？”
班汉喏喏的反问道：“泰哥，我应不应该看到呢？”
泰哥憋了一肚子委屈，听到这种回答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一巴掌拍在班汉的头上，“你被撞的是脑子吗？傻了吧唧的。你眼睛不瞎，看到就看到，没看到就没看到，什么叫做应不应该看到？”
班汉终于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就看到一辆摩托车飞了出去，你看……那面还有摩托车呢。”
他伸手向前一指，继续道：“我看着机会不错，就挨了过来，其他的事情，我真不知道了。”
鼎爷看到路口那摔的有点破相的摩托车，皱了下眉头，想了想道：“金总，究竟怎么回事？什么假警察？”
金鑫看了眼那黑衣女子，见她好像路人一样，心中倒有点来气，不过还是道：“事情是这样的，我的同伴沈顾问……和女朋友正在拜四面佛，突然来了辆五十铃面包车，里面的人开枪要杀了沈顾问的女朋友。”
鼎爷有些诧异，暗想暹罗国持枪是合法，但在曼谷四面佛旁开枪的事情倒真不多见。
“我们逃命的时候，又来了个假警察要骗我们下车、要干掉沈顾问的女朋友。我们就追那个假警察到了这里，然后碰到了泰哥。”金鑫摊摊手道：“就是这么个情况。鼎爷没派人要杀沈顾问的女朋友吗？”
鼎爷笑了起来，“我今天才知道金总和沈顾问的。”见金鑫始终不提及那女人的名姓，不知道金鑫根本不知道，只以为金鑫故意隐瞒，沉吟下，鼎爷道：“大家都是朋友了，金总的事情，也就是我老头子的事情，我看看替金总查查。一天内……看看能否有结果。到时候再邀请金总聚聚如何？”
金鑫正合心意，“好的，那就麻烦鼎爷了。”本来想将那五十万日元交给鼎爷做信息费，转念一想，有蔡淑珍那面挂着，鼎爷绝不会收这种钱，索性免了。
上了车，和鼎爷挥手告别，金鑫将车开了一段路，脱离了鼎爷那帮人的视线，停了车问道：“这位女士，五十万日元远远不够修车的费用了。”
黑衣女人犹豫下，知道金鑫说的倒没错。金鑫随即道：“不过看在你是我兄弟女朋友的份上，这钱就不用你出了。你准备去哪里？”
那女子沉默片刻，面对沈约道：“多谢你的援手，我还有事处理，以后一定会回报。”她简单的说完后，下车拦了辆的士，竟扬长而去。
沈约始终没有吭声。
金鑫有些皱眉道：“这究竟是怎么个情况？我觉得你真得给我分析一下。”
沈约终于开口，“这女的是东瀛空手道高手。她一脚踢飞那个扒手的功夫，在东瀛空手道内绝对算是个人物。”
金鑫有些诧异，他并没有看到黑衣女子踢飞扒手那一段，听完后有些皱眉，“怪不得她敢一个人行走。”
“她也住在凯特酒店，楼层在我们上面。”沈约又道。
“她订的难道是总统套房？”金鑫有些讶异道。
沈约摇摇头，“可可她们都没订到凯特的总统套房，说都有人订了。那她订房应该是早有准备，她到这里和我们不同，她是有计划的。”
“应该是这样。”金鑫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可可不是说安井议员订了总统套房？你女朋友好像是东瀛人，会不会和安井他们有关系？安井他们那些人多半是得罪了什么人，这才连累你女朋友也被追杀？”
“或许吧。”沈约并不能确定，随后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准备改行当红娘了？”
金鑫嬉笑道：“我还挺有牵线的天赋的，你看我一直这么称呼那个东瀛女，她一直没有反对的意思，说不定那女人很认可我的提议。”
“她是不屑。”沈约道破道：“她很有主见，不会因为你的称呼而情绪波动的，你这招试探用在她身上并不灵验。”
“我看你好像也没有反对的意思。”金鑫笑道。
沈约淡淡道：“你不是一直在帮我扭转宿命的安排吗？我就静静的看着你怎么折腾，我会有什么意见。对了，你突然找我干什么？海明珠打电话给你了？”
金鑫皱了下眉头，“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情。我今早本来已经凭借自身的魅力勾搭上了个靓妹，海明珠突然打电话说她要和我们见一面，问我们在哪里。”
沈约反问道：“你告诉她我们的地址了？”
“怎么会！我绝对不会让你们见面的！”金鑫摇头道：“我说我们在芭提雅快活呢。我感觉她语气怪怪的，似乎很有点儿害怕的样子，说要再给你打电话，然后就挂了电话，她不是被人下降头了吧？”
“我刚才打了几遍电话，她关机了。”沈约有些担心道：“那个沙曼看起来很朴实，不像是本地捞偏门的人啊。”
正交谈时，金鑫手机响起，一看来电，金鑫笑了起来，“不用担心了，是丫头。”开了免提，金鑫问道：“丫头，你怎么了？”
海明珠那面的声音带着颤抖，“金总，我在曼谷机场呢。你们能不能到曼谷一趟？”
金鑫、沈约互望一眼，都看到彼此的惊诧！
193节 视频为证
海明珠到了曼谷？！
一听这消息，金鑫和沈约都有些傻眼，他们两个突然来曼谷，最大的一个主因就是因为沈约在飞机上做的那个梦！
tsxsw.la
沈约梦见自己对海明珠开枪。
若是别人这么做梦，金鑫也就一笑了之，认为是精神压力太大的缘故，可沈约绝不同。
和沈约合作这久，金鑫知道沈约身上时不时的就冒出点儿怪事出来。更何况沈约在镜中看到李雅薇开枪射自己的一事是真实的发生了。
为免沈约的预见再度成真，金鑫这才带沈约急急到了曼谷，他们根本没有和海明珠提及这件事情。
正常来暹罗旅游，大多是走普吉岛、沙美、清迈加上芭提雅后，转一圈后回曼谷再乘机回国，海明珠为何才到普吉岛一晚，直接就来到了曼谷。
“邪门！”金鑫捂住了话筒，低声对沈约道：“她绝对不知道我们在这里的，难道她真的被命运安排，过来吃你的枪子？”
“麻烦你用科学点的角度解释吧。”沈约皱眉道：“什么命运命数的，都命中注定，那些发大财的在家里睡觉是不是也能达成目标？”
金鑫苦笑道：“关键你身上有些事情，用科学解释不明白啊。现在怎么办？”
“得看你啊。”沈约淡淡道：“你不是那个可以逆转命运的人吗？”
金鑫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一定可以扭转你的命运。实在不行，我就先干掉你，阻止你预见的悲剧发生。”
说罢自己先咧嘴笑了起来，金鑫对着手机道：“丫头，你还在吗？”
“我当然在啊。你和沈顾问一起吧？你们在嘀咕什么？”手机那面，海明珠听不清金鑫说什么，不过知道他们在嘀咕。
“是这样，我们在芭提雅一时赶不回来。”金鑫灵机一动，继续扯谎道：“不过我在曼谷认识个人叫做可可的，你在机场等着，我让她去接机。”
“我要见你们啊，我真的很急。”海明珠带着哭腔道：“可可解决不了问题吧？”
“你急着见我们究竟要干什么？”金鑫皱眉道：“你手机内不能说说吗？我们在芭提雅开心呢……你总不能随便一个理由就将我们搞到曼谷吧？”
金鑫用眼神示意沈约，低声道：“给可可打电话，让她去机场接海明珠。”
沈约将手机递给了金鑫。
金鑫意识到沈约不知道可可的号码，接过手机，要给可可打电话。
“你们一定不在芭提雅，你们在曼谷的！”海明珠肯定道：“不然他不会去曼谷的！他去曼谷一定是找你们的。”
“谁？谁来曼谷找我们？”金鑫有些诧异，说话时拨通了可可的电话，那面传来了可可的声音，“金总，还有什么吩咐？”
可可很客气的声音。
金鑫故意大声点，让海明珠听到，“可可，麻烦你一件事情，我和沈约在芭提雅……”
可可那面没吭声。
金鑫暗想这就是专业，知道我说的有问题、却不火急火燎的询问，一直会沉默的等下文，“我们眼下在芭提雅，一时间赶不回曼谷，你帮忙去机场接个叫海明珠的女孩，比你年纪小点儿吧，长的还可以，你先派人去机场，一会儿我就给你传一张海明珠的照片。”
他转头对海明珠那面道：“对了，丫头，你是在哪个机场？哦，新国际机场接机口，我知道了。”
随后对可可这边说道：“海明珠就在新国际机场的接机口等着，你赶快派人给她接回来，安排个好点儿的酒店？什么，凯特酒店满了？她不用住那么高档的酒店了，不用凯特酒店，随便找一家安全点儿、正经点的酒店就好。”
沈约有些钦佩的看着金鑫，实际上，可可根本一句话都没有说，都是金鑫自己在演戏。
金鑫显然是怕可可将海明珠安排在凯特酒店，那么海明珠不是又和沈约朝夕相对？
可可那面只是回道：“好。”不过估计内心也在想这家伙满嘴跑火车头，夫人找沈约就好，为何一定要找金鑫帮忙呢？
金鑫挂断了可可那面的电话，对海明珠道：“丫头，我们一时间真的赶不回曼谷。不过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也听到了，我们也尽力了。喂喂，你还在吗？”
“你们不在曼谷，我也不能在曼谷呆着。什么酒店我都不住。”海明珠声音颤抖，可意思很坚决，“我要去芭提雅找你们。”
金鑫火冒三丈，几乎吼道：“我们是在忙正事，你跟着我们干什么，给我们添乱吗？你再这样，自己回国吧，我们金汤请不起你了。”
海明珠那面没再说话，不过免提里似乎有啜泣的声音。
沈约叹口气，从金鑫手中接过电话，轻声问道：“海明珠，你为什么一定要找我们？”
“就是你把她惯的，眼下没大没小的！”金鑫余怒未消道。
“总得听听她说什么吧。”沈约皱眉道：“她应该有难处的。”
就她有难处，我们没有吗？你非要和她扯一块？等你开枪杀掉她后，才知道我的好？金鑫腹诽几句，终于还是道：“好，你是大善人，你说的算！”
听到手机那面的海明珠还在抽泣，沈约柔声道：“别哭了，不久前我们才撞完车，金总心痛豪车的维修费用呢，一时间火大，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他这招很灵，手机那面的海明珠很快止住了哭，哽咽道：“你没事吧？”
“我没啥事，金总也没事。”沈约提醒道。
“他肯定没事了。”海明珠嘟囔道：“你听他说话这么中气十足，有事儿才见……”她突然止住了话头。
沈约感觉到海明珠语气的颤抖，感觉海明珠是要说见鬼，却很忌讳的不说“鬼”字，“究竟怎么了？你先说说情况。”
“沈约，我好怕。”海明珠声音中带着惊惧道：“最近是不是要到他的头七了？他突然回来，是不是要找我们算账？”
“究竟是谁的头七？谁要找我们算账？”沈约心中微凛，他听出海明珠的惊怖是发自内心的。
“那个公鸡头。”
海明珠的语气中满是颤栗，“我们在狂野酒吧见到的那个公鸡头，他是不是叫什么汪泉？我……我看到了他！”
194节 复活？
宾利车内一时间有点安静，沈约一直开着手机免提，金鑫也听得到海明珠的说话，听到海明珠说见到了汪泉，二人都是眼皮子跳了下。
金鑫随即哈哈笑道：“你还真TM的见鬼了。”随即怒道：“丫头，你去看看眼睛吧，别扯淡了好不好，你如果见到他，一定是见鬼了！”
“我没有说谎，我真见到了他！不过我真的不知道见到的是人还是鬼，鬼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海明珠急道：“沈约，金总不信我，你总会信我，是不是？”
沈约皱着眉头，感觉这件事实在离奇——当初他和海明珠去狂野酒吧找李雅薇，公鸡头汪泉那时候正要“做法”，结果沈约破坏了汪泉的“做法”，顺便教训了汪泉一顿。
汪泉惶惶之下又被金鑫堵在巷子追问事情的原委。汪泉那时候没少吃苦头，不想霉运走到家，被玻璃杀手一枪爆了心脏死去。
可是海明珠怎么会见到汪泉？
“沈约，你在吗？”海明珠听不到沈约的回答，催问道。
沈约干咳一声，“你慢慢说。”止住了金鑫的冲动，沈约道：“你什么时候见到的汪泉？”
“昨晚。啊！”
海明珠突然一声惊叫，倒吓了沈约、金鑫一跳，齐声道：“怎么了？”
“你谁啊？”手机那面传来海明珠的呼喝声，随即沉默片刻，海明珠有些歉意道：“是接机的人到了。他说他是可可派来的，沈约，是你们认识的人吧？”
沈约心道——谁知道可可派了谁去？
金鑫一旁道：“这丫头一惊一乍的，情绪现在很有点儿不稳定。”再拨通了可可的电话，问了两句后大声道：“对，接你的人叫做吴少强，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
“啊？”海明珠那面似有些异样。
金鑫忍不住的笑，“不是你想的那种老司机，人家是真正的老司机。TMD，这年头什么鬼，连说‘司机’两字好像都不正经了。你先上车听从可可的安排，我等会儿和你联系。”
挂了海明珠的电话，金鑫随即对可可那面道：“可可小姐，你现在有空吗？”
可可回道：“金总需要，我就是有空的。”
“你还真会说话。”金鑫满意道：“那请你立即去和海明珠汇合。我知道你们和高洁有联系，请你联络高洁，见到海明珠后，我们三方视频通下话好吧？”看了下时间，金鑫道：“应该不会耽误见金龙王的。”
可可不明白金鑫搞什么鬼，静默了会儿，回道：“没有问题。”
等挂了电话，金鑫对沈约道：“可可刚才应该是请示了蔡淑珍。”
“是啊。她们本来准备要见金龙王的。”沈约笑着道：“你一个上午麻烦了他们三次，我估计可可那面是碍于蔡夫人的面子忍着气呢。”
“我管她气不气，我又不找她做老婆！”金鑫理直气壮道：“她们用我们的时候，当我们是大爷，等到不用了，说不定就当我们是孙子了。人情多是如此，找高洁了解消息更快一些，我可没有高洁的联络方式，我说过，不和她合作了，不过大家聊聊天总没问题吧。”
沈约笑了笑，知道金鑫的意思，要确定汪泉是否死了，找高洁联系警方最为直接。
随后皱了下眉头，沈约琢磨着说道：“金鑫，事情是有点儿蹊跷，警方一直没有因为汪泉的事情找我们问话，冯浩南对于玻璃杀手也只是提了下。”
金鑫摇头道：“高洁他们要用我们，随便找个借口找我们就好，地方杀人案归刑警队管，高洁是金盾的，赚钱要紧，只关心李家的事情，怎么会管的那么宽？”
沈约沉吟不语。
“我知道你怀疑什么，可汪泉不可能活的，丫头一定是看错了。”金鑫肯定道：“那可是玻璃子弹打在心脏上了。心脏不爆掉也裂成渣了，再加上玻璃碎片随着血液流动，他如果还能活，那世上就不会有死人了！”
沈约知道金鑫这次说的绝对科学，自言自语道：“可海明珠言之确凿，又不像看错的样子。”
手机又响，金鑫看是海明珠打过来的，直接将手机递给沈约，“你说吧，你有耐心。”
沈约接通道：“明珠，一会儿可能有个叫可可的女人去接你，你放心，你在曼谷很安全。”
海明珠迟疑道：“这个……说不准的。他们也会捉鬼吗？”
“这世上没鬼的！”金鑫吼了句，“如果鬼能找人的麻烦，这世上也不会有几个活人了！丫头，你一定要明白这点！”
fqxsw.org
沈约亦道：“金总说的不错，明珠，你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吗——鬼只在人心中。事情诡异，可绝对不会是鬼。你昨晚怎么会见到汪泉的？”
海明珠沉默片刻，语气终于平静了些，“昨晚你们走了，我让沙曼带我去看看五星级酒店。”
“你给我们找破屋子住，你自己倒去住五星级酒店。”金鑫不满道。
“不是这样的。”海明珠委屈道：“我感觉你们不满意住的地方，这才想看看酒店，然后向你们介绍下，看你们还会不会再回普吉岛了。”
金鑫不说话了，心中倒是微有感动——海明珠或许做事太直，但一颗心总是好的。
沈约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在那里最有名的度假别墅附近看到了好似汪泉的一个人。他梳着公鸡头，侧面很像那个叫汪泉的。在狂野酒吧，我见过他，他的造型独特，我印象很深刻。”
“很像？”沈约反问道。
海明珠明白沈约有怀疑的意思，立即道：“我那时候真的吓了一跳，虽然畏惧，可还是忍不住的去看看，结果他一转眼就不见了。”
“然后你就觉得他是鬼？他的头七回魂的时间到了，他就回来看看老朋友？”金鑫讽刺道。
海明珠犹豫下，“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我还有证据的。金总，你先收一段视频。”
手机叮咚一响，金鑫看到有视频传来，按了接收，随即打开一看，脸色突然变的有些难看。
沈约亦是神色冷肃。
视频是机场的一段画面，有些晃动，应该是海明珠手抖造成的一个缘故。
一人戴个墨镜，梳个公鸡头正在值机柜台边办理着手续。
哪怕戴着个墨镜，金鑫一眼看去，心中第一个感觉也是——那人正是汪泉！
195节 非公益行为 （为匪号孟德盟加更）
视频不长，也就是二十秒的时间，金鑫看完后，又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每看一次，脸色就难看一分。
沈约看了三遍视频后，闭上了眼睛。
金鑫知道沈约看似冥想，实际上应是在做侧写，不想打断沈约的思路，用手机给海明珠发了个消息——遇到可可后，立即给我打电话！
放下手机，金鑫皱着眉头看着沈约。
大约十分钟后，沈约这才睁开眼睛道：“他很像汪泉！”
金鑫立即来了精神，“很像？但不是？对不对？”
沈约少有的迟疑，“我一时间说不明白怎么回事。”
“没事，你慢慢来。”金鑫知道连沈约都在犹豫的地方，一定是最关键的地方！
“我看完视频后，就在脑海中做了侧写。”沈约轻声道。
你的侧写功力看起来又加深了，不用纸笔了。金鑫感觉沈约的能力时刻都在“进化”中，却没有打断沈约的叙述。
“我脑海中最后形成的画面是——值机柜台前去了墨镜的那个人的真容。那人的确和汪泉的面貌一模一样。当初我在狂野酒吧看到汪泉的时候，留意到他的下颌偏左处有一点黑痣，不太明显……”
金鑫立即重看视频，瞳孔微缩，“视频中他下颌处好像也有一个不太明显的黑痣。”他惊悚时却也不能不佩服沈约，最少在巷子逼问汪泉的时候，他绝对没有留意到汪泉下颌的那一小点儿黑痣。
“你我都知道，面容可以相似，但在相似的人中，找到和一颗痣都在一样的位置的几率，实在不算大了。”沈约皱眉道：“他的痣不似作伪，他似乎也没有必要作伪。”
“你这么说，不是认定他就是汪泉了吗！怎么还会说很像？”金鑫质疑道。
沈约沉默片刻道：“但他的肢体语言动作却和汪泉有差异。”
“你什么意思？”金鑫听不明白。
沈约重新浏览着视频道：“我最初遇到汪泉的时候，他时不时的会用双手将公鸡头向上挺一下。这是他招揽生意的标志，他爱护发型、无意中向别人展现自己的独特很正常。”
金鑫看着视频道：“可在他办理值机，面对漂亮的值机小姐，却没有做这个动作。或许是因为视频太短了吧？”
沈约不置可否，“反正总感觉他和我见过的汪泉又有点儿不同！我一时间还说不出究竟。”
手机再响，金鑫看是视频邀请，先看了下周围，和沈约到了车子的后排，拉了车帘挡住街道外边的标志，这才按了接受视频的按钮。
沈约摇摇头，暗想金鑫倒很执着的，一定不要让海明珠知道他们在曼谷。
视频先出现的是可可，她调整下视频的角度，然后道：“金总，也邀请了高女士。”说话间，高洁的视频框出现，径直问道：“金总，沈顾问，什么事情？”
金鑫开门见山道：“高女士，汪泉死了吗？”
高洁明显的愣了下，“汪泉是？”随即回过神来，“你是说汪兴海的儿子吗？”她的记忆力也着实不差，很快回忆了起来，“为什么问他的生死？我不清楚的。”
金鑫瞳孔微缩，他从高洁的回答中听出了太多的问题——冯浩南知道玻璃杀手的事情，一定就会告诉高洁，死者如果是汪泉和黄非，高洁怎么会全然不知的样子？
忍住内心的震惊，金鑫缓缓道：“当初沈约偷了冯浩南的车到了个巷口救我，那巷子死人了，高女士是否知晓？”
视频内的高洁蹙眉道：“死者是黄非，怎么了？”
金鑫看着高洁的表情绝不似隐瞒，吸了口凉气道：“当时汪泉也在巷子内，被玻璃杀手一枪爆了心脏，你们没有看到汪泉的尸体？”
高洁脸色也有些难看，半晌才摇头道：“现场只有一名死者，叫做黄非！我们一直对玻璃杀手要杀黄非一事有点儿奇怪，只以为和李雅薇有关。你们一直没有谈，我们为了避免冲突，也没有怎么追问。”
双方都静了下来。
海明珠一旁颤声道：“或许汪泉没有死吧？”
“不可能！”金鑫大声道：“我亲眼看到是玻璃弹打中了汪泉的心脏！那是玻璃弹！”
高洁立即道：“是击杀黄非的那种玻璃弹？”
金鑫反问道：“那时凶手和我对峙，一直用的是滑膛枪，你觉得枪里会有两种子弹吗？”
小书亭
高洁没有反驳，拿出另外的手机拨电话道：“冯警官，是我，高洁。麻烦你让人查查汪泉的出入境记录，对，是汪兴海的儿子。很紧急，立即查。”
放下电话，高洁问道：“金总，看来你确定汪泉是死了。你觉得玻璃杀手为什么要杀汪泉？”
金鑫想了想道：“我当时以为他们要杀汪泉灭口，避免汪泉吐露更多李雅薇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又问我汪泉死没死？”高洁的风格改变了很多，少了些疑问，多了建设，“你应该是看到了他？”
“是海明珠看到的。”金鑫感觉高洁爽快，自己回的也痛快，“丫头，把视频给高女士传一份。”
高洁很快的看完了视频，询问道：“我没有见过汪泉，鉴别不出视频中是不是汪泉。沈顾问呢，觉得这人是汪泉吗？”她信沈约的专业。
沈约半晌才道：“他下颌有颗小黑痣，和我见过的汪泉一模一样。别的地方，也和汪泉没有什么区别。”
高洁怔了良久，这才道：“那的确很奇怪。我接个电话……”她接听另外一个手机，“嗯”了几声后再次道：“立即调查汪泉的所有资料，一定要全面。”
等放下另外的手机，高洁语气有些怪异道：“是冯浩南打的电话，他说汪泉最近半年一直在国内没有出境。只有在昨天才到了普吉岛，事由是旅游。冯浩南顺便还查了下航空记录，汪泉如今就在曼谷！他是在曼谷新机场下的飞机。”
可可那面道：“海明珠小姐也是在那里下的飞机。”
海明珠立即道：“我本来想到机场看看能不能查到金总、沈顾问去向的航班，结果人家不说。我意外的又看到了汪泉，就将他的视频录制下来。我看到他在办理去曼谷的值机，以为他到曼谷找金总和沈顾问，我这才也跟到了这里。”
视频中的几方均是沉默下来。
196节 隐者不遇
空气中弥漫着有些诡异的气息，哪怕可可那面似也有些惊异。
高洁首先打破了沉默，“我来稍微总结一下眼前的情况，如果有问题的话，还请金总、沈顾问纠正。”
不闻金鑫、沈约回应，高洁已道：“一个人如果被玻璃弹射中心脏，按照常识，是绝对活不下去的。除非他穿了什么避弹衣之类……”
金鑫知道高洁停顿的用意，“我看到汪泉胸口中枪，有血飙出，随即没了动静。”
高洁微微点头，“如果我在金总的角度来讲，也不会觉得汪泉会活下来。”
金鑫突然发现高洁不是那么讨厌了。
高洁继续道：“但事实是，汪泉不但活了下来，而且在七天的时间就看起来完好如初……最少在视频中看他是和正常人一样。我想在场的大多人都不信这世上有鬼的……”
海明珠看起来想提出反对意见，终于忍住。
高洁眼中却有锐利的光芒冒出，“汪泉中枪以后，金总你离开了巷子，在场剩下的只有那个玻璃杀手！”
金鑫目光闪动，“你觉得玻璃杀手会救汪泉？”
高洁缓缓道：“有这个可能。因为我是不信会有什么神仙出来，好心救治了汪泉！”
“杀了汪泉又救了汪泉的目的是什么？”金鑫问道。
高洁没有回答。
“中了那种玻璃弹，玻璃杀手还能治活，那玻璃杀手不是杀手，更像是神医了，我觉得诺贝尔医学奖都可以颁给他了。”金鑫不以为然道。
高洁笑笑，“诺贝尔医学奖的获得者，从来都不是什么急救医生。以暖玉那些人对病毒的认知，创造医学奇迹也不是没有可能。”
金鑫微微点头，“你觉得玻璃杀手和暖玉是一伙的？”
“玻璃杀手或许就是乔恩他们，或许另有其人。”高洁缓缓道：“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和暖玉有关，亦和百鬼夜行游戏在全世界的流行大有关联。”
“哦？”金鑫听出点问题，“除了澳洲凶杀案，看来他们还在整个世界都在折腾。”
“我虽不想承认，可事实的确如此。因为我们最近汇总了大数据，发现有数起百鬼夜行的案件都和乔恩他们有蛛丝马迹的关联。”高洁轻叹道：“我们最近还有个大胆的假设。”
“说出来听听。”金鑫立即道。
高洁半晌终道：“他们不是在杀人。”
原来他们是在救人了？金鑫几乎脱口而出要反驳，终于还是忍了下来。
高洁随即道：“我们感觉他们更像是在用一批人在做实验。百鬼夜行的志愿者，就是他们做实验的对象！”
金鑫怔了下，不能不说这个假设很是大胆，不过疑问随即而来，“他们要做什么实验？”
高洁摇摇头，“我不清楚。但金总也应该知道，这世上有很多秘密组织在做人体方面的实验，比如实验病毒的传播性、试验生化武器的杀伤性之类。”
沈约眼皮微跳，脑海中突然蹦出了四个字——还魂实验！
“你越说，我倒觉得你说的越有道理了。”金鑫赞道，他这一次并没有讽刺。
高洁居然笑了下，“多谢你们提供给我的这个有效的线索。我会让人调查汪泉这半年来的行踪，同时调查汪兴海，而且会请暹罗国警方帮忙搜寻汪泉的下落，一有消息，我会立即通知你们。”
顿了下，高洁问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金鑫摇摇头，看着高洁中断了视频，对可可道：“可可，你可以派人送海明珠去个酒店了。帮忙找人保护她。”知道海明珠会反对，金鑫随即道：“丫头，你有两个选择，回国、或者在酒店等我们从芭提雅回来。”
“那你们快点回来。”海明珠迟疑道。
金鑫挂断了手机，皱起了眉头，“高洁变化很大啊。她早这样，说不定我们在国内就破案了。”
“她不像是个热心做公益的人。”沈约喃喃道。
金鑫鼓掌道：“形容的贴切！我看她在看汪泉视频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似有什么发现，不过她并没有对我们说。”
小书亭
沈约也点点头，“她本来对汪泉没什么印象，突然变得很热切自然有她的原因。”
“她或许觉得能从汪泉身上追到玻璃杀手，进而将暖玉他们一网打尽吧。”金鑫推测道，随即摇头道：“他们这招在李雅薇身上用过了，可全没有效果。这次也不见得成功，我怎么看，汪泉都是个小角色。”
沈约思索着道：“这其实也是我最困惑的地方。”看向金鑫，沈约道：“我觉得汪泉被玻璃弹射中后，有人救活他是靠谱的猜测，从这点来说，高洁没有想错。”
“那问题在哪里？”
“你我都认为汪泉更像是个小角色，救汪泉却绝对要花大力气。”沈约看向车外道：“暖玉他们也不是做公益的人，他们花了大力气，肯定会有大收获才对，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很需要我们研究。”
金鑫缓缓点头，也看到可可在路边下了车，向他们走了过来。
看到金鑫下车，可可微笑道：“我已让人送海明珠去了酒店，同时让人暗中保护她。金总还有别的吩咐吗？”她也是真有职业范，对别的事情一概没有再提。
金鑫看了下时间，“要到见金龙王的时间了，我们看来没有耽误正事。”
二人随着可可进入了唐人街，过了一处街道拐角处，前方闪出一段黄墙，黄墙尽处，是两扇对开的红漆镶铜钉的木门，看起来年代久远，红漆斑驳脱落了很多。
蔡淑珍正立在寺门前双手合十的祷告。
“蔡夫人很心诚。”金鑫感慨道：“我希望她能得偿所愿。”
可可没想到满嘴谎言的金鑫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应声道：“我们都这么希望。可要成事，终究还要大家很努力才行。”
你是在说我太懒散了吗？金鑫心中接了句，走到寺庙前，蔡淑珍回头过来，眼中满是期冀之意。
沈约移开目光，就见寺庙门楣上的金匾书写着“金龙寺”三个字，门两边瓦联简单，上联是闹中取静，下联是佛在心中。
闹市中，蓦地出现这么一个寺庙，倒着实让人有内心趋静的感觉。
197节 另有隐情
沈约几人迈过高大的门槛，就见院内青砖铺地，四角处荷花缸内荷叶飘飘，似在洗涤尘世的喧嚣。
院中放着烛台灯山和青铜香炉，此刻香炉里插满燃香，袅袅香烟过处，给迎面的佛殿带来丝丝神圣的气息。
殿门大开，正中有一座高大的佛祖七支坐盘，脚下金龙盘绕，应该就是昭示金龙王曾经见过佛祖金龙的意思。
寺庙清幽安静，金鑫见状暗自点头，心道这谱儿摆的就比青山精神病院的柳院长要高明。柳院长是雅中真俗，人家是俗中显雅，境界是截然不同。
有几个善男信女正俯身跪地膜拜佛祖和金龙，蔡淑珍入殿，竟然也跪了下来叩了几个头。她看起来不信佛祖显灵，但真的希望有奇迹出现救了儿子。
在蔡淑珍等人入殿的时候，就有一中年妇女一直在殿外等候，见蔡淑珍起身出殿时，终于迎了上来，“蔡夫人是吧？我是金龙王的二女儿。你叫我侬蓝就好。请跟我来。”
侬蓝当先引路，带众人穿过佛堂进入后面的一间厢房。
沈约、金鑫互望一眼，暗想这个金龙王真是好大的架子，唐人街的鼎爷对可可的一个电话都是不能怠慢，自然是看在蔡淑珍的面子上，可这个金龙王居然请蔡淑珍在厢房见面？
蔡淑珍倒没有介意的样子，待进了厢房后才有些意外，厢房内空无一人。
侬蓝先满上茶水，随即很有些歉然道：“蔡夫人，可真的不巧，今早家父突然外出访友，只留下了一张纸条，说他近日都不能回转了。”
蔡淑珍怔住，反问道：“近日都不能回来？”
可可忍不住道：“我们约好了的！”
侬蓝面带歉意道：“我知道家父和蔡夫人有约在先，对家父的这次失约，很是不安。家父呢……他让我们好好招待蔡夫人，我们准备了斋饭。”
蔡淑珍哪有心情用饭，心中焦急道：“那金龙王究竟什么时候会回来？”
侬蓝不安道：“家父一直这样，行踪少定。有时候我这做女儿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会回来。有时候要一周、两周，有时候一两个月也是有的。”顿了下，侬蓝苦笑道：“他和现代人不同，连和他联系的方法都没有。”
蔡淑珍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方寸大乱道：“那……那……”还留有最后一丝期望，“金龙王说要去找什么友人了吗？”她只盼金龙王是去找释空，可又觉得不太像，如果金龙王真的这般好意，留言说明即可。
果不其然，侬蓝摇摇头道：“真的抱歉，我们不知。”看蔡淑珍六神无主的样子，侬蓝建议道：“这样吧，请你们留下联络方式，若是家父回转时，我给你们打电话通知如何？”
她说罢从一旁拿出纸笔，递了过来。
可可看向蔡淑珍，蔡淑珍实则无奈，微微点头，可可在纸张上写下联系方式后，嘱托道：“这联系方式二十四小时都有人接听，金龙王回来后，请你立即和我们联系，谢谢。”
侬蓝连连点头，“好的，没有问题。让蔡夫人白走一趟，不如用过斋饭再走？”
无错小说网
蔡淑珍摇摇头。
沈约突然道：“我们中午的确没有吃饭，有饭吃最好不过。麻烦你了。”
众人都怔住。
侬蓝也有些意外的样子，随即道：“好的，请你们稍等。请问几人要用饭？”
金鑫立即举手，“我也没吃呢。多准备点儿。”
等侬蓝离去后，可可想说都什么时候，你们还想着吃吗？却被蔡淑珍用眼神止住，看向沈约，蔡夫人道：“沈顾问，我虽觉得有些亵渎佛意，但为了继贤也得冒犯一句……你觉得金龙王是真的去访友，还是托辞？”
她虽是心烦意乱中，终究觉得此事太巧。她才约定和金龙王下午见面，金龙王早上就去访友。她一直听说这个金龙王架子很大，很多要员和当红明星想见金龙王，有时候也会被金龙王以无缘为由推脱！
沈约摇摇头，“还不知道，看看菜品再说了。”他说话间出了厢房，走向会客堂道：“这里既然设置了会客的地方，金龙王要见客，都应该在会客堂吧？他女儿怎么会在厢房见我们？”
可可心中暗想，这种时候，你还在考虑规格的问题吗？
蔡淑珍无心跟出，只是道：“这些都是虚伪的世俗，金龙王不在，侬蓝在厢房见我们也是一样的。”
沈约推门要进会客堂，发现门已上锁，止住了脚步，在周围转了圈这才回转，向金鑫点点头。
金鑫笑笑，似在和沈约无声的交流，随即揉揉肚子道：“饭菜怎么还不来，既然招待客人，不应该早备好了吗？”
侬蓝似听到金鑫的抱怨，托着个托盘出来，上面有两碗米饭，两样小菜和两碗汤，看起来很是清汤寡水。
似乎觉得过于简陋，侬蓝解释道：“家父吃素，我们平日就多是粗茶淡饭，斋饭亦是如此，两位恐怕吃不惯吧。”
沈约慢慢吃完一碗米饭，金鑫却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失望道：“我一直没有吃过斋饭，听说虽没有大鱼大肉，可素鸡素鱼都有了，看起来那些人是在骗我们。”
侬蓝笑笑，“或许别的寺庙会有吧。”
看沈约终于放下了饭碗，蔡夫人这才向侬蓝告辞。
等到了庙门前，侬蓝告辞离去。蔡夫人看着侬蓝的背影愁眉不展，还是道：“两位辛苦了，看两位没有吃好，不如我请你们再去吃些什么？”
可可虽然还是客客气气的表情，内心多少气愤，暗想如果就是请两个吃货过来，夫人实在不用这么费心的。这两人今天究竟做了什么？夫人你对他们也太客气了一些！
“侬蓝在说谎。”沈约突然道。
可可怔了下。
蔡夫人犹豫道：“沈顾问的意思是？”
“在和蔡夫人交代金龙王的去向时，她目光躲闪，并没有和蔡夫人直视。从形体语言来说，这是一种心虚或者在撒谎的表现。”沈约解释道。
198节 藤原纪香
可可本来觉得蔡夫人有些失算，花费大功夫请了两个人只是转了转、顺便吃了几顿饭。这实在是划不来的买卖，等听到沈约的分析时，这才提起了精神。
“我们也看出侬蓝有点儿不自然。”可可一旁道：“夫人当然也这么觉得，不然也不会问你金龙王访友这事是不是托辞。”
“斋饭是冷的。”沈约站在庙门口，看着四周的环境道：“侬蓝她们根本就没有准备斋饭，看起来金龙王并没有让她好好招待我们。从这种角度来看，侬蓝个人撒谎的意味更大一些。”
蔡淑珍有些明白，“沈顾问的意思是……侬蓝撒谎，并不是金龙王的意思？”
见沈约点头，蔡夫人露出丝欣慰的表情，“沈顾问就是沈顾问。”她何等人物，一看那斋饭端上来的时候，就知道是在敷衍。
金龙王或许是隐者，不过能和上层、巨贾和诸多明星有密切的往来，毕竟是个场面人物，如果是金龙王婉拒，不至于连斋饭都准备的这般潦草。
“这么说，并非金龙王不想见我们了？”蔡淑珍欣慰的同时又有另外的忧虑，“这是侬蓝的意思吗？我听说金龙王一共有三个女儿，他最听侬蓝的意思。”
“我想恐怕侬蓝做不了主的。”沈约皱起眉头，“他们本应该在会客堂见我们。无论是否世俗，有会客堂就应有会客堂的作用。”
沈约目光有如锋锐的光芒，让内情无所遁形，“可会客堂却锁上了，我从窗格看过去，里面的摆设有些仓促凌乱，很像散乱倒地后随便扶起再摆放了一下，最要紧的是……”
沈约摊开手，露出手上的一个弹壳，“有人在那里开过枪！”
蔡淑珍愣住。
可可在一旁倏然睁大了眼眸，看向沈约的目光截然不同了。
昨晚在宾利车上，一块石板的纹理分析就让她输了一万刀，说实话，她还是有点儿不服气的，她多少认为那是运气的成分，或者对方早有他们的资料，不过是借沈约之口说出来罢了。但今日听到沈约随口就是细节，极见功夫，终于有点儿明白蔡夫人为何对沈约这般礼遇。
半晌，蔡淑珍才谨慎道：“沈顾问的意思是，金龙王被绑架了？”
沈约沉吟道：“很有这个可能。我在会客堂的立柱上见到了子弹擦过的痕迹，子弹擦痕很新，开枪事件很可能是在昨晚到今晨之间。”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总要找到金龙王。”蔡淑珍焦急道，一方面是为金龙王的安危，更担心儿子因此有事。
“报警吗？”可可建议道。
沈约看了金鑫一眼，“我分析完了，事态怎么发展要看你的了。”
蔡淑珍、可可不知道金鑫和沈约奇怪的约定，一时间不明所以。
金鑫咳嗽声，“听说这里的警方做事效率非常缓慢。”
蔡淑珍缓缓点头，“不错，在唐人街的事情，多是由本地华裔警察负责。不过金总说的没错，这里警方的效率实在不高。如果我找人施压，他们的速度会快点。”
“速度快未见得能办得成事情。”金鑫提醒道：“侬蓝毕竟是金龙王的女儿，金龙王失踪，侬蓝却不说出，恐怕另有隐情。”
“那金总的意思是？”
蔡淑珍对付商业往来游刃有余，对于这种事情着实有点儿束手无策，突然醒悟过来，“要不我请金汤安保来做这件事情？费用不会亏待你们的。”
饭团探书
金鑫有些尴尬，“蔡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应该知道，金盾在这方面很有经验的。”
蔡淑珍沉吟道：“你是说找高洁来看看？”
金鑫正是这个意思，他知道接单固然有钱，可这件事看起来并非如表面那么简单，他必须谨慎对待。
蔡淑珍示意可可，可可知会，很快拨通了手机，说了几句后，可可将手机递给了沈约，“沈顾问，高洁要和你谈。”
沈约接过手机，就听高洁那面简洁道：“眼下究竟是什么情况？”
“我们怀疑金龙王昨晚或者今早被绑架……”沈约道：“金龙王的女儿侬蓝右耳处有新的瘀伤，在端上斋饭的时候，双手的手腕有红肿的痕迹，似乎被捆绑过。”
高洁直接道：“你怀疑她和金龙王一起被绑，但是被放了回来准备赎金之类？”
对于这种绑架案的套路，高洁一听就明白。
沈约对高洁处理这种案子还是有信心的，“我的确有这种怀疑。因此侬蓝是很关键的线索。侬蓝看样子没有报警，甚至隐瞒金龙王失踪的消息，应该是被绑匪威胁的缘故。侬蓝不想报警，这种情况下，如何来做，我想高女士更清楚一些。”
高洁那面沉默半晌，“请让蔡夫人听电话。”
沈约将电话交给了蔡淑珍，蔡淑珍有些怔怔，听高洁那面道：“蔡夫人，我准备派人监视侬蓝的举动，同时监听金龙王家的所有通讯，尽量为你找到金龙王的下落。”
蔡淑珍感激道：“多谢。”
“不过我有个请求需要你帮忙。”高洁开门见山道。
“你说，能够帮忙的我绝不推搪。”蔡淑珍试探道：“是资金方面的问题？”
“不是。”高洁那面沉默了会儿才道：“你没有开免提吧？”
“没有。”蔡淑珍向四周看了眼，发现金鑫绕着寺庙的黄墙在走，似乎在查看什么。沈约亦是看着四周的风光，若有所思。
“那好。我想请蔡夫人借故留下沈约，我很快会赶到，我想和沈约单独谈谈。”高洁请求道。
蔡淑珍犹豫片刻，“我尽量试试吧。”
放下电话，蔡淑珍正寻思找什么借口的时候，金鑫已走过来道：“蔡夫人，你昨晚吩咐的事情，我们虽没有办成，不过已经尽力了。我准备在曼谷转转，毕竟我也是抽空才来次曼谷。”
蔡淑珍微笑道：“应该的。”
“不过沈约倒可以留下来和高洁谈谈。”金鑫的话让蔡淑珍愣了下。带着神秘的笑，金鑫道：“我发过誓的，再不和高洁合作，不然就是鳖孙。”
蔡淑珍哑然失笑，“其实高女士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沈约没有发过誓。”金鑫摊摊手，“他可以和高洁合作。”言罢挥挥手，居然扬长而去。
199节 佳人有约
金鑫临别时，向沈约挤了下眼睛，同时做个打电话联系的手势。等走到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后，立即拨通了电话，“智联，有几件事情。”
“说。”智联随时待命的样子。
“你能黑进曼谷这面交管的系统吧？”金鑫问道。
“没有问题。不过他们的系统和坨屎一样，管理很乱，黑进去要找资料倒是极为麻烦。”智联回道。
金鑫笑了起来，“有屎才有苍蝇嘛，我们就是干着清理苍蝇的买卖。你立即调取金龙寺这面周边的视频资料，看昨晚到今晨，西北角墙体的方向，有人翻墙没有？我在较高的墙体处发现有人踩脱墙皮的痕迹，绑架金龙王的人很可能是从那里进去的。”
“收到。”智联应道。
“还有……”金鑫想了片刻道：“你知道汪泉吧。”
“汪兴海的儿子，不是死在玻璃杀手的枪下了吗？”智联回应多了些。
金鑫苦涩道：“他好像又活了过来。”
那面沉默下来，好像是对金鑫的结论有疑问，不过却没有提问。
金鑫简略将汪泉的事情说了个大概，“他最后落脚处是在曼谷新机场。你调取那面的视频，看看能不能帮我追踪到这个人。这个人看起来极为邪门，来曼谷恐怕是要干点儿更邪门的事情。”
收了线，金鑫皱了下眉头，前方不远正走近一个女人，赫然就是那个东瀛女人。
“来找沈约吗？”金鑫打了个招呼，“他现在应该在庙门口等你呢。你们真的是亲热啊，分开一会儿都不行。”嘿然笑道：“到时候你俩事成之后，不要忘记给我这个媒人一份大红包啊。”
黑衣女人无视金鑫的模样路过，如同看陌生人一般。金鑫不以为意，走远了点儿，再次连线智联，“再给我查一个东瀛女人的信息。”
**
看着金鑫突然离去，蔡淑珍有意外，也有点儿如释重负，最少她不用找借口支开金鑫，只要挽留沈约就好。
“沈顾问。”蔡淑珍看了眼天色，终于还是决定开门见山，“高洁想找你当面谈谈，她一会儿就到。”
“好的，我没什么事情。”沈约和气道。
蔡淑珍伊始只是听从高洁的建议礼遇沈约，如今倒真觉得沈约是个极为出色的人才。
“沈顾问，你觉得谁会绑架金龙王？”可可虚心问道。
沈约摇摇头，“高女士应该会从金龙王的仇家入手吧？”说话间，也走到了金鑫看过的那面墙，看了片刻，扭头望过去，见到那黑衣女子正站在他的身旁。沈约微笑示意。
本以为那女人会一如既往的冷漠，不想那黑衣女子居然露出几分笑意，向沈约略微鞠躬，“沈君，多谢你今天的援手。我叫藤原纪香。”
沈约稍有些意外，客气回道：“举手之劳，藤原小姐不用客气。”他没想到女人直接报了名姓，暗想金鑫在的话，倒可以根据名字查下这女人的底细。
他对这女人很感兴趣的原因是——他一路来也觉得这女人和他相遇很是巧合，倒有点宿命的味道。
藤原纪香认真道：“对沈君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我还没有向今早的误会表示歉意。”
饭团探书
沈约搞不懂这女人转眼间就变了个人般，摇摇头道：“我感觉也有点巧合，怪不得藤原小姐误会。”
“这是我的名片。”藤原纪香双手递过一张卡片，保留着传统的风范，“沈君若是到了东瀛，欢迎和我联系，我必当一尽地主之谊。”
沈约看了眼那名片。名片简约，中日文双写，只有公司的名称“藤原株式会社”，还有藤原纪香的名字以及下面的一个电话号码，名片上虽没有写什么职务，不过沈约感觉这女人在这个会社的地位不会低。
藤原纪香再鞠一躬，客气道：“沈君，那就有缘再会。”
沈约看藤原纪香客气的告辞后向金龙寺走去，问道：“藤原小姐，你要去见金龙王吗？”
“不错，我和他约了今天见面。时间快到了。”藤原纪香回道。
沈约犹豫下，“金龙王的女儿侬蓝说金龙王今早出门访友，一直没有回来。我们刚才就没有见到金龙王。”
“是吗？”藤原纪香显露出意外的表情，似有些不信，最终还是道：“多谢沈君告之，不过我还是要确认一下。”似怕沈约误会，藤原纪香道：“我不是不信沈君说的，是因为习惯使然。”
沈约示意无妨，目送藤原纪香走进庙门。
蔡淑珍走了过来，微笑道：“沈顾问，那女孩子对你很客气呢？听她对你的称呼，好像是东瀛女人吗？”得到沈约肯定的答案，蔡淑珍道：“她对我们的语言说的倒很好。”
“是沈顾问的女朋友吗？”可可突然问道。
沈约摇摇头，“才见过几面，我不久前才知道她的名姓。”
“女人对你没意思，就不会给你留联系方式了。”可可好意提醒道。
沈约哑然失笑，“照你这么说，社交软件上成天有一堆女人联系金鑫，那金鑫岂不是情圣转世了。”
三人都笑。
蔡淑珍的目光不经意的从沈约手上的名片掠过，脸色似乎有些异样，“哦，她是藤原株式会社的？”
可可一听，向名片看了眼，突然止住了笑。
“你认识这家公司？和他们有过生意往来？”沈约不解道，他感觉到了蔡淑珍和可可的古怪。
蔡淑珍不等回答，突然蹙了下眉头，向前方望过去，就见到有两个老头带着一帮人向这个方向涌来。
金龙王的生意看起来真不错。
沈约心中猜想，随即意识到判断有误，为首的那个老者竟是鼎爷。鼎爷身边还有个老者，极为黑瘦干枯，而二人的身后又跟着泰哥、班汉那些人。
鼎爷一见到蔡淑珍，双眼放光，老远就伸出手来道：“蔡夫人，你到唐人街怎么不联系我和老杨。我是听路人说看到了你，这才着急忙慌的赶来。”
沈约扬了下眉头——当初碰瓷一事发生时，可可的一个电话就让鼎爷出面，他只以为李家在唐人街很有影响，如今看来，鼎爷和蔡夫人竟是关系匪浅。
200节 坐山观虎斗 (为轩辕dragon盟加更)
看着鼎爷的热情洋溢，蔡淑珍伸手和鼎爷握了下，又和鼎爷旁边那个老杨握了下手，这才道：“我来这里就是有点儿私事，不想麻烦你们大驾的。”
“说的哪里话。”鼎爷故作不满道：“你是看不起我们这帮人才是真的。”
蔡淑珍展露笑容道：“我哪里敢看不起唐人街的两位大佬。唐人街的三条街，有一大半都是你们的产业，你们招呼一声，我们都出不了这条街了！”
鼎爷搓手笑道：“这久不见，你还是喜欢取笑我们，若没有你当初的帮忙，我和老杨说不定就不在这里了，还有什么产业？”
沈约一旁听的明白，感觉鼎爷对可可的吩咐很热心，并非全因李家的势力，而是由于蔡淑珍曾经的人情。
“你准备和蔡夫人在这里聊到天黑吗？”那个黑瘦的老杨突然道。
“当然不会。潮州老字号，我请客。”鼎爷立即道：“菜品说不上好，不过都是蔡夫人喜欢吃的菜，也是我们这些老骨头念念不忘的味道。”看向沈约，鼎爷道：“我正好要和沈顾问有个交代，难得一起了。沈顾问，潮州口味习惯吗？”
沈约微笑道：“我不算太饿。”
鼎爷嘿嘿笑道：“你平日想必是吃刺身的主儿，吃潮州菜恐怕真的不习惯。沈顾问，老头子倚老卖老的称呼你句老弟，你不介意吧？”
沈约看了眼泰哥那面，心道如果这些“哥字辈”的不介意我当大爷，我有什么介意的？
“你也不怕把沈顾问叫老了。”老杨一旁道。
鼎爷笑道：“叫老有什么害怕的，他又不缺女人，不用装嫩了。再说有那种女朋友……他想要花心恐怕得有豹子胆……”突然收了声。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就看到藤原纪香正在左近不远。
鼎爷咳嗽声，头一次感觉嗓子里没痰。
藤原纪香走了过来，无视旁人，向沈约道：“沈君，不知道你今晚有没有空暇？”
沈约看了眼蔡淑珍，“我真不清楚。”
“如果可以的话……请晚上联系我。”藤原纪香客气道：“眼下就不打扰沈君和朋友叙旧了。”礼貌的鞠躬，转身离去。
鼎爷这面出奇的一声不吭，不但鼎爷，杨爷和泰哥那帮人居然也没有吭气。
等到藤原纪香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鼎爷才会意道：“老弟，你这个女友管的紧啊，晚上看来还要交代行踪的？”
沈约看到鼎爷还有点儿少年的狡黠，解释道：“金总是在开玩笑，她不是我女朋友。”
鼎爷哈哈笑了起来，“你真会说笑。老头子眼睛不瞎，看得到她手上那个订婚戒指了。”
“她不是和我订的婚。”沈约实话实说道。
鼎爷有些傻眼，暗想你们这般年轻人玩的太超前，老头子我有点接不住了。
杨爷一旁已道：“找地儿坐下再谈！”
众人一行浩浩荡荡的到了潮州老字号，鼎爷早让人准备好包厢，不顾蔡淑珍礼让，直接请蔡淑珍上座，沈约坐次位，自己在下手作陪。
对于可可，鼎爷也没有怠慢，让其留在桌旁，却将一帮手下轰到大堂似陪席、又像保镖的模样。
小书亭app
晚饭尚早，鼎爷让人先上了点心茶水后，亲自倒茶，一番忙碌后坐下来道：“都二十年了，一直没有再像今天般和蔡夫人这么坐坐。当初我家和杨家都遭了大难，差点被人血洗赶出这里，要不是蔡夫人力撑，恐怕早就被清理出暹罗国。这种恩情，我可一直没有忘记。”
蔡淑珍哪有心情叙旧和谈心，不过看人家一番热情，还是礼貌的客气。
“其实我们都是和气生财就好，不想理会太多。”鼎爷感慨道：“老了老了，就没有当年的那些豪情壮志了。老杨，你说是不是？”
“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没看出来这里除了我们两个，谁都有紧要的事情吗？”老杨皱眉道。
鼎爷一怔，搔搔头，嘿嘿笑道：“好的，我不耽误蔡夫人的时间了。实际上，是上午沈顾问和我们的一些事情。”
可可要插话，蔡淑珍止住，自己问道：“我们入了贵地，一时间可能有点不知礼数，如果有得罪，老秦你别介意。”
她知道鼎爷、杨爷眼下看起来好像客气，但在唐人街，可是跺脚地都抖的人物。很多事情往往都是一念间的转折，她虽然心焦，简略听过可可的汇报，只怕金鑫当初做的过火，还是给些场面话来交代。
鼎爷一怔，忙道：“蔡夫人你这么说真的把我当作外人了。”
这里的唐人街实际上和中国城差不多，在唐人街的潮汕人多，蔡夫人和他算是老乡。鼎爷是华裔，本来姓秦的，不过知道的人已经不多，听蔡淑珍这么称呼，难免感慨，“是有关沈顾问的一些事情。”
“哦？”蔡淑珍立即留意起来，她知道沈约比金鑫更克制，倒不觉得沈约会得罪这帮人。
“更准确的一些，是关于沈顾问女朋友的事情。”鼎爷支支吾吾道。
蔡淑珍眉头微动，没再说话。
鼎爷目光在蔡淑珍和沈约身上徘徊，半晌才又道：“蔡夫人知道沈顾问的女友是藤原纪香的事情吗？”
“藤原纪香”四个字一出口，包厢内静了下来。
沈约看出问题，敢情金鑫拉的红线那面系的好像是个连鼎爷都皱眉的女人。
咳嗽一声，沈约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说实话，我是昨晚见到藤原纪香小姐的面，一个小时前才知道她叫藤原纪香，她很有名吗？”
鼎爷很是诧异，“你说你们才认识了一天？那你们帮她捉凶手？”连连摇头，似也有些释然的样子，“真是这样的话，那还好办一些。”
蔡淑珍居然也微微点头。
沈约感觉这老人年纪大了，想的就太多，“究竟怎么回事？麻烦您老说一下。”
“你真不知道藤原纪香是谁？”鼎爷再度反问。
“她不会是东瀛皇系吧。”沈约叹口气道。
鼎爷和老杨面面相觑，似还不信的样子，不过终于还是揭开了谜底道：“你知道东瀛的山口组吧？”
沈约眼皮跳了下，就听鼎爷一字字道：“山口组如今的组长叫做藤原野望，藤原纪香就是他的女儿！”
201节 线索
沈约听到山口组的时候就有些发愣，等到听到藤原纪香是山口组组长的女儿时，反倒明白了过来。
他记忆中有山口组的存在。
山口组是东瀛合法的黑.社会，也是最大的黑.社会，经历了数代的更迭，看起来和正经商人没什么区别，可任凭哪个商人提及山口组，还是心有余悸的样子，因为这帮人做的生意，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刀口舔血”。
舔的或者是自己的血，或者是别人的血！
山口组的组长就是这个暴力集团的首领，而组长的女儿，就意味着大概率是暴力集团的继承人选。
当然了，如今不是老式做派，藤原野望眼下也可以称作是商人，而藤原纪香就是家族的接班人。
这么一说，看起来就会好上很多。
可在鼎爷这帮人的眼中无疑是——你进了社团，一辈子就是这社团的人！
而蔡淑珍看到名片上的藤原株式会社为什么会表现出异样就好解释了，蔡淑珍和黑白两道都打交道，肯定知道藤原株式会社就是山口组的买卖，说不定也听过藤原纪香的名字。
为什么有人在暹罗国街头枪击藤原纪香看起来也让人明了——山口组是牛逼，可山口组在这些年来无疑也树敌极多，有敌人要除去藤原纪香报复山口组看起来也说得过去。
鼎爷见沈约听到藤原纪香的真实身份似乎反应不大，感觉有必要提醒下，“我们调查到沈顾问的女朋友是藤原纪香倒真的吓了一跳，随后发现她和坂田横夫已经订了婚。我一直以为沈顾问就是坂田横夫的。还想问问蔡夫人……”
蔡淑珍摇头道：“老秦，你实在有点老了，这能联系得上吗？”
鼎爷挠头道：“因为我听说藤原纪香是个很保守的女人，从未传出和其他男人的绯闻，哪怕是和坂田横夫订了婚，听说也从未在公开的场合显露过亲密。”
顿了下，鼎爷道：“蔡夫人，你也看到了，藤原纪香对沈顾问好像的确不一样。我这么猜，应该也正常吧？”
蔡淑珍不予点评。
“藤原纪香真的不是你女朋友？”鼎爷追问一句，得到沈约明确的回答后如释重负道：“那就好办多了。”
“好办什么。”杨爷说话有些噎人，“你得提醒你的老弟，如果和那女人没关系，最好就是撇清关系，不然坂田横夫说不定会砍他的。哪一天你老弟暴死街头也说不准的。”
“唉，你咋这样说话呢。”鼎爷还想临别的时候再做友情提醒，不想杨爷直接露底。
“我这是为他好。”
老杨长得像枯柴，性格看起来和干柴差不多，没有太多水润，“我听说坂田横夫是山口组少壮派的代表人物，能力强悍。几次替山口组解决了大麻烦，在山口组年轻的一代很有威信，如果不是这样，藤原野望也不会将藤原纪香许配给他。这样的一个人，做事肯定不走寻常路数的，如果知道有人和他未婚妻不清不楚的，你说他会怎么做？”
slkslk.com
“的确有点儿麻烦。”
鼎爷讪笑道：“沈顾问，好在你和藤原纪香认识的时间不长，不如好聚好散，以后不要和她见面。你这样的人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找不到女人，我帮你找，找到你满意为止。”
沈约哭笑不得，不知道这些老家伙如何会想的这么长远。
蔡淑珍咳了声，“我想沈顾问有自己的打算，你们能不能不要搀和进来？”
鼎爷、老杨互望一眼，鼎爷发话道：“我们真的不想搀和，可这件事很有点儿棘手。”
“我来说吧。”老杨终于忍不住道：“要你老秦说，再来个两千年也说不完，我挑明了吧，沈顾问，上午要追杀藤原纪香的人，我们查了下，怀疑和毒猜有关！换句话说，要杀藤原纪香的人，很可能是毒猜派来的！”
一言落，鼎爷看起来要捂住老杨的嘴巴，终究只是叹气道：“很麻烦的。”
“沈顾问，你可能不知道毒猜吧？”
见沈约摇头，杨爷挑明道：“他既然叫了这么个名字，肯定和毒品逃不了关系的。这么说吧，暹罗国贩毒的几伙势力中，毒猜占的份额有一半以上。他有毒就有钱，有钱就会勾结权贵，这是千古不变的规律！无论军队和暹罗国上面的政客，都有些人和毒猜有勾结，这也是他能做大的一个原因。我看你是很聪明的人，绝不是那些死读书的，蔡夫人既然重用你，这些事情你哪怕不知道，听了也能明白。”
沈约点点头，“我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老杨反倒有些不信道。
沈约笑笑，“我真明白。”
“那你说出来听听？我很想知道你明白了什么。”老杨有些考验的味道。
沈约看了蔡淑珍一眼，见她没什么意见，知道她在担忧什么，摊牌道：“听说前些年暹罗国和内地的关系不差，不过近些年来，暹罗国和东瀛走的更近一些。”
他讲起国际形势有些突兀，杨爷却饶有兴趣道：“说下去！”
“这是上升到国家层面的较量，我们不要说左右，能提前知道风向都算不差了。”沈约又道。
杨爷点头道：“说的有道理啊。”他虽这么说，神色却有些不屑的样子，看起来认为沈约更像纸上谈兵。
“我昨天才到曼谷、第一次见到了蔡夫人。”沈约缓缓又道：“看蔡夫人也很留意安井议员来暹罗国的事情，虽不知道内情，但感觉安井来暹罗国不应只是旅游，可能还会涉及到某些影响风向的事情。”
可可有些不安，从未想到自己不经意的几句话就给了沈约那么大的信息量。
“这时候藤原纪香突然遇刺，山口组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刺杀的人是毒猜的人，鼎爷既然查得到，我想藤原纪香迟早也会查出来的。”
沈约想了想，继续道：“我们如果帮藤原纪香，无疑是和毒猜过不去，虽然鼎爷、杨爷都是做正经生意的人，不会沾手毒.品，可也不想和毒猜搞的太僵。毕竟君子好言、小人难缠。”
杨爷神色渐有诧异，不想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沈约居然能整理出一条清晰的线路。
“依照鼎爷和杨爷的意思，坐山观虎斗是最好的方法。”沈约微笑道：“山口组和毒猜若起争执，两虎相争，鼎爷、杨爷乐见其成，说不定还能从中捞到些好处？”
202节 再见公鸡头
杨爷伊始不过是要看看沈约有多少料儿，等听到“两虎相争”的时候，杨爷脸上的诧异之意已经无法遮掩。
在混乱的局面下，很多人是被情绪推动，但有经验的老狐狸从来都认为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沈约看出老狐狸的想法，那绝对也是个狐狸精。
鼎爷眯缝起眼睛，打个哈哈道：“英雄出少年啊。真没想到，这几年又出来老弟这样的人物，如果老弟早出来几年，这里都不会有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位置了。”
咳嗽声，鼎爷向蔡淑珍道：“沈老弟太高看我们这些老家伙了，我们现在只求无过，求功那是不想的。”
沈约一旁道：“不过这的确是个机会，如果山口组和暹罗国最大的毒贩交锋，说不定会影响暹罗国和东瀛的关系，到时候代表华裔势力的鼎爷和杨爷，倒真的可以再扩大下商业版图了。”
“你饶了我这老头子吧。”鼎爷有些慌张道，“沈老弟，老头子还想多活几年呢。”
沈约一时间看不穿鼎爷的真假，心中却感觉鼎爷不像看起来那么胆小，而杨爷也不像表现的那么暴躁。
这两人更像一个唱红脸的，一个唱黑脸的。
杨爷果然不吭声了。
唱黑脸也是有技巧的，目的达成再一味的唱黑，很可能适得其反。
鼎爷喝口茶，调整下情绪道：“既然沈老弟看的这么明白，咱们也就不遮遮掩掩了。沈老弟，你如果真和藤原纪香没有任何关系，咱们就当根本没有查到什么，你看如何？”
看沈约嘴角带笑，鼎爷也看不透这小子究竟转着什么念头，辩解道：“我不是想什么坐山观虎斗，而是真的不想卷入这场麻烦。毒猜后面有军方和高层的一些人暗中支持，藤原纪香又是山口组的重要角色，如今几国的关系都很微妙，这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有时候好心可能被人当作驴肝肺，说不定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既然这样，及早抽身为妙。”
转望蔡淑珍，鼎爷试探道：“蔡夫人，你觉得呢？”
杨爷突然道：“其实我们说的都是废话，蔡夫人只要一句话，我们火里水里都去得！”
沈约益发感觉这两人像在唱双簧。
蔡淑珍微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在这种局面上哪里说得上话？”她眼下看起来真的无意这场风波，“沈顾问是我请的人，我相信他有分寸。如果他有需求，可以的话，我只请老秦、老杨你们能帮忙照看下。”
沈约见众人都望过来，知道这球踢了一圈，又回到他的脚下。
“我是来旅游的，顺便应蔡夫人的邀请做件事情。”沈约终于表态道：“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卷入毒猜和山口组的恩怨中！”
鼎爷、杨爷看起来就等沈约这句话，闻言都是吁了口气，“如此最好不过。”鼎爷更是吩咐道：“还不上菜吗？都快晚上了！”
蔡淑珍不动声色道：“我还有点儿事情，和沈顾问就不叨扰这顿晚饭了。”
鼎爷、杨爷有些意外，不过终究没有太过挽留。
蔡淑珍带沈约、可可一下楼，有辆房车停到了几人的身边，可可拉开了车门，请蔡淑珍、沈约先上。
一到车上，高洁赫然坐在里面！
沈约正奇怪高洁为何这久未来，一看这架势就猜出，高洁其实已经来了很久，不过应该是不想和鼎爷他们有交集。
高洁向蔡淑珍、沈约点点头，“大家都是熟人，就不客气了。我直接讲金龙王的事情。”说话间翻开了一旁的随身电脑。
“我很相信沈顾问的判断，既然沈顾问觉得金龙王被绑架了，我觉得他被绑架的概率超过九成了。”高洁还是冷冰冰的表情，不过语气明显柔和很多。
可可不由又看了眼沈约，发现这人已可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了。因为她知道高洁的份量，她还从未听过高洁这么推崇过一个人。
“既然这样，事情就简单了很多。”高洁道：“我让人以金龙王信徒的身份开始接近金龙寺，看看能不能想办法窃听侬蓝的通信记录。”
看向沈约，高洁道：“你认为侬蓝和金龙王都被绑匪绑架了……”
“我只是感觉有可能。金龙王是被绑架了，侬蓝呢……我不太确定的。”沈约纠正道。
高洁换种说法，“你是想说……金龙王在被劫持的时候，侬蓝可能身在其中。”
“这就差不多了。”沈约点头道。
可可实在听不出这两种有什么区别。好在高洁很快做了解释，“如果二人同时被绑架，侬蓝可能知道绑匪所走的路线和窝点，她不知道，我们也可能帮她‘回忆’出来。如果侬蓝只是目睹了绑架案的发生，却没有被劫走，那她知道的信息量就少了很多。”
沈约微微点头，他的确是这个意思。
顿了下，高洁分析道：“但无论是哪种可能，绑匪如果为了赎金之类的目的，都可能和侬蓝再联系的，因此我让人密切关注侬蓝的动静。”
沈约道：“可以啊。”
高洁振奋精神道：“我同时还在想办法让信息部门监听她们一家的通话记录，亦在这段时间内让人调取之前二十四小时内……金龙寺左近的录像。”
沈约点点头，感觉如果去除偏执，高洁绝对是个做事麻利的女人。
“曼谷的监控并不多，和我们内地无法比较。金龙寺左近有两处摄像头，可惜都是坏了很久了。”
将疑虑藏在心里，沈约听高洁继续道：“好在我的人发现了金龙寺附近的街道有几辆车一直停着，昨晚到现在都没有离开，其中有三辆车的行车记录仪一直在开着，能看到金龙寺三面围墙的情况，我搞到了这三处的录像。”
156n.net
沈约感觉高洁在处理这些事情上倒是游刃有余，感慨道：“很好运啊。”
“也不算太好运。最少我们没有得到正门处的录像，这反倒是绑匪最可能走的地方。我刚才正在看东南墙的动静……可惜暂时没有收获。”高洁有些遗憾道。
沈约心中一动，“那西北角墙体的录像也有吗？”
203节 图谋
高洁听了沈约询问，知道沈约必定有缘由。并不多问，高洁手指在键盘上敲敲，很快调出一段记录视频，“这就是西北角那面的录像。”开始播放的时候还是问了句，“为什么指定要看西北角的。”
“我方才留意了一下，那里有人爬墙的痕迹。墙体很古老了，不过留下的痕迹很新。”沈约解释道：“我怀疑有人在那里爬过墙。”
高洁暗想沈约做事真的是细致且谨慎，如果是她，肯定是说疑犯爬墙，但沈约在未得到确定线索前，绝不会这么说的。
蔡淑珍闻言微微点头，心想自己没有请错人。可可心中暗赞——人家吃吃饭、谈谈话、随便转转看个风景就能发现这么多事情，自己以后倒真要学着点儿。
高洁振作了精神，开始观看视频，同时叹息道：“我的人倒没有发现，真的是一帮……”
“废物”两字终究没有说出，高洁和沈约对着录像快进查看。
“能不能再快点？”沈约突然道。
“这已经是四倍速了。”高洁有些惊诧道。她知道这种视频是要快看，不然二十四小时的视频要用二十四个小时来看，对人力资源绝对是极大的浪费。
知道沈约有点与众不同，高洁特意调快下速度，这是警方查找细节时正常的速度了，可沈约还要快看？
他嫌慢？
沈约只是道：“快点吧。二十四小时用四倍速看，太浪费时间了。”
高洁微微点头，上调视频的播放速度。
“再快些，再快点，再加快……”沈约连续几次催促。
高洁脸上的惊奇之意越来越浓，她知道正常视频的速度是每秒二十四帧，这种帧数是适应人眼的视觉残留特性——这个特性是指当物体快速运动时，人眼看到的影像消失后，人眼仍能保留影像1/24秒左右的图像。
这是正常人视神经元的反应速度。
如果简单点儿来说——人眼看超过每秒30帧以上的图象，因为人体自身的视神经限制，会产生漏帧的现象。
视频速度加快，过帧数多，视神经却不能接受，大部分会遗漏。
因此从破案角度来讲，为寻重要的线索，通常看个八倍速已经算是很快，高洁经过专门的训练，看十六倍速的视频在关键点记忆率也符合标准。
你看视频，不是看过就算了，一定要记忆寻找重点的，这是极为考验人体神经的一个操作。
可当她已经加到了三十二倍速，沈约还是道：“再快一些！”
高洁突然按住了暂停键，本想质疑，终究只是道：“没有更快的速度了。”她用的是专业的播放软件，可更快的倍速并没有实质性的应用。如果再快，不如直接拖动视频播放进度条更好一些。
沈约也意识到这点儿，歉然道：“好的，就这样吧。四十五分钟就可以看完。”顿了下，沈约计算道：“绑匪不应该是白天光明正大的去绑架金龙王，那我们看前十二小时左近的视频就好。”
他说话时，敲击了播放按钮道：“如果有情况，二十分钟左右可以看完。”说话间，他始终盯着视频画面。
蔡淑珍也很关心金龙王的下落，用心看了几秒突然感觉想吐。
高洁也放弃了去看，她在这种视频播放速度下，凝神观看也有点眩晕，根本找不到重点。看到可可用眼神示意，又吐了下舌头，显然是在怀疑沈约在这种速度下能看到什么。高洁心中也很怀疑，不过这次来和沈约合作，本是抱着彼此信任的宗旨，听凭沈约来处理。
视频如同脱缰野马一样的奔放，让人看的头晕眼花，沈约却一直盯着视频，在过了不到十分钟的时候，突然道：“停！”
他说话时，视频已经过去一段。高洁预算时间，回调五分钟以前以四倍速播放，沈约稍微加快下播放速度，亲自操作反复调整，最后将视频定格在一幅画面上！
画面上出现了一个人的模糊侧面，那人正在金龙寺围墙附近。
高洁迅速的将画面经过放大去模糊处理，等到图像显露的时候，眼角跳了下。
因为是夜景。虽然经过调整，行车记录仪录像上的那人的面容看起来仍很是模糊，但高洁却已清楚的看到那人的发型。
那人留着个很潮的公鸡头！
高洁心中一震。
“是汪泉？”可可突然惊呼道。
蔡淑珍不明所以，追问道：“汪泉？你认识？我好像有点儿印象。”随即问道：“不会是汪兴海的儿子吧？”
汪兴海和李家算是沾亲带故，蔡淑珍对其有印象，对其家人也略有了解。
她一连数问，可可无法回答，向高洁求助。
高洁简单说道：“我们说的汪泉就是汪兴海的儿子。蔡夫人，至于汪泉如何会卷进来，等有空的时候，我再和你详细解释。”
沈约这时候一直在看着视频继续播放下去。
那个公鸡头在墙外徘徊了会儿，四下看了眼，突然踩墙体翻墙而入，沈约知道墙体的新痕迹就是这人此时此刻翻墙而入留下的。
加快了视频播放倍数，一直看完视频，那视频上居然再没有那个公鸡头出现。
高洁等沈约看完，却不见沈约再暂停什么视频，不由问道：“汪泉没有从这面墙返回来吗？”
沈约看了高洁一眼，肯定道：“没有人再从这面高墙翻出来。”
“为什么？”可可问了句，随即道：“他绑架了金龙王，跳墙自然难以跳出来。他说不定走的是正门。”
“很有道理。”高洁点头道。
沈约居然也点点头，“我还要看看另外两段录像。”
高洁帮沈约调出了录像，沈约仍旧以三十二倍速观看。
蔡淑珍不想打断沈约，拉着高洁悄悄询问，高洁遂将汪泉的事情综合说了下——她并没有隐瞒什么，蔡淑珍越听越有诡异的感觉，迟疑道：“汪泉为什么要劫走金龙王？他知道我要见金龙王？他不应该这样啊。”
思路客
高洁轻叹口气道：“没人知道答案啊。如果有人知道答案，除了劫匪……”她又看向了沈约，言下之意就是沈约才可能搞出答案来。
沈约终于停止了浏览视频，摇头道：“这人应该不是汪泉。”
“为什么？”高洁反问一句。
“你难道忘记了？他今天才到了曼谷新机场？”沈约皱眉道。
204节 意外的感应
高洁听了沈约的解释，暗骂自己有点儿糊涂。沈约说的不错，这是昨晚的录像，而她们明明才知道汪泉今天上午到了曼谷新机场，在昨晚，汪泉本来应该在普吉岛的。
很多答案说出来自然简单，但找寻答案的过程，却绝不简单！
可可在一旁竭力想要帮忙，“汪泉是在今早到了曼谷新机场，但他也可能昨晚绑架了金龙王，然后再飞往普吉岛的。”
“凌晨还有航班吗？”高洁问道。
可可点头道：“有啊，这是旅游热线，航程又不远，有很多小型私人飞机可以接客的。”
高洁感觉可可说的倒有道理。
沈约却摇头道：“不会，这人绝不是汪泉！”
“为什么？”其余三人均是问道。
沈约向高洁伸出手来，高洁怔了下，本来下意识的想客气握一下以表达善意，随即明白过来，向沈约递过笔纸。
这些工具，本是她工作时日常必备。
沈约拿起笔在白纸上绘制起来。
“沈顾问在做什么？”可可不解地问道。
“做侧写。”高洁对沈约的这个举动并不陌生，不过看蔡夫人、可可表现得很迷惑的样子，又耐心的解释一遍。
蔡淑珍听了神色讶异，暗想怪不得你高洁极力推荐沈约，从看视频、侧写方面的能力而言，沈约这人完全是个刑侦天才，你们金盾恐怕也没有这种人物。
可可听闻后暗自叹气，昨晚她感觉沈约很有点儿装作莫测高深，如今才发现，人家不是在装，而是本来就是深的不见底，昨晚沈约给她展示的知识不过是冰山一角了。
沈约侧写完毕，将绘图交给了高洁。高洁一看图上人的容貌，立即知道这人绝不是汪泉。那人虽然和汪泉有点相似，也梳着个公鸡头，但面部特征明显有异于汪泉。
这次不再怀疑沈约的专业，高洁立即将纸张扫描入电脑，随即拨通了手机，“冯警官，我给你发了一张疑似绑匪的图象，你动用可以动用的力量，在曼谷范围搜寻这人。”
放下了手机，高洁由衷道：“沈顾问，多谢你的帮手。”她是真心真意的，实际上，若没有沈约帮手，她或许也能找到这个公鸡头的线索，但最少也是两天开外了。
沈约笑道：“高女士客气了很多。”
高洁露出丝笑意，随即恢复了以往冰冷的表情，这是她的职业习惯，一时半会儿不能改变，也不想更改，“我们会从疑犯身上查找下去，看看能否得到金龙王的下落了。”
沈约突然道：“有句话不知该问不该问？”
高洁立即道：“你说。我要是知道，一定会说。”
沈约想了想说道：“我虽然没有当警察办理过案件，不过我感觉这时候应该从对方的动机、金龙王的仇家等几个方面来着手调查了。”
高洁同意沈约的说法。
“金龙寺内部也没什么监控设备，外部监控也年久失修，看起来金龙王虽是大牌，可对自身的安危并不看重，从侧面说，他也不应该有什么仇家？”沈约分析道。
在场其余三人都觉得沈约说的有道理。
“既然这样，为何有人绑架他？”沈约问道。
“会不会有人知道夫人要见金龙王，这才从中作梗？”可可认真道。
高洁知道商界如战场，其中的恩怨情仇也是一箩筐，“不排除这种可能的。”
“今天要见金龙王的还有藤原纪香。”沈约提醒道。
高洁一凛，“藤原纪香？山口组的那个藤原纪香？”
高洁显然不知道藤原纪香的事情，等听完沈约简单交代后，这才喃喃道：“事情看起来越来越复杂了。藤原纪香不会是来旅游的，她到这里，一定有她的目的。”
她身为金盾CIO，对国际黑白两道自然更是了如指掌，对藤原纪香绝不陌生。
蔡淑珍强笑道：“藤原纪香有什么目的，我们似乎不用关心。”
高洁知道蔡淑珍是在提醒她全力找寻金龙王的下落，“绑架金龙王，动机不见得是寻仇，我觉得更可能是图财。”
“金龙王很有钱吗？”沈约问道。
高洁翻看下电脑的资料，“金龙寺是金龙王的信徒帮忙修建的，根据官方记录，他没有太多的财产，有些信徒捐赠也被他做了慈善。”
顿了下，高洁继续说道：“他没有稳定的收入，只凭信徒供给，如果是正经的金龙王，就不会有太多钱的。”
看向沈约，高洁补充道：“你也知道，很多邪.教的教.主会从信徒身上搜刮血肉，积累下极多的财富。不过……根据记录来看，金龙王没什么恶行。”
“那绑匪就不是为了钱？”沈约直接说道。
高洁沉默片刻，“是啊，你这么一说，我又感觉绑匪不是为钱财。”
蔡淑珍突然道：“会不会有人知道我有求金龙王，这才绑架了金龙王，是想从我这里拿到钱呢？”
“有这种可能。”高洁谨慎道：“在我们没有捉到绑匪前，各种可能都是有的。”
“如果他们真的为了钱，我倒可以提供。”蔡淑珍轻声道。
高洁知道蔡淑珍为了儿子，应该不会心疼提供资金，安慰道：“蔡夫人，我一定会抓住绑匪，争取最好的结果。”
“你好像很有信心找到这个疑似劫匪了。”沈约的表情有些奇怪。
高洁眼皮又跳了下，若是以往，她肯定含含糊糊，但今非昔比，线索是沈约帮忙提供的，沈约不问还好，沈约真的询问，她有资料却隐瞒不说，沈约以后还会这么爽快的合作？
权衡轻重，高洁终于道：“我的确是有点儿信心。沈约，我想以你的能力，肯定在猜为什么我会在曼谷。”
“你肯定不是来度假的。”沈约笑道。
高洁亦笑了下，随即收敛笑容道：“不错，我是来追踪案件的。很巧合，我追踪的案件正是和公鸡头有关！”
思路客
沈约微怔，不等再问，突然脸色改变。
高洁凛然，立即道：“你怎么了？”
沈约急声道：“停车。”他们坐在房车内商议事情，车辆却不是静止的，而是一直在行驶中，听沈约命令停车，蔡淑珍先是一怔，随即道：“老陈，停车。”
她的命令比沈约更奏效，房车缓缓靠街边停了下来。
沈约已经推开车门，冲了出去！
205节 夜市夜店(为门豆浆盟加更)
从沈约喊停车，到沈约冲出了房车，时间并没有过太久。蔡淑珍见车子没有停稳，沈约就已下车，不由叫了句小心。
可可还是一头雾水的时候，高洁已经拔枪在手。
她很少见到沈约这么急迫的时候，甚至以为沈约是发现了绑匪的行踪。可沈约一直在车内，为了保密，房车内一直拉着帘子和外界隔绝，沈约如何会知道外边的情况？
持枪下车，高洁一怔，随即就将佩枪插了回去。
已夜。
外边灯火阑珊，人来人往的更是喧嚣。高洁仔细一看，才发现房车是到了一个夜市旁的街道。
依稀看到沈约没入人群中，高洁不知状况，回头向蔡淑珍、可可道：“你们先回去休息，我等下再和你们联系。”
高洁说完后，向着沈约消失的方向小跑过去，心中只有一个疑问——沈约如此焦急的向前，他在追踪什么？
沈约在追人！
他追的是暖玉！
在房车内，他听到高洁说什么“公鸡头”案件的时候，一时不解，可他脑海中随即闪出了一副画面。
画面中人正是暖玉。
暖玉站在灯火阑珊处，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听到房车外的摊贩叫卖喧嚣声时，沈约下意识的觉得——外边可能是个夜市，而暖玉正在夜市中看着他！
这实在是一个极为奇怪的想法，沈约偏偏对这个念头深信不疑，叫停了房车后，他推门下车，看到的正是他脑海中的那一幕夜市的场景。
而灯光的尽头，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已看到了暖玉，暖玉就如他在脑海中看到的那样——远远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怎么回事？
暖玉能够用精神控制李雅薇，如今亦在用精神影响他的大脑？沈约想到这里心中凛然，却立即追了上去。
如果有一个人会知道问题的答案，那绝对是暖玉，而不是他沈约。
可等沈约奔跑到暖玉所站的位置时，暖玉已然消失不见。如果不是坚信自己没有眼花，方才那一幕几乎像是幻觉。
沈约长吁一口气，并未放弃追寻暖玉的下落，沿着前方的那条街道快步的走下去，一直到了街道的尽头，前方出现了三岔路口。
站立在那里不动，沈约一时间也不知道暖玉去了哪里，随即感觉身后有人接近，霍然回头！
来人是高洁。
在沈约站立发呆的时候，高洁终于追了上来，“怎么回事？你在追什么？”
“我刚才在车上看到了暖玉，她也来到了曼谷，而且就在这个夜市。”沈约肯定道。
fqxsw.org
高洁心口剧烈的跳动下，如果是别人这么说，她说不定一脚踹过去认为是无稽之谈，可沈约这么说，她立即想到了什么，“方才车上的情形和你当初在巨人大厦楼顶看到暖玉在废楼顶仿佛？”
这是个难以置信的事情，好在高洁经历过一次。
“可以这么说。”沈约不知道要走哪条路线，这里是熙攘喧嚣的夜市，声色犬马中各种气味夹杂在一起，他根本无从下手追踪。
“她不但和李雅薇有精神交流，看起来和你也能独立的精神链接。”高洁试探道：“你说在车内感应到了她？”见沈约点头，高洁问道：“可车内四人，只有你感应到了她。”
沈约明白高洁的意思，“你怀疑她故意联系我？以精神链接的方式？”
“看起来是这样。”高洁就是这个意思。
“那她现在怎么不联系我？”沈约费解道。
高洁苦笑道：“可能是因为我在你身边？”
她话音才落，突然掏出了手机，接听道：“是我，怎么了？李继贤有了异常？我追到了沈约，他没有什么问题。好，我会尽快的和你们联系。”
放下手机，高洁道：“李继贤那面的医生才给蔡夫人去了电话，说李继贤最近精神很不好，方才又竭斯底里的发作了一次，眼下事态很糟糕，我只怕李继贤体内的虫子还不成要命威胁的时候，精神压力就要了他的性命。”
沈约叹口气，知道高洁说的不假。实际上，精神疾病有的时候更为致命，很多绝症患者不是因为病情恶化而死亡，而是提前被精神压力催垮的。
“照眼下这个情形，若没有奇迹，我只怕李继贤撑不了多久。”高洁蹙眉道：“刚才是可可来的电话，我听得到蔡夫人在电话那面抽泣的声音，她肯定也知道儿子危在旦夕。蔡夫人是个坚强的女人，在外人面前不会哭的。”
她没说的是——在没外人看到的时候，蔡淑珍也要释放心理压力。
沈约何尝不知高洁说的是实情，但他也是着实毫无头绪，找不到金龙王，能找到暖玉本来也是解决的一个方向，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拼命来追。
“说不定暖玉真的因为我才不出现的。”高洁建议道：“那不如我先回去看看蔡夫人？”
沈约观察着附近的路人，突然目光一亮。
高洁顺着沈约的目光看过去，却没有什么发现，疑惑地问道：“你又发现了什么？”
“我下车前，你说的什么因为公鸡头案件是怎么回事？”沈约问道。
高洁迟疑下，终于道：“最近暹罗国有个公鸡会，你听说过没有？”
沈约摇摇头道：“他们的会员不是喜欢斗公鸡或者玩蟋蟀的吧？”他知道若是这种案件，绝对不需要高洁插手。
高洁摇摇头，半晌才有些古怪道：“其实公鸡会更像是金丁会。”神色有些不自然，高洁还是道：“你知道什么是金丁吧？”只怕沈约说不知道，她又不好解释，不想沈约居然点点头，高洁如释重负道：“公鸡会里面的卖点就是金丁！”
沈约听到金丁不由得就想到了当初的黄非和汪泉。
在金鑫审问黄非的时候，黄非就曾说过——汪泉就是他们业界的金丁。
“金丁一定要梳个公鸡头吗？”沈约问道。
高洁摇头道：“应该没有这个硬性规定吧？不过听说公鸡会的成员以公鸡为图腾，里面不少人梳着个公鸡头……”
沈约霍然回头！
206节 谈判
平日里，沈约都是很懒散的样子，但从追踪暖玉开始，高洁就看到了沈约另外的一面。
沈约如同猎鹰一般！
黑夜似乎都无法掩盖住沈约锐利的目光。
高洁看到沈约狩猎般的警觉，心中震撼——这人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
眼看沈约突然扭头，高洁下意识的摸到手枪的位置，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只看到灯红酒绿、熙攘人群，困惑再问，“怎么了？”
沈约默然许久才道：“方才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不过我没看到他……”
“什么意思？我有点不明白。”高洁是真的费解。
沈约琢磨着措辞，“我的意思就像——你走到森林最黑暗的地方，你感觉到有危险，好像有野兽在暗中偷窥你，但你却一时间看不到野兽的踪迹。”
高洁缓缓的嘘气，让自己的全身放松下来，精神却开始贯注，在人群中搜了半晌，高洁提醒道：“暖玉既然来了曼谷，乔恩他们说不定也一块来了。”
“是啊。”沈约皱眉道：“他们来曼谷做什么？你说他们要用一批人做实验，难道他们准备在曼谷也来场百鬼夜行的实验？”
“如果你看到的真是暖玉，那你的预测说不定是准的。”高洁想到了什么，“你为什么突然提及了公鸡头？”
“因为我追丢了暖玉不久，就看到远处有个公鸡头闪了下，然后消失不见了。”沈约并没有撒谎。
如果不是对沈约产生了信任，高洁几乎以为沈约出现了幻觉。
“汪泉也梳着公鸡头来到了曼谷，和金龙王被劫有关的疑犯也有个公鸡头……”沈约喃喃道。
“是啊。”高洁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怀疑金龙王被劫，很可能和曼谷公鸡会有关。”随后解释道：“公鸡会涉嫌洗钱、诈骗，我们有雇主被公鸡会诈骗，可惜他们手段很缜密，一直没有留下什么漏洞。我来这里，也有协助找这个公鸡会的任务。”
“金龙王和公鸡会的金丁能有什么关系？”沈约寻思道：“他们都是金字辈的？”
高洁脸色有些古怪，眼看没什么发现，无奈道：“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我在这里转转看看会有什么发现，你回去看看蔡夫人，跟进金龙王被劫的事情。”沈约建议道。
高洁也是这般想，临走前有点儿不放心道：“你自己小心一些。你若发现了乔恩那帮人，最好立即和我们联系。你有联系方式吗？我向金鑫要，金鑫一直不给我你的联络方式，不然我的手机给你暂用？”她说话间摸出自己的手机递过来。
沈约感觉高洁能这么做着实不易，这是个极为注重自己隐私的女人，能把手机给你用，已经在展现她的信任。
接过高洁的手机，沈约输入个号码，拨了下，然后拿出自己的智能手机，向高洁展示了下，“我的新手机，金鑫给我的。”
高洁示意明白，再递过一张卡片，上面有个地址，“这是这里一个夜店的地址，听说有公鸡会的成员出没。你可以去看看。”看沈约神色古怪，高洁解释道：“不是让你逛，你眼睛毒，说不定能看到或发现些线索。”
沈约等高洁淹没到人群中后，打开手机的地图软件，输入卡片上面的地址，发现那地址和他所在地有点儿距离。
yawenku.com
犹豫下，沈约抬头看了眼天空试图辨别方向。
这是他的一个习惯。
他发现自己有很多能够适应野外生存的习惯。
不过夜空如同被蒙上层灰色的塑料布，这里的污染看起来和内地的某些地方差不多了。
看起来整个世界仿佛，越是中心繁华的地区，越是污浊不堪。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用了几分钟搞懂智能手机上的定位功能，感觉用起来倒也方便。快速的在脑中记忆了地图软件展示的路线和几个关键的地标，然后收了手机开始向目的地走了过去。
这也是他的一个习惯。
金鑫在做事的时候，很依赖智能帮助，他却更接近原始的方式，能用自己身体的能力，就尽量不要借助于外力。
或许这也是他曾经养成的一个习惯。
若不是有目标在心，这里的夜市看起来倒也精彩非常——最少比内地的夜市生活要精彩丰富很多。
街巷看似芜杂繁乱，内在却有着自己运行的体系。沈约走了没有太远，就已经历了日系、欧美和澳洲几种风情区。
这本来也是曼谷夜市的一个特色。
曼谷是一个国际都市，来此旅游的全世界各地都有，为了迎合不同旅客的口味，这里的夜市也是别出心裁的制造出不同的风情街道。
某个国度的人如果在属于自己国度的那个风情领域，几乎难以意识到自己是在异国他乡的。
沈约终于到了有内地风情的街区，乍一看，就如进入了内地的义乌批发市场，到处都充斥着内地的商品，不过聚集购买的游客倒是国外人居多。
国内人没有必要千里迢迢的跑到曼谷来买内地货了。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更多是要看一些曼谷的地方特色。
比如说……
有穿白衣服的人拿着一沓单子在人群中穿梭，专找男子多的地方，不停的念叨着“乒乓秀”三个字。
有些男子一听到这三个字，立即双目放光，遮遮掩掩又难掩欲望的走向那穿白衣服的男子。
大伙都是男人，哪怕言语不通，但在某些方面的理解是没有什么两样的，在比划中，白衣男子带着一些内地男人大大方方的走进一些相对隐蔽的小门。
若不仔细看，只以为那里是夜市的点缀风景，但进入后，才会发现里面着实另有乾坤。
沈约对来到身边念叨“乒乓秀”的男子视而不见，如果有人来念叨什么“金丁秀”，他说不定要跟过去看看。
他不是来找鸡的，他是来寻鸭的。
在十多分钟的时间内，沈约终于浏览了五湖四海的异域风情，来到了卡片所在的地方，就看到前方是一栋金碧辉煌的楼阁。
门口处站着几个男人，赫然都是清一色的公鸡头！
207节 确认身份
楼阁看起来辉煌灿烂，有如天上人间，上面有三排大字分外的显眼，赫然是“藏宝阁”三字的中泰日三国的语言。
沈约看着藏宝阁三个字，感觉后面那个连体建筑可能就是取经阁了。
楼前没有太多行人，时不时的有辆汽车神神秘秘的停下来，然后有一个、或者几个女人遮遮掩掩的下了车，或戴着墨镜、或是用纱巾挡住了半边脸，均是不想让人发现真容的模样。
门口立着的两排公鸡头如迎接皇后回宫一样，本着职业操守和经验鞠躬问候，热情的将那些女人迎了进去。
对于在不远处的沈约，那些人视而不见。
沈约知道这种地方只接女客，对于他这一个大男人，这些人不会有兴趣的，一时间倒有些皱眉。
他本来要看看能不能查到些公鸡头的线索，但这种地方，远比狂野夜店更难混入。这里公鸡头虽多，他要找的那个显然不在其中。
等了将近十分钟的样子，沈约摇摇头，感觉这活儿还是让高洁来做更好一些，转身要走，有辆豪车本来已经停在了楼前，有公鸡男上前要开车门的时候，那车子突然拐开，差点晃了迎客的公鸡头一个跟头。
车子随即停到了沈约的面前，车门打开，一个带着宽边风情帽，用薄纱微挡一张脸的黑衣女子从车内走了下来，径直到了沈约的面前。
沈约本以为自己是被某些贵妇人看中，正计算会少奋斗多少年的时候，认出那黑衣女子是谁，略有讶然，打消了不努力的念头。
黑衣女子竟然是藤原纪香！
金鑫有件事没有说错，做藤原纪香的男人，不是要思考少奋斗多少年，而是要考虑少活多少年。
藤原纪香静静的看着沈约，面纱后微露笑容，“一直想着夜晚如何和沈君见面，不想会是在这种地方，沈君真是个让女人意外的男人。”
沈约看着藤原纪香，半晌才道：“我也的确没想到。藤原小姐看起来不像是来这种地方的女人。”在他的直觉中，藤原纪香和那些贵妇来这里的目的是不同的。
藤原纪香坦然的让人无法兴起别的想法！
“那在沈君看来，我是应该去哪种地方的女人？”藤原纪香语带柔和地问道。
我感觉有你的地方，就会有枪声！
沈约想说，又感觉自己和藤原纪香没有鼎爷说的那么熟稔，终于摊摊手道：“或许普吉岛的沙滩更适合你一些。”
藤原纪香静默了片刻，“没想到在沈君眼中，我还会和浪漫的沙滩扯上了关系。我很意外，不过呢，我也很喜欢你这种想法。”
向沈约伸出手来，看沈约不解，藤原纪香笑道：“我感觉沈君要到楼内看看吧？不过这里的规矩，不接男客的。你要进入，只怕比要进金龙寺难的多。沈君不久前的援手，我一直没有忘记，这会儿沈君好像需要我来援手了？”
沈约微微一笑，双手揣兜，却露出了臂弯，“恭敬不如从命！”
藤原纪香自然而然的挽住了沈约的手臂，如同一对情侣赶赴高档酒宴般来到楼前。
一群公鸡头傻了眼。
他们看到藤原纪香的美貌，都感觉碰到了最近少有的主顾。可看到藤原纪香带着个男的，就如高档餐厅的侍者看到了食客自备酒水般，有人上前拦道：“女士，对不起，为了保护隐私，这里不欢迎非这里的男人入内。”
藤原纪香微微一笑，“你准备让素攀出来见我，还是让我进去揪素攀出来呢？”
aiyueshuxiang.com
那个公鸡头一听有些发愣，素攀是这里的老板，哪怕当地人都很少知道这件事儿，不想藤原纪香一开口就叫了出来。
“请问你是？”那个公鸡头客气了很多，“有没有预约会长？”
藤原纪香拿出给过沈约的那种卡片，“将这个交给素攀，我只等他十分钟。”
公鸡头见藤原纪香波澜不惊的样子，意识到眼前这女人可能大有来头，招呼同伴留意藤原纪香和沈约，自己拿着名片一路小跑的进了楼。
还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那公鸡头额头见汗的跑了出来，鞠躬道：“藤原小姐，里面请。”
藤原纪香又挽住了沈约的手臂，平静的向楼内走去。
众公鸡头互相看了眼，却不再阻拦。
入了楼内，里面的灯光倒不如外边看起来明亮，或许这种场合，本就不适宜太明亮的灯光。
众人上了电梯，直通八楼，公鸡头引着藤原纪香、沈约到了一间办公室前，里面有个人正打着电话，听到敲门声立即挂了电话，说了句进来。
那人一头金黄色的头发，金黄色的皮肤，带着金灿灿的黄金链子，牙齿居然也是金黄的，看起来像用很健康的屎色将全身上下染了一遍。
虽然有手下通知，可见到藤原纪香挽着沈约进来，那人还是有些意外，用日语说了句欢迎。
藤原纪香道：“你可以用汉语。”
素攀有些不解，随即挤出热情洋溢的笑容，“没有问题。”向藤原纪香伸出手来，“藤原小姐大驾光临，真让我很是意外。当年在东瀛，曾和藤原小姐见了一面，没想到居然在曼谷又能有幸看到藤原小姐。”
沈约一听素攀这么说，感觉这二人见过，但交情泛泛。素攀这么说，就和常人充个电话卡，就宣称和电信运行商达成了交易仿佛的味道。
藤原纪香静静的看着素攀伸出的手，却没有去握。
素攀略有些尴尬，随即用手搔了搔头发，不露痕迹道：“请坐，请坐。这位是？”他问的是沈约。
他不关心沈约是谁，脑海中飞速的转着一个念头——藤原纪香来这里干什么？他嘴上说的客气，可内心却知道，见到藤原纪香绝不是什么幸事。
藤原纪香并不解释沈约的身份，开门见山道：“素攀，我来见你，就是问一件事情。你说了，我就走。”
素攀很想问一句，我要是不说呢？可看到藤原纪香冷漠的表情，终于哈哈笑道：“我知道的，一定会说。”他打了个马虎眼，心道最多推说不知道了。
“你一定知道的。”藤原纪香不容置疑道：“一个月前，安井议员曾经联系过你，让你提供个人选。那人是谁？把他的资料给我！”
208节 宿命的安排
沈约在听到藤原纪香选择汉语交谈，略有意外，听藤原纪香说的含糊，心中有些奇怪——安井议员向这里要人选？这里除了公鸡外，有什么人选？安井难道还有那种奇特的爱好？
藤原纪香说的虽是隐晦，素攀看起来却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变得有些焦黄，素攀犹豫道：“藤原小姐，我们打开门做生意的，给客户保守秘密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
“我给你三分钟考虑的时间。”藤原纪香淡淡道：“你可以不说！”
有些人声嘶力竭的呼喊得到的只是怜悯，藤原纪香不紧不慢的谈话却让素攀很是紧张。
素攀见过藤原纪香。
这是个看起来单薄、甚至有些柔弱的女子。可在东瀛的时候，素攀曾亲眼见过藤原纪香的手段。
都说藤原纪香的未婚夫坂田横夫是山口组最出色的少壮派，可在素攀眼中，藤原纪香绝对比坂田横夫还要强悍！
听闻藤原纪香找上门来，他那一刻转了几个念头——文谈、武谈，还是先礼后兵的混合双打？
他最终决定还是选择和藤原纪香客气点，他感觉动用这里的力量应该可以放倒藤原纪香，可他却绝不能面对山口组无穷无尽的追杀！
藤原纪香说的客气，他是可以不说，可素攀如何不知道藤原纪香潜在的意思——不说就是和山口组做对，以后他素攀还能不能在这里做生意那就难说的很。
毕竟他的生意一直在明面！
藤原纪香很悠闲的坐在那椅子上面，如同等待家装设计图的未婚少女。
“藤原小姐，你应该知道，我们和贵国一直有着良好的合作。”素攀嗓子有些发干。
“还有一分钟。”藤原纪香回道。
“安井议员支付了很大一笔钱。他要求我们保密，如果知道消息是我泄露的……”素攀讨价还价。
“还有二十秒。”藤原纪香计数器般准确。
“其实你可以向安井议员索要……”
看着藤原纪香站了起来，素攀立即道：“巴越，去把丘昌的资料拿过来。”
巴越就是领他们进来的那个公鸡头，听闻素攀的吩咐后，一路小跑的出去，没多久回转，手上已经多了一个档案袋，封面上是日文。
素攀接过那档案袋，犹豫再三，双手递给藤原纪香说道：“藤原小姐，请你务必保密。”
“可以。”藤原纪香轻淡道：“你和这个巴越如果不多嘴，我想这件事，就不会传到安井的耳朵里。”
素攀不由看了眼沈约，心想谁知道这小子口风是否严密？
藤原纪香似看出素攀的心思，却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道：“沈君，你是准备在这里逗留呢，还是想问素攀一些事情？”
沈约没想到藤原纪香这般为他着想，也没有客气、直接开口道：“我还真的想向素攀先生打听一个人。”
素攀有些意外，不过感觉沈约比藤原纪香客气很多，迟疑道：“你想问哪个？”
小书亭app
藤原纪香在一旁也是饶有兴趣的模样。
沈约递上自己绘制的那张素描，素描上正是爬金龙寺墙头的那人，“请问这人是素攀先生的手下吗？”
素攀接过那张素描，搞不懂这种年代，为何不用张照片。看到素描上那人的时候，微扬了下眉头。
沈约一看素攀的细微表情，就知道素攀认识这人的，不过并没有说穿。这是他的一种技巧，知道对方的底牌，然后看对方的反应，素攀如果加以隐瞒，那他最少知道其中必有内情。
素攀将素描丢给了沈约，见藤原纪香没事人一样，倒奇怪这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此举也是试探——如果藤原纪香有些恼怒他对沈约的轻视，那说明藤原纪香和沈约的关系绝非一般。
女人喜欢为心爱的男人争面子的。如果你看到一个女人总是在外人面前丢那个男人的面子，基本可以断定她只是不得已的和那个男人在一起，而绝不是因为相爱的缘故。
藤原纪香没什么恼怒，沈约也和没事人一样，素攀真的难猜这二人之间的关系，终于决定实话实说，“他叫谈沙，一个C等级的员工。因为业绩不算好，又收到几次投诉，这里已经准备要炒掉他了。他的资料也简单，你需要吗？”
沈约客气道：“如果你能提供，我自然很感谢的。”
素攀对谈沙这人倒是没什么隐瞒，让巴越再去取资料。
沈约收到的是中文资料，快速翻看了几眼，将资料递回，“多谢。”
素攀有些意外，摆手道：“你留着吧，反正我这里有留档，到时候会销毁的。”
沈约翻看的时候，已经将资料记忆下来，并没有发现重要线索，见素攀故作大方，也没有再推辞，将资料收了下来，向藤原纪香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什么事情了。
藤原纪香会意，客气了很多道：“素攀，多谢你的合作。”
素攀见藤原纪香和沈约离去，长吁一口气，立即接通了一个电话道：“让丘昌一完事立即回来见我。”挂了电话，素攀喃喃道：“看起来藤原纪香要对安井动手了，怪不得安井一直想要除去这个碍手碍手的女人。”
微微一笑，素攀倒没什么紧张的样子，伸直了双腿，悠闲的喝了口茶。
**
电梯下行。
沈约看着电梯楼层指示灯，一时间没再说什么，等和藤原纪香出了大楼，沈约感谢道：“藤原小姐，多谢你的帮忙。”
“我感觉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沈君对我的态度似乎疏远了很多。”藤原纪香突然说道。
沈约怔了下。
他擅长观察形体语言、面部微表情，看起来藤原纪香也是不差。
“沈君是不是已经听到了我的某些事情，这才对我疏远一些？”藤原纪香又问。
沈约认真的想了半天，微笑道：“好像是这样。在金龙寺前，我还不知道藤原小姐的身份，后来没多久，就有人告诉了我有关你的事情。”
“他们一定是很热情的让你远离我一些？因此沈君才对我有些疏远？”藤原纪香再次发问。
209节 释空
天空灰蒙蒙的，藤原纪香看向沈约的目光竟出奇的清澈。
沈约没想到藤原纪香对这个问题很执着，再认真想了想，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的确是这样。”
看着四周，沈约感慨道：“这里的每个人或许都有自我的个性，但融入了一个圈子，你就很难无视圈子的制约，同时不知不觉的受到圈子的影响和转变。哪怕很多时候……你自己都不觉得。”
“如果用你们国度的一句俗语来说，应该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藤原纪香轻声道。
沈约不想藤原纪香比拟的很贴切，赞同道：“就是这样。”
“方才沈君是不自觉的疏远，如今明白了这个道理，那沈君还会因为他们的劝告，而故意疏远我吗？”藤原纪香似乎要执意的问出个答案。
沈约感觉这个问题比他推理困难很多，不过他还是认真的去想，因为他感觉藤原纪香也很认真的模样。
藤原纪香并未催促，只是盯着沈约的表情。
半晌，沈约笑笑，“应该不会的。我希望能和藤原小姐成为朋友。”
藤原纪香的目光柔和了起来，终于转过头去看向那难以揣摩的夜，“我不希望和你是敌人，我也不喜欢与人为敌，可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让你不得不树敌。”
夜已深。
灯火喧嚣。
二人静默间如同远离了那些营造出来的世俗。
“我还可以问沈君一个问题吗？”藤原纪香打破了沉默。
“这会儿的功夫，你倒客气了很多。”沈约不由得笑道。
藤原纪香也是抿嘴一笑，任凭谁看到这女人的风情万种，都难以相信这是山口组冷酷无情的大小姐。
“我想问的是——在普吉岛的沙滩上，你为何突然会接近我？”藤原纪香很是在意道。
沈约倒没什么迟疑，实话实说道：“我看你在那里站了很久了，感觉你有心事，有点担心你会……跳海。”
藤原纪香始终未再看向沈约，接着问道：“那你在飞机上，酒店前，为什么又想和我打招呼？你总不是怕我会跳机吧？”说罢自己也忍不住的笑。
晚风轻柔，藤原纪香撩了下耳边的秀发。
“我那时候正碰到一个有关宿命方面的问题。”沈约苦笑道：“我感觉和你见面，有点宿命安排的味道。”
吞噬小说网
他的确是这么感觉，如果没有金鑫急冲冲的要改他枪击海明珠的命运，他和藤原纪香很可能如水中浮萍般，不过擦肩而过，甚至根本不会相遇。
提及这个问题的时候，沈约心口突然一跳，感觉哪怕金鑫不着急改命，他说不定也会被蔡淑珍请到凯特酒店，亦会见到住在这里的藤原纪香。
一念及此，他真的有些发呆。
金汤安保号称处理不干净的东西，实际上无论是金鑫还是他沈约，都不信鬼的。鬼从来都是在人的心中，他们只是来去除人心那一点丑陋的东西。
可在预见李雅薇开枪、精神链接暖玉后，他开始有点怀疑宿命一说。
很多事情，冥冥中看似有天意，但其实也是有人在暗中推动？
他一时出神，藤原纪香一时间似也在想着什么。
“宿命的安排？”转头看向了沈约，藤原纪香嘴角带着丝古怪的笑，“你知道吗？这个托辞，很多男人都曾对女人说过，以后也会有人这么说。”
沈约哑然失笑，“好像的确像是男人搭讪常用的蹩脚借口。”
“可我信这是沈君发自内心的想法。”藤原纪香微笑道：“我认真的想想，发现也真有宿命的味道。”
顿了片刻，藤原纪香轻吁一口气，望着夜空道：“我更喜欢家乡那里的星空，很是明亮，让人可以忘却所有的烦恼。如果有机会，沈君到了东瀛，请联络我，我会好好的招待。”
沈约微笑道：“你到了我们的国度，我可不知道有什么好招待的。”
话到了这时，通常都是结束的意思，藤原纪香走到自己来时的那辆车门前，回头看向沈约，“我要回酒店，你若是喜欢的话，我们可以一路？”
沈约迟疑了一下，却非因为抗拒关系的亲近，而是突然感觉有人在看着他。
今夜他已经有三次被人暗中查看的感觉——暖玉在远处看他，以及在夜市中有野兽般的视线窥视他。这一次和前两次不同，有人在静静的看着他，自然而然。
这本来是平淡无奇的事情，可不平淡的是——他自然而然的感觉到对方的注视。
缓缓回过头去，沈约就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额头眼角甚至脸上都有了皱纹，看起来已有老迈之意。与这里的公鸡头不同，他头顶光秃秃的，装束极为普通，双手合在了胸口的位置。
暹罗国是个信奉佛教的国度，很多暹罗国人都很客气，在见到客人的时候，都会双手合十在胸口问候，除了表示尊敬的意思外，还意味着问候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那人一直双手合十在胸口，却是个习惯。
一个多年养成的习惯！
那已经不是一个动作，而更像是一种意念。
这是个和尚，真心修持的和尚！
沈约一眼看到那和尚，就看出了很多事情，可他最诧异的不是一个和尚为何会出现在公鸡头聚集的地方，而是因为那种自然而然。
他和暖玉连通的时候，只有警觉惊奇；感觉杀机暗藏的时候，内心惊悚警惕。但在那个和尚一直注视他的时候，他却只感觉到自然。
大道至简。
自然的感觉包含着本来就是这样、轻松自在……
没忘记向藤原纪香摆摆手，示意让藤原纪香先行离开，沈约感觉到那和尚的奇特，缓缓向那和尚走去。
藤原纪香似有些奇怪，但尊重沈约的意思，上车自行离去。
沈约缓缓走到了那和尚的面前，感觉像是走了一个世纪的模样，迟疑道：“高僧，你……”他这声高僧称呼的极为真诚。
这是个高僧！
沈约不信鬼，不迷信，但也不会像某些科学斗士一样，对于很多古代的传说一棍子打死。他知道很多传说本有科学的解释。
高僧、高人都有，异能也会存在，但存在的几率实在太少。
但他面对的，绝对是个高僧！
210节 宅心仁厚（为雾里挑灯盟加更）
走到那和尚面前，沈约内心没有什么不安，开口却犹豫起来，他一时间倒不知道怎么交流。
那和尚只是静静的看着沈约，等待沈约的发问。
良久，沈约才想到一个问题，“请问高僧，你在这里多久了？”
那和尚微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目光极为的清澈明亮，让人一眼看到，甚至忽略了他的年纪。
“老僧是个四处挂单的和尚，云游四方。”那和尚的声音低沉柔和，“老僧是昨夜才到的曼谷。”
沈约心中微动，喃喃道：“高僧原来是个挂单的和尚？”
“挂单”两个字一下子触动了沈约的记忆，让他知道自己要问什么了，“既然如此，高僧不知道有没有听过一个和尚的名字？”他有些犹豫，心想事情不应该这么巧了，这和尚会不会知道挂单和尚释空的下落呢？
“施主不妨说来听听。”那和尚不急不缓的声音。
“那和尚叫做释空，不知道高僧有没有见过或者听说过？”沈约终于决定碰碰运气。
那和尚露出善意的微笑，“老僧就叫做释空！施主是要找我吗？”
沈约怔住。
蔡淑珍要找金龙王，真正的用意不是算命，而是听从戈林的建议，要找一个叫做释空的和尚——释空能解蛊毒！
不想金龙王突然失踪，沈约费尽力气开始找寻金龙王的下落，进而来寻释空，可沈约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不用金龙王，他居然直接见到了释空。
没有任何征兆，释空突然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实在不信自己会有这好的运气，沈约迟疑道：“这里叫释空的和尚很多吗？”他知道这里信佛教，随处可见寺庙，也随处可见和尚，心道自己碰到重名的和尚也不足为奇。
“据老僧所知，好像是有几个和尚是这般名号。”那和尚的一句话让沈约有些泄气。
沈约心道，我就说不会这么好运，但还是抱着万一的打算，“那高僧是否知晓，有几个释空认识金龙王呢？”他感觉自己有点强人所难。
笔趣阁
那和尚轻声道：“老僧就认识金龙王。至于旁人嘛，老僧并不清楚。”
沈约看起来想要晕过去的样子。
眼前这个和尚看起来很有修行根基，他能看得出来。
这听起来很有点玄幻，可华夏古时候就有望气一说，说某某神相一看某某人，就宣称那人有帝王之气、或者有贵气，以后大富大贵、贵不可言什么的，这就涉及到望气。
都说诸多的世人头顶或者身上散发的气息是各不相同的。
而根据古书记载，古代的帝王将相出生，要没有点儿神秘的异象出现，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名门贵族。以沈约看来，帝王将相出生的履历扯淡的居多，可他却知道望气是有科学解释的。
每人都有辐射光波，事实也是如此，只要是绝对零度以上的物体，就会向外辐射能量，现代的热成像技术就暗中符合古代的望气说。
如今热成像需要仪器来形成，古代真有人用眼睛看到人体热成像也不是毫无可能。
沈约不会望气，但他会看人。目前为止，眼前这和尚是他看到过的最奇特的一个人——这和尚几乎没有欲望。
是人就会有欲望，整成网红脸代表对钱财富贵豪门的追求；喷着昂贵的香水意味着想要更吸引男性、凸出自己的与众不同；盼子女出人头地多半是因为本身的追求没有得到真切的满足，需要开个副本重新练级来过……
凡此世俗种种，均是人类欲望的真切表达。
可眼前这和尚却让沈约看不出任何的欲望，断舍离、少欲望才是修行的前提，如果一人号称自己得道，却比世俗人还要贪婪成性，那绝不是修行，而是在修魔的。
看着眼前这个少有的高僧，沈约突然感觉，这人说不定就是蔡淑珍要找的那个释空！
一念及此，沈约立即付诸行动，“我说的那个释空会解蛊毒的。”
“蛊毒？你要找人解蛊毒吗？”释空微微扬眉，似触动了尘封的记忆。
“你知道蛊毒？你会解吗？”沈约立即问道。
释空沉默片刻，“我很久以前，曾经为一人解过蛊毒。那人叫做李……”他似乎在回忆着那人的名姓。
沈约立即联想到什么，“那人不会叫做李巨人吧？”
他这般联想自然而然——蔡淑珍是从李巨人、戈林那里得到的指引，通过金龙王要找释空。戈林、李巨人不是捕风捉影的人，事关儿子的性命，李巨人再是冷酷，也会因为靠谱才会这般指路。释空说给李姓的人解过蛊，那么给李家人解蛊毒，让李巨人如此坚信是合情合理的判断。
不过看起来李家人每代都有中蛊毒的人，倒也真的邪门。
“那人叫做李万成。”释空给了沈约一个意外的答案。
李万成？这是谁？沈约正在琢磨时，听释空又道：“听说李万成后来就改名成了李巨人，好像生意做的还不错吧？”
生意还不错？李巨人的生意正经不错呢，全世界比他会做生意的人，应该不会超过五十个！
沈约上下打量着释空，感觉这人因为没有欲望，因此对钱财没啥太大的概念。听起来释空就是蔡淑珍要找的那个，沈约微有意动，突然听到手机声响，向释空报以歉意。
释空倒没有什么反对。
沈约接通电话，蔡淑珍的声音从那面传了过来，“沈约，你在哪里？”
沈约皱了下眉头，因为听出蔡淑珍的语气很有些凝重，难道李继贤的病情恶化了？沈约心中推测，回应道；“我还在方才下车的那个夜市。”
“好，我已让可可去接你了。你能不能发个位置给她？”蔡淑珍语气中的凝重没有稍减，“你一定要立即过来，有非常紧急的事情。”
沈约的心猛然沉了下去，他感觉能让蔡淑珍说出紧急的事情实在不多，“海明珠出事了？”他下意识的问道。
蔡淑珍沉默片刻，“是金鑫出了事情！”
211节 议员夫人
夜市喧闹，沈约听到“金鑫出事了”几个字时，脑海中微有片刻的空白。
金鑫大大咧咧的，其实却是个有分寸的人，他如果出事，那肯定已经不是小事。
可金鑫会出什么事情？
手机那面的蔡淑珍凝重中还带着镇静，“电话里面很难说的清楚。你一定要立即赶回凯特酒店。到时候我们一起商量。”
沈约知道蔡淑珍这么说，问题已是极为严重，想要问金鑫现在在哪里，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拿出智能手机给可可发了个定位信息，然后拿出了自己的老式手机，沈约向金鑫传了个信号。
等了半晌，金鑫没有任何回音。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事情看起来真的异常严重！
沈约少有的心惊肉跳，知道必须要赶回去，可明白碰到释空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高僧，如今还有一人中了蛊毒。是李巨人……李万成的儿子，叫做李继贤。”
释空扬了下眉毛，“你……想让我帮李继贤解蛊吗？”
“是啊。”沈约感觉高僧就是高僧，而不是那些故弄玄虚的神棍，一口就能道破求者的用意。
看释空沉默下来，沈约带着恳切道：“不知高僧能否施以援手？”
释空看了沈约半晌，“善哉善哉。”
“可不可以呢？”沈约感觉一定要敲定此事，更不能让释空突然离去。
释空微笑道：“救人一命本是福报，我若知晓，定当援手。不过……总得要看看病人的病情。”
沈约担忧金鑫的同时又为李继贤有点儿希望而高兴，“不知高僧这几天有闲暇没有？”他和这和尚说话，用语也雅了很多。
释空看了沈约许久，就在沈约觉得释空要说没空的时候，就听释空轻声道：“既然见了，总是缘分，我有空闲。”
听沈约连连道谢，释空突然问道：“我救的是李继贤，你为何这么高兴？”
沈约反倒一怔，“我感觉应该高兴啊。”
随即明白释空问这个问题应该是有原因的，沈约认真再想想，“最少救了李继贤，蔡夫人就会高兴。你知道吗？蔡夫人叫做蔡淑珍，是李继贤的母亲。”
释空摇摇头，“我在见到李万成的时候，他说过，他的女人叫做林萍。”
“哦，你说的是李巨人的前妻李林萍吧。”沈约知道那时候的女人真的是嫁夫随夫，女人嫁过去有时候会冠以个丈夫的姓氏，“蔡淑珍是李万成的二夫人。”
bqgxsydw.com
“善哉善哉。”释空喃喃念了句。
“蔡夫人很为李继贤担忧，请我们去找金龙王，说金龙王可能会知道高僧的下落，结果金龙王失踪了，我却在这里看到了高僧。”沈约不喜欢说谎，在他看来，诚心说出真相更容易取得对方的信任，反正他是问心无愧。
“一缘一会，皆有前定。”释空又道：“施主宅心仁厚，与人同喜，拔人之苦，实符真正的慈悲之意。”
沈约觉得释空说的有点儿高深了，听到有汽车鸣笛的声音，随即看到有辆奔驰停到了身旁。
沈约邀请道：“既然高僧有暇，能否和我一起前往凯特酒店，我有事要处理，顺便帮你引见下蔡夫人？”
释空似思索着什么，并没有立即回答。
可可看沈约一直和个和尚在聊天，暗想这人真的心大，和谁也都能谈得来。
见沈约没有立即上车的样子，可可终于下了车，略有些急促道；“沈顾问，你能不能快点？”
你以为在闲谈啊？我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的缘故，我早坐火箭去凯特酒店了。
沈约向可可摆摆手让她稍安勿躁，觉得一定要把这个和尚先搞定。
释空见状，微笑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沈约大喜，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和尚坐进了奔驰。那面的公鸡头看到这面的一地鸡毛——和尚坐上了奔驰，都搞不懂究竟怎么个情况。
等坐到车内，可可示意司机立即出发，沈约又看看自己的手机，仍没有金鑫的回应，不由暗自皱眉。不过知道蔡夫人既然不明说，可可肯定也不会泄漏什么风声，眼下先看着碗里的，等到凯特酒店再谈论锅里的不迟。
“高僧用膳了没有？”沈约琢磨着如何安排释空的行程。
释空和善道：“出家人不打妄语，我下了飞机后，到现在仍未用膳。”
沈约猜想道：“飞机餐可能不符合高僧的胃口吧？高僧若没有指定餐饮，飞机上不会专门准备素餐。”
“正是如此。”释空微笑道：“施主事无巨细，均在考虑，很好、很好。”
这有什么好的？
沈约有点儿想不明白，却招呼可可道：“可可，麻烦你给酒店打一个电话，让他们立即准备斋饭，记得，是纯正的斋饭，要素食。”
可可从观后镜看着释空，并不明白沈约的用意，嘟囔道：“你现在还有空吃饭吗？”可她终究还是按照沈约的意思打了电话。
沈约本想将释空的身份告诉可可，转念一想，事情未成，不用给蔡夫人一个空欢喜，一切不如等到确定了再说。
车到酒店门前停下，沈约没有下车的时候，就感觉有点儿不妙。
酒店前满是暹罗国的警察，如临大敌的模样，对每个进出的游客都要看眼房卡，再由酒店人员认证。
金鑫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沈约极为不解，暗想当初藤原纪香临街被枪击，看起来暹罗国警方也没有这么隆重——当然了，街头枪击案牵扯很多，说不定已被幕后的力量暂时压住，转为了私人恩怨来解决。
可以蔡淑珍的能力，似乎也控制不了这里的局面？
沈约一念及此，更是心惊。
可可带两人从酒店侧门入内，那里亦有暹罗国警察看守，不过看是可可带的人，一摆手，示意放行。
一行人入了酒店，坐电梯到了十六层的一间房，推开房门，不但蔡淑珍在房内，高洁、冯浩南竟然也在，均是表情严肃紧张。
这次不用沈约开口，冯浩南已问道：“金鑫和你联系了没有？”
见到沈约摇头，冯浩南神色严肃道：“他现在有杀人的嫌疑，而且杀的是很有身份背景的人物！”
212节 案件回放
房中静寂。
沈约听到金鑫杀了个很有身份的人物，反倒吁了口气，喃喃道：“还好，还好。”
“什么？”在场众人想到了沈约的各种答复，却从未想过沈约会说好。
沈约先请释空就坐，暗想这是个活菩萨，千万要好好的供着。
“可可，斋饭准备好了没有？”沈约询问道。
众人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沈约，搞不懂他究竟在想着什么，他沈约的老铁金鑫杀了人，沈约还在张罗着吃饭？
可可看看沈约、又看看蔡淑珍，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蔡淑珍还能保持镇静，“是啊，人是铁、饭是钢，事情紧急也要吃饭，有个好精神，才能帮金鑫脱困。斋饭准备好了，我让服务生给大家也送些吃的。”
高洁、冯浩南都道：“我们不饿，蔡夫人不用麻烦了。”
沈约也坐了下来，“我也不饿的。准备这位高僧一人的素斋就好。”
蔡淑珍感觉到古怪，不过知道沈约不是无聊的人，见沈约对这个和尚如此恭敬，实在是从未见过的事情，忍不住道：“还未请教高僧法号？”
释空微微一笑，“老僧释空。”
蔡淑珍客气道：“释空高僧，幸会……”她说到最后，突然掩住了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可可也是极为惊错的表情。
房中又静。
许久的功夫，蔡淑珍才又惊又喜的看向沈约，还是不敢相信道：“他就是释空……高僧？”
冯浩南、高洁面面相觑，他们都不知道蔡淑珍要找释空的隐情，一时间倒不明白怎么回事。
xiaoshutingapp.com
“好像是这样。”
沈约解释道：“我和高僧聊了会儿，就简单替高僧说一下吧。他说他曾经替李万成解过蛊毒，蔡夫人知道这事儿吗？”
蔡夫人身躯微震，“是他，就是他！”
“李万成是？”冯浩南正在困惑的时候，高洁低声在他耳边道：“李巨人很久以前的名字，很多人都不知道的。”
蔡夫人惊喜交集，她对沈约提及释空的时候，并没有说释空曾经是给丈夫解过蛊毒，这件事尘封很久，她最近若不是听了丈夫提及，根本就不知道这种事情。
换句话说，沈约更无从得知，可沈约一口说出此事，眼前这和尚是戈林说的那个释空已是确定无疑。
“高僧……请……”
蔡淑珍想请释空落座，可见人家屁股已经长在椅子上了，激动之余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半晌才道；“不知释空高僧是怎么遇到沈顾问的？”
她也是和沈约一样的心理，都感觉事情太顺利了，反倒有些怀疑。
释空微微笑道：“善哉善哉。”
这时候房门一响，有服务生推着餐车走进来，蔡淑珍忙招呼道：“高僧先请用膳。”
释空并不客气，道了声谢，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沈约示意蔡淑珍借一步说话，等到了套房中的隔间，沈约道：“蔡夫人，我不知道高僧什么时候会走，你最好抓紧些。”
“我要做什么？”蔡淑珍还没有从惊喜的眩晕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的要拿支票，“释空高僧的条件是什么？沈顾问也真的辛苦了，没想到你做事这么高效，我一定要重谢的。”
沈约连忙摆手拒绝，“释空好像很想助人为乐，说要看看李二公子的病情再说。”
“那是、那是。”蔡淑珍连连点头。
沈约继续道：“蔡夫人对我们很是关照，酬劳之事就不用了。”
他也不总是这么大方，可想着金鑫的事情一定需要蔡夫人协助的，眼下要是收了钱，蔡夫人如果对金鑫的事情也公事公办倒真不好处理。
蔡淑珍见状并不坚持，听沈约又道：“我总感觉事情有点太巧了。说实话，我现在还不相信找到了释空。”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蔡淑珍感觉说的话会让沈约误解，补充道：“我不是怀疑沈顾问你的能力，只是觉得你能这么快找到释空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顿了下，蔡淑珍问道：“你究竟是怎么找到的释空？”
听沈约将过程说了遍，蔡淑珍从惊喜中冷静下来，“你是说他撞上了你，而不是你找到了他？沈顾问，你觉得他……的身份？”
她听沈约说了过程，真感觉事情有点儿蹊跷，这是多年经商形成的一种习惯。
有些巧合本来就是套路的，但要说释空身份是假的，她又不情愿，这又和溺水之人遇到浮草也要死死抓住一样。
沈约明白蔡淑珍的心理，建议道：“解决这个疑问的方式很简单。你把释空的照片传给你丈夫，让他和戈林看看就行了。”
蔡淑珍豁然醒悟，“是啊，我真的是急糊涂了。我去看看……”她正想怎么给释空照张法相，沈约将智能手机拿了出来，翻开相册，上面赫然已有了几张释空的照片。
“我已经传给可可了，你确定下这事儿。”沈约做事极为利索。
蔡淑珍不由感慨沈约看似懒散，但做事有条不紊，实在高效的多。
沈约解决了释空的身份验证问题，回转客厅，看到释空还在吃着，倒感觉释空饿了许久的模样。
不过他暂时放下李继贤那面的事情，和高洁、冯浩南进入另外一个房间。
还没等落座，沈约就看向高洁道：“高女士，金鑫是怎么回事？如今可以谈谈了。”
高洁反问道：“你一进门听到冯警官说金鑫杀了人，说还好是什么意思？”
沈约解释道：“他杀了人，就说明他不是死者，这总是件好事的，你们说是不是？”
冯浩南啼笑皆非，“沈顾问，这是一件很严重的刑事案件，金鑫如果被定罪，他可能会被判死刑的。”
沈约坐了下来，倒没有慌乱的样子，实际上，他知道急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好吧。看你们始终说不出我想要的重点，老规矩，我来发问，请你们答疑。”沈约想了想说道。
“没有问题。”高洁已经翻开携带的手提电脑。
“他杀了谁？”沈约先问死者的信息。
高洁脸色很是冷然，“你知道楼上的总统套房住的是东瀛的安井议员？”
沈约眉头微皱道：“他总不会杀了安井吧？他和安井根本没有什么交集啊。”
高洁叹口气道：“他杀了安井可能还好一些。可惜的是，他杀的是安井议员的夫人——山川美奈子！”
213节 证据和疑点
沈约听说金鑫居然杀了安井议员的老婆，不由得沉默下来。
高洁见状道：“沈约，我们其实和你的心情仿佛，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绝无可能。”
沈约的确是这么想的，你说金鑫有抗日情结去找东瀛女人可以，但你说他为了抗日杀了东瀛议员的老婆，那就实在有点匪夷所思了。
“山川美奈子死在哪里？”沈约继续问道。
“这个酒店的 1818室。”高洁神色有些奇怪。
沈约怔了下，低声自语道：“金鑫能把山川美奈子邀到他的房间去也真不简单。”
1818室就是他和金鑫住的地方。
冯浩南一旁补充道：“确切的说，山川美奈子是死在你和金鑫所住的房间里。”
“幸好我好在没有早点儿回酒店，不然我可能有共犯的嫌疑了。”沈约嘟囔道。
冯浩南正是这个意思。
高洁也点头道：“的确如此。不过你应该有不在场的充足证据，我们可以给你作证的。而且酒店监控没有看到你在死者死的时间段，进入酒店的录像。”
“这么说看到金鑫进入酒店的录像了？而且看起来他那时候就应该在酒店的1818房间内？”沈约看向高洁，“我想你们应该搞到了那个楼层过道的监控录像？我看到过道有摄像头的。”
xiaoshutingapp.com
高洁知道沈约会这般请求，沈约有时候做事不走常规，从某种方面来看，沈约也会刑侦人员专有的步骤程序。
点开视频，沈约将视频调到十六倍速看了会儿。
冯浩南已从高洁口中知道了沈约在这方面的杰出技能，亲眼目睹，还是有些惊诧，他不知道在这种高速过帧的情况下，沈约能看到什么？
沈约看起来不但看的清楚，而且很有目的，等按了暂停按钮，调整一下画面，金鑫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18层的过道上，应该是正在向房间走来。
这种视频通常要日夜二十四小时录像，为了方便存储和记录，画面质量自然不会很高，里面的人物看起来也只能看个大概。
沈约盯着视频上的金鑫，喃喃道：“他看起来还是很开心的。”
冯浩南倒感觉不到画面上的金鑫有什么开心。
高洁以为理解了沈约的意思，一旁道：“这么开心的人，看起来不像是有要杀人的情绪。按理说，他的精神状态没有什么问题。”
沈约以正常的速度播放着视频，一直等金鑫进入房间，关上房门后，又暂停了视频，闭目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怎么了？”冯浩南低声向高洁询问。
高洁亦是一头雾水，她知道沈约在做侧写的时候，会有这种闭目思索的表情。可那时是在思索疑犯的动静，如今画面上只有个金鑫，沈约为什么还要侧写？
半晌，沈约这才叹口气，神色似有困惑，继续播放着视频。他这次以四倍速来看。
高洁不由提醒道：“大约一个小时后，山川美奈子到的这里。这之间，除了有人路过之外，没人再进入这个房间了，金鑫也没有出来过。”她的意思是让沈约可以看快点儿。
“他进房间的时候是晚八点。”沈约看着对他而言、近乎静止的视频道：“正常的情况下，没有什么原因，他不应该这么早回来。”
冯浩南不由道：“这个……你应该最清楚了。”
高洁立即道：“你认为他和人有约，而且是个让他很愉快的约定？”
沈约微微点头，并不否认，看到视频始终没有太大变化，加快了视频的速度到了近一个小时后，定格画面，一个贵妇模样的女人已经出现在画面上。
沈约不停的调整着画面，似乎要看的清楚些。
高洁不明白沈约的真正意图，提醒道：“这就是山川美奈子，已经经过了确认。”
“经过谁的确认？”沈约反问道。
高洁有些讶然沈约问的详细，还是道：“经过了安井议员的确认，而且之后的视频种种，也确定了这女人进入了1818室，就死在了里面没有出来过。”
“换句话说，1818室是凶案第一现场了？”沈约对刑侦术语并不陌生。
冯浩南接道：“我们有人参与了检查现场，也得到了第一手资料，从各种迹象综合来看，1818室是凶杀案的第一现场！”
沈约知道这些人既然这么肯定，那基本没有太多出入了，毕竟人家也是专业干这行的，现在验尸手段又很发达，认真点去查，结果的偏差不应该很大。
“有山川美奈子清晰一点的照片吗？”沈约问道。
“有。”高洁快速从手机中调出死者的照片，“有几张，你翻看就可以了。”
沈约认真的翻看下照片，而且看的很仔细。
“你以为有人冒充山川美奈子吗？”高洁感觉沈约是在怀疑什么。
沈约看完照片后，喃喃道：“脸上的粉看起来有些多儿，她有四十以上了吗？”
“官方资料上说是四十五岁了。”高洁立即道，她显然也经过了一番详尽的调查。
沈约喃喃道：“除了有点儿特殊癖好的男人，正常的男人都很专一的，找女人都喜欢找年轻一些的。金鑫是个正常的男人。”
这下连冯浩南也听明白了，“你是想说，如果和金鑫约定的是山川美奈子，金鑫就不应该很高兴的进房吗？”
“差不多吧，和这么个女人见面，最少我不认为金鑫会有那么开心的。”沈约分析时，并没有漏看录像。过了视频不到五分钟左右，突然按停了视频。
画面显示一个清洁工推着清洁车正在接近房间，而且接近房门处打开了房门。
沈约皱眉道：“这个女工的行为怎么这么奇怪。房间有人，门上没有打扫的提示，她怎么会突然开门进去？这很没有职业操守了。”
高洁赞同道：“我看到这里的确也有点不理解，不过她进去后没有三分钟就退了出来，看举动，一直在抱歉的模样。我已经给予曼谷警方提示，请他们去调查这件事情。”
沈约看着画面，就见果然没到三分钟，那女清洁工就倒退着拉车退了出来，而且不停的向房内点头鞠躬，看意思是很抱歉打扰的意思……
214节 寻找真相
沈约认真的看着视频，以正常的视频播放速度。
高洁感觉视频的播放速度代表着沈约对案发过程的重视程度，却真的不解沈约为何对一个清洁女工这般重视。
沈约一直盯着那清洁女工消失在过道的尽头，这才又暂停了视频，继续闭目思索起来。
过了半晌，沈约继续播放着视频，这次视频播放近一个小时的时候，沈约这才暂停了视频。
房门开启！
金鑫的身影赫然出现在房门前。
沈约看着那副定格的画面，皱眉道：“他什么时候买的墨镜和口罩，我怎么从来没有见他戴过呢？”
画面上的金鑫戴着个宽边墨镜，还戴了个口罩在脸上，这样一看，如果不是早知道金鑫就在房中，几乎认不出是金鑫。
“有时候，哪怕是朋友，也不会什么都说的。”冯浩南好心提醒了一句。
“你是说你和高女士吗？”沈约反问道。
冯浩南脸色有些发绿，“我什么都没说，你当我放屁好了。”
“看他这套行头，看起来真是为了犯案做了充足的准备呢。”沈约喃喃道。
biquge.name
“可他的身材和他穿的这身衣服出卖了他。”高洁有意道：“他还是穿着进房间的那身衣服，而且衣服上还能看到血迹。”
“谁的血？山川美奈子的？”沈约皱眉道，“山川美奈子怎么死的？”
高洁皱了下眉头，竟没有回答。
冯浩南咳嗽一声，“她手脚都被绳索绑在床上，全身没穿什么，是割喉死亡！床上都是鲜血。”
他简单的几个字已经形容出凶案现场残忍又很诡异的情景。
沈约脸色有了震惊，“很血腥的手法。”
“也很BT。”高洁补充道：“我有现场图，从我的角度来看，对凶手的侧写是——冷静、有预谋、而且极为残忍。你要不要看看？”
沈约沉默片刻，终于道：“好！”
高洁将凶案现场图给了沈约。
沈约看了死者的照片后，摇了下头，他并不喜欢看到有人死的，可惜的是，这些事情不由他做主。
放下死者的照片，沈约赞同道：“高女士，我对凶手的侧写和你的观点类似，只有乔恩那种人，才会有这种行为。”
“可惜乔恩虽然在曼谷，却不在1818室。”高洁倒有些惋惜道。
“你们两个都觉得金鑫会杀人？而且以这么残忍的手段杀死那个山川美奈子？”沈约突然问道。
高洁、冯浩南互望一眼，沉默下来。
半晌，高洁主动打破了沉默，“沈约，我知道你可能认为我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女人。”
“你最近很不错的。”沈约笑笑，“我感觉你现在很人性化了。”
高洁没想到沈约会这么说，片刻后才道：“多谢你看法的改观。我和冯警官毕竟与你和金总合作过，单从个人情感来讲，我们是不愿相信金鑫会杀人的。”
沈约接道：“但从现场极为明显的证据来看，金鑫杀人一事已经确定无疑了。这种证据提交给检方，我想一百个法官中，会有一百个认定金鑫是凶手了？”
冯浩南肯定的点头，“你说的没错，无论法官还是警方，都已认定金鑫就是凶手，如今已经发出了拘捕令、通缉令。我们当你是朋友，这才请你来。”
高洁劝说道：“金鑫也当你是朋友，他最可能联系的人就是你。”
顿了片刻，高洁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逃避是难以解决问题的，大伙聚一起，说不定会有方法。我觉得金鑫这么做，说不定会有原因的。”
她没有明说，但显然也肯定了暹罗国警方的做法。
冯浩南见沈约不语，继续道：“山川美奈子是东瀛议员的夫人，凶手……我们还是称呼为疑犯吧。”
为照顾沈约的情绪，冯浩南低声道：“金鑫是疑犯。据可靠的消息，安井已经向暹罗国高层施压，如果让他们找到金鑫，以他们的尿性，绝不会让金鑫安然回国的。”
沈约放下了死者的图片，“我还想去凶案现场看看。”
“你还不认为金鑫是凶手？”高洁、冯浩南异口同声道。
沈约叹了一口气，“或许你们觉得我武断，但我却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金鑫绝不是凶手！”
“凭什么？凭你对金鑫的信任？”高洁质疑道。
冯浩南一旁道：“人的状态是起伏不定的，有时候冲动往往只在一念间。”
沈约见两人均已认定金鑫是凶手的样子，指着金鑫逃离房间的那幅画面道：“我凭借的是事实。高女士，你认定凶手是冷静、残忍、早有预谋的犯罪是不是？”
高洁点点头，不解道：“你方才也同意了啊。”
“那这么冷静的凶手杀人后，慌慌张张的跑出来是几个意思？”沈约质疑道：“他出来后左看右看，很是紧张的样子，你们应该能分辨出来吧？”
他把金鑫逃离房间过了过道那段视频再放了一遍。
高洁瞳孔微缩，立即意识到这是凶手一个极为自相矛盾的举动。
“这么冷静的一个有预谋的凶手，将山川美奈子绑在床上，一刀干净利索的割喉毙命，这是专业BT的杀人手法。”
沈约再度提出了疑问道：“那他有什么道理让鲜血溅在自己出门的服装上？他只有这件衣服？他怕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在房间里呆了足足近一个小时，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换了染血的衣服出去，却非要穿这件衣服出来，遮掩了面部、却忘记了过道上的摄像头？你们难道不觉得这凶手不但BT，举止行为还有点儿分裂吗？”
顿了片刻，沈约肯定道：“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就是他的这些行为、染血的衣服引发了酒店工作人员的注意，报警进房，这才发现山川美奈子被杀一事？”
高洁、冯浩南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震惊之意，他们本来认定了金鑫是杀人凶手，但听沈约这么一说，亦意识到本案疑窦重重——事实上，当初报案的正是酒店服务人员。
“最关键的一点是……”沈约叹息道：“从房间里跑出的这人虽穿着金鑫的衣服，看起来身材和金鑫也仿佛，却绝不是金鑫的。我方才做了侧写，我感觉他更像是本地的人。”
“凶手是暹罗国人？”高洁、冯浩南齐声问道。
215节 意外发现 （为Xopen盟加更）
沈约伸出手来，高洁会意，立即拿出了纸笔递给沈约，沈约拿起笔飞快的侧写，同时喃喃道：“他和金鑫身高仿佛，头发黝黑，是黄种人的特征。他体形不对称，左肩膀更是宽厚，极可能擅长左手发力。”
稍微闭目凝神，沈约又道：“他在行动时，左脚微有谨慎不便的模样，应该是左脚受过伤……”
他喃喃自语间，画纸上形成了一个有暹罗国本地人面貌特征的人。
“他的墨镜虽然遮住了眼眶，但额头有点白，发型和金鑫很像，这有点像凶手故意露出来的痕迹，因为金鑫注重保养，皮肤质量一直不差，那人故意露出点儿额头的相似特征，是在让警方更肯定是金鑫从房门口出来……”
很快，图纸上那人已经立体起来，他的皮肤有些白，五官看起来甚至有些妩媚的样子，高洁对沈约侧写的专业很是信服，本着学习的态度忍不住问了句，“这人的面部特征和金鑫相差很大，可为什么会这么妩媚？”
沈约看着视频的画面道：“他跑步时除了显示左脚微有不便外，还很有点儿妖娆，但是他的骨骼很符合男性的特点，还有某些其他因素，让我感觉他只是偏向女性化。”
“是人妖吗？”冯浩南径直问道。
沈约摇摇头，“不太像是人妖，只能说此人的心理女性化很是突出，心理会影响行为，行为心理又会影响面部的形成。”
“这就是所谓的相由心生吧？”高洁问了句。她改变对沈约的看法后，竭力想从沈约这面学到点儿东西，她内心的感觉——沈约的侧写功力并不比她的恩师林宇凡稍逊。
“不错，古代相术的某些理论、比如说面由心生等和当代的侧写从性格分析很有相通的地方。”沈约解释道。
“为什么不是人妖？”冯浩南还是不明白。
沈约不经意的看了高洁一眼，终于还是道：“他推门跑出来的那一刹那，有几帧画面上显示他的裆下很充实。”他并没有去调整画面，也相信高洁绝不会主动去观察这方面的。
“我感觉在这种时候，他应该没空在这方面做文章。人妖多会做那东西的缩小术，裆下是有点空的，既然如此，从这个生理特征来判断，他并非是人妖，因此他的面貌虽趋近妩媚，却不是人妖的那种刻意的女性面容。”沈约这次解释的很仔细，亦很有道理。
冯浩南虽然感觉多学了一样东西，却不敢去看高洁的表情。
高洁冷冷的表情并不露尴尬，不过看起来并不想讨论这些生理知识，“沈约，我们信你的侧写能力，可我有个疑问。”
“你说。”沈约好像在分心二用，似在琢磨着什么。
“我们如果肯定从房门跑出来的不是金鑫，视频中也看不到再有人出门，房中只有死者。”高洁困惑道：“那金鑫去了哪里？”
这绝对是个极大的疑问！
沈约道：“金鑫不会隐身术，但他既然失踪，肯定有失踪的理由。我们要去现场找答案。”说话的功夫，他已经起身，“这时候暹罗国警方该查的都已经查过了，尸体也转移了吧？”
高洁点点头，“你要去现场看看？”
沈约反问道：“现场现在应该是封锁的状态，可你应该有办法？”
高洁略微想了想，“没有问题，我可以通过关系疏通下。”她随即拿手机拨了个电话号，应该是要联系相关办案人员。
沈约走到客厅，见到房间中只有可可一人，不由问道：“释空高僧呢？”
可可低声道：“蔡夫人怕影响你们，请释空大师到隔壁的客房去了。蔡夫人已确定释空就是我们要找的释空了。如今应该是在和李二公子那面联系，释空大师说要先看看李二公子的状况。”
沈约心道我能帮的都帮了，李继贤的死活，就看佛祖是否帮忙了。点头才要向外走去，可可补充道：“沈顾问，蔡夫人让我再谢谢你，说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金鑫的事情，我们绝对会帮手的！无论什么手段！”
沈约知道这无论什么手段其中蕴含的意思，微微点头，“如有要求，我一定会提的。”他和冯浩南走出了客房，“冯警官，金鑫怎么会和山川美奈子有瓜葛？警方有消息吗？这两个人本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冯浩南苦笑道：“不错，我们也是认为金鑫和议员夫人全无联系，警方那面也没有答案。”感觉自己说了和没说一样，冯浩南又道：“为什么会有第三人从金鑫房间跑出来？他有什么目的？你认为是他杀了山川美奈子，然后陷害金鑫吗？那他把金鑫搞去哪里了？那么个妖娆的人，不应该是金鑫的对手吧？”
他的怀疑都是合情合理的。
沈约微微点头，“是啊，凭空跑出的那人应该不是金鑫的对手，要凭空弄走金鑫，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做到的。”
高洁从房门走出来，压低声音道：“我已经疏通好关系，不过我们最好快点儿，这事儿涉及到国际纠纷了，处理不好，很可能造成大麻烦。”
沈约点点头，“对了，金龙王那面怎么样？你找到了谈沙没有？”
高洁怔了下，“你怎么知道你绘制的人叫做谈沙？”她感觉极为不可思议——金龙王失踪，有公鸡头爬了金龙寺的墙头，沈约对那人进行了侧写，他们才依图索骥的知道那人叫谈沙，没想到沈约不但能侧写，连人名都侧写得出来？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约掏出那几页已经有点褶皱的资料，“我去了你给的那个地址所在地，见到了那里的管事素攀，谈沙正好是他手下的一个……员工。”
高洁接过资料看了眼，极为诧异道：“你能见到素攀、并且向他要到了资料？”她给沈约地址，就知道那地址代表什么地方，很难相信沈约做事会这么高效。
小书亭
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沈约不但找到了释空高僧，而且勇闯公鸡窝，见到公鸡头的头儿，顺便从公鸡窝里扯了个蛋回来？
这个沈约也太神了吧？
216节 现场还原
沈约无暇过多的解释，他在看视频的时候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但那是必须的用时，他知道自己的行动一定要快！
如果他没有判断错的话，金鑫虽不是杀人犯，却有极大的危险！
危险并不是来自警方。
“有关金龙王的事情，就要麻烦你们派人跟踪下去了。”沈约的意思是，我不是警察、更不是国际范儿的刑警，既然释空已经找到，蔡夫人要见金龙王的目的性就大大减弱，眼下他要全力以赴寻找金鑫的下落。
将谈沙的资料交给高洁，就意味着他要放手金龙王的事情了。
高洁亦明白这点，微微点头，“眼下我们先去案发现场，你尽量以帮助金鑫为要务，别的事情，我们也不好再麻烦你。”
“你们要分出一个人来。”沈约已有了计划，“麻烦你们谁去查查那个女清洁工的证词，顺便查下她的住址。对了，你们知道我在说哪个女清洁工吧？”
冯浩南、高洁互望一眼，心想你把我们当智障了吗？大家不是一块儿看的视频吗？
不过此时此刻，二人均不想辩解，面对沈约，他们的确有点儿思维无力。
“我去好了，高洁带你去案发现场。”冯浩南主动请缨道。
沈约点点头，又对高洁要求道：“案发现场的刑侦分析有记录吗？我感觉你应该会搞一份的，给我份你们的内部资料。”
高洁没什么表情的将手机递给了沈约，上面赫然是现场刑侦笔录。
“现场只找到三个人的指纹。”沈约迅速看了眼，“我的、金鑫还有山川美奈子的。有点奇怪啊。”
“有什么奇怪的？你住在这里，现场就应该有你的指纹。”高洁反倒真的奇怪，“你本来也有嫌疑的，不过我已经和暹罗国警方那面打了招呼，力证你不在现场，他们眼下才没有找你的麻烦。不过最迟明天，警方一定会拜访你，要你协助调查的。”
沈约嗯了声，和高洁已经到了十八层。
十八层有两个暹罗国警察在巡视，看到高洁带沈约上来，都是视而不见的样子，显然是得到了吩咐。
如今的十八层更近似地狱一样，很有些恐怖的意味，整个过道上，已经没什么人踪。
沈约打了个哈欠提神，喃喃道：“他们处理的倒快。”
“是啊。这楼层死了人，因为安井议员闻讯也过来了，闹的很凶。这个楼层的人基本都知道这事儿了，酒店为了安抚住客，进行了补偿和移换酒店的处理。如果传出去，酒店经营肯定会受到影响，因此他们一定要压住此事处理。”
高洁已经到了门前，拿出两付乳胶手套，递给了沈约一副。沈约知道规矩，带手套是为了避免破坏现场的痕迹，不过他感觉以暹罗国警方的行事风格，这个现场估计早就一塌糊涂了。
推开了房门，沈约意外的发现现场居然不算凌乱，除了卧房的大床很有血腥恐怖的气息外，别的地方都很正常。
“他们整理过这里？”沈约问道。
高洁摇头道：“怎么可能？今后几天这案发现场通常会一直保持案发时的情况，为后续跟进人员调查提供方便。”
沈约转了几圈后喃喃道：“这就有点儿奇怪了。”
“你觉得有什么奇怪的？”高洁不解道。
“根据刑侦笔录，现场中我的指纹很少，山川美奈子的也不多，山川美奈子的指纹集中在客厅和卧房，而金鑫的指纹随处可见。”
“这很正常啊，这房间是金鑫的，山川美奈子算是客人。”高洁用冷冰冰的态度遮掩自己的真实感觉，“从客厅到卧房，正是凶手作案的路线。”
“看指纹痕迹，凶手没有带山川美奈子去洗手间和浴室。”沈约道：“最少这两个地方没有记录到山川美奈子的指纹。”
高洁越听越有点儿别扭，“你觉得金鑫还应该带山川美奈子去洗手间或者浴室吗？”
那画面有点过火，她实在不愿去想，也不觉得有什么重要。
沈约已经到了洗手间的地方，四处环望道：“这里很多地方都有金鑫的指纹。可有点奇怪的是，并没有我的任何指纹。”
高洁搞不懂沈约要说什么，皱眉道：“这也正常。你清早离开了这里，有清洁人员进房间打扫，抹去了你的指纹并不出奇。”
“对了，清洁人员会来打扫的。”沈约目光一亮，“高女士，请你一会帮忙查询下我们离开后的所有时间段的录像，看看清洁女工一共有几次进入这房间。”
你们的房间很脏吗？需要人家多次清理？高洁皱着眉头，知道真相不会是这样，可一时间真的跟不上沈约的思绪。
沈约随后指着镜子上的一点污渍道：“这痕迹是今早金鑫刷牙留下来的牙膏，我早上过来洗脸的时候，就看到这污渍了。”
“看来你对金鑫很关心的。”高洁蹙眉道：“沈约，你如果有答案，能不能直接说出来？”
沈约点点头，“那我直接说了。我没做过清洁工人，不过知道他们打扫房间后会整理盥洗间，杯子牙刷洗漱用品都要换套新的，有勤快点儿的还会用客人洗澡的毛巾擦擦马桶，然后再用这毛巾擦擦盥洗室内的玻璃和镜子。”
“你这么形容，我以后有点不忍直视这镜子呢。”高洁实在想不出沈约的逻辑如此的奇特，不过她也知道这种事情很可能发生。
沈约指着镜子道：“早上的牙膏痕迹还在，我如果说这个清洁工人很偷懒，你不会反对吧？”
我反对这个干什么？高洁一头雾水。
沈约终于说出了疑点，“我早上的时候，曾经以手撑住了这里的墙面在刷牙，同时认真的看了看镜子，手扶住的方位是另外一处墙体。那时候我可没带乳胶手套！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高洁目光微凛，“你的指纹，本应该存在的，可是却消失不见了。但你的指纹又不可能是清洁工人打扫掉的，因为清洁工人如果不擦镜子的话，很难去擦墙面。”
沈约微微点头，“你终于明白了。”
高洁随即指出了真相，“换句话说，金鑫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是有凶手故意抹去你的指纹。”
爱阅书香
“他不是要抹掉我的指纹。”沈约摇头道。
高洁毕竟不差，若是太差，如何能坐到金盾CIO的位置，醒悟道：“凶手是要抹去自己的指纹，结果顺便把你的指纹也抹去了！”
217节 清除人证
高洁本来认定金鑫是凶手，但沈约一来就打破了这个定论，如今提出对方在指纹上留下的破绽，让高洁极为凛然。
“对方是老手，运作很周详。”高洁的焦点已经转移到另外一处，“他们是在刻意陷害金鑫吗？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沈约摇摇头，“暂时不清楚。”
高洁震惊自己的发现，还能补充道：“你肯定早就认为，金鑫不是凶手，而是有人在故意陷害他。凶手早就潜伏在房间中？在金鑫进房间的时候，凶手弄晕了金鑫？凶手如果早就潜伏，一定会在金鑫一进房间就下手，因为金鑫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本来感觉案件如同迷雾，但知道一点线索追踪下去，高洁就感觉事件反倒清晰了很多。
沈约自言自语道：“凶手在那时候下手是明智的选择。”走向客厅的位置，抬头看上去，他望的是通风口。
“你怀疑凶手是从这个地方进来的？”高洁猜测道。
她说到这里暗自叹息，心想暹罗国警方认定金鑫是杀人犯，如今已下了通缉。既然这样，警方认为凶手金鑫已从门口逃逸，自然不会留意其他的细节。
不用问，警方肯定不会排查通风口了，谁没事看这个地方干什么？
“他们有可能是从这个通道来的，也有可能从这个通道离去。要放倒金鑫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凭那个仿金鑫出门的女性化人物，不太能搞定金鑫，更何况……那个女性化的人物出去的时候，绝对没有带个大活人出门的。”
沈约说话间，搬来了一个凳子，踩在凳子上去看头顶通风口的构造，随后从后腰摸出个如同小手电筒的圆棍子，手上用力，圆棍加长一些，尖端现出锋锐，沈约在通风口的边缘用力一撬，上方的整个板子都落了下来。
利索地撑了上去，沈约看了几眼，跳下来道：“无论什么酒店，对这个地方的清理都不及时，因此这里本来应该会积累灰尘的，不过眼下灰尘有被擦掉的痕迹。”
“这么说，有人在里面爬过。”高洁对这方面也很熟悉。
“你有空就派人看看痕迹去了哪里？看看能不能追踪到什么线索。”沈约拍拍身上的灰尘。
“你要去哪里？”高洁迟疑道。
“天花板通风口内的痕迹可能追踪到那些冷血杀手的去向，不过我要追的是金鑫的下落。”沈约皱眉道。
“金鑫不是被他们从天花板通风管道处拖走的吗？”高洁问道。
金鑫不会凭空消失，如今确定门口走掉的那个不是金鑫，在高洁看来，只有被人从通风口带走这条路径了。
沈约想了想说道：“我怀疑山川美奈子进到这里没多久，金鑫就已经被运走了。”见高洁不解，沈约分析道：“我现在说下我对这个案情的过程分析。”
高洁来了精神，“请讲。”
“金鑫肯定有约，这才早早的回转酒店，我不认为他约的是山川美奈子，而应是另有其人。”
沈约皱眉道：“通风口有人爬行的痕迹，他们早早的潜入这里等待行事，那就是有目标。他们的目标不应该是我，因为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回转，房间住的一共就两人，他们的目标只能是金鑫了。”
高洁微微点头。
“看起来他们知道金鑫会提早一人回转，因此和金鑫有约之人很可能和凶手有些关系。不然凶手不会这么守株待兔。”
沈约有些无奈道：“我们如果知道金鑫约了谁，就有了追踪的目标，可惜金鑫现在已经全无音讯。”
高洁突然问道：“他会不会找暹罗国的那种特殊服务呢？”她知道沈约会明白她的意思。
沈约思考了下，“我不能肯定。”
他知道金鑫可不是什么纯情处男，高洁说的大有可能。
沈约继续道：“在金鑫一进房间后，凶手早有准备，放倒了金鑫！我估计凶手着实有几个，因为金鑫不容易那么被放倒。我观察了周围桌椅的痕迹，却发现没有什么破损的情况，这就是说，他们并没有经过剧烈的打斗。你要知道，他们如果将房间打的一团糟，哪怕重新摆放，也总会留下点儿痕迹。”
高洁认可这个推断。
“既然这样，我感觉他们交手的地方就是玄关口左近了，我在那里的墙壁装饰上看到些人体撞击的痕迹，并不明显，不过具体的情况和我们眼下的目标无关。我们假设金鑫随后处于昏迷的状态，而凶手接下来的动作就是制造凶杀现场，等待山川美奈子的到来。”
高洁为这帮凶手的冷静操作而心寒。
“山川美奈子一来，就和金鑫一样的被放倒。”沈约继续分析道：“而这时候凶手他们已经提前布置了场景，应该是用干毛巾之类的东西简略擦去他们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比如盥洗间这样的地方，他们没想到会顺便擦去了我的一些指纹。”
顿了片刻，沈约缓缓道：“他们这般不算详细的清理，是要留下我住过的痕迹，不然我居住在这里一晚，全然没有我的痕迹，会让警方怀疑过程，进而发现问题。”
“他们很细心。”高洁叹口气道：“不过你更细心。”
“因为他们要营造金鑫是凶手的假象，于是利用昏迷的金鑫，又在盥洗室内印下了金鑫的很多指纹。”
沈约皱眉道：“可他们忽略了一点，金鑫看似大大咧咧，但行事也有规律。他们在盥洗间内印下的指纹很多都是没有行动意义的指纹。警方看不出问题，但我一看到那些指纹，就感觉那是昏迷的金鑫被人拿着手在印的样子。”
高洁轻吁口气道：“你不愧是金鑫的好朋友！”
“他们做完这些事情，山川美奈子才姗姗来到。”沈约分析道：“这其中有个时间差，正好可以让真凶做完布置现场的工作。”
高洁瞳孔微缩，“约请山川美奈子到1818房间的人，很可能和凶手也是一伙的？”
2k小说
“是有可能。”沈约沉吟道。
高洁突然拿起了手机，压低了声音说了一会儿。
收起电话，高洁对沈约道：“冯浩南那面有消息了，那个清洁女工叫做安格哈娜，是曼谷本地人，据她描述，是金鑫打电话到服务台，然后服务台吩咐她立即来清理打扫1818房间的。房门虽没有挂清理牌，但她还是推门进去了，看到了金鑫和山川美奈子正在客厅内……”
218节 暗夜杀机
高洁叙说安格哈娜的供词时，是皱着眉头的。
“根据安格哈娜的证词，金鑫和山川美奈子都是清醒的，而那时候山川美奈子衣衫已经解开了很多，金鑫也是衣带半解的样子。她感觉有些冒犯了客人，连忙道歉退了出来……”
沈约听着证词，喃喃道：“这证词听起来很合乎情理。”
“可她明显是在撒谎！”高洁蹙眉道：“如果你没有推算错的话，这个哈娜就是在说谎！她这个证词是在印证了金鑫是凶手一事，她和真凶有串通的嫌疑！”
“她不但和真凶在串通，而且很可能的参与了这个案子。”
沈约向门口走去道：“她推车进房间的时候，当初我看她的动作很是轻松，说明她的清洁车内没什么东西。可在退出的时候，她拉车出来已经明显在用力，转动清洁车时，更是需要弯身蹬脚来发力，车子在几分钟内为何增重那么多？”
高洁恍然道：“你怀疑金鑫那时候就在清洁车中？！”随即有些气愤道：“那她不止是做伪证，而且是帮凶了。”
wucuoxs.com
看到沈约已经向门口走去，高洁明白沈约要做什么，“我和你一块去找那个哈娜。”
沈约止住了脚步，“不用，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找。请你帮我做一些事情。”
“你说！”高洁痛快道。
“你去查查从门口扮作金鑫逃走的那个女性化同谋，他和凶手在一个房间，看着凶手弄晕金鑫，应该对凶手更了解。同时你查查通风管道的痕迹延续到哪里，看来能不能追到凶手的行踪。”
思考了片刻，沈约道：“哈娜帮凶手移走了金鑫，如果金鑫还有用的话，她肯定会将金鑫转移给某些人的，我们两方面查询，说不定能快些找到金鑫的下落。”
高洁“嗯”了声，知道沈约看似平静，内心实在焦急，因为沈约从看监控录像开始，就没有停下过分析。
磨刀不误砍柴功，凶手很狡猾，已经误导了暹罗国警方！沈约知道时间的迫切，一定要确保不会再被凶手误导。
“他们既然转移走金鑫，金鑫就应该有用。”高洁安慰道：“你放心，他应该不会有事。”
“我真希望对凶手来说，金鑫是能有用的。”沈约心中暗想，如果真凶的目的是想杀山川美奈子，只是简简单单的找个替罪羊，那金鑫被毁尸灭迹也是大有可能的。
和高洁出了房间到了楼下，高洁已经为沈约叫了一辆车，“这车有特殊牌照，你要行动，有辆车好一些。”
沈约点头上车，随后接到个位置信息以及安格哈娜的照片。
安格哈娜大眼睛，皮肤黝黑，一幅标准的劳工有些麻木的面孔。
生活的压迫下，麻木本是一种有效又无奈的对抗方法。
这个女人为何要置金鑫于死地？是凶手？还是受人胁迫？
沈约看着那张有些麻木的脸，更趋向第二个答案。他找到地址的行进路线，开车向哈娜的住处行进。
手机再有短信，高洁已经把安格哈娜的资料传了过来，不出沈约的意料，这清洁女工已有了多年酒店清洁的经验，丧偶没有孩子，眼下一个人独居，没有什么不良的嗜好。
资料都是些正常的信息，沈约开车前行的时候，却感觉有点儿不太正常。
有求则苦、无欲则刚！
这是千古的明言，既然能流传千古，自然有道理的。这么个几乎没有不良嗜好的女人，为何要铤而走险参与杀人栽赃的案子呢？
摇摇头，沈约感觉人心实在难测。
哈娜住在曼谷的贫民区，要穿过一个还在喧嚣折腾的夜市，只有夜，才能让人忘记白日的清醒和疲惫，夜市应运而生，开的越来越晚，游荡在其中的人也越来越多。
沈约分心几用，突然下车买了幅宽边墨镜戴上。在开车的时候，他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他，可想着对手既然蓄意对付金鑫，对他沈约说不定也有所了解，既然如此，还是小心一些好些。
进入有些脏乱的生活区，沈约靠路边停下了车，校对了一下方位，看向几百米外的一个六层的旧式土楼。
根据资料显示，哈娜就住在313的房间，房子是租的，眼下三层都没有灯光。已经过了凌晨，哈娜还准备明天要上班，是以早早的休息？
警方已经认定了金鑫是凶手，哈娜的证词在警方看来也没问题，高明的罪犯时候会继续延续日常的规律，匆匆离岗，反倒打草惊蛇，会引发怀疑。
沈约希望哈娜聪明一些，也希望真凶谨慎一些。如果一切都是如表面正常的程序走，真凶也不会很快干掉哈娜。
哈娜如果死了，有聪明的警察会向议员夫人之死联想，难免节外生枝。
快接近那土楼的时候，有一人从土楼大门走了出来，低着头从沈约身边匆匆而过。沈约心中微动，感觉这人有点儿似曾相识，一时间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人。
看面骨特征、走路的风格以及皮肤黑化的程度，这人也像在暹罗国呆了很久的样子。暹罗国远比内地要炎热，日照充足，因此很多不注重皮肤保养的人，晒的都是黑里发亮……
这样的一个人，他如果刻意去记忆，没有道理不记得了。沈约摇摇头继续向土楼走去！
到了土楼门口的时候，沈约霍然回头，他突然记得了对方是哪个！
是那个摩托车枪手，伪装成警察要干掉藤原纪香的那个！
这个枪手为何会从前面的土楼出来？他住在这里？和哈娜？
一想到哈娜，沈约心中凛然，就要向楼上跑去……
轰！
有巨响从头顶方向传来，震的整个土楼瑟瑟发抖，随时都要倒塌的模样。
沈约感觉不妙，随即窜了出来，向外快走几步躲避头顶纷飞落下的玻璃碎片和一些杂物。护着脑袋，沈约还能向楼层看过去，就见一个房间的窗口已经喷出了烈火！
整个土楼被爆炸声唤醒，乱成一团。
沈约不知道313房间的具体方位，但已感觉那九成是哈娜的房间！
有一人突然从楼门中窜了出来！
219节 最优秀的猎人
爆炸突起，第三层有间房间被炸，让整个土楼沸腾惊慌起来。这时有人窜出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逃命嘛，危机关头，有人从六楼跳下来都不让人意外。
可沈约第一眼看到那人窜出就感觉大有问题，那人太镇静了！
从楼门窜出，正常的住客都是惊慌失措，离开土楼不远就要回头看看土楼，那是他们生存的地方，他们要看看究竟变的怎样了。
可窜出的那人出来后只是抬头看了楼上一眼，随即向左手的一条道路跑去，再没有停留。
是那人引爆了三楼的房间？
空气中已有了强烈的瓦斯气味，这种情况很容易让人想到住户不小心引发的瓦斯爆炸，很多警方也喜欢直接这么定案。
wucuoxs.com
沈约却知道事情绝非如此，眼看那人逃逸，沈约立即追了上去。那人沿着道路飞奔，过了几辆临停的车辆后，突然钻入了一条巷子。
巷子黝黑。
乍一望过去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沈约不知道那人为何会突然钻入这里，略一止步，随即也跟入了巷子。
远处火光正旺，惊慌声不绝于耳，巷子里却是极为的黑暗潮湿，而且显得异常的寂静。
沈约一时间看不到前方的人影，却听得到略微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突然消失。
巷子内瞬间由动转静。
沈约放缓了脚步，看到前方依稀有个黑影斜靠墙角在立着，似乎静静的等着他的到来。
这种场景静的让人惊悚，正常不作死的人会选择掉头离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沈约却是缓缓向那个黑影走去，再近了几步，突然上前一脚踢飞了那个黑影。
黑影倒地，稀里哗啦的……
那黑影是由一个破旧拖把穿过一个破筐组成，咋一看，倒像个人影。
前方是死路。
是由两栋贫民区土楼夹出的一个死角。
方才沈约追的那个黑影到了这里，黑影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废品组合物。难道说，方才他追的不是人？
沈约绝不这么想，鬼故事他听得多，可他从未见过任何一个鬼，鬼如果会形成幽冥人间，那应该早就占据了这个世界。
下意识的抬头向头顶看过去，这是世人习惯的盲区，那人不可能变成拖把，没有遁地的痕迹，那他唯一能到的地方，就是墙体。
有冷风呼啸。
一个比黑夜更是森冷的黑影从头顶急剧而落，转瞬到沈约的头顶。沈约下意识的缩头，感觉锐利的寒风几乎擦脸而过时，身子侧了下，并没有和那人接招。
那人出乎意料。
正常情况下，他这般扑来，对方或是纠缠、或是慌乱坐地，沈约只走了一步，偏偏是他一刀划过的空处。
他无法借用沈约的力量。
这时候正是武学中所言的旧力已去、新力待生的时间……
黑影人是个实战技击高手，那一刻知道有点儿不好，他的对手不简单！若是寻常的人，他有大把的时间调整气力姿势，可沈约好像也是极为擅长实战，在他将将落地那一刻，就已经扑了过来。
挥刀急划，那人想着的是阻挡沈约的接近，或者给对方放血杀伤对手的斗志，却不想手腕随即一痛，似被硬物刺了下。
猝不及防的疼痛让他五指倏然失去力道，手上的短刀堪堪落地……
这时候那人还有两个选择——抢刀近身肉搏或者拉远距离伺机再战。
他选择了拉远距离。
这是少有的事情。
他本来以凶悍自诩，认为在他的圈子里面，他绝对算是个高手，如果有杀手排名，他自我感觉甚至可以排名前三的。他发现了沈约的追踪，将沈约引到这里，他本想要干净利索的将沈约解决。先前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搭建了人形来迷惑对方的注意，然后徒手从墙体爬高了两米半。
这都是他平日里的训练。
他本来期待看到沈约见鬼的表情，不想随即就看到沈约向上望来，知道伎俩被看穿，他立即选择先声夺人，却没想到仍旧被沈约有条不紊的接了下来。
追他的竟然也是个少见的技击高手！
他一招算错，如果抢刀肉搏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
生死转念，他选择避让沈约的风头，因为他的援兵很快就会到来，他犯不着因为这个莫名的人死在异国他乡。
他什么都想到了，可就是没想到沈约也想到他会避让，在他飞身向远扑去的时候，沈约亦同时飞扑而至，取的是他的小腿。
那人飞扑而起，下盘的力量立空，沈约一抱一拉之际，那人已经如同被锯断的树木般，平平的倒了下来。
不过他倒下的速度比断木可快了很多，他是猝不及防的被沈约急速的拉倒，额头重重的敲在了泥土地上，他如果不是平日里训练有素，这一下重重的撞击就会让他立即晕了过去。可他还能保持清醒。
正常的人碰到惊险惊吓的时候，都会晕过去，这是人体自我保护的一个机制，是为了避免人体遭受更多的痛楚。
但他们的训练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越痛楚就越危险、越危险反倒要越清醒。
这是他们自救的不二法门。
他还想抵抗，屈腿，就要急速的翻滚摆脱沈约的纠缠。沈约却已放开了他的双腿，趁势滚到他的面前，一肘撞在他的太阳穴上。
太阳穴是要穴，那力量虽不算重，可足够他眩晕几秒，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清醒过来的时候，一把短刀已经平放在他的脖颈动脉处。
“你再反抗，我就只能给你放血了！”沈约警告道。
那人终于放弃了挣扎。
沈约看起来不像是狠人，但这种情况下，那人却感觉沈约说的出、做的出来。
“你为什么要炸死哈娜？”沈约冷冷问道，“你最好配合一些，我不想用手段逼你说。”
“不是我炸死的哈娜。”那人语气有点怪异。
沈约一听怔了下，不仅因为那人的否定，还因为那人说话的声调。心中警觉，他抬起头来，看向了巷口的方向。
巷子黝黑，巷口略有明亮，却仍不能让他看清巷子口那些人影的真正面容。
那些人就像草丛的猎豹、雪夜中寻食的饿狼，虽饥饿想要嗜血，却仍冷静的走来。
沈约只感觉偌大的压力从对面传来，鼻翼动动，突然道：“藤原纪香？”
220节 一生一世 （为心若留时～盟加更）
巷口的人影静寂而执着的向沈约的方向走来，像不将沈约吞噬绝不罢休的样子。
可在沈约说出“藤原纪香”四个字的时候，那些人影的为首之人一挥手，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黑暗中静寂的气氛让人有些窒息。
窒息不过片刻，为首那人已道：“是沈君？”那人从黑暗中再走几步，露出岁月静好般的面容。
那人赫然就是藤原纪香。
看着沈约拿刀制住了那个黑衣人，藤原纪香眸中闪过丝惊诧，冷静道：“我真的没有看出来，沈君居然会有这么高明的身手。这人是山口组暗影科的高手，叫做水野田郎，自认为技击能排名暗影科的前三，可好像没过三十秒就被沈君制住了。”
wucuoxs.com
眼中带着几丝疑虑，藤原纪香静静问道：“不知道沈君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要追踪水野田郎呢？”
“他是你的手下？”沈约想了半晌，由蹲变站，将刀柄倒转递向了藤原纪香，不再理会水野田郎。
有人要替藤原纪香来接刀，藤原纪香却止住了手下的举动，上前接过了那柄短刀。
沈约拍拍身上的尘土，对藤原纪香道：“看起来有点儿小误会，藤原小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又有人要反对，藤原纪香看着沈约的双眼，半晌后终于点头，“好的。车内谈吧。”
藤原纪香带着沈约到了路边临停的一辆车子前，自己先上了后座，拍拍身边的位置。
沈约并未拒绝，入车坐了下来。
藤原纪香道：“山下，你到外边把风。”
那司机应了声，立即下车带上车门，警惕的看着四周。
“现在沈君可以说了吧？”藤原纪香轻淡道。
沈约略微沉吟了下，“凯特酒店，我住的房间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死者是安井议员的夫人，藤原小姐应该知道这件事吧？”
藤原纪香应道：“我就是为了那起凶案而来，难道沈君也是一样的目的吗？”
沈约迟疑片刻，推测道：“我要找哈娜，怀疑她和凶手有关。”
藤原纪香脸色微变了下，却继续听沈约说下去，“我刚接近土楼的时候，发现水野田郎从土楼出来，他明显不是那里的住客。我怀疑爆炸案和水野田郎有关，这才追了过来。”
顿了片刻，沈约又道：“看来你们一直都在这里，就坐在路边停留的车辆里，水野田郎应该本来要和你们一起离去，不过发现被跟踪，才引我入巷要杀掉我了？”
“那时我没有看出是你了。”藤原纪香的语气和缓了许久，“我们找哈娜，也是要问话。不久前，水野田郎才上楼，推算时间，水野田郎应该还没到哈娜房前，爆炸案已经发生了。”
沈约沉默下来。
藤原纪香透过观后镜看着沈约，“沈君不信我的解释吗？”
沈约摇摇头，“你没有必要骗我的。方才那种情形下，如果你是凶杀案的真凶，本来可以让那些人杀死我的。”
藤原纪香默然片刻，“如果我是真凶呢？你觉得我会不会因为别的原因不杀你？”
顿了片刻，藤原纪香又道：“或许、我感觉在这里，这些人也杀不了你。”
“你要是真凶的话，那就真的太好了。”沈约突然道。
藤原纪香明显一怔，“为什么？沈君这么想和我做敌人吗？”
沈约摇头苦笑道：“你如果是真凶，看起来就能告诉我凶案的真相了，请问你杀了议员夫人，然后陷害我同伴金鑫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藤原纪香嘴角带丝不易觉察的笑，“我暂时想不出来。”
“那我问个你能想得出来的。”沈约试探道：“你们为什么也要找哈娜？”
藤原纪香沉默片刻，“我们一直很留意山川美奈子的动静。”
沈约想问为什么，终究没有开口。他听出藤原纪香和山川美奈子没什么交情，最少藤原纪香提及议员夫人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伤感。
藤原纪香也没有解释原委，继续道：“我有手下看到她去了1818房间，查到那房间的人员入住信息给我的时候，我还很奇怪，因为沈君就住在那里，而沈君那时候才和我分开，那她去那房间，只可能去见和你同住的那个同伴。”
“按说是这样的道理，不然她只能去见鬼了。”沈约赞同道。
藤原纪香似笑了下，随即咬了下嘴唇，“和你一起住的那个同伴姓金吧？就是开宾利车的那个？”
沈约皱眉道：“为什么这么问？我想以山口组大小姐的能力，查到我同伴姓什么应该不是问题吧。”
他感觉藤原纪香的问题着实有点儿奇怪。
藤原纪香脸上竟似红了下，转头望向了窗外，许久才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知道的，应该就会回答。”沈约虽急于找寻金鑫的下落，可哈娜能活下来的机会实在万中无一，他这面断了线索，一时间只能等高洁那面的消息。
“水野田郎引追踪人入彀，我们本来要对追踪人加以擒拿，这才在巷口围堵。”
藤原纪香缓缓道：”我方才带人到了巷口，以当时的那种地形和距离，你不应该认出我在的。”很是费解，藤原纪香问道：“可你竟然一口就道出我的名字，请问因为什么？”
沈约笑笑，“你应该不信什么心有灵犀吧？”
藤原纪香诧异道：“我信啊。有的时候，真有心灵感应的事情。”她似想说什么，还是忍住，表情奇特道：“沈君难道凭第六感知道我的到来吗？可惜我倒没有感觉到巷子内的是沈君。”
顿了片刻，藤原纪香凝声道：“你带了墨镜固然是我认不出的一个原因。但你在追踪水野田郎的时候，绝不是你平日的风范。”
“原来我平日里还有风范的。”沈约自嘲笑道。
“有的。”
藤原纪香认真道：“每个人都有他独特的风范，只是有些人只有在关键的时候才会显露。你在平日泯然和常人无异，但在危险关头表现的镇静，万中无一！我就是在被人枪击的时候，发现你的冷静，而你在追击水野田郎的时候，你表现的很像个猎人。”
顿了下，藤原纪香一字字道：“你很像一种最优秀的猎人！”
221节 意外收获
沈约听到“猎人”两个字的时候，微扬下眉头，“看来藤原小姐不但喜欢家乡的星星，也喜欢田园风光的。我倒不知道猎人还有最优秀的一说。”
“寻常的猎人没有。”藤原纪香试探道：“可有一种猎人是有等级的。”
“那是什么猎人？”沈约好奇问道。
藤原纪香扭头看向沈约的表情，一字一顿道：“赏金猎人！”
沈约有些恍然道：“原来藤原小姐怀疑我是赏金猎人？”
这是一个极为传奇的职业，沈约听金鑫曾经说过，亦对这个职业有点儿了解——这在古代，那就是拿悬赏花红的兼职捕快了。
藤原纪香本有些怀疑，见沈约这样，反倒有些犹豫，“沈君不是赏金猎人吗？”
“应该不是吧。”沈约摇摇头道：“我其实也不清楚。”他没有说原因，因为觉得没有必要。
藤原纪香竟然也没有问下去。
“不过我可以告诉藤原小姐一个小窍门。”沈约微笑道。
“请讲。我洗耳恭听。”藤原纪香认真道。
沈约解释道：“我能在那种环境认出藤原小姐，是因为两个原因，一个是水野田郎说汉语的时候，语调和你类似，我听出他是东瀛人。而第二个原因就是，当时虽然很黑，不过人的眼睛不太管用，鼻子就会更灵敏一些。我闻到藤原小姐身上独具的香水味道。”
“真的？”藤原纪香不由抬起手臂嗅了下，“我没有感觉到味道很浓啊。”
“你身上用的应该是种叫做一生一世的香水。”
沈约肯定道：“这种香水味干净素雅，内蕴禅意，听闻这香水创始人希望这香水拥有自然之水纯净的味道，又如同荷塘月色下的水气，滋润中带着一丝甜，只一丝足矣。”
看着藤原纪香，沈约道：“藤原小姐的职业看起来很有些冷酷，但内心想必还是向往着生活的平静——很多人向往着灿烂多姿的生活，可也有些人是向往一生一世水一般的宁静。我想藤原小姐就是求之不得，因此才喜用这种香水的。”
藤原纪香越听眼眸睁的越大，许久才道：“沈君能嗅到这香水的味道已经很出奇，更出奇的是，你还能说出这香水的真谛、我的……内心，实在是很出色的男人。”
轻轻叹息一声，藤原纪香低语道：“我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我是在父亲严厉的教导下长大的，不过我感觉母亲对我的影响非常大，母亲很向往平静，可惜的是……”
她抬起头来看向前方。
土楼火光更亮，警笛声终于响起，由远及近的传……
“原来沈君不是因为对我心有灵犀，而是因为有个好鼻子，还有好学识。”
藤原纪香从缅怀中回到了现实，“多谢沈君的告之。按照贵国投桃报李的习俗，我也告诉你几件事情。我的手下一直密切关注山川美奈子的动向，看到哈娜曾经进了1818房，对哈娜也有留意。在得知山川美奈子死在房间内后，我们都很震惊，立即意识到这件事绝对有蹊跷。”
神色带着冷意，藤原纪香道：“在警方对哈娜进行问话的时候，我们的人也在场。哈娜能瞒过这里的警方，却瞒不过我们的人。她说的看起来合情合理，但我们的人就知道她在撒谎。沈君目光如炬，应该懂得这些？”
看沈约点头，藤原纪香问道：“在警方追问哈娜的时候，沈君并未在场，我想听听沈约如何知道哈娜有问题呢？”
“我看了她进入房间的那一段视频。”沈约简略说了清洁车有东西一事，坦言道：“我怀疑有人在陷害我的同伴，而在当时、哈娜正运出我的同伴金鑫。”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直视藤原纪香的双眸，他要确定一件事情——藤原纪香是否知道房间内发生的事情。
藤原纪香没有回避沈约的直视，露出有些诧异的神色，“从房中逃出的那人难道不是你的同伴？”
沈约摇摇头，并不放过藤原纪香的细微表情。
藤原纪香露出很困惑的神色，“你的意思是——你同伴是被人嫁祸，有人联系了山川美奈子去了1818室，你的同伴并不知情？他入房间后中了暗算，然后有人杀死了山川美奈子，却将整件事的罪名推在了你同伴的身上。”
她说说停停，说到后来已经很是流畅。
沈约感觉藤原纪香是在认真的分析，而不是在撒谎，这本来是很不相同的反应，沈约能够清楚的辨别。
他是重感情的人，在紧要关头，却绝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藤原纪香在他面前表现的有些多愁善感，和冷酷的身份截然不同，可沈约不认为多愁善感会影响藤原纪香的决定，真正能影响藤原纪香行事的是她山口组大小姐的身份！
“这件事看起来越来越有趣了呢。”藤原纪香提及有趣，却没有丝毫快乐的表情，“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清楚。”沈约凝声道：“我要先找到金鑫。哈娜这条线索断了，我要重新去挖掘线索。藤原小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可以离开了吧？”
藤原纪香突然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同伴是否姓金吗？”
沈约摇摇头，藤原纪香咬了下嘴唇，似在做着什么决定，“我想和沈君再说一件事情，不过我希望沈君不要将这件事说给旁人听。”
“可以。”沈约立即道。只要能够找到金鑫的下落，他不介意隐瞒些事情。
“不久前，我和沈君曾在藏宝阁见过面。我想以沈君的见识，应该知道那里是干什么的地方？”
“类似贵国的牛郎俱乐部？”沈约直接回道，他说的牛郎，肯定不是那个每年挑着两个长不大的孩子、踩着喜鹊脑袋去见织女的那个痴情汉。
东瀛的牛郎，是多情汉的象征。
藤原纪香转过头去，不再去看沈约，“曼谷的藏宝阁的确和牛郎俱乐部类似，不过它最大的特色是有金丁在内。有些人喜欢一生一世只爱一个人，可有些人却不同的，为了某些欲望，她们交往的对象可以是很多人。”
沈约皱眉的时候，藤原纪香吁了口气，似做出了决定，“据我所知，山川美奈子和她丈夫来到这里，除了要和曼谷上层谈些合作，还要找金丁的。”
baimengshu.com
222节 追踪
车内静寂。
藤原纪香说着山川美奈子找金丁这件事情的时候，稍带有尴尬的表情。
依照她的身份，着实应该见过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但在沈约面前提及金丁一事，她还是有些难为情。
沈约沉默了良久，这才道：“这件事……安井议员知道吗？”
藤原纪香微微点头，提醒道：“你难道忘记了，我和你去见素攀时，曾提过是安井议员和素攀在谈生意，素攀提供的那人叫做丘昌，丘昌是公鸡会最有名的一个。”
沈约皱眉道：“素攀的职业是给有这种需求的人拉皮条？”
藤原纪香居然听懂了“拉皮条的”含义，“不错，素攀的藏宝阁明面是提供些类似牛郎的服务，不过真正赚大钱的手段，还是给很多大人物提供这种服务，你要知道，很多大人物迷信这些的。”她说的还是不直接，但知道沈约会明白。
沈约虽然明白，还是想确定一下，“你的意思是——安井议员来曼谷的一个目的是给山川美奈子找金丁？”沈约并不觉得安井是给他自己找金丁的。
看到藤原纪香微微点点，沈约暗想这个安井议员家里看起来不但有矿，还有地的。安井议员亲手在家里种出了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
“安井议员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沈约喃喃道：“在东瀛，议员的地位已经不低了，他难道想做首相吗？”
藤原纪香并未回答。
“你问我的同伴是否姓金……你难道怀疑我同伴是个金丁？”沈约终于明白藤原纪香当初为什么有那么奇特的表情了。
藤原纪香仍未回答，但这次更像是默认。
“就因为他姓金的缘故？”沈约哑然失笑道：“和金有关的都是金丁？那金龙王？”他说到这里眼皮跳了下，因为他想起爬金龙寺墙头的那个公鸡头了。
金龙王失踪了，那个公鸡头为何要爬那里的墙头？
金龙寺总不会是金丁大本营吧？沈约摇摇头，止住了自己的荒唐念头。
藤原纪香终于开口道：“我见金龙王是因为想问问家父的病情，这和金丁无关的。”
顿了下，藤原纪香道：“我相信沈君的为人，你绝不会是金丁。”
你怎么知道？沈约很是奇怪。
藤原纪香似看出沈约的疑惑，解释道：“我在街头被枪击时上了你们的车辆，从你身上爬过去的时候，你有些避嫌的举动，金丁对女人很有经验，应该不会有你这种举动的。”
沈约暗想女人果然是个奇怪的动物，那种生死关头居然还能想到这些方面。
“我当初听到山川美奈子死亡，只以为是和金丁龌龊的纠葛有关，也怀疑你同伴是金丁，不然山川美奈子为何要找金鑫呢？”藤原纪香解释道：“在你叙说了事实后，我倒感觉这里面的情况极为复杂。我说了这些消息，是希望能对沈君找寻同伴有些帮助。”
车窗响了下，是那个司机敲了下车窗。
沈约见状感觉山口组内部有情况，知趣道：“多谢藤原小姐告之。我还要找线索，先走一步。”
藤原纪香并未挽留，目送沈约离去。
沈约下车时看到水野田郎带人堵在了车前好像还想打一架的模样，不由退后一步靠着车尾，微笑道：“需要再较量一下吗？”
藤原纪香放下了车窗，吩咐道：“放沈君走！”
水野田郎等人这才散开，沈约如同在饿狼群中穿行一样的感觉。
一路走到自己的车旁，上车开车，感觉脱离了藤原纪香那帮人的视线，他突然停下了车。
**
藤原纪香坐在车内，恢复了冷冰冰的表情，水野田郎躬身到了车窗旁，“藤原小姐，要不要派人干掉沈……”
“为什么？”藤原纪香反问道。
水野田郎反倒一怔，半晌没有说话。
藤原纪香随即道：“他和我们要办的事情无关，以后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冷冷的盯了水野田郎一眼，藤原纪香冷漠道：“不要再让我看到你擅自行动，不然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水野田郎似对藤原纪香这么表态很有些不满，不过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藤原纪香突然问道：“确定哈娜死了吗？”
另有人上前道：“大小姐，我去火场看过了，哈娜已经被烧焦了。警方也赶到了，看起来暹罗国警方准备将这件事定性为煤气意外泄漏引发的偶然爆炸案件。”
藤原纪香脸色更冷，“追踪到制造事件的那人了吗？”
“他就是今早假扮警察要行刺藤原小姐的那个人，我们已经查出他的底细，他是曼谷人，叫做苏帕。如今已回到他常驻的那个森邦海鲜市场，我们的人一直在跟着他……他应该觉得做事很隐蔽，一直没有逃命的打算，不过苏帕很谨慎，我们没有跟的太近。”
**
沈约看着智能手机，手机的一个软件正在播放着藤原纪香和水野田郎等人的对话。看着那个智能手机，沈约感觉现代高科技的手段也不错，倒有点怀念金鑫。
通过窃听器传来的声音不算很清晰，不过仍能辨别的出来。
藤原纪香和水野田郎等人对话说的是日语，好在这款窃听软件有直译功能，不然他倒听不出她们在说什么。
他其实没有准备窃听藤原纪香等人的谈话。
在下车的时候，看到水野田郎靠近，他看似躲避退后的时候，顺便将个小巧的窃听器黏在了藤原纪香那辆车的车尾不太起眼的地方。
这种夜里，这种环境下，山口组的那些人哪怕很有经验，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发现那个窃听器的。
沈约知道这些人肯定还会有预留节目的，藤原纪香带这些人出来，绝不是简单的为了哈娜。要问话哈娜，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这帮人接下来肯定还有活动！
他本来只准备跟踪藤原纪香的车辆、看看他们去哪里，是否和金鑫的下落有关，没想到居然还听到了藤原纪香和手下的对话，这算是个意外收获。
伊始听到藤原纪香说“哈娜死了吗”这一句，他差点以为藤原纪香骗过了他——爆炸案就是藤原纪香搞的！
再听了两句，沈约明白了些事情——爆炸案不是藤原纪香安排的，不过藤原纪香绝对够聪明，她知道哈娜是个小角色，可能问不出什么事情，居然不打草惊蛇，只是布下暗线等着对手来杀哈娜，然后再追踪对手的去向。
baimengshu.com
山口组这帮人够隐忍，也够狠辣！
223节 一网打尽
沈约坐在车内听完藤原纪香和手下的对话，觉得要对藤原纪香这个女人重新评估一下了。
谁想杀藤原纪香，藤原纪香会让对方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街头枪击案如一滴水落入大海，无声无息的样子，实际上应有很多势力已在暗中行动。
风雨欲来！
藤原纪香看起来对刺杀一事无动于衷，实际上却无声无息的布了一个陷阱。
她料到了哈娜没有好下场——她自然知道，与虎谋皮最大的可能是被老虎吞下去，她只是在等老虎的到来。
水野田郎他们更是眼睁睁的看着哈娜被炸死，却还能忍住，只是放长线钓大鱼，沈约想到这里，神色很有些不以为然。
那面的藤原纪香已经沉默了很久。
沈约知道他们还没走，因为他没有听到车辆发动的声音。
半晌，藤原纪香终于开口，“苏帕白天来杀我，晚上又来杀哈娜，看起来很忙碌的样子。”
“他是毒猜的手下。”水野田郎补充道。
沈约眉头跳了下，他记得鼎爷他们也是这么说的，唐人街的鼎爷、杨爷是地头蛇，能查出枪手是谁还算理所当然，山口组这么快就查出苏帕的底细，看起来对曼谷有着极深的渗透。
事实上，山口组的渗透可说是遍及了世界各地！
“毒猜为什么要对付我，同时参与杀死山川美奈子一事？苏帕既然杀哈娜灭口，那山川美奈子死亡的事情，应该和毒猜也有关系！”藤原纪香似在发问，也似在沉思。
这下没人应声了。
沈约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两件事多半有点儿关联的，不然不会让苏帕接二连三的下手。
但在他和藤原纪香的对话中，感觉藤原纪香对山川美奈子可说是毫无感情，甚至有点厌恶的样子，那这两件事情看起来又没有什么必要的关联，
藤原纪香冰冷的声音响起，“暂时找不到毒猜的下落，看来只有找苏帕去问问了。去森邦海鲜市场，让我们的人锁住所有的出口。我们需要苏帕的口供，要活捉他。苏帕要是逃了，你们都给我切腹吧！”
众人凛然，齐声低头应是。
沈约听着藤原纪香冷冷的声音，感慨这女人方才说的不错，每个人的确都有很多面。
知道那些人会往森邦海鲜市场，他倒不急于追踪。下了车，沈约看看四周无人，走向一边停着的一辆车。
戴上钻戒，沈约感慨李雅薇倒是给他选了个打家劫舍的好礼物。他轻松的用钻戒将车窗划了个窟窿，然后开启了车门，再用十秒钟发动了车子。
一切自然而然，连车子的警报声都没有发出。
沈约知道山口组的人绝不好惹，只怕对方见过他的车子，如果在森邦海鲜市场撞见，说不定能认出他的车子，那时候倒很尴尬。
为求稳妥，他换了车辆，然后定位了森邦海鲜市场，风驰电掣的向那个方向开了过去……
**
一路行驶到森邦海鲜市场，沈约才发现这个海鲜市场不小。
曼谷水路遍布，这个海鲜市场亦不例外，四周有沟渠、桥梁将水路和道路简单的勾勒连接，组成个看似杂乱，却很有效率的运输路线。
海鲜市场早已安静下来，少有人声，应该都是蓄力准备今早的忙碌。
沈约坐在车内看了眼手机，发现跟踪信号正往这个方向接近，不过分析下路线，看起来更是向西南的地方。
苏帕住在海鲜市场的西南？
沈约想到这点，翻看着周边的电子地图，快速在脑海中勾画出几道路线，将车子又开了几百米，在路边停了下来，然后下了车，找个稍高点的地方向西南望过去。
市场寂静，有路灯孤零零的陪伴着落寞的夜，不过附近的住户为了节省电费，多是熄灭了室内的灯光。
离他数百米外，有一栋吊脚楼却依稀还亮着灯光。
那里可能就是苏帕的所在地！
这么晚了，楼中还亮着灯，里面的人有很大的可能是杀人回来没多久，心情还有待平复。
沈约这么猜想，知道有可能，却不能肯定，但他不再往前摸去，他记得藤原纪香和手下说的话——山口组一直有人在监视着苏帕的动向！
这附近肯定有山口组的人，他离的太近，只怕先被山口组外围的人发现行踪，他不想打草惊蛇。
想到这里，沈约在地上随便捡了块还带着海鲜腥味的包装纸，简单做个盒子，只露出个小孔。然后将调低亮度的手机放在其中。等了片刻，手机上的跟踪位置不再移动。
沈约仍有耐性，再等待了会儿，感觉藤原纪香他们也是极为的谨慎，想必也是早早的熄灭了汽车发动机，步行摸过来。
看苏帕骑着摩托车的利索身形，这家伙也是很有经验的杀手，杀手自然极为警觉……藤原纪香他们为了不打草惊蛇，采用的是和沈约类似的举动。
索性将手机关掉，沈约缓缓凝神，很用心的倾听周围的动静，然后借助周围的掩体，向亮灯的地方缓慢的接近十来米……
如是者三，他知道山口组的那帮人恐怕也是如他这般谨慎，因为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山口组的那帮人也和幽灵一样。
苏帕是杀手，杀手警觉性会很高。
越前进，沈约的精神越是高度集中，突然间，他不再前行，因为他发现前方一个二层吊脚楼之上，似乎有丝光亮闪了下。
那本来是极为微弱的一道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沈约却没有放过。暂时放下苏帕那面，他凝神看着楼顶的那个地方。
那里有个黑影，乍一看，感觉就是楼顶的一部分，但仔细辨别，沈约很快发现是有人伏在那个地方。
那人趴在楼顶，姿势有点古怪，双手向前，手中似乎举着个什么东西。
沈约立即感觉那人手上多半是个高倍望眼镜，而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丝光，就是望眼镜的物镜反出的一道光线。
2kxs.la
这是山口组的人？一直趴在楼顶查看苏帕那面的动静？方才这人多半是发现了什么，用望眼镜向他的这个方向看了下，这才让望眼镜反出一丝光，让他发现了异常。
沈约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几个念头，然后就听到远方突然传来几声犬吠。
犬吠是来自那亮灯的吊脚楼！
224节 危险一直都在
犬吠声突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的突兀惊心。犬吠声一起，附近周边的狗似都被惊醒，跟着吠叫起来。
沈约心中微凛，知道狗比人还要警觉，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亮灯的吊脚楼那面的狗叫声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灯光亦是熄灭。
在远方呼应的狗没有了知己对象，亦是陷入了沉默。
夜，再度安静了下来！
沈约却没有因为这种安静而心静，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这是决战前最后的安宁！
寻常人看到灯灭，只会觉得屋主是要休息。可苏帕是个杀手，狗吠灯灭，意味着他很可能发现了状况，不让自己暴漏在明处！
山口组的人都是久经这种阵仗，知道这时候下手已经晚了，可这时候下手还能打对方一个准备不及，若等对手准备充分，他们更难攻克。
山口组要有行动了。
沈约判断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到了前方的吊脚楼转弯处，随即看到有几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半低着身子向吊脚楼冲了去。
吊脚楼有一面开窗的地方临河，另外三面都有道路相连。那几道黑影正是从三条陆路在急速的接近。
眼看那几人离吊脚楼已不到十数米的距离。
吊脚楼有两面窗开，一面门开，随之有刺耳的枪声打破了夜的平静。
哒哒哒！
哒哒哒！
沈约目光微凛，一看这种局面，就知道楼中肯定不是苏帕一人在居住，里面住的都是很有经验的枪手，亦会抓住机会反击。
这些人说不定就是开面包车枪击藤原纪香的那些人，他们是一伙的？都听命于毒猜？
沈约迅疾分析，不忘记留意着身边、头顶的动静。
他根本不会参与到这场枪战中，眼下保证自身的安全最为重要，至于双方死多少，他不想理会、也没办法理会。
有两个黑影人没有料到对方火力竟如此的凶猛，被子弹扫中，当即摔倒，可不等起身，就已被更多的子弹打在身上。
倒地那两人的身体一阵不受控制的颤抖，有鲜血飙出，身穿的衣服上甚至有白烟冒出，夜空中立即弥漫出浓烈的血腥味道。
可山口组毕竟不是浪得虚名，从成立后的这些年来，他们的势力非但没有因为国家机器而衰败，反倒变的磅礴起来，自然因为有他们的独到之处。
两名成员瞬间毙命，剩下的几人却是看也不看。同伴多中弹，自己这面的子弹就少，那就是他们冲锋的机会。
就在枪火稍有减弱，感觉对方要换弹夹的功夫，剩下的几道黑影已经到了门前、窗前……
有条黑狗从门口扑出，直奔一个黑影，那黑影只是一挥手就已切断那条狗的喉管，再是一脚踢出，已经将黑狗远远踢飞。
沈约看到这一幕都是感觉脖颈有点儿发凉，暗想当初要不是藤原纪香叫停了手下，他想要走出那个巷子还真有些阻力。
有些人只是会技击，认为技击就是拳打脚踢，可在山口组这些人的心中，技击就是杀人技！
不杀人，扯什么都没用！
那黑影杀狗不到数秒，在这数秒间，有同伴已经顺柱子而上，从窗口鱼跃进去，根本不再给对方换弹夹的时间。
吊脚楼内外随即传来零散的几声枪响，偶尔能看到楼内冒出的一点儿火光。
沈约看到这种情况，脑海中出现山口组暗影科成员和苏帕那些人贴身肉搏的惨烈场面。
泰拳很不差，可惜的是，枪手用惯了枪来解决问题，再用拳头多少就会生涩很多，而山口组这帮人为了生擒苏帕，上来就是贴身肉搏，肯定都是在近身搏杀方面很有经验。
若有盘口下注，沈约会赌山口组会胜了接下来的一场。
砰！
有大响声传来，吊脚楼临河处的那面窗子突然被撞开，一个黑影从那面窗子窜出，落入了河水中，溅出了一道水花。
逃走的人挺聪明。沈约微微点头，暗想这家伙估计感觉三面都有人来，对方恐怕还有后援在路口等着，所以选择从水路逃命。
可是山口组绝不是吃白饭的，要活捉比杀人要麻烦很多。全世界的警察有大半在出警的时候，根本连地形都不研究，可山口组若是忽略了水道这一面，那这些人实在让他沈约失望。
果不其然，就在那人跳水之后的数秒，河面传来马达声，竟然有四条遮蓬小船从河道两处如箭般射来。
船上居然有大网撒出！
第三网的时候，网内看起来就有一条“大鱼”被捞了上来！
沈约微微叹口气，心道当初要杀藤原纪香的那帮人，只怕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还没到二十四个小时，就被藤原纪香一网打尽了。
正常火拼看起来还不到五分钟！
结局是——藤原纪香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山口组还是很有料的，整个行动展现出山口组的确是个有组织、有纪律的暴力团伙。
这种团伙能够成功壮大发展，靠的绝非侥幸！
苏帕为何要杀哈娜灭口，苏帕是毒猜所派遣？毒猜是个大毒贩子，是因为什么原因对藤原纪香下手？
沈约反复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心中一凛。
吊脚楼那面又有几个黑影出现，从为首那人走路的姿势、身形可以看出，那人应该就是藤原纪香。
在枪战开始后，四周的家狗、野狗都是不约而同的大叫起来，此起彼伏、颇为热闹。不过狗很热心，人却很是安静。
暹罗国不禁枪。
这里的人对于枪声并不稀奇，看枪战更如同家常便饭，可他们也深知一点，好奇害死猫，只要与己无关，那最好不要参与进来，不然被乱枪打死，实在冤枉的很！
警察也没有及时赶来。
全世界各地的警察也要休息，没有人报警的时候，很少会主动揽责上身，可哪怕有人报警，山口组多半也提前打了招呼。
这是私人恩怨，牵扯的势力很多。
上面对这种事情通常会睁一眼、闭一眼的。反正结局无论如何，在警方看来都会少了一些不安定的因素，他们为何要管？
biquge.name
既然这样，藤原纪香应该还有时间在这里审问苏帕，前提是苏帕是跳窗的那一个。
吊脚楼死一般的沉静，如果还有枪手没死，不应该这么安静的。
沈约在这一会儿想了很多，但他心中凛然却不是因为藤原纪香的出现。
有危险！
危险究竟来自哪里？
225节 连环局 （为听雨夜丶盟加更）
狗叫声渐渐停了。看来无论是人还是狗，在热情被磨尽、得不到回应的时候，都会变得冷漠起来……
夜黑、且静。
一切安好，死的是别人。有时候，人生有如内地的股市，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利好了。
可危险究竟出自哪里？
沈约心中的不安益发的浓烈，他下意识的缓缓蜷缩了身子，他所在的位置正是吊脚楼的拐角处，柱子旁……
他站在这里并非无因，因为这个地方看起来虽很寻常，可在沈约看来，这里不但能够有效的观察苏帕那面，还能挡住他的身后。
背后不长眼睛，背后的一枪永远是最致命的。
危险是来自背后！
沈约急遽思考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了一道光亮，他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枪声猛烈的时候，狗叫声此起彼伏，枪声渐渐止歇的时候，狗叫声亦慢慢歇了下来，可有条狗歇息的声音有些不同。
那好像是蓦地遭遇不测的一条狗，突然发出了垂死的声音。
垂死的声音有些凄惨，不过随即结束了呜咽。
那声音是来自他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地方！
看起来很寻常的事情，沈约却知道不是这样，异样的声音就和物镜反射的那丝光线般，这都是生死间的信号传递。一次死里逃生可说是靠的是运气，但能够多次死里逃生的人凭借的就是这些经验。
有人无声无息的杀了一条狂吠的狗，就在他沈约身后不远的地方。
那人杀狗不是因为狗叫的讨厌，而是怕狗叫暴露了他的行踪！
能用这么悄然、且干净利索的手段杀狗的人，目标会是谁？
山口组的人，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沈约想到这点时，不由又将身子尽量蜷缩，同时挨着柱子向下伏身，几乎要贴在楼板上，他闭上了眼，全力的去感知身后的动静。
他不知道对方的目标是他还是吊脚楼上的那个人，他没有探头去看，他只怕一探头就被人爆头。
身后没有声息。
危险却一直都在！
**
小船靠岸，网中的不是大鱼，而是苏帕。
山口组大小姐既然要活捉苏帕，那他就一定要“荣幸的”活着见藤原纪香一面。藤原纪香从草地走来，直接走进了吊脚楼。
吊脚楼很是通风，窗门均开，河面略带清爽的气息随风传来，却难以吹散房间里面的浓烈血腥气味。
有三人被堆到了房间的一角，都是双眼怒睁却没有了呼吸。大小姐只说留下苏帕这个活口，其余的人，死活不计。
藤原纪香没有去看那几具尸体，直接找个没有血迹的竹木凳子坐了下来，冷冷道：“情况怎样了？”
水野田郎看似恭敬，实际上有点自豪的汇报日常工作，“藤原小姐，吊脚楼内有四个枪手。我们进攻的时候死了两个，不过我们杀了他们三个，活擒了苏帕。”
砰的一声响。
苏帕连人带网的被摔在了地上，昏迷不醒的样子。
水野田郎掏出短刀，一刀捅了过去，隔着渔网切在了苏帕的小指上。十指连心，无论苏帕是装晕还是真晕，这一下子的钻心疼痛立即让苏帕睁开了眼睛，他的一张脸有些扭曲，居然能咬牙忍住没有出声。
他知道喊破了天，也不会有人来可怜他的。
水野田郎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之意，“我知道你懂得我们的话，我问，你答。你不说，我就从你的手指头切起，你身上的部件，都可能会被切下来，包括鼻子、耳朵……还有……你的那个东西，你明白没有？”
他本来还想说的更痛快一些，不过终究顾忌藤原纪香在一旁，没敢太过放肆。
苏帕没有回应。
水野田郎慢慢的加力，刀口从苏帕小指的伤口拉进去、再划过来，如同拉锯一般。他没有急于切断对方的手指，因为知道这种疼痛才更让人难以忍受。
苏帕疼的浑身颤抖，居然仍没有开口求饶。
他显然也知道对方的身份，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对他，自从他接了这个任务后，就意味着活命的机会已不算大。
水野田郎眼中露出猫戏弄老鼠的残酷快意，正要加大折磨，藤原纪香已道：“我来问，你退下。”
眼皮跳了下，水野田郎收了刀，神色略有些不满。
藤原纪香无视水野田郎，看着网中的苏帕道：“看起来你是条汉子，也不怕死的。”
苏帕沉默不言。
藤原纪香对这种反应不出意料，“可你既然来杀我，就应该知道山口组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帕嘴角终于抽搐了下，哑声道：“你可以杀了我。你把我的同伙都已杀掉了，再杀了我，大家就互不相欠了！”
藤原纪香笑笑，可笑容却很有些冷酷，“事情若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毒猜派你来的？毒猜为什么要对付我？你为什么要杀哈娜灭口？你们杀山川美奈子的目的是什么？”
她一连串的问题，苏帕一个未答。
水野田郎的脸上似有了不屑，“藤原小姐，你这样文雅的问询是不行的。”
藤原纪香突然扭头瞪了水野田郎一眼。
水野田郎不由的后退一步。
“我没有让你说话，你最好还是闭嘴！”藤原纪香平静道：“你如果不能管住自己的嘴，我可以帮你缝上！”
她看似在开玩笑，水野田郎却一点没有感觉到可笑。
这些年来，山口组的藤原野望身体一直不好，外界都流传藤原野望要完了，既然这样，山口组找下一任组长的事情看起来迫在眉睫。
水野田郎倒没有妄想坐上组长的位置，事实上，最有希望坐上组长位置的就是坂田横夫，水野田郎是拥护坂田横夫的。
坂田横夫是藤原纪香的未婚夫，对水野田郎一直都不错，这次水野田郎跟随藤原纪香来曼谷执行任务，看到藤原纪香和沈约走的很近，内心多少有些不满，这才在言语中有些不敬。
可他也知道，眼下在这里、藤原纪香要是缝他的嘴，其余的组员只会听命。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藤原纪香这般冷厉，一时间倒是心中惴惴。
藤原纪香这才将目光又落在苏帕的身上，“我想你既然敢接下这种死亡合同，肯定收了一大笔钱。”
xiaoshuting.org
拿出了一张照片，借着昏暗的灯光送到了苏帕的面前，藤原纪香平静道：“你可以先看看这张照片。”
苏帕目光漏到那张照片上的时候，一张脸终于露出惊恐之意。
226节 主动出击
苏帕的神色很是惊恐，照片上显示的内容却不惊悚，上面只是一个女人抱着个小女孩在甜甜的笑。
女人应该不到三十的年纪，小女孩也就五六岁的样子，二人的背景是一栋看起来不错的房子。
照片上的天很蓝，没有曼谷的雾霾。
藤原纪香看着苏帕那有些扭曲的脸，冷冷的说道：“山口组不喜欢讨价还价，我是山口组的，就要按照山口组的规矩来。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回答我的那几个问题，我可以保证，山口组不会派人对付你的女人和你的女儿！你如果仍旧拒绝回答，你应该知道，死的就不是你一个了。”
苏帕嘴唇动动，哑声道：“你……”
“你不可能活命的，但我会给你个痛快。”藤原纪香看着苏帕，一字字道：“最后的机会！”
昏黄的灯光下，藤原纪香看起来着实冷酷无情，苏帕的脸色却很是灰败，嗄声道：“我没有参与杀死山口美奈子一事。我的确是毒猜所派，他只是给我了很大的一笔钱，说我做完这次以后就再不用做了。”
“是啊，人死了，还接什么生意呢？”藤原纪香嘲讽道：“看来你真的不打算说了？”
“我不是不说，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知道你是谁，可我不认识哈娜。”苏帕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可实在担心自己女人和女儿的安危，这种情况下，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竭力让藤原纪香信守承诺。
绞尽脑汁，苏帕道：“我去见毒猜的时候，他正在见几个外国人。好像都是米国人。”
藤原纪香蹙起眉头。
“我不确定那几个人是不是米国人，也可能是欧洲人。毒猜当着他们的面，让我去杀你，路线和行刺的方案都是毒猜安排的，而之后，毒猜就对那几个外国人讲——派出来的都是好手，你们放心，藤原纪香这次跑不掉的！”
藤原纪香心中微凛，知道毒猜派人杀她时，她并没有太多意外，因为她以为知道毒猜要对她下手的原因，可她从没想过要杀她的幕后主使是几个米国人！
为什么？
她一时间没了头绪。看着苏帕迫切的模样，她不太认为苏帕在这种时候还会撒谎。突然感觉腰间的手机震动了下，藤原纪香怔了下。在行动的时候，她已经将手机调整成静音震动的模式。
知道她这个手机号码的人并不多，这时候谁会给她发来消息？
藤原纪香有些困惑，还是拿出手机看了眼，只看到手机上有条短信，上面写了几个字——房外有危险！
不知道是谁发出的这个消息，不过发这个消息的人不应是山口组的，却知道她在审问苏帕？
156n.net
藤原纪香想到这里警惕心立起，做了个有危险的手势。楼中那些手下见状立即熄灯，分散，进入再次战斗状态。
藤原纪香片刻间已经到了门后，从门缝后向外看去，随即就看到远处夜空突然绽放出一朵靓丽的花火。
花火先是一点、随即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就要绽放到吊脚楼前！
“散！”
藤原纪香脸色大变，在那一点花火出现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好，一个纵身，就从门口向窗口的位置窜了出去！
不是花火，是枪榴弹！
轰！
一声大响，枪榴弹轰在了吊脚楼之上，楼体瞬间垮了大半，有碎屑烟尘伴随着山口组的众人已经四散飞了出去！
**
沈约看到吊脚楼被炸的壮观场面，内心抽搐了下。
他背后的敌人目标是山口组，但这并没有让他更安全一些，只会让他更加的危险。
在发现身后有敌人摸过来的时候，沈约很快遮挡住手机的亮光给藤原纪香发了个消息——房外有危险！
敌人为了目标杀狗不留情，杀人肯定也不会留什么情面，他身后是杀人不眨眼的职业杀手！
杀手不应该是来对付他沈约的，因为他的行踪不定，来到这里完全算是临时起意。而凶手有备而来，那就极可能是为了苏帕或者藤原纪香这帮人。
苏帕不过是个诱饵？
敌人猜到藤原纪香会带人摸来找苏帕算账？在藤原纪香带人摸来的时候，敌人准备将在曼谷的山口组一网打尽？
苏帕参与了杀哈娜灭口的事情，就和凯特酒店布局陷害金鑫有关。这么推算，用苏帕当诱饵的人，也应该和陷害金鑫的幕后主使有关！
他跟踪藤原纪香，无意中卷入了这场局中局！
沈约脑海中各种数据资料纷沓而来，和七八级大风状态下的风车般，急速旋转间得出了这个结论，是以向藤原纪香示警。
没有三分三，怎敢上梁山？
藤原纪香这次没少带人来，曼谷毕竟不是东瀛，能集合这么多人手，最少在曼谷的山口组应该是大半数已经参与进来。
对方既然敢对山口组下手，甚至有将曼谷的山口组一窝端的打算，来的敌人绝非一两个，他示警是希望山口组能撑一下。
不然他如何来脱险？
看到吊脚楼被炸的四分五裂时，沈约也是极度凛然，没想到对手还准备了大家伙，但他在轰炸响起时还听到了轻微“噗”的一声响，随后就听到头上的屋顶有滚动的声音，然后“通”的一声后，一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没有了声息。
摔下的那人是山口组在楼顶埋伏的狙击手，这个狙击手应该是预防苏帕那帮人逃走所用，不想后面还会有人用狙击解决了他的性命。
对方有条不紊，先是轰炸吊脚楼逼藤原纪香等人出来，然后拔掉山口组的暗桩，敌人狙击手到位，接下来就是要对山口组的人员定点清除？
沈约想到这点，不知对方有没有看到他，却已在楼顶那人滚落时无声无息的滚下，缩身藏到了吊脚楼之下。
吊脚楼这种建筑有个显著的特点，就是一层悬空，靠柱子支撑，这种结构除了用来通风干燥、还有防毒蛇、野兽的作用。
在曼谷这种沟渠河道纵横的地方，吊脚楼这种建筑倒是极为常见。
沈约悬空抓住上方处的楼板，利用柱子边角暂撑住自己的身躯……
227节 逆转
沈约藏身吊脚楼的一层后，终于稍微松了口气。
在他行动的时候，对方没有开枪，有很大的可能是——对方根本没有看到他。
不过哪怕对手看到了他，这时候不用枪榴弹，一时间也对他难以奈何。
藤原纪香的内心却是绷的极紧。
好在有警讯传来，她提早看到了枪榴弹射来，时间虽然相差不过数秒的功夫，但她已在生死间转了个轮回。
飞出窗口的时候，她还能看到火光气浪吞没了苏帕，甚至将附近一个来不及反应的手下淹没。
她来不及多看，落地趁势几滚。
“噗噗噗”接连几颗子弹射在她方才落地的地方！
敌人在用枪榴弹轰炸吊脚楼的时候，已经想到会有人逃出，狙击手的枪口就在瞄准那些要逃出之人。
有人中弹摔倒，身形稍慢，随即被一枪击中了胸口，手脚抽搐下，再没了动静。
藤原纪香却已滚到了吊脚楼前的一个存储杂物的木屋旁，借地势掩护自己的身形，同时看着其余的躲避地点。
敌人是谁？怎么摸过来的？山口组的狙击手呢？难道被人拔掉了？
藤原纪香一连几个念头难有答案，却知道敌人绝不会就准备了一颗枪榴弹，一念及此，她已经留意着四面的动静。
果不其然，夜空中花火再现，这次的目标赫然就是藤原纪香藏着的那个木房。
轰的再响。
木房亦是被轰成了碎片，藤原纪香早在那之前，不退反进，向前冲去，滚入到前方一棵大树后。
有山口组的成员效仿藤原纪香，纷纷上前寻找掩体。
大小姐没有逃，他们就只能战，若是临场脱逃的话，哪怕逃过了敌人的狙击手的瞄准，亦是逃不过山口组的惩罚！
火光熊熊。
两次爆炸后，此间已是一片狼藉，四周的民居反倒静了下来，哪怕狗都没有怎么再叫。
藤原纪香在来的时候，已经观察了四周的形势。
苏帕所住的地方临近河道，属于偏僻的建筑，离这里最近的建筑在两百米之外，从枪榴弹发射的角度位置计算，对方正在山口组之前安排狙击手的地方。
baimengshu.com
那是个楼顶，左近最好的一个狙击点，如今却被敌人占据。
前方已是空空荡荡再没什么掩体。
他们要冲上去，就要面对对方的正面狙击。
敌人的狙击手极为专业，藤原纪香感觉方才能躲过敌人的狙击已是侥幸，在这段距离冲上去？她没什么把握。
四野只听得到燃烧的声音，有噼啪声响。
敌人没有再开枪，静静的等待，偏偏这种等待让人最是精神紧张。
藤原纪香蹙了下眉头，觉察到自己判断有错。
在敌方进攻时，她第一时间的没想到逃命，而是反击！
苏帕不知道更多的消息，那外边的敌人多半会知道。遇强更强本来是藤原野望从小教她的道理，他们的人并不少，被敌人各个击破反倒可能大半数死在这里。
若能聚集有生力量反击，说不定能败中取胜。
可敌人实在太冷静了，冷静的让藤原纪香少了自信，敌人就在等待他们冲？！敌人到底有多少人？前方会不会有更犀利的埋伏？
藤原纪香一时有些犹豫。
“掩护我！”水野田郎低声道。他的身手着实不差。这种环境下，无疑是反应越敏捷的人活下来几率越大。
同仇敌忾的时候，水野田郎倒是表现出男人彪悍的一面。
藤原纪香微微点头，感觉握着手枪的手有些发凉，山口组的其余人等亦是持枪在手，等待藤原纪香的吩咐。
水野田郎倏然而起，斜奔、转向、翻滚，利用不停的走位来让狙击手找不到射击位置。
与此同时，藤原纪香和手下倏然而起，向着狙击手的方向扣动了扳机。
呯呯呯！
枪声大作，一时间震耳欲聋，火光四射，众人看不到狙击手的位置，只能凭借直觉向对方可能的位置开枪。
噗！
一声枪响，藤原纪香右侧一人摔倒在地。藤原纪香凛然，蓦地发现对方狙击手在他们右手处亦有一人。
倏然退到树下，藤原纪香暗骂自己糊涂，他们山口组也有两个狙击位，她只留意正前的那个，却忘记了旁侧山口组的狙击手迟迟没有动静，肯定已被人解决。
被解决的狙击手的位置，就有敌人的存在。
如今敌人的狙击手是呈掎角之势，而且异常狡猾，另外一个始终隐而不发，这时候才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她明白已晚，水野田郎已经奔到半数的距离，突然一个跟头摔倒在地。
暗夜中，有鲜血从他的小腿飙出。
水野田郎只感觉腿部蓦地失力，摔倒在地时，肩头又中了一枪。
闷哼一声，水野田郎哪怕再彪悍，亦是知道已经不能幸免，他活动性丧失，完全成为了别人的靶子。
他已闭眼等死。
枪声未起。
藤原纪香倒吸了一口凉气，知道对手的意图，对方在等他们的救援！
水野田郎没死，他们山口组的人应该出去救人，可这种时候，无论哪个出去，亦是会和水野田郎一样的下场。
山口组的人完全处于被动之中。
--
沈约知道自己必须主动一些。
埋伏在他背后的那个狙击手终于放了第二枪，第一枪的时候沈约根本无法判断对方的方位，可在狙击手开了第二枪的时候，他已经多少确定了狙击手的方位。
时不我待！
再等下去，山口组的人死光光，他沈约未见得能活得下去！
身形落下，他已经向方才那个摔落的死人滚过去。挂在楼板上的他早就看到摔落的那人腰间有枪。
是一把黑星手枪！
黑星手枪体积小、重量轻、携带方便，正是出差兼职杀人的隐蔽利器。
他落地一滚，迅疾的从那尸体上拿到了手枪，可知道也将自己暴露在狙击手的视野下，因此身形并不止歇，借力向旁再滚。
噗！
有子弹正射在他方才立足的地方。
枪手极为狡猾，早就留意到沈约了，只是因为立柱遮挡，这才没有开枪，他就是让沈约以为他没有看见……
228节 线索中断
枪手及其狡猾，故意装作没有发现沈约来误导他的判断，可那几乎要了沈约性命的一枪，说明他已经关注沈约很久了。
一直关注你的，看起来并不全是好朋友。
噗噗！
再是两声枪响。
沈约在地上连滚、滚动时变线，双眼却在看着弹痕留下的轨迹。
有枪子就有枪子滑过半空留下的痕迹，那种直线本不是人眼能够看到的，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火云邪神连子弹都抓得住……
可这毕竟是个传说。
沈约不敢去抓子弹，只怕子弹射穿他的手掌，顺便打穿他的脑袋，但在他的眼中，的确看到了子弹破空时残留下的那一道影线。
枪手在暗处开了三枪。
三枪留下的影线很短，但足够沈约将三条线反向延长出去，在他假设的地点汇聚成一点。
那一点可以确定狙击枪的位置。
沈约起身，举枪，精气神贯注一致，同时举起了自己的那款老式手机。
有一道极为强烈的光线从手机顶端射出，并非扩散，而是凝聚成一线照出。
手机上射出的是激光。
激光照亮了不远处的一点光华，那是死亡之光，也是狙击枪瞄准镜物镜所在之处，和他预想的位置几乎完全一样！
沈约扣动了扳机。
乒的一声大响。
他选择的是瞄准镜上方一线的位置。
激光照耀处，他虽看不到狙击手的一张脸，但已看到了一个黑影正将眼睛凑在瞄准镜的位置。
足矣！
这个姿势足够让沈约判断出对手致命要害所在。
那声枪响打破了黑暗的压抑，传到藤原纪香那面，无论是山口组众人，还是暗地隐藏的枪手，都是心中震颤。
沈约没时间震颤，他一枪射出，已经看到有鲜血飙出，而那人影却未动，沈约不觉得那人是很硬朗，中枪和没事人一样，而是知道那人被他一枪射中了额头，已然当场死亡！
并不前冲，沈约顺着吊脚楼的柱子飞快的上爬。
他刚才只见到山口组的狙击手摔落，却没有看到狙击枪落下，这么说来，楼顶还有支可用的狙击枪。
事实不出他的意料，那支狙击枪正安稳的架在屋顶边墙之上！
一到屋脊后立即伏低了身子，沈约转动枪口，瞄向敌人第二个狙击点的方向，从方才枪榴弹射击的角度，他已经判断到对方所在的大概位置。
枪口调整，瞄向那位置的最顶处，沈约静静的等待，如同一个优秀的猎人在等待狡猾的猎物现出影踪。
有一点红光蓦地划破了夜空，向他附近的这个方向照了过来。
沈约就在等着这个信号。
藤原纪香那面的火光足够明亮，对方要狙击藤原纪香那帮人无须别的光源，只要依靠藤原纪香等人背后的那些火光就能找到山口组那些人的目标。
可他这面不同，他这面一片黑暗，敌人知道这面情况有变，要搜寻对手的踪迹，就要用点儿手段。
枪手终于用了高科技的手段，一种夜间常用的仪器。
是红外线夜视仪，一种利用光电转换技术的军用夜视仪器！在夜间，这种仪器素来是特别组织执行任务的常备工具。
敌人有备而来，准备夜战，就应该准备了夜视的工具。
果不其然，枪手终于采用夜视仪在追寻沈约的影踪，对于旁人来说，那不过是个黑暗中的红点，但对沈约而言，那就是盏指路的明灯。
红线的尽头，就是敌人藏身所在。
一按手机，强力光线如红外线般划破夜空，找到红外线的源头所在，只是一闪就灭，但已经足够沈约看到对面有两个人，一个人感觉到白色的光线照来，端着狙击步枪立即转向光源所在的方向。
另外一人亦是如此，他肩上抗的正是枪榴弹。
红光、白光再加上火光，交织错灭中闪耀着夜空，沈约扣动了扳机！
一枪！
射中了那狙击枪手的肩膀。
那人几乎同时间的扣动了扳机，子弹呼啸而至，却差了沈约几米的距离。沈约来不及再开第二枪，已经从楼顶跳了下去。
火花怒放！
对方不止那个狙击枪手在开枪，那个扛着枪榴弹的人几乎是在同时向他这个方向扣动了扳机。
xiaoshuting.org
轰！
再有气浪升腾，这面的楼体亦是大半坍塌的状态。
沈约从楼顶坠落，落地一个翻滚，却没有再追击，他相信以藤原纪香那帮人的能力，这会儿应该可以抓住机会。
果如他所料，藤原纪香等人不肯错过这个机会，纷纷向前冲去……
不闻枪响！
沈约皱了下眉头，感觉对方的人并不算多，如果先手失去，恐怕会选择主动撤退。思索间，他到了不远处那个狙击点的位置，就看到一个人正趴在一架狙击枪上。
一脚踢在那人的身上，那人仰天摔倒，额头上赫然有个血洞。
正如沈约所料，这个人被沈约一枪爆头，立即失去了性命。
看着那人死死睁着的眼睛，沈约皱了下眉头，他对这人的面容不算陌生。这人赫然就是当初和暖玉在一辆车上，差点干掉了金鑫的一个人。
赖恩·卡特。
米国校园枪击案的在逃犯！
当初在深市的时候，这些人和暖玉一起策划了行动，搅的天翻地覆，没想到又都来到了暹罗国的曼谷。
这么看来，另外一个狙击点的两个人很可能就是亚历克斯·乔恩和汤姆·伊布朗？
暖玉呢？
他们来到曼谷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人着实疯狂，当初在深市肆无忌惮，到这里居然对山口组也是下手无忌，这些人这般疯狂，究竟要干什么？
沈约想不明白，却在思索的时候，迅速的在赖恩·卡特的身上搜了一遍。
腰间的手枪、脚踝处绑着的匕首，衣襟内侧挂着的手雷。
这家伙如果不做恐.怖分子，倒是白瞎了身上的这套装备。
目光一闪，沈约在狙击枪的身旁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那是部已关机的非智能手机。沈约拿起手机，想了下，顺便将手枪也拿起别在腰间，转身向自己车子停放的位置奔去。
他搜的细致，行动却是极快，等他离开一会儿后，才有几个黑影小心翼翼地摸到了这个位置。
229节 特殊联系方式
黑暗中，有几个人影无声无息的摸到了赖恩·卡特的尸体旁。
为首那人正是藤原纪香。
藤原纪香没有错过沈约为他们争取的机会，在对方狙击手和沈约对射的时候，她已带人冲了上去。
没想到对方来的神秘，撤退也快，先他们一步已经离开了狙击位。
而在藤原纪香冲过来之前，敌人已经干掉了山口组留在车旁的人手，开着他们的一部车扬长而去，其余车辆的轮胎尽数被爆掉。
藤原纪香暗暗咬牙，知道对方也是个做事极为周密的组织，这般做法，应该是想到失败时候的撤离。
除了看到地面的两具尸体外，藤原纪香一无所获。
想到另外一个狙击点的状况，藤原纪香带人前来查看，亦是发现了两具尸体，一具是自己人，另外一具尸体相貌有着欧美人的特征。
“看来这人杀了我们的人，又被另外的人杀掉了。”说话那人叫做山下敬吾，他不止是藤原纪香的司机，还是藤原家的保镖，这些年来，一直对藤原家忠心耿耿。
此次火并，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尽量保护大小姐的安全。
藤原纪香闻言，微微点头，心道我也能看的出来。
“这人是谁？他为何会帮我们？”山下敬吾有些不解道：“他为什么又无声无息的离去？”
藤原纪香脑海中闪过沈约的一张脸。
若是几个小时前，她说不定想不到沈约，可在沈约轻易制服了水野田郎后，她对沈约的评估已经大为改观。
这人不但和李氏家族有瓜葛、能和唐人街那面的地头蛇说上话，看起来还有着深不可测的本领！
沈约只是什么金汤安保的名誉顾问？
藤原纪香自然对沈约已经有了一番调查，山口组的效率也绝对不低，查出沈约的身份并不出奇。
出奇的是，这样的一个安保顾问，竟然能干掉个职业杀手？
看着死者额头上的枪眼，藤原纪香甚至可以想到沈约和这枪手对决的场面。
面对面！
一枪定生死！
额头这一枪，是沈约在面对狙击枪手的时候开的枪，而非暗箭伤人，这要怎样的能力才能完成这种惊人的操作？
“大小姐，你觉得帮我们的这个人究竟有什么目的呢？”山下敬吾费解道。
baimengshu.com
藤原纪香看着赖恩·卡特额头上的那个洞，想到自己接到的那个警告短信，喃喃道：“无论他有什么目的，这种人，幸亏不是我们的敌人。”
她拿出手机，想要拨打个电话，一时间却是迟疑不能决定。
**
沈约坐在车上，将车子开出了海鲜市场。同时开启了从赖恩·卡特尸体旁拿到的那个手机，迅速拨打了自己的智能手机的号码。
等智能手机显现号码后，沈约立即关掉了赖恩·卡特的电话。
将车子开远一段距离后停了下来，沈约先给高洁传了条短信，然后拨通了高洁的电话。
高洁接通电话后，立即道：“你在哪里？我最新的消息是——哈娜死了，官方给出的结论是煤气爆炸，是意外事故。”
你的这个消息太滞后了。
沈约暗自皱了下眉头，“还有什么别的有用的消息？”
“从通风管道的痕迹去查，发现他们就在1818隔壁的三个房间落脚，我们在追查住户的消息，其余的……”高洁没有说下去，反问道：“你传给我的那个信息是什么意思？是个电话号码，你要查那个手机的位置吗？”
沈约神色凝重道：“是赖恩·卡特在曼谷用的临时手机号码。”
他知道越智能、问题反倒越大，因此很多杀手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都会带个最简单的手机保持联络。
真正的杀手，依靠的更多是本能，也选择相信自己的能力和力量。
“他的手机号为何会在你的手上？”高洁难以置信道。
“你先查这个手机号码的所有通讯记录，同时看看这个手机最频繁的使用地点。要快。所有的事情，我回头给你解释！”沈约有些焦急道。
他看到赖恩·卡特的那一刻，就意识到问题变得有点儿大条。
乔恩、赖恩·卡特等人参与到这件事中，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如今的局面错综复杂，但乔恩他们利用苏帕布局，要将山口组重创的目的应是无误。
乔恩他们和苏帕有勾结？那就是和毒猜有勾结？
苏帕参与了杀哈娜一事，哈娜和金鑫的失踪有极大的关系。
一切的矛头，似乎指向了神秘的暹罗国最大的毒贩毒猜？
毒猜要做什么？和乔恩他们勾结的目的是什么？
沈约不能不佩服暖玉、乔恩这帮人的能力，他们不但行动周密、神秘，还有能力让毒猜和他们一起行事。
杀了山川美奈子，陷害金鑫，当街行刺藤原纪香，而且要将山口组在暹罗国的势力都要灭掉？
这些行动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沈约摇摇头，实在是想的有些头疼。
高洁那面很快有了回应，“这个手机号码显示，常用的通话位置是在唐人街的几个地方。”
沈约有些意外，喃喃道：“唐人街？”事情兜兜转转，不想居然回转到了唐人街。可唐人街和乔恩他们有什么关系？
“根据我们的分析，打电话的地点一个是在金龙寺左近。”高洁继续道：“有两个电话是来自那里的饮食街的位置。”
沈约本想从电话的通话地点推测金鑫的位置。
山川美奈子的死和乔恩、毒猜他们有关，极可能是乔恩他们埋伏在酒店，让哈娜弄走了金鑫，既然这样，他追踪到乔恩的老巢，说不定能找到金鑫的下落。
听到高洁的位置报告，沈约不知道金鑫会在哪里，可第一个反应就是——赖恩·卡特他们也在找金龙王吗？不然为什么会在金龙寺左近打电话？
“都拨打了谁的电话？”沈约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这最后的线索。
高洁明白他的意思，“联系的恐怕就是乔恩，汤姆·伊布朗两人了。我已经查了那两个电话的记录，他们用的都是曼谷本地的临时话卡，两个话卡都是在唐人街左近使用的，而且只有一天的通话记录。”
微微叹息了声，高洁歉然道：“那两个手机已然关机，我们暂时无法得到更多的线索。”
230节 飞天遁地（为门小丫盟加更）
沈约挂断了电话，一时间有些发呆。
如今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了，金鑫失踪了近六个小时，乔恩他们为什么要绑走金鑫？他们痛恨金汤安保阻挠了他们在深市的计划，如今是来报复的？
看起来不像。
暖玉、乔恩这些人来到曼谷，应该是另有大目的。
杀山川美奈子在哪个地方都可以，但凶手他们一定要选在1818房间，不应该是因为这个号码吉利吧？
沈约有些自嘲，事实上，他现在已经有点儿绝望。除了自嘲以外，他又能做什么？
虽然经过了侧写，但是高洁要在曼谷找到那个乔装成金鑫出门，有些女性化的人物，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
可哪怕高洁有了那人的下落，那人能知道多少内情完全是个问题。
想了想，沈约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双方静默片刻。
藤原纪香的声音传了过来，“是沈君吗？”听到沈约“嗯”了声，藤原纪香轻声道：“沈君这么晚还没休息吗？”
沈约不再隐瞒。他用这个手机给藤原纪香发了“有危险”的短信，再用这个手机打电话过去，就是准备和藤原纪香摊牌的。
他还残留一线希望，“苏帕都说了什么。你们抓到另外的两个人了吗？”山口组虽然名气不小，可沈约觉得乔恩他们还是能跑得掉的。
在深市，乔恩他们就展现了神奇而隐秘的逃命本事。
这些人杀人如麻又冷酷无情，对自己的生命倒是极为珍惜，每次行动前，最先策划的好像就是怎么撤退。
藤原纪香没有直接回答沈约的问题，而是柔声的问道：“帮我们解决掉一个敌人的，难道就是沈君？”
“是！”沈约坦然承认道。
藤原纪香虽早就这般猜想，可听到沈约直认不讳，内心还是很有些震颤。
半晌沉寂后，藤原纪香感谢道：“多谢你几次援手。”
你不怪我跟踪你们就好。
沈约无暇客套，“藤原小姐想要感谢，就告诉我苏帕究竟都说了什么吧。”
藤原纪香叹口气道：“我从他口中，只知道这件事和暹罗国最大的毒贩子毒猜有关。”
藤原纪香记忆力不差，重复了一遍苏帕说过的话。
沈约听完后亦是发现全无线索，踌躇了片刻本要挂断电话，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我想问个问题，请藤原小姐不要隐瞒。”
“我知道的，就会说。”藤原纪香恢复了平静的语气，补充一句道：“看来沈君还不相信我。”
现在就谈信任，有点言之过早了。山口组的秘密，你会对我一个外人说？
沈约心中想着，还是问道：“毒猜为何联系乔恩他们要杀你？”
不能面对面的观察肢体语言，沈约使用了个问话技巧。
果不其然，藤原纪香诧异道：“乔恩是谁？”随即有些醒悟道：“是今晚……不对，是今晨要杀我的那些狙击手中有个叫乔恩的吗？”
藤原纪香应该不知道乔恩。沈约一听到藤原纪香的回答，下意识的肯定了这点。
“我杀的那个狙击手叫做赖恩·卡特。你们面对的两个人中有个叫乔恩……”
沈约将三人的姓名和“优秀事迹”简单说了下，知道藤原纪香随即会自己去查。
藤原纪香的声音有些凝重，“多谢沈君提供的资料，我要去调查一下。如果有什么结果，我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沈君。我真的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狙杀山口组的人，可我会查出来的，请您放心。”
沈约“嗯”了声，心里有些失望，说了声“好”就准备挂断电话，藤原纪香突然道：“沈君，请您多多小心。”
挂了电话，沈约琢磨这“多多小心”有几个意思的时候，手机突然再次响起。
xiaoshutingapp.com
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地址标注是非洲！
沈约看着那非洲来的电话，一时间真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非洲的朋友。
电话接通，双方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那面终于有声音传来，“沈顾问，我是智联。”
沈约怔了下，他早听金鑫提过姜智联的事情，不过始终没有和姜智联有过联系，没想到这么晚了，他居然会和沈约主动联系。
立即意识到什么，沈约急声道：“智联，金鑫出事了，你知道了吗？”
手机那面传来一声惊呼，姜智联随即道：“他真的出事了？怪不得我联系不到他。沈顾问，你如今在哪里？好像不在酒店？我查到你一直在曼谷转悠，现在是凌晨三点多，你是在找少爷吗？”
顿了下，姜智联补充道：“我说的少爷就是金总。”
沈约“嗯”了声，他知道金鑫有点儿来头，却感觉金鑫给他的智能手机就是个祸害，他只要开着手机，智联就能看到他的行走路线？
这不是被智联特殊处理过的手机吗？
估计智联留了个后门。
无心纠结这些事情，沈约想到最关键的一个地方，“你如今在哪里？非洲吗？你怎么确定金鑫有问题？”
“我在本港。”智联回道：“我是用虚拟IP打的这个电话。”
沈约感觉智联行事很是谨慎，听智联又道：“我知道少爷在哪里！”
“什么？”沈约精神大作道：“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智联随即道：“我只有个地标定位，我发给你。”
手机“叮”的声响，沈约收到条信息，发现是近曼谷邦苏火车站的位置，离这儿颇有点儿距离。
沈约二话不说，先导航简单定了位置，随即将路线记在脑中，立刻开车向那个方向驶去。
知道智联一直没有挂断电话，沈约道：“你在本港，怎么会知道金鑫出了事情？又如何知道他的位置？”他真很好奇这件事情。
智联犹豫下，“沈顾问，少爷说，你是个可以绝对相信的人。”
沈约反问道：“不能说吧？那就当我没问好了。”
智联忙道：“不是这样，我请你千万不要将这个秘密说出去，因为除了少爷和我，你是第三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顿了片刻，智联道：“我和少爷每过六小时都会用特殊的方式联系一次。如今过了八年了，这种联系本来从来没有破例过。今早两点的时候，他没有和我联系。”
沈约差点将车开到路边的水沟去，诧异道：“你是说，他凌晨两点钟不睡觉，会和你联系一次？”
231节 芝麻开门
沈约大为惊讶，没想到金鑫和自己的习惯类似，都喜欢在两三点钟保持清醒。
他那时候醒来是因为闹钟，金鑫为何要在那时候和智联保持联络，而且这一联系就是八年？
智联那面肯定道：“不错，自从他安顿下了我之后，这八年间，我和他一直有这种联系，六个小时联系一次，一天联系四次。”
“他看起来活的很小心。”沈约看似自语，实际上能让智联听得到。
当他知道金鑫常年是穿着避弹衣的时候，就知道金鑫是时刻枕着一把刀在睡觉，如今再听到金鑫的这个奇怪的习惯，感觉那大大咧咧的外表下面着实有着一颗“忧国忧民”的心脏。
“我们偶尔会出现点儿联系的问题，但他事先都会说明原因。”智联那面继续道：“这次却不一样，昨晚八点的时候，他只是正常和我联系，但在凌晨两点的时候，第一次没有再和我联系。”
你这时候也一直在等他的消息？沈约想问，终于忍住。他发现智联绝非仅仅是个下人或者员工，这几乎可以用忠诚来形容了。
“我感觉到不对头，然后尝试和少爷联系，但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智联清楚的解释道：“我认为他出事了，然后……”似犹豫下，智联道：“我用了和少爷约定的紧急方案查看……他在体内移植了定位器。”
沈约轻点下刹车，避免自己冲出路外，半晌才道：“他在体内装了什么GPS？”
虽然不想去窥探金鑫的隐私，可沈约益发感觉金鑫这人不简单。时刻和智联保持联系，同时给自己装了定位系统？
金鑫看起来很怕自己有失踪的那一天？！
“算是吧。不过比那种方式更先进一些。”智联道：“我们用了很大一笔钱，买的是极为尖端的定位系统，如果沈顾问需要，也可以给你装一个。”
“不用了。”沈约连忙拒绝，“应该没人想让我失踪。”
智联“嗯”了声，继续道：“我用他的体内定位器发现他那时候在酒店呆了会儿，然后出了酒店，到了我发给你的那个位置——也就是近曼谷邦苏火车站的位置，然后这个信号也失踪了。”
他叙说情况时一直在保持冷静，这时候终于露出担忧之意。
沈约安慰道：“按理说他死了，信号也不会消失的，是不是？”
智联立即道：“是啊，沈顾问说的对，少爷应该还没死。或许遇到了很屏蔽信号的地方。”
“应该是这样。”
沈约估算着路程，凌晨三点多，算是曼谷最安静的时候了，路上车少，他不知不觉间已经将车子速度开到了极限。
“少爷没死，可我知道少爷一定是出事了。”
智联接着道：“在曼谷，我暂时联系不到别的帮手，考虑再三，只能找沈顾问你了，虽然少爷说过——让我没事不要麻烦你，他说你已经在义务帮他做事了。”
沈约心中微暖，回了句，“我是拿钱的。”
“不是这样的。”智联认真道：“少爷说，你根本不太看重钱，你拿钱是为了让他请你帮手时好受一些。”
沈约喃喃道：“他太客气了。”
车子可用风驰电掣来形容，估算着距离，沈约道：“我应该还有十分钟能赶到。”
智联随即道：“好的，那我不浪费沈顾问的精力和时间，我简单再说说，我看你的手机路线是一直在曼谷左近兜圈子，我感觉这么晚了，你又不是喜欢夜生活的人，那多半就是在找少爷。我这才决定联系你看看。”
沈约苦笑道：“是啊，我一直在找他，几乎焦头烂额。”
沈约没有将惊险的过程提及，也认为根本不用提，“如果早知道你有金鑫的消息，我就不用走这么多弯路了。下次有这种情况，你记得最先联系我。”
yawenku.com
智联“嗯”了声，有些小心翼翼道：“沈顾问，少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能和我说说吗？”
沈约和智联交谈了会儿，感觉智联可能年轻，不过明显很成熟。
或许磨难素来能让人快速成长一些。
“我和你说，但你不用太着急。”
沈约先打了个预防针，终于解释道：“具体的情况我没有目睹，现实是金鑫在凯特1818、也就是我们住的地方杀了东瀛安井议员的老婆山川美奈子……”
他特意停顿下，本来以为智联会分辨什么，没想到智联居然一声不吭。
沈约暗自点头，心道智联是个做大事的材料，听到这种消息竟然还忍得住不质疑。
“我觉得真相是——有人要用山川美奈子之死做文章，却将杀人的罪名扣在金鑫的脑袋上。我目前查的情况是——这件事和暹罗国最大的毒贩毒猜有关系，而且乔恩、暖玉他们也卷了进来。”
知道金鑫多半会和智联讲述所有发生的事情，毕竟金鑫要依仗智联来行动，沈约叙说这些，也是希望智联能找到些有用的资料。
“但他们的目的，我暂时无法推出来。”沈约感觉目标地点益发的接近，安慰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把金鑫找到，其余的事情，只能一步步来。”
“谢谢你。”智联那面低声道。
“我会尽力的。”沈约停下了车，推开车门下来。
智联那面沉默了会儿道：“我知道沈顾问会尽力的。这么晚了，还在外边疯狂找少爷的人怎么会不尽力？”他的声音很有感激之意。
沈约拿着手机却有些发呆。
他到了智联给他发的那个坐标位置了，这个地点的确是在邦苏火车站附近，放眼望过去，他甚至可以看得到路轨。
可不只有路轨，还有很有些开阔的地平面。
坐过火车的基本都明白，除了火车站外，大部分铺设路轨的地方左近都有些开阔。
沈约看着前方的开阔地，又抬头看看，有点儿怀疑金鑫是升天了。
“沈顾问，你到了？”智联问道。
沈约点点头道：“我看到了很开阔的一片地方。”
“应该是铁轨是吧？我感觉也是那样。”智联并没有意外道：“我用航拍图浏览的时候已经发现这里很开阔。少爷不可能飞天，但他可能遁地！”
232节 莫名的危险
智联的用语有点儿另类，沈约却早已明白——如果金鑫失踪的坐标无误，飞天是不实际的，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金鑫被转到了地下！
“少爷不应该是被活埋，因为仓促之间，他们不太可能将少爷埋的那么深，只要不很深，我就还能发现少爷的信号，而不是信号被屏蔽的情况。”智联极为认真的分析。
“你很有做侦探的潜质。”沈约夸奖道。
智联倒有些不好意思的语气，“我这都是纸上谈兵，少爷说沈顾问你才是真材实料的。”
沈约暗想金鑫是感觉夸人不用钱的，这才一个劲的赞美他沈约，“既然知道金鑫在地下，你肯定做了其他的工作？”
智联佩服道：“是啊，我查到了这左近有个很久以前挖的防空洞，废弃了很多年。防空洞都是挖的很深，也能屏蔽信号，正符合少爷体内信号突然失踪的特征，我怀疑少爷就是被他们带到那个防空洞里面了。”
“地址呢？”沈约问道。
“你带枪了吗？”智联有些紧张道：“我只怕防空洞里面很有危险。”
沈约摸了把腰间的手枪，感觉没有将赖恩的那些手雷装备带来有点儿遗憾，“带了一把，希望里面不要超过八人。”
他手枪里面只有八颗子弹。
手机“叮”的一声响，智联将废弃防空洞的地址发了过来，沈约辨认出地点要过铁轨，在西北角的方位。
幸好这里面的路轨安防状况不如内地，过铁轨并没有给沈约制造什么麻烦。
“能查出防空洞的洞口朝哪个方向吗？”沈约问道。
“是向北。怎么了？”智联问话的时候传过一张照片，“卫星拍过处理的，不算很清晰，勉强可以看到大概。”
沈约有些感慨智联做事的有条不紊，而且传达的都是有用的信息，将那照片看了几眼，确定了周围大概的情况，沈约轻手轻脚的摸去。
“你猜我为什么要问洞口的朝向呢？”沈约问道。
智联很快回道：“你怕那里有人监视、发现你来吧？”
“差不多。”沈约赞许道：“你有机会，可以出任务了。”
智联半晌才道：“我的腿瘫痪了。”
沈约愣了下，心中微有些遗憾，致歉了一声。
智联反倒无所谓道：“沈顾问，我早就看开了。你不用管我，你自己小心。少爷给你的接收器你还有吗？你可以用接收器，和手机做下连接，这样你就不用因为拿着手机和我交谈耽误做事了。不过……进了防空洞后，我恐怕就不能和你联系了。一切要靠你自己了。”
沈约嗯了声，感觉智联的建议不错，将手机放好。拿出自己的老式手机，翻开了七彩线面板，看着里面的线条。
那线条光点闪烁对别人来说有如天书，对他而言，却是极有用的资讯。
“看起来防空洞真的有问题。”沈约嘟囔道。
“沈顾问怎么知道的？”智联好奇道。
“附近安装了摄像头。”沈约看着手机面板道：“一个废弃许久的防空洞，还用摄像头吗？而且是在运行的。”
他已经看到了前方的防空洞，或者说他是看到了前方那个凸起的土包。
防空洞说起来神秘，不过很多都是地下复杂些，地表却做的比较隐蔽，有时候不仔细看，甚至发现不了入口。
如果防空洞做的和悉尼歌剧院一样显眼，那不是找炸呢嘛。
沈约知道土包尽头的截面就是防空洞的入口，沈约更加的谨慎上前，从顶端向下望去，发现防空洞前看起来凌乱，实际上还是有条可以供人出入的道路。
防空洞门是道铁栅门，外面锁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破锁。
这种情形让人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沈约却知道这种铁栅门，里面也可以开启锁头的，对方这么做，是在唬人视线。
沈约暂时不理会怎么进门，用捡起的落叶加点粘土，然后吐了口吐沫在其上，随后将树叶糊在了摄像头的上面。
“沈顾问，你好像不动了？”智联知道形势吃紧，压低了声音，很有些紧张道。
yawenku.com
“我在等。”沈约反倒很轻松的样子。
智联有些奇怪，“等什么？”
沈约淡淡道：“等他们给我开门。”
知道智联肯定不信，沈约解释道：“摄像头那面肯定是连接监视器的，我把他们的摄像头糊上了，看监视器的人突然看不到画面，多半会出来看看。”
智联很是钦佩道：“高明！可他们要是不出来呢？”
“那他们多半就是睡着了。我就可以自己开门进去了。”沈约回道。
智联心道，那如果他们知道危险坚守不动呢？突然听到沈约低嘘了声，智联立即住嘴。
沈约已经听到脚步声向洞口的方向传来，立即提起了精神倾听。
脚步声踢踢踏踏。
沈约暗皱了一下眉头，感觉有点不对劲，听脚步声，对方穿的是拖鞋。
如今曼谷很炎热，穿拖鞋倒正常，不过对方将金鑫秘密搞到这里，看守人看起来很有点儿随意，好像还是有些问题。
铁栅门响动，然后沈约就看到一只手拿着钥匙从栅门缝里伸出来，开了那把锈迹斑斑的锁头。
是只劳碌的手，力气不应很大。
沈约看到那只手的时候，将掏枪的打算放下。
那人开了铁栅门，嘴里嘟嘟囔囔，说的是泰语。
不知道那人说什么，沈约看那人的表情，感觉那人多半是抱怨不走运吧，为什么偏偏有落叶遮挡住摄像头？
因为那人随即向摄像头看来，伸手就要摘掉那片落叶，突然身躯僵硬，因为他发现摄像头之上突然冒出一个脑袋来。
那是沈约的脑袋。
可无论是谁，在那种时候，突然看到一个孤零零的脑袋，难免都是震惊非常。
那人也不例外，张大了嘴巴不等喊出声来，后脑就重重的挨了一下。
那人双眼泛白，软软的向下倒去。
沈约轻盈的跳了下来，扶住那人软倒的身形，尽量不让那人发出异样的声响。
迅速在那人身上搜了遍，沈约只找到了一支手枪，却没有发现预期中的对讲机。
皱起了眉头，沈约一时间真不知道洞里究竟有什么情况，低声道：“智联，我打晕了开门的，要进去找金鑫。你帮我联系高洁！”
233节 绝地求生
防空洞内潮湿、闷热，虽有昏黄的灯光照明，但还是显得诡异森森。
这里倒是拍鬼片的好地方。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看到前方坡度放缓，感觉可能要到防空洞容人的地方了，更是放轻了脚步。
他双手持枪，让自己融入了这有点儿惊怖的地方，随时留意前方的动向。
突然止住了脚步，沈约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听到了前面有一种不应有的声音，如果他没有判断错误的话，那是呼噜声，前面应该是有人在睡觉？
金鑫在睡觉？还是看守金鑫的人在睡觉？
这听起来好像都有点不太可能。
沈约搞不懂怎么个情况，握枪的手有些发紧，精神已到了极为专注的地步，前方有个小弯，转过后，出现个霍然开朗的地方。
沈约眼皮跳了下。
前方有张床，上面铺着个凉席，几张凌乱的背靠椅，还有一张桌子上放着一个手提电脑，里面正播放着黑黑的画面。
yqxsw.org
摄像头被糊住，叶子一直没有揭下来呢，监控画面自然看不到太多的内容。
空间内有三个人，一个赫然就是失踪了六个多小时的金鑫！
金鑫坐在背靠椅上，头部后仰，双手被反铐，不是在沉睡，更像是在昏迷中。
另外两个一人躺在了床上，床头挂了把半自动步枪，另外一人用两张椅子拼成一张临时的床，亦在呼呼的大睡，离他不远处的墙体边，架靠着一把半自动步枪。
这看起来是很和谐的人质与绑匪相处的画面。
金鑫没有被虐待。
绑匪也需要睡觉嘛。
毕竟快到凌晨四点，天边已经有了曙色，这种季节，曼谷的白天来的早一些，但这种时候，也正是很多人在酣睡的时候。
如今看起来情况明显，看守金鑫的一共有三个人，一个被他沈约打晕了，另外两人在睡觉——金鑫毕竟昏迷带着手铐呢，对于这样的一个人，看守的人有懈怠也是正常。
可沈约就觉得不正常！
这些人做局费尽辛苦的将金鑫搞过来放在这里，看守却是很稀松，目的何在？
看到金鑫的时候，沈约倒没着急上前，他隐约感觉这里暗藏危险。
危险在哪里？
他却始终看不出来。
四下的观看，迅疾的再向里侧看了下，防空洞再往里面走的道路，已经被水泥封住了，这应是为了预防潜在风险做的举措。看水泥封的痕迹，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
这么看来，这里面只有这几个人了。
情况看起来比沈约想象中要简单很多。终于将枪别好，沈约谨慎走到拼椅子睡觉的那人身边，推了一下。
那人赫然惊醒，嘟囔句泰语，估计是在说要换班之类，随即被沈约用拳侧击在后脑，晕了过去。
床上那人被这面的动静惊醒，也霍然坐起，随即去操床头挂着的半自动步枪，他是个老手，醒来就抓枪说明还是很有意识的。
沈约静静的看着那人，并没有阻止。
那人一把抓了个空，才发现枪不在床头——枪早就被沈约转移了位置。
那人感觉不妙，霍然从床上翻身而起，人未落地，一脚向沈约踢来，居然还很凌厉。
“当”的一声大响！
沈约用半自动步枪横格在身前。
那人的一脚可说是踢在了铁柱子上，疼的脸都在抽搐，捧着一条腿还没有跳的时候，就被沈约用枪托重重的砸在了肩膀上。趴下来不等抬头，就被枪口指住了脑门。
神色显露出惊恐，那人不敢稍动，一连串的泰语脱口而出，看样子是在求饶。
沈约问道：“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那人不知道沈约说什么的样子，又是几句泰语，沈约再问了一遍，那人一直用泰语回答，沈约一枪托干到那人的后脑上。
四处都安静了下来。
懂一门外语是很重要的事情，不然交流都很是问题！
沈约想到这里，终于向金鑫看过去。金鑫是个很警觉的人，这种时候居然还昏迷不醒，对方看来是用药迷晕了金鑫。
好在金鑫好像还是完整的。
沈约翻翻金鑫的眼皮子，按按他的人中，感觉金鑫有点反应，随即用手枪的一侧做刮痧板，将金鑫手部近尾指的位置刮了下。随即用那款老式手机对准了金鑫太阳穴的位置，用力按了下。
手机端部似红了下。
金鑫眼皮子倏然动了动。
沈约见状，随即一个肘击顶在金鑫头顶的百会穴上。
百会穴位于头顶，与大脑密切相关，是调节大脑功能的要穴。重一点的撞击能让人昏厥，不过轻一点的刺激，反倒会让人清醒。
听起来玄奇，不过无非是太过、不及的道理。
沈约这一下重点在刺激，金鑫被沈约刺激百会穴，霍然睁眼跳了起来，感觉受到了偷袭，看起来想要去摸后腰取家伙，却发现双手被铐，等看清楚眼前人是沈约，金鑫放松了下来。
“怎么回事？你怎么在……我怎么在……”
金鑫在说话间应是迅疾的调整脑回路，等到回忆起来终于道：“乔恩他们把我弄到了这里？这是哪里？”
沈约眼皮微跳，他一直怀疑这些事和乔恩他们有关，等听到金鑫所言才算确定。
从手机上抽出一根很柔韧的金属丝，沈约三下五除二的弄开金鑫手上的手铐，同时问道：“你都记得什么？”
金鑫看起来很茫然的样子，“我TM的记得个鬼。我当时约人做帝王浴，结果一进房间，就看到乔恩他们像帝王的保镖一般挤了过来。玄关处就那么大，我们三人在那个地方，我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们缠住。”
活动下手腕子，金鑫皱眉道：“然后我就感觉到脖子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下，应该是针头，我很快就昏迷了过去。醒来后，就看到了你。沈约，现在是什么情况？”
沈约的脸色突然变了下。
金鑫虽然还有点儿迷糊，不过知道每次沈约这样的时候，都是大有情况，立即收了声。
沈约心中凛然。
在金鑫述说的时候，他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
是暖玉。
暖玉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冷冷的看着他，而暖玉的背后，是晨曦微明的画面。
有火车呼啸而过！
234节 暖玉安排的路
火车呼啸飞驰而过，看起来颇为惊心动魄！
可更让沈约惊心的是——看暖玉的背景，她亦是来到了这里，而且就离防空洞不远。
与此同时，沈约亦是听到“滴答”声响起，这是他进入此间从未听到过的声音。
迅速的确定了声源，沈约一脚踢翻了空间内唯一的那张床，赫然发现床板下竟然系着个炸弹。
炸弹十秒倒计时，如今只有六秒。
沈约、金鑫同时色变，沈约一把抓住金鑫的手腕，急声喝道：“跑！”拆弹是绝对来不及的，沈约只能希望炸弹的爆炸威力不要很大，不然整个防空洞塌了下来，那他和金鑫就要被活埋在里面。
yqxsw.org
五秒绝对不长，沈约飞快的计算路程速度，感觉自己熟悉来路，可最多也只能带金鑫跑到防空洞隧道的中段。
三、二、一……
沈约心中默数计时器计数的时候，已经准备带着金鑫顺势飞跳躲避爆炸产生的气浪。
轰！
一声巨响传了过来。
沈约、金鑫差点吐血——巨响竟是从前方传来的！
防空洞震颤！
那巨响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力，让二人由前奔立即变成后摔的姿势飞了出去，本来还有的昏黄灯光立即灭掉。
有噼里啪啦的声响不停的传来。
混凝土碎屑不断的四射而出，前方灰蒙蒙的全是黑暗！
灰尘未尽，沈约已经挣扎站起来道：“金鑫？你没事吧？”
他只感觉到有危机，却从未想到过危机会在洞口，这场爆炸让他猝不及防。
听不到金鑫回应，沈约开了手机的一线光，就看到金鑫坐在角落，睁大眼睛看着前方，却又像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伸手在金鑫的面前晃了下，沈约皱眉道：“你怎么了？被炸成脑震荡了？”
金鑫神色变的有些悲哀，突然道：“这是什么地方？”
“防空洞。”
沈约说话间，向前方摸了过去，很快触及到前方堆积的混凝土碎屑，拿手机用声波试探下，突然急急向防空洞里面走去。
金鑫看起来极度的沮丧，一丝斗志都没有了，看到沈约这么急，还是忍不住道：“你干什么？你小心点儿！”
他想到了什么，亦和沈约疾步入内。
里面有昏迷的人，还有两支半自动步枪！
沈约逃命的时候可以不管那两个绑匪，这时候却不能不理会，那两人若是醒过来后拿枪疯狂冲出来，他们说不定会被打成筛子！
一到里面的那个空间，那两人还是昏迷未醒。
沈约立即拿起铐住金鑫的那个手铐，将两人一起铐了起来。然后将两支枪收集起来，看了眼子弹，随即先去研究那个炸弹。
炸弹未炸。
计时器显示的是停止的状态。
沈约研究了半天，“暖玉居然和我们开了个玩笑，起爆器和定时器居然没有有效的连接。她很幽默。”
“暖玉，她又和你联系了？”金鑫皱眉道，他感觉不到幽默在哪里。
沈约“嗯”了声，“我刚才让你跑之前，脑海中又闪过她的画面。她就在我们头顶不远吧。现在就说不定了。”
他说话间，开始对那个炸弹进行拆解。
“你究竟要干什么？”金鑫反问道。
沈约止住了手，不由骂了句，“你TM的脑袋被炸糊涂了，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金鑫犹豫片刻，喃喃道：“你如果骂我会好受一些，那你尽管骂吧。”
沈约奇怪的看着金鑫，“你脑子没病吧？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金鑫凝望沈约许久，“你不用骗我了，我们已经没有活路了。”
“为什么这么说？”沈约反问道。
金鑫苦涩道：“你刚才拿手机测了下信号，想必是测量前方障碍物的厚度。可不用测，以刚才的爆炸威力来看，前方堵的情况肯定很严重，我们挖不出去的。”
随即叹口气，金鑫道：“他们把我抓到这里，就是为了引你过来。他们把我们困在这里，就是想让我们死。既然这样……我们……”
凝望沈约，金鑫内疚道：“对不住，是我害了你！”
心里有些难受，金鑫自嘲道：“我自己死不要紧，可没想到，我临死的时候还会拖累你一把。”
沈约也叹口气，“麻烦你不要这么自作多情好不好？”
金鑫意外道：“怎么？你不是来救我的？你总不是来兜风的吧？”
“事情比你想的复杂的多。”沈约皱眉道：“我们不会死的，要不要赌一场？”
“我赌！”金鑫这次倒是希望自己会输。
沈约摇摇头，“你真的是虫子上脑，神志不清了。我告诉你，他们设计了这么个精巧的局，如果只是让你我死在这里，那他们也太让我失望了。”
“你究竟在说什么？”金鑫有些不解道。
沈约又开始拆那个炸弹，“你知道你现在是国际通缉犯了吗？”
“什么？”金鑫一头雾水，“我做了什么事情？我出名了？”
“你杀了楼上住的那个安井议员的老婆山川美奈子。”
沈约摇头道：“如今不但东瀛人要找你的麻烦，暹罗国警察也在通缉你。如你所愿，你出名了！”
“等等。”金鑫截断道：“你不说我还清楚，你一说我怎么开始迷糊了。我没见过山川美奈子啊，我怎么会杀她？”
沈约看金鑫全不知情的样子，把事情经过说了遍。他将惊险的过程一句带过，但对追踪路线说的极为清晰。
金鑫越听越是诧异，眼珠子看起来都要爆了出来。等沈约终于停了下来，金鑫才道：“你是说——乔恩、暖玉他们联系这里的毒猜杀了山川美奈子，然后找我做了替死鬼？他们想干什么？”
“我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你知道的话，请你告诉我？”沈约反问道。
看着金鑫默然的样子，沈约摇摇头道：“看来你也不知道了。”
终于将那个炸弹拆解完毕，沈约丢掉计时器和起爆装置，只留下炸药的成分道：“你知道他们中有个汤姆·伊布朗吧？”
“知道，他经常炸银行的。”金鑫回道。
“经常炸银行肯定精通炸药的，不可能搞出这么一个低级的错误。”沈约自信道：“他们并不想要我们的命，如果是要命，他们在两处同时引爆炸弹直接活埋我们就好。”
---
PS：请您来.asxs.中文网订阅观看，更近距离支持墨武。谢谢。^_^
235节 请君入瓮（为寞偑盟加更）
沈约说的很有道理，金鑫却有不同的意见，“他们都是变态的。说不定他们喜欢折磨人，让我们慢慢窒息而死的主意也不错呢。”
“看起来他们也不想让我们憋死的。”沈约扬了下手上的炸药道，“他们还给我们留下这东西呢！”
金鑫眼睛微亮，明白了什么，“这防空洞看起来有点儿狭小了。防空洞这么小才能装几个人啊？里面还有空间，只是被堵死了？”
“你终于明白了。”沈约欣慰道，“只要我们打通封死的那段，我们暂时就不会被憋死了。”
金鑫恢复了常态后立即积极起来，他先将那两个绑匪向外拖去，看到一人还在挣扎，一掌切在那人的脖颈，让其又昏了过去。
“他们倒舒服，这么死也不痛苦。”
金鑫将那两个人丢的远一点，回转道：“暹罗这里的人平日做事很是散漫，封洞的事情，应该不会做的那么尽心尽力。据我猜想，这里面如果没有什么异世界的怪兽，那封闭的混凝土不应该太厚。”
“你说对了。”沈约已经利用手机的声波检测估算了封墙的厚度，“没有太厚，甚至比我想的还要薄很多。”向金鑫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人又恢复了从前的那种默契合作。
金鑫举起一支半自动步枪，一梭子子弹向前方的混凝土封墙打过去，洞中顿时枪声大作。
等枪声止歇后，沈约叹口气道：“你可能真的需要发泄下。用不着这么多子弹的。”
金鑫笑道：“反正留着也没太多作用，总不能用在那两个看守的身上。”
等灰尘稍散，沈约上前用手电照照子弹的痕迹，赞赏道：“不错，帝王浴还没有耗尽你的体力，你虽然从昏迷中才苏醒，不过手很稳，子弹打的地方蛮符合预期的。”
金鑫不是在盲目射击，他知道沈约的目的，一梭子子弹全部是瞄准一个地方打去，将封墙的指定点打出个深坑来。
指定点就是要埋炸药的地方。
看到沈约拆炸弹废物利用，金鑫已经想到了这点。
听沈约调侃，金鑫叫冤道：“我TM的连那个女人一根毛都没有看到，就被几个壮汉围住了。我这次真的憋屈，羊肉没吃到，羊尿搞一身。”
“你屁.股没事吧？”沈约简单的清除墙坑的碎渣，很快弄出个能容炸药的地方。
金鑫连忙摇头，“我好的很，全身都好的很，贞操还在，你千万别想歪了！”
“不是我想歪了。我记得你说过，要试试这里的人妖的，你说做人要敢于尝试。”
沈约说话的功夫，将手中的炸药管放进两根，嘟囔道：“应该够了，如果不行就再炸。我只怕这地方也塌了，那咱们说不定真的蠢死在里面了。”
金鑫自嘲道：“蠢死的应该是我，我是想试试人妖，可不想被人妖试试的。少放点炸药，稳妥一些。”
二人扯淡的功夫，都不忘记正事。
沈约点点头，拿出了一根炸药管，只留一根在墙坑中，示意和金鑫一起退后。
金鑫又抄起另外一支步枪，沈约早一步已经拔枪在手，一枪精准的射在炸药管上。
轰！
一声大响后，前方又是烟尘弥漫。沈约、金鑫早有准备，连连退后。等烟雾散尽后，金鑫咳嗽声，“情况怎么样？”
“看起来很不错。”沈约应道：“你没感受到热力过后，前面有股凉风吗？应该是炸通了。”
“感受女人的气息我更优秀一些，感受环境的变化还是你更擅长一些。”
金鑫上前查看情况，看到炸药已将封墙炸通，露出个脑袋大小的黑洞。
黑洞四周，墙体已有四分五裂的痕迹。
金鑫随即拿起一把椅子砸了过去。
“怦怦怦”响声不绝，不多时，金鑫已经将洞口扩大了不少，“这样喘气会舒服点儿。”
沈约突然道：“再扩大点。”
金鑫愣了下，将洞口又砸开一些。等到可容一人钻过去的时候，沈约道：“可以了，我们走。”
西红柿小说
“去哪里？”金鑫皱眉道。
“这种防空洞规模不小，一定会有通风井连接到外界。”沈约判断道：“我们越往里走，越可能发现通风井。”
“我们从通风井爬出去？”金鑫笑容有些勉强，“这是个高招，你总能想出这种好主意来！”
沈约脸上也有忧虑之色。
金鑫缓缓道：“可你有没有感觉到有点儿奇怪呢？”
沈约已经从封口钻了过去，“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金鑫先拆散了一支步枪，将另外一支装弹的拿在手上，跟着沈约过了洞口，“你说你又看到了暖玉？”
沈约“嗯”了声，开启老手机的光源，他那部智能手机已经快要没电了，但老手机的光亮不减。
事实上，这部老手机根本没有充电口！
在这个充电宝满街遍布的时候，这部老手机不用充电的性能简直耀瞎了太多人的眼睛。
不过沈约还是节省点儿使用，地主家也要控制余粮的。
“这里的炸弹没起作用，看起来是暖玉专门留给你的。”
金鑫继续道：“你俩不认识，但她好像能和你心灵感应之类，这种感应与李雅薇和暖玉之间的连接不同，你和暖玉更像是真正的心灵感应，你可以看到她，她也应该看得到你。”
沈约的确有这种感觉，并未吭声。
“她应该很了解你……最少我们和她交锋过，她应知道你很聪明。她留给你这个不炸的炸弹，更像是有目的的。”
“她算准我们会走这条路？”沈约一语说破金鑫的未尽之意。
金鑫“嗯”了一声。
沈约并没有停下脚步，感应着四周的空气流动，“那我们还有别的路走吗？”
“你说和智联联系上了。”金鑫突然道。
看沈约点点头，金鑫又道：“你做事很稳健的，既然知道我在这里，应该还叫了后援？”
“我通知了高洁。”沈约解释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和她打交道，可处理这种事情，高洁更擅长一些。”
“我不是那个意思。”金鑫迟疑道：“我是想说——既然我们有救援，他们知道我们陷入这里，就会来找我们。我们可以等等救援的，塌方的地方哪怕很严重，高洁也会想办法找工具来挖，我们不必走暖玉安排我们走的那条路！”
236节 争功
看着前方难以捉摸的黑暗，沈约皱了眉头，金鑫说的虽然有点儿消极，不过也有道理。
暖玉留个未炸的炸弹给他们，又将他们封死在这里，用意的确有点儿像金鑫说的意思。
“你怕前面有危险？”
沈约反问间，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站在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栏栅处，仔细的看了会儿。
招手向金鑫要来半自动步枪，用枪托砸了几下那面满是锈迹的栏栅，等取下了阻碍，前方露出个黑洞。
沈约先是向里面射了几颗子弹，听着里面的回声，又没有看到什么怪兽冲出来，这才探头进去向上看去。
上面黑麻麻的，看不清什么，不过沈约肯定这是防空洞的通风管道了。
金鑫一直沉默留意着沈约的举动，终于道：“我是怕你有危险！”
沈约叹口气，终于转过头来，“麻烦你不要这么肉麻好不好？你差点把我感动了呢！”
金鑫涩然笑笑，“我知道你为什么不等他们的救援，一定要急着离开这里，因为我犯的是杀人案，这里的防空洞突然塌方，高洁她们再有本事，挖到这里的时候，暹罗国的警察应该也会到这里。”
顿了下，金鑫分析道：“哪怕高洁突然慈悲发作，想替我隐瞒。暖玉那帮人也不会满足简单的将我们困在这里。塌方地段挖开的时候，就是警方逮捕我的时候。因此你才会想带我尽快离开。”
摇摇头，金鑫感慨道：“我想过我会死，可我真没想到我可能就会死在暹罗国。”
“你知道就好。”沈约看向金鑫道：“如果无法洗清嫌疑，你最理想的刑期也是无期监禁。以后你能洗的就不是帝王浴，只有屁.股了。你如果以后还想洗帝王浴，我们现在必须主动出击，先离开这里，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思考了片刻，沈约摇头道：“暖玉如果算定我们从这条路走，那她实在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人了。”
微笑着看着金鑫，沈约道：“你不是经常说，这世上聪明的女人不算多，我们或许没有那么‘好命’。”
金鑫默然片刻，“我知道你的好意……”他心中有点不祥之感，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住。
看着沈约要钻入通风井，金鑫一把扯住，“我先走！”
他抢先一步钻入通风井，辨别到里面有简易的梯子可供攀爬，金鑫抓住梯子犹豫片刻，缓缓向上爬去，低声道：“你和我保持一段距离。”
沈约知道金鑫是在主动探险，暗自摇头，不明白厄运怎么会落在这对真心兄弟身上，嘱咐道：“你小心一些。”
通风井内很有些空旷森然，二人放低了声音，仍能感觉彼此的声音带着点儿森森鬼气。
二人默默的攀爬，警惕的留意着周边的动静。
片刻后，金鑫突然停住，低声道：“好像到顶了。上面好像有井盖封着。”他说话间，突然侧开了身子，同时低声道：“闪！”
有一道细细的光线突然从上方照了下来。
这道光线来的很有点儿突然，沈约亦是察觉异常，身形稍转避开了光线，随即听到“咚咚”的大声传来。
咚咚声响如同地狱使者自带的BGM，很有点儿惊悚。
金鑫、沈约互望一眼，看到彼此都在皱着眉头。
“是什么？”金鑫低声问道。
沈约道：“这里的防空洞废弃不用，为了安全起见，通风井通常也会封死。上面是井盖，有人在砸井盖！”
他在什么时候倒都是保持着冷静的分析。
金鑫闻言，“没事砸井盖干什么？”
沈约皱眉不语。
说话间，上方遮挡的井盖霍然掀起，一个脑袋随即从井口露了出来。
如果不知道状况，多半会觉得这是什么魑魅魍魉从幽冥里面冒出来，可听沈约解释了，金鑫只是龇牙一笑。
冒头那人本是要看看底下有什么情况，突然看到一个人头向他笑了下，不由吓的一个后仰坐在了地上，大喊大叫中爬起来跑远。
金鑫迅速探头出去看了眼周边的情况，立即缩了回来，“外边都是警察！”
沈约叹了口气。
金鑫反倒笑了起来，“我不太懂泰语，不过我想方才砸井盖的那家伙多半在说——我的妈呀之类的话。”
西红柿小说
沈约轻声道：“这些暹罗国警察比我们想的要聪明很多！”
说话间，有脚步声传来。
沈约一听，“你确定这些人是来抓我们的？”
“不太确定。但我想他们总不是来这里喝早茶的吧？”金鑫苦中作乐道。
随即有警察专用的大声公传来宏亮的声音，“井内的人听着，我们已经把你们包围了，立即出来投降，你们无路可走了！”
沈约叹口气道：“他们说的不是泰语，而是我们的语言，看起来的确认定我们在这里了。”
金鑫知道沈约的意思——这里的警察要抓本地人，就应该用泰语的，警察既然使用汉语，多半是认定他们在这里了。
“喂，智联，听得到吗？”沈约突然道。他到了井口，发现手机已有信号。
智联的声音传来，“沈顾问，情况如何？”
“我救了你家少爷，不过好像来了大批警察在通风井口附近。”沈约问道。
智联有些焦急道：“少爷还好吗？”
“他还活蹦乱跳呢。”沈约回了句。
智联吁了口气，随即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按照你的吩咐联系了高洁，高洁赶到这里的时候，说防空洞爆炸了，外边死了一个人，是暹罗国本地人。”
沈约皱了下眉头，他知道那人多半是他放倒的那个，不过他只是打晕了那人，杀人的另有其人。
对方极为手辣，这样做的目的很明确，避免泄漏秘密的同时，还能对他们进行栽赃。
“不等高洁行动，暹罗国警方就赶到了这里，而且对这里进行了封锁。”智联急切道：“我这儿确定没有泄漏风声，会不会是高洁……”
“她人虽讨厌些，不过有点底线，还不会落井下石的。”金鑫一旁道。
沈约亦是这么认为，“给警方传递消息的不应该是高洁，而多半是暖玉！”
井盖大开，沈约已经听得到拉枪栓的声音，亦听到警笛鸣响的声音接近，看起来暹罗国警方已将这附近团团包围！
237节 选择性谈判
旭日东升。
阳光普照。
早起的鸟儿不等吃虫，就见昔日用餐的场所已被一大群荷枪实弹的警察占据，“啾啾”鸣叫声中纷纷飞远。
警笛停响，有警车停在通风井口不远的地方，警车里下来的人从警衔来看，是一个资深上校。
那人看起来四十多岁，一张国字脸上面棱角分明，好像写满了规则的刻板和功勋的傲慢。看到那人下车，周边的警察纷纷敬礼，一个佩戴警士长警衔的人上前敬礼道：“副局长。”
“什么情况？”那人冷冷道，言语却是字正腔圆的中文。
警士长连忙道：“有人在通风井内，好像就是我们要抓的疑犯。”
有些迟疑，警士长带着讨好的表情道：“副局长怎么知道杀死东瀛议员夫人的疑凶就在防空洞内、让我们提前包围了这里呢？”
那个副局长冷哼一声，“我就是知道。”看向井口道：“你们还等什么？你们在等这种穷凶极恶的歹徒主动投降吗？”
警士长忙道：“这种地形下，他们……插毛难出。”
他明显是暹罗国本地人，因为知道这个副局长是华裔，对话尽量用华语。简单的对话对他们来说并不困难，不过说起成语还是有点儿费力。
“是插翅难飞。”那个副局长纠正道。
“是啊，副局长就是聪明，我学了很多年华语都还不利索，副局长天生就说的这么流利了。”警士长赞美道。
副局长感觉这个马屁拍的有点过火，不过看警士长很努力的在拍，终于道：“他们飞不出来，我们不明白下面的情况，看起来也难进去？”
“是，是，就是这样。”警士长有些如释重负道。
副局长接过了大声公，向着井口的方向大声喊道：“里面的人你听着，我知道你是金鑫。如今这里已经被重重包围，你已经插翅难飞了。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投降自首，如果你在五分钟内不出来投降自首，我就算你抗拒警方的抓捕，罪名会更重！你听到了没有？”
金鑫倒是听的清清楚楚，低声道：“看起来来了个大人物。”
“嗯，换了个人。”沈约点头道：“听起来像华裔，他说华语说的很流利。”
“沈约，你方才说错了一句话。”金鑫突然道。
沈约疑惑道：“我说错了什么？”
金鑫思考了片刻，似有决定道：“你不久前说他们来抓的是我们。其实……他们来抓的是我！”
“你不会是真准备投降自首吧？”沈约反问道。
金鑫沉默片刻，“听警方刚才的话，好像他们觉得这里只有我一个。防空洞口死了一人，我怕暖玉她们把你也拖进来。我现在出去，你可以过段时间再离开……”
“你不用这么伟大的。”沈约摇头道：“我们虽然有枪，但的确不能冲出去了。我们如果开枪拒捕，哪怕冲出去，这一辈子也在通缉名单中了。”
金鑫点了点头。
“你还准备发大财，出大名，变成逃犯肯定是不行的。”
沈约说到这里，突然眼前一亮，对智联急急道：“智联，高洁已经到了吧？”
“是。我方才联系了她，她说不好出面，不过联系了蔡夫人那面。”智联犹豫道：“她建议你们不要拒捕。如果拒捕，局面更不好收拾。”
沈约立即道：“你通知高洁，告诉她我们手里有人质，让高洁出面和我们谈！”
五分钟眨眼就过。
副局长本来自信满满的看着通风井口，可看到那面迟迟没有动静，终于露出不耐烦之意，“查那昂，你准备带人强攻。”
那个警士长怔了下，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我吗？”
“难道是我吗？”副局长反问道。
查那昂吃吃道：“时间仓促，我们只带了简单的枪械，连避弹衣都没有准备。副局长，如果对方有枪的话，我们会有很大的伤亡。”
副局长皱起眉头，知道事实的确如此。
“凶犯反正已经被困在里面，我查了这个防空洞的地况。入口崩塌，他们唯一的逃生口就是这里。我们不如等重案处来了之后再强攻？他们更有经验一些。”
他不说还好，一说之下，反倒让副局长更坚定了心意，“你是副局长还我是副局长？我要听你吩咐？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准备，带人去把凶犯给我抓出来，死活不论！你要是不想做，可以，把警服脱下来。”
查那昂面露难色，不等开口，远方又有警笛声传来。
副局长扭头望过去，神色大变，催促道：“查那昂，给你一分钟准备时间。”
言情小说网
查那昂“嗯”了声，动作却不那么麻利。
新来的警车很快到了附近，车停下来，有几人快步的向副局长的方向走来。
副局长对来人视而不见，摆手道：“查那昂，准备好了没有？立即强攻！”
“不能强攻！”来人阻拦道。
来人看起来比副局长年纪要小五六岁，身板笔直，极为矫健的样子。他身边跟着个女人。
副局长神色有些不悦，“帕瓦力，你手伸的太长一些了吧？这里的案子，我既然先到，就是由我来接手的。”
他认识来的那人正是重案处的处长帕瓦力，只怕对方抢了功劳，对查那昂连连催促道：“快点去捉人，磨磨蹭蹭的，不想干了吗？”
帕瓦力阻止道：“不行，对方可能有枪支。阿披猜，我已经请示了局长，他说这个案子由我来接手！”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看来你比我还要了解这里的情况？不过你这次搞错了，凶犯没枪的。”阿披猜冷笑道。
帕瓦力已经接通了手机，说了两句后将手机递给了阿披猜，“局长要和你通话。”
阿披猜有些不情愿的接过手机，“嗯，是，是，我知道。可是局长，帕瓦力虽然到了，可他根本不明白情况。如今事态很是紧急，我只怕迟则生变。局长，你要退休了，这可是个国际大案，搞不好，你光荣退休可能会出大问题。事情交给我，我让你荣光的退休。”
直接挂断了电话，阿披猜已经拔枪在手喝道：“局长说了，这个案子交给我全权负责。”
不给帕瓦力再给局长打电话的机会。阿披猜已经喝道：“跟我来！”
副局长亲自出马，一帮手下见状只能跟随。
众人将将要到了井口时，阿披猜为振士气，就要向井口望去。
呯！
井口一声枪响！
238节 狙击就位
阿披猜虽然说凶犯没有枪支，不过那是为了压下帕瓦力的士气，内心深处，他还是很珍惜自己的生命。
枪声一响，他下意识的缩头，感觉有子弹向天空射出，甚至让他嗅得到火药的气息，不由得一张脸都有些发白。
他这般主动要抓凶犯是有原因的。
如今曼谷警察局的局长是索翁达，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纪。
阿披猜是华裔，靠着出生入死坐到了副局长的位置。
虽说暹罗国人素来有由本地人当警察局长的习惯，可阿披猜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努力一下。
帕瓦力是重案处的处长，对他阿披猜当局长威胁最大，因此阿披猜很不想让帕瓦力抢了他的功劳。
他一直期待破个大案子来为自己加筹码，天遂人愿，东瀛议员夫人死了，而杀死议员夫人的凶犯就在他的面前。
这可是个国际大案，如果他阿披猜能将凶手缉拿归案，那可是给自己的前程极大的加分！
就因为这样，阿披猜这才急不可耐。可听到一声枪响后，他终于冷静了下来，升官是重要，可未等升官，先把性命丢掉那绝不是聪明人做的事情。
一声枪响后，众警察离通风井口远了些，面面相觑，肯定都不想去吃枪子了。
“看来副局长对这里的情形，并没有太过了解啊。”帕瓦力言语有些讽刺的走过来。
阿披猜冷笑道：“我总归是在流血努力，比起某些人说风凉话要好很多！”
帕瓦力似被激将。靠近了通风井口，大声道：“里面的人听着，我是帕瓦力，曼谷警局重案处的处长。”
yyxs.la
阿披猜哑然失笑道：“他们连我的名字都没听过，怎么可能会认识你。要显摆，也不急于一时的！”
通风井口传来金鑫的声音，“帕瓦力处长吗？久仰久仰。”
众人怔住。
阿披猜被当众打脸，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滚烫。
帕瓦力似有意外，随即摊摊手道：“看来我比副局长你还要有名一些。”
“重案处的处长居然会和凶犯认识，实在让人出乎意料。你不会是凶犯的同谋吧？不然他怎么会认识你？”阿披猜不怀好意道。
帕瓦力心中微凛，知道这个阿披猜为了上位祖宗都可以出卖，背后捅同僚一刀是常规操作。
不过他仍旧装作满不在乎道：“很多国际重犯也认识副局长，难道说副局长和他们也有一腿儿？”
他自感“一腿儿”这词用的地道，得意的笑。
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阿披猜，帕瓦力居然还敢向通风井口凑近，“你既然听过我，我就实话实说，你现在缴械投降，我可以算你自首，如果顽抗到底，逼得我们采用非常的手段，那时候谁都帮不了你们。”
阿披猜感觉帕瓦力劝降的手段和自己差不多，冷笑道：“这话儿，我方才也说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现在说这些也是没什么用处。
没想到金鑫随即回道：“好，我可以投降自首！”
阿披猜差点气晕过去，恨不得跳进通风井内打死金鑫，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对方为何选择向帕瓦力投降！
“不过我有个条件。”金鑫大声道。
“讲！”帕瓦力爽快道。
金鑫的声音清晰的从井口传来，“我要见金盾公司的高洁高女士！”
阿披猜有些不耐烦，一旁大声道：“高洁是谁？我们不认得。你不要拖延时间了，你的这些小把戏没有作用的。”
他刚才很想劝降金鑫，这会儿却只想金鑫和帕瓦力谈不拢才好。
不想帕瓦力随后道：“好，没有问题。高洁女士就在这里。”
帕瓦力转向身边的那个女人道：“高洁女士，你有问题吗？”
阿披猜怔住，他是看到了帕瓦力身旁有个女人，只以为是帕瓦力带来的女友，本来想着将这事向局长汇报，哪里想到凶犯要见的就是这个女人。
帕瓦力好像比他知道的事情还要多？
阿披猜以为自己来到这里捉凶本来是件隐秘的事情，他是得到了内线的消息，一想到帕瓦力知道的还要更多些，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高洁点点头，“我见金鑫没有问题，还请你给我一些谈判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请你不要带人进攻。”
帕瓦力有些犹豫的看着高洁。
他其实是第一次见到高洁，他来到这里并非是得到内线消息，而是因为局长索翁达的一个电话——索翁达让他赶到这里见个叫高洁的女人，然后随机应变的处理一些事情。
如果他真的知道凶犯在这里，他极可能是带着警察部队来了。
帕瓦力不像阿披猜，一门心思的钻研升职，不过他能以这个年纪坐到这个位置，认知肯定也是非同凡响。
凶犯也有背景？
有人经过索翁达局长的面，让这个高洁来见凶犯？高洁和凶犯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协议？影响会有多大？
许多念头转过，帕瓦力却不明言，暗想这么多警察在这里，多个高洁也不应该多出什么风浪。
“好的，没有问题，我会等高女士出来。不过，高女士要小心一些。”
高洁点头算是回应，接近通风井口道：“金鑫，我是高洁。”
她说话间翻过井口，顺着梯子向下。
众人见状，倒真的有点儿佩服这女人的胆量。
高洁一路向下爬去，从洞口钻出来后，看到沈约、金鑫正坐在地上，不由叹口气道：“金总，你找了个很好的顾问！”
虽知道情况紧急，高洁却不能不佩服沈约的。
如果依照正常的进度，哪怕是高洁这方面，到目前也可能只会认定金鑫是个逃犯，可沈约就是有能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现金鑫是被冤枉的，而且在不到十个小时就找到了金鑫。
这种追查的速度，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金鑫接道：“我其实也挺佩服高女士你的。这么短的时间，能说服暹罗国警方让你下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高洁并未坐下，目光在金鑫和沈约身上来回的转圈，半晌才道：“在接到那个智联的电话后，无论是智联还是我，都在给金鑫你规划了跑路、离开暹罗国的路线，可谁都没想到会演变成目前的局面，眼下要冲出去跑路是不可能了。”
沈约“嗯”了声。
高洁神色肃然道：“眼下只有唯一的一种可能，金鑫去自首！”
239节 神来之笔
防空洞内略有沉寂。
看沈约不言语，感觉沈约并不赞同这个提议。
高洁苦口婆心道：“沈约，你做的已经足够了。但眼下的局面绝不是你能够扭转的。我们能做的只能是——金鑫先投降自首，我们再想办法将他捞出来！”
沈约仍旧保持沉默，似在思考着什么。
高洁本待再行劝说，转念一想放弃了打算，她知道沈约、金鑫都是有自己主见的人，如果是作为朋友，她目前做的只能是这样。
她这次来，是真心当沈约、金鑫是朋友的。
金鑫突然道：“好的，我自首！”
沈约倏然抬头，金鑫知道沈约可能会劝，立即道：“目前的情况下，这是我唯一可行的道路。”
自嘲的笑笑，金鑫又说道：“这次不是曼谷警察聪明，而是暖玉她实在太聪明了。”
沈约深有同感。
金鑫喃喃道：“她知道你要来，她并没有小瞧你，她甚至对你追来的时间都掐算的差不多。她特意诱你进来，怕我们跑的太快，等你入内后就炸毁了洞口，断了你逃出去的机会。”
看向沈约，金鑫叹了口气，“可她也想到了你不甘心让我束手就擒，知道你可能会带我积极逃走，通风管道是我们逃走的最后道路，她也考虑到了。”
沈约不由得想到在深市，乔恩他们逃走的路线。
“在国内，他们就对通风管道的这种逃生路线很熟悉，如今怎么可能忘记算这点？”
金鑫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这个逃亡路线不像电影演的那样，只有英雄才会利用，他们这帮人利用起来更是炉火纯青。而且暖玉不用多做什么，她只要延缓我们的逃走时间，然后将曼谷警察招来就好了。”
金鑫这一刻全部都想通了，“剩下的路只有两条——我和警察接火，身负杀人案亡命天涯，或者入狱！没有第三条路走。”
看着沈约，金鑫苦涩道：“我已经准备走堂堂正正的道路，我不想亡命天涯。”
顿了许久，金鑫终道：“我也不想让你落个帮凶的下场。”
高洁看着眼前这两个灰头土脸的人，内心有所触动。
她这时候才发现，男人之间的友谊，和女人间大不相同！
沈约眉头少有的深锁，“你觉得暖玉希望你走哪条路？”
金鑫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眼下这条路，是我自己想走的。这次，我认栽了，暖玉她的确比我想的要高明很多，可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扳回这一场的。我要告诉那些暗算我的人，他们要为他们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
yyxs.la
金鑫说这话时，态度坚决。
高洁看着金鑫，莫名的有些心悸，她蓦地发现金鑫不是在说场面话！
防空洞内再次沉寂。
金鑫没有说立即投降自首，高洁也没有催促，沈约更是不语，三人似有什么默契一样。
半晌，还是高洁打破了沉默，“我们还需要等一段时间。”
他们要等什么？高洁没说，沈约、金鑫居然也没问。
“沈约，还要请你将事情的原委说一下。”高洁很想知道事情的经过。
沈约点点头，将自己追踪的过程简单扼要的说了一遍。
从追踪哈娜到哈娜被炸死起，沈约说的轻描淡写，高洁听起来却是极为心惊。
她真没想到，沈约看似平静，但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竟经历了这多冒险、甚至可能送命的事情。
金鑫也在认真的倾听，却没有插话，他要把一切经过牢记在脑海中，他虽决定暂时自首，可决不是一个自甘命运摆布的人。
等听到赖恩·卡特死了，高洁不由得问了句，“你开枪打死了赖恩？”
这可是国际刑警缉拿多年的逃犯，没想到莫名的死在了暹罗国。
沈约“嗯”了一声，暗想当初情况危机，是你死我活的情况，他不能不痛下杀手，不然捉住赖恩来逼供，虽然希望不大，也可能留下些为金鑫翻案的机会。
心中一动，沈约接着说道：“我应该还狙中了乔恩的肩膀，他中枪就要医治，高女士可以派人查查医院就诊记录，不过可能也追踪不到什么线索。”
乔恩是个狠人，和毒猜又有联系，要医治伤势，肯定不会循规蹈矩的走正规医院，从正规医院查治疗枪伤的途径，很可能行不通的。
高洁亦明白这点儿，记下了追寻的线索，但还是奇怪一点，“你为什么觉得自己狙中的是乔恩，而不是伊布朗？”
她不是怀疑，而是真心想要请教。她脑海中已经有了当初交战的画面，那种情形下，要狙中一个人都很不容易，断定狙中的是哪个，更像天方夜谭。
“这个倒不难猜想。”
沈约解释道：“距离虽远，也在黑夜，但我看得到中枪那人拿着狙击枪。根据资料显示，乔恩是连环杀人案的主谋，擅用狙击，能将山口组逼的不能上前的人，多半是乔恩而不是擅长利用炸药的伊布朗。”
高洁恍然，一经说出，她倒觉得简单，但在那种惊心动魄的时候，还能有这般细心推断的能力，她自问是不及的。
**
防空洞内的三人谈论着案情，帕瓦力和阿披猜他们却想当然的认为高洁是在和金鑫这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在谈交易！
“帕瓦力，我怕你的那个高洁搞不好，会变成凶犯的人质。”
阿披猜挖苦道：“我们本来可以顺利的解决这个事情，却因为你的一个疏忽，导致我们畏首畏脚的不能强攻。”
帕瓦力也是心中忐忑，一时间真怕这种场面出现，不过还是故作镇静道：“等到高女士说服凶犯出来自首的时候，还希望你不要跌碎了一地的眼睛。”
他这句话是故意说的不地道，阿披猜果然哈哈大笑起来，“是一地的眼镜片。不熟悉的东西，麻烦你就不要插手，以免弄巧成拙。这次希望你的人不要以悲惨的命运结局。”
说罢大笑摇头走到一旁，抽出烟招呼查那昂过来点火。
帕瓦力见状，心中嘀咕着——一个草包。
“草包”阿披猜在查那昂给自己点烟的时候，吹灭了火机。
查那昂一怔，阿披猜已道：“这个地方风太大，点个火儿都不行。找个背风的地方！”
阿披猜说话间，拉着这个一头雾水的警士长到了帕瓦力听不到的地方，神色有些狰狞道：“我让你准备的狙击手，到位了没有？”
240节 黑枪 （为葫芦七娃8 盟加更）
风和日不丽。
如今八九点钟的太阳光已如现在的中二学生般、很有些早熟的迹象。
热辣辣的光线落在晚熟的查那昂的身上，并没有将查那昂催熟，反倒让他看起来像被催坏了脑子。
“副局长，狙击手是找到了，而且就位了，可是目标是谁啊？难道是帕瓦力处长吗？”
阿披猜吓了一跳，差点将手中的烟头塞到这个警士长的嘴里，“你TM的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对帕瓦力下手？”
查那昂倒是认真道：“听说最近局长要退休，而最能威胁副局长坐上局长位置的只有帕瓦力了。副局长你对他下手，那也很正常啊。”
笔趣阁
阿披猜冷哼一声，嘴上说道：“你小时候脑袋烧坏了吧？”
心中却想这个主意不错，如果有机会除去帕瓦力、或者让帕瓦力在对抗凶手的时候光荣就义，那不是一了百了吗？
可惜金鑫是个孬种，看起来不准备反抗了，不然这倒会是个很好的机会。阿披猜很是惋惜。
“副局长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脑袋有问题？”查那昂很是钦佩道。
阿披猜一愣，不想和这个智障浪费时间，不过他观察了很久，身边能用的人毕竟不多。
他是华裔，这里的人始终当他是外人的，查那昂这种人虽然蠢了点，不过终究可以让他放心些。
“我们要射杀的不是帕瓦力，而是那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金鑫。”阿披猜挑明了目的。
查那昂反倒有些意外的样子，“为什么啊？”
阿披猜有些无语的看着查那昂，感觉这小子脑回路真的清奇——你小子觉得干掉重案处的处长很正常，却认为干掉凶犯有问题？
“金鑫是凶犯啊。”阿披猜感觉要当上局长，就要有面对弱智的耐心。
“他眼下只是个疑犯吧，好像还没有定罪。”
查那昂费解道：“再说有人已经劝他投案自首了，我们作为一个警察，不应该在这时候杀掉他。”
“他要是拒捕呢？而且还要开枪打死你？你也认为不应该打死他？”阿披猜反问道。
“他还没有打死我啊。”查那昂辩解道。
阿披猜彻底无语，很想活活的打死这个傻X手下，想用蠢人，本来也是要付出愚民的代价的。
对于这种蠢人，循循善诱显然是不聪明的做法，阿披猜下了决定，“凶犯可能会自首，也可能趁自首的时候反抗逃离，为了避免意外和我们人员的伤亡，我一定要狙击手就位准备。”
这些道理倒是简单易懂，查那昂立即道：“副局长真聪明，我怎么就想不到这点儿呢？”
因此你到现在还是个警士长！
阿披猜这般想时，看到了狙击手的位置，还是觉得自己去吩咐稳妥一些。
走到了狙击手的身边，阿披猜对狙击手道：“一会凶犯出来，你看我的手势，我摸下巴，你就开始准备，我一挠头，你就开枪！要一枪毙命！事后，我来解释一切！”
狙击手比查那昂聪明很多，点头回应。
阿披猜这才舒口气，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他无论如何都会让狙击手开枪的，换句话说，他一定要让金鑫有袭警的举动，只要金鑫袭警，他就以警察身处危险为由击毙金鑫。
反正凶杀案看起来已经证据确凿，金鑫就是凶杀案的凶手，应该死的。
死了这样的一个人，百姓会拍手称快的，杀了金鑫，官方不会自曝其短，甚至会将这个当做政绩来宣扬、进而平息这个有点儿让人头疼的国际事件。
历来成王败寇，为了需要，果断下令击杀凶犯的他，或许还能得到上级的嘉许。
有时候，机会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想到这里，阿披猜狠狠的再抽一口烟，随手丢在了地上，用鞋底将烟蒂用力的碾碎，如同踩着金鑫的骸骨。
一将功成、总是要有万骨陪葬的！
**
金鑫坐在防空洞内，看起来不像枯骨，而更像是个幽灵。
再听沈约重说了一遍，除了对暖玉她们的手段更是惊心，他真的难以明白对方的用意。
高洁听完沈约的叙述后，也有类似的疑问，“沈约，你认为幕后的主使，还是暖玉、乔恩这些人？”
沈约“嗯”了声。如果没有经历过深市的案子，他一时间倒不能肯定这点，但经历过深市的重案后，他知道这些人什么事情都可能干得出来！
“暖玉他们来这里，不应该是为了你们。”高洁出言断定道。
沈约很有同感，“不错，他们应该没有那么看得起我们！”
金鑫只能苦笑，心想这就是命——我们来这里是躲祸的，偏偏一头撞在枪口上。
“但他们布了这么个精巧的陷阱，我感觉，他们就是在针对金鑫！”高洁旁观者清。
金鑫立即问道：“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我？”
高洁摇摇头，苦笑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我不知道让金鑫逃亡、或让金鑫入狱对他们以后有什么好处，可他们偏偏这么做了。而他们不是那么无聊的人，甚至可以说，他们的每一步，都有明确的目的，只可惜我们想不出来罢了。”
你这和没说一样。金鑫心中嘀咕，不过看到高洁和以往的作风大有不同，倒没有反唇相讥，毕竟人家是来帮他的，他总不能和咬吕洞宾的狗一样。
“应该差不多了。”高洁看了下时间，“我们需要出去了。”
她说罢当先起身，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等到了通风井口处，高洁麻利的翻身出来。
帕瓦力一直在转圈子，见高洁毫发无伤，总算舒口气，“怎么样？”
阿披猜也凑了过来，就听高洁道：“疑犯金鑫准备投案自首！”
阿披猜暗自皱眉，一只手已经在摸下巴，示意狙击手就位。
“凶手呢？”阿披猜追问道：“他说要投降，怎么还不见他出来？”
话音才落，远方突然传来喧闹声，众人望过去，就看到有很多新闻采访车不约而同的赶到了这里。
采访车上随即下来了一大批记者，手中拿着“长枪短炮”模样的采访工具，纷纷向这个方向涌来。
与此同时，金鑫也从井口冒了上来，翻过井口高举双手，大声道：“我是被陷害的！”
众记者看起来不明白真相，却纷纷举起摄像机、照相机，嘁哩喀喳一阵狂拍。
阿披猜一只手停在下巴上迟迟没有向上移动，见状暗自叫苦。
他虽然已经宣誓效忠暹罗国，可还是没有忘记曾经的国骂。
握草！
这是怎么个情况？
241节 心照不宣
阿披猜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在金鑫投案的时候，会涌来一大批记者！
怎么回事？
他知道金鑫在这里，是因为秘密的线报，他立即杀到这里就是准备不声不响的抢个头功，哪里想到捉凶现场居然搞的和新闻发布会一样。
看到记者们涌来，阿披猜一时间倒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金鑫高举双手走了出来，看到高洁的眼神示意，直接走到帕瓦力面前，伸出双手，重申道：“我是冤枉的！”
帕瓦力也有些错愕，没想到疑犯是叫冤而不是投案。
压下心中的疑惑，帕瓦力掏出手铐铐住了金鑫，不等多说什么，有记者早就伸出话筒到了他面前，“帕瓦力处长，请问你亲自抓到了凶犯有什么感想？”
见到问话的人是用华语，帕瓦力看话筒的图标知道记者是星暹华人日报的，亦知道自己说的话很快会在华人圈中传播开来，谨慎道：“目前来讲，我们应该称金鑫为疑犯。”
“这就是说警方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金鑫先生是凶手了？”那记者很会见缝插针道。
帕瓦力一怔，看了一旁的高洁一眼，迟疑片刻才道：“警方目前无可奉告。”
这个案子看起来简单，凶手就是金鑫，但局长索翁达既然吩咐个华人来插手此事，那就是意味着一切并未定论。
很多案件，定案并非是因为真相揭露！
帕瓦力年纪轻轻就能坐到重案处的处长的位置，如何会不懂得这些潜规则？
追问的记者已经满意帕瓦力的回复，对着自家电台的摄像机说道：“这么看来，曼谷警方对凶手是谁，仍未能下出定论。”
又有一家记者伸过了话筒，“帕瓦力处长，我方才听到疑犯说是冤枉的，请问处长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任何人都有申述自己观点的权利。”
帕瓦力看到这个记者也是用的华语，看话筒标注是Nation网，知道这是当地一家影响极大的网络报纸，意识到事情有点儿不对，下意识的看了高洁一眼。
高洁冷冰冰的样子、一副与己无关的态度。
那记者见帕瓦力采用官方回答，示意同伴将摄像机对准了金鑫，“请问金鑫先生，你认为自己是冤枉的吗？”
金鑫哪里会错过这种机会，立即道：“我的确是冤枉的，昨晚我一进酒店就被人打晕了，之后被绑到了这里……”
阿披猜忍无可忍，终于走过来分开了记者，打断了金鑫的话，“现在不是采访时间。我们需要将凶犯带回去审问。”
那记者立即道：“阿披猜副局长，我注意到你用的是‘凶犯’一词，这么说，你已经认定金鑫先生是杀死安井议员夫人的真凶了？”
阿披猜觉得不能让帕瓦力一个人出风头，点头肯定道：“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已经有充分的证据认定金鑫就是杀死议员夫人的凶手！”
一言落，众多摄像头都转了过来，一时间照相机又是霹雳啪啦的一阵闪烁。
阿披猜面带微笑。
Nation报的记者随即道：“我留意到警局副局长和处长的回答大相径庭，这是不是意味着警局内部对此案也有很大的分歧呢？”
阿披猜冷冷道：“帕瓦力处长对此案了解的并不充分。”
“这么说副局长对此案已经充分了解了？”那记者深知穷追猛打的采访真髓，“那方才金鑫先生说自己不是凶手，是被绑架到此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阿披猜一怔，虽不想多说，可还是开口辩称道：“每个凶手都会说自己是冤枉的。”
“请副局长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那记者追问道：“金鑫先生为什么会藏身这里？”
“我是被真正的凶手绑到了这里的！”金鑫大叫道。
镜头均是转向了金鑫。
阿披猜忍无可忍，指着金鑫的鼻子道：“你闭嘴。这里不是你说话的地方！”
金鑫根本不理会阿披猜的虚言恫吓，向着镜头道：“我觉得警方是为了尽快平息此案，这才随意找个人当做凶手来急急定案，但我对此案全不知情，我也是受害人，我……”
他话未说完，阿披猜已经上前要阻止金鑫，金鑫退后一步，反问道：“警察要打人吗？”
阿披猜暴怒之下，一时间只想给金鑫一个教训，可上前几步就知道不妥。
教训金鑫这件事在警察局可以做，但在这些镜头下展现警察暴力打人，无论如何都是圆不过去的。
终于止步，阿披猜喝道：“带凶犯上警车。”
终于有两个警察上前，抓住了金鑫，将金鑫推向警车的方向。
阿披猜怕帕瓦力争功，亲自在后押送。
出奇的是，帕瓦力居然未动。
众多记者却不放过这个热点炒作的机会，纷纷跟随道：“副局长，请问金先生方才说的是否是真的？警方会不会因为急于平息此事，找无辜的人顶罪呢？”
阿披猜大怒，想要伸手拨开阻拦的记者，让记者小心点儿说话。
蓦地醒悟这都是狡诈记者要诱骗警方的做法，阿披猜伸出的手顺势挠挠头，打个哈哈道：“无可奉告！”
砰！
阿披猜话音方落，前方传来一声刺耳的枪响。
金鑫翻身摔倒！
众人哗然，纷纷四散，大呼小叫声此起彼伏。
阿披猜暗道糟糕，下意识的向狙击手看去。
他想到自己曾经对狙击手说过——自己摸下颌、狙击手就准备行动，自己挠头发，狙击手就放枪！
自己方才暴怒之下为求控制，下意识的挠挠头，难道狙击手竟然误会了他的意思开了枪？
笔趣阁
一声枪响后，众人四散，警方亦是纷纷伏地寻找枪手，帕瓦力、高洁均是拔枪在手，敏锐的查看周围的动静。
高洁一指警方狙击手的方向道：“应该是那个方向开的枪！”
帕瓦力亦有同感，不过看狙击手摊手示意的模样，随即道：“不是警方狙击手开的枪。”
他见四下再无动静，快步先到金鑫的面前查看。
金鑫胸口已中一枪，弹痕明显打破了胸前的衣服，不过却没有鲜血流出。
帕瓦力大为奇怪，伸手在金鑫胸口按了下，发现了奥秘所在——金鑫居然穿着避弹衣。
快步走到那狙击手面前，帕瓦力做确认道：“你有没有开枪？”
242节 挑衅
帕瓦力经验丰富，一听枪声、回想金鑫所在的位置，倒地的方向，觉得高洁的判断没有太大问题。
枪手就是在警方狙击手那个方向开的枪！
狙击手却是一脸发懵的样子，“我没有！好像是在我身后有人开的枪。”
帕瓦力向后望去，可发现再远处已是高墙和民居。
方才那多的摄像机在场，看起来没有任何人留意那个方向的动静。
有记者见危险似乎解除，快步冲上来道：“处长，方才那枪声是怎么回事？是警察开的枪吗？是有人要杀人灭口吗？”
记者的问话很有技巧。
帕瓦力心中一凛，断然道：“不是！”
他知道这件事如果扯到警局，那问题就很严重了。
警察当众枪杀自首的疑犯，这件事要是挖下去，肯定要有人引咎辞职的。
“处长是在否认有人杀人灭口吗？可金鑫先生的的确确中了枪。他看起来好像很危险，为什么会有人要杀他？”那个记者追问道。
帕瓦力不再回答。
那个记者却不肯放弃，“处长方才为何要到这里询问？你心中也认为狙击手有可能开枪的，是不是？”记者又问。
帕瓦力脸色很是阴沉，保持缄默，看向了阿披猜。
他方才在等待金鑫投案的期间，看到了阿披猜走到了狙击手的位置，和狙击手似在交谈什么。
阿披猜却装作没有看到，他一时间不知道状况，见帕瓦力凭实力接锅，哪里会脑残的主动分担？
可他内心也是惴惴——记者不在场，警察可以随便开枪，因为事后问题能够在内部消化，可记者在场记录，开枪这件事有多大就会搞多大。
他深知这点，早就放弃了当场击杀金鑫的念头，却不想还是出了问题。
“处长为什么不回答？是否在默认我的假设？”
问话的那记者随手将话筒给予了那狙击手，“是处长安排你守在这里的吗？”
狙击手没有回答，下意识的看向阿披猜。
那记者顺着狙击手的目光望过去，领悟道：“看来不是处长，而是阿披猜副局长吩咐你，他要你开枪杀死疑犯金鑫的吗？”
“副局长安排了，但我没有开枪！”
那狙击手下意识的回答，也有点儿甩锅的味道，这本是他受压状态下极为正常的反应。
帕瓦力却是心中一凛，立即道：“不要多嘴！”
那记者露出一丝得计的微笑，“处长，你的手下是正常的回答，你为何不让他说话？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帕瓦力只感觉多说多错，再不理会那记者，喝令道：“收队！”
他分开记者，见金鑫仍在闭着眼睛，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晕，让警察抬金鑫进了警车，和阿披猜等人扬长而去。
高洁没有跟随。
除了金鑫中枪时她表现的略有紧张外，其余的时候，她就和局外人一样。
沈约已从井中爬了出来，但在金鑫中枪时，众人的视线早被那面吸引，注意力根本都不在他的这面。
走到高洁的身边，沈约轻声道：“多谢。”
高洁看了沈约一眼，“如今我能做的，均已做到。今天的事情，很快就会通过网络传遍整个曼谷，当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件事情的时候，无论谁都要注意影响，不能等闲视之。”
顿了下，高洁又道：“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谢蔡夫人。找警察局长是通过蔡夫人的电话，这些记者，也是因为蔡夫人的运作才能这么快到了这里。”
沈约微微点头，这些变数本来都在计划之内。
高洁入了防空洞内谈话的时候还在等待，她就是在等这些记者到来，这才放心让金鑫出来喊冤。
“枪击一事，却不应该是蔡夫人安排的。”
沈约突然道：“不过有人在这种时候射了金鑫一枪，实在是好手段。”
他说话时看着高洁。
高洁神色平静，“对啊，这时候有人射了金鑫一枪实在是助他一臂之力。不过还是要有人提前通知我，告诉我金鑫穿了避弹衣才行。”
二人相视一笑，少了许多芥蒂。
高洁不再多说，“蔡夫人在等你，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沈约微微点头，看着警车离去的方向片刻，这才转身跟着高洁向远处停着的车辆走去。
上车行驶一段路程，高洁带沈约下车，随即上了路边的一辆房车，蔡淑珍和可可赫然就在车内。
蔡淑珍一见沈约，面带关切道：“沈顾问好像一晚没有休息？”
沈约打了个哈欠，苦涩笑笑，还是再次感谢，“多谢蔡夫人挂念。不过，金鑫那面还有很大的问题，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
在防空洞内，他、金鑫和高洁都知道，金鑫已经无路可走，投案已是不可避免。
fantuantanshu.com
不过高洁毕竟经验老道，见面后已经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金鑫先自首，再想办法捞出金鑫。
目前的情形对金鑫极为不利，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金鑫是杀人凶手，给金鑫翻案的难度极大，沈约却不会放弃。
不过在金鑫投案后、为金鑫翻案前的这段时间，他们必须要确保金鑫不被暹罗国的警方草菅人命。
证据确凿，如果警方急急定案，金鑫随时有送命的可能。
沈约当初要找高洁，请高洁想办法的时候，亦有自己的想法——尽力扩大影响，让外界看到金鑫是冤枉的，他还让智联告诉了高洁，金鑫有穿避弹衣一事。
沈约知道高洁会明白他的意思。
高洁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在这短儿的时间造成了最大的影响，这件事一上传到网上，肯定会惹发热议和争议。
警方为了避免事情失控，就会更加慎重的处理此事，这样一来，沈约就有时间去找证据给金鑫翻案。
高洁更是明白沈约的提醒——及时给金鑫补上一枪，更让案情扑朔迷离。
公众一致认定有人在杀人灭口，真凶是谁云里雾里，那金鑫反倒会被警方严密看管——如果金鑫这时候莫名死在警局，那绝对是曼谷警方的一个大污点，让曼谷警方不能不小心从事。
阿披猜的确想一枪要了金鑫的性命，可高洁安排的这一枪，本来是为金鑫的安全着想。
高洁没说，沈约心照不宣，亦没有再追问。
不过二人均知，恶战并没有结束，而是将将开始！
暖玉将金鑫送到监狱去，目的绝不简单，沈约在短短的时间内，不但要给金鑫翻案，还要发现暖玉的真正目的才是其中的关键！
243节 太严重了
车子在路上行驶不停，沈约闭上眼睛，思绪却是始终未停。
感觉蔡夫人一直有话想说，沈约终于睁开了眼睛，“蔡夫人，李二公子那面怎么样了？”
蔡夫人花了这大的力气帮助金鑫，如有所求，一定和李继贤有关的。
“是有点儿问题。”蔡夫人看到沈约有些疲惫的模样，本不想打扰，可又实在忍耐不住，“我很想听听沈顾问的建议。”
沈约皱起眉头，心想难道释空解不了李继贤被下的虫吗？
蔡夫人踌躇片刻，终于还是道：“沈顾问听说过什么休克疗法吗？”
沈约微微回想了下，“略有所闻。听说是人为的让人体产生休克，达到某种治愈的目的？”
他不知道李继贤被下虫和休克疗法有什么关系？
蔡夫人缓缓道：“昨晚释空高僧通过视频见过继贤一面，他说继贤的病情不容乐观。”
“有恶化？”沈约担忧道。
蔡夫人亦是忧心忡忡道：“从表面来看，继贤和正常人无异，但释空就是说，看到的病症比当年的万成还要严重很多。当初他治疗万成，采用的就是休克疗法，他将方法告诉了那面的主治医生……结果……”
犹豫片刻，蔡夫人无奈道：“那面的主治医生在视频中没有说什么，只说要考虑一下。不过随后给我打来个电话，说我请的恐怕是神棍。”
见沈约沉默不语，蔡夫人忙道：“我无意冒犯沈顾问的专业，我只是实话实说。”
再要强的女人，也有软弱的一面。
看着蔡淑珍为了儿子的生命极为谦卑的样子，沈约询问道：“那医生为什么会认为释空是神棍呢？”
蔡淑珍迟疑片刻，“因为医生说，以他的专业知识来看，如果采用释空说的方法，继贤必死无疑的。他还是建议我采用更科学的方法。”
沈约皱眉道：“那个很高明的医生有没有更科学的方法来救李二公子呢？”
蔡淑珍摇摇头。
沈约知道这些人对科学认定的范围——他们自身能理解的那就是科学，他们不理解的就是迷信荒谬伪科学。
如果这种理论算是科学的话，这世上只有一个真正的科学家了——世间万物的造物主！
“蔡夫人应该也知道，如今再先进的科学方法也只能加速李二公子的死亡。”沈约试探道。
蔡淑珍想到李继祖已死的真实案例，苦涩道：“不过那里的医生有一个倒提出一个新颖的建议。”
“什么建议？”沈约追问道。
“他让我问问你再做决定。”蔡淑珍立即道。
沈约心道这也叫新颖的建议？哪个缺德鬼提出这种甩锅的损主意？
“是理查德？”沈约突然想到个人名。
在场的众人都是微感惊诧，她们知道沈约的本事，可听到沈约一猜就中还是忍不住的惊奇。
“沈顾问怎么猜得到呢？”可可抱着学习的态度询问道。
沈约没有隐瞒，“这倒简单，我只认识两个医生，也就只有两个医生认识我。”
他说的是理查德和柳院长，而柳院长肯定不会推荐他沈约的。
想到理查德，沈约喃喃道：“这个外来的和尚，比我们内地的专业医生更会天马行空的想象。”
想象本来也是一种创造力的。
“对了，理查德会不会来这里？”沈约感觉这个理查德应该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的。
对人来说，这是个怪病，但对理查德来说，这绝对是个研究的好案例。
真正有科研精神的医生是不会错过这种极具挑战性的案例。
果不其然，蔡夫人试探道：“理查德博士已经坐最早的飞机赶往这里，这时估计也下了飞机。我准备让你和理查德博士、释空高僧再交谈一次。沈顾问，你觉得可以吗？”
ahzww.org
沈约打个哈欠，闭上眼睛道：“我先睡一会儿，到了地点叫我。”
“你放心的睡。”蔡夫人保证道：“我已经请律师去代理金鑫的案子了。金鑫那面，目前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
金鑫一下警车就感觉到大有问题，阿披猜看他的眼光很恶毒。
一摆手，阿披猜命令警察将金鑫带到了审讯室，挥手让旁人出去，阿披猜关了屋灯，拉上了窗帘，将审问犯人的强光灯径直照在了金鑫的脸上。
金鑫微闭上双眼，却被阿披猜一把抓住了头发，恶狠狠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说什么？”金鑫故作糊涂道。
阿披猜的笑容满是狰狞，“你真以为搞了个大新闻，就不用死了？”
金鑫冷静的看着阿披猜，“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阿披猜闻言一怔，他审问过很多臭名昭著的囚犯，到了这里的囚犯，有嚣张的、有不屑的、甚至还有言语威胁的，可他真的没有见过如金鑫这么冷静的。
“那你是在做千秋大梦。”阿披猜用家乡的言语才能表达出内心的不屑，“我告诉你，你杀了安井议员夫人，如今证据确凿，等死是最明智的选择。”
金鑫只是笑。
他的笑反倒让阿披猜有些不安，“你笑什么？”
“我没笑什么。”金鑫摇头道。
阿披猜忍无可忍，一把抓住了金鑫的衣领，“我明明看到你在笑！”
金鑫仍旧微笑不语，阿披猜想要一拳打过去，还是忍住了冲动，将一张纸、笔还有印泥拍在了金鑫的面前，“认罪画押，按下手印，你可以少吃点儿苦头。”
金鑫认真的去看着那张认罪书，抬起头来仍在笑。
阿披猜被金鑫奇怪的笑搞的内心火焰高涨，“你TM的有什么可笑的？”
“我终于明白了。”金鑫叹息道。
“你明白什么？”阿披猜真的想不出金鑫明白什么。
金鑫认真地解释道：“我是无辜的，我被人绑架放在那个防空洞内本是很秘密的事情，可你竟然第一个赶来，你和那些杀死议员夫人的真凶是一伙的，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快的赶到那里呢？”
啪！
一声清脆的大响后，金鑫的脸上已经多出五道血痕，有血迹从他嘴角流淌出来，可见阿披猜的下手之狠。
金鑫任由那点血流淌而下，根本没有伸舌头去舔。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他既然准备吃苦头，就是要留痕，痕迹才会让苦头有价值。
“你已经吩咐了狙击手要杀我，我看得出来。”金鑫目光敏锐道：“你和杀死议员夫人的真凶才是一伙的。也或许你就是杀死议员夫人的真凶！”
244节 这是个机会
阿披猜虽然告诉自己要忍耐，可听到金鑫指认他是杀死议员夫人的真凶，还是忍不住怒火高炽。
霍然冲到金鑫的面前，阿披猜又是一记耳光抽了过去。
金鑫没有闪躲。
“啪”的一声大响后，金鑫的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阿披猜随手揪住了金鑫的衣领，吼叫道：“你有种再说一遍？你有种——就再说一遍！”
金鑫感觉半边脸火辣辣的，有点麻木的感觉，知道效果已经够了，含糊道：“我没种。”
阿披猜听后反倒一怔，用力一摔金鑫将其贯在椅子上，狠狠道：“我告诉你，这里不是新闻发布会，可以让你胡言乱语，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想怎么搞你就可以怎么搞你！”
“这么说，我连问点事情都不能问了？”金鑫看向阿披猜道。
他当然知道阿披猜不太可能和议员夫人的死搅合在一起。
这是个国际案件。
阿披猜如果不是想在暹罗国造反，再蠢也不会将自己搅合到这场事件中。
可阿披猜既然第一个赶到防空洞，暖玉他们通知的人肯定就是阿披猜的人……
“这里只能我来问，你来说！轮不到你说话，更轮不到你发问！”阿披猜轻蔑道。
“是吗？”金鑫问道。
阿披猜立即道：“就是这样！”
金鑫看起来又要笑，阿披猜感觉这打脸来的太过突然，阴险笑道：“你以为和我玩弄些语言技巧就占了便宜？你恐怕脑袋坏掉了，吃苦头的可不是我。”
望着金鑫红肿的半边脸，阿披猜很是得意。
房门“咚咚”在响。
阿披猜暴怒道：“我没空！有事情一会儿再说！”
他还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让金鑫签字按手印认罪，这案子就算了结了。
门外的人似乎没有听到阿披猜的咆哮，仍旧执着的在敲着房门。
阿披猜心中恼怒，霍然拉开了房门，他以为是查那昂警士长，就要一耳光抽过去。
手到半途，立即收回落在了自己的后脑上，阿披猜很是意外道：“局……局长？”
来的正是局长索翁达。
索翁达五十多岁的模样，牙齿和西班牙般狂放不羁，跑了几颗后用金牙补上，头顶如仰光佛塔般大放光彩，脸阴沉的却如乌干达的战火。
曼谷是个国际性的大都市，警察局长的一个脑袋看起来也综合了世界各地的特色。
冷冷的看了阿披猜一眼，索翁达进了房间开了灯光，看到金鑫的时候，眉头皱起。
他身边跟着的不是帕瓦力，而是两个西装笔挺的华人。
那两人一个戴着金丝眼镜，一个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
曼谷这时候正热的天气，那两人的装束却很像常年在空调房呆着一样。
阿披猜一看这架势，内心隐约感觉有点不妙，点头哈腰道：“局长，你怎么到了这里？”
索翁达没有回答，脸上的战火更旺。
那带金丝眼镜的人拿出手机，对着金鑫拍了几张照片，随即将手机交给了那个一丝不苟的人。
金鑫明明就在面前，那人却认真的看着相片中的金鑫，半晌调出手机中的另外一段视频对索翁达道：“局长，这是我的当事人被抓时候的现场录像。”
索翁达只是看了眼，“嗯”了声没有回答。
那人随后翻出适才给金鑫拍的照片，对索翁达展示道：“局长，这是我的当事人目前的状态。”
索翁达敷衍的看了眼。
那一丝不苟的人却不敷衍，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阿披猜，很是低调道：“通行国际律师事务所的张扬，请多指教。”
阿披猜心中微颤，接那张名片的手竟有点儿发抖。
通行国际律师事务所？他听过。
张扬，阿披猜也知道，这是一个很内敛的人，因为这种人名字虽然张扬，可他的业绩已经不需要张扬来表现。
据阿披猜所知，张扬是混血儿，外公昂达·山韵，暹罗国曾经位居前几的大人物。
156n.net
因为有这般显赫的家世背景，张扬又是极为的勤奋努力，是以加入通行国际律师事务所后，专攻东南亚的国际案件。
这人经手的案子，胜率极高。
律师和警察更像是敌对的行业。
警方有几次抓到罪犯后，曾经和通行事务所打过交道，不过都是以撞墙收场，那时候通行事务所派出来的都还是小律师。
这次居然是张扬亲自出马？
张扬见阿披猜接过名片，随即道：“我是受人之请，眼下全权代理金鑫先生的案子。”
阿披猜手上的那张名片差点掉在了地上。
张扬很是客气的看着阿披猜，可说的话却如针刺般，“通过与我的当事人金鑫被抓的视频对比，以及方才的记录图片，我们已经可以肯定，我的当事人在进了警察局到了这间房间的过程中，遭遇到极为不公正的对待，阿披猜副局长，你对我的看法有疑议吗？”
阿披猜恨不得抡起椅子对金鑫一顿胖揍，他直到现在才有点明白金鑫方才故意挑衅的目的——金鑫就在等着他动手！
“如果有疑议的话，我们可以调取我的当事人一路来的录像和其余警察的口供。”张扬有条不紊道。
阿披猜求援般的看向索翁达。
索翁达恨恨的看了阿披猜一眼，心想我TN的紧赶慢赶的过来，就是怕你滥用私刑，不想还是被人抓个正着！
“张扬大律师……”索翁达终于开口道：“警方是有做的不妥的地方。”
他知道人家已经证据确凿，精通法律，还有大势力撑腰，警方用来对付平民的那一套是应付不来的。
“不是不妥，是不对。”
张扬纠正道：“殴打疑犯、刑事逼供、知法犯法，这都是有违警察职业操守的举动，甚至可以说是犯罪行为。我可以根据这些证据提诉，请警方对阿披猜副局长进行停职调查，以判断他是否还有再做警察的资格。”
阿披猜内心狂跳，根本没想到自己两耳光抽出了这大的麻烦。
这两记耳光会毁了他的职业生涯？！
若是金鑫这般说，阿披猜自然嗤之以鼻，可张扬要是这般提出控诉，那他阿披猜的前途可以宣告完结。
索翁达干笑道：“大律师将问题说的太严重了。”
张扬亦微笑道：“局长还需要我说的再严重一些吗？”
245节 惊天阴谋（为信手拈来雪花盟加更）
刑讯室内有些安静。
张扬笑着说话，态度可用和蔼可亲来形容，但索翁达听到后却感觉有些糟心，“更严重一些？”
“是啊。”
张扬客客气气道：“我知道最近曼谷爆炸案频发，四面佛附近爆炸案还未了结，昨晚、今晨又发生两起爆炸案件，再加上议员夫人的死，听说警察总署的署长对局长的办案能力很有些不满。”
索翁达眼皮子又在跳，感觉张扬是要将这把火引到他的身上。
“如果这时候再出来个警察严刑逼供，局长包庇纵容的消息传出来。我想局长想要风风光光的退休也不太可能吧？”张扬反问道。
索翁达摸了下仰光之顶，感觉阿富汗都要流下来了，终于咳嗽一声，温柔而多情的牵住张扬的手，“大律师，到我办公室谈。”
瞪了阿披猜一眼，索翁达示意他滚出刑讯室，随后招呼个警察道：“将金鑫先生关在……招待室，好好招待。”
那个警察有些蒙圈，不知道关起来好好招待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暗示。
索翁达将张扬请进了办公室，待屏退了无关人等，终于开门见山道：“大律师，这种麻烦，我们都不想遇到。实话实说，我和蔡夫人交情也算有的。”
“是呀，听说局长能到今天的位置，蔡夫人也没少出力。”张扬实话实说道。
索翁达很想捂住张扬的嘴，终究还是叼起一根烟。“我能做的，我一定尽力去办。但我做不了的事情，也请大律师不要为难。”
张扬笑了笑说道：“我们也只是合理的要求。我的当事人是冤枉的。”
索翁达摇头道：“我不是法官。”他心道谁不说自己是冤枉的？你们要捞人我可以睁一眼闭一眼，不过要我为金鑫申冤是不可能的。
“我只有两个条件，第一，我们需要我的当事人受到公平的对待。我的当事人在警局扣留的时间，我想请帕瓦力处长看守。”
张扬收敛了笑容道：“鉴于阿披猜副局长对我当事人的严重伤害，我们保留追究的权利，现在可以不提起诉讼。”
索翁达暗中骂娘，不过终究点头道：“好的，我会让阿披猜离金鑫远一点。那第二点呢？”
“我们需要帕瓦力处长来审问绑架我当事人的两名疑犯，我们亦需要那疑犯的口供。”
“等等。”
索翁达有些费解，“什么绑架金鑫的疑犯？金鑫不是杀人了吗？他怎么会被绑架？”
“这些事情，局长可以问问帕瓦力处长。”张扬站了起来，伸出手道：“局长，我的要求，应该并不过分吧？”
索翁达感觉的确如此，礼貌的送张扬到了门口。
张扬出门看到阿披猜就在门旁站着，警告道：“阿披猜副局长，我们会保留追究你滥用私刑的权利。”
言罢带着助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出了乱糟糟的警察局，张扬让助手去提车，看四下无人，他拨通了个电话，“蔡夫人，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安顿了金鑫先生。不过我们目前只能是暂时拖延，如果要给金鑫翻案，我们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才行。”
**
阿披猜神色不安的走进局长办公室，点头哈腰的看着索翁达的脸色，有椅子也不敢坐下。
索翁达冷冷的看着阿披猜，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痛骂道：“你TM做的是人做的事吗？你脖子上的那个东西叫做猪头吗？”
阿披猜不敢抗辩，只是道：“局长教训的是。我其实只想尽快破了这个案子，给局长退休添彩的。我没想到他们这么狡猾！”
索翁达一拍桌案，霍然站起道：“添彩？你不给我抹黑我就感谢你的八辈祖宗了。”
曼谷华人极多，这个局长感觉骂起人来，还是用华语更爽一些。
“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索翁达气的手指都在发抖，“你知道媒体怎么说？”
阿披猜神色不安道：“他们报道了什么？”
他知道现在网络传播新闻的速度快的可怕，却没想到局长也能这么快的知道。
索翁达拿出手机不停地翻看，大声的念道：“东瀛议员夫人之死一案扑朔迷离，警方内部分歧极大。处长、副局长看法大相径庭。”
lingdiankanshu.com
指着阿披猜，索翁达气愤道：“你早想要局长的位置我知道，可你有必要在媒体前面将你和帕瓦力的矛盾公开吗？”
阿披猜垂着头，狡辩道：“是帕瓦力看我不顺眼。这案子本来是我接手的，他非要横插一手，搞的大家都对不拢词。”
索翁达冷哼一声，“你接手的案子？你接手的很好啊。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事情？”
随即又读出下一条消息，“警察局副局长吩咐狙击手当众对已投案的疑犯开枪，疑似要杀人灭口。”
阿披猜心中一凛，知道这件事可大可小。
索翁达一张脸满是通红，几乎要被气爆血管的样子，“你再看看这条……”
他伸手向阿披猜招呼。
阿披猜受宠若惊，以为索翁达当他是自己人，凑上前去不等看，就被索翁达一巴掌抽了回来，骂道：“你还有脸看？你怎么会有脸看？”
阿披猜捂着发红的一张脸，只能道：“我没脸、我没脸。”
索翁达看着手机念道：“疑犯大喊冤枉，却被警方当场枪击！警察内部疑似有内鬼勾结真凶，制造血腥惨案栽赃嫁祸。”
浑身发软的坐下来，索翁达安抚下自己的心脏，还有余力再翻看一条，“警方办事屡屡不利，民众质疑警匪勾结！如今国内毒贩横行、危害愈烈，警方屡屡无功，公众有理由怀疑警方和毒贩勾结为祸……”
这都哪跟哪儿啊！
索翁达大为气愤，用力将手机向阿披猜砸去，砰的声响，手机砸在门上四分五裂，索翁达看起来也要分裂的模样，坐在椅子上只有出气没了进气。
许久的光景，索翁达才指着阿披猜道：“我不管你怎么做！你自己拉的屎，自己来擦。我不管你怎么处理，你搞不平这些舆论，不用张扬对你诉讼，我就让你赶快提裤子滚蛋！”
他大吼大叫，突然发现阿披猜脸上居然还带着微笑，忍不住骂道：“你笑什么？你还有脸笑？你TM的还能笑的出来？”
阿披猜收敛了笑容，“局长，我觉得这反倒是个机会。”
看见索翁达要把桌子扔过来，阿披猜立即道：“局长，你知道给我消息去捉金鑫的人是谁？”
246节 都是因为你
索翁达心中怒不可遏，最近曼谷闹心事一件接着一件，他压力也着实有点儿大。
可这种时候，他还是得用阿披猜，毕竟以后万一需要背锅的，阿披猜肩宽背厚，背起来问题不大。
看阿披猜很有些神秘的表情，索翁达不耐烦道：“给你的消息是谁？你娘吗？”
阿披猜上前一步，低声在索翁达耳边说了一句。
索翁达本来想再给阿披猜一记耳光，可听到那个名字却止住了自己的想法，他脸上有着莫名的惊诧，半晌才道：“你说是安井议员给你的消息？”
“千真万确。”阿披猜差点指天发誓道。
能坐到曼谷警察局长的位置，索翁达或许固执，可绝对不算蠢的，他越想这件事越是蹊跷，“安井是如何知道杀他老婆真凶的下落？我听说有人将金鑫绑起来藏在防空洞里，那是安井议员干的事情？”
阿披猜大为诧异，“防空洞内还有绑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索翁达瞪了阿披猜一眼，“是你在办案，还是我在办案？”
阿披猜一头雾水道：“我不知道防空洞内还有别人啊。”
索翁达恨不得掐死阿披猜，心道人家律师张扬都知道的情况，偏偏你这个办案的警察不知道，你干什么吃的？
他并不知道张扬是从高洁那里收到的消息，琢磨了片刻，按了桌前的呼叫器，“让帕瓦力过来。”
帕瓦力进来后，索翁达开门见山道：“帕瓦力，金鑫这件案子暂时由你接手……好好做，不要辜负我的期待。”
有些意外的看了阿披猜一眼，帕瓦力干净利索地说道：“没有问题。”
索翁达顺势问道：“听说金鑫是被人绑架到了防空洞？”
帕瓦力立即回道：“我接到线人的通知，已派人去查此事。”
他说的线人是高洁。
阿披猜心中暗恨，在一旁追问道：“你的线人是谁？”
“你的线人又是谁？”帕瓦力反问道。
阿披猜骄傲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阿披猜话一出口就知道帕瓦力会说什么了，果然，帕瓦力微微一笑，“看来我也没什么理由告诉副局长你了。”
索翁达看着两人在掐架，并没有劝阻。
最近大陆剧在暹罗国很夯，很多看起来白痴的宫斗技巧却让索翁达感觉大有收益。
用个有点儿愚蠢、醉心权利的二把手制衡精明能干的三把手，然后激发出三把手的勇力和智慧更有效率的去做事。
无论最终的结局是什么，还是皇帝老子受益。
到底还是有着五千年的智慧啊，整人的本事若称第二，别的地方还真不敢说是第一。
爱阅书香
索翁达推而广之，将宫斗戏份弄到警察局内，感觉眼前的情况符合他的预期，“帕瓦力，好好去做，审讯报告出来后，及时给我一份。”
打发了帕瓦力，索翁达有些苦口婆心道：“阿披猜，我不是不信你，如今这种局面，你一定要避避风头才行。”
索翁达心中暗想，以后我对你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拿你来背锅。
阿披猜感动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谢局长大人的厚爱。我明白！”
索翁达喃喃自语，“你确定是安井议员给你的消息？”
得到阿披猜肯定的答复，索翁达推测道：“这么说，安井派人绑架了真凶金鑫，将他放在防空洞内，又将消息告诉你。他的意思是，让你杀掉金鑫？”
阿披猜连连点头，“多半是这样。”
“他为什么自己不下手？”索翁达并不知道自己的推测很有问题，饶有兴趣的扮演着福尔摩斯。
“他毕竟是议员身份，虽说金鑫杀了他的老婆，可他还是不能亲自下手杀人的。”
阿披猜也是认真猜测道：“这样做最少有两个好处，一来报了仇，二来还可以送我们警方一个不错的功劳。局长，这可是件大案，若是侦破，你退休前说不定能得到王室的嘉许。”
索翁达感觉有点儿不太靠谱，“你老婆若是死了，你要为老婆报仇的时候，还会想着给警局送份大礼吗？”
阿披猜明白索翁达的疑问，立即道：“局长，我想天下的男人都想除去自己的黄脸婆吧。局长难道不想？”
索翁达想到家里那个成天嘟囔埋怨的恶婆娘，倒是深有同感，“你的意思是？”
“我感觉安井早就想甩掉自己的老婆，可我看新闻也说了，他老婆有很大的背景……”索翁达如果是福尔摩斯，阿披猜就如华生般的在提示。
索翁达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前段时间看到了一个华人圈的新闻，一个华人带着老婆来这里旅游，结果在景点将老婆推下了山崖，想要杀死老婆骗保。安井也看过这个新闻？不过安井应该没有给老婆买了很多份保险吧？”
索翁达一直觉得阿披猜蠢的和猪一样，阿披猜却觉得索翁达笨的和驴子一样。
“安井未见得看过这个新闻，但他杀妻的心思恐怕由来已久，男人嘛，不见得一定要为了保险金才杀老婆，谁不想换个年轻点儿的女人？”
看到局长露出心照不宣的笑，阿披猜继续道：“安井想要杀妻，可不能自己动手，又不能在国内动手，只好带老婆出国旅游找机会动手了。”
索翁达暗自点头，心道有机会倒可以和自己的那个黄脸婆出国去旅旅游。老夫老妻的，很久没有出国了。
“但到了国外，安井也是不能亲自下手杀老婆，如果回国被人拆穿报复，他这个议员的位置不见得坐得稳了。”
看索翁达连连点头，阿披猜越俎代庖的分析道：“因此安井安排了金鑫杀了他的妻子，却在和金鑫联系的时候绑架了金鑫，最后给警局一个电话，让我们帮忙处理掉金鑫。这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安井摆脱了黄脸婆，我们破了案……”
金鑫那个替罪羊有什么欢喜的？
索翁达觉得阿披猜用词不当，不过无暇纠正。
“可是他为什么要找金鑫做这件事呢？”
紧锁眉头，索翁达有点疑惑道：“这个金鑫看起来是小角色，可有蔡淑珍撑腰，想要定罪并不容易。蔡淑珍在这里的华人圈很有影响，她在东南亚经营多年，哪怕内阁、军方那面都要给她点儿面子。安井选了个硬骨头啊。”
阿披猜就如破案期间的华生，能力不足却仍自信满满道：“安井这么选择，这里面恐怕还有个惊天的阴谋！”
247节 隐秘
索翁达本来感觉阿披猜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那种类型，可听了阿披猜发表了带老婆出国旅游的高见后，感觉是人总有他擅长的一面了。
宫斗戏中的老皇帝为何有清廉宰相不用，一定要用个蠢的、狠的二把手？原因很简单，狠、可以帮他除去不能明面去除的眼中刺，蠢、日后可以方便皇帝以正义之名铲除。
太清廉、太能干的宰相会显得皇帝老子又贪又蠢又无能的。
看着眼前这又蠢又狠的二把手，索翁达皱眉道：“安井到底有什么惊天的阴谋？”
阿披猜又凑近一点儿，这次倒没被索翁达一耳光打回去，“这是东瀛人常用的手法，用某件事情逼迫上面表态的一步棋。”
索翁达心中一动，感觉阿披猜并非无稽之谈。
阿披猜低声道：“现在上面倾向和东瀛合作，不过华人圈在国内又有很大影响，因此上面和两国都是藕断丝连。”
索翁达点点头，示意阿披猜继续说下去。
阿披猜继续说道：“安井议员找金鑫当替死鬼，多半是调查到金鑫也有后台，事实上也是如此！安井搞出这种事情，可说是一箭七八雕，除去自己那黄脸婆的同时置身事外，还送给了我们一件大功劳、以后可和我们紧密的合作，又逼上面表态，说不定还会对蔡淑珍在东南亚的影响造成打击……”
“安井带妻子出国旅游有那么多的好处？”索翁达很是意外道。
阿披猜趁热打铁道：“局长，这件事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张扬律师未见得还能张扬，蔡淑珍的影响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如今站好队，很是重要。”
索翁达眯缝起眼睛，“你说的很好。安井议员那面的交代，你去好好处理，争取得到满意的结果。记得回来向我及时汇报。”
“是！”阿披猜精神抖擞，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索翁达等阿披猜出门后，想起了久违的亲情，拨通家里的电话，柔声道：“老婆，你不是一直说要出国旅游吗？你想去哪里呢？”
**
沈约睁开眼睛的时候，房车正在一家酒店前停下。
感觉精力复苏，沈约决定先和释空、理查德研究李继贤的事情，他不像阿披猜看的那么深远，将国际形势纳入囊中，可知道金鑫的案子必须要有蔡淑珍来支援。
loubiqu.net
没有蔡淑珍，金鑫要活命，只有逃亡一途。在临下车时，可可突然接了个电话，看了沈约一眼，支吾道：“沈顾问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啊。”
是谁的电话？
沈约脑海中列过一串名单，汇总后闪过海明珠天真无邪的一张脸。
不过没有去问，沈约下了车，就看到理查德热情洋溢的走过来给了他个拥抱。
“沈顾问，好久不见了。”理查德很是高兴道。
这里的这些人，也就你能这么没心没肺的高兴了。
沈约心中嘀咕，开门见山道：“博士，你知道为什么来这里吧？”
理查德哈哈笑道：“沈顾问十分幽默。我自然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看到蔡淑珍满是愁容的下车，理查德终于感觉笑的不合时宜，收敛了笑容，“我是来看看释空高僧，同时和沈顾问研究下治疗方案的可行性。”
“里面请。”蔡淑珍面带疲惫道。
她这段时间根本没闲着，身为人母的她，所花的心力绝不比沈约要少。
沈约、理查德才要进入酒店，就听到有人叫道：“沈约！”
随着那声招呼，一个少女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一把拉住沈约的胳膊，再也不肯放开。
少女正是海明珠。
看到沈约，海明珠眼圈发红，“究竟怎么回事？金总怎么了？他怎么被抓了啊？你们不是去了芭提雅吗？他搞那事儿被抓的？可警方出动那么多人，又不太像是抓那事啊。”
沈约看向了可可，可可立即摇头，“我什么都没有说。”
看到周围人来人往的，沈约感觉不是交谈的地方，语气平静的说道：“我们得找个安静的地方谈。”
众人一路到了酒店新开的房间，知趣的先给沈约、海明珠单独交谈的空间。
沈约终于抽出胳膊来，不解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一直在曼谷是不是？”海明珠追问道：“你和金总一直都在曼谷，却骗我、你们在芭提雅是不是？”
沈约干脆道：“是。”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海明珠有些不满道：“金总骗我，我不介意，可你为什么也骗我？”
沈约叹口气，“明珠，你是个懂事的人。”
海明珠撅嘴要反驳什么，终于回道：“你好像很忙是吧？我来这里不是要找你，我是知道可可住在这个酒店，我今早百无聊赖，看网络新闻的时候发现金总被抓，这才发现金总在曼谷，想到你恐怕也在，这才来酒店找可可，希望能通过她找到你们。”
她毕竟不是无理取闹的女人，看到沈约少有严肃的表情，立即简单的说明自己寻来的经过，她的经过自然简单了很多。
“沈约，究竟怎么回事？咱们金汤安保还负责杀人赚外快的吗？我看网络的新闻说，金总杀了什么东瀛议员的夫人，他不是干这种事情的人吧？这是件要命的事情，你总得和我说说个大概吧？我……我很想帮你们啊。”
你能帮什么？
沈约本来想反问，可看到海明珠真诚的表情，不想伤害她的好意。
本来准备三言两语的打发了海明珠，最好让她远离这个漩涡，沈约脑海中突然又闪过枪击海明珠的那个画面。
事实上，闹成今天的这个局面，竟然好像和海明珠有着直接的关系！
如果他没有和金鑫说那个离奇的梦境，金鑫可能就会去芭提雅而不是曼谷，金鑫为了给他改命，这才来曼谷见金龙王。
而金龙王随即失踪、东瀛议员夫人被杀、金鑫被陷害，所有的事情看起来好像支离破碎，可起因不都是因为他在脑海中曾经有过的一副画面？！
越想越有点儿诡异的感觉，沈约重新审视着海明珠，放弃了速战速决来打发走海明珠的打算。
有的事情，不是你忽视就能避免的。
要解决，更需要面对！
沈约脑海中想到这里时，终于正色道：“明珠，我需要和你详细谈谈。”
“我也想啊。”海明珠连连点头。
沈约沉默良久，这才道：“其实整个事情的起因，本是因为你的！”
248节 结缘
海明珠本来是很认真、很严肃的表情，她也想和沈约好好谈谈——工作是重要，可咱们这次不是出来旅游的吗？
要不要像全职杀手那样，出来旅个游太紧张了、还顺便杀几个人放松一下？
但听到沈约说一切都是因为她，海明珠有些懵，委屈道：“沈顾问，我到公司的职责是来背锅的吗？起因都是因为我？我就带你们去了趟普吉岛、坐个突突车、订了两间木屋，然后杀人的问题就归我了？”
沈约笑了下，看海明珠一付要哭的模样，忍不住道：“你还看到了汪泉呢。”
说话间看海明珠仍有惊吓的反应，沈约于心不忍，知道理查德那面还在等候，安慰道：“这件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这样吧，你先等在这里，我先处理蔡夫人那面的事情再说。”
海明珠“嗯”了声，看沈约起身要离去，突然道：“沈约……”
见沈约面带疑惑转过头来，海明珠道：“我感觉你很疲惫的样子，记得多休息啊。”
沈约心中微暖，点头出门。
海明珠咬下嘴唇，拿出手机来，却没有翻看视频，只是看着拨打电话的面板，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
沈约进入众人等候的房间，见理查德正在和蔡夫人窃窃私语，释空端坐在椅子上，似乎在神游。
蔡夫人神色犹豫，感觉有人进来，抬头望来，立即道：“沈约，安顿好海小姐了？她一个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倒需要有人照顾。”
她毕竟是场面人，哪怕心急如焚，场面的事情还是安排的面面俱到。
沈约看向可可，“可可，一直有人帮忙看着海明珠的安全，是不是？”
可可点点头，“是啊。你们好像怕海小姐有事，不是特意吩咐我找人照看她吗？我找了两个保镖暗中照看，要找人陪她出去玩吗？”
她看海明珠和沈约表现的很亲近，怀疑沈约和海明珠的关系并非仅仅同事的关系，可看起来沈约是不能出去玩的。
沈约喃喃道：“不用了。我感觉她现在也有点危险，尽量避免她外出吧。”
可可感觉有些意外，还是应了一声。
沈约振作了精神，看向释空道：“释空高僧。”
他一召唤，释空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沈约微微一笑，“施主看起来一夜没睡的样子，着实辛苦了。”
ranwena.net
众人听见，倒感觉这个和尚很有点儿门道，最少这和尚察言观色的眼力是绝对不差。
沈约感觉释空对他很是关切的样子，对这和尚兴起了少有的好感。
沈约看起来懒懒散散，可一遇到事情后，大脑就不由自主的在高速转动——推理本来就是基于大脑大量的分析和演绎了。
最近他的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这也让他越来越有些紧张。
他很诧异自己的转变，也知道自己越紧张，就益发的警惕，这样才会催促他更加高效的运作。这是人体先天的一种运作机制。
但他更喜欢以往那种轻松的感觉，如今能让他放下戒备的人并不多——海明珠是其中的一个，每次见到海明珠的时候，他都有种放松的感觉。
说是一见钟情，沈约却并不这么认为，他很奇怪自己为何唯独对海明珠有这种感觉。
释空是让他感觉能够放松下来的另外一个人。
对着释空，他宛如对着家人、对着最要好的朋友……
这种感觉也很奇特，面对旁人的时候，他没有这种感觉。
“高僧。”沈约这一会儿的功夫，竟感觉精神恢复的七七八八，终于回到了正题，“究竟要怎样治疗李二公子，还请高僧详解。”
释空微微一笑，“施主可听过一句偈语——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可可那面大皱眉头，心里有些不耐烦。
她一直陪着蔡夫人，蔡夫人也是一夜未眠，除了处理金鑫的事情，大半时间都是在招待这个高僧了。
这个高僧提出个惊世骇俗的疗法后，其余时间多是和蔡夫人谈论些佛法之流。
蔡夫人这时候哪有心情谈论这个？很多时候看起来恭敬，实则有些烦忧，这个高僧看起来还算知趣，见状没再多说什么，不想见到沈约仍旧开口就是佛法。
沈约认真考虑下，“这句话说的应该是因果关系之类吧？”
释空微微点头，“施主很有慧根。”
沈约瞄了蔡淑珍一眼，感觉应该自己带节.奏，“治疗李二公子的病情是有因果的？”
众人只感觉没因果、只有无稽的时候，释空居然道：“正是如此。”
沈约发现房中没有高洁，估计她是对宣扬佛法没有兴趣，在尽力追那个伪娘的线索，现今金鑫那面的案情暂没有进展，那不如专心在这里做个突破。
“我有点不明白。”沈约实话实说，“不知道李二公子被下虫的因果是什么呢？”
释空缓慢道：“当初李万成中的蛊毒，其实和李继贤所中的很是相似！”
众人一怔。
蔡淑珍显然没有听释空说过这些事情，不禁怀疑的说道：“当初万成和如今继贤中的是一种蛊毒？高僧当初用的也是你说的治疗方案？”
她很有些不信的样子。
释空点点头、又摇摇头，沈约感觉还是自己来问好一些，“请高僧详释。”
他知道高僧总喜欢打玄机，很多时候更喜欢说什么机缘未到，他希望释空少些这种恶趣味，来点干货。
释空沉吟片刻终道：“如今李继贤所中的虫，比当年李万成所中的虫要厉害十倍，但虫还是当年的虫。”
旁人还是迷糊的时候，沈约已道：“虫子进化了？是基因突变吗？”
他脱口而出这句话，本以为释空不会懂。
不想释空居然点点头，“施主很能触类旁通，情况基本如此。”
沈约大脑又开始运作起来，“高僧说了因果，又说虫理……高僧是说，当年给李万成下虫的人，和如今给李继贤下虫的人……不是同一人，但可能有什么关系吗？”
众人恍然大悟。
蔡淑珍心里震惊，想给李巨人打电话，暂时忍住了冲动——她想质问丈夫，如果这是真相，丈夫为何一直隐瞒不说？
249节 寻宝之旅
蔡淑珍心中忿忿，对丈夫暗自抱怨。
她抱怨是有缘由的——事关儿子的生死，李巨人居然表现的有些冷漠，只告诉妻子去找一个和尚，自己却什么事情都不做，甚至还隐瞒很多事情。
李巨人有没有念及到骨肉之情？
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面释空听到沈约的分析，微笑点头道：“施主很有悟性。老僧亦是这般想。两个下虫的人应该是有些关系的。”
他神色间带些惋惜之意，“老僧倒很想见见下虫的人。”
沈约试探道：“高僧想见的是那个给李继贤下虫的人吗？”
“下虫的是女子吗？”释空突然道。
沈约眉头微挑，顺势道：“这么说，给李巨人下虫的也是个女人？”
众人不由自主的看了蔡淑珍一眼，蔡淑珍没什么表情。
释空默然片刻，“老僧一直有个憾事，今日能有缘到此，或许也是要了结多年前的一个因缘。”
他看向沈约，“施主如果有意，我想给施主讲一件五十余年前的往事。”
沈约见释空迟迟不说治疗方法，暗想这高僧应该是觉得有关才说往事的，遂道：“我在洗耳恭听。”
看向旁人，沈约道：“我可以和高僧先聊聊。”
其余人都是明白沈约的意思——不想听的可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沈约一会儿会捡一些他们要听的东西说，不过他们都在摇头。
沈约见大家都要听，摇摇头道：“高僧请说。”
释空缓缓道：“我自幼在西南大雪山内修行，修炼的是密宗法门。施主知道密宗吧？”
沈约立即回道：“知道一点儿，听说是和显教对应的。”
他说的显教、密宗其实都是远古释迦传下来的修行法门。
释迦的修行法门和华夏本土的道教不同，道教是修身，讲求长生不死，佛家是修心，讲求的是脱离人体这个臭皮囊。
沈约在释空一说密宗时，脑海中涌出这些概念，自己也是大为奇怪。
他感觉自己像个资料库一样，平时上锁的时候，好像什么都没有，但一输入搜索指令，肯定会有很多东西冒出来。
释空静静的看了沈约许久，终于道：“我自幼修行，年少有成，师父却说我去不了五毒心，难有大成，让我入世修行有所收获后再出世修行。”
“出世？”可可不由问了句。
“入世、出世，说的是两种修行方式，前者是在世俗中修炼，后者多是离群索居的修行。”沈约简单概括道。
可可“哦”了声，心想我还以为出世是去世的意思，还奇怪呢，真不知道人死了还怎么修行。
理查德突然道：“高僧说的五毒就是贪、嗔、痴、疑、慢——人类的这五种基本情绪反应吗？”
释空看了理查德一眼，“这位施主亦是很有慧根。”
理查德得到释空的表扬，居然很高兴。
他身为国际心理学大师、又是医学博士，生平所获赞誉难数，此刻得释空的认可，竟如孩童得到心爱之物般，“我其实一直有个困惑，我看贵国最近网络所传、一直好像修行盛行，但稍一接触，却觉得有点儿南辕北辙。”
bidige.com
你才有点儿南辕北辙吧，沈约心道我是在问病，你看起来要问道了，你考虑过蔡夫人的感受吗？你学的是假的心理学吧？
不想释空居然很有兴趣的样子，“施主为何这般说？”
“因为修行必去五毒。”
理查德认真道：“可我和那些所谓修行的人一谈论，就发现这些人多是好勇斗狠、追逐名利，或傲慢，或猜忌，或痴迷，可说是五毒俱全，这样的人谈修行，那不是南辕北辙吗？”
蔡夫人眉头微蹙。
释空轻轻点头道：“施主说的是，这种心性的确和修行一说难有关系。”
语带感慨，释空道：“当年家师就是因为我的性情有些傲慢，这才让我入世受挫来磨心性，我后来才懂，可惜终究还是错了。”
他神色悠悠，回忆当年道：“我下山入世，仗着自己的微末本事，认识了一些人，也闯下了一点儿名声。”
看向理查德，释空缓缓道：“我本意是寻访高人提高自己的见识，不过遇到的亦多是五毒熏心之人。”
缓缓摇头，释空感慨道：“我那时虽说亦未去除五毒，不过世人的五毒沾染，我倒是还能看出些许。正因为这样，我一时傲慢，动了去人烟稀少之地寻求高人的想法。”
众人都感觉这想法很正常。
都说大隐于市朝之类，可你整日坐宝马奔驰、吃的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看起来就和高人两字大相径庭了。
高人嘛，少点世俗的熏染才更符合高人的做派。
“我那时去了古时所说的地域南疆，那里人迹的确稀少，甚至整日不见人烟。”
释空回忆道：“我游荡兼修行之时，碰到了五个年轻人。”
摇摇头，释空感喟道：“人生弹指，老僧那时候和他们一样，也是年轻人。”
沈约微微扬眉，心想你这不是废话吗？五十多年前，你当然是年轻人。
释空喃喃道：“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些，算是那五个人中最年长的一人。他那时候看到了老僧，主动和老僧打招呼，谈论起佛法。他那时所言的佛理并不精湛，不过老僧我那时候对佛理也是似懂非懂。”
沈约干咳一声，只怕释空开始讲解佛经、来场法会。
释空看了沈约一眼，缓缓道：“那和老僧谈论佛经之人，就是李万成！”
众人精神一震。
李万成就是李巨人，众人都知道他显耀的财富和光环，却都不知道他年轻的时候去过南疆——这样的一个人、那样的年代，李万成去那里绝不会是游山玩水的。
“李万成对佛经的了解虽是不算通达，不过对世俗之情倒是极为了然。”
释空回忆道：“他和老僧谈论半天的功夫，已让老僧当他是个朋友，觉得结了个善缘。”
沈约心道，李万成那时候肯定还没有发迹，但能做到世界豪富的这种位置，能力毕竟还是有的。
很多商人能把敌人化作朋友来利用，李万成这种人刻意结交释空，肯定是因为看中了释空的本事！
250节 奇异之境（为风雪angel盟加更）
沈约对李万成的这些推断是以世俗人情为脉络，倒是自然而然，而释空接下来的所说很快验证了他的推测。
“李万成见老僧一直要找高人谈论修行，说他带着同伴要去处神秘的地方，那里说不定有高人，问老僧有没有兴趣一同前往……”
释空对往事娓娓道来，蔡夫人虽最关心儿子能否得救，但听到这里也不由得上心——丈夫从未对她说起这些往事，这就有些不符合常理。
以蔡淑珍的经验判断，这其中恐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那时无所畏惧，闻言遂决定跟着李万成去看看。”
释空继续道：“其余的四个年轻人虽不太爱说话，不过我终究从李万成之口知道了他们的姓氏。他们几人中有个高个的姓林、一个粗壮的姓甄，一个皮肤黝黑的姓贺。”
他介绍起来很有点儿不相干的味道，蔡淑珍听到姓林的时候还没有反应，但听到后面两人的姓氏时，脸上的惊诧之意越来越浓。
可可表现出的也是很怪异的神情。
沈约却没觉出问题，忍不住问道：“蔡夫人，有事吗？”
蔡淑珍神色似有些恍惚，终究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感觉这几个姓氏很奇怪。”
理查德、沈约二人真的不知道这三人的姓氏奇怪在哪里。
蔡淑珍神色凝重道：“高僧，请你继续说下去。”
释空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蔡淑珍，继续道：“我们一行六人向山中进发，一直到了人迹全无的深山内……”
“等等。”沈约感觉有点儿不对，“还有一个人姓什么？”
一行六人，释空只说了四人的姓氏，除去释空本人外，释空漏掉一人没说。
释空微笑道：“施主倒很仔细。”
顿了片刻，释空终道：“和李万成一起来的第五人姓袁、叫做袁善文。”
沈约立即向蔡淑珍看了眼，发现蔡淑珍对这人居然毫无反应，不由得心中费解。
他潜意识的观察中，觉得蔡淑珍好像是认识林、甄、贺姓三人，可如今看起来，蔡淑珍又对袁善文全无印象。
李万成组队找这些人有什么原因？目的何在？
释空并没有直接解开迷题，继续道：“进入深山后，李万成就问袁善文——地点已经到了，你该告诉我们究竟在什么地方了吧？那个袁善文年纪不算大，不过看起来很是老成的样子，他拿出一副地图，指着地图道——那东西就应该在这左近，我知道的也是这些，我没有对你们隐瞒什么事情。”
追昔往事，释空道：“老僧那时听他们的意思只是在找东西，不由大失所望，感觉他们更像是信了民间藏宝图传说之类，到此间挖掘宝藏。老僧那时候五毒虽有，贪念却不算重，对宝藏更没什么兴趣，几乎想要立即离去。”
lingdiankanshu.com
沈约心道，你肯定没走，不然这个剧本就直接剧终了！
果如他所料，释空面露感怀道：“老僧近来少有萦怀之事，但对当年的往事终究还是会偶尔想及——如果当初老僧拂袖离去，如今或许就是另外的一个世界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次连沈约都不明白释空在说什么。
另外一个世界？
这是什么意思？
释空并未解释，继续叙说着往事，“李万成见老僧要走，苦苦挽留，说何地不修行呢？此间空幽，虽暂不见高人，未尝不是一个修行的好场所。”
沈约心中揣摩，想到李万成对释空这般讨好，多半也是看出释空大有能力，认为寻觅一事很有危险，这才留个有本事、又没太多花花心思的人在身边。
释空低语道：“老僧见盛情难却，也觉得李万成所言不无道理，遂在那深山打坐修行。那时老僧已有些修为……”
自嘲的笑笑，释空谦逊道：“因此老僧在修行时，心不萦物，却知道李万成他们整日在忙忙碌碌的讨论那东西究竟何在。那贺姓的年轻人甚至准备了洛阳铲，要在认定藏物之处挖下去。”
沈约推算下年代，暗想那时候内地正是有点儿乱的时候，盗墓亦是极为横行。
洛阳铲是盗墓群体中用的一种挖墓工具，本算是偏门的东西，如今得益于网络，不知道的人倒是少之又少了。
“结果他们挖了许久，寻了许久，除了得到一身的泥土，全无所获。”
释空摇摇头，似对李万成那些人的所为不以为然，“老僧又听他们说，再找几天，若是还找不到，就回去种地算了。”
沈约眼皮微跳，暗想李万成如今在世界富豪榜都能排得上名，若真的种地肯定无法发达，难道说——因为这件事才让李万成发迹的？
释空看向沈约，轻声道：“老僧倒觉得李万成那时的建议很不错，人之一生，如能明了种地之道，修行亦可有成。在世人眼中，李万成着实富甲天下，让人艳羡，可个中滋味，我想李万成也是解释不清，若让他再次选择，不知道李万成会不会还如当年那般选择呢？”
可可感觉这老和尚有点认不清楚现实——能当富翁，谁会选择去种地？
这个问题问一亿个人，只怕得到的答案都是前者。
释空沉吟片刻，终于摇摇头，似乎得不到答案，“他们又寻了两日，仍旧一无所获，那时候我的修行却有了些许加深。第二日晚间，我感觉他们正在讨论什么，却没有去听他们讨论的内容。这是一种禅定的层次。”
看着沈约，释空从容的说道：“你如果到了那种层次，就会发现很多有趣、而平日又不能发现的事情。你会感觉你的心很静、呼吸很细微，甚至呼吸将将断绝，你情绪不起，五毒早无，有五毒萦绕的时候，你绝无可能进入这种境界。那时候你心中只有宁静，但你还依赖这个世界，因此你可以感受到这个世界更细微的声音。”
释空声音越说越低……
沈约琢磨着释空这些话的含义时，突然身躯一震，神色讶异。
他脑海中又现出暖玉的身影。
暖玉正背对着他！
他一时间看不到暖玉的面容，可他对这个女子已经极为的印象深刻，是以只看到暖玉的背影，就已一眼认出了她！
251节 奇特的关联
沈约曾经有三次在脑海中看到过暖玉。
第一次是李雅薇在他身边时，他突然看到了暖玉在废楼顶打着电话；
第二次是在曼谷街头，他那时在车内看到闹市中的暖玉；
第三次是他在防空洞内救援金鑫，又意识到暖玉在防空洞外看着他。
这三次都可说是他在脑海中看到了暖玉，但后两次更像是暖玉有意识的连接到他。
哪怕是第一次，也像是他通过了李雅薇这个实验体无意中看到暖玉的举动。
那时他看到了暖玉，暖玉也同时看到了他！
但这一次看到暖玉的情况和以往绝不相同的。
沈约清楚的感觉到发现了暖玉，但暖玉并没有意识到他在偷看。
暖玉戴着个手术医生常戴的那种手术帽，穿着手术医生的手术服，只从背影望过去，她简直就像个医生。
是医生就有病人，暖玉上次是给李雅薇做手术，这次又是在给谁做手术？
沈约这般想的时候，下意识的去看暖玉身前的病床，就在这时候，暖玉突然低喝道：“谁？”
暖玉霍然回头。
沈约微微心惊，脑海中关于暖玉的画面倏然退却，只留下暖玉一双湛蓝眼睛的余痕。
那双眼睛中，没有什么醒悟的清澈，只有深深的警觉！
沈约回过神来，记忆中的最后印象迟迟未散，那一刻他感觉暖玉并没有发现自己，而是在警惕着什么。
她怕警察找来吗？
思绪不过转念，沈约意识到自己还在酒店中，下意识的向释空望去，见释空正在和蔼的看着自己。
“高僧……”沈约才要说什么，突然发现房中的几人都是垂着眼帘，竟似在一瞬间全被释空催眠了过去！
“可你没有大彻大悟，终究还是会醒的。”释空突然道。
他的声调不高不低，没什么起伏波动，但在说完后，房中其余的三人纷纷睁开了眼睛，先是困惑，随即有些愕然的样子。
蔡淑珍几人的表情，都和被催眠后醒来一样，稍有些分不清梦境、现实的感觉。
理查德最先明白过来，惊奇道：“高僧，方才你催眠了……我吗？”
释空并不隐瞒，微微点头。
“高僧原来也是催眠高人！”
理查德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国际催眠大师很不错，可先后见过暖玉、沈约和释空的手段，终于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点儿不假。
他没有羞愧，只有艳羡道：“如果有机会，真希望向高僧请教此中之道。”
蔡淑珍恢复清醒，却觉得自己的疲惫尽去，如同睡了个好觉般，看了下手表，发现其实应该还到一分钟的时间。
bidige.com
“我看你们均有些疲惫，很想让你们好好的休息。这才自作主张行事，还请莫要见怪。”释空轻声道。
没人怀疑释空的好意，蔡淑珍只有感激，“多谢高僧。”
她本来因为医生之言对释空产生了怀疑，可看人家却是并不记恨，唯有愧疚之意。
释空继续道：“不过我适才那般做，也是怕你们不信。”
“我们会不信什么？”可可立即问道。
“这次离奇的经历，老僧说出后，难免会让人觉得是妄言，旁人因此生疑，老僧平白的多添了业果。”
释空解释道：“你们方才觉得睡了很久，实则仅仅数秒的时间。”
见众人讶异点头，释空说明道：“这也是一种奇异之境，和我们想象的时间很有不同。老僧当初也处在你们类似的境界，不过更清醒一些。”
他若有深意的看了沈约一眼，继续道：“那时老僧没有看到，却听到一个声音在召唤……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众人这才想起释空一直在说和李万成挖宝的经历，不由面面相觑。
那是宝物在召唤释空？
释空少有的皱了下眉头，沉吟道：“那声音很是温柔、奇特，吸引老僧想要去寻觅。只是一用神的功夫，老僧就脱离了那种禅定的境界，回到现实中，同时听到李万成他们的一阵惊呼。”
轻轻叹口气，释空道：“他们均喊，说看到一道金光从前方山脉处窜了起来，一闪即逝。”
理查德越听越离奇，暗想看华夏的神话传说，都说有些宝物和人一样有灵性，人能韬光养晦，宝物也多会神物自隐，只有碰到主人这才会显灵。
听释空这般讲，还真的像宝物在召唤主人般。
若不是方才经历几秒等同几小时的睡眠效果，理查德几乎是要将释空讲的这件事当神话来听了。
“李万成那几人欢欣雀跃，都说宝物显灵在召唤他们。”
释空继续道：“他们涌向那光华出现的方向，却发现有山体横亘，根本无法穿过。贺姓那人建议爬山过去看看，甄姓之人却说早就看山那面，并没有发现。几人正吵闹的时候，袁善文突然发现山脚处有处断层崖面虽被枯藤树枝遮挡，但好像有缝隙。而李万成最是仔细，说看光华根源处，似乎就是从这裂缝的位置传出来。”
众人听到这里，最好奇就是——这帮人究竟在找什么！
释空却不紧不慢道：“他们商议后，决定扩大裂缝。这本来是个极大的工程，不想他们去除了外边的岩石后，很快发现里面越来越空，竟然是一个极大的溶洞。溶洞内有些阴森可怖，老僧隐约感觉不安，对李万成说感觉这不是佛缘，而更像是魔唤。”
沈约沉默不语，他发现由释空自顾自的叙说，更能快速的接近真相。
释空突然对他提及这段往事，肯定是有释空的缘由。
“但那时候没人听老僧的劝说。”释空感慨道：“李万成更是刻意对老僧道——遇魔踟蹰不前，更不像修行者的作为。”
众人不由感慨这个李万成真有将死人说活的本事，释空那时候年轻气盛，一听这话怎不上前？
“老僧那时一听，觉得很有道理。”
释空目光掠过众人，看向空处，喃喃道：“老僧虽然对那事多有悔意，可如今想来，如果再遇到当年的情形，恐怕仍要上前看个究竟了。这或许就是绕不开的因缘。”
众人听释空提及往事，多有悔意，一时间真不知道释空在后悔什么。
释空收回了目光，继续道：“道路迂回，终究会有看到目标的时候。我们越走越深，感觉已经向地底走去时，终于看到了那个宝物。”
252节 妖孽
众人听释空提及往事慢悠悠的，亦跟着释空进入那段流逝的岁月。
听到释空言及宝物，都是精神振作，很想知道这宝物是什么。
释空偏偏停了下来。
可可嘟着嘴，心想你不会是还要我们开通vip中的vvip才能继续提前收听大结局吧，我们已经竭力的招待你了，你这样做很不厚道？！
蔡淑珍好像明白可可的想法，轻轻摇头示意听释空说就好。
良久，释空入定了一般。
沈约只怕释空突然圆寂，低声道：“高僧，你在干什么？”
“我在琢磨那宝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释空喃喃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仍然没有想通其中的关键。”
睁眼一笑，释空道：“师父说我已少贪去嗔，不过终究还未能尽去痴毒，师父说无论那是什么东西，最终皆空，何必痴缠呢。可我到如今竟然还是没有放下，这或许也是一段孽缘。”
“我们也放不下了。”理查德心里痒痒的，“高僧，你把那东西形容下，用你们的话来说，那就是大家集思广益，说不定能说出那是什么东西。”
释空微微一笑，“那东西并不难描述。”
“那你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呢？”理查德奇怪道。
释空看着理查德道：“施主想必对中西文化很是精通吧？”
理查德忙谦虚道：“不敢不敢，略有所知而已。”
释空轻声道：“施主不必谦逊，老僧实则是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理查德凝神以待，就如准备迎接绝世高手的凌厉一击般，就听释空问道：“施主觉得金字塔是个什么东西？”
理查德一招接空，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金字塔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个什么问题？
不止理查德，哪怕蔡淑珍、可可都是极为惊奇，不知道这个传统的老和尚为什么会问出了这么个新鲜的洋问题。
金字塔就是用来装埃及法老尸体的啊。可可心中这么想，也认为这是唯一的答案，但不敢说出来。
理查德也是考虑了很久，终于硬着头皮回道：“传说中，金字塔是装埃及法老遗体的。”
“可不止埃及才有金字塔的。”释空闻言道：“中美，南美甚至全球各地都有类似金字塔的建筑存在。”
理查德怔住，不想这个老和尚居然很有学问，估计这老和尚挂单落脚的地方不是寺庙，而是金字塔。
理查德随即补充道：“我方才说的并不全面，正确的来说，金字塔应该是个装尸体的场所，不仅局限于埃及。”
“可埃及最大的几个金字塔内，却没有法老的任何骸骨。”
释空竟对这件事很有研究，“我想施主既然精通中西方的文化，应该知道这个事实。没有骸骨，为什么叫做装尸体的场所呢？”
理查德的老脸火辣辣的发烫，“高僧，我得申明一下，我不是历史学家，只是通晓心理学……”
可可心想——可人家方才把你催眠了哦，你这个心理学大师也有点儿浪得虚名。
似乎读到了可可的想法，理查德脸色更红，“我对心理学也，也只是略知一二，侥幸得到了一些世人的认可，仅此而已。”
他越说越没有自信，看释空还在等答案，终于道：“法老的尸骨可能被人盗走了。”
bidige.com
感觉这个解释有些牵强，盗墓贼盗财富可以，连骨头也盗走很没有必要。
释空说的是事实——埃及有几个大金字塔内根本找不到法老的任何骸骨！
“金字塔可能是外星人的产物。”理查德终于将锅远远的甩给了外星文明。
释空微微一笑，看出从理查德那里得不到答案，遂不再追问下去。
沈约在旁边圆场道：“高僧是想用金字塔比喻说，你们看到的东西看起来很常见，但你又觉得它并非世人想象的那种东西？”
释空轻轻点头，“施主说的不差。老僧正是这个念头。”他不再绕圈子，揭开谜底道：“我们在溶洞中只是见到了一尊佛像。”
众人怔住。
蔡淑珍、可可立即想到这会不会是一座金佛，李万成靠将金佛溶解卖掉后得到创业的本钱？
沈约直觉却非如此，“什么样的佛像，有多大？”
“我想你应该看过了。”释空提醒道。
他这个提醒有点没头没脑，众人均想世间佛像千万，谁知道你指的是哪个？
沈约却是心思飞转，突然神色变得讶异。
“很像曼谷金龙寺的那尊佛像吗？”沈约忽然道。
释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好悟性。”
沈约听释空有意提醒，脑海中的回忆就如摄像机倒带一样，最先想到的就是金龙寺看到的那尊佛像，不想一猜就中。
心中悸动，沈约又道：“高僧，你们当时在溶洞中看到的那尊佛像和金龙寺的那尊佛像看起来难道是一模一样的？”
“正是如此。”释空喃喃道：“我每次路过金龙寺看到那尊佛像，都会回想起从前的往事。”
众人正奇怪南疆的佛像为何会到了曼谷的金龙寺时，沈约已经想到了关键，“难道说，袁善文……就是金龙王吗？！”
众人怔住。
沈约这个推断听起来有些突兀，实际上是有大量的细节来佐证。
李巨人就是李万成、李万成认识释空、他让蔡淑珍通过金龙王来找释空。
这么看来，金龙王肯定认识释空，释空和金龙王到目前为止、还有交集。
当初见到溶洞佛像的一共有六人，释空对其余三人只提及姓氏，似乎不太熟悉，对袁善文却是一口就道出名姓，看来释空对金龙王的印象不但有，而且非常深刻。
最关键的一点是——金龙寺内有尊和当年南疆一模一样的佛像，释空、袁善文他们都是目睹过。
金龙寺的佛像应该不是移转而来，因为沈约已经观察了那尊佛像，感觉那绝不像五十多年前的产物。
释空在五十多年前看到了那尊佛像，那佛像一定存在更久的年代，百年、千年或许都有可能。
金龙王到了曼谷后，建立个寺庙，将佛像如样重新塑造，是不是亦想破解佛像的秘密？
沈约思绪急转，心中震撼，感觉如迷雾中看到一道闪电，而闪电过后，他又陷入了更迷离的境况。
释空和蔼的看着沈约，轻声道：“善哉、善哉。”
他没有承认，可这么说，当然是承认沈约的猜测不错。
蔡夫人听到这里也是讶然非常，不但讶异其中的关联、惊错沈约的奇思妙想，心中更是有种不安——丈夫在继贤处于极度危险的环境下，还对往事绝口不言，若不是心中有鬼，如何会这般反应？
当年那件事的真相，只怕是李巨人永远不想提及的！
253节 我在这里
众人各有心事，房间内一时有些安静。
理查德倒也知晓一些金龙王的事情，打破沉默道：“听说金龙王能预知未来的一些事情，这事儿是真的吗？”
沈约摇摇头，“不知道。”
理查德叹口气道：“我其实听说贵国有很多大师，不过始终感觉见面不如闻名。只希望这次顺路去看看金龙王，能不让我失望。”
沈约再次摇头，“你暂时见不到他。蔡夫人都没有见到他。”
理查德诧异道：“他这么大的架子？”
“他不是架子大，他好像是失踪了。”
沈约这么说的时候，留意到释空扬了下眉头，不由问道：“高僧和袁善文应该还有往来？”
释空并不否认，“我每次到了这个国度，总会去拜访他，看看他对当年的往事有什么想法。不过可惜的是……他对往事亦是迷惘，只觉得是苍天开示，他一直说自己得到了上天的启示。”
他没有多说，不过神色好像很有些不以为然。
理查德的好奇心如猫抓般痒痒的，暗想你只说见到了个佛像，可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好像没说呢。
好在释空似听出他的心声，他年纪虽不小，思维并不糊涂，回到正题道：“在溶洞见到那佛像后，老僧心中诧异，感觉召唤老僧的声音就是从这佛像内传出来的。”
众人都有些费解，心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佛像内有部录音机不成？
释空竟然摇摇头道：“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声音，而是听不到的声音。”
他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说反倒让众人更加的糊涂。
好在沈约还能明白，立即道：“高僧是感知到了声音。”
理查德随即醒悟，“哦，原来如此。”
释空问道：“施主领悟了什么？”
他看起来多少四大皆空，可提及当年的往事终有热切之意，对旁人的反应也很是留意。
理查德解释道：“视听神经都是由眼、耳的某些神经构造传导到脑部神经引发出人类的感知，但这只是一般的医学认知，根据一些特例，证明人类是可以通过某些不常规的方式——不用眼看、不用耳听，却也能听到和看到。”
释空微微点头，“施主说的很有道理。”
理查德现在对和尚的认知已经大为改观，以往他只觉得和尚不过是敲敲木鱼、念念经，如今看来，眼前这个和尚是个懂得高科技的高僧——最少释空对他的术语听得懂。
可可在一旁也有点明了，“比如说最近很流行的冥想阅读法吧？听说一分钟可以读个十万字呢。”
理查德摇头道：“不是这个。我知道贵国在几十年前就有些可以用耳朵读书的神童，不过经过验证，他们是采用偷看的方法，和如今的冥想阅读一样，都属于诈骗的范畴，不在我们讨论的范围。”
可可微有些脸红。
理查德立即道：“我无意讽刺贵国，诈骗的事情哪个国度都有的。但我们现在讨论的是真相，就不用让诈骗的东西来混淆视听。据我所知，一些高科技的公司，的确已经实现了用科学仪器刺激人体的神经，来代替眼睛、耳朵的功用，这种方式就可以称作是感知听得，而且的确帮助了很多视听有问题的人群。”
沈约感觉理查德在这方面的论述很有创建，点头道：“博士说的很好。”
理查德今日连得释空、沈约夸奖，真如中了彩票头奖一样，开心道：“你们觉得我说的有用就好。高僧，现在我们都相信你说的是真相，而不再当作神话来听，因此你可以继续说了。”
2kxs.la
释空微微一笑，“我感觉佛像一直在说——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心中感觉不是佛主召唤，而是一种奇诡恶魔在吸引人。”
“为什么这么说？”沈约立即发问。
释空慢慢说道：“佛主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及见诸相非相，方见如来。慈航普度，开示明惑，不行诱惑之事。”
他满口佛经，理查德倒有点不明白了，虽有些惭愧，还是发问道：“高僧的意思是？”
沈约在一旁道：“高僧的意思是，佛主只是给你开明解惑，却不引诱你入道。这个声音故意引人前来，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释空欣慰的看着沈约，“施主根器匪浅，悟性实高。可惜佛法东渡后，如今真意少有人知，实为憾事。”
理查德总算听明白了，“冲动是魔鬼，诱惑也是魔鬼？”
释空莞尔，“施主这般譬喻也是个方便的法门。”
理查德总算对华语很有领悟，没把“方便”听成去厕所的意思.
“然后呢？”
他感觉释空这么讲下去，实在太慢了。
释空明白理查德的意思，轻声道：“欲速则不达，老僧这五十多年都未明白的事情，难得碰到有缘人，是以讲的细致些，只盼能够一朝解惑。”
释空悠悠回忆道：“老僧当时觉得佛像非佛，更像是妖魔借佛名行事，不由当场大喝——何方妖孽，还不现出真形！”
他蓦地一声大喝，四壁都在震动的样子，蔡夫人和可可正在仔细倾听，闻言差点惊的跳起来。
释空断喝后，神色转为平静，“那时我的呼喝声只比此时更是宏亮，可见我当时的震惊不安。我呼喝后，下意识的感觉不对。因为那时候的我修行虽未及今日，可终究很有些定力，对于某些压力、引诱都能保持平静之心，但我那时候却发现自己很不平静，我自幼因修行压制的情绪，在那一刻竟成百上千倍的反噬了回来。”
沈约领悟道：“压制并非领悟，终究没有得到解决，适当的时机，还会诱发出来。”
理查德一旁也道：“不错，这就和精神疾病般——比如忧郁、暴怒的症状，会有复发的可能一样。”
释空轻吁了一口气，瞬间竟平复了自己的激动，可见这些年来定力更深。
“我知道不妙时，看到其余的五人都是表现的极为奇特，袁善文跪下来，满是虔诚之意，口中喃喃，不知说着什么，却和平日的谨慎大相径庭。而李万成竟是满脸红光，看着那佛像一直在笑，一双眼却是显出血红的模样……”
254节 离奇失踪
已近午时。客房的房间是朝南向阳，正可采集天之阳气，可可却觉得有点儿热，不知何时悄悄地拉上了窗帘，开了空调。
感冒事小、晒黑事大。
可在这种环境下，释空叙说当初的情形又很有森冷诡异之意，让可可很想再拉开窗帘，回复到正常的人间状况。
释空回忆往事时，情绪亦跟着激动起来，可随即意识到失态，吁了一口气，立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念道：“阿弥陀佛。”
沈约突然道：“听闻有修行的高僧都在时刻为自身加持，高僧这念佛、吁气是否也是加持的一种法门？”
旁人没有注意，沈约却敏锐的观察到，释空念佛号绝非如寻常僧人般的敷衍了事，因为每次念完佛号后，释空都会平静许多。
释空微微点头，轻声道：“施主说的丝毫不错，这是老僧的一种修行法门，提醒自己莫要陷入太过，因为每次提及往事，老僧的情绪都会波动极大。”
终于看向了蔡夫人，释空道：“尊夫始终不肯提及，亦可能是受创太深，提及难免对身体有碍的缘故吧。”
蔡淑珍微感释然，知道释空看出她对李巨人的不满，感激道：“多谢高僧开解。”
释空喃喃道：“如今已过了五十余年，我每每想起此事时都是仍难免心潮澎湃。‘我在这里’的这个声音随即回荡在耳边。”
众人错愕、面面相觑。
理查德试探道：“方才高僧在叙说的时候，耳边也有这声音吗？”
他暗想如果这种情况持续发生，正规心理医生肯定是用精神分裂中的幻听病变来看待这件事情了。
不过他看释空绝非精神分裂，事实上，他从未看过哪个人有释空的精神完整。释空不但自己安定，而且能给身边的人亦带来安定！
释空回复理查德道：“不错。”
他言语中带着少有的涩然，“这五十多年来，老僧是第一次重说往事。以往和袁善文重见时，我们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绝口不提当年的经过。老僧昨晚未对蔡夫人提及此事，只因为看蔡夫人似不知情，老僧自身亦是有点儿畏惧，还请夫人莫要见怪。”
蔡夫人忙道：“高僧客气了。”
释空再吁一口气道：“当时的情形极为混乱，我看到袁善文、李万成的异样后，根本无暇细看其余三人什么情况，只怕他们也是和二人一样吧，那时候我知道再不离去，只怕多年修行就要毁在这里，于是高呼佛号提意，冲出了那个溶洞。”
众人都是吁了口气。
蔡夫人道：“万成呢？还在里面？”
她知道丈夫没事，可终究还是想知道洞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李万成后来对此事讳莫如深。
释空有些歉然道：“不错，万成施主那时还在里面。可那时候老僧实在自顾不暇，虽冲出了溶洞，可‘我在这里’四个字始终在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老僧那时只怕入了魔道……”
看向理查德，释空缓缓道：“这种情况应该就是你们常说的那种精神分裂。”
理查德“哦”了声，暗想这个老和尚才是中西均通，居然将修行一事和西方开创的神经学理论融合了起来。
“我在半天内用了十数种安心定性的法门。”
释空面露惊惧之意，随即又念了声佛号后才道：“可这些法门均是不能驱逐我脑海中的那四个字，吸引我想再去溶洞再看看究竟。”
众人面面相觑，暗想那种情形实在诡异。
释空喃喃道：“可我知道眼下这种情况绝不能再踏入溶洞半步，不然我绝对无法凭自身的意志走出来。我最后采用了经行之法。”
“什么是经行之法？”理查德好奇的问了句。
释空对这种求教很是尽心的解释，“和禅坐一样，都是修定的法门。不过禅坐是静中求定，而经行则是动中求定。”
可可心中奇怪，暗想动中如何取定？但她对这些修行法门兴趣全无，并没有发问。
释空继续道：“我赤足沿着一条二十尺左右的石头路不停往复奔走，保持对身体每一个动作的正念关注。”
看沈约很认真听的样子，释空详细解释道：“禅定多是观呼吸，而经行则是观动作，但是佛主所传的方便法门是万法一同，都是让你万念化一、一再化无。在经行的时候，精神全部集中动作的连贯性，而不是身外之物。”
见沈约点点头，释空道：“这是家师传授的一种驱除心魔之法，说可在最危机的关头使用。刺痛终于分离了我对内心那个声音的关注，而之后我才能运用经行的法门来树立正念，不知走了多久，我才终于驱逐了脑海中那四个字的吸引，盘坐入定，一入定就是三天。”
轻轻叹口气，释空反倒露出释然的表情，“我以往入禅定最多一天的功夫，不想那次磨难让我定性提升，居然三天后方才出定。”
可可诧异道：“三天内不吃不喝吗？”她觉得不可思议。
释空微微点头，他看出可可虽是很客气，毕竟和佛缘不深，并未强求她信，“我出定后才感觉到脚心的痛楚，亦发现自己实在太过专注经行，脚底被磨破出血都是全然不知。”
释空说完后看了沈约一眼，喃喃道：“善哉、善哉。”
沈约精神专注的听着释空的叙说，感觉竟是大有收获。
他收获的不是事件的结果，而是释空传授的法门，心想自己以后若是被暖玉精神控制，这个方法说不定管用。
一念及此，又看到释空很是慈祥的目光，沈约内心竟觉得释空详尽讲解经行就是为了他而开示，面露感激道：“多谢高僧指点。”
释空点了点头，露出欣慰之意。
理查德忍不住道：“高僧你说你入定后全然没有感觉到脚掌的痛苦？这在医学上来讲，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释空微笑道：“医学案例上也有过很多起死回生的不可思议之事，好像医学也没有给出科学的解释？”
“修行真的有这么神奇？”理查德很是向往道。
“修行人入定才有这般神奇的境况，出定后实则和寻常人无异，也会有苦痛。”
释空解释完佛法，继续道：“老僧对入魔一事心有余悸，可牵挂李万成施主等人的安危，决定再赴溶洞查看。”
无错小说网
255节 出人意料（为流口水№的狼盟加更）
众人听完释空如何破心魔，再听释空决定前往溶洞查看后，都觉得释空有些慷慨赴义的意思。
释空苦笑道：“我那时候心中真的有点害怕，其实很想远远的走开，再不回到这里。可终究想到家师的提醒，遇魔本亦为修行难得的机缘。”
理查德不由接道：“很是辨证。”
释空微微点头后，继续回忆道：“我这次早有准备，一路可说是念着佛号进入了溶洞，到了我见到那尊佛的地方，没想到……李万成他们不见了。”
众人一怔，虽然大伙儿均知道李万成不但没事，还成了世界豪富，可听到这里还是有些奇怪。
“不但李万成五人不见了，那尊佛像亦是消失不见了。”
释空提及往事，还是费解道：“我如果不是坚信自己不是幻觉，这几日的经历真如做了一场梦般。”
再念佛号，释空喃喃道：“常人遇到我这种情况，恐怕以为遇到李万成他们也是一场梦境。”
“高僧当时脚伤还在。”沈约突然道。
释空轻叹一口气，“施主很是聪颖，哪怕不念佛号，也知道如何分辨清醒和幻觉。老僧因为坚信内心，亦相信自己绝非做梦。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佛像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不见，唯一的可能就是——看似没有人迹的深山实则有人在暗中出没，带走了李万成五人和那尊佛像！”
沈约也是这般想，立即道：“大师想必没有放弃吧？”
袁善文既然和释空保持联系，释空还给李万成治疗了蛊毒，都证明他们日后还有见过面。
“我的确没有放弃。”
释空喃喃道：“我将那个溶洞全部查遍，又在附近的山脉查看了大半年，却一直没有看到他们的踪影。”
众人一怔，蔡淑珍忍不住道：“是大半年？”
“是啊。”
释空肯定道：“我找了大概十个月左右！我肯定他们不是被野兽吃了，而是被人带走的。因为野兽不会吃掉佛像，吃人也会留下点人骨头。可惜的是，我始终找不到带他们离去的那些人。”
“高僧说……有很多人藏在哪里？”沈约敏锐地察觉道。
释空缓缓点头道：“我事后才知道那里的确有很多人。”
众人有些毛骨悚然，不知道那些人藏在深山老林绑走李万成五人的用意。
不过那些人看起来不应是食人族，毕竟李万成他们活着回来了。
释空继续道：“我寻找了大半年之久，终于感觉自己再无可能找到李万成，心中生了离意。可不想就在我想要离去的时候，李万成他们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众人都是诧异不已。
释空知道众人的心情，苦笑道：“我知道你们听了一定奇怪费解，我那时候亦是一样。他们离去的蹊跷，出现的也是奇诡，我那一刻真的感觉如做梦般，我看他们都是穿着奇怪的服装，和古代人一样。他们每人都是神色张皇，我当然要问他们这大半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众人均有这个疑问。
释空叹口气道：“结果他们根本没有提及失踪后的事情，李万成只是道，他们要立即离开这里。他说话时还不停的向后观看，很怕有人抓他的样子。”
看向蔡淑珍，释空道：“我眼下虽少萦于外物，但那时候却很有些不满，认为他们不该隐瞒我。不想这多年来，万成施主居然仍未说出当年的事情。”他很有感慨之意。
蔡淑珍苦涩一笑，心想这些年的夫妻，原来很多时候也是和陌生人一样。
遇到一个人简单，但看穿一个人，一辈子都难以做到！
“他们急急离去，李万成却拉着我不放，说是要请我帮忙给他立即找个医生。”
释空回忆道：“我看他面色不错，不知他有什么隐疾，反问他为什么要找医生。李万成却说，他中了毒，如果没有医生解救，他七天后必死无疑。”
沈约立即将往事和现实搭接，皱眉道：“他中了和李二公子一样的蛊毒？”
释空点头，“正是如此。不过这件事我是事后才知。”
沈约诧异道：“高僧那时对蛊毒一无所知？”
他是真的奇怪，因为这和真相有偏差。释空肯定能解蛊，李巨人才会让蔡夫人来找释空，可听释空这般说，沈约隐约感觉不对。
不想释空竟然肯定道：“我那时的确对蛊毒一无所知。”
众人怔住。
蔡淑珍失声道：“那你说的什么休克疗法都是……”
“骗人的”三字到了嘴边，蔡夫人不敢说出，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让她实在难以承受。
释空倒是没什么愧疚，只是道：“你们听老僧说下去。”
他很快回归往事的叙说，“李万成肯定自己七日必死，老僧心里诧异，追问半晌，他却始终不肯吐露真相。其余的几人竟然也是全不吭声，任凭老僧怎么催问都是摇头不语，竟然和哑巴一样。”
“他们肯定不是哑巴。”蔡夫人突然道。
沈约、理查德闻言有点奇怪蔡夫人为何这般肯定。
释空并未反驳，“他们的确不是哑巴，但当时的那种情况很是诡异，我看到的是五个人，除了李万成外，其余的人更像是个幽灵。”
可可打了个冷颤，悄悄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医生只有山外才有。”
释空继续回忆道：“我虽然想拂袖而去，可看万成施主苦苦哀求，终究还是不忍心，遂决定帮他去找医生。不想天不从人愿，我们进山就花费了三四天的时间，可在出山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雨，道路极为泥泞。我们折腾了近三天，仍没有到达预期路程的半数。七天内，我们看起来不要说找医生，连出山都不太可能了。”
众人十分好奇李巨人还能活了下来。
释空皱起长眉道：“万成施主知道事实后，精神看起来已处于崩溃状态，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他突然大叫自己要回去，让所有人一块陪他回去，回到他们居住了大半年的地方！”
沉默了片刻，释空缓缓道：“当时却没人应声，袁善文几个人看着李万成，都和看着死人般。那林姓之人终于道——你要死，自己一人死就好，何必拖累我们呢？！”
众人闻言、想着当时的场景，都有些心寒。
释空叹口气道：“李万成当时疯狂的大笑——你们出卖我，你们说会帮我，可你们却只顾得自己！”
2kxiaoshuo.com
256节 匪夷所思的方案
房中众人听释空讲述当年的经过，突然发现一点真相——不是释空讲的不清不楚，实则是当年的李万成他们有诸多隐瞒。
听释空的意思，只怕事到如今，释空对当年的很多的真相还是不清不楚！
释空感慨：“我听到他们的对话，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们有个约定，但袁善文等人却背信弃义。”
156n.net
众人亦是这般观感。
释空随即道：“听李万成疯狂嘶喊，袁善文第一个说，这件事和他没什么关系，一切都是李万成自己搞出来的。要出山大伙一块走，要回去就恕不奉陪了。说完后，袁善文竟然独自走了。”
众人怔住，没想到李巨人和袁善文就是这种交情。
释空随后解释道：“后来我云游天下，到了曼谷才又见到袁善文施主，他已经改称金龙王，少有人知道他当年的名字和事情。我想袁施主对于当年的事情，应该也未对旁人提及过。他还记得我，却对五十年前的往事绝口不提，不过对命运一事很是痴迷。”
说罢摇摇头，看起来很是不以为然。
沈约皱着眉头，暗想释空看起来不是多嘴之人，如今却将当年的事情解释的很详尽，似乎有什么原因。
释空不对蔡淑珍提及往事，这些年来唯独对他沈约叙说此事，难道只是投缘的缘故吗？
释空继续道：“袁善文一走，其余的众人都有离意，李万成见状突然发起疯来，要拦住其余的三人不让离去，不想那三人居然如防瘟疫上身一样躲避着李万成，李万成急怒攻心，突然晕了过去。那三人见状，居然不管李万成的死活，趁夜就离开了。他们临走前让我莫要自惹麻烦，帮李万成可能会送了自己的性命。”
蔡淑珍脸现怒容，无论如何，李万成总是她的丈夫，那些人这般不顾道义，撇开李万成也就算了，他们居然阻止别人救李万成，那着实太不够朋友了。
“我那时留不住他们，又很担心他们的安危。”释空轻声道。
蔡淑珍突然道：“高僧不用担心，他们现在都好着呢。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呢。”
释空低声道：“善哉善哉。”
看到沈约若有询问之意，蔡淑珍不再隐瞒，“高僧，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那姓甄的叫做甄一同，姓林的林鸿基，姓贺的叫做贺旺生吧？”
沈约突然感觉这几个名字有些耳熟，理查德见状道：“好像是本港的三个富豪，甄一同是做新闻传媒的，林鸿基好像是船业大王，而贺旺生听说是金融巨头。沈顾问不知道吗？”
“我听你说，好像有点儿印象了。”
沈约回复时心中想着另外一个问题——这几人在本港都是鼎鼎有名、富可敌国的人物，原来以前一起探过险。
他们说过要种地，看起来以前没有接受过什么高等教育，可后来他们都变成了豪富，难道是探险的结果？！
可这也太神奇了吧？
李万成他们要寻找的东西难道是个财神吗？
释空回答了蔡淑珍的疑问，“他们当时并不叫这些名字。”
顿了下，释空惋惜道：“我后来云游的时候，曾经见过他们一面，那时候他们已是很荣耀的人物了。他们对我，看起来和陌生人一般。”
蔡淑珍没有意外，冷冷的说道：“他们或许是内心愧疚、或许不想让人知道当年的事情，这才改了名字。”
突然想到丈夫亦改了名姓，不由沉默下来。
她最初听到和丈夫同行几人的姓氏后，就感觉和本港的那几个富豪有关。
李巨人成功后，和那三人都在顶级富豪之列，场面上彼此嘻嘻哈哈哈，蔡淑珍却感觉到他们之间似乎有着隔阂，本以为是商人间明争暗斗的缘故，不想还有这个原因。
本觉得林鸿基他们对不住丈夫，可想到丈夫也改了名字，亦没有再找林鸿基他们的麻烦，又觉得丈夫恐怕在五十多年前做的事情也不厚道了。
半晌，释空接着道：“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大伙各奔西东，老僧终究还是留在了李万成施主的身边。李万成昏迷片刻，很快又醒，挣扎着求老僧送他回到原先那个溶洞所在的地方。老僧见他状况可怜，不忍拒绝他的恳求，但说等雨停了再走。他却不肯听，只说来不及了，如果不能在约定时间内赶回那个溶洞，他的心脏里就会钻出个大虫子，让他当场毙命！”
沈约和理查德互望一眼，都想起李继祖的事情，暗想原来五十多年前就有这种蛊毒了？
“老僧有点儿不信。”
释空摇头道：“我那时候略通医术，把过李万成的脉搏，感觉他精神不行，可身体内的五脏六腑不应有什么问题的。我劝告李万成安心修养，同时询问缘由，李万成却只是道——他不能说，他一说就会立即死掉，走的那几个人就是因为知道这样，所以才对往事绝口不提的。”
众人诧异，暗想林鸿基几人显然很信这个警告，这才绝口不言，可世上究竟有什么病毒会让人一说出真相就死呢？
理查德本想用科学理论来猜想，转瞬放弃了这个念头，他发现如今人类口中的科学实在还是太肤浅了。
夜郎之大，本是没见识的表现。
但人类的认知在更广阔的空间下，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夜郎自大呢？
“李万成不听我劝，竟然挣开我的束缚，独自向前方冲去。”
释空脸上有了很奇怪的表情，“我想他精力和体力不济，只要一会儿的功夫，就会感到疲惫，疲惫严重了，多半就会知难而退，哪想到他竟然好像吃了兴奋的药物般，不停的前行，走了近一个小时，这才扶住了一棵大树，急剧的喘息，似乎透支了所有的精力。”
沈约不明白这有什么奇怪的，不想释空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这时偏偏有雷电划破半空落在那棵树上，李万成被那道雷电间接的劈中，浑身上下都在冒烟，然后倒了下来。”
蔡淑珍心中抽紧，“他受伤了？”
释空摇头道：“没有。”
蔡淑珍才舒了一口气，就听释空给了她一个惊悚而离奇的答案。
“他死了！死的透彻！”
257节 自相矛盾
客房中死一样的沉寂。
众人看着释空，都有种匪夷所思的表情，他们一时间不信自己的耳朵，哪怕沈约也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代替众人问了句，“高僧，你说李万成死了？可是他还活着啊。”
蔡淑珍也一个劲的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
她实在有种荒谬的感觉，李万成怎么可能会死？
她蔡淑珍嫁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会是个鬼丈夫？
这绝不可能！
释空沉默半晌叹息道：“你们且听我说下去。”
顿了片刻，释空对众人道：“我说过，我略通医术，对一个人的生死还能看出来的。李万成当时被雷劈中，从呼吸、心跳、脉搏各种表征状况来看，他的确是死了！可他后来又活了过来。”
156n.net
“死而复生的医学案例？”理查德突然道。
众人听闻，有些醒悟，蔡淑珍也终于不那么焦虑，她实在无法认可和鬼生活了几十年的说法。
“或许可以这么说。”
释空想了片刻，“我看李万成生命体征均无，认为他已死，本来准备挖个坑将他埋了。”
众人内心都喊着不要。
好在释空随即道：“不过那时雷鸣电闪，大雨又急。我想着等雨停了倒也不急，于是一直等到了第二日太阳出来，这才准备埋他。不过我拖着他的身体时，却发现他的尸体并未冷透，还有温度。”
“那就是说没死了。”可可感觉释空危言耸听。
释空摇摇头，“他一定死了！因为在这之后，我一直试着他的脉搏，他脉搏全停，不会有普通人像他这种情况，在几个小时内脉搏不起的。我那之后一直测试李万成的脉搏，长达数小时之久，他绝无一丝脉搏。老僧并无妄言。”
可可不说话了，感觉释空没有必要说谎。
沈约听出另外的一层意思，“高僧，你的意思是——有人可以几个小时脉搏不起吗？”
这本来是个无可置疑的问题，不想释空居然点头道：“修行者在修行时，修为过了四禅之上，就会息住脉停，到第九次定的时候，更和死人无异。”
蔡淑珍、可可都是不信，理查德也是连连摇头，“我听说过这种说法，不过毕竟太过玄奇了。”
释空只是笑笑，“的确玄奇。这世上能有这种修为的人实在万中无一。李万成肯定不是这种修行者，但他的那种情况的确古怪。我看他似死人，体温又不似死人的样子，有感毕竟相识一场，为他念起了渡亡经。”
“高僧是在给李万成超度吗？”理查德居然很清楚的样子。
沈约皱了下眉头，他本来没有渡亡经的概念，可一听释空提及，立即知道释空运用的方法是大雪山独传的法门。
这实在是种很离奇的感觉，他最近频频遇到这种状况，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大脑是在不停的开发中！
释空看着沈约，“施主听过渡亡经吗？”
“略有所知。”沈约谨慎道：“传统中，人死如灯灭，死是一个终结，可密宗却认为死是一个连续的过程。人死后，只是肉体死，精神似乎还在。”
看众人困惑，沈约强调道：“是精神，不是传说中的鬼魂！这种精神根据某种引导……可以……”
他没有再说下去。
释空微笑道：“善哉、善哉。”
看众人还是茫然，释空补充了一句，“东南亚地区的头七还魂的迷信一说，实则是根据渡亡经的这个理论演变的。古代有很多富贵人家在死人后，就会找高僧进行超度，就是希望死者灵魂安乐，不过大多流于形式罢了。”
摇摇头，释空无奈道：“在大雪山中，只有对人体死亡过程有着极深切认知的修行者才能完成这个操作，可惜的是，如今这样的人也是极为罕见，我那时对此认识极为的肤浅，仗着恩师的传授，以渡亡经准备送李万成最后一程。”
蔡淑珍、可可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释空随即道：“可在第三日午时的时候，李万成突然睁开了眼睛。”
可可关了空调。
她感觉浑身发冷，无论李万成死亡还是活转，其中都带着森森的鬼气，偏偏房间内其他几人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后来呢？”沈约最先打破了沉寂。
释空轻吁了一口气，“老僧那时候本想送李施主一程，见他睁开眼睛倒着实让老僧有些震惊，不过老僧随即很是惊喜，问李万成感觉如何。不想李万成说了句让老僧都糊涂的话——他说多谢老僧救活他，同时为他解了蛊毒！”
众人怔住。
释空惘然道：“那时老僧很是茫然，坚决否认此事，出家人不说妄言，老僧那时候虽然脾气不好，不过倒真的不说谎话。李万成却让我不必谦虚，他说深知就是老僧救了他。他说自己迷迷糊糊正要去地府的时候，突然看到佛光普照，同时听到我在招呼他回转，他于是就回来了。”
蔡淑珍、可可错愕不已，暗想这倒和神话中鬼神一说很像。
理查德一旁道：“西方人死而复生的案例多是说看到了耶稣，而东方人死而复生的案例多是说看到东方的神佛，看起来人死亡之时，人残存的精神看到的东西和自身的信仰有很大的关系。”
释空赞同道：“施主所言倒很符合事实。老僧这些年对蛊毒一事有所涉猎，很认可施主所言。李万成醒转后，除了身子虚弱，一切如常。他再没有了焦灼，也不提回转那个溶洞。等过满七天后，他哈哈笑着说，他就知道自己死不了了。他邀我一起去开创一番新天地，说一定能够成功，不过老僧无意世间富贵，遂和他分道扬镳。”
顿了良久，释空道：“后来我又见了李施主一面，他果然如其余三人一样富贵起来，他还没有忘记老僧，仍要邀请老僧和他共事，不过老僧婉拒了。又过了很多年，不想他还记得老僧，让老僧帮忙救助他的儿子，善哉、善哉。”
他终于停止了往事的追忆，沈约却满是错愕的表情，许久才道：“那高僧如何来救李二公子呢？高僧最近对蛊毒有所涉猎？”
他一直没有忘记这次谈话的根本目的。
释空摇摇头，“有所领悟，但肯定不如下蛊之人高明。”
沈约闻言想了良久，惊诧道：“高僧的治疗方案难道是——先引闪电劈死李继贤，然后再复活他吗？”
258节 关键证人
沈约很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可他一看到众人的表情，尤其是蔡淑珍脸上再度浮起来的忧虑，就明白自己的猜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在场的众人中，恐怕只有他还不知道释空的治疗方案了。
释空昨晚已经和蔡淑珍讲过如何解决，但蔡淑珍明显不认可，这才找来沈约来商议。
156n.net
而释空之所以要将往事这么详尽的讲解一遍，用意就是——间接的告诉蔡淑珍，他不是推搪，实际上他当年并不算是真正给李万成解蛊，如今要请释空治疗李继贤，多半也只能走李万成的那条老路。
引雷劈死李继贤，然后再由释空念渡亡经引导李继贤回转！
蔡淑珍怎么可能同意这种方案？
不采用这种方案的话，李继贤还可以活着，一采用这种方案，李继贤必死无疑。
可李继贤死后能不能再活，谁能保证？
释空都不能！
沈约大为挠头之际，理查德打破了沉默，“如今科技比五十多年前要先进很多，也不一定用闪电来劈李二公子，我们可以用休克疗法来实现让他昏迷，重现当年的情境。”
“不是昏迷，是死亡！”释空否定道。
理查德也沉默了下来。
当初蔡淑珍、释空和S市的医生视频会议时，释空提出了治疗方案，说是要搞死李继贤，然后念经让李继贤回转，那些大医生、大教授都如看到神经病一样的看着释空，均以为蔡淑珍病急乱投医，请了个神棍回来，一致反对这种疗法。
蔡淑珍也是感觉很不靠谱，唯独理查德力排众议，觉得可以再商量一下。
如今他提出自己的改良方案——休克疗法，以为可以将这个匪夷所思的神话治疗方案穿件科学的外衣，不想被释空一口否决，他也不知道再怎么进行下去了。
“为什么不行？”沈约终于发问，“解蛊过程中，昏迷和死亡有什么不同？”
释空缓缓道：“老僧这些年来因对当年之事念念不忘，因此对蛊毒也进行了一些研究。蛊毒实际上可说是现代科学中的细菌、病毒的概念。”
可可哑口无言，不想一个老和尚看起来比她这个白领还要科学化。
理查德连连点头，“是啊，我和沈顾问讨论过这个，都是和高僧一样的看法。”
释空缓缓道：“但哪怕现在极为高明的科学家，培养细菌、病毒的经验，反倒不如华夏以往的南疆那些用蛊人。古时候南疆那些人或许没有高深的科学理论支撑，但他们自有一套实践的方法，而且非常纯熟。”
沈约点头，明白释空的意思——都说理论要联系实践，但这往往是个艰难的过程，有些东西运用了千百年，可运行的道理一直没有人能说得清。
金字塔怎么建造的，如今的科学还是搞不明白！从这点来看，理论往往落后于实践，不然怎么会有摸石头过河一说？
“可无论怎么研究，真正蛊毒，一定是用人体来研究运作的。”
释空道：“我接触过一个很高明的用蛊者，他说东南亚地区的蛊术也和华夏的武术般，如今基本流于形式化、仪式化。但形式化和仪式化只是好看，吸引人的目光，却不会起作用的，就像迷信中的烧纸还魂，虽看似有点儿渡亡的意思，却早和渡亡的本意大相径庭了。”
沈约最先醒悟过来，“既然一定要在人体实验，那蛊毒的繁殖速度、死亡时间就和人的情绪、也就是内分泌系统很有相关？”
理查德一直竭力思考这个医学难题，闻言顿悟道：“人昏迷后，内分泌系统还在运行，只是缓慢了下来，那蛊毒仍在潜伏。只有人死亡后，内分泌才会真正的停止，蛊毒生存的条件丧失，也会随即而消亡？李万成体内的蛊毒就是这么被干掉的？”
他说到这里，兴奋不已，感觉这个发现实在是前所未有，拿个诺贝尔医学奖看起来都是不成问题。
转念一想，这个课题最困难的地方是人死了怎么活过来，杀死蛊毒一定要人死才能办到，那不和放射治疗消灭癌症同时要杀死病人的道理仿佛？
恐怕诺贝尔奖组织的人听到他的这套自相矛盾理论，会当他白痴一样吧？
人死了，还解蛊干什么？
理查德在为诺贝尔奖患得患失间，释空叹息道：“不错，老僧思考多年，得出的结论正和两位仿佛。除了用蛊人自身独特的驱蛊术以外，死而再生是驱蛊唯一可行的方法了。”
一言落，众人再次沉默下来。
房门突然响了下，可可起身到了房门前，低声说了两句。
可可回来又在蔡淑珍耳边嘀咕了几句，蔡淑珍似有些不情愿，终究还是道：“沈顾问，高洁想找你谈谈，她似乎发现了什么新线索。”
沈约霍然而起，看出蔡淑珍的失望之意，知道蔡淑珍肯定不想用什么死而复生的方法治疗李继贤，安慰道：“蔡夫人，我们可以暂时安慰继贤，说找到了一个方法，目前正在研究如何操作。缓解他心理压力的同时，我们再来仔细研究下对策。如今安抚继贤倒是第一要务。”
蔡淑珍微微点头。
沈约心中一动，“用蛊者如今正在暹罗国，她若不去内地，我感觉继贤的蛊毒应该不会立即发作。毕竟据我们所知，这种蛊毒发作好像要用蛊者在场的。”
他说到这里忽然有个疑惑——李万成当年中蛊的情况，好像蛊毒发作不必用蛊者亲自到场，那为何无论李继贤还是李继祖发病，暖玉都恰好在附近呢？
听闻用蛊人在曼谷，蔡淑珍、释空倒是同时发问，一个道：“真的？那能不能去见见她？”而另一个却道：“施主可以安排我和那用蛊者一见吗？”
蔡淑珍想见暖玉是因为想请求暖玉解蛊，暗想自己的儿子和用蛊者没有过节，大不了花钱好了。
释空看起来却想和用蛊者做下深入的探讨。
理查德也凑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话，加上我，好不好？”
你以为我们要开国际学术交流会啊，你们想报名就报名？
我也想见见暖玉，可她神出鬼没的，我哪知道她在哪里？再说她见不见我都是个问题，怎么会见你们？
沈约有些挠头，开口安慰道：“我也在找她。高洁可能会有新的线索！”
259节 要命的感情
蔡淑珍本来不想让沈约离开，似乎沈约只要在这里，李继贤就还能有救。
听闻高洁有用蛊者的线索，犹豫了下说道：“那好，沈顾问，你先去见高洁！如果能找到那个用蛊者，我们可以和她谈谈，钱不是什么问题。”
说完又有些歉然，“要不要先吃口饭？”
她知道沈约一直在满负荷的运转。
沈约摇摇头，感觉当初被释空催眠了会儿，竟然管困也管饱的。
出门见到高洁，同时看到海明珠也在门口正眼巴巴的看着他，沈约道：“明珠，你再等等，我和高女士聊几句！”
156n.net
“可我已经提前预约了啊。”
海明珠好不容易等沈约出来，却发现沈约和赶场的最高级别牛郎般，一刻没有空闲。
上等的牛郎，有钱、预约也不见得能见到的。
沈约解释道：“我和高洁要谈的事情和金总的性命有关。”
他潜在的意思是——你要谈的不是要命的事吧？
他一句话就让海明珠知趣的离开，随即和高洁进入一旁的房间，这才发现这一层楼好像都被蔡淑珍包下了。
感慨有钱人就是任性的时候，高洁开启电脑，开门见山道：“沈约，有点儿新发现。”
沈约微微吁口气，“是什么发现？”
“蔡夫人给金鑫请了张扬大律师，专攻东南亚国际案件的，很有本事。”高洁回道。
这也算是发现？沈约心中困惑。
高洁随即道：“我们提出对金鑫取保候审的方案，不过暹罗国警方不让，说这是刑事重案，不允许保释。张扬提醒我们，安井那面一直通过上层施压警局，早定此案。如果让安井那面抢先，金鑫会处于极为不利的局面。”
沈约咳嗽一声，“蔡夫人那面已经做到了极限，暹罗国警方墙头草、两面倒，未见得会尽心来破案。现在一定要我们自己来找关键线索提供给帕瓦力才行。”
在防空洞内，他已听高洁简单的介绍了曼谷警局的内部情况。
阿披猜虽是华裔，不过早就宣称效忠如今的这个国家，要效忠就要交投名状，因此阿披猜对待同胞华人反倒没什么感情，因为只有这样切割，才会让当地人将他阿披猜当作自己人来看。
索翁达这人老奸巨猾，做事不求有功、先求无过，这样的人对破案与否并不在意，只关心能从中捞到多少好处。
这里警方中能依赖的反倒是当地人帕瓦力。
帕瓦力为人上进，和蔡夫人代表的集团有交情，但让帕瓦力来破这个案子，似乎又有点儿强人所难。
暖玉那帮人设计的局，并不是一般重案处的人能破解开来的。
高洁点开了一张画面，正是从1818房间乔装成金鑫出来的那个男子，“我们已经查到了他的真实身份。”
沈约精神振作起来。
“他叫丘昌。”高洁缓缓道：“据我们最新的线索，他是个金丁，目前是公鸡会风头最健的一个公鸡！”
沈约心头一跳，似乎捕捉到什么线索，却是有点不太清晰。
“他没有明里犯罪，无案底，我们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因此不能让暹罗国警方协助追捕，只能用自己的关系打听他的下落。”
顿了片刻，高洁道：“我们暂时没有发现丘昌的行踪。我怀疑……”她没有说出口。
沈约替她说了出来，“暖玉那伙人既然干掉了哈娜，多半也会对这个丘昌下手。”
高洁正是这个意思，不说只是怕沈约失望。
见沈约闭目不语，高洁安慰道：“不过也不排除丘昌能侥幸活下去的可能，他比哈娜有能力，想必生存能力亦强。只要我们找到他，说服他提供最有力的证据，指出金鑫早被昏迷的真相，那金鑫就可以脱罪了。”
她这般说，心中实在没有什么把握。
沈约竭力的捕捉脑海中的那个困惑，突然想到自己为什么迷惑了——金龙失踪时，有个公鸡头在爬金龙王的墙头；
金鑫案发的时候，又有个公鸡头的人物丘昌出现；
海明珠说看到了汪泉死而复活，汪泉也是个公鸡头！
眼皮微跳，沈约感觉这个不起眼的公鸡头在所有的事情中若隐若现，很难说是巧合。
乔恩他们明显控制了丘昌，丘昌这才会乔装成金鑫混淆视线。
这么看来，暖玉那伙人居然也和公鸡头有了关系？
可乔恩那伙人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为什么也和公鸡头有关？
总不能说乔恩他们都是gay？找到丘昌只是happy一下？
沈约越想越觉得奇怪，问道：“高女士，你说你们金盾来这里，有个目的也是为了公鸡会？”
高洁点点头，“怎么了？”
“你说这些人专门洗钱诈骗，骗取妇人的钱财？”沈约又问。
高洁只是点点头。
沈约问道：“但你们追踪了这么久，对他们的组织结构有没有摸清。素攀是公鸡会的头子吗？”
高洁沉默片刻，“据我们判断，他最多算是公鸡会的中层，但可以给很高级别的层次拉皮条，而公鸡会幕后的主使，我们一直没有查出来。我们暗中在监视素攀的举动、监听他的电话，希望能得到进一步的线索。”
这算是金盾的内部机密，高洁径直说出，表明对沈约已很是信任，她知道沈约不是个多嘴的人。
不过她也很快得到了回报。
沈约沉吟道：“你们知道素攀和安井议员有联系吗？”
高洁大为诧异道：“安井联系素攀做什么？安井有这方面的需求？“随即啐了口，“变.态！”
沈约喃喃道：“不是他有需求，好像他是为他的妻子……”他没说下去，山川美奈子已经过世，他不想多加评论。
那更是变.态！高洁心中嘀咕，脸色更不自然，“你说的是真的？”
她下意识的一问，却知道沈约既然说出，肯定就会有很大的把握了，蓦地想起一件事情，高洁恍然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沈约反问道。
“我一直奇怪山川美奈子为何要去1818房间，她和金鑫素不相识，没道理去个陌生人的房间。她是被熟人邀请过去的。”
沈约微微点头，高洁更是振奋道：“邀请她到1818室的人，很可能就是丘昌！”
260节 翻转 （为白银盟门霜颸加更！）
高洁好心得好报，向沈约透露些金盾的内部消息，意外得到安井和素攀联系的消息，随即展开了联想的翅膀。
“安井给他老婆找丘昌，用意多半是改自己的命运。”
高洁直言不讳道：“我知道很多像安井这样的人，反倒更加的迷信。为了前程，他不介意做这种事情。”
沈约微微点头。
高洁继续道：“但安井这种人物要做这种事情，就会极为谨慎，因为这件事如果泄漏出去，会对他的从政生涯影响很坏。安井暗中联系了素攀，素攀给他提供的丘昌。”
沈约突然扬下眉头。他想到藤原纪香去找素攀时，曾经索要过一份资料，资料和安井有关。既然如此，那份资料可能就是丘昌的信息！
那时候1818凶案还没有发生，藤原纪香并不是在索取凶手的下落。
那藤原纪香要丘昌的信息干什么？
“怎么了？”高洁意识到沈约有所发现。沈约摇摇头，示意高洁说下去。
高洁不好勉强，继续道：“公鸡会的人虽有诈骗的嫌疑，但公鸡会的人能诈骗得手，一定是要瞄准那些受害人空虚的心理……他们骗女人很有一套，却不会霸王硬上弓。”
沈约下意识的想到了汪泉，暗想汪泉、黄非他们也是这套理论，看起来公鸡会的成员还是有职业培训过的，最少理念类似。
高洁谈及案情，倒不尴尬，继续道：“据我所知，公鸡会的人和女人发生关系前，都要做些准备工作，比如说和女人闲聊，谈谈心事，瓦解女性的防线，然后才会进行下一步的操作。沈约，你应该明白这些。”
沈约忙道：“我并不清楚的。”
他先前是真的不清楚，如今听高洁讲解后，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这无非是杀猪盘的一种变种。
你觉得空虚寂寞吧？你想与众不同吧？你想要得到特别的温柔吧？你想要当一回公主吧？好，公鸡会满足你的一切需求。
你和人家谈感情，人家就满足你的要求给你想要的一切，但作为交换，他们的目标不会是感情，而是你所有的钱，或者是要你的命！
高洁难得的笑笑，随即恢复了平日的冷漠。
沈约看到了，感觉控制高洁笑容的不是肌肉，而是两根惯性弹簧。
“我说了，你肯定明白我的意思。”高洁不知道沈约的心理，无意中还是考验了沈约一回。
沈约并不陌生，立即道：“能将山川美奈子顺利邀到1818，同时让山川美奈子放下戒备，丘昌肯定做了一番功课。既然这样，他可能会保留一些……证据。”
高洁露出赞赏的表情，“是啊，这种男人靠得住，猪都能上树。”
她爆出句粗口，自己都有点儿意外，因为在以前，这是绝不能想象的事情。
随即有些遮掩，高洁继续道：“女人这时候因为感情对这种男人死心塌地了，可这种男人想的却只是钱、利益还有退路。”
沈约却是不同的意见，暗想男女都一样的，杀猪盘的操控手也有女人的。
女人狠起来，有时候也没有男人的什么事了。
高洁诋毁下负心的男人后，继续说道：“丘昌哪怕死了，可我们只要追踪到他的线索，还是可能找到一些他和山川美奈子的联系记录，如果有证据证明是丘昌联系山川美奈子去的1818房间，金鑫洗冤的可能也会变大。”
沈约内心感谢——毕竟高洁这次真的是在为金鑫翻案而努力。
“那要麻烦高女士帮忙追查下去。”
沈约站了起来，他知道术业有专攻，在追踪丘昌的方面，拥有庞大数据资源的金盾更擅长一些。
他准备结束谈话，突然想到件事情，“防空洞里还有两个绑匪，从他们口中追到什么线索了吗？”
高洁蹙眉道：“那两人死人一样，一直没有开口，只等律师来。帕瓦力查到那两人是毒猜的人，准备找毒猜问话。”
又是毒猜。
沈约感觉毒猜、公鸡会两方的踪影一直如幽灵般的存在。
“可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高洁提醒道：“这里的警方追踪了毒猜许久，却一直没有起诉毒猜，可见他做事极为狡猾。毒猜不会留下什么让他入狱的把柄的。”
沈约“嗯”了声，“我去见素攀问问是否有丘昌的下落。”
他会告诉你？
高洁对此深表怀疑，不过知道沈约既然决定，肯定会有一些盘算，“那你小心些自己，不要像金鑫一样卷进去。”
yawenku.com
沈约点头出了房门，就看到可可正守在门前，“沈顾问，释空大师要找你。”
沈约向海明珠的房间门口看了眼，出奇的发现海明珠居然没有等候他，倒有点儿意外。
“海小姐如今在房间里呢，平安无恙。”
可可见沈约对海明珠的安全很紧张的样子，贴心道：“我刚才看到她在等你，就和她说，释空要找你，她没说什么就回去了。”
这丫头倒也懂事，最少关键的时候不会像狗血剧本般，一定要用胡搅蛮缠的方式制造所谓的冲突。
搞不懂这样乖巧的海明珠，自己为何要向其开枪？
沈约摇摇头，回转到了房间后，发现只有释空一人在房内。
释空看出沈约的困惑，“施主，老僧想和你单独谈谈。”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蔡夫人、理查德都不在。
看可可也是礼貌的走出房间，沈约疑惑道：“不知高僧有什么事情要指教？”
释空慈祥的看着沈约，“施主真的客气。”
沈约怔了下，不等说什么，释空已道：“五十多年前的事情，我有一段没说。只想当着施主的面谈一下。”
“哪一段？”沈约来了兴趣。
“我本来不准备说这一段的，毕竟……”释空略有迟疑，“可是……”
沈约只想掐住释空的脖子，把他的话挤出来。
不过他终究只是道：“高僧既然要找我单独谈谈，就有说出来的打算了。你放心，我这张嘴，有把门的。”
释空不觉莞尔，“我信得过施主。”
沈约突然有点儿奇怪，暗想自己和释空认识也没多久，为何释空表现出对自己很是信任的样子？
261节 血债
释空不说假话，不说妄言，说相信就是相信。
但释空相信他沈约，是凭什么？凭着释空自身的法力？一眼就看出他骨子里面是个好人？
可他沈约是好是坏，说句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
沈约从释空随意的一句话中就推出些蹊跷，倒有些苦恼。
他其实也不想这样，但很多时候，他的脑海就像自启动的马达般，不受他的控制在运行。
只有面对海明珠的时候，他才会少有的宁静——什么都不想。
有时候，什么都不想对他来说，反倒是件极为难得的感觉。
就是因为这样，在金鑫觉得海明珠不适合这行的时候，他才有意留下海明珠。
金鑫显然尊重他的感觉，是以才让海明珠入职金汤安保。
“阿弥陀佛。”释空低声念道。
沈约收回精神，笑道：“阿弥陀佛。”
他知道这个和尚要平息情绪的时候就会念上一句，也下意识的跟了句，突然怔在当场。
他感觉念完后，潜在的焦虑突然少了很多，他对这句广为流传的咒语居然有点儿反应？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他心中默念了几句后，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松弛了很多，同时亦平静了很多，不由暗自诧异。
“看来施主很有佛缘。”
释空微笑道：“只是念了句‘阿弥陀佛’，整个人看起来就很是不同了。”
“真的？”
沈约难以置信，但事实的确就是这样。这是个好办法，不管怎样，以后焦虑的时候可以多用用这个方法。
不过沈约还记得释空的那一段，“高僧？你究竟要说什么？”
释空沉吟道：“我曾经的叙说，并没有隐瞒什么，不过在和李万成分道扬镳后，我再次回转了那个溶洞。”
沈约下意识道：“高僧应该不是为了那尊佛像？”
“老僧那时候只感觉有人在利用那佛像行不可告人的邪恶之事。”释空解释道：“老僧想查出真相！”
他自称老僧，但五十多年前，他正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有这种行为并不出奇。
沈约倒是好奇此事，“高僧查出了佛像的真相了吗？”
“没有。”释空言语带着惋惜之意。
沈约怔了下，心想既然这样，你找我要说什么？
“但老僧遇到个男人。”
释空慢声道：“一个很悲愤的男人，当老僧正在溶洞探索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溶洞中，质问老僧是否看到了李万成。”
释空再次回忆道：“那汉子穿着和李万成他们逃出时一样的衣服，不过那汉子并非在逃命，而是要寻仇的模样。”
逃出？
沈约留意到这两个字，暗想李万成他们失踪了大半年之久，难道是被囚禁了，这才逃了出来？可汉子最多是追逃犯，不用寻仇啊。
听释空继续道：“老僧本想问个究竟，不想那汉子也是什么都不说，见老僧支支吾吾，突然跪下来恳求老僧指点方向。老僧那时候反觉得那汉子可怜，还是指出了李万成离去的方向。”
“高僧那时候肯定也觉得李万成做了亏心事吧？”沈约问道。
释空反问道：“施主为何这么说？”
沈约解释道：“我感觉高僧以前应该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虽和李万成一起，但对他的为人并不称许，甚至有点儿厌恶的感觉。你看出那汉子在寻仇，按照常理，本应该帮李万成逃走，可你却指明路线，你那时应该希望那汉子找到李万成了。”
“善哉、善哉。”
释空轻叹一口气道：“施主不说，我倒不觉得。施主言明，事实的确如此。”
沉默了良久，释空追忆道：“老僧看那汉子不但想寻仇，还异常的悲愤。通常做错事的人只有内疚和逃脱的举动，而不会是悲愤。老僧诚如施主所言，有为那汉子讨回个公道的打算。”
房中沉默良久。
沈约打破了沉默，“可那汉子多半没找到李万成。”
事实是，李万成不但没死，还成了世界上排得上名的豪富。
释空微微点头，半晌才道：“我在那汉子离开后，又对那溶洞仔细的寻觅，终于发现一点问题。原先放置佛像的那个地面方圆丈许很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沈约对这些东西特别敏感。
释空踌躇片刻道：“那种情况就亦如一个桔子中去掉一瓣，里面放了个蒜瓣。施主，这样形容，你明白吗？”
沈约差点喷饭，暗想这老和尚也很心潮，你段子看多了，认为谁在装蒜呢？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可见释空一本正经又不像在装蒜，沈约皱眉道：“隐约理解。你是说那里的地面被换过了？那你应该可以挖下去，说不定下面另有洞天。”
释空摇摇头，“这次施主并没有明白，或许老僧没有形容透彻。”
桌子上有果盘，亦有切好的拼盘，蔡淑珍知道释空不吃荤，准备的倒是周到。
释空拿起一颗又红又大的苹果，两指一并，戳在苹果的顶头位置，然后一拉苹果根，拉出了里面一整条带籽的苹果内核。
沈约不由得心颤了下。
一切和魔术一样。
这世上有专门取果核的工具，将苹果、大枣内部去核并不稀奇，可像这样取苹果核的，释空可说是世间第一个！
沈约曾经单手削过酒瓶口，但比起释空来，还真的自叹弗如。
难度相差很多。
他可能将苹果戳烂，但要将苹果核完整的取出来是不行的。
这个老和尚原来还是个高手，真正的高手！
释空却没有丝毫炫耀之意，他取下带根的苹果核，然后反向塞回去，看向了沈约。
沈约先是一头雾水，随即醒悟道：“你说那本来摆放佛像的丈许地面，就是如这个苹果核倒插一样？”
释空点点头。
这怎么可能？
沈约极为困惑，不知道是苹果疯了、还是佛祖疯了，要不就是他出现幻听了。
良久，沈约道：“那是有几吨重的土地吧？”
看释空点头，沈约反问道：“谁会无聊到做这种事情？看起来还是将整块土地翻转？”
释空轻吁一口气道：“是啊，老僧发现了这个秘密后就很是震撼。后来等云游世界，看过天下各式各样的稀奇后，才发现当初的情况实在像有人将金字塔翻转后立在那里般，稀奇、震撼，却让人又不明白翻转的用意。”
262节 真正的目的
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边。
沈约听到李巨人五十多年前的往事时，就觉得极为离奇诡异，其中还满是让人费解的内情，但听到有人将一块土地莫名翻转，才知道更离奇的事情是在后面。
释空感慨之后，还补充了几句，“金字塔翻转，还有空间可以腾挪。但当时的那块土地翻转的比如今这苹果核置换还要紧密，如不仔细看，绝发现不了地面被翻转过。”
沈约突然有了个想法——这是个如同魔术般的障眼法。
不想释空居然像读出了沈约的想法，随后道：“老僧那时候自然不信这种奇特的假想，就在附近削捡了树木，在周边用力挖掘下去。在这之前，老僧绝没有发现周边、上下有任何机关的。”
他一句话让沈约打消了这是魔术表演的念头，接着道：“老僧挖了六天多……”
沈约不能不叹服，释空这不是绳锯木断、而是木锯石穿的精神。
“那里土层颇为坚硬，挖起来并不容易，但老僧还是挖了近两丈的一个深坑。”
释空苦笑道：“我比较一下，发现那块地和周围的土地的地层截然不同的构造，施主应该懂这些？”
沈约点点头，暗想我当然知道，不久前我还和可可讨论了几亿年前石头的横截面，帮金鑫赢了点儿小钱。
“那老僧就不用多加解释了。”
释空继续说道：“挖的越深，老僧就越肯定自己那有关地面被置换的想法。等到第七天的时候，老僧还准备继续挖的时候，那个要找李万成寻仇的汉子突然出现了。”
顿了片刻，释空道：“我在那里坚持挖地，其实也想引和佛像有关的人出来。见到那汉子后立即想从那汉子身上得到答案，可那汉子极为疲惫不堪的模样，让老僧一时间不忍询问。”
可你终究还是会问的，是不是？沈约心中嘀咕。
释空缓缓道：“不想那汉子主动到了我身边坐下来，嗓子嘶哑着问我在找什么。我说要找尊佛像，他神色大变，似对那佛像有些了解，却没有多说什么。我感觉那汉子随时要倒毙的模样，竟像很多天没有进食过，不由好心的将自己摘的一些野果子给他吃。那汉子摇头拒绝，说我是个好人。”
沈约也是这般想，心道这个老和尚是真谦逊——他说自己脾气很坏这才被师父赶出来，可释空如果没有撒谎，当年发生的事情已经证明释空很有菩萨心肠。
李万成现在是一呼百应，关心者无数，但人家那是关心他的钱，而不是真心对他好。
谁能在无利可图的情况下，一直守着当时情况下的李万成？又为死者念了三天的渡亡经？
无论渡亡一事真假，可能坚持这么做的人，一定得有极为坚定的信念才行。
如果天底下的人都能有释空当年的一半慈悲，那基本上就天下太平了。
释空喃喃道：“老僧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询问那汉子有没有找到李万成？为何会给李万成下虫？又说下虫的这种手段似乎有点儿残忍。”
说到这里，释空又念道：“阿弥陀佛。”
他每次念这个的时候，都是在情绪有波动的时候，这次亦不例外。
但他这次平复情绪用了许久的时间。
“那汉子却突然暴怒起来，一把抓住老僧的衣领，喝问老僧——你说我们残忍，你知道李万成做了什么事情？你可知道他做了更为残忍的事情？”
沈约心中微沉，他亦如蔡淑珍般判断——这些年来，李巨人始终不肯提及当年的事情，甚至对老婆都在隐瞒，那李万成做的绝对不是好人好事！
“老僧顺势就问那汉子——老僧不知，施主可以讲讲。老僧那时候本以为汉子绝对不会说的，因为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除了老僧，似乎都有什么忌讳。”
沈约深有同感。
释空继续道：“意外的是，那汉子居然道——好的，我就说给你听，我要你有机会就告诉李万成——我就要死了，可一定会有人为我们讨回这个血债。”
沈约心中一凛。
释空继续道：“老僧当时极为惊诧，不知道这大半年因何会发生命案。听那汉子又问道——和尚，我问你，李万成真的逃过了心蛊之劫？是谁帮他解的心蛊？是你吗？”
yawenku.com
苦涩笑笑，释空看向沈约道：“我那时候真的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含糊道——可说和我有关系，不过我没有解蛊的本事。”
心蛊？
沈约一直静听往事，听到这两字时，终于开口说了句，“我好像隐约记得——用这种蛊毒的人会和被下蛊毒的人心意相通。”
这完全是他脑海中突如其来的想法，宛若很久以前就长在脑海之中，这时候被他看到一样。
释空大感意外的看了沈约一眼，反问道：“你记得？你记得什么？”
沈约摇头。
释空没有再问，继续道：“老僧看那汉子极为悲愤，劝解那汉子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身体虽然虚弱，但估计是饿的，你吃点野果就不会死的。那汉子推掉了我递过来的果子，放肆狂笑道——我追出来就准备死了，也就不怕告诉你，云月已经死了，为李万成这个畜生死了！李万成骗了云月，他说好会回去的，云月信他会回去！汉子说到这里，他嘴角突然溢血，他自己却全然不觉……或许他全然没有去顾及吧，那汉子并不理会老僧的提醒，继续道——可李万成没有回转，他伙同那几人骗云月让他们离开，说到这里的时候，那汉子鼻孔也有鲜血在流淌……”
说到这里，释空脸上终于现出惊怖之意。
他本来是个平和镇静、有强大意志力之人，这会儿回忆起当年的情形，仍旧极为惊骇，可见当年那场面的震撼奇诡。
“但那汉子还是没有停止讲话。我后来想想，他多半知道自己的结局，这才坚持讲完的吧。”
释空叹口气，喃喃道：“那汉子并不擦拭流出来的鲜血，继续道——他这个做大哥的早就警告妹妹不要轻易相信外人，可云月还是死心塌地的相信了李万成，云月死之前，还不肯相信李万成真的负了她，李万成如果回来，云月就不会死！那汉子说到这里，耳朵也有血液在流淌，但那汉子仍旧坚持说着——告诉李万成，这笔血债，一定会用血来偿还，从无例外！那汉子说到这里，眼中也流出了鲜血，然后松开了双手，仰天倒了下去。”
念了声佛号，释空吁了口气，平静道：“他死了，就那么死了。我为他念了七天的渡亡经，他也没有回转，他是真的死了。”
说到这里，释空情绪很是平静，如同风轻云淡的说着不相干的事情，却扭头看向了窗外。
窗帘早被拉开。
有人毕竟喜欢站在阳光下，就如有人一直喜欢呆在空调房内一样。
午时已过。
骄阳火辣辣的滚烫，照耀着看似喧嚣热闹、实则冷酷无情的城市。
如洗的碧空中无云、亦无月……
263节 请你做件事
释空看着窗外的天空，终于停止了叙说，他要说的那一段，看起来就是这些。
很简约、却不简单。
比跟随李万成的那段探险更为的惊心动魄，甚至让人内心有了几丝伤感。
沈约静静听完，神色亦有不忍之意。
半晌，沈约终于开口道：“多谢高僧告之这段往事。”
旁人或许疑云阵阵，但他已经从释空的讲解中听出了太多有用的信息。
“听完这件事情，我有些想法想和高僧谈谈。”沈约谨慎道：“如果有问题，还请高僧指教。”
释空念了句“善哉”。
“李万成、袁善文他们找的那尊佛像是一个玄奇的东西。”
沈约直指关键，事情千头万绪，但在他看来，佛像是最为关键的一个诱因。
这就如人世间贪婪形式万千，但无非是欲望的扩张一样。
“他们没对高僧提及，但我认为那佛像一定有个传说——这个传说很简单，那就是和阿拉丁神灯般，见到佛像后，能满足人的欲望。”沈约肯定道。
释空微微点头。
“李万成他们借口去寻高人，请高僧帮忙，实际上也预知到有危险。”
沈约继续道：“李万成为人狡猾，他刻意结交高僧，就是准备危险的时候利用。”
释空没有回答。
沈约道：“我或许有些小人之心吧，但整个事情不能不让我这么想。”
释空微笑道：“世道险恶，多点防人之心也不是过错。”
沈约感慨这和尚真的与人为善，继续道：“他们见到佛像后，应该是从佛像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唯独高僧没有欲望、亦没有得到。”
释空沉默了会儿，“应该是这样。”
“但那个佛像好像真的很危险，将他们引诱到一个奇特的地方，那里住着一群奇特的人，你说那个汉子还有他妹妹云月都是那里的人，他们都会运用蛊毒……”
略微停顿了下，沈约已道：“如今虽是国际化的现代世界，不过我知道很多地方还有奇特的风俗，进入了那种地方，要么加入到那里终老、要么选择死亡，很难有第三条路走。”
1200ksw.net
释空再次点头。
沈约继续道：“李万成他们因为这种规则在那个诡秘之地呆了大半年，他们没有死、似乎也没有受到虐待？”
他说到这里看向释空，见释空没有否认，沈约推测道：“从这点来看，那里的人似乎还有些善良。很多时候，我们可以选择远离规则，但你加入了，就要遵守那里的规则。很世俗的做法，但也是能维持平和的一种方式。不然也就不会有入乡随俗一说了。”
释空赞道：“难得施主想的这般透彻。”
沈约本身就是以融入擅长，在听释空讲解往事时一直在脑海中回荡着当年的各种细节。
“可李万成几人绝不甘心在那里呆一辈子的，他们都不是甘愿过那种生活的人，如果他们甘于平淡，也不会冒险来寻佛像了。”
思绪飞转，沈约推测道：“众人中，以李万成最有心机，那里的人既然有规则，就有维系规则的方法，确保让李万成他们不离开的规则就是下蛊，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可能有蛊毒，这也是他们出来后绝口不提大半年发生什么事情的原因。”
释空没有反对。
沈约轻声道：“但李万成不同，他中的蛊似乎和旁人不同，他中的是心蛊，这种蛊和用蛊人心意相通，下蛊的恐怕就是云月。他为什么和袁善文他们中的蛊毒不同呢？或许是他为表忠心，花言巧语的讨了云月的欢心，甚至娶了云月。”
房中一时沉默。
许久，释空这才叹了一口气，“老僧一直不愿意这么猜想万成施主的为人。”
“高僧有以己度人的菩萨心肠，不过很多人却并不想被救度的，甚至认为你是假慈悲。”
沈约一口道破世俗规则，继续说道：“李万成为何这么做？他对云月肯定没什么感情，不然也不会明知云月会死，他也坚持不回去。他心中只有自己的远大前程，因此他这么做多半是有更深的用意，这就和交投名状一样，交的是鲜血，收获的肯定是比鲜血更值钱的东西。”
沈约说到这里，微微摇头，“他收获到想要的东西后，就开始想逃离那里。他花言巧语的蒙骗云月，或许以夫妻情、或许以兄弟义，但他最终还是说服了云月放他们几人出来，没有云月的助力，我想他们恐怕也不能逃出来。因为以大师之能，始终未能找到那里，可见那里极为的隐秘，而且进出必定有很精妙的方法。”
“是应如此的。”释空点头赞同道。
“但云月却不能擅自放他们离开的，这里或许有点儿交易，但有一条最为关键，那就是无论袁善文那几个人如何，但李万成送走那几个‘朋友’后必须回转。李万成和云月交好，应该一辈子不能离开那里。离开那里，他要死，云月也要死。”
释空又念了句佛号。
“可李万成终究没有将云月的性命放在心上，他甚至拿自己的性命搏了一把。”
沈约奇怪道：“这是我最困惑的一个地方，他应该知道心蛊的危险，在没有确信能得到救治的情况下，他不应该冒着生命的危险外逃的。他外逃说找个医生来救治，看起来极为不合理。”
释空点头道：“施主这么一说，老僧也觉得蹊跷。”
说罢笑了下，“不过老僧想了五十多年的事情，施主听老僧讲了一遍，用半天的功夫就想的透彻，实在难能可贵。听施主一说，老僧倒也觉得很有收获的。”
那或是因为你不屑去想，或是因为你很少从世人的恶意去揣摩别人的心理。
沈约这般想，却没有说出来，“最终的结局是，李万成阴差阳错得到高僧的解救，而云月却因为相信李万成，却没有等到李万成归来而惨死。那些人本是与世无争、严禁外出和人交流，云月的大哥气愤不过，破坏规则追踪李万成的下落，却因违反规则、泄漏了那群人的秘密而死，但云月的大哥追出来，本就有抱着和李万成同归于尽的决心……他早知道是必死的结局，不然也不会拒绝高僧当时给的食物。”
释空再念佛号，显然是心绪激荡。
“而高僧执意要将这段因果详细的讲解出来，除了因为李继贤的缘故，还想提醒一下。”
沈约感叹道：“这次李家的危机并非偶然，而是因果循环。当初那批人来报复了，他们的目标不是李继祖或者李继贤，他们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李巨人！”
264节 并非初见
阳光炽热的照进房中，一时间却驱散不了房中久积的阴寒。
冰冻三尺，岂是一日之寒？
沈约推出来当年真相后，随即得到更多的信息。
李继祖惨死、李继贤性命危在旦夕，可李巨人居然仍在日不落呆着，只让妻子蔡淑珍找下释空。
如此说来，这个李巨人看起来不但对亲情冷漠，还有些畏惧！
畏惧的原因他自己是心知肚明——云月的大哥的诅咒没有失效，一有机会，恐怕就会落在李巨人的身上。
一定要用心蛊这种蛊毒杀死李继祖、胁迫李继贤，那些人就是用这种方式在向李巨人下战书！
李巨人却不应战。
他在知道自己儿子中了心蛊的那一刻起，就应该知道问题出自哪里了！可他居然没有对任何人说及原因，对妻子也是隐瞒。
他或许心中愧疚，更多的是心中没底，他号称巨人，却不是真正的巨人，对于那些用蛊的人还是心存忌惮。
释空终于站起身来道：“施主，能做的事情，老僧已经做完，能讲的事情，老僧亦没有隐瞒。接下来如何做，还是要看施主你自己的选择。”
“高僧你要走吗？”沈约略有些意外道。
释空缓缓道：“蔡夫人未见得需要老僧帮手了。既然如此……”
但你留在这儿总是个后备啊。沈约感觉释空不能离去，尝试挽留下，“反正你在哪里也都是修行，不如留在这里修行，你看这里有素斋，还有空调呢。”
释空一笑，“老僧已将救助李继贤施主的方法详尽讲了，谁念渡亡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念经的人需要有强大的信心——相信自己所为的意义，你信，你才能做到。从这点儿来说，如果用老僧的方法治疗李继贤施主，由施主你来念渡亡经让人死而复生，应该也可做到。”
沈约连忙摇头，“高僧你太高看我了，我哪有那种本事。”
可见释空去意已决，沈约一时间找不到挽留的方法。
听房门响了下，开房一看，海明珠又站在了房门前。
“你倒是真没事做了。”沈约哭笑不得。
海明珠看了房间内一眼，“你好像谈完了啊，该和我聊聊了吧？”
沈约为难道：“我还有事。”
“可我预约两次了呢。”海明珠小脸有些沮丧道。
“我刚才要救李继贤，如今要去救金鑫。”沈约叙说着事实。
海明珠听到沈约说是去救金鑫，虽然感觉自己又被放了鸽子，可还是让开了道路。
yawenku.com
小声嘟囔道：“你不是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和我谈谈吗？我的事情，应该不要命吧？如果真要命的话，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你也得关照我一下，提前和我说一声。”
沈约有些挠头，暗想你的事情也要命，我只要见到你，就可能要你的命！
可是他知道这种事情一时半会儿又解释不清楚。
突然灵机一动，沈约看着海明珠道：“你很闲是吧？我有点儿事想请你做。”
海明珠高兴起来，“什么事情？有加班费拿吧？没事加加班也是好的啊，不是有大企业家说过，加班是前世修来的福报吗？”
看到沈约诧异的表情，海明珠笑道：“逗你玩呢，你以为我的智商需要冲值吗？我就是看你很紧张，让你轻松一下。”
沈约哈哈一笑表示海明珠的方法很有用，随即面露严肃的说道：“你看到房间内那个高僧没有。”
他有些神秘地指指释空。
释空见他开门和海明珠交谈，并未过来打扰，展现出极佳的修养。
“我眼神不差的，那么个大活人在那里，我有什么道理看不到呢？”海明珠想不通沈约为什么这么问。
沈约反倒有些心虚，“你见到那个高僧就好，他想要走，我想请他再留下来几天。我想请你帮忙挽留这个高僧，务必让他留下来。你有信心做到这点吗？”
“他要住下来的话，房费你出吗？”海明珠担心的反问道。
沈约怔了下，没想到海明珠竟然会想到这个问题，笑了笑说道：“有蔡夫人付账，房费的事情不用考虑。”
“他要吃喝玩乐，钱也是别人来支付？”海明珠看起来有些心动了。
沈约点头肯定道：“你尽管花钱，提我的名字，费用找蔡夫人来报销。”
他是慷别人之慨，倒是一点儿都不心痛。
不过哪怕海明珠找他报账也没问题，毕竟以他对海明珠的认知，也就是坐个突突车、去街市游逛买点小饰品、吃顿素斋、就算来个顶级肥牛又需要几个钱呢？
“那应该没有问题。”海明珠有了自信，“你放心，我来挽留他！”
看到沈约要走，海明珠有些不放心道：“沈约，你要做的都是要命的事情，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沈约挥手示意收到，向电梯的方向走去，转了弯，感觉海明珠看不到的时候，立即偷偷看回房间的方向，就见海明珠已经进房关上了房门。
虽然嘱咐海明珠挽留释空，沈约还是有点儿怕释空会突然离开。
等了十分钟，房中居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这个丫头别的本事没有，忽悠人的手段还是有的，当初见面，就差点骗过了他和金鑫。
沈约这么想的时候，拿出手机拨打了个电话，“藤原小姐，你有空吗？”
电话那边的藤原纪香并没有意外道：“我想沈君迟早也会找我谈些事情的。我有空的。”
沈约的确要找藤原纪香了解丘昌的事情，客气道：“那好，藤原小姐如今在哪里？我去见你。”
“我就在凯特酒店，不过我想沈君已经不在这个酒店了。”藤原纪香语气平静的说道。
那是，我住在那里只怕会重蹈金鑫的覆辙。
沈约说话间还是看着客房的方向，房门居然还没有任何动静。
“我去酒店找你。”
沈约估算下路程，“如今有点儿危险，我们还是半个小时后在凯特酒店大堂里见面吧。”
听到藤原纪香并未反对，沈约挂断了电话。
见释空还没离开，终于微微点头，出了酒店后，发现自己不久前丢下的那辆车居然又神奇的自己回到酒店的路边。
知道蔡淑珍那帮人的神通广大，沈约开车赶赴凯特酒店。
他需要尽快追查到丘昌的下落，从藤原纪香那里入手，不失为一个线索！
他千算万算，却始终没有算到海明珠是怎样挽留释空的，因此也不知道那个房间内的情形很是古怪。
海明珠一到房间内，只是向释空点下头，然后就走到窗外看着楼下的动静。
以她的角度，正能看到酒店前街的位置，一直等看到沈约开车离去，海明珠这才回过头来，轻声问道：“老和尚，你觉得沈约能恢复记忆吗？”
265节 内情（为白银盟门霜颸加更）
沈约到凯特酒店外下车时，留意着周边的动静。如今的局面一锅粥般，为了掩藏真相，很多人都可以被牺牲。
他不想做被牺牲的那个。
凯特酒店内外并不平静，时而有警察出没，不过他们看起来不是启动凶案的调查程序，而是准备结案了。
有暹罗国警察拿着一张照片正向酒店人员询问着什么，沈约看去，那照片上的人好像是自己。
过去确认了一下，果然真是自己。
那警察神色严肃的追问酒店招待有关沈约的下落，认真到根本没看身边的沈约一眼。
藤原纪香一直坐在大堂的沙发上，见沈约进来，先行起身迎了过来，向沈约点头示意下，和沈约并肩向外走去。
那警察很是认真地看着沈约离去的方向，不过更像是看着藤原纪香颇有魅力的背影。
半晌才咽了下口水，“你们真的再没有看到过照片上的这个人吗？这怎么可能？他如果出现，麻烦你们立即和我联系。”
--
藤原纪香和沈约走出了酒店，有些关切的说道：“沈君看起来并未休息好。”
我不是没休息好，而是根本没休息。
沈约暗想我这两天如同明星走秀赶场一样，一场接着一场，不过人家有钱拿，我是费鞋底。
话到嘴边变成，“有点儿睡不着。”
“沈君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藤原纪香走到沈约的车前停了下来。
沈约有些意外，“藤原小姐……不坐自己的车吗？”
藤原小姐摇摇头，反问道：“沈君不想当我的司机？”
沈约笑笑，很是绅士地打开车门，请藤原纪香上车后，瞥见酒店门前走出两人，赫然就是阿披猜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那西装革履的男人头发稀疏，不过还是保持着人类掩耳盗铃的本性，将两鬓富裕的头发向中间的贫瘠地区靠拢，就如某些富商的慈善宴一样，仪式感倒是十足，贫困者好似得到毛儿的眷顾，却始终留不住毛儿远走的脚步。
沈约上了车子，却不急于发动，看着酒店门前的那两人。
“沈君认识安井议员？”藤原纪香顺着沈约的视线望过去。
沈约喃喃道：“你一说，我就认识了，我方才只是怀疑。”
“哦。”藤原纪香来了兴趣，“你以前从未见过安井？”
见沈约肯定这点，藤原纪香反问道：“那你为何怀疑他是安井？凯特酒店住的东瀛人也很多。”
沈约笑笑，“那人和藤原小姐不同，他有点儿老。”
藤原纪香语带娇嗔地抗议道：“沈君这句话是在提醒我年纪很大了吗？”
沈约听后一怔，半晌才明白藤原纪香会错了意，“我不是在暗示藤原小姐的年纪，我只是做个譬喻。”
“无论如何，沈君将我和安井联系在一起，还是让我感觉不舒服的。”藤原纪香蹙眉道。
沈约不知道这一句话为何会让藤原纪香这大的反应，“听闻贵国人不是很团结吗？”
藤原纪香哂笑道：“这都是世界上流行的标签罢了，都说贵国人一人成龙、三人成虫，可我感觉沈君这样的人，多多益善的。哪个国度都有团结的一面，也都有不算和谐的地方。”
沈约“嗯”了声。
藤原纪香见状笑道：“是不是感觉我多愁善感了？好了，我还没有忘记方才的问题，沈君为何认定那人是安井呢？”
“他和东瀛年轻人不同。”
沈约换了说辞，“他保留着东瀛人老式的做派——外表举止谦虚，微有内敛。不过内敛中仍有些倨傲的表情，他面对曼谷警察局副局长的时候，双手挥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而那个副局长却是微微躬身低头，那是一种谦卑的身体语言。据我所知，这个副局长叫做阿披猜，为人傲慢，能让这个阿披猜保持谦卑的人，除了安井，我也想不到是谁了。”
藤原纪香美眸中露出讶异，半晌才道：“我才发现，沈顾问还有这般看人的本事呢。”
顿了下，藤原纪香眼神中带着说不明的意味，“但你不会对每个人都这么分析吧？”
沈约笑笑，“那我恐怕要累死了。”
“可你为什么会对这两人如此关注？”藤原纪香打破砂锅问到底。
沈约略微想了想，实话实说道：“安井妻子被害，按理说他应该为妻报仇的。我朋友金鑫如今被认定是罪犯，我认为安井会向这里的警方施压，让警方尽早结案宣判。而看起来，阿披猜好像也在尽量满足安井的要求，他们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这也能看得出来？”藤原纪香益发的意外。
沈约解释道：“接触过、关系有进展的彼此，身体距离比陌生人之间的常规距离要拉短很多。阿披猜和安井在这种场所，为了避嫌，装作公事公办的样子，但他们距离比正常关系还是短了些，他们偶尔留意周边环境的警惕，这些迹象都说明他们早就有过交流，如今反倒是欲盖弥彰。”
他从阿披猜和安井并非初见，联想到阿披猜险些让狙击手开枪的事情。
当初要不是高洁及时找到了媒体，金鑫投降时可能就会被当作凶手直接击毙！
思路客
这种事警方干得出来！
实际上，全世界很多资本主义国家的警方都可能干出此事，事后不过一个道歉、或者调职就能遮掩住一段血腥的真相。
藤原纪香闻言赞叹道：“沈君目光如炬，实在让人不能不佩服。”
那面的阿披猜和安井已经告别，沈约也启动了车子向前方开去。
车内静寂了片刻，藤原纪香问道：“沈君找我有什么事？”
沈约咳嗽一声，“我要找一个人，需要藤原小姐帮我引见去见另外一个人。”
“你要找丘昌？让我引见素攀？”藤原纪香问道。
沈约握着方向盘的手略有些发紧，“藤原小姐很聪明，我能问问藤原小姐如何猜到的吗？”
藤原纪香微笑中撩撩鬓角的秀发，“贵国有句老话——投桃报李，我若是不解释，太过失礼了。”
“那我就洗耳恭听了。”沈约亦笑道。
藤原纪香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告诉沈君一个秘密，由我的司机开车，我就不能直说。因为有时候规矩就是规矩，谁都不能公然破坏！”
她说到这里神色有些感慨，没看沈约，看着远方的天空。
浮云悠悠。
自由自在。
她很向往浮云的日子，可她终究还是不能如浮云一样，因为她自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已注定了自己的人生轨迹。
266节 我不想听谎言
沈约看似专注的看着路况，实际上一心多用。
他明白藤原纪香的意思——藤原纪香是山口组的，按照规矩，有关山口组的秘密就不能由她透露给旁人。
因为如果传出去，藤原纪香无法对组员交代，就会受到惩罚。这多半也是藤原纪香选择坐沈约的车子、而不是和自己人在一起的缘故。
“我会守口如瓶的。”沈约望着前方说道。
藤原纪香嫣然一笑，少了些以往的冷淡，“多谢沈君谅解，我也相信沈君的为人。”
目光望向沈约，藤原纪香道：“我知道沈君一直觉得我和安井是一伙的。”
不等沈约回答，藤原纪香继续说道：“但我和安井绝对不一路。其实……我一直怀疑，毒猜派人在四面佛旁杀我，就是受到安井的指使！”
沈约眼皮跳了下，可握着方向盘的手依旧很稳。
“沈君一定奇怪我为何这般猜想？”藤原纪香问道。
沈约微微点头。
“这里面涉及到权力之争。”
藤原纪香解释道：“我国内部的权力之争。我想沈君不会关心这些？”
沈约轻声道：“我眼下只关心如何救出我的朋友！”
藤原纪香明白沈约的意思——不相干的事情，沈约不想理会，也不想听。
“做沈君的朋友是件让人感觉心安的事情。”
藤原纪香看着沈约英俊富有个性的侧脸，认真道：“我已当沈君是朋友，不知道沈君是否当我是朋友？”
沈约沉默良久，试探道：“如果金鑫被陷害一事，和山口组没有关系的话，我想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藤原纪香闻言怔了下，“你认为山口组在陷害金鑫？为什么？金鑫先生遭遇陷害前，我是见过你和金鑫先生，可那时候山口组根本不知道你们。”
“我信藤原小姐说的是实话。”
沈约看不出藤原纪香有撒谎的痕迹，心想金鑫出事那晚，有三人拖延了他回转酒店的时间——释空、藤原纪香和暖玉。
释空和藤原纪香都排除了怀疑，那唯一让人怀疑的就是暖玉！
乔恩他们抓了金鑫，沈约一直不确定暖玉是否参与了此事。他始终感觉暖玉和乔恩他们格格不入。
这完全是两类人硬捏在一起的感觉。
但暖玉故意在他脑海中浮现，引他来追踪，用意恐怕就是在拖延他回转酒店。
如此想来，暖玉亦参与了陷害金鑫的事情！
一想到暖玉亲自精心策划让金鑫入狱一事，沈约更是心惊。
他从未遇到过如暖玉这般冷静、精明的对手！
藤原纪香不闻沈约再说什么，回转正题道：“安井议员来到这里，改命是他唯一的目的，而我到这里，破坏他改命是我的一个目的。”
沈约听出点别的意思——藤原纪香来曼谷不止一个目的？
他没有问，他可以当藤原纪香是朋友，事实上，如果别人不与他为敌，他不介意和任何人交朋友，但他绝不想卷入山口组的事情。
藤原纪香问了句，“沈君相信改命一说吗？”
沈约直言不讳道：“我更愿相信这是信心受到了暗示、进而影响了过程。”
藤原纪香认同道：“是啊，我和沈君一样的看法。不过你也知道，我的决定并不是山口组的决定。老派人中相信这个改命事情的人很多。”
新派的人也有信的，而且很多人直接认命，再不会抗争。沈约心中暗想。
“我破坏改命的行动更像是做个样子，让安井不安，让山口组以及某些人安心。”
藤原纪香道：“因此我故意订在了凯特酒店，亦选择了总统套房，时不时的出现在安井的眼前……”
沈约明白过来，“安井知道山口组和他不对付，你这么做，就是让他不安？对他施加压力？”
“不错。”
藤原纪香蹙眉道：“可我怀疑山口组内部好像泄漏了风声，我到了凯特酒店的第二天，就遭到了刺杀，安井好像收到了风声，提前安排了杀手要干掉我。”
“看来藤原小姐在东瀛的仇家也不少。”沈约回道：“你回国后恐怕要小心一些。”
藤原纪香妙目凝在沈约的脸上，“多谢沈君提醒。”
沈约摇摇头道：“其实我是多此一举，我想以藤原小姐的精明，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查内鬼的。”
藤原纪香沉默片刻，“沈君想的很对。可我还是要谢谢沈君，因为除了我父亲以外，如沈君般，真心关切我安危的人并不多，我很珍惜这段友情。”
沈约沉默，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藤原纪香露出有些失望的样子，突然问道：“和沈君同行的好像还有位小姐？”
沈约心头一跳，淡淡道：“看来山口组对我也做了一番调查。”
藤原纪香似不经意道：“那女孩子天真无邪，倒和沈君是一对儿？”
不闻沈约回答，似在默认，藤原纪香终究没有问下去。
“可我也没有想到过，事态随即失控。金鑫先生被陷害，山川美奈子被杀，事情似乎向有利于我的方向发展，可我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到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帮沈君查一些事情。”
看着沉默的沈约，藤原纪香直言不讳道：“山川美奈子不是个随意进入别的男人房间的女人，能让她进入1818房间的恐怕只有安井和丘昌，我上次找素攀要的就是丘昌的资料。”
笔趣阁
沈约眉头扬了扬，确定了自己曾经的推测。
丘昌是个关键！
“我想以沈君的聪明，恐怕要从丘昌、素攀二人身上下手为朋友翻案。”
藤原纪香有些了然、也有些惆怅道：“这也是沈君突然会联系我的唯一原因，对不对？”
沈约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已停下了车子。
他将车子停在了藏宝阁前。
日头西落，离夜幕到来还有段距离，藏宝阁前很是静寂，夜晚的那些繁华就如夜的梦一样。
有些事情本来见不得光明，一丝都见不得。
看着门可罗雀的藏宝阁，沈约道：“藤原小姐既然知道我要找素攀，也没有阻止我开车到这里，想必因为知道素攀在这里？藤原小姐既然当我是朋友，就知道我的时间很紧，因此应该没有必要浪费我的时间。”
藤原纪香暗自骇异沈约随口推测的准确，点头道：“我可以保证素攀绝对没有离开过这里。他不能走，事情和他无关，他没有必要走；事情若是和他有关，他更不能走而引发别人的怀疑。”
“但这里不应是他的家。素攀这种人不应该有这种公而忘私的精神，他正常的举动是离开这里，而不是留守。”
沈约冷冷的看着前方，“他如果一直留在这里，反倒让人怀疑他知道丘昌出了问题，已经准备好了应对，就在等着一些人来问话！”
267节 也有今日
天气炎热。
藤原纪香突然有丝心悸，也感觉有些发冷。
她一直觉得沈约是个随和、安逸且聪明的男人，但在这一刻，看到沈约坚毅且执着的神色，让她蓦地想起赖恩额头那致命的一枪！
沈约发起狠来，亦是狠过常人，对方和他客气，他会维持一团和气，可对方如果不给他机会，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要了别人的命！
策划命案的是一伙极为凶狠狡猾的饿狼，但这些人看起来却激出了一个要命的猎人——这天底下最危险的那种猎人！
这种猎人若不追踪到猎物的老巢，将其猎杀，就绝不会收手！
沈约已经向藏宝阁走去，一路未受到拦阻，直接到了素攀的办公室内。
素攀看到二人进房，面带惊愕的表情站了起来。
若不是沈约早有解释，藤原纪香真的以为素攀不知道他们会来，可已经得到暗示，藤原纪香立即感觉素攀的惊愕很有做作的成分。
做作装作不知情，就是要遮掩一些知道的内情。
“藤原小姐，真不知道你还会来到这里。”素攀客气的伸出手来。
一如上次般，他还是没有得到藤原纪香的回应。
素攀仍旧尴尬，“不知道藤原小姐此番前来，又有什么事情？”
藤原纪香摇头道：“这次是沈君要找你，我本来只是做个引见的。”
素攀这次倒真有点儿意外的看向沈约，“你找我？”
沈约微笑道：“我找你只有一个问题。我问，你说。我不想听到什么谎言！”
素攀带着轻蔑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甚至不想看沈约一眼，看向藤原纪香道：“藤原小姐，据我所知……这人不是你的男友，那他是吃软饭的……还是你的……”
他话未说完，突然就感觉到脖子一紧，已经被沈约拎了起来。
二人之间本来还隔着张办公桌，可沈约突然一步就迈上了办公桌，伸手一把揪住素攀的衣领，硬生生将素攀拎了起来。
“你干什么？”素攀毕竟不是吃素的，他会两下子，一只手迅疾的去抓沈约的手腕，想要扭转不利的局面。
沈约不等素攀反击，揪住素攀衣领的手已经到了素攀的头顶，只是一按，素攀本就失去重心，手忙脚乱中脑袋重重的磕在了桌面上。
素攀额头发痛，眼前尽是金星闪烁，不等挣扎而起，就被一只手牢牢按住了侧脸。
沈约已经到了他的身侧！
素攀下意识的要摸向后腰，蓦地寒光一闪。
夺！
一把闪亮冰冷的匕首扎在了素攀眼前的桌案上，离他的鼻尖不过一毫米的距离。
素攀立即放弃了挣扎，只怕被破了相，也因为知道扎在面前的那把匕首就是他方才想摸的那把。
匕首没有开过光，保佑不了他素攀的平安；
可却开过刃——锋利的杀人捅人都不是问题！
藤原纪香眼皮微微跳动，那是不由自主的心惊。
从素攀话音落地到被沈约按在桌子上，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沈约那一刀若是插的稍有偏差，说不定就把素攀的鼻子割下来了。
藤原纪香知道这一刀的警告意味很浓，也知道这一刀插下来的难度。
当初藤原纪香没有见到沈约是如何修理水野田郎的，心里有些遗憾，今日终见沈约的举动，内心却是着实震撼。
她搞不懂这样的一个人，为何会是一个小安保公司的顾问？
沈约一刀插在素攀的眼前，见素攀停止了挣扎，这才缓缓凑了过来，“我找你只有一个问题。我问，你说。我不想听到什么谎言！”
他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这次没有笑容，只有冰冷的表情。
沈约的双眼中流露出的凌厉，比匕首的寒光更要森冷。
素攀只感觉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声音颤抖道：“你……你要问什么？”
“丘昌近来有没有联系过你？”沈约问话时，盯着素攀最细微的表情。
素攀先是发怔，随即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没有，他出事了，我也在找他，可他没有联系过我。”
沈约稍有些失望，他看出素攀没有说谎，随手将一部手机放在了素攀的面前。
那是素攀的手机。
在制住素攀的时候，他已经将素攀身上能藏东西的地方摸了个遍，拔出素攀后腰的匕首，摸出素攀裤子口袋里的手机……
他的手指极为灵动，根本没有让素攀有任何觉察。
不等素攀有什么提问，沈约已将素攀左手的拇指按到手指指纹解锁的地方。
手机开启，沈约一手按着素攀的脑袋，一手翻动着手机的通话记录，警告道：“你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在说谎话。”
“没有，绝对没有！”
素攀伊始见到沈约的时候，只感觉这是个吃软饭的，此刻却感觉自己遇到了个冷血杀手。
对于吃软饭的，他自然不放在心上，可对于杀手，他还是懂得珍惜生命。
沈约翻看了一遍通话记录后，问道：“丘昌的电话号是什么？”
素攀看着眼前的匕首，很是乖巧，立即报了个电话号码。
沈约用素攀的手机拨打下那个号码，发现对方是关机的状态。
素攀叫冤道：“唉，朋友，我也知道这件事很麻烦，我一直在联系丘昌，可他始终没有回话，后来直接关机了。”
思路客
沈约将自己的电话号码输入素攀的手机，丢下了素攀的手机道：“我的手机号在里面了。你要是等到丘昌的电话，第一时间告诉我。同时你帮我告诉他，只有我能保护他的安全。”
素攀连连答应。
沈约放开了素攀，并没有过多的停留，已经向外走去。
藤原纪香有些意外，却还是跟随沈约出了楼坐回车内。沈约将车子发动，藤原纪香疑惑道：“沈君，我们就这么走了？”
她略有些失望，感觉沈约做事有点儿虎头蛇尾。
“素攀应该不知道丘昌的下落，我询问丘昌的时候，他如释重负的表情不是装的。”
沈约道：“看起来丘昌虽是公鸡会的头牌，但在素攀心目中也是可有可无。”
他说话间，开启了自己手机的一个应用，放大了声音，藤原纪香有些不解，随后就听到了手机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一时间不明白什么意思，随即听到一句暹罗国话传来。
“是素攀的声音。”藤原纪香先是惊讶，随即醒悟了过来，“你在他的办公室，装了窃听器吗？”
268节 龌蹉的交易
藤原纪香本来觉得沈约的询问有些草率，在她眼中，甚至觉得沈约做了一次无用功。
等听到素攀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来后，藤原纪香这才豁然省悟，沈约比她想的要聪明太多。
那当初沈约和她前后脚到了苏帕藏身的地方，估计也是一样的方式？
想到这里，藤原纪香却没有发怒。一方面她觉得没有对不住沈约，二来也不想和沈约因为这件小事不痛快。
ahzww.org
沈约没有否认给素攀装了窃听器一事，只是问道：“藤原小姐，他说的是什么？”
藤原纪香下意识的一怔，“你知道我会说泰语吗？”
沈约“嗯”了声。
藤原纪香终道：“他应该是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你看起来凶，也不过是……有勇无谋。”
素攀骂的是句脏话，藤原纪香巧妙的换了种说法，不过意思差不多。
沈约没说什么，也没有被激怒的表情。
手机里面的声音有空档期，沈约仍旧很专注的听着。
藤原纪香暗自奇怪，心道你如果听不懂素攀的话，这么专注的听做什么？
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藤原纪香试探问道：“沈君也调查过我？”
调查是相互的，山口组对沈约、金鑫的来历都做了调查，不然藤原纪香怎么连海明珠到了曼谷也知道呢。
沈约摇摇头，似乎知道藤原纪香的困惑，解释道：“在飞机上，空姐询问你是否需要用毛毯，空姐用的是泰语，你未睁开眼睛，却摆手拒绝，我那时候就想，你最少应该听得懂泰语的。”
藤原纪香嗔目结舌，没想到沈约观察的如此细致，一个小节也记得这般清楚。
“看来沈君找我来，不止想找个引见人那么简单，你还想找个翻译了。”藤原纪香认真的说道。
沈约默然，示意藤原纪香继续听下去。
手机里传来两人的对话，沈约一听，就知道是素攀和那个叫巴越的人在对话，不过他听不懂二人在说什么。
他早开启了手机录音，为了避免尴尬，本想在藤原纪香不在身边的时候再开启直译功能。
不过既然藤原纪香知晓泰语，好像还真把他当做朋友，倒给他省了一个麻烦。
“素攀对巴越说，再有人来，随便找个借口推搪过去。他今晚不回这里了，让巴越照看着场子。”
藤原纪香简略的翻译着二人的对话，“巴越问丘昌哥什么时候回来，素攀不耐烦的说——他怎么会知道？他吩咐巴越，一见到丘昌，立即让丘昌给他打电话。”
看向沈约，藤原纪香道：“看来素攀对丘昌的下落是真的全不知情。”
稍微停顿了下，藤原纪香补充道：“巴越答应后，素攀让巴越离开办公室。”
手机内随即没有了动静，很长的一段时间。
藤原纪香低声道：“素攀会不会发现你安装的窃听器？”
她自负眼力不差，但真不知道沈约将窃听器装在了哪里。
沈约道：“他在吸烟，应该在考虑什么事情。你如果仔细听，可以听得到他吸烟吐气的声音。”
藤原纪香极力去听了半天，却听到一点儿别的声音。
“他在烟灰缸内按灭了烟头。”
沈约不在场，但对办公室发生的事情，竟像亲眼在看，“我们去的时候，他的烟灰缸里有着十来个烟头，房间内有很大的烟味，他已经抽了很久的烟，我感觉他应该一直在考虑什么事情。眼下，他应该有了决定。”
说话间，手机内又传来什么东西在摩擦的声音，都是很窸窣的声响。
沈约嘴角突然浮出丝微笑，对旁人来说，那些声音没有意义，但对他来说，那些声音却表明素攀在做什么。
“怎么了？”藤原纪香实在听不出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却感觉沈约一定是有了什么发现。
沈约未回答，只是道：“他要出门了。”
随即传来砰的一声响，是关门的声音，然后就听到脚步声。
藤原纪香讶然道：“你将窃听器装在了他的身上？”
如果窃听器只是装在房间内，素攀出门后，发出的声音会有衰减。
她终于明白沈约为何被素攀一句话就激怒动了手，哪怕素攀没有激怒沈约，沈约多半也要故意找茬接近素攀，将窃听器放在素攀的身上！
不由自主的摸了下周身，藤原纪香神色有些不自然。
沈约看出藤原纪香的想法，“你放心了，我没有在你身上装什么窃听器。”
藤原纪香停止了摸索，淡淡的笑，“我只是感觉有些尴尬。沈约，你实在是个让敌人很畏惧的人。”她是由衷的感慨。
她或许有些迷糊，但沈约既然出动，每一步就早经过了精细的盘算。
沈约开启了软件的跟踪界面，屏幕上有个红点在移动。
沈约开着车子跟踪着那个红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有跟踪信号，他就不需要跟得很紧，以防素攀发现有人跟踪进而横生枝节。
素攀的声音再次传来，却是一句中文——马上到！
“他约定和贵国人见面吗？怎么用的是你们的语言？”藤原纪香疑惑道。
沈约并没说什么，皱着眉头道：“他似乎在兜圈子，他又回来了。他在搞什么名堂？”
他没开导航，可凭借敏锐的方向感，发现素攀将车开出几公里后，又回到了藏宝阁附近一公里左右的地方。
沈约来过这里，依照他的判断，素攀现在的位置，正是当初他追踪暖玉的那个夜市。
素攀到这里见什么人？
沈约见跟踪信号移动的极为缓慢，感觉素攀应该停下了车子，正在步行，也停下车子，拿出了耳机插在手机上，分给藤原纪香一个听筒。
藤原纪香表情有些诧异，不过还是戴上，用日语喃喃说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沈约和藤原纪香一直用华语交流，不想她突然冒了句日语出来。
藤原纪香低头看着地面，“我说的是——没想到还有今日。”
她知道沈约再聪明也无法理解她的意思。
性格多是后天培养，藤原纪香如今看起来很是冷酷，但小时候也有小女孩的憧憬。
学生时期看本国电视剧的时候，也想着有朝一日会像电视剧中那样，和男朋友走在街头，如大多情侣般分享一个耳机，听着一首浪漫的歌曲陶醉其中……
那是一种倾心美妙的感觉，她在二十岁过后，就再没有幻想过了。
269节 一枪毙命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从来不假。
如今的藤原纪香早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对她来说，少女心根本不应该再存在了。
这种心思对女人来说很甜蜜，对什么年龄的女人都是如此。
但对她来说却是很致命。
她早就学会如何掩藏自己的心事，扼杀自己的憧憬。
她不是浮云，她更像是山口组的一个组成！
因此她没想到过自己还有和男人共戴着一个耳机的经历——可惜不是情侣，也没有在听浪漫的歌曲。
slkslk.com
沈约再是聪明，可对女人这方面的细腻心思却没有过多的研究，他失忆前好像也不研究。
他分析世人的肢体语言，更像是为了战斗和攻坚！
虽不太明白藤原纪香的言下之意，沈约却只感觉藤原纪香说的和当下无关，遂没有追问。
藤原纪香表情有些失望的摇摇头，跟着沈约漫步在曼谷夜市内。
热闹都是旁人的，她喜欢两人相处的这种静谧。
沈约始终留意手机上的追踪信号，突然道：“素攀好像到目的地了。是日式风格的招待地点。”
藤原纪香没有发问，因为她也听到了一句日式的欢迎用语。
这个夜市分很多区域——欧美、澳洲和日系，当然也少不了华夏的分区。
素攀说着中国话在一个日系招待地要见谁？藤原纪香正在想着的时候，沈约皱眉道：“他难道要见安井吗？”
藤原纪香立即感觉有道理，“素攀只会说简单的日语，安井是个中国通，他们采用华语交谈很正常。”
安井要见素攀很正常——素攀给安井介绍个金丁，结果命没有改成，山川美奈子却送了性命，无论如何，这两人还是有必要见下面的。
沈约停到了一间日系会所前，有东瀛女招待小碎步躬身上前，用日语说了句欢迎光临。
沈约就等这句话，感觉方才在耳机中听到的欢迎就是这个声调。
素攀进入的就是这里！
藤原纪香大大方方的挽住了沈约的手臂，简单道：“找个两人座。”
她知道这个地方的日料不见得正宗，不想浪费胃口，她和沈约也不是来吃饭的。
沈约知道藤原纪香挽住他手臂的这般举动是为了避免麻烦，倒并不扭捏。
事实上，他到哪里都能表现的入乡随俗，不过他想起当初去狂野酒吧的时候，海明珠的新手级的表现，忍不住露出丝微笑。
藤原纪香瞥见，脸上似乎有点红晕，似对沈约的笑容有误解。不过红晕如晨起的轻雾遇到阳光般，很快的消散。
那东瀛女招待听到自己国度的话语，立即堆出笑容，很是亲切的将二人向里面请，倒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藤原纪香到这种场所并不慌张，只怕监听信号不好，婉拒了包厢的建议，选择堂食，不过是选在靠角落的地方。
灯光调的很暗，正是适合情侣之间的呢喃，也不易被人发现行踪。
沈约坐下来后对环境很是满意，这是个理想的监视场所。
在进入这里前，他已经听到素攀在说，“安井先生，久违了。”
素攀见的果然是安井！
沈约稍有些失望，这次倒感觉有点儿白跑一趟，安井虽是不堪，但看起来也是受害者，应该和金鑫被陷害的事情无关。不过来都来了，还是要听下去看看有没有意外收获。
坐下后，藤原纪香快速、简单的点了两碗招牌豚骨面，示意招待不用再打扰，招待会意离去。
为了合听消息，藤原纪香选择了和沈约并肩而坐。
久久没听到再有声响，藤原纪香以为信号出了问题时，安井的声音传来，“素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语气压抑且愤怒。
从声音中，藤原纪香都感觉出安井估计来了很久，而且喝了不少酒。
素攀那面道：“安井先生，我也很意外。我接手生意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
有桌子晃动的声音，随即有玻璃碎裂的声音……
安井起身碰到了桌子，撞碎了酒瓶，抓住了素攀的衣领，怒叱道：“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
“不然呢？”素攀倒是很平静的语气。
“咚”的大响。
安井已将素攀推到木板墙上，双眼带有些红意——不因伤心，而是愤怒。
“你信誓旦旦的保证绝没有问题！”安井咬牙道：“可现在呢？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曼谷，你知道他们怎么说我吗？”
素攀被安井按住，却不如面对沈约那般惊慌。沈约像个狠人，而安井眼下看起来不过是个酒鬼。
“安井议员不用考虑那帮无聊的人在说什么。贵夫人找金丁来帮议员改命提升大好前途的内情，除了你和我两个人，谁都不知道的。”素攀轻松道。
沈约看了藤原纪香一眼，藤原纪香淡淡说了一句，“现在有四个人知道了。”突然问道：“沈君，这个录音，你可以送我一份吗？”
“这两碗面如果你请客，那就没有问题。”沈约看着桌面上散发香气的豚骨面，发现自己有点儿饿了。
藤原纪香嫣然一笑。
安井议员那面传来粗重的喘息声音，“你错了，还有丘昌也知道内情！”
沈约振作了精神，就听素攀道：“丘昌多半已经遭遇了不测，他一直没有和我联系！”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落在了警察的手上？他如果落在警察的手上，会不会说出我的事情？”安井议员嘶声吼叫。他最愤怒的不是妻子被杀了，而是自己的秘密有可能被泄漏。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素攀肯定道。
沈约皱了下眉头，感觉素攀倒是真的自信，他为何会这么自信？
“你怎么知道不会？”安井议员冷笑道：“你的保证就和放屁一样！你当初也是同样的保证。”
“但这次不一样。”素攀内心对安井议员并不看重，他唯一看重的只是安井给的一大笔钱，“我向你保证，丘昌不会在警方的手上。他好像……”他声音有些犹豫。
沈约一听，感觉素攀隐约知道丘昌的下落，但不能确定。
“而且只要丘昌一出现，联络了我，我立即找人做掉他，为安井议员解决后顾之忧！”素攀有些阴狠的说道。
270节 遮天换日（为白银盟门霜颸加更）
夜幕方落。
华灯初升。
曼谷的夜市开始喧嚣起来，如同设定好的机器不知疲惫的运作。
藤原纪香听到素攀放出狠话，向沈约看了眼，低声道：“你以后再碰到这些人，要小心些。他们做的都是龌龊的事情，喜欢下黑手。”
沈约点点头表示知道，仍在留神倾听素攀和安井的对话，他希望能从这二人的对话中查到点儿蛛丝马迹，盘算着是否再找素攀问一下丘昌的事情。
slkslk.com
包房中，素攀微笑着推开了安井议员的手，“安井议员，您放心的等着好消息就好了。对了，还请安井议员准备好尾款！”
安井议员气急反笑，“八嘎，你还准备向我收钱？你还有脸向我要钱？我给你的钱，你还没有还给我！”
他实在有些气疯了，没想到素攀在这种时候还能提到钱。
事情没有成行，按照惯例来说，素攀应该退还预付款的。
素攀微笑道：“我没脸，但您有！”
安井一怔，不明白素攀的意思。
就听素攀轻描淡写道：“我不妨和议员您交代一下，我和您曾经的对话，都有着记录，公布出来，对议员您绝对没什么好处的！”
沈约偷听到这里，不由得皱了下眉头，藤原纪香却是面露喜意。
“你说什么？”
安井勃然大怒，再次揪住了素攀的衣领，“你们讲诚信，说不会留任何痕迹，我才找的你们，可你们竟然敢要挟我？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素攀冷静的看着安井的双眼，“我觉得你不敢。”
安井的手上青筋暴起，双眼红赤，但终究没有轻举妄动。
“我觉得一个为了仕途，不惜让自己的女人帮其改命的议员，也不会为了一时的冲动，毁掉自己的仕途。”
素攀看得很透彻，“这里有很多人看到了你，也知道我到了这里。你杀了我，哪怕能逃离这里，毕竟双手沾染了血。你就算安然离开这个国家，消息传出去，你还能继续做你的议员吗？”
安井的手渐渐地松开。
素攀拍开安井的手，“更何况，我只是待你是客。你真以为我怕了你？”
看着失魂落魄的安井，素攀冷冷道：“二十四小时内，记得将余款打到我给你的帐号上。不然惹我不满意后会做出什么事情，议员你很清楚的。”
转身要走，素攀似乎感觉不必闹的这么僵，又道：“议员先生，我派人了，就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如今要牺牲一个最好的头牌，无论如何，议员先生总要表示一下吧？”
安井冷哼一声，眼珠子急转，似乎想着什么。
素攀知道安井也绝不是吃素的，也要防备安井狗急跳墙，再度威胁道：“我今天又见到了藤原小姐。”
藤原纪香听到这里微蹙眉头，听素攀继续道：“她在贵夫人出事前，要了丘昌的资料。”
“你说什么？”
安井霍然抬头，嘴角肌肉抽搐，“你把资料给了她？”
“我给她的是一份敷衍的资料，我当然不会将和你的通信记录交给她。”
素攀暗有所指道：“但她一直很关注你的动静，今日来藏宝阁，又问起了你找丘昌的事情，这可不是我泄漏的消息，她早知道你在联系丘昌，也早知道你要利用夫人给你自己改命的事情。”
沈约向藤原纪香看了眼。
藤原纪香脸色发冷，素攀说的有真有假，可就是这种话，让人一时间无法辩解。
微吸了一口气，藤原纪香突然笑了下，喃语道：“很好。”
沈约知道素攀以后会很不好。
他其实知道素攀的意思，如今局面一锅粥般，大家算计中都求自保，素攀这么说，就是要将冲突引到安井和藤原的身上。
不过素攀没想到藤原纪香会偷听到这件事情，只怕以后要拎着脑袋过日子了。
“这个女人，我早该除去她！”安井恨恨道。
“你早就行动了，凯特酒店四面佛旁的那场枪击案，主谋难道不是你吗？”素攀突然道。
房间静了下来，藤原纪香目光凛然，专注的倾听。
不闻安井的回答。
素攀半晌才道：“议员先生，看来你聪明了很多，不会直接承认此事了。”
安井冷冷的哼了声。
素攀却不介意道：“我不妨再免费送你一个消息，藤原纪香已经找到了刺杀她的人，而且就在昨晚，将那些人一锅端了，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这个女人狠起来的后果，你应该很清楚了。”
安井眼角抽搐下。
“那帮人临死前，有没有说出是毒猜指使的不重要，因为藤原纪香不傻，知道那些是毒猜的人，以后肯定会找毒猜算账。而毒猜会不会像我一样守口如瓶，不供出安井议员，那就很难说了。”
素攀哈哈一笑，“命只有一条，安井议员眼下最要紧的是要做什么，我想安井议员心知肚明吧？”
藤原纪香严霜罩面，知道素攀是在挑唆安井对她下手！
素攀挑唆完毕，拍拍屁股就要离去，安井突然道：“素攀。”
缓缓转过身来，素攀并不认为安井会掏出一把枪来，安井如果真敢那么做，也不会忍到现在。
可他看到安井脸上有丝诡异的笑容，还是忍不住有点儿惊悸，“你笑什么？”
“你多留意一些自己的安全。”
安井突然道：“我不想杀你，可你这么行事，仇家不会少了，你若是死了，千万不要算在我的头上。”
素攀听到安井诅咒一样的语言，哈哈大笑起来，推开房门，大声道：“多谢安井议员先生的提醒，我会注意安全的。”
他推开房门大声说话，实际上是向所有人声明自己见过安井，看到廊道没有可疑的人踪，终于向外走去。
路过大堂时，素攀想起安井的诅咒，冷哼了一声，下意识的向周围看了一眼。
素攀见到幽暗的灯光下，都是一对对的男女相拥相抱，有一对儿面前的两碗豚骨面好像都没有动一口，可女的早扑到男的怀中，两人的脑袋都垂的很低，不用去看，也能猜出那对男女在做什么事情。
终于走到了门前，素攀就要离去，准备找个地方先避几天风头。
他摸出一根烟，点燃后才抬起头来，突然瞳孔收缩。
他看到了一个人，那人戴着个鬼脸的面具，鬼脸面具上是笑嘻嘻的表情。
素攀却是笑不出来，因为他看到那人手上拿着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枪口正指向他。
张张嘴，素攀不等开口……
“噗”的轻响后，他的印堂正中，已经现出个窟窿！
271节 重要人物
沈约知道素攀要出来，一时间还在犹豫是现在去逼问，还是找个机会再收拾素攀一次，让他把没说的都说出来。
素攀不知道丘昌的下落，但在和安井交谈中，却肯定丘昌不在警察的手里，这么说来，他知道丘昌落在了谁的手上？
脚步声响起，素攀已经向门口的方向走来。
藤原纪香突然转身撞入沈约的怀中，搂住了沈约，拉低了沈约的脖颈，吻在沈约的唇上。
沈约一怔，他的目光瞥见了素攀正在左近路过，而且向他这个方向看来。这种时候，他没有选择挣脱。
感觉藤原纪香的嘴唇有些发凉，搂住他脖颈的手也有些冰凉。
这通常是一种紧张的表现。
藤原纪香在紧张什么？
一个素攀犯不着他们来乔装躲避，如果素攀认出了他沈约，他本来准备上前打个招呼的。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睁眼看着藤原纪香，却见藤原纪香已闭上了眼眸，但红唇却贴在他的嘴唇未动。
终于没有挣扎。
时间似乎不过刹那。
然后沈约就听到一声轻微的响声——响声是从耳机中传来，虽然轻微，可以沈约的听力，一听到这声音，第一个想法就是——这是装了消音器后，子弹射出的声音！
有人开枪！
目标是谁？
素攀？
在枪声传出后，藤原纪香同时而起，低声道：“有情况！”
她反比沈约先向堂门前冲去，就听到沈约在她身后低声道：“小心枪手未走。”
心中不知什么滋味，藤原纪香并不畏惧素攀，哪怕素攀看出她在追踪，该害怕的也应该是素攀，可她为什么选择要做出掩饰行踪的举动？
或许所有女人都有少女心，哪怕曾经磨灭，但意外拥有一天也是好的。
窜到门前，见到门前早就惊呼声一片。
远处的人围聚、近处的人散开，而大门的台阶处，素攀仰天摔倒，双目圆睁。
素攀死了？谁杀的他？安井指使人暗杀了素攀？
藤原纪香第一个念头自然就是安井——素攀掌握着安井肮脏交易的内情，安井杀人灭口不足为奇。
安井邀素攀来，就是要找杀手杀死素攀？
可素攀应该还掌握着安井的把柄，安井未得到那些把柄前，这般冒失杀人，不怕后患无穷吗？
藤原纪香想到这里的时候，却没有稍动。
素攀死了！
无论谁的脑袋被一枪击中那要害的位置，不死就是神仙显灵。
藤原纪香不是侦探警察，不负责查案，看到有人死后的第一反应是先置身事外。
可她随即看到沈约已经到了素攀的身边，伏下身子试探素攀的鼻息、翻看他的瞳孔，然后掏出素攀的手机，对周围的人叫道：“叫救护车！”
众人都是看热闹的表情，无论听懂听不懂沈约在说什么，但显然都感觉素攀还不够让他们报警找急救的交情。
“拿手机拨打电话叫救护车。”
沈约到了藤原纪香的身边，将手机塞到藤原纪香的手上。
藤原纪香略微有些错愕，下意识的认为沈约的反应有些过度。
可见沈约眨了眨左眼，同时手上不止有个手机，还多了个小巧的东西。
不用低头去看，藤原纪香已感觉那是个类似U盘的东西。
U盘是什么？里面是证据？安井的把柄？
沈约看似在对素攀的生死进行判断，实际上是借机在搜素攀身上的东西？
他怎么确定素攀将证据带在了身上？
藤原纪香对沈约的举动实在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人总能在最短的时间，抓住最关键的那一刹。
沈约将手机、U盘一股脑的塞到藤原纪香手上后，低声道：“我去找找凶手。”
凶手是个老练的刺客，杀人一枪毙命。
这种人杀人后，为避免引发意外的关注，反倒不会仓皇的离去。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看着左右的两条道路，向右侧追了过去。
他这次是在赌运气！毕竟不是每件事情都能精明的算计出来！
藤原纪香见沈约消失在夜幕中，心中微有些担心。
可随即敏锐的感觉到背后有人在注视她，藤原纪香不动声色的举起了手机，让U盘下落、无声无息滑入了衣袖，拨打这里的求救电话后，将手机丢到了素攀的尸体上，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头望去。
安井那饿狼般的一双眼随即从藤原纪香的身上落到手机上，看起来想要去拿手机离去，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藤原纪香这般举动是在抛诱饵，他绝不能上当！
看到素攀死去，安井脸上却没有什么震惊意外的表情……藤原纪香观察到这点，再想到素攀离开房间前，安井对素攀的诅咒，心中倒是有些诧异——安井似乎知道素攀会死？
**
沈约正顺着街道走下去，一直到了尽头处，发现前面又出来了条三岔道路，终于停止了脚步。
他只推出对方是个老练、冷静的杀手，除此之外，他没有更多的追踪线索。
微闭上双眼，沈约将自己溶于杀手的角色——想象自己早就守候在那日式会所前，等素攀出来后，一枪干掉了素攀，然后收了枪，在众人发现素攀倒地死亡前静悄悄的继续前行，不引发别人的注意……
挥一挥衣袖，只留下一颗子弹。
杀手到了这个岔路，或许变成寻常的当地百姓、或者化身为游客……
可一直等在门前给了素攀致命的一枪，说明杀手对素攀的行踪很是了解。
素攀对手下的巴越等人都没有透露行踪，知道素攀行踪的好像只有安井。
真的是安井找人杀了素攀？
可安井不怕素攀留下的把柄泄露出去吗？
沈约一时想不清楚，暗想那人如果和安井有关系，那估计不久后就会和安井确定交易——这件事不应和金鑫有关。
他如今全部的精力都在寻找丘昌、为金鑫翻案一事上，对于安井、素攀之间的恩怨不想理会。
不过还是拿出手机，准备给藤原纪香打个电话，希望她能留意安井接下来的举动。
未等拨号，沈约的动作突然僵硬了下。
夜市热闹的如同沸水般，所有人白天的压抑和不满在夜间尽数的要释放出来。
这是曼谷最繁华的一个夜市，每一刻，街道上都有太多人萍聚萍散般从你身边路过，沈约却下意识的有了几分警惕。
顶点小说
有个体形瘦削的男人路过了沈约的身边。
那人和沈约对视一眼后，无动于衷的表情，应该是根本不认识沈约，可沈约的心脏却是没来由的剧烈一跳！
272节 齐心协力
热闹的街道上，不认识的两个人无意间的目光对接，转瞬分道扬镳，这本来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幕。
沈约握着手机的手却有些发紧。
他认识这个男人！
他最少认识这双眼睛！
这是个很重要人物，他已将这人刻在脑海中，时刻都会留意这人的出现！
不然他怎么会对这人很是警惕？
是杀死素攀的那个杀手？
不像是，这人走路的步伐有点儿散漫，右手还缠着绷带，左手显出枯干无力的样子，这样的一双手，很难射出那种致命、准确的一枪。
这人不是杀手，那他是谁？为何让沈约印象深刻的记在脑海中？
沈约下意识地举步跟随在那人的身后，同时记忆如同风车般急速转动。
曼谷没见过，也不是在普吉岛！
沈约立即追忆国内的事情，突然瞳孔微缩，他想起对方是谁了——他根本没有见过这人的真容。
听起来很滑稽，事实却是，他曾经给这人做过侧写——当初金鑫追踪暖玉乘坐的那辆面包车时，几乎因此丧命。车内有五人，而眼前这人，就是在面包车内最后排坐着的那一个！
当初面包车内五人三伙。
暖玉独立于三个职业杀手之外，那人坐在车内的最后，如同整容般、用医疗纱布包着整个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就因为他露出了一双眼睛，所以沈约和那人一对视的时候，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人的面容和沈约侧写的面容截然不同，不过那时沈约侧写的是那人整容前的面貌。
面貌改，举止行为习惯不会轻易改变。
一个有些窝囊颓废、再加上疲惫的中年人，不是做苦力的人，却有着点儿苦逼文人百无一用的气息。
沈约和那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如同信步夜市的游客般，可内心终于起了波澜——在深城，此人和暖玉一起出现坐了同一辆面包车，如今亦和暖玉都到曼谷。
这人要去的地方，会不会就是暖玉那帮人的巢穴？
看那人停下了脚步，四下张望了眼，多少有点儿警惕的味道，沈约也停在了路边摊前，看着摊上的东西，顺便选了把缅刀和一件绳索编织的挂饰。
缅刀柔软锋利，沈约用指甲试了下缅刀的锋利，见到跟踪的那人继续前行，付钱买下了缅刀和挂饰，将找回的两枚泰铢硬币随手收到口袋中。
沈约的精神现出少有的紧张，因为他知道自己面对的不止是暖玉，可能还有乔恩、伊布朗那帮穷凶极恶之人。
而这些人是否还有别的同伙，他一直不能确定。
他没有畏惧，但他却绝不会因为鲁莽而毁掉这极为关键的线索。
那人穿过了夜市，走向了贫民区的方向。
沈约皱了下眉头，心道大隐于市朝，暖玉这些人难道一直就住在这种地方？
可暖玉很爱干净，这种地方并不适合暖玉。
不过他跟踪的那人，看其穿着，倒像是这里的原住民。
人流渐少，沈约开始要用巧妙的举动掩藏自己的行踪，那人却是再没有回头，拐过前方的一条陋巷后，不见了踪影。
沈约并没有奔跑，他知道这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急奔去寻找。
对方没有发现你，你就不用急跑，对方发现了你，你急追上去能说什么？
他的目标是发现对方的老巢。
将缅刀插在腰后，沈约灵巧的解着手上的那个挂饰，很快的拆出一条坚韧的绳索。
看到手中变出的绳索，沈约蓦地有些发怔。
他这是下意识的举动，他一直留意前方的动静，一时间还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拆开这个挂饰。
可等到手上多了条绳索后，他的脑海中已经闪现出绳索缠绕到对方的脖颈、勒得对方吐舌头的画面。
沈约心中凛然。
他选缅刀是为了防身，选挂饰是下意识的举动。
可他挑选那挂饰原来不是因为那挂饰很是好看吉利，而更像是下意识的要多准备一件杀人的工具。
扯扯绳索，绳索看起来极为坚韧，勒死人绝不是问题。
能下意识做出这些事情的人，绝不是社会上规规矩矩的平头百姓。
他以前经常做这些事情？
在枪毙赖恩的时候，他就曾经怀疑过这点，那是他记忆中的第一次杀人，可他杀的那般纯熟、善后也很利索，这决不是第一次杀人才有的举动。
迟疑不过数秒，沈约还是举步向前走去。
他不紧不慢的步伐，不像是在寻人，而是在浏览异国的风景。
走到巷口时，他不想太过刻意、只是装作百无聊赖的缓缓的向左侧看去，就发现追踪的那人正在不远处开启一间商铺的简易木门。
是商铺、不是住宅，看起来有点儿古老破旧，占地有些面积。
在内地，应该可以列入拆除的行列。
沈约见那人开了门，走进去后灯光开启，里面室景明亮了起来，更显街道的独行。
沈约见状，不紧不慢的从街道的对面走过来，好像路人般路过了商铺。
他没有去看商铺的招牌，亦没有去看店中的动静，但在路过店铺继续前行时，他脑海中已经形成了那店铺正面的一副清晰图片。
那里竟然是家兽医院。
那人在店铺内，正在整理着工具架上的工具，看起来又像在筛选着合适的工具。
一直走到街道拐角处，沈约拐入另外一条道路，半晌后，才再次现身探头看着那家兽医院。
他追踪的那人竟然是个兽医？
沈约感觉有些意外，就在这时，兽医院内灯光突然灭了。
沈约见状皱了下眉头，那个兽医在整理工具，难道是准备明天的手术？
这人这么早就睡了？
如今正是夜市将将热闹的时候，空气中还弥漫着难以忍受的热，这里的人本来不会这么早睡觉的。
xiaoshutingapp.com
那兽医关灯做什么？
沈约注视着店铺的窗口，就见到里面突然有道闪光，然后很快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他一直不眨眼，那就如空中划过的一道闪电般。
若无惊雷的牵引，很多人都会忽略那无声无息的一闪。
默想了会儿，沈约先拿手机发了个自己的坐标，然后拨通了高洁的电话，高洁立即问道：“你在那里做什么？有什么发现？”
“我发现了暖玉那帮人其中一个的行踪，就在这里的一个兽医院内。”
沈约神色凝重道：“你能不能派些好手来接应？”
273节 手术台
沈约绝不是个鲁莽的人，当初独挑赖恩，实在是因为万不得已，这会儿既然有接应，他就一定要做更充足的准备。
高洁听到沈约发现暖玉那帮人的行踪，语气有些激动道：“你等我，我马上带人过去。”
“不要用警车，不要鸣笛。”沈约提醒道，“悄悄的过来，不要制造太大的动静。”
他如同当年鬼子进村的作风，是不想让高洁带的人打草惊蛇。
他始终不明白，警察在抓捕犯人的时刻意鸣笛的用意——这好像是在通知罪犯，你们快逃吧，大家和气生财就好，我们不要正面接触，一定要避免此次的伤亡！
“好！”高洁爽快道：“很危险，请你不要单独行动！”
沈约反问道：“你们多久能来？”
高洁回道：“我已经在车上，给冯浩南他们发了坐标，十五分钟内，第一批支援就会到。”
沈约看着那兽医院整体安眠的样子，想了想道：“好的，我等你们。”
他趁着等待的功夫，顺着那兽医院四周绕了一圈，确定那店铺的面积，顺便查看下逃生出口。
这是个意外，不经意的撞见。
方才室内一点闪亮，如同地下发出般，旁人看不出究竟，他却是感觉那道光的确是从地下发出来的。
不是灵异，好像是医院内部有地下室——那是从地下室传来的灯光。
如果那兽医关灯进入地下室，而地下室的灯一直是亮着的，那兽医又关闭了入口，就可能会有那种闪亮。
沈约将那兽医院的地势详尽的推演了一遍，直到感觉和自己的家一般熟悉时，手机有震动。
随后有一辆黑色面包车无声无息的停到了街边，车门正悄悄打开。
走过去上了车，高洁坐在车内，冯浩南开车。
没有寒暄，高洁直接说道：“里面有几个人？”
她没想到自己有围剿暖玉那帮人的可能，神色有些激动。
冯浩南也是摩拳擦掌的样子。
沈约摇摇头，“我只看到了暖玉的一个同伙，那五张侧写图中，一直没有露面的那人进入了兽医院。”他曾经的侧写图交给了高洁，知道高洁会记得。
冯浩南立即拿出平板，点开个界面，输入密码后进行查找。
三分钟后，冯浩南终于调出个资料——是兽医院的官方注册信息。
兽医院的老板照片一显出，冯浩南、高洁同时惊呼道：“就是你侧写的那个人！”
高洁、冯浩南在沈约的面前难免相形见绌，不过毕竟有自己的本事，他们记忆不差，不用去看沈约的侧写图，也将那五张侧写之人的面部特征牢牢的记忆在脑海中。
一看到店主的脸，他们就有八成认定这和沈约画的无误，最妙的是，照片上的那人下颌也有一簇胡子，胡子的形状都和沈约绘制的极其相似。
如果不是早知晓沈约凭借的是推理演绎的硬本事，高洁甚至会怀疑沈约和这些人共事过。
沈约暗想——他们调取的是这人未整容前的相片，如今的这人和这张照片相貌不同了。
这人为何要整容？
无暇询问沈约如何绘制的这般精准，高洁急速的读取店主的信息，“店主全名川力佩-君拉纳拉赞，华裔，很久以前就来到了曼谷，在这里开兽医院，已有三十二年的时间。此人无犯罪纪录，怪不得我们在世界犯罪人员的数据库中比对不出这人的资料。他没有犯罪记录，资料不在我们的数据库中。”
和冯浩南互望一眼，高洁蹙眉道：“这种人为什么会和暖玉他们混在一起？”
沈约摇摇头。
那边冯浩南随手接了电话，“信息人员也已就位，要不要屏蔽那兽医院的信号？”
他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初暖玉他们抢先发难，干扰了整个巨人大厦的通讯，冯浩南、高洁一直耿耿于怀，知道面对的凶手不但凶残、而且很有高科技手段，这次亦是效仿来反击。
沈约感觉这主意可行，问道：“有望远镜吗？”
接过高洁递过的望远镜，沈约仔细看了半晌，“门口悬檐上有个不起眼的摄像头，能屏蔽吗？”
“稍等。”
冯浩南立即吩咐下去，不多时吁了一口气，“可以的，信息人员说已经黑进这里的网络，可以在三秒钟内关停！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可以同时切断对方的监控，屏蔽他们的信号。”
高洁亦接了个电话，随即道：“又有四个金盾的人来了，都是有用的。”
看向沈约，高洁补充道：“当然了，肯定比不上你。”
略微计算下，高洁道：“算上信息人员，我们有九人可以作战！”
“派两个人去监视兽医院的后面，那里有个后门。”沈约建议道。
高洁示意可以。
沈约安排布置道：“看情况，店内应该没有太多人。我和你们其中的一人进去，另外一个策应。再留两个在正门附近把风，提防对方的人从外边回来。我怀疑这里有暗室，我们的目标也是那里。”
他将自己的分析简单说了下。
高洁、冯浩南均是点头，暗想沈约考虑的很周到，若由他们指挥，也是类似的部署，亦不会漏掉后门的动静。
不过仓促间，他们有极大的可能考虑不到暗室的存在，贸然突入进去，极有可能出现不可控的变数。
“我和沈约一起进去。”冯浩南低声道：“高洁，你接应我们。”
高洁咬下嘴唇，明白冯浩南是不想让她冒险，屡次感觉到别人的好意，石头也会暖和一下，何况是她？
“你们一定要小心。”
高洁从车壁暗格取出一支手枪递给沈约，“容弹量八发，局面不好，立即退出来！”
沈约接枪点头表示感谢，有枪用，他也不想贴身肉搏。
盘算着突入的过程，沈约问道：“有铁丝没有？”
冯浩南拿出个套锁器，“要开门吗？这个可以吗？”
他在国际行走，经常应付各种突发场面，自然知道基本流程。
谁的能力强，谁破案就会快，但谁的基本功过硬，才会活的更久一些。
沈约点头道：“差不多了。”
沈约从车上下来，和冯浩南如路人般接近那个兽医院，看四周无人，冯浩南立即给出信号，让人切断店门前的摄像头，同时干扰周围的信号。
顶点小说
而沈约几步到了店门前，将套锁器从门缝中塞进，一插一送再是一拉，房门的简易插销已被打开。
274节 倒计时
沈约开门用时不到三秒，冯浩南一旁看到，感慨这家伙绝对可以挑战专业扒手的开门速度。
破掉插销后，沈约仍旧选择谨慎推门，尽量不发出声响。
冯浩南持枪闪身悄步进入，快速在店内走了一圈，示意沈约没有人在。
与此同时，沈约已到了墙边的一处地板旁，他从外面观察，认为这里是灯光漏出的地方。
看到地板有块极为光滑的地方，沈约伸手一压，发现是块弹簧活板。
这是开启机关！
微一犹豫，知道这下面可能连接示警装置，沈约亦拔枪在手，示意冯浩南准备。
在掀开楼板露出光亮的那一刻，冯浩南下意识的退后避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
如果下方有枪手，他们的位置就是枪手的靶子。
冯浩南完全是训练出来的正确反应，可沈约却不按常规来。
一掀开隔板，沈约就直接跳了下去。
感觉自己的心跟着坠落，冯浩南冲到地下室入口处，探头向下望去，看到里面很是明亮——是医院常用的冷光发出的光源。
下方离地不高，但突然跳下去还是有些问题。
沈约已不见。
冯浩南一咬牙，终于也跳了下来，一个滚翻卸力，同时举枪指向前方。
等看到前方的动静时，冯浩南微舒了一口气。
房中除了沈约，还有两人。
站着的那人和相片上川力佩的面容截然不同，不过冯浩南已听过沈约的解释，知道这一定就是整容后的川力佩。
川力佩穿着医生的服装，手中拿的不是手术刀，而是个手机。
如今双手高高举起，神色骇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沈约正用枪指着他的脑袋。
在掀开隔板的时候，沈约已经用心感觉了下，他感觉下方始终没有动静，掀开隔板判断出地下室不算高的时候，立即选择突进！
选择往往都是在一刹那。
下落滚起时，他已经知道房中只有两人，一人站在手术台前，一人正躺在手术台上！
手术台？！
看到冷光照着冰冷似没有生机的手术台时，沈约拿枪指住了川力佩的脑袋，一颗心却是剧烈跳动下。
眼前的这个场景很有些熟悉。
他和释空交谈时，曾经感应过这个场景，不过那时在手术台前站着的是暖玉，暖玉那时是要给人做手术的样子。
暖玉的确曾经在这里呆过！
沈约想到这里时，知道冯浩南亦跟了进来，将枪插到了身后，先上前夺过川力佩的手机，看到上面有个号码拨出，却因没有信号而中断。
将手机丢给冯浩南，沈约不用说，也知道冯浩南会让人去查手机的通话记录和号码。
冯浩南会意，感觉沈约一个人可以应对这里的事情，立即爬出地下室通知高洁。
沈约并不急于问话，他先观察周围的环境。
反派死于话多，正派往往死于问话问好的过程。
他先要确定自己是绝对的安全。
除了手术台，地下室一角处果然有个监视器，应该可以看到街道的动静，不过眼下也是雪花一片。
地下室内居然异常的干净！看起来没有医疗设备，也没有常能闻到的血腥、药水的味道。地面上甚至连多余的废弃纱布都没有。
有个垃圾篓，不过里面也没有任何东西。
常人不会留意这些小事，沈约脑海中却浮出暖玉的面容。
暖玉很爱干净，她的确来过这里，而且应该呆过一段时间，就因为这样，地下室才会保持如此的整洁。
小书亭
终于扭头向手术台看去，沈约不认为躺着的那人会是暖玉，也不认为这是自己认识的人。
那人从头到脚都被绑了多层的医疗用布，眼睛、耳朵都被蒙住，只露出鼻孔来呼吸，如果不是胸口处还有微微起伏的迹象，说手术台上是个木乃伊，估计也有人信的。
沈约凑上前去嗅了下，嗅不到血腥气，甚至嗅不到人气。
传说中，妖魔鬼怪都能嗅出人气的，听起来很离奇。实际上，任何生物身上都有自身种类独特的气息，不过某些生物嗅觉敏锐可以分辨，如今的人类早被重口味堵塞了七窍敏锐知觉，是以只对极重口味的东西有感应。
沈约嗅觉一向很好，不然他也不会多次分辨出香水的气味，甚至能说出香水的牌子。
这人很干净。
沈约嗅了下后，感觉手术台上的那人，最少用了特殊工序洗了几十遍的样子，除了人肉的气息，再没有其他的味道。
他只感觉手术台这人是个男人，他是从骨架轮廓上分析判断出来这点的。
视线移向了川力佩，沈约问道：“你要杀的这人是谁？”
他故意带偏，就是要看川力佩的反应。
川力佩突然愤怒起来，用本地话大声的说着什么，要向沈约冲过来的样子。
寒光一闪，沈约已经将缅刀拿在了手上，慢慢的修着指甲。
川力佩不动了。
沈约跳下来拿枪指着他没用几秒钟，足够让他认清眼前的这人，他川力佩是打不过的。
“我知道你听得懂我说的话。”沈约慢条斯理道：“你是华裔，故意说本地话，想要掩藏什么事情吗？”
川力佩怔住。
高洁跟着冯浩南从地面下来，闻言问道：“什么情况？手术台上的是谁？”
看沈约摇头，冯浩南下意识来了句，“可以侧写吗？”
你们当我是神仙吗？
沈约摇头，他侧写需要融入，亦需要从对方的举止、肢体、眼神、头发装饰等细节来演绎。
眼下这人和木乃伊般一动不动，连眼睛都被包住，他如何侧写？
“他是谁？”高洁对川力佩厉声喝道。
川力佩低头不语，眼珠子却在不停地转动。
沈约从这人故意用本地话回答就感觉此人有些狡诈，见状道：“把两人都带走！暖玉他们有可能会回来。”
高洁一凛，意识到沈约说的不错。上前一步就要抱起手术台上的木乃伊，川力佩突然上前张开手臂竟拦住了高洁。
高洁冷笑道：“你自己滚开，还是我请你滚开？”
“不能动他！”川力佩终于开口道：“一抬动他，他就会死的。”
高洁一怔。
沈约见川力佩说话时神情紧张，不过目光却在闪烁，感觉这人说的半真半假，反问道：“是暖玉告诉你这些事情的？”
川力佩怔住，失声道：“你们知道暖玉？”
275节 擦肩而过（为白银盟门霜颸加更）
沈约盯着川力佩的细微表情，反问道：“你也知道暖玉？”
川力佩立即露出惊慌的神色，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被对方套出了真相，摇头道：“我……我……”
他想否认，可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绝对不傻，他想再说谎也是晚了。
高洁向冯浩南使了个眼色。
冯浩南会意，已经拿出手铐，将川力佩反扣起来，同时道：“川力佩，现在怀疑你和多起国际重案有关，你有权不说话……不过你说过的话会成为呈堂证供。”
高洁瞪了冯浩南一眼，心想你脑袋被驴踢了吗，这时候提醒疑犯这种事情？
当初她和李雅薇提及米兰达警告，那是因为沈约在场，她不想授人以柄。
如今在场的只有他们几个，沈约不是墨守成规的人，他们就是想从对方口中多知道点儿事情，你这么一说就是提醒他闭嘴了？
川力佩果然不说话了。
冯浩南有些尴尬。
他和高洁不同，他也是职业习惯，高洁做事可以不依法规，但他是个国际刑警，习惯来上这么一句。
高洁知道冯浩南好是好，就是太正直了点儿，这也是她虽认可、却不能佩服的一个男人。
一个女人，如果不能佩服一个男人，和他在一起，就会有勉强之感。高洁不是喜欢勉强的女人。
沈约却有办法让川力佩再次开口。
他迈步上前去抱手术台的那具活木乃伊，川力佩果然道：“不能动他，你不要动他！”
“他会死？你以为我会信你？”沈约盯着川力佩道。
川力佩急声道：“他不会死，可你动了他，很可能就前功尽弃了。”
“你们前功尽弃关我什么事？”
沈约微笑道：“我还需要照顾你们这些穷凶极恶之人的心情？你们杀人的时候，考虑过死者的感受？”
他虽是这般说，却意识到暖玉可能在拿这人做实验。什么实验？还魂实验吗？
“我没有杀过人，暖玉也没有杀过！”川力佩面红耳赤道。
沈约就是要让川力佩发怒，“如果我不知道真相，几乎要相信你是个如天使般的医生。这年头，有些正规医生都谈不上是天使，更何况你这个兽医了。”
上前一步，出其不意地揪住川力佩的衣领，“你没有杀人？那你们是在超度李继祖吗？”
这是个让川力佩无可争辩的事实！
当初李继祖暴毙，暖玉在场随后跳楼离去，而接应暖玉的人除了乔恩几人外，还有川力佩。
换句话说，川力佩应该是知道李继祖死了。
沈约就是要击穿川力佩的保护壳，进而挖掘更多的口供。
没想到川力佩竟然道：“暖玉没有杀死李继祖……”
他话说一半突然止住，面显仓皇的样子。
沈约等人均是一怔，不明白川力佩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当初杀死李继祖的另有其人？
可川力佩咬住嘴唇，显然不准备再多说一句。
高洁在一旁补刀道：“川力佩，你现在如实告诉我们想要的答案，我们可以替你向法官求情。你如果执意不应，只怕你会被那些凶犯牵连，和那些人一块受刑。以他们的罪行，判无期都是最乐观的预期。”
川力佩对高洁的“好心”没有任何反应。
沈约心道，这家伙和重犯搅合在一起这久，应该会有大结局的心理预期，可让他不惜被判重刑也要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
小书亭
“这人是丘昌吗？”沈约突然问了句。
川力佩明显怔了下，“丘昌？他是谁？”
沈约出其不意的一句问话得到两个答案——对于乔恩他们做的事情，川力佩并没有事事参与，手术台上的不应是丘昌。
“不是丘昌，那手术台上的是谁？”沈约再次追问。
川力佩又不说话了。
沈约皱了眉头，示意冯浩南道：“把手术台一块抬走。”
他看出手术台是折叠结构，轻便简易。
川力佩还要阻拦，沈约问道：“你说出真相，我们就不动他。”
川力佩一怔的光景，高洁已经推搡他向上走去，“你也要跟着走一趟！”
沈约、冯浩南略有些吃力的将活木乃伊和手术台抬到了地面上，高洁接个电话，立即道：“好像有情况。信息组的人查到了手机的通话记录，发现有关号码的主人，正在向这个方向赶来。他们速度很快，最多还有五分钟就能赶到这里。”
“你是怎么通知的乔恩他们？”冯浩南喝问道。
川力佩仍旧和哑巴一样。
沈约心思飞转，“高洁，你的人应该已经在待命？”
高洁道：“不错，我让他们占领附近有利的地形，他们一来，我们或许可以将他们一网成擒。”
沈约神情有些紧张，“他们很狡猾，下手肆无忌惮，我只怕要抓他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说话间，将铐住的川力佩用绳子绑在椅子上，然后将川力佩整个人推到了兽医院的落地窗前。
“你干什么？”川力佩额头冒汗。
沈约道：“你还有五分钟……不是，你应该还有三分钟的活命时间。你知道他们的秉性，你不说出真相，你以为你守诺了，但他们未见得会信，如今考验你忠诚的时候到了！”
盯着川力佩，沈约将一旁的一个闹钟放在川力佩的面前，“你还有两分钟，这可能是你人生中最后剩下的两分钟！”
他知道川力佩会明白他的意思——以乔恩等人的心狠手辣，若是不想让人透漏真相，杀人灭口是最好的选择！
川力佩额头已经在冒汗——他不说，沈约他们就不会再救他，生死关头，他怎能不紧张？
高洁更明白沈约的目的，倒计时道：“还有一分半。90秒。川力佩，你觉得和他们很有交情，可他们是否这么认为？”
有汗珠从川力佩额头冒出，他脸色数变，脑海中显然在天人交战。
“还有一分钟。”高洁又道，她说话时突然听到电话响起，接通了电话，诧异道：“什么？他们到了？还有十秒钟？准备！”
她说话时，再顾不得川力佩，示意沈约、冯浩南提枪戒备，找掩体保护自己。
川力佩汗水满面，突然喊道：“我说！”
“手术台上的是谁？”
时间紧迫，沈约知道问不出更多，只能选择他认为很必要、同时川力佩一定知道的事情。
“他叫汪泉！”川力佩声嘶力竭的喊道：“快救我！”
他的瞳孔已经放大，满脸都是惊怖的表情。
276节 他们有问题
川力佩额头冒汗，神情惊恐，看来不等被杀，就有可能被吓死。
他自然知道乔恩等人的手段，心知哪怕他还有点儿作用，但在利害面前，他的性命在这些人的眼中，也是一文不值。
沈约等人听了川力佩的答案倒均是一怔，真的没想到过手术台上的竟是汪泉！
汪泉了曼谷，众人都知道，可汪泉离奇的死而复生，活蹦乱跳乘机到了普吉岛、再至曼谷，为何又会躺在手术台上？
如果说汪泉一开始就在手术台上，那虽是离奇，还算正常。可是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众人思绪飞转，与此同时，高洁的手机突然震动，而兽医院外，传来了尖锐的汽车轰鸣声！
乔恩他们真的要来了！
高洁适才是耍了个小花招，她没有接到电话，却故意造成乔恩他们提前到来的假象，在那种时候，川力佩无暇分辨乔恩他们是否真来，终于被迫吐露了丁点的实情。
可乔恩他们来的比信息部预想的还是要快一点儿，高洁和冯浩南靠在墙壁处，双手持枪听着那汽车轰鸣声由远及近。三、二、一……
如果这速度不减，车子很快就能到了兽医院前。
可车子不停吗？
车子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高洁、冯浩南听到汽车疾驰的声音，心中同时冒出了个怀疑。
川力佩的声音都哑，“救我！”
他看高洁、冯浩南都是准备接火，求助的是沈约。
沈约本来想要将川力佩推到靠墙处躲避可能到来的杀机。
他逼供时可以采用非常的手段，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川力佩送死。
他突然闭上了眼睛。
车子没有减速，这种速度下，对方要做什么事情？
他一闭眼，脑海中立即显出暖玉的身影——暖玉坐在疾驰的车子副驾处，正冷冷的看着他。
那一刹那，他不但看到了暖玉，顺便还看清楚暖玉周遭的情况，开车的是伊布朗，后排坐着的是乔恩。
乔恩肩上还有绷带，那应该是不久前被沈约用狙击枪击中受的伤，可剽悍的他手上还拿着AK步枪。
看起来哪怕不能狙击，他还是可以佛挡杀佛的。
暖玉再次用精神连接了他沈约！暖玉知道他在这里？暖玉有用精神链接他的本领！
他能看清楚暖玉周边的情况，那暖玉呢？是不是也借助沈约的眼睛看清了店中的情况？
冯浩南看到沈约的反应有些傻住，他们对付外边的场面，准备让沈约来处理川力佩，他没想到沈约这般狠心，居然会对川力佩的生死无动于衷。
他想要窜出去救川力佩，可却被高洁一把拉住了。
情况危急！
车辆呼啸而过！
路过兽医院没用一秒钟！
那是一辆黑色的高档商务车，由始至终，就连车窗都没有打开过，让高洁、冯浩南等人看不到车内的动静。
若不是早有知晓，他们会以为只是路过了一辆寻常的路人车。
商务车伴随呼啸声转眼就到了街道的尽头，随即消失在遥远的夜幕深处。
冯浩南先是讶异，随即是不甘地冲出了店门。
“小心！”
高洁有些担忧，跟着也冲出了兽医院，看到冯浩南重重的啐了口浓痰，皱眉道：“你能啐死他们吗？”
冯浩南略有些尴尬，“又让他们跑了！”
高洁蹙下眉头，感觉对手每次的举动都是出乎意料。
她拨打电话问了几句，招呼冯浩南进了店铺，对沈约道：“信息部证明，他们追踪的那部手机信号正是传自刚才的那辆商务车。不过那辆车的速度实在太快，信息部虽有准备，仍旧看不到车内的情况。”
2k小说
顿了下，高洁补充道：“他们在调取交通路口的录像，看看会不会有发现。”
“让他们不用查了。”沈约摇头道：“商务车里的就是暖玉、乔恩和伊布朗。”
“你又知道？”
冯浩南、高洁异口同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本来觉得沈约的侧写能力神乎其神，没想到如今沈约简直神的没边，闭着眼睛就看到了车内的情况。
“暖玉用精神链接了我。”沈约想了想，将自己所感说了一遍。
当初高洁知道暖玉曾用精神链接他的事情，他并不隐瞒这点，不过对于他自己能感知暖玉的事情，他是绝口不谈的。
“她的精神力量这么强大？”高洁毛骨悚然道。
她以前也听过各种各样的奇人，不过等见到后，知道那些都是欺世盗名之辈。
精神感应有，世上不时的会冒出几个例子，但那都接近偶然，能像暖玉这么稳定的发挥实属罕见！
高洁本不信这些，但事实摆在面前两次了，让她已经不能不信。
沈约“嗯”了声。
冯浩南闻言道：“他们有枪，为何不过来杀人灭口？”
川力佩脸色变得难看。
沈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两人带到了川力佩听不到的地方，轻声询问道：“我知道国际刑警有安全屋可以用的？”
安全屋通常是用来保护证人的。
在一些小国度，国际刑警在调查案件的时候，带证人临时避风头会使用。
高洁立即道：“曼谷有几个安全屋可供使用，有金盾组织方面的，也有这里警方提供的。”
“你要将他们转到安全屋？”
冯浩南有些皱眉的看着那具活木乃伊道：“我感觉更适合送他去医院。至于川力佩，如果不说有用的信息，我们不如把他交给这里的警方？”
沈约亦是皱眉道：“我看到了暖玉，暖玉也看到了这里的情况，他们的人在我们的手上，你们觉得他们为何没有动手？”
“他们没有十分的把握。”
高洁肯定道：“这些人行事狠辣，但也极为谨慎。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们不会轻易冒险！”
沈约认可高洁的判断，事实上，暖玉和乔恩他们行事看似诡异，实际上是经过大量周密的准备工作，从袭击巨人大厦可见一斑。
如今他们能抓到川力佩，找到暖玉他们的巢穴之一，更多像是个意外。如果没有沈约强大的侧写能力，这个意外本来也不会发生。
曼谷是繁华，可贫民区也是很常见，暖玉他们藏身其中，警方哪怕知道，一时半刻也绝对查不出端倪。
“他们不但没有动手，也没有杀川力佩……仅仅是因为没把握吗？”沈约自言自语道。
这是个异常的现象！
277节 做戏
沈约善于捕捉规律中的反常——反常就是不规律，对于很多寻常人而言，不规律的事情似乎很多，但对暖玉他们来讲，不走常规就意味着他们另有打算。
冯浩南倒不觉得沈约说的是个问题，“车速那么快，他们可能来不及开枪吧？”
转瞬脸上露出尴尬，他很快意识到问题，对方是故意将车开的那么快！
高洁接道：“他们这么做，是因为由始至终根本没有开枪的打算。他们开车到这里，估计是让暖玉先看看这里的情况？”
古代劫匪作案时，除了那种新手、莽汉外，通常都会踩盘子。
踩盘子是黑道术语，就是事前踩点，熟悉一下地形和情况。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聪明的盗匪不见得知道这句话，却知道踩点的重要性。
几千年过去了，作案心理和古代其实并没什么两样。
高洁见沈约微微点头，终于明白沈约为什么要急于找安全屋了，“他们这次只是在摸情况，你认为他们很快就会再次到来？那时候，就是他们真正下手的时候？”
她暗自叹息，心道自己和冯浩南得到沈约提醒才能够想到这点，而沈约应该是早有预料。
无论是速度还是质量，他们和沈约的分析能力都不是一个数量级别上的。
冯浩南皱眉道：“他们可真够大胆的！”
高洁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些人在内地都敢无法无天的硬闯巨人大厦，如今到了暹罗这个不禁枪的国度，他们动起手来，只有更加的肆无忌惮！
“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来劫人的。”
沈约心里盘算了下说道，“用警方提供的安全屋更好些，这件事很危险，你们要提醒帕瓦力，让他多派人手，严加防范。”
高洁本想建议使用金盾的安全屋，可见沈约好像不想让金盾再死人的样子，倒没有拒绝，随即拿出电话道：“我这就给帕瓦力打电话！”
没用多久，有几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风驰电掣的赶来，不过没有鸣笛。
帕瓦力下车后疾步走过来，和高洁低声耳语了几句，神色极为凝重的点头。
他是重案处的处长，知道这案子的危险。
有医护人员入了兽医院，抬着那活木乃伊进救护车，帕瓦力押着川力佩进入警车。
众人随即启程，赶赴安全屋。
虽近深夜，不过曼谷的街头正喧嚣吵闹，人来人往的均是无心睡眠。
沈约和高洁、冯浩南合坐在一辆车内，看着前方的警车和救护车，沈约建议道：“让帕瓦力他们小心一些。乔恩那帮人行事不走常规。”
冯浩南忍不住问道：“你觉得他们在这么多警察的照顾下，还会来劫人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一批人。”沈约面容严肃地说道。
高洁又拿起手机，用本地语说了几句，转头道：“我已经通知了帕瓦力，他说会严加防范。”
顿了片刻，高洁道：“沈约，如果车子内只有暖玉他们三人，以他们的谨慎，我不觉得他们会来劫车。”
“他们几人总是在一起，却不意味着他们只有几个人。”沈约沉吟道：“在内地的时候，他们最少调动了十数人。在曼谷，他们和毒猜也有联系。”
高洁扬了下头，迟疑道：“这里是曼谷，毒猜小打小闹，买凶杀人也就好了。我若是毒猜，绝不敢公然和警方闹对立的！”
沈约缓缓道：“他们在内地能动用职业杀手刺杀李继贤，在曼谷又和毒猜很快取得联系，我虽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我想他们在世界各地都可能会有渗透。”
爱阅书香
高洁心中凛然，知道沈约绝不是危言耸听。
前方的警车突然停了下来，冯浩南探头出去，看到有几个人正围着两辆车争吵着什么。
“好像是有车祸。”冯浩南低声道。
高洁不满道：“你小心一些，敌人制造车祸堵路、进而行动的案件，你不是没有经历过。”
“我只感觉你们把乔恩他们想的太神了一些，他们好像无孔不入的样子。”冯浩南小声嘀咕道。
那两辆车正撞在路中间，给本来就拥挤的曼谷街头更添了堵。
警车和救护车都没有太大的动静。
片刻后，终于有个警察下车，右手下垂，不离腰间手枪，缓缓向车祸现场走过去。
高洁见状，低声道：“帕瓦力还是有料的，他有准备。他派了一个人查看情况，那人肯定得到了提醒，不然一个交通事故，不会让那个警察这么戒备。”
沈约亦是这般判断，见那警察到了车祸现场，比划了几下，那些人似乎争执小了些。
不多时有交警过来处理路况。引导肇事车辆到了路旁，疏导了交通。
街上的车辆再次缓慢地流动起来。
拥堵的路况恢复到常堵的日常。
曼谷的交通素来是个大问题，在闹市区，他们的车速已经算是正常。
冯浩南忍不住舒了一口气，“我刚才想起了一个本港的笑话。有几个劫匪要抢金店，什么都规划好了，结果得手后却还是被抓了，你们猜猜为什么？”
见两人没有回话，冯浩南自己尴尬的揭开了谜底，“他们逃离的时候，一直堵在了二环的路上！”言罢笑了起来。
高洁冷冷的表情，get不到任何笑点的样子。
沈约终于笑了下算是捧场，“你想说路况这么差，暖玉他们不会在这里动手吧？”
冯浩南分析道：“如果沈顾问你猜的不错，他们没有开枪，就是觉得川力佩和那个活木乃伊很重要，他们舍不得杀。他们舍不得杀，就要劫他们走，而要干翻这些警察，暖玉、乔恩他们或许可能做得到，可要劫走两个大活人，从这么拥挤的曼谷街头离开，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
车子缓缓的从肇事车辆旁边路过，高洁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支枪。
冯浩南说的有道理，可她高洁却不会因此大意。
鸡汤现在都有毒了，那这个世界就没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
道理好，却不见得能救命！能活下来的，很多都是不讲道理、给别人灌鸡汤的人。
两辆肇事车上的人根本没有看高洁他们这辆车，彼此怒目相对，看起来还是有等警察走后，再吵一架的样子。
终于将肇事车甩到了后面，高洁微松了口气，手指离开了配枪。
沈约突然道：“高女士，你可以派人去查查肇事车的车主和同乘人员吗，他们有问题！”
278节 绝不可能
冯浩南轻松的开着车，他这也是一个习惯。
绷紧的弦最容易断，作为一个国际刑警，常日游走在灰色地段，学会放松才能活的久一些。
警报解除，看到高洁如释重负的样子，冯浩南才准备炫耀一下自己的心得，听沈约开口，冯浩南立即虚心道：“他们有什么问题？他们真的要动手吗？”
他不能不重视沈约的建议。
事实上，如果没有沈约，他们到现在不要说抓人，可能连对方的毛儿都捞不到。
“争吵的那两个人面色发青，目光迷离，眼皮下发黑，说话时，一双手挥动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颤动，那是神经受损、不受控制的表现。”
沈约推断道：“你们都是老手，应该看的出来吧？这是瘾君子的一些显著特征。”
高洁有些迟疑道：“我只注意到他们的手里有没有拿枪。”
开枪是要用手的，她预防对方动手，最先留意的是这些人的手、以及腰周有没有凸出之物。
“不过你这么一说，他们好像的确是瘾君子。”随即领会了沈约的用意，高洁道：“他们难道是毒猜的手下？”
冯浩南继续开着车，皱眉道：“最近这里虽对兴奋剂的使用有些禁令，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吸毒的人不见得会少，两个吸毒的司机，不见得是毒猜的人。”
“两个司机都有吸毒的特征，他们手臂的纹身刺青图案手法很类似，看起来是一伙人。”沈约倒是观察的极为详细，“而且他们是在做戏，并非真正的吵架。”
“这也能看得出来？”冯浩南惊异道。
高洁已经在拨打电话，等放下电话后道：“已经让人去留意他们接下来的举动，看看有没有更多的线索。”
她深知破案如狄仁杰那般神准的不多，正常破案都是从蛛丝马迹中寻找疑点，说不定哪个线索会有意外的发现。
“看出他们并非真正的吵架很容易。你看野兽相斗，都是注目对方，聚集了全部的精力。人类和野兽在本能上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在相斗的时候也会有这种野兽的习性。”
沈约淡淡道：“但他们看似做出要打架的样子，双脚的脚尖却已经偏离了对方，同时目光游离，一幅迫不及待要离开的样子。他们的架是绝对吵不下去的。”
看着前方，沈约实际上是分心二用，“两个吸毒司机，做戏吵架堵塞交通，正在我们经过的路口，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到这点，已经是在蓄力反扑了。”
“他们？你是说暖玉和乔恩他们吗？”
冯浩南本来觉得自己不傻，可在沈约面前就感觉自己像小时候脑袋遭到了撞击。
很猛烈的那种！
一样的脑袋，一样的眼睛，沈约怎么会看出这多，得出这种结论？
高洁皱眉道：“可他们没有选择动手。如果你猜的没错，他们故意拦停警车的用意何在？”
“我不知道，还在想。”
沈约打了个哈欠，振作下精神，“对了，能不能找个内科医生去安全屋，要带扫描人体内部结构的那种机器。”
“你要检查那个汪泉的病情？你还会看病吗？”
高洁感到诧异，不过还是拿起手机，“我立即联系，这个……要通过蔡夫人才行。”
她放下手机后解释道：“蔡夫人会找到这种专业人手，她很关心你的安全，让我转告一声——让你小心些。”
沈约沉默下来。
他知道蔡淑珍关心的更像是李继贤。
但蔡淑珍这般热切，让他感觉到肩头的责任只有更重。
自从金鑫出事后，他几乎没有停下追踪的脚步——如今，他渐渐有种感觉，汪泉看起来不起眼，可绝对应是暖玉计划中很关键的一环。
提及蔡淑珍，他就想到了释空。
终于拿起手机拨打了海明珠的电话，那面几乎立即接通，像接电话那人一直在等，随即有海明珠关切的声音传来，“沈约，我们可以谈谈了？”
siluke.com
沈约嘴角带笑，听出海明珠的轻松调侃之意，下意识的摇摇头道：“还不行。最少明天才可能见到你。”
高洁双眉微扬，知道沈约可能会守在安全屋。
海明珠那面沉默了片刻，“你要小心一些。”
二人默然片刻，海明珠道：“我在听释空大师讲经呢，释空大师说我很有佛缘。”
随即压低了声音，“释空说你也很有佛缘，他是不是个搞传销的骗子啊？我感觉很像啊。我一直以为信神的才会和传销的一样，不想这个大和尚也有点儿执着，可他没有要钱和给链接的举动啊，他连个手机都没有。”
沈约哭笑不得，却觉得内心温暖，“很好，你做的很好。”
听海明珠那面静了下来，沈约终于道：“你和释空这几天最好不要外出，可以吗？”
海明珠那面回答道：“如今金总不在，你这个顾问说的算！你放心好了，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也会帮你看住释空。还有别的事情吗？”
挂了手机后，海明珠看向一旁的释空道：“大和尚，我觉得……”
她本来很是欢快的神色突然有了丝愁容，“现在的一切都很好呢。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
释空喃喃道：“世人以苦为乐，梦想颠倒，施主着相了。”
海明珠琢磨了片刻，走到房间的窗前望下去。
曼谷灯火璀璨，不灭如星。
璀璨的景色如同极美的梦境般。
可梦终究会醒。
海明珠若有所思的看着街景，似乎想从那繁杂的泡沫中找出她最牵挂的那个身影。
**
车子停在安全屋前，那是个独立的吊脚楼，依靠在湄南河边，静静的守候着湄南河的风情万种。
沈约一下车看到这种安全屋，不由想到苏帕死亡的那个地方，喃喃道：“这真是个埋骨的好地方。”
他声音不大，众人都没有听清楚，冯浩南只听到“好地方”三个字，感觉沈约很客气，点头回应道：“是啊，这地方不赖。”
等进了房间后，帕瓦力有些奇怪的看了沈约一眼，一时间搞不懂沈约什么来头，不过信誓旦旦的保证，“高女士，这两个……人很重要吗？究竟怎么回事？”
他对这一切还是有些费解，不过局长已经关照过，警方要全力满足蔡女士那面的需求。
高洁神色凝重道：“很重要！凶犯随时可能会来劫持这两个人。或许就在今夜。”
仔细想了想，高洁慎重道：“如果对方派出一个排的人来抢人，我认为也是大有可能的！”
279节 神迹
帕瓦力虽然慎之又慎，可是在听到高洁说，对方会派出一个排的人员来劫持他们要保护的两个人，还是有些惊疑。
“真的？这两人是国际重犯？是大毒枭？还是有关国家机密方面的？”
帕瓦力并不太了解内情，猜测着问道。
高洁心中也是不知，可知道沈约既然这般重视，那就绝不是在开玩笑，“我一时间说不清楚。还请处长多派人手在外戒备，同时……请同僚注意自身的安全。”
知道帕瓦力有些不满她藏着掖着，高洁终于透漏点儿线索，“苏帕他们的死，就是我们要面对的敌人下的手。”
帕瓦力心中凛然。
最近他也是连轴转，曼谷接连发生爆炸、死人等恶性事件，这对于国际化的都市来讲，很不利于游客来旅游，游客不来，自然会降低“鸡滴屁”的增长。
警方虽然尽力的将事件淡化，不过上面还是给了警局局长很大的压力。
压力是一层层的传递的，局长索翁达又将压力传给了下面。
帕瓦力亲自带人勘察了苏帕死亡的案发现场，发现有重武器使用的痕迹，同时那里有个死者竟然是红色通缉令中的人物。
他们莫名其妙的接到一口锅，可又捉到一个重犯，证明福兮祸兮一点不假，可惜重犯是死的，看来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也说的没错。
高洁随后补充道：“我们要面对的人，和杀死苏帕的赖恩是一伙的。”
帕瓦力吃惊道：“他们究竟要干什么？”短短的时间内，接连的案件发生，这让警方疲于奔命的难以应对。
“他们多半是要策划个大事件吧。目标不明。”
高洁感觉让人卖命，不说点什么实在过意不去，“安全屋中的那两人，都是他们的人。”
帕瓦力的一颗心激烈的跳动起来。
“今夜，我们得从他们口中撬出些线索。”
高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对方可能会来劫持，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或许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帕瓦力明白过来，立即出去吩咐手下人严阵以待，回来时要求道：“我需要旁观，以便向局长交代。”
高洁没有拒绝。
房门响了下，有个华裔内科医生拎着个箱子出现在门前，自我介绍道：“蔡夫人让我到的这里，鄙人薛仁家。这是我的名片。”
cxzww.com
他递过名片的时候，自谦中又带着些许的自豪。
高洁见状应景的道了句久仰，带薛仁家入内。
警方将川力佩和活木乃伊分开看守，沈约正在看着那活木乃伊，不知道想着什么。
高洁走过来低声道：“你要的医生来了，他叫薛仁家。”
薛仁家看到手术台上的活木乃伊，不由皱了下眉头，“病人是他吗？”
沈约笑道：“薛医生好眼力。”
他听到薛仁家这样问话，心想这房间就两个人，躺在手术台上的要不是病人，难道我是吗？
他也看出薛仁家那种隐藏的高傲，知道这人应该有点儿名声——蔡淑珍很难找无名之人。
有点名气的人想要保持外人眼中的谦虚，又想得到需要的恭维时，才会有这种复杂矛盾的表现。
不过眼下的他实在无暇来客套，“薛医生，扫描仪器带来了没有？”
薛仁家面显不悦，他的确如沈约所想，来这里本来准备先等待一顿夸奖——他毕业于国际名牌医学院，专攻内科，有着丰富的行医经验，有求于他的人通常都是用仰望的眼光看着他。
虽然知道别人的恭维如隔靴搔痒般，不解根本的骄傲心，可有了总是略胜于无。没想到对方看他不解渴，索性连挠痒的过程都省略了。
将拎着的那箱子放在了地上，开启了智能锁，薛仁家淡淡道：“机器带来了，你准备用吗？”
他一直是主治医生，可感觉沈约当他是搬运工一样，如何能开心起来？
他带来的是很先进的扫描设备，小巧灵便，一般人不要说使用，连看都摸不清头绪，他是成心想看沈约的笑话。
没想到沈约看了眼箱子后，随即搬来桌子和凳子，将扫描仪器、显示屏接通电源，快速的插线，按了几下按钮，显示屏上已出现正常的信号。
沈约点点头，很满意这台仪器的效果，按了扫描仪的运作按钮，直接去扫活木乃伊的胸口。
薛仁家皱了下眉头，心想这仪器虽能检查人体的内部异常，不过总是要脱掉衣服扫才会更直观一些，你直接扫描这具木乃伊，能看到什么？
你以为在考古吗？
沈约有个习惯，重要的事情，无论别人说什么，他总要保持自己独立的判断。
川力佩说这人是汪泉，他没有绝对相信，但他现在有办法证明这件事——汪泉曾经中过玻璃杀手的一枪。
那是玻璃子弹！
中了玻璃子弹的人能活下来就是个奇迹，如果还没有伤势的话，那就是神迹了。
他要查伤！
扫描仪停在活木乃伊左胸片刻，显出仪器待机的正常画面。
沈约怔了下，看看手上的扫描仪，随即将扫描仪向活木乃伊的腹部移动过去，他很快看到了活木乃伊的肠胃在轻微蠕动的影像。
虽然不是很清晰，不过已经达到了沈约想要的结果。
微微点头，沈约又用扫描仪去看活木乃伊左胸的位置，显示器上恢复了待机的那种画面，只是略有点儿阴影。
那阴影应该是纱布残留下的痕迹，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沈约的脸色很有些异样。
薛仁家本来脸上有着不屑，当看到沈约熟练连接那仪器的时候，这才收起些轻蔑的表情，他有些怀疑沈约是同行。
看到沈约扫描对方左胸口的时候，他下意识的也觉得有点不对劲，等到沈约扫描完病人的肠胃，再次将扫描仪移动到病人的左胸口时，薛仁家的脸色已经极为的难看！
沈约思索片刻，移动扫描仪到了活木乃伊右胸的位置，隐约可看到心脏在跳动，喃喃道：“原来这人的心脏长反了。”
他虽这般说，可脸上的诧异之意更浓。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的确听过这种事情，正常人的心脏都在胸部左侧，不过有很少数的人心脏会长在右侧，更有甚着，某些人的全部器官都会左右异位，全部反着长。
但这只是个生理异象，为何沈约、薛仁家却表现出如见鬼的样子？
薛仁家眼皮子突然跳了下，眼看沈约又要检查病人的左胸，按捺不住内心的不可思议，夺过沈约手上的扫描仪道：“我来看看。”
他先是检查下手上的扫描仪，随后先检查病人的右胸，看看显示器上显示正常，这才将扫描仪放在病人的左胸口上。
显示器上恢复了待机。
薛仁家也像待机一样，身子不动，眼皮子却不由自主的跳动，手也颤抖了起来，突然大声叫道：“绝不可能！”
280节 裂口 （为白银盟门霜颸加更）
高洁、帕瓦力等人见沈约像在表演哑剧一样，都还能耐心等候，对于医生和病人，世人要保持宽容和理解。
如今医患关系已经很紧张了，咱们处理不好，可总不能添乱是不是？
但见到薛仁家见鬼般的喊叫，心道这人是个医生这么喊都没事，总不能把放火点灯的事情全让这医生一人干了，高洁最先发问，“沈约，什么情况？”
还是个医生呢，看起来大惊小怪的样子。
高洁见到这个医生的反应，有些不满，感觉还是问沈约靠谱一些。
沈约没有回话，伸手从薛仁家颤抖的手上接过来那扫描仪，再次对着活木乃伊扫描，这次他移动的范围略大了些。
众人这时都发现一点怪异，那就是扫描仪在病人左胸扫描的时候，显示器总是待机的画面，可移动到脖颈、胃部、中间食道、呼吸管的位置时，显示仪虽然显示的不清晰，但总有点阴影或颤动、或蠕动。
“他左胸整个是空的！”
薛仁家终于叫道，同时比划了一下沈约的扫描范围，“这一部分什么都没有！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
看向高洁，薛仁家求助一般道：“你们是要变魔术吧？这是个假人是吧？”
高洁蹙起眉头，不耐烦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是空的？”
突然内心剧烈地抽搐下，高洁毛骨悚然道：“他从左前胸到后背，都是空的？什么器官组织都没有？包括骨骼和皮下组织？”
她终于想明白显示仪为何是待机画面，那是机器感应不到活体运作的一种正常反应。
冯浩南和帕瓦力两人也终于明白过来，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薛仁家已经怪叫道：“就是这样，这绝不可能！”
他不信有人在这种状况下还能存活，突然向活木乃伊冲过去，看起来要拆开木乃伊身上的纱布看个究竟，却被冯浩南一把拉住。
畅想中文网
沈约居然还能保持平静，他收起了扫描仪，拿出自己的老式手机调到七彩面板进行声波检测定位。
某种指定声波在不同的介质中有着不同的传播和反射速度，再通过电声转换可进行某种特性测量。
目前这种应用在水下检测比较常见。沈约的手机看起来虽老，但技术绝对领先，对固态物质亦能够检测。
他多次利用这种技术检测建筑、墙体的结构，用来检测人体倒是第一次。
伊始，他也没有想到过面对这种突兀的情况。
凝神测量片刻，沈约终于道：“他极可能是汪泉。”
他只对高洁叙说，因为知道高洁最能明白他的想法，“据我的推测，汪泉的确是中了玻璃弹，就在左胸口。”
帕瓦力那面的惊讶难以掩饰，他的反应就是认为沈约在胡说八道。
玻璃弹是国际禁用子弹，对人体破坏性极强，一个中了这种子弹的人还能活着？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汪泉是幸运的。”
沈约一句话让众人发懵，随后解释道：“因为他的心脏长在了右侧。如果玻璃弹射中了他的心脏，他的确是活不下来。”
薛仁家喃喃自语，“哪怕他心脏长反了，他现在也不可能活下来。”
沈约没有理会薛仁家，继续道：“他的心脏未被玻璃弹波及，这是他的幸运。可他也是不幸的，他现在这种情况恐怕比死都难受。”
众人有的点头，有的茫然。
沈约表情凝重道：“他左胸被人挖空了很大的一块地方。从前胸到后背，整个被掏空。”
众人看着手术台上的活木乃伊，均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有人掏空了他左胸的组织，随后用巧妙的方法复活了他。”
沈约越说眉头皱的越紧，“然后汪泉在一周内可以下地走动，从内地坐飞机到了这里，被……人看到了。”
他本想说被海明珠看到，不过终究因为有陌生人在场，他谨慎的不提及海明珠。
他牢记自己向海明珠开枪的画面，总感觉海明珠有危险，尽量的将海明珠置身事外。
在场众人没有人了解他细微的心思，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语气的停顿。
沈约继续道：“汪泉到了曼谷后，因为某些缘故再度倒下，被转到我们发现他的那个兽医院。而伊始给汪泉做手术、救活汪泉的人很可能就是暖玉。”
高洁嘴角抽搐下，心想沈约表现的似乎是无所不能，而这个暖玉更像是神通广大。
薛仁家突然大笑起来，指着沈约叫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沈约没什么笑容。
“你不知道！”
薛仁家看起来神色都有些疯狂，因为这件事实在超出了他的认知，“你说有人胸口中了玻璃弹，被人挖穿了整个左胸部组织，然后七天内又被救活，活蹦乱跳的坐飞机！”
笑得很是肆无忌惮，薛仁家道：“不能不说，你真的很有想象力，但你实在太不了解科学了。”
沈约不再理会薛仁家。
他见过太多打着科学旗号强迫别人来等同认知的人物，那不叫宣扬科学，那是中了痴迷的五毒。
那也是科学外衣下的迷信！
如果蚂蚁有人类的这种观念，那以蚂蚁的认知推论，人类就是不科学的产物。
推而广之，人类冒然的否定一切，就会和蚂蚁一样再难进步。
薛仁家却不能不理沈约，“你知道这种手术多复杂？你知道这种手术关联的并发症会有多少吗？哪怕这世上最顶级的医生齐聚在这个病人的身边、再配备上这世界上最顶级的仪器，要完成这项手术都要花费三天以上的时间，这种手术或许比换头术要简单，可绝对也简单不了多少。而经过这种手术后的病人，最少要在ICU病房呆上半年，而且随时有死亡的可能，但你说他只用了七天就能坐飞机？”
拍拍额头，薛仁家叫道：“my god！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如果真会发生这种事情，治疗他的人不是医生，而应是上帝。只有上帝才会创造这种奇迹！”
旁人听薛仁家这般说，总算明白些实情，感觉薛仁家说的也很有道理。
高洁却是一怔，喃喃道：“上帝创造的奇迹？”
当初见识到暖玉的精神控制后，沈约不是也认为暖玉开启了上帝的技能？！
281节 剥茧抽丝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一方面感觉沈约的推断有依有据，一方面又觉得薛仁家说的不无道理。
沈约见薛仁家很是疯狂的样子，轻声道：“薛医生，我其实也宁愿相信自己的推测是错误的，因为我推测是错的话，我们面对的对手再强也只是和我们一样的人类，可事实就在眼前！”
薛仁家突然不吭声了，无论他怎么不能相信，但事实总是胜过雄辩！
眼前的病人不是在变魔术，而是真实的存在。
沈约更能直面现状，看向高洁道：“无论暖玉多么神奇，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救下汪泉花费了很大的功夫。”
高洁明白沈约的意思，“不错。她这般耗费气力做的一件事，肯定不是为了给医学界做贡献，而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她的目的很值得我们深究！”
她最苦恼的恰恰是暖玉的目的。
在知道暖玉存在后，和暖玉的数次交锋，婉转点说，她高洁一直处于下风，不客气的说，他们一直是在被暖玉牵着鼻子走。
如果不是沈约插手进来，这又将会变成一段尘封疑案。这也是高洁到了曼谷后，完全改变了态度的缘故。
“她也一定会带走汪泉！”
沈约眼中有寒光闪烁，“从他们急急赶回到兽医院，不对川力佩开枪就可知道这点。他们顾虑的不见得是川力佩，多半是怕误伤到汪泉。”
看着面前的木乃伊，沈约眉头微扬，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只是道：“因此……我们就等在这里，等他们来劫汪泉。我相信，我们不用等太长的时间！”
高洁、冯浩南听了后神情振作，他们憋了很久，能够和暖玉来次正面的交锋，虽是胜负难测，但总好过现在的束手无策。
“我现在要和高女士、冯警官谈些私事。”沈约对帕瓦力道。
帕瓦力一直在旁听，始终皱着眉头，显然不知道这份诡异的报告应该怎么写，见状做个悉听尊便的手势，却拉住薛仁家问东问西。
薛仁家脑海中本准备了一篇论文来论证眼前的案例绝无可能，没想到沈约他们抛下了他，难得帕瓦力这个知己前来，当下滔滔不绝的讲述起来。
cxzww.com
帕瓦力虽然大部分都听不懂，但总算得出个悖论来——这个真实存在的病人其实是不应该存在的！
知道这种结论交上去会徒惹白眼，帕瓦力只好将希望寄托在高洁那些人的身上。
神秘的东方人！
虽然自己也算是个东方人，可帕瓦力明显觉得沈约他们更东、也就更神秘一些。
眼见高洁和冯浩南神色不断地变化、听着沈约的交代又很振作的样子，帕瓦力很想变成他的同胞兄弟帕瓦特-奥特曼般，那样他说不定就能凭借超能力偷听到点儿内情。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谈完，沈约已经转向另外一个房间，帕瓦力感觉这人拿铁人三项的头奖都不是问题，问了句，“他不会又去审问川力佩吧？”
“我们需要川力佩的进一步资料。”高洁道：“他的全部档案，请帕瓦力处长尽快帮我们弄到。”
帕瓦力为求等价交换，打个电话后又进入关押川力佩的房间。他也有和高洁类似的想法——既然这件案子和迷途一样，那咱就守候这匹老马，说不定能更快一些。
进房间的时候，帕瓦力发现沈约搬个凳子就坐在川力佩的面前，一直注视着川力佩，如同相面一样。
帕瓦力身为重案处的处长，年轻有为，自然知道很多刑讯方法，可沈约这种相面刑讯还是让他耳目一新。
进房的几人不想打扰沈约，都如沈约般搬个凳子过来，坐在川力佩的面前，一声不吭的观看。
还别说，这种注视也很有作用。
在一间房中，被一群人审讯还可以忍受，但被一群人这么默默地盯着看，滋味实在不算好受。
深夜，炎热不肯退却。和蚊子共舞，包围在众人的四面八方，尝试入侵到人体的组织器官。
川力佩的额头不停地冒汗，只感觉耳边嗡嗡作响，知道有蚊子环绕，偏偏碍于双手被铐不能挥动，他霍然想要站起，却被沈约一把按住道：“不要动！”
“你究竟要做什么？！”川力佩忍无可忍的大声叫道。
沈约一边从头到脚的观察川力佩，一边等着川力佩的情绪临界点。
很多人都有这个临界点，俗话说就是忍无可忍的情况，在这种状态下，疑犯的心理会变得脆弱，也有利于撬开条裂缝。
沈约微笑道：“你也知道，乔恩他们不开枪，顾虑的不是你，而是汪泉。汪泉比你重要很多。”他在兽医院时，就看出川力佩对乔恩他们没有信心，不然也不会那般仓皇失措。
“换句话说，你的利用价值已经很少了。没用的人，对乔恩他们来说，就是可以牺牲的对象。”沈约试图动摇对方的心理防线。
“是吗？”川力佩冷笑道。
沈约瞳孔微缩，旁人或许不觉得，但他只从这两个字、一个略微自信的表情就看出来——川力佩经过兽医院的惊吓后，虽然精神有些瓦解，可到了这里后，他的自信居然又回来了！
是什么缘故让川力佩恢复了自信，又开始准备和暖玉他们合作了？
沈约一时想不明白，保持沉默。
房中又静了下来。
川力佩没被沈约一句话击垮，却对蚊子、炎热有些不耐烦，又要站起来，却再次被沈约按了下来。
死死盯着沈约，川力佩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逼我说出真相？你未免太幼稚了一些吧？”
沈约笑了起来，“多谢夸奖。我感觉我自己年轻了好多。”
说话间，听到房门一响，有警察进来递给帕瓦力一个智能平板，帕瓦力点翻两下，交给了高洁。平板转了一圈，很快到了沈约的手上。
帕瓦力从这个回环的过程中，就已经明白，这里的人中，沈约是个头儿！他对沈约还没有什么印象，如果他知道沈约只不过是个内地的安保顾问，恐怕要跌碎一地眼镜片了。
沈约翻看着平板上的资料，那是川力佩移民时的资料、移民后的工作记录。川力佩移民后，资料乏善可陈。
川力佩一直是个中规中规的兽医。
可看到川力佩移民前的资料，沈约心中微颤，敏锐的发现——他找到了一直在寻觅的那个裂口！
282节 私生子
刑讯时，疑犯的动机是需要最先鉴别的，明白了动机，很多事情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按照人类的行为学推测下去。
一个人每天的举动看似杂乱无章，行为规律却是可以预测的。
沈约很擅长撬缝，也就是找出障碍的突破口。
他一直难以应对暖玉，是因为暖玉实在太神秘了。
雾里看花的身影、琢磨不透的目的，“世人熙攘、皆为名利”那一套对暖玉根本没有任何指引作用。
他沈约要对暖玉撬缝还是有点儿无能为力，但在川力佩的全部资料到了沈约的手上时，他看到川力佩的籍贯时，心中着实震颤，立即将所有看似杂乱无章的线索编织出一张网来。
川力佩的籍贯是湘西！
如果在一天前，沈约对这个地方还不敏感，可他偏偏遇到了释空，听释空讲解了一段南疆的故事，因此他一看到湘西二字就想到了很多关联。
湘西就是古时南疆的一部分。
忍住心中的震撼，沈约耐心地翻完了所有的资料，闭着眼睛想了片刻。
这里的环境不错，不过因为临河的缘故，蚊子倒是极多。不止川力佩，旁人亦是无法忍受，对近身的蚊子拍拍打打。
帕瓦力已经拿出个“Made in a”的驱蚊拍出来挥舞，空中一阵“噼里啪啦”的火光。
沈约倒没有感觉到有蚊子来叮咬，蚊子好像对他兴趣不大。
空中的火花如同他脑海中的闪电，划亮了一处又一处的暗影。
终于笑笑，沈约面带轻松道：“川力佩，你不是个好兽医啊。”
众人怔了下，没想到沈约会是这样的开场白。
川力佩痒的难忍，挤眉弄眼地收缩肌肉来止痒，还不忘记道：“我是不是好兽医，不用你来评论。”
“根据记录，你做兽医的时候，过大于功，治死的动物比救好的要多。”
沈约继续道：“你还接到了不少投诉，不过你都是交了罚款了事。”
帕瓦力在旁边心里嘀咕着，你不是农牧、卫生部门的，关心这些事情做什么？
饭团探书
他知道在这里行医的很多诊所并不规范，但哪怕是当地的部门见了，也是睁一眼闭一眼。
兽医和医生略有不同，医生出了医疗事故很可能有生命危险，兽医最多也就赔钱了事了。要想从医疗事故角度找川力佩的麻烦，恐怕行不通。
川力佩嘿然冷笑，一时间也不明白沈约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可你一直在做这行。”
沈约不急不缓道：“你经营这家兽医院有三十二年了。或许应该说，从你的祖辈开始，四十多年了，你们一直在干这行。”
听到这里，就连高洁都有些沉不住气了，若是以往，她多半会打断沈约的审问，但如今只能压住性子，耐心听下去，她知道沈约比她还要急的。
“你调查的很清楚。”川力佩语气带着讽刺道。
沈约看着川力佩笑了笑道：“你看起来不像是做兽医的料儿。”
“是吗？”川力佩反问道。
沈约竟然认真点点头，“是的，你看起来很落魄、有点儿窝囊，可你一直很爱干净。你的手受伤了……”
他的目光落在川力佩的右手上，那里缠着绷带。
“看你的绷带厚度，当时受的伤应该不算轻，而且已经过了几天。”
沈约盯着川力佩的伤手道：“但你的指甲居然还很干净没有泥垢，这说明你在手掌受伤的情况下，居然还耐心的洗了五指。这种爱干净的人并不常见。”
他不说出来这个细节、众人也不觉得什么，一听沈约这么说，立即感觉川力佩似有洁癖了。
虽然不明白这些推断有什么用，但众人的注意力都已集中了过来。
川力佩也不例外，他本有些轻蔑的态度，但见沈约观察分析的如此仔细，就好像拿着手术刀面对病人的医生般，下意识的感觉内心有些紧张。
“你很爱清洁。但一个做兽医的本来不应该这么爱干净的。”
沈约注视着川力佩的细微表情，“养过宠物、或者看人养过宠物的或多或少都知道，有宠物的家庭，里面会有股特别的气味，那是宠物身上独特的气味，久在其中的人不觉得，但外人一进门，就能嗅到。无论爱宠人士多仔细的清理，这种天生的味道却不能除去。”
这是生活常识，在场的众人听了，都是不由得点头。
高洁仔细回想了下，意识到兽医院并没有那种味道。
“你的兽医院却没有这种味道，你的身上也没有这种味道。”
沈约继续道：“这对一个兽医来讲，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我看了你兽医院的资料，看到你有两个助手，我怀疑真正的兽医是他们两个，你不过是个幌子，你根本不喜欢接触动物!”
众人惊诧。
川力佩的眼皮也是不由自主的轻微跳动——对他来说，这本来是个天大的秘密，没想到当地人没有发现，却被这个只见一面的外来人一口道破。
“你不喜欢动物，却开家兽医院，而且坚持了三十二年。”
沈约盯着川力佩道：“这让人忍不住要想，你的正业是什么？”
川力佩神色有点儿紧张。
“我本来不知道的。”
沈约轻叹一口气，“可你的资料让我想到了很多事情。”
盯着川力佩，沈约凝声道：“你的祖辈来自湘西，那里是以往的南疆。你看起来和乔恩、暖玉他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偏偏暖玉联系了你。你和乔恩他们性格不合，你手上的刀伤估计就是乔恩划的。”
“你怎么知道？”川力佩失声道。
“因为你被绑在兽医院的窗子前很激动，你很怕乔恩杀了你。你知道他脾气不好，你知道他死了同伴，你怕他将怒气撒在你的身上。”
沈约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归纳成条理，一口气地推下去。
川力佩的惶惶表情证明了沈约推测的没错。
“但你还是选择和他们在一起，你这么选择，自然是因为暖玉。”
沈约盯着川力佩道：“你喜欢暖玉吗？你是爱慕她才和她在一起？”
川力佩怔了下。
沈约试探出真正的结果，“哦，看起来你并不喜欢暖玉。但你却甘心和他们在一起，想必有个理由，一个你心甘情愿的理由。而且暖玉也需要你，她这种人、不会带着个没用的人在身边……”
帕瓦力伊始只感觉沈约慢吞吞的不像在审案，这会儿只想让沈约慢下来，他根本已经跟不上沈约的思路走向。
哪怕高洁、冯浩南二人都是要竭尽全力才能明白沈约的意思。
川力佩还在冷笑，但嘴角的扯动更多是像在抽筋，他不相信沈约会知道他的理由，这根本全无可能，但他又感觉眼前这个人和魔鬼一样，说不定真能看出他脑袋里面在想什么。
沈约接下来的话让川力佩几乎晕了过去。
“你的理由是李万成！”
283节 扮猪吃虎
一言落，房中静寂，听得到蚊子“嗡嗡”的声音。
别说旁人，就连高洁听到沈约的判断，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世界巨富李万成这么会和身在曼谷的一个兽医扯上了关联？
川力佩惊骇欲绝的表情让在场的几人都看得出来，沈约居然猜中了！
沈约轻轻吁了口气，最难撬开的地方已被他突破，接下来很多事情看起来就顺理成章了。
如果金鑫在，剩下的事情本应是让金鑫来做的。
一想到金鑫，沈约再次振作了精神。
金鑫还很危险！
沈约一直找不到丘昌，这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但暖玉也是金鑫翻案的突破口，如能将暖玉他们一网打尽，金鑫的案子也可能扭转。
看了眼身边的人手，沈约对于捉住暖玉的这种结局并不乐观.
但他总要尝试下——乔恩他们陷害金鑫不应该是心血来潮，对暖玉他们了解的越多，解救金鑫才会更有希望。
“我说对了，是不是？”
沈约慢条斯理道，“你想要李万成死的，因此你到了内地！你整个族中的咒怨都落在了你身上。你们的族落，一定要李万成再死一次的！”
沈约由湘西想到了南疆，由南疆想到了五十多年前李万成和用蛊人的恩怨。
他本来也不会将川力佩和李万成做关联，最紧要的关联线索是——李继祖身死的时候，川力佩也在！
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他国兽医，没有白求恩的奉献精神，那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到凶案现场？
川力佩当时没有被暖玉他们胁迫的意思，川力佩就是想到现场。
或许是想看到仇人身死吧。
沈约等不到证据充足，那是法官、陪审团才需要的东西。
如今对他来说，一个理由已经可以了，足够他做试探、看反应，进而来验证自己的推测。
他本来还推不到这些，释空的讲解给了他很关键的线索。
那释空来到这里，仅仅是和他有点儿虚无缥缈的因果？念头在沈约脑海中一闪而过。
高洁等人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却不知道沈约在指什么事情。
沈约却早已联想到太多的事情，“当年李万成、袁善文等人进入你们的族群，又用了极不光彩的手段逃离了你们族群，因此害死了云月和她的大哥。”
提及云月的时候，沈约留意到川力佩受伤的手掌一紧，但川力佩全然没有肉体痛苦的表情，精神的创伤早占据了他的全部！
云月和川力佩密切相关！
沈约不止是在叙说，他叙说时就是在试探——试探对方的反应进而得到进一步的线索，这是极为高明的盘问技巧。
yawenku.com
“李万成害死的人不止是你的族人，还是你的亲人。他害死的是你的……”
他脑海中瞬间想到了几种可能。
云月和川力佩什么关系？
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川力佩看起来就是在这个年龄段，云月死的时候，川力佩好像才出生，看起来川力佩和云月本来不应该有关系。
李万成在那族群呆了大半年的时间，这个提示最终充斥在他脑海。
一个让他有些震惊的答案呼之欲出，沈约盯着川力佩道：“李万成害死了你的母亲，你是李万成的私生子！”
云月对李万成死心塌地，甚至不惜用性命担保来让李万成离去。一个女人对男人死心塌地只能因为是爱。
陷入爱情的女人智商就会下降，而让云月相信爱情的缘故，还可能是因为有了爱情的结晶。
云月、李万成爱情的结晶可能就是川力佩。
释空说过，李万成他们失踪了大半年。
大半年已经可以发生太多的事情，而根据云月的死亡时间，这么看来李万成一入那帮用蛊人的族群，就已经开始在接近讨好云月，他知道云月在那族群中应有的份量。
李万成后来是个商人，商人先天口巧，能说出憨直男人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情话，对于少接触世事的云月是个极大的吸引。
沈约思绪飞转想到这些，一言落地后，高洁、冯浩南等人都是脸色改变，从未想到过会是这种答案。
川力佩整个身躯僵住，那一刻如同被掏空了灵魂。
他应该从未想到过，有一天、有一人，会将他和李万成做了这种关联。
虽然这是个不能改变的事实。
但这也是他打死也不肯承认这个真相！
“李万成不是我父亲，绝对不是！”川力佩咬牙切齿道。
哪怕帕瓦力都已经看出来，这不是一种否认，而是一种憎恶的仇恨，但这种仇恨恰恰验证了沈约的猜测。
可李万成是谁？帕瓦力一时半会儿倒没有想明白，只感觉这是个很关键的人物。
他知道李巨人和蔡淑珍，但打死也不能将李巨人，蔡夫人和眼前的这个窝囊废川力佩联想在一起。
“你可以不认李万成为父，但你不可能忘记云月是你的母亲。”
沈约不停的通过川力佩的反应来得到更多的线索——川力佩咬紧了牙关，他咬的如此用力，旁人甚至可以听到他牙齿错动“咯咯”的声音。
“你一出生就被赋予要给母亲复仇的使命。”
沈约缓缓道：“但你们族中应是经历了变故，你们不得不转移到曼谷。”
留意到川力佩似有触动的表情，沈约感觉自己猜的不错。
他没有忘记那尊佛像，但知道川力佩这时候不可能提及族中的秘密，沈约遂继续道：“你们开了家兽医院，掩饰你们族人真正的身份。事实上，你们不是兽医，你们更像是降头师。”
帕瓦力吓了一跳，身躯下意识的向后仰了一下。
事实上，在这个国度，降头师一直是很神秘的存在。
如今曼谷国际化了，青年人对降头师的尊敬大不如前，但如帕瓦力这种年纪的人物，对降头师还是有畏惧和尊敬的。
这就和老一辈尊敬祖先鬼魂般，谁都没见过，但也不能轻易冒犯。
见到川力佩对降头师这个称呼没什么共鸣，沈约立即换了推断的方向，“但你们一直没有暴露你们的身份，并没有加入降头师的行列，你们一直秘密在做有关蛊毒的实验，真正用蛊毒的人都很爱干净，就和你一样。这不是惯例，而是因为在测试蛊毒反应的时候，就是在做细菌病毒的培养实验，保持干净是不让更多的细菌参与进来。”
沉默了会儿，沈约下了结论道：“暖玉选中你，是因为你可以帮她做病毒实验！”
284节 我会给你一次机会
房中闷热。
所有人都有着燥热之感，但他们没有开门，窗户也是半掩的。
因为他们知道眼下的闷热不能要命，但如果被暖玉那帮人盯上，却极可能送命。
听了沈约这般判断，高洁的心脏急剧跳动。
根据可靠消息，他们本来就觉得暖玉那帮人是在做什么实验，也和沈约、金鑫提及过——百鬼夜行案就是暖玉、乔恩他们在做什么实验，而那些自愿送死者，就是他们的实验对象。
那时候高洁隐约感觉暖玉等人的所作所为和病毒散播有关，可一直没有确凿的证据。
如果沈约眼下的假设成真，那就是说暖玉他们已经在招募研究病毒之人，或许已经准备进行病毒的传播？
一想到这里，高洁有些不寒而栗。
病毒传播和连环杀人又有不同，如果病毒真的扩散开来，那死的人可说是一片一片的！
川力佩一直在冒汗，可仍没有开口。
沈约却已从川力佩的真实反应中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不过他仍不放弃穷追猛打，“所以整件事情看起来就明朗了很多。你一直憎恨李万成，想着要复仇，可惜的是，想复仇的人只剩下了你，你的族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他知道往昔不比今日，在如今的年代，现代化社会瓦解的不但是传统，还有很多以往的风俗。
川力佩的族人本来很神秘，却背井离乡的移居到这里，心理恐怕早不如往昔坚固。
“想复仇的恐怕只有你。”
沈约慢慢的说道：“但以你的能力，生存的压力就已将你折磨的精疲力尽，想找李万成复仇无异是痴人说梦。”
川力佩脸上有了痛苦之意。
“偏偏暖玉找上了你，而且准备帮你复仇。”
沈约一直在做暖玉和川力佩的关系判断，最终的结论是——这二人应该没有血缘关系。
因为当初他在五人三伙的分析中，就已经感觉暖玉和川力佩完全没有什么交流，而且肢体距离也表明，这两人连同事的关系都算不上。
“你必须有用，她才会帮你。”
沈约推测道：“你的用途就是将家族的蛊毒运用技巧告诉给暖玉？”
川力佩闻言眼皮又跳，额头脸上早就布满了冷汗，双眼无神道：“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这些的。你是魔鬼！你是魔鬼派来的！”
“这是你和暖玉的私人约定，恐怕乔恩都不知道？”
沈约心中微动，从川力佩下意识的点头中，沈约得到了答案，立即道：“但我偏偏知道了这个约定，你也知道，只有一个可能。”
“是什么？”川力佩茫然道。
“暖玉将这些秘密告诉了我。”沈约微笑道。
他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让高洁、冯浩南为之错愕，几乎要脱口质问——你早知道这些，为何一直瞒着我们？
好在高洁及时拉了下冯浩南的衣袖，冯浩南豁然醒悟——沈约在使诈来击溃川力佩对暖玉的信任。
百盟书
没有信任，就没了忠诚，川力佩就极可能说出暖玉的事情。
高洁最先明白沈约的用意，全神贯注的倾听。
在场众人中，她最先明白沈约的用意，因为她以往在瓦解敌人防线的时候，也经常这么做。
可她比沈约差的地方是——她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如沈约这样又快、又准的推出事情的真相。
沈约轻描淡写道：“暖玉告诉我，她帮你复仇，你给她有关研究蛊毒的秘术。你要看到李万成的死，暖玉就帮你策划了袭击李万成的事件。”
他知道李氏仇家对袭击李巨人一事谋划许久，川力佩复仇的事情不见得是暖玉动手的主因，暖玉很可能是顺水推舟的来做此事，不过这不妨碍他把事情推在川力佩的身上。
推的越高，摔的越狠；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你想亲眼看到李万成的死，因此暖玉带你到了内地。不过可惜的是，暖玉虽然放出了风声，逼李万成重视此事，引李万成现身……”
冯浩南听到这里脸色变了下，意识到自己的消息源头可能会有问题。
沈约带着惋惜的表情，“可惜李万成很珍惜生命，也很绝情，哪怕自己儿子生命受到了威胁，他也是无动于衷。”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他绝对不会透漏给川力佩，以免节外生枝。
“你很想继续等待，可惜的是，暖玉却不想等待。她来到曼谷有着更大的计划。”
沈约不放过川力佩细微的反应，“可看起来你已经没有太多的作用，你面对汪泉的时候，甚至摸他一下都不敢。”
他回忆着当初地下室的第一幕，“对于暖玉的医疗手段，你只能膜拜！你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你将她的医疗手段奉为神迹。”
川力佩喃喃道：“不错，我一辈子也赶不上她用蛊的技术。”
“暖玉也是用蛊高手。”沈约放缓了语气，尝试道：“但你以前肯定不认识她……”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柔，“她那样的人，你这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本来是没机会见到的。复仇的心让你不能停下来，你一直很疲惫……”
川力佩突然打了哈欠。
打哈欠的动作是会传染的，帕瓦力也是感觉困意上涌，冯浩南才想打个大大的哈欠提神，却被高洁一把捂住了嘴巴。
沈约在催眠！
高洁凛然中带着振奋，她知道沈约催眠的手段绝对不差，就连国际心理大师理查德博士对此也是叹为观止。
沈约看着眼皮打架的川力佩，心里微微有些激动。
燥热、蚊虫骚扰、隐秘泄漏、不停的被击溃，常年的压抑，让川力佩的精神已经极度的衰弱，这时候正是催眠让其说出真相的好机会。
“但你还是停不下来。”沈约知道这时候绝不能引发被催眠者的反抗，他不会让川力佩放弃复仇。
“你还想展现你的能力，因为你知道你有能力，暖玉才会帮你复仇。”沈约柔声道：“但你已经竭尽全力，再无法进步。”
川力佩“嗯”了声。
“我却可以帮你。”沈约想着关键的问题，“不过我想知道——他们要用汪泉做什么实验？”
众人的精神立即提起。
“他不是汪泉。”川力佩低声道。
众人一怔，沈约也是微怔，他本来已经有十成的把握认定那就是汪泉，哪里想到活木乃伊居然不是汪泉。
“那他是谁？”沈约仍能保持着平静的语气。
“他是……”川力佩说到这里时，霍然睁开了眼睛，双眼有些充血的样子。
沈约一凛，意识到有这种眼神的人是绝对清醒的！
285节 天使在人间 （为白银盟门霜颸加更）
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你也无法催眠一个清醒的人！
川力佩竟是绝对清醒的？！
那他是故作被催眠？
沈约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心中震颤。
他很少有这么震惊的时候，在问话的时候，他已经对川力佩形成一个总体的印象。
身负血海深仇的一个底层小人物，被生活压力逼迫、复仇欲望充满，却又无力挣扎。
这样的一个人，通常只会在压迫下毁灭。
大伙都向往涅槃重生，但真能够如凤凰般涅磐重生的人，万中无一，大多数人都是变成了烧焦的土鸡。
川力佩的反应一直符合沈约的预期，但在川力佩睁开眼睛表现出清醒的时候，沈约下意识的觉得自己的判断大有问题。
这人难道是深藏不露？他要做什么？
两个念头将将闪过，沈约就觉得有道闪电刺入他的脑海。
那是突如其来的一道闪电，从外部强行插入，而不是他脑海中的智慧之光。
他意识到这点时，就感觉整个略显沉寂的大脑像是突然要沸腾起来一样，同时脑中剧痛。
那种剧痛用撕心裂肺都是不足以形容。仿佛是他神经中所有有关痛觉的触点齐齐的激发爆裂，痛的惨烈、痛的让他要发疯。
立即捂住了脑袋，沈约惨哼一声。
众人被沈约的突然反应吓傻，还是高洁最先清醒过来，急声叫道：“沈约？你怎么了？”
在这种时候，她这种问话全无意义，但她实在做不了更多。
帕瓦力霍然站起，倏然奔到了窗边，神色有些惊恐。
在知道川力佩可能是降头师的时候，他就一直心中惴惴。
古老的传统中，得罪降头师从来不是好玩的事情，降头师会让你生不如死！
沈约逼问川力佩的时候，帕瓦力一直怕川力佩会反击，见沈约这般痛苦的动作，他立即认定是川力佩在报复。
奇怪的是，川力佩在睁眼后，随即垂目，脑壳后仰靠在了椅背上，看起来真正的昏迷了过去。
沈约倒地。
他捂着脑袋在地上滚动，那一刻，唯有这种动作才能减轻他从脑部传来的剧痛。
“医生！”冯浩南冲到另外一个房间喊道。
薛仁家还在喃喃念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一直留在这里，有警察听从帕瓦力的吩咐，严禁他靠近活木乃伊，薛仁家却不肯离去，一直在盯着那活木乃伊发呆，喃喃自语。
这会儿的功夫，他已经在心中做了几篇论文来反驳这个灵异事件，若不是这样，他真的要发疯。
听到冯浩南呼唤，薛仁家这才回过神来，失声道：“怎么了？又有了一具活木乃伊？”
一具就让他接近发疯，再来一具恐怕会让他昏死过去。
从这点来看，他又算是个医生，最少他满脑袋考虑的都是病例，而不是歪门邪道的捞钱之术。
冯浩南顾不得解释，一把拉住薛仁家向沈约所在的房间跑去，病急乱求医，无论如何，这总是个医生吧。
百盟书
他带着薛仁家才到房门前，冯浩南伸手去拉房门……
砰！
一声大响后，房门被人撞开，二人猝不及防，被那道房门撞的后退，一个捂住了鼻子，一个摸着额头的青肿。
一人从房中冲了出来，转眼间冲出了吊脚楼，高洁紧紧跟随喊道：“沈约，你干什么？”
最先冲出的那人赫然就是沈约。
冯浩南怔住。
薛仁家摸着鼻子，总算清醒些，“你找我干什么？看病吗？病人呢？”
冯浩南难以置信地说道：“病人就是刚才冲出去的那个沈约！”
“他有病？什么病？妄想症还是失心疯？”
薛仁家绝对不认为方才如猛虎般冲出去的人有身体上的毛病，如果沈约得了妄想症的话，那一切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一切都是沈约想象出来的，薛仁家内心及其期待。
沈约却根本没有薛仁家的那种心思，剧痛突如其来，让他无法化解。
可在他倒地翻滚的时候，脑海中却突然有道光芒升起。
那道光芒极为的夺目，哪怕十数个太阳一起照耀都达不到那种强度。
当然，这只是沈约的内在感觉。
光芒升起，迅疾地扩散，转瞬间他的脑海不再痛楚，随即他就看到了有些讶异的暖玉。
暖玉站在河边，正讶然的看着他！
一切原来都是暖玉搞的鬼。
在他暗中催眠川力佩的时候，暖玉悄然和川力佩建立了精神链接，然后出其不意的利用川力佩来攻击他！
是攻击，也像是刺探！
在巨人大厦，理查德催眠李雅薇的时候，也受到过暖玉的这种攻击，那次是导致理查德被反催眠。
没想到暖玉又将这招用在了他沈约的身上。
沈约意外的发现了汪泉，打了暖玉一个措手不及，但暖玉随即还击，并没用重武器，而是采用了精神攻击！
沈约瞬间明白了真相，翻滚而起就向外冲去。
他在意识中看到了暖玉在河边。暖玉是在湄南河边，暖玉无论用蛊还是催眠，都不会离对方有太远的距离。
这么说、暖玉就在附近！
一念及此，沈约冲出吊脚楼，就看到湄南河面静水幽幽，远处的繁华光影落在河面上，形成了一副迷离多彩、宛转曲折的画卷。
暖玉就在画卷之中，她上了船，那船启动了马达，突突声中到了河的中央。
警方预防了对方会偷袭，却没有船只留在附近，他们显然没有预防对方从河道袭击或离去。
沈约知道暖玉既然来了，就有撤走的方法，暗想这女人慎之又慎，比起千年狐狸精还要精明许多。
知道呼喝无济于事，沈约突然念了句“阿弥陀佛”，这咒语对旁人或许无用，对他却有集中精力的作用。
——暖玉！
沈约竭力想要用精神来感应暖玉，这对他来说，本来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在释空面前，他就感应到过暖玉，有一就有二，他认为自己可以重复这个过程。
呼唤一起，他在脑海中霍然看到了暖玉——暖玉就在船上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他是感应的到，而非看到，他真的可以感应到暖玉！
惊讶的暖玉似乎猜出了沈约所想，直接在他脑海回应——我知道你一直想见我，好的，我会给你一次机会！
286节 你要造反吗
夜色迷离，话语清晰。
暖玉根本没有开口，但她说的话却是清楚印在了沈约的脑海。
沈约闻言立即反问——什么机会？
他也没有开口出声，只是下意识的用意识来回应。
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暖玉居然再次答复——你很快就会知道的，我会联系你。
小船在画卷的尽头消逝。
高洁这时才追了上来，顺着沈约的目光望过去，只看到茫茫的夜、光亮的灯，交织成似醒似梦的光影。
她看不到远方那条船上的人影，只能问沈约，“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让她有些安慰的是——沈约看起来恢复了正常。
“暖玉方才借用川力佩攻击了我。”沈约直言不讳。
高洁吃了一惊，随即道：“就像当初催眠理查德一样？”
想到方才沈约表现出的剧痛，高洁心中惴惴道：“她的精神攻击能力更强悍了？”
若是在一个月前，她这么说话肯定以为自己发了疯，所谓的精神攻击，一直都像动漫的人生。
但这种精神攻击又似和动漫描述的有很大的不同。
高洁琢磨的功夫，沈约回忆道：“那一刻，我感觉脑袋里面被插了一根针，很是痛。”
他回想起那如同十数个太阳的光芒，不解那又是什么东西，知道说出来高洁也无法理解。
沈约皱眉道：“她反击的方式实在新颖！”随即问道：“川力佩怎么样了？”
暖玉在发动攻击的时候，乔恩他们居然并没有配合行动，让沈约有些意外。
高洁迟疑道：“我跟着你跑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好像晕了过去。”
“回去看看。”
二人回到安全屋，就看到薛仁家正站在川力佩的面前，沈约直接问道：“薛医生，他怎么样了？”
“观察他的生命体征，他好像昏迷过去了。”
薛仁家见过那具活木乃伊后，对判断病情没有那么自信了。
“他为什么会昏迷？”高洁问道。
薛仁家想了想，不确定的反问道：“这个，应该是你们来说吧？”
高洁蹙了下眉头，心道你和我谁是医生？不过大概明白了这个薛医生的能力水平也是有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转头看向沈约，高洁感觉外事不决问谷哥，内事不决问度娘，事事不决问沈约是没错的，“川力佩为什么会昏迷？”
“或许是暖玉利用川力佩攻击我的时候，损伤了他的神经，或者是直接催眠了他。”
沈约比医生还要专业，回答的清晰明了，“暖玉不想让他说出活木乃伊的秘密，索性让他陷入沉睡状态。”
略微有些无奈，沈约道：“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他今晚是肯定醒不过来了。”
房中有人明了，有人糊涂。
薛仁家在一旁急切道：“等等，你说什么？有人催眠了他？那一定要由催眠的人让他清醒才行。”
看着房中的众人，薛仁家询问道：“你们之中是谁催眠了他？什么暖玉，在哪里？”
百盟书
高洁向冯浩南使了个眼色，冯浩南这次倒是一点就醒，“薛医生，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你还是研究那个木乃伊去吧。”
薛仁家才离开，帕瓦力又忍不住想要发问，高洁慌忙将他拉到一旁解释了几句，帕瓦力脸上露出的表情显然是说，你不解释我还明白、你一解释我更糊涂了。
沈约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心中只想着两个事情——活木乃伊应该就是汪泉，可为何川力佩说不是？
这是川力佩在催眠状态下说的真话，还是暖玉控制他说的答案？
他的确想见暖玉，了解一切事实真相，暖玉要给他的机会究竟是什么？
他在安全屋内苦恼时，并不知道暖玉下了船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炽天使，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沈约吗？
电话那面只有沉默。
暖玉却知道那面在听——我需要他参与进来、完成我们的实验！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就不得不参与进来。不过因为他，我可能会改变些行动的步骤。
电话那面终于道——好！只要是有助完成重置计划的事情，你尽管放手去做，我会全力配合你的行动！
声音表面上的幽沉冷静、难以磨灭内在的狂放不羁、恃才傲物，如同坠落向地狱、却仍停留在人间的天使向着天堂狂傲的喊话。
**
清晨，沈约睁开了眼睛，感觉着竹窗空隙照来的一缕阳光。
阳光带着空气的清新无邪、河水的凉爽惬意。
呆呆地注视着那阳光中的七彩光影，沈约突然感觉海明珠说的没错——他们是来旅游的，就应该住在木板房中，面对沙滩大海，享受那自然带来的安乐。
就不该听金鑫的胡扯去改命，如今帝王浴没有洗到，结果好像如猪八戒调戏嫦娥一样，冒犯了皇帝身边的妃子，有一人已因此获罪进入了天牢……
沈约胡思乱想的功夫，房门轻响，高洁随后推门进来，“醒了？”
微微一笑，沈约发现人生大半时间重复着这种无聊的对话，或许这也是人生不能改变的部分。
“接下来要怎么做？”高洁询问道。
昨夜暹罗国警方防备了一晚，可除了暖玉突如其来，一切应说是风平浪静。
帕瓦力虽没明说，高洁也能感觉到他的言外之意——已方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
“川力佩还没醒？”沈约问道。
高洁瑶瑶头，神色有些不自然，“根据那薛医生说——川力佩好像在向植物人的方向发展。”
顿了片刻，高洁又道：“我觉得你猜的没错，是暖玉催眠了他，不让他醒来再讲事情。”
沈约昨晚尝试过唤醒川力佩，不过无济于事。
“暖玉这么做，至少可以确定川力佩知道内情，而那个活木乃伊更重要。”
沈约想了一会儿才肯定地说道：“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夺回这两个人的。”
高洁的脑袋有些痛。她从不畏惧穷凶极恶的罪犯，但对于暖玉层出不穷的手段实在头痛。
虽知道有些强人所难，高洁还是下意识的问道：“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夺走这两个人？”
287节 天大的好事
沈约看向窗外阳光的七彩，感受到自然万物的醒来。
想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摇摇头，“如果是乔恩策划的行动，我可能还可以猜得出来。但我想……暖玉一直是这伙人的总策略师。她的手段，总是让人有点儿难猜。”
他用的术语让高洁竟是深有同感，“暖玉负责行动流程，而看起来乔恩他们很听她的，这就异常难办了。”
高洁知道犯罪团伙最大的忌讳就是内部不和——因为警方在明，罪犯在暗，很多时候的凶案发生都会让警方猝不及防，为了预防犯罪，警方通常会安插眼线、提前获取线索，瓦解犯罪同伙内部。
可惜的是，在暖玉的策划下，对方好像是铁板一块，全无漏洞。
警方知道有这么一伙罪犯在接连作案，但对方不求财、不提要求，到现在，他们连对方的动机都无法明白。
“暖玉他们一定会行动的。”沈约喃喃自语时，突然皱了下眉头，“他怎么会来了？”
就见有几辆警车在附近停了下来，当先走下了一人，很是倨傲的模样。
高洁探头向窗外看了眼，也是蹙眉道：“是阿披猜。他为什么而来？”
沈约想了想道：“这里是安全屋。他又不是个起大早赶晚集的人，来这里难道是为了川力佩他们？”
他这般关联简直绝了，高洁一想却觉得大有可能，因为她实在想不出阿披猜这么早来到这个安全屋干什么。
这种非常时期，阿披猜不应该是来这里度假的。
“如果他是为了川力佩和活木乃伊而来，那就有趣了。他怎么知道这两人在安全屋呢？”沈约轻声自语道。
高洁收回目光，不屑地说道：“很多时候，有人见了功劳和狗见了骨头一样。为了功劳，做的事情也就和狗一样。”
她知道很多公司内部的斗争戏份不亚于宫斗。
这里的警局其实也和公司没什么两样，为了权利，几把手之间都会在对方的身旁安插眼线来获知对方的动向，进而不让功劳从手指缝溜走。
沈约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蓦地一闪，突然站起来走到高洁的身边，低语了几句。
高洁先是意外，随即有些惊喜的醒悟，低声道：“好，我这就去办。这应该是个好办法！”
“我去拖延一下。”
沈约说完，嘴角带着一丝神秘的笑，走到吊脚楼的门前，就见阿披猜正在和帕瓦力说些什么，帕瓦力连连摇头，显然不愿意的模样。
阿披猜一见沈约出现，眼前一亮道：“来人，把他拷上带走！”
沈约一怔，真是做梦也没想到阿披猜是为了他而来的。
阿披猜难道在捉拿金鑫的同党？
可沈约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不在现场，阿披猜有什么理由抓他？
有两个警察上前按住沈约的双臂，就要给沈约戴上手铐，帕瓦力急声喝止，“你们干什么，他不是川力佩！你们找错人了！”
沈约这才有些醒悟，这个阿披猜做事真的全靠猜，而且眼神还不好——川力佩已经是大叔级别的了，他沈约可还是哥哥辈的，这个阿披猜为了抢功，眼睛红了，心就有点儿被猪油蒙的不通了，竟然把他当作了川力佩。
帕瓦力不会傻傻的将安全屋的事情告诉给阿披猜，阿披猜这么迫不及待，那消息来源就很有问题。
警察听从帕瓦力的吩咐住手，阿披猜还是有点儿怀疑的态度，拿出一张川力佩的照片和沈约比对了半晌，询问身旁的警察，“这人和照片上的这个像不像？”
百盟书
这完全是两个人好不好？！
阿披猜身边的助手虽有这感觉，但知道这时候不能答的太快。
你怀疑上司的眼光，上司很快就会让你吊蛋精光。
认真的比对了下，那个警察摇头道：“好像不是一个人。”
阿披猜收起了照片，还是怀疑道：“你不是川力佩，在这里做什么？”
沈约反问道：“你好像也不是川力佩，不也在这里吗？”
阿披猜本来准备放过沈约，一听这话不由来了脾气，“你叫什么？来这里做什么？证件拿出来！”
他认人不准，不过还是能看出沈约不是这里的人。
作为警察局副局长，要找平头百姓的麻烦，借口和老师留作业一样，随口就来。
沈约倒是正合心意，直接道：“护照忘记带来了，我要不要带你们去酒店拿呢？”
阿披猜少见这种既文雅、又难缠的痞子游客——这家伙全然没有把他这个副局长放在眼中。
他一直没有留意过沈约，若知道这人和那个害他被局长骂的金鑫是一伙的，说不定立即将沈约铐起来。
饶是如此，他还想给沈约一个教训，旁边的警察低声道：“副局长，正事要紧！”
立即醒悟过来，阿披猜回到正题道：“帕瓦力，把你昨天带到这里的两个人交出来！我不和你废话。”
帕瓦力心中有些不满。
这大清早的，阿披猜带着一批人来，不说缘由，开口就让他交人，不仅不符合规矩，而且很有轻慢的味道。
“副局长，这是我接的案子，按照规矩，就由我来处理。”帕瓦力提醒道。
阿披猜根本不听帕瓦力的解释，摇头道：“如今是我的案子！来人，把那两个人给我搜出来！”
他的一声呼喝倒是很有气势。
跟他来的足有十多个警察，闻言齐齐就要上前。
吊脚楼内的警察倏然也是冲了出来，个个荷枪实弹的将枪口对准要冲上来的警察。
阿披猜内心颤了下，他来到这里是有自己的缘由。
带十多个人过来，本来就是没打算和帕瓦力商量的，哪里想到这个安全屋竟然有这么多的警察？
帕瓦力的手下只有比阿披猜的更多，而且有人手上拿的还是重武器！
阿披猜见到那么多枪口对着自己，内心突突，不过还是摆着官威道：“帕瓦力，你要带人造反吗？我是警局的副局长，你竟然让手下人拿枪对着我？！”
他向帕瓦力施压，已有色厉内荏的味道。
帕瓦力轻飘飘地说道：“你客气些，我就和你客气，你想硬来，我也不会惯着你！”
平日里，二人就不对付，昨天阿披猜蛮横的行事方式更让帕瓦力不满，如今见阿披猜这般横行霸道的样子，帕瓦力再难忍住脾气。
阿披猜突然怒了起来，“你让我怎么客气？你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你一个大错，小心职位不保！”
288节 召唤
人和动物都有自我性、自私性，擅长以自己的固定套路揣度别人。
阿披猜最重权利，因此开口就是以职位的升迁来威胁对手。
帕瓦力却全不在意，摇头道：“我不知道什么情况，因此你最好给我说清楚。我不归你管，我做事有我的方式，你要接管这里的人质可以，拿局长的批示来！”
这是他不和同事发生正面冲突的一个手段。
在警局里，索翁达就是个和事佬，主要负责调停上面、中间层的各种矛盾，面对这种情况，索翁达应该知道轻重。
不想听到“局长”两字，阿披猜的脸色突然变得非常怪异，突然摆摆手让一帮手下退后，阿披猜招呼帕瓦力靠近一些，压低声音道：“局长绝对不会有批示的。”
帕瓦力感觉阿披猜表现的很是古怪，虽靠近阿披猜，一只手却不离腰间的手枪。闻言后，帕瓦力反问道：“局长为何不会批示呢？”
阿披猜那一刻的表情让帕瓦力以为他要掏枪，没想到阿披猜抛出个“惊天炸弹”。
“局长被绑架了！”
--
日上三竿。
稍有清爽的晨曦转眼间就被混沌的燥热包围了起来，草中的虫鸣声不再悦耳，而是有些呱噪之意。
帕瓦力一时间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反问道：“你说什么？”
索翁达局长被绑架了？这怎么可能，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公然和国家机器对抗？
“我说局长被绑架了！”阿披猜几乎要怒吼了出来，不过考虑到影响，还是放低了声量。
“你是说索翁达局长吧？”帕瓦力再问一句。他只怕阿披猜要蒙混过关。
“我们警局，还有第二个局长？”
阿披猜哼然冷笑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当局长，这次你见死不救我也不算意外。但我会将这件事报上去，你可脱离不了关系。”
他钦佩自己的言语很是精彩，恨不得当场录下来去当呈堂证供。
原来阿披猜在凌晨时，就接到了一个勒索电话，电话开门见山——索翁达落在我们手上，你们要想再见到他的活人，去将帕瓦力看守的两个人带出来交换。时间、地点我们另行通知。
挂了电话后，阿披猜本来以为这是个恶作剧，心想谁没事绑架一个要退休的曼谷局长做什么？
军方有可能做这件事情，可军方如是绑了索翁达，直接就是处理掉，还交换什么人质呢？
阿披猜越想越觉蹊跷，疑惑的感觉和点火的煤气灶上的水壶中溢出沸水般，不关掉底火是不能消除烟雾的弥漫。
终于等到清晨五点多，爬起来给局长家打了个电话。
他本来以为会挨顿臭骂，局长是不喜欢被下属这么早叫起来的，上层的呼唤自然另当别论。
没想到局长没有接听电话，他反倒挨了局长夫人的一顿骂——局长夫人问局长为何一晚没有回来，是不是又去洗什么帝王浴？这个老不正经的，每年交不了半次作业，天天补课倒是很勤劳。
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局长索翁达是活到老、学到老的典范，准备考个假博士弄个真学位，知道内情的阿披猜决定以后还是要给局长多送点儿补品——比如什么大腰子、牛三宝之类的。
局长夫人还在唠叨，说索翁达才说要带她去旅游，自己本来觉得这老不死的变好了，没想到转眼的功夫又故态复萌，追问阿披猜发生了什么事情，局长如今在哪里？
阿披猜灵机一动，说曼谷最近案子太多，局长奋战一晚，早上说回去休息，他怕局长熬不住晕倒在路上，这才多嘴问了下。
安抚了将信将疑的局长夫人，阿披猜感觉这夫人如果准备出国旅游，那恐怕多嘴不了几天了。
slkslk.com
这事儿他先记着，以后可以当笑料和局长说说，局长有把柄在他手上，对提拔他的事情不能不尽点儿心意。不过眼下局长究竟去了哪里？
难道真的被绑匪绑架了？
一念及此，阿披猜兴奋起来——那是无法掩饰的快乐，他独自一人，倒不怕被人看到。
这是件好事啊！
索翁达如果真的被绑架，若是死了，他阿披猜就有转正的可能；
索翁达如果真的被绑架，若是被他阿披猜救了，那他转正的可能就更大；
索翁达如果真的被绑架，若是被他阿披猜救死了，那他也尽了全力。
毕竟对手太强大了，连曼谷警察局长都敢绑架的人，自然是穷凶极恶之辈，他只要将自己的辛劳、尽责、全力以赴的形象表现在媒体面前，那他可能也会升官。
你能否升官其实不太看你的功绩，而是看你是不是抱对了大腿。
他的大腿是外来的大腿——东瀛的安井议员啊。
只要替安井办成了事情，有东瀛财团和议员的推波助澜，局长的职位算什么，总署的署长见到他说不定都要客客气气的。
这是天大的好事！
阿披猜算的精明，喜悦之余总算没忘记过绑匪说什么，很快发现局长真的如同吃了豹子胆坐了马航的班机般，如今不出意料的失联。
他通过自己的内线得知了帕瓦力所在的地方，径直带一帮手下前来。
这个功劳，不能让帕瓦力得到！
在路上，阿披猜又收到绑匪的消息——绑匪想的周到，将索要的那两人的照片、资料也发了过来，一个自然就是面目清晰的川力佩，另外一个就是看不到面目的木乃伊。
阿披猜感觉有一个人能认出脸就行，下车后还兴致勃勃的，不想被帕瓦力当头一棍——不行！
忍无可忍，阿披猜终于透露了实情，顺便将严峻而乐观的局面说了出来——自然了，乐观的那一面，他藏在了心中，他只将严峻的一面诚实的说了出来。
阿披猜说的不算清楚，帕瓦力却是越听越心惊，急声道：“你等等，我去和他们商量一下。”
“你和谁商量？不是应该和我商量吗？”阿披猜大为奇怪。
帕瓦力拉着沈约到了门前，高洁已经站在门前。
帕瓦力并不隐瞒，将局长索翁达被绑架一事说了出来，有些为难的看着高洁和沈约。
“阿披猜不会在这件事上说谎，对他没有好处。”
帕瓦力想着人质虽然重要，可局长的事情，更是关系重大。
高洁、沈约互望一眼，异口同声道：“这是暖玉搞的鬼，他们知道无法强攻这里，索性绑架了索翁达，逼警方交出人质！”
289节 记忆封锁
帕瓦力神色沉重，在听到阿披猜说出局长被绑架、又亲自来提人质的时候，他亦料到是乔恩这帮人做的文章。
tsxsw.la
“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招，简直是无法无天！”帕瓦力气愤道。
你对他们不了解，这才是哪到哪儿啊。
在内地，他们都敢公然行凶，在你们这种小地方，他们做事没了顾忌，不更是如鱼得水？
高洁心中嘀咕，和沈约交换个眼神。高洁微微点头示意做好了沈约交代的事情，沈约有所回应，却在想着暖玉接下来要做什么。
暖玉他们居然绑架了警局局长，那他们要做的事情，肯定比绑架警局局长之事更是严重！
帕瓦力见两人不出声，有些犹豫道：“高女士，沈顾问，我知道人是你们找到的……”
他知道如今警方只有一条路了。
警方手握人质，如果眼睁睁地看着索翁达死，那警方哪怕掩盖了此事，也绝对无法向上层交代。
虽说人人平等，可死个平民和死个警局局长绝不能相提并论。
高洁反问道：“帕瓦力处长，你准备将人质交出去？换取索翁达局长回来？”
帕瓦力叹息道：“只能这样了，请你们谅解。”
“让他们谅解什么？他们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左右警方的决定？”
阿披猜早就忍了再忍，感觉无需再忍，推开了帕瓦力的手下上前道：“如今事关局长的生死，想阻挠的人，就有和绑匪同谋的嫌疑。”
我感觉你这么配合绑匪，倒有可能是绑匪的内应！
高洁腹诽一句，脸上露出无奈道：“帕瓦力处长，这两个人留在我们手上也没太大的作用，如果能换回局长，也算我们尽了点儿力气。”
帕瓦力如释重负，他怕的不是高洁，而是高洁背后代表的那股力量。
他和阿披猜不同，阿披猜本是华裔，宣誓效忠这个国家后，非但不会照顾华裔，反倒因为要撇清嫌疑，对华裔更是苛责。
帕瓦力没有这个顾忌，却知道不能和超级大国硬抗的道理——国家层次的局面瞬息万变，作为一个斡旋的棋子，不能认定一方死磕到底，斡旋其中最为重要。
阿披猜早就按捺不住，让手下人进来搜人，不但将川力佩、活木乃伊抬了出来，那些警察将薛仁佳也推了出来。
薛仁佳很是郁闷的模样，竭力地挣扎反抗道：“我是医生，我有身份，你们要做什么？”
帕瓦力皱眉道：“这是我们昨天才请来的医生。”
阿披猜犹豫片刻，大度道：“放开他。”
他可不管木乃伊的死活，绑匪也没交代，遂将木乃伊直接塞入了警车。
没人阻拦，川力佩也没有醒转，自然无法提醒这事。
奇怪的是——高洁、沈约甚至薛仁佳也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
或许在他们眼中，无论活木乃伊是不是汪泉，总是个祸害。既然如此，这个木乃伊出了问题才是最好不过。
反正这口黑锅交给了阿披猜，他们没责任教阿披猜煮白饭的。
帕瓦力早拉着高洁到了一旁，低声道：“你放心，要换人质，绑匪就要出人。我们不会白白吃亏的。”
他心里有了打算，在交换人质的时候动手，看能否扳回一城。
高洁低声道：“我们的人能不能暗中配合警方行动？”
她虽不是警方，但做的和警方的工作类似，对于这种套路轻车熟路，交人的时候就有了下一步的行动打算。
帕瓦力微微点头，心道人家敞亮，已方也不能太小气了，更何况，他知道金盾的事迹，知道比起己方的警察，金盾的人手绝对更强。
得到帕瓦力的回复，高洁立即道：“沈约，你和我们一起？”
沈约却看着河道上经过的一艘大型的渡轮，突然道：“不行，我还有其他的事情。”
高洁一怔，“什么事情？”
“我现在……不能和你说。”沈约神色略带着紧张之意。
高洁霍然看向那渡轮，意识到那渡轮上有问题。能让沈约紧张的人不多，暖玉难道在那艘渡轮上？
帕瓦力已经在催促，因为阿披猜带了人质，根本就不再理会帕瓦力这帮人了。
功劳在手了，就要牢牢抓住，什么客套、人情，那是以后再谈的事情。
“你自己小心。”高洁嘱咐了一句，快步上了自己的车子，跟在警车之后。
冯浩南一直没有露面，高洁自己驾车，由始至终没有问上一句。
不过她感觉自己的一双手有些发凉，显然也是有些紧张，开了耳麦道：“金盾，定位阿披猜所在的警车，一刻不要放松。”
**
目送警车离去，沈约回头看了安全屋一眼，这才沿着湄南河走下去。
湄南河上的游轮往来穿梭，在船上，可一览两岸的风情，曼谷很多著名的景点都在河道左近，坐船观赏附近景点就和无暇吃大餐，看眼菜谱的感觉差不多。
看不看、吃不吃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拍成照片，上传到网上，告诉别人我过的比你优秀就已足够。
渡轮在一个渡口靠岸，随后有大批游客被赶的如鸡鸭般，下船或者嘁哩喀喳的一阵猛拍，然后在似懂非懂的解说中奔向下一个景点。
有一人下了渡轮，却一直静静站立在岸边，和那些赶路的游客举止大相径庭。
那是个女子，一身亮灰色的运动装，脚下是轻便的白色运动鞋。
这是真正旅游的装束。
沈约走向那女子，那女子似有所感般回头，露出一双湛蓝的眼眸。
湛蓝的如天空般。
天空无云，晴朗的没什么隐藏，可那双眼中却藏着海一般的深邃，没有人能看得出她究竟想着什么。
那女人赫然就是暖玉。
她素面朝天，在一个个如戴着人皮面具的女人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难以引发男人贪婪的目光。
但她没有一丝介意，她不是为男人活着，或者更准确的说，她不是为别人活着，也就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
沈约一步步接近暖玉，少有的紧张。
方才在安全屋旁，他再次感受到暖玉的召唤。
——我在渡口等你。
他只听到了这么一句，脑海中看到了暖玉在渡轮之上，是以向河面观察，他依稀看到暖玉正站在渡轮的甲板栏杆处看着他。
终于到了暖玉身前丈许，沈约止步，脑海中想起昨晚暖玉曾经说过的话——我知道你一直想见我，好的，我会给你一次机会！
290节 我是谁（为白银盟门霜颸加更）
沈约想过很多次和暖玉相见的场景——事到如今，看起来他和暖玉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甚至你死我活的境地。
金鑫被抓这件事，暖玉绝对逃不了干系！
乔恩他们杀了山川美奈子，嫁祸给金鑫，然后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本来想着若能见到暖玉，一定要抓住她追问一切的答案，可见到暖玉的那一刻，他千头万绪，偏偏不知从何说起。
暖玉的眸光虽是深邃，却没有敌意。
“跟我来。”
暖玉开口说了三个字，转身就走。
沈约看着暖玉的背影，没有准备立即动手，不是因为心太软，而是知道暖玉既然敢孤身来见他，就有不让他动手的凭借。
暖玉在楼顶那惊心动魄的一跳，虽然有降落伞加持，可一万人中，也不见得能有几人会做到安然无恙。
跳伞的人不少，但跳楼和跳伞的难度截然不同，要考虑更多的意外因素。
暖玉敢那么跳，除了心理素质过硬外，对自己的身手绝对也有相当的自信。
一直到现在，沈约始终没有看到过暖玉出手，不过以他的眼力评估，寻常的壮汉五六个，恐怕也不够暖玉打的。
这个女人每一步看似轻盈，其中却充斥着协调一致的力量。
技击之道讲求的是将全力力量有效的调动，汇聚在一点爆发出来。
既然如此，身体的协调性在技击中尤为重要，你很难想像脚步沉重、拖泥带水的人会使出雷霆电闪的力道。
如猎豹般的身躯，才能爆发出猎豹般的速度。
暖玉随时都能进行致命的打击！
想到这里，沈约眼皮微跳，暗想乔恩那帮人如此的凶残野蛮，对暖玉还是服服帖帖的，他们怕的不仅是暖玉的用蛊手段，估计也在暖玉的手下吃过苦头。
暖玉走到路边，有辆黑色高档轿车悄无声息的来到她面前，暖玉开了后车门坐上去，她并未出声，沈约见状，也是上了车。
他不能不冒险。
暖玉说的没错，这是暖玉给他的机会，如果暖玉不见他，他根本找不到暖玉。
车上哪怕是有几支枪指着，他为了金鑫的事情，也得硬着头皮上来。
车上除了暖玉，只有个司机。
司机是当地人的肤色，如同个哑巴般，见沈约上了车，立即开车，话都不说一句。
暖玉要带他去哪里？
沈约心中嘀咕，却没有发问。
他不想自讨没趣，对于暖玉这种人，逼问是没有效果的，那他需要从哪个地方撬开一条裂缝呢？
他盘算过许多方法，在见到暖玉的时候，感觉都没有作用。
过了许久，暖玉终于打破了沉寂，“你失忆了？”
沈约“嗯”了声，没有否认暖玉的问题，却在思考暖玉是怎么得到的这个信息？
知道他失忆的只有少数的人，那几个人中谁会对暖玉说出这个消息？
“你失忆前做什么的？”
暖玉似问了句废话。
沈约有这种感觉，不过还是认真的想了下，回答道：“我失忆了！”
他突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这也是句废话，他失忆了，自然不记得以前是做什么的。
可他知道暖玉不是问废话的人。
暖玉和沈约并肩而坐，一直通过车内的观后镜看着沈约。
事实上，沈约也是这么做的。
沈约是擅长分析肢体语言的高手，而暖玉看起来也绝不逊色。
“失忆分为很多种。”
暖玉突然道：“有的人全然忘记自己的一切事情，有人隐约还记得一些事情。人体的记忆存储分布在多个地方，涉及到高级记忆和本能记忆。”
沈约饶有兴趣的听着。
“看你身体协调性，应该是个技击好手。”
暖玉继续道：“因此你的本能记忆区损伤不大。”
沈约脸色露出惊奇。
暖玉继续道：“金鑫被我们陷害，你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金鑫，说明你的高级记忆也没有问题。你这种人也应该知道，人的逻辑推理并非天生存在的，都是经过后天的不断磨练形成的，逻辑推理是高级记忆区的产物。”
沈约微微点头，心有凛然——暖玉的逻辑清晰，显然对他有过大量的分析。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暖玉一点儿也没有轻视他，相反，从这些语言分析，沈约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女人对他高度重视！
ddxs.com
这决不是一件好事！
暖玉对他越重视，他面对的阻力就会越大。
很多时候，他和金鑫倒喜欢别人对他们轻视一些，轻视才有利于他们行事。
“但你的确又像是失忆了，忘记了曾经的一切，包括自己以前是做什么的。”
暖玉肯定道：“但你这种情况不叫做失忆。”
沈约哑然失笑，“那叫什么？”
暖玉看着观后镜中的沈约，“你这种情况叫做记忆封锁！有人将你曾经的经历完全的封锁了起来！如果没有被封锁，你最少会感应到以往的一些画面，但以你这种智商的人，是不是完全感应不到以往经历的任何影像？”
车内静寂。
听得到车轮急速滚动的声音。
沈约眼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下，他头一次听到有人将他的问题分析的这般透彻，可他听完后，就感觉暖玉说的居然很有道理。
他脑海中，的确没有往昔的任何一副画面。
记忆从他在深市开始！
当初他在公寓醒来的那一刻，极为的迷惘——我是谁？我在哪里？我从哪里来？
这几个疑问在那时一直充斥着他的脑海，让他如同做梦一样。
经历了自我寻觅，他才发现自己是那个单身公寓的主人。
可他真的是吗？他自己都不信！
“记忆封锁。”
沈约喃喃念了几遍，“如今的医学界，似乎没有这个名词？”
暖玉竟然点点头，“如今的医学界，简单一些的人将这种现象叫做失忆，复杂一点、有些想象力的人将这种情况叫做删除记忆。但你我都知道，记忆是无法删除的，只能说是隐藏起来，因为记忆的存储恢复是整个大脑、甚至人体全部神经综合运作的产物，用所谓的激光消除以往的经历更像是个魔幻说法，因为断开的神经链接可以重新搭建……”
她犹豫下，似乎在考虑如何说明。
沈约已道：“这就和人看到物体后，脑海实际上只是存储了物体的某些特征，对物体的描述是靠大脑的逻辑以及本身的经验来推测？其实并未如实描绘出客观事实的真相？因此不同人对一件事实的回忆总会有些出入！”
暖玉眼中微露赞许之意，“你说的正是记忆的本质，记忆的本质是回忆。回忆的本质是重新搭建记忆神经的链接。很多人做记忆反应是由于人体的本能，自己全然不知如何运作。你本身处于年轻状态，没有记忆衰退的迹象，你的身体本能、强大的逻辑能力促使你不停的回忆、重建你以往的神经链接，让你回忆起以前的一切，哪怕你不想。”
盯着观后镜中的沈约，暖玉字字清晰道：“但你始终无法回忆起往事，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刻意在你的脑部做了封锁操作，阻止你脑部本能的重建操作！”
291节 筹码
车子在公路上快速行驶着，司机似早得到了指令，一直向指定的方向开去。
沈约听着暖玉的分析，也在暗中推测暖玉要带他去哪里，汽车开往的是曼谷繁华、喧嚣的市中心，他甚至可见到大王宫的壮丽辉煌。
车子从大王宫边上绕了过去，让沈约轻轻舒了一口气。
暖玉他们行事毫无顾忌，若说他们驻扎在大王宫里，沈约倒也相信。
好在暖玉没有选择在这里停留，不然闹起来，事情更是不可收拾。
“看起来你早就对我有了关注。”沈约轻声道：“为什么？”
对于暖玉有关记忆封锁的论调，沈约感觉大有可能。
那会是谁对他实施了记忆封锁呢？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但他明白——那绝对牵扯到极为高明的科技手段。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沈约内心突然有些颤抖，他不用去拿，就知道声音来自他那部老式手机。
这怎么可能？
这么久以来，能打通这个手机的只有金鑫。
金鑫是费了很大功夫才能拨通他的电话，金鑫用的是特制的手机。
如今金鑫被关在警察局，警察应该不允许他用手机……
电话铃执著的响着，似乎沈约不接，就要响到地老天荒的样子。
沈约微动下身子，就听暖玉道：“你不用接了。”
手机铃声随着话音停了下来。
看到镜中的沈约表情有些不满，暖玉拿出一部手机放在二人之间。
沈约内心剧烈地震颤下。
那看起来，就是沈约使用的那部老式手机！
沈约使用的手机，怎么会在暖玉的手上？
哪怕是金鑫在场，想的恐怕也是这个问题。沈约却知道这不是自己用的手机。
他在车中看似静止，没有去触碰随身之物，但所携带的每件物品在不在，他能感应的到。
这就如真正的剑客、刀手会将刀剑融入自己的生命一样，那部手机还别在他的后腰处，他感应的到。
笔趣阁
金鑫说过，这更像是部来自外星的手机，这世上可能只存在这一部，沈约亦没想到过，他居然能看到和他那部一样的手机。
暖玉熟练地翻开手机盖，露出了按钮的面板，按了其中的一个按钮，沈约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沈约看着暖玉纯熟的动作，神色转为惊诧——暖玉看起来比他更熟悉这类手机的运用。
在发现自己的手机后，沈约始终无法拨出电话。
这部手机没有智能拨号面板，也没有数字按键，这样的一部手机，你怎么拨打号码？
可这明明又是一部手机。
沈约知道这点，没事就会研究手机的运用，他挖掘出手机很多的用途——精准定向，声波检测，对物质的属性进行检测判断，手机可发出几种类型的光，可发出很多频率的声波。
当初就是利用声波对人脑的某种刺激，他才唤醒了处于精神分裂边缘的宋经理。
这看起来很像手机的手机有太多的作用，他感觉挖掘出来的功用还不到十分之一。
可是，这个东西唯独无法呼叫。
看起来很不合情理。
沈约一直不知道如何呼叫，但看到暖玉演示用另外一部手机呼叫自己的手机后，终于明白过来——这是类似传呼的功能，手机可以用某种方式传呼同款的手机。
手机有像酒店内部分机间呼叫的功能，不过这只是简单的比喻，更广泛的用途是——这种手机只给一类执行特殊人物运用，这种联络方式看起来诡异，却可以有效的反监听、反跟踪！
会使用这款手机、能使用这些功能的人，通常都很神秘，执行很隐秘的任务。
沈约从一个呼叫中想到了很多，仍旧保持沉默，唯独沉默，才能掩饰他内心的震惊。
“你应该很奇怪，我为何也有一部这样的手机。”暖玉清晰地说道。
沈约叹了口气，“你猜得很对，我的确很奇怪。”
“你想不出缘由？”暖玉不动声色的问道。
沈约摇摇头，“我真想不出来。”
暖玉盯着镜中那个平静的沈约，目光似要穿透沈约的内心深处，“我不觉得你想不出来。”
“我真的想不出来。”
沈约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如果你有某种推测，不妨和我说说。”
“看起来你对自己以前的事情很没有兴趣。”
暖玉摇摇头道，似乎准备中止这个话题。
沈约敏锐的捕捉到一丝缝隙，“看起来，你对我以前的事情倒很有兴趣。”
他看到暖玉的表情似乎变了下。
那丝变化如黑夜大雨倾盆时突然划过的一道闪电，闪电过后，四周仍旧是一片黑暗。
可闪电来时，还是照出一些藏在黑暗中的影像。
只有等待那道闪电的人，才会捕捉到黑暗深处的秘密。
暖玉终于道：“以你的眼光，应该看的出来，这是一类人使用的一种手机，手机经过特别的订制，在这个世界，这种手机根本不应该存在。”
在这个世界？
旁人听起来感觉只是寻常的话语，可沈约脑海中突然有种奇怪的猜测——从暖玉的话语中，他感觉在暖玉心里，似乎还有另外的世界！
将这种鉴别深藏在心，沈约轻声道：“很有道理。”
“因此你和我，可能是一类人。”暖玉说的平平淡淡，深意却是石破惊天。
“这手机是你的？”沈约突然问道。
暖玉没有吭声。
交锋早已开始，沈约在寻找她的漏洞时，她何尝不是在刺探沈约的反应？
她见到沈约后，直接就以沈约的失忆为突破口，接连扔出了两个炸弹——记忆封锁，同款的手机。
按照正常人的反应，一定会开始追问如何解除记忆封锁、这手机的来历究竟有什么秘密。
沈约不是正常人。
他看起来甚至都不是人，他没有任何好奇心的样子，引诱对他无效。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暖玉的预期打击根本没有什么效果。
“看起来你也不能确定。”
沈约露出一丝微笑，“我也不能确定这手机是我的。我虽然失忆了，可你好像没有失忆？”
他这像是废话，暖玉亦是不屑反应的样子。
沈约却很执着的样子，“自从坐到了车上，你的意思一直是，我失忆了，我们有同一款手机，如今看起来就是同一类人。这个故事的结论就是——我们或许是同一个秘密组织的人，我失忆了，你是来唤醒我的记忆的。”
暖玉仍没有回答，可湛蓝色的一双眼已经迷雾重重。
沈约的微笑是一种武器，她的眼睛亦是她的武器，她不会让任何人看到她的底牌、甚至不会让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我知道不应该是这么回事。”
沈约轻淡道：“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对我是很陌生的感觉。到现在为止，你对我仍很陌生。我们若真的是同一个秘密组织的人，你又没有失忆，肯定记得我是谁的。”
话语停顿了会儿，沈约得出了结论道：“就和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一样，你一直在试探，因为你也根本不知道我究竟是谁！”
292节 博弈
交锋从沈约上车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而且还在继续，或许会延续很久很久的时间。
沈约对这点心知肚明，但无论如何，第一轮交锋他并没有输。
从暖玉的隐性攻击中，他得知了一些很有用的信息——暖玉对那种‘老式’手机运用的娴熟，她可能就和这手机的源头有关系。
暖玉很擅长心理战，试图从他身上挖掘出想要的秘密。
暖玉对他有兴趣，这种兴趣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因为暖玉觉得他沈约有用。
暖玉不但会用蛊，而且对脑部科学造诣颇深，她用的术语和概念，很多脑科医生都不见得理解。
暖玉懂得记忆封锁，那她是不是也会这种操作？
记忆删除一直都是科幻片中才会出现的幻想内容，在这个世界，真正能进行这种操作的医院一家都无。
暖玉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极为尖端的知识？
沈约不知道，但他知道只要一点点的添加、汇集资料线索，有朝一日，他就有机会能推出真相。
yawenba.net
暖玉没有回答沈约的问题。
二人静默。
汽车奔行中终于过了繁华的市中心，继续向北。繁华远去，前方少了些喧嚣。
暖玉究竟要将他带到哪里去？沈约真的猜不到，他想要回头看看，却终于抑制住自己的这个想法。
还是暖玉打破了沉寂，“你苦苦的找我就是为了金鑫的安危……”
沈约“嗯”了声，竭力不让自己的关切明显的显露，这和做生意谈价一样，你对什么东西露出更多的兴趣，你就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你不用掩饰什么。”
暖玉更是个精明的商人，“你应该连续两晚没有怎么休息了，你的行动已经代表了你对朋友的关心。你是一定要救金鑫出来的！”
沈约没有回应。
对方吃准了他的弱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机会来改变这种不利的局面。
“在深城，你和金鑫已经成功的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暖玉的台词很像霸道总裁对那些不懂向高富帅、有钱势力低头的少女常说的话。
那些得了公主病的女人这时候通常都是明里不屑、暗中却是窃喜不已，知道自己的作死行为成功的勾起了霸道总裁的奇葩怪癖。
沈约听了暖玉的话，却只感觉到头疼，被暖玉这帮人注意到了，以后的日子就不要想着安生了。
“你一定很奇怪我们为何要陷害金鑫。”
暖玉引诱计策不成，改成单刀直入，直击沈约最弱的一环。
沈约终于露出了苦笑，“如果是金鑫得罪了你们，我可以替他向你们致歉。”
面子很重要，不过比起性命而言，道歉能解决的问题，比拼命解决要理想很多。
暖玉盯着沈约道：“我们陷害金鑫，是因为你的缘故！”
沈约沉默下来。
“你不信是不是？”暖玉反问道。
沈约眉头紧锁，“我们彼此一直是陌生人，我们是追踪过你，不过我和金鑫都打算不再参与这件事了。以前要是有冲突，大家也是因公不得已，用不着上升到私人恩怨吧？”
金鑫入狱是因为他？沈约很难承认这个事实，只能认为暖玉是在不遗余力的打击他的自信。
暖玉摇摇头，“这是命运，无法改变的命运。自从你们接触到李雅薇开始，命运的绞索就将我们关联在一起了。”
沈约很想拿锤子砸碎绞索，他没想到暖玉会说出这种话来——无论怎么看，暖玉都应该是掌握高科技的新时代女性，这种女人居然也会信命？
“命运让你们出现在曼谷。”暖玉平静的阐述道。
沈约心中一颤，暗想金鑫若不是一定要改命，如今两人会不会在芭提雅洗帝王浴呢？
偏偏他做了预警梦，偏偏金鑫要带他来找金龙王，偏偏金龙王还和川力佩有关系，偏偏暖玉和川力佩在一起……
这一切的一切，好像真是摆脱不了的命数。
沈约想到这里时，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随即神清气爽，不想让自己被暖玉带到沟里去。
如果真有命运，他也要努力一下才行！
暖玉透过镜子看到了沈约的反应，稍显出惊诧——沈约方才看起来已坠入她的暗示催眠中，可一转眼的光景，沈约居然又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状态。这段时间，她着实看过了不少能人异士，但沈约实在是她见过的最奇怪的一人。
“我们来曼谷不是为了你们。”暖玉似在解释道，“我们本来是要做一个实验。”
“什么实验？”沈约装作随口一问。
暖玉却没有上当，没有说出实验的内容，只是道：“实验失败了。”
沈约不知应该庆幸还是惋惜的时候，就听暖玉道：“但我还是要继续实验下去，你能帮我完成这个实验。”
“我？”沈约指着自己的鼻尖，摇头道：“我可没什么做实验的经验。”
暖玉半晌才道：“我需要你参与进来，可我知道你肯定如现在一样，不会加入。在你眼中，我不是个好人。”
沈约很想问问——在谁的眼中，你是好人呢？
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激怒暖玉的想法。
他有时会用激怒的手段让某些人透露出真相，甚至对高洁也采用过这种手段，不过对于暖玉，他不想用这种方法。
他怕自己激怒了一个煤气罐——暖玉如果爆了，他沈约恐怕也得粉身碎骨。
“我直接提要求，你一定会拒绝和我合作。”
暖玉轻声道：“但我又一定要你来帮忙。”
沈约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优秀的品质吸引着暖玉，终于开口道：“因此你陷害了金鑫，让他入狱。我为了救他，就要找你。你有救金鑫的办法？前提是，我要和你合作？”
他决定不将这个推测告诉给金鑫，以免金鑫被气爆。
“你说的一点都不错。”
暖玉悠然的说道：“金鑫的案子，本来天衣无缝，他不死也得亡命天涯！但我还遗留了一条线索——一条这里的警方无法发现，你这种人才能发现的线索。”
“丘昌？”沈约瞳孔收缩，想到了丘昌最可能的下落。
暖玉赞许地点头道：“和你这种人说话，会直接很多。我知道你一直在找丘昌……”
“你知道？”沈约反问了一句。
暖玉淡然的说道：“不是只有你会推测。素攀死的时候，你在现场。你和藤原纪香在现场不是秀什么恩爱，你是想通过素攀寻找到丘昌。”
沈约没有反驳。
“聪明如你也是找不到丘昌，那你就应该想到……”
暖玉平静地说道：“他如今是在我们的手上。这是你能给金鑫翻案的唯一途径，我想你应该不会错过？”
293节 公路捉鳖
暖玉的意思很明显，沈约如果答应合作，她就将丘昌交给沈约。
沈约暗自皱眉，心想这个女人的运作简直是滴水不漏，不过他还是尝试弱化对方筹码的价值，“其实……丘昌并不是唯一能给金鑫翻案的线索。”
他心思飞转，尝试寻觅对手的漏洞。
“是啊。”
暖玉居然没有否认，“你可以尝试把我抓了交给警方，试试我会不会说出案情的真相。”
有些讽刺的意味，暖玉冷冷说道：“我知道你一直盘算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但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我不崇尚武力，不想动手，可我也从不拒绝武力。我不会低估你，但你在我所布置的路线动手，包括在这辆车上……你胜出的几率不会超过百分之一。”
沈约环望自己所坐的车内，终于承认道：“是啊，这辆车和防弹车不同，这辆车内部最少装有七种可以对我这个位置发出致命威胁的武器，你运用起来得心应手，我却全然陌生，这种环境下动手，我五秒钟内死亡的几率极大。”
“你知道这点就好。骂人无好口，打人无好手。”
暖玉悠悠的说道：“我在受到威胁时，最先想到的是自身的安全，你一定要记住这点。你如果记住这点，对你我都很有好处。”
她好似没有威胁之意，沈约却听出让他惊悚的潜台词——只要暖玉感觉自身受到威胁，就会毫不犹豫地铲除身边的危险源。
bidige.com
这也是暖玉和一帮穷凶极恶的罪犯在一起，还能安然无恙的缘由。
“好在这世上只有一个暖玉。”
沈约轻声道：“和你在一起的人，未见得和你一样聪明。”
“你觉得帕瓦力、阿披猜他们能靠人质捉得到乔恩吗？”
暖玉直接说出了沈约所想，抓住乔恩他们，也可以为金鑫翻案。
沈约心中稍有些不安。
他是有这个意思，但听到暖玉说出来，却是全然不同的感觉！
暖玉有准备！
有准备的暖玉，显然异常的可怕！
当初以金盾的那么多人都挡不住暖玉这伙人的进攻，以曼谷警方的实力，能否保住人质的安全，绝对不容乐观。
**
阿披猜他们带着人质并未前往警局，而是沿着湄南河在转圈子。
帕瓦力见到阿披猜的车辆过了跨河桥后，又顺着湄南河的方向向.asxs.进发，困惑中通过对讲机道：“副局长，你究竟在干什么？”
对讲机那面的阿披猜语带不屑的样子，“我是按照绑匪的要求在前行，他们还没有交代具体交换人质的地点。你别跟的那么近，让绑匪看到了，可能会伤害局长的性命。局长若是有事，你担待得起吗？”
阿披猜破案不算是高手，但在权势倾轧中倒很是熟练。
这件事的功劳是他的，和别人无关，但这件事如果出了差池需要背锅，那就全是帕瓦力不听指挥的缘故。
帕瓦力没有回应，但是放慢了车速。
身为同僚，他还是觉得有义务提醒，“副局长，我觉得你要更小心一些，劫持人质的绑匪极为凶狠，你一定要提高警惕。”
阿披猜冷哼道，“只要你不碍手碍脚的，我就不会有问题。你放心吧，我吃的米饭比你吃的盐还要多。”
他本来想说吃盐多过帕瓦力吃过的米饭，但想着帕瓦力恐怕不懂这中式幽默，改了语序。
帕瓦力果然一头雾水，心道你吃的米饭若没有我吃的盐多，那不是得饿死？
想询问汉语中的深意，又知道会被阿披猜嘲笑，不想自讨没趣，终究忍住这个念头。
阿披猜那面已经哈哈大笑起来，同时留意周边的动静。
他并不算蠢的，毕竟只依靠忠诚和愚蠢爬不上他的这个位置。
作为一个华裔，在异国他乡想要坐到副局长这个位置，本来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在两辆押送人质的警车周围，随时都会有七八辆警车出现，而在他的头顶上，更已出现了一架直升飞机。
那是他调来的直升飞机。
大场面不是好莱坞、宝莱坞才有的，如今他阿披猜也要制造个大场面，只要绑匪一露头，凭借他的准备，哪怕不能将绑匪重重包围，绑匪也跑不到天上去！
想到这里，阿披猜得意的笑——至于索翁达是死是活，在他看来，未见得有那么重要！
帕瓦力也看到了头顶上的直升飞机，知道那是警局所调，暗想阿披猜毕竟不是傻的，也有充足的准备。
不知为何，心中总感觉有点儿没底，帕瓦力拨通高洁的电话，“高女士，你觉得敌人会在哪里交换人质？他们会有什么举动？”
高洁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发紧，“警局如果调动了直升机，那对方动用坦克我也不会意外。”
暖玉他们始终棋高一着！
帕瓦力一怔，认真道：“他们不可能动用坦克的。这里可是曼谷。”
高洁亦是明白这点，但她一时间也想不到对手会如何下手。拨了沈约的电话，沈约迟迟没有应答。
沈约出了意外？还是不方便接电话？
高洁一直跟着帕瓦力的警车，也感觉始终绕着湄南河在转圈，搞不懂对方的真正意图。
目光一闪，高洁突然道：“帕瓦力处长，我们头顶好像有架无人机。”
帕瓦力一直没注意过头顶，听高洁提醒，不由抬头望去，发现果然有架无人机在盘旋，“那可能是某些无聊的人操作的。”
“不会，无人机一直在我们车辆的头顶。”高洁迅速想着无人机出现的用意。
无人机可以航拍，如果是敌人所派遣的话，敌人的用意是什么？
**
“我知道沈约你始终对暹罗警方抱有期待的。那我们就看看吧。”车内的暖玉突然道：“现在可以播放了。”
司机听到暖玉的吩咐，按了下和副驾之间面板上的一个按钮。
没有音乐播放，前方有立体图象忽然的出现在空中。
是全息3D投影技术。
这辆车内的科技，比沈约想象的还要高明一些，可更让沈约吃惊的却是空中显示的那个画面。
有警车沿着湄南河正在行进，沈约甚至可清晰看到阿披猜的那辆警车的车牌号。
伸手要拿手机拨打电话，终于还是忍住。沈约心中不安感强烈，知道暖玉将现场全然监控，就是在告诉他。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暖玉他们要动手了！
294节 分批撤离
沈约想给高洁打电话，可强行忍住了这个冲动。
他知道暖玉马上就要动手了，对于阿披猜那头倔强的驴子而言，谁示警都不会有用的。
这也是命运！
很多作战并非敌方太猛，而是我方过于固执！
果如沈约所料，有声音随即传来，“副局长，有航拍机在我们头顶，敌人一直在监视我们全部人的动静！”
是帕瓦力的声音。
沈约一听到帕瓦力的声音，立即意识到一点——警方的通讯频率已经被暖玉他们破解掌握，警方的一举一动、从外到内，都在暖玉他们的监控范围。
一想到这点，沈约不寒而栗。
在外人看来，暖玉和乔恩他们不过是几个人在兴风作浪，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绑架索翁达、渗透警局、监听警察的通讯系统，这绝不是几个人能够做到的！
暖玉他们的背后，一定有个成员精干、运作缜密且人数不少的组织！
阿披猜接到帕瓦力的示警时，心中很有些不舒服。
在他看来，帕瓦力每次和自己对话看似关心——实际上是对他这个副局长的不信任。
笔趣阁
一个真正的蠢货通常不会提醒聪明人的。
只有一个自作聪明的人，才会把别人当傻子看待，进而不断地提醒别人。
帕瓦力每次的提醒，好像都在炫耀他的智商，把他阿披猜当作智障看待。而实际上……
阿披猜没有想下去，摇下车窗抬头向天空望过去，不耐烦道：“将无人机打下来。”
这次他倒没有假手于人，直接拔出手枪瞄准天空的无人机。
啪啪啪！
三声枪响后，无人机自由的盘旋，仍旧离警车不远不近，似乎嘲笑着阿披猜的枪法之烂。
阿披猜一张脸红的和猴屁.股般，怒道：“拿自动步枪来！”
他这里也准备了不少火力。
沈约见到这一幕，内心有些失望，这种时候，这个副局长作为行动的领头人，还在和无人机较劲，警方的胜算实在不容乐观。
看了观后镜中的暖玉一眼，察觉暖玉根本未看现场直播，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
“想必你已经知道这场战斗的结果了。”
暖玉有些无聊地说道：“你觉得凭借这些人，可以抓住乔恩吗？有些事情，不是靠努力就可以做到的！如果只凭努力就可以做到一切，这世上就不会只有爱因斯坦才能发明相对论！”
--
阿披猜却觉得自己可以再努力一下！
拿了自动步枪在手，他信心大增，觉得一梭子子弹可以将无人机扫落时，所乘坐的警车突然一个急剧转弯。
阿披猜猝不及防，差点被甩出了车外，“你TM的会不会开车？”
他才要再骂下去，就听到砰的一声大响！
整辆车子已经横飞了出去！
原来就在阿披猜专心琢磨无人机的时候，对面驶来的一辆黑色轿车突然转向，竟向警车撞来。
警车上的司机本来开的四平八稳，为阿披猜进行移动射击创造良好的条件，哪里想到过对面司机突然和抽风一样。
警车司机猛打方向盘试图避过两车的相撞，不想对方毫不客气，也跟着急打方向盘，重重地撞在警车上！
警车被撞的平移而出，后面跟随的车辆立即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辆跟在那轿车后面的大货车快速地斜插而至，横停在路上，几乎堵住了整条道路。
“小心，下车！”
帕瓦力、高洁虽想到对方会动手，却没有想到对方根本不用谈判交换人质，直接就来抢人，立即拔枪下车来应对这场遭遇战。
突然感觉身后有发动机声轰鸣，好像真的有坦克车要开到的样子，高洁回头望去，大惊失色。
有辆重型加长货车没有刹车，反倒加速向他们冲来。
高洁顾不得其他，先一个侧身闪开，同时鸣枪示警。
帕瓦力带着手下才下了车，听到枪声从身后传来，回头望去也是纷纷躲避。
那辆重型货车如入无人之境，将停下来的车辆视若无物，直接插进去，横过来。众人就听到一阵金属撞击、摩擦、扭曲的声音。
眨眼的功夫，重型货车已经横在了帕瓦力、高洁等人的面前。
货车车厢开启，有人跳下来，对着要开枪的帕瓦力等人就是一顿扫射！
场面大乱。
哪怕是警察，很多人一时间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约看着航拍的影像，对发生的一切是一清二楚。
暖玉他们调动了两辆重型卡车横在了路上，将阿披猜运送人质的那两辆警车困在其中，同时隔断了帕瓦力等人的救援！
暖玉上演了一场公路捉鳖的大戏。
枪声大作。
被困在其中的阿披猜终于知道不妙，直接从车窗中挣扎了出来，重重摔在了地上。
其余几个警察刚挣扎着下了车，就被“乒乒乒”几个点射放倒！
阿披猜头皮发麻，突然抛枪在地，叫道：“我投降！”
他看到对面卡车下来的人都是头罩蒙面，手上清一色的杀人利器AK47，知道自己就是穿了防弹衣，在这种火力下也会被打成筛子。
这种情况下，放弃抵抗虽是无奈之举，但说不定还能保命——这帮人虽对警察下了狠手，但他毕竟是曼谷警局的副局长，如果被杀那可是大事，对方不见得会惹这个麻烦。
阿披猜聊以**的猜想，将枪抛的远远的，果然没有子弹射来。
心中暗叫侥幸的时候，飞行在半空的那架直升机已经盘旋而至，显然发现这里的情况不对，准备支援。
靠在卡车侧壁的蒙面悍匪早就熟练地拿出了枪榴弹……
阿披猜暗暗叫苦，知道对方接下来想要干什么，可他绝对不敢出声提醒。
果不其然，警用直升机堪堪到了枪榴弹的射程内，还没有发现对手的举动时，那蒙面悍匪就已经扣动了扳机。
轰！
空中火光四射，直升机在半空中直接爆了开来，残骸散落着向河面坠了下去。
阿披猜的小心肝怦怦乱跳，忐忑中想着，这帮人看起来不怕事大的样子，如果真要一枪干掉他，那该如何是好？
有蒙面劫匪已经从警车里拖出了活木乃伊和川力佩。
阿披猜这时倒不担心人质的安全，只想着这些劫匪如何安全撤离，因为他已经听到道路两侧有警车鸣笛声响起。
不用看，阿披猜也知道众多警车也横在了路边，封锁了道路，甚至加了路障。
有一人走过来，枪口对着阿披猜的额头，阿披猜立即叫道：“不要杀我。”
有“突突”声响传来，河道上竟有几艘快艇冲来，停靠在岸边，那蒙面悍匪闷声道：“上船！”
295节 复活（为白银盟门霜颸加更）
沈约看着航拍的视频，眉头皱起。
从阿披猜所乘的警车被两辆卡车隔断，到直升机被轰，再到悍匪顺利劫走了人质、带阿披猜上船，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
真正高明的刺客不会像古时荆轲般——追着秦王满王殿的转悠，被斩断腿后还要吐秦王一脸唾沫星子骂上两句过过瘾，而是秉承“一击不中、全身而退”的刺客信条。
对刺客而言，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荆轲不是刺客，而是死士！
暖玉率领的这批悍匪无疑是伙极高明的刺客——阿披猜稀里糊涂，可暖玉带着这帮手下却算的明明白白。
让阿披猜绕着湄南河转悠，暖玉他们就是已经考虑到从河道撤退。
阿披猜在路上、空中都有戒备，偏偏就是无视河道的防范。
公路上烟尘弥漫，吵杂一片。
湄南河上直升机坠落，亦让河道两岸的游客惊叫声不止，难免觉得这次旅游没有白花钱，还免费赠送了一场枪战大片。
视频画面掠过公路的混乱、人流纷扰，开始对河道上疾驰的那几艘快艇进行着航拍。
河水激荡。
明亮的水花从快艇两侧泛起，如同被收割的麦浪般，看起来极为赏心悦目。
“还要看下去吗？”暖玉平静地问道。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看起来结局明显——暖玉不但成功的将沈约抓到的两个人夺回了，手上还又多了一个人质。
警方除了损失外，什么也没有捞到。
哪怕高洁、帕瓦力有所防备，可缺乏交通工具进行追击，也是无力回天了。
暖玉这方已经大获全胜，乔恩甚至没有露面，沈约要救金鑫，只有和暖玉合作的一条路走。
fantuantanshu.com
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
可沈约还是考虑了很久，似乎在考虑以后还要不要和那帮猪队友合作。
半晌后，沈约露出一丝微笑道：“如果能看下去最好不过。做人嘛，活到老、学到老，我还是想学点儿先进的手法，这是难得的机会。”
司机本来准备按下停播按钮，闻言一只手停在按钮旁。
暖玉沉默了会儿，点头道：“可以！”
航拍继续，顺着湄南河在做着记录。
阿披猜的声音从视频中传了过来，“我们沿着湄南河是跑不掉的。”
这不是航拍的声音，不过快艇上应该也有录音装置，将乔恩等人的一举一动传到暖玉这面。
船速很快，声音并不清晰，不过已能够让沈约辨别说话的是谁。
摄像的角度渐渐拉近，应是无人机在快艇驾驶员头上盘旋一周。
那驾驶员抬起头来，向无人机看了眼。
那人正是乔恩！
或许是乔恩艺高人胆大，或许感觉需要吹吹新鲜的空气，或许根本就觉得暹罗国警方无用，乔恩并没有蒙面。
沈约虽侧写过乔恩的面容，可真正看到乔恩那种凶悍的表情时还是稍微有些心惊。
阿披猜还在建议道：“帕瓦力肯定会让警方封锁河道，我们必须提早安排。”
若不是知道阿披猜为保命，多半会以为阿披猜和这帮人是一伙的。
汉奸造成的祸害远比敌人要多得多！
怪不得抗战要八年。
裤裆藏雷、包子藏雷……依照抗日神剧内国人无处不藏雷的表现，打鬼子其实只用一年的时间就足够了，剩下的七年时间，国人应该都是在和汉奸进行斗争了。
沈约想到这里时，发现有艘快艇已经落队，向岸边停靠过去。快艇上的蒙面人员纷纷上岸。
河道上疾驰的其余快艇并没有止歇，仍旧依照刚才的速度前行。
阿披猜的声音传出来，“我们也应该和他们一样先上岸再说。请你们听我的建议，我是为你们安全离开在着想。”
阿披猜应该是将对这个国度的效忠词都忘在了脑后，一举一动都表明他选择了重新效忠的对象。
没人回话。
不过乔恩所在快艇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在一个有些荒芜的河道路段，快艇靠岸，乔恩带着众人离艇上岸。
其余的快艇却没有停歇，仍旧向前冲去。
这些快艇的停靠举动看起来有些奇怪，沈约却是暗自赞叹——暖玉撤退时仍旧没有放下警惕，让快艇分批撤离，更能干扰警方的追踪线索。
有快艇仍在河道上游弋，帕瓦力知道这点，恐怕还会吩咐警方布控河道，准备新一轮的挑战，可帕瓦力他们估计不会想到，乔恩他们带着人质早已撤离了警方布控的路线。
哪怕警方回过神来，派遣车辆在公路上追踪，视线也会被第一艘靠岸的快艇吸引。
暖玉安排手下分批撤离，正是要保证乔恩这些人的安全。
想到当初在深城时暖玉他们的撤离方式，沈约带着赞叹道：“你们的计划简直是种艺术，让人不由自主的想看下去。”
暖玉反问了一句，“真的？”
沈约笑笑，耸耸肩头，示意是否继续看下去还要看暖玉的意思。
事实上，很多犯罪分子策划了完美的案件，若不与公众分享，总是会多了遗憾、少了乐趣。
沈约希望暖玉也有这个毛病，暖玉并没有叫停跟拍。
乔恩他们下了快艇，没有行走多远，有辆商务车已经出现在乔恩等人的面前。
商务车宽敞，容下他们几人不成问题。
车辆启动，视频仍在继续。
“你想他们会去哪里？”暖玉突然问了句。
沈约摇摇头，“你的撤退计划次序分明，帕瓦力他们要追踪你们的线索，最少要用几个小时。不过我可以肯定一点，他们不会撤到这里。”
暖玉看着镜中的沈约，突然道；“你不应该这么笨的，你似乎在隐藏着什么秘密。”
沈约心中一沉。
暖玉继续道：“我可以告诉你，他们撤退的路线。”
“你不怕我泄漏出去？”沈约忍住震惊道，他震惊的不是暖玉的坦诚，而是暖玉的镇静。
他还有张底牌一直没有翻出来，一直观看着视频，除了要研究暖玉这个人的思想外，还想看到这件事的结局。
这件劫案还远没到大结局的时刻。
“他们开车到十公里外，那里有个废弃很久的工地。”
暖玉慢慢的说道：“那里人迹荒芜，也很空旷，停架飞机都不成问题的。”
沈约似有恍然道：“他们要乘坐那里的飞机离去，看起来出国都不成问题。”
暖玉静静的看着沈约的表情，“他们到不了那个指定地点了。”
“为什么？”沈约似是不解。
暖玉一字字道：“还是因为你！”
296节 胜负谁知
汽车减速后微晃了下，已经停靠在路边。
沈约向窗外看去，就见到这里还是临河，曼谷的河道四通八达，水路运输也是极为方便，几乎如同小威尼斯般。
汽车停靠的地方很是清幽，附近有零零散散的别墅矗立。
别墅看起来有点儿老旧的样子，不过越是老旧的别墅有时候就更意味着主人曾经的辉煌。
沈约看到车停的地方离一栋别墅距离不远，感觉目的地已达。
暖玉却没有下车的打算。
无人机仍旧在乔恩那帮人的车辆前飞行，清晰的记录要发生的一切。
车内很是安静。
沈约收回了目光，看向观后镜道：“都说女人是祸水，而如今看起来我更像是祸土，什么事情都和我有关了。”
“如果没有你的出现，川力佩他们就到不了警方的手上。”
暖玉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们也不用这般大作文章。”
沈约笑笑，心想如果你们不找金鑫的麻烦，我们眼下说不定还在享受着愉快的旅程呢。
“一切事情因为你，开始有了根本的转变。”
暖玉轻轻的叹了口气，重复道：“乔恩他们恐怕到不了接应的地方了。”
乔恩乘坐的商务车的前方益发的荒凉，人烟极少，隐约看到一个废弃工厂的模样。
工厂全无声息，满是工业化留下的冷漠创伤。
沈约突然道：“你如果觉得他们不能顺利的离去，为何不通知他们？这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暖玉未语，乔恩他们的汽车突然紧急刹住！
商务车突然在废弃工厂的门前停住，如同一只嗅到猎人布下陷阱的猎豹，随时准备逃亡。
阿披猜的语气有些惊慌，“怎么了？汽车没油了吗？我们到这里做什么？”
四周弥漫着紧张、萧杀的气氛。
商务车突然开始转向，车轮和地面摩擦，发出极为刺耳的声响。
伴随着尖锐的摩擦声，商务车已然掉头，看起来就要向来路方向冲去。
有危险！
乔恩他们终于意识到了危险。
哪怕沈约这个外人都感觉这里安静的不正常——如果暖玉说的不错，这里停了一架直升机接援，按照暖玉他们的谨慎，肯定会留人接应，可工厂内完全没有任何人要接应的模样。
车轮急速滚动，擦得地上的石子飞出，甚至磨出了一溜儿火光，可比那星星之火更为耀眼的是工厂内发出的一道火焰。
火光一闪。
有道火焰如同雷电般的劈出，平平地擦着地面，准确无误击在了商务车的底盘位置！
轰！
一声大响后，车子没有爆炸，榴弹的功能不是为了击毁商务车，而是要击翻它。
伴随着剧烈的声响，整个商务车竟然腾空而起，半空中翻了几翻，落地的时候，又翻了几个跟头，很神奇的是，车子居然还能底盘向下的着地。
可车辆的四个轮子却已全然不见。
咣！
车子重重立正时，有尘土飞扬。
惊呼声从车子内传来，却都是阿披猜一人的惊叫，在榴弹击出刹那，废弃工厂门前的另外几个方向，竟然冒出了不少人手。
那些人都是穿着迷彩服，脸上亦是涂抹着特种兵常用的掩护色，整个群体看起来像是一群经过现代化训练的印第安人。
不过他们手上都拿着极为先进带着瞄准镜的枪支，身穿避弹衣，枪口对准车辆，右眼落在瞄准镜的位置，缓缓地向被击停的车辆靠近。
咣当声响，有一蒙面匪徒冲下车来，正要举起自动步枪负隅顽抗时……
突突突！
一阵精准的点射，子弹无偏差地落在那蒙面匪徒的身上，那蒙面匪徒身躯一阵抽搐，手中的枪支向天空无意义的发出了一串子弹后，颓然倒地。
商务车内立静。
有大声公的声音传来——车内人，立即下车投降！不然格杀勿论！
声音才落，就听到车内“砰砰砰”的三声枪响，从外面看去，车内的火光隐约可见。
车外的那些人荷枪实弹的准备应对一切意外发生，但听到枪声响起，还是不由的发愣——他们接到命令，对顽抗的悍匪格杀勿论，但如果有弃械投降的悍匪，一定要留下来！
上面要活口！
可车内突然枪声大作，好像是悍匪内部有了冲突。
外边的人一时糊涂，暗想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总不能和米国愚蠢的警察般，为了阻止悍匪自相残杀，把他们全部击毙？
枪声几响后，商务车内再次趋近平静。
半晌后，车门一响，有一个人狼狈的从车上下来，高举双手道：“别开枪，别开枪！我是曼谷警局的副局长阿披猜！”
阿披猜全然和做着噩梦一样，胆怯的看着前方的枪口，又有些畏惧车内会开枪的模样。
有两人抢步过来，拖走阿披猜，先给他带上了手铐再说。
更多人的枪口仍旧指着商务车。
阿披猜不知道这帮人是哪里冒出来的，决定重新选择效忠的对象，大声提醒道：“有僵尸。僵尸复活了。僵尸开枪杀了所有人。你们要小心僵尸咬你们！”
没人理会阿披猜。
所有人都觉得阿披猜被吓糊涂了，眼下是在胡说八道。
咣当一声响后，整个车门都掉了下来。众人的枪口立即高调了几分。
乔恩半边脸都是鲜血，应是车辆翻转落地的时候，脑袋撞上了硬物。
他左手还拿着AK47，右手全然抬不起的样子。
一下了车，将AK47远远地抛开，乔恩回头恶狠狠的看了身后一眼，如同饿狼般。
“再向前走几步。”车内居然又有个声音传了出来。
从航拍机的角度来看，只看到车内居然还有支手枪的枪口正指着乔恩的后脑。
车内居然有人制服了乔恩？
他要做什么？
难道是乔恩的同伙终于出现了分裂，有人要求自保，出卖了乔恩争取立功赎罪？
fantuankanshu.com
暖玉看着观后镜中的沈约。
沈约脸上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相反，他脸色很是凝重的样子。
感觉到镜中暖玉的注视，轻轻地吁了口气，沈约轻声道：“他们还是到了落脚点，不过可惜的是……好像有人先一步发现了他们的计划，看起来这个艺术的撤退计划还是有点儿瑕疵的。”
他那时候很希望车内的人聪明一些，不要暴露身份，避免暖玉关联到他沈约。
车内的人终于跳了出来，全身竟是木乃伊的装束！
木乃伊突然复活了过来，怪不得阿披猜被吓的有些魂不附体的模样！
297节 漏算
沈约看着木乃伊跳下车来，感受到暖玉的注视，终于决定不再做戏，微笑道：“这场游戏还真是有趣。”
“是吗？”暖玉脸上似有了阴霾。
沈约轻声道：“木乃伊复活的戏份，本来只有大片里才会上演，咱们免费观赏，倒省了不少票钱。”
他胡说八道的同时，心情却是有些沉重。
木乃伊不太可能复活，但却可以有人装作木乃伊，反正木乃伊包的和粽子一样，里面究竟装得是谁，哪怕扫描仪也看不出来。
活木乃伊一下车，就扯开脸上蒙着的纱巾，露出了极为阳刚的一张脸。那人大声道：“我是国际刑警冯浩南，李斯特上校在吗？”
冯浩南说话间，垂低了枪口，同时扬起了手上的证件。
他难掩心中的振奋，追踪了许久，他终于生擒了乔恩！
内心激动，可知道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有过激的举动，不然被不明真相的特种兵枪杀，那实在是天大的冤枉。
那些犹如印第安人的特种兵没有稍动，仍旧谨慎地盯着场上的两个活口。
不多时，有一人从工厂的正门走了出来。
那人一身作战服，欧美人的面孔，脸上有几道不算明显的伤疤，头发有些灰白。
那些特种兵见那人走来，稍微让开了道路。那人一摆手，示意众人放低了枪口。
操纵航拍机的人显然也意识到那人的重要性，将镜头对准了他。
沈约也下意识注目那人，第一眼看去就知道——这是个身经百战的职业军人。
有些军人一退伍，立即变得松松垮垮，因为他们的纪律约束只局限在军队，但有些人不同，无论何时，他们都有上战场的准备。
他们的战斗精神是铭刻在骨子里面的。
看起来这个李斯特上校骨子里就是军人，而且，他也随时准备着要赶赴战场。
示意那些特种兵垂落枪口时，李斯特上校却已拔出了手枪。
那是一把沙漠之鹰。
枪口扬起对准无人机摄像头的方向，就像对着沈约和暖玉一样！
砰！
一声大响后，全息3D影像只剩下了黑影。
沈约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但可想而知，这个李斯特上校比阿披猜的枪法可准了很多，一枪就击毁了无人机。
看来再高的科技，也架不住疯狂的破坏。
不过上校的声音仍旧还能传过来，其中满是热情洋溢，“米斯特冯，我的好朋友，许久没见了。”
沈约本来有些失望的样子，眼看要大结局了，总得要让他看完了。
听到上校的声音仍旧还在，转念一想，就感觉乔恩的身上或是有窃听器、或者开着对讲机。
冯浩南的笑声也传了过来，“上校，自从上次我们合作，铲除邪恶势力后，我们应该有两年没有见了，我真没想到你会来到这里。”
“不对。”李斯特上校否定道。
冯浩南微微有些发愣，就听李斯特道：“我们是有一年零九个月没有见面。当初我们分手时，我们喝光了里恩酒庄库藏的好酒，你酒量不如我，记性也不如我。”
“不对，不对。”冯浩南辩解道：“我记性或许不如你，可我酒量绝对比你要好的，你吐了一地，趴在地上全然没有了意识，是我将你扶到了沙发上。”
“是啊。”李斯特倒不否认，“不过我醒来后，却看到你睡在马桶上。”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沈约听到这里，感觉这个冯浩南看起来情商捉急，不过好像还很有人脉的样子。
笑声止歇，李斯特的声调变得冷酷起来，“乔恩，在我们的国土上没有将你缉拿归案，没想到会在这里抓到你。应了冯警官国家的一句老话——这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
乔恩冷哼一声。
李斯特随即笑道：“不过这也要得益于冯警官的消息，若没有他的及时通知，我们还真的蹲不到你这个狡猾的老狐狸。”
突然听到李斯特“咦”了一声，有脚步声，撕扯声，随即有李斯特响亮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我知道你们在偷听，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我在这里警告你们。你们既然是乔恩的同伙，总有一天，你们会接受到正义的制裁！”
fantuankanshu.com
砰的一声枪响后，再听不到冯浩南那面的动静。
沈约叹口气，暗想这李斯特上校更像是我国根正苗红的标兵，看起来嫉恶如仇，根本不想和罪恶沾边，又一枪打爆了乔恩和这面的联系。
车内再次静了下来。
除了李斯特意外的出现，沈约对这个结局并没有太过意外，事实上——在阿披猜强行要人的时候，沈约就想到这个鱼目混珠的计划。
假扮川力佩不容易，但假扮个活木乃伊还不是难事。
依照沈约的判断，阿披猜这帮人肯定搞不过乔恩，人质被乔恩他们夺过去的可能性很大。
让人乔装成活木乃伊的计划虽有些危险，不过暖玉他们既然对活木乃伊势在必得，对这个木乃伊就会更小心一些，这样看来，计划虽危险，却有成功的可能。
高洁一听就明，是以冯浩南始终再没有出现。
对于冯浩南、高洁来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句古语从来不错，冯浩南主动请缨，事态紧急，高洁自然不会狗血到来争抢这个活儿。
剩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以高洁的算计，至少给冯浩南留了一把枪、一个定位器，同时联络了李斯特上校。
李斯特上校显然和高洁一样，一直在追踪乔恩这帮人的线索，竟能提前守候在乔恩的退路上，终于将乔恩捉拿归案。
一切看起来都在向美好的方向发展。
抓到乔恩，如果乔恩能够痛改前非，说不定能帮金鑫翻案……
可沈约的心情却是沉重的，因为由始至终，暖玉都没有流露出一丝被打击、遭遇到重创的样子。
乔恩是暖玉的得力帮手，很多重要事情都是暖玉策划、乔恩执行，可乔恩被抓，暖玉居然半点儿不安都没有。
推门下了车，暖玉直接走到了别墅门前，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沈约道：“事情看起来很美好是不是？”
沈约没有回话。
暖玉风轻云淡地说道：“可你也知道，事情又未见得如你想象的那样。”
她说话间推开了房门。
沈约瞳孔立即收缩，眼皮不经意地跳动一下，似乎看到了极为惊悚的一幕！
298节 不可能的任务
他们进入的是一间有些年头的别墅。别墅外观看起来虽有些老旧，进入其中，才发现里面居然很新潮。
别墅一层的非承重墙全部打通，四周靠墙壁的位置都装着灯光闪闪的电子机械设备。
以沈约的眼光，一时间也看不出这些设备是做什么的。
房中有十数个穿着白色大褂的人各行其事，有看电脑数据记录的，有看显微镜分析的，还有一人很是奇特，一头黑发，看起来很是年轻，居然就坐在地上的瑜伽垫上，似乎在闭目冥想着什么。
这里像是个医院，又像是精神病院。
别墅大门打开，里面的人没有谁转过头来看上一眼，仍在忙着手中的工作。
沈约几乎以为自己进入了一个试验基地。
让他惊悚的不是里面的高科技化、人员的众多忙碌，而是面前不远处的一个手术台，躺着的一具活木乃伊。
哪怕扫描仪都看不出活木乃伊内部装的是哪个，可沈约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个活木乃伊赫然就是他从兽医院带出的那个！
沈约赌劫走活木乃伊的乔恩在紧迫的时候，来不及仔细辨别活木乃伊。
但沈约早就对活木乃伊进行了仔细的观察，只看到纱布缝隙露出的某些人体标志就可甄别真假。
“不能不说，你的确很聪明。”
暖玉看向沈约道：“你想到我们会劫人，你想到你们阻拦不了曼谷警察要人，你甚至知道曼谷警察绝拦不住我们，是以采用鱼目混珠的方式反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沈约笑笑，不过笑容很有点儿干涩，“你更聪明，我想到的，你也想到了。”
他不肯轻易认输，但却能承认失败。
这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不过我还是有点儿不明白。”
沈约想了想说道：“你算出我们会用假木乃伊替代，为什么还要大张旗鼓的让乔恩去劫持人质？难道一个川力佩比乔恩还要重要？”
他这是常规推断——乔恩不是为了活木乃伊，那劫持的目标就是为了川力佩！
可事实好像又不是这样，乔恩如果知道活木乃伊内是警察，肯定会提早防备，说不定一枪干掉冯浩南也是大有可能。
实际上又是，乔恩反被冯浩南所制，这极其不符合情理！
暖玉半晌才摇摇头，“沈约，我未见得有你聪明。你只不过是忽略了一件事情。”
沈约洗耳倾听，对于经验教训，他向来是虚心听取的。
“我可以和川力佩联系。”
暖玉缓缓道：“他落在你们的手上，本来很快就会吐露真相，若非我两次加强他的意志，他已经吐露了我的计划。”
“两次？”沈约琢磨道：“在安全屋是一次……”
随即醒悟过来，沈约恍然道：“那些吸毒人员借故撞车，暂时逼停了警车，你就在那时候和川力佩又取得了联系。怪不得……”
川力佩从兽医院出来的时候，本来精神萎靡趋近崩溃，可在沈约问话的时候，他却又突然自信满满，原来是暖玉给了川力佩一些保证。
“你劫走川力佩和我们的实验体，是一个意外。让我没想到的意外。”
暖玉平静的说道：“我们知道发生意外后，立即赶回去查看情况。你算的其实没错，川力佩是我们的人，实验体对我们来说更重要……”
沈约突然道：“我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
“可以。”暖玉居然很耐心道，“但我不一定会回答。”
沈约笑笑，感觉暖玉可能代表着邪恶力量，可这个女人比起很多人又好了很多——最少她不会欺骗性的隐瞒，她想说就会说，不想说也会明确告诉你。
而通常的情况下，很多女人的话都要反着来听的。
“你们怎么知道川力佩出了问题？”
沈约虚心地问道：“我们已经切断了他和你们的联系。”
暖玉笑笑，“真相很简单，我让他每过一段时间联系我，哪怕只是个简单的信号。他过了规定的时间没有联系，我就知道他出事了。”
沈约轻叹一口气，暗想这种方式真TM的稳妥，如果不知道约定，就是打破头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奥秘，金鑫和智联之间不也是采用的这招？
fantuankanshu.com
他一直以为暖玉遥感的距离不应很远，从很多细节来看，暖玉的遥感应有距离的限制，哪里想到暖玉也会用点不太高明的科技手段来辅助。
暖玉见沈约不再发问，回到方才的话题，“我们急急赶回，发现你们早有埋伏，知道动手的话，我们没有五成的把握。一般情况下，没有八成把握的事情，我根本不会考虑去做。”
“你做事很稳妥。”沈约是真心的夸奖。
暖玉没什么得意，“你引出的意外，我倒费了不少力量去补救，我也因此改变了一些计划。”
沈约心想——这些事情，你肯定不会和我说了。
果不其然，暖玉只是道：“这次你的确算漏了一件事情，可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因为我不说，旁人很难知道。”
沈约叹口气道：“现在你不说，我倒隐约猜到了。”
暖玉饶有兴趣道：“你猜到了什么？”
沈约揣度道：“你几次强调实验体的概念，又说你两次对川力佩进行加强意念的操作。”
盯着暖玉，沈约缓缓道：“你不是无所不能的，要和别人感应，你需要条件。你能感应的人其实并不算多……李雅薇、川力佩、还有一些人。”
他本来想说自己的，不过感觉自己和李雅薇、川力佩的情况又有些不同。
暖玉静默不言。
“你更近一步能做到的是通过你实验的人物，对入侵的旁人加以影响。比如说当初在警局，你通过李雅薇对我们发出警告；在巨人大厦，通过李雅薇催眠了理查德；包括在我试图催眠川力佩的时候，对我试图攻击。”
沈约一边说着一边留意暖玉的神色变化。
暖玉居然少见的露出了一丝微笑，“很好，说下去！”
沈约稍有些意外，他采用常用的手法，揭露真相时来观察对方的反应，进而得到更多的信息。
他预期暖玉听到真相会冷漠、会凝重——诸如此类的防范反应，却不想暖玉很是赞赏的表情，从暖玉的肢体语言来看——暖玉眼下是开放性的接收态度。
沈约又想了会儿，慢慢的猜测道：“我带走的那个活木乃伊对我们来说，和死人没什么两样，但对你来说，却是实验体。只要是实验体，你就能感应的到。你在游轮上，早就知道警察带走的不是实验体。对不对？”
暖玉轻微点头，“你猜对了！”
299节 意念遥控
沈约皱了皱眉，很多事情说破关键看起来就很简单了，但若不说破，实在让人如撞邪般找不到真相。
yqxsw.org
暖玉不是没事坐游轮的人，她在游轮上至少做了两件事情——联系了沈约，感受到实验体的真实位置。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沈约是在赌——既然有人假扮木乃伊，真木乃伊索性还是留在安全屋就好，他这是唱了一出空城计。
可沈约就算是诸葛亮，暖玉却绝不是司马懿，识破他的空城计后，直接让手下人长驱直入带走了安全屋的实验体，这也是沈约为何在这别墅内看到活木乃伊再现的缘故！
想通这些事情，一个更大的疑云却徘徊在沈约的脑海——暖玉为何一定要乔恩去劫人？暖玉有没有告诉乔恩这个真相？暖玉出卖了乔恩？可看起来又不像。
暖玉向着那活木乃伊走过去，看着那活木乃伊道：“李雅薇、川力佩和这个人都是我的实验体，我和实验体会有一种精神链接。对了……李雅薇现在很惦念你。”
她的转折极为突然，沈约微扬下眉头，“李雅薇是因为你的缘故才离开了崔欣爱？”
“她是因为我的原因离开了你。”
暖玉直白地说道：“命运的筹码，总是暗中标价。你应该明白这点？”
沈约沉默，感觉暖玉隐约有用李雅薇的生死要挟他的意思。
暖玉竟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你知道吗？你对形体语言已经控制的很好，别人非但无法从你的语言来推敲你想什么，哪怕从你的肢体动作上，也看不透你真实的想法。”
沈约低头看看自己，喃喃道：“我还真不知道呢。”
“但我还是可以从行为上推测你的举动。”
暖玉淡淡道：“你的弱点是你的情感。”
“是吗？”
沈约微笑道：“我倒不觉得。”
“这也是你的优点。”
暖玉肯定道：“不同的人对真挚的感情有不同的看法，善良的人认为这是无价之宝，虚伪的人会认为这不过是获得别人认可的工具，国家机器可以用其要挟百姓做事，商人会将其变成谈判的筹码。”
沈约微微点头，他或许不认可暖玉所为，但并不否定她的见解。
事实上——没有极为开放的见解，又怎么能达成暖玉如今的成就？
精神链接这种科技，可说是创世纪的发展！
“我提及李雅薇，你多半以为我会用她来要挟你。”
暖玉慢声说道：“可这只是我想要告诉你的一件事情。”
沈约琢磨这句话的意思时，就听暖玉道：“虽说弱者之肉，强者之食，但我让你加入，不会采用那种无聊的筹码。”
说话间，暖玉突然打了个响指。
“啪”的声响后，室内灯光立即黯淡了下来。整个别墅为了保密，窗户的位置都拉了厚重的窗帘。
灯光黯淡，沈约前方的空间却是明亮了起来。
一人霍然出现在沈约的面前。
沈约动也未动，他看出那是全息投影。
和暖玉坐在汽车上时，那个投影已让沈约赞叹，如今这个全息投影技术更是高明，显出的那个人几乎和真实坐在人前般。
那个人被绑坐在一张牢固的椅子上，略有些女性化的一张脸，如今满是惊恐的表情。
他的双腿之上，绑着个定时炸弹。
计时器虽没有计数，可大多人在这种情况下都难免惊慌失措，知道自己的命运可能会极为凄惨。
“你应该认识他吧？”暖玉问道。
沈约沉默片刻，“他是丘昌。”
他一直苦苦追寻的、能为金鑫翻案的最重要的证人丘昌，果然落在了暖玉的手上。
暖玉聪明的可怕！
暖玉点头道：“很好，你的能力值得我来改变计划了。”
说完话暖玉又打了个响指，丘昌腿上绑的定时炸弹的定时器突然亮了。
倒计时开始！
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看起来时间不短，但对在炸弹威胁下的人来说，这种倒计时绝对是个极大的精神打击。
丘昌在看到了定时器开始计时，惊慌失措的对着前方大吼大叫道：“你们要干什么？有人吗？来人啊，救救我！”
他不停地喊叫，却没有引起任何回应。
沈约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他在等着暖玉的下文，暖玉不会只是让他来看一个人被炸死的。
“你知道他是丘昌，就应该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
看着时间流逝，暖玉无动于衷道：“你认出丘昌、追踪到防空洞，找到金鑫，说明你的推断能力绝非等闲，但我还是有必要说一句，我们没有强迫丘昌，丘昌是为了一大笔钱而决定假扮金鑫的，哪怕他知道这会让金鑫丧命。如果没有你的出现，金鑫又没有蔡夫人的帮忙，大多数人陷入如金鑫的这种局面，已是必死无疑！”
沈约皱了下眉头。
暖玉继续道：“我知道在你的眼里，我算不上好人，可丘昌也应该算不上。他若是死了，那也算死有应得！”
沈约叹口气，他也这么认为——为了一笔钱，就要了别人命的行为，的确该死。
可他偏偏还不能让丘昌死。
那面的丘昌已经额头冒汗，嘶哑着发声道：“来人啊！救我！”
他显然已被绑了有段时间，叫喊声都有些有气无力。
“这样的一个人，死活本来没什么，但你一定要救他的。”
暖玉淡然道：“因为在看到活木乃伊的那一刻，你就应该知道，事情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美好，乔恩虽然被抓，但你要从乔恩口中得到真相的机会，不能说没有，但绝对很是渺茫。”
沈约看着计时器上十分钟已然过去了，终于忍不住道：“你应该会给我机会来救他吧？”
他在暖玉说话的功夫，早对丘昌的周遭分析了多遍——丘昌身处密室，和炸弹一起被绑在椅子上，密室只有一个能照清楚丘昌的顶灯，他甚至看不清密室的墙壁，只感觉墙壁隐约有点儿破旧。
从这些有限的环境中，他得不到更多有用的线索。
其实哪怕让沈约看到房间的全景，这种房间在曼谷数不胜数，他如何能确定丘昌的位置？
可暖玉既然点明此事，就一定会让他可以救丘昌的！
这是谈判的筹码！
“当然。”暖玉淡淡道：“我既然拿他当筹码，肯定会给你机会营救的。眼下这里不只有你能救他，但只有你想救他。”
看着投影中的丘昌，暖玉提出了要求，“炸弹的计时器有个延长时间的选项，你在这里、也只能在这里，将炸弹的倒计时延长吧。”
沈约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300节 尖端科技（为白银盟门霜颸加更）
沈约已准备尝试，无论如何，机会有，人力就可以争取。
但听到暖玉的要求后，沈约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荒谬！
暖玉居然让他在原地延长炸弹倒计时的时间？
这开什么国际玩笑？
如果他面对的是个实体丘昌，这个要求还不算过分，既然有延长设置，他如果会拆弹之类，还能试试。
1200ksw.net
可是他面对的是个投影！
真实的丘昌或许就在这别墅内，也或者是在很远的地方，他不是神仙，怎么能隔空调整炸弹爆炸的时间？
眉头紧锁，沈约商量道：“有没有别的选项？”
“有啊。”
暖玉很肯定道：“你可以不救他的，你没有这个义务。你不救他，消息不会传出去，哪怕别人知情，也不会对你指责什么。”
沈约沉默下来。
丘昌在那边不住的哀求，“救救我，求你们放过我。你们答应过我，我帮你们做事，你们给我钱，我没有对任何人说出你们的事情。”
他看起来不蠢，意识到抓他的人可能就是当初雇佣他的人。
“我帮你们做事了。”
丘昌苦苦哀求，“你们放心，只要你们放过我，我不要钱了，我也不会向任何人提及你们的事情。”
十分钟转眼流逝。
别墅内忙忙碌碌的人都静了下来，除了那个还在打坐冥想的人之外，其他人的目光都似落在沈约的身上。
沈约看着投影中的丘昌，突然问道：“你方才说，只有我想救他，但这里不只我能救他？”
暖玉未再说话。
“换句话说，你站在这里，也可以救他。”
沈约回想自己方才看到的一切，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暖玉打了两个响指，第二个响指激活了定时炸弹的计数！
暖玉仍旧保持沉默。
沈约突然打了个响指，看着丘昌那面的动静——那面的炸弹没有爆炸，不过定时器也没有停下。
不是响指的缘故，响指恐怕只是个烟雾弹，暖玉发出这些指令的时候，并没有说话。
沈约眼看时间流逝，知道讨价还价没有效果，只能竭尽全力的去寻找方法！
暖玉让他有目的了，暖玉一直在谈精神链接，暖玉需要他做什么？
是了，应是精神链接！
暖玉是用精神链接控制了炸弹计时器的开启。
有这种可能吗？
这不太可能！
计时器看起来是遥控开启的，这是很常见的开启方法。
有人拿着遥控器？
如果说暖玉控制了拿遥控器那人的思想，让那人开启、暂停炸弹也有可能。
但是暖玉可以链接实验体，他沈约却不可能链接——他根本不知道要链接哪个实验体，连接上人家也不可能听他的指令！
不像是这条道路，那还有什么方法？
看着时间飞逝，计时器倒计时已不到八分钟，沈约并不放弃，他知道分辨抗诉无用，转瞬想到暖玉虽然行事奇诡，但不应是无理取闹，既然让他做这件事情，就一定还是给他留了机会。
思绪飞转，目光游离，沈约发现除了那个打坐冥想的人之外，其余人还在看着他……
为什么那个打坐冥想的人不动？
他是个实验体？
沈约额头已有轻微的汗珠，但还是集中精神尝试去感应那人——是去感应，而不是看到。
那人并未出现在沈约的脑海，他感应不到。
感应说起来玄妙，但就和电台调频一样，你不到那个频率，就是无法知道那个频率的内容，但你到了那个频率，你就会发觉完全不同的世界。
沈约想到这里，感觉自己始终无法和那人同频，突然闭上了眼睛，将精神力放在暖玉的身上。
暖玉霍然出现在他脑海中，正静静地看着他。
脑海中的暖玉，和他看到的略有些不同。
他看到的暖玉，似有迷雾，但他脑海中的暖玉，眸光却是清澈非常。
计数器上还有五分钟！
沈约稍有震动时，脑海中暖玉的影像霍然消散。
他发现这点并不沮丧，而是立即心中默念了两遍“阿弥陀佛”。
暖玉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只不过这次暖玉的眸中似有了讶然之意，他在感受暖玉的时候，亦清楚的知道，暖玉也有了回应。
但在那一刻，沈约并未分散精神想着那个炸弹，他的注意力全部贯注在暖玉的身上，蓦地感觉脑海大亮。
不是室内亮灯。
他闭着眼睛，他是感应到脑海中极为明亮，清晰的看到暖玉、禅坐者还有遥远的方向，有一条暗纹链接。
那是看不到的纹，却能感应的到，也可以说那是一种波！
暗纹连在他和暖玉之间，再从暖玉脑海中以稳定频率的震荡而出，连接到禅坐者的身上，再远远传出去，形成一条奇妙难言的通道。
延时！
沈约心中默念了两个字，随即就感觉这股意念传了出去，经过暖玉、再经禅坐者、然后投向遥不可知的地方。
霍然睁开眼睛，沈约发现炸弹的计时器数字没有停止，却已然改变！
倒计时从新开始，不过是从十二小时开始计数。
沈约微微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总算完成了那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灯光未明，四周有稀稀拉拉的掌声传来，那些围观的人纷纷鼓掌，然后再次投入到自己手头的工作中。
那个禅坐冥想者看了沈约一眼，微微点头，随即再次闭眼。
沈约摸了下鬓角的冷汗，心中却多少有些糊涂，他虽完成了任务，也算给丘昌抢回点儿生命时间，不过对于过程还是有些茫然。
暖玉露出些许赞赏之意，突然道：“你知道吗？在这里的人大多是全世界顶尖的医生，他们主攻的方向包括人体的内科、脑科还有内分泌科学。”
沈约怔了下，还是回道：“他们看起来像医生。”
他从那些人的举动中，看出那些人很有专业医生的功底。
他不怀疑暖玉有将这些人召集在一起的能力，他有些困惑的是——暖玉将这些人召集在一起，究竟要做什么？
看了眼炸弹的计时器，沈约内心凛然。
别人或许不解，但他看到计时器时间未停，就知道他只是通过了一个小小的考验，真正的难题，极可能是接下来的十二小时。
方才的精神链接已是极为惊险，炸弹的延时定位为十二小时，这是不是就说明，接下来要完成任务的难度，是方才的二十四倍之多？！
301节 心灵感应
沈约做了个简单的除法运算，就知道要解救丘昌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暖玉听到沈约的回答，重复申明道：“他们都是这个世界医学界顶尖的医生。丘昌死了无所谓，但是这里若是遭遇袭击，这些人如果死亡，只怕整个世界的医学进展程度要延迟十年以上。”
1200ksw.net
沈约“嗯”了声，他本来有联络智联的打算，不过终究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从他上车后，就一直想着扳回局面，可不能不说，暖玉实在太聪明了。
最要命的是——暖玉似乎无懈可击！
他曾想用乔恩被捕一事撬开暖玉的防御，却是无功而返。
“你是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吗？”沈约问道。
暖玉笑笑，“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炸弹的危险没有被解除，你现在有十二个小时……应该说，有十一个小时零五十分钟来救回丘昌。”
沈约冷哼一声，“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暖玉不紧不慢道。
沈约摇摇头，半真半假道：“我不知道。”
暖玉认真道：“你一定要知道的。因为接下来的实验是2+1的操作，如果你不知道1+1是怎么来的，你就不太可能完成接下来的实验。”
“看来你很关心我……或者说，你很关心接下来的实验。”沈约试探道。
暖玉并未否认。
沈约踌躇了下，试探着说道：“方才我是感应到了你，然后将指令发给了你，你再将指令发给那个冥想者……然后他再将指令发出去，将炸弹定时器进行延时。经过就是这样。”
他叙说的如同电脑程序运作般，如果是精神病院的人听到，多半以为他是在梦呓。
暖玉略微有着失望之意，“经过就是这样？”
沈约默然片刻，补充道：“我还有些不太成熟的猜想。”
“在这里，任何猜想都可以直言不讳，没有人会嘲笑你的。”暖玉少有的鼓励道。
沈约感觉暖玉仍是开放式的接受，暗想这女人是不是也对眼下发生的事情一知半解，需要别人的观点来印证呢？
念头一闪而过，沈约终于道：“据我所知，人脑发出的电磁波是种很玄妙的波，有人甚至假设，这种波比光速还要快。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一说，如果有物体的速度超过光速，会引发时空逆转的现象发生。”
他说到这里看了下周围，没有嘲笑声，有人甚至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认真倾听他的见解。
暖玉似乎也在认真的思考，并没有打断沈约的讲话。
“这个理论可以支撑世界上某些真实存在的现象，比如说心灵感应或者是预感。”
近来的日子，沈约对这些东西其实也在研究，他莫名其妙的预知到李雅薇要对他开枪，又梦到会对海明珠开枪，无法不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暖玉保持倾听。
“但理论还是理论，科学仍旧无法证明是人脑的电磁波造就了这些玄奇的事情，因为这东西飘忽不定，很难用科学的方式衡量，或者说用现有的科学方式还无法衡量。”
沈约看着暖玉，缓缓道：“但我感觉，你对这个脑电波的捕捉，已有了科技的支撑！”
一言落地，别墅内竟然静了下来。
暖玉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触动，很轻微，但对她来说，绝对是从未发生的事情。
“说下去。”暖玉点头道。
沈约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记得最新的科学实验，已经可以对大脑的电波做出反应。比如说？”
认真想了想，沈约接着道：“有全身瘫痪的患者，受制于躯体和大脑的神经断裂分离，医学界……或者说科学界已经发明了一种微型芯片，可以移植到这类人的脑部，接受人脑的某些简单的指令，然后辅以机械手臂，来协助病人完成一些事情。我知道这世上有个很有名的全身瘫痪的科学家，就是采用的这种运作模式。”
暖玉轻声道：“很好。”
沈约得到肯定，继续道：“因此我认为——方才你在尝试用科技将我们三人的精神进行链接，然后发出给指定的设备，比如说是个极为高端的遥控器，这个遥控器恰好可以……可以……”
他犹豫了片刻，终于道：“这个遥控器是和我们的脑电波同频的，因此可以接收到我们的指令，这才调整了炸弹的定时器。”
他说到了“同频”二字时，暖玉的神色终于有些惊喜，等他说完后，四周再次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很有兴奋之情。
有一人居然走过来热切地说道：“暖玉女士，请你允许我向这位先生致以敬意！”
那人看起来有把年纪，东欧人的面部特征，说起国语有些饶舌，但这不妨碍他表达内心的诚恳。
暖玉“嗯”了声。
那人向沈约伸出手来，沈约并没有拒绝这礼节，二人握手时，那人自我介绍道：“我叫马普洛维奇，很高兴见到你。”
沈约脑海中一时间没有这人的印象，可感觉这人应该是有几把刷子的，因为这人的肢体语言展现着他的自信——自信是来自这人的专业修养。
马普洛维奇很是感慨道：“这些年来，我们一直致力于人脑和机械的同频操作。”
暖玉轻蹙下眉头，终究没有阻拦马普洛维奇说下去。
沈约内心震颤，知道这绝对是个极为尖端的科技，最近有几个科技大国都在秘密进行这方面的研究，如果真能应用于军事方面，那可说是极为震撼的事情！
马普洛维奇也好像意识到失言，犹豫了下，还是道：“但这种技术还是处于研发阶段，人是可以控制机械，但机械终究还是机械，和人体是分割的，也满足不了人脑复杂的指令。技术到达这个地方，已经是瓶颈阶段。”
顿了片刻，马普洛维奇看向暖玉道：“但暖玉女士给我们提供了极为先进的理念，让我们意识到这种技术可以和东方的神秘学结合在一起。”
“东方神秘学？”沈约知道马普洛奇指的绝不是东方的神棍骗术，而是其中蕴藏的真正科技。
“不错。”
马普洛维奇正色道：“现在在西方社会，瑜伽、冥想之类很是流行，但这正是从东方传来的神秘科学——有几千年历史的神秘科学！”
说到这里，马普洛维奇语气感慨道：“几千年前，就有很多人做到了稳定释放伽马波，而这种波，正是突破同频科学最关键的技术！”
302节 真身
马普洛维奇说的无头无尾的，一般人听了都有些蒙圈，不过马普洛维奇对沈约很明显是另眼看待，期待道：“沈先生，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沈约客气的回道：“略有了解。”
“哦？”马普洛维奇很感兴趣地说道：“我们都希望听听沈先生进一步的高见。”
房中听不到高见，只听得到炸弹倒计时的滴答声音。
紧迫非常！
沈约暗自苦笑，他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同频”用词会引发对方有关科学技术的探讨，如果不是感觉这个理论和救援丘昌有关，他早就换了话题。
他很担心不等炸弹爆炸，丘昌就会被吓死！
全息投影中的丘昌没有再呼救，他嘴唇干裂的厉害，似乎很久没有喝水，这种情况下，要保命的操作本来就是减少身体的消耗。
感觉自己不抛块砖头，马普洛维奇就不再献宝拿玉的样子，沈约无奈道：“你说在几千年前，很多人能够释放稳定的伽马波，说的是几千年前的修行者吧？”
见马普洛维奇一挑大拇指，示意沈约说的没错。沈约继续道：“数千年前，世间就有秘法流传，而那些真正的和尚、道士，甚至儒家人士也可以维持一种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他们的脑部会释放出人脑中极为罕见的伽马电波。我听说，大雪山的修行者有人配合西方的科技研究，测量出这个结果！”
马普洛维奇再挑大拇指，接着道：“不错，就是这种伽马电波，让我们的研究可以突破瓶颈，让人和机械可以真正的结合起来。”
面带钦佩的看向暖玉，马普洛维奇赞誉道：“这里的很多人都是因为暖玉女士自愿加入进来的。”
沈约皱了下眉头。
马普洛维奇似猜出沈约所想，“在你的眼中，暖玉女士或许很神秘，但在我们眼中，她是我们能够进行科技创新的基石，有了她，我们才能完成以前许多只敢设想，却不能实现的操作。比如说，她可以随时、持续、稳定不停地释放出伽马电波，这对实验非常有用。”
沈约心中凛然。
他既然知道伽马电波和修行者，就知道哪怕是修行者要放出这种电波也不容易。
修行者不是什么神佛，他们都是正常的人类，只是按照秘法修行在禅定的状态，也就是说进入一种深层次的入定，脑海中才会有奇特的伽马电波释放。
佛说如今是末法时代，其实就是在说——如今人类的大脑内极为混乱，被各种各样的诱惑吸引、深陷五毒之中，这样的人不要说入定修行，安静片刻都难。
安静是入定的必要条件，而安静和入定中间却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静才能得定，定方可入禅，由此可知，在这个时代修行的困难程度。
可暖玉居然能随时、持续、稳定的释放伽马电波？
就凭这一点、连高深的修行者都不见得能做到。
想到这里，沈约觉得这个暖玉益发的奇特。
马普洛维奇没有中断叙说，“因为暖玉女士，我们的科研技术才有了真正的突破。但我敢保证，目前除了在场这些人之外，应该没有外人知道这个秘密。而沈先生只凭猜想，就能将同频理论说出来，道出人和机器相结合的关键，实在难能可贵。”
沈约却一点不觉得可贵——暖玉用的蛊如果变为病毒，那对世界来说就是个极大的危机。
同样的道理，人和机器结合的前景看起来美妙，实际上也是战争的开始！
暖玉究竟要做什么？
看向沈约，马普洛维奇好像没有那多的想法，很是钦佩道：“更难得的是，你身为一个修行者，却有着杰出的科技观，这点很好，真的很好。”
他说话时，向坐着的那个冥想者看了一眼，略微有着不以为然的神色。
“我是个修行者？”沈约喃喃自语道。
他听到过金鑫有关他身份的很多假设，从来没想到过自己竟然会是个修行者！
“你当然是修行者。”
马普洛维奇肯定道：“能和暖玉女士感应契合，和我们研究出的顶尖遥感器同频的人，一定是个修行者！”
沈约内心颤了下。
马普洛维奇说的看似武断，他却感觉这个假设有点可能。
释空一见他，就说他有佛缘，在释空面前，他能轻易感应到暖玉的所在，一念“阿弥陀佛”，他立即精神振作……
修行者以正念、勤修为基，平日敲打木鱼、念诵咒语不是在追求什么小确幸、仪式感，而是时刻提醒自己需要勤修不辍。
他因为修过，虽然失忆了，可在心中仍旧维系着正念，所以一念咒语，就会带动自身的本能反应机制，变得敏锐许多？
沈约那一刻想到了太多，脸色数变。
马普洛维奇却没有留意，只是感慨道：“可惜如你这样的修行者实在太少。我们的实验，有你的加入，说不定会顺利一些。”
言罢大有欣慰之意，看向暖玉，马普洛维奇点头示意，终于退了下去。
沈约看了眼定时器剩余的时间，心想你们的实验会不会顺利我不知道，可是丘昌离鬼门关肯定又近了很多。
“你让我参与一个实验，总要和我说说实验的内容。”沈约试探道。
暖玉似乎已感觉马普洛维奇说的过多，略有些克制道：“你不用知道实验的内容，你只需要知道将方才测试的感觉稳定下来，这非常重要。”
wucuoxs.com
沈约有些困惑，却没有立即发问。
顿了一会儿，暖玉补充道：“在我看来，这世上的心灵感应时灵时不灵的原因，就是因为能感应的人多是因为某些突变才造成了异能，却缺乏稳定的手段，这种能力，并不具备可持续性，如果这些效果可以持续的话……”
她露出少有的向往之意。
周围的那些人虽在忙于手上的事情，不过不少人还是听着这面的动静，闻言都是神色向往。
沈约有些讶异，他从暖玉的话语、这些人的反应中得出很多意思——暖玉和这些人不但在研究人和机械合体的事情，还在考虑普及心灵感应？
是普及，而不是简单肤浅的研究！
暖玉已经确定这世上有心灵感应的事情？！
普及的前提是将某些效果稳定下来！
303节 见面不如闻名
哪怕世上最高深理论的科学家听到沈约想的这些内容，恐怕都觉得有点像天方夜谭。
如果这个技术真能实现的话，那这个世界完全会变成另外的一个样子！
或让人兴奋难言、或让人惊悚不安！
沈约想到这个科技普及的前景时，更多的感觉倒是惊悚，“你真信这世上心灵感应的事情？”
他问的小心翼翼。
暖玉看了沈约一眼，“你在这种时候，还能问出这种话来，听起来倒有些让人失望。”
沈约沉默。
“你能在脑海中看到我，我能在脑海中看到你，这不是心灵感应又是什么？”
暖玉问道：“不过，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脑灵感应，而非心灵感应，因为根据科学测试，这种感应的主体运作区是在脑部。”
“东方称作心灵感应也没错。”
马普洛维奇不甘寂寞，一旁插话道：“你们的语言总有中土、中原、中心、中庸，体现了一个整体居中的概念，心灵感应在你们语言中，应该理解为人类的最内核的感应，并非局限在解剖学所指的心脏。”
暖玉认真思索下，“教授说得很对！”
马普洛维奇很开心的表情。
沈约意识到这些有着高深内科理论的医学者、或者可以称为科学家的一帮人，的确是真心真意的聚集在暖玉身边。
暖玉在其中有种号召力！
而这些科学家智商很高，情商却未见得很高明，因此这世上才有着先进科技都被霸权者掌握的惯例。
研究的成果是好的，可暖玉会将这些研究用在好地方吗？
沈约心有隐忧，却未宣之于口。
暖玉若有所思的看着沈约，“你不是一个顽固的人，亲身经历过这种事情，却还提出心灵感应是否存在的这种问题，我知道你是想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秘密。”
暖玉直指沈约的真实目的，“但我感觉你眼下最要优先考虑的不是这些秘密。”
沈约看了定时器一眼，点头道：“你说的很对。”
他默想暖玉方才的话语，突然问道：“你需要一个能稳定感应的人参与实验，除了你之外？”
暖玉露出难得的微笑，“你很聪明！这是你能来到这里的根本原因！这世上号称修行的人有很多，但真正有修行体验的人却是如凤毛麟角，我到曼谷，只找到了两个，你就是其中的一个。”
就因为要做个实验，你就把金鑫送到监狱，然后逼我来到这里？
沈约感觉还有内情，试探道：“那我究竟要做什么？”
暖玉反问道：“你似乎很心急？”
沈约看向全息投影中的丘昌，“我怕他等不到炸弹爆炸的那一刻。”
暖玉倒是全不在意的样子，“你已经通过了第一个考验，可以和我们同频操作，就可以和我们来进行第二个实验。你不需要知道实验的内容，只需要维系稳定，如方才那样的稳定，然后想方设法的延长那种稳定的时间，你明白吗？”
沈约回想了片刻，“不会很容易，但我会尽力！”
他知道进入方才的状态需要高度的专注，而要维系、延长时间的意思就是不能分神突然掉线。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着实不易。
因为人的大脑哪怕在睡觉的时候，也是一刻不停的运作，仔细观察下，你会发现你大脑的念头一个接一个，转换念头就是在分神，要维系一念专注绝对是很高难的事情。
常人根本无法做到，对修行者来说，这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只要你尽力，我就会知道。”
暖玉语气平静道：“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尽力，无论实验成功与否，我都会将丘昌交给你，我也不会给他下蛊毒。”
暖玉这么说，是要减少我的心理压力，还是给我施压呢？
沈约心中揣摩，只是点点头。
“不过在实验之前，你还是需要知道一些事情。”
暖玉看向盘坐的那个冥想者，悠悠的说道：“你最少应该知道他是谁。”
那个冥想者除了在沈约完成第一次实验时看了他一眼，其余的时间都在冥想，闻言也没有回应。
沈约轻轻的吁了口气道：“我想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别墅中又静。
哪怕暖玉都有些讶异，冥想的那人霍然睁眼，根本不相信沈约说的话，反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沈约看着那人，半晌终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以前叫做袁善文，如今号称金龙王，你也是一个修行者！”
沈约一言落地，禅坐那人几乎跳了起来。
他眼中的疑惑一闪而逝，随即嘲笑道：“你知道金龙王有多大的年纪？”
“不太清楚。”
沈约摇头道：“我没有见过金龙王，不过据我猜想，他最少应该有七十多岁了吧？”
“你看我像是个老人？”那人反问道。
那人看起来极为年轻，甚至比沈约还小一些，浓密的黑发根根发亮。
老年人怎么会有这种黑发？
沈约淡定道：“你看起来的确不像，但你其实又是个老人。”
他说的有些自相矛盾，可随后的话揭开了谜底，“这个世上已经有很高明的伪装面具了，你戴的应该就是最高明的那种吧？”
那人本是冷笑要否定的模样，闻言却是沉默下来。
半晌后才在耳边一扯，将整张脸连头发都扯了下来。
他脸上的确有一层面具，看起来很像人皮那种的材质。
面具脱落，露出一张干枯的几如骷髅的一张脸，他的头发也是稀稀落落的。
这么一看，他的年纪要在古稀以上。
“你怎么知道我是金龙王？”那人发话间，声音竟然也沙哑了一些，听起来亦是老年人的嗓音。
wucuoxs.com
“猜的。”沈约笑笑。
众人均是不信的表情。
金龙王亦是摇头，猜测道：“暖玉告诉你的？”
他本来很有些冥想者的气质，但这刻却显示出不问明白答案就很难安心的模样。
沈约突然有了些疑惑，他从方方面面综合判断，有八成的把握认定这个冥想者就是金龙王，但看金龙王这般样子，他的信念反倒有些动摇。
修行者的基础之一就是正定，修过正定就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不陷贪、嗔、痴三毒中。那种没事就要杀人的、争斗的、贪婪的不是修行，说是修魔还差不多。
金龙王扯下面具后，整个人就有些浮躁，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修行的人！
304节 古老配方
沈约内心疑惑，不过见金龙王不得到答案不死心的模样，终于还是决定解释一下。
“我认出你是金龙王，有点儿运气的成分，不过也有几点关键性的因素。”
沈约伸手指向别墅靠墙边的一个白衣人道：“他给了我很重要的提示。”
众人一怔，都向那个白衣人望过去。
那白衣人本来和旁人一样忙忙碌碌的，见众人望过来，吓得几乎要推翻眼前的实验玻璃器皿，神色慌张地说道：“怎么会因为我？我什么也没说。暖玉小姐，我真的什么也没说。”
他说的是汉语，不过语气有些生硬。
暖玉只是笑笑，“我知道，你不用担心。”
见沈约猜出金龙王的身份，她也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如今目光中却略微有了了然之意。
那白衣人舒口气，放下心事的样子。
金龙王极为不解道：“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约一听这话，瞬间想到几个问题——传说中金龙王会预知？暖玉看起来明白他沈约的推理线索，而金龙王还是一头雾水。
虽说暖玉掌控全局，更容易猜出沈约如何推断的，但这个金龙王好像并没有传说的那么神奇。
暖玉找金龙王干什么？暖玉找金龙王也是为了实验吗？
思绪飞转间，沈约已道：“自从进入这里，我就发现，这个别墅里面的人，每个人都应该在这里的样子，唯独你不像这里的人。”
他是指那个白衣人。
那个白衣人看看自己的打扮，面露困惑，不懂自己为何会和别人不一样。
“你少了一种自信。”
沈约解释道：“他们或者是有名望的人，或者有专业知识的支撑，对自身的能力都有肯定，这才能展现出一种做人的自信，可你什么都没有，内心空虚，无技能伴身，这才会活得缩手缩脚。你看似和他们一样在做事，实际上什么都没做，你和这里格格不入，我一进来就有这种感觉。”
那个白衣人很沮丧的样子，他的这种表情显然是印证了沈约没有说错。
金龙王却是不解地问道：“就算这样，他怎么和我有关呢？”
“我留意到他、仔细看了几眼后，就发现我其实认识他，他叫谈沙，是暹罗国人。”沈约肯定道。
那白衣人怔了下，吃吃道：“我不认识你啊。”
“你当然不认识我。”
沈约笑道：“你从来没见过我，不过我倒见过你。”
知道谈沙困惑不解，沈约道：“金龙王失踪的那夜，你曾经爬过金龙寺的墙头！”
他不由得有些感慨世事玄妙，因为在几天前，他的确根本不知道白衣人是谁，但他跟着蔡淑珍去见金龙王、发现了金龙王失踪一事，进而在调查金龙王失踪一案时，看过金龙寺左近的监控录像。
谈沙就出现在录像中。
虽然模糊，但经过侧写后，沈约早将谈沙的样子印在脑海。
谈沙很是意外的样子，暖玉却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认出了谈沙，就想起了金龙王。”
旁人稀里糊涂，沈约却是保持着绝对的清醒，“拜访金龙王时，根据我对侬蓝的观察，其父金龙王不是访友，而是失踪！”
金龙王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你不用埋怨你女儿。”
沈约淡淡道：“她很关心你，并未对任何人说出你失踪的真相，我只是从现场的痕迹做了个推断。”
金龙王面显讶异，适才在冥想的时候，沈约能和他同频让他已是稍有些意外，没想到沈约还有侦探的潜质。
“我本来想不到这里的冥想者是你，可暖玉方才叙说过，她来到曼谷，找到了两个真正有修行体验的人。我是其一，那另外一个呢？我想你金龙王名声远播，应该也是列入被暖玉寻找的行列。”
沈约似在解释道。
金龙王不由露出点儿自负之意。
对于他自身的独特能力，他有着强烈的自信。这里的人将他视为半神，哪怕上层对他也很是尊敬，并非没有原因。
“据我所知，乔恩他们正巧也在金龙寺左近出现过。”
沈约说出这点线索是根据赖恩-卡特的手机通话记录。
很多线索看起来凌乱，但被沈约有效的记忆、高效的运用，时刻都能转化成他行事的利器。
暖玉平静的表情似乎有了一丝变化，好像也没有想到沈约的追踪竟是如此的迅猛！
“于是我做了个假设。”
沈约继续道：“暖玉到了曼谷后，目标本来不是金鑫和我。看起来她是需要修行者帮她完成实验，首选的修行者自然就是金龙王你！”
金龙王下意识露出了点舍我其谁的表情。
暖玉的表情却是无动于衷——她真有着修行者特有的平静，她心专一念，波澜不惊，别人无法从她的反应中看出她在想什么。
沈约见到金龙王的表现，反倒更肯定了自己最初的判断——金龙王不像是个正宗的修行者，最少金龙王不能稳定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去不了五毒中的傲慢，这一点在金龙王摘下面具后表现的尤为明显。
不过适才金龙王的确展现了他的神奇一面，金龙王能和他、暖玉同频操作，金龙王是如何做到的这点？
小书亭
心思飞转，沈约继续道：“暖玉应是让乔恩等人去请金龙王，可以金龙王的性格，不经预约，很难请得动的，乔恩他们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自然会被拒绝。”
乔恩那帮人可从没有预约的习惯，金龙王又被这里人尊崇，养成了傲慢的性格，这两伙人相见，不打起来才怪。
金龙王看起来有些神色讪讪。
“乔恩不耐烦金龙王的拒绝，就直接劫走了金龙王，说不定顺便将谈沙、侬蓝也一块劫了过来。”沈约又道。
谈沙下意识地点头，看暖玉望过来，立即摸了下鼻子，神色有些不自然。
这是个掩饰真相的肢体动作。
沈约一看到就断定这点，确定自己没有算错，心中却更是奇怪——谈沙看起来不过是个小角色，为何能出现在这里？
暖玉笼络在这里的人，都是极为有用的人，谈沙有什么用？
将疑问暂压心底，沈约继续推测道：“乔恩他们劫走了金龙王，暖玉想必不想将事情闹大，因为她知道金龙王若是被人报警认定失踪，必会节外生枝，所以就将侬蓝放了回去，承诺以后会放回金龙王，这才使得侬蓝不敢报警，谎称金龙王出门访友。”
停顿片刻，沈约肯定的看向金龙王道：“但你虽然到了这里，估计仍旧不能完成暖玉的实验？我猜的对不对？”
305节 异常变化
别墅中静的只听得到沈约侃侃而谈的声音。
金龙王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实在难以相信眼前这人只凭推断就将当初的真相重演出来，而且细微之处竟然也是不差。
听沈约反问实验一事，金龙王露出尴尬之色，冷哼一声，反问道：“你又知道？”
“我当然知道。”
沈约没有洋洋得意，反倒叹了口气，“若不是你们实验失败，暖玉也想不到来找我。她为了实验，着实不择手段。她认为找我做实验，我肯定不会尽心尽力，因此这才利用山川美奈子之死陷害金鑫，让我不得不参与进来。”
看向暖玉，沈约苦笑道：“但我感觉你太高估我了，你遗留的线索实在隐秘，你有没有想到过，我如果错过一点，可能就来不到这里了？”
“你错过了，你也就不用来到这里了。”
暖玉如同叙说事实道：“你没有错过线索，因此你才能到了这里。”
她说的很玄，沈约却明白她的意思——你有用才能来，你如果没用，我找你来也做不了什么。
“但我还是低估了你。”
暖玉眸中有光彩闪现，“你的出现，或许会让很多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
沈约不懂。
金龙王也不懂，一旁皱眉道：“你说来说去，我还是不知道你如何认出我来的？你以前看过我的照片？但我带了面具的啊。”
xiaoshuting.org
沈约感觉这个金龙王异能是有的，但智能却还需要冲值。
“我说过我在猜，每一点线索不见得能得出肯定的答案，但多处可疑的线索交汇，就会指向一个必定的答案。”
沈约见金龙王还是不解，又道：“这就像平面上一条直线不能确定一点、两条直线交叉可定出一点般。”
金龙王还是困惑，沈约开始怀疑这家伙小学都没有毕业。
可转念一想，事实的确如此——无论是袁善文还是李万成，都生在一个极为动荡的年代，那时候生存尚且不易，何况读书更需要个安定的环境。
根据李万成的自传——他也是小学肄业的，他那几个同伴也差不多。
偏偏就是这几个小学都没有毕业的人却控制了当时本港的经济命脉、甚至一直延续到现在，对本港还有举足轻重的影响，说起来也有点儿奇异。
“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个乔装的技巧。”
沈约摇头道：“你带了很精巧的乔装面具，甚至比起传说中古时的人皮面具都要高明，但乔装不止要盖住一张脸。一个人的总体特征，是由多年的习惯积累养成的。你的举动不像是年轻人，你的一双手，更是暴露了你的真实年纪！”
金龙王霍然低头望下去，发现自己的一双手上瘦骨嶙峋、青筋凸起，终于感觉到哪里出现了问题，不由得沉默下来。
沈约看向暖玉道：“实验可以开始了吗？”
他的推论除了验证自己所想外，还如章鱼触手般不断的外延，看看能不能触碰到更多的线索，进而让他发现更多。
一番交谈下来，他发现谈沙根本是一头雾水，金龙王对所有的事情一知半解，马普洛维奇他们专心科技的突破，乔恩他们专注杀人……
将这些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的人捏合在一起，只有暖玉这种人才能做到！
暖玉知晓全部内情！
偏偏他对如铁板一块的暖玉无从下手，或者可以说，他一直是落在下风。
但他看起来懒散，却是越挫越勇的性格，绝不急躁，只在耐心的等待机会。
最少他又知道了暖玉如今带着一批高科技工作者在研究人和机械同频的操作，暖玉不是要发展科技的人，她一定要用这些事情完成什么。
想到这里，他反倒更想参与这个实验。
暖玉没有告诉他实验的目的，但他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继续推演。
暖玉闻言，淡淡道：“看来你对这个实验也很有兴趣了。”
沈约心中微凛，借沉默掩饰内心的波动。
暖玉又道：“你越来越让我惊奇，我真没想到过，你竟然还知道谈沙。你既然知道他，就应该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他不是公鸡吗？沈约心念转动，只是道：“略有所知。”
“这里的人都有作用，他自然也不应该例外。”暖玉缓缓道：“他如今是个实验体。”
沈约心中一沉。
谈沙却是一脸期待的表情。
暖玉打了个响指，别墅内灯光的亮度增强，暖玉走向别墅的一个角落，那里一直摆放着高大的金属箱子。
金属箱子一人多高，长有三米多，宽度比别墅大门略窄，整体看起来，是个不规则的八角形状，入口部分如鼻子般探出整体，不像是金属构成，有点像是由茶色玻璃体构成的门。
暖玉走近，金属箱子周围的饰灯大亮，将金属箱照的更是神秘诡异。暖玉一挥手，有人上前拉开了箱门。
里面有股气味传来。
不是香味、也不是臭味……
沈约的嗅觉一向很灵敏，更像是以前训练过、接触过很多气味。
哪怕空气中的香水，他都能嗅出品牌。
可那股气味传来时，他却不能嗅出那是什么味道。
箱子内装的尽是液体，据沈约推算，液体的高度，如同五星酒店浴池被注满般——这种深度泡澡有点儿嫌多，要游泳却还是不够。
味道就是从那些液体中传来的。
金属箱的气密性很好，最少在箱体未开的时候，沈约绝没有闻到这种特殊的气味。
是混合液体。
液体的成分似有血液！
沈约捕捉到极为轻淡的血腥气息后，内心着实一颤。
“你在分辨这液体是由什么组成的？”暖玉突然问道。
沈约“嗯”了一声，他没有必要在这些小事上撒谎——撒谎也有技巧，总是在小事上说谎会透支自己的信用度。
要撒谎就要来个大的，总要有等价回馈才行。
“你很诚实。”
沈约的策略看起来对暖玉有效，暖玉夸奖后继续道：“如今像你这么诚实的人实在不多了。”
沈约微笑不语，很多男人都喜欢被女人高看一眼以满足自我的存在需求，他却很希望暖玉将他看低一些。
暖玉对他越高看，他实现目标就会越艰难！
“为了回报你的诚实，你分辨不出液体是什么，我可以告诉你答案。”
暖玉的脸色有了变化，蒙了一层迷雾般，如同古代巫女在施法前的神秘，“这种液体配置方法来自埃及，是几千年前、浸泡法老尸体所用的液体配方，如今成分一丝都不差！”
306节 时间的加速
那液体味道复杂，让人嗅到，本就有不太舒服的感觉，经过暖玉一说，吃过饭的人若是听到，恐怕要吐出来。
木乃伊的制造程序复杂，如今的流程少有人知，但防腐是尸体保存的基础程序。
浸泡法老尸体用的液体，其实就应和如今的福尔马林类似，功用都是防止尸体腐烂。
这原来是浸泡尸体的液体。
怪不得气味很是独特。
沈约听到暖玉给的答案，没有恶心，只是想着两件事情。
暖玉怎么搞到的这个配方？如今用这液体要准备泡谁？
暖玉不是说大话的人。
如果有考古学家说得到了几千年前浸泡法老尸体的配方，那不是炒作、就是噱头，因为这个答案没人能证明。
可这话从暖玉口中说出，份量却是大有不同！
这配方是真的？！
暖玉如何搞到的？这东西绝不好搞，暖玉搞到这些东西干什么？她究竟还有多少未被沈约看到的能力？！
想到这里，沈约意识到有人走近，感觉是谈沙，却还是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他感觉谈沙有点不对劲。
那完全是第六感微妙的反应，可他回头望去时，脸上却露出一丝诧异，下意识向旁退了一步。
哪怕泡尸液都没有让他如此反应过度，因为这个东西听起来虽然恶心，却毕竟是客观的存在。
aiyueshuxiang.com
客观存在的还有些道理。
谈沙却有点儿主观放飞自我的意味。
他全身上下都如新出生的婴儿般，所穿着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褪下。
新出生的婴儿这般状态很是可爱，女人这种状态肯定也诱惑，可一个大男人这种状态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着实让人有些惊悚。
更让人惊悚的是谈沙脸上的表情——谈沙看起来就像忠诚的信徒准备去亲吻圣主的脚指头般。
沈约眉头微扬，发现这里的人都很平静，反倒是他的表现最是异常。
这些人早见过这种场面。
谈沙是个实验体？！
泡尸液要泡的难道是谈沙？
几个念头闪过时，谈沙已经抬脚跨过了入口的门，进入那液体之中。
看谈沙的熟练动作，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看了眼暖玉。
由始至终，暖玉都没有躲避，她看到谈沙的身体时，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看着谈沙进入那泡尸液中平躺下来，半浸入、半漂浮在液体上，露出很重要的部位，暖玉并没有回避自己的目光，反倒仔细地看着谈沙，等到确认无误后，这才微微点头。
金属箱门拉上，隔断了让人稍有些尴尬的场面。
金属箱上的灯光开始闪烁不停……
沈约这时注意到那金属箱体上接着不少引线，而引线的尽头包在电缆中。
虽然看不到终点，但沈约可想而知的得到答案——引线和别墅内部的各种机器在相连。
这里不但每个人都起作用，哪怕每台机器都有指定的用途。
暖玉要做同频实验？不然她为何要先测试他沈约的同频能力？
但没有看到谈沙和金属体有连接，谈沙总不会和这个奇怪的金属箱合体吧？
沈约想到这里，自己都感觉匪夷所思，下意识向那具活木乃伊望去——暖玉既然花费气力抢回这个活木乃伊，那这个活木乃伊肯定有他的作用。
活木乃伊已然消失不见了！
在沈约和金龙王、暖玉交谈的功夫，活木乃伊已被移走。
别墅内的人看起来真正的动了起来，行动让人有种有条不紊的感觉。
他们已经重复了很多次这些动作。
沈约想到这里时，金属箱上的一个个小灯泡经过一段闪烁后，尽数变成红色。
暖玉看过来道：“你准备好了吗？”
沈约看着尽亮红灯有些发怔，暗想这是什么意思？
国内红灯停绿灯行，绿灯才代表正式通过准备。
国外规则有些不同，有的地方是红灯行、绿灯停，难道因为医学者是国外人，采用的是国外的规则？
他对任何细节都不肯错过，这才铸就他精准的推测，留意到这个细节，他暗记下来，这才回道：“我要准备什么？”
看到暖玉眉头轻蹙，沈约立即道：“我要将精神力如方才那般，集中在你的身上？”
暖玉微微点头。
沈约对要做什么实验还是没有具体的概念，却缓缓闭上双眼，冥想不过片刻，暖玉立即清晰的出现在脑海。
立即睁眼，冥想影像不在，沈约也看到了那排红灯中最前的一个由绿转红。
沈约看着那一排十二个之多的红灯，终于明白一点——冥想暖玉，和暖玉同频会让一个红灯变绿！
一共有十二个步骤。
每通过一个步骤，就会有红灯转绿示意通过，他要打通的关卡有十二关之多？
沈约顺理成章的猜想，问道：“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我们同频金龙王，会让红灯再转绿一个？”
暖玉微有诧异之意，“你真的很聪明。”随即又道：“你可以一个个猜下去，直到你得到全部的答案。”
她看向全息投影中的丘昌。
沈约看到时间已不足九个小时，立即意识到丘昌所剩时间不多，亦明白暖玉的意思——要救丘昌，就要一气贯通，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让他探秘进行过多的思考。
思考就要分心，分心就要重新来过？
暖玉给他留了十二个小时，就是认为操作极为耗时。
暖玉没有低看他，那暖玉估算的时间绝不会充裕。
一念及此，沈约点头道：“好，我明白。”
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暖玉立即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清晰无比。
清晰的甚至可以看到暖玉眸中的诧异。
暖玉似乎也没想到沈约链接她的速度一次比一次要快，但她迅速平复了情绪，二人所处的位置突然亮了一分。
金龙王正盘坐在那明亮的地方，他冥想静坐，无动于衷的样子，似对这种操作很是熟练。
红灯应该再绿了一个。
沈约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感觉冥想的景象微微黯淡，立即抛却了杂念，再度让冥想的链接清晰起来。
周围的光亮再增，那完全是脑海中的感觉，随后那个金属箱出现在亮光内，有一条暗纹从暖玉脑海中传出，竟刺透了那金属箱，让沈约看到了那金属箱的内容。
沈约心口突然剧烈一跳。
泡尸液中躺着的竟不是谈沙，而是一具木乃伊！
木乃伊不是他见过的那个活木乃伊，而是浑身弥漫着数千年古老气息的木乃伊！
得那暗纹激活，木乃伊霍然睁开了眼睛。
眼睛碧绿！
307节 无上之法
木乃伊霍然睁眼，双眼碧绿，满是恐怖之意。
沈约内心一颤。
这种变化超出了他的预期，让他有猝不及防的感觉，任谁在这种意外的惊悚变化下，本能的都会暂退以逃避危险、等看清楚情况再做决定，他也不例外。
他一想到退的概念时，脑海中冥想的景象立即全退。
沈约缓缓睁开了眼睛，就看到暖玉静静地看着他，而金龙王也睁目看过来，眼中好似有惊诧之意。
意识残留中，沈约注意到绿灯有五个依次转红，沈约向那金属箱子看去，发现金属箱子并没有任何异样。
不像是有人将里面的谈沙偷偷换出来，再换进个木乃伊。
那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约沉思的时候，感觉别墅内很静，似乎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他的反应。
这帮人为何要这么注视着自己？他们想要看到什么？
沈约意识到这个问题，回过神来道：“抱歉，我又出现了意外。”
金龙王蓦地轻叹了一声，声音中竟似还有点儿嫉妒之意，不过他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你出了什么意外？”暖玉居然问了句。
沈约感觉有些奇怪，暗想三人同频，类似于对讲机处于一个频道中，他能听到、看到的，暖玉和金龙王也应该能看到和听到，那暖玉为何要这么问？
见暖玉静静的看着他，似乎一定要等出答案，沈约想了想，谨慎道：“我在你的同频引导下，看到了箱子中躺着一具古老的木乃伊。”
“你确定那是很古老的木乃伊，而不是你本身的意识在投射吗？”
暖玉问道，她说的已经很专业。
沈约沉默下来，他明白暖玉在问什么。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根据心理学的某些理论，人的日常经历会反应到梦中，人在睡梦中，身体虽然类似冬眠，可精神却会因为缺乏世俗规则约束而变成脱缰野马，这就叫做意识投射。
用个比喻来形容——人在日常看到的是正常物体，在梦中就似通过棱镜在观察物体，物体会变得千奇百怪，看起来毫无规则而言，但变化出千奇百怪影像的源头还是那个日常看到的物体！
aiyueshuxiang.com
暖玉的真正意思看起来是在问——你确定看到的那具古老木乃伊不是由你看到的那具活木乃伊转变的吗？
思考片刻，将方才的情形在脑海中又重复了一遍，沈约终于道：“我不太能确定。但我认为我看到的那是一具实相。”
他说的也很玄奇，他留意到周围的人都在极为专注的倾听，这些人似乎很重视他的看法！
暖玉竟似听懂了，反问道：“你认为你在适才是保持着绝对的清醒，你在看到那具古老木乃伊的时候，立即用你的经验分析出，它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某个曾经印象的变化？”
沈约点点头，“就是这样。”
这是个很难理解的概念，通俗来讲，就是你能否自我区分梦境和真实的区别！
在心理学领域，这点异常的重要，因为极为高明的心理师不应照本宣科、而一定要真实融入病人的境况，这才能得出不带自身心理色彩的结论。
看谁都是神经病人的，自身其实已和神经病人无异。
高明的心理师能抽丝剥茧的得到真正、真实的答案，但就因为融入，高明的心理师也会受到融入环境的影响。
如果不能有效的清除这种影响，心理师受到的日常精神压迫就会变重，恶化的情形就是分不清哪个是自我、哪个是他融入的梦境，导致心理师也会精神分裂。
能做到融入层次的心理师第一要做的是区别——区别真实和幻想，这才能进行更高深的操作。
沈约对这些概念很了然，听到了暖玉所言，意识到暖玉对这方面也是很有研究。
他认为自己是真实看到了，可这又不太可能，如今金属箱中换了实验体吗？
暖玉似乎看出沈约所想，一摆手，金属箱门开启，谈沙似昏迷般漂浮在液体中。
那液体密度似乎很大，能让谈沙如此悬浮。
沈约想到这里时，金属箱门关闭。
暖玉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肯定困惑，但我也告诉你，我们也想完成实验，因此眼下不会对你故弄玄虚，你的困难阻力来自我们实验的内容，而不是我们，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
沈约“嗯”了一声，一时间却想不明白刚才的事情为何会发生——他的精神经过暖玉的牵引看穿了金属箱，为何会看到一个不存在、却很真实的东西？
“因此你可以不用对我们戒备。”
暖玉悠悠的说道：“我可以保证，这里的人，不会伤害你的，他们对你肯定很关心，为了保护你，他们甚至不惜牺牲自己。”
马普洛维奇那帮人连连点头，却没出声。
他们也知道精神专注只有在无压力状态下才能真正的实现，是以也想为沈约减压，不过他们实在做不了更多。
沈约将一切都记录在眼里，突然内心震颤，他发现全息投影中显示的时间只剩下五小时！
时间怎么可能过的那么快？
他方才不过是和暖玉冥想片刻，为何会过了近四个小时？
暖玉轻叹一口气，“虽然不想说，但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在做这个实验的时候，时间流逝会比你想象的要快。我们的确经过了三个多小时。”
沈约看着红灯不语，心想我转绿五个红灯用了三个小时，按照比例计算，我弄绿十二个红灯后，时间就已用尽，如果再出点儿意外，我半途退出来，那丘昌不是必死无疑？！
暖玉接着说道：“因此我虽不想给你施压，但你也明白，你不能再半途退出来，你没有机会了。”
马普洛维奇一帮人脸色都是有些古怪，哪怕金龙王也不例外。
沈约一时间搞不明白这些人的想法，意识到丘昌的危险，沉声道：“好的，开始。”
他默念一句“阿弥陀佛”后，本是稍有疲惫的身躯蓦地充斥着难言的力道，一闭眼，暖玉再次清晰出现。
暖玉似乎也知道时间很紧迫，先后链接了沈约、金龙王，随即将暗纹凝聚射向了金属箱，暗纹穿透后的景象让沈约心头微跳，随即稳定下来。
这一次，他没有看到古老的木乃伊，而是看到了一具几乎透明的身体。
那是谈沙。
谈沙的肌肉竟变得近乎透明起来！
308节 新纪元
近乎透明的身体是来自谈沙！
血肉透明，骨骼却依旧清晰。
沈约没有具体分析也能得出这个答案，因为侧写也是依靠对人体骨骼的揣度，他脑海中对谈沙的骨骼有设想。
这具骨骼符合谈沙的身体。
他看到的是实相！
如上次看到木乃伊般，他感觉看到的虽是离奇，但都是实相。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看到谈沙变成一具半透明人，在他的下意识中，他看到的好像是在X光下的谈沙。
思绪不过一念，转瞬被他剥离了出去，因为一念就会带动千头万绪，让他无法专注眼前的事情，无论照见的东西如何诡异，他绝不能再分神分析研究下去。
这次的他，经历了方才的惊悚，已经有了充足的准备。
沈约不停的提醒着自己，然后看到那引导的暗纹刚有涣散的迹象，便随即稳定了下来。
暗纹稍顿，然后指向谈沙的大脑位置，穿过了谈沙的脑壳！
沈约看到的不再是颅骨，而是谈沙大脑的内部结构！
那应该是脑部细微结构图！
沈约从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将一个人的大脑结构看的如此的清晰——他看到的不是医学院解剖出的大脑示意结构，而像是个夹杂着思想的大脑。
能夹杂思想的大脑！
很奇怪的想法！
一个有思想的大脑怎么会被他看到？
引发他这个念头的原因是他居然看到了很多闪亮、五颜六色的细微粒子在那大脑中川流不息。
看起来繁乱，实际上井然有序。
这就如在太空去看一个繁华的都市，伊始只能看到杂乱斑驳的光线，但你在太空的镜头如果可以向地球拉近，你就能看到那看似斑杂的光线实际是来自那很有规律的街道。
杂乱的是车灯，街道却是极有规划！
他只不过一个动念，就让那暗纹如镜头急拉般，拖他进入一个街道——脑部的街道。
前方景色突变。
他如同置身在曼谷最有规模的红灯区中，看到那繁华下的落寞，看到那欢笑下的泪水，看到那灯火下的阴暗，看到那光鲜下的不堪糜烂。
tsxsw.la
那种纸醉金迷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坠入其中，那本是一种极为原始的吸引，催动的也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
原始欲望如何抵抗？
念头一动，沈约发现牵引他思想的暗纹震荡，随时都要崩解的样子。
“阿弥陀佛”四字不等闪现，沈约就照见一座佛像从天而落。
你可能会听说过一招从天而落的掌法，但你恐怕没有听说过会有一座佛像从天而落。
佛像降落。
轰的声响！
那五彩缤纷的景象如同玻璃水泡般，被那尊佛像拉朽摧枯般的粉碎！
为何会有佛像？
念头不过一转间，沈约已经认出那是金龙寺中供人参拜的那尊佛像！
但他实在想不了太多，因为他知道他一深想就会退出这个过程。
但他的习惯又让他不能不想。
那佛像落下后，暗纹震荡不休。
四周的靡靡之物被佛像震散，光彩迅疾的黯淡，随即进入无边的黑暗，黑暗中似有无数暗影涌动。
暗影竟是骸骨。
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骸骨从暗影中冲了出来，向佛像涌至。
佛像立即大放光明，可不等明亮天地时，就被那无数骸骨穿过。
被穿过的佛像立即呈千疮百孔、溃散之状。
骸骨通过佛像后却没有任何损伤，反倒变得狰狞无比，瞬间就要扑到沈约的近前。
沈约心颤。
有过目睹古老木乃伊睁眼的惊魂，他已经预料到自己会看到很惊悚的场景，可他真的没想到过自己会经历这般稀奇古怪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有如梦魇——一个醒来就会消失的梦魇。
可他知道自己偏偏不能醒来，亦不能退却。
一醒来，万事皆空。
一退却，前功尽弃！
丘昌死，他怎么再为金鑫翻案？
他虽然很少表达情感，可看待金鑫早已如兄弟一般，他一定要救金鑫出来。
一念起、百念升，随即千念万念就要涌入他的脑海，让他不能再专注，让他要脱离眼前这个恐怖的影像。
这是自我保护的反应，可他这会儿无论如何都不能就此放弃，但念头升起容易，要让念头平息下来却是极为艰难的事情。
这是心魔，如何破解？
眼睁睁的看着牵引的暗纹就要如那尊佛像般溃不成军时，突然有八个字倏然从他的脑海深处闪出，如同晶莹水晶雕刻的字体般盘旋在他的身前。
物来则应，物去不留！
八字一出，佛像消散，骸骨如潮水般到了沈约的近前，再穿过了沈约，亦消散在遥不可知的地方。
沈约没有被击溃，反倒感觉周身压力尽去，随即被那暗纹牵引，穿过那本来无边的黑暗。
天空朗照，鸟语花香。
暖玉蓦地出现，就立在那最明媚的春光中，从未有过的笑语嫣然，“恭喜，你通过了实验！”
沈约微有些放松，随即内心抽紧，因为他发现那暗纹又有涣散的迹象。
这绝不是好的迹象。
暗纹的稳定代表他意志的稳定，他是在意志中前行，暗纹涣散，他就会退出这里！
物来则应，物去不留！
八字再起后，眼前的暖玉霍然消失，沈约就看到前方有另外一道暗纹倏然破空而至、撞在牵引他的暗纹之上。
两波一撞，波峰高起、波谷深陷。
两股暗纹交织而成的新波倏然回退，引发空间似在扭曲，等到沈约再能分辨脑海中影像时，一切回到他和暖玉伊始链接的情形。
暖玉静静地看着他，微微点头。
沈约略微有些惘然地睁开了眼睛。
他仍不知道实验内容，但他下意识的感觉实验已然结束，因为在睁眼后，他看到铁箱上的十二盏红灯尽数转绿。
绿灯没有再逆转的变红。
有掌声响起，虽是稍显有些稀落，但其中的响度却显示着拍掌之人的内心激动。
最先鼓掌的是马普洛维奇，随后别墅内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鼓起掌来，那些人脸上都露出极为振奋的表情。
沈约不问结果，单看那些人的表情，也知道自己达成了他们设想的目标，甚至可能他们都没想到这个结果。
暖玉会如约释放丘昌吧？
他尽力了，但那一刻竟没有去看丘昌，而是立在原地看着头顶的屋顶发呆。
物来则应，物去不留！
八个字再次出现在脑海，让他有依稀熟悉的感觉。
有一幅画面随即出现在他的脑海。
那是飘雪的画面。
平原上鸟语花香，可雪山上仍然积着天地的寒光。
有个老和尚禅坐在雪地之上，丝毫没有寒冷之意，只是慈祥地看着和他对坐的那个孩童——孩童七八岁的年纪，有着和他年纪不相符的成熟。
那老和尚轻声道——释真，你要牢记，物来则应，物去不留……这是应对心魔的无上之法！
孩童双目微合时用力点头，神色间满是坚毅之意，如同沈约一贯专注分析案情的模样。
.
PS:明天八点以后会爆更，应该不低于十五节，推荐票月票越多，更新越多，请朋友们多多支持。^_^
309节 自愿原则
释真、你要牢记！你要牢记……你要牢记……
那声音伊始好像极为的平静，但在沈约回忆的时候，一遍遍的开始冲击他的心田。
不是心魔。
是心底铭刻的一种声音，只有铭刻入骨和深信不疑，才会让他记忆的如此深邃和清晰。
释真？
他叫释真？
这个念头一涌出，让他立即想到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亦让他内心涌起极为强烈的冲动，他想要离开这里！
可他终究还是记得一件事情，“丘昌在哪里？”沈约问道。
问话时，他看向全息投影，发现全息投影已经不见，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手机上信号全无。
这不出他的意外。
暖玉既然让他来到这里，就不会让别人再找到他干扰这个实验。
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沈约心头微跳，离炸弹爆炸，已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暖玉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出了这里，高洁应该就会联系到你，你亲自赶过去，就能救下丘昌。”
加重了语气，暖玉提醒道：“记得，你得亲自赶过去！”
沈约一怔，可见到暖玉不再解释的样子，感觉时间紧迫，霍然冲出了别墅。
他才离开别墅，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电人正是高洁。
如果不是深信高洁和暖玉是两类人，沈约几乎以为这两人是策划好的，不然暖玉的算计如何能达到这般精准？
一接通手机，高洁急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沈约？”
“我是。”
沈约知道高洁这么问，肯定是以为他失踪了，手机落在别人的手上。
高洁那面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十多个小时了，你去了哪里？”
沈约回头看了别墅一眼，没有报出地址。
暖玉既然敢让他联系高洁，应该就会有后招，他将这个地址告诉高洁会有作用吗？
找到暖玉不容易，要抓暖玉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这里有很多尖端科学家，若起了冲突，最先有事的会是这些科学家……
高洁那面不等沈约再想，迫切道：“现在没时间解释，你赶快过来。我发给你个地址。”
说话间，沈约手机“叮”的一声响。
“你再发给我一个定位！”
高洁语气焦急道：“我可以派人去接你，你要立即赶过来，没有多少时间了。”
沈约看了下手机上的地址，皱了下眉头，随即给高洁发了个定位。
不到十分钟，一辆黑色轿车已经风驰电掣般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个极为干净利索的年轻人，看了眼沈约就说道：“沈顾问，请，高洁女士派我来的。”
沈约上了车，那年轻人根本没有寒暄，一踩油门，轿车开到最大的速度，如果安装翅膀，几乎要飞起来的模样。
看了下要去的位置，沈约感觉哪怕坐直升飞机过去，也要一些时间，拨通了高洁的手机，“我上车了，究竟怎么回事？你先和我说说情况。”
“我正要给你打电话。”
高洁显然也是分秒必争，“我这面的情况是这样的，大约五个小时前，我接到了一个电话，说可以提供丘昌的下落。”
沈约“嗯”了声。
高洁明显有些意外，心想这对沈约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沈约为何无动于衷的样子？
无暇细究下去，高洁继续道：“我问来电人有什么要求，他挂了手机，只发给我一个地址。本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我派人去了那个地址，那是一间废弃的地下车库，丘昌的确被绑在那里，不过他身上绑着个炸弹。”
“现在炸弹还有四十多分钟爆炸吧？”沈约问道。
高洁的声音露出诧异，“你怎么知道？”
沈约眉头紧锁道：“你们见到丘昌最少有三四个小时了，如今炸弹还在倒计时，这么说你们根本拆除不了那个炸弹？”
高洁那面沉默了会儿，“你说的一点不错。这个炸弹很奇怪，我们找了这里的拆弹专家，可他们对这炸弹也是束手无策，他们研究了很久，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个炸弹根本不可被拆除！对方后来又来了电话，没有什么条件，只是告诉我们，只有你才能拆除这个炸弹。你看起来……似乎也知道些事情？”
“好的，我知道了。”沈约心里有些明白了，简单的回道。
“你知道？”高洁感觉自己都不知道，搞不明白沈约如何会知道，不过沈约那面已经挂断了电话，对着司机道：“我眯一会儿，到了地方招呼我。”
说罢，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个司机露出难以置信的样子，心道这是什么时候了，这位居然还有心情睡觉？
**
暖玉目送沈约离去后，立即看向了马普洛维奇道：“博士，实验数据出来了吗？”
马普洛维奇很是兴奋道：“数据出来了，完全符合你的理论假设。”
话音停顿了下，马普洛维奇表情凝重道：“如果你的理论假设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可说是开启了人类的新纪元！人类的历史，从今天开始，就会有根本性的转变！”
不停地搓手，马普洛维奇难掩心中的振奋之意。
暖玉却没有那么激动，只是道：“我要看看数据。”
话音落，前方有全息投影显现，不过这次展现的不是丘昌，而是很多波纹汇聚动荡的纹理。
这些波纹看起来像是某些数学理论建模后输出了运算的结果，没有这方面的知识，看着那些变化的波纹交织汇聚完全是一头雾水。
暖玉看起来却是很认真的模样，片刻后，她终于点点头道：“不错，输出的结果符合模型的参数设定，我们成功了。”
沉默了一会儿，暖玉居然露出少有的期待之意，“但具体如何，还要看看谈沙醒过来后的表现。”
ranwena.net
“是啊。是啊。”
马普洛维奇连连点头，“根据你的假设，谈沙苏醒还需要几个小时才行。”
暖玉微微点头，“我们目前等不到谈沙苏醒了，我们要准备撤离这里了，带谈沙一块走。如果我没有算错，我们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撤离时间。”
“什么？”
马普洛维奇有些吃惊道：“为什么？你觉得沈约会破坏我们的实验？不会的！”
一边说着一边连连摇头，马普洛维奇道：“不会的，沈约不是这样的人。”
310节 杀手再现
马普洛维奇和沈约只见过一面，看起来对沈约已经极为信任。
暖玉看着马普洛维奇，倒有些好笑道：“你知道沈约是个什么样的人？”
马普洛维奇居然很认真的回答道：“暖玉小姐，我知道在你的眼里，我只是个精通医术的科学家，甚至是个呆子。”
“你不是呆子。”
暖玉摇头道：“呆子理解不了我的理论，而你能理解。这个世上，能理解我的理论的人，绝不是呆子！”
马普洛维奇很是开心的笑了起来，“用贵国的话来说，我这不过是邯郸学步。理解理论不难，难的是创建切合真理的理论，难的是怎么将理论和实际联系起来。暖玉小姐创建了一个开创性的理论，沈约先生将理论和实践完美的结合起来。”
他又要感慨，不过总算看到了暖玉的不耐烦。
马普洛维奇简洁道：“开放性、包容性是一个科学家最难得的品质，没有这两个属性，科学就无法进展。推而广之，人类若没有这两个属性，终究会趋近灭亡。从刚才的接触来看，沈约先生具备这两个属性，我认为他是个极为优秀的人，他若知道我们实验的内容，我敢肯定，他不会拒绝这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实验，更不忍破坏这个实验。”
暖玉淡然道：“你说的没错，我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沈约他不会妄自行动破坏我们的计划，我相信，他若知道这个实验的内容，或许还会帮助我们来完善这个实验。”
“只要我们不用这个实验为恶，他就可能参与进来。”马普洛维奇补充了一句。
暖玉看了马普洛维奇一眼，“你很担心我用这个实验来作恶？”
马普洛维奇沉默片刻，“我不担心暖玉小姐，因为我认为暖玉小姐和沈先生是同一类人。”
暖玉怔了下，“你说我和他是同一类人？”
“是啊？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
马普洛维奇反倒有些奇怪，强调道：“你们的脑电波是契合的！”
脸上露出笑容，马普洛维奇道：“这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暖玉小姐，你要知道，臭味相投是人类最低级的一种契合，生意伙伴中是充满了铜臭的交流，志趣相投在人类契合中显得高雅一些，可这世上有无数文人、诗人对此还不满足，又创造出什么心灵契合、灵魂契合的说法，但所谓的灵魂契合看起来更像是无病呻吟的说法。”
暖玉不置可否。
马普洛维奇又道：“总体而言，这些契合的产生都是因为人类苦恼自身的虚伪和空洞，向往那种赤果果的交流。”
他有些狡黠的笑，“不是那种低俗的赤果果，而是那种真正的没有欺骗的一种交流。”
暖玉对马普洛维奇的长篇大论竟是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你和沈约能进行脑电波的契合，而且经过了实验证明。这是难能可贵的事情。”马普洛维奇羡慕道。
“你知道这是难能可贵的事情，就应该知道这世上没有几个沈约。”
暖玉轻淡道：“哪怕沈约不说，别人也会从他身上追踪到这里。”
马普洛维奇有所醒悟地点头，露出一丝无奈。
“因此你最好将这些贵重仪器妥善的转移。”
暖玉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无奈道：“毁坏总比建设要容易很多，这些仪器要是毁了，我很难再给你找一套来做实验了。”
马普洛维奇连连点头，看起来对暖玉的警告很重视，立即着手去准备撤离。
暖玉看向了金龙王，平静地说道：“你也要做出决定了。”
金龙王有些困惑的问道：“我要做什么决定？”
随后脸上露出沮丧的表情，金龙王摇头道：“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暖玉反问道：“你知道什么？”
金龙王沮丧中带着不甘，突然喊了起来，“我什么都知道！”
他看起来一大把年纪，但喊起来还是和年轻人没什么区别。
欲望可以让一个人忘记死亡将至，甚至可以让人有返老还童的错觉！
“哦？”暖玉饶有兴趣道，“那说出来听听。”
“我说出来，你就让我加入你们？”金龙王满是渴望道。
暖玉没有立即回答。
金龙王却像得到保证般，立即道：“在这次实验中，沈约代替了我，起到了主导的作用。如果仍旧是由我来主导，实验还会失败。”
暖玉冷漠地说道：“你明白这点就好。”
“但这怎么可能？！”
金龙王还是难以置信道：“他的意志怎么会比我还要稳定？我得到了神的启示，他难道也得到了神的眷顾？”
暖玉平静地说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得到神的眷顾，可我知道在强烈的精神干扰下，你的坛城已经四分五裂，他塑造的坛城却是完好无缺。”
“坛城？”
金龙王喃喃道：“神一直在让我塑造坛城？神为什么让我塑造坛城？沈约他也有坛城？他是大雪山那面来的？你不是说过，如今的世界，只有大雪山那面的人才会有坛城？”
暖玉盯着金龙王道：“不管你如何理解，但我只能告诉你，坛城不是神话，而是精神的一种创造法门。就如肌肉锻炼后会变得更强般，精神的磨练也有太多的方法，坛城就是其中一种，而且是这个世界最高明的那种！”
金龙王眼皮跳动了下，咬牙道：“沈约的精神稳定力比我强，你们已经不需要我了。”
暖玉看着金龙王的双眼道：“我需要重申一下我们的约定，你一定要记住，因为我不会再重申了。”
金龙王身躯颤了下。
“我让你参与进来，答应帮你寻找那尊佛像的约定不会因为沈约而改变。”
暖玉道：“别人不遵守承诺是他们的事情，可我既然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金龙脸上露出了喜意。
“加入这里的人从来都是自愿原则。”
暖玉又道：“要离去，随时都可以离去，我不会勉强。”
“我不会离去！”金龙王立即道。
“但你曾经想过离去的。”
暖玉轻淡道：“你知道我们所行的事情为世不容，因此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甘愿加入我们，你不想让别人认出你来，不然你也不会带着那个精巧的面具，是不是？”
biquge.name
311节 拆弹专家（为白银盟门霜颸加更）
暖玉的言语让袁善文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
他看起来不再像金龙王，而又变成五十多年前没有遇到神迹的袁善文。
很多人就是如此，权利荣耀在身时总认为自己与众不同，可一等到权利荣耀退却，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个泯如众生的普通人。
在信徒面前，袁善文能以金龙王自居，但在暖玉面前，他感觉到自身的卑微。
“你一直坚信得到神的指引，让你的精神力也达到常人难及的地步，可你还是很留恋尘世的一切。”
暖玉言语平静，却是不留情面，“因此你在关键的时候会退却，因此你用意志力塑造的精神之神像在危机到来的时候会变得千疮百孔，被百鬼击退，你一直在想着退却。对你来说，退却无关痛痒，退却不会让你失去什么，这个实验哪怕不成功，我信守承诺，也不会对你怎样。你退却后，仍旧可以做你的金龙王。”
袁善文低头不语。他的确是这般想，被乔恩等人掳来，他本来有些惶恐，不过暖玉很快就让他稳定了下来。
暖玉对他很了解，看起来比他自己都要了解。
五十多年来，他坚信自己得到了神佛的指引，这才变得与众不同。
在李万成他们去本港开创事业，得到极大的财富时，他却来到了暹罗，这是这个世界所剩不多的，还很尊崇、亦是真心相信佛陀言论的国度。
他没有和李万成般得到无边的财富，但他却不后悔，他在内心反倒看不起李万成那些人。
财富的富足永远弥补不了精神的空虚。
他和那些灌心灵鸡汤的人不同——那些人是用这种精神鸡汤变相换取想要的财富，本质上只是个商人的变形体，他却是真诚的相信这点，他是个真正的信徒。
因此在暖玉和他提及——可以帮他重新寻找到佛像时，他怦然心动。
五十多年前，佛像离去，他亦离去，却每时每刻都想着要重睹神迹，可惜的是，神迹再没有出现，他一直问着自己，为何神迹会离去，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暖玉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响在他的脑海，“你仍可以做你的金龙王，但你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金龙王。你说你可以预知，你说你得到了神的启示，可你也慢慢发现，你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你已经和骗子没什么两样，”
“我不是个骗子！”金龙王突然嘶声怒吼，神情很有愤怒之意。
他真的看到了神迹，任何人诋毁他，无疑是在破除他这些年来的生存根基。
“你是个骗子！”
暖玉毫不留情道：“你甚至连骗子都不如！”
金龙王怒吼一声，上前一步，看起来就想动手，可终究没有这个勇气。
“因为骗子骗的是别人，却不会欺骗自己，他们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因此有时会为自己的行为感觉到可耻。”
暖玉言语中带着嘲讽道：“可你不但骗着世人，你连自己也一块欺骗，你一直以为重塑一尊如当年的佛像，就会让神迹降临在你的身上，但这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金龙王再次垂下头来，身躯忍不住地颤抖。
“如今的问题，不是我们是否需要你，而是你是否需要我们。”
暖玉终于放缓了口气，“很早以前就有高人说过，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金龙王咬牙不语。
“你知道的，是不是？这世上本来没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法，你想得到什么，注定要失去一些东西。命运的所有馈赠，都在暗中标注了你要付出的代价！”
暖玉目光咄咄的看着金龙王道：“你若还是自欺欺人，你就回去继续当你的金龙王，在那些信徒盲目无知的崇拜下度过你自欺欺人的一生，你若终于清醒，就要下定决心舍弃一切，去寻找你心中的神迹——我认为的真相！”
“你真能找到那尊佛像？你真的能找到当年的那批南人？”金龙王声音虚弱的问道。
暖玉面带不屑地说道：“你不应该问出这个愚蠢的问题。哪怕李万成的私生子川力佩我都能找到，哪怕几千年前法老王的独创秘方也能被我发现，这世上、只要存在的，我就一定能挖掘出来。”
她的言语中有着极为强烈的自信，让金龙王脸上又泛起不一样的神采。
知道金龙王已经坚定了信心，暖玉不理会马普洛维奇等人的忙忙碌碌，向别墅的二楼走去。
推开一间房门，有枪口霍然指向她的额头！
暖玉一动不动。
持枪那人带着很有西方夸张风格的鬼面具，赫然就是当初那个玻璃杀手的模样。
房中僵凝。
暖玉脸上没有任何惊慌的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个拿枪的玻璃杀手。
片刻后，枪口垂落，鬼面具一副笑嘻嘻的诡异模样，其后那人亦是笑道：“你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这种情形居然也吓不到你。”
暖玉仍旧冷冷地看着那个玻璃杀手。
玻璃杀手的面具似乎也掩盖不了他内在的尴尬，轻咳一声，“炽天使让我找你确定最终的行动计划，我们没有什么时间了。炽天使的意思是——实验可以押后来做，但这次行动已经迫在眉睫，如果实验还是不成功，我们就需要……”
“实验很成功。”
暖玉终于开口道：“我们多了一个备用的方案。”
玻璃杀手似有意外的样子，“你真的能够成功……”
他话说半截，语气中满是惊诧。
暖玉冷冰冰地看着玻璃杀手道：“我要做的事情，一定要成功，也一定会成功！”
她说出这种话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随即又道：“我知道你虽是个冷血杀手，却很有好奇心。”
玻璃杀手嘻嘻笑道：“看起来你很了解我？”
暖玉冷漠道：“我是否了解你不重要，在我眼中，你不过是件工具，炽天使派来辅助我的行动工具。”
xiashuba.com
玻璃杀手握枪的手有些发紧。
“我可以谅解形格势禁下选用工具的不趁手，也就是说，我可以原谅你的偶尔无礼。”
暖玉眸光如要刺穿玻璃杀手的心脏，“但我不能谅解工具根本不适合这个计划，你以后若再敢对我的计划有所质疑的话，我就不认为这个工具有存在的必要，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312节 人工智能
别墅内虽吹着冷风，但仍无法消弭空气的燥热，亦无法冷却人内心深处的躁动。
玻璃杀手听到暖玉所言，一颗心更是躁动地跳个不停。
看着玻璃杀手握枪的手上青筋暴起，而不远处的桌旁，更是架着玻璃杀手的冷血滑膛枪，暖玉却没有丝毫示弱的打算，“看起来你还不明白？”
“我是有点儿不明白。”
玻璃杀手似在微笑，但如果掀开面具，可以看到他脸上那如同纸糊上去的笑容和尴尬。
他从未遇到过对他这么无礼的人，更何况对手还是个女人！
他当然明白暖玉的意思，暖玉竟然敢威胁要除去他？
他实在不明白这女人如何会有这般嚣张的本钱。
暖玉如海般的眼眸中露出讥诮之意，“你不明白，那我就给你好好的解释一下。你根本不信任我！”
玻璃杀手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信任的只有钱。”
他故作平静的口气，却有了挑衅之意，他想让暖玉明白彼此间的身份和地位。
“你信任的只有钱没什么问题，但收了钱就应该做好你的事情，这才叫做专业。”
暖玉道：“这世上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情，才是最正确的事情。你既然收了炽天使的钱，就去做好你的本职工作，配合我们的计划顺利完成，而不是既不信任我、又想要刺探炽天使的秘密！”
面具后的那双眼瞳孔微缩。
“忘记告诉你了，我和炽天使有个约定，他如果认为有问题，会直接找我，而不是通过第三人来问我。”
暖玉似看穿了玻璃杀手面具后的内心，“因此想知道实验是否成功的是你，想知道最终计划的也是你自己，你在对雇主撒谎，这不是一个杀手应该做的事情！”
玻璃杀手躁动的心终于冷了下来。
他突然发现这个女人比他预期的还要可怕些，他本以为自己一个小小的欺骗不着痕迹，哪里想到会被暖玉看个底穿。
“你应该知道这是犯忌的事情，你虽是个职业杀手，可你也应该知道得罪炽天使的后果？”暖玉继续道。
玻璃杀手握着枪的手更是攥紧。
“你准备杀掉我？”
暖玉盯着玻璃杀手的双眼，却将他的细微动作尽数收在眼中，她知道玻璃杀手动了杀机。
玻璃杀手握枪的手有些放松。
“但你也知道你不能杀我。”
暖玉见状道：“你杀了我，破坏了炽天使的计划，你这一辈子就不要想安生。你信任的是钱，你不想没命去花钱。”
玻璃杀手将手枪移开后插回后腰，摊手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如果开不起玩笑，我以后绝不会再开这种玩笑。”
他知道暖玉说的不错，他没必要玩命和钱来斗气。
就算要杀暖玉出气，也要找机会行事，而不是在这种环境下，他在心中暗想，却没有留意到在他这般想的时候，暖玉的眸中有一丝冷芒闪过。
“很好。”
暖玉难得的露出点儿微笑，“按照规矩来做事，对我们彼此都好。你关注的只有钱，我关注的只是我的实验。”
“因此你不会将今天谈话的内容告诉炽天使了？”玻璃杀手试探道。
暖玉平静地说道：“事情解决就好，我不是没事找事的人。你要做的事情，你应该已经准备充分了？”
“你要不要听听我的刺杀计划？”
玻璃杀手问话时已经准备了下文，暖玉如果表现的有兴趣，他还准备用职业操守来回敬暖玉，给暖玉一个小小的难堪——杀手是不能向外人透露自己计划的。
“我不需要。”
暖玉已经转身走出了房门，“团队分工，各司其责。我只做自己的事情，只需要知道你准备妥当就好。相信以你的智力应该明白，计划失败，死的不会是我了。”
目送暖玉离去，玻璃杀手忍不住握拳砸向了桌案。
他从未想到会受到一个女人的轻视，但拳到半空，终于还是停住，他知道暖玉没有走远。
从这点来看，他是个谨慎的人。
“你不用得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我的手段。”玻璃杀手抄起了滑膛枪，喃喃自语道。
暖玉立在楼梯旁没有走远，只是凝神在倾听什么的模样，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
车一停，年轻的司机才回头，沈约已经睁开了眼，看到路边警灯闪烁，警察均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下了车，前方早有警察快步的过来。
问了句“沈顾问”，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那警察道：“高女士请你立即赶过去。”
到了地下停车库的入口，沈约看到了附近堆好的引爆坑，帕瓦力正站在坑旁，见沈约到来，示意手下人递上防爆服，沈约摇摇头示意不用。
已深夜。
他看了下时间，知道离炸弹爆炸最多还有二十分钟，直接说道：“时间不多了，带我去看看情况。”
帕瓦力表情有些错愕，可见沈约这样自信，倒没有再坚持，领着沈约到了地下车库，。
车库明亮，沈约一眼就看到了正垂着头的丘昌，丘昌双眼紧闭，看起来已经昏死过去的模样，旁边有三个身着防爆衣的人。
其中有一个就是高洁。
这女人很有点儿胆量！
这种时候，无关人员肯定都要撤离，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见到沈约、帕瓦力就穿着便服走进来，有个拆弹专家伸手掀开了头盔，不满地说道：“帕瓦力处长，现在情况很危险，你的所作所为要为自身和行动负责。”
帕瓦力意识到不妥，他只想着人家这样勇猛，咱也不好意思认怂是不是？
那面的沈约向高洁点头示意，不顾高洁诧异的目光，向丘昌走了过去。
一双手拦在了沈约的面前，另外一个拆弹专家拦住沈约，不满地呵斥道：“你干什么？”
高洁在一旁去了头盔道：“这就是沈约，他……他……是我方的拆弹专家！”
等到沈约赶来，高洁有些惊喜，因为绑匪在电话中指明，只有沈约能处理这里的炸弹，但她真不知道，沈约会拆弹。
那两个拆弹专家很是怀疑的样子，他们对眼前这个案子束手无策，但怎么也不能相信沈约会拆炸弹。
xiashuba.com
拆弹都不穿防爆服啊，装什么大头蒜？
一个拆弹专家忍不住质问道：“他知道来拆弹？他知道这是什么类型的炸弹？他带了什么工具过来了？”
看着双手空空的沈约，那拆弹专家怎么看沈约怎么不专业，严肃道：“他这么过来，是来寻死的，而不是来拆弹的。帕瓦力处长，我要求你立即将他驱逐出这里！”
313节 思想入侵！（为白银盟woaininini加更）
地下停车场内的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高洁虽然相信沈约，可信不过绑匪，对绑匪的指定要求一直都感觉很困惑。
沈约会拆弹？她可不知道的。
眼看着沈约两手空空的过来，高洁在交情上是撑沈约的，可以专业角度来看，高洁是认同拆弹专家的。
沈约看着一脸严肃的专家，反问道：“你懂这是什么类型的炸弹？你带工具来了？”
那拆弹专家很自然的点头，不等再说什么，沈约又道：“那你等什么？你拆啊！”
拆弹专家听后有些尴尬，一旁的伙伴忍不住道：“你真是什么都不懂。要拆除一般的炸弹，有几种方法，或者是抽出爆炸物，或者将起爆装置停掉……”
“这不是一般的炸弹吧？”沈约截断道。
那拆弹专家被沈约一句话问的哑口无言，另外一人道：“这当然不是普通的炸弹，我们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炸弹设计，根据我们推测，这种炸弹根本没有设计回路可供拆除。而且这炸弹的引线设计对人体也是不可剥离……”
“也就是说，你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丘昌被炸死了？”沈约问道。
那两个拆弹专家都是一怔。
“是还是不是？”沈约追问道。
那两个拆弹专家终于点下了头。
“你们和我讲的这些理论，也无法让这起爆器停止是吧？”沈约继续问道。
其中的一个拆弹专家终于道：“我们是不能，这世上恐怕没有谁能的。”
“那你们可不可以让我试试？你们如果没什么用，不如离这里远一点儿？”
沈约看似客气，实际是不耐烦道。
高洁立即对帕瓦力道：“处长，请你按照沈约说的来做，若有问题，我来承担！”
帕瓦力终于发挥出自身的作用，“好的，我们在外边接应，还有十五分钟。根据我们对炸药的爆炸效果评估，爆炸前一分钟，你们必须离开！”
他说话间带着拆弹专家就要离去，沈约突然道：“有小刀吗？借用一下。”
不等拆弹专家拒绝，他已经从那专家的工具箱内取出一把锐利的小刀，示意感谢。
那两个拆弹专家看到了却有些不屑，心道你以为干的是力气活吗？
割线是拆弹最简单的一步，难题是如何来割线。
可见帕瓦力示意，那两个拆弹专家终于选择离去，他们已经尽了职责，别人要送死，他们也不想再拦着。
帕瓦力带着二人未等走上几米，就听高洁突然喊道：“沈约？！”
高洁的声音中带有惶恐之意。
帕瓦力下意识回头看去，手已落在配枪之上，却愣在当场。
不止是他，那两个拆弹专家也是一脸的惊骇之意。
炸弹计时器突然停了！
沈约已经用刀割断了炸弹连在丘昌身上的引线，正在扯那个炸弹！
高洁退后惊呼，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在帕瓦力带两个拆弹专家走远一些后，她只看到沈约闭了下眼睛，随后那炸弹的计时器就停止了跳动，没有了任何反应。
沈约随即就动手拆解那个炸弹，让她也是心中骇然。
这究竟怎么回事？
计时器为何会突然停止？计时器虽停，可谁都不敢保证拆除引线的时候，炸弹会不会意外爆炸！
沈约这么做，几乎和玩命一样。
高洁下意识的后退惊呼，帕瓦力和拆弹专家见状，亦是一样的反应，他们第一个念头不再是制止沈约，而是要转身跑出去免受牵连。
不等他们有所动作，沈约已经从丘昌身上拆下了那个炸弹。
拆下来其实并不费力，剪断某些线就可以了，可是剪线一直都是最要命的事情。
沈约用小刀划断了几根引线后，将炸弹拎在手上，向外走去道：“高女士，让医生看看丘昌的情况，顺便派人保护下丘昌。”
路过那两个目瞪口呆的拆弹专家身边，沈约示意将炸弹甩给二人。
那两人忍不住连连后退，还在怀疑炸弹随时会引爆的模样。
沈约不再废话，出了废弃的地下停车场，将炸弹丢到事先准备好的引爆坑中。
炸弹仍旧安然无恙的样子。
沈约回头望向一脸错愕的高洁道：“高女士，我要回酒店。”
“是啊，是啊，你辛苦了，是要歇息一下。”
高洁忍住心中的诸多疑问，向帕瓦力那面交代了几句，随即带沈约到了一辆轿车前。
等上了车，高洁开车才离开不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爆炸声。
爆炸声震耳欲聋，威力着实不弱。
看亮光火光加上尘雾升起的方向，正是引爆坑的位置。
高洁蹙下眉头，拨打个号码说了几句，放下手机道：“帕瓦力说，他们已经引爆了那个炸弹，危险解除，没有人员伤亡。”
沈约“嗯”了声，眉头皱了起来。
“他们可能不信那是个真炸弹。”
高洁小心翼翼道：“你拆的太过儿戏，他们或许认为这是有人安排的别有用心的一场游戏。”
她毕竟也会心理揣摩，看到帕瓦力他们急于引爆炸弹，猜到他们肯定怀疑这是个假炸弹，不然沈约为何敢这么下手？
“你认为也是我安排的。”沈约反问道。
高洁立即道：“不是，绝对不是。我只感觉另有内情，你介意和我解释一下吗？”
xiaoshuting.cc
沈约闭上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半晌终于道：“这炸弹的止爆是用意念控制的，你信不信？”
“啊？”高洁一脚点在刹车上，差点将车开出了道路。
沈约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拆弹，可一身临其境，很多知识就不自主的灌入他的脑海。
拆弹最主要的工作是针对起爆装置和爆炸物做文章，抽离爆炸物是釜底抽薪，剪线是为了斩草未萌、停掉起爆器对火药的触发。
在现场的时候，诸多知识从他脑海中闪过的时候，让他很快意识到这个炸弹可说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炸弹。
联想到自己曾对炸弹进行过延迟操作，沈约立即想到，当初自己和暖玉、金龙王同频时，是由金龙王激发炸弹延时的操作！
这个炸弹有极为精密的人工智能芯片，内置编程，可以接受人脑的指令？！
314节 点醒
炸弹起爆装置内设人工智能，可接收人脑的电波，但人工智能接收的电波并非寻常的脑电波，而必须是人脑发出的某种奇特脑电波？
伽马电波！
马普洛维奇他们一直在研究的那种脑电波！
这种脑电波只有在修行者入定的时候才会被释放出来。
暖玉让他沈约做第一个测试的时候，不只是要看看他是否有资格做实验，还隐性的告诉他如何拆炸弹的方法！
每一步都在暖玉的算计内。
这个女人恁地聪明？
一念及此，沈约拆弹时已有了方案，他念了句“阿弥陀佛”迅速让自己进入空灵入定的状态。
他这一次没有去感知暖玉，只是在感知眼前的炸弹，然后默念——停止。
计时器居然真的停了！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顺理成章。
不明白这原理的那两个拆弹专家还是一头雾水，但是明白暖玉深意的沈约知道他和暖玉已经完成了交易——他帮暖玉完成实验，暖玉守信用将丘昌交给了他。
可坐在车内的时候，沈约内心还是极度的震撼——这个炸弹的人工智能绝对是划时代的产物，比起世界上目前流行的人工智能高明太多。
但这个人工智能也有局限，必须是修行者才能触发？！
这世上有几个修行者？
暖玉花费大力气做这种事情究竟有什么深意？
他反复的思考这些问题，一直不得要领，但他必须要先回酒店一趟，到酒店后，他才能解决他做完实验后，一直在怀疑的一个问题！
半晌，高洁打破沉默道：“你是说……你和暖玉达成了一个交易，她用脑电波停止了这个炸弹，而你替她来做一些事情？”
沈约说的少，但高洁想的却是不少！
“你可以这么想。”
沈约从高洁的一句话中已知道高洁是如何联想的——高洁认为，他不是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十几个小时，而是找到了暖玉，以他沈约之能，和暖玉达成了某种交换，不然无法解释沈约为何这么轻易的拆弹、救回丘昌。
从结局来推过程，本来也是他们这些人的一种技能。
高洁反问道：“真相难道不是这样吗？”
“差不多吧。”沈约含糊道。
高洁略有些试探道：“那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沈约苦涩道：“我帮她做了一个我也暂时不能理解的实验，等我理解了，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高洁立即闭嘴。
沈约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真的不理解暖玉所做的实验？
他其实知道些端倪。在进入别墅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揣摩暖玉真正的目的。
言语最具迷惑性，从言语中得到的真相远比从行动中要少的多。
看一个人的真正习性，是要看行动的。
沈约应对困难的时候，问话素来都是敲门砖而已，问话时，从对方的表情、举止、逻辑和内心动作中揣摩事情的真相才是他真正的本事。
暖玉给他的第一个延时考验是同频操作，那是大餐前的开胃菜，第二个实验也是同频！
将自己的脑电波和暖玉同频的时候，暖玉应该就开始了真正的实验，他先见到了古老木乃伊的睁眼，很惊悚，却应是实相。
暖玉那时问他看到了什么？
三人如果处于同一个频率，那他们就应该接收到同一个事实，可看暖玉的模样，她有迟疑，她迟疑什么？难道当时暖玉的脑电波已经不在那里？
沈约很是怀疑这点！
他为什么能看到古木乃伊的实相，仅仅是因为泡尸的液体是当年制造木乃伊的配方？不太像这个原因。
他再度和暖玉同频时，看到了近乎透明的谈沙，暗纹穿过了谈沙的脑骨，更像入侵了谈沙的思想！
是了，是思想入侵！
他是真实的看到了谈沙的思想，因此他才突然看到了曼谷红灯区的景象，那不是他沈约经历过的红灯区，而是谈沙经历过的红灯区。
在实验时，他看到了谈沙的欲望？！
谈沙是个小人物，但小人物也有强烈的欲望，谈沙对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很是向往。
根据素攀的资料，谈沙是公鸡会的小人物，都已处在要被炒掉的边缘，这样的人有的甘心命运的摆布，有的却还是不甘放弃……
谈沙是后者，因此谈沙选择去找金龙王。
谈沙没说，但沈约认为，谈沙这种人去找金龙王的目的很简单——谈沙有野心，不甘心就这么平庸，他想要预知自己的命运，或者改变自己的命运！
在常人的眼中，预知和改命素来都是休戚相关的。
不过谈沙正撞见金龙王被乔恩等人劫持，亦被乔恩他们带了过来，暖玉看穿了谈沙的不甘，蛊惑谈沙加入实验中来。
暖玉一直在做实验，选择的实验体都像是自愿的。
沈约以常理揣度，感觉自己猜的或有偏差，但离真相不远。谈沙肯定被许诺有个远大的前程，不然不会像信徒去见主神一样的虔诚加入实验。
这个实验和谈沙的思想有关？
沈约想到这里，立即又想明白很多事情。
他必须在入定的状态，脑思维以伽马电波的方式才能看到谈沙的思想，但谈沙的欲望实在太强烈，这就是修行者忌讳的五毒，一不留意，他就会被谈沙的思想带偏，离开这个实验。
听起来自相矛盾，但在修行中，修行者也常要和自己的欲望做斗争，在经书中叫做与心魔之争，不过后世误解真意，搞出什么鬼魂、十八层地狱之流的迷信。
这次实验产生的意外、实则只是修行者和外人的五毒思想进行交锋罢了。
思想交锋一词并不稀奇，在世俗中的常见方式是口舌之争，但暖玉开创了真正意义上的思想交锋！
如果这么理解没有问题的话，那沈约在和谈沙欲望交锋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尊从天而降的佛像就好解释了。
笔趣阁
那是同频的金龙王加入了进来，在用多年修行得到的意志力和谈沙的欲望进行抗衡。
金龙王还是有点儿料，他轻易地击碎了谈沙的欲望，可他抵抗不了黑暗中的骷髅。
黑暗中的骷髅又是怎么回事？
沈约一时想不明白，但他按照这个逻辑水到渠成的去推，意识到自己看到巧笑嫣然的暖玉时，是自己的欲望在作祟！
他参与这个实验，潜意识中就很想完成这个实验，所以他才期待暖玉对他宣告实验终结！
因此在整个实验中，他和金龙王同频，不但对抗了谈沙的欲望，还要平复自己的欲望，他们一直在和欲望交锋。
沈约想到这点时，心中产生了一个极大的疑惑——根据马普洛维奇所言，暖玉可以稳定、随时的释放伽马脑电波，这样看来，要做这些事情，暖玉也可以轻易做到！
既然这样，暖玉为何要假外人之手做这个思想入侵的实验？
.
PS:今天五更以后的章节，都为白银盟woaininini加更，感谢他的鼎力支持。
315节 似是而非
暖玉一定要他参与进来实验的原因是什么？
沈约想到这里，锁着眉头。
暖玉和那神秘的炽天使应该在进行着一个庞大的、隐秘的计划……
这个计划中有志愿者、有高端的科学家、医学工作者，江湖术士金龙王，边缘人士谈沙，还有暖玉、炽天使这样极为神秘的人物……
沈约假设这个计划就是他无意中偷听到的那个计划——重置计划。
暖玉他们想要重置什么？
沈约暂时无法肯定，但一想到暖玉当初还提及到还魂，不由得内心颤栗——还魂历来都有迷信的意味，但从古至今，有关魂灵一事从来都是人类津津乐道的话题。
灵魂之流和思想、心灵相关，这始终也是人类科技不停研究、假想的一个方向！
入侵脑思想会不会是还魂计划的一个步骤？
蓦地想到另外有一道暗波和引领自己的暗波倏然相撞后实验就结束，沈约心头蓦地狂跳，想到了另外一个不可思议，又让他不能不信的假设。
暖玉一定要他沈约参与进来，难道是因为这个实验一定要两个人来引领两道暗波完成，而暖玉只能引领一道？！
按照暖玉的计划，找到金龙王，是希望由金龙王引领另外一道暗波。
可金龙王明显无法克服障碍——因为金龙王的意志无法抵抗那些黑暗中的骷髅，金龙王不能攻克困难，实验就始终不能进行下去。
于是暖玉不得不再找一个修行者进行尝试，然后暖玉就找到了沈约。
为了让沈约入彀，暖玉用计将金鑫逼入绝境，暖玉知道沈约为救金鑫一定会找上门来。
不过暖玉不肯让沈约知道真相，遂故意装作和沈约一同合频操作的样子——事实是，在第二个实验伊始，暖玉的脑电波就悄然离开，是以暖玉才会询问沈约看到了什么。
xiaoshuting.org
一道暗波是刺探一人的思想，这么看来，暖玉是在刺探另外一人的思想。
两波相合，就意味着暖玉将两人的思想结合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还魂实验？！
去结合两个人的思想！？
沈约瞳孔微缩，从这个实验想到了太多的外延操作。
就在这时，轿车停了下来，高洁道：“沈约，到酒店了。你要……休息了吗？”
在车内，她看到沈约很有疲惫的样子，心中少有的感动——嘴里讲义气的人多了，但像沈约这般真为朋友搏命的人，实在少见。
沈约稍微想了想，开口说道：“我先去确定一件事情，丘昌苏醒后，你去看看能不能得到他的口供？”
高洁爽快道：“好，我这就去处理。”
她站在车旁目送沈约进入酒店，随即拨通了号码，“小辛，查到了什么？”
手机那面回道：“沈约消失后再出现的地方，有几栋独立别墅。附近没有监控，我们正在调查分析，发现那里有一栋别墅的确有些可疑，因为根据附近的人说，那栋别墅这几天经常有货车出入！”
高洁蹙眉道：“密切监视那栋别墅的动静，等我布置人手后再来行动！”
**
沈约一入酒店，直接前往释空所住的房间。
到了门前，他略有些犹豫。
自从离开了那别墅后，他最想见到的不是丘昌，而是释空。
可如今已是凌晨，释空恐怕已经休息，他是否等到明天再说？
他的手在门铃上停顿了会儿，终究没有去按。
当他的手缓缓落下来时，就听到房中有声音传来，“门未关，施主请进。”
沈约同时看到房门的确错开了缝隙，轻轻推开了房门，就见房中只亮了一盏略显昏黄的台灯。
大床上无人，被褥枕头都是整齐的铺陈，根本未曾翻动的样子。
释空正盘膝坐在台灯之旁、地毯之上。腰背正直，听沈约走进来，释空抬眼望过来，目光慈祥。
沈约走过来道：“高僧不习惯这里的床铺吗？要不要让他们换张硬点儿的床铺？”
他知道很多老年人喜欢睡硬床。
这床铺看起来根本没有睡过的样子。
释空微笑摇头道：“不用劳烦了。当年释迦有棵菩提树来背倚，感慨称已是修行者难得的修行之地。心若静，无处不可修行。老僧不习惯床铺，尚有择拣，还是修行不够的缘故。”
沈约笑笑，已如释空一样坐在了地毯上，随后有些好奇问道：“高僧一晚上就是这般坐着，不需要休息吗？”
他坐在释空面前，渐渐感觉精神变得敏锐起来，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非完全放松不能体会。
换句话说，他在释空面前是放松的！
放松是因为不必提防。
沈约想到这里时，释空一旁耐心的解释道：“老僧打坐就是修行，修行就是放空。人之睡眠亦是在放空。不过修行是有意识的放空，而睡眠是人之无意识的本能。”
“因此真正的打坐修行可以取代睡眠的，是不是？”沈约倒是一点就懂。
释空微笑道：“善哉，善哉。施主说的不错，打坐是对精神、身体的双重放松，睡眠更多是对身体的恢复，如果一个人真有修行的话，的确可用打坐取代睡眠的。施主很有佛缘，对这些微妙的法门极有悟性。”
他见到沈约后，数次提及佛缘一事，沈约以往一直只当这些话是客套，此刻再听时，内心却是有着说不出的震撼。
“高僧，我有一事请教。”
沈约见释空静等下文的样子，终于道：“高僧为何会来曼谷？”
释空慈祥的看着沈约，“施主这般问，想必心中已有了定论？”
沈约内心微颤，缓声道：“高僧一见我，就反复强调佛缘、因果一事。不厌其烦的和我谈及李万成的往事，更是说了句偈语——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顿了片刻，沈约试探道：“高僧来到曼谷并非漫无目的，想必是想了却什么因缘？”
释空双手合十，“善哉，善哉。”
“我那时很是愚昧，不懂高僧言语中的禅机，只以为高僧心善的为我叙说往事，如今想来，却觉得高僧只是想要点醒某人。”沈约试探的说道。
“某人是哪个？”释空反问道。
沈约有些苦涩的笑道：“高僧是不是想要点醒自己的师弟？”
316节 起因
房中静了下来。
释空慈悲的看着沈约并未回话。
沈约却不放弃，他此番前来，就是要破解心中的谜题。
“我失忆后并不记得以往的事情，可高僧却始终还记得那个叫做释真的师弟！因此这才千里迢迢的赶赴曼谷，点醒那个失忆的师弟？”
沈约说话时目光咄咄盯着释空的双眼，内心却满是颤栗之意，他的记忆中有个孩童叫做释真。
他的记忆很是深刻，记忆一起，他立即怀疑自己就是记忆中的那个孩童。
释真、释空按照起名的规律，本应是同门。
释空蓦地出现在曼谷、出现在他的面前，看起来像是巧合，但很多巧合本是有意为之——或者释空是认识他沈约的。
释空知道沈约是他的师弟，这才不厌其烦的为其解决问题！
可释空为何不直接对他说明此事？
他若真的是释空的师弟，释空为何如眼下这般表现？
沈约内心觉得蹊跷，但面对知晓自己一切的机会，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
释空的目光中只有怜悯之意，“善哉善哉。”
“出家人不打诳语。”沈约提醒道。
释空轻叹一口气道：“老僧的确有个师弟叫做释真。”
沈约听出释空的言下之意，略带诧异道：“难道说……那个释真不是我？”
释空沉默片刻，缓缓摇头道：“老僧暂时不知。”
和蔼的看着满是诧异的沈约，释空道：“老僧知道施主肯定一头雾水，可老僧亦是仿佛。”
“或许高僧多解释一些，我们头上的雾水都能消得干净。”沈约建议道。
释空沉吟片刻，“很多事情，还是需要从头说起。”
沈约坚持道：“我今晚专程来找高僧，请高僧开释疑虑。高僧就是从几千年前说起，我也洗耳恭听。”
yyxs.la
释空莞尔，“施主倒是执着。”
沈约刻意提及“几千年前”是有些试探之意，因为他不久前才见过几千年前的木乃伊，见释空并没有触动之意，亦不再试探。
“老僧本出自大雪山。”
释空有些感怀道：“以往的一些事情，老僧也曾对施主说过。这时不妨再多说一些，大雪山有密宗的诸多教派，老僧出自其中一门，师尊名号悟性。佛法自东渡以来，在中土分为显密两流，悟性师尊本是师从显派，后来有感无法解脱，为求释迦真意入大雪山修行密宗，倏忽间已过了七十年。”
沈约听到“悟性”二字，脑海中闪过雪地中教导释真的那个老和尚的容貌，暗想看释空都过古稀之年，悟性如今不得年至百岁？
“师尊还在吗？”
沈约问了句，竟自然而然的也将悟性当作了师父。
释空念了声“阿弥陀佛”后，这才道：“师尊已然坐化圆寂。”
沈约心中微有刺痛的感觉，如同惊闻一个挚爱之人的离去。
“师尊临坐化前，曾找过老僧。”
释空面露一丝戚容，在念了声佛号后随即消弭，“他说修行一世，尘世因缘多已经了结，不过涅槃前始终不能放下那个关门弟子，那个弟子，就叫做释真。”
沈约内心又颤了下，却没有打断释空的话头。
“施主如何知道老僧有个师弟叫做释真呢？”释空反问道。
“我在和暖玉做一个脑电波实验的时候，脑海中出现过一副画面。”
沈约并不隐瞒，将当初的情况简略提及下，随即起身从桌案上拿起酒店内备好给客人使用的记事签和旁边的铅笔，“高僧稍等。”
他在签纸上飞快的绘制出脑海中闪过的那幅画面，将签纸递给了释空。
释空接过来看了眼，又念了句阿弥陀佛，眼中有丝伤感，“这的确是师尊悟性和我的小师弟释真。施主怎么能够知晓这二人的呢？”
沈约苦笑道：“这句话应该是我问高僧才对。”
释空缓缓点头，“施主说的不错，施主看起来已经竭尽所能的在猜测了。”
他注目那签纸上的两个人半晌，这才终于放下签纸道：“师尊坐化前交代，他已许久未再见到释真，对其着实有些牵挂，按照常理，释真应该在半年前回转大雪山见师尊最后一面。”
“这个半年前是在什么时候？”沈约询问道。
他不知道悟性何时坐化，也就不知道坐化半年前的具体时间。
释空掐指算了下，“师尊约定和释真见面的最后时间是在两年零八个月前，坐化时间约是在二十六个月前。”
沈约暗想这个和尚倒是计算的清楚。
释空见沈约不再发问，继续道：“可释真始终没有回转，师尊认定以释真的修行能力，绝不会忘记和师父的约定。师尊认定释真一定是有了意外，甚至有了危险才没有回转大雪山，遂让老僧入世间来寻。”
“高僧应该知道释真的模样？”沈约问话时，一颗心怦怦大跳。
释空半晌才点下头，伸手入怀，缓缓摸出了张略有些枯黄的纸递了过来，“施主请看。”
沈约看到那张纸很有些年头的样子，不由皱了下眉头，暗想这张纸上如果是画像的话，那这画上的人恐怕是十年多前的人像。
事实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展开那张画纸，那幅画上画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少年看起来个头稍矮，颇有些英气，眉宇间有种少年老成的意味。
可俗话说的好，女大十八变，事实上，男人长大的变化也绝对不小的。
看着画像上的少年，沈约明白释空为何不能确定的缘故。
面由心生。
一个人的面容会因生活习惯、性格、环境等因素有很大的改变。
画像上的少年，和现在的沈约看起来是截然两人！
这只是一眼粗略看过去的结果，沈约看相却绝非这般简单，他看相是从颅骨特征、眉宇形状，双眼间距以及耳部形状等细节方面来看。
这些特征一经定型，就很难更改。
但他以自己的经验重新判断后，眉头却是不由得皱起。
从他自身所知的面相学来分析，他是画像上的少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317节 第六感 （为白银盟woaininini加更5）
他不是释真？
那他脑海中为何会现出释真和悟性之间的对话？
提及悟性逝去的时候，他为何会有伤心的感觉？
难道这只是他内在的某些心理因素在作怪？
看起来像是如此，他沈约急切的想找回自己的过去，一有昔日的印象，就不由的联想到自身。
可他恢复了冷静后，很快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常识——正常情况下，如果他是释真，和悟性对话的时候就应是第一视角，那印象中记忆的就应该只有悟性，而不包括他自身的影像！
不辅助外物——比如说镜子，一个人是无法看到自己全貌的。
一念及此，沈约更感觉自己错的离谱。
“高僧的意思是……你如今只有释真的这一副画像？”
沈约被画像浇了盆冷水，却不放弃追寻，继续道：“你根本不知道释真如今的面目？你和师弟释真很多年没有见面了？”
释空微微点头，又是摇头，“老僧如今有释真的两幅画像了。”
说着摇摇手上的那张签纸，“在释真进入师门不久，我曾和释真呆过一段日子，他就是施主所画的模样。”
说罢有些宽慰之意。
沈约哭笑不得，暗想这老和尚还有点儿幽默。
“于是你就带着这张画像来找师弟？”沈约举着手上的那张画纸质疑道。
释空缓缓道：“老僧知道施主怀疑什么，只有释真之名，再加上一幅十多年前的画像，凭此来找人，无异是大海捞针、痴人说梦。”
沈约正是怀疑这点！
释空轻声道：“可师尊既然让老僧来找释真，自然还是因为有找寻的方法。”
沈约心中微动，立即道：“方法是什么？”
“释真如今正是施主的这般年纪。”释空道。
沈约摇头道：“符合这样条件的人世上有千万。”
看画像上少年的面部特征，明显是和他一个国籍，他直接排除了别的地域人种。
yyxs.la
“释真是个修行者。”释空又道。
沈约点头道：“加上这个限制后，这找人的范围就已大幅的缩减了。因此高僧入世后，就满世界的寻找像我这般年纪的修行者？然后在曼谷看到了我，高僧就怀疑我是释真？偏偏我却失忆了，高僧不能确定我是不是释真，这才留在我身边以言语试探？”
释空微笑道：“善哉善哉，听起来，施主有些疑点。”
“不错。我心中很是怀疑……”
沈约肯定道：“你来曼谷不是找我，而是来见我！”
他说的很细节，但知道释空一定会明白，“当初我没有留意，如今回想起来，却是千真万确。”
盯着释空，沈约执着道：“你到曼谷不是偶遇我，而是直接来见我。不然以你的身份，多是在庙宇游览，如何会出现在藏宝阁那种龌蹉的地方呢？”
“善哉善哉。”
释空微笑道：“施主头脑很是清晰。你说的不错，老僧来到曼谷，的确是因为有了你的消息，这才寻来。”
“谁给高僧的消息？”沈约紧追不舍。
释空没有任何犹豫，“是一个叫做陈道行的博士通知的老僧。”
陈道行？
沈约脑海中没有这人的丁点儿印象，反问道：“他又是谁？”
释空摇摇头道：“这个嘛，老僧以前也不知道此人。”
见沈约皱起眉头，释空道：“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老僧在世上寻找释真师弟，虽有些方法却还是如大海寻针般，老僧伊始只在世界各地有修行之人中寻觅，却始终没有线索，因为老僧发现在老僧认知的修行之人中，根本没有人认识我的释真师弟！”
沈约喃喃道：“这么看来，你的师弟出了大雪山，一直在俗世游荡，很少做参拜的事情，是以僧侣都不认识这人。”
释空微笑道：“施主倒是一想就通，老僧却用了许久才想明白这个关键。不过哪怕老僧想通了这个关键，仍旧无从下手。因为自从五十多年前李万成一事后，老僧就多是闭关修行，很少理会尘世的事情，世俗之事本是耽误修行的，施主应该明白这点？”
沈约微微点头。
释空又道：“因此老僧认识的世俗之人本是不多，要从世俗之人下手并不容易。不过不久前，老僧挂单在一处佛寺的时候，遇到个叫做法如的老和尚，和他偶尔提及释真师弟的事情，却听法如对老僧说——有人在找老僧。”
沈约立即道：“找高僧的那人就是陈道行？”
释空缓缓点头，“不错。老僧听到这个名字很是奇怪，不知道此人找老僧何事。法如解释道——这人一直是个居士，不过也是个博士，曾捐款重修寺庙，因此和法如结缘。”
沈约知道居士就是指在家修行者，在国外，这般修行者是高学历者居多——因为在这些人的眼中，科技的发展已经到了瓶颈，要想进一步突破反倒要从东方神秘学中寻求答案。
正因为这般，沈约对此人还是个博士并不稀奇。
事实上，无论理查德还是马普洛维奇这等尖端科技人物，对东方神秘学都有着极深的专研。
他思考的功夫，听释空又道：“法如说，陈道行几日前曾向法如打听过老僧的行踪，叮嘱法如若是见到了老僧，立即请老僧联系他。老僧听闻这件事，倒没拒绝这个要求，遂拨通了陈道行留下的号码。”
微微一笑，释空道：“老僧倒是少用这些高科技的东西。拨通电话后，陈道行很有喜悦之意，开门见山就问老僧，是否记得叫做释真的那个师弟。”
沈约瞳孔微缩，下意识的觉得释真入尘世后，和这个陈道行应该关系密切。
“老僧闻言甚喜，难免问他是否知道释真的下落。”
释空回忆道：“电话那面的陈道行似有急迫之意，说自己抽不开身，眼下暂时不能来见老僧，但请老僧立即赶赴这个国度找一个叫海明珠的女施主……他同时给了老僧有关海明珠女施主的联系方式。”
沈约怔了下，不想陈道行竟认识海明珠！
“陈施主说海明珠如今和个叫做沈约的人在一起，再请老僧看看……这个叫沈约的人，是否就是老僧要找的那个释真师弟！”
沈约有些发懵，一时间搞不懂怎么回事。
陈道行若是认识释真，也知沈约和海明珠在一起，为何不能确定沈约是否就是释真，还要找释空来确定呢？
318节 两个消息
室内静寂。
释空慈祥的看着沈约，轻声道：“老僧知道施主肯定是一头雾水，老僧当初听到陈道行所言何尝不是如此？不等老僧详细再问时，那面已经中止了通话，再打过去的时候，电话那面始终无法接通，不知道是陈施主太忙，还是不想透露更多的事情。”
顿了片刻，释空继续道：“老僧终于知道些释真师弟的消息，自然要来看个究竟。老僧随后拨通了海明珠女施主的电话，本不知道如何开口，不想她直接说道——是释空高僧吧，你要来找沈约？海明珠女施主说和你如今在普吉岛，找办法将施主的照片先传给了老僧，然后让老僧到暹罗国后再联系。”
沈约皱了下眉头，忍住了立即去找海明珠的举动。
海明珠一直找他有事要说的样子，难道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情？
释空接着道：“于是老僧先到了曼谷，准备前往普吉岛的时候先联系了海施主，没想到电话那面的海明珠很焦急也有点委屈的样子，说沈施主已不知所踪，她如今也不知道沈施主的去向，请老僧一定要在曼谷等候。”
小书亭app
沈约微有内疚之意，谁能想到金鑫的一个改命行动引发了这么多的问题。
释空轻声又道：“老僧那时不明所以，不过既然到了曼谷，就顺路前往金龙寺看望袁施主。不想到了金龙寺，袁施主竟也踪影不见。不过老僧也不算一无所获，在唐人街的时候，老僧其实已经碰到了施主。那时候，你正和蔡夫人上了一辆房车。老僧识人的能力不差，一眼看到施主时，就感觉施主就是照片上的沈约。”
沈约稍微回忆了下，歉然道：“我倒是没有留意到高僧。”
曼谷的僧人众多，当初若不是释空在藏宝阁前一直盯着他看，他实在难以留意到释空。
“无妨事，你那时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
释空微笑道：“不过老僧当时不知如何招呼施主，于是生平第一次找了辆的士跟随着施主。”
沈约想着这个老和尚干着特工的活儿，不由莞尔。
释空接着道：“不想施主半途下车，似在追寻着什么，老僧也就跟在后面，看到施主在夜市茫然四顾……”
沈约心中一动，失声道：“当初我在寻找一个叫暖玉的女子，那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在观察我，那观察我的人，就是高僧？”
释空默然片刻，“那应是老僧。”
沈约眉头微扬，他那时候有在丛林中被野兽盯着的感觉，他没想到释空会给人这种感觉。
释空似看出沈约的心思，缓缓道：“老僧适才说过，师尊既然让老僧来找释真，自然还有一些独特寻觅的法门。我看到施主立在街头，忍不住用法门一试。”
“什么法门？”沈约诧异道。
释空解释道：“当年禅宗始祖达摩一苇渡江后，传授弟子时、有‘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的法门。文字、语言本是世人不得已的交流方式，亦造成世人理解的差别千万，反生障碍，因此有修行之人的交流多是凭借一种感应。”
顿了片刻，释空道：“不加扭曲、不假掩饰的感应。老僧当时就是用师门的感应之术感应了一下施主。”
他说的玄奇，沈约却能理解，“传说中的第六感？”
释空微微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因为释真师弟和老僧所修的是同一心法，若遇老僧感应，本应有缘遇之感。”
沈约缓缓道：“但我的反应却很不对？”
释空默然片刻，终于道：“不错，你那时候的反应很敏锐，但却不是和我同门之间的反应。”
同门间不应该是警惕！
二人均是沉默下来，琢磨着其中的疑点。
半晌，沈约终道：“但高僧还是继续跟着我……”
释空解释道：“我那时已觉得施主不是释真，但想陈道行既然让老僧前来辨认，肯定会有些用意，老僧推想施主哪怕不是释真，说不定也会认识释真，终究还是跟了过来，接下来的事情，施主就不用老僧多说了。”
沈约坐在当场，直觉中知道释空没有丝毫隐瞒。
思考良久，沈约终于道：“无论从画像上的面容特征分析，还是从高僧的心法说来分辨，我看起来绝不是高僧的师弟……那陈道行为何要高僧来辨别一下，这就很是蹊跷。”
释空长眉微展道：“但老僧却觉得你还可能是老僧的师弟！”
一言落，房中静寂。
半晌，沈约才诧异道：“高僧为何这般说？”
释空突然脱下了僧鞋，举到了沈约的面前。
沈约有些发怔，一时间不知道释空的真正用意。
那僧鞋看起来已穿了多年，鞋底斑驳，鞋面蔽旧，不过其上却没有什么异味。
“这鞋子本是师尊所赐。”
释空平静地说道：“老僧喜穿，并非是因为其上有什么虚无的法力，而是穿着这鞋子，就能时刻记得师尊的教诲，日夜修行不敢有丝毫懈怠，这本来也是修行的一个记念法门。”
沈约有些茫然的点头。
释空又道：“世上万物不离成、住、坏、空四态，世事无常，亦本没有永恒的存在。这鞋子也不例外。七年前这鞋子换过一次底，三年前、这鞋子又换过一次面。”
沈约思索之际，听释空清晰道：“鞋子仍在，但在施主看来，这鞋子是否还是当年师尊所赐的那双鞋呢？”
脸上微有动容，沈约已经明白过来，“鞋子早非当年的那双鞋，但在高僧心中，心意始终是如当年那般。”
话音停顿了会儿，沈约不确定的说道：“高僧认为，我哪怕面貌、心法已变，可还有释真的心性？”
释空盯着沈约的双眼，缓缓点头道：“不错，你有释真的心性。和我不过相见数日的光景，你对我的观感已由警惕转为融合，若非同门，你转变的不会如此之快，老僧亦发现，你曾经失忆过。”
沈约沉默未答时，释空盯着沈约的双眼道：“但无论释真忘记了什么，凭释真的修行，他若还能如你这般举动，就不会忘记早融入他骨子里面的护念法门。一切都变，护念法门却已融入心性，不会改变。”
“护念法门？”沈约四字才出，突然感觉四周景色全改。
火光起。
景色幽。
有凄厉的嚎叫声响彻天地，与此同时，无数骷髅从火中冒出，排山倒海的向他涌了过来！
319节 雪上加霜
一念景改。
本是有些柔和景调的房间突然变得如同炼狱一般！
四周涌来的骷髅蜂拥而至，伸出枯骨双臂，就要将沈约撕裂……
沈约内心凛然。
好在他在不久前才经历过类似的场景，又一直琢磨着释空所说的“护念法门”四字，在骷髅涌至的时刻，瞬间想到了当初的应对之法。
物来则应，物去不留！
八字倏出，如同晶莹剔透的水晶雕刻般，成环形挡在他的四周。
那些难以尽数的骷髅一遇到那八字，蓦地碎裂，化作尘土般的散去，四周火光亦灭，房中又恢复当初的光景。
台灯一盏。
灯光下，释空和他面面而对。
“阿弥陀佛。”释空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
他每次念这句佛号的时候，都是为了平复心中的激动之意。
沈约亦是心潮澎湃，声音都有些嘶哑道：“高僧，释真的护念法门是什么？”
小书亭app
他瞬间明白了方才是怎么回事。
释空不凭什么科技仪器，也做到了类似暖玉完成的实验。
思想入侵！
释空方才不知用了什么心法，让沈约脑海中幻想出地狱、枯骨的幻相，逼沈约在危机来临的时刻脑海中显现出不能遗忘的护念咒语！
释空凝望沈约良久，这才面带凝重道：“释真的护念法门是八字心语——物来则应，物去不留！这件事本只有三人知道，师尊，老僧还有释真。”
沈约早有预期，闻言还是怔在当场。
他是释真！
他真的是释空的师弟！
但他的面容为何和释真截然不同？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释空怜悯的看着沈约，轻声道：“《金刚经》有云——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尘世间修行法门万千，根本却不离‘善护念’三字。一入师门，护念第一，念在修行就在，能在最紧急的情况下还能护念之人，实则是经过了极为艰苦卓绝的修行。”
轻叹一声，释空缓缓道：“鞋底、鞋面都可换却，唯独常年修行的护念心语却是无可替换。”
“我……”沈约感觉嗓子都哑，千言万语一时间无从说起。
释空却慈祥的笑了起来，“老僧知晓施主肯定还有诸多疑惑，不过老僧能说的都已经说了。”
“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沈约心乱如麻道。
释空轻声道：“那需要等施主回忆起往事时才能明了，不过万事需待瓜熟蒂落，强扭的瓜终究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施主奔波许久，休息吧，善哉善哉。”
他声音转为轻柔，言语落，沈约双眼已闭，脸上的疑惑、焦虑之意已去。
释空脸上露出宽慰之意。
**
等再睁开双眼的时候，沈约惊觉晨光已入，而房中只剩下他一人。
释空已不知去向。
霍然跳起，沈约没想到释空就这般无声无息地离去，他才要向门前冲去，目光忽然落在桌案上的签纸上。
签纸上写着几字。
大雪山，见性峰！
字迹隐有瘦金体的脉络，极为遒劲有力。
沈约望见，下意识的觉得这是释空的留言，能写出这种字体的和尚，应该很有文化修养。
释空是个有文化的和尚。
想到这里的时候，沈约蓦地发现，自己虽然听释空说了很多事情，但对释空这个人的往事还是没什么了解。
释空为何要留下这六个字？
悟性一直等释真回转，目的只是想在圆寂前见释真一面？还是另有交代？
释空没有问沈约的护念心语是什么，但以释空的睿智，从他的表情就应该猜得到。
释空听从悟性嘱咐来找释真，既然知道沈约是释真，为何没有什么交代就走了，就留下了六个字？
沈约望着签纸上的六字，一时间很是费解。
——万事需待瓜熟蒂落，强扭的瓜终究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在沈约盘坐入定前，释空曾这么说过。
或许在释空的心中，沈约就是释真，可沈约眼下终究还不是释真。
只有一个护念心语的沈约和释真还差了很远。
释真变成沈约，一定有极为曲折的经历，既然如此，沈约变回释真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释空留言的意思或许是——直到沈约真正变成释真的时候，就要前往大雪山见性峰？
沈约正琢磨的时候，听到门铃声传来。
开门一看，高洁就站在门前，“醒了？”
我没醒，难道是夜游站在你的面前？
沈约回复了往日的思绪，知道高洁没事不登三宝殿，亦知道高洁很是为难——高洁不想打扰他，可看起来事情一定要他经手。
“什么事？”沈约直接问道。
“两个消息。”高洁蹙眉道。
“都是坏的？”沈约反问道。
高洁勉强笑道：“看来你没少看网络段子了。”
“我不用看段子，我只要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了。”
沈约无奈的说道：“有很好的消息，不用像你这样的脸色。”
高洁不能不叹服沈约观察力的敏锐，四下看看，“都在等着你。”
谁在等着我？
沈约转念间，只是道：“好的，带我过去。”
话音落，旁边的房门突然开了，海明珠有些怯怯的打开房门道：“沈顾问……释空高僧今晨通知我，说他走了。我这次没有拦住他。”
“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也拦不住一个要走的人。”
沈约轻声道：“他要走，没人能留得住。”
他感觉海明珠也在门后等了一些时候。
蓦地盯着海明珠，沈约出乎意料道：“你在前往普吉岛之前已知道释空这个人了？”
海明珠不自然地低了下头，小心翼翼的说道：“沈顾问，我不是有意瞒你。我一直想和你说这件事，可你看起来一直没有空。你如今也不像有空的样子，我没机会和你说。”
沈约看到海明珠有些焦急的样子，苦笑道：“你猜对了，我的确很忙。你跟我来。”
他这次没有抛下海明珠。
释空没有说清陈道行的事情，他希望海明珠能说清楚。
高洁带路，带二人到了不远的客房前，推开房门，里面只坐着一人。
那人一丝不苟的模样，清晨时分，头发梳理的就如要赴华丽晚宴般。
见沈约进来，那人起身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张扬，律师，负责金鑫的案子。沈先生恐怕还不知道我吧？”
“我知道张律师。”沈约沉声道：“张律师肯帮忙，我们一直记在心中。”
张扬微有诧异，他听过太多这样的客套话，但这一次，他却听出沈约的诚恳。
对沈约好感大增，张扬开门见山道：“那我就不客套了。昨晚有个消息——丘昌已经醒过来了，同意做污点证人了。”
320节 疑点重重
丘昌愿做污点证人，这是个好消息！
自从金鑫被人诬陷谋杀山川美奈子后，沈约就一直致力于给金鑫翻案。
他抽丝剥茧的将案情关键定在了丘昌身上，只要丘昌肯作证当时的金鑫是昏迷的、被陷害的，那金鑫的杀人嫌疑就可以成功洗脱。
沈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达成了想要的结果，出奇的是，他听到丘昌愿意做污点证人的时候，竟没有任何惊喜之意。
张扬、高洁亦是如此，但二人看到沈约的反应还是有点儿意外。
“金鑫的案子因为牵涉到东瀛人，此案是定性为跨国刑事案件。”
张扬慢慢坐下来道：“这种案子基本上会牵扯到几个国家——疑犯本人的所属国，受害人的所属国，还有的就是犯罪行为发生的国度。”
小书亭app
沈约没有打断张扬的叙说，只是“嗯”了声。
“因此有权引渡要求将疑犯引渡的国家也就是以上的三类。”
张扬继续陈述道：“根据我们的可靠消息，安井已经在第一时间提出要将金鑫引渡到东瀛审判。蔡夫人和我们都考虑到这点，因此从国际、网络、以及这里的高层上施加影响，尽量争取不要将金鑫引渡到东瀛，但这些都是表层的文章。”
看着沈约，张扬肯定道：“如今你找到了丘昌，肯出庭为金鑫作证，这是极为有利的证据，如果只是这件案子，我可以保证金鑫会安全的。”
“只有这件案子？”
沈约捕捉到重点所在，反问道：“还有什么案件会影响到金鑫出来？”
沈约其实早有预感，暖玉虽然肯将丘昌完整无缺的交给他，却绝对不会放过他，而一定能让沈约加入的砝码就是金鑫！
暖玉很聪明，所有的事情考虑的面面俱到，不会让金鑫轻易的出来。
张扬不由得看了高洁一眼，高洁会意道：“不久前，我们在你的帮助下抓住了乔恩。”
沈约心头微沉，“乔恩是凶犯，他的口供不应对案件产生实质性的……”
“影响”两字没有说出口，沈约蓦地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难道乔恩诬陷金鑫是同党吗？”
他忽然想到一个疑点——暖玉知道阿披猜他们的警车里面不是活木乃伊，可暖玉还是让乔恩他们去劫，暖玉如果不是故意让乔恩他们去送死，就一定有更深层次的目的！
张扬满是诧异之意，“你怎么知道？”
他下意识的看了高洁一眼，高洁摇摇头，示意没来得及和沈约说这件事情。
沈约皱眉道：“山川美奈子之死，凶手多半就是乔恩，乔恩弄晕金鑫、又让丘昌化妆成金鑫出门，这件事只要金鑫、丘昌口供一致，我想以张律师的能力，哪怕乔恩诬陷金鑫是同党……”
沈约不等说完，已经停下来了，因为他看到张扬看他的表情就像他是一无所知的模样。
“我说的有什么问题？”沈约耐下心来问道。
张扬苦涩道：“如果乔恩只是污蔑金鑫是山川美奈子凶杀案的同党还好办，眼下致命的问题是——乔恩一口咬定金鑫是他们国际犯罪集团的一员，而且他们正策划着一场惊天的事件，而这个事件，正是米国方面一直在调查的。”
沈约眼皮微跳，听张扬清晰说道：“眼下因为乔恩的证词，要引渡金鑫的不止是东瀛，还有米国。”
房中沉默下来。
海明珠满是紧张之意，显然也很关心金鑫的安危，但知道自己说的没用，绝不多嘴。
张扬轻叹一口气道：“沈先生，如今这里的上层力量亲近的是东瀛，这种事情绝对会影响到引渡的方向。”
沈约点了点头，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只是向东瀛引渡，我们还有办法解决。”
张扬摊手示意无奈道：“但米国一卷入进来，我们亦无能为力，这里的上层，绝不会因为金鑫而去违背米国方面的意图。”
沈约皱了下眉头，倒不如张扬那般灰心。
转望高洁，沈约道：“你说都在等着我，那等我的人就不应该只是张律师，还有谁在等我。”
高洁眉头亦蹙，“米国的李斯特上校。”
“是他？”沈约略有些诧异。
高洁也有些吃惊道：“你认识他？不过他好像不知道你。”
沈约暗想这个李斯特多半就是和冯浩南联手抓住乔恩的那个上校，他是和暖玉一起看到的案发现场，高洁对此并不知情。
不过不想过多的解释，沈约道：“是他提出要引渡金鑫的？”
高洁微微点头，低声道：“事情很复杂。我们可以路上谈。”
沈约从高洁的语气中感觉到事态益发的紧迫，点点头看向海明珠道：“明珠，你也看出来了。”
“你很忙。”
海明珠苦着脸道：“我宁可你和金鑫去芭提雅了。你们去那里，也不会这么累的。”
沈约不由笑了下，“我要去见什么上校，和你的事情，只能回来再说。”
“可是……”
海明珠蹙眉道：“我真的很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和金鑫有关？”沈约问了句。
海明珠摇摇头，“和你有关，和我也有关。”
“是否要命？”沈约再问。
海明珠居然思索下，“没有那么严重，但我不想再瞒你。”
沈约上前一步，拉住海明珠的手，轻轻拍了下，“我信你不说，就有不说的苦衷。你不用担心什么。等我回来再说。”
海明珠闻言有些意外，也有些如释重负，强调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下了。”
目送沈约离去，海明珠自言自语道：“他都知道了什么？”
沈约出门的时候，脑海中却闪过和海明珠初见的那一幕——那时阳光正艳，阳光下的海明珠也是说不出的明丽，可是……他想到这里，微微摇了摇头。
二人出了酒店上了车。
高洁转动方向盘，看似专心的看着路况，副驾上的沈约突然道：“你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
高洁犹豫下，终于道：“当初你消失了大约十多个小时，我一直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你没说，但我还是派人去你所在的附近查了下……”
321节 回答问题要收费
沈约看着前方的路况，不出意料的问道：“都查到了什么？”
和暖玉对抗，高洁看起来着实束手束脚，但只能说暖玉实在太强，高洁本来亦有杰出的本事。
沈约全力的追踪金鑫的事情，知道高洁一直也没闲着。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才对。
高洁心中嘀咕，还是实话实说道：“我们查到一栋别墅有异常，派人潜入查看，却发现里面一片狼藉，似乎才经历一场搬家，而搬走的东西却不像是家具之类。”
他们搬的多半就是那些科学仪器。
沈约知道以暖玉的谨慎，地点既然已经被沈约发现，哪怕沈约不说，也会有蛛丝马迹留存。
暖玉这样的人，最信任的只有自己。
暖玉在他离开后不久，想必就开始整体撤离。
不闻沈约回答，高洁终于道：“我们还在现场发现了一具木乃伊，很像我们从川力佩那里带出来的。照片我传给你了。”
沈约有些意外，拿出手机看了第一张图就道：“是我们从川力佩那里带出来的那具。”
照片上的木乃伊被包裹的严实，看起来和医疗重患没什么区别，不过沈约一眼就认出外边包扎布的特征。
高洁神色似有异样，“木乃伊死了。”
沈约心中微沉，翻看第二张照片，发现照片上的木乃伊已被拆除了头部的纱布，露出一双眼睛。
一看那双眼内瞳孔放大的模样，沈约就知道这人死亡已经有段时间了。
但最让他震撼的不是木乃伊已死，而是拆开纱布后、木乃伊露出的那张脸！
是汪泉！
死的木乃伊就是汪泉！
沈约皱起眉头，喃喃道：“死的是汪泉，那川力佩为什么说这不是汪泉？”
在审问川力佩的过程中，川力佩先是指认木乃伊就是汪泉，随后在安全屋翻了口供。
“很显然，川力佩在撒谎！”
高洁肯定道：“他那时应该是被暖玉控制。暖玉利用川力佩故意迷惑我们的视线，干扰你的注意力，同时对你进行了精神攻击！”
沈约“嗯”了声。
高洁说的很有道理，但在他直觉中却感觉不太像这么回事。
“暖玉为何要混淆活木乃伊就是汪泉的真相？”
沈约边想边说道：“汪泉不过是个小人物，他能知道什么秘密？他所知的秘密值得暖玉这么大动干戈吗？”
高洁不说话了，她也的确困惑这个问题。
若是面对的是旁的罪犯，她可能觉得沈约小题大做，但经过暖玉的连环攻击，她知道沈约怎么小心都不过分。
这些年来，高洁面对罪犯无数，但这个暖玉无疑是最狡猾、最聪明，也最让人难以捉摸的。
沈约继续翻着手机上的图片，接连三张，都是汪泉逐步被拆开绷带的画面。
翻到第三张的时候，沈约皱了下眉头。
高洁用眼睛余光扫了下，轻叹道：“很恐怖，也有点恶心，是吧？”
那张照片着重拍的是汪泉的胸口。
汪泉的胸口有个大洞，就在心脏的位置。
从前方望过去，一眼能看到后方的纱布，换句话说，汪泉的胸口约莫十多厘米的地方已被完全挖空。
这种尸体看起来着实有些触目惊心。
若不知情，只以为这人是被挖心导致的身死。
高洁对这种图片不想多看，事实上，她当初对这张照片只看了两眼就放弃了，这是她容忍的极限。
偏偏沈约一直盯着这张照片目不转睛的样子，高洁感到奇怪，“你在看什么？”
沈约轻声道：“你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伤口的处理技巧几乎是医学史上的不世杰作！”
高洁放缓了车速，终于再看了眼，叹口气道：“麻烦你来解释吧。”
“做这种手术难度极大。”
沈约解释道：“哪怕我们不是医学工作者，也知道这里就算没有心脏，但清除里面的玻璃体，维系各个器官不衰竭也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我们想来，被玻璃弹击中，这心脏周围的组织几乎就和车祸现场一样。”
高洁亦是同等看法。
“清理车祸现场也多少会留下点痕迹。”沈约继续分析道：“常见的缝合不可避免。”
高洁意识到什么，又向照片看了眼道：“所有的切口都是极为光滑，根本看不到任何缝合的痕迹。”
小书亭
沈约微微点头，“是啊，所有的伤口均是光滑平整，哪怕最顶尖的医学工作者，恐怕都不知道这是采用什么手段处理的，这具尸体如果送到顶级科研机构中，价值绝不亚于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
有些感慨，沈约继续说道：“古董是死的，记载着人类过往的文明，但这具尸体几乎可以开创医学史的另一个文明，如果这个技术可以广泛应用，对人类的发展可说是造福无穷。”
“看起来你对暖玉的医术很推崇。”高洁对这些不算上心。
她只怕沈约提出索要尸体的要求。
对这里的人来说，这就是一具尸体、证物，高洁不想另起波折。
沈约看着图片，喃喃道：“哪怕是暖玉，对这木乃伊也很看重，不然她也不会花费力气来抢。”
“当然了。”高洁觉得沈约说的是废话。
“既然如此，木乃伊为何会死？”沈约问道。
高洁怔住，半晌才吃吃道：“或许……伤情恶化，暖玉也是无力回天吧。”
“你看过木乃伊的伤口，我们暂时看不到伤情恶化的迹象。”沈约谨慎地说道。
高洁再次无法回答，这才明白沈约研究伤口的用意，索性问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沈约回忆自己进入别墅，看到活木乃伊的情形。
那时候，木乃伊绝对是活的，纱布没有拆除，也没有看出暖玉他们对木乃伊的生死很紧张的模样。
“他们花费力气抢回木乃伊，却让木乃伊就这么死了，甚至根本没有拆封抢救。”
沈约想了一会儿，终于说道：“从我的角度来看，这具木乃伊已经失去了他的价值，既然没有价值，生死自然不在暖玉的关心范围。”
“这具木乃伊为何失去了价值？”高洁立即问道。
“这也是我困惑的问题。这具木乃伊的价值究竟在哪里？”
沈约不停地翻看着照片，回想着进入别墅后的一切时，车子突然在一处建筑外停了下来。
沈约抬头看去，皱了下眉头道：“米国的大使馆？”
322节 辉煌的梦想（为白银盟woaininini加更10）
建筑物前旗杆矗立，沈约一看旗杆顶端飘扬的星条旗，再看到建筑入口处持枪荷弹的米国大兵，甚至不用去看招牌，就意识到这是米国在暹罗国的大使馆。
那些守卫本着米国人的精神，看一切非米国人都是恐怖分子般，持枪对着沈约所在的车辆指指点点，神色极不友善。
高洁按了耳部的接收器，不等说话，守卫如临大敌般的举起枪来，向着高洁连声怒吼。
沈约皱了下眉头，他知道这时米国兵的风格——色厉内荏，天生的没安全感，看谁都是要揍自己的样子，却从不去想别人为什么会讨厌他们。
一言不合就要用开枪来解决问题。
这种对不同人种的成见延续了很多年，已经成为他们独特的标签。
好在在那米国守卫叫嚷的期间，有一穿着上尉军服的米国人快步走过来，用手势示意米国大兵退下。
随后走到车前，向高洁、沈约看了眼，点点头，再示意守卫开闸放行。
等高洁、沈约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那个上尉用流利的中文道：“高女士，上校正在等着你。”
看了眼沈约，那上尉问了句，“这就是上校说的沈约先生吧？”
高洁点点头。
上尉没有再问其他问题，带着二人进入使馆，乘电梯到了三楼，直接到了一间会议室前，示意二人进入。
会议室分为里外两间。
高洁推开门的时候，沈约已看到外间长条会议桌的尽头正坐着一身戎装的李斯特上校！
李斯特上校望见高洁入内，缓缓站了起来，微笑道：“高女士，经常听人说起你，今日能见，幸会。”
高洁伸出手来，客气道：“我也是久仰上校的大名了。”
二人双手握了下，随即分开。
沈约目光飞快的从二人的手上掠过，略有所思。
李斯特随后转头望向了沈约，脸色趋于冷峻道：“沈约？”
沈约才“嗯”了声，李斯特已经一挥手道：“来人，捉住他！”
他话音一落，有两个士兵立即从门外涌了进来，揪住了沈约。
高洁脸色变了下。
沈约却是动也未动，只是看着李斯特。
李斯特发出命令后满是威严，看起来随时就要吩咐手下将沈约推出去枪毙的样子，可看到沈约这般平静的反应，举起的手又缓缓放下，“你在看什么？”
“我想问问上校为什么要抓我？”沈约冷静的问道。
李斯特冷哼一声，“根据我们的消息，你和金鑫的关系极为密切。如今金鑫和国际罪犯沆瀣一气，我们也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你参与了恐怖份子之中。”
“就这个理由？”沈约问道。
李斯特反倒有些发怔，眯缝着眼睛盯着沈约道：“就凭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沈约居然还能笑笑，“当然不够。如果依照贵国的好莱坞影片的传统，一个上校甚至少将有这么愚蠢固执，那完全足够制造矛盾冲突了。但我实在想不出堂堂西点军校毕业的军事高材生，经历过沙漠军刀行动，先后又参与对阿、对伊、索马里等战争，同时荣获国防部橡叶簇勋章的李斯特上校，也会给我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理由。”
高洁微有些讶然的模样。
李斯特上校眯缝起眼睛，先看了高洁一眼，高洁微微摇头。
李斯特眼中有锋芒闪动，似漫不经心道：“那你认为什么理由靠谱一些？”
他内心也有诧异。在他心中，本以为对沈约了如指掌，没想到沈约居然对他的往事也是这般清楚！
这些事情绝不是高洁告诉沈约的，那这小子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消息？
这些消息虽算不上国家机密，但被一个才见一面的人脱口说出，还是让李斯特上校忍不住的奇怪。
沈约一晃双臂，已经从那两个米国兵的束缚下挣脱出来。
那两个士兵怔了下，他们完全按照军中的擒拿术扣住了沈约，这种锁死状态下，罪犯自然不能轻易逃脱。
没想到竟然被沈约若无其事的挣脱，他们一时间搞不清怎么个情况。
那两个士兵心中忐忑，还待上前，却被李斯特挥手止住。
“我觉得以上校担任过三角洲部队最高长官的履历来看，你对恐怖分子的了解不应该这么肤浅。”
沈约这时已经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慢悠悠的说道：“说我和金鑫与恐怖分子有联系，那你们有什么确凿的证据？拍到了什么照片？跟踪到我们和犯罪集团有什么交易？查了我们的资金流水？”
李斯特眼中益发的惊奇，这本来是他们调查恐怖分子的惯用方式，不想沈约居然也很熟悉。
高洁早知道沈约的本事，可如今听到沈约一连串的说出这些内容，还是很有些惊奇。
有些事情可以推出来，但有些消息，沈约是从哪里获得的？
“如果你们做了这些调查的话，你就会发现我们清白的和一张白纸一样。”
沈约坦然的说道：“如果上校空口无凭的就认定旁人的罪名，未免会如你们上面的那些政客般，一切作为不过是为了选票来愚弄选民，为了打压而打压，为了迫害而迫害，这和西点军校培养‘品德高尚’人才的宗旨完全背道而驰。”
盯着李斯特，沈约微笑道：“但据我观察，上校早将西点军校的校训‘责任、荣誉、国家’几字铭刻入骨，按理说，上校不应该有那种霸权主义的作风。”
“哦，你连这些都知道？”
李斯特目光如针般，“我是从西点军校毕业的不错，但西点军校出来的亦有政客。”
“上校不是政客。”沈约摇头道。
李斯特拉过椅子坐在了沈约的面前，目光如炬的盯着沈约，“说出你的理由，我为什么不是政客？”
他近乎是命令式的口气。
沈约却没有丝毫胆怯的表情，“是上校自己告诉我的。”
李斯特坐下来后，左手的五指就不停的在桌案上敲动，闻言五指微僵，“我告诉的你？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YY小说
如今的年代，经历过战火洗礼的人并不多，如李斯特这般，经历过太多战争考验的人更是稀少。
能屡次活下来的人，几乎都有着野兽般的本能。
李斯特对自己的本能很自信，绝不相信沈约的言语，甚至觉得沈约如同神棍般是在套话。
沈约笑道：“我是个顾问。”
“哦？”哪怕身经百战，李斯特一时间也有些发懵，不明白沈约要说什么。
“顾问和律师一样，回答问题都是要收费的。”沈约轻描淡写道。
李斯特怔住！
323节 本能
不但李斯特愣住，哪怕高洁听到沈约所说的话，多少也是啼笑皆非。
沈约想向李斯特收取咨询的费用？
这简直滑稽！
高洁知道沈约胆大，可从未想到沈约这时候会有这般荒唐的要求——如今是要钱的时候吗？
李斯特终于收敛了惊诧，面容严肃的问道：“你想要多少呢？”
“我不要钱。”
沈约平静道：“我说出答案，只想要一个保证。”
“什么保证？”李斯特反问道。
“保证我告诉你答案后，你会按照西点军校校训所言那样，做个品德高尚的人，给金鑫一个公平的待遇！”沈约说出了真正的目的。
米国人才抓到乔恩，随后就对金鑫提出引渡的要求，这其中的主使很可能就是李斯特。
以李斯特的赫赫名声，有资格对本地的国家机器提出引渡的要求。
求仁得仁，求辱得辱，跪着求别人谈判的，得到的只能是苟且和羞辱。
他沈约要捞出金鑫，就要对等而立，挺起脊梁展现出他的价值！
有价值，才有筹码；有技巧，才能最大程度的利用筹码来周旋。
李斯特左手的五指又在桌面上敲击起来，“好，我答应你。不过我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靠谱的解释。”
沈约笑笑，突然道：“To keep thine hht，For thee to fight！”
会议室静了下来。
高洁满是讶异表情地看着沈约，因为沈约突然飙出了一句极为流畅的英文。
对她来说，说出这般流利的英语绝不是问题，她毕竟是多国高材生，精通多国语言是基本功。
但她没想到沈约的英文也是这般流畅、发音很是地道，最奇怪的是，他在这种时候，为何会说出一句英语来？
‘保持你的辉煌荣誉，为你而战。’
高洁一听英文，脑海中很快翻译出这句英文，却多少有些茫然沈约的用意。
李斯特在听到沈约说出这句英文后，脸上的表情有了几分僵硬，本来不停敲动桌面的五指也停了下来。
他的左手甚至有些僵硬。
“珍惜荣誉，为之而战！”沈约随口说出了英文的简单中文翻译，字数虽少，却很是铿锵有力。
高洁一听，倒很有热血澎湃的感觉。
她翻译的直白，沈约翻译的字数虽少，却更有意味深长的味道。
“这是西点军校的校歌，上校出身西点军校，不可能不知道？”沈约问道。
李斯特未语，只是看看自己的左手，再看看沈约，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
沈约平静的说道：“这世上很多人浑浑噩噩，很多人心口不一，有些人说着所谓的爱国、爱社会、回报社会……不过是因为他们知道，这般不停的宣扬，有助于麻痹一些蒙昧无知的人，可以对公众拉高自己的形象，可以换取更多带血的筹码。”
李斯特脸上的严肃终于松动了些，轻淡道：“说的很好。比如说贵国培养的那些出类拔萃的人才、然后又宣誓效忠米国的人。”
他语气中多少有些嘲弄之意。
沈约并未愤怒。
很多时候，一个人表达出愤怒意味着他的情绪失控，你如果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控制，怎么能掌控眼前这微妙的局面？
他知道李斯特是在刻意激怒他！
暗战始终如潮汐般起伏不定，交锋在他和李斯特见面那一刻就已经开始！
“贵国好像也有很多宣誓效忠别国的人物，比如斯诺登什么的，更多的人物应该不需要我来详细的列举出来吧？”
沈约利索的反击后，看到李斯特脸色有些阴沉，岔开了话题，“但我相信，这世上还有忠诚的存在。而上校绝对是个忠诚的人。”
他这话看起来是在拍马屁，但神色很是认真。
高洁感觉沈约是在很认真的拍马屁，李斯特却不这么认为，他的眼中少了讥讽和轻蔑，多了几分尊重之意。
尊重对手，本来也是在尊重自己。
“因为上校早将西点军校的校训融入了自己的理念。”
沈约终于揭开了答案道：“上校的一举一动都在履行着自己的理念，因此哪怕闲暇放松都是用西点军校的校歌来放松。”
看着李斯特的左手，沈约继续道：“弦紧易断，有清醒意志、克制力的人会用主动的行为来提醒自己放松，上校放松自己的行为就是弹奏一曲军校的校歌。上校的这双手如果不是去握枪，恐怕会成为一个有名的音乐家。”
李斯特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双手，神色微有感慨。
那双手略显苍老，却不改有韵律的流线；
那双手十指的指肚均有着金属硬器磨砺的老茧，却改不了曾经的修长轻盈。
“可惜这里没有钢琴，上校感觉我有点麻烦，要考虑如何放松自己又要击溃我，忍不住空手在桌面弹起了校歌。我恰好也知道点儿乐理，看出你敲击的节奏、并且想起你所在军校的校歌。”
沈约的解释让高洁也明白过来，也让高洁为之骇然！
高洁一直以为自己对沈约已经很了解，不过在这几个小时内，她又发现了沈约让人惊艳的潜能。
沈约将事实说出来后，看起来很是简单，但这里面涉及到方方面面的知识绝不简单。
一个人如何会精通这些跨界的知识，而且将其有效的融会贯通？
“就是上校的这个放松动作，让我看出上校已经将自身信仰和军校的理念融为一体。你喜爱、你坚持、你清醒、你贯注了信念才会有这般动作。言行合一说起来简单，但要做到那绝对是有多年的信念在支撑。”
fantuankanshu.com
这种专注一致其实和修行者的修行很有相通之处！
沈约知道有这种专注的人，绝非浮夸的做作。
顿了片刻，沈约得出结论道：“因此是你的举动告诉了我你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时刻将母校校歌训诫记在心间的一个军人，绝不是政客，而是一个忠诚的人——不但忠诚母校传承的理念，而且忠于自己。”
沈约说到这里，轻叹一口气道：“对自己忠诚、对自己的理念忠诚的人，这世上已不多见。”
他倒是有感而发。
高洁心有戚戚，她明白沈约的深意——很多人行尸走肉般，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理念，更谈不上忠诚自己的理念。
你可有过辉煌的梦想？你可曾为之而战？！
.
PS：让我们同为辉煌梦想而战！十五更完毕！求推荐票！求月票！
324节 军火之王
有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只有李斯特一人在鼓掌。
他一边鼓掌一边站起来伸出手来，“沈约先生，我叫李斯特，很高兴认识你。”
他这般自我介绍，无疑是在正式的表达自己的尊重。
有力的握着沈约的手，李斯特咄咄的看着沈约的双眼，“你也是个忠诚的人，最少你极为忠诚自己的朋友，不然你也不会这般努力的和我谈判！我会信守承诺，给金鑫一个公平且公正的待遇！”
沈约心情没有为之放松，只是道：“如今可以请冯浩南出来，讲讲眼下的情况了吧？”
李斯特、高洁明显的又怔了下。
自沈约入门的那一刻起，处处都给着他们意外的感觉。
有人哈哈笑了起来，从会议室的内厅走出来，直接走到了李斯特的面前道：“老朋友，怎么样？我没有说错吧？”
那人赫然就是冯浩南。
李斯特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冯浩南转向沈约，用力拍拍他的肩头道：“我和李斯特上校打了个赌，我说你很有本事，他不信，说要对你考验一下。结果就是，我赢了一瓶匈牙利顶级的贵腐酒。”
有些流着口水，冯浩南问了句，“你知道贵腐酒吧？”
“听说是什么液体黄金。”沈约不动声色道。
冯浩南一挑大拇指，给了沈约一个赞。沈约一句话就形容了贵腐酒的独特，黄金贵重，喝这种酒却和喝黄金一样，可见这种酒的价格高昂。
贵的不见得是对的，但贵的一定是能够对胃的！
“但我们的约定是……你们不能通知沈约任何事情。”
李斯特板着脸，看起来在怀疑冯浩南和沈约事先有过约定，“他知道你在这里，已经说明你给他暗中通风报信了！”
冯浩南先是一怔，随即涨红了脸，“李斯特，愿赌服输，你不能这么无赖！”
沈约略微有些诧异——李斯特看起来只是个上校，但凭借一堆履历勋章，在米国绝对是个实权派的人物，冯浩南只是个国际刑警，对李斯特却没什么顾忌。
有两个可能可以解释这个情况——第一个可能就是冯浩南和李斯特是铁哥们，但看起来年纪有些不对。
第二个可能就是冯浩南的背景不容小觑，让李斯特也不能不另眼看待。
“我绝没有泄漏我们的赌约，我也不会卑鄙到为了一瓶酒，暗中的通风报信。”冯浩南差点对天发誓。
李斯特不动声色道：“你不说，别人不见得不说。”
高洁脸色有些冷漠，“上校，我觉得沈约方才说的话并不完全正确，在中国有个说法——叫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虽不如冯浩南那般直接，可言语藏刺绝对锋利，显然是讽刺李斯特的人格。
李斯特居然也懂得这句俗语，淡淡道：“在贵国，老实人或许是蠢的代名词，但忠诚绝不意味着是傻的。沈先生是否能够解释下，没有通风报信的情况下，你如何知道冯警官在这里吗？”
沈约平静道：“这个不难想到。上校有着音乐家的气质，和一般粗犷的军人不同，平时很注重自己的仪表，眼下用的应该是迪奥男士香水吧？”
李斯特脸有惊奇，“你怎么知道？”
他自认举止细腻，不想沈约更是心细如发，对香水也有极强的辨别能力。
“他的鼻子比你们的仪器都好用。”
冯浩南补充了一句，随即恍然道：“你是从香水味道知道我在这里的？”
冯浩南和沈约合作过几次，当初第一面的时候，沈约只凭一款“玫瑰陛下”的香水就知道高洁的存在，这种判断让冯浩南记忆犹新，是以沈约一说，冯浩南立即就联想到这点。
沈约居然摇头，“不仅仅是凭借香水味。”
“哦？”冯浩南很是意外。
“除了你身上的古龙香水外，我还嗅得到你身上散发的医疗纱布上消毒水的味道。”
沈约数着手指，“古龙香水、消毒水、汗臭再加上火药粉的气味一综合，这种味道绝不是时常会有的。”
李斯特、高洁都忍不住对冯浩南嗅了一鼻子。
李斯特从冯浩南身上闻到了火药的淡淡味道，高洁却嗅到了男人很强烈的汗臭味，二人都是从习惯分析，勉强分析出其中的某个成分，但要将味道分析的清清楚楚，那是绝对不能的。
沈约接着说道：“我又知道你假扮过木乃伊，和乔恩他们交过火，想不知道你在这里都难。你最近肯定忙的忘记了收拾自己。你脸虽然洗了下，不过很潦草的样子。”
冯浩南最近忙的脚打后脑勺，在深城初见暗恋之人兴奋的小心思尽数抛却，是以也懒得收拾自己。
很多男人往往是很现实、也很真实的，很多人在荷尔蒙的催动下，付出如果不能得到明确的回报，再付出的热情就会消退很多。
这和钓鱼一样，鱼儿总是不上钩，等待的兴致自然不会太大。
不过鱼上钩了，很多人也不会再给鱼儿喂饵了。
因此男人得到回报后，若得不到更高层次情感的持久加持，付出肯定会减少。
ahzww.org
女人只以为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其实这不过是男性的生理本能在作怪。
不过知道自己的形象如此糟糕，冯浩南还是很有尴尬之意，不能冲出去洗澡，只是聊胜于无的搔搔头，偷偷看了高洁一眼。
高洁无动于衷的样子。
扭头看向李斯特，沈约微笑道：“我这个解释，上校满意了吗？”
李斯特瞳孔微缩，似在重新评估着沈约，半晌终于道：“好，很好。拉帘、关灯！”
话音落，窗帘拉上，顶灯熄灭，会议室内陷入昏暗中。不过随即有明亮的光影从投影仪上射出来，落在前方的幕布上。
幕布上显示出一个人的半身照。
那人有着东欧人明显的面貌特征，年纪看起来在四五十岁之间。
女人的年纪不能泄漏，男人的年纪却很不好猜。
那人表情的强悍和洋溢出来的阴森让沈约不好估算那人准确的年龄，却让沈约看出这人绝不是善茬子。
能让李斯特上校注意的人，岂是等闲之辈？
325节 投名状
会议室中那道投影的亮光冲不破室内整体的黑暗，就如人性光辉的偶尔闪亮，却难以击退丧心病狂的暗箭冷枪。
沈约在黑暗中观察着投影屏幕上那人的特征，静待着李斯特上校的解释。
他在人前展现能力的时候，通常是用来做敲门砖的。
老虎不发威，总当Hello kitty。
虽说人类的理想大方向是向着共产主义的无差别层次进发，但多数世人还是习惯用资本主义的阶级眼光看待同类。
沈约得到了阶级的入门证后，目的不是为了上爬，自然不用急吼吼的再来表现什么。
李斯特缓缓问道：“沈约，你认识这人吗？”
沈约摇摇头。
李斯特脸上有了几分狐疑之意，随即掩去，“尤里-布图索夫。只知道此人应该是东欧人，这是从脸谱分析得知的，但具体国籍不详！”
沈约皱了下眉头，他虽对米国政客的行为不算感冒，但知道米国的情报系统绝对是世上顶尖的存在。
FBI，CIA这些部门在全世界赫赫有名，内部人员绝不是白吃汉堡的。
这些人如果都调查不出布图索夫的国籍，那就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就是上校在撒谎，另外一个可能就是这家伙的来历神秘的过了头。
可沈约只关心金鑫的事情，李斯特为何给他看布图索夫的资料？
沉默了会儿，李斯特才继续道：“根据官方资料，此人对外的身份是环保主义者，世上三大慈善基金的理事，以及是世上排名前十的慈善家，在国际上有着很好的声誉，和各国上层保持着亲密的联系。”
沈约“嗯”了声，还是找不到这人和金鑫的关系，却不露痕迹的按了下耳内的接收器。
他能够对李斯特如此了解，一部分是来源于自身的推理，不过也是得益于智联那面详尽的信息。
接收器很早就已接通，智联那面谨慎的没有出声。
李斯特上校看起来对他已经接纳，可沈约知道李斯特绝不是天真的人，这种情况下，能给他透露的消息算得上冰山的一角都是幸事。
要得到真正的信息，还是要依赖自己人的。
李斯特继续道：“不过根据我们的可靠情报，这人却是不折不扣的战争投机者、幕后恐怖分子、更是世上的头号军火贩子！”
沈约静静的听着，似在思索。
李斯特表情严肃道：“小到轻武器，大到制导导弹、船舶舰艇，甚至核弹都在他的交易范围内。”
沈约心中微沉，因为智联那面已经有信息传来，“尤里-布图索夫，灰色地带的人均称其为军火之王，北极熊强国解体后，他利用经济手段大肆购买数个解体国遗留下的先进武器，然后和世界各地的买家交易，如今已是世上的头号军火卖家，据线上流传的消息，世界上很多地方的恐怖分子都是他的常客……”
李斯特显然不会如智联般知无不言，停了会儿继续说道：“我们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肯定这人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我国对此人通缉多年，始终难以捉住他。不过幸好天网恢恢，他在这个国家被捕！”
沈约稍微有些意外，想不到这个鼎鼎大名的人物会在这种小国翻船。
不过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布图索夫既然被米国情报部门盯上了，看起来总有失手的时候。
“他已经落网了，上校应该高兴才对。”
沈约看着李斯特严肃的表情，心中有些费解。
“我说过。他是个慈善家。”
李斯特语带讽刺道：“这个身份很有作用。我们本意是要将他引渡到我国接受正义的制裁，但就是因为这个身份，让我们的引渡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沈约笑而不语，心中暗想——正义不正义不知道，但贵国的表现也和强盗仿佛，你们和布图索夫更像是分赃不均引发的冲突罢了。
给恐怖分子提供武器的绝不是布图索夫一家，据沈约所知，米国才是最大的军火来源地。
贩卖军火，本来就是抢米国人的生意。
不过因为金鑫的缘故，沈约并不针锋相对引发矛盾，只是道：“引渡布图索夫和……”
他本来想说和我、金鑫有什么关系的时候，突然脑海中光亮一闪，吃惊道：“乔恩他们难道和布图索夫有关？！”
上校要引渡布图索夫，竟也要引渡金鑫，这其中的关系扣是落网的乔恩！
沈约盘算着关系，终于得出这个关键的结论。
会议室沉寂了下来。
李斯特又向高洁、冯浩南望去，二人自然是摆手示意没有透漏任何消息。
眼下这件事的所有信息都可说是国际机密，冯浩南、高洁均有自己的职业操守，虽当沈约是朋友，可沈约如果不参与进来，他们绝不会多嘴。
李斯特得到二人肯定的回复，这才看向沈约道：“你还知道什么？”
沈约摇摇头，不过随后补充道：“乔恩他们来到这里，是要阻挠你们的引渡吗？”
李斯特冷哼一声，“他们是痴心妄想。”
“他们恐怕不是痴心妄想。”
沈约摇头道：“如果事情真的很简单，上校何必浪费力气和我这个小人物交谈呢？”
xiashuba.com
李斯特沉默下来。
沈约提醒道：“上校，你想必知道我来这里，只是为了金鑫的安危，至于别的事情，你不说，我也不想理会太多。”
李斯特终于道：“根据我们的可靠消息，最近新出来个恐怖组织，为首之人自称撒旦，我们可以叫他们是撒旦恐怖组织。”
沈约忍住向高洁看去的举动。
在应对李氏危机的时候，他从高洁那里听到过这个组织的名称，想不到这个组织连李斯特都很重视。
“这个组织在世界各地犯下了许多严重的罪行。”
李斯特琢磨着措辞道：“据我们所知，他们的头领其实一共有三人——分别是撒旦、炽天使还有一个叫暖玉的女人。而根据你们提供的消息，暖玉已经在曼谷，就在我们的身边。”
沈约笑笑，要不是因为金鑫的问题，他可能就拍屁股走人了。
李斯特是很忠诚，但他忠诚的是自己的国家，对外人很有隐瞒之意。
“根据我们的消息，撒旦组织和布图索夫的关系很是密切。”
李斯特终于道：“这就让我们合理的怀疑，暖玉来到曼谷，目标就是布图索夫！”
326节 真正的计划（为白银盟woaininini加更）
暖玉的目标竟是布图索夫？
在李斯特说出这个结论时，沈约亦早有这方面的猜想，不过他还是有些怀疑，“如今乔恩落在你们的手上……”
他虽然知道暖玉很聪明，但面对李斯特这些人，沈约还是怀疑暖玉能搞出什么名堂。
李斯特竟似知道沈约要说什么，摇头道：“撒旦组织是近年来冒出来的恐怖组织，若让我给这个组织一个评价，那就是深不可测！”
沈约反问道：“上校认为乔恩被抓，对暖玉他们来说不动根本？他们如果在你们引渡的时候劫人，上校也很忧虑？”
李斯特看起来有些气愤，但终究无奈道：“的确是这样。”
左手五指又在桌案上敲击起来，李斯特道：“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若真在我们引渡布图索夫的时候动手，我们的确头疼。”
沈约沉默下来。
事实上，他从李斯特口中没有得到太多的有用信息，但他总能推出点真相——李斯特需要他，因此才会让高洁带他过来，不过李斯特对他并不信任，这才有了一番考验。
可哪怕他通过了考验，李斯特还是不会将真正的计划告诉他。
李斯特隐瞒了太多的事情！
这对李斯特来说，是很正常的反应。
在李斯特眼中，沈约不过是枚棋子，但对沈约而言，这是极为不利的局面——他只有得到更多准确的消息才能得到有利已方的判断。
要命的是，不但暖玉对他来说和迷雾一样，如今警方也隐瞒了太多事情。
对所有人来说，沈约、金鑫就是棋子！
可对沈约来说，他一定要变成下棋之人，才能将金鑫救出来！
“好在乔恩被捕后，一口咬定金鑫是同谋。”李斯特突然道。
沈约差点给李斯特一脚，不过还能保持礼貌且让对方尴尬的微笑，“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李斯特听出沈约的辛辣讽刺之意，不以为然道：“高女士和冯警官二人在听到乔恩的口供后，都选择为金鑫进行了抗辩，他们说这绝对是乔恩在诬陷金鑫，他们坚信金鑫不是恐怖分子，他们给了我有关金鑫、金汤公司还有你的资料。”
沈约略感意外，面带感激的看向冯浩南和高洁，没想到这两人暗地做了不少努力。
冯浩南笑笑，高洁仍是冷漠的表情，不过冷漠之后，似有一丝不安。
高洁做的是好事，她为什么会不安？
沈约一念及此，内心蓦地震动。
半晌，他轻叹一口气，“但上校还是坚持要引渡金鑫？和布图索夫一起引渡？！”
“你是个聪明人，既然知道了布图索夫这个人，也知道乔恩他们和布图索夫有关，我想你眼下应该明白我的意图。”李斯特左手的五指停了下来。
沈约的心颤了起来，眼中有寒光闪烁，“我不明白。”
“你明白。”李斯特坚持道。
沈约霍然站起，一掌拍在桌案之上，震的投影光线瞬间迷离。
他的情绪竟是少有的激动，“我不明白！因为我不明白，上校这种人，为何会将一个不相干、无辜的人推入死地！”
他已然明白。
李斯特上校坚持将布图索夫和金鑫一块引渡，就是想让金鑫作为警方的卧底！
李斯特严肃的表情如雕刻般永恒不变，“你说的不错，他们既然一口咬定金鑫是同谋，我们正可以让金鑫插入他们的内部，给我们提供有用的信息！”
沈约霍然再向冯浩南、高洁望去，嘿然道：“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
将金鑫和布图索夫一起引渡，就是让金鑫和布图索夫在一起，暖玉是个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女人，要劫布图索夫的手段肯定让人难以意料、伤亡难免，执行任务的金鑫就是往火坑里跳。
高洁听出沈约的责备之意，更是不安，冯浩南叹口气道：“沈约，我一直把你们当作朋友。”
不等沈约说什么，冯浩南真诚道：“如果我可以代替金鑫，我一定会代替他，但是他眼下的作用无可替代！”
沈约冷哼一声，他相信冯浩南的真诚，但绝不觉得李斯特他们的计策是好的。
冯浩南正色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们知道金鑫会有危险，但我们会尽力的保全他！”
“你会尽力的保全他？”
沈约冷笑道：“你不要忘记，当初要是没有金鑫，你可能已经死了。”
他是说在深城的案子。
冯浩南垂下头来，脸上有了难过之意。
沈约也觉得说的有些过火，可他终究还是将金鑫的安危放在首位，“我不同意这个计划，金鑫没有拿你们的薪水，他不用这么做的。”
盯着李斯特上校，沈约激将道：“堂堂西点军校出来的人物，品德高尚，既然知道这个人是无辜的，是不是就应该放人一条生路？”
李斯特叹口气道：“我无法证明他是无辜的，根据乔恩的证词，我国将金鑫一起引渡理所当然。”
“你是拿引渡金鑫来威胁我们参与你们的计划？”沈约反问时急切的想着对策。
“我是在提醒你，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李斯特严肃的表情有些松动，亦知道争执于事无补，“贵国有个投名状的说法，你应该了解？”
零点看书网
沈约不语，不过知道投名状的意思——要和强盗一伙，你就得摆明态度，杀个无辜的人证明你决定和正道决裂。
交了投名状，就意味着无法回头。
引申开来，就是你要得到好处，总得付出点东西，你要和米国这种强盗国家做买卖，就要参与他们的强盗行径来。
李斯特解释道：“金鑫只有表现的和布图索夫这些人势不两立，我才能对他合理的释放，不然的话，我对上面也无法交代。”
沈约皱起了眉头，知道李斯特既然告诉他布图索夫的事情，又和他谈判，就肯定不会被他说服了。
“更何况，这件事本来不用经过你的同意了。”李斯特又道。
沈约怔了下，心想你们不需要我，为何要将我带到这里？
“沈约，金鑫已经答应了。”冯浩南突然道。
沈约眉头一跳，喃喃道：“他……他答应了？”
“他答应了上校的要求，决定为铲除恐怖分子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冯浩南迟疑道：“他答应我们后，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沈约皱眉问道。
“他想和你见一面，说些事情。”冯浩南揭开了谜底。
沈约霍然向会议室的门前望去，就见金鑫正默默的立在门前，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听了多少……
327节 黑水
房间灯亮，冲破了一直包围在左右的黑暗。
就好像再多的暗箭冷枪，也无法遮掩人性那永恒之光的闪亮。
灯光的明亮如同尽数落在了金鑫的眼里，他的眼睛有些晶莹湿润。
李斯特等人悄悄的退出了会议室，金鑫走到沈约面前坐了下来，努力露出笑容道：“我是真TN的没有想到，这趟旅游会有这么的刺激！”
沈约沉默下来。
“你不用这种表情，我们还活着呢。”
金鑫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在如今，能活着就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了。”
沈约终于道：“你应该等我一起来做决定的。”
金鑫眼中有晶莹闪烁，沈约在他进屋后就沉默了许多，但他金鑫在这之前，却看到了沈约为他做了许多，也听到了许多。
“冯浩南将你这几天做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金鑫移开了目光，不想让沈约看到眼帘的湿润，故作轻描淡写道：“你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完成了太多不可能的事情，已经做到了兄弟的极致！”
“我们其实有很多办法。”沈约思索道。
金鑫突然笑了起来，“沈约，我不是个孩子了，我很久以前就不是个孩子了。”
沈约沉默下来。
“你最近睡的应该极少，我睡的也不多。”
金鑫涩然笑道，“我睡的少，想的就多，等到冯浩南将所有事情告诉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暖玉逼我到了绝路，多半是因为你！”
沈约微怔，随即点头道：“不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连累了你！”
金鑫扭头盯着沈约的眼睛，“你到现在还要安慰我？”
沈约嘴唇动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没有连累我，一切本是由我而起，是我将你卷入了如今的局面。暖玉看中了你的能力，这才利用我来胁迫你。准确的说，是我拖你下水的，因为我不接李家的生意，也不会惹上暖玉。”
金鑫看起来嘻嘻哈哈，内心却是清清楚楚，“你不用那么老套的把事情抗在自己的肩上。”
伸手握住了沈约的手，金鑫沉声道：“沈约，你根本不用受暖玉的威胁！答应我，不要因为我去做些自己不情愿的事情！这是我要见你唯一想说的话！”
沈约感觉金鑫的手有些凉，皱了下眉头，“你好像交代遗言的样子。”
金鑫哈哈一笑，松开了手，“你这么不看好我？”故作轻松的说道：“我们合作了这么久，也经历了许多危险，这一次，你不用太紧张。”
起身站了起来，金鑫竟要结束谈话的样子，“我只是免费的公出一趟，难得的机会。一切等我回来的时候再说。”
yqxsw.org
沈约亦是站起来道：“等等。”
金鑫回过头来，“你还有什么事？”
沈约想了想说道：“你要知道，是乔恩指证的你。”
他说的好像是废话，但他知道金鑫听得懂。
这一切似乎也在暖玉的计划内，包括指认金鑫。
这如果又是一个陷阱圈套的话，暖玉就会考虑到所有的因素，对金鑫可能的反应也会加以考虑。
“我知道。”金鑫认真道。
沈约凝视着金鑫的表情，确定他是真的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半晌终道：“既然这样，你一定要小心。能活着是最要紧的事情。”
他是在提醒金鑫，千万不要被李斯特上校洗脑，布图索夫跑不跑和他们没关系的，犯不着把命赔上。
金鑫犹豫一下，打个哈哈道：“你根本不用提醒我这点，生死关头，我比谁都跑的要快！好了，不用这么婆婆妈妈的了，我走了。我想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他们会向你交代。”
他推开门后，早有两个士兵站在他的面前，金鑫伸出双手，士兵给他带上了手铐。
金鑫不再回头，跟着那两个士兵离去。
一直到了楼下，金鑫感觉沈约看不到他的时候，这才抹了下鼻子，有鲜血染在他的袖口之上。
金鑫看了眼袖口的鲜血，却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咬咬牙，握紧了拳头。
**
沈约走到门前，看到李斯特和高洁、冯浩南从旁边一间房走了出来。
李斯特还是表情严肃，冯浩南多少有些惊讶的样子，显然没有想到金鑫见沈约就是简单的聊了几句。
“我还能做什么？”沈约问道。
“你要做的事情，高女士会和你商量。”
李斯特少了方才的客气，“不过我真诚的建议你一件事情，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顿了下，李斯特强调道：“这不是威胁，而是善意的提醒。”
沈约没什么表情，“那我可以走了？”
李斯特做了个请的手势，目送沈约离开后，又回转到房间，向一旁的冯浩南问道：“你觉得金鑫要见沈约的目的是什么？我似乎没有听到什么关键的内容。”
他的神色很有些困惑。
冯浩南半晌才道：“金鑫就是想告诉沈约，不要被他束缚，不要做违心的事情。”
“就这些？”李斯特有些难以置信。
冯浩南沉默片刻后才道：“我知道在西点军校，责任、荣誉很是重要。但对某些人来说，友情更为重要，他们不需要那些条条框框的责任，不需要那些对他们来说根本没用的荣誉，为了兄弟，他们什么都可以不要。”
“包括责任？还有荣誉？甚至国家？”李斯特反问道。
冯浩南笑笑，“还有性命！一个人如果连命都不要了，你觉得他还会考虑太多别的事情吗？”
李斯特沉默了下来。
冯浩南却没有沉默，“李斯特上校，金鑫的健康情况似乎出了问题。”
李斯特脸上闪过一丝阴霾，“我已经给他请了最好的医生。”
冯浩南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住了。
沈约上了车后，高洁驱车离开了大使馆，始终没有多说什么。
沈约亦是神色沉重，打开了手上的一个纸团。
在金鑫握他手的时候，在他手里塞了个纸团。
纸团是用卫生纸捏成的。
上面的痕迹，倒是用圆珠笔书写的。
展开纸团，上面潦草的写了几个字，“多带上几支肾上腺素。”
沈约可以想得到金鑫写下这句话的情形——不动声色的偷了一支笔，坐在马桶上咬牙写了这么一句话。
这几个字没头没尾的，一般人真的看不明白，沈约却是握紧了拳头，半晌突然道：“暖玉给金鑫下了蛊毒！”
高洁手一抖，车轮微偏，虽然立即恢复到正轨，但高洁内心却是震撼无比，“你说什么？”
沈约沉默良久，这才道：“一切都在暖玉的计划内，她抓住了金鑫，知道我会救金鑫，却给金鑫下了蛊毒。我只怕……她要我来插手劫走布图索夫一事！这才是暖玉真正的计划！”
328节 神秘区域
车子平稳的在道路上行驶，高洁听到沈约说的话，内心里却是震荡不休。
暖玉给金鑫下了蛊毒，然后利用金鑫的生死要挟沈约来劫走布图索夫？
眼角不停地跳动，高洁听到这个消息后，一只手下意识要按响通讯器，却又硬生生的忍住，她看到沈约正盯着她的手。
“你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李斯特的，是不是？”沈约神色带着少有的冷漠。
高洁收回手来，继续开车，“你确定金鑫中了蛊毒？”
“你们知道他身体不舒服了？”沈约反问道。
高洁表情有些尴尬，“我听冯浩南说了，这几天金鑫不时的会流鼻血，不过医生对他做了身体检查，又没有任何发现。”
莫名的有些心悸，高洁本来没有意识到什么问题，但此时此刻才想到——暖玉下的蛊毒如今顶尖的医疗工作者不都是束手无策？
医生发现不了问题，并不代表没有问题！
顿了片刻，高洁猜测道：“当初你在防空洞发现金鑫的时候，看守人员并不多。暖玉并不是疏于防范，她甚至算准了你能找到金鑫，她也想通过你的举动看看你对金鑫的关心程度，进而制定接下来的计划。”
沈约“嗯”了声。
在知道乔恩指认金鑫后，他就知道暖玉是决心拖金鑫下水。
暖玉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他沈约也参与进来。
控制金鑫，就能控制沈约，这笔帐暖玉算的明白，金鑫也想的清楚，因此金鑫要求来见他沈约，特意强调让他不要被暖玉约束。
可金鑫又知道，沈约是绝不会放弃朋友的，金鑫让他多带几支肾上腺素，就是有生死关头搏命的打算！
不要约束，只要拼命！
沈约握着纸团的手微微发抖，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金鑫去拼命？
高洁迟疑道：“我觉得，我们将这个消息告诉李斯特上校更好一些。”
“你真的这么觉得？”沈约反问道。
高洁犹豫片刻，“据我所知，李斯特上校对这次行动势在必得，他虽没有向这里派兵的权限，但早就让黑水公司的人分批潜入到了这里。”
沈约想到李斯特抓捕乔恩时的场面，知道高洁这次没有隐瞒。
那些如印第安人的特种兵原来是黑水的人。
“你知道黑水吧？”
高洁不等沈约回答，直接解释道：“是和金盾齐名的公司，不过若论某些权限，还在金盾之上，他们的人员组成不但包含退伍的特种兵，还有三角洲部队的人手。”
沈约“嗯”了声。
他知道其中的门道，无论金盾、还是黑水，都是世界顶尖的安保公司，和金汤不可同日而语。
要成为世界顶尖的公司，公司内除了要有出色的运作大脑、雄厚的资金、优秀的人才外，公司必须和世界各国的国家机器有些密切的关系，因为这层关系，这些顶尖公司才能获得更高的权限，在市场上抢先一步。
很多顶尖公司获取的是国家未来发展走向的权限，但黑水、金盾获取的权限，极可能涉及到国家极高的机密。
2kxiaoshuo.com
如果黑水比金盾权限还要高，还容纳三角洲部队的人手，那很可能黑水公司表面上是跨国公司，实际上已是米国国家机器的一个组成了。
“暖玉是聪明，但她屡占上风的原因是因为她的目的不明，我们不知道她的目标，就难以预测她的行动。”
高洁分析道：“可这次她的目标如果真的是布图索夫，那她很可能会栽！”
“她是有可能会失手，谁都会失手的。但如果能让她失手，也一定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沈约冷冷道：“你听过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吧？”
高洁保持沉默。
沈约冷笑道：“你当然听过。我不知道你们金盾为何和黑水联手，为何又对撒旦这个恐怖组织如此看重，但你们既然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再牺牲点儿什么也是正常的事情。李斯特是个忠诚的人，但他忠诚的是他的国度、他国度的荣誉、以及卫护他国度的责任。为了这些，他牺牲别人是大有可能的。”
高洁露出无奈的表情，这是个不容置辩的事实。
忠诚也是有局限的。
“我和金鑫都是普通百姓，为了什么崇高的世界和平目标而光荣牺牲的话对我们来说太遥远了。”
沈约略有些尖刻道：“我们能够忠诚自己的良心，能保证不害人就很了不起了。”
“是很了不起。”高洁没有嘲讽，内心只有认同。
事实上，这世上有太多人明知自己的行为是在害人，却还是会去做，这种例子实在数不胜数。
不用高调的宣扬“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博爱，只要人人能保持不去害人的做人原则，这个世界早就实现和平了。
“因此你们不能强求我们去牺牲。”
沈约轻声道：“谁喊着牺牲，就让谁去牺牲好了。李斯特会为了荣耀牺牲旁人，但我一定要救金鑫。”
展开手中的纸条放到高洁眼前，高洁看了眼，面露诧异的表情，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金鑫在和我谈话时私下传给我的纸条。”沈约道，“你应该知道他的这种举动意味着什么？”
高洁叹口气道：“他知道上校在监听你们的对话，他不想让上校知道这件事情。他……对上校不信任。”
沈约冷哼一声，“他知道自己既然是棋子，就有被放弃的可能！要救他自己，不能靠上校的承诺和别人的保证。”
高洁知道沈约是在说冯浩南的保证，开口辩解道：“冯浩南绝对值得信任。”
“他是值得信任，但他保证不了金鑫的安全！”沈约尖锐的指出来。
潜在意思就是——有些人本来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高洁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又道：“金鑫在纸上写的是什么意思？肾上腺素是用来急救用的，金鑫为什么需要肾上腺素？”
“我不知道。”
沈约这么说的时候，心中却在想——总感觉金鑫已经有了计划，却没有和我说！
他需要肾上腺素？他一直在监狱中，和外边消息断绝，又能知道什么？难道说……
脑海中的思绪纷沓不停，沈约心口剧烈跳动了下，他蓦地想到了一个可能——是暖玉和金鑫进行了沟通？！
329节 逐鹿
金盾毕竟还是很有实力，曼谷中央监狱因关押重犯，无论外部的布防还是内部的结构都属于国家机密那种。
但金盾的资料中不但有中央监狱的航拍图，还有监狱内部功能区的详尽介绍，甚至连监狱的建筑结构、大体管线构造都有详尽的记录。
这种结构图通常都是千金难求，因为逃狱的人对这种资料可是求知若渴。
高洁一边开着车，一边概括介绍道：“这监狱一共划分为13个区，每个区都有巡逻队、二十四小时巡逻，这个监狱防备极为森严，如果没有个装甲师之类的武装，绝对突破不了这个监狱的防线。”
她见沈约看的仔细，只怕沈约动了劫狱的念头，是以先打个预防针。
和沈约接触久了，她发现这人看似冲和，但真的几乎没有不敢做的事情。
她背后有强大的组织来支撑，得到的线索看起来还不如沈约一个人搜集来的多！
这也是她竭力和沈约修好的关键原因。
沈约皱眉道：“如果布图索夫是被关在这十三区，你们金盾不应该没有布图索夫的下落。”
高洁沉默起来。
沈约缓缓道：“除了明面的十三区外，是不是还有特别的地方？比如类似米国的什么51禁区之类。”
2kxiaoshuo.com
接收器那面的智联低声道：“传说中，中央监狱地下有特殊的关押区，不归十三区的范畴，完全是由这里的军方最高层掌控，我这儿正在尝试黑进中央监狱管理系统看看，但如果对方有军方接手，那系统被破解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军方的系统通常都是自成体系，网络防范极为严格，通常分内网外网，各成体系。能黑进外网就很不容易，想要进入内网的可能都小，破解更是极为艰难。”
高洁开着车，终于开口道：“金盾知道中央监狱地下有特别监押区，可惜的是，金盾目前对那个区的情况一无所知，那是由这里的军方掌控，关押的都是最特别的人！”
顿了片刻，高洁补充道：“如果布图索夫被关押在那个特别的监押区，我感觉……暖玉劫狱的成功可能性近乎为零！”
沈约亦是一样的想法。
他详尽的打听监狱的情况，并不是要劫走金鑫，要劫金鑫有很多旁的机会，用不着劫狱这般高难度的操作，他是从暖玉的角度来衡量劫狱的可能性。
“暖玉他们要劫走布图索夫最少有两个难题，第一要确定布图索夫究竟是否在中央监狱，第二就是要突破看管布图索夫的防线。”沈约自言自语道。
高洁“嗯”了声，蹙眉道：“这也是她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不过……她的机会要来了。”
“为什么？”沈约反倒有些奇怪。
“因为根据我们的消息，米方在这三天内就要引渡布图索夫。”
高洁踌躇道：“据我猜测，布图索夫被扣押在中央监狱内，暖玉他们无计可施，但他们可以从引渡路线下手！只要布图索夫被提出监狱，就应该是暖玉他们动手的时候！”
沈约皱眉道：“米方为何这么急于引渡走布图索夫？”
高洁沉默良久，“这涉及到国际争端。”
“不能说吗？”沈约试探道。
高洁苦涩笑笑，“这个反倒不算是金盾的内部机密。看起来你对布图索夫了解的并不充分。”
“我是今天才知道的这个人。”沈约苦笑道。
高洁略感诧异的扫了沈约一眼，终于道：“那你知道这个国家的T先生吗？”
330节 代入
阳光耀眼，高洁在车内看着立在阳光下的那个男人，内心不由震颤。
伊始见到沈约时，她对沈约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但在六家安保公司中脱颖而出后，高洁就发现这是个如锥立囊中的男人，渐渐闪出无法遮掩的光芒和锐利。
哪怕在一周前，沈约若这么说，她还会觉得沈约不知轻重，但在此时此刻，她实在不敢想象这个男人爆发出来，会带来什么样的震撼结局。
等到高洁的车子离去，沈约却不急于进入酒店，他就坐在阳光下，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将来到这里后发生的一切反复的思考。
暖玉要利用金鑫，暖玉也绝对不会错过他沈约！
他发现不了暖玉的行踪，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暖玉联系他！
如果他是暖玉，要怎样劫走布图索夫？
他感觉高洁有一点应该没有说错——在引渡路线上下手，远比带人冲进防备森严的曼谷中心监狱要容易很多。
但李斯特也不是善茬子，他既然能迅速果断的安排金鑫作为卧底，那就说明还有更周密的安排，借布图索夫为诱饵，钓出暖玉所属组织的力量、进而将对手一网打尽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如果是暖玉，应该如何下手？
他若是李斯特，会如何反击？
沈约琢磨的功夫，智联那面有了动静，“沈顾问。”
“我在。”沈约振作了精神回道。
“少爷身上携带的信号到曼谷中央监狱后就中断了。”智联的声音有些沮丧道。
沈约并不意外，防备森然的监狱屏蔽无线信号再正常不过，“你时刻留意信号的动静，一有他转移的迹象，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立即通知我！”
智联应了声，随后又道：“他们监狱有两套系统，我只黑进十三区的系统，另外那个系统非但无法攻破。而且那面警觉性很高，那面似乎也有高手在进行反追踪。沈顾问，你知道什么是反追踪吧？”
“对攻击他们系统的IP地址进行反向解析，他们在找你的位置？”沈约迅速回道。
“是啊。”
智联心有余悸道：“好在我利用肉鸡做了几层防护墙，发现他们追踪后，立即切断了联系，但是……他们肯定是在时刻留意防备别人的入侵。没想到他们警觉性这么高。”
他说的“肉鸡”不是真正的鸡，只是被黑客控制的电脑。
沈约喃喃道：“他们未见得是针对你，或许暖玉他们早就有了行动，这才引发他们的警觉。”
智联很是认可。
沈约推测道：“这么说暖玉他们也怀疑布图索夫就在曼谷中央监狱的神秘区。很好。”
“有什么好的？”智联不解道。
“监狱那面戒备森严，暖玉无从下手，多半只有在引渡路线上做文章了。”
沈约吩咐道：“你尽快将中央监狱附近的详尽地形图发给我。”
“好，没有问题。”智联立即答应道。
沉默了会儿，智联道：“我还有个发现，不知道是不是有用，我进入监狱十三区的系统后，发现他们轮班的频率缩短，同时增派了很多人手。”
沈约想了想道：“监狱那面这么做，极可能也收到了风声，提防有人真的来劫了。劫狱的困难加大，逼得暖玉一定要在外边动手。”
“据我所知，引渡路线通常也是机密。”
智联谨慎道：“李斯特身经百战，绝对是个老狐狸，他说不定会在引渡路线上故作迷阵。”
沈约反倒笑了，“我们只要跟着金鑫的信号就好，这是我们唯一的标识。”
yawenku.com
他不管布图索夫被引渡到哪里，各国都说自己是正义的，但在他看来，不过是几条狗抢一块有肉的骨头罢了。
无论哪国要引渡布图索夫，目的绝不是伸张正义，而是要从布图索夫身上得到他们想要的秘密。
智联迭声说是。
沈约却在想着——智联能想到的问题，暖玉没有道理想不到，她要想确定引渡路线会用什么方法呢？
正思考的时候，远方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响。
是爆炸声！
沈约着实吃了一惊，站起来向爆炸的方向望过去，就看到远处大约一公里的地方有浓烟滚滚而起，那面依稀能看到有人群骚动起来。
爆炸处的人向外奔走，远处的人却向爆炸的方向靠拢看热闹。
爆炸声并没有持续，情况如何，沈约无从得知。
不多时，有警笛声传来，向着爆炸发生的地方传去。
事不关己，沈约收回目光，想了想突然道：“智联，我知道你很听金鑫的话。”
智联那面没有应声，似乎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但金鑫眼下处于生死关头。”沈约用的是严肃的口气。
智联“嗯”了声。
“方才在车内，我让你听到了我和高洁的交谈。”
沈约语气放缓道：“我相信你也知道金鑫的脾气，他不想拖累我，为了搏这一口气，极可能会和暖玉拼命。”
“我们究竟能做什么？”智联终于有了焦急之意。
“眼下还不是拼命的时候，很多事情还有转机。”
沈约平静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和金鑫是否还有旁的联系手段，但你要是不想金鑫去拼命、去送死，最好还是不要狗血的报给我有关金鑫的虚假地址。”
“我为什么……”
智联话说一半截止，显然明白了沈约在顾虑什么。
金鑫脾气很刚，如果不想让沈约来救，下令让智联给沈约错误的地点，那沈约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发挥。
“沈顾问，我也关心少爷的生死，我现在只能通过他体内的定位器知道他的位置，我和你一样，都不想少爷任性送死。”智联坚决道。
沈约长吁了口气，“那就好。有事再联系。”
他收了线，向酒店大门的方向望了过去。
阳光正艳，艳丽的阳光下，站着很是阳光的海明珠。
她好像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了，看到沈约望过去，这才向他走过来。
“我看到你好像在和别人通话，就没有过来打扰你。”
海明珠向酒店上方那排窗户指了指，“我的房间正在邻街的方向，我一直没事，就在窗边往下看，然后看到了你，于是就出来了。”
她说的很轻松，好像是个小女孩百无聊赖的看到街上有趣的玩意，兴奋的下来寻觅；
但也可能那个小女孩悄无声息的坚持等待，不眨眼地望着挚爱可能出现的方向，这才没有错过白驹过隙的相遇瞬间……
331节 有目的的接近（为白银盟woaininini加更）
阳光耀眼，让沈约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海明珠看到沈约眼中的一点血丝，关切道：“你最近休息的少，要不要先去休息呢？”
她没再开什么玩笑。
沈约摇摇头，“我感觉始终没有睡好的是你。”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海明珠，海明珠的神色似也有些憔悴。
“我是闲的，你是忙的，不能比的。”
海明珠见到沈约没有前往酒店的举动，走过来靠着沈约坐了下来。
沈约坐在酒店前供游人休息的一块石头上。
石头不大，两个人坐却也不挤。
和讨厌的人在一起，哪怕隔着数丈也会觉得局促；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素来只感觉距离遥远的不能看到对方的心里面。
看到沈约沉默，海明珠问道：“你在想什么？”
她有点儿小心翼翼的感觉。
沈约平静道：“我在想着我们初次见面的情形。”
海明珠的一张脸又红了下，可看了沈约略带凝重的表情，她脸上的红晕如同冬日的哈气，才有凝聚，随即散去。
沈约绝不是会制造浪漫的人，他也没有浪漫的感觉。
咬咬唇，海明珠轻叹道：“我本来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我和你呆的越久，其实就越心慌。”
“告诉我什么？”沈约反问道。
海明珠本来鼓起了勇气，但被沈约明亮的目光盯住，勇气瞬间败退，低下头来，“我……我……”
她“我”字说了半天，脸色更白。
沈约心中微软，他本来想用严肃的表情逼海明珠吐露出真相，自从释空说和海明珠有联系后，他就感觉有些蹊跷。
ranwena.net
再晴朗的天空下，人也是有影子的，看似明朗的海明珠，内心居然也有个很大的秘密！
沈约不是喜欢刺探别人秘密的人，但海明珠的这个秘密，极可能和他有关。
看着海明珠益发苍白的脸色，沈约轻叹一口气道：“我方才一直在想，你当初应聘金汤公司，并不是巧合。”
沉默了许久，看着低着头的海明珠，沈约终于道：“你是有意接近我们的，是不是？”
当初他和金鑫都看出海明珠应聘时说的有所隐瞒，因为海明珠根本不认识婚纱影楼的老板，海明珠也不是婚纱影楼的员工。
海明珠当初似意识到他们的怀疑，随即解释了自己为了找工作，是急中生智的撒谎，这并没有让金鑫打消怀疑，金鑫很快黑入海明珠的手机，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这看起来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
沈约和海明珠相处，总有着轻松的感觉，他珍惜这种感觉，是以在金鑫想要炒掉海明珠的时候，他建议留下了海明珠。
后来海明珠表现的就很正常，实习生一个，有点正直，有点不懂人情世故，出发点始终没有问题……
若没有释空提及海明珠，沈约始终不觉得海明珠还有什么问题。
可是如今想想——海明珠这样的女孩子，在茫茫人群中，选中了他们两个老腊肉，突然很主动的加入了金汤，而且明知出任务有危险，却一直坚持不肯离去，不像是因为金鑫长得壮、也不是因为他沈约长得帅！
海明珠沉默良久，终于摇摇头，“我不是有意接近你们。”
沈约一怔。
海明珠抬头看向了沈约，眸中似有层雾气般，“我是有意的接近你！”
她要接近的只是沈约！
阳光下，熙熙攘攘。
热闹都是路人的，沈约那一刻静的如同坐在大雪山上的修行者。
良久，他才道：“你认识我？”
这是顺理成章的推断。
海明珠不是花痴，她有意接近沈约，就可能认识沈约。
一念及此，沈约心中居然有点儿刺痛，他知道这世上骗子太多，但他真的不想被海明珠欺骗。
被陌生人欺骗伤的是钱，被身边的人欺骗伤的是心。
不想海明珠仍旧摇头，沈约很是困惑，不过他总算好受些，“你能解释一下吗？”
海明珠“嗯”了声，“我一直在想着怎么和你解释。沈约，我不想骗你的。”
看沈约静等答案，海明珠终于道：“我有个大哥，我和我大哥相差十五岁。”
沈约扬了下眉头。
“我自出生后，见过我大哥的次数并不算多。”海明珠摸着脖颈上的玉石项链，突然将项链解了下来。
她每天换衣服换的频，但自见到沈约的那一天，始终带着这个玉石项链。
项链底部处系着个心形的金属吊坠。
海明珠将项链递给了沈约，“这是我大哥给我做的项链，我一直保留在身边。”
沈约有些发怔的接过项链，一时间不明白什么意思。
海明珠一按心形吊坠旁微微凸起的部分，心形吊坠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张不到寸许的相片。
照片上有一男一女。
女的依稀就是海明珠，不过看起来还是青涩年纪的海明珠，男的却是极为的俊朗且阳光。
如今说男的俊多是趋近于阴柔的意思，让人可以忽略了性别的概念。
但那个男子的俊朗却如同岁月精雕细琢出来的产物。
这是个散发着强烈魅力的真正男人，男人有着一双极为明亮的眼睛，沈约一看那双眼睛，就认为这人极有主见。
不过他不认识这个男人，“这就是你大哥？”沈约看着那照片道。
“他叫海浪。”海明珠看着沈约道：“你不认识他吗？”
沈约虽有预期，眼皮还是跳了下，认真的看着那照片许久，摇头道：“我没有印象。”
他在考虑海明珠为何这么问。
他应该认识这个男人？
那是他失忆前的事情？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这么问。”海明珠低声道。
沈约微微点头，“我是有点奇怪，听起来，你觉得我应该认识他。”
海明珠叹口气道：“不是我觉得，是有人觉得你应该认识我大哥。”
“是谁？”沈约一扬眉。
“陈道行！”海明珠没什么犹豫道。
沈约内心有些震颤，立即道：“你认识陈道行？”
他本来以为海明珠会否认，不想海明珠居然点头道：“我认识他啊，他和我父亲很熟悉。”
强忍住内心的激动，沈约只怕眼前的海明珠会突然消失不见，小心翼翼道：“陈道行究竟是何方神圣？”
海明珠忍不住笑了下，“什么何方神圣？陈道行不是神圣，他是伦敦国王大学的名誉教授，知识很渊博，目前主攻生物工程和病毒研究！”
332节 失踪
沈约听海明珠说的轻松，内心却实在轻松不起来，“病毒研究”四个字落在他的耳中，让他想到了暖玉。
暖玉用的是蛊毒，但搞的不也是病毒研究？
沉默了会儿，沈约问道：“陈道行觉得我应该认识你大哥？”
“是啊。”海明珠认真地点头。
沈约想起释空说过的陈道行，倒感觉这个人真的是个极为关键的人物。
陈道行知道释空、释真是师兄弟，陈道行怀疑他沈约是释真？
陈道行不但让释空来到沈约的身边，更早的时候，还悄然让海明珠接近他！
他为什么会认识海浪？
海浪和他有什么关系？
陈道行知道他以前的事情？可是陈道行好像也不太能确定，不然也不会让释空来认认师弟……
沈约知道的多，迷惑反倒更多，海明珠看着沈约紧锁的眉头，咬了下红唇，“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问，其实我也一样，你若是有空，我还是希望从头来说。”
“没有问题。”沈约毫不犹豫道。
海明珠似早想了许久，立即道：“从头说，就要从我家说起。我父亲是个考古学家……从我记事起就是父亲独自抚养我和大哥。”
沈约不由问道：“那你的……”
他犹豫这问话是否会触动海明珠的伤心事。
海明珠听出沈约的意思，“我从小就没了妈妈，家中也没有妈妈的一张相片，每次提及妈妈的时候，我父亲都会很恼怒。”
beqege.cc
顿了片刻，海明珠又道：“也很伤心。”
沈约对这种感觉一想就明，“被信任的人伤害会有这种感觉。”
海明珠又咬了下嘴唇，心中暗想——你不是在说我吧？我可从未想过伤害你。
“我只是说出我的看法，你别误解。”
沈约突然补充道：“如果说的有问题，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海明珠苦涩的笑笑，“是啊，我小时候不懂事，总是吵闹着要找妈妈，被爸爸呵斥的多了，虽然不再吵闹，可心中难免埋怨。直到长大了些，去学了心理学，才终于明白，有些人的愤怒只是掩饰他内心的脆弱和难过。爸爸妈妈肯定有段不愉快的往事，我每次提及妈妈的事情，就是在戳痛爸爸的伤疤。”
沈约点点头，却真的搞不懂这和海明珠接近他有什么关系，不过看海明珠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终究没有催促。
海明珠继续道：“我知道这些后，就再没有提及过妈妈。爸爸只有在妈妈的事情上表现的脾气不好，在其余的时候，他是个完美的爸爸。他是优秀的考古专家，却从不约束我们的发展方向，我哥哥喜欢争强好胜，爸爸就引导他锐意进取，哥哥是个天才，取得的荣耀，我一辈子都不能企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可走，不用和别人一样的。”沈约安慰了一句。
海明珠嫣然一笑，“你说的和我爸爸说的很相像呢，你们以后若是见到了，一定会很谈得来。”
她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别的，脸上又红了下。
沈约没有留意到海明珠的羞涩，似随意地问道：“你父亲眼下在哪里？”
“他在美洲，眼下正在考古呢。”海明珠认真道：“我以前和你们说过这件事。”
沈约倒记得这事，不过当时金鑫认为海明珠的爸爸是在淘金。
“我只有在接近你的这件事上有所隐瞒，别的事情，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海明珠咬唇道：“沈约，你要信我。释空的事情，我是始终没来得及和你说！”
沈约一想的确如此，微笑道：“我相信你！”
海明珠立即容光焕发。
沈约这次留意到海明珠的表情，倒没想到自己说的四个字会有这大的效用。
阳光下熙攘依旧，无声的面对另有一番熙熙攘攘中找寻不到的宁心安静。
半晌，海明珠打破了沉寂，“我爸对我很宽容，没有强求我和大哥看齐，我学习上不算用功，只能在国内读书，这些事情，你都应该知道的。”
沈约微微点头，心想这些要是有问题，金鑫不会查不出来。
正因为这些细节无误，才让金鑫、沈约一直没有往别的地方猜想。
“我大哥虽然是个天才，但对我这个蠢材妹妹一直很不错。”
海明珠微笑着回忆道：“他很好动，喜欢周游世界，每次去了好玩的地方，都会与我分享。我一直以他为偶像。沈约，其实他和你一样，都是博学多才的人……”
你不会暗示我，我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吧？
沈约的疑惑一闪而过，转瞬感觉绝不可能，方才海明珠说了，海浪比海明珠大了十五岁，他沈约应该没有那么老。
再说，他就应该是释真，自小在大雪山长大的！
释空已经验证了他的护念法门，他绝不是海浪。
海明珠倒好像没有想的那么多，继续道；“不过你和我大哥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我大哥锋芒毕露，你呢，真的低调的很。若不是别人逼急了你，你绝不会做什么过火的事情。你其实和我爸的性格很像呢。”
“我可没那么老。”沈约不由分辨道。
海明珠噗哧一笑，多少驱散了眉梢眼角的一些愁云，“我很唠叨吧？”
沈约笑笑，“你预约了这么久，我也应该免费送你点唠叨的时间。”
海明珠更是开心，不过终究还是切回了正题，“我对自家说的这么清楚，其实是想告诉你，我爸没有了我妈，在他心中，我和大哥已是他最后的牵挂。可是……”
海明珠收敛了笑容，“我哥突然失踪了，生死不明！”
沈约心中微颤，“他失踪了多久？”
“快有三年了。”海明珠表情苦涩，“但事实上，早在五年前，我就感觉到他和我的联系越来越少，甚至几个月都没有什么消息给我。”
“他好像从事着很神秘的工作。”沈约从常理来推测。
海明珠愣了片刻，又认真想了一会儿，“是啊，你不说我倒没有察觉，但你一说，我发现他好像比什么军情六处的特工都要神秘了。”
333节 暗中观察
沈约听到军情六处的时候，立即想到世上有四大情报部门，军情六处就是日不落帝国的情报系统。
海明珠好像不过是随口一个比喻，随即又道：“现在想想，我发现我对大哥了解的真是不多，我只知道他在国外的几个名校读过书，研究的方向包罗万象，有数学、有基因工程、有尖端物理之类……但他学成后干了什么工作，我却从来不知道，他也没有主动和我说。”
“你爸爸也不知道吗？”沈约问道。
海明珠轻叹一口气，“我那时候不懂事，对这些并不关心，也没有问过爸爸。”
沈约一想的确如此，那时候海明珠应该还上高中，哪怕是上了大学，大学生对社会的门道主动了解的欲望也绝不会强烈。
“直到大哥失踪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是在学校见到陈道行教授来讲学，无意中才从陈教授口中得知我大哥失踪了。”
海明珠说到这里，补充道：“陈教授和我爸爸不但学术上互相赞赏，而且私交也很好。”
沈约心中却在想着——陈道行是无意告诉你的消息，还是有意为之？
从释空、海明珠因为陈道行到了他身边这两件事来看，陈道行有意为之更有可能！
“我一听就急的不行，立即联系了爸爸。”
海明珠有些焦灼道：“我问他我哥是不是失踪了，他为什么没有和我说，我爸爸那面只是让我安心学业，不让我理会太多。我向爸爸发火，说那是他儿子、我亲哥哥，我怎么能安心？”
沈约叹口气道：“他恐怕比你还急的，但急也没有办法。你大哥突然失踪了，说不定因为有什么危险，你父亲不想你也有危险。”
baimengshu.com
海明珠眼帘微有湿润，“是啊，你倒是一想就明，偏偏如我这样的蠢人，要很久才能想通这点。”
沈约凝望海明珠良久，“你不蠢，你只是太善良。对亲人的关切，让你忽略了很多旁的事情。”
海浪失踪和他沈约有关？不然陈道行为何要海明珠接近他？沈约脑海中迸出这个念头，却没有说出来。
海明珠略有些释怀，过了一会又道：“我后来想明白了爸爸的深意，发现爸爸忽然也忙了起来，他本来每过一段时间一定会陪陪我的，但他在我哥失踪后，就一直和我视频联络了。他突然去了很多地方，中东、埃及、南非还有如今的墨西哥、南美洲……”
“这是你大哥曾经去过的地方？”沈约突然道。
海明珠怔了下，半晌才道：“沈约，我知道你很聪明，但真没想到，你能一下子就猜到这点。”
“这没什么，术业有专攻了。”
沈约解释道：“我习惯分析这些，你以后若是经历的多了，自然也会想到。你大哥突然失踪，你父亲多半是想从他的游历、从事过的事情找寻他为何会失踪的线索。”
海明珠吁了一口气，“应该是这样，可我爸爸始终没有发现，从每次和我通话的时候，他越来越焦虑、头发掉的越来越多可以知晓。”
沈约暗自摇头，
听海明珠提及大哥海浪失踪，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沈约都很想顺便帮帮海明珠，但他发现，海明珠知道的实在也不多。
“我看着爸爸日益憔悴疲惫，心中也很着急，可我要加入他寻找的行列，却被他一口拒绝。”
寻找一事看起来也很危险！沈约脑海中立即浮出这个念头。
“一直到最近，我已经毕业，却无心寻找工作。没想到陈教授又有事到了深城，而且见了我一面。我从爸爸那面得不到有关大哥失踪的任何消息，就求陈教授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海明珠说到这里，露出略有些意外的表情，“我本来算是病急乱投医，不想陈教授竟然告诉我，他知道有个人，以前和我大哥交往甚密，如果我找到他，说不定会有我大哥的消息。”
沈约立即关联道：“那人就是我？”
海明珠没有回应，只是打开手提袋的隔层拉链，从里面取出一张塑封的照片递给了沈约。
沈约接过来一看，脸色微微变了下。
那绝对是他近日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栋公寓楼，公寓楼是他住的那栋，照片上的他正在路边的包子铺前，有些懒散的拿着包子，看表情如同三和大神一般。
“陈教授给了我这张照片，而且告诉我你住的地方，他没有告诉我你住的详细地点。”海明珠解释道。
沈约却从照片中看出另外的一层意思——好像一直有人暗中观察他的举动，不然怎么能拍出他的近日照片？
他对自己所住的地方自然了如指掌，盯着照片，只一回想那个地方的场景、比对焦距、用三角汇聚法已经在脑海中浮出拍照人当时所处的位置。
拍照那人应该是在包子铺斜对面的绿化带上。
是偷拍！
那附近有树木、灌木墙可以提供掩护。
海明珠倒没沈约想的那么多，继续道：“我一知道这个消息，自然就想立即来找你。我赶赴你所在的地方蹲点，等到第二天，就看到你出来要买包子，却上了金总的车。”
“那就是我们见面的那一天。”沈约喃喃道，内心多少有些好笑。
两个专业的安保专家做梦也没想到过，会被一个没经验的大学生突然盯梢。
“是啊。”
海明珠点头道：“我看到了你，自然不会错过，就找了的士一直跟在你们后面。然后就在婚纱影楼前面看到了你和金总在那儿讨论什么，我内心其实很急的，但只怕急中出错，就想着先接近你们看看情况。”
沈约回忆当初的情况，如在昨日。
“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有关海浪的事情？”沈约若有所思的问道。
“我不傻啊。”
海明珠反倒理直气壮道：“我大哥失踪这么久没有消息，这说明事情很有蹊跷，我本来以为……”她没有说下去。
“你本来以为我是黑社会、是个穷凶极恶的人？”沈约了然道。
海明珠终于点头，“是啊，我觉得这件事应该很神秘，很危险，很复杂，陈教授好不容易给了我一个线索，我不应该搞砸了。”
沈约目光微闪，淡淡道：“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既然很神秘、很危险，陈教授既然和你父亲私交很好，为何自己不来帮你父亲来问我，却让你来到我的身边？”
334节 你不是迷信的人
海明珠叙说的时候，沈约一直留意着海明珠细微的肢体语言，确信她没有撒谎。
不过听完大致经过后，沈约的第一感觉是——海明珠比他还要糊涂。
他指望海明珠弄清真相看起来没有太大的可行性。
海明珠听到沈约的问题，反倒觉得这没什么问题，“陈教授很忙啊，又不是他的儿子失踪了，他肯给我提供线索就已经做到了朋友的本分呢，我们不应该再要求更多了，是不是？”
你这个天真的丫头！
沈约确定这点后，心情好了很多。
不再纠结陈教授是否阴险的问题，沈约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就发现加入你们后，事情是很神秘，也有点儿危险，但一切和你们的为人无关啊，只是你们做的事情很独特罢了。金总总是有资本家的品性，没事就刺我不会干活，你总是帮我解答难题，你是个好人啊。”海明珠真诚道。
沈约笑笑，“你判断好坏的标准倒简单，对你好就是好人了？”
“我不是这么判断的，我有自己的观察，你不仅对我好，你对别人也不错啊。”
海明珠辩解道：“宋世仁经理和你们非亲非故，金总还肯帮他，肯定是受你的影响。还有李雅薇……她是个叛逆女，可你对人家也不嫌弃……对人家很主动……”
“好了，好了，别扯太远了。”
沈约有些头大道：“你知道释空又是怎么回事？”
海明珠立即道：“我跟你一起共事不久，就知道你失忆了，自然没办法从你口中得知我大哥的事情，于是我给陈教授打电话说明情况。他对我说不要急，你肯定会恢复记忆的。”
我是弹簧吗？说恢复就恢复？沈约对这个陈教授有着说不出的好奇，暗想陈教授为何会这么肯定？
aiyueshuxiang.com
“他说他正在想办法恢复你的记忆。”海明珠又道。
沈约内心一震，“他为什么对我这么热心？”
他没说的潜台词是，这么热心的一个人为何不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海明珠摇摇头，“不知道。但陈教授在我们要前往暹罗国的前一天，很高兴的告诉我，他找到了个关键的人物，叫做释空，很可能对恢复你的记忆有帮助！”
沈约反问道：“他很高兴的告诉你这些事情？”
他最留意这些细枝末节，因为这些有助于他推测对方的底细用意。
“是啊，他很高兴的语气。”
海明珠居然明白了沈约的意思，“沈约，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好人的。陈教授为人和蔼可亲的，你有空可以见见他。”
“好啊，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沈约立即问道。
海明珠翻出手机，给沈约看了个号码，沈约随即拨通了那个号码，按了免提，电话那面随后有回音传来。
——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沈约挂了电话，喃喃道：“我就知道没这么顺利。”
海明珠安慰道：“陈教授很忙的，整天飞来飞去的开什么国际会议，做什么学术讨论，他关机很正常啊。过一段时间再打，说不定会有回信。我当初一拨打就打通了呢。”
她说话间也拨了一遍那个号码，不出意料的是关机提示音。
你以为你有特异功能啊，能够远程开机吗？
沈约却没有海明珠那么乐观，“然后释空就联系了你？”
“是啊，我开始以为释空是个顶尖的医学工作者，没想到他居然是个和尚。释空人也很好，很慈祥，他说怀疑你是他的师弟，不过万事要水到渠成，瓜熟蒂落，要发现真相最好是顺其自然。接下来的事情，你基本都知道了。”
海明珠一口气说完后，表现出如释重负的样子。
沈约沉默下来。
半晌，海明珠小心翼翼道：“沈约，你不会怪我吧？我其实早想和你说了。”
“你什么时候想和我说真相的？”沈约突然问道。
海明珠怔了下，期期艾艾道：“在普吉岛，你们离开后。”
“在那之前从来不想和我说出真相？为什么？”沈约脸色有些严肃。
海明珠露出紧张不安的样子，“我就怕你会对我露出这种表情，我怕你凶我啊！我开始是不想说，但后来……我又不知道怎么说。”
沈约倒是了解这种心情，撒谎容易，要承认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他皱眉道：“那怎么到了普吉岛后，你又想说了，知道见到释空后，真相要被揭露了？瞒不住了？”
“不是，不是。”
海明珠连连摆手，有些委屈道：“我是主动想坦白交代。因为……我……我怀疑你已经知道了。”
沈约怔了下，“为什么这么说？”
他那时候绝对没有想到过海明珠有个天大的秘密了。
“你这么聪明，很多事情都是藏着不说的。”
海明珠有些委屈道：“到普吉岛后，你对我明显冷淡了很多。本来我们关系很好的。”
眼圈有些发红，海明珠低头道：“我就一直想，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突然变化这么大。你和金总不同，你不应该是嫌弃住木板屋、坐突突车，那你对我冷淡的原因只能是……你发现我欺骗了你。我就想向你认错。”
沈约叹了口气，没想到金鑫帮忙改命还有这种副作用。
海明珠低着头看不到沈约的表情，喏喏道：“我发誓，再没有别的隐瞒了，沈约，我不是有意的，你真的不要怪我，我很怕……”
她抬起头来，眼泪已经在眼眶中转悠，随时都要落下来。
沈约心中微软，摇头道：“我和金鑫离开普吉岛，不是因为发现了你的秘密。”
“那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海明珠疑惑地问道。
沈约想了一会儿，决定如实相告，“因为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是个坏人？”海明珠吃吃道。
“梦见我向你开了枪！”沈约一字字道。
海明珠先是讶然，随即愕然迷惘，脸上露出难以置信道：“你就因为做梦向我开枪，然后就疏远我？你是想保护我？”
沈约点点头。
海明珠一抹眼中的泪水，不相信地说道：“你撒谎！你不是这么迷信的人！”
你以为我是走进科学的导演是吧？
沈约知道这件事的确难以解释，但还是准备耐心的解释几句，他正要开口的时候，脸色突然变了。
一幅诡异的画面霍然出现在他的脑海！
呯！
335节 换梦
那幅诡异画面出现在沈约脑海的时候，他同时听到了“呯”的一声枪响。
不是外界的声音，是脑海中传来了一声枪响。
他举枪、开枪、有鲜血飞溅，对面的人很是痛苦的表情！
沈约的眼皮剧烈地跳动着，脸色刹那间变得极为难看。
海明珠看到沈约的表情也是骇了一跳，“其实迷信点儿也好，人要有敬畏鬼神之心。”
“你跟我来。”沈约拉住海明珠的手腕向酒店跑了进去。
直到海明珠的房间内，沈约这才放下海明珠的手腕。
“你要干什么？”
海明珠这次倒没有多想，“有人要找你的麻烦？那躲在这里不是办法吧？”
沈约从桌上拿过记事本，用铅笔飞快的进行着描绘。
你画瘾犯了？海明珠本想开个玩笑，但见到沈约一脸严肃的表情，不敢多嘴。
寻常的时候，她可以开开玩笑，关键的时候，她绝不捣乱。
沈约很快画了一张图，撕下来交给了海明珠。
海明珠接过那张图看了眼，低声先说了句，“这是我，你画的很像啊。”
她最先注意到的是画面上的那个女子。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都是她海明珠，但画上的海明珠明显有着很痛苦的表情！
这是什么意思？海明珠本想发问，不过见沈约仍在专注的绘画，并没有打断。
不多时，沈约已经绘制完成第二幅图画，从海明珠手上接过先前的那一幅，两幅并列比对着看。
海明珠也凑了过来，看了半晌，终于问道：“这是什么？”
一幅画绘制的是她海明珠，另一幅画上人赫然就是金鑫！
海明珠看清楚了两幅画的内容，但她不明白沈约画这两幅画的意图。
画上的金鑫和海明珠都是一副痛楚的表情，而且都是捂着胸口的位置，有液体从他们指缝中流淌而出。
铅笔绘制不出彩色，但沈约画工精湛，从表情、动作、流淌的液体综合来看，均可以猜出二人是胸口中枪后有鲜血流淌。
沈约的脸色极为严肃。
良久，沈约终于向海明珠望来，海明珠立即道：“怎么回事？我和金鑫在你的画中为何是这样的反应？你要改行当漫画家了？在你心中，我们的结局不是很好啊。”
沈约摇摇头，拿着第一幅画，“我在来这里的飞机上做过一个梦，梦中的场景就是这幅画面。”
海明珠总算明白过来了，“这就是你方才说的……梦里向我开了枪的那个梦？”
沈约微微点头。
海明珠摇头道：“只是我中枪，你怎么知道是你对我开了枪？我只看到有支枪，看不到你的。沈约，你多心了，不是你开的枪。再说……”
这是梦啊，海明珠内心很是不以为然，心想把梦当真多是心理因素在影响。
但她很少看到沈约这般认真的模样，难免忐忑起来。
“是我开的枪！”
沈约毫不犹豫道：“通常人的梦中是不应该看到自己的！”
海明珠一想，感觉有点道理，听沈约又道：“从这幅画的视图角度分析，我绝对是第一视角的位置，而不是旁观者，既然这样，就是我开的枪，我拿的是一把红星手枪。”
海明珠对枪支的认知很有局限，不过终于看出两幅画面上都有一支枪的前半部分呈现，枪的纹理、角度居然是一模一样。
“两幅画，用的好像是同一支枪。”
得到沈约提醒，海明珠再次审视两幅画，得出了这个结论。
“不但是同一支枪，而且视角都没有任何偏差，只是金鑫替换了你。”沈约说话的时候眼角在抽搐。
“这又是什么意思？”
海明珠几乎要疯掉了，她根本不理解沈约的意思。
沈约长吁一口气，平复了心情道：“第一幅画是我在飞机上梦到的画面，第二幅画是我方才看到的。”
海明珠看怪物一样看着沈约，很是怀疑地问道：“你刚才看到的？”
她心想难道我们不是处于一个世界中吗？为何你看得到，我却一无所知？
“脑海中看到的。”沈约补充了一句。
海明珠拍拍胸口，心道你最好说清楚点儿，不然很容易让别人以为你是精神分裂出现了幻觉。
“这两幅画除了中枪的人换了以外，却没有任何别的区别！”
沈约喃喃道：“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了你是先干掉了我，然后又干掉了金鑫？”
海明珠讶然失笑道：“沈约，这怎么可能？你绝不是这样的人，你要是因为这个理由就避开我，实在太滑稽了。你是说，你可以预知吗？”
她以不可能的口气说出，但看到沈约那有些怪异的表情，吃惊道：“你不会是真的可以预知吧？”
wucuoxs.com
“我不知道。”
沈约摇头道：“我只知道，我脑海中出现过一次类似的画面，后来真实的发生了！”
他说的是李雅薇在楼顶枪击他的事情。
但如今的事情和李雅薇的案子又有区别，眼前的两幅画，他没有看到清晰的背景！
当初李雅薇事件发生前，他可以看到天上的月亮、云层、甚至猜测那是楼顶的环境，眼前的这两幅画中，他只看到了金鑫和海明珠。
这也是他下飞机后，一直没有对梦境进行侧写的一个原因。
他无法确定事情发生的地点和环境。
海明珠质疑道：“那你能预测到彩票开什么号码吗？不能吧？”
沈约摇摇头，思索道：“这说明了什么？”
“不可能，绝不可能的！”
海明珠握住了沈约的手，安慰道：“沈约，你是个极为清醒的人，你对金鑫情同兄弟，对我很关心，你绝不可能向我们开枪，这一定是你的错觉！”
“我有可能向你们开枪。”沈约摇头道。
海明珠怔住，不等再次质疑的时候，沈约缓缓道：“暖玉会精神控制，她如果真的控制了我，我就有可能向你们开枪！”
海明珠不说话了，一提到暖玉，她就感觉到有点儿发冷。
“但为什么画面换成金鑫了呢？”
沈约自言自语道：“我没有对你们二人开枪，同一个场景，同一个角度，这说明我应该只开了一枪，中枪人从你……变成了金鑫，为什么？”
他思考了很久，心脏剧烈地跳动，想到了一个惊悚的可能。
“是了。”
沈约目光微亮，神色更是萧肃，低声道：“难道是金鑫在改命的过程中，他没有改了我的命，却将自己的命运改变了？因此……他替你中了枪？”
336节 东西在哪里（为白银盟woaininini加更）
海明珠明显是你不解释我还有点清楚，你一解释我更糊涂的类型。
沈约内心却已有了定论。
两幅画除了人物不同外，其余的因素全然没有差别。
根据两块石头不能投入同一条河流的理论，他绝对是只射出一枪。
他预见了会发生的一件事，或者可以形容为他能看得到未来的一丝。
金鑫早有这种观念，因此坚持为他沈约找金龙王改命。
他预知的事情本应由海明珠引发，但由于金鑫坚持将海明珠排斥在外，就变成由金鑫来引发他的预知？
结果就是海明珠置身事外？而金鑫反倒卷入其中、置换了海明珠，替海明珠受了这一枪！
沈约越想越感觉奇妙，这个变化和蝴蝶效应有些类似，可他为何能预知某些要发生的事情？
海明珠苦思冥想半晌，终于憋出了一句，“金总怎么样了？他还没中枪吧？”
“他看起来离中枪不远了。”沈约自言自语道。
突然握住海明珠的手腕，沈约郑重的说道：“明珠，你听我一句话。”
“我一直都很听你的话。”海明珠认真的说道。
她并没有挣脱沈约的双手，感觉自己的心跳又有些加快。
沈约肃然道：“你如果听我的话，在曼谷的这段时间，就尽量呆在酒店，离我越远越好。”
海明珠一怔。
沈约极为认真的说道：“眼下的局面极其复杂，你卷进来只有危险。我感觉，要想保证你的安全，最好我们装作不太熟的模样。”
“装作不认识你最好，是不是？”海明珠有点明白过来。
她始终迷迷糊糊的，但知道沈约是为她着想就足够了。
“不认识也不可能，我们毕竟还是同事嘛。”
沈约摇摇头，“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沈先生，我们就是同事而已，并不熟悉，你这么握着我的手不太好吧。”海明珠冷着脸道。
沈约一怔，缓缓地松开了手。
海明珠突然嘻嘻一笑，“怎么样，我装的像不像？”
怪不得都说女人天生会做戏！
沈约啼笑皆非，点头示意赞许。
海明珠转身向房外走去，“那我走了。你多保重啊。”
走到门口转过身来，海明珠突然回过神来，“这是我的房间啊，我要走哪里去？”
沈约一挑大拇指，主动向房外走去，站在过道时不由得在想——金鑫现在如何了？我一定会向他开那么一枪吗？
**
金鑫已换了囚服，双手被铐，双脚又戴着沉重的脚镣，头上蒙着头罩，捧着自己的日常用品向监牢的方向走去。
其实他内心在骂娘，因为入狱后，他并没有得到特殊的关照，走的流程和正常囚犯一模一样！
李斯特将计就计要将他送到布图索夫那面，戏份自然要做足。
布图索夫是老狐狸，他金鑫稍微露出一点破绽，说不定就会直接死在监狱里面。
知道监狱囚犯入内后要进行的冷酷流程，但在脱下防弹衣的那一刻，他还是心中凛然。
他面对的是国际特级罪犯，置身监狱之中，眼下能靠的只有他自己。
过道似没有尽头的样子。
人在其中行走，分不清东南西北，更很难辩知自己究竟身在监狱的何处，何况金鑫始终是特级重犯的待遇，戴着的头罩一直没有撤下。
他竭力的分辨行进的方向，但没用多久已然放弃。
他经过特殊的训练，但道路的曲折超过了他的训练强度。
他只能感觉自己是在向监狱的纵深方向行进。
周遭时不时的传来细微压抑的抽泣声、猛烈暴躁的撞击声、疯狂的咆哮声。
撞击声和咆哮声总是才一响起，很快就进入了尾声。
金鑫不用去看，也能猜到那是郁闷的囚犯发出不甘的反抗，但在此间却是掀不起一丝水花，因为很快被暹罗的狱警镇压。
只有凄凉的抽泣声没有人去理会和约束，在黑暗的环境中却更显得阴森恐怖。
眼睛闭上，别的感觉就会灵敏一些。
金鑫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行进了不知多久，突然停了下来，他本来以为到了终点，不想居然听到类似电梯门开启的细微声响。
感觉被带入一个略微狭窄、类似电梯的空间，空间突然下沉。
五六秒后，下沉停止，金鑫再被带了出来。
金鑫看不清周遭的情况，但心中极为凛然，他知道自己应该是被带入了监狱的地下！
五六秒看起来时间不长，但坐过电梯的都知道，那已经是几层楼的高度。
地下很深。
头罩终于被扯下，金鑫却不感觉很是刺眼，因为此间有些幽暗，头顶上只有一盏白炽灯，白炽灯明显供电不足，只能发出昏黄游离的光芒。
被身后的狱警卫推了把，金鑫踉跄的走到了道铁门前。
铁门完全是机械大锁，简单却绝对的结实，在这高科技的文明世界中，显得更是牢靠！
笔趣阁
大锁打开，金鑫被推了进去，又是铁锁开启的声音，他已被推进一间牢房内。
牢房不足五个平方，只能容纳一张狭窄的单人床和个便溺桶，床上的垫子破烂污秽，枕头散发着霉烂的气味。
不过相对床铺的气味，整个房间的诡异气味更是难闻。
那像是腐烂尸体、屎尿气息加上消毒水的味道，或许还有血腥气味夹杂其中……
金鑫慢慢坐了下来，头一个念头竟是——沈约要是在这里，说不定能看出这里有没有死过人。
想到沈约的时候，他心中终于有丝温暖。
跺了脚地面，感觉脚都有些发疼，金鑫低头看了眼，发现地面是平整的大青石铺就。
青石看起来很厚实，有工具要挖开都绝不容易。
狱警给金鑫打开了手铐、却没有解开他的脚铐，就转身离去。
随着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后，周遭陷入了沉寂。
金鑫不用看，也知道是狱警关了门，上了锁。
这里的人，如果不是变形金刚的话，看起来不要说逃到地面上，就算往地狱逃命都很困难。
金鑫无声无息自嘲的笑。
在那种寂静几乎要憋得人开始发疯的时候，有个声音传来，说的是英语，“Where is it？”
金鑫眼皮一跳，他能听得懂英语。
毕竟在国外呆过几年，经过各种各样的训练，和他打交道的都是国外人，他在口语听力等日常交流方面没什么问题。
那人说的很简单，他已听出那人的意思，那人是询问东西在什么地方。
337节 出人意料
东西在什么地方？问话的人想要知道的是什么东西？
没有人回声。
金鑫不认为发问那人是在问自己，脑海中却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如同幽冥的地方最少有三个人。
他、问话的人，要回复的那人！
“Where is it？！”
先前问话的人不闻回话，再次发问的时候，很有些暴躁的成分在其中。
金鑫仍是保持沉默，在场面上可以秀言语来突出自己，但在这种地方，最后能活下来的绝不是话多的人。
如果李斯特上校没有坑他，那他和乔恩就应该在向布图索夫靠近，问话的好像是乔恩？要回话的是不是就是布图索夫？
琢磨的功夫，金鑫就听到有个低沉的声音回道：“乔恩，你应该已经过了天真的年龄！”
声音低沉中带着自信，说的也是极为流畅的英语。
问话的果然是乔恩，那回话的那人就极其可能是布图索夫。
李斯特上校刻意让他们三个人关在一起，就是将计就计的想让他金鑫刺探些秘密出来。
对于布图索夫这个东欧人会精通英语，金鑫并没有意外。
李斯特在和他谈话的时候，也给了他有关布图索夫的资料——据可靠资料，这个军火之王至少精通六种语言，其中有一种还是汉语。
在常人的认识中，搞灰色产业的都是粗鄙之人，事实上，那只是老派的作风。
在这个科技日新月异的时代，灰色产业的领头人很多都是有着极高的学历。
这种学历绝不是买来用于炫耀的，而是因为有用、有效和有利。
生死关头中，一只老鼠如果会猫叫都能挽救自己的生命，更何况是尔虞我诈的人类。
阴暗中，乔恩冷哼道：“布图索夫，你居然还认得我？”
“我当然认识你。”
那声音居然很悠闲道：“你劫了我一批货，我向你要了点儿利息。想不到你居然也来到了这里。”
他说的轻松，可两人明显有一些恩怨。布图索夫索要的利息绝不比高利贷要低的。
金鑫没有沈约那种强大的推理能力，可身在此间，思维也是异常的敏锐，听到两人对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暖玉为何要让和布图索夫有过节的乔恩入狱？
是迫不得已，还是另有玄机？
“东西在哪里？”乔恩再次发问。
布图索夫叹了口气，“你很让我失望。我看到你进来，本以为你是和我约定的人派过来的。”
金鑫听到这里心口剧烈地跳动下——布图索夫这么说，是因为他早知道有人要劫他出去？
这家伙如此神通广大，在这种极为隐秘的地方，还能保持消息联络？
监狱中有人给布图索夫送信？
不过应该也仅局限于送信！
金鑫对监狱的概念并不陌生，知道若论监狱防范的森严，这里绝对可以在世界上排得上号的。
布图索夫继续道：“但你这么蠢，如果我约定的人派这么蠢的人过来，真的很让我失望。”
他显然也知道劫狱的困难性。
乔恩有些恼怒道：“我蠢？我是因为你才进入的这里！”
金鑫心中微沉，他知道李斯特是辛辛苦苦的将乔恩捕获，可听乔恩所言，这一切难道也是在暖玉的算计内？这实在不可思议，金鑫很难相信暖玉会有这种精确的计算！
“你蠢，因为你本应该知道，我不出去，没有任何人能从我的口中知道那东西的下落。”
布图索夫淡然道：“你若指望用它来保命，你会轻易的将它交给别人吗？”
乔恩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再说你要它有什么用呢？”
布图索夫语气嘲讽道：“你如果能知道它怎么用，你也不会只当个跑腿的了。”
金鑫心中大奇。
根据李斯特上校的消息，各国引渡布图索夫的原因看起来是出于正义，金鑫自然不会相信这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他一直以为布图索夫被引渡是因为他所关联的恐怖组织，但听了二人简单的交谈，金鑫才发现——暖玉劫持布图索夫，更像是要从布图索夫身上得到一件东西。
是什么东西如此稀奇，能让暖玉这般人不计后果的动手？
金钱？钻石？毒品？军火？还是核武器？
金鑫始终感觉这些东西都不像那个东西，他不觉得暖玉是对核武器、钻石这些东西感兴趣的人。
燃文
但什么东西都讲究个成本，犯罪亦是一样！
要劫走布图索夫付出的成本极为高昂，有什么东西可以匹配呢？
金鑫想不明白，却终于咳嗽了一声。
“看起来，我们这个新朋友有话要说了？”布图索夫满是讽刺道。
他、乔恩和金鑫都被关在独立的单间，金鑫刚才到来，布图索夫自然看在眼中。
金鑫沉默片刻，突然开口用英语说道：“我是来救你的！”
“什么？”布图索夫和乔恩的声音都是有些怪异。
其实哪怕沈约在这里，听到金鑫这么说，也会感觉到诧异。
金鑫却是极为冷静道：“我相信你听得很清楚。”
“你来救我？”
布图索夫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就凭你？你怎么救？神秘的东方人？靠你们古老的巫术还是咒语？”
金鑫没有发怒，只是冷冷道：“你不想活着出去？”
布图索夫沉默下来，半晌才道：“你有什么计划？”他语气中还是有些嘲讽。
“等着引渡。”
金鑫咬音嚼字道：“你很快就要被引渡，引渡的路上，你要听我的吩咐，不要自作主张。记住，机会只有一次，你若是错过了，你就要准备这辈子坐穿牢底了！”
监狱再次陷入死寂中。
黑暗中，布图索夫的呼吸似有些粗重，好像感觉金鑫说的很有点儿可信度的样子。
金鑫内心却着实没有一丝把握。
活下去！
他一定要先活下去，他知道布图索夫会被引渡，也知道暖玉会劫人，更知道李斯特上校一定会张网，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具体应该怎么做。
脑海中瞬间回想起曾经的一幅画面。
在他被关押、还未见到沈约的时候，暖玉的身影出现过他的脑海中。
他那时很是惊愕，他虽然知道暖玉可以和别人进行精神链接，却没想到自己也会中奖！
那时暖玉比他要冷静的多，看着他，暖玉的话语清晰的回荡在他的脑海——你中了和李继祖、李继贤所中的一样蛊毒，如今已经在发作。
金鑫心中震撼，下意识抹了下鼻子，他这几天总是会莫名的流鼻血。
——你若不想死，就去帮我完成一件事情。
——接近布图索夫，跟紧他，告诉他，我们会在他被引渡的时候下手，在关键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如何去做！
338节 你被捕了
金鑫听到暖玉所言的时候，除了心冷，还有些莫名其妙。
心冷是因为他也中了蛊毒，这是医学束手无策的毒，看起来他若是得不到暖玉解蛊、必死无疑。
他虽是现代人，不过比现代人更现代的是——他清楚明白，如今的医学最多只能医疗已知疾病的百分之十。
或许这都是高估的数字。
一个感冒打吊瓶会七天好转，什么都不做、多休息，多喝水也基本是一周好转。
医疗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或许开的病历能让你请假喝几天开水？
电脑病毒虽在趋近减少，生物病毒却是层出不穷，如果有人能解了暖玉所下的蛊毒，说不定可以得个诺贝尔医学奖。
可是李继祖等不得，他金鑫也等不得。
他感到莫名其妙却是因为暖玉警告他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布图索夫究竟是谁！
想不到没用多久，李斯特和冯浩南就来找他，和他提及了布图索夫的事情，也提到新抓了乔恩，但乔恩指认他是同伙，亦提出让他卧底的计划。
他那时候只是心寒，对叫暖玉的这个女人更增惊凛之意。
这女人恁地算的这般准确？将他金鑫的一切规划的清清楚楚？
面对李斯特的苦口婆心、冯浩南的跃跃欲试，他选择了同意，但他不是为了什么荣耀奖金、世界和平，而是因为知道他已经别无选择。
他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暖玉也只给他留了最后的一条路！
带着布图索夫就可能见到暖玉，见到暖玉后呢……
想到这里，牢房中的金鑫慢慢攥紧了拳头，他在那时候只提出一个条件——见沈约一面。
他知道很难劝沈约放弃，但还想试试。
不过看到沈约为他和一帮保护世界和平的人据理抗争，拒绝让他当卧底的那一刻，他眼帘有了湿润。
他知道他交了一个难得的朋友。
患难与共。
他本想让沈约不要再管这件事，但看到沈约执着的双眼时，他就知道沈约不会放弃他这个朋友。
在答应李斯特做卧底后，他已经准备了几套方案，但最后看起来亦只有一个方案可行——他和沈约最后并肩作战一次。他拿出了本来不想拿出的纸条，是希望他在见到暖玉后，还能再撑一会儿。
只一会儿！
他没有多说，因为他不想让沈约知道他的真正决定，但素来聪明的沈约会不会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金鑫抬头看着屋顶昏黄的白炽灯，没有再和布图索夫多说什么，他知道的不多。
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言多必失，有时候神秘些的人总是看起来更有能量。
他悄然挺起了胸膛。
虽然从来不信神鬼，但他那一刻还是许了个愿望、目光闪亮——有如暗无天日的地狱中，人性不屈的光芒。
**
沈约睁开了眼睛。
目光亦亮。
他离开了海明珠，就回到释空的房间休息。
在那里安坐，他发现自己更容易入定一些，直到智联传来消息的时候，他仍旧没有想出具体的对策。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鱼肉还有什么条件可讲呢？
但他的精力已然充沛，要作战，就要有作战状态，他时刻准备着迎战。
“沈顾问，监狱那面仍没有动静，已经到了夜晚。”
智联迟疑道：“李斯特那面会不会选择晚上引渡？他们有特许的。”
沈约不能确定，分析道：“很多时候，很多人都以为夜晚方便行事，但对暖玉他们来说，夜晚本来是他们更擅长的战场，李斯特身经百战，不会不考虑这点。”
智联明白过来，“李斯特他们在明、暖玉在暗，李斯特他们又要动用国家力量，如此说来，白天虽是显眼，但对李斯特来说，白天更适合引渡和应对突发的情况。”
沈约“嗯”了声，“你只要留意金鑫的定位信号！他入狱会有特别检查，他身上装的定位装置会不会被检查到？”
智联语气肯定道：“不会的。这个事情只有你我还有少爷知道，当初我们这么设计时，就是考虑到各种险恶的情况，少爷体内的定位装置是用先进的纳米技术仿人体生物学设计的，价格异常昂贵，也就隐秘非常，哪怕就算X光机去扫，也扫描不出异常。”
沈约心想，金鑫这么做，当然没有考虑到会有今日的事情发生，那他这般设计，是为了应对什么场面？
笔趣阁
没有多加问询，沈约决定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吩咐道：“既然这样，你就密切监视那信号。信号再次出现，就是他们被引渡的时间。你最近多半也没有睡好，千万不要睡过去。”
智联那面沉声道：“沈顾问，你放心，我哪怕死了，也不会睡过去！”
沈约内心微有触动，就听到房门响了几下，同时手机闪烁。
“我有事。”沈约拿起了手机走向房门，瞥了手机一眼，脸色稍微变了下。
——暹罗国警方要抓你！
短信只有几个字，发短信的是个陌生的号码。
暹罗国警方为什么要抓他？
是谁给他发的消息？
沈约心中凛然，看了门镜一眼，开了房门。
敲门的是可可，可可脸上满是惊慌之意，一见沈约开门，立即道：“沈约，有人要抓你，夫人让你躲避一下。”
她说话的同时，拉着沈约就要向过道冲去，隐约听到楼下几层处有嘈杂的声音传来，说的是泰语，随即一声枪响。
嘈杂声立即停止。
很快有电梯门关拢合上的声音。
“他们从电梯上来了，我们的人拖不住他们。”
可可满是慌张之意，随即道：“我们走楼梯。”
她无暇解释，拉着沈约就跑向逃生通道，才下了一层，沈约就从楼梯缝隙中看到了全副武装的警察从下方的楼道跑了上来。
他向下望去的时候，也有人在向上望着，叫了声，说的是泰语。
沈约没有听懂，但知道对方看到了自己，说的无非是——他在上面之类。
那人赫然就是阿披猜，警察局的二把手！
可可慌了神，应对商场的商战诡谲她还有经验，但生平着实是第一次经历被警察追赶，难免手足无措。
“往上走！”
可可低声说道，就要拉沈约向楼顶跑去，可才迈开两步，“哎呦”一声，高跟鞋根居然断了，若不是沈约及时拉了她一把，几乎摔倒在地。
“你快走。”可可急声道。
“我看到你们了，你们跑不了了。”阿披猜用汉语喊道。
沈约未动，看着崴了脚的可可，居然还扶着她坐下来。
可可脸上满是焦虑，看到沈约冷静的举动，急的几乎哭了出来。
阿披猜已带人冲到了他们所在的楼层，一摆手，枪口对准了沈约，高喊道：“沈约，你被捕了！”
339节 法网互联
楼道森冷。
不知多少枪口指着沈约，沈约居然还能保持面不改色，只是问道：“阿披猜，你作为曼谷警局的副局长、过来抓我沈约，请你告诉我，我犯了什么罪？”
暹罗国警方为何要抓他？
沈约一时间想不明白原因，可他知道自己既然被看到了，就没有必要再跑。
以他的能力，往上走、天台虽是绝路，但他还是能找出逃生路线。
可他不能跑，他一跑就是逃犯。罪名在身，对他的行动极为不利。
阿披猜感觉沈约问话的措辞略有点别扭，不过并没有细想，冷笑道：“我需要告诉你？”
在他心里，米兰达警告是西方无聊者的产物，绝对和他们无关。
他一摆手，有警察拿着手拷谨慎的靠近沈约，阿披猜手枪的枪口对着沈约的大腿，神色阴险。
沈约没有反抗，任由对方铐住了自己。
“将这个女人一块带走。”阿披猜耍着威风用手一指可可。
可可脸色发白，没有说话。
“等等。”
沈约见警察靠近可可，出声道：“她的罪名是什么？”
“协助罪犯潜逃。”阿披猜这次倒是很快就找出了理由。
沈约笑笑，“我没有犯罪，也没有逃。协助潜逃如何能成立？”
他没有选择逃走，除了要搞清楚究竟，也有可可的因素在内。
可可帮着他逃走，也是罪犯，他不想让两人都莫名其妙被扣个罪犯的帽子。
“我亲眼看到她慌慌张张的拉着你，不是逃命是干什么？秀恩爱吗？”阿披猜趾高气扬道。
沈约笑道：“那一会后，副局若是拉着我，是帮我潜逃还是和我秀恩爱？”
阿披猜一怔，就听沈约道：“这里是有法律的地方。”
阿披猜上前一步，盯着沈约道：“你错了，有我在，我就代表着法律和正义，你不要妄想有人会保护你！”
“看起来你被乔恩他们抓为人质、弄的灰头土脸的那口气，要撒在我身上？”沈约淡然道。
阿披猜的确有股怒火！
局长索翁达下落不明，这本是他最好的表现机会，在索翁达失踪后，他就幻想着自己统领大局、将犯罪分子一网成擒的场面。
哪想到他和手下差点被犯罪分子一网打尽！
警局的人手损失不多，但被乔恩当成了人质，是他职业生涯注定难被洗去的污点。
若是没有李斯特、冯浩南突出奇兵，他说不定已死在乔恩的枪下。
如今是他翻身的最后机会。
得到线报、抓住沈约，未见得能将功赎罪，但总能修补下羊圈。
但看到沈约面带轻蔑的样子，阿披猜实在忍无可忍，虽不清楚沈约是怎么知道他被当作人质的消息，却想当然的认为是蔡夫人那面在华人圈大肆渲染他的丑事，这才搞的丑闻路人皆知。
baimengshu.com
上前一步，阿披猜狠狠道：“是啊，我就是要将气撒在你身上，你能如何？”
他上前一步，挥手就要向沈约脸上抽去。
沈约伸手一架，却正合了阿披猜的心意，他高喝道：“你敢拒捕？”
这本就是他找茬的惯用伎俩，见沈约中计，阿披猜猛扑上去就要将沈约按在墙上痛殴。
不想沈约突然一脚踢出，正中阿披猜的小腿。
力道不大，可阿披猜绝没有想到沈约会还手，一个狗抢屎摔在了地上。
整个过道突然静了下来。
众人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阿披猜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一双眼比兔子的都要红，霍然举起枪来……
有人突然喝道：“你干什么？”
发话的是个女人，但那帮警察见状，竟然闪开了一条道路。
他们或多或少知道这个女人是不太好惹的。
蔡夫人不知何时已到了过道口处，脸上虽有些憔悴，不过还是很有威严。
阿披猜心中暗恨，但终究没有扣动扳机。
垂落枪口，阿披猜恢复了一身正气，不过更像是一身怨气的模样，“蔡夫人，你也看到了，这人拒捕袭警，我想，以夫人的身份，应该不会偏袒罪犯吧。”
他虽然嚣张，但对上层结构极为清楚，他可以抓可可向蔡夫人换取点儿好处，但知道公然和蔡夫人撕破脸皮绝不是明智的举动。
“是吗？”蔡夫人神情不满的走过来道：“我只看到你似有要杀害沈约的举动。”
说话间蔡夫人拿出手机，因为手机“叮”的一响，有文件传来。
沈约对蔡夫人眨眨眼睛。
蔡夫人见状一时间有些不解，随后看到手机上是个音频文件，发文件的号码居然是沈约的手机号码。
已然会意，蔡夫人开启了音频文件，众人就听到有声音回荡在楼道中。
——我犯了什么罪？
——我需要告诉你？
……
——这里是有法律的地方。
——你错了，有我在，我就代表着法律和正义。
听到录音开头的时候，阿披猜还有些发懵，听了几句后，他立即明白了过来——适才的对话竟然被人偷偷录了下来，而且传到了蔡夫人的手机上。
——是啊，我就是要将气撒在你身上，你能如何？
声音中带着理直气壮的感觉，阿披猜听到后却没有了方才的趾高气扬，只感觉情形不妙。
蔡夫人看着阿披猜道：“阿披猜副局长，我不懂法律，但我想我的律师会对这些录音内容加以分析，有必要的时候，会将这些录音当作呈堂证供。”
阿披猜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突然指着沈约道：“是你，你在搞鬼？”
他突然想到刚才见到沈约时，沈约的第一句话说的很是别扭。
沈约说的是——阿披猜，你作为曼谷警局的副局长、过来抓我沈约。
阿披猜伊始只感觉这人罗里吧嗦的，如今一想却是霍然明白，沈约特意在开头就指明交谈人，就是为录音做准备的。
因此沈约才会拖延时间，激怒他，让他口不择言的乱说话。
这小子好阴险！
这招警察本来会用，阿披猜也知道，却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沈约还能保持冷静的给他下套。
“是你录的音！”
阿披猜恶狠狠的表情看起来想要吞了沈约。
沈约微微笑笑道：“这里或许没有法网，但副局长忘了一点，这里还是有互联网的。”
340节 连环爆炸案
沈约不知道阿披猜为什么会来抓他，但他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他知道这种时候口供的重要，在阿披猜到来前早悄悄开启了手机的录音功能，记录阿披猜暴力执法的本质，然后用巧妙的手法将音频群发了出去。
公共监督或许不能扭转局面，最少能保证事件得到规矩的对待。
当初救金鑫时，他沈约和高洁、蔡夫人就用过这种套路，如今不过是驾轻就熟。
人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阿披猜却被一块石头同时绊倒了两次。
不过终于想明白了究竟，阿披猜气得几乎要晕了过去。
强压着怒火长吸一口气，阿披猜居然平静了下来，“沈约，你很狡猾，可我们已经有证据证明你是罪犯。带他回警局！”
说罢转向蔡夫人道：“蔡夫人，我想你是不会阻挠警察办案的。”
他恨不能将这种大义凛然的形象记录下来。
蔡夫人却不想当记录员，闪身到了一旁，“我自然不会阻挡警察公正办案。沈约的律师，很快就会赶到警察局，希望到时候，不要看到沈约遭到不公平的对待。”
阿披猜冷哼一声，感觉这句话中不知道有多少暗示，但他骑虎难下，终究还是带着沈约扬长而去。
至于可可嘛，他视而不见，并不想另起波折了。
可可忍痛起来，才要说什么，却被蔡夫人摆手止住。
一直到了客房后，可可憋不住问道：“夫人，究竟怎么回事？沈约，不像是犯罪的人啊。”
伊始的时候，她接到蔡夫人的电话，只是遵从夫人的吩咐带沈约暂避，危机关头为了完成夫人的命令，甚至想要和沈约一块逃亡。
没想到沈约居然没有逃。
沈约搀扶她坐下来的时候，她内心很是错愕，等到沈约为她辩解的时候，她有着说不出的感动——沈约不想让她也变成逃犯。
这个男人，在这种时候，还会考虑这些？
可可不知道沈约的内心，但无论如何，她还是要为沈约分辨几句。
但她不知道事情为何一下子变的如此失控，看蔡夫人的表情，这件事绝对棘手。
蔡夫人沉默良久，才解释道：“这件事很麻烦，但也不麻烦。”
可可一头雾水，搞不明白蔡夫人的逻辑。
蔡夫人缓缓坐了下来，喃喃道：“我在这之前已经让张扬开车赶往警察局了。我们能做的事情会尽量去做，但事态的轻重，完全要看沈约如何来做！”
神色有些忧虑，蔡夫人轻叹道：“可可，如今这里的上面已经插手了。”
可可怔住。
**
沈约走到大堂的时候，向大堂边上的茶点间看了眼。
那里坐着几个游客模样的人，一个黑衣女人坐在临窗的位置，带着宽边的风情帽，遮挡住了半边脸，一边品着咖啡，一边正悠闲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是藤原纪香！
似乎感觉到沈约望过来，藤原纪香向这个方向不经意的看了眼，目光掠过被手拷铐住的沈约时，如同看个陌生人一样，很快收回了目光，手指如弹琴般在桌上有节奏的敲击着，形成一副优美的图画。
baimengshu.com
旁边邻桌的男人咽了下口水，却被同行的女人狠狠地瞪了眼。
沈约看着桌面上跳跃的手指，并没有去打招呼，出了酒店后，低头上了警车，一直到了警察局，始终保持沉默。
阿披猜却是蓄力发功般，等到了警察局后，更是如处巅峰，让手下先将沈约带到审讯室搜身扣押，随后带着一沓资料威严的走进了审讯室。
看着沈约乖乖的坐在审讯椅上，阿披猜这才放下心来，想要将资料摔在沈约的脸上，终究还是抑制住冲动，将资料重重摔在了桌案上。
“说吧！”阿披猜冷冷笑道：“这里没有法网、也没有互联网了。”
说罢向沈约被搜出的物品看了眼，确定没有被录音。
不过他的目光落在沈约的随身物品上，还是有些怀疑，他看到了那部老式手机。
好奇的过去拿起来看了眼，阿披猜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
沈约微笑道：“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告诉我？”
阿披猜将沈约的实话当作了敷衍，怒从心中起，将手机丢在一旁，一把拎住了沈约的衣领，“你老实一些，你哪怕有人撑腰，这次也绝保不了你！”
沈约不等回答，审讯室门响了几下。
阿披猜怒不可遏，冲到门口开门才要吼，随即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张扬律师，来的很快呀。”
张扬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我需要和我的当事人谈些事情。副局长应该不会反对吧？”
阿披猜冷哼一声，“张律师业务很忙嘛。”
张扬正色道：“没办法，要养家糊口啊，就是个劳碌命。若是有机会，副局长也可以关照下我的生意。”
阿披猜心中暗骂，心道你是在诅咒我会犯法吗？不然找你干什么？
他虽是恼怒，不过知道律师和流氓差不多——都是靠歪理来勒索赚钱，他没必要和张扬斗嘴，因为一不留神就可能中标。
“就怕请不起大律师啊。”阿披猜打个哈哈。
张扬也是打个哈哈，“大家这么熟了，可以考虑给副局长打个八折了。”
看到阿披猜让开了道路，张扬到了沈约身边坐下，翻开自己随身带的资料道：“沈先生，我受蔡夫人委托，暂为你的全权代理律师，你应该不会反对？”
沈约摇摇头，“没有问题。”
他看着张扬给他的资料，那一页纸上面有几张图片，一些说明文字。
张扬点点头，直入正题道：“今日曼谷一天发生了五起爆炸事件。
沈约怔了一下，他记得自己回转酒店、在酒店外思考的时候，听到过一声爆炸，没想到那好像不过是开胃菜。
“一起爆炸发生在商贸大厦F栋停车场，一起发生游乐场的林间……”
张扬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一只圆珠笔，在上面比划圈画道：“第三起是发生在消防总局门前花坛，第四起是发生在这里最高的摩天楼楼外的垃圾桶。”
咳嗽一声，张扬又道：“第五起是在暖诗轻轨站附近。”
沈约皱着眉头，他知道张扬过来详细叙说这些爆炸地点，绝不是要请他去破案的。
“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约留意到张扬比划间，在图片上画了个类似十字架的线条来。
张扬在十字架的上头涂抹了一下，不等说话，阿披猜已道：“当然和你有很大的关系，我们接到了线报，说你就是这五处连环爆炸案的主谋！”
341节 发难 （为白银盟woaininini加更）
沈约坐在审讯椅上，听到自己是爆炸案的主谋时，第一个念头是——谁要陷害他，目的是什么？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阿披猜瞪着沈约道。
张扬立即道：“他什么都不用说，他有权保持沉默。”
“警方也有权扣押他七十二个小时。”
阿披猜冷冷道：“我们如果找到了确凿的证据，还可以继续扣押他。”
张扬收起了文件，看着沈约道：“沈先生，你明白眼下的情况了吗？”
沈约微微点头，并没有说话。
张扬叹口气道：“眼下警方有权扣押你，但你既然没做过，自然不用怕。”
阿披猜冷哼一声，很是不以为然的样子。
“你只要在这里静静的呆上七十二小时……”
张扬缓缓道：“我会搜集证据，帮你洗清嫌疑、撤销对你的指控，你会安然无恙的。”
“在这里静静呆上七十二个的小时？”沈约喃喃道。
“不错。”
张扬神色严肃道：“从我的职业角度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沈约沉默不语。
张扬拿出手机拍了沈约的几张照片，向阿披猜扬了下手机道：“副局长，我希望我的当事人三天后出来时，不会有什么别的问题。”
阿披猜知道张扬警告他不要滥用私刑，冷笑不语。
张扬开车出了警察局，将车子停在街道角落，随即打了个电话，“蔡夫人，我已经见过了沈约。”
“什么情况？”蔡夫人那面语气有些慎重。
“我们不知道谁陷害的他，但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一直留在警察局。”
张扬很严肃地说道：“因为据我所知，最近一系列的事情已让这里的上层怀疑是T先生在暗中运作，而他们始终不认可夫人你的正当经营的理念，认为T先生和夫人你有些关联。”
蔡夫人没有说话。
张扬提醒道：“我们若再插手这事情，无论事实是否存在，都会落人口实，弄不好，会动摇夫人你苦心经营多年的商业版图。”
半晌，蔡夫人才道：“沈约知道吗？”
“他这么聪明的人，在看到我给他写的那个T字后，应该明白的。”
张扬声音带着无奈道：“夫人，我也只能做到这些，阿披猜显然也得到了暹罗上方的支持，留意着我们的举动。这种时候，我们不应该逆势而为的。商圈的波折影响还不能说大，但若国家机器插手，绝不是我们应该参与的事情了。”
fqxsw.org
许久，蔡夫人才叹了一口气，“我只希望沈约也能明白。他在警察局呆上几天，对谁都好的。”
**
翌日。清晨。
阳光还没有照到湄南河的时候，阿披猜突然从梦中惊醒，他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隔着反观镜看着审讯室内部的动静。
“他有没有什么异常？”阿披猜扭头问道。
昨晚阿披猜一直留在审讯室隔壁的观察室内看着沈约，传说中，这人好像有三头六臂一样，最少拆弹专家对这个沈约很是惊佩的样子。
可阿披猜不信。
他始终感觉这小子应该属于走狗屎运那种，等张扬走后，他立即就将沈约铐在审讯室内，自己到隔壁房间舒服的点了几份冬阴功分给手下。
那些手下如同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纷纷说这冬阴功如同被开过光一样，喝了很能加持能力。
因为自从阿披猜当了副局长后，素来只有雁过拔毛的事情。
阿披猜既然决定让马跑，总得给马吃点草。
看着手下吃草的时候，他又让手下给审讯室开道缝隙，使得冬阴功的美味能让沈约闻到。
他希望沈约向他讨口饭吃，那他就可以公然的羞辱一下沈约。
要折磨人，不必一定要动拳头的。
不知道沈约是不饿、还是在国内的沙县酸辣粉吃多了，对冬阴功的美味居然如同没有嗅到般，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阿披猜心中恼怒，决定和沈约硬耗，就将其锁在审讯室内，不让其睡觉来折磨他。
沈约还没有叫苦的时候，阿披猜已经困意上涌，遂将轮班表排好，“大公无私”的将自己排到清晨时分。
醒来后，看着沈约居然还是那个姿势维持不动，阿披猜实在不信这是人能做的事情。
本来准备询问手下晚上的经过，扭头一看，手下人都在横七竖八的躺着，如同绘制着一副人体的抽象画。
“咣！”
阿披猜一脚踹翻了椅子，一众处于昏睡状态的手下听闻，纷纷跳起来摸枪，等看到阿披猜的脸色，又都讪讪的放下手来。
“副局长早。”
阿披猜的手下查那昂警长淌着哈喇子主动问候，“今天副局长来的早啊。”
阿披猜恨不得一枪打死这个愚蠢的手下，“方才的时间点，应该是你在当值？沈约有什么异常？”
查那昂这才记得自己还有任务，慌忙道：“他就那样啊。是啊，他会有什么异常？”
是你在值班，还是我在当值？！
阿披猜气不打一处来，突然心中一凛，喝道：“跟我来！”
他蓦地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最近科技很是发达，沈约是不是贴了一张静态图在反观镜上，这才让他们一直看到静止不动的沈约。
一个正常人，怎么能一晚上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推开审讯室，阿披猜发现自己过于谨慎，一直处于静态的沈约动了下，抬头向他望过来。
内心对自己的杯弓蛇影很有点儿尴尬，阿披猜稳定下情绪，开口道：“怎么样，饿了吗？”
他竭力让自己表现出关切的样子，也希望沈约能被他释放的“善意”所感动。
不过他的善意就和某些政客不停强调的民主正义一样，属于现用现骟，难免就和刚被切割的太监般，外表性状还是不能遮掩。
沈约静静的看着阿披猜，突然道：“副局长，我需要离开了。”
“什么？”
阿披猜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后内心爆笑不已。
走过来将手搭在耳边，凑到沈约面前，阿披猜如同没有听清的模样，“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要走了。”沈约平静地说道。
阿披猜几乎要爆笑出来，不等抬头说出自己酝酿已久的台词，后脑海就重重地挨了一下。
阿披猜软软的向地上倒了下去，沈约已霍然站起！
342节 脱困
阿披猜倒下的时候，满脸的难以置信，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本来准备义正词严的告诉沈约——在这里，沈约说的不算，能够当家做主的只有他阿披猜。七十二小时，少一分钟都不行。
可他没想到居然有人在背后偷袭他！
是谁？
警察局有卧底？
他拼命的想要回头看看是谁出卖了他，但终究扛不住眩晕的涌至，陷入黑暗中。
不止是阿披猜，其余的警察一时间也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们就看到阿披猜凑近了沈约，然后沈约双手一圈，合拢砸在阿披猜的脑后，随后阿披猜就倒下去，沈约站起来了。
这怎么可能？
沈约被手铐铐住，手铐又铐在审讯椅上，属于双重被锁，这种状态的犯人都处于一个极为别扭的姿势，不要说睡觉，就连站起来都不行。
可沈约非但站起来了，还击倒了阿披猜，并且手腕一扭，居然从手铐中抽出了手来。
手铐落地，完好无损，没有开启的状态！
那帮警察一时间看直了眼睛，根本不信有人能做到这点。
在众人错愕的几秒钟内，沈约的手在阿披猜的制服上扫过，并拔出了阿披猜的配枪，指着倒在地下的阿披猜道：“把枪都扔过来！”
稀里哗啦！
一堆制式红星手枪批量般丢在了地上。
沈约皱了下眉头，突然想到了自己脑海中曾经闪过的那幅画面。
他是用红星手枪一枪射中了金鑫的心脏。
鲜血流淌。
红星手枪在东南亚的国家很受欢迎，在这个枪械需要大量从国外进口的国度使用的更多……这里的警察多数人都在用红星手枪？
他早在进入警察局的时候，就已经留意到这点，也看到唯独阿披猜的配枪有所不同。
阿披猜为了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配枪明显更高级一些，他用的是M17，如今在米国警方那面都算是比较先进的款式，弹容十七发。
fqxsw.org
紧紧握着手中的M17，沈约知道自己不但在和阿披猜他们搏斗，还要和命运争斗！
伴随他的是M17、而不是红星手枪，这是否会改变金鑫的命运？
众人丢掉枪后看见沈约突然沉默下来，又都有些后悔，暗想如果沈约干掉了阿披猜未尝不是件好事，最少副局长的位置会空了出来。
可沈约当时的语气更像是个不容置疑的长官，让他们丢枪的时候极为严厉。
他们那时候如同听到上级的命令般，丢枪不是因为阿披猜，更多反像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
沈约一蹲身，手从那些手枪上掠过，枪支魔术般的被肢解。
“稀里哗啦”的一阵声响后，手枪的配件散落一地。
有个警察看起来有些主见，在沈约蹲下的时候，突然低吼一声，飞扑了上去。
这是个机会。
只要扑倒沈约，凭借众人的七手八脚，还是有制住沈约的希望。
那警察一发飙，众警察反应虽然慢了一拍，但也是蠢蠢欲动的就要上前。
沈约突然抬头，一伸手就抓住了那个警察的手腕。
他并不和那人格斗纠缠，肩稍耸，腰发力，半蹲的情况下就来了个过肩摔。
砰的一声大响。
那个警察重重地撞在墙壁上，整个房间似都震颤的模样。
警察没有吐血，但撞在墙上，滚落在地时也是五脏暂时错位，一时间也爬不起来。
那些警察被同事的英勇所鼓舞才要一拥而上制住沈约，沈约霍然将枪口指向了他们。
众人立即高举双手退后一步。
大家都是拿着公家粮混日子，犯不着把命赔进去。
刚才那位是想当副局长，他们只想守着老婆来暖床。
“靠墙站好！”沈约一摆枪口，那些警察立即迅疾的靠墙站好。
沈约已经取过自己的两部手机，到了门外后锁住了房门，用枪柄砸碎智能门禁，又将一片门禁碎片硬插入门锁的钥匙孔。
将枪别在后腰，沈约快速的向外走去。
听到沈约脚步声走远，那帮警察终究不是蠢的，一些人涌到阿披猜身前，急声道：“副局长，你醒醒。”
被摔倒的那个警察还能挣扎爬起来试图去开门。
他拼命的摇动把手，房门却是忠实的履行着自己关押犯人的职责，纹丝不动！
阿披猜幽幽的醒来，就看到查那昂的那张鞋拔子脸正凑了过来，看起来要给他人工呼吸的样子。
一把推开查那昂，阿披猜强忍脑后的剧痛，暴跳如雷道：“沈约呢？”
“他跑了。”查那昂如实汇报。他说的很正确，不过屁用没有。
阿披猜怒火中烧，“你们这帮蠢货，就眼睁睁的看着他跑了？”
你倒是昏迷过去、闭着眼睛看他跑的！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们也不会放沈约走啊。
众手下心中很是不满，不过知道背锅本来就是属下的一个属性，在这种时候自然没有谁会蠢到火上浇油。
关键时刻，阿披猜还是展现出了领导的优秀才能，一把推开正在想办法弄开房门的警察，自己握住把手晃动几下。
房门没有内置马屁系统，并没有因为阿披猜的贵手抚摸而开启，看起来很不给领导面子。
阿披猜霍然回头喝道：“用枪啊。射开它！你们这帮蠢货！”
没人反应，都有些无奈的看着地下。
阿披猜这时候才注意到一地散乱枪械的配件，怒道：“你们傻的吗？不会把枪重新组装起来？警校都没毕业吗？”
他身先士卒的组装枪支，众警察看到，亦是手忙脚乱的组装着配枪。
有的的确是走后门进来的，组装枪械都很是糊涂的样子。
等明白人将手上的枪支组装了大半后，均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阿披猜也是脸色铁青的停止了装枪。
手枪的撞针部件，统统不见了。
没有撞针，手枪无疑就和废铁一样。
没有了手枪，这些警察看起来也和去了爪牙的老虎般，有劲使不上。
沈约走出警局大楼的时候，将手中握着的一把撞针丢到了楼门口的垃圾桶中，他估算以阿披猜他们的能力，没有手枪的助力，要搞开审讯室的门还是需要一些时间。
这些时间足够他吃个早饭。
但他实在没有时间了。
因为就在他发难前的不久，智联那面已经有了讯息——沈顾问，我发现了少爷的信号。
343节 伏击
重新发现金鑫的信号，就意味着金鑫已经离开了中央监狱。
引渡已经开始！
金鑫有危险。
沈约得知这个消息，立即决定离开警察局，无论什么代价。
得益于张扬对警方的警告，警方虽然对沈约进行了搜索，却没有虐待沈约，也没有发现沈约耳内的接收器。
不过就算那些警察检查沈约的耳中，也一样会一无所获。
沈约在警方的检查开始之前，早将接收器巧妙的藏好。
沈约枯坐了一夜，早想明白了张扬给他的提示——如今曼谷各地接连发生爆炸案，明显是有预谋的计划。
有人在制造混乱，借机给这里的上面施压。
具体的内情沈约无从得知，但他看到张扬写给他的那个“T”字母时，已然明白。
T先生无论有没有暗中策划，但这里的人已经将这些事件列为是挑战国家机器的举动。
在这个国度，事态的严重性已接近了最高级别。
国家机器震怒，无论你是否有关，只要卷入进来，后果都是不堪设想！
“沈顾问，现在怎么办？”智联的声音在沈约耳边响起。
智联看不到沈约这面的动静，但一直在和沈约保持着联系。
昨晚的时候，他也一直没有闲着。因为沈约群发的视频，他也接到了一份。
除了监测金鑫的定位信号外，他一直留意着沈约的动静。
警察局的戒备反倒比监狱的防备要松懈很多，毕竟劫狱的事情时常会有，打劫警察局的事情还是比较少见。
沈约到了警察局后，定位就一直没有变化。智联利用闲暇的时间，攻破了警察局的网络系统，顺便黑进了警方的监控。
警察在盯着沈约，智联那面却在利用监控盯着警察观察室的动静。
那些警察并没有像阿披猜所期待般，吃了草就要跑。
其实按照正常的生理反应，马儿吃了草是要休憩睡觉的。
在阿披猜鼾声如雷的催眠效应下，监视沈约的警察们很快也是睡意上涌。
在他们打了个盹的功夫，智联将警察这面的状况告诉了沈约，沈约就用被捆的手从裤管的缝合线上抽出一根合金丝线。
丝线看起来柔软，实际上很有奇效。
沈约用了数秒的时间就弄开了审讯椅上的锁扣，然后告诉智联继续等待就好。
智联当时还有些担心，感觉沈约应该顺便把手铐也搞开，沈约并没有那么紧张。
等到亲眼目睹沈约脱去手铐时，智联也是目瞪口呆。
魔术师的神奇逃脱术恐怕也是不过如此。
“这件事很严重，我昨晚搜了新闻，发现除了爆炸案外，暹罗内阁那面好像也有异动。”
沈约闻言感到有些震惊，暗想内阁那面都有异动，难道也和暖玉他们有关？
这个暖玉，实在是天大的胆子。
一个布图索夫，有什么地方值得暖玉如此不择手段？
智联忧心忡忡道：“沈顾问，我知道你是为了少爷，但你公然对抗这里的警察，只怕……”他没说下去。
沈约已经按了下手上的车钥匙，有警车发出了一声响。他在摔倒那个扑来的警察时，顺便将他身上的车钥匙取了下来。
这时拿出车钥匙一试，果然找到了那个警察所用的警车。
他走向那辆警车，伸手去拉车门时，喃喃自语道：“最严重会是什么情况呢？恐怕以后都来不了这里旅游了？”
智联那面听起来想笑，却是笑不出来，低声道：“沈顾问，无论如何，我都要替少爷谢谢你。”
沈约才要上车，突然心生警觉，手指霍然摸到后腰的枪柄之上。
身后有人在接近。
在他摸到手枪的时候，一个声音已从他背后传了过来，“把手举过头顶，让我看到你的双手！你不要想着反击，那样的结果你我都不想看到。”
2kxiaoshuo.com
声音极为严厉。
来人无声无息地站在沈约背后一丈之外，和沈约保持着安全距离。
这绝不是阿披猜和他那帮手下能做出来的举动。
沈约脸上带丝苦笑，高举起双手，缓缓转过身来，望着那持枪的人并不意外道：“帕瓦力处长，你来的倒早啊。”
持枪在他身后的赫然就是帕瓦力。
重案处的人毕竟还是很有能力的。
帕瓦力双手持枪，谨慎的留意着沈约的动静，神色复杂道：“沈约，你错了，你不应该这么做，你还有机会补救。”在沈约拆了丘昌身上的定时炸弹后，他对沈约已有好感。
“我还能怎么做？”沈约反问道：“我的朋友正在被引渡，如今随时可能会送命，能救他的只有我一个。”
帕瓦力明显一怔，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引渡布图索夫一事绝对是机密，连帕瓦力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他想不通沈约如何知道的。
沈约向旁边一努嘴道：“他告诉我的。”
帕瓦力不由得向旁边看了眼。
旁边没人。
沈约倏然而动，他一闪身，已经到了车头的位置。
乒的枪响。
帕瓦力居然极为机警，被沈约言语诱骗后立即察觉上当，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他取的是沈约的大腿处。
他还不想杀了沈约，因为在他看来，沈约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他开枪后，却立刻发现，自己哪怕全力以赴恐怕都是不能奈何沈约。
不等子弹落地，沈约已经从车头滚过去，落到警车的另外一侧伏低了身子。
沈约动作快的简直让帕瓦力难以想像。
感觉手心冒汗，帕瓦力仍用枪口对准警车后沈约藏身的地方，大声道：“沈约，你不要再错下去，你放下枪走出来，我还可以……”
他话未说完，突然感觉毛骨悚然，因为他察觉到有人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同样的悄无声息。
不是阿披猜他们，那帮人如果接近的话，喧嚣的声音半里地以外都能听得到。
会是谁这么早到了警局？
帕瓦力猛然侧身，不想腹背受敌，但就在他移动的刹那，就感觉后脑处挨了重重的一击，身体随后软软的倒了下去。
他只看到了袭击他的那个人戴着个摩托车手常戴的头盔。
与此同时，沈约已经上了警车，那个袭击帕瓦力的人也窜到了警车之内！
344节 速度与激情
沈约看到帕瓦力被袭，并没有意外，就算那摩托车手模样的人上了警车，他亦是没有惊奇，事实上，若没有那人接近帕瓦力，他还不会立即发难。
一踩油门，沈约开车撞开了道闸横杆，已经冲出了警局。
看门的那个警察一直如同路人般，在沈约冲出警察局后，这才想起拨打电话给警察局，始终没人接警时才想到这里就是警察局。
沈约驱车冲出了警局，立即问道：“现在他们在哪里？”
手机“叮”的声响，应该是智联发送过来金鑫那面的定位，沈约耳边同时传来智联的声音，“前方岔口右转入街道后直行。”
沈约猛打方向盘，进入另外一条道路，同时透过观后镜看了眼副驾的位置，那人上了车后一直没有出声，戴着的头盔也因面罩的茶色，让人看不清真正的面容。
“藤原小姐，我很感谢你的援手。”沈约终于道。
别人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他只看那人的体形、嗅到香气，就已有八成的把握知道潜到帕瓦力身后的那人就是藤原纪香。
更何况，在昨晚的时候，藤原纪香亦和他打过了招呼。
坐在酒店的咖啡间内，藤原纪香看似事不关己的模样，实际上是用手指敲击着摩斯密码和沈约在交流。
密码只有四个字——我会支援。
藤原纪香“嗯”了声，随后道：“沈君，我不觉得你离开警察局是个好的选择，但我对你的选择，很有敬意。”
顿了片刻，藤原纪香补充道：“本来昨晚我就想动手，可是……我那时候不能肯定沈君的心意。”
她的潜在用意就是——冒然的营救沈约，反倒会将沈约推入更大的麻烦。
只有沈约真正决定越狱了，她才会帮手。
“看来提早告诉我消息的也是藤原小姐？”沈约问道。
在阿披猜来抓他之前，他曾接到个陌生号码传来的示警短信。
藤原纪香微微点头，遗憾道：“可惜还是未能帮助到沈君。”
沈约分心三用，看着路况、听着智联指路，同时琢磨着藤原纪香的用意。
藤原纪香这身打扮，显然是不想泄漏身份，她毕竟不会公然的和警方对抗，这是个聪明的女人。
“从少爷身上GPS的定位信号来看，他们应该是向机场的方向。”智联显然知道了车内有人，放低了声音道：“你和少爷的正常距离是15分钟的车程，但你如果以每小时八十公里的速度行驶，哪怕是抄近路，恐怕也要一个小时以后才能接近他们。”
智联说的奇怪，沈约却是听明白了，押送金鑫的警车速度也绝不会慢。李斯特上校肯定知道迟则生变的道理。
如果对方押送车会加速，他离金鑫只有越来越远。
一踩油门，沈约自语道：“他们会停下来的。”
暖玉怎么可能会让引渡顺利的进行？
如果李斯特上校将布图索夫带到机场后，暖玉他们绝对更难下手，李斯特上校对这个案子如此重视，肯定会采用私人飞机引渡布图索夫，一上飞机后，那全是李斯特的人手，暖玉他们就很难再做文章。
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动手是最佳的选择！
智联那面没了声响。
藤原纪香在一旁突然道：“看来沈君还有更好的帮手，我倒显得多此一举了。”
她心思缜密，早看出沈约在和另外的人在交谈。
沈约已按响了警笛，将油门几乎踩到底，飞速行驶、超越车辆的过程中还能道：“我觉得藤原小姐还可以告诉我一件事情，你是如何提前知道警方要抓我的？”
高速行进中，藤原纪香也有些心惊。
这般车速，沈约还是游刃有余的样子，藤原纪香不知道沈约是怎么做到的这点，却下意识地抓紧了车内把手，“毒猜和山口组本来井水不犯河水，但一直如幽灵般参与此事，我让人调查毒猜的事情，发现警方最近也在暗中通缉他。”
沈约知道山口组能闻名世界，和国家机器肯定有所关联。这里的警方，肯定也有人为山口组服务。
不然当初藤原纪香被人当街枪击、随后她就暗中干掉苏帕一帮人，眼下怎么能和没事人一样？
2kxiaoshuo.com
山口组肯定动用了力量，无声无息的解决了这些矛盾。
对于这里的警方和山口组而言，法律是最后不得已才采用的手段。
“毒猜始终没有现身，似乎已经抛弃了好不容易积累的根基。”藤原纪香语气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沈约心中凛然，暗想毒猜是这里的最大毒贩，能让他舍得放弃基业只有两种可能——逼不得已、或者有更大的利益输送！
“一直追踪毒猜的人却得到一个意外线索。”
藤原纪香继续道：“最近一天的五起爆炸案都好像是毒猜的人在动手，而且……”
顿了片刻，藤原纪香慎重道：“据我们的人所知，毒猜他们好像还绑架了暹罗当权人的亲人。”
沈约微吸口凉气，想不到暖玉他们这般无法无天。
毒猜的手下行事一直和暖玉的计划休戚相关，沈约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毒猜如今做的事情，都有暖玉的意思。
绑架案和暖玉他们脱离不了关系！
“警察所抓的疑犯有一人咬定你是幕后主谋。”
藤原纪香稍有些迟疑道：“我的线人告诉我这件事后，知道事情很棘手，劝我最好置身事外。不过沈君对我有救命之恩，对朋友又是尽心，我从小就一直很仰慕沈君这样的真正男人！”
她说到这里，脸似有些发红，不过她一直戴着头盔，倒不虞沈约看到她的脸色。
车内静寂。
藤原纪香不知道沈约是否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却没有再次表露心意，诚恳道：“于是我选择了向沈君示警。我知道的、和沈君有关的事情，就是这些。”
沈约再闯红灯，盯着前方的路况道：“多谢藤原小姐的援手，不过我还是希望藤原小姐下车了，因为你不需要卷入这件事情。”
藤原纪香微感惊讶。
车子急停，沈约扭头看向藤原纪香，“多谢！”
藤原纪香听出了沈约的决绝，立即开门下车，不等再说什么，车子已疾驰而去。
看着车子消失不见，藤原纪香幽幽的叹口气。
这时蔚蓝的天空上有候鸟飞过，可终究有一天，候鸟还是要飞往属于自己的地方。
345节 瞎指挥
沈约驱车全速行驶，看起来连振翅高飞的候鸟都很难追得上他。
这件事极为棘手，如今他拒捕潜逃的罪名显然是跑不了了。
事情搞好了，他可能被这里永久的拒绝入境；
事情搞不好，他可能这辈子就不用从这里离境了。
看起来都不是好的选择，沈约不知道结果，但他枯坐一晚上对这个结局只是转动下念头，随即集中精力想着自己如果是暖玉，如何来劫布图索夫？
他不能不说暖玉实在聪明，因为暖玉的行动计划在事后看起来清晰明确、层次分明，可暖玉若是不用出来，让人打破头也很难想的出来。
这就是高手和马后炮的区别。
“少爷的定位信号停了下来。”智联那面很有些紧张。
“能知道什么情况吗？”沈约看了眼手机上发来的定位，向着目标继续驱动警车狂奔。
“我在尝试调取那附近的监控录像。”智联早有准备道。
沈约并不意外，事实上，智联是最忙碌的，他不但要黑进警方的系统，既然知道金鑫要被引渡，他肯定会顺便黑进这里的交管系统。
这里的警用系统稀烂，交管更是糟糕。
糟糕是因为没有章法，没有章法自然就漏洞百出，以智联的本事，黑入这两个系统自然轻松。
高手要作战，不知晓地利是不行的。
二人说话间，沈约的手机上显示有人在呼叫。
沈约看了眼，直接按了拒绝。
是高洁的电话。
他不用听，也知道高洁会说什么。
短信随即传来，沈约皱下眉头，看了眼短信。
还是高洁的短信。
——沈约，你现在回来，事情还有商量，不然你没有回头路了！
沈约摇摇头，车速没有稍减，暗想老话“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说的丝毫不错，有些人哪怕呆的时间再久，也不会了解对方真正的想法。
如果是金鑫，行动前考虑的是多，但真正到了行动的时候，一个“干”字就完了。
“少爷的定位信号又移动了。”
智联不知道应该沮丧还是庆幸，“我看了那里的视频录像，道路状况没有发生异常，应该是红绿灯的缘故。”
沈约“嗯”了一声。
“沈顾问，我太紧张了是不是？”智联低声说了句，“少爷说我还是太少历练的。”
沈约回道：“谁都不是一出生就有几十年的工作经验了。要找个二十岁的人来工作，你强求他有三十年工作经验也不太现实。”
智联那面忍不住笑了下。
“阿披猜那面的通话频率是多少？”沈约突然问道。
他估算时间，感觉阿披猜应该已经出门一段时间了。
阿披猜出门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要找他沈约，高洁能这么快知道沈约逃离，说不定有阿披猜的“功劳”。
智联早有准备，说道：“如今他们使用的是曼谷警用公共频道，他们还没有应急切换。”
沈约心想，阿披猜绝不是个喜欢随机应变的人。
警车上的装备倒是一应俱全，沈约随即将车上对讲机调到指定频率，就听到阿披猜暴躁如雷的声音传来，说的是泰语。
“你说你眼睁睁看着他开着警车逃走了？”智联似乎知道沈约不懂泰语，低声翻译道。
“你还会泰语？”沈约有些意外。
智联解释道：“我自学的，很多国家的语言我都懂一些。”
沈约微微点头，他一听智联翻译的内容，就感觉到阿披猜是在和警局的门卫说话。
“他有枪啊。”那门卫喏喏道。
“现在责怪他有什么用处？”
帕瓦力的声音传了过来，“阿披猜，你通知人手追查沈约的车辆了吗？”
“这还用你说？”阿披猜随后高声道：“各分局、交警部门注意，留意一辆车牌号……”他说完车牌，大喊道：“一有那辆车的行踪，立即向我报告！”
帕瓦力好意提醒道：“沈约偷走的是警车，我们要提防他会偷听我们的对话。你最好换个警备频道。”
阿披猜冷笑道：“他会泰语吗？根据我们的资料，他可不会泰语的。看来你没有做足功课吧？”
帕瓦力的确没有留意到这点，一时间无语。
阿披猜好不容易占个上风，穷追猛打道：“沈约会知道我们警方的常用频率？他会不会用对讲机都难说。你把他想的太聪明了吧？你以为你又比我聪明很多？好像你也被他打倒了吧？”
fantuantanshu.com
他显然对被沈约困在审讯室一事耿耿于怀。
是苏醒过来的帕瓦力过来用手枪轰开的房门。
阿披猜被帕瓦力营救，脸面很挂不住，他尴尬着出来后，听到门卫的叙说，得知帕瓦力也失手了，这才有些安慰。
有些人本来就是如此，我不好的确是糟糕的事情，但你也不好，那我就很安心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些事情？帕瓦力心中大为不满，不过感觉阿披猜说的不错，倒也不再提醒什么。
“这是个极度危险的重犯，有枪在手，很是狡猾，若遇到反抗，可当场击毙！”阿披猜咬牙切齿地发出命令道。
“不行。”
帕瓦力在一旁反对道：“罪犯是专业人士，不是寻常交警能够应对的，冒然动手，只能增加伤亡，你应该让他们等待增援才对。”
他考虑的很周全，暗想沈约虽然逃狱，不过看起来对警察没有下狠手，这样的话，还有周旋余地，若逼得沈约狗急跳墙，事情只怕会闹的更加不可收拾。
阿披猜却是冷笑道：“帕瓦力，你恐怕忘记了这里是由谁全权负责的？是我！是我这个副局长！沈约这种凶犯若是因你的网开一面杀了更多的人，你会负责吗？”
帕瓦力没有吭声，他也了解很多内情，知道这已经不是重案处和警察局之间的纠纷了。
阿披猜已经得到了更强力量的支撑。
突然喜形于色，因为听到警方已经发现沈约所用警车的位置，而且当地已经有交警配合在进行拦截，阿披猜命令道：“不惜任何代价截停他。”
半晌后，那面再有消息传来，“副局长，让罪犯逃走了。”
阿披猜一怔，心道你们这帮废物！
帕瓦力却有些紧张地抢过对讲机问道：“我们有什么损失？”
那面半晌才有消息传来，“我们损失了一辆警用摩托车。罪犯弃掉警车，改用摩托车逃命了。”
阿披猜急怒攻心，“摩托车的车牌呢？定位呢？”得到回复后，阿披猜立即道：“全员注意，立即追踪一辆警用摩托车，车牌号是XXXX”
帕瓦力叹了口气，心道你是秃鹰海滩上搭窝——沙雕到家了。你这样要是能抓到沈约，我把脑袋扭下来给你。
346节 疑兵之计
在配合阿披猜命令的交警过来拦截沈约的时候，沈约因为已经得到阿披猜的提醒，利用更灵活的走位轻而易举的逼倒了追来的摩托车。
面对沈约的枪口，那交警显然不是职业杀手可比拟，立即缴械投降。
沈约早先前一步让智联规划出最短的行进路线。
“算好了没有？”沈约跨上摩托车，继续道。
智联那面传来回应，“已经给你发了定位。”
沈约看了下手机上显示的位置，选了方向，突然从道路上斜斜向下进入一块田地，从田地穿梭再出，上了另外的一条道路。
“沈顾问，我真是有点蠢。”
智联语气自责道：“我们不用一直追，你说的没错，如果我们确定他们前往的目的地，提前选取合理的目标点，利用双方速度计算，可以得到一个拦截点的。”
原来在阿披猜气急败坏命令手下拦截沈约的时候，沈约已经想到了智联提及的这个方法。
追踪很难，但警车去机场却不是直线。
他牵着阿披猜的鼻子走，但他不必被定位信号牵着鼻子走了。
“这个方法也有个问题。”沈约有些担忧道：“如果李斯特他们不赶往我们所知机场的话，那就有很大问题。”
智联立即回道：“我已经查了附近的所有机场，他们赶赴的不是民用机场，而是军用机场。引渡布图索夫这种重犯，有很多手续要交接，李斯特不太可能略过这些手续的。”
爱阅书香
沈约脑海中随即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李斯特上校绝对不蠢，如果暖玉动手，李斯特会用什么手段应对？
如今的他已经无暇去看手机，只是凭直觉分辨路况。
脑海中有关附近的地图、经过的道路、城市的基本规划等资料纷纷涌入他的脑海，让他能少走弯路，更快的接近目标。
他根本不可能一路听智联指挥路线的，智联只能给他个总体的框架，具体的操作还需要他凭借经验来解决。
“有情况。”智联突然道：“你头顶不远处有直升机出现了。”
沈约立即抬头看了眼，“是李斯特的空中支援吗？”
他知道李斯特绝对有这种力量，不过他丝毫不怀疑暖玉也有调动飞机的力量。
“是贝尔-9L2。”智联调动整个曼谷交管系统的监控，居然能将飞机的型号看得清楚。
沈约皱眉道：“一种全天候的直升飞机。”
他还是如以往般，听了别人提及，他立即有了印象。
脑海中迅速闪过了直升机的有关资料——全天候直升飞机，可对抗恶劣的天气状况，世界上这种直升机并不多见，飞行性能和世上很多知名的军用轻型直升机比起来，也是毫不逊色。
“根据资料，曼谷只有两架这种直升机，均为军方拥有。”
智联迅速的查询资料：“曼谷警方也有直升机可以调用，但没有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
“那看起来这飞机不是暖玉的支援了。”沈约自言自语道。
暖玉是有力量，但要说能鼓动这里的军方来劫囚，还是很魔幻的事情。
他轻声自语的功夫，智联听到了“当”的一声大响。
“怎么了？”智联立即道。
“没什么，撞开了一道防护网。”沈约穿巷而行的时候，前方狭窄处居然有道铁丝网拦截。
沈约快速的估算冲击力和铁丝网的承重，没有绕路而是选择了撞开。
智联舒了口气，“我调用各处的监控，看不到直升机上有谁，但感觉应该是李斯特上校他们。”
这个上校看起来还挺靠谱，知道暖玉他们一定会来劫囚，因此还选用了空中支援。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又飞速上了主道。
“如果预期没错的话，五分钟后我会到达目标所在地，应该比引渡车辆早到三分钟。”沈约分析道。
“有情况。”
智联又道：“他们又停了下来，这次……他们停的时间有些长。”
智联紧张道：“我已经切换到那里的路口。那里是红灯。”
沈约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妥，“不对。”
“怎么了？”智联立即道。
“李斯特他们要引渡的是重犯，以李斯特的力量，应该会选用警车开道。”
沈约有些不解道：“他们怎么一直很遵守交通规则的样子？”
交通法规是给守法公民用的，特权阶级可以无视这种规则！
紧急情况下，交管部门更应该尽力配合李斯特上校才对。
沈约一直在全力跟踪金鑫，精神高度紧张，如今才发现这个问题。
智联那面没有立即回应。
“智联？”沈约有些困惑道：“引渡车是什么状况……”
通讯保持连接，智联那面却没有回声，沈约有些担忧道：“你有什么情况？”
手机“叮”的声响。
沈约已到了目的地停下了车，不过目标引渡车仍没有出现，沈约看了下手机，手机上传来的是引渡车等候在路灯旁的图片。
画面不是很清晰，想必是智联从监控系统截视频画面传出来的，不过足够沈约看清楚目标的现状。
脸色微变下，沈约诧异道：“他们只用了四辆警车？开什么玩笑？”
引渡车是中型的防弹面包车，从外根本看不到内部的情况。
引渡车内部空间不小，除了乘坐三个囚犯，肯定还有不少负责看押的警察。
可布图索夫是国际上的特级重犯，李斯特既然这么重视，怎么可能在引渡车的前后只用四辆警车来护送？
哪怕加上前后周边的摩托车手和车内的警察，算起来最多三十多的人手。
押送几个囚犯，一般情况下这种规模已经足够了，可李斯特知道暖玉他们的能力，这样的阵仗多少有点不够谨慎的味道。
“这不太像押解布图索夫的引渡车。”沈约皱眉道：“智联，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回话？”
他知道连接没有断，更听得到智联没有离去。
智联终于开口，“沈顾问，看暹罗警方的阵仗，引渡车内不像有布图索夫，但少爷一定在里面的，你说是不是？”
顿了片刻，智联再次道：“我们也只是跟着少爷的行踪就好。”
他语气中带有些歉意。
沈约扬了下眉，“你说的没错。我们只要跟着金鑫就好。”
他蓦地明白智联出什么问题了，智联对他有所隐瞒！
智联早就怀疑沈约跟踪的信号不是引渡布图索夫的路线，但智联只关心金鑫的安危，还担心沈约不会对金鑫施加援手！
明白这点后，沈约并没有动怒，只是道：“李斯特在用疑兵之计？”
他也不想管布图索夫的事情！
智联沉默半晌，终于道：“是的，我也是这般怀疑。今早……从中央监狱一共出来了三辆一模一样的引渡车！一样的人员配备，前往三个不同的地方！”
347节 斗智
李斯特果然是个老狐狸！
沈约听了智联的叙说，立即明白李斯特是将华夏的疑兵之计用到了引渡囚犯一事上。
李斯特不知道暖玉如何下手，可李斯特毕竟身经百战，决定分兵三路，无形中也让暖玉不得不分兵三路。
三四十人手看着一辆引渡车，看起来不多，但如果再乘以三，绝对是不小的防御力量。
哪怕暖玉有能力，但毒猜已经隐入暗处，暖玉在短短的时间内绝对无法召集太多的人手。
暖玉素来是以奇取胜，靠的绝不是人多。
兵分三路后，对上校那面的影响不大，但对暖玉来说，要将精锐压在哪路引渡车上绝对是个头痛的选择。
如此一来，此消彼长，再加上李斯特有空中支援，暖玉已没有必胜的把握！
爱阅书香
沈约迅疾想清楚此中的关键，却没有丝毫轻松——因为暖玉是个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女人，金鑫又被暖玉威胁，暖玉有问题，说不定就会将难题转移到他沈约的身上。
他沈约过来追踪引渡车，其实并没有确定的计划，他唯一能确定的是，暖玉既然控制了金鑫，逼他和金鑫进来，迟早会和他沈约联系！
就在这时，智联突然道：“沈顾问，有情况。”
沈约心中凛然，听出来智联语气中的仓皇。
“有几辆车突然窜出来，逼停了引渡车的去路，车上有枪手，已经和警方在交火。”
沈约立即发动了摩托车，向引渡车的方向疾驰而去。
暖玉动手了！
可是很有问题！
沈约迅疾的捕捉到一个疑点，当初暖玉他们用乔恩截停木乃伊的时候，采用的动作好像都比眼下要猛烈。
一击中或不中、均要全身而退，这是暖玉的做事风格，可如今暖玉看起来要进行持久战？暖玉又有什么目的？
**
金鑫也不知道暖玉的目的，可他被押上囚车的时候，心中很有些不安之意。
昨夜在和布图索夫简单的交谈后，金鑫并没有再废话。
乔恩、布图索夫二人居然也沉默下来。这二人只是认识，看起来关系并不亲密。
但乔恩说过——他是因为布图索夫才进来的，如果这是实话，那暖玉安排乔恩进来的目的是什么？
金鑫根本不知道暖玉的计划。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和乔恩是暖玉的棋子，暖玉就应该使用他们。
在暖玉的计划中，所有的行动人手看起来都是棋子。
只有暖玉自己，才是指挥大局的下棋人。
一夜难眠。
监狱不见天日，在其中根本不知道外边是什么时候。
金鑫感觉将近清晨，打了个盹后，就听到铁门开启的声响。
有全副武装的人员进入，那些人一个个戴着防暴盔、身穿防弹衣，进入后始终一言不发。金鑫一看这些人的举动站姿，就知道这些人绝非寻常的警察士兵可比。
寻常的警察士兵没有紧张感，这些人在监狱这里，都像是随时准备应战的样子。
这好似经过特殊训练的特种兵。
狱门打开，随后有人进入给金鑫戴上了头罩，推搡着金鑫前行。
金鑫虽然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有事，但还是有种上刑场要被枪决的感觉。
他一路不见光的被押上了一辆引渡车，凭静听呼吸声感觉车内坐着七八个人。
杀气凛然。
金鑫感知着那几人的方位，可以想象那几人也是全副武装的在盯着自己。
不多时，车上又押上来两个人，金鑫看不到上来的人是谁，可听得到上来的人脚下传来脚铐锁链撞击的声响。
上来的是乔恩和布图索夫吗？
金鑫不知道，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和这两人一块引渡，但遇到这种情况后立即明白，李斯特老奸巨猾，这样不仅是迷惑敌人，看起来想让置身其中的人也是一头雾水。
引渡车出了监狱大门后似乎兜了几圈，然后选择一个方向驶出。
身在其中的人，若是看不到窗外的情况，根本无法辩知方向。
李斯特很谨慎，他这么做，就是想让车内的囚犯根本不知道去向。
金鑫这么想的时候，下意识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他什么都看不到，但想起入狱时的场景。
入狱就要扒光检查，将一切可以藏东西的地方检查一遍。
等到赤溜溜后，监狱会发给在监狱所穿的服装。
在狱警将狱服交给金鑫的时候，向金鑫眨了下眼睛，然后将鞋子很有深意的交给金鑫，同时摸了下金鑫的手背。
金鑫不觉得狱警是断背山，知道鞋子恐怕会有文章。
他入狱后，就将鞋子脱下来检查。以他专业的眼光，看得出鞋跟的位置应该经过了改装。
里面有定位信号？
李斯特怕乔恩、布图索夫两人被劫走，让他紧紧跟着这两人，以防失去这两人的影踪？
这么说，上车的人就应该是乔恩和布图索夫才对。
金鑫琢磨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他内心凛然，感觉以目前的状况，暖玉再有神通，要在这般戒备下劫走他们三人，恐怕也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或许暖玉的目标只是布图索夫，那她只劫走一人就好。
金鑫不是认命的人，这种时候仍旧反复琢磨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他该如何选择。
“警官，我要解手！”乔恩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乔恩在车上，他要搞事情！
金鑫一听乔恩这么说，立即意识到这点。
“你在出来前，不是才解过手吗？”一人冷冰冰道。
发话的是个陌生的声音，很有些威严，这么说话的人，通常都是这里负责的人。金鑫转念间，感觉李斯特不在车上。
“我尿频，可不可以啊。”
乔恩大咧咧道，“你们不让我解手，我尿裤子上了？我是罪犯，但我还是有人权的，对吧？”
车内几人窃窃私语，说的是英语，是在互相询问如何解决这个麻烦。
“那我尿了。”乔恩大咧咧道。
“等等。”
有人制止，很快传来个饮料瓶子，“瓶子在你面前，给你解开腰带了，尿吧。”
乔恩这般搞事，目的是要解开头罩看清楚这车内的情况，金鑫敏锐的感觉到这点，知道乔恩已有要发飙的迹象。
348节 支援
看乔恩的块头和肌肉，绝不是憋不住尿的人。
金鑫憋得住尿，也忍得住话，已在戒备随时会发生的意外，不过他不觉得乔恩一泡尿能解决眼下的问题。
车内守卫的特种兵也很谨慎，并没有松开乔恩的手铐，甚至为乔恩解开了裤带……
这种状态下的乔恩很难有什么作为。
“我看不到瓶子。我的那活儿你们也看到了，很大的。”
乔恩不满道：“你们准备的瓶子口径大不大？”
“尿！”发话那人语气中已有严厉之意，“你再不尿的话，准备尿裤子吧。”
“好。”乔恩叫道。
空气中有尿臊味传开，随即有人一声怒吼，有“砰”的一声大响，随后车内有厮打撞击的声音。
再是一顿闷响，有人喝道：“不要打了！”
乔恩嘲弄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跟你们说过了，我看不到，尿你们身上，你们怎么能怪我？”
为首那人冷冷道：“乔恩，这顿拳头很舒服吗？”
金鑫看不到情况，不过也知道什么个情况——乔恩故意尿远，尿到了押送人员的身上，换来了一阵暴打。
爱阅书香
拳头的滋味显然并不受用，乔恩喘着粗气，一时间难以开口的样子。
引渡车再次启动。
车内静了下来。
金鑫皱了下眉——他知道乔恩和那些损人不利己的蠢人还是有区别的，乔恩付出了皮肉之苦，他就一定会得到什么。
可以金鑫经验的老道，一时间也想不通乔恩得到了什么。
**
摩托车在路上直如离弦之箭般，沈约人在车上，已经听得到远方的枪声，智联不时的在向他汇报着战况。
“沈顾问，劫人的枪手火力很猛，竟然一直压着那些警察在开火。”智联的口气有些诧异，“李斯特看起来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沈约内心凛然，总感觉有什么问题——难道说车内不是布图索夫，因此李斯特才没有将精锐人手分配在这里？
“引渡车什么情况？”沈约急声问道。
智联回应道：“引渡车内没有任何人手出来支援，警车封路，摩托车手利用地形阻挡对方的接近，场面一直在僵持。天空上的直升机在向这个方向飞来。”
沈约同时看到天上的飞机，甚至隐约看到了在机舱底部安装的航空机枪。
“那些悍匪似乎知道不妙，开始加大了进攻的力度，用上了手雷和枪榴弹……”
随着智联的现场播报，沈约就听到前方有剧烈的爆炸声传来，同时烟尘上扬。他已经能看到交火的场面，亦见到悍匪都是手持自动步枪在向警察的方向靠拢。
“引渡车转向了。”
智联急声道：“他们好像知道警方无法立即支撑，为求稳妥，换路了，应该是要直升飞机前来支援。”
沈约同时看清楚眼前的场面，眼皮突然跳了下。
与此同时，智联突然叫道：“沈顾问，不好了，有人也在入侵交管网络，将我踢了出来。我……我……现在连接不上暹罗的交管网络。”
沈约心中一沉。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的时代，信息战极为重要。
智联一直和他在联系合作，但这种合作方式早被前人用过千遍万遍，接火发生在警察和悍匪之间，可在这双方的背后，亦有信息系统在支援。
将智联踢出信息系统的是谁不清楚，但用意肯定是独占监视系统的地利，独占后，又要有什么举动？
天上的直升机在接近，引渡车正在掉头，交火双方的火力益发的猛烈，随时都有人在倒下……
所有的图象尽数的汇聚在沈约的脑海，组成一个立体的交战网络。
眼皮剧烈的跳动下，沈约蓦地想到了一个可能——他已经猜到暖玉要如何动手！
**
引渡车平稳的疾驰，乔恩被打了一顿后，消停没有多久，突然道：“布图索夫，你死了没有？”
乔恩因为头罩没摘，看不到车内的情况，也不知道车内被引渡的究竟是谁，他在试探。金鑫立即想到了这点。
“你死了，我也不会死的。”有人回了句。
是布图索夫的声音！
金鑫昨晚和布图索夫有过交谈，立即听出他的声音。
“住嘴！”
车内为首那人冷冷道：“乔恩，我警告你，不论你有什么打算，如今你最好闭嘴。你再多嘴，我不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凑到乔恩的面前，为首那人冷冷道：“引渡过程中，也有很多人意外死亡的。”
乔恩被蒙着头罩，鲜血都从头罩内渗了出来，还能反问道：“你在威胁我？你们听到了没有，他在威胁我？！”
没有任何人回应，哪怕布图索夫亦是不吭气，显然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交谈以“嘭”的一声闷响结束，显然是乔恩又挨了一记重拳。
车内只听到乔恩呻吟的声音，不过并没人理会。
金鑫皱着眉头，琢磨着乔恩不停的挑衅有什么意义？
等车辆突然再次停了下来。乔恩的呻吟声突然变成了剧烈的气喘。
“药！药！”乔恩突然求救道。
变化突如其来，众人都有些诧异，为首那人冷笑道：“根据你的资料显示，你并没有哮喘的症状。你不会希望我这时候下车给你买哮喘药吧？”
他只怕乔恩再耍花样，并没有立即查看乔恩的情况。
车辆突然停了下来，很有些不正常的样子。他推开引渡车乘坐位和驾驶位之间的窗口隔板，问道：“什么情况。”
“红灯。”驾驶员简单道。
为首那人感觉有些不妥，他是李斯特上校的得力手下，叫做布拉迪。
此番任务绝对机密，哪怕他也只是得到简单的指示——将三个重犯押送到指定的军用机场。
布拉迪做过押送的任务，知道这种引渡要这里部门的配合，对行进路线会进行合理的管控，可能会有在信号灯指示下停留的情况，但这次停留的时间似乎长了些。
就在这时，乔恩的呼吸由急促突然的没了声息.
有枪声响起！有悍匪竟从前方的车辆冲下来，对这里发动了进攻。
布拉迪心中凛然，不过还是没有慌乱，立即接通专用频率——遭到拦截，请求支援。
那面随即传来回应——收到，直升机正在赶赴支援！
349节 全车被劫！
得到支援的信号，布拉迪略有些心定。他也是屡经战阵，知道引渡车性能极佳，对方就是用枪榴弹来轰，一时间也是无可奈何。
既然这样，他按照李斯特上校的指示，坚守待援就好。
只要引渡犯人还在，他就算完成了任务！
可悍匪的攻击猛烈，让他也是暗自心惊，更让他糟心的却是，乔恩好像没有了呼吸。
乔恩亦是重犯，被他和手下人殴打，若是死在车上，他布拉迪终究还是有些麻烦。
一念及此，布拉迪上前摘下了乔恩的头罩。
乔恩口吐白沫，双眼泛白，看起来已然就要倒毙的样子。
布拉迪见状凛然，试探下乔恩的脉搏——脉搏全无。
枪声更猛，布拉迪额头已有汗水，立即将乔恩在车内放平，去掉防爆头盔，伏下头来听乔恩的心跳。
乔恩的心跳居然都已听不到了。
布拉迪内心凛然，没想到一泡尿居然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他对乔恩这种穷凶极恶的凶徒没有任何好感，但乔恩绝不能死在他执行任务的过程中。
“呼叫支援！”
布拉迪吩咐道：“就说犯人乔恩在车内突然犯病，如今生命体征微弱，情况极其危重。”
他说话时已经开始按压乔恩的心脏，同时忍住厌恶，捏着乔恩的鼻子，给乔恩开始做人工呼吸。
“少校。”
有人道：“支援已收到，他们让我们换路撤退，将对方拉出来再打！”
金鑫被蒙着头罩，感觉有些心惊肉跳。
他一直以为乔恩会弄出什么名堂，不想竟因为一泡尿死了？
不应该，绝对不应该，只怕……
他隐约感觉到危机已经一触即发！
那面布拉迪怒吼道：“那还等什么？”
示意手下过来接着对乔恩进行急救，他接过对讲道：“我们会沿着席苍路撤退，请求快速增援！”
增援力量是三角洲的人手，李斯特上校早在暗中将这些人输送到了这里。
布拉迪亦是从三角洲部队出来的，是以一直和增援力量合作默契，也就更能明白增援力量的意图。
哔嘀阁
要将对手拉出防御圈来打！
让交战场地变得开阔、更适合直升机来增援！
布拉迪坐在车中，却对周遭地势了如指掌，这本来就是身为一个军人应有的习惯。
因向军用机场的方向行驶，路途的建筑变得稀疏，不过他们所处的地段很是特殊，周围还是有高楼遮挡，唯独席苍路更适合交战。
一念及此，他立即吩咐司机转向席苍路，那些悍匪竟然全不要命，居然驱车绕过警方的拦路，亦向席苍路冲来。
——你们在找死！
布拉迪脸上闪过一丝狰狞，已看到直升机盘旋在不远的上空！
突突突！
突突突！
有凌厉的火光从直升机上喷泄而下，扫在了路上、悍匪的车辆上。
是GAU-2型航空机枪！
电力驱动，射速每分钟六千发子弹。这种机枪的射速极为惊人，在世界战场上广泛应用，如今用来对付劫囚的悍匪，完全是杀鸡用牛刀。
布拉迪不信悍匪能顶得住这般凶猛的火力。
事实也如他所料，“轰轰”声响，有的车辆行进途中司机被子弹射中，车子斜斜地撞了出去，有的车辆正被射中了油箱，当场爆炸，热浪顶的车辆凌空飞起，空中转了几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日渐出，街道上已有行人出没，见状难免的大呼小叫，向远方急急地跑去躲闪。
沈约目睹了直升机上犀利的火力，也是小心的寻找建筑物躲避。
这种火力下，不要说劫持囚犯，哪怕自保都是困难，眼看悍匪的力量迅疾的减少，这场战斗，看起来是李斯特上校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可沈约知道绝不是这样。
智联那面仍无法进入交管系统，对这面的战况已经完全不能支援。
有人接管交管系统，目的是？
沈约并不着急向引渡车冲去，事实上，悍匪无法靠近的引渡车，他亦是无法靠近，他唯一要知道的是，这引渡车最终会去向哪里。
飞快的掏出手机，沈约查看着附近的地形，猛然间心脏剧烈的跳动下——果如他所料，有一路地铁正经过此间。
这附近，席苍路最是开阔。
而地铁不出意料的正经过席苍路的地下！
**
布拉迪看着悍匪被阻，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帮悍匪无论如何强悍，终究经历的还是小场面，只有经过战争洗礼的人才算是真正的战士。
李斯特上校这次带来的可是真正的战士，绝不是什么黑帮、运毒人员能够比拟的。
但布拉迪还是不能任由乔恩死去。
乔恩在米国本土罪行累累，此番一定要将乔恩活着带到米国接受正义的制裁！
“乔恩病危，需要送到最近的医院急救，请求飞机增援。”
布拉迪眼看乔恩那面一直没有反应，立即下了决定道。
他需要直升机将乔恩送到最近的医院。
“收到。”那面回复道，“前方素坤广场可以降落……”
话未说完，“轰”的一声大响！
布拉迪身形一晃，随即扶着身边的人站稳，喝道：“怎么回事？”
引渡车紧急刹车！
问话时，布拉迪已经看清楚前方的路况，前方十数米外的路面突然爆炸开来，有尘土高扬！
布拉迪看清情况后反倒怔住——路面为何会突然爆炸？
是什么原因？地下有沼气被引爆，还是悍匪早在这里埋下了炸弹？
可要引爆炸弹，无疑是车子经过的时刻来引爆最是理想，悍匪为何要提前引爆炸弹。
这样不是反给警方示警？
布拉迪一时想不明白，却立即决定道：“掉头。”
前方有危险！
他要尝试换个路线。
可还没等车子反应时，后方又传来了一声巨响，身在车内的布拉迪甚至感觉到地面都在颤动。
后面的道路亦有炸弹？
布拉迪脑海中才闪过这个想法的时候，就听到一连窜的爆炸声从前后两个方向传来。
路面上爆炸声不停！
有炸弹如同排序般被接连引爆，又像迎宾的礼花般次序的炸开，一时间，场面暴力又有些浪漫。
“转左！”
布拉迪一声怪叫，下意识的让车辆驶离道路，没想到车子不等发动，众人就感觉整个身子忽悠向下，一时间大惊失色，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
站在沈约的角度，却可以清晰的看到。
整辆引渡车已经消失不见了！
350节 惊喜
如魔术戏法般，引渡车突然凭空消失！
沈约目睹这一切事情的发生，心脏感到抽紧。
很多人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时，他已经了然了暖玉的这次计划。
暖玉的目标竟然是整辆引渡车！
而抢劫一辆引渡车的方法就是提前在路上搞个坑，让引渡车进入地下，亦让直升机失去了支援的目标。
听起来极为不可思议，可在暖玉的策划下，这个计划竟然完美的实施。
当然了，暖玉不是现挖的坑，而是有效的利用现有的地形。
席苍路下有地铁经过，地下早被架空，隔空的地方和地面的距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厚。
因此暖玉只要派人提早的进行地形勘测，预埋爆破点，利用炸药的威力彻底的让上方的地面塌陷下来！
爆炸计算的如此精准，多半就是伊布朗的杰作，此人经常采用爆破方式洗劫银行，这种操作对伊布朗来说，并不困难。
最困难的反倒是暖玉如何知道引渡车会走这条路线，而且将引渡车逼到预期坍塌地面的上方。
这需要交管方面的监控调度来配合调度，亦需要知道引渡车行进的路线。
这才是最为困难的两个问题。
暖玉可以利用顶尖黑客黑进交管系统进行调节交通、踢出智联、独占路况的监控权，可引渡车总体的行进路线是绝对的机密，暖玉如何能够知晓的？
只有事先知道李斯特上校的引渡路线，暖玉才能进行这般守株待兔的操作，不然暖玉事先布局全无意义。
知道引渡路线的人只是极少数！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一颗心颤栗不已。
因为他知道要完成这些事情，绝非暖玉、伊布朗这两个人能够做到的，这其中涉及的支撑力量强大到让人心寒。
slkslk.com
“沈顾问，如今是什么境况？少爷的位置很久未动了。”
智联一直无法再次入侵这里的交管系统，也如瞎了一样。
“引渡车掉入到地下。”
沈约凝重道：“暖玉多半要走地铁路线劫走布图索夫！”
很多事情不说时茫然，点明关键后，聪明人立即就想的清楚。
智联是个聪明人，一听沈约所言，倒吸一口气，并没说怎么可能，只是道：“我立即将那里地铁的地下构造图传送给你。”
“不用了。”沈约突然道。
“什么？”智联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感觉沈约要放弃的模样。
“他们既然安排了这个大坑，就一定有解决追踪之人的方法。”
沈约想起了当初在深城的时候、暖玉他们周密的撤退计划。
如果不是他细心查看，高洁、冯浩南他们可能至今都不知道悍匪如何消失的。
暖玉既然设计了这么周全的计划，不可能不考虑撤走的方法。
“他们的撤退路线，我很难立即追到。我没有时间去追了。”沈约喃喃自语间，抬头看向天上的直升机。
直升机一直在引渡车陷落的地方上空盘旋，一时间似乎也是彷徨不定。
这招想必也出乎了李斯特上校的意料。
暖玉简直是个犯罪天才！他们一直被暖玉牵着鼻子走，要接应金鑫，运用常规的方法，走警方的追踪路线肯定是行不通的。
“那怎么办？”智联有些慌张道。
“地铁和监狱不同，信号是可以传输的。他们如今是在地下活动……我们暂时难以定位他们的信号。”沈约思索道。
“是啊，信号突然变的很微弱。”
智联焦虑道：“如果他们进入更深的地下，我就无法再跟踪少爷的信号了。”
无论金鑫体内的定位如何先进，毕竟还是倚赖信号传输，信号传输会受到传播媒质的制约。
沈约倒没有那么焦虑，轻声道：“可他们迟早会再到地面的，是不是？”
**
金鑫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上到地面，可在车体坠落的一瞬，哪怕特种兵都有些慌张的时候，他已经有点弄清楚如今是怎么个情况。
这是公路，整辆车坠落只有一个可能，下面有大坑呗。
大坑是暖玉搞出来的！
金鑫对此确信无疑，他不知道暖玉如何搞出这么个大阵仗，但知道暖玉他们已经正式发动。
咣当！
尘雾四起。
引渡车重重的落在了莫名的黑暗中，居然还能四个车轮着地。
可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众人一时间偏离了本来的位置。
金鑫早有预防，戴手铐的双手扯住车体内稳定身躯的栏杆，在车子落地时屈膝自我保护，在冲击力发生那一刻顺力而滚，等待站起的时候，双手急扯去面罩。
他要看清楚眼下的情况。
等看清局面后，他心中一沉。
有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他的脑袋！
“你敢轻举妄动，我就一枪打死你！”
布拉迪虽然狼狈不堪，但在关键时刻竟然还能临危不乱，卸去力道后还是紧张的关注着车内的异动。
金鑫心中微凛，暗想这个布拉迪还是很有点儿料，但这种时候，布拉迪最先留意的不应该是布图索夫或者是乔恩吗，为何会将枪口对准他？
难道说……李斯特上校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他金鑫，这才让布拉迪密切监视他的举动？
“各在原地，打开车门撤离，小心外边的动静。”布拉迪喝令道。
他迅速的看了眼车内的情况，众组员虽然狼狈不堪，终究还完好无缺。
乔恩躺在车上，方才那般重重的撞击都没有让他有丝毫反应，看起来真的和死了一样。
而布图索夫居然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原地。
金鑫脑海中随即闪过个疑问，这个军火之王怎么会这么老实？
有特种兵迅疾的推开引渡车的后门，同时有枪口、手电光亮向外指过去。
他们毕竟经历过大阵仗，知道如今已经落入陷阱，而陷阱之外肯定有危险的存在。
可这般人倒没想到，危险到来的是如此之快。
后门开，手电笔直灯光的尽头，赫然有一人站立，那人就是伊布朗！
他肩上扛着个榴弹枪，像是早就等候多时，见灯光一至，微笑道：“Surprise！”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扣动了扳机。
流光一闪！
黑暗中很是绚丽。
特种兵们不等开枪时，布拉迪已经拼命窜到后门处，拉回了后门。
“轰”的大响。
榴弹击在后门上爆炸开来！
351节 内忧外患
火光四溅，尘雾高起。
伊布朗给众人的惊喜就如圣诞老人塞入臭袜子中的礼物，孩子们还很是期待，成人却是一直头痛不已。
巨大的爆炸冲击力震的整辆车都是侧翻而立，耍杂技般晃悠几下，随即颓然的倒地。
车内人无法保持平衡，纷纷滚倒。
金鑫奋力抓住栏杆稳定身形的时候，也不能不佩服布拉迪反应的快捷。
如果不是有着防弹车门顶住了枪榴弹，被枪榴弹轰了进来，在场的众人只怕无一幸免！
可这个伊布朗是疯子不成？
他不知道布图索夫就在车内吗？他们究竟是要劫救布图索夫，还是要干掉布图索夫？
金鑫想到这里，只感觉局面变得异常复杂起来。
布拉迪连震惊的功夫都没有，对方居然准备了枪榴弹，只要他们一开门，榴弹入内，车内的人能活下来的绝对是有上帝的庇护。
他们已经被困其中，只能坚守待援！
可敌人计划如此周详，只怕也把援救的力量考虑在内了。
李斯特上校连天上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有考虑到悍匪会在地下做文章，救援的到来时间，只怕比想象中更要漫长。
敌人不会给他们救援的时间。
“打开紧急通道！”布拉迪当机立断道。
如今绝不能像在地面上那样龟缩不动，形势变化，这已经是瓮中捉鳖的局面，他们必须要冲到外边再做打算。
引渡车的设计自然会考虑到各种危机的情况，也会预留逃生门。
有特种兵听到命令，立即拿出工具开启顶部逃生门，用力扭动扳手。
出口打开，那特种兵在队友的帮助下用力上撑，脑袋已经探出了车体，就要跃出车外。
slkslk.com
众人用力将其上送，可随即感觉那人失去了自主的力道，布拉迪立即喝道：“艾登，什么情况？”
“血，他死了！”有人高声叫道。
喊话那人感觉有液体滴落在他的身上，不用去看，也闻到了强烈的血腥气味。
布拉迪一凛，立即叫道：“拖他回来，关门！”
众人立即拖回艾登，随即顶上了出口，可还是能听到一声阴森的冷笑。
艾登被放平的时候，众人都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艾登还戴着防护盔，穿着避弹衣，但脖子上却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血痕。
鲜血不停的从艾登的伤口处流淌而出，艾登怒睁双眼，已没了气息。
他没有说出外边的情况，可众人已经明白了一切。
敌人比他们想象的精明的多，不但对路况了如指掌，甚至对他们引渡车的结构也是清清楚楚。
知道后门不通，里面的人随后就会从紧急出口逃生，敌人就守在那里，等艾登探头的时候，一刀就割断了艾登的脖子。
干净利索，心狠手辣！
布拉迪想通这点后，眼角的抽搐已经是难以控制。
不过他随即想到了什么，扑向车头的方向道：“司机，小心！”
车头是引渡车最薄弱的一环。
如今引渡车体还能撑一会儿，但以敌人计算的周密，恐怕随后就会对车头动手。
敌人的时间也不充裕。
才拉开和车头之间隔离暗板，布拉迪就听到车头玻璃碎裂的声音，夹杂一声闷郁的枪响，随即就看到一抹暗红色喷在隔离暗板后的防弹玻璃板上。
前方有个人影斜斜的歪倒，再没有了声息，赫然就是开车的司机。
布拉迪心中一沉，就见有只手擦了下染血的防弹玻璃板，随后露出个鬼脸向里面看了眼。
金鑫始终留意着周边的动静，看到那个鬼脸的时候，心中发冷。
他见过那个鬼脸。
当初在深城陋巷的时候，他曾经和这人交过手，若没有沈约支援，这人几乎干掉了他。
是玻璃杀手！
这人如今出现在曼谷，这人果然是和暖玉一伙的。
可这一次，他金鑫的局面只有更加的不利。
“你要干什么？”布拉迪利高声喊道。
他这句话好像是废话，但这种时候，他还能再说什么？
鬼脸并没有说话，倏然离开，隐入了让人畏惧的黑暗中。
绝对的黑暗，绝对的恐怖！
布拉迪饶是身经百战，但对方一直隐身暗处，他又被人瓮中捉鳖的来打，根本没有反击的手段。
他们是来劫布图索夫，还是要杀了他？
如果是来救的话，他们还有谈判的筹码。
布拉迪想到这里的时候，听到有手下叫道：“乔恩醒来了？”
布拉迪心中一惊，立即调转枪口对准了乔恩。
不止是他，持枪的人枪口都对准了乔恩。
如今这种局面，大伙只能困守待援，可他们没有忘记，乔恩是个穷凶极恶的罪犯。
几番折腾，好像已经死去的乔恩在这种时候居然醒转坐起？
金鑫暗自心寒，感觉这一切好像都在暖玉的算计之内，乔恩忽然醒来，似乎也在暖玉的计划内。
这实在是一个异常可怕的女人！
乔恩目光茫然的看着四周的动静，脸上的表情极为诡异。
有特种兵见状，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恐惧，突然高叫道：“打死他！”
外有敌人步步紧逼，内有罪犯还魂一般，生死关头，终究有人扛不住心理压力。
布拉迪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分辨局面，一把抓住那个手下的枪身，向上举去。
哒哒！
有子弹射在众人的头顶，好在没有弹射到旁人。
啪！
布拉迪一把扯下那人的头盔，重重给了那人一记耳光喝道：“你清醒一些，我们还有机会！”
“我们还有什么机会？”那个特种兵双眼已有红丝。
虽然清醒了一些，呼喊声中还是充满了绝望。
一人崩、众人溃！
在这种生死关头，布拉迪知道任何一点打击士气的举动，都会引发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
不要责怪人性的卑劣，只因为能看得开生死的人毕竟不是很多。
在这种时候，如果不能拿出有效的手段，那不等敌人来攻，已方就会全军覆没。
布拉迪能被李斯特派遣到这里，还是有他的能力。
转念间，知道对方肯定拿了司机的对讲机，布拉迪开启了对讲，双眼血红，大声叫道：“你们听着，如果你们敢进攻，我们就立即杀了布图索夫！”
352节 斩尽杀绝 （为白银盟woaininini加更）
布拉迪的声音回荡在车内，也通过对讲机传了出去，外边没有回应，不过布拉迪却感觉自己的威胁有了作用。
车内的众人闻言，除了布图索夫和乔恩外，都是精神振作。
不错，他们还有筹码在手上，虽然这个方式听起来很不光明正大，更不符合人.权条款，但这种时候，还有谁顾得上这些？
对方一定是为布图索夫而来的，能将自身的软肋变成克敌利器，布拉迪还是很有办法。
几个特种兵本来已有些慌乱，闻言都有些冷静了下来。
“稳住，我们能赢。”布拉迪给众人打气道。
金鑫却是心头一紧，因为他知道在说这种话的时候，队伍通常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如果敌人是个青铜玩家的话，已方应该还有转机，可暖玉绝不是青铜可比的！
他感觉布拉迪很难带队扭转，那他金鑫呢？
他一直想着如何来反击暖玉，可他是否能有机会？
“不要乱动。”有特种兵突然喝道。
众人立即看去，就见乔恩正在举起被铐的双手。
“乔恩，你最好不要再耍花招。”
布拉迪手指移向扳机道：“他们是为了布图索夫而来，绝不是为了你。”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必要的时候，可以拿乔恩开刀杀一儆百。
布拉迪以为乔恩会听明白，不想乔恩茫然中带着痛苦，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警告，一把扯住肩头的绷带，叫道：“我的肩膀，我的肩膀！”
他脸上的肌肉扭曲狰狞，那一刻看起来竟然如厉鬼一样。
乔恩突然扯开了自己肩头上的绷带！
布拉迪并没有立即扣动扳机，他那一刻惊骇的忘记了举动。
乔恩一直有伤。
当初在刺杀苏帕、和山口组的藤原纪香等人交手时，乔恩中了沈约一枪，以后一直是带伤在作战。
入狱的时候，狱警也检查了他的伤口，认定他伤口已有愈合的迹象。
可现在乔恩蓦地扯下包扎伤口的绷带时，立即有一股很强烈的恶臭传来，让人几欲作呕。
但更让人做呕的不是那股恶臭，而是乔恩的伤口。
乔恩的肩膀腐烂的极为严重，竟然隐约有白骨可见！
恶臭正是从乔恩的伤口传出来的。
而等看清楚乔恩伤口的状况时，已有人干呕了起来。
乔恩的伤口为何会恶化的如此迅猛？布拉迪想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不妙。
就在这时，引渡车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声响。
那是切割金属产生的让人牙酸的声音，那声响先是细微，可没过多久，有痕迹已经在防护门内侧出现。
嗤喇！
有锋锐的电锯顶端已经能被看到。
敌人竟然用电锯要切开防护门！
布拉迪看到这里，骇然对方准备的充足，对着对讲机大叫道：“住手，你们再进攻，我们就一定会杀死布图索夫。”
他一枪开出，却是向着没人的方向。
电锯稍停，随后又顽强的继续切割下去，而切割的地方，赫然就是门锁的地方。
“盾牌，准备冲锋！”布拉迪关了对讲机，低声吩咐道。
他知道已方再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对手似乎根本不将布图索夫的性命放在心上。
眼下无论如何、无论伤亡情况，他们都要冲出去几人再说，哪怕敌人再用枪榴弹。
电锯看起来要将防护门切割出个椭圆来，不过电锯虽是锋利，要切开防护门实际上也和切割牢固的保险箱差不多，很要耗费些时间。
火星乱冒。
敌人有恃无恐般，似乎没有将布拉迪的警告放在心上。
布拉迪此时已经额头冒汗，这般紧张的情况下，很多人都已经忽略了那股恶臭，有人早将乔恩、布图索夫连同金鑫铐在了栏杆上。均是紧紧地盯着那电锯转动痕迹，眼睁睁看着椭圆切割线就要闭合。
畅想中文网
一有缺口，敌人恐怕就要用枪榴弹轰击，枪榴弹轰来，哪怕有防爆盾，这里的人也是九死一生。
看着电锯就要收回的那一刻，布拉迪一摆手！
早有特种兵开动门锁，有两个特种兵并排持着防爆盾撞开了车门！
“咣当”大响。
那两个特种兵用防护盾做掩护，已经跳到了车下。
布拉迪在这种时候并没有退缩，手持盾牌亦是跟着跳了下去。
没有枪榴弹，亦没有冷枪，哪怕刚才切割防护门的那人亦是没有了踪影，黑暗中只有特种兵手上几束手电筒的光芒竭力的冲破着黑暗，却无法阻挡黑色恐怖的蔓延。
布拉迪没料到这种情况，可却反应机敏，早顺势向一旁闪身，同时喝令道：“跟上！”
他本来不需要这么发令，因为在前面有开路兵，后面的特种兵就要紧紧跟随，落到地上后随即形成防御反击的力量。
这是应急的战术，这些特种兵不应在这种紧迫的情况下遗忘作战的方法。
可车上的那些手下居然没有如常规般跳下，布拉迪心中恼怒，不得不发号司令，可话一出口，他就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
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迅疾的充斥了他的周身，让他那声喝令听起来有些软弱无力。
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
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最前面那两个特种兵软软的倒下时，布拉迪突然意识到车内的大多数人好像都是这般模样。
有强烈的眩晕冲击他脑海，让他单膝跪地也是无力支撑。
乒！
他一枪击在自己的大腿外侧，有血光飞溅。
给自己放血，让自己保持清醒，这本来就是最后不得已才使用的手段。
布拉迪很不甘心，因为事到如今，他根本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
他从未输的这般窝囊。
黑暗中的死寂让人绝望，更让人绝望的是等到终于有人出现在布拉迪的面前，不是援兵，而是那个玻璃杀手！
玻璃杀手穿着黑色的风衣，如同暗夜下的幽灵。
无力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布拉迪连扣动扳机的力气都没有，最后只能道：“why？”
玻璃杀手似乎笑了笑，“你们不要小瞧乔恩，乔恩很有用处，他腐烂的伤口，是让你们失去战斗力的答案。”
布拉迪有些恍然，可也有些茫然，他从未想到过有人会使用这种诡异的手段——诡异的让他已经无法理解。
“你临死前听到我的解释，是不是应该谢谢我？”玻璃杀手淡淡道。
布拉迪连睁眼的力量都已经失去。
乒的枪响。
玻璃杀手解决掉布拉迪后，随即到了引渡车前，看着横七竖八躺着的那批人，鬼脸上只有喜怒难测的表情。
黑暗中，引渡车内，再有枪声、火光，终究归于死一般的静寂。
353节 暖玉的要求
沈约一直在盯着引渡车消失的地方。
本来在和警察对抗的悍匪，在看到引渡车不见后，立即停止了疯狂的进攻，丢下十几具尸体后选择后退。
那些警察见状如释重负，亦是无心纠缠，纷纷涌到大坑的周边查看情况。
大坑不但深而且昏暗，从上面望下去，根本看不清楚下方的动静。
地下突然传来声闷响。
沈约都感觉到地面的颤动。
他不知道这是伊布朗在拿着榴弹枪发射，可明白这绝不是友好的信号。
有警察拿出对讲机，估计是请示上级的指令。
直升飞机在远方稍平的地方选择降落，不多时，直升机降落的方向过来了十几个军人，而警方亦是终于寻到了可供吊入深坑的绳索。
绳索更像是消防软带，想必是警察一时间找不到绳索，临时从附近大楼的消防栓上征用而来的。
沈约看了下时间，发现已经过去了最少十分钟，不过暹罗警方显然已在高效发挥他们的作用。
大伙都是拿着死工资吃饭，如果没有升职加薪的吸引，谁都不会选择冒然的跳下深坑去营救。
地下的情况瞬息万变，下去可能会死的！
开始有全副武装的人手，拉着消防软管向下。
然后从坑中传来几声清脆的枪响，等绳索收上来后，绳索末端已经没有当初下去的人，想必已然光荣牺牲！
场面一时尴尬，大伙不失礼貌的沉默。
然后从飞机上下来的人和当地的警方开始进行激烈的争辩，看形体动作，估计是在热切的问候彼此家直系的女性亲属。
沈约将一切看在眼中，哪怕没有听到他们在争辩什么，也能想到个大概。
飞机上的那些人估计是李斯特的手下，他们本来一直以为这次任务只要在飞机上操控着航空机枪“突突突”耍酷就可以了，没想到会出现眼下的这种情况。
哪怕这些人再是身经百战，可也是在有强力的装备支撑、高效的信息支援基础上进行作战。
如今的局面不是人多就管用。
对方占据了绝对的地利，要从坑口下去，就必然被当作活靶子射击，谁都不想送命。
李斯特的手下不想，曼谷警方也不是傻子，自然也不肯再派人手。
如果再进一步的操作，就是或者组织一支强行突击队，或者开始从地下构造上来做文章。
这两样选择都是极为耗时，等到他们组织起有效救援的时候，劫匪想必已经解决了引渡车内的抵抗力量安全撤退了。
引渡车很结实，但暖玉在设计劫持整个引渡车的时候，想必已经算好了怎么解决引渡车。
沈约只感觉手心有些发冷，这种情况下，他亦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下，沈约低头看过去，发现有定位消息发来。
陌生的号码，不像是智联。
不等他询问智联的时候，脑海中蓦地闪过暖玉的身影。
暖玉冷冷的看着他，开口道：“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的消息。”
沈约没有回答，他也无法回答。
暖玉随后道：“要救你的朋友，去我给你的地点！”
身影倏然消散。一切有如幻念般。
沈约却知道这绝不是幻想，看了下手机上的位置，迅疾的启动摩托车，已经向暖玉所给的地点冲去。
“沈顾问，你做什么？”智联显然发现了沈约位置的移动，立即询问道。
“去救你家少爷。”沈约回道。
“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智联惊喜中有着不信，他全无头绪，实在搞不明白沈约是如何知道金鑫的下落。
沈约道：“我给你个地址，你查下那面的情况。”
他随即报出了暖玉所给的地址。
不一会儿的功夫，智联已经回应道：“沈顾问，那是离你所在地八十多公里的一个地方。很近海岸线了，那里本来有个渔场，不过后来荒芜了。你给的地址大体情况就是这样，那里怎么会有少爷？”
沈约听出智联的质疑，喃喃道：“那里如果没有的话，你家少爷很可能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xiashuba.com
他只能赌！
从地下隧道突然到海边渔场，听起来很魔幻的路线，可在暖玉的计划中，再魔幻的事情也有可能发生。
暖玉的撤离计划肯定周全，如今给他的地点，是暖玉完成计划后，最终的落脚点？！
沈约希望自己的判断没有问题，风驰电掣的向指定地点冲去。
疾风剌面，沈约感觉握着车把的一双手上已有了汗水，暖玉让他做什么，他初步有个概念，但如何对付暖玉，他根本没有什么想法。
等到了指定地点时，沈约发现智联说的没错，那里果然是个废弃的渔场，到处充斥着海水、海鲜的咸腥气息。
偌大个渔场死气沉沉，最高的建筑不过二层。
从外边看去，一眼看到的只有荒凉。
偶尔有海鸥掠过，鸣叫声也有些凄凉。
沈约直接将摩托车停在了院中，发现四周有着几条破船、废弃的渔网如蜘蛛丝般悬挂其上。
他可以看得到渔网上积累的尘土。
无论从哪个迹象来看，这里都像是很久没有人呆过的地方。
当然，所有的表象也是一个很好的伪装。
若不是暖玉告诉他这个地方，任凭谁找个月余的时间，也很难发现暖玉他们竟然会藏在这里。
沈约扬了下眉，直接向正中的建筑走去，上了二层楼，然后就看到一些闪耀的仪器正有序的摆在楼上。
仪器处于运行状态！
对于这种场面，沈约并不陌生，事实上，当初他在郊区别墅内，也看到了类似的场面。
让他印象深刻的那个金属箱子，赫然也在其中。
金属箱子的入口是关着的，让人看不到里面是否有人在浸泡。
不过在别墅的时候，沈约还看到了很多科学工作者，如今这种时候，却只看到暖玉一个人坐在室内。
坐在了房中唯一的一张椅子上。
这里是临时停留的场所，不是休憩的地方，暖玉在这里，多半还要进行一场实验？！
沈约敏锐的想到这点，看着暖玉，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暖玉平静的看着沈约，“这个渔场有很多房间，你为何直接选择来到这里？”
沈约没有想到暖玉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认真想了想，“直觉。”
“听起来很玄。”
暖玉悠然的说道：“但你我都应该知道，很多情况下，所谓的直觉也是大量经验积累形成的神经惯性反应罢了。”
354节 适者生存
暖玉说的有些玄，沈约却明白暖玉的意思——直觉也是经验积累下形成的人体神经的条件反射罢了！只是被某些人加以了玄秘的色彩。
这看起来像个巫女般的女人，实质上是个很讲科学的女人！
暖玉静静的看着沈约，没有再说话，可她的态度代表她还在等着沈约的答案。
沈约也很奇怪二人如今的情况。
自从到了暹罗后，一切事件都是暖玉在策划——从金鑫被陷害，到如今整个引渡车被劫持，将曼谷闹的天翻地覆，让他沈约疲于奔命，都有暖玉这个女人的身影。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暖玉都不是个好人，但他始终兴不起对这个女人的恶感。
或许人都是别人杀的，她看起来只是个实验家。
沈约有些自嘲的想，终于认真地说道：“你虽然神秘，但我知道你并不喜欢藏身暗处。”
“哦？”暖玉眼中似乎有光芒微闪。
“喜欢藏身暗处的人，不会像你这么坦然。”沈约轻吁一口气，却没有解释原因。
暖玉似是无声无息的笑笑，好像竟然理解的样子。
她可以和沈约直接用意识来交流，自然比别人更容易理解很多话的含意。
“而且事到如今，你已经准备就绪，也不需要再遮掩什么。”
沈约声音低沉地说道：“一切都到了结束的时候，你不需要再绕什么圈子，等我到来就好。既然这样，你选择呆在这最显眼的地方并不出奇。”
停顿了会儿，沈约接着又道：“你恐怕还要做个实验，要容纳这个实验仪器的房间不会小，这附近房子多，但宽敞的并没有多少。”
他在解释为何会选择直接到了这里。
暖玉想了半晌，“你说的很有道理，看来你知道的应该比我想象的还要多。迷雾中，你还能保持清醒的认知，而且没有停止思考，这很不容易。”
沈约没有沾沾自喜，试探道：“我知道的其实并不多。”
暖玉起身走到宽敞的阳台处，向远方望去，“以你的能力，很快就会知道更多的。”
她背对着沈约，竟然没有丝毫防范的样子。
沈约凝望暖玉半晌，终于道：“金鑫在哪里？”
暖玉并没有回身，依然望着远方，“我方才给了你个出手的机会，不过你看起来并没有珍惜。按照很多人的经验，你捉住我用来救金鑫，是个很好的选择。”
沈约笑笑，“很多时候，机会也是陷阱的。”
他不是没想过动手，可他始终感觉这不是好办法。
暖玉缓缓转过身子，目光清澈的看着沈约，“很好。你的决定，也开始影响了我的决定。”
沈约有些糊涂，感觉暖玉说的很玄，下意识道：“你原先的决定是什么？如今的决定又是什么？”
他本来以为暖玉不会说，没想到暖玉直接道：“按照我以前的决定，的确是要控制你来行事。可我如今改变了主意，你虽然失忆了，但你是这个世界上——一个难得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的人。既然如此，我决定要你自主的去发现真相。”
“什么真相？”
沈约连续试探道：“你为什么要杀死李继祖？为什么给李继贤下毒？为什么控制李雅薇？为什么劫持布图索夫？”
这是他常用的问话方式，因为常人在听到询问的时候，无论回以真话假话，都会有下意识的肢体动作反馈。
很多时候，他不是通过人的语言，而是通过肢体动作来捕捉真相。
暖玉的表情有些哂然。
沈约立即意识到自己的猜测居然全部不对。
半晌，暖玉才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沈约有些发怔，感觉暖玉竟然客气起来，这意味着什么？
暖玉尊重他的决定？暖玉不是一直喜欢让他开启闯关模式的吗？
暖玉的决定改变了，因此选择交流的方式也有转变？
不过他素来是“人敬一尺，我敬一丈；人犯三分，我还颜色”的原则，“当然可以。不过我未见得会知道答案。”
暖玉笑笑，问道：“这世上有个很大的危机，如果可以救所有人，却要牺牲一些人；如果不牺牲那些人，整个世界就极可能毁灭，你会怎么做呢？”
沈约沉默下来。
这是个选择题，答案看起来简单，因为自古以来，无论人还是动物，为了种族的生存下去，都会选择牺牲一部分来保证族群的延续。
可沈约却不这么认为，他很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要谁牺牲？谁想牺牲？他无法决定谁去牺牲！
或许有人真的宁愿牺牲自己来拯救族群，他会给予尊重，但他真的不能决定去牺牲的是哪个的，他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权利。
半晌，暖玉点点头道：“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你知道？”沈约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暖玉缓缓道：“这个世界的规律是适者生存、优胜劣汰，大多数人会选择前者，你的沉默，代表着你不认可前者。”
沈约沉默下来。
暖玉轻声又道：“苟富贵，勿相忘。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自古以来，最让人有希望的口号包含的深意都是让弱者也可以存活下去、看到生存的希望，让自然选择的残酷不必降落到人类的身上，这才是人类得以前进的希望，是不是？”
“听起来很有道理。”沈约很认可暖玉的结论。
“但在危机面前，所有人选择牺牲的人通常又都是弱者，因为人类又认为，只有强者才能更好的存活、将人类延续下去，你对此应该很是清楚？”
沈约叹了口气。
暖玉露出嘲讽道：“这是个矛盾，一个始终无法解决的矛盾。人类向往着摆脱动物的悲哀，自诩为最有智慧的生灵，但在危机关头，选择还是会回到动物的方式。”
“你一直在尝试解决这个问题？”沈约突然问道。
暖玉静默。
沈约一看暖玉的表情，意识到这个问题哪怕不是真相，但和真相也有些相关了。
ranwena.net
许久，暖玉才吁口气道：“我很想解决这个问题，可惜的是……我亦无能为力。我的选择，其实和大多数人，没什么两样。”
沈约微有些意外，就见暖玉看向了天空，“你等的人来了。但我提醒你，这不是解决，这是只是问题的开始罢了。”
355节 希望破灭
远处的天空传来了隆隆声响，那是直升机经过的声音。
有架直升飞机正向这个方向飞来。
贝尔款的直升飞机，不过没有装备航空机枪，看起来不是上校的力量。
沈约扬了下眉，对李斯特上校有些失望，很显然，一样牌子的直升机，暖玉用出了不一样的效果。
直升机的载客容量看起来能搭载十人以上。
暖玉既然对直升机的到来并不意外，这说明来的是暖玉的人手。
与此同时，他仍旧反复琢磨着暖玉方才说过的话——暖玉提出个问题，她自己的选择和大多数人一样？暖玉是想说明，她在牺牲一些人拯救这个世界吗？
好大的口气！
正常的情况，这世上有这种想法的不是疯子，就是自大狂。
可暖玉不像是猖狂的女人，更不是疯子，她有着极为严谨的作风，无论是实验还是犯罪。
**
直升机终于接近了这个渔场，在半空盘旋一周，缓缓的落在渔场的院子中，激荡的尘土四起，迷雾张扬。
螺旋桨未停止转动的时候，直升机上已经跳下了一人。
沈约内心微凛，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鬼脸——是那个神秘的玻璃杀手。
玻璃杀手向暖玉的方向看了眼，目光似在沈约身上停顿下，随即向直升机上一摆手，金鑫戴着手铐脚镣从机上跳了下来。
沈约微松一口气，暗想只要金鑫活着，那就是不幸中的大幸。
暖玉似不经意的看了沈约一眼。
直升机上依次又下来两个囚犯装束的人，沈约认出一人是乔恩，看到另外一人还戴着头罩，想当然的认为那人就是布图索夫。
可那人真的是布图索夫吗？
李斯特真的将布图索夫、乔恩和金鑫一起引渡？沈约心中有丝疑惑。
最后下来的几人都是头戴面罩，手持自动步枪，推搡着金鑫三人到了楼下后，警惕的张望四周。
玻璃杀手从中选了两个手下，押送着金鑫、乔恩还有那个头戴面罩的人走了上来。
金鑫早在院中就在观察动静，初见到楼上阳台站立的沈约时，意外中有着激动，等上了二楼后，反倒冷静下来，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他无法不保持警惕，对方的算计狠辣还在他的想象之上。
当引渡车坠落地下深坑的时候，金鑫还搞不懂敌方如何能攻克如保险箱般的引渡车，可敌人动手的速度比他想的还要快。
乔恩的作用，实在让人意外——乔恩居然像是个超强的病毒携带体，他腐烂的肩头传出的恶臭就和毒药仿佛，迷晕的不但是布拉迪和那帮特种兵，也包括他金鑫和布图索夫！
在将将陷入昏迷之前，他听到了一阵枪声，感觉在场的特种兵无一幸免，他记忆中的最后的画面是——玻璃杀手拿枪指着他。
鬼面具后的那双眼中满是杀机。
他本来以为那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不想醒来后，竟然已是人在高空。
玻璃杀手居然没有杀他，而且将他们一帮人从地下顺利的转移到飞机上！
乔恩所带的病毒看起来是有解药的，暖玉下的毒原来并非致命，致命的是玻璃杀手斩尽杀绝的手段。
暖玉考虑的实在周全，固若金汤的引渡车、干练的特种兵在她里应外合的计划下不堪一击。
这帮人撤退的路线显然经过周密的计算，那李斯特上校呢？会不会追踪过来？
金鑫看了眼脚上的鞋子，发现好像没什么异样。
他鞋子上还有跟踪器，玻璃杀手疏忽了，没有检查？
李斯特上校如果能带人赶来，他们还有希望，不然只凭借他和沈约，这次只怕会输的一塌糊涂。
“给他解开脚镣。”暖玉看到金鑫上楼，命令道。
玻璃杀手似乎怔了下，“他很危险。”
他说话时注视着沈约，没有说的潜台词是——这个人更危险。
沈约敏锐的察觉到，他安然的站在这里，似乎让玻璃杀手有些不自在。
暖玉淡淡道：“你不要忘记了，在这里，我说了算。”
玻璃杀手无奈的耸耸肩，“若有意外，你不要后悔。”
他拿出了钥匙，帮金鑫打开了脚镣。
在击毙了所有特种兵后，他倒没有忘记取走布拉迪身上带的钥匙。
打开金鑫的脚镣后，玻璃杀手看向了那个蒙着面罩的人道：“要不要给他也解开脚镣？”
“不用了，将他带到实验椅上坐好。”暖玉吩咐道。
玻璃杀手这次倒没有亲自动手，只是摆摆手，那两个手下将那个戴着头罩的人带到一张奇特的椅子前，按其坐下。
椅子如同个简易的试验舱，椅背有些弧度，上方有个镂空的金属头罩悬着。
头罩外侧连着密密麻麻的金属引线。头罩内部有错落分布的金属触点，整个椅子看起来像某些虚拟现实系统的物理硬件。
带头罩那人被安置在椅子上后，双手双脚再被绷带缠紧，绷带上也连着细微的引线，引线的尽头接着个仪器，仪器又连着显示器。
暖玉开启了显示器，上面有七彩波纹开始显示。
金鑫自上楼后，一直和沈约默默交流。
他们二人合作默契，不用说话也能告诉彼此一些事情。
被解开脚镣后，金鑫就在询问沈约的计划，沈约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他还是相信沈约的判断。
可看到显示器后，金鑫难掩诧异之意，将目光投向沈约的腰侧。
很多专业仪器，本来只有专业的人士才清楚其中的用途，金鑫对医疗器械所知不多，但一看那显示仪上的七彩线条，意识到这显示仪和沈约手机的那个面板显示很接近。
这更像是沈约手机的放大版。
沈约亦是有些诧异，从表面来看，那好像是个寻常的测谎仪，可看到其中的波形纹理，沈约就知道，这是个极为精密的测波仪器！
他为什么会和暖玉使用同一种技术？
联想到暖玉给他看的同款手机，沈约隐约感觉自己和暖玉好像真的有点儿关系。
揭开椅子上那人的面罩时，暖玉顺手拔下了那人的一根头发。
那人微有些刺痛的反应，不过很快镇静下来，面色阴沉的看着四周的动静。
沈约一看那人有些森冷的面容，意识到这人的相貌和他看到的布图索夫的照片完全一致。
如果李斯特上校给他看的照片就是布图索夫，那依照沈约的相术判断，眼前这人有九成就是布图索夫。
cxzww.com
内心有些颤栗，沈约本来还抱着万一的希望——这个布图索夫是假的，李斯特上校既然用了疑兵之计，很可能使用个假的布图索夫来当诱饵。
可如今看来，李斯特上校是极大的失策，上校不但偷鸡不成，米缸都没了余粮！
356节 超前科技
布图索夫神色阴沉的看着四周，沈约却留意着布图索夫的表情，发现布图索夫对所有人都没有熟悉、亲近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劫持布图索夫的这批人，根本不认识布图索夫？布图索夫也根本不知道这些人会劫他？
沈约感觉有些荒谬。
暖玉拔下布图索夫的一根头发，将那根头发放进不远处桌侧的试管内。
试管内装有红色的液体。
众人大多不明白暖玉的意思。
玻璃杀手突然道：“李斯特三路出击，我们就劫了他三路，我们的人已经按照你的方法，对三路的布图索夫都做了测试，如果你的方法没有错误的话，那我已经验证过了，这人就是真的布图索夫。”
话音落地，不但布图索夫惊诧，哪怕沈约和金鑫都是心中凛然。
他们知道暖玉的手段，可没想到暖玉竟然三路一起动手，而且听玻璃杀手的意思，暖玉在三路都获得了成功！
布图索夫突然冷笑道：“布图索夫只有一个！”
他一定要强调自己的重要性，因为他知道有用的人才能留下来。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需要验证一下。”暖玉轻描淡写道。
布图索夫一怔，不知道暖玉怎么验证。
玻璃杀手在一旁道：“布图索夫是只有一个，不过上校却找了两个赝品。”
他说到这里，似被自己的幽默形容感染，笑道：“李斯特动用三个引渡车，每辆车里面都有个布图索夫，你说妙不妙？”
布图索夫没有笑出来，瞳孔反倒微缩。
他毕竟是世界超级通缉犯，能有今日的地位，绝不愚蠢——李斯特上校这般慎重的押送，仍被暖玉这帮人破解真身，这只能说明暖玉他们比李斯特上校更恐怖。
但他根本不认识暖玉这些人，他也不知道这些人劫他干什么，但他一定要忍耐。
最先亮出底牌的人，往往会输得很惨，这个道理，他是心知肚明。
“引渡车上也有三个金鑫吗？”金鑫突然问了句。
玻璃杀手淡淡道：“你好像还没有这么重要，我们也不需要验证你的真伪。”
金鑫没有被玻璃杀手的轻蔑所激怒，立即问道：“那你们怎么验证布图索夫的真伪？”
他像是很有兴趣的模样，实际上是在拖延时间。
他们说话的功夫，暖玉已经拿起玻璃试管对着亮光的地方看了眼。
试管的液体已经变成了蓝色。
玻璃杀手看着暖玉的举动，缓缓道：“我当然就是按照暖玉小姐所教的方法进行DNA比对了。”
众人又是一惊。
很多人知道DNA比对是由于亲子鉴定的流行，但DNA不但能验明遗传关系，在找寻真凶上亦起着关键的作用。
凶手遗留下的血迹，毛发都是进行凶手真身比对的关键。
暖玉方才拔了布图索夫一根头发，原来是在进行DNA的比对？
可这项实验很是耗时，目前最快也要一两天才能得到结果，而听玻璃杀手的意思，暖玉只需要短短的几分钟就能知道结果？
在如今验证个病毒都要大费周章的年代，暖玉采用的是怎样的一种高明科技？
暖玉放下了玻璃试管，微微点头，应是确定了实验结果。
玻璃杀手不咸不淡道：“暖玉小姐，我们已经严格的按照你的要求来验证了，不过看起来，你似乎不是很相信我。”
他语气中带着不满之意。
暖玉看向玻璃杀手，不急不缓地说道：“你言重了。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和布图索夫密切相关，如果不能确定是他本人，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全无意义。我只是谨慎一些，还请你不要介意。”
听到暖玉解释的很客气，玻璃杀手似乎消了气，耸耸肩头摊摊手，示意不碍事。
暖玉这才走到布图索夫的面前，将那个镂空的金属头罩扣在了布图索夫的脑袋上。
她似乎按动了什么机关，金属触点略微有些弹出，紧贴住布图索夫的脑部，有两个触点明显的贴在布图索夫的左右太阳穴上。
布图索夫本要挣扎，可无论他以往如何风光，如今也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知道反抗无用，索性不再动弹。
暖玉盯着布图索夫道：“我知道你不知道我们是谁。”
布图索夫冷哼一声。
显示仪上有一道红色的波纹轻微的跳动，显示着一条并不是很规律的波纹。
沈约本来对显示仪一无所知，但一看到那显示仪的波形，立即闪过了一个概念——布图索夫冷静中带着愤怒，这条波纹正是显示了这点特征！
脑海中有闪电划过，沈约下意识的看了眼金鑫，金鑫也在看着他，眼中满是惊诧之意。
沈约知道金鑫想说什么。
他沈约失忆了，唯一伴随他的就是那部看起来古董，实际上却很先进的手机。
手机始终不用充电，只有沈约一人能够开启。
金鑫认定他的手机有指纹验证系统，可事实上，他们在手机上始终找不到智能手机上的那种识别指纹的硬件。
但那手机只认沈约一人，金鑫无论如何尝试，甚至套取沈约的指纹去尝试，也是不能开启手机。
最后金鑫无意中说了一句话——你这玩意不会像是仙家法宝般，有灵性，会认主人的，因此只有你才能开启？
这句话触动了沈约的一个记忆，他那时候脱口说出——我知道了，这个手机是采用微波识别系统认人的。
这话说出来后，不但金鑫发懵，沈约也是诧异，那是他脑海中突然闪过的一个概念。
埋藏在脑海的深处的一个念头，无意中被激发。
微波识人系统？这种科技金鑫听都没有听过，沈约也只是说出这么一句，记忆再次被凝结。
ranwena.net
后来的实验似乎验证了沈约的说法，因为启动手机后，手机的功用多是进行无形的波纹检测，而每条纹理的检测结果显示后，沈约先是不明所以，随后大脑就明白了显示结果意味着什么。
方位校正、材质厚度、回声定位、辐射能量的检测……
随着沈约对那手机运用的越多，越能激活脑海的记忆——只局限于技能记忆，并不涉及到往事。
时间久了，金鑫才得出这是外星文明产物的结论。
地球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沈约虽不认可，但找不到真正的结论，直到今日看到暖玉在用类似的仪器对布图索夫进行问话的时候，他才蓦地发现，原来此类波纹还能验证人的情感。
357节 测谎（为轩辕苍月盟主加更）
用仪器来测试人的情感变化，听起来是很神奇的技术，不过现实世界早就有这方面的很多应用。
比如说测谎仪。
测谎仪就是通过对人体生理变化产生的波纹比较，来查看被测人是否紧张、异常，进而来判断被测人是否说谎。
暖玉所用的技术看起来和测谎仪很相似，不过应该比测谎仪更先进一些。
暖玉用的技术和他的手机技术及其类似，金鑫看他的眼神说明——金鑫很怀疑沈约和暖玉会不会是一伙的？
“不过我们终于确定了你是布图索夫。”
暖玉平静道：“这是个良好的开始。”
布图索夫冷冷道：“是吗？”
他这么说的时候，仪器中红色的波纹开始震荡起来，带动蓝色波纹微微荡漾。
这说明布图索夫故作冷静中有着深切的狐疑。
沈约一看那波纹显示，立即联想到这点。
暖玉看了眼波纹，继续道：“我很希望我们能继续良好的合作下去。”
布图索夫看了眼自己被绑的手脚，嘲讽道：“看起来这真是个良好的合作。”
显示仪上红色曲线又有了变化。
这一次不但沈约，在场的众人、包括布图索夫都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那个显示仪，显然在琢磨这个显示仪表达的用意。
暖玉平静道：“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如实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件事情，我会放走你，甚至可以安排你离开这个国度。”
“是吗？”
布图索夫冷冷道：“你觉得我会信你？”
暖玉并没有被布图索夫的不屑所激怒，继续道：“你是否信我对我没有任何损失，有损失的只会是你。”
她看似平静的叙说，实际上很有威胁的意味，布图索夫只是冷哼一声。
“为了表达我的善意。我会先采用友好的问话方式。”
暖玉继续道：“现在请你告诉我，你在奇尔诺贝取得的东西如今放在了哪里？”
金鑫一凛。
在金鑫入狱的时候，他就听到乔恩索要一件东西，想当然的被布图索夫拒绝，当时他就在想那东西是什么，没想到竟是奇尔诺贝的产物。
金鑫知道奇尔诺贝，那是北极熊联盟国未解体前的一个地区。
那个地区出名的原因不是因为优美的风光景色，而是因为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核泄漏事件！
听闻那场核泄漏释放的辐射线剂量相当于二战时期的原子弹爆炸辐射的四百倍以上。
那次事故导致当地人，在日后的多年中大量死亡，亦造成奇尔诺贝至今仍成为了一座空城，无人敢在其中居住。
布图索夫居然从那里取来了一件东西，暖玉很关注他取来的东西？
是有关核反应方面的东西？金鑫难免这般猜想。
布图索夫不咸不淡道：“我说出来你就会信？”
“我未见得会信，可这机器会告诉我你是否在说谎。”暖玉解释道。
“就凭这个测谎仪？”布图索夫冷笑道。
他毕竟见过世面，感觉如今自己头上的头罩、显示仪都和测谎有关。
暖玉肯定的点头。
“那好，我告诉你，那个东西我放在了欧洲。”布图索夫打个哈哈道。
从他的表情中，看起来很有些不屑的意味。
显示仪上的蓝色波纹终于动了下。
沈约心头微跳，从这个数据中，他得出的结论是对方是在说真话。
暖玉看了眼显示仪，微笑点头道：“很好，你说的是真话。请继续说下去，那东西在欧洲的哪个地方？”
布图索夫的脸色变了下，反问道：“你真的这么认为？”
暖玉淡淡道：“人可以说谎，不过机器却不会说谎。从显示结果来看，你说的是正确答案。”
布图索夫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沈约能明白布图索夫在想什么。
这是场赌博，布图索夫是个很狡猾的人，一直想看到暖玉的底牌，在知道暖玉用显示仪在测谎后，布图索夫随即采用了一个对策——用嘻哈的语气说出个正确的答案，看看测谎仪的反应。
不想测谎仪居然判断无误！
这实在出乎布图索夫的意料！
“请你继续说下去。”
暖玉客气道：“你说完，机器认为是正确的话，我就会保证你的安全。等到我们取到那东西后，就会放你安全离开。”
布图索夫沉默片刻，叹口气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你倒不用知道。”
暖玉道：“我知道无论是米国或是东欧的某些国家都希望将你引渡，但我们不属于他们的势力。我们和你想象的背景绝无任何关系。”
布图索夫显然是不信的表情。
沈约没有测谎仪，但只看暖玉的肢体语言和表情，感觉暖玉并没有说谎。
他当然也好奇暖玉要的东西是什么，但这只是好奇，他根本对那东西兴趣不大，他唯一想的就是——无论暖玉是否成功，他和金鑫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已经先金鑫一步对抗了这里的警察，看起来除了逃离这里，再没有更好的选择。
暖玉继续道：“将东西交给我们，对你来说，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布图索夫长叹一口气道：“不能不说，你们实在是我见到过的最厉害的角色。”
siluke.com
摇摇头，布图索夫神色有些无奈道：“我希望你们能信守承诺。”
“只要你说真话，我们就会信守承诺。”暖玉面无表情的提醒道。
布图索夫突然道：“你应该知道一句话，越危险的地方反倒越安全。”
暖玉点点头，反问道：“你不会把那东西放在欧洲的军情六处了吧？”
众人想笑，不过终究还是紧盯着布图索夫的反应，连那个玻璃杀手也不例外，沈约见状，慢慢向金鑫的方向移动了一步，玻璃杀手却立即盯了过来。
沈约心中凛然，知道这家伙异常机警。
布图索夫摇头道：“军情六处是不差，但我怎么能够将东西放在那里？你未免把我想象的太有能力了。你知道欧洲的圣母院吗？”
“那东西在高卢的圣母院？”
暖玉语气平和地说道：“很多游客人来人往的地方？”
布图索夫看着显示仪，声音低沉道：“那里敲钟的地方很是显眼。”
显示仪没有任何异常。
358节 无从隐瞒
在世人眼中，高卢国是欧洲很具有浪漫风情的一个地方。
那里的大蒜蜗牛和香水都很有名。
不过也可能是那里的人大蒜蜗牛吃多了，才导致香水业的蓬勃发展。
根据历史资料的记载，那里的人的确是因为要遮掩体臭的味道，这才发明了香水。
而因为香水和人体微妙的关系，古代的香水中，还有尸油的掺杂。
这世界总是对立的存在，家贫出孝子，乱世显忠臣，有真话，自然会夹杂着谎言。
暖玉分辨谎言的方法很简单，她时不时的看眼显示仪，语气平静问道：“你难道把那东西放在了高卢圣母院的钟楼？那的确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暖玉赞许道：“大家缅怀古迹的时候，很难想象有高科技的东西藏在那里。”
沈约、金鑫不由互望一眼，意识到暖玉不是在寻宝，而是在找一个高科技的产物——奇尔诺贝所出的一个高科技产品？
布图索夫摇头道：“那的确是藏东西的好地方，不过那东西不算小，怎么可能藏在钟楼内呢。”
暖玉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啊，那东西的确不小，我方才始终没有想明白钟楼哪个位置能藏得下它呢。”
布图索夫心中微凛，他本来是在试探暖玉对那东西所知有多少，如今仍是不能得到结论。
沉默了一会儿，布图索夫叹口气，脸上露出一副放弃的表情道：“我实话对你们说了吧，圣母院下面原本就有地道和密室，方便以前的人做些不太光彩的事情，地道如今被封存，可房间仍在。”
他看了眼仪器，发现仍无异常，语速放缓道：“那东西就藏在圣母院下面的一处密室内。”
显示仪的赤色曲线突然波动了起来。
布图索夫在说谎，沈约立即意识到这点——这七彩波纹对应着人体的几种情绪，红色意味着愤怒，赤色代表着贪婪，而波纹的震荡幅度周期都是情绪细微化的表现。
布图索夫在回答的时候处于贪婪的状态，那意味着他还是贪图那东西的价值，就不可能说出真相。
暖玉轻叹一口气道：“布图索夫先生，你实在有点儿让我失望。”
“我说的是真话！真的！”
布图索夫大声强调道：“那密室位置很隐秘，一定要由我带路，同时需要我的虹膜验证才能取到。”
他说话时，显示仪上的赤色、蓝色波纹先后跳动了一下。
布图索夫说的有真有假！
沈约一看到波纹的显示，明白了波纹显示的更深用意，也很容易分辨出布图索夫哪句说的是真、哪句是假。
前面说的是假的，最后说的是真的。
如今事实很明显，布图索夫说了一些真相。
圣母院下有地道和密室，就和华夏古代战乱时期的寺庙般，和尚为躲避战乱波及，通常都会在寺庙中设置夹壁墙或者暗道，以供危险的时候逃亡。
中外信仰虽是不同，不过看起来某些求生意识手段倒很相通，国外的信徒也有类似的举动。
布图索夫知道圣母院下有暗道，故意说出这个事实就是和政客般，政客习惯许诺光明的前景来掩藏自己捞选票的肮脏心理，而布图索夫则想用事实来掩盖他的谎言。
煞有其事的事实中偶尔夹杂句谎话，可让很多人茫然不觉中接受欺骗。
东西绝不在圣母院下的密室中！
可那东西的获取却需要布图索夫的一双眼睛——活着的眼睛。
虹膜是说眼球壁中层的环状薄膜，处于角膜和晶状体之间，虹膜验证就是需要对眼珠子进行扫描验证。
这算是很高科技的比对验证，比起指纹和面部识别，虹膜验证采用的技术更为先进，而且一定需要活体才能解开封锁。
布图索夫这么说，无疑是在提醒暖玉——他要是死了，暖玉绝对无法取得那东西！
暖玉笑笑，笑容中有着嘲讽，“多谢你的提醒。”
她取出个老式手机，熟练地掀开了七彩面板，在布图索夫面前扫了下。
手机“滴”的一声响。
金鑫脸上诧异的表情更浓，下意识的又看了沈约一眼，他看出暖玉所用的手机居然是沈约的手机！
沈约却是摇了摇头，掀开衬衫一角，露出了自己手机的一部分，示意暖玉使用的是另外一部。
金鑫心中更是凛然，早在看到显示仪时，他就怀疑暖玉和沈约可能会有关系——他们用的是同一种科技，如今看到暖玉使用的手机和沈约同款，更是增加了他的困惑。
156n.net
暖玉看了手机一眼，冷淡地说道：“现在我要是说，我的手机已经录下了你的虹膜特征，可以模拟你的虹膜开锁，你信不信？”
看着布图索夫惊疑的表情，暖玉补充道：“换句话说，你哪怕死了，但用你的虹膜封锁的系统，我一样可以用这部手机来打开。”
话一落，众人表情各异。
玻璃杀手面具后的双眼中露出了饿狼见到猎物的光芒，而沈约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手机原来还有这种功能。
这手机的功能怎么这般强悍，这完全是高效的间谍利器！
在这个世界，虹膜验证多是用于顶端的信息加密中，可谁能想到这个手机却早能破解这种加密方式！
布图索夫额头有汗珠，他不想相信，但暖玉的自信让他不能不信。
“那东西绝不在圣母院。”暖玉微微摇了摇头道：“布图索夫先生，看来你没有秉承着友好合作的意愿。”
布图索夫强自镇定道：“你以为只用虹膜就可以开启吗？”
“还需要你的指纹或者掌纹吗？”
暖玉并无意外道：“如果有必要的话，切下你的双手、甚至双脚浸泡培养起来，我也可以做到。”
“取那东西还需要密码、很复杂的密码。”布图索夫慌忙喊道。
蓝色波纹跳动了下。
这是真话，布图索夫感觉到危机迫近，性命攸关下，终于有点乱了分寸！
沈约敏锐的捕捉到了这点。
暖玉显然也是对此极为了然，淡淡的笑，“为了感谢你的实言相告，我再给你最后的一次机会，告诉我那东西的位置和密码。”
话音停顿了一会儿，暖玉面带冷色道：“我的耐心剩下的不多了。你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但我没兴趣杀人，可为了我想知道的答案，我并不介意做些没兴趣的事情。”
布图索夫额头的汗水点滴落下，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已被暖玉击溃了心理防线，喘着粗气道：“好，我告诉你，但是你要给我十亿……美金！我不能平白付出了牺牲，却没有收获。”
金鑫没想到这家伙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贪婪，内心却也震惊那东西的价值巨大，同时又感慨国际通缉犯索要的筹码的确和安保公司不是一个数量级别的。
“没有问题。”暖玉毫不犹豫的回答，“无论是现金支付还是其他方式支付，都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布图索夫全然放弃的模样，似乎下定了决心，咬牙道：“那东西其实在卢浮宫！”
359节 还魂计划的真相
布图索夫一言落地，在场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了那个显示仪。
他们虽然不如沈约那般清楚了然，但多少都知道这个显示仪的颜色是在表达着被测者说话的真假。
显示仪上橙色曲线突然跳动了起来。
不是蓝色曲线。
只有蓝色曲线在跳动时，才显示对方说的是真话，而橙色曲线只是显示对方仍旧心存强烈的贪婪之念。
沈约立即想到了这点。
暖玉轻轻叹了口气，“布图索夫先生，你错过了你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机会！”
她说的平静，众人都是心中一颤，丝毫不感觉暖玉是在虚言恫吓。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布图索夫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怖，嘶声叫道：“我说的是实话，那东西真的在卢浮宫的一个极为隐秘的保险箱内，只要你带我去那里，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话。”
众人只见到布图索夫面容扭曲，神色少有的紧张畏惧，多数倒认为布图索夫说的是真话。
面对暖玉的威胁，他好像终于选择了妥协。
可显示仪上的橙色曲线仍在不停地跳动。
布图索夫看到暖玉一直观看着显示仪，有些疯狂地喊道：“机器是死的，它也有出错的时候，你要相信我没有骗你！”
暖玉突然关闭了显示仪。
众人一怔。
布图索夫心中一喜，只以为暖玉听信了他的话。
就见暖玉冷冷的看着他道：“你从来没有想过将那东西交出来。”
布图索夫身躯颤了下。
“自从你到了这里，你就想着怎么骗我。”
暖玉语气渐冷，“你真以为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女人？”
布图索夫的眼皮子跳个不停，嘶声道：“我没有。”
“你有。”
暖玉带着厌恶的目光看着布图索夫，“你先用真话试探测谎仪，然后用真话中夹杂谎话看看测谎仪的动静、进而看看我的底牌。”
声音停顿了下，暖玉不屑的说道：“等到最后的时候仍不肯放掉贪欲，试图以你卓越的演技表达你的绝望，来尝试让我相信你没有说假话，但你一直只是在拖延，希望找机会逃离，你认为到了高卢，你可以利用在那里的力量帮你脱困。”
布图索夫脸色开始发青，他做梦也没想到暖玉竟将他的心理说的清清楚楚。
“可你却不知道，我已经经历过太多这种骗术，不然这个显示仪也就不会存在了。”暖玉又道。
众人诧异，实在不知道暖玉以前是干什么的，为何会经历过许多欺骗？
看向沈约，暖玉语气回归冷静道：“沈约，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可是布图索夫不珍惜机会，但我想你会的。”
“你是个聪明的人，我想事到如今，你早应该知道金鑫中了我下的蛊毒，没有我来出手，他活不了多久。我死了，结果更不是你想看到的。”
说到这里，暖玉看了金鑫一眼。
金鑫微凛，他一直有拼命的意思，可听出暖玉的警告之意——暖玉死了，他也活不了。
“我自然会抓住机会。”
沈约轻吁一口气，“这几天，我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手机开着，高洁他们终究会跟踪信号而来，可见暖玉始终有恃无恐的样子，知道这个期望只怕也会落空。
“我这人做事很公平。”
暖玉申明道：“我不管这个世界的人如何不守承诺，但我的诺言，只要我不死，就一直有效。你帮我做一件已经做过的事情，我可以帮你解开两个人的蛊毒。”
“两人？”沈约心头跳了下。
暖玉缓缓道：“不错，你可以选择两个人让我来解蛊毒。”
沈约一颗心沉了下去，在他记忆中，李雅薇、李继贤和金鑫都中了蛊毒！
可是他只能选两人来解？
“可以解三个人吗？”沈约试探道。
暖玉看着沈约半晌，“很好。”
别人都不明白她说很好的意思，随即听她道：“成交！可是你记住……你要尽力而为。”
沈约想了想道：“只要我能做到，不违背我的内心，我会尽力。”
“你不会违背你的良心的。”
暖玉淡淡道：“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那东西如果被布图索夫卖出去，结果只会比我使用更糟糕。我是在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而已。”
“看起来你倒像是个圣人了。”金鑫终于开口道。
暖玉看了金鑫一眼，“我不是圣人，但我扪心自问，比起这世上的太多人，我更有良心一些。”
金鑫自然不信。
暖玉再次看向沈约道：“看起来，你好像已经明白我要做什么了。”
沈约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明白一些。”
他留意到金鑫给他使个眼色，那是告诉他拖延时间的意思。
他知道李斯特上校多半会在金鑫身上做文章，可是暖玉会忽视这点吗？
暖玉一直镇定自若，并没有选择急着带布图索夫离开，这说明她很有自信——相信李斯特上校不会追来！
“不妨说来听听。”暖玉竟有些期待道，她看起来很重视沈约的意见。
“我知道历来国际的特务组织都有逼人说出真话的方法，比如说用什么酚苯妥钠等药物麻痹摧毁人的神经，进而弱化被逼供之人的意志，让对方吐露真相。”
沈约整理思绪道。
经历了一次实验后，他在为金鑫一事奔波时，也一直在琢磨暖玉的用意，“可在我想来，你不会用这么无趣的方法。”
暖玉竟然笑笑，“你觉得我是个有趣的人？”
她还从未听过有人这么形容她，不闻沈约的反应，暖玉不再追问，“你说的不错，很多人都以为真相是在小黑屋内、用严刑拷打的手法逼问出来的，却不知道这种方式早已落伍，而且得出来的也未见得是真相，我不会对布图索夫使用这种方式。”
布图索夫闻言，却只有更加的心惊。
他本来想服软，可一想到那东西可能关联的巨大价值，最终只是保持冷笑。
小书亭
他相信自己的意志，他还在赌暖玉一定斗不过他。
他是落在暖玉的手上，但他是唯一知道那东西的藏匿地点和密码的人，他有翻身的筹码！
“于是你就创造出一种刺探别人思想的方法，真正的刺探，而不是依靠什么测谎仪？”沈约语气平和的说道。
众人都是怔住，根本想不明白思想如何来刺探？！
暖玉盯着沈约，凝声道：“很好，你在层层迷雾中，仍能保持思考，能想到这个想法已经很是大胆。不过，你还可以更大胆一些。”
沈约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加快，甚至似乎听得到嘭嘭的声音，“这和还魂计划有关？”
暖玉微微点头，并不意外，她知道沈约偷听过她和炽天使的对话。
“不是刺探思想，那是……”沈约蓦地想到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那一刻他简直前所未有的震撼，意识到自己的设想若是真实存在后，那这个世界会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是转移思想！”
沈约回想着往事的幕幕，满是颤栗道：“你难道可以将一个人的思想转移到另外一人的身上？这就是你和炽天使研究的还魂计划？！”
360节 再无缺陷
沈约一言落地，楼层内所有人都惊无声息，他们或费解、或震撼，或感觉沈约说的是天方夜谭。
转移思想？什么意思？怎么可能？
人最难懂的就是思想，华丽的语言下通常都是在掩藏着难揣的复杂思想，如果可以转移思想，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意味着可以完全的了解一个人？！
众人心乱如麻。
暖玉目光闪亮，被揭开底牌非但没有惊慌，反倒感觉振奋，“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猜到这个秘密？”
玻璃杀手眼中泛着诡异的光芒，但显然是在凝神倾听。
在场众人中，看起来玻璃杀手最应该了解暖玉的计划，但玻璃杀手如此专注的肢体语言，似乎说明他对暖玉的全盘计划也不了然。
沈约心中的困惑一闪而过，凝声道：“其实我早就怀疑这点。”
这种时候，他故意揭开真相，实际上是在拖延时间。
他已经不太指望高洁、李斯特能追踪到这里，他还剩下的底牌是智联！
他和智联已经断了联系，但他知道智联能监测到金鑫的位置，只要智联不蠢，就会将这个消息转给高洁。
可高洁他们为何还没有消息？
沈约心中忧虑，面色仍旧如常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李继祖死亡的时候。”
他说的看起来实在有些遥远，暖玉居然没有不耐烦，“不错。”
沈约继续道：“那时候谁都以为李继祖死了……”
“李继祖没死？”金鑫诧异道。
在迷雾般的环境下，他习惯和沈约唱双簧来寻求转机，二人早有默契，但这一次，金鑫真的是内心震惊。
“不错，李继祖没有死。”
沈约的答案让金鑫目瞪口呆，“李继祖的肉体死了，但他的思想却被你成功的转移了出去。”
玻璃杀手轻吁了一口气，让人仍能感觉到震惊之意。
布图索夫不明白往事，可听到这里，心思不由飞转——这些人说的好像是天方夜谭，转移思想怎么可能？沈约是暖玉的托儿？借此来逼迫他说出真相？
一想到这里，布图索夫心中冷笑，装作有些惊奇的表情。
“以你的能力，要杀李继祖，本来不用亲自动手的。你当时在进行一场实验。”沈约判断道。
暖玉微微点头，“你如今能想到这点，也绝不简单！很好。可我还是想知道原因——你猜到李继祖没死的原因？”
“因为三件事情！”
沈约数着手指道：“你当初在医院；玻璃杀手……”
沈约一指带着鬼面具的人，“我不知道他是谁，暂时只能这么称呼。”
玻璃杀手冷哼一声，并没有接话。
沈约继续道：“他杀了汪泉，和暖玉你又是一伙的；而汪泉在普吉岛前往曼谷的途中，行为举止很是异常。他的行为举止不像是汪泉，而是有点儿李继祖的影子！”
金鑫心中一震。
旁人多半对沈约说的事情感觉茫然，但他却清楚的知道沈约在说什么。
他和沈约为了改变命运从普吉岛到了曼谷后，海明珠随后发现了汪泉亦是如影而至。
根据海明珠拍摄的录像，沈约当初就判断——汪泉很不对劲！
汪泉还是汪泉，因为他下颌的黑痣仍旧存在；
可汪泉又好像不是汪泉，因为他标志性的动作已经不在。
汪泉喜欢时不时的将公鸡头向上挺一下，但在机场，面对值机小姐，他根本没有做这个动作。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很多人习惯的养成不知不觉，但要去除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沈约当初就是根据这个细节判断汪泉有异，但如今的沈约却发现最重要的一点——当初汪泉是稍微侧着身子面对值机小姐。
这是李继祖常见的一个动作。
就如眼下女子自拍习惯面对镜头找角度显得脸小般，有些男人自感觉左右脸的魅力不同，也会习惯将自己英俊的一面展现给异姓。
这本来是动物的本能，人类一直沿袭了下来。
而李继祖总在女人堆里面混，常常自诩英俊，因此装酷时，有将侧脸展现给别人的习惯。
裂缝一出，沈约回忆汪泉当初在机场的动作，感觉他已经很有李继祖的影子。
xiaoshuting.la
联想一经确认，他随即就想到了更多的答案。
他没有更多的解释，直指结果道：“这三件事情足够让我想到——你一直在尝试着还魂计划，当初汪泉成为了你的实验体，而你又成功的将李继祖的思想转移到汪泉的身上，因此汪泉才会有李继祖的影子！这其实很像古代传说中的借尸还魂，这也是你和炽天使一直在研究的还魂计划！”
众人凛然。
沈约说出事情的答案，留意着暖玉的表情。
暖玉的表情很奇怪，她竟然有些失望。
“我猜错了？”沈约立即问道。
暖玉摇摇头，“你没有猜错，事实上，汪泉身体的特异让他没有立即死亡，也让他成为了我实验成功的第一例对象，我的确是将李继祖的思想转移到了汪泉的身上。”
那你为什么会有失望的表情？你本来期待我说出什么结果？沈约很是困惑。
“自古以来，借尸还魂的说法层出不穷，却没有任何一人能说出真正的道理。”
暖玉看向那个八角形的金属箱子道：“但直到今天，你才算真正的做了个正确的解释。也直到不久前，这个实验才算真正的可被测量的实现。”
众人想着这个实验的深意，不由得颤栗不已。
布图索夫脸色有些发青。
他不知道这帮人说的是真是假，但他隐约感觉，如果这个实验真的可被测量的实现，那他自身就会有很大的危险。
“因此你还需要巩固这个实验。”
沈约缓缓道：“你让汪泉到了曼谷，就是为了巩固重复这个实验？你的实验还有缺陷？”
暖玉并不讳言，“当初是有缺陷，因为李继祖肉体死亡后，我以为移植出了他的全部思想，结果却不是那样。”
顿了片刻，暖玉认真道：“因为我随后发现，汪泉脑海中关于李继祖的思想，有衰退缺失的现象。”
沈约从一堆话中找出最关键的字眼，反问道：“当初有缺陷？”
暖玉凝望着沈约，郑重的说道：“不错。事到如今、因为有了你的参与，这个实验再无缺陷！”
361节 真幻难辨
沈约和暖玉的对话看似离奇，实质是在叙说着极为尖端的科技。
沈约本来还有些含混，但在和暖玉交谈后，瞬间就明白了整个脉络。
暖玉一直在和炽天使进行还魂计划的实验——用现代的科技术语解释，那就是思想转移！
看起来是比记忆转移还要高明的科技！
现代科技最高明的记忆转移不过是对大脑进行切片操作，然后用培养液、引线连接、电极刺激等在显示仪上得到并不肯定的结果。
可暖玉的实验不但能转出记忆，还会让转移记忆体拥有被转移之人的习惯！
这实在是前所未有的科技。
如果这个科技能够普及，这个世界会变成怎样个情况？
沈约很难设想下去。
可他知道暖玉在对汪泉做实验时，实验并没有完善，因此暖玉这才又找到了金龙王。
金龙王虽然有些能力，可还是无法完善到暖玉期望的结果，暖玉这才扯了他下水，进而引发金鑫的危机。
轻轻吁了口气，暖玉轻声道：“你明白了这些后，就应该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你要将布图索夫的思想转移到谈沙的身上？”沈约的答案石破惊天。
众人惊诧。
布图索夫脸色巨变！
暖玉却表现的极为平静道：“是啊，我已想到布图索夫不会痛快的配合，我也厌倦了这种尔虞我诈的对答，那不如直接将布图索夫的记忆转移到谈沙的身上。”
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暖玉盯着布图索夫，“谈沙会比你听话许多的，谈沙也不会要十亿美金的！”
沈约已猜到了这个结果，李继祖的记忆到了汪泉的身上后，汪泉这个实验体最珍贵的地方是保留着暖玉的实验数据。
当初在别墅中，沈约参与实验，有两波相撞，那时他不明究竟，如今答案却是昭然若揭，那就是由他负责将谈沙的大脑当作容器，而暖玉就负责将汪泉、可能连同李继祖的部分记忆转移进来。
这其中最关键的技术就是修行者产生的伽马电波。
而活木乃伊并不珍贵，实验数据才珍贵，因此暖玉设计抢回活木乃伊后，等数据移植完成后，就对活木乃伊弃如敝履。
暖玉如今决定再做这个实验，一方面是对布图索夫彻底的死心，一方面也是对自己的实验充满了自信！
布图索夫虽不明白全部，但也感觉到危险的降临，冷汗直冒。
听暖玉这般说，布图索夫还是硬着头皮道：“你唬我？你以为我会信你？”
他始终感觉这是一种攻心战术，目的就是用一种玄之又玄的手段逼迫他吐出真正的答案。
暖玉讽笑，“我已经不奢望你会相信，因为这和对牛弹琴差不多。”
看向了沈约，暖玉道：“你准备好了吗？”
沈约微吸一口气，“我还想确认一件事情。”
暖玉目光微闪，“你还有条件要说？”
对于常人来说，知道这时候自身的不可或缺，肯定是要捞取更多的筹码，沈约却只是道：“我还想和金鑫说句话，可以吗？”
暖玉感觉有些意外，不知道沈约要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沈约走到金鑫的面前，拍拍他的肩头。
看着满眼都有话要说的金鑫，沈约凝声道：“金鑫，我知道你对很多事情不算明白，但眼下我请你明白一件事情，我们做完这个实验后，就可以安然的离开这个国家了。”
金鑫没动，却只是握紧了拳头。他知道沈约的言下之意——一切听沈约的安排，不要妄自行动。
可他怎能眼睁睁的看着沈约独自去冒险？
在他想来，暖玉让沈约参与进来，绝对还有不可告人的阴险暗藏。
沈约说完后走向那个八角形的金属箱子，见暖玉立在布图索夫的身边未动，沈约问道：“我要怎么做？”
他明白了实验的结果，但对怎么做实验还是心存疑虑。
“入侵金属箱中谈沙的思想，就如当初一样。现在没有金龙王，但我可以做搭接的桥梁。”暖玉解释道。
沈约深吸一口气，回忆当初在别墅的情况，闭目凝想片刻，就感觉思维敏锐，很快头脑中光亮笼罩，暖玉随即出现在他的脑海。
这是一种奇特的现象。
不是看到眼前的暖玉，而是感觉到暖玉的另外一个存在。
二人脑海合波，随即有条暗纹穿过封闭的金属箱，沈约已经能“看到”箱内的谈沙。
fantuankanshu.com
谈沙仍旧和上次般浸泡在那奇特的液体中，身体变得透明起来，不过这次暗波并没有过多的耽搁，迅速寻到谈沙的头部位置，径直刺了进去。
大脑的细微结构图亦是一闪而过，再有灯红酒绿，再有奢靡的时光。
沈约实验过一次，也早经过思考，知道这些景象不过是谈沙的欲望在展现，看起来，谈沙对贪婪享受的欲念从未止歇，事实上，只要是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这种欲望。
思绪不过一闪，沈约保持波纹的稳定，知道若是多想，转瞬就会退出这个实验。
不过他虽没有多想，靡靡之音、迷乱之影却从不止歇，形成强大的漩涡要将他扯入其中。
原始欲望本来就很难抵抗。
沈约早在实验前就知道这种事情会发生，只是两句“阿弥陀佛”就让自己安然的度过了这种诱惑。
而在当初，金龙王是依靠长期树立的坚定意志这才击溃诱惑的进攻。
接下来，会有骷髅上场。
沈约闪念之间，就感觉周遭光亮迅疾的黯淡下来，随即陷入无边的黑暗，转瞬间，就有无数的暗影涌动而出……
果然是骷髅！
无数骷髅骸骨从暗影中冲出，向他疯狂涌至，要将他全部吞噬的样子。
原来这个过程是可控的。
可为何会有骷髅骸骨？为何会是和第一遍实验同样的骷髅骸骨？沈约心中稍有些诧异。
因为他在第一遍实验后就反复思索，已知道无论是引诱、还是恐怖的映像都不过是参与之人的七情六欲在作祟。
欲望是谈沙思想带来的，佛像是金龙王所形成的，可如今金龙王已经不在，骷髅骸骨这个影像又是哪个形成的？
是他沈约？还是暖玉？
思绪不过转念，沈约随即在脑海中默念八字来对抗恐怖影像的冲击。
——物来则应，物去不留！
八字晶莹剔透、坚固无比，瞬间护住他的正念，让骷髅骸骨无功而返。
这些过程本来不过是在重复，沈约应对起来倒是驾车就熟，他本来觉得接下来就是暖玉的诱惑上场。
没想到场景突变，一声脆响，有子弹向他眉心射到！
362节 综合体(为达达搞破坏盟加更)
子弹射来，直奔印堂！
沈约内心狂震，随即看到那道波纹就要涣散。
是幻觉！
他面临的是幻觉，子弹的产生，是因为他带着谈沙的思想已经和布图索夫的思想进行撞击——布图索夫自然也有思想，这个赫赫有名的军火之王，如今想杀的不止是他沈约，还有暖玉，布图索夫知道危险，因此会有反抗，思想中才会有射击敌人的场面。
一念闪动，子弹立即溃裂，四处消散，并没有对沈约造成丝毫损伤。
原来这就是“物来则应、物去不留”的真谛。
沈约立即反应过来，对这八字有了更深的领悟，禅定中的正念并非全无反应，而是对周遭的影响有着正确的反应！
正确的判断，不乱正念；正念永存，对反应诱惑不加留念。
他一领悟到这个真谛，察觉到波纹也立即稳定起来，而子弹消散、炮弹却接踵而来。
炮弹带着尖啸、带着火光、带着无以伦比的冲击力，看起来就要将他轰得粉身碎骨。可他明白这不过是幻觉之时，护念八字更坚，炮弹击中，对他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炮弹、子弹甚至各种千奇百怪的武器都出现在他周围，有些武器，哪怕沈约都没有见过，那些武器几乎是全力在喷火，如同要将他轰成碎渣一样。
可他因为反应正确，并不受影响，那些火力喷涌而至，全然奈何不了他半分。不过沈约刹那间有了丝困惑——依照以往的经验，这种思想的交锋产生的影像，当对他不起作用的时候，就会消散，从未如现在般对他轰炸如此之久。
难道布图索夫的怨念如此深刻，一直没有停止对他进行攻击？
而且沈约同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枪火、炮火、各种武器对他毫发无伤，却在他周遭形成了大量的类似火药般的残余。
残余如火，可在不停的轰炸中，竟开始堆积起来——堆积如雾、如霜、甚至如冰。
冰内并不透彻，如同乌云在其中蕴藏。
那股堆积从未有止歇消散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有这种残留？
沈约奇怪、困惑时，发现波纹又在涣散……
“五蕴盖、意念偏，”他脑海中倏然又出现了一个隐藏很久的声音。
那是悟性老和尚曾对他说过的话语。
他是如此坚信悟性所言，因此六字一闪，已经明白悟性当年的真意——五蕴皆毒，无论是贪念、痴缠、怀疑、愤怒或者傲慢等情绪，都会将修行者的正念带入邪途，这也就是传说中的走火入魔。
——你不停的向湖水投石，不能让湖水静止。
悟性老和尚当初的譬喻闪过他的意念，他记得那个孩童思考很久的回答是——要让湖水静止，你根本不要去做什么！
他还记得悟性闪过欣慰的笑容，缓缓道——不错，《金刚经》所言，“应无所住处安其心”本是一样的道理。
心无所住，无处不安！
往日的谆谆教诲尽数明澈，让沈约知道自己就是释真，他若不是释真，为何会对悟性当年的教导有着这么深刻的领悟？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领悟也非一朝一夕的光阴可至，他幼时经过大量刻苦的精神磨砺，这才能在此刻爆发了出来。
一念及此，他不再去思索、不再去理会八字周围冰山的堆砌，哪怕冰山将他沈约冰封其中，他亦是不再有任何怀疑和慌乱。
冰山成堆，高耸万丈，却如乌云笼罩般让人看不清究竟。
随后有波纹竟从阴暗的冰山外无障碍的冲过，撞在牵引他的那道暗纹之上。
笔趣阁
两波相撞，有波峰高起，有波谷陷落，不久后两道波纹合成一道，倏然回退，引发空间不停地扭曲动荡。
这一切又回到沈约曾经经历的画面，他知道随后会看到暖玉，退出整个实验。
事实果如他所料，他在脑海中先闪现出暖玉的身影，随即睁眼望去，就看到周遭的一切如常，似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只有暖玉眼中还残留着一丝少见的激动。
而冰山是不见，却不是消散，两道波纹撞击的时候，沈约似乎没有感觉到当初在别墅时的那种惊心动魄。
差别细微，不待沈约详细分辨的时候，金属箱子入口的两道门自动滑开！
众人的目光立即被金属箱子所吸引，不由自主的向金属箱子望过去，如同将要看到科技的顶峰的期待，又夹杂等待怪兽出现的心理。
沈约心中暗想，如果推测不错的话，那眼下的谈沙就应该是个综合体——他有着李继祖、汪泉、谈沙自己以及布图索夫的记忆。
这是多么怪异的实验？！
拥有这多记忆的人，会不会产生医学上常说的精神分裂？
常见的精神分裂只是说一个人有不同的人格呈现，但这次精神分裂却是一个人真正拥有几个人的意识……
有怪异的气味随着金属箱的开启传来，那是浸泡木乃伊的液体散发的气味。
有哗哗的水声传来。
一人从液体中缓缓站了起来，迈步走出了金属箱。
是谈沙！
这般实验过程，谈沙自然如以往般，是全身赤果果的，很多人在这种状态，如果面对众人的目光，自然的反应都是稍有羞臊，会遮掩住自己身体隐私的部位。
谈沙则不同，他就是那么直挺挺的站出来，并没有丝毫慌乱，走出来后，他随手扯过一件浴衣遮挡住自己的身体，将浴衣腰带熟练的围腰、缠绕、收紧、系结后转结至背后，然后从容的站立在那里，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贝口结。
是日式男士浴衣腰带标准的系法！
一个东欧人为什么会用东瀛人的腰带系法？
这家伙和东瀛人有关吗？
但这家伙的表现，看起来和谈沙好像没什么关系！
沈约略有诧异，他没有去看谈沙的隐私部位，只是留意谈沙双手的动作，脑海中立即闪过这个概念。
见到谈沙系浴衣腰带的手法娴熟中带有贵族的优雅，沈约的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下，哪怕他早知道实验的结果是什么，但见到真正的结果时，还是忍不住的震撼。
原本本地土生土长，没见过世面，出身卑微的谈沙，为何能够从容自如的使用日式男士浴衣腰带标准的系法？
性子懦弱的谈沙，为何站在那里就带着一股天生般的傲慢，那种傲慢是做不得假的，因为那其中包含有霸道，更多的是自信！
眼前的这一切，如今只能有一种解释，谈沙已经不是谈沙！
谈沙身上多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气质——傲慢、霸道加上自信的融合。
这种气质，通常只在手掌大权之人的身上会出现。
这时的谈沙看起来像谈沙，但他身体的主控却是布图索夫！
363节 意外
谈沙看起来已被布图索夫的意念所占据，这么说来，暖玉进行的思想转移已经完全成功了？！
沈约这般想时，众人何尝不是这般想法。
当看到谈沙展露出与众不同的气质时，哪怕玻璃杀手这般人物，都是忍不住的躯体抽紧，一只手已经搭在了配枪上。
谈沙神色傲慢的看着周围的人，眼中似闪过困惑。
照他的表情看来，他似乎正在夏威夷海滩上晒着太阳、或者是从自己那巨大的浴缸中才爬出来，蓦地看到一众陌生人难免有些奇怪。
可他的意志力让他将所有的不安压制了下去。
傲慢也是他的一种武器。
但当看到暖玉的时候，谈沙明显的哆嗦一下，下意识的看了下自己的身体，眼角抽搐道：“这是怎么回事？”
气质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可在谈沙的身上却表现的异常明显。
前一刻，他还是个傲视天下的军火之王，但下一刻的功夫，谈沙卑微懦弱的性格好像又回转到了他的身上。
暖玉盯着谈沙道：“你认识我？”
谈沙点点头，他那一刻的表情异常的复杂——像是痛恨，又像是畏惧，还有些贪婪、恍然的情感夹杂其中。
“你知道自己是谁？”暖玉又问。
谈沙下意识的挺起胸膛，“我当然就是……军火商人。”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完全是印证了前倨后恭这个成语。
前几个字，他还很是傲慢的态度，可说出自己是军火商人的时候，已经放低了身段。
说话间，谈沙的目光落在了实验椅上。
众人猛然想起了什么，随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这才发现实验椅上的布图索夫的脑袋歪到一侧。
布图索夫的胸口还有呼吸，可明显是昏迷过去的样子。
“他怎么了？”谈沙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废物。”
暖玉轻描淡写道：“他的思想完全移植到了你的身上。如今的布图索夫就和白痴一样，而你谈沙，其实可以说……就是布图索夫，这个世界的军火之王！”
谈沙眼中闪过狂喜之意，他显然对这种结果有了准备。
沈约听到“白痴”二字时皱了下眉头。
玻璃杀手突然问道：“布图索夫变成白痴是什么意思？”
“他已经没有了自己的记忆和思想。”
暖玉因为实验成功，看起来心情大好，不厌其烦的解释道：“一个人如果没有了自己的想法，那不是和白痴一样？”
众人闻言，都是若有所思。
玻璃杀手好像还不明白，确认道：“你是说布图索夫变成了植物人？”
“不是植物人。”
暖玉摇头道：“他还不如植物人，植物人还有恢复意识的可能，因为植物人的记忆是被封存在大脑中，只是没有找到有效的检索方法，可布图索夫却不同……”
看向沈约，暖玉道：“你应该明白他的情况？”
沈约有些心悸道：“你不是复制，你是将布图索夫的思想剪切了出来！”
他用的是电脑语言，但众人却是一听就懂。
在电脑操作中，剪切和复制是常见操作，二者的区别是，复制是做个拷贝，原始的数据还在，但剪切却是移动数据，并不保留原始数据。
暖玉点头道：“很好，你形容的再贴切不过。”
玻璃杀手有些不解道：“为什么不用复制的方法？”
暖玉给他的答案很简单，“我不会！而且看起来，也没有复制的必要。”
她不关心布图索夫的死活，她只需要布图索夫知道的秘密。
秘密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玻璃杀手沉默下来。
沈约却知道这其中的艰难，剪切复制听起来常见，可应用于思想操作中，难度系数可说是成千上万倍的增长。
cxzww.com
暖玉对活木乃伊如此器重，可见这个实验的艰难和难以复制，能将布图索夫的思想完全剪切，这已是科学史上前所未有的奇迹。
“有些遗憾。”
玻璃杀手耸耸肩头，“如果能复制的话，或许更可靠一些。不过……”
他感慨道：“这也是人类史上的一个里程碑了，暖玉，恭喜你，你完成了我们看起来不可想象的实验。”
暖玉露出丝微笑。
“接下来怎么做？”玻璃杀手询问时，看向了沈约和金鑫，显然是在询问如何处理掉这两个人。
暖玉对沈约有保证，他却没有。
暖玉却是看向了谈沙，“打铁需趁热，接下来，我们当然是从谈沙口中得知那东西真正的所在地和开启密码了。”
玻璃杀手明显怔了下，“暖玉，李斯特他们迟早会找上门来的。”
他是提醒暖玉时间紧迫，谈沙虽然变成布图索夫，本质仍是谈沙，要逼问谈沙的口供并不艰难，如今实验完成，解决后患、安全撤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你运用了我给你的定位复制系统？”暖玉突然问道。
玻璃杀手点点头，“李斯特本来是准备放长线钓大鱼，自然会在他们的身上做文章。他却没想到，我们早将他们三人身上隐藏的定位装置复制了百来份，如今已分散到四面八方了。”
金鑫心中一沉，他还指望暖玉他们忽略自己鞋里的定位器，哪想到人家早检测到了定位装置。
玻璃杀手的意思是——暖玉知道李斯特对他们进行了定位，索性将计就计，将他们的定位装置成批复制，然后让人带到曼谷的各处。
突然多了百来个定位，哪怕李斯特再有能力，一时间也不可能找到这里，这也是暖玉一直不慌不忙的原因。
若论科技手段，暖玉绝不比李斯特那面要差的。
“那我们就不用担心李斯特找到这里了。”暖玉轻淡道。
回头看向谈沙，暖玉悠然的说道：“恭喜你，你自愿成为实验体，你的愿望，我已经帮你实现了。如今你就是布图索夫，只要你合理的加以运用，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谈沙激动的身躯颤栗，他虽是卑微，但一点不傻，知道眼下这个身份就价值千金。
“可你答应我的事情，你也要做到！”
暖玉平静的说道：“你现在尽力的去回忆奇尔诺贝的一切，然后告诉我，你将从奇尔诺贝取得的东西，究竟藏在了哪里！”
话音落，四周静寂。
谈沙的神色突然有了些怪异，他缓缓挺直了身躯，问道：“暖玉，你方才说了，布图索夫已经是个白痴，根本无法挽回了？”
364节 楼中惊变
谈沙自从金属箱子出来后，就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他时而傲慢、时而卑微，有时候看起来恭敬，有些时候看起来冷酷……
他直呼暖玉名字的时候，看起来再次有了些倨傲。
沈约见状心中一沉，已经预想到谈沙会说什么——有些人蓦地得到了权利，就会被权利所迷惑，忘记了自己曾经也不过是个卑微普通的人。
看起来，谈沙就在走这条老路。
果不其然，谈沙接着道：“这么说，这个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想要知道的秘密？”
他看着暖玉，神情有了那么一点傲慢。
楼上静了下来。
谈沙看似在询问，但眼中闪过了狡猾之意。
他或许还有汪泉、李继祖甚至自己的记忆，但不能不说，布图索夫的意志实在过于强大，眼下看起来已要完全掌控谈沙。
暖玉并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可以这么说，布图索夫的秘密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谈沙的狡猾中又夹杂了狐疑，暖玉实在太过冷静，让他不能不考虑暖玉是否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计划。
他从骨子里面还是畏惧这个叫暖玉的女人。
有些尊卑，绝不是能够瞬间拉平的，无论如何来看，暖玉都是个高高在上的女人。
“看起来，你想和我谈条件了？”暖玉语气平和地说道。
谈沙正有此意，“我发现我当初还是太草率了一些。你说我自愿充当实验体的条件是，可以满足我身为人上人的愿望。金钱、地位……还有女人，我想有多少就有多少。”
暖玉眼中闪过几分厌恶，“你的记忆没有问题。”
“可我现在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谈沙明显在用缓兵之计，“我觉得，我似乎应该得到这些后，再说出你想要的东西。”
沈约皱了下眉头，心想这个谈沙不自量力，哪怕布图索夫都在暖玉手上吃瘪，谈沙在这时候讨价还价，绝对不会讨到好处。
他早看出暖玉看似奇诡，却是个很讲原则的人。
契约精神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变得滑稽可笑，可暖玉却是个有契约精神的人。
对于破坏契约的人，暖玉深恶痛绝！
暖玉居然笑了起来，“你说的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谈沙狡猾地问道。
他脸上的贪婪根本没想着去遮掩，让人望到，有着说不出的讨厌。
金鑫虽不想让谈沙说出秘密，但看到谈沙那令人恶心的表情，也想抽他几个耳光。
“我在让你充当实验体的时候，要你尽量保证我实验的成功。”
暖玉加重了语气道：“你不说出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又怎么知道实验是否成功了呢？”
停顿了会儿，暖玉补充道：“实验如果没有成功，你自然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你莫非忘记了，当初你痛哭流涕的跪在我面前承诺说——要我给你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只要我给你机会，你绝对会尽心尽力？你如今尽心尽力了吗？”
谈沙脸上有些火辣辣的感觉，可还是狡辩道：“我那时候太冲动了。”
暖玉上前了一步。
谈沙立即后退数步，警惕道：“你要做什么？你不要忘记了，我要是死了，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ranwena.net
“你不会死的。”
暖玉讽刺道：“你若是有死的念头，就不会活到现在。”
谈沙一时间倒不明白暖玉的意思。
沈约却早就明白——有些人一直要死要活的，但始终不会死，有些人平日沉默寡言，但说死就死。
谈沙内心贪婪、向往享受，如今有了很好的机会，怎么会轻易去死？
“你虽有布图索夫的思想，但你骨子里面终究还是谈沙。”
暖玉似乎早对这种情况有所考虑，她取出一个针管，里面有些液体封存，“这里面的药物叫做酚苯妥钠，你方才没有听沈约说过，我倒可以和你解释一遍。”
看着露出畏惧之意的谈沙，暖玉冷冷道：“这种药物在世界上被列为十大逼供药物之首，可以有效的麻痹甚至摧毁人的神经，让人吐露出脑海深处的秘密。我想以你的意志，绝对不会和真正的布图索夫一样，这种药物对你肯定有用。”
说话间，暖玉又上前了一步。
谈沙忍不住的后退，骨子里面的懦弱又显露出来，“不用了，不用了。”
他连连摆手道：“我方才是在和您开玩笑。”
“真的很好笑。”
暖玉冷冰冰的举着针管，“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在奇尔诺贝取出的那东西究竟在哪里了吧？”
“在高卢国没错的。”
谈沙脱口而出道，“那个地方对我来说还有点儿陌生……我要好好想想。”
他捂住脑袋，应该是记忆有些冲突，可瞥见暖玉似又要上前，突然道：“我想起来了！”
众人精神一振之际，暖玉蓦地霍然回头。
与此同时，沈约也是警觉突升，向金鑫的方向望了过去——他感觉有人蓦地向金鑫窜了过去。
金鑫有危险。
可更危险的是他和暖玉！
身形一滚，房间内“砰砰砰”连着几声枪响，有子弹横飞，打得木板炸裂，同时血光飞溅四处。
暖玉、沈约迅速躲在金属箱之后。
谈沙猝不及防，立即双手抱头蹲在地上高叫道：“不要杀我！”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这种状态，本来就是沙漠中鸵鸟遇到风暴的反应。
他没有中枪。
中枪的竟是乔恩。
乔恩自从上了楼后，就一直神色木然的样子，他所携带的麻醉剂看起来不但麻痹了布拉迪和那些特种兵，顺带将他自己也搞的迷迷糊糊。
他胸口中了一枪，有鲜血顺着衣裳流淌，可他居然没有疼痛的感觉，只是有些诧异的看着向他开枪的那个人，似乎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砰的再一声枪响。
乔恩的额头出现一个弹孔，仰天倒了下去。
开枪那人随手将还在冒烟的枪口对准了金鑫的太阳穴，脸上的鬼面具有着说不出的神秘。
楼上静寂。
本应温暖潮湿的海风吹过来，众人却是遍体生寒。
意外突起，哪怕是金鑫也才明白过来——就在谈沙要吐露秘密的时候，玻璃杀手和他带着的两个手下同时开枪。
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杀了楼上除了谈沙之外的所有人。
包括暖玉！
365节 月亮门
楼中蓦地发生惊变，玻璃杀手和他的手下突然像似精神错乱般的开枪。
结果是——沈约、暖玉同时陷入不利的境况，乔恩死，金鑫成为了玻璃杀手的人质，而谈沙倒还是完好无缺。
搞清楚了局面，金鑫内心反倒更是困惑——玻璃杀手原本是和暖玉一伙的，他在这种时候，为何会突然向暖玉开枪？
楼中静寂片刻。
谈沙被这杀机四伏的气氛惊吓到了，突然捂着脑袋叫道：“你们不要杀我，我想起那东西所藏的确切地点了。它在高卢的……”
“你现在不用说出来了。”玻璃杀手突然道。
谈沙一怔，不知道这帮人究竟在玩什么游戏，但见到玻璃杀手冷冷的眼神和冰寒的枪口，终于还是咽下了没说完的话。
就在这时，暖玉的声音从金属箱子后传来，“埃里克，你要做什么？”
她问话的对象显然是玻璃杀手。
沈约躲在金属箱子的另外一侧，手枪早到了手上。
玻璃杀手这般作为，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你这么聪明的女人，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玻璃杀手语气带着挑衅说道。
暖玉瞳孔微缩，摇摇头道：“我真的不明白。你既然受雇于炽天使，就应该有职业杀手的操守，如今突然这般举动，你让我要明白什么？”
“谈沙，你过来！”玻璃杀手突然向谈沙招呼道。
谈沙怔了下，显然也不知道眼下是怎么个情况，脚下一动未动。
“你也要取那东西。”暖玉终于道。
沈约意识到暖玉说的没错，玻璃杀手绝不会对谈沙这种小人物感兴趣，他要谈沙过去，显然也是在贪图布图索夫所知道的秘密。
“是啊，你说的没错，那东西如此神奇，我自然也想要的。”
玻璃杀手不动声色道，“谈沙，你过来，如今只有我能保护你。”
他扼住了金鑫的脖子，而另外两个手下手中的自动步枪枪口一直对着金属箱子的两侧。
金属箱子并不规则，凸起的地方正将暖玉和沈约有效的遮挡。
二人分居箱体两侧，与玻璃杀手形成极为微妙的局面。
玻璃杀手谨慎的将身体藏在金鑫的身后，他这般举动，显然也是不敢大意——他知道暖玉、沈约虽在下风，但这两人都有着惊人的能力。
他突然打出的两枪本来是想要暖玉和沈约的性命，没想到这两人的警觉如此之高，如今竟然毫发无伤。
方才的变化突然、迅猛，玻璃杀手也不知道是否射中了二人，但看到近铁箱子处的地上没有血迹，就知道自己失手了。
谈沙有些将信将疑的表情，看起来想要挪动脚步。
暖玉突然道：“谈沙，你知道我会下毒。你眼下保住了性命，可若没有我的解药，你还是必死无疑！”
谈沙不动了。
玻璃杀手眼中有寒光闪动，“暖玉，你实在是个聪明的女人。可惜，你聪明过了头，你并非无所不能的。”
“是吗？”暖玉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是波澜不惊的声调。
“我已经知道你用蛊的秘密，要激发蛊毒，就要用到独特的声波。”
玻璃杀手道：“用法拉第笼来免疫蛊毒是个好办法，对于法拉第笼下的李继贤，你无可奈何。”
“那或许只是因为我不想让他死、只想做做实验罢了。”
暖玉淡然道：“病毒已在体内，要一个人死，不必一定要用声波的。如果要一个人死真的这么麻烦，古代也就不会有蛊毒的存在了。”
“但你不会让谈沙死的，是不是？”
玻璃杀手冷冷地说道：“我为了钱，谈沙为了名，但你辛辛苦苦做事只为了那个月亮门！”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为了那个月亮门？
沈约闻言怔了下，不知道这月亮门代表着什么，竟然值得暖玉这般重视。
而且他同时想到了当初在深城的夜晚，暖玉撤退时，也炸毁了一个类似金属门的东西。
高洁的手下找不到悍匪的下落，甚至异想天开的认为那是个时空门，劫匪是从那个门逃走的，事实证明，那个门更像是个幌子，并没有什么作用。
如今暖玉要从布图索夫口中知道什么月亮门，月亮门有什么作用？
暖玉没有回话，玻璃杀手却知道掐住了暖玉的要害，“为了得到月亮门，你不惜杀人无数，你不惜拿无辜人的性命做实验，也包括谈沙。如今是你最接近月亮门的时候，你肯定不舍得杀了谈沙。你也说过了，如今只有谈沙知道月亮门的秘密了！”
顿了片刻，玻璃杀手喝道：“谈沙，你大胆的走过来，我保你不会死！她不舍得杀你！”
他这种保证本来和放屁一样没有效用，可生死关头，谈沙还是有些犹豫的想向玻璃杀手走过去。
暖玉没有开口。
玻璃杀手却知道眼下机不可失，高声道：“暖玉不会杀你，但我却可以杀了你！”
这句话倒是极为有效，谈沙一听，再不犹豫的加速向玻璃杀手走过去。
暖玉仍没有动静。
看着谈沙乖乖走来，玻璃杀手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知道谈沙有着布图索夫的思想，也知道布图索夫的恐怖，就在谈沙接近时，他突然向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个蒙面手下从怀里拿出一个针筒，刺在谈沙的脖颈下。
这招非常突然，谈沙露出惊怖的表情，挣扎道：“你说过，不会杀我。”
他说话间，手脚的力道开始衰减。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玻璃杀手狞笑道：“这药剂只会让你失去部分力量，让你的反应不再敏捷。”
谈沙停止了挣扎，一方面是乏力，另外也感觉身体除了乏力，并没有其他方面的异常。
金鑫见状背心冒汗，他不认为暖玉是好人，可玻璃杀手也不是善类。
适才玻璃杀手连开数枪，不但杀了乔恩，也对沈约、暖玉下手，着实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谈沙再落在玻璃杀手的手上，玻璃杀手更没了顾忌。
可他人在枪口下，玻璃杀手绝对职业，金鑫虽想拼命，但还是没有任何把握。
就在这时，沈约突然道：“埃里克，如今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可以放了我的朋友了吧？”
玻璃杀手冷冷道：“我就知道你忍不住还想要救金鑫的，从你这几天的举动来看，你对这个朋友很讲义气。”
沈约回道：“这世上有义气的人不多了，你会珍惜一些吧？”
玻璃杀手先是一怔，随后笑了起来，“你很幽默，我就喜欢你在这种时候，还有这种幽默。很好，我会给你这么幽默的人一个机会！”
366节 我是卧底
玻璃杀手的笑声极为诡异，沈约一听就知道他要给的机会绝不是容易完成的事情，不过还是道：“你要怎样才能放了金鑫？”
“很简单，替我杀了暖玉！”玻璃杀手立即道。
楼中再次沉默下来。
暖玉那面没有丝毫动静，谁都不知道这个女人蓦地由掌控大局到受制于人，如今在想着什么。
半晌后，沈约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暖玉？”
他握枪的手有些冰凉，却仍在冷静的分析着眼前的局面。
杀掉暖玉换取金鑫的性命听起来是不错的买卖，可杀了暖玉，金鑫所中的蛊毒就不可解除，更何况，杀掉暖玉绝不是解决眼前危机的方法。
玻璃杀手哈哈大笑起来，“为什么要杀她？我这是替你着想，你难道不知道，你的朋友金鑫如今落到这种地步，就是因为暖玉？”
“我知道。”
沈约目光闪烁道：“但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杀了暖玉呢？”
玻璃杀手没有出声。
危机一线，但在沈约心中，这亦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很多秘密本来就需要在这种时候刺探，因为有些人做了得意的事情，总喜欢对旁人叙说自己的神来之笔，不然总觉得缺乏乐趣！
“你要杀暖玉，是想要独吞月亮门！”沈约试探道。
玻璃杀手不露痕迹道：“你很聪明。”
他说了和没说差不多，显然也是极为谨慎。
沈约很想知道月亮门是个什么东西，但听出玻璃杀手的谨慎，立即换了话题道：“但你还不敢肯定月亮门的下落，因此你一直在耐心的等待。”
他叙说的同时也在分析，分析时脑海中不停的有资料汇聚补充，“于是你一定要等暖玉实验成功，因为你也知道，要从布图索夫口中知道答案不容易，但从谈沙口中得知到答案就简单很多了，所以你在确定了谈沙知道月亮门的下落后，立即动手杀了乔恩，也要杀了我和暖玉，你想独吞这个秘密！”
“你明白这点就好，因此哪怕你就算杀了我，埃里克也不会放了你和金鑫。”暖玉突然道。
玻璃杀手没有立即回答。
“他叫埃里克，是米国人？”沈约问道。
“他不但是米国人，还是宣誓效忠米国的军中少校。”
暖玉不冷不热道：“可他不但背叛了米国，而且背叛了他的军队，如今是个很有名的职业杀手！只要有钱，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
她没有多说，但相信沈约会明白——这样的一个人，没有任何诚信可言。
玻璃杀手有些意外道：“暖玉，我倒没想到你对我这么了解。”
他让人看不到表情，不过说话时眼珠子在转动，显然琢磨着什么。
沈约心中却是凛然——他总感觉玻璃杀手在等什么……但不是在等他沈约的决定。
“可惜你终究还是无人可用了，因此你不得不选择和我合作。”
玻璃杀手叹息道：“要找到你的漏洞并不容易。”
“看起来你很想除去暖玉。”沈约突然道。
玻璃杀手长吁一口气，“我是很想除去她。沈约，直到这一刻，我才相信你和暖玉不是一伙的。你是个正直的人。”
siluke.com
沈约“哦”了声，似有些意外玻璃杀手的肯定。
玻璃杀手继续道：“我知道你对是否要杀暖玉还在犹豫，可你如果知道她将来究竟要做什么，你恐怕不用我来吩咐，就会主动的去杀她！”
“是吗？”沈约反问道：“她将来要做什么？”
玻璃杀手凝声道：“你很聪明，既然都能猜到思想移植一事，又怎会想不到思想控制？”
沈约有些诧异道：“思想控制？你是说……暖玉还在进行思想控制的实验？澳洲古堡杀人案，就是她思想控制的结果？”
他突然想到澳洲古堡的人接二连三自杀一事。
“你终于想到了。”
玻璃杀手叹息道：“她实在是个极为可怕的女人，我根本不知道这个可怕的女人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顶端科技，但我知道，这个女人，一定有着极为可怕的野心，而到如今，就是她野心开始膨胀的时候。从她为了实验控制思想的目的，不惜杀死澳洲古堡那些人可见她野心的一斑。”
暖玉并没有反驳。
停顿了会儿，玻璃杀手继续道：“暖玉如今已有了极为高明的用毒手段，可以进行思想移植，亦可以思想控制，你可以设想，她如果再控制一些关键人物的思想和身体，可以做出什么事情。”
“关键人物？”
沈约轻声的说道：“比如说某些军方或者上层的大脑？那实在是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这种事情的确极为严重，如果暖玉掌控了能决定发射核武器那些人的头脑，这个世界只怕会万劫不复。
“不错。”
玻璃杀手语气中有些忧虑，“她的实验如今接近实践，以你沈约的正直，应该不会让她继续下去？”
沈约想了想说道：“我的确想阻止她，可我想不出你要阻止她的理由。你不过是个职业杀手，为何向我鼓吹这种拔高的价值观？自己遵守高尚的价值观是值得钦佩的事情，但向别人鼓吹输送价值观是另外一回事。”
带着嘲讽，沈约缓缓道：“我杀了暖玉，你再杀了我的买卖，我是不会做的。”
玻璃杀手似愣了下，随后叹口气道：“你真的相信暖玉说的？你真认为我是个职业杀手？”
“难道不是吗？”沈约的语气中有些意外。
玻璃杀手语气带着郑重道：“我是米军少校不假，但暖玉说错了一点，我没有背叛我的国家，也没有背叛我的军队！”
沈约握紧了手枪，嘲讽道：“看起来你倒像是个忍辱负重的卧底了。”
谁都听出沈约的讽刺之意，玻璃杀手却没有任何不满，他的答案让众人都感觉到意外，“我知道你对我误解很深，但如今我对你的误解却已经化解，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再告诉你事实的真相。”
语气带着严肃，玻璃杀手字字清晰道：“我其实是李斯特上校派出的卧底，奉命接近炽天使和暖玉等人组成的罪恶组织！”
367节 重置计划
玻璃杀手说的慎重其事，金鑫听到了，如果不是被枪口指着，几乎要破口大骂——你TND忽悠总得有点底线吧？你觉得我都不信的事情，沈约会信？
铁箱子后的沈约有些沉默，半晌才道：“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玻璃杀手听出他的嘲弄之意，郑重地说道：“我知道你很难相信的。”
“我是没法相信。”
沈约大声道：“你曾经杀过汪泉，又要杀掉金鑫……作为一个军人……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太过了吗？”
玻璃杀手立即道：“我杀汪泉是因为暖玉的授意，她需要找特殊体质的人完成实验。暖玉，你能否认这点吗？”
暖玉仍旧没有反驳。不反驳多是两种可能——不屑，或者无从反驳。
不闻暖玉回话，玻璃杀手随即道：“你否认不了的，就像如今到了曼谷，你直接盯上了公鸡会，因为你认为公鸡会的那些人是你实验的合适对象。”
看着沈约的方向，玻璃杀手缓缓又道：“沈约，你应该知道既然要做卧底，就得交投名状，要接近这些穷凶极恶的罪犯，更要表现的和他们一样。我要杀金鑫本是迫不得已，因为暖玉他们绝不想让他们的计划泄漏出去。”
“你为了骗过暖玉，索性连引渡车上的特种兵一块杀死吗？”质疑的是金鑫。
玻璃杀手哂然道：“你没死吧？那你确定他们都死了吗？”
金鑫怔了下，他当初的确只听到一阵枪响，至于车内的特种兵有没有被玻璃杀手尽数击毙，他的确一无所知。
“我只是迫不得已的杀人，这本来就是我们这类卧底人无可选择的悲哀。”
玻璃杀手的声音中带着无奈，“我不想杀人，但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不得不做，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
转望沈约的方向，玻璃杀手语气严肃道：“沈约，你要知道，如果任由暖玉、炽天使完成他们的计划，这世上死的就绝不会是十几人、几十人，而是大规模的灭绝！据我所知，他们甚至有预谋发动一场大的人类灭绝计划，而那计划的名称，就叫重置计划！”
沈约心中一动，他的确听暖玉说过这个计划，但计划的内容真如埃里克所说的那样？
“于是你就接近暖玉，套取暖玉的真正目的，直到如今以金鑫作为人质？”
沈约冷冷的问道。
埃里克听出沈约的质疑之意，语气带着无奈道：“我仍是迫不得已。”
不等沈约追问，他已经解释道：“事到如今，你也应该知道，金鑫已成为暖玉的实验体，而暖玉对于她的实验体，有着她独特的控制方法。”
沈约心中一动，“你怕暖玉控制金鑫，就像她当初控制李雅薇一样？”
他说的是巨人大厦顶层的事件，那时候李雅薇被暖玉控制，向高洁射击，事后全然无知的模样。
YY小说
埃里克闻言回道：“不错，暖玉成功的控制过李雅薇，在澳洲古堡的时候，她用金钱和蛊毒控制乔治来充当幕后玩家，在将那些人鼓动送死后，随即控制李雅薇去见乔治，又吓死了乔治！”
沈约没想到会得到这个意外结果，暗想在澳洲古堡乔治临死前见过olivia，高洁一口咬定乔治临死前见到的就是李雅薇，进而推断李雅薇才是幕后真凶。
想不到高洁的说法是半对半错——乔治临死前见过的李雅薇是被人控制的。
“就因为她能成功控制实验体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才击杀了乔恩。”
埃里克摇摇头、很有些无奈道：“乔恩若在，肯定会听从暖玉的吩咐对我们不利。”
“你也怕金鑫听从暖玉的吩咐，这才挟持了他。”沈约看起来有些恍然道。
埃里克表现的很是坦诚，“不错。”
金鑫在那一刻感觉到困惑，他真的开始分不清埃里克所言的真假。
事实上——干尽恶事的是乔恩、伊布朗那帮人，玻璃杀手的解释听起来很符合情理。
“包括枪击我，你也是迫不得己？”沈约又问。
埃里克立即道：“你们国家有个双簧的说法，你应该听说过。”
“你怀疑我和暖玉唱双簧？”沈约明白道。
“不错，不然无法解释你为何能这么快的找到金鑫，又为何能和暖玉完美的完成实验。”
埃里克看起来很谨慎道：“据我所知，暖玉、炽天使他们所在的组织在全世界，已经控制了很多要人。我只怕你也是暖玉的人。”
“但你现在不怀疑了？”沈约反问道。
埃里克长吁一口气道：“如果你真是暖玉的人，对这些暖玉做过的事情早应该了然，怎么会问这么多废话？”突然厉喝道：“金鑫，你不要耍什么花样！”
他一个踉跄，似被金鑫反击，随后抓住金鑫道：“沈约，暖玉在控制金鑫！金鑫好像已经开始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金鑫大声叫道：“地狱空……”
埃里克微怔，却勒紧了金鑫的脖子，喝道：“被暖玉控制的人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他已经在胡说八道了。沈约，你要立即动手，擒住暖玉，逼问她怎样来解蛊毒，不然我们都要完蛋！“
说话时，他怀中的金鑫不停地挣扎，可因为脖子被扼住，早就说不出话来。
眼看金鑫双眼泛白，随时都要吐舌头的样子，沈约终于道：“好！”
他话音未落，人已经窜上了金属箱子，就势一滚，不等到了箱子的另外一侧，就已扣动了扳机。
砰砰！
两声枪响。
有一枪击在了地板上，另外一枪却几乎擦着沈约的脸颊飞过。
沈约开枪的同时，暖玉自然不肯坐以待毙，向沈约射击的同时向一旁滚了过去，沈约一枪未中，并不放弃，滚出金属箱的保护，看起来就要向暖玉追过去。
金鑫眼中突然露出惊骇欲绝之意。
他突然被埃里克扼住了脖子，呼吸不畅，自然要挣扎，但挣扎中却还关心沈约那面的情况，也就看到了有枪口正对着沈约的方向。
是埃里克的两个手下要动手。
哒哒哒！
一阵爆响，十数颗子弹几乎是擦着沈约身边而过，却让沈约神奇的躲过！
沈约居然像背后长着眼睛般，避开了身后的子弹，窜到楼中一根柱子后，看起来就要从柱子的那面闪出。
开枪的那两人立即将枪口对准沈约要闪出的方向，显然也是久经历练，很有预判……
不想沈约倏然竟如倒带般退了出来，抬手举枪。
啪啪两声响。
玻璃杀手那两个持枪的手下已经翻身栽倒！
368节 梦境再演！
事发突然，从金鑫蓦地犯病被控制，到沈约追击暖玉，再到埃里克的手下要杀沈约却被反杀，看起来不过是一分钟内发生的事情。
金鑫双眼泛白，好像还不明白沈约在做什么的时候，沈约已经举枪对准了金鑫！
梦境重演！
沈约在举枪的时候，脑海中蓦地闪出不久前的梦境——梦境中，他由射杀海明珠转为了要射杀金鑫。
枪不是红星手枪，可形势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埃里克亦没料到这般情况，在沈约追杀暖玉的时候，他已使眼色让两个手下动手，无论沈约是否相信他是卧底，但在他的内心深处，沈约绝不能活下来。
这是个十分可怕的男人！
如果沈约留下来的话，会凭空造就无数的变化。
那两个枪手追射沈约的时候，哪怕玻璃杀手也以为沈约会躲在柱后忍耐、或者窜到柱外，却没想到沈约倒带般的后退，在两个枪手判断失误时的刹那，沈约抓住了转瞬即逝的间隙，放倒了那两个枪手。
埃里克一招失算，却毫不犹豫的将身躯藏在金鑫的身后，枪口指着金鑫的脑袋，“你开枪，他……”
他本来想说沈约开枪金鑫就会死，但看到沈约镇定决绝的神色，立即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什么错误。
砰！
沈约开枪，一枪射中了金鑫的胸膛！
埃里克瞬间有些发懵，他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那子弹射中了金鑫，而且射中的是金鑫的胸前部位！
沈约为何突然不顾朋友的生死，难道说“朋友就是用来卖的”这句话也是沈约的人生信条？
在最关键的时候，沈约这才露出狰狞丑陋的真正面目？
巨大的冲击力让金鑫不由自主地后仰，金鑫不但后仰，还一肘重重的击在了埃里克的脸上。
埃里克震惊之时，忘记了对金鑫的控制，事实上，他也没再想控制金鑫，他以为金鑫必死无疑！
无论谁被一枪射中前胸的位置，哪怕不立即死去，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反抗的力量。
偏偏金鑫不似人般，不但一肘击在埃里克的脸上，随后又是一记回旋踢，将埃里克手里的手枪踢飞。
埃里克只感觉眼冒金星，踉踉跄跄地后退，等勉强站稳时，并没有其他动作。
局面已定！
沈约正举着枪对准他的胸口，而暖玉不知何时也从金属箱掩体后缓步走了出来。
方才她和沈约对射一枪，本要和沈约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这会儿却和没事人一样。
xiaoshuting.org
暖玉的枪口对准的亦是埃里克！
眼前金星消散，埃里克脸上的鬼脸面具也不能遮掩他的愤怒，“沈约，你干什么？我还是看错了你，难道你真的是和暖玉一伙的？”
楼中又静，只闻埃里克剧烈的喘息声。
金鑫捂着前胸，脸上显出痛苦之意。
刚才那一枪绝不好挨，不过他指缝间并没有鲜血流淌，子弹射在他的前胸，竟然没有射进去。
埃里克瞥见，眼中又露出困惑之意。
他不理解，金鑫绝对没有穿避弹衣的，入狱后，金鑫的避弹衣早就被监狱留存，可没有避弹衣的金鑫为何能抵抗子弹？
“埃里克，你真是个聪明人。”
沈约终于开口，“事到如今，你居然还能混淆是非，让人不能不佩服的。”
“我混淆什么？”
埃里克极度愤怒道：“我唯一没想到的是——你和暖玉是一伙的。你隐藏的真够深的。”
他一副被出卖背叛的表情。
“我和暖玉不是一伙的。”
沈约摇头道：“你也不是李斯特上校的卧底。”
埃里克怔了下，随后叹口气道：“你们国家有句话说的好，成王败寇，我输了，你说什么都无所谓了。”
沈约笑了起来，“你口口声声的说你是上校的卧底，但在我看来，这种时候，让李斯特前来增援本是卧底最应该做的事情，可李斯特迟迟未至，说明他已经被你诓骗，根本不在这附近。你这个所谓的卧底已然露出了你的破绽，你只想独吞月亮门罢了。这样一个贪婪的人，要说忠诚米国、忠诚你的军队，我是不太相信的。”
埃里克瞳孔微缩，他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沈约考虑的竟然还是如此周密。
“更何况，你怕我看穿你的谎言，急急的谎称暖玉在胁迫金鑫，更让我感觉你很有问题。”沈约又道。
“这有什么问题？”埃里克的眼珠子转动不停，似有不甘道。
“我和金鑫都是安保公司的，不过处理的都是奇诡案子。”
沈约解释道：“比如说鬼上身、鬼还魂，死而复生之流……”
埃里克有些懵，不明白沈约为什么说这些事情。
“我们知道这世界可能会有怪，但不会有传说中的那种鬼的存在。”
沈约悠然的说道：“所谓的鬼的出现多是懦弱好事者的托词，最多不过是神经方面某些奇异的反应。若是真的有传说中鬼魂的体系，那这个世界早被鬼魂占据，也轮不到人类的存在了。”
暖玉闻言看了沈约一眼，似有触动。
沈约继续说道：“因此我们做这行的，就要保持绝对的清醒，和专业心理师一样，我们辨认虚拟和现实有我们的手法。”
埃里克毕竟不蠢，明了道：“金鑫给了你暗号，让你知道他是清醒的？让你知道不是暖玉在控制金鑫，而是我在控制他？”
他想到自己扼住金鑫的脖子前，金鑫喊出“地狱空”三字，这多半就是金鑫自证清醒的暗语。
“全中！”
沈约并没有解释金鑫的暗语，举枪的手并没有放下，看向金鑫道：“你怎么样？”
金鑫终于直起腰来，手上已经多了一本外嵌钢制警徽的警官证，警官证的警徽上嵌着个弹头，并没有被射穿。
那竟是一本暹罗国警察所用的警官证。
“好在这警徽和泰铢硬币质量不差。”金鑫翻开警官证看了眼，长出一口气道：“不然我可能真的要去地府报道了。”
埃里克大感意外道：“你……”
“你很好奇他为何会有这本警官证保命是吧？”沈约淡淡道。
埃里克正是不解这点。
在押运金鑫上了直升机后，他已对金鑫进行了详细的搜查，确认金鑫没有任何武器，也从未见过金鑫身上有这本警官证。
他竭力回忆当初的情形，突然醒悟道：“你在做实验前，曾和金鑫说过话。”
沈约那时候拍拍金鑫的肩膀，说了几句看起来没什么鸟用的废话，埃里克却是做梦也没想到过，沈约在那时竟将一本警官证放在了金鑫的胸口。
为防止警徽硬度不保险，沈约还在警官证里面夹放了两枚泰铢硬币！
369节 平局
沈约只有一个机会。
在实验前、和金鑫交谈时，他有机会将警官证放在金鑫的胸口。
可沈约怎么能料到会有他埃里克劫持金鑫的场景出现，提前做了个这个埋伏？
埃里克实在想不明白，却觉得如果这世上真有魔鬼的话，那一定就是眼前的这个沈约！
这人实在可怕！
沈约不再解释，事实上，他的确如埃里克猜测的那样，抓住机会将警官证放在金鑫的胸口，金鑫和他配合默契，知道他此举肯定另有打算，这才隐忍到现在。
不然金鑫蓦地中枪，怎么会想到反击？
金鑫也在等着这一枪！
而早在警局被扣押的时候，沈约已经想到了怎么解决梦境的问题——如果不能避免这件事发生的话，他只能尽力让事态向好的地方转变了。
在离开审讯室的时候，他不但拿走了所有枪支的撞针，还顺走了阿披猜的警官证。
阿披猜官衔最高，警官证的警徽质量想必也是很好的，再夹带两枚泰铢硬币，手枪子弹即便射穿也再无威力了。
阿披猜自然也想不到，自己不经意的竟然帮了沈约一个忙。
沈约不信命运注定他会杀了金鑫！
命运如果真的安排好一切，那所有人都坐在家里等待就好，何必拼死拼活的奔波？
事实也是如此，他虽重演了梦境，但最少有两个方面发生了改变——他避免使用了红星手枪，金鑫没有死亡！
见金鑫无碍，沈约放下了心事，转望暖玉道：“我已经遵守了我的承诺，我相信无论别人如何食言而肥，你却一定会有契约精神的。”
暖玉手一挥，有一个小盒子向沈约飞来，沈约伸手接过，发现里面放置着如眼药水般的五个小瓶，小瓶中是透明的液体。
“一瓶就可解蛊。”
暖玉认真道：“你超额完成了承诺，多余的解药，算我免费送你的。”
你以后还准备在我身边的哪个朋友身上下蛊？还提前打个预防针。
沈约心中嘀咕，不过还是将一瓶解药抛给了金鑫，将剩下的解药小心地揣好。
金鑫接过解药犹豫下，他是不能完全相信暖玉的，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沈约吩咐，他说不定早提前发难了。
感觉情况不会更糟，金鑫先将那瓶药水直接吞下，沈约上前用根金属丝捅开了金鑫的手铐。
二人交换下眼神。
金鑫想要发难的样子——埃里克不是好鸟，但暖玉更是恐怖，如果干掉埃里克，两人对付暖玉，还是有些把握。
在金鑫心目中，暖玉无疑是个更大的祸害！
沈约微微摇头，金鑫强忍住怒气，终究没有选择出手。
他不再是十几岁的孩子，凭着冲动做事，他相信沈约会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剩下的事情，看起来交给你就好了。”沈约故意对暖玉说道，他感觉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
笔趣阁
暖玉淡淡道：“难道你不想知道埃里克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沈约的确有这个疑惑，走到栏杆处望了眼，楼上天翻地覆，下面的那几个蒙面人居然没有任何动静。
心中微凛，感觉这些人的举动很不正常，沈约看向埃里克，发现他眼中并没有畏惧之意，突然道：“谈沙……”
他话未出口，埃里克突然喝道：“都不许动！”
金鑫闻言几乎笑了出来，不明白埃里克在这种时候怎么还有这种自信，可他的笑容随即凝固在脸上。
埃里克突然掀开了风衣。
他一直身穿风衣，带着鬼面，看起来极为冷酷，也极为拉风，但更拉风的是——风衣之下，赫然是绑好的炸药。
埃里克手中已经握着个小巧的引爆器，大拇指竟然按了下去，狞笑道：“我手指松开，炸药就会引爆。”
暖玉脸色冷了下。
沈约、金鑫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二人不常做拆弹的生意，不过一看埃里克风衣下的炸药规模，也知道如果炸药爆炸，楼上的众人只怕无一幸免。
“你们有再多的警徽，恐怕也挡不住这炸药的威力。我死，你们一起陪葬！”
埃里克说话时，无视枪口的瞄准，向呆如木鸡的谈沙走过去。
沈约、暖玉都没有开枪。
这种距离下，他们有把握击毙埃里克，可埃里克一死，大拇指就会松开，炸药引爆，楼上的人能活下来的机会绝不大。
“更何况，你暖玉辛苦那么久，眼看成功在望，自然不肯让谈沙就这么被炸死吧。”
埃里克一边说着话，空着的右手已经抓住谈沙的手臂，喝道：“跟我走！”
谈沙可怜巴巴的看着枪口，身不由主的移动脚步。
沈约见状，心中突然闪过丝疑惑——谈沙被布图索夫的思想主控，如果是布图索夫，不应是眼前这种软弱的表现。难道说……布图索夫更倾向跟着埃里克离去？
眼睁睁的看着埃里克带着谈沙到了楼梯口，沈约虽有反击的计划，却不能保证谈沙完整无缺，他下意识地看向暖玉。他觉得暖玉应该有所行动。
事实上，当初在铁箱后边躲避、沈约向暖玉主动开枪前，暖玉已经用意念联系了沈约！
暖玉说的简单——你不用信我，但你要救你的朋友金鑫，我们就要做戏，你可以应承埃里克向我开枪，你留意埃里克的反应。
如非这般，沈约也不会当机立断的出手，暖玉射向他的那一枪看起来惊险，但他却知道，暖玉是故意射偏！
暖玉不用辩解，只用一个小手段就让埃里克原形毕露。
这样的一个女人，会眼睁睁的看着谈沙被劫走？
暖玉突然开口道：“埃里克，这一次，算你赢了。”
埃里克却没有丝毫大意，“我们只是打了个平手，最少、你和沈约都安然无恙。”
“看起来你以后一定要让我们两个死一个了？”暖玉不动声色道。
埃里克虽然掌控着局面，但也是最后无奈的手段。
他绝不想和暖玉同归于尽，故作缓和道：“那也不一定的，我们眼下是身不由己，以后有机会，我们说不定还会联手合作。”
你这样的人，再和你合作除非脑袋进水。金鑫暗想，留意到沈约微微扬了下眉，知道这通常是沈约发现问题的一个表情。
暖玉已道：“你错了，我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做的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没有任何人能强迫！你才是身不由己吧？”
埃里克闻言，身躯稍微有些僵硬。
370节 C计划
沈约能留意到对方言语、动作不经意的漏洞，看起来暖玉亦是观察入微。
见埃里克反应异常，暖玉立即道：“你以后的日子，每分每秒都要小心一些。”
“你要找我报仇？”
埃里克发狠道：“那你要小心一些，我睡觉也是睁着一只眼睛的。”
“我不会找你报仇的。”
暖玉冷冷道：“因为并不值得。”
埃里克冷哼一声，琢磨着暖玉话语的份量。
“但你这次不但从李斯特手上抢了人，还撕毁了和炽天使所订的契约。”
暖玉事不关己道：“李斯特或许找不到你，但你应该知道炽天使的本事，无论你跑到天涯海角，都躲不过他的追杀。”
埃里克的身躯抖了下，故作不在意道：“是吗？”
沈约、金鑫都能听出他声音中的颤抖之意，知道这家伙对什么炽天使绝对有着深切的忌惮。
“但你又不是一个为利不要命的人。”
暖玉风轻云淡地说道：“因此你背叛炽天使肯定是找到了另外的靠山，是不是？”
埃里克抓着谈沙的手臂一紧，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道：“我需要找什么靠山？你太高看炽天使了吧？”
暖玉并不理会埃里克的否定，直接说道：“你的靠山，是不是版图？”
“版图”二字一落，埃里克失声道：“你知道版图？”
沈约虽是不知道“版图”代表着什么组织，但明显看到了埃里克眼中的震惊之意。
“你看，我什么都知道的。”
暖玉这般说的时候，脸上却有了少见的凝重之意。
她似乎已经从埃里克口中得到了想要知道的事情，接着说道：“那我希望你在版图内、活的愉快。”
说话时暖玉露出嘲讽的笑。
埃里克明显震惊不已，不过显然不想再说下去，“多谢你的好意。”
他带着谈沙，倒退着一步步下了楼梯。
一直到了楼下，暖玉那面竟然仍没有动静。
埃里克心中却极度的不安，一摆手，剩下的几个蒙面手下立即用枪口封住了下楼的出口，他自己带着谈沙急急的向直升飞机的方向走去。
等进入了直升机，埃里克这才松了一口气，却没有松开拇指。
事实上，对于这场背叛，他策划了很久。
他知道暖玉绝不是容易对付的女人，他身上带的也真的是烈性炸药！
他若死了，绝不会让别人好过。
如今他已经远离了暖玉，但始终还有担心，看起来暖玉对谈沙的确很重视，不想玉石俱焚，这次他抓住了暖玉的命脉。
思路客
不过没有杀了暖玉，始终是后患无穷，可他仍有后招。
摘下鬼脸面具，埃里克露出一张略显狰狞的脸。
那几个手下也上了直升机，有人询问道：“少校，眼下怎么办？”
这几人均是埃里克在部队的手下，对其绝对忠心耿耿。
埃里克示意驾驶员起飞，冷冷笑道：“启动C计划！”
**
螺旋桨急速的旋转起来，带着尘土和飞机一起到了高空。
暖玉并没有追出去，只是走到栏杆前目送直升机高飞盘旋一圈后离去。
金鑫咬牙望着暖玉的背影，要不是沈约示意，早就冲了上去。
不想暖玉霍然回头，枪口不经意的指向金鑫，让金鑫为之凛然。
沈约立即道：“暖玉，我和金鑫已经尽力了，埃里克的离去，我们也无可奈何。”
“你觉得我是迁怒无辜的人？”暖玉反问时走到那几具尸体前，伸手拿起了一把自动步枪。
金鑫暗自后悔，心想自己怎么不抢先拿到步枪，如今想去拿，机会已经错过。
没想到暖玉随后就将枪丢给了金鑫，金鑫愕然抓住，一时间倒不明白暖玉的用意。
沈约目光微闪，“我认为你不会殃及无辜，澳洲古堡的案子，说不定另有隐情。”
暖玉俯身抓起了另一把自动步枪又丢给了沈约。
沈约抬手抓住，就听暖玉道：“你错了，埃里克说的不错，那些人的确是在我的实验中死去的，我最后也是让李雅薇到乔治面前吓死了他。”
顿了片刻，暖玉的声音有点冷，“有些人若是执意想寻死，我是从来不会拦着的。”
金鑫握紧了自动步枪，不知道暖玉这句话是否在提醒他不要轻易送死。
“金鑫，你体力恢复一些了吗？”暖玉问道。
金鑫冷笑道：“开枪的力量还是有的。”
“那你还有逃走的力气吗？”暖玉又问。
说话间，她已经从铁箱后拎起一个沉甸甸的帆布袋子。
金鑫、沈约都有眼力，一看就感觉那袋子里面装的是金属。
看袋子凸出的形状，竟似装了很多手雷的样子。
微微吸了口凉气，金鑫挺胸道：“我不会逃的。”
“你不逃，那就只有在这里等死了。”
暖玉已经干净利索的背上那帆布袋。
袋子下坠，份量看起来着实不轻，但暖玉却仍很轻松的样子，“我知道你一直想对付我。我害你吃了很多苦头。”
金鑫心中微沉，对方越冷静，他心中反倒越没底。
暖玉主动将枪抛给他，又不像是要和他决斗的样子。
“眼下我们却不是内斗的时候。”
沈约突然道：“你觉得埃里克还会回来吗？”
他看到暖玉的模样，已经猜到些端倪。
“埃里克既然决定背叛炽天使，就不会不防着炽天使找他的麻烦。”
暖玉已向楼下走了去，“杀我灭口，本来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他不是就这么轻易放弃的人。”
话音顿了会儿，暖玉补充道：“他也一定要杀你们！”
金鑫终于明白过来——暖玉认为还会有更大的危险！
留在这里，绝不是个好主意。
眼看沈约已经跟了上去，金鑫也是拎枪跟随，只是离去时还是忍不住的看了一眼昏迷的布图索夫，心道我们走了，这家伙怎么办？
不过看到沈约、暖玉均不重视布图索夫的样子，金鑫倒也不想充当圣人，他也认为——真的想死的人就让他去死，该死的人，就应该让他去死。
从这点来看，暖玉和他的观点很有些符合。
暖玉下楼后随手拉开了帆布袋子，里面果然装的是手雷。
暖玉向沈约二人扔出了四颗手雷，当然是没有拔掉保险栓的那种。
沈约将手雷尽数接过，递给金鑫两枚。
金鑫有点胆颤的接过，暗想暖玉又是分枪、又是分配手雷的，看起来局势已经到了极为严重的时候！
371节 秘密地点
金鑫对沈约的判断很是信服，但因为抵触，对暖玉的判断难免有所怀疑。
接过手雷放好，金鑫忍不住道：“你把埃里克想的太聪明一些了吧？”
“因此我才会活到现在。”
说话间，暖玉没有向渔场的正门走去，反倒走向了后院的方向。
金鑫微微有些脸红，试探道：“埃里克如今得到了什么月亮门的信息，眼下肯定是去挖掘月亮门，你眼下最应该做的是跟踪埃里克，找到月亮门究竟在哪里！你有没有跟踪他的方法？”
“没有，我不需要跟踪他！”暖玉冷冰冰道。
金鑫闻言一怔。
他对月亮门有着说不出的好奇，暗想能值得暖玉、埃里克这般大张旗鼓要找的东西，肯定有很多古怪，怎么目前看来，暖玉反倒并不紧张的样子。
沈约却在琢磨着“我不需要”这四个字，也是诧异。
暖玉好像根本没有找埃里克算账的打算？
她是这么忍气吞声的女人？
交谈间，暖玉已经到了渔场的后院，那里的外墙是许多板材拼接圈起来的，板材已是有些残破，只能防着君子明德，却不能防备小人暗藏。
“沈约，两点、十一点。”暖玉突然道。
沈约听到后眉头微皱，抬手就是两枪，赫然就是暖玉暗指的方向。
暖玉说的有点奇怪，不过沈约一听就懂，暖玉说的是军中一种指示方位的术语。
下书吧
枪声余音未尽，围墙外有重物倒地的声音。
金鑫心头一跳，上前合身撞开了残破的板材墙，就看到墙体后方已经倒下了两人，手中都握着支AK47步枪！
金鑫不是没见过死人，但见到那两人命丧当场，还是忍不住的眼皮跳动。
他不是震惊暖玉判断的精准、沈约下手的狠辣，而是知道若没有沈约提前下手，如今躺着的可能就是他们自己。
可是板墙虽有窟窿，但还是很难查看其后的动静，暖玉是如何准确无误的说出对方的藏身地点？
“埃里克的人？他有外援？他故意在离去时，没有让手下人动手，就是为了麻痹我们？他早在这附近安排了人手，就等我们出来下黑手！”金鑫迷糊中又有些恍然。
“他那时没有动手，也是因为没有把握除去我们，他不想鱼死网破。”
沈约提醒道：“这时候他的人还留下来伏击我们，就说明他要准备和我们决一死战！”
说话间，他抬头望了眼天空，他还能看到直升机的影子，虽然只有一点，可那黑点始终没有消失。
金鑫唾了一口，见暖玉、沈约都没有立即离去，而是找掩体藏身，也跟着他们一样伏低了身子。
在暖玉、沈约面前，他始终是慢了半拍，但他绝对不傻，如今已明白了大体的局面。
埃里克虽然离去，但却留下了增援人手，他一定要解决掉暖玉！
增援力量本以为出其不意，火力多半守在正门，结果暖玉竟然算到这点，选择从后院离去。
埃里克虽然在后院也留了人手，但应该是旨在监视，如今枪声起，不用问，正门埋伏的增援很快就会向这个方向聚集。
不能逃，逃就是让人不停地追打，反击一波，才能威慑敌人追踪的脚步！
果不其然，转瞬之间，前方竟有密密麻麻的人群向这个方向冲来，手中长短武器不一，可均是脚步迅疾，身手敏捷。
金鑫看到后不由心寒，暗想暖玉深不可测，可这个埃里克显然也不简单，竟然会调动这多人手。
埃里克无疑是个很小心的人，在他自己到来时，为防备暖玉起疑心，多半是让这些人守在远处、以防暖玉发现。
如今埃里克再无顾忌，这帮人也就和疯狗一样的涌来。
暖玉早就拿起了手雷，向沈约做了个手势，沈约微微点头，示意明白。
眼看那些人迅疾的接近，全无防备的样子，暖玉一挥手，手雷被她远远抛出，与此同时，沈约、金鑫的手雷也是飞了出去。
轰轰轰！
有爆炸声连环响起。
那帮人伊始听到枪声，意识到暖玉等人可能从后院离去，蜂拥而来时并没有想到过对手竟是这般冷静。
爆炸声起，有的当场就被炸飞，有的慌忙寻找掩体，乱作一团的时候，两支自动步枪已经突突了起来。
烟雾中，火光飞射，烟雾中的人猝不及防，多数倒地。
枪声未停，暖玉已经霍然站起，低声道：“撤！”
她倒是说走就走，转瞬间已经到了十数米外。
金鑫还有些不在乎，心道就是这点儿力量，我们何必逃走？
沈约却已拉住金鑫，低声道：“快走，这恐怕只是第一波人手。”
“什么？”金鑫心中一凛，不忘记问句为什么。
“你没看到埃里克又回来了吗？”
沈约一指天空中已经飞近的直升飞机，“埃里克和增援力量肯定有联系，这时候他回来肯定不是为了给死者默哀。”
不是给死者默哀，当然就是要拿活人开刀！
埃里克选择空中支援，肯定是要监视他们逃走的路线，调动更多的力量对他们进行围剿。
想到这里，金鑫只能叹息——他在坑里、沈约在坑外不是没有原因的。
埃里克既然敢背叛炽天使，肯定也有他的手段。
二人疾步追上了暖玉，暖玉没有回头，已经急声道：“这里靠近海边，西侧的海边本来有艘备用的汽艇，可以到海中数十里外的一处灯塔，那里有直升机接援。”
“我们走的是东方！”金鑫忍不住道。
他回头望去，就见烟尘弥漫处，已经有不少黑影冲了出来。
虽然遥远，但那些人决绝的举动让人望之心寒。
埃里克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亡命之徒？金鑫异常费解。
“埃里克知道你说的那条路线？”沈约更明白暖玉的意思。
金鑫也明白过来，“那条撤退路线自然有人埋伏？”心中默想，那你说出来有什么用？
“你应该不止留了一条撤退路线？”沈约切中关键。
他知道暖玉绝不是将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人。
“绕过前方的小丘，经过那里的树林，有处海岸线的断岩下有另外一处隐蔽的地点。”
暖玉果然道：“那里也有艘汽艇，知道那个地方的只有我和伊布朗。”
说话间，暖玉突然叫道：“闪开，九点、十一点！”
372节 初次联手
怦怦枪响，前方有子弹从树后射出，三人几乎同时滚倒，沈约连开两抢，金鑫却是一个连发，子弹向树上射去。
他的动作远比头脑要快捷很多。
枪声过后，一人从树上摔落，另外一人从另外一棵树后闪出，歪倒在地，没有了声息。
暖玉也射出了一枪，击毙右前方的一人，摆手间急声喝道：“找掩体！”
沈约几乎同时对金鑫喊道：“躲避。”
他绝不是听从别人摆布的人，哪怕暖玉预感强大。
他早已第一时间进入了状况，在击毙树后暗藏的杀手后，立即感觉到有更大的杀机暗藏。
杀机就在树林之中，离的远，但迫在眉睫。
喊话中，三人或翻滚、或急奔，均是做着躲避冷枪的举动。
果不其然，空中“噗噗噗”数声响，有子弹就射在三人身边的地下，如果不是他们躲闪及时，已然被射杀当场。
判断子弹射来的方向，金鑫看着另外一棵树后的沈约，低声道：“是狙击手，应该有两个。”
沈约嗯了声，也感觉到狙击手的大致方向，喃喃道：“是在树上。”
金鑫说话时已拿着警官证用警徽的反光一面当做镜子向外看去，随即缩手！
果如他所料，“啪”的声响，警官证已经被射飞了出去。
“敌暗我明，是两个很有经验的狙击手，我们短时间冲不过去。”
沈约向另外一棵树下的暖玉道。
暖玉没有出声，只是拿出了那款老式手机，翻到了七彩波纹的那一面。
沈约又道：“狙击手人少但精悍，他们守在这条道路上，好像就是在封锁你的第二条逃生路线。”
说实话，暖玉一直和乔恩、伊布朗在一起，虽然有手段控制这些人，但沈约不认为伊布朗很可靠。
他这般提醒时也感觉多此一举，暖玉不像是会将逃生的赌注压在一个通缉犯身上的人。
老式手机面板上的七彩线条跳动不休，暖玉很专注的看了几秒钟后，低声道：“十点、四米三的高度，大约六百一十米的距离，附近地势开阔，不容易接近。”
金鑫有些发懵的时候，沈约迅疾探头看了眼，然后立即缩回头来。
“啪”的声响，有子弹擦过沈约所躲的大树，击在对面的树干上，射击的方位，正是沈约方才露出额头的地方。
“他有效的利用树枝遮挡住自己，不太好处理。”
沈约探头看的正是暖玉指示的方向——暖玉指出了一个狙击手所在的位置。
是通过那款老式手机发现的？
沈约联想到这点，感觉那手机还有太多功能等待自己去挖掘。
他有对付狙击手的经验，当初击伤乔恩、击杀狙击手赖恩本是他的杰作。
可这次却和上次不同，这次的狙击手更狡猾——狙击手有效的选择了树枝为掩体，只露出一双眼的位置。
“两点钟，三米九的高度，大约七百米的距离，同样的地势开阔，不好找掩体接近对方。”
暖玉指出了第二个狙击手的方向。
沈约皱了下眉头，心想这两个狙击手不但经验丰富，而且老奸巨猾。
十点和两点近乎对拉的方向，在这之间的距离，都是狙击枪的有效射程，却不是自动步枪的有效射程，就算他长着三头六臂，也不太可能同时干掉两人。
“我们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暖玉冷静道：“狙击手就是在拖延我们撤走的时间，渔场的那些雇佣兵很快就会赶到，无论我们去不去第二个逃生点，都必须解决掉这两个狙击手再说。”
tsxsw.la
“我负责一个，两点钟的。”金鑫硬着头皮道。
他其实没有太大的把握。
“你来吸引他们的视线。我解决两点的，沈约负责十点的。”暖玉下令道。
什么？
金鑫才想问一句，你行不行啊？
暖玉已然道：“动手！”
她说话间，已经滚了出去。
沈约急声道：“你配合暖玉！”
金鑫来不及再说什么，也跟着暖玉向两点钟的方向冲了过去。
他后发先至，已经抢到暖玉之前，目的就是为了给暖玉吸引更多的火力。
无论他对暖玉有多少不满，但此时此刻，他绝对还是有男人的担当。
“扑扑扑”的枪响声不绝。
金鑫就感觉子弹不停地落在自己的左近，有几颗甚至擦过他的衣襟，带的他皮肤都有些热辣。
不知何时是个尽头，但他只是迂回拼命的向两点钟、七百米的方向接近。
他不知道暖玉如何解决掉那个狙击手，不过知道自己这般举动，狙击手肯定会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他的身上。
对狙击手而言，越靠近的人，就是越危险的人！
蓦地感觉腿部一热，有麻辣的感觉上涌，在神经尚未将痛楚传达到脑部时，金鑫知道恐怕扛不住了，倏然躲在一棵树下，喊道：“小心！”
他知道自己中了一枪！伤势不明，但一定会影响他的速度和灵敏。
“啪”的声响！
清脆不加消音，是暖玉终于开枪了。
只一枪。
暖玉开枪射击后迅疾的躲到了树后，不过片刻，树上有个阴影坠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暖玉见状，立即再补两枪，那人全然未动，显然是中第一枪的时候已经毙命。
“小心后面。”金鑫叫道。
他不知道沈约有没有解决另外一个狙击手，摸了大腿外侧一下，掌心全是血，不过感觉没有伤到骨头，稍有心安。
暖玉却没再选择躲避，扭头向后看去，就见到沈约已经奔至。
“解决了。”
沈约直接说道：“不过埃里克的手下也要到了！”
金鑫听到了反倒吁了口气，喃喃道：“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以往联手，沈约动脑，他金鑫负责动手，他倒没想到沈约解决狙击手是如此的干净利索。
三人初次联手，竟然很有默契。
经历这一番生死搏杀，金鑫蓦地感觉暖玉倒不是那么讨厌了。
说话间，他向林外看了眼，就见到涌来的人影依稀可辨。
“金鑫中枪了，只怕跑不了多远。我们……”沈约有些犹豫。
“不能等在这里。”
暖玉明白沈约的意思，“在这里就是坐以待毙，看目前的埋伏，应该不用去第二个藏匿点了，不过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选择！”
373节 信任危机
林中枪声已熄，林外的人影隐约可见，而直升机在高高的天空上盘旋，就在树林周边不远。
“你还有什么选择？”听到暖玉的建议，沈约、金鑫异口同声问道。
“你们信我？”暖玉突然问道。
金鑫没有吭声，看向了沈约，沈约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个字，“信！现在的关键是——你信不信我们？”
用狡兔三窟来形容暖玉或许不算正确，但这个女人绝对不会告诉不信任的人有关自己真正的目的。
伊布朗还不够资格让暖玉全盘托付。
暖玉信任他们，才会带他们去最安全的地方，但如此一来，暖玉也算将安危托付给了他们。
暖玉的神色有些异样，不过很快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她没有回复，“那就跟我走。”
她说话时，不再向东方的海岸线处，反倒是向偏北方走去。
沈约撕下衣襟，先迅速的为金鑫简单的止血包扎处理下，然后扶着金鑫跟着暖玉前行。
到林边时，林外的那些雇佣兵已经接近了林子对面的边缘，暖玉将帆布包的手雷倒出来半数，零散的分布四周，然后将剩余的半数丢弃在林边。
金鑫、沈约互望一眼，只感觉这种冷静的女人近乎绝种了，他们已经猜到了暖玉的用意。
暖玉布置好一切，继续冷静前行，同时说道：“在偏北一里处本有个废弃采石场，有采石场自然有掩体防护，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曾留意到那里的地形，应该没有别人注意到那里。”
话音停顿了会儿，暖玉补充道：“换句话说，埃里克也不太可能在那里埋伏。”
金鑫的一颗心沉了下去，“你最后的藏匿点就在那里？！”
说话间，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直升飞机。
直升飞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影踪，如今正向他们的方向飞来。
暖玉“嗯”了一声。
金鑫错愕道：“我们逃不开直升机的监视，埃里克肯定会将我们的方位通知那些手下，我们躲在那里，不是等着被人瓮中捉鳖？”
采石场还不如防空洞，防空洞最少有完善的通风井，可以这个国家的建设规模，所谓的采石场和小煤窑差不多，守在里面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暖玉突然道：“可以了。”
她回头望去，就见那些追来的人已经要穿过林子，显然都是得到埃里克的通知和指引，这才对他们一直穷追不舍。
金鑫这次倒没有犹豫，提起自动步枪就向林边的那个帆布袋扫了过去。
哒哒哒一阵乱响后，那帮人慌忙要躲，没想到紧接着就是爆炸声此起彼伏。
那些手雷一个被子弹引发爆炸开来，其余的自然也会跟风爆炸。
轰轰轰！
林边烟雾弥漫，追来的那些人感觉渔场的噩梦重演，只怕接下来仍有人伏击，不由自主地慌忙躲闪，一时间不敢冲出林子。
暖玉却并不停留，带着沈约、金鑫直奔采石场。
等见到采石场后，金鑫、沈约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怀疑之意。
采石场内空空荡荡，成内陷地形，周围因为采集的缘故，绿化早被清除，少有屏障，在这种地方如果找到个防御点，的确属于易守难攻的地形。
可也因为这样，守在这里要冲出去也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在二人看来，暖玉是在自陷绝地。
怪不得暖玉问他们是否信任她，找这种地方隐蔽，实在不是个高明的做法。
暖玉带路，直扑采石场内一个人工作业井，说是作业井，不过是机器挖出来的一个出口很是狭窄的斜洞。
斜洞内黑漆漆的一片，沈约立即拿出手机，翻开七彩面板。
暖玉不再移动，似知道沈约的用意，“你不用测量洞内的情况了，这里是条死路，唯一的优点就是坚固，炸弹都轰不动的，但没有暗道再出去了。”
“听到你这么说，我很欣慰。”沈约收了手机，脸上却没有半点欣慰的表情。
“你究竟什么目的？”
金鑫忍不住说道：“我们本来还有逃生的路线，可你倒好，直接把我们送到了死路！现在冲出去还来得及……”
他提枪望向沈约。
沈约反倒盘膝坐了下来，“你担心什么，暖玉女士比你我更注重自身的安全了。她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他一时间还想不到暖玉的计划，可知道这女人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暖玉却是静静的立在原地，喃喃道：“你错了，有时候，我明知死路一条，也要走下去的。”
沈约眉头微扬，听出暖玉是有感而发。
有铃声响起，沈约和金鑫不由看向暖玉，他们听出好像是暖玉身上所带的手机响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救援到了？
暖玉拿出手机，打开免提，里面传来让人绝望的声音。
“暖玉，你真的很聪明。”
是埃里克的声音。
沈约、金鑫听到后，都是暗自叹气，从洞口的方向望过去，能看到直升机在高空盘旋。
埃里克显然一直留意着他们的动静，埃里克到了，那些雇佣兵应该也很快就会包围这里。
“你能从渔场逃脱倒不出我的意料。”
埃里克的声音又从手机那面传来，“但你能从林中顺利逃走，倒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暖玉终于回话道：“很多事情，你都想不到的。”
“不错。”
埃里克怪笑道：“可你显然也有漏算的时候！我暗中观察你很久了，要找到你的破绽真不容易。”
暖玉没有回应。
“可你终究还是有漏洞的，你知道你的漏洞是什么？”埃里克得意洋洋道。
暖玉仍没有出声。
埃里克却不肯放弃打击暖玉的机会，“你的漏洞就是你太自信了，你自信到以为所有的人都是你的奴隶，都被你掌控其中。”
“是吗？”
暖玉反问道。
埃里克凝声道：“因此在劫持布图索夫的时候，你仍旧坚持你的自信。你没有看轻李斯特，你设计的劫囚车的计划实在完美，连我看来都觉得很高明，但你实在轻视了我，你以为伊布朗那样的人会看得住我？！以为我也和他们一样，对你也不敢有反叛之心？”
“伊布朗死了？”暖玉问道。
“他没死。”
埃里克嘲笑道：“蛊毒可以让他不久后死，但我可以让他立即死。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选择的。”
西红柿小说
374节 食人鲨
埃里克说的很现实，人类都是习惯解决迫在眉睫的危机，以后的事情，都推到遥远的未来去做。
哪怕未来并不遥远。
暖玉明白埃里克的意思，“你说服伊布朗背叛我？然后从伊布朗口中得到我的离开路线？”
“这世上没有不会背叛的人，通常只不过是背叛的筹码不够多。”
埃里克哂笑道：“暖玉，你对自己的蛊毒控制太自信一些了。”
“最少你觉得你没中蛊毒？”暖玉冷冷道。
埃里克滞了下，随即道：“蛊毒只是被你们这种人渲染后才变得神乎其神，其实不过是一种细菌罢了。细菌的传播途径就是接触、食物或者水……只要有效的切断这些途径，你也无法可想。”
“怪不得你见我的时候都戴个面具，那是防毒面具吧？”
暖玉似有恍然道：“你戴面具不是为了保持身份神秘，你是怕我对你下毒。”
埃里克怪笑了起来，“暖玉，你猜对了，不过不觉得晚了些吗？你虽是个聪明的女人，终究也有技穷的时候，如今川力佩被抓身死，乔恩被杀，伊布朗背叛，毒猜他们自顾无暇，我又和你决裂，你再无力量可用，除了投降，已无别的途径。”
“原来你只希望我投降。”
暖玉讽刺道：“我一直以为你想要我的命呢？”
埃里克居然放缓了声调，“我们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如今我的目的达成，倒没有必要对你斩尽杀绝，只要你投降，我会保你不死。”
“条件呢？”暖玉问道。
“为表明你没有耍花招，你自然得交个投名状，杀了金鑫和沈约，然后出来投降，我保证你会没事。”
埃里克的声音更柔和道：“我想你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如何选择。”
金鑫闻言不由握紧了枪，沈约却悄然向金鑫摆摆手，示意金鑫不要轻举妄动。
暖玉突然笑了下，“你不知道我开了免提吗？”
埃里克那面似乎怔了下，“我倒没想到你是这么喜欢共享的女人。我还真有点儿不相信你开了免提。”
暖玉看向沈约，沈约一直盘算着暖玉的计划，见状道：“有些事情，你一定要相信的。”
沈约感觉暖玉在故意拖延时间——埃里克那种人都有几个计划，暖玉这种人，若是陷入绝境，绝不会这么冷静。
埃里克轻轻叹了口气，“沈约，看起来暖玉真的对你敞开了心扉，我和她共事这么久，她从未对我这般做。”
“或许我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沈约微笑道。
埃里克那面沉默片刻，“你决心和暖玉合作了？”
沈约叹了口气，“你觉得我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埃里克也叹了一口气，“沈约，我倒是一直小瞧了你。我真没想到一个小小安保公司的顾问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我也没想到一个杀手会有你这般的手段。”
沈约顺着埃里克的话题道：“在这时候，还能召集这多雇佣兵前来的人，看起来已不是一个简单的杀手。”
埃里克嘲讽道：“你看起来知道的不少。”
不想沈约认真道：“我还真知道不少。”
“那不妨说来听听。”
埃里克胜券在握道，他人在直升机上，可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而在直升机上，他看到自己的手下已将暖玉所在地重重包围，他不怕暖玉这些人跑到天上去。
“这世上有明就有暗，有黑就有白。”
沈约缓缓道：“有社会的形成，就会有反社会的存在，人类的天生欲望中包含的是破坏，而不是建设。”
埃里克哈哈笑了起来，“说的不错，说的很好，你在等李斯特来救援吗？那你恐怕打错了算盘。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暖玉对李斯特很重视，对其用的不止是一种手段。如今的李斯特焦头烂额，只怕自顾无暇。你曾经合作过的高洁、冯浩南等人，只怕也因为你和金鑫的缘故被警方控制了。在我搞定这里的事情前，他们绝不会赶到的。”
沈约心中微沉，却还是从容说道：“我没有等待救援，我只是想说……你加入食人鲨恐怕还没有多久吧？”
“你！”埃里克只是说了一个字就没了下文，可哪怕金鑫都听出他言语的惊愕。
“我怎么知道的是吧？”
沈约很随意的说道：“我就是如你夸奖的那般，的确是个很有能量的人，因此知道很多秘密。”
感觉埃里克的喘息声似有些粗重，沈约又道：“在‘版图’中，食人鲨力量有些深不可测，你能被食人鲨选中，说明你还是有些能力的。”
埃里克没有说话。
沉默或许是因为震惊的不知如何回答。
金鑫眼中也有震惊之意，以往和沈约合作，他多少能跟得上沈约的思路，可这次完全是不明所以。
“很多时候，你不是不说，而是也不知道更多的秘密，因为你的权限有限。”
沈约故意挑衅道：“看起来你也不过是食人鲨中的一个小人物。”
埃里克冷冷道：“沈约，你不觉得这种激将法太过幼稚一些了吗？暖玉，你借沈约之口想从我的口中知道‘版图’更多的秘密，你以为我会被你所骗？”
沈约微感意外的看了暖玉一眼，他刚才所说的版图、食人鲨的内容的确是暖玉通过思想来传递的，没想到埃里克竟然看穿了这点。
暖玉告诉他的有限，他也实在无法尽兴发挥，他能肯定的是——食人鲨是版图组织的一部分，如今埃里克为食人鲨服务，也就应该是版图的成员。
可版图究竟是什么？看起来暖玉所知也不多，他没有从暖玉那里得到更多的信息，记忆中对版图也是全无印象。
“被我说中了，是不是？”
埃里克得意道：“沈约，你选择和暖玉合作并不是聪明的举动，你和金鑫都已是这里的逃犯，你难道想一辈子都做个逃犯吗？”
沈约目光一闪，立即道：“原来让暹罗国警方抓我的人就是你！”
他一直奇怪一点，暖玉既然需要他参与还魂计划，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将他关入警局中？
埃里克对他是逃犯一事确定不疑，显然经手了送他入局的过程！
埃里克哈哈笑了起来，直言不讳道：“我可以送你进去，就能将你洗白出来。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不考虑和我合作吗？”
笔趣阁
375节 自寻死路
沈约听到埃里克不再隐瞒，知道他已经觉得胜券在握，但还是言语轻松道：“如今我和金鑫这面已经是死局，除了逃亡外，看起来已经没有洗白的可能了。”
“你有的。”
埃里克肯定道：“只要你将暖玉活着送出来，我就可以让你和金鑫洗白，你们甚至可以成为这里的英雄。”
沈约目光闪动，似在考虑着什么。
不闻沈约回答，埃里克诱惑道：“你可以考虑一下，但我提醒你，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沈约微笑道：“你总得让我多考虑一会儿吧，和两面三刀的人合作，我没什么经验的。”
埃里克冷哼一声，“你以为你身边的那个暖玉不是狼吗？”
“我不是狼，也不是狐。”
暖玉蓦地这么说，倒让听到的几人为之一怔，一时间不知道她的意图.
不过暖玉很快就又说道：“埃里克，你看起来是个聪明人。”
埃里克没有自取其辱的回答，因为看起来聪明和真聪明是两回事，暖玉不像是在夸奖他。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要借沈约之口想从你这里探听版图的秘密。”
暖玉的眸光开始闪亮起来，“可你难道始终不觉得奇怪吗？版图中一共有非洲狐、美洲豹、食人鲨等六个洲际组织。从你的出身来看，你来自美洲，我更应该猜你是隶属美洲豹才对。”
沈约心思飞转，暗想版图好像是从整个世界来划分所辖的一种组织。
“我猜中你所属食人鲨的几率是六分之一，这个几率不算大是吧？”暖玉问道。
loubiqu.net
埃里克不语。
哪怕金鑫都明白了暖玉的目的，下意识道：“你不是猜的，你是早就知道！”
埃里克的呼吸又有些粗重。
暖玉肯定的点头，继续道：“哪怕金鑫先生这种毫不知情的人，都明白我早就知道你是属于食人鲨的人手，你难道没想到这点很奇怪？”
“想到又如何？”埃里克的言语中终于露出警惕之意。
“我们知道你是食人鲨的人，炽天使却找到了你，我又留你在身边，你没有一点儿奇怪？”暖玉讽刺道。
埃里克紧张道：“你想说什么？”
暖玉并未正面回答，只是道：“你看起来很聪明，策反了伊布朗封锁了我的第二条退路，你很有机心，这会儿想必早调出这里的卫星地图，以防我从这里逃走是不是？”
埃里克在飞机上的确是在看着附近的所有资料，闻言冷笑道：“不错，我就看地图，你能如何？”
暖玉未语。
埃里克冷冷道：“对付李家，你策划了很久，也准备了很久，最后才告诉我们逃走的路线，不能不承认，你的确是个有耐心的女人。”
他翻完地图，也无法替暖玉找到逃生路线，为自己打气道：“可这一次，你不可能故技重施，布图索夫被暹罗抓获没有多久，你来不及准备太多，你也不是每次都那么周密的。你要想从这个坚硬的采石场挖出一条地道出去，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暖玉语气不急不缓道：“这才是值得奇怪的事情，你看起来很聪明，暗中观察我这么久，难道从未看出我不是一个自寻死路的人吗？我这种举动，你难道从未怀疑过有蹊跷？”
飞机上的埃里克额头已显汗水，他明白暖玉说的不错，他也听出暖玉越来越自信的声调。
等死的人绝不会这么自信的！
偏偏他就是不知道暖玉有什么计划。
“他是看起来聪明的人……”
暖玉转向沈约道：“你是一个真正聪明的人，事到如今，你想必已经知道我的计划了，不妨给埃里克先生说说。”
沈约目光微闪，“我可以说吗？”
暖玉笑了起来，“一切就绪，不会再有改变的可能了。”
“暖玉，你不要想唬我！”
埃里克终于忍耐不住，“我的耐性有限，我再给你十分钟的时间，你不出来投降，我的人若是进攻，子弹可不长眼睛。”
金鑫窜到洞口的岩石后，向外望去，就见到正面的方向，有雇佣兵已经开始矮了身子悄然向这里接近。
“暖玉没有唬你。”
沈约轻叹道：“埃里克，她若知道你是版图的人，又刻意找到你、雇佣你，将你留在身边，那就有一个很明显的目的了。”
“什么目的？”埃里克叫道。
“她希望用你钓出版图！她希望借用你得到版图更多的真相。”沈约肯定道。
埃里克呼吸的粗重，连洞口的金鑫都可以听得到。
“暖玉是个谨慎的人，她知道你是版图的人，就会防着你的背叛。”
沈约缓缓又道：“你看到的是她给你看到的计划，她真正的计划……”
看着暖玉，沈约也有些震撼道：“我真的可以说出来？”
“你猜得出来？”暖玉反问道，没有试探和嘲讽，只有期待。
“你方才其实已经告诉我和金鑫、你的计划了。”沈约轻吁一口气。
金鑫霍然回头，满是不信之意，他始终和沈约一起在听，为何不知道这个计划？
顿了片刻，沈约认真地说道：“你刚才说了，这个地方唯一的优点就是坚固，炸弹都轰不动的。”
金鑫失声道：“这里的地面，难道埋着大量的炸弹？”
四周静寂。
没有爆炸之声。
埃里克突然爆笑了起来，“你们唬我？你们觉得我会被你们的空城计吓退？你们是不是太天真了一些？哪怕伊布朗，也不可能在这里埋大量炸药了！更何况，伊布朗如今在我的手上！”
暖玉淡淡道：“在这里埋大量炸药和挖个地道都是有点不切实际，可你真的只是看起来很聪明，你难道始终忘记了炽天使吗？”
“你说炽天使到了这里？”
埃里克失声道，可随即不信道：“他哪怕到了这里，也是无力回天。”
“你说的没错，炽天使没有来到这里。”
暖玉接下来的话没有让埃里克放松，反倒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只是派了一架无人机来到了这里，如今无人机上挂的导弹已经锁定了你的直升飞机，无人机上配备的自主攻击火力也足够让这里的雇佣兵全军覆没，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没有想到这里地势很开阔，正适合无人机出动吗？”
话音落，金鑫的脸色都变了，可想而知埃里克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暖玉眸光森然，寒声道：“我不是个自寻死路的人，可我知道你却是个自寻死路的人，在渔场，你没有把握杀了我，但我知道，只要你有机会，就一定会再回来的，你很恨我，很想亲眼看到我如何死去。你自以为高高在上，我对你无可奈何，却不知道‘飞的越高、摔的越狠’这句话吗？你已经没有时间降落或逃走了，埃里克，你的生命倒计时已经开始！”
其实不用暖玉说，金鑫和沈约也知道这点。
因为蔚蓝的天空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道炫目的烟火，烟火璀璨且有灵性，目标的终点，正是低空中那有些惊慌失措的直升机！
无人机已经射出了致命的导弹！
376节 寻踪觅迹
烟火就是制导导弹！
导弹从高空出现到接近低空中盘旋的直升飞机，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
埃里克显然也看到了那导弹的射来，声音中满是惊怖之意，“暖玉，你不要忘记……谈沙……还在……”
轰！
导弹准确的击中直升机，半空炸了开来。
直升机裂成无数碎片从半空散落开来，看起来直升机上的人无一幸免！
沈约、金鑫都知道埃里克未说完的话是什么——谈沙还在埃里克的手上，也很可能就在直升机上！
暖玉若是杀了埃里克，谈沙也会死！
埃里克希望暖玉投鼠忌器，不过暖玉的果断、决绝，实在让沈约和金鑫出乎意料。
暖玉在决定用制导导弹锁定直升机的那一刻，看起来就不准备给埃里克任何机会！
那些正在接近洞口的雇佣兵听到空中的爆炸，有的抬头望去，有的却早知道不好，竭力四散逃命。
无人机在爆炸之后就迅速出现众人的视野中，以惊人的速度从空中接近采石场，随即有炸弹投掷，机枪自动扫射。
燃文
炸弹、子弹如同收割韭菜的锋利镰刀般，从采石场上方扫过。
一众雇佣兵做梦也没想到过会遭受到这种袭击，大部分人不等反应，已经被轰杀当场，还有少数侥幸逃过一劫，但埃里克已死，那些人如何再肯卖命，早做鸟兽散。
枪声终停，金鑫这才有些惊怖的看向暖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是狠茬子，但真的没想到暖玉会有这大的手笔！
这女人和炽天使究竟是什么来头？
怎么能调动无人机潜入这里？
无人机如果不是暹罗的，那这种举动就等同入侵领土主权，这世上只有某些超级大国才敢做这种事情。
这种无人机也不可能是暹罗的，因为据金鑫的认知，暹罗绝对没有这种高科技的战斗装备。
暖玉却是视若寻常的模样，走到洞口看了眼，回头道：“雇佣兵不见得全部都死了，周围还有危险。但我想以你们的本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盯着沈约，暖玉缓缓道：“我要走了。”
沈约一时间也是不知说些什么，他一直盘算着暖玉如何遁走，倒真没想到这次暖玉的目的居然是将埃里克这帮人一网打尽。
这个女人在想什么，实在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事情。
“希望……”沈约琢磨措辞的时候，金鑫已道：“希望我们再也不见。不然的话，我很难保证自己不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
暖玉居然笑笑，“金鑫，你一定很恨我？”
金鑫讽刺道：“我应该喜欢你？”
“你需要明白一件事情。”
暖玉话语清晰道：“我如果要你死，你绝不会活到现在！”
金鑫虽想反驳，可事实是——暖玉说的丝毫不错，从暖玉指令乔恩挟持他，到暖玉给他下蛊，暖玉时刻都将他的性命握在手上。
哪怕是现在，他都不敢确定自己的蛊毒究竟解了没有。
“可你害的我生不如死。”
金鑫终于道：“生不如死比死还要难受的。”
暖玉立即道：“你错了，你会活的很好，而且一切事情，就会和没有发生一样。你甚至还可以得到些什么。”
“是吗？得到什么？”
金鑫冷笑道：“暹罗的逃犯套餐？终生驱逐出境的礼遇？”
暖玉没有回答，转身离去。
沈约突然说道：“暖玉，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你说。”暖玉没有回身，似乎算定沈约、金鑫不会对她不利。
“谈沙死了没有？”沈约有些皱眉道。
暖玉并不意外，“你如果很关心他，可以去飞机坠落的地方找找他的遗骸。”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向海岸线的方向走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她竟然对谈沙的生死毫不关心的样子！
沈约看向直升机坠毁的地方，竟然真向直升机残骸的方向走去。
“你真想找谈沙的尸体？你准备给他超度？”
金鑫咬牙决定暂时不和暖玉计较，立即将思绪放到当下。
做人嘛，考虑的都是眼前。
直升机残骸所在处，一片狼烟。
那架直升机被导弹击中，剩下的框架已经惨不忍睹，根本没有稍微完整的地方。
沈约却在附近认真的看着，喃喃道：“通常情况下，直升机坠落随即会引发大火，里面的人因为震荡昏迷的缘故无法逃生，尸体会烧焦的难以辨别。”
金鑫“嗯”了声，又回到以往的工作状态，“这里的尸体看起来不太焦，但是很散。”
事实上，这附近根本没有完整的尸体。
“很散的缘故是因为飞机上还有个炸弹！”
沈约很是专注道：“埃里克上了飞机后，用看似远去来麻痹暖玉，让潜伏的雇佣兵伏击暖玉，知道暖玉逃走，立即从空中回来支援，这么看来，他应该没有降落过，谈沙和埃里克身上的炸弹都在飞机上。”
俯身在地上捡了一块略有些烧焦的碎布，沈约继续道：“剧烈的爆炸让飞机上的人也是四分五裂，不过也是因为这样，飞机上的人所穿的衣物并没有完全烧毁。”
金鑫明白过来，“我记得谈沙出金属箱子的时候，穿着件浴袍模样的衣服。只有他一人穿了这种衣服，你手上的碎布，就是那浴袍的碎片。”
他不能不佩服沈约。
无论什么时候，沈约对事件过程的详尽分析，简直滴水不漏。
“这么看来，谈沙的确是在飞机上。”沈约皱起了眉头。
金鑫反问道：“你为什么要确定这点？很重要吗？谈沙的死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哪怕他有布图索夫的记忆，可你不会想去得到什么月亮门吧？”
他虽然这么问，可知道沈约如此慎重，一定有他的理由。
沈约沉思道：“在我看来，暖玉到暹罗最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要劫持布图索夫，移植布图索夫的思想，进而得到月亮门的下落。什么版图、炽天使看起来都很重视月亮门。埃里克是版图的一员，敢这么做多半也是想为版图得到月亮门！”
金鑫知道沈约的意思，“埃里克就是因为相信暖玉不敢动他，这才肆无忌惮，可在我看来，暖玉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谁的命都不如她自己的重要，在最紧要的关头，她为了弄死埃里克，顺便不得已的杀掉谈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377节 白痴的价值
金鑫说的理所当然的样子，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生死关头，很多远大的计划看起来就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人死了，什么计划都没了。
人活着，才有接下来的行动。
暖玉虽然看重谈沙，但在生死关头，牺牲谈沙并没有什么问题。
“你有种本事，可以将很复杂的事情简单化。”沈约苦笑着摇摇头。
“那你能想到其中有什么奥秘吗？”金鑫立即问道。
沈约看着天空想了想，“暖玉既然早知道埃里克有问题，她的目的又是布图索夫，你觉得她会不考虑埃里克这个变数？”
金鑫感觉自己的脑袋比西瓜都要大，“她考虑到了啊，用无人机来干翻埃里克还不够老谋深算？”
沈约笑笑，放弃了继续思索，因为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不愧是智能手机。”
沈约自言自语道：“方才要命的时候，这手机似乎也很怕死，一直都没有响。”
接通手机，按了免提，沈约道：“高洁？”
“沈约，你在哪里？”
听筒内传来高洁焦急的声音，“这段时间我一直打不通你的手机，你的手机信号突然多出了几百个分布地点，我们根本找不到你的行踪。”
金鑫很是震惊暖玉的手段。
暖玉用着很古老的蛊毒，但对于高科技丝毫不陌生，她考虑到所有的可能，自然也没有放过沈约这个变数。
燃文
引渡车被暖玉劫持后，暖玉随即将计就计，将所有的信号批量复制迷惑警方和李斯特一帮人等，沈约的位置，也在暖玉的考虑范围内。
如果不是出现了埃里克的背叛，这次暖玉的计划几乎可说是完美。
可哪怕加了个埃里克，暖玉也不过是损失了个谈沙……
沈约立即道：“我给你发个定位，你马上带点儿有用的人过来。”
“你还活着？”
高洁问了一句后，意识到是废话，“我的意思是，金鑫怎么样了？”
“承蒙关心，还在喘气呢。”金鑫回了句。
高洁立即道：“这件事闹大了，沈约，如今你和金鑫都属于通缉犯，蔡夫人知道你是为救金鑫，才迫不得已的越狱，打倒阿披猜那些人……”
金鑫有些意外的看了沈约一眼，他虽然隐约从埃里克、沈约的对话中知道此事，但听了高洁证实此事，还是内心感动。
这也是他终究听从沈约的叮嘱，没有冲动去找暖玉麻烦的一个原因。
“如今蔡夫人也无法摆平这件事。”
高洁焦虑道：“蔡夫人让我尽力送你们离开这里。我会动用关系送你们离开暹罗，你们一定要信我，我不会害你们的。”
沈约语气平静地说道：“你不用着急，我们自己可以摆平这件事情。”
“怎么摆平？”高洁、金鑫问话倒是异口同声。
沈约不动声色道：“到了你就明白了，多带点新闻工作者过来，就像上次防空洞外那样。”
“你有什么打算？”
高洁疑惑地问道：“这次和上次性质不一样了，哪怕是媒体也不能左右结局了。”
“暂时还不能确定，不过很快就会有结果。”
沈约不等高洁再问，挂断了电话道：“回渔场。”
金鑫多少已经明白沈约的目的，“布图索夫？你要利用那个白痴布图索夫吗？他还会在渔场？”
“他是一个没有危险、又没有作用的白痴，这种人反倒很安全。埃里克是个利己主义者，不会在布图索夫身上浪费时间。”
沈约话语中带着轻松道：“但我想李斯特上校不介意押送个白痴回去。押个白痴回去，总比弄丢了军火之王要好很多。”
金鑫来了精神，“你指望用布图索夫和李斯特讨价还价？”
“不止这样。”
沈约看了眼已经开始黯淡的天色，“我们可能还要去救人。”
“救谁？”金鑫真是想不明白了。
沈约摇摇头，“到了才知道的。”
金鑫也皱起了眉头，沈约猜出他的心思，“你一定觉得我在隐瞒你什么，或者我和暖玉有什么秘密约定？”
打了个哈哈，金鑫点头道：“不是这样吗？她和你用的是同一款手机，说不定还是情侣款的，你说她会不会是你以前的女朋友？”
“如果我和你穿同一款皮鞋，我们难道在搞基？”沈约回了句。
金鑫忍不住的笑，“海明珠肯定要这么认为。”
沈约一糗他，让金鑫感觉沈约还是以前的沈约，“对了，海明珠怎么样了？”
“她应该没事了。”
沈约轻声道：“你应该是代替她挨了一枪。”
“什么？”金鑫瞪圆了眼睛。
沈约将自己梦境转换的事情和金鑫简单说了遍。
金鑫难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你本来的命运是——埃里克挟持海明珠来要挟你，但因为我替你改命，因此我就替换了海明珠，被人陷害，然后成了埃里克要挟你的筹码，我也因此会被你打上一枪？”
“你真TM的是个天才，这么复杂的事情你居然能明白，而且看起来很相信。”沈约叹服道。
金鑫倒是想当然道：“为什么不信？事实就在我们的眼前，虽然科学无法解释，实际上实践通常总是超前理论的。沈约，你也应该知道，这世界上有太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如今所谓的科学，说不定过了很多年后，就是迷信的代言。比如说日心说没出来之前，地心说不就是所谓的科学吗？”
“打住！”沈约截断道：“现在不是发表学术论文的时候，救命要紧！”
“究竟救谁的命？”金鑫追问道。
沈约叹口气道：“我现在很担心智联。”
金鑫脸上的肌肉明显僵硬了下。
“我伊始能找到被乔恩绑架的你，多亏了智联。”
沈约担忧道：“事实上，之后我和他一直都有联系。”
“但你的手机有信号了，他却没有联系你。”
金鑫揪心道：“他会出什么问题？他本来一定会联系你的。”
他相信智联的忠心，智联突然失联，只能有一个可能——智联那面有了意外！
可智联一直是金鑫隐秘的棋子，知道的人并不多，智联也不会惹是生非，有谁会向智联下手？
“我不知道。”
沈约皱眉道：“但他远在本港，我们目前无计可施。事情也总得一件件来。”
说话间，沈约看着前方的渔场，已经握枪在手！
378节 谁是凶手
雇佣兵虽被击溃，沈约还是要提防漏网之鱼中有神经病会对他们开冷枪。
这时天光已暗，暮色降临，渔场中除了海水带来的腥气外，还有淡淡的血腥气味。
见沈约行事谨慎，金鑫亦是不敢怠慢，也拿着枪警惕的和沈约到了二楼，布图索夫居然仍昏迷在实验椅上。
沈约上前先试探下鼻息，“他还活着。看来没人想要管他。”
金鑫看着布图索夫，感慨道：“这不久前还是个呼风唤雨的关键人物，但没有了思想意识，看起来就和废物一样。暖玉实在太恐怖了。”
沈约摇头道：“我倒不这么认为。”
“把一个人硬生生的变成白痴还不恐怖？”
金鑫提醒道：“沈约，我感觉你对暖玉很有好感，可是你需要保持警惕，这个女人比神经病还难以揣摩的，有朝一日，她说不定会将你的记忆转移出去。”
留意到沈约的眼皮似跳了下，金鑫缓解气氛道：“我只是说可能啊。”
沈约沉默了会儿，“你可以换个角度想想。这世上最大的损失是——需要很多时间、际遇，塑造的顶级科研人才，却因为年老不可避免的死去，比如爱因斯坦等人，他们的思想若是能够得到移植继承，那对世界来说，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金鑫嘿然冷笑道：“你看起来悲观，实质上乐观；我看似乐观，其实细究起来却很悲观。如果真有这么一种技术，能享受的只是那些当权人物，就像所谓的长生药，素来都是被有钱有权人占据一样。你觉得暖玉的这种技术，被谁运用的可能性最大？”
沈约摇摇头，不再讨论这个问题，拿出自己的老式手机测量下附近，随即道：“这下面就有地窖。”
金鑫并不稀奇沈约的判断。
事实上，他知道沈约的手机可以用微波测量很多东西，比如说物体的虚实，这才让沈约能有效的推算周围的建筑结构……
他稀奇的是——沈约好像就是为了找这个地窖而来。
沈约直接下楼，在楼下走了一圈后，用脚跺跺一处地面，“应该是这里了。”
他说话间掀开表面破旧的地毯，下面果然出现一方木板盖。
没什么周折的再掀开木板盖，金鑫全神戒备的时候，沈约已经顺着木梯走了下去，顺手打开了顶灯的开关。
密室内竟有三人，一秃顶男、一中年妇女，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看起来一家人就要团团圆圆的样子。
不过都是昏迷不醒。
“这不是……”
金鑫看到那个秃顶男人感觉有些眼熟，随后道：“曼谷警察局长索翁达吗？”
在警察局中，他和索翁达有过一面之缘。
沈约“嗯”了声。
“这是他的老婆和女儿？看起来倒是患难与共的三口，要死也要死在一块。”
金鑫有些困惑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你是警方的卧底？”
他语气带有调侃的意思。
可没想到沈约听到后竟然点了点头，“你这个主意很不错，我们就是警方的卧底！不过这小女孩不应是索翁达的女儿，如果真是的话，恐怕索翁达头上的草原就可以跑马了。”
金鑫知道沈约如何得出的这个答案。
沈约会看相，女孩子长得岁月静好，的确和索翁达那动荡战乱的外貌没有半点相同的地方，“不是索翁达的女儿，那是谁？”
“问问就知道了。”
沈约和金鑫合作，先将索翁达抬出了地窖。
放下索翁达后，金鑫抬手抹了下额头的汗水，“好家伙，这家伙有点份量，应该是没少搜刮民脂民膏，我的汗水也被他搜刮了一些。”
cxzww.com
沈约看了他一眼，“你应该庆幸才对。”
“为什么？”
金鑫有些纳闷，感觉这社会发展的实在是日新月异，自己和沈约不过是几天没有合作，就有点赶不上沈约的节奏了。
“你流的是汗，不是血，鼻子也没问题了。”
沈约有些欣慰道：“看来解药是有效的。”
金鑫怔了下，“你倒真的比我妈还关心我啊。”
“你如果和资本家一样，希望打打感情牌就不涨工资了，那是不行的。我这几天一直在加班，可得算三倍加班费的。”
沈约说话时，找来凉水浇在索翁达光秃秃的脑袋上。
金鑫啼笑皆非，“我倾家荡产也得养你这个顾问啊。人家的顾问是保安的，你是保命的。这个帐，我算的明白。”
看到索翁达一激灵，茫然地睁开眼睛，金鑫立即收声，他知道这种时候，沈约既然一定要找到索翁达，必定是有打算的。
“这是哪里？”索翁达先是茫然，看着两个持枪的人站在面前，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却没有反抗的打算。
“这里应该是曼谷靠海岸线的一个渔场。”沈约耐心解释道。
索翁达脸上的肥肉哆嗦下，“你们要钱的话好说，只要你们放过我，多少钱，我都会尽量准备好。”
金鑫一听就感觉这是个蛀虫。
穷人这种时候肯定会说家里没钱的。
只有富人才会说——多少钱，你开价吧。
沈约摇头道：“我们不要钱。”
索翁达脸色立即变了，“谁让你们杀了我？是不是阿披猜？”
他思维直接，想着不要钱自然是要命了。
着急他下台的，当然就是那个着急上台的人了。
看了这么多华夏传播过来的宫斗剧，他多少也明白点儿关键。
沈约没想到这个局长真的中了“剧毒”，摇头道：“没人让我们杀了你，好好活着不好吗？”
索翁达眨眨小眼睛，“你的意思是？”
“你认识这位吧？”沈约向金鑫一指。
索翁达飞快的向金鑫看了眼，移开了目光，立即摇头道：“我不认识他，我也不认识你。医生说我得了早期帕金森病，忘人忘的厉害。几分钟后，我就会忘记你们的模样。”
他做了警察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不能和凶犯着相的道理。
金鑫一拉枪栓，“他既然和楼上的那个废物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不如枪毙他好了。”
他慢慢明白了沈约的用意。
索翁达骇了一跳，忙叫道：“我认识你，我认识你的。”
他仔细看了金鑫一眼，发现还真TM的是认识的，“你不是金鑫吗？那个杀了东瀛议员妻子的……疑犯……”
“我是冤枉的。”金鑫立即道：“凶手不是我。”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索翁达连连点头。
“那你觉得凶手是谁？”金鑫问话的时候，枪口忘记了放下来。
索翁达看着黑洞洞的枪口，眨着小眼睛迟疑道：“凶手难道是我吗？”
379节 稳赚不赔
索翁达为了活命，看起来交个投名状也是没有问题。
金鑫闻言啼笑皆非，“你要杀人？也得真有那本事才行！”
索翁达始终摸不到其中的关键，不过感觉这两位不像是要他命的模样，壮着胆子期期艾艾道：“两位能不能给点儿提示呢？”
他被劫持后，始终是迷迷糊糊的。
沈约接过话头，“真正的凶手是国际通缉犯亚历克斯-乔恩。”
“你说是就是了。”索翁达立即道。
沈约叹口气，“不是我说是，而是你说是！”
索翁达明显智商不在线、或者需要冲值的样子，“我说是？我怎么敢决定这种大事呢？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约摇摇头，“这样是不行的。我和你直说了吧，我们需要和你进行友好的合作。”
索翁达一听不由得挺直了腰板，随后又弯了下去，“不敢不敢。”
“你不敢也得敢了。”
沈约终于为索翁达点明道路道：“你这个曼谷警察局长最近做的很不开心，曼谷接连发生了爆炸案，你又被人绑架，东瀛议员的妻子死在你的管辖区，毒猜那帮人又频频作乱，让你的上司很不满意。最要命的是，听说你们有位高官的亲人也被绑架了。”
金鑫目光微闪，立即想到了在地窖里的那看似母女的两个人。
索翁达听得头大，不由得辩解道：“有些事情是在我被绑架后发生的。”
沈约摇头道：“但是在你的任期内发生的。”
看着索翁达的一幅难民相，沈约微笑道：“你不能就这么回去的。”
索翁达打了个哆嗦，以为沈约要留下他身体的某些部分。
“你这么回去，不要说幻想荣光退休，领着退休金享受夏威夷海滩美好的日光、比基尼美女，搞不好还要在牢中呆上几年。”
沈约给索翁达描绘着天壤之别的未来。
索翁达眼圈都红了，差点哭了出来，“可我想活着回去。”
沈约居然听懂了索翁达的言下之意，“你不用当烈士的，我们是安保公司的专家，是专门给人排忧解难的，你眼前的困难，我们可以为你解决大半部分。”
“啊？”
不但索翁达愣住，哪怕金鑫也是有些发懵，没想到沈约这时候还不忘记安保顾问的身份。
“杀死议员夫人的是国际通缉犯亚历克斯-乔恩，他如今就死在这里的楼上，尸体确凿，可做DNA比对，绝对是真身，如今被扣押在警局的丘昌可以证明是乔恩陷害的金鑫。”
沈约条理清晰地开导道：“而乔恩之所以能被击毙，真相是，在索翁达局长的英明领导下，命令两个警方卧底完成了这个任务。”
“啊。”索翁达眨眨小眼睛，一时间不太明白。
“而索翁达局长之所以被绑架，也是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目的。这句话你懂吧？”沈约问道。
索翁达茫然的点头，“我懂。可我……”
“你就是个英雄！”
沈约一口咬定道：“金鑫是你的卧底，你知道金鑫是冤枉的，你也知道敌人有极大的阴谋，因此在绑匪绑架你的时候，知道暂时无法反抗，你就索性装作被绑架的样子，深入敌人的内部。”
索翁达心道，我不是装作，我是真的被绑架啊。
可他感觉不是要送命的样子，智商续费成功，终于开始联网上线了。
“我打入敌人的内部后，发现了什么？”索翁达认真思考道。
金鑫差点笑喷。
沈约倒是神情严肃，一本正经道：“你打入敌人内部后，发现敌人的来头竟是国际恐怖分子，他们的联盟叫做撒旦联盟。”
索翁达连连点头，“是啊，接下来呢？他们有什么目的？”
“他们的目的就是劫持国际重犯军火之王布图索夫，因此搞出了杀死东瀛议员的妻子、后续连环凶杀案，五起爆炸案等一系列的事情，试图来分散警方的视线。”沈约灌输道。
索翁达却感觉很有道理，“他们也的确分散了警方的视线。”
脸上竟有了点儿笑容，索翁达稍微有些自信道：“好在我并没有被分散视线，而且还捣毁了这个犯罪集团？”
顿了下，索翁达开始忐忑道：“这么说可以吗？”
“你没有彻底捣毁这个罪恶的组织，但你破坏了他们劫持布图索夫的阴谋，如今布图索夫又被你救了回来，而且就在楼上。不过布图索夫遭遇重创，眼下还在昏迷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沈约耐心的讲解道。
“可以验DNA的吧？”索翁达精明道，心中不再哆嗦，反倒有些喜悦，布图索夫死也好、活也罢，只要是真人就好，这绝对是大功一件！
“当然可以。”沈约肯定道：“在你的运筹帷幄、巧妙设计下，恐怖组织出现了分裂，竟然自相残杀起来了。”
“有尸体吧？”索翁达知道万事得讲究个证据。
金鑫不冷不热道：“有很多，这里十几具，不远处的采石场应该还有几十具。”
slkslk.com
索翁达打了个寒颤，难以置信的看着沈约和金鑫，“都是被你们干死的？”
“不是，他们是自相残杀。”
沈约强调道：“我们就三个人，怎么能搞出那么大的名堂？我们又不是漫画中的无敌英雄。”
索翁达连连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
“而且有个叫埃里克的米国少校也死在这场反恐行动中。”沈约强调道。
索翁达有些迟疑道：“他是因公殉职的？”
“不是，他是恐怖组织的重要成员，因为恐怖组织内乱而死，这个功劳，你也可以记在你的头上。”沈约建议道。
索翁达很讲义气的说道：“当然也要记在你们的头上。你刚才说的那两个警方卧底，就是你们两个吧？”
金鑫差点扣动扳机，心道不然呢？
沈约倒是有耐心，“你说的很对，我们一直是你、曼谷警局局长所派的卧底，一直是受你的命令在行事。”
他最后这句话是关键——功劳我们让给你，有问题，锅也是你来背。
沈约的这些解释自然会有些问题，可知道这里的上面和世界雷同——大伙只要有功劳，事情解决，一切都好说。
细枝末节的问题，是留给那些抑郁不得志的人去做。
荣耀万千下，谁会不识趣的扫了上面的意思呢？
索翁达犹豫下，考虑着这个结果的承受度，“还有别的吗？”
“还有高官的妻子女儿还在地窖，也是你成功解救出来的。”沈约道。
幸福来的有点儿突然，索翁达感觉有些头晕，可还没有忘记问句，“那毒猜呢？”
“毒猜应该是在潜逃，要缉拿他，就有待局长继续努力了。”
沈约摊手道：“姜子牙八十拜相，局长年近六十，临近退休，还破了议员夫人凶杀案、抢回军火之王布图索夫、击毙恐怖分子重要成员，顺便还救了上司的亲人，实在是可喜可贺。这些事情加起来，可以让局长风光很多年了。”
“条件是？”索翁达内心难掩激动，感觉这个买卖绝对做得。
这样一来，他不但无过，还有很大的功劳来领。
沈约摊摊手道，“不要九万九、不要九千九，我们只要局长‘九九’的承诺。”
索翁达感觉沈约说的很像广告词，但觉得比起本国的广告内涵差的太远，“什么久久的承诺？”
“我们既然是你派的卧底。功劳是你的，苦劳却不应该是我们的。”
沈约轻描淡写道：“只要你当着众多记者的面，说明我和金鑫的所作所为都是警方的授意。我们也不要警方犒劳、只要贵国恢复我们正常人的身份，这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我们就交给局长做了。”
380节 英雄的诞生
金鑫闻言虽然有些意外，不过却是轻吁了一口气，知道沈约的处理方法稳妥至极——这是一场卷入了国家机器力量的争斗，置身事外本就是最好的选择。
在被乔恩陷害，在深渊越陷越深时，他已经想着要拼命来报仇之际，沈约竟然采用这种方法为他们、或许可以说只是为他金鑫想出这种聪明的解决方法。
他还能说什么？
看着沈约看似轻松，实则已有些疲惫的神色，金鑫眼帘微微湿润。
在索翁达还在犹豫衡量之际，沈约提醒道：“地窖里还有两个人质，局长可以先下去看看。”
索翁达点了点头，缓缓的下了地窖。
“那两个人足以影响索翁达的决定？”金鑫突然道。
沈约微微点头，“当初埃里克安排阿披猜抓我入警局的时候，阿披猜如同得到了尚方宝剑般有恃无恐，可见这失踪人物的身份不简单。”
“但你好像早知道他们在这里。”
金鑫想到了什么，平静地说道：“不然你也不会找到索翁达，立即想出这个洗白的方法。”
话音顿了会儿，金鑫补充道：“你早在来到这里之前，已经通知了高洁带些新闻记者来，是不是已经想到了索翁达要和我们合作的局面？你让记者来，就是要斩断他的后路？”
沈约沉默了会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金鑫叹了一口气，“那你会不会告诉我答案？”
“暖玉离去的时候，用思想告诉我索翁达和人质在这里的地窖内。”
沈约看着金鑫道：“我知道你内心一直不舒服，可是……眼下……”
金鑫涩然道：“眼下这是我们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了。”
随手丢掉了手里的枪，金鑫看起来很是轻松道：“这个方法其实挺不错的，可更让人怀疑暖玉真正的用意。她为什么要帮我们洗白？她是因为你才这么做的？”
沈约看了金鑫许久，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是我感觉……”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索翁达已经从地窖内走了出来，脸上的光彩如同刷了一遍转基因豆油般。
金鑫暗想——沈约一直觉得暖玉不是恶人，始终感觉暖玉是个可合作的对象。
沈约却心想——埃里克杀人不眨眼，极可能是攻克巨人大厦的操盘手，如今又劫持引渡车、背叛暖玉，绝对是个狠人，这样的人能被版图所用，由此推知，版图的势力极为恐怖。
暖玉却像是要对抗版图的样子，那暖玉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这点值得考虑。
金鑫对暖玉成见已深，眼下看起来故作无事，多半是因为也希望他沈约能洗白，这件事就只能放放。
可矛盾种下来，虽然可以掩埋一时半刻，迟早还是会爆发出来的。
沈约暗中担忧时，已听索翁达道：“好，这个买卖我和你们做了。沈约，我回到警局后，立即申请给你们的特赦令。”
“地窖那两人是谁？”沈约故作不经意的问道。
索翁达脸上的肥肉哆嗦下，“其实她们没有那么……重要。”
“我却感觉他们很重要。”
沈约不急不缓地说道：“最少比T先生的亲人还重要吧。”
索翁达失声道：“你知道？”
他一听到T先生，立即想到了更多的事情，因为地窖那两人的亲人眼下绝对是比T先生更有实权的人物。
“你看，友好合作的基础是彼此间的信任。”
沈约摊手道：“我感觉局长还没有做好合作的准备。”
索翁达脑门上汗水滴落，立即凑上前道：“不是这样，我这是为你们着想。”
金鑫冷冷道：“我知道这世界说为我们着想的通常都是骗子，他们唯一考虑的其实是自己的感受和利益。”
说话间，他脚尖一点，又将地上的枪带起，干劲利索的抓在了手上。
索翁达看着黑洞洞的枪口，立即道：“地窖里面的是素坤的妻女。”
金鑫眼皮跳了下，持枪的手竟有些冷汗。
他没有见过素坤，可绝对听说过素坤。
因为在多年前，暹罗一直是由T先生掌控，而在T先生倒台后，素坤就取代了T先生，成为了这里的实力派最推崇的人物！
怪不得阿披猜如得到了尚方宝剑般要抓沈约，怪不得索翁达一见到那母女，立即决定做这个买卖。
slkslk.com
可无论是版图、还是撒旦联盟，实在是天作的胆子，为了目标，竟然连素坤的家人都敢劫持？
“你们知道素坤吧？”
索翁达见到金鑫的枪口下垂，摸了把冷汗道：“很多事情，你们本来知道的越少越好的，我真的不想让你们卷入这件事中。不然素坤震怒，说不定还有更大的麻烦。”
沈约微笑道：“局长考虑的很周到。”
“我现在就带素坤的家人回警察局，等到安顿好她们……”索翁达转着脑筋。
“不用了。”
沈约截断道：“新闻工作者很快就要到了。局长怎么安排素坤家人我们不理会，不过方才我们对的台词请局长当着镜头照说一遍就好。”
“什么？”索翁达差点跳了起来，“你怎么能自作主张？”
他本来以为这两人的交易方式如棒槌一样，暗想回到老巢后，那还不是他索翁达说了算？！哪想到沈约竟然帮他敲定了合约。
黑暗降临，虽然视物不能及远，但声音却可以无视黑暗传过来，索翁达已经听到车辆到来的声音。
看着远方的车灯闪烁，沈约提醒道：“局长若是不记得台词，我可以当着记者的面，将方才我们对话的录音播放一遍。”
他说话时拿出手机晃了下。
“啥？”
索翁达看起来想要掐死沈约，“你把我们的对话录音了？”
“不但录音了，还多保留了几份。”
沈约微笑着说道：“局长请放心，绝对不会遗失的。”
“啊？”
索翁达要不是知道打不过沈约，恐怕现在就想比划下，“你们在威胁我？”
“我们是在提醒你。”
金鑫一旁寒声道：“英雄是你来当，可我们绝不想落个罪犯的下场。”
沈约微笑着拍拍索翁达的肩头，“局长，他们都在等你这个英雄登场，挺起胸膛，莫要让他们失望。”
车辆停下，有采访记者拿着“长枪短炮”的蜂拥而上，闪光灯下，照得迎面而来的索翁达如同凯旋英雄般的辉煌。
索翁达也真如英雄般，双手举起，不知是在安抚前来的信徒，还是宣告着向背后的“恶势力”投降。
381节 出名
高洁坐在沈约和金鑫的对面，脸上的惊讶表情看起来如同雕刻上去的一样。
她保持这种惊讶足足有三分钟，这才开口道：“我们是不是朋友？”
索翁达发表了英雄演讲后，随后将英雄的伟业再介绍了一遍。
那些记者既然能来，多是和蔡夫人有关的人，这次来就如上次般，本来是要做些官样文章，没成想却得到了惊天爆料，激动的舌头都不利索了。
不用等第二天的稿件，直播已经接通，消息可说是瞬间传遍了暹罗的网络。
网络上沸腾起来！
所有人的话题都在讨论这场惊天大劫案。
索翁达激动中又夹带着不安，却谨慎的没将素坤妻女的事情说出来——有些事情绝对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下诉说的。
好在沈约、金鑫也没有为难——他们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过犹不及的道理他们懂得。
如同大多影片般，警察最后上场的时候，已经意味着事情有了阶段性的完结。
警方姗姗来迟，处理起余下的取证工作。
得到了索翁达的台词，说明了沈约、金鑫是警方卧底、宣告二人无罪后，高洁就将沈约、金鑫带上了另外一辆商务车，直接回转酒店。
可在车上，高洁就再也按捺不住，她自认为经历过许多大场面，本来自以为沈约、金鑫除了逃亡再无第二条路可走的时候，不想沈约竟奇迹般的将一切拉回正轨。
金鑫听到高洁的问话，明白高洁的意思，正色道：“我说过，我不会和高女士再合作，因此我选择了和暹罗警方合作！我觉得索翁达局长是个值得信赖的男人。”
高洁叹口气，脸上带着无奈的表情，“金鑫，你实在不是个大方的男人。”
金鑫反唇相讥道：“对某些女人无感的男人，若还能保持大方，那不是暖男，而是中央空调和虚伪。对于虚伪的中央空调，我觉得高女士应该更小心一些，那通常都是渣男的特征。”
“你们能不能让我睡一会儿。”
沈约打个哈欠道，“不要一见面就掐架好不好。”
金鑫立即道：“你觉得高女士不得到答案，她能睡好觉？她睡不好，会让你睡好吗？”
高洁并没有被激怒，“你说的对极了。”
沈约闭上了眼睛，“你和她说吧，我这几天把一年的话都说出去了。”
高洁叹口气，看向洋洋得意的金鑫道：“什么条件？”
她实在是想知道答案，而知道答案又肯告诉她的人只有眼前这两人。
金鑫比沈约更会做生意，立即道：“想知道真相，真实的回答我一个问题，然后以后我若有查找资料的要求，你必须给我提供。”
金盾的信息库对金鑫来说，绝对是个宝库。
高洁犹豫下，“我只能给你我这个权限知道的秘密，其实……我已经和沈约这么合作了。”
“记得你的承诺。”
金鑫没有得寸进尺，随即问道：“如实回答我，你们知道版图吗？”
“版图？”
高洁明显是很意外的表情，“什么版图？”
金鑫看高洁的神色不像作伪，皱眉道：“你身为金盾的CIO，居然会不知道版图，这有点儿离谱了吧？”
高洁微微低头，苦笑道：“我是CIO，可多是负责外围案件。”
“这么说涉及到极为关键、重要的信息，你也只有执行的份，却没有知晓内情的资格。”金鑫喃喃道。
高洁沉默片刻，“话不中听，事实倒是如此。”
金鑫“嗯”了声，大度道：“好了，你既然坦诚，我也就破例的大方一些。”
他将发生的事情叙说了一遍，不过自然是用孔子笔削春秋的手法，该改的改、该删的删。
暖玉和沈约的内情，金鑫自然没讲。
饶是如此，高洁知晓真相后还是震惊不已。
良久，她才能整理清楚思路，“这么说，埃里克和暖玉是两败俱伤？埃里克死在飞机上，而暖玉的实验虽然成功，但终究没有转走布图索夫的记忆？”
“看起来是这样的。”金鑫悄悄的看了沈约一眼。
沈约竟然睡着了。
“他真是你的朋友！”
高洁低声道：“这几天最辛苦的是他，是该休息一会了。”
金鑫沉默了会儿，“我明白。”
车内沉寂下来，高洁不想吵醒沈约，刻意小声道：“但暖玉实在恐怖，她转移思想的技术若是传出去，这世上就此灾难无穷了。”
ranwena.net
金鑫倒是深有同感，“的确如此，不过这是你们这些为了维护世界和平的人要考虑的事情，我们不过是个小安保公司，应该和他们再扯不上关系吧？”
他虽这么说，但内心深处却明白，他们以后恐怕也难再和暖玉撇清关系了。
暖玉怎会收手？
“金汤以后有没有兴趣和金盾合作？”高洁建议道。
“免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
金鑫连连摆手，“我们若是回去后，还是当作不认识就好。当然了，消息还要提供啊。”
高洁习惯了金鑫的冷嘲热讽，拿出手机不停的发送着消息。
金鑫懒得理会，也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下。
本以为经历了这多的风雨，肯定会像惊涛骇浪中的船只般无法安眠，不想突然间、就如被一闷棍敲入了梦乡，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子已停在灯火最耀眼的地方。
有欢呼声阵阵。
是欢呼声吵醒了金鑫。
不夜的曼谷如同人间盛世般，尽显世上的繁华。
而在各大楼宇的广告墙上、铺天盖地播放的不再是本地极具好莱坞特色的广告，而是索翁达、金鑫、沈约三人的影像。
更多的人聚集在酒店前正扯着脑袋眺望，看着车辆停了下来，早就准备好了手机、摄影机和照相机。
“这是怎么个情况？”金鑫醒来后还有点儿迷糊。
沈约已道：“历来警方卧底通常都是像我国彩票大奖得主一样，是不能见光的！这次难得有卧底见光，难免会引发人民的好奇心。他们聚集在这里不足为奇。”
“如今你们已是曼谷最有名的人了，不知道多少人希望能亲眼见你们一面。蔡夫人知道这些人的心理，提前放出了你们要来的消息。她也是一番好意，这样一来，对你们也更有利一些。”
高洁解释的时候，推开车门，微笑道：“金总请，你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是属于你的时刻！”她真正的释放了自己的善意。
金鑫倒不客气，一下车就挺起胸膛，迎着最辉煌的光芒走去，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更男人一些。
男人嘛，就得阳刚些。
他要让曼谷的百姓看到挺起胸膛的真男人和人妖还是有区别的。
沈约的目光却是穿过那些让人迷离的光彩，看向灯火阑珊处。
欢呼起，荣耀满路。
很多人在这种时候，通常会忘记秋风已凉、夜星如雨，悄然的在叙说季节变迁，心愿不变。
沈约没有忘记。
目光穿透那让人迷离沉醉的光芒，沈约已看到一人的身影。
海明珠静静的看着他，静静的如深海的明珠，或许不能耀动天地，但默默等待的光芒，却从未停止过释放。
382节 追星
灯光闪烁中，金鑫看起来如高血压患者般红光满面，极具亲和力。
高洁虽然没有点明，但他金鑫已知道了蔡夫人的用意，他和沈约在这里的影响越大，很多事情就越不好改变。
民意难违！
历来的国家机器虽有血腥的一面，不过为了稳定，总还会顾全大局。
由沈约牵头、索翁达点火、蔡夫人再敲定的英雄事迹，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事迹对谁有利。
有利益的事情，大伙乐见其成，不论真假。
握手、拍照、合拍，摆出自己最帅的一面……
金鑫如同明星见到粉丝般，得体的完成了仪式后，终于走到酒店前，却看到一人飞奔而来，紧紧地拥抱着一旁如影子般的沈约。
海明珠在沈约出了人群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拥抱后迅疾的放手，如同粉丝般拿出手机道：“沈顾问，能和我合张影吗？”
些许的遮掩，只为了深埋自己迸发的感情。
明显的隐瞒，只为沈约要和她隔离的命令还没有撤销。
她是从新闻中知道沈约、金鑫成为警方卧底一事。
她知道这不是真相，可自从沈约被警察抓走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停止过祈祷。
她只盼沈约平安归来，没有蔡夫人的通知，但她早早的等待在酒店之前，虽不能说心有灵犀，但她知道，沈约处理完一切事情，就一定会回到这里。
沈约说到就会做到的。
人群越聚越多，纷纷议论惊天大劫案的种种离奇，她却只是一遍遍看着广告墙上沈约的画面，确定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情感不可抑止的迸发后，她随即知道了自己的失态，用看似幼稚的追星的动作掩饰着自己的真实情感。
沈约目光清澈，不知道有没有看穿一切，却配合的和海明珠来了张合影，亦看到了镜头里难以遮掩的激动泪光。
“你难道不拥抱我一下？和我合张影吗？”
金鑫在一旁道：“都是一个公司的，可以给你最惠的优待。”
海明珠飞红上脸，随即道：“以后再说吧。你现在很忙，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金鑫本想说有事的可一直是我，只是见到海明珠的表情，终于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知道这个时候，海明珠也许不喜欢旁人打扰她来之不易的片刻相聚时间。
却有迎宾人员不知趣的上前，彬彬有礼道：“金先生，沈顾问，蔡夫人在等你们。”
迎宾人员如同接待最尊贵外宾般将几人送到楼内，可可随后接过了迎宾的任务，在门口前突然道：“能和两位英雄合影吗？”
“你怎么和海明珠这丫头一样幼稚？”金鑫摇头道。
可可却是郑重道：“不是幼稚，因为这是个值得记念的时刻！”
她掏出了手机，和二人合了一张影，满足的叹息道：“你们是真正的英雄，我从来没想过会是这种结局。以后就算我老去，我也永远会记住这激动人心的一刻。两位辛苦了。”
金鑫老脸有些发红，咳嗽道：“其实我没做什么事情了。”
在外人面前，他可以装作英雄，但在这些知根知底人的面前，他的脸皮并没有那么厚的。
可可嫣然一笑，推开了房门。
蔡夫人不知何时早站了起来，目光最先落在沈约的身上，随即礼貌的看向金鑫，最先向金鑫伸出手去，“欢迎金总平安回来。”
金鑫下意识的握手，感慨道：“也多谢蔡夫人一直以来的鼎力相助。”
蔡夫人展现微笑，“应该的。”
“不是应该的。”
金鑫连连摇头道：“这种时候，蔡夫人还能不遗余力的帮手，那是真的当我们是朋友。”
蔡夫人脸上的笑容越发欣慰。
“为了回报蔡夫人的帮助，金鑫亲自实验了下蛊毒的解药。”沈约在一旁道。
蔡夫人先是一怔，随即惊喜道：“你是说，继贤的解药拿到了？”
“可不是，就在金总的裤袋里。”沈约微笑着说道。
金鑫得到沈约提醒，下意识的摸了下口袋，意外发现果然有个药瓶，故作嗔怪道：“你就是这么没有耐性，我本来准备回国后给蔡夫人一个惊喜的。”
ranwena.net
知道沈约将解药放在他身上的目的，金鑫将解药双手递给蔡夫人道：“投桃报李，我们终于没有辜负蔡夫人的期待。”
蔡夫人和可可又是一番惊喜，一时间还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金鑫随后道：“我们的这次暹罗国旅行十分刺激，不过……刺激得有个限度，我和沈约商议了，准备尽快离开这里。”
他只能说这场放松之旅太TM的刺激了。
迟则生变，蔡夫人和索翁达不同，向索翁达索要东西，你得时刻盯着，因为一不留神你可能就做了赔本的买卖，但帮了蔡夫人，得到的好处就不止是支票。
沈约奇迹般的将一切硬生生拉回正轨，不但蔡夫人等人难以置信，哪怕金鑫都感觉做梦一样，不过他很快就回归到自己的角色。
他必须赶回去看看智联出了什么问题，他已经用紧急联络方式联系过智联，可智联没有回应。
智联绝对出了意外。
金鑫决定坐今晚的飞机去本港，他相信沈约能理解。
蔡夫人的脸上露出为难之意，“恐怕不行，因为有人要见你。没有他的命令，你们就不能离开。”
“谁这么大的架子？”金鑫皱眉道。
沈约想了想说道：“是素坤？”
蔡夫人、可可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惊讶。
虽对沈约的神准判断多次见到，可见他一口道出素坤之名，还是让二人意外。
“他打给蔡夫人的电话很客气，又让你们先回转到酒店……”可可下意识的压低声音道：“他还是很客气的。”
如果素坤不客气，就不用经过蔡夫人这一关，直接就派人将他们“请”到府邸了。
沈约、金鑫互望一眼，都知道这一面非见不可，金鑫琢磨了下说道：“请给我预定一张今晚最晚去本港的航班。”
蔡夫人不知道金鑫为何这般着急，却没有拒绝。
可可在一旁道：“他们的车已经到了楼下，他们就让你们两个前往。”
蔡夫人见二人走到门口，突然呼唤一声，略带着谨慎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会做事的人，如今这种时候，还请你们谨慎行事。”
沈约、金鑫微微点头，在电梯内时，金鑫立即问道：“素坤找我们要了解什么？他年纪大了，应该不会追星吧？”
383节 暗海行舟
金鑫是调侃的口吻，他知道所谓的明星多是打造出来的，以用来达到盈利目的。
商人逐利，造星不奇怪。
素坤造星也有可能，但追星的几率实在太小了，因为所谓明星的本质。
你知道一个人的本质，如果还能喜欢这个人，那才是真爱。不然，你只是喜欢那人的一部分。
沈约认真分析道：“这件事牵扯极大，看起来已然定性，索翁达想要蒙混过关，可作为暹罗实权派的首脑人物，却绝对不会让这件事稀里糊涂的过去。”
话音顿了一下，沈约轻叹道：“他必须确定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他的权利，你到了那里，一定要收敛一些。”
“你真以为我是个二愣子？见素坤还没轻没重？”
金鑫有些自嗨地说道：“其实我还以为他会……稍加感激我们一下。”
沈约笑笑，和金鑫到了楼下，就看到一辆黑色防弹轿车无声无息的停着，有人礼貌却戒备的请二人上车，随后给他们两个黑色的不透明头套。
沈约、金鑫互望一眼，没有反对。
二人坐在车里，只感觉周围繁华未去，但安静渐至。
没过多长的时间，车子已然停下，二人被人带着继续前行。
沈约虽然戴着头罩，可敏锐更增，感觉到周边花草香气扑鼻而来。
他们应该是经过一个花坛，随之感觉喧嚣更远，脚步声都依稀可闻。
有喷泉流水的声音，给稍显燥热的夜晚带来股清凉之意。
过了喷泉，再上了台阶，走进一条幽静的长廊，尽头处，头罩被人取下。
帕瓦力站在二人面前，做个搜身的手势，带着歉然道：“例行公事。你们的私人物品在等你们出来后，就会完璧归赵。”
他这个成语准备了很久，感觉应该能表达敬意，却不知道完璧归赵很有些屈辱的经过。
沈约、金鑫都没有反对。
等终于过了搜身，二人绕着长廊再向深处走去，本以为要到一处警戒森严的房间，不想却被人领到了另外一处花园。
花园宽敞宁静，内有典型的暹罗仿古凉亭。
凉亭内静静的站着两人，一人鬓角微微斑白，看起来精神矍铄，正看着亭外的一棵大树。
另外一人是警卫模样的女子，警惕的看着沈约和金鑫的到来。
沈约的目光掠过那全神戒备的女子，落在背对他们的那人身上，并未出声。
听闻有脚步声走到身后，看着亭外大树的那人并未转身，只是说了一句泰语。
那女警卫看起来也兼职翻译，立即道：“沈顾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金鑫一听，暗想这个素坤恐怕知道主导一切的是沈约，因此直接问话沈约，这倒省了他的很多事情。
沈约来到暹罗早有些时日，对亭外的大树并不陌生，事实上，暹罗各地种的都是这种树，这本是暹罗的标志之一。
“这是金链花树。”沈约有一说一道。
背对他们那人微微点头，又说了一句泰语，女警卫随即翻译道：“你知道这种树代表的意义吗？”
沈约注意到女警卫并没有翻译他的话，但对方已然懂得，知道对方应该听得懂他的语言，仍旧简单道：“据我所知，金链花树盛开的金链花本是这里的国花。象征着吉祥如意。”
背对他们那人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双可洞察世情的眼睛，“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们前来？”
他这次说的竟是流利的汉语。
他的前两问有些简单，第三问倏然复杂，沈约却是不动声色道：“略知一二。”
素坤稍有诧异的样子，“不妨说来听听。”
“金链花是这里的国花，色泽金黄，听闻不但代表着吉祥如意，还意味着权力、才智、好运和胜利。”
沈约看着素坤无动于衷的表情，话锋一转道：“但这花树本来也是皇家之花，佛主之花。很多人看到金链花都会想到佛陀的光辉明睿。”
素坤目光微闪。
沈约敏锐地抓住了素坤的反应，接着素坤感兴趣的话题顺下去道：“佛经有言——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素坤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沈约却知道这个国度对佛的崇敬信仰，继续道：“这句话描绘的是三生，也可以运用到过去、现在和未来。”
素坤的神色略显专注。
“我和金鑫只是贵国的过客，入乡随俗、无意冒犯。”
沈约真诚道：“可此番行程预期风平浪静，没有预料却如暗海行舟，我们对风浪却没有太多的准备。惊涛骇浪下，我等不过是想达到心目中的终点，却从不想纠缠在漩涡之中……”
顶点小说
略微想了想，沈约继续道：“因果早定，但若无因，本不会有果，若是无果，就不会造业。我这么来说，不知道先生是否明白？”
他谨慎的没有提起素坤的官衔。
女警卫见状面露愠色，似要上前，因为她真的少见有人对主人这么说话。
素坤却是摆手止住，轻声道：“很好。”
转身望向繁茂的金链花树，素坤喃喃道：“暗海行舟，的确有太多难以揣测的风浪。谁都没有想到风浪会波及到许多无辜，风浪到来，谁都不会有所期望；风浪过去，谁也不想风浪再有过多的影响，很多时候，风浪的确不该影响我们的初心目标。”
他似在重复沈约的话，但相同的言语从他口中说出，又有另外一番解释。
回转身来，素坤伸出手来，“听闻你们急于离去？”
金鑫欲言又止，他看出素坤的和平之意，就不想多起周章。
“的确有这个打算。”沈约不失礼貌的和素坤握了下手。
素坤微笑道：“那欢迎你们以后常来做客，让Toey有机会表示感谢。”
他着重强调“做客”两字，相信沈约会明白他的意思。
沈约听出素坤也有送客的意思，心里有些意外，想不到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
在他的猜想中，这场风浪也可以解释为T先生在暗中推动，T先生一直和南洋华人圈有密切的关系，素坤来找他，多少会有点试探的意味，却不想素坤仅仅和他做了简单的、看似无关的交谈，就会放他离去。
看着沈约、金鑫的身影消失不见，素坤并没有立即离开凉亭，因为远方又有一人走近。
那竟是个和尚。
这里极为信奉佛教，有和尚出现并不意外，让人意外的是和尚赫然就是释空！
“高僧。”
素坤双手合十在胸口，采用的是暹罗人常用的礼节，“你的师弟看起来不错，怪不得以你的修行，也会主动出现在我的面前为其解释缘由。”
释空亦是双手合十，“多谢施主宽宏大量。”
素坤淡然道：“并非我的宽宏大量，只是因为无风……自然不会起了风浪。”
384节 被迫游戏
沈约、金鑫再下车的时候，已到了住的酒店之前。
酒店前的人潮已然散去，就如再绚烂的烟火也有归于虚无的时候。
下了车后，金鑫没有急于进入酒店，而是拉着沈约先到了酒店外的角落问道：“素坤好像什么都没说？”
他们仍是带着头罩被送了回来，在车上并没有什么交流。
“你希望他说什么？”
沈约慢悠悠道：“金链花不但意味着权利，还象征着佛陀的智慧，素坤是个有智慧的人，知道我们和T先生无关，自然不会多起波折。这件大劫案以英雄的方式收场，难道不是所有人喜闻乐见的事情？”
“素坤为何会信你和T先生无关呢？”
金鑫直切关键，疑惑道：“如果是蔡夫人为你解释的，素坤是不会信的！”
蔡夫人和T先生之间瓜葛很深，由她出面，自然越描越黑。
沈约看向金鑫，“素坤既然相信，自然有他的渠道。你如果真的不想卷入其中，就不必事事搞的清楚，你说是不是？”
金鑫笑了起来，“说的真有道理。”
想了想，金鑫又问道：“Toey是谁？素坤为何说Toey想向你道谢？”
沈约反问道：“你猜。”
金鑫带着神秘的笑意，“我不太懂泰语，不过倒知道泰语中Toey的意思是极好、极妙的意思，这好像是个小女孩的名字。”
向沈约挤了挤眼睛，金鑫继续道：“Toey就是你在渔场救下的那个小女孩吧？她是素坤的女儿？素坤提及Toey的时候，口气有着柔和的感觉。”
沈约吁口气道：“你很关心她？”
“不是我关心她，而是好奇素坤为何这么说，你难道从未想到过其中的深意？”金鑫带着诱导道。
“你想的太多了。”
沈约摇了摇头道：“她不过是个小孩子，还有着对英雄的幻想，却不知道偶像是需要人设的、英雄是需要塑造的，等再长大一些，就会发现所谓的偶像英雄，不过是世俗想让她看到的，多带着欺骗的色彩，那时候再回想当时的崇拜，只会感觉到幼稚可笑。”
金鑫叹了口气道：“很多事情一经你口，就和高僧讲经一样，道理有了，可兴趣全无。”
摇了摇头，金鑫道：“我这辈子是和佛无缘了，想象不出那种天花乱坠的的场面。“
沈约笑了笑，“你现在的兴趣难道不应该是在智联的身上？”
金鑫向沈约伸出手来，“手机借用一下。”
沈约才拿出了手机，铃声已经响了起来。
“是可可吧？”
金鑫看着未知号码道：“她可能已经订了我去本港的机票。他们消息很灵通，肯定知道我们已经和素坤友好的告别了。”
“要是订票，就要订两张才对。”沈约看似随意的说道。
金鑫怔了下，眼中闪过丝感激。
接通了手机，金鑫才说了句，“我是金鑫。”
就听手机那面传来一个声音道：“少、少爷，你没事了吧？我看到了你获救的消息。”
沈约、金鑫同时怔住。
那是智联的声音！
金鑫长吁一口气，“你死哪里去了？我正要赶飞机去本港救你。”
智联支支吾吾道：“我，我没事了，少爷，你若是没事，就不用急着赶来了。”
金鑫皱了下眉头，“你真的没事？”
他实在想不通在他金鑫最要命的时候，智联为何会失联这么久，而且看起来还不想解释原委？
“有点事情，不过已经过去了。”智联迟疑道。
“你准备这时候和我说，还是我去本港再和我说？”金鑫言语中隐约带有不满。
他不满的并非是智联突然失联，而是智联似乎对他有所隐瞒，这是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智联，你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沈约接过了手机，“有问题，一定要说出来，不然误会加深，只会更难解决。”
智联沉默了一会儿，“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打游戏。”
金鑫愣了下，一旁开口道：“你什么时候成为了网瘾少年？”
他怒从心中起，暗想打游戏可以，但你在这种时候打游戏是不是太不知轻重？
他想要出声呵斥，却被沈约止住，“智联，你绝不是网瘾少年的，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放下金鑫的安危，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打游戏？”
“是有人逼我这么做的。”智联的言语中带着费解。
不要说智联不解，金鑫、沈约听了也是极为诧异，金鑫吁口气道：“谁逼你的？帮助戒网瘾的某个心理导师？”
“我不知道。”
智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道：“我本来一直和沈顾问在联系，可在沈顾问好像发现你的踪迹后，就突然失去了联系。我本来以为是有一方断了网络，立即查证，就发现我和外界的联系全被切断。”
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紧张，智联长吁了一口气继续道：“紧接着我的电脑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张笑脸，常见的那种表情包，那笑脸对我说——你好，姜智联。”
顶点小说
声音又有些颤抖，智联言语带着惊怖道：“少爷，我极其注重个人隐私，上网从不用真名，而知道我存在的人，按理说屈指可数。”
“你电脑被黑了？你最近是不是常浏览不该浏览的网站？”金鑫皱着眉头道。
过了一会儿，智联才回答道：“我听从你的吩咐，浏览的基本都是规则条款下不该浏览的网站，但绝不是那种带颜色的网站！”
他说的含混，金鑫气急反笑，内心却是警惕。
金鑫知道智联既然身为黑客，自然很注重自己的藏身之地，也有一套保护自己的方法。
智联电脑技术高明，从不惹是生非，既然如此，有谁会针对智联，而且查出他的底细？
一念及此，金鑫心中凛然，也明白了智联支支吾吾的原因。
他金鑫有极其隐秘的身世，这人既然能针对姜智联，说不定是他和姜智联以前的仇家。
“接下来呢？”沈约虽感觉有些困惑，还是继续问道。
智联迟疑了会儿，继续道：“我听到那人道破我的真名，自然有些震惊，但我还是很挂念少爷的安危，顾不得和那笑脸交谈，急急的想要出门去找旁的网络。”
金鑫叹了口气，些许的不满烟消云散，却还是骂道：“你是傻的？那笑脸可能对你不利的，你保护好自己再说啊！”
智联那面沉默了会儿，“我推不开房门，我所住的地方不但对外的通讯全被切断，哪怕物理通道也是打不开，我本想强行破门，这时候那个笑脸对我说——门上已经安了智能炸弹，只要被外力剧烈冲击，一定会爆炸。”
金鑫虽知道姜智联没事了，还是暗自凛然。
“笑脸的目的是什么？”沈约心道对方这般费心思，自然有指定的目的。
“笑脸不说，他只让我玩一款游戏。”智联迟疑的说道。
“什么游戏需要这么来拉人了？”金鑫不知道该哭该笑了。
智联半晌终道：“笑脸让我玩一款游戏，游戏的名字叫做——版图！”
385节 图灵
夜凉如水。
有冷风吹来，沈约、金鑫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震惊之意。
原来在他们置身危机、卷入布图索夫劫案的时候，有人限制了智联的自由，强迫其玩一款叫做版图的游戏？
若是半天前，他们只是会怀疑哪个游戏公司这么疯狂，为了冲业绩居然这么丧心病狂的拉人入坑，可他们才从暖玉、埃里克的对话中知道了版图……
版图有食人鲨、美洲豹等洲际组织还不满足，看准了这世上最赚钱的产业，准备进军游戏产业？
lingdiankanshu.com
版图的目的是什么？
半晌，智联才期期艾艾道：“少爷，沈顾问，我知道你们很难相信我说的话。”
“我们信！”金鑫和沈约同时道：“说下去。”
智联那面很有些意外，终于继续道：“我那时候心急如焚，哪有什么心情玩游戏，对那笑脸忍不住破口大骂，问他究竟要干什么。那笑脸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道——我着急也没用，如今我所有的出路都被封死，炸弹十二小时后就会爆炸，我若是不能过了第一个注册关，不要说救金鑫，我就会被炸死在房间内。”
沈约、金鑫互望一眼，都听出了关键——版图不仅知道姜智联，居然也知道姜智联和金鑫有关系！
金鑫内心想到——难道说以前那些人终究不肯放过他们，如今想要斩草除根，来找他和智联了？
可看情形又不像，因为若是那帮人出手，他们杀人的方法干脆直接，很难有这种幽默的玩法。
“我无计可施，只能开始进行那个游戏的注册。”
智联紧张道：“我从未想过要通过那个游戏的注册竟然这么复杂。”
“注册游戏很难？这个游戏不想让人玩是吧？”金鑫自言自语道。
他不太玩游戏，但知道如今的游戏为了拉人入坑可说是无不用极。
你不想充钱是吧？我们没有充值入口！
你想赚钱是吧？我们有大明星给你打工，回收你的游戏成果！
你嫌注册麻烦吧？只要一个手机号码搞定！
……
只要你入坑，你就会发现自己面对的宣传不过都是铺天盖地的谎言，让你很难相信那些光鲜的人物会这么光明正大的骗你。
难道那些人真的这么不要脸了？为了钱，什么事情都肯干？
这种充斥着各种欺骗、已经类似诈骗的环境下，还有注册很麻烦的游戏？这种游戏看起来不应该绝种了吗？
沈约想到了个问题，“你的手机接收不到号码吗？”
“不是那些所谓高大上明星宣传的游戏，不用手机号码的。”
智联明白沈约的意思，“游戏第一步是通知玩家，要如实的填写个人资料，我自然先随便添了一堆虚假资料，不想系统随即没有通过，说我申请无效！”
“他是要套取你真正的资料。”沈约目光闪烁道。
“是啊。”
智联随即道：“我当时也是这么想。于是我添了我的一些资料，半真半假，可仍旧不能通过。”
沈约暗自皱眉，心道既然能验证出资料的不正确，系统自然是用真正的事实来比对。
看对方计划如此周密，版图游戏就不应像是那些智障的公务系统，有着自相矛盾的错误让人无法通过。
可版图游戏如果真的有姜智联所有真实的资料，为何还要套取他的资料？
智联那面叹息道：“系统提示我——我只有最后一次机会填写资料，不然不用注册，炸弹就会爆炸。”
沈约目光闪动，突然感觉这和自己在别墅时候的测试有些类似。
那时候暖玉不是也用这种方法让他来营救丘昌？
“我最终选择如实的填写了自己的资料，包括我的出生日期。”
智联听到金鑫冷哼了一声，知道金鑫担忧什么，立即道：“少爷，只是我的私人信息，并没有你嘱咐我需要保密的，如果那样，我不会交出资料的。”
金鑫叹了口气，暗想自己若是在那种环境该如何做？他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我的资料填写完毕后，游戏提示我资料无误，让我继续填写合作伙伴。”智联苦涩道。
金鑫眉头紧锁道：“这时候游戏不应该是给你几个角色选择，有几个道士，几条狗、一刀九九九、装备随便爆的那种？”
智联苦笑道：“不是我们在网上见到的那种游戏，游戏几乎比二十年前的游戏还要朴素，无渲染建模，无自动化引导，没有充值入口……”
“你注册成功了？”沈约截断问道。
“是啊，我注册成功了。”
智联半晌才道：“我选择的合作伙伴始终不能通过注册，我最后选择的伙伴是少爷、还有沈顾问你，这才通过了注册。不过注册的时候，还要用图灵算法进行一个建模测算。”
金鑫不解道：“图灵建模测算？”
“是啊。”
智联解释道：“这是一种计算机术语，简单来说，就是将现实的问题进行建模，然后用算法语言描述解决问题，版图用的语言和如今这世界上所有的计算机语言都不相同，不过因为是类人类逻辑的语言模式，并不难学。”
金鑫听得头大，“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
智联委屈道：“少爷，你不懂，我可以详细的和你解释。”
“我没兴趣去学什么计算机语言。”
金鑫向沈约求救道：“你来问。”
沈约心想你以为我是百科词典？
默默的想了想，沈约终于还是道：“版图给你的现实问题是什么？”
你说的人话我懂，智联如今说的每个字我都懂，但组合起来我就有点迷糊了。金鑫暗道。
“现实问题就是如果沈顾问在暹罗营救少爷，成功的几率会有多少！”智联回答道。
金鑫、沈约均是发怔。
“你算出有多少？”金鑫终于问道。
“几率是由各种输入条件以及建模的各种量化数据来决定的。”
智联道：“我根据版图提供的量化数据，输入自己已知的过程，算出沈顾问营救成功的几率不过百分之一。”
“图灵错了。”
金鑫不懂计算机语言，却知道结果，“事实是，沈约营救是百分百的成功。”
内心突然有了震颤，金鑫看了沈约一眼，心想那时候沈约可曾算过营救成功的几率？他知道自己的成功几率很低吗？
他明知成功的可能性极低，仍旧出手的原因是什么？
386节 虚拟和现实
夜风轻。
星光满空。
星星的光芒微弱的让现代人已经开始视而不见，可星星从未停止自己的闪亮。
夜风柔。
鼻梁微酸。
金鑫抬起头看着闪耀的星空，不想让沈约看到自己软弱的泪水。
他蓦地记起高洁在车上对他说过的话——沈约真是你的朋友，这几天最辛苦的是他，是该休息一会儿了。
他感觉高洁提醒的多此一举。
他记得沈约的辛苦，他记挂朋友的辛苦不是用嘴的，他知道自己永远欠沈约一个人情，他一定要偿还的，也是一定会偿还的。
lingdiankanshu.com
可最是辛苦的沈约，在感觉到智联有事，还是执意要和他一起去本港。
可他呢，还曾怀疑沈约和暖玉有些交易他不知道，他当初还在质疑沈约的选择……
半晌，金鑫确定湿润的眼睛不会流出泪水后，这才看向沈约道：“你如果知道营救成功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你还会出手吗？”
沈约认真思索下，“多半不会了。”
摊手笑了笑，沈约认真的说道：“我记得你说过，我们金汤接单的原则通常是有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才会接单，是不是？”
金鑫笑得打跌，顺便光明正大的抹去笑出的泪水，“好在不是你进行什么图灵建模计算智联，不然我可是死定了，那后来呢？”
智联那面似有擤鼻涕的声音，半晌才回道：“我有点感冒，最近总是流鼻涕，不过好在没有影响到大脑，笑脸对我的运算结果并没有否决，在我模拟算出概率后，宣布我注册成功，欢迎我到了版图世界。”
金鑫一边琢磨一边说道：“我不太懂你说的内容，但看起来，你算的好像没有差的太离谱，不然版图也不会让你成功。”
他感觉能在这个版图游戏注册的人员虽然不需要充值，但需要充点智商。
这么难能可贵的一个游戏通常都是活不久的。
智联“嗯”了声，“好像是这个意思，我在注册成功后，突然发现所有的限制已然去除，我可以再次上线，而且屋门也可以打开了，没什么炸弹。”
他说话的时候有些惊疑之意。
炸弹是否真的存在并不重要，最让人惊怖的是版图如同幽灵般存在！
“你用了多少时间注册？”沈约听到这里，开口问了句。
智联仔细想了一会儿，“在我给沈顾问你打电话前约二十分钟，我才算注册成功。”
“注册成功后，你没有玩一会儿？”金鑫问道。
智联的回答让二人很意外，“我找不到游戏入口。”
金鑫差点喷饭，没有充值入口的游戏他也见过几个，但没有游戏入口的游戏，他真的没有见过。
“可你没有立即给我打电话。”
沈约谨慎地询问道：“还有什么耽搁吗？”
智联语气带着钦佩道：“沈顾问你真是细心，什么都想到了。我的确准备立即给你打电话的，不过就在那时候，我收到了一条短信，说作为我辛苦的奖励，版图给我一条我最关心的消息。”
话音顿了下，智联接着说道：“我点击开链接消息，上面是文字说明，说少爷没事了，可如今和沈顾问在见一个大人物，我最好在二十分钟以后再致电最为明智。”
默然了会儿，智联补充道：“我用这点时间看了暹罗那面的网络新闻，发现少爷和沈顾问你们竟成为了英雄，并没有性命危险。我查看少爷的定位，发现的确是在一个很重要的场所，那里戒备严格，出于……各种考虑，我如今才打来电话。”
三人均是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金鑫才发问道：“沈约，你怎么看？”
他突然感觉狄仁杰总是这么问元芳，多半也是心里发虚的缘故。
沈约琢磨着说道：“这不是一个正经的游戏。”
“正经不正经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一个正常的游戏。”金鑫立即纠正道。
沈约好笑道：“你纠正的很对。这不是一个正常的游戏，最少游戏的注册门槛就能将太多的玩家排除在外，这个游戏选玩家的。”
“玩家必须要精通电脑吗？如智联一样？”金鑫尝试帮沈约分析。
沈约没有立即回答。
过了一会儿，沈约终于说道：“那这款游戏看起来只是一个程序猿搞的恶作剧。”
沈约抬头望向远方迷离的夜。
夜风柔，夜却深不可测。
“无利不起早这句话虽然老，可能流传下来，就有它的道理。”沈约悠然的说道。
金鑫得到提示，顺着沈约的话题道：“版图这么做，一定要有他的收益？”
沈约仍没有肯定的回答，“这个版图游戏和我们所知的那个版图可能有关吗？”
金鑫也没有回答，他根本不知道，就不会给沈约错误的误导。
“如果有关的话，就能引发很多联想。”
沈约仰望夜空的不可测算，喃喃自语道：“二者之间很像有关系的。”
“为什么这么说？”金鑫立即问。
“名字很相近，一个是现实，一个像是虚拟。”沈约立即道。
金鑫不由得笑了起来，“你说的真对。”
沈约听出金鑫的揶揄，随即道：“我们一天内不但听到了版图组织，而且也知道了版图游戏，这就不像是巧合了。”
金鑫笑不出来了。
“版图内有人参与了曼谷大劫案，版图游戏也在关注劫案的进展。”沈约慢慢地说道。
金鑫摸摸下巴，“这的确也算一条。”
“在版图让埃里克进行劫持布图索夫的时候，版图游戏也在让智联进行营救概率计算。”
沈约一边分析一边说道：“我不太会打游戏，但我感觉在版图中，如果这算是一个游戏，你我、智联，埃里克以及暖玉他们，都可以算是游戏的一方玩家。”
他说话时突然瞳孔微缩。
以时局为棋盘，以世人为棋子，版图下的好大一盘棋！
金鑫内心突然有点颤栗。
如果暖玉这些人也算是玩家的话，那版图算什么？
有谁能运作版图？
运行版图的目的又是什么？
“智联既然可以用版图游戏计算我们营救的几率，那埃里克他们的成功几率自然也可以运算的。”
沈约表情带着困惑道：“这是基于版图真的和版图游戏有关的基础上进行的推测。可如果版图雇佣了埃里克，就应该关心埃里克的生死，对我们是拒绝的态度。可看起来，版图游戏对我们也没有恶意，最少目前没有展现出恶意。”
“好像是这么回事。”金鑫嘘了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
这些事情他也知道，但他始终不能像沈约那样将千丝万缕的线索有效的综合起来。
沈约随后摇了摇头，“我也只是个猜想罢了。版图游戏像是版图组织的虚拟版，这二者说不定会有更深的联系，只是我们眼下还没有更近一步的线索。”
“那你倒不用着急。”
金鑫眉头皱起，喃喃自语道：“很多事情我虽然不懂，但知道这种怪事如果惹上了，就会自动找上门的。”
387节 分飞
清晨，日头还在睡懒觉的时候，海明珠就比日头更早的起床洗漱完毕，看了下镜子中收拾利索的自己，咬了下嘴唇，看了眼时钟。
时钟走的很慢，似乎刻意和她过不去的样子。
好不容易等到早上七点钟，她认为沈约应该可以起床的时候，出门到了沈约的房门前，轻轻地按了下门铃。
她都隐约听到了门铃响，可房中却没有任何动静。
“我要不再等会儿？他最近累的很，我可以晚点再找他？”
海明珠这么自言自语，还是不由自主的按了下门铃，按完门铃后，心中又有些后悔。
lingdiankanshu.com
昨晚的时候，她一直在等着沈约，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着看一眼沈约也是好的。
没想到她真的只是看到沈约一眼。
金鑫和沈约回返酒店后，看着沈约皱着眉头的样子，海明珠连问候的心思都压住了，只说了声晚安后，就让沈约回房间休息。
两遍门铃后，房间内仍没有动静。
海明珠有些焦虑起来，她知道沈约虽看起来懒散，实际上是个很谨慎的男人，哪怕睡的再沉，有门铃声，沈约没有道理不应的。
立即跑到金鑫的门前，她一直按着门铃不放，倒不去管金鑫有没有休息好。
可没想到金鑫的房间也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回事？
难道卧底的身份曝光了，这二人被黑暗组织直接解决了？
海明珠想到这个可怕的可能后，立即拨打沈约的电话。
电话关机！
她转打金鑫的电话号码，发现也是无法接通，金鑫的手机也不在他身上！
海明珠谁都联系不上，一时间差点哭了出来。
“你这么早起来干什么？”一个声音从海明珠身后响起。
海明珠面显惊喜，霍然扭头向出声那人看去。
“金总，你没事啊？”海明珠抹了把眼角。
金鑫看到了海明珠眼角泪水的余光，移开了目光，“你很希望我有事吗？”
他说话时打开了自己的房间，进去坐了下来，伸了个懒腰。
“怎么会呢？”
海明珠亦步亦趋的跟在金鑫身后，四下看了眼，没有发现沈约，立即道：“沈顾问好像出事了。”
金鑫无动于衷的表情，“他出了什么事？”
“我按了他房间的门铃，他始终没有应。”
海明珠觉得自己没有参与英雄营救计划，就是能力差太多的缘故，竭力展现自己的推理能力，“沈顾问是个很机警的人，不会睡的太沉，他哪怕再累，也一定会有些反应的。我只怕……”
她越说越急，眼圈又要红了起来。
“你喜欢沈约？”金鑫突然问道。
“什么？”
海明珠听得到自己心脏“扑通”的跳了下，很剧烈、很大声，很怀疑全世界都听到了，却分辨道：“我是关心沈顾问，同事之间，不应该互相关心吗？”
随即着急道：“我在和你说沈顾问有危险，你有没有听到啊？你是不是金总啊？你昨天不是才被沈顾问救出来。怎么立即就不管他的死活了？”
金鑫看着海明珠焦急的样子，突然打了个哈欠，“我当然也很关心他，是同事间的那种关心！因此他早起赶飞机，我才送他去机场，才回来就看到你在我门前，也不知道在着急什么。”
“什么？”
海明珠很有些意外，“沈约走了？去了机场？他去哪里了？”
金鑫眯起眼睛道：“你和他如果就是个同事，管的未免太宽一些了吧？他的行踪，有必要向你汇报吗？”
海明珠脸上浮起红晕，强辩道：“了解同事做了什么，不是实习生应该做的事情吗？”
她赌气不想再问，但坐在房间内却越想越委屈。
委屈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金鑫说的没错，沈约走了，没必要知会她什么，可她在沈约心目中就这么无足轻重？临别时也不打个招呼？
虽然说好了在曼谷保持距离，可如今不是雨过天晴了吗？要不要做戏做的认真呢？
只感觉眼泪又要流下来，不想在金鑫面前落泪，海明珠起身就向房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金鑫问道。
“用你管？！”海明珠不理道。
金鑫叹口气道：“我可是老总，你想造反不成？”
海明珠看起来想要立即撂挑子不干，但又怕失去这个据点，更不知道沈约的下落，有些哽咽道：“我哪敢造反？我想去订回国的机票。像我这样的小员工，不能总是玩，总得干活是吧？”
金鑫摇摇头，无奈道：“你这个丫头始终这么大惊小怪的，我真的怀疑你是怎么度过这几天的。怪不得沈约说你很累，不吵醒你了，让你多休息一会儿。”
海明珠霍然转身，眼睛晶晶亮道：“沈约走前记得我？”
“他怎么敢不记得你。”金鑫揶揄道：“他只怕你去警局报案，又把他抓起来。”
海明珠噗哧一笑，“谁会管他！”
一听到沈约提及过她，心里好受一些，海明珠立即道：“他这么早赶着去哪里？回国吗？其实我起的很早，我们可以一起回去的。”
“因此你要订回返的机票，要去他的公寓找他？”金鑫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走出房间，到了电梯前。
海明珠虽被金鑫说破了心思，还是遮掩道：“咱俩不能总是不干活，一切事情都由沈顾问自己做是不是？”
“你说的事实让我很惭愧。”
金鑫轻声道：“不过他虽是回国了，去的地方和我们却是南辕北辙的。”
“他能去哪里？”海明珠不解道：“他不是失忆了，他还有别的朋友？”
金鑫淡淡道：“他有个师兄叫做释空。”
海明珠不说话了，只怕沈约提及释空，就提及到她海明珠暗藏的目的。
金鑫竟然没有再追究下去，坐上电梯，直奔酒店大堂，将门卡交给了前台道：“退房，有人会办理退房手续。”
前台小姐显然知道金鑫，连房间号都没有问，只是礼貌的问，“金鑫先生还有别的吩咐吗？”
金鑫看向海明珠道：“你帮我看着点儿这位海明珠小姐，她要在这儿玩，你就找人陪她。”
“我也要回国。”海明珠着急道。沈约已经飞走了，她就要守住金鑫。
388节 请柬
看着海明珠不加遮掩的焦虑，金鑫暗自叹口气。
昨晚回转酒店前，他看出沈约的欲言又止。
他看出沈约有心事，径直发问，沈约也不隐瞒，和他谈及了释空一事，顺便将海明珠的事情似不经意的简略说了一遍。
金鑫听到沈约提及海明珠有意接近时很是意外，若是按照他的性格，要么将计就计反摆对方一道、要么直接解雇了海明珠，可看到沈约说的轻淡，他终究没有发表意见。
轻淡下掩藏着小心翼翼的爱护和关心。
金鑫看得出沈约对海明珠的好感，若不是为了海明珠，沈约怎会听从他金鑫的改命的计划？
改命引发了一系列的问题，但源头本是因为那若有若无的关心。
金鑫不知道这世上是否有一见钟情的事情，可知道有些人或许天生就会彼此吸引。
bqgxsydw.com
换种说法，这就是俗称的缘分。
当事人不想深究，他这个外人更没有理由横生枝节，可他听到释空有留言的时候，就知道沈约的未尽之意。
沈约想找回自己的身份！
看似对万事并不介怀，只是因为沈约这种人素来习惯一个人扛起所有的艰难。
在得知智联有危险的时候，沈约只想帮手，可在智联的事情没有那么紧迫的时候，金鑫知道沈约的真实想法。
他知道，就不应该装作不知道。
金鑫亲自为沈约订了张去大雪山左近的机票，然后早早地起床，送沈约去机场。
沈约没有拒绝，他临别前只是让金鑫照顾海明珠一些。
金鑫那时没有调侃，可他都能看出海明珠对沈约的关心和喜爱，沈约自己会不清楚吗？
“金总？”
海明珠伸手在金鑫眼前晃了下，“我也要回国！你听到没有？”
金鑫回过神来，叹口气道：“我不聋。”上下打量海明珠一眼，“你不收拾行李的吗？”
海明珠只想着今天终于可以和沈约在曼谷痛痛快快的玩一天，倒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回国，立即道：“你等我，我只要十分钟就收拾好行李！”
金鑫微微点头。
海明珠转身要走，可又转了回来，伸出尾指道：“拉钩约定，不准骗我偷偷的离开！”
“你这么不相信我？”金鑫叹息道，并没有伸出手来。
我信你个大头鬼，你这个老总心花得很！
海明珠心里在嘀咕，不再坚持，却堆出甜甜的微笑，“我信，我信金总说等我，就不会做个食言而肥的人。”
终究不能将金鑫绑起来，海明珠风风火火的冲回房间，将衣物一股脑抓到行李箱内，拉锁都没有完全闭合，就拖着箱子又冲到了大堂。
金鑫已然不见！
海明珠急的几乎跺脚时，前台小姐微笑道：“海小姐，金总在大堂那面的迎客厅等你呢，他怕你看不到，是以让我提醒一声。”
海明珠立即扭头向迎客厅的方向望去，发现金鑫果然坐在那里，一时间气倒消了——金鑫没走，一切都好商量，金鑫再放她鸽子，她有机会就让金鑫放鸭子。
前台小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听到了金鑫和海明珠的对话，见海明珠翻脸和六月天般，忍不住笑道：“海小姐，你的老总对你其实很不错的。他之前本来交代过我，说让我转告你，不要着急，随便订哪一天的机票回去都可以，如果喜欢，可以在曼谷多玩几天的。”
面露羡慕，前台小姐道：“这样体恤下属的老总不多见了，现在的老板都喜欢996。”
“你要是喜欢金总，也可以去金汤公司应聘的，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联络方式？”
海明珠丢下一句话后，冲向金鑫，到了近前却放缓了脚步。
金鑫对面坐着个女人。
女人一身黑色，衬托出身段婀娜、肤色白皙，而以海明珠的判断，这女人从头到脚的一套行头，没有十几万是下不来的。
这是个明面有钱、而且很有气质的女人。
金鑫在谈生意？
海明珠私下里或许会发脾气，但在场面上，还是会来事的。
见金鑫和那女人低声在交谈，她乖巧的坐在一旁，支着耳朵倾听，却一句话都没有听明白。
女人说的是日语。
金鑫回的居然也是日语！
海明珠不由得对金鑫有点儿刮目相看了。
当初金鑫让她做东南亚的总代理，她只以为金鑫是临时起意，不想金鑫早有在亚洲发展壮大的打算，不然如何会精通东瀛的语言？
那女人终于停止了交谈，起身和金鑫握手道别，转身的时候若有意、若无意的看了海明珠一眼，走到海明珠的面前，竟伸出手道：“海小姐你好，早闻你名，今日正式见面，幸会。”
见到发愣的海明珠，那女人自我介绍道：“我叫藤原纪香，欢迎海小姐亦能前往东瀛。”
她说的是汉语。
海明珠不知所然的点点头，不等再问什么，藤原纪香嫣然一笑，悄然离去。
“她是谁啊？”
等到女人不见了踪影，海明珠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向金鑫问道。
“我不聋，看起来你却有点儿耳背。”
金鑫显然记得适才海明珠想说他聋了一事，不忘记回刺一句，“她说她叫藤原纪香，你没有听到吗？”
“我听到了。”海明珠困惑道：“可她是谁啊？”
感觉问的是有些问题，海明珠换了个问法道：“我想问问她的身份，为何会和金总交谈？你们谈什么？谈生意吗？”
金鑫感觉有些奇怪，“你真的不认识她？”
海明珠有些迷糊道：“我怎么会认识她？她是什么明星？还是哪家公司的老总？”
“那倒不是。”金鑫摇头道：“她只是和沈约很熟。”
海明珠心中“咯噔”一下，立即道：“倒没听沈约说过，怎么个熟悉法？”
金鑫不咸不淡道：“熟悉到这个女人要结婚了，专程过来给我们送请柬。”
结婚？请柬？
海明珠听到这些字眼，心中莫名的发慌，看到金鑫的桌案前有一张鎏金的请柬，慌忙伸手取过来。
请柬古色古香，很有传统的意味。
海明珠无暇欣赏请柬的精致，打开后看到双方名字都是中日文双写，女方的名字写得是藤原纪香，立即向男方的名姓看去。
新郎是坂田横夫！
随即吁口气，海明珠放下心来——新郎不是沈约就好！
389节 奇特里卡
沈约并不知道藤原纪香给了他婚礼请柬，在知晓智联没有大碍后，金鑫已经为他预购了前往大雪山的机票。
直达大雪山的飞机是没有的，金鑫给他的选择是从华夏边境的一个小国处进入。
小国在华夏的古代称之为尼婆国，如今已是个旅游胜地。
自从现代科技发展起来，交通便捷后，全世界人民的远足热情好像一下子被激发出来，以往少有人提及的地方都能莫名的就变成了网红景点，而本来就很有四季长春加成属性的尼婆国、旅游业自然也渐渐开始升温。
xiaoshuting.cc
这里是佛的国度，这里也是户外天堂，这里有着城市人少见的野外风光，也有着玲琅满目、各种各样的稀奇物品。
沈约下了飞机没多久，就被一群尼婆国的推销人员包围，在确定他的官方用语后，推销人员很努力的用蹩脚的中文向他推销各种稀奇的物件。
一些手工军刀、小巧多彩的装饰品，还有佛像神鬼的面具之流……
对于常规的游客，这些东西因为造型怪异，独具特色，自然很有引力，但对于沈约来说，如何找到见性峰才是首要的事情。
尼婆国和华夏的交界山脉中，世界十大高峰有八座是在其中，可明显是没有见性峰的，在这里的详细地图上，也绝对没有见性峰的存在。
如何找到见性峰，本来是个难题。
心存万分之一的希望，沈约对周围的推销员询问道：“有谁知道见性峰吗？知道的人告诉我地址，我给两千卢比。”
他挥舞着手上的钞票。
尼婆国还处于农耕时代，农耕时代的人自然清苦，两千卢比问个问题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众人涌了过来，不过很多人都是奔着他手中的钞票用劲，却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沈约叹口气才要收起钞票，有个当地人模样的推销员努力的抢到沈约身边，用中文道：“我知道、见性峰。我知道！”
眉头微展，沈约看着那人眼中闪动的狡黠，微笑道：“很好。”
那人尽心尽力的先帮沈约驱散了周围的同行，然后扯着沈约走到街道上，重复道：“我知道、见性峰、钱。给我！”
在尼婆国，汉语绝不如在暹罗流行，这些人说的汉语也和很多华夏人说的英语一样，抽骨去皮的竭尽心力的去表达想法，总算还能让人隐约去理解其中的用意。
沈约见到那人一直盯着他手中的钱，知道这人恐怕有点儿不靠谱，他回答的方式也简单，将手中的钞票一撕为二，将一半钞票递给那人道：“到地址，付全款。”
他当然不是个凯子，不会轻易被骗。
但他知道有钱不但能使鬼推磨，哪怕磨推鬼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办成事再给另外的一半，看看眼前的这人是否会努力的去争取一下。
那人居然好像明白了沈约的意思，回道：“好。没问题，OK，不过……坐车、钱、你take。”他显然一时间想不到汉语付费的意思，直接用英语来代替。
在这里，英语本来也算是比较通用的语言。
沈约略感意外，感觉这人居然真有点儿知道见性峰的样子，抱着不妨一试的想法，点头道：“好。”
他又拿出五百卢比示意自己可以付车钱，同时用这个价格看看路途的远近。
那人表现出很满意的样子，挥手招了一辆有着当地特有风格的脸谱卡车。
在暹罗，突突车随处可见。
在这个更是贫穷的国度，脸谱卡车和摩托车都很流行。
说是脸谱卡车更多是赞誉，因为这种车多是从隔壁国度淘汰的二手卡车。
二手车自然算不上新，但这里的人天生有着乐观艺术的细胞，将这些二手卡车进行了车身翻新，让人看到卡车后，非但不觉的卡车破旧，反倒很有新鲜之感。
出口转内销，包装营销都是类似的道理。
那人带沈约上了那辆还有油漆气味的卡车，用本地语说了一个地名，卡车司机点点头，一踩油门向北方行去。
然后那人向沈约伸出手来，“我——奇特里卡。”
沈约在前来的路上，已经查了下尼婆国的风俗，知道奇特里卡应该是这人的姓，这里人的姓氏又有些职业的隐含意义，而奇特里卡的含义像是代表他的祖辈是艺术家。
想到这里，沈约也伸出手来握了下，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沈约。”
随即指着那人，补充道：“你、祖辈，艺术家？”
奇特里卡听到后高兴起来，兴高采烈道：“是，我，艺术家。”
说着竟哼起了小曲，挥舞了两下手臂，看起来要不是在车内，就会给沈约跳上一段本地的舞蹈。
沈约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欣赏着这有点抽象、又像是抽筋的艺术，等到奇特里卡止了动作，说了句，“好。”
奇特里卡更是高兴，如同遇到知音般和沈约热情的不停的说着什么。
不过他的汉语显然仅是入门，大多时候都是词不达意，要表达什么的时候，还是习惯使用本地的语言来叙说，这让沈约理解起来很有难度。
不过沈约还是明白一些事情，隐约知道奇特里卡在叙说自己家族的辉煌。
都是地球村的人，国外人和国人其实差不多，哪怕自己再是落魄，但总得有几个值得提起的事情——比说说我亲戚的亲戚、朋友的父母、大姨妈、二表弟，还有同学哥们眼下的风光。
总而言之，奇特里卡就是在告诉他——我虽然不咋样，可辉煌还是在我左右徘徊不舍得离去呢。
沈约明白了这层用意，最少感觉这家伙不属于仙人跳的组织，也不想拉他沈约去宰，但是五百卢比的路程不要说去见性峰，恐怕连到绵延山脉的山脚都不够呢。
他这个钱，只怕打水漂了。
果然如他所料，脸谱卡车停了下来，却是停在了一间寺庙前。
这里的人虽然困苦，不过和暹罗一样，到处兴建寺庙，而且哪怕民居再是残破，寺庙却一定是辉煌庄严的。
奇特里卡跳下了卡车，随即拉着沈约就向寺庙走去，嘴里嘟囔着什么。
沈约却停下了脚步，摇头道：“我要去的是见性峰，不是寺庙。”
他转身要走，奇特里卡却是急了，扯住他不停的说道：“见性峰，这里，这里！”
390节 结缘
沈约稍感奇怪，不过见奇特里卡很是认真的模样，终究跟随他进入了庙。
他感觉奇特里卡已经把他当作知己朋友，做事就是认真的。
但他一时间真想不通的一点是——这个很有抽象艺术性质的尼婆人为什么会把见性峰和这个寺庙联系在一起？
就见奇特里卡带他直接来到了寺庙的主殿，然后拉住一个迎客僧小声嘀咕着什么。
迎客僧摇摇头，示意不知的模样。
奇特里卡却不放弃，向沈约伸出手来，捻捻拇指、中指和食指。
世界人种不同，但有些肢体语言却很相通，沈约看懂他是要钱的意思，拿出一千卢比递给了奇特里卡。
他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得出迎客僧应该不是和奇特里卡一伙的。
奇特里卡截留了五百，只拿出五百面带虔诚的向迎客僧递上了钱。
迎客僧却不接，只是看了眼功德箱，奇特里卡立即将钱塞了进去，那个迎客僧的脸色看起来和善了些，点头示意，然后走了出去。
bqgxsydw.com
“等。”奇特里卡怕沈约不耐烦，解释道：“见性峰，他们知道。”
沈约暗自叹口气，心道怪不得孟尝君也养些鸡鸣狗盗之徒，因为关键的时候真的有用！
他其实也想到师父悟性是个修行者，要问见性峰在哪里恐怕要找僧人之类，想不到这个奇特里卡也知道这个门路。
奇特里卡将剩余的五百还给沈约，“功德，五百可以。”随后解释道：“功德，只要五百，约定。多了，不要。”
沈约心里有些诧异，因为他知道国内的寺庙说是捐多少随意，但很多迎客僧的一张嘴比卖保险的还要犀利，无意无形的就让你认为不多捐点就是罪孽深重。
这个寺庙居然限定捐款上限，实在是少见的事情。
他见奇特里卡对这里的风俗如实交代，对这人微有好感，没有接过钞票，只是道：“收下吧。辛苦你了。”
奇特里卡有些意外，随即有些感动，“谢谢，是朋友，不用。”
他看起来因为沈约的一句“艺术家”就将沈约当作了知己，不过在沈约的坚持下，还是将那钱“艺术”的收了起来。
等待僧人的时候，奇特里卡来回走动，或许是拿人手短的缘故，看起来比沈约还要热切。
沈约却还能耐着性子看着寺内的情况。
寺庙清幽，除了少许的信徒，着实是个修身养性的地方，他人在其中，难免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很快的就是神清气爽，整个人亦进入一种微妙的状态。
那状态很难形容，就如你置身其中，却又有另外的一个你超然物外的样子。
自从他见到释空后，这种状态倒是经常会出现。
脑海中又回忆起那个孩童和悟性和尚的对话。
——师父，什么叫做禅定呢。
——心无所住。
——那怎样做，才能做到心无所住呢。我明白一点，可是总感觉不算透彻。
那时候悟性老和尚面容和蔼的解释道——今日我让你背着那块石头一口气到了山洞，将石头卸下那一刻的轻松感觉，你可还记得？
——我记得，很难忘。
——那好，运用你的智慧，想办法将这种感觉延长下去，这就是禅定。
沈约轻叹一口气，这几天来，他对儿时的往事记得越来越多，这好像说明他开始恢复记忆了，但奇怪的是，他恢复的只是儿时的记忆，那他长大后呢？为什么他的记忆始终没有恢复？
正思索间，一个影像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那是一个僧人坐在蒲团上看着他。
僧人很是老迈的模样。
沈约一怔的光景，那个影像随即逝去。他内心感到诧异，走出大殿看向厢房位置，感觉那个老僧似乎就应在这寺庙中的一间厢房内看着他。
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
这种感觉其实和暖玉和他遥相呼应很相像。
沈约沉吟间，那个迎客僧人快步的走过来，面色诧异的看了眼沈约，然后向奇特里卡说了几句，奇特里卡连连点头，激动的对沈约道：“是主持找，我们，去。”
沈约见奇特里卡对他的态度好像又奇怪一些，不由得心里有些猜测，不过还是随着迎客僧到了间禅房。
那里有个年迈的僧人正在禅坐，赫然就是沈约在脑海中看到的那个。
奇特里卡一进入房门，立即向那个僧人参拜。
他看起来像是个街头巷尾的混混，但对僧人的膜拜却是发自内心，参拜起身后，他见沈约还立在那里，拉着沈约要跪下，“高僧，很灵。神奇！”
沈约不等施礼，那僧人已经用流利的汉语道：“施主贵姓？”
“免贵、我叫沈约。”沈约见那高僧虽然老迈消瘦，可目光却是极为清澈，知道这绝对是个有修为的高僧。
那僧人扬了下已经变白的眉毛，“你为何要去见性峰？”
“那是家师所在之地。”沈约立即道，注意到僧人的神色似乎有些触动，猜测道：“高僧可认识家师？家师悟性。”
若是常人，一定会问，你师父住的地方，你这个做弟子的如何不清楚？不想那老僧只是点点头，“原来如此。”
沈约反倒是一头雾水，询问道：“不知道高僧能否释疑？”
那老僧凝望沈约半晌，“悟性僧人在临圆寂前，因受老僧所邀，不辞辛苦的来到本寺弘扬佛法，实在功德无量。他临别前曾向老僧提及一个弟子。那弟子叫做释真。”
沈约心中一阵激动，眼泪已经盈上眼眶。
他回忆的越多，越感觉到悟性对当年的释真极为关切。
原来悟性临终前，不仅让释空来寻他，还为他结下许多善缘。
“释真就是弟子。”沈约终道。
那老僧看着眼中有泪的沈约，微微点头道：“善哉善哉。悟性说圆寂前，唯一有个牵挂，那就是最小的弟子释真。释真迟迟未回，或是迷途不返，或是已然忘却。”
迷途不返？沈约脑海中闪过丝困惑，不知道师父为何这么说，难道说悟性知道他要做什么有诱惑的事情？
“悟性请老僧若是有缘相见释真，替他指明前往见性峰之路。”
半晌，那老僧这才轻叹道：“老僧一直不解悟性之意，今日才算了然。原来真有弟子不知回家之路。”
391节 信仰
沈约一时静默，琢磨那主持的用意。主持显然也是有道行的修行者，而修行者之间，看起来又可以兴起一种微妙的呼应。
主持对他沈约的身份确信无疑，只因为方才在禅房就和在庭院的他有了呼应。
释真的身份可以作假，但修为却绝做不了假的。
就在这时，房门轻响了两下，随即有人推门而入，那是个看起来带发修行的僧人，那人脸色赤铜色，衣衫颇为破旧，身材有些消瘦，看起来年纪在四十左右。
“加普。”那老僧吩咐道：“这位施主要去见性峰悟性大师曾修行之地，你带他去吧。”
那个叫加普的僧人恭敬的对老僧施礼，礼毕回了简单的一个字，“好。”
老僧闭上了眼睛。
沈约恭敬的鞠躬，退出了禅房，同时明白了一件事情——主持当初确定他身份后，不等召他前来，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禅房外的加普看向沈约，简洁问道：“何时出发？”
沈约不假思索，“越快越好。”
加普对沈约的提议没有异议，只是道：“稍等，我准备干粮。”
他转身离去后，奇特里卡似乎对沈约更是尊敬，一个劲的挑着大拇指，“不简单，不简单。少见，很少见！”
沈约感觉到奇特里卡对这里僧人的尊敬，拿出撕剩半边的钞票，“多谢。”
他这次着实是真心真意。
奇特里卡却是不停的推脱，迭声道：“不要，是朋友。”
说着还要将另外的半边钞票返还给沈约。
沈约感觉奇特里卡是爱屋及乌，见这里的僧人对他客气，遂对他也客气起来，坚持道：“是朋友就收下。我用不到了。”
奇特里卡一听，倒真的将钱收了下来，“是啊，你用不到了。”
他的确如沈约所想那样，他带沈约所来的寺庙是本地很灵验的寺庙，灵验的寺庙自然被百姓尊敬。
他虽是个混混，可对这里的僧人极为信仰。
都说人以群分，这里的僧人和沈约平等交流，在奇特里卡眼中，沈约就和这里的僧人般值得尊敬。
这里的僧人对金钱本来看的很淡，沈约说不用了，那多半就是真的不用了。
“你……修行者！和他们一样。”奇特里卡说话间，指向了背着个麻袋前来的加普。
麻袋颇有些份量，加普的身上有些泥土的味道。
沈约见状感觉这干粮只怕是才从土里刨出来的，不等问话，加普已道：“可以出发了。”
除了背负的那个麻袋，他的手上托了个尼婆国僧人常用的紫金铜钵。
奇特里卡看起来有些踊跃，向加普说了几句，加普却是连连摇头，似在拒绝。
奇特里卡似是无奈，终于对沈约道：“他不让我去。只有，你去！”
沈约有些意外，没想到奇特里卡居然也想随行，微笑道：“你没有必要前往的。那是个苦地方。”
他记得儿时修行的场所，可说是极为清苦，自然不是奇特里卡这种人能呆的地方。
奇特里卡对沈约有些依依惜别，临分别前居然递给他了张名片，不过名片很简单，只是一张卡片上写个电话号码。
“有事，再来，电话。”奇特里卡热情的说道。
沈约心想我到了见性峰，还回来找你做什么？
不过看着热情的奇特里卡，不忍泼其冷水，收下名片放妥，和奇特里卡道别后，和加普向北方走去。
加普并不用交通工具，只是一个劲的向北以行军的速度前进，沈约虽有预料，但见到加普这般模样，还是内心赞叹。
这是个真正的苦行僧！
修行本分为多种，有种僧人认为一切欲望都是毁坏修行的障碍，因此坚持用苦行来证道，这种僧人就叫做苦行僧，加普无疑是其中的一个。
他背着一麻袋的食物，但在行进的过程中，一直到了夜幕降临前，始终不提吃饭一事，而且始终沉默不言。
只有在看起来微有疲惫时，加普才有所反应，他开始敲击手中的铜钵，铜钵发出清脆悠扬的声音，良久余韵不绝，极为悦耳。
在聆听钵音的时候，加普同时念诵着沈约听不懂的经文，不多时又能精神抖擞起来。
沈约见状，知道敲钵念经文是加普加行的法门，倒感觉加普这个提醒的举动和他念“阿弥陀佛”的咒语差不多，都属于一种精神修炼的方法。
这是一种真正的信仰，和那些新奇猎艳、博取别人目光的行为不同，已深刻的融入了意志中，让人能坚定的奉行一生。
好像怕到沈约撑不住的时候，加普这才从袋中取出一根还带着泥土碎屑的红薯递了过来。
红薯新挖生吃，倒是解渴顶饿。
沈约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摇摇头，他很想看看自己的极限。
加普并不勉强沈约，继续赶路。
在夜幕深沉的时候，终于到了一处山脚，路边的边卡巡逻看到加普，并没有任何阻拦之意，显然对这些苦行僧入山的举动习以为常。
入了山，加普随即找到了一处休憩的场所，这地方其实也不过是有几棵看起来能够遮风避雨的大树，但他坐下来，神色很是安然。
沈约见状，也跟着加普坐在了树下，回忆儿时悟性所传的禅定功夫，很快进入了安宁。
清晨时分，不等第一缕阳光照下来的时候，加普已经带着沈约迎着青冷的曙色继续进发，只是行进之前终于认真看了沈约一眼，微微点了下头，示意赞许。
他遵从师命，但那只是对师父的尊重，完成师父的命令。
如今他才算真正将沈约当作修行者看待。
二人路上很少交流，只是一前一后的行路，似永不止歇的样子。
沿途上，加普并不食用麻袋中的红薯，饥饿的时候，只是采食路上的野菜树果、土地埋藏的果实。沈约倒是入乡随俗，也如加普的模样辨别野生食物。
他观察力本来就是极为敏锐细腻，用心之下，适应起来极快，他也明白加普背着干粮的用意——加普只怕他食用不惯，这才为他一人准备了干粮。
如斯十数日的功夫，秋气流过，寒意迫来。
沈约一路多是上行，知道海拔已高，温差加大，而看起来积雪已经从远到天边移到了眼前。
ranwen.la
这一日，加普终于带他来到一座山峰前。
他们已经深入大雪山，这里渺无人烟，看起来完全像是另外的世界。
山峰看起来和别的山峰没有什么不同，加普眼中却满是尊敬之意，他头一次将麻袋交给了沈约，在沈约以为加普要离去的时候，加普已经揣好了铜钵，竟然三步一叩，九步一拜的向山上行去。
沈约怔住。
他知道无论在尼婆国还是大雪山的修行者，加普的这种礼节都是对极为尊敬的人使用，加普如此举止，尊重的不是山峰，显然是尊重在这个山峰修行的修行者！
加普没有说，但他沈约已经明白，这就是见性峰，这里曾经住着一个让加普这种苦行僧都要顶礼膜拜的修行者。
天高气爽。
蓝天圣洁。
沈约未如加普般，但亦是放缓了脚步，带着一种尊敬之情跟在加普的身后。
那一刻，他心中只是在想——都说千秋万世名，寂寞身后事，但那名气终究也如同世间的荣耀光环般，吸引却难言让人尊敬，让加普这般人能够尊敬信仰的，应该只有知行合一的崇高人生。
392节 长高的石头
那个幼时的孩童面对师父的时候很是尊敬，发自内心，却从未想到过，原来也有旁人对师父这般发自内心的尊敬。
加普一直行礼到了半山腰处，这才起身，他膝盖处的布料已然破损，露出里面早就形成厚茧的膝盖。
沈约见状，对加普的为人有了更高的判断。
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加普是个真正的修行者。
心中有着信仰，并为之奉行终生的人，本就值得世人的尊崇。
加普带沈约恭敬的到了一个山洞前。
虽知道山洞内无人，加普仍旧步步带着崇敬的进入山洞。
轻轻的放下干粮，对着洞中一块磨的有些光滑的石头再拜九拜，加普这才起身道：“一个月后……天气更冷，恐怕再不用多久，这里就会有大雪封山，再要出山很危险，甚至可说是不可能的事情。过了一个月后还没有出山，遇到大雪应该只能在山中禅修，再要出山需要在半年之后，但这本来也是机缘。”
这些天来，他头一次说了这么多话，伊始还有些不自然，渐渐才流利起来。
沈约看到了加普眼中的期待，也明白加普的用意。
一入红尘欲似海，青山梵音利修行。
对于如今的世俗之人，没有网络、没有wifi、没有交流的人生是不可想象的。
但对于修行者而言，这本是修行的基础，你耐得住寂寞，你才能悟透禅修的真意。
“你很有福分，能得到悟性高僧的传授。”
加普诚恳的看着沈约，“可你已经迷失。”
沈约并未反驳，他看出加普的诚心诚意。
对于无知之人的看法，他不会让其驻留心中，对于这种真诚之人的看法，他素来习惯倾听、认真体会。
“我真心祈望你能找回自己，不负悟性高僧的教诲。”
加普轻声道：“我走了，我想剩下的事情，你可以自己来决定。”
他转身离去，不带一丝声息。
沈约并没有送行，他知道仪式在世俗很重要，真正的修行者却从来不重这些繁文缛节。
他也明白加普在提醒什么——一个月后，大雪封山，以他在路上从加普身上习得的生存方法，哪怕在大雪山再生活半年也不成问题，但他如果想要出山，就必须要在一个多月内做出决定。
山外诱惑多多，加普怕他抵挡不住诱惑，但加普真诚希望他能多多修行，回归自我。
不过加普始终没有勉强沈约，你永远唤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也无法让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去潜心修行。
加普话不多，但不代表他不懂得这些道理。
缓步走到那块光滑的大石前，沈约伸手抚摸时不由向对面望过去，大石的对面就是一块略小的石头。
那是儿时的那个孩童一口气背上来的。
孩童放下石头的时候，如释重负中带着安宁自在，那似乎才是人生中真正的永恒。
许久之后，那孩童问了一句——师父，什么叫做禅定呢。
他至此才算真正明白师父当年的解释之意——辛苦不安是因为背负过多无用的东西，他是可以放下一些东西，但他真的能放下所有的事情吗？
沈约想的懂，却仍旧想不通。
知道的，不见得能够做到！
你明白和你能否做得到本是两码的事情，师父能让加普如此尊重，肯定是师父明白了，也做到了。
但他沈约呢？
缓缓盘膝坐在了大石之上，沈约闭上了眼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和师父约定要回来，师父在圆寂前还记挂着他，这不应该是世俗再见一面的习惯，而更像是师父要向他交代什么事情！
可师父要交代什么呢？这件事为何一定要等师父圆寂之前才向他提及？
倏忽一个月已过。
沈约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除了在见性峰走动回忆儿时的事情，就是在石洞内禅修打坐。
他记得了儿时往事，往日悟性的教诲尽数涌起，入世俗许久，也让他体会更多禅意，但他始终没有明白师父要对他说些什么。
山洞空空荡荡，一览无遗，如果师父要留言，不应该是在显眼的地方？
但他找不到只言片语。
这不应该。
难道师父只是希望他能在此间继续禅修下去，做个如师父一样的人？
沈约觉得有些不对时，已望见洞外有雪花飘落。
雪花轻，雪花冷。
沈约盘坐石头上，凝望洞外飘雪的时候，突然心中一动。
禅坐月余，他的话更少，但感觉明显敏锐了更多，他蓦地感觉到洞中有了些变化。
变化在哪里，他一时间却无法说清。
没有起身，沈约竭力回忆着那种差别，目光突然落在了对面的那块小些的石头上。
那是他背上山的、师父让他用来打坐的石头，自从他将石头放在那个位置后，位置就一直没有变过，他一直坐在石头上如师父般的修行。
他人长大了，可石头显然还如往昔般，只是因为坐多了，石头会变的平滑一些。
沈约在入山洞后，对那块石头的记忆全部回转，也确信那块石头从未改变过位置，但今日他再望向那石头，终于明白什么问题了。
石头长高了！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石头怎么会长高？
沈约却坚信自己的判断，他发现那块石头明显的上升了一些。
当初这石头是埋在一个坑里面，如今石头却像发芽的种子般上窜，因为石头近地的边缘还带着些泥土。
只是今天，昨天还没有这种情况。
沈约发现这点后，从大石头上跳了下来，走到小石头旁蹲了下来。
看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的发现稍有些错误——不是石头长高了，而是有种力量将石头从原来的位置推高了一些。
内心惊诧，沈约当然不认为是自己修行能让石头拔高，而是认为有什么东西在石头之下！
yawenku.com
一念及此，他并没有急于去挖掘石头，而是拿出那款老式手机，掀开了有按钮的那一层进行地质检测！
片刻后，沈约愣在当场！
石头下有东西。
不但那块小石头下面有，事实上，整个山洞之下都有些金属在埋藏，沈约没用多久，已经用声波检测到地下金属大概的形状。
他没有开挖，但一双眼已如透视般隐约看穿了下方的构造。
有金属管类似机械液压管般连在了大石头和小石头之间的地下！
旁人或许还不明白，但沈约很快想到了一个小石头长高的可能——因为他在大石头上禅修不断积累的压力，才让小石头被液压传动的力量抬升。
这是个考验耐性的机关，而这个机关，早在那个孩童背着小石头上山的那一刻就已经设计好。
想到这里，沈约瞳孔收缩，心中微颤！
393节 藏宝图
沈约那一刻想到了太多的事情。
他记得小石头的任何细节，这些细节让他知道，从他小时候直到如今，这块石头就一直放在原来的位置。
大石头亦是如此。
这就让他搜遍了整个山洞，也从未想到过石头下会有问题。
事实上，师父悟性一直是个极为传统的人，和任何高科技都是扯不上关系的，这也让沈约从未将师父和机关一事联系在一起。
可这里不但有机关，而且很是精密优良，过了二十多年后，仍旧能发挥它的作用！
师父不是临终前要和他说什么，而是早在他跟着师父修行时，就已埋了一个秘密，等到师父圆寂前，这才准备揭开这个秘密？
有什么秘密值得世外高人般的师父如此这般的深埋谨慎？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内心颤栗，身躯也在颤栗，一时间竟不敢触碰石头下的秘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的坐回到大石头上。
机关既然已经启动，只要压力足够，不用他挖，在新的压力触发下，很快就会继续启动。
沈约没有算错，他就坐在大石头上，看着小石头一点点的从地上升起、悬空，直到再没动静。
跳下了大石，沈约再次来到藏着秘密的小石头前，发现小石头下有块金属托板。
如他预想的一样，是液压传动让金属托板上升，进而托起了小石头。
可小石头下面好像只有金属托板和液压伸缩管？并没有什么东西隐藏！
沈约稍加观察，伸手在托板下一摸，很快摸到一块粘合牢固的雨布。
将雨布扯了下来后，看着小石头慢慢落下，沈约抖掉了雨布上面的灰尘浮土，拆开了它。
雨布中只是密实的包裹了一张羊皮卷。
沈约微微的吸气，手指有些颤抖的展开羊皮卷，等看清楚上面内容后，怔在当场。
上面并没有师父留下的只言片语，只有一幅画。
是地图！
沈约看着那地图，第一反应这绝不是古代的藏宝图，而是近代科技发展后的产物。
因为地图上有着等高线、比例尺等诸多现代因素特征。
看着等高线闭合的平距，沈约随即判断这是山势地形图，这幅图最少涉及到五六座山峰。
师父在释真小的时候，用极为高明的手段埋下了一副地形图，然后一直深藏着秘密，在圆寂前才决定将这幅图交给他？
这是沈约思考后得到的唯一答案。
沈约不知思索了多久，这才走出了山洞，向山顶爬去。
这时天色渐晚，四野荒凉的飘着轻雪，已是银白的世界。
站在山顶上，沈约向四周望过去，就发现西面远远处的几处山峰和地图上显示的图形有些相像。
这一个月来，他没事就在见性峰走动，对于周围的山形早有了解，是以一看地图就感觉这地图上显示的就是见性峰周围的地貌。
沉吟片刻，沈约回转到山洞的大石头坐了下来，小石头并没有再次升起。他拿出手机再次进行测量，并没有发现山洞内其余的异常。
沈约皱着眉头，反复观摩那张地图，他主要查看地图的材质，看看有没有暗层，有没有隐形药水使用的痕迹，可终究一无所获。
他实在不懂师父给他这幅地形图的用意。
不过他并没有死心，在进行地图检测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已经显出十来种发现地图秘密的方法。
在夜幕降临的时候，他已经在山洞内点燃了一堆火，才要将地图凑近火堆看看地图是否有暗记，一双手就僵在半空。
图上果然有暗记！
透过火光，他隐约看到有道光影的存在。
拿回羊皮卷，光影已然消失。
沈约反复的试探几次，用手指轻轻触碰那张羊皮卷，很快发现羊皮卷某些地方的皮子有些薄，随即仔细的辨认，发现那像是人为的去除了一部分材质，这才让地图在火光前形成了一片比较显著的光影。
光影如同暗纹铭刻，聚集在几座山峰的连绵交接处。
如果这是藏宝图的话，这种指示可说是没有什么作用，因为看暗纹的位置、地图的比例，那最少是数十里的一段地带。
有什么东西会藏在那么广阔的地方？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那暗纹指示的下面难道是一座墓葬？
但在他直觉中，那又不应该是个墓葬，他不知道师父的太多往事，但想着能培养出释空这种睿智的高僧，让加普、尼婆国神庙主持推崇的人，绝不是喜欢敛财收藏的人。
所谓的墓葬宝藏在常人眼中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但在师父心中，多半一文不名。
一个墓葬，应该不会让师父念念这多年。
终于摇摇头，沈约在地图上再无发现，遂回到大石上，继续禅修。
天微明，他已经睁开了双眼，从麻袋中拿出了几个红薯用干草系好，随即向自己当初认定的地方走去。
山势素来都是看近实远，有些山地看起来不过几步的距离，但要到达着实浪费功夫。
雪不停。
沈约内心火热，早忘记了加普的告诫，亦忘记了出山的事情。
等到达他认定的地点，天色又晚，但他已经确定了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因为地图上有一处断崖标志，他所至的地点赫然亦有一处断崖！
断崖和地图的暗纹标志处暗自吻合！
沈约立在崖上看着深沟和对面大幅度下陷的地形，思考片刻，先找到个可以躲避风雪的地方休息一晚，等到第二日清晨，借助断崖旁残留的干枯蔓藤向下爬去。
xiaoshutingapp.com
大雪覆盖了很多东西，深沟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沈约沿着深沟行走，用手机继续测量，用了一天的功夫得出个结论，地下的浅层处应该没有什么异常。
他的手机毕竟不是万能的，再深的地质探测一定要极为专业的仪器才行。
但他也不是一无所获，因为比对断崖、深沟的地质层结构，他发现一件事情，深沟的地理层面和断崖的截断层面暗自符合，这说明当初应该有个强烈的地震，硬生生将相同的地质带错开，这才形成了这种断崖的特征。
师父为何要记录这场地震风貌，而且好像刻意将这个消息传给他？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几乎怀疑自己搞错了方向，或许一切不如他设想的那样，这地图只是被师父无意中埋下，却被他当作师父的遗言。
可他随即摇头，微微叹气，感觉有些疲惫，不由念了两句咒语后顺着蔓藤向上开始攀爬。
地形并不安全，那一刻他倒是心无旁骛的向上，但是蓦然间，他的双手一颤，差点从断崖上掉了下来。
夜再临。
雪更寒。
他震撼是因为他那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飘渺离奇的声音。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394节 雪人
大雪山极为荒凉。
沈约在山洞中禅修的一个多月，一个人都没有见过！
这里不是网红景点，甚至可说是常年人迹不至的地方，非要有不一般的意志和信念才能生存下去。
可这种地方，如此时候，会有哪个呼唤他？
沈约闻声猝不及防，差点从断崖掉了下去，但他很快镇静下来，甚至有了些期待，他一直在寻找，就是在等着异样的事情发生。
借助枯藤静止在断壁上，沈约凝神去听，只听到风声、野兽隐约嚎叫的声音，甚至雪花落地的声音。
再没有方才的那个声音传来。
沈约静候良久，感觉手臂有些发麻的时候，索性回到深沟找个微凹的地方盘坐下来。
仍没有声音。
沈约微感错愕，却不认为自己方才是错觉，他的确听到了一个声音——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这不是风雪声、野兽嚎叫声产生的幻觉，而是人类真切的声音。
声音乍闻很是奇诡，但仔细回味，其中却满是温柔奇特之意，似乎吸引他去认真倾听。
一念及此，沈约的眼角不由得跳动了下。
他回忆声音的特点时，蓦地触动了一个曾经的记忆，那不是他的记忆，那是师兄释空的记忆！
当初释空不是和他说过——五十多年前，释空曾和李巨人、金龙王一帮人去探险的时候，在荒郊野岭不就是听过这几个字！
是的，释空、李巨人他们听到的就是——我在这里！
当初释空对这几个字记忆犹新，甚至深怀惊怖，叙说时让沈约有身历其境的感觉，这才让沈约对这四个字也是印象深刻。
当年释空他们听到声音后，也看到了金光，随后跟着声音的指引，找到了一尊佛像。
而川力佩因此诞生，引发暖玉为其复仇找李巨人的麻烦。
思绪瞬转，将往事清晰贯穿。
沈约灵台清明，却想不通一件事情——当初那声音很有魔性，似吸引人去找寻，可如今这个声音为何只说了两遍就没了声息。
声音对释空和对他似乎有所区别？！
“我在这里，你在哪里？”沈约大声呼喊，声音远远震开去，却如飘雪沉落黑夜般，不起波澜。
他喊了一会儿，又静心倾听了良久，始终再听不到那个声音。
沈约暗自皱眉凝思——声音应该是从沟下的方向传来的，不然他也不会向下来寻觅。
但静等了一夜，声音竟再没有出现过。
若是旁人，一定以为是见鬼了，可沈约却认为不是鬼魂！
沈约从来不信鬼魂的事情，这是他的一贯原则，他能和金鑫合拍，一直处理看起来很有些古怪的事情，因为二人都是认定鬼只在人心！
可若不是鬼魂，这种地方，发出声音的人又在哪里？
如果这就是佛像在发声，可佛像又在哪里？
沈约尝试用手机对周边进行检测，看看是否有异常信号，却没有什么发现。
**
清晨时分，沈约缓缓睁开了眼睛，身前已经堆积了半拳高的积雪，看了眼天色，云层比起昨日更厚了些。
接下来看起来要是连续的风雪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等到积雪超过膝盖，要出山就暂时不行了。
留在此间继续寻找答案吗？
转念间，沈约突然侧耳倾听，因为他蓦地又发现好像有人声依稀传来，不过人声转瞬消逝，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声音远不如他昨晚听到的清晰。
沈约动念间，迅疾从凹地爬出，迎着风吹来的方向快步走去。
据他的推测，声音应该是顺风而来。
果然，不多时，声音再度飘来。
绝对是人声没有错，不过……好像不是他昨晚听到的声音。
沈约思索间继续迎风向前奔走，不多时，声音再度响起，也清楚了很多。
他转过半山腰后，随即皱了下眉头——他居然看到了很多人！
他这一个月看到的人也不比这一刻看到的人要多。
有十多个人鱼贯的向他的这个方向走来，雪花似乎都阻挡不住他们热情的步伐，一路上，众人有说有笑、相亲相爱的模样。
沈约暗自诧异，心道这不是哪里来的不知轻重的驴友吧？
这种时候往山内走，是在找死吗？
不多时，那些人离沈约所在的地点已经很近，这时有人突然发现了沈约，惊呼了起来。
众人随即都向沈约望过来，均是大呼小叫起来。
有人拿出了相机向这个方向不停的拍照，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向他的这个方向聚集，沈约看清楚走在前面的几个人的相貌，突然有些诧异。
奇特里卡赫然就在其中。
认出了沈约，奇特里卡似乎也有些惊讶，不过随即快步向他跑了过来，近了沈约身前，一把握住沈约的手道：“你，怎么，这里？”
他仍旧是词不达意的语言，可言语中热情友好却是遮掩不来。
他看起来很高兴再看到沈约的。
沈约反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时候众人也围了过来，仍旧带着诧异的神色不停的给沈约拍照，那些人肤色各异，看起来竟是许多国的人员组成。
沈约见状，倒不认为他们是崇拜自己，反倒觉得他们是将自己当作怪物来看。
果不其然，有人已经问道：“古隆导师，这就是大雪山上传说中的雪人吗？他看起来和我们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好像还会使用人类的语言？”
这人用的是英语，沈约听得懂，暗想有你这么思考问题的吗？传说的雪人都是蛮荒的象征，有我这么英俊潇洒吗？
不过看那人是个西方学生的模样，沈约倒没有过多纠缠这个问题。
西方的学生看起来一直宣扬所谓的思想自由，事实上，更多人的思想反倒极为固化。
他们的自由无非也是跟着别人的风向在飘。
世人多是如此，被人愚弄不懂得独立思考，反倒认为自己是自由独立的大有人在。
xiaoshutingapp.com
奇特里卡激动的握着沈约的手，回复沈约的问题，“我，灵修、导游。”
沈约稍感迷惑之际，奇特里卡见身边的人仍不停的议论纷纷、拍照，似乎感觉对沈约很不敬，对一旁的一个男子说了几句尼婆语言。
那人显然也是尼婆人，不过更像尼婆国的精英层的份子，他正值壮年，身板和事业中积累的本钱般一样雄厚，不过美中不足的是，额头的发量有些欠产。
听到奇特里卡所言，那人面带诧异，立即伸手让众人止住了拍照，先用英语对众人说道：“他不是雪人，他是修行者。”
围观的那些人中倒有大半数是西方人的面孔，闻言停下了手中的相机，但神色的惊奇不减。
395节 时髦运动
沈约虽然还有些困惑，不过却明白这些人为何如此好奇了——这帮人穿的已经是隆冬的服饰，有几个还带着雪帽遮住了耳朵避免受冻，可他还是一身夏装，虽有外套，但看起来着实不合时宜了。
怪不得这些人当他是雪人，或许在他们看来，只有雪人才能穿着这种单薄的衣服在这种环境下生存吧？
——师父，我怎么知道自己进入了禅修之境？
他没再理会那些人怪异的目光，蓦地想起儿时和师父的对答，那时候的他很多事情不清楚，感觉禅修这东西和中奖一样的难以琢磨，有时候坐半天身体益发的疲惫，有时候坐半天却是精神抖擞如同重生一样。
一样的行为，却是不一样的结果。
师父的回答让他恍然大悟——初步禅修以心细、呼吸细以及除诸身行为准，哪怕你有痛苦病症，但你真正入禅定之后，就会感受不到这些痛苦。
slkslk.com
顿了片刻，师父缓缓又道——初步验证你得到了成果的方法就是，你禅定久了，渐渐就会感觉到身轻、身软和身暖，这是你已经逐渐开始解决五盖之毒的前兆。
沈约在大雪山内禅修过月，只感觉小腹处长期都处于温暖的感觉，那就如同个小火炉般，将温暖不停的送到他的四肢百骸，让他虽知下雪，但真的没有感觉到天气的寒冷。
那个叫古隆的导师似乎也知道这点，向众人解释道：“真正的修行者都是很耐寒的。你们忘记了我曾经和你们说过的一个例子了吗？当初我遇到一个修行者，考验自己修行的方法是在冰冻的河边，用体温来烤干十数条染水的毛巾！那个修行者修炼的是一种灵火神通，修行越高，能用体温烤干的毛巾也就越多。”
看向沈约，古隆似是了然道：“这位修行者显然也是有类似的神通。”
众人又是一阵惊叹，连连点头，倒好像是蛮荒的雪人初见五彩的世界般。
沈约见状，感觉这个古隆导师在这些人的心目中有些威望，心道我只知道禅定，神通是没有的。
古隆已经向沈约望来，“请问大师的尊称？”
沈约没想到自己和网络那些鸡汤导师般，不经意的就开始向大师、宗师的方向发展，摇头道：“我不是什么大师，你叫我沈约就好。”
“看到没有。”
古隆导师却是如获至宝，对众人道：“就像我常和你们说的那样，真正有修为的人都会低调的隐藏在世俗，不会炫耀自己的修为，因为炫耀本来就是修行的大忌，骄傲的人是得不到修行的真谛的。”
众人又是窃窃私语，不觉明历的样子。
沈约倒觉得这个导师还是有点认知的，炫耀在人性中就是傲慢，也是被归在禅修五盖之毒内。
修行就是要去五毒，正常情况下，修行者除非要点醒别人才用炫耀这种非常的手段，不然都是处于谦逊中。
沈约的态度不冷不热，古隆导师倒是很热情道：“沈约大师，我叫古隆。在加德满都做心理辅导方面的工作。如今是这个瑜伽灵修班的心理导师。”
他伸出手来和沈约一握，感觉到沈约手上的温度，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种天气下，双手长期在外处于没有防护的状态，冰凉是正常的，但沈约的手竟然极为温暖，这说明沈约的的确确是个修行者。
哪怕没有吃过猪肉，终究是看过猪跑的，古隆接触的多是神叨叨的人物，还是知道一些科学无法解释，但玄学很容易解释的现象。
“我们这次进入深山，是要到这里指定的一个地点进行修行。”
古隆解释道：“有手机，但无信号、无网络，唯一现代化的地方就是还有柴油机器发电的电灯。可除此之外，没有奢侈的享受，只求真正的回归自然。”
沈约终于明白过来。
他知道如今这个世界可说是丰富多彩，现代人在某些方面富足后，就开始开拓新的追求领域。
赛车已经out了，高端人士现在流行养马、骑马；
吃鲍鱼海鲜out了，高端人士喜欢从煎饼卷大葱中找回当年的纯真；
滑雪也out了，高端人士要征服世上最高的山峰来证明自己与众不同，是以爬山之类的运动盛行起来；
炫耀物质的生活也要out了，高端人士需要的是精神的富足……
瑜伽本来就有华夏古代天人合一的理念，再加上和谐、减肥之类概念的拼凑，本来流行一时，如今却已经满足不了高端人士日益膨胀的矜夸胃口。
因此瑜伽的灵性修炼、简称灵修应运而生，变成了如今的时髦活动。
去除现代化，去原始中找回真正的自己，是这些人的口号。
古隆见沈约始终沉默，对他更是不敢怠慢，因为他知道如今的假大师都像个推销员般口若悬河的包装自己，真正的大师素来都是沉默寡言的。
“大师，我想请你一块前往我们灵修的所在地。”
古隆建议道：“请你给这些好学者一些精神上的指点。”
沈约对此倒是兴趣寥寥，时髦的运动通常都和流行感冒一样，流行过了，大家就都以为自己得到了抗体，对于抗体怎么工作的谁会去耐心研究呢？
真正的禅修，是会对抗体的工作原理进行研究的！
“我还有些事情。”沈约婉拒道。
在这会儿的功夫，他已经对这个瑜伽灵修班进行了粗略的划分。
加上奇特里卡，除去沈约，这里一共有十六人。
这十六人大约分为四组类型，双人行、单人行、团体行，还有的就应该是工作人员。
古隆是个导师，奇特里卡看来是个辅助古隆的工作人员，方才他说什么“我，灵修、导游”的意思显然是说自己是灵修班的临时导游。
团体行一共八人、五男三女，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应该是一个西方学校的学生，看起来彼此非常熟络。
那些学生看起来像大学生，不过还残留中二的某些特征——顽强的守着自身的圈子和习惯，容不得任何外人介入的模样。
沈约目光本是一掠而过，突然和某个女学生对了下目光。
396节 单反和斧头
沈约留意的那个女学生身材略有娇小，和素来高大很有粗线条的欧洲女性似有些不同，那个女学生容貌似乎有着些东方女子的细腻温和，在沈约望过来的时候迅速的垂下了目光……
沈约微皱下眉头。
他习惯从形体语言分析旁人的状态，这也让他养成了一种直觉，在和那娇小的女学生目光相对的刹那，那女学生虽然迅速垂下了目光，但他却敏锐的感觉到那女学生目光中的一种炽热。
那女学生对他似乎很留意。
为什么？
沈约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那女学生对他一见钟情，那么那个女学生为何显露出有种亲近的表情？
她认识我？
脑海中一念转过，沈约目光已经移开，注意到双人行包含两対夫妻。
一对夫妻看起来都是中西混血，男的俊朗、女的时髦靓丽，二人似乎新婚燕尔般，腻在一起的窃窃私语，似乎一刻都不舍得分离。
slkslk.com
另外一对夫妻却像是尼婆人，身形都很瘦小，类似七年之痒的婚姻阶段，因此虽靠在一起，却像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样子。
沈约看似沉默寡言，在看到这批人的时候，实际上思绪一刻没有停止转动。
他对那几个学生、两对夫妻简单的分析后，很快留意到最后那两个单行的成员上。
两个单行者其中的一个看起来也和修行者一样，头发极短，好像和尚剃个光头十多天没有修剪的状态，那人对所有人的态度和飘雪般冷淡。
叽叽喳喳的众人中，那人始终沉默不语，对于沈约似乎也没什么兴趣。
沈约对其也没什么兴趣，他留意的是另外一个拿着相机的人。
那人看起来不起眼，一张典型的欧洲脸，和西方单调的早餐般刻板无味，偏偏就是这个人，让沈约内心颤了下。
这年头，拿相机的人并不多见了。
在手机迅猛发展的时代，大多数人已经用手机取代了照相机的功能，那人却是与众不同，他拿着个单反相机。
都说“单反穷三代，摄影毁一生。”大概意思就是说用单反相机拍照是很烧钱的行为，玩摄影的前途也不大，因此你看到一个拿着相机镜头就值十几万、几十万的人只穿地摊货并不足为奇。
他们的钱都烧在相机的镜头上了。
那人就如真正的摄影爱好者般，捧着单反相机如同捧着祖宗般，穿着造型也符合单反爱好工作者的某些特征——落落难合、不为亲人认可的孤傲和寂寞。
可沈约第一眼看到那人，就知道那人绝不是真正的摄影工作者。
因为真正的摄影工作者不会捧着一只枪！
那个相机看起来像是单反相机，哪怕摄影工作者也无法立即辨别，可沈约却一眼看出来那不止是相机！
那还是只手枪！
他的大脑搜索系统再度运行，脑海中迅疾闪过深藏的资料——米锐造最近改装手枪相机，军情六处特工近三年独有的装备，指纹解锁发射，容弹十二发，隐蔽性极好。
眼前这个单反工作者极可能是个不列颠派来的高级特工！
雪花纷飞，如同世人繁乱不可捕捉的思绪。
沈约思绪闪动，目光却未在那单反工作者身上停留太久，只怕引发那人的怀疑，心中暗想——军情六处的高级特工，为何会和眼前的灵修班扯上了关系？
如此深山处，尼婆和华夏交接的模糊地带，有什么东西会吸引一个特工来到这里？
古隆导师见沈约开口拒绝，满是失望，想了想又向奇特里卡低声说了两句。
奇特里卡转转眼珠，没有太大把握的样子，向着沈约试探说道：“朋友，灵修地点，达达大师，很灵验。你们，交谈，有收获。”
沈约这次听明白了，奇特里卡是告诉他，在众人的目的地还有个灵修大师叫做达达，好像很神的样子。
奇特里卡见沈约无动于衷，继续鼓动道：“达达，有神……神仙启示，能预知，你认识？你可以去认识。”
沈约听到“神仙启示”几字心中微动，突然想起了袁善文。
当初袁善文、也就是金龙王坚称自己得到神的启示，起因是遇到一尊佛像，自己昨晚又听到那类似神像的声音，那达达大师所谓的神仙启示是否也和佛像有关？
一念及此，见奇特里卡满是期待的样子，沈约微笑道：“我倒想认识达达大师，但只怕打扰你们。”
奇特里卡精神振作，迭声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是机缘，欢迎，欢迎。”
说罢难忍激动，一把抱住沈约，然后回头对古隆大声说着什么，满是骄傲。
沈约听不懂尼婆语，但也能猜到奇特里卡满是高兴、自豪的心理——他为灵修班又请了一个大师，说不定还能加点薪水。
古隆也是极为高兴的模样，连连点头，向灵修班宣布了这个消息，众人有好奇、有礼貌、也有怀疑的参差不齐的鼓掌，算是宣布沈约加入了这个团队。
沈约目光闪动，发现那个留意他的女学生也很兴奋的样子。
众人继续冒着风雪前行，又走了小半天的功夫，前方山腰处现出一处看起来有些残破的庙宇。
夜未临，天色却沉，山路难行，在沸沸扬扬的大雪中，众人终于进入了庙宇。
庙宇前殿后厢的结构，看起来规模不大却很有些历史。
主殿有些残破，供奉着一个神像。这种地方地处偏僻，自然少了香火供奉，那个神像看起来也像是缺乏食物、造就营养不足的模样，看起来黑瘦干枯、模样极为怪异。
东南亚很多小国信神信鬼怪的，崇拜的图腾难以尽数，对于主殿的神像的来源，沈约无意去探寻，他一进入佛殿，目光就望向佛像前站立那人的身上。
那人背对着庙门，众人进入后，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
天气趋寒，那人看起来穿的比沈约多不了多少，衣衫很是寒酸，看起来都要洗破的样子。
真正修行的人是不注重物质享受的，从这点来看，那人也符合修行之人的特征。
可沈约第一眼看到那人的时候，内心却寒。
真正的修行者很少让人感觉到敌意，但那个修行者却让人无法不提防。
因为那人双肩颤抖，右手拿的不是檀香等供奉之物，而是一把锐利的斧头！
397节 古怪的大师
雪花飘。
天气寒。
那人身上冒着比天气更森然的冷气，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一种杀气。
奇特里卡看到那人，已经叫道：“沈约，大师，达达。”
这个满身杀气的人就是什么达达大师？
沈约眉头皱起，同行那些人听到了却是发出欢呼声，有几个学生已经要向达达大师涌去，看架势是要拍照留念发下“非死不可”社交软件的样子。
如今能和大师合影也是个潮流。
没网络信号，但不能阻挡他们留存案底，日后发布的打算。
沈约看向古隆，古隆似乎也看出问题，突然伸手拦住那些上前的人，连连道：“大师不喜被别人打扰，我先和他谈谈。”
他神色有些不安，拦住那些人后，小心翼翼的向达达大师走去。
走到达达大师的身后，古隆犹豫片刻，伸手轻轻拍了下达达大师的肩头。
沈约见状，内心感觉有些不妙——他一眼就看出达达处于极为激动的状态，这时候人和动物般，都是忌讳从背后招呼。
古隆这般招呼，哪怕和达达很熟，恐怕……
沈约思绪转动，人已上前一步。
果不其然，达达大师被古隆一拍，整个人霍然转身，怒视古隆，一双眼如同充血般，倏然扬起了斧头，看起来就要向古隆导师劈过来！
slkslk.com
众人均是看出不妙，一阵惊呼。
古隆看到达达面露凶狠的表情，不由骇的连连后退，踉踉跄跄差点跌坐在地上的时候，却被一人扶住。
顾不得看扶住他的是谁，古隆尖声叫道：“达达大师，是我，古隆。是我，古隆啊！”
达达大师扬起的斧头在空中凝滞了，本是凶悍的神情似迷惘片刻，随即身躯微颤，喃喃道：“古隆？你来干什么？”
古隆回头看了眼扶住他的沈约，顾不得道谢，急急向达达大师解释道：“我和你不是约好了，有人要来这里灵修？”
他内心诧异，在他认知中，这个达达大师绝对是个修行者，不是修行者如何能在这般艰苦枯燥的环境中捱下来？
对达达大师，古隆只有尊敬，却做梦也没想到古隆会变成这样。
达达大师举起的斧头终于缓缓落了下来，低声自语道：“是的，约好的，原来是约好的。”
古隆感觉达达大师的精神状态有些异常，强笑圆场道：“大师，你……你拿着斧头做什么？”
达达大师怔了下，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斧头，喃喃道：“是啊，我拿着斧头做什么？”
他一句话的功夫，蓦地好像怒气上涌，突然转身爬上了神龛，一斧头劈向了神龛上那怪异的神像。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眼睁睁的看着那神像被达达劈下了神龛。
随着劈砍推拉造成的一阵声响，神龛已经被达达劈的四分五裂。
庙中众人死一般的沉寂。
只余达达大师粗重的呼吸声和扬起的灰尘……
古隆见状真是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的。他只怕问一句后，斧头就会落在他的身上。
半晌，面对着早不成样子的神像，达达大师的呼吸终于平和了下来，望了众人一眼，并不解释什么，拎着斧头转身向庙后行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许久的功夫，众人才回过神来，有个学生不由问道：“古隆导师，这是怎么回事？”
古隆也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见众人都在等着答案，强笑道：“大师脾气古怪……”
心思转动，看向沈约道：“沈大师，在贵国，是不是有当头棒喝一说？”
沈约如何不懂古隆的意思，点头道：“在禅修中，师父对不开窍的弟子，有时候会采用比较极端的手段。”
“是啊，是啊。”
古隆抓到了救命的稻草，“达达大师就是这样，他每次都是喜欢采用出人意表的方式来教导来灵修的人，这次……这次，也是一样。”
发问那学生恍然道：“这么说来，我们都是不开窍的弟子了？”
他话音一落，多数人都是笑了起来。
沈约没笑，心道你们可真“幽默”，怪不得人家说你们的幽默更像是作死。
如暹罗行般，这个事件绝不是好的征兆！
古隆也是笑了起来，继续道：“现在不开窍不要紧，等到灵修结束，相信我们都能成为达达大师满意的弟子。”
声音顿了下，古隆正色道：“方才那一幕就是我们灵修班的第一课，你们都要想想达达大师究竟想要告诉你们什么？晚饭的时候，我会提问的。回答若是能让达达大师满意的，说不定能得到大师的亲自传授。”
众人都流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古隆见到波折消弭，招呼奇特里卡到了身边，“让奇特里卡先带你们去住的地方。晚饭大约是在一个小时后开始！”
奇特里卡很是尽心尽责的带众人到了庙后的厢房，他看起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很快将众人安顿妥当。
八个学生按照性别分居两室，那两对夫妻亦是这般。
在沈约以为他会和那两个独行客一个房间时，奇特里卡却主动将他带到一个单间，恭敬道：“我的地方，你住这里，我住……柴房。”
沈约见奇特里卡对他异常的尊敬，内心微有感动，倒不忍拒绝他的好意，微笑道：“房间不小，你也可以留在这里休息。”
奇特里卡搔搔头，“怕……你……禅修。”
沈约明白奇特里卡的意思，道：“没有那么多规矩，不会耽误我的禅修。”
他心道若不是到了大雪山，我平日只是睡觉，哪会有什么禅修，“你和我住一起，我有事要问你。”
奇特里卡面露喜悦，深施一礼，“谢谢。”
在他的心目中，能和修行者共处一室，也是难得的福分，随即又道：“我，准备晚饭，你要吃什么？”
他和沈约交谈愉快，说话都慢慢开始流利起来。
沈约笑着摇头，“不用特别准备，我和大伙一样，随便吃点就行。”
奇特里卡露出不出意料的表情，暂时告辞离去。
沈约环顾四周，发现房间内部简陋，不过被褥准备的倒是充足，坐在床榻上正考虑达达大师异常的时候，房门突然轻轻响了两下。
心中奇怪，不知道谁会来找，不过想着来人多半是找奇特里卡，沈约回道：“房门没锁，奇特里卡不在。”
房外静了下来，却不闻有人离去的脚步声，沈约缓缓走到房门前拉开房门，就见到一个娇小的女学生立在门前，一张脸冻的红苹果般，却难以冷却双眼炽热的光华。
398节 神器
沈约有些诧异，他认识门前站的女学生正是那些学生中的一员，当初女学生就对他很是留意，倒不想她会直接找上门来。
二人相望片刻，那娇小的女学生移开目光，探头向房间内看了下，说道：“外边好冷，我可以进去坐一会儿吗？”
她的汉语说的竟然很流利的样子。
沈约不解其意，只是“嗯”了声，闪开了身子。
那女学生并不见外，踱入房间，搓着冻的有些麻木的双手，好奇的打量着房间内的一切。
过了一会儿，那女生表情略有些失望，回转身向沈约伸出手来，“我叫杰茜卡，圣安德鲁斯大学文学院的学生。”
沈约看到杰茜卡伸出手来，不握一下就不收回的样子，终于伸手轻轻一握。
杰茜卡却是立即紧紧的握住了沈约的手，过了会儿才缓缓松开，微笑道：“你的手很暖和哦。”
“你到这里，不是为了找我取暖吧？”沈约反问道。
杰茜卡忍不住的“噗哧”一笑，“你很有趣，我想不到你是这么风趣的一个人。”
沈约瞳孔微缩，“你认识我？”
杰茜卡摇摇头，“我不认识你啊。”
你不认识和我很是亲热的样子？国外的学生都这么开放吗？
沈约心中怀疑，却没有质疑。
杰茜卡竟似看出沈约的疑惑，盯着沈约道：“你肯定不信吧？你是不信会有女孩子对你这么热情，还是不信我不认识你呢？”
除了女汉子外，女人的问题通常都是曲径通幽，别有目的，眼前这个女生似乎也不例外。
沈约微微一笑，坐了下来，并不在这种问题上纠缠，随口道：“听说圣安德鲁斯大学的学生都是要穿学术袍的。”
他这么说之前，脑海中已经有了圣安德鲁斯大学的资料。
一提及不列颠的大学，大多数人的认知就是牛津和剑桥，却少有人知道圣安德鲁斯大学是仅次于这两所大学的学校。
在某些方面，圣安德鲁斯大学的学术成就甚至要高于牛津、剑桥一筹。
圣安德鲁斯大学是所有着古老传统的大学，最特别的地方就是在现代化的时代仍旧保留着穿古老的学术袍的传统，在校园内，随处可见身穿红袍的本科学生，以及身着黑袍的神学院学生。
科技和古老神话相结合本是那个学校的一道风景线。
我去过那里？
沈约想到这里略感奇怪，不解自己脑海中为何装着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资料。
杰茜卡莞尔一笑，“看来你对我们学校研究很深呢。我穿红袍，不是和你说了，文学院的呢，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
沈约“哦”了声，总感觉杰茜卡隐瞒了什么，不过他素来不急于追问，只是问道：“和你同行的都是文学院的学生？”
“不是，我们中有神学院的学生，但都是圣安德鲁斯大学的。”
杰茜卡摇头道：“大卫他们几个男生就是神学院的，我、卡莉、维娜都是文学院的。”
笔趣阁
沈约记得这个学生团体有五男三女，“嗯”了一声。
见沈约盯着自己不语，杰茜卡似略有些羞涩，却仍坚持看着沈约，“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要找上你？”
沈约摸摸下巴，“的确有点奇怪。”
杰茜卡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因为我虽没有见过你们，却听说过你们的事情。”
沈约心中微颤，他听出杰茜卡言语的问题，试探问道：“我们？听说过我们？听谁说过？”
杰茜卡似在暗示，像他沈约这样的人竟然有一批？！
但这怎么可能？他们这批人会有什么显著的特征？
哪怕金鑫、高洁用尽方法，都查不出他沈约的底细，杰茜卡为何一见面，就确信无误的样子？
沈约见杰茜卡不似谎言，内心困惑升起，还是保持冷静。
杰茜卡见状，突然看了下周围，压低声音道：“你放心，只有我知道你的秘密，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沈约笑道：“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呢，没想到你会知道。”
杰茜卡狡黠一笑道：“你不用对我再隐瞒什么了，我又不是你的敌人。我们是……”
她犹豫了下，没有说出下文。
我们这批人有敌人？我们是什么关系？
沈约下意识的推出杰茜卡的未尽之意，不动声色道：“好的，我不隐瞒了，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这是他的谈判技巧，既然对方认定的事情，不妨让对方继续错误判断下去好了。
这对他来说，并没什么损失。
杰茜卡听到沈约承认，娇小的身体似乎微僵了下，上下的打量着沈约，喃喃道：“原来你们真的存在，我一直以为妈妈是在骗我。这些年了，我一直是听到你们的传说，却第一次见到你们。”
她娘告诉杰茜卡，有一批如我这样的人存在世上？
杰茜卡第一次见到如我这样的人，既然如此，她为何能一眼认定我是那些人？
沈约越想越奇怪，却留意到杰茜卡的左手一直揣在衣兜内，在杰茜卡身躯僵硬的时候，她的左手似乎在发力捏着什么。
“你妈妈如今怎样了？”沈约不动声色的询问。
杰茜卡神色有了黯然，低声道：“她过世了，她一直在找你们，但直到过世前都没能找到你们。她临终前让我继续找。”
“怎么找？”沈约好奇道。
杰茜卡又望了望周围，轻声道：“当然是用神器来找啊，不然我怎么会认出你来呢？”
突然抿嘴笑笑，“你虽然很有魅力，但我又不是花痴。”
沈约理智的分析着杰茜卡，确定这女学生不是从神经病学院出来的。
“你有神器？”沈约没想到这世上真有什么神器。
杰茜卡突然有了些怀疑，“你不知道？这怎么可能？”
沈约直接说道：“神器呢，给我看看，我要确定你是和我们有关系的人。”
既然对方在找他们，那他们这批人肯定和对方有关。
他这种滑头的含糊言语有些奏效，因为杰茜卡随即恍然道：“原来你还是怀疑我的身份。”
拍拍额头，杰茜卡又道：“是啊，你们是很警惕的，只有拥有神器的人才能和你们交流。”
见沈约沉默不语，杰茜卡的左手终于从兜里拿了出来，她的手上是个小巧的十字架！
399节 古代的文明产物
十字架是神器？
沈约看到那十字架的时候有些啼笑皆非，心道不是神奇的主让你找到我的吧？
但他没有质疑，因为他看出杰茜卡绝不是在开玩笑。
杰茜卡不像是神经病，应该也不会当他沈约是白痴，既然如此，十字架说不定有古怪。
沈约想到这里，注目在十字架上——十字架上有暗纹流动，在杰茜卡拿出来的时候，房间似乎亮了些。
沈约心中一凛。
夜已落。
房间幽暗，只有月色下的雪光让房内有些明亮，但在十字架拿出来的时候，房间竟然更亮了一些。
光亮来自十字架。
那是个会发光的十字架！
看十字架上面的暗纹显示和古老的样式，似乎是西方十字军东征时期的产物，这么古老的东西，为何能自发亮光。
如同东方夜明珠一样？可十字架是金属材质……
沈约正思索之际，杰茜卡已揭开迷题道：“你看到了吧，神器发亮了。”
望向沈约，杰茜卡说出了最终答案：“我妈说——神器见到你们这些人就会发亮。这些年来，神器第一次再亮！”
沈约见杰茜卡一本正经的模样，绝非在说谎，终于道：“这些年来，神器第一次再亮？它不亮的时候，会怎么样呢？”
问出话来沈约就觉得自己有点蠢，果不其然，杰茜卡错愕道：“它不亮的时候，就不亮啊。”
随即语气有些激动，杰茜卡道：“在我妈妈叙说神器的神奇时，我一直有点不信。这些年来，我始终没有见到它再发光，还以为这东西坏了。在初见你的时候，我感觉到它的异常，真的很激动。”
沈约立即觉察到问题，“当时我倒没有看到你拿出十字架。”
十字架没拿出来，杰茜卡怎么知道十字架在发亮？
杰茜卡看着沈约，很是困惑的样子。
沈约立即知道自己问的有问题，但他真的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好在杰茜卡接着道：“你肯定是你们那些人中最笨的一个吧？”
沈约笑笑，遮掩道：“他们都这么说。”
尴尬的搔搔头，沈约低声道：“我很笨的这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啊。”
杰茜卡立即道：“你放心，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面露同情之色，杰茜卡又道：“我其实也很笨的了，我妈一直说我是家族最笨的继承人呢。”
你们家族？这么说你们有传承的关系？你们家族的人天天拿着十字架找我们这批人？
沈约下意识推测出这些事情，安慰道：“你比我聪明，最少你比我懂得要多。”
杰茜卡看起来很高兴，她倒懂得华夏“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的道理，也安慰沈约道：“笨一点没关系，若论能力，你肯定比我要强很多的。”
顶点小说
上下打量着沈约，杰茜卡露出怀疑道：“可你的能力究竟是什么呢？”
除了抗冻一些，她真没发现沈约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原来那些人都是有超能力的？
杰茜卡看起来是这个意思。
沈约犹豫片刻，“我必须要有能力？你才会来找我？”
“不是那样的。”
杰茜卡连忙摇头道：“我只是听妈妈说——你们这些人都和神一样，能做很多事情，这才多嘴问了句。”
沈约感觉二人已经到了某种默契的程度，故作笨人的谦虚，“那你能告诉我，我笨在哪里了吗？”
杰茜卡笑笑，“这神器见到你们，不但会发光，还会发热的呢。我当时没有看到神器的光，但感觉到神器的热，这才发现你的。不信，你摸摸它……”
她将十字架递了过来。
沈约谨慎的拿过来，那一刻他真的担心他这类人是传说中的吸血鬼，杰茜卡就是西方传说的驱魔师，而这个十字架是专门克制他们用的，不然两者之间为何会有联系？
没有惊天动地的反应发生，沈约将十字架拿到手上，明显感觉十字架上的光芒更亮了些，而且在目前的室温下，十字架居然还有点烫手。
这个十字架的体表温度最少有45度以上！
沈约心中困惑，因为他看出十字架明显是金属材质，而金属物体导热性能好，在这种温度下应该比室温更冷才对。
金属十字架的反应并不正常，它发热的能量来自哪里？为何会对他沈约有反应？
沈约暗自惊奇，下意识拿出了老款手机掀开面板看了下，心中颤了下——有伽马波在流动！
他不知道自己的手机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但却不自觉的挖掘手机的功能。
这个手机最大的用途是检测各种各样的波，同时也在释放各种波。
波在物体中穿行，会引发相应的反应。
沈约就是根据各种反应来判断周遭的情况——比如探测距离、物体材质、和能量辐射……
但他很少能用手机探测到伽马波。
伽马波是一种非常罕见的波纹！
这是修行者禅定状态才能产生的一种波。
但沈约眼下并没有禅定，十字架拿出来后，他和十字架之间竟然有伽马波的存在？
为什么？
沈约越想越是奇怪，但几乎可以肯定一点，这个十字架内部，应该是有高科技在支撑！
一个更大的困惑浮现，沈约拿着那十字架，望向杰茜卡道：“这个神器，是你祖上传下来的吧？”
“当然啊。”
杰茜卡感觉沈约真的笨笨的，“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家族吗？你是不是……他们中的……”
她想了半天，一拍脑袋终于想到了措辞道：“逃学生，才对以前的事情全然不知道？”
沈约索性承认，“是啊，我就是不想一辈子做一件事情，这才离开……”
他说的含糊，杰茜卡居然明白了，深有同感道：“是啊，这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我其实也早想放弃了，要不是因为妈妈的临终请求，我才不会继续找你们了。找你们又没什么好处。”
突然手指点了下嘴唇，杰茜卡移开了目光。
她在隐瞒什么？
沈约从杰茜卡的肢体动作上立即判断杰茜卡方才那句话是在撒谎，但他顾不得揭穿，他有更关注的事情，“这个十字架看起来是十字军东征的产物，距今估计有千年的历史了吧？”
“你还是很识货的嘛。”
杰茜卡赞许道：“这是个古物，我家传的，妈妈也说有近千年了。”
400节 刻意的接近 （为达达搞破坏盟加更）
沈约虽早有判断，闻言还是吸了口凉气——杰茜卡不明所以，他却是清清楚楚，这个十字架是个高科技的产物，哪怕是在如今，恐怕都没人能够再复制一个，可在千年前，就已经产生，而且用来找和沈约类似的人？
siluke.com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喂，你在想什么呢？”
杰茜卡见沈约一直发呆，肯定了沈约是那批人中最笨的推测，心中暗想——他看起来对契约一事一无所知，我要不要和他提及呢？
“没什么。”
沈约摇摇头，将十字架还给了杰茜卡，试探着问道：“你家族锲而不舍的找寻我们，究竟要做什么？”
他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杰茜卡心中一动，露出狡黠的笑，“这里面自然有个秘密。我们都是自己人，就不怕和你说了。”
她又四下看了眼，确定没人在附近，低声道：“我妈妈说，只要我们找到你们，就可以许个心愿，而且……你们会帮我们完成这个心愿。”
“看起来你要找的不是我，而是阿拉丁神灯！”
沈约笑了笑调侃道。
杰茜卡笑嘻嘻道：“你这么说也没错，不然我们花费力气找你们做什么？”
你真的以为我是棒槌？
沈约心中暗想，你找到我们，我们就免费帮你们完成个心愿？这赔本的买卖傻子才会做吧？
知道杰茜卡必定有隐瞒，沈约也不拆穿，故作为难道：“我现在自己都难以照顾自己。”
“是啊，是啊。”
杰茜卡深有同感道：“我感觉你好像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
“传说中的我们究竟如何神奇呢？”
沈约很好奇的问道。
杰茜卡犹豫了会儿，“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
她话未说完，房门突然又响了下，杰茜卡立即止住了话头，向沈约做个保密的手势。
开门后，奇特里卡立在门前，不解沈约和杰茜卡为何会在一起，提醒道：“晚饭要开始了。”
杰茜卡立即道：“好的，我立即去。”
她说着话蹦蹦跳跳的离去，看起来并不急于让沈约完成心愿。
奇特里卡望着杰茜卡的背影消失，试探道：“大师，她找你……做什么？”
沈约想了想，简单回道：“不清楚。”
奇特里卡带着沈约走出房间，忍不住又道：“听说，西方，很开放？”
沈约看到奇特里卡的欲言又止，感觉奇特里卡是防止他破戒的保护神。笑了笑道：“开放不开放不清楚，不过西方人的神奇，似乎不比东方逊色的。”
众人用饭的地方，是个大些的厢房。比起众人住的地方，这里看起来富丽堂皇一些，还有壁炉可供取暖。
炉火正旺，众人三三两两的进入，被炉火的温度感染，都开始热情起来。
厢房正中有个拼接出来的长桌案，类似学校操场跑道形状般，每个座位前都放着个扣着盖子的托盘。
看用餐架势，这和西方聚会时的分餐制仿佛。
很多进来的人见状都露出了微笑，猜想着托盘下美味的食物会是什么，碍于礼貌，众人并没有掀开托盘。
沈约见状，感觉这些人一会儿恐怕就会头疼起来，他鼻子很灵，在这房间内却连油盐的味道都没有嗅到，盘子里面装的食物绝对简陋不堪。
众人纷纷落座，按照熟悉的程度围在桌边。
沈约见那帮学生聚集在一块，自己主动找个边缘位置坐下。不想身边随即有人坐了下来，向他微微一笑。
那人赫然就是带手枪的单反工作者！
只不过那人此刻并没有将单反带在身上。
见沈约望过来，那人操着有些生硬的汉语道：“大师，我叫汉森。杜安-汉森，大不列颠日报的新闻工作者。”说着伸出手来。
沈约保持着礼貌的笑，“幸会。”
和那人握了下手，感觉那人的手有些冰冷，沈约随意道：“今天的天气有点冷。”
“大师也关心天气变化吗？”汉森很是友好的笑，似在没话找话。
沈约微笑道：“我不太关心天气的变化。不过听说大不列颠的天气多变，和那里的人谈论天气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心中暗想，这家伙带着手枪，一来此间，第一个就找我交谈，绝对不是闲的无聊。
汉森有些夸张的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大师还是个很幽默的人。”
他的笑声吸引了很多人望过来。
有人问道：“汉森先生，有什么值得这么好笑？”
问话的是那对甜蜜夫妇中的男子，他偕同妻子正走进厢房，问话时靠着汉森坐了下来。
汉森将方才沈约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那男子赞同道：“不错，和不列颠的呆板绅士谈论天气是个稳妥的话题，因为你不知道谈论别的，会不会触碰到他们敏感的玻璃神经。”
圣安德鲁斯的学生都是望过来，那几个男生更是露出不满之意。
那男子看到周遭的变化却不在意，摊摊手对沈约露出个微笑，言下之意就是——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汉森反驳道：“史密斯先生，我不同意你对我国人有关呆板的看法，事实上，我是个很风趣的人。”
史密斯打趣道：“可能是吧，或许风景和你更有共同的语言，不然一路上，你的照相机怎么从来不给我们拍上一张呢？夫人，你说是不是？”
那长相美艳的夫人抿嘴一笑，主动致歉道：“汉森先生，他就是这么一个口无遮掩的人，不过本质上，他说出了实情。”
众人一怔。
面对那美妇人的调侃，汉森露出礼貌又带有尴尬的笑，转移话题对沈约道：“大师，对于我国人来说，贵国人倒是极为呆板。素来只是知道工作、刻苦的工作，却少有享受的情趣。”
沈约心道，如果你们当初没有从圆明园抢走那些文物和财富，我国不是一穷二白的开始建设，我国人或许不用那么刻苦的工作的。
不过他不到必要时刻，很少和人做口舌之争。
再说说了有什么用？能让这帮厚脸皮的文明人将抢走的财富归还回来吗？
沈约放弃争辩，微笑摊手道：“我的确是个不解情趣的人，因此我觉得方才汉森先生说我很幽默，才是真正的幽默呢。”
他脸上笑容不减，心中暗想——我是否幽默不清楚，但是你们倒是真的有趣，杰茜卡当我是神灯，你汉森刻意接近我又当我是什么？你没话找话究竟有什么目的？
401节 最后的晚餐
汉森听闻沈约所言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沈约的意思，不由又是大笑起来，忍不住和沈约更近了一些，看起来若不是条件有限，就会洗个脚、蒸个桑拿了。
压低声音，汉森对沈约道：“大师很风趣，比那些不懂情趣的米国佬有趣的多了。”
2kxs.la
他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在回敬史密斯夫妇，史密斯先生听到后面色不悦，才要开口，突然向门口望过去，大声道：“古隆导师，达达大师什么时候会来呢？”
古隆导师站在门口的时候，脸上还有忧愁之意，但见到大伙望过来的时候，挤出职业的笑容道：“今晚的聚餐，本来约定是和达达大师共聚的，不过……达达大师身体有恙，决定今晚不会出席了。”
众人微有哗然，都在低声议论着什么。
在沈约、汉森谈话的时候，除达达大师、古隆导师外，众人已经到齐，史密斯夫妇一直是蜜里调油、新婚燕尔的模样，另外一对夫妻却像是捅了马蜂窝的劳燕，只顾得大难临头的分飞，彼此根本没有什么言语。
另外个独行客保持着神秘，厢房内闹哄哄的如同菜市，他却如同特意来到菜场锻炼冥想的大师，始终和众人格格不入。
圣安德鲁斯的一个男学生突然道：“古隆导师对瑜伽教法造诣高深，我们一路上很有收益。达达大师不在，古隆导师在也是一样的。”
那个男学生长的不差，符合腐国人的审美，看起来像是学生中的领头人物，场面话交代的和本人一样漂亮。
说完后感觉良好，那个男学生转身对众人道：“你们觉得我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众人的表情突然像看白痴一样。
那个男学生觉得场面有些诡异阴森，霍然转身望过去，就发现达达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正冷冷的看着他。
众人都替那男学生感觉尴尬，那个男学生也是意识到问题——自己方才那么说固然讨好了古隆，但有得有失，达达大师听了，自然内心很不舒服。
不知道达达大师究竟听到了多少，那个男学生亡羊补牢的表示关切道：“大师，你身体不好，怎么不多歇息呢？”
达达大师没有回话，只是直接走到餐桌的主人位坐了下来。
那个男学生心中埋怨古隆做事没谱，古隆也是一脸尴尬，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况。
沈约望见古隆的细微表情，心道不久前达达大师劈了神像的事情肯定没和古隆提前彩排，古隆不明所以，适才多半又和拿着斧头的达达大师有一场深入的交流。
华盛顿的老爸没有责怪拿着斧头砍了樱桃树的年幼的华盛顿，古隆多半也不敢对持有斧头的达达大师有怨言。
古隆和达达大师交谈后，肯定觉得达达大师不会出席晚宴。
可事情显然出乎古隆的意料，看起来这个达达大师的举动已经不能用常理来推测了。
达达如同冷场帝般，进来后，众人都静了下来。
达达坐下来后环顾四周一眼，幽然道：“我很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众人顾不得再替那男学生和古隆尴尬，可不知道达达大师的用意，一时间不敢出头，只怕被枪打。
杰茜卡最先回道：“大师想问什么呢？”
达达大师盯着头顶天棚有些昏黄的吊灯道：“你们都知道最后的晚餐吧？”
众人心中都颤了下，暗想大伙才聚集在一起吃第一顿饭，你怎么扯到最后的晚餐了？这多晦气啊，难道说这世上的大师都是这么不靠谱的？
杰茜卡犹豫下，“大师指的是什么？达芬奇的画作，还是当年的事件？”
《最后的晚餐》是幅画作，由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的全面手达芬奇所做，以耶稣和十二门徒共进最后一次晚餐为题材，描述了当时的经过——耶稣道破有人背叛了他，背叛耶稣的是犹大。
这事件是西方的神话也是历史，圣安德鲁斯的学生对此自然都是了如指掌，其实不止圣安德鲁斯的学生，在场的众人只要有点常识的都知道这件事，不过他们不明白达达大师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
达达大师仍旧看着吊灯，喃喃道：“我实话告诉你们，你们中有一个人要出卖我了！”
众人均怔。
达达大师所说的这句话、完全就是《圣经》记载的、耶稣在最后的晚餐和十二信徒所说的原文！
这种时候，达达大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大部分人下意识看向方才说话的那个男学生，心中都道——不用问了，大师一语双关，出卖大师的就是你！
那个男学生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杰茜卡和他毕竟是校友，乖巧的为同伴解围道：“大师说的是耶稣和门徒最后晚宴的那件事吗？大师希望通过那件事，传授我们什么道理呢？”
沈约暗里点头赞许，心想这个杰茜卡脑筋转动的倒快，一句话就化解了尴尬，直奔主题。
达达大师终于看了杰茜卡一眼，有些阴森森的说道：“你既然对那件事情很了然，不知道能否告诉我一件事？”
杰茜卡看着达达大师满是血丝的眼睛，心中突然有些畏惧，小心道：“大师如果都不知道，我恐怕也不太清楚。”
达达大师不理杰茜卡的托辞，一字字道：“你信不信这世上有未卜先知的事情？！”
话音落地，炉火更旺，众人静了下来。
沈约心头一跳，不想达达大师突然问出这种问题。
这世上真的有未卜先知？
沈约本是难以相信的，可是他自身屡次在镜子中看到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对未卜先知一事也是困惑难解。
半晌后，古隆反倒长舒一口气，一旁道：“大师的问题，你们一定要仔细的思考。”
未卜先知的话题显然和瑜伽、灵修有关，只要和主题有关，他古隆就能有办法圆回来。
杰茜卡下意识看向了沈约，突然道：“没见过的事情，我不敢轻易做判断。沈大师，你的意见呢？”
沈约暗想这女生倒知道甩锅的技巧，见众人都看过来，圆滑道：“我很同意杰茜卡的观点，没见过的事情，我们不能轻易做出结论。无论是肯定、亦或是否定。”
402节 通往灵性的道路
杰茜卡听了沈约的回复，不由微微一笑，心想这人也不是很笨啊。
先前那如犹大的男学生显然才回过神来，立即道：“我并不同意这位先生说的话，如今是科技发展的时代，没见过的事情，也可以根据科学规律推出结论的。”
siluke.com
他自感一直吃瘪，对沈约年纪轻轻就成为杰茜卡口中的大师也不服气，主动挑起辩论。
沈约微微一笑，“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不妨用科学规律来解释下达达大师的问题？”
那男学生怔住。
杰茜卡见状抿嘴笑道：“大卫，你觉得达达的问题究竟有什么深意？”
大卫一张脸涨红起来，“大师……大师……”
脑海中突然灵机一动，大卫高声道：“大师的意思是——耶稣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因此提前预知了犹大的背叛！”
房间内突然静了下来。
众人多是若有所思。
大卫说的好像很不靠谱，但众人联想到达达大师的所说，都感觉大卫说的又有些道理——达达大师提到了耶稣的预言，同时问及未卜先知，这两者间应该是有关系。
达达大师终于正眼看向了大卫，“你也这么认为？”
他这么一说，无疑承认大卫假设的不错。
大卫得到大师的肯定，振奋难掩道：“我当然这么认为，这世上有很有事情本是科学无法解释的，因此被我们列为了神迹。预言从来都在，而且很多预言根本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你到底有没有正确的主题思想？
很多人听了大皱眉头，暗想方才你还在探讨科学规律，看起来是根正苗红的现代人，转眼之间，就忘记了自己的理论？
大卫却是不管不问，得出答案道：“耶稣在最后晚餐的预言，就是人类能够未卜先知的一个铁证。”
达达大师微微点头，“你说的很好。”
大卫感觉羊圈补好了，也就不用管科学规律了，内心高兴道：“大师，那我们也可以做到未卜先知吗？”
达达大师沉默了下来。
古隆一旁道：“人之灵性本来就和未卜先知有着关系，只要我们培养出灵性，未卜先知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秉承着导师的本质，画个大饼给你看，至于能否做出来，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众人将信将疑时，杰茜卡突然道：“《圣经》的记载接近于神话，其中的内容难以称得上历史，而且哪怕是历史，也难以说是真实存在的。”
沈约一旁静静观察，发现杰茜卡还是很有思想的——这么个有思想的人，说的话也应该有点靠谱，那杰茜卡用十字架找人一事看起来也非无稽之谈。
但杰茜卡的家族花费心力来找一批可以发出伽马波的人，目的何在？
他暗中思考时，听杰茜卡又道：“如今的社会中，我可从未见过未卜先知的人。”
“你没见过不等于不存在。”古隆微笑道。
“我没见过，因此我保持怀疑的态度。”
杰茜卡毫不犹豫道：“我不知道在场的众人，有没有人见过未卜先知的人呢？”
话音落，众人都沉默下来，哪怕是大卫也是无从反驳。
半晌，达达大师突然道：“我……见过！”
众人怔住。
沈约扬了下眉头，见达达大师如沉湎在往事般梦呓道：“我不但见过，而且……是我的亲身经历。”
众人微有哗然，他们虽知道既然称为大师，多少还是会有点料的，可不想达达大师居然会爆出这么猛的料来。
汉森、史密斯夫妇明显诧异非常，他们都是现代人，有自己的分辨能力，显然是对这种自称神奇的大师持有怀疑态度。
其余人也是低声议论，杰茜卡却发问道：“大师预知过什么事情呢？”
这才是个有科学精神的小姑娘嘛。
沈约感觉杰茜卡思路清晰，大为赞赏。
他本来也想发问，不过既然杰茜卡这么主动，他倒更喜欢倾听结果。
达达大师又沉默下来。
他不回答，杰茜卡也不能将餐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遂哂然道：“大师不方便说吗？”
古隆感觉达达大师今天情绪古怪，害怕达达又去找斧头，圆场道：“在灵性的解说中，一定要看时机的，时机未到，说了也没用。沈大师，你说是不是？”
他感觉在场的众人中，沈约还算理智的。
沈约随口道：“是啊，佛渡有缘人说的就是这种情况，机缘到了，说了就能领悟。对牛弹琴很难有什么作用。”
古隆很高兴沈约的回复，“是啊，就是这样。贵国也有俗语，人生难得一只鸡，这和有缘一说仿佛，不过境界就差了些。”
众人在交流的时候，都是秉承对方能懂的原则，各种语言时常夹杂，不过倒是汉语居多。
古隆汉语并不标准，提及一只鸡的时候，沈约听着有些发愣，不知什么鸡这么难得，不过很快明白是“一知己”的意思。
看古隆如同一只母鸡般“咯咯”的叫，沈约不由道：“机缘难遇，不过预知更是难得，一切看起来都要在灵性的基础上。”
他提醒古隆——咱们能不能说点正事？你们灵修班只管收钱，不用教学的吗？
古隆居然听懂了沈约的意思，立即道：“是啊，沈大师说的没错，灵性的培养，正是我们这次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
“怎么能培养灵性？”杰茜卡插话道。
古隆回到了专业，不假思索道：“这就需要我们向善，摒弃恶的观念，不害人，心中有爱。只要持之以恒，灵性自然会出现。”
众人听了都是微感失望，暗想你这都是套话空话，现实中好人没好报的事情多了，再拿你这套理论，很难有什么说服力了。
杰茜卡质疑道：“我们需要有具体的行动步骤吧。”
“当然……到时候我会教你们的，自然，还需要两位大师的启迪。眼下呢……我们先……”
古隆话未说完，突然有一人问道：“古隆导师，那通.奸呢？通.奸可以让人获得灵性吗？”
一言落，房中倏然静了下来。
403节 风云乍起
众人在议论的时候，肚子其实都已经咕咕叫了，有人已在嘀咕——咱能不能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进行学习，这样很容易引发消化不良的。
但一听到“通.奸”这个话题，所有人都是精神振作起来，甚至忘记了饥饿。
2kxs.la
食色性也，这两大人类的主题，看起来永远不会过时的。
哪怕是沈约，都不由得向发话的人望过去，真想知道究竟是哪个神人会问出这种神一样的问题。
发问的人是那对劳燕分飞夫妻中的丈夫。
那丈夫肤色黝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脸色更是黑的有些发紫，可能还夹杂点绿。
他的妻子闻言，惊呆当场，一副想要抢救泼出去的水的模样。
古隆闻言，明显愣了下，等看清楚发问之人时，神情更是有些不自在，强笑道：“阿伊舍，你真的会开玩笑。我们先吃饭，饭菜都凉了。”
阿依舍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样子，吐字清晰的又道：“古隆导师，我郑重的向你咨询，通.奸。是否能让人获得灵性呢？”
房间内只能说温度适宜，可众人都看得到古隆导师额头上的细微汗珠。
大卫见状，一旁忍不住道：“这个问题其实很有深度，在某些灵性的叫法中，双修也是一种，比如说欢喜佛之类……”
“我没有问你！”阿伊舍突然对大卫怒吼了一声，情绪极为激动。
大卫骇了一跳，“大家只不过是在探讨问题，不用……”
他“认真”两字未说完，阿伊舍已经拿起餐桌上的刀子，一刀向大卫捅了过去。
大卫显然没想到过“人在餐桌坐，祸从口中来。”
他和阿伊舍坐的很近，阿伊舍突然发难，他实在猝不及防，只来得及闪下身子，那餐刀从他肋下擦了过去。
只感觉肋下火辣辣的痛，大卫怪叫一声，撞翻了凳子，连滚带爬的躲避。
他身边的几个同学还算仗义，立即出手揪住了阿伊舍的双臂，夺下了他手中的餐刀。
房间内一阵惊叫声，圣安德鲁斯学校在不列颠的排名靠前，女生的尖叫分贝显然可勇夺第一。
混乱中，沈约坐在座位上没有稍动，他坐的位置最偏，此刻反倒有些好处，可以看热闹，又不用担心殃及池鱼。
目光微扫，他已经看清楚周遭众人的动静。
吵闹纷争的只是那些学生和阿伊舍，阿伊舍的妻子满脸涨红，正在看着古隆，而古隆偏偏也在看着她。
汉森见状，嘴角带着古怪的笑，史密斯夫妇远离了餐桌，却没什么畏惧，反倒是看到别人的痛苦更加幸福的样子。
那个神秘人竟和沈约一样，只是静静的坐在餐桌前，在案发现场还在一副等着开饭的样子。
沈约暗自叹息，他早就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拥有手枪的摄影工作者汉森、拿斧头的大师达达、似乎是驱魔家族出来的杰茜卡、看似大二实则中二的大卫，已经让这场灵修之旅看起来更像是灵幻之旅了。
如今再冒出个绿帽男，看似导师实际上像是将人带入阴沟中的古隆……
窗外幽深。
雪更大。
沈约望向窗外的雪，皱起了眉头。
如果说几个小时前，他们还有离开的希望，可到如今，只怕要在这个地方呆上很久了。
阿伊舍终于停止了挣扎，大卫忍痛站起来，一摸肋下，虽然作痛，可手上只有血丝，知道餐刀没有深入肋下造成实质伤害。
心中稍安，大卫怒火却起，指着阿伊舍的鼻尖骂道：“Fuck you！”
他这句话本来和国内的国骂仿佛，只为了宣泄脾气，并没有真正的用意，不然国内的大爷听到“曰你大爷的”都要开始发愁了。
哪想到才放弃挣扎的阿伊舍听到这句话，突然又暴怒起来，蓦地用力挣脱束缚他的那几个学生，再向大卫冲去。
历来都是软怕硬，硬怕横，横怕愣，可所有的人加起来，统统都害怕不要命的！
大卫在学校很硬，可见阿伊舍几乎不要命的要冲来，内心着实畏惧，一声怪叫后已经躲到了达达大师的身后。
阿伊舍还要冲去，达达大师突然道：“通.奸有罪！”
话音落地，阿伊舍霍然止步。
达达大师静静的看着阿伊舍，那一刻终于有了些大师的模样，重复道：“通.奸有罪，重罪，最重的情况，在尼婆国是要处以死刑的。”
古隆的脸色变了下。
阿伊舍听到达达的回复后，狂暴的神色转为悲哀，嘴唇喏喏道：“大师，那通.奸能让人获得灵性吗？”
他妻子闻言脸色更红。
众人见阿伊舍如此执着的寻求答案，不知好笑还是可悲，但看到阿伊舍的模样，又都笑不出来。
达达大师正色的看着阿伊舍，缓缓道：“法律终究只是法律，这世上没有任何符合灵性的法律。”
沈约心有戚戚，暗想达达大师说的很有道理，如果不看他以前拿斧头的样子，这一刻的达达，真的有得道的样子。
阿伊舍却是有些茫然，不解达达大师的用意，听其又道：“真正的灵修向善，不应该是被法律所束缚，而应该自律持戒。通.奸有罪，不仅仅是法律认为有罪，在灵性的内心中，通.奸更是欲望的泛滥、是灵修的极大障碍，不能获得灵性。”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但在这个欲望横飞的年代，是需要大师来肯定答案的。
达达大师如同庄严的大师，强调道：“这是原罪，有罪就一定要受到惩罚。从未有通.奸能走向灵修的先例。”
顿了片刻，达达大师郑重道：“从来没有！我可以向你保证！”
阿伊舍听到这里，眼中已经有了泪水，突然向妻子的方向看了眼，捂着脸蹲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哭泣了起来。
他妻子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神经病。”大卫看到后，忍不住的嘀咕一句。
沈约见状，感觉阿伊舍和妻子、以及导师古隆之间，恐怕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古隆神色极为尴尬，突然道：“达达大师，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他不等达达大师回复，已然走出了餐房。
带着几丝仓皇。
404节 明天和意外
达达大师不再理会哭泣的阿伊舍，没看离去的古隆，终于开口说了句大伙期盼的话，“吃饭吧。”
众人一听，都感觉饥饿难忍，纷纷回到座位掀开了餐盘，等发现里面只有一块蔬菜、面粉合蒸的烧饼，不由大失所望。
饭菜并没有变凉，因为本来就是凉的。
看着面前期待很久的大餐，很多人感觉难以下咽。达达大师却已拿起铁饼一样的烧饼，缓缓的咀嚼起来，如同咀嚼木头般。
从这点来说，达达大师又有些苦行的特征，因为看他的吃相，是对食物不挑剔的。
能不挑剔食物，在这个吃货横行的时代，是很少见的事情。
沈约阅人难数，但头一次有点看不懂达达大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众人见到大师已然进食，也纷纷动起手来，勉强的切割着烧饼。
史密斯夫人看起来对这东西实在难以下口，招呼道：“有没有调味的东西？”
奇特里卡一直站在角落中，闻言站出来道：“盐和番茄酱，还有胡椒。”
看到食客不满的态度，他似有些不安，快手快脚的递过了调味料，又退了下去。
圣安德鲁斯学校的一帮学生终于都安定下来，大卫低声骂骂咧咧的，看阿伊舍一直跪在那里无声的哭泣，倒不敢再去招惹。
八个学生坐下来，都是双手合在面前，看起来要做一番祈祷再吃饭，这应该是他们在学校养成的习惯。
沈约素来不挑食，这段时间苦行僧一样的日子更是有一顿没一顿的，知道眼前的烧饼看起来没有卖相，不过营养还是够的。
在这种环境下，口味不重要，足够的营养才是活下去的本钱。
拿起烧饼，他却没有立即吃掉，并不是因为难吃。
看了眼抽泣的如孤儿般的阿伊舍，他起身走到阿伊舍身边，伸手扶他起来坐在凳子上，将烧饼递给了他，低声道：“错的不是你，你不需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吃饭吧。”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可此间很静，倒有大部分人听到了沈约说的话。
杰茜卡正在闭目祈祷，闻言偷偷的将眼睛睁开一丝看向沈约，心中暗想——他人虽笨，可是心地倒很善良。
阿伊舍含泪接过烧饼，看着沈约问道：“大师，如果灵修需要伤害别人的话，那灵修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沈约轻叹一口气，“那只能说他们借口灵修之名，行龌蹉之事罢了，这世上这种人太多了，你不应该因此对灵修失去信心。”
说罢拍拍阿伊舍的肩头以示安慰。
阿伊舍闻言，流着眼泪咬了口烧饼，却是食不知味的样子。
沈约回转到座位上，奇特里卡立即到了他的身边，恭敬的为他再奉上了一块烧饼。
沈约看着那烧饼道：“你做的？”
奇特里卡连连点头，期待的看着沈约。
沈约明白他期盼什么，拿着烧饼咬了口，细细的咀嚼了一会儿，“粗尝无味，但入口回甘，看起来你做这饼很下了一番功夫。”
奇特里卡一直将沈约看作圣人般，听闻他的夸奖，一张脸喜悦非常，“你……多吃。有很多。”
二人交谈的时候，圣安德鲁斯的那帮学生终于祈祷完毕，他们学院看起来倒是仪式感十足，直到祈祷完毕后，八个人才纷纷的掀开盘盖，虽然有些皱眉，但并没有什么抱怨。
大多数人都感觉吃饭如同任务般，觉得埋头先把这个饼消灭再说。
沈约吃着饼，内心着实波涛翻涌，他已经看出阿伊舍的老婆多半借灵修之名和古隆有一腿，这才让阿伊舍气愤不过，当场发飙。
在这个年代，这种事情实在已经见怪不怪。很多人都是借着高尚之名，行肮脏之事。
沈约内心担忧的并非这件事，而是隐约感觉此行诸人中多有目的，而除了阿伊舍外，所有人的目的看起来反倒更难猜测……
正琢磨的时候，沈约内心蓦地一凛，抬头向前看去，随后看见杰茜卡身边有个女生蓦地站了起来，脸色有些难看。
随即……不等众人反应的时候，那个女生已经软软的倒了下去。
“卡莉！你怎么了？”卡莉旁边还有个女生，惊声尖叫道。
杰茜卡反应倒快，在那个女生倒向地面的时候及时扶住了她，“你？”
见卡莉吃力的点头，挣扎的看着她，杰茜卡失声道：“你食物过敏了？”
卡莉看起来呼吸困难，已经说不出话来。
众人见状，纷纷起身，七嘴八舌的问道：“怎么了？”
沈约见卡莉明显是哮喘发作的模样，心中微动，对奇特里卡道：“饼中都有什么？”
奇特里卡骇了一跳，吃吃道：“面粉，搅碎的蔬菜，没有毒药！”
他并不笨，一听沈约询问，慌忙辩解。
沈约略微一回想食物的味道，立即道：“饼中有股很淡的香气，面粉、蔬菜多是味道回甘，不会有那种奇特的香气。”
奇特里卡突然想到了什么，吃吃道：“对了，还有红花粉。”
那面的杰茜卡听到这面的问答，急声道：“卡莉对花粉有过敏症，不能食用的。卡莉，哮喘喷剂呢？”
她说话间已经翻了卡莉的衣兜，却一无所获。
沈约看到卡莉向门外指去，立即道：“哮喘喷剂多半放在她住的房间里了。”
言情小说网
杰茜卡立即将卡莉交给身边的女生，“维娜，你来照顾卡莉，我去取药。”
她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做事倒是果断。
圣安德鲁斯的那帮学生见同伴有难，倒也没有闲着，那几个男生迅速的将凳子搭接成一排，协助维娜将卡莉平放在椅子上。
哮喘病人发作时，多是呼吸困难，这时候让病人躺平，让其顺利呼吸很是重要。
沈约见他们处理得当，稍微有些放心。
维娜见卡莉一直很痛苦的样子，向奇特里卡喝道：“卡莉不能服用花粉的，你为什么要在饼中加花粉？你不是想害死她吗？”
奇特里卡急的口齿不清，“我没想害人，红花粉很好，这里……需要。”
沈约皱下眉头，拍拍奇特里卡的肩头，“我知道你是好意。”
奇特里卡闻言眼泪都要流出来，好在杰茜卡做事极为利索，已经从门外窜了进来，将一只哮喘喷剂递给了卡莉。
卡莉见状，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握住喷剂，急速喷了两下，片刻过后，卡莉长舒了一口气，脸色恢复了正常，看起来呼吸也不是那么困难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哪怕达达大师都是微微点头。
再过了一会儿，卡莉已经可以站了起来，拍拍胸口心有余悸道：“我到如今才明白——‘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这句话的真谛。”
众人纷纷点头，心想你的确差点就见不到明天了。
卡莉望向了达达大师，真诚的说道：“大师，我才发现人生真的有限。我想……”
她话未说完，蓦地想要扼住了脖子，可手不等提起的时候，已经再次仰天倒了下去！
405节 致命的解药
卡莉说到“明天和意外”的时候，众人都是心有戚戚——生命实在无常且短暂，一个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见不到明天。
因此看卡莉对达达大师说话的时候，很多人已经猜到卡莉要做什么。
觉悟有时候只在一瞬间。
瞬间的死亡，会让一些人改变人生的方向。
卡莉看起来哪怕没有大彻大悟，但想必也是坚定了修行的决心。
可谁都没有想到过，卡莉突然倒了下去。
所有人一时间都是没有反应过来。
沈约瞳孔微缩，倏然窜到了卡莉的身边，他的动作如此之快，汉森瞥见后脸色微变。
而早在沈约之前，杰茜卡已经扶住了卡莉，失声叫道：“卡莉，你怎么了？”
卡莉双目紧闭，杰茜卡见状心中凛然，颤抖的伸出手去试探卡莉的鼻息，倏然惊栗的收回手来。
“她……死了。”杰茜卡失神道。她那一刻脑海中一阵空白，实在搞不懂才从危机边缘回转的人怎么就那么死了？
卡莉没有了呼吸！
沈约心中微颤，试探下卡莉脖颈的脉搏，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杰茜卡说的没错，卡莉死了！
“给她做心脏复苏。”沈约突然道。
“什么？”杰茜卡饶是机敏，在这种时候，也是一阵茫然。
“给她做心脏复苏。”沈约几乎叫了出来，生死关头，他顾不得忌讳，就要推开杰茜卡。
杰茜卡这才明白过来，立即将卡莉平躺放置，随即挤压了卡莉胸口十数下，深吸一口气，捏住卡莉的鼻子，就要送气过去……
“不行！”沈约突然嗅到一股苦杏仁味若隐若现，蓦地想到了什么，一把拎住了杰茜卡的脖领，硬生生的将她拉了起来。
杰茜卡急于抢救卡莉，不解沈约的举动，愤怒道：“你干什么，我要给卡莉做人工呼吸。”
“不能人工呼吸！”
沈约眼皮跳动道：“她中毒了，可能是氰化钠中毒！”
话音落地，房间内死一般的静寂。
众人脸上都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从未想到过卡莉是中毒而死！
杰茜卡还有些不解，吃吃道：“你胡说什么？卡莉怎么会氰化钠中毒？”
沈约脑海中迅疾的闪过氰化钠中毒特征——高毒类，微量口服就可致命。
毒理作用是在人体内释放氰基，使人体细胞色素失去传递电子的能力，中断人体系统呼吸链，能引发人的猝死，中毒人嘴里有独特的苦杏仁味道。
“不是我！”
奇特里卡见众人望来，额头冒汗道：“我不在，没有下……那个纳。没有毒。”
他一时间只以为卡莉还是因为他做的烧饼死的，也根本都不知道氰化钠是什么玩意。
“氰化钠中毒的人，不能进行人工呼吸，不然你也会中毒。”沈约皱眉道。
杰茜卡只感觉内心发冷，放弃人工呼吸，再次按压卡莉心脏的位置，良久，她才停止了动作，绝望的望向了沈约。
她甚至开始感觉到卡莉身体已经开始变冷。
沈约脸色亦是难看，卡莉中毒若只是昏迷，他还可以利用催吐之类的办法尝试抢救，但卡莉猝死，一切生理机能没了反应，他亦是无计可施。
明天和意外，你真的不知道哪个会先到！
望着卡莉再无生机的一张脸，沈约缓缓捡起那瓶哮喘喷剂，低声道：“氰化钠中毒后发作的极快，这期间卡莉没有接触食物和饮水，只接触了这个喷剂。”
杰茜卡背心发凉，蓦地想到个可怕的可能。
汉森突然道：“沈大师，你是说，氰化钠就藏在这喷剂之中？”
沈约沉默下来。
他的沉默在众人眼中，很显然就是默认！
很多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杰茜卡。
杰茜卡的心沉了下去，却不能不摆手否认道：“不是我，我没有下毒。”
她明白众人的意思，喷剂是她拿来的，她有最大的下毒嫌疑。
众人沉默。
哪怕圣安德鲁斯的学生亦是面面相觑，出奇的是，他们均没有发声。
杰茜卡见到众人的表情，只感觉遍体生寒，突然一把抓住了沈约的胳膊，“大师，真的不是我，我没有给卡莉下毒。我甚至从来没有见过什么氰化钠……”
她蓦地感觉眼下众人都将她当作是疑犯，好像只有沈约看她没有看疑犯的表情。
“下毒的人不应该是杰茜卡。”沈约突然道。
众人闻言发怔，大卫突然道：“为什么？”
沈约皱了下眉头，感觉大卫这么问话很有些蹊跷——同学被怀疑，按照他们友好互助的表现，不应该是替同学辩解的吗？
baimengshu.com
不过沈约还是解释道：“首先，杰茜卡不应该知道烧饼里面有红花粉，她为卡莉取药的急迫心情，你们也看到了，我很难想象，一个明知喷剂有毒的人，还会对卡莉那么紧张关注。”
他是辨证的观点，凶手如果在喷剂下毒，就不会主动去取喷剂！
众人有的觉得有道理，有人却是沉默。
沈约看了下众人的反应，“最重要的一点是，方才她要为卡莉做人工呼吸，能使用氰化钠下毒的人，肯定也会知道，对中毒的人绝不可以人工呼吸的。”
汉森微微点头，“大师说的很有道理，杰茜卡要知道卡莉中毒了，就不会做出人工呼吸的举动。”
很多人都是点头，突然有个女人低声道：“说不定有人会演戏呢？”
众人一怔，向说话那女人望了过去，见那人赫然就是杰茜卡的校友维娜。
“维娜，你……你……说什么？”杰茜卡大为意外，嘴唇有些哆嗦道。
维娜神色有了那么一丝不自然，摇头道：“我没有说你，我只是说，有人天生就会演戏了。”
她这么一说，谁都看出来她是在针对杰茜卡了。
杰茜卡霍然站起，愤怒道：“你说我在演戏？你为什么这么说？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这么说我？”
维娜退后一步，仍旧不咸不淡道：“我只是说出个真相。”
沈约眉头微扬道：“维娜是吧？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维娜见沈约目光咄咄的望来，微微有些慌乱，随即镇定下来道：“大师要问什么？我问心无愧的！”
406节 知人知面
沈约在维娜回话的时候，没有放过维娜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你问心无愧？”沈约轻声道：“嗯，很好。”
维娜一怔，不明白沈约说的“很好”是什么意思。
沈约继续道：“按理说，你们……”
看向圣安德鲁斯的那些人，发现大多都在回避他的目光，只有个憨憨的男生对他注目，似有话要说的样子。
沈约摇了摇头，继续道：“你们都是校友，对杰茜卡的为人应该有些了解，卡莉中毒身死。按照常理，你们应该选择信任同学，可你们却根本没有替杰茜卡分辨，这其中……可有什么我们外人不知道的事情？”
众人一听，都是微微点头。
圣安德鲁斯的学生一直表现的一团和睦的样子，哪怕方才祈祷吃饭也是整整齐齐的像一家人般，但卡莉蓦地身死，所有的学生选择对杰茜卡不信任，这说明这几个人之间的矛盾早已存在！
“大师觉得杰茜卡是怎么样的人？”维娜突然问道。
沈约想了想说道：“我和她并不相识，但从她方才的表现来看，她和卡莉之间，最少关系不错的。”
维娜突然带丝诡异的笑，强调道：“大师和杰茜卡以前并不认识吗？”
沈约看出她的笑容背后藏着什么，只是道：“是这样的。”
维娜又是笑笑，随后说道：“那大师可能在深山久了，少见世人，是以也不知道看人不能光看表面的。”
“那在你看来，杰茜卡的内在是怎样的？”沈约直切要点。
“我在这里，想和你说三件事情。”维娜冷笑道。
她咄咄逼人的神色让杰茜卡很是困惑，几番想要开口，终于还是忍住了。
沈约脸上的笑意更浓，“我洗耳恭听。”
他不怕对方轻蔑，只担心对方不说。
“第一件事情就是……如果杰茜卡为人很善良的话，她有难的时候，圣安德鲁斯的校友这时候就不会选择沉默。”维娜点醒沈约道。
看沈约不语，维娜一指五个男同学道：“大卫、迪克，康德拉，汉特、克劳福，你们谁觉得杰茜卡无罪，不妨举下手。”
大卫五人面面相觑，那个叫克劳福的憨憨男子似乎想要举手，但见维娜瞪过来，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大师，你看到了？！”维娜一口一个大师，但态度明显很不恭敬。
“我看到了什么？”沈约反问道。
维娜现在怀疑沈约那明亮的一双眼睛是画上去的，直接说道：“他们都认为杰茜卡有罪！我不认为你没有看到。”
杰茜卡身躯颤抖，似乎没想到这个结果。
沈约摇了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我虽然久居深山，但多少还知道你这么问是很有问题的。”
维娜脸色一冷，“那要怎么问？”
沈约看向那五个男生道：“你们五个记住，这是事关人命的事情，不是在做游戏。如果你们内心真的认为杰茜卡有罪，认为她会下毒杀死卡莉的人，请举手！”
没有人举手。
沈约看向维娜道：“你看，换了种问法，答案就大不一样了，是不是？”
他不是深山久居的，而是更深谙盘问的技巧，知道大多人是盲从，没有主见，别人说什么是什么。
他和维娜提问的方式截然相反，就是利用了这些人的盲从性——方才大卫等人被维娜带节奏，选择的是不发表意见，让外人看到，无形中觉得杰茜卡有罪。
可他沈约这么提问，如果不是和杰茜卡有深仇大恨，正常的情况下，也不会有人举手！
维娜脸色有些发冷，看着那五个男生道：“没看出来，你们是这么没有主见的男人！”
迪克被维娜盯着，似乎想要举手，可随即发现沈约目光如针的看着他，终究还是选择静默。
沈约看向维娜道：“现在你可以说出你想说的第二件事情了。”
维娜一滞，沈约年纪轻轻就成为古隆口中的大师，说实话，她维娜是不信的，是以方才多少有些轻蔑，但沈约轻而易举的就破解了她的小把戏，让她对沈约不能不再度审视。
“我想说的第二件事情是……”维娜想了一会儿，“我本来不想说这件事的。”
我看你倒是挺想说的。沈约心中暗想，顺着她的话头道：“你不想说，没有人强迫你说。”
“但我还是一定要说。”
维娜为难了一会儿，终于打定了主意，“我不能让卡莉就这么白白的死去。这里有关卡莉的隐私，我还请所有人都帮忙保密。”
众人都是点头。
杰茜卡却是茫然的样子，显然不知道维娜要说什么？
维娜下定决心，终于道：“卡莉和杰茜卡与我都是一个班级的，有一个共同的历史老师。”
沈约看向杰茜卡，见其迷惘的点点头，知道这是事实，反问道：“那又怎样？”
“我、杰茜卡和卡莉都认为那个历史老师很英俊。”
维娜有些脸红道：“我们以前是很好的姐妹，但因为那个历史老师，头一次有了争议。”
你们以前多半是很好的塑料花姐妹吗？
沈约心中嘀咕，却只是道：“然后呢？”
他虽一听开头，就感觉知道了结局，但总要听维娜描述真相。
“我对那个历史老师还不算痴迷，但卡莉对那个历史老师可说是到了痴迷的程度，一直说想要嫁给他。”
爱好中文网
维娜很是心痛道：“这件往事我本来不准备说的。”
看向卡莉的尸体，维娜重复道：“但我一定要给卡莉报仇！”
恨恨的盯着杰茜卡，维娜咬牙切齿的说道：“可你也一直在勾引那个历史老师！”
杰茜卡脸色改变，失声道：“我没有，我怎么会勾引历史老师？”
“你现在当然不肯承认了。”
维娜的声音都有些哑了，大声的说道：“可我亲眼看到你几次在很晚的时候，还逗留在历史老师的房间内，穿着很暴露的衣服，你不是勾引男人，那么晚、穿着暴露在一个男人的办公室做什么？”
杰茜卡表情愤怒的说道：“我在询问一些历史问题，再说我哪里穿着暴露了？我在学校一直穿的不是红袍吗？红袍很暴露吗？”
维娜并不接话，她知道这些问题根本不用辩论，泼出去的脏水不需要自己来擦的。
众人一听，都是暗自皱眉，心道有什么重要的历史问题值得深夜来问呢？
维娜冷冷笑道：“我相信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有这么勤勉的学生，深夜去问老师历史答案吧？”
声音停顿了一会儿，维娜语气冰冷的说道：“你和卡莉虽然看似好姐妹，但你却抢了卡莉喜欢的男人，你怕卡莉发现真相，这才在她常用的哮喘喷剂里面下了毒，毒死了卡莉！”
雪下的更紧，窗外飘飘洒洒的飞扬，漫天的寒气迫得屋内的炉火都黯淡了下来。
众人看着维娜、杰茜卡和躺着的没有生机的卡莉，大多数人内心倒有些相信维娜说的话。
.
PS:十更！求推荐票，求月票。^_^
407节 共犯
杰茜卡看出众人怀疑的神色，急声道：“我没有勾引历史老师，我也没有下毒，我和卡莉是好姐妹，我没有杀她。你们……你……要相信我！”
她突然发现，在场能够相信她的似乎只有沈约一个，因为别人看她的眼神，已经像在看凶手一样。
沈约虽和维娜对答，却一直留意众人的表情变化，突然道：“克劳福，最近你看到杰茜卡和卡莉有争吵吗？”
克劳福明显有些发懵，等确定沈约是在询问自己的时候，连忙摇头道：“NO！”
沈约又看向了大卫几人，“你们呢？有没有发现杰茜卡和卡莉不合的征兆？”
大卫几人明显有了犹豫，终究还是摇摇头。
沈约看向维娜，摊摊手。
维娜冷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哦？”沈约道：“不妨说来听听。”
“你想说既然杰茜卡和卡莉最近没有争吵，我说的事实就可能不存在，眼下这种情况，我们无法验证我说的事情。你认为我可能对杰茜卡栽赃嫁祸？！”维娜怒气冲冲的说道。
沈约点头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众人都有点怀疑的看着维娜，大家都不是愣头青了，多少有些世俗经验，杰茜卡有没有勾引历史老师众人不清楚，但大伙都看得出，维娜是很讨厌杰茜卡的。
“但没有争吵，不意味着矛盾不存在。”维娜冷冷的说道。
“我很赞同你的这个说法。”沈约客观道。
维娜清了清嗓子道：“我方才已经说过，我本来不想将这件事说出来的，因为卡莉一直是个很天真的人，天真的人就会很少留意周边的变化。”
话音停了会儿，维娜又道：“一直到现在，卡莉一直不知道她最好的姐妹在勾引她喜欢的男人，所以一直还对杰茜卡很信任。我方才也说了，有人很擅长演戏的。”
话音落地，众人将信将疑。
沈约却是不为所动道：“我只知道，迄今为止，所有的事情都是你的一面之词，甚至你的同学中，连认可你的人都没有。”
众人一听沈约这话，又觉得很有道理。
维娜面带冷笑道：“看来沈大师一定要我说出第三件事情了。”
沈约见维娜如同要亮出杀手锏般，颇有兴趣道：“请讲。”
维娜环望四周，似在求证道：“你们难道不觉得有点儿问题吗？这个大师对我的证据始终不屑一顾，却一直在维护着杀人疑犯杰茜卡？”
众人闻言不由低声议论。
这的确有点偏袒的意思。
“沈大师，你说过，你和杰茜卡以前是不认识的。”维娜强调道。
沈约目光微闪，“我不否认这件事情。”
维娜冷冷一笑，“但我在不久前，亲眼看到杰茜卡从你的房间走了出来，而那房间内，只有你和她！”
众人一阵哗然。
维娜见状，趁热打铁道：“我看了下时间，杰茜卡离开我们之后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没有回转，换句话说，她可能在那近一个小时内，一直留在你的房间，我的推论可有问题？”
xiashuba.com
沈约摇摇头，“杰茜卡那时候的确和我在一起。”
“她和你在说什么？”维娜逼问道。
沈约怔了下，看了眼杰茜卡，终于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
汉森露出了男人才懂的笑意，史密斯夫妇也是有些恍然的样子。至于圣安德鲁斯的几个学生，怀疑之意更浓。
维娜看到众人表情，得意道：“很不方便说是不是？”
的确有点不方便，沈约沉吟的功夫，维娜已经大声道：“这件事情只有两种解释。”
沈约皱了下眉头，暗想圣安德鲁斯的高材生的确还是有点料的，这个女人虽然让人讨厌，但思路很是清晰，亦能博得众人的认可。
“你为什么不问了，你很怕我说出来吗？”维娜胜券在握道。
沈约笑笑，“我只想找到真凶，至于别的，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维娜冷哼一声，“不能不说，你说的很动听。”
她连大师都不再称呼，显然准备和沈约撕破脸皮，“第一种解释就是你和杰茜卡早就认识，不然一个女生如何会在一个陌生男人房间逗留那么久？”
众人均是点头。
沈约也觉得有点道理，这个维娜并非胡搅蛮缠。
有道理的分析，无论是否对已是否有利，他都不会冒然反对。
“第二种解释就是……她又像以前那样，找你询问历史了。”维娜皮笑肉不笑道。
众人一听，都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问历史是假，勾引男人才是真的。这个杰茜卡是个浪荡的女人，见到漂亮男人就喜欢勾引。
嗯，这很符合绿茶的特征！
沈约闻言哭笑不得，喃喃道：“你真的猜对了，她真的是和我讨论历史的事情。”
维娜一怔，随即道：“你觉得我会信？你觉得大家都是傻的吗？”
沈约看向杰茜卡道：“要不要将我们讨论的内容说出来？”
“不要！不能说！”杰茜卡尖声叫道。
她叫的如此大声，沈约也是吓了一跳，不知道杰茜卡为何会有这大的反应。
“为什么不能说？”
维娜想当然道：“怕在场的所有人发现你们两人的供词并不相符？”
杰茜卡并没有反驳，垂下头来紧握双拳，很明显，她不准备交代和沈约在房间内谈论的内容。
沈约皱起眉头，心想在生死关头，杰茜卡居然还对她家族用十字架寻他们这批人一事保密，难道说这件事比杰茜卡自身的生死还重要吗？
“沈大师怎么不问了？”
维娜如同获胜般，嘲弄道：“是不是也觉得无话可说了？你们还在犹豫什么？把他们两人绑起来继续审问！”
众人微有诧异，听维娜的意思，显然已将沈约当作了共犯！
克劳福还在犹豫，大卫几人闻言，已经有上前的举动。
一人突然挡在沈约的面前，吃吃道：“大师，不是犯人。不能绑！没有罪！”
那人赫然就是奇特里卡。
无论别人怎么说，在奇特里卡看来，沈约能和神庙的僧人交流，是值得尊敬的、是刻苦的修行者，那就不会是罪犯。
维娜有些不耐烦，“奇特里卡，你错了，大师也会犯罪。他有和杰茜卡同谋的嫌疑，我认为，要剥夺他大师的资格，所有人成立陪审团来对谁是凶手进行最终的判断！”
408节 正义的力量
维娜说的声色俱厉，亦很有渲染力，在她说完后，就连汉森、史密斯夫妇都是露出赞同之意。
话音落，维娜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几个同伴，大卫和迪克突然上前，迪克见奇特里卡还挡着沈约，用力一推他。
奇特里卡没想到这帮人蓦地动手，向一旁一个踉跄。
迪克随即抓向了沈约，“大师，你在解释明白前……希望你……”
他本要警告沈约不要轻举妄动，现在沈约和杰茜卡有合谋杀死卡莉的嫌疑。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要抓到了沈约的衣领。
迪克他们虽是学生，但人高马大，看起来不但比沈约要强壮，还要比沈约高上那么一点……
杰茜卡见状，突然道：“不要，你们不要抓他，抓我……”
话音未尽，迪克也如奇特里卡般向一旁踉跄退了出去。
房中突然静了下来。
众人难以置信的看着沈约、迪克二人，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迪克更是捧着手腕子，神色中带有痛楚的样子。
他只感觉没有抓住沈约前，就好像被沈约刁住了手腕，然后一股大力错来，他要是不借力跌去，整个手腕都要断了般，饶是如此，他还是手腕如裂，一时间不敢再次上前。
维娜、杰茜卡也满是惊讶的表情，实在看不出沈约有一个照面就将身强体壮的迪克晃开的本事。
大卫也不信，上前一步，看起来要给同伴找回场子。
沈约叹了口气，突然向大卫道：“你看那面墙。”
大卫怔了下，顺着沈约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到沈约指的那面墙光秃秃的、除了脏一些没有什么异样，不解道：“那面墙怎么了？”
“小心。”维娜突然提醒道，她以为沈约是在声东击西。
沈约没有任何动静，只是道：“你看到墙上有道十字裂缝了吗？”
大卫瞪着眼睛看去，他视力不差，很快发现那道裂缝，更是困惑道：“那又怎么了？”
“我能让那条裂缝变的更大一些，你信不信？”沈约问道。
众人几乎喷饭，在这种时候，实在不明白沈约为何突然研究起这种无聊的话题了。
让裂缝大些有什么用呢？
“你不用拖延时间了。”
维娜以为明白了沈约的意思，“杰茜卡是凶手，你可能是共犯。你如果老实交代的话……”
她话未说完，突然感觉到寒光一闪，吓的倒退两步，差点跌到了康德拉的怀中。
“嗤”的声响后，房间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对面的白墙——白墙还是白墙，上面不过是多出了一把餐刀，餐刀明亮，让众人清清楚楚的看到正插在了那十字裂隙上。
刀入墙体一半！
可见那把刀飞出去的力量。
裂缝果然大了一些。
所有人又缓缓的扭头看向了沈约，哪怕没有人看到是谁射出了这把刀，也猜得出出刀的一定是沈约！
汉森看到那一刀也是眼皮子跳动，摇头道：“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史密斯夫妇互望一眼，史密斯夫人掩着樱桃小口，低声道：“真是神奇的东方国度，神秘的东方人。”
这一刀不但准，而且狠，不但狠，而且力道惊人！
沈约见众人望来，仍旧和没事人般对大卫道：“你看到了，我没有说谎吧。”
ahzww.org
大卫眼皮子跳动下，他们神学院的学生以神灵为话题，自然以驱魔为己任。
驱魔不但要精神强大，强身健体也是不在话下。他自认很是强壮，但就算让他站在那面墙前用餐刀用力的插，也不见得会将餐刀插到十字裂缝中，更不要说将一把餐刀插得那么深。
这得要什么力道才能造成这般结果？
这一刀要是刺中了人脑袋，只怕坚硬的头盖骨也顶不住这股劲道。
他明白沈约不但没有说谎，还在警告他，再动手的话，餐刀就可能插在他大卫的脑袋上。
飞刀不但有力度，还有绝佳的准度！
不但大卫明白，维娜也已经明白过来，不由得一阵慌乱，但佷快还能冷静下来，“你以为凭借你一人，就能抵抗正义的力量吗？”
“正义在哪里？我倒没看到。”
沈约四下看看，“我只看到你一个人认定杰茜卡是凶手，我是共犯。你的一张嘴就是正义吗？那正义是不是太廉价了一些？”
维娜冷哼一声，“你不要忘记了，这里不止你一个大师，达达大师……”
她方才自以为是正义的使者，如今才发现正义也需要力量支撑，终于想起了达达大师。
扭头望去，才发现达达大师早不在房中，维娜惊奇道：“达达大师去了哪里？他好像离开这里了？”
众人有的这才发现不但达达大师不见了，阿伊舍和他的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开了房间。
只有那个留着板寸的神秘人还留在座位上，看起来已经吃完了烧饼，如今正用餐巾擦着嘴。
听到维娜的询问，却和没有听到一样。
维娜本来以为胜券在握，如今被沈约一刀提醒，已方加起来恐怕还不到六把餐刀的力量，可仍旧放不下尊严道：“算你狠，你这个大师维护凶犯，主恐怕会惩罚你，我不和你计较，我找达达大师和导师去说理！”
她急于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才到门前，就听沈约道：“维娜，请等等。”
维娜不想等，但怕自己跑不过飞驰的餐刀，转过僵硬的身躯，故作冷漠道：“你要干什么？”
“我想警告你。”沈约缓缓道。
维娜“哼”了一声，“你真以为你一个人可以断定这里所有人的生死吗？”
她一点不笨，知道拉所有的人结盟。
“我不是想用餐刀警告你。”
沈约凝声道：“我只想用事实警告你，无论杰茜卡是不是凶手……凶手都很可能是圣安德鲁斯学校的一员。”
维娜心中一凉。
大卫等人也是一惊，纷纷道：“你胡说什么？”
沈约不咸不淡道：“一路上能接近卡莉的多半只有你们学校的人，这么看来，能在哮喘喷剂下药的，你们学校的人可能性最大！”
一言落地，大卫等人面面相觑，都是凛然起来。他们虽然看不惯沈约的做派，但不能不承认，沈约说的大有可能。
409节 诡异的地震
“你想破坏我们的联盟吗？”
维娜一跺脚，不被沈约的警告惊吓，“我们不会上当的。大卫，迪克，我们走。”
说罢当先离去。
沈约看着圣安德鲁斯那帮学生离去的背影，轻轻的摇摇头，叹息道：“我很希望你们不会上当的。”
雪更猛，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吹入房中，已是刻骨的冷。
沈约关上餐室房门的时候，房间内只剩下了他、杰茜卡、奇特里卡还有卡莉的尸体了。
维娜带着一帮校友离去后，史密斯夫人似乎不想和尸体为伍，史密斯先生郎情妾意，主动带夫人离开了这里。
汉森见状，似乎感觉正义的力量已在门外，打个哈欠似乎觉得困倦，借故离开了这里。
那个神秘的板寸头完成了进餐的任务，看起来要去茅房完成任务般，什么都不交代的离去。
房间内很快冷清了下来。
杰茜卡望着卡莉的尸体，等沈约关上了房门后，似乎才想起了哭。
眼泪流淌了很久，这才抹了一把鼻涕，对着沈约道：“真的谢谢你。”
沈约淡淡道：“不用客气，眼下大家都离不开这里，凶手也离不开。我们还有时间查凶手。如果你真的是凶手的话，我不会客气。”
杰茜卡苦涩道：“我真的不是凶手啊，我为什么要杀卡莉？”
“那得问你自己了，我怎么知道？”
沈约缓缓的坐下来，看着神情苦涩且悲哀的杰茜卡，突然道：“你们为何会想着来这里灵修呢。”
他内心着实有个困惑，虽说灵修不限年纪，可他感觉来到这里的人都有点别的目的。
比如阿伊舍不是来灵修，看起来更像是来找灵修导师算账的，汉森拿把枪来，更不可能是从枪口中寻找灵性，那对史密斯夫妇看起来也有些古怪……
至于那个神秘人，更是奇特，他给人一种置身之外的感觉，来这儿就不像是学习的。
大伙聚在一起，更像是因为不可对外人道之的秘密。
如此看来，圣安德鲁斯的学生来到这里，也有些蹊跷。
杰茜卡擦了把眼泪，“圣安德鲁斯教学和别的学校有点差别，更注重成果，对于过程反倒没有太严格的要求，这和你们国家不同。”
沈约平静的说道：“然后呢？”
“因此每个学期，很多学生只要能拿出让导师满意的研究成果，就可以过关。大卫在神学院的成绩并不是很好，感觉过关困难，这才孤注一掷的来到这里。”杰茜卡解释道。
沈约内心有些波动，“这里有让他们过关的成果？”
他感觉这不像是合理的借口。
“他们是神学院的学生，所学内容和灵性有关，他们说只要参加这里的灵修课程，获得灵感，将报告交给老师，应该就可以过关。”
杰茜卡终于停止了哽咽，有些困惑的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和抓凶手有关吗？”
沈约沉默了会儿，“你和大卫他们关系很好吗？”
杰茜卡低头半晌，“我本来以为关系不错的。”
关系不错的人或许不会在危机的时候帮手，但也不应该在急难的时候落井下石的。
“你、卡莉、维娜都是文学院的。为何也会参与到这场灵修之旅中？”沈约怀疑道。
杰茜卡嘟囔道：“我本来不想来的，可卡莉劝我来，我和卡莉真的是好友。”
随即有些委屈，杰茜卡又道：“我没有勾引什么历史老师。”
“那你深夜找历史老师做什么？”沈约追问道。
当初维娜的询问，有些事情看起来是实情。
杰茜卡并没有犹豫道：“卡莉一直劝我来，我实在不忍拒绝她。但我要是来这里，就一定要选个课题来做，于是我几次去问历史老师这件事情。”
“哦，原来如此。”沈约喃喃道，突然感觉这场面好像似曾相识。
心中微动，沈约又道：“维娜呢？为何会来？”
“是维娜说服的卡莉啊。”杰茜卡意识到自己还没说这层关系。
沈约内心一震，突然想到为何感觉这种事很熟悉了——这场景和澳洲古堡凶杀案很像！
当初澳洲古堡百鬼夜行一案，就是乔治说服了艾琳达，艾琳达拉李雅薇入伙，然后又有几个人因为李雅薇参与进来！
如今这件事虽不像百鬼夜行，但拉人的关系如出一辙，而大卫的所谓灵修过关一说很难有说服力——他们要灵修，有很多地方可以去，为何一定要选择这里的苦行生活？
大卫他们应该有隐瞒！
一念及此，沈约试探道：“因此这件事是大卫他们牵线，他说服了维娜，维娜又将你和卡莉拉了进来。”
杰茜卡点头示意沈约说的没错，见沈约似在思考什么，语气喏喏道：“我看起来很没主见吧？”
沈约淡淡的说道：“向老师请教课题，不用几个深夜的晚上的。”
“你还是不信我？”杰茜卡急了起来。
沈约看着杰茜卡的细微表情，“我只信事实。”他虽为杰茜卡开脱，但他亦不会放过任何疑点。
杰茜卡急忙解释道：“我还没来得及说呢。向老师请教课题，的确不用深夜去问，也不用在夜晚，但我那时候偏巧发现了几个很重要的事情。”
aiyueshuxiang.com
不用沈约询问，杰茜卡已道：“我发现我的目的地有个很符合课题、也很玄奇的事情发生。我在图书馆、网上查了很多资料，却发现收获甚微，我偶尔对历史老师提及此事，他也很关注此事，我在临行前几个晚上都是和他谈论玄奇事情的几个可能。”
沈约感觉杰茜卡不像在撒谎，随即道：“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玄奇的事情？”
“在二十多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地震。”杰茜卡立即道。
沈约喃喃道：“地震真的很玄奇。”
杰茜卡听出沈约的嘲弄之意，忙道：“地震每年世界各地都有，并不玄奇，但因为这场地震本身和引发的后果很玄奇。”
见沈约盯着她不语，杰茜卡不敢隐瞒，“那场地震发生在这里的边境少人带，听说就发生在这附近方圆几十里的一个狭长地带。”
沈约瞳孔微缩，想要伸手入怀，却又硬生生的止住。
410节 你看人准吗
杰茜卡提及地震时，一副神秘的样子，奇特里卡听到后来，脸上也有古怪的表情。
见沈约神色无太大变化，杰茜卡忍不住道：“你不奇怪吗？”
“奇怪什么？”沈约故作若无其事道。
杰茜卡刻意提醒道：“这次地震只局限在方圆几十里！”
沈约好像才听出点问题，“局限在几十里的地震？那有点奇怪。”
正常的地震因为地质横波传输的缘故，很远的地方都会有震感的。
“是啊。”
杰茜卡解开谜题道：“那场地震若看地质现场，绝对是场惊天动地的地震，因为周遭的地质层明显出现了错裂，地质高度差显明，这里绝对应该是发生了一场八级以上的地震，可奇怪的是，偏偏只有那几十里有这个迹象，再远一点的距离，再没有地震的痕迹。而在附近百里之外的人，一点震感都没有！”
沈约如同听神话一样的表情，如果不是看杰茜卡一本正经分享秘密的样子，他几乎感觉杰茜卡是在发神经。
这简直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如同投石在湖一定会产生波纹向远处传播般，地震产生的横纵波也一定要殃及到周边的地理环境，他从未听说过只发生在方圆几十里范围内的一场八级地震。
那很难说是地震，说是爆炸更好一些。
但哪怕是爆炸，造成八级地震般的爆炸，效果也会极为惊人，周边数百里都会有感应。
如今各国监视彼此的核试验反应，就是通过检测各国地下异常波来推测的。
因此就算是爆炸，也不可能只发生在方圆几十里内！
但让他还能耐心听下去的原因是——他在不久前刚得到的那张地图。
他师父悟性临终前用高科技手段藏起了一张地图，地图上面就是暗指一段狭长几十里的阴影带。
事实上，他也发现了地图上指示的地质裂层。
杰茜卡并非无稽之谈。
见沈约盯着她不语，杰茜卡忙道：“很难相信是不是？但事实的确发生了。而在地震发生后，各国均有秘密要员来这里查看。”
沈约心中微动，“真的？”
他知道能引发各国都关注的事情，肯定有蹊跷的地方。
杰茜卡用力点头道：“我的历史老师对这个也有过研究，甚至给了我许多极为隐秘的资料。资料显明，当时最少有十几个国家层派人来到这里，你们国家当然也有人，不过呢……你们的资料显然不会给别国看，我一直没有找到。”
废话。你们的国家机密会放在网上给我们浏览吗？
沈约心中暗道，“当时不列颠也派人了？”
他突然想到了拿单反手枪的汉森。
汉森这种人来到这里，会不会和那场地震有关？
杰茜卡点点头，“是啊，我们国家也派人来过这里，取得了第一手资料。我的历史老师自己说，他和军情处有点儿关系，这些资料都是他私密获得，让我千万不要传出去，这也是我深夜才和他看资料的原因。”
沈约不关心这历史老师是在放长线钓鱼还是喜欢带女人看金鱼，追问道：“第一手资料说了什么。”
杰茜卡突然不说话了，向奇特里卡看了一眼，似在犹豫。
沈约已看出她的顾虑，“不妨事，他只是关心我们，留在这里更多是想保护我们，并不会透露我们说话的内容的。”
奇特里卡蓦地露出感激之意，他的确是有这个意思，不想沈约竟也知道。
“你看人准吗？”杰茜卡怀疑道。
沈约不咸不淡道：“应该比你准一些吧？”
杰茜卡想起了自己的几个损友，脸色微红，“沈大师，咱们如今已经和一家人般，我相信你不会乱说的。”
咱们什么时候成为一家人了？沈约心中嘀咕。
不过知道杰茜卡将他看成救命的稻草，说出这些资料就是希望他帮忙揪出杀人凶手，索性道：“你放心，你只要没做坏事，留在我身边就不会有事。”
杰茜卡的表情突然有些怪异。
沈约敏锐的捕捉到杰茜卡的异样，“你还是杀了人？”
“没有，没有！”杰茜卡连忙摆手，“我怎么会敢杀人……”可她的神色显出犹豫。
沈约目光如针道：“但你还是做了错事？”
杰茜卡愣了下，“我是做错点儿事情，现在还没考虑好要不要说出来。”
沈约如同神父一样的开导，“你放心吧，只要你没有杀人，别的错事，只要诚心悔改，就还是会有机会的。”
他内心在说——咱们赶快说点私人的、我有兴趣的秘密吧。
杰茜卡目露喜悦，慌忙道：“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要忘了，你的意思是在说，你会原谅我的。”
沈约感觉被这家伙摆了一道的样子，但还是关心第一手资料，“资料上都说了什么。”
“根据我历史老师说的，资料上有几点特别需要注意……”
杰茜卡回忆道：“第一就是地震造成八级效果，却将损害限制在方圆几十里内，这如果是核试验，那实在是个极为先进的技术。”
沈约微微点头，暗想破坏容易、建设难，若能将这种爆炸损失如此精准的控制，诺贝尔和平奖都要考虑颁给这种技术的实施者。
“第二点需要注意的是——现场像地震，但又绝不是地震。像爆炸，却又绝对没有爆炸火药之类的残留。”
杰茜卡认真道：“这件事的诡异，甚至可以和通古拉斯大爆炸的奇诡相提并论。对了，你知道通古拉斯大爆炸吧？”
fantuantanshu.com
沈约微微点头。
很多世人其实都知道那场爆炸，大约一百多年前，在西伯利亚极西的上空，突然发生一场诡异的爆炸事件。爆炸发生的大约地点是在通古斯河左近，根据估算，当初爆炸的威力比核爆还要惊人，超过两千多平方公里的树木都被毁灭。
考虑到核弹是在那场爆炸后的几十年才被发明出来，通古拉斯大爆炸更显奇诡。
杰茜卡见沈约点头，并不多加解释，继续道：“至今仍没有人对通古拉斯大爆炸做出合理的解释，但有个理论是——那是外星人搞的。”
411节 仇恨根源
一百多年的爆炸原因，一百多年后的科学家也没弄明白，但沈约知道这些年来，科学家对通古拉斯爆炸做出了很多“科学”的假设。
反正假设是不要成本的。
严谨的科学有时候也可以用来扯蛋的。
在假设中，外星人应该为这场事故背锅的论调占据上风。
沈约不信鬼，但对外星人的存在还是持保留态度的，毕竟地球不过是宇宙的沧海一束，地球人看不到外星人，不代表外星人看不到地球人。
听到杰茜卡的论点，沈约附和道：“你说的是有可能的。”
“你还是很开放的嘛。”
杰茜卡得到认可很高兴的说道：“因此我觉得这里的地震也是外星人搞的。”
沈约愣住。
杰茜卡振振有词道：“其实只凭我方才说的将地震的破坏可控的这件事情，如今的科学家就不可能搞出来。更何况地震是外星人搞的、还有些佐证……”
“什么佐证？”沈约立即追问道。
“那次地震后，这里的附近出现了几个很奇怪的人。”
杰茜卡犹豫道：“但那些人随即被米国人带走，再也没有了下落。不列颠几次向米国索要那些人的资料，却被米国拒绝。”
“那些人怎么个奇怪法？”沈约不解道。
杰茜卡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我的历史老师也不清楚，因为这涉及到米国的秘密了。但你想啊，米国虽然什么便宜都占，什么技术都要拔尖，什么东西都要抢，可若是一坨屎，他们也不会抢的，是不是？”
杰茜卡显然也对米国人没有什么好感。
沈约听闻杰茜卡的比喻，忍不住笑了下，“那也说不定，他们不确定那东西是一坨屎之前，觉得是好处肯定就会抢着捞的，最多将屎盆子再扣别人脑袋上好了。”
杰茜卡连连点头，随即摊手道：“我所知的事情就这些，因为对这场地震有兴趣，又因我们的灵修班是在曾经地震区灵修，我终于来到了这里。”
看向卡莉的尸体，杰茜卡眼泪又涌了上来，“如果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我打死也不会来了。”
无错小说网
顿了下，杰茜卡补充道：“我也会劝卡莉不要来。”
“大卫那些神学院的学生为了学术通关，你为了课题……”
沈约边想边说道：“那维娜和卡莉呢？她们两个为什么来到这种苦地方，卡莉还有哮喘的。”
“维娜来的原因我不清楚……”
杰茜卡摇摇头，“但卡莉来的原因，我好像知道一些。来的路上，有一晚卡莉对我说，她回去后，历史老师就一定会喜欢她了。她曾向历史老师告白过，但被拒绝了，曾经沮丧过一段时间。”
沈约琢磨片刻，“难道说有人让她相信，这里有阿拉丁神灯？不然她的愿望如何会实现？”
杰茜卡以为沈约在怀疑自己，忙摆手道：“我没有劝她来，我反倒因为身体缘故，让她不要来的。再说，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你会在这里啊。”
看来你们家族真的把我当作神灯看待了？
沈约试探一句，得出这个结论，仍旧不动声色，“卡莉有仇家吗？”
杰茜卡认真想了一会儿，“她身体不太好，性格却很不错，喜欢帮助人，我和她很合得来，真不知道谁会忍心杀她。”
杰茜卡说话的时候，眼圈又开始发红。
沈约继续问道：“你觉得，能接触到她哮喘喷剂的人，都会有谁？”
杰茜卡迟疑了下，“我们学校的人好像都有可能。”
“那外人呢？”
沈约似不经意道：“汉森，史密斯夫妇他们有没有可能接触到哮喘喷剂。”
杰茜卡摇头道：“应该不会！我们是在尼婆国汇合的，到尼婆国后，卡莉因为花粉过敏发过一次病。之后才和汉森先生他们汇合的，汉森他们都不太可能知道卡莉有哮喘。”
沈约想了想道：“卡莉上一次哮喘发作时，谁在她身边？”
他敏锐的察觉，这是哮喘喷剂被下毒的最合理的时间点。
认真回忆了一会儿，杰茜卡蹙眉道：“那时候卡莉的手袋就在身边，我扶住卡莉，是维娜从手提袋中取到的喷剂。”
见沈约盯着自己，杰茜卡撅嘴道：“我说的是事实，我没有因为她冤枉我就瞎说，你也可以问她的。”
“然后呢，经手哮喘喷剂的还有谁？”沈约耐心道。
杰茜卡摇头道：“没谁了，卡莉好转后，喷剂就被卡莉放进手提包内了。”
突然拍了下脑袋，“我记起来了，当初大伙都很关心卡莉的病情，有些手忙脚乱的，离开的时候，卡莉忘记了拿手提袋，幸好我提醒了下，大卫他们去找，结果手提袋被迪克和克劳福找到拿回来了。”
沈约微扬下眉头，“迪克和维娜的关系好像不错？不过好像维娜不是很喜欢迪克吧。”
“你怎么知道？”杰茜卡有些奇怪道。
沈约暗想，备胎都是迪克那种表现——时刻准备着为女神效力，无怨无悔的。
见沈约没有回答，杰西卡解释道：“迪克一直在追求维娜，可维娜对他并不感冒，我感觉她喜欢的是大卫。”
“那大卫喜欢你吗？”沈约突然问了句。
沈约的突然反问让杰茜卡猝不及防，“不会吧，我和大卫一直是朋友，他不会喜欢我的，我对他根本没有感觉。”
看着手足无措的杰茜卡，沈约皱眉道：“那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杰茜卡怔了下，“你喜欢我？”
脸有些涨红，杰茜卡慢慢垂下头，“你怎么会喜欢我呢？你让我有点准备的时间好不好。”
沈约叹口气道：“你不会真觉得我会喜欢你吧？！”
杰茜卡有些发呆，“那你刚才……”
终于看到沈约如苦瓜一样的脸，杰茜卡表现出有些失落的样子，“你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这都哪儿跟哪啊，这家伙就是个情感白痴啊。
沈约不用杰茜卡的答案，已经明白杰茜卡和绿茶婊不同——杰茜卡对感情偏向迟钝型，在情感方面，只会按照自己的一厢情愿去想事情。
换句话说，别人喜欢她，她不喜欢别人就完全感受不到。
奇特里卡反倒听明白了，“大师，你认为……维娜、是因为大卫要陷害她。”说着一指杰茜卡。
沈约正有这个意思，不然很难解释维娜的仇恨来自哪里。
.
PS:十五更爆发完毕，请朋友们投票支持，谢谢。^_^
412节 你在这里！
两个男人都明白了，杰茜卡也终于明白过来，忙道：“维娜不会因为喜欢大卫陷害我的。”
沈约单刀直入道：“你自认不是凶手，那你觉得她因为什么陷害你？因为关心卡莉吗？我看卡莉死了，她复仇的口号喊的响亮，却没有什么悲伤的表情。”
杰茜卡回忆当初的场景，沉默下来。
奇特里卡突然道：“他们，好像还……有点儿害怕呢。”
沈约倏然向奇特里卡望去，“你也看出来了？”
“什么？”杰茜卡费解道，她当初置身其中，只有惊吓和委屈，对外界的环境一无所知。
奇特里卡皱眉道：“大师，我觉得那些学生对卡莉的死……表现、不正常。他们很……”
他搜肠刮肚的想着言语时，沈约已经道：“他们很震惊、意外甚至是惶恐，但唯独缺乏了同学间应该有的悲伤！”
“是的，是的！”
奇特里卡感觉沈约说到心坎里面去了，“就是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沈约有些困惑道：“卡莉如果和你杰茜卡说的那般好，他们最少应该难过才对。”
杰茜卡看着卡莉的尸体，又有些伤心，低声道：“是报应，应该是报应吧。”
遇到你，难道是我的报应？
沈约看着不知所云的杰茜卡，皱眉道：“你是否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卡莉为什么会有报应？”
“不是卡莉的报应，是老天给我的报应。”杰茜卡抬起头来，有些畏惧道。
沈约恨不得揪住她的脖子将她的话挤出来，“你能说明白一些吗？”
杰茜卡犹豫再三，终于道：“我对你撒了慌，这就是我对你撒谎的报应！我妈说了我还不信，可是我若不是对你撒了慌，我也不会遭到诬陷的报应吧？”
沈约总算明白了一点，感情这个家族对他们这种人撒谎要天打五雷劈的，你这个女人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见杰茜卡又歇菜了，沈约如同找小女孩看金鱼的大叔，露出满是“真诚”的情感，“你放心，只要你说出真相，我会宽恕你的。”
“真的？”杰茜卡小心翼翼道。
“真的！”沈约恨不得化作一道雷劈醒杰茜卡。心道做男人难，做个要理解女人的男人真的难上加难。
“我……不信。你不像要原谅我的表情。”杰茜卡看感情不准，看表情倒很准确。
沈约叹口气，“奇特里卡，我们走，这里的事情我们不管了。”
他向奇特里卡使个眼色，奇特里卡会意，跟着沈约就要走……
杰茜卡急了，一把拉住沈约的手臂道：“我说还不行嘛，你不要丢下我。”
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典范！
沈约故作不理，还是执着的向外走去。
杰茜卡很是畏惧，真怕沈约一走了之，急声道：“我不该欺骗你——说你是阿拉丁神灯，事实上，我是神灯。”
你不是神灯，你是神经！
沈约越听越上火，甩开杰茜卡，已经走到了门口。
杰茜卡带着哭腔喊道：“真的，我这次真没有骗你。我们家族曾经向你们许诺过，只要家族还剩下一个人，就还有责任帮你们寻找月亮门的！我怕辛苦麻烦，看你又不记得的，这才没说！”
沈约身躯剧震，霍然回头，失声道：“你说什么？你们家族帮我们寻找月亮门？”
他那一刻内心震撼无比，可随即发现杰茜卡、奇特里卡的表情也很是怪异的模样，他本来想要开口询问，但话到了嘴边，蓦地一阵心悸传来，也随即明白二人为何那般表情。
那种心悸的感觉突如其来，就如你坐在家中，蓦地感觉到很远处发生了地震。那股震颤发自地底，实则又像发自内心，让你的恐惧瞬间发生到了极点。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沈约想不明白，可在那种感觉传至的时候，房中的灯突然灭了。
杰茜卡情绪本是低落，在灯灭的时候怪叫一声，倏然窜到了沈约的面前，一把抓住了沈约。
沈约瞬间蓄力，准备应对突来的危机，同时感受到杰茜卡抖的厉害，是真的害怕到了极点。
房中黑暗。
窗外的雪花那一刻都好像飘忽了起来。
沈约遇险则强，查找心悸原因的时候收敛心神，随即发现不是雪花在飘忽，而像是空间在飘忽。
因为透过飘忽的空间，才让他看雪花也模糊起来。
这么说或许有些诡异，但沈约那一刻着实是这种感觉。
黑暗延续、飘忽持续、那种心悸的感觉亦是没有停止的迹象。
沈约眼皮跳动不休，霍然拿出自己的那个老款手机，露出了罗盘的面板，借着月色望过去，就看到上面的指针在不停的旋转。
周边的磁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是什么引发了地表磁场巨变？
地震？
要地震了吗？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就听到有声音如同从天籁传来般——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声音乍闻很是诡异，但仔细倾听，却发现声音内含温柔吸引……
沈约一听这四个字，就意识到那个奇异的声音又来了。他曾经听释空说过，到大雪山后，他又在断崖深谷中听过这声音……
这声音到底什么意思，这声音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
沈约转念之间，倏然感觉自己的视线急剧的破空前行，穿梭在飘忽的空间中。
bqgxsydw.com
是了，空间不是飘忽，是扭曲！
空间如同投石的水波般在不停的扭曲。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像是看到，但他又知道自己的眼睛没起作用，而像是感觉到周围的变化。
视线急速前行，不知多远之时，倏然止住。
沈约那一刻如同坠入深渊之中，而深渊的尽头，有一双让他无限心悸的眼睛。
眼睛是闭着的，就停在尽头处的空中。
只有一双眼睛。
眼睛如同人类的眼睛。
可只是一双眼睛，如何会在空中悬浮？又如何会说话？
沈约不等再想下去，那双眼睛霍然睁开望过来，向沈约望了过来，目光如同一道电光，不但明耀了沈约，甚至可说是穿透他的躯体，一直看到了他的内心深处。
从来没有想到世上会有这么明亮的目光，从来没有想过世上会有这般诡异的眼睛，沈约也从来没有想到过，那双眼睛真的会说话。
声音清晰的从那双眼睛的方向传来。
“原来，你在这里！”
413节 死神再临
灯光倏亮。
房间由明转暗将杰茜卡吓的要死，由暗再转明几乎将杰茜卡全部吓死。惊魂稍定，见沈约看着自己，杰茜卡下意识道：“你怎么离我这么近？”
她发现沈约的呼吸都是热度可闻，不由得将脸往后靠了下。
沈约冷冷的看着杰茜卡，“麻烦你先从我身上下来。”
杰茜卡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挂在了沈约的身上，双手双脚盘在沈约身上，如同个胸前背包般。
讪讪的松开手脚，杰茜卡尴尬道：“刚才太紧张了，好像有鬼来了一样。”
只感觉身上发热，杰茜卡干咳道：“我一般不是这么胆小的人。啊！”
她一声尖叫又要向沈约身上扑来，沈约这次已有准备，心道你把我当衣架还是把我当十字架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扭在身前，沈约喝道：“又怎么了？”
yyxs.la
“你看他。”杰茜卡颤抖的伸手指着奇特里卡，“他死了。”
奇特里卡在二人说话的时候，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双手合在胸前，脑袋垂着，看起来姿势十分诡异。
沈约皱下眉头，早看到奇特里卡胸口微微起伏，嘴唇在颤动，嘟囔道：“你死了，他也不见得会死。”
在奇特里卡耳边打个响指，沈约不等说话，奇特里卡突然惊醒的模样，看向沈约道：“大师……方才，你听到神的呼唤了吗？”
意外一重接着一重，沈约才听到月亮门的事情，随即又听到那奇诡的呼唤，如今听奇特里卡这么说，沈约整理顺序，先问眼前的事情，“什么神的呼唤？”
“你怎么可能听不到？”奇特里卡意外道：“你应该更明白神在说什么才对！”
沈约叹口气，听奇特里卡又道：“神一直在说‘我在这里’你真的没有听到吗？”
“我听到了。”杰茜卡神情激动道：“我以为是鬼说的呢。”
见奇特里卡神色不渝，杰茜卡靠近沈约一步，质疑道：“奇特里卡，你怎么知道是神在讲话？你见过神？”
奇特里卡不屑回答杰茜卡，看向沈约，满是期待。
沈约知道他期待什么，终于道：“我也听到有个声音在召唤了。你确定那是神在说话？”
“那是神！”
奇特里卡确认无疑道：“我很久以前……听老人说过，这附近有个神在……召唤世人前往圣地，听到神的召唤，如果再能找到神所在的地方，就可以前往香格里拉。”
他提及神的时候，说话都顺畅了很多。
“去酒店干什么？”杰茜卡费解道。她知道香格里拉大酒店很有名的。
“不是酒店。”奇特里卡连连摇头。
沈约了然道：“你说的香格里拉就和西方说的天堂差不多吧？”
奇特里卡欣喜道：“是啊，就是这样。”随即有些沮丧道：“我听到声音，跪下、祈祷，神没有再启示。”
杰茜卡这才明白他跪下来的缘故——这家伙想上西天啊。要去你一个人去，天堂再好，我眼下可不想去！
“大师，神有没有告诉你他在哪里？”奇特里卡神情期冀道。
沈约微微摇头，想了想道：“你知道有谁去了香格里拉。”
奇特里卡默然半晌，终于摇头，“我身边的人都没有机缘。”
那就是没有实例了。
沈约对于这些捕风捉影的神话没有太大的兴趣，见周围空间变得正常，注意力立即集中在杰茜卡身上，“你说的月亮门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听到“月亮门”几字时，着实震撼。
当初在暹罗的时候，暖玉从李斯特上校手上硬抢布图索夫，掀起惊天风浪，应该就是为了月亮门一事。
后来暖玉用高科技转移布图索夫的记忆到谈沙身上，玻璃杀手背叛，却和谈沙均被暖玉反杀，看起来月亮门再无下落，沈约没想到竟然从杰茜卡口中又得到这件事情。
“你真的不知道啊？”杰茜卡很是意外道：“早知道我……”
沈约冷哼道：“早知道你又不说了？你可不要忘记你们家族的承诺，你一个谎言，就引发眼下这些麻烦，你若继续欺骗下去，你们家族恐怕到你这一代就会绝根了。”
他其实也不知道杰茜卡家族的具体究竟，但懂得对缝。
杰茜卡听他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哆嗦了一下，辩解道：“我方才是说，早知道，我早和你说了。”
顿了下，杰茜卡解释道：“根据我们家族的历史记载，早在一千五百年左右，你们中就有人找到我的家族，在我的家族频临灭绝的时候出手相助，拯救我的家族于水火。我家族的祖先因为感谢你们的出手相助，知道你们一直在找月亮门，约定后人一定要尽力帮你们找寻月亮门。这不，眼下我的家族只剩下我一个了，还在尽力帮你呢。”
说罢很有戚戚之意。
沈约感觉有点不对劲，我们怎么越帮你们，你们族人越少呢？难道说我们是帮你们计划生育来了吗？
压下这个困惑不问，沈约捡要紧的事情来问，“月亮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你怎么能问我？”
杰茜卡有些奇怪道：“你们要找的东西，你们不知道是什么？”
沈约感觉杰茜卡说的有道理，“那你们……嗯，应该说是你……有没有月亮门的下落？”
“我没有。”杰茜卡摇头道，在沈约转身要走的时候，杰茜卡终于道：“但我妈有发现，她将资料藏在古堡中，我这次没有带出来。”
见沈约立在门前，杰茜卡半要挟半恳求道：“因此我绝不能死在这里的。”
沈约似在听着什么，低声道：“好像有事情发生。”
他听得到风雪中的惊呼之声，话说完没有多久，门外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冲到门前，随即有人撞开了房门。
杰茜卡一看那人，低声呼道：“克劳福，怎么了？”
克劳福一张脸和抹了白灰一样惨白，神色惊惶道：“又有人死了。”
房间内的三人脸色异样。
沈约皱眉道：“死的是你们学校的？”
克劳福连连摇头，看起来奔跑的过于剧烈仍无法正常呼吸。
“那是谁？怎么会一晚就死两个，这也太邪门了吧？”杰茜卡隐约感觉到不妙，急声道：“赶快去找导师啊。”
克劳福神情异常的古怪，半晌终道：“死的就是古隆导师！”
414节 阵营分裂
雪在飘，风在吹。
风雪飘摇中，杰茜卡紧了下衣裳，却感觉驱不走遍体的寒冷。
沈约听闻凶讯内心也是颤了下。他虽然感觉这场灵修之旅更像是地狱之旅，但也没想到事情会恶化的这般迅猛。
不到一个晚上已经死了两个，这是偶然事件，还是必然事件？
脑海中不由联想起澳洲百鬼夜行一案，沈约感觉这里的事情和那个案子似有相似，又有极大的不同。
“古隆导师死了？这怎么可能？”
杰茜卡失神半晌，终于嘴唇颤抖道：“不久前他看起来还很不错。他怎么会突然死了？”扯着沈约的衣裳，“大师，古隆导师看起来不像短命的人啊。”
“那你看我像短命的人吗？”沈约反问道。
杰茜卡怔了下，“那我怎么看得出来。”
那你就能看出古隆命的长短？
越险恶的情况下，沈约反倒越冷静，看向克劳福道：“究竟怎么回事？你能否详细说一下？”
yyxs.la
克劳福立即道：“维娜认定杰茜卡是凶手，要找古隆导师讲道理，可到了古隆导师的房间，却找不到古隆导师。我们都很奇怪，就去各个房间去找……”
沈约皱了下眉头，心道你们可真是聪明的好孩子，下雪呢，多好的跟踪环境，你们难道不能顺着古隆的脚印去找吗？
听克劳福又道：“但我们找了很久，始终没有发现古隆导师的下落，这时候阿伊舍的妻子突然急匆匆的找到我们，问有没有看到阿伊舍。”
沈约眉头跳了下，在阿伊舍询问通-奸能不能灵修的时候，他就感觉阿伊舍这次不是来灵修，而是找古隆算账来了，难道是阿伊舍干掉的古隆？
“我们一听都说没有。”
克劳福继续道：“阿伊舍的妻子当下就痛哭起来，说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鬼迷心窍勾引了导师，阿伊舍不应该去找古隆，而应该找她才对。”
犹豫了会儿，克劳福接着道：“我们都看出事情很严重，最终决定去找达达大师。”
沈约突然道：“汉森呢？你们见到他没有？”
克劳福有些困惑，不解沈约的用意，还是道：“他和史密斯夫妇一直在房间内，在阿伊舍不见后，他们也着急起来，跟我们一起去找达达大师。我们到了达达大师禅修的房间，敲门没人响应，大卫壮着胆子推开房门，然后……”
嘴角抽搐下，克劳福道：“然后我们就发现古隆死在了达达大师的房间。”
沈约有些意外，立即道：“那达达大师呢？”
克劳福脸色怪异，“达达大师不见了。”
杰茜卡忍不住道：“他去哪里了？”
克劳福摇摇头，“没有人知道。”
“凶手呢？”杰茜卡又问。
“没有人知道。”克劳福惊慌道。
沈约突然问道：“古隆怎么死的？”
克劳福尴尬道：“我不太清楚。”
沈约眉头皱起，“那你为什么来这里报讯，你总该知道吧？”
克劳福犹豫片刻，偷偷看了眼杰茜卡，“我看又死了人，只怕杰茜卡有事。”
咬了下嘴唇，似乎鼓足了勇气，克劳福终于道：“杰茜卡，维娜说你是杀死卡莉的凶手，我是不信的。但我没有当场支持你，真的很对不住你。”
杰茜卡眼泪盈眶，“我不怪你。”突然舒了口气，“我还要谢谢你。”
克劳福轻舒了一口气。
沈约看克劳福似有备胎的老实长相，不再期望能从他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你带我去达达大师禅修的地方。”
“我们都去。”杰茜卡建议道，随即看向卡莉的尸体，“不过卡莉怎么办？”
卡莉虽然去世了，但在杰茜卡心中，还将她当作是好友，不忍她孤零零的留在这里。
“你怕她会不见吗？”沈约丢下一句话，已经当先走去。
他来的时候，早就注意到达达大师好像是在寺庙靠内的房间休息，其实不用克劳福带路，他已经寻着声音到了达达大师禅修的房间。
那里和菜市一样喧嚣。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正在抒发己见，等沈约进入房间，维娜最先停止了辩论，不满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买菜的。”沈约回道。
维娜先是一怔，随即知道沈约是在讽刺她说的是废话，厉声道：“你们现在还有重大的杀人嫌疑，说不定更是杀了古隆导师的凶手。”
瞪着克劳福，维娜不满道：“我就知道你会通知他们，你这个叛徒。”
克劳福神色讪讪。
沈约笑笑，“维娜，你是用脚后跟来思考问题的吗？还是你脑袋里面长的都是草？”
维娜一怔，就听沈约道：“我、奇特卡里、杰茜卡始终都在餐室，互为人证，怎么能不出餐室来杀古隆？”
汉森、史密斯夫妇都是微微点头。
中二始终固执已见，成熟的成年人还是会讲道理的。
在和维娜的争辩中，沈约一向是有理有据，看起来已经让这几人开始信任。
维娜一滞的功夫，沈约已经警告道：“你再要胡搅蛮缠，干扰破案进度，我可能就会怀疑你和凶手一伙，请你闭嘴了。”
身躯微颤，维娜想到沈约掷出的那一餐刀，不再言语。
汉森一旁圆场道：“沈大师，如今达达大师不见了，古隆导师又死在了这里。套用你们国度的一句话，我们这是群龙无首。我们很需要你的看法。”
“不见得所有人都需要他的建议。”维娜低声回呛道。
“不需要的可以离开这里了。”汉森板起脸道：“维娜同学，我们感觉你的想法，似乎没有任何建设性。”
史密斯夫妇互望一眼，亦是微微点头。
维娜为之气结，甩手道：“好，那我们走。看看究竟谁怕谁。”
她倒是说走就走，大卫几人见状，犹犹豫豫，终究还是选择离开。
沈约在这会儿的功夫已经看清楚禅房内的环境，说是禅房，实则就是个比较空荡的房间，里面只有架木塌，上面铺的被褥有些陈旧单薄。
除此之外，房中只有一张倾倒的方桌、一个平躺的木凳、还有一个坐的已经有些塌陷的坐垫。
而房间的正中、赫然就是已经断气身亡的古隆！
415节 凶器
古隆俯卧在地上，脑后有鲜血凝结。他的头部周围，有着大片的血渍。
沈约看着一地已经开始凝冻的鲜血痕迹，询问道：“你们翻看过古隆的尸体了？”
汉森一挑大拇指道：“大师就是大师，说的内行话。我们找到这里的时候，维娜他们最先进来的，维娜尖叫声中，我和史密斯夫妇也走了进来，发现古隆本来仰面朝天的倒在地上，地上一大片鲜血，那时候鲜血还未凝固。”
“就是说那时候古隆还没死多久。”沈约分析道。
汉森连连点头，“我们都是这么认为。”
沈约突然斜了史密斯夫妇一眼，“你们的看法呢？”
史密斯夫人一直掩着樱桃小口，闻言神色困惑，似不明白沈约问话的用意，史密斯先生终于道：“我们对这种情况没经验，不过觉得汉森先生说的很对。”
沈约“嗯”了声，竟然翻过古隆的尸体，又仔细的观察着。
众人神色有些异样。
能这么冷静面对尸体的人并不多见。
沈约凝望着古隆的双眼，又看看周围，自言自语道：“看起来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只有阿伊舍夫妇和达达大师了。”
根据克劳福的描述，沈约心想大家闹哄哄的在一起虽然没什么帮助，可毕竟可以证明凶杀案发生的时候，他们都是置身事外。
“那阿伊舍肯定是凶手。”
杰茜卡突然道，发现沈约有些责怪的看了她一眼，杰茜卡有些胆怯道：“怎么了？我说的有问题？”
“你的证据呢？”沈约问道。
杰茜卡诺诺道：“事实……很……明显，古隆和阿伊舍有恩怨，这里的人，只有阿伊舍、他妻子、达达没有不在场的证据……”
“就和你最有可能对卡莉下毒一样？”沈约反问道。
杰茜卡咬了下嘴唇，内疚道：“对不住，我说错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错的厉害，只凭一些表面证据就去推测某些人有罪，实在是异常可怕的事情。
沈约的严谨作风，才是真正办案人的态度。
汉森一旁突然道：“其实我倒认为杰茜卡说的很有道理，最少阿伊舍最有作案动机。”
沈约认真的看着汉森的双眼，“但汉森先生看起来是个更谨慎的人。”
汉森微微一笑，“过奖了，我的确留意到另外的证据。”
话音停顿了下，汉森慎重的说道：“维娜那帮学生没有分寸，但我在进门之前已经观察过，门口的雪地上留有阿伊舍的脚印。换句话说，阿伊舍的确到过这里。”
杰茜卡、奇特里卡面面相觑，他们只看到雪地上的脚印，没想到有人还能分辨这点。
沈约微微点头，“汉森先生很仔细，因此汉森先生的结论呢？”
汉森沉默了会儿，“我认为……案发时，阿伊舍是来到此间找达达大师控诉古隆导师的奸-情，正好达达大师也在找古隆导师询问奸-情一事，达达大师看起来是个很正直的人……”他说到这里，脸上似乎有丝怪异的神色。
奇特里卡突然道：“不是看起来是个正直的人，达达大师本来就正直，我们这里的人都这么认为。”
他看起来是个坚定的卫道者，对于亵渎大师的行为很难容忍。
汉森笑着点头，“你说的对，我用词有差。”
沈约似不经意道：“汉森先生以前见过达达大师吗？”
那一刻，他心中有种感觉，汉森对于达达的评论并非凭空而起。
汉森立即摇头，“怎么可能，我第一次来到这种鬼地方。”
沈约笑问道：“既然是鬼地方，汉森先生为何还是来了？”
汉森微滞，随即耸耸肩道：“说实话，我是被骗来的。听古隆导师说，灵修是个很有趣的事情，但早知道这里如此艰苦寒冷，我肯定不会来的。”
“哦。”
沈约很是赞同道：“这地方的确有点问题。还请汉森先生继续分析下去。”
汉森立即道：“我认为当初达达大师在训斥古隆，可他们毕竟是一条路上的、合作赚钱关系，你说是不是？”
沈约点头道：“可以这么认为。”
“因此达达大师不会对古隆严惩的。”
汉森戏谑道：“这世上都是这样，形式是给外人看的，骨子里的实惠才是聪明人会选择的。”
奇特里卡听汉森这么形容达达大师，心中有些气愤，才要上前，却被沈约止住，“听汉森先生说下去。”
汉森并不被奇特里卡所干扰，继续道：“达达大师准备放过古隆，可阿伊舍却认为古隆通-奸是死罪。其实我们都应该理解阿伊舍，这件事放在谁身上，谁都不会好受的。”
神色露出同情，汉森又道：“阿伊舍本来期冀达达大师能够主持正义，可看到达达大师的偏袒，绝望升起，这才不顾一切的打死了古隆。”
顿了一下，汉森补充道：“然后阿伊舍又劫走了达达大师。”
杰茜卡倒是十分认可汉森的说法，哪怕奇特里卡听了都是将信将疑。
沈约突然道：“我不认为案情经过是这样的。”
汉森笑容微僵，“沈大师有什么高见？”
沈约并不客气道：“汉森先生说的听起来很有道理，实际上却是错漏百出。”
“那我倒要洗耳恭听了。”
汉森看似谦逊，其实是不服道。史密斯夫妇也是神色讶然，显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沈约沉声道：“这的确是事发第一现场无疑，可古隆是被硬物击中后脑海而死，凶器呢？在哪里？”
汉森立即道：“肯定被阿伊舍带走了。”
“那凶器是什么？”沈约继续问道。
汉森喏喏半晌，“这个嘛……我并不是很清楚。或许是阿伊舍从外边带来的硬物之类。”
沈约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根据伤口的状况，古隆后脑是被一个有些弧度的硬物砸中形成的。”
“哦？”汉森有些费解，“那是什么东西？”
“你们不觉得这地方少点什么东西吗？”沈约走到木桌前扶起了桌子。
桌椅都有，还有木塌，这房间里面不少什么啊。杰茜卡跟不上沈约的思路。
沈约很快解开了迷题，“这里是柴油机发电，每个房间都通电灯，唯独达达大师这个房间没有。那达达大师用什么来照明？”
奇特里卡立即道：“油灯。”他见过寺庙的和尚多用油灯，对这个倒是一点就通。
爱阅书香
“不错，杀人凶器就是铜制的油灯！”沈约肯定的说道。
416节 真凶浮现
众人听闻沈约所言，面面相觑。
说话间，沈约一指桌案上的一块油渍道：“这油渍就是达达大师使用油灯的证明。如今，油灯没有了。”
汉森耸耸肩，漫不经心道：“我看不出这有什么重要的。”
沈约留意着汉森的细微表情，“汉森先生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如果是阿伊舍用油灯打死了古隆，他一手拿着油灯，还要扛走达达大师，以他那么瘦弱的身躯，能够完成这些事情吗？”
“为什么阿伊舍是扛走达达大师的？”杰茜卡终于抓住发问的机会。
“房门外的脚印，只有达达大师进入的脚印，却没有出去的。”
沈约缓缓道：“这么看来，达达大师除了被扛走外，不太有别的可能。”
My god！
杰茜卡心中叫喊，她一直感觉沈约是那些奇人中最没用的，哪里想到在她只想进禅房的功夫，沈约居然能把外边杂乱的脚印看的清楚。
这得是什么样的脑袋和眼睛才能做出这种判断？
“你确定房外没有大师出去的脚印？”杰茜卡有些难以置信。
沈约没有回答，盯着汉森道：“汉森先生既然留意了阿伊舍的脚印，显然也发现了达达大师没有走出去的痕迹。”
汉森犹豫下，这才点头道：“我也的确发现了这点蹊跷，这也是我做出方才那些推断的基础。”
沈约摇头道：“我觉得汉森先生是由果推因，不见得科学。”
汉森冷笑道：“那真的要听听沈大师的高见了。”
“古隆绝不是阿伊舍杀的。”
沈约肯定道：“你们难道从未留意过古隆脖颈上有勒痕吗？”
正夜雪亮，虽然房门大开，但房中略有些黑暗，如今照明是用汉森手中的手电筒。
听闻沈约提示，手电筒的光束已经照在古隆的脖颈上，汉森脸色变了。
古隆脖颈上果然有勒痕。
“这意味着什么？”杰茜卡有鸭子听雷的感觉。
“这意味着古隆死前，曾被人从背后勒住了脖子，经过一番挣扎，踢翻桌子和凳子，在挣开束缚的时候，随即被人用油灯击中了后脑，这才死去。”
沈约叙说时，脑海中重演案发经过，“古隆很是强壮，阿伊舍身材瘦弱，以阿伊舍之能，很难在古隆的脖颈上留下这种勒痕，他甚至不等抓住古隆，就会被古隆挣开，这也是阿伊舍始终没有选择对古隆动手的原因。”
在场众人都是怔住，史密斯夫人对尸体虽有厌恶，听到这里也不由道：“那古隆是谁杀的？鬼吗？”
言罢打了个寒颤。
史密斯先生搂紧妻子，低声道：“不用怕，我会保护你。”
得，凶案现场还有人秀恩爱，你们还给不给单身狗活路了。
杰茜卡对史密斯夫妇闹心，对案子更闹心，忍不住道：“这是封闭的环境，没有外人进入，我们这些人中，多有不在场的证据，如果阿伊舍不是凶手，那只有达达大师是凶手了。”
1200ksw.net
沈约沉默了会儿，“不错，我觉得达达大师杀死古隆的可能性很大。”
众人愕然。
片刻后，汉森突然大笑起来，“我一直以为沈大师会更高明些，没想到沈大师也是这般不靠谱的。”
沈约并未被激怒，“汉森先生觉得有什么问题？”
“达达大师为什么要杀古隆？”汉森立即问道。
沈约并没有立即解释，而是再次蹲了下来，看着古隆脖颈上的淤痕道：“如今古隆已经死了一段时间，身体上尸斑、淤痕因为血液的凝结，就会开始慢慢显现。”
拿出自己的手机，沈约开启手电筒的功能，照向古隆的脖颈，“你们看……”
他说话时，突然感觉房间内有点静的可怕，霍然向汉森望去，就发现汉森脸上有极为错愕的表情。
不止是汉森，史密斯夫妇也是极为震惊的样子！
看着沈约的方向，这三人如同看到鬼一样！
沈约敏锐的感觉到这点，立即道：“怎么了？你们发现了什么？”
汉森干咳起来，“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我现在才发觉，古隆脖颈的淤痕好像真的明显很多。”
“是啊，是啊。”史密斯夫妇异口同声道。
这三人都在说谎！
沈约感觉极为灵验，迅疾的发现这点，随即心想——他们撒谎是为了隐瞒什么？
他们难道看到了什么怪异的事情？
下意识的看了杰茜卡和奇特里卡一眼，又发现二人神色正常。
方才房间不像是有什么古怪，不然杰茜卡她们为什么没有异样？
沈约压住心中困惑，照着古隆脖颈的淤痕道：“眼下你们应该看到，勒痕处留下了五指的痕迹。”
“咦。”杰茜卡终于发现了蹊跷所在，“淤痕中，无名指的地方好像短了一块。”
“为什么？”沈约问道。
杰茜卡认真想了下，“因为这个凶手的无名指缺了一截。”
沈约点头示意赞许，杰茜卡得到鼓励，一拍额头道：“我来这里，好像看到有谁无名指缺了一节。是谁？”
她搜遍记忆，甚至看了看汉森和史密斯夫妇，终于想到了什么，失声道：“是达达大师，当初见到达达大师的时候，他正握着斧头，很可怕的样子，我记得了，他握着斧头的右手，无名指就缺了一节。”
话音落地，房间内的众人沉默下来。
杰茜卡却是兴奋道：“如今看来，达达大师就是凶手，这次确定无疑了。”
汉森冷笑道：“达达大师为什么要杀死古隆？”他看起来也接受了这个结论。
杰茜卡犹豫下，随即道：“在餐桌的时候，达达大师说过了，有罪就一定要受到惩罚……因此……”
她没有说下去，实在因为感觉有点荒唐。
有罪的要受到惩罚没错，可就因为古隆的通奸罪，达达大师就干掉了古隆，这未免太魔性了一些吧。
这是大师，还是魔鬼？
汉森闻言，脸上的表情又是极为怪异，沈约留意到，立即问道：“汉森先生有什么想法？”
“我什么想法都没有。”
汉森摊摊手，讽刺道：“沈大师，你分析的听起来的确很有道理，但和我的分析对比，有着更不合情理的地方。”
417节 双双失踪
听闻汉森的质疑，沈约根本没有询问，反倒点点头，“不过，我的推测的确是有个最大的疑点。”
杰茜卡还在思索之际，汉森已道：“按照沈大师你的推论，达达大师的确是杀死了古隆，我们不用管他为什么要下死手，但我们不能不管达达大师杀人后如何了。门外没有他的脚印，房中没有达达大师的影子，他去哪里了？凭空消失了吗？”
本来以为案情已然了解，可听汉森一说，杰茜卡感觉自己的脑袋有西瓜那么大——不错，沈约、汉森说的都有道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约拿着手机，露出测量按钮，对四下反复的进行距离空间测算。
达达大师不会凭空消失，那这周围就应该有暗间之类的地方可供藏身，这是显然的结论！
汉森见沈约拿个手机玩弄个不停，不由好奇道：“沈大师，你在做什么？”
“砰”的一声大响。
众人骇了一跳，齐齐的向响声处望去，就看到房门大开，有个暗影站在了门前，杰茜卡以为是鬼，不由尖叫一声，闪身躲在了沈约的身后。
沈约还能保持冷静，“维娜，你发什么神经？”
门口那人正是维娜，看起来披头散发的如同厉鬼般。
剧烈的喘着粗气，维娜突然疾步快速走到沈约的身前，和他面面相对道：“我知道是你，就是你在搞鬼，我知道的。”
沈约看到维娜双眼的光芒有些涣散，皱了下眉头，“我搞什么鬼？”
“就是你在搞鬼的，对不对？”维娜嗄声叫道，突然一把揪住了沈约的衣领。
她的神情有些恐怖，但却不能掩盖她内心的恐惧。
沈约感觉维娜竟有点要精神失常的先兆，没有进一步的去刺激，反倒放缓了声调，“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些？”
他感觉维娜不但手背青筋暴起，全身都在咯咯作响，可见其极为紧张。
这种紧张不是装作！
“维娜，你怎么了，你先放开大师。”
杰茜卡如今和沈约一条船上，自然为沈约着想，只怕维娜对沈约不利，上前就要掰开维娜的手。
维娜目露凶光，突然一推杰茜卡，喝道：“你不用做戏了，你也参与了，是不是？”
杰茜卡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在被沈约拉住。
“你疯了，你究竟在说什么？”杰茜卡吃惊的喊道。
维娜突然“咯咯”怪笑起来，指着沈约和杰茜卡道：“你们真以为可以吓到我？你们错了，你们大错特错，游戏刚刚开始，你们不见得会赢。”
言罢，转身又冲出了房间。
沈约感觉这个女生是要发疯的前奏，低声道：“我跟上去看看。”
他出了房门，就见维娜冲入圣安德鲁斯的男生所住的地方，“砰”的关上了房门。
沈约走到房门前，发现禅房里面的那批人也跟了过来。
事情看起来益发的诡异。
伊始看起来不过是个简单的凶杀案，可古隆随即死亡，达达失踪，如今维娜又要发疯的样子，由不得众人不关心。
沈约敲敲房门，无人回应，看到房门没锁，索性推门而入，见到房间内的动静时，目光微凛。
1200ksw.net
不止维娜不正常，大卫、迪克、康德拉他们看起来都很惶恐的样子。
踱入房间，沈约见克劳福看起来还算镇静，向克劳福招招手。
克劳福哆嗦下，却没有上前，只是道：“什么事？”
他的声线有些颤抖。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才对。”
沈约反问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本以为维娜会阻拦，没想到维娜畏缩的坐在墙角的位置，浑身抖的和筛糠般，并没有任何反应。
克劳福望了维娜一眼，颤声道：“维娜认定是你们搞的鬼，可我感觉不是。”
“究竟什么事！”沈约突然一声断喝。
克劳福身躯一震，脱口而出道：“卡莉……她……活……不是……是……不见了！”
他这一句话哆嗦着说了几乎半分钟，沈约瞳孔微缩，突然窜出了房间到了餐室前，微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身躯微僵。
本来放置卡莉尸体的地方，空空荡荡。
卡莉不见了。
脑海中回想自己不久前才对杰茜卡说过，“你怕她不见吗？”
沈约眼皮子微跳，一时间心里有些发冷。
杰茜卡随后的尖叫声回荡在沈约耳中，已让他没有任何感觉，沉吟片刻，沈约再向维娜所在的房间走去，却被杰茜卡一把拖住，“卡莉呢？她怎么会不见了？谁……谁……会偷走她的尸体？”
“你觉得我应该知道？”沈约冷冷反问道。
杰茜卡一怔，知道沈约说的没错，她和沈约一直都在一起，如今的问题未免强人所难。
缓缓的松开手，杰茜卡看着沈约离去，这次并没有跟上。
她突然感觉沈约有些陌生。
不想沈约突然又转回来道：“你最近一定要跟着我。”
“啊？”杰茜卡很是意外。
飞雪飘飘带着寒，她内心反倒有些温暖，难道这家伙喜欢我吗？初看他笨笨的，如今看起来倒很像个暖男，长的又帅……
“你没有把月亮门说明白之前，一定不能死的！”沈约一棒子将杰茜卡的幻想敲碎，粗鲁男般扯着杰茜卡回到维娜所在的房间。
“卡莉的尸体呢？谁动了？”沈约盯着克劳福道。
“不是……尸体。”克劳福磕磕巴巴道。
沈约盯着克劳福道：“那是什么？”他也明白仅仅是尸体失踪恐怕不会让这帮学生如此惊恐。
“卡莉活过来了。”克劳福颤声道。
维娜低着头，闻言身躯又是颤抖起来。
沈约见状冷哼一声，“卡莉真的活过来了？”
他内心着实有了那么一刻困惑，死去的人突然活转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根据记载，的确有死几天还能活转过来的人。
医学看起来进步，可对人体的研究成果其实极为有限。
克劳福嘴唇喏喏，“可卡莉又不像活过来了。”
你这种智商怎么考上圣安德鲁斯大学的？
沈约很是不耐烦，才要追问，一旁的迪克突然怪叫道：“卡莉没有活过来，卡莉变成了僵尸！”
一言落，屋外狂风突卷，竟然吹开了房门，所有人都是背心发凉，不约而同的回头望去，而维娜呻吟一声，已经软软的倒了下去。
418节 离奇的脚印
房门被狂风吹开，冷意透骨。
维娜昏倒，迪克望向房门的方向，尖声叫道：“卡莉回来了？！”
众人本来就冷，被迪克一叫，更是心惊，有几道光亮齐刷刷的向房门的方向照去，就见光影下雪花细碎如雨，门口却是空无一人。
光束极远，冲不破夜的囚禁，无奈溃散。
黑夜中，似乎隐藏着怪兽正在默默的看着房间内的众人。
沈约走到门前，缓缓的掩上了门，上了门栓，这才道：“卡莉没有回来。你们现在可以告诉我究竟看到了什么吧？”
他举止从容，神色镇静，声音更是有种宁静的力量，让本来要崩溃的房内众人终于开始安静了下来。
克劳福咽了下口水，最先道：“维娜在达达大师的禅房和你争论后先回到这里，随即和我们说不能最好先将卡莉安置好，我们看看能不能搞个棺材，将卡莉的尸体送回不列颠。”
沈约笑容有些森冷。
克劳福望见，内心发凉，不知道沈约为何这种表情，硬着头皮说道：“我们找不到棺材，就先到餐室看看卡莉，觉得总不能将卡莉丢在那里。”
你们是害怕耽误吃饭吧。沈约对他们的托辞并不尽信——他们若是问心无愧，本不应该对卡莉复活一事如此惊恐的。
你若没有亏心，你真会怕你朋友复活吗？
“哪想到……”
克劳福露出惶恐道：“我们推开房门，却发现卡莉的尸体不见了。”
咽了下口水，克劳福艰难道：“我们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只是奇怪是谁把卡莉的尸体移到了什么地方。这时候大卫突然尖叫一声……说……说……”
看向还在哆嗦的大卫，克劳福道：“你说吧。”
大卫有些困难道：“那时候我突然在门口看到了卡莉的鞋印，在出发前，她的运动鞋是我们给买的。男生的鞋都一样，女生的却都不同，鞋底的纹路是以也不相同，我这才能认出来。”
“说下去。”
沈约对此觉得正常。男人大多都是批量的动物，女人却是限量的版本，是以很多男人大咧咧的不注重差异，女人为了凸显自己的不同，多选择不一样的穿戴。
大卫继续又道：“那脚印还是新鲜的。”
他形容的很别扭，沈约却是了然，“才印上去的脚印？还没有被大雪覆盖？”
“是啊。”
大卫连连点头，“我说卡莉好像活了，维娜不信，等她看到那脚印的时候，突然发疯一样的追了上去。我们慢了一步，等在转弯处看到了维娜，她瘫倒在地，看着前面不停的说她看到了卡莉，卡莉变成了僵尸。”
顿了会儿，大卫颤声又道：“我们在劝维娜回转房间的时候，她突然推开我们，发疯的的冲出去，看起来……是去找你了。后来的事情……”
他未说完，沈约突然冲到房门处，拉开了房门。
冷风灌入，众人心冷。
沈约抬头看向天空沸沸扬扬的雪，皱了下眉头，回头道：“杰茜卡，你跟我来！”
“嗯？”杰茜卡有些困惑，还是胆怯的跟了过来。
奇特里卡见状亦是走过来，低声道：“大师，他们好邪门，我也跟你走。”
沈约本要拒绝，终究还是点点头，三人又到了餐室门前，杰茜卡有些哆嗦道：“卡莉不会回来吧？”
1200ksw.net
“你怕卡莉回来？”沈约盯着杰茜卡的双眼。
杰茜卡打个冷颤，“我不怕卡莉，可有点怕僵尸。”
把十字架拿在手上，杰茜卡嘟囔道：“不知道十字架有用吗？”
沈约却未推开房门，亮了手机电筒，低头看着门前的脚印片刻，指着其中一个脚印道：“这应该是卡莉的脚印吧？”
杰茜卡却认不出来，忙道：“我脱鞋排除下。”
“不用了。”
沈约只是习惯性的发问，他早在禅房前就已经记得维娜、杰茜卡的脚印，卡莉没有前往禅房，他利用排除法也可以得出结论。
见沈约顺着卡莉的脚印前行，杰茜卡有些胆怯，“大师，你要找卡莉吗？眼下天黑，明天找也一样吧？”
“雪没有要停的样子，如果现在不找，等天明的时候大雪覆盖了脚印，就不会再有线索了。”沈约寻迹前行。
杰茜卡这才明白沈约为何要看天色，她和沈约的思维运转差异是以指数来衡量的。
“为什么要找卡莉？”
奇特里卡也有些不情愿道：“她活过来了，如果是正常人，一定会留在这里。她离开……”
他没有说下去，潜台词就是——卡莉变成了僵尸，我们难道去消灭她吗？
“我只感觉卡莉的复活离开很是蹊跷。”
沈约感觉今晚发生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诡异，偏偏他却难有合理的解释。
在达达大师禅房的时候，他测量也是一无所获，禅房内没有隐藏空间，达达大师却就那么消失了，如今所有的线索都集中在复活的卡莉身上，以他的性格，如何能够错过？
卡莉的足迹竟然出了寺庙。
雪未停，四野微有苍白，并不全是无边的黑暗。
寺庙外的脚印只有一组，沈约走出寺庙后却蹲在脚印前仔细的看了半天。
“追啊。”杰茜卡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实在不解沈约的目的。
“脚印有什么蹊跷？”奇特里卡询问道。
“有时候，有人会倒着走的。”
沈约解释道：“倒着走的脚印和正着走的脚印，落足的着力点是不同的。”
杰茜卡终于明白过来，“你怕有人故弄玄虚吗。”
沈约点点头，已经起身向前追去，他已经从脚印确定没有偏差，遂一口气追下去，越走却越发困惑。
他实在搞不懂卡莉如果复活，为何要离开寺庙走向荒野。
如此寒冬，卡莉这般举动，走的更像是一条死路！
终于停下了脚步，沈约眼皮轻微的跳动，他不知道卡莉是否在死路徘徊，但他已经走到了绝路上。
前方是道断崖。
脚印在断崖前已然消失不见。
杰茜卡、奇特里卡见状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个情况。
沈约抬头看看未尽的夜，自语道：“如果她没有翅膀的话，只有跳崖一条路可以走了。没想到她很幽默，跑了这么远，就为了跳崖吗？”
419节 空间之门
沈约说到“幽默”的时候，神情是严肃的。
自他和金鑫联手，着实破解了不少诡异的事情。
鬼在人心，捉住人心藏着的那只鬼，很多看似玄奇的案子多是迎刃而解。
但这次……一切已经向失控的方向发展。
如果说卡莉的死亡，是因为人心的难测，那卡莉的复活，却像是灵异的开始。
如果说古隆的死亡，是因为欲望的泛滥，那达达的失踪，却带着诡异的色彩……
一切的一切，会不会和那心悸的感觉、古怪的“我在这里”的呼唤有关？
沈约直觉中觉得如此，而杰茜卡所言的奇特地震、月亮门呢，是不是也和那呼唤相关？
一念及此，沈约向悬崖的方向走去，却被杰茜卡、奇特里卡同时抓住。
“你干什么？”二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沈约望着悬崖的方向，“脚印为何到此消失？你们能解释吗？”
杰茜卡喏喏道：“卡莉跳崖了？”
“那卡莉跑了这么远，就为了跳崖，原因是什么？”沈约继续追问。
杰茜卡不说话了。
奇特里卡迟疑道：“她或许想死。”
“她为什么想死？”
沈约执着的问道：“杰茜卡，你觉得卡莉会是想要轻生的人吗？”
杰茜卡想了一会儿，终于摇摇头。
“卡莉若是跳崖，断崖下一定会有她的痕迹。”沈约将半个身子探出断崖，用手电照着斜面。
悬崖并非垂直上下，稍有些斜度。
大雪苍茫。
天地暗色。
“断崖斜面没有人滚落的痕迹。”
沈约的脸色更是严峻，“卡莉如果要掉下悬崖而不留痕迹，以三角距离计算，她最少要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跳出去。”
杰茜卡、奇特里卡面面相觑，从未想到沈约随便一个动作都有特定的观察目的。
奇特里卡看了下地上的脚印，“卡莉没有奔跑，因为她留下的脚印间距没变。”
沈约露出赞许的表情，“不错，结果是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走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就消失了。”
“你为什么说她在这里停顿了一会儿。”杰茜卡感觉比起沈约来，她就是个瞎子！
“你在雪中站立，和你走过雪地的脚印也是不同的。”
沈约指着地上的两个脚印道：“这两个脚印看起来比卡莉走路的脚印要大一些？为什么？”他说话的时候，站在悬崖边的两只脚原地稍微错动下。
杰茜卡明白过来，“因为停留的久，双脚会有些不经意的动作，会造成脚印的变大。”
言罢叹口气道：“我收回认为你很笨的看法。”
“大师比你聪明一千倍。”
奇特里卡终于道：“你不知道吗？在大雪山的大师，不到关键的时候，从来不显露才学……因此看起来很是憨厚。”
杰茜卡苦笑。
沈约看向前方，喃喃道：“然后卡莉就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本以为没人能回答，杰茜卡却道：“我有种解释。”
看到沈约很有兴趣的看着她，杰茜卡胆怯起来，低声道：“卡莉说不定进入了另外的一个空间。”
伸手在身前比划一个圆圈，杰茜卡解释道：“比如说前方突然裂开个空间口子，她被吸了进去？”
说到这里，杰茜卡自己都感觉匪夷所思，搔搔后脑勺，有些尴尬的笑。
沈约本是不以为然，可蓦地心中颤抖，失声道：“是了，有可能！”
杰茜卡反倒有些意外，“你相信这个假设？”
沈约语气凝重道：“杰茜卡，你实话告诉我，月亮门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杰茜卡好笑道：“我怎么知道？这是你们要找的东西呀。”
沈约见杰茜卡不似隐瞒的样子，却没有沮丧。
那一刻他被杰茜卡提醒，蓦地将很多事情关联起来。
脑海中的记忆倏忽退到巨人大厦的那场袭击——那时候悍匪竟然对巨人大厦发动了袭击，后来又看似无功而返。
悍匪在退却的时候，在废弃的大楼内奇怪的消失不见。
要不是他沈约找到了悍匪预留的隐秘路线，冯浩南他们几乎认为悍匪是通过时空之门离去的。
因为现场就留下了一道门。
他沈约那时候没有多想，可如今再次回忆，却觉得大有蹊跷。
冯浩南和金盾的那些人绝不是迷信的人，相反，他们是有高科技支撑的一批人，但他们却轻易的提出、而且认可空间门的假设？
要解释这种古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冯浩南他们见过这件事！
空间门或许就是月亮门？！
金盾的人员或多或少的知晓这件事！
高洁当时在现场一本正经的否认，她不是否认空间门，她不是认为迷信，而是根本不想让他沈约知道此事！
这个城府极深的女人，没有必要的时候，绝不会向你吐露真正的秘密。
在暹罗的时候，沈约本来觉得这女人改好了很多，如今想来，这女人或许不过是换了层伪装。
沈约想到这里，不由对高洁有了更深的认识，也对自己的假设有几成的把握。
月亮门如果是空间门，那就能解释各国为何疯狂的抢夺布图索夫。
人类探索的脚步终究局限于前行的速度，从步行、马车、自行车到汽车甚至飞机火箭，这些交通工具终究有不能超越光速的局限。
xiaoshuting.info
哪怕就是光速，亦有它的局限。
空间门却可打破这个极限，哪个国家如果获取这个技术，那简直是超越时代、甚至是别国永远无法企及的存在。
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划时代！
因此哪怕暖玉这种人也极力的在找寻空间门。
二十多年前，这里发生过地震，地震极可能和空间门有关，是以各国才闻风而来，而米国更抢先劫走几个古怪的人，那些人可能对空间门有了解。
而时隔多年，李斯特上校不是为了正义引渡布图索夫，也是为了尖端的科技空间门。
一念及此，沈约长舒一口气，感觉很多事情豁然开朗，可随即脑海中有丝阴影笼罩。
不久前，他听那个奇怪的声音对他说——原来，你在这里。
如今看来，那奇异的声音和空间门大有关系，可那声音为何认识他沈约的样子？
那声音一直在找寻的——总不会是他？
420节 意外的发现
沈约随即觉得自己的假设不太现实，据他所知，最少在五十多年前，那奇异的“我在这里”的声音就已经出现。
李巨人、金龙王他们都听过那声音，那声音存在很久了，一直在找寻什么，应该会找不到三十岁的他？
那声音说的——你在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摇摇头，沈约暂且搁置这个困惑，随即浮现出新的困惑，如果他的假设是正确的话，那不但可以解释卡莉为何会消失，也能解释达达大师为何会不见！
可是——空间门为何会对这二人打开呢？
心绪不停，沈约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个人道：“我下去看看。”
“什么？”杰茜卡吃惊道，“你还看什么？”
我一定要看看。
沈约面对如此离奇的推测，不亲自验证如何能够安心，“你们放心，这悬崖有坡度，看起来也不算太高，小心一些不会有事。”
见到杰茜卡的担忧，沈约叮嘱道：“奇特里卡，你保护下她。”
见奇特里卡点头，沈约抬手紧了下着装，将亮起的手机别在衣襟前，小心翼翼的向下爬去。
杰茜卡见沈约这种时候还记挂着自己，内心感动，更为沈约担心，不停的探头向下看去，看到那光影越发向下，不由益发担心。
没过多久，光影开始横向移动，杰茜卡一头雾水的时候，奇特里卡已道：“大师到了谷底，应该是在搜寻你同伴的脚印。”
杰茜卡暗叫惭愧，心想不但沈约极为聪明，奇特里卡也比她要聪明一些了。
横向移动的光影持续半小时左右，来回近千米的距离，终于看到光影向上，杰茜卡长舒一口气，等沈约翻身到了断崖之上，杰茜卡连忙上前拍打沈约身上的积雪表示关切，“有没有什么发现？”
沈约摇摇头。
杰茜卡失望道：“看起来白费功夫了。”
沈约反道：“不能说浪费时间，最少可以让我们的假设更近真相一些。”
我就喜欢你这种乐观的劲头。
杰茜卡心中嘀咕，看着沈约道：“眼下我们应该怎么做？”
沈约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回寺庙再说，外边不适合久留。”
杰茜卡这才感觉到寒冷非常，连连点头。
沈约在回去的路上问道：“奇特里卡，达达大师在这个寺庙住了多久了？”
奇特里卡想了半天才回道：“不清楚。跟古隆时，达达大师就在。三年前，我跟古隆导游，赚小钱。”
达达大师三年前就在这个寺庙？
沈约从凌乱的回话中提取出这个有用的信息，默然的回到寺庙，等看到寺庙内还是灯火通明的样子，皱了下眉头，“他们还没有休息。”
“他们怎么敢休息？”
杰茜卡了然道：“今晚出了这么多事情，没心没肺的人才睡得着吧？”
突然眼珠转转，杰茜卡建议道：“大师，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吧？”
见沈约霍然望来，神色古怪，杰茜卡意识到问题，忙道：“我汉语没有说好，我是想说……今晚，我和你呆在一个房间好不好？”
她的校友对她很不友善，打死她也不想再和维娜住一起了。
沈约这才移开目光，“今晚没心没肺的恐怕也无法安眠了。”
他话未说完，奇特里卡“哎呀”一声，急冲冲的向前冲去。
一直到了一个简陋的房间前，见房门大开，奇特里卡脸色更是难看，冲进去后，愣在了那里。
“怎么了？”杰茜卡和沈约随后赶到，看到奇特里卡的表情，感觉不像有好事发生。
房间简陋，容积却很大，如今看起来空荡荡，地上零星的洒有白色的粉末。
奇特里卡怒意上涌，转身要冲出房间，却被沈约一把拉住，“不急。”
“他们把粮食……搬走了！”
奇特里卡焦急道：“我们明天吃什么？”
杰茜卡的脸色顿时变的极为难看，“是维娜他们搬走了全部的粮食？他们实在太过分了，我们去找他们！”
她倏然明白过来，眼下“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
诡异事件频发，凶手不知是谁，所有人都是岌岌可危，不知道下一个有事的是谁，大雪封山，要离开绝非易事，既然如此，为自己储备粮食成为了首要的任务。
二人气冲冲的要出门，回头望见沈约还立在当场，下意识的都问道：“你……不去？”
很多时候，正义需要拳头来伸张的，沈约不来，这二人实在心中没底。
“不用急的。”
沈约倒还冷静，“他们一晚上也不能吃完所有的粮食。他们搞错了一件事情，并不是粮食在他们那里就是他们的！”
“是啊。”
杰茜卡连连点头，“大师你有空，可以去抢回来！”
现在她自认和沈约一条船上，自然全力替沈约“着想”，见沈约很有空闲的样子，杰茜卡建议道：“咱们什么时候去抢粮？”
沈约自言自语道：“我们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抢粮不用急的。”
他盯着房间的一个角落出神，突然又拿出了手机。
杰茜卡、奇特里卡一头雾水，却不敢插嘴，因为他们知道沈约做的事情，肯定比抢粮重要很多。
“这个寺庙存在多久了？”沈约看着手机的曲线面板，眼皮微跳。
奇特里卡犹豫半晌，“很久了。很老了。我不在的时候，它可能就在了。”
顿了下，奇特里卡补充道：“比我老。”
沈约到了墙边，抚摸着墙角的一处，那上面的墙皮脱落，露出里面雕刻的花纹。
loubiqu.net
沈约又扒开点墙皮，图象慢慢变得完整些。
“以前，这里……放了很多粮食的。”奇特里卡忿忿道。
沈约微微点头，“很好。”
他看得出来，以前这里堆积了一些东西，若非有人取走，也露不出后面墙角处的花纹。
杰茜卡见沈约没有动手的打算，终于凑过来道：“这花纹很……哦，怎么好像画的是印加人？”
沈约扭头看了杰茜卡一眼，“你看得出来？”
杰茜卡想当然道：“当然啊。虽然图画有点模糊了，但这里的图画上的人物很明显有古印加人的特征，嗯，好像只画有小半数。”
蹙起眉头，杰茜卡奇怪道：“这里是东南亚的寺庙，怎么会有南美的人物画像出现？”
沈约微微点头，暗想这个杰茜卡还是有点学问了。
印加人的画像出现在这里的确稀奇，但更让他稀奇的是，这个看似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房间，另有洞天！
421节 地狱入口
沈约一直找不到达达大师禅房的隐蔽空间，却没想到在这个普通放粮的仓库会有收获。
实际上，若非维娜那些人搬走了粮食，露出后面有些古怪的图画，他也想不到测量这间房。
南美的图腾画出现在南亚寺庙的墙壁上的确有点儿问题。
若不是发现这个蹊跷，他也不会拿出手机，可他也没想到，这房间真的有问题，
问题是在地下。
脚下的地质结构并不一致，有杂波！
如果按照奇特里卡所言，这里的寺庙年代久远，按照常理，那时候现代化文明还不发达，山里的建筑更不用说，都应是比较原始淳朴的原生态结构，所以脚下的地质结构也应该是简单的泥土层，最多地基会是山里的石头拼凑而起……
可是地下绝不是简单的石头，看着手机的波形反馈，沈约第一个判断就是——这附近的地下比较深的地方竟然埋藏了大量的液体。
不是水，地下液体的密度比水小。
那就奇怪了，如果不是水的话，地下大量的液体是什么？
沈约脑海中的念头风驰电掣般，外表却看不出来。
走出房间又测了下，发现地下的液体集中在房间内的地下。
他不是地质专家，可也知道正常的地质变化绝不应该是这样。
地下的液体更像是人为，而不是天然的形成。
想到这里，沈约在房间内反复踱来踱去，见地面不过是简单的青砖铺就，有些青砖看起来已经有了裂痕，却不像是和机关有关。
不理杰茜卡、奇特里卡二人的诧异，沈约随便翘起块青砖，发现青砖下是黄泥地，看青砖边缘的苔藓、以及黄泥面的微小的蝼蚁残骸，明显是很久没有动过的样子。
这里的地形好像和地下的液体没有什么关系？
仍不死心，沈约拿着青砖在地面反复的敲打倾听。他的手机是进行大方向的检测，真正的细节，还需要依靠他的经验和判断。
“他怎么了？”杰茜卡担心的问道。
奇特里卡也不知道，不过不想在女人面前丢了面子，故作明白道：“大师、修行一种奇特的教法。外人看来古怪。”
“哦。”杰茜卡心中暗道，沈约没疯就好。如果沈约疯了，她几乎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沈约不知疲倦的敲打倾听，直到接近里墙一米的地方这才停了下来，脸露喜色，撬开那里的青砖，见地下是黄泥，并不放弃，拿起仓库的铁锨向下挖去。
“这也是教法？”杰茜卡怀疑道。
奇特里卡硬着头皮道：“大雪山的教法认为世界，是由地、水、风、火、空构成。大师，向地……寻求力量。”
“真的是神奇的教法。”
杰茜卡赞叹道，她倒没有怀疑奇特里卡的理论，事实上，西方人求星星、求月亮、求耶稣的，也多是向虚空寻求神秘的力量，这么看来，向大地之母祈求力量也是正常。
“当”的轻响。
铁锨似乎碰到了异物，沈约立即停止了大力挖掘，小心翼翼的先扒开附近的浮土，露出里面的一块坚硬的石头。
然后他小心翼翼的去挖石头周围的泥土，渐渐的，泥土中埋藏的那东西展现出来。
见杰茜卡望来，奇特里卡继续道：“大师有神通，用通灵法找到了地下的灵物。”
“胡扯！”
杰茜卡这次没有被奇特里卡所骗，“他怎么会和南美的羊驼通灵？”
羊驼？奇特里卡怔住。
土下的石像露出，看起来略长，杰茜卡已认出那石像赫然是个羊驼的头像。
奇怪沈约如何确定这地下有个石像，更奇怪古庙地下埋藏个羊驼做什么，杰茜卡见沈约终于停了下来，凑过去道：“你究竟在干什么？”
“你说它是南美的羊驼？”沈约反问道：“你去过南美？”
杰茜卡摇摇头，“那倒没有。羊驼都这样啊，脖子长长的。我想这内墙的墙壁是印加人的画像，地下深藏的是印加人的运输工具羊驼雕像并不出奇。”
沈约“嗯”了声，感觉杰茜卡的相关假设很有说服力。
羊驼本是北美的产物，后来才传到了南美和亚洲。
如今的羊驼通常用来卖萌，但古代印加人的羊驼很是健壮，可像骆驼般负责运输。
沈约脑海中有关羊驼的资料一闪而过，见石像羊驼的鼻子上有个穿孔，内心微喜。
转目四望，从地上捡起几段捆粮袋的尼龙绳穿过了羊驼的鼻孔，随后皱下眉头，四处找了下，很快找到个菜板。
粮食有人抢，菜板看起来更像是无用之物。
敲敲打打后，沈约将这菜板吊在梁顶，上面以绳索套过，做了个简易的滑轮结构。
示意杰茜卡二人分别站在一个木凳上，沈约随即将尼龙绳分成两股，看起来要套在他们的脖子上。
“你要做什么？”杰茜卡感觉这和西方绞刑很像了，心里发慌道。
奇特里卡倒是一副坦然的样子，他对沈约有着极度的信任，这种信任也是建立在附近的本地人对大师的尊敬上。
百盟书
好在沈约只是将尼龙绳系在了他们的腰间。
“我需要借用下你们的力量。”
沈约终于开口道，“你们可以踢翻凳子了。”
“我不要。”杰茜卡感觉这像是诡异的献祭仪式，着实有点害怕。
奇特里卡马上就踢翻了凳子，将自己悬在半空之上。
沈约立即看向了那个羊驼雕像，雕像纹丝未动，看来脖子的部分在地下埋藏很深，拿出手机又测量下，沈约微微点头，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
地下的液体开始在减少。
“沈……”
杰茜卡还要询问，沈约已经一脚踹走她脚下的凳子，杰茜卡怪叫一声，死死的抓住了绳索。
她离地其实不高，但内心对未知的恐惧让她死命的握住绳索，不停问道：“干什么？”
“说过了，利用你们的重量。你们再坚持一会儿。”
沈约说话时一直观看手机的波纹参数，发现地下的液体的体积在缩减，这本来是奇怪的事情，却在他的意料之中。
眼睁睁的看着地下深藏的液体似乎消失不见，沈约做个“嘘”的手势，神色有些紧张的看着脚下。
杰茜卡、奇特里卡被他的怪异吸引，也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地面仍是地面。
杰茜卡忍无可忍，正要解开绳索的时候，双手蓦地停在了半空。
咔咔声响。
地面的青砖似被无形的力量牵扯挤压，块块开始破裂。这实在是奇诡的画面，可更奇诡的是，随着青砖的断裂破损，有道裂缝在沈约脚下开始出现。
那道裂缝不停的扩展，露出下方黑黝黝的空旷。
有阴风吹来。冷冷森森，地狱之门似乎终于打开！
422节 杀人的是我
地面犹如有股大力双向拉扯，硬生生的被扯出一道黑黝黝的裂痕，有泥土不停的向下落去……
房子也在晃动。
幸好没有坍塌下来。
杰茜卡见状骇的说不出话来，只怕地狱之门就此开启，将地面众人吞噬进去。
好在裂痕终于止住，沈约站在裂缝前向下望去，伸手向奇特里卡要了火机，点燃一块生火的油脂树皮丢了下去。
树皮燃尽方止，沈约见状微微点头，知道下方氧气充足，将尼龙绳系在门框上，确定下尼龙绳牢固程度，这才举步向下走去。
杰茜卡见沈约平平的腾空缓缓下落，惊的目瞪口呆，几乎以为沈约和神仙般。
等看到奇特里卡也是这般下落，这才感觉有些蹊跷。认真一看，这才发现裂隙的地方原来竟有台阶，只不过台阶被漆的乌黑，才让人意识不到存在。
这是通向什么地方的阶梯？
肯定不是通往天国的！
杰茜卡自从到了此间后，就感觉怪异事情层出不穷，而沈约发现的秘地，似乎就是所有秘密的集结地。
沈约看似平静，一颗心跳动的速度其实也在加快。
地下秘道看似太多年没有开启，通向什么地方他也不知，但他隐约感觉，他要找的秘密多半和此间有关。
地道下延，数次转折，竟然无穷无尽的样子，三人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仍是单调的台阶，杰茜卡忍不住颤声道：“这是通往地狱吗？”
她本来想开个玩笑，可话一出口，就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停的回荡。
——通往地狱吗，通往地狱吗……
内心惊悚，杰茜卡不见有人回答感觉不安，但更怕有人真在她耳边回一声——这的确是通往地狱的道路。
冷汗直冒之际，沈约突然止住脚步，将手机的光亮照向一旁的墙壁。杰茜卡鼓起勇气看去，诧异道：“还是印加人的图卷。”
墙壁上都是印加人日常生活捕猎、生活、饮食方面的内容。
这种画卷在南美的古地很是常见，因为古代之人习惯用这种方法记录生活，可为何在这里，却有这种图画？
沈约微微点头，继续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关了电筒。
四周立即陷入了黑暗。
杰茜卡差点惊叫出声，强自忍住，因为她发现了沈约关了电筒的目的——前方转弯处竟有丝光亮传来，而随着那光亮的出现，似乎有人在低语……
一颗心剧烈的跳动，几乎要从嗓子眼钻出来，杰茜卡实在困惑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光亮。
她虽然不算了然，但也看出来这个出口有太多年没有开启，既然如此，怎么还会有人生活在在这里？
越怪异的事情，沈约遇到反倒越发的冷静。
微屏呼吸，沈约放轻脚步，几乎如幽灵般向光亮处摸去，等转过了一道弯，前方的光亮更盛。
是昏黄的油灯发出的光亮。
沈约甚至能嗅到灯油的味道。
油灯被一人拎在手上！
那人背影阴森，如同久居在地狱中的厉鬼般，沈约一望见那有些宽厚彪悍的背影，内心砰然大跳。
他惊凛并非因为那人是厉鬼，而是因为那人竟是他认识的人！
达达大师！
沈约虽没有看到那人的正脸，但只看那人的背影已经知道，拎着油灯站在那里喃喃低语的就是达达大师！
前方已经霍然开阔，昏黄的油灯照不了前方地域的全部，却能照到达达大师前方矗立的一尊雕像。
达达大师显然没有发现沈约他们的到来，正在向神像低语着什么。
沈约侧耳去听，虽隐约能听到达达大师念的音阶，却根本听不懂达达大师说的是什么—达达大师念的好像是晦涩难懂的咒语，又像是世间某种失传的古语。
此情此景，一个拎着油灯的人在一尊雕像前念着没人懂的言语，让人望见，实在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奇特里卡见了还能保持冷静，杰茜卡悄无声息的摸来，看到前方的动静，吃惊之下，一不小心撞在了墙壁上，发出“通”的轻响。
沈约稍有戒备，本来以为达达大师会清醒，不想他仍旧在那尊雕像下低声默念着什么，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眉头微皱，沈约心中诧异，饶是他擅长推断，一时间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这里看起来极为隐秘，沈约发现的入口最少几十年没人使用，那达达是怎么进来的？
有另外的入口？
沈约摸出手机悄悄测量，很快测看了周围的地形，发现周围的地质结构均一，除了他背后的甬道有波纹显示异常。
这么说来，这里只有一处入口？
那达达大师真的是因为空间门进入的这里？
空间门为何会将达达带到这里？
空间门为何对达达大师开放？
正常人如果被空间门带到这种神奇的地方，肯定吓的精神失常的寻找出路，达达大师表现的为何像是习以为然的样子？
达达不应该寻找出口吗？若不是他沈约找到这个入口，这本来是条死路！
换句话说，达达如今身处的是绝境，那他为何表现出无动于衷的样子？
沈约越想问题越多，突然做了个惊人的举动，他走了出去！
脚步声终于惊醒了达达大师，霍然转身，达达大师神色激动道：“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xiaoshutingapp.com
他那时候脸上满是狂喜之意，等看清楚来人是沈约时，狂喜转为失望，随即又有些期待道：“他让你来接我的吗？”
达达大师在等人？
等人接他？
他要去哪里？
沈约脑海中疑问三连，目光却落在达达大师手握的油灯之上。
油灯铜制，因总被人使用，是以光泽熠熠，不过如今油灯的一处边缘却像是有点污渍没有去净。
血渍。
古隆的血！
沈约的脑海中甚至闪出一幕——达达大师拿着油灯重重敲在古隆导师后脑海。
致命的一击！
凶悍的一击！
一击就能致命绝非是普通人就能做到的事情。
微微的吸气，沈约缓缓道：“古隆死了。”
他问话的时候，盯着达达大师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达达大师闻言微怔，但他的表情变化让沈约意外，他那一刻挺起了胸膛，脸上竟有光辉闪现。
声音低沉，不容质疑，达达大师清楚的说道：“杀人的是我！”
423节 陷阱
沈约也着实见过不少杀人犯，但他真的没有见过哪个杀人犯杀了人会这么理直气壮，甚至有引以为荣的感觉。
达达大师的精神不正常？
脑海中疑惑闪过，沈约喃喃道：“是啊，你杀了他，这是事实。”
达达大师严肃地说道：“古隆有罪也是事实。或许有人认为他罪不至死，但你既然是来接我的，就应该知道，所谓的罪不至死不过是个笑话。”
沈约没有回答，他听出来达达大师錯将他当作了另外一个人，既然如此，让达达说下去是个好主意。
“罪的轻重如何判定呢？贵国不也早有人质疑——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达达大师说话间，神采飞扬。
沈约见状，知道这是一种自信的表情——达达相信他自己说的是正确的。
“真正有罪无罪不应该是有权力的人说的算！”达达大师激昂道。
“那应该谁说的算？”杰茜卡突然发声问道，“你自己说了算？！”
沈约皱了下眉头，想要制止却已来不及。
达达脸色改变，喝道：“谁？”
杰茜卡和奇特里卡都从暗道走了出来，达达见到，脸色更是难看，呵斥道：“你们怎么能到这里？你们怎么有资格到了这里？”
沈约心中微动，他听出达达的言下之意——能进入这里的人得有资格，像他沈约这样的修行者或许可以，别人却不配？
杰茜卡内心有气，她的厄运从卡莉死之时开始，见达达将杀人说的很光荣的样子，认定卡莉也是达达毒死的，厉声道：“我们当然有资格，杀人犯才没资格到这里，你为什么要杀了卡莉？”
达达大师怔了下，脸色倏然变的阴沉起来，盯着沈约道：“你和他们一起来的？你不是接我的人？”
沈约暗自皱眉，不等回话时，突然有人道：“大师究竟等着谁来接你？”
话音落地，众人全部回头望去，就见到一人从甬道中走了出来，那人手上拿着单反相机，赫然就是汉森。
达达大师神色更是困惑，“你怎么也会进来的？”
汉森好像很奇怪道：“仓库多出来那么一条诡异的道路，我自然就进来看看。”
达达大师很是奇怪的样子，“仓库有条道路？”
汉森眼睛微眯，微笑道：“大师，你在这里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吗？”
达达大师一阵茫然。
沈约见状，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汉森是认识这个达达大师的。
在禅房寻找真凶的时候，沈约就有这种感觉。
可是达达大师对汉森却完全是陌生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这条道路是……沈大师发现的？”
汉森面带惊奇道：“我实在看不出，沈大师还有这种本事呢。”
沈约微笑道：“无意中碰巧发现的。”
鼻翼动了下，沈约的目光看似不经意的从汉森手上的单反相机掠过，轻描淡写道：“这么晚了，没想到你还会去仓库，那里没粮食了哦。”
汉森拎着单反，轻叹一口气，“那么晚还能睡着的人，肯定是棒槌。长夜漫漫，我突然感觉到如同地震般，忍不住就出来看看，然后就让我发现仓库突然多出一条路来。”
摇摇头，汉森道：“你知道我这种职业，敏感的嗅到有很精彩的事情会发生，这才特意回房将单反相机拿来了。”
说着向沈约晃晃单反相机。
沈约“哦”了一声，“那别人呢？都和棒槌一样睡了吗？”
有脚步声从甬道处传了过来，史密斯人未到，声音先至，“汉森先生，怎么样了？等你半天不见你出来，我和夫人就下来看看。”
“你来这里干什么？好吓人的。”
史密斯夫人语气中满是埋怨，等从略有些黑暗的甬道现身后，看清眼前的情况，掩住了樱桃小口，“怎么都在这里？”
史密斯看向沈约，“没想到大师也会在这里。”
沈约笑笑，“你们更没有想到，两位大师都在吧？”
史密斯看到达达，神色更是怪异，招呼道：“达达大师？”
达达冷哼一声，并未回话，转身望向了那尊雕像，喃喃道：“请原谅他们的鲁莽和不智。有罪的人，一定会受到惩罚，无罪真心的人，才能拯救这个世界。”
他说的声音不低，众人全都听到他说的内容，不由面面相觑。
史密斯夫人听闻，神色微带不满道：“大师说的鲁莽和不智的人，难道是在说我吗？”她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达达大师的身边。
达达只是看着那座雕像。
史密斯夫人也不由得仰头看向那个雕像，“大师深夜到此拜佛，看起来心意倒是真诚。”
“这不是佛。”达达喃喃道。
“那这个雕像是什么东西？”史密斯夫人语气有些不屑道，看起来倒是个彻底的无神论者。
话才落地，有几个人同时喊道：“小心！”
当局者迷！
史密斯夫人一直看着雕像，却没有注意到她在“东西”两字才说完后，达达大师突然露出极为愤怒的表情。
那像是野兽被激怒的样子。
史密斯先生见状，倏然上前，可还是晚了一步……
达达大师一伸手，就抓住了史密斯夫人脑后的发髻，然后用力一甩，喝道：“你给我滚出去！”
史密斯夫人猝不及防，整个人竟然腾空飞了起来，不偏不倚正是朝着沈约的方向。
沈约无奈的伸手，稳准的托住了史密斯夫人纤细的腰身，低声道：“小心。”
1200ksw.net
他看起来带有关怀之意。
史密斯夫人人在半空，花容失色，等被沈约扶住的时候看起来仍旧惊魂未定，勉强一笑，抓住了沈约的双手道：“多谢你，达达他……”
她话未说完，左手突然一翻，手上已经多了个针筒，迅疾的向沈约手臂刺了去。
密室中倏然静了下。
所有人看到史密斯夫人的动作，有的迷糊、有的意外、有的甚至觉得史密斯夫人像是神经错乱了。
她为何会准备个针筒？又为何对着沈约扎去？
没有人能料到史密斯夫人会有这招。
偏偏那本是十拿九稳的一刺却落了空。
史密斯夫人脸色终变。她刺进的一只手临空悬住，并非自愿，而是因为被另外一只稳若磐石的手捏在半空。
手是沈约的手！
424节 狩猎
从达达大师发飙，到史密斯夫人被沈约捏住了手腕，不过是刹那的功夫。
杰茜卡那面还在迷糊，一时间以为史密斯夫人被达达大师所吓、神志不清的时候，沈约已经夺过了针筒，毫不犹豫的一针刺向史密斯夫人的肩头。
他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念头！
对于倨傲的人，他还能容忍对方的中二，但是对于要他死的人，他会绝对毫不留情的反击！
“嗤”的声响，针尖已刺入史密斯夫人的皮下组织，沈约的大拇指将要发力时，前方寒光一闪。
沈约立即放弃注射针筒液体的念头，松开针管连退数步。
寒光连闪，有利刃从沈约的面前划过，若非他退的快，手指和咽喉说不定已被利刃断掉。
史密斯先生终于出刀。
他和那些秀恩爱的情侣不同，恩爱都用来秀了，恩仇就只能被迫内敛的。
他没有借这生死关头干掉老婆，反倒在老婆有难的时候，救援最是及时，一刀迫使沈约放弃了伤害他的老婆，第二刀取的就是沈约的咽喉要害。
他没想到沈约比他预想的反应还要快，在第二刀距离沈约咽喉半尺后，他立即携着夫人连退数步，微缩了身子，如同遇见致命危险的豪猪般。
他手中的短刀闪闪发亮，赫然就是尼婆国最富盛名的廓尔喀军刀！
廓尔喀刀是一种反曲刀、尼婆国的国刀，刀身和常见的短刀相反，是向前弯曲，是被世人认为是最符合力学原理的反曲刀。
一刀在手，会使用的人就如手臂增长一节般。
无论谁看到史密斯先生拿着那把刀的时候，都不会觉得那是个玩具，那把刀看起来已经长在史密斯先生的手臂上，毒蛇般的隐藏，不见血不归的样子。
可史密斯先生并没有再出手，因为沈约手中也有刀。
昏黄的灯光下，沈约看起来空手，但在史密斯先生挥刀、沈约倒退躲闪的时候，沈约的指尖突然有寒光闪现。
那看起来不过是把餐刀而已。
但刀尖划过了指尖，流畅的就如风吹、水流、火明或是土藏……
那是一种自然的感觉。
那也是一种自信的感觉！
沈约或许自身并不知道自己的变化，但在外人高手的眼中，沈约瞬间如同换了一个人般——他由被捕的猎物好像瞬间就变成了捕猎的猎人。
世上最优秀的那种猎人！
猎人举着枪立在茫茫草原的一处高地上，从容不迫的望着奔突四散的野兽，只在挑选他认为最合适的猎物。
面对如此自信从容的表情，史密斯先生内心沉冷，竟没有信心接下沈约的一刀。
刀光闪。
沈约出刀！
史密斯先生爆喝一声，带着夫人毫不犹豫的侧滚了出去，二人不但秀恩爱看起来极为默契，滚动的时候，也似配合无间的样子。
“乒”的声响。
单反相机炸了开来。
沈约一刀取的不是史密斯夫妇，而是汉森先生举起的那个单反相机。
从达达大师发飙起，场面看起来混乱至及，沈约却对周遭的所有一切历历在目，达达真发怒、史密斯夫人假惊慌，史密斯先生如同捕猎的猎豹般，杰茜卡错愕、奇特里卡意外却很关切的样子……
而与此同时，汉森已经对他沈约举起了相机。
汉森这时候当然不是想要拍照。
这里是斗兽场，野兽环伏，但目前最危险的却是土狼汉森。
沈约脑海中念头闪过，餐刀却比念头更快的闪飞了出去。
十几万的镜头瞬间碎裂，不仅如此，单刀如同钻机般深深的扎入，将单反相机的内部结构撞击的稀烂。
当的声响。
昂贵的相机终于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零件散落一地，内藏的子弹都滚了出来。
汉森早在相机碎裂前跳开，一脸的尴尬如同碎裂的相机般。
密室静了下来。
油灯闪了几闪，仍旧保持着昏黄的稳定。
夜深沉。
些许的光明还能维系多久？
达达大师持着油灯的手倒还稳定，可神色却是茫然的从众人脸上掠过，皱眉道：“你们在做什么？都出去！”
他是在场唯一一个没有任何举动的人！
方才愤怒用力甩出了史密斯夫人，好像已是远古的事情。
汉森、史密斯夫妇都没有去看达达，他们都在盯着沈约的举动。
史密斯夫人终于露出从未有过的惊慌，汉森勉强挤出丝笑容，“沈大师，你怎么了？你……好像有点不对劲。”
沈约笑容浮了出来，眼中却如同藏了根尖针般，“汉森先生，我们都不是什么当红的炸子鸡，没有流量，在这里演戏赚不了什么钱。既然这样，就不用费尽心思再来做戏吧？”
汉森脸色微变，“你早看出来了？”
他眼珠转转，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慌乱。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绝对是个逆天的敌手！
沈约看着地上破碎的相机，自言自语道：“米锐厂家制造的、世上最好的单反手枪相机，专为不列颠特工提供……”
交锋不过将将开始罢了！
汉森看似惊慌失措，实际上是在套沈约的底牌，套问他知道多少。
沈约亦是如此，套个优秀特工的底牌并非容易的事情，但他不急。
在餐房飞出一刀看似给大卫他们的警告，实际上却是在给汉森施压，等汉森发动。
对沈约而言，大卫他们只不过是群发疯发情的兔子，他真正需要对付的是狡猾的一对狐狸和一只**的土狼。
loubiqu.net
史密斯夫妇脸色再变。
汉森叹口气，却鼓起掌来，“好，很好，我就知道，沈大师一定能看得出来。方才我举起相机，不过是想试试，却不是真想向大师开枪。”
见沈约面无表情，汉森强笑道：“大师不信吗？我若真是想向大师开枪，实在有太多的机会，不必一定要等到现在的。”
“是吗？”
沈约不咸不淡道：“原来你方才不是想开枪，只是想和我开个玩笑了？”
汉森感觉这个玩笑很冷，微缩着身躯，“是啊。不过哪怕有机会，我也不会向大师开枪的，我既然知道大师是威名赫赫的人物，如何敢班门弄斧？”
突然伸手一指史密斯夫妇，汉森道：“一切都是这夫妇俩人的算计！”
425节 特工和杀手
汉森突然出卖史密斯夫妇，夫妇俩勃然色变，露出极为惶恐的样子。
沈约见状心中微动，他射爆单反相机是为立威来获取真相。
越是这种危险的时候，也是越接近真相的时候。
骇住在场众人不敢骚动的时候，就是他开始推理破冰、获取真相的时候——汉森他们来到这里绝不是为了灵修。
但他见到史密斯夫妇惊骇欲绝的表情，立即感觉到他们比他设想中更要畏惧他沈约。
畏惧不止来自来那一刀！
那畏惧究竟来自哪里？
过了一会儿，史密斯终于恢复了神态，冷哼一声，“夫人，我说的没错吧，我早说过不列颠的绅士靠不住，他们总是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绅士模样，却从来不知道绅士不是装出来的，孙子才是装出来的！”
汉森冷笑不语，也像在思索什么。
“你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
史密斯夫人樱桃小嘴蓦地变成了河东狮吼，“这种孙子卖起人来，和如今坑爹的那帮龟儿子般不会犹豫的，也没有脑子！”
突然放缓了声音，史密斯夫人又露出千娇百媚的花容，“沈约先生，我想你这种人物，自然有自己清醒的判断，事实是——最先想要你性命的人是汉森，提议和我们联手设计暗算你的人，也是汉森。”
她蓦地换了“先生”的称呼，因为大师都是隐居的，而沈约这个冒牌大师明显是混社会的。
汉森脸色大变，冷笑道：“沈约先生很有头脑，你装的风情万种、一副骚狐狸的样子，看起来能调动男人的荷尔蒙，但也就你老公才会被你迷住，沈约先生这种神人怎会上当。再说方才那致命的一针，可不是我扎的。”
史密斯夫妇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沈约闻言，心中大奇，对方身手不差、心机很深，是强劲的对手。
他故作轻松，实际上内心极其警戒，却不想争斗才起，对方转眼间就有弃械投降的打算？
这是圈套？
看汉森、史密斯夫妇之间的距离，已经由联手变成警惕敌对的关系……
无论如何，眼下的局面对他沈约最为有用。
装作一副很受用的样子，沈约警惕着各种暴走的事件，“看来你们准备和我言归于好了。”
“是啊，是啊。”汉森先生立即哈巴狗一样点头，向沈约走近一步，但看向沈约的右手，还是停住了脚步。
方才那惊天的一刀虽未射中他的躯体，却在他的脑海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史密斯夫人居然也道：“只要沈约先生不计前嫌，重归于好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
沈约看了她一眼，“对我来说呢？”
史密斯夫人媚笑道：“我们方才也是在开玩笑，主要是想看看先生的本事。”
她早拔下了肩头的那个针管，藏在身后，“针管里绝不是毒药。”
“那你把那针筒里面的药注射到你丈夫身上试试？”沈约建议道。
史密斯夫人微滞，如何会做这种尝试？
见丈夫冷冷的瞪过来，史密斯夫人笑容微敛，“沈约先生究竟想要什么？”
沈约心思飞转，没有立即回答史密斯夫妇。
看着地上破碎的相机，沈约缓缓道：“大不列颠这些年有感日头要落，听说在军情六处分出个日不落组织，专门就是为了重现昔日的辉煌而努力。”
他说的慢，因为脑海中的记忆来的并不快。
相机破碎，激发了他脑中的一些记忆。
汉森脸色不太自然，但还是点头道：“是这样的。”
话音顿了下，见沈约目光咄咄的望着自己，汉森摊手道：“我就是日不落组织的人。”
他不能不说，要投靠就得交底牌，人家说的那么明显，他再遮遮掩掩，后果难以想象。
“机器尾部的编号居然是007。”
沈约眼尖，看到相机破碎露出里面内部的编码，“这种机器内部特供，编号唯一。看来你是日不落组织内优秀的一个成员，不然也不会用这个机器编号。”
汉森尴尬笑笑，“凑巧而已。”
沈约转望史密斯夫妇，“其实在第一眼看到你们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很有问题。”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史密斯夫人强笑一下，不等说话，史密斯冷冷道：“问题出现在哪里？”
“向外秀恩爱的夫妻，通常都是不恩爱的。就像你看到真正的有钱人，通常都会说自己不在乎钱一样，因为说有钱已经不能突出他的与众不同，说不在乎钱，境界才能更上一层。”沈约缓缓道。
见史密斯先生错愕不解的样子，沈约又道：“没有才显，攀比才秀，在这里的一群单身狗面前，你们不像没事找事的人。”
史密斯先生表情有些愕然，一时间难懂沈约的深意，等想懂沈约逻辑的时候，暗自骇然。
道理是真的。
但将这些道理随时引用，用来制敌的人却绝不多见。
沈约了然道：“总而言之，你们没道理来秀，因为你们彼此间很关心、有真心，就不需要这般肤浅的向外人证明你们的爱。既然你们表现的如此肤浅，那肯定有什么目的。”
史密斯夫妇闻言，均露出戒备的模样。
“在卡莉死的时候，在我餐室投出飞刀的时候，在我方才要对夫人下手扎针的时候……”
沈约轻声道：“史密斯先生都很好的挡在了夫人的身前。”
史密斯先生脸色微变，不想事无巨细，均被沈约清清楚楚的看在眼中。
“先生是真爱，夫人也不差……”
沈约目光锐利，“每次先生抵挡的时候，夫人都没有任由丈夫受苦，而是保持随时要反击的姿态。你们彼此之间的关怀实在少见。”
史密斯夫人笑的很是勉强，“沈约先生过奖了。”
“不是过奖，是事实。”
沈约的推论慢慢连接起来，“这不但是恩爱的表现，也是一种刻苦训练、多年磨练的表现。据我所知，杀手界有对传奇的拍档，对外自称凤凰杀手，就具有你们的这个特点。”
看到史密斯夫妇面上勃然变色，沈约肯定了自己的推测道：“凤凰说的是两个人，凤是公的，凰才是母的。你们不是电影中的那对史密斯夫妇，但你们也是杀手，凤凰杀手！”
密室静了下来。
喘息可闻。
哪怕汉森先生都是一脸诧异，似乎竟不知道此事的模样。
唯独达达大师满是厌恶的模样，可见没人再听他这个大师的命令，也不再开口。
半晌，史密斯夫人才点头道：“沈约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哦？”
沈约心中微震，听出未尽之意，“你居然认识我？”
名不虚传的前提就是，必须得有名气了。
史密斯夫人不由得笑了下，“我们当然不认识你。可我们又都知道你。”
她这句话说的极为矛盾，沈约暂时不理解，但装作很理解的样子，故作诧异道：“你们居然知道我？”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明白了一个问题，特工、杀手都是赫赫有名，如今居然联手对他下手，是因为忌惮他。
他们如此忌惮，是因为这三人极可能知道他沈约的过去？！
汉森的一句话让沈约心头狂跳，“能使用版图神器的人，我们这些末学之辈、想不知道都难的！”
426节 威名之下
密室内寂静无声。
油灯发出昏黄的光亮。
沈约透过油灯的光亮，感觉真相已在前方不远了。
他终于碰到了知道他底细的那类人，他不像是特工，但知道他身份的却是特工和杀手。
特工和杀手为何会知道他的身份？
版图神器？
版图中使用的神器？
他是第三次听到版图这个名字。
当初在暹罗国曼谷惊天大劫案的时候，他第一次听说了版图，那时候玻璃杀手背叛了炽天使和暖玉，就是因为版图。
他在暖玉口中得知，版图是个规模很大的组织。
随后他就从智联口中，再次听到了版图。
有神秘人强迫智联玩一款叫做版图的游戏。
按照智联的形容，版图又是极为诡异的游戏。
如今汉森再次提及版图，望着他沈约的表情中有嫉妒、有谄媚、有畏惧……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沈约使用了版图神器？
版图神器究竟是什么？
当然不是餐室内随处可见的餐刀。
记忆飞驰，回忆起在禅房、他掏出手机时，汉森和史密斯夫妇见鬼一样的表情，沈约立即明白了过来，伸手拿出了那款老式的手机。
果不其然，汉森、史密斯夫妇三人的目光立即盯在了手机上，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如上次般躲避，而是不遮掩的表露出羡慕和贪婪。
这手机原来不是从外星带来的，而是版图生产的？
沈约有本事将零碎的点滴组织成一张大网，随即心中微颤——那他和玻璃杀手一样，也是版图的人？
暖玉当初也拿出同款的手机试探他，暖玉也是版图的人？
不会的！
暖玉看起来，更像是站在版图的对立面，提及版图的时候，暖玉明显有厌恶的感觉。
暂时压下向暖玉那面的延伸思绪，沈约慢慢的将手机别在腰间，“你们认出我的手机，还敢向我动手，胆子真的不小。”
汉森、史密斯夫妇脸色顿变。
汉森强笑道：“我们只是……只是……”
他本来想说开玩笑的，但看到沈约转为森冷的目光，实在有点说不出口。
沈约试探成功，暗想这手机既然被他们称作神器，那他们肯定没资格、或者没有本事使用这种手机！
现实就是这样，你崇拜就是因为你达不到，让你觉得一个女人是女神，也是因为她离你太远，等你认识到这个女神也需要上厕所的时候，那你的崇拜感就会减弱了很多。
这帮人对这款手机有着极强的嫉妒、羡慕心，就是因为离得远、得不到，这就如现实世界的某些限量版般，稀有才珍贵。
沈约的推理并不是高高在上，从来都是细节见功夫，想通这点，沈约已经明白——如果版图是款游戏，这几个人在游戏中的用户级别恐怕要比拿手机的他要低上很多。
前提是，手机真是他沈约的。
可各种迹象表明，手机的确是沈约的，因为只有他才能使用。
加密的手机，只有他能够解开，不是他的又是谁的呢？
“但你们又不能不动手。”
沈约故作了然的说道：“你们既然到了这里，一定要完成你们的目的。就和我到这里，也要完成我的目的一样。”
汉森和史密斯夫妇脸上的恨意一闪而过，随即竟有些黯然。
沈约立即知道自己再次猜对——这些人也是带着目的来的，而且认为沈约的目的和他们相同。
有沈约这样的人在，他们不要说有肉吃，恐怕连汤都喝不到，这也是他们决定联手干掉沈约的原因。
但汉森他们又深知，版图中拿着这款手机的人，绝对不是他们能够惹得起的，因此他们一击不中，立即选择分裂投诚。
他们不认识沈约，但知道拿这手机的人物绝不简单，是以史密斯夫人才会说什么——我们当然不认识你。可我们又都知道你。
一点通，百念明，沈约感觉自己的猜测很接近真相，继续问道：“你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汉森苦涩一笑，露出无奈道：“沈约先生何必明知故问？”
“我还真不知道你们的目的。”沈约像是在开着玩笑。
汉森却一点不觉得沈约是在开玩笑，只怕会引发杀身之祸，立即回道：“这里穷山恶水的，有什么会吸引我们呢？我来这里当然是为了月亮门。这对杀手夫妇到这里显然也不是为了度蜜月？”
沈约已有预料，闻言还是心中微颤，立即向史密斯夫妇望去。
史密斯夫妇冷哼了声，算是默认了。
沈约喃语道：“果然都是为了月亮门。”
他这么说，看似不出意料的早有判断，实际上是让对方有种错觉——他对月亮门知道的绝对不少！
谈判的时候，有筹码才能要得高，他要是表现出对月亮门一无所知的样子，对方发现后，肯定不会透露绝密的内容。
但他既然看起来对月亮门很有了解，对方就不能用肤浅的一些传说来敷衍他。
果不其然，听到沈约默认也是为月亮门而来的，汉森、史密斯夫妇三人都是神色讪讪，心有不甘中又带着无奈。
目光盯着史密斯夫妇，沈约凝声说道：“汉森先生为了不列颠的日头不落，来此倒是情有可原。可你们找月亮门又是为了什么？”
史密斯冷哼一声，才要开口，史密斯夫人连忙扯了他一下，抢先道：“这是我们接到的版图任务。”
沈约“嗯”了声，并不表态。
史密斯夫人看沈约明显不满意的样子，只能继续解释道：“沈约先生能使用版图神器，自然不太看得起接任务这种事情，但我们这种人想要升级，就需要做些级别高的任务。月亮门事件在版图中，如今是最高级别的任务，沈约先生不可能不知道。沈约先生你也应该明白，我们只是想完成任务，版图中的任务不分对错。”
说罢，史密斯夫人露出种希望体谅的表情。
沈约笑笑，心中有些奇怪。
他不怎么玩游戏，可听史密斯夫人的意思，版图竟然真的和游戏很像——接任务、做任务，得奖励，升等级……这些和常见的游戏并没有什么区别。
最重要的是——版图和常见的游戏一样，都是三观不正，没有对错！
眼前这三人还在练号升级的阶段，史密斯夫人说他沈约居然看不起接任务，难道他沈约以前已经满级了？
史密斯夫人并不知道眼前这位其实还是个没入门的新手，讨好道：“但有沈约先生在这里，我们绝不会有胆量争夺月亮门的，我们放弃任务。”
说罢脸上露出了心痛的表情。
史密斯牙关紧咬，显然亦是不愿。
汉森眼皮跳了下，知道这女人是给出了宣誓效忠的条件。
沈约亦是明白这点，看向汉森道：“还是女人好说话啊。”
汉森内心剧烈的跳动下，沈约的下一句话几乎将他的一颗心掏了出来，“你既然主动和史密斯夫妇联手要做掉我，这说明对找到月亮门已有几分把握。没有希望的时候，没人会这么努力的，你说是不是？”
427节 前辈
沈约和金鑫分工明确，他只负责攻坚，谈判的事情，多由金鑫来做。
但这不意味着他不熟悉谈判的技巧。
特工和杀手的口风都很严，要从他们嘴里撬些实质性的内容并不容易，这就需要他运用些手段。
对方既然畏惧怕死、彼此背叛，他就利用这点为突破口，让对方为了得到更稳妥的保证，不惜将更多的筹码交给他。
没有确实好处的事情，汉森这种人不会这么卖命的。
这是基于人性的根本判断。
简单，却绝对有效！
“没有……没……”汉森的一只手才摆了下，就僵凝在半空。
沈约的手指间再次现出了刀尖！
刀尖闪亮，沈约立在当场，似将密室的光亮尽数引在餐刀之上。
“我开启了地狱之门，不是请你们下来旅游的，回程车票如今在我的手上！”
沈约神色森然道：“你们如果想要离开，没有道理不付出点儿什么！”
要么付出筹码，要不付出生命！
杰茜卡看的目瞪口呆。
她自认识沈约后，观感数变。
有一段时间她甚至觉得这个男人或许笨一些，但真的很温暖。
可此时此刻的沈约，再不是什么暖男、隔壁家的大哥哥，看起来像祖宗牌位般高高在上。
“大伙知根知底，不用再有什么虚伪的客套。有用的，我会留着！”
沈约没有说下去，但知道威胁的意思已经够了。
画画的妙处在于留白。
说话的妙处也是一样。
有分量的人说话不用像疯狗一样。
他没说的话就是——没用的，我留着干什么？
汉森、史密斯夫妇脸色均是发白，他们都有自己的本事，不然也不会摸到这里。
可沈约方才那一刀实在过于惊艳，能使用版图神器的人，在他们看来，也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他们本以为是偷摸进来的、打沈约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人家是刻意引他们下来，怪不得对于他们的偷袭，沈约应对起来游刃有余。
一切都在沈约的掌控之中？！
威名之下，他们只想着如何保命，沈约杀机显现，他们若再没有表示，那把餐刀说不定就会到了谁的咽喉。
“我虽然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可有人有。”汉森突然道。
沈约“哼”了一声，暗自好笑。
他感觉和金鑫做安保任务还是很有用的，那些任务让他摸透了各种职业人员的习惯，装谁是谁。
他虽不知道版图用神器的人会是什么样，但想着那绝对是用能力和鲜血换上去的，杀气不可避免，这才装出极为肃然的样子。
看起来很有效果。
汉森瞄着沈约手上的那把餐刀，加快了速度说道：“月亮门出现后，无论哪个国家都是蠢蠢欲动，希望将这项技术独占。我国也不例外，我并不是我国第一个来到这里探寻月亮门的组织特工。”
他说话的时候瞟了达达大师一眼。
沈约心中微颤，不让人觉察的将身子侧了个小角度。让他能够应对四人的进攻。
汉森结论未出，沈约早有关联——汉森一直表现的像认识达达的样子，难道是在说达达也是个日不落的特工？
这简直不可想象！
沈约千算万算，却从未想过达达会是个特工！
“你最好说清楚一些。”沈约终于开口。
汉森犹豫了会儿，终于正眼看向了达达大师，轻叹一口气道：“日不落二号，事到如今，你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同僚送命，无动于衷吗？”
YY小说
一言落，密室极静。
就算杰茜卡都是听明白了汉森的意思——这个达达大师竟然是不列颠日不落组织的特工二号！
明白却不信。
史密斯夫妇也满是诧异的表情。
只有达达还是平静如常，冷漠道：“你说什么？”
汉森见沈约握刀的手似在攥紧，只怕沈约恼羞成怒，立即大声道：“我说你达达大师和我一样！都是不列颠来的！都是有目的的！你来了这么久，对月亮门究竟在哪里，难道还没有发现吗？”
沈约微微吸气，琢磨着汉森所言的真假，但脑海中却回忆起古隆死亡的场面——古隆后脑勺那一击凌厉非常、准确非常，绝非一个寻常人能够做到。
杀人者达达！
经验老道的杀手才能做到那般的一击致命。
可由始至终，沈约从未怀疑过达达会是特工。
道理无它，从他见到达达的第一眼起，他只看到了达达的古怪，却从未看出达达有任何特工的表现。
油灯光亮昏黄，照在达达大师略有些褶皱的一张脸上，他稍显诧异的看着汉森，终于摇摇头，“你不用胡说了，我知道，你很想保命。但你不应该拖无辜的人下水，这是罪过。”
说到“罪过”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眼中突然神采大作。
汉森见状，没来由的一阵心寒，倒退两步，突然做了个极为怪异的举动，他将自己穿的皮鞋脱了下来，又脱了毛袜，拿出个手电往脚心一照。
他的脚心立即现出一个“seven”的字样。
字样蓝幽幽的，如同某些钞票暗记被紫光灯一照显出的颜色。
“沈约先生，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汉森为了保命看起来极为卖命的样子。
沈约倒不意外，立即道：“这当然是你们组织中人独有的暗记。”
他反应极快，对很多门道一看就明。
史密斯夫妇闻言互望一眼，暗想这人能使用版图神器，果然能力非凡。
运用版图神器的人，在版图的芸芸众生中，本是神一样的存在！
“不错。”
汉森更详细的解释道：“我们的人总是执行难以告人的秘密，身份也是多变，结局呢……自然不见得会好。为了简单的辨别真身或者尸体，每个人的左脚都用高科技打了这么一个暗记。”
沈约无动于衷，知道这方法听起来像有些诅咒死亡的样子，但做特工的本来就是朝不保夕，完成组织任务是第一要义，这种做记号的方式是避免尸体被毁引发短时间无法辨别的苦恼。
众人不约而同的都看向了达达大师。
大伙都不是蠢的，亦明白汉森说出这个秘密的缘由——若真如汉森所言，达达大师是日不落的特工，那他的左脚脚底一定会有个“two”的暗记！
达达却如石雕木刻般立在那里没有回应。
昏黄的灯光下，他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刻了些，也更阴森了些！
428节 日不落二号（为Wondet盟加更！）
众人看着沉默的达达，对汉森的指认半信半疑。
达达大师这种人实在很难和特工扯在一起。
可汉森在这种时候，没有必要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汉森既然认定了，一定就有他的证据。
“你不敢验证吗？”
汉森见沈约手中餐刀的影子微微晃动，随时都要甩手的样子，感觉生死一刻，立即道：“日不落二号，你失踪了五年，组织也就找了你五年。我一到这里，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和我是一类的人！”
ddxs.com
汉森见达达大师根本没有回应，不由得喊道：“不过你实在太会做戏，你如果去演电影，奥斯卡影帝就没别人的事情了，谁都以为你是艰苦的修行者在这座破庙苦行要得道，却没想到你在这里几年的真正用意、就是寻找月亮门！”
沈约微皱眉头，觉察汉森说的有些道理——达达虽在苦行，但从沈约的角度来看，达达却不是修行者。
修行者一定要有身心的沉淀。
只有沉淀，才能让你进入禅定之境。
就如一瓶充斥着灰尘的水，不静不沉淀永远观不到水的本来清澈的真性。
禅定要止、禅定要观，无清澈，本无禅定。
但达达大师却没有让人感觉到清澈沉静，沈约第一眼看到达达时，只感觉到他的执着，这样的一个人，基本不会是修行者。
“你不敢验证吗？”
汉森大声喊道。他算盘打的极为精明，无论如何，他都在向沈约表达合好之意。只要达达是他的同僚，锅就可以飞到达达的头上，他汉森就可置身事外。
别人或许鄙视他的为人，但他深知一点——能使用版图神器的人，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就是天敌一样的存在！
他要活下去，就要不择手段！
达达大师冷冷的望了汉森半晌，突然坐下来，脱了鞋子……
谁都以为达达大师不会或者不屑对质的时候，达达突然放下油灯，坐了下来，脱掉了左脚的鞋子，紧接着就要去脱脚上的布袜。
他举止从容，神色极为平静。
汉森见达达一副自信的样子，内心涌起困惑，他早就认定达达就是他的同僚，因为庙宇留着他们组织的暗记！
不是他们组织的特工，怎么会在此间留下他们独有的标记？
更何况，达达的长相虽然有些改变，但绝对和日不落特工二号很相像。但看到达达如此冷静，瞬间动摇了他的猜测。
眼睁睁看到达达褪下了袜子，将脚心向外伸出，汉森几乎想要放弃——他错了，达达如果真的是他的同僚，根本不可能这么冷静，或许只是相像而已。
可他手中的电筒还是下意识的向达达的脚心晃了下。光束闪过，有道幽蓝暗影一闪而过。
汉森一怔，立即将电筒光束集中在达达大师的脚心，其上清晰的现出个“two”。
所有人都愣住，诧异的看着达达大师，他们难以相信一个撒谎的人会表现的这么平静若水。
达达大师感受到众人的异样，低头看了眼脚心，脸色终变。他似第一次看到脚心的这个暗记，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半晌，汉森哈哈大笑起来，“达达大师，你原形毕露了吧。沈先生，达达大师在这里呆了五年，他知道月亮门的一切！”
他不清楚达达大师在此的年限，但本着撒谎要细节的原则，索性将达达失踪的年限全部算在其中。
沈约内心错愕，他看到达达表情的那一刻、直觉中认为——达达真的不知道自己脚心有暗记。
这不是装作的。
沈约可以分辨的出来，那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久，达达大师这才冷冷的望向汉森，平静地说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你不会告诉我你失忆了吧？”汉森满是嘲弄道。
沈约心中微动，倒感觉这真的很有可能——失忆会改变一个人的举止，这才让达达的表现和特工没什么相近之处。
达达大师直勾勾的看着汉森，“这不过是我人生的一个考验。”
What？
汉森为了方便，一直在用汉语交流，这会差点又回归到母语上。他根本不明白达达大师是什么意思。
“还记得吗？”
达达大师只是看着汉森，声音不起一丝波澜道：“我们初次交流的时候，我就和你们说过——你们信不信这世上有未卜先知的事情？”
汉森更是迷糊，虽有脚上的暗记验明正身，但他反倒不太相信达达大师是特工了。
一个正常的不列颠王牌特工如何能说出这种不知所云的话来？
“你还说过有一个人会背叛你呢。”史密斯夫人突然插话道。
她感觉投降输一半，好事不能都让汉森占了。
她知道自己的这个行业为达成目标、杀人不眨眼，沈约比她更上一级的层次，谁知道他为了升级杀了多少人？
有用的人才能留下来，史密斯夫人认为自己必须表现的很有用。
“古隆背叛了我。”
达达大师清晰道：“他应承过我，不做恶的，但他没有遵守自己的承诺。”
众人都是内心一颤。
“因此你因为通奸一事杀了他？”沈约淡淡的说道。
如果这是事实，那达达大师决不是特工，那完全就是道德标兵啊。
“不错。作恶一定要得到惩罚，尤其是在引导世人向前的时候。你做不到，如何能去要求别人做到呢？”达达大师脸上有着神圣的光辉。
众人心寒。
达达的话说的不错，但自从那个号称不作恶的“谷哥”都是恶行累累的时候，这世上还有不作恶的人吗？
“你从未作过恶吗？”汉森嘲弄道。
他根本不信达达说的任何一个字，他坚信达达是在演戏。
但这种时候，达达演戏的目的是什么呢？汉森极为困惑。
达达大师坚定的看着汉森，认真的说道：“我从未作过恶！”
汉森大笑起来，笑的几乎前仰后合，史密斯夫妇也在笑，但他们很快收敛了笑容。
沈约未笑。
达达大师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密室诡异起来。
这完全是一本正经的话题，但不知为何，所有人都有种诡异的感觉！
半晌，汉森终于猜测的问道：“你不会以为自己是神吧？”
他一直以为达达大师是在演戏，可直到此刻才发现，达达已经和“特工”二字相差甚远。
他没说的是，以为自己是神的人，多半是神经病的。
429节 扭曲的空间、不忘的时间
达达有病！
汉森已经这么觉得，但他不后悔揭穿达达的底牌。
一张对他没用的底牌，可以换得他汉森的生存，这些足够了。
昏黄的油灯旁，达达大师的一张脸布满了圣洁的光辉，“我当然不认为自己是神。无论是神、或者是鬼，都是懦弱无能之人的托辞。”
众人微怔，感觉这么说话的人是绝对的清醒！
“这世上没有神，也没有鬼，只有觉悟者——负责带着世人走向一个没有罪恶、没有谎言、没有贪欲的世界。”
达达看着在场的所有人，自信而确信道：“我不是神，我是觉悟者！”
沈约有些心颤，饶是他推论过人，这时候也不明白在达达大师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达达是神经病吧，他说的每句话却蕴藏至理，但你说他是正常人吧，恐怕疯子都不信！
这是一个失忆的特工突然变成觉悟者的故事？
“你们都不信我说的话？”达达大师清晰的说道。
汉森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一个奉命寻找月亮门的特工，从宣誓效忠的组织脱离了五年，结果大彻大悟，变成个觉悟者。要带我们走向一个没有任何罪恶的世界？哈哈……”
史密斯夫妇也不由得笑了，他们听出汉森语气中的戏谑。
达达大师一丝笑容都没有，“你错了。”
“我错在哪里？”汉森语气中带着讽刺。
“我不会带着你们走向一个没有罪恶的世界，你们不够资格，你们也不配！”
达达大师认真道：“有罪的人，必须洗刷他的罪孽，才能和我前行。你有罪。说谎和诬陷别人的人有罪。”
指向史密斯夫妇，达达肃然道：“你们也有罪。刻意伤害别人的人，一样有罪。”
汉森的笑容渐渐凝固，他发现达达半点戏谑的表情都没有，达达完全是认真的。
而且由始至终，沈约也没有笑。
沈约反倒有种很严肃的表情，他看出达达绝对没有疯——疯子表达想法是错乱的，但达达表达自己的想法是绝对清晰的。
达达大师很相信他自己说的话。
在这个谎言遍布的世界，真正的相信自己所言所为的人，能有几个呢？
“我知道你们都在找寻月亮门。”
达达轻声道：“可你们永远找不到的。”
“为什么？”
汉森忍不住试探道：“你找到了？把它藏起来了？”
达达绝对有病。
汉森坚信这点，决定趁达达有病的时候，让他吐露点真相。
“月亮门只有心诚的人才能见到，它不会为贪婪的人而显示。”
达达大师喃语道：“它无法被夺走，它无处不在，只有在我们坚信的时候它才会出现，然后指引真诚的人们通往那个美好的世界。既然这样，你们如何能够夺取？如何可以得到呢？”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汉森却觉得达达说的都是放屁，不过捕捉到很关键的信息，“这么看来，你对月亮门研究的很是透彻了？”
达达大师看着汉森，“我知道你仍在觊觎月亮门，但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它不是你们这种人可以得到的东西。”
汉森并不恼怒，激将道：“我不信，我不信你是觉悟者，我不信你说的有关月亮门的每句话。”
达达大师的表情突然有了愤怒。
汉森对付沈约束手束脚，但面对达达时，却展现出精明的那面。
看到达达大师被激怒，汉森故作悠然道：“你也没有办法让我们相信的，是不是？你根本不可能将你说的神奇月亮门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不是？”
达达握紧了拳头，他早站了起来，光着一只脚，却全然没有感觉到寒冷的样子。
“因此你说的话都是放屁。”
汉森知道达达中计，洋洋得意道：“这一切都是你不切实际的幻想，你不过是个自大又有想象力的神经病。其实……你对月亮门，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装作很知道的样子。”
“你放屁！”
达达大师突然怒吼一声，声音震耳欲聋。
汉森吓了一跳，不由的退后一步。
密室静了下来，一时间静的有些可怕。
半晌，汉森见没有意外发生，又笑了起来，“我……”
他见达达情绪处于失控的状态，本来想要趁热打铁一举逼问出真相，可倏然住口。
一种心悸的感觉没来由的充斥着他的身心。
汉森倏然警觉，急退到了石壁前，将自己置身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不止是他，史密斯夫妇亦是一般的选择！
雅文吧
沈约同时感觉到那种心悸！
他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形，不久前，他、杰茜卡和奇特里卡已经经历过一次。
那奇异的声音“我在这里”恐怕随即就会传到！
握着餐刀的手青筋微起，沈约却是立在原地没有稍动，只是警惕的等待将要发生的事情。
没动的不止是沈约，还有达达。
和旁人大不相同的是，达达非但没有吃惊，反倒有了种狂喜的表情，盯着靠墙壁而立、满是警戒的汉森，达达竟然大笑起来，“你不是说都是我的幻觉吗？那我告诉你，月亮门就要开启了！”
话音落，众人皆惊，哪怕沈约也不例外。
他对月亮门有过太多的假设，但从未想到，月亮门会这么快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达达大师身前的空间突然扭曲起来！
波纹一样的荡漾。
只有那一处空间有了异样！
扭曲的空间如同椭圆形的试衣镜的大小，有一人的高度。
若是旁人遇到这种情形，一定会急速躲避，达达大师却是不同，他看着那扭曲的空间，竟然满是激动和兴奋，
他张开了双臂，似要拥抱那扭曲的空间！
众人大惊失色。
哪怕他们再是经验丰富，遇到过太多离奇的事情，但从未经历如眼下这一幕让他们觉得震撼。
不可理解的事情，本是惊怖的源头。
沈约脸色突变，他不是震撼空间的异常、达达大师的异样，而是因为那个奇异的声音真的如约而来，可说的却不是曾经的言语。
“我找了你许久，你难道早就忘了和我的约定？”
声音穿过了他的身躯，深入他的脑海……
铃声大作！
惊魂且惊怖，回荡在密室中。
铃声一起，惊悚且惊心，从不止歇的样子。
所有人都是骇然的望向沈约，不明白这种时候，他身上怎么会有铃声响起？
是手机闹钟。
2：33！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那个声音已经清晰道：“原来你从没有忘记2：33那一刻的时间！”
430节 绅士的品格 （为达达搞破坏盟加更）
沈约内心震颤。
闹钟突然响起的时候，他一只手已经要去关停闹钟，这是他这些日子的习惯。
但今晚不同，空间蓦地扭曲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声音更是让他暂时失去了反应。
那声音知道他沈约所有的一切？
包括2：33的时间？
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让他失忆也不忘记设定闹铃来提醒自己，那个声音又究竟知道些什么？
“你……”
沈约想要放声高呼“你究竟知道什么？2：33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不知道那个声音能否听到。
没想到那声音随即道：“原来你还是想记起。”
是！
沈约蓦地想起和暖玉的交流，感觉那声音竟然是能读取人思想的样子，不然如何会不问就答复他内心的想法。
他脑海作答，那声音果然能够听到，“我可以尝试帮你回忆一下。”
怎么帮？
沈约脑海再次发问时，达达大师前方扭曲的椭圆空间突然急剧的缩小。
达达大师感觉意外，失声道：“你要做什么？”
没人知道达达在问谁，他好像在对着那个扭曲的空间说话，可空间怎么会回答？
空间缩小，转瞬已变成了一点光华，子弹一样的划过，射向沈约，正中沈约脑部印堂的所在。
众人惊愕。
沈约双目圆睁，似乎根本来不及躲闪，又像根本不想躲闪，任由那光球射中自己后，身躯晃了晃。
当！
轻响过后，餐刀落地。
沈约仰天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片刻后，杰茜卡、奇特里卡同时扑过来。
“你怎么了？”是杰茜卡惊慌的叫声。
“大师，大师！”奇特里卡焦急道，看起来沈约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从未改变。
沈约并未有反应。
杰茜卡立即试探下沈约的鼻息，随即缩回手来，沈约的呼吸粗重而炽热。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晕……”
杰茜卡心急之下，向奇特里卡询问，可她毕竟不是傻的，话未说完，硬生生的止住。
不想随即就感觉头发根发疼，已被人用力甩了出去。
杰茜卡吃痛尖叫出声之际，奇特里卡怒声道：“你们干什么？”
砰的大响。
奇特里卡也被摔了出去。
站在昏迷的沈约面前的赫然就是史密斯夫妇！
这二人一直配合默契，见汉森背叛约定，都在积极想着活命之道。
密室怪变，空间扭曲、沈约晕倒看起来不过是转瞬间发生的事情。
餐刀落地、沈约仰天摔倒时，史密斯夫妇并未立即上前，他们一方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方面感觉沈约在使诈。
等到杰茜卡试探沈约鼻息，惊呼出声时，史密斯夫妇同时上前，这夫妇配合多年，早就默契过人，知道沈约出了意外，立即有了行动。
史密斯踢飞了奇特里卡，史密斯夫人在甩飞了杰茜卡后，毫不犹豫的拿出曾经要刺沈约的那个针管，一针就扎在沈约的脖子上！
药水瞬间推入到沈约的血管内。
沈约双目紧闭。
史密斯夫人见状，眼中忍不住露出了狂喜之意，她知道这药剂的作用，哪怕是一头大象被这药剂注入，都要昏迷半天以上。
沈约再无威胁！
史密斯先生在夫人动作时，却是霍然转向汉森的方向，手上的廓尔喀刀锋芒毕现，他眼中的寒光却更胜刀光。
汉森嘴角抽搐下，才上前半步，立即又缩了回来，“怎么回事，这家伙为什么会晕倒？”
沈约看起来已经没有了作用，先生的称呼也就降级到这家伙了。
不列颠的绅士就是这么彬彬有礼的知道规矩。
汉森不知道史密斯夫人针管中的药剂是什么，但明白那绝对不是营养药或者生理盐水，沈约威胁暂去……
“捆住他的手脚。”汉森关切的建议道。
史密斯夫人觉得有点多余，史密斯先生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史密斯先生立即将昏迷的沈约翻转，将其双手反剪，拿出根像是硬塑材料的锁扣系紧沈约的手，感觉还不放心，又扣住了沈约的双脚。
这种锁扣警方常用来代替手铐脚镣，犯人被绑后，这种锁扣比手铐还难挣脱。
这会儿的功夫，史密斯夫人已经将沈约搜了个遍，只是搜出了两部手机和一把餐刀，看着那把餐刀，史密斯夫人嘟囔道：“原来这家伙给我们一人准备了一把刀呢。他倒是好算计！”
沈约一共带了三把刀！
史密斯先生冷笑道：“他再是好算计，还不是落在我们的手上？”
“那是侥幸了，谁知道这家伙会突然抽风倒地？我现在想想还后怕呢。”
史密斯夫人白了丈夫一眼，拿着那款老式古董手机，嘟囔道：“打不开。”
“你当然打不开。”
史密斯夫妇合作默契，行动密不透风，汉森先生却不想被人遗忘，一旁热心道：“这是版图神器，有唯一的人体识别技术。如今世上最尖端的技术都破解不了，不然能叫神器吗？”
史密斯先生拎着刀冷冷的看着汉森，“我一直以为汉森先生是和沈约一伙的呢。”
beqege.cc
汉森居然没有丝毫脸红，“那种情况下，我是要麻痹这家伙，找机会下手。不然怎么帮贵夫妇脱困呢？”
史密斯夫人娇笑道：“汉森先生不愧是不列颠的绅士。一肚子花花肠子还能表现出很为人着想的样子，没有绅士的品格还真不行。”
“为什么呢？”汉森笑嘻嘻道，全然没有听出对方讽刺的样子。
“如果不是绅士的行为约束，恐怕自己都会被自己的行为恶心的当场吐了出来吧？”
史密斯夫人说话间已经翻着沈约的另外一部手机，一副贪婪的模样。
汉森虽然也是贪欲外露，还能故作镇静道：“你翻这家伙的这部手机干什么？”
他们那一刻全被智能机吸引，因此并没有去看地上扑倒的沈约，也就没有发现沈约的眼皮动了下。
沈约已经醒来，但谨慎的没有睁开双眼。
史密斯夫人并不知道。
她从没想过沈约可能醒来！
若是发现沈约醒来，她绝对会惊倒在当场——没有人能够被注射了一整管药剂后还能在二十四个小时内醒来！
能醒来的，绝不是人！
431节 尔虞我诈
沈约不用睁开眼睛，也能敏锐的查知自己的情况。
他的手脚全被绑住，双手更是被倒剪，这种姿势不要说甩飞刀耍酷，就算站起来都是不容易的事情。
他昏迷了好像没有多久，因为史密斯夫妇他们还在谈论他的手机——他们为何对他那个智能机很感兴趣的样子？
暂时想不明白，沈约心中默想——你TN的就这么帮我找回记忆吗？你在玩我吗？
他在那奇异的声音说要帮他回忆一下的时候，随即看到了那扭曲空间的坍塌缩小，化作一道光华向他射来。
这种怪象是那个声音搞出来的？
那个声音可以控制空间的变化？
用这种方法帮他找回记忆？
沈约就是因为这般想，才没有躲避的想法。
光华正中印堂，沈约却是感觉眼前一黑，脑海中如同有个核弹爆裂开来！
他隐约记得经历过一次这种情况——在暹罗的时候，他审问川力佩的时候，暖玉突然借用川力佩入侵他的脑海思想，那时候他脑袋剧痛，差点疼晕过去。
这次好了很多，他不等疼痛呢，直接被那股强烈的力量炸晕了过去。
昏迷之前的刹那，他脑海中只回荡着一个字
——约……约……
那声音激荡良久不歇，伴随他陷入了黑暗的沉沦，在他清醒过来后，仍旧激荡在他的脑海。
心中默念，他尝试和那个声音继续沟通，那个声音却没有回应，好像是网络奔现的见光死，以后都不再约了。
一切如同梦一般。
不过是噩梦。
他的手脚被捆，汉森、史密斯夫妇绝不会放过他，如今怎么办？
沈约琢磨的时候，史密斯夫人已经翻遍了沈约的手机，表情失望道：“没有版图。”
他们在他的手机中找什么版图？
沈约暗自奇怪，不解史密斯夫人的意思。
史密斯先生冷哼道：“怎么会？他肯定注册了版图，不然怎么会取得版图神器？他的帐号，我们一定要搞到。”
沈约终于明白了一点——搞了半天，他的游戏帐号好像还能卖个大价钱。
很可惜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用户名和密码呢，白白的损失一笔。
“要不我看看？”汉森一旁热心道。
史密斯夫人媚笑道：“那倒不用了，这种战利品和汉森先生似乎没什么关系？”
汉森脸色有点尴尬，“眼下我们是同仇敌忾的时候。”
史密斯夫人笑道：“方才你好像不那么想的？”
看着汉森一副小人的表情，史密斯夫人补充道：“汉森先生，有件事你要懂得，干我们这行的虽然不择手段，杀起人来不会犹豫，但还是有点底线。对于没有底线的人，我们夫妇也不喜欢。”
汉森脸色微变。
“和他废话做什么。”
史密斯先生握刀的手有些发紧，“这个地方有点邪，你准备在这里住下来吗？”
史密斯夫人盘算着局面，“当然不准备住下来的。汉森先生，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
汉森立即道：“夫人的吩咐，我愿效犬马之劳。”
“不用那么辛苦。”
史密斯夫人笑的和花一样，从怀中掏出两根硬塑锁扣丢向汉森，“麻烦你把自己捆起来，就如沈约那样就好。”
汉森脸色变白，“你们要干什么？”
史密斯夫人微笑道：“我现在还不想杀你，因此你最好听话一些。你是要自己动手呢，还是我们夫妇动手，我们如果动手的话，你不见得会完整无缺的。”
史密斯先生一扬廓尔喀刀，昏黄的油灯光下，刀锋寒意无限。
沈约闭着眼睛，却不能不赞这些人都是一流的奸人。
方才在他的压迫下，这些人温顺的和绵羊般，如今均露出豺狼的本性！
史密斯夫妇控制大局，却丝毫没有怠慢，解决掉一切潜在的威胁再谈其它。
如今对他们而言，最大的威胁就是汉森。
汉森望着史密斯先生缓缓举起的廓尔喀刀，额头冷汗已冒，声音嘶哑道：“我不会对你们不利的。”
“你觉得我们会相信一个特工的话吗？”史密斯夫人笑里藏针。
“可我如何会相信你们不会杀了我？”汉森身躯都有些颤抖，有些无奈的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相机。
对面是赫赫有名的凤凰杀手，他没有了枪，徒手对战的胜率绝不超过一成。
史密斯夫人微笑道：“这是你表达诚意的最后机会，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
汉森脸色数变，看着史密斯夫妇森冷的目光，终于哆嗦着手去捡起锁扣，突然抬头道：“我可以帮你们向达达大师问出月亮门的事情。”
笔趣阁
他这么说，无疑是想请史密斯夫妇不要痛下杀手。
史密斯夫人神色微动，仍旧一霎不霎的望着汉森，“很感谢你提醒我们夫妇，你放心，我会记得。还有二十秒。”
汉森一咬牙，已经把锁扣搭在一只手腕上。
可转瞬一个踉跄，滚倒在地喝道：“日不落二号，你……”
他声音嘶哑，似乎遇到了极为恐怖的事情。
史密斯夫妇都是一怔，不约而同的向达达大师望去。
汉森说的若是达达，他们还不会太过慌张，可听到“日不落二号”几字，立即意识到在场还有个不列颠的特工，这个特工虽然看起来疯疯癫癫，但若论排名，似乎还在汉森之上。
昏黄的灯光下，达达大师并没有稍动。
史密斯先生望见，内心惊凛倍增，倏然挡在妻子身前，廓尔喀军刀已经脱手而飞，飞砍的正是汉森滚去的方向！
汉森有问题。
他突然使诈，就是要发动的前兆！
当！
一刀入地，几乎就差汉森的脸颊丝毫，锐利的刀锋甚至割下汉森的一绺黄发，汉森却是不为所动，滚身而起时，平伸手掌，掌心向下，手臂指的正是史密斯先生的方向。
史密斯先生的眼中突然现出绝望之意。
他旧力已去，新力将发，和汉森还有数丈的距离！
这种距离并不适合缠斗，却是用枪的好距离。
汉森平伸的手掌之下，有把小巧的白色象牙手枪早在他翻滚之际弹到了他的手掌，枪口指向的赫然就是要扑来的史密斯先生！
432节 绝境一战 （1）
时空似凝，变生肘腋。
从汉森使诈，到他取出袖中暗藏的小巧手枪，不过是转瞬的功夫。
生死选择本来也在刹那。
在史密斯夫妇的严加防范下，汉森哪怕有枪在手，也不想使用。没有九成的把握，他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现在他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
一直以来的卑躬屈膝只是想要麻痹对手，对手分神之际，就是他下手的时刻。
“不要！”史密斯夫人望见眼前的形势，撕心裂肺的喊叫。
史密斯先生扑了出去。
砰！
汉森嘴角带着残酷的笑，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鲜血从史密斯先生的胸口飙出，那正是心脏的位置！
史密斯先生人在半空，全身力气已经随着生命悄然逝去，可他还是保持向汉森扑去的姿势，但未及汉森近前时，已经颓然滚翻在地。
汉森根本没再去理会史密斯先生。
神本虚无，鬼不存在，死人不会造成威胁，活着的人才是要提防的。
他举枪指向了史密斯夫人，一只手如同磐石般的稳定，他看起来虽然卑鄙些，但不列颠的特工绝非等闲，危机关头开枪的准确度早经过千锤百炼。
他眼中随即有了丝讶然，因为他预料史密斯夫人会找他来拼命，他已经准备好了应对，可他没有想到史密斯夫人竟然扑向了丈夫的身边。
这很不正常！
心中诧异，可汉森仍旧准备开枪，这对他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住手！”有人喝道，声音中满是愤怒。
汉森听出那是达达大师的声音，却是不理不顾的扣动了扳机。
乒！
子弹射穿了史密斯夫人的背心，带出一道惊魂的血光。
不是致命的要害，可中了那么一枪的人绝对丧失了战斗力，汉森转念之间，枪口再转，已经指向了达达大师！
动作井然有序。
目光森然。
汉森那一刻不像是卑鄙的小人，而绝对是冷酷无情、千锤百炼的杀手。
沈约有个判断没有说错，能用不列颠军工特供、编号007单反手枪的人，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
007已是日不落的一个荣誉代号！
目光怜惜。
达达大师那一刻并没有望向汉森的枪口，而是望着扑到丈夫身旁的史密斯夫人，喃喃道：“罪孽，罪孽。”
史密斯夫人看起来已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不是被汉森的一枪所击溃，而是在丈夫胸口中了一枪后，就全然的瓦解。
这些年来，双宿双栖已成了彼此的习惯。
前方是三月樱开，彼此相随相伴；前方是刀山火海，彼此亦是誓死跟随。
她一直以为自己和丈夫是配合默契，但看到丈夫离去时这才清楚的明白，一直以来，原来都是丈夫默默的配合着她。
容忍她的任性、建立她的信心、分享她的心事，危险挡在前方，只让她领取光辉荣耀的时刻……
搂着丈夫再无生息的尸体，史密斯夫人潸然泪下，全然没有感觉到背心的疼痛。
她还活着，可看起来却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汉森不解史密斯夫人的心情，不过知道眼下最后的威胁只剩下一个——达达大师。
杰茜卡、奇特里卡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那两个不过是寻常的蝼蚁人物，他有兴趣的话，用一根手指头都能解决。可有精神病的不列颠特工仍旧是特工。
特工不需要什么底线。
没有底线的人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出来。
缓缓的逼近了达达大师，汉森微笑道：“达达大师，若按入职的时间论起来，你还是我的师兄。”
达达大师终于看向了那黑洞洞的枪口，眼中却没有畏惧之意，“我没有你这种罪孽深重的师弟。”
汉森已经走到了达达大师的身前，顺便捡起了落在地上的一把餐刀，留意着达达的每一丝表情。
他在不停的施压，等着达达大师崩溃露出破绽的时候。
奇怪的是，看着他拿起了餐刀，达达大师居然仍没有任何反应。
这实在不是一个特工面对危险时应该有的反应，日不落二号有什么底牌？汉森心中盘算，并没有丝毫懈怠。
行百里者半九十，失败往往出现在最接近成功的时候。
如今沈约倒地，史密斯先生死，史密斯夫人没有了战斗力，面对着唯一的对手，逼出月亮门的下落，所有的一切就算大功告成。
得到月亮门，回到组织，他汉森就是不列颠帝国再次辉煌崛起的奠基者，永远载入传奇的史册。
“你有没有我这个师弟不要紧，你是否知道月亮门在哪里才是要命的事情。”
汉森若有所思，微笑的看着达达，“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思考，告诉我月亮门在哪里，我可以网开一面，甚至可以不让你回组织请罪，继续在这里当个大师，当作所有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yawenku.com
达达大师没有任何畏惧，平静的说道：“原来你还没有明白。”
“哦？”汉森眼中杀机已起，有了不耐烦。
“月亮门是用来指引觉悟者、走向没有罪恶的世界。”
达达大师不屑的看着汉森，“你没有资格去见，哪怕你见到了，你这种罪孽深重的人也不可能使用月亮门的，因为你没有资格进入那个世界，你罪孽深重……”
“噗”的声响。
达达大师的话音突然顿住，缓缓向下望了去。
餐刀已经刺穿了他的肋下，鲜血淋漓。
嚓！
餐刀拔了出来，汉森面无表情道：“你如果是日不落二号，甚至不用去看，就应该知道我切断了你一根动脉血管。任凭这样流血，你活不过半个小时，那时候，等你再想说出答案，我也救不了你。”
他内心突然有了些许的不安，他不知道自己的不安来自哪里，可他知道自己必须快刀斩乱麻！
达达大师看到身上鲜血流淌，眼中终于露出丝困惑。
不是惊慌，而是困惑。
汉森分辨出这种区别后内心惊错，实在搞不懂眼前这个人为何和正常人反应截然不同，但他那一刻心悸的感觉蓦地充斥全身……
又来了！
汉森感受到那种感觉时，立即知道空间要有了变化，上次空间变化引发使用版图神器的沈约突然晕倒，这一次呢？
他下意识的向倒在地上的沈约望过去，内心抽紧。
沈约竟跳了起来！
如僵尸般的模样！
433节 绝境一战（2）
沈约知道自己要反击。
史密斯死了，史密斯夫人虽生已死，等到达达大师再毙命的时候，他就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
这个汉森先生比表现的残忍百倍。
但他沈约反击成功的机会实在不大。
若是寻常的手铐束缚，在强敌监视下，他还能冒险运用袖口藏着的金属丝线解开手铐，可惜对方使用的是硬塑锁扣。
简单，反倒更难挣脱。
在感觉汉森捡刀向达达大师走去时，他已经知道达达处境不妙，无论达达是装的、还是真不记得以往的事情，汉森都不会留达达活在这个世上了。
逼出口供，一杀了之！
这本来就是这些特工斩草除根，为免后患的常见手段。
他如何反击？
沈约心思飞转之际，就感觉脑海中有个声音突然传来——帮你回忆过去出现些问题，你应该不会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我很想揍你啊！
沈约听出竟是那奇异的声音再次复返，内心微忿——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我本来掌控大局的，结果被你玩成了阶下囚。
他内心嘀咕，那声音居然听得见的模样——你放心，我会弥补。
——你怎么弥补？
沈约脑海中反问——你帮我干掉汉森吗？
——我没办法干掉汉森。
那声音直接回答道——事实上，我干不掉任何人，能解决汉森这个难题的只有你。
——那你弥补什么，有空的时候帮我的坟墓除草吗？
沈约内心嘀咕的时候，那个奇异的声音已道——你现在可以尽你力量反击了。
血腥味已至沈约的鼻端，而汉森已然望来。
沈约知道再无隐藏的可能，这个汉森如果发现他有异状，不弄死他，也会给他弄个半死，拖的越久，形势对他越是不利。
倏然跳起，如同僵尸般，因为他的手脚全都被绑，他一头撞向了汉森！
僵尸？！
汉森那一刻的震撼难以言表。
他亲眼看到史密斯夫人将药剂注射到沈约体内，依照他的推断，这是一种强力麻醉药剂，沈约想要苏醒也是十多个小时后的事情，就算沈约十多个小时后苏醒，也会丧失战斗力。
凤凰杀手并非浪得虚名的！
哪想到沈约不到半个小时就已苏醒，而且蹦蹦跳跳的看起来没事人一样，史密斯夫人给他注射的不是变异病毒吧？
将沈约变成个僵尸？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饶是身经百战，汉森还是内心凛然，下意识的进行躲避。沈约再是一个屈膝跳，倒剪的双手已经到了身前。
这是一个高难度的动作！
沈约做起来却是流畅自然，双手恢复了少许自由后，他再是一跳，空中整个身体如同陀螺般的转动，双手就如旋转的摆锤般击了汉森的手腕上！
汉森猝不及防，象牙手枪脱手飞出。
这实在是个前所未有的招式，汉森这些年来对敌难数，但真的第一次见到这种诡异的招式。
可汉森几乎没有迟疑的，也飞身而出，他不是冲向沈约，而是冲向了那把象牙手枪。
沈约一时间无法挣脱硬塑锁扣，哪怕他捡起餐刀来割，一时半刻也绝对切割不动硬塑，这种环境，沈约避无可避，他汉森抢到手枪才是最稳妥的取胜方法。
手脚束缚的沈约无论如何、都绝对没能力和他汉森争夺手枪。
汉森身为不列颠特工，计算极为精准，那一刻选择了最接近胜利的手段！
他没想到沈约没有去抢枪，沈约突然如同个弹簧般，向那扭曲的空间蹦去。
fantuankanshu.com
心悸感突如其来，空间随即扭曲，这本来是不变的节奏，但沈约为何会选择向那扭曲的空间冲去？
没有人明白。
沈约其实也不明白，但他为求活命，只能再赌上一次，因为那个奇异的声音已道——空间已开，你到空间里去！
我到空间里去？我怎么去？究竟去哪里？
沈约刹那见疑问三连，却已经离那个不停扭曲的椭圆空间不远……
汉森已经捡到了象牙手枪，起身、抬臂。
无论沈约搞什么鬼，只要来一枪，魂魄都给他打出来！
一人突然冲到了汉森的面前，厉声喝道：“月亮门前，你不能再次造孽！”
是达达大师！
他肋下鲜血还在流淌，但他丝毫不顾，突然伸手想要夺下汉森手上的象牙手枪。
汉森眼中有杀机一闪。
得知月亮门的下落之前，他不想杀掉达达大师，可若是让沈约脱困，他汉森绝对有生命危险。
刹那权衡之下，他扣动了扳机。
乒！
达达翻身栽倒，右胸口处已有鲜血飙飞。
汉森稍感意外，不想到这种关头，达达大师这个特工前辈还是一副神经病的模样，但他根本没有再理，枪口急速而稳妥的平移，已经指向沈约的脑袋。
沈约竟然怔在了扭曲的空间前！
他从来不是个大惊小怪的人，他也素来不会在关键的时候犯低级的错误，但这一次，他似乎有了例外。
他在那扭曲的空间前足足愣了三秒钟!
沈约看到了什么？！
汉森无暇去想，他甚至没有去看那扭曲的空间，这就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按计划一步步解决最要紧的事情，才是正确的手段。
做个成功的人物是要讲顺序的。
沈约突然跃起，冲向了那个扭曲的空间。
与此同时，汉森扣动了扳机，暗叫糟糕，就是这些许的判断偏差，让他知道，他这一枪，绝对打不中沈约，但那一枪还是击中了一人。
奇特里卡竟然冲了过来，明明知道枪口要命，还是挡在了沈约、汉森之间，被那一枪击中了肩头，翻身栽倒。
汉森已经杀红了眼睛。
杀人千万，不如沈约性命一条。
沈约在这种时候有这种举动，绝对是败中求胜的手段。他汉森如今已经连开了四枪——象牙手枪是种独特的手枪，专门为了躲避安检所造，就因为这样，枪中本来就是子弹不多，枪里只有五颗子弹。
如今枪里只剩下最后一颗子弹。
但汉森还是没有迟疑，枪口稳定的移动，瞄准沈约的后心，顺便也看到了那扭曲空间里的情形。
乒！
子弹飞射而出，汉森一脸错愕，因为他看到了密室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更准确的说，是扭曲空间里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有张油光泛滥的烧饼大脸！
434节 绝境一战（3）
扭曲空间内突然现出张如同油锅里面才出来的烧饼脸，任凭谁看到都是惊诧非常的事情。
沈约冲到空间前，愣了三秒就是因为这张脸！
他想到了扭曲空间内存在的太多可能，却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他竟然看到了金鑫在空间里面。
怎么回事？
那个奇异的声音究竟在想什么？
开启个空间，让他见到了金鑫？
这是帮他沈约的手段？
看到沈约的时候，金鑫的烧饼大脸上看起来都是问号的模样。
金鑫比沈约更呆，呆呆的看着沈约不像是三生三世未曾见面，而是在无声的询问——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做梦了？我怎么会梦到你沈约？
我不是gay啊！
沈约也不知道金鑫在哪里，他只看到了金鑫那面沉沦的夜、远方璀璨迷离的灯火、近处乌麻麻难以摆脱的黑暗，金鑫好像是在一座大厦的顶端。
金鑫手上有把枪，枪口冒烟、额头冒汗，他正躲在一处掩体旁，看起来正在拼命的进程中，因为沈约的意外显现而暂时发愣。
沈约冲入扭曲的空间，就感觉身体下落，随即就地一滚，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金鑫所在的楼顶之上。
空气微凉。
还有点小雨。
气候迥异，这里绝不是大雪飘扬的大雪山。
沈约内心震颤，没想到自己从扭曲的空间穿过，竟然好像来到了数千里之外的地方！
啪！
有子弹在他滚倒时接踵而至，射在了楼顶电梯房的墙壁上。
灰尘碎屑荡起。
汉森的子弹竟然也跟着沈约射了过来！
原来传说中让已方狙击手干掉八百里外的一个鬼子并非段子，而是真实的存在？！
沈约回头望了眼，就见这里的空中亦是有个扭曲的地方、椭圆的形状，和密室那面现出的空间仿佛。
透过那个椭圆的空间，他甚至可以看到大雪山密室内中枪倒下的奇特里卡，还有一脸难以置信的汉森。
汉森举着象牙手枪，枪中没有了子弹，却忘记了放下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无论哪方人看到了这种情形，估计都是满脑子的问号。
沈约却没有任何疑问的时间，一举双手，沈约叫道：“快！”
金鑫终于从发愣中清醒，他和沈约联手已久，第一次看到沈约如此急迫。
这种时候，若是旁人，肯定会一堆疑问脱口而出，先耽误半小时的时间。
金鑫却是扬枪就射，“砰砰”两枪后，沈约手上、脚上的硬塑锁扣都是应声而断！
子弹射过，离皮肤只差毫厘。
越紧急的时候，金鑫的枪法越是稳定；
越要命的时候，金鑫的话反倒越是稀少。
“一个。三点钟方向！”金鑫叫了声，将手枪丢给了沈约，自己已经冲出掩体的掩护，急速的在外滚动。
噗噗噗！
一阵经过消音器处理过的枪响传出，有子弹不停的击在金鑫滚动的地方。
金鑫额头冒汗，他在吸引敌人的火力，希望沈约帮他解决敌人，他面对的敌人很是麻烦，他坚信沈约会明白他的意思。
沈约接过手枪，果然没有丝毫犹豫，一扯身旁电梯房墙壁上安装的竖梯，飞身而起。
他用了两秒钟上了电梯房顶，根本没有去找枪手藏身之地，已经抬手一枪。
从方才子弹的落点，他已经知道了要杀金鑫的枪手藏身所在，一枪射中那个枪手在掩体后露出的脚面。
枪手很职业，将身躯掩藏的很好，但脚面中枪后吃痛，身体不由自主的前倾，露出了大半个身子，沈约再是两枪，一枪击飞了那人手上的微型冲锋枪，一枪射在那人的右胸。
去除对方的武装，暂时保留活口！
金鑫既然和那人交手，可能还需要问些什么。
危机关头，沈约思考仍旧井井有条。
看到杀手胸口鲜血飙出，确信那杀手对金鑫再无法造成威胁后，沈约随即从房顶跃起，冲入了那还在扭曲的空间。
因为那奇异的声音虽很微细，但仍回荡在他脑海——你还有三秒的回转时间！
原来他还可以回转大雪山的那个密室？
他必须要回去，让汉森那种人留在密室，其余的人只怕会一个都活不了！
最少奇特里卡、杰茜卡都不应该死。
无论达达大师是否是特工，达达都算救过他沈约。
念头转动之间，沈约已经冲入了那个扭曲的空间。
金鑫极为惊诧，他有一堆疑问没有提及，这种时候怎么会放沈约离去？
滚身而起，他一个鱼跃，以极为完美漂亮的动作冲向那个扭曲的空间。
沈约能做到的，他金鑫也应该可以吧？
眼前的事情虽然要命，急需处理，可人生若不穿过这难得的奇景，那不是终身的遗憾？
金鑫在一瞬间选择了一条奇幻之旅，以为自己也会奇幻的穿进沈约到来的那个空间，不想人在半空时，那个扭曲的空间蓦地消失不见。
风平浪静。
淅淅沥沥的小雨仍如牛毛般的飘荡在空中。
翻身落地，一个滚倒再起，金鑫已经到了那个中了两枪的杀手前，那个杀手满是惊诧错愕的看着他，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人大眼瞪小眼、王八看绿豆般……
刚才是个梦？
金鑫看着空空的双手，心里有点儿困惑。
反倒是那个杀手最先清醒了过来，嘴角流血，还不忘记说点狠话，“你这个余孽活不了多久了。社长已经知道你没死了。你无论躲到哪里，社长的手下都会找到你！”
“是吗？”
金鑫终于回过神来，冷漠道：“我能活多久，我不太清楚，也不需要你来费心。可我清楚一点，你已经看不到今天的日头升起了。”
话音落，他一脚已经踢在那杀手的脑袋上。
夜空中有声清脆的响。
那个杀手的脖子倏然转了个平角，双眼圆睁，却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金鑫转身看向方才出现的那个扭曲的空间，神情满是困惑，嘟囔道：“方才是怎么回事？沈约怎么被人绑起来了？他有危险？能搞定吗？”
突然想到了什么，金鑫脸色改变，十指屈伸似在计算什么，突然低声叫道：“糟糕！”
小书亭
--
沈约手脚的束缚一去，如同飞将军般的跳下电梯房顶，冲入了那个扭曲的空间。
他神色森然。
汉森隔着扭曲椭圆空间看到沈约望来的时候，已经知道不妙。
他知道沈约极可能会回来。
无论空间如何奇特，但诡异的空间还在，沈约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回来。
因为他们这种人都深切的知道，逃避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要解决问题，就要干脆利索的斩草除根！
沈约一定会回来干掉他，就像他也一定要干掉沈约一样。
如今的两人，只可能有一个人活下去！
435节 绝境一战（4）（为盟主ωǒ⒈個人加更）
内心惊凛，但汉森左手仍异常稳定的摸到后腰皮带处取出了备用的子弹，右手的象牙手枪一抖，枪身一开一合，子弹已经安装完毕。
干净利索。
不到三秒的时间。
沈约同时回转，已经落在了密室之中。
二人不约而同的举枪，都可以看到彼此眼中浓烈的杀机。
油灯在达达大师中刀后终于落在了地上，灯油流淌了一地，有火星燃了地上的灯油点点，连成了数条火线。
火线照亮了密室，让密室看起来如同献祭的场面。
献祭需要鲜血。
火光已然黯淡。
对献祭的神，此间或许不够辉煌灿烂，但对真正的杀手，一点亮光就可以决定彼此的生死。
汉森终于扣动了扳机！
他喜欢后发制人，乱开枪看起来虽然激烈牛逼、热情四射，却绝不是什么好事。
战场上端着冲锋枪冲锋的人，从来都是死的最快的人，一枪致命才是真正的杀手本色。
沈约跃起、跳出、融入扭曲的空间、落地身躯没有稍晃，如同一个参加奥运的体操选手……
一切动作看起来都是非常完美，但落在汉森眼中，完美亦有缺憾。
因为完美就可以预测，在沈约落地将要举臂的那一刻，汉森已经找到了靶心。
沈约的胸膛！
乒！
子弹射出，早在沈约扣动扳机那一刻已要射到沈约的要害。
这是汉森少有的先发制人，他有九成的把握了。
生死关头，他还有清醒的判断，知道沈约从一个环境到了另外的一个环境需要个适应的时间。
天时地利看起来虚幻，可对杀手而言，绝对是重要的因素。
或许不过相差半秒，但半秒足以定下生死。
汉森的嘴角甚至已经露出胜利的笑，不想沈约或许没有看清密室的情形，却像更早的有了判断，他举枪却没有开枪，他只是侧了下身子，
一个简单不多余的动作，子弹擦身而过，击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沈约的反应快得过射出的子弹？！
汉森瞳孔爆缩，一颗心已然沉了下来。
沈约却是眯了下眼，从飘着小雨的浪漫室外到了冰雪封山的大雪山密室内，他好像的确有那么一刻的不适应，他随即做了更让人诧异的举动。
他没有开枪，他冲了上去。
密室宽敞。
祭奠通常都需要在恢宏壮观的地方。
沈约离汉森尚有二十多步的距离，这种距离，这种时候，开枪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但沈约却选了个最不明智的举动。
他举着枪，向汉森冲了过去！
汉森内心剧烈的跳动下，他不解沈约为什么这么做，但他却欣喜自己有个难得的机会。
沈约好像疯了，他却再冷静不过，在沈约逼近了五步的时间内，他已经再次瞄准了靶心。
还是沈约的胸膛。
稳妥来说，胸膛面积更大，远比脑门更容易瞄准一些。
乒！
子弹从枪管闪电般射出，生死关头，汉森甚至能看到子弹脱离枪管后带出的一道火药残留的余烟！
沈约能否看得到呢？
汉森脑海中蓦地闪过这个念头，转瞬露出惊骇欲绝的神色。
沈约再次侧身，子弹又一次的擦身而过，射到了汉森对面的墙壁上。
沈约再进五步，仍旧保持举枪前冲的姿势。
眼皮子不由自主的跳动，带动着汉森持枪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他感觉自己面对的如同一个疯子般。
沈约难道一定要等到冲到他面前才会开枪、将他脑袋轰个稀巴拉？
沈约这么恨他汉森，一定要这般做才能解恨？
汉森想不明白，可两枪落空已经让他再没有自信从容，他们之间的距离已让他甚至可清晰的数清沈约的眉毛数目。
乒乒乒！
汉森咬牙之际，连开三枪，他有点不信自己能击中沈约，又很不相信沈约如神一样，竟然能躲得过子弹……
沈约再闪，枪声未尽，他已到了汉森的面前，抛枪挥拳，一拳击中了汉森的左脸。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谁都想不到沈约会弃枪不用的近身格斗，汉森亦是没有想到，他被沈约一拳打的眼前金星乱冒，却还能在不利的情况下抽出左袖的利刃。
一个如越战刺刀的精微缩小版的匕首。
寒光隐现。
可他这种时候早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因为沈约一击得手，他汉森立即反击都难，沈约又如何会给他准备的机会？
一拳击中，沈约人借惯性，早就腾空而起，一记回旋脚踢中汉森的脑袋。
他踢出的力量如此迅猛，汉森整个人竟被他踢的凌空飞起向地上滚落，头裂脑疼、惊恐万分的时候，汉森还能咬口舌头，保持自己的清醒。
不能昏迷。
人在痛苦的时候会选择昏迷，但他汉森却不能，他若昏迷，一切就再无挽回的机会。
他人在空中，仍顽强的信手挥舞着匕首，阻止沈约的靠前。
沈约仍旧上前！
踢飞了汉森，他没有丝毫懈怠，因为他知道有些低估了汉森，汉森这种凶残没有底线的土狼，只要还有作战的能力，随时都会咬你一口——咬的还是要害！
汉森挥动匕首，沈约挥手，眼花缭乱中，汉森的匕首已莫名的到了沈约的手上。
嗤嗤嗤！
几声响后，空中血水飞舞，汉森重重的落在了地上，一颗心也彻底的沉了下来。
他人在空中，被自己的匕首切割了数处！
汉森是特工，对人体自然很是了解。
人体哪里被击上最疼，哪里受伤最考验人的神经，哪里会让人立即昏迷……他都清楚明白。
沈约刺中他身体的几处地方，都是放血最快的地方。
砰的声响。
汉森落在了地上，已经放弃了抵抗，他知道自己再没有反击的机会。
看着沈约，汉森艰难的张张已经红肿裂开的嘴唇，居然还能笑道：“没想到你真的很恨我。”
沈约静静的看着汉森，他终于停止了暴走，他知道，汉森对他已经很难构成威胁。
“你若不是这么恨我，也不会一定要采用拳头。”
汉森继续道，脸上反倒多出丝光彩，“能让使用版图神器的人如此厌恶，我是不是算是成功了呢？”
沈约突然蹲了下来，用手枪指住了汉森的脑门。
汉森脸色有些苍白，可居然还能道：“开枪吧，输在你的手上并不丢人。”
沈约突然笑了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汉森眼珠转起来都有些艰难，“什么秘密？”
“嗒”的轻响。
沈约扣动了扳机，汉森身躯剧烈的一震，可手枪中却没有子弹射出。
汉森的脸色倏然变得极为难看，就听沈约轻描淡写道：“我的手枪里……其实没有子弹！”
436节 斗智斗勇
夜仍浓墨般的充斥着天地，包裹着其中有些彷徨的世人。
金鑫看起来也很彷徨，他在楼顶上不停的踱来踱去，一边回想着什么，一边手指头数个不停。
“十三、十四……”
脸色有些难看，金鑫喃喃道：“我已经用掉了14颗子弹。枪容量一共17发，沈约方才帮我解决掉敌人又用了三颗子弹。”
捧着脑袋，金鑫面容痛苦道：“沈约，你拿的是把空枪啊。我不是故意害你，我怎么会想到你会在这种时候来，我要知道你需要用枪，我一定会给你准备新枪啊。”
走来走去，金鑫自我安慰道：“说不定他没什么危险呢。”
随即抽了自己一记耳光，金鑫痛骂自己道：“你骗傻子呢吧？他火急火燎的一定是有要命的事情发生，他被绑起来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他从空中来的，又突然消失不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最近迷上修仙了？要不要去找找他？可还来得及吗？”
他苦恼中开了手机，铃声随即响起，金鑫皱着眉头看着来电，接听道：“干什么？”
海明珠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金总，你在忙什么？”
“我忙着杀人呢。”金鑫语气烦躁道。
海明珠“啊”了声，“那杀完了没有？”
自从暹罗回来后，金鑫不要说杀人，就算说在吃人，海明珠都是信的。
金鑫终于收敛了情绪，“杀完了。你有什么事？这好不容易的到了你想来的棒子国，你不去看看偶像，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海明珠那边立即道：“偶像哪有金总好看，你不是特意支开我的吗？”
金鑫哼了声，“你吃了聪明药吗？多钱买的？”
海明珠听金鑫气消了些，立即道：“金总，蔡夫人一直在找你，却打不通你的电话，结果打到我这里来了，让我一联系到你，就请你立即给蔡夫人去个电话。”
“我们和李家签订卖身契了？卖给她家了？让我打电话就打？那我多没面子？”金鑫皱眉道。
海明珠陪着小心道：“金总，蔡夫人可是咱们金汤的大客户，我们能到棒子国旅游，也是人家资助的，人情还是要过的。”
金鑫“嗯”了声，“我知道了，没事了吧，我挂了？”
“等等！”海明珠叫道：“金总，你最近有沈顾问的消息了吗？”
金鑫愣了下，这些日子来，他每天都被海明珠问上一遍，不想今天也不例外。
“有消息了？”海明珠没有得到以前一样的枯燥回复，立即敏锐的感觉到有问题。
“是啊，有消息了。”
金鑫实话实说道：“刚才我杀人的时候，正遇到麻烦，差点被人干掉。沈约从天而降，帮我解决了那个杀手，然后又飞到天上去了。”
他自己说完，忍不住哈哈一笑，突然感觉方才的情形真的很诡异、也很有趣。
海明珠那面大失所望，“你又在逗我。”
金鑫挂断了电话，沉默了会儿，终于拨通了蔡淑珍的电话，“蔡夫人，听说你在找我？”
蔡淑珍那面的声音有些凝重，“金总，沈约在哪里？能麻烦你带他见我一面吗？”
“我不知道啊。”金鑫无奈道。
蔡淑珍那面沉默了会儿，再次开口道：“非常紧急的事情，请你务必要帮下忙。报酬的事情，绝对好商量的。”
-----
海明珠放下手机，轻舒了一口气。她正坐在汉江边河岸上，看着远方的灯火绚丽，不停的有“全宇宙的偶像”出现在大楼幕墙之上，煞是耀眼夺目。
小书亭
只是看了眼，海明珠随即百无聊赖的抬头看向了天上的星星，自言自语道：“不知道金总非要到这里做什么，金总你不喜欢追星，我也不喜欢啊。真不知道他们这些整出来的明星有什么好，沈约可比他们强了百倍。”
拿出手机拨到沈约的电话号码，海明珠尝试打了一下，结果还是不出意外的无法接通。
撅撅嘴，海明珠嘟囔道：“沈约，你现在忙什么呢？不会像金总一样，忙着杀人吧？”
---
海明珠看起来还不懂“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
沈约和金鑫能成为朋友不是没有原因的，金鑫杀人清理现场的时候，沈约也用手枪顶着汉森的脑袋。
扳机扣动，却没有子弹射出。
汉森脸色倏然变得惨白。
“你明白了，是不是？”
沈约微笑道：“PT9制式手枪，东南亚走私热销枪，弹容量17发，你自然认识这种手枪？”
汉森没有回答。
“你认识的，所以你从来没有想过这枪里会没有子弹。”
沈约轻淡道：“这和你的象牙手枪不同，我突然拿了这么一把弹容量17发的手枪过来，你自然觉得我要和你枪战。”
话音停顿了会儿，沈约轻声道：“可对一个用枪高手来说，一支枪内有没有子弹剩余，差别虽是轻微，还是能够区分出来的。”
汉森脸色惨然。
他在发现沈约手上的枪没有子弹后，立即明白了沈约方才举动的用意——沈约保持射击姿势，就是在给他施压，让他误以为沈约要开枪。
生死关头，他还是忍不住的抢先开枪，两发子弹落空，又在对方枪口的瞄准下，他终于还是方寸大乱。
越乱越是难以瞄准。
可他汉森若是早知道沈约枪中没有子弹，少层压力，从容的射击，结果或许会大不一样。
如果重来一次的话，那他一定不会中了沈约的圈套。
但他不会再有重来的机会。
能使用版图神器的人，又怎会给对手改正的机会？
“要杀就杀，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废话？”汉森硬着头皮道。
沈约微笑着看着汉森，“哦，原来你想死啊。我本来还想给你一个机会的。”
汉森心中一颤，他当然不是个视死如归的人，故作硬气是因为要赌沈约还要用他——一个特工还是有很多秘密让人感兴趣的。
见沈约扬起了那锐利的匕首，汉森忙道：“沈大师，我方才是开玩笑，开玩笑的。你想给我什么机会？”
沈约笑容收敛，冷然道：“你又不想死了？”
他那一刻的表情，带有些讥诮，也很有些冷酷无情！
437节 吞噬的系统
地上的灯油已将燃尽，密室变的阴暗起来。
汉森被沈约一脚踢的脸都肿起了半边，挤兑的眼睛都变成一条缝，更没有看到沈约讥诮的表情。
听沈约问话，汉森感觉有些难堪，但真怕沈约一匕首捅过来，沈约绝不像没杀过人的样子，看他放血的水平，杀手界也难有和他媲美的。
“能活着，当然不想死了。”汉森强笑道。
这会儿的功夫，沈约已将汉森从头到脚搜了个遍，将汉森的一堆保命装备都扔出好远。
汉森几乎和个刺猬一样。
腰带内扣的备用合金绳索、戒指内自带剧毒药水，一只口红、自然不是因为听从带货主播买的，而是因为那是一只可吹两支毒针的毒针筒。
最后将汉森的手机拿在了手上，沈约最关心的还是版图的事情，看着手机的限制，沈约自语道：“需要指纹解锁呢。”
沈约拿出自己的老式手机将汉森的右手扫了下，然后对向汉森手机指纹验证的地方，手机解开。
汉森眼皮子不停的跳动，对方不征求他的同意不稀奇，但对方用的手段实在极为高端，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作用益发的削弱。
“你知道版图神器，当然也是版图的人。”
沈约运用的交谈技巧，完全是用别人的信息进行更深一步的刺探。
以他目前对版图的了解是——版图是个暗网组织！
暗网有别明网，上面的消息都是很多国家机器禁制的，但不能否认，这就如同人体的肿瘤般，国家机器又不能忽视它的存在，这里面也可能有国家机器的力量在渗透。
暗网进行的交易基本都是灰色的，上不了台面的，而且是真正缺乏三观的。
更准确的说，一般人的三观是歪，但暗网的三观是邪的，连埃里克、汉森、凤凰杀手这些人都知道版图，暖玉更对其有极深的憎恨，这至少说明版图在黑暗世界的影响已是极为深远。
翻看汉森的手机，沈约很快翻出个隐蔽系统，再次用那个老款手机扫去，却不起效果。
“看来你很谨慎。”
灯油燃尽，那面杰茜卡不敢过来，却知趣的开启了手机的电筒功能。
远方光影到了沈约的近前，变成了暗影。
黑暗中的沈约满是难揣。
“开启隐蔽系统指纹不对，密码？人脸识别？还是虹膜识别？”沈约问道。
汉森眼皮子剧烈跳动，知道无法隐瞒，终于道：“虹膜。”
沈约先拿着老款手机到汉森眼前扫了下，记录下汉森瞳孔信息，然后再用老款手机扫了下汉森的手机，手机上隐藏的系统无声无息的开启。
汉森暗自咬牙。
有汉森在面前，沈约的举动看起来是多此一举，实际上却是，沈约已套取了汉森的全部信息，以后没有汉森，沈约也一样可以正常使用他的手机。
隐蔽系统内只有一个软件界面，上面软件图标竟是地球的平面图。
沈约心中暗想——版图，难道是说参与者在全球范围划分势力范围的意思吗？
他感觉自己的猜测有些靠谱，点了下图标。
软件启动，随即弹出对话框——你非系统用户，无法登陆。
沈约内心微动，拿老款手机继续扫去，采用汉森虹膜验证的时候，界面展开，随即有对话框再次弹出——你的任务没有达成，请选择进度。
普普通通的对话框，有二十年前软件的界面风格，下面三个长条按钮上的文字显示却有点不普通。
——中途结束任务？
——任务提交！
——本人已死，我要烧纸！
沈约看着最后那个按钮显示的文字，一时间感觉这个软件的创建者看起来很逗比的样子。
汉森稍动了下，沈约手中的匕首近了他的咽喉一分，汉森脸色惨白的如石灰一样，不等沈约询问，主动道：“我这次参与的任务是形容月亮门。”|
沈约笑笑，“看来你有个对公任务，也有个对私任务？”
对公就是为不列颠寻找月亮门，对私却是在版图上形容月亮门……
版图为何会下这种任务？
看起来不但很多国家机器对月亮门有兴趣，版图也是如此？
版图的幕后是谁？
沈约心中有些奇怪，暗想谁会开发这样的一个软件？只凭一个人的能力，似乎远远不够。
汉森咬牙说道：“是。我知道月亮门很多的内情，你可以先给我止血。”
方才的近身搏斗中，他被沈约划中几下，看似没有深入要害，却都是容易失血的地方。
躺在地上不敢稍动，汉森只能尽力的收缩肌肉、利用姿势压住伤口来止血，饶是这样，他也感觉到一阵阵的头晕。
让沈约帮忙止血，一方面是怕失血过多，另外一方面是试探——沈约如果会帮他止血，那一时半会就不会杀他。
谁会浪费时间抢救一个要死的人呢？
不等沈约回复，就听有人道：“沈约，我也可以和你做个交易。”
汉森一颗心沉了下去，说话的竟是那好像已经心死的史密斯夫人，不用听下文，他也知道史密斯夫人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史密斯夫人已道：“你让我亲手杀了汉森，我将拥有的一切都交给你。”
汉森身躯颤抖，立即道：“沈先生，你不要听她的疯话，她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效忠不列颠许多年，除了版图的吞噬外，你还可以知道很多国家之间的秘密。”
“国家的秘密？”
沈约心道，我要那玩意干什么用？
他对“版图的吞噬”几个字很是不解，一时间却不好询问。
他谨慎的展现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总不能突然连版图基础的事情都不知道吧？
史密斯夫人咯咯笑了起来，“版图的吞噬？那是沈先生的战利品，你给不给，沈先生都会得到的，你以为他是三岁的孩子，这点都不会算到？”
沈约还真的如孩童，其实不知道自己能得到什么。
史密斯夫人随后道：“沈先生，凤凰杀手的版图，都在我随身的手机中。”
艰难的向沈约的方向爬来，一直到了沈约的近前，史密斯夫人将手机向沈约抛了过来，“解锁密码就是我的指纹。”
史密斯夫人说着扬起手来。
沈约见人家盛意拳拳的却之不恭，用手机扫了下史密斯夫人的手掌。
史密斯夫人随即道：“凤凰杀手的版图已经归入你的版图内。如果你让我杀了汉森，我可以给你一个你最需要的消息！”
百盟书
汉森脸色微变，沈约却倏然明了一件事情——原来版图游戏可能和贪吃蛇一样的道理，你吃掉对手，对手的一切就会融入你的版图世界？
438节 不可饶恕
沈约脸色阴晴不定，搞不懂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或者组织才能创建版图这个东西，但落在旁人眼中，却变成他在考虑筹码的问题。
“你以为沈约先生什么破烂都会要吗？”
汉森和沈约交手失败，一直觉得必死无疑，但见沈约始终没有动手杀他，感觉生机尚有。
他还有大好前途享受，能活着，自然不想立即去死，只怕沈约被史密斯夫人说服，竭力的破坏。
史密斯夫人死死的盯着汉森，“对他这种赏金猎人来说，版图中杀手联盟的消息，他难道不想知道？”
密室倏静。
汉森脸上全无血色的模样。
沈约内心震颤。
赏金猎人？这帮人认为他是赏金猎人？他对版图系统一无所知，但这些人显然已经对版图有所研究，猜测他是赏金猎人绝非无因！
突然想起在暹罗的时候，藤原纪香也曾和他谈论过一次猎人的等级，那时候藤原纪香也试探问他是否是赏金猎人？
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版图这件事，随意否认，可如今想来，世上职业众多，藤原纪香为何会猜测他沈约是赏金猎人？
并非漫无目的，山口组和凤凰杀手、不列颠特工都算是一个系统内的，他们的天敌就是赏金猎人，是以这些人早就敏锐的猜想到他是赏金猎人！
原来他沈约不是可恶米帝组织的赏金猎人，而是暗网版图系统的赏金猎人？
——你很像一种最优秀的猎人……
——寻常的猎人没有等级，可有一种猎人是有等级的，那就是赏金猎人！
藤原纪香当初的话似有意、似无意，如今再回荡在脑海中，沈约几乎肯定——原来藤原纪香也知道版图，而且因为在四面佛前看到了他的手机，早认定他是赏金猎人！
“沈约先生……”史密斯夫人本以为沈约会一口承诺，但见他沉默不语，已有失望之意。
汉森忙道：“你以为值钱的东西，沈约先生根本看不上眼。再说，沈约先生这种人，极为有个性，什么都可以自己查出来，何必要你的讨好？”
“那也不一定的。”
沈约终于开口道，“史密斯夫人，我真没想到，你对我的底细也有了解。”
史密斯夫人苦笑道：“部落联盟中，能购买你这种版图神器、有资格购买的，只有游侠和赏金两种职业。如果这样，我还猜不出的话，那不如自杀算了。”
“你还真不如自杀算了。”
汉森循循善诱道：“你丈夫已经死了，你活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意思，你说是不是？”
如此环境，如此言语，汉森看起来连催眠术都在运用，只求解决掉史密斯夫人再说。
史密斯夫人眼中恨意大起，“你放心，我死前一定会先处理掉你。”
沈约心思飞转，又从二人对话中得到很多有用信息——版图不但有北极熊、美洲豹这些大组织，还有什么部落联盟。
赏金和游侠是部落联盟的组成，史密斯夫人认定他是赏金而非游侠，想必在她心中，沈约还是贪财好杀的角色。
游侠嘛，肯定是主持正义的角色，赏金猎人，亦正亦邪的人物。
但这两个角色，在版图中都可以购买沈约拥有的那款老式手机。
版图中每个职业，原来还有不同的装备提供。
沈约在智能手机上偶然会看到“开局一条狗、装备全靠爆”的广告，也知道网上游戏多分职业，却没有想到版图也是这般处理。
对于赏金猎人而言，最吸引人的当然就是杀手的信息——有更多杀手的信息，赏金猎人才能捞到更多的好处。
就因为这样，史密斯夫人这才拿杀手信息来交换。
沈约不过片刻已经弄清楚其中的缘由，微笑道：“史密斯夫人提出这么好的条件，我没有道理不应承。”
史密斯夫人眼露喜意，霍然站起，一只手藏在了背后。
汉森惊恐万分道：“沈先生，你方才说过，要给我一个机会的。”
沈约倒不赖账，“我的确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史密斯夫人已经拿出个小巧U盘模样的东西，“沈约先生……”
“他杀了你，一样可以拿到这个消息。”汉森竭尽所能道。
沈约只是看着汉森道：“我给你的机会是——只要你能得到达达大师的宽恕，我就不会杀你！”
汉森心中微凛，看了眼远处早就不动的达达大师，吃吃道：“可他已经死了啊？”
沈约笑道：“是吗，那我只能说，你的罪孽，实在是不可宽恕！”
他说完后，摊手退到一旁，正路过史密斯夫人的身边，拿过她手上的U盘。
史密斯夫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已经扑了上去，伸手就要掐住汉森的脖子。
汉森抖的和筛糠般，但在史密斯夫人扑来时，一招兔子蹬鹰，正中史密斯夫人的小腹，狞笑道：“你们女人……有什么用！”
他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算准一脚可以将史密斯夫人踹飞，随即起身高喝：“这是我和这个杀手女人的私人恩怨。”
他不愧是不列颠的绅士特工，生死关头，竭尽所能的将有利的形势向自己的方向转化——解决掉史密斯夫人，只要找机会说服沈约不杀他，活着，就有反击的本钱。
脸色倏变。
汉森如预期中踹开了史密斯夫人，将将站起，就感觉腿上一麻，似有蚊子什么的在他腿上咬了一口的模样。
没有低头，已看到史密斯夫人手中正拿着只口红，口红赫然就是他汉森所有！
“沈约你！”汉森怒视沈约，明白沈约方才拿过U盘时，想必将口红塞到了史密斯夫人的手上。
那其实是吹针。
吹针上有强力麻药。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他的一条腿已经有点不听使唤，史密斯夫人见状才要上前，却被沈约一把拉住。
心悸感再现！
沈约知道汉森狡诈如同土狼，亦知道史密斯夫人一定要亲手报仇。
但以他的判断，重伤之下的史密斯夫人仍旧不是汉森的敌手，因此他将汉森身上的吹针交给了史密斯夫人，眼见史密斯夫人得手，沈约却不认为如今下手是好时机，只因为心悸感再现。
小书亭
这一晚之内，空间竟然数次变化，每次都带来奇异之事，这一次，空间变化又是为了什么？
439节 切割
心悸感一起，众人尽数觉察。
史密斯夫人心中微感愕然之际，汉森却已经就地一滚，向前冲去。
前方再次出现空间扭曲，空间内却如同个黑洞般，让人根本看不到那里有什么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
空间为何再次开启？
沈约在脑海中接连数问，本来是要问那个奇怪的声音的——那个奇怪的声音和这个空间开启肯定有关系！
没有得到回答。
汉森却已经到了空间前，怪笑道：“你这个女人想要我死，还不够资格。我会回来的！”
言罢，用尽全身的力气飞身纵起，就要跃入那个黑洞空间。
史密斯夫人早在空间开启前已知道不妙，挣脱了沈约，迈步就追。
可她因为失去丈夫心志已死、对背后一枪不予理会，早就气力全无。凭借仇恨支撑，却不能再让她跟上汉森。
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眼睁睁的看着汉森就要跃入那个空间，她急的几乎要哭了出来。
空间诡异，但事实是，进入那个空间，就可以进入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汉森进入其中，以其为人的狡诈，史密斯夫人如何再能杀他？
笑声才起，戛然而止。
汉森回头嘲笑时，突然脸色大变，尖声叫道：“沈先生，你不能……”
他的话未等说完，有寒光如电光般飞出，正刺中汉森的心脏。
沈约出手。
那尖锐的匕首倏然而出，已经射穿了汉森的身体，可沈约眼中随即有了丝骇然。
不止是他，所有人的眼中均有惊骇欲绝之意。
汉森亦是如此！
他不是为那致命的一击惊骇，而是诧异的发现，自己竟然裂了开来！
身体的一半坠入了那个诡异的空间，另外一半却是血淋淋的落到了密室之中。
鲜血喷涌。
杰茜卡一直胆颤心惊的看着密室的变化，祈祷沈约最终能掌控大局，等看到这般惊怖血腥的场面，忍不住尖叫声声，回音未歇，已经晕倒在地。
沈约的心脏也是怦怦大跳，他目力敏锐，发现汉森在通过那道椭圆的空间环的时候，空间的椭圆周边突然闪过丝红色的光亮。
那就如同过安检门的时候，安检门突然红灯示警般。
然后汉森就被那个空间给硬生生的切成了两半。
上半身过去了，下半身留了下来。
花花白白的肠子流了一地，这种血腥的场面，不要说杰茜卡受不了，沈约见了也有些反胃。
脑海中迅速回忆起达达大师曾经说过的话——月亮门是用来指引觉悟者、走向没有罪恶的世界。
——你这种罪孽深重的人也不可能使用月亮门的，因为你没有资格进入那个世界！
达达大师当初这么说的时候，沈约只感觉这像是说教，也像是某个教派对信徒的说辞。
他哪里想到过，事实竟然好像真如达达大师所言，有罪的人是不能使用月亮门的。
背脊暗自发凉，沈约心道我刚才也穿过这种奇门，不也有可能被切成两半吗？
一念及此，沈约心中困惑——那有罪无罪如何定论？
难道说真存在所谓的上帝，记录了人间的善恶，进而评定世人的去向？
怎么可能？
他对此绝不相信，却不知道眼前这种情况怎么解释？
扭曲空间切开汉森后，却没有关闭，仍旧停留在半空不停的闪烁，其内和沈约上次见到的完全不同。
上一次，沈约见到了金鑫，可这一次，空间的那一面始终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沈约眼皮微跳，脑海中不停的默念——你在吗？你要做什么？你究竟要做什么？
他知道，一切绝对和那奇异的声音有关。
不想那声音始终没有出现，空间却突然慢慢移动，到了史密斯先生那里，跨过史密斯先生后，尸体已然不见。
沈约更是目瞪口呆，他如同看着魔术般——大变活人就有这种情形出现，但在魔术中，魔术师总会利用某些道具来遮掩，如今史密斯先生的尸体却是真实的消失不见。
扭曲的椭圆空间突然向史密斯夫人移动过去。
“闪开。”沈约忍不住的提醒。
没想到史密斯夫人望着那椭圆的空间，脸上竟然绽放出光彩。
她突然转过身来，向沈约深施一礼，轻声道：“多谢你的援手。”
然后，她转过身去，缓缓的走进那个椭圆的空间。
沈约眼角抽搐不停，感觉史密斯夫人在丈夫死后，早有死志，如今与丈夫一同逝去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史密斯夫人是完整的消失了。
光环消失，密室中只留了一地的血腥，史密斯夫妇已然不见了。
沈约才有点相信达达大师所言，这会儿却又推翻了自己的结论——凤凰杀手也进入那个……世界，看起来却没有触发门禁警告。
这算几个意思？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月亮门以什么原则对待进入的人？
沈约内心困惑不已，下意识拿出手机测量下，发现有辐射残留从前方传来。
辐射残留并不算严重，好像是扭曲空间引发的。
正琢磨着，沈约突然眼露惊骇，惊叫道：“不好。”
他的手机又测量到大量液体汇聚的信号。
额头冒汗，沈约一时间再顾不得其他，倏然转身向来路的方向冲去，等冲到甬道的尽头，眼中露出骇然之意。
前方已经无路。
本来裂开的那条甬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封闭！
他曾对汉森他们开玩笑说——他开启了地狱之门。却不想有人替他封闭了地狱的入口！
脸色有些苍白，沈约缓缓的坐了下来，用手机电筒查看着周围的环境，眼皮忍不住的扑扑跳动。
他其实不用去查已然知道，这是个古老的机关，是利用液压的原理封锁住了入口，开启的手段从来都是在外边！
他既然要下来，自然要确定入口不会出问题。没有人搞破坏，入口不会封闭的。
零点看书网
汉森、史密斯夫妇都不是傻子，下来的时候自然还想着上去，肯定不会破坏入口。
那又会是谁这么狠毒，斩断坚韧的尼龙绳将所有人尽数困死在地下？
440节 月亮神
事实很明显，要困死下来这批人的人，肯定是在上面。
沈约脑海中闪过来灵修的那批人，如今在上面的只有圣安德鲁斯学校的那几个学生，阿伊舍夫妇，还有那个神秘人。
想到那个神秘人，沈约皱了下眉头，那个神秘人看起来不是灵修的，因为古隆通奸的事情暴露后，那个神秘人仍旧无动于衷的样子。
事实上，那家伙始终对任何事情都不上心的模样，那他来这里做什么？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到他们都死了再开启秘道，也是一种很不错的方法。
沈约正思索时，就听有笨重的脚步声响起。
亮了手电照过去，见奇特里卡、杰茜卡呼哧带喘的过来，二人居然抬着达达大师。
奇特里卡肩头简单的包扎，脸上血水汗水的混在一起，看到沈约如释重负道：“我说过……大师，不会离开的。”
杰茜卡咬唇道：“那他那么急着跑做什么？”
沈约轻声道：“现在谁都不会离开了。”
“什么？”
杰茜卡困惑的反问，随即向前方望去，见到没有路的样子，脸色改变道：“怎么会这样？我们走错路了？”
“路只有一条。”
沈约站起来走到达达的面前，他本来想问为何要抬达达大师过来，看到达达大师胸口微微起伏，很意外达达大师居然还活着。
奇特里卡对大师有种发自内心的尊崇，达达大师既然没死，奇特利卡肯定会带他出来。
想到这里，看着奇特里卡朴素的面容，想到他为自己还挡了一枪，沈约真诚道：“多谢你了。”
奇特里卡用力摇头，一副激动的样子。
沈约低头看了眼达达大师的伤口，暗自摇头。
达达大师不但胸口中枪，之前，还被汉森放了血，如果他们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个比较先进、能动手术的医院，达达大师还有一成活转的希望。
可惜的是，他们哪怕冲出这里，面对的也是茫茫雪山。
——你在吗？我们这里有个急需医治的达达大师，他和你好像有联系，你能不能救他一命。
沈约心中默念，仍旧没有回声。
那个奇异的声音在几度开启奇特的空间后，再没有了下文。
见达达大师嘴唇喏喏，沈约俯下身子去听，就听达达大师微弱道：“我不是特工。”
YY小说
沈约低声回道：“我们知道，你是大师，你是觉悟者。”
从物证来看，达达大师绝对是那个不列颠的二号特工，但从行为和精神来看，达达大师又绝对不是特工。
是什么导致这种情况的发生？
失忆吗？
还是达达大师真觉悟了？
可觉悟了，按理说也不会否认从前的一切。
沈约更倾向第一种可能，但见达达大师仍如此执着的样子，想着他在汉森向他沈约开枪的时候，毅然挺身而出，沈约内心有些难过。
“我曾经预知……”
达达大师眼中神采开始涣散，看着沈约像是望着空处，“我曾经预知过……”
沈约“嗯”了声，不知道怎么去接话题。
“我是觉悟者，我会带着……所有想要觉悟的人……”
达达大师努力道：“走向一个勇敢、光明、没有任何罪恶的世界。”
沈约内心微有困惑，暗想这是你预知的内容吗？可你看起来，不会再有任何可能……
他清楚真相，却不忍道出真相。
“可是……我如今……”
达达大师亦是困惑，“如今，为什么这样？”
惶恐之意益发的浓烈，达达道：“我没有作恶，我制止作恶，可为什么……我会这样？”
沈约无法回答。
都说善有善报，可看起来更像是个笑话，很多善良的人临终恐怕都会有这个困惑。
“大师，死亡不是终结。”奇特里卡突然鼓起勇气道。
达达费解道：“什么？”
奇特里卡以前一直是听大师的教诲，可见达达如今这般模样，心中难过道：“大师，无数先知说过，死亡不是终结，而只是一个过程。你向善、不作恶，制止别人作恶……你的……精神，会前往你要去的地方。”
“精神前往？”达达大师眼睛亮了下，似是回光返照。
沈约心中微震，因为那种心悸的感觉竟然又来了。
达达显然也感受到那种心悸，挣扎竟要坐起，嗄声道：“你来了？你答应过的……”
他眼中突然神采大作，如同回光返照般。
心悸的感觉已经散去，达达大师睁眼看着黑暗处，再没了声息。
“达达大师？”
杰茜卡感觉不对，伸手在达达大师鼻端试探下，惊悚的缩回，喏喏道：“大师……死了。”
沈约突然向黑暗处喊道：“你答应过达达什么？你这个骗子！你是不是骗失忆的达达说他是个觉悟者，你让他领导人走向没有罪恶的世界吗？那个世界在哪里？是不是你编出来的？你欺骗了达达！你是不是也在骗我？”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你是不是想找另外一个受骗接班者？想把我变成达达那样？你出来啊？让我看看你？让我知道你找我做什么？你不出来，你就是个大骗子！”
他蓦地大吼大叫，甬道中满是他激昂的声音，奇特里卡惊慌失措，从未见过沈约这般失态。
杰茜卡更是畏惧，伸手去扯沈约的衣袖，“沈……你别喊了。”
沈约不理，仍旧试图激那个奇异的声音再次出现。
杰茜卡低声道：“你不能得罪月亮神啊。”
沈约蓦地收声，转望杰茜卡道：“月亮神？这是个什么东西？”
“嘘！”
杰茜卡骇了一跳，四下看了眼，似乎神真在左右探听着动静，“你小声些，千万别让神听到。”
沈约冷笑道：“你发什么神经。哪里来的神？”
杰茜卡满是意外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们一直在找月亮门，那掌管月亮门的自然就是月亮神啊，你得罪了月亮神，难道不想找月亮门了？”
沈约怔住，半晌才道：“月亮门是由月亮神来掌管的？”
这听起来很符合东西方神话的特点，神器嘛，自然应该是由神仙保管，可沈约听了，却觉得异常的滑稽。
441节 古怪至极
沈约不信鬼，也不信神！
这两个系统本来就是漏洞百出的存在，达达大师看起来神神叨叨的，不过沈约认为他说的一句话很有道理——无论是神、或者是鬼，都是懦弱无能之人的托辞。
古往今来，一定有很多奇异的事情发生，因为以人类的认知，不可解释的事情实在太多。
但无能的、好事的、再加上懦弱的人，将这些东西综合成一个迷信的鬼神系统，或是寻求心理安慰，或寻求心理刺激。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
但传说中神鬼系统真的存在，为何和现代社会的传武大师一样，自从出了摄像机后，神鬼都潜水消失不见了？
概率学上绝对讲不通的！
但见杰茜卡说的煞有其事，沈约知道事出有因，问道：“你见过月亮神？”
杰茜卡摇头。
“你见过神？”
杰茜卡考虑半天，终于还是摇摇头。
见沈约看神经一样的看着她，杰茜卡低声道：“这不是你们搞出来的？方才那一幕，你跳出去，又跳回来，我也是在书中见过，今天是第一次亲眼目睹。”
“哪本书记载这些事情？”沈约直指关键。
杰茜卡看了奇特里卡一眼，终于还是道：“我家的传世书啊。”
感觉沈约似乎一无所知，杰茜卡直接道：“一千多年前我们家族的事情，我已经和你说过了。自从那以后，我们家族就负责查找方才那一幕出现过的地方。”
沈约皱了下眉头，“有很多地方出现过空间通道？”
杰茜卡用力的点头。
沈约突然感觉杰茜卡说的并非无稽之谈。
因为华夏自古也有历史记载，说某某人某日在山西，突然转眼间就到了山东之类的故事，老人都说地心里有快捷传送门可以帮人做到这点，不想国外也有很多这种传说。
杰茜卡继续道：“以前我们家族的调查只局限于欧洲、非洲的地方，后来时代发展了，我们就在世界各地调查月亮门出现的地方，如今汇聚了很多地点。”
思路客
“要这些地点干什么？”沈约不解道。
杰茜卡意外的看着沈约，“你们那些人要我们这么做的啊，我怎么知道要地点干什么？”
看着沉吟的沈约，杰茜卡道：“我还准备一离开这里，就回家将这些地点发给你呢。”
看沈约还是不回答，杰茜卡小心翼翼道：“我们能离开这里吧？”
沈约冷哼一声，“难说。”
他说的还是客气话，实际上，他知道若是只凭借他们三个的力量，没有奇迹发生，他们一定会死在这里的。
开启机关看起来轻易，但实际上却不简单。
此间入口处是一个极大的液压启动系统，某些古老的神秘墓室会采用这种方法。
简单点来形容这个系统，那就是密室入口处本来满是液体留存，沈约通过对机关处的羊驼施加拉力，让储存液体的整个装置露出个微小的缝隙——这个缝隙自然也是在工匠的设计内。
缝隙出现，液体由缝隙暂时缓慢的流出到另外的容器内，由此产生巨大的压力差这才能移动十数吨的入口。
沈约进入地下的时候，本来用绳索维系着空隙，偏偏有人斩断了绳索，因为重力作用，系统再次将液体压回，利用压力封闭了沉重的入口。
如今开启密室的机关在外，他们三个人要出去，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但我们还有方法的，是不是？”杰茜卡竟然这么说道。
沈约意外的看着杰茜卡，“请说出你的高见。”
杰茜卡凑到沈约的耳边，“你求求月亮神，让神开启空间放我们出去不就行了？达达大师不就是借助神的手段到了这个密室的吗？”
沈约心中微震，感觉杰茜卡的猜测很近真相——密室只有一个入口，他们进来之前，达达已经到了这里，除了空间传送的解释外，应该不会有其它的可能了。
怪不得达达大师在禅房突然消失不见。
缓缓坐下来，沈约喃喃道：“月亮神啊，我求求你，先把我们带出去好不好？”
“你得真诚点儿。”杰茜卡看着沈约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由建议道。
“那你来求好了！”沈约怼了回去，他根本不信这套，也没有义务和别人一起迷信。
杰茜卡半晌难以做声，缓缓坐了下来。
甬道陷入寂静中。
沈约不是打铁的，不喜欢做无用功，不过他更不是铁打的，折腾半夜也很是困烦。
闭眼靠墙，沈约一会就进入了梦乡，待醒来后眼睛还没睁开，就听到杰茜卡细微的声音传来。
睁眼看去，隐约见到杰茜卡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的祈祷。
“月亮神啊，请救助你们的子民，帮助我们三人离开这里……我终生对你感激不尽，愿意听从你的吩咐。月亮神啊……”
沈约听了半天，感觉杰茜卡祈祷的和世上大多数信民一样没啥新意——皈依神，信仰神，然后本着人类礼尚往来的原则，请神给点回报。
这不是和神沟通，这是和人在做生意。
世人总喜欢将自己生活的那一**到别的系统里面去，实在太缺乏想象力了。
他不久前怼了杰茜卡，不想杰茜卡居然还想着顺便为他祈祷，要带他脱离死地。
内心微有歉意，沈约起身向密室的方向走去。
他感动杰茜卡的真诚，但他是个有原则的人，感动不意味着我就和你做一样的事——他才不信什么月亮神。
神要是和人一样易怒、易妒、见死不救，那是什么神？
东方的神怎么说还有点儿悲天悯人的情怀，西方的神就差了太多，因为一头牛的归属会起冲突、因为一句话会起冲突、因为要当小三、打小三也会冲突。
这也是神？
东方的神还具备点高贵的品格，西方的神完全是一群中二神经病。
沈约思索时，再次回转到密室，拿出了老款的手机，先测量下附近的地形是否有空洞，半晌后，沈约摇摇头，更确定这里是死路一条。
抬头向达达大师曾经祈祷的雕像看去，发现那雕像额头宽阔，鼻子挺直，看起来很有西方人的面部特点。
最奇特的却是雕像还有胡子。
雕像的胡子很是奇特，与鼻尖平行，顺着嘴角延伸而下，在下巴形成个山羊胡，胡子余脉再顺着颧骨到了鬓角处……
沈约感觉古怪至极，他一眼看去，这个雕像明显是西方人的特征。
那问题来了，为什么在东南亚国度的一个神庙中，有着南美印加人的图腾，却供奉着一个西方的欧洲人？
442节 我要烧纸
都说艺术是有灵魂的，建筑是有个性的，那建造这个密室、塑造此间雕像的古代人，无疑是个特立独行的灵魂放飞者。
为什么要这么建造？
沈约发现不合理的地方，总会找找原因，这时候身后脚步声响起，沈约不用回头就知道杰茜卡来了，“你学西方文学的，这个雕像你认识吗？”
杰茜卡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呢？”
废话，你身上有香水味，奇特里卡又中枪了，走路轻重不一，我又不是聋子，如何分辨不出来？
感觉杰茜卡小心翼翼的，只怕她精神紧绷也到临界点，沈约终于笑道：“或许是心有灵犀吧。”
杰茜卡笑了起来，给阴暗的密室带来些阳光，“抱歉，我不该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我也不该对你吼的。”
沈约适时的缓解下两人的关系，随即进入正题，“这个雕像立在这里挺奇怪的。”
“它叫做维拉科查。”
杰茜卡居然认得雕像，虽然不明白眼下研究这雕像有什么用，杰茜卡还是尽职道：“传说中，维拉科查是印加人的创世神。”
沈约一听维拉科查几个字，立即激活了隐藏记忆，“印加人说他创建了地球的文明，同时给人类带来了很多高深的科技。好像在南美，他的雕像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
siluke.com
“是啊，是这样的。”
杰茜卡连连点头，“他的长相很奇特，像是西方人。在印加的传说中，都说维拉科查是暂时的离开他的子民，离开的时候，维拉科查说有朝一日会回来的。因此当初西方人入侵印加的时候，印加人没做反抗就投降了，都说印加人当时以为那些西方人是维拉科查带手下回转呢。”
言罢很有遗憾的表情。
沈约心道，无论印加人是否误解，侵略不可避免。
就算不误会，印加人的土著装备，能干得过西方人的大炮吗？
就算不误会，八国联军就不入侵华夏了？
强盗就是强盗，和误会无关！
对于曾经野蛮的侵略史，沈约不想深究，他觉得值得思索的是——美洲、亚洲相隔很远，为何有人会费尽心力在这里建立个秘密基地？
这里存在的年代绝对的久远，以当时的科技，要建造那个液压机关可说是极为艰难，更不要说在这里开辟出一条密道。
初见达达大师的时候，达达拿着斧头劈了一个神的雕像，这说明达达言行合一，说不信神，就不信神的，但在密室见到达达的时候，他又站在维拉科查面前祷告？
达达大师又相信维拉科查是真实存在的吗？
沈约从诸多细节得出这个结论，轻轻的摇摇头。
心中微动，沈约从地上拿起了汉森的那个手机。
手机已锁，好在沈约早有准备，用老款手机进行数位验证，点开了版图系统。
仍旧如前，版图现出了几个可选的长条按钮。
杰茜卡见状，不由道：“没有网络啊。”
她早将自己的手机看了很多遍，都快看没电了，也没有发现手机上的丝许信号。
这本来是他们自己希望的，不玩手机、无信号，过原始的生活的，到了密室这种更为封闭的环境后，不用问，有信号才见鬼了。
现在的手机如果没有网络信号，还有什么作用呢？
沈约“嗯”了一声，突然发现自己的老款手机液晶板上有道红线在轻微跳动。
内心微动，沈约知道自己的手机检测到周边有奇特信号在传输。
看着自己的手机面板，他点了汉森手机版图系统的“我要烧纸”那个按钮！
他没玩过这个游戏，但听到凤凰杀手和汉森说过版图可吞噬、战利品什么的，立即意识到这个系统与众不同的地方，可能就是能接管别人帐号的成就！
“我要烧纸”的按钮闪了下，随即消失不见。
界面一片空白，如同卡机一样。
沈约手机上的红线突然有规律的跳动了几下，沈约的眼皮子也跟着在轻微的跳动，但他还能安静的等待。
空白的界面突然不停的开始显示着消息。
——确定本人已死亡。
——确定帐号已无意义，需要合并或删除。
——整理帐号资料中……请你稍候……
沈约内心颤抖起来，杰茜卡还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些东西的含义时，他却感觉到事情大有蹊跷！
杰茜卡考虑到这里没信号的时候，沈约如何会没有想到这点？
他抱着尝试的目的进行试探，同时拿着自己的手机进行同步检测。
对汉森手机进行日常的操作，手机的确没有信号连接标志，但在他启动版图软件的时候，却发现汉森的手机在释放着一种奇怪的连接信号。
常用的手机无论是2G还是5G，甚至是以后会发展的10G，基本都是会采用人类制定的通信协议，发射不同频率的信号，再加上一些不同频率使用的技术来处理信号，进而满足人类数据传输的需要。
简单来说，无线通信的基本步骤就是编码、技术手段发射、接收解码的过程。
而为了信号的稳定和流畅，中继器的运用也是不可避免。
信号塔、卫星就有负责中继的作用。
人类用自己的一套科学技术，完成了自己的通信体系。
看起来很高明的手段，但在沈约的认知中，这种技术还有很多缺陷，你少了个中继器，少了个发射台，信号就可能会削弱或者丢失甚至无法到达，人类的这种通信技术看起不错，实际上脆弱的不堪一击。
当初，在暖玉他们攻击巨人大厦的时候，就是动用了一场小规模的信息战。
网络通信一切断，很多看似高科技的战术如同被捅瞎了双眼。
高明的战术指挥官，不但得懂得如何利用高科技作战，还得考虑没有高科技的支撑如何作战！
汉森的手机看起来和正常手机没什么区别，但在启动版图软件后，却在使用一种截然不同的通信技术。
这说明版图系统使用的通信方式很奇特。
不需要人类的那些信号塔和中继器。
这是什么技术？
是近地磁通讯！
沈约思索中，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概念，随即涌进更多的知识——这是一种利用地球磁场为传递信号载体的技术，有国家正在秘密研制使用。
不算成熟，但前景应用极大。
信号塔或许会被毁，但地磁却是无穷无尽，用地磁为载体的信号，可以突破人工建设无线网络的缺陷。
汉森的手机竟然有这个近地磁通讯功能？
443节 难搞的系统
手机轻震，帐号资料整理看起来完成，随即显示出几行数字。
——资料整理完成。
——版图删除帐号或进行版图吞噬？
沈约看着手机上的那几行字，一时犹豫，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触碰下“版图吞噬”的按钮。
删除汉森的版图帐号全无意义。
但他进行吞噬的后果究竟是什么？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逃避永远不能解决问题，如今版图已经是他无可回避的一个问题！
“版图吞噬”按钮一按消失，屏幕随即弹出个提示按钮——你非版图账户，是否注册？
沈约扬了下眉头，他意识到有个问题，无论是汉森、凤凰杀手亦或是藤原纪香，都认为他是版图中的赏金猎人。
证据就是他使用的那个老款手机。
但版图为何说他非版图账户呢？
版图是用什么技术识别目前的用户？
他触碰手机屏幕的时候，版图已经在检验他的指纹？
他怎么注册版图用户？
听智联说，版图注册很麻烦！
他眼下需要用什么资料进行注册？
总不是目前最流行的手机号码注册吧？
如果这样，注册绝对难以成功，原因无它，收不到验证码了。
他按了下注册，随即有三种选择弹出。
——指纹注册、虹膜注册、生物识别？
这个软件有性格！
沈约暗想这个软件注册方法就是如今app注册的一股泥石流啊。
没有点儿目的，会选择这几种方法注册的人只怕少之又少。
他很想尝试下生物识别注册，他的老款手机好像采用的就是这种技术。
但思索了一会儿，他最终选择了指纹注册。
他只想测试版图的吞噬功能，并不想真正融入其中。
点了指纹注册，不等将手指放在手机的验证指纹的地方，版图界面再弹出一行文字——收集用户资料中，请稍候。
沈约越看越是稀奇，不知道版图能搜集到他的什么资料，倒是很有期待。
良久，在沈约以为版图系统卡机的时候，界面终于再次闪烁——资料收集成功，是否阅读？
沈约内心凛然的点了个“是”。
版图界面的文字不停的开始显示。
——沈约、男、28岁。深城人，住址深城香密湖**街道**号……常用手机号码……无。
——深城金汤安保公司名誉顾问。
——过往不详。
——参与的版图相关事件有，澳洲古堡凶杀案、李氏寻仇事件、凯特酒店凶杀案、布图索夫劫案……
siluke.com
沈约见到这些消息，内心凛然。
他知道如今是网络信息时代，个人资料早就在网络上泛滥，不过各国的国家机器还是想办法将在编人员有效管理。
因此像米国、不列颠的医保看起来发达，实际上早借用这种方式将很多人的资料进行详细记载备用。
米国一直指责别的国家的RQ问题，可FBI，CIA之流对世人资料的收集的详细，已是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可比起版图来，这世上很有名的几个情报组织看起来都是自愧不如。
版图居然只凭他沈约的一个指纹注册，就调出他这段时间的全部活动？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消息显示到布图索夫劫案的时候停顿片刻，随即弹出个新的信息——已定位所在地址。
——是否补充相关版图案件，大雪山灵修案件！
沈约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下，吃惊的看着手机，下意识的环顾四周。
这是才发生两天的案件，版图竟然有了记录？
世上有哪个组织会有这么周密的信息收集系统？
这几乎是全无可能的事情！
少有的感觉到惊悚，沈约按了是！
版图随即弹出十数人的图片。
沈约看的心惊肉跳！
显示的图片赫然是灵修团的全部成员，一些人还是彩色图片，他沈约的图片很是标准。
确定已死的卡莉、古隆，汉森、达达大师变成了灰色的图片。
灰色意味着死亡。
沈约看了半晌，没有进一步的补充死亡人员，浏览片刻，并无更多发现，沈约选择了退出。
系统随即弹出是否框。
——是否查看个人评价？
沈约好奇的点了下是，就见系统随即弹出版图对他的评测。
这是个神奇的系统，根本不需要你回答任何问题，就可以对你进行数据分析！
这种方式比起现代的所谓电子问卷问答，高明的何止百倍？
——根据总体大数据分析所知……
——个人能力值，当前十分！极为优秀罕见！
——社会值，当前三分！极少交往。
——资料可信度，当前零分！
沈约有些讶异的看着零分的评测，他不是愤慨自己个人履历表得到个罕见的鸭蛋，而是琢磨着这条评价的含义。
资料可信度零分？
这是版图自己搜集出来的资料，为何它会给自己的资料做出零分的评测？资料是翔实的，真正发生过的，为什么说可信度是零？
很自相矛盾的结论。
可他又知道，如此精密的一个版图，所做的结论必定有深意。
随即版图界面显示一行字来——是否继续注册？
沈约看着那界面，如同见鬼一样的表情，许久终于还是点击了“是”。
界面信息全部清除，随即有新信息提醒——洲际、联盟、部落？
沈约回忆着自己对版图的认知，终于又明白了一点——埃里克那时候的美洲豹、北极熊、食人鲨之流应该属于洲际角色，联盟应该有杀手联盟、赏金组织之类，一直没有看到回退的按钮，沈约有些皱眉，不知道点了部落是否还有机会继续选别的。
一般的游戏系统会给重来的机会，这个系统特立独行，让沈约也有点犹豫。
终于还是决定点下部落看看信息，不想随即显出消息提示——社会值不足，请积累社会值供系统进一步评估后再选。
系统将他成有社交低能儿了？
这样的话，洲际恐怕也有问题，因为那需要更多的社会值！
沈约思索片刻，点了下洲际，不出意料的弹出提示——社会值不足，请积累社会值供系统进一步评估后再选。
原来要进入这个系统的洲际、部落都和企业选人一样，都需要工作经验？因为沈约根本没什么工作经验，这才被系统拒绝？
版图还挑注册用户的？
他难道需要有三十年的工作经验才行？
沈约暂时这么认为，感觉自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点了下联盟按钮，这次倒是没有被拒绝，可随即的提示让他皱起眉头。
——根据系统评估、资料评测，最适合你的职业为赏金猎人！是否选择赏金联盟？
沈约突然有种所有的事情都被版图规划好了的感觉。
版图根据世人的所有资料，然后对加入版图的人进行详细的分析，将其安排在最合适的岗位上？
听起来很理想，但沈约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注册帐号只是为了深入的了解版图，自然不想被版图牵着鼻子走，他选择拒绝了赏金联盟，随即系统给了他两个新的选择。
——杀手联盟、游侠联盟。
沈约有些满意的笑笑，点了下杀手联盟的按钮，进程继续，系统弹出询问信息——你确定要加入杀手联盟？资料显示你的过往经历并不适合。
我要你管！
沈约直接选择了“是”，不想系统随即再弹出个询问的信息——你确定任何时候，都能出卖自己的良心？
沈约看着界面有些发呆，暗想不充值的游戏更有套路，要加入你们这个破系统真不容易，你是算准了我一定会玩下去的，是不是？
硬着头皮，沈约选择了“是”。
咱就出卖良心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吧？
杰茜卡看到，不由得低声道：“沈约，你在撒谎。”
和沈约相处没有多久，但行动表明了一切，沈约的任何举动都表明他不是个出卖良心的人。
沈约没有回答，杰茜卡看到系统新弹出的信息，却是脸色巨变。
——那好，你杀掉你身边的那个女人，证明一下！
444节 唯一的选择
杰茜卡的额头瞬间冒汗。
在沈约注册版图帐号的时候，她也好奇的在看。
心中多少有些嘀咕——什么时候了，玩手机这么重要吗？
但她总算知道点事情——男人和女人不同，能娱乐的地方不多，男人在仅有的娱乐中，一个聪明的女人最好不要打断。
可她渐渐发现这个系统很真，比24k金都真！
沈约以往参与的都是和暴力有关的事情，好像他和柯南一样，走哪里、哪里死人啊。
你看，澳洲凶杀、李家复仇、酒店凶杀……
在这间密室，沈约没怎么杀，可来到这里的人，也近乎死绝了啊……
杰茜卡不由的离沈约远点，等见到注册个系统也要杀人，杰茜卡脸色已改。
看到沈约缓缓扭头望过来，杰茜卡连忙道：“沈约，做人要诚实的，是不是？你不是个出卖良心的人。”
“那也说不定。”
沈约嘟囔了一句，看到杰茜卡铁青的脸色，终于笑了起来，“你放心吧，这个买卖眼下还不值得做，我不会杀你来注册的。”
杰茜卡拍拍胸脯，转瞬又有了顾虑，看起来沈约为了别的事情，还是有干掉她的可能了。
“咱们试试游侠这个角色吧。”杰茜卡为自己的安危建议道，看起来也明白如今是个角色扮演的游戏。
沈约正有此意，游侠这个角色听起来挺拽的，比起为资本服务的赏金猎人可高大上不止一点半点。
系统竟似听懂了他的心声，界面又回到杀手联盟、游侠联盟的选项。
应该是过段时间没选择，系统就会回退选项。
沈约暂时这么认为，点了游侠联盟的按钮。
——你确定要加入游侠联盟？资料显示你的过往经历并不适合。
我擦！
你TN的有完没完，你真以为我要玩这个游戏啊，如今都是甩手就走去看世界的任性年代，我在你们的系统换个职业那么难吗？
沈约看着系统的提示和他在选择杀手联盟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点“是”后，恐怕也会有测试出现。
如果本年度要选出个最不受欢迎的app，这个版图系统当之无愧。
人家购物大宝app软件如今都是不停的发红包、为了拉人头，不惜撒钱兑现“我不在乎钱”的诺言，可这个app生怕用户来注册的样子，一副赶客的模样。
yawenku.com
有耐心注册下去的人，肯定脑袋有坑吧？
沈约摸摸脑壳，确定没坑的时候，点了个“是”。
无论如何，他还是有坚持的人。
系统果然提示——你确定任何时候，都能坚持自己的理想？
原来在这个系统里面，杀手是要没良心的，而游侠是要有理想的。
沈约点了个“是”，心中认可自己的坚持——我还是有理想的道德标兵的。
——那好，请描述你认为最有理想的心愿。
沈约愣住。
他想了半天，见界面有个像小麦克风一样的图标在闪烁，终于道：“我想找回自己的身份。”
——这是目标，不是理想。过了一会儿，系统提示道。
“我想赚很多很多的钱。”沈约试探道。
——这是欲望，不是理想。系统继续回复。
“我想好好在金汤安保公司做事。”沈约头痛道。
——这是苟且，不是理想。系统提示不通过。
沈约想砸了眼前的这部手机，半晌终道：“在你看来，我们是一群为欲望设定小目标苟且生存的人，对不对？”
他已经忘记了这是个系统，不自觉的当作个对手来讨论。
没想到系统停顿了会儿，竟然显出提示——你说的对！
这是系统第一次认可沈约，杰茜卡好笑又担心，本以为沈约会暴跳如雷，不想沈约竟然沉默许久，若有所思的模样。
半晌，沈约终于又道：“我的理想是拯救这个世界。”
这个目标够高大上吧？沈约心中暗自琢磨。
片刻后，系统终于有了回复——这是妄想，不是理想。很抱歉，测试次数已满，你不具备游侠品质，无法通过测试！
界面回退，又到了赏金、杀手和游侠的三选一的界面。
沈约知道自己要利用这版图系统，看来只有一个选择了。无奈的点了下“赏金联盟”的按钮。
有界面提示——你确定要加入赏金联盟？资料显示你的过往经历非常适合。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沈约嘟囔着点个“确定”的按钮，本来以为和入职一样，系统又要对他进行一下测试，不想版图系统居然并不测试，直接显示——对你再次分析中，请稍候。
不知道系统要分析什么，沈约倒还有耐心等待。
杰茜卡却没了耐心，“沈约，我们怎么出去呢？”她可不想等死。
“我就是在研究怎么出去呢。”沈约回道。
杰茜卡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时候，系统显现——根据你的既往经历，系统判定你如今的等级为赏金37名，是否需要看排名的详细介绍？
这个游戏还是不能免俗啊。
一注册虽然没有什么直接满级的常规操作，可直接给他个37名，看来一方面是要拉拢人，一方面也是没谁注册吧？
沈约不会错过研究的机会，很快点“是”，系统界面分屏，一侧为赏金；排行榜，另外一侧就是资料介绍。
——赏金联盟以任务完成度、难度、环境影响等综合指标计算等级分数。分数有正负之分，经验满万分者可以进入排行榜。排行榜共有百位，名次每月动态刷新。
沈约有点困惑，按照这个说法，他已经拥有足够的经验进入排名系统？
凭借他在那些案子中的表现，系统就已经给他排了名？
是版图的赏金猎人太没用了，还是他能力太强了？
沈约觉得后者更有可能。
他不是妄自菲薄的人嘛。
好奇的点了下排名，沈约将进度条向上拉了下，准备看看排名在他上面的都有哪些人物。
这些人就是激励他前进的绊脚石、嗯，不是，是磨刀石。
做人嘛，有目标才能前进。
——你没有版图币，需付版图币获取排名的官方资料。
沈约有些发愣，点了下版图币的链接，立即出来一段介绍。
——版图币为版图系统的通用货币。赏金联盟以任务完成度、难度、影响、吞噬等方式获得版图币。
我有任务完成度啊，我不是参与你们的版图事件了吗？为什么不给我版图币？难道就因为我以前没有注册，沈约感觉没处说理去，找到查看自己资料的按钮，发现余额不是不足，而是根本就是零！
他原来是非充值用户，怪不得这个系统对他很吊的样子。
天下乌鸦一般黑了，对非冲值用户，后台一个鸟样。
不过沈约倒不沮丧，看着“吞噬”的字眼，他点了下，就见系统提示道——你有吞噬目标，汉森，杀手64名，确定吞噬？
445节 千里传音
看着是否确定吞噬的消息，沈约的表情露出了意外。
他注册这个系统有几个目的，其中之一就是为了获取汉森的资料。
可他却未曾想到过，汉森居然是杀手64名。
按照常理推测，杀手联盟肯定也有排行榜，而且也是百名的榜单。
那同名次的杀手和猎人按理说实力应该相似。
可他沈约是赏金37名，汉森是杀手64名……版图竟然认定，他的段位比汉森要高这么多？
版图因何做出这种排名的？
沈约搞不明白，但感觉这个系统看起来标新立异，骨子里面和网络的APP没啥区别——什么都要钱！
没有版图币，在这里就和个乞丐差不多。
沈约很想从赏金初级开始练起，感觉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可能还可以做点简单的任务赚些版图币使用，不过看起来，系统不准备给他悔过的机会。
机会总是留给充值vip客户的。
他想要冲点值，可惜真的没有冲值入口啊。
这个系统可比某些明星要脸。
沈约深知自己白手起家，眼下是在空手套白狼，能不能获得版图币就看吞噬了。
终于按了下吞噬，界面立即显示——吞噬中，请稍候……
内心稍有激动，沈约头一次感觉玩游戏还是让人有期待的。
手机终于震了下，显示消息——吞噬成功，综合分析后，系统将你的赏金排名升至36名。
有点亏啊。
吞个64名的杀手，只上升了一名，剩下的价值都被系统吃了回扣了？
没办法，谁让人家有后台呢。
沈约虽然不认可汉森的为人，可也觉得版图系统对汉森有偏见。
汉森总是不列颠以007为代号的特工，怎么被吞噬了，旁人得到的奖励这么少？
——你解锁了新功能。
系统突然提示道。
沈约稍有些意外，他不玩游戏，不过顺便看别人玩耍，也知道点儿游戏的套路。
升级就可以解锁新功能，这是游戏的常规操作。
点了下新功能，在他以为系统会给他一整套橙色装酷套装的时候，发现新功能只有四个字。
千里传音！
你个坑爹货！
沈约没怎么打过游戏，但总算见过游戏，知道这个千里传音听起来好听，但在游戏中其实是最没用的功能——这就是个大喇叭，点了后，可以让全部服务器的人看到你说的废话！
然后所有人的心中会对你默念一句——傻叉！
心中蓦地一动，沈约突然想到什么，点了千里传音的功能，系统立即提示道——请输入你要传信的人。
沈约心里益发的激动，点了一下系统给予的下拉选择，看清楚后，长舒了一口气。
yawenku.com
下拉选项有两种，分别是——系统内部传音，系统外传音。
沈约立即选择系统外传音，再出选项——手机短信、邮箱、信件邮寄、上门通知。
没白忙！
这段时间花的值得！
沈约心中很有点高兴，他在知道汉森的手机可以近地磁通信就想到了一个关键的事情——手机按照正常的人类协议是发不出信号的，但既然可以使用近地磁协议，那就是说手机上有软件还是可以传信的。
传信的软件就是版图！
他折腾了半天，就是要研究版图系统如何向外界传递信息，事实上，他赌对了！
立即输入了金鑫的手机号码，沈约输入消息——我被困尼婆人古隆所领的灵修团队赶赴的灵修之庙的地下。找我的暗号，快来救我！
琢磨了下，感觉没有问题，沈约决定试一下，点击下发送按钮。
系统提示——你确定用370个版图币发送消息？
沈约吓了一跳，马上点了个取消，看了下自己的帐号，余额1360个版图币！、
嗯，我吞噬个64名的杀手，不列颠的灵魂人物，你这个系统只给我1360个版图币，发个消息却要我370个版图币？
设计这个软件的人以前是强盗出身的吧？
一个不列颠特工怎么就这点版图币，究竟怎么混的？你可比007时代差远了，怪不得不列颠要日落了。
沈约嘟囔归嘟囔，但从这个价值差知道一点，和世上俗语一样——钱难赚，屎难吃。这个版图币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可却很容易花掉了。
连汉森这种人物，也只有1360个版图币，可知道这玩意绝不好攒。
要研究版图系统肯定还需要些版图币，必须节省使用！
看着自己写的那条消息，沈约突然眼前一亮，看到传送消息旁有个小小的问号，点了下，终于发现了问题。
系统给了明确的解释——消息按字计算，一字10个版图币，标点计入。
嗯，和古老的电报系统类似啊。
沈约明白规则，也知道要按人家规则行事，将方才输入的信息删除，想了半天，终于敲入了两个字——救我！
考虑了半晌，感觉眼下版图币虽不好赚，但也不至于这么节省。
金鑫毕竟不是神仙，还是要给他补充些必要的资料，终于换了措辞——古隆、庙、灵修、地下。约。急。
金鑫知道他沈约来到大雪山，从这些消息去查尼婆国的灵修旅行团，如果还找不到这里，就可以吞粪自尽了。
至于金鑫会不会很麻烦的调查，如何能到这里，那不是他沈约考虑的范围了。
又看了看那条消息一会儿，沈约将“约”字改成沈约，避免金鑫将这消息当作是小卡片搞的垃圾短信删除，也避免金鑫兴冲冲的赶来，发现是个男人的约会。
然后他将标点改成空格算了下，点了发送的按钮。
系统提示——你确定用100版图币发送消息？
嗯，虽然感觉用的版图币还很多，可为了避免钱还在、人却没有了的悲哀，沈约终于还是点击了发送按钮。
系统很快提示个让人振奋的消息——发送成功！
沈约轻舒一口气，靠墙坐好，伸展了双腿。
杰茜卡一直盯着沈约的举动，感觉奇特里卡说的没错——她的智商和沈约的确差太多了。
她小心翼翼的询问，“沈约，你向外界发出了求救消息吗？”
沈约“嗯”了声。
“你发消息的人，会来救你吗？”杰茜卡不敢确定。
446节 他不在乎钱！
沈约听出杰茜卡的怀疑，脑海中浮出金鑫的那张烧饼脸。
饿的时候，他感觉金鑫这张脸还是顶饿的。
有困难的时候，金鑫也是值得信赖的。
虽是这般想，沈约还是反问道：“你有一定会救你的人吗？给我介绍一个？”
杰茜卡不吭声了，她以前或许觉得有，但经历过这场事件后，内心盘算了下，一定会杀她的人可能有，会救她的人恐怕只有沈约了。
沈约求救工作完成，终于放松了一些，因为他感觉版图系统虽然很贪婪，但做事还是靠谱的，如今只要等金鑫的救援就好。
翻着版图系统，发现这东西比寻常游戏有用多了，毕竟游戏都是空的，这玩意是真能救命的。
目光不经意的又落在赏金排名榜上。
沈约难耐心中的好奇之意，自己是赏金36名，排名前面的都是谁呢？
要不要查一下？
心中寻思着，手指头已经点到排行榜的地方。
有钱果然不一样，系统没有拒绝他这个尊贵的客户，只是询问道——你需要查询哪位赏金猎人。
这个是吸血鬼系统，看排名竟然只能一位位的付钱看。
沈约点了第一的序号。
系统的提示让他差点闭过气去——你确定要支付1000版图币查询赏金第一的官方资料？
打劫啊！
沈约真没想到赏金猎人排名第一竟然这么金贵，看看人家的资料都要1000版图币？
他现在有1260个版图币，查一次资料就要用掉大半？几乎是汉森的全部身家了……
犹豫再三，沈约点击了取消，继续查看版图系统的结构。
他和某个老总一样，都不在乎钱。
可如今不是钱的问题。
这个版图系统看起来和常见的APP类似，除了界面糙了些，广告少了些，内容也是简单的可怕。
系统目前是由三大部分组成——任务，功能，我的仓库三部分组成。
点击下任务的按钮，显示一片空白。
新手连任务都没有？
这不科学啊！
沈约有点纳闷，点了下功能区，里面竟然只有两项，一项是新增的千里传音功能，这在沈约看来绝对是个保命的功能——你在绝境时，有向外求救的机会，前提是确定有人会来救你。
另外一个功能区是商城。
沈约暗想这个版图游戏看起来也靠卖装备捞钱的，实在让人失望。
但看了几眼后，沈约脸上终于有了惊诧之意。
游戏中的商城自然是用来卖装备的，这个软件的商城也不例外，可这个版图的商城卖的并不是回血丸、经验丹、回魂散什么的，那实在太low了，看起来也根本不太现实——吃了回血丸能回血？那这世上基本不用医生了。
版图商城里面卖的竟然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
沈约不久前使用的PT9手枪赫然也出现在商城里面！
手枪价格居然只要1个版图币。
沈约见状眉头跳了下，他知道这款手枪目前是东南亚很流行的走私手枪，甚至全球各地都很受欢迎。
没有渠道买不到，有渠道购买手枪，这款手枪的黑市价格也是绝对最少是在万元RMB以上。
xiaoshuting.org
可这里只要1个版图币？
一个版图币能顶万元？那和比特币类似，好像比比特币便宜些。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随即发现自己推测有误，因为商城中所有的物品最低都是1个版图币起售。
版图币和比特币不同，没有零点几个版图币出售的意思。
而商城还有别的物品出售，有款宾利防弹车竟然只要30个版图币！
眼皮跳了下，沈约最近没少坐宾利，看商城挂的那款宾利车、虽然感觉不如蔡淑珍乘坐的华贵，可也绝对经济实惠。
这样的一款车，在沈约看来，怎么说也是近千万的成本，但在版图中只售卖30个版图币？
那一个版图币不是有30多万rmb的市场兑换价格？
自己刚才发个求救的消息用了100版图币，也就是说……
沈约想到这里微微的吸气，他很快算出来了，他很慷慨的花了3000万发了条短消息？！
嗯……
这太离谱了一些吧？！
他本来还为自己省下二十多个版图币而庆幸。哪里想到过，自己竟然发了一条有史以来最贵的短消息。
杰茜卡在一旁看见沈约有些皱眉的样子，心焦道：“怎么了？你觉得找的人不会来救你吗？”
“你让我冷静一下！”
沈约皱眉和钱无关。
他不在乎钱……
他真的不在乎钱！
三千万的短消息，其实也是那么回事，发出去后，让人满怀期待……
沈约平日很镇静，对钱也不算贪，素来感觉有吃有喝就好，但这次花了三千万发条消息还是让他十分意外。
他太着急逃命，却忘记先对版图系统做一次彻底的了解。
“不会，不会。”
沈约摇头安慰自己，“我肯定算错了，我肯定算错了。不是这样算价格的。”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重新研究商城，却是越研究脸越黑。
商城卖的都是实用、或实战的东西！
手枪不用说，冲锋枪、榴弹筒也才要2个版图币，他预算的还低了些，两万是绝对买不下榴弹筒的。
坦克也有得卖，居然和宾利车一样的版图币。
沈约看着版图的商城喃喃道：“扯淡、扯淡。不可能的，完全不可能的。版图币怎么可能这么值钱。你们挂在上面，就是逗人玩的吧？”
可他内心深处又知道这绝非逗人玩的游戏。
不列颠的特工已经为了这个游戏送命，凤凰杀手也是一死一消失。
他一开始还以为汉森真的穷，有辱不列颠帝国的威名，如今算算，就算用最低的30万价格乘以1000多版图币，人家口袋里足足有3亿的备用资金！
这完全就是个土豪啊。
汉森是不辱不列颠使命的。
沈约终于又平静了下来
这个经验教训，他一定要记住！
不过他内心还是有些庆幸，方才他一时冲动，想要看看赏金猎人排名第一的资料，好在他扼住了冲动。
看一眼要三亿！
沈约轻轻的叹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飞快的跑到史密斯夫人丢给他的的那个手机前，调出了版图系统。
果然也有吞噬的功能！
微微吸气，沈约很快忍住了吞噬的冲动。
这玩意有点儿让人上瘾的。
贪婪这种毒其实和毒品一样，中了就不好戒除。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拆开了史密斯夫人的那个手机的后盖。
稍加检查，他很快让发现手机内部有一块亮晶晶的芯片。
那芯片如同水晶般晶莹剔透！
沈约拿出自己的老款手机测量下，发现有信号从那芯片上传送出来。
不出他所料，无论版图系统如何神奇，但它能运行近地磁通信，就一定需要近地磁通信芯片来支撑。
而这个手机多出的这个芯片，如果能被现代科技破解关键技术，那绝对是个非常值钱的东西！
米国对华夏技术打压，很多时候，也是因为某些通信技术。
换帐号登陆。
沈约的手机早录取了史密斯夫人的指纹，成功登入凤凰杀手的帐号后，略微浏览，发现这对夫妇的版图币近1000。
看起来还是公务员赚的更多。
汉森的背后毕竟有个国家机器在支撑。
沈约没有选择再次吞噬，只是将那个亮晶晶的芯片小心翼翼的放好。
肚子突然咕噜叫了声。
沈约现在可算是有钱人，但他感觉现有钱没钱都是两条腿顶个肚子，都需要吃饭的，再多的版图币也不顶饿。
心中微动，拿出手机翻翻商城，发现商场卖的多是让人上火的火药，餐饮嘛……
咦，眼前一亮，沈约终于发现商城的最后一页居然有压缩饼干和矿泉水卖。
压缩饼干看不出牌子，矿泉水看起来也不像神仙水……
价格都是1个版图币。
沈约好奇也有点饿的点了下压缩饼干，系统立即提示——请选择你要配送的地方，运费自理。
看到运费的时候，沈约内心颤了下，饼干不贵，不过几万块钱，一个版图币嘛——虽然这算是沈约见过最贵的压缩饼干了，但运费更贵。
系统清楚的显示——根据你目前的定位，运费需要10个版图币
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袋上，沈约轻叹了一口气，骂了一句，“蠢货！”
447节 脱困
杰茜卡见沈约神经病一样，话都不敢问。
听沈约说“蠢货”，杰茜卡只以为沈约在骂她，不敢回话。
沈约骂的其实是自己。
他如今终于明白这个商城是干什么的了，如果说千里传音对赏金猎人来说是求救系统，那商城更像是个后援供给系统。
ranwen.la
你只要花版图币购买，然后支付运费，就有人将你需要的东西送到你面前！
不可思议的版图。
却是极为贴心的功能。
你想啊，本来被困在绝境、弹尽粮绝的赏金猎人，突然又有一批装备送来，那完全可以扭转战局的。
这就是版图系统的魅力所在！
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版图既然都可以利用地磁来通讯，派人运送点儿装备到你面前，并不是比地磁通讯更困难的事情。
人力调动容易，技术攻克艰难！
沈约方才花100版图币给金鑫传递消息看似聪明，实际上是交了智商税，他要是早摸清这个门道，只需要购买一袋压缩饼干支付运费就好了。
千里传音系统不是有上门通知功能吗，这说明版图可以送货上门，而且送货人必须得让他沈约亲自签收啊！
只要送货人打开机关将东西送到了沈约的面前，他就可以出去了啊，他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多版图币找金鑫过来。
怪不得汉森、凤凰杀手一帮人纷纷加入版图，这个系统对他们而言，极为实用，有的时候，甚至超过国家机器的支援。
沈约越想越闹心时，一只小手伸到他的面前，上面有个硬硬的烧饼。
抬头望去，就见到杰茜卡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沈约，你饿了才心情不好吧，我还留了饼，你吃吧。”
看到杰茜卡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沈约倒感觉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好，摇头道：“不用了，我还不算饿。”
靠墙眯上了眼睛，沈约打了个哈欠，“你放心吧，我们都会出去的，如今等着就好了。”
他闭上眼睛禅坐，很快又进入禅修状态。
在大雪山呆了一个多月，他最有收获的反倒是禅定，一入禅修状态，身体机能立即进入最省能源的程度，让他饥饿、口渴的感觉都大幅度降低。
眯了两觉，入定三次，沈约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杰茜卡、奇特里卡都有点难受的样子。
杰茜卡将烧饼分给奇特里卡一半，但没有饮水，二人嘴唇都已干裂。
见到二人的这种模样，沈约于心不忍，他还尽可以撑得住，但金鑫那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不如就随随便便的点个几百万的外卖吧？
救人要紧！
他拿出手机正要点个有史以来最贵的矿泉水和压缩饼干奢华珍享套餐时，突然又将手机收了回去，低声道：“有动静了，我们走！”
他入定许久，感觉正是敏锐之时，不用手机，也能察觉到入口的方向有震颤的感觉。
带着杰茜卡二人向入口的方向走去，没多久，前方已有亮光出现！
杰茜卡、奇特里卡才待欢呼，沈约已轻“嘘”了一下。
沈约看起来懒散，其实极为谨慎。
杰茜卡他们被奇诡的环境所困，一时脱困难免忘形。
沈约却暗想卡莉死亡案件还没有破，杀卡莉的人很可能就是封锁入口的，既然如此，开启入口的是凶手，而入口处有凶手守着也是难说的。
雪已歇。
阳光微微刺眼，沈约手握餐刀，凝神不敢懈怠。
上方突然有人叫道：“沈约，你在吗？你在的话，回我一声。”
听到那嘹亮的嗓门，沈约心中一暖，松开了紧握的餐刀，走上了台阶，就见到一张烧饼大脸上满是欢欣的表情。
金鑫看到沈约，窜过来握住他的双手，上下打量一眼，欣喜道：“谢天谢地，你还活着，而且看起来还是完整的。”
他的声音说到最后已经有点哽咽。
沈约见状，“你一个爷们别表现的和娘们一样。哭什么？我没什么事啊。”
“我不是担心你。”
金鑫抹了把眼泪，“我是担心我的钱打了水漂。你可不知道啊，我把我最近赚的钱都用来找你了。若是找不到你，我可真的破产了。”
沈约有些纳闷，“什么意思？”
金鑫解释道：“蔡夫人说要见你，报酬不是问题。我知道你要到大雪山，于是我直接飞到尼婆国，花了大价钱发动那里的人来找你，知道你到这里了，天气不好，我又好说歹说，花了大价钱雇了直升飞机过来。这几天我花钱就和流水一样，如果找不到你，不能把你带到蔡夫人面前，我这些钱找谁去报销去呢？”
看沈约的脸色有些发青，金鑫忙补充了一句，“当然了，我也是很关心你。咦。你拿着餐刀干什么？难道你在下面还在吃着早餐？我可是饿着肚子呢。”
沈约看样子想把餐刀插在金鑫的肚子上，“你没吃早餐，我饿了可有三天了。对了，你没收到我的消息吗？”
他感觉那三千万花出去一定要有点儿意义。
版图的千里传音是否有用呢？
“是你发的短信？”
金鑫诧异的拿出手机，点开了一条消息道：“这个？”
沈约探头一看，见短消息正是他发的那几个字——古隆、庙、灵修、地下。沈约。急。轻轻舒口气，沈约喃喃道：“好家伙。”
版图的一切，都是复杂难以置信的，但却又是真实可靠的！
见沈约点点头，金鑫奇怪道：“你怎么会发这种……这种词不达意的短信？我本来以为有人闹着玩呢？”
有人拿三千万和你闹着玩吗？沈约内心嘀咕。
金鑫仍拿着手机道：“你看你看，你就直说你参加了古隆的灵修班，被困在这里的地下不就好了，为什么提示断断续续的？这里既然是你开启了入口，对了……是你开的吧？”
见沈约并不否认，金鑫激动道：“那你就将机关在哪里、开启的方法告诉我啊，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个破庙，又要和你猜谜。”
叹了口气，金鑫继续道：“克劳福带我最后找到这里，我总算看到绳子上的反普鲁斯结，知道你好打这种绳扣，就知道可能是你的杰作。然后我又找了许久，才看到这个羊驼雕像鼻子上有绳索残留的痕迹，我这才领悟到机关怎么开启，把你救出来，你就不能说详细一些吗？”
沈约心道，我要是这么和你交代，我虽不在乎钱，可帐号上几亿恐怕都不够花的了！
448节 玩尽杀绝
沈约知道短信发送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明白，面带微笑看着金鑫，“我知道你很聪明，发的信息不用多，你也能理解的。”
ranwen.la
金鑫摸摸油光锃亮、如赌神一样的大背头，“这话说的中听。”
沈约说话时目光已经落在一人身上，那人一直站在阴影之处，见沈约望来，这才犹豫着走过来。
杰茜卡一看，面带惊喜道：“克劳福，你没事吧？”
她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的类型，自己将将脱困，马上惦记起这个挚友。
维娜、大卫那帮人肯定靠不住了，只有克劳福还能为她仗义执言，这让她感觉如今克劳福还是很靠谱的。
克劳福上下打量着杰茜卡，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眼帘竟有些湿润，“几天前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很多人不见了，你也不见了，我真的很担心。可是……我又找不到你。”
克劳福说着话，慢慢的走过来，伸出双臂。
杰茜卡看着克劳福眼中的泪影，心中温暖，回以一个热情的拥抱。
“多么温馨的场面啊。”金鑫看了沈约一眼，也伸出了双臂。
沈约忙伸手止住，“说正事。你来的时候，这里的情况怎么样？”
“看起来不怎么样。”
金鑫收回了双臂，有些遗憾道：“我听说你们到这里有将近二十个人，但上面有三具尸体……”
凑到沈约面前，压低了声音，金鑫道：“不是你下的手吧？”
沈约摇摇头。
“那就好，我觉得你也没必要对他们下手。”
金鑫舒了口气，“有问题要早解决，拖下去会有意外的麻烦。”
“死的是谁？古隆，阿伊舍夫妇吗？”沈约突然问道。
金鑫和克劳福都是明显一怔，齐声道：“你怎么知道？”
杰茜卡也露出诧异的神色，沈约知道古隆死不足为奇，但他怎么知道阿伊舍夫妇死了呢？
沈约随口道：“猜的。”
看向克劳福，沈约询问道：“你的几个校友怎么样了？”
克劳福一副惊惧的模样，“他们都有点儿问题。”
“什么问题？”沈约皱眉道。
克劳福压低了声音，“他们好像都撞邪了一样，他们五个人，都好像神神叨叨的，整天憋在房中不出去，我给他们送东西吃，他们也只是吃个几口。维娜、迪克最严重，总说僵尸、复活什么的，大卫他们几个看起来还轻微些，但也是表现异常，眼下看起来……”
突然抓住了金鑫的手臂，克劳福紧张道：“金总，我拜托你的事情，你可一定要帮忙啊。”
金鑫见沈约望来，解释道：“这帮吃饱了撑的、闲得慌的学生感觉在这里呆不下去了，请我用直升机送他们出山，先到就近的医院看看，然后想办法联系他们的领事馆送他们回去。”
“你最近很热心嘛。”沈约淡淡道。
金鑫笑道：“这也是要找你必须付出的代价。我到了这里，就碰到克劳福这么一个清醒的。我问人家事情，总要给点回报吧。”
“就剩下他一个清醒的？”
沈约扬了下眉头，“我记得还有一个人。”
“你是说留着平头、像监狱出来的那个诡异人吗？”克劳福低声道。
沈约微微点头，在庙中离奇事件频发的时候，就那个神秘人表现的最正常、其实也最不正常。
无论通奸、杀人、死亡或者闹鬼，那个神秘人始终表现的无动于衷的样子。
那人的心理素质也太好了一些。
“昨晚还在，但他今早突然就不见了。”
克劳福苦涩道：“我看到只有他这人还算清醒，就想找他商量寻找消失的人都去了哪里，没想到他不知道是听不懂我说什么，还是精神不正常，他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我，让我很害怕。”
声音有着颤抖，克劳福继续道：“金总早上来的时候，我就发现那个诡异人消失不见了。他会不会……”
沈约见克劳福欲言又止，追问道：“会不会什么？”
克劳福摇摇头，“没什么，总感觉他和古怪的事情有关。”
几个人交谈的时候，奇特里卡却直接吃雪解渴止饿，离开后不久，很快拿来了几个烧饼递给沈约和杰茜卡。
他自己的烧饼一口未动，显然秉承着供养修行者的原则，修行者不先吃，伺奉的是不会先进食的。
这是一种尊敬的表现。
不等沈约接过烧饼，金鑫已道：“吃什么吃。飞出山里就有大餐吃，你好不容易饿了几天，不吃点好的，会辜负肠胃的期待了。”
他扯着沈约要走，沈约的目光突然闪动，一巴掌打掉了奇特里卡手上的烧饼，随后抓住了杰茜卡的手腕！
杰茜卡饿的不行，看那烧饼硬梆梆的虽和石头一样，还是要勉强去吃，被沈约抓住手腕，愕然不解道：“你要干什么？”
沈约将那烧饼丢在雪地上，“金总说的对，我们饿了几天，不吃点好的真是对不起肠胃的。”望向克劳福，“你这几天吃什么？”
克劳福怔了下，“我就吃点背包剩下的饼干啊。我……我……不太敢吃外边的东西。”
金鑫脸色变了下。
杰西卡看着地上的烧饼，突然叫道：“沈约，你觉得烧饼被人下了毒？”
她并不太了解这个和凶杀案总是能扯到一块的男人，却知道沈约很少做没意义的事情！
卡莉死的不明不白，凶手死在密室了吗？没人知晓！
见杰茜卡霍然望过来，奇特里卡紧张起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太饿了，感觉大师也会饿，才去取了点干粮。”
感觉杰茜卡面露怀疑的样子，奇特里卡突然抢起了地上的烧饼，就要向嘴里塞进去。
沈约伸手再次打掉了那个烧饼，“你不用证明，我相信你的。”
奇特里卡呆呆的看着沈约，眼中蓦地有了泪光。
他一路跟随沈约，早将沈约视为最尊贵的修行者，能得到沈约的相信，让他顿时委屈尽去。
金鑫收敛了笑嘻嘻的表情，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有人在烧饼里下毒？是什么毒药呢？”
沈约轻声道：“还是氰化钠！”
冷风吹来，虽有日头高照，杰茜卡却没有任何暖意，吃惊道：“杀死卡莉的凶徒，也不想放过我们？”
449节 动机
杰茜卡震惊非常，在卡莉死的时候，她只以为是个单独事件，经历了密室惊魂后，众人从密室得以逃出生天，没想到氰化钠毒药再次出现！
如果不是沈约机警，恐怕转眼之间，又要死了三个。
如今除了圣安德鲁斯大学的学生还算完整外，参与灵修的团体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凶手居然还不肯罢手，选择在烧饼上下毒，希望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这凶手也太凶残了吧？
沈约看着地上的烧饼，突然道：“未见得是凶手不想放过我们，可能是他早在烧饼上下了毒，只是如今才被我们发现吧。”
无错小说网
金鑫皱了下眉头，似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变成，“很有可能，你觉得凶手是那个神秘人？”
沈约想了想道：“有可能。”
“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金鑫问道，“我从克劳福同学口中只是得知了大概。”
沈约简略的将发生的事情说了遍，暂时忽略密室的事情，因为密室案件和投毒案件看起来并无关联。
金鑫越听眼珠子瞪的越大，听完后叹息道：“你们能活下来真的是好运气。”
随即有些困惑，金鑫又道：“我们都清楚，哪怕是变态狂魔杀人，也有他的推动因素，简单来说，这个推动因素就是动机！”
话音顿了下，金鑫继续道：“那个神秘人要将在场人斩尽杀绝的动机是什么呢？”
沈约喃喃道：“那只有去问问他自己了。”
金鑫点头道：“很有道理。”
看向克劳福，沈约庆幸道：“你真的走运，小心是对的，好在你只吃了饼干，若是吃了外边的烧饼，就不能帮金鑫找到我们了，是吧？”
他最后问的是金鑫。
金鑫立即道：“是啊，好在还有个清醒的克劳福。他带着我四处找寻你们，最后……找到了这里呢。”
他叙说过程的时候，目光闪动。
沈约“嗯”了声，向克劳福伸出手来，“无论如何，总是要谢谢你。”
克劳福有些羞涩的伸手出来，“我应该做的，好在大家都没出什么事情。”
沈约松开手，沉吟道：“眼下我们应该先出山，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至于案件调查，可以留给警方。”随即摇头道：“这里是三不管地带，恐怕没有警方会管这件事情，这个案子，只怕会变成了疑案。”
“不会的。”
克劳福突然坚定道：“我们大学的同学都在，只要他们好转，我们还会回来，一定会为卡莉讨回公道的。”
杰茜卡热血上涌，连连点头。
沈约略感意外的看了克劳福一眼，“现在像你这样有责任感的人不多了。”
杰茜卡鼓足勇气道：“克劳福说的不错，我们不会将这个案子变成悬案的！克劳福，你说是不是？”
克劳福用力点头。
金鑫摇摇头，嘟囔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简单。别废话了，先去找你们这些孩子的几个同学，然后出山再说。”
众人跟着克劳福到了那些学生的房间。
房间看起来有点乱，维娜、大卫、迪克几人都是畏缩的蹲在墙角，看到有人进来，都露出惊恐的模样。
克劳福解释道：“他们自从卡莉死而复活后，就都变得这个模样。然后……”
看向沈约，克劳福道：“你们又全部失踪了，我那时候真的感觉这里和地狱一样呢。”
“你能不疯，看起来意志还很坚强。”金鑫很是理解道。
“我怎么能疯。”
克劳福苦涩道：“我若疯了，谁来照顾他们，再说……”
他话说一半，有些犹豫。
“再说什么？”沈约问话间走到维娜身前，见她痴痴呆呆的样子，皱了下眉头。几天前，维娜对他还是恨之入骨的模样，眼下看起来，维娜好像都不认识他了。
克劳福摇摇头，“没什么。”
“我看他们有精神分裂的征兆了。”
金鑫看着房中的五人，皱眉道，“要尽快送他们去医院看看。”
克劳福立即道：“那好，我赶快收拾他们的东西。你们一定要等我们。”
他看起来很怕金鑫不守承诺送人，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一脚突然踢在靠墙壁的一个简易木制柜子上，抱着脚疼的直跳。
杰茜卡见状，嘟囔道：“哎呀，你小心一些。沈约是好人，会帮我们的。”
她想着哪怕不是好人，听到这般奉承，也会暂时决心做个好人的。
沈约目光微闪，突然道：“等等！”
他走到那木柜前，挪动下木柜，露出木柜后面的情形。
这里到处都是陈旧的气息，木柜后面自然也不例外。
有墙皮因为木柜的挪动而脱落，众人盯着沈约的举动，就见他顺手从床单下布条，从木柜后，捡起一小包用塑料袋包裹的白色粉末。
“这……这……是什么？”
克劳福看到后有些意外，“我们……不……不吸……”
沈约盯着那小包白色物质，鼻翼稍微动了下，随即将它丢在了地上，“是氰化钠！”
他嗅到氰化钠独有的轻微苦杏仁的味道。
房间倏静。
过了一会儿，杰茜卡尖声道：“怎么会是氰化钠？他们怎么会藏有氰化钠。”
问题问出，答案接踵而来，杰茜卡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克劳福也是讶异非常，“这本来是维娜、卡莉和杰茜卡的房间啊。为什么会有氰化钠？”
杰茜卡见克劳福望过来，慌忙摆手道：“不是我藏的，下毒的不是我。”
克劳福脸色异样，“杰茜卡，不会是你。你曾经失踪了，被困在地下，可还有凶手下毒要害人，这说明你排除了嫌疑。”
杰茜卡感激道：“谢谢你。”
“同理可知。卡莉也不会带着氰化钠的。”克劳福皱眉思索。
金鑫大为赞同，“你们和卡莉是同学，应该知道她没有想要自尽的念头。”
克劳福、杰茜卡异口同声道：“绝对没有！”
沈约喃喃道：“现在看起来就和三减二一样简单了。这是你们女生的房间，两人有充分的原因没有藏毒，将氰化钠藏在这里的，只有维娜了。”
他说话时盯着维娜的表情，维娜朝他诡异的一笑，着实有着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维娜为何对卡莉投毒？”杰茜卡一直对维娜冤枉自己很是气愤，但这种时候，她感觉还要搞清楚原委。
“我倒一直有种感觉。”沈约轻声道。
“大胆的说出来。”金鑫如同心灵导师一样鼓励道：“我相信你的感觉。”
沈约看着地上的那包氰化钠，“卡莉像是冤死的，维娜对你杰茜卡有偏见……”
450节 失控
金鑫的确和导师一样，有的时候还不如学生明白的多，但这不妨碍他装的比学生更明白，“嗯，很好的想法。我觉得你说的值得思考一下。”
ranwen.la
他根本不知道沈约要说什么。
沈约翻了他一眼，知道这位又进入和他做戏的套路。
“沈约，你在说什么？”
杰茜卡头脑迷糊道，“你想说什么？我和维娜……”
“你和维娜的关系不好吧？”沈约突然道。
杰茜卡委屈道：“我们本来一直挺好的，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对我！”
金鑫喃喃道：“没看出来，还是个天真小可爱呢。”
他说的声音很低，众人多数没有听清，沈约竟然点头，“杰茜卡，你很天真！”
“你直接说我笨就好了。”杰茜卡这次总算听懂了，撅嘴道。
沈约看了眼有些痴呆的维娜，“维娜为什么要给卡莉投毒？她和卡莉关系怎么样？”
“她和卡莉一直很好啊。”杰茜卡忍不住说了句。
见众人向她望来，杰茜卡赌气道：“我也不知道了，我一直很笨的，根本不知道她们是真好还是假好。”
房中沉寂下来。
克劳福停止了收拾，突然喏喏道：“我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可以讲，可以讲的。”金鑫嗅到些八卦的气息，饶有兴趣道。
克劳福沉默了会儿，“其实……杰茜卡真是有点傻的。”
杰茜卡怔了下，低下头来，似乎要对自己的智商重新做下判断。
克劳福见状，连忙摆手道：“杰茜卡，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学习能力很强，但你在人际交往方面，是有点木讷。”
沈约醒悟道：“看来你知道些你们同学之间的内情。”
克劳福向维娜那面看了会儿，鼓足勇气道：“我偶然听到维娜和卡莉的一次对话，卡莉这次来到这里灵修，本来是维娜的主意。因为卡莉喜欢历史老师，表白却被拒绝……”
沈约“嗯”了声，这段事实他从杰茜卡那里曾经听过。
“维娜就对卡莉说，这面的灵修很神奇的。卡莉可以向神请求帮助，让历史老师喜欢上她。”
克劳福喏喏道：“我不是胡说啊。”
金鑫大度道：“这种白痴的事情世上很多，我们见怪不怪了。你说下去。”
他那时是相信克劳福的，因为女人的智商非常的不稳定，尤其处于失恋、恋爱中，内啡肽都会将女人的智商拉低到无极限。
克劳福“嗯”了声，“卡莉因此报名参团，但维娜又让卡莉拉上杰茜卡。”
杰茜卡一付茫然的样子。
克劳福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道：“其实……杰茜卡对卡莉、维娜很好，我却看得出来，卡莉和维娜对杰茜卡很嫉妒的。”
“她们嫉妒我？”杰茜卡有些发怔。
话说开了，克劳福不再隐瞒，“卡莉内心一直认为向历史老师表白失败是因为你的缘故。”
杰茜卡茫然失措，“我没有啊。”
“而维娜更是恨你。”
克劳福慢慢的说道：“你很开朗，学习又好，很多男生都喜欢你，你却大咧咧的不在意，你长的又比维娜……”
他没有直说，但大伙都明白他的意思。
男人靠遗忘止步不前，女人靠嫉妒奋发向上。
维娜哪里都不如杰茜卡，看起来和杰茜卡交好，实际上就有等着踩杰茜卡一脚的意思。
“原来他们对我好，只是等着……”杰茜卡想到卡莉死的时候，大卫那些人的态度，不由心寒。
“关键是……你并没有对他们好。”
克劳福叹口气道，“男人都是这样，爱起来很疯狂，但恨起来，也很执着。”
见众人望来，克劳福摊手道：“我虽是男人，但不会无视这个弱点。”
金鑫鼓励道：“你是个不一般的男人。你看起来很喜欢杰茜卡，却没有因为得不到而变坏。”
克劳福很有些脸红。
杰茜卡沉湎在伤感中，却没有留意金鑫说的话。
金鑫见状，确定这个杰茜卡真的是情感白痴，而不是绿茶，不由得微微摇头。
“你的意思是……这场灵修之旅，维娜刻意将杰茜卡拉上，就是想要整杰茜卡吗？”沈约得出了这个结论。
克劳福苦笑道：“我本来不想表现的那么八卦的，也不想揭露这件事情。可我没有想到凶手真的是维娜，我也没想到她做的这么绝！”
顿了下，克劳福懊丧道：“我要是早揭穿他们的诡计就好了。”
“他们有什么诡计？”沈约好奇道。
克劳福看了那面痴呆的维娜一眼，低声道：“来这里之前的路上，我听维娜对卡莉说，杰茜卡抢了卡莉的历史老师，他们都看不过眼，准备吓杰茜卡一次，让卡莉以哮喘之名装死，然后再复活吓唬你。”
杰茜卡心中一紧，带着困惑道：“卡莉对花粉过敏是假的？”
克劳福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本来想要告诉你。可是大卫、迪克都不让。迪克更是威胁我，我要是说出去，死的就是我。”
克劳福说到这里，看了迪克一眼，露出厌恶的样子。
沈约看了眼迪克，记得这是维娜的忠诚拥护者，而在卡莉死的时候，维娜、迪克显然也是在一条船上的。
“我一时害怕，没有说出这件事情。”
克劳福内疚的看着杰茜卡，“杰茜卡，我真的对不住你。”
杰茜卡没想到身边的人竟然这么算计她，涩然的笑笑，“你做的很好了，最少……你没有落井下石。”
克劳福神色内疚道：“我也没有帮上你。但我没想到他们做的那么绝，居然用氰化钠搞死了卡莉。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维娜他们也因为这件事近乎发疯，事情完全失控。我如果再不说出真相，我一辈子都会内疚的！”
“看来你已经认定凶手就是维娜了？”沈约突然道，眼中却有丝锐利的寒光。
金鑫干咳一声。
他每次看到沈约这种表情，就知道沈约要做结案陈词了。
凶手已被沈约锁定！
克劳福怔了下，“难道……凶手不是维娜？”
沈约摇摇头道：“不是的，下毒的不是维娜。很感谢你说了这些，让我明白了一些细节，可我知道下毒的不应该是维娜！”
有些冷厉的看着克劳福，沈约缓缓道：“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451节 披着羊皮的狼
房中有些寂静。
杰茜卡眼神古怪的看着沈约，不知道他为何变得如此客气，克劳福显然也有点不适应，吃吃道：“大师要说什么？”
沈约不紧不慢的道：“卡莉死的时候，我也在场！”
克劳福“嗯”了声，神色困惑道：“是啊，我知道。”
“因此我看到了很多从描述中得不到的细节。”
沈约回忆道：“卡莉中毒死去，维娜表现的是震惊和惶恐，而不像是早有预料的样子。”
“是吗？”
克劳福似也在回忆，终于还是摇头道：“我没有留意，我只以为维娜要陷害杰茜卡。”
“我感觉维娜也没有想到卡莉会死的。”沈约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自己的那款老式手机，翻盖看着什么。
克劳福不明白沈约在鼓弄什么，对沈约的结论并不认可的样子。
“因此维娜才会表现的那么震惊，所以维娜、迪克立即将矛头指向了杰茜卡，后来维娜对复活的卡莉也很畏惧，因为那时候维娜已经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沈约看着痴呆的维娜，继续道：“维娜没有下毒，或许只是想联合卡莉吓唬杰茜卡一下，但是卡莉突然死了，维娜不自觉的将脏水泼向杰茜卡，因为她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卡莉，她想推卸责任。”
他说的辨证之处及其精微，金鑫也是认真想了下，这才点头。
克劳福一付茫然的样子，“我有点听不懂。”
沈约笑笑，不再解释，继续道：“可卡莉突然复活，却击溃了维娜最后的心理防线。她本来处于惊吓、自责中，想当然的认为卡莉是找她复仇的。迪克参与了整个事件，内心感受也和维娜仿佛。大卫他们呢，或许受到影响，或许也被卡莉惊吓，这才变成如今的模样。”
克劳福迟疑道：“我真的不明白大师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约微微一笑，很是耐心道：“我想说的是——按照我的观察，维娜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那就极可能是有人知道了维娜的计划，将毒药放在卡莉的哮喘喷剂中，引发这次意外的发生！”
杰茜卡心头一跳，突然离克劳福远了两步。
她是下意识的动作，因为当时知道内情的好像只有克劳福。
克劳福终于听懂了的模样，“大师是说那个诡异人做的这一切？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害死卡莉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他和卡莉有仇，这才混入灵修团，伺机对卡莉不利吗？”
杰茜卡暗叫惭愧，感觉克劳福说的很有道理。
沈约盯着克劳福半晌，这才轻声道：“实在可惜。”
“大师可惜什么？”克劳福一副费解的模样。
在他看来，这件事已经很明显了。
“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头脑，却是不走正道。”沈约惋惜道。
克劳福一双眼眯了起来，“我真的不明白大师的意思。”
沈约点点头，“那我可以让你明白。有个人，一直如狼般藏在灵修团中，别人只以为他是老实善良的人，却不想他居然以杀人为乐。”
克劳福露出迷惘的样子，“他疯了吗？”
沈约继续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对同学都很关注，偶然或者刻意知道维娜、卡莉和迪克的计划，索性弄假成真，将毒药下在卡莉的哮喘喷剂中，想引发灵修团所有人的互相猜忌厮杀！”
杰茜卡立即离克劳福更远一些，她情商不高，但她也听出沈约说到有个人，竟然很像是在说克劳福。
她不知道沈约的好坏，但她和沈约呆在一起几天，却知道沈约的判断很少有出问题的时候！
“随后古隆因为奸情一事被达达大师所杀，达达消失不见了，所有人再度慌乱。我发现了古老的密室后，一些关注那个密室的知情人随后跟入。”
看着克劳福满不在乎的表情，沈约凝声又道：“而毒杀卡莉的凶手看起来并非是为密室而来，因此并没有跟进去，但他却对进入密室的人很是残忍，他砍断了控制机关的尼龙绳索，想将所有人都困死在里面！”
杰茜卡脸色瞬间苍白，难以置信的看着克劳福，失声道：“为什么？”
她相信沈约的判断，却难以相信克劳福会做出这种事情。
将入口关闭的人竟然是克劳福？
他不知道这样会害死很多人吗？
克劳福仍旧一付茫然的样子，“他为什么这么做？”
沈约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他都做了什么。他关闭了机关后，本来认为里面的人再无出来的可能，他只要专心的将几个近乎崩溃的同学再吓傻就好。卡莉不来，或许他可以扮作卡莉再出现几次，不怕同学不疯。”
克劳福瞳孔微缩。
沈约盯着克劳福，继续道：“可没想到金鑫突然乘直升飞机赶到这里要找沈约。感觉到金鑫不容易对付，这个人有点慌张，也只能带着金鑫假装寻找沈约，最后才到了仓库的地方。”
金鑫笑笑，“这小子有前途啊。”
沈约微微点头，“他若是把智慧用到正路，自然大有前途，可惜的是——他的路已经到了头！”他的声音中透出寒意。
克劳福终于露出警惕之意，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金鑫已经站在了房门前。
“到了仓库，那个人自然还是不肯说出入口何在，让金鑫废了好大的功夫寻找。”沈约看向金鑫。
金鑫立即道：“是我找到的入口，没有人提醒。”
沈约看向终于有些慌张的克劳福，“这个人意识到有些不妙，但仍然心存杀机，居然在金鑫开启机关的时候，他将留存的氰化钠一部分投在烧饼上，一部分藏在了维娜的房间内。”
aiyueshuxiang.com
克劳福拳头微微握紧。
“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沈约看着克劳福，凝声道：“这个人还是忽略了个细节，氰化钠有潮解性，若是毒药几天前投下，早就潮解变化！烧饼上的氰化钠没有受潮的迹象，那就是不久前下的毒。”
看着有些恍然的克劳福，沈约继续道：“再告诉你一个窍门，以后若还有机会的话、作案杀人前、一定要保持冷静。你太急于动手割断绳索，自己的手上都留下了被尼龙割破的伤痕。”
克劳福下意识的去看手心，却又立即握起了拳头。
但众人都已看到他手心上的丝丝割破的痕迹！
.
PS：八更！求票！
452节 恶魔
大雪早已经停了，阳光明媚，却照不进有些阴冷的房间内。
屋内不热，克劳福的额头却有了细微的汗珠。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的？”沈约持续施压道。
克劳福默然不语。
“其实我真的很难将你和凶手联系在一起，你表现的一直都很正常，也太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好学生、备胎情圣一样。”沈约讽刺道。
克劳福眼珠子开始转了起来。
沈约并不介意，他揭开真相，就有收拾局面的能力，“可旁观者清，金鑫一来就告诉了我，你这个学生并不地道，你故意带金鑫兜圈子，最后才接近密室入口。从搜寻概率学来讲，你是刻意这么做的，金鑫那时就在暗示我，你克劳福在拖延时间。”
克劳福霍然向金鑫望去，他记得金鑫曾经说过的话——克劳福带我最后找到这里，我总算看到绳子上的反普鲁斯结……
当时他只以为金鑫很啰嗦、很娘们，哪里想到这个看似嘻嘻哈哈的爷们居然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金鑫摊摊手道：“你是很聪明，但要和我们斗，你还差一些哦。”
克劳福冷哼一声，盘算着局面，并没有暴起，他知道沈约不好惹、金鑫也是难办！
“我在那时就开始怀疑你……因为以你对杰茜卡表现出来的关切，没有道理对仓库的异样全无察觉的模样。”
盯着克劳福，沈约缓缓道：“奇特里卡拿来烧饼的时候，更敲定了我对你的怀疑，你一直表现出对杰茜卡很是关切的模样，但你自己吃着备用饼干，却对杰茜卡吃冷硬的烧饼无动于衷？你害怕中毒，你就不害怕杰茜卡中毒吗？”
杰茜卡讶然无语，再离克劳福远了一步。
她对学术很是专研，却从未想到过人心如此让人惊怖！
克劳福咬牙不语，他以为自己所作所为天衣无缝，却不想在沈约眼中，竟然满是窟窿。
“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烧饼有毒的吗？”
沈约继续道，知道克劳福不明白，沈约冷冷道：“氰化钠有种淡淡的苦杏仁的味道，虽然不太明显，但我嗅得出。更何况，氰化钠哪怕只有微量、但是遇到伤口，也会产生毒素反应，让伤口黑化。”
沈约盯着还在强装镇静的克劳福，声音冰冷的说道：“你经常使用氰化钠，今早更是着急投毒和栽赃，手上已经染了一些，虽然不多，但你的伤口已经黑化。”
眼皮子不经意的跳了下，克劳福没有去看，他已经感觉到伤口的疼痛。
“我看到你黑化的伤口，就有五成把握断定你是下毒杀死卡莉的人。”沈约凝声说道。
金鑫问了句，“为什么？”
沈约回道：“能接触氰化钠的人或许能有几个，但如今清醒的还有谁？”
金鑫微微点头，“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揭穿他？”
沈约解释道：“这件案子一定要做个了解，不然克劳福怎么向校方和警方交代？他很聪明，知道人证物证的重要性。人证已经有了，杰茜卡，我们都可以说他是好人，但他还需要物证。”
金鑫故作恍然道：“是了，因此他将氰化钠藏在维娜的房间，又刻意帮杰茜卡洗脱嫌疑，想着杰茜卡投桃报李，也一定会为他作证的。”
杰茜卡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她这几天学到的人性，比她这二十年学的都要多。
“可他又把我们想的太笨了一些，一直心焦我们没有去搜物证，这才借整理东西的时候，踢歪了那个木柜。”
金鑫笑道：“我们若还是眼瞎看不到，他说不定会亲自将氰化钠找出来了。”
沈约微微点头，“事实就是如此，看起来冥冥中自有天意，实际上所谓的天意无非是弱者的托辞，心机人的工具罢了。”
房内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克劳福的身上。
克劳福额头汗水已干，眼珠一转，突然拍起巴掌来，“沈大师，你的推论很精彩。”
“多谢夸奖，我也这么觉得。”沈约当之无愧道，知道克劳福绝不会坐以待毙的。
“可惜，这只是你的推论。”
克劳福故作遗憾道：“我手上的伤口不见得是尼龙绳割破的，我能接触到氰化钠的原因，也只是我想从那哮喘喷剂中下手，去找到真凶，不想偶尔沾上一些喷剂罢了，倒让大师误会了。”
沈约的脸色突然变的有些古怪。
金鑫皱了下眉头，不解沈约的用意。杰茜卡见状，不由得冲上前两步，“克劳福，你还有良心吗？大家都是校友，哪怕有再大的矛盾，但你怎么忍心下手杀死卡莉，又要杀死我？”
克劳福冷冷的看着杰茜卡，不认识一样，“你小心点说话，你信不信我可以告你诽谤？”
杰茜卡心中一凛，不是凛然诽谤之名，而是寒心一个平日温和的人可以变的如此冷酷无情。
耸耸肩，克劳福若无其事道：“大师还有别的事情吗？”
见沈约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克劳福笑道：“我知道你说了这些的目的。”
沈约终于回过神来，轻“哦”了一声。
“你无非是想让我自己承认是凶手嘛。”
克劳福看着沈约手上的老款手机，神色有些狰狞道：“你真的以为我是傻的，不知道你在悄然录音吗？你太小瞧了我，你以为我不懂你这些肤浅的套路？”
杰茜卡霍然向沈约望去，脸色改变。
沈约失算了？！
看沈约沉默不语，克劳福大笑了起来，“可惜的是，我不是凶手。”
他大声的朝那个手机喊道：“我真的不是凶手！到哪里的警局，我的证词都是一样！是那个诡异人做的一切，你们若是揪住我不放、说我是凶手，我就告你们诽谤！”
xiaoshuting.org
得意的看着四周的人，克劳福道：“还有个最重要事情，你们这些聪明人始终都忘记了，作案要讲求动机的，我疯了吗？要杀自己的校友？我疯了吗？要杀你们所有的人？我还是个学生啊。”
说到最后，克劳福本来淳朴敦厚的脸上现出恶魔一样的笑。
沈约也笑了起来，一直等到克劳福惊疑不定收敛笑容后才道：“你说的很好，我的确还是小瞧了你。但你要动机，我可以给你！”
克劳福瞳孔微缩，他发现沈约绝不像失败的样子。
“你的动机是版图任务。”
沈约终于再次结案陈词，看着惊慌失措翻着口袋的克劳福，冷冷道：“不用费力找了，你的手机已经不在你的口袋里。”
453节 反常的选择
很多人经常说，我一看你坐立不安，就知道你要去厕所。
这种推理已经落后了，因为还有别的可能。
可沈约的推理是与时俱进的，在克劳福翻着口袋时，沈约已知道克劳福在找什么了。
嘴角抽搐，克劳福已经发现手机消失不见了，嘶声道：“你这个小偷，偷了我的手机，你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他这个时候这般说，很有些声厉内荏的味道。
沈约笑笑，“你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聪明。或许是天太冷了，你的感觉也迟钝了很多，我当初握手感谢你的时候，顺便拿了你的手机，你也没有发现。”
摊摊手，沈约再补一刀道：“我当时既然怀疑你是凶手，自然要调查下你的一切了。现代人很多人还没有意识到，手机中藏的资料，比国家机器档案还要丰富有趣的多。”
“你……”克劳福握紧了拳头，靠墙而立。
“哦，你是不想给我们手机的开机密码吧？”
沈约见到克劳福的身体语言，了解道：“不用你辛苦了，我在和你握手的时候，不但拿走了你的手机，还顺便套取了你的指纹密码。”
晃晃手上的老款手机，沈约解释道：“我方才不是在录音，我只是将你的指纹密码发给金鑫。”
脸上又浮出怪异之意，沈约喃喃道：“不过眼下的这些准备、好像都是多此一举。人死了，还要什么证据呢？”
他说的声音极低，哪怕金鑫都没有听清。
克劳福霍然向金鑫望去，金鑫晃了晃克劳福的手机，“沈约在和你交流的时候，我就负责查看你的手机，不用担心，我们早就解开你的手机了，顺便将你的资料全部备份一下，然后……开启了隐蔽系统，找到了版图软件。”
说到版图的时候，金鑫脸上也露出惊奇之意。
“你登陆了版图？”
克劳福厉声喝道：“你这是侵犯别人隐私权，你懂不懂？这是大罪！”
“是吗？”
金鑫满不在乎道：“反正你眼下没有手机，也无法录音，到了面对警察的时候，我们不承认就好了。你也不是喜欢这么做吗？”
克劳福为之气结，却眯缝着眼睛。
沈约微扬下眉头，“他这样的人很是小心，看他这种样子，版图登陆多半是需要虹膜验证？”
“说对了！哦，你又发来了虹膜数位串号，我试试看。”
金鑫已经将克劳福的手机接上个解密码，将沈约传来的虹膜数位串号输入，很快登入了版图系统。
晃了下手机，金鑫特意向克劳福显示了下界面。
看着克劳福，金鑫笑道：“告诉你个乖，指纹加密早就烂大街了，虹膜验证看似需要活体进行，其实那不过是开发者唬人的口号。只要是电子操作，基础就是数位电子编码，有了关键信息，有技术，一切东西都可以模拟出来的。你以为天衣无缝的密码，实际上不过是破解者和编程人员的手段较量罢了。”
克劳福瞬间面无人色，沈约说的对，他为人谨慎，开启手机用指纹，隐藏系统用虹膜，本来还想守着这两道关卡，哪想到对方竟然早将数位密码全部搞走。
bqgxsydw.com
沈约如何做到的这点？克劳福想不明白。
沈约也不准备给克劳福解释，直接说道：“你在版图有什么发现？”
金鑫皱眉道：“你猜对了，他的确有版图任务！他的任务是……在灵修团做最后一个活下去的人？这TM的是什么鬼任务？”
他一方面惊奇沈约对版图的了然，另外一方面却是奇怪版图任务的诡异。
沈约目光微闪，轻声说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我不明白！”金鑫发问道，他有时候是装糊涂，这次是真糊涂。
沈约盯着克劳福，眼中满是厌恶，“你鬼迷了心窍，还是钱迷了心窍？版图只让你做最后一个活下去的人，并没有让你杀人。可你为了达成这个任务，不惜杀了卡莉挑起纷争，不惜关闭机关害死所有进入的人？”
看向维娜、大卫等人，沈约又道：“若不是金鑫及时赶来，你已经准备以见鬼的理由，再吓死他们五个？你这么做，就是要争取做最后一个活下去的人？你为了活下去，不惜杀死其他所有人？”
杰茜卡身躯颤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世上还有这么思想变态的人。
克劳福底牌被揭穿，终于露出慌乱之意，“你怎么……全知道……”
他见过聪明的人，可像沈约这样的人，他真的从未想过。
随即大笑了起来，克劳福觉得天经地义，说道：“我想办法活下去有什么不对？你能知道这些，难道你和我做的是同一个任务？”
他一边说话，一边四下打量着环境。
沈约心中微跳，突然想起一个看似久远的案件——澳洲古堡凶杀案！
他在注册版图的时候，版图系统将古堡的案子列为版图任务，这说明当时的人员中，也有版图的参与者！
澳洲古堡那些人看似自杀，会不会和眼下被鬼杀的情况类似呢？
“你也不要装高尚了。”
克劳福冷笑道：“你既然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难道准备把我移交给警察了？我知道……你也是版图的人，不然不会对版图这么清楚！”
金鑫内心一振，神色讶然。
他和沈约分开有段时间了，很多事情没来得及和沈约说，包括版图——他倒没有想到沈约会是版图的人！
克劳福不像是胡说，因为沈约沉默的表情让人感觉耐人寻味。
“我不会将你交给警察的。”沈约轻声道。
克劳福脸上露出慌张之意，如今对他来说，沈约将他交给警察本是最好的结果。沈约不这么做……
“你要私下杀了我？”
克劳福的神色显现疯狂，倏然从背后近腰处取出把锐利的小刀，“我知道你方才所谓的破案都是放屁，你就是想杀我才找个借口罢了。杰茜卡，他杀了我之后，也会杀了你。他也想做最后一个活下去的人，会有很多钱啊。”
杰茜卡不为所动，只是冷漠道：“就为了钱，因此你选择不做人吗？”
她对克劳福的挑拨没有任何感觉，反倒有些深切的厌恶。
克劳福怔了下，脸色变得极为阴森恐怖。
沈约和金鑫交换个眼神，克劳福感觉金鑫也有要动手的意思，挥舞着尖刀冷笑道：“来啊，一起上吧，最后的时候，肯定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这家伙疯了吧，活着好像也是个祸害。”金鑫建议道。
他知道沈约不太喜欢见血，但他不介意处理这个麻烦。
沈约突然道：“金鑫，给他手机，让他走！”
454节 被雷劈了
房中倏静。
金鑫见克劳福一付疯狂的样子，已决定出手解决这人。
这里是三不管的地带，干掉这么个杀人狂魔对金鑫来说，再正常不过。
等待克劳福所属国家法律的制裁？
那就是个笑话！
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将这种人引渡回不列颠，再反复查案审问，不但将正常人搞的筋疲力尽，甚至让这个恶魔有摆脱罪名的可能！
金鑫也见过不少丑陋的人物，可比起克劳福的残忍，荀家声那种人简直就是圣人了。
可沈约居然要放克劳福走，沈约有什么打算？
金鑫想不明白，一段时间不见，他感觉沈约竟陌生了许多。
“放他走？”金鑫重复了一遍。
沈约笑了笑，“给他手机，放他走。”
他的笑容竟然有些森然。
金鑫也笑笑，“好，没有问题。你也知道，我一向听从你的建议。”
侧开了身子，将手机递上去，金鑫做了个请的手势。
克劳福面带困惑的看着沈约，搞不懂这人是怎么想的，但在这种情况下，这无疑是个机会。
持刀慢慢走到了金鑫面前，克劳福一把抢过手机，随即倒退跳到了门外，还不忘记盯着沈约和金鑫的动静。
金鑫皱着眉头，沈约纹丝未动，只是道：“克劳福，今天天气很不错。”
克劳福感觉比起方才安全了些，不由的得意笑了起来，“和不列颠的人谈论天气是个不错的话题。”
“你很聪明，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沈约有些惋惜道：“但对你来说，天气好，并不是个好消息。”
“你在说什么？”克劳福狐疑道。
沈约摊摊手道：“还记得卡莉吗？你如此丧心病狂，卡莉复活了，她如果知道所有的真相，你觉得她会放过你？说不定她正在你身后看着你呢！”
克劳福心口剧烈的抽紧，强笑道：“你不觉得这种吓人的手段很幼稚吗？”
对所有人来说，卡莉死而复活实在是个难解的问题。
克劳福如沈约所言，几乎一股脑的将灵修班的人团灭，哪怕对于沈约，他都没什么畏惧，可对于卡莉的死而复活，他始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拿一个死人吓我？你不会愚蠢到相信恶有恶报，以为卡莉会来解决我吧？”克劳福虽是这般说，仍下意识四下张望，一步步的退到了院子中。
沈约也走到了门前，看着晴空之下、院子中站立的克劳福，脸上再次有了古怪的表情。
抬头看着晴空，沈约面带认真的说道：“在我们的国度有种传说，那就是作恶多端的人，老天有时候也会看不过眼的。”
金鑫也跟着沈约到了门前，见沈约居然拿着两个手机，老款手机调到测波面板，而智能手机开启了摄像头对着蓝天，不由得大感诧异。
看沈约的架势，好像真等着一个实验——有史以来第一个等老天来惩罚罪人的实验？
克劳福大笑起来，突然伸手指向天空道：“沈约，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你蠢起来也是可笑至极，你以为上天会惩罚我？你错了，这世上被惩罚的从来都是无能之辈，而不是像我这样的人。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着老天来……”
他话未说完，脸上倏然现出惊骇之意，看起来要收回手臂，转身逃命。
蓝天一亮！
亮的刺眼。
有道光芒从天而降，正击在了克劳福的身上！
光芒无声无息。
克劳福张大着嘴巴，看着蓝蓝的天空，看起来想要伸手去指，却仰天倒了下来。
baimengshu.com
同时张大嘴巴的还有金鑫和杰茜卡，二人看到克劳福被雷劈般，自身也如被雷击一样，全身根本没有丝毫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老天真的看克劳福不顺眼，发怒劈死了丑陋的克劳福？
但沈约又是如何知道的？他和老天爷也有交流？
奇特里卡一直守在门外，见状突然跪了下来，叩头在地，激动的泪流满面。
他一方面是激动恶人得到惩罚，原来传说中天道循环一点不假。
另外一方面，却是感慨老天将奇迹示现在他的面前。
唯一没有惊诧的只有沈约。
克劳福被雷劈时，他一直拿着手机对着蓝天，然后盯着老款手机的面板，等到克劳福倒地后，他这才缓缓的走到克劳福的身边蹲了下来。
睁大着双眼，克劳福浑身发黑，和被雷劈好像没什么两样，竟然好像还有丝感觉，只是道：“不……不……可能。”
沈约从克劳福手上又拿回了手机，淡淡道：“有些事情，你还是要信的！”
克劳福没了声息。
沈约拿着克劳福的手机站了起来，回身看到金鑫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低声道：“我们找个地方单独谈谈。”
**
碧空如洗。
离开了大雪山，也就离开了孤寒。
在尼婆国一个可说是上档次的、专供游客使用的咖啡馆内，金鑫喝着不太上档次的咖啡，感觉嘴里甜的腻歪。
看着对面沉默不语的沈约，金鑫道：“有时候，看起来越有档次的咖啡反倒越苦的，都说喜欢喝咖啡，但真正的苦咖啡有几个人喝的下去呢？”
沈约笑笑，“一段日子不见，你读哲学系研究生呢？有话就问吧，我也在考虑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鑫立即放下了咖啡杯，看四周根本没有客人，直接问道：“克劳福真的是被发怒的老天给劈死了？”
沈约摇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
沈约早有准备，将智能手机推到金鑫的面前，点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录制的是不变的蓝天，看起来极为枯燥乏味。
金鑫却认真的看着那段视频，他知道那是闪电劈中克劳福之前的画面。
白光一闪，蓝天很快又恢复到原样。
金鑫却是内心微颤，将视频调成一帧帧的观看，终于将视频停在闪电出现前那一幕，画面比起枯燥蓝天，多了点儿东西。
等看清楚画面，金鑫难以置信的霍然站起，吃惊道：“怎么可能，这个女人是谁？”
高高的蓝天上，闪电的发源处，赫然有个女人出现在蓝天之上。
金鑫早听说过雷公电母的传说，但始终觉得那是扯淡，如今见到有个女人竟然会放闪电，如何会不吃惊？
沈约的解释更让金鑫目瞪口呆，“这个女人，就是卡莉！”
455节 远程“电击 ”
金鑫看起来很像被闪电劈中的样子。
半晌，他才恢复知觉坐下来，“这么说，卡莉死了后升天化作了电母，劈死了害死她的克劳福？原来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是真的？”
说到这里，金鑫不由大笑了起来，几乎笑出了眼泪。
沈约一丝笑容都没有。
半晌，金鑫这才恢复了常态道：“抱歉，太激动了，我不这么调侃下，我怕我会发疯的。”
反复又看了那段视频半晌，金鑫终于将手机推了回去，“请你解释真相吧，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感觉我的智商需要冲值了。”
沈约低头想了一会儿才道：“其实我也想了很久。”
抿了口甜的腻歪的咖啡，沈约终于道：“记得我通过一个扭曲的空间见到了你，然后我又回转的事情吗？”
金鑫连连点点头，“我哪怕得了老年痴呆，这辈子我也会记得这件事情！”
“那时我在大雪山，而你在……”
不用沈约问，金鑫已道：“我在棒子国联络一个旧识，却被从前的敌人发现了行踪，追我到了楼顶。”
沈约喃喃道：“你去棒子国联系一个旧识。”
他说的好像是废话，金鑫脸色微变，半晌终道：“你想必已经猜到了，以你的聪明，当初见到崔欣爱的时候，你就应该有所发现的。”
沈约没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缓缓道：“我通过的那个空间好像就和月亮门有关。”
沈约一句话让金鑫耸然动容，随后又道：“还记得有颗子弹跟着我过来吗？”
“当然。”
金鑫打趣道：“我还奇怪呢，咱们这么熟，你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过来。”
“那子弹能打死人的。”沈约提醒道。
金鑫摇头道：“废话，那子弹力量十足，打死人自然不成问题。”
“那是颗隔着几千公里的子弹，射到你那儿的时候，力量仍没有任何衰减，还能打死人。”沈约看着金鑫。
金鑫心中微颤，终于明白过来。
他一点不笨，实际上，如果不是和沈约比较，他应该说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克劳福是被电死的？”金鑫主动发问。
沈约“嗯”了声，“那道闪电劈下来的时候，我测到周边有强大的电流磁感出现。克劳福全身发黑，有些皮肤甚至有脱落的迹象。这都是电击而死的特征。”
“那克劳福看起来是被电死的无疑！”
金鑫得到沈约的提醒，很快就摸到了迷雾中的一根线索，“但我们知道，一个人被电死，不一定是被闪电劈中，有种电击枪也会造成类似的效果。你既然可以带着一颗子弹出现在数千里之外，那卡莉就有可能在几千里之外一枪打死克劳福？！”
他说到这里，都很佩服自己的想象力。
以前如果没有遇到沈约从扭曲空间冒出来那件事，他觉得自己这么猜测肯定是疯了。
不想沈约露出欣慰的笑，“我觉得你说的不错。”
沉默了会儿，沈约又道：“古时有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传说，我倒感觉和如今的情况很相似。”
金鑫脸色又变，不能不佩服沈约脑袋。
没有一般的脑袋，实在做不出这种关联。偏偏你听到这种关联，又觉得很有道理。
半晌，金鑫才道：“如果这世上真有这样的效果，那实在是件很恐怖的事情。无论是谁拥有了这项科技……”
百盟书
他没说下去，也很难想象结果，但知道结果绝不容乐观。
科技无罪，发明高科技的人有着睿智的头脑，可惜的是，利用最高科技的……通常都是些很贪婪的人。
沈约沉吟道：“但据我所知，能达到这种效果的电击枪极为罕见。”
回忆闪电划过半空的绚丽，沈约又道：“在这个世界，电流无线传输的研究才起步，能将电流无线传送如此远的距离，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金鑫做了结论，“你怀疑已经有拥有高科技的国家、掌握了月亮门的使用方法，给了卡莉一支奇特的电击枪，让她在很远的地方杀了克劳福？”
沈约抿了口咖啡，默默的点头。
金鑫本来想问问对方为什么这么做，但知道沈约没有说下去，肯定也是没有头绪。
“我本来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么一解释，倒很合情合理了。”
金鑫抓抓头皮，尝试帮沈约拓展思路道，“谁掌握了月亮门的使用技巧？是暖玉吗？布图索夫知道月亮门的下落，暖玉利用谈沙移植布图索夫的记忆，后来谈沙和埃里克虽然死了，可暖玉说不定还是找到了月亮门的下落，亦或是米国的李斯特那面对月亮门有了进展？”
沈约摇摇头，“我暂时没有可追踪的线索。”
金鑫盯着沈约，“但你早知道会有闪电劈死克劳福的，不然你怎么会放走他？”
疑问出口，金鑫已经想到了什么，“你难道又预见了这件事情？！”
沈约不出意料的点头，“我在和克劳福交流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出现他被闪电劈中的那一幕。”
涩然笑笑，沈约解释道：“经过我简单的脑中侧写，看当时人影的角度长度测算时间，我知道这件事很可能就发生在不久之后，克劳福倒下的时候，手中拿着手机。”
“因此你让我把手机给了克劳福。”
金鑫明了道：“这一次，你不想改变任何因素，你也想看克劳福死的。”
说到这里，金鑫反倒笑了起来。
沈约淡淡道：“不错，我不是菩萨。该死的人，为什么要留在世上？”
金鑫盯着沈约的表情变化，突然道：“沈约，我感觉你变了些，变的更冷静，也有点……酷！”
沈约看着金鑫，“你想说的不是酷，而是冷酷吧？”
酷和冷酷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金鑫不想沈约一口道破他的心意，尴尬道：“对坏人的宽容，是对好人的残忍；对破坏规则之人的纵容，是对遵守规则之人的蔑视；而对敌人的仁慈，往往是对自己人的残忍。冷酷……很多时候，是必须的。”
沈约没有回应，岔开话题道：“你应该不止一个问题吧？”
金鑫立即来了精神，“不错。我想问你……”
犹豫了下，金鑫谨慎道：“你找回记忆没有？”
沈约摇摇头，“只有儿时的记忆。我小时候是个修行者，长大后离开了师父不知道做了什么。”
他将自己在大雪山的经过简单说了下，不过暂时没有叙说地图的事情。
“那好像对找回你自己，还没太大的作用。”
金鑫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这面也一直在联系陈道行，可始终没有下文，这个人像失踪了一样。我问丫头是不是在撒谎，她急的哭了出来。我查了这人的资料，这人的经历又和丫头说的差不多……”
顿了一下，金鑫似不经意道：“丫头很想你，每天问我一遍是否找到了你。”
说话间，金鑫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看了下号码，金鑫开玩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丫头的电话。”
他接通了电话，海明珠焦急的声音从那面传来，“金总，你干什么去了？你不是又去洗帝王浴去了吧？你被人抓起来了？我这几天怎么始终联系不到你？”
金鑫不由感慨，内心在想，女人喜欢你，你放屁的样子也很帅，女人不喜欢你，你那点破事她就会唠叨个没完。
我就洗了个没洗成的帝王浴，就成了我一辈子洗不去的污点。
咳嗽一声，金鑫终道：“我和沈顾问在一起。”
手机那面瞬间无声。
456节 我是部落的人
咖啡馆贵也有贵的好处，毕竟很是安静。
人类就是自相矛盾的动物，一方面渴望着强烈热情的人际交往，一方面又向往着田园的悠闲宁静。
可海明珠那面为何会那么静？
过了一会儿，海明珠终于道：“金总，我不信，你又在骗我。你骗我好多次了。”
她的口气很平静，像被人骗过八百次后的心灰。
可内心呢？是否还会因为一个喜欢之人的消息而满是期待？
“你看……”金鑫对着沈约道：“这丫头总不往好地方想我，沈约，我明明和你在一起？”
“那你让沈约接电话！”海明珠的声音有些颤抖。
沈约终于接过了手机，平静道：“明珠，我和金鑫眼下在尼婆国，很快要飞往本港。”
海明珠一时间没有回话，沈约似乎听得到电话那面有些轻微的声音。
似抽泣，又像是抹着眼泪……
半晌，海明珠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你……最近……怎么样？瘦了吗？”
沈约默然了会儿，“还是老样子，你呢？”他本来想问候两句，不过又感觉是废话。
海明珠的声音变得欢快起来，“我也很好啊，我瘦了一些呢，你见到我，肯定会觉得我……我……”
“更漂亮了？”沈约听出点海明珠说不出的下文。
海明珠那面有些欣喜，“是啊，是啊。金总一直说我还是胖点好，我不信的，女孩子哪有胖起来好看的？你说是吧？对了，听说你去大雪山了，那里好玩吗？”
金鑫已经一把抢过了手机，对着话筒吼道：“沈约没瘦，现在正吃着金牌猪蹄，啃的可香了，不用你担心了。境外电话很贵的，你有要紧的事情就赶快说……”
不闻那面的声音，金鑫随即道：“你没要紧的事情，我就挂电话了。”
“我……我……”海明珠那面有点着急。
“你要说什么？”金鑫催促道，“我开了免提，你说吧，沈约可以听得到。”
海明珠那面吃吃道：“我……我……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那我挂了。”金鑫不满道。
“等等。”海明珠那面着急道，“我们在本港哪里见面啊？”
“到时候通知你了，罗里吧嗦的，没个正事！”
金鑫挂断了电话，望着沈约道：“这丫头，就会扯淡，却总不扯正经事。感情这种事，要争分夺秒的，沈约，你说是不是？”
他的话题好像有些突兀，沈约只是淡淡的笑道：“你的感情总用钱算，所以对这方面可能比我更了解一些吧？”
金鑫难得的脸红一下，知道沈约说的是什么感情，转移话题道：“古人都说了，一寸光阴一寸金，这不和我一样吗？唉，现在钟点房都那么贵，不是没有原因的。”
“人家那首诗说的是读书吧？”
沈约纠正道，“那首诗的全文是——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不是道人来引笑，周情孔思正追寻。”
“你觉得那诗人说的是诗？”
金鑫鼻子里面冒着冷气，“我只知道唐诗宋词里面做的最好的诗词，都是和女人有关。”
他看起来像从那个年代穿越过来的人，很肯定的说，“那些诗人词人也都是借这个看似深情的滥情文章、骗得一堆无知的少女。我告诉你，古代女子无才就是德这句话正确与否我不评论，但古时男人有才没有德的例子数不胜数……为什么？因为读书不过是个手段，真正为世界崛起读书的人没几个，为书中的美女黄金屋而读书的一抓一大把的……抱着这个目标读书的人，有才的能有德吗？”
“那个……你千里迢迢赶来见我，就是要谈道德修养的事情？”沈约发问道。
金鑫怔了下，“有点激动了。不过我说的在理啊，你说做诗的人为什么说‘读书不觉已春深’，而不是夏深，秋深？很简单啊，发春呗。”
“你可真是诗人的知己。”沈约微笑着说道，眼前仿佛浮现两只猫在春天的屋檐上喵喵的叫着。
金鑫忍不住笑道：“还有周情、孔思也很值得怀疑，这明显是两个窈窕淑女的名字。”
沈约叹为观止，“听君一席话，少读十年书啊。”
“是胜读。”金鑫难得的纠正沈约一次。
沈约坚持道：“是少读没错的，因为我读的那些书被你这么一解释，就只和春天有关了。我的世界时间已经少了四分之三，怪不得我在版图注册的时候，只让我注册联盟，若论混社会的经验值，我是没法和你比较的。”
金鑫目光微闪，立即道：“你也注册了版图？”
“这个‘也’字很好。”沈约不出意料道：“看来你对版图也有研究了。”
金鑫立即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我怎么会不研究版图。那个电脑笑脸强迫智联注册版图，绝对有恶毒的用意。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得研究才知道问题。”
“那我要听听你的高见。你注册了什么类型。”沈约略有好奇道。
“当然是部落，我现在是部落的人。像我这样要做跨国公司的优秀人才，明显从部落开始发展更适合。”金鑫对自己的发展倒有明确的定位。
沈约反倒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么说？洲际，联盟呢？你觉得不适合你？”
他想起了自己只能选择赏金一事。
金鑫很是清醒道：“洲际是为那些国家机器的对立面设立的！”
沈约心中一震，在密室时他急于脱困，倒没想到这点，但听金鑫一说，立即觉得大有可能。
“你的意思是？”沈约虽有了猜测，不过还是想听听金鑫的想法。
金鑫并不隐藏观点，“经我的研究，版图其实很简单。”
“简单？”沈约对金鑫不由另眼看待。
他不认为版图简单，因为他知道要支撑版图的运转，绝对需要一个极为庞大的暗系统。
能私下贩卖商城那些武器的版图，看起来比这世上任何的军火商都要可靠。
西红柿小说
能将武器送到指定地点的版图，输送系统看起来比世上任何的快递系统都要高效！
而近地磁技术，更是站在人类科技的前沿……
这样的一个系统，会简单？
金鑫接下来的话让沈约恍然，“我说版图简单，因为我觉得版图的目的很明显，它要创造个第二个世界。”
沈约眼皮子跳了下。
金鑫怕解释的不够清楚，补充道：“版图要建立一个完全不同于如今世界的世界！”
457节 第二秩序
金鑫说的有些拗口，什么叫做不同于如今世界的世界？
沈约却已经明白了，端起了咖啡杯，发现咖啡已经见底。
“老板，再来两杯……咖啡。”
金鑫招呼道，见沈约拿着见底的咖啡杯不语，他感觉沈约很少有这种小失误的时候——这说明沈约现在全部的身心，都放在思考版图一事上。
明白这时候自己只要推送消息，沈约自会进行综合消化，金鑫将自己这段日子对版图的研究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你当然知道比特币。”
知道这是废话，金鑫不等沈约回答已道：“如今世界的金融秩序被米元所绑架，因此米国人才那么嚣张，想制裁谁就制裁谁。”
金鑫叹了口气，“各国敢怒不敢言的时候，比特币应运而生，有人说这是为了摆脱被米国国家机器操纵的命运，不过……如今比特币看起来很火，其实并不算成功，最少对于改变金融秩序来说，它还远没有达到当初设计者期望的结果。”
沈约微微点头，由比特币联想起了版图币。
版图币看起来又要比比特币要强胜很多。
金鑫继续说道：“如今的世界规则也是多由米国来制定的，米国人从来是说一套做一套，经常做的是挥舞着道德的大棒，行使着强盗的行径。”
“嗯。”沈约脑海中不停的闪过版图的架构。
“版图就是要在暗世界重新建立规则和秩序！”
金鑫肯定的说道：“不同于米国的那种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的秩序，也不同于这世上的任何一种已有的规则，它创建了一种独一无二的秩序，第二秩序！”
话音停顿了下，金鑫放缓语速道：“在版图里，你是政客，你就是政客，你不能因为想要拉民众的选票，就作秀表现的和英雄一样欺骗世人，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你从政的意图——从政，就是要寻找一个让世界更美好的秩序。你的初心，版图会帮你巩固下去。”
咖啡端上，沈约却忘记了喝。
看着侃侃而谈的金鑫，他头一次发现这个伙伴在某些方面，有着他独到的见解！
金鑫接着道：“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混乱不堪，让人迷惑？道理其实很简单，读书人不做精神导师了，变得比商人还要市侩；商人不做商人了，贪婪向往着权利的掌控；制定规则的人不再想着规则建立的初衷，只想着如何利用规则为自己获利。”
“说的很好。”沈约赞许道。
金鑫精神振作，继续道：“世界金融因为米国的刺激消费理论而繁荣，但这种繁荣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一定要调动人性的贪婪。”
沈约听了微微点头。
没贪婪就没欲望，没欲望，很多人就不会去奋斗了。
金鑫说的没错——为中华崛起而读书的人毕竟太少，大伙读书八成是为了黄金屋。
“人的脑袋一热，心就冷了。眼睛一红，心就黑了。”
金鑫很有体会道：“因此在这种环境下，很多人都忘记了初心，一窝蜂的涌入到如何调动人之欲望之上，进而攫取利益，因此所有以往的道德、规则就全变成徒有其表。”
沈约轻声道：“版图想要改变这种情况吗？”
“我不知道。”
金鑫摇头道：“但看起来，版图是要这样做的。在这里，政客需要坚持自己的政见，而不是只为了捞选票提出政见。如果他不去实现自己的政见，他就一定会被降级！”
“还有降级一说？”沈约感到有些意外。
“当然了，这是惩罚，版图的惩罚。”
金鑫认真的说道：“你的主张，你一定要坚持下去，直到开花结果，或者你自己宣布放弃，当然了，你放弃就意味着你失败了，失败也会降级。”
沈约这才明白自己为何不能选择做杀手和游侠了——版图一开始就不认为他能坚持下去。
版图的标准就是标准，而不是流于形式！
“洲际是为建立第二秩序的人使用的？”沈约有了结论。
“是的，看起来是这样。”金鑫道。
“国家机器肯定对其很是警惕。”沈约喃喃道。
金鑫笑道：“那是自然。可据我所知，版图的洲际模块中已经有很多参与者，这股力量若是发展起来……”
轻轻的摇摇头，金鑫随即道：“洲际和我们关系不大，毕竟我们这种人不是这块料。”
沈约倒是深有同感，“不错，我们对这东西都没兴趣。”
内心却在想，金鑫既然注册了部落，那他为何对洲际这般了解呢？
或许金鑫的身边人有注册洲际的？
知道这可能和金鑫的身世有关，沈约并没有多问——很多人借着关心之名刺探朋友难言之隐，借以满足自己的窥视之心，沈约却没有这个习惯。
金鑫喝了口咖啡、润润喉咙接着说道：“联盟和洲际有很大的区别，如果说洲际是在这个世界建立隐形的第二秩序，联盟就是秩序的修正者。”
沈约闻言一怔。
“洲际秩序一起，肯定会有冲突。”
金鑫了然道：“就像两个好人也会红脸的，是不是？”
“那当然，这世界本来就是由矛盾和冲突组成，版图模拟现实世界，自然不会忽略这些。引起冲突的秩序，就要联盟来修改？怎么修改？”沈约喃喃道。
“花钱，使用版图币！”
金鑫直接说道：“版图币在版图是一种极为合理的资源，无论谁都可以公平获得。”
“公平获得？”
沈约反问道：“真的公平？”
他不由想到自己得到汉森版图币的事情，暗想恐怕也离不开弱肉强食的规律。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有相对的公平！”
金鑫笑道：“很多时候，我们只需要个相对公平就好。透明、没有暗箱，真正靠你的头脑智慧双手就可达成，而不会因为不知道的潜规则而让人心灰意冷。”
沈约很是赞同。
这世界坏人各有不同，好人的路线却像是千篇一律——伊始的梦幻理想，努力奋斗中却被潜规则摧残，最终努力一辈子发现自己只是做个了平凡的普通人。
话音停顿了会儿，金鑫补充解释道：“版图的任务系统是唯一获得版图币的方式，任何人都可以在达成条件后获取，无有例外。”
ddxs.com
沈约淡淡道：“但也有克劳福那样的……不择手段的去获得版图币。”
金鑫苦笑着说道：“我们都知道，这世上没有完美无瑕的规则，只要是相对公平的规则，这就可以让世界进步许多。”
沈约默然了会儿，“那部落呢？为何部落适合你？”
金鑫脸上有了光彩道：“如果说洲际是秩序的创建者、联盟是秩序的修正着，那部落就是秩序的实现者。有了良好的秩序运行，才有部落的良性运行，部落——是你可以实现你真正理想的地方。”
“那和游侠不是一样吗？”沈约不解的问道。
金鑫脸色变了下，连连摇头道：“不一样，绝不一样！二者之间，有着极大的区别！”
458节 有原则的大方
金鑫说的斩钉截铁，沈约看到了略有些奇怪，询问道：“有什么不一样？”想了想，沈约解释道：“我尝试注册过游侠，游侠需要有理想的人！我因为没有理想而被拒绝了。”
金鑫看着沈约，缓声说道：“你我都不可能是游侠，因为我们弹性十足。我们并不需要、也不想去遵守一个硬性的规则！”
沈约有点明白了，“游侠没有弹性？游侠会干什么？”
金鑫半晌才道：“据我所知，游侠是版图系统最强硬的职业。游侠不是实现理想、而是卫护理想的。”
他说的差别很细微，沈约却是一听就明了——理想不但需要去实现，还需要去坚持！
金鑫语气凝重道：“版图会有分歧，当产生不可调和的问题时，游侠是最后的仲裁者！”
沈约不想再喝咖啡了。他感觉再喝就离糖尿病人不远了。
最近世上糖尿病患者增多，最大的原因是这个世界太“甜”了。
太甜的世界会引发问题重重，很可能还会致命！
站起身来，沈约道：“走吧。”
“去哪里？”
金鑫话才出口，突然看了眼手表，“谈了这么久，差点误了上飞机的时间。走了。”
他放下几张钞票，拉着沈约出了咖啡馆，伸手拦了辆的士，吩咐道：“机场，快点！”
坐到破旧、又有些味道的座位上，沈约闭上了眼睛，将方才的交谈简单的整理了一下。
版图要创建第二世界的第二秩序。
洲际是秩序的创造者，联盟是秩序的修正者，部落是秩序的完善者，而游侠，是联盟分支，却是秩序的仲裁者！
所有加入版图的人，必须坚持自己的初心……
“如果不遵守版图秩序呢？”
沈约突然想到一个新问题，“降级看起来也没什么。”
金鑫摇头道：“版图早就想到了这点。降级只是惩罚的一种，你不遵守秩序，就会被游侠列为失信人，当你的失信到达一个等级后，绝不会像如今的老赖般只是简单的限制出行、不能住五星级酒店的，而是……被吞噬。”
沈约内心颤了下，“听起来下场很不好。”
“是的。”
金鑫凝声道：“你的信誉值为零的时候，版图秩序就不会再保护你，任何人吞噬你，都不会受到版图的惩罚。你被吞噬，你的资源就会被别人拥有，拥有者在版图内却无过错。因为这个条款，版图内的失信者极为稀少！”
摇摇头，金鑫道：“现实社会中，如果能这样的话，那有多美好？”
沈约感觉金鑫感慨的有些过了火，低语道：“看来，你以前遇到过让你极其厌恶的失信者？”
金鑫“嗯”了声，嘟囔道：“可惜的是，我却不能以版图规则制裁他！在他的操纵和煽动下，我一家反倒变成了失信者！死于他们精心策划的‘意外’车祸。”
说话间，眼中有怒火闪过。
沈约微扬下眉头，感觉金鑫说的是他家族的事情。
金鑫不再提及失信的话题，有点奇怪的看着沈约，金鑫试探道：“你对吞噬的概念似乎没有疑问？”
沈约微微点头。
金鑫没有继续追问，有些兴奋的说道：“这种机制其实很不错，也很适合我们这种人。”
看着沈约，金鑫道：“还记得吗？当初我们去巨人大厦应聘的时候，受到了没有道理的刁难，这世上本来就是阎王易见、小鬼难缠，版图将一帮没有必要的小鬼合理的清除，正适合我们大展拳脚。”
“看起来你已经在部落大展拳脚了。”沈约微笑道。
“你怎么知道？”金鑫有些意外道。
沈约分析道：“你知道赚钱不易，因此你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大方，但刚才在那个小咖啡馆，你足足多付了一百RMB。你不是赚了许多，怎么会这么大方呢？”
金鑫笑了起来，“你的眼睛真毒，什么细节到你那里，都会成为立体的呈现！”
随即很是大气道，“你既然知道了，我就不隐瞒你了。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其实根本没有接单，一直和智联他们在研究版图的系统。我到现在，已经赚了50个版图币！”
沈约“哦”了声。
金鑫以为沈约觉得少，立即道：“你别小看这50个版图币，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只有像我这么聪明的人赚版图币才如此之快。你知道版图币市场兑换价格是多少吗？”
“多少？”沈约很是“好奇”的问。
“一个版图币眼下可值40万！”
金鑫伸出手指头比划道：“版图系统对版图币控制很严格，虽不像比特币那样限量，可绝对是币超所值，有钱是买不到版图币的，一定要做任务或吞噬才行。我虽然只赚了50个版图币，可价值却是2000万！”
沈约笑了，“怪不得你这么大方。一会儿出租车的费用可要你出了。”
金鑫一拍胸膛，“那是自然，我哪怕没有赚到这么一大笔钱，也不会让你出钱了，毕竟是我请你做事。”
看着沈约，金鑫试探道：“但你好像也知道版图，你说你也注册了？你对版图了解多少？”
沈约回道：“我对版图的了解、绝对没有你透彻。事实上，我是几天前才注册的版图系统，也只有赏金的职业可以选择。”
xiaoshuting.la
一拍大腿，金鑫道：“我说什么了，你应该就是个赏金猎人，我没说错吧。你这种人，天生就是完美的完成任务来拿钱的人。你做了任务没有？”
“不知为什么，我的任务栏一片空白。”
沈约纳闷道：“版图是按什么原则分配任务的？”
“应该是按照能力吧。”
金鑫猜测道，随即感觉有些不妥，“你没任务，可能是因为才注册的缘故，而不是能力不足。这么说你没有版图币了？版图币的用途很广泛，也很神奇……”
“版图币都能用来干什么？”沈约问了句。
金鑫摇摇头，“看来你真的是个新手，什么都不知道。版图币是版图大陆的通用货币，就和如今世界米元一样，甚至比米元还要有用的多。你用米元进行交易时，CIA、FBI会通过银行流水、现金编号之类的调查你的财产，搞不好就查封你……米国人整别国人都是采用这种龌蹉肮脏的手段……”
459节 土鳖和土豪
金鑫说话时唾沫飞溅，见沈约默默的看着他，不由问了句，“我说的有问题吗？”
沈约摇摇头，“没什么问题，我只是想起我们刚认识合作的时候，你虽然话多，但看起来还是有点沉郁的，如今看起来开朗了很多。”
“是嚣张很多吧？”
金鑫以为明白了沈约的意思，忙蜷缩了下身子，“你放心，我不会因为有钱就在朋友面前嚣张的，那绝对不是朋友该做的事情。我只是感觉，我有完成心愿的希望了。”
沈约笑笑。
“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金鑫搔搔头，“对了，是说版图币能用来干什么。米元可被追查，但版图币是绝对无可追查的。你使用版图币，可以悬赏出任务。”
沈约目光微亮。
“只要你有想要完成的事情，你都可以出悬赏实现，当然了，版图会根据任务的难易给你报价，你也得有足够的版图币才行。”
金鑫突然笑笑，“我用版图币出了个悬赏任务。”
沈约略感意外，“什么任务？”
金鑫沉默半晌，“我……本来不想说的，可怕你也发出类似的任务，还是说一下比较好。”
话音停顿了下，金鑫道：“我让版图帮我寻找陈道行的下落！”
车子疾行。
离大雪山越来越远，远离了离群的孤寂，融入了世情的温暖。
许久，沈约才道：“谢谢。”
“谢什么。”
金鑫一摆手，“我就是怕你说这个，才不想对你说。我做这件事情，就是考虑你可能没有版图币，我又没有办法转给你一些。”
“不用转我版图币了，版图币我也有几个。”
沈约笑道，“而且我也用了几个。只不过……我真不知道有悬赏任务的事情。我的帐号好像还没有开启那个功能。”
金鑫眼珠子瞪了起来，“你用了几个？你怎么得到版图币的？刚注册的用户都是零版图币的，你知道一个版图币就是40万吧？”
“我知道。”
沈约脸上露出被宰的表情道：“但我也是后来才算出来的。我如果知道版图币的价值，我肯定不会用100个版图币给你发那条短信的。”
他伊始计算一个版图币价值30万，听金鑫对版图又做了完整的介绍，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版图币。
如果版图严格控制版图币的发行，尽量不增发，版图币只有增值的。
“什么？”
金鑫跳了起来，差点撞到车顶，“你用了100个版图币给我发条短信？哪条短信？我怎么没有收到？我的廉价手机，怎么可能收到那么贵重的短信？”
他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就是你收到后，说我文采很差，词不达意的那条短信！”沈约悠悠的说道。
等听完沈约对那条短信的全部解释后，金鑫一张烧饼脸看起来又重新回炉热了下，声线如同海豚般，“你是说，那条短信值四千万？”
沈约点头道：“按照你说的价值来算，的确是那么多。”
金鑫一把抓住了沈约的肩头，“那你现在一共有多少版图币？”
“一千两百多个吧。”沈约回道。
金鑫像是要晕过去的样子，事实上，他也的确闭上眼睛好一会儿，这才瞪着沈约，咬牙切齿道：“你TN的手上握有近五亿的版图资产，可你居然连打车钱，还要算计我？”
沈约望向车外，悠然的说道：“为富不仁的道理，我今天才算领悟了。”
*
下飞机的时候，金鑫看起来还是气鼓鼓的，他不是生气沈约“不劳而获”的得到许多版图币，而是生气自己很是土鳖。
这就如同你吃着泡面、住着廉租房，可成天还为着吃鲍鱼、住豪宅的女神担心一样——担心她会不会吃不好、睡不着……
你不知道也就算了，可你知道了，你气不气？
出了入境口，沈约已经皱起了眉头，“好像有点问题？”
“有什么问题？你的版图币都不见了？”金鑫有些期待道。
沈约的回话让金鑫大失所望，“版图币很安全，可应该接我们的人、去了哪里？”
他和金鑫一路赶来，已经交流了极多的内容，自然也知道这次是蔡夫人找他。
蔡夫人这种人，无论什么时候，礼数一定会尽到，既然知道他们来了本港，就一定会派人接机的。
沈约并不在意有没有豪车接送，但知道如果没有车，那一定是出了问题。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很多问题爆发前都是有迹象的。
沈约能最快的解决问题，也是因为早在矛盾尖锐前，就已发现了征兆。
金鑫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拨了下可可的电话，随后皱眉道：“可可居然关机了，她辞职不干了？”
像可可这样的工作人员，必须要保持手机24小时待机的，可可居然关机，是很让人意外的事情。
左看右看，始终没有在出境口发现接机人员和迎接牌，金鑫皱眉道：“他们把问题解决了，不需要我们了？”
沈约摇摇头，“不会，即便他们解决了问题，蔡夫人也会专程通知我们。而不是像现在不管不问。这点处事的礼节，她不可能不遵守。”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金鑫反问道。
他也知道沈约说的人情世故很对，有涵养、做大买卖的人，绝不会就看着眼前的利益。
现用现交的事情，蔡夫人很难做出来。
沈约半晌才道：“金鑫，记得我在飞机上和你说过了，澳洲、李氏复仇都是版图事件，这两个案子有个共同点。”
金鑫立即道：“和李家、暖玉有关。”
“暖玉和李家有仇？”
沈约喃喃道，知道金鑫无法答复，沈约又道：“从布图索夫劫案可以看出，暖玉绝对是个干大事的女人。”
“是啊……”金鑫闹心道：“她是我见过的，最让人琢磨不透的女人。”
“川力佩说——暖玉问他要不要复仇，这才开始对李家攻击。”沈约缓缓道：“可她不应该是为帮川力佩复仇卷入到攻击李家的行列中。”
fqxsw.org
金鑫很快明白过来，“川力佩不过是暖玉的一枚棋子，暖玉对付李家有她的目的？但是……”金鑫苦笑道：“她杀了李继祖，又救了李雅薇，实在让人搞不清什么目的。”
沈约看着如过江之鲫的人潮，“这件事看起来远没有结束，血腥不过刚刚开始罢了……”突然回头望去，因为他感觉有人在注视他。
回头那一刹，沈约怔住，接机楼的一根大理石柱子旁，海明珠正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他。
沈约没有消瘦，海明珠看起来倒清减了不少，也安静了很多。
熙熙攘攘的人群间，二人目光相对，屏蔽了那喧嚣的过往。
460节 被人盯梢
金鑫顺着沈约的眼光望过去，见海明珠出现在机场，很有些意外，“丫头，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在酒店等着我们吗？”
海明珠咬了下嘴唇，双手在身前扭着，有些羞涩的样子，似随意道：“我也没事，就过来看看。”
金鑫拉着沈约迎过去，“可我没有告诉你航班啊。”
海明珠解释道：“从大雪山飞到这里的航班就一趟啊。”
“万一我和沈约在深城转轻轨来本港呢？”金鑫问道。
海明珠怔了下，“蔡夫人找沈约肯定是急事，你们肯定会选择最快的途径啊。”
“你看……这丫头是不是聪明了很多？”金鑫笑着对沈约道。
沈约点点头，“有长进。既然蔡夫人没有派人接机，我们总不能呆在这里，去酒店等吧。”
海明珠“嗯”了声，见沈约和金鑫并肩向外走去，小碎步的跟在沈约身边。
金鑫看了海明珠一眼，突然道：“你这是什么装束？你改行做酒店公关了吗？”
雅文吧
以往的海明珠都是穿着很随意，看起来像个不懂规矩的实习人员，这次却穿了浅红色的职业套装。
海明珠撅起嘴来，“我不是和金总说了，我那时候不是没钱嘛，如今金总按时发工资，我想这次恐怕要出任务，就穿的正式一些。沈顾问，你看怎么样？”
挺直了腰身，海明珠眼中有些期待。
沈约看了眼，回了句，“挺好的。”
金鑫摇摇头，嘴里嘟囔道：“俏媚眼做给瞎子看。”
女人辛苦化妆了几个小时，要等的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敷衍。
三人在出租车等候的地方要上出租车，金鑫拉开后门就要坐进去，看到海明珠委屈的要哭出来的模样，眼珠转转，金鑫心软道：“我块头大，坐副驾吧。”
他拉开副驾驶的位置坐上去，透过倒后镜可以看到海明珠笑的很甜的模样。
等海明珠、沈约坐进来，金鑫提醒道：“某些人记得要系安全带，这里不系安全带，罚的很严的。”
海明珠这才想起要系安全带，可是无论如何都扯不出来，急道：“司机，这安全带坏了。”
“坏个鬼佬，好着咧。”司机回了一句，已经启动了车辆。
海明珠急的额头冒汗。
沈约探过身来，将安全带扯了几下，终于拉出了安全带给海明珠系住，对司机道：“安全带内部有点卡，师傅，需要修一下了。”
司机大咧咧的说声好，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海明珠在沈约探身过来时，感觉世界停止的模样——心跳、呼吸、所有的一切……
等到沈约离开，世界重新运转，心跳如敲鼓、呼吸也是不太正常，海明珠用蚊子般的声音道：“沈顾问，谢谢你。”
沈约笑笑。
金鑫透过观后镜看着后座的一切，突然道：“谢什么？你和沈约有段时间不见，怎么客气了许多？”
“是吗？”
海明珠想要撩下鬓角的头发，一只手却是硬生生的止住，“我倒不觉得呢。”
转脸露出笑容，对着沈约道：“沈顾问，是吧？”
沈约看着窗外的风景流转，“是啊，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没有沈约的注目，海明珠反倒放松了许多，“去大雪山好玩吗？”
“他干的都是要命的事情，怎么会好玩。”金鑫插了一句。
海明珠感觉金鑫说的不错，关切的上下打量着沈约，“那……你没事吗？”
“你很盼沈约有事吗？”金鑫又道。
海明珠终于有些来气，“金总，我在和沈顾问说话，请你注意点对话的礼节。”
她感觉今天金鑫插话总是有点不是时候。
金鑫笑笑，摇摇头道：“这丫头，没大没小的。”
不再理会海明珠，看向窗外的风景，金鑫喃喃道：“说这些客套的有什么用呢。”
他这次声音不大，海明珠并没有听到。
车子到了酒店前终于停下，一进酒店，海明珠活泼了起来，“我们住的地方在12层，这次不选18层了，我看了，我们的房间都不错。沈顾问，我带你去看看。”
“不用了。”
金鑫和沈约交流下目光，金鑫道：“飞机餐不好吃，我和沈约都没吃，就在这酒店找个地方先吃点。”
海明珠怔了下，“那好，我帮你们拿行李上楼，你们先吃饭。”
发现金鑫、沈约都是随身所带简单，海明珠抢过金鑫的一个手提包，转转眼珠道：“我将这个行李先放到楼上，然后到餐厅找你们。”
看着小跑去电梯前的海明珠，金鑫道：“我们也没带什么东西，丫头这么着急上楼做什么？”
沈约笑道：“女人不想说的事情，男人不要问太多的，不然彼此尴尬。”
四下看了眼，沈约轻声道：“有很大的问题。”
金鑫默然了会儿，“知道我们来这里的好像只有蔡淑珍，我怎么感觉这酒店对我们留意的着实有几个呢？”
沈约微微点头，随即道：“吃什么？”
金鑫回道：“吃点料理。”
“太冷了吧。”沈约反对道：“吃点热乎的吧。”
金鑫突然浮出狡黠的笑，“你怕丫头吃不了冷东西吗？你小子就这样，关心人就说出来啊，这么不着痕迹、让人无法觉察的关心，谁能知道？”
沈约笑道：“许久没见，你扯蛋的功夫见涨。你不就知道了吗？”
金鑫淡淡道：“可惜你关心的又不是我，我知道有啥用？”
“你别让我呕了。”
沈约指着一家面馆道：“那家拉面馆有和牛拉面、顶级配制，应该不错。”
他当先走去，金鑫见状，耸耸肩，嘴里嘟囔着道：“您们两个要是能谈成，我的孙子都生出来了。”
二人坐在餐桌旁，一人点了碗顶级和牛拉面，顺便给海明珠也点了一份。
挑着碗中那几片牛肉，金鑫嘟囔道：“这里什么东西都贵，我搞不懂这一碗面为什么要300多，吃了这个和牛难道能成仙？”
沈约没有动筷，显然是在等海明珠，“吃了这牛肉能不能成仙难说，但这和牛的确过的和神仙一样，听说这和牛每天都能喝点啤酒，吃限量版的空运饲料，每天有人给它们放纾缓情绪的音乐、一天还有专人要给这和牛按摩几次，就是为了保持肉质的弹性，所以这牛肉嚼起来口感特别好。你确定了吗？”
他最后一句话有些突兀，金鑫却没有意外道：“有三拨人在留意我们。你刻意选择这个有点小的地点吃饭，他们没有进来，想必是不想引发我们的警觉。怎么办？”
沈约轻淡道：“让他们吐露目的，那就放鱼饵钓鱼呗。”
461节 任务开始了
沈约说完钓鱼后，回头望了眼，就见海明珠有点气喘吁吁的走进来，神色有些紧张，双手背在身后。
“吃饭吧。面都快凉了。”沈约指着身边的椅子道。
海明珠咬着嘴唇，突然将双手向前一伸，“沈约，给！”
沈约抬头看了眼海明珠手上的礼品袋，“这是干什么？”
“给你的礼物。”
海明珠俏脸有些发红，“这不很久没见面了，总要送点礼物表示一下啊。”
见海明珠举起的手像是要等到地老天荒般，沈约终于伸手接过礼品，打开袋子向内看了眼，“是领带吗？”
“你怎么知道？”海明珠很是奇怪道。
“这谁看不出来啊。”
金鑫一旁道：“他连汪兴海抽屉里面的戒指都看得出是情侣款的，你这礼盒的包装，很容易让人看出来了啊。”
“是嘛。”
海明珠有些恍然道，“原来这样。”
见沈约肯接受礼物，海明珠如释重负补充道：“就是个再次见面的小礼物，你不要多想。”
吞噬小说网
“画蛇添足！”金鑫不由道。
海明珠听到金鑫的嘟囔后又咬了下嘴唇，坐下来拿起了筷子挑起一根面条，慢悠悠的吃着。
这不像股民关灯吃面，只想尽快破晓，这种静谧的时光，面不但香、而且甜，是不着急吃完的。
金鑫向沈约使了个目光，沈约微皱了下眉头，却还是点点头，金鑫立即道：“丫头，你上楼干什么去了？”
海明珠有些意外，“放你的行李去了啊。”
见金鑫脸色有些发黑，海明珠以为明白了金鑫的意思，再次解释道：“我还拿了给沈顾问的礼物，耽搁了一下，让你们久等了。”
“仅仅拿了点礼物就用了这么久的时间？”金鑫不依不饶道。
海明珠脸又有些发红，“我……我……我还补了个妆。”
金鑫冷哼了一声，“我们在等你吃饭，你却在补妆？你可真是个干活的人。”
海明珠有些委屈，“不是还没干活吗？再说……你们可以先吃，不用等我啊。”
“你还有理了！”
金鑫益发的不满，“你说说，有让老板等员工吃饭的吗？”
海明珠一张脸涨的通红，不知道金鑫为何小题大做。
沈约似看不过去，圆场道：“女孩子嘛，补妆正常的。金鑫，人家女孩子肯补妆来见你，就说明在她心中，要见的人还是很有份量的，你不要和个蛤蟆似的，气鼓鼓的。”
“你说我是个癞蛤蟆？”金鑫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
“砰”的大响。
震的店内店外的人都是望过来。
海明珠骇的脸色苍白，她从未见过金鑫会这么发脾气，更何况对着的是沈约！
金鑫为什么突然间发怒？
沈约坐在椅子上，扬下眉头，“我不过是开个小玩笑，你何必这么认真？”
金鑫嘿然冷笑道：“玩笑？你觉得是玩笑？我可不这么认为！我知道你早就想和我拆伙了，你小子有了钱，又有人赏识你，何必再在金汤安保混下去呢？”
他说话间，眼角余光看着店中的一面镜子，镜子里反照着店外的动静。
沈约皱眉道：“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没有这么想过！”
“你没有这么想过？”
金鑫看起来觉得吃面的价钱划不来，鼻子里面吸的都是店中的免费冷气，“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不但我看出来了，这个笨丫头也早看出来了。”
“我？”
海明珠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我……我看出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已经竭力做的好一些，不想还是有锅飞过来。
“她……”
金鑫指着海明珠道：“她早就看出来你要拆伙单干，这才刻意讨好你。就见她送你领带，却不见她送给我礼物！你看不起我，她也看不起我！”
海明珠急的额头冒汗，“不是这样的，金总，不是这样的，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礼物为什么只准备了一份？”金鑫反问道。
海明珠无法解释。
金鑫冷笑道：“不能解释吧？因为你也知道这是个事实！”
转对沈约道：“她这个笨丫头都看出来的事情，你觉得我会看不出来？”
“金总，事情不是这样的。”沈约的称呼也变得客气了些。
客气有时候反倒是疏远。
“那事情是怎样的？”
金鑫冷冷道：“无论你怎么想的，我花出去的钱总要找人报销的。蔡淑珍不找我，你就以为我完了？我告诉你，找我做事的人有的是，你等着瞧！”
撂下了筷子，金鑫愤愤然的离开了拉面馆。
沈约看起来想要起身挽留，终究还是坐了下来，喃语道：“完全神经病本色演出啊。”
金鑫大吵大闹，只怕店外听不到。
沈约的自语，却连海明珠都没有听到。
“不应该这样的。”
海明珠不明白两个很好的朋友为什么说掰就掰，急声道：“沈顾问，金总一直很关心你的，他今天不知道怎么，好像鬼上身了。我……我去劝劝他！”
她说话间，小跑出了面馆，见金鑫一路向酒店外走去，忙追了上去。
金鑫走的很快，海明珠追了半天，总算追到了金鑫，一扯金鑫的衣袖，焦急道：“金总你别生气啊，一切都是我的错。”
终于停下了脚步，金鑫眼中似藏着什么，“你有什么错？”
海明珠着急的解释着，“我听说沈顾问要到本港，激动的一晚上都没睡好。不知怎么的，中邪一样的想——是朋友，可这都分开了这么久，给他买件礼物是正常的。我给他挑礼物挑了好久，却全然忘记给你买了一件。对不住，真的对不住……我不是瞧不起你，我怎么敢瞧不起你啊，你是大老板啊，我就是中邪一样忘记了别的礼数。你不高兴，我现在就去给你买条领带。你别生沈约的气啊……”
她拉着金鑫要奔商场走去，没想到根本扯不动金鑫，回头望去，就见金鑫带着怜悯的表情看着她。
海明珠费解道：“怎么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的失误吗？金总，你一个大男人，未免太小气一些了吧。”
金鑫轻轻的叹口气，“你这丫头，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这段时间不是磨练的不错了吗？怎么一到沈约的事情，你就迷糊了呢。”
462节 下鱼饵
“什么？”
海明珠眨眨眼珠，有些困惑道：“金总，我是有点迷糊，但我可以保证以后不会再迷糊了，有沈约的礼物，就会有你的礼物。”
金鑫叹息道：“在你的眼中，我就是小气鬼，很缺那条领带是吧？”
“不是，你要的是尊重。”海明珠感觉金鑫脸色缓和些，决定趁热打铁。
“你总是喜欢瞎管闲事，我知道你一定会追出来的。”
金鑫说话间，摇摇头，递给海明珠一个黄豆大小的东西，海明珠对这个已经不陌生，“为什么要带上接收器？”
“当然是要开始做任务了。”
金鑫摇摇头，“我早建议沈约做任务不带上你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海明珠低下头，有些明白过来，“是因为我笨呗。”
“不是，你很聪明，你学东西快，理解也绝对不慢。”
金鑫解释道：“可是你太喜欢感情用事了。”
顿了片刻，金鑫正色道：“安保这活儿其实和保镖类似，都有几条原则要尊重——绝不能感情用事，绝不能和雇主有感情纠葛……感情，是我们执行任务的大忌！感情，会让我们做事失去了正确的判断！”
这就是你在暹罗洗帝王浴的原因？
若是以前，海明珠肯定会补上一刀，这时候却感觉还是乖巧些好。
看着手上的接收器，海明珠终于有点儿明白过来，“方才你和沈顾问吵翻，也是我们要做任务的一部分？”
百盟书
“你才明白吗？”
金鑫已经带上了接收器，“你难道怀疑我和沈约的友谊吗？”
海明珠有些发懵，“可我们还没有见到蔡夫人啊，我们有什么任务？金总，我觉得有点不公平，你们有任务要开始，一定要先说一声啊。你们知道全局，可我不知道呢。”
金鑫神色转为严肃，“我们也不知道全局！我们本来也没有任务，但你要知道，真正优秀的安保人员，是防患于未然，而不是坐等吩咐的。”
“那倒是！”海明珠不再顶嘴，虚心道：“可我们究竟要做什么？”
“蔡夫人那面一定出了很严重的问题，她没有道理不派人去机场接我们，更没有道理到这种时候，还冷落我们，根本不和我们联系，这本来是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金鑫分析道：“人的习惯是有定势的，蔡夫人有异常，她那面就有状况。我们一到酒店，却有三拨人在注意我们。”
海明珠立即向周围的镜子看去，这是她这段时间，从金鑫那里学到的一个窍门——追踪者尽量不会泄露行踪，反追踪者一样的道理。
听到有人追踪立即回头去望，那根本不是个合格的安保人员。
金鑫满意的笑笑，“不错，丫头有进步。但我们现在没有追踪者。”
“金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海明珠感觉金鑫的话有点自相矛盾。
金鑫立即解释道：“不矛盾，因为所有的追踪者眼下都在沈约那面。”
见海明珠扭头要跑，金鑫一把抓住，“你干什么去？”
“那沈约不是很危险？我得告诉他一声。”
海明珠焦急道，见金鑫满是黑线的一张脸，海明珠放弃了挣扎，“你们做戏的时候，就早知道这个了？我看起来不用通知了？”
“不然呢？我真的因为一条领带就和沈约闹掰了？”金鑫反问道。
海明珠终于清醒过来，“蔡夫人出了意外，我们一到酒店就有人注意我们，这说明这些人可能和蔡夫人有关。不是……”
随即否认了自己，海明珠想了想道：“他们可能和蔡夫人要委托我们的事情有关。”
金鑫微微点头，心道海明珠其实一点都不笨，她以前只是没有经过安保训练罢了。
“我们去问跟踪我们的那批人，他们肯定不会告诉我们真相。他们看起来好像和蔡夫人不是一伙的。”
“他们不但不和蔡夫人一伙，看起来是三伙。”金鑫纠正道。
“嗯，他们各有目的，想找我们，一方面怕彼此制约，一方面也怕金总你和蔡夫人早有约定。金总，你看起来是个生意人，和你谈生意不太容易。”海明珠思索道。
金鑫笑了笑，“多半是这样，他们肯定觉得我不好谈判！”
海明珠又道：“但眼下情况有点不同了，你故意装作和沈约闹掰，追踪那些人感觉有隙可乘，就会找我们……”
海明珠继续分析道：“但追踪者只留在沈约那面，说明那些人一方面认为沈约和那件事密切相关，更有用……”
意识到不妥，海明珠补充道：“是对他们要办的事情有用。”
金鑫淡淡道：“你不用解释，我早知道沈约比我厉害很多。有些天赋，哪怕后天再努力，也是追赶不来的。”
海明珠也是深有同感，亡羊补牢道：“他们估计感觉沈约更好商量，沈约就在那儿等他们上钩，进而套取他们的情报？””
“基本是这样了。”金鑫道：“你说的和我预想的差不多。”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海明珠跃跃欲试。
“我们现在什么都不要做。”
金鑫泼了盆冷水，“等，等沈约的消息。”
随即接通了接收器，金鑫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回客房休息，他们没有上钩，我现在是在电梯里。”
沈约有些诧异道：“他们只监视我，却不联系我，不知道有什么用意。”
“那你就在客房等，我和丫头在外游动支援。暂时不回客房。”金鑫道。
沈约“嗯”了声，“丫头跟着你呢？”随即感觉是废话，“那你们也要小心，别阴沟翻船。”
金鑫看了海明珠一眼，“沈约惦记你呢。”
“不是啦。”
海明珠咬唇道：“他是怕我蠢，在这里走丢了，这才问一句。”
金鑫摇摇头，“你是挺蠢的。”
海明珠有些恼火，她自己说自己蠢行，可金鑫当着沈约面这么说，她怎么会开心？才要说话，沈约的声音传过来，“有情况。”
金鑫、海明珠立即支起耳朵，就听到沈约那面叮叮咣当的一阵乱响。
“打起来了？”海明珠急了，又要跑，终究还是被金鑫一把抓住，“沈约不是在打架，他是在看打架！”
463节 偶遇小明星 (为盟主轩辕剑断云天加更)
海明珠听到金鑫的解释，立即放松下来，小声道：“是这样的，打架的声音有点空旷，不太切实，的确应该是离沈约有点距离的。”
“你想帮沈约，就得多冷静点儿。”
金鑫提醒道：“你扑上去，沈约还得分心照顾你。”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唉。”海明珠脸一红，说话时，露出很后悔的样子。
金鑫喃喃道：“女人一碰到喜欢的男人，智商就会下降原来是真的。”
海明珠脸又红了下。
沈约听着金鑫、海明珠交谈的同时，饶有兴趣的看着前方的一间客房。
房门大开。
随即一阵砸东西的声音传来。
过了一会儿。
一个女人踉踉跄跄的出来，站立不稳，撞在对面的软包墙上，摔倒在地毯上，随即有个包儿飞了出来，砸在她的身旁。
有个男人粗犷的声音从房中传来，“滚，你给老子滚，你不愿意，来这里做什么？想当婊子还想我给你立块牌坊吗？”
咣当一声大响。
房门关闭，那女人满是凄凉的坐在那里，看起来衣襟有些散乱，粉红色裙子也被撕破一截，露出很是白皙的大腿。
过道上的客房门纷纷打开，有的向这里看了眼，饶有兴趣的等待下集，有的随即关上房门，估计感觉房间内电视里的天线宝宝更是好看。
那女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披头散发却遮掩不住面容的精致。
那女人抬手撩了下头发正要站起，突然哎呦一声，又要坐到地上。
一只有力的手及时伸过来拉住了她，那女人抬头望上去，就见到沈约正微笑的看着她。
笑容很是温暖。
目光呆滞了会儿，那女人借力站了起来，一只脚却不敢沾地的模样。
半晌后才低声道：“谢谢你。”
沈约微微摇下头，“不用客气。”伸手捡起了地上那个女包递给了那女人。
那女人接过后又是道了声谢，一瘸一拐的撑墙就要前行，沈约突然道：“你脚踝伤到了，不如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再走吧。”
那女人没有说话，突然扶墙哭了起来，看背影，着实楚楚可怜的样子。
“怎么个情况？”海明珠只凭传音，对现场情况不算了然。
“好像是个女人遭遇了家暴之类。”金鑫也在琢磨。
海明珠怀疑道：“在酒店家暴？金总，你觉得现实吗？”
“那也说不定的。”
金鑫振振有词道：“你别看这里的人表面上光鲜，实际上很多人都是住棺材屋的，你知道啥是棺材屋吧？根本没任何隐私，你放个屁，全屋的人都能闻得到。”
“我懂什么是棺材屋，你不用解释的那么详细。”海明珠忙道。
“你要是懂，就知道夫妻会出来到酒店开房的苦衷了。”
金鑫深有感慨道：“人的欲望最难控制，总得解决了。”
海明珠忙道：“金总，我知道你在暹罗是身不由己、很难控制，你也不用总是解释了。”
金鑫黑起了脸。
那面的沈约看着梨花带雨、左右为难的女子，终于道：“我也住在这层楼，要不，你去我的客房简单收拾下再出去？”
biquge.name
那女人终于回过头来，脸上尚有泪痕道：“真的谢谢你。”
沈约看那女人走路很吃力的样子，终于再次伸出手臂，女人并没有拒绝，扶着沈约一瘸一拐的到了沈约所住的客房门前。
开了房门，沈约扶女人在床旁坐了下来，“房卡留给你，我去下面的药店给你买点跌打酒。”
他转身要走，却被那女人一把抓住了手腕，“你……你别走，能不能陪我一会儿，我真的……真的……很害怕。”
房中静了下来。
海明珠听评书一样，急等下文，偏偏电台像出了故障一样，没有声响。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此处无声胜有声……
海明珠脑海中已经想象到房中的情景，二人目光相对，一个满是恻隐之心，一个老奴我见犹怜，剧情开始跑偏。
“金总，这个接收器坏了吗？”海明珠稍微放大了声音。
金鑫却做了个嘘的手势。
好在评书继续开播，沈约开口道：“你不用怕的，方才是怎么回事？”
然后是挪凳子的声音。
金鑫连连点头，“沈约在搬凳子坐下，那就不是和那女人一起坐在床上。”
说着用手扇了下凉风，金鑫推测道：“这里面中央空调给的冷气很足，但沈约扶着那女人坐在床上，就应该没空去开空调，酒店房间内如果没开空调，会不会有点热？”
“金总，你在瞎琢磨什么呢？”
海明珠提醒道：“咱们不是有任务吗？得集中精力在任务上，别让其他的事情给分心了好不好？”
“你是说给我听的吗？”金鑫怀疑道。
海明珠不言语了。
坐下来的沈约面对床沿旁那弱女子，好像没听到海明珠的警告，“我们要不要报警？”
“不要！”
那女子有了些慌乱，见沈约盯着她，立即道：“我叫叶宣儿，你呢？”
“我叫沈约。安保公司的。”
沈约尽心道：“这里是个讲法律的地方，他对你动粗，控告他，法律会帮助你的。”
叶宣儿苦笑道：“法律？我感觉你为人挺好的，但好像还很天真，法律那是保护有钱人的。”
沈约干咳一声，“打你的那个男人很有钱？”
叶宣儿“嗯”了声，“我其实是个演员。”
沈约略感意外，顺水推舟的分析道：“那打你的人难道是个导演？”
见叶宣儿微微点头，沈约看起来已经明白了大半。
男导演找女演员谈论剧情、女导演找男演员谈论剧情，男女演员很敬业的互相找，凌晨两三点还在谈论剧情……
这种套路就和大宝一样的天天见，国产电视剧得益于他们的辛苦敬业，已经趋向衰落。
海明珠已经飞快的拿出了手机，查找叶宣儿的资料，很快“咦”了声，“叶宣儿，二十二岁，最近本地新晋的明星，拍过几部电影和连续剧，不过都不是女主，算是女配，有点名气，不是很大。”
金鑫歪过脑袋看了眼，“脸上动刀的地方看起来不多，长的可以啊，还算有点特点，容易让人记得住。”
“金总，麻烦你严肃点。”海明珠一语双关道。
金鑫回道：“我们就是在做任务，女人长的好，应观众要求，会影响剧情走向的。”
海明珠低声道：“叶宣儿好像没啥事，怎么还不离开。”
“人家脚伤了。你总得让人休息下。”金鑫怜香惜玉道。
房间内，叶宣儿终于开口道：“先生，你看起来不是本地人呢……”
声音少了些凄楚，多了点儿难以察觉的温柔。
464节 一见钟情
海明珠感觉有些不妥，因为她知道除了绿茶见到抢手货就喜欢勾引外，陌生男女相遇的时候，一个女人若是不中意一个男人，基本几句话就完成冷场王的使命。
可叶宣儿似乎要向暖场王发展呢。
沈约见叶宣儿询问，微笑道：“叶小姐的听力真不错，我的确不是本地人。”
叶宣儿轻声道：“我厌恶这里的人，自大嚣张、没有文化底蕴，最近益发的向钱靠拢，似乎有钱就能为所欲为了。”
沈约笑笑，没有回应。
“这个叶宣儿估计是捞不到主角，这才主动去找什么导演。”
海明珠对金鑫道：“看起来，也不见得……很正。”
金鑫看了海明珠一眼，“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我是和鬼在说话吗？”海明珠反问道。
“我或许多疑了一些，我总觉得你是在提醒沈约呢。”金鑫奇怪道。
海明珠又不吭声了。
“方才你说……你是安保公司的？”
叶宣儿又问，“那你一定很能打了？”
沈约想了下，“没怎么打过架。安保公司多是防患于未然，一定要等动手才能解决问题的话，就很头痛了。”
叶宣儿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已经忘记了方才的伤痛，“但我感觉你真的不会差的。”
看着沈约的胸膛，叶宣儿说道：“你看起来虽瘦，但很有力量。”
金鑫那面曲起手臂，显示一下肱二头肌，自言自语道：“那她看到我，不是觉得我会是无敌浩克了。”
言罢多少有点憧憬的神色。
海明珠泼瓢冷水过来道：“叶宣儿要是看上你，你是不是无敌浩克我不清楚，但你多半会有点绿的。”
ranwena.net
“这丫头，也真敢说。”金鑫摇头道。
客房中的沈约客气道：“叶小姐过奖了。你要是需要有人保护的话，可以联系我的公司金汤安保，肯定会有人愿意保护你的。”
金鑫那面连连点头，对海明珠道：“看到没有，这就是专业。业余的时候，还不忘记给公司拉单呢。哪里像你，整天吃醋不用饺子的。你放心吧，沈约够专业的。”
海明珠垂下了头。
叶宣儿苦涩笑笑，“我可没有钱。你别看我是个演员，可和你们内地比不了的，我很穷的，需要买化妆品保养，租个公寓自己一个人住，请不起经纪人，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来打理……”
“狐狸精！”海明珠忍不住说了句。
金鑫有些诧异道：“看不出来啊，感觉人家小姑娘很辛苦呢。”
海明珠撅嘴道：“你听不出来吗？叶宣儿的潜台词是说自己单身、很可怜、没男朋友呢。你见过女人对才见一面的男生这么说吗？”
我见过啊。金鑫心道，我见的很多女人都说自己单身呢。
“有时候一见钟情的事情也可能发生。”
金鑫分析道：“我虽没见过这种事情，但我相信这种事情的。”
“看不出金总还很浪漫呢。”海明珠暗讽道。
客房中的叶宣儿似乎终于找到了知己，轻声诉苦。
沈约默默倾听半晌，突然像直男癌晚期患者道：“我们老总很抠门的，你虽是这种情况，他恐怕也不会给你打折的。”
金鑫听的牙关暗咬，恨不得给沈约打个折——打成骨折！
叶宣儿倒不介意的样子，“历来资本家都是这样了，没有利益输送的事情，不会做的。那你呢？”
说罢一双妙目终于盯向了沈约。
沈约好像变的更木讷一些，“什么我呢？”
叶宣儿轻声道：“你会不会打个折扣来保护我？”
海明珠气的小脸通红，恨不得冲进去也给叶宣儿打个折——也是骨折！
沈约搔搔头，青涩少年一样，“我收费更高啊，而且……我做生意也从来不打折扣！”
海明珠差点笑了起来，金鑫也差点喷饭，看着笑靥如花的海明珠，金鑫心想这下你可开心了？
叶宣儿怔了下，随即轻声道：“在演艺圈这个大染缸混了这么久，我知道真心最是难求，是以一直没有想在圈内找男朋友。但一个女人打拼，毕竟好累，我也想着以后的男朋友会是什么样子。”
沈约“嗯”了声，代表自己没有睡着。
“我觉得一个男生，有正义、有担当就很难得了，如果长的又有点让我心动的类型，那是最好不过。”
叶宣儿目光热辣的看着沈约，“沈先生，我第一眼看到你伸出手的那一刻，我就觉得，你是我要找的那个男人。”
海明珠暗自咬唇，金鑫淡淡道：“你气有什么用，最近渣男一堆忙着凌晨多人运动，优质男少之又少，有心的、聪明的女人见到潜力股都会尝试的，更不要说是看到优质股。”
沈约这次终于听懂了，“多谢叶小姐这么说我，可一个人光看外表不准的。”
叶宣儿眼神火辣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沈约平静的看了叶宣儿半晌，“我也相信自己的眼光，我们并不适合。”
一言落，客房内静了下来，金鑫、海明珠互望一眼，似乎也没有料到沈约说的如此斩钉截铁。
都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
女人只要长的可以，主动表达爱慕，被荷尔蒙催动的男人很少有不自我陶醉的时候，陶醉就会失去理智，失去理智就会做出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面对这个不大不小美丽明星的主动示爱，沈约居然能一口回绝！
这得要什么样的心理素质？
叶宣儿似乎也没有想到这点，怔了半晌，脸有些发红。
似乎有些感觉被拒绝的羞愧，她急急的站了起来就要向房门口走去，不想脚下一软，却扑到沈约的怀中。
沈约及时出手，挽住叶宣儿的腰身，二人如同胜利之吻的场景僵住数秒，叶宣儿微扬着头，闭上了眼，似乎等着沈约吻来，因此没有看到沈约眼中有冷光闪过。
少倾，沈约扶正了叶宣儿，“叶小姐，你走好。”
叶宣儿似乎有些羞恼，用力的推了沈约一把，急急再向外走去，突然脚下不稳，再次滚到在地。
沈约目光微闪，却没有去扶。
“嗤喇”声响，叶宣儿突然做了个别人没有想到的举动，她撕破了自己本有些残破的裙子，爬到门前，开了门锁，蓦地大叫道：“非礼啊！”
465节 自知之明
叶宣儿突然高喊非礼，金鑫、海明珠都有些发愣，沈约不知道为何，反倒笑了下，又坐回到椅子上。
门锁一开，门外立即涌进两个彪形大汉，叫道：“什么非礼？叶小姐，谁在非礼你？”
叶宣儿往沈约处一指，突然有点发愣，因为她看到沈约并没有她意料中的仓皇。
心中隐约的感觉到有些不妥，叶宣儿还是说道：“就是他，他对我动手动脚的！”
海明珠那面清楚的听到了叶宣儿的指控，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着急，更没有要冲上楼的意思。
金鑫摇摇头道：“唉，本来是个一见钟情的浪漫故事，为何会变成非礼捉.奸的闹剧了。”
那两个壮汉闻言，早就挽起袖子，露出强壮的胳膊向沈约走去，左手那个脸方，右手那个脸圆。
脸圆的脾气却是燥的，指着沈约鼻尖喝道：“就你小子敢非礼叶小姐？”
他伸手去抓沈约，不想小腿一痛，身子已被一股大力带起，越过了床头，撞在了窗子之上。
稀里哗啦声一阵乱响。
玻璃破碎！
脸方的那个想必脑袋也有点方，见到同伴莫名的飞了出去，不明所以，但还是一拳抡了过去，“你小子欠揍是吧？！”
他这一拳着实力量十足，打在游戏厅内的拳击游戏上，说不定能冲个最高指数，没想到沈约早在他抡拳之前就在他腰间推了下。
所有的力量尽数变了方向……
砰！
那人一拳重重的击在了客房内的墙面上，墙体震颤，那人抱着几欲骨折的右手不等叫疼，沈约已经抡起身边的热水壶砸了过去。
咣！
一声大响后，那人呆呆的看向沈约，仍旧不明所以的模样，却已经软软的倒了下去。
沈约放下有些发扁的热水壶，看向已经面无人色的叶宣儿，微笑道：“叶小姐，你很多地方都看错了，但有一点你没有看错。不错，身为安保公司的人员，我是很能打的！”
叶宣儿倒退了一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房门外突然有巴掌声响了起来，一个叼着根粗大雪茄的人走了进来，他一边走，一边拍着巴掌道：“打的好，沈约，你真很能打，但是你忘记了一件事情。”
来人全身上下都凸显有钱人的味道，不过除了那根雪茄略显俏皮可爱，其余的地方看起来都有点呆板的样子。
看到地上倒下的两个壮汉，那人居然没什么畏惧之意。
沈约坐了下来，并没有被那人带节奏，反问道：“你认识我？”
那人点点头，扬声道：“沈约，你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很有名了？”
沈约喃语道：“看来我的确出名了。只有出名的人，身边才会有这么多无聊的人围上来。”
cxzww.com
来人一摆手，身后来了个标配黑衣跟班，乖巧的点燃了火机，看起来就要帮那人点燃雪茄。
“叮”的声响。
火机落地，雪茄烟也被击落火机的东西顺便切成了两半。
来人向地上望去，见到有枚一元的硬币正在旋转，不由脸色微变。他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见沈约能用一枚硬币做了两件事情，就知道要对付沈约恐怕要用四倍的力气了。
沈约不咸不淡道：“很抱歉，这是我的房间，我不太喜欢闻烟味的。要抽烟没有问题，请出去！”
那人脸色终变，上前一步，可见到地上还躺着昏迷的两个壮汉，终于忍住和沈约较量一番的念头。
眼前亏，聪明人都不会吃的。
眼珠转转，那人看着沈约，凝声道：“沈约，你很嚣张，但是你忘记了一件事，这里是世界上最讲法律的地方。”
“是吗？”
沈约故作不理解道：“那怎么还养出你们这些无视法律的法盲？”
那人气急反笑，“我看你真的是糊涂了，你现在搞不懂犯罪的是谁吗？”
“当然是你们。”
沈约神色平静，“叶宣儿对我横加无礼的指控，败坏我的名声，我保留随时追究的权利。你和你的手下擅闯我居住的地方，突然对我大打出手，我可以控告你们蓄意伤人！”
叶宣儿露出丝惊诧的表情，第一眼看到沈约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人绝不简单，但没想到这种要命的时候，沈约表现的更是出色！
“蓄意伤人的难道不是你？非礼叶小姐的不是你？”
那人没想到沈约比他还要嚣张，恼羞成怒道：“这里六个人有十只眼认为犯罪的是你。你以为只凭你一张嘴，就能说服法官相信你？”
沈约保持冷静道:“看起来你准备向法官陈述——我蓄意非礼叶小姐，你和手下抱打不平，反被痛殴的事情了。”
那人怔了下。
一进门的时候，他就想带节奏，本来他的确是想按照这个套路让沈约求饶的，哪里想到被带偏的始终是自己。
“不错！”
半晌后那人终于决定按照原计划执行，补充道：“你可能不知道贺伽伟在这里，并不好惹！但我建议你上网查一查。”
海明珠一直密切关注客房的动静，见状立即去查手机。
沈约已道：“金融巨头贺旺生的儿子？”
那人立即挺起了胸膛。
沈约看到那人的表现，“看来你就是贺伽伟了？”
贺伽伟恨不得说一句——你既然知道是我，怎么不跪地求饶？
这种人每次亮出身份，通常无往不利，也就错误的将身份当作了自己看待，却不知道除了身份，他在沈约眼中屁也不是。
见到沈约仍旧坐在椅子上，好像还高高在上的样子，贺伽伟不由怒道：“我就是贺伽伟。我告诉你，这里无论是谁，都要卖我个面子。小赵，给刘律师打电话，让他来好好处理这个事情，再向警署报警！”
他身边那个点烟的小弟立即拿出了手机，作势要打电话。
“贺伽伟，本港四大富豪贺旺生的二儿子，是二十多家公司的法人代表，还是两个金融上市公司的董事。”
海明珠迅疾的翻看着贺伽伟的明面资料，越看越有点心惊，“若论资源力量，应该和李继贤差不多。”
沈约见那个小赵作势要打手机，突然道：“你可以打电话给律师，但我劝你最好不要给警署打电话。”
贺伽伟本来就不想惊动警署，以为沈约露怯了，顺势挥手止住了手下，得意道：“看来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怎么的，准备和我私了吗？”
“我认为这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我只怕你找了警察过来，会让你自己下不来台。”
沈约指向一处道：“你们五个人、十只眼、五张嘴，其实也没有那东西有用的。”
贺伽伟、叶宣儿几人不由得顺着沈约的手指望过去，叶宣儿突然掩住了小嘴，贺伽伟更是失声道：“这是……摄像头？”
466节 气运
沈约指的其实是一幅客房里显示格调的油画。
那是一副风景油画，有山有水有河流。
格调这东西大家都想有，但真正存在的时候，却没几个人能够留意体会。
哪怕是叶宣儿进房，也没有去看那幅看起来可有可无的油画，格调是附属品，勾引沈约才是她的正事。
等见沈约指过去时，叶宣儿细细一看，才发现那幅油画边框上本来安装螺丝的地方，好像有点反光。
再仔细看了看，发现反光的地方还有一点红光！
做演员的常出入酒店，自然对隐蔽摄像头这玩意有点认知。
叶宣儿只知道有些BT人士为了满足奇特的爱好，会在酒店客房装上隐蔽的摄像头，可她实在没有想过沈约也有这爱好。
贺伽伟看到摄像头那一刻已感觉到不妙，沈约却拿起了电视遥控器按了下，电视打开，里面开始显示沈约扶叶宣儿进入的画面。
画面流畅的播放着，贺伽伟的面部表情一丝丝的僵硬。
“你们太out了。”
沈约与时俱进道：“仙人跳这种手法早就落伍了，指望靠几个人的嫁祸诬陷就能定一个人罪名的时代，早就成为历史了。”
看着贺伽伟有些失神的眼睛，沈约道：“你们是有十只眼，但贺先生觉得法官会相信你们眼睛，还是相信电子眼呢？”
耶！
海明珠低声欢呼起来，见金鑫望着她，立即道：“金总，我聪明不？”
“好像是我让你安装的摄像头哦。”金鑫淡淡道。
“这次我可没有耽误你们的事情。”海明珠开心道。
客房中贺伽伟呆如木鸡，见晕倒的那两个手下也挣扎爬起，一挥手道：“我们走。”
他转身才要离去，沈约已道：“贺先生，等等。”
贺伽伟霍然转身，硬梆梆道：“这次你赢了，下次你不见得有这么好的运气。”
“这不是运气，这是实力！”
沈约感觉对方的伤口似乎不够大，补了一刀道：“你如果就这么走了，恐怕会收到法院的传票的。”
“你敢告我？”贺伽伟怒道。
沈约故作诧异道：“贺先生何出此言呢？这里不是讲法律的地方吗？我不过是按照法律流程做事，有什么问题？难道这里的法律真的只为富人做事？”
叶宣儿脸色微变，感觉沈约是在讽刺她。
“你以为你能告得了我？”贺伽伟上前一步，恶狠狠道。
沈约仍旧不咸不淡的样子，“我当然告不倒贺先生的，贺先生家里产业那么多，随便请个律师团组队作战也没有问题，有那些为了钱不要良心的律师帮手，哪怕证据确凿，法官也会找点法律的漏洞，最多罚贺先生一点小钱罢了。对于贺先生来说，这都是毛毛雨了。”
“你还是有点脑子嘛。”
贺伽伟得意道：“说的一点不差！”
“可那实在是老派的做法了。”
沈约笑容中带着轻松，“贺先生如今还用仙人跳的老路数，可见和时代脱节了，如今可是网络的时代！”
百盟书
叶宣儿最先明白过来，有些慌张。
沈约盯着贺伽伟道：“你贺家在这里是有很大的势力，但有些事情，绝不是你贺家可以一手遮天的！”
一指电视机还在播放的画面，沈约冷冷道：“这段视频如果放到了网上，再加点有文采的内容叙述，如果传到贺旺生老先生的耳朵里，贺先生觉得结果会怎样？”
贺伽伟脸色瞬间铁青。
沈约继续道：“听说贺旺生老先生最近身体不太好，遗嘱恐怕都立下了。贺先生虽是家里的二儿子，可很希望分块大蛋糕，但贺旺生老先生若是知道自己看重的儿子不是个优秀的生意人，而不过是和玩仙人跳的、捉黄脚鸡的一样的货色，分到贺先生手上的遗产说不定就会少了几十亿呢。”
“你TM的威胁我？”贺伽伟怒道。
“不是，绝对不是！”
沈约做事滴水不露，“我只是坚持正义、想要揭开真相，说出真相不应该有问题吧？”
贺伽伟看起来想要揪住沈约的脖领，但掂量下，终于道：“算你狠，出个条件吧。”
沈约缓望四周的凌乱，“这里我肯定住不下去了。”
“酒店的房间随便你开。帐记在我的头上。”
贺伽伟对这种场面倒是轻车熟路，“这里的损失，自然也是我出。”
拿出支票簿，写个数字递给沈约，贺伽伟道：“沈先生若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尽管去就诊。我想这些钱应该足够了。”
他也不蠢，衡量利害，很快做了止损的决定。
沈约看都不看那张支票，“我不要钱，我只要问个问题。”
监听的金鑫露出扼腕叹息的样子，他的主张历来都是和那个白胡子红帽子的圣诞爷爷一样——我全都要！
“你要问什么？”贺伽伟、叶宣儿都有些意外。
沈约略微沉吟了下，“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在酒店内跟踪我的人，应该是除了李家的本港三大富豪派的人？”
贺伽伟怔了下，终于还是道：“不错。”
“为什么跟踪我。”沈约发问道。
贺伽伟犹豫了会儿，“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
沈约笑了起来，“那我也不知道这视频会不会送到贺旺生老爷子那里了。”
贺伽伟摇头道：“这次我小瞧了你，我认栽！但我真没有骗你，我真不太清楚四大家族为什么要用你。”
“用我？”沈约扬了下眉头。
贺伽伟知道在沈约面前，蒙混是过不了关的，索性道：“这是老一辈的商议，我们年轻人都没有知晓的，我只知道，好像和四大家族的气运有关。”
气运？
什么气运？
金鑫那面眉头紧缩，海明珠自然也是摸不到北。
贺伽伟在说话的时候，有些不自信，但不像在撒谎。
沈约分辨出这些细微表情，试探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影响四大家族的气运？”
贺伽伟低头想了会儿，“不是，他们的意思好像是，你可以挽救四大家族的气运！”
沈约也是莫名其妙，不过仍旧保持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只有这样，对方才不会太多隐瞒，“看来我很重要。”
话音顿了下，沈约扬眉道：“我明白了，是蔡夫人举荐的我，你一直想要出人头地，这才找茬要对我下手显露你的能力吗？”
467节 李家巨变
沈约说出结论，贺伽伟神色讪讪。
沈约见状，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笑了笑道：“你既然不相信气运，为什么要对我动手呢？”
他知道这代的年轻人玩的很时尚，对老传统多半视之为迷信。
但让四大家族都为之重视的气运，一定有点儿道理在内。
李、贺、甄、林，本港的四大家族，在本港绝对是跺跺脚、地面颤几颤的存在。
李氏家族近年来进军内地，布局不列颠，如今很有发展，其余的三个家族和李氏类似，不过生意的侧重面是全世界。
李家的领头人是李巨人，贺家的是贺旺生，主做金融；甄家的是甄一同，搞新闻传媒的，林家的是林鸿基，眼下是赫赫有名船业巨子！
沈约并非到这里才知道四大家族，事实上，在暹罗的时候，他就听师兄释空、理查德和蔡夫人提及过这几个人。
这几个人有段秘而不宣的往事——他们伙同金龙王，曾经见过尊神秘的佛像，然后听到了那个奇异的声音。
奇异的声音和月亮门有关！
如今贺伽伟又提及什么气运，只和老一辈有关，那蔡夫人着急找他沈约来香港，会不会和月亮门有关系？
月亮门如何又会影响四大家族的气运?
寻思间，沈约听贺伽伟恨恨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沈约笑笑，“是我在问你。”
贺伽伟和沈约交谈几句后气消了些，交谈中又隐约感觉这人其实并不嚣张，心念转动，突然走上前几步，在床边坐了下来。
众人都有些意外。
沈约见状，暗想这小子能成为二十多家公司的法人，看起来和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不同，也着实有些社会经验了。
贺伽伟不再是愤愤然的表情。
能控制住自己情绪的人，绝对是个可造之才。
贺伽伟拉近距离后，突然道：“这里搞的乱七八糟的，都是我的错。沈先生要不要和我换个房间详细谈一下？”
沈约知道这家伙转换了战略，摇头道：“不用了，别的地方没有那个。”
他指了下摄像头。
贺伽伟表情有些尴尬，对手下吩咐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打扫一下。”
小赵几个人有些发呆，不过还是立即快手快脚的收拾起来。
贺伽伟主动给沈约递上根雪茄，沈约摆手道：“我不抽烟。”
记起进房间雪茄被削断的那幕，贺伽伟拍拍脑袋，“看我这记性，忘记沈先生不喜欢别人在你面前吸烟。”摆摆手对手下人道：“你们都出去！”
小赵几人愣了下，“二公子，你……”
“你们不放心我是吧？”
贺伽伟突然怒道：“你们留在这里够沈先生打的吗？”
小赵几人感觉很有道理，讪讪离去。
叶宣儿留在门旁，贺伽伟居然没有驱赶她。
收起了雪茄以表示诚意，贺伽伟直接切入正题道：“本港的四大家族因缘极深，互有关联，看似四大家族各不相干，实际上还是有个话事的。”
沈约对此倒是一无所知，但一听这些，就明白这件事和财团间的控制权有关。
“很多时候，话事人都是李巨人。”贺伽伟有些忿然道。
沈约“哦”了声，“原来你想取代李巨人的位置？”
他感觉贺伽伟像要说出点真相来拉拢人心，故意夸张形容来获取情报。
贺伽伟忙摆手道：“我虽然狂妄，可从未想过这事！”
话音顿了一会儿，略显有些尴尬道：“只要李巨人在，不要说我，就算我父亲，其余两个家族的叔伯辈也不敢多嘴的。”
沈约感到有些奇怪，暗想四大家族资产最少都在百亿之上，有这么雄厚资产的人，肯定自立为王、天下老子最大。
可听贺伽伟的意思竟是——贺旺生、甄一同和林鸿基都对李巨人有所忌惮。
这是为什么？
这么有钱的人，有什么道理对另外的有钱人忌惮？最多不做生意就好……
沈约实在想不明白，却抓得住漏洞，“你说的我有点不信。”
“这可是我们四大家族的秘密，只有内部人才知道。”
贺伽伟委屈道：“我可是对沈先生掏心掏肺的。”
“是吗？”
沈约不信道：“你们若真的忌惮李巨人，为何对我下手？我可是蔡夫人器重的人物。”
“你原来真的不知道。”贺伽伟反倒有些诧异。
沈约微笑不语。
贺伽伟立即道：“这些年李巨人隐在不列颠，很久没有露面了，大伙传言都说他身体可能不行了。甚至有人说，他其实已经死了！”
沈约这才明白贺伽伟这样的人物蠢蠢欲动的原因，“不是还有李继业吗？”
对于这种传死的新闻，网上一天有八段，沈约并不在意真假。
事实上，他和李家有瓜葛，更因为金鑫和蔡淑珍。
“李继业算个屁！”
贺伽伟满是不屑道：“他就是学他老子、故作高深，其实没有屁本事的。”
沈约对这个结论不置可否，探问道：“但蔡夫人可有真本事！”
本以为贺伽伟会有些忌惮，不想贺伽伟露出极为古怪的神色，半晌，他才终于说道：“难道你不知道，蔡夫人眼下在ICU病房吗？”
客房中的沈约、监听的金鑫和海明珠都是内心震动。
蔡夫人竟然有了生命危险？
怪不得蔡夫人没有联系金鑫和沈约，怪不得可可亦是关机状态。
蔡夫人如今是李家的半边天，她若死了，李巨人若还不出面镇场子，巨人实业靠李继业一个人，绝对难以撑下去的。
xiaoshuting.la
李家还有个李继贤，但沈约没有计算李继贤。
事实上，李继贤虽看起来儒雅，但本质却是懦弱，中了蛊毒后性格弱点暴露无疑，这样的人哪怕解了毒也是元气大伤，难堪大用。
半晌，沈约这才舒了口气，“怪不得……你敢对我下手了。没有蔡夫人，我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不是这样的。”
贺伽伟如何再敢看轻沈约，解释道：“我不是想对你下手。”
“原来你是想对我表达友好。”沈约看着破碎的窗子道。
贺伽伟的回答很让沈约意外，“是啊，我们是想对你表达友好的。真的，我绝对不骗你！”
468节 其实、我也是个演员
沈约见贺伽伟不像是撒谎，“赞叹”道：“有钱人表达的友好，果然是有特点。”
你对我友好的表现就是派人来给我下仙人跳，然后找几个强壮的大汉殴打我？
沈约真的有点搞不懂有钱人的文章。
贺伽伟有些脸红道：“这都是宣儿的主意。其实我本来不打算这么做的。”
“贺伽伟，你是不是个男人？！”
叶宣儿本来一直站在门口，闻言快步走到贺伽伟的面前，指着他鼻子道：“你不是很欣赏我的剧本吗？”
贺伽伟竟然有些畏惧的样子，“表……表妹……我当初听你说了是觉得很好，可我究竟不是导演啊。”
沈约打断道：“你们不是告诉我，方才的一切，都是演戏吧？”
“是啊。”
叶宣儿竟然直认不讳，想要说什么，脸色微红道：“贺伽伟，你来说！”
“为什么是我？”贺伽伟嘟囔道。
“难道是我说？”叶宣儿不满道：“我要是说了，沈约肯定觉得我是撒谎。”
在外监听的海明珠有些意外，“金总，叶宣儿又有什么打算？”
金鑫摇摇头，不过听的津津有味的样子。
客房内的贺伽伟干咳一声，“沈先生，这位叶宣儿小姐虽然是个演员，其实也是我表妹。我们自小就很好的。”
“那是你这么觉得！”叶宣儿泼了盆冷水。
贺伽伟有些尴尬，“她家也有钱，不过呢……她从小就喜欢演戏，长大后，就想做个演员。”
“她好像也的确是个不错的演员。”沈约纳闷道，搞不懂贺伽伟说的这些，和四大家族的气运有什么关系。
“是啊，她如愿做了个演员，她没有向外人透露家世……始终不愠不火的。”贺伽伟嘟囔一句。
“你是想说我不靠家里关系，就不能火呗？你在质疑我的演技吗？”叶宣儿不满道。
贺伽伟忙摆手道：“我哪敢啊。不过你若是演技真的很好，我们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个情况。”
咳嗽一声，贺伽伟步入正题，“气运一事，轮不到我们小一辈插手，但我听说长辈最近都在商议气运一定要挽救，而蔡夫人就推荐了沈先生。蔡夫人推荐了沈先生，如果事情成了，那不用问，肯定我们这一辈的话事人就变成了李继业，我从小就不服那小子的。”
“服不服不是想的，是要付诸行动的。”
叶宣儿冷笑，“你看不惯人家，又赢不了人家，又不肯努力，活该你自怨自艾的没出息！”
贺伽伟竟然没有反对，只是道：“在听说蔡夫人进入ICU后，我知道机会来了。”
“机会都是创造出来的。”沈约看似随意道。
贺伽伟脸色变了下，居然听懂了沈约的暗示，“不是我对蔡夫人下黑手的，我可是正经商人。”
沈约对“正经商人”几个字表示怀疑，但见贺伽伟郑重辩解，也感觉这人没有这大的魄力。
除掉蔡夫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绝对是给李家致命的一击。
但这件事的后果极为严重，蔡淑珍哪怕死了，只要李巨人不死，就一定会想办法复仇的。能有胆量干这件事的人绝不简单。
又回到了正题，贺伽伟道：“我那时就想，沈先生既然得到蔡夫人推荐，肯定是有理由的。如果我能将沈先生拉拢过来，沈先生又能成事，那……”
说罢笑笑。
他没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很明了——那他的地位就会在李继业之上！
“你光想有什么用，如果不是我的主张，你不会来的，是不是？”叶宣儿揭短道。
贺伽伟并没有反驳，“我本来想要直接和沈先生来谈谈条件的，不过一切意外来自我这个当演员的表妹。”
没敢去看叶宣儿的脸色，贺伽伟又道：“我表妹听说我来找沈先生，很感兴趣。”
沈约有些意外的看了叶宣儿一眼，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女人。
叶宣儿突然笑了下，“我演过的电影不多，但看过的电影绝对不少，我知道能让蔡夫人器重、年纪又不大的人，一定会有点料的。”
贺伽伟补充道：“我们有你们金汤公司全部员工的资料。”轻咳一声，“一共三个人。”
“看起来我们真的很有名了。”正在监听的海明珠有些兴奋道。
金鑫忍不住敲打海明珠，“我们又不是小鲜肉，要名声什么用。没听说过真正的刺客是无名的吗？真正的保镖也不能太显眼。”
虚伪。海明珠翻了白眼，暗想我不信你有名了，心中会不激动。
“结果这个资料被我表妹也看到了。”贺伽伟神色尴尬道：“她第一眼看到就说……就说……”他说的支支吾吾，似乎不好意思开口。
“说啊！”叶宣儿催促道。
贺伽伟终于道：“她看到沈先生照片的第一眼就说——这是她的菜！”
沈约怔住。
金鑫摸摸下巴，嘟囔道：“她没有看看另外一个威猛男人的照片吗？”
半晌，贺伽伟才继续道：“沈约先生应该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吧？”
沈约“嗯”了声。
叶宣儿达到目的，立即道：“沈约，在你眼中，我肯定是满嘴跑火车头的女人，说的话没有个准。但你都听到了，我喜欢你是真的。我或许骗了你，但不久前有句话我是没有说谎的——我从第一眼看到你，看到你伸出手的那一刻，我就认定了，你是我在找的那个男人！”
房中静了下来。
良久，沈约才问道：“你对你喜欢的男人，都是先捉黄鸡脚、看他是否花心的吗？”
叶宣儿“噗哧”一笑，“才不是这样呢，在演艺圈，我没什么喜欢的男人，也第一次用这个方法。”说话时瞪了贺伽伟一眼。
YY小说
贺伽伟苦笑道：“其实，我方才也是个演员。”
“你演的那个导演？”沈约问道。
贺伽伟竖起大拇指，“是啊，你竟然听出来了？”
随即又道：“我就是那个将表妹赶出房间的导演。接下来的剧本是按照表妹设计走的。她说你那时候肯定会出手，只要你占她便宜，她立即就叫非礼，让我们出来揍你一顿。”
沈约想问些什么，硬生生的止住。
贺伽伟却发问道：“你一定想说——如果你没有非礼她，按照剧本，她会怎么做吧？”
沈约笑笑，随即笑容僵在了脸上。
因为贺伽伟见叶宣儿很是催促的表情，终于无奈道：“她说——你如果没有非礼她，她就会想办法嫁给你！”
469节 特立独行
不要说沈约呆如木鸡，金鑫、海明珠听到贺伽伟所言，亦是愣神半晌。
很少能有事情让沈约也开始无言以对的。
叶宣儿的神色重现火辣之意，“我自己说的，你肯定不信……但贺伽伟说的，你总不应该觉得有问题吧？他这么蠢的人，没有道理能编出这么浪漫的剧本。”
贺伽伟忍无可忍，“表妹，你够了没有？你说我不是男人我都忍了，可你要知道一个男人，很忌讳女人说他蠢的，这完全是挑战一个男人最后的底线和尊严！”
“你不蠢。那你又什么好办法来让沈约和你一路？”
叶宣儿嗤之以鼻，“凭借你的支票吗？还是凭借你那几个看似威猛，实际上弱鸡的手下。贺伽伟，我告诉你，如果我给四大家族的二代排名的话，你绝对是倒数！你唯一能值得称道的是——你还有点孝心。伯父也是看准这点，这才对你不错，给你很多家公司练手，但那些公司若是没有我推荐的人帮你打理，凭借你那群猪朋狗友，你觉得会有好业绩吗？”
贺伽伟脸色发红，“我知道你对我不错。”
“我对你不错是因为你小时候就笨，我看不惯他们欺负你，但你可别认为我喜欢你。”叶宣儿撇清道：“我和你说过我的择偶标准，你没有一条符合的。”
贺伽伟冷哼一声，“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我也希望你不要看走眼。”
“我不会看走眼的。”
叶宣儿热辣辣的看着沈约道：“我在贺伽伟那里看到你的资料后，我就喜欢上了你。”
沈约一脸苦瓜样。
爱情有如龙卷风，来的有点太突然。
“你一定觉得我是那种任性的女人。”叶宣儿径直道。
沈约喃喃道：“有人觉得你很规矩吗？”
“但我告诉你，我绝对不是任性！我这是有个性，我绝不是那些花痴的女人！”
叶宣儿执着道：“你的资料显明，你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从你能连破数案我就知道这点。你的资料还表明，你是个讲义气的人，在暹罗的时候，你的朋友深陷囹圄，你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寻找他，竭尽全力的为他翻案可以证明这点。”
正在监听的金鑫目光微闪，“她的资料倒很详尽。”
“你的资料又表明，你还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在所有人怀疑李雅薇的时候，只有你选择相信了她，而且为她翻案。”叶宣儿继续道。
沈约略有诧异，知道他的资料并不出奇，但这么认真分析的人，就有点奇怪了。
“你的资料还表明，你又是个冷静勇敢从不失去目标的男人，装神弄鬼骗不了你，虚张声势唬不住你，你有目标，就一定会去达成！”
叶宣儿继续道，“你的目标是从贺伽伟口中套取四大家族最新的资料，你没有因为贺伽伟的傲慢而放弃，如今我们还在一起交谈，可证明这点。”
沈约看看自己的双手，喃喃道：“我想，你说的可能是另外一个男人。”
叶宣儿忍不住的笑，“忘记说了，你还是个谦虚善良的男人。”
贺伽伟有些听不下去了，“表妹，我知道你喜欢一个人，就喜欢将他看成完人的，但这次你实在形容太过了。”
“一点都不过，我相信我的感觉。”
叶宣儿摇头道：“没钱的女人喜欢有钱的男人；有钱的女人不在乎钱、多喜欢长的靓、或长的强壮的男人；寂寞的女人喜欢会说谎言、却中听的男人；没有安全感的女人就喜欢能赋予她安全的男人……”
沈约听的有些发呆，他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女人在这般说话的时候，他都不能认定对方是否在演戏。
这是少有的事情。
“但这些都很片面！”
叶宣儿纤手一挥，“有钱的男人会花心，嫁入豪门的女人没几个能善终；长的靓、长的壮的男人说不定也喜欢男人，你贪图他们的美色刺激、他们贪图的或许只是你的钱；说话中听的男人不过是为你编织梦幻的泡影，泡影幻灭，你会比以前更痛苦；你所谓的男人安全感，在你年老色衰、甚至不等你年老色衰时，在小三、小四的勾引下，说不定可笑的让人落泪。”
贺伽伟终于插了一嘴，“沈先生，我表妹自小就有些行动、言语方面的轻微狂躁症，你别吓着。”
“你想说我是神经病吧？”叶宣儿清醒道。
贺伽伟看起来很想承认，但见叶宣儿要吃人的样子，忙道：“我说你做事有时候很忘情。”
“这不是忘情，这是投入。”
叶宣儿认真道：“你这种智商，是无法了解、无法体会这种专注的感觉，也无法领会我说的道理。就像你现在的那个女友，你觉得她除了看上你的钱之外，是看上你哪一点了？”
贺伽伟摇摇头，“你不懂的。”
“是的，我不懂，你的意思就是你花点钱做了个等价交换罢了。你有钱，她有貌，把她放在身边可以当花瓶，时不时的还能彼此解决一下生理需求，你不在乎用这点小钱满足下自己的低级需求。”
看着面红耳赤的贺伽伟，叶宣儿一字字道：“但你为什么不去找鸡，那不更干脆直接一些？！”
房中有点静。
毕竟鼓励男人找鸡的女人并不多见。
金鑫有些感慨道：“这女人，很有特点啊。”
叶宣儿听不到金鑫的话语，依旧我行我素的样子，“在这里，你找鸡其实没有人笑你，男人嘛，又没有结婚，有需求去解决是可以理解的。”
贺伽伟立即道：“可你方才又说……”
叶宣儿截断道：“你找鸡，和找鸡当女友完全是两个概念。你找鸡，男人会同情你，但你找个鸡当女友，那别人肯定笑话你。他们不是笑话你女友，而会认为你太蠢。你想吃鸡蛋，一定要自己养个母鸡吗？”
“你说这些也不怕被别人笑话。”贺伽伟惶惶的看了沈约一眼，感觉这会儿的功夫，不但底牌没有了，底裤都被人看穿了是什么颜色的。
沈约看起来很严肃认真的倾听，思考贺伽伟的底裤究竟什么颜色的表情。
叶宣儿确信道：“他不会笑我的，因为他和我是一样的，都是很清醒的人。愚昧的人去嘲笑清醒的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他这么清醒，如何会笑话另外一个清醒坦白的人？”
yawenba.net
看向沈约，叶宣儿目光期待道：“沈先生，我方才说错了吗？”
沈约默然看了叶宣儿半晌，“我尊重别人选择的自由，我也认可你方才的说法。我不能不说，你必须对你说的话绝对相信，才会表现出方才的那种……专注的情绪。简单点来说，这叫做言行一致。”
叶宣儿眸中闪过喜意，“我知道你一定会了解我。”
眼帘竟然湿润，叶宣儿擦擦眼角道：“可哪怕我爸妈都骂我神经，说我在这世上绝对找不到我形容的那种男人！”
盯着沈约，叶宣儿一字字道：“当我看到你的资料时，我就有八成确定，你是我要找的男人，但我还不确定一点，你这样的男人，会不会喜欢的是男人？”
沈约无语。
470节 追定你了
沈约一直以为海明珠算是敢说、心直口快的女孩子，可和叶宣儿比起来，海明珠就是个含羞的大家闺秀啊。
眼前这女人从演戏捉黄鸡脚，到现在谈小三、谈男人、谈找鸡，谈gay，均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表情。
金鑫却有些犹豫，摸摸自己的胸膛，喃喃说了句，“难道这个叶宣儿说的是对的？那我真的得小心一些。”
他不过是如常的调侃，本以为海明珠会接茬，不想扭头望去，海明珠竟然不见了。
金鑫略有些紧张，随即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海明珠走远了一些，背靠在一根光滑、且冰冷的大理石楼柱上。
她望着别的方向，金鑫看不到她的表情。
客房内的叶宣儿好像完全入戏的模样，台词那是张口就来，“因为从资料上来看，你好像没有对女性表现出明确的好感。”
说这种话的时候，叶宣儿丝毫没有脸红，“我不想花费很多时间和力气追求的男人结果是个gay，所以我才让表哥配合我演了这出戏。我现在很确定你是个正常的男人！”
沈约笑笑。
他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女人。
“表妹，你和他刚才上……”
贺伽伟指着床榻道：“你太不像话了，我怎么向姨父母交代？”
“我没有和他上床。”
叶宣儿竟全不在意道：“你可能笨到脱了人家裤子都搞不懂对方的性别，但我确定正常的男人用不着上床的。”
贺伽伟忍不住向下方看了下。
在这个混乱的年代，他真不知道不脱怎么搞懂对方的性别。
叶宣儿随即解释道：“沈约他几次扶着我，力道有，但都是刻意离开我身体敏感的地方，也没有过多注视我的胸前，从这点我就知道，他是个绅士，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一个gay对我这样的优秀的女人……或是嫉妒的想要踩我，或是无感的根本不会看我，不会像沈约那样的表现。”
说着的时候，叶宣儿转了下身子，显耀下曲线分明的身材，顺便让破裙子更拉风一些，显出纤细的腿型。
“我知道沈约不是gay，本来只有八成，如今那就有十成把握确定他是我的菜了。”
叶宣儿又道：“他扶我进房间的时候，又主动为我买跌打酒，我知道他还是个贴心的好男人。”
贺伽伟嘿然冷笑道：“是啊，他真的很贴心，原来你刚才在门前叫非礼不是让我来揍他，而是让我来看看这世上的绝种好男人吗？”
“我叫非礼也是剧本的一部分，我本来准备了两套计划，当初不是和你说过了嘛？”
叶宣儿理直气壮道：“我考虑到沈约拒绝我、或者接受我的两种可能。他拒绝我，我就叫非礼和他继续纠缠下去，同时给你贺伽伟要挟沈约的一个机会，当然，关键的时候，我会为沈约证明无罪的。”
贺伽伟被插了一刀的样子。
他本来以为自己只是演个狗血的英雄救美戏份，不想这却是个无间道的情节。
而他就是被出卖的那个！
沈约也是无语。
贺伽伟搔头道：“你戏瘾上来了？今天一定要演全套吗？”
“但是……”叶宣儿眼珠转转，又道：“我如果今天嫁给他……”
“啥？”
贺伽伟眼珠子差点爆了出来。他是听说过剧本的两种发展，可如今绝对是本色演出。
“大惊小怪。”
叶宣儿很是不屑道：“现在都流行什么三秒钟原则，你不知道吗？”
贺伽伟看起来的确是不知道的样子。
“你知道什么是三秒钟原则吗？沈约？”叶宣儿很是热情的问道。
沈约沉默半晌，“你是说——科学家研究的那个、人的生理活动都是三秒钟来感知定型吗？人类感觉这个世界，其实多半选择只是由三秒钟中的生理活动来确定？”
“bingo！”
叶宣儿很是高兴道：“看吧，我的男人还是个博学的男人。”
贺伽伟听到了，看起来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模样。
“我的男人……”贺伽伟喃喃道，“你……你……”他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表妹。
“三秒钟原则通常说的都是那一刻的心动，一见钟情之类。”
叶宣儿继续道：“但这有个缺陷，因为生理反应多是荷尔蒙催动，会让你丧失理智的判断。但我不是……我对沈约早就进行过了解，拉手的时候一见钟情，接着又进行了综合考察，他完全就是我理想中的那个男人。”
看着贺伽伟，叶宣儿不屑道：“你抓住的，都是鸡、都是些随时会离你而去的东西，但你却执迷不悟的贪婪其中。我想立即抓住的、却是我的永恒，我不想错失的珍贵。既然如此，我有什么错吗？你这种昏聩的人嘲笑我的清醒，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可笑吗？”
贺伽伟举手宣告投降。
“惊世骇俗的理论。”金鑫嘴里嘀咕着，向海明珠走了过去，他感觉海明珠情绪有点不对劲。
盯着沈约，叶宣儿大声道：“沈约，我都和你解释清楚了，我喜欢你，你是我的菜。我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见沈约不语，叶宣儿继续道：“我知道你是个内敛的男人，或许眼下你心中还觉得我不过是个神经病，但我告诉你——我绝不会错过找了这么久的完美男人，我追定你了！”
贺伽伟额头冒汗，似乎要和叶宣儿立即划清界限。
金鑫已经走到了海明珠的身边，看着默然而立，根本没有回头的海明珠，金鑫很是奇怪道：“有人在和你抢，你难道不着急吗？”
海明珠没有回声。
金鑫转过身去，才看得到海明珠的侧脸，看到海明珠眼中的泪光，见她关了接收器，亦听到她的喃喃自语，“金总，我知道你为什么总说我笨了。”
看着灯光下那闪烁的泪影，金鑫沉默下来。
“因为这些日子来，我只知道和沈约在一起很开心、很舒适，很想和他说话，就那么说到天荒地老，什么也不想，却从来没有想着真正去了解他。”
蹲了下来，双手掩面，海明珠难过道：“可我原来还不如一个外人了解他。”
泪水顺着手缝流淌，灯影之下，海明珠显得异常的孤独。
商场依旧繁华。
金鑫看向那熙攘的人流，神色也有些落寞，他没有安慰海明珠，因为他知道真正的伤心，永远需要自我消化，那些被几句安慰就忘记了伤心的人，不过是做戏给别人来看了。
“傻丫头，爱一个人，如果没选错、爱他就好。”金鑫喃喃自语道：“又不是商业敌人，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那不是买卖吗？”
loubiqu.net
471节 三流演员
客房静寂。
有人深埋了心声，有人却开启了对讲……
沈约坐在那里，听到叶宣儿的一番理论，眼中似也有些变化，不过他隐藏的很好，房中的两人都没有看出来。
“现在……”
贺伽伟回过神来，看着在场一站着演说、一坐着听着演讲的人，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们现在……是需要去办证，还是……”
他感觉以这个表妹的疯癫不拘一格，今天办证、甚至摆酒宴都是可能的。
“今天肯定不行。”
叶宣儿一摆手，“沈约现在还没有喜欢我！”
沈约终于开口道：“叶小姐，我不能不说，我今天听了这些日子以来，最有趣的一场演说，你也是我最近见过的，最有趣的女人。”
叶宣儿直接道：“你要给我发好人卡吗？我拒绝接受！”
贺伽伟听的目瞪口呆，没想到还有这种方式来对付好人卡。
“你算不上好人。”
沈约摇头道：“你也不是坏人，你只是个演员，而且是个三流演员。”
贺伽伟本来以为叶宣儿会恼羞成怒，不想叶宣儿立即道：“我会虚心接受你的批评。我演技差在哪里？”
沈约默然了会儿，“你很多地方都说错了。”
“说错在哪里？”叶宣儿执着道。
沈约终于道：“其实我在看到你从你表哥、也就是所谓导演的房间出来后，我就知道你在演戏了。”
叶宣儿大为惊诧，“为什么？”
“很简单，你身上没有什么伤。”
沈约淡淡的说道：“我知道很多导演猴急的要动手，就喜欢抓吸引他的地方，比如说……女人的脸、脖子、大腿之类的。”
他说话时，目光从叶宣儿的这几个地方掠过。
叶宣儿立即明白过来，“原来如此，我这些关键的地方，一点问题都没有。”
瞪向贺伽伟，叶宣儿不满道：“我就说，你当不了演员的。一个好色的导演都不会演。”
贺伽伟嘟囔道：“我敢抓你？你不打死我？”
叶宣儿知道贺伽伟说的没错，立即道：“这是我的不专业，我虚心接受。”
“我看到你在演戏，自然就要防备一些。”
沈约微笑道：“因此我的那些绅士风度，很可能是装的。你要记得，不止女人会演戏，男人也会演的。渣男要演深情男并不费力，因为他更知道女人的喜好，更能投其所好。演戏不难，难的只是演一辈子。”
随即哂然笑笑，沈约又道：“但演一辈子，又何必去演？”
叶宣儿怔了下。
“还有……你装作脚伤，我想要去给你买跌打药，也不是贴心，而不过是试探。”
沈约继续道：“正常的脚扭，一分钟后就会出现红肿的迹象，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怕我看出破绽才阻止我买药，但我早就看穿你的脚没扭了。”
“还说是职业演员呢。这么多破绽。”贺伽伟低声嘀咕了一句。
叶宣儿却一点没有恼怒，反倒很是认真的点点头，“谢谢你的指证，我都记下来了。”
语音顿了下，叶宣儿突然神色期待道：“但我扑到你怀中，想让你吻我的这场戏，我是真心的，你有没有看出来呢？”
沈约沉默了会儿，“叶小姐，我还想告诉你很重要的一件事……你不是我的菜，我也不喜欢你这种女人。”
贺伽伟暗自叹气，几乎不敢去看叶宣儿的表情。
叶宣儿反倒笑了起来，“我看得出来。但你说的只是现在，你无法保证以后发生的事情。”
沈约没有反驳，叶宣儿没有说错，谁又能保证以后的各种可能呢？
“因此今天我们可以到此为止了。”
叶宣儿一点不见外、去衣柜找了件浴袍穿上，算是稍微遮掩下自己有点外露的大腿，“我很期待和沈先生的再次见面。”
“还见啊？”贺伽伟有些头痛道。
沈约目光微闪。
“你当然对未来没有任何预测，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叶宣儿摇头道：“但沈先生这样的男人，却知道我说的很有道理。如今四大家族矛盾迭起，风雨欲来，沈先生是应蔡夫人邀请而来，他是个善始善终的男人，蔡夫人没有痊愈，沈先生暂时就不会甩手走人。别的家族的人也不会放过他，他迟早要插手四大家族的事情，那我和他，不是很快就会见面了？”
贺伽伟还是一头雾水时，沈约心中微动，似不经意道：“看起来叶小姐对未来会发生什么很有预知呢。”
他承认叶宣儿说的没错，问的却是另外一层意思——叶宣儿的预知看起来是建立在逻辑上的。
叶宣儿有激情，但很有逻辑吗？
叶宣儿蓦地笑笑，“是啊，我预知你迟早会喜欢上我的。”
言罢眨眨左眼，很是俏皮的样子，终于到了门外，叶宣儿突然又向门内大声道：“沈先生，方才一点误会，如今揭开了，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说罢向房间用力摆手，很开心的样子。
贺伽伟搞不明白了，低声道：“我们以后会有合作？”
叶宣儿拎着贺伽伟的耳朵到了旁边的客房，关上房门才叹口气道：“和猪队友合作的确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你究竟有没有带脑子出来？我刚才是帮你，你看不出来吗？我们宣布和沈约合作，其余的家族就会掂量一下了。”
心中却想——我也在帮沈约哦，他肯定知道我的好意，有人争才代表是好东西嘛。
沈约关上门，坐下来，感觉今天的好戏应该没有结束时，金鑫的声音突然传来，“搞定那个疯女人了？”
“她不疯，清醒的很。”沈约轻声道。
金鑫看起来像喝了半瓶子醋，“这还没领结婚证呢，看起来就为你的女人说话了？”
沈约笑骂，“胡扯。有什么事？”
金鑫语气略带严肃，“可可突然打电话找我们，约我们在帝京酒店见面。”
“离这儿有段距离啊。”
沈约有些不解道：“她举止有点反常。”
“是啊。”
金鑫亦是赞成的语气，“一般情况下，她应该来见我们的，她不会这点礼数都不懂。我听她的声音有点慌张，还叫我们悄悄过去。”
“她怕有人跟踪她，还怕有人跟踪我们？”沈约沉吟道。
“两者都有吧。”
金鑫下了结论道：“无论如何，总要去看看。你如果处理完那个疯女人，就下楼吧，甩开跟踪你的人出酒店，出来后，确定无人跟踪，我再发定位给你！”
1200ksw.net
472节 不做饭的猎人不是好保安
沈约很快走出了客房，见过道有几人正在向这面看，见他望过来，立即扭过头去。
或是假装拿起了电话，或是东张西望，有的甚至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如有了阴阳眼般，在沈约好奇的看来时，欲盖弥彰的指了下戴的蓝牙耳机，示意自己在和别人交谈。
走到电梯前，那几人也好像一同有了约定，跟着沈约到了电梯前。
沈约见状，突然向紧急通道走过去，推开安全门，顺着楼梯走下去。
那几个人有些意外，可随即也选择从逃生口走下来，沈约抬头望了眼，那几个人立即止步，可表情明显是——好的，算你厉害，看穿我们在跟踪。
可我们就是在跟踪你，你能把我们怎么着吧？
沈约只是笑笑，慢悠悠的沿着楼梯走着，在那几人要打哈欠的时候，突然疾步向下奔行。
那几人猝不及防，等追到楼下，立即向酒店大门的方向望过去，不见人影，也不见有骚动。
没骚动，意味着沈约没有从门口离开，不然总会引发些旁人的注意。
“他跑不了那么快！”
有一人道，“可能藏在一楼。”
另外一人道：“会不会是厨房？”
他们这帮人既然追踪，当然有点经验，知道酒店除了正门外，还有紧急通道，但那儿不经常开启。
沈约要离去，恐怕会利用厨房的后门。
急冲冲的到了厨房，有人拦道：“你们怎么回事？这是酒店的厨房，外人不能进的。”
那几个人不管不顾的挤进来，有人喝道：“有陌生人来过厨房吗？”
“去后门了。”有个厨子背对他们，向厨房后门的方向指去。
那几人有的还懂些礼貌，道了声谢冲向后门的方向，等冲出去后就看到一夜阑珊，远处人影憧憧……
繁华散漫的让人花了眼。
“少爷，追丢了。”有人拿出手机拨打个号码，对着手机喊道。
“一群废物。”电话那边传来个威严的声音。
--
沈约指引那几个跟踪自己的人从厨房后门追出去后，摘下了厨师帽，顺便再翻翻大勺里面的鸡蛋炒黄瓜。
做人要善始善终的。
看着匆匆而来的厨子，沈约严肃建议道：“炒这个菜呢，火候很重要，你中途停火了去洗手间，这个菜的黄瓜就会软，鸡蛋就会油，客人如果会吃，不满意这道菜的话，你觉得怎么办？”
那厨子点头哈腰道：“对不住，我这不拉肚子嘛，情况例外，你别往上面报啊。”
他感觉沈约像个酒店主管。
不是主管，为什么要关心这道菜呢？
沈约“嗯”了声，提醒道：“记得洗手，身为一个厨子，职业素养是要有的。”
那厨子不迭的点头，等到沈约走出了厨房，立即问身边的一人，“这是哪位啊？”
“不知道啊。”
旁边的厨子也有些纳闷，“听说最近酒店为了改善菜品，来个新大厨，他莫非就是微服来调查的大厨？”
沈约出了厨房，脱掉了厨师服，走过大堂的时候，见大厅一桌客人正聊的欢，上前问道：“要客房服务吗？”
“哥们，走眼了不是，我们是在办理退房手续！”有个东北大汉模样的人乐呵呵的调侃了下。
沈约也笑了下，很欣赏东北大汉幽默的样子。
离开的时候，手上已多了副那个大汉放在手边的黑色墨镜。
带上墨镜，遮挡住大半边脸，沈约出门拦了辆的士，看了下手机传来的消息，报道：“旺角东地铁口。”
等下了的士，金鑫和海明珠正立在左近不远。
金鑫、海明珠见到沈约，没有寒暄，立即又拦了辆的士，海明珠选择坐在副驾，对司机道：“帝京酒店门口。”
沈约略有意外的表情，却没有说什么。
金鑫似乎还在关心八卦，问道：“叶宣儿没给你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这个女人如果玩真的，以后看起来会是个麻烦。”
沈约笑道：“不用担心，我们不是专门给别人解决麻烦的吗？”
看着观后镜中的海明珠一直低着头，沈约问道：“明珠怎么了？是不是又要跑业务不开心呢？”
海明珠咬下嘴唇，低声道：“不是。我很好。”
金鑫一旁道：“她方才突然对我说，要发奋了，说一定不做拖油瓶了。你说人也真的奇怪，改变总是在一瞬间呢。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让我们这个一直对这个公司业务不算上心的丫头也改了性子。”
海明珠有些着急，却已经阻挡不住金鑫的唠叨。
沈约并没有回答，半晌才道：“蔡夫人进了ICU，可可间谍一样的找我们，这都是要出大事的苗头。金鑫，以后我们分两组，你带着明珠支援我。”
金鑫皱着眉头，“好的，没有问题，但你一定要更小心一些！”
海明珠见沈约换了话题，暗自吁口气又有点担心沈约的安全。
本想说你们尽管去做事，不用担心我的，可话到嘴边，又知道沈约既然决定了，那一定有沈约的理由，只是“嗯”了声。
三人到帝京酒店前下车，金鑫轻车熟路的到了前台，亮了下身份证，报道：“803房间，金鑫，有人留了张门卡。”
前台小姐看了眼金鑫的身份证，并没有多问，彬彬有礼的将门卡递给了金鑫。
金鑫向沈约、海明珠示意，三人进入电梯后，海明珠说了句，“应该是没有人追踪我们。”
“是的。”
沈约应了声，“你反跟踪的技术有进展，看起来已经不像新手了。记住，这种时候一定要镇静，你越慌张，注意你的人越多，意外的变数也就越多。”
海明珠强笑一下，随即低声道：“谢谢。”
金鑫似随意道：“丫头今天看起来客气了很多啊。”
沈约没有回答。
电梯在八楼停下，沈约等电梯门开启后第一个走了出来，蓦地有个女学生模样的人冲进了电梯，沈约和她擦肩而过，身躯僵硬了下。
海明珠本要询问，硬生生的止住了下文，转向那个女学生望去。
脑海中闪过金鑫不久前说过的话——哭是没用的，也不要没事总是发问，多用眼，多动脑，你会发现问题的根源所在！
沈约发愣是因为那个女学生？沈约不是因为人家是女孩子，那他发愣肯定是有点儿问题。
什么问题？
出了电梯，沈约向过道左手处看了眼，就见有间客房半开着，有人在房间内向这个方向张望，见到电梯内出来了人，很快的关上了房门。
是个女孩子，也像是学生。
沈约做出这个判断的时候，回头望了电梯一眼，就见电梯内那个女孩子应该是十五六的模样。
小书亭
电梯门闭合。
沈约还能看到那女孩子神色惊慌，如同撞鬼一样！
473节 不速之客
立在电梯门前片刻，沈约这才向右手的方向走去，金鑫压低了声音道：“你认识那个女孩子？”
沈约道：“先见可可，再谈别的。”
金鑫心中微颤，他的问题可以简单的回复，可沈约没有回复，根据合作经验，他已经知道——沈约认为这女孩子的事情，绝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因此才将事件压后。
走到803房间前，金鑫迟疑了下，看了眼沈约。
沈约闭着眼睛听着什么。
见沈约点头，金鑫这才刷了下门卡，推门而入。
沈约将海明珠拉到了身后。
海明珠内心感动，知道眼下的事情的演变只怕极为诡异，哪怕沈约、金鑫都是不能不小心对待。
将门卡放在取电插板上，金鑫前几步走的很是小心，见一张椅子对着窗子的方向，而椅子上坐着一个女子，短发，好像睡着了一样。
沈约再次点头，示意那应是可可，他是从头发、形体、香水气味中得出的判断。
金鑫没有沈约的本事，分工合作的打量着客房的布置，查看有没有异常。
过了一会儿，发现可可还是没有稍动，金鑫倏然窜到了椅子旁，见可可双眸紧闭的模样，心中一紧，就要试探她的鼻息
可可霍然睁眼。
二人四目相望，金鑫内心微颤，他看出可可极为害怕的模样，同时眼中也有血丝，似乎几天没有睡好的样子。
可可倏然站起，向椅子一旁闪去，同时举起个蓝色的短棒。
金鑫早看到那是女人常用的防狼电击棒，也退后一步，用尽量和缓的声调道：“是我，金鑫，还有沈约。可可，你冷静一些。”
可可看清楚金鑫，举起的电击棒已经垂落，扭头再看到沈约，拍拍胸口，低声道：“你们怎么来的无声无息的。”
你才是着魔一样好吧。我们进来声音虽然不大，但你没有睡着，也不应该全无警觉啊。
金鑫内心嘀咕，却向海明珠使了个眼色。
海明珠会意，关上房门，反锁后，拔出房间的取电卡。
屋内又是陷入一片黑暗。
“你们干什么？”可可很是紧张道。
“不用担心，例行检查。”沈约安慰道。
可可听到沈约的声音，冷静下来，她虽很是恐惧，但感觉沈约来了，一切问题似乎就可以迎刃而解。
海明珠已拿出手机，开启摄像头模式对房间进行检测，不到两分钟，海明珠重新开启房间电源，简单道：“没有发现监听和录影设备。”
沈约微微一笑，“很好。”
他示意可可坐下来，轻声道：“可可小姐找我们来，想必是蔡夫人的意思？”
“我……我不知道。”可可迟疑道。
沈约三人都是皱眉，暗想你找我们来，你不知道又是几个意思？
不过处理这种状况，沈约轻车熟路，并无不耐烦道：“那还请可可小姐解释。”
“夫人出事了。”可可突然道。
见沈约点头，可可诧异道：“你们知道了？”
“听……贺伽伟说过了，听说夫人进了ICU，现在怎么样？”沈约很是关切道。
可可眼中突然有了泪光，“夫人本来要亲自接你们的，不过有个大人物要见一下，这才决定先见那个大人物，再去接你们，按理说，时间也来得及。可是……夫人去见大人物的途中才下了车，正准备进入会客大楼的时候，突然就被射中了一枪。”
“被射中的是哪里？”金鑫皱眉道。
“右胸口！”
可可惊魂未定道，“我们有安保人员拼死救护，又被对方射伤了两个、射杀一个，才抢救了夫人。然后我们立即将夫人转到最近的医院，眼下夫人昏迷未醒，医生说还要观察一晚。医生说如果挺过这晚就有希望，如果挺不过这晚……”
突然捂脸啜泣起来，可可浑身颤抖，“我好怕。”
海明珠坐到可可身边，抚摸她的后背，轻声道：“蔡夫人很善良，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金鑫、沈约互望一样，暂时没有再度发问。
等可可情绪稍有稳定后，金鑫皱眉道：“那你不在夫人的身边，急着找我们做什么？”
内心嘀咕——让我们捉凶手？这好像轮不到你来组织啊。
可可抬起头来，颤声道：“夫人遇刺，我们的手机都被大公子收去了，因此我一直没有和你们联系。”
“李继业到了本港？”沈约问道。
可可微微点头。
海明珠却听出点隐情，“李继业收掉你们的手机做什么？他不会怀疑你们对蔡夫人不利吧。”
可可哆嗦了一下，突然向门口的方向望了眼，并没有回答海明珠的问题。
沈约心想——李家危机迟迟未过，以蔡淑珍的谨慎，行程自然极为保密，她一下车就被狙击手射中要害，狙击手肯定已经知道了她的路线，这才潜伏。
从这点来说，蔡淑珍身边的人都有泄漏蔡夫人行踪的可疑。
李继业关心母亲的安全，对手下这么做无可厚非。
但手下若是忠心耿耿，被李继业如此怀疑，自然很是忐忑。
“你联系我们，究竟什么目的？”金鑫再次发问，稍微显得有点不耐烦。
可可一只手紧握着，有些颤抖，“夫人昏迷不醒，但我觉得，夫人想要你们知道一些事情……”
她话未说完，房门突然爆响起来，有人很用力的敲打房门。
金鑫一个闪身，已经到了屋门后，手上多了个酒店准备的电熨斗。
可可惊吓的厉害，突然抓住了沈约的手，低声道：“沈顾问，你拿着。”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随即又被高亢的敲门声压住，一人冷冷道：“可可，我知道你在这间房内，你开门！”
“是李继业。”沈约突然道。
海明珠不由叹服，她隐约感觉听过这声音，却绝不能像沈约般这么快的辨别。
金鑫闻言，放下了电熨斗，打开了门，装作很意外道：“咦，李总，稀客啊。”
李继业身旁站着不下十个保镖，他站在保镖之间。
看到金鑫出现，李继业微有错愕，保镖就要上前，李继业突然止住了保镖，推开金鑫走了进来，见到沈约也在，李继业眉头微跳，“沈顾问原来也在！”
小书亭
474节 可怖的猜测
沈约起身时，早将可可交给他的东西滑入了口袋，伸出手来，“李总，幸会。”
李继业却没有伸手，霍然转望可可，语气冰冷的说道：“我已经明令让你们留在公司，等待进一步的结果。”
零点看书
可可哆嗦了下。
“可你还是私自跑出来了。”
李继业加重语气说道，“跑出来见外人，你觉得这合适吗？”
可可看着李继业森然的表情，很有些畏惧，“大公子，夫人说了，沈顾问他们……不是外人。”
李继业听后一怔，看着可可的眼神很是意味深长，“那你来这里……”
看着沈约、金鑫，李继业竟略有敌意道：“见他们这几个不是外人的外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金鑫想说什么，却被沈约用眼神止住。
无论如何，这都是李家的内务事情。无论蔡夫人如何看好他们，他们插手李家的内务事都是不妥当的事情。
蔡夫人进了ICU，李继业是李氏如今唯一的实权人，可可是蔡夫人的人，可也是李氏的人，他们不想可可为难，眼下能做的事情，就是少插嘴。
可可犹豫了下，“我想……”她握着手提袋的手紧紧的。
李继业目光如刀子般的就盯在她的手提袋上。
半晌，可可终于从口袋中拿出三张有着加密暗记入场卷，“夫人在知道沈顾问他们确定要飞来本港后，准备了三张四大家族慈善晚会的入场券。”
将入场卷缓缓向沈约递过去，可可道：“夫人准备在见到你们后，给你们的，夫人不能来，我想夫人的意思应该不会改变……”
中途伸来了一只手，将入场券拿了过去。
众人目光转向李继业。
李继业手握入场券，转望金鑫道：“当初我给金总四百万的时候，就已经说过，金汤安保和巨人实业没有任何瓜葛了。”
沈约目光微闪，他早看出李继业不但不满可可，而且对他们很有敌意。
这个不难理解，他们和蔡夫人走的近没什么，关键是——他们因为李雅薇的事情，和李继贤走的很近。
金鑫耸耸肩头，“合法的买卖送上门来，我总不能因为和李总裁的萍水之交而拒绝吧。”
可可有些焦急的表情，可望见李继业露出一付阴冷的表情，不敢再说一个字。
“萍水之交？说的好。”
李继业缓缓撕了那三张入场卷。
本以为沈约、金鑫会发飙，没想到沈约和金鑫互望一眼，只是笑笑。
“李家并没有请金汤安保的任何人参加慈善晚宴，请两位记住了。”
李继业将撕烂的入场卷揉成一团，丢在垃圾桶内，冷望可可道：“你还不走吗？”
可可哆嗦了一下，低头走出了客房。
等李继业离开，海明珠趴在门口先听了会儿，回头道：“他们走了。”
转瞬有些不满道：“李继业拽什么拽，沈顾问、金总不是看在他老娘的面子上，会来这里？狗眼看人低的……”
话没说完，见沈约望过来，海明珠立即放低了声线，低声道：“习惯了。”
别人可以看不起她，但别人看不起沈约，她就会来气。
沈约笑笑，“李继业这么聪明的人，却没想到可可也敢当他面玩了个暗渡陈仓的游戏。”说着扬了下手上的U盘。
海明珠眼前一亮，“可可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给你这个U盘，所谓的入场卷不过是个幌子？”
沈约没有回应，看了垃圾桶中的入场卷一眼，金鑫早将U盘用数据线连在手机上，翻看一下，皱眉道：“只有一个音频文件，文件还是加密的。”
“密码会是什么？”
海明珠绞尽脑汁道：“会不会是她两个儿子生日之类的。”
“如果这文件让可可如此谨慎小心的送过来，破解就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沈约缓缓道。
金鑫敲了下耳背，“智联？”
“在！”智联回道。
海明珠讶然的睁大了眼睛，倒从不知道智联是谁，沈约低声道：“是金鑫信得着的一个……朋友。”
智联的声音在金鑫的手机上传来，“沈顾问，智联是少爷的手下。海小姐，金总对我说过你了。他说你是个又天真且可爱、又善良且调皮的女孩子。虽然会做错一些事情，可出发点从来都是正确的。”
海明珠有些发呆，扭头看了金鑫一眼，从未想到对她经常言语尖酸的金鑫会这么看她。
金鑫笑笑，看向沈约道：“你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沈约看了金鑫一眼，笑容暖暖道：“你是老总，你说了算！”
智联的声音传了过来，“少爷，沈顾问，这个音频文件用了极为复杂的加密算法，如果不去壳，手动输错两次密码就会引发自毁代码的执行。”
金鑫看了沈约一眼，半晌才道：“蔡夫人是怕被不知情的人尝试破解文件，这才如此设置？”
沈约认可道：“她又怕不知情的人解不开，找专业的人士破解，这才只给两次机会。”
海明珠越听越是心惊，“如果这音频落在李继业手上，他可能会尝试用试探法解开几次？那文件就会自动销毁？蔡夫人……”
话音顿了一会儿，海明珠这才得出结论道：“她防备着儿子吗？”
“你这个结论倒很新颖。”金鑫并没有嘲笑，看向沈约。
沈约亦是神色凝重，突然问道：“明珠，你为什么觉得蔡夫人是防备李继业呢？”
海明珠略有尴尬道：“你们肯定早看出来了，我……”
“我很想听听你的想法。”沈约鼓励道。
海明珠望见沈约温暖的眼神，终于道：“可可很怕李继业的样子，蔡夫人一被暗算，蔡夫人身边的人都被李继业控制，这可以认为是李继业在怀疑他们，但也可以认为，李继业有揽权的意图。”
本来以为金鑫、沈约会否认，不想二人竟然都点头道：“说下去。”
“蔡夫人知道李家危机，行踪肯定保密，能知道她行踪的，除了她的贴身人员，李继业也可能知道。”
海明珠说到这里的时候，内心剧烈震了下，喃喃道：“李继业有没有泄漏蔡夫人行踪的可能呢？”
随即摇头道：“不可能啊，这是他母亲啊，他有什么道理这么做。”
可她内心忍不住的颤栗，因为她知道这种事情大有可能的。
帝王之家、王侯之所，为了权利用的手段从来都是血腥惨烈。
夺权之中，没有母子之慈、没有父子之严，有的只是斗兽场中谁能活下来的冷酷无情、明枪暗箭……
475节 惊悚的发现
金鑫见海明珠脸色有些发白，突然笑了下，“你的想法很新奇。”
“看起来我又猜错了？”海明珠有些沮丧道。
“谁说你猜错了？没人能确定你是否猜错了。”
金鑫认真道：“这件事本来就有无限可能，你说的可能是正确答案。”
海明珠有些费解。
金鑫继续指点道：“但安保新手老手的区别是——老手绝不会只局限在这一种可能里，那很危险。”
siluke.com
沈约微微点头。
海明珠有点明白过来。
金鑫一本正经的又道：“你如果认准了一种可能就钻进入，你可能会赢，但你也会输的很惨！这么操作的是赌徒，而不是在推理。你以前算是赌徒，认定了答案，就将全部感情赌了进去，你这种赌徒般的投射，其实很危险。”
话音顿了下，金鑫语气加重道：“因为让你投入感情的那个，有可能会捅你一刀！”
海明珠听的有些惊心动魄，半晌才道：“那什么是真正推理呢？”
“这就要请推理大师给你解释了。”
金鑫向沈约一指，“现在允许我隆重介绍本世纪最杰出的推理大师……”
沈约笑骂道：“扯淡。”
见海明珠满脸期待的样子，沈约耐心道：“你离正确总有偏差的原因方才金鑫也说了，主要是因为你的推理因为感情投射缺乏变化。推理从来不是死板不动的，而应该是不停变化的。”
停了会儿，沈约补充道：“就如投入湖中一个石子，水面波纹是一种，但你继续投入第二块石子，波纹肯定不一样。”
“石子就是条件？”海明珠小心翼翼的问道。
沈约点点头，又摇摇头，“或者说是前因更好一些，在现代刑侦中，前因被说成动机，其实我更喜欢前因这个说法。”
“为什么？”海明珠有点不理解。
“有因才有果，有果可寻因，这是不可切割的关系。而现代理论，就如现代医学般，却多喜欢做切割、孤立的看问题。”
随即意识到什么，沈约道：“我偏题了。按照刑侦理论，会集中在凶手是谁，然后查找蔡夫人的仇家、知晓蔡夫人路线这种线索中，但我却感觉，蔡夫人有了预期会出事，她才会留下这个u盘以备不虞。”
海明珠立即点头，她发现沈约也走刑侦学的那套，但更具备灵活性。
但要说差别在哪里，她又形容不出来。
“但她这种人若是有了戒备，本应该尽力避免更加小心，但事故还是出现，这说明有可能敌人比她想的还要强悍。”沈约喃喃道。
“这个……什么意思？”海明珠又开始迷糊。
“你是说……”
金鑫和沈约一起久了，勉强跟得上沈约的思路，“如果母子矛盾有的话……我们假设有，蔡夫人就会提防李继业，而一个被提防的李继业是绝对翻不出慈禧太后的掌心。”
海明珠“哦”了声，“所以李继业……”
她本想说“李继业那就不是凶手了”，可硬生生的截断。
金鑫微笑道：“很好，你又学会不那么快下结论了。”
沈约也是赞许的点头，“从李继业和可可的冲突来看，只能说可可很畏惧李继业，李继业又不想李家的事情被我们知道。可可若是真的怀疑李继业是凶手，那不见得会是如今的表现。”
“她应该怎么表现？”海明珠立即道，她发现教自己的心理老师恐怕多是冒牌货，因为他们教的，实在泛泛。
沈约回忆可可当初的情形，分析道：“她哪怕很害怕凶手，应该也有点仇恨，有点儿要透露些什么的意图。但可可没有，她只是很害怕、又茫然，跟随李继业离开时，并没有挣扎求救，就如海上孤舟，没有方向般。”
金鑫立即道：“你这么形容，就是想说——可可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
沈约沉默了会儿，终于还是点头。
金鑫看向海明珠，“学到了什么没有？”
海明珠脸色有些发红，“我一听呢，就觉得沈约说的有道理，可是……你让我来分析，我又分析不出来。”
金鑫哈哈笑了起来，“我以前其实也和你一样，可到现在，我终于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沈约微笑不语。
海明珠犹豫道：“那金总会说出来吗？”
金鑫笑道：“沈约，要不要告诉丫头这个窍门？这可是你的独门绝学，被我偷了，再被我转让……”
“我很喜欢能动脑的人，也喜欢真诚的人。”
沈约微笑道：“如果这世上多些真诚的人去动脑，我想这世界会变得美好一些。”
金鑫立即道：“丫头，我免费传授你一招。沈约和别人推理的不同之处就是——大多数人都是被刑侦那一套动机理论所约束，认定个死理、投入自己的喜好就以为自己是侦探了。可沈约不同，他有大局观。”
“是啊，大局观。”海明珠感觉脑海中好像有道闪电划过，照亮了脑海中的黑暗。
“他在见到你不久后就和你说过了，他一直是看戏的，可惜你只以为他在开玩笑。但他真是个看戏的，别人在演戏，他在看戏；别人在下棋，他在观棋，他从不会以个人主观、情感来推断，而是融入其中的每个角色中来观察角色撞击会发生的各种可能……”
海明珠越听眸子越亮，她那一刻宛如认识个新天地般。
“这种观察法，在新刑侦学中叫融入。知道的人不多，能够用出的人更少。”
金鑫沉声道：“为什么？因为要运用这种方法的人，要冷静、要时刻冷静；要真诚、要时刻真诚；要思维缜密，要时刻思维缜密，最重要的，他要有个最优秀的脑袋时刻记住推演出来的无限可能。唯有冷静，才会减少感情投射，避免推演出多余的变化；唯有真诚，才会有置身事外的清醒。唯有思维缜密，方可将所有的变数汇聚在一起。唯有有个别人没有的大脑，他才能做到以上这些事情。”
海明珠越听越是理解，几乎要佩服的五体投地，却没有留意沈约骇异的表情。
等扭头向沈约望去时，海明珠倒退一步，因为沈约那一刻的脸色变得极为可怕。
“你！”
沈约霍然站起喝道：“你不是金鑫！暖玉，你要做什么？！”
476节 再入安全屋
沈约听金鑫在叙说时心中震颤，因为他感觉有些模糊的概念经过金鑫一说，自己竟然大有触发！
他从未小瞧金鑫，但直觉中却认为，这不太像金鑫能说出的话。
一个人如何会在这短的时间内有这般惊人的认知进展？
霍然向金鑫望去，他立即发现金鑫不是金鑫。
金鑫说的很清醒，逻辑缜密非常，但他没有感情，他看起来只不过是个复读机罢了。
内心震撼，沈约立即闭目凝神，他已经看到一双幽蓝的眼睛。
暖玉！
是暖玉在看着他，借用金鑫在和他交流，看暖玉的背景幽幽，有门牌显示，而根据门牌号周围墙体的纹路显示……
暖玉就在门外！
沈约一念及此，喝问中已经向门前冲去，而金鑫蓦地双眼泛白，仰天倒了下去。
海明珠震惊中还来得及扶住金鑫，叫道：“金总！”
沈约已经开了门，倏然到了楼道之间，暖玉不在！
远远处的紧急逃生口传来砰的一声响后，摇摇摆摆。
沈约内心颤了下，旁人一头雾水，他却立即想到——在他窜到门外的瞬间，暖玉已经从门外到了紧急逃生口处。
他沈约速度不慢，但暖玉移动的速度更是惊人。
过道两侧已经有人开启房门向沈约的方向望过来，沈约略有犹豫，瞥见金鑫仍没有站起、海明珠很是惊惶的模样，缓缓走回了房间，顺便带上了房门。
海明珠向沈约投以求救的目光。
金鑫的手机内也传来智联急切的声音，“怎么了？究竟怎么了？”
沈约摸了下金鑫的脉门、翻看下眼皮，回道：“应该没什么大碍。智联，金鑫有没有让你准备下避难屋之类的？”
biquge.name
他知道金鑫看似大大咧咧的，做事其实很是仔细。
智联不迭道：“有，你稍等，我这就把地址发给你们。”
沈约“嗯”了声，用拇指按按金鑫的人中，见其仍旧昏迷不醒，拿出自己的老款手机对准了金鑫的太阳穴。
犹豫了下，沈约按了下按钮。
手机顶端闪了下，金鑫倏然睁开眼睛，霍然跳起，摆了个要出拳的姿势，等看到沈约后，这才缓缓的放下拳头来，“方才……”
他想说什么，但很快的想了起来，脸上露出骇然之意，“我又被暖玉控制了？她真的对我做了实验？我是她的实验体，和李雅薇那样？”
在暹罗的时候，金鑫隐约就有这种感觉和猜想，但和沙漠鸵鸟遇险般，他始终没有对这个问题多加设想。
如今这种情况，让他知道这不是可能，而是事实！
沈约没有回答。
手机传来一声轻响，智联的声音传了过来，“少爷，你好了？”
智联已经听到金鑫的声音，自然知道他已经没事了，不过还是多嘴问了句，随即又道：“安全屋的地址发过去了。”
沈约“嗯”了声，看向金鑫，“感觉怎么样？能走吗？”
金鑫微微点头。
“那走吧。”沈约最先走出房门。
海明珠犹豫下，从废纸篓里面拿出来那三张入场券，见金鑫望来，解释道：“我就是研究下。”
三人出门拦了个的士，沈约报了地址。
借倒后镜看去，海明珠很快道：“有辆可疑的车辆跟着我们。”
“多半是李继业派的人。”
金鑫揣摩道，“他好像很怕我们参加慈善晚宴的样子。这就奇怪了。”
海明珠跟得上金鑫的思路，“是啊，我们和李继业关系不好，和李家关系却始终不错。我们参加四大家族的慈善宴，按理说……李继业应该欢迎才是。”
沈约突然道：“师傅，前面地铁口停一下。”
的士停下，三人立即下车，海明珠这次是问都没问，紧跟着沈约、金鑫二人。
既然有尾巴，就先甩掉再说。
沈约、金鑫对付这种情况轻车熟路，金鑫带头，在地铁站内转了几圈，换乘一路，然后出了地铁，再上了的士。
海明珠认真的观察后面的车辆，半晌后道：“尾巴没了。”
金鑫笑笑，“这丫头长进的很快吧？”
沈约“嗯”了声，仍旧没有回话，金鑫也很快沉默下来。
海明珠心中突然想到一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为你负重前行罢了。
默默的叹口气，海明珠想起沈约办的数起案子，自己始终参与极少，有时候还有怨言，如今想来，沈约对她着实关心。
其实不止沈约，金鑫虽有时候对她冷嘲热讽，但关键时候，还是不让她涉及到危险之中的。
这是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男人，但有个共同点，他们都是真男人！
的士停了下来，有九龙塘的地标很是显眼。
海明珠看了，没来由的有些脸红，在看这里的电影时，九龙塘通常都是年轻人开房的地方。
慌忙摇摇头，海明珠拒绝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紧紧跟在沈约的身后，再走不远，看到深水埗的地标。
深城有很多城中村，深水埗的整体建筑风格看起来和深城的城中村不相伯仲。
拥挤、人来人往的繁忙、有些杂乱。
看到海明珠带着诧异的表情，金鑫轻松道：“这里比起普吉岛的木板房总要好些。”
若是以往，海明珠肯定会顶嘴——这里的环境比普吉岛的自然风光差很多。
不过看到金鑫哪怕笑、也掩盖不住脸上的阴霾，海明珠终于也明白过来——玩笑，不过是金鑫化解紧张的一种手段。
沈约低声道：“以前，这里是本港的发展区域，辉煌过很多年，现在算不上繁华了。要观光、看看富人，去港岛的知名景点、浅水湾、半山都可以。但是要看百姓的日常生活，在这里最合适不过了。”
顿了下，沈约补充道：“要潜伏，这里的位置也很好。”
仍旧是金鑫带路，七拐八绕的，终于到了一栋有些陈旧的大楼前。
无论从内到外来看，大楼倒是适合拍鬼片的场所。
在到达12层后，金鑫领路到了楼道内的一间房间前，拿出钥匙开了房门，里面房间并不大，不过要用的东西倒是一应俱全。
海明珠看着靠墙桌的笔记本、一些类似监听的仪器、靠窗口的高倍望远镜，感觉自己走到了别人的家里，不过她毕竟不傻，知道自己终于进入了智联准备的安全屋中。
477节 两个共同点
安全屋内除了电脑、望远镜一些东西比较扎眼外，其余的地方倒和寻常本港的穷人家庭类似。
陈旧，灰暗，东西繁多且拥挤，却还有种骨子里面的优越感……
这房子要买下来绝对不便宜，哪怕是出租，租金也要在数万。
金鑫到了安全屋，如到自家般，走到靠墙边的一张简易木板床上坐了下来，伸直下双腿，喃喃道：“我本来以为今晚可以睡酒店，洗桑拿呢。”
说罢打了个哈欠，金鑫看向沈约，“眼下要怎么搞？”
见沈约仍旧沉默，金鑫苦涩道：“你实话实话吧，不用顾忌我的面子。在暹罗的时候，我就知道，如果忽略财力和强大的背景因素，我或许凭能力能和李继业、高洁这类人周旋……”
沈约笑笑，“你如果有他们的财力和背景，做的会比他们出色的多。”
金鑫没有丝毫得意，喃喃道：“但暖玉来了……”
缓缓握紧拳头，他心虽不甘却清醒道：“我……我不是她的对手。”
言罢深深的长叹，将脸埋在双手之间。
他不甘心，但他毕竟不是冲动的年轻人，他得从大局考虑一切。
沈约终于道：“我觉得暖玉只怕是为了四大家族的气运一事而来！”
房间静了下来。
金鑫、海明珠都睁大了眼睛，他们都知道暖玉、气运这两件事，可从来没有将这两件事关联起来。
沈约回忆往事道：“金鑫，我们最近处理的事情，你有没有发现两个共同点？”
金鑫皱起了眉头，为难道：“你想说的都是哪些事？”
沈约没有犹豫就说道：“澳洲古堡凶杀案，巨人大厦袭击案，暹罗的布图索夫劫案。还有其余的小事，但那些小事基本都和这三件事有关。我去大雪山的事情可以不用算。”
金鑫看了眼海明珠，海明珠立即开动脑筋思考，半晌才道：“都和暖玉有关？”
biquge.name
一拍大腿，金鑫挑起大拇指，“不错，都和那女人有关！”
沈约微微点头。
“另外一个共同点……”
海明珠竭力去想，最终还是摇头道：“我想不出来。金总你呢？”
金鑫也摇摇头。
沈约直接说出了答案，“我觉得这些事情都和李家人有关！”
金鑫、海明珠满是诧异，金鑫皱眉道：“澳洲古堡凶杀案和李家有关勉强说得过去，但布图索夫劫案，如何会和李家有关呢？”
沈约默然了会儿，“你忘记了李继祖吗？”
金鑫眼皮跳了下，“那个二世祖？怎么了？”
“一切是从李继祖被下毒身死开始。”
沈约轻声道：“我以前一直有个困惑……为什么暖玉会对李继祖下手？你们觉得原因何在？”
金鑫想了下，苦笑道：“丫头说的没错，很多事情一定要你说出来。你不说出来，谁都以为没有问题，但你一提出来，就很有疑点了。不错，暖玉本不应该对李继祖下手。李继祖和暖玉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暖玉也不是嫉恶如仇的人，更没有替天行道的念头，她的确没有动李继祖的理由。”
苍鹰不会对蝼蚁下手！
海明珠回忆往昔，亦是相同的感觉，“可她还是要毒死李继祖。她既然做了，那就一定有她的原因，而且是必须的原因。”
金鑫轻轻点头，发现话少了的海明珠思维明显敏锐了许多。
沈约喃喃道：“她的理由就是实验。”
“实验，什么实验？”金鑫、海明珠同时反问。
沈约脑海中有太多的过往碎片交错而过，最终绘制出一条清晰的路线，“金鑫，你还记得吗，当初在暹罗的时候，我就说过那个复活的汪泉很是古怪。”
金鑫勉强回忆起有这么一回事，“那又如何。”
“汪泉的举动很不像汪泉。”沈约低声道。
“那像谁？”
金鑫有点糊涂，他的确记得沈约当初评价汪泉有个习惯性的动作——整理公鸡冠一样的头发，可复活的汪泉在机场的时候，并没有这个标志性的动作。
“汪泉那时有着李继祖的某些动作痕迹。”
沈约解释道：“李继祖是个二世祖，精气不足无法到达脚心，底盘就不稳，总有轻微抖腿和抖手的某些习惯性的动作。”
海明珠有些讶然，倒又学会了一招。
原来那些吊儿郎当的人看起来轻浮，也是有原因。
金鑫却想到了另外的事情，瞳孔微缩，“你想说？”
见沈约轻轻点头，金鑫语气凝重道：“当时的汪泉是汪泉自己和李继祖的结合体？！”
他这实在是惊世骇俗的结论，但他随即得出一个更让人惊诧的结论，“暖玉为何要对李继祖下蛊毒，目的不是杀死他，而是要做一个实验——记忆转移的实验！”
沈约轻舒一口气，“你终于想到了这点。”
金鑫背心发凉，“在那之前，暖玉肯定做过很多次类似的实验，只有在李继祖身上才算真正的成功？”
沈约认可的点头，“因此暖玉很珍惜汪泉这个实验体。在我从川力佩那里夺得汪泉这个实验体后，暖玉才会想方设法的要将汪泉夺回。暖玉珍惜汪泉这个实验体，因为这个实验那时候还不能复制。”
回忆往事，沈约有些感慨道：“但暖玉是个极为聪明的人，直到谈沙的时候，暖玉才算真正掌握记忆移植的技巧，这才有了布图索夫劫案的发生。”
金鑫求证道：“一切从李继祖被转移记忆开始，因此你才认为，布图索夫被劫一事，还是可说是和李家人有关。”
沈约微微点头，过了会儿，又道：“深城可供实验的人如过江之鲫，但暖玉却是费尽心力的让翟可意去接近李继祖，而且暖玉在李雅薇身上也很下功夫，她对李家人的注意，绝非因为川力佩是李巨人私生子这件事。”
金鑫搔搔头，让自己精神些，“因此你觉得暖玉的目标，始终都是李家人？而四大家族头疼的什么气运，也是暖玉的目标？”
沈约微微点头，“我不能确定，但这是一个可能。”
“那蔡夫人受创，也可能是暖玉下的手？”海明珠突然有个想法蹦出来。
沈约认真的想了想，“我们只能说有这个可能。没人能够断定。”
“暖玉为什么专挑李家人下手？”金鑫虽知道这个问题沈约没有答案，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沈约目光闪亮，“这是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我们只要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说不定就能破解整个全局。目前我觉得……”
话未说完，智联那面突然传来讯息，“音频文件已经解密完成。”
房中三人都是精神振作，沈约立即道：“先听听蔡夫人说了什么。”
金鑫想要去播放文件，智联突然道：“少爷，这个文件只能听一遍。”
“什么？”
金鑫有些意外，不等发问，智联已道：“文件不但有壳加密，还有断点加密，若是破解断点加密，那绝对需要极为漫长的时间，而且不见得能成功！”
智联感觉解释的不清楚，随即补充道：“换句话说，我眼下只是去壳破解了播放密码，文件可播，但触及断点加密后，文件播放完成就造成编码重组，也就是说，音频文件会丧失作用。你们只有听一遍的机会！一播放就不能停止，若感觉不太稳妥，就还要等我进行断点加密……”
金鑫看向沈约，“现在就听？”
沈约笑笑，“听录音没什么问题，你要是不放心，不会再拿个手机录音吗？”
478节 巨款
智联那面哑然失笑，低声道：“我有点笨了。”
海明珠立即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按了录音按钮。
金鑫见海明珠准备好了，怕这丫头做事不稳妥，示意沈约也拿手机开录，沈约摇摇头，表示不用那么麻烦。
摇摇头，金鑫选中了破解音频文件进行播放。
就听音频先是一阵静默，过了会儿，蔡夫人的声音终于响起，“沈顾问，你好。以下的内容我不想留存记录，如果有人录音的话，请你尊重我的决定，或是禁制录音，或是不要再听下去。”
众人一怔。
音频文件静默下来。
沈约想了想，终于伸出手去，取消了海明珠手机的录音。
金鑫见状，立即道：“智联，你那面也不要留备份。”
智联毫不犹豫道：“是，少爷。”
对于金鑫的命令，他是绝对服从。
沈约缩回手来，等了一会儿，音频文件终于再次传来蔡夫人的声音，“都说‘君子不欺暗室’，我知道沈顾问是个君子，无论人在还是不在，你都会信守对别人的承诺，你能听到这里，我就认为你已经遵守了对我的承诺。”
金鑫暗哼了一声，心想蔡夫人一口一个沈顾问的，不提他金鑫，显然是不信他金鑫的诚信了。
蔡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你能听到这个文件，说明我已经出了意外……我相信可可会想办法将这个音频文件交给你，以你的能力，一定会破解开这个文件，而以你的为人，一定会帮我完成……最后的心愿。”
沈约几人听着蔡淑珍略带深沉的声音，都是互望一眼，明白彼此的意思。
有钱人留遗言很正常，但那通常是感觉时日无多的时候，蔡淑珍极为健康，这种时候却说出最后的心愿几个字，那说明蔡淑珍对局面有了很不乐观的估计。
海明珠低声道：“沈约说的不错，蔡夫人早预料到危险，而且她面临的处境很危险。”
“危险来自哪里？气运？那是四大家族的气运，为何要蔡夫人承担？”金鑫嘟囔着，其实是给沈约提醒。
知道沈约就是个智能分析机，一直以来，金鑫是尽可能输送资料给沈约。
沈约早就闭上了眼。
很多人有个错误的认识，既然在放音，那一直盯着那个录音文件听声好像更可靠一些，但沈约却知道，要从音频文件中得知更多的内容，你一定要全力的去倾听。
瞽者善听，聋者善视；绝利一源，用师十倍……
一句话闪过他的脑海时，让他知道闭目不但有利于专心的去听，而且会将他的能力超常发挥出来。
声音凝重、低沉，略带失落……
脑海中一闪，蔡夫人面容带着憔悴无奈已形成影像坐在他面前。
当然……这是沈约幻想出来的画面。
但应该和当时蔡夫人录音的状态没有太大差别。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会说最后的心愿，可以你的聪明，又一定会知道，我这般说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沈约默默“看着”脑海中的那个蔡夫人。
声音落寞，那不是得了绝症的绝望，那更像是到了绝境的反应！
是什么事情将蔡夫人逼入了绝境，而且让蔡夫人都无力反击？
“我早想过自己会有死的那一天。”
蔡夫人叹息道：“人谁不死呢？有粮千担、也是一日三餐；有钱万亿，也是黑白一天。生命的终点，一切的一切，都是会化作云烟。当你突然想到这点的时候，就发现很多事情，只是你自己觉得有意义罢了。”
沈约静静“看着”心灰意懒的蔡淑珍——蔡夫人已经没有了斗志，是什么让蔡夫人这般消沉？
“到了生命的终点，你感觉有意义的、会陪伴你一生的终究会幻灭，你平日忽略的东西，却往往让人无法割舍。”
蔡夫人喃喃低语道：“我已经到达一个女性的至高点，我奋斗的人生，在别人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遗憾。”
沈约立即听出了蔡夫人的潜台词——蔡淑珍强调的是、一切都是别人看来。这么说蔡淑珍自身对自己的人生还是有遗憾，有遗憾多是因为惦念。
果不其然，蔡淑珍随即道：“我最不放心的始终是继业和继贤两个孩子。”
手机没有声音了。
金鑫看了眼音频文件的长度，感觉还有一半的内容，不由大皱眉头，心想蔡夫人这般隐秘的传来一个文件，本以为有点实质性的内容，可听起来全是唠家常而已。
2kxs.la
蔡夫人不应该是这么不知轻重的女人。
又过了会儿，蔡夫人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我有个瑞士银行的帐号，请你记忆。”紧接着，蔡夫人说出一串数字来，随即又说出了密码。
海明珠想要拿笔记录，心想不让录音可没说不让动笔，不想却被金鑫止住。
伸手向沈约指了下，金鑫低声道：“沈约记得住。”
海明珠有些讶然的放下笔。
沈约仍旧闭着眼，脑海中仍旧“看着”交代遗言的蔡淑珍。
他知道瑞士银行有种帐号是不记名的，只要帐号、密码就能取款，对于很多豪富来说，这是一个极佳的存钱地方。
蔡淑珍把钱给他沈约做什么？
“请你记忆十秒。”
蔡夫人报完帐号后，沉默了十秒，显然很相信沈约的记忆力，随即又道：“这笔钱可以任由沈顾问使用，如果我死了，请你不要去追查我的死因！”
金鑫、海明珠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惊诧。
蔡夫人知道有人要对她不利，却不想追究下去？！
为什么？
海明珠更是心想——难道真是李继业对蔡夫人下的手？李继业虽然心狠手辣，蔡夫人却是虎毒不食子吗？
“我还请你帮我照顾继业和继贤。继业嫉贤妒能，继贤却是过于软弱。”
话音停顿了会儿，蔡夫人无奈道：“他们以后若是有冒犯你的地方，还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他们一个机会。”
再次停顿了下，蔡淑珍又道：“四大家族的慈善晚宴，请你务必参加！”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音频文件已经近了尾部，蔡淑珍低沉道：“沈顾问，谢谢你，再见。”
文件播放停止。
沈约闭着眼睛默然不动，金鑫、海明珠却丝毫不敢打扰，他们只怕破坏了沈约的记忆。
那可涉及到一大笔钱！
蔡夫人不是个小气的人，她特意留给沈约一个帐号，那里面绝对是笔巨款。
过了一会儿，沈约睁眼，拿起金鑫的电话拨打瑞士银行的服务号码。
等挂掉通讯后，沈约平静的对金鑫和海明珠道：“蔡夫人在这个帐号中，存了23亿……美金！”
479节 再度预警
23亿？
美金？！
听到23亿的时候，海明珠就有些发抖，等听到美金的时候，金鑫也是哆嗦了下。
房中沉寂了一会儿。
金鑫突然拉过个凳子道：“顾问，你坐！”
“是啊，是啊。”
海明珠也不迭的道：“沈约，你累了吧？要不要我去给你倒点茶喝？”
沈约看着这两个平日视金钱如生命的朋友，提醒道：“这是蔡夫人的钱，我只是保管一下。”
小书亭
“谁也没说是你的钱啊。”
海明珠深明事理道：“但我们不用放在瑞士银行那里啊。那里没利息不说，还要保管费，多亏啊。”
看了金鑫一眼，发现他头一次露出鼓励的表情。
海明珠这次明知这家伙拿自己当枪使，还是忍不住道：“咱们拿出十亿……”
见沈约望过来，海明珠立即道：“十亿RMB，无非就是某些人口中的十个小目标、还不到23亿美金的十分之一。我给你理财……一年我给你……”
差点把脚指头都搬了上来，海明珠也没算明白利息是多少。
金鑫咳嗽一声，“丫头，你怎么能这么做？”
海明珠无奈的看着金鑫——金总，你又要卖我？
金鑫摸了下油光锃亮的大背头，如同银行吝啬的利息，“理财肯定是我在行啊，要来理财那也是我来理。你把十亿给我打理，四个点……”
看着沈约清醒的目光，金鑫一咬牙，“八个点，绝对比银行要高的。”
沈约叹口气，“23亿美金，一定有23亿的份量。”
“那是啊。”
海明珠点头道：“那肯定很重啊。”
突然意识到什么，海明珠终于道：“我说的是责任很重。”
金鑫也皱起眉头，“100多亿RMB的份量的确不轻。”
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金鑫却已明白蔡夫人给的钱越多，事情越严重，“蔡夫人让你去慈善晚宴，你肯定会去的？你不会死在那里吧？”
他本来有点玩笑之意，但看沈约神色凝重，金鑫忙道：“这个理财的事情不着急，保命要紧，有钱花也得有命花才行。”
海明珠也想清楚了，“当初巨人集团用一亿多买六家安保公司来送命，这回也差不多，蔡夫人是想用100多亿买下沈约这条命？这可不行。”
撅嘴小嘴，海明珠理所当然道：“沈顾问的命，多少钱都不换。”
金鑫心道——我的命就可以换是吧？从进入这个公司后，你这丫头满脑袋都是沈约，哪怕能力不行，你也始终维护着沈约的一切，从来没有为我想过一次。
好在海明珠够机灵，没看金鑫，却突然道：“金总的命也金贵，咱们也不卖！”
她突然想到领带的事情了。
金鑫内心终于舒服一些。
沈约自言自语道：“看来四大家族的慈善晚宴一定要去看看了。李家、包括四大家族所有的答案，说不定都在晚宴中。”
金鑫迟疑道：“要我去吗？”
海明珠犹豫的举手，“我也可以帮忙。”随即自嘲道：“可以帮一点小忙。”
沈约摇头道：“你们暂时不用去，我去就好。我需要你们做另外一件事。”
金鑫有些意外，“什么事？”
“你们还记得我们去找可可，在八层出电梯看到的那个女学生吗？”沈约提醒道。
金鑫不解道：“怎么了？大明星、女秘书都不入你法眼，如今你的兴趣是学生妹吗？”
海明珠白了金鑫一眼。
金鑫笑道：“我说女秘书是可可，你不要误解。”
海明珠有些脸热，“我知道你在说可可呢，但咱们做正事呢，能不能不让沈约分心呢？”
沈约笑道：“你随他乱讲吧，自从知道暖玉来港后，他内心紧张的很，再不开些玩笑，他会被暖玉逼疯的。”
海明珠稍显诧异的看了眼金鑫，本以为他会否认，不想他只是叹口气。
沈约从桌案上拿过纸笔，绘制起来，很快，那个学生妹已经栩栩如生的出现在画纸上。
“看校服的款式，这女孩子应该是本港高中部的学生。”海明珠道：“她叫周佳佳。”
金鑫拿过画纸看了半天，有些意外道：“丫头，可以啊，这上面有铭牌，却没有写名字，你怎么知道她叫周佳佳？”
海明珠立即道：“沈约没有画，但铭牌上是有名字的。沈约和那女生擦肩而过的时候有些异常，我就特意留意了一下那个女孩子铭牌上的名字，而且这一路，都在重复记忆。”
海明珠心中暗想，我就在等你们问呢。
沈约轻舒一口气，“你长进的很快。”
他刻意没有写出名字，其实是个小测验。
事实证明，海明珠终于有了不错的观察本领。
金鑫也赞道：“这才几个月，有的毕业生还在混日子的时候，这位看起来已经有百年白头……不是……是百年的工作计划了。”
海明珠咬了下嘴唇，听出了金鑫话语中的暗示成分。
沈约却是无动于衷的样子，继续拿着纸笔在另外一张白纸上绘制。
没用多久，一张图又出现在纸上。
将那张图推给了金鑫，沈约道：“你还记得我有个小预知能力吧。”
金鑫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下，“你这是又预知了？”
能预知听起来是好事，可金鑫却知道沈约每次预知都是极为要命的事情。
沈约有过两次预知，第一次是李雅薇要干掉沈约，第二次是沈约要干掉海明珠……
金鑫当初在暹罗，为了给沈约改命，结果差点把自己的命送进去。
自从那次开始，他就发誓，不再参与沈约的命运。
人家预知能发财，沈约预知能要命啊！
但见图纸推来，金鑫还是拿起来看了眼，拍拍后脑勺，松口气道：“幸好，幸好。上次是海明珠，我以为这次终于轮到我了呢。原来不是我。”
海明珠露出诧异的表情，她不明白金鑫在说什么，她根本不知道暹罗的惊天大劫案起因竟真的是因为她。
金鑫没有留意海明珠的表情，盯着图纸。图纸上画的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男人趴在了地上，周边一滩液体，虽然没有上色，金鑫却知道那多半是那个男人身上流出的血。
看那个出血量，男人显然失血很多，未见得能活。
事实也是——那个男人的眼中也没有了生机，可那没有生机的眼睛还在不舍的盯着地上的一张相片。相片上显现的是一家三口的模样，照片上那个可爱的女孩正搂住父母的脖颈，满脸幸福的模样。
相片上父亲的模样，和死去的那个男人很相似。
“怎么个情况？这就是你预知的场面？”金鑫费解的抬起头。
沈约望着空处回忆道：“当初我和那个叫周佳佳的女孩子擦肩而过时，脑海中就闪过了这一幕。”
480节 预知错位
金鑫看着那张素描，一脸发懵。
他感觉自己最近有点跟不上沈约的思路了，“然后呢？”
金鑫反问，见沈约不回答，“这四人有什么关系？”
他是在计算图画中三人，再加上个周佳佳，那不是四个人吗？
沈约缓缓的摇头，“不是四个人，极可能是三个。我感觉……”
脸上有丝阴霾，沈约轻声道：“周佳佳就是相片中的那个可爱的女孩！”
海明珠也在看着那张图，听沈约这么说，脸色突然有点异常。但她终究没有说话。
金鑫反复的琢磨，终于放弃道：“你觉得这次预知是什么意思？”
沈约摇摇头，示意不知。
这个古怪的预知。
金鑫再问，“你要怎么做？”
见沈约望过来，金鑫这次醒悟过来，“好吧，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去查周佳佳的底细，她只要在本港，我一定能翻出她祖宗八代的。”
小书亭
海明珠道：“周佳佳应该是本港圣玛利亚学校的。”
“你又知道？”金鑫意外道。
海明珠点点头，“我路上的时候，查了本港的各个学校的校徽标志，周佳佳佩戴校徽的标志是属于圣玛利亚高中的。”
金鑫摊摊手，“看起来甚至不用我出马了。”
沈约强调道：“你和明珠一起查周佳佳的事情。”
金鑫知道沈约的意思，终于道：“好。”随即又道：“你看起来一定要去慈善晚宴的。但你怎么去？”
地点我有！
海明珠捡了那些被撕毁的门票，知道票上有地点，但她仍旧没有开口，她早就明白，沈约让她和金鑫去查周佳佳的事情，是因为觉得慈善晚宴本是场鸿门宴，不想让他们参与进来。
既然如此，她内心并不想让沈约参与。
可她又知道，一个男人真正决定的事情，还是要让他去做。
“我自己来解决，你保持时刻待机给我支援就好。”
沈约打个哈欠，“先休息一晚。李继业撕毁入场券的时候，我看了日期，晚宴是在明晚。”
海明珠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正是清晨。
晨曦方明，曙色清浅。
突然发现沈约的床铺已经没了人，金鑫的位置亦是空的，海明珠不由翻身站起——这种情形她不是第一次遇到，公司从未有过正常运行的情况，解散拆伙好像倒是常态。
正心焦的时候，海明珠的手机在响，是金鑫的号码。
“丫头，发你一个地址，下来喝粥。稍微乔装一下。”金鑫简单道。
海明珠看到桌上有副墨镜，就是沈约带过来的，拿起来戴上，感觉不算太大，然后从行李箱中取出口罩戴上。
开启地图导航，海明珠走到金鑫发的地点，发现面前是家粥店--徐记粥店。
天尚早，没什么客人。
金鑫已经在店内坐着，见海明珠站在门口，伸手招呼道：“粥给你要好了。这里的鸡粥未见得好吃，但是好贵的。”
海明珠进了店坐下，看了下例牌的价格，吐了下舌头，“比起昨天的和牛便宜一些。”
拿着汤匙慢慢的喝着粥，海明珠不再急于发问。
金鑫亦是慢慢的喝完粥，等到他拿纸巾擦嘴的时候，海明珠终于道：“顾问呢？”
“有进步，能耐得住性子了。”
金鑫微笑道：“如果是几个月前的你，进门的第一句话恐怕就是沈约在哪里了。”
海明珠一想还真是，略有尴尬道：“人总是会长进的嘛。”
“那也不见得。”
金鑫摇头道：“古人有句话说的好，三岁看老。虽然不见得正确，但一个人将二十岁的臭脾气保留到死也是不少见的。”
海明珠心道，我这一大早上还没有吃完鸡粥，你就给我灌鸡汤吗？
可人长大往往都是瞬间。
她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虽是嘻嘻哈哈，可若论做事，绝不比沈约怠慢。
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周佳佳？
这句话在海明珠心中盘旋很久，终于喝完了粥，海明珠抬头四下看了眼，目光倏然凝住。
粥店墙壁一侧挂着例牌，收银台后面的墙上却挂着几个相框。
心中微动，海明珠起身到了收银台左近，凝望着墙上的相框，一颗心突然颤了下。
有个相框里面的相片是三人合影——父母带个天真的小女孩。
相片赫然就是沈约曾经绘制的那张——捏在那个死去的男人手上的那张。
海明珠眼皮子轻微跳动，就听到有人叫道：“妈，我上学去了。”
随着那声喊，一个学生妹背着书包从店铺内房走了出来，看到海明珠的时候，那学生妹似乎怔了下，海明珠亦是有点发怔。
学生妹赫然就是周佳佳——是沈约第一张侧写的女孩，也是她和沈约昨晚在酒店看到的那个表现仓惶的女孩。
周佳佳本来脸上带有欢快，可因为见到海明珠而显现紧张，走出门时，仍不忘记回头看了眼。
海明珠没有立即追出去。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找到地点了，周佳佳迟早会回来的，她明白这点。
金鑫打了个哈欠，“吃饱了就想睡个回笼觉。”
和海明珠走出了粥店，金鑫道：“我想圣玛利亚女高的地址你自己可以找得到。今天你去盯着周佳佳，看她有什么异样了。”
摇摇头，金鑫喃喃道：“不知道沈约留意这个学生妹做什么。”
他转身要走，海明珠突然叫住了他，“金总，你从沈约的第二张素描中，有没有什么发现？”
金鑫摇摇头，不解道：“有什么发现？难道你有什么发现？”
海明珠犹豫下，“我也没有。我怎么会比金总聪明呢。”
金鑫哈哈笑了起来，“这几个月你不但会做事了，做人也聪明了很多了。”
他又要离去，海明珠再次问道：“你说的沈约预知有我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金鑫犹豫下，看四周行人稀少，终于道：“这件事一直没有跟你说，但既然你看起来像正式员工了，有些事情还是告诉你一声才好。”
他将沈约预知的事件简单说了下，随即补充道：“因此你也不要总是提及帝王浴的事情，我真是有苦衷的。”
金鑫很想说我是在替你受苦呢，不过终究没有说出口。
海明珠这次并没有腹诽，只是诧异道：“因此，这素描是……沈顾问预知的事情，可这……这应该是以前发生的事情啊？”
481节 嫌疑犯
海明珠并不迷糊，昨天沈约说的话，她清清楚楚的记在脑海。
沈约说照片的小女孩可能就是周佳佳。
照片中的那个小女孩要长到周佳佳这么大，按理说照片最少是十年前照的。
沈约第二张侧写那一幕应该是十年前的事情，沈约为何会突然画出十年前的一幕呢？
小书亭
金鑫搔搔头，“你这么一说，我真迷糊了。是啊，以前沈约都是预知以后发生的事情，怎么突然画了个很多年的一件事情？”
海明珠竭力不让自己的怀疑显露，她感觉金鑫没理由想不到这点！
这么说，金鑫就是在隐瞒什么？
大家是合作的关系，他为什么要隐瞒？
海明珠心思转念，金鑫已道：“你还去圣玛利亚女高吗？”
话到嘴边，海明珠终于道：“好的，我立即去。金总，沈顾问那面有需要帮忙的，你得叫我啊。我帮不了重要的事情，跑腿总是好的。”
“知道了。”金鑫摆摆手离去。
海明珠转了街弯，又停了下来，探出身去，见金鑫一路走远，海明珠这才缩了回来，喃喃道：“十年前的事情，不应该叫预知，而应该是……”
她内心蓦地有个阴影，阴影无形中在放大，笼罩在她脑海。
不叫预知，那就应该是回忆！
沈约有了十年前的回忆？
第二张侧写是……是……第一视角侧写！
这几个字蹦到脑海中的时候，海明珠内心颤了下。沈约为何能用第一视角描绘出这一幕来？
只有一种解释！
那个中年男人死的时候，沈约……沈约就站他的面前。
海明珠想到这里，耳边甚至可以听到枪响。
砰砰砰！
几声枪响后，周佳佳的父亲紧握着相片挣扎倒地，死不瞑目，而他的身前不远立着那个杀他的人。
只有杀了周佳佳父亲的人，才会有那个第一个角度。
而凶手……
“不会，绝对不会！”海明珠突然大叫道。
“什么不会？”一个声音突然响在海明珠的耳边。
海明珠身躯一颤，扭头望去，只感觉自己额头都是冷汗。
沈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的身后。
伸手递过一块手帕，沈约微笑道：“看来你还是不习惯喝姜丝鸡粥，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
接过了沈约的手帕，海明珠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强笑道：“是啊，喝粥热出来的汗。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约回道：“我趁清晨思维最敏锐的时候，在楼顶想了些事情。下来路过这里，看你在这里发呆，就过来打个招呼。想什么呢？”
海明珠犹豫了会儿，“没想什么，就是怕……不能完成任务，让你失望。”
沈约笑笑，“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新手需要慢慢来，只要肯学就可以了。我和金鑫都还没有期望你可以成为霸王花呢。听金鑫说，你最近一段时间，也在练习点儿技击。”
海明珠立即点头，“会了些。”
“那就好。”
沈约沉吟道：“如今我们参与的事情，很危险……”
海明珠感觉到沈约没说出来的关心，咬牙道：“沈顾问，我一定不会拖累你们，你不要赶我走。”
沈约看了海明珠半晌，叹口气道：“你这傻丫头。总是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你别有方才说的那个念头，你要一直想……有危险，一定要第一个跑掉躲掉才行。别的事情，我们来应付就好。”
海明珠“噗哧”一笑，可眼泪却涌了上来，“我当然会跑的，你放心，我跑的比兔子要快！”
沈约微微一笑，“你自己留意。”
他转身要走，海明珠突然喊道：“沈顾问，你听说过七年理论吗？”
“你们最近都学哲学了？怎么没事就有个理论？”沈约反问道。
海明珠擦了下眼角，“这个理论是说，人体的细胞其实七年就会全换一遍。”
“嗯，然后呢？”沈约有点不解道。
海明珠解释道：“这也可以说——一个人七年后，就会变成另外的一个人。因此……”
想着沈约画的那第二幅侧写，海明珠谨慎道：“以前的事情，哪怕是错的，可过了七年这么久，人变好了，他就不用将以前的错事太放在心上。”
“是吗？”
沈约喃喃道：“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一定会喜欢你的理论，如果法官认可你的理论，那法律也不会有什么无期徒刑了，最多判七年。”
海明珠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你找回你的记忆了吗？”
沈约回道：“小时候的记忆找回来了，长大的还没有呢。”
他简略说了下自己的情况，看了下时间，“我要做事了。”
海明珠立即道：“好，你忙，我也去忙。”
走过街角，见沈约远走，海明珠重重拍了自己脑袋一下，“你瞎想什么呢。沈约绝对不是杀人凶手！肯定还有别的可能！”
沈约行走在路上，接到金鑫的电话，径直道：“又有什么发现？”
金鑫回道：“周佳佳的父亲叫做周同，以前是个海员。我今早和他的未亡人、嗯，也就是他老婆徐红英聊了几句，徐红英说周同死在十年前的一场海难，后来得到一笔赔偿金，徐红英这才带着女儿周佳佳在这里扎根下来，开了个徐记粥店。粥店生意一般，这母女算是勉强混日子吧。”
沈约道：“徐红英呢？”
金鑫知道沈约的意思，“据我观察，她是个老实的女人，对丈夫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太清楚。当然，你有空也可以问问。”
话音顿了下，金鑫又道：“第一视角的侧写，难道你当初真的在场？”
“十年前，我十八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沈约轻声道。
金鑫哈哈笑了起来，“你骗鬼吧。你自小就是修行者，下山的时候就少年老成，你十八岁的时候，肯定比别人三十还要成熟呢。”
“金鑫，调查绝对不能融入个人情感的。”沈约提醒道。
金鑫立即道：“是啊，我看丫头也有点怀疑你参与了谋杀案呢，但她无论学到多少知识，也绝对不会相信你会杀个无辜的人。你哪怕杀了周佳佳的父亲，看丫头为难的样子，也会将这件事压在心里不会对外人提及！”
沈约回忆海明珠方才的表情，微微摇头，“我并不希望她变成你说的那样。”
“好了，你不用太担心了。”
金鑫道：“我已经让智联去调查周同那场海难的全部资料，要最详细的，只要得到当初参与人员的资料，真相就会水落石出的！”
482节 未婚夫
真相真的会水落石出？
周同死亡的那场海难，我真的在场？查到了那些资料，能查到我的一切过往的事情？
沈约想到这里，并不敢确定。
夜幕时分，沈约已经到了新时代大厦的前面。
新时代大厦并不像巨人大厦那般诡异离奇，高度也是稍逊巨人大厦，不过楼宇在黄昏日落的照耀下，顶部有个八卦图形若隐若现。
八卦图形能够显现，是得益于外饰墙体玻璃窗的设计。
沈约拿出手机翻到有罗盘的界面比对下，再抬头看上去，看到八卦图的外围又有太极图相套。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
沈约脑海中闪过了《易经》中的话语，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怎样？”
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声音柔细中带着热辣辣的情绪。
沈约并没有回头，“你好像很早就来了。”
他没有去看，但知道来的是叶宣儿。
有时候，真相是不需要用眼睛去看的。
叶宣儿盯着那虽然穿着随便，却是身材笔直的背影，轻笑道：“你一听我的声音，就知道是我，看来我已经在你的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沈约缓缓转过身来，眼中闪过丝惊诧。
一身红色晚礼服的叶宣儿在夕阳照耀下，如同朵怒放盛开的牡丹。
晚礼服上的饰物极其简单，只是在礼服的领口嵌了一个彩色钻石构成的胸针。
礼服高贵、优雅，更显得主人的曲线玲珑、气质极佳。
看着那如怒放之花的叶宣儿，沈约一时间倒很难将她和昨天那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印象改变了没有？”叶宣儿大大方方的走过来道。
沈约赞赏道：“你很会穿衣服。蠢笨的女人只知道将时尚生硬的搬到自己的身上，全然不管风格的偏差。聪明的女人却知道，穿着本是为突出自己的智慧，进而来引领时尚。”
叶宣儿微笑道：“说的很好。这是我这段日子，听到过的最动听的赞美。蠢笨的男人只知道如同雄孔雀开屏般，展现武力、财力、权利来达到征服女人的目的。聪明的男人却知道，在强权的时代，征服一个女人很容易，但打动一个女人的内心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沈约回以一笑。
叶宣儿伸出手来。
红色的晚礼服更突出她手臂的白皙凝脂。
沈约看到叶宣儿的举动，却没有回应。
叶宣儿神色中带着邀请，“为了感谢你的夸奖，我觉得需要有所回报才对。”
“回报？”沈约仍旧没有伸出手来。
叶宣儿的手臂却没有丝毫放下的意思，“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慈善晚宴你一定会参加的，但你却不会得到李家的入场券。”
沈约眉头微扬，“你知道？”
他蓦地发现，这个女演员比他想象的要聪明的多。
三流演员只是叶宣儿的表象？
“要不要听我解释，我为什么会知道呢？”叶宣儿挑战的眼神看着沈约。
沈约插兜的手臂微微曲起。
叶宣儿见状一笑，主动挽住沈约的手臂，二人默契的向新时代大厦走去，到了门前，警卫对叶宣儿鞠躬为礼，“叶小姐，入场券。”
笔趣阁
从手提袋中优雅的拿出两张入场券递过去，那警卫拿手持扫描器扫过，随即做个请的手势。
沈约若有所思，等到进入大门后才道：“看来你早有准备。”
“你不奇怪我为何会有两张入场卷吗？”叶宣儿问道。
沈约淡淡道：“我目前是以贺伽伟的身份进来的？”
叶宣儿一怔，随即赞道：“你实在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男人。我若不嫁给你，这辈子岂不是白来一趟吗？”
沈约默然片刻，“但这并非万全之策。这场所谓的慈善晚宴涉及到四大家族的气运，以四大家族的谨慎，今晚进入这大楼的每个人，他们都会严加调查……他们若是让我就这么混进来，反倒让我觉得来这里并没有什么意义了。”
叶宣儿轻叹道：“你什么时候都考虑的这么周全吗？”
“考虑多些，就会少点尴尬。”
沈约和叶宣儿走到电梯前，不等按钮，又有两个安保人员走过来，为首那人很是客气道：“叶小姐，你身旁的这位是？”
“贺伽伟，贺家的二公子，我表哥，你居然不认识？”叶宣儿丝毫看不到心虚道。
那个安保人员目光锐利的如同鹰隼，只是看了沈约一眼就道：“他不是贺二公子。”
“那你觉得他是谁？”叶宣儿不讲理道。
那个安保人员道：“抱歉，没有入场券、冒名顶替进来的人，我们不能放行。请叶小姐不要为难我们。”
叶宣儿有些恼怒，“是你在为难我，而不是……”
她看起来就要冲上去给那个安保人员一巴掌，却被沈约拦住，“叶小姐不用为难了，也不必为难他们。他们只是按照规矩做事罢了。”
“你以为我就这一招吗？”叶宣儿大声道。
沈约不等回答，就听叶宣儿甜甜道：“姨妈，你怎么才来啊？”
说话间，叶宣儿已经转身扑向一个穿着奢华的妇人面前。
那妇人五旬左右的年纪，看起来已难以挡年华的逝去。
她面目慈善，见到叶宣儿扑来，露出慈爱的笑，“宣儿，早听说你回国了，却始终不见你来看我。姨妈还以为你将我忘记了呢。”
“怎么会呢。”
叶宣儿甜甜笑道：“我不是忙嘛，总有导演要见我，想要邀请我拍片。我推掉了好多邀请才有点儿空闲。这不，为了弥补我的礼数不周，我将未婚夫一块带来见你了。”
大厅突然静了下来。
沈约神色讶然，他知道叶宣儿这女人有点疯，可没想到她做起事情来真的没有什么顾忌。
那妇人面显诧异，“你把甄金带来了？那我可要好好看看。”
说着从手提袋拿出个花镜戴上，解释道：“这几年眼睛就有些花了。”
戴着花镜看了沈约半天，那妇人迟疑道：“甄金，好像瘦了些，也英俊了很多，你去整容了？”
沈约干咳一声，不等解释，就被叶宣儿扯了把，“姨妈，他不是甄金。他叫沈约。甄金不是我的未婚夫，沈约才是哦！”
483节 特许 (为盟主黔驴技加更)
沈约不由得感慨人生处处有惊喜，自己不过是来参加个慈善晚会，不想还能顺便订个婚。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妇人是谁，也不知道这位姨妈会不会参加他和叶宣儿的婚礼，但他知道一点事情——叶宣儿和贺伽伟是表亲，但叶家和甄家有订亲的意向。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甄金这个名字。
凡事预则立。
金鑫和他沈约联手作战无往不利，靠的不但是临场发挥，还有事前的大量资料收集。
甄金——甄一同的大儿子。
甄一同——本港新闻传媒大亨，四大家族之一，和李巨人、林鸿基、贺旺生以及金龙王等人在五十多年前曾探险奇地，后来奇迹般的各自发家。
气运从五十多年起笼罩在四大家族头顶，如今好像到了转运的时机？
甄、叶联姻，本是大家族为了避免走向没落的一个常用手段。
叶宣儿看似有点疯，但她背后的叶家却绝对不疯。
相反，传言中，叶家以往和蔡夫人般，都是在东南亚极有势力，和T先生很有瓜葛，只是如今因为不知名的原因退隐欧洲……
脑海中资料一闪而过，沈约极为清醒，那个妇人却是糊涂的不得了，“沈约？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我只记得你家那面有个叫沈阳的投资经理……他不是沈阳的儿子吧？”
叶宣儿笑道：“和那个沈阳没有任何关系的。你没听过沈约不要紧，今天你不就听到了？姨妈，我的男人很帅吧？”
说罢脸上露出满是骄傲的表情。
那个妇人却有点迟疑，低声道：“宣儿，你和爸妈商量了没有？这是个大事……”
“这的确是个大事，我怎么从未听过？！”一个声音冷冷的传来。
叶宣儿闻言蹙了下眉头，挽住沈约的手臂更紧，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甄金，你没听过的大事多了，你不是个孩子了，难道所有的大事，都要大人告诉你才行吗？”
说话的男人脸色铁青，国字脸，看起来像真金经过了金融系统的定型，整个人方方正正的和金条一样吸人眼球。
带着森然的目光看了沈约一眼，甄金瞪着叶宣儿道：“叶宣儿，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叶宣儿毫不示弱道：“我记得我说过的每句话。只有那些口是心非、言行不一的人才总是忘记自己说过什么。”
甄金冷哼一声，“你不要以为你有多么出色，我向叶家提亲，并不是因为你的优秀。”
他这句话贬低意味浓厚，本以为叶宣儿会恼怒，不想叶宣儿竟笑了起来，“是啊，你向我家提亲，并不是因为我的优秀，但这样一来，不是更显得你很势利吗？”
转身看向沈约道：“这种男人看起来彬彬有礼，但那不过是装的。女人稍不顺他的意，他就会本性毕露，对对方大加贬低。这样的男人，我怎么会嫁？”
恼怒的反倒是甄金。
他脸有怒容，身边有个随从模样的就要上前教训叶宣儿，却被甄金伸手止住，“我们走！”
2kxs.la
甄金倒是说走就走，转眼上了电梯，电梯门合拢时，甄金还恶狠狠的看着沈约。
沈约却看着甄金身边的一个人。
如今对四大家族而言，是非常时期，甄金这种人出行，身边有保镖不可避免。
保镖这种行当，也经历了潮流的驯服，大人物身边的保镖要不是西装笔挺的装束，很容易让人怀疑雇主的财富能力，因此很多保镖基本都是穿西装出行。
沈约看到的那人却是穿着便服、运动鞋，在甄金和人交谈时，那人竟然拿个指甲刀细心的修剪自己的指尖，对周围的事情全不理会。
电梯内，那人似乎也感觉到沈约的注目，抬头看了沈约一眼，嘴角带丝邪魅的笑。
电梯门合拢。
沈约收回目光，听叶宣儿道：“姨妈，你这次相信我的话了吧，沈约真的是我的未婚夫。”
那妇人不是傻的，苦笑道：“你这丫头，又闯祸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姨妈，为自己找个好男人怎么会变成不懂事了。”
叶宣儿拉着那妇人的手臂道：“每个家族都有个特请指标，你带沈约进去好不好？”
那妇人吓了一跳，忙挣脱叶宣儿道：“宣儿，你可怜一下姨妈吧，姨妈还想多活几年呢。这是他们男人的事情，我怎么会自作主张？”
只怕麻烦上身，那妇人匆匆离去。
叶宣儿叹了口气，有些歉然的看着沈约道：“看来第二方案也不行了。”
沈约见叶宣儿蹙着眉头的样子，淡淡道：“你不用费心了。我……自己来想办法。”突然向前方望去，沈约满是诧异。
那妇人竟然又走了回来，手上多了个手机，显然是刚接过电话，而且正在通话中的样子。
叶宣儿跳了起来，“姨妈，你改变主意了？”
那妇人不理叶宣儿，只是看着沈约道：“你叫沈约？”
见沈约点头，那妇人道：“有人找你。”说话间递过手机。
叶宣儿诧异的睁大了眼睛，搞不明白怎么回事——姨妈根本不认识沈约，那给她打的电话怎么会找沈约？
这是怎么回事？
沈约倒是平静的接过手机，轻声道：“你好。”
手机那面有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你是沈约？”
那人问的是废话，沈约也是回以废话，“我是沈约。”他听出电话那面声音的迟疑。
半晌，手机那面终于再次发声，“你可以上来了。”
沈约微笑道：“多谢。”
他挂了手机还给那妇人，先前那个将沈约拒之门外的保安也收了线——他方才拿对讲机低声说着什么。
那个保安疾步走到沈约面前，竟然弯腰施礼道：“抱歉，我不知道您是贺家的特许人员。眼下……请您上楼。”
他弯腰的时候，别人都可以看到他鬓角流出的汗水。
叶宣儿听到这个消息，诧异的不明所以，突然抱住那妇人亲了一口，“姨妈，我就知道你最疼我，是你向姨父要的这个特许吧？”
那妇人神色讪讪，只是道：“上楼吧。”
几人进了电梯，那妇人又上下的打量了沈约一眼，再次问道：“你叫沈约？”
得到肯定的回复，那妇人喃喃道：“沈约，没有听说过啊。”
电梯门在68层开启，前方装修金碧辉煌，空间恢弘宽敞，再加上悬吊的灯光照耀，让人有如进入皇宫的感觉。
484节 酒满茶浅
如皇宫的酒店眼下已经比比皆是，有钱人嘛，总是喜欢受人尊崇的感觉，装修搞的奢华靡靡，才会让富人感觉到钱花的值得。
可眼下楼层装饰不单单有皇宫般的奢靡，还如皇宫般的森冷空旷。
楼层正中，空出个好大的地方。
沈约去过狂野酒吧，这个楼层空出的面积几乎比那酒吧的迪厅要宽敞三倍以上。
地面上除了腥红的地毯外，再无其他。
而空地的四周近墙体边缘的地方，才是摆放各种接待物品的地方。
进入这个楼层的所有人都是自觉的围绕四壁的方向而立，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进入那个如小型足球场的地方。
这很不寻常！
沈约对建筑构造精熟，也见过很多稀奇古怪的建筑，但如眼下这种简单、却奇特的地方，他倒也第一次见到。
中间这个地方一定有特殊的用途，沈约猜得到这点，但不能推知究竟。
不等他再详细观察周边的人物，一人已经向他走了过来。
那人赫然就是李继业。
李继业端着一杯鸡尾酒，正潇洒的和身边的几个公子哥模样的人谈笑风生，见电梯门打开，不由向这个方向看了眼，等见到沈约时，他的表情倏然森然起来。
端着酒杯向沈约走来，等到了沈约面前，李继业才一字字道：“我一直觉得沈顾问不是个蠢人。”
沈约丝毫没有被激怒的样子，微笑道：“其实不止你这么觉得了。”
周围已经有人三三两两的向这个方向靠拢，感觉这儿有热闹可看。
“但你却做了一件不聪明的事情。”
李继业凝声道：“李家和沈顾问没有任何关系了，李家并没有邀请你来到这里！”
沈约笑笑，“李总裁，我其实也不想和你有任何关系的。可惜的是……这里不是巨人大厦。我要进入这里，不一定要经过你的特许！”
李继业一怔。
不等沈约再次开口，一人已道：“李家没有请沈顾问前来，请他来的是贺家。”
说话的是个老者，老者看起来已过古稀之年，不过精神仍旧矍铄。
他笑呵呵的走过来道：“李家现在这么霸道了吗，李家用的，别人不能染指，李家弃用的，别人也不能聘用了？”
李继业神色显出意外，目光在那老者和沈约身上转了转，终于道：“这个沈约，是贺老爷子请来的？”
沈约一听贺老爷子几个字，立即意识到，这只怕就是多年前和金龙王探险的那个贺旺生。
五十多年前，几个亡命少年一窝蜂的去寻找那个奇异的声音，多年后，各个成为世人眼中的传奇人物。
贺老爷子微微点头，“贤侄，不可以吗？”
李继业神色尴尬，狠狠瞪了沈约一眼，“那就不打扰老爷子和人……谈论生意了。”
看着李继业离去的背影，贺老爷子微微的摇头，回过身望向沈约，直接说道：“我叫贺旺生，想必你已经听说过我。”
笔趣阁
沈约微微点头。
贺旺生指向叶宣儿身边那个妇人道：“这是贱内。方才我让她请你上来的。”
那个妇人表情略显尴尬。贺旺生已道：“男人的事情，女人不用听了。”
那个妇人闻言，倒是立即乖巧的走开，叶宣儿却道：“未婚夫有什么打算，我倒很想听听。”
贺旺生怔了下，很是意外道：“宣儿，你和沈约订婚了？”
沈约哭笑不得，不等解释，叶宣儿已道：“怎么了，我打算这么做，不行吗？”
贺旺生毕竟老道，听了这话再看沈约的表情，就摇头笑道：“你总是喜欢这么胡闹。你……你……怎么能嫁给他？！”
沈约微有意外。
他不是意外贺旺生的反对，而是感觉贺旺生言语间似乎有隐情——听贺旺生强调的重点，问题不是来自叶宣儿，而是他沈约。
“为什么？他有什么不好？他比什么李继业、甄金强上一百倍，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他？”叶宣儿反问道。
贺旺生反倒一滞，不想在这个问题讨论下去，缓缓道：“沈约，你可知道老夫为何要将贺家很珍贵的一个特许通行赌在你的身上？”
沈约想了想说道：“其实我到现在，仍不知道特许通行的含义。”
贺旺生微感意外，“蔡夫人没有对你说吗？”
“蔡夫人只是邀请我来，没有言及具体时，就已出了意外。”沈约留意着贺旺生的表情。
贺旺生眼皮似跳了下，稳了稳神色才道：“到这边来，慢慢谈。”
他带着沈约到了西边靠墙的招待位置坐了下来，周围的人见到贺旺生都纷纷点头示意，对沈约报以好奇的目光。
坐下来后，贺旺生就要去拿身前的茶壶，沈约已经主动伸手拿起茶壶，为贺旺生倒了茶，见叶宣儿贴边坐着，顺便也给她倒了半杯。
叶宣儿见状，不由道：“喝的大红袍又不是你家的，怎么倒这么少？我好渴。”
沈约笑笑，给叶宣儿满了茶杯，叶宣儿这才满意的拿起来一饮而尽，高兴道：“茶温正好。”
贺旺生轻叹一口气，轻轻抿了一口茶。
“姨夫，你不用这么小气。”
叶宣儿忍不住道：“我就是喝了你一点茶，你至于这样吗？”
“我一开始觉得你不应该嫁给沈约。”
贺旺生缓缓道：“我那是为你着想。可我如今却又觉得，你不应该嫁给沈约，这次却是为沈约着想。”
“为什么？”叶宣儿很是费解，感觉人老了，也就啰嗦了很多。
“他这样的一个人，应该有个懂他的人在他身边。”
贺旺生喃喃道：“毕竟两人在一起，是一生一世的事情。”
“我怎么不懂他？”
叶宣儿不满道：“我对他的了解，比任何人都多！”
贺旺生淡笑道：“你既然知道很多，那可知道他方才倒茶为何只给你倒了半杯？”
叶宣儿怔了下，从未想到这里还有门道，想了想尝试着说道：“他是想为你省点。”
见贺旺生摇头，叶宣儿再次道：“他看不起我？”
贺旺生再次摇头。
叶宣儿眨眨眼，“他喜欢我？想借此向我求婚？”
贺旺生哈哈笑了起来，“我看你真不知道。”
话音停顿了会儿，贺旺生解释道：“历来礼节上都是酒满茶浅。酒满在古代碰杯的时候，会洒到对方杯中一些，有试毒的意思，不过如今的酒满多是显示好客的意思。而茶叶自古珍贵，需要慢慢品尝，唯有有品位的人才能欣赏，倒茶清浅，是尊重对方。你连沈约行事的细枝末节都无法了解，谈何懂他？更不要说嫁给他！”
485节 神准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可看起来贺旺生却有一定要将叶宣儿嫁人的念头搅黄的想法。
沈约察觉到了这点，反倒不急于澄清自己根本无意叶宣儿。
他敏锐的发现，贺旺生虽是话里嘲讽叶宣儿，内心却是为叶宣儿着想。
叶宣儿听了贺旺生的解释，嗤之以鼻道：“我还以为是个多大的事情。姨父，我感觉你人老了，思想也掉进故纸堆里面了。”
贺旺生一怔，“你的意思是？”
“我知道在你的思想里，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才是最理想的婚姻。”
叶宣儿摇了摇头道：“可那反倒是我最不屑的婚姻。”
贺旺生闻言连连摇头，“对牛弹琴，对牛弹琴了。”
叶宣儿认真的说道：“姨父，你觉得你是牛，还是我是牛呢？”
贺旺生哭笑不得，看向沈约道：“你觉得呢？”
在他想来，这是个很明显的答案。
沈约想了想笑道：“我感觉叶宣儿有想法，贺先生也是个能包容的人。”
他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但在场的两人听了，内心都挺舒服。
“他既然这么说了，我很想听听宣儿你的高见。”贺旺生倒也不是死板的人，听出沈约的言下之意——包容的人会让别人发表意见的。
叶宣儿抿了下嘴唇，“高见算不上，只能说是浅见。”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哦，你这么谦虚的时候，我这辈子倒是第一次见到。”贺旺生无可奈何的摇头笑道。
“在姨父眼中，我连沈约的一个细节都不了解，谈不上懂他，自然配不上他，更谈何婚嫁，其实不然。！”
叶宣儿侃侃而谈道：“正如古人辩论的那般——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
沈约露出略有些意外的表情，没想到叶宣儿对这些文言居然张嘴就来。
叶宣儿继续道：“有人就会如姨父般反驳——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贺旺生正想这么反问，闻言反倒怔住。
叶宣儿随即又道：“但姨父可知，这世界为何科技越发展，世人反倒益发的迷惘吗？”
贺旺生露出迷茫的表情，似对叶宣儿所言很有感触。
“这是因为，现代人益发的纠结在细枝末节之上，却没有了仰望星空的勇气。”
叶宣儿叙说的时候，眸光闪亮，“一个民族，有一群仰望星空的人，他们才有希望。而要去仰望星空，就不应该被泥沙羁绊。可事实却是，这世上沉溺在泥沙中的人多如恒沙，姨父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个。”
贺旺生微有动容。
叶宣儿继续说道：“在姨父眼中，举案齐眉自然是最好的婚姻，但姨父只是遵从古人的范本，有没有真正去想过举案齐眉蕴含的痛苦？”
贺旺生怔住，喃喃道：“痛苦？”
“不错，就是痛苦！”
叶宣儿毫不犹豫道：“无论找个妻子，亦或是找个丈夫，都是希望找个今生永恒的伴侣、可以相濡以沫的前行，可夫妻之间，整天都要本着什么规矩，呈上个饭菜都要恭恭敬敬的，这不叫幸福，这叫大男人主义！”
贺旺生连连摇头，“胡闹，胡闹。”
“但姨父心中却知道，我这不是胡闹的。”
叶宣儿并不放弃道：“你找了姨妈，将姨妈训的很听话，她了解你的一切脾气，但你了解她吗？”
“我怎么不了解她？”
贺旺生反驳道：“我和她结婚几十年，怎么会不了解她？”
“那好，你知道姨妈喜欢绘画吗？你知道姨妈以前的梦想是当个画家吗？你知道她不喜欢吃什么吗？你知道她今天心情很不好吗？”
叶宣儿一连数问，贺旺生一个也是回答不出。
“姨父你对人所谓的了解，看起来也很肤浅。如果按照姨父方才的论点，姨父是不是也没有资格娶姨妈呢？”
叶宣儿句句要命，她姨妈离得远，并没有听到，不然只怕早跑过来掐死她了！
贺旺生只能低头喝茶。
“你当然觉得不对，因为你心中肯定在说，你娶姨妈，是她的高攀，为什么呢？”
2kxs.la
叶宣儿不等贺旺生回答，已经替他回复道：“因为你有钱啊，在你们的眼中，有钱才是最大，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啊。”
神色略有着不屑，叶宣儿反驳道：“如果有钱就好的话，那姨父方才谈的什么格调、高雅、了解什么的不都是在放屁吗？”
贺旺生差点将茶水喷出来。
沈约微笑不语，他倒对叶宣儿的观念很是认可——这世上的真相不仅被虚伪所掩盖，也被各种规矩遮掩。
规矩都是为别人定的，轮到自身就是百般辩解。
这本是人性的悲哀。
叶宣儿执着道：“姨父说的格调，看起来不都是有钱人才玩的游戏？这种游戏只会让我反感，却无法说服我去认可。你让我认可，你说得到，就得做得到，你自己都做不到，也不想去做，却在宣扬的东西，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见贺旺生脸色不太好看，叶宣儿突然“噗哧”一笑，“姨父，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你不会真的生我的气吧？”
贺旺生哭笑不得，为了缓解尴尬，看向沈约说道：“这丫头从小就这样，脑袋里面总是有着……奇特的想法，我还真不知道，这世上能有哪个男人会包容她。”
“有啊，沈约不就在你面前嘛！”
叶宣儿一指沈约道：“我是不太了解沈约的日常，我是比不上他的小节，但他不会介意别人的日常和小节，这就是他真正优秀的地方。他是个真正能宽容、也能包容的男人！”
沈约只能喝茶。
叶宣儿接着说道：“我自知不是个注意小节的人，但我能从全局考虑问题，我在大事上能帮助他，我是陪他仰望星空的人……”
贺旺生连连摇头，喃喃道：“王婆卖瓜。”
叶宣儿一番言论，总算报了姨父拆婚之仇，倒不介意姨父的讽刺，随即拉拢姨父道：“沈约要不是这样优秀的男人，你怎么会做主将贺家特许给他呢？”
贺旺生干咳了数声，“我将特许给他不是因为你。”
“那是因为什么？”叶宣儿悄然向沈约挤下眼睛。
沈约微微一笑，只是慢悠悠的喝茶。
贺旺生半晌才道：“你这么推许称赞的男人，他难道自己猜不出来吗？”
鬼才知道？你这不是难为沈约嘛！
叶宣儿心中嘟囔，才要辩驳，沈约已道：“我想到了一个可能。”
贺旺生很有些意外的表情，端起茶杯，考验道：“那说来听听。”
沈约留意着贺旺生的细微动作，“贺先生应该知道我和释空高僧有关。”
看到贺旺生端茶的手轻微的抖了下，沈约立即道：“是蔡夫人拜托贺先生请我的吗？”
叶宣儿眨眨眼睛，不明白沈约为何这么推测，但她看到贺旺生的表情，意识到沈约并没有猜错！
良久，贺旺生才轻叹道：“自古英雄出年少，我们……还是老了。”又抿了口茶，贺旺生不信反问道：“你怎么猜出来的？有人和你说了？”
沈约笑了笑道：“没人和我说，或者可以说，是贺老先生告诉我答案的。”
贺旺生脸上露出不信的表情。
沈约解释道：“我方才提及贺老先生知道我和释空高僧有关系的时候，只是猜测和试探，却没有确定。”
贺旺生扬了下眉头。
“但贺老先生的举动却证明我没有猜错。你看起来知道释空是我师兄，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知道这件事有资格告诉你的只有蔡夫人。”
沈约轻松的说道：“蔡夫人是个女中巾帼，计算极为周全，早想到自己会出事，也想到自己出事后，李总裁就会和我断绝一切往来，为求周全，这才委托了贺老先生。”
抿了口茶水，看到贺旺生惊错的表情，沈约淡淡的说道：“蔡夫人既然这么做了，那我想蔡夫人一直没有说出的事情，想必贺老先生会替蔡夫人说出来的？”
486节 扯出个“蛋”来
贺旺生端着茶杯，半晌忘记了喝，也忘记了放下。
他人老了，经验也多，但听闻沈约一句简单的试探就顺带推出了因果，还是难以相信对方的睿智。
叶宣儿见状，知道沈约没有说错，不忘记补了句，“看吧，我的男人，就是优秀。”
见沈约望过来，叶宣儿立即道：“在这里，说话是自由的。”
“我的人身也是自由的。”沈约回了句。
叶宣儿改口道：“那好……我追的男人，就是这么优秀。你不归属我，但你不能禁制我的追求吧？”
见沈约无奈的表情，叶宣儿道：“我知道在你心中，我就是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沈约本想否定，终究还是放弃，他怕自己的称赞让叶宣儿更加主动。
事实上，他很欣赏叶宣儿。
这世上有很多女人因为社会养成、自身的地位等等各种因素，养成说话绕圈子的习惯。
再加上越来越多的绿茶们有意识转圈推波助澜，男女之间的各种误会麻烦因此而生。
如果都像叶宣儿这样的直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相信的就去奉行执行，那这世界反倒会清静很多。
叶宣儿竟似读懂沈约的内心，继续道：“可我觉得你这样优秀的男人应该明白……我这种女人才是最少拖累男人的女人。我不会让你在梳妆打扮上出主意，我不会让你陪我逛商场秀恩爱感，我不会让你情人节准备什么礼物，我也不会天天让你记住什么重要的节日。”
沈约笑了起来，忍不住说了句，“你这么不让男人麻烦的女人，实在少见。”
“当然，我对自己有信心。”
叶宣儿自信道：“女人作，因为女人没有自信。但我不会从你身上找我自己的存在感，我是个独立的女人，我追你，更因为你和我是在精神上的契合。”
贺旺生突然道：“那你和沈约谈场柏拉图式的恋爱不就好了，不一定要嫁给他的。”
心中在想，你这么独立的女人，何必找男人呢？
自由自在不好吗？
他本来是讽刺，叶宣儿听到，竟然认真想了想，“这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沈约干咳了几声。
叶宣儿笑了笑道：“好了，耽误你很久的时间，为了弥补，我可以和你说些你困惑的东西了。”
沈约饶有兴趣道：“我困惑什么？”
“你一定很奇怪李继业为什么把你当做仇人一样？”叶宣儿出口惊人。
沈约仔细的想了想，“他对我的态度的确奇怪。”
他是有点儿奇怪，李继业和他的交集不多，但身为一个商业巨子，即便没有广阔的心胸，也不应该在公众场合表现的那么狭隘，李继业对他有敌视，总不会是因为他沈约救了李继贤？
fantuantanshu.com
“因为气运的原因。”
叶宣儿说出答案，知道沈约还是不懂，“这是四大家族一直以来暗藏的秘密，但我知道对你有用，已经替你打探到了。”
贺旺生冷哼一声。
叶宣儿没听到的样子，继续道：“姨父若不反对，我就说了。”
贺旺生悠悠道：“我也很想听听你打听到了什么。”
叶宣儿听出贺旺生的轻蔑，立即道：“这一切都要从五十多年前说起，当初姨父和几个人结伴前往南疆探险，那时候姨父还是葱葱少年呢。”
贺旺生对这些网络用语不太感冒的样子。
叶宣儿见状，对沈约道：“他们去苗疆做了什么，我倒不太清楚。”
你不清楚，我知道啊。
沈约想说，转念一想只怕浪费时间解释，索性道：“那你清楚什么？”
“我只知道，他们将气运请了回来！”
叶宣儿神秘道。
见沈约要踹她一脚的模样，叶宣儿补充道：“气运听起来虚无缥缈，但他们请回来的气运却是实实在在的，那是一个蛋。”
沈约微微一笑，“你很幽默。”
叶宣儿只以为沈约不信，急声道：“我真的没有骗你，他们的确请回了个蛋，而且安置在巨人大厦的13层内！”
沈约的笑容突然收敛，眼皮跳动下。
巨人大厦13层有古怪，有极为强烈的电磁转换，当初应聘巨人实业的安保工作，有六家安保人员被送到那个楼层做了个测试。
宋世仁经理因此发疯、精神分裂……
往事一幕幕的闪过，沈约试探道：“然后呢？”
“然后四大家族就靠那个蛋发迹起来了，造就如今的局面。”叶宣儿煞有其事道。
嗯，李巨人、贺旺生、金龙王他们到了南疆，听到了奇异的声音，见了尊佛像，最后请个蛋回来发家了。
沈约感觉如听天方夜谭般，不由向贺旺生看了眼。
贺旺生的表情很怪异，但绝不是认为叶宣儿在扯蛋的表情。
“那现在为何又为气运发愁了？鸡飞蛋打了？”沈约反问了一句。
他本来是开玩笑，贺旺生却一丝笑容都没有，主动道：“没有鸡飞，但那个蛋已经出现气运衰减的迹象了。”
若是别人这么说，沈约说不定已经掉头走人，但他知道贺旺生能发迹数十年，绝对是个经验丰富的人了。
这种人如果谈论鬼怪奇事，那绝非捕风捉影的事情。
鬼是不可能有的，怪倒是很有可能。
“你们说是，那个蛋……”
沈约忍住想笑的冲动，缓缓道：“那个蛋一直在给四大家族提供气运，以前一直是李家保管。”
见贺旺生微微点头，沈约又道：“如今那个蛋告诉你们四大家族，你们的运气要用光了，于是你们就齐聚在这里，考虑如何增运的方法？”
这简直是荒谬！
沈约是不信的！
不想贺旺生居然点点头，叶宣儿也是如释重负道：“我就知道你这种男人，一定会明白这种事情的。最少，你不会断然否认。”
“那又和李继业有什么关系？”
沈约抓住了疑点，“蔡夫人请我，应该是让我帮忙增运的。”
见贺旺生再次点头，沈约费解道：“他为什么当瘟神一样的看我。”
“道理很简单。”
叶宣儿清晰道：“当年李巨人是冒着生命危险请回的气运，四大家族均是财源广进，如今再请气运，还是需要个肯冒生命危险的人。你若是代表李家，李继业就要跟着去冒险，他怎么肯干？”
487节 起价十亿！
叶宣儿说的不算清楚，但以沈约的能力，基本明白了大概。
五十多年前，李巨人冒着生命危险进入南疆，打入一伙神秘人的圈子，甚至不惜和叫做云月的女人结婚，生下了川力佩。
别人觉得这是个艳.遇，但对李巨人来说，他几乎因此而送命。
李巨人冒着生命危险的代价就是请回了一个气运蛋！
因为李巨人付出的最多，气运蛋就被安置在巨人大厦，李巨人也就因此财运亨通，得以成为四大家族之首。
其余的家族沾光，也得以发迹。
如今气运衰减，四大家族好像准备如当年般重新搞一次。
但这次情况不同了，气运是老一辈的想法，如今年轻一代都是手握巨万，像李继业这样的人，手上拥有的财富几辈子都花不完。
老一辈念念不忘气运一事，年轻人却是不以为然，李继业根本无意气运一事，更不想被四大家族推选去冒险！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李继业已经这么有钱了，为何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搞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
因此李继业对他沈约才是那种厌恶的表情……
见沈约沉默，叶宣儿问道：“你不信吗？”
“我只觉得……李继业他们不应该信这玩意才对！”沈约缓缓道。
贺旺生冷哼一声，“由不得他不信！如今李家掌权的还是李巨人嘛！以李巨人要面子的性格，会让儿子做个缩头软蛋？”
沈约心道，可李继业如果不搞这事，你们还能干掉他不成？
就在这时，楼内突然黯了下来。
众人入了68层后，一直都是议论纷纷，这会儿察觉到异常，都是安静了下来。
楼层四方的灯光多灭，更显中间吊灯的辉煌。
辉煌的灯光下，一个绿眼高鼻、满头黑发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
他身着燕尾服，整个人看起来极为的成熟干练。
“女士们，先生们。”
那人用熟练的中文、以国外的开场白大声道：“慈善晚宴正式开始！”
没有音乐，没有喝彩。
整个楼层许多人，却静的可怕。
“李巨人先生因为身体有恙，不能出席这场晚宴。”
那人继续大声道：“因此他委托我全权来主持这场慈善晚会！”
众人不由窃窃私语，看来李巨人不参加慈善晚宴还是很让众人意外。
沈约趁机问道：“这位是……”
“他是戈林。李巨人最信任的人。”叶宣儿不放弃任何一次和沈约交流的机会。
沈约扬下眉头，“戈林？他看起来很年轻啊。”
他想着巨人大厦的总工程师就是戈林，安放那个蛋已经很有些年头。
算算年纪，戈林最少也应该有五十多岁，如今一看，却不到四十的样子。
叶宣儿低声道：“是啊，我也这种感觉，听说他都有近七十了，可看起来，他的身体却比姨父都要好得多呢。”
沈约更是意外。
贺旺生冷哼一声，神色不像是不悦，更像是狐疑，“李巨人不来，这是不肯卖命了。”
叶宣儿问道：“那姨父准备为气运一事卖命吗？”
贺旺生摇头道：“我老了，当年没有做成的事情，过了这些年，自然也不行了。可是……”
言罢轻叹一口气。
沈约留意到贺旺生眼中的贪婪，心中微颤，他感觉如果有机会，贺旺生还是想搏一把的。
可贺旺生虽然不比李巨人财力雄厚，财产也是几辈子花不完，既然这样，贺旺生还贪图什么？
“我想各位都明白，这不是一个寻常的慈善晚宴！”
戈林开门见山道：“晚宴上酒水是有，无限供应，但只有一个东西可以被拍卖。”
fantuantanshu.com
他伸手向前一指，楼层顶端有道光柱落下，半空中凭空的出现了一个蛋！
说那东西是蛋，因为那东西和蛋的形状很类似，和鸵鸟蛋差不多的大小。
但众人看到的第一眼，又都感觉那不是蛋。
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蛋会放光的！
蠢蛋、傻蛋也不例外。
唯独那个蛋却是通体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众人看过去，都感觉似能看到气运蛋的内部，偏偏又看不清楚。
贺旺生缓缓站了起来，声音带着颤抖道：“是，就是这个气运蛋。当年它多么的明亮。”
神情满是回忆，贺旺生道：“如果如当年的明亮，这个大厦都会被它照亮。”
沈约实在难以想象那种壮观，可感觉贺旺生并没有说谎。
他看到那个蛋凭空出现，知道那只是个全息投影，不由低声问了句，“气运蛋眼下还在巨人大厦？”
“应该是。”
叶宣儿应声说道：“眼下只是展现它在巨人大厦存在的状况。慈善会就是拍卖这个蛋，谁拍下这个蛋，谁就负责掌管这个蛋，想办法听从神灵的指示，为这个蛋增加气运！”
沈约感觉越听越邪乎，怎么神灵都出来了？皱眉道：“你说增加气运就要冒险，但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没人愿意做吧。”
叶宣儿解释道：“怎么没有好处？四大家族约定了，只要完成增运的家族，就有权向别的家族每年索要百分之三十的收益，而且有生意优先权！”
沈约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以前李家要和别人合作的生意，别的家族不能染指？”
叶宣儿肯定的点头。
“怪不得李家这么昌盛。”沈约只想想，就知道这条款诱惑极大。
场上的戈林等众人议论稍为歇止，扬声道：“我想参与人都明白拍卖的其中意义，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废话了。拍卖开始，这是四大家族的秘密，请诸位不要录像录音、将此事以影像和音频的方式散播出去，违规者会有极为严重的处罚！”
有几个年轻的富二代看起来要拿手机拍照，闻言不肯放弃，却有几个黑衣人已经到了他们的身边。
那几人见状，讪讪的收了手机。
沈约轻声道：“既然是四大家族的秘密，为什么还有外人在场？”
叶宣儿解释道：“这很简单，神秘的事情，总是越传越玄。反正无论信或不信，四大家族都能从中获利。”
她说奇妙，沈约却明白这个道理——气运对生意场影响很强大，古代天子宣扬自己受命于天，也是类似的道理。
“这个……气运蛋，拍卖底价十亿元。竞拍增价最低一亿起。”戈林一句话就让所有人热血沸腾，沈约也是轻舒一口气，暗想有钱人玩的游戏，太多人根本就没有入场资格的。
“按照规矩，李家人有第一个出价的权利！李继业先生，请你报价！”
戈林显然是务实的人，简单介绍完成，根本没有废话。
灯光一束，倏然照在李继业的身上。
488节 千载难逢的入赘机会
灯光虽不耀眼，却很是明亮，照在了李继业的身上，让其脸色看起来似乎有些苍白。
叶宣儿低声道：“沈约，你猜他会不会弃权呢？”
沈约皱了下眉头，“他为什么要弃权？”
随即明白了叶宣儿的意思，沈约道：“哪怕李继业不想争，意思的报一下价就好。弃权……用意太明显了吧？那会显得太没面子。”
叶宣儿嗤之以鼻道：“你真的以为他们的面子有多值钱吗？”
满眼是小星星的看着沈约，叶宣儿道：“这就是你和他们的不同之处，哪怕你没有钱，但你还长得帅，有能力，有自信。可他们除了钱，其实什么都没有的。我私下听说，林家、贺家都是无意这次竞拍，有意向的只有甄家和李家了。”
沈约记得甄金的狠样，感觉这家伙还是应该有些看点，“甄金有可能出价的。他如果出价，李继业就可以意思一下，开个底价。不然的话……”
他看向贺旺生，贺旺生早听的清楚，冷哼道：“不然李巨人都可能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沈约也是这么想的，李巨人这么好面子，李继业公然砸李巨人的面子，李巨人会不恼火？
叶宣儿淡淡道：“父子情重要？还是生命重要？我想李继业会想的清楚吧。李继业为人多疑，难道不怕甄家是在故意放风声吗？如果甄家摆他一道，他李继业拍下气运蛋来，就是请个瘟神进家。既然这样，根本不拍是最稳妥的方法。”
沈约微微点头，感觉叶宣儿说的很有道理。
有钱人玩的游戏更加的尔虞我诈。
沈约虽和李继业没有过多交往，但从诸多小事上已经感觉李继业能力不强、疑心却大——对于李继贤、李雅薇，李继业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亲情。一个连亲情都不注重的人，你如何期望他能信任别人？
“李继业先生，请你出价！”场上和场下已经沉寂了一会儿，戈林终于开口催促道。
灯光下，李继业仍旧保持沉默，直到戈林催促到第三次的时候，李继业才缓缓道：“戈林先生，根据老一辈的协议，李家只是拥有第一次出价的优先权，是不是？”
场上的戈林凝视着李继业，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的确是这样，因此李继业先生的意思是？”
李继业如释重负道：“我放弃优先出价的权利。”
场下一片哗然！
沈约虽有这种预期，可听李继业这么说，还是有点替蔡夫人感到哀伤——这应该是蔡夫人这种女强人最不想看到的局面，这恐怕也是蔡夫人一定要沈约来这里的原因。
可沈约就算来到了这里，他又能改变什么？
沈约是有点钱、蔡夫人为他准备的，但他没有资格啊。
这根本不是他沈约能用力的地方！
有些事情，也不是有钱就能搞定的。
这就像不列颠一样，要想办某些事情，你还得有爵位才行。
戈林神色木然，让人看不出其中的喜怒哀乐，声音亦是如前道：“好的，李继业先生放弃第一次出价，按照顺序，应该是由贺家出价。”
贺旺生犹豫了下，摇了摇头。
戈林如同个机器人般，“现在轮到林家了。”
林家的那面有个中年人为首，闻言摆了摆手。
“那是谁？”沈约问道。
叶宣儿立即回道：“是林鸿基的大儿子林毅远。”
沈约“嗯”了声，突然感觉这四大家族的儿子都有点年轻，由此看来，李巨人、贺旺生他们生儿子的时间都有点晚。
这是巧合吗？
站在场中的戈林见林家放弃，随即道：“那甄家呢？”
不闻甄金那面的回应，戈林清了清嗓子道：“我有必要重申下规矩，如果此次竞拍流拍的话。对四大家族都不是个好事。”
xiashuba.com
“既然如此，我出价。甄家不像某些人那样自私，总得为四大家族考虑下。”
话音落，耀眼的光线落在了甄金的身上，让其荣耀万千。
环视在场的诸人，甄金悠然道：“我出价十亿！”
众人低声议论起来。
叶宣儿蹙了下眉头，“没想到他真的会出价呢。这倒颠覆了我对他的认知。”
“所以，看男人绝不能看表面的。”
贺旺生抓住了机会，苦口婆心道：“宣儿，你看人需要更睿智一些才行。”
叶宣儿“哼”了声，“我不会看错的，甄金不是那种勇敢的男人，他肯定另有打算。”
贺旺生无奈的摇头，暗想这女人只要喜欢一个人，他全身缺点都是优点。
相反，女人要讨厌一个人，优点也是窟窿的。
场上一时沉默，过了一会儿，戈林看向李继业道：“现在轮到李家再次出价。”
李继业摇摇头，示意没有报价的打算，无视场下的议论纷纷。
转了一圈，仍旧只有甄金的报价。
戈林盯着李继业一人，沉声道：“我觉得有必要将规矩重申一下。如果在下一轮，李家仍旧放弃报价的话，那李家就是放弃了四大家族话事人的身份，而且要返还这些年从其余家族抽取的气运——也就是那百分之三十的费用。”
众人哗然。
沈约也是咋舌，暗想如此一来，哪怕不计算利息，李家要支付的恐怕也是个天文数字！
李继业无动于衷。
再转了一圈，报价的机会终于又到了李继业的面前，戈林的眼神已经极为严厉，他身为李巨人的代言人，实际上是代表着李巨人的意思！
谁都看的出来，戈林希望李继业报价！
李继业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可声音清晰道：“我宣布，我放弃报价！”
现场喧哗声阵阵。
贺旺生喃喃道：“我知道这小子不成气候，可真的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这种软骨头、缩头乌龟。”
戈林的脸色瞬间青冷，再不理会李继业，看向贺旺生道：“请贺家报价。”
贺旺生哆嗦下，才要摆手，叶宣儿突然站起来道：“贺家报价十一亿！”
众人愣住，低声议论着什么。
贺旺生一时好像没有反应过来。
戈林看着叶宣儿，“我觉得叶小姐并非贺家的人，因此没有这次报价的权利。”
“怎么没有？”
叶宣儿望向贺旺生，看起来已有打算道：“姨父，我现在就改姓贺氏，改姓到你贺家，成为你的女儿没有任何问题吧？”
贺旺生嘴唇动动，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
他知道这个外甥女有个性，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外甥女这么有性格。
叶宣儿伸手握住了沈约的手，目光灼灼道：“我知道你既然来到这里，肯定要调查个水落石出。李家不稀罕你，但我稀罕你！我们现在宣布订婚，你就有资格参与此事，只要你能成行，甚至可以成为四大家族的气运之主。”
看着沈约，叶宣儿眼中尽是火辣，“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489节 订婚轮不到你！
叶宣儿话音落地，场上场下均是寂静。
绚丽灿烂的灯光已经落在了叶宣儿、沈约的身上。
现场众人看着光环中的两人，震惊的一时间忘记了说话。
有人在想——任性恐怕说的就是叶宣儿这种类型，当场宣布说可以改姓，替贺家报价，不顾女人矜持的倒追男人，甚至不顾忌传说中钻石王老五甄金的面子。
甄金没有被火炼，可看起来像是被当众打了脸，面露凶狠的看着叶宣儿，顺便看起来把沈约也一块恨了。
沈约没有回话，他真的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好在有人想到了这种情况，戈林冷冷的说道：“叶宣儿，请你不要捣乱，你并不是贺家的人，不能代表贺家做出任何决定。”
叶宣儿突然扬手，亮出了两个证件，“只要沈约考虑我的提议，身份证、护照，能够证明身份的文件我都带来了，有这么多人在场证明，我叶宣儿可以当场立誓，方才所言，绝不悔改，若有反悔，一辈子不嫁！”
在场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如今就看你的选择了，沈约。”
叶宣儿仍旧执着的看着沈约，“你不想知道气运蛋更多的秘密？你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它？只要你和我在这里订婚，你放心，别的事情，我来为你搞定！”
哪怕戈林一时间也是说不出话来。
一个声音突然冷冰冰的传来，“叶宣儿，要订婚也轮不到你的！”
声音落地，众人静寂，一时间倒难以明白说话人的意思。
按照许多的人理解是——要订婚，是轮不到沈约的！
叶宣儿提出的条件的确是千载难逢。
这不是入赘，这是叶宣儿换种形式替沈约“入赘”，而且叶宣儿给足了沈约的面子。
一个男人遇到这样的一个女人，还会考虑什么？
你一生中如果有这么个为你奋不顾身的女子，你还要考虑什么？
爱情吗？
你自己缅怀的虚无爱情？
在所有人看来，沈约就应该答应，不然实在是不知好歹！
可谁都没想到会有人为沈约说话，说话的竟然还是一个女人！
绚丽的灯光倏然分出了一道，落在了说话的那个女人的身上，众人望见那个女人，有的议论、有的惊诧、有的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说话的女人年纪并不大。
去除了五颜六色的头发，去除了本不属于她那个年纪的浓妆艳抹，再去除以往的任性不羁，她看起来不过双十的青春韶华。
这样的一个女子，在成人眼中，很多时候还算是个孩子，可她却已经有了成年人的成熟。
精致的容颜，白皙的肤色，一身神秘的紫色晚礼服，再加上施华洛世奇设计的简约水晶项链，将那女孩子衬托的异常的高贵典雅。
灯光照耀下，那个女孩子几乎和冰山美人般……
沈约神色讶然，他竟然认识那个女孩子。
是李雅薇！
那个也曾经任性十足的女孩子。
李雅薇居然来到了这里！
而且一开口，就是气场十足，隐约带着掌控全局的力量！
分开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究竟是什么……让她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只是沈约不解，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是难以理解。
李继业更是用了半分钟的时间，才认出灯光下的那个女孩子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你胡闹什么？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李继业不满的呵斥道。
他的确是应该不满的，无论叶宣儿怎么捣乱，那是叶家和贺家的事情，他李继业总算卸掉了累赘。
可李雅薇一来，他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李雅薇根本没有去看李继业，直接走到了沈约的面前，斜了叶宣儿一眼，“叶宣儿，不用麻烦你了。我……李家，从来没有放弃过……和沈约合作的念头！”
零点看书网
她一句话说的很慢，一句话中似也表达了太多的情感。
叶宣儿脸上露出很是意外的表情，反问道：“你是谁？”
她知道李雅薇这个人，可仅限于从得到的资料中获取——资料表明，李雅薇和眼前的这个高贵的女人绝对不会有任何关联的。
李雅薇根本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着沈约，她的内心是颤抖的，可伸出的手却是稳定的，“沈约，好久不见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沈约凝视着李雅薇，下一刻，亦是伸出手来，“李雅薇小姐，很高兴再次相见。”
他的回话很有技巧，无论别人如何看待叶宣儿，他总不好再削这个女人的面子，他这般回答，也是在回复叶宣儿。
叶宣儿听到这个女孩子就是李雅薇，一时间忍不住的惊诧。
李雅薇听闻沈约的回答，微微一笑，“沈先生客气了很多。”
她的手冰冷，沈约的手温暖，她的感情炽热，沈约的回话保持着克制。
称呼本可以反映微妙的情感。
沈约拉开了距离，李雅薇亦是适当的拉开距离，转过身说道：“戈林先生，李家出价二十亿！”
一言落地，场上场下静寂的针落可闻。
良久，场下这才像热水将沸的那一刻的状态，纷纷冒泡发言起来。
“这女人胡说什么？”
“她有什么资格报价？”
“李家已经放弃了报价，无论是谁，这时候都不能再报价了。”叶宣儿反对道。
她蓦地发现，李雅薇报价是诚恳的，和她叶宣儿抢男人也绝对是非常认真的！
叶宣儿不知道李雅薇的底牌，但凭借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她已经知道，这绝对是个劲敌！
别人或许看不出李雅薇的情感，但在她叶宣儿看来，李雅薇见到沈约的时候，情感就似火山要爆发般……
是有压制，才让火山的活动暂时不太明显，但火山爆发的那一刻，绝对异常可怕！
“不错，叶宣儿说的没错。李家已经放弃报价了，不具备再次报价的资格。”
甄金那面亦是强调道：“戈林先生，我希望你能维持曾经约定的秩序，而不能让规矩成为笑话。”
戈林倒还冷静，慢声说道：“李雅薇小姐，我想你可以解释一下。”
他冷静的外表下似乎深藏着什么。
李雅薇走到场中，环顾着四周，言语惊人的说道：“在李继业第三次报价之前，就已经不具备李家话事人的资格，因此……他的第三次放弃报价，其实是无效的！”
什么？
所有人都是震惊李雅薇的言论，当然，最震惊的无疑是李继业。
霍然冲到李雅薇面前，李继业怒道：“你TM的算是哪根葱，竟然敢说我没有话事人的资格？”
风度都是小资的产物，紧要关头，李继业难免出口成“脏”。
李雅薇面对愤怒的李继业，竟然神色不变，更没有畏惧之意。
伸手扬起旁边人递过的一份文件，李雅薇对所有人清晰的说道：“这里有份授权书，授权说——只要李继业先生在这次慈善晚宴中、两次不予报价，那他就会失去李家代理话事人的资格。文件从他第二次宣布放弃竞价之后、即时生效！”
490节 我出一百亿！
灯光凝聚在李继业的身上，让他的脸色看起来异常的苍白，苍白中还有着难言的疑惑。
“谁？谁有资格授权你废弃我李家代理话事人的资格？”
李继业喊叫中，突然伸手要去抢那个文件。
李雅薇退后一步。
另一个女子突然站了出来，挡在了李继业之前，“李大公子，请你自重。”
那女人在明耀的灯光下，反倒让人看不清外貌。
挡在李继业面前，那女人丝毫没有退开的样子。
沈约见状，眉头微扬，他看出保护李雅薇的那女子的一张脸好像是画上去的，因此真切又不真实。
这就像你看到一张常见的网红脸，你以为你看到了那张脸，可移开了视线，又感觉你自己看到的不过是虚无的抽象派，脑海中全无印象。
可那女子的能力却绝不是画的，她就那么站在那里，沈约脑海中却有种矫健母豹盯着草原猎物的画面。
大庭广众之下，李继业一时冲动，不过很快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转望戈林道：“戈林先生，我觉得你应该将李雅薇这个疯女人从这里驱逐出去。她突然到了这里，带着奇怪的文件，说要废除我李家代理话事人的资格，你觉得像话吗？”
场下众人窃窃私语，很多人倒认可李继业的说法。
李雅薇不为所动。
她本来就是个极为冷漠的女人，如今看起来只有更冷。
见戈林望来，李雅薇缓缓将那份文件递过去道：“李继业，你到现在，还想不到这份文件是谁授权的吗？”
李继业的心脏怦怦大跳不休，他其实早就想到了，但他不信！
“你的确是李家的话事人，但那不过是代理而已。”
李雅薇冷漠道：“李家真正的话事人，是拥有股权最多的人。”
场下众人再次哗然，他们伊始还不明白，如今却已了然——李家握有股权最多的人，自然是李巨人！
授权文件竟然是李巨人签署的？
贺旺生轻喃道：“李万成果然还是李万成，当年他就最狠，如今……仍是一样。为了目的，甚至可以儿子都不认。”
李继业终于有些慌乱，还能混淆众人视线道：“你想说你股权比我多？实在是天大的笑话！”
李雅薇的回答让李继业惊骇欲绝，“我在巨人集团的股份不多，眼下只比你多一个点！但哪怕多了半个点，我也不用再听你的命令！”
众人惊诧。
哪怕沈约都是眯起眼睛，他不是不信李雅薇的话，而是想到——李雅薇能比李继业股份多只有一个可能，李巨人将自己的股份转让给李雅薇一部分。
巨人实业仍旧是家族式企业，李巨人肯定占有绝大部分股权，他指缝露出点的股权，都可以让一个人富有半城。
零点看书网
可有钱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们使用起来更有目的性，李巨人突然扶植一个少有经验的李雅薇来取代商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李继业，究竟是什么目的？
李继业闻言，蓦地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在眼圈中转悠，“你觉得有人会信你的谎言？！”
戈林已经看完了文件，突然道：“李大公子信不信没人强迫，但我是信的。”
李继业的笑容倏然僵硬，他听出戈林连称呼都改变了——别人本应该称呼他总裁的，李氏的总裁，可如今？
“这份文件我已验证过，是李巨人先生亲自签署，真实有效，具有法律效应。根据这份文件的内容，李大公子在慈善晚宴两次宣布弃拍后，就已丧失李家话事人、巨人集团总裁的资格，文件在李大公子弃拍两次后立即生效。竞拍一事，会转给李雅薇小姐全权处理，而巨人集团的业务，会由李继贤临时总裁处理。”
戈林吐字清晰的说道，如同个机器。
看着李继业呆如木鸡的样子，戈林做了个请的手势，“如果李大公子不信，可以致电李巨人老先生。不过，这已经是你们的家事，并不适合在这公众的场合处理。”
李继业看着场下的议论纷纷，眼皮子不停的跳动。
他知道这极可能是真的，再争辩下去，丢脸的决不是李雅薇。
恶狠狠的看了李雅薇一眼，李继业冷笑道：“算你阴，但你给我等着！”
李雅薇面无表情的看着李继业下场，不发一言。
戈林随即拍拍手掌，似为李继业送行，又像是拉回诸人的注意力，“拍卖继续进行。李家代表人李雅薇小姐出价二十亿，如今请贺家报价。”
叶宣儿就要举手，贺旺生这次早有准备，一把将叶宣儿的手拉了下来，“我的祖宗，你消停一会儿行不行。我不同意你改姓贺家。”
叶宣儿撅起嘴，却没有再坚持。
方才机会难得，可如今机会稍纵即逝，哪怕她改姓，却改变不了李雅薇势在必得的决定！
无论谁都看出来，李雅薇一定要拿下这个气运蛋的！
甄金那面也是议论纷纷，他们显然没想到这种情况，等到轮到他们出价的时候，甄金终于报价道：“甄氏出价21亿。”
“三十亿！”李雅薇仍无表情，直接报出个数字。
沈约看着场上的李雅薇，突然有点儿陌生——李雅薇看起来天生就适合这种场所，她少动感情。
没有感情的李雅薇，让所有人都是难以捉摸。
或许李巨人就是看重她的这一点，这才让她出面？
甄金那面已经额头冒汗，再次商议了会儿才道：“三十一亿！”
“四十亿！”李雅薇再次报出个天价。
众人哗然。
伊始的时候，在场众人都有种竞拍要流拍的感觉，不成想如今竞拍居然这么火热。
在场众人也看得出来，甄金绝不像伊始说的那样伟大，要为四大家族分担什么，甄金也想拿下气运蛋。
“四十一亿。”甄金的声线都有了颤抖之意。
叶宣儿见状，冷笑道：“我说的没错吧。他这般肉痛的出价，是因为他有一定要拿下气运蛋的理由。但这理由绝不是因为他的勇敢。”
李雅薇才要开口……
场下突然有人报价道：“一百亿！”
话音落，灯光有灵性般已经照到出价那人的身上。
众人神色讶异，表情看起来极为的精彩。
灯光下的那人赫然就是沈约，沈约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一百块都不值的，但他就像拥有十几家银行般自信，见众人望来，沈约微笑道：“我出一百亿！”
491节 会下金蛋的鸭子
沈约报价一百亿的时候，看起来和报价一百块没有什么区别。
平静的望着目光锐利的戈林，沈约重申道：“我报价一百亿。”
所有人都是惊错的看着沈约，哪怕李雅薇也是大感意外，脸上闪过一丝焦虑——那是担心沈约出丑的表情。
半晌，戈林才开口道：“我想沈先生没有搞明白眼下的状况。你并没有资格报价！”
沈约没有任何尴尬道：“我本来没有资格的，可李雅薇小姐出现后，我想我就有资格了。因为根据最初的合约条款，任何一个家族的特许人员经家族话事人许可，可以参与竞价。只要竞价成功，又能完成任务，他没有资格抽取四大家族的气运，但因为他的不可缺少性和贡献，他可以获得十倍的回报。”
看着神色诧异的戈林，沈约缓缓道：“戈林先生，我应该没有说错吧？”
叶宣儿、贺旺生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不解。
他们都知道这个条款，叶宣儿没说，因为她不认为沈约有竞价的财力，贺旺生也不说，他根本没有和沈约合作的念头，但他们都没有想到，本来一无所知的沈约，为何突然对规则这么熟悉了？
戈林默然半晌才道：“沈先生说的不错。但是……”
沈约看向李雅薇，“李雅薇小姐，首先恭喜你成为李家如今的话事人，你有没有打算聘用我为李家的特许人员呢？”
李雅薇凝视沈约许久，缓缓摇头道：“没有！”
沈约目光微闪。
场下的人群中已经有了嘲笑的声音。
甄金不错过这个难得机会，讽刺道：“沈约，我看你太过自我感觉良好了。你真以为所有的女人都和叶宣儿那个疯女人一样宠着你？吃软饭的男人，往往会忘记自己并没有硬起来的能力！”
叶宣儿居然还为沈约辩解道：“甄金，你说错了，我没有宠他，我只是爱他。沈约这种男人比你要硬一百倍的！”
“是吗？”甄金哈哈笑道：“你最好扶他一下，他看起来站立不稳了呢。”
沈约仍旧立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李雅薇。
灯光绚丽。
声音渐灭。
所有人看着对视中的那对男女，终于觉察到异样。
李雅薇并没有任何轻蔑的表情。她是很冷，但她没有蔑视沈约。
“我在来这里之前，从没有想到让你参与进来，更没有想到过聘请你为李家的特许人员。”
李雅薇的眼中只有沈约，她并没有解释原因，只是道：“可你如果真希望参与进来，我尊重你的意愿。因为如果说我在这个世上、有一个可让我尊重的人，那无疑就是你……沈约。”
方才嘲笑沈约的那批人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甄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搞不懂最近的女人为何都和瞎子一样。
李雅薇转向戈林，“戈林先生，我现在正式宣布，聘请沈约先生为李家的特许人员。他有参与……竞价的资格。”
她提及竞价的时候，略有些犹豫，因为她感觉沈约不可能有一百亿的。
戈林果然如她所料道：“沈先生哪怕有了竞价资格，恐怕也还不清楚规则，竞价的资金，必须是可以当场兑现的。”
零点看书网
说话间，他看了甄金一眼，这也是甄金报价很是犹豫的原因。
甄家是有钱，但很多有钱人的钱是在账面上。在本港，能拥有几十亿财产的人是有不少，但你让他立即拿出几十亿的现金，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沈约随手拿出一张本票道：“这是张瑞士银行签发的即期本票，持这张本票的人，可以兑付一百亿的现金！”
众人躁动起来。
他们虽然都是有钱人，可像沈约这样将一百亿现金本票带在身上的人，真的从未见过！
叶宣儿掩住樱桃小口，也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知道沈约有很强的个人能力，但真的做梦也没有想到过沈约会如此有钱！
这完全就是隐藏在穷人堆中的顶级钻石王老五嘛！
戈林接过那张本票，打了个电话后，脸色有些凝重道：“经瑞士银行证明，本票有效。”
所有人均是沉寂下来。
哪怕甄金也是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沈约，以他的判断，竞拍的只有甄家，因此他从未想过竞拍成功会花太多的钱。
如今他这个豪门二代、钻石王老五都要七拼八凑才能搞到最多几十亿的现金支付本票，沈约轻轻松松的就拿出了一百亿？
沈约的现金自然是蔡夫人留给他的，23亿美金，折算成RMB有一百多亿，兑换本港货币会更多。
他一口气兑付了100亿的本票，因为他知道一点——蔡夫人是个会计算的女人，蔡夫人留给他这么多钱，一定有蔡夫人留这么多钱的用意。
这些钱要用到刀刃上。
他亦知道所谓的富人，多是固定资产的富裕，动用大额资金需要资本市场套现获取，因此富人的现金流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壮观。
一百亿，他赌甄金眼下绝对拿不出来。
果如他所料，戈林连续催促三次，甄金那面再没有报价。
现场一度死一般的沉寂。
许久，戈林才对李雅薇道：“李雅薇小姐，你是否选择报价呢？”
他问的有些奇怪，因为李雅薇、沈约明显是一伙的，戈林让一伙之人互相报价肯定有他的目的。
沈约心中暗想——从种种举动来看，戈林并不希望别家拍下气运蛋，当然，也不希望沈约这个外人拍下。
这其中，恐怕还有隐情。
李雅薇没什么表情道：“我这次前来，只带了八十亿的现金。”
戈林闻言默然片刻，微微点头道：“是啊，你只有八十亿的现金。”
最终，戈林用很是沉重的声音道：“竞拍结束，现在宣布，沈约先生获得帮助四大家族重拾气运的资格。他若成行，四大家族需要支付他……一千亿本港货币的佣金！”
话音落地，四周死一般的沉寂。
在场的所有名媛都是眼睛喷火的看着沈约，如同看着一只会下金蛋的鸭子！
以前她们只以为沈约是只优秀的鸭子，才会让叶宣儿这么疯狂的追求。
但她们知道自己错了，鸭子常有，可会下金蛋的鸭子真是千载难逢。
沈约绝非那些寻常的鸭子，他是真正的鸭王——鸭中之王！
两个豪门千金争夺他，不是没有原因的。
492节 第二重考验
68层的慈善晚宴看起来很让人热血沸腾。
所有女人此刻再不认为叶宣儿是疯女人，反倒都很佩服叶宣儿这女人的眼光——能选中钻石王老五的女人比比皆是，但能预判谁是钻石王老五的女人，才是真正聪明的女人。
叶宣儿却是遗憾的叹口气，摊摊手，如同看到一只汤锅里面的鸭子突然就飞走了……
良久，戈林再次道：“如果四大家族没有异议的话，我现在宣布，沈约先生接下来就可以与气运之神进行沟通交流……”
啥，你的意思是——让我和一个蛋进行交流？
你让我扯蛋吗？
沈约听闻戈林的言语，暗自诧异。别人看他晕乎乎的，实际上，他直到如今，也不算是清醒。
兑换本票是他自己的主意，但参与竞拍，完全是他临时起意，因为在他出价之前，四大家族有关气运蛋的某些规则突然就涌入到他的脑海中。
他突然间就对这些规则门清儿。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他的记忆？他很早以前就接触过这些玩意？
但他清楚这些规则后，很快的就明白蔡夫人坚持让他参与慈善晚宴，又给他留下那笔钱的真正目的了。
蔡夫人就想让他拿下那个气运蛋啊！
这算是蔡夫人临危前最后的心愿？
蔡夫人为何会委托他这种事情，所有的念头一闪而过，让沈约立即寻找规则的漏洞，成功的拍下那个蛋来。
然后呢？他并没有如何进一步的打算。
听戈林这么说，沈约倒是哭笑不得——戈林的意思好像是，那个蛋会和人进行交流，他要听从那个蛋的意思去做某些事情？
暂时好像这样？
如果没有人有异议的话！
“我反对！”一人突然道。
沈约不用去看，一听那有些恨恨的声调就知道是甄金在反对。
“我也反对！”林家的林毅远一直做壁上观，这时候突然也开口否决。
“好的，现在有两家有异议。”
戈林居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看向李雅薇，又顺便看了她身边那个如画出来的女人一眼，“李家呢？”
李雅薇犹豫下，只是摇摇头。
她身边那个女人轻轻的叹口气，低声道：“有点遗憾。”
沈约听到后，一时间不太明白——暗想我根本不认识你，李雅薇对我并无异议，你为什么会遗憾？你很想表达对我的反感？
“那贺家呢？”戈林问道。
贺旺生沉默了会儿，才要举手，叶宣儿突然一把拉下他的手，急声道：“我们没有异议。”
“对不起，我问的是贺旺生老先生。”戈林冷冷道。
贺旺生终于还是举起手来，“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也想试试这位沈约先生的能力。”
叶宣儿急的跺脚，“姨父，你真的多此一举。”
贺旺生冷哼一声，“宣儿，你不要胡闹了，你今天做了太多的荒唐事，这些事情……我就不告诉你父母了。”
叶宣儿没有任何感激的表情，“你不说，这些事情总会传到我父母的耳朵里面。我既然做了，就不怕别人议论。可你老了老了，难道真的糊涂了？你觉得沈约会是普通人？你看过能拿出一百亿的普通人？”
贺旺生怔了下。
“他已经和李家联手，如今是站队的时候。你不信沈约，就是不信李家。沈约若是事成，你觉得凭你今天的作为，能在沈约心目中留下多少好感？”
叶宣儿遗憾道：“您站错队了！”
贺旺生嗤之以鼻，“我需要讨好沈约？”
他虽这么说，但内心却不由忐忑起来。
他突然发现，要完成自己的心愿，沈约以后恐怕会是个关键人物。
场上的戈林看向沈约道：“接下来的规矩你是否知道？”
沈约摇摇头。
“你不知道，我就告诉你。”
戈林语气平静的说道：“因为事关四大家族的气运，派出的人必须要得到四大家族全部认可。”
“他们不认可呢？”沈约反问道。
戈林淡淡道：“几千年来，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规则从未改变过。”
沈约慢悠悠的说道：“这么说来，他们不认可，我就要打到他们认可了？”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但很多人都听到了，除了东方是李家的地盘外，其余三个方向都缓缓的走出了一人，向场中走了过来。
甄金身边那个很有些邪魅感觉的年轻人赫然在列。
“差不多吧。”
戈林点头道：“不过我们又是文明人，打个血肉横飞的实在太过残忍。”
沈约很感兴趣道：“不动手，我们难道要比诗词歌赋吗？”
他其实已经明白了，表达异议的家族会派出一个人来。
这不是一对一的游戏，而是三对一的游戏。
三个打一个？
怪不得李雅薇犹豫、叶宣儿露出焦急，她们恐怕是在担心沈约一个都搞不过了。
场下很多人都笑了起来，特别是那些名媛，都感觉这个鸭子其实还很幽默。
有能力、有颜值的鸭子，在名媛圈是抢手货的。
当然了，在拼出的名媛圈，这种鸭子的价值还是有待商榷的。
可如果鸭子会下金蛋，那在真假名媛的眼中，都是王一样的存在。
更何况眼前这个鸭子不但会下金蛋，还很幽默，那简直是个稀罕物。
戈林脸色严肃，“当然不是诗词歌赋，这些东西不过是闲出屁来的产物，在真正的竞技场，全无半点作用。你为四大家族增运，要经历的是生死考验，我们的测试……当然是测试你面临生死时刻的能力！”
loubiqu.net
楼内冷气开的很足。
所有人听到戈林说的话都有些周身发凉。
那三个人也到了场中。
贺家派出的人像是个相扑选手，体重四百斤以上是绝对有的。
林家派出的那人一身腱子肉似都要从衣服里面爆出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沈约没有去看那个相扑选手，这种人看起来很恐怖，但在生死格斗中绝对是最后需要考虑解决的。
林家选手绝对是个有杀人经验的选手，看其一丝不苟的样子，更像是特种兵。
但又不想血肉横飞，又要考验一下，戈林究竟有什么打算？
戈林突然拍下手，灯光又黯淡了一些。有四个黑衣人捧着四个盒子走入场中。
盒子方方正正，看起来放进个骨灰坛不成问题。
看到那个盒子，除了沈约，其余三家的选手目光都燃了起来！
493节 高科技内的决战！
沈约不懂一个盒子为何会让其余三家的选手这般狂热，他也知道这绝不是骨灰盒，可盒子里装着什么，他并不知情。
戈林伸手示意几人打开盒子，同时宣布道：“打开盒子，就意味着同意开启的条款。”
沈约皱了下眉头。
这会儿的功夫，他看到其余三人已经打开了盒子，里面有个金属材质的注射器，还有两个小盒子。
一个看起来像装着隐形眼镜的盒子，另外一个更小，完全让人猜不到作用。
另外三人已经就地坐了下来，他们显然比沈约更懂规则。
沈约感觉同不同意，流程是一定要走的。
李雅薇见状，终有焦急之意，突然道：“戈林先生，这是不是一种VR设备呢？”
戈林终于开口道：“李雅薇小姐说的不错，这是一种最先进的VR设备。”
看向沈约，戈林道：“得益于科技的发展，VR技术突飞猛进，你如今看到的应该是全球最先进的 VR技术。”
另外三个选手已然坐下，捧着盒子的三个人分别站在那三人的身后，动作一致的从盒子里拿出那个金属注射器，打开那个最小的盒子，用针尖抽取了一点金色的液体，然后注射在那三个选手的脖颈后侧。
沈约眼皮微跳，他有点明白过来了。
“这种液体是最新研制的神经应激器。”
戈林又道：“应激器是由很多高科技的纳米机器人构成。”
场下一片惊叹，虽然很多人不知道戈林在说什么。
但任何东西和纳米技术搭上边，应该就很牛逼的样子。
戈林严肃的看着沈约，“当这种液体注射到人的脖颈处、近脑干的位置，纳米机器人就会渗透人体的皮下组织，暂时和人体神经元进行有效连接。”
沈约“哦”了一声，缓缓坐了下来。
有捧盒子的人立即开启盒子，也如其它人般用针筒吸取液体，就要注入沈约的后脖颈。
“等等。”李雅薇突然颤声道。
戈林一摆手，那人举着针头凝在半空。
李雅薇看着沈约，终于露出一丝激动，“沈约，这件事会很危险，接下来的事情只有更加的危险。你确定……你要参与进来？”
“我知道。”
沈约淡淡道：“百亿搏千亿的买卖怎么会没危险？”
内心却想——李雅薇以往身处危险，但并不知道危机何在。这次却有点不同，李雅薇好像深切的明白危机是在什么地方。
是谁告诉李雅薇更多内情的？
是李巨人，还是暖玉？！
别人对李雅薇蓦地出现取代李继业只有震惊，沈约却知道，这背后的运作极为复杂……
“你现在还可以退出。”
李雅薇咬唇道：“我可以让你退出！”
沈约摇摇头，“我既然想加入，就没有退出的打算。”
李雅薇知道事实的确如此，轻叹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戈林见状点头。
有针尖已经刺入了沈约的后脖颈，金色液体注入。
戈林继续道：“这种液体十秒钟起效，半小时后会失效，之后对人体不会有任何副作用的。”
李雅薇仍旧是不能放心的表情。
沈约却听出言下之意，“那在半小时内？会有什么作用？”
他隐约知晓这种应激器的作用，但一定要确定一下。
戈林缓缓道：“半个小时内，你们四人会进入一款VR游戏。”
场下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不明白什么意思。
戈林继续解释道：“这个游戏对场外、没有注射纳米机器人的人而言，只有视觉上的冲击，却不会有感官上的刺激。”
沈约明白过来，“但对我们四个来说却是不同，我们会身临其境的感受到遭遇的痛楚？”
他已彻底明白过来。
曾经有个科学假设——这个世界、或者世人是否真实的存在呢？
因为在梦中，很多人也会将虚幻当作是真实。
这就引发很多科学家的思考，如果将一个人的大脑单独放到培养器皿中，输入各种感官刺激指令，那这个大脑是否也会认为自己是个真人在存活呢？
如果大脑认为自己是真人，那真人有什么办法证明自己不是虚拟的存在呢？
这些有关形而上的理论推动了科技在某些方面进一步的发展！
虚拟现实！
在常人的认知中，虚拟现实不过是戴个笨重的头盔，拿着可笑的道具，进入游戏公司设计的程序内进行一场独特的体验。
可在这里，虚拟现实显然不能这么认定!
参加的人会因为神经应激器的作用，有绝对真实的反应。
别人虚拟的砍你一刀，神经应激器就会编程给你的神经输入被砍的信号，你就会有真被砍一刀的痛楚！
或许事后你并没有真实的伤口，但在当时，因为神经应激器的作用，你的痛苦绝对真实的存在！
听了沈约的提问，戈林仔细看了沈约一眼，才回答他的问题，“你说的没错，因此你们四人进入场景后，若是遭受致命的伤害，哪怕身体没有问题，但你那时也会以为自己将将死去。那种感受，并不让人愉快！”
众人微有哗然，暗想这个游戏是真的刺激！
这才是有品质的有钱人玩的高规格的游戏！
欺凌不能反抗的弱者，不过是下作的表现。
“你们四人进入，一定要经历你死我活的比拼。”
戈林表情冷酷道：“三对一的比拼，游戏中，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杀死你。你沈约……会经历死亡的感觉。你确定……你还要参加吗？”
燃文
其余三人在戈林说话的时候，已经开启了盒中那个如同装着隐形镜片的小盒子。
那里装的竟然真的是一只隐形镜片。
他们三人熟练的将隐形镜片戴上。
戈林见沈约不语，继续道：“那个镜片内置VR前端，会让你更有身临其境的感觉。你需要在VR环境中对付三个对手，因此……你能最快的熟知VR环境也很重要。”
“VR环境会有什么？”沈约问道。
戈林笑而不语。
“会有装备提供吗？”沈约又问，他知道有些VR游戏中，装备、等级都很重要。
“没有等级。”戈林终于道：“可能会有些装备，但要看情况。你现在真正做好准备了吗？”
戈林始终没有明言，但言语中蕴藏的强大压力已让人不寒而栗。
494节 杀人不用刀
你死过吗？
这个VR游戏会有让你死去的体验！
死亡的体验绝不愉快！
而且你可能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死”的很凄惨，这不但是肉体的折磨，还是一种精神的痛苦。
沈约明白了这个游戏的内涵，见其余三人都已经站起，张开双手，都虎视眈眈的看着沈约。
有人上前搜出那三人身上多余的物件。
戈林解释道：“为了游戏公平，进入游戏就要放弃你自己习惯用的东西。你只能使用VR提供给你的游戏装备！”
搜身的人甚至将那有些邪魅的男人的指甲刀都搜了出来，那邪魅男人并不在意，他只是盯着沈约在笑，似乎已将沈约当成他将要玩耍的猎物。
沈约也在笑。
他此刻的笑容是没有情感的——没有善意，没有冷嘲。
对方的笑是挑衅、是压力，他只是用笑掩盖住自己一切内心的波动。
那些越喝越勇、越醉越猛的传说都是骗人的。
任何感官上的不良反应都会让你产生错误的判断——高手对决，错就是死！
除非你面对的是个漏洞百出、比你更加容易犯错的人物。
可眼前这三个人绝不会是轻易给你展现漏洞的人。
见其余三个家族所派的选手，在进入游戏前有条不紊的举动，沈约感觉这几个家伙多半玩过这种游戏。见负责搜身的人望来，也如那些人般伸开了双手，任由搜身之人取走他的手机。
当他的老款手机出现的时候，场下似有议论声音，显然很多人都不明白，这样的一个隐形富豪为何会使用这种老款笨重的手机？
沈约留意的却是三个选手的表情。
相扑选手的口水似乎一直没有停止过，林家的那个雇佣兵见到沈约的手机后、嘴角肌肉抽搐下，甄家派出的邪魅男人的笑容突然有点像中风的笑容。
表情一闪即逝。
雇佣兵和邪魅男人看起来都知道版图神器？他们会不会是版图的人？
沈约心中有个预判，见戈林仍旧无动于衷的望来，沈约平静道：“我可以开始了！”
戈林微微点头，“那好……如果你们尽数准备好了。我……”
“等等。”
邪魅男人突然道：“我有个问题。”
他的声音也很轻佻。
沈约却感觉那轻佻下有些颤音。
“你要问什么？”戈林皱眉道。
“我想问问……我们会进入什么场景。据我所知，这个VR系统应该有108种场景可供选择的。”邪魅男人缓缓道。
台下又是一阵议论声，很多人显然都不知道这种游戏，也很期待这种游戏。
沈约突然笑了下，他感觉到邪魅男人的慎重。
戈林看着那邪魅男子，“我也不知道。因为要保持游戏的公平，游戏开始的那一刹，是系统为你们随机选择一种场景。”
见邪魅男子不语，戈林再次问道：“邪灵先生，你准备好了吗？”
众人微有议论。
他们都感觉那男人有点邪门，不想他的名字也有点惊怖。
邪灵微微点头。
戈林的目光从其余三人身上掠过，见几人均是点头，扬声道：“那好。我宣布，游戏……开始！”
话音落，整个68层都黯淡下来，包括本来一直很炫目明亮的场中。
众人紧张的一时死寂。
随后有一个异常震撼心弦的声音传了过来。
——Ready？
——Go！
场中突亮，却变成了绿油油的颜色。
沈约虽然早有准备，但看到眼前的场景时，还是怔了刹那。
他眼前竟然出现了一片原始森林！
绝对是原始森林，听得到鸟鸣、听得到虫叫，感觉到风拂，甚至听得到流水的声音……
沈约也见过VR系统、全息投影，但真没有见过这般逼真的虚拟现实，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是穿过了那个奇诡的扭曲空间，突然到了几千里外的亚马逊丛林中！
发呆不过刹那。
沈约就听到一声低呼，霍然扭头看去，就见到离他两步的距离，有具腐烂的尸体从树上垂落了下来！
日光毒辣。
温度已近40℃左右。
尸体被枯藤挂在树上，应该腐烂三天以上才会有那种效果——因为尸体上面满是蚊蝇、蛆虫，让人望之作呕。
而那个相扑选手正在沈约两步距离外……
换句话说，他们一进入这个虚拟现实的场景后，那具尸体垂落下来，正砸在那个相扑选手的身上，引发那个选手的惊呼。
这么说，他沈约的运气不算坏。
所有的念头不过将将一闪，沈约随后就感觉全身汗毛竖起，因为他已经感觉有道阴影向他扑了过来。
方向是邪灵的方向！
四人在进入虚拟现实场景的时候，沈约早就盘算着四人间的距离。
他没有真正的玩过虚拟现实，但知道一点——无论他们所处的场景多么逼真，他和其余三人的距离不应该发生本质性的改变。
如果距离改变，那就不是虚拟现实，而是到了另外一个诡异的空间。
最先对他动手的一定是邪灵！
因为那家伙天生就是凶残的本质，沈约不知道邪灵的资料，可知道一点——这邪魅小子杀的人，用两只手是数不过来的。
阴影扑来。
沈约立即倒退，他退却是为了不让自己陷入三人的夹击之中。
看电影搏击画面，一个人面对周围的一圈人打斗的确很爽快，但真正有经验的生命对决，绝不能将自己置身在四面被袭的环境之中！
bqgxsydw.com
围成一圈的人也不会次序出手。
沈约退，阴影却不退却，如邪灵般张牙舞爪的更迅猛的冲来，转瞬就要将沈约包裹其中。
沈约突然出手，如同驱鬼的天师般一出手就抓住了那阴影的死穴。
阴影收缩，发出凄厉的叫喊，随即收缩成一条长蛇的模样，向沈约的脖颈卷了过来。
沈约目光如针。
如针的目光刺破阴影、邪灵还有那个幻化的长蛇，他人亦如怒矢般射了出去。
手臂连挥。
空中有血光飞溅。
阴影长蛇不过是件外套。
长蛇之后就是邪灵！
邪灵正在前冲……
沈约和邪灵擦肩而过，二人交错分开，背背而站，凝立了一瞬的功夫。
时空似凝。
邪灵突然伸手捂住了脖子，艰难的转过身来想去看沈约最后一眼，他的指缝有鲜血冒了出来。
沈约的手上也有血，可更多的血是从他手中坚硬的一根树枝上滴落。
鲜血滴答。
树枝尖尖！
495节 破局全靠浪
邪灵仰天倒了下去……
场下一阵低声的惊呼。
所有人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无论视觉还是内心的冲击感都是极为强烈。
在“Ready，Go！”的声音一开始后，68层大厦其实就已陷入黑幕之中。
如同电影院内的突然黑场。
所有的光线只集中在了场中！
然后场下的人就看到一片原始森林出现在面前，那场景极为逼真，有些人直觉中，他们就是处于原始深林前。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具尸体从树上掉落，就如掉在他们眼前般，引发他们的一阵惊呼，可他们的惊呼声似乎并没有被场上的四人听到。
这是什么技术？
全息投影？
裸眼3D？
好像又全不如眼前的科技更加的科幻。
场下的人和场中的人不同，他们是以上帝视角看到了所有事情的发生。
尸体掉落时，有人已经看清楚，四人置身的虚拟环境好像是个飞机失事的森林中，他们可以看得到坠落的、残缺不全的直升机还挂架在了树上！
尸体绝非一具，看四周的情形，尸体足足有七八具之多，直升机上的舱门上竟然还配备着机关枪……
在场的众人多对军事不懂，但也感觉那像一架军用直升机。
贺家的相扑选手被尸体惊到，连连退却，而林家的那个雇佣兵却在进入场景的那一刻，迅速的向直升机跑了去。
邪灵、沈约没有跑，邪灵在一入场景后，就向沈约发动了进攻！
邪灵的武器竟然是他的外衣！
他只是一伸手，就褪下了外着的衣衫，然后扯着衣衫的一角如同撒网一样的向沈约罩去！
那就是沈约所看到的邪灵黑影。
只要沈约被那衣衫罩到，就会和瞎子一般，三个家族的选手几乎可以说是胜了一半。
李雅薇那时候吃惊的看着场上，想要呼叫，可声音却哑在咽喉——她知道，沈约四人已进入这个系统，是听不到外边之人呼叫的。
这是个最新、最酷，也最先进的虚拟系统，几乎和真实环境没有什么区别！
好在沈约闪的够快、反应亦快，沈约滚动的时候已经顺手抄了根树枝在手。
树枝坚硬！
他拇、食、中三指一错间，已经错断了那根树枝，露出极为尖锐的断茬那端。
场上没有人看到他的这个细微动作。
事实上，场下也真没有几个看到沈约的动作，只有李雅薇身边的那个影子般的女人见到，眼皮也是跳了下，讶然道：“七十八，二十三，十二。他能全部的……不会，绝没有这个可能！”
李雅薇不解其意，可紧张的顾不上去问。
那时候沈约已经扯住了邪灵的衣袖一角，将整个衣衫扯直，衣衫看起来已如长蛇。
邪灵见招拆招，随即抖动如绳子般的衣衫，就要套住沈约的脖颈。
从一入虚拟环境后，邪灵就没有准备去找武器，他知道面对沈约这样的人，武器不见得有想象中那么有用，他要靠这件衣衫勒死沈约！
无论虚拟，还是现实！
衣衫内有合金细线，虽然极细，可勒断一根骨头都不会有任何问题，勒在沈约柔软的脖子上，可让沈约现实中都会死去。
邪灵算的很好，甚至在沈约扯住衣衫的时候，他都用口技模拟幽灵的喊叫，用来干扰沈约的心神。
但他从未想到过，他的这一套用在沈约身上没有任何作用。
沈约不信鬼，沈约不信邪，一切怪异的事情，在沈约眼中脑海中，均是有规律可言！
你觉得怪，那只是因为你没找到规律！
沈约并不纠缠，他的目标不是衣衫，而是邪灵，他向邪灵冲了过去，在不等邪灵调整策略的时候已经挥舞了虚拟的树枝三次。
三刺如一，准确的刺在了邪灵脖颈动脉的地方。
这是“虚拟”现实，因此他手中的树枝就是空的。
但这是虚拟“现实”，在这种场景中，以他手中树枝的硬度，刺穿一个人脖子的动脉，绝不会有什么障碍。
fantuantanshu.com
果如他所料，鲜血从邪灵脖颈处喷了出来，很是真实！
这个系统太逼真了！
沈约凝立不过转瞬，就向那个雇佣兵冲了过去。
他知道，如果他没有算错的话，任何一个人脖子被他拿这种尖锐的树枝捅了这么三次，死亡的几率是在八成以上，而还能立即作战的人，几率已经是万中之一。
邪灵或许还会纠缠，但已经不是他迫切要解决的任务。
他沈约最需要解决的人物是那个雇佣兵。
林家所派遣的雇佣兵，已经到了那架坠毁的直升机之前。
那是半军用直升机，配备M134转管机枪，一分钟就可以干出去6000发子弹，武力值绝对是爆炸性的！
那个雇佣兵顺着树木爬上去，已经钻入了坠落的直升机内。
他决不是要开飞机，他的目的是那挺航空机枪！
沈约念头转到这里时，人已经冲了出去。
前方障碍多多，有尸体、有折断的横木，有四处散落的大石，有偶尔凸起的地面。
沈约和那架坠落的直升机间，还有最少百米的距离。
他哪怕是世界百米之王萝卜丝，要掠过这些障碍，冲到那个雇佣兵面前，也最少需要十秒以上的时间。
沈约不是萝卜丝。
航空机枪已经恐怖的咆哮了起来。
那个雇佣兵决定给沈约一分钟的时间，他扣动扳机，面带疯狂的喊叫道：“你来啊，你来啊！”
航空机枪的枪口不像射击着子弹，而像是轰击着榴弹，不停的向沈约射去。
那个雇佣兵本来有些疯狂的样子，可他的声音突然弱了下来，眼中也露出了惊怖之意。
常识中，一般人遇到航空机枪的扫射，肯定是拼命的闪躲，他以为可以先给沈约制造个创伤，再来想办法远距离解决战斗。
看到那个老款手机后，他就有了这个打算！
可他没有想到沈约根本没有躲，沈约迎着怒射的子弹就冲了过来。
航空机枪破坏力惊人，但很是笨重，准度并不算高，靠的是大面积杀伤……
对方一开始就对沈约有了畏惧之意，这才选择远距离对决，而畏惧只会让他的判断力减弱……
所有的因素从沈约脑海中闪过的时候，他已经快速的错动步伐，迂回闪躲间向那架坠毁的直升机冲了过去。
雇佣兵凛然，场下的众人也是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那一幕……
他们突然有种感觉，沈约不是在跑，沈约是在浪。
任何前方的障碍到了他的脚下，竟然都变成了他的助推器，他每跃过一道障碍，速度反倒会加了一层。
沈约如同踩在滑板之上，行进在海浪之上……每一次惊涛骇浪，却成为他迅猛前行的力量！
航空机枪的子弹落在他的身旁，不像是恐怖的威胁，反倒像是和他翩翩的对舞。
这是什么操作？
李雅薇见状激动的浑身颤抖，在她心目中，沈约的得失，无疑就是她的得失。
因此她没有注意到身边保护她的那个女子很是失神，用着难以置信的声音道：“明月无瑕……反力之鹰？他又出来了……可他究竟是谁？”
496节 危机再起！
划水不靠桨，人生全靠浪！
沈约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的时候，如乘风破浪般、迅疾的接近那个林家的雇佣兵。
那帮名媛看起来已经要晕了过去，她们也听过不少男人吹嘘他们的战绩，但那都是在靡靡的酒吧、奢华的酒店、糜烂的深夜……
纸醉金迷下，战绩看起来也是闪闪发光的如同空中楼阁、不切实际。
这次没人吹嘘，现实是虚拟的，但所有人看到，却有种另类真实的颠覆震颤。
原来斗兽场的惨烈、辉煌、壮观，在真实中一样的存在！
子弹哒哒哒。
人生哗哗哗……
众人看得到树皮被子弹射击的卷起、冒烟；看得见地面被子弹击打的泥土四溅；看得见森林中还活着的生物在疯狂的子弹下，瞬间失去了生命……
如果不是还能拉着同伴的手，如果不是知道眼前看到的不过是虚拟现实、另外一种3dmax，很多人或许就要落荒而逃。
林毅远本来一直风轻云淡的样子，但在甄金所派的邪灵倒下时，他的脸色就很难看。
如果此刻要做个胜负赌局，他眼下已经不会将筹码压在自己派出的那个雇佣兵身上。
原因很简单，他派出的人看起来胜券在握，实际上已近疯狂，露出极为畏惧的模样。
沈约看起来被人压制，但他眼中的寒光就如翱翔在蓝天的苍鹰。
高高在上。
清晰明亮。
不出击只是在等着最有把握的那一刹！
交战中，信心尤为重要！
林毅远已看出自己所派的雇佣兵丧失了信心。
沈约已近雇佣兵不到二十米……
航空机枪威力极大，但那是指在天上——拥有飞行的速度、再加上细微的转角，航空机枪可将下方百米、千米的距离拉在眼前、尽数绞杀！
可雇佣兵做了个错误的选择！
在百米之内转动航空机枪射击虽是威猛，但若论灵便性、准确性，反倒不如一挺普通的轻便机枪。
他们要的是对方干净利索的死，而不是辉煌、有仪式的毁灭。
高手对决，错就是死！
生死关头，沈约的感官反倒前所未有的敏锐。
烟尘中，火光喷射间，他甚至可以看得到那个雇佣兵额头流下的滴滴冷汗、胸前鼓起的强健肌肉……强力收缩的肱二头肌。
对方在竭尽全力的转动那挺笨重的航空机枪。
啊……啊……啊！
那个雇佣兵突然发出近乎绝望的嘶声大喊，全力移动着手上的机枪，他也知道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他本应该选择别的武器和沈约对决。
但他已经没有再次选择的机会。
他感觉死亡一步步的正在接近。
用尽全力的扭转机枪的射击角度，就如扭转对他益发不利的局面。
可他骇异的发现，自己移动机枪的角度已经跟不上沈约的速度，他在做徒劳的事情。
沈约突然就地一滚，再站起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只十字镖。
那是草丛中遗留的一件武器。
镖锋锐利，隐在他的掌心。
从雇佣兵的方向，是看不到沈约手中的武器，可在沈约背后的人，却尽数看到沈约手上的寒光一点。
无数女人掩住了嘴。
无数男人睁大了眼。
沈约未停，他窜起来的时候，整个人仍处于移动的状态，他以一脚为轴，整个人旋转了360度后，终于静在了当场。
那点寒光从他手中射了出去。
轻微的一点。
比不上流星的闪烁辉煌，却带着流星末日的死亡感。
雇佣兵放弃了航空机枪，就要向树下跳下去——其实并没有树，只有纳米机器人应激作用下、神经元累计凝聚让他产生的感觉。
fqxsw.org
又有树，因为那是极为高明的科技下，将所有人的感觉高速运算、最后转成了虚拟现实的场面。
他想跳下来一战。
可他身躯突僵，双手想要举起，却僵硬在半空之中。
一点寒光如破晓之星突如其来，刹那间穿破他的咽喉，切断他的颈椎神经线，从他的脖颈后飞了出去。
绿油油、满是生机的森林。
红灿灿、宣告死亡的血光！
那个雇佣兵僵凝当场，保持那个姿势不变，但眼中已全然没有了生机。
沈约心中微颤。
他不知道这种死亡体验会不会造成那个雇佣兵的脑死亡，但他却无暇再去多想，因为他身后传来股大象飞奔而至的感觉。
3V1的操作。
解决了邪灵和雇佣兵，他还有一个人要对付，那是贺家派出的那个相扑选手！
回头望去，沈约就看到那个相扑选手正在竭尽全力的向他冲来。
没有威猛，只有可笑的感觉。
沈约缓缓弯腰，再次站起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把手枪，枪口指向那相扑选手冲来的方向。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他们没想到沈约会用这种手段对战，但他们又早该想到，沈约本就是采用这种方式解决战斗的人。
简单直接，绝不拖泥带水。
如果用一枪能解决的事情，他何必和这个相扑选手纠缠在一起？那只能自爆短处，也只能让人觉得他很愚蠢……
食指已在扳机之上……
沈约却没有开枪。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眼下一切都是虚拟的，他们仍在新时代大厦的68层，但他们受到打击的感觉却是真实的。
因为那些被注射到他们体内纳米机器人的力量！
当一个人认为自己死了后，他还会不会活过来？
这本来也是戈林警告的意义——你可能真正的死在这个虚拟游戏中，因为你的大脑可能会判断你死亡。
他的枪口突然扭转，指向邪灵的方向。
邪灵如幽灵般、正趁着“大象”引发的轰动接近沈约。
脖颈、脸上满是鲜血的邪灵，竟然还想做最后的一搏。
可见到沈约枪口指来，邪灵立即高举双手，大声呼喊道：“我输了，我投降！我宣告投降！”
场下甄金的脸色倏然变得极为难看。
他当然知道进入这个游戏的规则——游戏中只有惨烈的厮杀，直到最后存活的，就是真正的胜者。
宣告投降，就是宣布自己退出这个游戏。
中途退出游戏的人，就是宣告失败，再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
沈约倏然调转枪口。
乒！
一枪准确的射在那个相扑选手的膝盖上。
那个相扑选手正在用尽全力的飞奔，但在中了那一枪后，整个人飞了出去，人在半空挥舞着手臂有着说不出的可笑。
沈约却没有笑，他内心抽搐了下。
因为他蓦地感觉——杀机，在游戏看似结束的时候，正式弥漫开来！
497节 诡异对接
杀机……四起！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四个字的时候，人已经倏然退到一棵大树的后面。
砰！
一声枪响后，沈约方才所在的地面已经被子弹爆射出一点尘土。
场下顿时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枪惊呆，搞不懂是谁开出的一枪！
有第五个人在开枪？
很多人随即就有了这个想法。
可沈约却不是这么认为。
森林中绝对不是只有五人！
杀机竟是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在虚拟环境中，他躲避的动作或许很是可笑，但在现实环境下，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好选择！
他面对的前方是那架坠落的直升飞机，可以遮挡住前方大部分敌人的视角。
如今他需要防范的只有左右两侧，但他已经巧妙的计算，让敌人一出现就会落入他的视野。
游戏中绝不止是四大家族的四个人！
沈约的眼皮轻微跳动。
可他们明明只有四个人加入这个游戏，他也亲眼看到只有四个人被注射了纳米机器人，可为什么他蓦地感觉——这个虚拟的生死游戏中，突然多了好多人？
相扑选手还在抱膝惨叫，发出如同杀猪一样的声音。
他中了虚拟的一枪，但应激器给他的反应是——他腿的膝盖骨已经被一枪击的粉碎。
邪灵看到沈约突然躲到树后，随后有诡异的一枪响起，本来被鲜血侵染的一张脸突然变得极为难看。
眼中露出惊骇欲绝之意，邪灵嘶声喊道：“我退出游戏！我退出……”
噗！
“游戏”二字不等说出，有一枪射中了他的后脑，子弹竟从他的额头穿了出来。
邪灵本是爬行，被那一枪射中后僵在半空刹那，然后颓然扑地。
可在他面部着地之前，很多人已经看到他的额头多了个透明的窟窿，透过那个窟窿可以看到邪灵脑子里面的红白颜色，也能看到那个窟窿后优美的森林景色。
相扑选手突然吓的连痛都忘记了，大声喊道：“不要杀我，我……”
他被虚拟的那一枪射得真实的痛苦，实在不想再经历假死的痛楚。
他怕自己承受不来。
不是有人真的被吓死了吗？
噗！
一枪射来，从他的口中射入，后脑穿出，带出了一道鲜艳的红色。
场下所有人惊呆当场！
“怎么回事?”
李雅薇惊凛中，快步走到了戈林的面前，厉声喝道：“怎么会有第五个人？谁要开枪射杀沈约？”
她虽然知道这是个虚拟的游戏，可见到雇佣兵、邪灵和相扑选手眼下的状态和死亡仿佛，实在害怕沈约也变成那样。
戈林本来沉稳的一张脸也终于有了异样，“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李雅薇怒不可遏，竟然一把抓住了戈林的衣领，质问道：“你开始的这个游戏，你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命令你，立即让沈约退出这个游戏！”
戈林的脸色竟有些发白，“无法退出！”
“什么？”
李雅薇极为愤慨，“怎么会有无法退出的游戏？”
盯着戈林，李雅薇语带冰寒的说道：“你如果再不关闭这个游戏，我会告你谋杀！”
叶宣儿也跑了过来，叫道：“不错，就是谋杀！”
两女在危机关头，暂时放下了隔阂，倒是一致起来。
戈林长吸一口气，稍微平息下情绪，解释道：“李雅薇小姐，这是令尊购买的一款测试游戏，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知道如何立即关闭这个游戏。”
李雅薇哆嗦了下，“你说我父亲？购买的这款游戏？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要做什么？”
二人交谈间，场下突然一阵惊呼。
因为在树后的沈约突然侧了下身躯，有颗子弹穿透大树冒出，若非沈约躲的及时，他的身体已经多了个窟窿。
是穿甲弹！
沈约闪身的时候，突然解开外套丢了出去。
噗噗两声响。
那件外套已被射出了两个窟窿，而沈约却不可思议的逆势窜出，就地一滚，又伴随两声追击枪响后，他再度躲在树后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把XM109狙击步枪。
坠落的直升飞机是架军用机。
飞机八座，附近有七具尸体，均是带着武器。
而沈约射中相扑选手的手枪是在现场获取，XM109狙击步枪也应是飞机上的坠落之物。
拉下弹匣看了眼，弹匣内只有三颗子弹。
最少有四个敌人。
沈约的眼角抽搐，他感觉四面都有敌人，这时候，他信自己的感觉。
一个敌人使用L115A3式狙击步枪，正在……一千多米外的一棵树上，借树杈的掩护，枪口对着他的方向……
敌人的自我保护很到位，他沈约没有一枪必中的把握。
L115A3式狙击步枪最大的优势是精度和射程，这款步枪曾经创下两千多米外精准击杀目标的世界记录。
而沈约持有的狙击步枪优势是威力大，听说装甲车也能射得穿。
可惜的是……这时候更需要的是武器的精度，而不是武器的威力。
沈约眼帘微合，脑海中已经出现了狙击手和他之间的各种优劣计算。
实在不可思议。
在猎杀雇佣兵的时候，他就感觉有些诡异，他的确跑了近百米这才接近的雇佣兵。
这是虚拟现实，68层空出的地方有一百多米的距离，他可以认为自己是在68层在跑动。
可狙击手却距离他有一千多米的距离！
狙击手不可能在68层，也不太可能在这座大厦里面。
那对手在哪里？
这究竟是个什么鬼VR系统？这种诡异的实战对接，只怕米国那面，动用最高的科研力量，都未见得能实现。
但一切又都是真实的发生！
系统没有自动关闭的意思。
他沈约要活下去，只有两个可能——撑到纳米机器人失效的那一刻，或者将对方全部干掉！
xiaoshuting.cc
看着僵凝在飞机上仍没有稍动的雇佣兵、扑街的邪灵，还有那个仰天倒地、死不瞑目的相扑选手，沈约心中突然有个可怕的假设——这个系统关闭后，这几人的身上应该不会有伤口，他们眼下的伤口肯定是系统渲染出来的，但他们究竟能不能活过来？
他们的身体或许无伤，但他们的精神呢？
李雅薇脸上的焦灼之意再也无法避免。
“切断大楼所有的电源。”李雅薇命令道。
“系统不需要电源，事实上……”
戈林摊了摊手，无奈的说道：“这系统究竟是怎么启动的，我也不明白。我只是被令尊告之，只要我说开始，系统就会在这个地方出现。”
李雅薇不信，但她实在也找不到关闭系统的办法。眼看沈约局面紧迫，李雅薇突然向场中走去。
她身旁的那个女子突然拉住了她。
“你不要管我。”
李雅薇固执的说道，“我去拉沈约出来！”
“不行，绝对不行。”
那如画出来的女人声音中满是惊怖之意，“绝对不可以！”
“为什么？”
李雅薇冷冷的说道：“你是来保护我的，你没有资格命令我。”
那女人看着场中，神色凛然道：“你绝对不能进去，那只能给沈约造成更大的危机！”
498节 坐山观虎斗
那女人若说李雅薇自身有危险，李雅薇绝对会奋不顾身的冲入场中，将沈约拖出来。
在李雅薇看来，沈约就在场中，但被VR迷失了方向，可她李雅薇没有，她可以无视这个系统将沈约带离危险的环境。
可听到会给沈约造成很大的危机，李雅薇终于没有轻举妄动，着急道：“黑寡妇，为什么？”
旁边有人听到李雅薇这么称呼身边的女人，都有些发颤。
“黑寡妇”这三个字，无论用在哪里，通常都是死亡、或者带来死亡的象征。
“我进入过这个系统。”
黑寡妇心有余悸道，“当时我也不明白这个系统是如何运行的，有人见我陷入其中，不知危险，尝试将我带出来……”
思路客
“然后呢？”李雅薇看着场中的森林层叠，沈约仍旧靠在树后，端着那挺狙击枪，竟然闭上了眼睛。
场下除了少数几个人希望沈约能死在里面外，大多都是提心吊胆的看着他。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沈约突然陷入个前所未有的险恶环境，这让很多人感同身受，不想沈约就这么出了意外。
“然后我杀了那个要带我出来的人。”黑寡妇眼皮跳动。
李雅薇内心颤栗，“你……”
“你肯定觉得我心狠手辣，但我一直到退出这个游戏前，都不知道有人要带我出来。”黑寡妇解释道。
李雅薇疑惑道：“那……怎么……可能。”她虽然否认，但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或许杀人不眨眼，但很少说谎。
“我只以为杀了一个冒出来的变形兽！”
黑寡妇缓缓道：“这个游戏系统的离奇就是——不是玩游戏的人进入游戏的领域空间，就会被系统渲染成系统的道具，或者是怪兽、或者是鬼怪，总之……都会变成系统的野怪，对游戏人员来说，有着致命的威胁。”
李雅薇内心抽搐，从未想到过这世上会有如此离奇的系统，“那进去的人不会说话声明吗？”
黑寡妇摇摇头，“你进入，语言会被处理。游戏人员一类声音，非游戏人员另外一种声音，根本无法互通。因此你若冒然进去，一定会给沈约带来致命的干扰。哪怕你死了，也改变不了沈约的任何境况。”
李雅薇沉默下来，半晌才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我如果要帮沈约，需要怎么来做？”
戈林不语。
黑寡妇轻轻叹口气，“你只能等。”
看了眼腕表，她的手表外壳黑漆漆的，好像电子表待机的屏幕，手表没有显示，黑寡妇却已经道：“沈约已经进去了十七分钟，他只要再支撑十三分钟，纳米机器人失去效应，无论系统关闭与否，他都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
话音停顿了下，黑寡妇解释道：“据我所知，这个游戏最危险的就是那个纳米应激器，这个被注入身体的应激器会造就人体的各种真实反应。这个东西失效了，VR终究是VR，对现实，就不会再产生任何作用。”
李雅薇紧张的看着场内的沈约。
沈约还在闭着眼睛，但他的第六感却是慢慢的向外延伸。
狙击手没有稍动，只是瞄准着他的方向，准备沈约一露头就给他爆头。
对方虽有穿甲弹，但他沈约这次选择的地方角度很刁钻，和狙击手隔着几棵树。他若不冒头，狙击手暂时对他无可奈何。
其余的三个方向，都有人悄然的潜了过来。
这是新时代大厦的68层，他们处于极为周密的安保中，按照常理，绝没有可能有人潜入这层的场中来杀人。
可事实却是——杀机一分分的逼近。
危险真的已经不远！
来人的目标就是他沈约！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诡异的VR系统存在？
左手的敌人行进的声音如同蛇行，带得草丛有轻微的沙沙声响，右手的敌人如同猎豹行进在草原深处，缓缓的接近瞄准的目标。
沈约怀中的枪口略有向前。
前面有架坠落的直升飞机，被棵大树支撑在半空中，大树外表看起来极为苍郁，树干内部却已经有镂空的迹象。
这种树木坚持不了多久，有时候甚至一阵大风，都能将其从中摧断！
可谁都不知道一棵风烛残年的大树还能挺上多久，就如谁也不知道一个看似强壮的生命什么时候会走向完结……
沈约闭着眼睛，感知面前的那棵大树，更在感知从那棵大树后面走来的那个人。
左如蛇、右如豹。
前方来的那人却不像是个生灵。
心中微有抽紧，沈约透过那略微镂空的树，如同看着一个夜。
他所处的虚拟环境很像是片原始森林，正白天，阳光稍微刺眼，照得树木泛着微薄的光芒。
白天难懂夜的黑。
沈约突然想到，如今，现实的时间正是夜——不知何时才会破晓的夜。
--
夜幕中，新时代大厦如同本港的地标般夺目耀眼，但本港不止新时代大厦一座耀眼的建筑。
离新时代大厦不远的一座耸立大厦之顶，正播放着沈约置身原始丛林的画面。
观看的人只有两个。
其中的一人，眼眸如同海一样蓝、海一样的深，她一直注目沈约的每一个细节，神色却很平静。
“你发现了吗？他现在是用第六感在作战。”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在场另外一人远眺着新时代大厦的68层，目光亦是深邃。
68层内部早拉上幕帷，让人完全看不到里面的动静。
那人却像可以看穿幕帷的样子，悠然的说道：“一个进入版图后就直接到了第50名的赏金猎人，居然能一口气干掉贺家请的赏金78号，林家请的赏金23号，还有甄家请的杀手12号邪灵。”
轻轻的摇了摇头，那人语气感慨道：“这是自版图成立很久以来都没有出现的奇迹了。”
暖玉冷漠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人为的奇迹，他能干掉这三人，只能说明一点，他的实力本在这三人之上！”
眺望新时代大厦的那人微微点头，“你说的一点不错。版图的狩猎游戏中，活下来的绝不是运气最好的人，而是实力最强的人。如此看来，沈约如果以前在版图赏金系统内，他一定是在排名前十之中。”
“这种算法，小孩子恐怕也能算得出来。”暖玉淡淡道。
那人淡淡笑道：“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因为我比小孩子多知道一些……版图赏金前十中，以前绝对没有沈约这号人物存在的！”
499节 鹰飞兔死
夜幕深沉。
那人缓缓的转过身来，夜幕下，那人露出极具个性的一张脸，英俊用在他身上略感阴柔，邪魅用来形容他并不恰当。
站在夜中，你一眼望去，只能看到夜的深沉和落寞，却少能留意到那如夜一样深远的人。
这种人看起来很平凡，但那都是他给人的第一感觉，但当他望向你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你会立即推翻方才所有的判断。
只因为一双眼。
那人有双满是咄咄大志的眼。
看到那双眼的时候，你才会真正发现，这是个散发着强烈魅力的真正男人！
fantuantanshu.com
很多人都会有远大志向，但在随波逐流中，逐渐会迷失在欲望的洪流中，那种志向也会逐渐黯然失色。
可那人的大志，却只会因为夜的黑暗、尘世的阴霾更加的清晰明亮。
暖玉看着那人的一双眼，波澜不惊道：“我知道，你对版图很了解。炽天使……”
她称呼的时候，稍微拖长了声调。
炽天使笑笑，“你花再多的精力，如今恐怕也找不到另外一人，比我更加熟悉版图系统。”
“这本来也是我们为何合作的原因。”暖玉缓缓道。
炽天使摊摊手，“你难道从未想过……我们合作，也有其他可能的？”
暖玉冷冰冰的摇头道：“我不这么认为，我们合作只有一个原因……你我都想摧毁版图系统！”
炽天使的眼皮跳了下，轻声道：“摧毁版图？这听起来和格林童话一样。”
童话从来只有天真和不切实际。
暖玉移开目光，继续注视投影中的沈约，“为什么会有另外的人参与进来？”
“看起来很玄奇，其实没什么复杂的。”
炽天使倒是很轻松的说道：“版图的狩猎系统早就突破了如今所谓VR系统的设计框架，版图最厉害的地方是创造了很多无人能破解使用的纳米智能机器人，那是版图狩猎系统的生命线、存在的基础。有了这个应激器，版图就可以将别的地方的人物纳入统一的狩猎场中！”
暖玉思考着说道：“不同地方的人，却有着统一的场景，依仗应激器的计算，系统在双方的虚拟环境都模拟出虚拟的对方，然后利用应激器造就彼此的真实的反应，衡量双方真正的实力。”
炽天使微微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
“这需要极大的计算力、数据传输量，以及很高端的科技力量来支持。”暖玉轻声道。
炽天使淡淡道：“这是自然，你要和我联手摧毁的东西，绝不是儿童玩具。”
“四大家族的虚拟系统为何要接入外部的狩猎场？”暖玉没有继续探讨技术方面的问题，倒很关心眼前的结局。
炽天使摇摇头，“我不知道。”
暖玉冷冷道：“炽天使对狩猎系统也有不明白的地方？”
“你不用激我。”
炽天使看向暖玉道：“暖玉，我和你说过，这世上尔虞我诈不可避免。若论奸诈，我一定会比小孩子多一些了。但这并不意味我喜欢尔虞我诈，和沈约一样，因为看多了谎言，所以我更喜欢和坦诚的人在一起。你是个坦诚的女人，我既然和你合作，就会选择做个坦诚的男人。我说不知道，基本就是不知道，而不是想骗你。”
“你太谦虚了。”
暖玉没什么表情道：“能将李斯特、埃里克都玩弄在股掌之中的人物，怎么会只比小孩子多一些奸诈？”
炽天使微笑道：“那只是我幸运一点而已，因为我了解他们，他们却不了解我……的存在。”
暖玉缓缓道：“你并不是个谦虚的人。”
“你错了。我一直是个谦虚的人。”
炽天使淡淡道：“在血腥的狩猎场上能最后活下去的人，一定要谦虚。不然哪怕你有绝顶的手段，也架不住一轮又一轮的挑战。”
“沈约今天才入狩猎系统，为何在转瞬间、就有第二轮的挑战发生？”暖玉换了种问法。
炽天使也看向了深陷绝境的沈约，轻淡道：“按照沈约如今展现的实力，如果没有黑夜，其余的三个战人，他是有能力解决的。我觉得他能否获胜活下去，只看他能否战胜黑夜。”
“战胜黑夜？”暖玉略带诧异问了句，“黑夜是一个人？”
“我不知道黑夜能否算作人的。”
炽天使眼中终于露出丝警惕之意，“黑夜，版图杀手联盟中如今排名第六的人物。”
话音停顿了会儿，炽天使看向暖玉道：“没有人性的人，你觉得还是人吗？”
暖玉沉默下来。
炽天使凝重道：“你需要记住一点，能名列杀手联盟前十的人物，都是没有人性的！比起黑夜，邪灵就和幼儿园的恶少一样。”
随即看向影像中的沈约，炽天使露出丝天使般的微笑，“对决开始了！”
他看起来悠哉悠哉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有留意狩猎场的场景，但他一说开始了，狩猎场上就燃了起来。
哪怕暖玉也没有想到过，狩猎等待那久，一决胜负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
沈约出击！
主动出击！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拖延到时间结束的时候，沈约倏然端起了XM109狙击步枪，他瞄准的竟是那棵外荣内枯的大树。
砰砰！
他的狙击枪内只有三发子弹，但他对着那棵大树开了两枪！
所有人都以为沈约疯了的时候，大树已倒！
带着那架坠落的直升飞机倒了下来。
声势惊人。
尘土飞扬！
让人已经看不清前方的动静。
沈约却不再理会前方，右手有人窜来，猎豹般迅猛，他亦同时窜了过去，将狙击枪高高的抛起，一把抱住了窜来的那如猎豹的人。
噗的声响。
有血箭飞出，那如猎豹之人背部中枪！
是他同伙开的枪！
这一枪本来要解决掉沈约，顺便也解决掉他的同伴。狩猎场中，有时候想要得到猎物，就要付出鲜血的代价。
可狙击手从未想到过，沈约在他同伴中枪的刹那，居然已经抛弃了他的同伴。子弹染血，擦沈约胸侧而过，可沈约根本没有丝毫犹豫，他已经冲向那如蛇蔓延般的敌手。
狙击手的心脏猛然抽紧，没料到沈约借他的枪解决了自己的同伴，但变化石火，后悔没有任何作用，瞄准镜的十字叉迅疾的移动，已瞄准了沈约的脑袋。
扳机扣动。
子弹精准的射出。
与此同时，沈约身后已经出现一人。
场景正白日，那人却如带来了夜晚才唱的丧歌，眼中也带着死神特有的神色——灭绝阳光下所有生机的颜色！
.
PS:朋友们把手里的推荐票都投给我吧，稍后还有一节。^_^
500节 获胜！
沈约倏然再次发动，68层的场下人员尽数屏住了呼吸，李雅薇更是双手握拳，指甲陷入肉中却是全无感觉。
哪怕炽天使和暖玉，亦是极为专注的看着沈约的反击……
利用对方的狙击手解决了一个敌人，沈约没有丝毫犹豫的扑向第二个如蛇般出现的对手。
甄金也握紧了拳头，不过他不是为沈约担心，而是感觉机会来了。
让沈约死去的机会来了。
沈约终于还是露出了破绽！
他的精力全部放在了歼灭不重要的敌人身上，却忘记了一个最厉害的人物，当看到那个自带挽歌BGM的黑夜出现，甄金不认得那人，却知道那人绝对是个好手。
那人手中虽没有带着死神长长的镰刀，却拿着把笔直的长刀！
长刀锋锐。
那人一步步，看似缓慢，实则极具信心的已经逼近了沈约的身后。
沈约却是一掌已切在那如蛇般那人的咽喉。
那如蛇的人本是柔若无骨的样子，看到沈约冲来的时候，终于有些僵硬，他不但有点畏惧沈约不要命的打法，还有些畏惧同伴的子弹。
fantuantanshu.com
已有同伴命丧在自己人的手上。
噗！
子弹几乎擦着沈约的鬓角射了过去。
只差几分！
狙击手心中暗恨，他不知道是因为狙击枪的准度误差，还是他产生了些许的幻觉，本是十拿九稳的一枪，在将将命中目标的时候，竟然差几分错过。
子弹的呼啸让如蛇那人愣了刹那。沈约那一掌却让他的舌头几乎都吐了出来，全身僵硬。
沈约一掌得手，随即急滚了出去，有一道刀光划破他的手臂，也划破了如蛇那人的胸膛。
鲜血再喷。
沈约身上亦见了血色，那是他自己的血。
黑夜的一刀如同死神的镰刀般，冷酷中带着宿命的感觉。
他全力躲闪，仍没有避开挂彩的结果。
黑夜的心脏却有些发冷，他一刀得手，但只能轻伤了沈约，跨步再上，他没有再给沈约喘息的机会。
如果这种情况下，他还是不能砍下沈约的脑袋，他不知道以后是否还有这般的机会。
噗！
刀光再闪。
有狙击弹落在沈约的脚下的位置，有刀光砍过沈约所立的地方，几乎将沈约留下的残影砍成两半。
沈约却在间不容发的空隙窜出，远离黑夜数步。
手一招，被他抛到半空的那把狙击枪如有灵性般的正落在他的手上。
时间精准无误。
所有人忘记了呼喊。
哪怕暖玉都是目光微闪。
枪口急转，空中划出道优美的弧线，弧线的范围正是黑夜的方向。
黑夜脸色更沉，早在沈约接枪之前突然一刀插在地上。
爆喝一声，黑夜拔刀！
有杂草枯枝、碎石甚至残肢被他一刀带起，向沈约铺头盖脸的砸去。与此同时，黑夜横跨了一步，双手握刀，微吸了一口气。
他是个老练的杀手，知道近距离作战中狙击枪有个缺陷，那就是视线有着极大的局限——你看着瞄准镜就难以近战，你不看瞄准镜又难以狙中。
但那只限于寻常的狙击手，他却不能对沈约做这般判断。
他只等沈约慌乱，只等沈约扣动扳机后的那一刻再行进攻。
有枪不代表就能赢！
有枪亦要有手有脑才能准确的发射！
有刀、有枪可以选择的时候，很多人都会选择拿枪。
拿枪射击对寻常人来说更靠谱，却不知道子弹射出的路线在高手眼中，亦有规律可寻。
要杀人，有时候，一根枯枝也足够。
场景中杂草纷飞，泥土四落。
沈约举枪却没有受到影响。
枪口突凝！
指向稍高。
没有指向黑夜的胸口，瞄的却是那绿色森森的远方。
砰！
子弹呼啸飞远，68层中所有人看到的视野突然急剧的探远，然后就看到远方的树杈上，一个乔装成树木的狙击手。
有人差点吐了出来。
那个狙击手已死，他的脑袋被狙击弹轰出个拳头大的窟窿，立即死亡，却还保持着狙击的姿势。
镜头回转，再次落在沈约、黑夜的身上。
二人没有再次出手。
他们立在属于自己的空间内，彼此看着对手的身影变淡，直到消失不见！
---
“八格！”
黑夜立在一间极为空旷的房间内，看房间的规模，并不比新时代大厦的68层稍有逊色。他双手仍呈握刀的凝重姿势。
可他手中并没有刀。
缓缓的望向周围，见到两人一扑一仰的躺在地上，双眼紧闭。而有一人还在尚远的地方，保持个奇怪的姿势。
那人像是拿着狙击枪准备发射，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但双眼圆睁，看起来竟似死去的样子。
骂着脏话的那人冲上前来，喝道：“八格，我给了你们钱，你就让他这么跑了？你们不是说，可以杀死他吗？”
呼喊那人的人中处留着东瀛胡，头顶如同被岁月铲出道静好的白月光，此刻正怒不可遏的样子。
那人上前要揪住黑夜的衣领，却不想被黑夜一把揪住了衣领，凭空硬生生的举了起来。那人身后还有四个保镖模样的人，见状倏然拿出了手枪，枪口对准了黑夜。
黑夜面无表情，亦无视那四人的手枪，对着谢顶男人道：“安井议员，我收了你的钱，就一定会将你想杀的人全部杀掉！沈约这次跑了，不代表他下次还有这般好运！”
安井议员望见黑夜满是死意的一双眼，咽了下口水，终于道：“黑夜先生，我是一时情急，你不要……发怒。”
缓缓的松开手，黑夜终于将安井放在地上，“我的人已死了一个，伤了两个。你差的尾款，要按照约定及时的汇入我的帐号。不然的话，我不介意多杀几个算作利息。”言罢，黑夜大步流星的走出房间。
那几个保镖立即冲到了安井的身边，关心道：“议员先生，你没事吧。”
盯着黑夜离去的背影，许久的功夫，安井才重重唾了口，脸色很是阴暗。
--
沈约却立在了最耀眼的地方。
黑夜成虚影退出了，也就意味着游戏已经结束！
三十分钟看起来时间短暂，实际上却是他这段日子来最为漫长的时光，每一分钟都可能意味着死去的时间，让他也忍不住的心颤。
直到游戏结束，他仍握着拳，看着黑夜消失的方向……
掌声响了起来。
先是零星点滴，然后响彻了68层楼的每个角落！
.
PS：感觉爽，就请您投票捧场！^_^
501节 可以抱一下吗？
灯光亮了起来，冲淡了狩猎的紧张和残酷；
掌声响了起来，将沈约从血腥的狩猎场带回了高端人士的靡靡时光。
风格转换如此之快，让沈约一时间也是难以适应过来。
戈林的声音响了起来，“如今可还有家族对沈约先生增运一事持有异议吗？”
甄金霍然站起，在众人都以为他要反对的时候，甄金冷脸离去。
场中央的邪灵还是卧倒在那里，但对甄金来说，却已经没有了任何作用。
没用的东西，最终的结局就是抛弃！
沈约却缓缓的走到邪灵身前，伸手试探下他的鼻息，突然道：“他还活着。”
他感觉邪灵竟然还有微弱的呼吸。
“他当然还活着！”
戈林似解释，也像对所有人宣布，“这不过是场很刺激、很逼真的游戏，但不会死人的，你们说是不是？”
戈林言罢难得的大笑起来，却很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沈约还要试探其余两人的动静，戈林已经一拍手，有人快速的上来，将雇佣兵和相扑选手、以及邪灵尽数的抬了下去。
见沈约目露思索之意，戈林宣布道：“沈约先生，你已经得到了和气运之神交流的机会，你会在气运之神的指引下，去寻增加气运的方法。祝你成功。但我看你有些疲惫了，七天后，李雅薇小姐会再次联系你，那时候你再行动就好。”
李雅薇似乎怔了下。
戈林附到李雅薇耳边低声道：“李巨人先生适才有了消息，让你和他单独谈谈。李雅薇小姐，这边请。”
李雅薇有些讶异，不过终究没有反对。
相比几个月前，她成熟了太多。看向沈约一眼，李雅薇缓缓伸出手来，咬唇道：“沈约先生，期待和你的下次见面。”
她说话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句古诗——两情若是长久时，岂在朝朝暮暮？
沈约目送李雅薇离去，若有所思时，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沈约，祝贺你，再次达成了自己的目标。”
不用回头，沈约也听出是叶宣儿的声音。转过身来，沈约微笑道：“还要多谢叶小姐的援手。”
叶宣儿摊摊手，“我没有帮上什么，看起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你的意思是？”沈约略感意外道。
叶宣儿淡然道：“看来无论我是否帮手，你也一定会站在这个角逐场的，你难道不这么觉得吗？”
沈约微微的吸气，喃喃道：“是吗？”
他其实亦有这种感觉，尤其在狩猎场外接入敌人的时候。
这是个前所未有的智能狩猎系统，观战之人，绝非仅限于68层的人！
“不过你要是觉得我真的帮了你……”
叶宣儿突然道：“可不可以满足我一个请求呢？”
沈约笑了笑回道：“请说。”
伸开了双臂，叶宣儿道：“我想拥抱你一下。”
众目睽睽下，该气走的都走了，但还有更多人没有离开。
他们的目光都是投向了沈约的方向。
他们听说过英雄，但知道那都是刻意塑造出来的，他们也听说过杀手的事迹，但那都是流传出来的。
一场惊心动魄的狩猎！
还站着的人，无论是英雄、亦或是杀手，都已经让他们心悸神摇，不能自己。
这种时光在人生中并不常见，因此他们都有些珍惜的看着沈约。
听到叶宣儿的请求，没有人再笑她是疯女人，反倒都有些艳羡。
只有叶宣儿有资格请求！
因为她为了这个请求付出的努力，所有人有目共睹。
叶宣儿当初似乎有些愚蠢的行径，如今看起来要比他们高明太多。
千里马飞奔的时候，傻子也会装作高人一样的赞美，但能发现千里马的才是真正的高人！
沈约看了叶宣儿片刻，伸出手臂，二人轻轻拥抱，沈约礼貌的拍拍叶宣儿的后背，却感觉有冰冷的水滴落在他的脖颈之上。
biquge.name
他听得到叶宣儿的抽泣声，并没有立即推开叶宣儿。
或许，她并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眼泪。沈约心中想到。
泪水仍旧潮湿，叶宣儿却已推开了沈约，抹了下眼角，露出很是勉强的笑容道：“沈约，你知道嘛，如果不是李雅薇，我还有成功追到你的机会。”
沈约看着眼前这个戏如人生的女子，并没有回答。
“我很看好你，我知道你一定会出人头地的，我早就说过！”
叶宣儿热泪盈眶的看着沈约，“聪明的女人，并不会去争夺那些早被世人公认的优秀男，她只会选择潜力股与其共同奋斗，因为获得的不易，才会更懂得珍惜。优秀的男人，并不会选择那些没有内涵的脸蛋，他只会选择那些在他艰难的时候，患难与共的女子，而且不负生平。因为他深知荣耀千万，真心相随才是永远。”
任凭泪水滑落，叶宣儿喃喃道：“你是个优秀的男人，我知道若能与你携手，一定不负此生。可惜的是……在我所知最好的机会的时候，李雅薇突然出现了。”
轻轻摇了摇头，叶宣儿叹口气道：“就是这短短的半个小时，你已扬名天下，所有的人都已经看到了你的优秀。我却仍旧不过是个普通的三流演员。你以后展翅的空间，不会再有我表现的机会。”
盯着沉默的沈约，叶宣儿涩然道：“作为一个聪明的女人，这时候其实应该潇洒的离去。但我还是不够潇洒，因此还希望能够留存回忆的瞬间。”
伸出手来，叶宣儿微笑道：“是时候说声再见了。沈约，我知道你一路肯定还会面对比今天更难的处境，但我真心的希望你……一路平安。”
和沈约伸出的手轻轻一握，叶宣儿转身就要离去。
沈约突然道：“叶小姐。”
叶宣儿并未回头。
“能忠于自己信念的你，我知道终会有优秀的作品面世。”
沈约微笑道：“我期盼看到你大作耀眼的那一天。”
叶宣儿微微一笑，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快步离开。
沈约凝立了会儿，这才在众人的仰慕下走出了新时代大厦。
已夜深。
夜色阑珊。
原来再辉煌的时刻，也有归于沉寂的那刻时间。
抬头望向天空的弯月，沈约神色略显怅然。
他并不知道在他远望星空的时候，那繁华孤耸的楼顶，有两人正在楼顶静静的注视着他。
暖玉许久才道：“接下来，沈约会怎么做？为四大家族寻找那虚无缥缈的气运吗？”
502节 恐怖的实力
炽天使的笑容淡淡，站在楼顶之巅，视线离开沈约后，他亦抬头看向天上的弯月，“虽然还没人知道沈约的真正身份，但他已如锥立囊中，锋芒已现。这样的一个人，以李巨人的为人，或许沈约是在他的计划之外，可李巨人还是会想利用沈约。”
暖玉微微点头。
真正的商人，唯利是图；真正的商人，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不变的利益。
“但以李巨人的为人，肯定对沈约还会有所隐瞒。蝴蝶的事情，大人物的事情，南疆的事情，发家的事情，以及他现在要做的事情。”
炽天使突然看向暖玉，“你用了各种手段想要逼李巨人出来，可是他始终不上钩的。”
暖玉少见的蹙了下眉头，“他不是人。正常的人都有夫妻之情，父子之义，但他的亲生儿子李继祖死了，他根本没有冒头，合法妻子蔡淑珍住在ICU，他也没有探望的打算……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我也是真少见到。”
炽天使耸耸肩，“或许吧。但是……我很好奇一点……”
看着沉默的暖玉，炽天使问道：“是你下手要除去蔡淑珍，然后让人守株待兔的在病房外等李巨人出现吗？”
暖玉半晌才道：“李巨人不是人，但我还是个人。”
是人就有底线。
她没有辩解，炽天使却明白过来，“哦，原来如此，看来你不想对无辜的人下手。那对蔡淑珍下手的另有其人了。谁会对蔡夫人下手呢？”
暖玉没有回答。
“蔡淑珍的病危，本来看起来会引发接下来进程的改变。”
炽天使轻声道：“可沈约凭借很高明的手段，又将一切拉回到既定的轨道。”
“我觉得你似乎更应该关心月亮门。”
暖玉突然道：“我们必须比版图更先一步找到月亮门！”
炽天使笑笑，“这次你说错了。”
暖玉眸光微闪。
“我们无法比版图更快的寻找到月亮门。”
炽天使淡淡道：“版图现在已经发展到连米国的国家机器都对其无可奈何的程度。版图能调动的力量，远比我们恐怖的太多。我们有月亮门的线索，版图更有，而且恐怕比我们还多！”
暖玉霍然看向炽天使，“因此你打算放弃吗？”
炽天使又笑了起来，这次却是如同撒旦般的邪恶，“你没听过一句老话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暖玉已然了然，“我只希望你算的没错。因为谁是螳螂、蝉，谁又是黄雀，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能够知晓！”
“你不用担心的。”炽天使倒是满不在乎，似乎准备结束这场谈话，炽天使扭头向下楼的方向走去。
“我只是想知道你眼下有什么计划？就是看戏吗？”暖玉问道。
炽天使脚步停了下，“我们方才看到场惊心动魄的狩猎。可你知道吗？常规的狩猎不是这样的。”
回望暖玉，炽天使露出亦正亦邪的笑，“真正的猎人总要放出猎狗，虚开几枪，驱赶草丛树林中的动物，让所有的猎物受到惊扰，无可容身的显露在明处，那时候，才是猎人真正举枪的时候。我已经准备放出猎狗了，你呢，准备好你的猎枪没有？”
---
清晨，沈约走出酒店以后，用五分钟甩掉了身后几条讨厌的跟踪“猎犬”，然后坐上的士到了一家港式茶餐厅内的包间。
包间内有人，点了几份早点，正在翘着二郎腿看着本港今日早报。
听到沈约进来，那人放下报纸道：“昨天的慈善晚宴看起来很低调，报纸上连个豆大的报道都没有。做好事不留名的人是有，但做慈善不宣扬的生意人，真的少见。”
说话的正是金鑫。
金鑫戴个宽边墨镜，上唇人中处多出条小胡子。
罗马不是一夜建成的，白天也要赶工，胡子倒不用匆忙的生长，只需贴上去就好。
摸着自己的胡子，金鑫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更有男人味了？”
沈约翻翻桌上的报纸，“我感觉你有男人味是没用的。”
“你说的也是，你要是总说我有男人味，我应该担心才是。”
金鑫笑了起来，“你让我和丫头最近都低调一些，这不，我乔装起来，不太会有人认出我吧？丫头那面也是一样，她聪明着呢，一直盯着周佳佳，不过暂时没有什么发现。”
“你最近好像经常说海明珠的好话。”
沈约似不经意的问了句，“你转性了？”
金鑫笑了起来，“或许我觉得有些人，既然成长了，就不用再反复敲打了。”
收敛了笑容，金鑫道：“你那儿有什么具体情况？”
沈约将昨晚酒店慈善晚宴的事情说了遍，最后道：“那个狩猎系统用的技术极为高端，我怀疑也采用了近地磁通讯，因此那个系统，很可能是版图研发的。”
金鑫越听眼珠子瞪的越大，最后眼珠子几乎爆了出来，良久，他才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你说李巨人购买了版图的狩猎系统，而那个系统是可以杀人的？”
金鑫吃惊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系统？比起这种系统，我看什么VR厂家都应该吞粪离世才对。”
“这个系统和我的手机一样，都是真实存在的。”
沈约缓缓道：“我还不太了解版图，但我感觉这玩意已经是个极为恐怖的存在！”
饭团看书
“是啊，是啊。”
金鑫连连点头，“这完全是个独立于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东西，比特币的独立性比起版图来，都算不上小孩子玩具。它在重新划分世界的范围，重新分类世上的人物，甚至重新制定世上的规则……”
“能建立这么个系统的组织那简直是超然的存在。”沈约喃喃道。
金鑫微微点头，突然道：“我感觉哪怕是米国，也做不到这点。”
世人无论怎么讨厌米国，但这个国度的科技力量还是让人难以企及的。
“那就很有趣了。”
沈约自语道：“米国也无能力办到，可却真的存在了，那究竟是哪种力量实现了这个版图？”
金鑫苦笑摇头，“我想这是所有国家力量都在追查的事情。”
突然一拍脑袋，金鑫又道：“我听你方才描述……你亮出版图神器后，林家的雇佣兵，甄家的邪魅杀手都有反应，看起来他们也是版图的人。而李巨人购买版图系统，四大家族也和版图人员有关，看起来也是或多或少的参与其中了……”
503节 等级提升
金鑫说的关联，沈约自然也多少想得到，不过沈约还是认真的想下去，“如果版图能吸引四大家族都参与其中，那不被它吸引的人类真的不多了。”
“你也被吸引进去了。”
金鑫担忧道：“你真准备帮四大家族增运？你不是一直不信这玩意吗？”
沈约笑了笑，“我是不信啊。但我信增运的背后，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金鑫喝了口茶，“我就知道是这样，你去卧底打听消息是吧？”
转瞬有些遗憾，金鑫感慨道：“一千亿啊，看来没啥希望了。对了，要是办不成事情，他们会把你那100亿保证金给你吗？”
“事情不成，我有钱估计也难有命花的。”沈约喃喃道。
金鑫深有同感。
“他们为何要七天后再让你出手。”金鑫随即又想到个问题。
“或许我的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沈约想了想道：“他们需要一些时间处理这个变数？”
金鑫再次点头，“看来你是什么都考虑到了，但你想过李雅薇为什么会顶替李继业吗？”
沈约沉默下来。
金鑫放在茶杯，语气有些厌恶道：“这或许是李巨人恶毒的地方，因为李巨人知道这次行动一定会很危险，而且可能会送命，但他又不放心别人来处理这件事情。让李雅薇去死，总比他亲儿子李继业送命要强很多。”
沈约轻吁一口气。
“沈约，你知道的，我向来会以人之恶意来揣度事情的。”
金鑫凝声道：“这可能会显得小人一些，但最少保证我们步入危机的时候，生存下来的可能会大一些。”
“这件事、我不希望你参与进来。”沈约摇头道。
金鑫怔了下，“为什么。你怕……我拖累你。”
沈约半晌才道：“我怕你死在这件事情上。”
真诚的看着金鑫，沈约缓缓道：“金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这件事情，比我们遇到的任何一件事都要危险。”
fqxsw.org
从口袋里拿出汉森的那部智能手机，开启了版图系统，沈约点了排名。
金鑫凑过来看了眼，脸色微变了下，“你由50名直接到了第十名？为什么？”
沈约随即点下了名次后面的问号，显示出一段信息。
金鑫看了很久，震惊道：“好家伙，根据记录显示，你是干掉了赏金78，23，又干掉了杀手12才获得的这个名次？”
随后金鑫有些惋惜道，“你这个升级套路不对啊，人家升级是有经验、有装备、有金币拿的，可你太惨了，你干了这么件大事，只增加了十个版图币的奖励。你这样升级很不正常的。”
沈约不玩游戏，不知道正常的升级是什么过程，更关心“干掉”一事。
“或许用‘赢了’两字更好一些。”
他自言自语道，“邪灵他们不见得会死！但他们肯定遭遇了重创，精神上的重创。”
金鑫想想都是不寒而栗，“是啊，如果脑海中有段自己的脑壳被轰个窟窿的记忆，那不死也会发疯的。”
“我也不想你脑壳有个窟窿。”
沈约苦涩道：“昨夜那个和我对峙的拿刀的杀手，实力还在邪灵之上，他不是偶然进入的这个系统，他就是来杀我的！”
金鑫皱眉道：“他为什么要杀你？你并不认识他。”
“杀手杀人，更多是为了钱。”
沈约分析道：“或者我们可以这么问……是谁花钱雇他来杀我的？”
“不应是四大家族的人，你的出现是变数。”
金鑫的逻辑也很清晰，“只能是我们以前得罪的人。不会是狗总、钱夫人之类的，他们根本没机会接触版图。那就只能是暹罗、大雪山的事件中，对你产生仇恨的人……会不会是汉森那面？六处要干掉你？”
沈约摇摇头，“不太像。对六处而言，消息比复仇要重要。要杀我的那人拿的是武士刀……”
“和东瀛人有关？”金鑫眉毛一挑，“会不会是坂田横夫请人要干掉你？”
沈约怔了下，“坂田横夫，为什么？”
金鑫悠悠的说道：“说到这个，你就不如我明白了。坂田横夫那种男人最有大男子情结，你在暹罗泡了他的马子藤原纪香，他找人干掉你也是情有可原的。”
沈约皱眉道：“我和藤原纪香没做过什么。”
“这你又错了。”
金鑫难得的纠正沈约的判断，“关键不是你和藤原纪香做过什么，问题在于——在坂田横夫眼中，你和藤原纪香是什么关系？你也知道，有种男人看起来很正常，其实是神经病的，你没做，他认定你做了，你就是做了。”
沈约微微点头，认可金鑫的结论，“这个世界实在太疯狂了。没做过的人，需要为莫须有的事情送命。”
脸色凝重，沈约随即道：“介入系统要干掉我的那个杀手，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在狩猎系统干不掉你，就会在现实生活中干掉你？”
金鑫明白过来，“因此你才不来我们的住所，又让我和丫头乔装小心一些。”
沈约“嗯”了声，“我只怕因为我，会牵连你们。”
金鑫微有懔然，他知道这种事情倒是屡见不鲜。杀手不是道德标兵，为了干掉对手，手段无不用极，向对手的亲戚朋友下手虽然卑鄙，但是杀手常见的威胁恐吓手段。
不过金鑫并不太害怕，“我们在酒店已经表现出分裂的迹象，你放心，我会让丫头也演戏和你疏远，最少表现金汤要拆伙的样子，这样杀手也就不会太考虑我们。”
沈约笑笑，“不错，这是个办法。”
“那我现在最好就走了。”
金鑫起身，突然又坐了下来，“你看我这个臭记性，你交代我的事情我差点忘记了。”
拿出手机递给沈约，“周佳佳父亲周同的遇难资料，我传给你。”
他做起这件事情倒是轻车熟路，传完资料后，起身离去。
沈约却又坐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的起身出了茶餐厅，如个入港的游客般，一边走、一边欣赏着本港的风景。
他是在尝试钓鱼，他知道那个拿刀的杀手绝对会卷土重来！
正思索间，街上突然有马达轰响，一辆黑色轿车向他这个方向疾驰而来！
504节 中邪
黑色轿车是突然加速向沈约的方向冲来，路人有的察觉异状，纷纷向旁边闪过去。
沈约却是立在路边，只是盯着那车子冲来。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后，黑色轿车停在沈约身旁一步之遥！
一人霍然冲下了车，到了沈约面前，伸手就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拖入车里，然后启动车子，猛踩油门，车子立即窜了出去。
沈约没有挣扎，他早看到开车的是贺伽伟。
贺伽伟如果不是中了邪，就没有当众撞死他的魄力。
不过贺伽伟看起来又很着急，能让这个富二代这么着急的事情，按理说不应该是泡马子的问题。
沈约通过观后镜看着贺伽伟，等他看起来平静些后才道：“什么事？”
“叶宣儿出事了。”贺伽伟摸了把额头的汗水，专心路况，然后连闯两个红灯。
沈约皱了下眉头，没有再说话。
他看贺伽伟的状态很不稳定的样子，不再问话让贺伽伟分心。他只怕没问明白，自己也去了医院，索性沉默。
叶宣儿出了大问题，但不应该有性命之忧，贺伽伟应是找他救急的，而不是找他来办案治丧的。
车子停在半岛的豪华住宅区，贺伽伟将车停在路边，急声道：“你下车！跟我来！”
沈约保持缄默，和贺伽伟进入一间配有游泳池的豪宅。
本港寸土寸金，一间独立带厕所的公寓住宅都是成功人士的愿望，能配备游泳池的别墅，绝对算是顶级玩家的场所。
这不太像一个三流演员住的地方，这也不是包养的地方，这更像是超级富豪的宫殿。
是贺府？
沈约这么想的时候，贺伽伟已经拉着他到了别墅的大厅。
厅内有青衣保姆见二人冲进来，礼貌的鞠躬，却也遮掩不住焦灼之意。
贺伽伟带着沈约从扶梯直奔二楼，到了间客房前，终于停下了脚步，气喘吁吁道：“一会儿无论你见到、听到什么，都请不要声张出去。他们说，你是个专门处理邪门事情的奇才，还请你帮帮叶宣儿。”
沈约“嗯”了声，贺伽伟有些不礼貌，但叶宣儿出了问题，他能帮自然会帮。
贺伽伟敲敲房门，房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一张有些冷漠、却很精致的脸出现在沈约面前。
沈约见到面前的那人，皱了下眉头，“高洁女士，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金盾的高洁竟然站在了门后。
高洁见到沈约却不意外，直接说道：“我让贺伽伟尽量去找你，因为叶宣儿身上，发生了极为奇诡的事情！”
和沈约打了数次交道，她已习惯用最简单的话语来形容事情经过。
沈约“嗯”了声，心道我们不是一个部门的，甚至都不算有交集，可好像每次发生什么案子，我们又都能凑到一起。
冥冥之中，看来你我很有缘分。
向房内望去，沈约又皱了下眉头。
房间内一共四人，叶宣儿的那个姨妈、叶宣儿、高洁、还有一个像是医生的女人。
叶宣儿畏缩的坐在墙角，很是惊恐的看着众人，见沈约前来，紧张之意更浓。
眼看沈约走近，突然怪叫一声，霍然站起，竟然向沈约冲过来。
沈约心中一凛，他看到叶宣儿的第一感觉是——这不是叶宣儿！
好在高洁和那个女医生似有预期，同时伸手抓住了叶宣儿，那女医生似有征询之意，高洁点头。
女医生立即拿出针管，不顾叶宣儿百般挣扎，给她打了一针。
叶宣儿双目很快的失去了神采，昏昏的睡了过去。
“给叶宣儿注射的药物主要是镇静剂。”
高洁对沈约解释道：“从凌晨开始，叶宣儿就中邪了。她一直说自己是另外一个人。”
沈约看着倒在床上的叶宣儿，“传说中的鬼上身、还是灵魂转移？”
那个女医生听了，目露困惑之意，似乎感觉高洁请来的这个男人很不靠谱。
高洁反倒露出赞赏的表情，“看起来更像传说中的灵魂转移。”
她和沈约都着重“传说”二字，用意很明显，传说的东西不靠谱，但用传说的现象，解释一些反常的事情反倒让很多人更容易理解一些。
沈约凝望叶宣儿，自语道：“她方才无论从精神状况，用力的力量，都可以看作是真实反应。”
高洁立即道：“不错。她是个三流演员，但我感觉她方才绝不是在演戏。”
“因此这是精神错乱的一种表现，精神异常的情况下，才会处于这种状态。”那个女医生在一旁终于表达下意见。
沈约“嗯”了声，“正常情况下，这的确是精神病。可我想高洁女士找我来，那就会有别的文章了。”
是精神病，送精神医院就好，不用找他沈约。
高洁立即道：“今早凌晨三点的时候，有人在街上发现了仓皇奔走的叶宣儿，那时候她像是在躲避什么，穿着并没有异样。”
“凌晨三点……”
沈约看了贺伽伟一眼，心道慈善晚宴虽是惊心动魄，但结束的时候应该不到半夜十一点的。
笔趣阁
叶宣儿那时候离去，为何会在凌晨三点出现在街上？
贺伽伟竟明白沈约的意思，“我这个表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去影院看午夜场，而且喜欢看很恐怖的片子，说是能减压。”
这是个“很好”的习惯。
沈约心中嘀咕着，随即看向高洁，高洁微微点头，示意这是事实。
见沈约不语，高洁继续道：“根据调查记录，那时候的叶宣儿应该是才看完电影不久的事情。”
“然后呢。”沈约摸了下叶宣儿的脉搏，翻看下她的眼皮，大皱眉头。
“她表现出的异常，很快被街上的几个古惑仔发现。”
高洁低声道：“那几个古惑仔就以为她是飞女，嗨高了产生幻觉……”
她说的隐晦，却知道沈约肯定会理解，“那几个古惑仔就感觉很有趣，追上了叶宣儿，想和她耍耍。”
沈约早将叶宣儿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叶宣儿没有太明显的外伤。嗯，手掌有一处，看起来更像是擦伤，而不是扭打造成的痕迹。”
那个女医生闻言，微有意外的表情。
她为叶宣儿检查精神的时候，顺便检查下她的身体，得到的结果和沈约仿佛。
这个一来就说鬼上身的男人，看起来居然很有科学的观察力！
505节 离奇案件
高洁却听出沈约另一层意思——叶宣儿的伤势不太像按照她形容剧本的来走。
“当初叶宣儿对着虚空着魔一样的叫喊，不要杀她，不要杀她！”高洁低声叙说当初的情况，却着实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沈约缓缓坐下来，闭上眼睛。
高洁却没有被怠慢的感觉，她知道沈约是在融入，“那几个古惑仔见状就有些犹豫，有的就笑嘻嘻的上前，说不会杀她，让她放松下来。没想到叶宣儿突然捡起个路边摊的啤酒瓶子敲碎了，向他们挥舞叫喊。”
沈约“嗯”了声，示意在听。心中却在琢磨这种套路是叶宣儿从戏中学到的，还是什么本能反应呢？
高洁继续道：“那几个古惑仔见状，一时都不敢上前。你也知道，现在的古惑仔都是玩潮流了，若论能力，未见得有多强。”
“但他们有几个人，若真的动手，吃亏的还是叶宣儿。”沈约喃喃道。
“那几个古惑仔都忽然晕了过去。”高洁突然道。
知道沈约肯定不明白，高洁解释道：“我所知的一切，是从路人、那几个古惑仔口中获得的。因为根据路人叙说，报警的时候，叶宣儿和那几个古惑仔都是晕倒在街边的，而根据那几个古惑仔的叙说，他们在接近叶宣儿的时候，突然感觉……”
顿了片刻，高洁看了那女医生一眼，终于道：“他们感觉很多厉鬼向他们冲来，惊骇之下，这才晕了过去。”
fqxsw.org
女医生摇摇头，显然不认可这种说法。
沈约竟然还是无动于衷的表情，“然后呢？”
高洁不能不佩服沈约的冷静，“然后警察出动，带他们到了警局，对于他们所说的，警察肯定也不信了，于是对他们进行了吸食兴奋剂的检测。他们均未吸食兴奋剂。叶宣儿有些名气，警局从她的挎包又发现了她的身份证，有知道叶宣儿底细的人悄悄通知了贺家，然后贺旺生老爷子去摆平了这件事。”
见沈约仍旧没有结论，高洁继续道：“因为这件事关系到豪门，我们将叶宣儿带回贺家秘密调查。叶宣儿在警局的时候，就醒过来一次，那时候她表现的很沉默。但一被贺伽伟保释出来后，立即就要逃走。贺伽伟奉贺旺生的命令要将她带回贺家，自然不会让她走，我那时候带医生赶了过来，见她的情况很不稳定，就给她注射了镇静剂。”
沈约睁开眼睛，“高女士，你为什么会卷入这个案子来？”
高洁愣了下，半晌才道：“自从蔡夫人入院后，李家说不再需要金盾帮手，而贺家是凭私人关系请的我们。”
“哦。”
沈约有些意外，随即回转到正题，“事情经过我大致清楚了，但无论鬼上身、或者说灵魂转移，除了主体，肯定是有客体存在的。客体是谁？”
高洁脸色变了下，看起来还要如以往般想要强调什么，终于忍住，“叶宣儿再度醒来后，苦苦哀求我们放了她，说很快有人会来杀死她。开始，她只说自己不是叶宣儿，直到后来，她知道我的身份后，才对我说，她叫童欣。”
“童欣是谁？”沈约纳闷道。
高洁咬了下嘴唇，“根据我们的资料，这是甄金的……灰色女友！”
“见不得光的？”沈约反问一句，脑海中闪过甄金略显阴狠的表情。
高洁缓缓点头，“甄金一直在追求叶宣儿，而童欣一直喜欢甄金。童家家底不错，不过和叶宣儿还是无法相提并论。你肯定也清楚，甄金在未获得确切结果的时候，不会让童欣这种女人走上台面的。”
沈约“嗯”了声，明白这种男人的心态——这和绿茶对备胎的态度别无二致。
有机会拿高收益，咱就不放弃，高收益拿不到，最少还有保底供给。
“按照道理，你应该是立即去调查了童欣的下落？”沈约问道。
他知道高洁处理诡异的事情或许不擅长，但破案路线从来都是中规中矩。
高洁闻言脸上露出极为古怪的表情，“你说的没错，我在送叶宣儿到贺府的时候，已经派人去调查了童欣。她……死了。”
沈约虽早有预判，闻言还是心中微颤，“怎么死的，时间是？”
“童欣昨晚在一家酒店坠楼身亡，这个消息目前也被严密的封锁，但据我所知……童欣的死亡时间和叶宣儿在街道上的发疯时间，很是相近！”高洁解释道。
房中沉寂下来，叶宣儿的姨妈突然哆嗦道：“我听说黄大仙很灵的，咱们要不要给宣儿这孩子请下黄大仙呢？”
见高洁望过来的目光有些冷峻，那姨妈忙道：“我就是建议一下！听不听由你们。”
沈约突然对贺伽伟道：“贺公子，你们也累了很久了，不如出去休息一下。我和高女士在这里研究一下案情。你放心，叶宣儿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真的？”
其余四人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包括高洁在内，都不晓得沈约为何会有这般把握。
高洁想了想道：“好的，贺公子，既然沈约有这话，我同意他的主意。”
贺伽伟折腾大半夜，也是感觉头痛不已，闻言迟疑道：“那我带我妈去休息下。你们看着处理？有决定再通知我们？”
扶着母亲走到门前，贺伽伟回头道：“沈先生，叶宣儿是有点疯，但她喜欢你的心意……不是假的。请你看在她对你的心意上……”
“你放心，她不会有事！”沈约肯定道。
高洁神色异样，不过没说什么，示意那女医生也出去。
等房门关闭，高洁立即道：“沈约，你的打算是？”
“我需要问你个问题。”
沈约反问道：“高女士，我希望你如实的回答我。”
高洁表情带着尴尬，“看来我在你眼中，真的是个大话王了。”
沈约心道——月亮门的事情，你就是有所隐瞒，你真以为我不知道？
但他亦知道，很多时候，高洁只是遵从职业操守。
“你不是个信鬼的人，你更不是迷信的人。”
沈约不想纠缠别的事情，开门见山道：“但你见到我后，对我说的灵魂转移并没有任何抵触的情绪。”
顿了片刻，沈约面带严肃的说道：“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高洁轻轻吁了口气，“我虽知道你观察细致，但你这么的仔细，实在让我还是忍不住的惊奇。”
“请说实话。”沈约郑重道。
高洁沉默了会儿，终于道：“实话就是——你我都知道，这不是灵魂转移，而极有可能是暖玉搞的记忆移植！”
506节 大脑被别人控制了
室内静寂。
高洁说出“记忆移植”几个字后，目光一霎不霎的看着沈约。
她也学过心理学，也希望能从沈约的表情变化中看出点东西来。
沈约只是笑笑。
高洁感慨沈约城府之深，随即问道：“你也知道暖玉在搞记忆移植的，是不是？”
沈约仍旧在笑，“我的确知道，但看起来你也知道的。”他回话中略有嘲弄之意。
高洁沉默良久才道：“我知道在你眼中，我并不是个值得信任的女人。我们能合作，因为我们只是互取所需罢了。”
沈约没有回答。
“事实上，我的确对你有诸多隐瞒。”
高洁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坦诚一些，“但我是职业原因，金盾的内幕、内情，我作为一个职业人员，不可以随便泄露。”
沈约淡淡道：“我尊重任何人的职业操守，事实上，能有操守的人并不多见，这非常值得让人礼遇。不过……”
拖长了声调，沈约道：“就如在商言商一样，你和我强调职业操守的时候，我就不太会当你是朋友。”
高洁沉默下来。
“因为你我都知道，在商言商，有坚持就会有失去。有时候朋友之间选择，会让职业操守很尴尬的。”
沈约摊摊手，“现在呢，你准备采用哪种角色和我谈论记忆移植的事情？”
高洁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半晌才终道：“我不知道，以前很严格的界限，如今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必要。”
沈约笑而不语。
“我相信……”
高洁准备重申沈约是个“守口如瓶的人”，可话到嘴边，硬生生的止住，她明白沈约在嘲笑什么——你反复的强调，正因为你不确定这点。
朋友默契于心，本来不需要重申什么。
干咳一声，高洁继续道：“我是近来才知道暖玉在做记忆移植的诡异事情。”
沈约本来想表示反对——记忆移植是个极为光明的未来，人类的过往可以用U盘存储，但人类真正的思想，只有记忆移植才能让其大放光芒。
一个伟大的人，后人无论如何解读他的思想，那不过是邯郸学步、隔靴搔痒罢了，只有伟大的人延续他伟大的思想，才能真正展现其中的精微之处。
不过沈约终究没有辩论。
和高洁这种人，谈案件就好！
“我们发现记忆移植一事、是因为暖玉这段日子来，做了件震惊世人的事情。”
高洁解释道：“她突然将某些人的记忆移植到米国一个很知名的政客脑袋里面。”
沈约略显意外，“很有趣的一个举动。”
高洁勉强笑笑，“看起来你我对政客都没有好感，我们都清楚，那些政客人没有任何道德操守，他们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欺骗愚昧的百姓，然后利用那些百姓的愚昧达成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就是常说的带风向。”沈约简单道。
“是啊。”
高洁认可道：“那个米国的政客天生的反社会人格，骄横、傲慢自大、谎话连篇的个性在他身上全部具备。但他是个政客，哪怕再龌蹉，也不会对公众说出自己龌蹉的。”
“是的，他必须要保持一个光辉、为米国人民考虑的形象，不然怎么骗人？”
沈约听到这里，已经预料到什么，“暖玉让那个政客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自己的无耻了吗？”
高洁缓缓点头，“正是如此，看起来你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段时间，我自己身上的新闻就够多了，没空去管别人的八卦。沈约暗想。
“那个政客在大庭广众下说了自己所有肮脏的交易。”
高洁神色略显凝重道：“那时候正是全球直播……米国负责直播的电台知道不妙，虽及时掐断了直播，但那个政客居然还是停不下来，一直讲到FBI派人把他带走，才算消停一些。”
“暖玉做了件很幽默的事情。”沈约喃喃道。
“我倒不觉得。”
高洁语气严肃，“事后那个政客被问及所有的事情时，给了FBI探员一个令人震惊的结论。他认为那时候……自己大脑被别人控制了，别人搜索出他大脑的记忆。然后再当众讲了出来。”
“说不定那个政客良心发现，这才大义灭亲、揭发自己。事后良心泯灭，又开始重新说谎了。”
沈约假设的时候，他自己也知道不是这样的——高洁这女人有个特点，她不会捕风捉影的乱说一气，她既然说了，那肯定就有佐证了。
爱好中文网
“我和你分开的这几个月，米国已经出现了三起和我方才说的、一模一样的案件。”高洁凝重道。
沈约不由得笑了起来，“那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如果我们一辈子不见面，说不定世界就会真正的和平了。”
高洁一怔，明白沈约的意思后苦笑道：“沈约，我们都知道，世界动乱的根源是在哪里。我也知道在你看来，这是好事，但你不觉得这种事情很可怕吗？”
“不觉得。”
沈约知道高洁在指什么，“你心中没鬼，你怕说什么？难道那些豪言壮语、忧国忧民的言语都是要在骗人的情况下才能说出来？暗地都是见不得光吗？高洁女士，你知道这世界最大的一个问题是什么？”
高洁想了半晌，“我不知道。”
“你看，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沈约淡淡道：“我们都知道什么是丑陋，都向往着光明，可在利益的推动下，还是会选择隐瞒、说谎、欺骗、甚至杀人，来掩盖自己看似光明、实则卑劣的欲望。世界动乱，由此而生。”
“我来这里不是和你谈人性的。”高洁终于道。
沈约凝望了高洁许久，这才惋惜道：“我本来以为可以和你谈谈人性的。抱歉，我又冲动了。”
高洁一时无语，这时候外边突然传来嘈杂的声响。
“有人买菜回来了？”沈约喃喃道。
高洁倒是干脆直接，直接到了门前要看看情况。
“咣当”大响，房门被人用力撞开，随即一人冲了进来。
那人看起来极为焦急，因为他额头已有汗水，汗水流淌，甚至打湿了他几万块一件的品牌衬衫衣领。
但那人一进房就好像不急了，他安静、有礼貌的止住了脚步。
因为有枪管正顶在他的脑门上！
507节 “友人”的关怀
本来嘈杂无序的贺府在高洁拔枪出来的时候，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吃惊的看着那个穿着干净利索、看起来杀人也是干净利索的高洁，有人睁大了眼、有人掩住了嘴，生怕那枪口突然转向他们。
本来很急切的那人额头汗水更多，但也更冷静。
沈约坐在那面笑了起来，“高女士，你不用紧张。这是本港四大家族甄家的大公子，不会‘当众’杀人的。”
来的竟然是甄金！
高洁闻言“哦”了声，缓缓收了枪，对甄金身后怒目而视的几个保镖视而不见。
甄金这才干咳一声，“这位是？”
他说话时，目光已经掠过高洁，看向床上躺着的叶宣儿，脸色微显不安，随后道：“宣儿怎么了？我听说她有事，就立即赶了过来。”
一挥手，甄金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送宣儿去医院！”
他身后的几个保镖挤进房间，就要向叶宣儿走来，眼见高洁还挡在前面，一人粗鲁道：“让开！”
那保镖说话时，推了高洁一把。
不想高洁一拉那保镖的手腕，那保镖立足不稳，立即向一旁冲去，高洁还不罢手，顺势按了那保镖的后脑一下。
思路客
那保镖一头就撞在墙上，“当”的大响后，那人还要挣扎转身，但被撞破了鼻子，弄的鲜血满面，头脑发晕，依墙软软的坐了下来。
其余三个保镖还要上前，甄金突然挥手止住。
他不是白痴，知道哪怕放倒了高洁，眼下也没有人能过了那个翘着二郎腿看戏的、沈约那关！
转过头来，甄金变换策略道：“伯母，怎么回事？这女人究竟是谁？”
叶宣儿的姨妈总算进了房间，“让我介绍一下……”
一看到满墙、满脸的血迹，那姨妈“嗯”了声，软软的也倒了下去。
贺伽伟见状惊道：“哪来的这么多血？我妈最晕血了。”
他也是才进来，并没有看到方才高洁出手的那一幕。
看到满墙的血，贺伽伟看起来也想吐，好在终于止住，“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我妈抬出去，找医生啊。”
房中一片混乱，甄金没有把叶宣儿抬出去，反倒是叶宣儿的姨妈先是被抬了出去。
忙碌半晌，贺伽伟这才回过神来，“这血……”
看到那保镖鼻子里流的血染红了胸襟，贺伽伟突然捂嘴道：“你们等我一下！”
他捂嘴冲了出去，众人隔着几间房都听得到呕吐的声音。
高洁看向了沈约，沈约低声道；“我就是和你探讨下问题，你何必那么大的火气。”
沈约为那保镖默哀三分钟，因为他知道高洁绝不是好相与的女人，高洁对他无可奈何，这才将怒气发到了那保镖的身上。
贺伽伟回转后，面带尴尬道：“遗传，家族遗传。我妈见不得血，我也有点晕血。”
甄金突然扯下了另一个保镖的衣服，抛在那晕倒的保镖头上，掩盖住鲜血，“这下没问题了吧？”
贺伽伟见状舒口气，“好了很多。”
对甄金介绍道：“高女士，我们贺家请的安保人员。可能以为你要对我表妹不利，这才出手。误会解开了，就没事了。”
“怎么没事了？甄金怎么会到这里？”
高洁冷冷道：“贺公子，我警告你要保密的。”
贺伽伟在高洁面前看起来像个疑犯，解释道：“高女士，这是件大事，要掩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甄家和贺家交好，是做传媒的，封锁消息需要借助甄家的力量……我和甄金是哥们，他问了几句，他是我表妹的追求者，我没道理不说啊。”
看到高洁略显铁青的一张脸，贺伽伟望了那晕倒的保镖一眼，只怕自己重蹈覆辙，拍胸脯道：“你放心，都是铁哥们，不会瞎说的。再说，甄金一直为宣儿着想，宣儿中邪的事情，他肯定会帮我们隐瞒。”
高洁嘴角抽搐下。
沈约笑了起来，圆场道：“贺公子，你瞎说什么，叶宣儿哪里中过邪。她就是昨天太累，今天休息一下。你们都走吧，没事了。”
“什么？”
贺伽伟有些搔头道：“我表妹没有中邪？那……是我中邪了？”
他见沈约向他眨下眼，总算没有蠢到不知沈约在隐瞒什么，但他终究一头雾水，搞不明白沈约为何要隐瞒。
甄金立在那里没有稍动，“沈先生，你把我们都看成智障了吗？”
沈约“讶异”道：“甄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甄金冷冷道：“叶宣儿眼下并非叶宣儿！”
沈约故作迷糊道：“那她是谁？”
甄金一字字道：“叶宣儿眼下是童欣对不对？”
高洁脸现怒容，霍然望向了贺伽伟，心道甄金不是智障，你TM是吗？叶宣儿出事后，我早就警告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有关叶宣儿鬼上身的事情，现在可好，只有扫地大妈不知道这个消息了吧？
贺伽伟这次倒是明白了高洁的意思，低下了头，小声辩解道：“甄金不是外人。”
沈约皱起眉头道：“童欣是谁？”
如果不是才和沈约谈过童欣，高洁几乎信了沈约的“天真无知”。
稍微收敛了怒气，高洁知道沈约已在悄无声息的接管了大局，既然如此，她发怒不急于一时。
甄金脸色悲痛道：“童欣是我的一个挚友。”
“哦？是女的？”沈约很傻很天真的样子。
甄金冷冷道：“不然呢？”
沈约笑道：“通常情况下，挚友的形容只用在男男之间，女女叫闺蜜，男女之间那叫做红颜知己、蓝颜知己的。我听甄金先生这么说，一时困惑，还以为甄先生要隐瞒什么关系呢？”
高洁暗自喝彩，知道沈约已经在寻找疑点中！
她没有和沈约说过童欣因何而死，但童欣坠楼身死，叶宣儿随即被童欣的记忆上身，这两个女人都和甄金有瓜葛。
甄金着急忙慌的赶来，执意要将叶宣儿带走，看似关怀叶宣儿，但也可以解释为做贼心虚，试图掩饰什么。
以沈约的聪明，恐怕早就怀疑这个甄金大有问题，激怒对手，让对手自乱阵脚，进而获取进一步的资料，本是沈约驾轻就熟的破案方式。
甄金的脸色那一刻变得极为森冷，死死的盯着沈约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508节 托梦
房中静寂，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
沈约笑笑，在很是凝重的气氛中还能轻松道：“我就是想说说我的感觉啊。甄先生以为我想说什么呢？”
甄金冷哼一声，要不是知道自己带的这些人不够沈约打的，他早就动手了。
beqege.cc
沈约有些无礼，但甄金还是不准备动手。
动手也不会在这里！
“沈先生一定很奇怪，我为何听到叶宣儿被童欣上身后，就立即赶过来，而且很相信的样子？”甄金语气诚恳道。
沈约认真的点头，“我的确有点奇怪。甄公子可是拿到牛津大学博士证书的人……”
甄金内心抽搐下。
这些资料并不是什么隐秘，但沈约随口说出，说明沈约可能对他进行过调查！
沈约没事调查他干什么？
目光警觉的看着沈约，甄金缓缓道：“我一直以为沈先生无所不能，眼下看起来倒是无所不知了。”
沈约哈哈笑了起来，“甄公子太客气了，我不会生孩子的，算不上无所不能了。”
你这牛逼可吹大了。
甄金暗自腹诽，但见对方很骄傲，反倒有丝高兴——骄傲的人就会有缺陷。
“我也不知道童欣和甄先生到底是不是地下情人的关系，也算不上无所不知的。”沈约又道。
甄金脸色变的极为难看，半晌才道：“沈先生说的其实……有些真相。”
“只有一些真相吗？”沈约微笑反问道。
甄金没有被激怒，神色反倒有丝痛苦，“不错，童欣小姐对我是有感情的。”
沈约眉头微扬。
甄金继续道：“可我并不喜欢她，我和童欣的关系，一直和沈先生与叶宣儿的感情差不多。”
嗯，不错，借寻找共同点来获得对方的情感共鸣，这个甄金还是有点料的。
沈约心思转动，却故作不解道：“我和叶宣儿的关系？我和她有什么关系？”
他早看出甄金内心有鬼，没有事实证明甄金和童欣之死有关，沈约也感觉记忆移植更可能和暖玉有关，但他就是觉得甄金有鬼！
甄金竭力的隐瞒着什么，不然他不会耐着性子和他沈约解释。
如果甄金是没问题的，根本不会理会沈约的！
事实却是，甄金试图让沈约相信什么，沈约也就装作相信——说的多，对旁人来说或许是信息量复杂，对沈约而言，却是接近真相的良机！
甄金苦笑道：“沈先生何必自欺欺人呢？昨晚我想很多人都看出来了，叶宣儿是真的喜欢沈先生，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沈先生却对叶宣儿没有什么感觉，而且算是当场拒绝了叶宣儿。”
顿了片刻，甄金道：“我也和沈先生般，童欣虽然屡次表达对我的爱意，但我却如沈先生般拒绝了对方。”
沈约感慨道：“这很不容易。”
高洁感觉沈约看似在说彼此同病相怜，实际上是在讽刺甄金说谎的不易！
“是啊。”
甄金将沈约引为知己道：“男人能做到这点的不多。可我们又不能不承认，我们内心对拒绝的女人还是有些歉意。沈先生若是没有歉意，也不会在知道叶宣儿出事后，急急的赶来。”
沈约笑容渐淡，喃喃道：“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
甄金见沈约深有感触的模样，很是情深道：“我凌晨知道童欣坠楼的事情，那一刻心是碎裂的。”
沈约轻叹一口气。
“我没想到童欣就那么的去了。”
甄金眼中已有了泪水，“想到她曾经对我的种种，我真的好难过，一直在伤心。只在近清晨的时候，才稍微闭会儿眼。可就在我半梦半醒之间，我突然看到了童欣。”
沈约倒吓了一跳，失声道：“你看到了童欣？”
那真是活见鬼了。
“不是真人。”
甄金的泪水已经盈出眼眶，“我看到的……好像是她的鬼魂。”
沈约脸色微变，“这个……这个不太真实吧？”
“我知道你不信的。”
甄金急急道：“我们都是现代人，鬼神一说，只能骗骗无知的人。但我没有说谎，我真的好像看到了童欣的鬼魂。”
“童欣的鬼魂给你托梦了？她说了什么？”高洁突然道。
甄金似乎有些不满高洁的无礼，可最终还是叹道：“她对我说……她是被人害死的。”
沈约瞳孔微缩，稍有意外。
因为按照正常的逻辑，甄金如果是害死童欣的凶手，是不会吐露出童欣被害死的内情！
高洁亦是一般想法，“那凶手是谁？”
甄金遗憾的摇摇头，“她没有说，她只是痴痴的对我说，她虽被人害死，遗憾的却只是终究没有和我在一起。”
泪水终于流了出来，甄金声音有些哽咽道：“她说完那些话后就飘然离去，我醒来后一时间真不知道是梦还是真的童欣托梦，听到伽伟和我说了童欣到了叶宣儿身上的时候，这才想到……童欣难道是冤死后灵魂不散，这才附身叶宣儿身上，要说出害死她的人，也让我为她报仇？”
“因此你才急匆匆的赶来？”沈约恍然道。
甄金苦笑道：“我知道，我哪怕这么说了，你们多半还是不信的。可是……”
突然上前一步，甄金嗄声道：“这是我能为童欣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沈先生哪怕不肯帮忙，也不肯让我自己来实现吗？”
沈约看着泪流满面的甄金，神色戚戚道：“甄金先生，对于你的心情，我很能理解。”
沈约双手背负，看起来像领导理解员工辛苦般的表态。
“这么说……”
甄金微有动容道：“你肯让我把叶宣儿带到医院去检查一下，也想让我去追查童欣小姐死亡的真相了？”
“我不肯。”沈约突然道。
众人一怔。
哪怕高洁都差点被沈约的这个弯转闪了腰——她一直以为沈约是要博得甄金的认可进而探寻秘密，哪想沈约会拒绝的斩钉截铁。
甄金握紧了拳头，咬牙道：“沈约，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约悠悠的说道：“甄金先生方才说的的确很感人，可惜感人不等于事实。”
“事实？”甄金冷冷的说道：“事实是什么？”
509节 清醒的神经病
房中的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
沈约无视甄金的敌意，大咧咧道：“事实是，贺伽伟劳累了一夜，神经大条在胡说八道，而甄金先生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因为不停的想着童欣的死，这才梦到了童欣。”
高洁哑然无语，这是她常用的敷衍技巧，不想倒被沈约学个十成十。
甄金冷冷的说道：“沈先生，我当你是朋友，你当我是傻子吗？”
他看起来已经出离了愤怒。
“你不信我说的是不是？”
沈约看向床上的叶宣儿，悠然的说道：“那你为何不问问叶小姐本人呢？”
众人讶然，没想到沈约会将锅甩到昏迷的叶宣儿身上，甄金更是嘿然道：“沈约，我看要隐瞒真相的不是我，而是……”
“你”字不等出口，甄金突然愣在当场。
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床上。
不知何时，叶宣儿竟然已经睁开了眼，坐起来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看向了众人。
举起的双手就那么僵硬在半空，叶宣儿突然怪叫一声，赤脚跳下床来嚷道：“你们，怎么会都在我的房间？”
yyxs.la
突然看到了沈约，叶宣儿讶异道：“你怎么来了？”
一把抓住了沈约的手，叶宣儿欣喜的说道：“我就知道你也有点喜欢我的，不然怎么会偷偷爬窗到我的房间？”
转望众人，叶宣儿蹙眉道：“你们来这儿干什么，你们破门而入是不是想非礼我？”
众人目光古怪的看着叶宣儿，心中都想——这就是个清醒的神经病啊！你怎么知道沈约是爬窗来的？而我们就要破门而入？
沈约看着叶宣儿，慢声问道：“你是叶宣儿吧？”
叶宣儿诧异道：“我不是叶宣儿，难道你是啊？沈约，你怎么问出这种废话呢？你不是这种问废话的男人，因此一定是有原因的、是不是？”
沈约微笑着说道：“我当然以为你是叶宣儿，可他们都说你是童欣。我也就不能确定了。”
叶宣儿面露吃惊道：“童欣是谁？”
“这个你得问甄金公子才对。”
沈约感慨道：“他方才深情款款的说，那是很喜欢他的一个女人，好像喜欢甄公子很久了。”
甄金脸色有些发青，他的确是这么形容的，但不知怎么的，这些话经沈约口中一描述，就显得那么的意味深长了。
“原来甄公子有老婆了？”
叶宣儿更是意味深长道：“你有老婆了，不久前还向我家提亲？”
甄金差点想说——我们感情破裂了！
可甄金知道叶宣儿的性格极刚，解释也没什么作用，更何况，叶宣儿当众对沈约表达好感，视他为无物，这口气，他也实在咽不下来。
“你是叶宣儿？”甄金觉得正事要紧，重新发问，虽然他肯定这件事了。
叶宣儿的性格，一般的女人还真的装不来！
叶宣儿冷笑道：“甄公子切割的好利索，可你的老婆不在这里，你切割的这么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没老婆！
甄金几乎要喊了出来，可见叶宣儿就是叶宣儿，一时间搞不明白怎么回事，一挥手道：“我们走！”
等到了别墅外，看着送出来的贺伽伟，甄金皱眉道：“伽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场好兄弟，你耍我？”
“我没耍你！”
贺伽伟急急的回道，可想到叶宣儿清醒的样子，有些迟疑道：“难道真的是叶宣儿疯疯癫癫的，导致我神经分裂了？可我在凌晨明明感觉……她是另外一个女人……”
甄金的眼皮微微跳动，神色阴沉了起来。
叶宣儿等甄金一离开，立即对沈约道：“沈约，我的表演出彩吗？”
高洁愣了下。
沈约赞赏道：“本色出演。不一般的反应。”
叶宣儿很是开心的模样。
高洁有些忍不住了，“沈约，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叶宣儿突然清醒过来，她是有些期待！
在和甄金交谈的尾声，沈约背负双手看起来有点倨傲，高洁却已经看到沈约手上多了那款老式手机，掀盖露出有按钮的面板，向叶宣儿的方向按下了按钮！
这个动作，高洁并不陌生。
她一直很留意沈约，在巨人大厦13层的蝴蝶一案的录像中，她曾反复观看沈约的举动，对沈约的手机的功能极为留意。
沈约的手机没有驱鬼的功能，可这个手机的功能绝对离奇！
宋世仁经理当初是神经分裂发作的征兆，沈约曾用这个手机短暂治好了宋世仁的精神妄想，如今沈约再用手机对着叶宣儿，以高洁的头脑，自然知道沈约要对叶宣儿做类似的操作。
这个手机很像是精神治疗器。
但这个手机究竟能不能治疗叶宣儿的记忆混淆，高洁却是心中没谱。
她觉得更没谱的是叶宣儿——叶宣儿在演戏？她在演什么戏？
沈约很快揭开了谜底，“你知道自己出事了？”
叶宣儿“嗯”了声，“不然你们都在我房间做什么？墙上还有血。甄金在找你的麻烦？”
原来叶宣儿以为甄金和沈约发生冲突，这才一醒来就为沈约辩白。
高洁微有恍然，暗想这个女人真的很爱沈约。
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智商就会下降，甚至会不分真相的为男人开脱。
“但你知道你出了什么事情吗？”沈约轻声道，尽量不刺激叶宣儿。
“我出了什么事情？”
叶宣儿歪着脑袋，竭力的回忆道：“是昨晚？”
见沈约点头，叶宣儿道：“我昨晚挺沮丧的，就想看看恐怖电影开心一下。”
沈约“嗯”了声。
叶宣儿继续说道：“不过那个恐怖电影好无聊，一惊一乍的，全靠音效、血啊，不良画面来吸引眼球，并没有更深层次的东西让你去思考。”
想从恐怖电影获取人生意义的恐怕只有你叶宣儿了，高洁心中暗想，保持沉默。
沈约很有耐心的样子，因为他深知一点——有些事情，你越催促，反倒会得到相反的结果。
叶宣儿肯定遭遇了离奇的事情，她的精神状态有损伤。
沈约不想加深叶宣儿的恐惧。
“从电影院出来，我感觉饿了，就想去吃点东西。我知道附近有家酒店的夜宵不错，就想去品尝下。”
叶宣儿说到这里，脸色突然有些异样。
沈约一直凝视着叶宣儿的些许表情变化，见状又按了下手机的按钮，叶宣儿好像愣神片刻，又清醒起来，“在到达酒店后，我突然听到酒店旁侧有人在尖叫，说什么有人跳楼了。”
高洁神色浮出凛然，尽量低声道：“你去的是哪家酒店？”
叶宣儿一直不知道高洁是哪个的样子，不过看高洁和沈约绝对是比同事还见外的关系，也就并不关心——陷入爱情的女人观察力会下降，但正常的女人天生就有种对男女关系的敏感。
“叫做喜而悦酒店。”叶宣儿回道。
“是童欣自杀的酒店。”高洁立即道。
高洁内心吃惊，感觉其中似有关联时，沈约却更是吃惊，因为他发现叶宣儿的双眼突然泛白！
510节 人类规律
通常情况下，人在回忆往事的时候，眼睛是往左上方看，人在撒谎的时候，眼睛是往右上方看。
这涉及到人的本能反应和脑神经处理区分布的问题。
当然了，这只是个大概率的现象，要判断一个人说话的真假，还需要结合其它的肢体语言体征。
沈约在倾听叶宣儿说话时，一直观察她的眼睛——伊始的时候，叶宣儿回忆时，眼球是时不时的向左上方，但在说到后来，叶宣儿表情有些迷惘，等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叶宣儿眼睛突然向右上方看了下。
那很像虚构事实的表现。
捕捉到这个细节时，沈约立即感觉叶宣儿有点儿不对劲，可没想到叶宣儿转瞬双眼泛白。
这是失去意识的表征！
沈约意识到这里，立即伸手去扶叶宣儿，不想叶宣儿突然大声道：“你是谁？你不要碰我！”
beqege.cc
叶宣儿说话间，用力的推开沈约，缓缓的倒了下去！
高洁及时伸手扶住了叶宣儿，看向了沈约，眼中有询问的意思。
沈约拿着那老款手机，却迟迟的没有再按那个按钮。
“现在……”
高洁将叶宣儿放平在床上，对闻声敲门进来的佣人道：“没什么事，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用进来。”
那女佣喏喏的退了出去。
沈约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叶宣儿，突然道：“我知道你没有昏过去。昏过去的人因为生理机能的活动减弱，呼吸和心跳都会变缓的。你的呼吸比正常的时候，还要急一些。”
高洁暗自叹口气，她毕竟是金盾的CIO，也看得出这点。
不过看出来是一回事，决定结果的是接下来怎么去做。
沈约发难，意味着沈约要准备对这个问题速战速决了。
床上的叶宣儿眼皮下的眼珠滚动下，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是怎么了？我现在是怎么了？我怎么会这样？你们是谁？”
沈约凝望着叶宣儿，清楚道：“你眼下可能认为自己是童欣，遭遇了匪夷所思的事情？”
床上的叶宣儿轻“嗯”一声。
高洁手有些颤抖——这和鬼上身很像，但她偏偏知道，这是极为高明的科技手段！
因为她已经看过类似的案件！
“但你不是！你只是一段记忆！”
沈约缓缓道：“童欣已经死了！”
“你撒谎，我没死！”叶宣儿霍然坐了起来，很是恼怒道。
无论声音、表情，她看起来完全像另外的一个女人。
沈约没有丝毫的意外，“你或许感觉你没死，但今日凌晨，童欣已经从喜而悦酒店……”
高洁才想提及23层的时候，沈约已道：“23层，童欣已经从酒店23层跳楼身亡。因为是当场死亡，没有经过医院，直接拉到了停尸间内。”
震惊的不止是叶宣儿，还有高洁。
高洁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并没有说童欣是从哪层跳下的，沈约也是才知道童欣这个人，她可以确定，沈约没有带什么接收器，更没有翻看新闻——事实上，新闻也没有播报这些。
那沈约如何知道这么详细的事情？
沈约心中的震惊丝毫不亚于高洁，事实是——他在追问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出一副画面，他感觉自己急速的坠落，重重的摔在地上，坠落过程中还能抬头向上看了眼。
窗口处，有个黑衣人正冷冷的往下观望。
跳楼的当然不是他，而是童欣，他在融入的过程中，好像不知不觉的融入了叶宣儿的思想，捕捉到童欣死亡前的那一幕的画面。
而在坠落时，他自身的大脑高速的运转，已经算出那黑衣人所在的楼层。
黑衣人动的手？黑衣人将童欣推下了酒店？为什么，有人要杀死童欣的动机是什么？
他沈约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震惊时，沈约还能随口说出23层的细节，一方面要看叶宣儿的反应，同时斜了高洁一眼，证实了自己并没有猜错。
叶宣儿那本来很好看的一张脸看起来已经扭曲，她握紧双拳，身躯开始颤抖不停。
“你回忆起来了，是不是？”沈约放缓了声音。
“叶宣儿”的声音有些嘶哑道：“我……我……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突然下了床，要向外冲去。
高洁出手拦住叶宣儿，厉声道：“你干什么去？”
“我要看看自己，我要回到我自己的身体去。”“叶宣儿”着急道。
沈约摇头道：“我不建议你这么做，这也是根本没有希望的事情。”
他的声音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叶宣儿”霍然转头，焦灼道：“为什么？”
“从23层摔下来的身体绝不好看。你看了后，绝对不会想回转那身体去。”
“叶宣儿”哆嗦下。
沈约带着怜悯道：“更何况，所谓的鬼上身、回魂都是以讹传讹罢了。你如今只是因为极为高明的科技，才让你的记忆得以部分保留。你的记忆可以进入叶宣儿的脑海，就如收音机接受频率一样，可惜的是——以目前人类的技术，我想你的记忆无法再出去的。”
高洁只感觉背心发凉。
不可否认，研究人类的记忆存储一直都是科学发展的方向，但如今童欣的情况，让人丝毫感觉不到科技发展的喜悦。
有的只是惊悚！
“而这段记忆……”沈约的神色终于带丝悲哀。
“叶宣儿”咬牙道：“这段记忆又怎么了？”
沈约沉吟片刻后才道：“都说金魚只有七秒的记忆，事实上，人类的记忆也不长。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以前的意识有些模糊了呢？”
“叶宣儿”脸色突然变的极为难看，半晌道：“我会魂飞魄散吗？”
沈约思索道：“如果这种说法能让你理解，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顿了片刻，沈约终于解释道：“人类都是唯一的个体，血型都会排斥，思想更会。你想必知道，世人为了消灭不同的思想，都会做出血腥的屠戮。”
高洁内心微有触动。
“由小可以推大，由大亦可以推小。”
沈约无奈道：“世人的行为也会影响自身，因此我想……你只怕……”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高洁已然明白——沈约认为，叶宣儿不是精神分裂，她只是因为极为高明的科技手段，思想被更强烈的记忆占据。
当记忆消退后，叶宣儿就会清醒过来。而记忆消退后，也就意味着童欣会从这个世界彻底抹去痕迹。
没有鬼神，只有不可逆转的人类规律！
511节 鱼死网破的打算
房中静寂下来。
“叶宣儿”立在那里，表情有着说不出惘然。
半晌，“叶宣儿”道：“你是说，我已经死了，很快，我会死的更彻底？！”
沈约面露同情道：“这是我的推测。”
“那你守着我干什么？”
哀大莫过于心死，“叶宣儿”看起来不但身体完结，一颗心也死了。
看着房中梳妆镜里面对她而言很特别的脸，“叶宣儿”冷漠道：“按照你的说法，我的记忆很快就会被清除。叶宣儿不会有事了，你不必守着我，你们关心的不是我，只是叶宣儿！”
高洁想要开口，沈约立即用眼神止住，“或许我和这位高女士都是好管闲事的人。你不想查出是谁想着杀你吗？”
“叶宣儿”有些意外的看向沈约，“和你有关？”
沈约摇摇头后，随即点点头，“这位高女士遇到过相似的案子。她很想追查怎么回事？”
“那些相似的案子，主角怎么了？最后都是大团圆吗？”
“叶宣儿”所言的大团圆，对童欣而言，显然是个悲剧。
沈约明白这点，看向高洁，高洁斟酌再三，“最少主角没有变成白痴。”
沈约心中微动，他感觉高洁在提醒他什么。
高洁随即提醒沈约道：“沈约，只有布图索夫变成了白痴，米国后来的三起案件没有这种现象发生。虽然从我的角度来说，米国的某些政客真的和白痴一样。”
beqege.cc
在这几个月中，暖玉记忆移植的技术又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可以转移思想，却不再让对方变成白痴，高洁是想说明这点。
沈约心思转动间，“叶宣儿”却听出另外一层意思，“因此你们想要威胁我，无论我做什么事情，对叶宣儿都不会有影响吗？”
高洁心中微凛，她的确是有防范心理，提醒沈约一件很要命的事情——童欣知道自己迟早会被人类规律抹去痕迹，那她就有可能做极端的事情，比如说毁坏叶宣儿的身体！
沈约半晌才道：“你很恨叶宣儿吗？”
在“叶宣儿”对镜观看的时候，他发现了“叶宣儿”眼中的恨意。
她恨的是镜子中的那个女人。
童欣是恨叶宣儿的，没有叶宣儿，甄金说不定早就娶了她，结果这个梦想直到死后，都没有实现。
“叶宣儿”咯咯的笑了起来，反问道：“你很爱叶宣儿吗？我知道这种时候，留在女人身边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爱。”
沈约摇头道：“不是你说的那种爱，也可能是关心。”
见“叶宣儿”眼珠不停转动，沈约暗自皱眉，他根本不了解童欣，但知道一个女人嫉妒起另外的一个女人来，完全不可理喻。
你说的任何道理到了心怀嫉妒的女人耳中，只有两个可能——不帮她，就是和她做对。
“叶宣儿”笑的突然有些诡异，“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高洁见状益发的凛然，她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已经有了可怕的打算——伊始时，童欣只有被追杀的记忆，因此表现的很不适应，很胆怯，但沈约错在给她讲明利害，这让身处绝境的那段记忆会有鱼死网破的可能！
沈约想了一会儿，柔声道：“我以前也遇到个女孩子，她只有最后几天的生命！当她知道这点后，她回来只想和这个世界做个了断。”
“哦？”
“叶宣儿”微有意外的表情，不由问了句，“后来呢？她怎么毁灭所有人的？”
高洁越听越是心惊，依照她的看法，这个“叶宣儿”已经开始有邪恶的计划——这种情况极为危险。
沈约仍是平静的表情，“她的确想杀很多人，甚至连自己的母亲也一起恨的。”
高洁意识到沈约说的可能是李雅薇。
“叶宣儿”脸色变了下，“后来呢？”
“后来……她突然明白过来，恨是没有尽头的，爱也是一样。”
沈约凝望“叶宣儿”道：“有时候，我们对某些事情的确有无力的感觉，可走恨的那条路，和走爱的那条路，我们是可以选择的。”
“叶宣儿”呆呆的看了沈约半晌，“你说的很动听。但你只是想骗我不要冲动做事，同时说出你想要的答案罢了。”
沈约抿着嘴唇没有答复。
“看在你这么热心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吧。”
“叶宣儿”缓缓说着，似在思考什么，“我要去我跳楼的那个酒店取个东西，你带我去，我取完后，说不定会告诉你是谁杀我的。”
高洁干咳数声，“沈约，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不用谈了。”
“叶宣儿”斩钉截铁道：“你和这个女人谈，我就会放弃和你方才的约定。”
高洁怔住。
沈约并没有太多的犹豫，“好，我答应你！”
高洁大急，如果沈约对记忆的言论是真的，在感觉“叶宣儿”有鱼死网破的打算后，她立即想到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将“叶宣儿”留在这里，一直等童欣的记忆消失就好！
如果将“叶宣儿”带出去，说不定会有更大的麻烦，而真正的叶宣儿也会面临致命的危险。
聪明如沈约这样的人，为何会做这种冒险的决定？
“叶宣儿”似也有些意外，“你不怕我……”
她欲言又止，随即改口道：“看来你真的对这个案子很好奇，你是警察吗？破了这个大案后，能升职加薪吧？”
沈约摇摇头，“我不是警察，我是做安保的。我一直都保护别人的安全。”
“叶宣儿”沉默了会儿，“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觉得越快越好。”
沈约看向了高洁，高洁立即道：“好，我派人调车。只要五分钟就好！但我需要和贺家说明一下，请你们稍候。”
高洁这个女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说到做到，极为守时。
五分钟后，他们已经坐在一辆轿车内。
沈约看到司机佝偻着腰，头发也有些白了，招呼道：“罗先生，好久不见了。”
那司机有些意外，“沈顾问真的好记性，我们就见过一面。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
司机叫做罗长青，金盾的人手，当初在废楼追击悍匪的时候，曾和沈约见过面。
车子启动，转瞬离开了豪华别墅区。
那曾进入叶宣儿房间查看动静的保姆从转角走了出来，拿个手机拨打电话道：“甄先生，沈约和高洁带着……叶宣儿小姐出去了。他们的车牌号是……”
512节 犯罪现场
沈约的目光从车子倒车镜移开，转望前方，若有所思的模样。
罗长青除了伊始和沈约打了个招呼，也是专注于开车，只是偶尔和高洁进行下眼神的交流。
“叶宣儿”通过观后镜饶有兴趣的看着沈约，突然道：“你在想什么？”
沈约沉吟片刻，“我在想……如果凶手知道眼前的情况，说不定会再次出手。只不过……凶手这次的目的就是叶宣儿。”
高洁内心更凛，她感觉沈约是在提醒她，拿出手机不动声色的发着短信。
“叶宣儿”满不在乎的说道：“那我倒不用太担心的，反正我已经死了。”
高洁怒从心头起，暗想根据资料记载，这个童欣的品性也不算好，没想到跳楼后，更是原形毕露。
沈约“嗯”了声。
“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叶宣儿”似在挑衅沈约的底线，“你不怕我对叶宣儿不利吗？”
沈约淡淡道：“如果怕有用的话，我不妨表现的害怕一些。你希望我那样表现吗？”
“叶宣儿”怔住，半晌才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沈约看着前方蔓延的道路，若有所指道：“我只是不想害人的男人。”
“叶宣儿”的脸色有些异样，“你想要提醒我什么？”
沈约沉默下来。
车内静寂。
路虽漫长，看起来终究有到尽头的时候。
车子悄无声息的停在喜而悦酒店前，下车前，沈约道：“你要是想完成你取东西的心愿，安静的跟着我们就好。”
“叶宣儿”似提醒道：“我住的酒店房间恐怕会封闭起来了。”
“你不用担心这个。”沈约看了高洁一眼，见高洁点头，随即道：“我们会处理这些问题。”
“看起来你还挺有本事的，女人都很听你的话。”
“叶宣儿”看起来也不傻，明白在这一路上，高洁和沈约看似沉默，实际上也做了不少的幕后工作。
电梯门将将要合拢的时候，有人突然跑到电梯门前按了电梯开启按钮，“等一下！”
电梯门打开，高洁看到门外的两个人怔了下。
门外站的居然是海明珠和金鑫！
金鑫贴上去的胡子、脖子上耀眼的金链子，让他看起来像个内地的暴发户。
海明珠戴着个黑色的宽边眼镜，遮挡住姣好的面容，让她看起来只像是个寻常的文职人员。
这两人虽经过简单的乔装，但那只能骗不熟悉的人，高洁如何认不出他们？
向沈约望了眼，高洁想搞清楚这两人是不是沈约悄悄叫来的。
沈约居然没什么表情。
海明珠看到沈约，明显怔了下，“金总……我们，要不等下一趟吧？”
“你怕什么？”
金鑫大咧咧的走进来，“有些人有钱了，见不得以前的朋友。可没钱的人没做错什么，是不是？”说话间斜睨着沈约，“最近改行了？”
沈约一如既往的平静，“什么意思？”
“看你最近总是围着女人转，以为你改行吃软饭了。”金鑫冷笑道。
高洁皱了下眉头，一时间搞不懂这两个生死之交因何出了问题。
沈约慢悠悠的说道：“吃软饭总比吃不上饭要强。你说是不是？”
金鑫冷哼一声，“那就要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沈约看都不看金鑫了，“多谢了。”
电梯到了22层停下，海明珠出了电梯，忍住回头去望沈约的打算，低声道：“金总，你方才说话是不是重了点儿？”
金鑫白了海明珠一眼，“我要和他划清界限，难道还要和他客客气气的分手吗？”
海明珠咬了下嘴唇，“我虽然知道你是和沈约在做戏，可说实话，看你们当时的表情，真的……真的……很担心。”
金鑫苦笑摇摇头，“你这丫头。你一定要记得，如今沈约卷入的事情极为凶险，我们要帮他，最多是提供下资料，千万不要和他走的近。他若有危险，你记得不要冲上去，要逃，表现的自私一些，知道吗？”
海明珠默默点头。
顿了片刻，金鑫夸奖道：“你这次表现的不错，将一个夹杂中间两面不想得罪的职员表现的很形象。”
“我什么都没做啊。我就是低着头。”海明珠小声道。
金鑫道：“有时候，不做事更好的。”
二人交流间，已经到了一间客房前，客房的门牌是2210。
金鑫压低声音道：“你说周佳佳昨晚从这个客房见鬼一样，着急忙慌的跑出来了？”
海明珠用力点头，“昨晚……我亲眼看到她进了这个房间，大约是晚上九点多。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周佳佳从这个房间跑出来，然后一路惊惶的回到家。她妈徐红英一直焦急的在找她，母女是在路口遇到的，徐红英问了很多，周佳佳什么也没说，今天……生病在床，也没有去上学。”
金鑫微微点头，“昨晚辛苦你了。三点多，你竟然还在监视。”
海明珠摇摇头，“没什么，你帮我开好了房间。又找人侵入酒店的监控系统，装了简易的传感器，我只是守在手机前等待2210房门开合的提醒就好。如果这样，我都做不好事情，未免太没用了。”
金鑫笑笑，“我还是怕你睡过去呢。”
他说话间四下看了眼，拿出张房卡刷了下，开启了房门。
海明珠对这个已经见怪不怪，对于一个能入侵酒店监控系统的人，复制一张酒店房卡并不是难事。
下书吧
她唯一担忧的是——房间内会不会有人？！
房间内空空荡荡的。
海明珠一看房内床铺的整洁情况，大失所望道：“有清洁人员打扫过这里吗？可是……我感觉清洁人员还没到这个楼层啊。”
金鑫点头道：“你说的一点没错。清洁人员还没有到达这个楼层。”
“那是谁打扫的这个房间？”海明珠蹙眉道。
“你没嗅到什么气味吗？”金鑫突然道。
海明珠真的闻了闻，半晌才道：“犯罪的气味？”
金鑫哈哈笑了起来，“你终于体会点儿干我们这一行的特殊规则了。不错，就是犯罪的气味。”
海明珠犹豫下，尝试问道：“你是想说……昨晚有人在这里犯下了案子，将这里收拾的很干净，就是为了掩盖犯罪的痕迹？换句话说，这里……就是犯罪现场？”
513节 许愿绳
“叶宣儿”坐在真正犯罪现场的沙发上，缓望着四周的凌乱。
见沈约目光不停的在房间内巡视，“叶宣儿”道：“你在找什么？”
他们在23层下了电梯，走到了2306的房门前。
高洁如金鑫般拿出张房卡刷了下，和金鑫不同，她的房卡是真正的房卡，以高洁的能力，要到门卡，进入犯罪现场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叶宣儿”一进房间，就习惯性的坐在沙发上，如同个女主人一样。
她并没有去找任何东西。
她好像根本就是在撒谎！高洁心中暗想。
沈约也没有催促，只是看着房间的凌乱，听“叶宣儿”询问，沈约回道：“我想找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叶宣儿”怔了下，“那也能找得出来？”
沈约淡淡道：“当然，你要不要听听？”
高洁来了精神，以她对沈约的认知，知道沈约来这里绝不会是和“叶宣儿”寒暄的，沈约已经开始在找突破口！
“叶宣儿”看起来风轻云淡，不急不缓，谁都催不动她——谁能催得动一段随时会消失的记忆呢？
沈约看起来却想试试！
“叶宣儿”想了一会儿才道：“不妨说一说。”
“这间客房和酒店别的客房是不一样的。”
沈约看着四周道：“这里很有温馨的感觉。这间客房经过了特殊的个性化处理，如果我没有想错，这里本是你和甄金长期私会的房间。”
“叶宣儿”露出意外的表情。
高洁轻吁一口气，她得到的资料也是这样，但她一直没有来得及和沈约说明这点，搞不懂沈约如何会猜到这点。
“叶宣儿”惊讶过后，随即有些不屑，“你做安保的，知道这些资料并不出奇。”
看向高洁，“叶宣儿”冷漠道：“我知道她这种人既然能带你进来，就一定和警局有关系。警局找到这些资料并不稀罕。”
沈约摇头道：“我来到这房间后，才知道这是你密会甄金的房间。没有任何人告诉我这个答案！”
“叶宣儿”霍然站起，情绪有些激动道：“我不信！”
“你不信，我可以给你解释。”
沈约不急不缓道：“这个房间无论从墙纸的纹理、衣柜的昂贵，床单的品牌都能看出是经过私人订制的长期房间。我知道有些酒店为了满足高端客户的需求，会对客房进行订制，而且房间只会提供给某个人使用，自然了，价格不会便宜。”
“叶宣儿”缓缓的看着房间的打扮，终于道：“你说的不错，这是我订制的。可惜，已经乱的一塌糊涂。”
她没有再去整理，因为已没有了意义。
“但这房间最特别的地方，就是墙纸的纹理。”
沈约看着墙面道：“通常酒店墙面纹理都不会太过细腻，要定制也会用些独特的图案。这里墙面的纹理却是一种草的形状。”
高洁讶异的看着墙壁，她知道沈约提及这个细节，一定有沈约的道理，但她真的不解墙面的纹理是草有什么问题。
“叶宣儿”也是不屑的表情。
沈约随即又道：“常人眼中，这墙纸的图案不过是稻草，但我知道，这种草本来叫做拉菲草、或者也可以称作许愿草。”
“叶宣儿”不屑的神情掩去，取代的是震惊的表情。
沈约再次说中！
高洁不知道答案，但会看表情，由“叶宣儿”的表情知道沈约没有说错，从“许愿草”几字联想到很多事情。
“我昨天见过甄金公子，今早也见过。”
沈约缓缓又道，“昨晚他穿的西装和今早的有点不同。”
高洁虽是女人，但感觉甄金穿的都是黑色西装，实在不知哪里不同，她的技能是研究罪犯，而不是男人的衣服。
女人的衣服千百式样，男人的衣服却是单调乏味。
品牌西装宣称高贵奢华，在高洁眼中，实际上极为枯燥乏味——很多设计有些细微差别，却强行赋予独特的意义，无非是收割某些男人的智商税罢了。
“甄金穿的西装都很昂贵。”
沈约像是在解释道：“但在装饰口袋的位置有细微的差别，今早甄金所穿的西装，上面绣有许愿绳的图案。许愿绳是许愿草结扎而成。”
“叶宣儿”嘴角抽搐下。
高洁只能叹服，她一听沈约提示，立即明白沈约强调这点的缘故，但如果沈约不说，她怎么也无法关联这种关系。
“我初见的时候，只感觉有点奇怪。甄金不太像穿那种式样西装的男人。”
沈约感慨道：“直到我进入这个房间后，看到许愿草的图案，这才明白过来……许愿绳是你和甄金的爱情物语。如果这个联系还不能让我想到——这是你和甄金幽会的私密房间，那我也不必来到这里了。”
顿了片刻，看着身躯颤抖的“叶宣儿”，沈约补充道：“我想甄金的那件西服都是你请人特别定制的？”
“是的，你说的没错。”
“叶宣儿”喃喃道：“他的衣服，他的鞋袜，甚至他穿的内衣裤，都是我为他挑选的。”
高洁皱下眉头，丝毫感觉不到浪漫，可“叶宣儿”明显沉醉在浪漫之中，“我爱他胜过爱自己的。”
沈约眉头微锁。执着的女人最不好开解，而“叶宣儿”看起来已经到了执着的顶点！
xiaoshutingapp.com
“可是！”
“叶宣儿”突然爆发出来，“他却不能娶我，他只能向叶宣儿那个贱女人、那个三流演员求亲！为什么？那个贱女人哪里比我强，哪里比我爱甄金？但这世上就是这么可笑，只因为叶宣儿的背景无人敢惹，我就只能将真爱深深的埋葬。我只能靠许愿绳感受到和甄金的亲密联系，我只能在这种房间才能展现我对甄金的爱！”
沈约没有回答。
这根本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叶宣儿”放肆道，“结果我还是要死，但老天终究开眼，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代替了叶宣儿，这很好，这真的很好。”
话音停了会儿，凝望着沈约，“叶宣儿”咬牙道：“你肯定期盼我来找什么，是不是？你希望我找到的是些罪证？能够让你升官发财的罪证？”
高洁闻言急的冒火，沈约居然还很平静，“我不期盼，我其实已经知道你在找什么。事实上，在你一进这间房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寻找什么。你在寻找……往昔的爱！”
514节 痴爱
高洁听到沈约的答案，握紧了拳头，她很想痛扁“叶宣儿”一顿。
她或许有些私心想要了解凶杀案真相，但她知道沈约绝非“叶宣儿”说的那样要升官发财，而是诚心诚意的要帮助“叶宣儿”，但“叶宣儿”居然骗了沈约，回到这里只不过是为了找回昔日的温馨？
“叶宣儿”怔了一会儿，有些意外道：“你知道我到这里，要找回往昔的爱？”
她和沈约不过认识了几个小时，话说的不多，却没有想过，沈约竟似比她爱恋多年的甄金还要懂她？
白发如新、倾盖如故并非没有道理的。
沈约听出“叶宣儿”的不信，轻声道：“是的，我知道。别人都以为你要找回什么秘密，但我一跟你进入房中，看到你坐在沙发上，紧紧的握住了沙发上遗落的一根许愿绳，我就知道了。你就是为了那根许愿绳而来！”
看着“叶宣儿”，沈约柔声道：“那是你编织的许愿绳？”
见“叶宣儿”不自觉的点头，沈约又道：“可甄金没有带走它……”
“叶宣儿”蓦地勃然大怒，“你要说什么？”
高洁还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她却敏感的意识到什么。
沈约缓缓道：“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叶宣儿”冷笑道：“你心中对我很不满，认为我耍了你，因此这才想要打击报复我，是不是？”
沈约没有直接辩解，突然道：“我知道许愿绳的由来。”
“你知道？你看起来什么都知道！”“叶宣儿”的语气很是不善。
沈约却继续说着，“我知道非洲有个古老美丽的传说——有个国度的王子爱上个穷人女孩。没有背景的清苦女孩，很容易遭到别人的蔑视，传说中的女孩也是一样，她不被王室所认可。王子对女孩一往情深，带着女孩一直过着清贫的生活。没有钱财的王子为了表达爱意，就用开遍非洲大陆的拉菲草为女孩编织了手绳和订婚指环。有一天，拉菲草突然断了，而王室人员却找到了他们……”
高洁听的一头雾水，搞不懂沈约为何突然说了个浪漫的传说。
沈约绝不是浪漫的人！
“叶宣儿”的情绪却缓和了下来，对沈约所言静静的倾听，她的眼中浮出了泪水，似被这个神话所打动。
高洁皱着眉头，以她的观感，这个神话无聊至极，“叶宣儿”会如此触动，只能说明她将自己代入了那个清苦的女孩。
“原来国度之王已经老了，记挂唯一儿子的安全，早就原谅了儿子的逃离，让手下接王子和那女孩回转。自此以后，那里的人们将拉菲草也叫做许愿草。”
沈约讲完故事，直视“叶宣儿”，“你显然很信这个传说，这才做了这条许愿手绳。”
“不错！”
“叶宣儿”捏着手中的那条许愿手绳，情绪激动道：“你既然知道这个古老的传说，就应该知道，佩戴了许愿手绳，你的愿望就可以第一时间的传给感愿神，绳子断开，你的心愿就会实现！”
手中突然有寒光一闪，一把锐利的小刀已经出现在“叶宣儿”的手上！
她看起来要去割断那根许愿绳，她已经等不及许愿绳被时光的荏苒磨断！
高洁内心冷笑，暗想如果许愿绳真的会这么灵验，这世上就没有为难的事情了。
她对“叶宣儿”此举不以为然，沈约却是目光微闪，突然道：“请等一下。”
“叶宣儿”持刀的手停在了半空，有些凄然的看向沈约，“你也相信这个许愿绳的传说，是不是？”
沈约却知道眼前这女子已经到了极度绝望的关头，许愿绳断，“叶宣儿”情绪失控，就会到了无法控制的境况。
“我不知道许愿绳是否真的灵验，但我知道……有时候，我们许的愿望，或许并不希望实现！”沈约沉声道。
“叶宣儿”怒道；“你自己许的愿望，你为何会不希望实现？”
“因为……”
沈约缓缓道：“甄金不见得爱你，要杀你的……是不是就是甄金？你一直知道这点？你却一直想替甄金隐瞒！”
房中倏静！
“叶宣儿”的手僵凝在了半空，始终没有放下来，她的表情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可笑。
高洁的心脏剧烈抽紧，不知道沈约如何得到的这个答案。
**
金鑫环望着空旷的房间，海明珠也和金鑫一样，竭力想从房间内找到什么，可惜的是……房间实在收拾的太干净了，没有任何痕迹留下来。
“罪犯很狡猾。”海明珠勉强得出这个结论。
金鑫目光闪烁，“你曾经说过，在这个房间内的，是几个学生妹？”
海明珠微微点头，“是这样啊。我看着周佳佳和那几个学生妹进入的这个房间。”
“智联，查到什么新消息？”金鑫突然道。
智联那面传来了声音，“昨晚和周佳佳进入这个房间的有三个女学生。一个叫做甄丽倩，是甄金最小的妹妹。”
金鑫闻言眉头跳了下，喃喃道：“和甄金有关？”
“另外两个分别叫做林菲菲和蔡美纯。”
智联继续道：“林菲菲是林毅远的妹妹，蔡美纯不是四大家族的，蔡家只能算是四大家族的生意伙伴。这三个女生家里都有钱，但和太妹一样，吸烟喝酒，甄丽倩好像还有吸食兴奋剂的案底，不过被甄家用钱摆平了这件事情。”
“太妹生活习性邋遢，不拘小节，没有能力将房间收拾的这么干净。”
金鑫凝神思考，没有沈约的时候，他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分析，“房间内肯定还有别人来过。”
饭团看书
海明珠想要说——我可以保证自己一直没有睡觉，绝不会错漏的。
智联突然道：“查到了，周佳佳离开那个房间，明珠跟随离去后，有个女人从那个房间出来，女人是童欣，甄金的地下情人！”
金鑫内心微震，“智联，立即将这个消息传给沈约！”
**
“叶宣儿”听到沈约的结论后，眼皮就没有停止过跳动，她的讶异之情无法遮掩。
高洁终于道：“沈约，你如何得出的这个答案？”
沈约缓缓道：“因为我始终觉得……童欣惹上杀身之祸，是看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直到如今，我才知道，这个秘密，多半是和甄金有关！”
515节 杀机潜至
海明珠听到金鑫声音有些急迫，极为担忧道：“金总，我们跟的这个案子，和沈约查的也有关系？”
她知道金鑫和沈约故作冷漠，但二人之间一直没有停止传递消息。
只是变的更隐秘，更不易被人察觉一些。
金鑫“嗯”了声，“只怕大有关联。周佳佳出来后，从这间房间又走出了童欣，而童欣出来后随即死亡，如今沈约正在调查童欣死亡真相……”
“可我没有打盹。”
海明珠感觉委屈，随即道：“童欣……是在周佳佳等人到达这里前就在这个房间内？她要干什么？她不是住不起酒店单间的人。”
“你可真幽默。”金鑫喃喃道。
海明珠意识到自己说的没什么用，随即补充道：“根据我们的资料，周佳佳是穷苦孩子，和甄丽倩她们根本不是一个圈子的，可我观察到，最近周佳佳总是和她们混，甄丽倩她们似乎也在拉拢周佳佳，送她口红、香水什么的。一个穷女孩有什么值得甄丽倩她们拉拢呢？”
她虽是发问，但感觉答案呼之欲出。
“或许只是周佳佳的身子这么值钱了……我知道有些富豪特别喜欢这调调。”
金鑫困惑道：“可甄丽倩毕竟是富家女儿，用的随便一件东西都是价值过万，哪怕就是吸食兴奋剂，也不用做拉皮条的买卖啊。”
海明珠微有脸红，没有接下去。
智联的声音突然有些急迫，“少爷，周佳佳到了这个酒店，看她的目的地，应该是你在的房间。她已经出电梯了。”
金鑫微感意外，走到门前开了门，见周佳佳正遮遮掩掩的，看到房门开启，周佳佳脸色微变，装作要路过的样子。
海明珠道：“这位女同学，你昨晚住这里的吗？”
周佳佳有些慌乱，“你是谁？你……你……”
海明珠笑道，“我是酒店大堂客服，才上班，还没换正装就被大堂经理叫到这个房间，说有人落了点东西在这里，你要不要进来看一下这里是不是有你的东西？”
她从沈约、金鑫那里学个诀窍——只要装得像，白痴当首相。
对于一个涉世未深的高中生，是很容易相信正规场合的一些人员的，不然医院周围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医托？
周佳佳有些惊喜，“好的，我看看。我就是丢了一件东西，想看看是不是在这里。”
金鑫表现的很像个大堂经理，侧开身子，让开了道路。
周佳佳有些畏惧的走进房间，见到房内没有旁人，微微舒了口气，可看不到有什么遗落的东西，忍不住喏喏道：“丢失的东西在哪里？是不是个系着玩具熊的手链？”
“是你爸留给你的手链？”金鑫突然道。
周佳佳一时慌张，结巴道：“你怎么知道？”
见金鑫反锁了房门，周佳佳更是害怕，“我没有丢东西，我要走了。”
她想要离开，可见金鑫如同一面墙般堵在了门前，如何走得掉？
金鑫神色严峻，“今早我们接到了举报，说有人昨晚在这个房间做违法的勾当，我想，你也是其中的一员！”
周佳佳身躯哆嗦，失声道：“我没有。”
“还有举报说，你和今日凌晨跳楼的女人有关。”
金鑫神色严肃道：“你可能需要去警局录下口供了。”
周佳佳焦急起来，却被金鑫一把抓住了手腕，周佳佳如何摆脱得了金鑫，泪水立即涌出来，“我没做坏事，我真的没有。姐姐，你帮帮我。”
海明珠于心不忍，可早知道金鑫采用非常的手段，必定因为是非常的时期，沈约那面——恐怕更有问题。
稍带和缓的口气，海明珠唱红脸道：“你赶快如实说出来，说不定我们会信你，到警局，也会帮你说话。”
周佳佳立即道：“我来这里只是做个实验。我绝对没有害人，至于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真不知道！”
智联的声音同时传来，“查到了，甄丽倩她们寻求新颖的刺激，没事就喜欢玩什么笔仙、碟仙之类的无聊鬼游戏。”
金鑫嘴角抽搐下，追问道：“周佳佳，你们做什么实验？”
“我不知道。”
周佳佳望见金鑫极为严厉的目光，颤声道：“我只是听甄丽倩说，是类似笔仙、碟仙的一种……科学实验。”
这种形容听起来极为矛盾！
“智联。”
金鑫心头抽紧，脑海中想到个极为可怕的可能，“智联，告诉沈约，甄金、童欣、周佳佳她们可能在做有关记忆方面的实验，我不清楚是否和暖玉有关！”
2kxs.la
智联的声音片刻后传回，“少爷，出问题了。我只传出了甄丽倩她们喜欢玩笔仙、碟仙的消息，你的消息，我无法传给沈顾问了。”
金鑫大怒，“传不过去，你不会接着……”
因为事态紧急，他内心焦急，才感觉智联很不会做事，但话一出口就知道——智联是个极为认真的人，他无法传给沈约消息，一定是有了意外。
“谁？”金鑫想问智联、沈约哪面出了问题。
智联已经给了答案，“你们所在的喜而悦酒店23层被电磁屏蔽了。那里传不出消息，我也传不进去消息！”
金鑫脸色巨变，扯着周佳佳突然向门外走去，同时道：“你要是不想死，不想去警局，就乖乖的先跟我走出这个酒店！不然后果你自己承担！”
周佳佳早就面无人色，被金鑫拖着只能跟随。
海明珠一颗心提了起来，23层，那不是沈约所在的地方？
沈约有危险了？
她很想跑上去通知沈约，但一握拳，竟然跟着金鑫向楼下冲去。
她记得金鑫的提醒——这时候他们只有一个选择——逃命再说。
**
沈约凝望着脸色改变的“叶宣儿”，缓缓道：“你真的以为自己的一片痴情，可以打动甄金，甚至他要杀你，你还为他着想？”
“你说谎！”
“叶宣儿”突然厉声喝道：“甄金没有想过要杀我，他只是在帮我，他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和我在一起！”
沈约的心脏也颤了起来，轻声道：“他想和你在一起，因此你们在玩那个笔仙的科学实验？”
他显然收到了智联的传信。
他说的声音极低，“叶宣儿”并没有听到，她已经用力的割断了手上的绳索！
叮咚！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516节 挑战！
门铃突然响起，着实将高洁吓了一跳。
在“叶宣儿”说什么许愿绳的时候，高洁嗤之以鼻，她不是科学的信徒，对迷信更是不感冒，她只信自己的判断。
所谓的许愿神迹，就和神鬼显灵作祟一样，都是无能之人的产物。
要想完成心愿，一定要靠自己的头脑、勤劳的双手来实现！
但门铃突然响了，“叶宣儿”有些诡异的说道：“你们看，我的愿望实现了。我最爱的人，过来找我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高洁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沈约这时候还能回一句，“因为今天是你的阴历生日？”
他的语气中也有森森之感。
高洁已经快步到了门前，一只手摸在配枪的位置，一只手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推着清洁车的清洁大妈！
“叶宣儿”看清来人，脸上露出很是失落的样子。
清洁大妈看到房中有人，有些意外的说道：“这个房间需要打扫吗？”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也感觉到神奇愿力的存在。
高洁礼貌的笑笑，客气的说道：“进来吧。”
她侧开了身子，清洁大妈低着头推车走了进来，高洁随后关上了房门。
铃铃铃！
有刺耳的火警突然传遍了整个大楼！
那个清洁大妈竟然还推车向房内行进……
**
海明珠跟随金鑫，带着周佳佳已经冲出了酒店，在冲出酒店前，金鑫还顺便砸了酒店的火警报警器，是以酒店中火警铃声大作！
经过了狂野酒吧一事，海明珠记得这个细节，问了句，“金总，你无法给沈约传递消息，所以就采用这种方式？沈约能领会吧？他一定会逃出来的吧？”
金鑫安慰道：“你放心吧，他比你聪明太多了，因此你也不用太关心他，我们眼下最应该关心的是自己的安全！”
海明珠想问为什么，突然又想起巨人大厦被冲击一事，“他们屏蔽了23层的信号，就是要向沈约宣战？我的天！”
她让自己不要担忧沈约，按照沈约的想法，照顾好自己就好。
但她实在无法想象，当初高洁他们凭借金盾那么强大的力量，都是被敌人耍的团团转……
如今沈约一个人要面对所有的难题？
当然，还要算上个高洁，可高洁真的能帮上沈约吗？
高洁要能帮得上沈约，她就不会总是拉着沈约了。
高洁反倒需要沈约的帮手！
金鑫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挑战比沈约预期的还要迅猛，那就比沈约考虑的都要复杂，当初攻击巨人大厦的敌手算无遗策，将冯浩南和他都算计在内，对他们也实施了打击，这次呢？只怕也不会例外！
*
沈约听到火警铃声响彻大楼的时候，不由得眉头微挑，突然拿出那老款手机看了眼，随即看向那清洁大妈道：“五星级酒店的服务人员就是心理素质过硬。听到火警还能这般镇静，你还想在火中打扫卫生吗？”
那个清洁大妈突然丢了手推车，抱着头退到了一旁的墙边喊道：“是他们逼我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她浑身上下颤抖个不停，裤腿甚至都湿了一大片。
没人留意她的失态，高洁倏然到了那清洁车前。
清洁车内本是由略脏的床单盖着，按照常理，下面自然是一些使用过的杂物或者清扫用品，可没想到床单突然掀开，一个人手持微型冲锋枪从里面冒了出来。
啊！
那人看起来长的极为凶悍，手提冲锋枪就要扣动扳机对房间内的众人进行一波扫射。
当。
一声大响，那人所有“啊”都变成了轻微的颤音，想要回头望去，却翻着白眼软软的倒了下去。
高洁手持电熨斗正站在那人之后，一下子就将那人敲晕，然后并不懈怠，随手将清洁车翻了下，取了根塑料绳索将那人的双手绑上，拿出了冲锋枪，看向了沈约。
清洁大妈按门铃就很不正常。
这是凶案现场，禁止入内。
警局没有批条，哪个不开眼的清洁大妈会觉得这个地方会需要做清洁？
高洁让人进来，就是有瓮中捉鳖的打算。
“叶宣儿”慢慢的坐了下来，手上还捏着那根被割断的许愿绳。
沈约却在看着那个清洁大妈，高洁手上的枪口也对准了那个清洁大妈。
那大妈抱着脑袋发抖，还能知道房内发生了什么，见枪口指来，立即哭声道：“我真的是被逼的，他们绑架了我上学的女儿，给我发了段视频，说让我推车到这里，我女儿就会没事，不然的话，我女儿就会死。”
说话间，眼泪都流了下来。
“视频在哪里？”高洁喝问道。
那清洁大妈立即道：“在我的手机里面。”
她哆哆嗦嗦的伸手到了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很是爱惜手机的，将手机轻轻从地面推给了高洁。
高洁翻看了下最新的视频，发现里面有个小女孩正哭喊着，“妈妈，妈妈，救救我。”
内心一阵酸楚，高洁为这孩子感觉到可怜，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清洁大妈立即道：“我叫李淑芬，在这里干十多年了。我女儿叫做郑小小。”
高洁拿出自己的手机，就要拨打号码，忽然手抖了下。
她想联系金盾，调查女孩子的下落，没想到手机没有信号。
手机怎么会没有信号？
高洁意识到不对劲，清洁车内突然有声音传了出来，“沈约，高洁女士，你们好啊。”
身躯颤了下，高洁神色戒备。
她方才见到清洁车内有个对讲机，本以为李淑芬既然是酒店清洁工，清洁车内有对讲机相互联络也算正常。
可对讲机那面的人知道她高洁和沈约在这个房间，这就是极不正常的举动了。
沈约弯腰从清洁车内拿出对讲机，先用自己的手机扫了下，没有发现问题，然后道：“是谁？”
“我们昨晚才见过面，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我？”那说话的声音略有些生硬。
沈约沉默了会儿，“你昨晚在游戏中没有杀掉我，今天想在这里杀掉我？”
高洁心中微凛，她昨晚虽没在慈善晚宴公然露面，但不意味着她不知道慈善晚宴发生的事情。
沈约的惊天一战，让她嗔目结舌，不然何以叶宣儿出事，她第一时间就找沈约呢。
哔嘀阁
这和仰慕无关，因为高洁心里清楚，跟着沈约，反倒更容易抓到重要的线索。
对讲机那面哈哈笑了起来，“你真的很聪明。不过看起来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沈约“嗯”了声。
“真正的对手，是值得尊敬的。”
那说话的声音凝重道：“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黑夜。”
沈约轻声说道：“黑夜？抱歉，我没有听过你的大名。”
他说的是实话，也很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容易被激怒的对手，不会太可怕。
黑夜声音柔和道：“我相信沈先生说的每句话，因为真正高贵的人，是不屑用谎言欺骗真正的敌手。我很荣幸，能和你这样的对手，再次决一死战！”
517节 痴情女子负心汉
黑夜的声音柔和，甚至可以说有些恬静——恬静的让人想要昏昏欲睡。
沈约打了个哈欠，“黑夜先生的自我介绍太简单了些。”
黑夜那面的声音更是柔和，“沈约先生似乎在隐藏实力呢。但我想……我不会上当的。能在狩猎一战中，同时挫败赏金联盟、杀手联盟中三名高手的人，我绝对不会怠慢。”
轻叹一口气，黑夜赞赏道：“事实上，我如果当初处于沈先生的位置，不会比沈先生表现的更出色。”
“你太谦虚了。”
沈约略显好奇道：“你觉得也能同时处理掉那三人，这么说你在版图的排名也绝对不低了。”
高洁的脸色有些苍白。
沈约瞥见，暗想这女人恐怕也知道版图不少的事情，难为她一直都是绝口不提了。
“我在杀手联盟排名第六。”
黑夜语气平和的说道：“阁下如今已经是赏金联盟的第十，排名上升的速度实在比火箭还要快。”
高洁闻言脸色又变，诧异的看着沈约。
“但我觉得，这还不是沈先生的真正实力。”
黑夜慢声说道：“昨晚的狩猎系统有时间限制，让我们无法真正的交手，这一次，却不会有时间限制了。”
高洁冷冷道：“你太过胆大妄为了，这里是有法律的地方。我警告你，立即离开，不然警方赶到，你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黑夜笑了起来，“没有看出来，金盾的CIO高洁女士，还是个这么幽默的人。”
高洁冷着脸。
黑夜解释道：“如今的你们肯定无法向外传输信号的，无法传输信号，警察就不会来的，是不是？”
高洁握着手中的冲锋枪，冷冷道：“酒店火警，警察也不来看看吗？”
“这个不用高洁女士担心。”
黑夜轻声“安慰”道：“我既然准备和沈约先生决一死战，就帮你们考虑了各种可能。如今不但警察不会知道这件事情，整个酒店都被我们控制了，也不会有人会泄漏消息。”
高洁心中凛然。
“至于高洁女士的同事，或许会警觉。”
黑夜轻叹一口气，“但我们发动的实在过于突然，你的同事哪怕是金盾的人，也不会小题大做的，是不是？就几个人过来查看动静的话，那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高洁握紧了冲锋枪，恨不得扫黑夜一梭子。
黑夜说的绝对是事实，对方既然这么安排，简简单单的几个人前来，非但帮不了什么，甚至会有送命的危险！
沈约突然道：“我可以问黑夜先生一个问题吗？”
“请说。”黑夜柔声道。
“你我本来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杀我？”沈约问道。
黑夜轻叹一口气，“沈先生不应该问这么愚蠢的问题的，我是杀手联盟的，只要给钱的事情，我自然就会做。你现在的悬赏价格很高，竟然有几家在悬赏你的人头，我想杀手联盟的人都会对你非常有兴趣的。”
沈约心中微凛，“谁在悬赏我？”
黑夜反倒有些奇怪，“看来沈先生对版图并不很了解啊。悬赏的人，一般情况下，是看不到信息的。”随即哂笑道：“可我哪怕知道雇主是谁，恪于职业操守，我也不应该说出来。你说是不是？”
高洁听黑夜说的慢条斯理，内心更惊。
因为她深知一点，只有胜券在握的人，才会慢条斯理的享受狩猎的过程。
你什么时候看到猎物在慢悠悠的逃命？
沈约突然道：“那好，我问个聪明点的问题了。悬赏要杀我的人，是不是有甄金在列呢？甄金公子，你在听着呢，是吧？”
对讲机那面突然静了下来。
“叶宣儿”本来心灰若死的模样，听闻沈约这么说，眼前一亮，冲到了对讲机前，一把拿起了对讲机，“甄金，是你，对不对，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的，是不是？”
对讲机那面没有回音。
“叶宣儿”很是失落的模样。
沈约淡淡道：“他若是心中没鬼，一定会回你说的话的。”
对讲机突然传来点杂音，随即甄金的声音传了过来，“童欣，原来你一切都好，我知道，你会没事的。”
高洁有点佩服沈约的激将法，知心爱人怎么喊，甄金都不理会，但沈约只是激了一句，甄金就怒而出来。
但这又平添了高洁的一分担忧，甄金敢出来，就是承认自己是个雇主——雇凶杀人的罪名绝对不轻，但甄金不在乎，这说明甄金已经认定，如今房间内的人，都会死！
包括她高洁！
“叶宣儿”激动万分，“我一切都好，我一切都好，你在哪里，我去见你！”
甄金的声音有些低沉，“你不急于见我的。”
“是的，你不用急的。”
沈约淡淡道：“甄金先生最少要确定一件事再说。那就是童欣小姐，究竟有没有背叛甄金先生！”
“叶宣儿”怒道：“我没有！”
甄金那面却没有说话。
沈约看着“叶宣儿”道：“你对我说没用的，我相信你、也是没用的，关键是甄金先生是否相信你。甄金先生，你为什么不说话呢？难道你在怀疑童欣吗？你怕她已经揭露了……你们所做的肮脏的生意？”
对讲机那面仍旧沉寂。
高洁向沈约打着手势，示意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要想着怎么突围才好。
沈约却是视而不见，“如果没有做亏心事的话，这时候应该理直气壮的回应。甄先生，你是怕童欣泄露你做的肮脏事，这才找人杀了她是不是？”
甄金立即回道：“童欣，你不要信他的鬼扯。我没有杀你。”
“叶宣儿”露出甜甜的笑，“我知道你没有的。我相信你。”
甄金随即道：“我也相信你，童欣，我们的爱，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挑拨而发生改变。”
xiaoshuting.info
“是吗？”
沈约看起来很想挑拨一下的样子，“那你派个杀手拿支冲锋枪进入房间就要扫射是几个意思？你觉得子弹会长眼睛吗？”
“枪里没有子弹！”甄金很是自信道，他一直犹犹豫豫，这会儿倒是理直气壮。
高洁一怔，想要拆下弹匣，却强行忍住，沈约却是面不改色，“你派杀手带冲锋枪进入房间，却说枪里没有子弹，你觉得谁会信你呢？”
518节 明修栈道
沈约说话慢悠悠的，对甄金的轻蔑之意表达的刚刚好。
这是他的战略，对手隐身在暗处不好搞，那他就要激对手露出马脚。
甄金终于忍无可忍，“沈约，我觉得你聪明的过了头！”
“是吗？”
沈约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很少有人这么说我，多谢你的夸奖。”
甄金嘿然冷笑道：“可沈约先生，你不要哄骗无知的少女了，验证枪里有没有子弹其实很简单，你只要卸下弹匣，就可以知道了。”
“叶宣儿”本来像个无知少女般被沈约说的伤心，闻言换了喜意，“是啊，卸下弹夹就可以看到了！”
高洁却没有稍动。
她知道沈约在竭力的让童欣的记忆对甄金产生怀疑，童欣肯开口揭露甄金的恶行，那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甄金雇人杀了童欣一事，高洁作为旁观者来看，已经信了九成。
可惜的是，这世上处于恋爱中的女人多是不想打破自己的幻想，执着自己想相信的假象，这也就造就那些女人哪怕被害了，也是心甘情愿。
高洁拎着冲锋枪不想卸下弹匣，就是希望沈约能够分裂甄金和童欣之间的感情！
在高洁看来，天下的有情人能成一对是一对，这才会让世人感慨落泪；天下的狗男女能拆一双是一双，这样才会避免造就更多的祸害！
沈约却道：“哎呀，我怎么笨到忘记了这个事实了。高女士，麻烦你卸下弹匣看一下。”
不但高洁怔住，哪怕对讲机那面的黑夜、甄金似乎也有些发愣。
黑夜赞叹道：“沈先生，看来你真的很君子，我很想给你点个赞。”
沈约微笑不语。
高洁犹豫了会儿，终于卸下弹匣——弹匣果然没有子弹！
“叶宣儿”喜极而泣，对着对讲机道：“甄金，我就知道，你不想杀我的，你只是想帮我实现心愿！”
沈约听到“心愿”两字目光微闪。
甄金语带深情道：“童欣，我最爱的一直都是你，我怎么可能会想杀你？可惜你现在落在沈约的手上。你如果能出来……”
“叶宣儿”立即向房门走去。
高洁却挡在“叶宣儿”的面前。
“叶宣儿”霍然望向沈约，讽刺道：“怎么了？君子的作风没有了？得不到答案，就开始让别人当小人了？”
沈约居然还能面不改色，“你言重了。可如果你不想出门就挨上一颗子弹的话，出去是没有问题的。”
“你唬我？”
“叶宣儿”语气带着不屑道，但她终究还是没有移步。
她没有表现的那么确信。
高洁内心微喜，她知道沈约的策略终于起了作用——沈约让这个傻女人也开始对甄金有了丝怀疑！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的。”
沈约轻淡道：“甄金雇佣黑夜来杀我，你觉得会和你无关吗？甄金派个杀手躲在清洁车内拿把没有子弹的冲锋枪冒出来，你不觉得可疑吗？”
“叶宣儿”神色阴晴不定，“黑夜杀你，为何和我有关？”
“本来请黑夜杀我的另有其人……”沈约缓缓道。
“为什么？”黑夜问道。
沈约笑了笑说道：“甄金昨晚才知道我这个人物，如何能在随后的狩猎游戏中就请人来杀我呢？”
黑夜喃喃道：“说的有道理。”
看向“叶宣儿”，沈约略有嘲讽道：“若不是你重回案发现场，甄金先生如何会这般心急火燎的请人杀我？我和他无怨无恨的，他为什么要请人杀我？”
“叶宣儿”未答。
沈约却说出了答案，“甄先生只怕你向我吐露真相！他杀我，是因为你的缘故！”
“叶宣儿”仍旧沉默。
沈约趁热打铁道：“你喜欢的又不是我，甄金为什么要杀我？事到如今，他迟迟不肯现身，我若不揭穿，他还装作一付和这件事无关的样子，你觉得他故意隐藏起来不和你说话，是为了给你制造个意外的生日惊喜？你觉得他杀我是为了关心你的安全？”
当然不是！
高洁不由感慨沈约辩证的清晰缜密。
有脑子的人，听到沈约所说，都会明白问题所在。
沈约继续道：“你觉得他真会信你什么都没有和警察讲吗？他既然杀了你一次，你觉得他不会再杀你灭口？他迟迟不肯出现，因为你爱他胜过了爱自己，可惜的是，他珍惜自己的生命，远远胜过爱你！”
“叶宣儿”没有再说话。
甄金也没有辩解。
辩解的越多，沈约揭开的漏洞也就越多！
谎言本来就是经不起智者的考验！
“甄金公子‘优点’无数，可看起来不是个干净利索的人，最少他处理知情人，并没有黑夜先生认为的那么利索。”沈约若有所指道。
高洁心中微动，明白了沈约的用意——暗战早已开始！沈约分裂着甄金和童欣那段记忆的感情，也没忘记分裂甄金和黑夜的关系。
黑夜轻声笑道：“沈先生是个真正有趣的人。但甄金先生不用担心，我或许不满你的命令像个娘们一样，可我还会很爷们的解决眼前的事情。”
甄金没有说话。
高洁有些失望时，沈约却捕捉到极为重要的信息，立即道：“他的命令为何会和娘们一样？他是不是不想自己的计划泄漏，又贪图如今‘叶宣儿’的状态。如果眼下‘叶宣儿’的状态一直保持下去，他说不定还可以和叶家扯上关系？”
高洁内心凛然，立即意识到沈约说的没错——如果“叶宣儿”不像沈约说的那样恢复自身的记忆，那甄金就可以利用“叶宣儿”达成甄、叶联姻的结果，前提是，甄金一定要杀了在场的所有知情人！
“我发现沈先生真是个聪明人。”
黑夜赞赏道：“能和聪明的人交流，是很让人愉快的事情。”
沈约微笑道：“黑夜先生看起来倒是个很幽默的人。聪明的人不会自陷牢笼的。”
黑夜吁了口气，“对于一个杀手来说，幽默这种形容词，算不上赞美的。而且，自陷牢笼，也是种有用的手段！”
高洁见二人轻声缓语的交谈，却知道致命危机随时会到，忍不住心中惴惴。
“我想问个蠢问题。”
沈约突然打断了黑夜的试探，沉声道：“你为什么要送个枪手过来，枪里却不给他配备子弹呢？”
yawenba.net
这个问题实在让人挠头。
无论是高洁还是“叶宣儿”，都感觉对方就是个神经病啊。
让枪手杀人，却将枪手置于绝境，这种事情，恐怕只有黑夜这种人才做的出来。
黑夜想了一会儿，反问道：“你猜猜呢？”
沈约笑笑，“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猜猜。我想……这是黑夜先生和我们开的一个玩笑，或许觉得我们的生活太枯燥乏味了，这才派个小丑来暖场。”
“你真聪明！”甄金突然道。
黑夜突然冷哼了一声。
高洁闻听，立即觉察到点儿情况——黑夜警告甄金不要多说话！枪里没有子弹，难道还是大有文章？
霍然窜到了清洁车旁，高洁再次对清洁车做了一遍详细的检查，对沈约缓缓摇头。
沈约的目光不经意的掠过场上的一人，笑容浮起，眼中寒光隐藏！
519节 暗渡陈仓
房中的人其实没有几个。
高洁暗自吸了口冷气。
沈约的目光随即从那人身上移开，笑了笑说道：“听甄先生的语气，似乎很不认可我的结论。那看起来我只能换个方向了。”
甄金不说话了。
“第二种可能就是——黑夜先生派了这个杀手来，又认为这个杀手根本不能奈何我们，送支带子弹的冲锋枪过来，对我们反倒是个有利的事情，对我们有利，自然对黑夜先生就不利了。”沈约不急不缓道。
“叶宣儿”听到这里感觉头发晕——黑夜这么做，完全是多此一举。
难道黑夜只想吓他们一跳？
但她并没有再说什么。
很多时候，醒悟只是一念。
醒悟了，原来她谈的是场极为无趣的恋爱，她只是感动了自己，沉醉在自己的梦幻中罢了。
沈约好像还在思索枪中没有子弹的意义，一边想一边说道：“难道黑夜先生只想幽其一默？可黑夜先生方才又否认了，你说幽默对你来说，是讽刺。看起来黑夜先生真不是个幽默的人，自然做不出这种幽默的事情。”
黑夜轻声道：“难道沈先生从未想过，我就想做出这种奇怪的举动让你胡思乱想吗？”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但你这么一说，我反倒知道你必定有用意！”
沈约笑容更浓，悠然的说道：“黑夜先生显然对华夏的谋略很有了解。”
黑夜没有回答。
沈约却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句话，黑夜先生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
他话音没有落地，突然望向了那个清洁大妈，“李淑芬女士，你应该听过吧？”
李淑芬吃了一惊，吃吃道：“我……我怎么会知道？”
沈约不等她说完，就已向她扑了过去！
很难想像沈约突然会发疯一样向个清洁大妈动手，高洁却没有意外，早在沈约认真猜测冲锋枪中没有子弹的时候，她就想到这里必有秘密了。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当他们将注意力都放在那个枪手身上的时候，自然会忽略些别的事情。
比如说那个清洁大妈！
伸手拔枪，高洁在沈约发动的那一刻，同时要配合沈约的举动，她的枪口指向了门外！
而在沈约扑出的那一刻，清洁大妈勉强的笑容变得更加的僵硬，但她本来抖抖索索的身子突然变得矫健无比！
饭团探书
倏然而动，清洁大妈就地一滚和沈约拉开些距离，手已经到了脚踝处！
她已经触碰到那地方的冰冷，她相信自己只要拿出武器，还是可以做一次反击。
可她从未想到过，沈约既然出手，就不准备给敌人任何反击的机会。
有阴云笼罩。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清洁大妈实在搞不懂朗朗乾坤，为何总会有阴云密布，她已经拿出了自己的武器，那不过是个黑筒，看起来像是个理疗竹罐子模样的东西。
只要竹罐子炸开，她管保沈约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阴云已经到了她的周边，瞬间将她尽数包裹起来。
然后她不等大叫，整个人已经凌空而起，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筋骨欲裂的时候，清洁大妈却想到另外一个可怕的事情，哑声道：“住手！”
沈约却没有住手，他窜向清洁大妈的时候，已经扯了床上的床罩在手。
床罩厚重，但在他手上却是轻若无物的样子。
床罩挥出，如渔网般紧密的裹著了躲避的清洁大妈，然后沈约就抡起了床罩，左摔一下，右摔一下。
楼板都为之震颤。
高洁、“叶宣儿”连连倒退，那一刻她们简直无法想象这是人干出来的事情。
清洁大妈最少一百多斤，可沈约居然就那么的单手发力，如同摔着个布娃娃一样的轻而易举？
太残忍了！
这个大妈何其的不幸？会受到沈约这般的虐待？
“叶宣儿”畏惧多过正义，高洁却是理智多过情感——她知道沈约不喜欢下重手，沈约若下重手，那一定是对方大有问题！
“咚咚”两声大响后，房间内归于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寂静的好像和那个死去的大妈一样！
有恶臭从床罩内隐约传了出来，高洁就要捂住鼻子，沈约却将床上的整床被子丢在那个清洁大妈的身上，遮挡住恶臭的散发。
高洁脸上有丝惊诧！
沈约发动的同时，她以为黑夜他们也会发动。
内鬼已暴露，黑夜他们再不攻击，损失人手，局面会变差，黑夜不应该错过这种机会。
可黑夜那面居然没有任何动静？
黑夜到底有什么打算？
过了一会儿，对讲机中终于传来了黑夜的声音，“看来是死了。沈先生一出手就杀死个清洁工人，实在让人佩服不已！”
他说是佩服，实际上带着嘲讽之意。
“黑夜先生很想让我再去检查下那个李淑芬？顺便让我也吸口毒气？”
沈约淡淡的说道：“她中了自己的剧毒死了，带着那种不常见的剧毒出门的人，怎么会做清洁的工作呢？”
他说到剧毒的时候，自己都是心有余悸。
敌人的毒药很特别，只是挥发出来的一点都让他稍觉恶心，如果不是被包裹在床罩里面，只怕在场的人无一幸免。
敌人不是被沈约摔死的，而是被她自身携带的毒药毒死的。
黑夜沉默了会儿，“你怎么看出来的？我相信她不会将自己所携带的毒药给沈先生看到的。”
“我可以告诉你这个识别的窍门，但黑夜先生这么知书达理，想必知道礼尚往来的道理？”沈约回道。
“你可以先问。”黑夜听出了沈约的交换之意。
甄金急了，“黑夜先生，你不能说！”
黑夜先生淡淡道：“你放心吧，沈先生不会向我询问你的罪行。因为我们都是有操守的人，也会彼此尊重自己的操守！强人所难的事情，我们都不会做的。因此童欣知道你所有的一切，沈约却从未逼问。”
甄金沉默下来。
沈约开口问道：“李淑珍是谁？”
黑夜并没有犹豫，“杀手联盟中有个排名17的人物，她叫做毒药，下毒无解，是个值得信赖的品牌，你看她毒死自己也是干净利索的。她杀人就是为了钱，被她毒死的人什么样的都有，没人知道她的真名、真面目。”
轻轻叹了口气，黑夜补充道：“看来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看来这个李淑珍就是杀手联盟排名17的毒药了。”沈约了然道。
黑夜“嗯”了声，“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520节 杀手准则
没有人会给死人搞个排名的，版图也不例外。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未见得更比一代强，但肯定是要比前浪浪，才能将前浪拍死在沙滩上。
毒药死了，杀手联盟排名17的人却还会在！
后面的顶上就是了。
沈约听出了毒药的潜在意思，有些感慨道：“这实在是个冷酷的排名系统。人死了，却连个姓名都没有留下来。”
黑夜淡淡道：“但你的方才对我的承诺，却可以留下来的。”
沈约明白黑夜的催促之意，“道理其实并不难……”
“是吗？”
黑夜淡然道：“沈先生，能进入杀手联盟排名一百的，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他不解沈约如何看穿了毒药的破绽。
愚者固步自封，很难接受新的事物，也难以接受失败。
但对于高手来说，每次失败都是宝贵的经验。
“高手也会犯错。”
沈约解释道：“毒药进房间的时候，表现的很不错，甚至可以说拿个奥斯卡影后都没有问题——如果奥斯卡评选奖项真的看演技的话。她的破绽是在她的道具上。”
“那段绑架小女孩的伪造视频不应该有什么问题。”黑夜不在现场，看起来却对现场发生的事情很清楚。
“视频没有问题，她吓尿的表现也没有任何问题。”
沈约感慨道：“我甚至可以闻到现场的一股新鲜尿骚的味道。她为了要杀我，是真的现场尿了。”
高洁无语。
她实在不知道沈约经历了什么，居然还会有这种丰富的经验。
黑夜也忍不住道：“沈先生实在是个经验丰富的人。”
“你们不用想偏了。”
沈约淡淡道：“无论公众厕所，还是自身的尿液，新鲜的都会有种奇特的气味，只是很多人因为厌恶，并不去分辨罢了。但你分辨了，记住了那个特点，以后某些时候，这种东西会救你一命的。”
高洁暗自苦笑，心道自己哪怕知道这些，也不会去实践的。
黑夜却道：“很好，我又学到了一点，多谢沈先生的赐教。”
高洁突然感觉黑夜是个谦虚好学的好学生，很难想象这种人竟然是在杀手盟会排名第六的。
“毒药任何地方表现的都是近乎完美无瑕，可惜的是——她却忽略了自己的一双手。”沈约稍有遗憾道。
黑夜绝不是笨人，立即道：“她的手不像清洁大妈的手？”
“不错。”
沈约点头道：“她的工装是酒店最低级的清洁工装，这样的一个女人，哪怕是因为戴着清洁手套，让自己的一双手不被浸泡、出现苍白的褶皱，也不应该连点劳动人民的茧子都没有！毒药应该很爱惜自己，知道保护自己的一双手不被水泡，因为皮肤组织损伤后，制造出来的毒药经过双手，对身体的损伤很大，因此她很保护自己手部的皮肤。”
看着对讲机，沈约如同看着黑夜道：“可清洁车里没有清洁手套，说明使用清洁车的人并不习惯戴手套。但低等清洁人员，却有双近乎于手模般的手……这是违背常规的存在。”
小书亭
“因此你根本没有让她接近你。毒药低估了你，因此演技虽好，却忘记了道具的重要。你却没有低估她。”
黑夜身临其境道：“我听得出你如何处理的她，你根本没有给毒药用毒的机会。”
“她很珍惜自己的手，我也很珍惜自己的生命。”
沈约道：“我知道某些下蛊毒之人的双手特征——指甲短、很干净，难免会将她往用毒的方向去想，既然这样，不让她放毒，应该是我要做的事情。不过真正让我戒备的原因却是……黑夜先生不惜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送这个清洁大妈进来，因为知晓了黑夜先生的大名，我就知道清洁大妈很是重要，只能对她全力以赴。这得感谢黑夜先生对自己身份的坦白。”
高洁心中暗赞，知道沈约在打击黑夜的信心。
话音顿了下，沈约补充道：“当然了，甄金先生送出了奇妙的助攻，主动言明枪中没有子弹，让我发现蹊跷，知道黑夜先生肯定有机关暗藏。说起来，我还得感谢甄金先生。”
甄金不接受感谢，因此一声不吭。
沈约沉声道：“我这么解释，黑夜先生清楚了没有？”
黑夜的声音沉默很久才道：“清楚，我很清楚了。这样的对手，真的让人很期待对决呢。”
“你还是要杀我？”沈约冷声道。
“当然了。”
黑夜解释道：“收了钱，就一定要办事，不然会降低在版图的经验值的。诚信，很重要！”
沈约倒是哭笑不得，“你有把握杀了我？”
“我没有。”
黑夜认真的说道：“可总做有把握事情的人，不太像强者的风格。”
沈约“嗯”了声，“我其实、也很期待和黑夜先生交手，这世上，这么有原则的杀手，实在不多了。”
黑夜赞同道：“不错，卑劣的行为、庸俗的行径将杀手这个行当侮辱了，让世人产生了误解。”
“那倒多亏有你这种人，才能维护住杀手的名誉。”沈约认真道。
黑夜的声音中带着些愉悦，“多谢你的理解。”
沈约试探着问道：“我一直困惑……为何我刚才出手的时候，你却没有出手。”
高洁也一直奇怪这件事情。无论怎么看，黑夜都浪费了机会。
黑夜轻声道：“你觉得因为什么？”
“因为你有原则。”
沈约语气严肃的说道：“你让人封锁了整个楼层，其实有很多杀我的机会，在通风系统下毒，用重武器突破这个房间，都是个好方法。但你却没有用。”
高洁心里想踹沈约一脚，想不到沈约居然会教对方杀人的手段。
黑夜那面沉默了会儿，“这的确是杀你的好办法，可我不想用。你知道为什么吗？”
“那只是疯子卑劣之人的行径。”
沈约笑着说道：“你不是疯子，你虽然神秘，但你有傲气，你认为杀人也是种艺术，你需要看看你自己真正的能力？”
黑夜那面轻叹了一口气，“如果没有任务，我倒可以交你这个朋友。杀手联盟中，我没有什么朋友，可没想到在赏金联盟中，会发现个知己。你说的没错！”
语气中似乎带着悲伤，黑夜慢慢的说道：“杀手，赏金其实在以往的历史中，都有个共同的名字，那叫做刺客！”
沈约微眯着眼睛，认真听着黑夜的话，他可以听到许多别人听不出的东西。
“匹夫之怒、血溅五步。刺客之怒，天下缟素！”
黑夜喃喃道：“真正的刺客，是有自己的信念。但如今的杀手，却早没有了自己的信条。卑劣、贪婪、不守规则、见利忘义，一切只为蝇营狗苟的生活。人生不过几十年，那样的活，和已经死了有什么两样。”
沈约的语气中少有的带了些尊重，“说的很好。”
“你也说的很好。”
黑夜轻声道：“我知道你说了这些，并非只是为了自己，你还为了房间内的那两个女人。”
521节 惺惺相惜
高洁怔住，“叶宣儿”诧异。
黑夜的声音如同广袤的夜，深邃而无尽，“如今的局面对你们极为不利，你为了保护那两个女人的周全，这才引导我在准则上做文章。你成功了。你选择出来在楼道和我公平一战，我不会动那两个女人分毫！”
黑夜说出条件后，沈约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好，我答应你！什么时候动手？”
“现在！”黑夜快速的回道。
沈约低头想了想，“好，我现在就出去。”
他说话时弯腰在地上捡起一物，随即向门口走去。
“沈约！”
高洁突然喊道，她鼻梁有些微酸，她从未想到过，事到如今，沈约最关心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她和叶宣儿的安危。
见沈约没有回身，高洁一枪射穿了那个对讲机，“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她双手将手枪递了过去。
她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出去只能是累赘。这是她能帮沈约的极限。
为了沈约，她放弃了保护自己的武器。
沈约微笑着摆摆手，拒绝了高洁送来的手枪，“有时候，手枪不见得那么有用的。”
他又摊摊手，“如今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他们的目标，是我，不是你们。因此……哪怕我出了事情，你们也不必感到自责。”
谁都没有想到他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叶宣儿”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眼帘突然有些湿润，或许直到现在，她才明白有些男人的确是不一样的。
说的话不见得动听，但做的事情，却是真正的实在！
高洁眼看房门关闭，突然冲到房门后，透过房门的猫眼向外看去，脸色改变。
她看不到门外任何的东西，只看到无尽的黑暗！
沈约出了房门，立在了黑暗中就没有稍动，他并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出房门，实际上就在黑夜的视野中。
过道无灯。
所有的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黑夜为了和他一战，看起来已经清空了楼层内所有的客人，而且控制了这里的明暗。
饭团探书
绝对的黑暗，对黑夜绝对的有利！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黑夜是杀手，占据天时、亦是占据了地利，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可沈约却只有孤单单的一人！
沈约如猫一样，在黑暗中微眯着眼睛，无声无息的转动了几尺的距离……
过道突然变得有点冷。
有什么东西无声无息的在向沈约接近。
那东西竟像是飘在半空的！
幽灵？鬼魂？
沈约不知道那是什么，却已感觉到那绝不是生命体，却带着无穷的杀机。
那东西倏然而至，向沈约加速冲来！
沈约立退！
那东西似已预料到沈约的反应，对沈约穷追不舍。
沈约突然倒地！就地向前滚了过去！
手中有寒光一闪，空中传来了叮的一声响，沈约突然不顾那个飘在半空的东西，向前一刺、再刺、三刺！
他刺向的是黑暗！
他刺的亦是黑夜！
黑夜仍没有丝毫的声息，但飘在空中的那东西却从空中落了下来，趴在厚厚的地毯上，再没了动静。
过道恢复了短暂的宁静。
片刻后，黑夜的声音似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沈先生，你很厉害。我早知道绝不能小瞧你，可我没想到，你几乎一个照面就要了我的命。”
黑夜的声音中呼吸稍有些粗重。
沈约微微吸着冷气，知道自己方才已经是生死一线！
“没想到黑夜先生除了用刀高明外，使用傀儡也是一绝！”沈约揭开谜底道。
方才扑来的只是个傀儡，就如常见的牵线布偶般。
可那个傀儡更轻、更加诡异，也是更具杀机！
只要傀儡一碰到沈约，沈约就会被傀儡牵绊住手脚，而那时候，控制傀儡的黑夜才是真正下手的时候！
沈约深明要害，他手中有刀，不过是“叶宣儿”割断许愿绳的那把小刀。
“叶宣儿”自从沈约揭穿了甄金的面目后，就放弃了许愿绳，顺便放弃了那把小刀。
沈约方才捡起的就是“叶宣儿”放弃的小刀。
刀很小巧，看起来有些像是把装饰用刀，但在沈约手上，却发挥出最强的作用。
他第一刀尝试割断黑夜和傀儡之间的联系——傀儡毕竟是傀儡，一定要有人控制才能运作，可他转瞬间放弃了这个打算。
黑夜和傀儡之间，是一条很软、很韧的细线牵连。
他用电锯都切不断这根线，何况是把小刀？
但他随即改变了策略，既然割不断控制傀儡的那条线，那就攻击控制傀儡的那个人。
丝线柔软，能控制的人绝不会离傀儡太远的距离！
他一刀、两刀、三刀，刀刀刺向黑暗，实际上是刺向控制人黑夜的要害。黑夜隐身暗处，根本没想到过沈约刀刀精准，仓皇退后时，终于放弃了控制的傀儡！
静寂。
冷。
无边的黑夜。
沈约立在黑暗中，目光咄咄。
黑夜终于再次开口，“沈先生，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的声音仍从四面八方传来，不过已经接近平静。
他需要时间喘息一下，重新补充下自身消耗的气力。
沈约笑道：“你想问我为什么刺的那么准吗？”
黑夜默然了会儿，“这是个无礼的要求。”
“我可以告诉你的。”
沈约缓缓道：“但以后我若是还能活着的话，我希望能和你喝上两杯。”
黑夜似有错愕的样子，许久才道：“就这？”
本来这两个字在很多游戏中有极为轻蔑的意思，可黑夜的言语显然不是游戏中的意思。
沈约放缓了呼吸，已经解释道：“在禅定的修炼法门中，最常见的法门是观呼吸。但这种观呼吸并非是观体内的呼吸流转，而是观察人中处的入气感觉。你如果可以感觉到那里呼吸的冷热、滑涩等感觉，那你就是有缘人，就能很快进入禅定之境，得到些成就。”
“哦？”
黑夜轻声道，“还有这种方法？这么说阁下是修行者？”
沈约缓缓道：“不错，我曾经经历过修行，因此感觉更加的敏锐。黑夜有利于你的发挥，但我置身黑暗中，感觉却更上一层，我可以感觉到傀儡没有温度，但你有！你的呼吸带来的风，你的温度在黑暗中的传播，都可以让我判断出你的存在位置！这就是我能准确刺你要害的奥秘所在。”
黑暗无声。
黑夜却是长叹了一口气，“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沈先生不吝赐教。但我还有最后一击！我想……这也是生死一击！”
522节 镜像之战！
过道仍旧漆黑一片，虽是白天，但所有的光亮都被黑夜屏蔽在外。
黑暗中立着两个人，惺惺相惜却是势不两立。
沈约听闻“生死一击”后轻轻叹口气，他明白黑夜的意思，黑夜不准备再试探了，黑夜要不留手的操作。
黑夜听见沈约的轻叹，无奈道：“我恪于杀手操守，必须要全力以赴。为了这一击，我做了很多准备，还请沈先生多加小心。”
他的语气中倒是有着惺惺相惜之感。
沈约回道：“你也一样要小心一些，我不知道自己的反击会是什么样的。我没什么死板的招式，只有针对机会的操作！”
有时候，有些机会到了，出手就不会按照规则。
生死关头，除非行有余力，不然谁不全力以赴？
黑夜“嗯”了声，“我知道沈先生的好意。为了答谢沈先生的好意，如果我侥幸可以杀了你，我会保护你的朋友！”
“那我如果杀了你呢？”
沈约并没有轻视黑夜，而是很是尊重道：“我需要为你做些什么？”
黑夜沉声道：“我如果被你杀了，死在高手的手上，我死而无憾！”
他话音落地，蓦地轻啸一声，已向沈约冲了过来。
疾风至。
人亦至。
黑夜转瞬之间和沈约已经不到了三步的距离——最佳的挥刀距离！
沈约诧异。
他一时间感觉黑夜有些失算，因为黑夜的优势本来就是暗藏，利用黑暗给对手造成的迷惘后，黑夜下手才会更有把握。
但沈约没想到，黑夜突然放弃了这个优势。
如此凛冽的攻势固然惊人，却将黑夜完全的暴露在显眼的地方。
这不是明智的举动。
可沈约又深知，这绝对不是黑夜的疏忽！
过道突亮！
整个过道蓦地亮的比白昼都要夺目刺眼！
沈约内心一沉，他少见这么耀眼的灯光——这根本不是一个酒店走廊应该发出的光亮，光亮比正常的时候要夺目百倍。
他很快发现为何会有这种异常，异常来自不远处临时安装的照明灯，而光亮更是来自两侧、甚至头顶的镜子！
下书吧
过道处居然多了很多极亮的照明灯和镜子！
黑暗不止掩藏了黑夜，而且掩盖了这些临时安装的道具。
黑夜没有如毒药般轻视沈约，知道利用工具的重要。
在他沈约和黑夜交谈的时候，黑夜让手下做了这些操作。
很复杂的安排，只为这短暂辉煌的一击。
黑夜举刀，那一刻却如同白昼的君王！
黑夜挥刀，那一刻如同千军万马向沈约呼啸而至！
镜子影重，其中不知道有多少沈约、亦不知道有多少黑夜同时在挥刀！
那一刻黑夜虽在明处，气势却已无可匹敌！
世上没有谁能凭一把小刀挡住黑夜的惊天一击！
沈约立闪，他那一刻几乎如同被黑夜的一刀劈了出去，但长长的武士刀终究只是划过了沈约的背心。
衣衫开裂。
背后血痕。
热辣辣的痛楚。
沈约却已无暇去感受那种热辣，因为黑夜一刀劈出，随即上前三步，三步如一步达成，距离如同从不存在。
黑夜挥刀。
第二刀！
声势更是猛烈，机会更好。
因为沈约已经乱了阵脚，因为沈约从未经历过这种诡异的环境。
而他黑夜既然准备了这种场景，那就说明已在其中千锤百炼！
沈约没有乱。
沈约一滚而出，随即如同身上遍布弹簧般再次滚出！
他知道黑夜绝不会一刀了事！
一刀接一刀，一定要将他劈死后才会结束。
他必须立即扭转这不利的局面，拖一刻，局面对他沈约，就会更加的不利。
千刀归一，所有的光辉尽数的凝聚到黑夜的长刀之上，一刀劈出，似乎可以劈碎世间所有的一切。
可一刀劈空。
第一刀就让沈约挂彩，可第二刀却不过是劈了个空气？
黑夜微怔，微微的吸气，已经在凝聚第三刀的力量。
这是一场生死之战，在他心中，只有一人能活下去……可他的信心突然弱了几分，因为按照他的设想，第二刀最少要给沈约重创，第三刀才有可能将沈约击杀当场。
他没有低估沈约。
可他还是没有算到沈约的反应这般快捷。
黑夜跨步要缩短和沈约的距离，可突然止步。
内心惊悚，黑夜突然有了不安之意。
沈约已经开始反击，他滚出时蓦地身体静止，单膝跪地，抬头望向黑夜，一刀已刺在地上！
放在平时，这就是个奇怪的举动，在这个魅影重重，光华流离的地方，沈约的举动更是奇诡无比。
沈约盯着黑夜！
但这怎么可能？
幻影重重中，四周尽数都是黑夜的影子，沈约如何能在这般短暂的时间、这般迷乱的时刻，一眼看到的就是他黑夜的真身？
黑夜想不明白。
这其中一定是有古怪。
但沈约已经认出了他的真身，所有地利的优势全部失去……
黑夜想到这里时，沈约已经一把抓住地面，然后爆喝声中，手中突然现出道彩虹向黑夜冲至！
彩虹厚重，眼看就要将黑夜包裹在其中。
黑夜出刀，第三刀终于劈出！
他没有劈向沈约，而是选择劈向了那道彩虹。
彩虹夺目，在灯光、镜影中更是显得流彩缤纷，灿烂非常。
美丽，却带有强烈的杀机！
彩虹至，沈约就至，就如方才傀儡至，他黑夜就至一般。
黑夜从未想到过，沈约复制了他的招式，而且运用的比他更加精彩绚丽！
彩虹破碎，半空流动飞舞，煞是明艳动人。
沈约刀至，刺向黑夜的咽喉要害。
黑夜怒喝声中，再次挥刀！
有鲜血空中飞溅，沈约的小刀和黑夜的武士刀同时冲向了半空之中。
四周灯灭！
再次陷入绝对的黑暗中。
有疾风远去，沈约却立在当场。
过了一会儿，沈约突然一脚踹开了2306的房门，同时道：“是我！”
高洁额头尽是汗水，硬生生的止住了要扣动扳机的动作，见沈约衣衫破裂，狼狈不堪的样子，高洁不明情况，立即守在门前，举枪提防后面的追杀。
“黑夜走了。”
沈约快速的说道：“我想他会信守承诺的，眼下我们没有太大的危险了。”
高洁几乎要软倒在地，难以置信道：“你击败了黑夜？”
.
PS：请帮忙投点推荐票。谢谢！
523节 投桃报李
高洁守在2306房中一直心中忐忑，头一次不知道去做什么。
信号被封锁，但她并非无计可施，她本可以打破窗户，从楼上丢点东西下去引发居民、自己同事或者警方的注意！
可这对日常犯罪有用，对于沈约和黑夜的对决只怕会起到反作用。
昨日高洁亦在慈善晚宴，她只是站在暗处。
狩猎一战中，见到沈约近乎逆天的一战，高洁终于明白暹罗的布图索夫大劫案中终究发生了什么。
沈约恐怕是靠一己之力为金鑫逆转了极端不利的局面。
即便没有蔡淑珍，即便没有金盾的支援，沈约说不定也会爆发出别的什么能力来为金鑫洗冤。
黑夜是谁，高洁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消息是——版图杀手盟的前十人物，比这世界任何被通缉的罪犯都要危险百倍！
这是金盾的内部共识。
如今沈约就是和版图杀手盟排名第六的人一决生死，她高洁能做些什么？
叫人上来是叫人送死，等在这个房间是等死……
如果沈约无法击败黑夜，黑夜是否真的能够信守承诺放她们离开？那一刻高洁倒没有多想，只是竭尽所能的想着如何帮忙的办法……
突然抬头看向头顶的天花板，高洁暗自咬牙，决定冒险一试——换气系统素来是少有人注意的地方，她如果能够从通风系统爬过去，就能到了过道，她还有手枪，说不定能帮沈约一下。
可敌方会不会在通风系统有埋伏，她是否真能帮助沈约？高洁一时犹豫。
这时房外突然大亮。
呼喝声的凌厉早就传到屋中。
高洁立即扑到门后，向外看去，只见到人影憧憧，让人看了头晕目眩时，房外又是陷入了极度的黑暗。
不但暗，还有些静。
高洁正不解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沈约突然冲了进来，听到黑夜离去，高洁又惊又喜又是难以置信，忍不住问了句废话。
沈约在这种时候绝不会开玩笑的。
“黑夜走了，可有一个人恐怕还没有走，我们去找他！”沈约突然道，随即要向房外走去。
在高洁还在考虑谁没走的时候，沈约回头望向“叶宣儿”，“你不想……再见甄金一面吗？”
饭团探书
“叶宣儿”眼中神采一现，如同烧纸后残灰最后的光芒。
沈约表情略有些焦急，“高洁，她要见甄金，你就带她去2006房间！”
他说完后，身形一晃，已经向紧急通道冲去。
高洁本想跟着跑过去，可见“叶宣儿”缓缓站起来，还是提醒自己耐心一些——沈约这般努力，真相已近唾手可得，她不想功亏一篑。
“我想……”
高洁缓缓道：“无论如何，这种时候的男人，或许只想逃走躲避，但作为一个女人，都想有个交代。”
“叶宣儿”苦涩的笑笑，“你说的不错。我总得有个交代！”
她的意思和高洁所言略有不同，可她还是向房外走去。
屋内阳光透到走廊处，只余一地碎裂的猩红地毯。
高洁见到了有些奇怪，她并不知道这就是沈约动用的彩虹！
沈约在躲避了黑夜两刀后，立即一刀刺破过道铺就的地毯，然后单凭只手之力硬生生的撕裂了地毯，将地毯挥向了黑夜，在那般耀眼的光芒下，地毯这才变成了夺目的彩虹！
虽然不知道地毯为何会变成这样，但高洁亦想到了沈约、黑夜一战的惨烈。
扶着身躯摇晃的“叶宣儿”走过那碎裂的红地毯时，高洁暗想——女人这一辈子，如明星一样走红地毯的日子固然辉煌灿烂，但还能坚强走过破碎地毯、黯淡时光的人，才能真正的独立起来。
沈约已经到了2006房间前。
他的速度如同鹰飞划水，到了2006房间前突然完全静止下来，就如飞鹰出爪抓鱼前的那一刻的宁静。
房锁轻响，房门就要开启。
沈约一脚重重踹了过去！
咣当大响！
开门那人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这样，被门板重重的撞在额头上，身子一个后仰，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时，就被沈约一掌切在脖颈上。
那人鼻子窜血，不等去摸脖子，就感觉一阵强烈的眩晕冲击过来，软软的倒了下来。
“谁？”
“干什么？”
“这是甄公子的客房，你不知道吗？”
还有三人纷纷喝问道，有的拿刀，有的拿出电棍……可拿刀的刀飞，拿棍的棍掉，各自捧着自己的手腕叫痛不已。
沈约干净利索的解除了那三个保镖的武装，看着持枪在手、枪口指向他的甄金道：“你手枪的保险没有开。”
“啊？”甄金下意识的低头去看，却发现手上已经没了枪！
沈约取枪在手，一抖手，那只手枪已经化作了零件散落一地。
看着面如死灰的甄金，不理那几个哼哼唧唧的保镖，沈约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淡淡道：“我今天动脑又动手，真的有点累，在你订的房间里坐一会儿你不会介意吧？”
甄金没有吭声，眼角不停的跳动。
他介意有用吗？
沈约看了眼床上的一个公文包，继续道：“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方才我和黑夜对决的时候，甄公子想必在旁观，而且录像了。你这种人，花了大价钱请人杀人，以后若不反复回放几遍看看，肯定会觉得不值票价的。”
甄金有种想往公文包扑去的冲动，可见沈约目光如针，终于忍住了自讨没趣的举动。
“看来电脑里面应该还有甄公子别的犯罪证据？”沈约笑了起来。
甄金的眼皮子跳了下，“你？”
“我怎么知道的，是不是？”
沈约微笑道：“我其实并不肯定电脑里有没有别的资料的，但看你这么震惊的样子，反倒肯定了十分。我教你一个珍贵的经验，做贼的，总是心虚的，因此审问凶案的时候，警方会将死者的照片放在疑犯面前，观察疑犯的惊恐反应，进而推断疑犯是否和案子有关。”
顿了片刻，沈约道：“推而广之，这种审问手法可以用在任何场所，只要对方的心理素质不过硬，你就可以根据他的反应将他的祖坟埋在哪里的资料都刨出来。甄公子不是个心理素质过硬的人。”
甄金脸色数变。
沈约摊手笑道：“我已经把人生最宝贵的经验、毫不吝啬的告诉给你，投桃报李的话，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点什么事情呢？”
524节 全盘计划
甄金伊始很是惊慌，听沈约审问开始，反倒镇静了下来，“我要说什么？”
见沈约无动于衷的样子，甄金整了下领带，“沈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里是讲法律的地方。”
沈约叹口气道：“这就是我不太喜欢和你们这种斯文败类说话的原因，我和你讲道理，你和我讲特权，我和你讲特权，你就和我动暴力。等到我开始使用暴力的时候，你偏偏和我扯犊子的一样讲法律。”
看着脸色阴沉的甄金，沈约清晰道：“你和我讲法律是吧？那我再不辞辛苦的和你讲讲，你的公文包里最少有你买凶杀人的证据，只凭这个罪名，你请个律师团来，都未见得能保你不坐牢的。”
有个保镖本来哼哼唧唧的，突然冲向了那个公文包！
甄金眼中微有喜意。
沈约本来坐在椅子上，但单手一撑，做了个体操中托马斯回旋的动作。
砰！
那个保镖被沈约一脚踢飞了出去，撞在墙上，翻起了白眼。
看着脸色如土的甄金，沈约感慨道：“我以为甄公子智商还是在线的，不想却请了智商不在线的保镖。你也想来这么一下吗？”
甄金咬牙握拳，“你要什么？甄家可以给你。”
沈约盯着甄金的双眼，“你觉得能拿出一百亿做慈善的人，会在乎你的那点钱吗？”
甄金一张脸已经有点扭曲。
“好的，你不说，那我就替你说说。”沈约叹息道：“谁叫我是个热心的人呢。”
看着心冷的甄金，沈约道：“甄公子看起来是钻石王老五，光辉耀眼，实际上却是做着不太光彩的事情。甄公子想必是从谁口中得知了记忆移植的事情，然后心生一计，就想做做这种事情。甄公子为何这么热衷科学实验呢？是因为如果叶宣儿的身体、童欣的记忆如能完美结合的话，那甄公子不是轻而易举得到一个死心塌地的女人，同时拥有让你羡慕的权利和财富？”
甄金额头冒出细微的汗水，突然向房门处望了眼。
房门前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女人。
那两个女人当然就是高洁和“叶宣儿”。
门后那个鼻子出血的保镖醒转过来，见到高洁站在身前，忍不住道：“你是谁？”
ddxs.com
他去摸高洁的小腿，不是登徒子流鼻血赋，而是想要站起来。
高洁回答他的是重重的一脚。
那人再次闭上了眼睛。
沈约并未回头，继续道：“但童欣小姐想必不同意的。我想很难有女人忍受变成另外一个女人而活着。没有尊严和没有良心的女人除外。”
顿了片刻，沈约缓缓道：“很多男人不明白，有些女人委曲求全不是因为没有自尊，更多是因为爱。我和童欣小姐虽然交谈的不算愉快，但我想童欣小姐应该是个有自尊、也有良心的女人。”
站在门口的“叶宣儿”眼帘有些湿润。
“你想知道我为何这么推测吧？”
沈约看着甄金道，“道理其实很简单，她要是没有良心和自尊，准备和你完全的同流合污，也不会被你杀害了，你说是不是？”
高洁只能叹服。
沈约的逻辑简单却直接，清晰而极为符合人性。
甄金没有再否认杀了童欣一事，事到如今，否认又有什么作用？
“但甄公子在派人杀害童欣小姐前，还是说服了童欣参与了此事。”
沈约冷静道：“这也是童欣出现在2210房间内的理由。可周佳佳为何出现在2210房间内呢？这本来是风马牛不相干的人物，不过仔细想想，其实关联也不难。甄金先生总不能直接对最爱自己的女人要求——我这有个冒险可能会死的实验，你要不要试试？”
笑容中露着嘲讽，沈约道：“爱人蜜里调油的时候都喜欢说为彼此去死，但那不过是说说，真的要求去死，还是过分了些。甄先生，你说是不是？”
甄金脸色铁青。
“于是甄金先生决定做个科学的迷信实验。”
沈约说到这里，目光微闪，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甄金如今看起来很窝囊，但他毕竟不是白痴，没有事实的东西，甄金不见得会盲信。
换句话说，甄金必须确定实验可行，也就是童欣有完全取代叶宣儿的可能，才会赞同这个实验的。
谁会给甄金这个保证？
沈约脑海中闪过暖玉的影子，心中微有悸动。
“有人给了甄金先生保证，说迷信的科学实验一定能成功的，童欣小姐却不信……”
沈约缓缓道：“于是甄金先生就决定给童欣小姐演示个实验。实验体呢，当然不会是童欣小姐。”
思绪飞速转动，沈约沉声道：“但甄先生还是需要个女人来做实验的，于是甄先生就利用妹妹甄丽倩帮忙，找到了周佳佳。”
甄金脸色数变，霍然望向了童欣。
你以为一切都是童欣告诉我的？
沈约见到甄金的反应，立即明白这点，“甄丽倩是学校女霸王，威逼个穷苦的女孩子做这种事情轻车熟路。于是就在昨晚，甄金先生开始了自己伟大计划的第一步，借用碟仙、笔仙之流的迷信，让周佳佳先来段记忆移植。”
甄金冷哼一声，看向“叶宣儿”的目光更冷。
“叶宣儿”的双眼，却变得空洞起来。
“具体的操作我想就不用多说了。”
沈约也无法叙说更多，事实上，所有的过程全靠他凭借星星点点的资料、加上智联那面的消息汇总成一个故事，而看甄金的反应，他沈约猜的并没有什么偏差。
既然如此，他就不用画蛇添足的编造细节，“但移植记忆却出现了意外，有极为惊怖的事情发生。”
沈约这么推断是因为童欣仓皇离开，周佳佳被吓的发烧。
甄金的神情似也有些畏惧之意。
沈约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随即又道：“甄金先生本以为实验失败，童欣小姐多半又觉得你们做的不是人事。甄金先生仓皇之中怕泄漏了秘密对自己不利，关键时候，甄金先生将人人为我，我害人人的自私精神发挥到了极致，这才果断的干掉了童欣小姐。”
甄金一直握紧了拳头，浑身发抖，听到这里终于忍无可忍，霍然就要向“叶宣儿”冲过去，同时嘶声怒吼道：“你这个贱女人，我就知道，你什么都会对警察说的，我就知道！”
525节 你这个渣男！
甄金听着沈约叙说昨晚的事情，如同亲眼目睹般，内心极为愤怒！
只有在场的人才会对所有的事情这般清楚。
沈约没有在场！
事实就是——童欣终于将所有的事情告诉给了沈约！
这简直就是一加一等于二的事情。
甄金想到这里，恨不得掐死“叶宣儿”！
他上前一步，却退后了两步，因为沈约已经拦在他的面前。
“叶宣儿”握着拳头，仍旧一言不发。
“甄先生，我还没有说完呢。”
沈约微笑道：“我难得有兴致多说几句，你作为唯一的听众，总要捧场的。”
甄金恨恨的望着沈约，“你还要说什么？贱女人已经和你说了全部，你还要说什么？”
沈约摇头道：“你错了，童欣的记忆从未和我说过2210房间内发生的事情，是你告诉我事实的真相。”
“我？我……怎么可能？”甄金难以置信道。
“没什么不可能的。”
沈约轻松道：“罪犯总以为自己作案的手段天衣无缝，事实上太阳底下已无新鲜事。你看起来光鲜，但你的举动实际上漏洞百出。你的第一个漏洞就是，你不该穿眼前这套西服，这是童欣买给你的。昨晚你没穿，今早你穿着这套西服来见‘叶宣儿’，我就觉得你是个渣男！”
甄金很想问句为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道理很简单。”
沈约倒不介意多说两句，“当一个男人期待用什么往昔的回忆挽回某些事情的时候，他在感情的处理上已经大错特错。男人多是懒惰的，本性从不浪漫，当一个男人用鲜花、礼物开始弥补女人的时候，那有很大概率就是他做错了事情。你知道做了错事，因此你才穿了童欣给你买的西服，你太过刻意，反倒容易让人看出问题。”
甄金忍不住摸摸西装上衣口袋绣着的那个许愿绳。
“你为了掩盖自己的丑行让人杀了童欣，当你知道‘叶宣儿’有了童欣的记忆，又试图回归自己的计划，这是你的第二处错误。”
沈约目光敏锐道：“一个男人做事，不应该这么反复无常。你太着紧童欣的事情，这才收买了贺家的女佣，那女佣又太着急向你讨赏，在我们离去的时候，着急给你打电话，偏巧又被我看到了。”
高洁蓦地想起——在离开贺家的时候，沈约一直看着倒后镜，原来是看着那女佣的举动。
“你有点小聪明，知道我们一定会去案发现场，这才联合黑夜埋伏我们。”
ddxs.com
沈约微微点头道：“可你恐怕没有想到一点，我去那里，就是在等你出手！”
高洁怔住。
“做贼的人，往往是心虚的。”
沈约盯着甄金，“我只要带着‘叶宣儿’在身边，无论‘叶宣儿’说还是不说，你这种男人一定会疑神疑鬼，一定会主动出手的，因为你知道‘叶宣儿’掌握着你的罪证，叶宣儿就是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你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你从不信别人，哪怕那是最爱你的女人！”
甄金嘴角抽搐下。
顿了片刻，沈约语气冰冷的说道：“于是你又做错了一件错事，你不动手，我对你就无可奈何，我要找你的罪行，很是艰难。但你出手了，你的罪行就开始板上钉钉。很遗憾，你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出手。”
甄金脸色数变嘿然冷笑道：“你赢了，自然说什么是什么了。”
沈约微笑道：“我没赢。”
甄金一怔。
沈约冷冷的说道：“我从来不认为揭穿你这种渣男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算不上赢，只能说是一种悲哀的击败罢了。”
甄金忍无可忍，他输的一败涂地，偏偏沈约还是对他不停的奚落，“你拽什么拽？你真以为自己无所不知？要不是童欣告诉了你一切，轮得到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吗？”
他打死也不信这些都是沈约自己猜出来的。
沈约摊摊手，“你愿信不信，但我可以替童欣对你说一句——她从来没有背叛你，哪怕她知道你杀了她，她有段时间，好像还希望和你在一起！”
甄金怔了下，看向门口的“叶宣儿”，“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发展的这么快，他已经可以替你代言了。”
他说到最后，言语中已经有了说不出的猥琐之意。
沈约目光微冷，“我还要代替童欣说一句——你真的是不折不扣的渣男。这句评论，算我替童欣送给你的，相信她不会介意！”
甄金嘿然冷笑，“谁不是渣男，你装什么正人君子！”
望向门口的“叶宣儿”，甄金决定痛快痛快嘴，“童欣，恭喜你找到了梦寐以求的金龟婿。但你要努力了，因为你的竞争对手很多，不但有李巨人的女儿李雅薇、叶宣儿，说不定还有你旁边那个装作一本正经的高女士！”
高洁握枪的手一紧，恨不得直接一枪打死甄金这个王八蛋！
叶宣儿轻淡道：“甄金，很‘荣幸’能这样看到你丑恶的嘴脸！我早知道你是渣男，我并没有看错！”
甄金一怔，他听出叶宣儿并非是童欣的口气。
“你？”甄金指着叶宣儿，面露错愕。
“我是叶宣儿。”叶宣儿一字字道。
甄金已经退无可退，靠着墙几乎要软了下来，“你不是……”
“我不是童欣的记忆。”
叶宣儿冷冷道：“沈约说的丝毫没错，童欣的那段记忆哪怕在最后的时光，也没有透露你的罪行。反倒是你，不停的刷新着我的认知下限。我也很想替童欣说一句——你这个渣男！”
甄金面色如土，摇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一直是在演戏？”
他始终不明白这场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但沈约显然知道这场戏已经可以落幕了，“我们不会再从道义上谴责你。”
沈约决定网开一面，“我们决定把你送到牢房内呆几年，具体的期限，当然看你给法官准备的证据有多么的充足了。”
他伸手从床上拿起了公文包，也就拿起了甄金主动准备的犯罪证据，脸色突然变了下，霍然望向了房门的方向，叫道：“小心！”
房外有人！
无声无息的接近。
沈约下意识的感觉到这点，随即脑海中闪过暖玉的面容。
526节 等价交换
案子并没有结束！
能够让人记忆转移的人，他沈约还没有见到！
高洁在沈约提醒的时候，亦感觉背后有股冷风，她本来没有想到过什么，但在沈约提醒后，立即拔枪回头指去，就要扣动扳机。
手腕一痛，手枪已经到了来人之手，来人冷冷的看着高洁。
是暖玉！
高洁一看到那如大海般深邃的幽蓝眼眸，虽然没看到来人的全貌，就已经意识到对方绝对是暖玉。
被暖玉一招就夺取了手枪，高洁惊而不慌，还能提膝盖上顶，手肘横击！
她一直都恨不能和神秘的暖玉直接对决，眼前的这一幕，她实在设想了很久。
不想她的招式二连尽数击空。
暖玉似退了下，转瞬以更快的速度冲过来，一把就抓住了高洁的脖子，然后竟然将她凌空按在了墙上。
沈约心头剧烈的一跳，他没有出手，他知道一点——如果暖玉要杀高洁，不等他出手，高洁就已经死了。如果暖玉不杀高洁，他也没有必要立即动手。
暖玉的举动比他想象的更矫健、更敏捷，甚至更暴力一些！
你能想象一个如暖玉般并不强壮的女人，竟然能将金盾的CIO单手举起的场面？
高洁从未想到过一个照面就被暖玉制住，还想挣扎的时候，暖玉盯着她的双眼，冷然道：“你太累了，睡一会儿吧！”
就感觉脑海中突然被蒙了层猪油，阻碍了所有的神经连接，让脑海中的血液也不流通起来，高洁随即脑海一沉，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暖玉缓缓的松开了手，让高洁软软的倒下，随后扭头看向了叶宣儿。
叶宣儿一翻白眼，不等暖玉说什么，也倒在了门旁。
暖玉这才看向了沈约，目光很快从沈约的身上，落到了沈约手上的那个公文包上。
“可以把公文包给我吗？”暖玉倒很客气道。
沈约盯着暖玉，极为头痛，这是个让他异常头痛的女人——由始至终，他算到千人万面，却算不出暖玉的真正目的。
暖玉会催眠，方才瞬间催眠了高洁这种意志力极强的女人，说明这段时间内，暖玉的精神力量又强大了很多。
小书亭
当然，也可能是暖玉的精神力一直很强大，但她一直深藏不露。
无论哪种情况，对沈约来说，都不太像是好事。
甄金却像看到了救星到来，他不认识暖玉，但知道敌人的敌人，很可能是自己的朋友。
暖玉一来就放倒了高洁和叶宣儿，那很可能和他甄金是一个阵营的。
“这位女士，救救我！”
甄金伸出友好的双手，“我是甄家的长子甄金，你知道我吧？我被这些绑匪带到这里，只要你救了我，我给你……一亿！”
他很想给暖玉十亿，可考虑到报酬说的太多有让人怀疑的可能，遂减少了数目。
暖玉终于看了甄金一眼，顺便看了眼那几个望过来的保镖，“你们忙碌了一夜，也太累了。不如都睡会儿吧！”
话音落地，甄金身躯摇晃了下，倒在地毯上。
沈约内心微凛，终于发现除了他和暖玉还站在房中，其余的人，尽数昏迷了过去！
这是什么能力？
催眠？
如果这是催眠术的话，那这世上的催眠师恐怕都是叹为观止。
沈约并不知晓暖玉如何做到的这些，但他仍旧盯着暖玉的双眼，试图从中刺探些秘密。
眼眸如海，暖玉轻淡道：“看起来你是不准备把公文包给我了？”
“我不给，你就准备催眠我，或者硬抢吗？”沈约反问道。
暖玉笑笑，“我知道你一定会将公文包给我的。因为你知道我不是个强盗，我既然索要那个公文包，当然会付出相等的价值。再说、你素来不喜欢麻烦，拿着那个公文包又有什么用？”
沈约伸手一抛，公文包凌空飞出。
暖玉伸手抓住，倒是露出稍显意外的表情，她没想到沈约就这么将公文包丢给了她。
“你要付出的东西是什么？”沈约开口问道。
暖玉凝望沈约半晌，“你不应该出手吗？以你的性格，知道我参与了记忆移植的事情，不是应该出手捉我吗？”
沈约笑着摊手，“我想你一直误会了我的职业，我是安保人员，只负责保护别人的安全的。捉贼捉赃是警察才做的事情。”
话音顿了下，沈约缓缓道：“更何况，你和昨晚的案件并没有关系。”
“哦？”
暖玉本来拎着公文包要走的模样，闻言似打消了去意，“为什么？”
“适才甄金和你对话，明显也不认识你。”
沈约轻描淡写道：“他怎么会请一个不认识的人做那种重要的事情呢？”
暖玉难得的笑了下，“你错了，昨晚的案件，我其实一直参与其中。”
“看来你不介意解释一下？”沈约试探道。
暖玉沉默了会儿，终于道：“你的分析大部分都是正确的，但你再是聪明，恐怕也猜不到根本没有看到的事情。”
“你看到了？”沈约谨慎道。
“版图新增了一种职业。”暖玉突然道。
沈约微皱眉头，知道暖玉不是说废话的人，接下去道：“什么职业？”
暖玉解释道：“精神联盟！精神联盟中人都叫做精神师。”
沈约喃喃道：“不是精神病就好。”
他很好奇的是，究竟是谁在设计版图的结构，看起来版图一直在动态增长，就像游戏不停的出更新包一样。
暖玉一付对版图不感冒的样子，但对版图的发展无疑很是关注。
“不是精神病，但比精神病可怕了很多，因为精神师……太早出现了。”暖玉的眼中露出了少有的警惕。
沈约微有讶异，“你说什么？”
他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很多种可能！
暖玉最有可能的一种意思是——版图系统的精神师职业不应该在这种时间点发布！
难道暖玉……知道这种职业发布的时间点？
暖玉的眼皮竟跳了下，并没有回答，只是轻声道：“昨晚是一个精神师在操作记忆实验。”
“你不是精神师？”
沈约下意识问了句，在他看来，暖玉的精神力若在精神联盟中，无疑是数一数二的。
他无法想象比暖玉还要强悍的精神存在。
暖玉摇摇头，“我不是！我……”
她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那个精神师采用记忆移植的方法是让实验对象吸食兴奋剂、产生幻觉后，人的意志就会薄弱。那个精神师希望借此制造一种实验体的精神错觉，而且一直持续下去。”
她说的有些复杂，沈约却已清楚理解，“那不是将记忆移植，而是……要将实验体变成神经病？！”
527节 澳洲古堡案的真正答案（上）
“我是谁”这个话题一直被人类孜孜以求，但始终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
很多人觉得这个问题很简单，实际上无论名字、地位、金钱都无法成为这个问题的答案。
沈约失忆后就一直在研究自己是谁，可“沈约”只是一个名称代号而已，他知道自己如今在做什么，可以往的经历，他全然不知。
那他究竟是谁？
听闻暖玉解释精神师的操作，沈约脸上露出愤怒之意。
暖玉静静的看着沈约。
她和沈约其实没有见过几面，一直以来，她和沈约好像都是势不两立，但她看着沈约时，又像是和沈约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两个思想很清澈的人在做一次平静的交流。
“我知道你为何有些愤怒。”暖玉轻声的说道。
沈约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波动，露出一丝微笑，“你知道？”
暖玉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是的，我知道。你看似是个散漫的男人，但你遇事从不退缩回避，那是你内心崇尚自由、也为自由努力的表现。你比任何人都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真正的直面，才是解决问题、前往自由的最终方法。”
沈约微显诧异的表情，他分析过很多人，唯独没有这般分析过自己。
“你崇尚的自由，不是世俗规则下那种有限度的自由；也不是为了自己的自由，牺牲别人自由的那种自由……”
暖玉很是了然的说道：“你是个很特别的男人。如今的世人都是严以律人、宽以待已，规则都是给别人定的。你不同，你会遵守你信仰的规则，你会追求你向往的自由！”
沈约反倒不能肯定道：“真是这样？”
他没想到暖玉对他的评价居然很不错。
“真是这样！”
暖玉凝望着沈约肯定的说道：“我观察你很久了，我第一次见到你这种男人。这世上能做到言行合一的人已经很是稀少，但能做到言行合一，却又不是精神病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她说的话让人费解，沈约却是清楚的明白，言行合一的少，能够坚持自己信念的又多是过于执着。
取向偏了，难免南辕北辙，成为精神病的存在。
言行合一的正确方向，才是最好的人生！
“我感觉你来这里，不是想和我说这些吧。”沈约终于说道。
暖玉并没有移开目光，“你又错了，我一直就想和你说说这些。”
“为什么？”沈约反问道，他并没有回避暖玉的目光。那里没有让人困倦的迷途，只有海阔天空的明澈。
“因为我希望你这样的男人不要改变，也能多一些。”
暖玉的眼中终于现出几丝温暖，“如果这世上多几个你这样的人，其实就不需要什么法律、道德的约束。法律因为维护秩序而存在，但秩序通常都是国家机器的意志，而不是自然的规则。真正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时代，是不需要反复强调什么秩序的。有时候，强调的往往是缺失的！”
沈约微微点头。
暖玉说的情况听起来很理想，甚至不切实际的不可能存在，可这种不可能的存在反倒是标榜文明时代的悲哀。
文明需要彼此贼一样的提防？
文明需要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才能活下去？就如斗兽场那样？
那野兽也可以认为自己是文明的产物了。
轻轻的吁了口气，暖玉回到了方才的话题，“你愤怒，因为你知道昨晚的精神师不是在做精神引领，而是在控制改变别人的人生。你厌恶那些强行控制别人生活的人，希望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方式，好好的去活，善良的去活。你希望对方哪怕有问题，也能尽量改好，因此你对李雅薇那样的女孩的叙说才能耐心倾听下去，因此你才能发现问题所在。”
沈约突然说道：“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但从未有机会！”
暖玉笑了笑，“你既然将公文包给了我，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些事情。”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个公文包呢？
沈约有些纳闷，心想暖玉不是秩序的维护者，看起来对甄金根本没有任何兴趣，那她要这个公文包做什么？
不过眼下他想到个很想知道的问题，“澳洲古堡凶杀案，是你在幕后操纵了一切吗？”
操纵了杀人名单，杀了除李雅薇以外的所有人，然后逼李雅薇回国，毒死李继祖，再借用李雅薇，向李家实施了极为凶悍猛烈的攻击……
沈约本来以为是这样，可和暖玉交谈的越多，他就越感觉不是这样。
这是一种直觉。
和坏人在一起的不见得是坏人，表象之后可能会有很多别人意想不到的内情！
暖玉沉默了会儿，看着沈约说道：“澳洲古堡杀人案是一场实验，就和昨晚2210房间内的实验一样的！”
沈约捕捉到最关键的共性，“两场案件的相同点是——案件都不是你策划的，但你都在？”
暖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道：“你很聪明。我以为……你会以为我是这两起案子的真凶，可是……”
她没有说下去，但潜台词自然是——正常人都会怀疑我，但你没有！
沈约思绪飞转，随即又问道：“因此澳洲古堡凶杀案的凶手是……乔治和艾琳达吗？”
暖玉既然在现场，以她的聪明，一定知道凶手是谁的。
房中静寂了下来。
暖玉的表情稍显惊诧，“你这么认为？”
“难道不对吗？”沈约反问道。
暖玉有些感慨的说道：“我只是奇怪你怎么能够猜得到？”
沈约笑了笑，解释道：“我其实一直都在考虑那个案子，直到你方才提示后，我才想到这个可能的真相。”
暖玉很有兴趣道：“不妨说来听听。”
沈约反问道：“你已经知道了结论，再听会不会有些乏味呢？”
暖玉淡淡的说道：“和你这样的男人交谈不会乏味，因为我可以从你这里看到些希望，学到些经验。你要知道，一个保持学习的人才会有进步。”
沈约感觉暖玉今天很不吝啬对他的表扬，搞不懂她为何会有这般转变。
回到正题，沈约说道：“好，那我就说说。”
很多时候，他说出真相，只为获得更多未知，如今也不例外。
“百鬼夜行案的幕后凶手很难是一个人，因为单独一人，要杀了那些人或许可以，但做不到隐蔽的效果。”
沈约慢慢的说道：“所以警方对于多人作案的这个猜测方向其实没问题！有人在明面杀人，有人在暗中做戏，这才能将其余不知情的人弄的晕头转向。乔治、艾琳达之间或许是种畸形的爱……”
暖玉微扬下眉头，本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
“你想问我为何对畸形的爱这么了解吧？”沈约留意道。
暖玉终于点点头，淡淡的说道：“你看起来是个很正常的男人。”
没说的潜台词是，如果没有见到你这个人，只是听你的言论，很容易将你理解成为一个变.态！
baimengshu.com
528节 澳洲古堡案的真正答案（下）
沈约明白暖玉的意思，微笑着说道：“最了解精神病的不是心理医生，而是精神病患者，因为他们的神经世界才可能是相似的。同理，最了解变.态思想的，往往不是什么刑侦警察，而也应该是变.态。可我不是变.态！”
暖玉听完笑了下。
她的内心想说——和你交谈是件愉快的事情，因为你能聪明到、别人不说，你也能理解。不像某些男人，你对他说的明明白白，他还在问为什么。
但她终究忍住了没说。
她不习惯对外人表达自己的情绪。
“要了解，就要融入，要融入，就难免会和融入的对象有类似的举动。没有类似，那就不叫融入。”
沈约很是了然的说道：“因此高超的心理医生会定时的想办法排遣外界带来的负面情绪，避免自己陷入某种情绪太深，也成为精神病。而破案如神的神探，往往神神叨叨的，因为他必须以凶犯的角度看问题。但总是以凶犯的视角考虑问题，神经构建就会向凶犯的思想靠拢，对很多恶性行为或者是麻木，或者是强烈的排斥。”
语气有些感慨，沈约缓缓的说道：“这两种行径都会导致问题，麻木会让人开始认可不正确的行为，强烈的排斥会产生厌世的心理，甚至对社会现象产生极端的想法！”
暖玉流露出赞许的表情。
沈约谈论的是精神领域方面的问题，和她的研究很是相像，沈约或许没有进入技术性细节的研究，但在精神指导性的言论，完全和她是一致的。
这让她多少有些志同道合之感。
沈约看到暖玉的表情中冷漠感少了些，感觉这种共鸣效应还是有效的，他不动声色，继续说道：“很多意识到这种现象的国家很重视这种情况，会对这两类人做心理辅导。可我不用的。”
“为什么？”暖玉立即问道。
“因为我没钱请辅导舒压的导师。”沈约开玩笑道。
见暖玉没什么笑容，沈约立即解释道：“我每次处理完这种案子，就会放空自己，将自身置于禅定之中。你知道吗？禅定状态，是一定要没有五毒侵染的。”
暖玉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没有五毒侵染，自然不会受到负面情绪的影响，因此你或许接手很多恶性案件，但你的一颗心，仍旧是……纯净的。”
沈约微微笑道：“纯净不敢说，也是有血有肉的。但禅定能让我退出来，对很多事情不太过执着，因此就可以对人性了解多一些，也能客观一些。我突然做出乔治、艾琳达之间的爱变态畸形的这种猜测，是因为甄金和童欣之间畸形的爱！”
暖玉对沈约所言只是静静倾听。
沈约继续说道：“如今的社会，有很多错误的感觉，养狗的觉得自己有爱，但有些人养狗却不过是因为空虚的缘故，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流浪狗的存在。”
话音停顿了会儿，沈约补充道：“很多人养猫也一样的心理。当然，我们不能否认，有些人的确是真爱。”
暖玉忍不住说道：“这些你不用说的那么详细，我明白的。你想说，无论艾琳达还是童欣，都把一种强烈的依赖错误的当作是爱。”
“不错！”
沈约赞同道：“我想说的就是这样。人因为空虚迷惘、无所事事，就会将自己的感情寄托在别的物体身上——人、动物、甚至一块石头，一枚硬币。但这都不是爱，只能说是一种依赖！艾琳达和乔治之间可能是一种互虐依赖的关系。”
艾琳达劈腿，乔治竟然还和她联手杀人……这种事情在正常人看来，完全是很不正常的，可在如今的社会，这种案子已经屡见不鲜了。
沈约对此不再详细说明，继续说道：“乔治、艾琳达为了表达彼此的爱，空虚到需要虐待别人才能满足。他们需要对彼此证明，他们是一样的行为，一路的货色！因为这样，他们才认为彼此是真爱，彼此的存在才有意义。没有对方，谁都活不下去。”
暖玉轻轻的吁了口气，点了点头道：“虽然不好听，但事实的确如此。”
“这种依赖感情更像是斯图哥尔摩症候群的极端表现。”沈约突然冒出句专业术语，自己都感觉有些意外。
暖玉凝望着沈约，赞同道：“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沈约沉默了会儿，接着说道：“因此乔治策划了百鬼夜行案，帮手就是劈腿的艾琳达。在乔治心中，劈腿不可怕，但不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可怕。”
其实对这种现象是有点反胃的，沈约默默念了句佛号，稍后继续说道：“艾琳达也是和乔治一样的心理。二人都很聪明，也算到了在场众人的大致反应，艾琳达最后以劈腿、不信乔治为由藏身暗处，和随后躲在暗处的乔治联手开始行凶。乔治的车突然爆胎，害死了陈晓宇他们，多半也是乔治的设计。但到了最后，乔治害怕事情暴露，这才杀死了艾琳达……”
沈约说到这里，看到暖玉眼中闪过丝异样，立即明白道：“杀死艾琳达的不是乔治，而是你！”
暖玉表现出有点惊诧，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你知道你最厉害的地方是什么？”
沈约笑而不语。
暖玉揭开了谜底，“很多真相你其实也不知晓，但你就是有能力不停的刺探，获得对方的反应，进而一步步的接近真相！”
沈约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你最厉害的地方是什么？”
暖玉直接回道：“你觉得呢？”
沈约轻声说道：“你对什么样的人都会去研究，而且能很快学到对方的优点。”
暖玉沉默了会儿才说道：“你第二次猜的还是有点问题，我没有亲手杀了艾琳达，我只是吓死了她。当初李雅薇等人纷纷逃命的时候，王洋伟看起来是车祸身死，实际上只是假死的状态，于是我让王洋伟短暂的复活，满脸鲜血的走到了艾琳达的面前。”
沈约想象当初的场景，暗想艾琳达以鬼为名虐杀同伴，却不想鬼“真的”出现了，被吓死倒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暖玉还是个很幽默的人。
转念想到了什么，沈约又问道：“然后你又控制了李雅薇，走到了乔治的面前？”
因为这件事留存了录音，这也是让警方怀疑李雅薇的最有力的证据！
因为这个录音，也让高洁以及警方产生了误解。
沈约心中暗想，暖玉是不是早知道这个录音，她这么做就是要误导高洁！
“你猜对了。”
暖玉淡淡的说道：“我给李雅薇换上了艾琳达的红色高跟鞋，然后控制她的意识，让她走到了密室中乔治的身前，那时候乔治已经看到了艾琳达的尸体，知道事情出了异常，躲在密室中企图躲避灾难……”
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暖玉冷冷道：“乔治看到李雅薇穿着艾琳达的高跟鞋出现在他面前时，表情很精彩的！”
yawenba.net
529节 改变走向！
一个恐怖故事最让人惊恐的地方就是——一个本来以为自己是猎人的人，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猎物！而且遭受到了不死不休的追杀！
沈约回想当初的画面，暗想暖玉做的真够绝的——乔治知道艾琳达死了，偏偏听到有人穿着艾琳达的高跟鞋走近，难免以为是艾琳达诈尸，等看清楚面前是李雅薇的时候，不由自主喊了一句“Olivia”！
但当时乔治的惊恐可想而知，大脑混乱间突然跳闸，这才导致心梗死亡，当然了，这里面可能会有暖玉的某些杰作！
澳洲古堡凶杀案的策划者是乔治和艾琳达。
受害人是其余的十人！
乔治本来设计了局中局，企图以诈死骗过所有人，然后和艾琳达继续实施变态的杀人计划，结果他做梦也没想到过，暗中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暖玉出手改变了整个过程，吓死了凶手艾琳达和乔治，她杀人不是目的，目的却是救出了李雅薇，然后以李雅薇为诱饵吸引高洁和李家的全部注意力，再实施自己的计划。
很高明的手段。
暖玉的真正目的还是李家！
她为什么一定要对李家动手？
看向暖玉手中的公文包，沈约心中微动——公文包里有甄家大公子甄金的罪证，这也牵扯到甄家！
暖玉要动手的目标不见得只是李巨人，或许还包括本港四大家族？
知道暖玉不会说，沈约试探道：“多谢你的补充，我才得以明白澳洲凶杀案的真相。别人觉得你是个残酷嗜血的女人，可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替天行道。”
暖玉摇了摇头，“你高看我了。我也不过是趁机用李雅薇做个实验而已。”
“就像2210房间的实验？童欣本来死了，但你却将她的记忆移植到叶宣儿的身上？”沈约试探道。
根据暖玉的描述，2210房间内的精神师是要将周佳佳的记忆改变！但精神师的这种方法明显是歪门邪道，而且失败了。
精神师实验失败，惹出一堆麻烦，暖玉居然让实验真正的成功了！
暖玉的目的是？
暖玉淡然道：“不错，这两个实验都是我改变的方向。我一直关注版图精神师的举动，对那个精神师很是留意，不过见精神师以兴奋剂的方式来改变周佳佳，知道那个精神师和精神病一样，于是用记忆控制的方式让精神师出现了幻觉。”
你比精神师高明了不是一步两步，沈约暗赞，“然后呢？”
他一直不知道2210的房间内究竟出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我搜索了那个精神师的记忆，发现他以前竟然是靠帮甄金做些邪恶的勾当盈利。”暖玉轻描淡写道。
沈约心中凛然，“你……你可以轻易搜寻别人的记忆？”
这完全是逆天的操作！
这个结果若是说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国家组织要盯上暖玉。
暖玉却没有丝毫诧异，“在暹罗的时候，你不也搜过谈沙的记忆？只不过，你当时还不太清楚流程，对此中的技巧也不了然，因此只能看到大概。”
沈约心中惊叹，“那你……”
暖玉知道沈约想说什么，“搜寻记忆并非想搜就搜，而且很耗精力。我也不是偷窥隐私狂，因此你不用太过担心，再说……你的记忆经过封锁，我想搜也搜不到。”
话音停了会儿，暖玉又道：“我昨晚催眠了那个精神师，让那个精神师表现的和鬼.魂附体一样，将甄金曾经对很多女人做的龌龊肮脏事说了出来。”
沈约眼皮跳了下，他本来以为甄金最多是冠希哥，可听到“鬼.魂附体”几个字，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甄金杀了很多女人？”
他看向衣冠楚楚、仍在酣睡的甄金，实在想不到这张人皮下竟然是个恶魔。
暖玉冷冷道：“他们不走正道，玩兴奋剂弄出人命并不出奇。甄金喜好这一口，弄死了不少女人，一直都是仗着老子有钱、请得起律师团，这才没有案底。”
沈约看了眼暖玉手中的公文包，暗想你拿着这些罪证做什么？
改行做律师了？
不过他知道甄金这种人实在数不胜数，他更关心的是两场实验，“看起来，这两场实验，你都是旁观者，只是最后出手改变了下实验走向？”
可暖玉不是无聊的人，她改变实验走向，一定有她的用意！
暖玉沉默。
沈约知道暖玉不提及，多半还是想保密，遂问：“可你既然说是实验，实验就会有发起者，发起者究竟是谁？”
“你不知道？”
暖玉反倒有些失望道，“到了现在，你难道还不知道实验的发起者是谁？”
沈约想到大雪山奇诡的经历，终于道：“我只是不敢肯定。”
沉默了会儿，沈约终于说出了答案，“一切……都是版图做的实验吗？”
暖玉目光微亮，轻声道：“你终于还是想到了。”
“版图究竟是什么？版图的幕后黑手是谁？你为何很关心版图，甚至厌恶版图？你破坏版图实验的走向，目的究竟是什么？”
沈约突然一口气连环数问，紧盯着暖玉的细微的表情。
沈约发现一切问题的源头，均是发自那神秘的版图游戏。他对版图也进行了研究，却始终不得要领。
他相信暖玉会有更深的认知。
不想暖玉的表情竟然很是失望，半晌，她才轻叹了一口气，“或者……是我期望太高了一些。原来你对版图真的一无所知。”
沈约见暖玉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似有离意，并不放弃道：“你对我有期望？但你难道不应该多说一些才对？每次都是藏着掖着，我怎么知道你在期望什么？”
他略有些激将之意。
暖玉握着公文包的手有些攥紧，似被沈约说动，半晌才道：“你觉得版图为什么做这些实验？你如果说对了，我就给你讲个故事！”
沈约见暖玉上钩，微扬眉头，“版图的实验看起来怪异，但我倒觉得不难理解！”
示弱藏拙本来也是一种方法。他一定要先藏起来一些东西，不然如何吸引暖玉听下去？
暖玉目光微凝，“你知道版图实验的目的？”
“你不用着急对我失望。”
沈约暗想以前都是任务紧张，难得和暖玉这般交谈，眼下如果让暖玉就这么离去，实在很是失败，“你知道东南亚附近有种养毒的操作吧？”
slkslk.com
530节 另外一个版图？
暖玉听到沈约谈及养毒，神色稍显凝重，“我……当然知道。”
言下之意是，你说这些做什么？
“养毒常见的操作就是将几种毒物放在一起。”
沈约见暖玉神色淡漠，可举动微凝，知道她有兴趣，立即说了下去，“毒物比如说蝎子、毒蛇、蜘蛛，蜈蚣，蟾蜍之类……这五种毒物互相克制，但彼此实力难说。养毒人放任这些毒物在一个地方厮杀，最后能生存下来的毒物，无疑最是厉害，也被养毒人喜爱，这种毒物可以完成特殊的功用。”
暖玉轻轻点头。
沈约随即道：“我觉得版图做实验也和养毒类似。”
暖玉微有动容！
沈约见状知道暖玉和自己所想类似，随即道：“以利益、欲望吸引，将世人置身最奇诡的环境，然后看看哪些人能活下来，这就是版图实验的目的！”
暖玉拎着公文包的手愈发攥紧，半晌才道：“然后呢？”
“版图会……”
沈约真正的绞尽脑汁，边想边说道：“参考每次实验的结果，然后继续下一场实验，直到得到它想要的结果。”
他说完后，自己都有点不算满意，没想到暖玉居然点点头，“依你的所知，你能想到这里，已是很不简单的事情了。”
沈约立即道：“因此你会给我讲个故事吗？”
暖玉沉默了会儿，突然道：“你信我吗？”
沈约有些意外，半晌才道：“我信你不是杀人狂魔。”
他的回答稍微用了些技巧，他回答的是事实，并没有欺骗，但和暖玉的本意有些差距。
暖玉笑了笑，“你不应该信我的，因为你肯定知道，我从来没有真正的信任过你。信任的关系，不应该有太多的秘密！我希望你记住……”
凝望沈约，暖玉面带严肃的说道：“我是不可信任的！”
沈约没有回复。
“因此我说的这个故事，你就可以当作一个虚幻的故事来听！”
暖玉凝望着沈约，却像看着遥远的未来，“曾经有个世界……也有个版图系统！”
沈约眼皮跳了下。
暖玉继续道：“那个版图系统和你说的类似，很多任务系统更像是养毒，用来培养各种极端环境下，最后能存活下来的人。相对那个版图而言，如今的版图不过是个幼儿的游戏。”
沈约心中微颤，琢磨着两套系统的关系。
曾经有个世界？
暖玉和他谈话的时候，有时候会给他一种感觉，暖玉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暖玉又提及曾经的世界，总不会是在暗示——她是从别的世界过来的？
“不过那时候，版图世界虽然冷酷，但那不过是延续了数千年的人类传统罢了。”
暖玉喃喃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说是文明的世界，实际上做着很不文明的事情。”
沈约不置可否，但他认为暖玉并没有说错。
达尔文的进化论理论不见得是真的，但他的核心思想“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一直被西方人侍奉为圭臬，从未改变。
米国，就是这种理念的坚定执行者！
“那个版图系统的强盛，终于引发了全世界的国家机器的注意。”
暖玉低声道，似在沉湎着过去，“你虽然失忆了，却没有失智，知道版图系统这般作为，已经威胁到米国对整个世界的统治地位！”
“那个世界也有米国吗？”沈约突然问了句。
暖玉没有回答，只是道：“米国最先对版图系统起了染指之心，因为哪怕是米国，也没有任何人知道，版图系统究竟是被谁控制在手上！”
原来版图不是米国人搞的？
米国人经常搞些生化实验、生物病毒什么的，别的国家有什么高科技，米国人就像得了红眼病一样，要不占有、要不铲除，米国人没事联合个世界银行，对自由的公民搞个“合法”囚禁啥的，可连米国都对版图无可奈何？
这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看来人贱有天收是有些道理的。
沈约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了几分微笑。
“米国人开始疯狂的怀疑版图的来历和用意。”
暖玉煞有其事道：“他们几乎动用了CIA和FBI的全部力量，但仍旧一无所获。于是他们就开始对世上的各个国家横加指责，认为别的国家都是邪恶的国度，阴谋做了个版图，以用来对人类不利！”
嗯，这很米国特色。
只要对米国不利的，都是邪恶的。只要米国不知道的，也就是不透明的。
米国恨不得世上的所有人每天向其汇报所穿内.裤的颜色，以便完全透明的掌握这个世界所有的事情。
你不汇报，你就是不透明的！
沈约对暖玉的这段形容倒是深有体会，因为米国政客如今的很多表现，已经超越了他对人类的认知底线。
“那时候……”
暖玉的声线似乎有些颤抖道：“版图已经规模完备，赏金、杀手盟的两个组织空前强大，那里的人手，已经集结了世上相当程度的精英！这里说的精英，不止是知识、不止是智力，也不止是武力，而是各种技术和能力的汇聚！你要知道，要完成任务，不见得一定要靠武力值的，能力更为重要。”
沈约轻轻点头，他想起了杀手联盟的汉森——汉森的武力值不见得很高，但他配备了比较高的科技。
不过图穷匕见时，显然还是武力是决定胜负的主因！沈约暗想。
“米国人开始惊慌起来，试图开始融入版图，取得版图的控制权！”暖玉继续道。
沈约略感意外，不过想着打不过就投降也是米国的一种自由精神，倒有些释然。
“然后呢？”沈约对版图这个故事很有兴趣。
暖玉盯着沈约，许久才道：“然后版图的精神师联盟，就开始出现！而精神师出现后，那个世界，就开始陷入真正的危机！最高层面的危机！”
沈约见暖玉述说往事时，一丝笑容都没有，自然不认为暖玉是在说笑话。
听到“最高层面的危机”几字时，沈约立即道：“那个世界的整个人类处于危机中？”
biquge.name
对人类而言，最高危机当然是关系到人类的生存！
那一直是人类警戒的极限！
.
PS:极限警戒。^_^
531节 她来自未来？
暖玉对沈约的判断很是认可，微微点头，“你说的一点不错，那时的那个世界的整个人类都陷入危机之中。因为没有道德底线的精神师比起穷凶极恶的通缉犯还要可怕百倍！”
她说到这里，攥着公文包的手少有的颤抖起来。
暖玉不是容易畏惧的女人。
让她都是这般警戒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将要发生的？还是已经过去的？
沈约瞬间想到了几种可能，顺着暖玉的意思道：“不错，通缉犯杀人是可怕，可没有道德底线的精神师却能控制别人杀人、而且杀人的数量更难衡量。”
说到这里，内心凛然，沈约道：“不久前，你似乎控制了几个米国政客？”
他突然想到暖玉的这种控制的可怕性。
暖玉“嗯”了声，“这不过是个玩笑。但在那个世界的精神师，做的事情却不如我这么文雅。”
沈约少有的紧张，“他们若是控制了米国的统治者，那……”
他想现在的米国总统就够疯了，如果再被人控制，做的事情恐怕连神经病都不敢相信。
“不错。”
暖玉一口气说了很多，长吁了一口气，“你终于想到了应该警戒的极限！”
她说完，突然转身就要离去……
沈约搞不懂这女人为何说故事说半截，忍不住叫道：“那个世界后来究竟怎么样了？版图系统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人类最后的结局呢？讲故事要有头有尾的，你以后还准备将这个故事说完吧？”
暖玉没有回答，只是不急不缓的走出了房间。
沈约盯着暖玉的背影，微微的吸气，做最后的努力道：“暖玉，你说的很像是事实，难道说……你从那个世界来的？你难道……是来自未来吗？”
他绝不是老古董，想着暖玉对版图发展到极端的情况很是清醒，说暖玉从未来世界来的，他倒也觉得很有可能。
暖玉的身躯僵凝了下，回头看向沈约道：“你现在关心的不应该是未来。”
“那我应该关心什么？”沈约顺势问道。
“你更应该关心的是现在！”暖玉的眸光突然亮了下。
沈约就觉得对方的思想如光，就要钻进他的脑海！
暖玉要催眠他？
沈约心中警惕，立即默念句“阿弥陀佛”。
那道光华到了他的脑海，倏然大放光彩，然后有道影像出现在了沈约脑中。
是海明珠！
他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海明珠的影像。
海明珠面对着一个人，她的身躯瑟瑟发抖，但看起来还是装作镇定的模样……
沈约知道自己好像再次预言，但这次预言，却算是暖玉提供了些线索。
看到海明珠所在的情况时，沈约脸色倏变，顾不得再追问什么了。
事实上，他在观看脑海影像时，暖玉已经消失不见。
沈约回头望去，就见高洁正挣扎着站起，一脸茫然的样子，立即对高洁道：“你照顾叶宣儿！”
高洁不等回话，沈约已经消失不见。
茫然的看向四周，高洁终于想起了方才发生的一切，不由内心颤抖了下。
她输给了暖玉，以前还算有些遮羞布，但这次却是输的一败涂地。
沈约几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到了酒店外，拨打金鑫的手机——金鑫的手机无法接通，他拨打海明珠的手机，却发现手机处于关机的状态。
手稍有些发颤，沈约再次拨打智联的紧急联系方式。
智联那面倒是一秒钟接通，“沈顾问，什么事？”
“金鑫和海明珠去了哪里？”沈约额头微有冒汗，伸手拦了出租车。
“他们去了安全屋，如今已经到了大楼前，沈顾问，你没事吧？”
沈约思绪飞转，坐上出租车后，报了深水埗安全屋的位置，随即对智联道：“你告诉金鑫，眼下千万不要和海明珠分开，一定要等我过去。”
智联那面有些诧异，不过似乎没有立即联系金鑫，反倒有些紧张道：“少爷他……和海小姐已经分开了！”
**
金鑫砸了酒店的火灾报警器后，和海明珠、周佳佳立即上了辆出租车，报了安全屋的位置。
人在车上，金鑫扭头看了酒店一眼，终究还是决定离开。
近安全屋时，金鑫带海明珠、周佳佳下车后向前走去，低声道：“丫头，眼下真的很危险，你一定不要自作主张了。”
xiaoshutingapp.com
海明珠重重的点头，内心微有紧张之意。
“后面有人还跟着我们。”金鑫低声道。
海明珠并没有回头，“我们可以甩掉他们的！”
“没吃过他家的大米，不用怕他们。”
金鑫眼中闪过丝狠意，“我有准备的。我们进入前面的大楼，我慢点走断后，你带着周佳佳一直顺着楼道跑过去，那面还有个出口，我会派人接应你们。你带着周佳佳跟着那人走就好。”
“那你呢？”海明珠有些意外。
金鑫冷哼道：“你不用管我，听我的吩咐，照顾好周佳佳。”
周佳佳闻言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搞不懂这两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为何对她这么关照。
海明珠“嗯”了声，“那金总，你照顾好自己。”
金鑫笑了下，“你这傻丫头，多照看自己就好了。”
说话间，三人已走进大楼的正门。
这算是居民楼，破破烂烂的，正门看起来也不算正规，很有点小家子气，海明珠进入正门后，听从金鑫的吩咐，立即拉着周佳佳沿着楼道向另外一侧的出口跑去。
金鑫进入大楼，立刻闪身站在阴影处，看到有两个男人急匆匆的冲来，金鑫知道他们失去跟踪的目标，明知故问道：“你们找谁？”
那两人没想到被追踪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均是一怔，有个男人还能反应过来道：“这路你家的？我们路过不行吗？”
金鑫笑笑，“当然可以！我就喜欢你们这种不讲道理的人！”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已经伸出两只手抓住那两个人的衣领。
对于不讲道理的人，不用废脑子啊。
他本来就是人高马大，对方两个人加起来好像还不如他的体重，身高还没到他的下颌。
金鑫轻易的抓住对方，双手一合，那两人不等挣扎，两个脑袋就已经撞在了一处，双眼泛白的晕了过去。
532节 错误的判断！
金鑫将那两人轻易放倒，倒是多少有些意外。
随即搜了下两人的身上，找出部手机翻看了几眼，没有找到什么有意义的信息，摸下耳后道：“智联，楼上的安全屋有几个人？”
“有四个。少爷，你要小心一些。”
智联有些担忧道，“他们守在那里有段时间了，并没有发现我装在那里的隐秘摄像头。他们都是陌生的面孔，我感觉……他们的面部特征好像是我们那面的人。”
“海明珠那面怎么样了？”金鑫已经上了电梯，神色稍显凝重。
他的事情，自然要单独来处理，不会牵扯到海明珠和沈约。
智联回道：“有人接应她们，会带她们两个去吃个快餐，如今已经遇到了。少爷，你如果解决得快的话，要不要我给你定份盒饭？”
“来份这里的招牌四宝饭吧！”
金鑫说话间已经走出了电梯，敲敲自己房间的房门，神色冷峻，微微的吸气。
智联的声音突然传来，“金总，沈顾问急着找你，他好像觉得海小姐出事了。”
房门打开。
开门的人看到是金鑫，不由脸色改变，他们没想到有人进自己家还要敲门的。
金鑫脸色亦是改变。
他脸色改变并非因为房间内的几个壮汉，而是因为沈约的声音焦急的传来，“金鑫，你立即带人去找明珠，我预见了她面前站着的是邪灵！”
--
金鑫心中凛然，他和沈约分开行事，但有秘密的方法保持彼此的消息畅通。
从酒店离开时，他就已经知道昔日的仇家找上门来。
本港很自由，做某些隐秘的事情看起来也自由。
他不想麻烦沈约，需要独立的处理掉追踪他的这些人，因此他才支开了海明珠。可他没想到，海明珠居然也会有危险。
邪灵居然找到了海明珠？
为什么？
杀手盟排名12的邪灵为何会对一个不起眼的女秘书有兴趣？
金鑫想不明白，可知道沈约的预言从来都是靠谱，而且极为凶险。
房内五个人，四个打手，一个为首。
为首的那人一张鞋拔子脸，右脸颊好大的一个痦子，让其看起来极为的阴森可怕。
金鑫突然露出笑容，“请问这里的屋主是谁？我是做附近保障屋调查工作的。”说着话亮出个蓝色证件，随即收了起来。
没谁会认真看这个证件的！
开门的壮汉四肢发达，看起来头脑倒是简单，下意识道：“我们不申请保障房。”
“哦，那打扰了。”金鑫笑了笑，转身离开，随即加快脚步向紧急出口冲去！
鞋拔子脸早就冲到门前，一巴掌打在手下的后脑勺上，“你这个废物，还不抓住他！和他聊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掏出了手枪，安装上消音器，向金鑫逃走的方向连开两枪。
两枪都是击在逃生门上。
鞋拔子脸撞开逃生门，发现金鑫已经消失不见，却不急于向楼下冲去，只是趴在楼梯扶手处听了下，随即道：“他去了楼顶。”
跟随他的几个手下有些意外，不想金鑫会反其道上了楼顶。
鞋拔子脸对自己的判断却是确信不疑，带着四个手下立即顺着楼梯向上跑去。
一直跑到楼顶处，鞋拔子脸脚步慢了下，有个手下明显智商差了点，不太明白自己领导的意思——有危险，要有替死鬼先上！
那手下已经冲上楼顶平台，就听到耳后有疾风传来，不等回头的时候，就是“当”的一声大响！
一根钢管重重击在那人的后脑，在他反应前已经将他击晕！
鞋拔子脸却是趁机窜到平台，向手持钢管的金鑫连开两枪！
金鑫早就扔出钢管，人如灵猴般顺着电梯房旁的铁架楼梯爬了上去。那个楼梯离地一米多，一般人上去极为费劲，金鑫块头虽大，动作却是绝对麻利，很快的翻过铁梯，消失在房顶之上。
鞋拔子脸数枪不中，心中暗恨，知道金鑫这是抢占地势，人要上去就要靠那铁架楼梯，但上去的人肯定会捱金鑫的当头一棒！
铁架梯子只有一具，鞋拔子脸明明知道金鑫就在上面，偏偏无可奈何。
“怎么办？”有手下问道。
鞋拔子脸怒道：“你们爬上去，我掩护你们！”他举枪瞄准上方，几个手下无可奈何，倒很羡慕方才晕过去的哥们。
剩下的三人都上了铁扶梯，鞋拔子脸蓦地心中一颤。
他不是看到了金鑫出现，而是突然感觉身后有人在接近。
这是大楼之顶，通常情况下，只有陈永仁和黄志诚没事才会上来聊天谈谈日后的工作计划，一般人哪怕在楼顶，看到他拿着手枪，又怎么会接近？
雅文吧
这是他的最后一个想法。
霍然回身，枪口指向身后，鞋拔子脸不等开枪，就听到“噗”的声响，脑门多了个窟窿。
对方使用的也是消声手枪，但他已经看不到对方是哪个！
爬上铁楼梯的那几个都感觉有些异样，不由回头看了眼，脸色改变——他们看到他们的头目已经仰天倒了下去，而一个脸色灰暗，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的人正举枪对准了他们几个！
噗噗噗！
那脸色灰暗的人弹无虚发，三枪让铁扶梯上的三人几乎同时跌落，等到那三人落地后，他没有浪费子弹，只是用手分别检查下三人脖颈的脉搏，有一人微微睁开眼睛，还能问道：“你是伍……”
回答他的是晦涩的一枪。
那人用了五枪解决战斗后，向一侧望过去，见金鑫正走过来，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金鑫亦没有什么意外。
这本来就是他的方案，以自己做诱饵，吸引追杀他的人上了楼顶，然后用声东击西的计划解决对手！
他必须速战速决！
看向那个脸色灰暗的人，金鑫吩咐道：“你将这里清理下，不要留下痕迹。”
那人微微点头。
金鑫已经向楼下冲去，因为智联的声音已经焦灼非常，“少爷，我们接援海小姐的人，已经失去了联系！”
“嗯”了声，金鑫额头冒汗，不想自己的一个误判让海明珠置身绝对的凶险，“告诉沈约，我在追踪丫头的下落，让他尽快支援！”
533节 生死边缘
金鑫知道杀手联盟排名12的邪灵不是他能应付过来的，他必须得到沈约的支援，但这不妨碍他继续追踪下去。
“将最后失联的地点发给我！”金鑫焦灼道。
他一边说话，一边已经冲到了电梯前。
无论他跑的速度有多快，坐电梯下去无疑是更快捷的方法。
按了一层的按钮，金鑫随即道：“让沈约不用太着急，邪灵劫持丫头多半是为了什么信息……或者是要挟我们，我们还有机会的。”
他知道沈约也明白这点，但还是忍不住的多说了一句。
“叮”的声响，电梯在13层停了下，一个略显猥琐的小老头穿着拖鞋走了进来，看到脸如严霜的金鑫，有些胆怯的点头示好。
金鑫按了关门的按钮，不发一言。
那个小老头见状，也不敢多嘴说些什么了。
电梯在十二层又停了下。
电梯门打开，却没有人在门外。
金鑫皱了下眉头，抬头看了眼电梯上面的显示灯。电梯之后倒是畅行无阻，直接向一层的方向落下。
就在电梯层数显示灯显示到了三层的时候，金鑫看着前方的那个小老头，突然道：“阿呢哈塞哟……”
那个小老头的身体突然僵硬了下，点头笑了下，突然双手一张，竟然要将金鑫抱住！
与此同时，头顶灯光突然一暗，随即玻璃炸裂！
一人竟从电梯顶部逃生口落下来！
电梯全暗！
落下来的那人手上拿着柄消声手枪，在落下来的那一刻已经扣动了扳机。
噗噗噗！
火光四溅。
幽暗的电梯内偶尔闪过的火光耀亮了金鑫冷酷的一张脸、小老头错愕的脸，还有落下来的杀手阴冷的一双眼！
叮！
电梯在一层停下，电梯门才开，金鑫已经抱着那个杀手从电梯内滚了出来，电梯内那个小老头斜靠在电梯壁前，双眼泛白，浑身是血，手中拿着个针管，针头却插在了自己的胸口。
金鑫却已顾不得那小老头的死活。
在那小老头进入电梯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不妙，一双眼早就落在小老头插在裤兜的那只手上。
裤兜鼓鼓，小老头揣在裤兜的手上似乎握着什么。
小老头不是驴子，他握的却是管状的东西……
不是枪，更像是针筒！
金鑫冷静的判断，却是不动声色。
因为在小老头进来的时候，金鑫亦感觉到头顶似有什么东西震颤，常人或许多不留意，他却感觉有人顺着电梯井的缆线悄悄的接近了电梯间！
他以族中的语言问候了一句，见那小老头笑容僵硬，右手要有举动的时候，立即抢先发难。
听得懂他金鑫说什么这才笑容僵硬——因为小老头一听他金鑫的“你好”问候，就知道身份败露！
这种时候，不是问好的时候，而是谁见阎王的时候！
在那小老头抱过来时，金鑫已经看到那小老头鼓出来的腱子肉，掏出的针管……
他一把就抓住小老头的手腕，然后硬生生的将那针筒回刺了回去！
那小老头的笑容变得比死神还要难看的时候，金鑫已经到了他的身后，将小老头举起，迎向那落下的杀手！
几枪尽数打在小老头的身上！
这种封闭空间作战，金鑫运用起来倒是轻车熟路，因为他的实战经验，本来就是考虑到各种极端的环境。
抓住白驹过隙的刹那，金鑫抓住杀手的手腕，用力的磕飞了手枪，对方却如八爪章鱼般的缠了上来。
金鑫转瞬间给了对方五六肘，也捱了对方五六拳。
电梯门打开，二人不约而同的同时发力向电梯外滚了去。
踢裆！
挖眼！
切喉！
二人那一刻全然没有留手，知道这时候不是切磋武技的时候，而是要想办法让对方尽快的丧失作战能力。
等到感觉肋骨断了一根的时候，金鑫终于圈住那杀手的脖颈，用力一扭。
那人也是身经百战，及时的抓住了金鑫的双手，抵挡住脖颈被扭断的悲惨。
不想金鑫突然爆喝一声，竟然借力用力的将他整个人举了起来。
金鑫半蹲在地，蓦地发力，已经爆发出十二成的力量，那人身在半空，已经知道不好，随即就感觉到全身急速的下坠！
xiaoshutingapp.com
砰！
一声大响后，那人整个脑袋斜斜的撞击在水泥地上。
咔嚓声响！
那人脖子歪出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再没有了挣扎。
金鑫这才松开了双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就听沈约的声音传来，“你没事吧？”
智联显然知道情况极度的危机，直接将沈约的电话和金鑫的接收端连线。
“我能有什么事。”
金鑫挣扎着站起，向大楼外踉踉跄跄的走去，不一会儿已经恢复了稳定，“你放心吧，我答应过你，照顾那丫头，她不会有事的。”
沈约那面没有回应。
金鑫摸了把嘴角的鲜血，还能开玩笑道：“咱俩请的炮灰临时工，没有像丫头坚持这么久的。你放心，我给她算过命了，她的命……硬着呢。”
沈约轻吁一口气，“找到邪灵，你不要出手，拖住他就好。”
金鑫“嗯”了声，“当然是你出手。我要歇息一下。”
他受创不轻，扶着肋下表情露出痛苦，但还是到了海明珠失踪的地方。
那是家装修不错的港式茶餐厅。
茶餐厅前有警车。
金鑫隔着一条街道望过去，皱眉道：“警方插手了，我派去照顾丫头的手下……死了。”
他抹了下眼角渗出的水迹。
他认得自己的手下。
靠窗的地方，一个中年男人正趴在桌子上，看着前方，似要说些什么。可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脑门上有个血洞。
沈约沉默了会儿，“要杀你的人，是要杀你的人吗？”
他这句话说的极为古怪，金鑫却听得懂，“不错，是要杀我的人，和我是私人恩怨，和丫头无关！可我真的没想到，邪灵这种人会对丫头动手的。”他语气中带着内疚。
沈约轻声道：“谁都想不到的，不用担心，邪灵不会对海明珠如何，他得确定我死了，他才敢对海明珠下手。”
语气中满是森然，沈约一字字道：“我还在，邪灵就会等我到的！”
534节 方向错误
金鑫听出沈约的意思，轻声道：“你说的有道理。你的猜测向来八九不离十，我以前一直希望你猜错一次，但这一次，我绝对不希望你猜错。我在丫头的鞋子装了定位器。智联，启动了没有？”
智联立即回道：“已经启动了，少爷，定位发给你了。”补充了一句，“海小姐的手机很早的时候就关机了。”
沈约笑了下，“金鑫，你倒很小心。”
金鑫微微的吸气，感觉肋下伤痛稍微好了些，伸手拦了辆出租，将手机交给了出租车司机，“看到上面的红点了吗？请你尽快追上这个红点所在的位置。钱不是问题。我给你三倍的报酬！”
手机上的红点定位在不停的移动。
那司机显然不是土鳖，在本港这些年，也很有作战的经验，“你是在捉贼吗？”
说话时一踩油门，车辆已经冲了出去。
金鑫“嗯”了声，“O记你听过没有？”
司机不迭的点头，“当然听过，O记档案我没事就会重看一遍啊。这次是重案吧？”
金鑫回道：“是重案，不方便透漏案情。但你帮忙了，我会给你申请个好市民奖的。”
“好嘞。”司机很是振奋，全神贯注的追踪。
O记的全称叫做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金鑫到了本港，对各种警务部门自然做了番详细调查。
做他们这个行当的，不是完成任务就行，还得会擦P股，自然要对公务部门的运作清楚一些。
2kxs.la
见司机师傅兴致勃勃的样子，金鑫心道——你看了多少遍O记档案看起来作用都不算大，你真觉得我是O记的？
沈约那面突然道：“我在跟着你。离你还有四五公里吧。”
金鑫知道沈约从酒店赶来算是马不停蹄了，听到沈约在跟着，金鑫总算放点心。
他从不看轻自己，但对杀手盟排名12的杀手，还是有些发怵的。
“我……”沈约欲言又止。
“你要问就问，别吞吞吐吐的耽误时间。”金鑫听出沈约有很多的问题。
“我知道你是个小心的人。”
沈约慎重道：“但到了这里，怎么会有一堆你那面的人要过来杀你？”
金鑫也是纳闷，“这个……我真不知道。不过他们、那些要杀我的人好像也是不太确定。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们要是确定你在这里，派来的就不是这些人了？”沈约低语道。
这次金鑫九死一生，但听金鑫的口气，这还算不上极端的情况！
如果金鑫的敌人真的要做掉他，派来的人只有更恐怖！
金鑫“嗯”了声，他正是这个意思，只是当着司机的面，不好多说。
“因此……是有人调查了你，而且故意泄漏了你的行踪，引人找上你的？”沈约推测道。
金鑫立即感觉很有可能，“会是谁呢？我行事一直很隐秘的，我的身份也做的很隐蔽。”
司机通过观后镜看了眼金鑫，暗想这应该是个O记的卧底，说话简直是滴水不漏，不透露真正的信息。但这个卧底却没想到师傅他也有丰富的经验，金鑫说的含糊，但司机感觉这卧底多半是身份暴露了。
“不错，要调查你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
沈约亦是皱眉道：“花这么多功夫搞你的人，值得商榷。”
突然“咦”了声，沈约道：“不对！”
“怎么了？”金鑫很是紧张道。
沈约语气凝重道：“他们只怕是在兜圈子。”
“什么？”金鑫吃惊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他知道沈约既然做出判断，那基本就是事实了。
“如今信号是往红磡的方向。”
沈约凝声道：“他们是在深水埗绑架了海明珠，经过旺角，如今前往红磡……”
这有什么问题？
金鑫一头的雾水。
“如果他们真的前往红磡，最少有三条更优的路线。”沈约喃喃道。
智联那面亦是道：“沈顾问说的没错。如果他们的目标是红磡，本来不应该走这种路线的，他们有点绕远。”
金鑫的眼皮跳了下，握紧了拳头。
“如今他们又向中环的方向开去。”
智联的声音有些异样道：“他们转了一个大圈子。这不像是正常路线。”
沈约叹了一口气，“对方只怕也是反刑侦高手。我只怕……他们是将海明珠的鞋子放在了车子里。”
金鑫重重的一拳砸在了前方车座背后！
**
如果海明珠听到沈约的分析，一定会佩服的，因为她正赤脚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她看过电影无数，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如电影中表现的那样，被绑在一家废弃的工厂内！
她还在深水埗！
在听到金鑫吩咐后，她决定这次一定要按照领导的吩咐来做，带周佳佳跑到另外的一个出口后，金鑫所派的人果然就在那里等候。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看起来异常的和蔼，甚至向她和周佳佳介绍，附近有家港记茶餐厅做的很正宗，建议她们先去吃个午饭。
海明珠看出周佳佳的困惑，解释说——你惹了大祸，咱们不急于回家，先避避风头再说。
周佳佳看起来对自己的行为也是担心，对海明珠倒是有些信任，乖乖的跟着。
大叔很贴心的为海明珠二人点了几样地道的港点，在海明珠准备享受美食天堂的点心时，大叔的脑门突然多出个窟窿！
茶餐厅内顿时乱作一团。
海明珠没有慌，因为有支枪正指着她！
不想脑门也多出个窟窿，海明珠只好跟着劫匪走，周佳佳自然也得跟随。
二人上了辆商务车，有人拿仪器给二人上下扫描了下，很快脱了海明珠的鞋子丢在了车上。
车子扬长而去，海明珠被人带着换乘了另外一辆车，没坐多久，然后下车，光着脚走进一家废弃的工厂，然后被绑在一个陈旧的仓库内。
周佳佳和海明珠一样被绑了起来，害怕的和个小孩子一样。
海明珠倒还镇静，还能安慰周佳佳几句，她从沈约那面学到——急是没用的。
事实上，这时候明白对方的意图再做决定最为关键！
不多时，有个邪魅的如同总裁的人走进了仓库，走到海明珠的面前，一直盯着她在看！
海明珠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杀手联盟排名12的邪灵，但知道电视剧都是骗人的，顶撞霸道总裁的女人绝不会得到总裁的青睐，通常都是要挨耳光的。
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聪明的女人，也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顶撞男人。
看眼前这个男人不准备给她承包个鱼塘，海明珠也决定不做王的女人，做个哑巴更好一些，遂保持沉默。
邪灵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脑海里的念头、比亚马逊森林的杂草还要混乱。
见这女人始终不语，比不过这女人的沉默大法，终于主动开口道：“海明珠小姐，很高兴见到你。”
海明珠很不高兴，不过尽量挤出笑容道：“这位先生，你要赎金吗？请你打电话给个叫做沈约的人，他可能会出钱赎我。谢谢。”
535节 我是从过去来的！
海明珠提醒自己要冷静——冷静是眼下她能够自救的唯一办法了。
她不知道金鑫给她装了追踪器，但见对方将她的鞋子丢在车子里面的时候，就知道鞋内有跟踪器。
很感谢金鑫无声无息的老板式关怀，给她安装个定位器居然没有扣她薪水，可见到鞋子随车子远去后，海明珠就知道沈约、金鑫他们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了。
yyxs.la
她一定要想办法让敌人联系沈约。
沈约会不会拿钱赎她，她不清楚。但只要绑匪给沈约打电话，沈约就可能会借助绑匪的这个电话发现点什么，说不定就会找到这里。
海明珠相信沈约的能力。
沈约是个能创造奇迹的人！
邪灵看起来也很相信沈约的能力，一句话就让海明珠内心发凉，“你说的那个沈约，我们不急于去找他。你和沈约是什么关系？”
“什么？”海明珠有些发愣，心道你派人打死个人，然后费尽周折的把我绑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问我和沈约的关系？
难道和电视剧那样，沈约的母亲是个霸道夫人，先派手下人摸摸底，然后决定摔几百万支票到她脸上，最后让她离开沈约？
如果那样的话，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摇摇头，甩掉脑海中的电视剧情节，海明珠装作迷糊道：“我和他就是普通同事关系啊。其实我和沈约连同事都算不上了，最近老总和沈顾问闹矛盾，沈顾问好像要自立门户的样子，老总很不满意，决定开除沈顾问了。我决定跟着金老板混，毕竟工资稳定嘛。”
海明珠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她在关键的时候，还是很能甩锅的，这也是和沈约、金鑫学到的。
如今和沈约、金鑫撇清的越远，她应该就会越安全。
邪灵歪着脑袋看着海明珠，一种看怪物的感觉，突然对身边的一个人道：“你TM的没有搞错吧？这是你说的那个女人？她神经病吗？”
海明珠有些诧异，她听出对方好像是为她来的！
这怎么可能？
她就是一个小秘书，没事喜欢点小确幸，悄悄的喜欢下沈约，感觉融入个和睦的公司——如同大家庭一样，为什么会有人注意到她？
邪灵身边站着个面容猥琐的男人，男人看起来有四十多了，看尖嘴猴腮的面相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听邪灵发问，那人立即点头道：“我百分百的确定是她！”
邪灵盯着那尖嘴猴腮的人，“万事通，我TM的是花了钱的。你给的消息有问题，不遵守版图规则，最先破坏规矩，我可以干掉你不用担负任何责任的！”
万事通脑门有汗水流淌，立即掏出个钱包，从钱包中又拿出张略有些脏旧的照片，“邪灵，我做生意是守诚信的，童叟无欺，这是我当初拍到的照片，很珍贵，是现场的唯一照片。你看看。”
邪灵拿过那张照片，对比着海明珠看了几眼，终于道：“好像是她！”
“绝对是她！”万事通拍胸保证道。
海明珠看不到照片上是什么，但感觉应该是她的照片，不然对方怎么会这么说呢？
这个万事通难道是她的私饭，不然没事为何要给她拍张照片？
在哪里拍的？为何对方很是严肃的样子？严肃到要杀人解决问题吗？
海明珠思绪飞转，可她毕竟不是沈约，始终想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见周佳佳露出害怕的样子，怕这孩子因为这件事留下心理阴影，海明珠突然道：“我知道你们是为我来的！”
邪灵、万事通正比对照片呢，闻言怔了下，邪灵笑了起来，“你知道了？”
“我知道！”
海明珠装出一幅下一期的六合彩开的是什么号我都知道的模样，“既然你们找的是我，和周佳佳没什么关系。你们先把她放了吧。”
周佳佳露出感激之色，决定如果能安然回家，清明的时候，会为这个好心的大姐姐烧几炷香的。
“哦？看起来你很关心她？”邪灵嘴角有些邪魅的笑。
海明珠暗叫不好，但还能记得点电影镜头，“大伙跑江湖的，就得有点跑江湖的规矩。我只是因为某些公司的原因找到了周佳佳，但你们找我是私人恩怨。跑江湖的公私分明，放了这个孩子，有什么事情……”
本来想说冲我来就好，可真怕对方很听她的话冲着她来，海明珠含混道：“我知道，就会告诉你们的。”
她其实什么也不知道，但她感觉这种危机关头，能拖延下时间总是没错的。
邪灵又看了万事通一眼，“她究竟在说什么？现在还有人跑江湖呢？她是旧社会的人吗？”
万事通也有点困惑道：“很有可能，因为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底细。邪灵，你也知道，月亮门开启的时候，有很多邪门的事情发生。很多知情人都说月亮门是个时空门，会让未来和现代、过去相连接的。”
海明珠心中讶异，暗想你们在拍科幻片呢？怎么穿越都搞出来了？
可她直觉中，知道对方恐怕将她错认为另外一个人了！
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人和她很像吗？
她可是独生女，只有个大哥。
如果有机会，要向在南美考古的老爸问问情况。
海明珠刹那间想到的东西不比沈约少，不过她和沈约的区别是——沈约能将星星点点化作一张大网，她能将一张大网拆得七零八落的。
邪灵略显好奇的看着海明珠，“你真的是从过去来的？”
海明珠心想你长的邪魅，心眼也歪到下水沟去了吧，除了电影会这么拍，现实怎么会有人从过去来的？
可见邪灵一本正经的样子，海明珠回想沈约、金鑫的处事方式，知道既然对方执着一件事情，这时候就应该像对待精神病一样，想办法套出点有用的东西来应付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露出微笑，海明珠缓缓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呢？”
邪灵手中突然锋芒一闪，多了把弹簧刀，弹簧刀微泛冷光，却逼在周佳佳白皙的脖颈上。
周佳佳眼中露出惊惧的表情，脖子上立即泛出点点鸡皮疙瘩。
海明珠提醒自己要保持高深莫测的样子，知道这时候最忌讳大嚷大叫，冷静道：“好吧，我承认，我是从过去来的！”
536节 阴差阳错
好吧，我现在是一个旧社会跑江湖混生活的女人！
海明珠在承认自己是过去来的以后，知道自己必须开始代入这个角色了。
做戏嘛，就要逼真一些才能骗过别人。
危机关头，沈约曾经的提醒，做戏的样子悉数涌入海明珠的脑海。
沈约装谁像谁的样子也让海明珠再次想起。
你是这个人，你就得表现的是个人……嗯，是这个人！
海明珠得出结论后，嘴角带点冷笑，竭力让自己表现的成熟点。
旧社会的风尘女子嘛，就应该早熟的。
邪灵突然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是傻子吧？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海明珠暗自叫苦，却还能冷笑道：“你可以不信的，我也没有强迫你相信。”
邪灵见海明珠突然换个人般，被他唬一句，也和方才的表现不一样，倒真的不能确定这女人是不是扮猪吃虎，“你一个旧社会的人，为什么跑到金汤去当个小秘书？”
yyxs.la
海明珠脑筋转动，“旧社会的也是人啊，也得吃饭糊口啊。我又没什么别的本事，当个秘书怎么了？秘书不是正经职业吗？”
邪灵冷冷的看着海明珠，心道据我所知，秘书这个职业嘛……正经的是有。
“那你在旧社会的事情，说几件给我听听了。”他知道万事通说的没错，月亮门的开启总会有古怪发生！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宁可冒着得罪沈约的危险来做眼下的这件事情！
慈善晚宴狩猎一战，让邪灵很是心有余悸，他知道沈约既然能在那种1V3的场景下干掉他，现实中，沈约也一样能干掉他！
版图狩猎系统中的行为完全就是真正实力的展现。
幸好他多少熟悉狩猎系统，在里面死过几次，当晚没用几个小时他就清醒了过来，有人是真的会死在那个虚拟系统中的！
鬼电影中，鬼以为自己活着就能活着的事情不知道是否真实，但一个人以为自己死了就真的会死的事情，并非不存在！
邪灵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复仇，而是立即找万事通调查沈约这个人。
他必须要明白沈约这个人的底细，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走向。
可惜的是——版图信鸽部落中号称无所不知的万事通竟然不知道沈约的底细。
明面上，沈约不过是金汤安保的一个名誉顾问？
哪怕是智障，也知道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一个小安保公司的名誉顾问能1V3的干掉版图上三个有排位的人？
一个小顾问，能轻易的拿出一百亿？
邪灵根本不信！
他让万事通从另外的两个人着手，发现的居然也是奇怪的事情——金汤安保的老总金鑫也让人无法查到经历，要查经历就得花大价钱！
邪灵查消息查的肉痛，因为他需要花的都是版图币。
版图币花起来很容易，要赚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汉森那种人物，是有国家机器的支撑，才能有那多的版图币。他邪灵不是公务员，所有的花费是要自己报销的！
最近经济危机，杀手不易，也要养家糊口的。
他最后选择将突破的目标放在海明珠的身上，没想到万事通给他的报价居然是30版图币！
而且宣称这个报价完全是清仓甩卖价！
物超所值！
邪灵知道万事通是生意人，但万事通是有诚信的，可花现实中的一千多万去查一个小秘书的资料，还是让邪灵肉痛。
但他终于决定搏一下！
邪灵很邪，但他考虑问题很正，海明珠的消息既然清仓都值这么多钱，那他邪灵就有可能从这清仓价中赚个盆满钵满。
他终于花了30个版图币，听到万事通给他的消息后，震惊的几分钟没有说话！
这个消息若是真的，绝对值30个版图币的，但他真的不信，他很难相信，沈约身边的一个小秘书也有这么惊人的来历！
对于海明珠的过往平平无奇的经历，万事通的解释是——这绝对是金鑫、沈约帮这个女人伪造的，是为了让这个女人得以正常的活下去！
他邪灵必须要确定一下。
冒险是必须的！
他不着急联络沈约，因为他根本没有打算将海明珠卖出去，如果所有的事情是真的，他觉得有必要和沈约做个生意。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邪灵想到这里，一颗心突突的大跳，很是紧张的看着海明珠，他其实已经有点相信海明说的了，因为海明珠眼下看起来真的像旧社会的。
不懂新潮的打扮，古板的如同个古董一样。
他不知道海明珠以前还是很潮的，只是因为工作需求才打扮的像个老古板一样，他更不知道，其实海明珠的一颗心比他跳的还厉害！
海明珠看着眼前的邪灵，知道不说点什么，是无法蒙混过关的，但她终究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沈约或许是个好人，金鑫却绝不会留个蠢货在身边的。
“那好，我就说点旧社会的事情，让你开开眼。”
海明珠胸有成竹道：“你知道蝴蝶吧？”
她决定好好的演一回。
邪灵瞳孔微缩，“你也知道蝴蝶？你是和蝴蝶一个时期的人？”
海明珠内心惊诧，从邪灵的反应中，她最少可以知道两件事情——邪灵知道蝴蝶，邪灵对蝴蝶一事还很重视！
内心发怯，事到如今，海明珠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我当然认识蝴蝶，我算是她的晚辈，她大火的时候，我还是个学徒，她销声匿迹的时候，我才开始跑江湖。”
她给邪灵的印象是——她知道蝴蝶，但和蝴蝶不太相知，如果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邪灵竟然没有发现海明珠的狡黠，很是紧张道：“你想说蝴蝶的什么事情？”
如果是沈约在场，一眼就看得出来——邪灵是关心则乱，这才没有发现小丫头的谎言。蝴蝶的事情，和月亮门只怕有关系。
海明珠却没有沈约的判断能力，只是道：“我知道她有个心爱的小紫檀木留声机，Sonora公司产的，是个大人物送给她的。那个大人物当年很有势力。”
她是照搬课文所讲，好在没有将Sonora说成索尼。
邪灵目光闪动，“你见过那个紫檀木留声机，你什么时候见过的？”
537节 似是而非
海明珠听邪灵问的仔细，内心一沉，暗想说在巨人大厦见过肯定是不行的，灵机一动，海明珠道：“我是在蝴蝶死前，在她家里看到的那个留声机！”
海明珠觉得自己的推测并没有问题，因为巨人大厦13层有个大床，床上有血，那是胡家声的血。
yyxs.la
大床离留声机不远，这可能就说明蝴蝶有可能一直带着那个心爱的留声机。
就算蝴蝶没带留声机，谁能确定？
沈约当初给她的提点是对的——宋世仁就是编个故事，谁能知道真相呢？
邪灵、万事通同时惊错，异口同声道：“蝴蝶死的时候，你在现场？”
海明珠见到面前两个男人的反应，心中有点害怕，感觉自己的牛皮有点吹大了。
这帮人要是知道她是在撒谎，会不会宰了她？
可她若是不说谎，如何应付眼前的局面？
内心矛盾，海明珠硬着头皮道：“当然。”
你们会信？
海明珠自己都不信，可邪灵、万事通交换下眼神，竟然很是意味深长的样子，“这么说……你也看到胡家声是怎么死的了？”
海明珠诧异道：“我没有看到他死，谁都没有看到，他消失了啊。”
她完全照搬当初宋世仁经理发疯所说的话这么说的。
胡家声没死，他只是消失了。但他的失踪却害死了蝴蝶！
邪灵立即问道：“胡家声是怎么消失的？”
海明珠终于看出点问题——她按照当初听说的事情，随口说了两句，眼前这个邪魅的霸道总裁竟然信了！
难道霸道总裁都是这样的邪门？有钱就没脑？她只听说过有胸才没脑啊。
海明珠毕竟不是白给的，这些日子一直和金鑫、沈约这种老油条混，知道这时候你若再不谈点条件，那实在是个棒槌。
“你要想听下文，先放了周佳佳吧，最少，别绑着她。”海明珠讨价还价道。
邪灵沉默了会儿，突然看向周佳佳，“你认识这个姐姐吗？”
周佳佳摇摇头，见邪灵目光很是凶狠，“我真不认识。她和一个人把我从酒店带出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邪灵“嗯”了声，手一挥，已经切断了周佳佳手上的绳索，警告道：“你不要想跑，那只是自找苦头！”
周佳佳活动下手腕，“嗯”了一声。
“周佳佳不认识你，你居然为她着想。”
邪灵盯着海明珠道，“看起来，你还是个讲义气的女人。”
海明珠回想电影中的情节，很有江湖气息道：“她还是个孩子，咱们走江湖的，就得有江湖的规矩，不然难免会有报应。”
邪灵随即再是挥刀，竟然割断了海明珠手上的绳索。
海明珠很是意外，立即道：“我不会跑的。”她倒没有想到过福报这么快会到。
邪灵“嗯”了声，伸手招呼手下道：“去给两位女士订两份港式三宝外卖，加个饮料的那种。”
那手下很是意外，但还是跑出了废弃的仓库。
万事通闻言吞了下口水，“邪灵，我也没吃饭呢。”
邪灵看了眼万事通，“你觉得我们是来聚餐的吧？”
万事通不说话了。
邪灵见海明珠活动完麻木的手脚，这才问道：“你当时既然在现场，那可看到胡家声……是怎么消失的？”
海明珠活动手脚的时候已经在想这个问题。
共鸣！
代入！
寻找有兴趣的话题……
这都是拉近和对方关系的手段。
海明珠是学心理学的，在沈约、金鑫面前如同学的幼儿教育，可此刻所学却终于发挥了作用，“你既然这么义气，我不说点什么也过意不去……”
我胡说你可别怪我啊。
海明珠内心嘀咕，清了清嗓子道：“这件事只有我亲眼目睹……”
潜台词就是，别人如果说了，他们都在扯淡，我保留第一手资料解释的权利。
“我只和一个人说过，你听了之后不要和别人说啊。”海明珠明白这时候你说的越神秘、越稀罕，对方才越有兴趣。
邪灵看了眼万事通，万事通立即举手发誓道：“我听听，消息卖的出去，利润你占九成如何！”
邪灵内心盘算下，感觉这笔生意做得，点头示意成交。
海明珠不知道自己瞎编乱造居然也能当商品卖，可想到这社会不就这样，遂道：“胡家声其实很爱蝴蝶的，他不是死了，而是遭遇到变故，这才不得不离开蝴蝶！”
邪灵脸色微变，不由看了眼万事通，万事通用力点头。
海明珠一看二人的交流，就感觉自己说的居然靠谱，“是什么变故呢？唉，其实我一直没有和外人说过，因为我说了，他们也不会信。”
她要是说给沈约、金鑫听，这二人是绝对不会信的。
不想邪灵认真的说道：“我会信的，再离奇的事情，我也会信的。”
看向海明珠，邪灵缓缓道：“你出现在这里，不也是个奇迹吗？”
海明珠脑海中如同有道雷电穿过，一时间竟是豁然开朗！
邪灵他们说什么鬼月亮门可以开启未来、现在、过去的通道……
邪灵他们对她是个旧社会的女人居然没有感到困惑！
既然这样，邪灵他们一定看过这种现象，所以才深信不疑？
敌人对胡家声的失踪很是留意，甚至可以说是关切……胡家声哪怕不是失踪，到如今这年代肯定也是墓中白骨。
他们关心的不是胡家声的失踪，也不是胡家声本人，而是他的失踪方式！
胡家声的失踪，难道和什么鬼月亮门有关？
海明珠一念通，百法明，慢悠悠道：“不错，我出现在这里的确也是奇迹。我的情况，和胡家声的失踪倒很相似。”
她大着胆子说了句，留意着邪灵和万事通的表情，二人居然是不出意料的表情。
海明珠肯定了内心所想，轻声道：“那一晚，月亮正圆。”
她说到这里，内心其实有点凄凉的，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支撑到月亮再升起的时候。
沈约在做什么呢？他一定会来救她！
是因为有这个信念，才支撑她能够继续。
但她并没有想错，因为沈约并没有放弃寻找她的下落，他坐在车上，手上已多了张素描图，突然对话筒那面的金鑫道：“海明珠仍在深水埗！她在深水埗的某个工业区！”
538节 两个月亮
沈约在知道敌方在兜圈子的时候，立即叫停了出租车，冲下车买了本素描本，一只铅笔，然后飞快的在纸上勾勒起来。
他勾勒的是脑海中曾经的那一幕。
那一幕中，海明珠被绑着，面前的就是邪灵！
这一次他预见的并非只有两人，还有二人周边的情况。看着笔下出来的那个废弃仓库的各种细节，沈约很快有了判断。
yyxs.la
金鑫立即对司机道：“不要追红点了，去深水埗！”
司机有些诧异，“怎么了？不追踪大佬了？”
他看到金鑫始终追踪那个红点，明白那是定位器在移动，只以为这位卧底警察是在追踪毒枭的下落。
金鑫好气又好笑道：“敌人狡猾，换了交易地点。”
“好嘞。”司机很是振奋的猛打方向盘，转向深水埗的方向。
“你怎么知道是深水埗的工业区？”金鑫问道，虽然他相信沈约不会误判。
“深水埗是本港早期开发的工业园，很多地方都有相似雷同的设计，而且非法改建比较严重。”
沈约凝望着图纸，脑海中已经如全息投影般，形成整个深水埗的大概画面。
早在这之前，智联已经传给他有关深水埗大量的航拍立体图。
对别人而言，错乱的地形图让人眼花缭乱，但在他的脑海中，各种地形却是按照方位、时间进行有序的发展建造。
一处处的比对，不同地方的打磨，和他所绘制的仓库进行比对……
所有的流程井然有序！
所有的比对有条不紊。
目光终于一亮，沈约立即道：“是深水埗长沙湾区的货场处！海明珠就被关在那里！”
金鑫微舒一口气，立即向司机报了方位，内心只是在想——丫头，你可一定要挺住！
--
海明珠叙说月圆之夜后，邪灵有些紧张道：“真的是月亮正圆？”
海明珠认真的点头，“是的，月亮很圆。”
所有学过的知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不是说大海的潮汐和月亮引力有关？
既然是什么鬼月亮门，那肯定和月亮有关。
海明珠试探得手，立即道：“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正是阴历十五！我的生日！”
她知道说谎的一个小窍门，有些东西你说的越细节，对别人而言，就是越逼真。
邪灵慎重道：“你是说，胡家声失踪，是在十五的那一天？”
海明珠闻言，本想否定，可突然心中发狠，暗想我为何始终表现的如同个小迷糊一样，“是的，我记得，因为我的生日就是月圆的那天。那天我正在许愿……许愿结束漂泊卖艺的江湖生活，找一个如意郎君稳定下来。”
邪灵嘿然冷笑道：“不能不说，你的谎言很是煞有其事的样子，但你终于还是露出了破绽！”
海明珠内心一紧，警告自己——不要慌！
“哪里有问题？”海明珠反问道。
万事通叹口气道：“你说的有问题，我们有确切的消息，那晚有人看到的是弯月！月牙如钩！”
海明珠冷笑道：“是吗？谁啊，你把他叫出来，我和他对一下事实！”
邪灵和万事通反倒一怔。
海明珠心思急转，“你们既然找我，肯定相信我更知道月亮门的事情！你们不信我，为什么要问我，不是多此一举吗？”
看着邪灵，海明珠很是气愤道：“我就看在你给我们叫快餐的份上，感觉你本质不坏，这才好心和你说明真相，你竟然怀疑我？”
邪灵见到海明珠一副痛心的表情，心道这都哪儿跟哪啊。
见海明珠很是委屈的样子，邪灵终于道：“关于蝴蝶一案，其实有人做了大量的调查。”
海明珠心中微惊。
邪灵继续道：“而根据最可靠的消息，那天有人看到了弯月！”
海明珠突然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样，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邪灵和万事通异口同声道。
海明珠缓缓道：“我的确也看到了弯月。”
“但你方才还信誓旦旦的说那天是阴历十五，你的生日！”邪灵一点不傻，很是怀疑道。
“我说的是我的那个世界！”
海明珠一字字道：“我想……看到弯月的那个人，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月亮。”
邪灵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是啊，很有可能，我怎么没有想到。”
海明珠心中得意，暗想我替你想到了，你是不是要感谢我呢？趁热打铁道：“我那时候江湖落魄卖艺，正路过一个小村子。看到满月当空，心中很是伤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如意郎君。”
“你年纪不大啊。”
邪灵皱眉道：“为什么总是恨嫁的样子？”
“那时候和现在不同。”
海明珠补着窟窿道：“那时候的女人过了二八要是不嫁，在世人眼中，就应该放在博物馆展览了。哪像现在的女人，四十不嫁，还可以说声为了自由而战。米国的自由女神你知道多久没嫁吗？你别总打断我回忆！”
邪灵见海明珠说的兴起，暗想这个女人实在太寂寞了，想必是从旧社会穿越到现在，很久没有找人倾述才憋成这样。
海明珠继续道：“那个山村看起来民风淳朴，不过我总感觉那里的人并不厚道。”
见邪灵点头，海明珠知道自己讲故事的本领见涨，“我本来想在那个乡村找个男人的，突然看到有个男人向山上走去，他踉踉跄跄的握着肋下，浑身上下都是鲜血……我看那男的长的不差，一时好奇就追了上去。”
邪灵、万事通凝神倾听时，突然有人道：“你想说那人就是胡家声吗？”
海明珠突然被人提前剧透，感觉很不爽快，但她编的故事的确是这个走向，终于还是道：“不错，我后来才知道他就是胡家声……”
话未说完，海明珠突然止住了下文，因为仓库中的气氛突然变得极为诡异！
邪灵倏然闪身到了海明珠身后，手上寒芒闪现，竟是如临大敌的样子。
海明珠本来以为沈约终于赶到，内心惊喜，可随即喜悦变成了失落，因为仓库门前站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绝不是沈约，沈约谦和内敛，那人年纪不大，却是有双大志咄咄的眼眸。
邪灵脸色已变，“你是怎么……”
他话没有说完，内心突然剧烈的跳动下。
那男人已笑道：“邪灵，你想问我怎么进来的是吧？”
话音顿了下，那男子解释道：“我是打倒你在仓库外安排的五个手下走进来的！”
539节 天使之手！
邪灵听着那男人平静的叙说，一颗心却是怦怦大跳个不停。
他在仓库外的确安排了五个人手，那五人在版图内没有排名，但每个人的本事都不差，有擅长追踪的、有擅长监控的，有机敏的，有强壮的，而且都分布在不同的方位。
但对方竟然无声无息的干倒了他的手下，让那五个人连示警信号都没有发出来？
yyxs.la
这简直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突然撮唇做哨，邪灵神色很是紧张。
仓库内外一片死寂。
那男人摊摊手道：“邪灵，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邪灵确定再无援手，将匕首逼在海明珠的脖颈，“你认识我？你是谁？你来做什么？”
他知道对方既然知道他的名字还敢大摇大摆的过来，那一定是有非常的把握。
对方无论做什么，他邪灵都不会有任何好处的。
那男人本来上前一步，见邪灵挟持着海明珠，突然又止住了脚步，“我来……本来是要杀你的。”
邪灵内心凛然。
“谁阻挡我，我会一块除去。”那男人又道，说话时看向了万事通。
万事通立即退后了几步，举起了双手道：“我是版图信鸽部落的万事通，生意人，不参与打斗。”
版图系统有个极大的优点，就是规则分明！
见那男人还在打量他，万事通连忙又解释道：“我已经声明立场、表明中立，我并没有犯错，按照规则，是受到版图保护的。谁要是杀了我，版图的游侠一定会为我讨回这个公道！”
游侠是维护版图规则的最强大的力量！
那男人笑笑，“很好，你很懂得规矩，不过……我不是版图的人。”
万事通一怔。
那男人随后道：“但我也不会对你如何，只要你置身之外的话。”
万事通微微舒了一口气。
那男人再次看向了邪灵，“很多时候，我们荣耀的时候，身边都是朋友。但我们落魄的时候，就会发现，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邪灵冷哼一声，眼珠子转动。
“你放下匕首，不要伤到海明珠。”那男人淡淡道。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怔。
哪怕海明珠自己都是诧异不已，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认识她。
一天之间，被两个很厉害的男人包围着，海明珠只感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他们为什么对她如此注意？
邪灵听出对方的破绽，握匕首的手更是攥紧，“我若是不放下匕首呢？”
那男人微笑着伸开双臂，如同天使迎接上帝的到来，“那结局就很不妙了。”
他说了几个字后，突然就到了邪灵的面前。
仓库门前到邪灵身前，足足有十多米的距离！
邪灵见那男人看起来很嚣张，但离的远，手中又没有武器，一时间没有认为那男人会出手！
那男人好像对海明珠有点意思。
不是爱情！
是那男人好像也是为了海明珠而来！
想到自己从万事通那里获得的照片，邪灵已感觉十有八九——眼前这个男人肯定也是因为照片，为了海明珠和月亮门而来！
海明珠是他的底牌！
因此他一直躲在海明珠的背后。
可他从未想到过，那男人竟如突破了空间规则般，瞬间就到了他的面前！以他的眼力，竟然都看不到那男人身形的残影！
这怎么可能？！
内心震撼，邪灵知道那男人下一步就要出手，没有伤害海明珠，连退两步，匕首在身前一个十字交叉，只为了阻挡那男人的进攻。
可就在他匕首挥出之前，一只手已经拍在了他的胸口。
邪灵就感觉一股大力从那只手上传过来，转瞬就如同被炮弹轰中般的飞退。
不等撞在墙壁上，一口鲜血已经喷了出来。
等背心撞在墙上后，他就感觉全身的力道刹那尽去，一时间竟是无法站起。
如果对方连环痛下杀手，他根本无力抵抗。
那男人竟然没有再次出手！
邪灵内心更沉，他知道那男人并不是错过了机会，而是确信一点——无论什么时候，那男人要杀他邪灵，都不是问题！
内心惊惧，邪灵却是不甘心坐以待毙，紧握着匕首如同握着救命的稻草，扶墙挣扎的站起。
“你一定要送死吗？”那男人突然道。
邪灵怔了下，在他心目中，那男人既然出现，多半就是要杀他，但听那男人的口气，好像不准备杀他。
“你……你究竟是谁？”邪灵语气中带着胆怯道。
那男人“啊”了声，“对了，我忘记了介绍自己，我叫炽天使！”
邪灵瞬间脸色灰败，冷汗不停的从额头滴落，“你就是炽天使？你……最近……名头大的很。”
炽天使若无其事道：“是吗？因为版图的通缉？”
邪灵内心颤栗。
最近的一段日子，版图可说是风云突起，精神师联盟蓦地出现，沈约突进赏金前十，有关月亮门的悬赏引人眼热，但最让杀手盟不安的是——这世上突然冒出了个炽天使！
米国对这个炽天使深恶痛绝的样子，在美洲豹的洲际发出了悬赏。
洲际的资源极为磅礴，炽天使的人头悬赏价格更是成为了一个天价！
很多杀手对洲际有关炽天使的悬赏蠢蠢欲动，听闻有不少杀手在找寻炽天使的下落，想要得到那个天价的报酬。
但这股热度却在一个月前蓦地消散！
原因是杀手盟排名第五的顽石突然被除名！
版图并没有公布原因，可根据信鸽部落内部的交流信息是——顽石在被除名前、找到了炽天使！
这是消息最灵通的人士公布的答案！
没有下文。
不过大家都不是傻子，知道下文恐怕就是——顽石已经被炽天使做掉了！
杀手盟对炽天使的热情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大伙觉得钱是好，可得有命花才行。
邪灵就从未动过寻找炽天使的念头，可他却想不到，炽天使居然找到了他！
炽天使却不再理会邪灵，只是望向了海明珠，缓缓伸出手来。
海明珠看到邪灵被炽天使的一只手打的吐血，见炽天使伸出手来，身躯哆嗦下，突然道：“好男不和女斗的。”
这是她唯一的办法了。
炽天使的一只手终于落在海明珠的头顶，轻轻的拍了下。
过了一会儿，望着目瞪口呆的海明珠，炽天使眼中竟有丝温柔之意，“海明珠，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540节 似曾相似
仓库静寂。
在场的人看着炽天使对海明珠的可说是很温柔的一幕，都有些惊诧！
炽天使竟然是认识海明珠的，而且对她的态度很友善？
邪灵脸色又变了，他意识到自己此举不但得罪了沈约，好像还得罪了炽天使。
这个旧社会跑江湖的女子，是如何和沈约、炽天使结的缘？
海明珠也是一头雾水，感觉到那只手拍下来，不过是寻常安慰的力量，终于壮起胆子道：“你认识我？”
炽天使目光一霎不霎的落在海明珠的脸上，那一刻的感觉，有些温柔、也有些伤感……
但无论谁见到了他的眼神，都不觉得他会加害海明珠。
良久，炽天使这才点点头，“不错，我认识你的。”
“那……我认识你？”海明珠用了个盘问的小技巧。
她有种感觉，炽天使对她和亲人一样，但她可以确定，她没有得老年痴呆，她的亲人绝对没有眼前的这个男人。
难道她的哪个亲戚整容了？不过整了、也不如沈约帅的，虽然眼前这个男人很有气质。
炽天使凝望着海明珠，给了她一个意外的答案，“你不认识我的。”
海明珠打破头也想不明白自己和这个男人的关系了。
不要说她，别人也是茫然不知。
邪灵突然道：“炽天使，你骗无知女孩子这招过时了一些吧？”
炽天使“哦”了声，终于看向邪灵道：“照片呢？给我看看。”
他伸出手来。
邪灵本不想给，可知道不给也是自讨苦头，摸出放在口袋中的照片，蹒跚着就要向炽天使走去。
不想下一刻的功夫，炽天使的手中已经多出了一张照片——邪灵手中的那张照片！
邪灵霍然后退，见鬼一样的表情。
万事通也是一脸诧异，喃喃道：“缩地成寸？”
他听说杀手盟中排名第一的虚空好像有类似的本事。
没有谁见过虚空。
虚空已经如同神话一般的存在。
可眼前的这个炽天使，好像有虚空一样的实力？
炽天使轻易的拿过那张照片，没有任何自得之意。
他看了眼，眼中有几丝迷雾升起，突然将那张照片递给了海明珠。
海明珠早想看看照片的内容，立即接过，看了眼就怔住了。
照片上有两个人的合影，一人带着面罩，整个人看起来内敛的如将要腾空而起的苍鹰，另外一个是他身边的女子，赫然就是海明珠！
就是她海明珠，没错的，虽然穿的衣裳式样不同，但照片上那个女子的眉梢眼角，都是海明珠的样子。
怪不得方才邪灵看着照片对比她的样子。
海明珠那一刻几乎以为自己是失忆了，有个认识她，她却不认识的炽天使蓦地很照顾她，有个奇怪的男人，突然和她有了张她不记得的合影。
为什么？
她可是清清楚楚记得自己的过往，那这些奇怪的事情，怎么解释？
“海明珠，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炽天使轻声道。
海明珠倒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你说吧，你救了我，我帮你做事是礼尚往来。”
炽天使喃喃道：“我没有救了你。我很抱歉。”
“什么？”海明珠很是费解，心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从邪灵手上救了我吗？为什么说没有？
炽天使很快回过神的样子，“请你把这张照片交给沈约。”
海明珠拿着照片翻来覆去的看了下，问了句，“为什么？”
炽天使反倒怔住，“你不是说会帮我做事吗？”
“就是这件事？”
海明珠有点担心炽天使会对沈约不利，试探道：“你要对沈约说些什么吗？”
炽天使抬头望着棚顶，“你和他说，炽天使很想知道——当初月圆之夜、月亮门开启之时，这张照片上的反力之鹰和海明珠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海明珠本来在牢记炽天使的话，听到最后，忍不住道：“你在说什么？怎么和我有关系？你什么意思？什么反力之鹰？拜托你说清楚一些啊，你这样让我传话，我怎么和沈约交代？他们又会觉得我迷糊了。”
炽天使笑了笑，“你就将这句话告诉沈约就好，他明白就会明白，不明白就是我多此一举，多谢你了。”
笔趣阁
海明珠咬了下嘴唇，“喂，你是不是对沈约有不好的打算啊？我不会帮你对付沈约的。”
炽天使哑然失笑，伸手看起来又要拍拍海明珠的头顶，却终于止住了举动，“我只是想问问他而已，你不用多想。”
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去问？
海明珠本想发问，可感觉眼前这男人心意难揣，最要命的是本事也很大。她还是别激这男人去问沈约，总得让沈约有个准备。
倏然望向了邪灵，炽天使缓缓道：“你如果还想活下去的话，那就跟我走。”
他说完这话，向仓库外走去。
邪灵犹豫了下，终于挣扎着跟随炽天使走了出去，片刻后，不见了影踪。
万事通早在这儿之前，已经如同老鼠般，不知钻到哪里去了。
海明珠如同做了个奇怪的噩梦，看向周佳佳道：“佳佳，我们是被绑架了？然后被个炽天使救了？”
周佳佳方才和隐身一样，此刻才道：“是啊，天使救了我们。”
在她的心目中，天使就是炽天使的，她却不知道一点——天使是陪在上帝身边的，而炽天使，却是介乎撒旦、上帝之间亦正亦邪的存在！
海明珠拍拍脑门，但感觉锤破了也想不明白，终于想到了什么，“赶快联系沈约。他肯定在找我。”
“佳佳，你的手机呢？”海明珠问道，她的手机昨晚监视一晚别人的房门，忘记充电，早就关机了。
周佳佳道：“我没带手机出来。”
海明珠摸遍全身，找不到一个硬币，暗想这个年代没手机真的活不下去了。
拉着周佳佳冲出仓库，海明珠准备找路人借点，打个电话，一辆出租车突然从远处疾驰过来，不等海明珠挥手，已经停到海明珠面前。
海明珠才想着怎么说服司机带她一程，突然心中狂喜，因为她看到金鑫、沈约一在副驾、一在后排正用见鬼的表情看着她！
541节 关键问题
沈约和金鑫没办法不惊诧。
知道追踪出现误差，沈约立即重绘脑海中的预知画面，终于判断出海明珠是在深水埗长沙湾区。
但他还是不能确定哪家货场，毕竟货场看起来都差不多的，正尝试对着众多的货场排查时，沈约突然看到海明珠就在路边。
yyxs.la
这是怎么个情况？
沈约见到鬼都没有这么震撼！
他绝不会认为海明珠居然能摆脱邪灵跑出来，可事实是——海明珠的确带着周佳佳出来了。
海明珠的表情很是喜悦，“你们真的有本事，居然找到了这里！”
打开后车门，海明珠将沈约往里坐挤了下，“正好可以坐四个的，走吧。”
“去哪里？”沈约少有的一头雾水。
海明珠长舒一口气，“先把周佳佳送回去，她妈妈肯定着急了。”
金鑫倒没反对，转头对司机道：“师傅，辛苦了，这也是我们的伙计，卧底救出个被绑架的女学生。”
司机本来指望来场惊心动魄的枪战——有卧底、有反杀、有背叛、有流血的大戏，闻言多少有些失落，暗想这就完了？
随即感觉自己的心理有点变态，没事不是更好吗？遂回道：“这也是好事，家人肯定很着急的。”
人在车上，海明珠已道：“我知道你们很焦急，但这件事很隐秘，我们单独谈。”
等将周佳佳送回粥店，金鑫低声吩咐几句，然后带着海明珠和沈约就在附近的半岛咖啡要了个单间，终于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海明珠咳嗽声，“好吧，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但我也不明白。”
金鑫嘀咕道：“我们其实没有指望你很明白。”
“因此我要将所有事情完整说一遍，我尽量做到没有遗漏，请不要打断我。”海明珠郑重其事道。
见沈约、金鑫没有反对，终于将经过说了一遍，最后递给沈约那张照片，如实的传达了炽天使的话。
最后，海明珠将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这才长舒一口气，“我说完了。事实、就是这样！”
金鑫、沈约互望一眼，彼此都没有吭声。
他们由始至终竟然都能忍住好奇，没有打断海明珠。
“你们不信我？你们以为我发白日梦是吧？”
海明珠见状反倒有些着急，“你们是不信有两个男人为我大打出手呢？还是不信我有一天能碰到霸道总裁一样的温柔男人？”
金鑫喝口咖啡差点都喷了出来。
海明珠随即道：“和你们开个玩笑了。我感觉……炽天使好像认为反力之鹰就是沈约，这才让我这么传话。”
金鑫有些意外的表情。
沈约看着手上的那张照片，“他的确是这个意思。”
金鑫立即道：“你会侧写，照片上这个戴面具的人，你觉得是不是你？”
沈约摇摇头，“绝对不是！无论两眼之间的间距、骨骼构造，这个男人都不是我的！”
海明珠第一个判断就以失败告终，内心不由有些挫败感，“我感觉炽天使就是个神经病，拿张照片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这个女的肯定也不是我了。”
沈约脸上有着极为古怪的表情，“如果从照片来看，这个女人……就是你！没错的。”
海明珠霍然站起，“你说什么？不可能的。我没有失忆，失忆的是……”她想说失忆的是沈约，但又怕打击沈约，可要说失忆的是她，她也受不了！
她那一刻，感觉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
如果是她，那她为何根本不记得发生过的一切？
沈约见海明珠神情惶惶，轻声道：“我的确奇怪照片上的女人为何和你一模一样。但这件事也有别的解释，比如说你有个长得很相似的姐姐或妹妹。”
“没有！”
海明珠断然否认，“我爸很爱我妈，他绝不会出轨，自从我妈去了，他就没有喜欢别的女人。”
“那就是世上有个女人和你长的很像。”沈约缓缓道。
金鑫捕捉到沈约的犹豫，“或许有人会和丫头长的像！可炽天使很关注照片上的女人，他对待丫头似乎也有点异常。其中难道没有关联？”
沈约的确也是这么想。
他没有见过炽天使，但早闻大名，这是个能和暖玉联手的男人，他的实力比暖玉看起来更是深不可测。最少曼谷惊天大劫案中，炽天使虽没有出场，但暖玉的反击，几乎都是炽天使在幕后安排！
这样的一个男人，突然对海明珠很温柔，而且说出照片上的女人就是海明珠……
原因绝不是玩笑。
背靠椅背，沈约闭上双眼，良久才睁眼道：“我简单的说下我的看法。”
金鑫、海明珠立即点头，知道这世上若有一人能捋清楚其中的杂乱，只可能是沈约。
“事情的源头是这张照片。”
沈约目光凝在照片上，缓缓道：“这上面的男人叫做反力之鹰，女人叫做海明珠。”
感觉到海明珠撅嘴，沈约笑道：“你暂时当作和你同名同姓好了。”
理顺下思路，沈约又道：“听明珠的叙说，反力之鹰和这个照片上的……海明珠显然在月圆之夜，开启过月亮门。我和你们说过月亮门，我开始以为那是个奇异的空间门，开启后，从一端可以到达几千里外的地方。”
金鑫点头，这件事虽然匪夷所思，但他亲眼见过，对此倒是深信不疑。
“但我以前显然低估了月亮门的作用。”沈约一直看着那张照片，突然感觉照片上二人所在的背景有点熟悉之感。
照片上两人的背景是一片苍郁的原始森林。
心中微动，沈约继续道：“听邪灵、万事通的意思，月亮门还有连接未来、现在、过去的功能。”
海明珠用力点头，她最喜欢沈约思考的样子，也喜欢沈约总能说到点子上。
“这绝对是个震惊世界的功能。”
沈约感喟道：“我想不但个人会对这个月亮门有兴趣，任何国家机器肯定也急于得到月亮门，在暹罗，李斯特不惜带黑水来引渡布图索夫就证明了这点。不过……”
看着照片，沈约低语道：“这世上或许很多人看到了月亮门开启的奇迹，却始终没有人知道月亮门怎么开启。”
金鑫立即点头，“所以全部人都和无头苍蝇一样的乱撞。”
“但听邪灵、炽天使的意思……”
沈约得出结论道：“我感觉……照片上的这两人却真正的明白如何开启月亮门！而且亲自开启过！开启过，还发生了极为诡异的事情！开启引发的结果，炽天使也不明白！”
542节 好久不见
金鑫和海明珠怔住。
他们没有结论，但听沈约说出结论后，立即感觉这是有可能的。
半晌，海明珠回过神来说道：“因此邪灵劫持了我，想逼问月亮门的开启方法，炽天使看起来对人不错，意图也是一样的。”
沈约背靠椅背，轻声道：“这是我想到的最可能的原因。明珠，这张照片传出去，你处于漩涡之中，只怕要对你下手的人会络绎不绝了。”
海明珠跳了起来，“照片中的不是我！”
沈约苦笑道：“这世上的事情不是你否定就可以的。”
海明珠沉默下来，知道沈约说的没错。三人成虎自古有之，既然邪灵这么认为，那别人自然也会这么认为。
“因此你们眼下最好回转内地，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这波风声过去再说。”
沈约建议时，看向金鑫，“追杀你的人，虽被你处理了，我也会找高洁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官方的麻烦不会找上来。但追杀你的人不会轻易罢手的。”
金鑫面带冷笑，他知道沈约说的是事实，他冷笑只是因为他没想到自己没有找回去，对方竟然抢先找了过来。
或许这也是命运。
深切的仇恨将彼此紧紧相连，一直到一方死亡，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才会结束。
他一直在小心翼翼的活，对方也不见得活的舒服。
“因此……你们必须立即离开。”
沈约神色肃然道：“今天就走，现在就走！金汤的一切事情，全部暂停！”
看向金鑫，沈约轻声道：“金鑫，我知道你不想这么做，可请你这么做。我们已在明处，局面对……我们很不利。你们留在这里，像今天的事情，肯定会不停的发生！”
“那你呢？”
海明珠不由问了一句，“我们都回内地吧？找个偏僻的地方去旅游……”
她话说到一半，已然知道这是个不切实际的打算。
沈约沉默了会儿，“我不能走。”
看向金鑫，沈约缓缓道：“当初你改命将自身置于不可知的危险命运中。如今……我亦一样。我感觉，如今这是我的命运，我要寻找我的身份，就一定要在这里。”
金鑫默然片刻，终于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如果这场游戏还不能揭露你的身份的话，估计这世上也不会有人认识你了。”
他心中暗想——如今杀手盟、赏金盟的顶尖高手都在，四大家族更是人脉极广，沈约从籍籍无名之辈一举跃到炙手可热的程度，其实只能说明一点，这里是沈约的天空！
虽说锥立囊中、其末自现，像沈约这样的人物，到哪里都会耀眼的。
可沈约能如今日这般耀眼，只能说明这种土壤实在太适合沈约成长！
他或许天生就是这里的人！
沈约显然早发现这点，一定要借机揭穿所有的真相，也顺便搞清楚自己是谁！
站了起来，金鑫认真的说道：“我带丫头立即回转内地，你放心，我会照顾丫头的。”
海明珠咬了下嘴唇，却也站了起来。
很是不舍的看着沈约，海明珠低声道：“我知道说的是废话，可你……一定要小心一些。”
沈约笑了起来，“不是废话。我很感谢你们的关心。你们路上也要留意，我送你们。”
金鑫摇头道：“不用了。我们帮不上你也就罢了，难道还要你一直对我们保姆般的照顾？我们自己能走的。”
沈约明白金鑫内心的沮丧和失落，不再坚持，轻声道：“那好，随时保持联系。你有难题，请一定联系我。”
bqgxsydw.com
金鑫勉强笑笑，招呼海明珠道：“走啦，回去。立即坐轻轨回转内地！”
沈约看着金鑫带着海明珠离去，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突然来的杀手打乱了金鑫的全部计划，金鑫看起来嘻嘻哈哈，实际上是个高傲的人，他的私人恩怨，他不希望别人插手。
坐在包厢内慢慢的又喝了杯咖啡，沈约整理下思路，起身要离去时，包厢门响了下，沈约想了想，走过去打开了房门，就看到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站在门前，客气道：“是沈约沈先生吧？”
见沈约点头，那管家模样的人道：“鄙人姓林，林道义。受李雅薇小姐所托，请沈先生前往晶格酒店一见。”
沈约微扬眉头。
林道义见状道：“沈先生，李小姐特意让我强调一点，她不是有架子，她只是因为不方便，这才请沈先生前往。”
沈约脑海中闪过那着紫衣高傲却孤独的身影，微微点头道：“好，请你带路。”
林道义带沈约出了咖啡馆，坐进一辆低调奢华的轿车内，司机并不说话，将车径直开到晶格酒店。
两人下了车，直接到了总统套房的楼层。
整个楼层，空荡荡的没什么声音。
沈约见状，知道他因为有人领路才得以没人拦阻，李家显然将整个楼层包了下来。
亦或许，这个晶格酒店就是四大家族的产业！
林道义轻轻敲了下房门，李雅薇的声音传来，“门没有关，请进！”
林道义推开房门，示意沈约进入房间，然后在门外带上了房门。
李雅薇正站在套房客厅的落地窗前。
总统套房看起来极为奢华宽敞，最优胜的地方是可以将颇为美丽纯净的维多利亚港一览无遗。
这时夕阳西落。
有阳光泛在港湾的水面上，带着几分梦幻迷离的色彩。
遥远的天边，火烧云赤红的颜色、如同热烈却强自内敛的心境。
早在听到房门响动的时候，李雅薇已经转过身来，她只是上前几步，却又节制的看着同样举动的沈约。
半晌，她才露出微笑道：“沈约，好久不见了。”
沈约想了一会儿，“昨天好像还见过呢。”
李雅薇忍不住的笑，“是吗？昨天见面也没说什么。虽然很多事情都想说的。”
她示意沈约不用客气的坐下。
沈约坐下后，她又感觉沈约坐的太远，她想坐近点，但终究还是选择在主人位坐了下来。
有时候，礼节是融洽的象征。有时候，礼节亦是疏远的表现。
拿着茶壶，起身为沈约倒了半杯茶，李雅薇轻声道：“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543节 危情边缘
如果冷血一些统计，如今正常人的日常生活中，百分之八十都是废话。
从早上的“吃了”，到晚上的“晚安”……
吃不吃终归没有人请客，晚上安不安的总是无心睡眠。
任何关切的问候，看起来越来越不能让人感觉到关切，只让人觉得烦躁不安。
为什么？
李雅薇的问话其实也是废话，但她的声音带有些颤抖，因为她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
沈约看着茶水，半晌终道：“昨晚差点死掉。今天也差点死掉。最近一直都在和死神打交道。”
他是笑着在说话，看似在开玩笑。
李雅薇想要笑，可不知为何，眼泪已经到了眼眶。
抬头抑制住自己要流泪的冲动，李雅薇道：“我一直想象着我们重逢后的情形，我知道，会和眼下一样。但真的和我设想的一样，我又很失望。”
爱阅书香
沈约笑道，“你长大了。长大的标志就是不仅沉迷在自己的情感漩涡中，还会考虑别人所想。”
如果从这个标准定义，很多人到死也没有长大的。
李雅薇还不到二十的年纪。
沈约初见她的时候，感觉她和中二一样，自私、任性、全然不顾别人的想法，做事不知所然，可不过短短的半年，李雅薇看起来已经有了半辈子的体验。
不是每个人都有死亡体验的。
也不是每个人都会死亡倒计时的。
或许死亡，才会让一个人真正的考虑自己活着的每一天是为了什么。
李雅薇听到“长大”两字，轻咬下嘴唇，良久，不想打破这静谧的时光。
可见沈约有询问之意，终于还是道：“我没有去找你，因为……某些原因，绝不是我不想去找你。”
沈约笑了笑，“我们之间共同患难过，似乎不用在意这些没用的礼节？”
李雅微“嗯”了声，用力的点头，垂头半晌，突然道：“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情。你问过我二哥了吗？有关那把钥匙的用途？”
沈约怔了下，他记起李雅薇离开前，的确给他留了一把钥匙和一封信。他看了信，但对那把钥匙始终没有在意。
这段日子他虽说不上戎马倥偬，但一直没闲着。再说李继贤虽解了毒，但肯定还如惊弓之鸟，如今的状态，沈约实在不好向他问什么。
如今听李雅薇提及，沈约略有些歉然道：“我一直忘记了问。”
李雅薇“哦”了声，涩然的笑笑，“是我害了我二哥，也连累你没有询问了。”
沈约摇摇头，“你长大了，却不用将所有的事情抗在肩上。”
他若有所指，一直很想问李雅薇一件事情。
你为何能得到李巨人的器重，来搞什么气运蛋？
他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他偏偏又想得出来，李巨人剥夺了李继业的权利，并非一时的冲动。
李巨人绝不是靠冲动做事的人，他放不下气运一事，但又知道这件事很危险。
让李雅薇来做这件事，李家还可以继续当四大家族的话事人，而李雅薇的生死，对李家来说，就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沈约想到了很多，但他不想说，也有点不忍说。
他阅人难数，却不能确定李雅薇是否知道此事。
李雅薇没有亲自去找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她自身处于很危险的境况呢？
房中静寂。
李雅薇终于打破了沉寂，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看着明净的港湾，突然道：“沈约，你知道吗，最近的日子，我一直在想着一件事情。”
沈约“嗯”了声，他知道这时候，他只要听就好了。
“我在想……”
李雅薇轻声道：“我的人生原来在我八岁的时候，好像就终止了。之后我一直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我恨所有的人，顺便也恨我自己。我以为我浑噩任性的活着，就会惩罚自己，也会惩罚爱我的人。”
沈约涩然的笑笑，李雅薇说的何尝不是太多世人天真又悲哀的想法。
“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幼稚的想法呢？”
李雅薇眼帘湿润道：“或许因为……我们也只是有能力伤害爱自己的人了。”
沈约沉默。
李雅薇嘴角带着几分涩然的笑，“等我死过一次，经你的陪伴和帮忙，又逃脱了死神的追杀，我突然就想……人生不能这么过了。”
沈约终于回了三个字，“挺好的。”
“我那时突发奇想……”
李雅薇并没有回身去看，可那个身影早就充斥了她的脑海，“我有没有机会和我爱的人在一起，去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去个有着很高幸福指数的国度，然后在那里，买一个小屋，有片属于自己的宁静天空，整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忘记从前的一切？”
话音停顿了下，李雅薇慢慢的说道：“我希望将那小屋的钥匙交给我深爱的人。”
沈约眉头扬了扬。
“我已经把钥匙交了出去。”
李雅薇喃喃又道：“可很快、我又知道，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天真想法。我爱的人如果是雄鹰，就不会拘泥在恬静的田园。我爱的人如果是蛟龙，就不会困在平静的港湾。”
沈约沉默无言。
他不知道应该回些什么，或许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也不会让李雅薇太过伤感。
“一切不过是我自私的想法。”
李雅薇声音微颤道，“可我还是希望和他在一起，哪怕如当初那样，徘徊在死亡边缘。那时候虽然成天担心的要死，可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那是我自八岁以后，真正有意义的几天。”
没有回头去看沈约，李雅薇自问自答道：“人生短暂，有意义的一天也是活着，没有意义的百年，和草木又有什么区别？”
沈约略有感慨。
他蓦地发现，李雅薇的思想比他想的还要成熟！
或许，磨难，素来都能加快一个人的成长！
“可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再和他在一起，哪怕再是几天，哪怕再是面临生死边缘。”
李雅薇喃喃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并没有问沈约如何来解决这个问题，或许她已经长大，可以自己来解决某些问题。
“就在这时，有个机会到了我的面前。”
李雅薇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晶亮，“我已经听父亲说了有关气运所有的一切，知道这件事的危险。但我却当着他的面说——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帮他完成心愿！因为我知道，这是我和我所爱之人重逢的机会！”
沈约眉头微跳。
他听出李雅薇的一个潜在的提示——李雅薇竟然知道他沈约、终究也会加入这场气运的游戏中？
李雅薇如何知道的这一点？
544节 四大家主（为云风随心盟加更）
港湾平静，更远相连的地方，却是深不可测的大海。
很多人看到了港湾的宁静，只有很少的人才能看到——大海内心的起起伏伏、波澜壮阔。
沈约听着李雅薇的深情倾诉，当然知道那把钥匙的含义，但他没有接话，因为他知道李雅薇既然没有明指，就是不想他回答。
有时候答案显而易见。
可李雅薇却要扭转这个答案！
“因为我知道命运既然将我们绑到一起，一定是有原因的存在！”
李雅薇凝望着沈约，并没有落泪，因为在她看来，流泪终是软弱的象征，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就不能用流泪实现！
“命运果然亦是将你推到了这里。在你选择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选择没错。”
爱阅书香
李雅薇语气平静的说道：“如今你还有最后的选择。退出这个游戏，或者接受命运最终的挑战？”
房中静寂。
李雅薇立在落地窗前，背后是蔚蓝的天空，湛蓝的港湾。
沈约眼中闪过丝惊诧！
他会看人，很多时候，他一眼看去，基本就知道对方的职业、性格、习惯甚至那人的人生轨迹。
世人看起来命运难揣，实际上很多人的命运在某个年龄层就已经固定成形。
你年少再是轻狂，年老后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都会同化为世俗的一块，你活成你讨厌的人的可能性也在八成以上。
但沈约却看不出李雅薇的发展？
那一刻的李雅薇，有着一种强烈的自信，她的自信已经撑起她的全部身心，而且她的自信看起来会维持很久。
不是一天两天，而是终生的决定！
这样的李雅薇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沈约无法推测，但他终于发现李巨人选取李雅薇为李家话事人的原因了。
李巨人不见得是让李雅薇送死，或许只是李巨人从李雅薇身上发现了他当初的信心！
李雅薇毕竟是李巨人的女儿，身上流着的也是李家的血液！
凝望李雅薇良久，沈约才道：“我如果接受命运的挑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李雅薇内心轻叹，却也有着振奋，这是她预期的结果。
事实上，在沈约宣布竞拍气运蛋的时候，她就知道沈约的选择了。
沈约绝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那你就会和我一起，一起去寻找气运之秘，然后接受气运之神的安排，完成气运之神的要求，改变四大家族气运衰减的现实。”李雅薇一口气道。
沈约略有惊诧，他感觉李雅薇对未来已有准备！
这是个很让人吃惊的事实。
很多人在李雅薇这个年纪，对未来是没谱的，也根本是没有计划的，但李雅薇看起来已经想的清楚明白。
李雅薇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李雅薇有了这种突破？
半晌，沈约终于道：“现在呢？我们又该做什么？”
李雅薇注视着沈约，“看来你已经不准备退出了。那我们就不需再浪费时间。如今四大家族的家主都已准备好了，眼下就可以和你进行一次交谈，让你了解气运蛋更多的秘密！”
沈约望着已近暮色的天空，“他们在哪里？他们应该不会来见我的？”
他发现除了贺旺生外，其余家族的家主始终如云中藏着般。
李雅薇露出钦佩之意，“你说对了。不过现在是信息化年代，要谈事情，不必一定要现场见面的。现场见面，只因为想要表达更坦诚的意愿。”
沈约内心暗想——李雅薇是在提示，四大家族的人仍不会对他坦诚相见吗？
“你准备好了？”李雅薇问道。
沈约微微点头。
李雅薇拿出个小巧遥控器，按了下，有四道全息投影突然出现在客房的四个方向。
四个老人正坐在四角，静静的看着沈约。
沈约心中微跳，他知道眼前的会议比视频会议更高端一些，或者可以说是——虚拟现实会议。
无论众人是在天涯海角，但都能如身临其境般的交谈。
他久仰四大家主的名声，立即向东方望去，就见东方坐着一个人——看起来不过五十出头的模样，精神极佳，正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男人四十一枝花，那个男人年龄看起来已到五十，却仍旧是风流倜傥的模样，想必年轻时，更能吸引女人的注意。
沈约见到那男人，很有些吃惊，但还是试探道：“李巨人先生？或者说是李万成先生？”
这听起来根本绝无可能，因为怎么来算，四大家主都在七十多岁以上，可东方端坐的那人如此年轻，说是李继业的兄弟都有人信的。
那这人怎么会是李巨人？
不想那个男人沉默了会儿，却承认道：“不错，我就是李巨人。”
西方、南、北方向的三个人都露出诧异的神色，他们看起来倒都没想到沈约一眼就能认出李巨人。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们这些老家伙彼此知根知底的原因，没有谁能认出李巨人。
李巨人已经开口道：“在场四人，你怎么认出我就是李巨人？”
他声音低沉，很有磁性，只听声音，他也是个极有魅力的男人。
李雅薇脸上有丝骄傲，不是因为李巨人的惊艳出场，而是因为自己喜欢的男人就是这么有能力！
沈约微笑道：“其实很简单。”
四大家主都是露出诧异之意，李巨人缓缓道：“不妨说说你的判断。”
这也是个考验。
四大家族的气运一事交给沈约，李巨人自然要慎重其事。
沈约明白这点，不慌不忙的说道：“我想李先生既然身为四大家族的话事人，自然会有股常人难及的魄力能力。”
李巨人微有哂然之意。
沈约随即又道：“听闻李先生早在多年前，就投资国外一家制造不死药的企业。李先生能有如今的外貌，显然是那企业的功劳。”
其余三家的家主都是露出藏不住的嫉妒之意。
“就这些？”李巨人淡淡反问道。
“不止。”
沈约看出李巨人的奚落，笑了笑又道：“四大家主既然对气运之神深信不疑，那就多少得知道点气运知识。”
看着李巨人，沈约沉声道：“东青龙属木主生发，西白虎属金主财运，再加上南北火水的朱雀、玄武，正暗合李先生如今蓬勃的商业版图、贺先生的金融、甄一同先生传媒和林鸿基先生船运事业。”
看着有些惊诧的李巨人，沈约缓缓道：“此房间坐北朝南，而李先生出现东方的位置，如果这样我都不知道东方所坐之人就是李先生的话，那我也没有必要坐在这个房间内了？李先生，你说是不是？”
545节 未来女婿
房中静寂。
沈约被四大家主围着坐在中间，没有丝毫局促之感。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沈约本来就不求四大家族什么，相反，是四大家族请他在做事。
见李巨人略有不信之意，沈约知道这些人都如老狐狸一般，看重的更是能办事的实力，分析起来不过是牛刀小试。
其实这种方位，早在慈善晚宴的时候，他已经心知肚明。
四大家主那时虽没有全部出现，但那时候四大家族所坐的位置，已经隐隐符合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的方位之意。
有掌声响起来。
稀稀落落的。
鼓掌的却是世上少有的豪富李巨人。
李巨人一边拍着巴掌，一边微笑道：“精彩，精彩。很久没有看到这么精彩的人物了。”
爱阅书香
其余三人互望一眼，却都是冷哼一声。
南方的那个老者最先道：“李万成，只凭这几句话，你就觉得他能成事吗？”
李巨人终于止住了手，对沈约道：“你既然认出了我，想必知道他是哪个？”
“甄一同，甄老先生。”
沈约依照方位立即对照了出来，“当初在南疆，主动要置李先生安危于不顾的那个？”
他是根据释空的描述，四人所在的方位，做出了这个含糊、却不会有问题的推断。
甄一同勃然色变，“李万成，你找来这个人，是来挑拨离间的吗？”
李万成淡淡道：“他说的是事实，难道不是吗？”
甄一同一滞，脸色变的极为难看。
不止是他，北方坐的林鸿基亦是神色不悦，唯独贺旺生反倒有些神色坦然。
沈约知道所谓的伯钟之交，现实实属罕见，大多数的人称兄道弟一辈子，白发如新倒很正常。甄一同既然派儿子甄金在慈善晚宴就拆李家的台，甄一同和李万成的交情就值得质疑了。
你哪怕是个圣人，也不可能受到所有人的喜欢。
四大家族中，有李巨人撑着，再加上个看似和事佬的贺旺生，他沈约这般离间一下，说不定就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不然让这四个老家伙藏着掖着的叙说，他沈约被卖了，说不定自己都不知晓。
看向沈约，李巨人淡然道：“可沈约你一来就这般说话，那就很有挑拨的意味了。你这样，如何让我们相信你真的在帮助我们？”
“我只知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
沈约平静的说道：“如果在我做事做到关键的时候，有一帮人背后插刀，我不见得有李先生当年的气运。”
他这话明里辩解，暗地捧了李巨人一下，李巨人眼中有丝光芒闪过，似在追思当年的岁月。
李雅薇一旁突然道：“沈约说到不错，爸爸，不是谁都有你当年的那种好运的。”
被雷劈反倒能死而复生，创下一番伟业的事情，更像是神话！
房中静寂片刻。
贺旺生终于干咳一声，“我想诸位既然决定以这种方式见见沈约先生，那诸位的意思就应该很明显了。这时候，我们就应该和当年一样，齐心协力，再创辉煌才对！”
沈约内心微有诧异，暗想这帮老头子七老八十了，可好像求运的心思比年轻人还要旺盛。
如今再能吸引他们的是什么？
他们赚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既然这样……想到慈善晚宴贺旺生的表现，沈约轻淡道：“是啊，大家撇开成见，说不定还能再活个几十年。赚钱不就是为了多活几年，舒服的享受吗？”
贺旺生脸色也变了。
李巨人目光微寒。
李雅薇却是摊摊手，示意沈约的所言和她并没有相关。
沈约见状，已经从星星点点的事情中得到个最基本的线索，“看来气运之神是在许诺……只要遵循气运之神所言，各位都有青春永驻的可能了？”
一言落，房中死一般的沉寂。
沈约的目光迅速的从四人的脸上扫过，知道自己竟然……猜对了！
良久，李巨人这才微微的点头，赞赏道：“精彩，精彩。很久没有看到这么精彩的人物了！”
他说的和方才般，仍是同一句话，但含义和方才已经大不一样。
方才或许只是客气客气，如今却是真正的有点赞赏。
沈约这次的猜测有些冒险，但他秉承的却是一个人性根本——哪怕千古一帝秦始皇都在追寻长生不死，李巨人他们有什么道理不追求永生呢？
永生本来就是人类一个从未停止过追求的目标！
穷怕没钱富怕死，等一个人真正有了几辈子花不完的钱，很自然的就会打算活个几辈子！
以钱买命的事情自古就有。
只有李巨人看起来很年轻，别人却很有老态。
其余三大家主嫉妒的表情落在沈约眼中，背后的深意自然是——气运神给你个青春永驻的样板看看，所有人要变成李巨人那般，甚至比李巨人更年轻，那就要努力一些才行。
李雅薇一旁道：“爸爸，沈约说的很精彩，但他还是在自己理解的范畴内说出这句话来，如果将一切真相告诉给他，说不定，他会有更精彩的表现。”
李巨人看了李雅薇一眼，微笑道：“雅薇说的不错。”
甄一同、林鸿基却都是冷哼一声。
沈约表现的是精彩，可看起来都是李家的事情。
瞎子都看得出来李雅薇对沈约的好感，李巨人对未来女婿看起来也不排斥，但如此一来，寻找气运的更是以李家为主力，当年他们还能吃到点肉，如今能不能喝上汤都很难说了。
“那爸爸准备从哪里说起？”李雅薇轻声道。
她和李巨人看起来完全是父慈女孝的模版，只从今天的互通来看，谁都想不到，李巨人很早以前，还在流放李雅薇。
“沈约这么聪明，让他自己提问就好。”
甄一同淡淡道：“我们当初，吃的可都是粗糙的大米。”
粗糙的大米就是硬饭，甄一同显然嘲讽沈约靠女人来行事，未免不光彩一些。
沈约居然笑了起来，“那也不一定的。”
甄一同霍然站起，喝道：“你想说什么？”
他这般恼怒并非无因，因为甄金的事情，他已经焦头烂额，如今还能在这里和沈约交谈，本来就是个奇迹。
沈约风轻云淡的说道：“谁都可能吃软饭的。难道诸位一切的奇缘，不是从蝴蝶那个女人开始的吗？”
一言落，甄一同脸色苍白！
546节 案中案
不止甄一同，在场众人都是神色异样，哪怕李雅薇都有了一丝讶然。
见李巨人望来，李雅薇立即道：“爸爸，我严格遵照你的吩咐，我没有对沈约说过任何事情。”
李巨人神色诧异，上下的打量着沈约，慢慢的说道：“你又知道？”
他这么说，无疑承认沈约再次猜中。
沈约的表现，一次更比一次惊人！
若说狩猎场上，沈约表现的是生存的强悍，在此间，他的思维逻辑看起来绝不输于旁人。
甄一同冷笑道：“李万成，你不用再演戏了。”
李巨人转向甄一同道：“在你看来，我将真相告诉了女儿，然后我女儿又将一切告诉了沈约，沈约这才表现的很聪明的样子？”
yawenku.com
甄一同正是此意，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李巨人良久才道：“我若这么做了，天打雷劈。李家人若是这么做，不得好死！”
众人沉默下来，面面相觑。
这是个极为严重的誓言，对于相信气运一说之人，更是极为严重。
李巨人敢这么说，那就是说明李巨人从来没有暗地里做些文章。
看向沈约，李巨人的声音转为平静道：“燕雀难知鸿鹄之志，蝼蚁不晓百岁光阴。沈先生，你可以说说如何知道所有的起因都是因为蝴蝶吗？”
他称呼的客气，能让李巨人这般称呼的人，已不多见了。
沈约微笑道：“这也简单。”
“似乎一切事情，到了沈先生眼中，都变得简单了。”李巨人沉声道。
其余三家之主也是这种想法，实在不知道沈约如何想到的。
沈约是从海明珠的事件上最终将一切关联。
“这一切只需要很好的记忆，很清楚的头脑，以及某些因果联系。”
沈约终于道：“巨人大厦放置了蝴蝶曾经使用的物件。”
“那又如何？”李巨人反问道。
“那些东西不是临时起意放在那里的，那些东西也不是装神弄鬼的道具。”
沈约平静的说道：“巨人集团没有道理为了测试六家替死鬼安保公司，特意将蝴蝶的东西不辞辛苦的放在那里。”
李巨人微微点头。
“可李先生又不是没事保留那种东西的人。”
沈约分析道：“你如今浑身上下，一件多余的饰物都没有。蓦然豪阔的人，恨不得将所有的财富挂在身上给外人展示，可真正富足的人，因为知道自己的能力，反倒不屑以外物的奢华表现自己。”
李雅薇闻言若有所思，看着沈约很是节俭的穿着，不由想起自己和沈约初见的时候——那时候的沈约和现在的沈约名声早就不同，可这时沈约的着装，又和当时没什么不同！
“从李先生的穿着、修剪很好的指甲，以及一丝不苟的头型来看，李先生有很好的自我管理的能力，既然这样，巨人大厦13层蝴蝶的那些东西，存在在那里自然很奇怪。”沈约反问道。
没有人回答。
沈约微微一笑，继续道：“巨人大厦十三层不止那一处古怪，还有着很强烈的电磁转换效应。那里似乎有个不停运转的东西。我先前不知道那是什么，如今想来……那多半就是什么气运蛋？”
李巨人脸色微变。
13层的秘密，除了四大家族的家主外，少有人知道，可沈约竟直如亲见一样。
“一个气运蛋、很多蝴蝶的生前物品。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
沈约轻声又道：“但我不久前碰巧知道些蝴蝶的事情，知道蝴蝶身死其实是个案中案。”
“什么案中案？”贺旺生有些脸色发白的问道。
沈约一看贺旺生的脸色，对自己的推断就更确定了几分，“在蝴蝶或者后人的心目中，胡家声或许是害死蝴蝶的真凶，毕竟胡家声的失踪导致了蝴蝶的身死，可在知情人的眼中，真相却绝没有那么简单。”
看向贺旺生，沈约缓缓说道：“贺旺生先生这般关切，难道当初目睹了一切的发生？”
贺旺生霍然站起，指着沈约道：“你……”
似乎觉得不妥，贺旺生又慢慢的坐了下来，喃喃道：“不可能的，绝不可能，不可能有第五个人再知道的。”
沈约一听这话，立即道：“看来我没有猜错，原来诸位都是蝴蝶身死的见证者！”
一言落，林鸿基和甄一同也变了脸色。
李巨人一直沉默不语，闻言轻叹一口气，“你本来知道的不多，可是你在告诉别人事情的时候，竟然将一切细节通过别人的对话来补足，这实在是了不起的本事。”
沈约微微一笑，“诸位家主还要我说下去吗？”
林鸿基突然粗着嗓子道：“说！怎么不说？老子很想听听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他本来看起来是个干瘪的老头，但此时此时，被往事触动，被文化遮掩的匪气流露了出来。
匪气才是他人性的根本。
沈约看了眼林鸿基，缓缓道：“胡家声离奇的失踪，巨人大厦又有蝴蝶所用的物件，于是我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胡家声失踪一事，被四个……孩童亲眼目睹，这件事给那四个人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才让他们对世上离奇的事情深信不疑。”
顿了片刻，沈约又道：“这四人后来离开了家乡，但曾经的奇迹一直印在脑海中，本来一切都不会有什么改变，直到有个叫袁善文的人偶遇到他们，这才重新激发了他们的野心，让他们不辞辛苦的去南疆寻觅奇迹。”
目光缓缓从众人身上掠过，沈约接着又道：“他们的一番辛苦并没有浪费，因为他们的确成就了人生的奇迹。可他们也要付出些代价，比如说巨人大厦为蝴蝶招魂一事？”
林鸿基几人都愣了下。
沈约一见，知道自己推测有误，李巨人捕捉到沈约的反应，叹息道：“你能凭空猜到这些，已是很不简单的事情了。”
沉默了会儿，李巨人又道：“我们的所作所为，并非是给蝴蝶招魂。”
沈约微笑道：“那建造出个特别的13层做什么呢？”
他可不信什么聚鬼地、养鬼之流的把戏。
那些迷信说法都是骗子骗傻子的玩意，如果说李巨人是靠养鬼发家，那才是世上最大的一个笑话！
但13层的奇特，必定事出有因！
547节 年少轻狂
沈约蓦地发现，其实一切离奇的事情，就是从巨人大厦的13层开始！
奇特的科学现象、传统的人物摆设，构成很是诡异的事件。
当初宋世仁在其中导致精神分裂，很多人早就忘记。
可沈约却仍旧记得！
宋世仁精神分裂，固然是自身的缘故，巨人大厦13层奇特的环境也是个诱因。
沈约内心觉得，要揭开月亮门的秘密，一定要最先知晓巨人大厦13层的隐秘。
因为按照时间顺序，李巨人他们是见蝴蝶、去苗疆、建立了奇特的巨人大厦——而巨人大厦建成后，其中的一层恰恰和蝴蝶有关！
巨人大厦13层是个果！
蝴蝶的事件是因。
由果推因，亦是沈约常用的推理手法。
面前的四大家主或表现睿智、或体现深沉，有的和事佬，有的唱白脸，但无一例外的都是老奸巨猾之辈。
你以为一切表象是真相，那一定是你自己大错特错了！
李巨人听到沈约询问，看了其余三家的家主一眼，“事到如今，我们既然决定让沈先生帮手，没有道理不再和他说及事情的实情。”
另外三人看似神色各异，却没再反对。
李巨人慢慢的说道：“沈先生，你凭借只鳞片爪就能推知当年大部分事情，能力实在非同等闲。但有一点你还是猜错了，13层的建立，绝非是给蝴蝶招魂的。蝴蝶真的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哂然笑笑，李巨人道：“我们这帮老家伙是老了，可并不迷信。一具尸骨还能复活的事情，我们是不会相信的。迷信是因为无知，我们并没有蠢到那种程度。”
沈约绝对相信这点。
“但13层确实又存在在那里，一定是有原因的。”
李巨人终于揭露谜底，“原因是因为胡家声。”
沈约皱了下眉头。
李巨人知道沈约很难理解，接着道：“我本来不准备提及当年往事的，但难得碰到沈先生这么一个聪明的人，我决定，还是将一切详细的说一遍，以沈先生的聪明，说不定能想到些别的事情，以启发我们这些人思考。”
环望周围，李巨人道：“谁叙说好一些呢？”
“当然是你了。”
林鸿基略带嘲弄道：“这些年，你读书读的最多，当然叙说的会有条理一些。”
李巨人并没有反对，看向沈约道：“你说的没错。我们四人，人生命运的改变是因为蝴蝶开始。”
顿了片刻，李巨人缓缓道：“蝴蝶恐怕想不到……以前那四个……”他看了眼李雅薇，似有些犹豫。
林鸿基却已大声道：“以前那总是偷看她洗澡的四个孩子，会变成如今的豪富！”
说完后，林鸿基倒很是洋洋得意，“令千金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说给她听有什么关系？”突然又道：“她懂的说不定比别人还多呢！”
ranwen.la
甄一同立即道：“不错，这也是事实的，难道不是吗？”
方才李巨人讽刺他，他到如今，终于报了一箭之仇。
李雅薇并未回应。
李巨人眼中闪过丝怒意，不过随即消逝，轻描淡写道：“不错，事实就是事实，真相就是真相，背叛亦是背叛，负心就是负心。这些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他一口气说了这些，其余三人的脸色都是有些变化。
沈约见状，暗想李巨人这种人是真的能忍，也怪不得能成大事。成大事的人素来少打嘴炮，只会在关键的时候给对手致命的一击！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年代久远的我都无法记清年月。”
李巨人回到了正题，悠悠道：“但我却记得蝴蝶这个女人，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哪怕经历了岁月的沧桑，也让人不能忘记。”
林鸿基这次倒没有嘲讽。
“那时候我们都还是个孩子。”
李巨人回忆道：“泥沟里面玩耍的一群孩子，从未见过外界的色彩，突然有个蝴蝶这样的女人出现在面前，就感觉看到仙女下凡一般。”
他这时候的态度是坦诚的，也是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懵懂的孩子，自然对懵懂的事情充满了憧憬。”
李巨人平静道：“因此经常一起偷看蝴蝶洗澡的事情，我们没少做过！”
李雅薇微有些脸红。
沈约心中暗想，牛郎偷看女人洗澡、偷人家衣服的这种事情都被写进教科书了，李巨人他们年少懵懂，做这种事情其实也没什么。
关键是——李巨人不是色.狼，也不是炫耀，为何单独提及这种事情？
果如沈约所料，李巨人道：“沈先生一定奇怪我为何单独提及这种无聊的事情。”
沈约微微点头。
李巨人随即道：“因为我们经常偷看蝴蝶洗澡，也才得以知道蝴蝶那张大床满是鲜血的真相！”
沈约心头微跳。
李巨人没有再遮掩什么，接着道：“那一天正是中秋之夜，月亮很大很圆。”
沈约听到月圆二字，立即关联到月亮门的事情。
好像月亮门开启，始终和月亮有些关系。
林鸿基闻言突然吞咽下口水，显然关联到什么。
李巨人随即揭开谜底道：“林鸿基看着月亮，突然就想到了蝴蝶的身子，拉我们几个去偷看。”
林鸿基没有什么害臊之意，反倒很是得意洋洋的样子。
李雅薇心中暗骂了句——为老不尊。
“不过那天我们没有看到蝴蝶洗澡。”李巨人平静道：“胡家突然多了一个男人。”
看向沈约，李巨人道：“你是个聪明人，我就不用赘述。蝴蝶这种女人找到了胡家声，对胡家声来说，并非好事。”
很有感慨，李巨人喃喃道：“我们都说什么乡村民风淳朴，但那不过是客气的说法，事实上，穷山恶水出刁民才是常态，那个村子，除了我们四个孩子外，无论男女，对蝴蝶都是极为轻蔑。女的因为不如蝴蝶貌美能吸引男人的目光，因此骂蝴蝶是个狐狸精，男人因为得不到蝴蝶的身子，因此总说蝴蝶是个淫.荡的女人。”
沈约神色有些涩然。
李巨人说的简单粗暴，却直接说出人性最可悲的那一幕——得不到就毁去。
“因此胡家名声很臭，有人上门很让人奇怪。”
李巨人静静的看着沈约，“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你应该知道的。”
548节 牡丹花下
李巨人询问的很奇怪，他说的几乎是七十多年前的事情。
如今的年代，今天的新闻都可能是在捏造，昨天的热点，今天就会反转打脸，七十多年前出现在胡家的一个男人，沈约如何会知道真相？
沈约竟然认真想了下，他看出李巨人并非强人所难，那这个男人，他就一定应该有印象的。不过片刻，沈约目光微闪，“齐家三兄弟的一个？”
他仔细的计算和蝴蝶有关的人物，倒顺理成章的得到了这个推断！
林鸿基等人尽皆惊诧。
李巨人长吁一口气，“你这种人，到哪里都能出人头地的。”
他这么说，无疑承认了沈约的猜测，“男人是齐泰。”
心力齐，泰山移！
沈约在李巨人叙说往事的时候，下意识的拿当初宋世仁所说的事情加以印证，暗想当年齐家兄弟曾经对蝴蝶无礼，大人物死后，这三兄弟失去靠山，没想到竟然又盯上了蝴蝶。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沈约不用李巨人叙说就已经能将后续的情节补个七七八八。
当然了，并非投胎转世，也非借尸还魂，高洁请的齐家三兄弟多半不是真名。
但齐家安保的三人，偏偏起了当年三个土匪的名字，也很有蹊跷。
高洁这么做，是得到李巨人的授意吗？
李巨人看破世情的神情，“至于齐泰为何突然找上蝴蝶，我想沈先生已经有了些结论。齐泰孔武有力，一到胡家，胡家声就认出他来。在昔日的阴影下，胡家声只想将这个瘟神客客气气的送走。”
沈约暗自摇头。
“但瘟神是送不走的。”
李巨人淡淡道：“有些人，你对其越是纵容、对他越客气，他不觉得你有涵养，反倒觉得你软弱可欺。”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从其余三人身上掠过。
贺旺生倒没有什么反应，林鸿基、甄一同都是神色不善，但终究没有再次挑衅。
“你一定要给他一棒子，甚至直接解决掉他，才能一劳永逸的。”
李巨人言有所指，随即回到了往事上，“胡家声、蝴蝶都不明白这个道理，已经让齐泰折腾了一天，到夜晚的时候，齐泰更是无礼。”
说到这里，李巨人漠然的笑笑，“我不说，沈先生也知道齐泰要做什么的。男女之间无非就那点事情，不过齐泰那晚做的实在过份了些，胡家声哪怕头顶一片青青草原，终于也是忍无可忍，于是胡家声在齐泰为所欲为、最为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捅死了齐泰！”
沈约对这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没有兴趣，最关心的是齐泰身死后的发展。
“因此那床上的鲜血是齐泰的。”沈约微有困惑道：“胡家声没有受伤，也没有死？”
那个年代科技落后，所有人见到那一床鲜血，又见到胡家声失踪，难免会想到那是胡家声的血，哪里想到竟是齐泰的？
李巨人缓缓点头，“不错。那一床的鲜血都是齐泰的，胡家声本没有事情，后来所有人认为蝴蝶身上的血是胡家声的，也是个错误的推断。”
沈约反倒糊涂起来，搞不懂事情为何演变成胡家声消失不见，而蝴蝶因此身死，更是冤枉至极。
小书亭
“我们那时候只是想偷看洗澡，没想到会有人死！”
李巨人继续回忆道：“我们那时候不过是个孩子，对这种事情没经验，都吓傻在那里，不敢出声。然后看到胡家声不停的安慰着哭泣的蝴蝶。”
沉默了会儿，李巨人补充道：“那时候我年纪小，不太懂男女之情。后来这件事也在脑海中存在数十年，渐渐觉得，无论怎样，胡家声还是爱蝴蝶的。哪怕这爱再是悲哀、再是卑微、再是凄凉。”
沈约微有同感。
这只是一对苦命鸳鸯，在那个动乱的社会，无可奈何的挣扎。
“然后胡家声就将齐泰的尸体装在一个麻袋中，趁月色拖走。”
李巨人又道：“沈先生也知道，这社会就是这么荒唐，你杀了个恶人，却还要接受法律的盘问，认为你恐怕也有错，不然恶人为何总是招惹你一人？别人为何没有这个问题？”
沈约看着李巨人平静的表情，内心戚戚。
他对李巨人本没什么好感的，因为李家危机的时候，李巨人始终躲在幕后，哪怕李继祖身死，李继贤中了蛊毒，李巨人也只是让蔡淑珍在外奔波。
李巨人看起来不像个真正的男人。
但今日见到了李巨人，听他平静的叙说，见解冷酷却深刻，让沈约对这人的印象微有改观。
“胡家声、蝴蝶显然也怕类似的问题落在他们的脑袋上，他们是清白的、没错的……”
李巨人哂然道：“但他们必须要掩埋那具尸体，不然在世俗的审判下，他们只能给齐泰陪葬。”
这听起来是极为荒谬的事情，可沈约却是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力量，微微点头，却不能不说一句道：“胡家声掩埋尸体的时候，出现了什么意外？”
一定有意外发生！
李巨人已经强调了胡家声是爱蝴蝶的，胡家声就绝不会一个人跑掉！
李巨人很是欣赏的看着沈约。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口水点滴滴，李巨人的表情更像老丈人看女婿，同类相吸。
聪明的老丈人当然不喜欢找个很笨的女婿。
黄老邪不喜欢郭靖也不是没原因的。
“我们见胡家声向外拖尸体，终于有机会逃命。”
李巨人回忆道：“我们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实真相，见胡家声敢杀人，自然怕他杀的兴起杀了我们。看到胡家声拖着麻袋从后院溜走，我们以前都是钻狗洞进来，也跟着走后院钻狗洞出去。”
顿了片刻，李巨人斜了林鸿基一眼，“我们本来准备溜走了，可鸿基突然建议，去看看胡家声将死人埋在哪里。”
沈约也忍不住看了林鸿基一眼，暗想这老头如今看起来和土匪一样，当年也是胆大。看起来是自幼天赋异禀了。
林鸿基嘿然笑道：“我承认，我有点大胆的想法，可要不是我的想法，咱们也不会遇到奇迹的，是不是？”
549节 复仇者是谁？
林鸿基大胆的想法听起来有些邪气，沈约没有费心去猜，只是道：“不知道你们究竟碰到了什么奇迹？”
沈约内心已有判断，但还是要得到当事人的确定。
李巨人缓缓道：“我们当时听到鸿基的建议，并不是很赞同，毕竟死人是没有什么可看的。不想正犹豫的时候，远方的地面方向突然有道亮光闪出，好像和月亮连在了一起。”
沈约满是惊诧。
李巨人没有停歇道：“然后我们就感觉，四周的黑暗好像都变得……变得……和水波一样。”
这件事经历了很多年，如今他仍是困惑的表情，可见当时情况的古怪。
沈约居然无动于衷的样子。
李巨人稍感意外道：“你是不明白？还是……”
沈约心道，我当初在大雪山的时候见过了，自然不用诧异，不过他还是道：“请李先生说下去！”
“然后旺生突然叫道——怎么会有两个月亮？”
李巨人沉声道：“我们向他叫喊的方向望过去，就看到一个明亮的月亮挂在高高的天空，另外一个月亮，好像在树梢那面！”
海明珠如果有幸听到这件往事，肯定会非常得意，因为这和她编的竟然很是相似！
沈约得以从海明珠口中得知邪灵他们所讲，对这件事倒是并不奇怪。
空间门开启！
李巨人他们看到的第二个月亮，很可能是另外一个空间的月亮！
见沈约居然能神色平静，林鸿基不由嘟囔一句，“这小子是不信，还是见鬼见多了？”
李巨人没有理会，缓缓又道：“我们最终鼓起了勇气，向亮光的方向走去，到了那里却发现……那里只有一个浅坑，一把铁锹还插在坑里。而胡家声和藏着齐泰那具尸体的麻袋，已经全然不见了！”
若是以往，沈约或许还有困惑，但他亲眼目睹空间吞噬汉森和凤凰杀手的事情，终于道：“原来胡家声和齐泰的尸体，都被月亮门吞噬掉了？”
李巨人怔住。
林鸿基几人霍然站起，都叫道：“你……你究竟知道什么？”
沈约倒是神色平静，只是看着李巨人道：“还请李先生讲下去。”
李巨人终于回复了正常，凝望着沈约道：“看来你比我想象的知道的更多。”
“那需要李先生继续帮忙。”
沈约客气道：“我知道的多，难道不是好事吗？”
难道我要迷迷瞪瞪的去送死？
沈约绝不是旁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人，那是棒槌！
是人就难免会说谎，在一群老狐狸面前，他不只是听他们讲故事，还要判断他们信息的有用性。
他适当透漏点真相，对方就不会编的那么肆无忌惮。
李巨人轻叹道：“不错，你说的是对的，知道多了是好事。我们是很久以后才知道月亮门的事情，然后又是研究了很久，才感觉胡家声的失踪，和月亮门有关。”
李雅薇嘴角露出微笑，心想这是不是意味着沈约比你们四个人加起来还要聪明一些？
当然，她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个念头的。
沈约感觉人老了，可能叙事就偏向悲秋思春之流，偏偏对方又是当事人，他难以催促，只能提醒道：“后来呢？蝴蝶就被那些村民冤枉死了？”
李巨人听出沈约的言下之意，叹息道：“我们虽是亲眼目睹，可我们还是个孩子，说出去的话，没有人信。我们说了怪事，别人只以为我们小孩是胡说八道，再说……”
笔趣阁
神色露出一丝冷峻，李巨人冷冷的说道：“他们只想看到蝴蝶死，事情的真相，他们并不关心。”
沈约知道这是事实，不由道：“蝴蝶没有分辨吗？”
他问完就知道答案，弱国都无外交，一个软弱的女子在别人认定的事实面前、分辨有什么作用？
李巨人摇摇头，没说什么。
李雅薇却想起自己被人冤枉，无从分辨的孤独，暗想那时候的蝴蝶，想必早忍受了太多的屈辱，觉得活着也是无趣。
她李雅薇，不也有过这么一段噩梦般的经历？幸运的是——她碰到了沈约。
良久，李巨人才道：“但蝴蝶被装进猪笼，浸入水塘前，曾对着村中所有人说了一句——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幽幽的说了这么一句，众人想到蝴蝶临死前愤怒的绝望，虽然时隔多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贺旺生突然感慨道：“当时谁都以为这不过是个……空话。可没想到……”
房中沉寂了下来。
沈约感觉事情还有隐情，就听李巨人道：“在事发后一周内，村中的人除了我们四个，死的干干净净！”
只感觉一股寒意直冲脊背，沈约从未想到事情会有这般结果！
李巨人缓缓道：“别的村子的人听闻此事后，都说我们村里闹鬼，也将我们四个孩子视为不祥之人，差点又将我们烧死。”
林鸿基冷冷道：“当初要不是我将蝴蝶化作厉鬼、回转复仇一事对他们说了，让他们心生忌惮，我们也活不到现在的。”
众人又陷入沉默中。
沈约暗想，那时候百姓愚昧，见厉鬼不杀小孩，只怕自己杀了孩子，引发厉鬼反噬，放了李巨人几人倒很正常。
可不正常的是——根本没有厉鬼杀人的可能！
“杀掉全村人的人是谁？”沈约终于问道。
在场的四人好像都怔了下，林鸿基冷冷道：“我说了，是蝴蝶死后变成的厉鬼索命的。”
沈约淡淡道：“那蝴蝶也应该找你算算账的。”
林鸿基霍然站起喝道：“你说什么？”
要不是因为这是3D全息投影会议，林鸿基看起来就要对沈约饱以老拳。
李雅薇见状却是暗自冷笑，心道林鸿基不过是声厉内荏罢了，他又不是傻子，知道和沈约交手，沈约一个手指头就能搞死他！
沈约果然风轻云淡，不以为意道：“李先生，我想你经商这多年也应该明白一个道理，真相或许会被隐藏，但想去知道真相绝对不是蠢事！”
李巨人赞同道：“你说的丝毫不错。我事后也对这件事冥思苦想，我想杀了全村的人可能就是胡家声。不过……他又很难有这种能力。”
沈约亦是一样的想法，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李巨人沉默了下来，其余三人神色似也有些异样。
半晌，李巨人才道：“据我们看来……他们是被雷劈死的！”
550节 报应？
李巨人说村中人全被雷劈死后，神色似有些尴尬。
事实上，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虽然世人赌咒发誓经常说什么天打五雷劈的狠话，事实上，一个人被雷劈中的机率不见得比中彩票头奖要高多少。
一村人全都被雷劈死的概率，更是近乎于零！
沈约却慎重道：“李先生，你是怎么得出的这个判断？”
李巨人淡淡道：“因为我也被雷劈过！”
气氛有点尴尬。
李巨人随后道：“当初我们年纪小，看那些村里人死后都是面色发黑，都觉得无疑是厉鬼索命。可后来长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起来，才发现那些人皮肤发焦、脸色黝黑，某些组织分离，更像是被雷劈死的样子。但要说全村的人都被雷劈死，我们又没有听到过什么巨大的声响。”
李雅薇本是沉默，突然道：“雷的本性是电，那些人可能是被电死的。”
林鸿基哈哈笑了起来，“雅薇丫头，那时候可不比现在，村里可是不通电的。电死比被雷劈死更不可能。”
李雅薇咬了下嘴唇。
沈约突然道：“我倒觉得雅薇说的很有可能。”
众人皆是一怔。
李雅薇却是刹那间神采飞扬，甚至可说是明艳的不可方物！
谁都没有想到，沈约的一句话会让李雅薇有这么大的变化，李巨人看了女儿一眼，若有所思，不过目光最终落在沈约身上。
“沈先生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我见过类似的情形。”
沈约想到大雪山时、克劳福被劈死的那一幕，慢慢的说道：“我亲眼所见，月亮门开启之时，曾有闪电射出，劈死了一个作恶多端的人！”
林鸿基失声道：“你亲眼见过，在哪里？有旁的人证吗？”
他这么说，明显有些怀疑之意。
李雅薇立即道：“林伯父，沈约不说谎的。他既然说亲眼看过，哪怕没有人证，也是肯定有的事情！”
林鸿基冷哼了一声，没再反驳。
李巨人脸色益发的奇特，喃喃道：“我只以为我们四个老头子的遭遇已经够神奇的，没想到贤侄的经历更是离奇。”
众人都听到他的称呼变化，心道你这是要认女婿的节奏吗？
李雅薇暗咬下嘴唇，脸上闪过丝红晕。但那红晕却和冷天的哈气成霜般，很快的消逝不见，难着痕迹。
沈约仍是办案的表情，等着李巨人的下文。
李巨人终于又道：“既然这样，很多事情，我倒不用多说了。”
追思过去，李巨人慢声道：“我们四个孩子虽侥幸未死，但家乡是呆不下去了，因为谁看我们都是一副妖孽的模样。鸿基那时候最是胆大，一狠心，说听人说本港那时候方兴未艾，机会很多，又不会有人认识我们，不如前往那里赌赌运气。”
沈约暗想，机会往往是在一个不经意的选择上。林鸿基当初的决定看起来比很多大人都要成熟的。
“我们被逼无奈，终于偷渡到了本港。”
李巨人回忆悠悠往事，很有些感慨，“那时候我们年纪仍小，睡桥洞、给人擦皮鞋、当门童、卖报纸，基本什么事情都做过，却始终填饱肚子都难。”
沈约倒知道这四大家族的家主的确是白手起家。
他们的白手起家和现代的某些人不同，现在某些人宣称的白手起家是动不动背倚强大的资源，很有空手套白狼的意思，那时候的李巨人他们，倒真的是从赤贫起家的。
“鸿基感觉人生无望，甚至要去跑船混日子，这时候，我们碰到了袁善文。”
李巨人声音转轻道：“我们碰到他，人生的命运就开始翻转了。”
沈约心中一震，虽知道以后发生的大部分事情，但想到那是如今四大家主的发迹点，还是有些振奋。
似有些莫名的情绪，李巨人吁了口气，“袁善文当时和我们差不多，都是一贫如洗。但他比我们多了张地图，说只要按图索骥，找到传说中的一尊佛像，那个佛像叫做气运之神……”
沈约听到这里，微微发怔。
他早就听说过气运之神，但以为那不过是个蛋，如今才知道原来那佛像就叫做气运之神？
小书亭app
听起来很古怪！
沈约知道华夏的道、儒、释三家虽然在后期有些思想合流，但还是很有区别。
儒修表，道修骨，佛修心。
儒、道都是华夏的本土产物，前者强调入世之业、后者更重出世之身，因为都和世俗、世人的身体有关，因此难免沾染人类的欲望。
什么求不死、求财、求功成名就都是儒道两家的事情。
释家却是截然不同的，释家的根本是讲求明心见性，解脱为乐，对世俗身躯视如火坑，以跳出火坑为目的。因此和世俗有染的许愿还神什么的，都难和释家有关。
不然释迦也不会在经书中说——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释迦的意思就是说——你自己修心，勤奋的去除内在被世俗侵染的污垢，不要总想着求借外力，等你修到明心见性那一刻，自然能到我这种五蕴皆空的境界。
当初唐朝高僧神秀所言“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被六祖惠能的“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比下去，并非说神秀讲的不对，只是说这是禅定各种层次的应对方法。
尘埃是一定要洗去的，这是释家常说的五毒。
五毒不去，难谈禅修。
当然了，后世很多和尚看起来敲木鱼、念经文的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但连如来的基本意都不了解，所修的基本只是算是入门而已。
至于那些开奔驰宝马修行的和尚，更连修行的入门都算不上了，只能用常见的释家被歪曲的理论骗骗世俗的愚昧之人罢了，在真正的修行者眼中，完全不值一哂。
沈约出自大雪山，他身为修行者，和释家一门很有关系，很清楚明白这些门道。
是以他一听什么佛像叫做许愿之神，就感觉这应该是歪门邪道蛊惑人心的，绝不是正宗流派的。
李巨人那面继续说道：“当初袁善文穿着破烂，人又神神叨叨的，很多人都当他不过是个骗子，根本不信他。更何况要找气运之神就要去内地，当时的内地若是捉到我们这些人，下场绝对不妙。”
沈约知道李巨人在说什么时代的事情，苦涩一笑。
“但我那时候因为胡家声、蝴蝶的事情，暗想这虽是个科学的世界，但离奇的事情也有，与其一辈子浑浑噩噩的讨生活，不如冒险一搏的。”
话音停顿了会儿，李巨人叹口气道：“于是我鼓动他们三个，将全部家当变卖，准备点儿路费踏上寻找气运之神的道路。后来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就不用我来赘述了。”
沈约笑了笑，看似轻淡、实际上如插一刀道：“李先生，云月和你的事情，我是不知道的！”
.
（墨武注：因引用经文之故，故对经义多讲两句，避免某些读者误解经义。请见谅。）
551节 自我辩护
沈约的话音落地，房间内陷入难堪的沉寂。
李雅薇露出担忧的表情，怕父亲勃然大怒，因为她已经看到林鸿基、甄一同他们幸灾乐祸的表情。
李巨人眼中光芒微闪，咄咄的看着沈约。
沈约却没事人一样，居然还能道：“李先生还是不准备说出当年的真相吗？”
良久，李巨人这才道：“很好。”
谁都不明白李巨人是什么意思，沈约看起来也不知道，反问道：“李先生的意思是？”
“五十多年了。”
李巨人喃喃道：“这五十多年来，我虽事业兴旺发达，但内心却是空虚寂寞，甚至可说是懊悔的。”
fantuantanshu.com
沈约不管你空虚不空虚，只抓关键问题，“李先生懊悔什么？”
暹罗一行后，他相信蔡淑珍一定会将暹罗发生的事情和李巨人沟通的。
蔡淑珍能成事，能藏事，但也能直面无可回避的事情。
复仇并未停止！
反击只有一波比一波更猛烈。
李家遭遇的危机不见得和云月之死一事完全相关，但肯定还是有关系的。
李巨人涩然的笑笑，“你听释空高僧讲了当年南疆的一切，内心肯定觉得我们几个人财迷心窍，做事不择手段了。”
林鸿基几人表情各异。
沈约并没有回避，“求财没什么问题，但古人讲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为了求财，害死两人，甚至几乎让整个族群覆灭，我感觉还是有点儿问题的。”
川力佩的族人到他这一代，衰落的厉害，未尝不是李巨人搞走气运之神的原因。
不过气运之神如果是尊佛像，那绝对不小，李巨人他们如何搬走的也是个疑点。沈约暂时不理这个疑问，先抓关键问题——李巨人如今要怎么解决川力佩的事情？
这看起来是细枝末节，但暖玉会借用川力佩来攻击李巨人，这说明川力佩并非可有可无。
矛盾从来都在！
回避无法让其消弭。
李巨人并没有回避沈约的目光，缓缓道：“西方资本的财富积累，无一例外的是建立在血腥之上。然后他们在血腥的财富上，建立了自己的文明理论。”
沈约淡淡道：“看起来像是浮沙建塔。”
李巨人微微点头，“不错，浮沙建塔形容的再贴切不过。他们占据着别人的财富，践踏着别人的生命，用压榨别人的财产生命得到了富足，然后再谈论着文明民主的事情，听起来极为的滑稽可笑。”
沈约对这个观点很是赞同。
“但我们又不能否认，这本来就是人类‘文明’的一个不可避免的阶段。”
李巨人缓缓道：“无论西方，还是东方，都有类似的现象，都有类似的人。我们年纪大了，会感觉很多人如同中二一样，但我们不也有中二的时光？”
“这就是李先生害死人的缘由吗？”沈约反问道。
房中气氛一时极为尴尬。
林鸿基嘿然冷笑道：“李万成，我感觉我们没有请来帮手，却请来个敌人！”
甄一同嘿然道：“你才看出来吗？”言下之意就是，我早就明白了。
李雅薇暗自有些焦急，但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这时候说什么都难有作用。
李巨人默然片刻，“是的，这就是我害死人的缘由！”
他那一刻没有愤怒狡辩，表情反倒有丝悲伤，“事情已经做了，我不想如那些‘文明人’一样，掩耳盗铃的双标来操作，认为自己有钱了，人就会变得高尚了，有罪的就没罪了。”
盯着沈约，李巨人一字一顿道：“我知道自己有罪！”
众人惊诧。
哪怕沈约都有些惊奇，他知道老顽固说的意思就是越老越顽固，越不肯承认自己的过错，李巨人看起来却是截然不同。
“但我因为沈先生的缘故，还是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下。”李巨人沉声道。
林鸿基嘿然冷笑，“李万成，你看起来越来越年轻，但一颗心真的老了。”
甄一同亦道：“不错，你需要和他这个后生仔解释吗？！”
干就得了！
这种思想看起来不止包括热血冲动的年轻人，顽固的老古董亦是一样的手法。
李巨人缓缓摇头，“我不是在向沈先生解释，我是在向我自己解释。”
林鸿基、甄一同都有些愕然。
沈约突然有种感觉——四大家主看起来彼此间知根知底、不相伯仲，但李巨人的思想，好像远比林鸿基、甄一同要深刻了许多。
“我只是想说，那种掩耳盗铃的做法虽然看起来可笑，但我们在那种环境、那种年纪，做出那种决定，又是难以避免的事情。我们总是嘲笑别人的错误，但我们真的身临其境，其实未见得会比别人聪明。”
沈约更是惊奇——敢于自我否定、自我剖析的人，绝对是了不起的人物。
不然怎么会有人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呢。
李巨人追思往昔，“我们那时候很穷，却有着不甘的心。我们看着一个个卑劣的人坐上了高位，我们看着一个个无耻的人得享荣华，我们不甘，为什么他们可以，我们这些走正道的却是不行？”
看向沈约，李巨人一字字道：“如果有人告诉你这世界是公平的，他肯定是这世上最大的骗子。这世上根本没有任何公平可言！人类自从出现以后，就不再有什么公平！公平对大多人而言，不过是攫取利益的幌子！”
沈约没有回答。
“或者也可以说——公平只是掩藏背地肮脏手段的一个说辞罢了。”
李巨人凝声道：“我因为看透这些，因为不甘，这才前往南疆，我喜欢云月，云月也喜欢我，我才和她结合。但当我从气运之神那里得知……我未来的辉煌场景，那时候的我没有办法不动心。再来一遍，我还是会这么做的！我还是会离去的！”
看着其余三个幼时的同伴，李巨人反问道：“你们呢？肯定也会这么做的，是不是？”
林鸿基几人不约而同的点头！
沈约瞳孔微缩，喃喃道：“这或许就是命！”
他知道李巨人的意思——很多时候，对很多人来说，无论重来多少次，都只有一种选择。
这就是命！
这亦是真正的人性！
赤果果、没有所谓文明装饰的人性！
552节 预见自己的未来
人类看似有数千年的发展，但发展的脉络不脱离基本的人性！人性或许没有任何发展，反倒时不时的倒退一些。
这也是太阳底下为何没有新鲜事的意思。
人性基本如此，道德之光并不会如乌托邦宣称的那样、普照大地。
凝望沈约，李巨人沉声道：“不错，我最终是害死了云月，但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不觉得他们的蛊毒真会那么的死板，我一直以为会有解决之道。因为气运之神说我不会死！”
沈约嘿然冷笑，当然不同意李巨人的做法，内心却在惊奇一点——原来当年李万成知道自己不会死，这才在明知中蛊毒的情况下，还从那个族群中逃出来？
既然不会死，那最多是一场身体的折磨罢了！
李巨人就是心怀此念，这才冒险而出。
事实也证明李巨人的确没死，李巨人赌对了。
他虽然被雷劈死，但他终究还是活了，他用自己的命赌得了自己的辉煌前程。
但气运之神如何知道李万成不会死，而且告诉了李万成这件事情，难道气运之神和他沈约般，都能预知一些事情吗？
ahzww.org
沈约对鬼是不信的，因为所谓的鬼，只要有点脑子的人去想想，就知道绝对难以存在这个世界的。
如今世道的鬼，更多是被世人消费娱乐的。
对于神，沈约持保留态度，因为古人对神的最早理解是人的能力的延伸，而不是漫天神佛。
只是后人本着娱乐至死的精神，这才做出一套神仙系统。
气运之神能预知？这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吗？
她究竟要做是什么？那个神秘的女性声音就是气运之神？
沈约心中困惑时，李巨人盯着他道：“如果是你，如果你被人说，你逃出来必定会死，但气运之神却告诉你，你会有辉煌的未来，你会选择哪条道路？”
沈约没有选择，只是问道：“我一直想问一件事情，你们当初到了南疆、看到那尊佛像后，究竟又发生了什么？”
金龙王袁善文自此神神叨叨的，总觉得自己能预知未来，释空克服了气运之神的诱惑，最清醒，但对后来发生之事一无所知。
知道真相的只有李巨人他们四个。
李巨人微微一笑，“你猜不出来？”
沈约淡淡道：“有一些设想，但真相就在眼前，我觉得就不用费尽力气去猜了。”
饶是往事，李巨人回忆起来，仍旧有着强烈的振奋之意，“真相很简单，我们见到那尊佛像后，就有个声音在我们耳边回荡。”
沈约脸色微变，想起那个奇特的女性声音。
很多人听到了那个声音，却从不知道那个声音真正的传自哪里。
那个声音究竟是什么？！
“你听得到声音，却看不到人。”
李巨人喃喃道：“但你能看到你自己的未来。”
顿了下，李巨人补充道：“用‘看到’两个字形容或许不准确，因为那更像是脑海的景象。你应该明白我形容的意思？”
沈约微微点头，心道如果简单来说——兴奋剂产生的幻觉就和李巨人形容的差不多。
“气运之神告诉我们会有辉煌的未来，我们也的确看到了自己的辉煌未来！”李巨人沉声道。
沈约立即想到释空当初讲的——李万成那些人见佛像后都是变化极大，均像服兴奋药了一样，原来竟如传说中的黄粱一梦般？
不过古时的传说黄粱一梦，小米饭没做熟，人就醒了，而李巨人他们，却不是做梦，而是真正看到自己的未来？
真正的发迹？！
“那你们为什么会和云月她们在一起？”沈约询问道。
李巨人皱眉道：“我们看到未来后尽数昏厥，等到醒来后，发现自己就在那个族群里面了。他们没有虐待我们，也给了我们食物，但是一直软禁着我们。我们所处的地方是个山谷，四周都是很陡峭的悬崖，如果是猴子，可能出得去，但我们是绝对爬不出去的，更何况，他们根本也不让我们肆意的走动，他们都有原始的武器。我们赤手空拳对付他们，死的几率很大！”
沈约快速看了下林鸿基等人一眼，见他们的反应，感觉李巨人说的没错。
李巨人接着道：“我们知道自己有远大前途，当然不甘心就困在哪里，于是我们觉得，应该先取得他们的信任。”
见沈约微有不以为然的表情，李巨人道：“你在那里，只怕也是一样的想法。”
沈约心道——但我绝不会用美男计的。
李雅薇咬下嘴唇，蹙着眉头，和沈约一样的想法——父亲不择手段，但沈约还是会以真心来取胜。
李巨人似也知道美男计并不太光彩，简单道：“我最终取得云月的信任，她告诉我，族中的气运之神已经走了，但留下一个蛋来。”
沈约听天书一样的表情。
李巨人见状，亦有同感道：“我当初听到后也是一头雾水。经过很久的询问，才发现云月对气运之神其实也是一知半解。”
轻叹一口气，李巨人看向众人道：“其实、我们对气运之神都是一知半解的，也就不用故作莫测高深了。”
林鸿基有些着急似要阻拦，但见李巨人说出真相，只能冷哼一声。
甄一同脸色更沉，似在想着什么。
“云月说——在几十年前，气运之神突然就出现在他们族人的面前。”李巨人喃喃道。
沈约本来不想打断，可感觉一定要弄明白这个细节，“这个突然出现是什么意思？没人看到它是怎么来的？然后一尊佛像突然就出现在云月他们族人的眼前？”
他觉得自己猜测有问题的。
不想李巨人竟然道：“对，你说的没错！”
见沈约的神色有些古怪，李巨人随即道：“我当初听到这些事情，就和你差不多的想法。佛像有手有脚，但是死物，怎么会有突然出现？哪怕出现，搬运也需要不少人的，云月他们都是很警觉的人，有什么道理不被他们发现呢？”
话音停了一会儿，李巨人又道：“但事实就是，佛像就那么凭空的出现，而且凭空的走了！”
凭空的走了？
沈约实在想不出佛像怎么凭空走的。
553节 养蛊和养人？！
你说一个人凭空就消失了，沈约都可以相信的，毕竟有月亮门的存在嘛，但你说一个佛像凭空就走了……
脑海中似有闪电划过，沈约突然记得释空说过——佛像下面的土地翻转过了，那种情况，就像一个苹果内部的翻转。
难道……神像是自己钻地走的？这才引发地面翻转的现象？
沈约想到这里，自己都有些好笑，暗想这不是气运之神，这原来是个土地公，因为能钻地那不是土行孙的本事？！
他无法解释这种现象，亦没有提及自己的想法。
“云月的族中有个大祭司。”
李巨人看起来也想弄明白气运之神的事情，继续道：“根据云月叙说，佛像来的时候，大祭司说自己得到了神的启示，佛像降临，是保佑他们一族人，因此他们将佛像放在个秘密的山洞中，到了指定的日子就会祭拜佛像。”
fantuantanshu.com
沈约暗自挠头，心道古代所谓听从神灵的指使、肯定骗人的居多，但有古人如云月他们这族的情况，因此得到神灵的指使，说不定也是存在的。
但罪犯犯罪是要有动机的，这个气运之神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呢？
他越听疑惑越多，却尽数记下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记忆之火，迟早有一日会照亮所有的真相！
“根据云月所说，我们见到佛像的那一晚，大祭司也得到气运之神的启示，说我们是几个关键的人物。”
李巨人回忆道：“气运之神让他们将我们养在族中。”
沈约诧异道：“神灵的意思是？”
他真的无法领会气运之神的意思——原来李巨人他们被困，是因为气运之神想这么做，而不是云月他们的意思？
他感觉这个气运之神有点邪门！
因为蛊惑李万成他们离去的也是气运之神！
气运之神既然能预知，难道不知道这种举动会坑了云月那族人？
蓦地想到和暖玉在一起时，谈论的养蛊理论，沈约的心脏怦怦大跳起来。
“云月只知道这些，说族人是遵循神的旨意将我们留下来。”
李巨人喃喃道：“我们自然不信的，我们也是不甘的。之后，我们就发现我们全被下了蛊，而云月也告诉了我一个我们最想知道的秘密。”
半晌，李巨人终道：“要离开，可以走一条山中秘径。知道秘径的人，一定是云月的亲人！”
李巨人说的隐晦，可沈约已知道结果，自然明白李巨人接下来要做什么——用潇洒的外表打动不经世事的云月的芳心，获得成为云月亲人的资格，然后找出那条秘径！
“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李巨人轻吁一口气，“我当时认为、我既然知道以后的远大前程，那就是说蛊毒虽被云月他们说的神乎其神，但我却不会因为蛊毒而死。”
顿了片刻，李巨人继续道：“事实也证明了这点。或许这就是命！有时候，命运真的是无法说清的。”
沈约凝视着李巨人，“那云月和她大哥的死，也是命吗？”
他那一刻内心是颤栗的，他蓦地想到这或许不是命，这只是有人在安排而已！
一切都是气运之神的安排吗？！
如养蛊般，云月一族擅长养蛊，但在气运之神眼中，云月他们也是蛊物，是喂养李万成他们成长的蛊物！
养蛊之术的关键，只是留存下最有能力的毒物！
但这个理论如果推及到人身上，那就是只留下最有能力的人，无论他是否有毒？！
有人为了特定的目标养蛊……
可气运之神竟然在养人？
念头倏起，沈约内心颤栗不已，可他震撼的不止是自己的答案，还因为他听到一个人在说——你都想到了？
是个女人的声音。
女人只对他一人在说话。
因为在场的其余人，并没有什么怪异的表情。
李巨人显然也没有听到女人的声音，缓缓道：“我说了，我有罪，但如果重来一次的话，我别无选择！”
“是吗？你别无选择？”
沈约突然道：“包括偷偷拿走云月族中气运之神遗留下的那个气运蛋？”
众人怔住。
所有人都是不可思议的看着沈约。
沈约的神色看起来也有些讶异，但他仍旧道：“包括信誓旦旦的在明月的作证下，答应云月一定会回去？”
李巨人本来坐的四平八稳，闻言霍然站起道：“你……你说……你……”
他说的不过四个字，却有三个意思。
开始是想说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中途下意识的想要否认自己的誓言，最后一个字的意思却是——你是沈约吗？
这怎么可能？
沈约猜到他李万成偷走气运蛋还可以用精准的逻辑来解释。
气运蛋就在巨人大厦13层，这个本来是气运之神的遗留物，他李万成仓皇逃走，这总不是云月那族送给他的离别之物。
除了偷走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可能。
但沈约如何知道他李万成和云月在明月下的誓言？
这件事……本来除了他和云月外，再无人知晓……
李巨人脸色巨变时，沈约亦是脸色改变，因为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并非是他的思想，而是有人借助他之口说了出来。
是暖玉！
暖玉突然和沈约建立了联系！
思想链接！
暖玉竟然在沈约不留意的时候，读取了沈约的思想！知道他想到了养蛊和养人的类似。
“你……”
沈约没想到暖玉的入侵已经到了这般出神入化的地步，但这里是晶格大厦，李万成他们既然决定在这里见他沈约，哪怕是全息投影会议，也会对此间戒备重重。
暖玉如何能悄无声息的接近？
答案很快揭开。
因为有道光影凭空而出，照在沈约之侧！
一个女人蓦地出现在沈约之旁。
她的一双眼眸碧蓝如海，她的表情如海啸前的宁静，让四大家主齐齐的惴惴不安。
这样的一个女人出现，本来是在他们的计划之外。
为何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沈约却已刹那间明白了过来——是全息投影，暖玉竟然黑进了他们正在视频会议的系统，采用全息投影的方式，站在了四大家主的面前！
554节 惊天的胆量！
暖玉蓦地出现，李雅薇惊呼道：“沈约！”
她本来想让沈约小心，可随即看到那女人的相貌，不由脸色大变。
李雅薇是认识暖玉的！
暖玉来干什么？
沈约心中瞬间动念，却是神色不变。
在场众人显然也都知道暖玉，见到暖玉倏然切入到这里的视频会议，纷纷站了起来。
林鸿基更是道：“来人啊，这是怎么回事？快把这个女人抓起来。”
他虽在用高科技的手段，实际上对高科技的原理并不是很了解。
有人影出现到他的位置，神色惶惶道：“林先生，是有人侵入了系统，她只是个影子，没有办法抓她。”
林鸿基一记耳光抽过去，“我每年给你们十几亿做保护，你告诉我没有办法？”
他这套理论倒是理直气壮，我给你钱你就得给我解决事情，有什么难题，是你们应该想办法来处理的。
那挨耳光的人立即道：“是，林先生，我立即追踪这女人的位置。”
暖玉突然道：“黄先生，你何必对你的雇主撒谎呢。”
那挨耳光之人叫做黄光宇，正是林鸿基请的安保界的高手，听闻暖玉的意思，不由得脸色稍显尴尬，“你？”
ahzww.org
林鸿基不是傻子，听明白了什么，“根本找不到她是吧？”
看着暖玉气定神闲的样子，林鸿基不知过程，但也知道害怕被人追踪的人不会这么平静。
黄光宇脸色发青，并没有立即回答。
暖玉已经替黄光宇回道：“你们用的是版图提供的全息会议系统。这个系统有独特的防侵入技术，哪怕米国的五角大楼的信息防御系统都不如这个系统防御的周密。”
众人讶异。
他们不但惊奇暖玉对版图的了解，还诧异她的技术程度！
能够黑进这个系统的暖玉，那黑进米国的国防系统，是不是也不是问题？
暖玉轻描淡写道：“我黑进这个系统也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如今我的位置，只有这个系统才能知晓，黄先生如果有技术力量能利用这个系统找到我的下落，那也不用做安保的买卖，直接开家高科技的信息公司，管保赚的钵满盆满。”
黄光宇的尴尬显而易见。
暖玉接着又道：“林先生，但你不用太过责怪黄先生，因为哪怕他能够抓到我，你也会阻拦的。”
林鸿基冷笑道：“我信你奶奶个腿。”
他本来就是个粗人，这种时候，更是出口成脏。
暖玉轻轻叹息一口气，“看来你在中东投资的油井还要再烧个几个月，你才能信我了。”
林鸿基脸色倏变，“油井是你放火烧的？”
“不是我烧的。”
暖玉淡淡道：“是我派人放火烧的。林先生，每天损失上亿的感觉，是不是很美妙？”
林鸿基怒不可遏，“我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搞我？”
暖玉笑容清浅，“林先生，你不要激动！”
林鸿基看起来激动的要中风倒地的样子。
暖玉却已看向甄一同道：“你看甄一同先生，就是心平气和的。”
甄一同冷哼了一声，但一张脸的铁青颜色，看起来已经不逊黄光宇。
沈约心道，他如果能宰了你，肯定不会骂你的！
甄一同对暖玉的仇恨难以遮掩。
暖玉对甄一同竟然罕见的露出了微笑，“不过甄老先生想必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才有这么好的耐性。”
甄一同仍旧没有回话。
暖玉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甄家最近生意不顺，甄老先生寄托厚望的儿子甄金偏偏又不成器，有个比较奇怪的癖好。”
沈约心中微动。
他突然发现，原来暖玉并不是针对李家，事实上，暖玉针对的好像是四大家族所有的人！
“这个奇怪的癖好我就不当众说了，因为毕竟拿不上台面。”
暖玉收敛了笑容，“但我想甄老先生已经收到了我寄给你的视频和资料，对于你儿子的爱好，也有了很详尽的了解。”
看着甄一同，暖玉轻声又道：“甄老先生虽然是传媒大亨，但像以前那样可以任意操纵媒体舆论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是网络信息化时代，我既然可以黑入这里，将甄金的犯罪证据公布于众也就不是难事。”
话音停了会儿，暖玉悠然的说道：“这些证据放在国外量刑，按照以往的案例来参考，甄金公子坐个几百年牢也是可能的。甄老先生有能量，可要保住儿子，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再说……”
暖玉露出嘲弄之意，“甄金公子的电脑里面，记录的可不都是他自己的罪证。”
众人微有哗然。
暖玉显然在暗示——她手上还有甄家做违法交易的很多证据。
甄一同冷冷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暖玉淡淡道：“我早就想和你们聊聊了，难得这次有这么好的机会。”
甄一同一怔。
“看来甄老先生也暂时不准备派人抓我了。”
暖玉望向贺旺生道：“贺老先生看起来是个和事佬，如今身体又不太好，两个儿子很不成器，贺老先生总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贺旺生脸色亦不好看，他自然听得出暖玉的威胁之意。
不成器的儿子终究是他的儿子，家族企业没个继承的对象，他赚那么多钱的人生意义看起来也减少了很多。
李巨人见暖玉已经要望过来的样子，冷声道：“暖玉，你这是要向四大家族开战吗？”
在场所有人都是心头剧烈的跳动下！
李巨人说的事情简直绝无可能，但所有人又清楚的明白，这个叫做暖玉的女人，已经做过太多不可能的事情。
她既然敢在暹罗警方、米国方面等多方势力的面前，公然的劫持世上头号的军火贩子，那她不敢做的事情，已经少之又少了。
暖玉笑笑，反问道：“李先生，你说呢？”
李巨人冷哼一声，“你杀了我的一个儿子，害了我的一个儿子和女儿。如今我夫人又进了ICU，你就算为了川力佩，做的事情也未免太绝了一些吧？”
暖玉摇摇头，“李先生言轻了。”
李巨人一怔，他只听过言重一说，蓦地听到“言轻”，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可暖玉很快就让他明白过来了，“这不过是开胃菜罢了！眼下的所有厄运，不过是四大家族气运终结的前奏罢了！”
.
PS:有个好消息和诸位朋友说下，墨武的第一本网络小说《武林高手在校园》经过修改解禁了。没看过的朋友可以看看，毕竟是墨武写的第一本书，也是第一本均订过万的书。^_^
555节 引蛇出洞？
房中倏静，静的可以听得到风吹过港湾的声音。
四大家主听闻暖玉所言，均是色变，因为他们听懂了暖玉的意思，暖玉竟然想将他们四大家族彻底的毁灭？
为什么？
这个女人到底发了什么失心疯，她做这些事情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商人逐利，他们的第一个念头自然是——有谁会收买这个女人，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在你们的眼中，我肯定是个无恶不作的女人。”
暖玉打破了沉寂道：“不过就和李先生方才所言般，我觉得我需要为自己辩护一下。”
看向四大家主，暖玉满是嘲讽道：“这是个号称民主的世界，既然这样，哪怕我这个恶女人，也有为自己辩护的权利，是不是？”
fantuantanshu.com
看着脸色阴沉的李巨人，暖玉出乎意料道：“尊夫人进入ICU，并非出自我的手笔！”
李巨人怔了下。
不止是他，在场的人脸色看起来都有些问题。
只有暖玉仍旧波澜不惊道：“我是个讲求公平的女人，嗯，一个真正讲究公平的女人，一个讲求真正公平的女人。”
她说的好像有些啰嗦，在场的人倒都听出她的意味深长。
前一个真正是在说暖玉的性格，后一个真正，是形容公平。
暖玉不知道侵入进这个系统多久了，听到多少众人的对话，可只凭暖玉最后这一句，沈约就感觉这女人肯定潜入系统一段时间了。
暖玉是针对方才李巨人的公平理论而言！
“是我做的事情，我不会否认。但不是我做的事情，我也不想去承担。”
暖玉看了其余三个家主一眼，“如果想杀蔡夫人的不是我，那幕后凶手究竟是谁，李巨人先生难道从不好奇吗？”
听到暖玉这么说，哪怕贺旺生都是色变，林鸿基更是拍案而起，“你想挑拨我们几个老朋友的关系，太幼稚一些了吧。”
暖玉淡然道：“你们若真是互相信任的朋友，为什么这么害怕挑拨呢？”
林鸿基脑门上都是青筋暴起。
甄一同冷冷的说道：“因为人性最经不起考验。暖玉小姐若是有亲人的话，恐怕就会明白这点。”
他说话的时候，死死盯着暖玉的表情。
暖玉望向甄一同道：“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在这个世上，只是孤独的一个人。甄老先生若是想从我身边人下手打击我，恐怕打错了算盘。”
甄一同正是这个念头，闻言有些发愣。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存活，背景很是重要。暖玉是个孤儿，怎么能有这大的能量？
“李继祖该死的。”
暖玉再次正色的看着李巨人道：“若论卑劣，甄金和李继祖两人是难分狼狈的。”
她看起来对四大家族都在打击，但打击的重点无疑是李巨人。
李巨人没有回应。
甄一同心中抽紧——他不关心李继祖这个死人，但听暖玉的意思，他儿子甄金也是该死的。
“你有钱，你可以用钱摆平很多事情。”
暖玉哂笑道：“不是有人说了很有意义的一句话，用钱能摆平的问题，其实都不是问题。对你而言，李继祖的错误并不是问题。”
“他死了。”李巨人终于回了句。
李雅薇咬了下嘴唇。
“是啊，他死了。”
暖玉淡淡道：“都说死者为大，杀人不过头点地，李继祖既然死了，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但我不这么认为。”
李巨人瞳孔微缩，“你还想怎样？”
暖玉扬声道：“李继祖的死不过是一个粪坑的蛆死掉了，你说是不是？”
四大家主都在咬牙，他们自然听得出暖玉的言下之意——蛆死了，粪坑还在。他们就是暖玉所说的粪坑！
李巨人仍旧沉默。
“李继祖该死，我只是利用他该死的躯体做了个对未来社会可能会有用的实验。”
暖玉似斜了沈约一眼，“虽然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未来！”
沈约心中微凛，因为他从暖玉口中听出世界末日的感觉！
“李继贤中毒，他只是为你承担了一些你应该承担的惩罚。至于李雅薇嘛……”暖玉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李雅薇，“她改过自新了，我并没有要她的性命。”
“因此你就杀了澳洲古堡那其余的十一个人？”李巨人反问道。
暖玉笑了，“你想提醒沈约，我无论怎么辩解，都是个杀人凶手吗？”
她的思维也是极为敏锐，李巨人没必要向别人重提澳洲古堡凶杀案的。
李巨人在争取沈约的支持。
李巨人沉默下来。
商场多年，他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也明白沉默的力量。
“可惜你提醒的晚了些。”
暖玉不咸不淡道：“不久前，我和他已经说过了澳洲古堡的事情，沈约看起来也相信了我。”
李巨人脸色微变。
“不过我倒没想到李先生也会有种幼稚的认知。”暖玉嘲讽道。
李巨人并不说话——这时候和一个女人分辨，更显幼稚。
等待对方露出漏洞，再给对方致命的一击，才是商场老手的风格。
“这世上最可笑的一个逻辑就是——你大庭广众之下指责别人的错误，好像在大众面前，你就是个正直的人。”
暖玉倒是很耐心的解释道：“但这种方式骗骗无知之辈也就好了。李先生真的认为，像沈约这样的人，会因为你指出我没做过的事情，就忽略你的问题吗？”
李巨人冷笑道：“我想沈约比你想的要聪明的多。”
“这我倒不否认。”
暖玉没有丝毫被激怒的样子，“他这么聪明，自然对李先生早有个判断了。能在李继祖死的时候无动于衷，李继贤中毒后，只让老婆在暹罗出面，老婆进入ICU，却只能视频出现的一个李巨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只要有点头脑，肯定都能想得到了。”
李巨人目光微凛，“你一直在逼我出来？”
“是啊。”
暖玉摊摊手，“李先生不是早知道这点，因此才不出来吗？”
沈约眉头微扬。
“我现在出来了，你究竟要做什么？”
李巨人一字字道：“说出你的条件吧！你这么聪明狡诈的女人，当然早知道，谈什么理想情怀，那无非是成功人士的卖弄、小孩子无知的憧憬罢了。”
556节 是战还是和
沈约对李巨人其实没有太大好感，但听李巨人和暖玉之间的暗中交锋，还是有点佩服李巨人的。
李巨人的意思一直都很明确——是的，我不是好人，但你暖玉也不见是好人！
二人交锋的目的，不是在贬低对手，那是舆论战才会使用的，二人都在试图让沈约明白——对手并不是个好选择。
siluke.com
暖玉听李巨人直指关键，突然笑了起来，“你们难道以为我是为了钱吗？”
四大家主都是暗自凛然。
甄一同冷冷道：“你难道要告诉我们，你是为了正义之光吗？”
“不可以吗？”暖玉反问道。
林鸿基冷笑道：“你骗傻子吧？这世上不止我们四个富户，看你就盯着我们来打，你若不是找我们复仇，我把脑袋摘下来交给你！”
他一直疑心这点，但真不知道仇恨的根源在哪里。
暖玉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暖玉微笑道：“我如果一时冲动，证明了不是为了复仇，你肯定也不会将脑袋给我？”
林鸿基一滞。
“但你却可以明白我真正的目的。”暖玉吁口气道：“林老先生看起来大咧咧的最没心机，其实暗里心眼也很巧妙呢。”
林鸿基的眼皮微跳，不想暖玉轻而易举的看穿了他的心机。
李巨人冷冷道：“你不说出目的，难道就准备将理想、情怀、道德、正义这种鸡汤一直灌下去？”
暖玉微笑道：“看来四大家主都不是等闲之辈。和罪犯斗，最重要的是明白罪犯的动机。李先生一直也很关心我的动机？”
李巨人暗暗皱眉——他一生中可以说是对手难数，但终究还是被他一一解决，唯独这一次的对手让他极为的头痛，因为他根本不明白对方想做什么！
“我可以给李先生一个明白我用意的机会的。”暖玉缓缓道。
“代价呢？”李巨人干净利索道。
“代价是李先生要真正见我一次。”暖玉轻声道。
“我已经出来了。”李巨人略有不耐烦道。
“你还没有出来。”
暖玉摇头道：“你出来的只是个影像罢了，你一直将自己保护的很好，这也是我最头痛的地方。”
李巨人皱眉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见我一面？”
暖玉反问道：“你不敢？”
这是很明显的激将法，李巨人却是沉默下来。
暖玉反倒有些讶异，“原来你真的不敢！”
众人见状，都是有些费解，心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这个女人手段毒辣，谁知道你和别人见面后会做什么——下毒、暗杀的事情，你都做得出来。
李巨人家财万亿，如何肯做这种冒险的事情？
“你竟然真的不敢。”
暖玉语气益发的惊疑，过了一会儿，突然道：“你觉得我会杀了你？”
李巨人没有回答。
暖玉摇头道：“你错了，我其实不想杀你，我只是想见见你！”
沈约皱了下眉头，他听出暖玉的语气居然很诚恳。
其余人却不信暖玉的诚恳，包括李巨人，因为他根本不予回复。
暖玉轻叹了口气，“我终于明白了。我一直很奇怪，我用了这些手段逼你出来，你偏偏和乌龟一样，我始终以为你老谋深算的谋划着什么，哪里想到你竟然很怕死。”
突然有些放肆的大笑了起来，暖玉好像都要笑出了眼泪，“李巨人竟然怕死？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李巨人脸色青冷。
沈约突然感觉暖玉有些失态——那是一种期望出了偏差产生的落差感，简单来说，就是失望！
李巨人很怕死，暖玉应该觉得轻蔑才对，她为什么会失望？！
难道暖玉这种女人，还会希望对手和她轰轰烈烈的打一场？
这是很难想象的事情。
贺旺生有些看不下去了，“暖玉，谁都有怕死的时候，等你到了我们这种年纪，就会明白的。”
暖玉终于不再大笑，她似在认真思考什么，半晌终道：“李先生，但我一定要见你一面的，只有那样，我们之间的矛盾才能彻底解决。我不是个会中途放弃的女人，你不出来，林家重金买的中东油井就会一直烧，可能会烧到林家一贫如洗。甄家的罪证也会向网上公布，甄家可能需要找外姓人做接班人了。”
看向贺旺生，暖玉又道：“贺家不会独善其身，会和别家一样的破败。”
贺旺生哆嗦了下。
李巨人脸色已变，他会谈判，暖玉更是个专家——其余三家都在因他不出面而遭罪，他还能隐忍不出吗？
果然，暖玉的声音转冷道：“你不出来，你可以忍心看着自己的亲人落入危难，但其余三家会因为你不出来谈判，最终烟消云散，你也不会出来吗？”
盯着脸色阴沉的李巨人，暖玉又道：“你不要希望雇佣的人能除掉我，我可以告诉你，哪怕你将杀手联盟的杀手之王虚空请出来，他也杀不了我！”
“那沈约呢？”李巨人突然问了句。
暖玉并不意外，早将沈约的因素算在其中，“沈约或许可以追踪到我，但他不会杀了我！”
看向李巨人，暖玉一字字道：“他是解决问题的，不是杀手！他有自己的原则，你让他破坏自己的原则，比杀了我还要困难！”
李巨人沉默下来。
“因此你如果当其余三个家主是朋友的话——如果他们真是你的朋友，你只有一条路了。”
暖玉讥诮道：“出来，和我见上一面，无论如何，我都可以不对其余三家动手了。怎么样，这个条件很优厚吧？”
林鸿基几人砰然心动。
李巨人笑了下，“我其实没有朋友！”
林鸿基、甄一同和贺旺生霍然站起，均是怒道：“李万成，你什么意思？”
李巨人淡然道：“自从我当年被雷劈死、再死而复生后，我就没有朋友了！朋友那时候最少会给我挖个坑埋了我，而不是甩袖子走人的。”
林鸿基等人本是怒不可遏，但闻言不由神色讪讪。
有难的时候，大家都想到了朋友，可朋友毕竟不是背锅侠……
“但你既然执意要见我一面……”
李巨人接下来说的话又让所有人出乎意料，“我可以见你一面的。”
暖玉目光微闪，“时间，地点？”
“时间可由你选择。”
李巨人缓缓道：“但按照规矩，地点应该是我来选择的。”
557节 另有玄机
李巨人做出了决定，倒很让房中众人意外。
林鸿基、甄一同两人缓缓握拳，互望一眼，似隐约明白了李巨人的意思。
他们毕竟穿过一条裤子，知道彼此的做派。
房间内似有杀机涌动。
沈约眯缝着眼睛，却什么都没有说。
房中每个人都有不同，唯一相同的地方恐怕就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意，绝不会被别人影响。
暖玉看起来未经世事的样子，“时间我选，地点你选，听起来很公平！好，我答应你！”
林鸿基眼中露出丝丝狠辣、甄一同微有喜意的样子。
“不过我既然会现身，暖玉小姐这么迫切想见我一面，我想暖玉小姐到时肯定也会现身？”李巨人慢悠悠的问道。
siluke.com
暖玉干脆道：“自然！”
她的干脆反倒让四大家主起疑，但她的话随即让四大家主凛然，“李巨人先生自然不会想让警方参与进来？”
李巨人只是道：“暖玉小姐多疑了。”
“你让警方参与进来，对你没什么好处。”
暖玉提醒道：“我的手上，目前可不止甄金的犯罪证据。”
四大家主都是心中微震，听懂了暖玉的意思——你找警察，我也会利用的。
李巨人眼珠转转，似在盘算什么，过了一会儿，李巨人才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见面？”
“当然是越早越好。两天后如何？”
暖玉建议道：“两天的时间足够你从地球一端飞到另外一端，而且还能睡个好觉。”
李巨人微微点头。
“那地点呢？”暖玉发问道。
李巨人缓缓道：“我还没有决定，但我想……不会离这里很远。暖玉小姐既然这么仗义，我一定会选个比较安静的场所。我会将地点告诉给沈约，我相信沈约，暖玉小姐不是也很相信沈约？”
暖玉微微点头，“很好，那……再见。”
她话音落地，那个全息的投影亦是不见。
林鸿基立即道：“万成，还是你TN的够义气！”
他不能不说李巨人的决定还是很有男人味的。
甄一同突然做了“嘘”的手势。
房中一时静寂。
沈约见状，心道甄一同倒很聪明——暖玉看起来走了，谁知道她是否还在窃听眼前的这个系统？
房中四大家主的光影依次消失。
四大家主显然知道这个系统没有想象的安全，说不定找个别的系统去交流接下来的计划。
李雅薇拿起遥控器又按了下，半晌才道：“沈约。我爸会通过我、和你保持联系。”
沈约起身。
李雅薇见其就要离去，突然叫道：“你应该还没有吃过晚饭？”
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她是在午后找的沈约，之后沈约一直在这里，如何会吃晚饭？
李雅薇有点紧张道：“你曾经请我吃过饭，我却一直没有回请。如果你饿了的话，不如今晚……共聚一餐？”
沈约见李雅薇很是垦诚的模样，微笑道：“好！但你不怕……”
“怕什么？”
李雅薇微有意外，随即明白过来，摇头道：“不怕。暖玉的目标既然是我父亲，就不会对我动手。”
心中却想——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还需要畏惧什么？
沈约却仔细想了下，“不如叫客房服务送餐过来，这样更加的安全一些。”
看向李雅薇，沈约沉声道：“暖玉不是喜欢说谎的女人，她既然说没有动过蔡夫人，那就是没有动过。凶手的目的，很值得怀疑。”
李雅薇知道沈约是为她着想，心中感激，拿起电话道：“你想吃什么？”随即涩然道：“你对我很了解，我对你却一无所知。”
沈约微笑道：“你不是不知道的，你只是不知道如何才能表达自己的感谢。吃点粥吧，鱼粥就好。”
李雅薇怔了下。
她本想请顿豪华大餐表达自己的心意，却不想沈约最终考虑的还是她的喜好。
粥终于端了上来。
很是温暖。
李雅薇用勺子搅拌下，热气上扬，让她的眼帘微微湿润。
“伯母还好吧？”沈约尝了一口粥，感觉这粥或许不如陈记鱼粥般别有风味，但料还是很足的。
李雅薇微微点头，“最近、我和妈妈打过几次电话，不是很频繁。不过……”
沈约了然道：“这已经是少有的频率了。我想伯母一定很开心。”
李雅薇默默点头，虽提醒自己不要落泪，但眼泪却始终在眼圈中转动。
内心有着异样，李雅薇突然道：“沈约。”
“嗯？”沈约感觉到那声音的一丝颤抖。
“当初和你初见时，我为了多活几天，一直在骗你。”
李雅薇的手有些发抖道：“我为了自己，对你着实隐瞒了很多事情。”
沈约微笑道：“你不止为自己，你还在为你妈妈着想。谁都会有难言之隐，我感觉——只要不伤害到别人，为自己考虑有什么问题呢？不用过于介怀的。”
李雅薇只是盯着粥碗，不想抬头。
她怕沈约看到她眼中的泪水，“我离开前曾经给自己发过誓，我不会再骗你的，甚至不会对你再隐瞒什么。”
沈约目光微闪，听出点什么。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一件事情。”
李雅薇的手有些发紧，“因为我也不太懂。但我觉得有必要对你说一声。”
沈约微笑道：“是什么事情？”
“我爸对我说……气运蛋其实已经失效了。”李雅薇极低的声音道。
沈约一怔，“我记得戈林说……七天后会让我和气运蛋交流。”
“那是说给外人听的。”
李雅薇低声道：“最近一直流传四大家族气运转衰的事情，导致四大家族的生意往来接连受挫，你也知道……有些人就是迷信这个，而群体效应蔓延开来，结局会对四大家族很不妙的。”
沈约知道李雅薇说的是实情，古人也对这个现象有了清楚的认知，那就是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
“因此戈林要装作气运蛋还有作用的样子。”
李雅薇蹙眉道：“可事实是……气运蛋有段时间没有说话了。”
沈约回想往事，突然问道：“气运蛋是什么时候没有再说话的。”
李雅薇四下看了眼，微微吸口气道：“据我父亲说，气运蛋突然失灵，是在李继祖死后、我离开深城的前几天！”
见沈约微扬眉头，李雅薇缓缓道：“你这么聪明的人，肯定想到了什么？”
沈约轻吁一口气，“当初暖玉他们进攻巨人大厦，目的就是那个气运蛋？她搞死了气运蛋？”
558节 险峰柔情
当初暖玉以精神控制之法，借助李雅薇为“内应”，派人攻击巨人大厦，行招极为诡异。
但给所有人的感觉是——暖玉的所作所为似乎有点儿虎头蛇尾，她没有对李家造成重创，就随后撤离。
暖玉当时要做什么，没有谁明了。
可听李雅薇提醒，沈约终于想明白了——暖玉就是要“捣蛋”！
暖玉的目标是那个气运蛋，而且在进攻大厦的过程中，对那个气运蛋做了什么操作——暖玉没有偷走那个蛋，但她好像搞死了那个蛋！
siluke.com
李巨人一直对往事遮遮掩掩的，暖玉对往事却是清清楚楚的！
四大家主能够商海纵横，除了自身很有能力外，那个气运蛋有关未来的指点很是重要。
没有了气运蛋的指示，再加上有意无意的谣言，四大家族不停面临的窘境，李巨人等人看似仍旧高高在上，但一朝崩溃的可能也是有的！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一个商业帝国的崩溃，也往往是从细微之处开始。
沈约想明白了当初往事，却始终不明白最关键的一点，他相信四大家族也不明白——暖玉的目标看起来就是竭尽心力的要搞垮四大家族，但这种事情着实吃力不讨好，暖玉看起来也和四大家族没什么关系，那她这么做的真正的目的？
——炽天使，我们的重置计划，已经可以正式启动。而计划中的第一步还魂，已经实验成功！
暖玉当初在废楼所讲的话，又回荡在沈约的脑海。
还魂计划他已经了然——迷信中的还魂，在暖玉那里其实就是记忆移植。那时暖玉活生生的将李继祖的记忆抽取出来，然后注入到汪泉的脑海中。
这是极为关键的一步。
这也是惊世骇俗的一步！
常见的医疗手段，最多是移植大脑，但那也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暖玉却在搞死李继祖的时候，做了个极为顶端的记忆移植实验。
实验虽成功，可显然还未能满足暖玉的要求。
于是暖玉又去了暹罗，找到了金龙王，做了还魂计划的完善实验！
暖玉又将李继祖、汪泉二人的记忆移植到“公鸡”谈沙的脑中。
实验在他沈约的帮助下，最终完成了突破。
而这次实验的成功，让暖玉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她没有急于劫走布图索夫，只是将布图索夫的记忆转移给谈沙！
暖玉不是坐享其成的女人，每一次进展，都加速了她对人脑结构的更深理解，然后她开始劫持控制米国政客，然后轻而易举的将童欣的思想再灌给叶宣儿。
一直到她今日入侵了版图的全息系统，甚至捕捉到沈约脑海的瞬间意识！
暖玉对精神方面的领悟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
但这一切都应是还魂计划，而且还是重置计划的第一步。
想到这里，沈约内心颤栗——他实在无法想象暖玉的一个还魂计划都是如此恢弘且奇诡，那重置计划会是个什么存在？
攻击李氏家族，逼李巨人现身，搞死气运蛋，重提多年往事，开启月亮门……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杂乱无序，实际上暖玉针对的关键人物还是李巨人，针对的关键事物终究是月亮门。
这些都是重置计划的目标？
沈约将所有的信息点在脑海中一一列明，看似在喝粥，实际上在将所有的情景反复重组，思考着接下来的可能……
可惜，他推想的尽头，始终是黑暗。
李雅薇似看出沈约在思考，始终没有打断，等到沈约望过来时，这才道：“不错，我爸也认为暖玉他们攻击巨人大厦，肯定是对气运蛋做了什么，才导致气运蛋突然就不说话了。”
“气运蛋为何会放在那里？”沈约突然问道。
他本来问过李巨人这个问题，不过李巨人解释的途中，暖玉突然到来，让这个问题无疾而终。
李雅薇竟然没有迟疑，“我爸说，气运蛋主要的作用绝不是养鬼，而是在模拟着……当初……是当年的情形。他说这是气运之神的吩咐，目的呢，他却不清楚！”
沈约眉头紧皱。
模拟当年的情形？气运之神要做什么？重新开启月亮门吞噬胡家声的那一幕吗？
胡家声、蝴蝶是对苦命鸳鸯，重演那一幕的意义总不是让他们破镜重圆？可他们显然早变成了枯骨。
沈约感觉自己想的有些跑偏，缓缓摇头。
李雅薇误解了沈约的意思，着急道：“沈约，我没有隐瞒什么，我知道的也只是这些！”
沈约微微一笑，“我相信你。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的。”
李雅薇先是怔了下，然后露出了笑容。
她的笑容如同冰封后的春暖花开，一丝丝的，点滴的改变却孕育着新生的希望。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李雅薇竭尽所能道：“当初是暖玉让我离开的。”
沈约早和金鑫猜到了这件事，但感觉还是有必要询问，“她肯定要你做什么事情？”
李雅薇用力点头，随即有些困惑，“我照她的吩咐做了，但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事情。她让我转机去了欧洲，然后去爬厄尔布鲁士峰。”
沈约露出吃惊的样子，“你怎么能爬得上去？”
他知道厄尔布鲁士峰是欧亚交界的山峰，号称欧洲第一高峰，虽比不上珠穆朗玛峰有名，但在很多登山爱好者眼中，也绝对是座险峰。
暖玉事事出乎意料，这么做当然不是闲得无聊，但沈约真的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暖玉的用意了。
李雅薇嘴角却带丝笑意，喃喃道：“我能爬上去的。”
她看着沈约，脑海中却回想起当初的那幕。
望着皑皑的雪山，她终究还是露出畏惧之意——她也知道爬这种山，不是娱乐，而是一种挑战，而且会死人的。
暖玉那时看着她，凝声道：“你可以选择不爬的。”
她那时候却没有退缩，只是道：“是不是我遵从你的这个吩咐后，你就会放我自由，你就让我追求我的自由？”
暖玉的眼中有了些古怪，她默然了会儿，终于回道：“是！”
她那时没有面临死亡的恐惧，只有面对未来的憧憬，她只是在想——我一定能爬上那险恶的山峰，因为我不想再从你的世界、只是简单的路过！
559节 魔鬼训练
沈约很是吃惊，他不知道李雅薇怎么能登上很多登山者都是视为险途的厄尔布鲁士峰，更搞不懂暖玉让李雅薇这么做的目的。
但他有个感觉——暖玉见到李巨人的那一刻，应该就是真相大白、也是图穷匕见的时候。
见李雅薇笑容浅浅，沈约知道爬山的答案，还是忍不住道：“你真攀登到欧洲第一高峰峰顶了？”
siluke.com
对登山人而言的骄傲，对李雅薇这种人来说，更是难以置信的事实。
李雅薇用力点头。
沈约微吸口凉气，心中却有困惑——他知道要成事不但要有信心，还要有能力，以李雅薇的体力和能力，要爬上欧洲第一高峰的几率近乎为零。
当然，他不是看轻李雅薇，只是从客观角度来考虑问题。
李雅薇似看出沈约的怀疑，解释道：“我决定爬山后，并非是自己去爬的。”
想了想，李雅薇继续道：“暖玉找人给我制定了极为严格的体能训练计划，同时每天定时给我打上一针。”
沈约眼皮微跳，“激发体能的东西？”
李雅薇点点头，“有点那个意思。”
随即又摇了摇头，“但又不太像，我知道有那种兴奋剂，可以让你短暂时间提升自己的能力，但那对身体很伤的。我那时候的体能的确在增长，可是……我感觉自己身体很好，而且一直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站起身来，优雅的转了一圈，李雅薇期待道：“沈约，你不觉得我比起以前，有很大的不同吗？”
沈约微微点头。
事实上，他和李雅薇重逢的第一眼，就感觉李雅薇和以前简直有天壤之别！
李雅薇的气质有了本质的提升。
而这种提升，需要的不但是自身的自信，还有本身的精气神的支撑。
优秀的成功人士，都知道身体的重要性，因此高尔夫运动才会应运而生，没有条件的，也会坚持每天进行锻炼，保持自己的体能。
哪怕只是应对大量的日常琐事，也需要耗费极多的精力的。
李雅薇如今的体能精神，比起当初，强过太多！
这么看来，暖玉为了让李雅薇爬上欧洲第一峰，对她进行大量的、科学的体能训练，而且好像还辅助药物治疗？
不是兴奋剂，而是一种独特的增强体能，却对身体没有伤害的药物？
沈约暗自深思，心想如果是这种结果的话，暖玉对李雅薇倒是真的不错。
李雅薇见沈约表情淡淡，缓缓坐了下来，“我是不是有些骄傲了？”
沈约意识到什么，忙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有些困惑暖玉的用意。”
李雅薇蹙了下眉头，“我也一样，暖玉看起来和李家势不两立，我爸把她当作大敌看待，可我总感觉，她对我，还算不错。最少……你让我的人生有了另外的可能，她教了我怎么去实现那个可能。”
偷看沈约一眼，见沈约对她的话语没有什么反应，李雅薇内心暗自叹息，却露出笑容道：“可无论如何，我经过暖玉魔鬼般的培训，终于登上了厄尔布鲁士峰的山顶。我在那里停留了一个星期。”
“也是暖玉要求的？”沈约对反常的行为极为敏感。
李雅薇微微点头。
沈约见李雅薇不语，忍不住道：“呆在那种山顶绝不是在开玩笑。”
李雅薇点头道：“是啊，需要很多的准备。只是氧气瓶就要准备好多。而且因为严寒的缘故，还要准备很多其它的东西。很麻烦了。”
看沈约望着自己，李雅薇明白道：“暖玉既然做这么麻烦的事情，肯定有她的目的。就像她当初让我冒充凶手回转，吸引高洁他们注意力一样。”
沈约“嗯”了声。
“但这一次，我真的不明白暖玉的目的，我绝对没有骗你！”李雅薇强调道。
“你就呆在山顶七天？”沈约反问道。
李雅薇回忆道：“我多是在山顶的帐篷里面呆着。偶尔会出帐篷。”
有些尴尬的笑笑，“山顶那种冷，我虽然经过了训练，还是不能在露天持续太久的。”
沈约自然明白这点。
山顶的极寒常人难以想像，冻死在山上的人绝对不是少数。
暖玉给李雅薇准备了帐篷，就说明有在山顶持久战的准备。
暖玉不会无的放矢，她一定要做什么……
又在做实验？
突然留意到李雅薇脸上的犹豫，沈约立即道：“你想到了什么。”
李雅薇咬了下嘴唇，“我其实一直没做什么，但暖玉好像做了些什么。我说出来，你可别笑我。”
沈约不解道：“她做的事情，我笑你做什么？”
“她每天会有两段时间坐在山顶。”
李雅薇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就那么坐着，虽然穿着防寒服，可我感觉能那么坐在山顶，也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不用帐篷？”沈约亦有些吃惊。
他虽然知道修行者会抗寒，也知道暖玉是个高明的修行者，但听到暖玉这般做，还是很有些诧异。
李雅薇用力的点头，回忆道：“她每天中午和晚上很晚，会固定坐在山顶——大约两个小时的样子，她一直注视着天空……然后是这么打坐。”
她勉强做出个打坐的姿势，暗想今天为了方便，换了条牛仔裤，结果看起来更有点不方便。
“七支坐。”沈约喃喃道。
“什么七……治坐？”李雅薇不明白这些术语，忍不住问道：“她要惩治什么人吗？”
沈约用手指在桌面上写了七支坐几个字，解释道：“是七支，不是惩治的意思。”
看李雅薇仍旧是一头雾水的样子，沈约耐心解释道：“人体气息多是散乱无序，七支坐可以有效的将人体七个运气节点散乱的气息归于中脉，去除气息杂乱引发的杂念，利于修行。”
沈约一边说着，一边在想，暖玉不是个伪修行者。可真正的修行者要修行，处处都是修行场所，何必到欧洲第一高峰之顶呢？
李雅薇听闻沈约的解释，赞道：“你真是什么都懂啊。我当初真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想着捉弄你。”
虽然她还是不懂，但不妨碍她赞美沈约，不过蓦地内心有些悸动，拿出了手机看了眼，李雅薇脸色有些异样，“沈约，我爸……竟然要见你！”
560节 请神？
沈约感到有些意外。
李巨人居然要见他？
看起来李雅薇都没有想到。
“怎么见面呢？”沈约问道。
还是视频会议？这个李巨人真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感觉，好像就连蔡淑珍，都难得见李巨人一面。
李雅薇将收到的短信展示给沈约，上面简单写着——飞机在等，带沈约来见！
沈约暗想这不像老爸说的话，倒很像老板在说话。
“看我爸的意思好像很急。”
李雅薇看了眼沈约，“他的意思是……我们立即出发，先坐飞机。沈约……你……应该没有问题？”
siluke.com
沈约摇摇头。
李雅薇见状微有喜意，立即一连串的安排下去。
夜幕才临，二人已经到机场坐上了私人飞机，向西方飞去。
“我问过机长了。他说目的地是欧洲。”李雅薇很快回来道。
沈约“嗯”了一声。
飞机已至万米高空，平稳的飞行。
夜幕强行降临，碾压世间的光明。
但飞机在升空后，好似将夜幕撕开个口子，又将日头硬生生的拉升了起来，勉强维系着天地间最后的光辉……
天上的世界，明暗两分！
见沈约似在沉思，李雅薇没话找话道：“对了，你方才说的什么七支坐，有空可不可以教教我呢？”
沈约笑笑，“只是坐是没用的，那不过是个形式，真正的修行，是意识的修行。”
李雅薇垂下头来。
沈约随后道：“暖玉是有极高修行的女人，这才能耐得住寒冷。只是她那时候在山峰顶……”
突然想到了什么，沈约道：“你说她中午和晚上的时候会在峰顶打坐，具体的时间是？”
“中午是吃饭时间。”
李雅薇犹豫道：“她深夜什么时候打坐我不太清楚，只是有一晚我睡醒来后看到她在外边坐着，倒吓了我一跳！”
“是午时和子时吗？”沈约喃喃道。
李雅薇有些脸红，“你在说什么？”
沈约暗想李雅薇八岁就出国，接触的都是国外文化，对华夏这个古老的计时概念不明白倒是情有可原。
“古时分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节点来计时的。”
沈约解释道：“古时的一个时辰是现代计时的两个小时。”
李雅薇连连点头，示意自己能听懂的样子。
沈约却感觉她似懂非懂，遂不再详细的解释，只是说出了关键，“在阴阳八卦、易经各种理论中，子时是阴阳转换中的一阳初发，午时是阴阳中的一阴生起，因为子午两时是阴阳萌发转化的节点，都意味着新生，对修行人极为重要。”
顿了片刻，见李雅薇还是懵懂的样子，沈约笑了起来，“你只要知道，那对古人来说，是很重要的时间点，就如大厦奠基类似。”
李雅薇这次倒有点明白了，“暖玉是在奠基？她要做大事，这是开端？”
沈约内心剧烈的跳动下。
这听起来很玄幻，但他知道暖玉做过更玄的事情。记忆移植都被暖玉做到了，暖玉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只怕更让世人震撼！
“我感觉……她好像在请神的样子。”李雅薇感觉总是问是显得无知，终于说了句自己的见解。
看到沈约望着她的眼神很古怪，李雅薇立即道：“我说过了，你别笑我。”
沈约这才明白李雅薇不久前早就埋下了伏笔，沉吟道：“你是说，暖玉当时打坐给你的表象是——她在请大神吗？”
李雅薇犹豫下，“嗯。我在澳洲，也看到不少迷信的华人，捉鬼驱鬼的，请大神好像就像暖玉那样。”
说话间，装作七支坐的样子，然后做了几个姿势，看起来倒有点无厘头。
沈约瞳孔微缩。
“是不是我说的那样？”李雅薇感觉沈约似有发现。
沈约缓缓道：“你的动作不熟练，但还是有用的。这些动作不是请神，而是瑜伽的一些类似拉筋的平衡动作，或者可以说，是密宗中的有些修炼动作。”
微皱眉头，沈约喃喃道：“常人的锻炼方式是拉筋来延长寿命，因为人体经络是运输营养的管道。而修行者拉筋更多是为了提高精气凝聚。看起来……暖玉那时候的确是很努力的在做一件事。”
专研蛊毒。
利用李继祖之死移植记忆。
好似针对李家，搞死了气运蛋。
劫持布图索夫找寻月亮门。
帮助李雅薇登上欧洲第一峰！
登上欧洲第一峰引气“请神”。
亦是关心气运之神。
然后搜集四大家族的罪证，看起来扩大打击面，针对起四大家族……
很快就要约见李巨人！
暖玉所做的事情成清晰的脉络在沈约脑海中一一闪过，通向迷雾般的黑暗。
沈约轻吁一口气，知道自己已经很接近真相了，可惜的是——暖玉不说，而李巨人看起来也还有隐瞒！
人类的混乱就是因为太多的隐瞒！
心中嘀咕，沈约再问，“那七天你就是一直呆在峰顶，而暖玉就是在固定的时间进行‘请神’？”
李雅薇竭力回忆了一会儿，点头道：“基本就是这样。”
“那后来呢？”沈约问道。
“然后我就下了山峰，暖玉告诉我，我自由了。”
虽然时隔多日，李雅薇仍旧吁了一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暖玉最后对我说的话是——好好的活下去。这个……”
有些自嘲笑，李雅薇道：“应该没什么作用吧。”
她竭力的想要帮助沈约，不过很快发现，她能帮的实在有限，有些答案，还是需要沈约帮她得出来呢。
“那之后呢？”沈约其实也奇怪李雅薇为何能和李巨人扯上关系。
这父女俩有血缘关系，实际上又是挂名的父女。
有些父亲真的可以狠心不要女儿，李巨人这些年对李雅薇不闻不问，突然扶植李雅薇坐上李家代理话事人的位置，固然有些心狠手辣的用意，但也出乎意表。
但其中，应该还是有缘由的！
“那之后……我突然被父亲召唤。”
她知道自己用词很有些古怪，轻声道：“你也知道……我在李家，一直都是个妖孽。我爸一直当我不存在的。”
沈约看出李雅薇的无奈，微笑道：“何必太在意世俗的眼光？世俗就要求同化才能混沌运作，但要完成自己的人生，必须要清醒的与众不同！”
561节 遗言
沈约安慰李雅薇的时候，目光是闪亮的，他的心也是坚定的。
在他看来，假以时日，李雅薇一定会变得更加的出色。
无它，气质精神都已有了根本的转变。
只要坚持，就一定能获得成功！
李雅薇闻言微微一笑，“你总能给我鼓励。”
扭头看向窗外的明暗，李雅薇道：“我这辈子得到的所有人的鼓励，加起来还不如你一个人给的多。”
她笑着说出这句话，可内心寂寞之意可想而知。
飞机仍在平稳的飞行。
应是段漫长的旅行！
但看起来只要飞的足够快，黑夜就难以彻底的掩盖住光明。
沈约看着那很有些孤单的李雅薇，“李先生为什么会找你？”
他感觉这也有点让人费解——李雅薇被暖玉控制，对李家造成了损失。依照李巨人的行事风格，不臭骂李雅薇一顿就算好了，李巨人为什么会主动找李雅薇？
虽说在沈约看来，如今李雅薇更是像是个替死鬼——替李家出头送死的，李巨人毕竟还是觉得儿子重要，三个儿子死了一个、看起来抑郁一个，最后一个李继业要好好保护……
“我开始也不知道。”
李雅薇摇摇头，“但我父亲很快告诉我气运蛋的事情，说气运蛋不说话前……最后的遗言……”
感觉自己说的很可笑，李雅薇咬下嘴唇，“我只是如实复述了。”
沈约不由得笑了起来，“我知道。”
李雅薇放下心来，继续道：“遗言说——四大家族的气运再次转衰，如果要扭转气运，一定要我来参与了。”
沈约怔住，不可思议的看着李雅薇。
李雅薇知道沈约的意思，“很不可思议吧，说实话，我也觉得和格林童话一样。”
156n.net
“不太像是格林童话，可能是里约大冒险！”沈约提醒道。
李雅薇噗哧笑了下，心中暗想——对我来说就是童话。冒险什么的，我并不在意。
看着沈约，李雅薇轻声道：“然后我父亲就问我，愿不愿意帮李家扭转气运？我那时候是惊呆的，不知道怎么选择了。可是……”
她脸色似变了下，半晌才道：“那时候有个声音回荡在我的脑海……那个声音说——沈约一定会参与进来，我这么做……可能会……”
突然有些脸红，李雅薇重申道：“我只是在转述啊。”
沈约扬下眉头，“可能会什么？”
“可能会……帮到你。”
李雅薇有些尴尬道：“但你帮我还行，你这种人，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可那个声音这么说了，我又……一时冲动。”
心中却想——我不是一时冲动，我一直在等这种机会的。
当时她从峰顶下来后，就一直想着如何找机会再找沈约的。
她要见沈约的心情尤为的强烈。
但她又不知道见到沈约说什么。
她想说出自己的心意，可又怕说出心意后的落寞。
在酒店总统套房，她看起来很是热烈且激烈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她还是不敢指名道姓。
不指名，沈约就不会回绝的，他不是那种刻板的人。
说出一切，可能就会失去一切。
看向窗外的黯淡，李雅薇轻声道：“我冲动之下，就对父亲说——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帮他完成心愿！”
沈约记得这个前因，微微点头。
“事情的大体经过就是这样。”
李雅薇轻声道：“这次我什么都没有隐瞒。”
沈约问道：“你说的那个声音，是不是很温柔，像女人说话一样。”
李雅薇立即点头，随即道：“你看我这个叙述逻辑，我忘记说了，那声音的确像个女人在说话，而且不是被听见，而是被感知……”
她费力的想要形容，见沈约示意知晓，奇怪的问道：“你也听过那声音？”
“可能吧。”
沈约感觉这声音多半和五十多年前李巨人、释空他们听到的一样，也和自己不久前在大雪山听到的仿佛。
一个离奇，存在多年的声音。
月亮门、气运蛋、奇特的大佛，云月他们的族运，四大家族的发迹，包括袁善文后来所谓的预知……
好像都和那声音有关！
“对了，我父亲那时候也听到了那个声音。”
李雅薇随即补充道：“他那时候很震惊，因为那声音许久未和他说话了，他一直以为那声音抛弃了他。因为那声音很重现我，这对父亲来说意义重大。因此父亲才答应了我的请求。然后父亲就对我讲了李家发迹的缘由。”
看了沈约一眼，李雅薇轻声道：“好像有点不光彩，不过父亲好像也没有怎么隐瞒。”
沈约不置可否。
“之后父亲对我说，其实气运蛋在二十多年前就沉默过一次，那时候四大家族也遭遇了一次大劫，几乎全部崩溃。幸好气运那时候又回来了，如今再临危机，父亲让我一定要拍下气运蛋，一定要听气运之神的吩咐来做，因此我才到了慈善晚宴。”
轻轻吁了口气，李雅薇如释重负道：“这就是我来到你面前的……所有经过。绝无隐瞒。”
她心中暗想——我以后也不会骗你，我发誓。
见沈约“嗯”了声，似有些劳累，李雅薇提醒道：“飞机好像还要飞行很久，我看你最近一直很忙，不如好好的睡上一觉吧。”
沈约的确有点困乏，闻言闭上了眼睛。
李雅薇见状，调暗了机舱内的灯光。
见沈约好像很快睡着的样子，拿来了毛毯为沈约盖上，吩咐服务人员道：“冷气的温度不要太低。”
感觉气温正好，李雅薇也拉张毛毯盖在身上，侧卧在一旁一直看着沈约很是英俊的脸庞。
不多时，沈约的眼皮似乎跳了下，李雅薇慌忙闭眼，半晌睁开了眼，见沈约仍在熟睡，暗笑自己敏感。
夜深沉。
星空闪烁。
李雅薇的目光终于掠过了沈约，看向窗外的星空，看不到有流星划过，心中却早无数次的许愿——希望沈约一切都好。希望妈妈身体康健。
不知为何，眼中突然有了泪水，想为自己许个愿望，却迟迟的不能下定决心。
562节 意外发现
清晨。
阳光明媚。
飞机发动机的轰隆之声仍旧没有停止。
沈约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竟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见李雅薇正坐在他面前的长条椅子上，早餐已然准备妥当，虽然是以稀粥为主食，可配菜极为丰盛，李雅薇却是一口未动的样子。
见状稍有歉然，沈约道：“你饿了，可以先吃的。”
李雅薇微笑道：“吃饭一定要和……朋友一块吃，胃口才会好的。”
沈约笑笑，看向窗外，轻声道：“我们居然还在飞。”
他很少坐这么长时间的飞机。
李雅薇点头道：“飞机中途加过一次油。”
沈约晚上也没有睡的很死，知道飞机中途停过一次，暗想这飞机要飞到欧洲哪里啊？难道他们真要从亚洲东部飞到欧洲西部。
听闻李巨人一直在隐居，而且被英国皇室那面封了爵位，买下个海岛也是有可能的。
他这是要从太平洋飞到大西洋的节奏……
沈约思索的时候，默默的吃了几口粥，李雅薇突然推过个小瓶子，“鱼子酱，可以调调味道。总是让你陪我喝粥，我都不好意思了。”
沈约笑笑，“Almas鱼子酱。在俄语中，almas是钻石的意思，和钻石一样贵重的鱼子酱只用来表达下歉意，调调味道。我们未免太奢侈了一些。”
李雅薇反倒有些惊奇，拿起那瓶子看了眼，“真有这么贵重的鱼子酱？我还不知道呢。”
2kxs.la
沈约笑笑。
“你怎么知道，你以前吃过？”
李雅薇好奇的看着沈约，“一个小安保公司的顾问，居然吃过钻石一般贵重的鱼子酱？”
“可能没吃过猪肉，但看过猪跑？”沈约解释道。
李雅薇记得沈约失忆的事情，内心略有歉然，虽然很想知道沈约以前是什么人，但又怕触动沈约的伤心。
她决定还是谈论下鱼子酱。
“我就是看到有瓶鱼子酱，就拿来给你吃，没想到还挺贵重的。”
见沈约笑笑，李雅薇立即道：“我真的没骗你。其实从小时候起，妈妈就教育我要节俭，说资源够用就好。我虽然是李家的女儿，但一直没什么太奢侈的。”
沈约看了眼四周。
李雅薇立即道：“这算是战时使用吧。我爸准备的飞机，我只是听命行事。你还记得吧，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坐的可是经济舱。”
沈约微微一笑，似不经意的问道：“我们还要飞多久呢？”
李雅薇摇摇头，“我不清楚，我就是按照我爸的吩咐做的。”
沈约闻言内心颤了下，放下筷子走向窗边。
飞机仍在万里高空飞翔，从窗口望过去，只能见到下方的云层起伏，人在其上，如在传说中的天宫一样。
“怎么了？”李雅薇感觉沈约似乎有点异样。
沈约回转坐到餐桌旁，拿出了手机看了几眼，微扬了下眉头，突然道：“我记得，令尊和暖玉订的是两天相见之约？”
李雅薇轻轻点了下头，知道沈约不是无的放矢。
“我们现在已经过去了约莫十二个小时，看起来还在飞，不知道要飞多久。”
沈约慢慢的说道：“两天就是四十八个小时。”
李雅薇的脸色似乎也变了下。
“换句话说，哪怕我们已经见到令尊，如果返回，也要用一天的时间了。”
沈约喃喃道：“令尊要见我，肯定是要有事情交代。”
李雅薇再次点头。
“怎么来算，令尊预期和暖玉约见的时间都是有点赶的。”
沈约沉声道：“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如何通知暖玉，暖玉赶赴见面的地点似乎也需要时间？令尊却也不太急迫？”
李雅薇本来觉得没有问题——和沈约共乘一架飞机，其实飞到哪里都不是问题的。
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不会嫌路程遥远的。
可听沈约这么一说，李雅薇也明白了过来，“你是说……我爸……没有想见暖玉的念头？还是……”
她突然想到，如果父亲真的想见暖玉的话，应该是从不列颠飞到本港更好一些。
因为从各种情形来看，暖玉更像是在本港附近的。
“我不知道！”
沈约突然扬声道：“李巨人先生！如果你真的想要见我，请不要让飞机兜圈子了。”
李雅薇脸色改变，知道沈约这么说，就意味着李巨人一直在监听着飞机内的动静！
她四下张望了眼，就见空姐一脸茫然的样子，知道逼问无用，突然冲到了窗口向外望去。
她一样的没什么发现。
这不是只用眼睛就能够看到的事情！
可沈约如何能够发现异样？
沈约已经解释道：“从这段时间、飞机航行的经纬度来计算，我们完全是在空中绕着圆圈。我想……我们其实没有飞到欧洲，离本港还是不远吧？”
没人回应。
过了一会儿，飞机却以人可以感知的角度在空中转了一个方向飞去。
李雅薇内心颤了下，想要说什么，却硬生生的止住，脸色有些苍白。
她已明白过来——父亲说要见沈约，给沈约一种要在欧洲相见的假象，其实父亲要和沈约见面的地方，绝不是不列颠。
沈约判断飞机在兜圈子，又说飞机离本港不远，这么说……父亲已经到了本港！
飞机又飞了半个小时左右，开始下降。
随着飞机高度不停的降低，让人已经可以看得到下方蔚蓝的大海。
蔚蓝的大海无穷无尽，让人看不到周边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
李雅薇突然想到——如果没有沈约的提示，她见到这种海域，或许以为这是不列颠附近的海域吧。
毕竟四大洋虽有名称区别，但大海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两样的。
或许李巨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飞机正向海中一座小岛降落，小岛看起来郁郁葱葱，但却有完备的降落指引。
等飞机降落在岛上，沈约、李雅薇走出了舱门，就见到前方站着林道义。
林道义鞠个躬，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人上了架岛上早就准备好的两栖飞机，继续在苍茫的大海上飞行。再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飞机终于在一座荒岛附近的水域降落下来。
早有汽艇准备，接三人上了汽艇，靠了海岸。
海岛上看起来有种荒无人烟的感觉，可沈约的心脏却是怦怦的大跳，他知道这绝不是荒无人烟的地方，李巨人很可能就在其间！
563节 终见真身
沈约不用拿出手机再测，以他脑海自带的定位架构系统推算，如今他们离本港或许不远，但这里已是公海！
公海看起来很宁静，但意味着在这里做很多事情，无人能够知晓，也少有人理会！
沈约上了海岛，两栖飞机和汽艇均是离去。
岛上看起来只有他、李雅薇、林道义孤单单的三个人。
李雅薇看看四周，内心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其实为什么要奢华靡靡，为什么要尔虞我诈，两个人，一个小岛，不是很惬意的生活吗？
当然了，必须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林道义无话可说的样子，带二人继续前行，一直到了片遍布岩石的地带，然后他站在一块略微平整的岩石上，双手合十。
李雅薇为沈约问了句，“林管家，你在做什么？”
林道义是李家忠诚的管家，若论资历，远在汪兴海之上。
“祈祷。”
林道义一本正经道：“当你诚心祈祷，天国之门就会为你打开。”
李雅薇哑口无言，心道林道义本来是纯正的东方人，看来去不列颠久了，加入了那里的教派？
沈约突然也站到了林道义所在的岩石上，双手合十道：“我们两个人祈祷，天国之门说不定打开的更快一些了。”
2kxs.la
林道义怔了下。
李雅薇好玩之心升起，也站在沈约身边，装作虔诚的样子，“三个人呢？是不是更快？”
她本是玩笑的意思。
自幼的不幸，让她早就不信天堂、地狱的存在。
若有地狱，为何一定要等到坏人寿终正寝后这才开启？
若有天堂，为何掌管天堂的神连人类乌托邦的理想都没有，主神独享安乐，始终无视人间的苦难？
但她话音落地后，内心突然颤了下，因为她蓦地发现，天堂之门或许没有开启，但地狱之门似乎已然打开。
前方看似杂乱的岩石堆突然向左右分去，裂开个深入地下的洞口！
洞口幽幽，不知通往何处！
李雅薇下意识向沈约身旁靠拢了一些。
沈约目光微凛，他不是吃惊这里突然会出现个入口，而是因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大雪山的神庙内有个密室，入口的开启方式和如今不是大同小异？
那时候，沈约单独发现了入口，通过缓拉机关的方式让液压推动入口开启，如今看起来有点不同，真相却是——他们三人所站的岩石处，正是机关所在。
他们站在上面加压，悄然启动下方早就预装的液压系统。
入口的开启不是因为祈祷人数的多少，而是和压力有关。
林道义这次没有做请的手势，事实上，他很明白人情世故，知道这种诡异的地方，应该自己带路的。
“小姐，沈先生，请跟在我的后面。”林道义提醒后，自己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向入口处走了进去。
他走的速度并不慢。
李雅薇跟随起来难免踉踉跄跄。
这是个极为陌生且诡异的环境，正常人进入其中，难免有些失衡。
沈约突然拉住李雅薇的手，轻声道：“你跟着我。”
李雅薇的一颗心立即稳定了下来，脚步也随之稳定。
甬道内回响着单调却让人心悸的脚步声。
李雅薇却只感受着牵她手腕那只手的热量，突然感觉这里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的阴森恐怖了。
但有个念头却难免浮现——父亲怎么会选在这种离谱的地方见沈约呢？
沈约却留意着甬道的两侧，发现石壁上不出意料的绘制着原始的画本。
是印加人日常的起居、狩猎的场景！
内容或有不同，实际上和大雪山进入密室前的甬道的图画没什么两样。
第二处！
旁人或许只感觉奇特，沈约却已然有了关联——难道有人在世界各地都建立了这种绘制印加人日常的地方？
月亮门，印加人的日常画像，类似的启动机关，相似的建筑结构……有人发现了秘密的地点后，进行膜拜？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前方应该有个宽敞的密室，而密室之内会有个神像。
维拉科查。
印加人眼中的创世神！
林道义的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
在他止步的时候，前方本来幽暗的场地，突然大放光明！
照明的竟然是日常所见的LED灯。
有LED灯装饰般的镶嵌在密室顶端的周围，LED灯齐明，给这里一种亮如白昼的感觉！
但这里是个孤零零的海岛，拉扯电线过来不切实际，因此岛内应该有独特的发电装置。
对于旁人来说或许很难，但对李巨人这种人来说，这应该是小菜一碟。
不出沈约的意料，密室的正中，赫然就是一尊维拉科查的神像，而神像前站立一人，留给他们的只是背影。
但沈约只看那背影，已然有了判断——站立在神像面前的，赫然就是四大家族的话事人，世界豪富李巨人！
李雅薇露出的畏惧之意，也验证了沈约的判断。
对于这个李家家主，哪怕是妻子、子女，也是心怀敬畏。
不同的人物，却是似曾相似的场面。
沈约内心暗自诧异，因为眼前这一幕和他当初在密室中见到达达大师很是接近。
一个大雪山的苦行者，一个世人仰视的豪富，为何都站在维拉可查的神像前——若似祈祷的模样。
半晌，林道义开口打破了沉寂，“主人，沈先生来了。”
他的称呼略有些奇特。
沈约暗想虽然世上奴隶制废除多年，但世人内心的奴性其实并没有更改。
李巨人终于回转身来，目光落在了沈约身上，轻淡道：“沈先生，幸会。”
他没有上前，更没有伸手，其实看起来也没有幸会的样子。
李雅薇见状，心中惴惴，她感觉客气或许虚伪，但总能给人点安全感。父亲的态度这么冷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让她很是不安。
沈约倒是平静自如。
事实上，对于任何人，他都能保持谦和的态度。
这亦是一种修行的境界。
对权贵讨好是贪、对贫贱轻视是慢，对礼节过分看重是痴……
对于一个坚定修行理念的人，五毒不沾身才是修行的前提。
沈约看着李巨人，亦没有被骗的嗔怒、疑惑，只是问道：“李先生还准备见见暖玉吗？”
564节 真心还是假意？
沈约一个问题很是平淡，但引申的问题绝对不少。
李巨人何等人物，听出了沈约的暗指，“沈先生想必觉得我在骗你？”
沈约暗自诧异。
他知道事实上，李巨人应该已近八十，但如今亲眼见了，以他的判断，李巨人最多不过是五十岁左右。
实际上李巨人并没有化妆，如果他再稍微修饰下，说是四十岁的男人也是有人信的。
这简直像是生理奇迹！
男人虽然不显老，但鹤发童颜毕竟有个老样，李巨人却像是真正参透了生死DNA之秘。
只凭他投资的那个不死制药厂？
对李巨人的过分年轻感觉疑惑，沈约还是讨论主题道：“我总不会觉得……李先生在和我开玩笑？”
林道义突然上前一步。
沈约内心突然震颤了下，打狗看主人，你对主人不利，狗也会咬人，这是常事。他对李巨人有些不尊重，林道义护主是正常的。
xiaoshuting.la
可是……林道义上前一步，他却感觉如同个凶猛野兽向他逼近了一步！
林道义是李家的老仆，一直给人一种衰老的感觉，他的年纪也绝对不小，但林道义还能给人如此生猛的感觉？！
沈约当初在大雪山的密室，解决杀手游刃有余，但在这里，他却感觉危险比那里的密室还要致命。
这怎么可能？
危机仅仅是来自李巨人和林道义？
沈约暗中警惕，就见李巨人摆了下手，林道义又退回了一步。
危机缓解。
沈约的眼皮子跳了下。
李巨人凝望沈约，慢慢的说道：“我没有对你开玩笑。事实上，我故意让飞机在天上绕，是有几个目的。”
沈约试探道：“李先生会说吗？”
李巨人淡然道：“事到如今，我不觉得再有隐瞒的必要。我看起来年轻，但我毕竟老了。”
他说到老了的时候，幽幽一叹，倒很有壮士暮年之感。
沈约沉默。
“我自幼没有了父母，一生全靠自己的打拼。”李巨人轻声道。
沈约本想补一句——你还在靠着气运蛋。
不过他终究没有提及。
有些事情，让某些人回忆就好；有些过去，无论怎么分辨，在记忆，始终不会改变。
“但我也有了亲人。”
李巨人缓缓道：“我一生有女人难数，但只有四个女人被我承认。我有四个儿女，却被我流放了两个。”
沈约看了眼李雅薇。
进入此间，李雅薇没有向父亲走去，而是选择站在了沈约的身边。
李雅薇肯定被李巨人流放了，李继祖呢，对李巨人来说，也是一种变相的流放。
对于家族掌舵人来说——我没有栽培你，就是在流放你，从不例外！
自古皇权在手的聪明皇帝，其实也是一样的做法。
你既然不准备让他接手你的位置，就不要给他还可以掌权的希望！那不是希望，那是残忍。
犹豫不决的君王反会引发子嗣的血腥屠杀抢夺！
“我本来以为这样做没有问题。”
李巨人喃喃又道：“可事到如今，崔欣爱的心都在雅薇身上，无心其它。继祖身死，继贤儒雅的外表、懦弱的内在，难堪大用；继业嫉贤妒能，心胸不宽，不是开拓者的风格，钱巧巧和疯子一样。而我倚重的淑珍……”
提及到蔡淑珍的时候，李巨人眼帘微有湿润，“仍在ICU病房，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她清醒过来。”
他不知道，或许因为他不知道和挚爱的女人，哪个会先行离去。
“大夫人又在求仙问道，对世俗已经没有了任何兴趣。”
李巨人环望四周道：“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你以为你被万千荣耀包围，但你真正的去看……才发现你仍孤独的立在悬崖边缘！”
他没有众叛亲离，可是身边却无可用之人。
偌大个家族帝国，他若是倒下，那耀眼的辉煌不过如礼花点燃引信般。
光彩过后，只留一地繁琐的废纸。
这就是他一生为之努力想看到的结果？
李巨人没有说，沈约却想了许多。他突然感觉李巨人有些可怜的样子
李雅薇闻言微有触动，不由向李巨人的方向走了步，轻声道：“爸。”
她想要安慰，却不知道如何做起。
李巨人终于看了李雅薇一眼，露出丝微笑道：“幸好我还有雅薇。”
李雅薇微有动容。
沈约却是内心震颤——那一刻，哪怕他用尽了判断方法，仍不知道李巨人所言的真假，
人性本来易变，也是最难判断！
“我突然发现……雅薇是个好孩子。”
李巨人喃喃道：“她有能力，却被世俗的洪流所掩埋。她没错，却被世人的错误所批判。她的改变——因为我们并没有给她做个很好的示例。为了坚持我们成人的威严，我们会给憧憬的孩子一个错误指引。”
看着沈约，李巨人喃喃道：“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可笑的，是不是？你哪怕没错，但为了照顾某些世俗的情绪，你也会变成错误的。规则从未不是为了维护正确的，而只是为了延续某些人的习惯。”
沈约本想说——流放李雅薇也有你李巨人一份力量的。
但他终究没有说。
辩论这些无法纠正那些错误的规则，也无助李雅薇和李巨人之间的关系。
“本来若是没有你沈约，她或许会一直堕落下去。”李巨人又道。
沈约默然，心道李巨人在这个秘密的地方见他，绝不是来唠家长里短的。但李巨人从亲情入手，也不应该是一时兴起。
“但她没有堕落，而且有了奋发之意。”
李巨人看着沈约道：“你我都知道，一个人奋发不难，难的从来都是这个人会为目标有奋发一生的打算和坚持。”
顿了片刻，李巨人一字字道：“雅薇有了为了一个人，奋发一生的打算，而且她看起来已经付诸行动。”
盯着沈约，李巨人凝声道：“那人就是你——沈约！”
沈约轻吁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李雅薇神色诧异且紧张，她从来没想到父亲会当着沈约面说出她的心意，但她又不觉得这是个好时候。
幸好沈约只是沉默。
“我的帝国……如今、最有希望接管的就是雅薇。”
李巨人缓缓道：“你娶了她，就是得到了一个帝国！”
凝望沈约，李巨人道：“我给你十秒钟的选择时间，你如果答应娶她，我就将李氏帝国交给你！”
565节 第三条路
密室静寂。
静的可以听得到李雅薇剧烈的心跳声。
她想要阻止，可只感觉全身无力，她从未想到父亲找沈约来，会做这种商议。
时间飞逝。
一眼万年。
就在李雅薇感觉已经过去一个世纪的时候，沈约终于开口道：“这就是李先生让我和雅薇在天上转圈飞翔的用意？”
李雅薇一怔，突然感觉沈约说的没错——李巨人突然那么安排，的确有点儿别的味道。
李巨人竟然微微点头，“不错。我的心很乱，我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做，你们在天上飞着，我可以整理自己的思想，我也希望……你们能单独相处一段时光。”
李雅薇有些脸红，手足无措的样子。
她本来已经冰冷的生人勿近，但在父亲、最爱之人的面前，如何还能保持着冷漠？
“可你显然对雅薇没有感觉。”
李巨人一句话似撕裂了尚存朦胧的空间，展现着商人的冷酷无情，“已经过去一分钟了。”
2kxs.la
李雅薇脸色苍白。
沈约没有回复。
他没有回复就是在回复。
“你对雅薇好，因为你只当她是个朋友，你并不爱她。”李巨人缓缓道。
“爸，不要说了！”李雅薇突然泪盈眼眶。
李巨人屹立商场多年，或许没学过什么形体语言，但看人自然有他的独特一套！
很多事情，他看的透彻！
转头望向了泪水在眼圈转悠的李雅薇，李巨人平静地说道：“为什么不能说？你怕将事实说出来后，会打破你最后的一丝希望？”
李雅薇咬唇不语。
“但你错了。”
李巨人缓缓道：“选择是他的，希望是你的，只要你坚持，没有人能够打破你的希望。放弃你的从来只有你自己，而不是别人！你需要记住这些人生道理。”
李雅薇有些讶然之意，似在思索李巨人所言之意。
沈约微扬下眉头。
他不能不说李巨人说的有些偏激，但也很有道理。
李巨人能独自创建个偌大的商业帝国，并非只因气运蛋的缘故。
或许气运蛋选中李巨人，也是因为李巨人本身特有的性格！
“你一定认为我是个极为歹毒的男人。”李巨人看着沈约，继续道。
沈约保持礼貌的笑。
李巨人很有地位，但沈约对李巨人的评价并不高——一个几乎算是抛妻弃子的男人，而且多年前为了自己，让最爱自己的人身死的男人，并不符合他的三观。
不符合，但沈约也不会去辩论，他不想这个世界都变成李巨人一样，但他也无意让这个世界变成他自己这样。
“我为了日后的发迹，狠心抛弃、间接害死了最爱自己的女人云月。”
李巨人终于露出丝痛苦之意，“这种事情无论如何来看，都是不可原谅的。”
沈约笑笑。
“但我说过了，这种事情……哪怕再重复几百次，一万个人中，和我一样选择的人也会有的。”
李巨人凝声道：“或许不会很多，但他们不像我这么做的原因并非是真爱，而是因为怕死，他们缺乏我的勇气。从去寻找气运之神那一刻起，就没什么真爱存在的空间了。”
沈约轻叹一口气。
李雅薇想说——沈约就绝不会如父亲那样，但转念一想，这世上又有几个像沈约这样的男人？
李巨人竟然像读出女儿的想法，“像沈先生这样的男人可遇可不求，因为你虽然失忆了，但你仍在掌控着自己的命运。”
沈约微有触动。
“能够掌控自己命运的人并不多。”
李巨人盯着沈约，缓缓道：“我哪怕富可敌国，但仍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这世上的很多人活了一生，荣耀一生，也不知道自己无非是命运摆布下的可怜虫罢了。”
李雅薇露出讶异之意，她听出一点——李巨人对沈约虽然冷漠，可对沈约的评价极高！
沈约亦是讶异，他亦有类似的想法。
“我也不过是命运操纵之下的棋子。”
李巨人带着感慨道：“这些日子来，我想了很久——原来我也不过是命运操纵之下的棋子。”
他很少有一句话说两遍的时候，这般说的时候，脸上终于露出无奈之意。
“我的人生路看似有很多选择，但现在看来，只有两条！”
扭头看向维拉科查的神像，神像似笑非笑的看着众生。
“听从气运蛋对未来的指引，走向看似辉煌的人生；畏惧气运蛋的指引，留在南疆终老至死。”
李巨人喃喃反问道：“不是这样吗？”
没人回答。
李巨人看起来也不准备让人回答的样子。
良久，李巨人终于又道：“只有这两条路，没有别的选择了。”
沈约心想——我和李雅薇在飞机上的时候，你就想着这些玩意？
李巨人说的是现实，但人生看起来无非如此。
出生就是向死亡在走近的这句话听起来冷酷无情，实际上是人类的现实，也是所有生物的现实。
知道这个现实，因此才选择拼命的娱乐，借以遗忘这个现实。
“但我在神像前想了良久，终于发现，我其实还有第三条路走。”
李巨人长吁一口气，回身看向沈约道：“一切的起源因为我的负心。世上为何总是历史重演？因为世人总不肯面对自己的错误，不肯面对，就无法改过！可我知道……我要走第三条路，就要面对自己的错误。川力佩或许想让我死，暖玉或许是在维护正义，但一切的一切，终究要和暖玉相见才能解决。”
沈约扬了下眉头，看出李巨人已有了决定。
“你通知暖玉吧。”
李巨人长吸一口气道：“我就在这里等她，等着她向我讲明真正的报仇原因。”
“爸！”李雅薇很有些担忧。
无论如何，血浓于水的！
李巨人摇摇头，“雅薇，你不用阻拦我的。我相信有沈约在此，会对往事，有个公正的裁决！”
李雅薇心中讶然，听出李巨人竟然有将性命托付给沈约的意思！
“我不准备和林鸿基、甄一同他们提及此事。”
李巨人喃喃道：“我隐瞒他们做了这个决定。”
看向沈约，李巨人缓缓道：“我不是有多么伟大，只是因为……这种时候，拉上他们几个，又有什么作用呢？”
他望向维拉科查的神像，轻轻一叹，神情显出寂寞之意。
566节 等你
密室寂静。
光明的冷光照在众人的身上，稍显得凄清冷漠。
沈约对李巨人的回复似也有些意外之意，缓缓问道：“李先生准备就在这里和暖玉见面？”
李巨人认真的点头，“不错，就在这里！你可以随时找暖玉前来！”
沈约眼皮轻微的跳动下，“可是……”他有些惭愧的说道：“我不知道……”
他本想说不知道怎么通知暖玉，但硬生生的止住了这个举动。
“好，我去通知暖玉。”沈约终于下了决定。
李巨人悉听尊便的样子。
沈约见李巨人一直看着那神像，突然问道：“李先生，我可以多嘴的问一句吗？”
“嗯？”李巨人并未转身。
“你为什要在这里见暖玉？你为何对这尊神像很有兴趣的模样？”沈约试探道。
李巨人仍旧看着神像道：“你知道这神像是谁？”
“维拉科查，南美印加的创世神。”沈约回道。
李雅薇很是意外，不想沈约的学识如此渊博。
李巨人的声音中微带着诧异，“你也知道？”
沈约感觉到李巨人声音的一丝颤抖，平静的说道：“略有所知。”
“那你一定知道维拉科查在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
李巨人微微的吸气，语气很快平稳下来，“维拉科查对印加人许诺过，他一定会回转。”
xiaoshuting.la
沈约微微点头，感觉李巨人看不到，说道：“我知道。”
“但维拉科查失信了，他始终没有回转！”
李巨人沉声道：“他为什么没有回转呢？”
李雅薇听的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父亲和沈约在讨论什么。
沈约脑海中涌进维拉科查的传说。
事实上，无论哪个民族都有创世神的神话——华夏的创世神就是盘古、伏羲、女娲……，西方就是上帝七天创世界、造人之类……
反正无论如何，古人给自己孩子解释这世界怎么来、自己怎么来的一事，也得找个缘由。
南美印加人认为这个世界的创世神是维拉科查。
或许世人逗比外表各有不同，但脑回路的结构却很是类似。
印加人叙说维拉科查的经历其实和华夏的神人都差不多——维拉科查创造了人类，教人生存的技能，让人类得以存活下去。
不过和华夏的神话传说不同，华夏的神人虽有神通，但没有什么明显的神迹留下来，只有易经之类的思想流传下来，因此被国外的唯物论学者质疑造假，甚至怀疑华夏的夏朝朝代都是不存在的。
后来的华夏考古发现了夏朝遗迹，打了下西方某些学者的双标脸。
不过西方人的后人显然还是秉承祖先的劣习，总喜欢在别人将真相送到他们面前，还是闭着眼睛叫嚷——我看不到，这就不是真的！
创世神维拉科查和别的国度的神灵好似有所区别，他真正的留下了神迹！
金字塔并非埃及法老的专利，在南美，竟然存在七千年以上的金字塔文明！
传说中，那就是维拉科查的手下建造的。
那个金字塔并没有存放尸体。
当初释空反驳理查德，其实就用了这个例子——金字塔的目的绝不是放尸体的，只是后人，或者说那些法老们感觉这地方挺神秘，说不定会有些神秘的力量，这才选择将这种地方当作自己的墓穴！
因为南美的这般神迹，南美的印加人这才对传说中的维拉科查极为崇拜。
遗留下来的维拉科查石像都显示维拉科查像个西方人！
这也导致西方人进行殖民统治，入侵南美印加人所在的地方时，印加人没有反抗！
因为维拉科查如灰太狼般对印加人留下遗言——自己还会回来的。
原始的印加人太过天真单纯，看到和维拉科查很像的西方人入侵，误以为是创世神回转。
谁能违背创世神的意志呢？
历史一闪而过，但对维拉科查为何没有回转一事并没有帮助。
沈约谨慎道：“或许我们应该问一句……究竟有没有维拉科查，或者……维拉科查有没有留下会回转的言语。”
密室又静。
半晌，李巨人才道：“原来是这样。”
谁都不明白他为何冒出这么一句。
李巨人究竟要搞哪样？
李雅薇终于问了句，“爸，你的意思是？”
李巨人摇摇头，“我多想了。雅薇，你陪沈约先生去传信吧，不用担心我。”
李雅薇有些犹豫，沈约却已做了决定，他从地下走出，望着蔚蓝的天、湛蓝的海，拿出了智能手机。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李雅薇见状，立即道：“你的联系号码是什么？”说罢拿出自己的手机。
无论什么时候，主动要联络方式就是有以后常联系的意思。
手机并没有信号！
看李雅薇很是期待的看着他，沈约将电话号码告诉给她。
李雅薇一看号码，倒很是奇怪，“这是不列颠那面的号码。”
沈约用的正是汉森的手机！
看起来有些人虽然死了，但他的某些东西还会活着……
“我不知道这号码还能使用多久。”沈约喃喃道：“雅薇……”
“嗯？”李雅薇立即回道：“什么事？”
沈约想说什么，终于摇摇头，“打人无好手，骂人无好口，暖玉见到令尊，说不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不会走的。”
李雅薇不等沈约说完，已经明白沈约的用意，“暖玉没有要我的命，我感觉她不是个坏人，我可以劝说暖玉。”
似乎有些不自信，李雅薇强调道：“我真的可以。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沈约看着波涛起伏不定的海面。
过了一会儿，李雅薇又道：“再说……我的亲人中，三个有两个在这里，我也不能走。”
不知何时起，她已经将沈约纳入了亲人的行列。
沈约“嗯”了声，目光有些闪烁，不过终于开启了版图系统。
版图有近地磁通讯技术。
这里或许没有信号，但他知道，版图的消息，可以到达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他开启系统，打开千里传音的功能，只写了两个字——等你。
信息接收人他选择输入暖玉两字，然后选择发送！
567节 单刀赴会！(为白银盟秋怀涵梦加更)
沈约没有隐瞒自己的操作！
对他来说，男人给女人发消息，是不需要隐瞒什么的。
李雅薇看到了，却是惊奇不已，她从来不知道联系旁人，还有这么简单的操作、这么简单的语言。
暖玉如何会知道沈约在哪里等她？
只输入暖玉两个字，不用号码，消息就可以传到暖玉那里吗？
沈约发送完消息后，选择在海岛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坐了下来，看着远方苍茫难测的大海，眼中也有迷雾弥漫。
baimengshu.com
李雅薇选择挨着沈约身边坐下，亦是望着远方道：“沈约，你很聪明，很多事情都能提前猜得到，你觉得暖玉见我爸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沈约摇摇头，轻声道：“我不知道。很多事情，我们都不知道的。”
他似有所指，扭头看了李雅薇一眼。
李雅薇立即移开了目光，却深有同感道：“是啊，我感觉我爸隐瞒了一些事情没有对我们说。他呆的这种地方，我第一次见到。”
“小姐！”
突然有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林道义站在远处，看着坐在岩石上的一对，沉声道：“主人想和你单独谈谈……沈先生的事情。”
李雅薇略感意外，站了起来，看向沈约，似有些犹豫。
沈约笑了下，“去和李先生好好的谈谈吧，不用担心我。”
李雅薇正怕冷落沈约，闻言笑了下，“好的。我去去就回。不过小告别仪式还是要有的。”
说着伸出手来。
沈约有些意外，可见李雅薇坚持，终于伸出手来握了下。
李雅薇轻轻吁了口气，很开心的样子，转身要跟林道义离去。
或许对她来说——她和沈约的关系没有变得更亲密，可也没有变坏。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
“雅薇。”沈约突然唤了声。
李雅薇立即转身，“有什么吩咐？”
沈约看着真诚期待的李雅薇，笑着摇头道：“怎么敢吩咐。我只是想说……”
他眼中的意思藏的极深。
深邃如海。
深邃的让正处于开心之中的李雅薇无法察觉到一丝。
“你比起以前，看起来开朗许多，也优秀了很多。”
沈约终于道：“我希望你能保持下去。”
李雅薇俏皮的行了个不算标准的军礼，“遵命！”
她得到沈约的肯定，内心是喜悦的。
蹦蹦跳跳的跟着林道义向前走去，看到林道义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终于收敛点活泼，“林叔叔，我爸找我要说什么？”
--
望着李雅薇远去，甚至可说是有点欢快的背影，沈约眼中突然有丝担忧之意，但他最终还是转望大海蓝天交际的地方。
那里让人看不清究竟。
但似有尽头的希望。
他就那么坐在海边，约莫一个小时过去了，李雅薇居然没有回转。
沈约却没有焦急之意，但脸上似起了一层迷雾。
有海鸥低飞，有海燕高翔。
风暴到来之前，总有些适应了风暴无常的鸟类提前预知。
海面上突然出现个影子。
那影子渐渐的拉大，渐渐变成肉眼可以辨别的一艘汽艇。
汽艇看起来修长、坚固，哪怕惊涛骇浪也是无法将其摧毁。
再近了一些，沈约发现汽艇上好像只有一人。
在这种环境下，敢一个人开汽艇在大海上翱翔的人，是需要极大的胆量。
没有支援，遇到惊涛、恶劣的天气，这人就可能有死亡的危险！
再过了几分钟，沈约已经看清楚开汽艇那人的面目……
是暖玉！
苍茫的大海中，暖玉竟然孤身一人、开个快艇来见李巨人？
这是沈约都没想到的事情！
直到快艇近岸，暖玉跳下船来，径直向坐在海岸岩石上的沈约走过来。
沈约右手托着下巴在盯着暖玉。
他的五指其实很修长，看起来完全是艺术家的一双手。他的正面看起来很英俊，虽然略显消瘦，但不失阳刚。
但从他的侧面望过去，却让人能发现他渐渐的与众不同。
他本来是个小安保公司的顾问，可眼下无论谁来看，都不像是个顾问——他更像是个裁决者！
裁决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正当或者毁灭！
暖玉静静的看着沈约，似也才发现他极具魅力、甚至可说是冷酷的一面。
半晌，她终于开口道：“我收到了你传给我的短信。”
沈约笑了下，“我其实只是感觉你可能会收到的，我没想到你收到的这么快，来的也是这么快，这其实让我很困惑！”
他用版图的千里传音给暖玉发了条短信，收信人只是注明了暖玉二字。
版图精准的定位了沈约要找的暖玉，而且暖玉很快的到来。
这最少说明了几件事情——版图可以定位到暖玉的位置，暖玉一直在附近不远。版图也可以定位沈约发信的地址，而且直接推送给了暖玉。
暖玉不是一直在和版图作对？
版图知晓暖玉的所在，为何不直接将其除去？
汽艇支持不了长途的海上行驶，依照沈约的推算，暖玉的支援点应该在汽艇两个小时的航程内。
所有的想法一闪而过，沈约问道：“你决定见李巨人？”
暖玉淡淡道：“我若没有决定，我就不应该站在这里。”
沈约半晌终道：“哪怕你已经有了决定，但你能不能见到李巨人，我并不能保证的。”
他说的有些奇怪，李巨人本是藏身在密室内，如今一直没有离开，只要他引见，暖玉没有道理见不到的。
暖玉只是笑笑，“我的决定素来是我自己的，不需要别人来保证什么。你如今只是个中间人。”
沈约微微点头，“是啊，我只是个中间人。”
“但我感觉，你似乎又有裁决者的打算。”
暖玉轻描淡写道：“你用版图系统给我发了消息，让我很是意外。”
沈约亦是风轻云淡道：“很意外？或许更意外的很快就会到来。”
他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我在一个小时以前，见到李巨人在这个岛上地下的一个古老密室中。他说要和你见面。”
暖玉微显激动之意，突然道：“你真的见到他的真人了？”
568节 “老丈人”的打算
暖玉的表现其实很奇怪。
她就像那些追星的粉丝，一直对偶像都是神交，但突然买了门票，有了目睹偶像真身前的那种激动。
沈约见暖玉少有的感情外露，正常的猜测是——这个暖玉才是李巨人的私生女。
baimengshu.com
但事实绝非如此。
那暖玉执着的要见李巨人的真身做什么？
李巨人这些年平常不见人的？
所有的疑惑一闪而过，沈约重申道：“我在一个小时以前，见到李巨人的真身，和当初晶格酒店总统套房所见的影像，应是一个人。”
诸葛亮平生谨慎，沈约用语也很谨慎。
他知道眼下的这种情况，死人都是小事了！
暖玉的全盘策划，已经到了要揭露谜底的时候！
暖玉微微点头，“多谢你的提醒，请带路。”
沈约上下打量了暖玉一眼，终于向那个密室的入口走了过去，等到了入口边，看着暖玉就要走进去，沈约突然道：“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不要相信你的。”
暖玉“嗯”了声，随即又道：“这句话一直有效！”
沈约吁了一口气，“那我就会安心一些。因为信任通常都是对等的。”
暖玉看向沈约，“你这么说的意思是不是提醒我——让我也不要相信你。”
沈约微微一笑。
暖玉沉默了会儿，却仍旧向黑黝黝的入口走了进去。
沈约皱了下眉头，终于跟在了暖玉身后。
甬道幽幽且漫长，静的只听到鬼魅般的脚步声音。
前方有冷冷的灯光渐渐透了出来，不过片刻，密室已在眼前！
亮如白昼的密室内空空荡荡，除了那个维拉科查的神像还在静静的等候，李巨人已然消失不见！
--
不但李巨人没有留在密室，林道义、李雅薇亦是不在。
沈约看着那座孤零零的神像，脸上闪过一丝悲哀。
暖玉竟然也没有询问沈约——李巨人在哪里。她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可以看得到很多人看得到、甚至看不到的东西。
李巨人不在，她并没有像其他人般急不可耐，认为受到了沈约的欺骗。
她亦是望向那个维拉科查的神像，突然问了句不应该在这里说的话，“你知道维拉科查为什么没有回转吗？”
沈约默然片刻，“不久前，李巨人也这么问过我。答案就是——我不知道。”
暖玉淡淡道：“我也不知道，但在我想来，因为他已经厌恶了自己创造的世界，变得如此的丑陋不堪。”
看向沈约，暖玉道：“如果你创造了一个美好的世界，结果这个世界却被污垢、蛀虫占据，你会不会厌恶的丢开它呢？”
答案显而易见！
你一定会丢掉一个满是蛆虫的东西，哪怕是你曾经再是喜欢！
沈约略有惊奇——他不知道暖玉是真信还是比拟。如果是比拟，那不过是内有深意，但若是真信，难道说……维拉科查真的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维拉科查一直想不明白。”
暖玉继续道：“为什么他授于人类美好善良的品行，人类却还是自甘走向丑陋和堕落。为什么他创造了奇迹让人类去追求理想，人类却始终逃脱不了兽性的尔虞我诈？”
“或许算计容易一些吧，理想毕竟遥远。”沈约终于回了句。
暖玉微怔了下，竟然点头道：“你说的或许也是对的，因为太多的隐瞒，太多的丑陋，太多的习惯，已让人类丧失了进取的可能。”
看向沈约，暖玉问道：“你觉得，这样的人类，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沈约的心脏剧烈的跳了下。
他感觉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辩论题，他的答案，可能会影响暖玉的决定。
而暖玉决定的重置计划——难道是世人的重置？
这本来是个异想天开、也是不能实现的念头，但暖玉既然能够进行思想移植，控制米国掌权的人物，要重置整个世界也没有那么困难。
只要米国的掌权人物，突然授权核弹开启，那世人一定会重置的。
重置到灭绝，甚至原始时代！
“我倒觉得……你暖玉，在这个世上、并没有存在的必要！”
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让人不知道声音的来处。
沈约双眉微展！
是李巨人的声音！
李巨人的声音虽至，人却始终没有现身。
暖玉根本没有四下去找，只是道：“李巨人，你爽约了！”
光华一道，突然出现在神像的一旁，李巨人站在光影中，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暖玉，想让你上当，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又是全息投影！
李巨人只敢用全息投影和暖玉进行交谈！
沈约也叹了一口气。
他还能说什么？他唯一能做的事情，或许只有提醒李雅薇一声——去和李先生好好的谈谈吧，不用担心我。
很多事情，绝没有看起来那么美好。
沈约并没有伤感李雅薇不打招呼的离去——他更倾向的事实是，李巨人用李雅薇和他搭线，李雅薇根本不知道真相，但被李巨人强行带离。
他希望李巨人还有些亲情。
暖玉居然仍是冷静依旧，“看起来李巨人先生已经离开了海岛，就留沈约一人在这里？”
李巨人盯着暖玉，“你看起来还是很信任沈约的，他若是不在这里，你自然也不会到了这里？！”
顿了片刻，李巨人缓缓道：“你若是要怪，只能怪自己太相信男人。因为爱情，你忘记了自己的谨慎。”
暖玉哂笑。
她看来倒像看破爱情的模样。
看了沈约一眼，李巨人悠然道：“沈约先生，你不觉得暖玉小姐有些喜欢你吗？”
沈约听出李巨人要将暖玉的仇恨转移的意思，不咸不淡道：“因此李先生才准备将李雅薇小姐嫁给我？”
他这么说、自然是讽刺李巨人的皮里阳秋。
李巨人够算计，他当着沈约的面、当着女儿的面，竟然以一个帝国作为诱惑！
无论是哪个男人，这种时候，就算是拒绝，恐怕也当李巨人是老丈人看待。
女婿为老丈人做点鞍前马后的事情，不应该在所不辞吗？
于是李巨人就利用这种人性心理，让沈约联系到暖玉，让暖玉进入这个密室，然后在这儿之前，带走了李雅薇！
569节 十三杀手
暖玉信任沈约的……
在晶格酒店，暖玉的表现已经证明了这点。
不信任沈约，很大的概率就不会站在他的身边。
哪怕是虚拟的视频会议，世人也是一定会将真实情感投入其中。在虚拟现实里，强敌环绕中，你一定会站在信任之人的旁边。
李巨人为人老道，有多年商战的老辣经验，如何会看不出来？！
利用敌人身边最信任的人，捅敌人一刀，这亦是商场常见的手段。
李巨人在这短的时间，做了很多事情，包括在这里能用全息投影和暖玉交谈，那这个计划就绝非临时起意！
baimengshu.com
如果这样的话……沈约突然有些心悸，回头望了眼。他推测的没有问题的话，入口应该已经封闭！
而他和暖玉，已经面临绝境！
暖玉是否想到了这点？
她不是蠢人，执意到达这里，有什么目的？
密室沉寂，李巨人那面似也沉默下来。半晌，李巨人终道：“沈先生，雅薇很喜欢你，你若能帮我除去这个暖玉，我之前的承诺，仍旧有效！”
暖玉突然问道：“什么承诺？”
“那是我和沈先生之间的约定。”李巨人故作隐瞒道。
这自然也是一种技巧。
让敌手起了猜忌，打击起来更容易一些。
暖玉正色道：“你真的准备将李雅薇嫁给沈约吗？”
密室寂静。
哪怕李巨人也没想到，此时此刻，暖玉会问出这种问题！
这时候，暖玉知道被骗入绝境，不应该是愤怒、恼羞成怒，或者暴跳如雷，或者想办法逃命？
暖玉居然很关心沈约和李雅薇的婚姻大事！
李巨人默然了会儿才道：“我是有这个打算！”
“但你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暖玉淡淡道：“事到如今，李雅薇始终没有再发声，她一定发现了事实真相，发现你突然恢复慈父的面孔，不过是在做戏，她担心沈约的安危，说不定不久前还在臭骂你？”
李巨人没有吭声。
“这样的一个女儿，你自然不会让她嫁给沈约。”
暖玉叹息一口气道：“可她才从叛逆中走出，你又给她生活中残酷的一击，你不觉得太残忍一些吗？”
李巨人终于开口，“暖玉小姐，我感觉你似乎没有搞清楚情况。”
暖玉反问道：“如今的情况什么样？”
李巨人微微吸气，“你已经被关在密室之内。据我所知，那里离地面绝对有段距离。”
“我相信你的判断。”
暖玉微笑道：“你是个商人，交易前，想必将所有的筹码都计算的很清楚。”
“那里没有水，也没有粮食。”
李巨人又道：“一个人没有粮食可支撑一周，如果没有水，三天应该都很难挺下去。”
“你没有给你的女婿沈约留点战备粮吗？”暖玉突然问道。
沈约只能叹气，感觉暖玉还很幽默。
这种绝境，暖玉还能保持这么幽默，是件很难得的事情。
李巨人瞳孔微缩，看起来并没有对沈约特别照顾，“我提醒你一点，哪怕你和沈约是修行者，也不见得能比别人多捱几天。”
暖玉笑容变冷道：“其实你不用提醒我，事实是……你根本不想让我多活几分钟！”
话音落，灯光灭。
四周陡寒。
无边的黑暗。
密室本来就是在地底，所有光明本是LED光源供给，光源一灭，四周立即陷入绝对的黑暗。
沈约早在灯光灭掉前就感觉危险的到来。
这里没有水，也没有粮食，却有不知多少致命的危险！
暗夜中，在灯灭那一刻，不知道多少黑影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冲来！
厉喝连连！
空中瞬间弥漫满血腥的气味！
黑暗中，偶尔还有一点火花飞射而出，照亮那如同修罗场般的地狱！
火光照耀的一点画面中——有人满脸鲜血，有人双目已鼓，失去了生的信号……
当当！
嚓嚓！
嚓嚓是因为利刃破空挥舞，当当是因为利刃相撞。
最后一点火光闪过黑暗的时候，密室内随之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LED突然全部又亮了起来。
凄冷的光芒照在一地鲜血上，反倒形成煞是惨白的颜色——停尸间的那种阴冷。
李巨人的光影再次出现在密室中，这一次，他的表情不但冷，而且很硬——尸体的那种僵硬。
一地的鲜血。
唯独没有暖玉和沈约的一丝。
一地的鲜血，冷却了那些蒙面刺客的尸体。
地上倒了十三具尸体，一地凌乱的武士刀。
暖玉贴墙而立，身上满是鲜血，但神色仍如以往般冷漠。
沈约身上倒是一滴鲜血都没有！
望向满是杀气的暖玉，李巨人眼皮子不由自主的轻微跳动，竟然无法停止。
无论谁看到眼前的场面，都觉得是暖玉一口气杀了这十三个人。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一口气杀了十三个杀手的人，肯定会沾染上别人的鲜血。
李巨人诧异沈约居然安然无恙——沈约看起来根本没有动手。但他更震惊暖玉下手之狠厉，解决战斗的快速。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你暖玉杀的？”李巨人忍不住问了句。
暖玉没有立即回答。
李巨人缓缓又道：“看起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能力。你给外人的印象一向是……狡猾，很擅长利用蛊毒，只要被你接近的人，就可能被你下毒。可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高明的身手！”
沈约却早就想到了。
在用蛊毒搞死了李继祖，从医院楼顶跳下的时候，沈约就知道这绝对是个身手不差的女人。
在暹罗和埃里克那帮职业杀手交锋时，沈约更肯定了这点。
暖玉一直游刃有余的操作。
能够游刃有余的人，是因为那人的实力不过只露出冰山的一角。
是以在危机迫近的时候，他立即选择了从墙壁爬了上去。
这个是古老的密室，墙壁没有人经常清理，是以有些可供攀爬的地方，他也看得到墙壁上哪里有凸出的地方。
他到了此间，不只是看看那个古老的神像，和李巨人聊聊天的。
密室的一切周边，都被他观察的清楚。
这是他的本能。
无论在哪里，他看似懒散，却总能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无论气运还是地形亦或是局面。
——盖闻善摄生者，路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
他沈约或许不懂《道德经》老子所言，但所行无疑是在贯彻这个原则！
570节 野心勃勃
密室灯灭时，在战斗开始前，沈约就已经如攀援运动员般迅疾的上墙，然后只凭一只手抓住墙壁的凸起，就挂在墙壁之上。
这招估计没有人想得到。
能有能力用出这招的人也实在不多。
哪怕是攀援爱好者，像沈约这般羚羊挂角的挂在墙壁上，也是极为艰难的事情！
baimengshu.com
沈约是临时起意。
就因为这样，十三个杀手尽数向暖玉涌了过去。
沈约挂在墙壁上的时候，内心稍有愧疚，他不该让一个女人面对这种险恶的，虽然这麻烦是这女子自己找出来的。
可在灯亮以后，他只为那十三个杀手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
若是他下手，这十三个人应该不会送命。
不过若是他也动手，他不怀疑暖玉也会借故砍他一刀。无论如何解释，终究是他沈约将暖玉带到了这里。
听闻李巨人的评价，暖玉突然笑了下，“我不是疯狗。”
李巨人怔了下，一时间反倒不明白暖玉的意思。
“疯狗才喜欢见人就咬。”
暖玉也像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反正死的不是她，“一个喜欢用权术控制人的商人，他的帝国的确不会持久。一个喜欢用蛊毒来控制人的养蛊人，不会走到我今天这一步。”
她说的很自信，因为她信自己说的一切，而且能够付诸实践！
李巨人反问道：“那你喜欢用什么控制人？”
突然冒出一堆刺客要杀暖玉，混乱一地。李巨人转眼间也和瞎子一样的没有看到，听他的语气，更像个谦和的长者。
沈约心中暗叹，自从人设的概念出来后，所有人都成为了演员，都能很快融入自己的角色中。
或许这也是精神分裂之人越来越多的缘故。
“我不喜欢控制人。”
暖玉给出个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的答案，“只有想要掌控的人，才会想去控制。我却不是想掌控的人，我更愿意所有人都有自由！”
“你觉得你说的……有人会信？”李巨人讥诮道。
暖玉笑道：“那你说的呢……有人会信吗？”
沈约感觉一口锅莫名其妙的就到了他的头顶，保持沉默。
但他却诧异一点，他不是喜欢自作多情的人，但李巨人和暖玉这种图穷匕见的时候居然还说这种不相干的话，用意好像只有一个——争取他沈约的支持？
可他能支持什么？
李巨人轻叹一口气，“暖玉，我低估了你。或许也误会了你。”
暖玉微笑道：“你这般闲话，是在准备第二轮的攻击吗？”
光影中的李巨人脸色不那么好看。
“你看起来一定要我死的。”
暖玉缓缓道：“你根本无意和我见面！你怕死，但你又贪恋权势，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怕死很正常，但你又很怕我。因此这些日子来，李家风声鹤唳，你不想着为何会有这种境况，脑海中其实只有一个念头，怎么除去我！”
看着李巨人，暖玉冷笑道：“你恨不得我立即死在你的面前，只有这样，你才能安心。这就是你们这种人的一贯作风。”
李巨人没有回答。
“可你又始终捕捉不到我的影子。”
暖玉替李巨人遗憾道：“我这种敌手，你这辈子从未见过！”
李巨人终于点头，很是感慨道：“你说的不错。商场如战场，我纵横商场许多年，无论什么敌人都见过，无论什么险恶都经历过，但我真的没有遇到过你这种敌人。”
盯着暖玉，李巨人突然道：“你TM就是一个精神病！”
他突然冒出句脏话，震的四壁都有些回声。
沈约感觉李巨人好像也要精神分裂的模样，但他理解李巨人的心情——被暖玉这样的一个女人盯着，不疯都是有本事的人。
不过理解不意味着赞同！
暖玉冷笑道：“原来替云月、云歌讨回公道是个神经病？原来除去这世上的祸害就是精神病？原来不合你们的意思，将你们的滑稽丑陋罪证昭示天下，就是个精神病？”
沈约听到云歌两个字的时候，感觉云歌或许就是云月的那个哥哥，也就是李巨人的大舅子。
没有任何同情怜悯之意，暖玉一字字道：“很可笑的现实，但这就是你们的逻辑！你们有将正常人逼成精神病的本事，你们也是在这么做的，不是吗？”
沈约想起了李雅薇，突然想到——如果没有金鑫接手李雅薇的案子，李雅薇的结局会如何呢？
李雅薇说不定会变成一个精神病！
一个所有人都讨厌的精神病！
她哪怕死，身上也会被戴着任性、刁蛮、害死李家人的标签。别人以后提及李雅薇，只会是一口唾沫代替。
谁会想去了解一个精神病如何会形成精神病呢？
内心蓦地有些凄凉，沈约倒有些担心李雅薇的情况。
李雅薇知道真相会不会和李巨人争论？李巨人决不是喜欢和人争论的人！
李巨人冷冷的看着暖玉，“你让我怎么做？云月、云歌死了，事已至此，我一定要陪葬？”
暖玉眼中终于有了丝怜悯，“我知道你怕死，但真不知道你这么怕死。你以为我约你见面，一定是要你命？”
“你总不是要请我喝茶？”
李巨人冷笑道：“你不要以为你的那些鬼主意可以骗过我。你执意要和我见面的原因，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暖玉秀眉微扬。
“你要下蛊毒，对我进行精神控制！”
李巨人冷冷的说道：“你在这短短的半年内，已经做过太多类似的事情。你也不是为了给云月报仇，不是想给川力佩讨回公道，你只是想要……掌控四大家族！”
一言落，空气中血腥气味更浓。
或许资本的积累，多是靠血腥才能完成！
暖玉歪着脑袋看着李巨人，突然笑道：“你真的是李巨人？”
她这句话说的极为古怪，哪怕李巨人都有些诧异，“我当然是李巨人。”
沈约心中微动，从暖玉的话中，他能听出个潜在的意思——李巨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晶格酒店，暖玉也有过类似的情绪表达。
暖玉为何始终对李巨人的表现有质疑，在暖玉的心目中——李巨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形象？
李巨人却已没有了什么形象，他不介意将自己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暖玉，你现在只有最后的一个机会！”
571节 荒诞的理由
李巨人有些咬牙切齿，他这辈子从未这样厌恶过一个女人。
他没有厌恶过云月。
当云月阻止他离去的时候，在他内心，虽然觉得这是个拖他后腿的女人，但他没有厌恶，因为他知道云月爱着他。
在他想来——女人始终不明白一点，要留住一个有野心的男人，靠的从来不是柔情脉脉，而是坚定的支持。
baimengshu.com
云月不支持他去开创一片自己的事业，云月总是觉得，有吃有喝有住就好，还要求别的什么？
这也是他最终选择离开云月的原因！
但他很少厌恶女人，在他心中，女人也是个资源，大伙各取所需就好，这和厌恶无关。
但他真的厌恶暖玉，甚至想要杀了她！
暖玉让他的一切偏离了正规，他却根本不知道暖玉的目的。
绝不是为了复仇！
“我希望你能说出你真正的目的。”
李巨人咬牙说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虽然杀死了跟随你们进入密室的杀手，但我若让你死，你绝对离不开那个密室！”
拿出个遥控器，李巨人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遥控器？”暖玉反问道。
沈约突然想笑。
李巨人微微点头道：“很好，你很幽默。”
他真没想到事到如今，暖玉居然还能调侃。
“这是发射导弹的遥控器。”
李巨人径直说出答案，“目标地就是你们密室的上方！”
暖玉终于“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我不说出真相，你就会发射导弹炸塌这里，将我活埋在此间？你不想要你的未来女婿了？”
“沈约不是你的护身符，他什么都不是。”李巨人冷冷道。
暖玉看了沈约一眼，“你不失望吗？”
“说不失望是假的。”沈约喃喃道。
暖玉微笑道：“好，为了不让你失望，我决定说出我针对四大家族的真正目的。”
沈约怔住。
李巨人却是嘿然冷笑，但也有了几分期待。
想了一会儿，暖玉终于开口道：“沈约，记得我和你说过牺牲几个人，救这个世界的事情吗？”
沈约内心微震，诧异道：“你说要牺牲几个人，就是牺牲李巨人他们？”
他的确记得暖玉曾经说过这件事——可那时候他做梦也没想到过，暖玉会说牺牲李巨人。李巨人怎么会答应？李巨人和世界有什么关系？
李巨人显然也有些发懵的样子。
暖玉轻叹一口气，“我一直针对李巨人的原因是——李巨人会导致这个世界灭亡的！”
密室静寂。
那些地上的死人如果能听到暖玉的话，恐怕会气的活过来。
李巨人看起来像要气死的模样，喃喃道：“很好。很好。”
他气的手已经发抖抽紧，但还是没有按那个发射的按钮。
暖玉看向沈约道：“你当然不信的。”
沈约反问道：“你信吗？”
他虽然知道暖玉没有必要骗他，可他实在又很有荒谬的感觉！
暖玉淡淡道：“你这样的人都不信，我说出去，自然不会有人信的。”
她言语间略有落寞之意，“世人的本质是，痴迷眼前的幻影，却从不肯抬头去仰望那存在的真相。”
沈约终于问了句，“李巨人先生为什么会导致世界毁灭？”
他难信这个结果，也难信李巨人有这个能力。
你说米国总统有这个能力还是让人感觉有点靠谱的，毕竟谁都不知道那如疯子一样的大脑中装的是什么。
有一天米国总统如果知道会死，拉全世界的人陪葬也是有可能的。
是人，终究有疯狂的一面！
暖玉沉吟片刻，“要这个世界毁灭听起来很疯狂，实际上早在原子弹发明出来的那一刻起，疯狂就变成了现实。”
看向全息投影中的李巨人，暖玉缓缓道：“李巨人先生……投资的公司很多，商业方面的我们就不说了，但你投资不死药和人工智能的两家企业，如今都运作的很好。”
李巨人怔了下，他的确投资了这两家企业，可暖玉为什么会关注这些东西？
“不久的将来……”
暖玉说话间，目光透过李巨人的幻影，看向空处，如同看到了未来的样子，“你的不死药厂已经对基因改造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转头看向沈约，暖玉道：“你应该明白基因改造的含意？”
沈约微微点头，突然感觉有些发冷。
“在如今，基因改造不过是入门阶段，甚至连入门都算不上。”
暖玉对基因显然也有了解，“他们对基因的改造就如初级程序员来修改系统分析师的编码一样。”
摇摇头，暖玉苦涩道：“人类本身的基因编码决定人类的系统操作，如果真有上帝对人类编码，上帝一定是个极为优秀的系统分析师，因为他了解环环相扣、此呼彼应的道理。”
沈约试探道：“但已经有人尝试对系统分析师的程序进行改造？”
他也懂得点编程术语。
暖玉点点头，“如今的基因改造，并不成气候，无非是在外围修修补补罢了。可李巨人先生的基因公司因为研究不死药，对基因也进行了深入的研究，他们在研究如今最热的端粒子的时候，也会基因测序，对基因结构有了突破性的认知。”
沈约不太了解端粒子，但知道这是人类宣称可抗衰老的一个突破内容。
沉默了会儿，暖玉缓缓又道：“不远的将来，那个基因公司突然发现，准确的修改基因的一处结构，虽不能让世人长生，却能激发出世人的潜能！”
李巨人突然问道：“请问要修改哪处结构？”
暖玉笑笑，“看来李巨人先生对这些术语也不陌生。你对这些方面，也一直很关注？”
李巨人脸色微有改变。
“可你应该知道，我不会说的。”
暖玉淡淡道：“不久的将来，仍旧还有点儿时间，我若是告诉你答案，你立即将这处改变进行运用，只怕世界的毁灭就会提前到来！”
沈约心中凛然，暖玉说的像是天方夜谭，但他知道这并非绝无可能。
核弹、病毒、天灾本来都是毁灭人类的潜在可能！
但到如今，有一项计划却最接近毁灭人类。
那就是基因改造计划！
但暖玉煞有其事的这般说，她难道是可以……真正的预测到未来？
572节 人间凶器 (为白银盟秋怀涵梦加更)
旁人和沈约接触越久，越会发现这家伙像是蕴藏无限潜能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冒出让人嗔目结舌的能力。
沈约和暖玉呆的越久，却发现暖玉的奇诡之处更胜过他！
他如今总算有点明白暖玉的做法了。
暖玉会高科技，将蛊毒扩展发挥，将世人思想开始移植……
她好像是来自未来的人，预测到李巨人会毁灭世界，因此来除去李巨人，改变历史的进程？
baimengshu.com
嗯，这很科幻，听起来也很魔幻。
但一切都有事实支撑！
暖玉详细调查了李巨人的企业，也说出了那两个关键的企业。暖玉的所有举动，看起来都是按照这步骤走的。
疯子做事不会这么有顺序！
最关键的是——李巨人对暖玉说的事情也是极为明了。
暖玉不经意的一句话，已经套出李巨人对基因改造的关切。别人迷迷瞪瞪，但暖玉知道——沈约肯定会明白。
“你觉得有人会信你说的话吗？”李巨人微微的吸气，神色终于有了凝重之意。
“不需要太多人信，只要沈约知道就可以了。”暖玉缓缓道。
沈约顶着个锅，感觉还是不能当做避弹衣来用。
李巨人目光微凛，故意轻描淡写道：“我觉得暖玉小姐悲观了一些。”
“哦？”暖玉反问道：“李巨人先生有什么乐观的想法吗？”
旁人见他们称呼的客气，绝难相信这两人不久前还要拼个你死我活。
当然，不久后，这两人还是要死一个的！
沈约这么想的时候，听李巨人沉声道：“基因改造是人类最有创意的计划，人类经过数千年的转变，其实并没有什么改变。”
“你觉得人类需要怎样改变？”暖玉认真问道。
李巨人怔了下，“人类应该更有能力，更有开拓，更加的勇气，才能更加的锐意进取！”
此处应该有掌声的！
沈约见李巨人自信满满的谈论，不能不说这人的演讲极具感染能力。
暖玉笑了起来，“说的很好。”随即语气嘲弄道，“但我们都不是蠢人，李先生不用将忽悠傻子那一套拿出来说的。”
李巨人淡淡道：“世人之间的成见最难改变。”
言下之意就是，你暖玉对我有成见。
“是啊。”
暖玉眼中闪过丝寒光，“李巨人就应该像你这样的，很奸诈，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李巨人怔了下，他一点不蠢，蠢人无法像他这般创建偌大的商业帝国，他也很聪明，如果不聪明，炒房就好了，何必搞什么不死药和人工智能呢？
他有预知。
不是可以准确的预知未来，而是可以假想未来会向哪个方向发展！
他和很多国家机器有瓜葛，因为他知道，整个世界的走向，不是百姓的决定，而是由众多国家机器之间的博弈来决定的。
因此他听到暖玉的反复强调，下意识的认定一件事情，“暖玉小姐……来自未来，看过我未来的样子？”
一言落地，密室再次静寂下来。
暖玉笑笑，“你现在终于觉得我说的……可能是真的了吗？”
所有人都在怀疑暖玉来自未来！
李巨人冷哼一声。
暖玉继续道：“我们都不是孩子了，不会那么天真了。被旁人画个美好的大饼，被说的热血沸腾，就奔那个大饼奔去的年代，对我们来说，反倒是虚幻的存在了。”
李巨人沉默不语。
“李先生画的好一个大饼。”
暖玉讽刺道：“但你我，还有沈约都清楚的知道，强权当道，任何好用的东西，都轮不到百姓最先用，任何牺牲的事情，反倒会轮到那群热血冲动之人。”
沈约无言的笑笑。
他的观念和暖玉是类似的。
因为他们都有清醒的认知。
清醒到不但可以看到规则，还可以看到潜规则；不但能看到潜规则，还可以看穿潜规则的本质！
本质无非人性作怪！
“就和核能开发的时候，米帝以及西方所有人都是信誓旦旦的保证会用在光明的地方。”
暖玉轻淡道：“但如今很少有人提及核弹和光明有任何关系了，他们提的最多的是——我有核弹，你不听话我就打你，你还不能反抗。”
李巨人皱了下眉头，他发现自己的确应对有误，眼前这位女士，情商或许不高，但智商已经是耸人听闻的存在。
“核弹毁灭的东西，我想远比它创造的东西要多了。”暖玉冷笑道。
“但我们却不能因此认为发展核能是不正确的。”
李巨人决定再坚持一下。“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失利，就丧失我们向往光明的希望。”
说的好！
沈约感觉李巨人不当个商人，当个演说家说不定能圈粉更多。
暖玉笑道：“现在的情况已经证明事实只有更糟。难道我们需要无视事实，只相信你们忽悠人的那张嘴吗？”
事实胜于雄辩！
情况只在变的更糟！
什么灾难都是五百年，一千年难得一遇，灾难的程度不停的刷新世界纪录。
如果这种灾难信号还是不能让你警觉重视，那世上还有什么需要警惕的？
沈约读懂暖玉的言下之意，突然道：“我很想知道，李先生的那个基因公司有了重大的发现后，世界究竟是怎么走向毁灭的？”
暖玉笑笑，“太阳之下无新鲜事。李先生的公司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并没有急于申请诺贝尔奖。”
“对李先生来说，那不过是点小钱。”沈约赞同道。
他知道诺贝尔奖也是西方人操纵文明的一个手段罢了。
说起来滑稽，西方那帮人越强调文明，操纵的痕迹反倒益发的明显。
“是啊。”
暖玉悠悠的说道：“李先生不在乎那点小钱，他隐藏了对基因结构有重大发现的这件事情，和一些国家机器进行了联系。”
“比如说米国？”沈约猜测道。
暖玉微微点头，“做好事留名的人现在数不胜数，不过做了坏事的、而且有脸大言不惭的好像就那几个地方？”
哂然笑笑，暖玉道：“李先生以此项专利和一些先进、却无视世人苦难的机构合作，很快就开发出实验体的潜能！如今的特种兵和实验体的能力相比，已经极度的弱化。”
李巨人的眼皮似轻微的跳动下。
沈约也为之心颤，就听暖玉又道：“结合李先生公司所创的人工智能，他们开发出第一批……”
顿了很久，暖玉才盯着李巨人道：“他们开发出第一批……人间凶器！”
李巨人霍然色变。
沈约也是为之色变，他一时间不知道“人间凶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看李巨人的表情，立即感觉暖玉说的这已不是未来……
难道说……暖玉说的就是李巨人如今的计划？！
强忍内心震撼，沈约立即问道：“什么叫做人间凶器？”
573节 毁灭的开始
沈约感觉暖玉对人间凶器很是在意，知道这恐怕是影响未来走向的一个关键因素，是以要问个明白。
他只怕暖玉隐瞒不说。
可很显然，暖玉既然决定说了，就已经决定揭开这个答案。
看向沈约，暖玉凝声道：“你应该还记得，当初你救丘昌的时候，你说过科学界已经发明了一种微型芯片，可以植入到人脑，辅助机械手臂就可以帮残疾人做一些事情？”
沈约微微点头。
“这种科技虽然很高端，但实际上发展了很多年了。”
暖玉轻声的说道：“那些人展现给世人看的，都是好的一面。”
沈约脑海中有光亮一闪，随即凛然道：“人间凶器就是……”
“不错。”
暖玉似已读出沈约的想法，不等他说已经接下去道：“人间凶器就是人和机械的结合体！”
人间凶器！
人和机械的结合体？！
沈约虽有预期，但听到暖玉真的说出这点后，还是不由内心震撼。
那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未来没有智能机器人的完美出现，反倒是人和机械结合体独占鳌头？
“你是说？”
沈约想到当初救丘昌的时候，他做过的实验，“李巨人的公司，已经可以将人和机械完美的结合，靠着人脑的电波，就可以控制机械运作？”
这是……极为高端的科技。
但如今听起来，也是极为恐怖的科技。
上帝给了人类使用工具的技能，人类肯定会用之互相攻击！
人类发展有记载的几千年历史内，始终在想方设法的提升个体的作战能力。
从冷兵器时代的以一当万，到如今年代的反恐精英！
随着冷兵器的衰落，火药时代的人类体能在下降，但装备绝对益发的精良。
但等到体能有了质的提升，他们又拥有最强的装备时……
沈约明白“人间凶器”的用意，暖玉给这种试验品取了个这样的名字，就意味着这种实验体，可能已到了不可控的阶段。
绝对的力量，若没有崇高意志的约束，那一定会发展成为人间的灾难！
暖玉摇摇头，“和我们在暹罗做的实验性质不同。他们和我发展的路线是不同的。”
沈约怔了下。
李巨人眼露警惕道：“你们……才在进行人和机械结合的实验？”
沈约暗自叹口气，李巨人虽然在竭力隐瞒，但只凭这句话，他直觉就知道——李巨人果然如暖玉所言，在做这种事情。
暖玉并未过多解释，只是道：“李巨人他们开发的人间凶器提升了人类的体能，却泯灭了人的意志。”
沈约嘴角抽搐下，“泯灭人的意志？”
简简单单几个字，有着难言的残忍。
但他深知，那些丧心病狂的人的确会做出这种事情！
暖玉平静的说道：“沈约，你我都知道，这世上最疯狂的事情，就是有人想着让所有人听命于自己。”
“就像你所做的那样。”李巨人冷冷的插了一刀。
暖玉摇摇头，“你不用混淆是非，我做的事情看起来和你相似，但意义截然不同的。”
李巨人悠悠道：“你做着证据确凿的恶事，却在子虚乌有的指责着我，还有更滑稽的事情吗？”
他看了沈约一眼，摇头道：“看起来我就是恶人该下地狱，暖玉你就是善人，或者是圣人了。”
他在这时候，终于显露些老辣，所有的话并不申辩，大有老夫一片丹心、民.主.斗士、自有后人公断的悲壮。
暖玉竟然笑了起来，“很好。”
看着略有不解的李巨人，暖玉慢声说道：“你若是一直装作很懦弱胆怯的模样，反倒让我失望。让世界毁灭的李巨人就应该是你这种人。”
李巨人保持沉默。
“但让所有人听命自己，听起来又绝对是疯子般的计划。”
暖玉并不为自己辩解，由始至终，她从没有为自己辩解！
回到自己方才的话题，暖玉继续道：“自古以来，这么想的人，无一不是走向灭亡。为什么？道理很简单，你甚至不能让家人听命于你，让全世界的人来听命，怎么看来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说了很多。沈约明白了更多，“但要控制人间凶器，就一定要让人间凶器听命于创造者，不然很容易被反噬！”
人类可悲的地方就是自以为掌控一切——但真到了危机边缘，才发现自己连自己的生理机能都是无法控制。
人间凶器如果变得异常强大，对使用者来说自然是利器，但也是凶器！
等意识到自己真正的力量和价值后，人间凶器有什么道理反倒听命于创造者？
“是啊，李先生他们使用着人间凶器，但对人间凶器又感觉到害怕，于是李先生就想出‘很好’的办法。”
暖玉凝声道：“他的不死药公司竟然开发出清除实验体记忆，灌输虚假记忆的方法。”
沈约讶然。
他感觉李巨人做的操作和暖玉竟然大同小异，暖玉不是一直在对世人记忆进行操作？
“虚假的记忆内容有些不同，但大体基础就是创造者李巨人先生是人间凶器的父亲，父亲千辛万苦的创造出人间凶器、保护人间凶器，那人间凶器投桃报李，一定会反哺养育之恩的。”暖玉略带不屑道。
这道理是不错的，但这道理若是用来为恶，自然就大有问题。
李巨人听闻，目光微闪。
“对你很有启发是不是？”
暖玉淡淡道：“在这之前，你只有了人间凶器的制造雏形，却从未想到这般遥远，很多问题，你这个时候并没有想到。”
李巨人冷哼一声。
沈约暗想——如果李巨人没有想到，那暖玉这般提示，不是促进李巨人向这方面发展吗？
暖玉是在遏制李巨人，还是在帮助李巨人？
他心中困惑，听暖玉随即道：“但你以为我这是指点你吗？”
李巨人反倒一怔，他看起来从暖玉所言收获极多，蓦地听到暖玉这般质疑，心生警觉道：“你的意思是？”
156n.net
“我只想告诉你，千万不要忘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
.
PS：十更，墨武请您投推荐票！
574节 就等你这么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沈约从这八个字立即想到一点——暖玉是说，李巨人虽然发明了人间凶器，但最终还是没有笑到最后？
有人攫取了李巨人的成果？！
一旁的暖玉已经凝声道：“李巨人，你哪怕是人间凶器之父，哪怕有了给人间凶器灌输记忆的本事，可仍旧逃脱不了悲惨的命运。”
李巨人一颗心怦怦大跳，立即问道：“你说什么？”
他已经将暖玉所言当作预言看待。
不是他的意志不坚定，是因为他实实在在知道这世间真有准确的预言，而他也是依靠这预言才走到了今天。
一听暖玉这般说，他难免胆颤心惊。
他一直想问暖玉，自己最终是否长生不死，他的钱已经十几辈子花不完，投资不死药药厂，更是为自己打算。
不死药厂会不会给他开发出长生不死的药物，他极为期待！
可他知道暖玉不会告诉她，但从暖玉的结论，他李巨人的结局似乎极为不妙。
“我想说……”
暖玉眼中终于有了丝怜悯，“你不过是机关算尽太聪明，极可能会误了卿卿性命。”
李巨人内心剧烈颤抖，可见暖玉不再说下去，很快恢复了平静。
“这句话应该送给你才对。”
微吸一口气，李巨人缓缓道：“你若是去做编剧，你说的这些的确是个很好的科幻题材。可惜……”
摊摊手，李巨人道：“就像科幻题材一样，世人只会想想，你真的觉得你这么说，世人就会信你？！”
“当然不会的。”
暖玉并不意外，略显孤独道：“哪怕我说破了天，能信我的人却不会有几个。哪怕我说的是真相，世人也只会沉迷眼前的欢愉幻想。”
盯着李巨人，暖玉又道：“而且哪怕事实被揭露，你们这种人也是绝对不肯承认的。因为你们知道，这本来是违背世人道德观念的一件事情，不等时机成熟，你们肯定不会承认的。”
李巨人笑笑。
这是事实。
纠结泥沙的人多，看向星空的人少。
给点蜜枣，有多少人还记得曾经的希望？
他们只要掌握这些道理规则，而且加以运用就好，不用管真理在谁的手上！
yyxs.la
“因此你说的一切本来是笑话，我根本不信。”
李巨人不信的只是暖玉最后的那句话——他李巨人的命运绝不会悲惨，他还有光明的未来！
“暖玉，你的时间不多了。你还有救你自己、救沈约的机会！”
不理不久前，他还将沈约当作未来女婿看待，李巨人缓缓道：“说出你的同伙，我或许可以网开一面。”
他举起手上的遥控器道：“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
李巨人神色严峻，绝不是撒谎的模样。
暖玉笑了起来，“李先生，你真的很聪明的。我既然要死了，眼下铲除我的同伙，以免妨碍你的大业才是第一要务了。你一定要查出我的同伙，不然你还是睡不安宁。”
李巨人就是这么想的。
除去暖玉，揪出同伙，连根拔掉，不留隐患。
做大事的人，就要有斩草除根的决然！
“可是……你难道从未想过，我为何要单刀赴会，我的同伙为何始终没有出现吗？”暖玉慢悠悠道。
李巨人更是悠闲道：“你在拖延时间，他们这些后援在营救你？”
暖玉笑了起来，“要离开这里，我不需要营救的！”
李巨人瞳孔急缩，几乎和针尖仿佛，因为他蓦地想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你怎么离开的这里，我如你一般离开就好。”暖玉淡然道。
沈约心中微动，立即想到在大雪山时，自己如何瞬间到达千里之外的情形。
异变空间！
从异变空间进出，不需要走正常道路！
李巨人握着遥控器的手有些发抖，他是真准备了导弹，以他的能力，购买一枚并不困难。可听暖玉这般说，他的拇指有些僵硬，“你也会开启月亮门？”
沈约内心颤了下，这个“也”字是说——李巨人能够开启异变空间？
暖玉笑道：“你若是不会开启，就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里。我若是不会开启，又怎么敢进入这里呢？”
“你唬我？”李巨人目光闪烁，终于有了些惊惶。
“你肯定感觉奇怪，我既然能出去，为什么还要装作被困在这里的样子？”
暖玉问道，见李巨人铁青的脸色，暖玉又道：“但你现在肯定知道了，因为我的同伙一直在我拖延时间的时候，追查你的狐狸尾巴。”
李巨人内心剧烈跳动下。
“李巨人，你哪怕再是狡猾，但你终于露出你狡兔的痕迹。”
暖玉那一双幽蓝的眼眸蓦地光彩大作，“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李巨人咬牙问道。
这时候，他一定要问个明白。
很多人不明白，改正错误才是你走向成功的关键。李巨人深知这点，他一定要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你错就错在，不应该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
暖玉冷然道：“在晶格大厦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版图的全息视频投影技术并不安全。”
“我用的不是版图的系统！”李巨人缓缓道。
沈约突然听到有凄厉的警报声传来。
声音很遥远，更像是从李巨人那个方向传来。
沈约可以看得到李巨人强自镇定的表情、额头渗出的汗珠。
“你用的是你的人工智能公司开发的全息投影。”
暖玉了然道：“你有决断，知道版图的全息投影并不安全，换用了系统。可是你实在大错特错，你对自己也太自信一些。”
沈约闻言，不由叹口气。他明白李巨人错在了哪里。
李巨人还是有些茫然的样子。
“版图的全息投影已经是这世上最好、最安全的系统，没有之一。你的智能公司虽然在全球名列前茅，不过比起版图还是有些距离！”
暖玉嘲弄道：“你弃珠玉、取瓦砾，让我们破解你的连线系统没有任何难度。”
李巨人神色凛然，双拳紧握。
“我知道你不会见我，但我置身绝境，你又一定会忍不住的见我。”
暖玉继续说道：“哪怕我死，你也一定要搞清楚我的意图。我早想到了这点，因此上次是尝试，这次是实战。你一定要记住一点，所谓的高科技其实也是不堪一击，你敢使用，我就可以追踪到你所在的真正地点！”
575节 风虚
密室倏暗。
暖玉到最后越说越快，而李巨人的脸色也是益发的难看。
在暖玉没有说完的时候，密室的灯光倏然全部灭掉，而李巨人的投影、也随即消失不见！
伴随李巨人消失不见的是——有刺耳警报声更是锐利，但也如一切般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暖玉双手一分，空间竟然荡漾开来！
沈约为之心颤。
他见过空间异变的神奇，但在大雪山的时候，空间异变时有时无，根本没人能够控制……
可看起来暖玉居然能够控制？
而且李巨人也知道空间之门的事情？
那暖玉当初进攻巨人大厦，又留下个空间门，是不是在暗示李巨人什么？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空间已经裂开个口子，暖玉突然一把拉住了沈约，喝道：“走！”
她带着沈约用力一跳，已经穿过了那个裂口。
前方倏亮！
沈约脚踩实地的时候，目光微凛。
更加凛然的却是前方的李巨人！
李巨人赫然就站在他们前方不远，而且看起来、目瞪口呆的样子。
二人目光一对，沈约却已觉察到周围的境况，他们置身在一个极为宽阔明亮的大厅中，大厅好像还微有起伏的模样。
这种感觉很是奇怪，但沈约却立即断定，他们是在一艘船上。
他们可能在一艘巨轮之上！
能有这么宽敞的一个大厅，这艘船的规模绝对不会小。
李巨人一直乘坐巨轮，游荡在公海之上。
这是个极为小心谨慎的人，李巨人这么做，当然是要确保自身的安危——公海之上，哪怕有谁发现他的行踪，又如何能够很快找到他？
可李巨人想必真的没有想到过，哪怕他这般缜密的安排，还是被暖玉追踪到踪迹，而且警笛声大作，意味着入侵这艘巨轮的绝不只是暖玉、沈约二人。
但最危险的显然就是暖玉。
暖玉脚一落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倏然向李巨人的方向窜了过去。
她这般计划，目标当然就是李巨人，她和李巨人隔着还有十米的距离，这些年来，她从未如此的接近李巨人。
机会千载难逢！
错过这次，下次再想揪出李巨人千难万难。
李巨人经过这般惊吓，不会再如狡兔、不会再如狐狸，他或许会如乌龟般躲藏起来。
十米的距离，却有三道关卡。
一道厚重。
一道精炼。
一道游走的让人难以捕捉！
暖玉刹那间做出这个判断，一颗心微有凛然，与此同时，她听到了周围突然传来了一声喊，“沈约！”
沈约同时听到，他的目标不是李巨人。
无论暖玉如何来做，但他绝不会被别人带节奏，别人做的事情，他一定要考虑明白这才会参与。
yyxs.la
他看出暖玉的目标是李巨人，但他没有准备帮手。
一切的一切，真假怎分？
师父告诉过他，他也谨记——向湖里投石头，只会让湖水动荡，是不会让湖水平静的。
他听到有人呼喊的时候，立即抬头望过去，就看到大厅周边有环形二层，其上正站着个紫衣少女——少女就是李雅薇。
李雅薇满是焦灼的样子，却被两个黑衣人拦住。她想要告诉沈约——自己是被强行带走的，但她根本无法靠近沈约。
“沈约，带走李雅薇！不然……我们都会后悔的！”
这是暖玉冲出去后最后说的一句话。
沈约一怔。
暖玉已经冲到第一层关卡处，那里有两个相扑选手。一个相扑选手就和一堵墙般，两个相扑选手合在一起，反倒和两扇大门一样。
那两扇大门一合，就是在宣告一点——此路不通！
暖玉却是迎门而上，那两个相扑男伸手出来想要抓住纤瘦的她，她已经踩在那两人的手上，那两个相扑选手肩肘想要发力，她已经踩过那两人的肘肩。
两人抬头想要望去，暖玉已经到了他们的头顶。
在两个相扑选手暴怒发力，如同捕捉着空气时，暖玉已经借助他们的力量腾空高起，如同被那两个相扑选手抛出般，半空划出道优美的弧线，跃过了第二道关卡。
所有人都是愣了下。
包含第二道关卡的三个男人。
他们在暖玉带沈约蓦地破空而出的时候，没有讶异，只有戒备，看到暖玉向李巨人冲来，立即做出特种兵独特的战术——三角防阻。
绝不能让暖玉接近李巨人半步，这是他们接收到的命令，可他们没想到已方战友这般卖命，只是一下，就让暖玉飞腾过了第二道防线。
会有神一样的对手，全靠猪一样的队友！
那三人心中暗骂，霍然转身就要冲出，但他们突然止步。
暖玉也止住飞一样的脚步。
衣袂飘飘。
如会当凌绝顶般乘风欲去。
她湛蓝的眼眸蓦地有了层迷雾。
止步不是因为她突然放弃了李巨人，只是由于一道风。
第三道关卡——那游走的难定的力量！
她人在半空，陡然有道厉风拔地而起，瞬间如道无形的墙挡在半空。
暖玉那时候居然还能吸气、换气，空中腾挪。
风也一样。
厉风就如有了人性般，及时的封住她所有的变向，空中无力支撑，暖玉终于落了下来，没有稍动。
她知道靠取巧已经过不了前面的那一关！
“风虚？”暖玉终于开口道。
她前面站着个静静的美男子，有着很好看的眼、很好看的脸，好看的五官摆放在好看的脸上，让他有着说不出的淡然。
他不但一张脸很好看，整个人看起来也是如同杨柳依依，柳絮飘飘。
这是个风一样的男子。
暖玉眼中终于露出了凝重之意。
是风虚！
她脑海中闪过炽天使的资料——你去抓李巨人的时候，碰到虚空最好不要交手，杀手之王不是浪得虚名的。
能在版图杀手盟排名第一的人物，不见得最有钱，但杀人一定很在行！
根据我的资料，自从你在巨人大厦打草惊蛇搞死那个气运蛋后，李巨人已经花费巨资请人来保护自己的安危。
那些人和金盾、黑水那两个闻名世界的公司已经截然不同。
金盾、黑水在世界上毕竟是有门面的，要脸就还要讲规矩，不讲规矩，无疑是在砸自己的招牌，也对生意不利。
可版图排名前五的那些人就是杀人机器！
我怕……
炽天使那时候有些犹豫道——李巨人身边，杀手之王也在其中！
那其余的杀手呢？暖玉那时候问了句——我只要小心杀手之王？
炽天使沉默了会儿——碰到排名前五的杀手，你都要留意些，提防阴沟翻船。除了杀手之王，你尤其要留意一个叫风虚的人。
那是个风一样的男子，排名就在杀手之王之下。
576节 快手
风虚！
版图杀手联盟排名第二的人物！
暖玉暗自叹口气，感觉李巨人离她已经越来越远！
沈约在暖玉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向李雅薇的方向冲了过去，他知道暖玉既然让他带走李雅薇，就一定有特别的用意！
但他身形一起，就有两个黑衣男子向他冲了过来。
跟随暖玉的人，杀无赦！
这也是李巨人的命令！
在这艘公海巨轮上，一切都以李巨人的命令为准！
那两个男人一挥拳，一抱摔。
一个精通技击，一个擅长摔角。
砰！
一声大响，挥拳那人重重一拳已经击在抱摔那人的脸上，而抱摔男人不负众望，也是搂住同伴的熊腰，奋力的摔出。
沈约已经顺着栏杆到了二楼。
在两人冲出来拦截的时候，他故意慢了下脚步，在两人同时发力时，他倏然加快了速度，几乎是从两人中间硬生生的挤过去。
这招绝不比暖玉的腾空一跳要简单，不但要有过人的胆量，还要有精准的判断，更要有极为利索的身手来支撑这种操作。
不理会敌手的左右互搏的狼狈样子。沈约极为迅猛的上了二楼，才要冲到李雅薇的面前，突然退后，转身、向楼下跳去，但在跳下时却是手一勾，又回到二楼之上。
他的身形如同幻影般！
幻影有两条！
在沈约做出让人费解的动作时，一直有一条影子在跟着他！
那条影子如影随形的跟着沈约转了一圈，在沈约旋回二层的时候，这才和沈约分开。
沈约就地一滚，依靠栏杆而立，神色凛然。
他身上的衣服最少出现了七道裂口。
有近手臂的，有靠大腿部的，还有致命一道裂口就在他的胸前！
那些裂口看起来像是被高明的扒手所割，就为了取得裂口之内的东西。
扒手要取的是裂口后的钱包，而沈约对面那人要取的却是裂口后的血肉！
沈约对面不知何时，已经立着个贱贱的男人。
那男人看起来也不到三十。
男人三十而立，沈约不到三十，看起来不但立得住，还能扛.asxs.东西，但那人看起来却是立不住，要将一切踩到脚下的样子。
看他的样子，就像是欠打的样子，他的一张嘴也没有辜负别人的希望，看到沈约略显狼狈的样子，那人已贱贱的笑道：“沈约也是不过如此！”
见沈约沉默无语，那人又道：“我叫快手。”
他自我介绍的时候，手中五指间寒芒隐现，就如扒手暗藏在手中的锐利刀片般。
--
暖玉谨慎的看着风虚。
风虚风轻云淡的看着暖玉，他虽立在那里，下一刻却像风吹来，他都能随风而起的样子。
siluke.com
风已轻。
能将风虚化的人物，自然更是让人琢磨不透。
虽然仍未至虚空，但和虚空应该差不了多远。
炽天使的提醒涌现至脑海——我知道你的身手绝对不弱，但遇到风虚，你的胜率实在不算高的。再说……
那时候炽天使很有意味深长的味道，你不应该是喜欢用打架来解决问题的女人，难道不是吗？
李巨人仍在十米之遥。
从暖玉、沈约各自冲出要取目标，到二人分别被风虚、快手逼停，其实也是不过刹那之间。
李巨人急退，拉开了和暖玉的距离。
但他没有远走，他的面前突然升起一道黄色的烟雾。
烟雾似在凝结！
烟雾也会凝结？
没有人知道那道烟雾究竟有什么作用，但李巨人在生死关头突然放出一道会凝结的烟雾，总是让人警惕的事情。
暖玉的目光似也在凝结，她突然冲上去，冲的猝不及防，让那个风轻云淡的风虚都感觉有些意外。
这个女人仍旧没有放弃？
这个女人杀意十足！
他风虚这辈子，似都没有看到过这种顽强、坚强而且战斗力极强的女人！
狂风大作！
暖玉一冲，狂风立起，暖玉一冲，赫然就到了狂风之中！
风不再虚，在这里，风已经有了变成了实化的迹象！
暖玉越过那两相扑、三精英，但那五人却是不能放松，他们已经签下生死契约——李巨人若有问题，他们一定要陪葬！
在暖玉被风虚迫停时，他们已经蜂拥而上，但暖玉突起，狂风亦起，那一刻的五人想不通一个人如何能弄出这大的风声，但他们却不得不后退。
他们已经看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并非不想插手，只因插手的结局，可能比独斗的结果更加的恶劣！
狂风涌动，如同龙卷风般席卷世间万物，不到刹那的功夫，一道人影已经从狂风中被甩了出来，去向却是李巨人相反的方向。
身影纤纤！
暖玉已被狂风甩了出来！
--
沈约看着那贱贱的男人，他知道快手一定很有名，偏偏他却不知。
但他知道能以这种蔑视万物的口气说话的男人，既然能站在这里，就一定还是有用的。
李巨人虽是家财万贯，但每分钱都会花在刀刃上，不会请无用的废物！
在暖玉再次冲出的时候，他亦选择了冲出！
快手一怔！！！
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个男人，在他报出大名之后居然还不偃旗息鼓，而是奋勇前冲！
版图中，杀手联盟排名第四的人物，竟然会受到这种蔑视？
快手心中冷笑，却已倏然而动。
沈约快，他快手更快！
在沈约冲出两米的时候，他已经精准的算出，他突进了两米五的距离！
若论百米冲刺，沈约已经落在下风。
手中刀片突出，其中寒光一丝，直奔沈约的咽喉。
虽只一丝，足够致命！
虽然尚未到了巅峰的速度，但对付沈约这种人物，已经足够了。
有时候，快一分，都是拍马难追。
因为那已经到了世人速度的极限！
提升速度容易，但突破极限绝对是难过上青天！
可快手却忘记了一点，快是快，但未见得等于致命！
沈约突然慢了下来！
谁都没有想到沈约会慢下来的，二人突然同时发动前冲，几乎如同超级跑车般一秒中就已到达了极高的速度。
那一刻，二人都是在破空前行。
就因为这样，快手才会准确的计算二人的速度，以及二人交接那一刻的时间。
能快是因为速度，能准是因为精微的脑部神经反应，能狠辣的致命一击，是因为计算周全、不留手的全力一击。
可沈约人在空中，竟然慢了下来。
快手内心一沉，八个字已经闪过了脑海。
月圆之夜、反力之鹰！
577节 不过如此的沈约！(为白银盟秋怀涵梦加更)
传说无处不在。
无论什么地方，哪怕是乞丐的聚集地，也会有一些传说。
不然丐帮帮主也不会出现在小说中。
版图的杀手联盟自然有杀手们的传说，可如今的版图中，却流传个不是杀手的传说。
那不是杀手的人却在诸多杀手之中，占据了极为重要的地位！
就是在月圆之夜，有一个男人的出现，让一件几乎要轰动全世界的大事件戛然而止！
没人知道那男人的名姓。
甚至很少有人知道那男人的长相。
在版图中，要知道那男人的相貌，都要花一笔可观的价钱。
可仍旧有人买单。
只是因为那男人几乎突破了这世间物理学的规则，因此所有参与此事的人，才叫其反力之鹰。
所有人以一睹那男人的面容为荣，无论男女。
自从那件事后，反力之鹰几乎成为版图的一个神话。
但自从那件事之后，反力之鹰再也没有出现过。
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退隐了……
但既然是有人说，就多半是因为事实不见得和有人说的那样！
--
快手已下狠手，他在和沈约接近的时候，已经算准了出手必中的那一刻！
既然你已经知道你看中的股票百分百会涨停，那不满仓还做什么？
快手知道在他出手那一刻，沈约也会出手，沈约绝不是坐以待毙的男人，但快手又深知一点，这世上没人会比他出手更快！
哪怕杀手盟中排名第一的虚空也不行！
因此他一定能抢先在沈约出手之前，对沈约一刀封喉！
沈约临死前会给他反击，他快手也会有危险。但只要能要了沈约的命，他得到的各种奖金，已经足够他躺在床上如帝王般奢华的过上一辈子。
快手什么都想到了，甚至怎么花钱都想到了，可在沈约猛然在空中慢下来后，他突然发现——他多半要先治病了！
沈约慢了一分，在急速前冲的途中突然违背物理规律的慢了一分。
只一分。
刀片擦沈约咽喉而过，也短了几分。
快手计算完毕，出手已是惯性！
惯性失效。
沈约眸中却是寒芒闪动，他慢一分出手，却已重重的击在了快手的胸口。
快手立退。
他的心已寒，但他的判断仍在，判断仍旧那么快，他就等着沈约这么一击！
沈约一定会击中他，击中他之后的所有速度、力量规则都要重新计算。
一击之下，沈约就一定会停止。哪怕他重新出击，但他快手还是有机会——有机会重新以快取胜。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只要他够快，死亡的镰刀就追不上他迅疾的步伐。
砰！
一拳中胸，快手只感觉自己心脏的跳动都要被沈约击停。
他虽然很欠打，但他很少挨打，这一次，终于等到了久违的挨揍机会！
快手退。
借着沈约的一拳之力，他立退。
他是个很快的男人，哪怕倒退的速度，也是世上第一！
快手一直坚信这一点。
可他心中随即有骇然之意升起，因为他发现他的结论并不正确。
沈约一拳击中了他的胸口，竟然没有丝毫的停顿，那一拳打在快手的身上，反倒催发出沈约更快的速度。
砰！
再有一拳，击在了快手的脸上。
快手的双眼立即红赤欲鼓，只感觉舌尖咸咸，口中应该是有鲜血在流淌。
所有的痛楚的生理反应一下子涌上了脑海。
他的战斗力因为生理机能的转变而在削减，这一拳，减少了他战力的三个百分点！
快手心寒，他再退。
挨揍要有意义，挨揍应该换取他更快的脱离这个致命的场景。
月圆之夜，反力之鹰！
他在倒退中，脑海中还在不停的闪现这八个字。
因为传说中，反力之鹰在月圆之夜，竟然突破这个世界重力的限制，不依靠什么先进的飞行器，就冲向了月亮，然后消失不见！
那是震撼所有人心神的事件。
神话一样！
世上根本没有人能做到这件事情，反力之鹰却做到了。
可杀手联盟和八婆阵营不一样，八婆是一切但求满足自身的猎奇心理，怎么变态怎么来，事实并不重要。
八婆只要从变态事件中，得到内心的满足即可。
但一件事情，既然在杀手联盟广为流传，那就一定是有事实根据的。
其实不用再去想反力之鹰的神奇作为。
事实就在面前。
眼前这人不就和反力之鹰一样，已经突破了物理规则？
沈约前冲，击打中速度不停的加快。快手挨揍中，还能看得清楚，沈约的双脚，从未踩在地面！
传说中黄飞鸿的佛山无影脚需要吊威亚来实现。
可沈约根本没有被什么东西吊着。
他就是向着快手冲过来，奇迹般慢一分，然后抢占先机，无视这世间的物理规则，不停的空中挥拳击打快手露出的越来越多的漏洞。
沈约或许出手的速度不如快手，但他计算的速度更快。
正常来讲，他是靠脑子吃饭的。
速度不足，但他可以用脑子来扭转劣势！
快手已经无力招架！
痛楚不断刺激他的神经，虚弱他的体能，减少他的战斗力。
他的速度在减慢。
但沈约前冲时挥拳的速度一直在加快。
不知多久，片刻还是永久，快手突然腾空。在腾空之前，沈约爆喝一声，挥出他在空中最后的一拳，然后稳定的站在了地上。
快手已经撞在栏杆之上，空中一个翻滚，从二楼向大厅的地面摔了过去。
砰！
再是一声大响，快手重重的落在地上，腿脚抽搐了下。
他只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至少断了十四五根，还不包括被沈约击落的牙齿。
战斗结束的很快。
和快手预想的那般。
不过结局和快手想象的大相径庭。
只感觉昏暗包围而至，快手浑身麻木，还能睁眼看了下立在高高处，向下望着的沈约。
xiaoshuting.info
这就是反力之鹰？
版图悬赏中，能找到反力之鹰的人会得到很大的一笔钱……
难道……沈约就是反力之鹰？！
沈约没什么得意的表情，但他见快手望来，终于“安慰”了快手一句，“你说的不错，沈约不过如此！”
快手一口血喷了出来，双眼泛白，已然晕死了过去。
578节 死生契阔
快手昏死之前只在想着——如果沈约不过如此，那他快手算什么？
沈约的这一句补刀，甚至比沈约对他的殴打更为残忍致命！
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的样子！
包括李雅薇。
打斗的全程在沈约、快手感觉，时间过的很是漫长，因为细节操作十分的耗费心神。
但是在李雅薇看来，打斗不过刹那间就结束了。
第一回合，快手就给了沈约好几刀，割破了沈约的衣裳，几乎伤到了沈约。
第二回合，沈约给了快手好像是几拳，快手急退中不小心掉到了楼下。
沈约胜出！
李雅薇眼中露出极为喜悦的光辉，她一直以沈约为荣，沈约的胜利，她就当成是自己的胜利。
沈约已到了李雅薇的身前。
李雅薇身旁还有两个黑衣男子，看起来是极为强壮的保镖。
见沈约倏然而至，一人立即倒向了地面。
倒下和真的一样。
那人也没有看清楚打斗的经过。
沈约、快手之间的打斗似乎已经超过了人类速度的极限。
那保镖只是看到沈约、快手两人一撞，然后空中不知道多少只手在晃动，根本让人看不清哪只手是哪个人的。
接下来就是快手摔落到楼下。
那保镖自然不想和快手一样，这般倒下，谁都以为他是被沈约击倒的，总比摔下楼去要好上许多。
另外一人还是抱着打工的心思向沈约挥拳。
李巨人的命令让他忘记了危险。
他也忘记了沈约决定的事情，更不是他能够阻挡的。
然后那个保镖整个人飞了起来，伴随长长悲惨的叫声，重重的撞在了墙壁上！
沈约并没有将他抛向楼下。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沈约不想下杀手的！
李雅薇知道这点，眼看沈约到了身边，笑容浮起，倏然收敛。
因为沈约脸色已变、神色凛然！
李雅薇从未见过沈约这般难看的脸色。
事实上，和沈约交往的日子中，她看到的一直是个静静守候的美男子，然后在她陷入危险的时候，为她遮风避雨。
可沈约为何突然会这样？
--
沈约冲向李雅薇是因为暖玉留下的那句话。
——带走李雅薇！不然……我们都会后悔的！
他本不准备带走李雅薇。
无论李雅薇和李巨人关系如何，但那终究是李家内部应该解决的事情，他沈约不应该插手李巨人、李雅薇之间的情感。
再说这种情况，李雅薇所处的环境或许不妙，可他若是带走李雅薇，李巨人会对这个女儿怎么看？
李雅薇会和他走？
带走李雅薇后做什么？
李雅薇从此和李巨人断绝父女关系？
沈约思绪瞬转，觉得带走的结果并不利于李雅薇，但他还是选择听暖玉一回。
因为由始至终，暖玉的判断都有些预言的色彩！
有不好的事情会在李巨人、李雅薇之间发生？
暖玉对李雅薇一直不错，沈约也和李雅薇是朋友，如果李雅薇因为他的一个决定而丧命，那他沈约绝对会后悔的。
yyxs.la
可暖玉为什么会后悔？
她已经预测到——不但李巨人有悲惨的下场，李雅薇也是一样？她对李雅薇已经有好感，因此不想这个女孩遭遇不幸？
冲到李雅薇的身边时，沈约还没有做出决定，但他下一刻蓦地脸色改变，立即做出决定，已经拉住了李雅薇的手腕，向楼下跳去！
李雅薇没有丝毫挣扎。
她在沈约牵手之时，其实已经忘记了一切。
沈约跳了出去，不用沈约发力带她，她也跳了出去。
前方刀山火海能如何，只要沈约领路，刀山火海她也照跳不误。
从前看电影的时候，当听到“You jump，I jump”的时候，她只感觉到可笑，她看着那浪漫的一刻，甚至笑出了凄凉的眼泪。
好讽刺的桥段。
她不信那对偷情男女会有那么深邃的情感。
这世上已经光明正大的为偷情而唱赞歌了吗？
偷情间的盟约那不过是过剩的荷尔蒙激发的一种冲动罢了。
那不过是无病呻吟的一种浪漫。
虚伪的浪漫！
“死生契阔，生死与共”需要的是真正的理解，真正的信任。
你信你爱的人，你才能做出生死与共的决定。
她理解沈约的不爱，她亦信任沈约的选择，这是她明知前方还是虚空时，亦能照跳不误的原因。
人在空中，李雅薇没有丝毫畏惧。
沈约却是神色凛然。
火光一道，正像他们方才站立的方向冲来！
枪榴弹！
有人在他冲至李雅薇的身前时，发射了榴弹！
轰！
墙体已经被轰出个窟窿，有碎屑飞溅。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本来装晕、撞晕的那两个保镖未被枪榴弹射中，但被冲击波影响，已经张牙舞爪的跌向了楼下。
看榴弹的声势，如果沈约不带着李雅薇跳出，只怕李雅薇会立即毙命当场！
沈约心中凛然，暗想李雅薇毕竟是李巨人的女儿，这里以李巨人最大，杀手无情，但要做出射杀李雅薇决定的人，有八成是得到李巨人的指令。
——必杀暖玉和沈约这两个危险人物，若有牵连，在所不惜！
人在半空、将将落地时，沈约奇迹般的停顿了半秒，然后带李雅薇顺势滑落，竟毫发无伤。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做到的这点。
这看起来很不科学。
但自从在狩猎游戏中，和几大家族派出的选手交锋后，他就发现自己的内息有不寻常的涌动。
他时而感觉自己的身体有要散开的感觉。
这是极为离奇的反应。
他在禅修时，会有这种感觉——禅修会让修行者忽视身体的基本生理反应，包括痛感！
但禅修一定要在真正的宁定中才能有感，不知为何，他却会动中有感。
就是这种散开的感觉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时不时会突然变得异常的轻盈。
是实在的轻盈，而非他的幻想。
就是因为这种轻盈，他才能灵巧的控制自己的速度，甚至在半空停顿片刻，等落到地上时，他其实一点都不轻松。
因为暖玉已经通过思想告诉他——逃！立即！正门出口！
沈约甚至不用去看，就知道四面八方都有黑衣人向他的这个方向冲来，也是在向暖玉冲来。
他击垮快手的时候，暖玉早被风虚甩了出来。
几个纵越，暖玉已经到了沈约的身旁。
沈约不知道这些人是为暖玉还是为他，或者兼而有之，但知道这时候一寸光阴一寸金的道理。
冲！
冲冲冲！
579节 真诚和利用
沈约落地时带李雅薇才一止步，就已经向正门的方向冲去！
后方的人影憧憧，不知多少人出现涌至，沈约暗自心惊，不知道李巨人怎么肯这么下本钱。
雇佣顶级杀手的价格不菲，李巨人有钱，尽可以出得起。
可是……
沈约心中有个困惑，但已经来不及多想。
前方火星迸射。
前门亦是有人！
在看沈约带着李雅薇冲来时，前方的守卫立即开火。
这是条死路！
可沈约知道暖玉并没有判断失误，这也是条生路！
前方的枪声很是凌乱，正门之外，亦有枪声。
脑海中立即回溯起海岛密室听到的警报声……沈约心中有判断——暖玉并不是孤军前来要抓李巨人，早在她发动时，暖玉的同伙已经侦查到李巨人的所在，而且降落到这艘船上！
暖玉的同伙正在攻击正门。
这才让船舱正门方向的枪声有凌乱之感。
因为内外合击，才会有破绽出现！
沈约拉着李雅薇急速曲折前奔，那一刻，他的触感外延，不用眼看，整个大厅的结构、包括人员的分布，已经尽数的涌到了脑海。
他可以感觉到李巨人那面那道烟雾真的开始在凝结，包围在李巨人的四面八方。
因为那凝结的烟雾，李巨人看起来镇定好多，也阴冷好多，正在冷冷的看着沈约拉着李雅薇在奔跑。
那是什么高科技？
为什么会让李巨人不再害怕？
沈约心念转动间，又看到风虚已经“飘”到了二楼，绕着成环形的二楼在游走，伺机出手，却是有些犹豫。
前门的火力不但在阻挡沈约、暖玉逃走，还阻拦了追击的人手！
事发仓促，李巨人的手下根本来不及协调。
暖玉虽然攻击李巨人不成，但对撤退一事显然极有经验，在险象环生中就是看准了这个漏洞！
沈约转念间，已经离正门只有数步之遥。
一人突然从门外闪出，举起自动步枪，“啊”的大喊起来，他喊叫中，扣动了扳机。
突！
那人甚至想象着沈约血肉横飞的模样。
事实上，总有一些人以为声音大，捧着机枪就很有力量的样子……
那人也不例外，但他只是突突了一下。
冲动一时爽，总是冲动，爽死的结果不出意外。
沈约面对枪口立闪，他脑海中突然有画面一闪，那是门前那人四分五裂的画面。
那人要死了？！
可那人还在完好无缺的站着。
沈约眼皮一跳的功夫，就有火光从门外射进，重重的轰在门口那人的身上。
那人炸裂开来，和沈约脑海中方才闪过的画面一模一样。
沈约心中微颤。
他再次预知，但这次预知发生的速度极快，如果不是他早确定这点，甚至如同幻觉一样。
触觉外延，他已经感觉到船舱外的甲板上，亦是站着一身黑衣，如同特种兵模样的人手。
那些人的枪口对着船舱，不停的扣动着扳机。
正门处有人不断中弹，不过甲板那些人亦是不时的翻身栽倒。
双方就和冷血作战机器般互相对射，亦彼此明白，双方势不两立，只能活下一方！
而船舱之内的人手渐渐凝聚，形成反击的力量。
甲板外的人手看起来占据上风，但在船舱内部人手真正集结后，甲板那些人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甲板上应是暖玉的外援。
而李巨人这方看起来暂时混乱，但反击很快会形成。
沈约转念间，正门又是“轰轰”两声大响，有血肉横飞，残肢随着轰炸四散飞出，
空气中满是火药味、血腥的气息。
走！
暖玉并未说话，只凭思想和沈约交流。
走字出，她已经滚到门前，顺手抄起地上死人堆的一把AK47，一梭子竟向后方半空打去。
船舱正门轰炸声起的时候，风虚知道自己的机会已到，正门处，已方人手只怕损失殆尽。
死的好！
这些人蠢不可及，不但在阻挡沈约，亦让他风虚不能上前。
他叫做风虚，却并非真正的虚体，若是真被子弹射中，那不是颜面无光？
轰炸一起，风虚就起，他走的是环形路线，但丝毫不影响他接近暖玉和沈约……
只要拿下一人，这场战役他就不算输！
但他还是有一丝犹豫，因为他看到了快手的下场。
快手和别人战斗时，一直是很快就结束战斗，可哪怕风虚也没有想到快手的这次战斗会结束的这么快。
沈约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能这么快的解决战斗？
他风虚上前，有几分胜出的把握？
风虚有些犹豫，但他又不能不有所行动，李巨人花钱请他，绝不是请他来看大戏的。他再不出手，结局很不光彩。
可他没想到暖玉如同脑后长只眼睛，那一梭子子弹，全部是射向扑下来的他！
但他毕竟很有本事，在暖玉一扬枪口的时候，倏然变向，竟然又回到了二楼之上。
暖玉一梭子子弹射出，根本不看结果，已经和沈约、李雅薇到了甲板之上。
半空有轰隆声起。
有飞机接近。
是军用直升机，沈约看了暖玉一眼，见她脸色凝重，知道这绝对不是暖玉的接援。
不是接援暖玉的，当然就是来干掉暖玉的。
撤！
暖玉呼喝声中，已经率先向前方冲去。
撤去哪里？
李雅薇一阵茫然，自从跳出后，她就知道自己只有一个选择——跟着沈约、暖玉离去。
她和父亲已经没有斡旋的可能了！
虽然她问心无愧。
在海岛上，听林道义提及父亲要找她谈论沈约的时候，心中不知是惊是喜。
作为父亲，肯和女儿商量未来，说明父亲还是关心女儿的。
这些年来，她一直觉得自己和孤儿一样。
乍得李巨人的关爱，她曾暗中决定，不会辜负父亲的疼爱。
她以前不感恩，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公平的对待。
在她受到伤害的时候，父母都和陌生人一样。
但她得到些关怀，又觉得自己以往有些过火，她决定重新来过。
不过她还想提醒父亲，一切都不用急，沈约不喜欢她，她并不意外，但她有信心让沈约喜欢她，因为父亲说的不错，她只要努力，她还有希望。
她希望父亲不要太强迫沈约。
可在她见到父亲的那一刻时，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父亲的表情绝不是要将她嫁出去。
父亲开启了一个诡异的空间。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父亲牵着她的手，带她穿过了那个空间。
她那时候没有拒绝，因为那是她八岁后，第一次再和父亲牵手，她很珍惜这种感情。
她那一刻甚至在想，很多时候，要向前看的，过去的，不如就让它过去好了。
可等穿过那空间后，她发现自己身处另外一个地方时，她不明白这种事情如何做到的，但很快明白了另外一件事情。
多年的孤独，让她会想到最坏的可能，她当下质疑父亲是不是要对付暖玉，甚至要害死沈约？
父亲没有回答，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那时候愤怒非常，她从未想到过她以为的美好，只是她一个人的想象。
在真相面前，亲人原来也是可以利用的筹码？
或许她早该明白，自从她八岁时，父亲采用那种手段压下所有争端后，她就应该明白——在某些人的心目中，不但朋友算不上什么，亲人其实也算不上什么。
好可怕！
那时的她再一次感觉到人性的可怕。
撤到哪里去，她没有概念。但好在沈约还在拉着她，让她内心有了唯一的依赖。
ranwena.net
沈约再次腾空，她亦是跟随腾空，冲向未知、却还让人心安的远方……
.
PS：投票吧，奥力给！
580节 靠近你、不是想杀你
天空洁白。
大海蔚蓝。
这种颜色像是从未被人性的丑陋污染般。
咚咚的声响。
冰凉的海水让李雅薇意识到——沈约带她跳海了。
这是苍茫的大海，他们不是鱼，如何能在其中生存？李雅薇有了这个念头的时候，却没有什么害怕。
她只是习惯性的想一下。
然后她和沈约沉了下去！
一直沉向海底深渊般……
--
风虚已经带人冲到了甲板栏杆处，一挥手，跟随他身边的众人举起自动步枪就向水下射去，丝毫没有考虑李雅薇就在水中。
因为李巨人曾经说过——对于暖玉那伙人，格杀勿论！
那时候有人多嘴问了句——若有障碍呢？
他们都明白障碍就是人质的意思，做他们这种事情的，障碍经常出现。很多时候，交手就会有人质。
李巨人冷冷的看着那人，冷冷的说了一句——我说过，格杀勿论！
于是很多人都明白了李巨人的意思——要成功，就要不择手段，你要得到，就一定会失去什么！
这种冷酷的规则，不但适合在商场，也适用于战场和修罗场！
子弹向大海喷射，有红红的血液隐约从水中冒出。有人露出欣喜之意，认为敌人已经负伤，风虚却不乐观。
等了一会儿，只见有几尾大鱼亮着肚皮浮上了海面。
风虚琢磨了会儿，命令道：“他们若是只是潜水，绝离不开太远。让人开快艇在附近海域搜寻，直升机支援，一看到有人露头，格杀勿论！”
有人应令。
风虚随即想起一事，“对这艘船的船底也搜一下，避免他们利用我们的搜索盲区。”
快艇开出。
海风清爽。
风虚立在甲板之上，又恢复了清风明月的飘逸，但他内心其实是有些焦灼的。
天空的直升机仍在耐心的盘旋寻找海面上的猎物。
海面始终没有动静。
所有人都露出讶异的表情，不信有人会潜在水中这么久。
风虚也不信，但他信暖玉这种人逃命也是别出心裁的。
这是个很另类的女人。
都让你想到的逃生计划，暖玉不会轻易使用！因为真正的高手，逃生路线一定要让别人想不到的。
“风虚先生，李先生想见你。”林道义走近风虚身后三步就已止步。
林道义对风虚微有戒备之意，因为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这人看起来风轻云淡，但狠起来，却是会六亲不认，他最信的只有自己。
因此靠近他身边，素来都是很危险的事情。
风虚微微点头，表现的比正常人要正常许多。
跟随林道义到了李巨人面前，风虚摊摊手，示意没有暖玉的消息。
李巨人并不意外，他早知道暖玉的手段，今日更是亲眼目睹，知道若是轻易的抓到暖玉才是件稀罕事。
“你觉得暖玉他们会怎么逃？”李巨人终于问了句。
风虚认真思考了片刻，“我看过李先生给我的资料。”
李巨人笑笑，没有回答，这是废话。对于废话，他不予理会。
风虚随即又道：“当初在暹罗的时候，根据侥幸残留的人员叙说，曾有无人机出现针对埃里克他们。”
李巨人目光微闪。
“无人机不是埃里克他们的，那自然是暖玉他们调动的。”
风虚分析道：“能在东南亚调动那种无人机的势力，我想最少可以和李先生分庭抗礼了。”
李巨人仍旧保持沉默。
他对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并不在意，他不是为别人活着的。
风虚终于得出了结论，“暖玉既然能有动用无人机的力量，如果说她今天在攻击李先生你的时候，准备了一艘潜艇，我觉得也是有可能的。”
李巨人脸色倏变！
他知道潜艇意味着什么——潜艇不但可以潜在水下，全然隐秘的运行，还能发射鱼雷和导弹！
如果他所在的船只被对手定位的话，那下场绝对不妙。
风虚似看出李巨人在想什么，突然道：“李先生不用太悲观，潜艇不是说来就来的。”
李巨人脸色恢复了正常。
不错，他的行踪极为隐秘，如果说暖玉在和他通话的时间，就能调艘潜艇过来，那是很难想象的事情。
“而且我感觉暖玉要抓你、比要杀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风虚补充道。
李巨人怔了下，“你肯定？”
风虚摇摇头，“我只是这么感觉罢了。她迄今为止，仍没有表现出要杀你的决心，她只是在靠近你。”
李巨人有些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风虚摊摊手道：“我的意思就是这些。”
感觉到李巨人有些不满，风虚觉得为了钱，还需要多讲一些，“或许可以说……她对你是有企图的，但图谋的不应是你的命！”
李巨人一怔，“那她图谋的是？”
风虚摇摇头，缓缓道：“我想……那只有李先生自己能想到了。”
他说的话听起来气人，其实也是有所深意——你李巨人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只有你最清楚的。我只负责保护你，不负责你的私生活或者你的图谋。
这是专业！
--
风虚是专业人士，说的也有些专业。
他的判断是对的，急切之间，暖玉并没有潜艇可以调用，众人落水，暖玉不用说话，却已经通知了沈约——快速沉下去，水下有接援。
沈约带着李雅薇竭力的下沉，很快看到前方似有亮光指引。
李雅薇看起来已像要憋晕过去的架势时，沈约已经看到前方停留个好似鱼雷的东西。
暖玉鱼儿一样的麻利游过去，按住那个类似鱼雷的物体侧面片刻，有根类金属管线弹出。
沈约见状，一把抓了过来。
那东西有个小喇叭的端口，还在不停冒泡。
沈约立即明白——这是水中给氧装备！
他将给氧口按在李雅薇嘴边，李雅薇深吸一口气，这才清醒了过来，摘下氧气罩要给沈约，沈约摇摇头，示意不用，因为暖玉已经给他也递来一个氧气罩。
沈约接过时，脑海中想到——最新水下应急救援微型潜艇，几个超级大国暗中研发，为突发事件准备……
玩蛊毒的暖玉一点都不落后，她每次采用的……其实都是极为先进的科技！
biquge.name
581节 孤岛漂流
高科技不是谁都能玩的。
暖玉又是按住那微型潜艇侧部片刻，为自己也取出了一个氧气罩后，然后示意沈约、李雅薇将手扶在微型潜艇的尾部侧面位置。
二人和暖玉都有独特的交流，如样照做，微型潜艇侧壁突然凸出一个部分，形成个锁扣，将二人的双腕锁住！
李雅薇一惊。
沈约倒是神色如常。
因为暖玉也是和他们一般，手腕被锁扣锁住，随即那微型潜艇开始启动，在海底破水前冲。
速度不是很快，但绝对不慢。
若非三人都有氧气罩护住呼吸，这般水中拖行，绝对无法喘息。
沈约被微型潜艇拖着如鱼儿一般的前行，心中暗赞暖玉做事的滴水不漏。
事发突然，但对暖玉这种人来说，目前的进展完全就是常规操作！
暖玉知道李巨人的狡诈，亦知道李巨人不会亲自见她。在李巨人以为将暖玉置于死地的时候，暖玉却不过是以自身为饵，追查出李巨人真正的位置。
暖玉对李巨人所处的方位，想必也有粗略的估算，在知道李巨人的真正位置后，立即派遣人手对游轮进行攻击。
攻击不过是掩护。
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暖玉素来攻守兼备，进攻迅猛，撤退亦是果断。
一击不中，暖玉并没有选择和李巨人鱼死网破，而是早在游轮左近藏置了微型潜艇！
无论是否抓得到李巨人，暖玉都是准备了撤离路线的。
暖玉撤退的非常及时。
她若是晚了几分钟，李巨人的空中支援就会赶到，以航空机枪的威力，暖玉很可能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李巨人不会善罢甘休的，如今海面上肯定有搜寻的队伍，空中飞机也是在寻找他们的下落！
暖玉安排这个微型潜艇带他们水中潜行，正是脱难的绝佳方法。
可他和暖玉脱难了，李雅薇呢？李雅薇反倒置身困境。
想到这里，沈约向李雅薇看了眼，就见氧气罩下的李雅薇露出个微笑。
沈约笑笑。
李雅薇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他们逃生看起来很酷，但在水上急流前行都是极有冷意，在水下被个微型潜艇拖着前行，虽然不用发力，但体能却是一样的会消耗。
而且消耗的很快！
失温症绝不是开玩笑的。
感觉自己的体温一点点的降低，潜艇有可供抓住的扶手，手腕又被扣住不用太费力气，但不用多久，手指就开始无力，手腕就开始疼痛。在感觉手腕几乎要麻木不仁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光亮。
她又看到了蓝天！
前方还有个孤岛。
这孤岛当然不是藏有密室的那个孤岛。
微型潜艇半浮在水面上前行，终于近沙滩而止。
锁扣开启，李雅薇却向水下沉了下去，她已经没有了半分气力。
沈约及时抓住了李雅薇，在水中快速划了几下，等到浅滩后抱起李雅薇，向岸上走去，同时游目四望。
这时天色渐晚，天边海边交接一线，若明若暗。
人在岛上望过去，着实的心旷神怡。
沈约却无暇欣赏风景，很快的找到些枯枝，正想着如何生火的时候，暖玉突然递过一个黑色的打火机。
稍感意外，沈约暗想暖玉倒是做事极为缜密，这时候居然还有可用的打火机。
突然叫了声糟糕，沈约取出自己的两部手机，一部不出意外的泡水报废，另外那部老款的手机居然没事一样。
暖玉看了沈约一眼，“你不知道这手机看起来老，但其实绝对可靠吗。”
沈约心想我还真不知道。
看着泡水的手机有些皱眉，不过沈约还是很快在背风向阳的方向升起一堆火来。
然后再找了一些枯枝过来，对暖玉道：“我去看看附近的情况。”
他倒是说走就走。
看着走远的沈约，李雅薇有些担心道：“暖玉……姐姐……”
她突然叫了声姐姐，暖玉明显一怔。
李雅薇随即低声道：“我只怕沈约有危险，你跟他一块去看看吧。”
“这里会有什么危险？”
暖玉淡淡道：“你放心，除非这里有什么变形怪兽，不然要搞死沈约很难的。再说……”
她上下打量了李雅薇一眼，“他离开这里，更是因为避嫌。”
李雅薇意识到什么，低头看了眼，见到自己衣裳尽湿，曲线玲珑的样子，一张脸涨的通红。
火已旺。
李雅薇尽量接近火堆取暖，只感觉体温渐复，一颗心也暖了起来，就是浑身湿漉漉的衣服，很不舒服。
“你要把衣服脱下来烤。不然寒气深入五脏六腑，纠结起来，很可能会病倒。”暖玉突然道。
她说话间已经用枯枝做了个简易支架，脱下外衣，露出极为贴身的连体衣。
连体衣黑色材质，看起来并不昂贵，但绝对奇特。
因为暖玉露出的那件连体衣上，竟然没有半分水迹残留。
暖玉看起来考虑到很多种作战情形，如今的场面，也在暖玉的考虑范围内。
李雅薇一直坐在火堆前，感觉暖玉、沈约野外求生能力都是非常强悍，内心艳羡。
看暖玉脱去外衣，李雅薇并没有效仿。她如果除去外衣，只余亵衣，在暖玉面前，着实不好意思。
“还不脱吗？”暖玉蹙眉道。
不等李雅薇回话，暖玉又道：“你难道要等沈约回来再脱吗？”
李雅薇骇了一跳，慌忙除去紫色连衣裙，放在架子上，希望快速烤干，更近一步的事情，她是不敢再做的。
暖玉见状笑笑，“没看出来，你还挺保守的。”
李雅薇涩然笑笑，知道暖玉说她在澳洲很开放。心中暗想，在澳洲如果不那么稀奇古怪的打扮，如何会融入那里荒诞不羁的圈子？
有时候，知道错也会做，只因为难忍那种空虚的孤独。
孤独是种病。
永远无声无息的啃噬着你，让你恨不得融入那迷幻的喧嚣。
可喧嚣过后，更是寂寞。
火光熊熊，天渐暮色。
等到衣裳烤干后，李雅薇迅疾穿上，整理下衣裳和头发，立即开始担忧起沈约，“沈约怎么还不回来？姐姐，我们去找他好不好？”
yawenku.com
582节 神话！(为白银盟秋怀涵梦加更)
沈约很久没有回返。
在烤衣服的时候，李雅薇只盼沈约晚点回来，但衣服烤干，穿戴整齐后，她立即感觉沈约离开的太久了，很不正常。
见李雅薇很是担忧的样子，暖玉淡淡道：“你若是早点决定，他就能早点回来了。”
李雅薇一怔，不解暖玉的意思时，就见沈约已经拎着一串烤鱼和几个椰子向她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见李雅薇望来，沈约笑道：“饿了没有？今天没什么鱼粥，烤鱼吃不吃？”
李雅薇这才明白暖玉方才为何那么说——沈约一直没有走远，为了让她不尴尬，沈约在别处又升了一堆火，顺便准备下食物。
这是个默默做事、你不细心观察，都不知道他在关心你的男人。
但也是个让人想清楚后，为之动容的男人。
你或许觉得他过于平淡，但他的每句话都比某些人山盟海誓还要让你心动……
沈约为什么会在她一担心就回转，那不是和她李雅薇心有灵犀，多半是暖玉通知他的。
李雅薇看出这两人之间，有种奇特的关联。
眼帘湿润，李雅薇接过烤鱼，吃了一小口，抬头笑道：“很好吃。你以后若是开个饭店，生意会很好的。”
“是吗？”
沈约微笑道：“没有盐和调料，我觉得……不会好吃的。饭店只有你一个食客，恐怕支撑不起来。”
他看得到李雅薇眼中的泪花。
李雅薇低下头去，心中更加的踌躇。
她方才一时冲动，本来想说——我可以买下那个饭店，可随即想到，自己和李家已经越走越远了。
没了李家的头衔，她又有什么？
暖玉直接取过了沈约手中的一个椰子，拿起身边一块坚硬的岩石，砸了下。
椰子一处塌陷，暖玉用手指抠了下，竟然弄出个洞来。
李雅薇瞥见，不由嗔目结舌，心道看别人弄开椰子都要动用斧子，暖玉力气好大。
举起椰子，让里面的椰汁流淌而下，暖玉一口气喝完一个椰子，看向沈约道：“你不吃点吗？以后的道路更难走，不吃饱是没力气前行的。”
沈约盯着暖玉，终于道：“迷途比乱走更加的致命。”
暖玉明白沈约的意思，“你想要个解释？为什么一定要带李雅薇出来？”
李雅薇闻言忙道：“沈约是好意，他不带我出来，我就被炸死了呢。”言罢微有心寒。
和沈约从二楼跳下来时，她也看到了枪榴弹的爆炸。
她若还站在那里，后果不堪设想！
她一点都不笨，知道那艘船以父亲最大，那么做的人，多半是得到父亲的授意。
沈约喃喃道：“我觉得你需要解释的事情有很多。”
昏黄的日头落入海的尽头。
最后一缕光线跳动下，颇为的挣扎。
暖玉看向暗青的暮色，亦喃喃道：“如果解释有用，我就不会做这么多费解的事情了。”
“沈约会信你的。”
李雅薇轻声道：“他人聪明，又有主见，很多人不信或者确信的事情，只有他才会执着的去找真相。”
不信和确信都是一种盲信！
暖玉笑笑，“沈约，你以后就会知道……将李雅薇带出来，绝对是明智之举。”
看向李雅薇，暖玉道：“你会为了沈约，抛弃一切的，是不是？”
李雅薇心中剧烈跳了下，没想到暖玉突然问了个这么直接的问题。
她当然会如暖玉说的那样，为了沈约，她放弃一切都不是问题，不然当初她跳楼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决绝。
可她怎么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暖玉看向沈约道：“因此你不用担心替她的人生做了主，这是她自己的决定！”
李雅薇用力点头。
沈约皱眉道：“你还是准备隐瞒一切吗？”
暖玉回道：“我已经告诉你很多真相了。”
沈约试探道：“你想告诉我……未来的世界，李巨人创造出人间凶器，这个世界因为人间凶器而毁灭，而你从未来回转针对李巨人他们，就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
李雅薇哑口无言。
她怎么听这都像是科幻小说一样，但沈约这么说了，自然有他的依据。
暖玉一直看着渐渐黑去的天空，“你可以这么认为。”
“你觉得我会信你吗？”沈约质疑道。
暖玉无声的笑笑，“你如果不信这些结论，那你更不会信我说的一切了。”
“你为什么不尝试一下说服我？”
沈约沉声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告诉我真相，我说不定会信你。”
暖玉望过来，湛蓝的眼睛中似藏着迷雾，“你信我没用的，因为我不信你！而且我警告你，你千万不要信我，不然你会后悔的！”
沈约怔了下。
信任这个话题在他们之间其实讨论过几次，暖玉执着这件事情，反复对他警告，按照常理推测的结果是——我不信你，我的秘密还不能告诉你，因为我要做的事情，你会反对！你信了我，信了我的慌，跟我一条路，迟早会被我出卖！
李雅薇小心翼翼道：“暖玉、姐姐，我说过，沈约会有自己的判断。大家如今在一……个岛上，就要互相依赖和信任的。我信……你不会做坏事的。”
暖玉仍旧看着远方，突然道：“我给你们两个人讲一个神话。”
李雅薇拍手道：“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我妈小时候，总给我……”
她话说一半，见暖玉望过来，忙道：“我不是说你年纪大，我只是感觉你很亲切。”
沈约不说话了。
他看得出来，李雅薇在为他套话，而暖玉看起来也像要说点什么真相了。
暖玉根本不是讲神话的人！
果不其然，暖玉已经开口道：“这世界上有几个超级大国，明面就相互很不对付，暗地里更是尔虞我诈，都想在科技领域上抢先几里……”
你这个神话的套路有点别致啊。
李雅薇心中嘀咕，却还是装做很有兴趣倾听的模样。
暖玉这个讲故事的不用考虑作者的稿费，因此讲的硬梆梆的，没什么起承转合，直接道：“但科技这东西，说穿了创造力高，可仿性也高。有某个国度创造个新科技，被别的国家知道了，哪怕极度保密，不久后也会泄密。”
李雅薇插了一句，“国际间谍就是干这事的，暖玉姐姐，你要讲间谍的事情吗？”
笔趣阁
她感觉这些东西没啥用，希望提快点速度。
暖玉摇头道：“我要讲的是个神话，是关于反力之鹰的事情！”
.
PS：今日九更！墨武请您订阅投票，谢谢！
583节 一条神奇的通道
海风清爽，夜色恬静。
三人在星空下、围绕在火堆前夜话，本是有点小资的浪漫。
但当暖玉说出“反力之鹰”四个字的时候，四周多少弥漫着资本家的血腥了。
李雅薇内心一震，失声道：“反力之鹰？”
沈约同时震撼。
暖玉留意到二人的表情，喃喃道：“看来你们都知道这个人了。”
“没有，没有。”
李雅薇连忙摆手道：“我只是听黑寡妇说起……我也不太确定。”
“黑寡妇？是谁？”
沈约反问了一句，“你的那个女保镖吗？”
他属于自问自答的系统，在提问的时候，脑海中已经在搜寻答案。他记得在慈善晚宴上，曾见过李雅薇身边有个女保镖。
那个女人并不简单。
这是沈约看到那女人的第一眼后，得出的结论。
李雅薇对沈约的聪明早就习惯了，“对啊，就是她。在慈善晚宴上，沈约你和那些人玩狩猎游戏的时候，她自言自语说什么反力之鹰。我很好奇，私下问她究竟，她说……你……”
看着沈约，李雅薇解释道：“你极可能是什么反力之鹰。”
沈约微扬眉头，因为炽天使对海明珠好像也是类似的说话。
“然后黑寡妇突然就走了。”
李雅薇纳闷道：“她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我爸……他也很奇怪，说会再帮我找个保镖。不过保镖男的多，女的很少，一时间找不到。”
提及李巨人的时候，李雅薇略有些尴尬。
见沈约沉吟不语，李雅薇道：“我就知道这些啊，没别的了。没有隐瞒。”
沈约“嗯”了声，见暖玉望来，立即道：“炽天使曾委托海明珠交给我一张照片，问我一句话……”
话音停顿了会儿，见暖玉仍在等待，沈约道：“炽天使说，他很想知道——当初月圆之夜、月亮门开启之时，这张照片的反力之鹰和海明珠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雅薇神色讶异，实在不明白海明珠怎么会和反力之鹰有了关系？
暖玉微微点头，似也才知道此事的样子，回到自己要讲的神话上，“那几个超级大国谁都不能胜过对手，因此一直处于僵持状态。月亮门的出现，让这个状态变得微妙起来。”
“谁得到月亮门的技术，谁就能制霸世界？”沈约说了句。
暖玉微微点头，“你既然知道月亮门，就应该知道……月亮门的技术领先如今百年、甚至千年也是不为过的。”
沈约笑笑，“千年后，人类是否存在还是问题。”
他心想以米国目前的这种疯狂，没事找事的状态，战争已经不算遥远了。
如今的战争和以往不同，人在狂怒之下，做出什么举动都不出奇，如果真的发动核战? 人类的历史恐怕就此完结的。
暖玉低声自语道：“会存在的? 一定会存在的。”
“姐姐，你说什么？”李雅薇见暖玉并不反感，称呼就由“暖玉姐姐”变成了“姐姐”。
暖玉看了李雅薇一眼，“你叫的这么亲，我可没什么礼物给你。”
李雅薇立即笑道：“不用礼物。等我有了钱，会给姐姐买礼物的。”
暖玉哼了声? 没说什么。
沈约突然有点奇怪? 因为伊始的时候? 谁都觉得暖玉在害李雅薇? 可事实却是——在澳洲的时候? 暖玉是从死人堆中将李雅薇救了出来。虽用蛊毒一事胁迫李雅薇做诱饵? 但暖玉非但没有让李雅薇毒发身亡，反倒在培养李雅薇。
暖玉对李家人并不待见? 为何对李雅薇另眼看待的模样? 甚至危急关头? 不忘记让沈约带李雅薇逃离？
而且，暖玉说的“会存在的”，又是什么意思？
人类会存在的？
暖玉认为未来人类已经接近灭绝了？
沈约将诸多疑点整理，听暖玉又道：“根据各个超级大国的内部消息，月亮门不但可以达到远距离瞬间传输的效果，最大的功用甚至可以到达月球之上。”
内心颤抖下，沈约惊错道：“通过月亮门，可以到达月球？月亮门是地球和月亮之间的通道？”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谁能制造出这种不可思议的月亮门？
要知道，如今人类虽号称宇宙生灵，但连地球的局限都是无法突破，去月球可以，但放飞行器登月都算是极高的科技，载人登月更多是传说中才有。
哪怕超级大国米国，登月数十年后，再也没有派人登月过。
结论众说纷纭，有的说米国根本就是登月造假，当然了，也有人说米国和华夏郑和七下西洋一样，后来为什么不做了，感觉没太大意义呗。
雅文吧
但登月绝对意义重大！
那意味着“宇宙之灵”的人类，脚步终于走出地球，月球的地域、罕见资源若是被某国占有，那个国家，绝对会成为真正意义的超级强国。
怪不得汉森对这件事锲而不舍，怪不得李斯特上校亲自出马。
这两个国家显然从未放弃月亮门的事情。
暖玉沉默许久，“根据那些超级大国的内部情报，通过月亮门，真的可以到达月球。”
沈约目光微闪，感觉暖玉对这个结论态度有点怪异——似在嘲弄？
“因为这件事，各国都可说派出了极多的精英调查此事，越是调查，月亮门显示的迹象越明显。”暖玉喃喃道。
“等等。”
沈约有些费解的询问道：“月亮门显示的迹象变得明显是什么意思？”
暖玉淡然一笑，“就是说……本来只有几个超级大国才知道月亮门可以远距离传输，但随着那几个超级大国的深入，远距离传输现象发生的频率变的极高，很多人都看到了这种奇迹。”
沈约沉默下来。
他第一个感觉就是——有人在搞事！前方有坑！
“但你也应该知道。”
暖玉接着道：“月亮门开启的空间其实并不宽阔。”
沈约这次倒是明白，“传输速率会有限制？你们只是开启了月亮门的一部分？”
异变空间出来的时候，只有通过那个异变空间才能到达另外一个地方。
但那个空间并不算大，两个人并排过去都有些局促，用这种方式输送物质，看起来很神奇，效率绝对不高的！
584节 索马里一战
沈约自从知晓月亮门以后，其实一直就没有停止过思考月亮门。
暖玉说出月亮门可能是月亮、地球之间的一条通道，他更是遐想联翩。他甚至可以想到，日后的世界，会有一条通道瞬间到达月球，那整个世界辉煌的未来才算正式开启。
到达月球只是第一步，如果月亮门的功用是真的，这完全可以用在星际探索中！
早有科学家认为，以飞行器来探索宇宙的范围和奥妙，就和用蚂蚁探索地球般，根本是极难、也不现实的事情。
因为哪怕以宇宙战舰来探索，要解决的问题也实在太多——距离、速度，时间，以及在这些限制下最致命的问题，世人短暂的生命，绝对难以应对这场浩瀚的旅行。
人类要对宇宙进行探索，一定要突破时、空两方面的认知，不然一切都在扯淡。
月亮门已经解决了世人对空间的认知。
如此一来，最先得到技术的国度，在探索宇宙方面，肯定会有巨大的优势。
可是以月亮门如今的传送方式来看，却很有局限性……
李雅薇不明所以的时候，暖玉赞道：“很好。沈约，你形容的很妙。”
注目沈约，暖玉缓缓道：“你对月亮门所知不多，但却能说在最关键的地方。你说的不错，我们开启的，其实只叫做月亮角，只能说是月亮门的冰山一角，因此虽能远距离传输，却仍只是局限在地球。”
沈约恍然道：“你找布图索夫，要的是月亮门另外一角？”
暖玉点头道：“你猜对了。”
“月亮门有多少角？”沈约不由问道。
暖玉摇摇头，“目前，暂时没有人能够知道。”
哪怕李雅薇都明白过来，“这么说，要去月球，就需要将所有的月亮角拼接起来？”
暖玉有些意外的看向李雅薇，“你很聪明。一般女孩子，是想不到这些的。”
李雅薇露出微笑，看了沈约一眼，心道——沈约，暖玉夸我很聪明，你听到了没有呢？
“李巨人也有一角月亮门？”沈约皱眉道。
暖玉轻叹一口气，“看起来是这样。”
沈约迟疑道：“这么说，月亮门开启的空间，能否到达月亮之上，始终是个未知？”
ddxs.com
“不是未知。”
暖玉知道沈约的意思——每个月亮一角只是负责传输，那等全部月亮角组装后? 才会知道月亮门的最终效应。
没人知道月亮门是多少块拼接而出的? 那推知月亮门的结果本来就很有问题。
“世人有机会知道这个结果，但是……却被反力之鹰阻止了！”暖玉凝声道。
沈约扬了下眉头，示意不解。
暖玉继续道：“大约三年前? 那几个超级大国本有一探月亮门究竟的机会。他们齐聚索马里……”
“哦？”
沈约微皱眉头? “我好像听说过这件事。非洲的索马里出现了很奇怪的异常，很多超级大国不但派遣了战舰，军机前往那里，听说米国的航母，北极熊的潜艇都在那附近的海域。”
暖玉微微点头? “北极熊的潜艇只是因为被发现了，才被世人所知。”
沈约“嗯”了声，“很多别的国家也派潜艇去了？”
暖玉淡淡道：“事实就是如此。那一次? 几乎引发一次局部地区的核战！”
“但好像……后来不了了之了。”
沈约回忆道：“新闻上对开局报道的很多? 但突然间就没了报道。”
暖玉回道：“那是因为新闻工作者根本不知道结局? 而哪怕那些超级大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约喃喃道：“听起来比月亮门还神奇。”
那些超级大国无不是精英荟萃? 可最后居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听起来简直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暖玉突然道：“黑寡妇排名杀手联盟14。”
沈约、李雅薇都怔了下? 不知道暖玉为何提及黑寡妇的排名。
这和他们谈论的事情? 根本没有关系。
“慈善晚宴和你交手的邪灵、黑夜分别排名杀手榜12和第6名。”暖玉又道。
沈约扬了下眉头。
“你杀了个排名17的毒药，今天和我交手的风虚排名杀手榜第二，和你交手的快手，是杀手榜第四的人物。”暖玉继续道。
李雅薇闻言暗自咋舌，心道沈约竟轻易解决了杀手榜单排名第四的人物？那如果沈约进入杀手榜，那绝对是前三的存在啊！
沈约终于听出点门道，“最近好像是杀手辈出的年代？”
“你不奇怪吗？”暖玉问道。
李雅薇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奇怪——杀手为了钱而出没，有什么奇怪？
沈约微微点头，“是很奇怪。杀手层出不穷，其实也是赏金猎人的好机会。”
赏金猎人干掉杀手，获取佣金，也是正常的事情。
“为什么最近杀手出现的这么多？赏金猎人却出现的很少？”沈约明白了暖玉的意思。
“据我观察，最近赏金猎人只出现了两个，排名赏金78的朱一怒，以及排名赏金23的狂人战记。”
暖玉缓缓道：“其他赏金猎人去了哪里，你难道从未想过？”
李雅薇感觉暖玉太为难沈约了。沈约为什么要操心那些人的事情？
沈约却在认真思索，半晌终道：“那些赏金猎人，难道都……死在索马里一战了？”
时无英雄，让竖子成名！
赏金猎人的高手都不见了，是以杀手联盟才猖獗了起来。
暖玉一直全神贯注的盯着沈约，闻言身躯微微颤了下，“你是猜的？”
沈约半晌才道：“我应该记起来这些事情吗？你和我说这些事情，始终认为我也参与其中了？你和炽天使就和黑寡妇般，一直认为……我就是什么反力之鹰？”
海岛幽静。
枯枝被火烧的噼啪作响，星点火光照亮了暖玉、沈约得眼睛。
良久，暖玉终于道：“你今天如何击垮快手的手段，我亲眼目睹。”
沈约微扬了下眉，“那又如何？”
暖玉悠然的说道：“反力之鹰之所以被称为反力之鹰，就是因为当初在索马里一战的时候，面对众多高手，他突破了这世间的物理规则，击败由赏金和杀手组成的诸多好手，以不可思议的反重力方式到达了月亮门的入口！”
停了一会儿，暖玉接着说道：“那个入口在高高的天上！”
585节 神奇的CP
李雅薇听的有些发懵，她不明白前因后果，对于暖玉所说的术语亦是难以理解。
沈约却是在认真的思索。
暖玉没有再说话。
过了许久，沈约才说道：“你说的月亮门的入口……已经不是月亮角。”
暖玉立即回道：“不错，是近乎月亮门的开启。”
不等沈约再问，暖玉解释道：“月亮门的事情虽在超级大国流传开来，但月亮角却多握在私人的手上。赏金猎人掌握的最多。三年前的聚会，是月亮角聚集最多的一次！那可说是私人聚会。”
沈约感到有些奇怪，“那超级大国为何会参与？”
这看起来像是私人聚会，按理说不欢迎国家机器的。
“消息不知道被谁泄漏了出去。”
暖玉摇了摇头说道：“你知道那些超级大国，尤其是米国，见不得别人的好，也难以容忍别人独自得到好处，自然最先聚集在索马里附近的海域。米国那时候甚至出动了航空母舰，如同开进了自家的后花园。”
这完全是侵犯主权的行为！
不过米国完全不在乎，他们的自由女神拿着独立宣言，又举着个火炬就是在明确的告诉你——你妨碍我的自由，我就烧你全家！
“米国动了，不列颠自然也会闻风而动，这是米国的二弟。”
沈约分析道：“不列颠动了，米国其余的小弟也会出现，欧盟也会行动，欧盟行动，世界都要动了。”
暖玉笑了笑，“这就和一个苍蝇发现一坨屎，其它苍蝇也会在附近聚集一样。”
沈约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但我们不能不承认，这个月亮门绝对不是一坨屎，而是个强烈的诱惑力，实在让人无法抗拒。”
“不错。”
暖玉语气凝重的说道：“听闻这个诱惑不但惊动了版图中的杀手之王虚空，甚至引得赏金之皇出马。”
话音顿了下，暖玉继续说道：“在那之前，版图一直在暗中发展，直到那时候开始，才正式现身明面。”
“赏金之皇？”
沈约略有诧异，他第一次听说过这个名字，随即明白过来，“版图中赏金猎人的头名吗？”
他突然想到，暖玉对这件事如此清楚，难道她当初也参与了此事？
那暖玉在其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暖玉微微点头，“聚会的那些人先将那些超级大国渗透过来的间谍尽数除去了！”
ddxs.com
沈约心中微颤。
国际间谍虽是最让人厌恶的肿瘤组织，但听到赏金盟、杀手盟如此轻易做到此事，沈约还是忍不住震撼。
暖玉却是想当然道：“你也知道，那些间谍多是依仗高科技支撑，但无论赏金、还是杀手联盟的人? 多是依仗自身强悍的实力。”
沈约深有同感。
科技是个双刃剑。
现代人太多依靠科技的力量? 却忽略了自身的建设。
一旦科技出了问题后? 现代人其实连原始人都不如。
当初巨人大厦被攻击，金盾的短板就是因为科技失衡的缘故，被无穷的放大。
各超级大国派出的超级间谍，哪怕007那种? 也是依靠炫酷的科技吸引眼球? 但除去高科技后，赤手空拳的交锋? 超级间谍的作用就不大了。
“当时赏金联盟、杀手联盟出奇一致的解决了国家机器的干预，然后决定采用个公平的方法开启月亮门。”
公平的方法？
沈约想要问，却是强行止住——难得暖玉畅快的说一次? 他决定等暖玉说完再发问。
暖玉似在回忆道：“那时天正满月? 可在半空之上，却出现了第二个弯月。”
“是弯月？”沈约立即道。
“不错，是弯月。”
暖玉明白沈约的意思，“按照众人的推测? 利用全部月亮角合成的力量? 在月圆之夜，激发月亮门合成满月，就会开启前往月球的通道。可是弯月的出现? 已是那时所能得到的最好成果。”
“弯月自然出现在天上。”沈约轻声又道。
他说的好像是废话，暖玉却立即道：“弯月出现在大约五百米的高空之上。”
李雅薇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心道那可能比巨人大厦顶层还要高一些呢。
凭空出现？
听暖玉方才说，那个反力之鹰竟能到达那里？
李雅薇虽心里觉得沈约很有能力，但真不认为沈约能办成这件事情。
她信任沈约，但不是盲目的崇拜。
沈约也抬头看了眼天空，涩然自语道：“五百米的高空。”
他是反力之鹰？
他怎么能冲到那么高的位置？
如果他能这么做，那他就是这个世界神一般的存在。
暖玉却没有让沈约立即表演一下，继续说道：“月亮门突然在500米的高空开启，这是让很多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根据赏金联盟、杀手联盟双方的约定，如果月亮门开启，可派遣双方各一人进入月亮门一探究竟。”
话音顿了下，暖玉补充道：“正常月亮角的空间开启，都在我们的面前，月亮门突然出现在那么高的地方，双方自然要商议如何处理。这时候……”
暖玉叹了口气道：“米国的国家机器终于通过高科技手段发现月亮门的异样，已在派人逼近，虚空说可以等下一次再说。但下一次开启，最少要在一年以后。”
“为什么？”
沈约诧异道：“不但要满月，还需指定的日期开启吗？”
“不是。”
暖玉摇了摇头说道：“开启一定要等到满月，因为那是月亮对地球影响最强的时候，可不用等到一年。”
“那下月开启不就好了？”沈约质疑道。
暖玉解释道：“月亮门开启不但要天时，还需要地球的能源——很强的能源供给。当初为了开启月亮门，赏金之皇、杀手之王甚至偷来米国两个小型的核反应堆来支撑！”
沈约听的嗔目结舌，暗想这些人真的是胆大包天。
传说中，只有军火贩子偷核弹支持局部战争和恐怖威胁，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偷了核反应堆只是做个实验。
“那次月亮门开启，核反应堆离奇报废。让顶尖科学家都是研究不明白。”
暖玉缓缓说道：“而再想要偷取核反应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沈约轻轻点头，“但反力之鹰最终还是到了月亮门前……”
暖玉点了点头，“是的。就在杀手之王准备退却时，反力之鹰突然出现。他不是一个人出现的，他还带着一个女人。”
李雅薇有了兴趣，“什么样的女人会和反力之鹰在一起？”
“那女人叫做海明珠！”暖玉缓缓的说道。
看着李雅薇目瞪口呆的表情，暖玉继续道：“海明珠联手反力之鹰，轻易就冲过杀手、赏金组成的防御圈，甚至破了赏金之皇、杀手之王的阻拦，利用世间最高明得反重力装置冲向半空的月亮门。”
话音停了会儿，暖玉不顾有些傻眼的李雅薇，凝声又道：“但他们的反重力装置只将他们带到半空，离月亮门还有百米的距离，就已经被米国赶来的力量摧毁了反重力装置！”
586节 唯我鹰扬（为白银盟秋怀涵梦加更）
李雅薇本来听得一头雾水，这会儿更是目瞪口呆。
海明珠参与了此事？
她和沈约联手破了赏金之皇、杀手之王的阻拦？
那个金汤公司的小秘书？对沈约有好感的那个毕业生？
这还真是个神话？！
李雅薇哪怕再有想象的能力，也想不到海明珠竟然有这般能力。
“如果反重力装置失效，那反力之鹰不是掉下来了？”沈约还是关心当年月亮门事件。
暖玉轻淡道：“你其实早猜到了结果了，是不是？”
沈约沉默了会儿，“你难道要说，在那种情况下，反力之鹰和海明珠不落反升，反重力再上百米的高空，进入了月亮门吗？”
李雅薇内心已在否定，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不想暖玉轻叹一口气，“不错，正是如此。在场的很多人亲眼目睹，海明珠本已下落，但反力之鹰不落反升，竟硬生生的反冲向上，带海明珠进入月亮门之内！”
默然片刻，暖玉喃喃道：“若非这般奇迹，我们也不会叫他反力之鹰。他的事情也不会在版图流传开来。”
晚风幽幽。
火光渐黯。
沈约丢了几根枯枝进去，让火堆继续燃下去。
“接下来呢？”
良久，沈约再次问道。
“你信我说的事情？”暖玉反道。
沈约笑笑，“如果要我说实话，其实不太信的。”
蓦地想起自己在快手面前奇迹般停顿，沈约暗想如果多加研究，这种停顿能够持久，说不定可以实现反力之鹰当初的举动。
反力之鹰也是个内家禅修的高手？
“不过我知道你不是说废话的女人。”
沈约继续道：“我选择相信，后来呢？反力之鹰进入月亮门后，就再没有出现？”
想了想，沈约又道：“没人知道反力之鹰和海明珠后来究竟又发生了什么？”
暖玉轻轻的点了点头。
沈约轻吁一口气，“我到如今，才明白炽天使问话的意思。炽天使显然也不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才希望从我口中得知。如果……我是反力之鹰的话。”
暖玉再次点头，“他的确应该是这个意思。不过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更给月亮门的开启形成一道迷雾。”
不等沈约询问，暖玉已道：“那时米国方面已经有不少力量冲到月亮门开启之地，那些都是米国的特种精英。”
沈约暗想——这些人在你暖玉心中，根本不值一提，你为何单独谈论他们。
“杀手盟立即撤离。”
暖玉微微蹙眉道：“他们更为自我，那种情况下有这种选择不足为奇。但赏金盟的大部分人手却没有撤退。”
“为什么？”沈约低声问了句，目光微闪，似在想着别的事情。
“因为月亮角的拼合有些复杂，拆合都很费功夫。”
暖玉解释道：“就在诸多赏金猎人拆分月亮角的时候，米国那些特种兵已经杀到。”
“特种兵虽然高明，但赏金猎人对付那些特种兵应该胜算很高的。”沈约不认为米国特种兵会造成障碍。
“没人知道结果！”暖玉摇头道。
沈约才要发问，突然想到不久前暖玉提及的一个问题——如今道消魔长? 杀手盟人物倍出，赏金猎人却是少见……你不奇怪吗？
内心凛然，沈约又想到“没人知道结果”几个字时? 失声道：“赏金猎人都消失了？”
“你怎么知道？”暖玉惊奇道。
“他们要是死了，或者被抓? 你们肯定能知道答案。”
沈约心绪飞转，“但你说没人知道结果? 他们只可能消失了? 而且可能是进入了月亮门。只有月亮门之后，你们才会查不到那些赏金猎人的下落? 才会说没人知道结果。”
李雅薇有些明白了? 不能不服沈约的逻辑。
很多结果说起来直白? 但要推出这个结果，却需要极为周密且缜密的逻辑。
暖玉轻轻叹口气，“沈约，你真的很聪明。事实的确如你说的那样? 在米国特种兵和那些赏金猎人将要交手的时候，将将合拢的月亮门中突然分出了几道亮光。有一道? 正笼罩在那些赏金猎人和特种兵的身上。”
看着看似明晰却又朦胧的火焰，暖玉缓缓道：“然后他们全部人就失踪了。哪怕米国人再是查询，也无法找到那些人的下落。”
2kxs.la
望向沈约，暖玉道：“我的结论其实和你类似? 月亮门带走了他们！而月亮门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只有反力之鹰才能知道！”
--
火光跳动。
李巨人眼中的光芒似也在跳动不休。
他已经离开了那艘游轮。
无论暖玉他们是否定位了游轮的位置，是否会动用鱼雷、导弹，他既然被发现了行踪，很快就会换个地方。
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一个习惯！
伊始是为了躲避云月那些族人的追杀，他虽从心蛊中死里逃生，但很多幸运难以重复。
后来呢……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照顾自己的安全。
因为在这个世上，哪怕他是富甲天下，但爱惜他生命的人，其实没有谁的。
今日游轮一战，他更确定了这点。
哪怕版图杀手联盟第二的风虚、第四的快手，也是无法保证什么的。
他面前像是个洁净、明亮的实验室。
实验室有许多如同太空舱的设备，每个太空舱内，都有个闭着眼睛的人。
舱内的人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死去的模样。舱内有白气缭绕，让人看不清舱内人的真正面貌。
李巨人正在看着一个舱内似在沉睡的人，神色阴沉。
“你还没有决定吗？”一个奇异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海。
李巨人“听到”那声音后，颤抖了一下。
“决定什么？”李巨人小声道。
那声音音调不改，轻声却有诱惑道：“今天暖玉说的事情，其实和我说的很是类似。你会成为这个世界真正的巨人，只要你决定……开启人间智器。”
“你骗我！”
李巨人深吸一口气，“暖玉说过……这不是人间智器，这是人间凶器！我有了开端，这东西会毁灭了这个世界。”
神色中带着几分犹豫，李巨人缓缓道：“这东西也会毁了我，你说……是不是？”
587节 惊人的目的！
实验室看起来很像停尸间。
一个个太空舱也好像棺材一般。
实验室内的灯光惨白，照在李巨人的脸上，让他看起来也和死人仿佛。
他和死人不同的地方是——死人不会有他那种狐疑转动的眼珠。
那声音似在笑，“你在怀疑我吗？”
李巨人不说话了。
“我不明白。”
那声音轻柔的说道：“你为什么突然会怀疑我？这是我始终困惑的地方。无论世人如何强调信任，但总会有怀疑彼此的那一刻。难道世人的信任已变的这么艰难了吗？”
李巨人不语。
沉默了会儿，那声音又道：“你为什么会怀疑我呢？”
李巨人冷哼一声，“我感觉你对我太好了一些。”
那声音又默然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奇怪道：“对一个人太好，也会有问题的？这是什么道理呢？”
那个声音很有些困惑的样子。
李巨人冷然许久才道：“我本来是个穷小子，你偏偏选中了我，害了云月，又救了我……”
“等等！”
那声音制止道：“害了云月的不是我，而是你做出的决定！”
李巨人突然有点失控道：“要不是你引诱我，说我会有远大的前程，我怎么会选择离开云月？”
那声音似在思考什么，许久才道：“不是这样的，事实不是这样的。这就是世人的狡辩是吧？”
李巨人眼珠转转，却没有说话！
“我知道这是狡辩。”
那声音重申道：“狡辩可以让世人心安，可以让世人感觉自己正确，可以让世人维系那微薄的自尊，在自己的错误中心安理得。但狡辩却不见得是正确的，难道不是吗？”
李巨人冷哼一声。
“我只是告诉你，遇到我……离开那些族人去本港，你会有远大的前程，你会成为世上很富有的人。”
那声音继续道：“我告诉你两条未来的路，但走哪条路的选择，是你做出的，不是吗？难道我预知到未来，然后告诉给你，你觉得是我的错？”
李巨人仍旧没有回答。
“不是我的错！”
那声音似乎一定要讲个明白，“当初你们见到我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们。虽然我可以预知未来，但未来仍旧是个变幻体，你们如果想知道未来，就要做好未来的各种可能。”
似在重申，那声音接着道：“未来也包括灾难。你们既然选择了，难道你们不应该承担选择的后果吗？”
李巨人脸色发白。
和没有情感的墙壁一样的白。
“这是人性的基本道理，难道你连这个也不明白？也不能执行吗？”那声音质疑道。
李巨人本想说——这世人大多都是只是选择却不想承担责任的。
但他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辩论过那个声音。
那个声音说的始终没有错！
你自己选的路，没有理由怪别人的。
那错的是什么？
“而你们当时听到我的警告，都说没有任何问题的。”
那个声音又道：“那不但是你们对我的承诺，也是你们对自己的承诺。”
很有些困惑，那个声音道：“你们骗我……我还觉得因为你们残留了动物的求生本能，但你们连自己都骗，那究竟是为了什么？仍旧为了维系那个可鄙的自己? 告诉自己没有错？”
似乎思考了会儿? 那声音才又说道：“改变有时候比狡辩更容易一些，你们为什么不尝试去改变呢？”
“那时候我们还年轻。”李巨人想了很久终于憋出了一句。
那声音缓缓道：“如今你不年轻了，你如果重新做个选择，你会不会离开云月呢？”
李巨人沉默下来。
“你还会的。”
那声音轻声道：“因为你可能厌恶了眼下的情形，但更无法忍受在云月身边的枯燥。那种枯燥寂寞，是很多世人无法忍受的。”
李巨人冷冷道：“现在说过去的事情? 又有什么意义？”
那声音却不想结束这个话题的样子? “这就是我和你们的不同。我一直寻求所有事情的永恒意义所在? 但你们却只讲求那一刻的感觉。我和你讲未来? 你就和我讲过去? 我和你谈过去? 你又和我谈未来。”
轻叹一口气，那声音道：“我一直不知道世人为何会叹气? 如今却学会了叹息。”
李巨人冷冷道：“你这么说? 我还真把你当作很天真的……”
“人”字本是顺理成章? 他却没有说出口来。
因为他知道，对面绝不会是人的存在！
人没有那个声音的能力。
那个声音更像是个神！
也像是个神经病。
因为那个声音太遵守规则、太遵守承诺，也对谎言、欺骗存着太多的困惑。
biquge.name
很多世人，不是和那个声音截然相反、做着完全相反的行为？
那个声音等了半晌，得不到李巨人的下文，终于道：“好了，看来你要和以往一样，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了。那我们再回到眼下的问题……你是否要选择开启人间智器呢？”
“暖玉说过，这东西会毁了我！”
李巨人握拳道：“你是不是一直在利用我？”
那声音奇怪道：“你为什么又在怀疑我？我们早就做了个交易，你帮我寻找月亮角，开启月亮门。我帮你实现你的人生目标，我帮你做的事情，完全是按照你的意思。这是世人的交易，何谈利用呢？”
李巨人上前一步，面对虚无道：“气运之神，你不要再骗我了。我早知道，在暖玉带人进攻巨人大厦的时候，她也和你达成了交易。她选择进攻气运大厦，就是为了和你交易！”
那个声音没有回话。
或许因为这本来是个事实。
对于真正的事实，那个声音并不否认。
带着愤怒的表情，李巨人道：“因为你和暖玉的交易，你才不再对四大家族进行指引，因为你和暖玉的交易，你才会坐视四大家族的覆灭！”
那声音再次轻叹，“我的确和暖玉做了个交易，我和很多世人都做了交易。如果你不能帮我开启月亮门，那我只能和别人做交易了。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开启月亮门。可惜，一直没有人帮我完成这个目的。”
“你的目的不止一个。你逼我开启人间智器，其实是为了完成你控制这个世界得目的？”
李巨人凝望着虚空，像看着那个声音，冷冷的说道。
588节 厉器开启
室内静寂。
静的像世界完全毁灭后的那一刹。
李巨人说出对方的目的，额头微显冷汗。
虽和那个声音对话许多年，但除了知道对方在执着的寻找月亮角、开启月亮门外，他竟始终不明白对方是什么。
人、神、怪？
他只能“听到”那个声音，却始终未见到那个声音的真正面容。
那个声音保持沉默。
李巨人冷笑道：“被我说中了，是不是？你也有回答不出来的那一刻？”
那个声音很快响起，“我在思考……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要控制这个世界？”
李巨人怔了下。
他对自己的判断已经信了九成，没想到对方没有否认，可听对方的意思，也绝对不是承认的意思。
“因为暖玉？”那个声音又问。
李巨人下意识的点头，“我相信你也听到她对我说过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虽然会是人间……智器之父，但我会有悲惨的命运。”
他本来极为肯定自己的推断，但听到那个声音很是困惑、不像欺骗的样子，一时间倒是拿不定主意。
“于是你就信了她的话，却不信我的？”
那个声音缓缓道：“你相信你敌人的话，却不相信我的话？你一直说我是你的朋友，我本来不太明白朋友的概念，知道后倒有些感动。不过朋友……就是让你来怀疑的？”
李巨人又沉默下去。
在商场上，他看起来战无不胜，但面对那个声音和暖玉的时候，内心却是发虚的。
未来不可知。
但那个声音和暖玉都会预知未来，他要相信哪个？
“我为了月亮门，和你达成了交易。”
那个声音轻声道：“你说寻找月亮门，需要大量的资金，我就帮你成为世界巨富，事实上，称呼你为首富也可以的。”
李巨人眼中闪过丝贪婪的光芒。
巨富和首富还是有差别的。
虽然他的财富十几辈子都花不完，但他还是想成为最独特的那个！
“眼下无论是谁都评测不出你真正的实力。”
那个声音轻柔道：“你只凭不死制药厂，成为全世界首富也是轻而易举。因为那些富人靠抽取穷人的鲜血壮大，你以后却可以靠抽取那些富人的鲜血活下去。这个世界上，可能有很多人想死，但那些手握巨万之人，谁都想多活几年的。”
李巨人咽了下口水。
他知道那个声音说的丝毫不错。
在穷人间，资金积累靠血腥运作。
在富人间，资金积累不但靠血腥，还靠吞并。
他握有不死药，他就是笑到最后的一个。
有钱的人，绝不介意拿钱买命的。
“等你开启了人工智器? 你更是这个时代超越神一样的存在。”
那个声音继续道：“但我只是助力，真正做出决定的一直是你，就像你选择离开云月一样。”
李巨人再次沉默下来? 他回忆自己的过往，发现那个声音说的没错——由始至终，那个声音是尊重他的选择。
“你说要寻找月亮门，只怕要很久，我就听出你要永生的目的? 只是你还不好意思说出来，因为你觉得要求有点太过。我却觉得没什么? 我告诉你世人DNA的某些序列和意义? 帮你实现永生的目的。当然，这些事情都很隐秘的。”
那个声音轻淡道：“从外部来看? 你还是个正规的商人。靠着常规手段积累财富。你让我保密，我并没有宣扬。”
李巨人咬了下牙? “但你做的并不隐秘? 你让我看起来太年轻了一些。你以为我不明白你的目的？”
“我有什么目的？”那个声音反问道。
“你想让甄一同他们三人看到我的变化，你想让他们努力一些。”
李巨人恨恨的说道：“甄一同因此很努力? 他甚至请来了不少杀手，而甄金在甄一同的授意下? 甚至想要争夺气运之主的位置！”
西红柿小说
“没错。”
那个声音道：“我不否认我有这个心思，我对我做过的事情? 并不想否认。为什么要否认呢？我感觉我没有做错什么。”
李巨人冷哼一声。
“我从世人那里学会养蛊后? 就对这个方式非常有兴趣。”
那个声音轻声道：“世人和蛊物一样? 无论你给予他们什么环境，但他们在一起，当你提示他们有危机升起，他们考虑的首先不是团结一致，而是自相残杀，这是很奇怪的举动。”
李巨人心道——你这种神，居然才明白这种事实吗？
他知道对方几乎是无所不能，但在对世人的情感认知上，却和世人大相径庭。
很多在世人眼中理所当然的行径，那个声音反倒异常费解。
“但因为这种方式，世人和蛊物般，也会激发出最大的力量。”
那个声音叹息道：“我实在寻找了太久，也等待了太久。养蛊这种方法并不符合我的本意，李万成，我等你足足五十年，这才开始采用这个养蛊的办法，你不能怨我的。”
“你看起来等不及了？”李巨人试探道。
那个声音沉默了会儿，“我是有些等不及了。”
“为什么？”
李巨人缓缓道：“你可以让我长生不死，但你的寿命却到了尽头吗？”
“你在尝试寻找我的弱点吗？”那个声音反问道。
李巨人脸色微变。
“你觉得我的存在，对你是个威胁吗？”那个声音又道。
李巨人仍旧没有回答。
那个声音喃喃道：“看来是这样的。好的。我不会强迫你开启人间智器的，你不用担心。”
“等等。”
李巨人的焦灼之意立即显露出来，“你要干什么？”
“既然你不信任我，我感觉我们的交易就很难进行下去！”
那个声音遗憾道：“既然如此，我还需要和你多说什么吗？”
李巨人急声道：“你不要走！”
那个声音“哦”了一声。
李巨人突然摊开手掌，手上有个遥控器。他这次只是稍一犹豫，随即按下绿色的按钮。
类似太空舱的仪器突然有光芒闪烁。
里面那个本是如同沉睡般的人，霍然睁开了眼睛。
眼中有寒芒闪动！
李巨人只觉得周身发冷，但也有莫名得颤栗之意，那是来自内心的激动。
他知道，人工智器已经正式启动！
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他有畏惧，亦有期冀！
.
PS：第六更，求票！
589节 极度危险！
火光明耀，照在沈约脸上，时明时暗。
在李巨人对未来很是期待的时候，他对三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情，却感到疑惑。
良久，暖玉终于道：“月圆之夜、月亮门开启之时，最终发生了什么事情，所有人认为，只有反力之鹰才知晓！这就是我要说的神话！”
沈约以手支着下颌，目光专注的看着火焰的跳动。
他那一刻，如同入定般。
暖玉所叙说的场景在火光中跳动不休，分分合合，组合打破。
半晌，沈约才看向了暖玉，“你认为我是反力之鹰？”
李雅薇诧异。
她从未想到过沈约会是反力之鹰，但听沈约这么说，平白多了重心事——反力之鹰是和海明珠一起的。
“你有反力之鹰的某些影子。”
暖玉并不否认道：“尤其你在对快手一战，和三年前反力之鹰的某些动作，很是类似。”
“比如说？”沈约问道。
“反重力操作！”
暖玉立即道：“你和反力之鹰，看起来都可以突破某些物理规则。”
沈约笑笑，“那你怎么不试试？”
暖玉目光微凝，“怎么试？”
沈约缓缓道：“我没有见到你之前，你就通过李雅薇来刺探我的思想，得知2：33的秘密……”
暖玉“嗯”了声。
“之后你又先后几次试图入侵我的思想。”
沈约叙说事实道：“那时候我对你有着敌意，因此你的刺探并没有顺利进行。”
暖玉笑笑，“现在你想说——你相信我，可以放任我来搜寻你的记忆？你知道……我是这方面的专家。”
沈约正是此意，“是啊，你既然怀疑我是反力之鹰，我配合你，你可以尝试搜索我的记忆，对于发现真相，不是个很直接的手段？”
他知道这世上若有一个人还能帮他找回记忆，无疑就是暖玉了！
他不介意暖玉进行这个操作。
因为在听暖玉讲述神话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两年八个月前，那是释真和悟性相约见最后一面的日子。之后不久，悟性坐化。
暖玉讲的这个神话，是在大约三年前！
如果他是反力之鹰，反力之鹰又是释真，因为月亮门的事情，释真就可能失陷月亮门之后，来不及再见悟性一面。
不然释真对恩师如此尊重，有什么道理不遵从约定，见恩师悟性最后一面？
从这个时间点来看? 释真似乎有是反力之鹰的嫌疑。
而且释真是个修行者，修行者在禅定之中，可以出现违背物理规则的现象。
当然，物理规则还在，更准确的说，是修行者的身体违反了正常人类人体的规则。
沈约很想知道答案? 但见暖玉没有行动的样子? 沈约不由道：“你不想知道真相？”
“我想！”
暖玉淡淡道：“我其实比任何人都想的。”
为什么？
沈约的疑问几乎脱口而出！
月亮门对世人的确是极强的吸引，但在沈约看来，暖玉所有的作为? 却不像是为了月亮门！
暖玉是为月亮门开启之后的事情？！
念头一闪而过? 沈约就听暖玉又道：“但我不能这么做。”
李雅薇一旁道：“姐姐是怕伤害到沈约吧？我知道你其实……对沈约也不错的。”
她人小鬼大，想的事情和暖玉、沈约讨论的截然不同。
暖玉冷冷道：“你错了，我是怕自己受伤。”
李雅薇怔了下? 立即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 沈约不会伤害任何人的。”她坚信沈约的善良。
暖玉冷淡道：“这件事不是由沈约决定的。”
李雅薇益发的奇怪? 不解暖玉的意思，只能不再说话。
沈约却听出了什么? “入侵我的记忆看起来很危险？”
暖玉盯了沈约良久? “你说对了！”随即又道：“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记忆封锁的事情吧？”
沈约微微点头。
以他身体机能的强大，哪怕遗忘一些事情，也可以凭借各种方法进行神经重组，回忆起往事，但他回忆不起往事，就是因为有人阻断了他脑部的本能操作！
阻断是门高科技！
阻断也是危险的操作？
沈约疑惑才起，暖玉已道：“你如今已经锋芒隐出。”
隐出？
李雅薇感觉有点不像，因为在她的眼中，沈约的光芒已经耀的她睁不开眼睛。她实在想象不出沈约锋芒毕露会是什么样子。
2kxs.la
“版图杀手盟的第四号人物快手和你交锋，在你手下竟然过不了十秒。”
暖玉悠然说道：“我想这件事传出去后，虚空一定会找上你的。”
高手是寂寞的，为了更高的境界，会不停的鞭策自己前行。
虚空虽是杀手，可也是高手，不会放过磨砺自己的机会。
沈约微笑道：“这件事会传出去？李巨人不见得想让这种事传出去。”
暖玉认真的想想，“会有消息延迟，但一定会传出去的。”
沈约暗自皱眉。
他其实并不喜欢成为焦点人物——这是他和金鑫的一贯原则，他们宁可被对手低看，也不希望对手高看他们。
高看就意味着本来花一分力气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他们要用十成力气去解决。
他是个懒人。
但暖玉说这些的用意是？
“如今杀手联盟的虚空都会当你是敌手，但你……还没有恢复记忆。”暖玉轻叹一口气道。
沈约有些明白过来了，“在你看来，我在封锁记忆前，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比方说，我就是反力之鹰。”
暖玉心中暗道——这不是废话吗？
你恢复记忆后，你的能力爆发出来，我都不敢想象。
“那能封锁我记忆的人一定更加强大。”沈约说出事情的关键。
见暖玉不语，可表情明显是绝无疑问的，沈约又道：“对你来说，入侵思想就相当于入侵富人很是看重的保险箱？你要面对很多危险。”
暖玉微微点头，“差不多是这样。还记得在暹罗的时候，你审讯川力佩的时候？”
“那时候你入侵过我的思想。”
沈约心有余悸道：“那是我最头痛的一次，我感觉脑袋已经裂了开来。”
暖玉淡淡道：“那时候，我的脑袋也要裂了开来，那时候我只是入侵你大脑的皮质层，但已经受到你极为强悍得精神反击！”
望着沈约，暖玉目露戒备道：“我无法想象，如果入侵你脑部的重要位置，会有什么危险出现！”
590节 关键线索
沈约知道大脑皮质层是和人类情感有关的地方。
人类和动物大脑最大的区别就是人类的大脑皮层极为发达，这才能支撑起情感的复杂演算、社会关系搭接。
但人和动物脑部的结构又有类似的地方，那些类似的地方更像是表明人和动物的同源性。
根本且重要。
无根本，就如浮沙建塔，自然没有更高的存在。
“我并没有侵入你的丘脑和杏仁体等关键部位。”
暖玉轻吁一口气，说的正是人脑的根本区域，“你的记忆，说是保险箱还不贴切，你的记忆，其实就像古代的皇宫大内的皇帝。要接近，不但要找路翻墙，通过那些宫廷侍卫的防守，最重要的是……还有绝世高手保护它们！”
话音顿了下，暖玉肯定道：“要开启保险箱，就要通过机关密码和守护，要开启你脑海的那些秘密，必须要击败那些绝世高手！”
看着沈约，暖玉分析道：“那些高手可能是异形怪物，亦可能是……反力之鹰亲自在镇守！”
沈约愣了下。
李雅薇还在困惑的时候，沈约已经明白过来，“你是说……我自己封锁了自己的记忆？”
暖玉点了点头道：“可能性很大！”
“为什么？”沈约在询问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几个答案。
暖玉凝望沈约道：“那得问反力之鹰才知道了。”
沈约沉默良久，突然道：“我很小的时候，是个叫释真的修行者。”
暖玉怔了下。
李雅薇也有些诧异，在她看来，修行者就是苦行僧，而沈约和那种形象实在相差太远。
“释真自幼跟随一个叫做悟性的师父。”
沈约感慨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或许在这个年代，老师已经变了味道，但在释真心中，一直将师父悟性当作自己的父亲，那种感情……”
他微笑着说出这些，但眼中有晶莹闪烁。
暖玉沉默下来。
沈约继续道：“释真和师父有个约定，就在大约三年前。他一定要去大雪山见师父最后一面。”
看着跳跃的火苗，沈约眼中也似有火苗在燃烧，“他知道师父已经年迈，那一面可能是最后一面，他无论如何，都应该去见悟性一面的。”
暖玉眸光微闪，她不但在听，还在感觉，她已经感觉到沈约的用意。
“可他没有！”
沈约凝声道：“如果是反力之鹰亲自封锁了自己的记忆，那就意味着他在封锁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不见自己师父最后的一面。”
暖玉微有动容。
“有什么理由会让他做出那种决定？”沈约喃喃自语道。
暖玉终于开口道：“因为他或许处于极度危险中。”
沈约缓缓道：“但他又回转了。说明他度过了危险。”
“但他那时候或许觉得过不了危险，因此在那种危险中，他需要保存一个秘密！一个绝对不能泄漏的秘密！”暖玉又道。
沈约望向暖玉，“那个秘密比他见师父最后一面还要重要？让他不惜忘记师父，甚至忘记自己？忘记他曾经记得的所有的人？”
李雅薇鼻梁突然有股酸意。
她一直不太明白沈约、暖玉在讨论的事情? 但她明白沈约说的那种情感。
有什么事情比见临终前的亲人一面还要重要？
她不知道。
但她明白? 她临死前曾经认为复仇是人生最后的事情? 但回到了深城，死而复生后才发现沈约说的没错——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和最爱自己的人？
这不值得！
想通这点后，和最爱的人多呆一会儿已是她最大的希望。
那个叫释真的人也明白这点。
因为他开解别人，用的不是虚伪带毒的鸡汤，而是自己亲身的感受，但释真却最终决定不见如同父亲的悟性一面。
为什么？
李雅薇不知道释真为何会做出这般的决定，但她隐约感觉到其中的悲壮！
是悲壮！
不但舍弃自己最爱的人，而且舍弃了自己。
暖玉本来淡然的表情终于亦有了深邃的情感。
肢体语言是伪装，微笑是伪装? 淡然亦是伪装。
伪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伪装有时候也是为了掩藏自己真实的情感。
许久，暖玉才轻声道：“或许释真知道，师父一定会理解他的作为? 也会为他的选择而骄傲！”
声音落。
荒岛幽静。
风吹过? 未能吹干沈约眼中的湿润。
暖玉的脸色有了丝许的改变，她好像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
“你觉得……悟性会为释真的所为而骄傲？”沈约看着火光问道。
火光中? 他似看到暖玉微显激荡的表情。
他蓦地发现，原来他不止能在镜中、脑海中、梦中看到一些事情，在火光中亦能看到某些微妙的事情。
暖玉没有再次回答。
凝望着跳跃不休的火光，沈约许久才道：“释真如果有个秘密要隐藏，不惜封锁自己的记忆也要隐藏，那他一定处于极为危险的情况。”
暖玉微微点头，她已经说过这种情况，但沈约再次提及，却有了更深的含义。
月亮门之后的事情，没人知晓。
暖玉为何会肯定反力之鹰当时一定会处于极度危险的情形？
月亮门后的情况，暖玉知晓？！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点困惑时，缓缓又道：“但以释真的为人，封锁的秘密一定要重启才有意义。”
暖玉轻叹一口气，不能不说沈约的逻辑极为清晰。
清晰的逻辑，无非是对人性明了的解析。
沈约不但对于敌手分析的透彻，对于那个叫释真的男人，也终于清晰的分析起来。
“他如何重启？”
沈约想了想又道：“如同催眠师一样，他必须要给自己一个提示！依靠这个提示，他才有机会重演某些事情，进而解开被自己封锁的全部秘密！”
无错小说网
暖玉眸光微凝，似在反问、又像在提醒道：“他留下了什么关键的提示？”
沈约轻吁一口气，似解开了很重要的一环，“你不该问这个问题得。”
暖玉目光微闪。
“因为你早想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沈约轻声道：“当初未和你见面的时候，你就透过雅薇刺探了我的记忆。早在见我第一面的时候，你就已经说过——凌晨2：33，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看着微有色变的暖玉，沈约一字字道：“2：33。就是反力之鹰，留给他自己破解全部秘密的关键线索！”
591节 需要个帮手
海风轻吹。
时空似凝。
沈约一霎不霎的看着暖玉，似要从她眼中看出所有的答案。
李雅薇很有些紧张。
她虽知沈约不会对暖玉下手，但见到沈约眼中似有厉芒隐现，还是忍不住的暗自心惊。
她很少看到沈约这般凌厉的目光。
暖玉并没有回避沈约的目光，轻叹道：“沈约，你很聪明。你自己想到了你想知道的答案。”
话音顿了下，暖玉并不否认道：“不错，我的看法和你一样。2：33，是恢复你记忆的关键线索！以反力之鹰之能，绝不会……绝不会让秘密藏进棺材里，只要是适当的机会，他一定会挖出自己深埋的秘密，做个彻底的了断。”
沈约笑笑，突然道：“我记得你说过，月亮门如果真正的开启，会开启通往月球之路。”
暖玉眸中又有了迷雾，“这是那些超级大国暗中流传的秘密。”
哪怕李雅薇都听出来了，暖玉这般强调，并不像赞同这个结论。
沈约轻淡道：“可反力之鹰带海明珠通过月亮门的时候，却没有带什么氧气瓶吧？”
月球上没有氧气！
反力之鹰不可能没想到这点！
那反力之鹰通过月亮门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知道通往哪里？
那是个不需要氧气的地方。
暖玉呢？
她这么个聪明的女人，怎么会错过这个漏洞？
暖玉神色不变，“反力之鹰应该知道你问的答案。”
沈约微微点头，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若不想说——没人能强迫她说出来。
“你既然不说，我只有向反力之鹰询问了。”
沈约喃喃道，“你看起来也不想帮我找回记忆？”
暖玉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按照常理，你既然知道2：33是反力之鹰遗留下的关键线索，就应该在那个时间刺探反力之鹰的记忆。”
沈约看着暖玉，轻淡道：“难道不是吗？只有那时候，反力之鹰的记忆才会出现通道！”
李雅薇听的嗔目结舌。
暖玉却没有丝毫意外，“不错，按照常理说是这样。但我仍不会试探。”
“为什么？”沈约皱眉道。
暖玉凝声道：“你方才已经说过了，释真为了保守秘密放弃了许多事情，甚至牺牲了自己，切断自己和世间的一切联系，只为保存那个秘密。那他为了继续保密，就可能杀掉入侵的任何人！”
沈约内心微颤。
他知道极有这个可能。
简单点来说，他沈约脑海内很可能有两个人格——沈约自己，成为反力之鹰的释真。
如今他的记忆完全的被切割！
他或许认识释真，但释真并不认识他沈约！
为了保密，释真决定牺牲自己，就很可能为了这个秘密牺牲别人。
怪不得暖玉曾经问过——救这个世界，牺牲几人的事情，你会不会做？
他沈约不会做，但释真会做。
“你执意不肯，是不是因为……”沈约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欲言又止。
暖玉竟然明白了过来，“你觉得我会是反力之鹰的敌人？只要我进一步入侵? 反力之鹰一定会杀了我？”
沈约微笑道：“难道不是吗？”
他本来是个激将法? 不想暖玉竟然点头道：“是！我很怕反力之鹰杀了我。精神入侵若是战败，也一样是死。可我不能死！”
看向沈约? 暖玉凝声道：“我不能死！”
她像是和沈约强调，又像是对自己说的这句话？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印象，低声道：“怪不得你让我不要相信你? 你也不相信我。”
暖玉蹙眉道：“你既然知道了反力之鹰遗留的线索? 想必要试试了？”
沈约有些意外道：“你不赞成我这么做？”
暖玉竟然点头，“我的确不赞成你这么做。因为对反力之鹰来说? 你沈约也是个入侵者！你沈约的确不差，可以迅速击败快手，但这不意味着你可以击败反力之鹰的。甚至可以说……你根本没有战胜反力之鹰的一丝希望。”
默然了会儿，暖玉道：“如果我们的猜测全然正确? 你被反力之鹰杀死的可能性有99%。”
李雅薇终于说了句? “看来姐姐还是很关心沈约的。沈约? 我们和姐姐好好商量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选择？”
沈约目光微凛，“我没有击败反力之鹰的可能? 那不是意味着我永远无法开启记忆？”
反力之鹰绝不会留下这个自相矛盾的难题！
“你有可能开启记忆的，但不是现在。”
暖玉缓缓道：“在我看来，你真要在2：33开启记忆，一定要选择一个人帮手？”
李雅薇热切道：“是谁？”
沈约脑海中有亮光一闪，“海明珠？”
暖玉轻吁一口气，“看起来你都明白的。”
一定要是海明珠！
反力之鹰既然能和海明珠联袂出现、共赴月亮门，这说明反力之鹰和海明珠之间的交情绝非泛泛！
封锁记忆的反力之鹰哪怕遇到释空，只怕也不会相信，反力之鹰相信的人只有海明珠。
“不行。海明珠会有危险。”
沈约虽然感觉这是个办法，可随后想到了一个问题，“海明珠绝不是跟随反力之鹰的那个海明珠！”
他确定这点！
海明珠没有失忆，只是有个和海明珠很像的女人跟随着反力之鹰。
反力之鹰发现问题，或许会将入侵的沈约、海明珠一块干掉。
思想死亡一样是死亡！
暖玉轻声道：“你是关心则乱！你需要的……只是一个缓冲的机会！只要反力之鹰看到海明珠后不立即动手，你就有解释的机会，你有嘴，就可以凭借自己的方法来和他讲清楚一切。”
fantuantanshu.com
看着沈约，暖玉期待道：“你岂不是有将死人说活的本事？说服你的另外一重人格，不见得有太大的问题。”
沈约点点头道：“很有道理。”
突然打了哈欠，沈约又道：“我困了，你们也累了，先休息吧。”
他起身拍拍尘土，向远方走去。
——你要去哪儿？为什么不在这里睡？
李雅薇想发问，但话到嘴边，内心有些发热，只是对暖玉道：“姐姐，沈约好奇怪啊。其实在这里休息，也没人说什么的，是不是？”
暖玉却是轻叹一口气，看了眼天色，心中想道——2：33快到了，沈约，你还是不肯放弃，也不肯让海明珠卷入危险了。
592节 噩梦重演
海风轻柔，繁星点点。
沈约走过海岛的一块凸起的地域后，在转角处停了下来。
暖玉猜的不错，他的确想要试试。既然知道了破解记忆封锁的关键，他没有理由不进行一下尝试。
找个背风避雨的地方，主要是看重那里有块干净的岩石，沈约轻轻拂去其上的浮尘，脑海中闪过一段经文。
——如是我闻……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这是《金刚经》内的一段内容，是说世尊在说经前的一个场景。
悟性的话语又回荡在他的脑海——释真，佛与人共，并无什么区别，无非吃饭，打坐。但比世人多的却是反思内在之心。
一举一动，皆见修行！
世尊虽贵为千余弟子之尊，吃饭后还要引导众多弟子修行，但为人并不骄横傲慢，自私贪婪。
哪怕乞食一事，世尊也是亲自去做，借此告诉弟子如何去除傲慢之心，而事事亲为的举动就是告诉追随者——五毒之去、无非举手投足间。
沈约清理着岩石浮尘，心中也随着动作而宁静下来。
这就是修行的法门。
看似寻常，实际上却是最真实的修行。
他这般作为有几个目的——让心静才能从容应对各种情况，让心合师尊，才能时刻不忘修行，与悟性思想亲近，就是和释真在亲近。
不知道反力之鹰究竟变成什么样的一个人，但反力之鹰有极大的可能就是释真。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以修行者的频率来寻回记忆，就是想和反力之鹰亲近一些。
盘坐在岩石之上，沈约微闭双眼，只观中脉清静。
七支坐之法就是要将身体各处散乱的气息凝聚中脉。
气乃心之用，心乃气之乘。
静心必须敛气。
敛气才能静心。
心静、意才明。
不多时，沈约就感觉进入一片空明之境，不知多久的光阴，正在空明之处守候时，内心突然有丝悸动。
悸动一起，沈约立即知晓时间点已至。
凌晨的2：33。
这些日子来，他并未关掉手机的那个定时闹钟，闹钟每晚均响，就如条件反射般，已经让他形成了生理记忆。
闹钟响，他手亦动? 关停了闹钟。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已从入定到了出定的状态，但他早有准备? 谨记护心法门——物来则应、物去不留。
出定随即再次入定。
只是一刹间，光明陡失? 他所观的光明已经尽皆隐入黑暗之中！
沈约心中诧异。
昔日教法清如溪水，缓缓流淌而过。他知道自己仍处于禅定之中。
打坐可助禅定? 但禅定绝非简单的打坐。
有人一打坐就是一天、数天的功夫? 自诩功夫高深，但在沈约看来? 若无光明可依? 不过是处于昏沉之中。
昏沉本是修行大忌? 和懒惰自满同行，会让你误以为自己在修行，却耽误修行的前进。
他内心绝对的清明，但所观光明却是蓦地不见? 不由让他微有困惑——困惑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思绪只是一刹，他随即听到脚步声。
脑海生出的脚步声? 轻微的呼吸声。
有个人竟然出现在他脑海中？
反力之鹰？
他开始有了反力之鹰的记忆？
呼吸细微，一呼一吸间极为漫长，发出呼吸之人明显是精修内息之辈！
念头一闪，心似琉璃? 不过闪过丝光影。
沈约没有去追寻那个念头，因为乱念亦是修行之忌。
念头纷起，心魔就生！
释真年幼时显然扎下极为深厚的修行根基，对入魔、正道领悟的极为深刻。
沈约就感觉呼吸那人显然好像处于一条极为漫长的通道中。
通道似深入地下，没有一丝光明。
他仍旧静心正念，只当自己是个旁观者的角色。
前方渐渐微有薄光。
那是眼睛适应黑暗后，渐渐开始对黑暗有了适应。
沈约心思一转，才待化解这个思想，内心陡然警觉突升！
有危险！
危险到来！
来自脑海！
随着他警觉升起，前方突然有了幽蓝之色，有个骸骨蓦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骸骨周身，泛着幽幽的蓝色，如同墓地鬼火般。
那骸骨已经向他冲来！
场面惊悚！
沈约却已对其有了准备，事实上，他知道自己在2：33这个时间点入定、试图开启反力之鹰的记忆，就会有各种危险的事情发生。
骸骨冲来虽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却在他的准备之中。
——物来则应，物去不留。
八字护心之咒倏然闪出，挡在他的面前。八字出，沈约的一颗心却沉了下去！
对付心魔意外突生，他早有一套熟悉的应对法门，只要念咒心就会敛意，意敛、心魔则无处而生。
心意为心魔之根，根不生，魔亦不生！
这是他数次心、魔之战悟出来的道理……
可这一次，道理失效。
那八字虽挡在沈约之前，可被那骸骨一撞，破裂消散的不是骸骨，而是那八字护念咒语！
咒语粉碎！
骸骨已经冲到沈约的近前，很是狰狞！
沈约心惊却随即平复，他只是保持自己入定之态，内心以意拆解那冲来的骸骨。
言情小说网
他以意为手，以心为驱，闪念间就用心意锁住那骸骨甩了出去，如同平时对敌拆解般。
那骸骨远远的飞出去，撞在坚硬的墙壁上，四分五裂。
沈约不喜反惊，因为他随即感觉身后再有骸骨偷袭。
不是一具，而是三具。
为何会有这种精神影像，如同真实发生的那样？
他的护心咒语为何不起作用？
念头闪转间，他如法拆招，才是震飞了两具骸骨，第三具似乎最是狡猾，尖锐的枯骨十指已经插到他的胸前。
似要将他的一颗心硬挖出来！
沈约震惊中仍旧能以意为手，闪念间，他已经缠住那骸骨的双腕……
断！
他意念一起，那骸骨的双手立断，其中断骨之间似有点点金色，冲淡了无边的黑暗。
可是在他扭断那骸骨手腕的那一刻，内心更是凛然。
因为他早已看到，黑暗并非全然黑暗，而是有无数暗影涌动。
暗影全是骸骨！
骸骨成千上万，疯狂的向他涌来！
场面似曾相识！
593节 可以抱你一下吗？
难以尽数的骸骨突然从暗中涌出，疯狂的向沈约冲至，像要将沈约撕裂的模样。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沈约转念间心神一分，面前那具骸骨虽然双腕被折，但前冲的力道没有丝毫改变，断臂终于突破沈约的封锁，重重的撞在了沈约的胸前。
胸口剧痛，沈约再无法保持入定的心境，霍然睁开了眼睛。
没有枯骨，只有海风轻浮，涛声阵阵。
他就如同从噩梦中醒来一样，微微发呆，随即感到胸口痛的厉害！
摸摸胸口疼痛的位置，赫然就是被方才思想中骸骨撞击的地方，沈约暗自骇然，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他面对的只是四具骸骨，若是被那难以尽数的骸骨群冲击过来，不是要粉身碎骨？
想要解开衣襟查看一下伤势，沈约突然道：“谁？”
他出定后一时恍惚，可随即恢复警觉之意，感觉附近不远处有个人正在看着他！
但随后暖玉的影像已出现在他的脑海，让他轻吁一口气。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沈约不用去看，知道暖玉就在附近。
暖玉缓缓走了过来，“精神交锋和亲身实战一样危险。版图狩猎系统就是根据这个理论制造出神经纳米机器人来用模拟现实。”
见沈约还在揉着胸口，暖玉道：“你不用看了，没有伤口。不过你感觉到的痛楚，一点不差。”
涩然笑笑，暖玉道：“我们的神经，决定了我们的痛苦程度！”
沈约感觉胸口疼痛稍减，“你这么晚还在守着我，一定是想知道我搜寻的结果。”
暖玉默然了会儿，“你说的没错。”
沈约回忆方才的情形，“我是第二次遇到方才的场面。”
他本以为暖玉会意外，没想到暖玉只是“哦”了声。
轻轻舒口气，沈约继续说道：“当初在暹罗时，我入侵谈沙的思想，你负责转移李继祖、汪泉二人的思想，那时候我就见过方才的场面。”
他终于回忆起来了。
在暹罗，和金龙王一起做实验的时候，他先看到了谈沙的欲望，随后看到金龙王的金佛坛城，最后看到无数骷髅冲至。
之后他用护心咒击退骷髅的冲击，和暖玉合波完成真正意义的思想转移。
他一直不知道那些骸骨为何会跑出来。
思想转移的时候，会涉及到参与之人的思想杂念。
谈沙的欲望，金龙王的坛城，甚至浸泡法老的液体都会引发实验中离奇的事情。
沈约那时候对骷髅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如今终于明白了，他漏算了自己的思想！
他碰到了巧笑嫣然的暖玉，他只以为那时候是他的思想作怪，可原来那些骷髅也是他的思想。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反力之鹰的……思想？或者是反力之鹰所见？
不然实在无法解释，他一个禅修者的思想中为何会有那么多骷髅的存在。
禅修止观有种白骨观的修炼法门，但那些白骨都应该是熠熠生辉的，而不应该像他看到的那般凶恶。
看向沉默的暖玉，沈约缓缓道：“你知道那些骸骨是我的思想杂念？”
“是你的记忆。”
暖玉终于道：“当初在暹罗的时候? 根据实验数据分析? 那是你的记忆。”
沈约不知道暖玉如何操作的? 反问道：“但你没有告诉我？”
“我说过，你不要信我。”暖玉略显冷漠道。
她本来和沈约拉近点距离，但不知为何，她突然又刻意和沈约拉远了距离。
沈约目光敏锐? “我一直没有说适才所见? 你也没有要问的样子。”
暖玉淡淡道：“但你肯定猜到了? 我对你的所见有所预期！”
沈约目光微凝? “因此? 你也知道……我记忆中的那些骷髅，其实是月亮门之后的场景？！”
一言落，四野静寂。
天空繁星闪闪? 看似明亮，但没有任何人可以看到星星内究竟藏着什么。
就像没有人知道暖玉真正所想般。
沈约亦不明白。
许久? 暖玉道：“你应该知道一点，如果按照以往? 我现在本应该离去了。”
沈约稍有意外——事实的确如此，每次暖玉和他相见，都是有目的的，目的完结，暖玉飘然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唯独这一次，暖玉仍留在这里。
不是因为附近没有渔船。
暖玉要走，她有自己的办法！
“你留在这里，因为什么？”沈约沉声问道。
“因为所有的准备，我们基本完成。”
暖玉说的很慢，似乎每个字都经过深邃的思考，“我们是指……我和炽天使！”
沈约亦在琢磨暖玉所说的每个字，“准备什么？”
不等暖玉回答，沈约又道：“重新开启月亮门吗？”
暖玉没有丝毫意外，“不错。如果你不能告诉我们答案，我们就开启月亮门，重演当年的情形，去找答案！”
fantuantanshu.com
沈约眯着眼看着暖玉，很想问一句——你研究蛊毒、进行思想移植、专研人和机器的契合，劫持布图索夫，针对四大家族，要抓李巨人，都是为了月亮门的开启？
但他终究没有问，他知道问也没有答案。
一切只有在月亮门开启后，暖玉的这些行动，才会有真正的答案！
良久，沈约终于道：“你留在这里，想必是因为我？”
他不是自作多情得人，这时候突然这么说，却难免有些自作多情。
不想暖玉竟然道：“是的。我留在这里，就是因为你！”
“你想让我也参与月亮门的开启？”沈约沉吟道。
这是唯一的答案。
暖玉眸中又有了迷雾，半晌，竟然承认道：“是的。”
“那你不用等了。”
沈约淡淡道：“我答应你，参与月亮门的开启！”
暖玉反倒怔了下，下意识道：“有什么条件？”
对于旁人，她有太多的手段让其参与，但对沈约，她已不想用太多的手段。
对付有心机之人，用些心机无可厚非。
可沈约对她一直都是坦诚相待，她怎么能忍心再用手段？
沈约摇摇头，“如果我是反力之鹰，这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如果我不是……这也是个机会。所有的秘密，我会亲自揭开！我希望明白……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暖玉沉默。
看着暖玉，沈约道：“那如何开始呢？”
暖玉凝望着沈约，“沈约，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594节 能源芯！
海风轻轻的吹来，带着海水的清冷。
夜已深。
星星都像要合眼的样子。
这种情景下，突然有个女人说要抱你一下，作为一个男人，很难有不想入非非的。
男人是喜欢自作多情的动物。
女人寻常的一个问候或者留言的一个暧昧，很多男人在脑海中就能脑补出一部多年后娶妻生子的电视剧来。
可沈约的目光却是极为透彻，他只是道：“好。”
他伸开了双手。
暖玉也伸开双手，拥抱了沈约，她没有什么羞涩，没有什么扭捏，就那么双手抱来，十指到了沈约脊柱的位置。
按了下去！
沈约未动。
这对于高手过招来说，等于是将要害交给了别人。
他只是秉承着君子的风度，礼貌的抱着暖玉，避开对方敏感的部位。
他简简单单的抱着，甚至没有借机亲近一下。
海风凉。
暖玉的身躯却有点热。
她十指已经按在沈约背心脊柱骨头交接的地方。
沈约身躯蓦地一震。
然后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座冰山！
冰山高耸，似将他整个人封在其中一般。
沈约对这座冰山并不陌生，事实上，他知道自己脑海中有这么一座冰山！
当初对布图索夫进行记忆转移的时候，布图索夫这种人绝不会束手就擒，虽然在暖玉的控制下，但布图索夫的记忆也对沈约进行了猛烈的攻击！
那时候沈约以护念咒语化解布图索夫意识中的枪火攻击。但那些枪火并没有消散，反倒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火药残余。
火药残余如冰霜般不停的堆砌，最终在他脑海中形成了一座冰山。
他那时候以悟性的教诲，对这种现象并不理会。
之后布图索夫的记忆转移到谈沙的脑海。
可冰山还在！
当暖玉拥抱沈约，十指扣住沈约脊柱的时候，沈约就感觉有股电流从他脊柱直冲到他的脑海。
电流击在冰山之上！
冰山霍然倒塌！
无数影像化成碎片从坍塌的冰山飞了出来，激荡在沈约的脑海中。
有枪火，有炮火，有游艇，有纸醉金迷……
乒乒乒！
有连续的枪声，枪口的对面，倒下了一人，手中还死死的握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家三口的样子。
小女孩笑的天真无邪的模样。
暖玉后退一步，看向沈约，眸中似藏着什么。
沈约却有种恍然的感觉，喃喃道：“我隐约觉得真相是这样，原来真的是这样。”
“你……明白了什么？”暖玉问道。
沈约凝望暖玉，“你在劫持布图索夫的时候，早知道埃里克会私下捣鬼，因此你在对布图索夫记忆转移的时候，你多做了一份拷贝。”
暖玉笑笑，“我说过了，你不要信我！”
她当时故意说无法复制，本来就是个考验。
“你将布图索夫的一份记忆存在谈沙的脑海中，却将另外的一份副本存在我的脑海中！”沈约有些赞叹道。
暖玉的计划素来周密。
在布图索夫劫案中，暖玉的计划好像是第一次失手……
但那不过是外人这么看，暖玉的计划，仍旧天衣无缝。
她在沈约脑海中留下了一份布图索夫记忆的备份！
因此在埃里克感觉有恃无恐，认为自己有了谈沙绝对没有危险的时候，暖玉却果断的将其击杀！
沈约自言自语道：“原来是布图索夫杀了周佳佳的父亲。”
他说的无头无尾? 暖玉却已经明白，“你已经破解了……一些……我封锁在你脑海里、有关布图索夫的记忆？”
沈约微微点头? “我不久前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我在第一视角枪杀了一个人。原来那是布图索夫的记忆? 我只有那一点有关布图索夫的记忆。”
“因此布图索夫变成白痴? 你不用有任何内疚。他杀的人数不胜数，双手也遍布血腥！”
暖玉淡淡道：“法律或许无法让布图索夫那些人偿命，但法律之外，那些人早该死了。”
话音顿了会儿，暖玉解释道：“我将布图索夫记忆的一份拷贝放在你脑海中? 但我也对拷贝进行了记忆封锁，类似电脑文件加密的举动? 但你却开始在自动破解。”
沈约微有醒悟? “你的封锁技术很高明。”
暖玉盯着沈约道：“但却没有反力之鹰的技术高明！”
沈约暗自诧异? 在他眼中，暖玉绝对是走在科技的顶尖行列? 可听暖玉的意思是——反力之鹰居然更胜一筹？
半晌? 他才道：“你主动解锁布图索夫的记忆，是要找布图索夫保留的月亮角？”
“我们只差一块月亮角了。只差一块月亮角，就可以重演三年前的那一幕。”
暖玉并不隐瞒道：“我劫持布图索夫? 就是要找到最后一块月亮角！”
沈约有些惊奇? 暗想听暖玉的意思? 只凭暖玉、炽天使二人，竟然凑齐了三年前赏金猎人、杀手盟那些人聚集的月亮角？
炽天使和暖玉也太强悍了吧？
这二人怎么会有这般力量？
“你让我拥有布图索夫的记忆，是要找那个月亮角？”沈约喃喃道。
“不是。”
暖玉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我们已经在高卢找到了那个月亮角。在暹罗，布图索夫说的，有真有假。不过凭借那些消息，其实已经够我们寻找月亮角。”
沈约微扬眉头，“你没有将布图索夫的记忆、保存一份吗？”
他心想暖玉既然能够将布图索夫的记忆做成副本，留一份在自己的脑海中也是很有可能的。
暖玉摇摇头，“我无法同时进行转移和存储得这两种操作。”
“为什么？”沈约问道。
暖玉沉默了会儿，“简单解释，就和电脑操作般，cpu无法支撑。我在暹罗的时候全力转移，再做存储，我的大脑无法应对，那所有的操作就可能会作废。”
fantuantanshu.com
沈约缓缓点头，“你既然找到了布图索夫所藏的月亮角，还解锁布图索夫的记忆做什么？”
暖玉解释道：“因为你要找到月亮芯！”
沈约倒真的有点发懵，但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画面上，是一双手，将一个东西交给了一个老妪。
那个东西并不大。
不过是条宝石项链。
老妪接过那宝石项链，看着那双手的方向，很是和蔼的样子。
还是第一视角。
沈约脑海中的画面是布图索夫的记忆，这么说，布图索夫曾将一个东西交给了一个老妪。
他脑海自动闪出这个画面，类似智能检索？
那条宝石项链，就是什么月亮芯？
595节 琥珀金光
“月亮芯，是月亮角的能源！”
暖玉在沈约决定加入后，对事情的解释就详细了很多，“月亮门是由很多月亮角构成，具体有多少月亮角，没有人知道。”
“你和炽天使也不知道？”沈约反问了一句。
暖玉笑笑，“这就对了，你应该怀疑我们的用意！”
沈约轻声道：“大多坏人唯恐别人知道自己是坏蛋，你倒很别致，你很怕别人不当你是坏人。”
暖玉默然了会儿，心中暗想——我只是怕你把我当作好人。
她那一刻的心理极为的矛盾，但她很快的泯灭了自己复杂的想法！
沈约又道：“那版图也不知道？”
他一个问题要试探多种可能——他要确定版图和暖玉不是一伙的，版图的实力，版图的用意！
暖玉想了一会儿，认真回答道：“我虽然不太清楚版图对月亮门知道多少，但我私下认为，版图也是在试图开启月亮门，而且版图也在搜寻月亮角。”
看着沈约，暖玉慢慢的说道：“版图搜寻到月亮角的数目，和我们搜集的……应该相近。但我不能肯定。”
沈约微微一笑。
暖玉回到正题，“每个月亮角都有开启变异空间的功能，但需要月亮芯的能量来支撑。每个月亮角的月亮芯是不同的。”
看向沈约，暖玉道：“没有月亮芯，月亮角无法启动。月亮芯没有足够的能量，月亮角一样无法启动。”
沈约看向暖玉道：“因此当初进攻李巨人的时候，你虽然破空而至，一击不中，就没有选择再次进攻李巨人，是因为你所持的月亮角中的月亮芯能量不够了？”
暖玉笑笑，“你倒是不肯做亏本买卖，有机会，所有的事情……你一定都要问个水落石出。”
雅文吧
当初在游轮上，交战场面极为混乱，很多人都为自身的安危着想，难得沈约竟然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沈约轻淡道：“这种机会并不多的。月亮门开启眼下虽是你我共同的目标，可从月亮门开启的那一刻起，你就不见得有如今这么耐心了。”
暖玉再次默然。
许久，她终于道：“我没有向李巨人冲去，因为李巨人开启了琥珀金光。”
“琥珀金光？”沈约略显诧异之意。
“这是目前唯一能阻挡空间异变的东西。”
暖玉解释道：“米国人的手上也有月亮角，而且他们一直对月亮角做着复制的实验。”
沈约一听就明白了，“他们如果能复制出月亮角，只要批量制造合成就好，就不必去搜寻全部月亮角了。”
暖玉微微点头，“他们不过是痴心妄想，因为某些原因，他们得享这些年科技发展的红利，就以为自己是技术顶尖的了。其实真论头脑的创造? 他们已经处于停滞不前了。以他们目前的科技? 再发展千年? 说不定能完成他们的任务。”
沈约轻叹道：“看来米国复制月亮角是没戏的。”
谁会去想千年后的事情呢？
暖玉回道：“不错，他们没有可能复制月亮角，因为月亮角的科技，连我都是无法琢磨究竟。”
沈约从这一句话中听出很多内容。
暖玉自认比米国那些人创造的科技高明一些。
这个世界上? 如此认知的人或许有? 但暖玉不是骄傲自大的人。
或许未来科技? 会比现代科技要高明一些？
这些都是暖玉来自未来的实锤吗？
暖玉继续道：“但墙里开花墙外香? 无心插柳柳成荫总是人类进展的一个必然。米国人在研究过程中? 却有个意外的发现。那就是从他们黄石公园取出的琥珀，再加上先进的纳米技术，竟然可以阻挡月亮角引发的空间异变！”
沈约扬了下眉头? “因此你无法用空间异变穿过那个琥珀金光？”
他这么说的时候，心中在想——月亮门是极为隐秘的事情? 空间异变更是世俗人无法理解的、甚至无法知晓的事情，米国人搞了个琥珀金光? 肯定不会让外人知道。
李巨人居然能拥有琥珀金光，这是不是说明李巨人和米国高科技公司，甚至某些神秘部门，都有瓜葛呢？
暖玉点头道：“不错。我将所有要说的事实，尽数对你讲了，你现在应该告诉我……布图索夫藏起的月亮芯在哪里了吧？”
沈约略有沉吟，回忆起方才脑海中的那一幕，终于道：“东瀛，北海道！具体位置，我需要更详尽的资料，或者，激发布图索夫更近一步的记忆。”
星光下，二人面对面窃窃私语，看起来着实是个浪漫的情形。
如果有外人看到，一定会觉得这两人初恋般，有着说不完的情话。
初恋情人之间，不是很容易聊到深夜、甚至到天亮？
李雅薇远远的看着二人交谈，并没有上前。
她无心睡眠。
对她而言，这是个惊心动魄的日子，而且心爱的人就在身边不远，她怎么能和女汉子一般的睡着？
暖玉起身极为轻微，但李雅薇竟然感觉到了。
有时候，有些感觉不由你不信。
她看着暖玉向沈约离去的方向走去，只是横向走了几步，正看到沈约和暖玉交谈的情形。
听不到二人说什么。
但天有明月，海风轻柔，海浪呢喃……
这种情形下，暖玉总不会说些煞风景的事情，沈约更不会。
看着暖玉抱了沈约一下，如同感情难以抑制的迸发，李雅薇的内心剧烈的跳动下。
她不敢看下去，很快回到火堆前躺了下来，轻轻的咬了下嘴唇，暗自想到——沈约这样的男人，魅力果然无法阻挡。
--
海岛气候如春，让人忘记了冬季的存在。
沈约坐在旅游车内，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微微打了个哈欠。
他已经到了东瀛北海道的札幌。
札幌是北海道的都会城市，人口众多。
东瀛三大都市圈很是有名，东京、大阪、名古屋，札幌是除了那三大都市圈外，东瀛最为有名的都市圈。
因为地理位置靠北，冬季白雪皑皑，再加上独特的内陆地理，札幌成为独特的滑雪圣地，国内、国外很多游客都是慕名而来。
沈约的目标却不是札幌，他对月亮芯得所在地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纹别。
那个老妪在纹别。
北海道最北的方向！
596节 意外出现的男人（为無墨之笔盟加更）
孤岛困不住暖玉那种人。
在第二日天尚微明的时候，就有艘汽艇到了孤岛前，接沈约几人离开。中途有游轮经过，暖玉不动声色的带他们二人上了游轮。
游轮上的游客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三个不似游客的游客。游轮之上，亦没有维系安全的人员过来查询。
所有人当他们是透明人般。
游轮直奔东瀛！
沈约暗自赞叹，心道暖玉这些人所有的计划看起来井井有条，虽不坐飞机，但若论路线的安排，显然极为周密。
在东瀛靠岸时，暖玉已经给了沈约一个护照。名字还是沈约，签证却和普通游客不同，属于长期往来的那种。
护照上，表明沈约不过是个商会的负责人，看起来满是书生文人的气息。
规矩素来都是给老实人定的，对于某些特权阶层，制定规矩是给自己方便的。
沈约不经意的动用了特权，内心对暖玉、炽天使他们的势力也是凛然。
无形的安排最显实力。
若是刻意的安排，反倒有些爆发户的感觉。
李雅薇未和他同行，她似乎得到了暖玉的吩咐，只是和沈约依依惜别，但看她的样子，好像不久后就会相见的模样。
沈约并没有多问。
事实上，他知道出任务若非不得已，最好还是带着利索的同伴，若带着李雅薇，只怕不用多久，李巨人就会找上门来。
沈约在东瀛南部靠岸，径飞北海道，然后坐上札幌的旅行车，直扑纹别。
根据他脑海中、布图索夫的回忆，再加上暖玉提供的各种佐证，沈约确定那个老妪就在纹别隐居。
而暖玉也给了沈约更进一步的消息——那个老妪叫做石田秀子，很久以前，应是布图索夫的养母。
想到谈沙从试验舱中出来，熟练的打着个贝口结。而贝口结正是东瀛男人常用的浴室系法……
fantuantanshu.com
沈约感觉暖玉的消息应该没有问题。
找到老妪石田秀子，设法取到布图索夫所藏月亮角的月亮芯，然后开启月亮门，找出所有问题的真正的答案……
流程看起来已是极为清晰，沈约坐在车上，却感觉哪里似有问题。
他坐上旅行车时，已在反复推演过程，不过在旅行车行驶的过程中，他望向窗外，目光微闪。
正是滑雪的好季节。
世界各地的游客纷纷涌至? 通往札幌滑雪场内外的游客络绎不绝，在游客之中，他竟然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司机，请停车！”沈约用了句简单的日语。
他不但复制了布图索夫的记忆? 甚至连他的语言都会了不少！
记忆移植，实在是很奇妙的东西。
司机倒是客气，停车后询问沈约有什么问题? 沈约简单道：“我有事，要返回酒店。我自己回去，请不要等我了。”
一帮游客都有替沈约惋惜之意? 有人劝沈约来都来了? 还是要走完旅程的好。
不过知道沈约不会打扰他们的行程? 又都开心了起来，让沈约一路保重。
沈约却已经跳下车来? 快走几步? 很快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那个穿羽绒服，身材高大的男子。
男子戴个护目滑雪镜? 遮挡住大半张脸，背个常见的滑雪包? 一看就是要赶赴滑雪场畅游一番的样子。
沈约却知道这个人绝不会是来滑雪的！
金鑫怎么会来东瀛滑雪？
虽然只看个侧面? 但以沈约的判断? 早断定那男人就是金鑫！
他和金鑫实在太熟悉了。
金鑫那种块头? 走路一晃晃的那种标志性动作，很难有人模仿的出来。
金鑫为何会来到这里？
沈约暗自奇怪，心想你让金鑫泡这里独特的温泉，左拥右抱还是有可能的，以金鑫的性格，滑雪就和住民宿般，都是遭罪！
心中奇怪，沈约快走几步，才要和金鑫打个招呼，金鑫已经过了检票的地方。
沈约慢了几步，本想招呼，但见金鑫走向上山缆车的方向，暂时打消了念头。
金鑫好像有什么计划？他准备的充足，好像一定要上山顶。
见检票人员望着他，露出礼貌却暗示要遵守规则的笑，沈约摸了下口袋，嘟囔道：“票呢，放在了哪里？”
那检票员用目光示意着沈约。
沈约回望一眼，立即给后面的游客让开了位置。
本来想去买票，但看到买票的地方也排着长龙，沈约皱了下眉头，见到有几对年轻的男女好像是某个旅游团体，正在举着门票摆着姿势自拍，遂向他们走去。
那几人终于拍好了照片，走到检票口，众人纷纷递上了门票，过了票检。
有个长相甜美的日本女孩子回头望了眼，如同雪地里盛开的樱花。
“铃木君，你有什么麻烦了吗？”女孩子向站在检票口的一个男生说道。
那被称做铃木的男生翻着口袋，满是尴尬道：“我拍完照，就将票放在口袋中了，怎么不见了呢？松野小姐，票可能是掉在拍照的地方了，你们等我一下。”
众人都在等候。
铃木不多时已经跑了回来，尴尬道：“没看到票，可是……却发现口袋里多了一些钱。”
他举起右手，上面有几万日元。
“看来铃木信雄同学会魔法，将芳华同学给的免费票，变成了钱。”有个女生打趣道。
铃木信雄尴尬的说道：“对不起了，对不起了，我再去买票。”说着向售票口跑去。
那个名叫松野芳华的女孩子蹙了下眉头。
说话间，有滑雪场管理人员走了过来，向那个被称呼为松野芳华的女孩子鞠躬道：“松野小姐。需要走特别通道吗？”
松野芳华轻轻的摇摇头，“不用了。按照规矩来就好。”
那个管理人员赞道：“松野小姐果然有礼貌。”
松野芳华蹙起眉头，突然拿出手机翻看起来。
周围的同学围了过来，纷纷道：“芳华同学，你的自拍就是好看。”
松野芳华却没什么被恭维的表情，只是仔细的一张张翻看着方才的那些照片。
突然停止了翻找，松野芳华的目光已经落在一张照片上。
照片中，铃木信雄笑的有些拘谨。
“就是这个男人。”松野芳华突然道。
一帮同学还在打趣，“芳华同学，你对铃木君有好感了？那我们一定要告诉他了。”
松野芳华的目光却落在铃木信雄得身后。
有个男人意外的出现。
那个男人看起来稍有些消瘦，戴着的风镜遮住了小半张脸，不过还能依稀看得到他脸型的俊朗。
照片中，那个男人正和铃木信雄擦肩而过！
597节 智联失联
沈约拿着铃木信雄的门票顺利的通过了检票口。
铃木信雄面对松野芳华的时候，很是拘谨，因此在沈约走过来摸走他的门票时，他根本没有感觉。
事实上，哪怕铃木信雄多加防备，也阻挡不住沈约的快手。
沈约出手或许不如杀手盟的快手快，但绝对比快手要准。
他要得到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失手的时候。
摸走了铃木信雄的门票，他顺手塞了几万日元到了铃木信雄的口袋。
他只是赶时间，但他不是小偷。
铃木信雄看起来却不是赶时间的人。
沈约给他的钱不但够买门票，还能剩余不少。
沈约就当这些钱是买了铃木信雄的一些时间。
坐上缆车的时候，他抬头向山顶的方向望了过去，就看到金鑫乘坐的缆车已经到了山腰处！
金鑫坐在缆车中，如同一尊佛像般。
沈约轻皱下眉头，他感觉金鑫比做任务的时候还要严肃，金鑫甚至有点紧张。
眼睁睁看着金鑫下了缆车，沈约倒是从容依旧。
不多时，沈约亦到了山顶。
四下打量了一眼，沈约嘴角露出丝微笑，向一间招牌上有雪印两字的咖啡馆走过去。
咖啡馆很上档次。
他叫了一份配本地鲜奶的招牌咖啡，坐在了个角落里。
这里的香草冰淇淋很有名，入口就融，鲜奶也是本地所产，可说是极为地道。是这家咖啡馆外地、国外游客进来必点的甜品。
沈约脑海中浮出这些资料的时候，并没有急于去找金鑫。
金鑫是个会享受的人，他极可能会来这里走一圈。
果如沈约所料，没过多久，金鑫已经推门走入，也点了份和沈约一样的牛奶咖啡。
这里的冰淇淋不错，但他不是来享受的！
端着牛奶咖啡，金鑫走到一个角落处才待坐下，突然怔了下。
风镜也挡不住他极为意外惊喜的目光！
沈约正向他微笑。
咖啡馆外冰天雪地，咖啡馆内却是暖融融的，有如朋友知心的那种温暖。
金鑫终于坐了下来，却是坐在沈约的隔座。
很多人喜欢坐在窗明几净的地方大肆喧哗，沈约和金鑫却是不同，出任务的时候，越隐蔽越好。
金鑫拿出了手机。
沈约也拿出部手机，不经意的扫了下金鑫给出的二维码，两台不记名的手机已经开始互联。
这是金鑫独特的方法。
如今二人都有了彼此的号码、包括定位！
有什么消息，二人只要开启软件，就可以消息共享。
沈约和寻常游客般，喝着咖啡，发着消息问道，“怎么回事？”
金鑫犹豫下，终于回消息道：“智联失联了，绑匪让我到这里交赎款。钱不多，可能有别的猫腻。”
沈约看到“智联失联”几个字，心中微颤。
他轻轻点了点头? 端起咖啡喝了口。
咖啡苦中带甜? 还有些涩口。
智联为什么失联？
谁会绑架智联？
金鑫有什么营救的计划？
沈约并没有再问，他也没说是否帮手——这是不用问的事情，智联是金鑫的朋友? 也是他沈约的朋友? 既然有事，他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金鑫也没有表现的一肩承担? 让沈约置身事外的模样。
他们之间，不需要这些客套。
但绑架智联一事，的确有蹊跷。
对方的目标是——金鑫，还是他沈约？
下意识想到在暹罗、金鑫被诬陷谋杀一事? 沈约皱了下眉头——这次不应该是暖玉下的套。
暖玉还是很冷? 但她这种女人如果在这种时候，还拿金鑫、智联和他沈约打交道，那暖玉绝对不可饶恕！
沈约也是有脾气的！
不过如果不是暖玉，那会是谁？金鑫以前的仇家？在本港，金鑫的消息就被人泄漏了出去。
泄漏那些消息的人? 究竟和金鑫什么仇什么怨？
沈约想不明白。
金鑫却看着手机很是出神的样子。
手机上屏幕右下角，开个小小的视频窗口。眼尖的才能看到视频里面是几个储物箱的画面。
别人看到那个视频窗口，多是一头雾水。
沈约却留意到金鑫随身携带的包裹已经不见了。
包裹放在了储物箱内，包裹里面，想必有不少赎金，金鑫在放赎金的时候，顺便在方便的位置放了个小巧的摄像头。
一等有人来取赎金，金鑫就要出手。
这些套路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实在是轻车熟路。
沈约却对这种套路有些犹豫——智联是个很注重隐私的人，他在哪里，哪怕沈约都是不知道。
金鑫对智联保护的很好。
但就是这种情况下，智联还被绑架？
对方做的工作也是极为到位，那金鑫的这种常规举动，是否真能找到智联的行踪？
把握性不是很大。
他们不明白对方的目的，这是最大的弱处。
“我去转转。”
沈约发了消息后，起身，和金鑫根本没有任何交流的样子。
金鑫也没看沈约，他只是在喝着咖啡。
两人表现的完全和陌生人一样。
对方或许不知道沈约会来，这是金鑫唯一握有的优势，他自然不会将这个优势暴露的，他知道沈约出去，就是去查线索。
以沈约的眼力，敌人在储物室一露头，甚至不用取钱，沈约基本就能肯定了。
ahzww.org
沈约走到咖啡馆门前，脚步突然停顿了下。
松野芳华那帮人有说有笑的正向这个咖啡馆的方向走来。
沈约稍微犹豫了下，随即推开了门，若无其事的向相反的方向淡定走去。
做贼不能心慌。
很多事情，本来就是心慌才会破绽百出。
丢了门票对这几个年轻人来说，那应该是转眼就忘的事情，更何况他们还赚了一些。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沈约这般想得时候，选择走向储物柜的方向。
“等等！”一个声音从沈约身后传来。
女生，日语。
是那个看起来如樱花盛开的女子。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些判断时，仍旧平静的前行，如同一个孤独的游客，绝不会认为有人会招呼他一样。
“等等！”
召唤沈约的那个声音却是不肯放弃，一路小跑的到了沈约面前，拦住了沈约的去路。
那女生正是松野芳华。
沈约微扬了眉头，用汉语道：“请问……什么事？”
他冷静的样子，如同官差一样！
.
PS：六更求票！请您帮忙，谢谢了。
598节 五好男人
咖啡馆外稍有了静寂。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急匆匆的赶到一个男人面前，难免让人感觉会有事情要发生。
金鑫见状，有些意外，但仍看着手机屏幕——他不是更担心智联不担心沈约，而是知道，沈约处理这些事情是小场面。
虽然不知道那女人为何会找上沈约，但哪怕是什么婚外情，沈约也一样可以搞定的。
沈约镇静的官差一样。
松野芳华却有些局促。
一帮伙伴见状，都有些诧异，松野芳华在他们之中，虽是谦和，但素有威信——威信除了来自自身的力量，还因为松野芳华的背景。
因此行事前，他们一般都是看松野芳华的决定。
在上山顶的时候，松野芳华一直看着铃木信雄的那张照片，众人很快发现松野芳华看的不是铃木信雄，而是铃木信雄后面的那个男人。
这让铃木信雄大为失望。
但很快就有人猜到了——应该是这个男人偷走了铃木信雄的门票，而松野芳华找到了那个男人，就是要讨回公道。
可见松野芳华的样子，众人一时间又感觉自己有点想错了。
松野芳华突然向沈约鞠了一躬，用不算流利的汉语道：“你好，我叫松野芳华，请多关照！”
众人怔住。
金鑫忘记了看手机屏幕，松野芳华的一帮同伴也是错愕不已，哪怕沈约都有些意外。
他知道这里的人无论内在如何，外表还是彬彬有礼的。
可一个年轻女人突然对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这么作为，除了追星、早就认识外，似乎没有别的可能。
沈约微微点头，“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
他的口气也和缓了一些。
松野芳华直起身来，认真打量着沈约，“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沈约沉默了下，“我叫沈约。”
松野芳华立即道：“沈先生，你好，幸会。”
沈约没有隐瞒名姓，就是要看看对方是否知道他的名字，但见松野芳华的反应，完全是第一次听说的样子，倒有些感觉奇怪。
松野芳华不像是来找丢票的麻烦，那她来做什么？
“家父松野洋平。”
松野芳华说话的时候，也留意沈约的反应，见其无动于衷的样子，立即道：“我知道沈先生应该很忙，那我就长话短说。”
“你知道我很忙？”沈约听到这话，不由对松野芳华重新审视了下。
“是的。”
松野芳华浅浅一笑道：“你有钱，却连买票的时间都没有，不是应该很赶时间吗？”
她的一帮同伴不由得议论纷纷，搞不懂松野芳华为何对偷票的人这般客气。
沈约笑了，倒感觉眼前这个女人有点意思。
“我其实是想请沈先生做事的。”
松野芳华终于说明来意，“沈先生应是个很有才能的人，我爷爷教导我——遇到这样的人才，一定要尝试……交往，以拓展自身的认知空间。”
“你爷爷？”沈约感觉能这样教育孙女的人? 应该还是有料的。
松野芳华立即道：“我爷爷叫做松野平原。”
沈约微微摇头，示意没有听过? 却留意到金鑫已经从咖啡馆站了起来。
金鑫有发现！
沈约没时间再谈? 立即道：“我的确很忙，松野小姐? 以后有缘再见。”
金鑫已经出了咖啡馆，向储物室走去。
他走的不急，但很稳！
沈约立即寻另外一条通道向储物室走去。
方才在咖啡馆的时候? 金鑫已经传给他这里的地形图！
得益世界文化的同质化? 如今接待游客的场所设计的基本都是大同小异。
言情小说网
山顶是个商圈。
商圈就是将各类服务在一个综合区解决问题的地方。
储物室很多情况下，不但用于储物? 还可以用于进行某种交易，储物室有两个出口。
金鑫走的是一条出口，多是为了封锁取钱人的退路，沈约走另外一条路? 自然是让绑匪无路可走。
看到沈约快步离去? 铃木信雄悻悻道：“松野小姐? 你就让他这么走了。他不过是一个小偷，你何必对他这么礼遇呢？”
“不是小偷。”
松野芳华看着沈约的背影，坚持道：“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手而且得手? 依靠的是胆大心细的智慧，紧迫之下仍不忘记留钱给你，这是礼。他这种人本来应该做事极有规划，但突然出了急事，多半是去解决别人的问题，这叫做义。”
铃木信雄等人听的目瞪口呆，他们和松野芳华是校友，但真少见到松野芳华这般侃侃而谈的时候。
他们更没有见过松野芳华如此称赞一个男人。
“急人所难，叫做仁，义无反顾，又叫做信。”
松野芳华看着沈约消失不见，轻叹道：“有着仁、义、礼、智、信，优秀品质的五好男人，怎么会是个小偷呢？”
铃木信雄有些讪讪，嘴里嘀咕道：“我觉得松野小姐是被某些人的外貌迷失了双眼。”
松野芳华一笑，“我们可以跟过去看看。”
沈约进入储物室，就看到另外一个出口站着的金鑫。
73号储物柜已经打开了，并没有合拢。
里面的包裹已然不见。
金鑫没有拦住任何人！
沈约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走到金鑫面前，说了三个字，“放长线？”
他们合作无间，对付这种场面也有极多的处理手法。
“智联一直没有出现。”
金鑫脸色冷然，“取钱的是个混子，不像是主谋，抓他没用！”
沈约微微点头，“那就追下去。”
金鑫要追踪，有几百种方法。金鑫既然知道智联一直没有在景区出现，肯定也有增援监视各种入口！
敌人取走了包裹，跟踪器就可以放在包裹里，哪怕对手丢弃包裹，必要的时候，跟踪器也可以放在钱里面的。
对于金鑫的跟踪技巧，沈约是有信心的。
二人微微点头，已经不急不缓的向商圈外走去。
松野芳华已经跟了上来，“沈君，你要和同伴去哪里？”
沈约回头望了眼，“我们有急事要做！”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有机会再见吧。
他不觉得松野芳华认识自己，不过感觉这是个有主见、特立独行的女人。
松野芳华并不放弃，“我有车，如果沈君有需要的话。”
沈约正想拒绝，金鑫突然道：“很好，那谢谢你了。松野芳华小姐！”
599节 东瀛第二
沈约稍显出意外的表情！
他要拒绝松野芳华的好意，是因为他知道金鑫一定准备了车辆，金鑫出任务的时候，也不会喜欢带个拖油瓶在旁边的。
这是他们每次行动，都甩开海明珠的原因。
好心，不见得能办好事情。
可金鑫竟然答应了松野芳华的请求，而且叫出松野芳华的名字，这说明金鑫对松野芳华已经做过研究。
松野芳华也是露出意外的表情，“这位先生认识我？”
金鑫脚步不停，淡淡道：“住吉会会长松野洋平的女儿，沈约不知道情有可原，我倒还是略知一二的。”
松野芳华听到“住吉会”三字的时候，神色稍有变化。
沈约听到“住吉会”三个字，立即也激发了脑海的一些记忆。
那是仅次于山口组的、东瀛第二大灰色组织！
松野芳华竟然和藤原纪香类似的身份！
气氛似僵凝了下，松野芳华随后笑道：“那这位先生还需要我的援手吗？”
“当然需要。”
金鑫并不客气道：“只怕你不肯帮！”
沈约心想，如果智联失联，被绑到东瀛来交钱换人，这件事可能就会和东瀛的灰色势力有关，金鑫原来就是看上这点，才邀的松野芳华加入的。
松野芳华看了沈约一眼，“对于沈君的事情，我很愿意帮手。”
她随即回头对伙伴道：“你们自己去玩吧，我有事要先走了！”
众同伴有意外，有惋惜，还有挽留的……
铃木信雄疾步到了松野芳华的身边，用日语低声道：“松野小姐，他们不太像是好人，你不要和他们走的太近，会有危险。要不，我跟着你？”
松野芳华微笑道：“不用了。多谢铃木君的好意。”
她的态度很是坚决！
铃木信雄见状，一时间倒不好再说什么。
三人坐缆车下了山，松野芳华带路直接到了停车场，来到一辆丰田车的前面。
丰田车是日本的常见车型，车子看起来用了有些年头。
沈约、金鑫对此并不奇怪，因为他们都知道东瀛有些家庭的家风是很不错的。
国内的某些父母恨不得给子女最好的东西使用，但在东瀛，很多父母却只给子女基本的生活花销，若要进一步的物质，都需要子女自己打工来赚取。
哪怕东瀛黑.社会的一些帮会，子女奉行简朴的也不在少数。
松野芳华坐在驾驶位，一点都不怯场，看向副驾的金鑫，简洁道：“位置？”
金鑫将手机立放在前方导航的安置座上。
手机上有个地图，有个红点不停的移动。
松野芳华并没有多问? 利索的将车开出了停车场? 一脚油门，车子风驰电掣的狂奔起来。
一般女司机开车都有些束手束脚，松野芳华开车却像经过职业的训练。
沈约脑海中念头闪动的时候? 就听金鑫道：“松野芳华小姐不愧是得到过赛车锦标赛冠军的选手。”
松野芳华微微一笑，“看来这位先生对我有过一番研究呢。还没有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得知金鑫的名姓后? 松野芳华客气道：“倒没有听过金先生的名字。”
金鑫淡然道：“不过是华夏一家不出名的小安保公司的经理罢了。”
松野芳华很有兴趣道：“那不知道沈君以前是做什么的？”
“他是我公司的名誉顾问。”金鑫简单道。
松野芳华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不太像是吧？”金鑫看出松野芳华的怀疑。
松野芳华的确是有这个怀疑，锥立囊中，其锋自显?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 沈约都不是池子里面养的锦鲤。
不过因为礼貌? 松野芳华还是客气道：“华夏果然是卧虎藏龙的国度。”
谈话间? 车子已经进入一片类平房民宅，不过看其规模? 显然是和贫困人员搭接的样子。
金鑫皱起眉头，暗想这种地方绝难和智联有关系的，可既然来了，总要看个究竟。
畅想中文网
手机上的红点已经不动了。
松野芳华看了眼左近的一个虽是整洁，却有些破烂的住宅道：“好像是这里的。”随即有些疑惑道：“这里怎么会和两位有关系呢？”
金鑫取回手机，推门下车道：“松野小姐可以不用跟来，估计还是会有危险的。”
沈约下了车，就见松野芳华已经到了身边。
“这是我们这里常见的住宅，住的人社会地位不会高，通常会开个后门，以防检查。”松野芳华对眼前的场面倒很熟悉。
沈约微微点头，这和他一路观察得出的结论仿佛。
他们做事，观察第一。
熟悉规则后，再切入下手，才能保证做事的成功率。
“我守着后门。”
沈约道：“麻烦松野小姐望风。”
他看出松野芳华跃跃欲试的样子。
金鑫不等沈约吩咐，已经直接从院墙翻了过去。
沈约快速的向后门方向移动。
金鑫心里估算沈约已经到位的时候，一脚重重踹在房门处。
房门四平八稳的倒下去，尽了自己防范的职责，却难挡暴力的冲击。
沈约到了后门处，就听到前方房间内如过年般的热闹。
不一会儿的功夫，热闹就如同年老色衰商女的房间内，只闻呜咽，难有欢欣。
看了眼还跟在身后的松野芳华，沈约道：“看起来不需要这个通道了，他们恐怕没有力气逃走了。”
后门是从里面上的滑销。
沈约和金鑫的暴力举动不同，他文明的捡起地上的一根铁丝，简单的扭了两下，从门缝探进去套了下，推开了后门。
松野芳华嘴角带着微笑，如同见到知音般。
事实上，即便她是住吉会会长的女儿，也接受高等教育，但对这些举动非但不陌生，反倒很有亲切之感。
但松野芳华知道一点，让她来做这种事情，恐怕做不到沈约这般干净利索。
盗窃也是需要天赋的，有些人常年进局子，有些人生平就没有失手过！
这反让松野芳华对沈约的观感更上一层。
女人喜欢一个男人，可能是因为男人外貌和才华对了胃口，但女人崇拜一个男人，素来都是因为看重的男人能力在她之上。
沈约推开后门，却不急于前行，四下看了眼，这才慢悠悠的走进屋子的正房。
客厅处一片凌乱。
某些格挡用得挡板亦是如主人般的躺在地上。
600节 就是个笑话
房内的地板上倒着三个人，都是上过高二却没改变中二品行的模样。
一人一头的黄毛，一人染着一缕红发，另外一人却染了个银白色的头发。
不过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鼻青脸肿，给他们的鲜明特色带来些不和谐的渲染。
金鑫正蹲在那个银白色头发的年轻人面前，听到沈约前来，并未抬头，只是问道：“谁让你们来取钱的？”
他根本不去追问智联的下落。
这些人实在和智联失踪八竿子打不上的。
他追踪到了这里，很有些被戏弄的感觉。
敌人不像是要和他照面的样子！
那个银白色头发的年轻人飙出几句日语，无非是对金鑫的家人做些不太礼貌的问候。
金鑫礼貌的笑了笑，保持着大国的风范，然后一巴掌重重的扇在那人的脸上！
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但如果像金鑫这样抽对方一记耳光，是可以证明一个巴掌不但拍得响，还可以拍的很响！
声音清脆嘹亮。
那银白头发的年轻人嘴角破裂，牙齿几乎都掉了下来。
松野芳华的眼皮不经意的跳动下。
她虽然还很年轻，但对暴力的场面却不陌生，可见到金鑫的这种手段，还是有些骇异此人下手的狠辣。
这种举动通常都是代表着极难化解的恩怨！
“谁让你来取钱的？”
金鑫再次发问，他恶狠狠的盯着对方，一字字道：“你不过是条狗，不用装英雄来吃苦头的。”
被逼问的那个年轻人终于软了下来，又说了几句日语。
在场的人倒都听的懂。
松野芳华蹙了下眉头，因为她听到的是——是接到了稻川幸介的吩咐。
某些人骨头的软硬，一般会和对方的凶残程度挂钩的。
沈约这时候已经找到了金鑫的那个背包，拉开拉链向里面看了眼。
钱还在。
整齐的一摞摞的，根本没有翻动的样子。
“他们没有动钱，看来是守规矩的。”
沈约说道：“金鑫，别为难这些喽啰了。”
他的意思是——这些人取了钱，却不敢动钱，说明吩咐他们的人很危险，这些人不能不听那些人的命令行事。
金鑫明白沈约的意思，在面前的年轻人的上衣口袋里翻了下，拿出那人的手机递给了他，“给稻川幸介打电话。就说有人在这里等他。”
那个银白色头发的年轻人略有诧异，眼中闪过丝喜意，没多说什么，开始翻查号码，拨打电话。
沈约突然望向了松野芳华，“你好像认识稻川幸介？”
松野芳华的神色稍带犹豫，不过还是说道：“他是稻川会会长稻川应龙的三儿子。负责稻川会某些收费的业务。”
她说的收费，不用问，肯定是类似高利贷的业务。
沈约看向了金鑫，“稻川会？好像在这里的组织之中，排名第三？”
金鑫“嗯”了声，脸色却微微变了下。
虽然沈约说的含蓄，实际上金鑫也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如果事情真和稻川会有关系，那就会变得非常棘手。
那个银白色头发的年轻人终于拨出了电话。
房外突然传来了电话的铃声。
沈约一拉松野芳华，已经躲在了一个掩体之后? 而金鑫早在电话铃声响起的同时? 就已经闪身到了一面墙的旁边。
屋外的铃声就是那么一直响着? 直到那银白头发的年轻人拨打的电话提示无人接听时，电话铃声终于停了下来。
铃声听起来诡异，但唯一的解释就是——屋外有人，而且极可能就是稻川幸介。
稻川幸介在他们审问房中人的时候? 悄无声息的摸了过来。
稻川幸介不会是一个人来到这里的。
金鑫、沈约过来追踪取钱人是在稻川幸介的意料之中? 他特意布下了这个局? 就是等金鑫、沈约上钩。
房外有多少人？
金鑫不能确定? 他立即拿出了手机看了眼? 向沈约做了几个手势。
——十多个人，都是打手，带着钢管。
沈约读懂了金鑫的手势? 知道这些人拿着钢管来这里肯定不是跳钢管舞的。
畅想中文网
金鑫能知道这些消息，不是靠感知? 而是因为他也有援手在望风，如今援手给金鑫发来了消息。
此刻援手并没有冒然行动? 只是负责给金鑫传递消息。
怎么办？
金鑫略微有些犹豫，智联被绑，他想到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他金鑫！
自从入了本港后，他以前的经历就被人挖了出来，而敌人随后就找上门来。
都是他那里特有的杀手！
狠辣直接，要你性命不需要废话。
对方要解决他，找个第三方的地点来办事，这很符合他那面的风格。
可对手竟然调动了东瀛的稻川会？
稻川会虽在东瀛灰色组织中排名第三，但也是绝不容小觑的，在这里惹出事情，恐怕比在暹罗更难摆平。
为了智联，他金鑫不介意什么，可是沈约呢？他突然来到了这里，肯定是因为有什么特殊的事情要做。
如果连累沈约在这里行事，他金鑫如何过意得去？
金鑫正在权衡利害的时候，沈约突然站了出来，向金鑫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自己向房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松野芳华内心微颤。
敌人来意不明，沈约就这么走出去，着实很有些胆量！
沈约已经走到了门前，推开房门，脸上露出了笑容。
小雪。
天阴。
比天气更阴沉的是院中那帮人为首那人的脸色。
那人看着沈约，似有些意外的样子。
沈约一看那人的表情，就知道那人恐怕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院中有十一个人！
都是手持钢管，一幅“人遇”不淑、我是坏蛋的样子。
要做坏人，自然就得有坏人的样子，这也叫专业。
带着良心做坏人，就和卧底的条子般，若不进行心理疏导，难免会精神分裂的。
沈约看着为首的那人，问道：“是稻川幸介先生吧？”
“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和稻川先生说话？”
为首那人旁边有个人，看起来壮的和口缸一样，看表情就是想要升职的迫不及待，“金鑫呢，让他滚出来！”
沈约心中微动，暗想这帮人真是找金鑫麻烦的？
“金鑫有两条腿，可以走出来的。”
沈约笑着说道：“阁下总喜欢滚，是吧？”
那人一听，几步就窜到了沈约的面前，举起钢管就抡了下来！
想升迁，就要有好的表现。
想表现，就得上司不发话，你就替上司把事情给办了。
那人觉得稻川幸介是鼓励他出手的，稻川幸介带他们来，不是来唱卡拉OK吃免费自助餐的。
出手就要狠，就要给对方个下马威。
那人发力抡起钢管的时候，嘴角带着狞笑，然后他就飞了出去。
噗通！
那人重重得摔在了庭院中。
沈约笑了笑，仍旧若无其事的看着院中的众人道：“他就是个笑话。你们不是吧？”
没人发笑。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沈约，实在想不到就是这个看起来甚至有点瘦弱的男人，一出手就撂倒了他们这边的大块头。
小雪。
轻轻的落下。
601节 想要脸面？
看着轻飘的雪，稻川幸介和一帮手下却感觉心头有点沉重。
白雪皑皑的清白世界，被那个摔倒在地的打手压乌了一片。
稻川幸介的眼皮子跳动了下，他的那些手下见同伴摔倒，或者上前，或者后退，都是有点反应的模样。
一挥手，稻川幸介止住了手下人的骚动。
他那一刻的心和这天气一样，都是有点冷的。
稻川幸介看的清楚，自己的那个手下横渡太二冲上去后，在挥动钢管的刹那，沈约一脚踢了出去。
踢的地方好像是横渡太二的肩头。
横渡太二不是被沈约踢飞的，沈约不过是将他的力道方向改变了一下。
横渡太二是被自己的全身力量带飞起来的。
这一脚踢出的奥妙，只怕练腿十年的人都未见得能够参透。
这需要精确的判断，精准的计算，精妙的打击，同时还有极其让人惊奇的心理素质。
掌声稀稀落落的响了起来，是从沈约身后传过来的。
拍巴掌的是松野芳华。
她看向沈约的目光已经带着崇拜之意，她有些自豪的是——自己没有看错这个男人。
小偷怎么能踢得出这么让人惊叹的一脚？
稻川幸介看到了松野芳华，脸色变了下，突然道：“住吉会准备向稻川会发起挑战吗？”
这是个比较严重的质询！
稻川幸介似没有料到松野芳华也在房中！
面对金鑫、哪怕多个沈约，稻川幸介也不觉得问题有多难办。
好汉架不住拳多，好虎架不住狼多。
稻川幸介觉得要解决这两个人可能会花费些气力，但还是可以办成事的，但松野芳华加入此中，就让问题的本质变了。
私人恩怨如果变成帮派厮杀，那是很麻烦的事情。
松野芳华摇头道：“不是挑战，稻川先生说错了。”
稻川幸介才松了口气，松野芳华已道：“如果住吉会出手，那叫以大欺小。只有弱者对强者，才叫挑战的，你说是不是？”
稻川幸介的脸色本来是阴，这会儿变的有些发黑了。
不过他仍旧不明白，住吉会到底有没有卷进来。
金鑫也走出了房间，一直冷眼旁观，这会儿终于道：“稻川幸介，你怎么说也是个场面人，绑架一个没经验的孩子，是不是有点太不体面了。”
稻川幸介看到金鑫，终于道：“金汤安保的金鑫？”
他的手下一听，都上前了一步。
沈约一见这架势，感觉有点问题。
大家好像各说各话的意思。
这完全和预期的进程并不合拍。
试问稻川幸介如果接到任务，绑架了智联，为何对金鑫却是这般陌生的样子？
金鑫也觉得有问题，瞳孔微缩道：“智联在哪里？”
他还心存一线希望。
稻川幸介反倒怔了下，“智联是谁？”
雪花飘。
金鑫暗自咬牙，心想这真TN的是个笑话！
他再次进入一个让他无处发力的局面！
“你派人取了我的钱? 你不知道我的钱是干什么用的？”金鑫一字字道，握紧了拳头。
稻川幸介半晌才道：“我需要管那么多吗？”
他的声音中仍有横蛮之意。
做恶事需要解释吗？
那不是伪君子才干的勾当？他们是东瀛合法的黑暗组织，解释才是笑话好吧。
天气有点冷。
气氛有点僵。
松野芳华绝对不笨? 一直揣摩眼前冲突的级别，但一时间也搞不懂眼下是怎么个情况。
沈约在一旁突然道：“金鑫有个朋友叫做姜智联，他不久前在本港被人绑架，绑架人给金鑫留信，说要拿钱到札幌滑雪场赎人。”
他觉得一定要把事情搞明白? 留意到稻川幸介有些诧异的表情，沈约继续道：“结果……”
一指身后的房子? 沈约说道：“房中的那几位去金鑫先生存钱的地点取了钱? 说是受了稻川幸介先生的指使。”
稻川幸介冷哼了一声。
“之后就是稻川先生带着一帮手下亲至这里，要找金总的麻烦。”
沈约也是解释给松野芳华听的? “稻川先生能否给个解释呢？”
稻川幸介身边有人道：“你让解释我们就解释，那不是很没面子？”
他话音落? 金鑫突然冲了上去。
稻川幸介立即退后。
他毕竟是成天走刀口的? 如野兽般的本能仍在。
眼看沈约一脚轻易的踢飞他的一个手下，如今还在昏迷呢? 如何能不防备对方动手？
言情小说网
真正的领导，就应该是在后方坐镇的。
他怎么说也算是个领导。
稻川幸介的那些手下不是善茬子? 也在为手下的这个职位注释忠诚的含义，立即围向了金鑫? 钢管挥起。
钢管舞很有诱惑? 钢管却和板凳、板砖仿佛? 属于那种杀人不见血，藏匿功与名的作战工具。
被钢管抽中的感觉，和看钢管舞的感觉绝不可同日而语。
前方迅疾出现面人墙。
金鑫见状立退。
不到万不得已，他很少硬来。
沈约却从金鑫背后窜出，一脚踩在他的肩头，如同天外飞仙般的踹出了一脚。
一脚准确无误的正中方才说话那人的胸口。
那人很要面子，但显然忘记了给胸口遮挡点什么，被沈约一脚踢中，立即闭气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院墙之上。
砰的大响。
墙上积雪洒落，堆了那人一脸，如同化妆粉般，让那人的一张脸显出白皙可爱的模样。
就是少了点勃勃生机。
沈约、金鑫又回到了原地，如同没事人一样。
金鑫暗自有点喘，有点惊讶对方得武力值不低，又同时惊奇沈约的武力值太高！
所有挥动钢管的人看向那被踹晕的人，然后回头望向了沈约，脸色看起来都不太好看。
沈约笑道：“稻川先生，你看看，难道这样就很有面子了吗？”
稻川幸介的脸已经如锅底一样黑了。
松野芳华突然想笑，
金鑫、沈约简直可说是配合无间，不但跟踪利索，哪怕打斗看起来都是极为默契。
在松野芳华看来，金鑫是诱饵，吸引对方的注意，而沈约就是尖刀，给对手致命的一击。
打人不用打的血肉横飞，只要找准了精准打击，杀鸡给猴看，就不用大费周章。
看着倒下的两个同伙，已经没人抢着给稻川幸介带盐了。
602节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给自己带盐可保证饭菜的可口，给别人带盐，有时候难免嗓子会发咸的。
知道别人的口味，比知道别人的取向还要难的。
沈约一脚踢在那个要面子的胸口，却让稻川幸介的所有手下都有要吐血的感觉。
稻川幸介也感觉胸口发闷。
伊始他觉得松野芳华插一脚进来很麻烦，如今却发现，有没有松野芳华，眼前的事情都很麻烦！
暗自咬牙，稻川幸介冷声道：“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他这话问出来，在场的一帮手下倒有了说不出的别扭。
沈约皱眉道：“稻川先生，你好像说了我的台词！你说的话，不应该是我问的吗？”
稻川幸介也感觉的确如此，看了倒地的两个手下一眼，“好吧，你们的国度有句俗话说的好，不打不相识的。”
沈约微微点头，“的确如此。”
心中却想，还有句俗话就是——给你脸不要，你一定要我们抽你才行。
智联这件事显然已经不能用和平手段来解决了。
那他们要完成这件事情，就得施压。
但这是在东瀛，都说猛龙可过江，但又说强龙难压地头蛇……
沈约心思转动，想着下一步的计划。
金鑫听到稻川幸介有示弱的意思，嘿然冷笑，心道你来这里，总不是想和我们交个朋友？他内心焦灼，但也知道暴躁解决不了问题。
要救智联，最好还是靠沈约的头脑！
雪仍在下。
哈气成霜。
稻川幸介不知道眼前这两位都在想着遥远的未来，看他们都是沉默无声，内心压力增大，放缓声音道：“我最近接到一单。”
虽然感觉很没面子，不过稻川幸介感觉沈约说的没错，被人踹倒那更没有面子。
“有人花钱，让我派人去取一个包裹，不要翻看里面的东西。然后肯定会有人追踪取钱的人，追踪的人叫做金鑫。是华夏一家叫做金汤安保公司的经理。下单的人将金鑫的照片交给了我。”
稻川幸介看向金鑫，“我如今也是第一次见到金……总的真人。”
松野芳华微有讶异，她没想到金鑫说的身份居然是真的。
沈约一直留意稻川幸介的细微表情，感觉稻川幸介不像在撒谎。
“然后呢，下单的人让你怎么做？”沈约问道。
稻川幸介沉默了会儿，“下单的人让我们留住那个金鑫。同时说，金鑫这个人脾气不小，也不会束手就擒，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动用一些暴力手段。”
金鑫冷哼一声，看向沈约。
他有个决定? 但不知道是否应该做。
沈约也在皱眉。
摊摊手，稻川幸介道：“事情就是这样的！我并不知道什么智联，其实和金总、这位先生也没什么恩怨。”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沈约的名字，但最忌惮的就是沈约。
他眼睛不瞎? 看得出金鑫也在听沈约的命令。
当老大久了，自然可以看出对方谁是老大。
“但干我们这行的，性质就是这样。拿人钱财? 为人消灾。”
稻川幸介看起来很想化解眼下的恩怨，“不如……大伙有空，一起喝个咖啡如何？”
一帮手下很是意外。
喝茶是老式做派? 如今灰色组织也在琢磨年轻人的喜好? 也流行喝咖啡了。
那些手下不是意外能喝到领导请的咖啡? 而是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解决。
盯着沈约，稻川幸介很是“真诚”道：“这位先生? 你意下如何？”
松野芳华目光闪动? 似要说什么，却强行忍住。
她年纪不大? 但环境会促进成长，在灰色组织过日子? 她的成长远比同龄人要快。
她看得出有问题? 但她要是帮沈约? 哪怕是她自身的意愿? 但在外人眼中，始终意味着是住吉会的立场。
wucuoxs.com
一朝成为组织的人，那就代表很难脱离组织，也意味着行动代表着组织！
松野芳华自然明白这点。
沈约笑笑，“我意下不如何！”
稻川幸介怔了下，一时间搞不明白沈约的意思。
沈约悠然的说道：“我感觉稻川先生不是想请我们喝咖啡的。”
稻川幸介眯缝起眼睛，“这位先生的意思是？”
“我或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沈约看着稻川幸介，如同看个小人般，“稻川先生还是不想放弃这个买卖，但又感觉人手不太够用。”
稻川幸介的嘴角抽搐了下。
“稻川先生怕我们跑了，于是就想了个缓兵之计。邀请我们去喝咖啡，顺便找来更多的手下。”沈约又道。
松野芳华暗自轻吁一口气。
这种表面叫哥哥，暗地捅刀子的套路，她很清楚！
她并不知道，沈约比她更清楚这种套路。对面是人是鬼，沈约一眼看的清楚。
稻川幸介的套路是好的，但很多肢体语言都说明他在包藏祸心。
“那时候谈话很不方便的。”
沈约淡淡道：“咖啡就免了，我们在这里说个清楚就好。”
稻川幸介暗自握拳。
他没想到沈约不但手脚利索，头脑居然也不差，竟然说出了他的全盘计划。
“下单的人是谁？”沈约微笑着问道。
稻川幸介眨眨眼睛，“这位先生，你虽然器量小了些、也不懂规矩……”
沈约保持微笑，激将法的套路，他也经常用的。
对方的激将法，他会当作对方在讲笑话一样。
口舌之争伤不到别人，如果可以的话，一刀毙命岂不是最痛快的事情？
“但你应该知道，稻川会既然是组织，就有组织的规矩。客户的资料，我们是绝对不能透露的。”稻川幸介很有职业操守道。
沈约笑道：“稻川先生看起来很懂规矩。”
稻川幸介感觉说是也不好，否认也糟糕，急中生智道：“反正比很多人要懂规矩了。”
他为自己得这个回答拍案叫绝，恨不得放到网上去，说不定能收获几个赞。
“但稻川先生恐怕没有听明白。”
沈约的语气突然变的比天气还要寒冷一些，“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问你。我问你，就要得到答案。”
他的话看起来更应该放在网上。
话音落，雪落的声音似乎都听得到了。
金鑫精神振作，他已经知道了沈约的决定。
松野芳华有些惊诧，实在没想到沈约会说出这种话。
沈约这般放话，无形中，就是在向稻川会挑战！
稻川幸介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缝，其中有寒芒闪动，“这位先生，你是在威胁我？威胁整个稻川会吗？”
603节 人质
众人都感觉手脚冰凉。
这很正常。
这么冷的天气，大伙在外边站的久了，难免体温会降低。
沈约的话让他们的体温更低。
有些人握着钢管已经有些后悔，他们出门以为是解决个小问题，不会耗时太长，只记得带钢管了，却忘记带脑子了。
这种温度，带个暖手宝不是更好一些？
沈约做事滴水不漏，“稻川先生，我没有威胁你。”
他知道国外和国内有些区别，国内威胁没啥事，养成了一批最强嘴炮王，但在国外，威胁别人的安全是犯法的！
“相反，是你们威胁到我们的生命安全，其中还包含个残障人士。”
沈约也将事情搞大化，“你不说出下单的人是谁，那你就只能留在这里，一直到你想说为止。”
稻川幸介气急反笑，“你准备将我留下来？”
金鑫拳头微紧，他的确有这个想法。
既然凶手一直隐身暗处，他只有稻川幸介这条线，如何能够放手？
沈约微笑道：“是！”
众人微哗，但是没人再想上前。
自作主张是要挨揍的，这时候要听老大的吩咐。
金鑫轻吁一口气，他虽知道沈约会这么选，但听沈约亲口说出，还是释然中带着感谢。
或许他只给沈约寂寞的人生一丝朋友般的温暖，沈约却给予他整个春天！
松野芳华眸中也闪过一丝异样。
她伊始的赞美，只是凭借爷爷的教诲、自己的直觉，但在这里站久了，手脚有些发麻，但内心却是热的。
很久没有的发热！
稻川幸介一摆手，身边剩下的人手都顶在前面。
“就凭你？”稻川幸介才一开口。
金鑫已然接道：“还有我！”
看了眼金鑫，稻川幸介道：“就凭你们两个？”
他不想再拖，只怕松野芳华也会举起手来，冷笑道：“就凭你们两个，敢来这里，向稻川会挑战？”
这么说的时候，他内心其实就已经明白了什么。
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沈约的决定? 一定会执行的。
沈约笑了笑，感觉稻川幸介有些声厉内荏的味道。
打就打，扯出后台，那就是有些胆怯的意思。
金鑫突然道：“稻川幸介? 我们这面其实有三个人。”
松野芳华有些讶异，忍住想要摆手的冲动。
稻川幸介立即望向了松野芳华。
金鑫很快摇头道：“你误会了，不是松野小姐。你看到那个灯泡没有？”
庭院是典型的日本庭院? 其中有庭灯几盏。
夜晚雪落的时候，若是灯光照亮，显然是很美的景色。
东瀛人无论穷富? 都会有些小确幸、小浪漫。
真正的浪漫本是生活中的点滴感情温暖? 而不应该是那些刻意砍断的断根玫瑰。
稻川幸介向那庭灯看了一眼? 满是讽刺道：“金鑫你看起来有些糊涂了，将庭灯也看成一个人了。”
金鑫淡淡道：“迷糊的恐怕不是我。不如我给你变个魔术如何？”
“哦?”
稻川幸介衡量着局面? 没有主动出击的打算。
真如一部电视剧中所说——我还没用力呢? 你就倒下了。
沈约、金鑫都没有发力的样子！
稻川幸介其实有点后悔接下这一单，但他又是不能不接。
他准备暂时倒下——有着准备的倒下总比被人打成死狗要强。
金鑫缓缓道：“我想让那灯泡碎? 那灯泡就会碎的。”
乒！
突然一声脆响。
众人骇了一跳，纷纷向响声发出的方向望去。
庭灯已碎。
稻川幸介心头剧烈一跳? 霍然向左手上方望去。
白皑皑的四周屋顶? 让人看不清究竟。
金鑫继续道：“这个魔术的有趣地方就是——我想让你脑袋碎? 你的脑袋也会碎的? 你信不信？”
乒！
庭灯又碎了一盏。
稻川幸介和一帮手下终于有了惊慌之意。
这不是魔术！
这TM是有狙击手在附近藏着！
狙击枪口一直瞄准着他们这帮人的脑袋！
金鑫原来有狙击手的增援。
松野芳华轻叹一口气，她不知道这件事是好是坏，但知道很多事情，既然挽了弓，那就没有回头箭了。
金鑫盯着稻川幸介道：“你如果还是他们的头儿，麻烦你男人一些。你留下，让他们去报信吧，直到我们得到下单人的名字。”
“若是我们得不到名字呢？”沈约突然问了句。
金鑫笑笑，眼中闪过狠意，喃喃道：“智联一直称呼我是少爷，我这个做少爷的却很少为他做过什么。他死了，一定就有人陪葬的。我或者……别人。”
bidige.com
乒！
庭灯未碎，庭院旁一个瓦罐突然爆了开来。
瓦罐离众人颇近，突然如炸弹般破开，一帮拿钢管的手下霍然闪开。
稻川幸介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许久，才声音冰冷的说道：“你们两个记住，你们是在向稻川会挑战！”
望向一帮惊慌失措的手下，稻川幸介冷然道：“你们这帮蠢货还等什么，还不回去传信？”
那帮手下犹犹豫豫中，纷纷向庭院门口冲去。
稻川幸介突然喝道：“站住！”
一帮手下有些茫然，
稻川幸介冷然道：“你们忘记带点东西了。”
忘记带了你吗？
那帮手下有些摸不到头脑，但见到稻川幸介看向地上还在昏迷的两人，终于明白过来，七手八脚的抬着昏迷的同伴离开了。
一帮人手离去，稻川幸介只感觉周身有点冷。搓搓双手，他哈了一口气，突然向房中走去。
沈约、金鑫并没有阻拦。
他们要留人，不用手铐的。
稻川幸介进入房中，见到三个屋主正鼻青脸肿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稻川幸介淡淡道：“你们还在等什么？走吧，这房子，借我们用一天行不行？”
我们在乎的是房子吗？
那三个年轻人心中暗道，可见稻川幸介这么说，如何还会留下来？
仓皇的到了屋外，见金鑫望来，银白头发那人嘴不硬了，膝盖就有点发软，咕咚跪了下来。
沈约微微摇头。
金鑫见状，知道沈约让他不要为难这些人。
他亦知道恶战在即，这些混混虽然让人憎恶，但终究罪不至死，更何况，他亦不是法官。
那三个年轻人终于互相搀扶着逃出了庭院。
金鑫看向松野芳华，淡淡道：“松野小姐还准备帮下去吗？”
松野芳华犹豫了下，施施然的出了院子，不知去向。
604节 吉祥四宝
雪花飘。
人少了，这个世界看起来更加的美妙。
金鑫看着天上的飘雪，又像是看着远方的狙击手。
狙击手已经和屋顶融为一色。
半晌，金鑫这才望向沈约，强笑道：“我发现你特别招东瀛女人的喜欢。我觉得……松野芳华会回来的。”
沈约淡淡道：“我发现你哪怕是要去见阎王，都希望见到的是个女阎王。”
二人相视一笑，目光暖暖。
沈约走进了房间。
稻川幸介已经脱了鞋占据了房间内的那个被炉。
东瀛少有国内那种的热炕，也没有所谓的暖气，冷的时候，多是靠独特的被炉来取暖。
不过说穿了，被炉就是桌子下面放个取暖器，然后用被子围上以防热量流失。
稻川幸介坐在被炉前，脸色才红润了些。
装酷很酷，但在这大冷天里装酷，未免很是遭罪。
他目前只希望金鑫、沈约的脚不要太臭。
东瀛人因为生活习惯，洗脚还是很勤的。
沈约跺了跺脚上的积雪，并没有换鞋。
恶战随时上场，他不会大意。
更何况，方才进来的时候，没脱鞋看起来也没人反对。
金鑫亦是一样，他进来的时候，整理下房中倒塌的格挡，然后靠墙坐下来，默默的看着被炉旁的稻川幸介。
稻川幸介干咳一声，移开了目光。
这与不和狮子老虎对视是一个道理。
沈约走进了厨房，翻了下厨房内储备的东西，问道：“这里还有泡面，你要不要来一份？”
稻川幸介的肚子咕噜叫了下，“如果可以的话……那多谢……”
沈约笑道：“只有两袋了。”
稻川幸介这才明白过来——沈约问的不是他。
三个大男人在一个屋子，如同歌曲唱的吉祥三宝，稻川幸介就像那个受气的孩子，不知道支援什么时候会到。
金鑫终于道：“不知道智联现在怎么样了？这小子，平时吃的不健康，总是喜欢叫盒饭，这冷的天，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给他叫份盒饭。”
稻川幸介微有动容。
他听得出金鑫对他的恨，也听得出金鑫对那个叫智联的关怀。
恨来自爱。
内心突然颤动下，稻川幸介蓦地想到一个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他若处于危难，是否有人会对他的安危这般紧张，关心他天冷被困的时候，是否能吃口热饭？
他一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可他如今仔细想想，却不敢那么肯定了。
沈约已经开始在下面，厨房有阵阵香气传过来。
“他们的目标是你……或者我，智联不应该有事的。”
沈约感受着汤面的味道，缓缓道：“如果智联有事? 我也会拉人陪葬的。”
他未见过智联? 但可以想到那是个很单纯的人——眼中只有少爷，凌晨的时候仍不休息，仍为寻找少爷殚精竭虑。
稻川幸介微微抖了下?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警告他。
院门突然响了下。
稻川幸介有些意外? 感觉已方来援倒快。不过看到推门而进的人时，微微叹口气。
松野芳华拎着一大袋食物走了进来。
看起来她离开只是去买点吃的。
或许她已经知道，这是场持久战！
她不是个怕热闹的女人。
金鑫看了松野芳华一眼，“沈约，我说过……松野小姐会回来的。我看女人? 都是很准的。”
沈约在厨房没有回头，“这就是你单身的理由？”
松野芳华“噗哧”笑了出来，倒感觉这屋子内很是温馨。
一般的家庭? 都没有这么温馨。
一个家不是一间屋子几个人组成的? 还需要让彼此有着亲切的感觉。
“沈君竟然还会做饭？”
松野芳华走进厨房? 略有诧异道：“闻起来竟然很不错的样子。”
沈约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我只会杀人是吧？”
稻川幸介又哆嗦了一下。
被炉给不了朋友间彼此的温暖。
松野芳华闻言? 连忙摇头，“我觉得你不喜欢杀人的。”
沈约“哦”了声? “这也能看得出来？”
松野芳华道：“喜欢杀人的? 都是心理很有问题，那和服用兴奋剂一样，都会让神经受损。因为神经趋近麻木，都需要很重的口味才让他们可以下饭。可你做面的口味很香，却不重。从这点可以看出，你并不喜欢杀人，也不太杀人。”
不但沈约，哪怕金鑫都有些诧异。
这理论挺奇怪，但细细想来，却很有道理。
“这是谁说的？”沈约问了句。
松野芳华立即道：“我爷爷。”
你爷爷一定是个怪老头，能将杀人和餐饮联系在一起的人，绝对不是正常人。
wucuoxs.com
沈约这么想的时候，不由问了句，“你爷爷叫做松野平原？”
松野芳华立即道：“你想见见吗？我可以帮你们联系。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沈约目光微闪，看了稻川幸介一眼，“若是今天不死，看来还有机会见面的。”
稻川幸介缩了下脚，感觉被炉有点烤的慌。
沈约说话间，见冰箱还有鸡蛋，并不客气，顺手煎了几个蛋。
他已经做了一盆面，不过感觉份量不够，看向松野芳华拿来的食袋，“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松野芳华怔了下，神色有些异样。
沈约扬了下眉头，“不信我的手艺？”
松野芳华移开目光，看着那盆面，“我本来想吃点饭团或者便当就好，但如今，我想吃碗面。”
沈约笑笑，“好的。”
松野芳华闻言一笑，立即将房间的桌子摆好，很熟练的端上了碗筷和一些她买的配菜。
沈约将买的一份便当丢在微波炉中，一分钟后，将便当丢给了稻川幸介道：“你如果饿了，可以吃点便当。”
稻川幸介接过热乎的便当，见松野芳华那面已经将他当作四宝饭，排斥出了吉祥三宝得行列，略有凄凉。
却没有厌恨。
便当暖暖，沈约也没有虐待他，这是个做事讲规矩的男人。
松野芳华盛了一勺面，然后再放了一勺热汤。用汤匙慢慢的喝一口，闭眼半晌，幸福的吁了口气道：“真好。”
她露出了满足的样子。
雪色微光，轻轻照在她洁白无暇的脸上。
605节 人间三味
容易满足的人多是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满足、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
只需要感恩。
只需要明白，眼前的一切，本是不容易得到的。
松野芳华并没有称赞沈约的手艺，但她的表情，已经是最好的称赞。
金鑫很饿，但竟然一直忍住没有动筷。
某些场面，他不会做焚琴煮鹤的事情，他一直在盯着松野芳华。
等松野芳华睁开眼睛时，金鑫突然道：“我知道这里的女人和我们国家不一样，我们汤面中的佐料需要钻石、金戒指才能够味。但很多东瀛女人却是很容易满足的。”
松野芳华很是好奇道：“没看出来金先生对世界的女人都很有研究。”
“我只是对三个国家的很多女人有过认真的研究。”
金鑫很是“谦虚”道：“你们的满足甚至只需要一个细节……”
这种时候，这种话题似乎不合时宜。
松野芳华却很认真的想了下，“是的。细节决定心境。或许是环境不同，我们有时候难以理解贵国女人的想法，我们很多人的想法是——真正的满足是得到，而不是买到。”
沈约微微点头，“很有道理的话，看来又是你爷爷说的。”
他对松野平原很有兴趣了。
毕竟，能说出这种睿智话语的老人并不常见。
如今的老人，并不是睿智的代言。
智力和年龄之间，并不是正比例函数的关系。
松野芳华微微一笑，“你又猜中了。是的，很多道理，都是我爷爷告诉我的。不过……我觉得很对。”
沈约心想，若论道理，华夏道理更多，可惜的是——这世上知道道理的人越来越多，去执行道理的却是越来越少。
既然如此，道理还有何用？
金鑫一旁道：“松野小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松野芳华回道：“好啊，但作为回报，我可以问沈君一个问题吗？”
金鑫毫不犹豫的把沈约卖了，“没有问题。那我问了。”
没有去看沈约的脸色，但觉得一定很精彩，金鑫缓缓道：“你是不是曾经有个梦想，只想做个小女人，有个志同道合的男人，你可以为他做点好吃的，但他一样可以为你做些暖心的事情？”
松野芳华面显诧异，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是的。这的确是我的梦想——不是曾经，而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在家中，只有爷爷会做饭——真正的为家人做饭。爸爸虽然能为家人叫上一桌子的奢华饭菜，但总有冰冷的感觉。”
金鑫涩然笑笑。
他对松野芳华也是不由得另眼看待。这是个比男人都要看得透彻的女子。
“我总是在想，奶奶不但有口福，还很幸福。因为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吃一辈子、自己最爱之人做的饭菜。”松野芳华回忆中带着憧憬。
金鑫心道，自从什么配送快餐上线后，你这个要求，一百个人中，恐怕没有几对能够做到。
看向稻川幸介，松野芳华突然道：“稻川先生? 便当好吃吗？”
稻川幸介正像被幸福排挤在外的样子? 闻言差点没有被噎死，用力咽下米饭，稻川幸介很真诚道：“很好吃。要多谢松野小姐的破费。”
见那两个男人望过来? 稻川幸介立即道：“还要感谢你们的款待。”
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他懂的。
松野芳华笑道：“我敢说，你这辈子可能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盒饭。”
稻川幸介怔了下。
松野芳华又道：“这世上最好吃的饭菜有三种——爱你的亲人做的饭菜，童年难得的饭菜，还有的就是——危难时分的饭菜。”
又是你爷爷说的？有时候家里人做饭也挺难吃的。
金鑫想要发问，但琢磨这其中的深意? 不由沉默。
松野芳华看起来是个注重亲情的人。
稻川幸介舔着牙缝间余留的几颗饭粒，感觉其中的香味，若有所思。
他感觉的确吃的很香? 却从未想到过这些道理。
“沈君?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这三种饭菜最好吃吗？”
松野芳华凝望着沈约? 很是期待的问道。
沈约望着那可爱却又聪明的女孩，半晌终道：“因为爱你的人不见得会永远的都在? 值得珍惜。童年的纯真亦不会重来，只成回忆。”
话音顿了一会儿? 沈约又道：“而很多人? 只有在死亡来临的那一刻，才会真正的明白。”
xiaoshuting.info
他看似没有回答第三种情况，但回答的其实更为透彻。
为什么，一个人临近死亡的时候才会醒悟什么？
为什么，一个人临近死亡的时候还不明白？
松野芳华的眸光如同星光般。
这个答案，她当然知道，她没想到沈约也知道。
凝望着沈约，良久，松野芳华才轻叹道：“像沈君这样优秀的男人，一定有了心爱的人吧？”
“应该还没有。”金鑫替沈约回答道。
“为什么？”
松野芳华很是意外道：“像沈君这样优秀的男人，聪明的女人见到，本不应该错过的。”
金鑫仍旧代答道：“或许这世上聪明的女人并不多，看的也不如松野小姐透彻。她们不需要什么清醒的认知，需要的只是戒指和钻石什么的。偏偏我这个公司业绩不景气，沈约一直照顾我的面子才留下来，可是我……工资又发的少。”
有些痛心疾首的样子，金鑫看着沈约道：“沈约，你不会怪我吧？”
沈约想要一脚踢死金鑫。
别人都感觉金鑫情深意重，自责赚钱少耽误了沈约的婚姻大事，可沈约知道金鑫“怪我”两字的用意。
金鑫知道既然智联一事卷入了稻川会，那和东瀛灰色组织之间得争斗就不可避免了。
松野芳华看起来和他们很默契的样子，金鑫就要利用这点，让住吉会插手。
多个组织参与，对于金鑫寻找智联来说，是有利的事情。
所有的决策，是从金鑫问松野芳华的那个问题开始。
哪个女人年少的时候，没有做过琴瑟和鸣、弄玉乘龙的美梦？
金鑫在提问的时候，就有点诱导的含义。
“我怎么会怪你。”
沈约笑道：“我只是想要掐死你呢。”
金鑫立即道：“松野小姐，你看他因为在公司呆的不得志、因此找不到女友，多么的恨我。对了，松野小姐，你有男朋友了吗？”
606节 情敌主使
屋中渐暗，内心却是明净的；天寒地冻，微雪却有了轻柔之意。
松野芳华听到金鑫问话，微微怔了下，缓缓垂下头来。
金鑫有些闷，心道你不会像藤原纪香般，也有了未婚夫吧？
稻川幸介那面突然道：“原来沈君是单身啊，我其实也是单身呢。”
众人怔住。
金鑫慢慢望过来，“你的意思是？”
你总不会要和沈约联姻吧？金鑫不明白稻川幸介为何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稻川幸介忙道：“金先生，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是想说……”
盒饭温暖，众人说的话也让他有所触动。
他本来想缓和下关系，但话一说出来立即感觉到问题所在，随即道：“这里的人成家都不算早。松野小姐还没有大学毕业，自然还单身呢。”
金鑫感觉稻川幸介直到如今，才说了一句有用的话。
松野芳华突然抬头看向了沈约，似有决定道：“沈君，如果此间事了，你又有暇的话，能否去见……我爷爷一趟？”
沈约默然了会儿，“好的。多谢芳华小姐引见。”
松野芳华抿嘴一笑，“你太客气了。”
三人吃着面，随意聊着，若是路人见到，多觉得好一幅温馨的家庭画卷。
稻川幸介也是这般看法。
不过家主早被赶走，如今是强盗盘踞，而且这些温柔的强盗，在等着另外的一伙强盗，准备做着拆家的生意。
yawenku.com
金鑫听沈约说好，微微吁了口气，突然又道：“沈约，我当初看到炽天使给你的那张相片后，其实一直有个想法。”
沈约皱了下眉头。
金鑫做事知道轻重，但这种话，本不该在这种场合公开说出的。
“你有什么想法？”沈约缓缓道，眼睛的余光看着稻川幸介。
金鑫轻声道：“你对海明珠有种莫名的好感。”
松野芳华很有兴趣的样子。
沈约未语。
“在我看来，这种好感并不正常。”
金鑫分析道：“其实和我一样，你并不喜欢将个生手带在身边。当初依照我的想法，让海明珠加入是一锤子的买卖，但因为你的原因，我还是将她留下来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沈约扬眉道。
“你不觉得你以前可能认识海明珠吗？”
金鑫沉声道，“因此这样，你才对她有好感。”
沈约瞳孔微缩。
金鑫随即又道：“如果你真是反力之鹰的话，炽天使给你的照片中，又有反力之鹰和海明珠的合影……那你可能认识另外一个海明珠，因此你才对眼下的这个海明珠有莫名的好感。”
被炉那面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松野芳华立即望了过去。
稻川幸介的一双脚从被炉中抽了出来，揉个不停。
见众人望来，稻川幸介忙道：“我的脚碰到取暖器上，烫了一下。不是……不是捣鬼。”
金鑫目光微闪，微笑道：“你不捣鬼是最好不过。”
沈约看着眼前的饭团，许久才道：“这世上真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海明珠说她并没有孪生姐妹。”
金鑫捞起了一点面条? 吃了几口? 突然道：“松野小姐? 你不要误会。我说的好感，就只是好感，没什么进一步的发展。很多事情，是可以争取的。”
松野芳华垂下头来，让人看不到脸色。
但她脸上的红晕似乎说明了什么。
金鑫还待再说，沈约突然道：“吃饭吧。打架是需要力气的。”
“痞子之间才叫打架。像你这样的高手，是叫决斗的。”
金鑫早看到稻川幸介的脸色很是异常，提醒道：“就是不知道，一会儿? 有没有和你决斗的人选呢？”
房中静寂。
稻川幸介终于吃完了盒饭中的最后一粒米饭，然后拿着饭盒站了起来。
松野芳华瞥见，不由道：“稻川先生，没有多余的米饭了。你要不要试试寿司呢？”
稻川幸介没有立即回答? 将一次性饭盒轻轻的放入垃圾桶中。
走到沈约、金鑫的面前? 稻川幸介突然道：“沈君，金君? 方才在庭院中，我说的都是事实。”
他的一双耳朵也不是摆设，听到了很多东西，也明白了二人的关系。
沈约看起来话不多，却是真正的幕后！
沈约笑了笑。
稻川幸介又道：“我想了很久，我们本来是没有矛盾的。”
金鑫也在笑，“我们不是反力球，稻川先生要是不找我们的麻烦，我们自然也不会主动找上门的。”
稻川幸介听到“反力”两字时，身躯微微颤抖了下，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冷的缘故。
“在我想来，如果我说出了下单的人，我们就不会有任何矛盾了，是不是？”
金鑫看着很是“诚恳”的稻川幸介，“诚恳”的回答，“那不行啊，那不破坏行规了吗？”
稻川幸介微笑道：“规矩都是人定的，只是为了某些人的习惯。人的习惯，是可以改变的。这世界不应该被规矩束缚，不然岂不是太过僵化？”
松野芳华也听出来了——稻川幸介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啊。
沈约终道：“我很认同稻川先生的认知。不合理的规矩，本来就应该改变。”
稻川幸介立即道：“这么说……只要我说出下单人，我……包括稻川会，都不会再和沈先生有冲突了？”
沈约淡淡道：“我又不是反力球，只要稻川先生放过我们……我们应该不会自找麻烦吧？不过……我们其实不急。”
“怎么不急？”
稻川幸介明显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我刚才都听到了，松野小姐要找沈先生去见松野平原老先生。”
很是感慨，稻川幸介略显激动道：“如此天寒地冻，我怎么忍心让松野小姐在这种地方守候？再说老人家睡的早，如果太晚过去，老人家休息了，沈先生又不想打扰别人，恐怕会耽误沈先生的时间。”
要不是知根知底，我还以为你是札幌的优秀市民呢。
金鑫心中嘀咕，终于道：“沈约，要不咱们就听听？”
沈约微笑道：“那就有劳稻川先生了。其实和我们无关的事情，我们绝不会理会的。这年头，赚钱都是疲于奔命，谁会去想别的事情呢。”
稻川幸介得到了保证，只怕迟则生变，立即道：“下单的人是……坂田横夫！”
607节 请柬深意
房中静了下来。
松野芳华听到坂田横夫的名字，脸色有些异样。
沈约、金鑫居然无动于衷的样子。
半晌，稻川幸介道：“感觉两位先生似乎认识坂田……横夫。”
他直呼名姓，是不想和坂田横夫表现的关系太近。
“听说过。倒没有见过。”
沈约看了金鑫一眼，“是藤原纪香的未婚夫吧？山口组的？”
他提及山口组的时候，好像在提及一个口红品牌而已，没有任何波动和感觉。
松野芳华目光微闪。
山口组在东瀛赫赫威名，在世界上也是几乎和可乐一样出名，沈约对之却是无动于衷？
稻川幸介讶异道：“沈先生认识藤原纪香？”
这点言外之意，他还是听得出来的。
金鑫在一旁道：“当然认识了。不但认识，藤原纪香小姐还对沈先生很有兴趣，邀请他在樱花盛开的时候，参加藤原小姐的婚礼呢。”
yawenku.com
松野芳华为之讶异，喃喃道：“不……可能吧？”
金鑫耳尖，立即问道：“为什么不可能？你和藤原纪香很熟吗？”
松野芳华和藤原纪香都是一个圈子，说不认识才有问题。
稻川幸介不像是撒谎。
金鑫绝不是无缘无故的提及反力之鹰！
让炽天使都关注的反力之鹰，或许在明世界没什么名声，但在相对的暗世界，反力之鹰绝对是个神一样的存在。
稻川幸介听到反力之鹰果然有反应。
他脚被烫了，脸也在发骚，一刹那之间，稻川幸介从无恶不做的恶棍形象，突然变成了优秀的模范市民。
这不是家庭温暖的影响。
这是反力之鹰的威吓！
如果稻川幸介说的是实话，智联失踪一事，就已涉及到山口组。
山口组在东瀛排名组织第一。
稻川会第三。
老二住吉会听起来排名不好听，但这种力量会在组织的厮杀中，起着微妙的作用。
金鑫明白这点，自然要打听松野芳华和藤原纪香的亲密值。
松野芳华半晌才道：“藤原纪香如同天空的一只白鹰，而坂田横夫却是平原的一头土狼。他们二人本不像生活在一起的人。”
沈约意识到什么，“又是你爷爷说的？”
松野芳华瞥了稻川幸介一眼，稻川幸介立即道：“今日你们所有的谈话，我绝不会说出去。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稻川幸介听到“反力之鹰”四个字的时候，心都是颤的。
他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努力才让自己表现的正常些。
伊始，他还想叫人扳回一城，如今，他觉得能活着走出这里，已是幸事。
“嗯”了声，松野芳华示意沈约说的不错，爷爷一直教导她——好话不出门，坏话传千里。
如果爷爷的评价让坂田横夫听到了，肯定会结下心结的。
虽然爷爷不怕，可松野芳华还是不想惹出意外的麻烦，“爷爷说……藤原纪香不见得赞同这门婚事。”
金鑫皱眉思索之际，松野芳华已经说出了关键? “一个女人，如果不喜欢自己的婚事? 自然不会大肆张扬的，请别人到场的? 你们说……是不是？”
金鑫终于明白过来——藤原纪香既然不想结婚? 为何要邀请沈约？难道藤原纪香是希望沈约去搅局？
越想越有趣，金鑫看向沈约，知道沈约也想得到。
过了一会儿，金鑫试探道：“坂田横夫突然插入一脚，下令让稻川先生留下我? 沈约，你怎么看？坂田横夫不准备举行婚礼了吗？”
稻川幸介又哆嗦了一下。
金鑫说的不多? 稻川幸介却想的多——金鑫的意思是? 沈约要取代坂田横夫? 成为婚礼的男主角？
沈约默然片刻，将所有的线索不停的重组? 终于看向稻川幸介? “事实就是坂田横夫指使你扣留金鑫，没有别的枝节？”
稻川幸介咬牙发誓道：“事实就是如沈先生说的那样。我若有半句谎言，沈先生就算杀了我? 我也是绝无怨言！”
沈约微微点头? “那好。稻川先生请回吧。”
稻川幸介反倒一怔? 没想到沈约居然就这么信了他，将他放了。
犹豫不过片刻，稻川幸介深鞠一躬，倒退着走出了房门。
直到庭院中，稻川幸介才微舒一口长气。
到了院外，有人立即闪身出来，“老大，你……怎么出来了？”
稻川幸介想要一耳光抽过去，却感觉浑身乏力，“其余的人呢？”
那手下回道：“都在找人手，暂时没有通知会长。”
稻川幸介一把扯住那手下的衣领，在那手下以为要受到惩罚的时候，稻川幸介已道：“让全部人撤退，不要去惹沈约。”
“老大，你……”那人很是费解，感觉老大的命令有些反常。
“快去！”
稻川幸介面露焦急道：“再联系会长，我要立即见会长！”
--
稻川幸介很是焦灼，房中的沈约、金鑫倒还平静。
但他们内心究竟在想什么，松野芳华看不出来。
她本来以为自己看出了很多事情，但见稻川幸介的反应，金鑫点滴的透露，她感觉自己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狼不会轻易的放弃食物，除非它遇到了狮子和老虎。
爷爷的话又划过她的脑海，看着冷静的沈约，她实在看不出沈约有什么实力让稻川会排在前五的人物如斯畏惧。
绝对是畏惧！
松野芳华看过吓尿的人，她感觉稻川幸介离吓尿的状态，只有一步之遥。
“你觉得稻川幸介说的是真的？”金鑫略有些迟疑。
沈约轻声道：“饭不能乱吃，在组织中，话也不能乱说的。”
松野芳华微微点头。
沈约又道：“这里有松野小姐作证，如果因为稻川幸介的缘故，引发组织的混乱甚至崩溃，稻川幸介除了切腹自尽外，很难有别的做法。”
松野芳华再次点头。
东瀛得灰暗组织，通常是比东瀛政客更讲诚信的。
因为政客几年就会换一次，除非有了运气，想长久的做下去，一般政客都是只看眼前。
但组织首领都知道，组织要长远的发展下去，诚信是他们的立足根本！
“那我们现在怎么做？”
金鑫其实有主意，但这种局面也是头一次遇到，只感觉有些难以掌控，“要不要和藤原纪香联系呢？”
608节 姜太公钓鱼
沈约有些犹豫。
他深知如果不是铁杆兄弟，帮手通常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找了藤原纪香来帮忙，也是找来一堆麻烦。
松野芳华突然道：“沈君，你不是想见我爷爷吗？不如现在……就去看看？”
金鑫露出意外的表情。
他已经看出松野芳华年纪不大，但极有主见。这种时候，松野芳华的邀请，已经代表了某些态度。
金鑫这次并没有替沈约回答。
沈约沉默半晌，终于道：“好！”
松野芳华展露笑容，带着二人出院到了自己的车前，她才要上车，沈约突然道：“等等。”
yawenku.com
微感错愕，松野芳华没有立即开启车门。
沈约早拿出了手机，对车体扫描了一遍，这才点头道：“没有问题。”
坐上了驾驶位，松野芳华只感觉双手有点儿冰冷，发动了车子，松野芳华忍不住问道：“沈君方才是在检查是否有危险吗？”
虽然不认为凭借一个手机，就能检查出炸弹来，可沈约方才的举动，明显有那个意味。
这次是沈约坐在副驾上。
金鑫人在后座有些沉默。
半晌，沈约终于道：“松野小姐，虽然我们见面不过是半天，不过……我们已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子。”
松野芳华一怔，反问道：“听起来很像告别前的祝福语？”
沈约轻声道：“你的善良，让我们不想隐瞒一些事情。”
顿了良久，沈约有些苦涩道：“我们本不应该给善良的人带来灾难。”
金鑫垂下头来。
松野芳华开车的手倒还稳定，“沈君的意思是……”
沈约面带严肃道：“在让稻川幸介说出坂田横夫的名字后，这看起来就不是能和平解决的事情。”
松野芳华只感觉方向盘仍是冷的。
“这件事看起来很复杂，但在我看来，内情又会比想象的复杂很多。”
沈约琢磨着措辞道：“你的一个决定，会影响很多事情。如今你带我去见你爷爷的举动，也会给住吉会带来很大的影响。”
松野芳华咬了下嘴唇。
“这本来不是应该由你做决定的事情，虽然，以你的头脑，已经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沈约的笑容有些涩然，看着前方渐渐黯淡的天色，“但正确又有很多种，你觉得正确的事情，对住吉会来说，未见得是正确的事情。每个人的正确观是不一样的。”
松野芳华半晌才道：“沈君认为，家父会觉得我的决定有问题？”
她终于明白了沈约的意思——沈约是在告诉她，这件事有可能影响到东瀛灰色组织的存在。
好大的口气。
但也是很真诚的语气。
沈约笑了笑，“松野小姐很聪明，想到了这些过程。很多事情，我们是迫不得已，但松野小姐是有选择的。”
松野芳华反问道：“事到如今? 我还有什么选择？”
沈约微笑道：“你有选择的，请你在到达你要到的目的地前五分钟停下车? 然后我和金鑫下车在那里等待一个小时。”
看到松野芳华不自然的表情? 沈约安慰道：“这没有什么的。松野小姐? 人生就是如此。我们的任何决定? 都不应该只凭一时的热血? 如果一个小时内，住吉会没有人来找我们? 我们就会安静的离开。”
松野芳华咬了下嘴唇? “你们会去哪里？”
沈约目光清晰的看着远方，“这些事情，不需要松野小姐费心。松野小姐不必为此感觉到任何不安，我们始终会记得今天松野小姐的援手。”
夜色渐临。
车子停了下来。
是停在一家便利店的前面。
沈约、金鑫下了车? 看着松野芳华开车离去。
松野芳华很细心，哪怕将沈约二人放下来，仍旧不忘记给他们找个暂时可以栖身的地方。
沈约、金鑫却没有急于走进便利店取暖。
金鑫拿出一根烟? 点燃了，却没有去抽。
烟头的一点火光，如同雪夜中坚强的温暖。
“你是不是怪我有些自作主张？”
金鑫轻叹一口气道：“我本不应该将松野芳华扯进来。她是个好女孩。”
看着飘雪的天空? 金鑫喃喃道：“我有点在利用她。你做的是对的。”
他一直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沈约做的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他！
沈约笑笑，“好像有人跟踪我们？”
金鑫摇头道：“没看到。”
“坂田横夫是个什么样的人？”沈约问道。
金鑫终于吸了一口气，“如今是东瀛山口组的总区域负责人。”
沈约看着随着飘雪降临的夜。
半晌，沈约道：“这好像是个实权位置? 坐上这个位置的人? 通常都会当上山口组下一任的组长。这就和古代皇帝立储后，都会将其安置在东宫居住一样。”
金鑫笑了笑，“差不多是这样，我还没有进一步的了解。智联失踪，对方让我到这里付款赎人，我只以为这里的灰色势力会有参与，但从未想到过会有山口组的影子。”
沈约“嗯”了声，喃喃道：“我有种预感。”
“你又预见什么了？”
金鑫露出警惕道：“这次是谁在流血？”
沈约摇摇头，“我只是有种预感，他们的目标，不是智联，也不是你，而是我！”
金鑫怔了下，“你让坂田横夫戴绿帽了？”
沈约瞪了金鑫一眼。
金鑫立即道：“我这是正常的猜测。一个男人，最忍受不了的奇耻大辱就是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一腿。”
沈约叹了口气道：“在暹罗的时候，我忙的睡觉都是奢侈得。”
“是啊，是啊。”
金鑫面带惭愧道：“我不应该这么想你。你没时间上床的。可是……”
有些百思不得其解，金鑫困惑道：“如果你没有判断错误，坂田横夫这么迂回的是要找你的麻烦，那他是为了什么？”
沈约看着那难以揣摩的夜，“这一定要问坂田横夫才知道的。他的目标如果是为了你，就应该调查过你，只凭稻川幸介带一些拿钢管的男人过来，不见得能留得住你。”
“坂田横夫应该在外围再做下埋伏的。”
金鑫很有体会道：“但我们等了那么久，坂田横夫仍旧没有动手。”
醒悟过来，金鑫道：“他算计到我会来，但没想到你居然也来了。无论坂田横夫对你了解多少，但在暹罗，将一场惊天劫案消弭无形的人物，他一定要谨慎对待。他没有立即动手，因为他对你也有研究！”
沈约微微点头，眼中有寒光闪动，“因此……我们只需要等他。他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609节 敢死队
沈约没有过多的解释，但他知道金鑫会明白他的意思。
在稻川幸介吐露下单人是坂田横夫之后，稻川幸介是为了活路，但坂田横夫已经没有了退路。
要不向沈约、金鑫跪地求饶，要不就向沈约、金鑫宣战！
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第一条路是没有可能的。
坂田横夫只能一条路走下去。
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小雪依旧。
金鑫突然踩灭了香烟，看向前方道：“才过了25分钟，住吉会的决定，看起来下的也很快。”
前方已经开来了一辆车，到了周围的时候就慢了下来，缓缓的停在沈约、金鑫面前。
司机位置下来的那人长得四平八稳，做事看起来也是极为稳重，“沈先生，金先生。住吉会的会长，请你们一见。”
xiaoshuting.cc
金鑫打个哈欠提神，才要打开车门，沈约突然道：“车内没开空调吗？”
这时候，沈约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让金鑫都有些意外。
可金鑫随即就放开了拉车门的手，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司机额头细微的汗水。
心中警觉立升！
这么冷的天，司机居然还有流汗的意思？
司机如果不是因为肾虚、刚从床上下来，车内没有空调，那就只剩下一种解释——司机很紧张！
请人不需要紧张的。
金鑫霍然向司机冲了过去。
司机突然用力撞来。
他为人长的四平八稳，自然很有份量，蓦地撞在金鑫身上，金鑫也是不由得倒退一步。
那个司机已经为二人拉开了车门！
金鑫瞳孔微缩。
他不是震惊这面的服务是如此的优雅强横，而是震惊司机的脸上有种惨烈的悲壮。
“闪！”
沈约扑过来，带倒了金鑫，在地上连环滚了过去。
轰！
整个车辆炸了开来！
声势惊人。
有一条手臂已经带着鲜血飞向了半空，“啪嗒”掉下来的时候，离沈约、金鑫并不遥远。
沈约、金鑫翻身站起，均是习惯性的找掩体掩护。
手臂是那个司机的。
司机开门后，车辆立炸，炸死了那个司机，也炸飞了司机的手臂。
周围的车辆报警声大作。
雪仍在飘，落在熊熊燃烧的车辆上，化作无形。
金鑫只感觉背心全是冷汗，眼皮子一直跳动个不休，方才如果不是沈约提醒，被炸死的就不止是司机，而那条手臂很可能就是他的。
警声响了一段时间，终于停止。
便利店没有人出来。
警察都不出面的事情，百姓怎么会出来理会？
望着前方的熊熊大火，金鑫终于止住了内心的悸动——有人竟用同归于尽的方法来袭击他们！
若不是沈约……
沈约看着地上那已经被烧焦的尸体，神色有丝悲哀，“他们倒是无孔不入，下手很快。那松野芳华……”
他有点担心那个有主见的女孩。
下手的人很可能就是坂田横夫！
坂田横夫当初在那几个混混家没有立即下手，因为他知道没有把握搞死沈约。
有时候，机会只有一次。
但在对方开始松懈下来，坂田横夫突然派人伪装成松野芳华的手下来接沈约、金鑫。不用上车? 只要开启车门? 车辆就会爆炸！
坂田横夫好狠的算计，为了目标轻易的就舍却手下的一条命。
沈约暗自皱眉。
前方突然有五辆黑色轿车开了过来。
金鑫向沈约望来，低声道：“是坂田横夫？”
他多少有点强人所难? 他知道沈约也不清楚。
但他真的希望来的人是坂田横夫? 那样的话，他还可以一战，不用再担心那些突如其来的暗算。
“是松野芳华。”沈约低声道。
金鑫一怔，不知道沈约如何做出的这个判断。
最前面的一辆车停了下来。
后面随即有两辆车子超过，停在那辆车之前? 而剩余的两辆守在后面，四辆车子下来十六个保镖，警惕的看了周围一眼? 为首的那人用耳边的对讲机说了句日语。
中间那辆车随即下来一个女子。
夜色中? 火光中? 仍如不畏寒霜的樱花般。
优雅中带着坚强。
快步向沈约走来，松野芳华向那辆爆燃的车子看了眼? 关切道：“你们没事吧？”
沈约摇摇头。
松野芳华随即道：“上车。这次……我爸要见你。”
她见到爆炸场景，并没有多问? 也没有丝毫耽搁? 当先走到车前。
金鑫心有余悸，看沈约拉开了后门坐进去，他也跟着坐进来。
车内副驾已有一人。
黑夜给了他黑色的眼睛，他似乎还嫌颜色不够，带了一副黑色的墨镜，如同瞎子阿炳般。
沈约、金鑫已经坐进来，那人对站在外边的松野芳华建议道：“小姐，情形很不对，我来开车吧？”
松野芳华想了想，说道：“好！”
那人立即到了司机位置，松野芳华到了副驾系上安全带，那人已经启动了车辆。
车子疾驰，过了市区，跑的是郊外的方向。
司机的左手不时的摸摸耳后。
沈约、金鑫早看出这人已经进入了作战状态，时刻和同伴进行情况交流。
松野芳华这才吁了一口气，喃喃道：“多半是坂田横夫派来的神风敢死队？”
金鑫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下。
他既然来东瀛，自然做了很多准备，也知道东瀛的很多事情。
神风敢死队，在灰色组织中，都是一个噩梦般的存在。
这个队伍中的成员，效仿二战时东瀛的那个敢死队，专门和敌人做些同归于尽的事情。
狠的怕横的，横的却怕不要命的。
一个人如果连命都不要，那他对旁人的威胁就会成倍增长，也能爆发出极具破坏的力量。
沈约居然笑笑，“除了坂田横夫，我倒想不出还有谁会做这么见缝插针的事情。”
松野芳华轻轻吁了口气道：“我本来以为你会怀疑我的。听到爆炸声，我……”
她没有说下去。
但她的担忧显而易见。
这是必然的。
金鑫当初并没有立即拉开松野芳华那辆车得车门，就是有些顾忌。
东瀛的灰色组织结构很是复杂，为了利益，各个组织之间的联系，外人绝难明白。
若说这个局是松野芳华安排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望向有所担忧的松野芳华，沈约淡淡道：“我想能说出人间三味的人不多，能理解人间三味的亦是不多。”
松野芳华怔了下，一时间不明白其中含义时，就听沈约道：“这样一个难得的知己，以松野小姐的为人，哪怕迫不得已的炸死，也不会狠心来看看结果的。”
610节 战时1号
雪落无声。
天阴。
松野芳华的眸光却如同闪亮的星星般。
你可能很久没有看到过星光了，但星光一直都存在的。你可能被仇恨填满，但爱还是会有的。
区别只是——你是否想去看。
轻轻吁了一口气，松野芳华看向窗外，喃喃道：“谢谢你……谢谢你的信任！”
沈约笑笑，看向金鑫道：“你一定奇怪我方才为何猜测是松野小姐到了，而不是坂田横夫？”
yawenku.com
金鑫微微点头，他的确是有点奇怪。
“我方才估算有误。”沈约突然道。
金鑫怔了下。
沈约随即解释道：“我们对坂田横夫的估算有误，他看起来一定要搞死我们。”
金鑫苦笑道：“这不稀奇，有些人天生就这德行，因为作恶太多，以己度人，别人哪怕不想动手，他为了自身的安全，也一定要置对方于死地的。”
哂然笑笑，金鑫道：“你想米国如今的做法，恨不得将强盗两字写在脸上，就知道这世上这种人有多少了。”
沈约分析道：“但我不久前还是低估了坂田横夫，他不是鲁莽的人，他是极为谨慎的人。因此我们不死，他不会出面的。一直要等到确定我们会死，他才会现身了。”
金鑫醒悟过来，“方才我们被炸，滚了出去，但没什么大碍，坂田横夫还是不敢出来的。”
顿了片刻，金鑫又道：“坂田横夫不出来，那明知道这边出了这种爆燃场面，还是大阵仗出来的人，只有松野小姐了。”
看向有些好奇的松野芳华，金鑫解释道：“方才爆炸后，你带人随即赶到，那时候我不知道来的是谁，沈约却确定是你的。”
松野芳华微有恍然。
“我本来以为你们是心有灵犀呢。”金鑫淡淡的笑了下。
松野芳华垂下头来。
车内静了一会儿。
司机突然道：“小姐，确定后面没有跟踪。我们要去战时一号吗？”
松野芳华立即道：“是。我父亲约定和沈先生在那里见面。”
司机嗯了声。
金鑫本来担心让个“瞎子”开车会不会有问题，但见司机开的比飞行员都要利索，终于道：“战时1号，难道准备开战吗？”
司机冷哼一声，并没有回答。
金鑫倒不介意，他知道这些组织的人，只对组织的人负责，不会向他一个外人透露任何机密。
松野芳华却立即解释道：“做我们这行，虽然不像以往打打杀杀了，不过还是保留以前的传统。给自己留几个安全的地点，以备不时之需。”
金鑫心中却想——住吉会既然动用了战时地点，那其实已和开战仿佛。住吉会既然知道会开战还来接沈约，这个决定真是非比寻常。
住吉会不是在过家家? 既然决定了? 那一定是因为有利益可图。
他们图沈约什么？
金鑫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住吉会卖他金鑫一个面子，但沈约的面子为何会变得这般大，让住吉会不惜和山口组开战? 也要做出这个决定呢？
车辆疾驰? 很快到了一座小山附近。
顺着平整的山路入内? 有稀稀落落的建筑出现在道路两侧。
道路的尽头，看起来是片连体建筑? 灯光并不明亮。
这种时候? 太辉煌并不是好事。
金鑫建议道：“那就是战时一号吗？松野小姐? 我感觉你们要提防不远处的闲散建筑? 以防有敌人潜伏。”
松野芳华笑道：“这里都是住吉会的产业。”
言下之意自然是，我们的产业，安插的都是自己的人手，不用太担心。
金鑫略显尴尬的表情? “原来如此。我见识少，倒让松野小姐见笑了。”说罢向沈约眨眨眼睛。
沈约知道金鑫不是见识少，而是心眼多。
正常渠道打听不到消息? 金鑫偶尔也会装傻充愣的套取消息。
金鑫方才和松野芳华的谈论? 让沈约最少得知两点情报——松野芳华很坦诚? 已经当他们是自己人看待。这里已像是住吉会的重要地点，松野洋平在这里见他们，是认真行事。
前方已有院墙出现。
车子径直开入一道铁门后并没有稍停，又过了一道铁门后，这才在一个温泉花坛前停了下来。
都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但这冷的天? 河水也是有可能冻结的。
温泉花坛却在冒着热气，周围种着几株樱花以及松柏等抗旱的植被。
建筑很有日式风格。
沈约知道东瀛近些年虽然屈从米国，不过骨子里对米国并不感冒的。
华夏虽是东方文化的源头，不过很多风俗传统，旧时文化习惯，反倒是在东瀛、棒子国保存的多。
这未尝不是一种悲哀。
念头一闪而过，松野芳华亲自带路，进入一栋建筑内，穿过客厅，到了一间客房前，敲了下房门道：“父亲，沈君、金先生已经到了。”
“进来吧。”房中传来一个声音。
声音中气十足。
沈约做了个简单的判断，跟随着松野芳华进入了房间，就见有一人正坐在茶具前，看着水壶。
水已烧开，那人拎壶送水，显然是要泡茶。
那人并未抬头，只是对沈约的方向招下手，“坐吧，不用客气。”
金鑫微有皱眉，心道这人当然就是松野洋平——松野芳华的父亲。可松野洋平见面就在摆谱，恐怕不好相与。
沈约却缓缓的坐在客人的位置，并不发声。
松野洋平泡茶，他就看着对方泡茶。
过了会儿，松野洋平终于泡好了茶，抬头看向了沈约。
松野洋平看起来五旬左右的年纪，脸型瘦削，双眉如同两把出鞘的剑在插着，为他整个人平添了英气。
他的目光咄咄，被他盯着，不比被老丈人初次盯着自在多少。
沈约微微一笑，看起来已经熟悉了这种套路。
松野洋平缓缓的倒了四杯茶。
沈约看的不是茶，而是松野洋平的手。
松野洋平的手很是稳定，倒茶的时候，一滴茶水都没有滴在外边。
在常人眼中，这算不上什么稀罕事。
沈约却知道这绝对不容易。
松野洋平不但是个技击高手，而且心很定。
只有心定的人，注意力才会这般集中。
大敌当前，松野洋平为何反倒如此平静？
.
PS：为用订阅支持墨武的朋友们加更！谢谢你们的支持和鼓励。
611节 见微知著
房中一阵寂静。
沈约在主人没有表达用意的时候，也没有急急的去说什么。
对于松野洋平这种人来说，很多决定，本来是在会谈前就已经决定了的。
生意那一套的说辞，不适合组织人物。
如果一个灰色组织的人物会被别人的意见轻易左右，那他绝不是一个合格的灰色组织领导者。
半晌，松野洋平终于开口道：“请用茶。”
沈约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口，然后慢慢的放下。
他的举动很平常，金鑫却有点紧张。
如此非常时刻，对于初见一面的人来说，喝一口茶可能会有致命的危险。
松野洋平突然看向了金鑫，“金先生怕茶里有毒吗？”
金鑫瞳孔微缩，没想到被对方看出了心意，不过随即道：“对于不喜欢喝茶的人，喝茶是遭罪，茶也遭罪。我更喜欢喝酒。”
松野洋平笑笑，“很好，虎豹难与豺狼为伍，沆瀣多是狼狈之类。能和沈约在一起的朋友，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金鑫听出松野洋平语气中带有贬低之意，不过并不在乎。
轻视，从不会让他愤怒！
松野洋平按了下桌铃，有个管家模样的人出现在门口，松野洋平道：“帮金先生拿瓶好酒过来。”
那管家看向了金鑫，彬彬有礼道：“金先生想喝什么。”
“贵腐酒。”
金鑫笑道：“像我这样的人，不见得喝的对，但想必贵的就会对胃的。”
那管家再鞠一躬，缓缓退下。
金鑫本来要给对方出个难题考验下，没想到对方没说什么。
这就说明对方的酒窖中存货品种极多，松野洋平的家底很厚实啊。
金鑫想到这里的时候，松野洋平看向沈约，“沈君，可以问个问题吗？”
沈约笑道：“承蒙芳华小姐的好意，松野先生若有问题，我当知无不言。”
松野洋平眯缝起眼睛。
他能坐在东瀛第二组织会长的位置，凭借的自然是实力。
这种组织的头领，一定要有真正能力的。
沈约的一句话，他最少听出两个意思——沈约对松野芳华的真诚很是感谢，沈约自身没什么值得隐瞒的。
一个会隐瞒的男人并不可怕。
一个没什么隐瞒的男人，也不可怕，但值得尊敬，因为他必须言行一致，问心无愧！
良久，松野洋平道：“沈君为何会喝茶？请沈君如实告知。”
松野芳华也听出父亲潜在的用意——你不怕茶中有毒吗？
这是个问题，也是个考验。
考验从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开始。
松野洋平要决定和山口组开战，必须要确定? 这件事情值不值得！
沈约笑了笑? 解释道：“都说子不教父之过? 儿女的教养，其实也是父母来决定的。一个没有教养的孩子，通常父母也是没什么教养的。”
松野洋平微微点头。
“只不过父母知道世间的虚伪，学会了掩饰。他们掩饰的好? 将自己的丑陋放置在光鲜的画皮内? 甚至可让世人尊重，这才让世人只觉得一切都是孩子的问题。”
松野芳华若有所悟。
沈约继续道：“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父母的虚伪，虽然暂时可以骗过自己天真却不懂事的孩子，却骗不了一生一世。”
他蓦地这么说? 似和松野洋平的问题并不相关? 松野洋平却是凝神倾听，再次点头。
“父母的这种伪装，终究会被孩子看穿的。”
沈约继续道：“当那个孩子看穿了父母的虚伪，就会觉得这世界不过如此? 进而丧失他对这个世界的憧憬和向往。这个世界的伦理变得如此糟糕? 不在于熊孩子，而在于熊孩子的父母、整个社会，并没有为那些本可以变好的孩子? 做出正确的榜样。”
顿了片刻，沈约缓缓道：“不要说谁小时候都那样。这不过是成人不负责的借口罢了。经过所有人的努力，这世界本应该变好的，不是吗？但世界为何会变得越来越糟？”
松野芳华双眸闪亮，她已经知道沈约要说什么了。
“松野小姐很善良，但善良的人通常会被欺骗；松野小姐姐很聪明，聪明的善良，让她才能保持憧憬和希望。松野小姐也很幸运……”
看着松野洋平，沈约道：“松野小姐总说爷爷对她说过什么，我那时候的感觉，她爷爷给她树立个很好的榜样。善良好心、却不愚蠢，正视冷酷、却不残忍。”
松野芳华微微一笑，很是开心的模样。
没有什么比她欣赏的男人也欣赏她，更让她感觉到愉悦。
“但我见到松野洋平先生后才发觉，松野小姐对父亲也很尊敬。”
沈约真诚道：“这种尊敬是发自内心的，能让一个如此聪明的女孩子尊敬的父亲，一定是因为有着言行合一的优秀品质。”
松野洋平目光微闪。
这像是奉承，可他知道，这不是！
沈约能看出这些，因为他也是坚持这些操守。
理解，才会看出！
理解，才会体会！
“我和松野先生虽是第一次见面，但芳华小姐已经用她的行动告诉了我松野先生的品质。在我想来，一个有着这种优良品质的松野先生，哪怕再是紧迫的情况，也不会当着女儿的面，做出违背自己原则，让女儿失望的事情。”
沈约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我这么说，松野先生是否明白？”
房中再静。
沈约的未尽之意所有人都听的明白——这世上，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去信守，这些事情，比生命要重要！
xiaoshuting.info
松野洋平举起了茶杯，沉声道：“暂无酒，但对于沈君这么精彩的言论，我觉得，还是值得敬上一杯的。”
沈约放低了茶杯得位置，和松野洋平碰了下杯子，再抿了口茶水。
茶水苦中回甘。
松野芳华笑的如同盛开的樱花。
最尊敬的父亲，会和她欣赏的男人有共同的语言，这不是很美好的事情？
松野洋平放下了茶杯，看了女儿一眼，“其实……我还有第二个问题。”
沈约笑笑，“眼下做个决定很艰难，有问题才正常。”
“沈君觉得茶叶如何？”松野洋平轻声且带着尊敬问道。
612节 老大老二的问题
房中气氛平和。
金鑫听到松野洋平的询问，有些发怔。
他感觉这种时候、并不是谈论这些品行、茶叶的时候。
但他一直尊重沈约的决定，原因无它，因为事实证明，沈约的选择总比他要周全一些，结果也更理想一些。
很多时候，他厌恶杀戮，但他不得不杀戮。
只有沈约的存在，才给所有事情有了其他可能解决的方法。
沈约认真的思索下，“记得古诗曾经有言——矮纸凝霜供小草，浅瓯吹雪试新茶。”
松野洋平目光微闪，轻声道：“好诗。”
“诗好因为人也不错。”松野芳华一旁道，她有些一语双关的味道。
松野洋平居然认可道：“文衡山为人值得钦佩，做诗也是很有道理的。”
他伊始来见沈约，只因为某个很独特的原因，但如今他却已对沈约另眼看待了，他没想到沈约懂道理，也懂得诗词。
这本来是个不会和灰色组织有沾染的一个人，哪怕有了牵扯，仍旧片尘不染。
不染因为公正。
公正是因为看得通透，而且为之行之。
正确与否看的是品行，而不是看规则。
沈约听到“文衡山”几字时，微微一笑。
文衡山就是文徵明，明朝吴中四大才子之一，看起来最笨、在国外人看来，却是比唐伯虎还要有名的一个。
在国外人看来，文衡山是可以媲美米开朗基罗的一个华夏人。
他说出诗词的时候是随口道来，等到松野洋平提及的时候，才忆起文衡山的生平。
记忆似在缓缓的复苏。
不再止步年少的禅修。
略微想了想，沈约继续道：“这首诗说的是品尝春茶的场景。古人对天人合一、四季共时很有专研。喝春茶自然是在春日品鉴才有助人体的气机生发。”
看向松野洋平，沈约轻声道：“茶是春茶，冬日来饮，并不符合气机和时机。”
房中静了下来。
松野芳华又是钦佩又是担忧的看着沈约，不知道他为何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来。
金鑫亦不觉得这是对盟友说的话。
这不是打消盟友的斗志吗？
沈约目光清澈的看着神色复杂的松野洋平，“因此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松野先生也认为这不是个好的时机，是以还有犹豫挣扎？哪怕喝茶的时候，也选择在冬日喝春茶。你一直在借喝茶一事考虑时机的问题？”
松野洋平神色有了讶然。
古人讲求天人合一，他受父亲的影响，做事很自然的也运用这个理论。
请沈约前来，他泡春茶来饮，就是因为时机不合的缘故。
沈约竟然看得出来？
顿了片刻，沈约反问道：“但松野先生既然在这里见我? 说明已做了决定。我可以问问让松野先生做此转变的原因吗？”
松野芳华讶然。
她突然发现? 沈约好像比她还了解父亲。
在和沈约短暂分开后，她立即和父亲提及沈约一事，父亲那面一直沉默? 她提及反力之鹰的时候? 父亲那面亦是没有应声。
她不知道反力之鹰是什么来头，但她却知道稻川幸介是因为反力之鹰而改变的。
半晌，父亲那面才对她道：“带沈约来吧。你那儿做好个人防护。”
这是她和父亲通电话的内容。
然后她就带着能带上的力量出动来见沈约。
沈约对此一无所知。
她也没想让沈约知道。
有时候，她做的事情，自己知道就好。但她真的没想到? 沈约看出她都没有看出的事情。
父亲很是挣扎？
她给住吉会惹了大祸？
可她如沈约所言，提前和父亲说了和沈约的约定——父亲本有机会让住吉会和她置身事外的。
父亲没有这么选择！
她只以为父亲是认可她的决定，哪里想到会另有隐情。
良久? 松野洋平这才轻叹一口气? “好问题。很好的问题。好问题? 也得有清醒的头脑才能提出来。”
看向茶杯，松野洋平缓缓道：“住吉会如今在这里的组织? 排名第二。第二是个很尴尬的位置。”
端茶缓缓喝了口，松野洋平道：“因为老大时不时的会敲打你? 也会鼓动老三、老四扯你的后腿。”
涩然笑笑? 松野洋平又道：“因此你会看到很奇怪的现象，第二的位置看起来不错，却始终难以再进一步，猝死的可能多，而崛起取而代之的都是新兴的势力。”
看向沈约，松野洋平语气平和的说道：“有人说是前浪后浪的关系，我却知道不是，这是固有的局面，很难破解。”
沈约微微点头。
这种微妙的局面，只有当事人才能更深的体会。
“但换个角度，做个第二也是有好处的。”
松野洋平看着茶杯又道：“只要你没有太大的野心，知道跟风，专研风向，你可能比第一的机会更多一些。因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过强悍、威胁到主体利益的组织，就有可能会被除去。”
金鑫听的入味。
管家终于敲门走进来，送上来一瓶贵腐酒，同时拿着个开瓶器。
酒未开启。
这是规矩。
开瓶的酒水中，难免会让人觉得有问题。
金鑫拿起开瓶器，正准备开酒，松野洋平突然伸出手来。
金鑫怔了下，意识到松野洋平要酒瓶，只能递过去。
顶级贵腐酒和黄金一样的价格，甚至比黄金还要贵重一些，这样的一瓶酒，主人不给你喝，你也说不出什么。
松野洋平慢慢的开启了贵腐酒，将如黄金般的酒水倒入上好的水晶杯内。
倒了三杯。
他没有说话，就没有人动手喝酒。
酒香四溢。
半晌，松野洋平终于道：“我因为知道父亲所传的道理，因此一直能维持微妙的平衡。但我一直很惶惑。”
2kxiaoshuo.com
松野芳华内心不安，她只怕父亲的惶惑是因她而起。
沈约冷静得问道：“不知道松野先生惶惑什么？”
松野洋平看向沈约，“你是我这些年来，见到的最出色的男子，因此你能不能猜一猜，我究竟惶惑什么？”
金鑫暗自叹气，心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要酒了。
从进屋开始，他什么都没有喝到，沈约喝到的那点茶水，不知道能否应付唇舌？
沈约笑了笑，凝声道：“我知道的！”
613节 出众和出局
沈约话音落地，众人望过来，神色各异。
松野洋平凝声道：“你知道？”
他神色间终有凝重，他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有着太多让人意外的地方。
沈约能进入这里，看似松野芳华的安排，也像是一个意外的契机，但实质上，沈约是靠自己的力量到达了这里！
——陆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
这两句话闪过脑海的时候，松野洋平道：“我自己或许都不知道我为什么惶惑？”
“松野先生不是不知，只是因为自己不能肯定。”
沈约淡淡道：“可自从我一进入房间，松野先生已经告诉了我太多的心意。旁观者清，因此我已经知道了。”
松野洋平下意识的收敛了表情。
“你问我们茶中是否有毒，不但是考验我们的诚意，还在考验合作的层次。”
沈约清醒道：“对你有戒心的人，进来不会轻易喝茶。只知道遵守规则，为寻求你的帮助，而表现的视死如归的人，不过是个无知的莽汉。”
松野洋平的眼皮微微跳动。
“这都不是你合作的对象。”
沈约清晰道：“你不会将赌注放在这两种人的身上。因此你一定要我的解释，才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需要的是个真正的帮手，而不是对你有威胁、给你带来更多麻烦的帮手。”
松野芳华内心颤抖。
初见沈约时，她只觉得这是个很有能力的男人。但此番再看，她突然觉得，这是个可以和父亲平起平坐的男人。
如果这个男人愿意，他甚至可以更高一等。
他没有更高一等，只因为他不愿意那么做！
“至于说冬日喝春茶，是松野先生对局面的第二重考验。”
沈约清楚的继续说道：“你不但需要真正的帮手，而且需要帮手能帮你看清大局。”
凝望松野洋平微微跳动的眼角，沈约道：“你需要得到的承诺是——这件事后，哪怕你得不到什么，最少也不要失去今日的局面和地位。”
金鑫内心很是认可——这是太多人的想法，拼一拼，还有退路，那不妨一试。
“可你又深知……你的算盘很难实现。”
沈约极为了然道：“你比我更清楚坂田横夫的为人，坂田横夫既然决定下手，帮我就是和坂田横夫宣战。祸根埋下，坂田横夫不死，那他就会和疯狗一样，不但继续找我和金鑫作战，而且会咬住住吉会不放的。”
望着面前的酒杯，沈约悠悠的说道：“均衡一被打破，要恢复平静绝非那么容易的事情。”
松野洋平端起了酒杯，却忘记喝上一口。
金鑫见松野洋平魂不守舍的样子，自己端过一杯酒，喝了一口，感觉有股暖意从小腹升腾而起，惬意的吁了口气。
沈约已经亲自操刀解决了这些问题，那就不需要他来做外围了。
不过他也知道，面对住吉会的老大? 区区他一个金鑫还是不够份量。
一切的一切，只因为有沈约的存在，才变得水到渠成。
“你提及老大、老二的问题，就是因为你想做老大? 可你又不想失去老二的位置。”
沈约接着又道：“但这又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你怎么能做老大，又坐在老二的位置上？”
看着有些触动的松野洋平，沈约悠然道：“华夏就有个皇帝? 当了皇帝，又自封为大将军。结局就是，他没有当好将军? 也没有当好皇帝。他的国家险些因为他而崩溃。”
松野洋平握着酒杯的手有些攥紧。
沈约目光清澈? 盯着松野洋平? “这世上最无奈的事情，本是熬得住出众? 却熬不住出局。”
松野洋平身躯微震? 喃喃道：“熬得住出众，却熬不住出局？”
“文衡山熬到最后? 虽是名满天下，但终究难改出局的命运。”
沈约清清楚楚道：“松野先生很喜欢文衡山的为人? 却向往着唐伯虎的名扬。这就是你惶惑的根源所在。”
松野洋平的右手抖了下。
贵腐酒在杯中荡漾不休? 琥珀金光般的颜色。
如同权利一样。
“你知道自己如果不理此事? 那人生可能就会四平八稳。但你又知道? 哪怕坂田横夫不找你的麻烦，你的人生也已经完结了。”
沈约冷静道：“因为在很多聪明人看来，一览无遗的人生，其实就和死了一样。”
松野芳华微有触动的模样。
“因此那些聪明人才会寻找各种刺激，希望让自己的人生活络起来，最少，他们希望让自己的人生，在外人的眼中，是丰富多彩的。”沈约似带着感触说道。
松野芳华越听越是讶然，实在不懂沈约如此年轻，怎么会懂得这些深邃的道理。
她爷爷说的道理，和沈约很是相近。
但那是爷爷积累了大半生的宝贵经验，沈约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对人生有如此清醒的认知？
“松野先生不想人生和死了一样，松野先生也知道眼下是难得的机缘，错过了这场机会，你只怕更没有向坂田横夫宣战的勇气。”
沈约剖析道：“你渐渐老迈，经验固然能成事，但勇气已然不再，人之困惑大抵如此。你惶惑，因为你知道机会不可再来，但你又舍不得你即将死去的人生！”
砰！
一声响后，松野洋平已将酒杯重重顿在桌案之上。
金鑫立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识货的，这是顶级贵腐酒，匈牙利托卡伊所产，号称酒中之王，王室之光。
再有钱也不见得能够喝得到。
这种酒本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看松野洋平的态度，他恐怕只有这一杯喝了。
酒水荡漾。
松野洋平紧紧的握着酒杯，看着酒水得激荡渐渐平复，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叹息道：“说的好，说的很好。”
小书亭
嘴角竟露出丝微笑，松野洋平道：“熬得住出众，却熬不住出局……既然所有人都熬不过出局的人生命运，那何必还要瞻前顾后的浪费光阴？”
金鑫精神振作。
松野芳华那一刻有惊栗，也有激动。
她终于发现，男人之间的那种豪情，女人少能理解，偏偏又能打动女人的一颗懵懂心。
谁不希望自己仰慕的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
614节 背后撑腰的人
金鑫暗自振奋，知道松野洋平已经下了决定！
既然迟早会出局，为何不奋力一搏，让自己的人生不留遗憾？
松野洋平再按桌铃，管家出现，不用主人吩咐，已经递过来一个平板电脑。
翻了几翻，松野洋平道：“沈君，在你和小女在一起的时间……”
松野芳华的秀脸微红，搞不懂父亲为何突然提及这件事。
随后，她已经明白了父亲的用意。
“稻川会、山口组已经清除了住吉会的几个赢利场所。”
吁了口气，松野洋平道：“有夜总会，有赌场，也有业绩正在增长的几个娱乐场所。”
看向沈约，松野洋平慢悠悠的说道：“目前这些场所全部歇业，你应该知道坂田横夫的用意？”
沈约笑了笑。
金鑫突然道：“这招叫做敲山震虎，坂田横夫警告所有人——谁和沈约、还有我扯上关系，他就会顺便将帮手一块清理！”
松野芳华脸色微变，吃吃道：“父亲，我……”
她知道事情会严重，但毕竟平和了多年，哪里想到坂田横夫做事如此凶猛。
松野洋平知道女儿要说什么，摆摆手，“其实和你无关。”
轻轻叹口气，松野洋平道：“沈君，你知道山口组为什么要选个少壮派当总区域负责人。”
沈约想了想，“可能是为了吸引流量。”
他话一出口，在场人先怔了下，随即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松野芳华有点不同的想法，“他又不是当红炸子鸡，为什么要吸引流量？”
松野洋平竟然点点头，“沈君说的差不多。如今灰色组织在东瀛虽是不差，但在国外仍旧是被打击的对象。尤其是米国更想将这里的组织连根拔起。”
“因为不听话吗？”金鑫说了一句。
松野洋平闻言愣了下，随后叹口气道：“说的难听，但是事实。”
面前虽有酒杯，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松野洋平似在解释道：“我们都是老派人物，既然进了组织，按照组织的风格来做也是无可奈何。不过……我们还是要脸的。”
沈约、金鑫互望一眼。
他们都留意到松野洋平只是喝茶的细节。
怂人喝酒壮胆，智人以茶提神！
松野洋平是决定开干了！
既然要开战，那就一定要保持个清醒的头脑。
“可米国人却太不要脸，他们的吩咐，哪怕组织都不认可。”松野洋平感慨道。
沈约心中微动，已经明白接下来的发展。
——米国希望控制住所有的国家，任由其喝血? 这是民主、自由甚至得到诺贝尔和平奖的米国人一向以来在做的事情。
米国的强盛，是建立在弱小国家血泪的基础上。
搅乱别国的内政，控制着当权人对其臣服? 不过是米国的一个明目张胆的手段，动不动以汇率操控、发动金融战争搞垮别的国家，暗地掠夺别国的财富，是米国更隐藏的伎俩。
东瀛的灰色组织虽然干着黑暗的事情，但比起米国来说? 反倒光明正大很多。
最要紧的一点是，这些人反倒比米国人要脸！
米国不需要要脸的人物? 它需要的是血腥的打手、受其驱使的屠夫！
老一代的组织人物如果不服从? 那就不如从新生力量找个人选。
坂田横夫的背后，会不会有米国人的支持？
不然无论什么理由? 冒然向住吉会开战，都不是山口组老一派会欣赏的事情！
松野洋平强调此事和女儿无关? 是不是早就看出了点苗头？
战可能会死? 不战就是等死，因此松野洋平早有了准备！
沈约转念之间? 对如今的局面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
松野洋平轻声道：“因此米国需要些听话的人。”
“听话的人就是坂田横夫？”沈约平静的接道。
金鑫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他信沈约的判断，虽然不知道沈约为何能一猜就中? 但他习惯从沈约的结论延伸下去。
智联失踪，不过是坂田横夫走的一步棋？
坂田横夫还有好大的一个棋局要走？
藤原纪香的未婚夫? 原来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松野洋平有丝讶异的表情? 实在没想到沈约居然一猜就中。
只感觉精神振作? 松野洋平似在解释道：“沈君，我已经准备帮你对付坂田横夫，救回那个叫智联的孩子。但如何动手，我其实还没有决定。”
沈约笑笑，“是吗？”
松野洋平看着沈约，“你好像一直都是很有主见？”
“我只是听到了直升飞机的轰鸣声。”
沈约不说，金鑫倒没有察觉，可此刻沈约一提及，金鑫立即听到远处的确有轰鸣声。
但和风声夹杂在一起，直升飞机的声音，反倒让人难以觉察。
“这时候松野先生调来直升飞机，应该不是为了逃命？”沈约反问道。
松野洋平轻叹一口气，“和沈君合作，看起来是个明智的举动。”
站起身来，松野洋平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约站了起来，金鑫随后跟随站了起来。
松野芳华本来想要跟随，松野洋平强硬道：“芳华，接下来……不是你可以参与的事情了。”
看了眼沈约，松野洋平道：“我想沈先生，深知接下来行动的危险。也不会想让你加入。”
沈约微笑着向松野芳华伸出手来，“芳华小姐，我很赞同令尊的看法。请你照顾好自己。”
松野芳华怔了下，慢慢的伸出手握住沈约的手。
她的手有些凉。
沈约的手温暖如旧，如同他的一颗心般。
“你小心一些。”
松野芳华最终只说了一句客套话，随即又看向了父亲，“父亲，你保重。”
1200ksw.net
松野洋平“嗯”了声，带着沈约、金鑫登上了直升飞机。
坐在飞机上，松野洋平突然道：“小女芳华尚在学业中，仍未出嫁。”
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金鑫立即觉得——松野洋平很看好沈约，也很欣赏沈约。
真正得父亲，为女儿选的不是眼前的金钱，而是美好的未来。
“我很希望，她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松野洋平再说了一句，和沈约一样沉默下来。
飞机一路向南。
雪渐停，渐少，渐渐的稀薄。
几个小时后，下方灯火辉煌。
灯光连成片片，众人到了另外一个已经遗忘黑夜的城市。
615节 黑和白
已深夜。
直升飞机停在一座高楼的楼顶。
沈约、金鑫跟随松野洋平下了飞机。
楼顶已经有了不少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
这个热闹的都市可以遗忘黑夜，但那些保镖却是谨慎的利用黑夜遮挡自己的身形、留意着周边的动静。
金鑫见状不由暗赞，这些人或许没有金盾的那一套理论，但若论实际操作，显然比金盾安防更加的优秀。
松野洋平下了楼，进入顶层的办公室。
在金鑫以为松野洋平就要商议战术的时候，松野洋平打开一道暗门，循台阶而下，到了下层办公室，然后坐了下来。
金鑫心中暗想——松野洋平着实谨慎！哪怕办公地点，也是明里一个，暗地一个。
房内只有四人。
松野洋平和他的管家，金鑫和沈约。
沈约看了眼那个管家，知道这人在松野洋平的眼中，显然是个极为重要的人物。
松野洋平这般做，也是在显示他已经将沈约、金鑫当作自己人来看。
看向沈约，松野洋平道：“这里是东京。”
沈约没有回话，他估算飞机的飞行速度和距离，已知道这里是东京。
更何况，他还看到了晴空塔那种耀眼的建筑。
松野洋平又道：“我们到这里，其实是为了谈判。”
金鑫皱了下眉头。
“无论如何，先礼后兵总是解决问题的不错的方法。”
松野洋平似解释道：“我们如果能说服坂田横夫，交出智联，对金先生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金鑫沉默了会儿，“坂田横夫要是能交出智联，那他就不会劫走智联了。”
松野洋平笑了笑，“的确是这样。但我还是联系了坂田横夫，约定明早在东京见上一面。”
沈约目光微闪，“他会出现吗？”
松野洋平有些犹豫道：“如果只有金先生和我，坂田横夫说不定会出现。可是我都知道反力之鹰已经出现，坂田横夫没有道理不知道的。”
金鑫暗自后悔！
他明白松野洋平的意思——打蛇打七寸！如果能直面坂田横夫，他们本有擒贼擒王的可能。
他金鑫当初透露反力之鹰一事，看起来成功逼迫稻川幸介说出了幕后，但也让幕后有了准备！
沈约笑笑，“如果松野先生都知道反力之鹰的事情，坂田横夫还敢下手，那说明他可能已经有了对付反力之鹰的准备，哪怕对手不是反力之鹰。”
他这么说的时候，也是在提醒自己。
伊始的时候，他对坂田横夫还没有太多的印象，但不过大半天的功夫，他对坂田横夫的警戒已经提高了很多。
金鑫还在后悔，听了沈约的解释，内心舒服了一些。
沈约的意思是——他们觉得藏好的底牌，说不定对方早就看到了！
松野洋平微微点头，“沈君想的极为周到。”
下赌注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看不穿对手的底牌，自己的底牌却早被对手知晓。
“既然这样，明天坂田横夫很可能不会出面。”
松野洋平喃喃道：“沈君有什么好办法吗？”
沈约笑了笑，“他不出来谈判? 以松野先生的经验? 自然可以逼他出来谈判。松野先生深夜乘直升飞机到了东京? 应该不是简单的为了明天的守时吧。”
流量是流量? 但老一辈的经验绝不只是吃干饭的。
松野洋平笑了起来? “和聪明人交谈，就是愉快。不错? 我到这里，就是要得到让坂田横夫出面的筹码。”
他不再隐瞒? 按了下桌面，有一座大楼的投影出现在几人的面前。
全息投影。
环绕立体透视结构。
“这是帝京银座的内部建造结构图。”
松野洋平注视着那大楼道：“63? 64和65层，如今都是坂田横夫的产业。”
金鑫内心微动? 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那个管家斜了金鑫一眼。
松野洋平摆摆手，示意无妨。
沈约悠然的说道：“这里地价不菲? 买下三层绝对需要大量的资金。看来这里应该藏着对坂田横夫很重要的东西？”
松野洋平微笑道：“我也一直这么认为的。”
顿了下，松野洋平知道只是这个答案还是不够的，继续道：“这些年来? 坂田横夫一直在培养自己的势力。”
沈约笑笑，“这是年轻人的通病。”
年轻人有朝气? 很快就会觉得某些事情看起来神秘，实际上不过如此。既然如此，有自立山头的打算不足为奇。
“我们虽和坂田横夫为敌，但不能否认，这是个手段够辣，却也有头脑的年轻人。”
松野洋平缓缓道：“如今只靠狠是不行的，还得有智商。而组织要崛起，最重要的不是优质的打手，而是一些……资料。”
沈约回道：“比如说某些议员的资料？”
他绝非无稽之谈，在暹罗的时候，藤原纪香已经拿到了安井和素攀交易的某些资料！
这些资料对常人来说就是热闹，但对组织来说，关键的时候，会发挥奇效。
松野洋平叹口气，“你如果是住吉会的人，恐怕住吉会就不甘心总在第二的位置了。”
他言下之意自然是——住吉会只凭沈约一人，就有能力冲击第一的位置。
是夸奖，也有点拉拢之意。
沈约笑笑，不置可否。
松野洋平又道：“你说的没错，据我的消息，坂田横夫近些年已经将山口组的很多资料转移到自己的名下。这些资料和很多议员有关。在这里，你掌控了议员，几乎可以为所欲为的。”
沈约微微点头。
他略微了解东瀛的国家机器结构。
东瀛可说是得议员多者得天下！
你控制了最多的议员，你就能爬上最高得位置。
“山口组一直能在这里称霸，主要还是和众多议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fqxsw.org
松野洋平解释道，“如果坂田横夫掌控了很多议员的秘密，哪怕没有藤原野望的推荐，他一样可以在议员的推举下，掌控山口组。这对某些议员来说，这是互利的操作。”
轻吁一口气，松野洋平轻淡道：“更何况，某些议员，其实本来就是山口组出身。”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这是个放眼四海皆成标准的古语。
有时候，黑和白不过是名称的改变而已。
616节 限时过关
沈约很是专注的看着眼前的大楼透视模型。
他能成事，靠的绝不是冲动和勇猛，而是在行动前，反复大量推断事情的各种分支。
这得益于他可以包罗万象的大脑。
确定将那模型的每一个细节都映入了脑海，沈约这才道：“松野先生认为，我们只要进入银座的那三层，找出坂田横夫所藏的重要资料，就可以将坂田横夫逼出来？”
松野洋平淡淡道：“只要我们得到那些资料，坂田横夫一定会出来。他不出来，那些议员也不会同意的。”
沈约明了道：“只要松野先生将那些资料交给议员，不保证这些资料会不会泄漏。他们一定会向坂田横夫施压。坂田横夫虽在灰色地带横行，但他终究不能和国家机器对抗的。”
松野洋平微微点头，“不错，这里终究还是有法律的地方！”
有法律，就代表着国家意志的参与。
坂田横夫再是横蛮，但若是让国家意志决定剿灭，他也绝不能再在东瀛生存下去。
除非坂田横夫能到达最高的位置。
但这又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就像鹰犬可以得到一时的恩宠，但要将鹰犬扶上正位，那无疑是个天大的笑话。
金鑫突然道：“松野先生，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松野洋平微微点头，“请说。”
“这一场交锋，看起来是坂田横夫和住吉会的交锋。”
金鑫谨慎道：“我一直觉得松野先生是将坂田横夫当作大敌，难道在松野先生眼中……藤原野望如今也无法控制坂田横夫了吗？”
房中静寂。
松野洋平轻敲着桌案，许久才道：“藤原野望能当上组长，当然有他的能力。以他的本事，本不会让事态变得如此失控。”
如今大家都以赚钱为主。
如果不是利益冲突，不会冒然开战的。
这就和米国一样，不停的施压，不过是想从别国身上割肉而已。你同意割肉，你对米国来说就是盟友。
你不同意割肉给强盗，你就是强盗。
从这点来说，不但组织如此，国际争端亦是一样。
沈约想到这里，突然想到在暹罗的时候，藤原纪香的某些举动——海边沉思、向四面佛许愿，去见金龙王……
“藤原野望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了吗？”沈约突然问道。
松野洋平闻言微有意外，想了想还是道：“不错，根据外界所传，藤原野望得了绝症，他一直在强撑。外界甚至谣传，藤原野望的身体糟糕到——甚至过不了这个新年的程度。”
轻吁一口气，松野洋平道：“如今新年已过。”
沈约脑海中浮出藤原纪香坚毅却有些抑郁的神色。
金鑫试探道：“藤原野望既然将女儿许配给坂田横夫，说明他对坂田横夫也是认可的？”
松野洋平淡淡一笑，“外界看来是这样。”
金鑫读得懂松野洋平的言下之意——外界看到的，往往不是真相。
顿了片刻，松野洋平道：“但我们目前，不应该研究这些的，是不是？”
沈约微微点头，“是的，山口组的问题，我们只能迟些再研究。”
从眼前的模型上移开目光，沈约开口说道：“兵贵神速从来不错。从我结识芳华小姐? 到现在还不到一天的时间。”
目光微凝? 沈约道：“我们可以做最坏的打算。这件事? 并非是因为智联、金鑫而起? 而是矛盾早有苗头。”
看向松野洋平? 沈约表情严肃道：“坂田横夫是有米国人撑腰? 这才蓄谋已久的准备吞并住吉会? 成为东瀛不可撼动的灰色力量。”
金鑫一怔。
沈约说的事情? 他都有所知，但他从未想到沈约会有这样的结论。
松野洋平露出赞赏的表情。“很好。”
“我们需要松野先生? 松野先生正好也需要我们。”
沈约凝声道：“松野先生既然知道坂田横夫的野心? 自然也想反击。”
指向那大楼模型，沈约道：“得到并制定这些情报并非一日之功。”
松野洋平笑笑。
“我们做飞机赶到这里? 本来也是在抢时间。”
沈约继续道：“抢在坂田横夫没有充分准备前下手? 我们成功的机会才会大一些。”
“坂田横夫什么时候会准备？”
金鑫插了一句：“明早谈判的时候？”
松野洋平摇头道：“金先生说的时间还长了些。以坂田横夫的为人，我们对银座他的产业下手的时候，就是他准备的时候！”
wucuoxs.com
顿了片刻，松野洋平道：“换句话说? 我们一旦动手，最多只有半个小时的相对安全时间。”
金鑫眼皮跳动? 差点叫了出来，“半小时怎么够？”
松野洋平正色道：“这是我估计出的最稳妥的时间。坂田横夫不是个蠢货，他知道那些资料的重要性。半个小时他就可以将敢死队调过来，对大楼进行封锁。如果那时候我们不能得手，只怕再没什么机会了。”
看着沈约，松野洋平又道：“半个小时内，你必须确定那里的十二个保险箱哪个有我们需要的文件，然后打开其中我们需要的那个。”
金鑫越听越是皱眉，立即道：“等等。”
见松野洋平望过来，金鑫终于道：“你的意思是……沈约在半个小时内，不但要冲到银座63层，还要搜寻到那三层的十二个保险箱，而且确定其中一个保险箱内有你想要的资料，然后开启后，给你拿回来？”
松野洋平微微点头，“不错。”随后补充道：“他还需要通过那里的安防，击败守候在那里可能的高手。”
金鑫的眉头几乎拧成一团。
“当然，我有点强人所难。”
松野洋平表情严肃道：“但如果沈约真是反力之鹰，我们做到这些事情不应该是难事的。”
金鑫反问道：“他如果不是反力之鹰呢？”
松野洋平笑笑，“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宣布向坂田横夫投降了。因为……那些资料是我们唯一能和山口组抗衡的东西。有时候，实力相差太过，胜负可知，也不用打下去了。”
看着金鑫，松野洋平缓缓道：“金先生，你为了救你的朋友，做事值得尊重。但我的手下的生命，也是需要我来负责的。他们可以为了组织去死，但不应该为了组织的愚蠢去死，你说是不是？”
617节 盗窃计划
房中静寂。
金鑫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事实上，他了解松野洋平说的每句话，因为这也是他的信条。
他和松野洋平或许是不同的国籍、不同的圈子，但某些理念并没有差别。
沈约也在皱眉。
松野洋平看向沈约，“当然，是否执行这个计划，我们需要看沈君的决定，毕竟……沈君是我们眼下可指望的、最可值得信任的力量。”
“那住吉会准备做什么？”金鑫突然有些嘲讽道：“在银座外把风接应吗？”
他认真的盘算，怎么都觉得这不是个划算的买卖。
松野洋平拍拍巴掌，有个带墨镜的人推暗门而入，如同一直守候在门前。
不久前，那人就是松野洋平的司机，如今看来，却像松野洋平的打手。
如今这年代，看来不多几项技能都无法生存下去。
“版图杀手联盟中排名15的墨镜。”
松野洋平随即对那墨镜介绍道：“这位沈先生，听说曾经击败版图排名12的邪灵。”
沈约心中暗想，松野洋平显然对他已经做了一番调查，不然松野洋平也不会轻易将如此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他，不过松野洋平的消息还是有点落后了。
饶是如此，本来很是孤冷的墨镜闻言也有些耸然。
哪怕墨镜都无法挡住他的惊诧，向沈约深施一礼，墨镜道：“沈先生，请多指教！”
东瀛人很尊重强者。
你如果是真的强悍，他们的服从是真诚的。
但如果你是弱者，他们踩在你的头上也是毫不犹豫。
金鑫脑海中闪过这个曾经的印象，问道：“松野先生准备用这位墨镜先生当沈约的助手？”
他盘算下三人联手，如果再配备一些科技力量，还是可以一战的。
对于版图的排行榜单，金鑫还是信得过的，毕竟这不能花钱买榜。
“可以这么说。”
松野洋平缓缓道：“我们的计划是……替你们准备进入银座的身份，骗过那里的安保系统……”
突然停了下来，松野洋平道：“沈君，你想说什么？”
他看到了沈约的欲言又止。
沈约沉默半晌，“你只准备我和墨镜的身份就好。”
金鑫脸色微变，“不行。要准备我的身份。”
松野洋平摊摊手，示意无法决断的时候，沈约坚持道：“只要我和墨镜两个人的身份，金鑫在银座外狙击支援。”
看向金鑫，沈约面带严肃道：“我需要你在外支援！”
金鑫本有狙击手支援的，但松野洋平突然带他们乘坐直升机过来，沈约知道，金鑫的人手恐怕也没有想到这点，也不会赶来支援。
如今他们两人并没有其他支援。
一切意外，都要靠他们两个独立解决。
这种局面，比在暹罗更要凶险。
凝望沈约许久，金鑫这才道：“好，我听你的。”
他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才让自己说出这句话，那一刻脑袋里如乱麻一样。
沈约松了口气，“松野先生? 接下来呢？”
松野洋平目光复杂? 终于继续道：“然后在你们到达银座66层后? 可以取用那里一个房间的武器。”
bidige.com
说着指向大楼透视图的一个红点，松野洋平道：“武器就在那个房间内，你们最好再穿上那里准备的避弹衣。”
沈约笑笑，“多谢松野先生的关心。”
松野洋平也是个老狐狸！
他早就在觊觎坂田横夫的资料? 因此悄然买下66层的一个房间? 或许是银座的数个房间。但显然? 都会和坂田横夫的产业接壤。
这就和国外偷窃银行的那些盗匪般? 要偷银行的钱? 就一定要踩盘子——他们通常的套路是，把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先租几个月，将周围的地形搞个清楚? 顺便再挖条通往银行的通道。
知道松野洋平这般做，沈约反倒放下些心事——松野洋平准备的越充足? 对他而言，就越有利一些。
“然后你们就可以想办法偷入到65层。”松野洋平轻车熟路道：“办法我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
“不能直接到65层吗？”金鑫皱眉道。
他知道松野洋平这么做? 一定有理由的，他需要替沈约问清楚。
松野洋平摇头道：“不能。银座的电梯设定了指定楼层的密码，坂田横夫买下那三层，那就是他们的产业，只有持有他们通行卡的人，才能进入他们的楼层。”
顿了下，松野洋平又道：“当然，你可能觉得伪造通行卡更容易一些，但事实是行不通的。那三层楼只处理山口组必要的办公事宜，有人进行军事化的守卫，交接班不会差上一分一秒。”
金鑫冷哼一声，明白松野洋平的意思。
这和进入巨人大厦又不同，进入巨人大厦的权限层，他只需要仿制权限卡。
可银座的楼层是军事化管理，突然多出一张卡来，难免会引发怀疑，提前照面，反倒会打草惊蛇。
“然后呢？”
沈约谨慎问道：“里面的结构还会是正常的建筑结构吗？”
他其实感觉这不太可能。
坂田横夫会有很大的可能对楼层进行改建。
果不其然，松野洋平叹息道：“很遗憾，我没有那三层楼的具体结构图。从外边来看，那三层楼常年处于封闭状态。”
“但你却有那三层楼保险箱的位置图。”金鑫质疑道。
松野洋平没有任何意外，“因为我秘密花了大价钱，请了世界上最专业的团队，对那三层楼进行了详尽的金属存在分析。”
金鑫怔了下，没想到松野洋平竟然很是专业。
“保险箱一定是金属所制。”
松野洋平缓缓道：“而且保险箱的规模大小也可以预测。”
轻轻吁口气，松野洋平道：“经过专业人士探测，那里最少有十二个保险箱。我想这已经足够了。”
他的意思很明确，坂田横夫不是卖保险箱得厂家，那三层有十二个保险箱，只能存有大量的秘密和金钱。
沈约目光微闪，“松野先生，你不觉得那里的保险箱太多一些吗？”
松野洋平微笑道：“等你和坂田横夫一样的地位，你只恨保险箱不能更多一些的。对于组织来说，现金结算更符合习惯。”
618节 完美路线
在华夏，电子支付已经很习惯。
不过在国外，电子支付并不十分流行。
除了因为某些发达国家信用卡盛行的缘故，也因为现金交易可以用在电子支付不能使用的地方。
金鑫脑海中念头一闪，感觉这件事倒没什么问题，因为电子交易看起来很是安全，但对于组织交易，反倒会让高科技的米国嗅到风声，留下把柄。
君不见，米国佬对海外的可疑资产，说冻结就冻结的？
电子交易被冻结，只需要某些技术手段就能完成，甚至不用米国人出动一兵一卒。
沈约听了后缓声道：“因此我和墨镜从银座66层到了65层后，就开始前往保险箱的位置，然后一个个的开启，直到找到资料为止？”
松野洋平摇摇头，“若是那样，实在难为沈君了。事实上，我会让墨镜带个探测器。”
“探测器？”
沈约隐约明白了什么，“松野先生已经提前将某些东西放在保险箱内？”
这怎么可能？松野洋平如果能将某些东西放在坂田横夫的保险箱内，盗取东西又何必假借他人之手？
金鑫不等质疑，沈约已道：“松野先生早将某些相似的资料做了处理，然后任由坂田横夫抢去。坂田横夫得到，按照习惯，会将这些资料放在一起？”
松野洋平凝望沈约良久，轻叹道：“我方才说了，你若是加入住吉会，恐怕山口组就不会如今日般嚣张了。”
那嚣张的组织会不会变成住吉会？金鑫心中嘀咕。
微微点头，松野洋平承认道：“事实的确如沈君想的那样，我将诱饵让坂田横夫得去，那是一盘很久以前的录像带，有关一个议员的，若是传播出去，牵连很大。”
“不是重要的资料，也不会让坂田横夫上钩的。”沈约微笑道。
松野洋平轻吁一口气，“是啊，让坂田横夫上钩并不容易。我让高科技人员将那录像带很巧妙的处理一下。只要你和墨镜到了那盘录像带方圆三米内，凭借墨镜手上的仪器，哪怕录像带在保险箱内，仪器也能检测出来。”
“保险箱如何开启？”金鑫虽不参与，但知道问细一分? 沈约成功的机会就会更大一些。
“这个…………倒不劳沈君费心。”
松野洋平微笑道：“这个任务? 本来是由墨镜来执行的。”
他的意思显而易见? 本来应该是由墨镜完成盗取的任务? 只因为沈约的到来，执行人才变成了沈约。
墨镜没有任何埋怨。
“看起来墨镜先生对付保险箱很有经验。”沈约淡然的说道。
墨镜微微点头。
他一直沉默无言，听沈约问话，这才有所反应。
这或许也是一种尊重。
“接下来我们就应该卷走保险箱内的全部资料。”
沈约似在分析道：“这些东西不会太少的。”
“我为你们设计了两条逃生通道? 看你们的位置。”
松野洋平对这件事显然谋划许久。
盗窃最关键的三个步骤——踩盘、取货、逃走路线。
将每个步骤都精细计算的人? 才算得上盗窃真正的高手。
松野洋平虽然做着盗窃的事情? 但看起来却将其化作了一门艺术。
“66层有逃生口? 仍在你们取武器、防弹衣的房间左近。”
松野洋平缓缓道：“那里本近电梯的位置。”
“电梯到时候一定会封锁。”金鑫立即道。
他也在反复琢磨松野洋平的计划? 感觉无论怎么看? 这个计划都是趋近完美。
但他内心却仍有不安之意。
最关键的一点是——沈约虽说信任松野洋平，他金鑫却不这么认为。
他和沈约不同? 沈约可能和某些人倾盖如故，他要行事? 合作的对象一定是建立在长期信任的基础上。
他并不信任松野洋平。
松野洋平有什么道理将这个极为重要的任务交给沈约？
他和沈约都不能确定沈约是否就是反力之鹰，松野洋平就能确定？
“是的。电梯那时候被封锁的可能性极大。”
松野洋平微笑道：“因为我知道? 坂田横夫对银座的电梯有控制权的。可是……我想以沈君的本事? 是不需要乘坐电梯的。”
沈约笑笑，“电梯封锁? 但电梯井却无法被封锁。”
墨镜微微点头，他显然也听过松野杨平的这个计划。
松野洋平赞许道：“是的? 进入电梯井的道路已经告诉给墨镜。以你们的身手，由电梯井攀援而下，到了58层的位置，就可以出去。你们在那里可以换装。”
“换什么装？”金鑫表现的和小白一样。
松野洋平轻淡道：“当然不会是护士装。”
他蓦地说出这么一句话，金鑫为之一怔，却是笑不出来。
“那里准备了消防装。”
松野洋平并没有隐瞒道：“因为在沈君、墨镜开始突进65层的时候，银座的火警一定会响起，而且一定会断电的。”
bidige.com
金鑫对这套路一点都不陌生，因为他也多次做过这种事情。
利用人心在紧张的环境下产生的混乱，冷静的人从中获利。
“在沈君行动的过程中，银座周边的消防车就会出动。”
松野洋平眼中闪着睿智的光芒，“消防人员的行动时间，会配合沈君的行动时间。”
顿了片刻，松野洋平稍显振奋之意，“只要沈君不出意外，按照几率，有九成以上的机会和消防人员汇合。接下来的事情，我想就不用我赘述了。”
穿着消防人员的服装，跟随消防人员浑水摸鱼的出了银座。
神不知、鬼不觉的逃离！
沈约听完整个过程，也是忍不住的赞了句，“很完美的计划。很完美的逃离路线。”
他脑海中反复推演松野洋平设计的盗窃过程，暗想这得要有超一流的脑袋，才能设计出这种精准的盗窃计划。
真正的盗窃，靠的永远是利用敌人的漏洞、错觉和盲点，来实施自身精准的计划。
“既然沈君也同意，我想我的计划还是可以实施的。”松野洋平轻吁了一口气。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计划。”
沈约看了眼外边的天色。
黎明尚远。
可时间却是紧迫。
松野洋平微微一笑，“如果没有问题得话，动手的时间，当然就是现在！”
619节 东瀛风俗
灯火仍明，喧嚣渐远。
沈约、金鑫坐在了车上，开车的却不是墨镜。
墨镜坐在副驾的位置上，仍旧默默的注视着前方。
金鑫很想问一句——你不觉得黑吗？
但终于忍住了念头，他拿起手机翻看了几下，“银座对面有座大厦，楼高虽不如银座，不过从楼顶看过去，可以拥有银座63-66层完整的视野。”
稍稍想了想，金鑫望向墨镜，“我需要可夜视的狙击枪，同时保持和沈约的通讯联系。”
墨镜回道，“没有问题。田中会为你准备一切，到时候，田中会带你到达楼顶。”
看了下手表，墨镜道：“可以对时了。现在是凌晨0点13分，我们0点35分可以到达银座，然后二十五分钟准备时间，去除上楼的耽搁，应该是十五分钟左右时间准备，而金先生应在0点28分左右到达银座对面的古屋大厦。”
金鑫立即对了下时间。
沈约却没有对时。
墨镜忍不住道：“沈君，我们不能大意。”
沈约笑笑，“我知道，我会计算时间的。”
墨镜本想提醒，终于还是忍住，对金鑫道：“金先生到了门口，因为古屋防范一般，保安不会造成什么问题，武器也没问题。”
金鑫没有异议，随手拿出一片口香糖慢慢的咀嚼。
能如松野洋平般设计出这般完备的计划，其余细节自然也在松野洋平的考虑范围内。
似乎有些不放心，墨镜又叮嘱道：“我们的行动时间定在凌晨一点整！金先生需要在那时候准备好。”
金鑫“嗯”了声，“我和沈约的通讯器呢？”
墨镜递过两个盒子。
沈约、金鑫接过后，熟练的调频测试，确定信号流畅。
到了古屋大厦前，车子放下了金鑫。
看着金鑫向古屋大厦走去，确定沈约暂时关闭了通讯器，墨镜突然道：“沈君，你觉得金先生这人如何？”
沈约默然片刻，“很好。”
墨镜的眼镜遮挡住半张脸，很难让人看到他的表情，但还能让人看到他嘴角的讥诮? 半晌又道：“我听闻沈君能力很强。”
“你想试试？”沈约看到金鑫已经进入了古屋大厦，进入前有人接应，微微吁了口气。
他明白墨镜为何会讥诮的笑? 墨镜对金鑫的评价不高。
在墨镜看来，朋友应该一起死的。
松野洋平的计划很完美? 但沈约内心却有极强烈的不安之意。
这世上本就没有完美的计划。
此行凶险极大。
金鑫没有如旁人般，一定要跟随他沈约? 已经是在帮他。
朋友不一定要陪你搏命的，他沈约希望朋友好好的。
他不是看轻金鑫，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 绝非“义气”两个字就能解决了。
墨镜听到沈约的回答? 肃然道：“不敢挑战。但是……我希望? 此间事了，有向沈君请教的机会。”
沈约捕捉到一丝异常? 淡淡的问道：“你和我应该是初次见面？”
墨镜立即道：“是。”
“你对我看起来很尊敬？”沈约又道。
墨镜沉默片刻，再次道：“是。”
沈约悠悠的说道：“但在我看来，你不是因为听到一个名字? 就对其很是尊敬的人了。难道……有人和你提及过我？”
墨镜看向前方片刻，“沈君的感觉很是敏锐。”
沈约笑笑。
半晌，墨镜终道：“当初听到沈君要做我的任务，说实话，我本来想向你挑战的。可是随后有一个人告诉了我? 不要向你挑战? 我没有任何胜出的机会。”
顿了片刻，墨镜又道：“那人又告诉我，和你真诚合作，从你那里学到宝贵的经验，是我最佳的选择。”
沈约微笑道：“你不像是听从别人意见的人。”
墨镜嘴角也露出丝微笑，“不错，我不是，我是个很狂傲的人。但是……我一定要听那人的吩咐。因为……那人是我一生中最尊重的人。”
沈约未问那人是谁，似乎已经知道那人是谁。
墨镜也没有再说。
车子径直开到银座旁，沈约、墨镜已经换了一套工装，下了车，向高耸的银座走去。
未至银座，就有人擦肩而过。
无声无息。
就如两个路人般萍水而过。
不过沈约已经看到那人擦肩时，递给墨镜一个简易的塑料袋。
墨镜走路时，从塑料袋中掏出两张工作牌，递给沈约一个。
沈约感觉像回到了和金鑫共事的时光。
到了银座大门前，墨镜已经从不起眼的地方，拎起了一个工具箱，然后拎着工具箱走到了前台保安处，出示证件道：“电梯保养。”
baimengshu.com
沈约微有赞赏之意。
他知道像他们这种人，做事的最难就是融入，也就是角色扮演。
几千年前，华夏就有这种行当，当初扮演的人很有名，叫做荆轲和秦舞阳。
荆轲作为一个刺客，扮演使者是合格的，可秦舞阳明显就不过关了，根据史书记录是——至陛下，秦舞阳色变振恐，群臣怪之。
荆轲刺杀秦王失败，恐怕是从秦舞阳那时候就埋下祸根了。
沈约想着不相干的事情，脸色如常。看着保安将他们的证件在电脑前刷了下，虽然视线不能拐弯，看不到电脑屏幕的内容，但沈约知道电脑里一定显出他们二人在电梯公司的员工资料。
细节见功夫。
沈约相信松野洋平会处理好这些细节的。
不夜的东京，维修人员选在这时候维修电梯，是一种负责勤勉的表现。
保安确定身份无误，交还给二人工作牌，用日语向沈约说了句，“挺俊的小伙。”
沈约露出腼腆的笑容，表示感谢。
保安亦笑，看着二人走向电梯的背影摇摇头，意思显然是——你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为何一定要干这些苦力活？
他倒忘记了，靠脸有时候也需要力气的，而且需要更多的力气。
--
金鑫进入古屋大厦的时候，没人问话。
保安正在前台睡觉。
带领金鑫进入大厦的人约莫四旬的年纪，为人稳重，和金鑫进入电梯后轻声道：“枪支就在楼顶……”
金鑫突然道：“这里的大厦和高丽那面一样，都没有第四层的？”
那人一怔，不明白金鑫怎么在这种时候，问这种不相干的问题。
下意识得向电梯指示灯看了眼，那人道：“这是这里的风俗……因为这里忌讳……”
不等再说下去，后脑就遭到重重的一击，那人勉强往后望去，只看到金鑫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
PS：请投推荐票，给沈约比心。谢谢。
620节 帮我做三个梦
金鑫为何要击晕他？
带领金鑫的那人想不明白，却终于扛不住眩晕，软软的向地面倒去。
金鑫冷冷的看着那人倒地，从嘴里拿出咀嚼的口香糖，均匀的贴在电梯的摄像头上，然后看着一直上升的电梯。
他对这里的电梯有没有第四层并没有丝毫兴趣。
电梯门开启时，他握紧了拳头。
前方空空荡荡，没有人踪。
热闹是属于那迷离晃动的灯光、躁动的音乐、淋漓的酒水和那些兴奋鼓动下的躯壳，和深夜的顶层没有任何瓜葛。
这时候，本就不是上顶层看风景的时间。
金鑫将带领他的那个老实人拖出电梯，用硬塑扣锁住了手脚。
有沈约的时候，他看起来笨了一些，因为他选择信任沈约，可没有沈约的时候，他是完全另外一副面孔。
因为他知道，所有的选择，必须自己来面对。
推开通往顶层的楼道门，不像通往天堂，而向是通往地狱。
顶层有些黑。
他并没有去找狙击枪藏在那里，反倒像是对这附近格局有些熟悉的样子，他一直走到了顶层近边缘的位置。
那里正可以看得到银座。
金鑫没有去看银座，只看着站在顶层边缘的那个人。
那人没有望向金鑫，却像早知道金鑫来到的样子，轻淡道：“你虽然不如沈约聪明，但你也应该知道……事情不应该像松野洋平说的那么简单的。”
说话的人声音平静，身影纤细。
金鑫却是握拳看着说话的那个女人，他少服男人，更不觉得女人的能力会很强悍。
可面前……却是他此生根本无法逾越的女人。
“暖玉，你找我过来，想说什么？”金鑫吐字艰难道。
楼顶站的竟然是暖玉。
自从沈约决定让他不参与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暖玉。
这也是他默默的忍住别人诧异的目光，默默来到这里的原因。
暖玉并未回头，“我知道你始终对我很厌恶。”
金鑫并没有回答。
“因为沈约的缘故，在暹罗你就忍住了对我出手的冲动。你这时候还能忍住，还是为了沈约。”暖玉又道。
金鑫冷冷道：“我那时候就知道……我对你无可奈何。我不是那些冲动的蠢货，有些事情，没有必要撞的头破血流才知道失败的结局。你找我，究竟想做什么？”
“你应该猜得到的。”
暖玉终于回过身来，看着金鑫道：“有时候我们虽做着无可奈何的事情，却还清楚，自己的目的不是这种无可奈何。”
她说的话一般人真听不明白，金鑫却是了然，因为他就处于这种情况——他见暖玉有些无可奈何，但他的目的是为了沈约。
“因此你就找到了乔恩他们，做些滥杀无辜的事情。”金鑫有些嘲讽道。
暖玉笑笑? “如果你和沈约这次行动失败了，在外人路人眼中? 和灰色组织勾结的恶名? 想必也是无法洗去的。”
金鑫目光微闪，“我们有苦衷。”
他和沈约学到了几招，某些态度刺激是用来试探出更多底牌的。
暖玉说的不错? 他们若是死在这里? 谁会关心他们的过程？更多人看到的不是他们的苦衷? 只是“罪恶”的结果。
这本来就是个成王败寇的世界！
“是人就有苦衷，不止你才有的。”
看向漆黑的夜，暖玉漠然道：“有时候光明抛弃了一直向往光明的你，你能如何？不想和黑夜为伍，自尽表示清白？向世人证明你永远不和黑夜同行？”
金鑫有些发愣。
暖玉悠然道：“就像屈原那样投江自尽？能解决什么事情？这个世界? 不是因为你的清白而清白的? 这个世界? 也不应该是因为某些人的肮脏? 而变得黑暗。”
金鑫怔了下。
他读出暖玉言语中苦涩的味道。
光明不见得是真正的光明。
黑夜也不意味着丑陋。
看着这个复杂的女人，金鑫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暖玉淡淡又道：“不过如今沈约已经接近银座? 你确定要用不相关的事情耽误你的时间吗？你既然来见我，不是认为? 只有我能帮助沈约吗？”
金鑫握紧的拳头终于缓缓松开? “你见我，自然觉得我有用。开条件吧。你帮助沈约成事，我听你的吩咐！”
这是他唯一能帮沈约的办法。
暖玉那深邃的眸中似有光华闪过，不过她很好的掩饰住自己的情感，“记住，不要相信我。”
bidige.com
“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你。”金鑫冷冷道：“我只是和你做个交易。”
他猜得到暖玉需要他行事，不然不会在这里等他。但他真的很好奇，以暖玉这样的人，需要他做什么事情？
暖玉并未恼怒，“很好。”随即说道：“我会出手相助沈约，因为银座藏着个极大的秘密，以沈约目前之能，也不见得能够搞定。”
嘴角带丝笑，暖玉缓缓道：“我们其实也观察这里很久了，有沈约出手，最好不过。”
金鑫暗自凛然。
他听得出暖玉的谨慎之意。
银座那几层不是坂田横夫的产业吗？坂田横夫竟然如此深藏不漏？他有什么能力让暖玉也是如此慎重？
暖玉接着道：“我答应你援手沈约，事成后，你必须听我的吩咐——你只需要帮我做三个梦。”
金鑫怔住。
暖玉说的每个字他都知道，但组合在一起，却让他不明所以。
什么叫做帮暖玉做三个梦？
做梦也要帮忙的吗？
知道金鑫一定不会明白，暖玉轻声道：“你只要记住我说过的这句话。我知道以你的为人，既然答应了得交易，就一定会遵守。你不是个言而无信的男人。”
凝望金鑫，暖玉缓缓道：“还有一分钟，沈约就要开始行动了，你究竟是否应允？”
金鑫下意识看了腕表一眼，突然道：“绑架智联是不是你的授意？”
暖玉摇摇头，补充一句，“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金鑫立即咬牙道：“好，成交！”
暖玉笑笑，“很好。”
见暖玉纹丝未动，金鑫有些着急道：“你在等什么？”
暖玉淡淡道：“事情不是着急就能完成的。你一定要等。”
等什么？
金鑫不等回话，前方本是光亮的银座突然灯光全灭！
凌晨一点。
行动已然开始！
621节 会移动的保险箱
电梯门开启，66层已达。
楼层内空空荡荡。
沈约不用墨镜引路，已经向左边最近的那间房走去。
这里的地形，早在他脑海中扎根，他闭着眼睛也能前往自己要去的地方。
墨镜利索的开了房门，房间不大，看起来只是经过了简单的装修。一入此间，感觉不到任何异常。
可过了前厅，等墨镜打开一个衣橱的时候，这里就如同供给重案组的武器库一般了。
墨镜向沈约抛去一个夜视镜，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的意思是请沈约优先选择武器。
沈约接过那个夜视镜，然后摇摇头。
墨镜很有些意外，他感觉沈约不想要取用武器的样子。
可下方有三层要探索，里面可能有三个敌人，说不定也有三百个敌人。
沈约如此托大？
墨镜不敢如沈约那样，他先穿上了避弹衣，然后取了两把消音手枪，十只弹匣，依次插在腰间。
他的腰带自然经过特殊的处理。
等做完这些事后，他发现沈约正在拿着一款老式手机测量着什么……
看了下腕表，离凌晨一点还有五分钟！
墨镜有些焦急。
按照他的计算，两人取了武器，穿上避弹衣，然后在整座大厦停电的时候，从隐秘入口带着夜视镜进入下方65层，这是个流畅的行动。
那时候，敌暗我明！
有时候，准备的已经充足，执行计划只需要准确、快捷、迅猛。
沈约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用手机测完下方的环境后，脸上就露出很奇怪的样子，然后他竟盘膝坐了下来。
眼镜也挡不住墨镜的诧异，墨镜那一刻的心情焦灼非常，但他还是伏下身子，拉开脚下的地砖，掀开顶板涂层色挡板。
下方不是水泥地面，隐约有光线透过来。
这是松野洋平让人花费了很久的时间，打穿了楼板，悄无声息的挖出来的一个窟窿！
这就是进入六十五层的入口。
从上面望过去，可以看到下面有两个值班人员正在流着口水，打着鼾声。
下方是个值班人员的休息室。
墨镜知道只要自己麻利的跳下去，解决那两个人绝不是问题。
事情已经计划了很久，但要是行动，不应该花费太长的时间。
离约定行动的时间，还有两分钟。
沈约突然睁开眼睛，低声道：“你们是什么时候探测到有十二个保险箱的？”
fqxsw.org
墨镜回以更低的声音，“三个月前，怎么了？”随即道：“我们一直监视这个大楼的动静，坂田横夫一直没有将保险箱转移。”
沈约喃喃道：“和松野先生提供的位置不同，如今保险箱的位置有了改变。”
“为什么？”墨镜心中抽紧，他信沈约的判断? 搞不懂坂田横夫这种举动的含意。
按照常理? 保险箱都是厚重、坚硬、固定在某个位置就不会移动的。
能轻易移动的保险箱，会被窃贼连保险箱都搬走的。
坂田横夫为什么要移动保险箱？
沈约的心脏也是悸动的。
他用手机进行检测，很快发现五个保险箱的位置和松野洋平形容的不同。
保险箱是五角星的位置摆放。
五个保险箱中间好像还有根金属柱子如同消防柱一样直通下层? 不停的释放极为强烈的电磁转换信号。
这里的电磁转换的频率，竟然和巨人大厦的信号频率很是相近？
为什么？
深城、东京? 相隔极远，为何都有神秘的楼层处理某些神秘的事情？
沈约竭力思索的时候，房间突暗！
房间本来就是暗的。
墨镜进来? 并没有开灯? 丝许的光亮? 本来是从下方渗过来的。
蓦然光亮全无? 意味着凌晨一点已到，松野洋平准备的外援已经在规定的时间? 切断了整个大厦的电源！
大厦当然有备用电源。
可松野洋平肯定会考虑到这点，他会将备用电源一块切断！
火警声同时大作，传遍了每一个楼层！
墨镜已经跳了下去，计划已经开始，他实在等不及沈约的决定。
脚一跺，他下方的整个隔板伪装连同下层屋顶的装饰板被他一脚震落，然后他落在下层的地面，顺势一滚，已经到了那两个值班人员的面前。
凌晨，一点。
正是最为困乏的时刻。
那两人在梦中惊醒，不等清醒，已经被墨镜击倒，重新的陷入昏沉。
墨镜回头望去，就看到沈约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跟我来！”
墨镜感觉沈约有些犹豫，但这种时候，本来是不能犹豫的，他用力拉开屋门，就要向前冲出的时候，突然怔住。
前面竟是一面围墙。
墨镜差点一头撞在墙上。
他千算万算，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这世上有一扇门的后面，会是一面墙。
那要门何用？
这本是算准的唯一入口，可哪怕松野洋平也没有想到过，这里会有一面墙体出现。
怎么办？
墨镜没想到计划才一开始，就要失败。
沈约已道，“跟我来！”
他说话间，一推休息室的衣橱，后面倏然闪出了一条通道！
嗯？
门后是墙，墙后才是门？
墨镜的思维一时间有些混乱，但下意识的跟随沈约。
沈约前冲的速度不快，因为那条通道最少有三道厚重的门帘遮挡。
门帘如同北方那种防寒毡，又像是迪厅的隔音毯。
极为厚重，也很沉重。
沈约掀开第三道门帘后，就有迎面的亮光带着寒气扑面而来。
沈约、墨镜都是浑身发冷。
是真正的发冷。
前方传来的冷气绝非正常空调温度，这里好像是冰箱的冷冻层！
这里本来就是冬天，一进此间，好像突然到了西伯利亚。
灯光明亮。
墨镜立即丢了夜视镜，他脸上的惊讶无可遮掩。
在这种光亮的环境下，夜视镜丝毫没有作用。
他墨镜确信松野洋平的能力，松野洋平要切断银座大厦的供电，那就不会给银座留一丝光明。
可他们却处在亮如白昼的世界里面。
凌晨。
黑夜。
切断了大厦得电源，他们仍旧处于极为光亮的场所？这只能说明这三层自有能源供给系统！
但这不是让墨镜最为震惊的事情，他最震惊的是——他本以为要找保险箱是最耗费时间的事情。
可他一眼就看到了五个保险箱！
空旷的楼层内。
五个保险箱就放在最为显眼的位置。
不加隐藏。
在他们冲进来的那一刻，五个保险箱突然动了起来。
622节 奇怪的排列
65层明亮，却是诡异。
阳光底下没有新鲜事，灯光底下，看起来倒是意外连连。
五个保险箱突然如活体般动了起来，这种场面恐怕少有人见过。
墨镜不由倒退一步。
沈约目光凛然，却已看到保险箱放置在类似机场托运行李的传送履带上，不是保险箱在动，而是履带突然启动。
这也是十分怪异。
机场的传送履带还有个目标，这里的传送履带成环，而五个保险箱不过是在绕着圆环转动。
这有什么意义？
五个保险箱中间，不出沈约的意料，的确有个碗口粗细的金属柱直通下方的楼层。
沈约看了眼手机的测波屏幕。电磁转换仍在进行。
二人呆立了下。
他们都不是容易吃惊的人，可眼前的情况简单，却有着说不出的怪异，让他们也是迷惘刹那，一时间不明所以。
警铃声突然大作。
不是火警，而是这个楼层特有的警铃声。
墨镜被警铃声惊醒，立即拿出个仪器向五个保险箱窜了过去。
沈约目光微闪，看的却是那根金属柱。
柱子周围有空间！
从柱子的方向看过去，可以看到底下的两层！
听起来很奇怪，实际上，若是见过消防队内部的某些特训场所，会明白这种构造的意义。
消防事件紧急，有时候为了节省时间，很多消防员出勤的时候，是不走楼梯，而直接顺着个金属管子下到地面。
如今这大厦的金属柱子就有类似的属性。
沈约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这个金属柱子如此设计，是不是因为……要给十二个保险箱共用？
这是个奇特的想法。
可若非如此，沈约一时间实在想不出这般奇怪的设计是为了什么。
他转念间，墨镜已经测过了五个保险箱。
墨镜手中的仪器没有任何反应。
松野洋平要找的东西，显然不在这一层。
墨镜随即道：“没有，去下一层！”
他亦透过那个金属柱看到了下层的一点动静，有人已经到达了下一层，正向上方看来，甚至向上方指来。
墨镜决断极快，突然一个鱼跃，竟然抓住那根金属柱，顺着金属柱已经到达了64层！
有人叫道：“你做什么？你怎么进来的？”
64层涌入十来个人，都是穿着奇怪的白色塑料衣服。
那白色塑料衣服将他们整个包裹起来，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墨镜心中微寒。
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何穿着这种衣服，像是防化服，却又没有什么呼吸器支撑。不像防化服，却像防范某些疫情的装束。
叫喊声中，已有人向墨镜冲了过来。
墨镜举枪就射。
噗噗！
两声枪响后，有两人已经翻身栽倒。
其余的人见状，突然转身就跑！
墨镜极为意外，没想到这里的防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森严。
最少、对方并没有带枪。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坂田横夫豪掷千金买下这三层，为何安排一群奇怪的人? 几个箱子在这里？
念头一闪而过，墨镜来不及多想，向随后而至的沈约道：“你看着他们。我检测保险箱信号。”
虽然松野洋平已经吩咐他? 这件事是以沈约为主，可见沈约始终没什么表现? 墨镜知道机不可失，忍不住越俎代庖。
沈约眉头皱起。
这层几乎和65层一样的结构? 也有传送履带? 只不过这上面，放着四个保险箱。
如果此间一共十二个保险箱? 做个简单的减法运算? 下层自然是三个保险箱在履带上。
tsxsw.la
“没有? 去下一层。”
墨镜已然检测完成，如法炮制，顺着金属柱又到了下一层。
果如沈约所料，下面那层楼上有三个保险箱。
但和沈约预测的有点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履带传输。
三个保险箱呈三角形排列? 置放在空空荡荡的楼层中。
四周惨白的灯光，照在墨镜脸上? 让他的脸色看起来也有些苍白。
这实在是种极为诡异的布置。
他知道松野洋平的计划，也相信松野洋平的检测没有问题。可那是三个月前的检测结果。
如今这里的构造早不一样。
异常中带有诡异。
沈约看到那三个保险箱的时候，一颗心颤动了下。
那不应该说是保险箱，而应该说像是三口棺材！
金属材质不假? 但世上没有任何保险箱会是眼前的这种形状。
这种独特的箱子，沈约却不是第一次见到！
在暹罗，他曾经两次看到暖玉使用类似的箱子，做记忆转移的实验。
这个楼层居然没人看守。
上层逃命的那些穿着塑料服的人，似乎不见了踪影！
墨镜心中诡异之意益发的浓厚，但还是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带着探测仪向那三个铁箱子冲去。
“不用测了，不会有了。”沈约突然道。
墨镜已经到了一个箱子前。
沈约脑海中倏然闪过几幅画面。
面对那三个箱子，他不由想起当初的实验过程，用脑电波对三个箱子进行了一下刺探。
三个箱子内果然都有人！
有人自然没有资料。
墨镜所去的箱子里的那人已经睁开了眼睛，眼中有股凌厉至极的光芒！
“你回来！”沈约低声叫道。
墨镜犹豫下，还是测量下箱子，不见仪器反应，随即向另外两个箱子冲了过去，等测完后，一脸的讶异之意。
十二个箱子内，竟然都没有松野洋平要找的资料。
“走！”墨镜退回到沈约的身边，急声道。
他秉承着杀手的基本原则，一击不中、全身而退，等待下一次机会。
虽然他知道，很可能没有多余的机会了。
沈约的一颗心颤抖不停，沉声道：“你立即离开这里！”
“什么？那你呢？”墨镜有些迟疑。
光影一闪，有一人突然立在了三个箱子中间。
墨镜猝不及防，见那人如鬼一样的出现，忍不住退后一步。
沈约未动。
仍是全息投影！
全息投影的那人乍一看有些横蛮，仔细看去，却感觉那人很有些狡诈，但那人露出笑容时，你又感觉不到温暖。
因为那人的笑容也是狠辣的。
他留着旧时东瀛人特有的仁丹胡，目光从墨镜身上掠过，已经定在了沈约的身上。
“沈约先生。”
那人声音中带着股独特的抑扬顿挫，“久仰大名，不想今日在此相遇。”
墨镜神色凛然。
沈约依旧平静如常，只是声音中多了几分凝重，“坂田横夫？”
623节 缓兵之计
沈约没有见过坂田横夫，事实上，他对坂田横夫并不关心。
可有金鑫这种朋友，沈约也就能看看坂田横夫的照片。
金鑫的评价是——女人若非迫不得已，绝不会选择坂田横夫这种男人。藤原纪香若只有两个选择，她一定会选择沈约的。
不能否认的是，坂田横夫很有权力。
但权力下通常意味着绝对的服从。
藤原纪香那种棱角分明的女人，怎么会喜欢被男人磨去性格？
沈约对金鑫的评论抱着姑且听之的想法，可一看到坂田横夫出现，却立即想到金鑫的评论。
这绝对是个不好相与的男人！
坂田横夫听到沈约的询问，凝望着沈约，一字字道：“看来沈先生也很留意我。是因为我未婚妻藤原纪香的缘故吗？”
沈约笑笑，“你怕什么？”
只有心中担忧的男人，才会整日将和女人的婚约挂在嘴边。
若是真正确定女人心的男人，怎么会对个陌生的男人，见面就强调这个关系？
坂田横夫一怔。
他一出场着实气场十足，可遇到不按照常规出牌的沈约，还是难免惊诧。
并未询问，因为一问就意味着落入下风，坂田横夫随即反客为主道：“我觉得畏惧的应该是沈先生。”
沈约笑道：“为什么？”
坂田横夫瞳孔微缩。
一样的原则好像完全套用不到沈约的身上。
沈约看似示弱，但给坂田横夫的感觉却是——这人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会在他最爽的时候，一口吞掉他。
“因为沈先生进入了私人场所，按照这里的法律，沈先生是逃不了惩罚的。”坂田横夫故意轻描淡写的样子。
沈约笑笑，“是吗？那在这里，绑架人质，索要赎金应该怎么判呢？”
坂田横夫目光微凛，“沈先生，这里有摄像，有记录。”
沈约淡淡道：“我也有录音啊。稻川幸介的供词，按理说也算吧？”
坂田横夫微微的吸气，“他或许只是诬陷，他或许到时候根本不会说一句话。再说哪怕有指控，一样会有人承担罪名的。”
沈约意料之中的样子，“坂田先生的意思……你命令手下绑架姜智联，到时候推出去一个替死鬼顶罪就好？”
这不是个聪明的问题。
墨镜听闻，搞不懂沈约为何在这种时候，还在强调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拖延时间，对他们而言，绝不是好事。
坂田横夫微笑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自古有之，沈先生何必大惊小怪呢？”
他看起来益发的气定神闲。
沈约微微点头道：“说的好。既然幸会坂田先生，能不能问一句，坂田先生为何要绑架姜智联呢？”
坂田横夫缓缓道：“我没有绑架姜智联。”
他的口风极紧，不落任何口实给沈约。
若是金鑫在此，只怕要放声怒喝，沈约仍旧笑道：“看来需要我将这里的秘密公布给天下，坂田先生才会说了。”
哪怕是全息投影，墨镜也能看到坂田横夫的脸色有些异样。
不过那丝异样转瞬被坂田横夫很好的掩饰? “这里是我的地方，我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沈先生不觉得这种虚言恫吓的试探? 太过幼稚一些吗？”
沈约笑容不减，“是吗？记忆转移的科学实验，的确很是光明。”
装备相似? 做的就恐怕是类似的事情。
原来坂田横夫也一直在做记忆移植的事情？
但坂田横夫要移植谁的记忆?
这里没有修行者，坂田横夫的移植手段? 和暖玉也有点区别……
留意到坂田横夫眼中有寒光闪过? 沈约知道自己猜中了。随即道：“可是被记忆转移的三个人，恐怕没有那么心甘情愿。”
他说话间走向坂田横夫。
坂田横夫只是个投影。
但见沈约走近，坂田横夫仍旧退后一步。
沈约已经从坂田横夫的虚影中穿过，走至一个铁箱前。
坂田横夫眼中有了怒意，转过身来? 突然道：“沈约? 你不觉得好奇吗？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和墨镜先生会到这里？”
墨镜心中微凛。
沈约微笑道：“是啊? 是有点奇怪。”
“我消息这么灵通? 自然是有人告诉我有人闯入这里，而且告诉我闯进这里的人……就是杀手联盟的墨镜? 以及我未婚妻在暹罗结识的友人——沈约。”坂田横夫目光闪动道。
墨镜身躯晃了下。
这个行动绝对隐秘，泄漏消息的会是哪个？
沈约笑道：“坂田先生自然不会将卧底那人的名姓告诉我？”
“你说呢？”坂田横夫慢条斯理道。
沈约看向面前的那个铁箱道：“这个箱子不是保险箱，是试验舱? 通常的情况下，试验舱不难开启的。”
坂田横夫面色又变。
“我其实不关心卧底是谁，我更关心箱子里面的人清醒的出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沈约慢悠悠的说道。
他说话间，已经伸手去要开启铁箱的入口！
坂田横夫突然道：“姜智联是我派人绑架的。”
沈约的一只手停在半空。
哪怕墨镜都已经看出，箱子里面虽然没有松野洋平要的资料，但有坂田横夫极为紧张的事情。
里面有个人？
那个实验体为何让坂田横夫如此紧张？
难道那是坂田横夫的罪证，可是不像，罪证可以销毁，但坂田横夫得紧张是因为关心。
沈约回过头来，“你准备放了姜智联？”
坂田横夫犹豫下，“我可以放了他。”
“你为什么绑架他？”沈约立即问道。
他不关心试验舱中的人，但坂田横夫既然关心，他就会抓住这个缺口猛敲下去。
看到沈约的手一直没有缩回去的打算，坂田横夫终于道：“我的目标是你！”
fantuantanshu.com
“为什么？”沈约留意着坂田横夫的每一个动作。
“因为你抢了我的女人。”坂田横夫微微的吸气道。
沈约看起来还不明白，“我没有抢任何女人！”
坂田横夫突然上前一步，神色很是愤怒道：“你觉得你还能骗过我？在暹罗，你和藤原纪香上床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楼层突然静了下来。
墨镜看向沈约，露出诧异的表情。
624节 迷雾
全息投影中的坂田横夫极为气愤的样子。
沈约居然还很平静。
看着愤怒的坂田横夫，沈约居然笑了笑，“坂田先生，你知道吗？很多人为了掩藏真正的目的，就会用一些谎言来遮掩的。”
坂田横夫瞳孔微缩。
墨镜也是叹服，他实在有点不明白沈约如何在这时候还能保持如此冷静。
出轨男都变得这么理直气壮了？
沈约好像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目光盯着坂田横夫，沈约悠然道：“坂田先生或许长期处于权利在手的状态，已经不太擅长对自己进行伪装了。”
坂田横夫这时候居然冷静了下来。
“在正常的情况下，未婚妻和别的男人有染，男人的愤怒和受挫是全身心的。”
沈约慢悠悠的说道：“可你在叙说藤原纪香和我有染的时候，并不是真正的愤怒，因为你的愤怒是松散的。”
墨镜哑口无言。
坂田横夫的神色愈发的冷漠。
“这种表现，只能说明坂田先生是在拖延。用一个虚假、却看似真实的事情，试图将我带入其中进行辩解。”
沈约语气带着嘲讽道：“这里的东西看起来对你很重要，而你不惜以绿帽男的屈辱形象出现，就是想要我分心辩驳，用以达到你拖延时间的目的？”
墨镜实在无话可说。
他面对的简直是两个神人。
坂田横夫神在可以用女友的清白说事。
而沈约神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如此的清醒判断！
半晌，坂田横夫终于点头，冷哼了一声道：“沈先生，你可以说是我近年来碰到的最聪明的对手。”
沈约浮出几丝开心的笑容，他知道坂田横夫仍在拖延时间。
但他也在拖延！
因为在坂田横夫出现的那一刻，暖玉的影像已经出现在他的脑海。
暖玉清晰的对他说——请尽量拖延时间，如同当初在暹罗实验室，将注意力放在我的影像上，我会试图进入试验舱中那人的脑海。谢谢。
暖玉蓦地出现。
那她就在附近不远。
暖玉也对试验舱的那人很有兴趣？
这个房间有三个试验舱，只有一个人睁眼，另外两人似乎在沉睡。
暖玉要入侵哪个人的思想？
沈约想到这里，在和坂田横夫交谈时，尽量保持平静。他进行的操作可说是极为高难度的。
对常人来说，分心几用不成问题。
但一边保持修行的稳定态，一边还能逻辑清晰的应答坂田横夫，对修行者来说就是很艰难的事情了。
——物来则应、物去不留！
沈约脑海中的这八字在他意念中始终在运行。
应答坂田横夫言语的时候，终于清楚的观想到暖玉的影像。
而一切如暹罗般。
暖玉脑海中有暗波出现，刺入试验舱中睁开眼睛的那人的脑海。
前方一片白茫茫的景色！
那人的脑海中，竟然全是迷雾？
沈约心中诧异，居然还能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两个——一个在和坂田横夫应答，一个跟随暖玉，在迷雾中不停探索。
坂田横夫见到沈约露出微笑，并不知道沈约正在做着某项极为危险的操作！
如果知道沈约在做什么的话，他一定会派人不惜任何代价的杀死沈约！
可见到沈约对夸奖一副受用的样子，坂田横夫立即改变了策略。
“我为自己方才的试探感觉到羞愧。”
坂田横夫尽量表现的很愧疚的样子，“事实上，我也是情非得已，因为纪香自从回到东瀛，对我就一直有些冷淡。”
长叹一口气，坂田横夫道：“沈先生应该才到东瀛？”
沈约“嗯”了声，脸上露出近乎蒙娜丽莎的微笑。
神秘。
且如蒙娜丽莎般，没人知道他是微笑还是冷笑。
墨镜这会儿都看出坂田横夫在拖延时间了，低声道：“沈先生，我们必须尽快离去！”
沈约又“嗯”了声，迷雾渐淡，前方似有层薄薄的凝冰。
暖玉带领他的意识到了凝冰前就止步不前，似乎无能再进一步。
这个试验舱的男人脑海，似乎也被封锁住了？
那男人如谈沙般，半浸泡在实验室的液体中，沈约只感觉那男人的容貌平淡无奇，那男人最独特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睛。
那男人睁眼的那一刻，眼中神光凌厉的让沈约也是不由惴惴。
有那种目光的人，本来会有极为强健的内在魂魄。
可那男人泡在液体中? 看起来却是极为糜糜不振。
暖玉为何会对这个男人有兴趣？
沈约转念间? 听得出墨镜的焦急，而且已知道坂田横夫在调兵，但他无法离去。
真相看起来只差一丝。
在坂田横夫眼中，沈约就像个傻子般在笑? 他亦微笑道：“墨镜，沈先生是有极高的道德情操的，他和你不同。你可以走，但他还是想救朋友的朋友——姜智联。”
沈约又如同梦游般“嗯”了一声。
坂田横夫不知道沈约真在梦游，继续道：“我看得出来，沈先生和纪香真的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我又不知道纪香为何会变得这样。沈先生介意帮我个小忙吗？”
“嗯？”沈约一个字代表万千含义。
坂田横夫虽感觉有些蹊跷，但他真的无法理解沈约的这种境界，也不知道沈约在准备引爆一颗“核弹”！
“只要沈先生帮我劝劝纪香，我就放了姜智联，不知道……沈先生意下如何？”坂田横夫言语诱惑道。
他耳中带着接收器，里面传来的声音，“已经就位。坂田先生，我们会全力除去沈约！”
嘴角带着微笑，坂田横夫轻轻吁了口气。
沈约突然回过神的样子，“坂田先生为什么突然放松起来了？”
坂田横夫目光中精光闪动，“或许我觉得我太多疑了。这不是很好的习惯，我会尽量改正这个习惯。”
沈约看起来已经和达芬奇一样的清醒了。
“或许坂田先生的放松，是因为支援已经到位了？”
坂田横夫怔了下。
墨镜霍然向身后看去，就见到不知何时，后面出现了三个人。
那三个人身上亦是类似防化服的装束，唯一的区别是——防化服并没有带什么供氧设备。
沈约却没有后望，只是道：“坂田先生，你很让我失望。在我的印象中，东瀛男人还是有骨气的。这里的男人向往着菊花得清幽，却还习惯用刀来亲自解决问题。菊与刀来形容你们，本来是很好的比拟。”
ahzww.org
轻轻的摇了摇头，沈约嘲弄道：“我一直真诚的等你来用菊花的风雅或者武士刀的凌厉和我解决问题，可惜的是……你不敢出面，你不应该叫坂田横夫，你叫坂田乌龟不是更好一些吗！”
625节 勾魂
楼层静寂。
沈约说完话后，仍旧微笑的看着坂田横夫。
坂田横夫眼中怒火喷薄，但只是微微吸了一口气，恢复平静道：“沈约，你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聪明。”
沈约笑了笑，已经感觉到后面的那三人在逼近。
墨镜凝神以待，同时好奇一点，对方并没有武器。
回想到在上层的时候，那些人员亦是没有枪械，墨镜隐约感觉有点不安。
坂田横夫不是买不起武器的人。
“其实无论别人怎么说，我还是我的。”
沈约终于侧过身来，看向那逼过来的三个人，“这就是坂田先生最后的底牌？”
他脑海中还有暖玉的影像。
暖玉竟然有些激动的样子——沈约，我暂时无法刺探那人的秘密，但我有办法。
沈约脑海中反问道——什么办法？
暖玉稳定了下情绪道——我会过去和你将那人的记忆封锁炸开一条裂缝！
沈约不知道暖玉怎么炸开裂缝，但想着很快就知道了，也就不浪费时间问暖玉的具体操作。
——他是谁？沈约再问。
暖玉沉默了会儿——不能确定，但等我确定后，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又是默然一会儿，暖玉似乎感觉到沈约的不满，补充道——我用性命保证，他不会对你不利的。
沈约内心微颤，感觉到试验舱内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在暖玉的潜在言语中，试验舱内的这个人若是苏醒，会对他沈约造成威胁！
坂田横夫不知道沈约是在和底牌交谈，见沈约一副轻松的模样，亦故作轻松道：“听闻不久前，沈先生曾击败版图杀手联盟排名12的邪灵？”
你这消息太过时了。
沈约同时浮出两个念头——坂田横夫和李巨人虽然进行类似的实验，但坂田横夫和李巨人那面应该没有瓜葛。
李巨人还在封锁着所有的消息，包括快手在他沈约手下失利一事。
而黑夜和他沈约一战，坂田横夫似也不知。
“不错。”
沈约心念转动，微笑道：“你既然知道这些事情，请来的人物最少应该比邪灵厉害一些。”
坂田横夫微笑道：“我不会让沈先生失望的。他们在杀手联盟的排名，绝对是在邪灵之上了。”
墨镜握枪的手立刻攥紧。
他在杀手盟排名15，他亦深知版图的排名很是公正。
一切靠实力说话。
坂田横夫居然请来杀手盟排名前12的三个人物，他或许能缠住一个，但不会很久。
沈约能否以一敌二，而且尽快的击败对手，支援他一下？
“我想以三对一……我对沈先生已经足够的尊敬。”坂田横夫看起来已经胜券在握的模样。
沈约回道：“你忘记计算了墨镜先生。”
心中却道，你恐怕也不知道计算暖玉。
如果暖玉在版图内能有排名，沈约不认为暖玉的排名会低于前五。
能和排名第二的风虚交手的暖玉? 绝对有着强悍的实力！
事实上? 沈约甚至感觉暖玉的排名能到第三。
杀手之战，败通常就意味着死。
暖玉从风虚手上安然离去，她就是还留有实力。
脑海中? 暖玉突然对他道——我无法帮你对付那三个人? 你需要自己解决的。
——what？
沈约脑海中满是问号。
暖玉随即道——事实上，我还需要借用你的一些力量。
沈约脸色已变。
坂田横夫内心奇怪，实际上，他完全读不懂沈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和沈约交谈的时候，感觉沈约时而精明的和鬼一样? 时而又表现的和白痴一样。
就拿脸色改变这件事来说，他坂田横夫挑明了请了三个高手，沈约如果畏惧? 应该在他说完后就变脸。
可沈约变脸的时间推后了足足十秒之多！
这人的神经反射弧也太迟钝一些了吧？
“我没有忘记墨镜。”
坂田横夫轻叹一口气? “住吉会的这个高手? 我怎么能够忽略？若是在别的地方，我一定会算他一号的。”
墨镜凝声道：“这里有什么问题？”
他突然感觉到有点心悸? 他也有点心慌。
在这里站着，他没来由的感觉有些许头晕? 他本来以为这里很有问题? 可见沈约不说、行若无事的样子，以为不过是自己紧张，但听到坂田横夫挑明，立即感觉到这里的确大有问题！
他心慌的现象越来越强烈，心跳也越来越快！
坂田横夫智珠在握道：“听闻墨镜最强的地方是在暗处作战，因此停电本是个好方法，但这里供电自成体系，墨镜先生的优势反成了他的劣势。”
墨镜身躯晃了下。
沈约目光微凝，他也感觉到墨镜有些问题了，偏偏他自己却没有任何问题，让他一时间无法推测墨镜为何会乱了阵脚。
“而且这里的电磁转换会极大的干扰到人的脑神经，进而影响人体的内分泌，引发人的五感失调。”
坂田横夫又道：“你们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从未想过，为何这里的人，都要穿着防护服呢？”
墨镜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跳的和鼓响一样，挣扎道：“为什么？”
他因为敌方的防护服没有供氧口，从未将事情向生化危机方面来想，但他身体的异常，已经让他不能不这么想。
“因为特制的防护服可以减轻强电磁转换的干扰，防护服本是由极为先进的材料制造。根据我们的测试，若是没有防护服保护，常人只要在这里呆上三分钟，就会有了异样反应，出现轻微的幻觉，呆的久了，甚至会说自己撞鬼或者遇邪！”
说话的不是坂田横夫，而是逼过来那三人中最中间的那个。
沈约暗自凛然，他想到当初在巨人大厦的时候，宋世仁的神经失常。
那固然有宋世仁本身的原因，外部刺激也是个因素。
那人一双眼睛很黑，隔着防护服盯着墨镜道：“墨镜，其实我也有点佩服你，你还能坚持到现在不出现幻觉，已让我很是意外！”
ahzww.org
他说话间，忽然一摆手。
墨镜突然举枪。
噗噗两枪。
均是射在了空处！
沈约心中凛然，旁人不解的时候，他最快的明白过来，墨镜已经出现了问题。他的五感出现了偏差，这才让他对敌得两枪偏的离谱。
626节 反控
墨镜持枪的手抖的厉害。
杀手的手如果不能保持稳定，他能否杀人已经成疑。
就如沈约所料，在中间那人挥手的时候，墨镜突然感觉左右两个人突然冲了上来！
siluke.com
他毫不犹豫的举枪就射。
可他随即发现那两人根本没有移动。
他出现了严重的幻觉？！
可为何他一直没有对沈约产生幻觉？
原因还是在说话那人的身上！
“移魂？”墨镜嗄声道。
他记得杀手盟前十有个叫做移魂的人物，叫这种名字的固然诡异，但也说明移魂对人的精神控制有些手段和经验。
一念及此，墨镜立即想要移开目光。
他出现幻觉，更是因为移魂！
三人中间的那个人微笑道：“是的，我是移魂，你听说过我的名字？幸会，幸会。”
他说的都是寻常话语，但墨镜只感觉前方的人如亲人、如爱人，如他最舍不得离开的人。
舍不得离开，就不会移开目光。
因为亲近，所以向前。
墨镜突然向前方走去。
移魂露出丝微笑，坂田横夫嘴角露出几分狞笑……
沈约突然拿出老款手机，对着墨镜太阳穴的方向一按其中的按钮，墨镜一呆，有些茫然的看着双手时，沈约已经一掌切在他的脖颈上。
墨镜软软的倒在地上。
众人怔住。
所谓的见鬼，多是神经回路出现了问题，引发人体的视觉神经变异。
而所谓移魂，也无非是用各种方法刺激神经的运作，打破神经的正常运作，让一个人产生幻觉罢了。
听起来很高端，但吸食兴奋剂也是类似的道理。
兴奋剂会破坏人体的正常神经搭接，会让人产生光怪陆离的感觉，进而可以逃避社会现实，因此被很多猎奇的人追求。
但这种破坏，通常是永久性的！
沈约的手机释放的波，却对人脑神经有安定修复的功用。
在巨人大厦13层，他用这招帮宋世仁短暂的恢复清醒，但在这里，移魂的情况更严重，他必须采用些辅助的手段。
墨镜倒下。
移魂目光看着沈约，低声道：“沈先生好手段。”
墨镜已经失智、而且出现了幻觉，不然以墨镜的能力，绝不会两枪射在空处。
移魂本来算定只要再说两句，墨镜就会神经错乱，而且神经的损伤不可避免。
却不想，沈约及时的唤醒墨镜，随即击昏了墨镜！
这本是救墨镜唯一的手段！
也是极为有效的手段！
若是直接打晕了墨镜，会让墨镜在梦中也会陷入麻烦，这就像将一个被催眠的人，不经正常顺序唤醒一样，会在对方的神经留下伤痕。
因为人脑的梦境，也不过是神经运作的另外一种模式罢了。
虽凛然沈约处置手段的正确，移魂还是声音轻柔道：“大敌当前，沈先生一出手就打倒战友的方式，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那面全息投影中的坂田横夫也笑了起来? “不但是叹为观止? 还是绝无仅有呢。”
移魂也在笑。
楼层中充斥着让人产生愧疚的笑声。
沈约却没笑，反问道：“是移魂先生？”
“你也听过我的名字？”移魂反问道。
他的声音依旧轻柔。
世上很多人觉得大吼大叫是种威力。实际上，真正有权势的人? 很少真正的愤怒发声。
心虚才会吼叫? 就如野兽不明白状况的时候，总会亮出獠牙试图吓走身边的危险。
轻柔? 也是一种力量。
墨镜倒地? 移魂立即将专注力放在沈约的身上。
沈约的眼神还很清澈、有神，这不是一个容易被催眠的人。
“是你让墨镜产生了幻觉？”沈约似在求证的问道。
他的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多余。这已经是很明显的事情。
移魂愣了下? “不错，难道还有别的可能？”
“坂田横夫请了你们三个对付我？”沈约的问题似乎越来越白痴。
移魂又有些发怔。
对付高智商的群体，他有很多办法，但对于弱智的问题? 他反倒要考虑一下。
不然怎么会有人说——一个笨蛋提出的问题? 十个哲人也很难解答。
坂田横夫忍不住道：“我总不是请他们来和你凑局打桌麻将的。”
沈约并不理会坂田横夫的插话，盯着移魂继续道：“你觉得你能击败我？”
移魂终于有了一丝犹豫，“应该没有问题。”
“应该？这说明你是有疑惑的？”沈约继续问道。
移魂迟疑了下? 发现沈约的目光越来越明亮，似乎要看穿他内心的不自信。
不闻移魂回答，沈约笑道：“但你还想试试？”
移魂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随即内心警觉升起。
他不应该点头的！
精神控制比拼的始终是——双方谁的意志力更强悍一些。
这和辩论赛仿佛? 辩论能够胜出的选手不但要有优秀的辩论技巧? 还必须坚信自己辩论的主题是正确的。
你知道自己是正确的，才会集中全部的身心去维护，要是你还能运用一些技巧，你获胜的机会就会很大。
若你感觉你的主题就有问题，你越辩论就会越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傻子，越辩解，只会让人看到你的错漏百出。
精神控制一样的道理。
移魂能够控制对手，除了掌握比催眠师更有效的技巧外，还要坚信自己的精神是最强大的。
可沈约已经不知不觉的动摇了他的意志。
沈约先用简单、近乎白痴的问题，诱发移魂的疑虑，随即用他不确定的问题打击他的信心。
信心一动摇，沈约随即向他发起了挑战！
你还想试试？
试试本身就是不自信，还想试试，就更指出移魂得瞻前顾后、摇摆不定！
沈约的控制手段，比移魂还要高明！
高明到移魂竟然到现在才发现沈约已在无声无息的控制他，就像他悄悄控制了墨镜一样。
你还想试试？
这五个字已变成心魔一样，不停的在移魂脑海中回荡不休。
耻辱、怀疑、不自信，那一刻充斥了移魂的身心。
移魂警觉升，却已移不开目光；移魂想要反击，可却头一次感觉到虚弱无比。
面前的沈约，看起来已经是他不可逾越的一座高峰。
沈约带着怜悯的目光看着移魂。
他不是真正的怜悯，但他的表情让移魂已要身心爆炸。
“你输了！”
沈约轻描淡写道：“你根本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627节 四面受敌
你根本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沈约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如铁锤般重重的击在移魂的心口。
沈约打击的不是移魂的身体，而是他的信心！
移魂吐血！
他一口血喷了出来，同时嗄声道：“你们……还不出手！”
移魂在喊两个同伙帮忙！
他需要反击的时间和空间！
移魂心有不甘，他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他只是比拼了精神力，竟然莫名的中招，输给了一个他根本没有看上眼的人物。
但他还有能力反击。
用力咬了舌头一口，借助鲜血和痛楚，他立即将自己的精神置回原点。
最强悍的原点！
那两个同伴对眼前的局面稍有误判，他们还没有意识到沈约已经无声无息的控制住移魂。但见移魂吐血，听闻移魂呼叫，立即出手。
一人一闪身，已经到了沈约的面前，如同高级跑车一秒钟就要到达速度的顶点。
比他更快的是他手中的一道寒光。
人未至，寒光至。
寒光竟然是个箭头。
那人也如利箭般，在杀手联盟中，他本来就叫做利箭！
另外一人掠过沈约的身侧，再一步就要到了沈约身后。
利箭一出，再无回头的余地，
另外一人却是叫做回头太难！
他的名字怪，行为亦怪，别人给他起了这个名字，只因为他喜欢在别人背后下手。
往往不等敌人回头的时候，他已经敲碎了对方的后脑！
两个同伴同时动手。
移魂反倒拉开了距离，神色狰狞有如厉鬼般喝道：“沈约，你可敢再看我一眼？”
他蓦地去除头上的保护罩，本来正常的眼眸中突然有重瞳出现！
根据现代医学的说法，重瞳本是眼睛的一种病变。
但因为古老的传说，使得移魂的重瞳有着说不出的妖邪之意。
沈约闭眼，后退！
刹那间，他已经四面受敌！
他没有将坂田横夫算计进来，因为坂田横夫看起来更像个是乌龟，在没有看到他沈约无反击之力之前，是绝不会参与进来的。
他算的是暖玉。
因为暖玉在敌人发动进攻的时候，突然在他的脑海中说道——准备，我需要你的帮助！
暖玉要动手了？
她要开启试验舱那人的记忆？
她要搜寻那人的记忆？
那人藏着什么秘密？
暖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沈约要对抗移魂的控制、躲避利箭的杀手，回头太难的敲头时来到。
可暖玉看起来是在另外一个大厦的顶端，如何能说来就来？
月亮角？
三个字闪过沈约脑海时，楼层中已有空间开始轻微的荡漾。
荡漾的空间就在试验舱之前！
沈约退。
退的比利箭还快，看起来却快不过利箭射出的那支利箭；退的不像回头的样子，但回头太难竟然已到了沈约的身后。
沈约瞬间腹背受敌！
利箭和回头太难反倒一怔。
根据沈约的后退速度，他们本来对沈约形不成包夹的局面。
可沈约突然慢了一下。
奇迹般慢了一下。
像世间众生全在激流勇进、鼓噪狂欢时，沈约却突然置身一个不相关的空间? 看着峥嵘的岁月? 终究无痕可寻般。
利箭胸前，回头正难。
还有个勾魂使者声嘶力竭的鼓噪……
沈约全然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睁眼，手指一弹！
身形突闪。
那利箭在刺入沈约的身体前? 突然偏了个角度? 刺向了回头太难！
回头太难内心一沉。
他手上已经多了个精光闪闪的锤子。
这是他的武器——敲碎别人后脑的武器！
锤子和旁的利器不同，看起来很是稳重端庄? 可以在很多正经的场合干些不正经的事情。
你若是随身带把锤子? 可以对发现锤子的人解释——我是个水电维修工，随身带个锤子是个很正常的举动。但你若是随身带把刀子? 那后果肯定大不一样。
从这点来说，锤子也是有优势的。
憨厚也是种武器！
回头太难已经盯紧了沈约的后脑海，正想象着桃花朵朵开的场面，不想沈约的后脑突然射出支利箭。
看起来要先将他的印堂射穿！
锤子出? 准确的砸在利箭上。
当！
火花已出? 几乎要耀瞎回头太难的双眼。利箭虽然挡下了，可回头太难的五指已经发麻。
那一箭，本来不能被人轻易的拦下。
利箭的排名虽比回头太难低上一位? 但利箭的全力一击，回头太难接下来仍有些困难。
专敲别人后脑的人物，本来就不习惯和别人硬战。
因此在五指发麻的时候? 回头太难已经知道不妙。
他的力气全部用在了队友的身上? 可敌人还在眼前！
沈约没有回头? 他刹那间回肘，重重的击在回头太难的胸口！
在场的几人甚至听得到回头太难胸骨破裂的声音！
回头太难飞了出去。
利箭一箭射空，本来想再次出手，可见到回头太难疼的扭曲的一张脸，速度突然慢了下来。
他只怕下一刻的功夫，自己这只利箭会被沈约硬生生的折断。
不想沈约一肘建功，随即一脚又踢到了回头太难的脸上。
众人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这不科学！
按照常规的打击套路，回头太难被沈约击的飞退，攻击者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再踢出那一脚。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这时候的沈约本该停下来。
可沈约非但没停，一脚踢在回头太难的脸上时，反倒更是接近了回头太难，一拳又重重击在回头太难脸上同样的位置。
一肘、一脚再加上一拳。
众人听得到回头太难颈椎利索扭转的声音。
回头太难的脖子已经扭出个人类不太可能做出的角度。
他以后可以改名回头容易，但这世上回头本来不易，如果可以回头的话，他一定会选择立即离去。
他重重得撞在试验舱上！
当！
大响声后，回头太难终于落在地上，滚了几滚，没有了声息。
沈约已经到了舱门前！
利箭退，移魂退，哪怕是全息投影中的坂田横夫见到这般场面的时候，都是忍不住的后退。
yyxs.la
舱门已开！
除了沈约，在场所有人都是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
他们看起来不但畏惧沈约那鬼神难逃的三连环打击，更因为那个试验舱门开启后，一个人突然从试验舱门走了出来！
628节 困兽出笼
沈约从四面受困到将围攻的敌人打穿个洞，顺便将试验舱的舱门震开，不过是转瞬之间。
坂田横夫从信心满满到大惊失色也不过是刹那之间。
他实在没想到杀手联盟排名前十二的三个高手联手，非但没有杀了沈约，一个照面，反被沈约放倒了一个。
楼层内巨变突起。
沈约入围、破围，转眼间就站在了试验舱之前。
而空间荡漾也同时开启，下一刻的功夫，暖玉突然出现在楼层之中，和沈约并肩而立！
坂田横夫见状，本来惊骇的一张脸更是露出匪夷所思之意。
——月亮门？
沈约听得到坂田横夫的一声呼唤，听得出坂田横夫声音的颤抖，可他已经无瑕顾及坂田横夫。
他的全部精力已经放在了走出舱门那人的身上！
那人全身赤果果的。
看起来和谈沙从试验舱出来的时候一样。
那人的身躯不太强壮，平凡无奇的脸庞，从试验舱出来的时候，双眼还有迷惘之意。
他和谈沙当初般，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处于怎么样的一个情况！
但看到沈约在他面前的时候，那人的一张脸突然变了下。
川剧变脸让世人叹为观止，传说吉尼斯世界记录是五秒钟可以变化12次之多。
可眼前这人的变脸速度若是去申请世界记录，一定会刷新世界记录！
从看到沈约起，那人脸色开始改变，不过刹那间，他就似乎由一只迷途的羔羊变成了一头凶猛的非洲雄狮。
正盯着猎物的那种。
沈约可以听得到那人骨骼爆响的声音。
不是扭转的爆响，而是在生长的那种爆响。
如果你在春暖花开、夜深人静的一场小雨后仔细倾听，你是可以听得到植物生长的声音的。
植物的生长速度可以是飞速的。
一夜尽绿不止是存在于某些人的头顶。
红杏出墙也可以是半夜之间。
但人类怎么会如植物般、甚至比植物还要更快的生长？
沈约骇异之间，就见那人的头顶从与他头顶相齐，不过五秒中，就超过他半个脑袋。
对方的一张脸也在变，从伊始的平凡无奇的静好时光，很快到了峥嵘狰狞的蹉跎岁月。
那是极具特色的一张脸，伊始的时候，他如同个路人，可不过刹那之间，他已经变成天下人之间，最引人注目的一个！
沈约的眼皮跳动。
一时间骇异眼前这人独特的变化。
——小心！
暖玉已经通过意识对沈约发出了极为严重的警告。
——他要攻击你！
暖玉接下来的五个字在沈约的大脑中只是一闪，对面那人已经向沈约冲了过来！
那人的攻势方式也是奇特，他先是微弓下身体，然后在所有人以为他在拉弓蓄力的时候，他已经冲到了沈约的近前。
动作比意念都要快。
速度快的甚至都没有残影留存。
那人双拳直冲，已经如同两颗炮弹击在沈约的胸口。
沈约一直以为碗口大的拳头是电影里的传说，但那人出拳的刹那，他看到那人的拳头竟有海碗之大！
常人被这双拳凶猛的击中，不应该是击中倒飞，而是应该直接挂在拳头上。
然后血肉横飞！
力量冲击的太猛，甚至让人类的某些身体组织被力量冲击后，没等缓冲后退、就有破裂、破碎的可能。
沈约和常人不同。
生死关头，他还能伸手挡在胸口，同时默念八字——物来则应、物去不留。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种时候念咒。
但在生死关头，他被对方逼出了自身本能的反应。
在最危机的关头、死亡到来的时候? 他的身体、四肢、所有的精气神瞬间一统合一，他瞬间想到了一片浮云。
那完全是无思想所入，然后他的头脑中自发的现出了一片浮云。
天下武功? 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可浮云怎破？
然后沈约就如浮云般飘了出去。
飘出去没有多远? 倏然停在半空之中。
警惕的看着出拳的那人！
浮云之后，狂风大作。
狂风虽可吹走浮云? 却毁不了浮云。
坂田横夫、利箭和移魂在那一刻? 看直了双眼。
他们对试验舱那人的突然苏醒已是惊骇欲绝。
这本来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因为那人自被捕捉关入到试验舱后，就被加大剂量的麻醉剂所麻醉！
哪怕是大象、雄狮? 被那种剂量的麻醉都会昏过去? 甚至死过去。
麻醉剂一天天都在加重。
不是为了杀了那人? 只是要让那人永睡长眠，然后再从那人的身上抽取很奇特的物质。
这种计划已经进行了很久。
那人从未苏醒。
当初，坂田横夫在沈约开启试验舱的时候很有紧张之意，他不是怕那人蓦地苏醒? 而是怕沈约坏了他的全盘计划。
找移魂、利箭和回头太难过来，坂田横夫只想让他们控制沈约? 必要的时候，杀了沈约也无所谓。
可谁都没有想到，试验舱内的人会突然醒来！
一醒来就发生了惊天的改变！
一醒来就向沈约发起了致命的攻击。
比起那人的攻击，利箭的行动看起来更像是幼稚班的表演。
可谁都没有想到? 沈约竟然将那人的汹涌澎湃的攻击接了下来。
悬停半空之中，如同浮云般？
这又是什么武功招式？
那人双拳击飞沈约，看到沈约悬停半空，本是如野兽般的双眼突然闪过一丝光彩，喃喃说了四个字——反力之鹰？
沈约心中一怔。
暖玉说出他很像反力之鹰，他或许还有些保留意见，但眼前这个人看起来还是混混沌沌间，因何开口就说出他沈约就是什么反力之鹰？
这人认识反力之鹰？
反力之鹰怎么会认知这种怪胎？
疑惑不过是刹那。
沈约的身形悬空，没有借力，已经向那人飘了过去。
因为暖玉已经向那人跃了过去。
在那人出拳的时候，暖玉已经到了那人之后，伸手掏出个银白的如冰锥般的东西，然后全力得刺入那人的后脑。
直插丘脑的位置。
那银白的东西有半个手掌的长度，看起来锐利非常，然后就被暖玉硬生生的插入那人的后脑。
小书亭app
回头太难若是看到，只怕会惊叹这个女人手段之辣，哪怕他这个杀手也是自愧不如。
可惜的是——回头太难虽然回了头，可脖子已经被沈约击断。他早就没有了声息。
沈约飞出！
他是真正的飞了出去！
629节 心如霁月明
沈约不知道自己如何做到的这点，但他那一刻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躯，最多，只有白羽飘在空中之感。
ranwen.la
轻微的力道，就可以让他急速前行！
他奇怪自己展现的异样举动，在和那人打斗前，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般神奇的表现。
所有的动作本是来源于他的本能。
暖玉有危险！
无论谁脑后被插入那么个如同冰锥般的东西，如果不会立即死，一定会有惊天的反击！
那人并没死。
那人放声嘶吼，声音激荡，如同无形冲击波般恐怖。
楼顶冷峻的白炽灯已经爆炸开来！
噼里啪啦！
顶棚的白炽灯在那人的嘶吼声中，纷纷的爆裂。
声波武器在世间早有开发。有的先进国家，已经可以凭借声波武器放肆的杀人，但那需要高科技的支撑。
谁都难以想象，有人类的声波居然也可以造成骇人的伤害。
顶棚灯碎，整个楼层一明一暗的如同幽冥人间般。
那人被暖玉一锥刺中，放声怒吼。
移魂、利箭已经齐齐的掩耳，只感觉那吼叫声不止在伤害他们的耳朵，还在撕扯着他们的神经，而坂田横夫更是嘶声尖叫道：“调低音量！”
全息投影传递的不止有影像，还有现场的声音。
坂田横夫人在远处，但声音却如在他的耳边怒吼，那一刻，差点让他耳膜爆炸。
那人霍然回手。
一把抓住了暖玉的手腕！
沈约内心狂颤。
他看到那人的惊人转变，从平凡的路人突然就变成了食人的巨兽，搞不懂暖玉为何对这人很有兴趣。
可是……暖玉不应该是要杀那人，而是利用某种科技物质刺入那人的脑海，炸开那人的记忆？
那人如同凶猛的雄狮。
但抓住暖玉的那一刻，那人全身的骨骼却如柔软的毒蛇。
他根本没有回头、转身，他就是那么反手一抓，自然而然。
除了某些软骨神人以外，正常的人类绝对做不出那人那种反人类关节组织的举动！
脑海中闪过那人随即要撕裂暖玉的画面……
沈约出手，已经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物来则应、物去不留！
——风！
下一刹那，沈约脑海中立即闪过龙卷风的影像。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反应，但在那人发力的刹那，他已经带着暖玉如同旋风在空中旋转，在旋转伊始，他的食指、中指倏然戳出，刺向那人的双眼。
这会儿的功夫，面前的那人浑身的肌肉都是油光发亮，似乎要从皮肤下爆了出来。
那或许不是健美冠军的肌肉。
因为那些肌肉都是华而不实的肌肉，看起来虽然强壮，却没有太多的力量。
但那人的每一块肌肉，都是为了最好的保护自己，爆发出最强大的力量！
沈约知道，自己哪怕全力挥拳? 击中对方的身躯，恐怕也不能奈何对手。
对手给予所有人山一般的强悍印象。
既然如此? 攻其要害? 逼其放手是个不错的方法！
那人右手未松，但左手突伸? 空中一扭。
闪电一般。
半空有碎裂的声音。
碎裂的不是沈约的手指、而是一只夜视镜。
沈约在那人出手前，已经手腕陡转，将夜视镜送了过去。
眼下的他? 绝难伤了对方分毫！
沈约不是妄自菲薄的人? 但面对眼前如洪荒怪兽的人，少有的兴起了无力之感。
他的攻击只是为了吸引对方的注意。
在那人抓碎夜视镜的同时? 沈约也借力扯回夜视镜破碎的一部分，然后全力摔了出去。
无数暗影瞬间冲向那人的峥嵘的一张脸。
那人下意识的伸手一挡，同时将沈约、暖玉甩了出去。
狂风大作。
沈约、暖玉飞旋而出，卷起一股狂风。
——止。
沈约带着暖玉?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止”字。
本如龙卷风的他? 突然变得风淡明月般? 再无沾染。
他和暖玉同时落地。
在不可思议的情况下落地，停顿。
可二人的身后却有狂风涌动，那似乎是被沈约借力打力卸除的狂风? 重重的冲在了那人所在的试验舱上。
厚重的试验舱被狂风冲至，倏然倾斜了下，在半空维持那种状态数秒，然后重重的落下来。
轰！
声响惊天动地。
那人见到，似乎呆了下。
——怎么回事？
沈约立即向暖玉问道。
无论谁在暖玉那种状态，都是死里逃生的惊魂未定，不想暖玉竟然双手交错，其余三指扣结，双手食指、拇指向前，同时对沈约道：“助我！”
怎么帮助暖玉？
沈约念头不过一转，立即醒悟暖玉的意思，脑海中随即闪过暖玉的影像。
二人合波！
唵嘛呢叭咪吽！
暖玉在二人合波那一刻，同时念咒。
大明咒！
听起来很奇特神奇的咒语，这世间每天念此咒的人数不胜数。但少有人知道这咒语的真正意思是——聚集天地人三者的和谐之力，大放光明，驱逐世人根深蒂固的贪嗔痴等毒素！
这种操作并非是在转移记忆！
只是让某人更加的清醒。
清醒就会回忆，回忆才有选择？
那人虽如出笼的猛兽，无人能够束缚，但暖玉坚信让这人清醒对局面更有利一些？
沈约脑海中概念起，脑海瞬间清明如月。
他感受到暖玉亦是这般。
暖玉问心无愧。
心有阴暗之人，绝不会如暖玉般做出这种身心合一，咒语亦如一的举动。
念咒就是修心。
心正咒才明。
咒明心才成。
身口意三密合三为一，才见最大的功力。
沈约头一次感觉到暖玉心如霁月明、咒如天地归。
月明普照天地，波纹射出！
无形却有质般的正中那人的额头正中，然后刺了进去。
破！
暖玉喝道。
然后沈约就感觉他和暖玉合成的那个光明之种冲入了那人的脑海深处，然后爆炸开来。
迷雾已去。
明月升起。
沈约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副画面，沧海横流，月明之下，一个硬朗得男子正视着他——反力之鹰，你真决定这么做？你不要和月神商议一下吗？她少和你交谈，但你应该知道，她如果深爱一个人，那就只会是你了！
画面一闪而逝！
沈约有了那么一刻的惘然——他原来真的是反力之鹰？而画面中对他说话的那个人，就是面前的这个怪胎？
630节 可逃生的绝境
试验舱出来的那人瞬间清醒，只不过看向沈约的目光有些惘然。
可身躯倏然开始变化。
他如一座山突然崩溃一般，身体开始收缩。
“杀了他！”坂田横夫突然叫道。
他的声音中满是恐惧，他看到那人已经恢复了清醒，知道那人若是清醒后找人算账，第一个要找的恐怕就是他坂田横夫。
ranwen.la
那时候他如何抵抗？
利箭、移魂同时大惊。
他们那一刻想要杀掉的不是那人，而是坂田横夫。
那人有着如此惊人的能力，他们二人怎么可能有本事杀了那人？
但看那人的身躯开始收缩，他们又感觉这好像是个机会。
这人被囚许久，哪怕是金刚，也会有无力之感。
或许那人方才爆发的力量应该是他最后的力量，很快就要归于常人？
不然那人的身躯为何会收缩变弱？
但他们二人不等动念，那人突然向着他们冲了过来。
利箭立即出箭。
箭矢正中那人的胸口。
可利箭那一刻非但没有喜意，反倒露出惊骇欲绝之意。
因为那利箭射中那人的胸口，并没有深深的刺入，竟然弹了开来！
金刚不坏？
利箭脑海中闪过一个古代近乎荒谬的传说时，那人已经一拳击中了利箭的胸口。
正中心脏的位置。
想象中，本应该是利箭的心脏被打爆，然后从后背冲出去。
可谁都没想到，利箭竟然仍立在原地，双目圆睁。
坂田横夫见状，喜道：“他没力气了。”
方才的一切都和噩梦般，坂田横夫虽知道试验舱内那人的神奇，可实在难信，那人在试验舱被麻醉这久，还有这般惊人的实力。
回光返照！
一定是回光返照！
只要制服了那人，他坂田横夫的计划，就还有进行的可能。
可他话音才落，就感觉有点不对。
利箭就那么站着，看似双目圆睁，可双目中似乎已没有了生机。
那人缓缓收拳。
利箭慢慢的倒了下去，倒下去的时候，如同个空空的麻袋。
如果套用一句流行语的话，那就是感觉整个人被掏空。
众人见到，脑海都有了那种奇特的感觉。
移魂更是连连后退，露出惊骇欲绝的神色。
他那一刻的感觉比旁人更加的丰富，发现利箭不但身躯被掏空，灵魂也被掏空的样子。
那人霍然望向了移魂，眼眸微亮，似乎是野兽发现了很美味的猎物。
移魂已经叫了起来，“不要杀……”
他的“我”字还没有说出，那人的五指已经扣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移魂根本没有再使用精神控制的手段。
他知道自己根本控制不了那人。
哪怕那人在浑浑噩噩中? 他也控制不了那人。
因为他也知道，那个看似浑噩的躯壳内? 藏着怎样的一个强大的精神！
那绝不是他能够左右的。
“不……”
移魂精于精神控制? 身手自然差些? 可哪怕他有利箭般的身手? 也是无济于事。
那人扣住移魂的天灵盖? 却没有如梅超风一样的发力刺破移魂的天灵盖。
他就维持那种姿势没有稍动。
移魂却似被抽去脊梁骨的癞皮狗般，很快的软下? 甚至收缩；
沈约心中微凛。
他看得出那人是对旁人做着抽取的一种操作！
抽取什么?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被那人抽取后，对方绝难存活！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技术？
暖玉执意要救这人，难道这人是和她处于一样的世界？
移魂的躯体发软? 双目的光彩迅疾的黯淡下来。
他本是个极为高明的精神控制者，双眼是他的武器，眼睛如此? 他的生命自然也就随之流逝。
坂田横夫瞳孔爆缩！
全息投影突然变的黯淡。
他没有再说狠话，他已经不再需要拖延时间了。
既然如此，他何必废话！
与此同时? 暖玉、沈约都是心中警觉升起。
危险至！
他们二人都是有着极佳的第六感，在危险到来前就能敏锐的察觉。
而那人亦是同时警觉，突然怒吼一声，向一面墙冲了过去！
他的举动很是奇怪。
可随即没有人再觉得那人举止古怪。
其余三面墙的方向同时爆破。
尘烟迷眼时，无数枪管已经从墙后冒了出来！
枪管后? 似有透明却极为坚硬的护盾。
三处均有危机? 唯独那人所撞的那面墙，并无动静。看起来那人不但极为强悍，对危险亦是有着非一般的警觉。
——走！
暖玉意念一闪，已经向试验舱那人撞去的方向冲去。
沈约心中凛然，知道坂田横夫已经启动了毁灭一切的计划。
坂田横夫本来很重视试验舱中的那人，一直试图将局面稳定下来，但见那人已经清醒，立即知道事态无可挽回！
杀！
尽数杀了！
毁灭一切不是失控后很多人最后的手段？
突突突！
突突突！
三面的枪管同时冒火，开始横扫楼层内所有的一切。
身形一掠，沈约已经抓住还在昏迷中的墨镜，将墨镜向暖玉的方向抛去。
他一抛之下，身躯本会停顿，不想他整个身躯亦随墨镜一起到达了暖玉的身后。
而他方才所站的地方，早就被无数子弹射中，尘烟更起。
砰！
墙体破裂！
沈约心中微紧。
墙体被那人一撞而破，这本不是承重的墙体，被那人猛力撞破并不出奇。
可墙后是片落地的窗户！
窗外是幽静的夜。
沈约早就明白为何这面墙没有埋伏，因为这是大楼幕墙的窗子。
窗子外就是虚空！
那人选择的方向没错——没有危险。
可那人选择的却是条绝路。
但试验舱那人见到窗外的黑夜明月，却没有稍停，而是毫不犹豫的再次撞了出去。
窗子破裂，满是刺耳的声响。
然后那人顺着撞击之力，跳向了虚空。
从63层的高楼跳了出去。
暖玉亦跳。
沈约知道没有了更多的选择，一把抓住了还在空中的墨镜，也跟着跳了出去。
跳出去的刹那。
他脑海中已经再次闪过一朵浮云。
身躯在空中奇迹般微停，但随即被墨镜带得坠了下去。
他可以让自己浮云一样的运动，可若是和个铅球捆在一起，浮云亦是无可奈何。
落下的同时，沈约还看得到一个奇景。
试验舱冲出的那人虽是破空而出，但下落的过程中，手臂暴涨。
眼皮一跳，沈约就看到那人的手臂突然加长了两倍以上！
631节 分岔口
沈约听说过古代有种通背拳，可以利用某些巧妙的方法，让手臂伸长击中对手。
ranwen.la
可那更应该是技巧。
除了漫画中，他真的没有见过哪个人的手臂会突然变长两倍。
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那人就代表着不可思议的一切。
手臂暴涨，那人一只手硬生生刺破了幕墙窗体，稍稳了身形，然后从垂直的幕墙上滚了下去。
竟似始终安然无恙的样子。
沈约看的目瞪口呆，差点忘记了自己还在空中。
要做出那人的动作，不但需要加长的手臂，坚硬的手指随时扣得住幕墙的缝隙稳定速度，还需要有个球一样、柔软又有弹性的身体。
他沈约做不到这点。
他还在空中呢。
等从惊诧中回转到现实，沈约嘴角反倒露出丝微笑。
下方空间荡漾。
暖玉已经穿过了那个荡漾的空间。
沈约早知道这是绝境，可他知道试验舱那人和暖玉都不是自陷绝境的人。
绝境内藏生机。
他从未忘记暖玉是怎么来的，也记得暖玉每次逃命的本事。
暖玉既然敢跳出，那就是窗外还有生机。
月亮角！
沈约对这东西从未忘记。眼见暖玉已经开启了空间，他怎么会错过这个顺风车？
不再如浮云般的坚持，沈约带着墨镜如秤砣一样的坠了下去，及时的穿过了那个异变空间。
空间立变。
他不再是处于60多层的高空。
下方就是地面！
沈约脚踩实地，就地一滚，并没有放下全部的警惕。
可他知道暖玉绝不会带他去火山口的，因此他也不用过于警觉。
“暖……”
沈约才开口要问暖玉来到了哪里，突然收声。
他瞳孔微缩。
四周静悄悄的，他和墨镜处于一个山区的山脚。
冬日。
看得到洁白的明月，甚至漫天的繁星。
明月无暇，铺下银白的光色，照在绿树青山之上，如同雪落。
月色有着雪的白洁，却没有雪的寒冷，黑夜中，给人极为恬静优美的感觉。
好一个清晰的世界。
清晰的让沈约根本看不到暖玉在附近！
暖玉失踪了！
沈约心中微紧，立即盘坐在地，脑海中回忆方才的那一幕，半晌才睁开了眼睛。在他进入异变空间的时候，其实就有了异样的感觉。
暖玉在异变空间中就已经消失了。
而异变空间内的场景虽然都是夜幕沉沉，还是大有不同。
暖玉消失前的那个黑夜并没有那么清爽，而随着暖玉的不见，黑夜也变得清爽起来。
要分辨很是细微，听起来亦是复杂，换用简单的解释就是——借用异变空间，暖玉和他去了两个地方。暖玉好像去洗桑拿去了，却把他和墨镜丢到了深山老林中。
月亮角还有这种分路的功能？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看了眼还在昏迷的墨镜，皱了下眉头。
拿出手机测了下? 这里还是东瀛。
在东瀛东北近南的方向。
沈约的手机可测经纬，但却没有立即显示地址的功能。
从这点来看? 智能手机倒是更胜一筹。
还好? 暖玉没有将他送到火星上。
沈约自嘲的心想，可随即有个念头冒了出来，暖玉不是吃饱了撑着的女人? 费力分叉将他送到一个地方? 暖玉一定有她的目的。
难道说这是纹别？暖玉感觉他沈约浪费了时间? 因此将他送来完成取走能源芯的任务？
沈约脑海中下意识的有了这个念头，但很肯定的又知道不是。
第一，这里不太冷，还没有雪，纬度又不高? 绝不会是北海道边缘的纹别。
第二就是——暖玉未见得要让他取能源芯的。
沈约绝非某些刻板的公务员——任务到手? 多做一分是牺牲? 少做一分是渎职。
他知道暖玉的任务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
从一个老妪手上取能源芯实在算不上一个艰难的任务? 暖玉要取，不用让他沈约来做这件事情。
因此这个任务应该还蕴藏着个暖玉想让他知道的事情？
暖玉就像个拼图设计者般? 让沈约自己找到所有的板块，然后再拼起来？
想到这里的时候? 沈约起身要探寻一下周边的环境? 突然又坐了下来。
他内心的生物钟告诉他，对他而言，很重要的时刻又要到了。
2：33。
既然知道反力之鹰设置了这个关键点来启动记忆，这段日子来，沈约如何会放弃开启记忆的操作？
在赶赴东瀛的日子里，他就不停的在这个时间点进行测试。
消息有好有坏。
好消息是——他现在一个可以打十个了。
他可以干倒十个白骨骷髅了。
那不太像是骷髅，而更像是一种机器！
机器人？！
他在意识中和骷髅搏斗的时候，已经发现那很可能是做成骷髅外表的一种机器人！
很巧妙的手段。
但他没有找到骷髅的控制装置，但却看到骷髅被他折断的时候，骨头里面有些金光闪闪的亮点。
那些亮点是纳米机器人？
骷髅就如版图狩猎系统中的竞技者般，也被纳米机器人控制？
沈约只能想到这些。
他不是个科学家，未来科技具体如何发展，他实在难以预测。
坏消息是——如果以目前的进度，他恐怕要花费很久的时间磨练、才能击败这些骷髅。
他数清了冲来骷髅的数量，没有上万，但有2048个。
他能在那种时候，数清多少骷髅攻击他，也是花费点时间的。
骷髅不死不休的纠缠，他无法击败那些骷髅，就无法在反力之鹰的记忆中更进一步。
这不是简单的加减乘除的法则，而是体能、毅力和精神的极限拼搏。
沈约感觉就算他胡子白了，也不见得能在反力之鹰的记忆地图中打个第一关。
但他没有放弃。
因为他明白一点，让杀手联盟、赏金联盟都为之耸然的反力之鹰不会是个白痴。
反力之鹰既然留下了密匙，他沈约至今无法开启，只因为还没有找到窍门！
他就要找到那个窍门。
微闭了双眼，沈约念了几句咒语后，很快进入禅定之境。
2：33。
万心归一、一心化无时，景象已出。
禅坐中的沈约眉心微跳，每次这个时间点，他若是坐禅，都会进入一条漫长的甬道，碰到那2048个骷髅。
可这次却是不同。
沧海横流，月明普照。
他处于一个沙滩之上。
这是个熟悉得沙滩，不久前，他就在脑海见过，那时候，他的面前是个硬朗的男人。
可此时此刻，有幽香暗传，前方却站着个女子。
衣袂飘飘。
面向大海……
632节 红月亮
沈约脑海中的固定场景忽然换了下，这让沈约微有惊喜之意。
他竭力让自己的惊喜随风而去。
在禅修境界之中，有五毒羁绊的人根本进不了禅修之境，内心喜、悦二感不算五毒，但亦是内在的贪恋。
ranwen.la
你无法去除这种情感，你就无法在禅修上更进一步。
其实和尘世间的道理一样，你要得到更高的境界，就不能在原地转圈圈。
他在恢复反力之鹰的记忆，突然到了面向大海、夜冷风凉的沙滩……
这也是反力之鹰的记忆？
因为他和反力之鹰以前认识的一个怪胎相遇，这才激发反力之鹰一个新的记忆。
沈约这般想的时候，竭力让自己融入，而不是加入。
事实上，他也无法加入。
他只感觉如有摄像机镜头对准那女子般，镜头缓缓拉近，一直到了数步外终于停止。
对焦没有偏差。
第一视角。
那正确的场景就是——海滩旁，反力之鹰一直注目着远望大海的女子，缓缓的走到她的面前？
女子衣袂飘飘，月光下，脱尘出俗的背影。
月神？
沈约脑海中突然闪过丝看似奇怪的关联！
因为在63层的时候，他和试验舱那人对战时，脑海中曾经闪过一个男人的声音——反力之鹰，你真决定这么做？你不要和月神商议一下吗？
没有转过身来，却像听到了脚步声，也像知道是谁到来，那女子终于开口道——你来了？
这本是废话。
但千万心意却不得不藏在内心，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废话。
有时候，有些话你知我知、结局亦知，说出来徒惹伤感。
——我来了。
一个很是坚毅的回道。
反力之鹰的声音？
沈约脑海中闪过一个概念——他第一次听到反力之鹰的声音，那和他略有懒散的声音不同，那是个坚毅的声音。
那般说话的人，承诺本如金石。
许久，那女人才道——这个任务，请让我和你一起。
半晌，反力之鹰才道——不需要！
他说话的语气多少有些生硬，但沈约却感觉那男人是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决心才说出的这句话来。
任务艰险。
有致命的危险？
对反力之鹰而言，都有极为致命的危险？因此他根本不想别人插手，更不想让他挚爱的女人以身犯险。
“致命”两字突然涌至心头，沈约警觉突然升起。
那种警觉让他立即就要退出禅修之境，但他在临退出之前，终于还是找到了让他警觉的源头。
是月亮！
天上的月亮突然变成了红色。
血红之色。
而回忆中的那个女人、反力之鹰最后的影像，都是看向那个血红的月亮，没有什么慌乱……
闭目坐在原地半晌，沈约睁开眼睛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月光白洁。
怎么会有血红的月亮？
看那个女人和反力之鹰的表现，对血红的月亮出现很是习惯的模样。
若是第一次见到红月亮这种景色，肯定是或兴奋、或惊恐，或拿出相机自拍两张争取点流量。
反力之鹰和那疑似月神的女人没有丝毫异常的反应……
稍微整理下思想，沈约竭力将自己方才的所见做个总结——反力之鹰和月神看起来像是恋人，但又不像。
听起来矛盾，但理由很容易想——一对恋人彼此相爱，却因为某种事情，不得不将自身的情感深藏。
比起感情而言? 任务更加的重要。
沈约的回忆? 自然是反力之鹰曾经做过的事情。
月神知道任务危险，想和反力之鹰一起，从此看来? 月神也是有本事的。可因为危险? 反力之鹰并未应允。
之后反力之鹰任务失败? 变成了如今的沈约？
那红色月亮如何解释呢？
这世界的月亮，好像是白色的。
沈约在回忆中伊始看到的月亮，也是洁白的。
沈约坐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天空那白色的月亮，陷入了思索。
坂田横夫的私人产业的所谓保险箱? 有一个竟然藏着一个怪胎? 有着惊人的力量，能抽取移魂、利箭的某些东西，会变形? 从63楼跳下去都摔不死……
这个怪人又是谁？
怪人也认识反力之鹰？
他不见得认识反力之鹰，或许是因为沈约的接招，才让那怪人觉得沈约就是反力之鹰。
危急关头? 沈约的潜能似乎也是无限……
坂田横夫其余的十一个保险箱是干什么用的？
种种思想千头万绪，沈约越想越有点头大，但他向身边望了过去。
墨镜醒了。
沈约并未去除墨镜戴的那付墨镜。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尊重别人的习惯，除非这人自己都不尊重自己。
隔着墨镜，沈约感觉墨镜已经睁开了眼睛，好像没什么惘然之意。
沈约突然问道：“这是哪里？”
他似乎有些强人所难，但墨镜看起来很熟悉这里的样子，让他不由不问一句。
墨镜缓缓坐起来，四下看了眼，“是福岛靠海的一个村子。”
沈约心中微震。
不是因为墨镜知道这是哪里，而是因为福岛两字。
“这里的核电站曾有过泄漏吧？”沈约缓缓道。
墨镜微微点头，“是的。十几年前的事情。”
沈约继续道：“这里住的人应该很少？”
当初北极熊的奇尔诺贝核泄漏，造成大批人死亡，至今那里的地区还是如同鬼域。福岛核泄漏是因为地震引发了海啸，对福岛的核电站产生致命的冲击。
当初附近灾民大批撤离，这才造就这里的风光如此美丽吧。
某些地区宣称，这里最美丽的风景就是本地人。
其实最美丽的风景，通常都是因为没人存在得！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时，微有哂然之意。
墨镜苦涩的说道：“谢谢你……救了我。我以后……一定会回报你。”
沈约笑笑，“你要回报我的方式很简单。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如何？”
墨镜略有些拘谨道：“很抱歉，我不能透露住吉会的事情。”
沈约淡淡道：“但你应该可以告诉我……你是如何认出这里是福岛吧？”
他问话的时候心中在想——暖玉突然将他送到这里，难道是因为这里发生过核泄漏的缘故吗？
.
ps:四更，有条件的话，请您订阅观看，谢谢。^_^
633节 缘分
福岛一定有暖玉认为值得一来的地方或者事件，不然暖玉没必要将他突然送到这里！
ranwen.la
沈约坚信这点！
暖玉是个目的性极强的女人。
现在想想，她做的每件事都有她明确的目的！
当然，这些目的，只有暖玉才会清楚。
沈约静静的看着墨镜，他的问题看起来不难回答，可墨镜却很是犹豫的样子。
半晌，墨镜终于道：“这里是我曾经呆过的村子。”
这个答案值得你想这么久？
你想隐瞒的是什么？
沈约没有揭穿，只是道：“这么说……你可以带我前往你住的地方休息一会儿？”
墨镜立即道：“当初海啸的时候，很多房屋都被冲毁了。因为核泄漏的缘故，很多人都离开了这里。”
“但我听说这里如今已经安全了，上面甚至在鼓励原先住在这里百姓回迁？”沈约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
他似乎感觉这里不太舒服，一定要找个民宿歇息一会儿。
墨镜只能跟着站起来，“回迁的人不是很多。”
“看来你们这里的人，对上面很不信任。”
沈约笑道，“你带路？”
墨镜怔了下，“如今这里其实很冷清，没有什么人的。”
沈约淡淡道：“我又不是来看人的。”
墨镜略有些无奈，终于道：“好的，我带你去找地方住，可能会很简陋，希望你不要介意。”
沈约心中暗想——你找的就算是猪圈，能比我们现在呆的地方简陋吗？
墨镜很为难。
他似乎不想将沈约带到有人呆的地方？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跟着墨镜向前走去，终于到了看起来有车行进的道路，也看到了民居错落。
在两叉口的地方，墨镜迟疑了下。
在沈约眼中，墨镜最少做了三个选择，然后又回到最初、也最熟悉的那条道路。
“你的手机能打电话吗？”墨镜问道。
“版图神器，就是没有打电话的功能。”
沈约回道，“你应该知道？”
当初汉森他们对沈约的手机很是艳羡，沈约在银座拿出手机的时候，留意到墨镜也有些异样。
墨镜尴尬道：“那是联盟中排名前十的人才能购买的东西，不但要实力，而且听说很烧钱。我知道手机的某些功能，但一直没有用过。”
话音顿了下，墨镜又道：“看来打不了电话了。”
出任务的时候，他只带了必要的设备，手机是个累赘。
如今蓦地到了这里，和原始人一样，墨镜感觉略有不便。
“你要向松野先生汇报行踪吗？”沈约问道。
墨镜犹豫下，并不隐瞒道：“是的，任务失败，按照规矩，我要汇报一下。”
“其实不用的。”
沈约摇头道：“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银座外一定会有松野先生派来监视的人。”
墨镜怔了下? 终于还是点头。
沈约又道：“那些监视的人或许不知道楼内的事情? 但会如实的记录银座外的动静。你突然穿过月亮门消失了? 情非得已? 我想松野先生会原谅你的旷工了。”
“月亮门？”墨镜明显怔了下。
“你看起来不是第一次听说月亮门？”沈约看似闲聊道。
暖玉把他送到福岛? 偏偏墨镜对福岛很熟悉。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沈约执意要墨镜带他找住的地方，就是在找这个答案！
“当然不是第一次。”
墨镜的回答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如今版图任务中，有关月亮门的事件? 都是头条。”
“是吗？”
沈约不咸不淡道：“你已经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为什么不借宿呢？你的前任在这里居住吗？”
墨镜显然没有喝酒? 很是清醒道：“沈君，我其实没有女朋友。”
望向了沈约? 墨镜又道：“你怎么知道我已经到了熟悉的地方。”
他也是赫赫有名的杀手，但在沈约面前? 看起来却很幼稚。
沈约认真想了下，“你知道有种记忆叫做肌肉记忆吧。”
墨镜身为杀手，自然知道肌肉记忆。
那是几乎不经过大脑的指令? 肌肉的一种下意识反应。
体操选手需要肌肉记忆，这才能在国际舞台、有限的时间内将自己千锤百炼的技艺完美的展现出来；
枪手每日打靶? 实际上也在养成肌肉记忆，以备生死关头多一分胜算；
杀手也需要肌肉记忆，这才能在出招的时候，以自己最犀利的方式出手，发挥最大的力量。
“人的脚尖也是会认路的，它会指向自己留恋想去的方向。”
沈约揭开答案，“你看起来不想到这里，认为自己不该到这里，因此你做了个离去的动作，可是你的脚尖还指向这里的民居的门口！”
墨镜下意识的低头看去，脸色微变。
半晌，墨镜苦涩道：“沈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沈约微笑道：“是吗？”
他从中又听到了些什么，但不急于揭穿。墨镜对他沈约的认知，看起来绝不是仅仅认为他击败了邪灵。
“这里住着个上年纪的老人。”
墨镜迟疑道：“我一直当她是奶奶一样，这么晚了，我不知道她休息了没有。你也知道。老人容易醒，醒来又不容易睡着。”
他看起来很不想扰人清梦的样子。
沈约盯着墨镜的细微局促的动作，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她了。你睁眼就认出这里是什么地方，那这个村子……你不会就只认识一家人吧？”
墨镜迟疑下，“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话音才落，房门突然开了。
一人从内探出头来，满头的黑发，亮晶晶的眼睛一直都盯着沈约，很是不可思议的样子。
沈约看到那头黑发的时候，心想墨镜你奶奶挺年轻的，可等到看清楚那人的面容后，沈约怔在当场。
时空似凝。
墨镜似也有些发呆。
开门的是个少女，如静夜樱花般的甜美，赤着脚，脚上穿着传统得木屐，更衬托出她双脚的白皙。让人一眼望到，不由想起“覆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的古诗。
少女眼中却多少有激动之意。
半晌的静谧。
少女终于微微鞠躬，保持客气道：“沈君，你怎么会到了这里？”
634节 预测命运的女人
月色甜美。
少女礼貌中带着兴奋，并不掩饰自己的高兴。
对少女来说，遇到自己欣赏的男人，何必遮掩自己的喜欢？
沈约回过神来，露出了微笑，“芳华小姐，我也很想问问……你怎么会到了这里？”
ranwen.la
少女赫然就是松野芳华！
事情变的有趣了。
沈约心中暗想——自己和墨镜是被暖玉送到的这里，而看松野芳华的神态，绝不是第一次到了这里。
这种相遇，并非心有灵犀。
不过墨镜也是极为意外的样子，跟着沈约问了句，“芳华小姐，你为什么会到了这里？”
他的语气有些异样。
沈约笑了笑。
松野芳华像才看到墨镜的样子，讶异道：“你……你不是和沈君去执行任务了？”
提及任务，松野芳华快走几步，到了沈约身边，上下打量了几眼，这才关切道：“沈君，你没有受伤吧？”
月光静。
月夜宁。
松野芳华的关心，宁静的月夜却是遮掩不来。
沈约微笑道：“没什么危险，不用担心。”
嗯~~~~
墨镜一旁保持沉默。
没什么危险我就晕了过去，被你离奇的带到这里？
墨镜在试验舱那人出来前已经晕了过去，不然要是知道后面的事情，只怕感觉是在修罗场作战。
这其实……没什么危险了……
松野芳华下意识的拍拍胸口，吁了口气，还要再问什么，突然抿嘴一笑，“你看我多没有礼貌。应该请你们进屋再谈的。”
伸手向房门做个请的手势，墨镜还在犹豫，沈约却已经大大方方的走进去。
乡下房间是传统的东瀛民居格局。
松野芳华带沈约进入一间厢房。
房内极为干净整洁，甚至可说一尘不染。
沈约见状，看了下脚下的鞋子。
松野芳华立即道：“请进吧，不用脱鞋的。你们的习惯和这面不同，我知道的。”
沈约还是脱了鞋子，缓步走进房间，见到榻榻米上的被褥很是齐整，不由问道：“这么晚了，芳华小姐还没有休息？”
他素来见微知著，很多事情不用问，只凭一双眼就已经看出了。
松野芳华已在用电水壶烧水，闻言道：“我和奶奶聊了很晚，一直无心睡觉。才在庭院站一会儿……”
她说的有些犹豫，随即又道：“就听到好像有沈君说话的声音。”
回头看了沈约一眼，松野芳华又笑了下，“我本来以为我出现了幻觉，因为我觉得……沈君无论如何都不会到这里。”
回转坐到沈约的对面? 松野芳轻声道：“但没想到? 你真的来了。”
沈约从这几句闲聊中听出很多言下之意，最先问了句? “你和墨镜先生是一个奶奶？你们是……”
墨镜忙道：“不是这样的。就是我们都认识老人家。”
松野芳华笑道：“是啊，不是亲奶奶? 但比亲奶奶对我们还好。墨镜……你怎么和沈君到了这里，不是要找我吧？”
她虽知道可能性甚微，但还是满是期待的问了句。
墨镜看向沈约，“是沈先生带我过来的。”
看着松野芳华若有期待的望过来，沈约像是直男癌晚期道：“我和墨镜来这里，是因为个意外。我并不知道芳华小姐在这里。”
松野芳华稍稍有些小失落，随即笑道：“我就说嘛。”
开水壶叫了起来。
松野芳华用开水沏了茶，给沈约、墨镜每人倒了一杯。
墨镜有些迟疑? 心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喝茶，不休息了吗？
沈约抿了口，轻声道：“冻顶乌龙茶，极品正宗，正适合这个季节。芳华小姐看起来对养生也很有了解。”
松野芳华笑的双眼如同弯弯的月亮，“好茶也得需要沈君这样的内行来品才行。”
说着看了墨镜一眼。
墨镜尴尬的笑笑。
沈约感觉墨镜虽是杀手，但和松野芳华很熟悉的样子，暗自思索其中的关系。突然道：“方才芳华小姐为何说什么……真的来了。”
适才松野芳华说这句话的时候? 有个潜在的意思——松野芳华对他沈约会来，是有预期的。
墨镜扬了下眉头。
很多细节一经沈约说出，就觉得理所当然。可沈约若是不说，他真的没有留意到这点。
松野芳华脸色微红，端起茶水轻轻吹了口。
半晌静寂。
沈约终于道：“芳华小姐若是不方便，可以不用解释的。”
松野芳华忙道：“我在想从哪里说起。”
“我们还是休息吧。”
墨镜突然打个哈欠道：“这么晚了，沈先生也应该累了。”
他感觉用沈约的缘由会有效。
他墨镜是否疲倦，看起来松野芳华是不想理会的。
沈约微笑道：“我倒还不困。不过如果芳华小姐……”
“我也正精神呢。”
松野芳华眨眨眼睛，“墨镜，你去休息吧。我和沈君还要聊聊。”
墨镜立即道：“很奇怪，我突然感觉也不困了呢。”
松野芳华白了墨镜一眼，心道你带个墨镜就和瞎子一样，看不出你在这里很别扭吗？
不过终究没有逐客，松野芳华道：“父亲没有让我再跟着沈君，这就说明沈君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危险。”
沈约微微一笑。
松野芳华又道：“这是男人保护女人的传统。我在这时候、只能等待。”
幽幽叹口气，松野芳华道：“这是我们这种女人的命运。”
沈约不由想到了藤原纪香——藤原纪香也说过类似的话。
组织的女人比正常的女人更难做——不但要寂寞等待，不知道丈夫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定还会等回来一具没有生机的尸体。
“不过我不想等待，于是我来找奶奶。”
松野芳华道：“沈君一离开，我立即就坐飞机来找奶奶。”
她不是炫耀，而是说出了一种极为迫切的心情。
沈约感觉到这点，略有奇怪，暗想这奶奶究竟有什么神通，让松野芳华如此迫切的来见。
“你一定觉得我找奶奶有什么用。”
松野芳华略歪着脑袋，看着沈约，很有些天真的模样。
沈约微微点头。
“因为我奶奶可以预测人的命运。”松野芳华压低了声音。
635节 被封锁住潜能的男人
已近清晨。
黑夜反倒更加的浓厚。
松野芳华压低了声音说话，说的又是命运的话题，房中气氛多少有些诡异。
ranwen.la
若是旁人，或是附和、或是不信。
可沈约没有随声附和，因为他内心感觉松野芳华不是无稽之谈。
松野芳华有个见识很高的爷爷，她本身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早超过了同龄人。
墨镜这种杀手，对此间居住的奶奶很是尊敬，甚至有些畏惧的样子。
这样的一个奶奶，说不定真有些门道。
再说……他沈约不是也可以做某些片段的预知？
“你不信吗？”松野芳华见沈约没什么反应，下意识道。
沈约摇摇头，轻声道：“很多事情，说不清楚。”
随即想到了什么，沈约问道：“你想让你奶奶……帮我算下命运？”
松野芳华轻轻吁了一口气，很是满足的样子，“中了。”
她不想说出自己做了什么，但听自己赏识的男人猜中自己做了什么，还是心情愉悦。
“那你奶奶怎么说？”沈约缓缓问道。
松野芳华本想让沈约猜猜，不过又怕他有些疲惫，毕竟她知道——沈约没什么危险的话语，不过是安慰之言。
墨镜的狼狈，已经说明了一切。
松野芳华对墨镜很是了解，知道这平日里一本正经和绅士一样的男人、突然变的孙子一样的狼狈，肯定经历了很多奇诡的事情。
可沈约既然说没事，她就当作没事。
不是你必须全都知道就叫理解，你知道还能当作不知道，遵从对方内心真正的选择，那才称得上理解。
松野芳华记得爷爷的教诲，柔声道：“我将你的名字告诉给奶奶，将我对你所有的认知告诉了奶奶。”
不需要生辰八字的吗？
沈约略有诧异，生辰八字看起来复杂，实际上如今也变成了迷信的产物。
东瀛师承华夏，不需要生辰八字就能算命的人物，不是更迷信，搞西方所谓的幼儿星相学，就是有点料的人物。
松野芳华道：“奶奶算了半晌，说你不会有事的。”
沈约感觉很多奶奶如果看到孙女如此担忧一个男人，都应该说没事的。
松野芳华随即道：“她又说你是个很奇特的男人，命运极为罕见。”
沈约几乎要打个哈欠。
可松野芳华接下来的话着实让他大吃一惊，“奶奶说你是个被封锁住潜能的男人，等你破解封锁后，会变得异常的……可怖！”
提及“可怖”两字时，松野芳华似有些不情愿，她不认为沈约是个恐怖的人物，但她还是如实的重复了奶奶的预言。
内心抽搐下，沈约喃喃道：“我是个被封锁住潜能的男人？”
他的确是被反力之鹰封锁了记忆。
那个奶奶是蒙的，还是真的知道？
墨镜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当初面对坂田横夫派来的三个杀手时，墨镜感觉情形有点不妙，他觉得死在里面都是有可能的。
没想到沈约不但逃了出来，还带着他墨镜逃了出来。
杀人难? 救人更是不易。
如今? 墨镜已经无法想象沈约的能力，可奶奶居然说——沈约的能力还被封锁着？
这要是被解锁了，那不就是超人吗？
若是旁人说的? 墨镜多半嗤之以鼻，但是奶奶说的——他却不能不信。
事实上? 奶奶虽不是他的亲奶奶，但在住吉会，却有着极高的地位！
墨镜不想带沈约到这里? 也是怕泄漏住吉会的秘密。
沈约救了他的命? 他知恩图报? 可以为沈约去死? 但他却不能因此让组织出问题。
这是原则问题。
松野芳华很是确信的样子，“是啊? 奶奶说你若是破除封锁，会引发很大的问题。就因为你的能力无穷，别人想让你死是很难的。”
沈约感觉这不太像是奶奶安慰孙女的话了。
这很像爷爷给孙子讲安徒生的童话。
“你奶奶还说了什么？”
松野芳华又有些脸红，终于还是道：“奶奶对我说，不用担心你的安全。可若是还担心，就诚心祈愿，就可以见到平安的你。我才说……真的见到了你。”
笑眯眯的看着沈约，松野芳华道：“你看起来真的没什么事。”
沈约没再询问。
墨镜却已明白过来，“因此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方才是在庭院为沈先生祈祷平安。”
松野芳华抿嘴笑笑，没有回答。
不过事实显然如此。
墨镜叹口气道：“你没顺便为我祈福吗？怎么说，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
松野芳华摇头道：“我问过了，奶奶说你没事的。”
“为什么？”
墨镜带着期望问道，“难道说……我也是个命运奇特的男人？”
“不是。”
松野芳华的答案让墨镜几乎吐血，“我说你和沈君一起执行任务，奶奶就说……只要你不向沈君出手，就不会有问题的。”
墨镜脸色微变。
“你没理由向沈君出手的，是不是？”
松野芳华想当然道：“既然这样，你就不会有事。我也不用给你祈福了。”
她一副想当然的表情，但对待墨镜和沈约的区别显而易见。
沈约喃喃道：“听你这么说，我倒很想见见你的奶奶了。”
墨镜立即道：“老人家已经睡了。”
松野芳华也有些犹豫，但还是起身道：“我悄悄去看看。若她没睡，我可以试着问问奶奶的意见。”
墨镜有些不满，“沈先生，不急于一时的。”
沈约眼中闪过丝奇特的光芒，“你奶奶肯定没睡的。”
松野芳华一怔，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沈约悠然道：“老人家若是休息了，那一直站在门外的……不知道是谁呢？”
他内心有些抽紧。
夜深人静时，品茶夜话的恬静并没有让他放下警惕。
就在和松野芳华交谈时，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副画面。
一个老妪站在门外的黑影中。
如同一个鬼魂！
让人看不清正脸。
沈约不信有鬼，那外边站得只可能是松野芳华说的那个如巫婆般的奶奶！
老人都是耳背眼花，看那个黑影微有佝偻的身躯，满头的华发，应该是个年纪很大的老人。
可她立在那里，又像是倾听的样子……
这个老人很是诡异！
636节 异曲同路
门外有人！
墨镜、松野芳华闻言微惊。
墨镜立即闪身到了门后，见松野芳华要开房门，低声道：“不要，我来！”
ranwen.la
松野芳华虽没有为墨镜祈福，但墨镜仍旧关心松野芳华的安危，因为他对松野芳华一直如妹妹般。
拉开房门，墨镜蓄力以待，等看清楚那黑影的面容，轻吁一口气道：“奶奶，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门外呢？”
他认出门外站着的，赫然就是被他们认作奶奶的老者。
“不晚了，已经很早了。”
门外那个黑影走出了黑暗，轻叹一口气道：“你跟随师父那么久，又是自称墨镜。难道还不知道门外是我吗？”
墨镜微有惭愧的样子。
他自称墨镜，黑夜也戴着墨镜，不是耍酷没有尽头，而是在练习自己对世界的敏感程度。
可沈约猜出奶奶就在门外，他却要看一眼才能确定，他和沈约之间相差岂止里计？
那黑影看向房内，缓慢道：“沈先生……”
她已经站在了明面。
沈约霍然站起，竟有惊骇之意，他终于看清了那黑影的面容，内心震惊难言。
那黑影是个老妪不假，可看其面容，竟是他认识的。
他记忆的画面中——有双手，将一个宝石项链交给眼前的这个老妪。
那双手应是布图索夫的。
而眼前的老妪就是布图索夫的养母？！
石田秀子！
沈约去纹别要找的老妪石田秀子，赫然就是松野芳华、墨镜口中的奶奶。
世事奇妙。
暖玉将他沈约送到这里……就是要见这个老妪？！
内心震惊时，那老妪露出感慨道：“这些年了，我终于等到了你……这样的人物。”
有些佝偻蹒跚的走到沈约面前，缓缓的坐了下来。
坐姿却没有东瀛女人的那种贤淑！
有些习惯，并非在那里住着就会养成的。
这女人不像是东瀛女人。
沈约脑海中迅疾的汇总眼前这老妪的所有详细细节……
看着沉默无言的沈约，那老妪喃喃道：“你一定想不到我会找上你的，是不是？”
沈约的确想不到。
老妪是自己找上门的！
“我老了。”
那老妪轻声叹息道：“我已经等了太久，也期望了太久。”
墨镜忍不住道：“你老人家在等什么？”
“没有你的事情。”那老妪轻声道。
墨镜立即道：“对不住，奶奶。”
那老妪反倒有些奇怪道：“你有什么对不住我的？”
墨镜歉然道：“我本不应该将沈君带到这里……打扰你的休息。”
那老妪叹口气道：“你从小到大，做了太多让我不顺心的事情。”
看着更加局促的墨镜，那老妪眼中带丝慈爱道：“可在我临近人生终点的时候，你终于做了件正确的事情。”
松野芳华微有诧异，想说什么，却被那老妪止住。
墨镜很是意外——带沈约来此，是件正确的事情？
那老妪拍拍墨镜的头顶，就像拍自己最疼爱的孙子一样。
“宫本心正，你眼球虽然偏了点，总喜欢戴个墨镜? 但那不是你的错。你只要心正，奶奶就是喜欢。芳华虽然拒绝了你，但你一直听我的吩咐? 对她始终和亲妹妹一样，从这点来说，奶奶就喜欢你。”
墨镜的镜片有微光闪烁。
似是灯光。
又像是眼中的泪光。
松野芳华微微垂下头来，没有去看墨镜，但也没有去看沈约。
“再说这都是命运。”
那老妪缓缓又道：“命运不是你能够阻止的。我想……是沈先生坚持让你来到的这里。”
墨镜下意识点头? 诧异奶奶怎么会对沈约如斯了解的样子。
那老妪看向始终沉默的沈约，终于道：“你这孩子? 我见你的第一眼就很喜欢。”
松野芳华嘴角带着浅笑。
沈约没什么尴尬。
在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妪眼中? 很多身份都不重要，其实都是孩子。
一念及此? 沈约不由感慨时间的奥妙。
“你很聪明，但又很稳重? 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那老妪喃喃道：“让我能托付的人……看来只有你了。”
众人怔住。
他们一时间搞不懂老妪要托付给沈约的是哪个？
听老妪前面一句话? 好像要为孙女松野芳华挑选个如意郎君，可听老妪后面一句? 老妪竟然有将自己托付给沈约的意思？
沈约保持沉默。
他也不解，但他能看出一点? 老妪绝对没有糊涂！
能如老妪这般清醒的老人已不多见！
“我的时间不多了。”
那老妪慢慢说道：“有些人老了就喜欢沉湎往日的时光，那其实已经和死了差不多。我还有心愿未了? 我要抓紧一些。”
“奶奶！”
松野芳华有些撒娇道：“你身体好着呢? 会长命百岁呢。”
那老妪轻轻抚摸着孙女的秀发? “芳华，你是个好心聪明又善良美丽的孩子，谁娶了你是他的幸运。”
松野芳华将一张羞红的脸埋在那老妪的怀中，因此没有留意到老妪微有惋惜的表情。
沈约、墨镜均是望见。
墨镜心中诧异——听奶奶的意思，似乎不准备将沈约和松野芳华牵在一起？
他知道奶奶虽老了，可是当机立断的人物。
奶奶很疼爱松野芳华，沈约又很优秀，奶奶为二人牵线本是理所当然。
可是……奶奶为何几次提及到死，似有别离之意？
“可你要记住我说的话。”
那老妪稍带有遗憾道：“明天和意外，我们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人老了，怕死不谈死不是聪明，只是愚蠢。”
松野芳华呢喃道：“为什么？”
她正处韶华，对于死亡并没有什么深刻的领悟。
那老妪慢慢的说道：“因为你不敢正面死亡，就是对你的生存根本没有明确的概念。你如果老了，还不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你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松野芳华若有所思。
沈约微微点头，暗想住吉会能在老二的位置游刃有余，看起来很靠两位老人的智慧！
看向沈约，那老妪轻声道：“你真得很不错。别人对于老人的唠叨，多是不耐烦的，觉得是浪费生命。”
“有智慧的话，从来不是浪费生命。”
沈约真心道：“沉湎于猪一样的日子，看不到临终那一刀的人，才是在浪费生命。”
那老妪看起来很想摸摸沈约的脑袋，终究还是放弃道：“好了，我对他们都交代完了，要和你做正事了。”
637节 通往未来的道路
老妪进入房间，和沈约根本没有任何隔阂的样子，让松野芳华、墨镜二人感到惊奇。
他们都知道，奶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有一次，松野洋平做错了事情，在奶奶门前跪了一天才得到奶奶的谅解。
老妪待沈约如亲人的样子，已让他们惊奇，他们实在想不出奶奶会有什么正事要做——和个初见一面的沈约？
沈约默默点头，他看出老妪像在交代遗言般。
如此智慧的一个老人，交代遗言后，就会去做她最惦念、觉得最有意义的事情。
一直以来，老妪不是不想去做，而是不能去做，因此一直拖到现在。
而看起来，他沈约就是老人一直等待能成事的人！
若非如此，老人为何连太阳都等不及升起，就来见他沈约？
这神秘的老妪，却有着极为干脆爽朗的性格！
脑海中迅疾做出了诸多判断，沈约仍在等待。
“我叫石田秀子。”
那老妪并没有让沈约失望，坦诚道：“我本名不叫石田秀子。你也应该知道的。”
沈约微微点头。
这个老妪绝不简单！
能在住吉会占据重要位置，又是军火之王布图索夫养母，怎么能会简单？
“不过你可以叫我石田秀子。”
那老妪对礼节不太注重道：“名字只是个代号。你对他恭敬，叫他什么都一样。你对他不恭敬，表面叫他皇帝，背地骂他狗杂种也是有的。”
沈约微微一笑，“我和他们一样叫你奶奶好了。”
石田秀子愣了下，半晌才微笑了下，“好。”
沉默了会儿，石田秀子接着又道：“我迷路了……迷失了回家的道路！”
她蓦地这么一说，松野芳华才要开口，石田秀子止住道：“芳华，你听着就好。我和沈约……说的话，你不见得会明白。我们说的事情，也不是你能插手的事情。”
松野芳华“嗯”了声，神色微有黯然。
石田秀子继续道：“我一直都无法回家！”
沈约眉头微皱。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石田秀子问道。
没人能明白老妪在说什么。
沈约声音缓缓，却石破天惊道：“你难道是从未来世界过来的？因此无法回转？”
一言落，松野芳华茫然不解，墨镜却是神色凛然。
石田秀子先是眯缝起眼睛，随即大笑了起来，她笑的前仰后合，却又有着撕心裂肺的样子。
谁都难以形容她的心情。
松野芳华递过了一方手帕。
许久，石田秀子用手帕擦了下眼泪和鼻涕，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猜测？暖玉和你说的？”
沈约微感震惊。
石田秀子竟然认识暖玉？
那暖玉还让他来找石田秀子？
暖玉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沈约感觉自己有点接近了真相，但又有些偏差。
半晌，沈约终于道：“适才听芳华小姐说，你能预知，而且听起来还很准。你收了布图索夫为养子，却养出个军火之王，以你的性格? 不像是和军火之王搭界的样子。你更像是早知道他会成为军火之王，这才收养了他？”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这是千古的规律。
石田秀子能教出松野芳华、墨镜这样正直的人? 松野洋平看起来也是极懂道理，并不蛮横? 这从侧面说明，石田秀子为人睿智? 布图索夫的性格的养成，和石田秀子关系不大。
松野芳华完全不明白的样子。
石田秀子轻叹一口气，并没有否认。
“因为你来自未来? 你才知道这些事情? 你知道谁会发迹? 就会做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沈约缓缓又道。
石田秀子又笑了起来，“很有道理。”
“你能在住吉会扎根? 也是类似的道理。”沈约慢慢的说道，内心感觉他说的还有偏差！
很有道理，却不见得是正确的。
只能说是有理论支撑的一个合理推测分支。
但这不妨碍沈约继续刺探? 他的原则从来都是——真相是应该自己想到的，别人叙说的，你无法肯定藏着什么。
“你知道布图索夫有用，这才收养他，然后请他帮你寻找月亮门。”
沈约又道：“布图索夫维持着东瀛的习惯? 那是因为你的缘故。但他应该和你没有太久的相处时光? 长大后更会有自己的主见。”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喃喃道：“孩大不由娘啊。”
“月亮门不是很好找，也很贵重。”
沈约缓缓又道：“布图索夫全力去找月亮门，但得知月亮门的价值后，对是否将月亮门给你已经有了犹豫。他只给你一个月亮芯，却将月亮角拿出去拍卖。”
他知道贪婪可以深切的改变一个人。
哪怕石田秀子是布图索夫的养母，但在金钱、权利的诱惑下，很少有人会坚持亲情。
xiashuba.com
暖玉认识石田秀子，因此知道月亮角在布图索夫手上一事，这才终于动手绑架了布图索夫，取回了月亮角？
在暹罗的时候，布图索夫的贪婪已经不可救药。
石田秀子苦涩笑笑，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石项链。
“很多年了。”
石田秀子喃喃道：“我费尽了全力，只得到一个月亮芯，可说太没用了。”
沈约摇头道：“奶奶怎么会没用？你最少有个墨镜这样的乖孙子，还有芳华小姐这样的聪慧孙女，对于很多老人来说，这已经是最有价值的事情了。”
墨镜、松野芳华微有意外。
石田秀子看了两人一眼，喃喃道：“他们很好，对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还是很尊敬，这才是发自内心的善良。不过……他们本质就是好的。”
墨镜和松野芳华的内心一时间不知什么滋味。
“可你还想回家，回到属于你的未来世界，那里或许也有你的家人。”
沈约再提未来世界的时候，见石田秀子没有什么激动之意，感觉自己方向错误，不过仍旧坚持道：“因此你在努力的寻找月亮门，因为月亮门之后通往的不是月球，而是未来世界。月亮门本是连接未来和现在的一条通道！”
墨镜悚然动容。
松野芳华更是如听科幻片一样。
石田秀子沉默许久，“这些难道是暖玉给你灌输的理念？”
沈约瞳孔微缩。
灌输不像是个好的动作。
石田秀子这么说，已经暗示他……他推测的很有问题！
638节 真相在今天！
室内沉寂了片刻。
沈约一时间想着其它可能的方向。
石田秀子轻叹一口气道：“原来真的是暖玉在骗你。”
不止沈约能够见微知著，这个睿智的老人显然也有洞察世事的目光。
能指导松野洋平的住吉会，领养布图索夫的女人，靠的绝不是一些预见，而是因为她本身也散发着睿智的光芒。
沈约看着老妪，不由得想到暖玉曾经几次对他强调的事情——你不要信我！
“那暖玉看起来很成功了。”
石田秀子看着沈约微有迷惘的表情，“她能将你这种人如此误导，看起来还是花费了很多的功夫的。”
话音顿了下，石田秀子慢慢说道：“你绝对是个有主见的男人。有些男人的主见不过是固执，你的主见，却能激励你发现真正的真相。”
沈约感慨老人的细心，却在想着老妪方才说的话，喃喃道：“误导？”
看起来他的方向全然错误了？
他早有一个想法——暖玉是从未来来的，未来因为人间凶器的缘故，已经趋近于毁灭，而暖玉到了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针对李巨人、四大家族，就是为了改变未来的覆灭！
可哪怕暖玉，也不能任意穿梭现在未来之间。
月亮门是连接现在、未来的关键通道，暖玉为了这个，才竭力的去寻找月亮门，做出一条回转未来的通道。
现实已经被暖玉搅合的支零破碎，暖玉看起来已经改变了未来的走向……但苦于无法知道未来的情况，这才使用月亮门……
但暖玉……一直在误导他沈约，只是因为暖玉和她自己说的那样，从来不信任沈约？
可有时候，他却感觉到暖玉是相信他的。
本来极为冷漠的暖玉，和他见面的过程中，渐渐有了暖意。
虽然暖玉刻意在遮掩自己的情感。
石田秀子留意着沈约的微妙表情，似乎读出很多信息，“你应该已经想到了，我和暖玉是一类人。”
沈约目光微闪，重新振作了精神，“你们来自同一个世界？”
不是未来世界！
那是？
沈约脑海光亮一闪，有了另外的一个概念。
那个概念让他为之心悸，但感觉仍有很大的问题。
石田秀子露出欣慰的表情，安慰道：“男人不怕失败，从来都不用怕。只要你想站起来，你就一定能站起来。怕就怕那些天生就想找个依靠、没有依靠就不能活下去的男人。”
沈约笑了笑。
石田秀子随即道：“暖玉既然刻意隐瞒，我就不好说出更多的事情。毕竟……我要依靠她才能回家。她若不开心，放弃和我的合作，那我可得不偿失。”
前往另外一个世界？
沈约心念一闪? 听石田秀子又道：“但我还想唠叨一句，你不能太怪暖玉。因为断了翅膀的飞鹰混迹在豺狼鬣狗之间? 如果不想成为卑劣的鬣狗豺狼，还想着重返天空? 为活下去? 她就只能用豺狼鬣狗的方法。”
说话间，石田秀子眯缝着眼睛看向窗外。
窗外仍是漆黑一片。
可黎明看起来已经不远。
“若是可能的话? 谁会呆在阴暗潮湿的环境? 谁都会选择在明媚的阳光下晒着太阳。”石田秀子叹口气道：“可始终是阴天? 你能如何呢？”
沈约感觉石田秀子形容的很贴切。
“她应该是实在太紧张了，太害怕失败了。”
石田秀子轻吁道：“就和我一样。如今这件事已是我生命中最后的意义，对于暖玉来说? 这更是她一生的意义所在。”
苦涩的笑笑? 石田秀子喃喃道：“对暖玉来说，是真正的意义。很多人已经不知道? 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了。”
看着沈约? 石田秀子慢慢的说道：“如果可能的话，请原谅她。”
过了一会儿? 见沈约不语，石田秀子喃喃道：“我或许有些强人所难了。我应该说……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恨她。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对于这样的一个人? 你怎么能强求更多？”
沈约沉默无语。
半晌? 在石田秀子终于停下来后，沈约问道：“奶奶，你要做的正事究竟是什么？”
xiashuba.com
石田秀子微笑道：“你看起来还想知道更多。”
松野芳华忍不住想为沈约讨个公道——奶奶你根本什么都没有说啊。
沈约微微一笑。
“无论你以前做了什么努力，如何着急，但你今天不用急了。”
石田秀子缓缓道：“今天……在今天，你一定会得到答案的！”
沈约心口剧烈的跳动下，也看了下窗外，“月亮快要消失了。”
他早看出石田秀子的激动。
石田秀子的激动和月亮门有关。
沈约出言故意试探，但他已经有了九成确定，石田秀子最后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到月亮门开启，前往属于石田秀子的那个世界！
如果石田秀子说的没错，今天有答案，那就是意味着今天月亮门会开启！
这几乎是肯定的事情。
可如今已近清晨，月亮门的开启应在月亮对地球影响最大的时候。
这么说来，月亮门会在今晚月圆的时候开启？
还有大约二十小时的时间？！
开启之地就在福岛？
石田秀子微微一笑，已听出了沈约的言下之意，慢慢的将手中的玉石项链交给了沈约。
沈约微微发怔，没想到就这么得到了月亮芯。
没有任何波折？
可他内心深知，黎明不远，黑夜漫长，这最后的二十小时左右，绝对不会风平浪静的。
“这是你的东西……”沈约缓缓道。
石田秀子淡淡道：“这是个神奇的东西，但不是我的东西，我找它，只是因为它能帮我找到回去的路。但我对于它，并没有任何感觉。”
沈约笑了笑，老人清醒的很。
这世界有太多人在向目标奔行的途中，被路上的诱惑带偏了方向。
靡不有初，鲜有克终。
勿忘初心、方得始终。
这十六个字说起来容易，但真正能做到得又有几人？
“更何况……这不过是个诱饵。”
石田秀子的笑容蓦地有些孩子般的狡黠，轻声道：“你要想赚笔大的，不撒出点诱饵怎么能够赚得更多呢？”
.
PS：来起点，领章节红包，订阅观看。^_^
639节 预知的本质
石田秀子说的很有深意。
沈约闻言目光微亮。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副画面，明月之下，有人影憧憧！
再次预知？
是今晚的事情？
沈约凝神中，石田秀子见状却是神色微惊，突然一把抓住了沈约的手腕。
石田秀子见到沈约后，一直如忘年交般。
一老一少始终谈的兴致盎然，因为二人的观念本合，谈论各种问题丝毫不见隔阂。
可沈约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感觉自己在预知的时候，石田秀子突然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别看老人老态龙钟的样子，但手上力道仍足。
松野芳华立即道：“奶奶，你要给沈约算命吗？”
沈约微惊，但他没有动。
他始终没有感觉到老人的恶意。
石田秀子抓住沈约的腕子，看着沈约，像把脉，又像是相面……
沈约却感觉到空中有丝丝缕缕的无形波纹向他漫了过来。
那实在是种很奇特的感觉。
像是风吹，像是水侵，又如同你置身大自然之中，感觉到自然的本来如此。
感觉并没有入侵他的脑海，只算是在他大脑外围转了一圈就退了回来。
石田秀子在思想入侵？
可又不像！
沈约判断中，石田秀子慢慢的松开了沈约的手腕，喃喃道：“原来这样，原来这样。”
哪怕沈约都不明白石田秀子在说什么了。
石田秀子绝不是个简单的老人！
沈约暗自惊奇，他在伊始就有这个判断，但是那是以果推因，以事实为判断基准。如今老人握了他的手又松开，他才发现，这个老人竟像有种奇特的能力。
望向半空良久，石田秀子这才点点头，突然道：“你相信预言吗？”
“什么？”沈约下意识的反问一句。
从未来世界回转自然可以预言，这个话题他已经提及，石田秀子为何突然再次提及。
石田秀子的目光变得复杂，似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世界上有千奇百怪的预言。很多时候，都是玄之又玄，让人不信又忍不住相信。”
沈约“嗯”了声，感觉这个话题可能和老人摸了他的手腕有关。
“未来世界的人如果到了这个世界，可能会做出某些精准的预言。”、
石田秀子看起来虽老，但思想却很是新潮，“但我想说的预言，却是排除这种情况的预言。”
似想了想，石田秀子慢声道：“在我看来，预言就是一种计算！”
沈约喃喃道：“计算？”
还有不到二十小时，还要下饵钓鱼，而且上钩的人绝对不少。
沈约还在回忆自己方才预知的那个场面。
场面上，月更圆，人影憧憧? 均是处于暗处！
但看周边的情形? 好像就是这里的山川。
如果他没有想错，月亮门的开启就在左近，而且吸引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这个现今已经少有人住的山村? 看起来就要有场震撼明暗世界的盛典出演。
老人知晓！
石田秀子既然知道暖玉? 和暖玉一直联系，肯定知道很多事情。但她这时候还在谈及预言的事情。
为什么？
石田秀子继续道：“计算就是试图在纷杂的表象中找到规律? 很多数学家对这个世界建模时，就是试图简化次要因素，加入主要条件，找出这个世界运行的基本规律。”
松野芳华听的目瞪口呆。
她大学未毕业? 如今接触的算是这个世界先进的一面。
二十一世纪了? 最重要的是人才！
灰色组织也是这般想的，因此灰色组织的子女都会去上高等学府学习下先进知识，再去上流社会镀镀金、学一下肮脏的手段。
这样的人再进灰色组织，就算有了工作经验和履历，可以用现代化的手段? 勉强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松野芳华对这个套路熟悉清楚，也能保持清醒，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一直和她只是讲讲做人道理的奶奶，居然和个大学讲师一样。
有的大学讲师恐怕都不如老人讲的明白。
石田秀子接着道：“这种建模和科技结合，就是电子程序的前身，是人类对世界进行预测的一种手段。”
沈约微微点头，“不错。”
但他更关心的是——石田秀子讲这些的用意。
一切始于老人握住他的手腕之后，这个顺序，他清楚记得。
事实上，他的逻辑，也是他独特的程序。
“程序可以简单，也可以复杂。”
石田秀子继续道：“这涉及到逻辑，以及世人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你理解的样子，通常就应该是建模的样子。”
沈约再次点头。
他听出老人说的是极为认真的，而且老人对这些也是有研究的！
这绝不是一个世俗的巫婆！
“可事到如今，始终没有哪个科学家可以建模预算未来的走向。为什么？”石田秀子突然问道。
沈约顺着老人的意思道：“因为他们的建模并不正确。”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南辕北辙如何能得到正确的结果？
石田秀子笑了起来，“和你这个孩子谈论问题，是让人愉快的事情。不错。我在这个世界活了许多年，也见过很多优秀的人物，但却从未有过优秀预知建模出现，因为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理解都是太多片面。”
xiaoshuting.la
顿了片刻，石田秀子认真道：“更何况，什么是次要因素，什么是主要因素？那些建模的人，也不明白。”
带着嘲讽，石田秀子道：“他们连自己是什么都不明白，却试图建模预知自己周边的未来。这如果用古人说的一句话，那就是以其昏昏、使人昭昭。芳华，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松野芳华立即回道：“这句话说的是，你自己糊里糊涂，却还想别人明白世间真理的意思。”
见奶奶点头，松野芳华见缝插针道：“这么说……这个世界不是永远没有预知的人吗？”
石田秀子道：“有得。目前只是一些简单的机械预知。如同送份盒饭，我们可以预知送达的时间。如某些电脑程序，运行某个指定步骤操作，我们可以得到某些可能的结果。”
沈约终于道：“既然有简单的机械预知，那就可能有、有别于机械的复杂的情感预知？”
640节 超强大脑
老人说的内容，一些新潮的年轻人都是无法理解。
理解这些东西是需要动脑子的。
沈约却是清楚明白，要预知一定要明白规律的，世间活动都是以人为基础的运作，可世人连自己的一切都搞不明白，却来预知所有的人类活动，本身就是不切现实的行动。
石田秀子听闻沈约所言，轻吁一口气，“不错，你说的没错。但你说的这种预知，就要加上了人类的因素。这世界本来简单，但自从加入人类后，世界就变得复杂起来。”
看着沈约，石田秀子慢慢的说道：“人的潜能无限，一个人可以衍生的情感分支，已经比最复杂的电脑推演的支路都要多。”
墨镜有些不同意，心想现在的电脑比人脑可强悍很多，速度又快，奶奶说的话未免武断。
石田秀子突然道：“心正，电脑虽然速度更胜一筹，可我说的是支路的数量，而非速度。”
墨镜霍然站起，一副惊骇欲绝的样子。
松野芳华吓了一跳，“你见鬼了吗？”
墨镜指着老人，“奶奶……你？”
他虽知道老人会预知，也相信老人的预言，可从未想过老人竟然读知了他的想法！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石田秀子见到墨镜的惊诧，微微叹口气道：“你很吃惊我可以读到你的思想的，是不是？”
见墨镜点头，松野芳华也是吃了一惊，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沈约微有动容，他知道暖玉有读取别人思想的能力，没想到这个老人亦有，而且她身边的人居然不知道！
这个老人实在能忍。
暖玉和老人看起来是来自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的人，都有这般神奇的能力？
石田秀子看着墨镜，轻声说道：“这些年来，我早就和你说过，你眼睛不好用，反倒利于你发展别的感官的功能，你师父也是这般教你，但你总是难以更进一步，你知道是因为什么？”
墨镜嗓子有些发干? “我不清楚。”
“要做成一件正确的事情有三个必要的条件。”
石田秀子轻声道：“一个是信? 一个就是正确的次序，第三个条件就是真正的领悟。”
墨镜仍是茫然的样子。
“中人不可上语。”
石田秀子轻轻摇摇头道：“其实你师父曾多次的提醒你，他没有藏私? 教你的是正确的次序。你对师父有信任的? 但你对教法却是不信的。”
略有遗憾，石田秀子缓缓道：“不信的人就不会想着去理解，不理解、无法领悟更不会想着去实践，因此你虽有正确的导师，却始终达不到师父告诉你的境界。今日是我……最后对你强调此点。”
墨镜一呆。
松野芳华也听出了什么? 难过道：“奶奶，你真的要走了？”
石田秀子摸摸松野芳华，微笑道：“谁会不走呢？”
她虽然豁达? 但知道终究要离开这些已经是亲人的孩子? 难免还是有些不舍。
“那你带我一起好不好？”松野芳华突然道? 她也知道根本无法挽留奶奶，因为她听得出? 这是奶奶此生唯一的机会。
墨镜身躯震颤。
石田秀子眼中终有泪光，“傻孩子? 这就和去西方极乐世界般? 去了……”
松野芳华听老人这般说，很有一去不返的模样，更是神伤。
石田秀子看了眼窗外。
曙色已现。
最黑暗的时间已经过去。
过了一会，石田秀子再次望向了沈约，轻叹道：“我还是摆脱不了生离死别的一些情感。”
“因此我们才是人。”沈约若有所指道。
石田秀子有些怅然，“是啊，如果一个人变成了机器，他还是人吗？”
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随即回到正题，“人脑虽有电脑无法比拟的复杂，但电脑都能推知一些次序，而人脑却比电脑逊色了许多，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约认真思考道：“一来是因为人脑内在逻辑很是混乱，二来呢……人脑也会遗忘。”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盯着沈约道：“你说的不差，但你却忽略了一个最为关键的因素。”
“奶奶请讲。”沈约虚心道。
石田秀子沉吟片刻，似在思索什么，终于道：“那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人脑缺乏如电脑那般稳定且快速的运行计算速度！”
沈约立即醒悟，“不错！”
混乱的逻辑，时灵时不灵的记忆，让人脑呈现有心无力！
老人一言切中要害。
“如果一个人的大脑有如电脑cpu那样的计算速度，有如电脑存储那样的记忆，然后……”
石田秀子一霎不霎的看着沈约，“他又通晓各种人类的情感，明白情感演变的分支，同时还是置身事外……嗯，置身事外很重要。”
畅想中文网
老人认真道：“因为置身事外，不用主观的情绪，他就可以对加入的各种因素进行运算，最终……”
沈约脑海中有如闪电划过，失声道：“那他就可以如电脑程序般，得到计算的结果，这就是奶奶你一直所强调的、预知的真意？”
他内心极为激荡。
因为老人的言语，让他清楚的认知一片他曾经模糊的领域。
而他以前似乎听到过相似的理论。
稍微回忆，他已经想到了暖玉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是在本港的时候，暖玉突然出现，借用金鑫之口说过类似的话。
——别人在演戏，他在看戏；别人在下棋，他在观棋，他从不会以个人主观、情感来推断，而是融入其中的每个角色中来观察角色撞击会发生的各种可能……
——最重要的，他要有个最优秀的脑袋时刻记住推演出来的无限可能！
——唯有冷静，才会减少感情投射，避免推演出多余的变化；唯有真诚，才会有置身事外的清醒。唯有思维缜密，方可将所有的变数汇聚在一起。唯有有个别人没有的大脑，他才能做以上这些事情！
当初他追踪暖玉，无暇细想暖玉言语深意，可是暖玉当初说的内容或许不同，意思却几乎和石田秀子说的一模一样！
“我强调预知的真意是什么？”石田秀子反倒波澜不惊道。
“一个人，如果通晓世间情感，有正念，有个别人没有的大脑，如同电脑般的大脑，可以承受住复杂的运算，而且记得住复杂的运算，那他就有预知未来的可能。”
沈约激动道：“预知就是计算各种因素叠加的结果，这世上……”
他想问句，这世上会有这种人吗，却突然怔住。
他能预知，他多次预知了将来才会发生的事情，而且偏差不大。
那不是命运。
而是他算出来的可能！
石田秀子看着沈约，轻淡道：“是的，这世上本没有这样得人物，也没人可以预知。可是你却可以预知。不是因为你来自未来，而是因为你有个这世界上的世人、根本没有的超强大脑！”
641节 诱敌
沈约脸色有些苍白。
他少有这般震惊的时候！
并不是震惊石田秀子说他有个旁人没有的大脑，而是因此推知一些更多的可能。
石田秀子说的合情合理。
人类的大脑皮层本和动物不同，容量更是比某些动物多上数倍。
根据科学研究，这是人类为了适应社会化、大脑自发演变的结果。
如果有一天，大脑超级进化，变成电脑般，就可以预知未来。
如今在这个世界，一切的设想不过是科学幻想。
可他沈约却真实的拥有这样的一个大脑。
虽然不能经常预知，但他既然可以准确预知，就说明他的大脑已经很不一样。
石田秀子在暗示——他沈约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物！
那他来自哪里，和石田秀子、暖玉一样，来自同一个世界？
凝望着沈约的表情，石田秀子微微点头道：“你终于想到了。”
沈约瞳孔微缩，老人已经读出了他的思想？
方才奇异的波纹漫过他的大脑，是老人在扫描他的大脑？类似现代的脑部造影CT一样？
神奇不可思议，但真实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微微的吸气，念了两句咒语，沈约终于道：“难道说奶奶你……”
他感觉石田秀子也可能预知。
石田秀子的脸上又现出一股奇异之意，她再次抓住了沈约的手腕。
波纹再度浸来。
沈约止住话头。
过了一会儿，石田秀子喃喃道：“原来是这样。你是这个世界的修行者，怪不得你平复情绪如此之快。”
沈约扬眉道：“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很好。”
石田秀子微有激动之意，“电脑CPU经过大量的计算，会发热，如果处理不当，会有短路的可能。”
沈约一怔，反问道：“人脑也会如此？”
“当然。”
石田秀子理所当然道：“计算就要消耗能量，产生热量，如果使用不当，预知后大脑被烧死也是有可能的。你能很快平复情绪，就是散热系统极佳，这是很大的优势。”
沈约有些意外。突然想到暖玉也是个修行者，她看起来也应该明白这些？
看着沈约，石田秀子补充道：“在这个世界，智者短命多半就是因为用脑过度的缘故。”
随即哂然笑笑，石田秀子又道：“但他们又称不上真正的智者。如果真的睿智，就应该对自己的大脑多加保护才对。”
沈约心中一凛。
“就因为预知计算很有点儿危险，我又有点情绪化，这才不能预知。”石田秀子喃喃道。
沈约微有发怔，心道你如果不能预知，又不是来自未来，那为什么能知道很多事情。
石田秀子如孩子般笑的狡黠，似听到沈约的心声，“这就需要很多睿智的举动。”
沈约暗自惊诧，心道如论倾听心声的能力? 石田秀子似乎比暖玉还要高明一些。
当然? 暖玉的能力究竟如何? 没有人知道，她或许一直隐藏着自己真正的能力！
石田秀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响亮一些，“你不要觉得我们那个世界是个鬼神的世界，其实也是和你们差不多。你这种人物，在我的那个世界? 也很稀有的。”
沈约脸色微变。
突然感觉到有丝危险迫近。
石田秀子嘴唇轻动? 可突然像用意识传给他一句话——要做事了！
——做什么？
沈约对这种思想联系方式并不陌生。
他脑海中光亮一闪? 感觉有两个黑衣人靠近庭院。
石田秀子眼中闪过丝光亮。
似乎沈约每次预知、遥感的时候，她也会有反应！
或许石田秀子的那个世界，这种人很多。
或许这种感觉让石田秀子有种家的感觉。
沈约内心暗自猜测? 对于来人没有过于介意，因为他感觉到那两人的举动，多少有些畏缩。
这种人更像是鸡鸣狗盗之辈，墨镜出手都能轻易解决。
石田秀子回道——你这么聪明的人? 当然知道如今是个乱局。有狮虎出现的地方? 就很难让豺狼鬣狗公然现身。
沈约脑海中反问——下饵的目的是什么？
石田秀子嘴角带着微笑? 招呼松野芳华道：“芳华，再给沈先生倒杯茶。”
松野芳华这才发现沈约的茶杯早空，稍感歉然。
她很专注的希望加入奶奶和沈约的话局，可惜的是——她尽全力，也不过明白几成。
xiaoshuting.la
专心之下，让她忘记了一些别的事情。
墨镜突然道：“天都要亮了，不如先休息一下吧？”
他向沈约使个眼色。
沈约知道墨镜也听到屋外有人，悄然在示警，并没有理会，因为石田秀子在他脑海中道——先不用管门外的人。很多人已经知道月亮门在今夜开启。
内心微颤，沈约暗想这老人的第六感原来也是如此敏锐！
这本来是人迹稀少的村子，平日人少，大清早的前来更是目的诡异。
门外究竟是谁？
难道是第一批鱼儿已经开始上钩？
——是暖玉散布的消息吗？
沈约猜测到，他这么猜测并非无因——从潜入坂田横夫的产业后，一切变化都在向失控发展。
唯一能对全局有清楚了解的只有暖玉！
布局下饵钓住对手，达成暖玉自身的目的，素来都是暖玉的强项。
见石田秀子微微点头，沈约随即在脑海中问道——暖玉还想钓什么？
——无论她想钓什么，你已经必须倒下。
石田秀子说了句让沈约稍感意外的话——你就是狮虎，只有你倒下了，戏才可能继续演下去。
沈约暗自皱眉，心想道——让我倒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绝非自负，可知道演戏就要做足戏份，没有道理的倒下，反倒会让人生疑。
根本不用多问，他也知道自己已是个极佳的诱饵。
为了他这个诱饵，已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抢！
石田秀子见沈约明了似不反对她的主意，轻轻点头，微微起身要拿过松野芳华拎着的茶壶。
“奶奶，我倒茶就好。”松野芳华说道。
石田秀子坚持道：“这可能是我给你们倒的最后一杯茶。”
松野芳华眼圈突然红了。
她不太明白石田秀子究竟要去哪里，但感觉这一别，只怕是遥遥无期。
她内心始终有个关切的问题。
沈约会去吗？
不会！
绝对不会！
那既然是回不来的地方，奶奶肯定不会要求沈约去的。
再说沈约也不傻。松野芳华内心安慰着自己。
石田秀子给三人倒了茶，举起面前的茶杯道：“喝了这杯茶后，大伙就休息吧。”
沈约接过茶杯，嗅不到什么异味，同时感觉潜来的两人已经到了窗外！
——你喝完后，就可以见机倒下了，决战还在后面。
石田秀子平静得喝着茶。
沈约拿起茶杯抿了口，舌头并没感觉到异样，缓缓的将一杯茶饮下……
642节 第一条鱼
喝完茶，沈约没有立即倒下。
他缓缓的站了起来，“叨扰奶奶许久了，我们先去休息了。”
石田秀子微笑道：“好的。”
见松野芳华起身，石田秀子轻声道：“你就不用送了。他们休息的房间，并没有太远。”
松野芳华有些脸红。
沈约和墨镜走到门外，墨镜悄然伸手向院墙的一处角落一指，打了个哈欠道：“沈先生，先休息吧。”
认为沈约肯定会明白他的意思，墨镜看起来要开房门，突然身形一闪，已经迂回到了藏人的角落。
有一人正躲在哪里，见墨镜鬼一样的赶到，惊慌中站起，转身要跑，却早被墨镜一脚踢中了屁股。
那人滚了出去，正滚到院中花花草草栽种的地方，顺便惊起了同伴。
同伴心中暗骂，同时纵跃而起，就要向最近的院墙窜去，可见到沈约就站在面前，吓的腿一软，竟然扑通跪了下来。
沈约皱了下眉头，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是两个小角色，根本不值得动手！
跪下那人立即道：“是松野洋平先生的吩咐！”
他话才落地，墨镜一脚扫中他的后脑，那人立即晕了过去，另外一人见状，忙道：“不要杀我，的确是……”
见墨镜霍然望来，那人的话倏然咽了回去。
墨镜的脸色有些难看，看起来想要上前，但感觉沈约盯着自己，微有犹豫。
沈约淡淡道：“怎么不让他说完？”
墨镜声音有些异样，“肯定不是松野先生的吩咐，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二人！”
“住吉会的人，你都认识？”沈约脸色似有变化。
墨镜立即道：“是！入住吉会半年以上的人，我全都记得。”
沈约微微笑道：“即便你认为他是说谎，也不用着急让他们闭嘴的。难道，你感觉……他们会说出什么你不想听的事情？”
“不是这样的。”
墨镜有些焦急，“沈先生，我不想……”
他话未说完，突然露出惊骇欲绝之意。
沈约的身躯晃了下，伸手摸了下额头，突然双眼泛白，倒了下去！
“沈先生……”
墨镜很是意外? 从未想到像沈约这样的人? 也会有晕倒的时候！
上前一步，到了沈约面前? 墨镜下意识的一探沈约的鼻息……
沈约的呼吸很是微弱? 是昏迷过去的现象。
“沈先生……”
墨镜举止慌张，搞不懂沈约为何会在这种时候倒下，可见沈约始终不醒? 霍然望向立在一旁的那人。
那人正在玩着手机。
没有认为那人是网瘾少年? 墨镜一把夺过那人的手机? 喝道：“你要给谁发消息？”
“他是给我发消息！”
一人在院门处回道。
晨曦方明。
但四处看起来还有些阴暗的色彩。
墨镜没有去看，但一听到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身躯不由的颤抖起来。
终于还是缓缓向院门的方向望过去? 见到那威严的人正在威严的看着他? 墨镜语带迟疑道：“松野先生？”
院门处站立的赫然就是住吉会的会长松野洋平！
屋门一响。
院中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房内的松野芳华? 她推开门看来，发现父亲出现在院门前? 不由一怔? 等看到沈约倒在院中? 内心着实惊骇。
几乎是飞扑到沈约的身边? 松野芳华摇动着沈约身体? 焦急道：“沈君……沈君……”
不闻沈约的回答，松野芳华急的眼泪几乎要流淌而下，立即拿出了手机，就要拨打急救电话……
“不用找医生了。”松野洋平冷冷道。
松野芳华霍然扭头看向父亲，头一次感觉如同看待陌生人一样。
“为什么？”
问话的时候，松野芳华一颗心是悸动的，她隐约感觉……沈约的晕倒，和父亲有关。父亲突然变得这么冷漠，很有些与沈约为敌的味道。
“因为他中的是一种极为特别的毒药。”一个男人从松野洋平身后站了出来。
那人看起来已经有了一把年纪，显然不太喜欢头发中间的一道白月光，遂用两边的头发来遮挡。
松野芳华见到那个男人有些发怔，她不认识那个男人，但她一见到那个男人，就有着深切的厌恶，因为那人一张兴奋的脸上，还写满了对权利的贪婪。
“安井议员？”墨镜喃喃道。
那个老男人赫然就是东瀛的安井议员！
在暹罗时，安井议员的妻子被杀，这是个国际新闻，安井归国后一直闭门谢客，不接待记者。
这不是闭关修炼，而是因为政客都知道——一个再劲爆的话题，如果没有持续的反转剧情吸引注意力，都会被新的话题所取代。
没什么对错之分，只有热不热闹而已。
世人就是如此的善忘。
安井闭门谢客几个月，发生在身上的事情，就可以当作没有一样。
可谁都想不到，安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盯着晕倒的沈约看了一会儿，安井议员转望松野洋平道：“松野先生，沈约会昏迷多久？他真的晕了？”
畅想中文网
“看来安井先生还不信任我们的手段。”松野洋平淡淡道。
松野芳华忍不住道：“父亲，为什么？”
她一听二人的交谈，已经知道沈约的昏迷，绝对和父亲有关。
可她一时间想不明白，为什么不久前还惺惺相惜的两个男人会拔剑相向？！
难道一切……都是父亲虚伪的伪装？
一念如此，松野芳华的心如刀割一样。
松野洋平并没有回话，他或许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安井注目着松野芳华的气愤，突然道：“看来一切内情，令千金还不知晓。”
松野洋平轻淡道：“很多秘密，本来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安井议员从政多年，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安井笑了笑，但眼中仍有警惕之意。
松野洋平见状随即道：“墨镜，把沈约绑起来！”
墨镜身躯微震，“松野先生……”
他有千言万语，一时间不知如何说起。
松野洋平眼中闪过丝凌厉，“你难道想要违抗我的命令。”
微风过，墨镜的身躯微微颤抖。
安井将一切看到眼中，略有惊诧道：“松野先生似乎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给墨镜？”
松野洋平轻叹一口气，“若非如此，又怎么能让沈约这样的人上当？安井先生，在暹罗的时候，你忘记了……沈约的所作所为吗？这人狡猾非常，一点风声都会让其警觉。”
安井微微的点头，赞叹道：“松野先生果然谨慎，也不枉我和你合作。可是我还觉得应该更稳妥一些……”
安井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开启了盒子，露出了里面得一个针管。
“将这药剂注射到沈约的体内。”
安井议员露出老狐狸一样的微笑，“松野先生就不但会收到我的尾款，还和我们达成了正式的协议，以后我们会帮助住吉会，成为东瀛的第一组织！”
643节 天生抗药
沈约听到安井的要求，稍有些诧异。
他是清醒的。
在石田秀子说起要让他倒下的时候，他就知道钓鱼行动已经开始。
他是食人鲨，那肯定没几个人想要靠前吃他的肉，但他变成了胖头鱼，很多人还是想分点他的肉的。
想吃唐僧肉的女妖怪很多，可想吃孙猴子肉的，几乎没有！
故意装作昏迷，沈约随即进入禅修之境。
禅修进入四禅的境界，就可以断了自身的呼吸和心跳。
他倒不用装死。
装作昏迷的样子，他只要放缓呼吸和心跳就好，对很多人来说，放缓呼吸可以，但放缓心跳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可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减慢自己的本能生理活动，本来就是禅修的入门基础。
他感觉墨镜没有参与此事，根本不知道松野洋平的计划，但隐约知道什么风声，因此才用言语试探。
事实如他预料。
不过安井第一个跳出来，倒很让沈约意外。
在暹罗的时候，动乱的源头，就是由安井议员的妻子之死引发的。
在沈约想来，安井只是个专心耕耘自己家草地的绿帽男，心气是有的，本事不见得有的。
可如今听到了安井的提议，这家伙居然还是有点野心的？
松野洋平望着那针管不语。
安井议员脸上的怀疑之意无法遮掩，“难道不行吗？”
他看起来是个老狐狸，不会见到块肥肉就冲动的上前，因为习惯，总要看看四周有没有陷阱。
松野洋平笑了笑，“议员先生看起来还是不信任我们了。”
安井举着针管的手没有放下来。
“墨镜，你先绑好沈约，再让安井议员给沈约打针。”
松野洋平多少有些嘲讽道：“千万不能让我们的议员先生有丝毫生命危险。”
安井听出松野洋平的讽刺，却没有回话。
多年的从政经历让他明白一点，有时候，面子不是那么重要的。
死人不会有面子。
能笑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谈论面子的问题。
松野芳华见墨镜逼进，霍然站起来道：“父亲，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松野洋平冷冷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你现在需要闭嘴，你如果不闭嘴的话，我想墨镜可以让你闭嘴！”
冷风吹。
松野芳华打了个寒颤，泪水涌上眼眶。
她从来没有听过父亲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对她说话。
墨镜稍显犹豫，最终还是用硬塑锁扣绑住了沈约的手脚，同时伸手轻碰了一下松野芳华的手腕。
松野芳华怔了下。
她比墨镜小了十来岁，墨镜对她一直当妹妹一样。
每次她闯了祸事，墨镜都会为她承担，每当墨镜不方便说话的时候，就会用这种方式提醒她——有事，我会帮你解决，你不要急。
松野洋平看到墨镜绑住了沈约，转头看向安井道：“议员先生要不要检查一下？”
安井议员轻吁一口气? “不用了。”
说话间? 安井很是兴奋的拿着针筒向沈约走去。
沈约感觉自己被捆着也能打死安井? 但他不清楚石田秀子的计划? 一时间反倒没有解决的方法。
——你不用担心的。
石田秀子突然通过思想和他交流——安井拿的是间谍系统常见的鲁米耶? 这种药物会让人立即陷入昏迷无意识状态，药效持续24小时。
——嗯？我如果昏迷过去? 也轮不到我担心了？
沈约心道——那我就让他扎一针？我昏过去，还能干什么事情？
——你最多只会短暂的眩晕。
石田秀子随即道——你有个超强的大脑? 你的基因……和这个世界的人不同。你的身体，本可以应对极为恶劣的环境。
沈约心中微动? 突然想到在大雪山密室的情形。
那时候他也被凤凰杀手扎了一针，但他很快的醒来? 难道说——他的身体对麻醉剂有抵抗效用。
安井议员不想让他死的，不然不用扎针? 直接打几枪就好。
沈约这般想着的时候，感觉针尖已经刺在他的脖颈上。
在脖颈的这种位置进行注射，是希望药物对脑部神经立即起作用。
沈约这般想的时候? 保持自己的灵台清明，就感觉有些灰暗昏沉的东西如同乌云般? 就要遮盖他的清明，似乎要将他拖入黑暗之中。
——物来则应、物去不留。
沈约立即以八字护念。
这是他的精神坛城。
在大雪山的修行者，都会有自己独特的坛城——或观佛像，或观光明……
坛城的意义就是护念！
保护自己的意识时刻不被红尘五蕴干扰，处于勤奋修行之境。
但这多是精神上的磨砺。
沈约为了保持自己的清明，下意识以坛城守护，却没想到那些如乌云般的东西才要侵入他的清明，遇到那八字坛城后立即退却。
那种景象如同水滴碰到了烙红的铁器，瞬间化作水气消散般。
——你比我想的更加优秀！
石田秀子的声音突然再次传了过来。
沈约闭着眼，并没有立即回答。然后就听到安井放心道：“松野先生，和你合作，我很愉快！”
亲眼看着药剂注射到沈约体内，安井的内心，就和当初的史密斯夫人一样，不再对沈约有任何戒心。
“那安井议员可以说说如何帮助住吉会了吗？”松野洋平轻声道。
“这里似乎不是个好的商谈地点。”安井看了下四周。
“里面请。”
松野洋平微笑道，“沈约呢？现在怎么处理？”
安井议员犹豫道：“他必须留在我的身边。松野先生答应过我，要将他交给我得。”
松野洋平并不理会女儿气愤不解的目光，淡然道：“没有问题。”
沈约心中多少有些奇怪。
他真没想到安井议员对他会有兴趣，而松野洋平的用意更让人难以捉摸。
他沈约蓦地到了福岛，墨镜都是无法传递消息，而松野洋平接踵而至，除了暖玉、石田秀子会向松野洋平传递这个消息，已经没有别的可能！
如果这是个陷阱的话，既然是由石田秀子、暖玉布局，那松野洋平一定也是布局的参与者！
yawenku.com
不会例外！
如今诱人的陷阱已经开启，安井入彀却不自知。
安井如同一个战胜者般进入了房间，但看到石田秀子的时候，脸色终究还是变了下。
644节 庞大的工程
石田秀子端坐在房中，看见安井议员进来后，微微一笑，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看着立在门前的安井议员，石田秀子问道：“不喝一杯茶吗？”
安井议员呆立片刻，“原来你老人家也在。”
脱了鞋走了进来，安井在石田秀子面前不远坐了下来，“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的，我早就应该想到的……”
他如留声机一样，将话重复了几遍。
早有他的手下将沈约扛了进来。
房中静了下来，松野洋平也进入了房间，坐在一旁脸色似有些凝重。
“不喝茶吗？”石田秀子又问。
安井突然打了个冷颤，“不……不用了，我不渴。”
门外有几句争执声传过来，随着房门一响，松野芳华冲了进来，叫道：“奶奶……”
扑到石田秀子的面前，松野芳华恳请道：“父亲做错了事情，他不应该拿沈君做交易的，你让他放过沈君吧，好不好？”
她知道松野洋平对奶奶很是敬畏，那就如同一个孝顺儿子对母亲那般。
只要石田秀子开口，沈约就不会有事！
石田秀子眼中闪过丝怜悯。
沈约已不由的在脑海想道——芳华小姐不知情的。
石田秀子回道——做很多重要的事情，一定需要素人演员。
不知情的演员，才能让剧本出演的看起来更加真实！
沈约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当初他们找海明珠做助手，也是看中了海明珠本色的出演。
见松野芳华如此求情，沈约暗自感激。
安井突然笑了笑，“看起来，芳华小姐一直不知道石田女士的真正面目呢。”
松野芳华一怔，不知道安井是什么意思。
就听安井一字字道：“能培养出毒药那种人物的女士，怎么会被小儿女情怀所打动呢？”
房中静了片刻。
沈约微有吃惊之意。
毒药？
安井说的难道是版图杀手联盟排名17的那个毒药？
当初在本港，杀手盟排名17的毒药、排名第六的黑夜在甄金的重金聘请下，要对沈约下手。
结果是毒药被沈约所杀，而黑夜不敌沈约败逃……
可石田秀子居然是毒药的师父？
沈约立即气转全身，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石田秀子似感觉到沈约的异样，立即道——我和你说过了，飞鹰要想重返天空，有时候，就得使用鬣狗的手段。你担心我真的对你下毒吗？
沈约未动，回了句——怎么回事？
——你听下去，自然知道。
石田秀子并没有过多的解释。
松野芳华完全不明白的样子，吃吃道：“你说什么？”
安井淡然笑道：“芳华小姐，看起来令尊做的很多事情? 你也完全不知。”
看向松野洋平，安井道：“要不要我全部说出来？”
松野洋平神色不变? “这是个言论自由的国度? 嘴又长在你的鼻子下面，你要多嘴多舌? 谁都管不到的。”
安井听出了松野洋平的不满，却全不介意道：“事实上，这本来是令尊第二次派人暗算沈约的！”
松野芳华吃了一惊? 难以置信的看着父亲。
松野洋平仍旧无动于衷的样子。
沈约缓缓的调匀呼吸。
“我早和令尊达成了协议? 只要他帮我抓住沈约，我会给他很大的一笔钱? 同时会帮助住吉会成为组织的第一位。”
安井微微的吸气，却是为了平复激动的心情，“在本港的那一次，令尊派的人手失手了。我才给了令尊第二次机会? 这一次? 令尊并没有让我失望。当然了……”
拖长了声调? 安井缓缓道：“要不是石田女士的茶，我想沈约也不会轻易的倒下！”
松野芳华霍然看向了石田秀子。
石田秀子微微一笑，“安井? 你很聪明，和小时候一样聪明。你是怕我下毒，这才不敢喝我沏的茶，是不是？”
看着有些戒备的安井，石田秀子轻淡道：“可你小的时候，倒很喜欢我给你买的饮料。”
沈约微有惊诧，没想到石田秀子早就认识安井。
这个老人，似乎有着很多神奇的地方。
“如果要毒死你，我不必等到今天的。”石田秀子又道。
安井脸上显出尴尬，“石田女士，我只是不渴罢了。”
他虽是这么说，却怎么也不肯喝茶的。
为了缓和气氛的难堪，安井扯开话题道：“其实我最初看到石田女士的时候，石田女士还是和春天一样的美丽。”
男人好用眼决定美丑、女人喜用耳判断对错。
安井的这种形容很打动女人的耳朵，石田秀子听了也不由的笑了起来，“你还是和小时候那样，喜欢甜言蜜语。看来……你始终没有忘记我教你的成功技巧。”
沈约起了八卦之心，不知道那成功的技巧是什么。
安井倒是善解人意的揭开了答案，“不错。石田女士教我——我这样的人，不算聪明，又缺乏大智慧，想要走上成功的路很艰难，成为成功路上的一块砖倒是大有可能。可如果我依靠英俊的外表、多说好话讨女人欢心，还是可以出人头地的。”
沈约差点真的晕倒。
他从未想到石田秀子会这么教导安井。
听安井的意思是——这是很多年前，石田秀子说的话？
石田秀子为何对个孩子说这种话呢？
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石田秀子慢慢的说道：“我不会预知，但我会计算的，我算来算去，你要出人头地，只有那一条路可走。事实上，我也没有算错的。是不是？”
沈约大为惊奇。
他已经从石田秀子口中得知预知真意，知道自己是靠计算来预知的，但石田秀子说自己不会预知，那她如何来算安井的未来？
他沈约到如今，只能预知几天内的情形，可石田秀子好像能算出几十年后的事情，这是个浩大的工程，石田秀子如何能够做到？
笔趣阁
那面的安井突然大笑了起来。
他笑的很是放肆，笑的一时间涕泪横流。
笑声止歇，安井的双眼突然变得异常的空洞，更用一种空虚的声音道：“你预知的没错，我得确靠讨好山川美奈子走上了仕途，也成为了人人羡慕的议员大人。可是……”
握紧了拳头，安井看着石田秀子道：“你知道我在那以后，一直在过着地狱一样的生活吗？”
645节 恩赐
安井的神色很是激动。
石田秀子却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你今天好像有很多话要说？”
安井缓缓的松开了拳头，“不错，一直以来，我都有很多话要说！”
松野洋平微皱眉头，并没有说话。
他和安井有交易，但似乎暂时忘记了交易的事情。
石田秀子微笑道：“那你说吧……可怜的孩子。”
安井一怔，有些恼怒道：“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是个男人。”
石田秀子似看穿安井的心里，“你一直觉得依靠女人、和她家里的背景，让你很屈辱是吧？”
安井面容愤慨道：“不错！”
“因此你才委托住吉会想办法在你去暹罗的时候，杀了山川美奈子。”
石田秀子的声音很轻，却如惊雷般响在安井的耳边，“然后你装作天下最深情、最委屈的男人，竭力的去抓不是凶手的凶手，为你的妻子报仇？”
房间内静了下来。
只闻安井极为粗重的喘息声。
如果暹罗曼谷警察局的副局长阿披猜在这里，肯定会高兴的“耶”一声！
因为在曼谷错综复杂的案件中、这是他唯一蒙中的一点！
沈约微感震惊。
并非是震惊安井会想干掉山川美奈子。
事实上，在这个道德崩溃的社会，什么狗血的剧情都可能发生。
没有道德的约束，世人变成和禽兽一样并不出奇。
人和禽兽的真正区别不是因为能够直立行走、会使用工具做事，而是因为开始采用道德准则，试图让全人类成为一个整体来运作。
虽然这个努力从未实现过。
但这个努力终究让人从禽兽的队伍划分了出来。
那如果道德崩坏，人类可能又会退回茹毛饮血的状况。
沈约听到真相后，对安井的所作所为见怪不怪。那一刻却如同打通了个关键点，暹罗山川美奈子凶杀案周围的思绪网络瞬间明亮开来！
杀死山川美奈子的真凶是乔恩那帮人，乔恩那帮人当时是和暖玉在一起。
安井却说委托住吉会做了这件事情。
如此看来，暖玉很早就和住吉会、石田秀子他们有联系！
这个布局，早就在安井赶赴暹罗之前已经开始。
如今才到了收网的时候！
半晌，安井的呼吸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冷冷道：“石田女士，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坏男人。”
石田秀子竟然还能微笑道：“我能认为你是个好的男人吗？”
她的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可你知道我娶了山川美奈子后，受的是什么屈辱吗？”
安井再次爆发，近乎咆哮道：“她从来没有把我当作人看，她只是当我是一条狗，甚至连她最爱的那条狗都不如。”
握紧了拳头，浑身颤抖，安井激烈道：“狗还能得到她的疼爱，可我在她的嘴里，不过是个软饭男！她如个苍蝇一样，整日不停的在我耳边说着她瞎了眼，看上我这个男人。”
众人叹息。
这种情况不是个例，而且在拥有特权的人物的身上，大概率的会出现。
安井咬牙道：“我要离婚，她却不肯，她说她恩赐给我了一切? 要离婚? 也要她开口才行！”
瞪着石田秀子，安井咬牙道：“她说她不停的给我转运，为了我着实牺牲了很多。在东瀛她就想办法给我转运? 到了暹罗? 也是如此！”
安井那一刻的眼珠子也要变成绿色的模样。
“可我知道，她骨子里面就是银荡的? 她所谓的转运，不过是羞辱我的手段。而她所谓的恩赐，也都和刀子一样。”
突然用力撕开自己胸前的衣襟，安井咬牙切齿的叫道：“你们看? 这些就是她留给我的恩赐！”
房中静寂。
松野芳华对安井一直都很厌恶? 但看到他胸口的那一刻，却不由得掩住了樱桃小口。
安井的胸前，几乎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肤。
那种伤痕累累，如同新仇旧恨般层层叠叠，没有尽头。
“她将我留在身边? 不停的折磨我是她最大的乐趣，哪怕我是个议员，她也可以随意折磨我，因为她既然可以将我推到议员的位置，依靠家族的势力，也可以轻易的让我一文不名。”
安井愤怒道：“我小时候问过石田女士，我以为我走在最正确的道路上。可我终究是个人，是个人就不能忍受这样的屈辱。”
石田秀子反问道：“如果可以的话，你是不是选择不娶山川美奈子呢？”
安井怔住。
石田秀子了然洞悉的目光，“你不会的，因为你始终是个不敢承认自身缺陷的孬种！”
小书亭
她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来，却如鞭子般的抽在了安井的脸上。
安井下意识的远离石田秀子一些。
石田秀子冷冷道：“你不但笨，而且懒；你不但懒，还很蠢！”
安井霍然站起，却退后了一步。
松野洋平微微皱眉，仍旧没有说什么。
“你只记得我告诉你……人生的机会在于说话甜一些，多讨女人欢心。可你是否还记得，我也告诉过你，抓住了机会，剩下的事情，是需要自己努力的？！”
石田秀子辛辣道：“你有了机会，可你都做了什么？”
盯着安井，石田秀子道：“你不过和头种猪一样，无视屈辱，只知道享受眼前的快乐。你也不过和个木偶傀儡一样，有了掌握命运的机会，却还是听任别人的摆布！”
摇摇头，石田秀子慢慢道：“我记得当初山川美奈子还是很欣赏你的，她变成那样，难道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安井下意识辩解道：“她天性刻薄，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只是你这种无用男人的借口罢了。”
石田秀子冷笑道：“你们既然成了夫妻，就比陌生人强了很多，影响不可避免。你只觉得，你因为娶了山川美奈子受到了很大的屈辱，可你是否想到过，她嫁给你，又承受了多大的屈辱和压力？”
安井怔了下。
石田秀子随即又道：“你没想过的，是不是？你想的只有自己，你贪图的只是她的钱，她的权。”
安井脸色青一块，白一块的。
“你既然贪图的是钱权，就要承担钱权给予的反噬，就像你如果追求得是马蜂，就要准备被它蜇上一辈子般。”
石田秀子洞穿世情道：“拜托你，既然做个恶心的男人，也要有个恶心男人的尊严。在这个世上，女人做婊子想牌坊让人厌恶，男人其实也是一样的！”
646节 挽弓挽强！
石田秀子和沈约娓娓而谈，但她骂起安井来，一点都不委婉！
一旁的松野芳华听的目瞪口呆，从未想到教她人生道理的奶奶，会有另外一番奇特的理论。
可听起来，又很正确的模样。
这么正确的奶奶，不会为难沈约的，松野芳华心中蓦地涌出这么个念头。
她进入房间，虽是感觉对营救沈约一事无能为力，但还是竭力的想为沈约做些什么。
安井再退，看起来就要被石田秀子骂到了门外，可他终于止住了脚步，突然道：“骂的好。骂的很好！”
众人怔住。
所有人都能看出，安井绝不是个喜欢反省的男人。
安井若是会反省，一切不会到了今日的局面。
石田秀子眯缝起眼睛。
安井随即笑道：“若不是石田女士的这番话，我还真难做个决定的。”
石田秀子眼中有丝寒芒闪动。
她是个睿智的老人，早看出别人看不到的事情。
但她显然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
松野洋平脸色微变，缓声道：“你决定了什么？”
话音落，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松野洋平看了手机一眼，慢慢的接通了电话，“喂”了一声后，皱起了眉头。
电话内没有声音。
这不是正常的现象。
因为打电话的人是他在外边安插的手下。
作为灰色组织的头号人物，无论到了哪里，外边的警哨必不可少。
可警哨不等吹响，好像就中途断掉了。
沈约内心警觉突升，因为他蓦地感觉有危险极度的接近。
那种感觉就和草原中正在悠闲饮水的斑马、虽然看不到危险，却突然感觉到了急速迫近的猎豹般。
不奔跑起来，就会成为猎豹选中的猎物。
有人喊道：“谁？”
是墨镜呼喝的声音！
声音中满是警觉惶惶之意。
呼喝连连，墨镜似在和人动手时，屋子的墙面突然炸了开来。
不是爆炸的效果，而像是被一个洪荒怪物撞中，一面墙突然破了开来。
松野洋平霍然站起，可不等开口，已经抱着女儿滚了出去。
轰！
那个洪荒怪兽冲破了墙体，随即向松野洋平冲了过去。
烟尘弥漫。
天早明。
阳光不等射入，就被烟尘所掩盖，房中突然暗了下。
黑暗中，似有道黑色的闪电向那闯入的洪荒怪物劈了过去。
一闪而逝。
当的大响！
有火光四射！
有金光绽放！
在众人多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房中突然砰砰砰几声大响，然后整个房屋就倒塌了下来。
等到烟尘散去时，场面渐渐的清晰起来。
沈约已被一人带到了庭院中！
那人浑身金色，不过不是素坤的那种屎金，而是如同黄金一般。
他的一双眼睛看起来也是金色的。
沈约没有睁开眼睛，但他感觉中，身边如同站着个金甲战神一样。
日头高起，落在那人的身上，熠熠生辉。
方才的局面极为混乱，但沈约闭着眼，却感觉的清清楚楚。
在安井做出选择后，随即就有两个人向他们所在的房间冲了过来。
那两个人绝对是高手！
松野洋平不是傻的，他来到这里，外边肯定布下了几重防线? 但对方就是能无声无息的绕过他的防线? 拔除他的暗哨? 甚至让他的暗哨都传不出警讯来。
然后那两个人突然就发动了袭击。
一人从正门而入，引发墨镜的警觉。
那人和墨镜交手，墨镜不敌！
那时候，沈约脑海中闪过墨镜飞出去的影像? 随即闪过一个横蛮的西方人的面孔。
击飞墨镜的那人? 如同屠夫一样！
沈约心中有些奇怪。
根据石田秀子的理论? 预知就是计算、加入各种因素? 然后得到确切的结果。可他为何能预知到一张本来并不存在的面孔？
或许……这张如屠夫的面孔本在他脑海中存储过? 他也曾经和对方交手过，在这种时候，才被他回忆起来？
可他实在来不及多想? 门口那人是恐怖，但破墙而入的那人更是犀利！
那人是硬生生的撞破了一面墙冲了进来。
撞进来的时候? 那人如同撞在一块豆腐上。
这里是村落，房屋的建筑不必一定使用钢筋水泥? 有些地方甚至就是采用土垒泥抹再加上木板围护的结构。
饶是如此，那人能毫不费力的撞进来，还是让人叹为观止。
撞碎玻璃的时常会有，但破墙而入的人，真不多见！
那人一破墙体，安井立即退出了房门。
安井对一切显然有了准备，他终于做了一件，他认为很man的事情——背叛契约，给他曾经的盟友背后一刀！
三观不正的人，觉得他认为对的，那就是对的了，我TMD管别人的死活？！
骚瑞！
他可以认为自己是迫不得己。
反正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要他赌赢了，他就是铲除灰色组织的英雄人物，谁都不会知道他背后插刀的细节。
人生不过如此。
沈约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安井身上，他立即感知那破墙而入的人。仍旧保持昏迷状态，但他已经准备反击。
他知道这个人绝不好对付，甚至比快手还难对付。
但他随即接到了石田秀子的思想——我们该做的已经做了，我们要撤离了，剩下的要靠你了！
笔趣阁
冲进那人的第一目标是松野洋平！
擒贼擒王！
挽弓挽强！
真正的高手，不但身手高，境界也会高超。
你很难想象一个真正的高手会欺软怕硬的。
冲进来的那个人就是拎着沈约到了庭院的金甲战神。
他看起来不会对三种人下手——没有抵抗力的人，女人和老人。
松野洋平本来是他突袭进来，唯一的对象。
松野洋平立退，带着女儿在退。
那人却看出松野洋平已经无路可退。
松野洋平背后是一面墙！
能撞开墙得只有他金甲战神。
金甲战神算定对松野洋平一击必中的时候，房间突黑，上空突然闪过一道黑色的闪电。
所有人都知道闪电不是黑色的。
可金甲战神偏偏感觉到一道黑色的闪电从房顶劈了下来！
松野洋平还有后招。
有人早就埋伏在房顶，就等着他金甲战神的到来？
念头一闪而过，金甲战神挥臂迎上了那道黑色的闪电。
火光、金光，还有刀光，以及黑暗中那双眼眸的寒光！
交织闪耀！
647节 相见不相识
当！！！
一声大响传出，如同敲响丧钟般的感觉。
屋顶埋伏的那人如同黑夜一样，整个身躯都在黑暗之中。
黑夜总是让人无法察觉的到来，暗中谋划着某些事情。
金甲战神以手臂挡住了那道黑色的闪电，就感觉手臂大震，可手臂却没有断。
发出黑色闪电的本是一把刀！
一把极为锐利的武士刀！
一刀突如其来，不但没有击杀金甲战神，甚至没有留下他的一只手臂？
出刀的那人心中凛然。
他这一刀本来是要取金甲战神的首级。
可他亦明白，无论他这一刀取的是哪里，都会劈中金甲战神的手臂！
金甲战神看起来笨重，实际上却反应奇快。
室内再暗。
金甲战神亦没有轻松的感觉，他虽然接下来了那一刀，却感觉那一道刀的余势仍旧刺痛了他的手臂。
这本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的手臂外层是高科技合金打造，哪怕是被子弹射中，都不会让他有刺疼的感觉。
可那一刀竟然能造成比子弹还要犀利的效果？
这因为使刀的那人也是个高手！
黑夜！
版图杀手联盟中排名第六的黑夜？！
听闻此人神出鬼没，原来一直潜身在住吉会中，充当影子杀手的角色？！
念头一闪而过。
金甲战神立即撞墙。
他不是后悔的要撞墙，而是在破势。
排名虽在黑夜之上，但他绝对没有丝毫轻蔑之意。
黑夜的这一刀已经向他表明，黑夜是悄然隐藏了实力，他在版图的排名，或许还在第六之上！
撞墙、破墙！
让房间处于光明之下，这本来就是对付黑夜这种人的不二法门。
对方善于造势，他金甲战神就要破除对敌人有利的局面，然后再和对方决一死战。
金甲战神想到做到，但破墙后却抓住沈约窜了出去。
黑夜无意拖延，他只是在断后！
房间倒塌，黑夜逝去，松野洋平带着女儿和那个老妪已经先一步离去。
离去的方向，会有对方的埋伏！
金甲战神想到这里时，看了庭院中的安井一眼，冷冷的说道：“跟我来！”
他眼中微有厌恶显露。
没有人对政客会有好感，哪怕政客对政客、都有深切的厌恶。
但政客对于自己，还是充满自豪感的。
安井表现的有些不满，“坂田横夫呢？怎么不来接我？”
不满归不满，但见金甲战神和那个屠夫一样的人物都出了院子，安井还是随即跟过去。
背叛是要付出代价的。
住吉会虽然是东瀛灰色组织的老二，但若是没有被连根铲除，肯定会清理叛徒的。
有枪声响起。
安井立即躲在了门后。
枪声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很快的止歇。随后有几辆黑色的轿车，一辆商务车向这个方向疾驰而来。
沈约被金甲战神拎在手上，并没有反击。
他知道石田秀子的用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早在安井拒绝喝茶的时候，沈约就感觉安井对住吉会是怀有戒心的。
安井早就认识石田秀子，他是在石田秀子的指点下，攀上山川美奈子的高枝，经过多年赘婿的屈辱奋斗，终于混上议员的位置。
像什么神王一样? 可调雄兵百万还会屈辱入赘、看丈母娘多年脸色的“智者”? 现实中实属罕见。
除非神王喜欢的是丈母娘? 这才选择为爱牺牲。
安井肯定不是神王，但在山川美奈子死后，却开始扬眉吐气，决定干一把大的。
出卖住吉会，和山口组合作，然后和山口组狼狈为奸，看看能不能坐上东瀛首相的位置。
都首相了，还不男人吗？
不过东瀛看起来是个很奇葩的国度，首相有点绿? 所有人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看来要想生活过得去，脑壳必须有点绿的段子，就是从这里传播开的。
安井因此对石田秀子有戒备。
可以石田秀子的睿智，如何看不出安井怀的是“鬼胎”？
甚至不等他沈约看出来? 以暖玉、石田秀子的脑袋? 若不知道眼前的局面，那根本是极为反常的事情。
因此正常的逻辑应该是——石田秀子早知道安井不地道? 也知道安井和山口组在勾结，这才做局将沈约送给山口组？
做的和真的一样。
再夹杂松野芳华、墨镜的本色演出，安井已经认定沈约无能为力了，而安井的认知，也会影响到别人，比如说——坂田横夫？
虎落平原，不就是鬣狗上场的时间？
勾结安井的肯定是——坂田横夫！
他沈约一直为了智联的事情，和金鑫在找坂田横夫，而石田秀子和暖玉就在制造这个机会。
对付坂田横夫应该不是大问题，但这人实在狡猾，坂田横夫和李巨人一样，始终不肯露面。
而这么狡猾的坂田横夫，还有人幕后操纵的样子。
米国佬！
沈约想到这里，暗自皱眉。
枪声响起不久后停止，沈约不用猜也知道经过——金甲战神和屠夫属于奇兵爆破，不经防御就直接插入敌人的心脏位置。
金甲战神完成了任务，可松野洋平安插的外围哨兵想必还没有警觉。
如今有外人来到，住吉会的那些喽啰才开始反击，不过松野洋平显然传来指令让他们退却。
任务完成了……
来接收任务成果的会是谁呢？
坂田横夫？
沈约不能睁眼，但他还是在感觉。
车门打开，然后有脚步声传了过来，有几个人走到了金甲战神的身前。
有熟悉的一生一世的香水味道传了过来。
沈约的心绪有些波动，来的竟然是——藤原纪香！
山口组的大小姐！
在暹罗国曼谷的时候，藤原纪香对沈约着实不错——沈约救了藤原纪香两次，而藤原纪香也是知恩回报的，不避嫌的两次带他去公鸡会找鸭，还和他在情人场所忘情的拥吻，在他沈约被暹罗曼谷警局扣押的时候，藤原纪香居然还无法无天的对他营救了一下。
那是让人怀念的激情岁月。
不过激情的岁月都是如急流般，从来都是难以长久。
岁月流转，曾经的小甜甜也会变成牛夫人，藤原纪香回到东瀛，有了旧人，好像也忘记了沈约这个新人。
笔趣阁
她看到沈约被绑着，居然不认识一样。
没有任何关怀之意！
坂田横夫没有来！
沈约没有睁眼，但比一些有眼睛的人还看的明白。
这种胜利的时刻，如果坂田横夫来了，肯定要享受胜利成果，说不定还会来踹他沈约一脚，说一句反派的标准台词——这就是和我做对的下场。
多人的脚步声以藤原纪香为首。
坂田横夫那种男人，不会走在女人之后！
沈约推测的没错。
藤原纪香只是带着几个黑衣手下。
目光只是从沈约身上闪过，藤原纪香随即道：“版图杀手联盟排名第三的金甲战神，第七的热血屠夫，果然名不虚传。”
她的这句开场白有着恭维得意思，但多少也有些别扭。
沈约因为藤原纪香古怪的开场白，得知了对手的身份。
他内心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藤原纪香的开场白是说给他沈约听的！
648节 决战边缘
沈约不是自作多情的男人。
相反，他会将一些情感埋在心底。
很多感觉，多是一时的兴起，久了久了，甚至让人有种可笑的感觉。
但他绝不木讷。
木讷的男人，不会将人性的细微变化，看的清楚明白。
藤原纪香一开口就将同盟的身份说的清楚，想必是明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
金甲战神只是道：“余款呢？”
他的声音也和镀金了一样，多说几个字也是要收钱的。
藤原纪香回答道：“你们将沈约交给我们，余款会在24小时内支付！”
“你们现在立即支付余款，不然我们多杀几个算利息不是问题的。”
热血屠夫的声音倒是热情洋溢。
藤原纪香声音冷冷的说道：“这不符合山口组的规矩。”
金甲战神没有回答，热血屠夫代答道：“但这符合我们的规矩！”
沈约闻言，感觉这两个人虽是山口组请来的，但和山口组却显然没什么交情——大家都是拿钱办事，别谈废话！
安井见状略显着急道：“大伙和气生财。坂田先生不会在乎这些钱的。”
他的大业才待展开，倒不想中道崩殂。
热血屠夫冷冷道：“山口组家大业大不在乎小钱，我们可是做着过了今天就可能没有明天的生意。”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你别扯没用的，对我们来说，钱才是最有用的。
藤原纪香有些拿不定主意，犹豫了下，“我需要打个电话，请稍等。”
她随即拨通电话，对着电话说了几句。
沈约听得到电话那面的声音，依稀就是坂田横夫。
“带他们到指定地点！”坂田横夫的声音很是冰冷。
藤原纪香肯定的答复后，转对金甲战神二人道：“坂田先生请你们去个地方。到时候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沈约暗自皱眉，他听得出藤原纪香很是服从的意思。
藤原纪香本是个有主见的女人，是什么原因让她失去了主见？
金甲战神突然道：“两成！”
藤原纪香愣了下，安井也是不明白，不由问道：“这位先生，你说什么？”
哪怕是议员，但面对的是无法无天的人物，安井也是客客气气的。
金甲战神又不说话了。
他说话要加钱的！
同伴热血屠夫显然更明白战友的意思，“他说的意思是——山口组这次请我们出手，只是拿住沈约，并没有别的任务。”
藤原纪香立即道：“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热血屠夫反倒摇头道：“根据我们的预期，来的本应该是个能够做主的人！任务到现在就应该截止了！”
藤原纪香咬了下嘴唇。
热血屠夫皮笑肉不笑道：“藤原小姐若是当场付钱，我们得钱交人，这是我们以前的计划。我们不是律师……”
安井有些茫然，心道你们当然不是律师。律师要是像你们这样，法官就是阎王了。
“可我们的时间比这世上最高级的律师都要贵重！”
热血屠夫见藤原纪香还在迟疑，挑明道：“多做一件事，是要加钱的。加总价的两成！”
安井脸色有些发白。
他知道眼前站的是顶级杀手，不然他怎么会表现的和乖乖仔一样。
聘请顶级杀手的代价自然也是顶级的。
两成看起来不多? 但绝对也是天价！
这帮人要命利索，要钱的手段却是更要命。
藤原纪香表现的微显犹豫，“我再打个电话。”
沈约立即察觉，藤原纪香的行为明显是受制于人? 以山口组大小姐的身份，这种事情本应该立即拍板决定的！
可藤原纪香还要请示坂田横夫？
藤原野望呢？
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
沈约越想，越感觉山口组的内部出了极大的问题。
“三成。”金甲战神再次开口。
他这种人? 的确一秒钟做着几百万的生意。
多开两成都让藤原纪香犹豫不决，再加一成，至少加了千万之多。
国际结算? 绝不会采用东瀛货币的。
藤原纪香脸色苍白。
热血屠夫却是脸色发红。他那般脸色自然不是惭愧? 而是兴奋? “战神的意思是……你们多一次交流，浪费一次时间? 我们就需要再加一成钱。”
藤原纪香终于还是拨通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 藤原纪香道：“好的，多加三成? 请。”
众人上了车，向东方驶去。
沈约暗自奇怪? 心想这里是福岛? 已在东瀛的东方? 再往东去? 不是前往市区，而是向大海的方向。
坂田横夫在那里做什么？
车辆疾驰，在日头高起的时候，没有到达海边，反倒钻入了一片深山地带。
前方道路益发的迷离，甚至已经没有前进的道路可以辨别。
沈约假装昏迷中，还能嗅得到原始的空气芬芳，心中警惕始终不减。
他随时可以暴发。
和大雪山密室不同，他这次虽被锁住，又被注射了麻药，可麻药对他不起作用，锁扣亦是被墨镜动了手脚。
墨镜听从松野洋平的吩咐锁住了他，可沈约却早知道锁扣无非是个摆设！
锁扣有缺口。
那是墨镜暗中处理的，沈约可以轻易挣脱。
因此他虽然落在金甲战神的手上，仍旧保持着随时作战的能力。
金甲战神看起来也是如此！
他坐在车内，如同标枪一样的直，又如同在弩箭上的铁矢，只要一个击发，他随即就能爆射而出，取人性命！
加三成看起来很爽。
但始终很爽也会死人的。
坂田横夫约他们在这种地方见面，交钱或者赖账的可能性各有多大？
沈约琢磨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
前方密密的森林内，有几个简陋的木屋出现。
藤原纪香下了车，径直向那木屋走去。
热血屠夫下了车，看着那木屋嘀咕道：“看起来那里不像是埋有现金的样子，倒很像埋骸骨的好地方。”
他这般说话，让安井有些心凉。
想着热血屠夫挥洒着汗水掩埋尸体的样子，安井笑道：“此次事成，有大好得时光可以供我们享受的。这位先生你放心，坂田先生决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ahzww.org
为了首相的位置，他也是拼了。
成大事者，本来就是不拘小节。
华夏古代高祖刘邦不也有委屈求全之时？
热血屠夫慢悠悠道：“坂田横夫如果不给钱，安井先生会决定支付尾款吗？”
649节 意外的测试
安井不说话了。
林中只余沙沙的脚步声响。
心中暗暗后悔多嘴，安井走向木屋的时候，内心也是困惑的。
坂田横夫为何会约定在这种地方相见？
踏进木屋后，屋中空空荡荡的。
藤原纪香站在那里，微有失落的模样。
热血屠夫看起来虽是轻松，但还是很警惕的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金甲战神突然按了下太阳穴，他额头有个红点闪烁起来。
安井一直很好奇。
他头一次看到金色的人类。
事实上，金甲战神全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芒，是因为他从头到脚都是被金色的材料所笼罩。
他所穿的是金色的服饰，金光闪闪，质地柔软。
可哪怕安井看到，都知道这衣服绝不是用来摆排场的。
金甲战神穿的可能是这个世界最昂贵、也最奇特的避弹衣！
他的双臂比起正常人而言、微有凸起，这让他看起来着实充满力量。
手臂合金护甲是他的武器，但不是他唯一的武器，他的背心微凸，看起来像是驼背，又有点忍者神龟的色彩，实际上当初撞开墙体的时候，他靠的不是手臂，而是背心！
这些都是金甲战神奇异的地方，可他最奇特的地方还是他的脸部。
没有人看得清他长的是什么样子！
他的整个脑袋上似带了一层内蕴金色的头盔！
头盔不像很僵硬的样子，但却将他的头颅全部包裹。
头盔如同面具般贴合的罩在他的脸上，因为头盔内在的金色，让他的一张脸很是迷离。
安井一直很奇怪这人是如何来呼吸的，等看到这人如同二郎神般，额头长了第三只眼，还在泛着红光，终于问了句，“这位金甲先生在做什么？”
“一百万，米金。”热血屠夫突然说道。
安井先是愣了下，随即不说话了。
他已经习惯了对方的的交谈模式。
要知道答案，就要付钱。
对方比政客、律师都要黑，也要更加的赤果果，和他们做生意，你一定要准备足够多的钱。
金甲战神扫描了四周，对热血屠夫点点头。
热血屠夫明白队友的意思——这附近暂时没有危险，也没有炸弹。
他能和金甲战神合作，对同伴还是很信任的。
金甲战神的头盔实际上是个极为先进的微电脑，有着扫描分析的功能！
“藤原小姐还准备加钱吗？”
热血屠夫见藤原纪香仍旧默哀一样，终于问了句。
他们就如的士司机一样，等待也要算钱的。
藤原纪香不等说话，房中突然闪过一道光线，随即……坂田横夫已经站在了那里。
“战神先生，屠夫先生，很荣幸，在这里和你们相见！”
又是全息投影。
沈约闭着眼睛感觉到这点，暗自叹息，心想这个坂田横夫虽然年轻，可着实已有老狐狸的潜质。
最高明的权谋者，当然不会自陷险境。
房中众人并没有意外。
金甲战神冷哼一声? 热血屠夫立即道：“客套话不用多说了。请付账！”
坂田横夫笑道，“没有问题。不过……战神先生确定……沈约完全失去知觉了吗？”
安井在一旁立即道：“沈约一天内绝不会醒来。坂田先生，那是你送给我的针剂，我亲手把你送给我的那管针剂注射到沈约的体内。我可以向你保证！”
沈约内心微凛? 立即气转周身? 却没有发现身体有什么异样。
坂田横夫凝望安井片刻，“议员做的事情? 我自然放心。不过? 我是在问战神先生。”
安井神色讪讪。
坂田横夫随即道：“安井议员? 我不是不信任你。事实上，我们长期的合作，如今不过刚刚开始? 以后的山口组，还要请议员先生多多关照。”
安井稍微松了口气，略带讨好道：“我知道。就因为坂田先生是个稳妥的人? 我才选择和坂田先生合作。”
他内心突然有丝悲哀。
年轻的时候，他受老婆的管控? 始终不得自由；如今一把年纪了? 他又要听年轻人的话？
他真的和石田秀子说的那样? 一辈子不成大器？
坂田横夫微微一笑。
藤原纪香虽在当场? 可他就像根本没有看到般，只是注视着金甲战神道：“初次和战神合作，还请战神先生谅解。”
“一百万！”金甲战神冷冷道。
他只负责抓住沈约，验明沈约是否昏迷不在合同之内，要他做这件事，得加钱！
坂田横夫似乎怔了下，不过很快笑了起来，“战神先生其实应该叫做财神的，不过好在我早知道战神先生的风格。”
手一招，身旁已经有人递上了手提电脑。
坂田横夫敲打几下，然后转过电脑屏幕，按了下回车。
“一百万米金已经转入了战神先生的帐号。”坂田横夫微笑着说道。
金甲战神又按了下太阳穴，似乎在凝望着什么。
坂田横夫突然道：“听说战神的这个头盔，也是版图神器。内在的功能极多，也算是件厉器？战神先生是在查自己的账户余额吗？”
金甲战神又道：“一百万！”
坂田横夫也不说话了。
他已经为方才的问题支付了一百万，没想到金甲战神只谈钱、不谈感情，并不搞友情的买一送一的活动。
一个问题，要知道答案，就要一百万米金！
哪怕坂田横夫掌控了山口组，这样的付出，也是让他有些犹豫。
不见坂田横夫应允，但确定收到了第一个一百万，金甲战神蹲了下来，面对沈约，伸出近乎金色的手掌。
1200ksw.net
沈约内心凛然。
他知道金甲战神如果能排名杀手盟的第三的位置，一定是有真材实料的。
他沈约可以瞒得过安井，但真得可以瞒得过金甲战神的测验？
金甲战神的拇指、食指间，突然弹出一根金色的探针。
探针倏然刺在沈约脖颈的血管之上！
沈约仍旧没有稍动！
他无法暴起！
暴起后，一切行动将会前功尽弃。
他很少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但如今只能赌一次。
为了找到坂田横夫真身存在的真正地点，他没法不拼一下。如果这次仍旧抓不到坂田横夫，坂田横夫只有更加的谨慎。
金甲战神收回金色探针，拿起来举到面前。
他额头的红点继续闪烁，似对金针进行着元素分析。
安井看的一头雾水，坂田横夫却是神色凝重。
藤原纪香一直立在原地，不知为何，手有些攥紧……
650节 传说的梦境
半晌。
令人感觉有些难熬的时间。
虽然安井早认为沈约就是头大象也无法醒转，可见金甲战神一副认真的样子，也是不由的心中忐忑。
很多人的意见，本来是随着别人的态度而改变的。
又过了一会儿，金甲战神终于道：“两种毒，加量的鲁米耶，传说的梦境。多余。绝对昏迷中。”
然后他就沉默了下来！
木屋极静。
坂田横夫皱眉道：“战神的意思是？”
他自诩聪明，但真不明白金甲战神的确切用意。
好在热血屠夫很是热情。
生意不是金甲战神那么做的，既然收了钱，就不能和那些目光短浅的商贩般，做一锤子的买卖。适当的解释、让客户满意也是如今市场经济的大势所趋。
毕竟最近经济危机，杀手的买卖也不太好做，很多人已经习惯亲手解决问题了。
而这世上的大客户其实也并不多。
一个问题就给付一百万米金的人也不多见。
“战神的意思是……沈约中了两种毒，一种是经过米国间谍系统改良的鲁米耶，这种鲁米耶经过加强，哪怕一头大象被扎上，也会在三秒钟内停止挣扎，五秒钟内昏迷，24小时内不会醒来。”
热血屠夫看起来做屠夫久了，也算是个好商人了。
商人嘛，为富不仁，“宰人”不可避免。
热血屠夫不也是专门做着宰人的买卖？！
他解释的比金甲战神要清楚的多，随即又道：“但这种毒药还是比不上传说的梦境。”
“等等……什么叫做传说的梦境。”安井忍不住问了句。
热血屠夫咧嘴一笑，看着安井似乎像是在看着一头肥猪般，“这是一种毒，也可说是一种迷药。杀手盟排名17的毒药都坦承，她终其一生研究的毒药，都是不如传说的梦境奇妙。”
沈约听热血屠夫提及毒药时，微有些发怔。
毒药师承石田秀子。
黑夜藏匿于住吉会。
他沈约杀了毒药，击败了黑夜，如今却和石田秀子在合作？
世事就是如此奇妙。
可最奇妙的是，杀手盟排名第三的杀手竟然验不出他沈约是否昏迷？
坂田横夫听不懂金甲战神的意思，沈约却听的清楚——金甲战神是说他沈约处于一种很正常的昏迷。
这是金甲战神太迷信高科技，还是……
“毒药也会被形容为奇妙？”安井很不解热血屠夫的解释，不过表现出礼贤下士的优秀风骨。
热血屠夫不是东瀛的选民，但如果二人聊嗨了，说不定以后会鼓动亲人为他安井竞选投上一票。
做人嘛，要有长远目光的。
热血屠夫摇头道：“安井议员老了，也OUT了，从古至今，毒药本来就是很奇妙的东西。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的沾染？”
安井明白过来，忍不住道：“你说的那是毒品。”
热血屠夫笑道：“有区别吗？不都是对身体造成摧残? 然后获得一种变.态的快感？”
安井不由自主的打个哆嗦，他想起了山川美奈子对他的摧残。
可有快感的只是山川美奈子吗？
他安井没有吗？
如果他安井没有，为何能一直忍到如今？
安井一时迷糊。
热血屠夫却了然道：“看来安井议员明白了些。毒药很奇妙? 很多会对人体中枢神经造成伤害，同时对身体也造成致命的打击? 毒品的性质不也是这样，摧毁世人的神经后? 对人体也是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不过一种毒药如果让人立即七窍流血? 固然可怕，却不奇妙。”
看着安井? 热血屠夫耐心道：“毒品虽会致死? 若是能够立即致人死地? 想必也不会有太多人沾染。”
你这不是废话吗？大伙都是找刺激，却不是为了找死。安井心道，不由看了坂田横夫一眼。
他以为坂田横夫会不耐烦，但坂田横夫没有发表意见。
看来坂田横夫也觉得? 付出一百万米金后，多听一点? 总是不错的。
“世事都是一法通、百法明。”
热血屠夫终于回到正题道：“因为毒品的某些吸引人的特性，有人就研究出传说的梦境这种毒药。这种毒药，只要人服用微少量，就立即能进入奇妙的梦境? 而且不服解药，中毒之人的梦就不会醒来，甚至会睡死过去！”
沈约微凛。
他是嗅到了石田秀子的茶叶中有些异常，可他知道自己绝对是清醒的。
禅修必须要保持清醒。
因为幼时刻苦的习练，他对清醒有着深刻的认知。
石田秀子或许看出了这点，这才让他服用这种毒药？
或许石田秀子早就知道，对于一个意志绝对清醒的人，你无法让他沉湎于梦境？
摊摊手，热血屠夫继续道：“而因这种方法死去的人，哪怕这世上最高明的医生进行尸体解剖，都无法发现中毒的痕迹。为什么？”
不等旁人回答，热血屠夫没有要钱，已然揭开了答案：“因为这种毒药是对神经起作用，让人自身进入梦境，却对人体没有任何损伤。”
诡异的笑笑，热血屠夫咧着嘴道：“一个睡死的人，最多判断为脑梗、心梗之流，谁会想到还有睡死这种死法？”
安井悚然动容。
暗想如果真有这种神药，他何必求助住吉会干掉山川美奈子呢？
只要在山川美奈子常喝的饮料中下了这种毒药，岂不是没有任何风险？
“沈约同时中了鲁米耶和传说的梦境两种毒药，他就是超人，也是会昏迷不醒的，而且没有独特的解药，他根本无法醒来。”
热血屠夫最后下了结论道：“因此战神才说鲁米耶是多余的，只要传说的梦境一种毒药，已可以让沈约死去。”
藤原纪香身躯微颤。
坂田横夫鼓掌笑道：“精彩，精彩。热血先生的见识，实在让我大有收获。”
笔趣阁
“你最好叫我屠夫。”热血屠夫纠正道。
坂田横夫一怔。
热血屠夫道：“世人的礼节下，通常都是藏着机心。叫我热血的人，我都觉得他们客气中带着心机，你叫我屠夫，可以提醒我这不过是修罗场，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坂田横夫面容微显尴尬，随即道：“可给沈约下了传说的梦境一毒的人，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石田秀子？杀手联盟得毒药的师父吗？”
金甲战神突然道：“一百万米金。两个问题！”
651节 素人出演
沈约心中微动，他闭着眼睛听着敌人交谈，却突然发现了个问题。
看似热血屠夫说话啰嗦，金甲战神异常简洁……
实际上这不过是表面现象。
这二人一唱一和，专说吸引坂田横夫的内容，只是为了赚钱？
一个问题一百万米金，看起来很赚，但这种时候，金甲战神真的是在贪图这笔钱？
金甲战神发话，热血屠夫似是不敢违背，摊手笑道：“我的搭档不满意了。”
坂田横夫皱下眉头，不过还是立即转了一百万米金。
山口组和住吉会已经正式开战，虽然有九成的把握胜利，可坂田横夫觉得为了解敌人的底细而花钱是值得。
钱必须花在刀刃上。
虽然坂田横夫认为胜负已分，因为住吉会已经竭尽全力，而他坂田横夫还有大把的筹码！
对付住吉会，唯一让坂田横夫迟疑的就是石田秀子！
这个传说中已如神一样的女人！
因为这个女人，藤原野望始终不肯对住吉会开战，却不解释原因。
但他坂田横夫不同，他已经决定做件轰轰烈烈……震惊灰色组织，震惊东瀛，甚至震惊全世界的事情。
金甲战神确定资金到账后，不再多话。
他身上的金光更盛。
冲值果然能让一个人变的更强！
安井哪怕是个议员，也是下意识咽了下口水。东瀛的公务员其实并不好当，有的国家的公务员甚至会因为一瓶红酒就下台，东瀛的公务员也多是账目分明。
没有灰色渠道输送，只凭答疑就能获得百万米金的事情，安井其实也想做的。
热血屠夫见同伴不再有异议，继续道：“坂田先生的两个问题可以归结为一个，但我可以给你三个问题的答案。”
我这是亏了还是赚了？坂田横夫一时间想不明白。
沈约却更有点肯定自己内心的怀疑——金甲战神、热血屠夫有点拖延时间的意思，他们只怕不是为了钱。
那他们……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沈约突然想到当初暖玉在孤岛和李巨人交谈的那一幕。
那时候……
暖玉是在拖延时间！
“其实我觉得坂田先生只想知道石田秀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热血屠夫缓缓道。
坂田横夫下意识点了下头。
热血屠夫笑了笑说道：“石田秀子看起来不像是个人。”
他一语石破惊天，出奇的是，安井竟然轻轻的点了点头，“是的，她……更像是个巫婆。”
热血屠夫微微笑道：“石田秀子是不是巫婆我不清楚，但我感觉，她如达芬奇一样，最少看起来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
坂田横夫忍不住道：“她来自未来？”
沈约内心微怔，暗想坂田横夫看起来也对石田秀子有过研究。
热血屠夫摇头道：“我不敢肯定。但达芬奇在15世纪就创造了很多奇迹，画出了坦克、飞行器、挖掘机的结构图，而这些到如今都成为了现实。”
众人都是点头，显然对达芬奇这人都有些了解。
“而且达芬奇的技艺很全面，他是画家，工程师还是个科学家。”
热血屠夫悠悠的说道：“和现代的很多全面手不同。现代的诸多全面手多是模仿，但达芬奇那时候是创造。创造和模仿所需的智力，我想各位都很了解？”
众人再次认可。
创造不易，抄袭不难。
“至于达芬奇? 我不想过多的废话? 但总而言之，那样的一个人，那样奇特的想法? 很难是个循序渐进的世人所能做到的。”
坂田横夫突然道：“传说中，达芬奇也是来自未来。”
沈约突然感觉坂田横夫这个人也有点头脑——毕竟他还是敢想的人。
一个人若是连想象都不再想象? 其实已经和死了没有区别。
热血屠夫笑了笑，“达芬奇是否来自未来我不确信? 但我感觉石田秀子和达芬奇仿佛。”
这不是个恰当的比喻。
不过没人提出反对意见。
“不过达芬奇有很多传说中的手稿、设计以及显耀的事迹证明他的伟大，石田秀子却竭力的隐藏着自己的光芒。”
热血屠夫轻叹一口气道：“我们是经过很久的努力，才将石田秀子的人生进行了一次汇总。”
坂田横夫振作了精神。
热血屠夫慢声道：“据我们的调查，石田秀子一生中，收养或者结交的人物极多。比如说军火之王布图索夫? 安井议员……”
安井缓缓的点头。
“杀手联盟的毒药、墨镜其实算是她的徒孙? 而杀手联盟排行第六的黑夜，才算是石田秀子的嫡传弟子！”热血屠夫凝声道。
坂田横夫变了脸色，“那若论排名，石田秀子能排在杀手第几？”
这是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虽然石田秀子的年纪看起来很老了? 但她若是能在黑夜之上，山口组对住吉会的攻击可能就要换个思路。
热血屠夫摇头道：“没有人知道！事实上? 石田秀子从未显示过自己真正的实力。她不过露出只鳞片爪的能力，已让跟随她的人受益匪浅。”
安井若有所失的模样。
热血屠夫又道：“石田秀子虽然认识很多大人物，但她自身却生活在一个至简的环境，而且竭力和那些大人物切断联系。她也没有想从那些大人物身上获利，至少，她获取的绝非世俗说的利益——也就是钱。”
安井再次点头。
他或许不满石田秀子，但他却不能不承认坂田横夫说的没错。
突然想到，由始至终，石田秀子都没有向他安井要上一元钱。相反，他在小时候，反倒吃了石田秀子很多的食物。
一念及此，他心中蓦地有丝惭愧。
“这就让人很是好奇石田秀子的用意。”
热血屠夫皱眉道：“她能培养出道德很是低下的烂人，却也培养出很是优秀的人才。”
爱阅书香
沈约心中暗想，这的确是有些奇怪。
布图索夫、毒药、还有安井都是烂人，可墨镜、松野芳华的为人，却又不是装出来的。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见师父和父亲一样，对孩子们影响极大。
他沈约和石田秀子一番交谈，只感觉石田秀子是个睿智、爽朗的老人，但这样的老人，怎么会教出毒药那种滥杀之人？
“但可以肯定的是，传说的梦境的确是石田秀子所发明的。而能给沈约无声无息下毒的人，也只有石田秀子有这个本事。”
热血屠夫回答了坂田横夫的问题后，随即道：“我可以再送你一个答案——在我看来，这个老人有严重的情绪化反应，她给沈约下毒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沈约杀了她的弟子毒药。在决定和安井议员合作后，首先除去沈约也是必要之举。”
看向安井，热血屠夫微笑道：“因此我们能捉住沈约，功劳要算上安井议员一份的。没有安井议员，住吉会不会舍弃沈约，没有石田秀子下的传说的梦境，沈约未见得容易倒下。安井先生是本色出演，明里一套、暗地一套，骗过了松野洋平，也实在是好本事。”
安井不知道屠夫是夸奖还是贬低，没有吭声。
沈约闭上眼睛，心思更加敏锐，默念“本色出演”四字，却突然想到石田秀子曾经用思想传给他的一句话——做很多重要的事情，一定需要素人演员！
不知情的演员，才能让剧本得出演看起来更加真实！
当初他只以为石田秀子说的是松野芳华……
可那时候安井正推门而入……
既然如此、安井会不会也是石田秀子口中的素人演员？
一念及此，沈约的一颗心跳的不由得快了些，他已经开始猜到了石田秀子真正的用意！
652节 相爱相杀
一个优秀的剧本，不见得能成为一部优秀的电影！
道理很简单，这其中还需要导演深厚的功力，以及演员对角色的把握能力。
真正优秀的导演绝不是可以请得到流量演员就万事大吉，而是要将每个演员安排在最合适的位置。
从这个道理来讲，素人出演才是最真实的电影，可以表达素人真实的情感，同时获得观影人的共鸣。
这种情况下，素人不需要知道剧本。
因为剧本本来就是按照素人的发展而设计。
石田秀子早就看出安井有反骨！
那种时候，松野洋平本没有必要一定要将安井带到那里，可是松野洋平一大早就带安井过来赶场。
让安井目睹一些事情，然后只要安井真实的表现！
这比收买内奸容易，也更不容易被看出破绽。
安井和坂田横夫是合作伙伴，他的言语不能动摇坂田横夫的决定，却可以影响坂田横夫的观感。
大戏已经开场。
石田秀子执导，演员却不应该只有安井，他沈约虽是这场大戏的一个演员，却不能开口，就难以带动剧本的节奏。
带节奏还需要别的演员。
这间房内，去除坂田横夫，一共五个，安井是一个，带节奏的演员一定要通过某种表现才能推动剧情走下去。
某种表现不但包括突然出现的僵尸鬼怪，还有不动声色的说话，让很多人不知不觉的陷入进去，也是个高明的手段。
一直说话的是……
热血屠夫一脸横肉，看起来也是屠夫的本色出演，但热血屠夫谈吐的内容，却不像屠夫应该知道的事情……
沈约想到这里，念咒平复了激动的心情。
坂田横夫突然道：“我感觉屠夫先生不像是个屠夫，而像个演员。”
房中突然静了下来。
安井略有诧异的表情，不知道坂田横夫为何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热血屠夫口中啧啧有声道：“坂田先生看起来对我也有过深入的了解？”
坂田横夫“哦”了声，眼中闪过狐疑之意，不过却没有说话。
莫测高深的人，通常都少说话的。
“我的确是个演员。”
热血屠夫咂咂嘴道：“我的父亲是话剧院的演员，母亲却是歌剧院的。”
神色微有惘然，热血屠夫回忆道：“出生在这种家庭，按理说，我应该是走在演员的路上。”
坂田横夫不由问道：“那屠夫先生为何会……”
他说屠夫是个演员，只是下意识的怀疑试探，但见热血屠夫的样子，倒好奇屠夫如何从演员变成屠夫的。
“原因很简单。”
热血屠夫淡淡道：“我的父亲出轨了个妖艳的女人，我的母亲毒死了他，然后吃了他的肉? 也跟着我父亲离去? 一生一世再不分开了。”
在如今? “一生一世”本来是个浪漫的用语，但从热血屠夫嘴里说出来，却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然后我就被送到了孤儿院，从小因为吃得多，就不受院长的待见。”
热血屠夫看破一切世态炎凉的样子? “经历过这种事情的我? 自然做不成演员了。”
变.态的杀手? 本逃不过变.态的人性.起源。
坂田横夫轻叹一口气，“我很抱歉。”
“你不用抱歉。”
热血屠夫淡淡道：“又不是你勾搭了我的父亲，也不是你虐待的我? 你不需要为你没有做过的事情抱歉。”
坂田横夫笑了起来，“我非常喜欢屠夫先生的这种性格！”
金甲战神突然冷哼一声。
热血屠夫悠然道：“既然欣赏，那为什么不给尾款呢？”
坂田横夫面露尴尬，立即当着二人的面? 转入尾款！
安井好奇的探头看了眼? 暗自惊诧。
以他当议员的收入? 再搞个一千年可能赚得到那尾款的一半！
坂田横夫请这两个人，实在算是大出血！
金甲战神确认尾款到账，轻轻的点了点头，身上的金光看起来也是更加的绚丽。
热血屠夫拍拍手道：“坂田先生，和你虽是初次合作，但显然很是愉快。”
收到钱自然愉快。
钱不到账，就是另外一个剧本了。
安井这般想的时候，热血屠夫拍拍屁股道：“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下次……”
“等等。”
坂田横夫突然道：“不知道能否麻烦两位一件小事。”
金甲战神没再提钱。
热血屠夫有些意外道：“说说吧，可以的话，我们免费奉送！毕竟坂田先生是难得的大主顾！”
坂田横夫微微一笑，“我想请你们帮忙……照看一下藤原小姐。”
他对藤原纪香的称呼明显有些生疏。
藤原纪香本来始终沉默，闻言霍然抬头，“我不需要照顾。”
“你需要的！”
坂田横夫表现的就如霸道总裁一样横蛮，“我想你一定随身带枪了。”
众人一怔。
安井下意识的离藤原纪香远了些。
藤原纪香冷冷道：“那又如何？这场任务是去夏威夷度假吗？”
言下之意就是出任务很危险，我不带枪如何能确保自己的安全？
“你想去夏威夷，我一定会满足你的心愿，谁让你是我的未婚妻呢。”坂田横夫看起来如霸道总裁对着忤逆的女人般，很是疼爱道。
热血屠夫冷哼一声，“坂田先生，七夕已过，我们那面的白色情人节还有几天。你们要秀恩爱，不必在我们面前。”
bidige.com
脸上的横肉似在颤抖，热血屠夫咬牙说道：“我如今看到秀恩爱的，就恨不得砍死他们。医生说这是病，得治。不过却始终没有治好。”
潜台词就是——你们再秀恩爱，信不信我砍死你们？
坂田横夫微笑道：“让屠夫先生不满了，我很抱歉。”
随即看向藤原纪香，坂田横夫用命令的语气道：“藤原小姐，请你拿出你的枪……”
藤原纪香瞳孔微缩，但还是拔出了一把小巧的手枪。
金甲战神的身上金光更盛！
如同刺猬看到了天敌。
热血屠夫也在看着藤原纪香的那只手。
他们二人自然不怕藤原纪香，可藤原纪香有枪在手，他们就得当这是个危险！
这是个优良的职业习惯。
“很好。”
坂田横夫嘴角的笑带着狰狞残忍，“藤原小姐，请你向沈约开枪。请你杀了他！”
他最后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话音落。
木屋静寂。
藤原纪香握枪的手颤抖了下。
热血屠夫眼中却满是兴奋之意，他很憎恶别人秀恩爱，不过看起来却很喜欢看到男女之间相爱相杀。
变.态基本都和他这样。
他并不遮掩自己得变.态。
做人不就是应该像他这样，光明正大的变.态？！
653节 不说、不意味不知道
爱一个人，心意会被遮掩，但变.态本不需要遮掩。
遮掩了，知道羞耻，那就不是变.态了。
热血屠夫说的有些口干，眼见藤原纪香缓缓的举起枪，他的心情很是兴奋。
他看起来很期待鲜血流淌的场面。
对向沈约的枪口慢慢的垂落，藤原纪香冷冷道：“为什么？”
沈约躺在地上，听藤原纪香询问，心中也在问为什么？
他不奇怪坂田横夫想杀他。
像安井那样努力耕耘自己青青草原的人并不多，实际上，大部分男人都很难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这是涉及到尊严和面子的问题。
可坂田横夫费心费力的将他沈约捉到这里，却让藤原纪香杀了他，多少有点脱裤子放屁的感觉。
只是为了一个意气用事吗？
坂田横夫听闻藤原纪香发问，淡淡道：“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藤原纪香看着地面说道：“我不知道！”
坂田横夫眼中有些讥诮，“很多事情，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
藤原纪香的枪口已经垂了下来，“你不说，我还真的不知道！我和你说过，沈君是我们的朋友！”
“朋友？”
坂田横夫冷冷道：“朋友会来到这里，潜入银座我的产业，破坏我多年的心血？”
“这里面一定是有误会！”藤原纪香道。
“什么误会？”坂田横夫反问道。
藤原纪香沉默了会儿，“我不知道。我说了，我会找沈约询问情况，但你根本不听我的解释，执意要找他算账，今天更是直接抓了他，还让我杀他。”
停了会儿，似乎是稳定了下情绪，藤原纪香严肃的说道：“据我所知，沈约是个……不错的男人。”
“他是个不错的男人？因此你和他不清不楚的？”坂田横夫讥诮道。
“我和他清清楚楚的！”
藤原纪香脸色有些发白，“在暹罗的时候，我问心无愧！”
“是吗？”
坂田横夫悠然的说道：“你问心无愧，因此你在暹罗的时候，在车内、公然坐在沈约的身上？你问心无愧，因此在山口组行事的时候，你违背组织的规定，让个外人参与进来？”
神色益发的阴冷? 坂田横夫又道：“你问心无愧? 在暹罗的时候，所以和沈约形影不离，出双入对？你问心无愧? 因此在暹罗红灯区和他暗室拥吻？”
沈约感觉似乎哪里有些不妥。
很多事情? 看起来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坂田横夫似乎知道的太清楚一些了。
“你调查我？”藤原纪香蹙眉道。
坂田横夫显然没说痛快? 没有回答藤原纪香的问题，继续道：“你问心无愧? 因此在你知道暹罗警察抓沈约的时候? 你帮他通风报信。”
“沈约也在帮我们！他救了山口组的很多人！”藤原纪香反驳道。
“因此沈约置身囹圄的时候? 你才会奋不顾身的、忘记组织的训诫? 忘记自己是别的男人未婚妻的身份，劫他出来、想和他双宿双飞吗？”坂田横夫慢悠悠道。
沈约心中一紧。
坂田横夫原来一直派人跟踪藤原纪香，几乎将藤原纪香和他的交集说的一丝不差。
“我没有冤枉你吧？”坂田横夫慢悠悠道。
“很好。”
藤原纪香突然道，她的“很好”二字不但让坂田横夫意外? 旁人也有些发呆。
热血屠夫忍不住问一句，“捉奸在床很好吗？”
藤原纪香脸色惨白，没有理会热血屠夫的冷嘲热讽? 终于望向了坂田横夫。
自从到了这里? 坂田横夫以全息投影出现后? 藤原纪香始终没有看坂田横夫一眼。
正式的目光对接。
冰冷的刀剑相见。
“这就是你囚禁我父亲、威胁我听命行事的理由？”藤原纪香凝声道。
木屋静寂。
冬日。
虽有阳光，却冷的如雪化的时候。
雪落的浪漫，融化却是冰冷。
这就和爱情般，遥远的暖暖美感、融合的冰冷麻木。
沈约心中微颤，他早感觉藤原纪香有些不对，但真的没有想到过坂田横夫竟然绑架了藤原野望。
在宫斗戏中? 这和造反无异！
可坂田横夫为什么要绑架藤原野望——坂田横夫已是藤原纪香的未婚夫，山口组少壮派的领袖，东京区域代表，可说是山口组集大权于一身的人物。
山口组的组长位置迟早是坂田横夫的。
这时候造反有几种可能，但坂田横夫感觉藤原野望不会传位，是最大的可能！
xiaoshuting.info
可选接班人不是过家家，藤原野望为何突然不想传位给坂田横夫了？
沈约猜测时，坂田横夫笑容更是阴冷，“这是家事。”
藤原纪香冷笑道：“这已不是家事！你是在造反！”
坂田横夫目光微眯。
他突然感觉有点奇怪，因为藤原纪香回转东瀛后，由于藤原野望的缘故，一直对他不敢公然顶撞。
可如今？
疑惑一闪而过，坂田横夫没有出声。
有时候，沉默是酝酿着反击的力量。
藤原纪香却决定开始反击，凝声道：“你一直想对外界制造一个假象，一切都是因为我的错，因为我红杏出墙，这才惹我父亲病倒不见外人；你一直在制造这个假象，对不起山口组的始终是藤原纪香；你一直强调这个假象，你坂田横夫是个优秀的男人，不珍惜你这种男人而出轨的女人，自然是个坏女人。”
坂田横夫笑笑。
优秀的男人多会使用这种手段。
站在道德的高点，证明对方错了，围观的那些蠢人就可以认为自己是对的。
谈个恋爱，要坐牢的那种，并非传说中才会出现。
冷冷的看着坂田横夫，藤原纪香冷冷道：“你希望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在我的身上，向旁人表明你的清白。”
坂田横夫暗自叹息藤原纪香的聪明。
聪明本来就是藤原纪香的优点。
但变成了敌人后，优点往往就成为了威胁。
“但你不觉得太卑鄙了一些吗？”藤原纪香道：“我们是有组织得人，是会做些不择手段的事情，但我们还是人。”
言下之意就是——你坂田横夫还算是个人吗？
坂田横夫只是笑，但神色稍显不安，他嗅到有点气息不对的味道。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
PS：欢迎本章说留言。^_^有空请给沈约点赞比心，谢谢。
654节 侵吞
坂田横夫绝不是个莽夫。
莽夫坐不到他今日的位置。
山口组也不会选一个莽夫作为接班人。
动手之前，坂田横夫已经想到了太多的可能。他对金甲战神、热血屠夫都有防备。
毕竟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买卖。
但在第一次买卖之前，他已经请金甲战神二人做了一个买卖。
或许不能说是买卖，只能说是个测试，这二人完美的完成了他坂田横夫布置的测试！
坂田横夫这才和二人正式交易。
但他还是不信任对方。
若是彼此信任，任务完成了，又何必采用这种全息投影交谈的方式？
坂田横夫的谨慎可见一斑。
但他真的没有想到藤原纪香会反抗！藤原纪香不要她父亲的命了？
疑惑一闪而过，坂田横夫笑笑，很是不屑道：“难道错的是我吗？你找了野男人，我可没有和别的女人有过亲热。”
他说的极为肯定，这是他问心无愧的地方。
藤原纪香反问道：“因此你认为这是我的错？”
坂田横夫未语。
沉默是他最好的反击。
这时候的撕逼，只是渣男渣女的套路。真正的“优秀”男人，应该保持他虚伪的风度，只要摆出证据，其余的让路人去判断就好。
反正路人带脑子的不多，多信虚伪的那一套。
藤原纪香突然轻叹一声，“我一直在想，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坂田横夫眼中有光芒闪过。
藤原纪香一句话勾起了他内心的记忆，让他忍不住跟着藤原纪香的思路。
是啊，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似回忆着什么，却感觉回忆实在过于遥远。
一切的一切，都有点儿模糊。
“父亲选择了你作为藤原家的女婿，说明你的举止还是让父亲认可的。”
藤原纪香喃喃道：“我曾经、也对你有过感觉。不然我不会同意父亲的提议，父亲并不会强迫我做什么。”
坂田横夫微有惘然。
沈约却听出点奇怪的意思。
他对坂田横夫做过调查，但并不熟悉，事实上，哪怕这个人频繁的上头条，这个人内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
这个社会让你看到的只是人设而已！
一个求真的世界，怎么会遍布人设呢？
但听藤原纪香的意思是——藤原野望选中坂田横夫，是因为他的优秀，也因为藤原纪香并未拒绝。
这么说……坂田横夫以前还是可以的？
坂田横夫的变化是从藤原纪香到了暹罗之前开始的？
沈约见到藤原纪香的第一面，是在海滩，那时候藤原纪香郁郁寡欢……
藤原纪香继续道：“我们相识是在欧洲的留学期间，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我去看美术展的时候，却忘记带伞。”
坂田横夫没有说话。
有些回忆，本是二人的回忆。
“那时候你举伞到了我的面前。”藤原纪香眼中微有光华。
无论眼下如何刀剑相见，可曾经甜蜜心动的时光? 早印在今日的脑海。
“你看我不肯共用雨伞? 将雨伞塞到我的手上，然后冒雨离去。”藤原纪香喃喃道：“之后，我们一别? 就是三年。”
坂田横夫眼中有些茫然。
情人间的第一次见面? 他本该清晰记得? 但他听到藤原纪香提及，却感觉往事那么的遥远。
“之后? 我们就是在东京街头再见。”
藤原纪香慢慢的说道：“你没有认出我? 但我却认出了你。你那时候正被入职公司的老板骂的狗血喷头? 然后被炒了鱿鱼? 因为你那时候还很天真。”
她提及天真，并没有嘲讽。
或许那时候坂田横夫真的很天真。
谁没有天真的时候？
沈约却难以将坂田横夫和“天真”两字挂钩，可他听出藤原纪香的惆怅——惆怅是因为曾经的天真，为何会变成今日的险恶？
而且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动用关系将你调入了山口组的一个会社? 你终于记得了我，拼命的努力，说一定不会辜负我的希望。”
藤原纪香缓缓道：“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希望。”
坂田横夫“嗯”了声? 却没有反唇相讥。
“你凭借能力? 以最快的速度升到东京区域负责人? 甚至主动要求去米国拓展业务。”
藤原纪香回忆道：“你从米国回来后，能力更强，很快凭借能力取得少壮派的信任，着实做成了几件有利于山口组的大事。”
坂田横夫的声调稍微有了提高，“山口组能有今天，我最少有半数的功劳！”
他眼中迷惘之意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振奋的神色。
沈约没有目睹，但却听到了坂田横夫的情绪变化，微有诧异。
他总感觉坂田横夫有些不对，但一时间又说不出是哪里的问题。
“是的，山口组能走到今天，你有半数的功劳。”
藤原纪香并没有反驳，接着又道：“可山口组若是没落，你绝对是第一罪人！”
坂田横夫冷冷道：“你可能需要和你父亲一样，多多休息了。你太累了，因此脑袋不太清醒了。”
藤原纪香摇头道：“不清醒的不是我！”
盯着坂田横夫，藤原纪香语气凝重道：“我一直很不解，为何一个人，突然之间就会发生极大的改变？”
坂田横夫愣了下。
“你自从得到山口组少壮派的拥护后，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藤原纪香握着手枪的手有些攥紧，“你突然开始找各种借口清理叔父辈的老人，你突然动用大笔资金，秘密买下银座的产业。”
“那是我的钱。”坂田横夫冷冷道。
藤原纪香冷笑道：“你真以为自己的那些鬼门道，旁人一无所知吗？”
盯着坂田横夫，藤原纪香冷冷道：“你真以为你借住吉会的名义，血洗山口组地下钱庄的堂口一事，无人会发现吗？”
bidige.com
坂田横夫眼皮微跳。
别人是挪用公款，他倒干脆，直接伪造成公款被洗劫的模样，将那笔公款转移到自己的名下。
这本来是极为隐秘的事情，坂田横夫自认为做的滴水不漏，可藤原纪香如何会知道？
藤原纪香知道的好像太多了——多的超过他的想象！
“在我去暹罗的时候，你其实已经悄然掌控了大半个山口组。”
藤原纪香喃喃道：“但你却还是不肯罢手，因为你突然发现，曾经的爱人，已经变成了你最大的敌人！”
坂田横夫半晌才道：“你不应该反对我的。你是我的未婚妻，我的，不就是你的？”
藤原纪香平静得说道：“如果我不这么认为，你就会趁我在暹罗的时候，找人干掉我？”
.
ps：月初求月票！
655节 棋高一着
木屋静寂。
藤原纪香揭露坂田横夫所做所为的时候，不但热血屠夫没有插话，金甲战神亦没有不耐烦的表现。
安井屡次欲言又止。
目前山口组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
这时候站对了队伍，绝对获利匪浅！
沈约听到藤原纪香的指责，稍感意外，可随即推出藤原纪香为何这么判断。
消息是坂田横夫自己不经意泄漏的。
坂田横夫对藤原纪香在暹罗的行踪实在了解的太清楚了。
这绝非正常渠道能得到的消息！
坂田横夫却没有想明白，试探道：“你现在开始把脏水往我身上泼了？用来证明你的清白？”
藤原纪香摇头道：“清白的人本来就是清白的，为什么要向卑劣的人来证明呢？这个世界已经可悲到这种程度了吗？”
坂田横夫一怔。
藤原纪香随后道：“不过龌蹉的行踪倒是可以显露的。你方才将我和沈约的事情说的清清楚楚，你若不是找人在暹罗一直跟踪我，想要趁机杀了我，又怎么会那般清楚呢？”
平复下心情，藤原纪香嘲讽道：“你找人跟踪我，当然不是想要保护我？”
坂田横夫微微吸了口气，“就这些？”
他有点警惕藤原纪香的聪明，但却对藤原纪香的反击不以为然。
藤原纪香突然拿出一支录音笔，按了下播放按钮。
有声音从录音笔中传了出来，“大小姐，我都是受坂田先生的吩咐，监视你、找人暗杀你……我也是逼不得已！”
声音中带着痛苦和颤抖，还带着软弱。
沈约听出那是水野田郎的声音。
在暹罗的时候，他曾和水野田郎照过面，而水野田郎的表现，也是一直在维护着坂田横夫。
水野田郎是坂田横夫的人！
声音没有继续放下去，因为藤原纪香按停了录音笔，“坂田横夫，你当然知道这是谁的声音？”
“原来是水野田郎背叛了我。”坂田横夫微笑道，目露杀机。
背叛他的人，全都要死！
“他对你还挺忠心的。”
藤原纪香嘲讽道：“我斩断他四根手指，决定再斩别的部位时，他终于告诉我，我去了暹罗，你一直派个隐秘的杀手跟踪我。”
坂田横夫笑笑。
既然事实清楚，他也不必否认。
“我去暹罗，本来是你的意思！”
藤原纪香却要说个明明白白，“你告诉我，安井一直和住吉会暗中联系，图谋对山口组不利，你让我收集安井丑陋的证据，然后交给你。”
安井怔了下。
他本来已经有点儿遗忘这件事情了，不想别人却没忘！
藤原纪香的话，不可不信；坂田横夫的为人，不能不防。
“你说这些东西可以帮你控制安井议员像狗一样的听话。”藤原纪香又道。
安井脸色有些难看。
做条走狗是一回事，被人骂成狗还是让他面子过不去的。
看起来在很多人眼中，里子始终不如面子重要的！
“我那时候已感觉到你有些异常? 这才前往暹罗。我一直在想——一切的一切? 会不会是我的问题？”
藤原纪香喃喃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导致你坂田横夫的改变？”
沈约想到初遇藤原纪香时，藤原纪香很是冷漠的样子? 暗自叹息。
“因此我去四面佛求佛许愿? 一方面是希望父亲重病得治? 一方面却是希望我能找到真正的原因。”藤原纪香轻声道。
“看来你找到原因了。”坂田横夫脸色益发的冷漠。
安井见状，心中反倒振奋? 悄然向门口的方向退去。
图穷匕见！
一切恩怨到了最后? 都应该是流血解决的。
所谓的宽恕? 在安井看来? 无非是个笑话。
大伙不是佛祖，而是丛林规则下卑微的人物。要解决，就要以血还血，曾经的背叛? 只有鲜血才能洗刷。
藤原纪香撕破了脸皮，看起来准备和坂田横夫开战？！
而事到如今，坂田横夫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他安井押注坂田横夫会赢? 但他一定要避免自己被殃及。
“我那时没有找到原因。”
藤原纪香摇摇头? “但被刺杀却引发了我的警觉? 我的行程本来隐秘，突然到了曼谷，第二天就有人刺杀我，让我怀疑，是谁在刻意留意我的行踪。”
看着坂田横夫，藤原纪香冷静的说道：“你是个很小心的人? 想必不但派杀手要干掉我，还向住吉会泄漏了我前往暹罗的风声？”
坂田横夫没有否认。
这些是事实，有什么否认的意义？
“但你却想不到聪明反被聪明误。”
藤原纪香苍白的脸色后藏着深切的痛恨，“我因为被苏帕他们刺杀，提高了自己的警觉，加强了戒备，主动选择向沈约求援。你派的杀手，因为沈约，反倒不敢轻易下手。”
fantuantanshu.com
沈约心底叹息。
藤原纪香蓦地主动和他接近，他其实一直有些奇怪，如今终于明白藤原纪香另有深意。
坂田横夫淡淡道：“或许你就是这样的女人，离开男人，你就很难自己活下去。”
热血屠夫听到这里，突然插了一句，“坂田先生，你这种男人，我很是喜欢！”
坂田横夫一时间不知道对方是讽是赞，保持沉默。
藤原纪香霍然瞪了热血屠夫一眼，眼中有血丝闪现。
热血屠夫却是全不介意道：“藤原小姐，你看起来很聪明，做的却不是聪明的事情。”
“为什么？”
发问的是坂田横夫。
热血屠夫悠然道：“真正聪明的人，一定要在十拿九稳的情况下，才开始反击的。她现在就因为意气和坂田先生你撕破脸皮，却对坂田先生你无可奈何。光是嘴炮，是成不了大事得。”
藤原纪香握紧了手枪，却有种孤单之感。
“她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蠢。”
坂田横夫突然道：“或许她已经联系了她最忠诚的手下一直跟踪她的下落，在她准备行动的时候，让帮手突然现身，驱车带她和沈约离开这里。”
藤原纪香霍然色变。
坂田横夫淡淡又道：“可是……藤原纪香，这世上聪明的人不止你一个。你拖延到如今，林外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你就应该知道，这世上本就没什么完美的计划。你的接援，应该早死在三里之外了。”
656节 斗转星移
安井听到坂田横夫的回答时，轻轻吁了一口气，暗想坂田横夫终究还是坂田横夫。
一切都在坂田横夫的算计内！
藤原纪香闻言、眼中蓦地有泪光涌出，霍然举起手枪道：“坂田横夫，可你真的以为我对你无可奈何？”
坂田横夫微笑道：“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持枪自尽，然后化作厉鬼，来找我的麻烦！”
看着握枪发抖的藤原纪香，坂田横夫毫不留情道：“那些软弱的人，愚蠢的人，不都是希望这世上真的有鬼能出现，去解决他们不敢去面对的麻烦吗？”
藤原纪香咬牙，但却没有举枪自尽。
她从来不是想自尽的女人。
沈约内心奇怪，因为他感觉热血屠夫说的没错——藤原纪香反击的时间不对。
虽然坂田横夫表现的咄咄逼人，但藤原纪香不是那种不知机的女人。
藤原纪香会如此，或许因为时机已到……
念头才闪，暖玉的影像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可以了，准备动手！
沈约心中一凛，就听坂田横夫已笑了起来，“藤原纪香，你如果不准备自己动手，我可以请人帮忙。”
热血屠夫见缝插针道：“看来我们和坂田先生又要有一次合作？”
藤原纪香如果不听话，热血屠夫看起来不介意动手帮她听话。
“或许……”
坂田横夫稍有犹豫，不等回答，就有汽车喇叭声刺耳的鸣叫起来！
所有人均是怔住！
坂田横夫更是神色大变。
他已探明了藤原纪香的计划——找个老司机、还在忠于藤原野望的几个老部下过来接应，带藤原纪香、沈约离开这里。
将众人召集到此间，坂田横夫就是准备给藤原纪香致命的一击！
击垮藤原纪香最后的希望，让藤原纪香听命于自己。
藤原纪香还是有用的。
山口组的稳定，需要藤原家族的人员来维护。
藤原纪香不听命，坂田横夫不是不忍心用屠夫对付她，而是感觉代价过于高昂！
就在不久前，坂田横夫已经接到了手下的信号——藤原纪香的接应，已经全军覆没。藤原纪香不再构成威胁。
既然如此，喇叭声又是怎么回事？
枪声蓦地大作。
随着汽车喇叭声的急剧接近，木屋外枪声大作，显然有人在交火。
坂田横夫心中惊诧，可仍旧当机立断道：“请战神，屠夫将沈约、藤原纪香带到我面前，酬劳如上单一样。”
屋外枪响，安井早就匍匐到了地上。
金甲战神身上金光大作，热血屠夫却是双眼红赤。
两人异口同声道：“好！”
话音落，他们已经转向藤原纪香！
藤原纪香蓦地举枪。
金甲战神、热血屠夫倏然分开，对藤原纪香形成钳制之势。
有盾牌倏然到了战神手上，而屠夫手一招，已有利斧出现在他的手上。
盾牌如同锅盖大小，可挡天挡地挡子弹！
利斧刃利如刀，背厚如锤，看起来能开天辟地劈子弹！
二人随即就要合拢。
他们并未小瞧藤原纪香！
这也是他们能活到如今的根基所在。
无论披着羊皮的狼、还是披着狼皮的羊? 他们都会将其彻底击倒? 完成自己的任务? 再做其余的打算。
拿枪的藤原纪香，不容小觑！
可无论藤原纪香如何犀利，等他们再合拢的时候，藤原纪香都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乒、乒！
藤原纪香已经扣动了扳机！
她连开两枪。
所有人均是发怔? 因为藤原纪香枪口的方向? 正是指着沈约。
方才坂田横夫逼她动手? 她不肯动手? 可在坂田横夫认定藤原纪香为了沈约? 一定会和沈约对付他坂田横夫的时候，藤原纪香突然向沈约开枪？
那两声枪响惊呆了坂田横夫。
可金甲战神、热血屠夫何等人物？
他们不用理会藤原纪香向谁开枪，只要藤原纪香不向他们开枪? 那藤原纪香就是自寻死路。
坂田横夫却是双眉近乎竖起，神色骇然的看着前方? 几乎如同看到怪物从地上冒出来一样。
“沈约？！”坂田横夫的嗓子瞬间已哑。
他不用顾及自己的安全，是以在电光石火间还能清楚看到木屋中发生的一切。
沈约突然跳了起来。
那个被鲁米那麻醉、传说的梦境放倒的沈约? 突然生龙活虎的跳了起来。
藤原纪香的那两枪，没有击中沈约的身躯，只是击在他手脚上绑着的硬塑锁扣上。
锁扣一击就断！
生死关头，藤原纪香的枪法精准无误！
她击断那锁扣的刹那，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
这是她最后的赌注。
若是没有效果，她不但救不出父亲，还会命丧当场！
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人生，被卑鄙之人击败！
眼看金甲战神、热血屠夫左右夹击而来，藤原纪香只是看着沈约，心中疾呼——沈约，救我！
吞噬小说网
沈约在战神、屠夫二人一分的时候，已经跳起。
他必须反击。
内心有些奇怪，沈约本以为暖玉会如对付李巨人般，追踪坂田横夫的位置，搞个空间窟窿，让他直接到了坂田横夫面前。
那样不是万事大吉！
只要抓住坂田横夫，沈约有信心不但逼出智联的下落，还能将坂田横夫逼出尿来。
可空间异状迟迟没有出现。
暖玉哪里出了问题？
问题一闪而过，沈约腾空而起，眼看战神、屠夫二人就要将藤原纪香挤成碎片时，他展臂，如同苍鹰振翅后，倏然化作一道暗影到了藤原纪香的近前。
砰的声响。
时空似凝。
坂田横夫亲眼目睹金甲战神的盾牌，热血屠夫的斧头，同时轰在了沈约的身上！
声东击西！
既然坂田横夫都看得到沈约反击，战神、屠夫怎么会视而不见？他们看起来全力进攻藤原纪香，其实早算准了沈约会救。
在沈约来援的时候，他们已将全部力量轰向了沈约。
坂田横夫惊骇中难掩振奋之情。
他的钱没有白花。
虽然贵了些，但战神和屠夫二人，显然不会让雇主失望。
可接下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直了眼睛。
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盾牌、斧头看似击在沈约身上，但在粘在沈约衣裳的那一刻，却如陷入强力胶水制造的泥沼般。
前进难，退后更难。
时空似在凝结坍塌一样。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
空间似乎坍塌到了极限。
而下一刻的功夫，空间突然开始膨胀。
有层层波纹扭曲了沈约周边的空间，扩散开来，冲至战神、屠夫的面前！
“斗转星移？！暗界之芒？”
热血屠夫突然怪叫一声，眼中终于现出了惊惧之意。
他话未落，那从沈约身上冲出得有质无形的波纹、已经折断他的斧头，轰击在他的身上。
热血屠夫吐了口热血，倒飞了出去！
657节 暗界之芒
藤原纪香也是瞪大了双眸！
计划如约进行！
她行动、开枪，只是因为有人对她说——如今已是反击的时候。
藤原纪香不能不奋力一搏。
凭借自身的能力，她知道没有击败坂田横夫的可能。
如今的坂田横夫，更像是个怪物一样！
她想到沈约会为救她而置身危机之中，却没想到沈约置身危机的时候，战神、屠夫也同时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遇弱不弱，遇强更强！
电光石火，兔起鹘落间……哪怕亲临当场，一时间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眼睁睁的看着战神、屠夫的攻击转到沈约的身上，藤原纪香暗暗后悔自己的决定，她举枪就要扣动扳机。
她还是可以一战！
沈约在救她，她不能和软弱无助的羔羊一样。
藤原纪香却没有想到，在沈约到达她身边，战神、屠夫已经出手后，她突然有陷入泥泞沼泽，甚至进入传说中的鬼压床的情形。
她突然动弹不得。
抬手臂几乎成为不可能的动作！
然后她就看着空中有波纹撞在屠夫的身上，见其被凌空撞飞了出去！
斗转星移？暗界之芒？
这是什么意思？
藤原纪香不懂，金甲战神却已明了的模样，在波纹出现开始反击前，他全身突缩！
谁都想不到偌大个金甲战神会缩的和刺猬一样。
金甲战神躲在自己的盾牌后。
波纹轰击在盾牌之上。
金甲战神亦退！
飞退！
他的盾牌或许不如电影里米国队长的那面盾牌，无法被世间的力道摧毁，但他的盾牌却是用罕见的合金打造，加上了极为先进的纳米工艺。
不重，却又极为坚硬。
他曾经做过一个实验，用枪榴弹轰在盾牌上，盾牌连个白点都没有留存。
可那波纹蕴含的力量比枪榴弹还要猛烈！
人在半空飞退，手臂有些发麻，金甲战神还能叫道：“暗界之芒！”
落地，挥盾横击。
盾牌正中门框。
他的声音中满是不信，但他还准备一战，改变地势，重聚人和，再来逆天一战！
高手不是说顺风时的张扬，而是说逆风时刻，能有扭转局面的那种坚强！
门框断折。
房屋摇晃。
可金甲战神随即发现自己有点多此一举，不等他来摧毁木屋，那波纹的冲击余势未散，已经冲在木板之上。
轰！
“怎么回事？”坂田横夫的叫喊若同被掐了脖子，倏然不见。
他见到的最后一幕，就是有层层波纹从沈约身上涌出，冲溃了屠夫，击退了战神，顺便还冲垮了整个木屋。
有妖怪？！
这是坂田横夫在画面结束后，心中的第一个想法！
什么鬼？
沈约内心也是着实诧异。
在营救藤原纪香之前，他已感觉自己的介入，会让自己陷入危机之中。
他总感觉金甲战神、热血屠夫有问题，这两个人像演员? 可亦是杀手！
蓦地卷入? 那两个演员倏然变成了杀手。
极为可怕的杀手！
攻击猛烈迅疾！
他若不全力以赴，只怕会被二人斩杀当场。
而他本来要扯着藤原纪香向上冲去。
不错，那是敌手攻击的空门所在。
他的目标始终不是击败两个杀手? 而是坂田横夫。没有意义目的的交手? 难免浪费时间。
可置身战神、屠夫合力攻击的那一刻? 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感觉这场面有些熟悉。
感觉在一个月圆的晚上，他也曾经经历过类似的场面！
那时候……
念头一闪间? 他的头脑中立即出现个“转”字。
“转”字出现的很是突然。
但就和他在银座大厦的时候? 想到云、想到风、想到止般。
禅以定明。
智以观出！
那本是他脑海中存储的、经过千锤百炼的技能? 被反力之鹰封锁后? 一定要在他生死的关头才会出现！
哔嘀阁
“转”字出。
沈约眼前一黑，就感觉自己置身一个极暗的世界。
他如同置身在另外一个世界。
没有光芒。
却似乎有可控的力量。
力量倏然灌至他的体内，随着脑海中出现的“旋”字后，倾泻而出！
看着屠夫、战神瞬间退却? 却念着“暗界之芒”的时候，他感觉到熟悉，却没有机会多想。
房间倒塌。
烟尘弥漫。
有枪声四起。
无论木屋中还是木屋外? 都如同人间炼狱般。
沈约早在房屋倒塌前? 带着藤原纪香窜了出去。
一条路线从暖玉的脑海瞬间传至他的面前。
暖玉一直关注着这面的戏份。
沈约顺着暖玉指引的那条道路疾走? 不一会儿的功夫距离枪声已远。等冲至林边时，有辆改装的越野吉普到了他们二人的面前。
车门打开。
沈约带着藤原纪香窜至车上。
因为早在那之前，暖玉坐在驾驶位的画面已经传至他的脑海。
开车的正是暖玉。
越野吉普几乎没有稍停，转瞬开远。
远离了枪声，远离了战场，却好像开向另外的一个战场。
藤原纪香看到暖玉却不意外? 急声道：“山下他们怎么样了？”
山下敬吾是她的司机，一直对她忠心耿耿。
诚如坂田横夫所言，藤原纪香在到来前亦有后招——她的后招本是山下敬吾带着一些忠于父亲的人赶来救场。
但藤原纪香显然和暖玉也有瓜葛，藤原纪香开始反击，应该也是暖玉的授意！
沈约一听藤原纪香发问，立即感觉到这点关联。
“他们都死了。”
暖玉没什么感情道：“在听从你的吩咐后，他们死在接应你得路上。”
藤原纪香早有预感——她的手下若不死，肯定会赶来。
有时候，有些东西难以拿生死来衡量。
可听到那些人真的死了，藤原纪香还是忍不住的心伤。
鼻梁微酸，藤原纪香仰头止住落泪的冲动。
如今不是流泪的时候。
要流的，只是血——自己的血，或者坂田横夫的血！
“你查到了坂田横夫在哪里了吗？”沈约突然问道。
一切不相关的事情，他可以放放。
比如说藤原纪香如何与暖玉认识，和暖玉达成了什么约定。
但他一定要尽快找到坂田横夫！
时间不多了。
今晚，月圆……
他抬头看向天空的日头，感觉已近午时。
658节 杀猪盘的变种
暖玉将一切安排的异常紧凑，是因为时间太过紧张。
奥运赛场上，多年的准备只为那几分钟的闪亮！
如今的暖玉看起来也是那样。
宽裕的时间，只会让对手也有更多的准备，计划多了变数和变样。
暖玉注视着前方的道路，开口道：“已经查到了坂田横夫的位置！”
沈约、藤原纪香同时精神振作。
暖玉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
“可你们不需要寒暄一下吗？”
暖玉随即反问道：“你们还有寒暄的时间。错过了这次，只怕再想交谈就不太容易了。”
藤原纪香内心微颤，“为什么？”
她想到了很多原因，却不解为何和沈约的关系会变成暖玉说的那样。
暖玉不语。
她的眸中再有迷雾。
终于忍住心悸，藤原纪香轻声道：“我知道沈君不是一般的男人。他听了我的那些话，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应该不会怪我的冷漠。”
暖玉哼了一声。
藤原纪香不知道暖玉这般表态的意思。
沈约心道，暖玉肯定认为，这都啥时候了，小儿女情怀是不是早该放在一旁？
如今三人在一条战船上，齐心协力的击溃敌人才是第一要务。
敌人异常强大！
沈约这般判断的原因很简单——当初在暹罗的时候，哪怕对付步步紧逼的埃里克，暖玉也是风轻云淡，不慌不忙的样子。
可如今、沈约已经看到暖玉有些紧张的模样。
策划许久，对暖玉来说，开启月亮门已是不容有失的事情。
但暖玉还在针对坂田横夫！
坂田横夫和月亮门开启又有什么关系？
暖玉不说，并不妨碍沈约自发的去思考。
在这个荒谬的世界上，你本来就很难指望旁人告诉你真相！
沉默了会儿，沈约终于道：“坂田横夫绑架了智联，又绑架了纪香小姐的父亲，他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和坂田横夫两番交谈，沈约却感觉这人益发的不简单。
“你不知道吗？”暖玉反问道。
沈约习惯了暖玉的方式。
暖玉不是嘲讽，而是期待。
什么都需要女人来告诉和指引的男人，绝不是可托付的男人。
女人既然可以撑起半边天，男人不也应该一样？
“表面的目的看起来倒简单。”
沈约缓缓道：“坂田横夫野心勃勃的想要控制整个山口组，可藤原野望却对坂田横夫的野心担忧，不认为坂田横夫是个好人选，有了废弃坂田横夫之意，坂田横夫不甘心，这才绑架了藤原野望，胁迫纪香小姐听命行事。”
藤原纪香微微点头。
暖玉却是哂然一笑，“既然有表面，肯定有暗地的目的了。”
藤原纪香都同意的想法，暖玉却是截然相反的态度？
这么看来，山口组的内部争端，藤原纪香也不算了然，而暖玉却能清晰明白？
沈约从暖玉的表情中得出了新的方向，继续道：“暗地的目的，坂田横夫一直有米国人幕后操纵的痕迹！”
他说话时看着藤原纪香。
松野洋平曾和沈约分析过大局，而藤原纪香不久前? 着重提出坂田横夫自米国回来后? 就变的大不一样！
藤原纪香果然诧异道：“你也这么想的？”
沈约反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藤原纪香立即道：“我和父亲都有个怀疑? 坂田横夫已经被米国人收买，做着不利东瀛人的事情。”
暖玉“嗯”了声。
车辆虽然开出了林子，却一直在山区穿行。
有时候，看起来本没有路，暖玉却能硬生生的找出一条道路来！
暖玉要去哪里？
她既然查出了坂田横夫的位置，如今就是去抓坂田横夫？
可为什么不使用月亮角？
沈约疑惑多多，不过顺着藤原纪香的话题道：“这是米国人常用的手段——杀猪盘的变种手段。”
暖玉怔了下，没想到沈约这么比喻，但转念间? 不由喃喃道：“还真的是。”
藤原纪香却有点不理解，反问道：“杀猪盘？”
沈约简单的解释下“杀猪盘”的手法，藤原纪香还是微有迷惘。
沈约随即道：“杀猪盘最重要的几个节点就是养猪、骗取猪的信任，然后将猪的所有掠夺一空。”
看着前方连绵的山脉? 沈约凝声道：“在米国人的眼中? 这世界只有他们是最聪明的，没什么盟友敌人? 有的只是一头头猪而已。”
藤原纪香咬唇道：“我们不是猪！”
苦涩的笑笑，沈约喃喃道：“我们当然不是，我说的只是他们狂妄的角度。”
话音停顿了下，沈约缓缓道：“以往的米国还有点廉耻，毕竟他们一直提倡民主自由嘛，装也得装几年。但多年卑劣的勾当、获取的膨胀收益已让他们贪婪成性……”
wucuoxs.com
藤原纪香微微点头。
这些年来，世界的大半战火都是米国人不顾国际条约公然挑起来的。
而这世界上的小半数战火，都有米国人的影子在其中。
有个段子曾经说过，如何能够获取世界和平？方法其实很简单，将米国人从这个星球移走就可以了。
“贪婪也会让人变的猪一样。如今贪婪的少数米国人已经没有耐心取得别人的信任，只是通过各种渗透、甚至暴力的手段控制别的国家。”
看着藤原纪香，沈约道：“他们的控制手段，你应该很清楚。”
藤原纪香并不陌生道：“或用经济制裁，或用扶植傀儡、让其短暂获利的手段……当然，也有别的变种，但绝不脱离‘利’字当头。”
沈约笑笑，“不错，这是可以获取利益的最简单直接的方法。”
方法简单，但这世上并没有因为科技的发展而变得道德水平有所提高。
恰恰相反，逐利的人越来越多。
这才能让米国人屡屡得逞！
藤原纪香眼皮突跳，“米国人利用坂田横夫控制山口组只是初步目标。因为东瀛上面已经开始看破米国人的养猪计划，目前试图摆脱米国人的控制，米国人这才利用山口组渗透东瀛的议员层，进而想要扶植一个傀儡权力，来统治东瀛？”
话音落，车内只能听到发动机的响声。
藤原纪香身为山口组的大小姐，本来眼界就不低，可想到米国人的这种计划，还是不由心惊。
沈约笑笑，“这是很有可能得。”
暖玉也难得笑笑，“你们终于说了点有用的事情。”
她这般说，显然对藤原纪香的猜测大为肯定。
藤原纪香却有些心寒道：“因此我们这次真正的对手，不仅是坂田横夫，还有米国人？”
659节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走另一条
车辆疾驰，藤原纪香的一颗心有些冰冷。
一个坂田横夫已经让她不堪重负，如果所有的事情再有米国人的参与，那事态如何发展，她已经不敢想象。
她明白了许多，也终于明白了父亲的选择，“我父亲就是看出坂田横夫要不利于国家，这才决定遏制坂田横夫，也因此遭遇到厄运？”
暖玉突然猛打方向盘，拐入了一片近乎原始的林区。
车子颠簸不已，却终于停了下来。
暖玉跳下了车，看向沈约道：“我们这一次一定要解决坂田横夫！”
她少有这么在意一个人的时候。
上次她这么慎重的时候，还是面对李巨人。
李巨人、坂田横夫都是影响世界发展的关键人物？
沈约想到这里，看着前方道：“但这里不像是通往解决坂田横夫的道路。”
坂田横夫是个小心的人。
经常给别人捅刀的人，没道理不防备别人捅刀。
如今的坂田横夫周围，肯定戒备重重。
可如今这个地方，却不像有人迹的样子。
暖玉已经当先走去，“你们既然已经猜到了，那我就不妨再解释一下。”
看向沈约，暖玉道：“你说过，我来自未来。”
沈约微笑道：“但你不是。”
暖玉笑笑，“我会预知。”
“那是因为你会计算。”
沈约目光清澈道：“你让我到了东瀛，根本不想我去纹别。你早算准了，我会参与到山口组的内忧外患中。”
脚步不停，沈约思绪不停，“这已经不是山口组的隐忧，这是整个东瀛国度的动乱？”
暖玉越走越快，看起来不想在旅途中耽搁时间。
沈约心中却是奇怪。
暖玉肯定有目的地了，她这么抢时间，为什么不动用月亮角呢？
动用月亮角是要消耗能量，难道暖玉集结的能量有短缺，这才让暖玉如此节俭？
“你说的不错。”
暖玉拨开前方的杂乱树枝，“支流虽多，但一切的一切就和百川东入海般。蝴蝶煽动翅膀，可以引发一场海啸只是理论，若论几率，绝不比如今人类可以登陆火星的概率要高。”
看了身旁紧紧跟随的沈约一眼，暖玉又道：“真正影响局面的，还是一些主要、不可忽视的力量，计算需要抓住主要力量，再去考虑分支的细微影响，寻找潜能最大的力量……”
沈约若有所悟。
他能计算，但那是他的本能。
可听暖玉、石田秀子这样的人一遍遍的解释，他意识到——所谓的预知，也是要靠科学的方法和步骤。
“你眼下不仅是如今波诡云谲局面中最主要的力量，还是潜能最大的一股力量！”
暖玉凝声道：“局面会因为你发生根本的改变，而那些细枝末节，你暂时不用理会，但最终也会到了你的面前。”
藤原纪香有些讶异，没想到暖玉对沈约的评价如此之高。
可仅此而已。
对于力量，男女都有一种本能的崇拜。
她藤原纪香被沈约吸引? 是不是也是因为力量崇拜？
暖玉却没有崇拜之意? 她只是叙说一个事实般，“这其实也和磁石一样，只要你有足够的磁力吸引? 相关的金属元素就会聚集在你面前。因此你只要进入东瀛，就会开始左右局面的走向！因此我只需让你来到东瀛即可……”
沈约皱眉思索其中的含意? 越想越觉得这种方式奥妙无穷。
暖玉和石田秀子都有一种鸟瞰大局的能力，也有清醒的归纳能力。
“可哪怕是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快的开始操纵局面。”暖玉喃喃道。
“我没有操纵。”沈约摇头道：“我更像是被卷进来的。”
“你在操纵！”
暖玉肯定道：“你在寻求真相。”
沈约怔了下? 已经明白了暖玉的意思。
藤原纪香忍不住为沈约辩解道：“寻求真相并非操纵！沈约不是喜欢操纵别人的人。”
暖玉淡然一笑? “任何大局演变其实只有两个方向? 或形成虚假的历史、或化作了事实的真相。”
藤原纪香有些发呆? 她不太了然，但隐约感觉暖玉说的没错。
暖玉说的是本质！
“虚假的历史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 用来形成对胜利者有利的局面。而事实的真相却是由求实者记录，用来觉醒世人，形成通往光明的道路。”
暖玉说话时，眼中有些朦胧的憧憬。
她相信自己说的，她也在向自己向往的方向全力奔跑！
藤原纪香沉默了会儿才道：“那这世上几乎没有什么真相！”
她看得多，也看的明白。
暖玉轻叹一口气道：“我们扯远了。”
藤原纪香随即道：“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沈约在寻求真相，他的确在操纵着局面。”
wucuoxs.com
局面最终只能变成两条道路，沈约就占了一条，从者寥寥，旁人都被挤到另外一条路上。他不在操纵，谁在操纵？
沈约微微摇头，他感觉自己没那么霸道。
揭穿真相也变成了霸道的事情？
他素来都希望所有人自由自在。
可他又无法反驳暖玉的观点。
有些心悸的感觉，藤原纪香握拳道：“所有不希望看到真相的人，都会与沈约为敌？”
这是事实！
残酷的事实！
既然是真相就是要揭穿华丽的虚伪。
为了虚伪得存在，为了维持那虚幻且沉醉的感觉，虚伪的人怎么会不去全力反击？
“那你呢？”暖玉突然问道。
藤原纪香脚步微停，随即继续前行道：“为了沈君，我不畏惧揭开事实的真相。”
她执着的看向沈约，没有回避沈约扫来的目光。
暖玉目光微闪，继续在荆棘中行进，“很好，记住你说过的话。”
为什么？
藤原纪香想要发问，可又感觉这像是讽刺。
从什么时候开始，世人就开始习惯遗忘自己说过什么了？
暖玉望着前方，继续道：“沈约，我知道坂田横夫和米国人勾结后，明白了一些事情。”
脚步顿了下，暖玉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事实，米国人也一直干着和我类似的事情。”
藤原纪香不解。
沈约却是目光凛然，“他们也在做着精神控制的事情？”
想了想，沈约又道：“你难道觉得，他们控制了坂田横夫？”
660节 神秘的高基公司
暖玉已经站在一个隐秘的入口处。
若没有暖玉带路，很少有人能找到这种地方。
恐怕藤原纪香也不熟悉这个地方，现代人多被现代的习惯所驯养，早失去野外求生的能力。
暖玉却不一样。
她会使用极为高明的科技，但在很原始的状态，求生能力更强。
她在群山中行走，根本不看什么地图，如同自带定位系统般清晰的行进，直到一处根本无路的丛林地带，她才俯下身来，伸手掀开草地的伪装，抓住地面上露出的一个铁环。
一用力，一块埋在地下的铁板被她掀开，露出下方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洞口处有青苔，有虫蚁……
一看入口处的野生态，沈约不由想起在深城的情形。
那时候暖玉带人攻击巨人大厦后，从废楼13层撤退，几乎让高洁那帮人以为盗匪是通过时空门离去的。
那个逃生口也是很久前就已留下！
如今的这个入口亦是很早前就已挖出！
都说狡兔三窟，可对于暖玉这种人来说，任何路线，很少再走第二次的。
暖玉当下进入了地道，不等说话，沈约已经拿出手机照亮。
黑暗中，哪怕一点光芒，都会让人感觉到十分的希望。
藤原纪香跟在沈约的身后，突然道：“我的印象中，这里附近好像有很多的防空洞。”
暖玉冷冷的回道：“你没有记错。”
沈约暗想二战的时候，东瀛身为侵略国，没少对别的国家进行轰炸。但做贼的人，总是心虚，在战争局面发生转变后，东瀛人也开始慌了神，不停的在国内挖着防空洞提防别人轰过来。
这些地下通道应该都是历史遗留，不过被暖玉进行巧妙的利用。
“坂田横夫是否被米国人进行了精神控制，我不能肯定。”
暖玉走在地道中，低声道：“在准备对李巨人下手之前，我一直在调查李巨人的那个医药公司。”
沈约接了句，“开发人间凶器的公司？”
在暖玉看来，人间凶器似乎是一切罪恶的源泉。
暖玉“嗯”了声，“结果让我发现，那家公司的控股人极为的神秘，李巨人只能算是明面的法人。”
不等沈约猜测，暖玉已道：“实际上，那家医药公司的背后，有米国基因公司高基的影子？”
高基？
沈约没有听过，他只听过gay。
“你肯定没有听过。”
暖玉嘴角似乎有些笑意，不过随即隐去，“米国上层虽然不要脸? 但他们的执行人还是很谨慎的。和非死不可，微硬那些著名的公司不同? 高基公司是极为隐秘的存在。你知道米国的孟坎转基因公司吧。”
沈约感觉暖玉和石田秀子差不多? 都可以直接读取对方的一些思想来交谈了，“听说过。很大规模、却又做事很隐秘的公司。”
“不错。”
暖玉道：“基因工程试图破解世界生物组成的密码? 是个很不错的想法。”
沈约笑笑，“但就和核能一样。”
暖玉立即道：“不错，初始的愿望都是好的? 但在这个世界? 少有人能够安心的做一件事情。没有利益输送就没人支持，没人支持任何项目看起来都会game over。在这个世上? 基因测序早就开始，但迟迟难以有根本的突破，就是因为各个国家的支持，并没有如商业般发力。”
“可有商业推动? 就难免走向邪路。”沈约轻声道。
沈约发现? 他和暖玉之间的交流? 比和金鑫在一起都要顺畅。
因为金鑫虽用这些高科技，但对切身无关的，还是兴趣不大。
暖玉“嗯”了声? “我提及米国的孟坎公司，就因为高基公司和孟坎很相似，但更隐秘，做的事情也更加神秘。”
摇摇头，暖玉缓缓道：“或许不应该说是神秘，而应是诡异。他们一直在进行基因改造的实验，很隐秘的那种。”
沈约内心悸动。
他感觉米国孟坎公司就在做着反人类的事情，高基做着比孟坎更神秘的基因改造，那后果难以想象。
沈约不反对研究基因，但如今世人对基因的了解就如一个才会点脚本语言的初级程序员，而人类开始转基因，就像这种程序员在修改设计宇宙的顶级程序员的代码一样。
极度的危险！
因为没有统筹大局的整体观念，人类基因的某处改动似乎在增强系统，但引发系统崩溃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软件系统崩溃最多是电脑死机，可人类基因系统若是崩溃，那最严重的结果就是人类灭绝！
fantuantanshu.com
章鱼有时候会吃掉自己，没人明白原因。
人类吃掉自己，原因却是显而易见。
可眼前有利可图，谁去管洪水滔天？
想到这里，沈约轻轻叹口气。
暖玉没有发问，也是叹口气，应该是读到沈约所想。
藤原纪香突然道：“难道说……高基公司改造了坂田横夫吗？”
沈约心中一震，“为什么这么说？”
控制个改造的坂田横夫，进而控制山口组，慢慢的渗透东瀛议员层内，掌控整个东瀛，不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
藤原纪香想了想道：“直觉。”
转瞬知道这不是解释，藤原纪香随后说道：“山口组虽是灰色组织，但组织内很看重忠诚和忠义。”
沈约“嗯”了声。
实际上，这不是笑话。
任何一个能屹立多年的组织，靠的绝不是腐败，而是对信仰的忠诚！
一个皇帝再心狠手辣，但处置忠臣的时候，还是要考虑再三。
奸诈或许可以短时获利，可忠诚才是维持根基得长久之道。
“我父亲会选中坂田横夫，本是因为他的忠诚和忠义。”
藤原纪香轻声道：“在坂田横夫加入组织之后不久，他曾舍命救过家父一次。”
不要命的救人，看起来靠得住的。
“可自从米国回来后，坂田横夫的性格就变了。他几乎变成另外一个人。”
藤原纪香解释道：“他还会强调忠诚，但忠诚已经变成他制裁别人的工具。”
她没有再说下去，可知道沈约会明白。
就和道德一样，强调别人遵守道德，和自己言行如一的遵守，本来就是两个概念！
661节 将军
卫道士之所以开始被世人不屑，只因为大多卫道士不过是表面上冠冕堂皇，暗地里却是做着男盗女娼的买卖。
如果卫道士言行合一，那绝对是值得尊敬的人物。
沈约明白藤原纪香的用意，喃喃道：“哪怕坂田横夫被高基公司控制，我们也很难证实。”
他知道暖玉对坂田横夫如此针对，一定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和暖玉针对李巨人那样？
暖玉突然道：“我们可以证实的！”
她停下了脚步，拍了下手掌。
四周突然大放光明。
由暗转明，沈约和藤原纪香都下意识的眯缝起眼睛。
沈约脑海中却闪出一副画面——就是暖玉立在他身旁的画面。
暖玉的眼睛一霎不霎。
这有点神奇！
沈约一方面对自己预感画面出现的越来越频繁感觉很神奇，另外一方面，却是感觉暖玉的反应很神奇。
眼睛是个很敏感的人体器官。
有异物飞来，人或许没意识时，眼皮会主动合拢保护眼睛不受伤害。
哪怕你有意识的去控制这个本能反应，通常情况下，眼皮还是会眨的。
除非经过非常独特的训练，才能如暖玉那样。
暖玉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养成了这种可以克服本能的反应呢？
明亮的灯光照在陈旧灰色的混凝土上，带着灰冷的光芒。
前方看起来很是空旷！
因此正中立着的一个东西很吸引人的目光。
地上立着一个鱼雷般的东西，有半人多高，整体流线形的设计，显然是为了减少水流的阻力，而且那东西也有类似鱼雷的尾翼。
可鱼雷为何出现在陆地之上？
沈约看下周围，没有发现有水的痕迹、也没有发现有潜艇的迹象，一时间倒搞不明白这东西放在这里做什么？
灯光明亮，照在那类似鱼雷的东西上，那东西轻轻闪着微亮的光芒。
暖玉并没有解释那东西的用途，继续接着方才的话题道：“沈约，只要你能到了坂田横夫的身前。我就有办法测出坂田横夫是否被控制了。”
沈约露出尴尬且不失礼貌的笑，心道我如果能到坂田横夫的身前，我也有办法测出！
这段时间的经历已经证明，坂田横夫绝对比某些超级明星还要难见的。
暖玉却忽略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接着道：“那时候，你可以将这东西插到坂田横夫的背脊近颈椎之上的位置……”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背脊上方，对沈约示意方位，同时取出一个冰锥模样的东西递给了沈约。
藤原纪香见了那东西微有诧异。
沈约伸手接过，发现触手冰凉，可那冰锥没有融化。
冰锥有半个手掌长。
人体是个很精密的组织，除了某个地方外，哪里估计都插不下这个东西。
“这会不会搞死坂田横夫？”沈约有些担忧道，他捏了下，感觉那东西很硬。
他不是担忧坂田横夫的生死，而是担忧坂田横夫死前没有说出秘密。
暖玉一定要做这种检测的事情? 必定有暖玉的目的和打算。
“不会！”
暖玉平静道：“你当初也见到我使用了一次，也看到了将军并没有被我插死? 是不是？”
“将军？”
沈约微感意外? 反问道：“将军是谁？”
问题出口，他脑海中立即闪过当初在银座的大楼内，暖玉将冰锥全部插入试验舱出来的那狂人脑后的场景。
冰锥全部刺入那人的脑后。
那种情况下? 那狂人仍旧未死！
这冰锥看起来不像是杀手专用? 插人好像过家家一样？
可那个狂人叫做将军？
哪里的将军呢？
暖玉似看出沈约的困惑? 缓缓道：“这冰锥如果插在坂田横夫的近神经线周围的位置，他若没有经过基因改造，冰锥就是红色的。”
沈约沉默不语。
他还是怕红色是由坂田横夫的鲜血染成的。
暖玉却不为坂田横夫的生死担心，继续道：“如果坂田横夫的基因被改造了，冰锥就会呈现出蓝色。”
蓝血人？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三个字的时候? 反问道：“那这东西插入将军的脑海中? 冰锥会呈什么颜色？”
这个问题的答案看起来显而易见? 沈约却知道绝不简单！
遇到正常人类时? 冰锥会变红色，遇到改造基因的人类? 冰锥变蓝……
wucuoxs.com
他想问的其实是——将军是否是正常人类？
脑海中有画面闪过。
那是冰锥变成灰色的模样。
灰的有些可怖！
暖玉默然了会儿，“你已经看到了? 是灰色。那里的人……”
她没有说下去? 不过要说的意思应该是——那里的人若被冰锥插中，冰锥都会显示灰色的！
这个冰锥好像是个人体基因检查设备。
当初在暹罗的时候，暖玉就可以对DNA进行快速鉴别，用来对布图索夫快速验明正身。
DNA的快速鉴别，基因的迅疾检查。
很明显，暖玉掌控的人类改造技术远远超过如今的这个世界。
而且……他脑海中的画面，竟然也能被暖玉感觉到。
这个女人……
沈约眉头微皱，喃喃道：“和你这种女人在一起，有点……有点……”
有点可怕！
女人本来就是敏感多疑，再加上神奇的第六感，如果再像暖玉这样，基本就是不给某些男人活路了。
男人再也不能用加班的借口去打麻将了。
暖玉在别人面前，已经可以轻易读出别人的想法，这样的女人，一般男人若是知道，如何敢接近呢？
神色漠漠，暖玉淡淡道：“我不想这样的。但我一直习练通灵的法门……而且有了进展，因此读别人的思想就快一些。”
通灵法门？
和谁通灵？
沈约微微皱眉，不等发问的时候，暖玉继续道：“在调查高基公司的时候，我发现有坂田横夫和那个公司接触的记录，追查下来，发现了坂田横夫最近在山口组的势力已经越来越大，而且他还在干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什么事情？”
沈约知道一般的歪门邪道，暖玉是不会留意的。
“他试图抽取将军的思想。”暖玉终于道。
又是将军？
沈约终于问道：“将军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抽取将军得思想？”
暖玉凝望沈约许久，“你恐怕早就想到了……”
——我想到了什么？我没有想到！
沈约以思想进行抗议。
暖玉随后已道：“其实将军……和我、石田秀子，都是一样的人。”
662节 领路人
暖玉言罢，稍显感慨之意。
藤原纪香闻言一头雾水，有些诧异，心道你们不是一样的人，难道是一样的鬼吗？
沈约倒是的确不出意料。
当初在银座的时候，暖玉对将军的熟悉程度，绝非初见的模样。
暖玉很少带着累赘的东西，但她那时候出现，却带着根冰锥，是不是早就知道将军会在那里？
不过他还是要确定一下，遂问道：“你们都来自一个世界？”
月亮门之后的那个世界！
看起来可怖、又有些有趣的世界。
那个世界的人类好像和这个世界的差不多，因为暖玉和他沈约差不多，但又大不一样，因为暖玉掌握的技术，高明许多！
良久，暖玉终于点点头，“不错。将军是我们世界的人物。”
轻轻叹口气，暖玉悠悠的说道：“哪怕我一直隐瞒，但我想你也想到了很多事实，因为你一直不被世俗五蕴所迷，也不被幻象所耽搁，你看起来懒散，但你始终没有停止追逐真相的脚步。”
凝望沈约，暖玉面带凝重道：“既然你迟早会知道，还是早些知道好一些。”
你终于承认了？
虽然不知道暖玉所言的真假，沈约还是很振奋。
但暖玉为什么说他迟早会知道呢？
暖玉预测到了什么？
沈约认知的大网已经铺的很开，感觉暖玉没有说下去的打算，试图从另外的方向撬开暖玉的防御。
“将军有很多手下吗？”沈约问道。
暖玉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他不是将军吗？”沈约故作小白道。
暖玉看着沈约，似乎看出了他的用意，不过还是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将姓。很久以前，有个叫将臣的人物，很是有名。”
僵尸之祖？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概念，摇头道：“但银座的那个狂人看起来的确是个将军！”
那人狂起来傲视天下的模样，让沈约感觉将军在暖玉的世界，也绝对是个人物。
没有能力的狂妄叫做不自量力。
有能力的狂妄才叫做自信。
将军、月神、反力之鹰……
他们曾经有过交往！
是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交往？
当初月亮门开启的时候，反力之鹰和那个看似海明珠的海明珠一起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和将军、月神他们有过交集？
可反力之鹰后来又回来了，变成了他沈约？
沈约只想撬开自己的脑壳，仔细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更奇特的想法。
暖玉凝望着沈约，半晌终道：“我知道将军被困在这里，就一直在想着如何营救将军。”
“你为什么自己不出手？一定要等到我来？”沈约淡淡反问道。
暖玉沉默了会儿，解释道：“我需要做些准备……”
看着沈约手上的冰锥，暖玉眼中晶莹微闪。
似激动的泪光，又似打磨后、钻石终于开始熠熠闪亮。
她的眼中可以藏得住苍茫的大海，却像已藏不住内心深邃、而又波涛汹涌的情感。
“这几年来，你手上的冰锥，我只做了三根。”暖玉终于道。
她没有说这件事情的艰难。
艰难只有自己扛起。
她在准备的时候，还要应对那些围猎的群狼。
沈约对自己方才的态度微有歉然，“没有这……”
举着冰锥? 本想称呼“玩意”，但话到嘴边，沈约改口道：“没有这检测器? 你也不敢救将军？”
将军见谁杀谁? 这种人救出来的确没什么作用。
暖玉微微点头，轻吁一口气道：“很多时候? 错过就是错过，机会只有一次。”
看着沈约手中的冰锥? “我若是不能让将军恢复清醒? 他在哪里? 没什么两样。”
看着暖玉少有的寂寞? 沈约突然想起一句话。
——何地是归处，心安即家乡。
虽然佛经有意——心安之处? 无处不安。
但让暖玉念念不忘的地方? 只有让她魂牵梦绕的家乡……
厅中静寂。
藤原纪香并不完全理解暖玉、沈约所言，但看这二人的表情，感觉自己像个外人一样。
“坂田横夫为什么要抽取将军的思想？”
沈约不知道在这个防空洞要做什么，可知道暖玉不是吃饱了撑的。
暖玉似乎在等什么！
他多问点东西，行动的时候? 才会更有把握一些。
“这个世界对……任何另类的东西，都想研究一下。”
暖玉缓缓道：“如果很多有能力的外星人到这里，他们会臣服，但若是某个外星人被他们捕捉……”
笔趣阁
沈约接道：“他们会将那个外星人解剖研究一下？”
“那只是笨拙的方式。”
暖玉摇摇头道：“解剖多是对死物进行研究，根本发现不了人体的玄奥。华夏的经络说，通过解剖的方式是发现不了的。”
沈约立即明白过来，“因此对思想探寻，才是真正的研究之道？”
暖玉默默的点头。
“可坂田横夫绝不像喜欢研究思想的人。”沈约随即道。
暖玉淡淡道：“因此我也是怀疑，他不过是听命行事。”
沈约立即察觉到问题，“如果是米国人控制了他，这个实验，本应该放在米国去做，为什么要在东瀛来做呢？”
这的确有点奇怪。
依照米国人的尿性，好东西一定要放在自己那里才最心安的。
暖玉笑笑，“好问题。”
好问题通常没有好答案的，就像好男人，通常都只能得到好人卡一样。
暖玉没有回答沈约的问题，走到那类似鱼雷的东西前，缓缓蹲了下来，用手摸着那鱼雷的一侧，然后闭上眼睛。
你这个通灵的套路不一般啊。
暖玉在和鱼雷通灵？
沈约虽然不想这么想，但看暖玉的表情，的确有点像巫女在感知得样子。
过了一会儿，暖玉睁开眼睛慢慢站了起来，“好了。”
这一次，沈约和藤原纪香一样不明白了，不过他们知道暖玉一定会解释的。
暖玉看了藤原纪香一眼，悠悠的说道：“你有没有临别的话想和沈约说呢？”
藤原纪香有些讶异，吃吃道：“为什么要分开？”
感觉会让人误解，藤原纪香解释道：“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暖玉轻声道：“就是因为还有任务，所以沈约才要离开。他要去找坂田横夫了，我方才已经输入了程序，这个东西、会带着沈约到达坂田横夫的面前！”
啥？
沈约怔住！
663节 仙家法宝
沈约发懵，藤原纪香更是完全不了解暖玉的想法！
这个鱼雷，怎么能将沈约带到坂田横夫的面前？
难道这东西就和传说中的仙家法宝般，只要念句咒语，之后这东西就会腾空而起？然后沈约骑在上面，就可以和它腾云驾雾的到了坂田横夫的面前？
藤原纪香这般想的时候，睁大了眼眸。
她想不出别的可能。
有时候，这不是笨，只是因为你对某个层面从未见过，自然不知道这个层面的运作情况。
虽然习惯了暖玉行事的天马行空，但沈约这次真的有点跟不上了。
“你能不能解释一下？”沈约虚心的问道。
暖玉微微点头，“没有问题。”
看向沈约，暖玉道：“我既然知道了坂田横夫的位置，为何不带你前往，却带你到了这里，你肯定很奇怪？”
沈约笑道：“你肯定有你的道理。我虽然急，但你应该更急的。快天黑了吧？”
天黑应该还远。
但离月亮升起的时刻，不算遥远了。
暖玉轻吁一口气，“是啊，快天黑了。事实上……坂田横夫和我们一样，藏在这附近的一座防空洞内。”
沈约轻声道：“那个防空洞，肯定比这个防空洞要壮观一些？”
“为什么不直接去那个防空洞？”
藤原纪香质疑道：“你或许可以将那里的位置告诉我。”
她始终少话，但不代表心中不焦急的。
暖玉如果告诉她有关坂田横夫的位置，她或许还可以最后一搏。
暖玉淡淡道：“如果我们到了那个防空洞后，或许已不能再在这里交谈了。”
这像是废话。
一个人自然不可能同时去两个地方。
但藤原纪香沉默下来，她明白暖玉的意思——要接近坂田横夫，一定要按照计划来。坂田横夫远比她藤原纪香认知的更要强悍，更何况，坂田横夫如今握有的不只是山口组的力量。
“我不会和山下敬吾那样的去死。”
暖玉冷冷的说道：“你要救你父亲，最好听我的吩咐。除此之外，我觉得没有更好的办法！”
藤原纪香咬了下嘴唇。
沈约对二女之间有瓜葛倒不出奇，事实上，暖玉很会见缝插针，也很能利用各种力量。
ahzww.org
要击败坂田横夫，和藤原纪香合作，就和当初为了对付李巨人，暖玉和川力佩合作类似。
而为什么要刺杀藤原纪香，看起来更像是暖玉给藤原纪香的一个警告。
暖玉的警告很另类！
“你肯定还有些奇怪……”
看着沈约，暖玉又道：“我为什么不动用月亮角送你过去？”
沈约的确有这个疑问。
暖玉随后解释道：“这里已经近海，我们和坂田横夫一样，都处在海边防空洞内。这些都是东瀛二战遗留的建筑，建筑体极为坚固，也很陈旧。”
沈约扬了下眉头，脑海中已有了周边地下模糊的印象。
他在探知。
既然要去见地下的坂田横夫? 肯定不是腾云驾雾过去。
暖玉眸中闪过欣赏之意? 悠然的说道：“但我已经探测到，坂田横夫所在的周边，有琥珀金光的元素。”
沈约眉头微皱。
他知道琥珀金光? 也见过！
当初暖玉要抓住李巨人的时候，就被琥珀金光所阻挡? 想不到坂田横夫也是一个德行。
这二人看似天南地北，没有交集? 但所作所为，看起来都有些诡异。
“坂田横夫怕你会动用月亮角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因此才动用了琥珀金光。”沈约了然道。
暖玉微微点头，“有这个可能。如果坂田横夫有了准备，月亮角就难以有出奇制胜的功效。因此为了保险起见? 你必须换种方式去见坂田横夫。”
沈约留意到微妙的称呼改变? “是我，而不是我们？”
暖玉凝望沈约良久，“不错，就是你！”
沈约微笑道：“你让我带着个……鱼雷去见坂田横夫? 那你呢？”
这玩意若是能炸开，沈约也不意外。
暖玉的回答不出沈约的意料道：“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沈约笑笑? 没再说什么。
他的任务绝对不轻松，可他也知道，暖玉也不会闲着看他作战。
暖玉似乎感知了沈约的想法，眸中露出感激之意，似在解释道：“而且……不是你带着鱼雷，而是这个鱼雷带着你！”
沈约上下的打量着那个鱼雷，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带着他。
暖玉强调道：“更准确的说，这东西叫做导航仪。它很坚硬，可以破地飞行。”
沈约目瞪口呆的样子。
在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东西。
暖玉再次蹲了下来，摸着那个导航仪。
片刻后，暖玉道：“你可以先看一下它的运作模式。”
她话音落，导航仪突然缓缓的升起。
导航仪的下方什么都没有。
可导航仪就能无声无息的升起。
藤原纪香像看仙家法宝一样的感觉。
导航仪慢慢的呈现水平的方向，就那么直直的停在半空，魔术一般。
反重力技术！
沈约见到这种情况，并不觉得有鬼，而是立即想到了反重力技术！
这是极为尖端的技术，各个超级大国都在研发。
可比起眼前这个导航仪的反重力技术，那些超级大国研制的某些反重力设备，应该和幼稚园程度差不多。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古代传说中的仙家法宝，有的会不会是拥有反重力装置的器械呢？
古代的神魔大战，不过是运用一些高科技的人类在对决？！
导航仪静止在半空。
沈约才想说一句——就这？
这技术虽然神奇，但对他们来说，有什么用处？
可他很快就将到了嘴边的两个字咽了回去。
半空的导航仪倏然不见了。
灯火通明。
那东西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蓦地消失不见！
藤原纪香想要揉眼，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沈约却是霍然看向了左侧。
左侧的混凝土墙壁上，突然现出个窟窿！
窟窿的大小、正如鱼雷直径大小！
有烟尘弥漫。
有隐约的回声从那个窟窿传了出来。
并没有惊天动地。
但沈约如同见鬼了一般。
藤原纪香没有看到，但沈约的目力比常人敏锐太多，早已看到那导航仪在他要说话之前，突然就窜了出去。
没有翅膀。
但就如鱼雷、导弹被发射出去一样，那东西平平的飞出，穿透了坚硬、甚至可以抵御核弹冲击波的混凝土硬墙，不知所踪！
下一秒的功夫。
沈约霍然望向右侧墙壁。
墙壁蓦地又现出个窟窿，有烟尘弥漫后，那导航仪穿破了那面得墙壁，再次停在半空静止不动，然后缓缓的落了下来。
664节 两种情况三场硬仗
尘烟弥漫。
防空洞内静的可以听得到剧烈的心跳之声。
沈约的眼皮子一直跳动个不停。
方才的过程虽然看起来魔幻，但是依照他的判断，过程其实很简单。
眼前这个像鱼雷、又像炮弹的东西，穿透了厚重的墙壁，然后一直穿下去……
虽然说不上佛挡杀佛、魔挡除魔，但在这东西面前的物体，都被这东西搅的粉碎。这东西从沈约左侧的墙壁穿了出去，然后从右侧的墙壁穿了回来？
很魔幻？
移形换影？
其实不然，只是这东西一直在固体中穿梭，然后在前方的固体中搞了个半圆再回来。
它的速度极快。
依照它可以晃瞎人眼的速度，再加上什么扭矩、时间综合下，沈约初步估计，这东西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应该飞行了至少几公里。
不过几秒的时间。
标准状态下，音速是每秒340米。
用方才这东西行进的距离除以时间稍微计算一下，这玩意的速度已经是超音速的存在。
最要命的是——一切可说是静悄悄的进村，开枪的不要！
没有太大的声响，坚持在固体中运行……
这是个导航仪？！
沈约看着地上的那个东西，如同看着妖怪一样！
这世上没有任何导航仪有这种功能，事实上，这世上也没有任何武器可以实现这点功能！
你让导弹发射后实现超音速很容易，你让导弹干到地下也不算太难，可你让导弹持续的超音速往地里钻，没有任何国家的技术可以支持这点。
半晌，沈约终于回过神来，见暖玉望来，忍不住道：“你的意思是——这东西会钻出一条地下隧道直通坂田横夫那里，然后我沿着隧道去见坂田横夫？”
他希望自己猜的是对的，因为若是另外一个情况的话，他真不知道，死的会是哪个了。
暖玉看着沈约道：“兵贵神速的道理，你没有道理不知道。”
沈约笑笑，“我知道，可我只有两条腿。”
暖玉觉得沈约还有第三条腿的样子，“你可以和导航仪一起过去的。”
沈约没有回复。
他有脑子，知道自己绝对跑不过这个导航仪的。
可暖玉既然说他可以跟随导航仪，那一定有暖玉的道理。
只是希望这个导航仪不是带着他的某个部分去见坂田横夫就可以。
暖玉继续道：“我们这里距离坂田横夫有五公里左右的路程。哪怕导航仪给你开出一条道路，没有机车什么的带你，你跑到坂田横夫面前的时候，可能有两种情况。”
fantuantanshu.com
沈约微笑不语。
“一种是……坂田横夫已经撤退。这是好的情况。”暖玉道。
沈约脸上的笑容和糊上去的一样。
这是好的情况？
暖玉冷静道：“另外一种情况就是……坂田横夫已经派几百人顶在他的面前，那几百人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杀掉你。”
沈约喃喃道：“几百人？”
暖玉分析道：“你打败那几百人应该还能做得到。”
藤原纪香突然掩住了小嘴。
她知道沈约很是犀利，而且看起来有些魔幻。
在暹罗的时候，沈约摆平金鑫杀人案看起来已有翻云覆雨之能；在不久前，沈约击退金甲战神、热血屠夫的手段更是不可思议。
但在暖玉眼中，沈约一个人打几百个不是问题？
沈约嘴角带着笑意道：“你很看得起我。”
暖玉认真道：“这是基本分析。可你的精力不能用在无用之人的身上。离月亮门开启还有最多十个小时的时间。”
沈约明白过来，“我还得打很多场是吧？”
本以为暖玉会安慰他几句——这已经是最后的决战? 你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
不想暖玉居然严肃的点头，“不错? 据我的估计? 摆平坂田横夫后? 你最少有三场硬仗要打。”
话音停顿了会儿? 暖玉道淡淡道：“你一定会想办法撑到月亮门开启的时候? 是不是？”
她像是看穿了沈约的心思，“等候月亮门开启? 不止是我一个人的心愿。”
沈约不能不说暖玉算的精准? 他这般玩命，除了要救智联，还真的想看一眼月亮门的开启！
那究竟是怎样玄奇的景象？
来都来了的习惯，和他还是个孩子一样? 都是华夏四大古朴的风俗之一。
既然来了，总要看了风景后再走吧？
“可怎么会有那么多仗要打？”
沈约面带困惑道：“我到东瀛没有多久的。”
暖玉悠然的说道：“其实你来不来，这里本来都是注定要开战的！”
沈约闻言欣慰道：“做个看客的感觉也不错。”
年轻人总有万事参与的冲动? 但年纪大了些，就会知道，无论怎么热闹? 你凑的热闹究竟还是别人的。
沈约年纪不大，但懂得道理，哪怕十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加起来、都不如他多的。
“你不是看客，你是鱼饵。”暖玉摇了摇头道。
她说话间，再次蹲在那个导航仪前? 摸着导航仪闭上了眼睛。
沈约有些发怔? “我是鱼饵，我为什么是鱼饵？”
导航仪突然长高了一些。
沈约有些诧异的看着那个导航仪，如同看着长高的石头。
在暖玉和导航仪交流的时候，导航仪尾翼侧伸出四块金属板，无形中将导航仪升高了很多。
“只凭反力之鹰复出这个消息，就可以吸引版图赏金之皇和杀手之王找上你。”
暖玉问道：“你知道这两个人吧？”
沈约很想不知道这两个人，可惜最近的经历让他实在难以忽略这两个人！
三年前，月圆之夜，赏金之皇、杀手之王联手拦截反力之鹰，却被反力之鹰跑到了天上、到了月亮门之后。
如今月亮门开启，这两人既然知道反力之鹰会来，又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
新仇旧恨相继，月圆之夜清算！
“再加上你救了将军。”
暖玉目光微有远眺，“米国人哪怕不在意月亮门，因为将军一事，米国人也一定会想办法抓住你！”
话语停顿片刻，暖玉喃喃道：“米国人一定不会错过这个事情的。”
最喜欢找事的世界警察，有什么道理不参与这场盛会？
“我没有救将军。”沈约忍不住道。
暖玉淡漠道：“米国人认为你救了，就是你救的。”
665节 高台
棒子国认为整个宇宙都是他们国家的。
华夏人却认为是我们创造的棒子国！
米国人则表示——我们二百年前建国的时候，你们还在处于原始蒙昧时代。
不信是不是？
我们会用拳头让你们相信！
暖玉形容米国的时候，沈约很想笑——还真TN的是这么一回事。只要米国人认定的事情，你做不做其实没什么两样的。
“原来是这三场战斗。”
沈约试探明白后，发问道：“可我怎么跑得过导航仪？”
看到导航仪在长高，沈约隐约已经想到怎么和导航仪一路了，不过他还是需要和暖玉确定一下。
自作聪明，误了卿卿性命的事情，他不会做的。
导航仪扩展出来的那个部分，突然有个小门弹开。
见沈约看着那个地方，暖玉解释道：“这个导航仪本来是科研人员短时间探测宇宙空间所用。有些情况下，需要有人处理一些空间事务，可又不必一定要用飞船。”
嗯，这个东西，其实是探测太空的设备？有时候需要维修太空船，维修人员就坐这玩意去？
又便捷，又快速，就是有点不舒服。
可它一直是在地下行走啊？
你当我眼神不好使啊？
或许，这是个断了翅膀的雄鹰。
沈约暂时这么认为。
“空间不大，但以你的功夫……在其中藏身绝对不难。”暖玉想了想说道。
“好像有点难度。”
藤原纪香有些担心，随即又道：“暖玉，你的意思是……沈约藏身在那里，然后这个什么导航器就会带他到达坂田横夫的面前？”
暖玉微微点头。
“会不会有危险？”藤原纪香有些担忧道。
她考虑到这个东西飞起来的速度简直恐怖，人在其中，能受得住吗？
沈约已经向导航仪走了过去。
“当然会有危险！他在里面会有些难受。”
见沈约要钻进去准备行动的样子，暖玉突然问道：“你今天没吃什么东西吧？”
沈约不觉得暖玉会请自己吃饭，反问道：“你觉得我在里面会吐吗？”
暖玉难得的笑笑，“不知道。但以前在这里乘坐的人员，都是经过特殊的训练。第一次乘坐，肯定会有些不舒服。”
ahzww.org
然后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
沈约腹诽的时候，还是竭力往里面挤去。
藤原纪香感觉那容器无法装载沈约的时候，沈约突然就缩入其中。
缩骨术？
藤原纪香见状瞳孔微缩。
山口组有暗影科，暗影科专门培养杀手，而那些杀手，很多人都还是遵循古武术的传统，有人就会缩骨术。
在有些国家，缩骨术和柔术仿佛，都是对身体的形状进行一种极限的挑战。
沈约的缩骨术看起来可以挑战一下吉尼斯记录。
看着已在舱中的沈约，藤原纪香咬了下嘴唇，“沈君，祝你……平安。”
她没有将打探父亲下落的事情拜托，因为她知道沈约一定会帮忙。
沈约挤进了舱内，却有点挤不出笑容的样子，只能勉强挤出几个字，“开始……吧。”
这是个新姿势? 可他感觉维持不了多久。
话音落，舱门合拢。
导航仪缓缓升起。
内部虽然藏个人，但导航仪却行若无事的样子? 直接升上半空。
“这是唯一的路吗？”
藤原纪香不知道客居仙台的鲁迅曾经说过——这世上本没有路的，但挤啊挤的? 就会多出一条路来。
可她总感觉让沈约孤身犯险很是过意不去。
“这不是唯一的路。”
暖玉并没有讳疾忌医，“但这已经是最安全的一条路！”
看着舱内的沈约? 暖玉用精神传递信息——记得在暹罗的时候? 用你的思想传递命令。开启舱门? 命令就是开启。要让它动起来? 命令就是……
——发射。
暖玉意识出，不闻声响? 但导航仪带着沈约，已经消失不见！
--
光亮出。
有厚重铁制大门开启，之后发出闭合的声响? 然后有两个带着头罩的人从黑暗处走了出来。
站在光明处，那两人并没有稍动。
但哪怕是黑暗? 也遮掩不住其中一人金光闪闪的衣裳。
一般人全身如果金光闪闪的? 看起来不像暴发户，就是个小丑或者戏子，但那人身泛金光，却没有人敢嘲笑他。
因为他或许不会动手干掉你，但他身边的伙伴可能会拿斧头砍死你。
二人立在光明处没有稍动。
头上的面罩连眼睛都遮上了，却没有让二人感觉到任何异样。
有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在空寂的防空洞内，多少显得有些尴尬。
“金甲战神，热血屠夫果然名不虚传。”
有赞叹的声音响起，似来自远方，“头罩是个束缚，两位如约戴着头罩而来，根本没有想到偷看。”
一人赞道：“就凭这点，已经值得我坂田横夫和你们合作了！”
说话的人正是坂田横夫。
见金甲战神、热血屠夫仍没有稍动，坂田横夫道：“两位如今可以把头罩取下来了。”
金甲战神终于取下了头罩。
热血屠夫也是如此，可取下头罩的刹那，热血屠夫这种人看清楚眼前的情况，也有些惊诧的模样。
他们进入了防空洞内，这是毫无疑问的。
哪怕被蒙着眼，但有经验的杀手都会对地势极为看重，也很快能辨别出自己所处的位置。
防空洞是阴冷、潮湿、鬼气森森的代言。
这是以前的战时用地，自然没有太多的排场和讲究。
都要一决生死了，也就顾不上什么自行车了。
可这里的防空洞却如宫殿一样的辉煌。
灯光大亮。
但所有耀眼的灯光，也不如前方正中那个九层高台要耀眼。
九层高台层次分明，竟然全是汉白玉打造，而高台最上，只坐着一个人。
那人竟坐在一张白玉打造的龙椅之上！
热血屠夫见到眼前得一切，终于揉揉眼睛，对金甲战神道：“战神，我不是做梦吧？”
如果不是做梦，为何会来到这梦幻一样的地方？
这种地方，通常只有神仙、古代皇帝才能拥有的。
坂田横夫何等狂傲，他看起来想坐的位置，还在东瀛的首相之上！
面具让金甲战神的表情无法被人看到，他只是回了三个字，“天还早。”
666节 以反为正
天还早，离做梦自然就还远着呢。
坂田横夫人在高台之上，显然听到了金甲战神、热血屠夫的对话，含笑道：“屠夫先生不是做梦。你们若喜欢这里，我可以找人帮你们也建上一座。”
他仍坐在龙椅之上。
九层高台之下，站着一排黑衣人。
浅灰色西装、黑皮鞋，白色的衬衫，看起来标准灰色组织的打扮。
文明不止是销售人员专有的，跟得上潮流才不会被时代所抛弃。
热血屠夫的目光终于从高台上移开，看了眼坂田横夫的护卫，摇头道：“很多东西都是看起来很美。”
坂田横夫“哦”了声。
“建这种高台花费钱，不划算，在防空洞内称王称霸也没什么趣味。”
热血屠夫看起来对建在这里的高台有些好奇，语带试探道：“还不如去夏威夷看比基尼、嗮太阳更好一些。”
“这种愿望也不难实现。”坂田横夫含笑道。
他看起来很是和善的模样。
金甲战神冷冷道：“废话！”
热血屠夫立即道：“我的伙伴看起来已经觉得浪费钱了。”
“不错，时间就是金钱。”
坂田横夫闻弦琴知雅意道：“两位虽然没有将沈约、藤原纪香带来，但还是如约和我见上一面，只凭这种诚意，还是值得付钱的。”
他拿出身旁的笔记本，敲打了几下。
金甲战神按了下太阳穴的位置。
过了一会，金甲战神道：“可以，两百万。”
热血屠夫满意的眼睛眯了起来，“那我们就聊个两百万的？”
“不知道屠夫先生想聊什么？”坂田横夫悠然的说道。
“你出钱，话题当然是由你来决定。”
热血屠夫轻松的说道：“不过我想你肯定不会想和我们聊夏威夷的比基尼吧？”
坂田横夫微微一笑，“我想知道几个问题，还请两位不吝赐教。”
热血屠夫笑笑，“我们虽是杀手，但比如今的商人、政客更讲职业操守了。”
坂田横夫深有同感。
看着坂田横夫，热血屠夫直接放话道：“你付钱，我们一定会让你感觉到物有所值。你如今付了钱，拿到你想要的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然这市场不乱套了？因此，不用多余的客套。”
坂田横夫立即道：“那好，我想知道沈约究竟是不是反力之鹰？”
问题不出意料，热血屠夫听后摇头道：“没人能给你肯定的答案。”
坂田横夫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但根据我们的分析，沈约已经有九成的可能是反力之鹰！”热血屠夫面带严肃的说道。
ahzww.org
坂田横夫俯身关切的问道：“有什么证据或者推论呢？”
“沈约的崛起，异常迅猛。”
热血屠夫搔了骚头发，分析道：“如果说在华夏，他还在韬光养晦的话，在暹罗，他已经大放异彩。而到达本港之后，他成名之快、崛起之猛，都让人嗔目结舌。”
扳下手指，热血屠夫数道：“击败杀手盟的邪灵看起来不过是他崛起的开始，在极短的日子里面? 他又杀了毒药，更被传说击败了杀手盟第六的黑夜。”
“传说未见得准确。”坂田横夫神色有些犹豫道。
“我们说的传说，并非空穴来风。”
热血屠夫对坂田横夫的质疑看起来有些不满? 提高声调道：“一鼓作气可以击溃杀手盟排名前十的人物……移魂、利箭、回头太难，这种人击败黑夜的可能性很大。”
坂田横夫没有回答。
“更何况，我可以免费告诉你一个秘密。”热血屠夫继续道。
坂田横夫“哦”了声，表现出了兴趣，“什么秘密？”
“传说中? 沈约还击败了杀手盟的快手。”热血屠夫语气严肃的说道。
坂田横夫霍然站起，“真的？”
他极为震惊? 看起来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随即道：“杀手盟排名第四的快手？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
热血屠夫冷冷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们本来也是不信的? 但今天我和战神联手，却被他瞬间击退? 我们就已肯定? 他击败快手的消息很可能是真的！”
“战神先生觉得沈约实力如何？”坂田横夫看向金甲战神问了句。
金甲战神默然了会儿，“深不可测！”
坂田横夫闻言慢慢的坐下来? 眉头紧缩。
“坂田先生是实干派，就应该知道一点。”
热血屠夫接着方才的话题道：“在版图崛起和在这个世上闻名还是有区别的? 在这个世上成为热点，你有脸蛋、有身材、有公鸭的嗓子? 有死鱼一样的眼睛? 有一群把你的人生当作他们的人生去过的蠢货去追随? 你就有火遍世界的可能。”
坂田横夫微微点头，终于道：“但在版图，却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不错。”
热血屠夫肯定道：“没人可以买热搜，也没人可以买排名，你能排名靠前，只能凭借自己的实力。”
晃了晃脑袋，热血屠夫补充道：“如同身处原始森林的两只猛兽，要让人畏惧你，凭借的就是你的爪牙战力，而不是坐在高高的台面上。”
坂田横夫微有哂然，不知道热血屠夫是不是在说他。
“沈约能这么快的崛起，靠的就是实力。”
热血屠夫凝声道：“但这又像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天下英雄属我辈，一入版图风云催’，沈约这种有能力的人，他不可能在版图没有记录。他不会凭空冒出来。只有一个本来消失的人物突然出现，才会像他这般表现。”
“反力之鹰？”坂田横夫喃喃自语道。
并没有确定坂田横夫的话，热血屠夫补充道：“这是沈约会是反力之鹰的一个佐证。”
“但看起来证据还不够。”坂田横夫喃喃道。
“第二个佐证就是，有人已经看到了沈约使用了反力之鹰得绝学。”
热血屠夫面容凝重的说道：“天下武功，本来是唯快不破，但反力之鹰另辟武学蹊径，以反为正，正反交融，创造了独特的格斗技巧。这门功夫，除了反力之鹰外，根本没人会使用。”
“沈约会不会是反力之鹰的弟子？”坂田横夫还是怀有一丝希望。
他本来不希望敌人太弱，但这会儿还是希望对手不要那么强横！
“绝无可能！”热血屠夫立即否定。
坂田横夫微有诧异，心里感觉热血屠夫说这话有些武断，“为什么？”
热血屠夫面露不屑道：“因为反力之鹰的功夫，一定要有他的独门心法来支撑。”
667节 明观之道
坂田横夫有些目瞪口呆，如同回到了古代般。
“独门心法？”
坂田横夫心里是不信的，可还是说道：“很有趣的说法。”
热血屠夫冷哼一声道：“坂田先生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坂田横夫立即摇头道：“不是这样，只是感觉有点怪异罢了。”
他感觉说心法的都有点骗子的架势。
“一点都不怪。”
热血屠夫似乎有些感触道：“到了如今，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提及武功心法，就和骗人一样。”
坂田横夫不由得点头。
“可真正有头脑的人，不能因为没有见过，就否认它的存在。”、
热血屠夫居然很是认真道：“技击之道的根基，在于运用全身之力，从一点爆发出去。”
坂田横夫感觉这个理论有些熟悉，很快想起这是华夏一个技击名人说过的道理。
那人也的确凭借他的能力冲出了亚洲，将他的技击理念推广到全世界。
“如果运用这个道理，一个孩子爆发出自己的全部力量，有可能比一个成人的打击力量要强。”
热血屠夫解释道：“因为成年人在运动的时候，不见得能发挥出自己的力量的一成，哪怕训练有素的人，也不可能在一拳中发挥出自身全部的力量。”
坂田横夫点头认可。
他是组织的人，平时自然也玩技击，对于这种理论，还是可以理解的。
“武功心法就是教你如何最大限度的发挥出自己的能力，能力包括力量。”
热血屠夫切回正题道：“反力之鹰的技击方式，只有反力之鹰的独特心法才能支撑。”
“反力之鹰有什么心法？”坂田横夫面露好奇的问道。
热血屠夫脸上突然露出尊敬之意，“明观之道！”
坂田横夫一头雾水，“这种心法很厉害？”
热血屠夫神色渴望道：“我只知道，在这个世上，只有反力之鹰才练成了这种心法。”
坂田横夫有些不解，调侃道：“为什么？他掉下山崖，挖掘了别人的古墓，得到了独门秘笈？”
这岂不是常见获取武功的套路？
热血屠夫却没有丝毫的好笑之意，“不是。这种心法一直在经书中流传，但能够借经书的义理练成这种心法、又能运用到技击的只有反力之鹰。”
“什么经书？”坂田横夫看起来也想练一下，倒有点担心热血屠夫不说。
热血屠夫倒不隐瞒，“佛经。”
坂田横夫怔住。
佛经在这世上的确一直流传。
读佛经出家的、做鸡汤的人着实不少，但练成技击心法的的确少见。
热血屠夫随后解释道：“佛经讲求四大皆空，止观双运，定慧相融。”
坂田横夫看起来有些发懵。
热血屠夫悠然道：“坂田先生自然不需要了解佛经，但你需要明白，修炼这门心法一定要去五毒，禅中观明。”
坂田横夫还是不懂。
什么禅啊，什么五毒啊，什么观明啊？
这都是在说什么？
对于禅，坂田横夫多少还算看到过一些。
东瀛人很有古朴风范，重禅意。
围棋、插花、绘画甚至喝茶一事，东瀛人都能看出禅境，但对坂田横夫这种人来说，这些无非是做作的另外一种文雅点的方式罢了。
坂田横夫认为——文明，更多是闲出屁的一种磨牙产物。就像奢华? 从来都是拥有权势之人掌控着。
但广为流传的经文中怎么会有心法蕴藏？
“屠夫先生能不能用更简单的话来形容呢？”
坂田横夫还有耐心来听? 因为他知道要击败对手? 你必须要了解对手。
如今的沈约? 已经成为他最在乎的敌人。
热血屠夫认真的想了会儿? “你觉得你钱多，你不停的追逐着金钱? 修炼明观之道却认为你的贪毒在凝聚；你觉得你坐在高台上，颐指气使? 明观之道却认为你坐在火坑之中。”
坂田横夫心里很不认可，钱多怎么能说有毒呢？
没钱才有毒好吧。
“你如今觉得自己很是高明? 掌控一切。”
热血屠夫看起来不像屠夫，而像是鸡汤大师? “修习明观之人却认为你中了慢毒。总而言之，你要修习明观之道? 就一定要坚定自己的信念，而不是将这些只是当作道理。你必须全部身心的这么认为……”
坂田横夫难以置信道：“这太难了。”
他深表怀疑。
在他看来，金钱、权利、地位、傲世天下的姿态? 本是人生不可或缺的部分，没有这些?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还有人会修炼这东西？
有什么意思呢？
热血屠夫肯定道：“的确很难，因为修炼这法门的第一步，就几乎没有几人能够做到。”
“第一步是什么？”坂田横夫还是决定研究下。
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信心的。
“听闻修炼这法门之人，要先观镜。”
热血屠夫略有犹豫，“他一定要观到镜中无我的时候，才能进行下一步的习练。”
他说到这里突然在想——沈约有段时间，不是说在镜子中看不到自己……那是他心法复苏的迹象？
坂田横夫哈哈大笑起来，“在镜子中看不到自己，这怎么可能？精神分裂吗？”
可见热血屠夫没有丝毫笑容，坂田横夫摇头道：“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会练成这种心法？”
“有，根据杀手之王判断，反力之鹰已到了明观大成之境。”
热血屠夫肯定道：“因此观镜无我，反力之鹰肯定可以做到。”
坂田横夫决定不考虑法门，反正他也无法修炼。
他更关心结果。
“明观心法大成后很厉害吗？”
热血屠夫淡淡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很厉害，但哪怕杀手之王和赏金之皇联手，对他都是无可奈何。”
坂田横夫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下，感觉这心法又有很多好处。
最少打架厉害啊。
可这就是矛盾所在。
你要为了打架，就是蕴藏五毒，无法明观。你如果真正练成了明观去除五毒，又不会去打架。
这种矛盾的习练法门，真不知道怎么被反力之鹰想出来的。
不过坂田横夫总算明白了热血屠夫详细解释的意思，“修炼这心法很费力，也很耗时，因此从时间角度来说，反力之鹰不可能再收个沈约这样的弟子？”
无错小说网
热血屠夫点头道：“正是如此！而沈约就是反力之鹰的第三个佐证就是——他一直和个奇怪的女人在一起。”
“你是说海明珠吗？”坂田横夫立即问道。
668节 似是而非
坂田横夫显然对沈约了解调查了很多，随后又问道：“可海明珠真的是三年前，和反力之鹰前往月亮门的那个海明珠？”
他有着很深的困惑。
就像感觉沈约很难和反力之鹰扯在一起一样，他也很难将海明珠和反力之鹰联系到一起。
热血屠夫想了一会才说道：“很多人也在找这个答案！”
皱着眉头，热血屠夫露出困惑又道：“不久前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海明珠，但在沈约崛起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很快也被留意。金鑫身份特别，可海明珠看起来更特别。”
坂田横夫缓缓点头。
“她看起来就是个大学毕业生，但她如果上大学，三年前，就不太可能和反力之鹰联系在一起。”热血屠夫说出了自己困惑的原因。
坂田横夫亦是带着疑惑道：“我的确也是这种感觉。由于圈子的缘故，这女人根本不会和反力之鹰扯上关系。可她的确和沈约有关系。”
形势扑朔迷离。
热血屠夫似在分析道：“海明珠到了沈约身边，更像是有人刻意的安排，而沈约选择海明珠，却像是命中注定。”
“屠夫先生的意思是？”坂田横夫渐渐感觉自己的钱并没有白花。
热血屠夫透漏了太多关键的秘密。
可热血屠夫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坂田横夫内心微感困惑，不过还是决定将这些事情听完再说。
“近日来，我和战神也一直在研究沈约这个人。”
热血屠夫解释道：“沈约失忆的消息，坂田先生应该知道。”
坂田横夫微微点头。
“我和战神感觉沈约就可能是反力之鹰的时候，就有个相关的脉络推测。”
热血屠夫沉声道：“三年前，反力之鹰和海明珠前去月亮之门通往的那个世界，但因为某种原因，造成了反力之鹰的失忆，让他流落到了深城。”
坂田横夫再次点头。
他也有这个推测。
不过听热血屠夫亦是这般说，对热血屠夫的信任又加了一成。
“但反力之鹰虽然失忆了忘记了过往，可还是记得海明珠，他可能喜欢海明珠。”
热血屠夫推测道：“坂田先生应该知道，缘分一事妙不可言。有些人天生就有种吸引，如同前世的姻缘般。”
坂田横夫微微点头，“的确是这样。”
他内心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当初听藤原纪香讲述过往事情的时候，他有一刻遥远的感觉。
他对藤原纪香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的他，为何如今却只感觉到陌生和愤怒？
微微的摇头，坂田横夫觉得大敌当前，不应该被儿女情长左右，继续听了下去。
“因为喜欢三年前的那个海明珠，他下意识的也喜欢如今的海明珠。”热血屠夫对沈约显然也做了充分的了解。
他的分析看起来极为细致，就如沈约身边的人般。
坂田横夫再次点头，“这有可能。”随即有个疑问，“可海明珠出现的，是不是太巧了些？”
“不巧不巧。”
热血屠夫立即道：“我和战神都怀疑，是有人刻意将一个很像当年海明珠的海明珠，送到了沈约身边。”
“为什么？是谁？”坂田横夫听的有些入迷。
他真没想到，失忆的沈约的身边，会有这么多的古怪。
“你想让一个植物人恢复记忆，就要用他昏迷前熟悉的东西来刺激他。”热血屠夫解释道。
坂田横夫这次倒很快明白过来，“有人想尝试唤醒反力之鹰，这才将海明珠安排在沈约的身边。”
“正是如此！”热血屠夫回答的时候? 似乎凝滞下。
——金鑫? 很好。你尽量用我告诉你的事情拖延坂田横夫。沈约很快会到！
热血屠夫按按颈椎的位置? 那里有个黑点? 看起来和痦子一样。
坂田横夫听的正起劲? 见热血屠夫有些发呆? 不由问道：“屠夫先生? 怎么了？”
热血屠夫哈哈一笑? “我突然想到……将海明珠安排在沈约身边的人，值得怀疑。”
坂田横夫微眯着眼睛? “屠夫先生应该知道那人的身份。”
“我们只查到那人叫做陈道行。”
热血屠夫眨眨眼睛? “而这人以前曾和米国一家叫做高基的基因公司合作过。”
坂田横夫眉头微皱。
热血屠夫似不经意的问道：“坂田先生知道高基公司吗？”
坂田横夫眼中露出丝惘然，“高基公司? 没有听过。”
他觉得自己应该听说过这个公司的样子? 可奇怪的是，他还是有那种熟悉且陌生的感觉。
就像他对藤原纪香的感情一样。
热血屠夫微微点头，“我们也是无意中得知这个公司。坂田先生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话头一转，热血屠夫感慨道：“可惜陈道行突然失踪了? 让我们无法追查到更多的线索。”
看向坂田横夫，热血屠夫凝声道：“从以上的这些推测? 我想给坂田先生一个建议。不知道坂田先生能不能接受。”
“有道理的建议，没有道理不接受的。”坂田横夫很是大度道。
热血屠夫微微点头道：“看得出来，坂田先生一直在蓄意对付沈约。”
说话间，他眼中有寒芒微闪。
不过他的一脸横肉遮挡住了细微的表情。而他的一脸横肉，也很巧妙的盖住了脸上的一些麻子。
麻子在烧饼脸上看起来很明显，但在沟壑纵横的一张脸上，却如泥土落入深沟般。
坂田横夫笑了笑。
“我不清楚坂田先生为什么要针对沈约，但我想……若是要针对沈约，最好从他身边人下手。海明珠是个绝佳的突破口！”
坂田横夫轻叹一声，“若是能早遇到屠夫先生就好了。”
面带惋惜的样子，坂田横夫又道：“可惜你说晚了。”
热血屠夫怔了下，“为什么？”
坂田横夫露出懊丧的样子，“我早就想到了海明珠，可是……她突然消失了。”
lingdiankanshu.com
热血屠夫闻言很是意外，“她消失了？”
脑海中闪过暖玉的那张漠漠的脸，热血屠夫猜测道：“难道说……海明珠嗅到了什么风声，这才藏匿起来了？”
坂田横夫摇摇头，“我花费了极大的力气，却查不到海明珠的半点下落！”随即笑道：“可抓不到海明珠，并不影响我们得计划。我仍旧有诱饵让沈约上钩的。”
热血屠夫微微吸了口气，“什么诱饵？”
“是姜智联吗”几个字就在嘴边，但他终究没有说出来！
可他脸上的麻子却似都要燃了起来！
669节 说曹操……
热血屠夫的血自然也是热的，但他终究还是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因为他脑海中有暖玉的声音传来。
——我知道你想救姜智联，可不到行动的时候！
——你现在动手，一切行动都没有意义，而且会让沈约无以为继。
——抓住坂田横夫不是你的目的，你也做不到。
暖玉的声音很冷，冷的让人的思想更加的敏锐。
热血屠夫微微吸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道：“看来坂田先生是不想说了。”
坂田横夫的血看起来很像冷的，眼珠转了转，坂田横夫突然道：“说给屠夫先生也是无妨的。”
热血屠夫的表情稍显意外。
坂田横夫随后说道：“我感觉和屠夫先生相见恨晚，因为我们的想法有些类似。我开始也准备对海明珠下手，吸引沈约前来。”
略带着遗憾的表情，坂田横夫又道：“可惜海明珠突然消失了，我只能将目标放在沈约的合作人金鑫的身上。”
热血屠夫心在流血，还是微笑道：“这也是个不错的办法。你的诱饵是金鑫？”
“不是。”
坂田横夫道：“我本来准备对金鑫下手的，不过他突然离开了本港，让我们的人扑了个空。”
热血屠夫猜测的问道：“金鑫可能嗅到了风声？”
坂田横夫认可道：“的确如此，我那时有事抽不开身。”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却有些迟疑。
他那时候做了什么紧急的事情，为什么……好像没有印象了。
但他显然应该很忙才对。
疑惑一闪而逝，坂田横夫觉得还是要先处理眼下的事情。
他很想拉拢热血屠夫，因为他感觉热血屠夫不但和他想法接近，信息渠道亦是珍贵！
山口组的那帮手下查到的资料，还不如热血屠夫说的十分之一。
“幸好有版图。”
坂田横夫语气中带着些许兴奋道，“版图有人在悬赏金鑫的脑袋。”
热血屠夫瞳孔微缩。
“我只是花了适当的钱，就得到了金鑫的很多消息。”
坂田横夫为了取得热血屠夫的信任，终于说了些有价值的信息，“金鑫本来是棒子国多星财阀的继承人。屠夫先生听说过多星财团吗？”
热血屠夫心在抽紧，可仍旧笑道：“没听说过很不正常吧？”
“是啊。没听说过反倒不正常了。”
坂田横夫微微笑道：“棒子国财阀横行，倒和华夏古代的门阀一样，几个财阀就掌控了国家大半的力量。”
轻叹一口气，坂田横夫感慨道：“这个世界没有钱办不到的事情，如果真的办不到，只能说你没有足够的钱。”
热血屠夫哈哈笑道：“坂田先生说的和我想的一样，这也是我赚钱的最大动机！”
坂田横夫看着知己般，“传言中，多星财阀甚至和棒子国的青瓦台也有瓜葛，多星财团的继承人，不是总统，其实和总统也差不多。”
“挟天子以令诸侯？”热血屠夫很有兴趣的模样。
“差不多。”
坂田横夫点头道：“千万不要以为什么天子是受命于天，其实都是扯蛋。天子蠢的也多，当年青瓦台的一个女人总统，不就是受了闺蜜的教唆? 将所有的事务交给闺蜜处理？”
热血屠夫目光闪动? “因此坂田先生也觉得……如有机会，掌控东瀛也是大有可能的？”
坂田横夫笑了起来，“没有可能吗？”
他打了个哈欠? 随即道：“金鑫本来会成为那个财团的继承人? 因为他的父亲本是那个财团的创始人之一。多星集团的创始人本来是两个结拜兄弟，如今的会长按照功劳，本来当不了会长，不过在兄弟的坚持下，还是坐到了会长的位置。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这个会长同时对另外一个应该当会长的兄弟许诺，若有荣华富贵，可共享之。”
热血屠夫笑道：“共苦的见得多了? 同甘的人倒没有几个。难道金鑫的身世? 就和华夏的烛光斧影一样？”
那是个人伦悲剧。
华夏人基本都知道。
坂田横夫居然也知道? 微微点头道：“差不多，但比那还惨。宋太宗杀了大哥? 对大哥的儿子并没有立即下手。但多星集团的会长制造车祸暗杀了结拜兄弟，又派人要将自己结拜兄弟的儿子、亲戚什么的一块干掉。”
热血屠夫感觉自己的笑容有些僵硬。
那段仇恨虽过了许久? 可对某些人来说? 仍和昨日一样！
坂田横夫却没有留意，他说的一时兴起，继续道：“可金鑫却逃了出来。这小子肯定想报仇，因此一直暗中培养他的力量。我在版图上查到他有个相依为命的朋友叫做姜智联，就让人把姜智联抓了过来……”
热血屠夫微微点头，“这二人既然相依为命，姜智联在你手上，金鑫肯定也会跟来的。金鑫来到这里遇到困难，沈约没道理视而不见。”
轻轻的拍了几下巴掌，热血屠夫赞道：“这个连环计真的不错。”
坂田横夫有些无奈的摇头道：“不过眼下、金鑫也失踪了。”
热血屠夫很是“讶异”道：“他为什么会失踪，他被坂田先生你抓了起来？”
“没有，他和海明珠一样消失了，如同没有在这世上存在过一样。”坂田横夫摇头道。
热血屠夫皱眉道：“听起来有点诡异。”
“但我已经用不到金鑫了。”
坂田横夫轻淡道：“我们的目标本是沈约！如今沈约已经和我们照过面，他这种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一定会找到这里来的！”
biquge.name
说到最后，坂田横夫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被围猎的人绝不会有这种笑容的。
热血屠夫内心想到这点，试探问道：“而坂田先生想必早就设下了天罗地网，只等沈约上钩？不然不会到了这种时候，还和我扯着闲话。”
“不是闲话！”
坂田横夫露出自信的笑容，显然并不为沈约会追踪到此而担忧，“我从屠夫先生这里得到很多有用的消息，实在是让我受益匪浅。不过呢……我其实还想问一件事情。”
盯着热血屠夫，坂田横夫道：“斗转星移、暗界之芒，究竟是什么意思？”
热血屠夫笑了起来，“坂田先生不应该问我得。”
坂田横夫微滞，就听热血屠夫带着调侃道：“你若真的不知道暗界之芒，不想借用暗界的力量，为何要针对沈约呢？”
坂田横夫目光微凛，心里正琢磨热血屠夫的意思时，高台突然抖动起来。
不止是高台，整个大地似乎都有些颤抖的模样。
“怎么回事？地震了？”坂田横夫失声叫道。
670节 曹操到
高台震颤。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的事情，不局限在华夏。
坂田横夫倏然感觉到大地震颤，再没有了皇帝的派头，倏然站了起来！
东瀛地震频繁，他对地震也是敏感，可万万没有想到这种时候，突然来了场……不像地震的地震？
地面震颤，不是晃动。
就如钻头在突突地面……
坂田横夫还在分析的时候，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
在场所有人都向着坂田横夫望着的方向望了过去，不是因为坂田横夫的强大号召力，而是因为眼前的情形实在怪异。
地面突然多了个窟窿！
一个鱼雷模样的东西从地底窜了上来！
众人都是先忍不住的后退，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那鱼雷升到半空大摇大摆的平躺，如同躺着就要把钱赚了的嚣张，静止在半空。
“怎么回事？”
坂田横夫再问。
没人回答。
哪怕热血屠夫也呆了下，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沈约来了？
他见过沈约的太多奇迹，但如今看到沈约乘坐鱼雷过来，也是生平第一次的。
“去看看！”坂田横夫再次发令，同时心中恼怒手下这一帮废物，只知道催一步走一步，从不知道主动做事。
他倒不知道人类的缺点莫过于此——面对诡异的事情，退后自保的居多，作死的毕竟是少数。
而996大福报蕴藏的智慧，他始终没有学会。
有人很快掏出枪来，瞄准了那个鱼雷。
坂田横夫更是恼怒，厉声喝道：“你找死吗？收起枪来！”
那人终于回过神来，暗想老板说的不错，这东西像个鱼雷，若真的被击中，爆炸开来，在场众人不是无一幸免？
有三个人已经小心翼翼的向那枚鱼雷走了过去。
三人皆是身材消瘦，虽然都是浅灰色的西装，可里面的衬衫却是一黑、一灰、一白，并列在一排，看起来像三部曲一样。
防空洞内一时间静寂无声。
就在三人距离那颗鱼雷只有几米的距离时，突然又爆退数米！
因为鱼雷旁突然又现出一个人来。
眼尖的还能看得到那人是从鱼雷里面出来的，稍微有些眼拙的只感觉那人如在半空凭空出现一样！
那人出现的是如此之快，哪怕金甲战神、热血屠夫都是忍不住的退后……
金甲战神更是声音凝重的说道：“沈约？”
话音落地，防空洞内一片死寂。
坂田横夫就感觉胸口如同被个铁锤敲中一样，又坐回到龙椅之上。
沈约来了？
这怎么可能？
坂田横夫早就知道沈约会来，他也在迎接沈约的到来。
防空洞外、防空洞的甬道处，布满了他的力量！
都说监狱很安全，如果这里算是监狱的话? 那绝对已经是世上排名前三的监狱。
不要说劫人，就算是要进入? 如果没有坂田横夫的特许，也是绝对不行的。
坂田横夫甚至已经想到过沈约经过一番艰苦且激烈的打斗? 终于来到了这里? 却跪倒在他面前的场面。
多么激荡人心的场面。
很让人期待。
大多电影中的主角多是要先干掉一批喽啰，然后浑身插刀的来到大反派面前，这很让人热血激荡。
可坂田横夫做梦也没想到过沈约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沈约能套路别人，可他自己从来不走套路！
坐个鱼雷来见他坂田横夫、直接和他要面对面会话的事情? 坂田横夫梦里都没有见过。
沈约站在鱼雷旁? 见到众人目瞪狗呆的样子? 保持着神秘，同时压制着自己要吐的感觉。
他不是见到坂田横夫想吐——虽然想见这个龟孙子真不容易。
他是被导航仪搞的想吐！
虽然预期中乘坐这东西和坐太空船去太空差不多? 但沈约还是小瞧了这东西的副作用。
这东西发出的声音很弱? 这是个优点，但这东西在运行中却在不停的震颤！
震颤的频率极微极高！
它能在地下硬生生的弄出一条道路出来，靠的多半是高科技的微波粉碎原理。
如今很多超级大国不是也在研究音波、光波、各种各样无形微波武器？
比起这个导航器，那些国家的研究有点弱。
沈约感觉自己也有点虚弱。
正常人不要说跳出来，恐怕会在导航仪中晕过去。
没有正常人能抗得住那种震颤的感觉。
他在脑海想到了云、云在震颤下要变成了雨，他在脑海中想到了风，风在震颤下要变成了火……
好在他紧要关头想到了空！
“空”字出，难受的感觉立即大减。
你若是虚空，谁能奈何你呢？
杀手之王取名虚空，看起来很有智慧。
饶是如此，沈约下了导航仪，还是有些发晕。
他几个呼吸间，借装酷的姿势，调整了自己有些七零八落、还是不能复位的内在……
ddxs.com
他没有说话。
坂田横夫却是感觉恐怖油然而生，突然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杀了他！”
他本来想要活捉沈约。
逼问出将军的下落，这也是他的目的。
可见到沈约神鬼一般的出没，心中的恐惧终于压制住理性的念头，让他嘶声吼叫起来。
沈约皱了下眉头，他感觉有点不对！
眼看那黑、灰、白杀手三件套就要冲过来，沈约突然摆手道：“等等。”
那三个杀手都是山口组暗影科的好手！
内心的震惊很快被责任感所代替，听到坂田横夫吩咐，那三人就要行动，可听沈约叫停，还是怔了下。
沈约却已经行动！
敌进我退、敌懵我清醒！
他一跃之下，整个人已经冲到半空，就要从那三个杀手头顶掠过去。
这三个人不好对付。
沈约虽然不知道这三人就是暗影科排名前三的杀手，但见这三人面对导航仪还敢上前的样子，就知道这三人不是东北人说的唬，而是艺高人胆大。
可他沈约是为坂田横夫来得。
擒贼捉王！
挽弓当强！
抓住坂田横夫，就可以不用浴血，直接躺着问话了。
他想的很好，眼看就要掠过那三人的头顶时，突然感觉有点糟糕。
那三人突然撕裂了衣裳。
衣裳从头到脚，全部开裂。
动作整齐划一！
671节 无我真明
若是三个女人这么做，沈约不会看上一眼，女人不穿什么、其实并不如穿着点好看。
不然服装厂都该倒闭了。
可三个男人突然这么做，却让沈约瞳孔立缩。
小眼睛聚光……
但瞳孔缩小，或许是因为畏惧谨慎，也可能是因为光线太强！
本来有些奢华到惨白的防空洞内，突然光华绽放。
光线尽数来自那三个男人的身上。
T台的男人，也不如暗影科那三个男人耀眼，可他们耀眼并不是因为肌肉，也不是金丁之光，而是科技之光！
他们撕裂外罩，露出里面的紧身衣。
紧身衣如同镜子一样。
镜子反光照影，而那三人移形换影，造成空中影子纵横，瞬间如同变成了三十个人一样！
三十人齐齐跃起，挡在了沈约的四面八方！
哪怕金甲战神见状也是目光一凝，喃语道：“好！”
他穿着金甲看起来是个噱头，但很多人就是在看噱头的时候，被他夺取了生命！
真正的杀手，或许没有人和天时，但一定擅于利用地势！
不是杀个人就叫做杀手的。
屠夫也会杀人。
不会制造环境，在有利于自己的环境出手的杀手，根本算不上杀手！
黑、灰、白三杀手被沈约套路，但他们瞬间扭转不利，反将沈约困在其中，
沈约陷入绝境！
嗤嗤几响！
沈约身上的衣裳被划开了数道，隐见肌肉！
三个杀手不但紧身衣裳奇特，手上的兵刃也是奇怪。
他们拿着三根数尺长如冰锥般的武器。
冰锥长且柔软，闪闪发光，再配上他们身上发光的衣服，简直如有六十把冰锥同时攻击沈约！
沈约衣裳挂彩。
坂田横夫在高台上望见，立即恢复了自信，高喝道：“拿下他！”
从惊慌如同落水狗到有了帝王的尊严，或许就是屁股坐在龙椅上的时间。
坂田横夫见已方占据了优势，立即感觉自己的慌张有些过了头。
他有些惭愧。
他本来不是这样的人，可为什么在危机面前，他却表现出如同懦夫的模样？
还记得当初有组织杀手知晓了藤原野望的行踪、要砍死藤原野望，他那时候奋勇当先，冲开了敌人，带着藤原野望杀出了一条血路。
那时候的他，自己都佩服自己。
可是……
坂田横夫有了那一瞬间的恍惚。可神经稳定，精神自然抖擞。为求稳妥，坂田横夫随后沉声道：“请战神、屠夫先生出手，拿下沈约，酬劳如前！”
他耍了个心机。
如今的局面? 和沈约第一次被抓有点不同? 但价格相同，他岂不是大赚。
热血屠夫看起来想要讲价，金甲战神却突然道：“好！”
人已冲出。
如金色的子弹！
热血屠夫微怔间，就听到暖玉的声音回荡在他脑海——金鑫，小心。任务完成，记得活着回来！
脚步微慢? 热血屠夫保持着攻击状态。
眼看那颗金色的子弹就要冲入乱战中——有三十多个影子晃动、六十多把冰锥纵横的乱战。
沈约看起来已狼狈不堪。
他没有碰到过这般诡异的局面。
当初和黑夜在酒店走廊一战的场面虽是惨烈? 可如今交手的诡异? 更胜当初。
眼睁睁的看着金甲战神也冲过来? 沈约暗暗叫苦。
这TM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暖玉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金甲战神和热血屠夫到底是敌是友？
沈约总感觉金甲战神和热血屠夫有些问题。
这两人真的是演员？！
沈约有九成的肯定！
因为以金甲战神的真实能力? 在沈约当初假装昏迷的时候? 金甲战神就可以拆穿他！
可金甲战神没有。
那时候沈约就有怀疑。
成功绝不能靠侥幸！
这个金甲战神是暖玉安排的托儿？
暖玉布了个大局，没有道理让他沈约孤军奋战的！
沈约对暖玉没有恶感? 他始终觉得暖玉这个人虽是冷漠? 但不是冷酷的人。
冷酷多是灭绝了人性、认可豺狼法则? 想在豺狼的世界夺得更多的利益；冷漠却是不屑和某个世界为伍，想要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保护自己。
金甲战神如果是个托儿，用意就很值得琢磨。
而金甲战神在林中木屋表现的潜能，让沈约也是为之耸然。
他沈约莫名表现出来的暗界之芒虽是震撼，让屠夫实力尽显，可战神还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那次碰撞，让沈约已经意识到——他高估了热血屠夫，却一直低估了金甲战神！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离谱的判断？
难道说这两个人的身份都不是真实的？
沈约那时候还在怀疑，但乘坐导航仪进入这里，看到金甲战神、热血屠夫已经站到这里时，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这两人大有问题，这两人和暖玉只怕有关系。
这两人也在执行暖玉的任务！
可这两人真正的入戏了？演戏准备一直演全套，将杀手的身份一演到底？
不然这种时候，金甲战神为何气势汹汹的冲来……
战神不能帮他沈约，不然金甲战神来这里根本没有意义！
他沈约是来捉坂田横夫的，那战神这个演员就不会是协助他来抓坂田的。
一个坂田横夫应该不值得暖玉这样周全的考虑！
可战神难道是帮黑、灰、白那三个杀手的？
沈约转念间已经接连避开三个杀手三十记杀招，突然吁了一口气。
金色子弹射来前，导航仪突然启动！
没有预料的启动，没有预期的射出。
射出的方向，赫然就是金甲战神的方向！
谁都没有想到沈约会有这招！
事实上，沈约也没有想到。
这根本不是他的主意。
那个导航仪如同神器一样，自己飞出，帮沈约抵抗住金甲战神的攻击。
战神退！
他冲出如子弹，但那不过是形容，他好像没有料到对方真的会用鱼雷还击！
蓦地伸手，金甲战神已经按住导航仪的头部，然后全身金光大作。
金光瞬间压住了暗影科那三人身上的光影。
明暗交错。
然后金甲战神就倒飞了出去，和那个导航仪一起没入了黑暗。
没有人知道金甲战神是被击飞，还是借力飞出去的，那三个杀手也没空去看，他们突然凛然。
yqxsw.org
因为在他们身上光彩黯淡之际，沈约目光却亮。
本来看似被他们晃花了双眼得沈约，目光刹那间无比清澈。
因为在金甲战神全身光华大作的时候，沈约同时听到了一个声音——反力之鹰，许久不见！
是金甲战神在对他说话？
金甲战神认识他？
那句话似激发了他脑海深处的记忆……
是故佛说一切法无我、无人……
无我真明。
是做镜观！
672节 镜观！
佛说一切法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
那些佛经的真意如泉水般从沈约脑海漫上来。
清冷、清澈！
这是他自幼扎下的根基和信仰，这些理念被他埋在了近原始的地方。
只要他不死，就不会遗忘！
大雪山那孩子若有所思的发问——师父，何谓无我？
那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微笑道——世人为五毒蕴藉而成，不见真我。因为是五毒之故，自我理念很是根深蒂固。这就和太阳、明月什么时候都在，但绝大数人的观念和意识都是白天月不在、夜晚不见日般……
不见并不等于不在，错误的意识阻挡不了真正的存在。
日月永恒。
拨云才能见到那永恒的存在！
云为五毒，蕴盖人脑，是为无明。
无我才能真明，要想真明，先要镜观！
镜观无我、无人、无众生……
沈约突然笑了起来。
在那冰锥纵横、人影无数的险恶之境笑了起来。
那黑、白、灰三杀手暗暗惊凛。
对方的这种姿态，本是意味着已经有了破解他们幻术的方法。
幻术不是忍术，但忍术多是借用幻术。
古老的法门在现代人的努力下多已失传，但他们黑、白、灰三杀手历经潜心研究，自创出一种独特的光影幻术。
此术一出，所向披靡。
沈约能坚持片刻，已经让他们诧异不已，但看如今沈约还能破解？
心中凛然，三人空间腾挪的速度却是更加的快捷。
道理简单，速度快，光影才快，光影快，就能制造出更多的幻觉迷幻敌人的视听感官。
黑杀手上前，一锥划去，随即就闪。
白杀手翻腾随后，却在制造光明下的杀机。
黑夜更容易让人产生警惕，白昼杀机才是让人猝不及防的存在。
而灰杀手却隐在白杀手之后，准备制造最致命的一击！
当你以为危机过后的危机，才是最致命的危机！
三人已要做最致命的一击。
他们发现，虽然能困住沈约，但那只是短暂的情况！
沈约笑容微敛，但脑海中却有“镜观”二字出现！
镜中无我！
无人！
三杀手在沈约眼前、如同幻觉般破裂开来，化成粉尘……
唯有空明一片。
只余浓烈的三重杀机涌至近前。
冰冷的杀机中，却有热量暗传。
在沈约疲于躲避时，对方更是体力消耗巨大，巨大的消耗让他们比常人的体温要高上一丝。
只一丝。
但足矣！
在双方交织的那一刻，在沈约眼中，冲来的幻影全空，人亦空，但组成不空——冷的是冰锥，热的是躯壳！
幻术尽灭。
人相亦灭！
他伸手轻易穿过冰冷的冰锥，抓住那已经开始冒汗的身体，然后抛向了第二道涌至的杀机！
嗤！
冰锥刺出了热血。
热血勾勒着沈约眼前的杀手轮廓。
仍无人，但血雾已经勾勒出面前三人的点点身形。
沈约可以想象到黑杀手扭曲的神情、白杀手惊错误杀的脸色，以及灰杀手进退两难的表情……
没有迟疑，沈约借力反上前? 一掌从血雾中穿过? 重重的切在灰杀手的脖颈之上。
黑杀手死，白杀手惊骇欲绝，灰杀手倒向了尘埃……
光影幻境? 瞬间就破！
沈约在灰杀手倒向地面的时候? 顺势一脚踩中他的脑壳? 然后腾空而起? 冲向那九层高台。
苍鹰一样！
反力之鹰！
谁都想象不到他一冲之下? 竟像九月鹰扬般? 冲起的高度让所有人无法想象！
坂田横夫惊骇欲绝。
好好的局面? 瞬间变劣！
他就看到鱼雷击飞了金甲战神? 热血屠夫好像一眨眼的功夫? 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而暗影科的光影幻阵本来夺目非常? 值得热烈的掌声。
但自从热血喷出，黑杀手被白杀手一锥毙命，白杀手惊错难言间? 灰杀手又是倒了下去。
幻阵已明。
三杀手一死一晕一震惊的无法行动！
继而沈约就扑了过来? 落在高台一层。
很多只手伸出来！
很多人向高台上冲去！
谁都明白? 沈约的目标就是坂田横夫！
既然挡不住沈约? 那就要守在坂田横夫的面前。
可是那些保镖挡不住沈约? 也抓不住沈约? 因为他们伸手之间，沈约就踩着他们的手飞腾，他们奔跑之时，沈约就踩在他们的肩头、头顶上升。
于是坂田横夫看到了一个非常奇特的景象——本来是保护他的一批人，却如同众星捧月般，簇拥着沈约向高台之顶飞奔！
这TM什么鬼？
这些人是在帮他坂田横夫，还是在害他！
坂田横夫看到这般奇景，眼皮子跳动个不停，几乎要喊出天子的一句名言——来人啊，都给我退下！
他希望有人帮忙，可他感觉所有人越帮越忙！
没有一个有用的。
眼看沈约飞腾靠近，坂田横夫再顾不得什么威仪，霍然站起，手上已经多了一挺机枪！
这是他准备在沈约跪在他面前时使用的，可他没有想到过，沈约的角度让他只能仰视。
沈约已经到了他的近前。
一帮愚蠢的手下也到了他的近前！
扳机扣动！
坂田横夫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不管来的是谁，他统统都要对方退下！
突！
枪声才响，有个偌大的暗影如同暗器般撞在了坂田横夫的身上。
暗影是坂田横夫忠诚的手下。
撞在坂田横夫身上的时候，那人还是满脸歉然，觉得不应该让领导这么狼狈，以后的日子只怕会难办。
念头才闪，就感觉身体一热。
突突！
坂田横夫扣动扳机，射穿了自己的手下，掀开对方的尸体，还要挺身一战。
cxzww.com
手腕一麻。
机枪已经从他手中飞了出去，到了沈约的手上。
腿窝一麻。
全身不由自主的失去了力气，已经跪在了龙椅之前。
防空洞内突然静了下来。
因为很多人已经看到，沈约在腾飞得过程中，还能抓起一人丢出去，砸中了坂田横夫，然后在坂田横夫的反抗中，夺过了坂田横夫的机枪，顺便踢倒了坂田横夫。
轻而易举的动作。
枪口指向了坂田横夫的脑袋。
屁股却坐在龙椅之上。
沈约微微一笑，看着一时间不知所措的众人道：“都给我退下！”
无人反应。
沈约已经扣动了扳机。
突突突！
白玉台上一阵白烟冒起，众人退后！
673节 绿色是什么缘故？
金口玉言不过是古代强权者的一种委婉说法。
没有手握强大的兵权，皇帝说的话，也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沈约说话没用，开枪逼退众人，内心却是凛然。
他感觉有点不对劲！
要见坂田横夫很艰难，要来到坂田横夫的身旁也很难……
可坂田横夫的表现却不对劲！
面对枪口的压迫，坂田横夫竟然有些恍惚的模样！
这很不正常！
能让暖玉布局对付的人，绝不应该是这个模样！
“坂田先生，很高兴能和你面对面的交谈。”
沈约坐在龙椅上却没有放松。
事实上，这个椅子看起来虽然不错，历史却用事实证明了，在这个椅子上死亡的概率比杀手都要高上很多。
当皇帝绝对是个高危职业。
看到沈约慢慢的勾起手指，就要扣动扳机，坂田横夫突然叫道：“你不要杀我。我的位置，让给你坐好了！”
沈约内心抽紧，眼皮微跳。
他感觉事情并没有随着坂田横夫被擒而变好，好像只有更糟！
危险来自哪里？
扫了一眼坂田横夫的众多手下，沈约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妥，但还是保持警惕道：“姜智联、藤原野望他们在哪里？说出来，我不杀你！”
这是个很大的诱惑。
坂田横夫却怔了下，“姜智联是……”
他神色茫然，显然是在思考的模样，他好像是在思考姜智联是谁的样子。
沈约心中一寒，突然拔出了暖玉给他的冰锥。
他发现了问题的根源所在！
坂田横夫伊始表现的就过于惶恐，不像雄霸一方的霸主，如今更好像吸了毒一样，开始迷迷糊糊的，而这张椅子……有些冰冷的过分。
坂田横夫坐在这种椅子上，不是为了耍酷，而是为了……保持清醒？
霍然站起，沈约左手枪口一转，逼迫坂田横夫的手下人退后，随后一锥已经刺在了坂田横夫的颈椎向下一寸的位置！
这是暖玉示意的位置。
藤原纪香怀疑坂田横夫被米国人控制了。
暖玉提及米国的高基公司在进行神秘的基因改造，而坂田横夫和高基公司有联系。
眼前的坂田横夫难道……
沈约脑海中霍然闪过这个念头时，竟有心悸的感觉！
——坂田横夫如果没有经过基因改造，冰锥就是红色的。
——如果坂田横夫的基因被改造了，冰锥就会呈现蓝色！
沈约还清清楚楚的记得暖玉曾经说过的话。
冰锥入肉后，没有血流！
那冰锥看起来很是尖锐，但在刺入人体皮下组织的时候，似乎蓦地融入。
烙红的匕首刺入凝固牛油的感觉，相信很多人都可以设想。不过沈约如今却有种凝固的牛油进入烙红的铁水那种感觉。
因为某种缘故，冰锥无障碍的融入。
冰锥的根部随即变色。
变成了墨绿之色！
沈约内心剧烈的一跳，如今这种场景，哪怕冰锥变成了灰色，他也能够接受。
灰色就意味着坂田横夫是和暖玉、将军他们是一路人。
虽然惊悚，但也是可以理解！
可冰锥为什么会变成了墨绿之色?
绿色代表什么意思？
总不会和藤原纪香有关？
还是暖玉的实验仪器出现了问题？
沈约正在奇怪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个片断！
那片段不像是他的记忆? 而更像是从冰锥上传递过来的影像！
冰锥可以抽取人脑的记忆？
沈约一念划过? 随即脑海中就看到了一双眼睛? 他只能看到那双眼睛，因为他的记忆……或者说坂田横夫的记忆中只看得到那双眼睛。
记忆中的坂田横夫处于一个容器中，只能看到眼前方寸的位置。
然后沈约就“听到”有声音在说——实验很成功，如今只需要将记忆灌输到他的脑海中就好。
是米语！
画面倏闪，然后他就坐在一辆豪车中，听身边人说道：“坂田先生，少校已经准备妥当，你只要按照他的吩咐，将沈约引入防空洞内！其余的事情? 我们会解决！”
沈约眼角抽搐，霍然向防空洞入口的方向望去。
眼前的坂田横夫难道只是个克隆体？！
克隆了坂田横夫的一些记忆。
不然为什么要记忆灌输？
米国人和暖玉一样，也在研究记忆移植的操作？
眼前这人是输入了坂田横夫某些记忆的一个坂田横夫的克隆体？
因此在交谈的过程中，坂田横夫多次流露出有些惘然的样子？
坂田横夫不是惆怅? 而是因为记忆中的很多事情都是翻录？因此有些模糊？
克隆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 可早在几十年前，人类就已经克隆了一只羊? 这些年过去，克隆技术哪能会没有丝毫发展？
因为有违人伦，因此每次有人提及克隆就会遭到公众强烈的反对。
可约定都是给公众看的，克隆计划一直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暗地里进行？
米国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原来米国人一直在发展克隆技术、记忆移植，而且很有成果？
脑海中闪过这些事情的事情，沈约已知道不妙。
这是一个陷阱！
专门要抓他沈约的陷阱！
他们要抓的不是他沈约，而是反力之鹰！
在他们眼中，反力之鹰的价值或许远在将军之上！
在沈约捉住坂田横夫的时候，就是敌人收网之时？
为什么？
因为坂田横夫不过是个克隆人。
这样的一个坂田横夫根本无法统帅山口组。
而山口组一直在坂田横夫的控制下，说明坂田横夫并没有死去。
坂田横夫仍不肯和他沈约见面。
这说明对方根本没有低估他，他们甚至高估了沈约，已经想到沈约最终会冲到坂田横夫的面前！
仍旧握着冰锥，脑海中记忆再闪。
坂田横夫仍坐在豪车内，旁边有人说道——姜智联、藤原野望都在防空洞内！这是他们的位置。
156n.net
随后有张图纸递过来。
沈约脑海中记忆了那张图纸，可心中却是更寒。
人质是沈约最后的牵绊，但被关押在防空洞最深的地方。
危险迫在眉睫！
就在防空洞入口的地方！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一群群得黑衣人手持冲锋枪，在悄然而又迅速的向他的这个方向挺进，他也听到空中“咯”的声响。
声音轻微，正常人都会忽略。
沈约脑海中却闪过榴弹安装进枪口的画面！
大网准备就绪，就要在他沈约感觉成功的那一刻落下！
674节 无路可逃！
最致命的危机，总在危机看起来已经渡过之后……
沈约突然放开了坂田横夫，飞身而起，下一瞬踩着那些黑衣人的头顶，纵跃向高空！
附近的所有人不明白沈约为何这么做？！
为什么在沈约接近成功的时候，却放弃了胜利的果实呢？
可他们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只可惜明白的却是太晚。
因为有火花几道从暗处喷了出来，在半空中划出数道靓丽的色彩，重重的轰在龙椅周围！
言情小说网
那本来是沈约方才加冕的地方。
龙椅瞬间四分五裂，就和皇帝的威严般！
有碎片飞出……
随着碎片被动飞出的还有坂田横夫和他的那帮手下！
枪榴弹冲击猛烈，若沈约还在原地，绝对不能幸免。
沈约在空中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结论——眼下的坂田横夫的确不过是个克隆体！因此这帮人并不珍惜。
——你最少有三场硬仗要打。
——米国人、杀手之王、赏金之皇……
暖玉的提醒再次闪过他的脑海。
——你也要等到月亮门开启的，不是吗？
这里不见天日，可沈约知道，离月亮门开启还早。
不久以前，他还觉得时间还有不少，但在生死关头，每一秒就犹如地狱人生那般难熬。
难以尽数的特种兵已经向这里汇聚。
那些特种兵都是头戴防爆头盔，身着防弹衣，拎着小巧却火力极其猛烈的冲锋枪。
已到射程之内。
躲过了初一，难过十五；躲过了枪榴弹，却难过对方数百人之多的全副武装的特种兵！
这种时候，很多人的第一个念头是杀出去！
沈约空中腾挪时，突然空中变向，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扑向不可思议的方向!
他向防空洞内部扑了过去！
他已经知道了姜智联、藤原野望被囚禁的地方，没道理就这么离去。
目标没有达成，他就不会退却！
开火！
有人用米语命令道，声音带着傲慢，充满了自信。
沈约落地时还能回头看了眼，却只看到发令那人防爆头盔下如鹰隼般的一双眼。
枪火如花火。
在防空洞内跳跃不休。
沈约如同在枪火中飞舞，不一会儿已经消失在甬道转弯处。
枪火同时停了下来。
有突进的特种兵已经举起盾牌，并列向防空洞更深的地方突进。
他们的步伐整齐一致，齐齐挺进，如同一面不可撼动的移动城墙。
走到了沈约消失的地方，城墙仍旧上前，黑洞洞的枪口指向沈约可能出现的方向。
方才命令开火之人却停下了脚步，鹰隼一样的眼睛看着脚下的地面。
“米歇尔少校在找什么？”
有一人从米歇尔少校身后闪出，虽然戴着防爆头盔，可看头盔内的面容，赫然是坂田横夫。
龙椅上的不过是个傀儡，真身直到此刻才出现！
米歇尔少校冷哼一声，挥动下手臂，让队伍继续缓缓前进。
坂田横夫却继续道：“事情看起来并没有向少校预期的方向发展？”
米歇尔少校停住了脚步，反问道：“坂田先生，你似乎对我很不满意？”
坂田横夫回头看了眼，冷冷道：“少校认为我应该满意吗？”
防空洞内七零八落，血腥气味无法遮掩。
死的都是山口组的人！
坂田横夫为了这一战，绝对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瞪着米歇尔少校，坂田横夫咬牙说道：“少校信誓旦旦的可以拿下沈约和暖玉那帮人，帮我找回将军，我这才听从了少校的吩咐……”
米歇尔少校不语，眼中有寒芒闪动。
坂田横夫和那个克隆体看起来完全两样。
那个克隆体有惘然，有软弱。既然克隆了别人的人生，看起来本来就应该是软弱无力的存在。
坂田横夫本人却有坚持，他看起来真像要野心勃勃篡位的东宫太子！
心狠手辣，为了权位，不要说可以放弃未婚妻和老丈人，甚至连自己的兄弟、父亲也是照杀不误！
“为了拿下沈约，甚至在少校开火的时候，我都没有反对。”
坂田横夫盯着米歇尔少校道：“事到如今? 我的人死伤众多? 可不要说暖玉和将军……连沈约都没有落在我们的手上！”
米歇尔继续向前走去，“这里没有血迹，沈约没有中枪！”
坂田横夫怔了下。
米歇尔少校冷冷道：“可他已经进入了绝路。你们不是有句古话——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笑的最好的人？暖玉没有上钩? 但不意味着我们抓不到她。”
你们用嘴去抓吗？
坂田横夫想要质疑，不过最终还是忍着怒火道：“少校和贵方，难道还有别的方案？”
眼下绝不是内讧的时候。
他是顾全大局的人，要插刀，也得等局面稳定之后。
米歇尔少校慢声道：“当然。我们绝不会让你手下人的血白流的。”
坂田横夫的内心稍微舒服了些。
人死了就死了，用死人争取点儿筹码才是他这种人该做的事情。
“我很希望贵方能实现承诺。”
坂田横夫慎重道：“可沈约以一个很奇怪的方式进来，你就要提防他用奇怪的方式离去！”
米歇尔少校脚步微凝，摇头道：“我们都看到了防空洞内的监视录像，带沈约来的那个奇怪的东西，并没有随沈约离去。”
他皱了下眉头。
沈约突如其来，打乱了他的全部部署。
事情的进展本应该是——敌人找到这里，然后击败他们表面的力量进入防空洞内去见坂田横夫的克隆体！
这绝对是个高招！
坂田横夫的克隆体表现的一直不差。
在敌人以为大功告成、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坂田横夫身上的时候，他们纠集力量瓮中捉鳖，将敌人一网打尽！
他们预期的敌人不止是沈约！
这是个大坑！
他们考虑的敌人还有暖玉、炽天使以及暖玉可以动用的力量。
可暖玉根本没有出现！
米歇尔少校心中暗恨——暖玉这个狡猾的女人从来不会和他们正面对决！
因为李巨人的事情，金盾布局对阵暖玉，看起来搞的灰头土脸，可比起米方来说，金盾还算是有个体面的收场！
可米方对阵暖玉，几仗下来，却可以说是损兵折将。
在暹罗的布图索夫劫案中，米方得失手不过是对决的一个缩影。
这段日子来，暖玉如同个幽灵般四处搞事，着实让米方的FBI，CIA等部门焦头烂额、疲惫不堪。
轻轻吁了口气，米歇尔少校准备忘记以前的所有的不利。
他没有失败。
米国要走向伟大！
他们还有后手，他们一定可以将暖玉、炽天使这些“恐怖分子”一网打尽！
不过眼前最要紧的事情是抓住沈约。
沈约已经无路可逃！
675节 特殊体质
数百名特种兵集结在一起，如同个移动的大杀器！
米歇尔少校看着围在自己周围的手下，内心重拾信心。
这是他训练出来的精锐！
他信自己的手段。
沈约为救人自陷绝境，他有这么多的兵力，攻克一个非洲的小国都不是问题，更不要说对付沈约一个人。
特种兵缓慢而坚定的移动，米歇尔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金甲战神、热血屠夫是否可靠？”
言情小说网
坂田横夫半晌才道：“不知道。”
又等了一会儿，坂田横夫终于补充道：“他们是版图很有名的杀手，有钱才能做事的人，你说可靠不可靠？”
米歇尔少校没有回答。
既然是拿钱做事的人，就不要谈什么忠诚！
哪怕米国的上层，天天喊着自由民主，也是有利可图才会做事的。
那你说米国的上面，是否可靠？
“但他们二人的表现，没什么疑点。”
坂田横夫终于又道：“用人之际，他们有用，既然又喜欢钱，我们就可以用钱将其收买。”
坂田横夫的意思很清楚——有用就好。
米歇尔少校冷哼一声，“你一点不怀疑他们？我认为……在木屋，沈约醒过来的时候，你就应该怀疑他们了。”
沈约没有昏迷，这是个极大的疑点！
金甲战神没有检查出来，金甲战神很值得怀疑！
坂田横夫却摇头道：“不是这样的。你恐怕不知道，有种人天生抗药，你不要忘记了将军！”
米歇尔少校内心微有凛然，“你是说沈约也是从那个世界来的？”
坂田横夫眉头皱起，“沈约如果是反力之鹰无疑，那他就一定去过月亮门后面的那个世界！那个世界的人异常奇特，血液有着独特的抗体，他们的抗体甚至有毒性。你难道忘记了对将军做的一系列试验的结果？”
他恨自己为什么如今才会想到这些！
很多时候，聪明人会装作事前诸葛，蠢货表现出事后蒋干的特性。
米歇尔少校的眼皮不由自主的跳动下，“你是说——他们的血液有微毒性，蚊虫都会被毒死的实验结果？”
“不仅如此。”
坂田横夫冷静的说道：“他们对这个世界的任何麻药、甚至各种药物都有独特的反应。我们的实验体将军突然苏醒，我觉得不是有鬼，而是因为我们还是低估了他们的体质。我们下的麻药虽然一日比一日要多，但他们的耐药性，却超过了专业医生的预期。”
米歇尔握紧了配枪，忍住了喝问的冲动——你TM的早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可他知道坂田横夫恐怕也是才想到的。
他质问坂田横夫就会暴露自己的更加愚蠢。
“因此……如果有必要，我们还可以和金甲战神联手。”
坂田横夫缓和了气氛，建议道，“我可以派人去联系他们。”
米歇尔淡淡道：“不用的。”
坂田横夫内心稍有不满，心想这种时候了，大伙同仇敌忾，何必意气用事？
米歇尔少校虽带着几百个特种兵，又将沈约逼入绝路，看起来百无一失，但是坂田横夫内心仍有强烈的不安。
“你不安什么？”
米歇尔少校看出同伴的紧张，冷笑道：“哪怕是将军? 都被我带人捉到了。哪怕沈约是从那个世界得到了奇特的体质，但他并不是金刚不坏！”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那个世界的人虽然厉害，但终究还是人！
这里几百个特种兵? 都带着极为先进的武器? 沈约只要冒头，就有成为筛子的可能！
坂田横夫客气的说道：“这场战役? 我秉承精诚合作的态度，一直听少校的吩咐的。”
米歇尔眼睛眯了起来? 继续向前道：“那又如何？”
他嗅到点不对的气息。
防空洞的深处静的可怕！
这里本不应该这么寂静的。
“因此看守姜智联和藤原野望的任务? 我也交给了少校负责。”
坂田横夫继续道：“我的人负责明面做诱饵? 而少校的人才是真正决定胜负的人。”
米歇尔心中微沉? 知道哪里不对了。
“通往囚室只有一条路。”
坂田横夫凛然道：“沈约走的是这条路！少校一路命人小心翼翼的搜查，路上哪怕有个蚂蚁? 都能看得到。可是……”
神色中带着警惕? 坂田横夫道：“这种时候，少校的人不是应该有所反应才对？”
米歇尔少校早就开始联系看守囚室的人，却一直得不到回应。
听到这里，米歇尔突然一摆手道：“前队增速，后队防御！”
他跟随前队迅疾的向前冲去！
已方的看守怎么全无动静？
难道死绝了？
沈约如此可怕? 杀死了那些人，竟然连声息都没有？
黑暗中，手电的光影交织闪烁，汇集着有序的脚步声，如洪流般涌到了囚室之前。
说是囚室，不过是防空洞内一间有门的房间。
姜智联是个残废，藤原野望也早被疾病拖垮了身子。米歇尔少校让八个手下精英看守这二人，已经很给这二人面子。
众人涌至门前，就看到有两个同伴正持枪蹲在掩体后，只露出了头盔，不由微舒一口气。
同伴没事。
可沈约去了哪里？
他消失在甬道之中？
米歇尔心中诧异，低声喝道：“怎么不回答？”
他适才已命人用特定的传呼手段联络，这些人没有回应，让他一度以为已方的人都死了。
掩体后，那两人仍没有反应。
米歇尔少校嘴角抽搐，突然一摆手，有两个手下小心翼翼的持枪上前，枪口对着掩体后自己的同伴。
不一会得功夫，那两人已到了同伴的身边，见同伴仍无反应，推了一下道：“怎么……”
倏然露出惊骇的神色，那两人急退数步。
掩体后，少校埋伏的那两个手下麻袋一样的倒向地下。
米歇尔少校急急的上前，掀开那两人的头盔，也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那两人均是五官溢出了鲜血，双眼发直，如同撞鬼后，被鬼掐死了一样！
顾不得死去的手下，米歇尔少校立即看向房门，一指房门，低喝道：“轰开！”
轰！
枪榴弹射中房门，一时间烟雾弥漫。早有特种兵丟进几个催泪弹进入，有白烟弥漫。
有特种兵已经戴着防毒面具冲了进去……
676节 炸弹断后
不闻枪声。
几个特种兵如临大敌的冲入了囚室，并没有立即开枪。
他们的任务是探明情况，而不是像疯子一样的先横扫一阵。
没有枪声，只有那几个人的脚步声。
米歇尔少校的内心，却是极为的不安。
有枪声，他会紧张，但证明敌人还在，情况尚好。可一直没有枪声，只能说明——危险不在。
危险不在，敌人就不在。
煎熬的等待后，终于有人走了出来，低声道：“少校。沈约不在、人质不在，我们的人……都死了！”
言情小说网
米歇尔少校虽然有这方面的预期——房间不大，一眼就可以看穿，加上了催泪弹后，要搜寻也不会用太久。沈约撤退，没有必要留人质在这里，沈约就是为了人质来的。
可这不可能！
米歇尔几乎尖叫出声。
他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忍住自己的冲动的叫喊。
绝不可能！
这里只有一条道路！
他米歇尔故作悠闲，不急不缓的到达这里，就是怕沈约藏在暗处离去！
沈约无路可走！
可如今沈约不但杀了所有的看守，救出了人质，还硬生生的在他眼皮子底下走出了一条路来？
不让他们察觉？
心中愤怒兼有疑惑，米歇尔走进了囚室，喝道：“搜！”
坂田横夫目光带着诧异，心道这么小的地方，你想要搜什么？
米歇尔少校继续道：“掘地三尺，也得把沈约找出来！”
他手下的那些特种兵立即向地面上望去，看似要对地面进行搜查。
坂田横夫有些不信，心中暗道——我们才拿这里当陷阱，你说暖玉早在我们的陷阱内安排了逃生口？
这样的暖玉，不是和神仙一样？
但他知道米歇尔少校的位置不是靠溜须拍马上去的，米歇尔少校这般做，就是因为不信神仙。
再说，他坂田横夫也没有别的想法。
米歇尔少校却持枪走到了一个死去的看守面前。
那个看守带着防暴头盔，此时此刻，有白雾未散，一时间让人看不清面容。
坂田横夫心中微凛，也取出了手枪。
与此同时，几个特种兵的枪口也对着房中其余的几个尸体。
沈约和人质会不会装作尸体还藏在这里？！
坂田横夫想到这里的时候，内心震颤。
这是一个瞒天过海的狡猾手段。
心中这么想，坂田横夫却又感觉有些问题——尸体的数目没错，沈约如果取代了尸体，那尸体又去了哪里。
米歇尔少校缓缓揭开面前那人的头盔，皱了下眉头，目标随即放在下一具尸体之上。
等揭开所有尸体的头盔，米歇尔少校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尸体就是他手下人的尸体，个个七窍流血而死！
“他们怎么死的？”
坂田横夫突然问道，“中邪吗？”
米歇尔少校已经在检查一具尸体，闻言横了坂田横夫一眼，“他们很可能是内脏碎裂死的。”
“被沈约硬生生的打死的？”坂田横夫内心凛然，感觉这些人还不如中邪死去呢。
米歇尔又伸手脱下一个死去看守人的上身衣裳? “没有淤痕和伤口。”
内力？
坂田横夫随即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些人都是被沈约用深厚的内力杀死的？
东瀛继承了华夏的古老传统，对于内力这些东西? 还是比较相信的。
米歇尔脸色有些铁青? 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们极可能是被一种音波武器杀死的。”
这需要尸检才能确定。
可米歇尔不用尸检已经能肯定，因为他知道米国已经开发出这种武器? 而死者被音波武器射中，就是这种情况。
脑海中已经闪过沈约和这些人交手的情形。
飞速接近敌人，沈约用音波枪无声无息的杀死所有的看守者? 狠辣没有情感。
可是……
沈约同时还屏蔽了这里的信号? 让所有的看守者来不及传信。沈约是人吗？他如何做的这般干净利索，而且……还能带着两个人质逃走。
不是月亮角的缘故！
因为米歇尔一直在检查月亮角启动后独特的辐射残留。
米国早就对月亮角有了深入的研究? 虽然还不能复制月亮角，但已经有了对付月亮角的手段……
百思不得其解，米歇尔的目光落在了地上断裂的手铐脚铐上。
过去捡起来脚铐看了眼，米歇尔少校不由得更是凛然——手铐脚铐是被高温硬生生的融化切断！
沈约究竟带了多少种武器过来？
在监控视频中? 这人看起来两袖空空的样子? 可他怎么能有这么多的手段？
有人突然喊道：“少校? 墙壁似有空音。”
那些特种兵检查完地面一无所获，随即开始检查墙面和顶棚。
他们都是极具经验，很快就有人发现? 有处墙体敲打发出了空音。
米歇尔少校立即上前，有手下人已经尝试砸开那个墙壁。
坂田横夫突然道：“少校，你安排在这里的人，是否携带了所有的必要装备？”
“什么意思？”
米歇尔少校有些不耐烦道，见墙壁那里被混泥土堵住，那些特种兵无能为力的样子，米歇尔很是奇怪。
墙壁后有空音，说明墙壁后有暗道，对方极可能是从那暗道离去的，可是对方既然从那里离去，墙壁表面为何还会那般牢固？
总不是、对方离去后，还有空暇用混凝土封住了墙壁？
这种时候，坂田横夫还在质疑他米歇尔的安排，不由得让他大为不悦，见众人还在试图找到缝隙，米歇尔已经喝道：“撞开墙壁！”
坂田横夫却在看着地上的尸体，眉头皱起，似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突然道：“少校，你有没有给这些人配备了手雷？”
“当然！”
米歇尔少校冷冷道：“你以为我会小瞧沈约、暖玉他们？”
话音落地，米歇尔少校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他突然明白了坂田横夫是什么意思了。
看守人都配备了手雷，可方才他在检查的时候，这些死去的看守人携带的所有手雷全都不知去向。
手雷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
看着手下人已经听命，拿着撞锤向墙壁上撞去——这些特种兵装备很是齐全，已经考虑到各种可能，是以也带了突进的装备。
米歇尔突然感觉到惊悚，失声叫道：“不要！”
轰！
撞锤已经重重撞在了墙壁之上。
轰轰轰……
墙壁极为热情的回应了米歇尔的攻击，刹那间，不知道多少手雷同时爆炸开来。
火光四射。
整个墙壁瞬间爆炸开来！
677节 人质得救！
墙体爆裂！
撞墙的那几个特种兵虽然戴着防暴头盔，穿着避弹衣，可仍挡不住爆炸带来的剧烈冲击，凌空飞了出去。
而米歇尔少校和坂田横夫却在爆炸之前，已经向外窜了出去。
他们能活的更久一些，凭借的是生死关头的抉择，以及危机出现能够不顾一切人的做法。
言情小说网
从这点来说，他们很有领导风范。
牢狱看起来如同炼狱一样。
进入此间的特种兵装备齐全，基本上能带的武器全部配备身上，就是因为这样，墙体的爆炸不过像是第一波爆炸。
随着爆炸，那些没有逃出去的特种兵成为了第二批爆炸的起源！
催泪弹、燃烧弹，手雷、各类的子弹被墙体爆炸再次引爆，牢房内惨叫声起、爆破连连，整个牢房看起来都要坍塌下来一样。
米歇尔退出了牢房，可感觉地面都在震颤，突然喝道：“退。快退！”
这里虽是防空洞，混凝土再加钢筋结构，可以挡住地面上炸弹、炮弹的袭击，可如今这里深入地下，建筑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结实。
防空洞很少考虑内部的爆炸……
这里有塌方的可能。
米歇尔少校是本能的反应，可这个命令却是救了他的性命。
有人还在犹豫不决，因为牢房中还有他们的战友，他们就这般退却，不是抛却了自己的亲人、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兄弟，还有米国人强调的忠诚？
他们却不知道，在各种国际冲突中，他们的同门师兄都是靠着这种抛弃才能回到家乡的！
拯救大兵不过是宣传的手段。
队伍有些分散。
米歇尔已带着一部分人手远离了牢房。
而早在这之前，坂田横夫就已经退到了众人身后。
有流弹从牢房射出，击到众人前方不远的头顶之上。
轰轰轰！
他们的头顶突然又炸了开来！
头顶的方向，竟然也埋了手雷？
防空洞显然不乐意被这帮人一搞再搞，轰隆声响中尘土弥漫，然后甬道的整个顶部塌了下来。
米歇尔少校闪的快，眼看泥土活埋了同伴时，后退的更快。
前车之覆、后车之鉴！
所有还在跟随米歇尔的特种兵这次整齐划一，没命的向外奔逃！
等到一口气回到九层高台的附近，地面虽还在震颤，可危险显然已经弱了很多。
米歇尔少校一时犹豫，不知道应该先是援救还是撤离。
他们比自己想象的要渺小，但敌人比他们想的要强大！
沈约凭借一己之力，不但干掉了那八个看守，还利用他们配备的军火布下爆炸点，而且一个人差点将数百个特种兵活埋在地下？
这……简直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虽是这般想，但米歇尔少校又知道这是有可能的！
因为事实是——他引以为傲的特种兵分队，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半人！
而他们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对讲机突然传来声响，有他在防空洞外的手下急声道：“少校，少校！敌人攻来了，火力很猛！”
米歇尔少校和坂田横夫互望一眼，都是脸色改变！
敌人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啊。
按照套路，敌人本来应该是顺子开头，王炸在后——先从外边攻打，再进入内部对决的。
可敌人倒好，直接王炸干到他们的内部核心，等他们损失惨重后，再来攻打外围的力量。
这是什么意思？
敌人难道准备将他们全歼在地下？
米歇尔一直向往和暖玉决战，可真等到对方发起灭绝性进攻的时候，也是毛骨悚然。
再也顾不上正在燃烧、被土埋的战友，米歇尔少校喊道：“你们坚持住，我们立即增援！”
这里虽是防空洞，但真被对手瓮中捉鳖的时候，他还是心里害怕对方炸崩了入口！
他带着众多手下齐齐向防空洞外奔去，因此看不到九层高台废墟的阴影位置，悄然的闪出了四个身影。
金甲战神、热血屠夫正带着两个人躲在暗处。
热血屠夫背着个看起来还像是孩子的少年，而金甲战神的身旁站着个老人，略有茫然的模样。
“少爷……”
那孩子般的少年低声道：“你真有本事，搞了这么大的阵仗。”
少年满是敬仰的看着背负他的热血屠夫，他脸色有些发黄，营养不良的模样。
热血屠夫冷哼道：“智联，我改变了容貌，你为什么知道是我？”
他声音中终于有了些激荡的情感。
那少年当然就是姜智联。
姜智联热泪盈眶，“除了少爷，谁会这么拼命的来救我？再说，你脸上的麻子，我很熟悉的。”
热血屠夫眼中也有晶莹闪烁。
他自然就是金鑫！
不错，除了金鑫，谁会这么拼命的带节奏深入虎穴，救出自己的手下？
米歇尔可以不顾同伴，金鑫却是为了兄弟朋友，什么事情都可以去做！
“沈顾问呢？他在哪里？安全吗？”
姜智联又问，“他若是没有被别的事情牵扯，不会不来的。”
他很是相信沈约，但感觉金甲战神绝不是沈约——沈约无论如何，都没有这么冷漠的。
金甲战神已经向防空洞的一侧走去！
“现在不是多嘴的时候。”
金鑫背着姜智联，低声道：“朋友，眼下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金甲战神是哪个。
可他不能不佩服这个金甲战神，虽然他感觉这个人不是什么金甲战神。
答应和暖玉交易后，金鑫就变成了热血屠夫。
暖玉给他的吩咐是——你要救出你的朋友姜智联，跟随这人就好。你不用知道他是谁，但一切事情，交给他来做！
他金鑫能够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得益于暖玉给他配备的高科技手段——一把奇怪的可释放冲击波的斧头，不能增高、却能发挥他体能的一双鞋子……
看着沈约晕倒的时候，金鑫的一颗心是抽紧的，但见金甲战神煞有其事验证的时候，金鑫立即意识到沈约昏迷不过是做戏。
暖玉不会害沈约！
金鑫旁观者清，自然看的出来。
事实上，这应是暖玉导演的一场大戏！
金鑫虽知道的不多，但他是暖玉的实验体，暖玉和他有种链接，可以告诉他很多事情。
暖玉一直在关注这面的进展！
得益于暖玉的提醒，金鑫将热血屠夫这个人演的活灵活现，可到了防空洞内，他仍旧搞不懂暖玉的目的。
但他很快明白了。
金甲战神被导航仪“射飞”的时候，暖玉立即道——跟上他。沈约会拖住敌人，你们去救姜智联、还有藤原野望！
678节 枪枪要命
做戏是为了救人质？救智联？
金鑫听到这个命令后热血上涌，悄无声息的跟着金甲战神冲去。
金甲战神被导航仪射到一个岔路后，随即就催动导航仪向墙壁破去！
坚硬的墙壁无声无息间就有了个窟窿，而金甲战神就抓住导航仪的尾翼，跟随导航仪从窟窿中射了出去！
沈约如果看到这种方式，多半会想——你这么坐过山车很危险滴。
当初他是坐在过山车里面冒险，那种感觉都让人难以承受。金甲战士倒好，直接揪住过山车的尾部前行。
言情小说网
这种风险不言而喻。
金鑫自然看的目瞪口呆。
他不老土，但眼前的高科技，他做梦也没有想到。
但金鑫能想到一点，这个导航仪虽带来了沈约，但金甲战神对导航仪的掌控能力，远在沈约之上！
或许这个东西，本来就属于金甲战神所有？
而金甲战神肯定是装作被导航仪击退，进而迅疾的离开战场。
金甲战神是去救智联了！
一念及此，金鑫也顺着开出的那条道路迅疾的爬过去。
手脚划破、膝盖流血也是在所不惜。
可金甲战神怎么能知道智联被囚禁在哪里呢？
等出了导航仪破开的那个窟窿后，金鑫赫然发现，他们就在牢房内。
智联、藤原野望均在其中，手铐脚铐全断。
看守人尽数毙命。
显然已被金甲战神解决。
而金甲战神在这短暂的功夫，不但杀了那些看守，解救了姜智联和藤原野望，还在他们的头顶的混凝土层中又开出一条道路来。
金鑫不明白金甲战神的目的，可此时此刻绝不废话。得到金甲战神的示意，他立即拖着姜智联、带着藤原野望钻回洞中。
原路返回！
那时候金甲战神在收集米歇尔手下人的手雷。
沈约一闪而入。
金鑫看到沈约的时候，几乎要喊出来，但他仍旧没有多话，虽然作为一个兼职演员，但他比那些职业演员懂得的要多得多。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导演暖玉不喊“卡”的时候，他最好还是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既然找到了智联，他金鑫对于暖玉的安排自然就信服。
一些别的事情，以后再说好了。
他带着两个人质沿着那个钻出来的隧道奋力向前，然后他们又回到了九层高台处，躲在废墟后。
因为暖玉已经告诉金鑫——不着急冲出去，你在这里等着就好。
对于暖玉，金鑫的心理极为复杂，但他此时此刻，却不能不相信暖玉——有时候，有些智商的碾压，他不能不服。
听到爆炸声，随即感觉到金甲战神到了他的身边，金鑫已然明白过来。
这是暹罗防空洞事件的复杂演化版本！
金甲战神知道米歇尔会搜，就在他们离开的洞口的地方装了部分手雷，然后多半还用某些小手段做个掩护、同时做了个简单的爆炸触发机关。
只要大力撞击，墙壁震动，手雷拉环就会弹出，只要一颗手雷爆炸，连环的爆炸就会开启。
金鑫也随即明白了金甲战神在牢房的头顶开条道路的用意，那肯定是将手雷也安放了进去！
和在暹罗的暖玉一样，金甲战神此举也是要炸坍防空洞，困死那些精锐特种兵，不花太多的气力。
同样的招式，金甲战神虽没有暖玉那么多的时间准备，但信手用来、游刃有余。
同样是金字辈的，金鑫感觉自己是混的最没用的那个。
哪怕金龙鱼都比他要有名太多。
看着前方默默行进的金甲战神，金鑫感觉这人应该和暖玉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他们都有着极为冷静的神经，逆境存活下来的坚韧，看似冷酷、实际上是不得已反击的手段。
手段建立在对敌人深刻的了解之上。
不过米歇尔少校的结局和他、沈约不同，米歇尔还是逃了出去……
当初在暹罗的时候，沈约若是只顾自己，肯定也不会困在防空洞内的。
金鑫想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知道金甲战神要去哪里了。
多半是通风井！
任何防空洞都有通风井！
以米歇尔少校和坂田横夫的谨慎，没道理不留意这个出入口，可是如今惊变连连，米歇尔自顾不暇，坂田横夫灰头土脸，无暇再管其他。
他们扣押的人质已被救走，防空洞的入口还有人在激战，一切都有些乱套，因此通风井就会有漏洞！
金鑫的脑袋也绝不是白给的，也很快明白了暖玉为什么不让他急于冲出去。
有时候看起来的准备，只是在等待机会出现罢了！
乒乒乒！
前方突然有枪声数响，响声沉郁，然后没了动静。
姜智联忍不住的有些畏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藤原野望一直没有说话，此刻也下意识的躲在一旁的阴影处。
金甲战神继续冷静的前行。
前方近地处出现个黑黝黝的洞口。
金甲战神弯腰向洞口钻去。
“小心！会有人埋伏！”金鑫忍不住的提醒，他虽不知道对方是谁，可如今同仇敌忾，感觉最好还是和金甲战神齐心协力行事。
金甲战神已经抓了几具尸体丢了出来，然后钻进去。
藤原野望看向被抛出来的尸体，终于开口道：“是山口组的人。”
他毕竟是山口组的老大，一看那尸体的相貌打扮，就知道是自己曾经的手下。
如今的这些人，自然是听从坂田横夫的意思守在通风井提防意外袭击，没想到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
这些都是山口组优秀的精英，擅长暗处作战，而且枪法精准！
坂田横夫将这些人安排在这里，也算是知人善任。
在组织中能出头的人物，绝对也是优秀的人才。
可是……既然如此，干掉他们的那个人，不是更加的强悍？
方才那几声沉郁的枪响，原来就是从防空洞的竖井内传过来的，所以才显得有些沉闷。
方才有人窜入了竖井，几枪就干掉了坂田横夫埋伏下的精英杀手！
藤原野望想到这里，微有些心悸。
如今已是后浪的年代！
金鑫看着那几具尸体，也在分析是什么情况。看到那几具尸体均是额头中枪，他脑海中突然闪过沈约的身影。
这种黝黑不利的环境，只有沈约这种人才能果敢冲入其中，枪枪要命！
原来在他们等待的时候，沈约已经到了他们的逃生路口，帮他们解决了麻烦？
679节 废物利用
金鑫感觉麻烦少一个的时候，米歇尔少校却感觉麻烦不断。
敌人不按套路，开始疯狂的进攻！
他绝不能被人困在防空洞内，带人迅速的冲到了防空洞的入口处，米歇尔少校嗅得到土地焦枯的味道。
空气中满是金属，火药的味道！
“防御阵型！”米歇尔少校喝道。
他的那些特种兵手下立即有序的进入预定的地点——他们本来就在这些位置，只是因为洞中突然发生异常，这才被少校带离了作战场地。
xiaoshuting.org
感觉枪火并没有想象中的激烈，米歇尔少校招呼一个手下过来，“怎么回事？他们撤退了？”
那手下是个上尉，立正道：“少校，他们方才火力的确很猛，但没有持续太久。他们的目的好像是掩护同伙撤退。”
“掩护同伙？”
米歇尔少校内心微动，“他们的同伙是什么人？”
“不知道！”
上尉回道：“只知道一共有三个人，在我们防空洞的上方，从我们防守的左翼突然冒出，然后逃离了这里。其中有一人似乎腿脚不方便，还要另外一人背着。”
“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逃离？”米歇尔少校握紧了拳头。
坂田横夫叹了口气，心想不用问——逃离的三人肯定是沈约、姜智联、藤原野望了。
但在这种非常时刻，他也没有揭穿这个真相。他知道米歇尔会想到的，这时候揭穿打脸，米歇尔少校说不定会开枪的！
那上尉带着些委屈道：“他们突然在我们圈内出来，我们那时候还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人。”
暮色沉沉。
黑暗已经让人看不到远方。
从自己的防御圈内出来的人，不是自己人会是谁呢？
“我们向他们呼喝，他们全不理会。等他们走远一些后，敌人突然以极为猛烈的火力对我们进行攻击。”
声音顿了下，上尉补充道：“是很多榴弹！在近距离发射，攻击极为猛烈。我们顾不得那三人！只能让他们跑掉了。”
心里有些奇怪，上尉继续道：“那三人离开后，敌人的火力立即弱了下来。少校，那是什么人，为何会不遵你的吩咐行事？”
他的最后一句话，多少有甩锅的味道。同时表明他没有做错，他只是怕误伤同伴。如果是逃出来的囚犯，他没有接到少校的指令，责任也是少校的。
米歇尔少校重重唾了口，握紧了手枪，一时间却想不明白沈约是如何带着两个人质突然到了地面的。
对方忽然强攻，看起来不过是围魏救赵的计策。
既然人质跑了，对方接援人质撤离，并不出奇。
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金鑫此刻背着智联，不过才出了通风井，而且就在他们身边不远。
--
有些费力的背着姜智联翻出了通风井，金鑫轻轻舒了口气。
一切舒畅。
黑夜降临的时候，总算有星星明亮。
枪火已停。
金甲战神出了通风井，认准了一个远离防空洞口的方向走去，他知道暖玉虽然派人吸引米歇尔他们注意，让他们以为沈约已经带人质走掉了，但危机并未解除。
金鑫立即跟上，可下意识的回头望了眼，就看到暗影处，有人向他摆下手，黑暗中似乎还笑了下，然后窜入了竖井之中！
是沈约！
金鑫内心激荡！
智联说的没错——只有少爷会救他，沈约若没有意外，一定会出手相助。
也只有沈约才有那么温暖的笑容。
沈约认出了他！
暖玉的手段很是高明，金鑫虽然被暖玉化装成热血屠夫骗过沈约一次，但以沈约的头脑，肯定已经猜出他就是金鑫。
忍住了去招呼沈约的冲动，金鑫知道沈约窜进去，肯定有沈约的目的，可防空洞内都是死人，沈约为何还要钻进防空洞内。
金鑫有点想不明白。
但他已经接到了暖玉的传信——我帮了沈约，也帮你救出了姜智联，如今。到你回报的时候了！
--
沈约又返回了防空洞。
他的确如金鑫所料，为金鑫他们解决了通风井的那些杀手！
在向牢房扑去的时候，他心中没底，可暖玉竟然链接到他——去救智联，有人接应。
暖玉坐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她七支坐法，周围有仪器光影闪烁，她好像又要做一个实验！
沈约不能不佩服暖玉这个实验狂人。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着做实验？
但他又深知，实验只怕和月亮门的开启密切相关！
这次、暖玉搞的动作，只怕比暹罗更壮观百倍以上！
有谁会接应他呢？
沈约带着这个疑问冲到了囚牢，随即看到了金甲战神和一地的尸体。
金甲战神果然是暖玉安排的托儿！
这个暖玉做事匪夷所思，用人也是天马行空的不拘一格。
沈约也很快明白金甲战神为什么能摸到这里，在他将冰锥插入坂田横夫克隆体身上的时候，他捕捉到坂田横夫的记忆。
暖玉肯定也明了了坂田横夫的记忆，然后这个金甲战神和暖玉有关，很可能是同时知道人质的地点。
然后事情就简单了，金甲战神假装被导航仪射走，实际上是快一步去救人质。
和金甲战神同时闪进那个逃离通道，金甲战神随后拿出一把枪来！
那是把异常独特的枪！
枪口射出的光线，如同粘结剂一般，很快的能将泥土重新粘合！
沈约见到，不由叹为观止。
不过他比金鑫更快想到了金甲战神的用意，随即做了个简易的震感引爆机关。
金甲战神看了沈约一眼，微微点头。
他始终只做事，不说话。
沈约随后道：“我去通风井。”
他知道金甲战神一定会明白他的意思。
没有谁比暖玉更知道利用防空洞的，通风井这个地方，暖玉不可能忽略。
沈约抢先到了通风井，干净利索的干掉了坂田横夫埋伏下的杀手，然后目送金鑫、智联安全离去。
这么卖命救智联，甚至将智联背在身上的，除了金鑫，还会有谁呢？
见金鑫回头，沈约摆手做下告别，然后窜入了防空洞。
在金鑫眼中，防空洞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在沈约心中，这里还是很有价值的！
顺进原路返回到囚房，囚室已经和炼狱一般，没有火燃，这里的氧气已被燃尽。
沈约有些费力的清理着坍塌洞口，终于搞出一条通道，随即放缓呼吸，看了下周边的尸体，目光微亮，用泥土抹黑了面孔、脖颈和双手、手臂，然后扒下一个死人的装备穿在身上！
680节 混入敌阵
沈约做完身份，立即伏地倾听，感觉远方有震动声，他随即向前走去，前方有塌方的泥土堆积。
拿出手机简单测量下，沈约随手将一只冲锋枪简单的拆卸后，开始动手挖掘前方的泥土。
xiaoshuting.org
前方也有挖掘的声音，听到这面的挖掘声，立即也向这个方向挖了过来。
没过多久，前方通道霍然开朗，然后沈约就看到一帮人正绝望的看着他。
那是被防空洞塌方埋在下面的一些特种兵。这些特种兵被埋在塌方的防空洞内，并没有坐以待毙，还希望打通前方的道路。
他们不知道塌方的面积，肯定感觉向前挖掘生存的概率更大。
听到身后有响声，他们下意识的回应，可看到只有沈约一人，难免失望，有人用英语大声的呼喝起来，叫喊的内容无非是——我们浪费了时间。他只有一个人，没有用之类的话。
他们是向一个带头的人在呼喊。
在这里，那人的官阶看起来高一些！
沈约心想生死关头，你们的脑子看起来还不够用！
见那个带头的望了回来，沈约立即用标准的英文说了句——那里！他伸手向来路指去，也不废话，转身向囚室的方向奔去。
带头那人有些错愕，可随即想到了什么，叫道：“跟着他！”
众人乱哄哄的跟过去，趟过遍地的尸体武器，终于到了那个洞口前。
沈约也不多话，当先爬了进去。
那些人本以为必死无疑，见到突然有个出口，均是大喜过望，不用沈约再说，都跟着沈约的身后向前爬去。
不多时，前方霍然开朗。
众人到了出口处，看着七零八落的九层玉台，却感觉到了仙境一样。
有人已经扑过来，抱住了沈约，叫道：“肯尼亚，Brother！”
沈约在穿起那死人防弹衣的时候，已经看到那人黝黑的脸孔，脖颈上有个象牙项链，感觉死人多半是个非裔。
米国人因为人权的缘故，本国人工昂贵。米国雇佣兵这活儿，倒是五湖四海的国外人居多。
非洲贫瘠，很多人都会冒险到米利坚淘金。
他选中这人的身份，也是感觉这种人更好冒充。
众人脱困，将沈约抛了起来，不停的叫着兄弟，他也就傻呵呵的笑。
某些角色，不用说话的。
突然有人高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声音响起，那些人有的立即停止了欢呼，沈约差点摔在地上，幸好有人抱住了他。
米歇尔少校脸色严峻的过来，“如今大敌当前，你们在做什么？”
很多人虽有不满，仍旧没有吭声。
领头的那人却冷冷道：“米歇尔少校，如今大敌当前，你就可以不管我们的性命了吗？”
米歇尔微有脸热，随即道：“邦迪中尉，我需要提醒你一句，所有人带来的手下，我都是给了高额酬劳的。”
话音顿了下，米歇尔少校强调道：“这些都是买命钱，你应该不会不知道！”
邦迪中尉不说话了。
事实就是如此，有钱不但可以买买买，买命也是肆无忌惮。
米歇尔少校回到防空洞倒不是为了救援，而是想看看是否还有人可用，见到邦迪中尉带着一帮人逃出来，他没有多想，更多的是高兴。
不是为了这些手下逃脱大难，而是考虑到自己又有人手可用。
“你们眼下还有任务！跟我来！”米歇尔沉声道。
邦迪冷哼一声，并没有反驳。
众人虽有不满，但为了钱，还是跟在了米歇尔的身后。
沈约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在暖玉的计划中，见到坂田横夫、救援人质看起来不过是道开胃小菜，真正的对决，才是将将开始。
米国人这次搞个大手笔，要对付的绝不止他沈约！
防空洞周围既然布置了琥珀金光，那米国人真正要对付的，其实是暖玉！
米国人一战败北，肯定会有别的计划，沈约变身为非裔特种兵，本来就是想要刺探更多的秘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米歇尔不过是个前锋，他背后肯定还有更强的实力在支撑！
果如沈约所料，米歇尔少校才到了防空洞口，就有手机铃声响起。
米歇尔少校用的是战时的军用手机，厚重、结实，看起来砸死人不成问题。
丛林狩猎，越近原始才越是有用。
米歇尔少校看了下号码，向旁边走了两步，低声道：“上校，我这里还有近百人可用！”
“执行B计划！我很快会将暖玉的位置发给你！”电话那面是个沉冷的声音。
米歇尔少校很是小心的通话，他却没有留意到沈约正闭着眼睛。
绝利一源，用师十倍！
沈约闭着眼睛，将观想之念放在耳朵之上。
他虽没有恢复反力之鹰的记忆，但因儿时记忆的恢复，恩师悟性曾经教过的禅修法门时不时的会涌入他的脑海。
如今他用的也是一个禅观法门，这是从禅宗六妙法门中延伸而出的。
六妙法门主要是观人呼吸入妙，他却在观人触感来扩延人体的潜能。
随着他闭眼的同时，他就感觉耳朵如同雷达般在探测不停。
暮色沉，月已起。
满月之夜！
很是萧瑟。
周围细微的声音尽数收入他的耳中。
米歇尔少校说的声微，但沈约却听的清清楚楚，电话那面的回应他也听的清楚。
那声音的腔调有些熟悉。
自负中带着自信。
那人回答的内容也有些惊悚！
敌人在失利后不急不躁，看起来很有大将风范，可敌人在人质被解救后，竟然能知道暖玉的行踪？
心中凛然，沈约立即想到了什么——跟踪器？敌人考虑到人质会被劫走，在智联、藤原野望的身上安装了追踪器？
--
金鑫背着姜智联到了暖玉面前，轻轻的放下了姜智联，看着附近的灯光耀眼，微有讶然。
他们又到了防空洞内，不过这个防空洞自然不是坂田横夫的那个据点。
可这个防空洞显然是暖玉的一个据点，因为内部的灯饰和仪器都证明，暖玉对这里已经经营了一段时间。
藤原纪香看到父亲的那一刻，潸然泪下，扑过去抱住了父亲。
可她很快的回头，因为暖玉已经拿着一个探测仪到了藤原野望的身前。
681节 你的任务是做梦
藤原纪香抹了把眼泪，感谢道：“暖玉，谢谢你。”
暖玉笑了笑，“不用感谢。”
看了金鑫一眼，暖玉若有所指道：“这不过是个交易。我喜欢和守信的人做交易的。”
金鑫看了眼姜智联，摸摸他的脑袋，“智联，会有人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xiaoshuting.org
“那你呢？少爷？”姜智联也听出了什么。
金鑫沉默不语。
这是个交易！
无论如何，暖玉总是守信的人——答应别人的事情，她不但会做到，还让你觉得不回报说不过去。
当然，有人可以撕破脸皮，翻脸不认账，但他金鑫不能。
脸大不是要脸的理由。
自尊才是要脸的缘由！
他金鑫脸大且有自尊。
藤原纪香已经退到一旁，暖玉用探测仪在藤原野望周身扫了下，随后对姜智联做着相同的操作。
仪器没有反应。
众人都看着暖玉，他们都知道暖玉在干什么——检查敌人是否在人质身上安装了定位追踪。
这方式听起来有点老套，实际上是太多人会用到的手法，可仪器没有反应，似乎对方根本没有考虑到这招。
金鑫沉声道：“他们或许做梦也没有想到沈约和你、那个金甲战神会用这种方法劫走人质了。”
“就因为这样，所以他们没有安置追踪器吗？”暖玉反问了一句。
金鑫沉默下来。
他知道这个判断可能会是致命的！
在生死关头，你对敌人一点的判断误差，都会导致已方的损失惨重！
藤原野望有些惘然的问道：“纪香，这是怎么回事？”
他虽是山口组的组长，但身体抱恙，又一直被坂田横夫囚禁，对如今的局面并不清楚。
藤原纪香抹了下眼泪，低声道：“爸爸，你不用管。”
上下打量着父亲，看父亲很是憔悴，藤原纪香扶着父亲坐了下来。
“不错，你不用理会什么。”
暖玉冷漠道：“一切是你女儿和我做的交易。”
藤原野望眉头微扬，“什么交易？你……是暗界的人？”
话音落，室内静寂。
在场人看看藤原野望，又看看暖玉，似乎听出了什么，但又什么都不清楚。
半晌，暖玉才反问道：“你都知道什么？”
藤原野望缓缓道：“我说出我所知的一切，你放了我女儿如何？”
他毕竟是山口组的组长，意识到女儿和暖玉达成了什么协议。
无论什么协议，肯定对藤原纪香不利！
暖玉笑笑，“你觉得我会害藤原纪香。”
藤原纪香微微咬牙，突然道：“爸爸，你不用管了。暖玉说这件事和沈约有关，沈君是正人君子，他的事情，不会有问题！”
藤原野望双眼微眯，喃喃道：“沈约？”
他还真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可听藤原纪香的意思，对这个男人很信任的模样。
——女儿，你以前也信任坂田横夫的。
话到嘴边，藤原野望终于又将话收了回去。
很多伤人的话看起来很痛快，但造成的创伤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弥补。
“好，我说出我的所知。”
藤原野望略一权衡，随即做了决定，他没有太多的筹码，可希望这点筹码，让女儿不受伤害。
暖玉嗯了声，看向了金鑫。
金鑫轻声说道：“要开始了吗？”
姜智联内心焦急，不知道要开始什么，可见金鑫向他瞪了眼，不敢多说什么。
他宁可自己死也不想让金鑫受到伤害，但是金鑫的决定，他也从不敢反驳。
暖玉微微点头。
“我要做什么？”金鑫又道。
“你的任务是做梦！”暖玉认真的说道。
不但金鑫，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暖玉，一时间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金鑫不解的说道：“我的朋友沈约在出生入死，你让我去做梦？你觉得……我睡的着？”
他早听过暖玉的要求，可这一刻仍感觉难以理解。
他并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但始终奇怪一点——他有什么能力，值得暖玉和他交易呢？
做梦的能力？
“你是否做梦不是由你决定的。”
暖玉益发冷漠道：“决定你做梦，做什么梦，是我来控制的。”
看着费解的金鑫，暖玉冷冷的说道：“你和沈约是朋友？”
金鑫笑笑，“不是吗？”
他感觉这个问题简直是个笑话。如果这时候，能帮助沈约、哪怕知道会送命，他也不会犹豫的，因为沈约为了他，也出生入死过。
在暹罗的时候，他就有了这个想法。
“很好。”
暖玉脸上冰霜微融，“将你的这些想法保持下去，什么时候都不要改变！”
话音顿了下，暖玉似乎感觉不够，继续强调道：“任何时候都不要改变！”
金鑫冷哼一声，感觉暖玉在读取他的思想。
伸手一指旁边如同实验椅的一个座位，暖玉吩咐道：“你可以开始了。”
金鑫对那套设备不算陌生，事实上，在暹罗、移植布图索夫记忆的时候，布图索夫就坐过类似的椅子。
布图索夫因为暖玉变成了白痴！
想到这里，金鑫内心凛然，暖玉冷漠的说道：“你怕了？你怕因为沈约变成白痴？”
金鑫微微吸了一口气，竟恢复了平日嬉皮笑脸的模样，“变成白痴有什么关系？你不觉得，有时候，白痴比我们要幸福很多吗？”
他说话间坐在了实验椅上，主动拿那个实验头盔戴在脑袋上，闭上了眼睛，嘟囔道：“如今还早啊，我没有这么早睡觉的习惯。”
实验椅突然大亮起来。
那实验椅似乎是金属材质所制，众人开始只留意到实验椅上面的头盔有红绿灯闪亮，却没想到这个椅子也会突然亮起来。
这是什么鬼？
金鑫没有看到，他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倏然就没了声息！
姜智联见状大惊，只以为金鑫死了，张嘴就要呼唤。
暖玉霍然望来！
姜智联就感觉有一股寒冰刺入他的体内，冷的他舌头打结，话自然说不出来。
“你困了，睡吧。”
暖玉说了五个字，姜智联闻言蓦地闭上了眼睛，头一歪，靠在墙壁上睡了过去。
藤原纪香、藤原野望父女俩见到这种情况后，均是露出震惊的神色！
682节 明暗生死
看着暖玉望过来，藤原野望下意识的要挡在女儿面前。
无论如何衰弱，作为一个父亲、爱护女儿的心从未改变！
藤原纪香却迈步站在了父亲的身前，握住了父亲的手，微笑道：“暖玉，你究竟让我做什么？”
暖玉看着藤原纪香，悠然道：“在暹罗的时候，我虽然几次下手，但没有致你于死地的打算。”
xiaoshuting.org
藤原纪香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不错。”
暖玉虽然派杀手对她进行伏击，同时又让乔恩他们将在暹罗的山口组几乎一网打尽，但说实话，如果暖玉真的要她藤原纪香死，她也活不到现在。
藤原纪香不想妄自菲薄，可在她眼中，暖玉几乎是神一样的存在。
“因为我那时候还在犹豫。”
暖玉有些踌躇的说道：“我不想再……杀人。”
藤原纪香反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她看出暖玉的欲言又止，暖玉本来的意思不像是她要说的那样。
“因为沈约的出现，让我改变了很多计划。你要感谢沈约的出现。”暖玉喃喃道。
藤原纪香心中奇怪——她的确很感谢沈约，可她又感觉自己的理解和暖玉全不是一个意思。
暖玉看了一眼还在梦中的金鑫，“我想……我多少猜到了反力之鹰的计划。”
藤原纪香不说话了。
她发现自己和暖玉，完全不是一个频道上的人！
暖玉说的事情，她藤原纪香完全不解。
反力之鹰有什么计划？
凝望藤原纪香，暖玉目光复杂，缓缓道：“我虽然很聪明，但我知道，我还是不如反力之鹰的。”
藤原野望终于开口道：“反力之鹰，到了暗界的那……人？”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反力之鹰，是人，是神？但他显然也知道反力之鹰。
暖玉看向了藤原野望，“你都知道什么，说出来吧。”
藤原野望略微想了想，开口说道：“很多人都认为这个世界的人是宇宙之灵。”
暖玉笑了笑，很有讥诮之意。
藤原野望随即道：“但这个宇宙之灵连地球的玄奥都不清楚，甚至无法到达另外的一个星球，也很有点可笑。”
“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你最好挑一些你觉得有用的东西说。”
暖玉说话间，突然拿出个水晶球模样的东西放在半空！
半空悬浮！
藤原纪香看直了眼睛。
沈约若是在这里，肯定会往磁悬浮方面考虑，可藤原纪香却感觉这很像巫女做法的灵器。
藤原野望却是瞳孔微缩，“我记得……当初在索马里，半空也有这么一个东西，开始的时候，没人知道它是什么。”
看向暖玉，藤原野望语气凝重的说道：“你在三年前，也参与了月亮门的开启？”
水晶球内突然出现一点光华。光华很是微弱，就定在水晶球之内。
暖玉并不解释，“是我在问你。”
藤原野望轻轻叹息，“不错，是你在问我。”
他看着那个半空的水晶球，神色有些恍惚道：“我只想说，这个世界的人认识其实很肤浅，而月亮门的出现，虽被各个超级大国列为机密事件，甚至将月亮门伪装成是通往月球的通道……”
终于看向暖玉，藤原野望缓缓道：“但你我都知道，那些超级大国撒谎是习以为然，真理是不是少数人知道，我不清楚，但真相……往往都是少数人才知道。”
“历史素来如此。”
暖玉淡淡道：“因此那些历史争论者也不过是个笑话。哪怕历史的当事人，很多人都难以知晓真相，隔了几千年后，他们的后人还想讨论出事情的真相，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藤原野望轻轻的点头，“这也是当权人肆无忌惮的缘故。”
暖玉冷冷道：“不过你要讨论历史，去找别人吧。你不觉得你在浪费我的时间，也在浪费你自己的？”
藤原野望神色黯然，微微点头道：“我早知道月亮门不是通往月球的，月亮门真正通往的是……暗界。属于你的那个世界！”
暖玉未答。
握着女儿有些发凉的手，藤原野望轻声道：“听闻暗界和我们这个世界仿佛，但科技却比我们这个世界要高明许多！你的这个水晶球，实验椅恐怕都是暗界的技术！”
暖玉仍旧没有回答，但目光微有凛然。
她似乎没有想到，这个病怏怏的男人说的虽然慢，但说的竟都是真相！
涩然笑笑，藤原野望继续道：“你想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件事？”
暖玉微微点头。
藤原野望解释道：“因为我小时候，也曾见过石田秀子！”
暖玉冷冷道：“石田秀子告诉你……这些事情？”
藤原野望摇摇头，“她没有，她一点不蠢，她只是给我讲了一个神话。说那个世界的科技很发达，那个世界的人都因为依靠科技，和神仙一样。他们甚至可以利用大数据分析，推演出未来发生的事情……”
顿了片刻，藤原野望道：“之后，我又过了几十年，才听到这个世界开始议论大数据分析的事情。”
暖玉“嗯”了一声。
“因为石田秀子给我讲的事情，我的眼界才会开阔很多。”
藤原野望突然咳嗽了几声，用手掩住了口。
等放下手掌的时候，他却握紧了拳头。
藤原纪香突然有了丝惊慌，“父亲，你不要说了。”
转望暖玉，藤原纪香哀求道：“暖玉，我求求你，你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会为你做到。但你让我父亲先去医院好不好？”
她本来很是冷漠果断，但看到父亲指缝中的血丝，知道父亲方才在咳血，病情已是极为严重。
藤原野望摇摇头，“纪香，不要紧，让我说完。”
他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唯一的愿望反倒是希望暖玉看在自己说出的秘密，放过自己的女儿。
“不错，你很有主见。”
暖玉没什么表情道：“你也知道自己得的是绝症，必死无疑。既然这样，何必去医院浪费时间呢？”
藤原野望唯有苦笑，心道这女人说的直，但也说的真。
虽然很多人不喜欢这种真相。
很多人明知得了绝症，医生也婉转提示根本无法医治的，但还是有太多人为了维持内心的欲望，反复的折腾。
折腾到最后仍无助的死去。
生死面前，谁能看破？
他藤原野望的恶疾既然非死不可，何必去医院折腾呢？
“我本来也一直当石田秀子的言论是神话的。”
藤原野望轻声道：“但大约在二十多年前，华夏大雪山附近的一场地震，彻底让我扭转了看法。”
看着暖玉，藤原野望凝重的说道：“那其实不是地震，而是暗界的人，再次来到了这个世界！”
683节 梦中惊魂
明月已升。
满月！
沈约看着天上的满月，想着就在几个小时后，会出现一条通往一个神奇世界的道路，内心忍不住的兴奋。
他们正潜伏在连绵山脉的一个角落，等待进一步的命令。
暗夜幽幽。
起伏委蛇的群山中，似乎没有人迹，山内静的都可以听得到远处海浪的声音。
xiaoshuting.org
可沈约知道，福岛这个近乎没有人烟的地方，已不知多少人在暗中潜伏。所有人的目的只有一个——争夺月亮门！
哪怕月亮门是通往地狱，但这个科技实在太耀眼、太有前途，很多人的想法都是——抢到了再说。
月亮门意味着权利、财富、能力各种力量的汇聚，而这些，恰恰是世人热切渴望的。
米歇尔少校在失去人质后，米方似乎并不意外，反倒可以借此找到暖玉的位置？
沈约对此感觉有点费解。
他不认为暖玉会忽视跟踪器一事，事实上，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反跟踪早就成为家常便饭。
既然如此，米方又如何能跟踪到暖玉呢？
脑海中突然有光亮一闪，沈约微有诧异，随即发现自己看到了金鑫。
金鑫正在睡觉！
这看起来是个很不可思议的场面，但沈约看到金鑫脑袋上的仪器的时候，就知道金鑫是在做什么实验。
他随即又看到了昏迷的姜智联，正在说话的藤原野望。
这种场面？
他只用刹那就已明白，暖玉突然连上了他，他看到的一切，本来是暖玉的第一视角！
心中微跳！
早在深城的时候，沈约、理查德一伙人就已经猜测到——暖玉那伙人之所以对巨人大厦内部情况了如指掌，那是因为利用李雅薇这个实验体做了摄像机！
很匪夷所思的技术。
沈约早想到了这种技术，但真的身临其境，还是忍不住的震颤！
可他还是有些奇怪——暖玉为什么要当他的摄像机。这种通讯技术，不止局限在暖玉和实验体之间？难道说，两个修行者也可以这么遥感？
原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事情，真的存在？！
但很显然的一点是——暖玉想让他看到，或者听到什么。
沈约没有询问，就听到藤原野望已经说到——大雪山附近的一场地震，彻底让我扭转了看法。
——那其实不是地震，而是暗界的人，再次来到了这个世界！
内心狂跳了下，沈约一时讶然——藤原野望说的好象就是杰茜卡叙说的那场地震。
杰茜卡当时的结论是——那场地震的缘由是外星人造访了地球。
这个结论其实有些靠谱了。
暗界之人到了这个世界，那和外星人造访好像也差不多了。
都是拥有着超高的科技，都是心怀不明的目的……
如今的人类对外星人的造访，是心怀惊惧的，因为世人始终无法发现别的人类，而别的人类造访，有一件事情可以确信——那就是造访者肯定拥有更高明的技术。
米国人的殖民过程，一直依仗高科技威胁世人的做法，让世人有种根深蒂固的认知——我有高科技，我就要没道理的消灭你！
沈约想到这里，微有感喟。
室内沉寂了一会儿，暖玉悠然的说道：“说下去，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藤原野望点头道：“我那时候还年轻，但因为有见识，有……些能力，米国人很看重我。”
他本来想说有能力的，他的确很有能力。但在暖玉面前，他有些说不出口。
沈约心中微动，暗想原来米国人对东瀛的渗透，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用金钱远景拉拢收买别国的精英，为己所用，这是米国人一向的原则！
“因此我也参与到了围捕暗界人的行动中。”
藤原野望回忆道：“据我所知，那次暗界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一共五人。应该是三男两女。他们一直在大雪山收集什么东西。米国人好像在地震前，就得到了风声，早在地震前就到了那里。”
沈约眼皮子微有颤动。
二十七八年前的往事似乎和他无关。
可是……他师父悟性在他们禅修的山洞中藏了幅地图，标明那个地震带，也和他全无关系？
暖玉突然让他链接，让他知晓这件事情，也是无意为之？
“结果怎么样了？”藤原纪香忍不住问了句，她显然从未听父亲说过这些事情。
藤原野望慢慢的说道：“米国人、不列颠的人，再加上……我们的人，那几乎是一个营的人手，都配备当时最高科技的武器，围攻那五人。那五人虽有更高科技的支撑，却也被打死了三个。”
沈约心中剧烈跳动下，不知为何，他内心有种莫名的痛楚！
藤原野望缓缓道：“有个女人逃了出去，但最后一个男人，却被米国人抓走了。”
这些和杰茜卡说的似乎有些出入，不过杰茜卡是道听途说，而藤原野望是身临其境，显然藤原野望说的更是可信一些。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感觉心口的痛感稍有减轻。
藤原野望继续道：“那个被米国人带走的人，听说是一直被米国人秘密的关押在51军区。”
藤原野望喃喃道：“或许得益于那暗界之人的指引，米国人的科技更是突飞猛进，到了如今，领先了别国很大一截。”
暖玉微微点头，好像认为藤原野望说的没有问题，她突然扭头看了金鑫一眼。
沈约也随即看到了金鑫。
金鑫仍在梦中，但他的表情好像很有些怪异。
金鑫的嘴角竟有丝微笑，而遇到危险的人、做噩梦的人，绝不会露出那种笑容。
他好像在做着一个好梦？
但在暖玉看向金鑫后，不过片刻，金鑫的脸色突然变得异常的古怪，他脸上的肌肉像在抽搐，他的额头似有汗水，他的鼻孔一张一翕……
所有的症状都在表现，金鑫是在做噩梦！
暖玉倏然到了实验椅的旁边，伸手就要去摸金鑫的脑门，好像古代师父要灌顶一般。
金鑫霍然睁眼，蓦地站起，竟一把抓住了暖玉的衣领。
他的一张脸如同撞鬼般扭曲抽搐，死死的盯着暖玉，咬牙切齿道：“你……你……究竟让我在做什么？我做的、究竟是什么梦？！”
684节 地下宫殿
沈约见到金鑫那种见鬼的表情时，也是心中凛然！
金鑫很少有那么惊恐的时候。
哪怕是遇到致命的杀机，金鑫也是能拼命面对，却不会畏惧。
能让金鑫这般惶恐，只有一种可能——金鑫的梦境实在太让他感觉不可思议的惶恐！
暖玉竟然还很平静。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道：“你可以松开我的衣领了吗？”
金鑫怔了下，缓缓松开了暖玉的衣领，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咬牙切齿道：“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我哪怕搞鬼，你也要照做的，是不是？”
暖玉悠然道：“交易已经达成，你为了帮沈约，救姜智联，就一定要帮我做梦的。”
沈约神色讶异，不过基本明白了金鑫、暖玉纠葛的来龙去脉。
金鑫冷哼一声，“我恐怕做不下去了。”
“为什么？”
暖玉反问道：“你准备毁约？你不准备当沈约是朋友了？”
金鑫皱眉道：“我做的梦，和沈约有什么关系？”
沈约也很是奇怪，他也搞不清暖玉的逻辑。
暖玉笑了笑，“你做了什么梦？”
金鑫的脸色竟难得的红了下，“我要说出来？”
“当然。”
暖玉毫不犹豫道：“这也是我和你达成的交易内容。你是个男人，应该知道，有很多女人，最讨厌说话不算数的男人。”
金鑫冷哼一声，虽知道暖玉是在激将，仍旧道：“我……从哪里说？”
“自然从头说，越详细越好。”暖玉淡淡道。
沈约立即想到——暖玉对金鑫的梦境很有兴趣。
“从头来讲也没多少内容的。”
金鑫嘀咕一句，终于道：“我一入梦，就到了一个很豪华的地方，好像和宫殿一样。”
藤原野望父女面面相觑。
金鑫接着道：“那好像是个中东的宫殿，还有点像非洲王室的宫殿。”
沈约心道，也就是你能把这两种宫殿结合在一起形容。但他知道金鑫的形容能力并不差。
金鑫摇摇头，随即又道：“反正你知道那宫殿很奢华就好，那里有泳池，有很多女人在……泳池嬉戏。”
“于是你就忘记了你的目的，一直在看女人洗澡？”暖玉问道。
金鑫有些语滞，随即道：“谁做梦一开始就是清醒的？”
众人感觉这倒是真的。
很多人入梦，根本不知道这是梦境，只有醒来后才知道自己是做梦，而对于梦中的经过，很多人根本无法描述的。
金鑫能记住这些，不是容易的事情。
暖玉淡然道：“在大雪山，有种睡梦瑜伽的教法，告诉世人，做梦是可以保持清醒的。”
藤原纪香父女心中诧异，暗想做梦还要保持清醒，那不是太累了吗？
沈约心中却是微震，思索暖玉提及这个教法的用意。
他知道睡梦瑜伽的本质——这和和尚敲木鱼仿佛。
因为水中之鱼平日无法闭眼，古人就认为鱼不睡眠，而僧人不停敲打木鱼的意思就是提醒自己禅修昼夜不停，勤修猛进。
睡梦瑜伽就是木鱼这种观念演变出的一种具体密宗教法。
他沈约能够禅定清醒，如果将这种清醒转入梦境中，就是睡梦瑜伽。
一念及此，沈约的心脏怦怦大跳，知道自己还需更加努力才行！
暖玉盯着金鑫，凝声道：“别人或许不会开始就清醒，但你应该清醒的。因为你在入梦的时候，这设备一直释放着伽马电波。”
一指金鑫脑袋上的头盔，暖玉解释道：“世上充斥各种杂乱的波纹，会让这个世界的人的思想更加的紊乱。伽马电波是让人由浊反清、趋向统一的一种电波。”
金鑫干咳一声。
“因此你一进入梦境就应该是清醒的。”
暖玉毫不留情的揭穿道：“你看女人洗澡，只是因为你的习惯，不是因为你不知道那是梦境！”
沈约不由得想笑。
积习难改。
无论金鑫如何成长，某些习惯还是根深蒂固的。
金鑫冷哼了一声，“我只是看了一会儿，你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暖玉脸上突然有了怒意，凝声道：“你知道这么一会儿，会浪费多少准备的资源吗？”
沈约心中微动，意识到为了金鑫做这个梦，暖玉付出了极大的辛苦，不然暖玉这种人，为何会出现少见的愤怒？
金鑫也有些意外，可他看到暖玉湛蓝的眼眸突然要被海水吞没的模样，内心微有歉然之意。
他和沈约想的内容仿佛，更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既然人家完成了承诺，他没有道理爽约。
他只是看起来脸皮厚，但距离真正的厚脸皮还差得远。
“抱歉，是我错了。你不用急。”
金鑫安慰了一句，立即回到正题，“那些女人虽然不错，但女人嘛，都是那样，心灵美最重要。”
他催眠着自己，说道：“我好像站在那里，但没有人看得到我。”
众人有些奇怪。
梦境让人身临其境，是因为有交互的，金鑫这么做梦，是旁观者的角度，好像有点奇怪。
loubiqu.net
“我记得你吩咐我，尽量多看一些东西回来。”
金鑫解释道：“然后就我绕着那宫殿行走，一路上倒看到不少美景，不过奇怪的是……好像看不到太阳。”
“是黑夜？”暖玉问了句。
“不是，也看不到月亮星星。”金鑫说道。
那难道是地下？沈约立即想到。
“好像是地下，可是……”
金鑫费解道：“地下怎么会有那种金碧辉煌的宫殿？”
沈约心中突然一颤，因为暗夜中，有手机的震动声传来。
虽轻微，但就在沈约前方不远。
沈约一直在扮演着这些特种兵的肯尼亚兄弟的角色，混迹在邦迪中尉的队伍中。
他隶属的队伍已经全军覆没。
既然这样，他加入邦迪的队伍倒变得理所当然。
肯尼亚看起来平日少说话，这次关键时候救了这些人很是出彩，邦迪看他的眼神有些感谢。特种兵手辣，但对于救过自己性命的人，他们还是知道感恩的。
震动是传自邦迪的手机。
邦迪接听了手机，沈约就听到手机那面有米歇尔少校的命令，“向指定地点汇集！”
米歇尔他们已经找到了暖玉他们的行踪？
为什么？
沈约立即用意念进行传输这个消息。
暖玉只是简单道——收到。
沈约微有诧异，不知道暖玉为何会这么镇定，唯一的解释是——一切仍在暖玉的掌控之中，包括米国人要包围暖玉的事情，也在暖玉的算计中。
685节 看到了自己！
金鑫仍在回忆着梦境。
他看起来不再纠结宫殿在那里，继续道：“我一直在宫殿中行走，其实那宫殿更应该说是个城堡，城堡内部有警卫把守，始终没有对话。我几乎以为自己进入一个哑巴王国，可既然他们看不到我，我倒也不用担心。这时候，我好像进入宫殿内睡觉的地方……”
1200ksw.net
金鑫说到这里顿了下，补充道：“用点文明的话，那里应该是城堡主人的寝宫吧。”
暖玉“嗯”了声。
金鑫嘴角突然抽搐下，喃喃道：“我走到寝宫前，推开了大门，就看到里面摆着一张大床。”
听到这里，藤原纪香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从金鑫的描述中，她感觉梦里宫殿如果有主人的话，那肯定是个放荡不羁的人。
这种人的大床，通常是春光无限的。
金鑫眼中突然带了丝惊恐，那绝对不是要看到春光的样子。
沈约同时凛然，但已经跟随邦迪他们起身。
众人狼行的队伍，邦迪中尉显然就是他们的头狼。
他们穿行在山内，如同准备寻找猎物的饿狼。
沈约没再提醒暖玉，在行进的过程中，他采用释空所言的经行之法，只是维系脚步的基本动作，其余的全部身心都在和暖玉链接，这样他才不会断线。
金鑫那面继续道：“床上只有一个沉睡的男人。”
藤原纪香微感意外。
金鑫虽在说梦，可看暖玉的表情，那明显不是在关注一个梦境。
暖玉在金鑫做梦的时候，将他的精神送到了哪里？
为什么只有金鑫才能完成这个操作？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就见金鑫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喘息都有些费劲，不由得暗自为他担忧。
就听金鑫终于开口道：“我好奇之下，走到了那人的床前，就见那人睡觉的时候，是俯卧的。我看不到他的面容，但那人是个男人。”
藤原纪香见金鑫很是紧张，不由得也有些紧张。
“然后我就到了他的侧面，想看看他是谁。”
金鑫的声音如同地狱传来的那样，“我那时候不知为何，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我感觉床上的那个男人和我关系很亲近，似乎……”
他盯着暖玉，一霎不霎。
暖玉也在静静的看着他。
半晌，金鑫终于说道：“我看到了那人的侧面，那人的脸很大，脸上有不少麻子。”
沈约内心剧烈的跳动了下，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金鑫随后说道：“我看到那人的侧脸，突然有种睡梦中醒来，看到镜子中自己的模样！”
藤原纪香讶然。
藤原野望那时候的脸色，突然变的极为奇怪！
金鑫却没有留意到藤原野望，只是带着迟疑说道：“那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我！”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众人想到那种环境、那种情形，着实有些毛骨悚然。
金鑫语气中有着不可思议道：“他就看着我，我就看着他。我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因为在梦中，一直没有人看得到我的！但那人却在看着我。”
沈约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前方似乎有动静。在简单的交换口令后，队伍继续行进。
金鑫那面缓缓道：“我们对视应该是有三四秒左右的时间。然后他突然开口道……你是谁？”
藤原纪香蓦地有些发冷的时候，金鑫随即又道：“然后那人从床上的被窝里面突然抽出了一把散弹枪，一枪击在我的身上。”
房中静寂。
半晌后，金鑫这才道：“我就感觉到真被散弹枪轰中，然后惊恐中，退出了梦境。这是我梦境的全部经过！”
看着暖玉，金鑫一字一顿道：“他是谁？”
他这个问题听起来奇怪，但在他的叙说中，显然是将梦境的那个男人，当作真有其人！
他金鑫做梦，却到了另外一个奇怪的男人面前！
那个男人被窝中还藏着一把散弹枪！
很奇特！
但金鑫却很明白那种感觉，因为他也经历过那种枕边放把手枪的日子。
暖玉笑了笑，“在我们的实验交易中，我并没有解释的义务。”
金鑫也在笑，“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约再次停下了脚步，他惊奇金鑫的梦境，但对眼前的那一幕，也有些意外。
林中阴影处闪出来了三个人，为首的那人是米歇尔少校，他身边跟着的是坂田横夫，还有个金光闪闪的人。
金甲战神！
沈约看到金甲战神的时候，脸色微变。
金甲战神的目光似不经意的掠过了沈约，却没有任何异常。
如此夜色，他又将自己包裹在金甲之中，没人能看到他真正的面容。
冬日。
满月。
风吹林山，四野满是幽清之意。
沈约也装作不认识金甲战神的样子，他只是关心暖玉那面，他感觉金鑫竟然不像是使诈。
干他们这行的，很多时候，知道反倒要当作不知道的棒槌、来吸引别人上钩，不知道的情况下却要当作知道的样子唬人底牌。
金鑫对这种套路轻车熟路，但他这会儿，却不是在唬人。
暖玉微笑着看着金鑫，“你知道？那可以说来听听？”
金鑫并没有心虚，他盯着暖玉，凝声道：“我在梦境中看到的睡觉的那个人，其实就是我！”
一言落，四周均静。
藤原纪香一头雾水的样子，她明显跟不上这里的节奏。
藤原野望突然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藤原纪香慌忙伸手拍着父亲的后背，满是焦急。
暖玉稍显意外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多星集团能在棒子国称王称霸，看起来不是没有缘由的。”
金鑫并未因为暖玉揭穿他的身份隐秘而分神，慢慢的说道：“其实床上的那个人又不是我！”
他说的自相矛盾，但他很快揭开了谜底，“床上的我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我，他是暗界的我。”
沈约心中一震，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概念——平行世界？
传说中，这世上有很多一模一样的世界，难道说，什么暗界就是平行世界，而月亮门，就是通往平行世界的大门？
他刹那间涌出这些想法，内心却在惊奇，金鑫为何会在做了个梦后，就是这般肯定的模样？
看着略显得诧异的暖玉，金鑫反倒轻松了很多，“看来我猜对了。暗界其实就是……平行世界？”
盯着沉默的暖玉，金鑫缓缓又道：“暗界的那个金鑫，看起来比我要犀利很多？你做了这些文章，都是要对付暗界的那个我？”
686节 绝非偶然
防空洞内死一般的静寂。
藤原纪香哑口无言。
她真的做梦也没想到过，在暹罗，那个被暖玉耍的团团转的金鑫，会有这般洞察的能力。
1200ksw.net
半晌，金鑫再次发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暖玉突然笑了下，“金鑫，你其实真的聪明。”
“我不否认我很聪明。”
金鑫谨慎道：“你还不准备说出真相吗？”
暖玉摇摇头，“你能猜出来暗界就是平行世界，很好。这反倒不用我多费唇舌了。”
沈约闻言心中微震，他感觉这次金鑫猜测的出奇的靠谱！
为什么？
金鑫为何会这般肯定？
突然想到暖玉提及多星集团，金鑫对版图也很熟悉的样子，沈约蓦地感觉——金氏家族的长辈，只怕很不简单。
沈约随即有些疑惑——月亮门是开启通往平行世界的道路，这说明有月亮门才可以去平行世界。但看眼下的情况，暖玉能送一个人的思想到达平行世界，去查看那面的动静？
这又是什么科技？
那个世界的人，是不是也可以看到这个世界的动静？
沈约一时间有些头大。
“但我想问你一句……”
暖玉缓缓道：“我若真的是从暗界……你们所形容的平行世界而来，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对付另外一个世界的你，你还会不会帮我做梦？”
沈约心中微震——他想到的是，暖玉做的所有的事情，不是要改变他和金鑫所处的世界，而是和另外一个世界有关？
那有关来自未来，想要改变未来的推测完全不成立的！
金鑫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帮你做梦，却不会帮你杀人。我们的口头约定里，没有这条款的。”
暖玉露出丝笑容，“很好，你是个有原则的男人。这世上，有运气的时候，猪也能冲上风口，但因为有原则，你才能成大器。我从来没有想过对付另外一个世界的你。”
金鑫嘿然冷笑，心想你觉得我会信吗？
暖玉接着道：“要对付另外一个世界的金鑫，其实也轮不到我。”
“那谁会出手呢？”金鑫立即问道。
他知道另外一个世界的金鑫一定有致命的危机，没危机的人，谁会整天将散弹枪放在被窝里面。
看起来两个世界的金鑫，都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那你得问沈约！”暖玉淡然道。
沈约怔住，他听得出，暖玉不是推搪之语。
金鑫嘿嘿一笑，遮掩住自己内心的怀疑，“你觉得我会信你说的话吗？”
他内心着实困惑——沈约为何要对付另外一个世界的金鑫？
这简直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但暖玉行事虽是极为奇诡，可她始终不屑说谎。
暖玉凝望金鑫，悠然的说道：“你觉得反力之鹰突然封锁记忆，在深城碰到了你，是偶然事件吗？”
言语落地，金鑫沉默。
沈约凛然！
他如果是反力之鹰，反力之鹰莫名的到了深城、认识了金鑫，开启一段冒险之旅，这一切，看起来并不是偶尔，而是早有安排？
沈约有点难以置信，但又不能不说暖玉说的有些道理。
不是偶然事件！
各种主因，本是决定命运终点通往何方的必要条件。
反力之鹰是主因，金鑫居然也是主因？
那海明珠呢？
沈约思绪刹那急转……
林中的气氛很是萧肃，米歇尔少校脸色也很凝重，防爆头盔都是无法遮掩。
看向坂田横夫，米歇尔少校语气带着凝重道：“坂田先生，我的力量已经集结完毕。我希望……你的消息，不会让我失望。”
坂田横夫微笑道：“你放心吧，我做事，从不会让别人失望。”
转望金甲战神，坂田横夫略带着讨好道：“战神先生，此间事成，我坂田横夫拥有的东西，你可以任取一半！”
冷风吹，金甲战神只回了一个字，“好！”
--
半晌，金鑫盯着暖玉道：“你的意思是……沈约到了深城，是专程为了我？”
暖玉想了想，最后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金鑫怔住。
暖玉随即道：“我只是猜测，因为没有人知道反力之鹰真正的计划！但他既然遇到你，而且和你合作，我始终觉得，你们之间不应该是简单的兴趣相投。”
金鑫默然想了会儿，“沈约有头脑，但他不会那么有心机。”
半晌，哂然笑笑，金鑫又道：“我相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害人的。”
他本来还有些怀疑，但说到最后，已有自信之意。
那是源于出生入死的兄弟情，那是出自惺惺相惜的朋友义……
“你这么说，我其实很欣慰的。”暖玉突然道。
金鑫有些发怔，他感觉自己有关暖玉要对付金鑫的推测是有问题的。
“既然如此，你现在可以做第二个梦了。”暖玉神色间已有戒备之意。
金鑫皱眉道：“你还让我做梦，去受那一枪？”
暖玉淡淡道：“当然不是那样。你是金鑫，你自然能想办法避免那一枪。你这次做梦，是帮我向床上的那位传递一个简单的消息。相信经过方才的一枪，你会想办法躲避危机，将消息传过去。”
金鑫迟疑道：“我一定会做同一个梦？”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暖玉却没有任何犹豫，“一定！”
随后轻叹一口气，暖玉有些落寞道：“为了让一个人做同一个梦，我已经花费了太多的时间。”
歌词中倒是常唱着同一个梦想，但暖玉说的不错，让一个人把梦做成连续剧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沈约一心二用，一方面留意着米歇尔这面的动静，一方面却想到——暖玉做的一切，果然都是为了她的那个世界。
让一个人进入同一梦境，绝对是个极难的科技手段。
可暖玉为何要让金鑫做这个梦，她要传达什么消息？
月亮门开启，暖玉就可以回转自己的世界，她为何要向暗界的金鑫传信？
总不是告诉那个世界的金鑫，她暖玉要回家了，让金鑫开车接应她一程？
金鑫问道：“我要传什么消息。”
他话音落，随即道：“这好像是个经纬坐标？你让我将这个经纬坐标传给暗界的我。为什么？”
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但沈约略一琢磨就明白了——暖玉用思想传给金鑫一个地理坐标。
为什么不直接说出那个位置？暖玉还在小心着什么？
687节 给我个理由先！
林中幽清，特种兵悄无声息的行进。
沈约微微感受一下方位，感觉众人正是向着暖玉先前所在的防空洞的方向行进！
金甲战神是个演员。
可金甲战神却带着坂田横夫和一帮特种兵去围攻暖玉？
暖玉是什么打算？
引蛇出洞？沈约心中有些不解。
不过他终于将暖玉的所作所为整理出一条线索——暖玉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开启月亮门，前往属于她的那个暗界。
暗界和平行世界的概念仿佛。
平行世界就是类似沈约这个地方的世界，那个世界有比这个世界更高的科技，而且那里也有个金鑫！
暖玉早知道暗界里一定会有金鑫！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不然暖玉不用和金鑫达成个协议，让金鑫去给暗界的金鑫传话！
这种暗界通讯看起来很高端，绝不像这个世界打个电话、拿GPS就可以定位对方。
与暗界通信看起来最少有两个必要的条件——暖玉的技术，两个世界相同的人物？
前一个条件理所当然，没有暖玉，知道暗界的人少之又少，更不要说通讯。但沈约想到后一个条件，却是因为他记得暹罗的事情。
在暹罗的时候，暖玉曾经对金鑫说过——你错了，你会活的很好。会活的很好，而且一切事情，就会和没有发生一样。你甚至还可以得到些什么。
那时候金鑫极为忿然，冷嘲回复，以为暖玉送给他的是逃犯套餐。
可后来的结果证明，暖玉说的一点没错。
金鑫的确活的很好，而且变成了英雄。看起来无法弥补的惊天劫案，竟然真和没发生一样！
暖玉说金鑫会得到点什么，当初沈约只以为是些金钱、荣耀，可如今想来，暖玉的预知着实意味深长！
抓住金鑫，做个实验体，暖玉不仅仅是为了逼他沈约入伙，而是暖玉知道暗界也有个金鑫，那个金鑫一定有着非同凡响的地位和力量。
暖玉不会在一个无能之辈的身上浪费时间！
沈约的心思转动间，暖玉那面已经说道：“金鑫，你有本事，你既然有本事，可以自己猜猜我有什么用意的，男人，要有自己的主见。”
金鑫冷哼一声，无话可说。
“不过时间不多了……”
暖玉看起来还是悠哉悠哉的，“你应该知道，你哪怕带智联逃离了虎穴，但这里还是丛林。你真准备敌人到来后，再做梦吗？”
金鑫凛然，缓缓坐在试验椅上。
“敌人来之前，我能醒吗？”金鑫问了句。他虽不知道整体究竟，但感觉事态益发的紧迫。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暖玉安慰道。
金鑫才要微笑表达下善意——自己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转瞬间双眼微闭，已经睡了过去。
藤原纪香闻言却有些焦急，“暖玉，敌人会来？那我们怎么还呆在这里？”
在她想来，已方势孤，最好先避敌锋锐，然后再寻求反击也是可行。
暖玉笑笑，“这种机会千载难逢，我好不容易才凑齐了这些人汇聚在这里，怎么能离开？”
她说话间，已经走到藤原野望的身前。
藤原野望目光微凛，突然道：“你要做什么？”
暖玉手中已经多出一把手枪，枪口闪电般顶在了藤原野望的额头上，面带冷漠的说道：“你咳嗽的时候，向米国方面发出的……是什么消息？”
--
房中静寂。
藤原纪香见暖玉突然掏出把手枪，已是心寒，见暖玉蓦地对父亲发飙，更是凛然。
但听到暖玉说完后，藤原纪香脸色苍白，辩解道：“我父亲不会这样做的！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藤原野望神色倒是异常平静，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暖玉盯着藤原野望的双眸，“你真不知道？”
藤原野望没有回避暖玉咄咄逼人的目光，沉声道：“我真的不知道。你认为我是米方的卧底？”
暖玉没有回答，但枪口却没落下。
藤原野望缓缓道：“我承认，我能坐到这个位置，是有米方的助力。但就是因为我看出米国的狼子野心，想要摆脱他们，才落到今日的下场。”
稍息苦涩之意，藤原野望凝声道：“我若真的和米方一伙，何必此时才和他们合作？你能给我个理由？”
暖玉反问道：“你为什么不会和米方合作，你先给我个理由！”
藤原野望面上露出苦笑，“你应该早知道，我得了不治的癌症，如今已是晚期。无论别人怎么说，但老了老了，没有道理更蠢，自己身体的情况，自己最清楚。”
藤原纪香眼中盈泪，本想安慰父亲会好起来的，但话到嘴边，内心却是痛的。
下书吧
自欺欺人的话，何必到最后还要说出来？
“很多人要死前，总要拼命的抓住什么，就像落水之人要抓稻草一样。”
藤原野望了然道：“可我要死了，却在想……我虽游走在黑暗边缘，一辈子总算有点良心。”
看着暖玉，藤原野望喃喃道：“老了老了，临近死了，总不能将最后的一点坚持都抛掉。如果那样，和头猪有什么分别？”
暖玉的枪口缓缓的垂落。
她不是被藤原野望的言辞所打动，而是感受到那发自内心的感慨。
真正从内心涌出来的话语，或许不中听，但已不是谎言。
“我最后牵挂的只有纪香。”
藤原野望盯着暖玉，“我唯一的希望是她能够一生平安喜乐，山口组的接班人当不当，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藤原纪香的眼角泪水滑落。
“可纪香她舍命、放弃一切和你交易，就是为了救出我这个随时会死的父亲。”
藤原野望眼中也有泪光，“既然如此，我有什么道理吸引米国人前来抓你暖玉，顺便害了我的女儿？”
暖玉的手微有颤抖。
沈约却有点奇怪。
他感觉藤原野望说的是真心话，可暖玉的情感反应似乎有点过度。
半晌，暖玉终于点头道：“好，我信你。但消息的确是从你身上发出去的。”
她又拿出了方才的那个探测仪，在藤原野望身上扫描了一下，扫描到藤原野望腹腔中上的时候，探测仪突然响了起来。
“有无线信号传输，探测仪就会响。”
暖玉慢慢的补充道：“这世上无论什么通讯，这个探测仪都可以检测得到！”
688节 蓄积能量！
沈约相信暖玉的话。
这个女人的技术是不容置疑的！
暖玉既然说，有信号从藤原野望身上传出，那肯定是毫无疑问。
藤原野望闻言霍然色变，突然掀开了自己的衣裳。
他的小腹近肝部的位置，有道很明显的伤疤，但除此以外，并没有窃听器的存在。
暖玉看着那道缝合的伤疤，“你不久前做过手术？”
藤原野望也明白了过来，“我是肝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最后一次肝脏切除，大约是在三个月前。”
默然片刻，藤原野望缓缓道：“做手术的时候，他们在我体内安置了定位器？可是……”
他很是困惑，因为先前暖玉已经给他检查了一遍，但那时候，他身上并没有信号传出。
暖玉看着藤原野望的那道伤疤，“你最近还在注射药物？”
藤原野望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暖玉微微点头，“你体内安装的不是那种简单的定位器，定位器是否启动，是根据你的气血水平来决定的！”
藤原野望茫然不解的样子。
暖玉解释道：“人体的气血是在一个幅度震荡的，气血充足，就会信心百倍，精力旺盛。气血低落，就会表现为束手束脚、萎靡不振。”
话音停顿了下，暖玉看着藤原野望道：“如果我没有料错，他们一直在给你注射一种降低气血的药物，甚至在你癌细胞没有扩散之前。”
藤原纪香脸色微变，重复道：“一直？”她突然想到个可怕的可能。
藤原野望也是目光微寒。
负责他身体健康的肯定是专职医生，如果暖玉所言不假的话，那肯定是他身边的医生也被人收买了。
对方好毒辣的手段，亦是好老辣的手段。
癌症致死，谁都说不出什么。
“人体本和自然环境般。”
暖玉又道：“你持续的向环境输入垃圾，那环境肯定会恶化，也会衍生出各种可怕的结果。癌症本来是身体的自然情况被破坏到一定程度，才会出现的。”
话语停顿了会儿，暖玉继续道：“癌细胞一直都在，就如这世上的蚊虫一样，世人本可和它共生。但你不停的破坏身体环境，就如世人污染环境般，会让体内的蚊虫不停的增多，一直到了蚊虫无法用正常手段杀死，癌细胞就会形成世人说的不治癌症。当然，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比喻，事实上，病理的形成比我说的要复杂一些。但情况类似。”
沈约微有心动。
他感觉暖玉用人与自然的理论解释癌症，很新颖，也很有启发性。
藤原纪香有些领悟，“如果打死那些蚊虫，再换个好的环境，改变从前的的习惯，我父亲是不是能有救？”
藤原野望苦笑道：“傻孩子。”
他早就放弃了生的希望，心想自己传出了定位信号，敌人只怕随即而至，这时候女儿居然还在关心他的生死。
虽是如此，可内心着实感动，藤原野望随即道：“你们可以立即撤离这里，我留在这里！”
藤原纪香摇头表示反对，目光望向暖玉，恳求道：“你到现在还不慌，是不是有别的办法？”
暖玉笑笑，“我本来就是在等他们找到这里。”
“什么？”
藤原野望父女异口同声道，满是难信之意。
沈约心中只是在想——暖玉等对方到来的目的是什么？她想借机完成什么操作？
当初暖玉借李雅薇攻击巨人集团，借凶杀案迷惑暹罗警方的视线，借金鑫、沈约完成记忆转移的实验，甚至借谈沙除去了埃里克，顺便将布图索夫的记忆转给了沈约……
都说诸葛亮草船借箭，空手套白狼，暖玉借力用力的手段，绝对也是不差！
她知道自己行踪暴露，却是不慌不忙的等待，那她多半是以自身为饵，吸引敌人的火力！
——你终于想到了。
暖玉突然用思想和沈约链接道。
沈约缓缓的伏下了身子，因为前方的邦迪已经挥手示意众人埋伏。
他们已经来到一处防空洞之前。
防空洞前方没有任何人防守，看起来荒无人迹的样子，但金甲战神却是肯定道：“暖玉一定就在里面。”
坂田横夫略带着怀疑的模样。
他对金甲战神已有信任，亦知道很多时候，机会就是靠全力的一搏。
在他看来，零散敲打的筹码从来不能发家致富，只有抓住机会“All in”一次才能有一辈子不愁的未来。
他选择相信金甲战神，给对方足够的信任，才能换取对方的卖命。
这是组织的一种技巧。
不止山口组，很多的组织都在使用这种技巧。
而这种权术技巧，正是从华夏传来的。
战国吴起为士兵吮吸毒脓，同甘共苦，这才让士兵感激流泪，奋勇杀敌。但士兵老母早就流泪明言——丈夫就因吴起这招死在疆场，看起来儿子也不能避免死亡的下场。
xiaoshuting.la
结局正如老妪所料。
收买人心的权术者和真正的仁者，其实有很大的区别！
但世人如那老妪般明了睿智的却没几个。
坂田横夫决定效仿古人智慧，收买人心，这才和金甲战神又达成了交易，但等金甲战神终于找到暖玉的时候，他还是有些迟疑。
“战神确定暖玉就在这里？为什么？”
见金甲战神望来却不回答，坂田横夫卖惨道：“我信战神先生，可我的人手已经不足，要让米方协同参战，就要给他们确定的理由。”
金甲战神终于道：“水晶球！我可以捕捉到能量球的动静！”
什么？
众人都在疑惑的时候，金甲战神突然拿出个仪器。仪器屏幕上有个黑色的圆形，上方有数点微弱的光芒，分布在圆形的周围。
金甲战神随后道：“月亮门已在准备开启之中！”
众人耸然。
金甲战神接着又道：“但这不是个瞬间的过程，而需要持续的能量积累。”
坂田横夫似乎也知道什么，面带凝重道：“这几个点，就证明暖玉在蓄能中？”
沈约心中微震，感觉暖玉的视线一转，已经到了半空中的那个水晶球之上！
水晶球内出现的光芒数目，赫然与金甲战神手中仪器显示的光芒数相同！
689节 高难任务
月亮门开启必须要收集尽可能多的月亮角，使用月亮角需要蓄能！
蓄能是个持续的操作，水晶球能监测能量蓄积的过程。
另外还有东西可以检测到水晶球的蓄能，那就是战神手上的仪器。
战神有这种仪器，别人说不定也有。
沈约混在特种兵队伍中，看似无所事事，脑筋转动的却和大风车一样。
暖玉已对沈约道——三年前，索马里月亮门开启时，一众赏金猎人、杀手虽然暂时抛开了米国人的追踪，但在开启月亮门的时候，还是让米国人追踪到能量蓄积辐射的痕迹。
意念停顿了下，暖玉接着道——月亮角蓄能一定会有能量辐射，这个特性无法更改！
要到决战了！
为求稳妥，暖玉终于决定告诉他一些最关键的事情了。
沈约思绪转动，竟然被暖玉及时捕捉，立即回道——不错，是要到决战的时候了！
在和沈约思想链接对答的时候，暖玉注目水晶球。
水晶球突然光辉暴涨。
伊始的时候，水晶球内只有一点光辉，转眼间变成两点，在金鑫做梦、叙说梦境的过程中，光辉已变成了十数点，而且光芒的强度有很大的提升!
水晶球内如同有十几个萤火虫在飞舞。
与此同时，金甲战神的探测仪器也是光芒闪现，在暗夜中显得异常明亮。
坂田横夫吓了一跳，随即问道：“怎么回事？”
金甲战神的声音稍有些紧张道：“暖玉已经同时开启了十一个月亮角！她在加速蓄能的过程！”
众人怔住。
哪怕沈约都是有些诧异。
当初的暹罗国惊天大劫案，闹得暹罗国硝烟四起，不过是为了布图索夫所知的一个月亮角。
可暖玉居然拥有十一个月亮角？！
她是怎么做到的这点？
暖玉随即对沈约道——米国人真正的实力并没有暴露！
沈约很是认可暖玉的观点，转念回道——哪怕没有藤原野望传出的定位，你开启月亮门的时候，他们也会追踪到你的行踪？他们本来就是赌你一定会开启月亮门？
——不错。
暖玉回应道——三年前，在索马里一役中，版图的杀手、赏金猎人使用声东击西的方法合力骗开了米国人，然后全力开启月亮门，让米国人水中捞月，空欢喜一场。
沈约想笑，随即道——但米国人不是呆佬。
——他们的确不是。
暖玉眼前的那个水晶球越来越亮——这三年来，他们从未停止过研究月亮门，如今想必已经可以追踪到能量汇集的信号。他们比起三年前，一定会长进很多。
——你蓦地开启月亮门，所持月亮角的数目又超过他们的预期，他们怕你开启月亮门跑掉，就再也不会在暗处躲避。
沈约脑海中突然有画面一闪，就感觉山林似乎一下子苏醒了过来。
有难以尽数的黑影在向这个方向聚集。
——是的，他们会全都冲我来。但我无法开启月亮门，我还有两片月亮角，开启后，仍旧无法开启月亮门。
暖玉的声音中终于有丝紧迫之意。
沈约一怔，在这种时候，他认为暖玉没有骗他的必要！
——你还需要月亮角？
沈约脑海中光亮一闪，瞬间了然了暖玉的终极计划——剩下的月亮角，要从米国、或者别的人手上获取，比如说……李巨人？
暖玉略有欣慰道——不错。可他们比坂田横夫更狡猾，要找到他们的藏身地点并不容易！
沈约皱眉回道——在他们追踪到你的时候，你也在追踪他们的行踪？
这是一个常见的追踪技巧，很简单，也很实用！
暖玉故意暴露行踪和对方连接，但在对方连接到她的时候，她也会顺着连接的那条通道找到对手！
——不错。但眼下还没有结果。
暖玉看着水晶球，湛蓝的眼睛已经和蓝宝石般。
其中不再有迷雾蕴藏。
清澈、无暇，且洞悉一切！
水晶球光芒再盛，同时地面都有些颤动！
众人突然惊呼出声，纷纷向天空处望了过去！
沈约亦是不自觉的望向了半空！
天有明月！
可在明月之下，众人头顶大约数百米的高空，突然有丝弯月出现。
那弯月就停在半空之中。
米歇尔少校的电话同时震动，米歇尔立即接通了电话，而电话那面传来有力且威严的命令——立即行动，暖玉就在你们面前的防空洞内！
声音深沉、有力、听起来还有忠诚暗藏其中。
可在欲望的催动下，忠诚似也在变形！
李斯特上校！
是在暹罗国出现的李斯特上校在下命令！
那个对米国很是忠诚的上校，已经潜入这里。
当初在暹罗国，李斯特上校的使命，绝不是引渡布图索夫那种简单任务。
沈约一心数用，立即对暖玉道——因此你的意思是，你吸引绝大数火力，同时为我找到其余月亮角的位置，我要抢下月亮角帮你启动月亮门？
ranwena.net
暖玉不再隐瞒——就是这样。可我只能说尽可能的帮你吸引火力。
沈约听出了暖玉的言下之意——抢夺月亮角，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暖玉回道——杀手之王、赏金之皇还没有出现。他们不会错过这场好戏。
沈约心中微凛，三年前，反力之鹰就是击破杀手之王、赏金之皇的联手，这才带海明珠前往月亮门之后……
事到如今，他沈约的能力想必和反力之鹰相差甚远，可他仍旧要和反力之鹰般，完成近乎相同的事情。
——你信我能够做到？！
沈约问了句，他感觉暖玉给他的任务和登月差不多。
——我相信你能做到！
暖玉竟然毫不犹豫道——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完成这个任务，那一定是沈约，而不是别人。
米歇尔少校已经下令，“进攻！”
风萧萧。
冬日冷。
半空那丝弯月轮廓渐渐清晰。
一众特种兵已经弓着身躯向防空洞口挺进。
沈约听到暖玉的回复，暗自苦笑，心道你的这种回复就和将军鼓励士兵上战场前的动员一样。
他跟着邦迪那队亦向防空洞内摸进……脑海中又有暖玉的回复——沈约，实力固然重要，头脑更是必要！这本是一场斗智斗勇的战斗。你有大智慧，我相信……
暖玉带着期待——你一定能够做到。
690节 理解
眸中的湛蓝有光华闪耀，暖玉随着沈约的视角，看着那些特种兵摸到防空洞前……
沈约利用她视野的时候，她竟然也同时看到沈约所见！
不再和沈约交流，暖玉转头望向了藤原纪香，淡声说道：“若是依照眼下的情形，你父亲必死无疑！”
藤原纪香先是怔了下，随即有些醒悟，“你是说……你可以救我父亲吗？”
藤原纪香早看出暖玉不是说废话的女人，心中蓦地燃起了一线希望。
暖玉斩钉截铁道：“我可以救他！”
藤原纪香闻言喜出望外，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藤原野望却是冷静非常。
命运的交易，早就暗中标注了筹码！
暖玉不是菩萨，不会没有理由的救他！
“如果你的交易和我女儿性命攸关。那就不必了。”藤原野望淡然道。
“爸爸！”
藤原纪香表示反对，望着暖玉道：“如果你可以救我父亲，你让我做的事情，我会全力做到。”
目光带着恳切，藤原纪香补充道：“我本来也和你说过，只要你救出我父亲，我就会听从你的吩咐！”
暖玉默然想了会儿，开口说道：“坂田横夫他们一直给你父亲注射一种抑制气血的药物。眼下药物没有持续注射，抑制作用渐渐失效，这才导致你父亲气血上升，不停的咳血。而他体内的定位器就是由气血提高引发……”
藤原纪香听的有些发懵。
暖玉随后解释道：“简单来说，他有一段时间不注射药物，定位器就会启动。他气血低落，定位器也会停止运行。”
藤原纪香骇然其中的心机算计，但最关心的却是父亲的安危，“他气血上升为什么会引发吐血？”
“这和你灭蚊一样。”
暖玉平静道：“你努力的消灭蚊子，但蚊子因为你的行动打破了本来的平衡，也会全力的攻击你。你受不了攻击，就是癌症赢了，你挺得过去，就是你战胜了癌症。”
藤原纪香立即道：“听起来和放疗、化疗一样的道理。”
暖玉微微摇头，“不一样。这个世界的放疗化疗无法区别好坏细胞，会将区域细胞全部杀死，可说是杀死一千、自损八百的操作。你父亲眼下的状况，绝对不再适合这种操作。”
“但你能区别癌细胞和正常细胞？？”藤原纪香目光闪动。
暖玉淡淡道：“是的，我能。暗界的人，已经可以对癌细胞进行定向杀死。”
藤原纪香听到这里，突然跪了下来，“请你救我的父亲。我同意你的任何条件！”
藤原野望身躯颤抖，凝声道：“暖玉，我不需要你救。”随后冷冷道：“如果我没有了料错的话，敌人已经摸到了这里。癌症不见得能立即要我的命，可是……”
他没有说下去，意思却是显而易见。
如果敌人杀来了，性命本来危在旦夕，治不治病又有什么区别？
--
米歇尔带着特种兵已经突破了防空洞的铁栅栏。
那铁栅栏看起来已经残破不堪，早失去阻挡的功能。
众特种兵吃了一堑，不再急于突进，而是进入后先分派人手，小心翼翼的搜寻四周，不多时不同音调的“Clear！”声此起彼伏。
米歇尔少校看着四周的环境，突然皱了下眉头。
防空洞内尽是霉烂的气息。
这不像有人在内的样子！
有些疑惑的看了坂田横夫一眼，米歇尔少校打开了对讲，呼叫道：“洞口内没有动静。”
“挺进！”
对讲机那面的命令严酷依旧，“暖玉就在里面，最好活捉她！”
米歇尔少校有些犹豫。
他久经沙场，面对这种情况，内心稍有不安之意。
因为他知道，很多时候，突进部队更像是炮灰。可上校的命令已经下达，他就只能遵从。
一挥手，米歇尔少校吩咐道：“拉长距离，防御阵型。”
众特种兵闻言，几人一队的向防空洞内摸去。
影影绰绰。
光影缭乱。
众人小心翼翼的行进了一段距离后，前方突然停了下来，米歇尔立即道：“汇报情况。”
“前方道路封死了，是道厚重铁闸。”对讲机那面回道。
米歇尔少校一怔，分开手下人走过去到了那道厚重的铁闸之前。
铁闸死死的封住路口，看起来锈迹斑斑的样子。
米歇尔少校有些凛然。
看铁闸的外表显得极为陈旧，好像很久没有开启的模样，这种情况如果不是因为消息错误，反倒更显计谋的深远。
有人汇报道：“少校，这里只有这一条道路，要进入防空洞内，这个铁闸……只能炸开。”
米歇尔少校内心颤了下。
坂田横夫脸上也露出异样。
二人自然还记得不久前惨痛的教训，他们就是敲了下墙壁，就引发连环的爆炸，而他们差点被困死在地下！
这次炸门，会不会往事重演？
谁会知道？
--
暖玉盯着藤原野望，冷冷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女儿。但你这样倔强，除了让敌人更接近我们，似乎没有作用。”
藤原野望眼中露出痛楚之意，“你们走，既然他们是监测到我的信号前来，只要我在，就可以拖住他们。”
看着暖玉，藤原野望面带凝重的说道：“我相信，你这样的女人，不会不给自己留下退路。”
言情小说网
眼中有光华闪动，藤原野望自语道：“人生充满了苟且，本没什么诗和远方。有的或是梦幻泡影、或是你信念中还有的信条。我如果活下来，却是因为女儿的牺牲，我活下来有什么意义？”
看和暖玉，藤原野望沉声道：“希望你能够理解。谢谢。”
他看向了藤原纪香，声音轻柔，满是不舍却知道自己只有舍得，“纪香，你是我的好女儿。但你若是理解父亲，请你离开！”
藤原纪香瞬间泪盈眼眶。
暖玉眼中又有迷雾升起，轻声道：“很好。藤原野望，我终于理解了你。”
三人交谈的时候，沈约始终还在和暖玉保持着精神连接，在暖玉话音落地的时候，他突然捕捉到一副画面。
是暖玉脑海中的一段记忆！
画面中，藤原野望正冷冷的看着暖玉——你问我要什么条件？好，我告诉你，我要的……只是你死！
画面一闪而过。
那个藤原野望好像和防空洞内的并不一样，暖玉脑海中的那个藤原野望，看起来是来自地狱一样。
这是暗界的人物？
暖玉在这种时候，还花费时间研究藤原野望的病情，是因为她一直要对付暗界的藤原野望？
691节 远行
沈约得金鑫提醒暗界就是平行世界后，脑中的各种想法倏然指向了明确的方向！
ranwen.la
平行世界和这个世界仿佛，这里有金鑫，平行世界也有金鑫？
虽看起来是一样的人，但走的好像是不同的人生路。
暖玉有目标的针对这个世界的许多人物，或许仅仅是在暗界中，暖玉已经和他们有过交锋！
一念通，百念清！
如果他的想法没错的话，暖玉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在为对付暗界的那些敌人而准备！
-
防空洞内藤原野望有些错愕，一时间倒不明白暖玉的意思。
他和暖玉只是见过一面，暖玉为何说的好像彼此是熟人一般？
可他眼中随即有了惊错之意。
暖玉抬手，手中的手枪已对准了藤原野望的额头，扣动了扳机！
“不要！”
藤原纪香见状，撕心裂肺的就要扑上来。她不明白暖玉为何要对个垂死的人开枪，可她人在半途，身躯僵住。
没有枪响。
枪中有道白色的光芒射出，正中藤原野望的额头。
藤原野望翻身栽倒。
暖玉随后蹲了下来，伸手掀开藤原野望的上衣，看着他腹部的伤口，略微想了想，随后道：“模式切换，识别、治疗！”
她手中的手枪光芒一闪，好像在开始扭曲改变。
藤原纪香听到“治疗”两字，立即停止了冲动的行为。
暖玉拿着手枪对着藤原野望的肝部位置，再次扣动了扳机，这次手枪内射出的是一道红蓝色夹杂的光芒。
光芒如光栅般扫过藤原野望肝部的位置，然后再扫了回来。
藤原野望紧闭双眼，并没什么痛苦之意。
如斯三遍后，手枪中的红蓝光芒渐渐变成了绿色。
藤原纪香紧张的看着暖玉的举动，浑身紧绷。
暖玉是在治疗藤原野望？
这种治疗方式，藤原纪香做梦也没有梦到过！
沈约也满是好奇之意，却不由想到了在暹罗时，汪泉胸口的那个切割手术！
他一直奇怪暖玉如何完成那种高端的手术，可如今看来，暖玉并非如现代的主刀医生般，需要大量医疗资源、仪器来配合。
当初暖玉给汪泉手术，可能靠的也是极为高端的医疗器械。
那把手枪，就是暗界的医疗仪器？！
-
“少校，你还在等什么？”对讲机那面冷冷的问道。
米歇尔少校额头冒汗，他本不是一个胆怯的人，在为上校充当先锋时，他还有些觉得上校小题大做。
山口组已经出动了能调动的大部分力量。
他召集了一个可以攻克一个小国的特种兵大队过来，只是为了对付个暖玉、沈约？
哪怕再算上那个将军，他也不怕的。
毕竟当初是他一手抓住的将军！
可沈约突如其来，杀死了坂田横夫的克隆体，随即带人质安然离去，顺便不费吹灰之力将他的特种兵几乎干掉一半，让他对沈约这个男人，不得不慎重考量。
在米歇尔少校想来，沈约如今应该是和暖玉在一起，而沈约的手段，着实神鬼莫测。
他不知道沈约就在他的身后，更不知道他畏惧的那些事情，并非全部是沈约做的。但他知道炸开铁闸容易，但铁闸炸开后，接着会发生什么，却绝对是让人畏惧的事情。
可听到上校催促，米歇尔少校终于还是咬牙道：“安置炸药，炸开铁闸！”
--
暖玉在手枪射出的光芒变成绿色后，终于停止了扫描。
站了起来，暖玉对藤原纪香道：“他体内的癌细胞已经被我清除了九成。”
藤原纪香内心激动，迭声道：“谢谢，谢谢。”
“癌症是否复发，取决三个条件，他是否会换个好环境，他是否改变了从前的恶习，以及他是否有个愉快的心情。”
暖玉正色道：“你有稳定的心境，就会给身体内在建立个优良的环境，如果再加上点信条、目标，他活下去是没有问题的。”
沈约闻言，感觉暖玉这是将禅修的理论进行了生活化。
事实上，禅修本质也是如此——利用禅定建立真正适合禅修者的神经运作，然后对身心进行内建操作。
看着那些特种兵将贴片炸药已经贴在铁门上，沈约没有提醒暖玉。
他知道他看得到，暖玉也看得到。
暖玉既然还不急，他就只有等待——等待暖玉反追踪出敌人幕后的真正位置！
那些特种兵看着炸药基本安装完毕，均是露出戒备之意向后退去。
沈约退后的时候，内心却是宁静的，身体是放松的，他竭力的去感知防空洞外的动静，因为他隐约听到有直升机隆隆的声音。
感知一出，画面亦出。
在防空洞外的天空，有几架直升机已经临近，而暗夜的四周，有鬼魅般的暗影开始向防空洞口聚集……
--
藤原纪香听闻暖玉所言，“嗯”了声，低头看着脸色微微露出红润的父亲。
“你要记得。”暖玉叮嘱道。
藤原纪香霍然抬头，“我不需要记得，因为我恐怕无法等到父亲醒来的时候。我希望你可以帮忙派人照顾我的父亲。”
暖玉目光微闪。
“你需要我帮你做件事的，是不是？”
藤原纪香凝声道：“我知道你需要我的帮手。你不是没事去帮人的人。”
暖玉仍没有回答。
“我是个女人，可我也是守信的人。”
藤原纪香反倒平静下来，“你如约救了我的父亲，我是心甘情愿帮你做事。你要我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你可以说了。”
暖玉看着藤原纪香半晌，终于道：“我一直想让你去个遥远的地方。”
藤原纪香有些意外，反问道：“很远？”
暖玉没有回答，只是道：“你去了后，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回来，因为绝对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可带你回来，你也无法走回来。”
沈约心中微动，隐约明白了暖玉在说什么地方。
暖玉盯着藤原纪香道：”你一定要想好了再答复我，因为很多事情，因为某些人并不情愿的意志，会引发更多的问题。”
藤原纪香脸色瞬间苍白，“你难道……准备带我去暗界？”
暖玉默然。
默然好像就是承认。
“为什么？”藤原纪香的声音终于有了丝颤抖。
692节 出人意表
沈约不明白暖玉为何要带藤原纪香前往暗界，但明白藤原纪香为什么会畏惧。
对于某些人，死其实并不可怕，因为那往往是一咬牙、一闭眼的事情。可突然得知要去一个不知名的世界，那种恐惧不安的感觉，着实让人颤栗。
去个陌生的世界会过的更好的桥段，通常只有小说中才会出现。
一个废材，到哪里都不见得有用，因为他缺乏的不但是能力，还有决心、毅力和坚持。
这些东西不是换个环境、靠做梦就能得到的。如果你有优秀的品质，其实在哪里都可以出人头地，不用太过幻想。
抛弃自己的所有，包括亲人，前往一个陌生的地方，而且不能回转，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极为残忍的事情。
藤原纪香再是坚强，可她毕竟是个女人。
暖玉听出藤原纪香的畏惧，轻叹一口气，喃喃道：“你还有两个小时做出决定，但无论你如何决定，我已经要开始了！”
水晶球上光芒大亮。
其中的光芒渐渐开始汇聚，勾勒出一道弯弯的月牙。
月牙内的光华，渐渐的明晰。
--
看到铁闸上已经贴好了炸药，米歇尔少校下意识的退出好远，只感觉嗓子发干，但还是挥手道：“准备……”
他才想说“倒计时开始”，不想前方突然有动静出来，本来如同望夫石的铁闸门突然像思春一样的骚动起来。
随着略有些刺耳的声响，铁闸门缓缓的上拉进入了石壁内，前方倏然有光亮传来。
众人再退，均是举起了手中的冲锋枪对准前方的闸口。
“不要引爆！”米歇尔少校立即下令道。
前方看起来只是一条宽敞明亮的通道，道路上空无一人。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预想到铁闸后会有洪水猛兽，却从未想过铁闸后看起来竟像岁月静好的模样。
米歇尔立即和上司联系，得到的回复是，“那你在等什么？”
沈约听出对讲那面的李斯特已有愤怒之意，同时间，他的脑海中有影像闪动——李斯特已经从直升飞机上走了下来。
李斯特正在防空洞外。
那一刻，沈约突然有了种心悸的感觉。不是因为李斯特的到来，而是因为直升飞机上，又下来了几个人物。
那些人看起来竟和钢铁侠一样。
浑身铠甲，钢铁的头盔下，双眼现出的光芒，如同野兽一样！
米歇尔少校听出了上校的不满之意——你是个战士，久经沙场的战士，不是打个游戏还要辅助来帮忙的射手了，一切战斗的事情要靠自己来解决！
2kxiaoshuo.com
硬着头皮，米歇尔少校命令道：“防御阵型，继续搜寻！”
坂田横夫见状却有些犹豫！
看着前方铁闸突开，他蓦地想到瓮中捉鳖这个成语——如果对方在他们入内后放下铁闸呢？
“少校，我觉得，应该派人把守在这道铁闸处，和我们随时保持联系。”坂田横夫建议道。
米歇尔少校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建议，才要安排人手，金甲战神突然道：“不用了。”
众人一怔。
沈约瞳孔微缩。
坂田横夫微有意外，“战神先生，为什么不用？如果敌人封闭这里，我们会处于极为不利的局面。”
金甲战神淡淡道：“从我的角度来看，是否把守这里的铁门本来没有必要，你们本是来送死的。”
他破格的多说了几个字。
“什么？”
坂田横夫、米歇尔少校异口同声，均感觉有些不妙的时候，金甲战神道：“可以动手了。”
话音落，金甲战神已经伸手向坂田横夫抓了过去！
变生肘腋。
哪怕沈约都没有想到金甲战神会在这种时候出手，可金甲战神一说动手，他身形一闪，已经到了米歇尔少校的身旁。
擒贼擒王！
有人惊呼，枪口霍然转向惊变的方向。
米歇尔少校全部的身心都放在铁闸之后，哪里想到自己的豺狼阵营突然冒出头狮子来。
沈约窜到，米歇尔少校还能喊道：“邦迪，他做什么？”
要养一支队伍绝不容易，哪怕米国这种国度也是心痛花销。
如今流行拼单，米歇尔少校的手下也是花钱临时拼出来的，当然了——在这之前，他们也经过友好、愉快的侵略合作。
信任是有的。
可信任的人中突然冒出个反骨仔？！
米歇尔举枪，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一枪射向沈约的脑袋。
生死关头，谁的命都不如自己的重要！
这是米国人一向的原则，受到威胁就要毫不犹豫的铲除威胁的源头。
乒！
沈约虽戴着防爆头盔，但脑袋还是飞快的微侧。
他抓不住子弹，但可以判断子弹运行的路线！
子弹擦着他的头盔带着点火星飞了过去，然后他不等米歇尔少校再开第二枪，已经夺了他的手枪，击飞对方的头盔，然后将枪口顶在了米歇尔少校的太阳穴上，喝道：“都放下枪！”
电光石火。
惊变一刹。
那些特种兵本来不约而同的将枪口指向了沈约，闻言微凛，不敢开枪。
他们不是顾忌米歇尔少校的性命，而是考虑打死了这个少校，收不到尾款。
沈约判断正确。
可场面并没有静止，因为坂田横夫还在坚持。
沈约稍感意外！
在金甲战神抓向坂田横夫的时候，沈约就知道金甲战神已经准备撕去伪装了。
决战已经开始！
要控制场子，肯定要拿下这里的老大。
米歇尔少校、坂田横夫无疑是这里的话事人。抓住这两个人，就可以控制住这里的局面。
可在金甲战神的突袭下，坂田横夫竟然还有反击之力？
金甲战神哪怕不是杀手盟的那个排名第三的杀手，但依照沈约的判断，这人若入版图的杀手排名，绝对不会在前三之下！
凭借能接导航仪如炮弹般一击的手段，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几人能够匹敌。
不想金甲战神出手一抓，坂田横夫虽是吃惊，还是立即退却，他竟躲过了金甲战神的一击，拉开了和金甲战神的距离。
金甲战神的手臂突然伸长，凭空长出了一截，仍旧抓向了坂田横夫的胸膛。
这招实在匪夷所思！
沈约却觉得有些眼熟，因为不久前，他曾看到过这招！
那时候，有人从高楼上匪夷所思的滚下时，用的就是这种手段！
这本是不可思议的一招，哪怕是久经训练的特种兵也是无法避开，可坂田横夫突然伸手一格。
双臂碰撞。
竟有火花闪出。
693节 谁是困兽？
当！
有大响传出。
双臂相交的声响，绝不像正常手臂撞击的声音。再说正常的手臂碰撞，又怎么会有火花出现？
ranwen.la
金甲战神的手臂被坂田横夫隔开前，已经抓住了坂田横夫胸口的衣襟。
“撕拉”声响！
金甲战神手上多了一块衣襟。
坂田横夫已滚到墙角，眼中闪过如斗兽的目光！
金甲战神没有再次出击，他只是凝望着坂田横夫，却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沈约眉头微扬，很是意外。
坂田横夫竟然躲过了金甲战神的一击，而且他外衣被撕，内在却露出一身黑色的紧身衣！
紧身衣泛着金属的光泽！
那衣裳质地奇异，看起来竟和金甲战神的战衣有些相像！
防空洞内静寂。
所有人的眼中都露出警惕的光芒。
“邦迪，怎么回事？”
米歇尔少校最先喝问道。他完全是搞不懂什么情况的模样。
可不止是他，邦迪也是一样的不解，垂低了枪口，邦迪带着困惑的问道：“肯尼亚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沈约微笑道：“你让你的手下人不要动手，就不会死在这里！”
邦迪虽然久经战场，可不久前才死里逃生，难免心有余悸，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米歇尔少校忍不住叫道：“是谁收买了你？暖玉和沈约吗？”
他大喊大叫并不是因为畏惧，看起来更像是和对讲机那面在说话。
对讲机那面没有声响，却有人帮沈约回道：“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人能够收买反力之鹰，李斯特上校，你说是不是？”
众人诧异，扭头向发声那人望了过去。
那条光亮的甬道前，不知何时，站着个看似柔弱的女人。
可谁看到那个女人，又知道她绝不柔弱，因为她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自由自在，不需要依靠任何男权而站立。
丛林法则下，那些看似独立的女人背后，实际上多是有不少人在托住“独立女性”的臂弯。
暖玉不同。
面对着一众特种兵的枪口，暖玉仍旧神色平静道：“李斯特上校，你为什么不回答？是不是因为，三年前，月亮门开启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答案？！”
沈约微显凛然，他这时候才知晓，原来早在三年前，李斯特上校就参与了月亮门事件。
答案就是不可收买！
就因为无法收买，如今才让旧事重演！
静寂片刻。
对讲机内终于有声音传来，“暖玉，你果真在这里！”
是李斯特上校的声音。
暖玉淡淡道：“你我之间捉迷藏的游戏，似乎玩的久了些。恭喜你，终于找到了我！”
李斯特上校没有回应。
“可你不必每次都要让手下人来卖命！”
暖玉说话间已经走过来，伸手拔出了沈约腰间的手枪，突然扣动了扳机！
乒！
尖锐的枪声回荡在防空洞内！
众人骇了一跳，纷纷退后。
沈约也有些凛然，暗想这种情况下敢开枪不是心大，就是胆大，你不怕别人惊吓之中，胡乱开枪吗？
好在那些特种兵并没有开火。
暖玉是向头顶开了一枪！
李斯特那面仍没有反应，连简单的问话都没有。
在赌场上，你的紧张，会让敌人看出你的底牌！
暖玉已道：“米歇尔少校的性命已在我的手上，他是你一条忠诚的走狗！”
米歇尔脸有怒意，可面对沈约的枪口，还是不敢稍动。
“他跟随你执行过许多任务，也杀死过很多无辜的平民。你让他咬哪里，他就会咬哪里！”
暖玉继续道：“如今是考验你们忠诚的时候了，你们不是经常将忠诚挂在嘴边吗？”
很有些哂然的意思，暖玉道：“你下来换米歇尔少校，我就放了他！”
对讲机那面没有回应。
暖玉讥笑道：“看来上校不愿意？对你很忠诚的部下，看起来也不过是你的一个棋子。”
众人心中都道——傻子才愿意！
“既然这样，你们可以放下枪了，因为你们的拼命，并没有任何意义。有钱用，但没命花也是没有任何意义。”
暖玉看向众多特种兵，“你们放下武器，我可以保证，不会杀死你们！”
众人持枪的手没有稍动。
放下武器，就是放弃最后的一道保险，将生命放在别人的手上！
那些特种兵虽然震惊沈约、金甲战神的能力，但却还是不会听人一句话，就放下保护自己的装备。
坂田横夫突然道：“暖玉，你好大的口气。你觉得，他们会信你这个杀人女魔头的话？”
他故意用个惊悚的称号来强化众人内在的戒备，随即又道：“你忘记了，这里还有我！”
本来有些礼贤下士的坂田横夫褪去了外层衣裳，看起来像换了个人般！
他竟然仍有自信，而且看起来信心很是强大！
沈约看着坂田横夫的那身衣裳，暗想充钱的确可以让一个人变的更强！
他看得出来，坂田横夫的那身衣服和金甲战神衣裳的颜色不同，可应该都是高科技的产物。
那身衣服的价值，绝对超过这世上任何一件奢侈服——哪怕镶钻的服装也是不能比拟的。
一件东西的真正的价值是对自身有着向上的改变，而不是多交多少智商税。穿个品牌就会高人一等的念头，正是那些品牌商针对你头脑欠费的地方灌输的理念。
坂田横夫有头脑，他敢随金甲战神过来，内心还是有底气的。
暖玉终于看向了坂田横夫，微笑道：“我没有忘记你。”
坂田横夫如同豪猪遇敌般，微微弓起了身子，冷冷的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对付我！这次收买金甲战神引我前来，可惜你还是错了。”
在金甲战神向他出手的那一刻，他好像就明白了过来。
杀手只看钱！
难道说，暖玉早在他之前，就花了大价钱请了金甲战神？
他说话时，山口组还剩下的几个手下已经慢慢的移动了脚尖的方向，看起来要对金甲战神形成合围之势。
金甲战神未回应，他站在那里如同冰山般！
“我错了？”
暖玉似有意外道：“我错在哪里？”
坂田横夫虽然中了圈套，可是如同煮熟的鸭子，嘴还是硬的，“你错就错在不该惹上了我。”
微微的吸气，坂田横夫冷冷道：“如今你终于到了明面，但这防空洞里面有我带着一批忠诚之人，外有李斯特上校的援助，陷入绝境的本来是你！”
眼神中带着狂热自信，坂田横夫强调道：“李斯特上校已经带人到了防空洞外！我想很多人都明白李斯特上校的实力。”
他满是自信的分析着局面，实际上是在强化那些特种兵的信心。
有人明显露出有些动摇的神色。
暖玉笑道：“谁给你的这种自信，是你的米国爹吗？”
694节 公益活动
暖玉的笑容带着冷漠。
坂田横夫见状，内心发凉，但还能保持镇静道：“无论你如何挑拨，李斯特上校一定会将你捉住的，也一定会援救这里。”
ranwen.la
他言语落地，内心感觉有些不对，因为对方看起来只有三个人，而他们还有许多特种兵，但在他的语气中，陷入绝境的反倒是他们。
“不会的。”
暖玉很是清楚的模样，清晰道：“当年索马里月亮门一战，有三百米国派来的特种兵失陷其中，死无全尸，当时下达抛弃那些人命令的就是李斯特上校！”
对讲机那面的李斯特没有反驳，好像死了一样，可沈约却知道，李斯特已经在谋划如何一击而中。
众人闻言微有耸然。
他们多是特种兵出身，其实也知道所谓的保证更是个玩笑。
任务的目的性并不正当！
那任务中充满了背叛和欺骗理所当然。
拿钱交命的买卖，本来就是这样。
看着坂田横夫，暖玉悠然的说道：“你应该很信任李斯特上校。”
坂田横夫冷哼一声。
“你身上的衣裳的衣扣有传感摄录功能，如今正在把这里的消息传给李斯特上校。”暖玉又道。
坂田横夫脸色微变。
对讲机那面微有沙沙的声响，想必李斯特上校那面也有意外之意。
“你这件衣服可以避弹，哪怕枪榴弹击在你的身上，你也可以利用衣服的避震蓄能装置，避免太多的能量传导到你的身上。”
暖玉叙说中，看着脸色益发难看的坂田横夫道：“这件衣服，不但可以蓄能，还可以传递输送能量。”
沈约越听越是诧异，不由得对坂田横夫另眼看待。
“将衣服蓄积的能量灌入你身上的纳米机器人体内，就可以催动你的肢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暖玉又道。
坂田横夫瞳孔微缩，“你怎么知道？”
这是他的底牌，不想早被暖玉看透了！
“我当然知道。”
暖玉冷笑道：“这本来就是米国人最新研究出来的装甲，绝不多见，有钱也买不到的，你能得到一套稀有的装备，你就认为你的米国爹很将你放在心上。”
坂田横夫微微的吸气，终于有了紧张之意。
暖玉明白他的底牌，居然行若无事的样子，让他不能不心慌。
“可你终究不过是枚棋子罢了。”
暖玉悠然的说道：“李斯特既然三年前参与了月亮门事件，就知道月亮门开启的时候，会有很多致命的情况发生。”
面带嘲讽，暖玉补充道：“既然会致命，他多半仍不会亲临现场了。”
坂田横夫心头不由得抽紧，下意识问道：“什么致命情况。”
暖玉了然道：“那时候，有三百米国特种兵突然死去，他们手里紧握着武器，却一枪未开就已毙命。而米方根本没有解释死因，也无法解释死因。”
握紧冲锋枪的那些特种兵的心脏都是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那时候，版图赏金盟的猎人几乎全军覆没，不知去向。”暖玉又道。
坂田横夫握紧了拳头。
他感觉全身满是力量，可他仍旧没有选择出击，因为他耳中听到李斯特的吩咐，“尽量拖延时间，我在准备！”
不止米歇尔少校和李斯特有联系，他坂田横夫也是一样。
正因为如此，他才能说出李斯特就在防空洞外。
就因为这样，他还有信心留存。
“那时候，有很多人出现了神经异常。”
暖玉开口又道：“那时候，枪支其实就和废铁般、人命就和草芥一样。”
看着坂田横夫，暖玉冷冷的说道：“我并不想那种情形再次出现，因为你们的愚蠢和贪婪而再次出现。”
坂田横夫突然大笑起来，“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好的笑话！”
暖玉冷冷的看着他，“笑话？”
“是，是笑话！”
坂田横夫强调道：“你说我们愚蠢和贪婪，那你呢？你难道不贪婪和愚蠢？你不要将自己说的那么伟大，你如果真的那么伟大，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盯着暖玉，坂田横夫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也想要霸占月亮门！乌鸦站在黑猪背上，不要只看到别人的黑了。”
暖玉怜悯的看着坂田横夫，“月亮门本不归任何人所有。”
坂田横夫嘿然冷笑。
“月亮门也不应该归任何人所有！”暖玉有些郑重的又道：“因为它本来是人类的一个奇迹。”
坂田横夫反问道：“你想说什么？”他真不知道暖玉要说什么。
有些人之间的对话，本来就是鸡和鸭讲。
“这就和人类的智慧般，是世人应该共同分享之物。”
暖玉凝声道：“但你们天生就有贪婪的禀性，天生的贪婪让你们就想把世人共有的东西聚集在自己的手上，然后用这些必需品胁迫世人服从，这本是动乱之源。”
沈约微微点头。
世人能够幸福的原因是想让自己、别人都幸福。
而世人获得痛苦的源泉也简单，他只想让自己幸福。
看起来细微的文字差别，却是截然不同的理念。
如果这世界的人能够齐心协力，共同使用月亮门，那说不定已经创造出极多的奇迹。
道理没错，可世事偏偏不会这样！
米国人总想独占一切好处，想让自己伟大和幸福，但这种伟大和幸福却是建立在别的国度极为痛苦的基础上！
就因为这样，看起来月亮门像是动乱之源，但真正的源头，却仍旧是人性的卑劣。
坂田横夫眼珠转转，“可你要是不占，自然也不会有动乱。”
暖玉笑了起来，“这也是我今天听到的一个笑话。你在听从李斯特的吩咐，拖延时间吗？”
坂田横夫再次发愣。
“你是不是觉得我到现在还和你闲话，是中了你的计算？”暖玉又道。
坂田横夫握紧了拳头。
“但其实我们不过是想计算一下你真正的实力。”
暖玉淡淡道：“可惜的是……你的实力一定会让你失望，也让我有些失望。”
坂田横夫听不明白，但隐约感觉不妙，见金甲战神突然有作势上前的举动，急声道：“等等，战神，暖玉出了多少钱，我给你双倍！”
随即叫道：“三倍！只要你拿下了暖玉，我给你暖玉给你的三倍价钱。”
暖玉笑容很是讥诮，“你说错了两件事情。”
不等坂田横夫发问，暖玉已道：“第一，他不是战神。第二……”
轻轻的摇了摇头，暖玉不等开口，金甲战神已道：“我杀你，是我自己的打算！不要钱，只是个公益活动！”
695节 我是将军！
防空洞内的气氛本是凝结如冰，当金甲战神说出“公益活动”几个字的时候，众人却有点啼笑皆非。
坂田横夫脸色变冷。
但他真的想不明白！
做他这行的，自然有很多仇家，但他想不明白他怎么得罪了这般犀利的一个人物。
无论怎么看，金甲战神都是实力超常！
但在他坂田横夫的记忆中，偏偏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你一定会奇怪我为什么要对你动手吧。”金甲战神看着坂田横夫道。
坂田横夫冷笑道：“你如果不是战神，那你究竟是谁？”
这是李斯特上校也想知道的事情，坂田横夫替李斯特问了出来。
可李斯特为何仍旧没有动静？
坂田横夫微微有些心慌。
金甲战神沉声道：“你不应该这么快就忘记我了，我和你相处了着实有一段时日，你的这件衣服，本来有我的功劳。而我离开后，你不是一直想办法在找我？甚至想找沈约询问一下……”
坂田横夫越听越是惊诧，最后眼珠子差点爆了出来，“你是？”
他蓦地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这个答案让他的一颗心沉入海底……
金甲战神随即看向了米歇尔少校，“他坂田横夫不记得我，但你应该记得我的。”
米歇尔有些狐疑，“你也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你。”
金甲战神突然笑了起来，可笑声中却有着无尽的苍凉，“我一身重伤的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你带人围剿我，将我浸泡起来，掠夺走我的所有……形成你们特有的、肮脏的先进技术……”
米歇尔脸色已变，他也想到了一件往事。
那个奄奄一息的人，不被他们当作人看待，只是当成了他们稀缺的试验品。
“哪怕这些仍不够。”
金甲战神冷声道：“你们还想把我变成一个白痴，而在我变成白痴前，你们还想抽取我的思想。”
沈约突然想到东京银座63层大厦的那个试验舱。
原来那些保险箱是用来抽取那个实验体思想用的？！
看着米歇尔少校，哪怕头盔都难遮挡金甲战神愤怒的目光，“有些狗还有些人样，但有些人真的还没有一条狗善良！”
话音落，呼啸起。
坂田横夫已经发起了攻击！
他已知道金甲战神是谁了！
这绝不是用金钱能解决的事情。
遭受比赘婿屈辱更甚的那个男人既然回来了，他的屈辱就一定要用鲜血来偿还。
xiaoshuting.info
宽恕只是佛祖那种类型的人才能够做到的。
金甲战神却不是佛主，他是将军！
他就叫做将军，但他看起来真的是个将军！
因为当初哪怕身受重伤的出现，米国人捕捉他也花了极大的力量。然后米国人将他弄晕，分析他拥有的一切，甚至想要将他的脑袋剖开，只为研究他的思想！
很血腥，很灭绝人性的举动，看起来却很正常。
这很米国。
坂田横夫知晓这个任务，也参与了这个任务，因为一切的一切，本是源自福岛那场恐怖的地震。
地震引发了海啸，海啸将这人送到山口组的面前。
往事如烟，迷离恍惚。
坂田横夫却如电，他出拳！
这看起来并非一个聪明的举动，但他却已迫不及待。
自从穿上米国人提供的那套装甲后，他就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这种力量让他感觉自己更像个男人！
他当初甚至不太同意用克隆人取代自己的计划，他已经够强，已经可以强大到碾压四方。可他还是得听从米国人的吩咐。
此刻却已不用听从了！
他需要快速的解决这场战斗，证明他的强大！
一拳出。
嗖！
声音尖锐。
仿佛他击出的不是一拳，而是一枪。
坂田横夫充满了自信，他知道，自己的这一拳，甚至可以将一块坚硬的花岗岩打成碎块，自己却不会有丝毫损失！
山口组的那些人同时而起，对金甲战神形成合击之势。
沈约未动。
因为他看到将军未动。
他强由他强，明月瞰大江！
只有真正的强者，才有危机面前绝对冷静的神经反应。
坂田横夫一拳已经到了金甲战神的胸口！
虽知道金甲战神的衣服也是特制，但坂田横夫早就知道，这是版图的高科技产品，也是米国秘密研发的装备。
可比起他坂田横夫的装备，将军的着装，不过是初级装备而已。
他有信心将那衣服连同将军一拳击穿。
不过那是将军不动的情况下。
将军出手。
出手就抓住了坂田横夫的拳头。
时空似凝。
二人静止片刻，周身尽数闪亮，亮的竟如灯泡一样。
出色的男女在适合他们的舞台上，会耀人眼目。
可谁都没有想到有人会耀的众人睁不开双眼。
轰！
有波纹从二人身上扩散出来！
那是能量蓄积后的冲击波！
山口组的那些人堪堪上前，突然感觉有股不可抗拒之力从前方涌来，重重的撞在身上，纷纷向四周飞了出去。
坂田横夫的一颗心却沉了下去。
他蓦地感觉自己失去了全部的力量！
那种力量消失的感觉特别明显，他那一刻突然变的如同普通人一样。
虽然他因为平日的技击训练，体力还是很强，但已不是那种惊世骇俗的强大。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懂。
一拳击出，他就感觉如同一发炮弹击在了海洋之上。
波涛壮阔。
场面宏伟。
但海洋还是海洋，并不会因此有所改变或者损伤。
可坂田横夫一拳却将他的能量衣上的所有能量挥霍殆尽。
不是坂田横夫不知道珍惜，也不是能量衣设计的并不合理，而是因为将军的手掌上似有抽取能量的力量。
沈约不由感慨这个坂田横夫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聪明，当初在坂田横夫的大本营中，将军既然能接得住导航仪那股如同炮弹般的力量，如何会接不住坂田横夫强悍的一拳。
有些人就是在蓦地获得力量后，忘记了脑子的重要。
这就和有人获得了权利后，很快忘记自己没有权利的加成，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世人。
他沈约赌将军会赢，因为暖玉根本也没有重视坂田横夫惊人的那拳。
眼下他们要考虑的是——如何面对李斯特接下来的攻击，找到其余的月亮角。
将军抓住坂田横夫的拳头，凝望着惊骇欲绝的坂田横夫，突然道：“我是将军！有没有铠甲，我都是将军！”
声音中满是坚强和信心。
男人受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为受挫表现的就没有男人样。
“但有些人是小人，无论有什么荣耀的铠甲，都改不了小人的模样！”
将军说完后，手腕一拧，众人就听到有胳膊关节被扭成寸断的声响……
696节 火光四射的拥抱
防空洞内发生的事情可谓是一波三折。
从坂田横夫飞冲一拳，到坂田横夫胳膊被扭断，不过是片刻间发生的事情。
真的硬生生的扭断！
众人已经看得到坂田横夫的手臂如同麻花一样的扭转。
与此同时，能量衣也出现了缺口。
那件高科技的战衣到了将军的手上，看起来竟和纸糊的一样。
邦迪中尉一挥手，众特种兵退后。
他们不是傻的，米歇尔少校被沈约生擒或许还算不上什么，但坂田横夫和金甲战神的交手，却让他们神色大变。
看着山口组那些人凭空飞了出去后，那些特种兵立即意识到——眼下并非内力、科幻，而是真实的高科技在对决。
在某些高科技下，他们看起来就如蝼蚁般无力。
这里真正的敌人看起来只有三个——暖玉、沈约和将军。
但李斯特上校到了洞口，却迟迟没有露面，甚至话都不多说一句，若不是知道真正的危险，怎么会有这种谨慎的举动？
暖玉不是傻的，她敢站在枪口之下，靠的不是煽情的演讲，而是真正的实力。
大伙都出生入死的经历过修罗战场，如果还不能懂得这些，也活不到今日。
邦迪中尉让众人缓退，贴墙而立，没有放下武器，却放低了枪口——他们释放些许和平的善意，却又不想放下武器，任人宰割。
这是他们目前能做到的极限。
坂田横夫也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为什么高科技能量衣对他没有了帮助，无法抵挡将军的力量？
手臂被扭断的那一刹，坂田横夫脸色终变，但他竟然没有痛楚之意。全力后退，坂田横夫突然举起了那半截断臂！
断臂黝黑，上面竟有一排黑洞。
众人见状都是大奇。
沈约目光微凛，立即意识到坂田横夫的右臂竟然是机械！
机械手臂！
坂田横夫竟然切断了一条胳膊，安装上机械手臂？
他疯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带着米歇尔少校突然横移一步。
看坂田横夫断臂的外形，那明显是只多管机枪！
坂田横夫若是发起疯来，周围的人绝对不可避免受到波及。
“开火！”坂田横夫已经目露疯狂，突然叫道。
突！
有火光已从那多管机枪中闪了出来。
无论是谁，这时候都应该暂避锋锐，可将军突然上前，一步就到了坂田横夫的面前。
沈约见状都是脸色改变，他实在想不到将军会用这招。
将军穿的是避弹衣，可避弹衣并非万能，坂田横夫的机械手臂很可能是米国人最近研发的，里面的子弹未见得是正常的子弹，将军以胸口堵枪眼的举动，实在过于冒险。
坂田横夫也是怔住，但他也止不住多管机枪的喷射。
他的脑机接口不允许这么做。
在安装脑机接口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告诉他，最危机的时候，他还有一个绝境反杀的机会！
畅想中文网
只要他大脑强烈的要求开火！
很匪夷所思的技术。
在安装的时候，坂田横夫本不觉得自己会有绝境，因为他感觉自己已经强到巅峰。
但在被扭断半截手臂后，他立即知道自己在将军面前，还是弱鸡一个。
开火！
他那时候频临绝境，脑筋转的飞快，就感觉有股热流从他大脑输送到断臂，然后枪管中真的有火光喷出。
但没人告诉他如何熄火。
他也没有必要停火。
只盼这最后的火力能把将军打成筛子，到时候他坂田横夫还有机会……
可他还有机会吗？
坂田横夫的思绪转动的比子弹飞射都要快，眼睁睁的看到子弹已经打到了将军的胸口。
将军突然张开了手臂，拥抱了坂田横夫一下。
很热情的拥抱！
其中有火光从二人身上四散弹开！
坂田横夫一颗心却冷的如同冰封一样，因为他感觉到将军的十指，正扣在他的脊椎之上。
那是他最后的感觉。
将军发力。
坂田横夫的脊椎断裂。
然后坂田横夫就和一条被抽去脊梁的哈巴狗一样，软软的倒了下来——倒在将军的怀中。
很惨烈。
似乎还有点儿浪漫的感觉。
将军搂着坂田横夫，看着他眼中的绝望之意，冷冷道：“你很奇怪，为什么你的能量衣没有发挥作用？”
坂田横夫想要点头，可他感觉连点头的力量都没有了。
脊柱本来是人体的神经总传输线路，线路断掉，整个人体的生理机能就可能一起失效。
哪怕他还有大脑，但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肌肉。
他完了！
但他真的死不瞑目，能让他相信的事情不多，这件能量衣他已经试过，的确可以挡得住枪榴弹的轰击，而且能蓄积枪榴弹的能量，可为什么最关键的时候，却被抽走了所有的能量，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将军淡淡道：“因为在暗界中，你所穿的这件能量衣的制造技术、已经是淘汰多年的技术。在我眼中，你穿的无非是件皇帝的新衣。”
他说完后，立即带着坂田横夫爆退。
暖玉同时对沈约传递消息——退！丢掉累赘，李斯特已经派出了钢甲铁拳！
沈约不用暖玉传话，也是感觉一阵心悸。
远方有闷哼声传来，细微但痛楚……
地面在颤动。
危险在迫近。
在将军话音落地前，就像有很多洪荒怪兽在向这个地方挺进，在坂田横夫倒下的时候，那些怪兽已经开始加速冲来。
钢甲铁拳？
那是什么玩意？
米国人开发出来的独特兵种？
既然米国人可以将坂田横夫变成人和机械手臂合成的怪兽，那这个实验涉及的恐怕就不止是坂田横夫。
沈约想到这里，已经推开了米歇尔少校，随着暖玉、将军退后。
闸门开始缓缓落下！
米歇尔少校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冲上去，肯定是打不过的，但若是就这么退后，那不是太没面子？
他如何向李斯特上校交代？
“冲！”
米歇尔少校做了个艰难的决定，无论如何，总是要做戏来做个交代的。但他蓦地发现，他的那帮手下突然做了比他更快的决定。
所有人突然都很积极的向前方的那道闸门冲去。
怎么回事？
米歇尔少校转身回头，搞不懂身后是什么状况。
援兵来了？
他只想到这里，然后就看到一个比碗还大的黑色拳头击了过来，然后整个脑袋就飞了出去！
697节 钢甲铁拳！
鲜血带着惨烈的颜色一路飞洒了出去。
枪声四起。
米歇尔并不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停止了呼吸和心跳。
“咚”的声响，
他的脑袋比众人抢先一步到了闸门前，重重的撞在了闸门之上，带着未尽的鲜血。而他的身体却倒在了原地，被出拳那人一脚踩了过去。
米歇尔少校的胸膛倏然塌陷。
他的尸体如同被个大象踩过去一样。
惨不忍睹！
沈约瞳孔爆缩，心中凛然。
众人皆乱，他却还能在混乱中保持着清醒。
他和暖玉最先退到闸门之后，闸门随即放下，看起来暖玉是准备再用闸门拖延下时间，然后邦迪那些特种兵随即一窝蜂的向前冲来。
那些个特种兵不是要杀沈约这头雄鹰，而是被身后的洪荒怪兽逼的发懵。
他们本来抱着两不相帮的原则，任由将军和坂田横夫交手。
场上热火朝天、激情四射，让人看了着实冒汗心跳。
可心悸的感觉却是来自身后。
有退的最远的特种兵突然闷声一声，随即没了声响，有人察觉到异常，立即回头望过去，随即向前窜去。
不知何时，他们身后多了一些硕大的身影！
那些身影比正常人要壮硕最少三倍以上。
不是人类！
人类怎么会有那么庞大的身躯？
那些特种兵见过怪事无数，但见到这种怪物突然出现，还是被吓的毛骨悚然，不约而同的向前冲去。
他们的畏惧挽救了他们的生命。
因为他们的及时逃离，那些怪物只是杀了一人，然后一脚踢飞了一个还愣在当场的特种兵。
那个特种兵被踢中后，哼一声都来不及，就已经背过气去。
他如同被碎石机砸中了一样。
而那些特种兵也终于看清楚了身后有什么？
但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像是奥特曼，又像是米国电影里面的钢铁侠！
那些怪物有着钢铁般的四肢，无论手臂和腿脚都和打桩机一样的粗壮。
在特种兵看来的时候，那些怪物已经启动！
众人不用听米歇尔的命令，也只能前冲。
前方才是活路。
众人蜂拥而至，瞬间堵在闸门前。
邦迪中尉突然叫道：“是兄弟，和我一起掩护撤退。”
生的希望看起来在闸门之后，可大伙都挤在了闸门前，那就是所有人都没有活路。
关键时候，邦迪中尉终于选择了忠诚——对朋友的忠诚。
他主动落后了一步，然后面向死亡的方向，扣动了扳机。
突突突！
冲锋枪疯狂的嘶吼起来。
有几人立即站在了邦迪中尉的身旁，同时举枪还击，阻止怪物的逼近。
怪物脚步稍慢，但仍以让人绝望的速度冲来。
子弹射到那些怪物的身上，冒着火星纷纷弹开，对那些怪物竟造不成任何伤害。
“撤退！”
沈约突然叫道，他终于还是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特种兵送命！
邦迪回头望了眼，就见到拥挤的闸门口已经清空。
“你们先退！”
邦迪中尉厉声呼喝时，推着身边的战友后退，同时拿出手雷丢了出去。
轰！
有烟尘飞起。
邦迪清楚看到手雷正在一个怪兽脚下爆炸，但那股冲击力只将那钢铁怪兽冲退了几步，庞大的身躯晃了下，那钢铁怪兽随即再次冲了上来。
无错小说网
心已寒。
邦迪不知道这世上有什么东西可以挡住这些钢铁怪兽，只怕这铁闸也不行。
沈约再道：“邦迪退！”
邦迪见手下人均是滚到闸门下，而闸门也落下了三分之二，立即收枪，向闸门滚去。
无论如何，滚过闸门，还有一线生机。
却不想有个钢铁怪兽突然双脚下窜出一道火光，蓦地腾空而起，竟加速向邦迪中尉冲来，同时一拳挥出。
风声呼啸！
尖锐无比！
邦迪中尉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些钢铁怪兽没有翅膀，竟然还能飞起来。
Game over！
邦迪中尉知道自己已不能幸免，他的体能已到极限，无法再加快速度。
有时候，极限状态下，一丝突破都是绝无可能。
当！
空中有火光四射。
有一人竟从闸门那侧平行射出，替邦迪中尉接下来那致命的一拳！
将军！
是将军出手。
他看起来本不想出手，因为这个世界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他还是忍不住出手，或许他看到了这个世界和他那个世界相同的一面。
总有真正的兄弟。
总有真正的朋友！
与此同时，沈约也轻飘飘的窜出，拉了滚动中的邦迪一把，将他甩入了铁闸之内。
沈约救下了邦迪，但目光留意的还是将军。
将军竟硬接了那钢甲铁拳的一拳。
钢甲铁拳绝对是米国人开发出的最新作战机器。
似乎比坂田横夫更高级别的人与机器的合体？
看起来或许笨重些，但无论战斗力还是冲击力，都远比坂田横夫更要有效率。
这看起来已经是不可战胜的战争武器！
将军退！
钢甲铁拳也是晃了下，退后了一步。
沈约伸出手来，一带将军，二人已经再次闪回闸门之后、
闸门落下！
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了闸门，如同看着守卫他们性命的最后关口。
闸门只剩一条缝隙。
众人才要舒上一口气的时候，一只手蓦地插了进来。
机械铁手！
那铁手牢牢的握住铁闸底部，硬生生的就要撬开一条道路。
这时候的众特种兵不自觉的已经和沈约站在一条战线，有人举枪就射，子弹如飞蝗般射在那机械铁手之上。
却无任何损伤。
那只铁手插入的缝隙内，瞬间又插入两只铁手！
暖玉脸色微变，突然叫道：“退。全部撤退！”
她最先向后方撤去，将军亦是抓住了坂田横夫，喝道：“退到下一个战壕备战。”
将军就是将军！
他极具威严的吩咐，众特种兵不自觉的听从，放弃了射击，纷纷向暖玉的方向退去。
与此同时，铁闸突然传来尖锐刺耳的声响。
那三只铁手齐齐的发力，竟将那道铁闸硬生生的抬了起来！
沈约突然抢过一个特种兵抗着的枪榴弹，对着铁闸扣动了扳机。
轰！
枪榴弹射在了铁闸之上。
硝烟弥漫，铁闸上本贴着炸药，始终没有引爆，被枪榴弹射中后，有火光四射，铁闸剧烈的颤抖，而那些炸药同时引发……
698节 分工合作
轰轰！
铁闸顶端的泥土纷纷落下，将那几个钢甲怪物埋在其中……
可下一刻的功夫，泥土钢铁纷飞，那几个钢甲怪物竟然从泥土钢筋中再次站起！
众人耸然，感觉这东西简直无法对付，纷纷向甬道内退去。
一路上，就见到响声不绝，一道道的铁闸竟然接连放下，挡住了钢甲怪物的道路。
沈约见状就知道暖玉早有准备——暖玉既然知道钢甲铁拳这种凶器，肯定做了准备。
暖玉突然停下了脚步。
前方已经没有道路了。
他们好像到了防空洞的最里层。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不约而同的望向了暖玉。
沈约却知道这里绝不是绝地，最少他一路行来，并没有看到金鑫那帮人。
金鑫、藤原纪香父女不见踪影，就说明防空洞内另有玄机。
远方的轰隆隆的沉闷响声如同来自地狱一样。
暖玉看向了邦迪中尉，“李斯特已经动用了钢甲铁拳，这是米国最新、最绝密的一种战斗武器。”
看向来路，暖玉道：“钢甲铁拳在破坏铁闸。”
众人面面相觑。
那沉闷的轰隆声自然就是钢甲铁拳在强行开启铁闸，甚至是用拳头在硬砸。
伊始的那道闸门着实让这些特种兵犯难，他们要开启就要用炸药……
“依照钢甲铁拳的威力，我们的六道闸门最多能拖延他们十分钟。”暖玉还能冷静的分析道。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暖玉说话间，拿出一根冰锥刺入坂田横夫颈椎的位置。
沈约望见，知道暖玉要提取坂田横夫的记忆。
这就是坂田横夫虽然已经全瘫，将军仍旧将这人带着的原因。
邦迪中尉回道：“为什么对我们说这些话。”
“因为这些人看起来不但是你的战友，还是你的兄弟。”回话的是将军。
邦迪中尉对将军稍微有些尊敬，方才若不是将军，他怎么能站在这里说话？
“因此……我们可以做什么？”邦迪中尉沉声道。
暖玉笑笑，“这里有三条逃生的路线！”
话音未落，看似无路的墙壁已经闪出一条通道来，暖玉继续道：“从这里出去，会走一条比较漫长道路，路的尽头，不会有米国人的防守。你们离开这里，就可以回归家乡。记住，不要和李斯特再有来往。”
有些人露出了喜意。
他们拿钱卖命，但骨子里还是希望回转魂牵梦绕的家乡。
家乡的亲人，才是他们卖命的动力。
邦迪中尉微感意外，却摇头道：“我或许还可以为你效力。”
顿了片刻，邦迪一字字道：“我的命，是你们救下来的。你们要用，我免费给你们。再说……”
xiaoshuting.info
邦迪咬牙道：“我一定还会再找李斯特！”
他不可能应允暖玉不和李斯特来往，他们也是人，并不是送死的诱饵！
他要报仇！
将军淡淡道：“很好，是条汉子！”
暖玉微微点头道：“报仇不急于一时，你眼下冲出去，就是在送命。”
邦迪垂下头来，心中虽然忿然，但知道暖玉说的是事实。他们对那些钢甲怪兽无能为力。
“你要报仇，就要跟着沈约走。”暖玉突然道。
沈约微怔，暗想我不是要去找月亮角吗？带着他们做什么？
他疑惑的时候，暖玉已向他传递了想法——这些人没必要死在这里，你带出去，让他们离开就好。
沈约微微点头。
暖玉看着邦迪中尉又道：“作为男人，恩仇都要回报的，难道不是吗？”
邦迪中尉听出暖玉的言下之意，立即道：“没有问题，刀山火山，我们都会跟着这个……沈约。”
看着曾经的“肯尼亚兄弟”，邦迪中尉苦笑道：“我们要做什么？”
两军对垒，生死本是各安天命，却没有根本的仇恨。
邦迪虽感觉埋他、挖他、捞他的都是沈约，但已经决定将一切账算在李斯特的脑袋上。
明刀明枪的可以，你背后插一刀就是不行！
插刀教的人总有一天会被反插的。
这不仅仅是娱乐圈的规矩，还是他们雇佣兵的规矩！
猛烈的钢铁撞击声音已经清晰可闻。
那几个钢甲铁拳显然破除了大半数的障碍。
——沈约，离开吧！
暖玉思想传讯。
沈约略微想了想，转身带着邦迪那帮人进入了退路中。
但他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句——有月亮角的定位了吗？
他脑海中的影像，随即又切到暖玉的视角。
暖玉的手仍按在坂田横夫脖后的冰锥之上。
沈约知道暖玉试图从坂田横夫的脑海中搜出有用的东西。
轰响声更近，惊心动魄。
大地都在颤动。
暖玉回道——暂时没有，但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出来！
沈约扬了下眉头。
他不是诧异暖玉仍没有敌人的消息，而是奇怪暖玉头一次对他说出“相信我”三个字。暖玉一直强调，不要相信她的。
暖玉似乎意识到什么，随即又道——坂田横夫脑机接口的协议中，有贝雷公司的影子。
贝雷？
沈约微有疑惑的时候，暖玉随即道——李巨人在米国投资的人工智能公司。
眼皮微跳，沈约明白了暖玉的言下之意。
公海游艇一战后，沈约早知道李巨人绝不是个正经的商人，也绝不是表面的豪富。
世上巨富看起来也不过是李巨人的一个伪装。
李巨人的野心看起来比天还高！
这种重要且满是激情的场合，李巨人没有道理不参与！
李巨人也有月亮角！
当初从孤岛离去的李巨人，就动用了月亮角。
如今暖玉发现了坂田横夫和李巨人的关系？
沈约思绪一波波的，终于道——你一直在找李巨人的位置，等李巨人出现？然后让我去把李巨人手上的月亮角抢过来。
走在甬道上，沈约想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李巨人一定会带月亮角来吗？
暖玉回道——我拥有的月亮角绝不能开启月亮门，因此我放出月亮门今夜开启的风声。李巨人也在觊觎月亮门后的技术！但他有月亮角，也没有开启月亮门……
沈约明白过来——李巨人也在搜集月亮角，但一直也不够用。
暖玉答复道——不错，我们目前的情况和三年前很像，合则能开启月亮门。但我们的情况又和当初不同，当初有杀手之王、赏金之皇齐心协力，如今我们却都想独占月亮角!
699节 虎口夺食
暖玉提及独占月亮角的时候，沈约听出暖玉的坚决之意，不过他还是问了句——你自然不肯和李巨人分享月亮角？
暖玉淡然道——是的，我不肯！
沈约沉默下来，思考着其中的微妙关系。暖玉不是个无私的人，但也不是个保守的人，她不肯和李巨人合作的决心过于明确……这并非私人恩怨！
暖玉随即道——李巨人也不肯和我合作。
沈约心道，那是自然。李巨人现在肯定把你当做不共戴天的仇人。
前方钢铁撞击之声越来越响，钢甲铁拳看起来冲破铁闸不过是片刻后的事情，暖玉仍旧平静道——但我既然传言开启月亮门，李巨人如果也到了这里，就一定会带着月亮角过来！
——为什么？
沈约最不解的地方就是——暖玉手上的月亮角不够，怎么能确定一定会有人将月亮角送过来？！
这完全是在赌！
虽然没有听到暖玉的完全解释，但沈约已经明白如今的局面。
哪怕没有他沈约、金鑫的参与，暖玉为启动月亮角也做了许多准备工作、准备开启月亮门。
如今东瀛黑色组织、米国、李巨人接踵而至绝非赶场，而是暖玉动用手段将众人吸引过来的。
暖玉不是无聊，而是想要虎口夺食。
她手上的月亮角不够开启月亮门前往于暗界——并非要聚集全部的月亮角才能前往暗界，只需要集齐一定数量的月亮角开启月亮门的一条通路就可以！
那全部月亮角集全会出现什么情况，沈约想想都是心悸。
不过想聚集全部的月亮角无疑是天方夜谭，暖玉首要的目标是集齐一部分月亮角来开启月亮门的一条通道，她既然没有足够的数量，就要钓出新的月亮角！
只有这般，暖玉才能前往暗界！
李巨人和米方的李斯特，他们都可能拥有月亮角。
因此抓坂田横夫也不过是暖玉的前期计划，从李斯特或者李巨人手中夺得新的月亮角才是暖玉钓鱼计划的最终目标。
暖玉已启动了月亮角，给对方造成了一种假象！
月亮门要开了。
你再不来抓我，我暖玉就要自己前往暗界了。
暖玉坚守在防空洞内，以自身做鱼饵，就是逼对方和自己决战。
网络是互联的，在网络上要捕捉对方的踪影，就要有泄漏自己的心理准备。
交战亦是双方的，和网络互黑相似。
只要对方攻打，暖玉就可以趁机反查出对方的确切位置。
可暖玉又不是孤注一掷的女人！
她敢梭哈，就是有把握确定两件事——她一定能得到新的月亮角，她也一定能开启月亮门？！
暖玉为何这么肯定？！
沈约想不明白，但他已经嗅到了前方新鲜的空气——那不同于防空洞内的阴冷潮湿，而是带着勃勃的生机。
也带着阴森的杀机。
微微闭上眼睛，沈约已经感受到不是很远的地面上，有全副武装的人在搜寻着什么！
--
当！
最后一声大响后，暖玉、将军面前的最后铁闸已经平平倒了下来。
硝烟弥漫。
此间却静。
五个钢甲怪兽已如钢铁城墙般立在二人的面前，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李斯特上校的声音却从正中那个钢铁怪兽的身上传了出来，“暖玉，想见你一面，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他的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感慨。
暖玉平静的看着那骇人的钢甲怪兽，淡然道：“上校这次将秘密研究的……人间凶器用出来，想必对夺取月亮角也是志在必得了。”
沈约心中微震。
人间凶器？
原来这些钢甲铁拳就是暖玉和李巨人谈及的人间凶器？
那个可能会导致世界覆灭的人工智能？
这不是李巨人开发的东西吗？
李巨人和李斯特上校也有联系？
李斯特上校那面沉默了会儿，“人间凶器，你什么意思？”
暖玉淡淡道：“上校何必明知故问？你早知道这是抹杀人性的武器，是不是？”
沈约微微皱眉，因为暖玉已用思想连接传信道——你带人冲出去解决外边的巡逻，我会给你月亮角在哪里的定位信号。
哔嘀阁
向邦迪中尉做了个小心的手势后，沈约的手已经摸到了前方的一个铁擎之上。
邦迪中尉这帮人不用废话，点头示意明白。
这是逃生通道，但绝不意味着是安全的。
李斯特冷冷道：“对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灭绝人性的恐怖份子，用什么有什么不同吗？”
暖玉哂笑道：“这很米国。”
看着面前的钢铁怪兽，暖玉眼中满是厌恶之意，“不停的寻找别人的错误，用来证明自己的正确，却对眼前的真理视而不见。”
摇摇头，暖玉缓缓道：“你们或许不是看不到，你们应该早看到了真相，但你们不敢面对，因为你们一直畏惧真相的存在，真相会让你们怀疑自己。”
李斯特上校没有回复。
将军站在暖玉身边始终沉默，可身上的金甲流光，眼前的防护罩上有数据不停的闪过，似在分析什么。
暖玉却继续道：“一个人如果如此，那是个不自信、让人感觉悲哀的人，一个国家如此，那是个不自信的国家，也是世界的悲哀。”
李斯特上校突然道：“暖玉，如今图穷匕见，你还在拖延什么？”
暖玉反问道：“上校觉得我在拖延什么？”
李斯特沉声道：“我不知道，但我清楚你如今已经无路可退。”
暖玉的脸色似变了下。
李斯特上校见状很是肯定道：“月亮角已经处于开启阶段，因为利用了近地磁的技术，所以眼下月亮角根本无法移动。”
沈约微有讶然。
暖玉轻叹道：“看起来三年前索马里一战，让上校明白了很多事情。”
李斯特上校故作轻淡道：“并非只有你才知道月亮门的秘密。”
“也并非只有你才知道你们的计划。”
暖玉亦是平静道：“你们丧心病狂的想要将这个世界的其余人都踩到脚下，因此才开发出人间凶器这种反人类的武器。你们怕这种武器反噬，将一个人只留存大脑，同时洗去他们的记忆，又将那些大脑灌输了你们的意志。”
沈约越听越心惊，从未想到钢甲铁拳是这么造出来的！
只保留了一个人的大脑，然后用这人的大脑控制整个机器？
很高明的科技。
可也是极为疯狂残忍的科技！
700节 针尖麦芒
钢甲铁拳里面保留的是谁的大脑？
沈约一想到这个事情，内心都是颤的。
听起来很高明的科技，但对实验体来说，却是剥夺人生的操作！
谁有权利剥夺别人的人生？
沈约已经握拳。
暖玉看着钢甲铁拳，眼中满是厌恶之意，她厌恶的不是眼前的机器，而是控制这些机器的幕后之人。
有什么mz、人权？
为了达成目的，这些人不是从来都将其他人的生命当作草芥一样？
“上校，你本来想用米歇尔他们消耗一波，再用这些人间凶器清理现场。”暖玉了然道。
李斯特轻叹道：“我虽然自认没有低估你，但你的表现还是让人很是意外。我早应该派钢甲铁拳进来。”
沈约突然感觉有些问题。
暖玉拖延时间，肯定是在查找月亮角的所在，可这种时候，李斯特上校为何也聊着闲话？
“你从未低估我。”
暖玉冷冷道：“你方才没有派人间凶器入内，不是心存仁慈，而是知道这些人间凶器杀起来，是六亲不认的。”
李斯特又沉默下来。
“这些人间凶器若是动手，自己人也杀的！”
暖玉明了道：“因为你们到现在，也根本无法完全控制一个人的思想，你们只能先将他们变成一个白痴，再给他们输入你们是他们的造物主、要绝对服从的命令，除此之外，你们做不了更多。”
李斯特上校慢悠悠道：“他们做不了更多，但要对付你们两个还是足够了。将军或许还是将军，但失去盔甲的将军，不见得能挡得住钢甲铁拳。”
他的语气中，很有些自信。
这是米方最新开发出来的绝密武器，他也亲眼目睹了这些人机合体的威力，他不认为暖玉和将军能打得过五个钢甲铁拳。
暖玉笑了起来，“你们认为这已经是很高明的技术？”
李斯特上校淡淡道：“暖玉，决定胜负一定要动手的。我能和你聊到现在，只是因为我还有惜才之心。”
暖玉“哦”了声。
李斯特上校缓缓道：“如今你已经无路可逃，我只要让那五个钢甲铁拳出手，你必死无疑！”
暖玉冷冷的看着前方的钢甲铁拳，“你有什么收买我的条件？”
“献出你持有的全部月亮角，或者我杀了你，再取下藏在防空洞的所有月亮角。那或许费事一些，但绝不会难过登月。”
李斯特上校很有信心道：“你若主动归降，我可以为你申请总统大赦特许，有特许，你以往做的事情，均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
暖玉讽刺道：“因此你们米方，就不会认为我就是恐怖分子了？和你们合作的，就是好人，和你们做对的，就是恐怖分子？因为有你们的特赦，有罪的也可以变成无罪？这就是你们罪与罚的理论？”
李斯特没有回话。
这本是不争的事实！
暖玉冷冷笑道：“上校，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半晌，李斯特终于谨慎道：“什么问题？”
暖玉凝声道：“直到如今，你并不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问题？！”
李斯特上校没有回答。
他有什么问题？
都是别人的问题！
他只负责将别人的问题全部的找出来，然后冷酷的消灭！
暖玉尖锐道：“因此你一方面喊着民主，一方面动用着强权镇压；因此你虽然认为这世界要自由，却仍使用被剥夺自由的钢甲铁拳；因此哪怕你潜在的人性认为你们国度有问题，但为了国家意志，你还是会做些灭绝人性的事情？”
李斯特上校没有回答。
暖玉的问题很尖锐——尖锐的直接揭开这世上的所有虚伪。
虚伪下就是显而易见的血淋淋的真相。
可多少人视而不见？
“但你不觉得你有问题。”
暖玉略带感慨道：“当初在暹罗的时候，沈约说你是忠诚的人，我还觉得有问题，但如今想来，沈约说的没错。你是个忠诚的人，但忠诚也有对错！”
李斯特仍旧沉默。
“你坚持自己忠诚，就在坚持你的规则，也在坚持你的世界。你已无法改变，哪怕知道这是错的。”
暖玉毫不留情的揭穿道：“你不敢怀疑你的忠诚，因为你哪怕怀疑一丝，你就会发现你的人生本没有任何意义。”
李斯特反问道：“你的人生很有意义？”他的声音中终于有丝波动。
暖玉冷然却是坚定道：“不错，我的人生很有意义。因为哪怕你们再是栽赃，再是迷惑世人的眼睛和判断，将所有的事情推到我的头上。但我问心无愧，全无畏惧，因为我自己知道我的人生有意义！”
yyxs.la
坚定的看着前方，暖玉清晰的说道：“知道这世界有问题，我没有选择和这个世界同流合污，而是选择更光明的方向，哪怕会失败。既然如此……”
暖玉满是自豪道：“你有什么道理让我抛弃光明，和丑陋污秽的你们同流合污呢？”
李斯特上校叹息道：“你固执已见，看来已经准备自断自己最后的一条生路了。”
暖玉淡淡道：“你故意和我谈条件拖延时间，不就是在让人间凶器搜寻我的生路吗？”
李斯特那面突然静了下来。
暖玉轻叹一口气道：“但你和李巨人在搜寻这里生路的时候，难道没有想到过，我也在搜寻你们的位置？”
话音落。
将军已动。
他一挥手，周围墙壁突然震颤起来。
如同地震般！
那五个钢甲铁拳蓦地发动，同时向暖玉、将军冲过来。
沈约亦动。
因为暖玉已道——沈约，找到了！
手握铁擎，奋力下拉，头顶有光华落下，那是明月的洁净光华。
沈约已经从显出的洞口窜了出去！
邦迪中尉带的那些人亦是同时跟随作战。
生死关头，还在内斗的不过是土狗，齐心对外的才是战狼！
沈约的表现，让他们有信任之感。这种信任，是建立在生死之上，而非世俗官职等级的强迫。
月光下有暗影憧憧，地面上那些全副武装的人显然也是李斯特上校的手下，感觉到身后有动静，那些人纷纷转头举起武器。
沈约已经抢先一步扣动了扳机！
火光喷薄！
在明亮的月光下，火光跳动不休，虽不能尽数驱逐黑暗，但已有难数的暗影纷纷倒下。
701节 定位成功
上校有令——从这附近防空洞离开的人，格杀勿论！
月亮角就在他们脚下的防空洞内！
在地面的那些人听从李斯特上校的命令，一方面是用仪器搜寻防空洞的逃生口，一方面也是戒备有人逃走。
可他们没有想到才搜过的地方，转瞬就有人冲了出来。
仪器显示下方的地面没有问题。
可很多时候，仪器检测绝非百分百的准确。
那些人惊觉沈约出现时，才想开火，已被沈约抢先一步的射中。半数人均已被沈约扫倒，尚有人还想反抗，转瞬有更猛的火力压了过来。
邦迪中尉已经指挥手下向着对手发动了第二波攻击。
他们对战沈约、将军时束手束脚，但对上校的这些手下，却是旗鼓相当！
那些人瞬间发懵，没死的早就向远方滚去。
沈约却是当机立断喝道：“跟我走！”
前方本是敌影憧憧，被他带人瞬间杀出一条路来，沈约却没有丝毫得意，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目标绝不是这些人。
目标尚在远方。
远方没有诗，只有还需他奋力攻克的重重险阻。
向前狂奔，沈约眼如鹰隼，迅速的换了弹匣，瞬间点射，刚击退了附近来援的几人，就看到地上蓦地有道明亮光华冲起。
无征兆！
就在他左侧数百米的地方，突然有道极其明亮的光芒冲地而出，连在半空的那个弯月之上！
明月当空。
弯月就在他们头顶数百米的高空。
本是牙月的弯月倏然暴涨。
暴涨的不止是光芒，还有弯月的形状！
弯月附近的空间似开始有波纹动荡！
沈约对于这种空间震荡并不陌生，只是以往空间开启都不过是将人传到这个世界不知名的远方。
可这次月亮门的开启，那一头却是无法揣摩的暗界！
内心惊悚，沈约随即看到弯月射出了两条光线，一道向着不远的地方，那里有光亮划过后，照的人影如同过江之鲫般，另外一道却是投向远山另外一侧的方向！
——李巨人就在山的那侧！
暖玉急声提醒沈约，已经躲过了钢甲怪物的两轮进攻。
在沈约冲到地面的时候，两个钢甲怪物已经到了近前。
挥拳！
拳风凛冽，如同要抽尽这里的空气般。
暖玉倏然滚倒，已经到了那两个钢铁怪物的身后。如果说沈约如同雄鹰般傲然，她就如魅影般难测。
咚咚……
撞击响声不绝，那两个钢铁怪物的铁拳砸中了暖玉身后震颤的墙壁，竟然硬生生的砸出两个洞来。
尘烟弥漫。
防空洞内光影已黯。
有光芒竟似从那被砸开的破洞传了过来。
李斯特上校微怔，他自然没有亲至这里，胸前难以尽数的勋章早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功勋都是出于骸骨之上。
你要功勋，还是要成为骸骨，取决你自身的明智选择。
暖玉绝不好对付！
这场行动极为凶险。
若是功成，他李斯特极可能取代那认为是被阴谋击败的懂王、成为让米国真正再次走向伟大的人。
可这件事若是失败，他们的结局绝不乐观。
月亮角尽数聚集在这里。
他李斯特上校为了这一刻的瓮中捉鳖，早调集了太多的力量，自然没有必要再和暖玉面对面的决战。
钢甲铁拳带着最先进的电子眼，让李斯特可以实时的看到防空洞的动静。
暖玉说的不错，他李斯特看似和暖玉在谈条件，实际上却是利用钢甲铁拳探测周围的动静。
暖玉绝对留有后招！
这个女人从不会将自身陷入绝路。
李斯特上校对此心知肚明，早准备切断暖玉的后路。
钢甲铁拳早就不动声色的测明这附近有三个出口！
因此一行动，钢甲铁拳看似在袭击暖玉和将军，实际上却是击开了暖玉的退路。
李斯特上校算的很好。
无论暖玉、将军退或不退，他们米方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能擒下将军和暖玉自然最好，可若是杀死这二人，取得这里的月亮角，亦是极大的功劳！
但洞口处为何会有冷光闪烁？墙壁为何突然会震动不休？
李斯特想不明白。
就在这时，其余两个出口的方向同时尘烟弥漫，那两个出口不等钢甲铁拳行动就已经显露了出来。
其中也有寒光闪烁？
是什么？
暖玉他们准备了什么先进的武器？
李斯特上校内心惊凛时，发现钢甲铁拳没有主动攻击，反倒向后退去，随即感觉视线蓦地模糊起来！
为什么？
不过刹那，李斯特上校已经明白过来，他戴着最先进的晶体液显，如今是通过钢甲铁拳的电子眼看到防空洞内的动静，如今是电子眼出现了问题！
yyxs.la
可那电子眼经过千百次测试，可以适应极为复杂的情况，甚至在月球上也能使用，眼下为何会出现异样？
眼前的影像突然黑屏！
李斯特上校内心凛然，急声道：“李巨人先生，什么情况！”
没人回答！
有枪声！
枪声猛烈，来自他们防守最弱的方向。
陡然有光华冲天而起，连上了天空的那弯明月，李斯特上校随即看到了沈约亦看到的奇特景象。
弯月中分出两道明光，一道正落在他附近的方向。
他周边的地面震颤起来。
警报频频传来，有惊呼声已经从对讲机中传了出来，“上校，我们的仪器有异常！”
李斯特上校不明所以，沈约却看的清楚明白。
他开始向远山的方向冲去！
在李斯特、李巨人利用钢甲铁拳竭力要封住暖玉退路的时候，暖玉看来已经利用那些钢甲铁拳在刺探李巨人的方位。
钢甲铁拳就是人间凶器！
人间凶器本是李巨人研发，如今应该还处于雏形，毕竟能毁灭这个世界的凶器，不应该是眼下的这种笨拙模样。
为了命令这些人间凶器，李巨人一定和这些钢甲铁拳有联系，而暖玉就在利用这种联系。
洞口现出，寒光闪动！
钢甲铁拳正要向暖玉、将军发动进攻时，突然停止了脚步，反向后艰难的退去。
他们为何要退？
沈约微感奇怪，随即明白过来，就在那些钢甲铁拳的周边，似乎有极为强烈的引力传来，吸得那些钢甲铁拳不得不退。
是一种奇特的磁力！
暖玉预期到这些钢甲铁拳会出现，因此才在周边制造了强力的引力场？！
702节 双线对决！
沈约瞬间明白了暖玉的安排，随后就看到一个钢甲铁拳奋力挥拳，如同做着垂死的挣扎，可下一秒的功夫，钢甲铁拳那本来无坚不摧、子弹都是无可奈何的手臂突然开始扭曲，同时有李斯特震惊的声音最后传出。
——李巨人，什么情况！
钢甲铁拳的手臂倏然断裂，飞向了它身后的方向。
未等触及到实体的时候，那手臂就扭曲的和麻花一样。
钢甲铁拳仍在竭力挣扎，似要摆脱那要置它们于死地的引力场……
可它们如同陷入沼泽的机甲般，越是挣扎，那股引力反倒益发的强大。
早在那之前，暖玉已经对着那几个钢甲铁拳道：“李巨人，我知道你来了，而且就在附近。”
她闭着眼睛，以虔诚祈祷的姿势合掌。
周遭突然明光绽放，从暖玉的身边倏然冲击而上。
明光如月。
心亦如月，坦坦荡荡。
明光竟然穿透了厚重的钢筋泥土、无障碍的到达了地面上，连到了那弯月之上，同时给沈约指出了方向。
沈约飞奔向光线指引的方向，内心却有点焦急。
路途遥远。
那看似不远的光线落点，实际上却是翻山越岭的存在。他奔到那里的时候，最少要半小时以上。
那时候，黄花菜会不会都凉了？
他脑海中念头才闪，就听到身后有风声激荡，有一物破空而至，经过他的身边，随即向光线落点的方向飞去！
是那个奇特的导航仪！
沈约见状，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抓去，正抓住那导航仪尾翼的地方。
导航仪没有任何停顿，带着沈约瞬间腾空而起，向远山飞了过去。
邦迪中尉本带着一帮特种兵跟在沈约身后，他不知道沈约要做什么，但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跟随沈约并肩奋战。
可看到沈约破空离去，邦迪中尉和一帮手下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脑海中闪过了几个字——神仙？妖怪？
沈约手指勾住了导航仪的尾翼，腾空而起时，就感觉手指都要脱钩断裂。导航仪的那股前冲力量极为迅猛，又岂是他凭几个手指头就能勾住？
眼看就要脱离了导航仪，沈约脑海中已有“风”字闪过。
“风”字一出。
动中定意立起。
那一刻的他瞬间感受不到自身的重量，就感觉自己如同清风般，被前方的导航仪轻松带动，随着导航仪向山那面冲了过去。
地势起伏不休。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导航仪就已到达了山顶，随即顺山势而下，到山脚而止。
沈约轻飘飘的落下，瞳孔微缩。
他所处的地方应是暖玉指引的地方。
此间是林中。
林中幽幽，只看得到天上的明月，却已看不到月亮门的弯月。
李巨人不在这里。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李巨人那种人物早知道这个道理，如何会在这种险境？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低头看向了脚下，随即就感觉微风荡漾。
林中无人，却有风，这本是很正常的情况，但微风吹拂过来的时候，沈约却感觉杀机暗至。
低喝声中，沈约倏然闪身，就感觉空中有一片树叶随风而过擦过了他的衣袖。
衣袖突然现出道裂痕。
如同利刃划过一样！
沈约目光凛然，放缓了呼吸，看着远去飘曳的树叶，凝声道：“风虚？”
--
光华起，连月投远时，李斯特上校微有惊惶之意，事态的发展有点脱离了他的预期。
月亮门开启的时候，月亮角因为地磁的影响，同时影响地磁引发空间变异，绝不能移动，更不能暂停。
暖玉蓦地动用了所有月亮角要强行开启月亮门，反让李斯特惊喜交加。
李斯特吃惊的是——暖玉竟然有此偌大的能力，拥有月亮角的数目，连米方都不能媲美。
他高兴的却是——如此一来，暖玉就要死死守在这个地方。
这不是个聪明的举动。
但暖玉总能出人意料！
在空中弯月和地下明光连接的那一刻，李斯特心中凛然，他记得索马里一战的时候，月亮门开启之时，也是一般的迹象。
fantuankanshu.com
当初有众多月亮角齐放光芒，冲击高空之月，这才轰开通往暗界的道路。
月亮门真的要开启了？
李斯特上校对此仍持怀疑态度——要知道三年前，版图的杀手、赏金猎人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力气，才聚齐了可以开启月亮门的月亮角，暖玉不过是一个女人，如何会有这种力量？
可无论月亮门是否开启，李斯特上校最终的目标却是开启月亮门的月亮角！
暖玉暴露了全部实力，他李斯特正可以将暖玉的月亮角全部掳掠过来。
这是李斯特的根本计划！
拥有最多的月亮角，才能掌控最强大的力量。
为了搜寻月亮角，李斯特已经做了许多准备，他带来了三台定位仪，本是要定位月亮角的所在。
定位仪本是以月亮角为核心部件。
月亮角有种奇特的相互呼应力量！
李斯特想到这里，听到警报频传，眼皮突跳，他突然明白了暖玉的计划——他利用月亮角的呼应来寻月亮角，暖玉亦是有相似的计划。
——上校，仪器有异样。
——上校，仪器的各项指标都超过了设计上限。
——上校，要不要立即停掉仪器的搜寻功能？
警讯不迭的传来。
李斯特稍显犹豫，因为他蓦地想到一件很关键的事情——他们在试图寻找暖玉的时候，暖玉也在定位他们的位置，可在暖玉以月亮角之力定位到他军中月亮角的时候，他们也能定位到暖玉所藏月亮角的地方。
不管月亮门开启后，暗界如何，但月亮门关闭后，月亮角还在……
一念起，李斯特才待传令，倏然发现已然不用。
因为就在他转念之间，空中弯月传下的那道光芒已经分成三道，正落在他们制造的探测仪之上。
仪器蓦地爆开。
有强烈的光芒从三个仪器中传出，反冲到弯月之上。
天地瞬间大亮。
本黑夜，但在仪器爆开的刹那，四野亮如白昼般。
李斯特震惊的刹那同时狂喜，因为他发现自己预料的不错——在仪器中月亮角的光线反冲之时，有十数道光华亦从前方的地面下冲了出来！
703节 你在教我？
黑白不过是个名称的转换，白昼黑夜的区别看起来也不过是光明是否还在！
李斯特所在的地方连同前方的地面突然有十数道光芒冲天而起，光线并不平行，而是向天空一点凝聚！
所有的光线尽数聚集在弯月之上。
而那十数道光线之下，显然是暖玉埋藏月亮角的地方！
弯月周边的空间已经开始震荡，而弯月渐满，开始散发着和太阳类似的光芒！
--
沈约人在林中，亦感觉到山那面的亮光。
有光华冲天而起，亮了远方的天空，却照不明眼前的情形。
他被一片树叶割破了衣衫后，立即明白那不是微风吹动的树叶，而是风虚催动的杀机！
风虚来了！
一定是风虚！
沈约虽没有和对方交过手，但他见过风虚的本事，在树叶划过时，他脑海中亦闪过风虚的面孔。
版图杀手盟中排名第二的人物，如今就潜藏在密林之中，随时准备给他沈约致命的一击！
立在微风中，沈约突然静了下来。
静立在微风中，等待着杀机的到来。
很多时候，来都来了就是不可避免的存在。
不解决风虚，他根本无法去寻找月亮角的存在。
凝立林中，沈约脑海闪过了一个念头——李巨人就在附近，可能也是在附近的地下！
暖玉指明了月亮角就在此间……
快手、风虚都被李巨人雇佣……
他沈约来到这里就遭到风虚的拦截……
种种迹象已经表明他已经接近了李巨人！
老奸巨猾的李巨人不会再让他靠近。
那他要如何寻找月亮角，如何利用月亮角来开启月亮门？
沈约想要联系暖玉，却发现自己和暖玉竟然失去了联系！
眼角微跳，沈约没有扭头，但已经感觉左手处有片片树叶在微风的吹动下，蓦地腾空，倏然向他卷了过来。
身形闪动，沈约倏然到了一棵树后。
微风掠过，树干震颤，其上有夺夺的声响传来，如同飞刀击在树上一样。
沈约躲在树后，再次扬声道：“风虚？”
有声音随风从四面八方传来，“看来……沈约不过如此！”
沈约瞳孔微缩。
不是快手的声音，但和快手当初在游艇上的言语很是类似。
风虚在激他沈约一战！
心如止水，沈约缓缓道：“我到现在仍不动手，只是不想杀你！我觉得杀了你很是可惜！”
林中静寂。
风起无声。
少顷，风虚的嘲笑声再次从四面八方传来，“沈约，你很有趣。”
沈约沉默。
风虚继续道：“在这种时候，你脱困都难，还在想着杀我？”
沈约已经闭上了眼睛。
“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
风虚看似好心道：“暖玉敢孤注一掷的启动她拥有的月亮角，无疑是自缚双手双脚。如今的她虽是激活了米方的月亮角，但仍不能开启月亮门。”
沈约只感觉风虚的声音很是遥远。
遥远的如同路人一样无关紧要。
这本是禅定的一种现象。
禅定则难有声扰。
若你还被外在声音、内在心绪扰动，那不是禅定深层的状态。
——风虚说的是事实。
沈约念头不过一闪，脑海内树林中的树木开始一棵棵的化作粉尘碎去……
“因此我们早就算定，她一定还需要李先生的月亮角。”
风虚悠然的说道：“但做人本不应该太贪婪。暖玉她以自身为诱饵，再是自困手脚，早就实力大减。她还要应付李斯特上校那面的进攻。”
远方不但有白月光，还有心慌慌。
枪声、爆炸声已从远方传来。
火光冲天夹杂在白月光之上，好似红玫瑰流淌的血……
风虚不觉得沈约会听不到。
但沈约仍旧未动。
沈约看不到他，但他却可以清楚的看到沈约所在，这得益于他独特的技巧、对环境的熟悉。
沈约不动，风虚亦不急于动手。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而拖延下去对沈约没有任何好处。
“暖玉不但无暇顾及你，只怕自顾都来不及。她甚至有可能在等你的支援。”风虚继续道。
这是事实！
如果沈约不能找到月亮角，暖玉做的一切根本没有了意义。
风虚胸有成竹道：“因此你根本不会再有任何援兵，但你知道，要对付你的可不止是我。”
这也是事实。
事实才能让沈约这样的人心焦。
看着凝立不动的沈约，风虚已经悄然换了位置，略带嘲弄道：“可到了这种时候，你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说想要杀我？你不觉得很幽默吗？”
“不是幽默，是事实！”
沈约终于开口道：“你一直试图扰乱我的心绪，你是个高手，知道高手交锋，空灵之境很是重要。”
fantuankanshu.com
风虚微眯了双眼。
他蓦地发现自己的策略并没有效果，因为沈约的语气宁静若水，清澈若泉。
一个心绪被扰动的人是不会有这种稳定的状态的。
“版图的杀手排名很是公正。”
沈约继续道：“外在的拥有，并不能让一个人的内在真正的强大。这就是汉森虽是不列颠的特工，但排名远在50之外。这就像排名17的毒药虽毒，却扛不住真正高手的一击。因为他们拥有的只是外在的技巧。”
风虚瞳孔微缩。
“版图中真正的高手，无论赏金或者是杀手……”
沈约清醒道：“都是清楚的明白我说的这点。真正的高手都知道邪门歪道可以兴盛一时，却无法保持长盛不衰。只有挖掘自身的潜能，才能长久屹立在高手之列。”
风虚故作轻淡道：“你在教我技击之道？”
他心中稍有不屑。
沈约竟然点头道：“不错，我在教你技击之道。强如版图杀手盟排名第4的快手，也只是将身体的速度挖掘到极限，可这仍不够。”
风虚没有反驳。
沈约亲手击败了快手，他风虚目睹了这个事实。
对他们而言，不必在事实上浪费口舌。
“因此想要在技击之道再进一步，挖掘的就已不止是内在潜能，而是要利用三才之力。”
沈约淡淡的说道：“天时地利人和三才之道，并非只存在于神话和传说，也不是那些传武大师故作高深、哄骗世人的言论。”
凝望着黑夜，沈约的目光看似空洞，但脑海中已经“看到了”风虚的所在。
声音凝冷，沈约一字字道：“天人合一是真实存在的！
704节 死风
风虚目光微凛。
他看不到沈约的目光，因为他站在沈约身后右侧！
真正的杀手，不应给目标对决的机会。
天人合一是真实的存在？！
若是传武大师这么说，风虚绝对会不屑一顾，但这话从沈约口中说出来，份量已经大不相同。
siluke.com
沈约有资格！
“你风虚已经领悟了这个道理。”
沈约悠然的说道：“你虽没有达成天人合一之境，但你已经可以在挖掘内在潜能的基础上，利用天地的力量，你甚至已知道，利用天地自然之力亦有缺憾。”
风虚微有心动，下意识问道：“有什么缺憾？”
这是他一直在思索的难题。
“因为天地也不离生、长、收、藏之道。”
沈约脑海内有关风虚的影像亦如粉尘般碎裂，他感觉自己已经立于虚空之上。
地、水、火、风。
四大皆空。
在他的意念中，他脚下的土地已空！
因此他可以“看到”地下的动静……
他一定要看清所有的局面！
过了风虚这关之后，恐怕才是真正的考验，如今是他最后的准备时间。
感觉怀中微暖，沈约微微的吸气，继续道：“真正的永恒，只存在成住坏空四态的空中，因此杀手之王才取名虚空。他希望以空入道。”
风虚微有触动。
“而你取名风虚，也是取材旁门四空之术，希望以虚风来让风空，进而得窥四大皆空的门径。”沈约清楚道。
风虚心中微凛。
这本是他取名本意，不想竟被沈约一口道破。
“能有如此认知，又能练到你这种得窥天人之道的人并不多。”
沈约语带惋惜道：“你是个人才。”
风虚眼皮在跳。
你是个人才？！
这句话若是旁人说出来，风虚会将那人凌迟致死，因为这种夸奖从世俗之人口中说出来，更多的是个讽刺。
被一个蠢货称赞很聪明并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反倒让人很是郁闷。
但沈约看起来真有惜才之意。
“假以时日，你说不定真能悟道，得窥天人合一的真谛。”
沈约凝声道：“因此你现在退出，我不杀你！”
风虚看着望向空处的沈约，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你以为只凭这些空话可以……”
“吓退我？”三字不等说出，风虚蓦地神色凛然。
因为沈约突然动了。
沈约本是立在林中、望向空处，但他一动之下，就已倒退着缩短了和风虚的近半的距离。
霍然转身。
沈约目光咄咄，望的正是风虚的位置！
他发现了我的位置？
风虚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心中骇然，却立即横移三丈，同时周边树叶尽起，已经向沈约吹去。
沈约双眼微眯。
他倏然间要冲到风虚的面前，就是要打风虚一个措手不及。但风虚既然能排名在快手之上，反应速度绝对不会比快手要慢！
反应速度是综合实力的一项。
综合实力中的短板，决定了一个人实力的下限。
风虚在杀手盟排名第二，他的速度或许不是最快的，但也绝对不会慢！
微风才生，树叶就起。
树叶方动，狂风已成！
在沈约冲至风虚身前三米时，狂风已如龙卷，将沈约包裹其中。
杀人的不是风。
凌厉是树叶！
无数树叶周旋在沈约的身前，就如无数飞刀在他身边狂转，就要将其千刀万剐……
风虚眼中已露出喜意，他实在想不出敌人如何破解他这招千刀万剐。
他想不出，但很快就看到了沈约如何破解。
风凝！
叶止！
在无数树叶要将沈约活剐时，时空突凝。
然后沈约就从风、叶中冲了出来，到了风虚的面前！
风虚在那一刻几乎以为自己是眼花。
这怎么可能？
他催动的武器风、叶怎么会在空中静止下来？
这不科学。
但更不科学的是，万物静寂，唯独沈约万花丛中走、片叶不沾身的模样。
这是什么功夫？
风虚想不明白。
他心虽沉，手却起。风虚急退时，如风一般的后退，但扬手之间，再有轻风吹拂。
风不狂。
风不猛。
轻柔的风起，就如暗恋情人抚摸亲爱之人发丝般的举动——温情的关怀、轻柔的触碰，却不想惊醒恋人的美梦。
轻风已经到了沈约的身前，如恋爱中的男女般，陷入却不察觉。
亦不想去察觉。
甜蜜笼罩中，幸福填满时，谁会保持理智去分析那些感觉。
沈约却感觉的到，他双目如星，心中更明。
镜观！
他在冲出的时候，已经采用了镜观之法。
心中无我！
眼中无人！
但他能感觉到空中那一丝热意的残留，杀机的存在。
热意残留就是风虚的所在。杀机就是风虚的手段。
杀意至，杀意点点。
沈约脑海中立即有“凝”字闪现！
念凝处，无处不凝，杀机亦凝。
沈约不知道自己周边发生了什么，亦没有看到风、叶的停留，却已经掠过凝结的杀机，到了热意的近前。
他已经到了风虚身前。
然后他就感觉有冷意如丝网般就要罩到他的身前。
凝！
沈约脑海中再起一字，那字竟如咒语般，凝结了他面前的杀网，但他却是无法穿过。
风！
沈约在冲向风虚的时候，本没有确定的战略，但他早发现自己在面对艰难的时候，脑海中总有咒语一般的字浮现。
那就如他护念心法般，总在他陷入战斗的时候出现！
风字出。
他亦瞬间明白“风”字之意，然后他挥手，就感觉全身如风，亦有一道狂风将那张杀网吹向了热影。
风虚大骇，惊叫声起。
杀网不叫杀网，在风虚心中，他挥出的是死风！
死风是他最后的杀手锏！
死风一出，寸草难生！
风虚在挥出风网的时候，内心还有些许遗憾，他本来准备用这招对付杀手之王的。
只要杀了头名，他就是头名！
头名近在咫尺，压箱技艺却因为沈约而暴露。
可风虚的遗憾很快变成了震撼和惊骇。
死风竟然反卷！
死风至，风虚的脸色就和死人一样。
沈约就嗅到前方有血腥味道传来，那感觉就如压面的机器突然发动，将其中的面片压成条条状！
风虚不虚。
他已成块状！
被死风切成了块块的存在！
.
PS:在诸位盟主的大力帮扶下，极限警戒这本书今天拿到了一星作品的徽章，感谢诸位壕，也感谢打赏订阅本书的朋友们！谢谢你们的扶持。
705节 野战！
前方有鲜血喷涌时，沈约已经准备伸手入怀。
怀中温暖。
有东西正在释放着温暖，如同游子要回归故乡的心境般。他已经明白了暖玉的计划，也看清楚了周遭全部的状况。
siluke.com
暖玉没有算错。
此间地下，正是李巨人的藏身之地。
适才对战风虚之时，他用禅修禅观已经观地为空，顺便“看到”地下的动静——李巨人正在地下观看着全息投影。
全息投影中，正是沈约在林中的表演。
他的一举一动，原来都落在李巨人的眼中。
而李巨人之旁，居然只站着两个人！
这看起来像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如今已到生死关头，李巨人本不应该只将两个人放在身边守护安全。
可沈约不这么认为。
因为看到那两个人的一刻，他如同看到了千军万马、钢铁城墙。
那两个人都带着面具，让人看不清面容，却看得到本质。
一人如龙，一人如空。
那实在是异常奇怪的两个人，在沈约观地成空的时候，如空那人突然抬头看了眼，和沈约目光对接刹那。
隔着厚重的混凝土搭建的地面凝望刹那。
沈约突然有了那么一刻的熟悉之感——他见过的人，他会记得。
他见过那人！
那人是谁？
沈约一时间想不起来，但脑海中却闪过“虚空”两字。
暖玉早说过，杀手之王、赏金之皇不会错过这场盛会，也一定会成为他的阻碍。
虚空来了，就在李巨人的身后。那如龙之人，难道就是什么赏金之皇？
版图杀手盟、赏金盟的头名人物，竟然尽数被李巨人收买？
这个李巨人究竟还有多少不为旁人知晓的秘密？
暖玉针对李巨人出手，金盾推出六家安保做诱饵，可如今看起来，金盾也无非是李巨人推出的诱饵罢了。
如果这才是真相，李巨人引发世界的毁灭，也不像是无稽的神话。
可这种关键的时刻，虚空、赏金之皇仍旧不着急发动，李巨人看起来也不像马上要从地下钻出来的模样。
他们究竟想着什么？
念头闪过，沈约击杀风虚，顾不得取怀中那带着温暖的东西，突然爆退，闪身……
嗖！
一枝利箭已经擦他鼻尖而过。
夺！
箭头射在他身后的树上，箭杆颤颤，箭簇是鲜艳的颜色——看起来如同从野鸡身上拔下来没有多久。
沈约甚至嗅得到箭头上的腥臭的味道。
箭头下了毒。
剧毒！
那像是以往土著的用箭。
这种时候，突然有一枝有如土著所用的毒箭射了过来，几乎要了沈约的性命。若非沈约躲的快一些，他说不定已经被那一箭射中面门而死。
四周有无数的杀机涌至。
沈约一颗心沉了下去，双手竟然抖了下，他感觉到自己背后在流淌的冷汗。
他不是骇异这一箭的凌厉，而是因为有种不可思议之感。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在他和风虚对决的过程中，他一直仍留意着林中的动静。
密林之中，只有他和风虚在交手，而风虚看起来也和虚风一样，但在风虚被自身的杀手锏反杀后，密林中竟然突然涌入许多杀手？
在他沈约根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
沈约难信。
那些人是如何倏然潜入到的这里？
从地下冒出来的？从天上飞下来的？可哪怕是地下天空，也在沈约的监视之中。
但这些人就是凭空的出现了！
嗖嗖嗖！
一箭没有射中沈约，随即有数支冷箭再次向沈约射来。
林中刹那间似暗了许多。
黝黑林中，对方的眼力却是丝毫不受黑暗的影响，因为若非沈约倒地急滚，利箭已经射中了他的要害。
沈约已经滚到了树后。
情况不明。
他并不会冒然对战，他只想暂时躲在树后分析眼前这匪夷所思的情况，可才到树后突然伸手向头顶抓去。
触觉微冷。
入手粗糙。
沈约脑海中闪过一只长矛的形状，突然低喝一声，沈约人已升起，手臂暴伸，已经抓住那长矛之后的手臂。
手臂毛糙，他如同抓住野人的胳膊般。
刹那间，沈约已经和头顶那人对了照面。
那人如同鬼怪一样，一张脸五颜六色的，看起来着实怪异惊悚。
沈约内心微凛，手上不停，抓住那人的手臂时，已经将那人从树上摔了出去。
在他躲在树后的时候，那野人突然出现在树上，一矛向下刺出。
若非沈约反应极快，几乎被那人一矛从头顶贯穿、钉在了地上！
那野人被沈约摔出后，竟然还能咧嘴一笑，有一根细针突然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吹针！
野人的口中含着个细小的竹管，在被沈约摔出的刹那，还能反咬沈约一口。
细针纤细，看起来哪怕被刺中也是没什么大碍，但那细针上的毒素刺在人体之上，却可以让对方片刻后失去生命。
针上有毒，剧毒！
细针方至半空，沈约已然出手。
在他甩出那野人的时候，顺手夺过了那野人手上的长矛，在那野人嘴角微裂的刹那，他已经甩出了长矛。
长矛如电！
半空中矛尖不但撞中那纤细如同毛发的细针，还将那细针贯了回去。
沈约可以看得到那野人张开的大嘴、脸上的惊骇之意。
夺！
矛尖从那野人嘴中刺入，后脑刺出，将那野人活生生的钉在了树上。
有鲜血顺着树干流淌而下。
沈约一招得手，心中却没有任何得意之意。
野人、毒箭、长矛、吹针……
这些都是美洲土著人的标配！
在东瀛福岛近海的林区，为何会有美洲的土著人突然凭空出现？
沈约一时间想不明白，可目光在周遭的林木上闪过时，脸色改变——他周围林中的树木绝不是亚洲的树种，而更像是美洲地区的植被。
这怎么可能？
他所处的林中为何会凭空冒出这些土著野人，他所在的林中的树木怎么亦同时改变？
霍然抬头向记忆中的山的那侧望去。
沈约脸色僵凝。
没有山，没有光，没有乌托邦一样的白月光，亦没有炮火连天的红玫瑰……
一切的一切，都已经霍然改变了模样！
他如同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可他又知道，他仍旧在这个世界。
这种情况、他以前曾经遇到过。
心中霍然警觉，沈约已经明白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离奇的现象。
他再次进入了版图的狩猎系统！
706节 虚空之沼
一切诡异的起源，是因为这里是版图的世界！
当初在本港时，沈约曾代表李家参与到四大家族的竞争中，那时候他进入了版图的系统，一切的争斗是在晶格大厦发生的，但给沈约的感觉，他就是在原始森林中和那些对手在决斗！
如今亦是一样。
可如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他体内的纳米机器人仍在？！
纳米机器人只要在他的神经线周遭活动，就会让他产生虚拟如真实的感觉，他会中针、中箭，甚至死亡。
有人再次开启了他身上留存的纳米机器人？
你的大脑觉得你死了，你就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沈约转念间，已经躲过了十数支利箭，五六支冷枪。
林中已遍布杀机。
这都是版图狩猎系统模拟出来的幻相。
幻相本空，但要命的是，如今沈约却不能不战，因为一切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实相。
这本也是禅修要处理的关键问题。
禅修向内求空、求实，但在面对外部社会的毒打时，你却不能不疲于奔命。
追杀不停。
他根本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但他还在思考。
既然已经踏入陷阱，就要想着脱困……
必须杀尽这林中的人，他才能有破局的可能？
在晶格大厦，狩猎时间是以30分钟为限，时间一至，所有虚拟出来的景象就会消散。
因此当初黑夜虽出人意外的接入狩猎系统和沈约对决，但在半小时一过，黑夜就已消失。
可暖玉能不能再支撑半小时？
如今的李斯特上校想必已经开始发动了总攻，若论出奇制胜，暖玉无疑更胜一筹，但如今暖玉所处的局面变成对决硬仗，李斯特上校那面显然更占优势。
暖玉不但帮不了沈约，甚至一直等着他的帮忙！
只有沈约取得了月亮角，凑齐最后的月亮角，才可能开启前往暗界的通道。
但沈约已入狩猎系统。
眼下不要说找到月亮角，哪怕想跳出这个系统都是没有可能。
撑上半小时？
可这个系统一定会在半小时后失效吗？
这个时间是由谁控制？
沈约不能确定，却在思索的刹那已经抓住一个野人刺来的长矛。一拉一回中，矛杆已经戳中那野人的胸口。
才待松手，沈约突然直身跳起，因为他脚下的地面已经多出了两支毒箭，而他在腾空而起的刹那，已经意识到不对。
方才交手的感觉不对！
他借力打力的反击一矛，以矛杆戳中野人的胸口。那矛杆虽不锐利，但以沈约的力道，击碎那人胸骨也没问题。
可为何他有如同击在空处的感觉？
而那野人也没有如沈约预料般倒下。
“空处”两字一闪，沈约猛然发现头顶突然有张微微闪亮的蛛网，他一头已经撞在蛛网之上！
蛛网并没有危险。
沈约自身的本能应激反应都是对危险而生。
撞在蛛网之上时，沈约确定没有蜘蛛在侧，随手抓住了一根探出的树枝，借树枝的弹力，向远方窜出。
在他窜出的刹那，又有一支毒箭射中他方才所在的地方！
空中若同灵猿般腾挪，躲避毒箭，沈约还能回头看了方才的野人一眼，内心颤了下。
野人已经消失不见。
如同从未出现过。
可沈约脚才落地，就有另外的一个野人持矛奔来，凶狠的一矛向沈约的面门刺来。
矛尖锐利。
有疾风剌面。
沈约眼中寒光微闪，身形微侧，一拂手，手指从那人右手的脉门轻轻划过。
只是轻轻触碰一丝。
似没有耗费太多的力气。
但那野人的手腕却已失力，手中的长矛脱手而出，飞刺在前方的树上，而沈约顺手推舟的一掌再击在那人的背后。
那野人冲势更急，硬生生的撞在了自己长矛的矛杆端部。
矛杆刺穿那野人的胸膛，将那人挂在了矛杆之上。
沈约一掌击中后，突然手掌回收到胸前，正夹住射来的一支暗箭，自然而然。
可他随即低喝声中，甩出了那箭。
因为他身旁的黑暗处突然刺出一矛！
美洲土著人善于丛林作战，可利用丛林中的一切来绞杀猎物，也擅长如野兽般躲藏自己……
wucuoxs.com
可他们终是有迹可循。
暗中那一矛刺出，却如虚空中突然刺出一矛般。
那绝对是高手所为！
那一矛刺中了沈约的衣襟，却还是未及沈约的皮肉，因为沈约甩出的毒箭也在矛刺的同时，射向矛后的虚空。
千里飞剑只会在传说中出现。
眼下如此锐利的一矛刺出，持矛的肯定是双有力的手。
沈约看到的只是空中的一矛，但脑海中却已勾勒出持矛那人的身影，他甩出毒箭的目标正是如同虚空之人的胸口。
长矛半途失力，跌落在地上。
毒箭飞到半空，却是突然消失不见。
沈约内心凛然。
一切如同魔法般。
可沈约却深知这不过是障眼法。
利用树林、利用黑暗、利用视觉的错差，黑暗中的那人应是接住了毒箭，然后将毒箭隐入暗处，造成毒箭凭空消失的假象。
沈约判断时，突然感觉手腕微有粘结，急速一眼已看到他的手腕有条亮晶晶的丝线。
又是蛛网。
他在急退躲避那致命长矛的时候，又撞到了蛛网。
沈约内心凛然！
这是原始丛林般的幻境，有蜘蛛结网并不稀奇，可稀奇的是——他在方才躲避那些野人的攻击时，并没有触碰到任何蛛网，为何他在躲避暗中高手的时候，却接连两次触碰到丝网？
心念起，沈约的触觉刺探周边，并未发现周围再有蛛网的迹象。
可在他心念起的时候，暗中已经有人发令道：“射！”
射字出！
空中突然传来尖锐的呼啸之声。
有无数支暗箭从黑暗中涌出，飞蝗般射向沈约。
沈约退！
高飞而退！
那些飞箭破空而至，但取的都是一人高的位置。
看到来箭的方向，沈约很容易选择跳高躲避的路线，可他才跳起的时候，就感觉很是不妙。
手臂亮晶晶。
空中也是微亮。
抬头望去，沈约骇异的发现，本无障碍的半空，倏然布满了蛛网。
飞箭尽数从沈约脚下射过，可沈约却一头撞在蛛网之上。
他本能的想要下落，可脚下瞬间蛛网遍结，他一脚踩在蛛网之上，竟如踩入泥沼中。
空中竟如泥沼？
虚空之沼？
沈约念头闪过时，双脚终于缓缓落在了地上，他是很艰难的落在地上，就如陷入泥沼的生灵。
越挣扎，越窒息。
可沈约还是凝望着空处，突然道：“虚空？”
不闻空处有应，沈约却已确定了什么，面带冷然的说道：“杀手之王——虚空！我知道你来了！”
707节 幻境争先
沈约看的是前方幽暗的虚空，但虚空并不真空，而是藏着个极其危险的敌人！
虚空！
杀手之王！
版图系统杀手盟排名第一的人物。
话音落，长矛、毒箭竟然均是停止了进攻。
片刻后，黑暗处慢慢淡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看起来如同个野人，可野人绝对没有他那么高明的认知；那人影看起来像个高科技的人才，但这世上没有任何知识分子有他天下无双的杀人手段！
真人出现，可沈约仍如看着虚幻般。
眼前的那人始终给人一种没有真实之感。
“沈约，你很聪明。”那人终于开口道，他的声音也是空空荡荡，没有感情般。
沈约微微的吸气，感觉周边的蛛网越来越多，越来越黏。
单丝不成线，但过多的蛛网就和牛皮糖般，置身其中，让人无法挣扎。
“聪明的人，不会落入陷阱中。”沈约终于回了句。
那人却没有上前，“我是虚空。我出现，却不是因为你的缘故……”
他声音平和，因为他知道心虚的人才会大喊大叫。
不过他说的有些奇怪——他一直要杀沈约，如今出现却不是因为沈约？
沈约却立即了然，“你是因为李巨人才出现在这里？你见我，也是要传达李巨人的意思？”
杀手之王现出真身，意味着他要进行谈判。
如果不谈判，杀手之王根本不会和你照面。
虚空的眼中似有光华闪过，不过随即泯灭，“和你这种人交流，的确不用什么废话。”
他这么说，无疑是承认沈约说的没错。
顿了片刻，虚空又道：“你也应该知道，这世上本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李巨人又想和我合作？”
沈约反问道：“就如上次般，派出李雅薇稳住我，然后想办法对我煽情、让我骗暖玉前来？”
虚空听出沈约的嘲弄之意，淡淡道：“自古以来，兵不厌诈。”
沈约笑笑，“似乎什么问题推到古人的言论上，就不会有问题了？”
虚空竟然微微点头，“不错，这是世人的一种辩论技巧。只要能够旁征博引，找出很多人这么做过这件事，好像就能证明自己做这件事也很正确一样。”
xiaoshuting.la
话音停了会儿，虚空又道：“但你我又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想法。很多人做过，并不见得就是对的。”
沈约瞳孔微缩，“因此李巨人先生就采用少数人的选择？决定开启人间凶器，灭绝这个世界？”
虚空没有立即回答。
沈约又道：“为了掩藏自己真正的目的，李巨人甚至不惜重创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只为给外人造成一种李家衰落的感觉？”
在本港的时候，蔡淑珍蓦地受到刺杀住进了ICU，李家瞬间群龙无首的模样，很多人因此都认为李巨人老了，人老了就会多疑顾虑、少了雄心大志。
李家完了，是很多人的共识。
哪怕沈约都有些怀疑李巨人缺少了斗志。
若没有暖玉的揭穿，沈约真的想不到藏身在暗处的李巨人会有这般宏伟的计划！
隐藏只为了不过早的暴露，进而完成自己的计划。
牺牲某人从来不能说明那人的伟大，只意味着那人或许无足轻重。
蔡夫人当初给沈约留言的时候，那般心灰意冷的语气——她心灰意冷的并非事业的打击，事业的打击不能让那个女强人一蹶不振，她没了信心，或许只是因为最爱之人的背叛？
数十年的沧桑流光，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你以为自己了然一切的发展，却还不见得能看得懂身边一个人的内心。
你的了解，只是你自己的了解，和实相无关。
一个人失去了真正的信赖，觉得人生无味才会如蔡夫人那般模样。
虚空凝望着沈约，轻声道：“沈约，你为什么每次都能猜的中？”
沈约淡然道：“或许只是因为有趣的思想千奇百怪，卑劣的人生却没什么不同。”
虚空轻轻摇了摇头，“看来我们已经不用谈下去了。”
他退后了一步，整个人突然消失不见！
利益只是在某些人嘴中是永恒的。
真正永恒的，或许还有某些人坚持的信仰。
虚空什么都没有说，但他和沈约都已明白彼此之意。
都是很坚持的人，既然观点不合，还有什么可谈的？
沈约见虚空凭空消失，目光微凛。
虚空固然用了某些障眼法，但就和绝顶魔术师一样，要完成某些不可思议的动作，还需要有速度来支撑。
“虚空，你总喜欢在暗中杀人吗？”沈约扬声道。
他说话时，暗处已经现出一圈野人。
所有的野人脚步划一、手持长矛的向沈约挺进。
沈约瞳孔微缩。
“我是个杀手，不是什么英雄。”
虚空缓缓回道：“我们既然选择了自己的职业，就应该遵守职业的规则。”
他的声音极为空旷，比风虚显然更善于藏匿自己的行踪。但他的意思很清楚——英雄讲求对决，杀手却只要干掉对手就可以了，无论用什么手段。
和敌人对决的杀手，在虚空眼中，无疑是不专业、也是不合格的。
沈约望着那已经逼近丈许的诸多野人，突然道：“我已经陷入了绝境，你难道不想亲手杀了我？”
杀！
沈约话音未落，暗夜中已经传来虚空单调的声音。
所有野人立即持矛前刺！
沈约已经陷入绝境。
他被杀手之王布下的众多蛛网所缠，看起来丝毫动弹不得，面对众多野人刺来的长矛，他根本没有闪避。
长矛刺在沈约身前、身后，突然凝结不动，亦如同刺入沼泽般！
林中清冷。
时空似凝。
沈约看着刺在自己周边的长矛僵凝在半空，眼中有光辉闪耀，“虚空，你这么想杀我，为何要手下留情？”
不止长矛僵凝，那些本来要将沈约刺死而后快的野人居然也姿势僵硬的立在那里，如同被定身法施中一般。
虚空没有回应。
“或许你也不是手下留情，而是竭尽了全力！”
沈约轻描淡写的说道：“对战早就开始了，自从当初见到的第一面时，你我之间的对战就已经开始了。是不是，戈林先生？”
708节 山鸡舞镜
林中静寂。
前刺的长矛、凝住的野人，甚至静止的风，组成了一副极为诡异的安静画面。
同时沉静的还有虚空。
沈约说出“戈林先生”四个字的时候，微闭了双眼，却已“看到”他正前的远方，一脸肃然的戈林。
戈林不再是野人的模样。
他立在那里，如同在晶格大厦时出现的模样，虽在灯光的荣耀下，虽穿着燕尾服，但仍让很多人忽略他的存在。
刺客少情，杀手无名。
一个优秀的杀手就是立在你的面前，你也从来不认为他是杀手。
戈林也在看着沈约。
迷雾退却后的真相不再需要隐藏什么，但戈林也没有说明什么。
“对战早就开始！当初参与竞拍气运蛋的时候，戈林先生想必就想着如何利用我体内的纳米机器人了吧？”沈约问话时，凝望着戈林的表情。
戈林露出的虽是真容，但仍如带个面具般，让人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
“你怎么知道是我？”戈林终于问了句。
沈约淡淡道：“或许就是因为戈林先生给自己起的外号暴露了自己。”
戈林没有回话。
沈约继续道：“杀手之王以虚空为名，显然是想以空入无相之道。常人取名，只图炫耀、好听、引人注意，可戈林先生显然不同。”
盯着不动的戈林，沈约缓缓道：“真正的高手，一定要忠诚自己。因为忠诚自己，你才能言行合一，你才能达成内在一统之境。你如果连自己的言行都怀疑，你如何能让精气神一致？”
戈林回应道：“你是个高手。”他语气中有丝感喟。
“你取名虚空，就是希望以空入静，平日的举动自然也会吻合你的意志。因此你哪怕站在最耀眼的地方，你也如空般。”
略有感慨，沈约缓缓道：“当初晶格大厦一见，事后我竟然淡忘了戈林先生。这看起来不可思议，但想必是戈林先生的虚空之法起了作用。”
xiaoshuting.la
戈林不置可否。
虚空从来不会引发人的关注和惦念。
沈约感喟又道：“这是融入后更高一层的境界。融入是入，融空是出。红尘欲似海，梵音利修行。你虽入世，但我想你的坛城就是空，因此你也如空。”
戈林问道：“你看得出我的空？”
他的语气很真诚，看起来完全是商讨的意味，因为能有沈约这般见识的人绝不多见。
沈约摇头道：“我没有看出你的空，但我还是看到了你的世间轨迹。”
戈林喃喃道：“世间轨迹？”
盯着戈林，沈约继续道：“知道我身体内种下纳米机器人的人并不多，能利用纳米机器人给我再造版图幻境的人更是少见。”
顿了片刻，沈约继续道：“方才我看到你在李巨人的身侧。你也看到了我。”
戈林并没有否认。
事实上，在沈约感知到他的那一刻，他也的确感知到了沈约。
“李巨人疑心很重，但你和他之间的距离，却不是雇主和保镖之间的距离。”
沈约还是用肢体语言推算。
看起来简单，却是异常直接！
“你和李巨人之间的关系，看起来要极为密切！”
沈约回忆道：“我方才在看到你和李巨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就感觉你有些熟悉，但你的功夫实在厉害，让我过了很久才想到你的身上。”
戈林双眼微眯，喃喃道：“看来在你面前，任何一个疏忽都可能致命。”
“和李巨人很是亲近的人并不算多。“
沈约了然道：“因为要得到李巨人的信任，并不容易。”
最终做出了总结，沈约道：“和李巨人亲密的又知道我身体内有纳米机器人，有虚空的本事让人遗忘，又有精湛认知的人、在这世上或许有几个，但综合起来的人，在我的认知中，只有戈林你一个了。”
戈林似乎笑了下，低语道：“你真的很聪明。”
他没有嘲弄，只是真诚的赞赏。
因为他知道嫉妒别人从来不会让自己变强，只会显出自身的缺陷。
“你这么聪明的人，本不应该自陷绝境。”戈林若有所指道。
沈约笑笑，“我所处的并非绝境，而是自我囚禁。”
戈林目光微闪。
沈约随即道：“其实、我一直在和自己交锋！”
他说完后，立即感觉到戈林的异样。
片刻寂静。
戈林终于轻轻的叹口气，“山鸡对镜舞，庄周梦蝶醒。这世上如山鸡的多，如庄周的却少见。可能如你这般，入迷境却又快速醒悟的实在不多。但我很想问问，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呢？”
沈约解释道：“我知道版图系统是个很奇怪的系统。”
看到戈林无动于衷的样子，沈约一口气的说下去道：“我也知道狩猎系统和人体的神经有关。我还知道，我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可以检测到我的神经反应，给我模拟出真实的环境。”
他本来只是个猜测，但诸多因素汇聚在一起，再加上面前野人奇诡的凝结，让他能继续说道：“既然如此，版图就可能根据我的意志，给我再塑环境！”
“看到”戈林眼中的光芒一闪，沈约继续道：“我并不熟知这个系统，但你却熟悉。你甚至早就知道，版图真正的对决，只是精神的对决！”
不闻戈林回应，沈约却从各种迹象得出了自己的结论，“有强大的精神，在版图系统中，就可以创造出自己的世界，因此你悄无声息的将我带入了你的精神世界。”
戈林神色终有丝异样。
沈约随即道：“这些野人本是你在你的精神世界创造出来的道具——引发我敌意的道具。”
心中明亮，沈约肯定道：“长矛、毒箭、吹针、野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用来引发我敌意的因素，只要你加以调动，只要我对其产生敌意，就会引发连绵不绝的斗争。你只是埋下了一颗动乱的种子。”
戈林轻吁一口气。
沈约继续道：“我方才就如对镜而舞的山鸡般……”
山鸡舞镜说的是个典故。
古三国时，南方有人曾献给曹操一只山鸡，说其跳舞很是绚丽。但山鸡想必是继承了浩南哥那面的血统，并不给曹操老大面子，始终不曾起舞。曹操最聪明的那个儿子曹冲知晓山鸡爱惜羽毛，映水则舞，就取面镜子放在山鸡之前。
结果就是山鸡不知道镜子中的就是自己，一直对镜子中的自己尬舞，希望争得头名，最终活生生的跳死了自己。
山鸡这般，人生何尝不是如此？
向着看似绚丽的红尘尽情飞舞，最终免不了繁华落尽的孤寂？
709节 精神攻击
沈约从戈林一句“山鸡舞镜”更明白自己猜的无错。
“一切都不过是人体的神经在作怪！”
沈约了然道：“野人强悍，只因为我认为他们强悍，你更是变幻成野人，加强我的这个认知。”
这涉及到心理暗示的因素。
执着由此而生。
沈约明晰道：“你再故意以虚空之相出现，让我意识到对手是你，然后你再以犀利的出手、不起眼的蛛网、现身出面对我多加精神的暗示，让我感觉已被你困住！”
凝望戈林，沈约冷然的说道：“但那只是我的感觉！感觉因我而生，也会因我而去！”
戈林眼皮微跳。
他看起来仍旧镇静自若，可沈约的言语如庖丁之刀，已将他的手段剖析的清清楚楚。
轻松的摊摊手，沈约看起来不像在沼泽，而是已经全无障碍道：“我既然明白了这点，只要能去除我的敌意、我的畏惧，就可以如困住我一样困住你的那些道具。”
这是他能够让那些野人凝结的原因。
他的精神让他自我囚禁，但如果善加利用，亦可囚禁精神中的一切产物。
自我囚禁的精神若用现代的名词来说，类似精神病般。
但沈约绝不是精神病。
略带挑衅的看着戈林，沈约沉声道：“戈林先生，要不要我给你表演个魔术？”
话音落，不等戈林回应，沈约已然挥手。
他面前的那些凝结的野人突然爆裂，化作了丝丝烟雾！
暗空中，戈林突然退后一步。
那本是他的精神产物经过版图转化而出，如今化为烟尘，对他的打击自然不言而喻。
沈约凝声道：“很神奇的，是不是？但这本是一场精神的比拼，你可以创造出这些道具，我就可以毁灭这些道具！前提是……我的精神力量，要比你强大！”
xiaoshuting.la
他语气中满是自信。
自信也是精神力的一种体现。
过了一会儿，沈约冷然说道：“你就是知道这点，因此方才不敢亲自上前了结我。但正是因为你的不敢上前，才肯定了我的判断！”
微微一笑，沈约肯定道：“戈林，你已经赢不了我了！”
暗空中，戈林略显无奈的摇头道：“不错，我已经赢不了你。你的表现，超出了我的最高估算。”
沈约闻言没有得意，反倒提高了警惕。
杀手之王绝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猪可以凭运气冲上风口，但没有钢铁般的意志，要夺得杀手头名，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但你也赢不了我的，不是吗？”
戈林淡淡道：“风虚虽然不敌你，但他对眼下的情形说的丝毫不差。”
看着脸色微变的沈约，戈林又道：“暖玉凭借手中的月亮角，绝没有能力开启月亮门。她若真的能开启，就不必散布消息，让这么多人赶来。她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开启月亮门不是更好吗？”
沈约微微吸气，放松着紧张的情绪。
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
“因此她不过是一个以饵钓鱼的计划罢了。”
戈林的声音益发的空洞。
越空洞，越镇静。
空本是他的常态！
“暖玉这个不肯信任别人的女人，已将所有的期望放在了你的身上。”
戈林继续道：“你不能辜负她的期待，不是吗？”
沈约沉默。
戈林接着道：“你只有从这里取走月亮角，才能帮暖玉完成她的计划。可惜的是……这对你来说，已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沈约瞳孔微缩。
这是场精神之战。
他揭开戈林的手段，并非想要炫耀，而是在打击戈林的信心。如今戈林和他一样，也在从精神层面上打击他。
“你不要说到不了李巨人的面前。”
戈林轻淡道：“你甚至根本出不了狩猎系统。你可以毁掉我的精神塑造的杀机，但你如何毁掉版图的这个狩猎系统？”
沈约想要前冲，却是硬生生的止住脚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戈林看出了沈约的焦灼，声音更加的空旷，“你能屡战屡胜，在我看来，是基于你强大的分析预判能力，你能总览大局，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方向。”
看着缓缓握拳的沈约，戈林淡淡道：“但你如今绝对看不穿版图的全貌。我方才不接近你去杀了你，因为我知道笼中困兽不会像你那样的表现。”
沈约眉头微展。
轻嘘一口气，戈林缓缓道：“这固然留下了我的破绽，但你故意装作被困引我上前，何尝不是希望捉住我，从我口中得到破解版图狩猎系统的秘密？”
沈约一颗心有些抽紧。
他清清楚楚的说出了戈林的用意，试图找出系统的漏洞，但戈林很快反戈一击，说出他最大的弱点。
戈林可以等，但他沈约等不得！
“你可以尝试来和我一战，在版图的狩猎系统内。”
戈林突然道：“你捉住我，我或许会告诉你如何走出版图的方法？”
沈约心中微动，非但没有出击，反倒突然盘膝坐了下来。
背靠一棵大树！
他是以七支坐的方式坐禅！
戈林见状微有诧异，随即道：“你准备等暖玉死后再出去吗？”
沈约神色突然有了丝痛苦之意，霍然睁开了双眼，他的嘴角竟有一丝鲜血在流淌。
没人攻击，但他看起来却已受了内伤。
戈林的脸上突然有了紧张之意。
适才和沈约交谈，沈约已占上风，戈林却没有任何畏惧，但见沈约突然受伤，他为何反倒会如此紧张？
上前一步，戈林的眼角似轻微抽搐下，“沈约，你在做什么？”
他说话间，手一挥，已有数十个原始土著蓦地在空中出现，手持长矛，缓缓的向沈约逼过去。
沈约端坐未动，但身躯却在轻微的颤抖。
那数十野人如同军队般成阵列上前，到了沈约面前却不急于出矛，反倒绕沈约围成了一圈。
沈约纹丝未动！
戈林举起的手却有些颤抖，他看起来想要发令让众野人将沈约扎成刺猬，不知为何，他却迟迟没有下令让那些野人出手！
他只是凝望沈约的表情。
沈约突然睁眼！
戈林立即道：“刺！”
数十只长矛倏然刺出，荡得周围疾风荡漾，那股凌厉的攻势，任凭哪个望见都难以等闲视之。
沈约却是神色安然，任凭那十数只长矛刺在他的身上！
710节 后果严重
长矛破空而刺，尽数刺在沈约的身上，甚至刺穿了沈约的身体。
可没有鲜血涌出。
沈约还是坐在那里安然无恙的样子，他看起来更像是虚空！
戈林瞳孔终缩。
二人之间出招的含义，只有彼此才明白。
“多谢你的帮手。”
沈约微笑道：“你的出手，让我更加确信了一点。”
他嘴角仍有鲜血流淌，但他并没有去擦拭鲜血，看着暗空凝立的戈林，沈约淡淡道：“原来只要我的精神足够的强大，你塑造的那些工具人无论如何，都对我造不成任何伤害。”
看向四周的野人，沈约轻轻挥手。
那些野人再次烟消云散。
“因为从本质来说，这都是你对我的精神攻击。”
沈约的目光益发的清澈道：“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明镜本清净，何处染尘埃！我只要不被五蕴侵袭，你的精神对我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
戈林没有反驳。
如今不是谈论偈语的时候。
境界的高下也是论时而定，和个小学生讨论微积分，与和个数学博士讨论种菜一样，都是对牛弹琴、不得要领。
沈约的意思对他戈林来说就是——原来你的精神攻击对我造不成威胁。
很犀利。
但也很真实！
这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我找到破解版图狩猎系统的方法，也是多谢你的提醒。”
沈约清醒道：“你让我去抓你，终于又露出个破绽，因为你无意中提醒了我，答案并不在你的身上。”
戈林缓缓道：“难道答案在你的身上？”
他看起来似在调侃。
可真相往往会被各种方式隐藏。
沈约点头道：“不错，答案就是在我的身上。我进入这个系统，是因为我体内的纳米机器人……”
看着微有色变的戈林，沈约清晰道：“因此我要离开这个系统，将这些纳米机器人取出来就可以了。”
他说话间，周身突然像膨胀了一圈，而他的脖颈之后，突然有红光一闪。
戈林倏然上前一步。
沈约的身躯突然又恢复了正常，鼻孔都有鲜血在流淌。
“你想将纳米机器人从你的体内逼出来？进而破解版图的狩猎系统的控制？”戈林终于揭开了谜底。
2kxiaoshuo.com
沈约微笑道：“这不是最可行的答案吗？”
他适才闭目禅坐，心少旁骛，已经发现脖颈之后侧，有金光闪现。
那些金光就贴在颈椎之上。
清！
脑海中有“清”字闪过，沈约随即发现那些金光远离了颈锥一分，但随即有剧痛顺着脖颈上传大脑、下达颈椎，疼的他几乎叫出来。
看到戈林的紧张，沈约却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可他再次想要将那些金光逼出，却发现痛苦遽增。
那如同要将他的全部肌肉血管经络从骨头上剥离一般。
那种痛楚，让正常人根本无法承受。
戈林又上前一步。
他已经从暗空中显出身影，看着鼻孔流血的沈约，戈林缓缓道：“沈约，你很聪明，竟然可以想到这种方法。可你觉得你能做得到？”
沈约盯着逼近的戈林，微微的吸气。
那些精神幻化的野人对他而言，已经不足为惧，可是戈林绝不是精神幻化出的物体，而是真实的存在。
“你准备在我全力逼出纳米机器人的时候出手？”沈约反问道。
戈林笑笑，“优秀的杀手从来不会错过最佳的机会。眼下是我最好的机会……我可以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沈约微凝目光。
“自从版图的纳米机器人植入人体后，要取出来只有一种方法。”
戈林冷静却多少有些残酷道：“那就是等那人死后，剖开他的脖子，将已经接入骨髓的纳米机器人取出来。”
沈约内心颤了下。
他知道戈林绝不是好心的告诉他真相，而是要用惨烈的真相刺激他不要轻举妄动。
“纳米机器人能和版图完美的结合，这本是这个世界不可能出现的技术。”
戈林缓步上前，再次道：“你的脊柱神经如同一棵大树的树干，而纳米机器人能如此高效的运作，是因为它已经和你的神经树干融为一体，成为你的神经线。”
沈约内心抽搐。
他知道戈林说的没错。
只有真相才会血淋淋的让人心惊胆颤。
“你逼出一个纳米机器人，实际上就是在拔出自己的一根神经线！”
戈林已经走到沈约身前不远，他的面孔也清楚的浮现。
但他的表情仍是空的。
沈约看着戈林，突然有些讶然之意。他尝试观空戈林，就似观空风虚一样。他知道戈林说的都是事实——戈林不停的提醒他，他沈约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击败戈林，从戈林这里逼问出破解系统之道。
他还有希望找到戈林的弱点。
可戈林在空间中没有一丝残留！
这怎么可能？
是人，就会有热辐射，在他沈约的镜观下都有迹可循，戈林为何没有？
强行压制住诧异，沈约听戈林继续道：“我记得，你体内植入了七个纳米机器人，这么说你就要拔出自己的七根神经线。”
露出淡然却益发冷酷的笑，戈林缓缓道：“但你应该也清楚，人体的神经线比最复杂的电力系统的电缆要复杂亿万倍，你的七根神经线被拔出后，或许不可避免的切断别的神经线，而你在逼出七根神经线后，你或许不会立即死去，但你有可能立即瘫痪。”
沈约目光凛然。
“而我就准备在你逼出神经线的时候动手。”
戈林满是轻松道：“眼下我没有把握能胜过你，可在你最弱的时候，我不认为你还有战斗的能力。再说……”
很是哂笑，戈林看起来不再是虚空，而像是案板上的屠刀。
“你破解了版图系统，还要面对真实的世界。真实、而残酷的世界。你确定你做好了这个准备？”
丛林法则中，一个残废的人从来都是凄惨的猎物。
戈林脸色严肃。
沈约却突然笑了起来，“你仍在打击我的意志。”
“我只是在提醒你。”
戈林看起来很是真诚道：“我现在对你客客气气，是因为你的强大，但你真的变得软弱无能时，对你不客气的就不止是我了。”
盯着沈约的表情，戈林本是信心满满，可他的脸上突然闪过丝诧异。
711节 殊途同归
诧异是因为沈约而起。
戈林说明所有的情况，然后就等着沈约的决定。
他不急迫，因为抢时间的始终是沈约，他只要等，等李斯特那面解决了暖玉。
可无论李斯特是否解决暖玉，月亮角再现，他们都可以利用眼下的情况积累更多的月亮角。
有耐心，才能积累更多的优势。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优势也是慢慢累计的。
沈约是个聪明人，没有道理不明白这些道理，可戈林没想到，他说出事实后，沈约突然变得有些不一样。
沈约已负伤！
他尝试移除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却被这个操作反伤神经，口鼻流血已经说明了这个情况。
在戈林看来，沈约绝对无法移除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因为那比刮骨疗毒还要惨烈！
想要刮骨疗毒，可以用喝酒、意志硬抗、转移注意力等方式来减少痛苦的折磨，但这些方法对于沈约全不适用。
沈约不能被麻痹，不能转移意志力，更难以用意志力硬抗痛苦的存在。
被麻痹的沈约随即会被他戈林所擒，转移注意力的沈约亦是一样，因为沈约注意力一被分散，戈林立即就会采用方才的精神攻击！
适才沈约被长矛穿刺，却是安然无恙，但那是建立在他强大精神合一的状况下。
xiaoshuting.la
精神稍分，那些精神长矛立即就会给予沈约重创。
听起来很复杂，但简单来形容就是——一个人在很有精神的时候，不应该得神经病。精神低落的时候，精神才会有病变。
癌症、死机也是在身体内部崩坏的境况下出现的。
沈约是很强，但他意志力的强大是建立在精神充沛的情况下。沈约根本不可能在分心数用的情况下，还能抵挡戈林的精神攻击！
这种情况只有在神话中才能出现。
如今沈约已进入死局！
但本是脸色有些灰败的沈约脸上的皮肤突然有微光绽放，他的表情也绝不像绝望的样子。
戈林没有再上前施压，他蓦地感觉沈约有要反击的迹象。
他从来没有低估沈约。
对于短短日子就声名鹊起的沈约，戈林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在风虚被沈约击败后，戈林更是对沈约极为警惕。
这也是哪怕沈约看似深陷精神泥沼，他仍没有亲自上前了结沈约的缘故。
如今沈约想要和他开战？
戈林警惕中却有丝振奋，在版图的狩猎系统中开战，他不见得能拿下沈约，但他也不认为沈约能击败他。
“你说的很好。”
沈约突然道：“这世上难得有杀手有你这样清醒理智的认知。”
戈林沉默，他发现沈约的脸上几乎要放出光来！
怎么会这样？
传说中，只有修行者大彻大悟后，身体才会有这种大放光明的迹象。
沈约突然大彻大悟了？
戈林难信，但已经开始化空自己的躯体，让自己周身处于轻灵之境。
“但你的认知还是差了一丝。”沈约缓缓、但又极为真诚的说道。
戈林微微的吸气，“我差在哪里？”
他持有怀疑态度，但还是认真倾听。
聪明的人懂得拒绝，但不会拒绝有道理的建议。
“你说的太现实。”
沈约双眼益发的明亮，“现实如泥尘污垢，你越现实，就是越和泥尘同垢，直到你和泥垢难以分别。你取名虚空，本要观空四大、尽除五蕴。你需要面对现实，却不应该执着你面对的现实。”
戈林心有所悟。
常人听到沈约所言，多以为沈约故弄玄虚。
但这就和井蛙难以话海，夏虫不可语冰般，对于苦于计算十以内加减乘除的人，谈论微积分，只会让他觉得你有病。
沈约不是病人。
戈林也不是！
杀手之王不应该被理解成为杀人王，因为任何王者的存在，本应是他的某些智慧到达了别人不能逾越的巅峰。
沈约说的是至理。
“其实你我不过异途同归，都是希望以禅悟道，以观证道。”
沈约诚恳道：“可是听你话语，你却已偏离了你的伊始目标。”
戈林心中微凛。他不是忿然沈约的指责，而是考虑自己是否真的偏离了自己的目标。
“这让我不由想起古代一个叫做王阳明的人。”
沈约缓缓道：“你想必知道这人？”
戈林没有回应，但他中西贯通、博古通今，如何会不知道大儒王阳明的存在。
那是个大儒，但学说却是近释的存在。
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
这三条本是王阳明学说中核心的存在。
心即理说的就是“圣人之道，吾性自足，不假外求”，这其实和佛经所言的“一切众生悉有佛性”如出一辙。
而“知行合一、致良知”的核心理论亦和世尊强调的“信、住、行”三道，慈悲之念大同小异。
戈林对王阳明有所研究，却不解沈约突然提及此人的目的。
这种紧迫时刻，沈约本不应该说闲话延误时间。
越延误，对沈约益发的不利。
“此人虽有大才，却是一生波折，看似生不逢时之人。”沈约喃喃又道。
戈林再次点头。
他知道王阳明的历史——大才之人却遇昏聩之主、蝼蚁当道，是以王阳明一生难得重用，晚年更是颠沛流离、甚至屡遭当时的厂卫追杀。
这样的一个人，却传下不世的学说。
戈林对这种人亦有敬佩。
杀手也是有判断的。
“但时不我待只是红尘命运之说。”
沈约双眸明澈，一字字道：“真正内心坚定之人，信住奉行并不应该被时局所动摇。”
戈林微微点头。
沈约说的是理并不是鸡汤和毒药，这样的观点让他戈林也是极为赞同。
“如果不是如今的局面。”戈林轻叹道：“我们或许可以做个朋友。”
随即动念，戈林又道：“你只要不和李巨人为敌，我们如今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略有沉吟，戈林真诚道：“我不请你信我，但我还是想承诺……”
他突然顿住，因为他看到沈约脸上的哂然之意。
“你还是不懂我的真意。”
沈约凝声道：“道理不是说出来的，而是需要奉行的。你可知道……王阳明临终时最后说的是什么？”
712节 我心光明
沈约脸上的光彩益发的清晰，这让人反倒看不清他的真容。
无论多么绚丽多彩的景象在绝对的光明中，从来都是黯然失色的。
戈林对沈约所言思索的同时心有警惕，他或许暂忘起名之意，但知道沈约绝对在想办法冲出狩猎系统的束缚。
听闻沈约发问，戈林蓦地感觉自己已被沈约牵引了注意力，随即反问道：“王阳明临终时，说了什么？”
沈约缓缓站起，一张脸益发的流彩、也益发的模糊，唯独他的一双眼却是明亮如星。
这是什么功夫？
戈林心中惊诧，放空了自己，随时准备迎接沈约惊天的一击。
“他说的是——我心光明，亦复何求！”
沈约声音清晰的说道：“这是他颠沛流离，处于动荡之境、临终时说的八个字。”
戈林自然也知道，可沈约在这种关键时刻……
“我心光明、亦复何求！”
沈约凝望戈林道：“你说的很现实，但人生不应该只有现实和苟且的桎梏，也不应该被诗和远方圈养到另外的牢笼。”
他蓦地上前一步。
戈林未退，但他的身形已经恍惚起来。
若有外人凝望他的身影，说不定会立即吐了出来。
不是因为丑，而是因为那种恍惚的频率已经超过正常人眼睛能承受的频率。
“你终于还是决定向我出手了。”
戈林缓缓道：“真正的杀手不会主动和敌人对决，但对于你，我可以破例！”
2kxiaoshuo.com
沈约笑道：“你还在诱惑我？”
戈林目光微闪。
“你始终希望我向你出手，因为你自信可以继续拖延下去。”沈约清楚道。
戈林笑笑。
沈约已经没得选。
“一条路看似不通，换条路走走看起来是个无奈、却也是必须的选择。”
沈约了然道：“虽然我们知道另外一条路也不见得走得通。”
戈林轻叹一口气，“你还有第三条路走吗？”
沈约淡淡道：“我准备两条路一起走！”
什么？
戈林一时费解，搞不懂一个人如何能同时走两条路？
“我已经准备向你出手！”
沈约再次上前一步，本来模糊的一张脸好像开始清晰。
变化虽是细微，但戈林已经留意，可那清晰的脸似乎戴了层面罩……
沈约在搞什么鬼？
戈林不解。
“你一定觉得我要胜出，本没有任何把握。”
沈约缓缓道：“可你这样的一个人，却算漏了一点。”
“什么？”戈林微微吐气，却在看着那光明下要变实的一张脸。
这片刻的功夫，沈约好像换了一张脸——他好像换了一张带有面具的脸。
心中狂颤，戈林突然明白了那是谁的脸。
“你漏算了反力之鹰。”沈约的声音突转凌厉！
戈林同时想到了“反力之鹰”四字！
月圆之夜、反力之鹰1
三年前，反力之鹰蓦地在众多杀手、赏金猎人面前出现，众目睽睽之下击退了杀手之王、赏金之皇的联手。
这不是神话，而是奇迹。
后来种种迹象表明，沈约身上有着反力之鹰的影子。于是有流传说，反力之鹰失忆变成了沈约。
可戈林一直持怀疑态度。
失忆不意味着整容，失忆不意味着换了一个人。
从各种表征分析，沈约是失忆了，却没有整容！
反力之鹰这种人也绝不会整容来掩藏自己的行踪。
沈约和反力之鹰有关联，但不应是反力之鹰，这是戈林经过诸多分析做出的理智判断。
可他真没想到……
反力之鹰藏在沈约的体内？
匪夷所思的想法。
可事实是，反力之鹰已从沈约体内窜了出来，冲至他戈林的面前！
挥拳！
拳风狂卷，如同龙卷风平地而起，就要将戈林吹散般。
戈林立散。
他看起来本像一个人般，但在狂风卷至时，他的身躯突然散了开来。
头向一方，四肢散向另外几个方向。
魔术师有脑袋、肢体分离的障眼法，而戈林的障眼法看起来比这世上最高明魔术师都要炫酷。
戈林的头部、四肢倏然分散，连反力之鹰看到了似乎都是一怔，但反力之鹰随即探手前抓，喝道：“凝！”
分散的四肢瞬间就有要合拢之意，像要被反力之鹰凝结般。
戈林同时爆喝道：“空！”
“空”字出，他散乱到各个方向的四肢突然隐没不见，只有头颅还漂浮在半空之中，看起来诡异非常。
反力之鹰却是毫不犹豫的一拳挥至，径取半空中那个孤零零的头颅。
一拳正中头颅！
头颅爆开。
砰！
无血光四射，却有火药的气息。
反力之鹰被火药引爆的冲击波波及时，半空立退。
爆开的不是戈林的脑袋！
原来不知何时，虚空竟然以假换真，以一颗假头颅代替真身，吸引敌手的注意。
反力之鹰击实实则击空，后退途中游目四望，神色萧杀。
“你不是反力之鹰！”
戈林的声音有些恍然，从四面八方空荡传来。
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沈约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当初他戈林以精神塑造了野人道具进攻沈约，几乎要了沈约的命。不想沈约这人学的极快，随即采用了同样的方法。
沈约在自己面容上大作文章，无非吸引他戈林向反力之鹰的方向想象。
这是精神之战，精神偏差就会引发执念。
他戈林在听沈约至道之理的时候，已经被沈约带偏了精神。
在用精神幻化出反力之鹰戴着面具的面容后，沈约利用他戈林的心理波动立即发动了精神攻击。
反力之鹰不过是他戈林的执念。
对镜舞蹈的这次是他戈林。
沈约的举动是要逼退他戈林，随即要做什么？
戈林心念明，倏然向沈约的方向望去。
沈约再度七支坐禅，周身已经鼓起如球般，而他的脖颈后侧，红光透出，耀的他脖颈已经透明般。
戈林甚至可以看到那些泛着金光的纳米机器人从沈约脖颈处一寸寸拔出。
沈约已经七窍流血。
但他的头脑看起来却是尽放光明。
戈林大惊，知晓沈约已经决定搏命一击的冲破幻境。他一念及此，“空”字出，本是因他执念而出的反力之鹰立即消散，就要向沈约冲去。
沈约霍然睁眼。
看的正是戈林的方向。
断喝声沉稳坦荡。
——我心光明、亦复何求！
声音出，沈约身躯有明光激荡，有七点微弱的金光在明光的催动下，从他的脖颈后侧射了出来！
713节 生死玄关
沈约迫出那七个纳米机器人后，没有丝毫的喜意。
他是搏命出手！
戈林说的是事实。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谎言比羽毛要轻，事实却比泰山要重——因为谣言止于智者，他们对谎言可以无视蔑视，但面对真相，他们必须硬抗起来。
击败戈林不知要多久的时间，击败戈林也不能离开幻境，他最大的敌人不是杀手之王，反倒是他脖颈后的七个纳米机器人。
那种控制已经融入他的神经，却没有融入他的心性！
真正的心性自由自在，光彻天地，从来不可控制！
机器终究不能和人体同源，最多只能控制那些虚弱的神经。
他两次试探，虽然口鼻流血，却已感受到拔除纳米机器人的可能，但他偏偏又不能忽视戈林的存在。
戈林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击败他的机会。
是以沈约以至理打动戈林的内心，随即以幻还幻，暂时造出反力之鹰迫退戈林，在戈林退却的刹那，他立即禅定。
一念入定。
禅定九次第定，分为九阶，高明的修行者不但能逐阶入深，亦能由深退浅，灵活的在各禅定层次中切换。
因为此修行之举如森林之王狮子般进退自若，是以在佛门又名狮子奋迅三昧。
沈约一念入禅，在四禅观清迅至九次定，再反退四禅，随即迫出了那七个纳米机器人。
他这种操作旁人难懂，自身却明。
因为悟性当年传授之法已悉数涌入他的脑海，让他回归修行真性。
四禅心停息至，最高的九次定却直如死人般，身心俱亡，偏偏又能保持灵识一点，随即回归世间。
道家的夺舍之说亦是发生在这种时分。
沈约以观带念入九次定，随即再退四禅，实际上就如被雷劈死而复生般。
但被雷劈中的死而复生和他的状况又是不同，前者是不由自主，后者却是真正的把握了生死玄关。
yyxs.la
当初无论李巨人、亦或是李继贤若能精通此门，自然不用雷劈之法。不过要锻炼这般修行需要的不是财富，而是真正的毅力和大智慧。
能修成此道之人在当世中已是万中无一。
沈约由死转生再破纳米机器人，也是迫不得已的举动。
纳米机器人早就侵入他的神经，在迫出时的痛楚绝非常人能够忍受，禅修者亦是不能忍受。
禅修者亦是正常人，只是对内在多加磨练的正常人。他们以精神稳定入定，但拔出纳米机器人却在撕扯着人体的神经。
那种痛楚下还能坐禅修定的人可说是超凡入圣！
如佛主般舍身喂鹰靠的不仅是大无畏的慈悲观，还有深邃的修行之体念来支撑。
没有真正的修行，谈禅不过如空中建阁般。
正常人割了身体上的几块肉，只怕早就疼晕了过去。
沈约没想过超凡入圣，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最大程度的减少身心的痛楚，因为拔出纳米机器人后，他的大敌就是戈林。
戈林虽被反力之鹰执着之影迫退，但以戈林之能，很快就能发现他沈约的把戏，那时候戈林的攻击才是最为致命。
沈约在和戈林交谈时，早将所有的过程想的一清二楚。
所有的道路最后只余一条——冒险迫出纳米机器人，再寻找月亮角，助暖玉开启月亮门。余下的事情，本是有余生时再算。
我心光明、亦复何求？
他在喝出这八字时，终感受到王阳明临终所言的丝许真意，但也感受到痛楚的撕扯如同海底涌来，直贯他的灵台。
痛楚让他身躯麻木，却让他头脑更清。
霍然站起，看向了冲至的戈林，沈约喝道：“禅修四虚——境、身、息、顶！你连外境之物都无法看虚看空，尚要利用外物出手，所谓的虚空不过妄中取妄罢了。”
戈林倏然止步。
他骇异的看着沈约，如同看着妖怪一样。
眼睁睁的看着那七点金光从沈约脖颈射出时，戈林以为沈约不死也会瘫痪。他戈林对纳米机器人的运作极为了然。
就因为这般，方才他说移除纳米机器人的方法并没有丝毫问题。
除了死人，还没有任何活人被移除了纳米机器人。
哪怕是活人，经过移除的操作，也是近死的状态！
这就如树藤般，纠缠在一起容易，要解开总要付出痛苦。
可沈约不但迫出了纳米机器人，还能站起来？不但站起来，还能清晰的说出禅修至理？
声音出，炮火连天！
沈约霍然抬头，倏然一呆。
此间倏明。
本是美洲的植被倏然褪去，又转成亚洲的树种，而本来有山不见的情况，也变成了见山是山。
可除了山脉以外，他还看到了明光。
有道明光冲天而起，已连到天空的明月之上。
那种景观异常的震撼，就如有仙人动用法力，开出了一条通往明月的道路。
可沈约知道不是这样。
暖玉好像是利用月亮角借用了月亮的能量。
人借月能听起来很玄，但如果说人类在利用太阳能，那就好理解一些。
大海潮汐、钱塘观潮就是月能在影响。
人类只是没有找到利用月能的有效方法。
很多道理本是相通的，偏有愚者切割自困，不知举一反三，反倒管中窥豹、以求全貌。
在沈约迫出纳米机器人，蓦地出定的刹那，那本是贯穿天地的光束，突然折出了一道光华，向沈约冲来。
戈林同时而至，带来天地暗色，就要将沈约笼罩其中，他已看出沈约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有光影暗影同时射在沈约的身上。
沈约竖掌。
在知道戈林要攻击时，他再用至理点醒戈林，只为自己拖延时间。
那时候他除了一张嘴，已经尽皆麻痹。
如果不止住戈林的攻击，他只怕立即就死在戈林的手上。
呼喝之间，他已调整呼吸、气贯四肢。
常人吸气及肺，修行贯气至踵。
他四肢气及，但方才那拉扯神经的操作实在大耗精神，让他立即恢复作战全无可能。
偏偏戈林更快的想通他沈约的手段，虚空般的笼罩。
沈约只来得及保护自己的胸口。
袭击却从沈约的身后而来。
714节 月夜高飞
戈林深知这是他的最后的机会。
就如当年他面对反力之鹰时一样，如果此时此景，他都不能击败沈约，那他想要凭悟道方式击败沈约已是绝无可能。
观乎前，实则后。瞻之左，袭自右。
他戈林看似在前冲，实际上在暗影压至之时，已经到了沈约的背后。
天地间有阴阳互动、明暗争锋。
戈林出拳！
沈约没有说错，身外之物无非锦上添花，真正的高手，一定要信任自身的力量。关键的时候，只有自己的拳头才是最值得相信的东西。
一拳有如铁拳。
前方哪怕是钢板，戈林也有信心一拳将其击弯。
可前方依旧是沈约的胸膛。
生死关头，沈约还能及时转身竖掌，一掌准确的迎在戈林的拳上。
空！
戈林爆喝。
一拳实有，但一拳之力却已从沈约的手掌穿过传向沈约的心脏，就要挤爆沈约的心脏！
散！
知道生死悬线，沈约脑海中已有“散”字出。
狂风霍然而起，竟从沈约身后冒出，冲至他身后不远的树上，有树干晃动，树枝摇曳。
与此同时，沈约也是凌空倒飞，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仍处于手脚麻痹之中，勉强接住戈林一拳，强自去化去戈林贯注在他心脏的力道，却已不能尽数化解戈林的虚空之力。
杀手之王绝非浪得虚名。
他既然用拳，那一拳挥出，哪怕不能击碎奔马，却能击死奔马。
沈约人在半空，视线迷糊，却还能看到戈林随他窜来，就要挥拳。
最后的一拳！
一拳已让沈约体内七荤八素，再来一拳，沈约绝对活不过今晚。
一念“今晚”时，戈林心中突然有丝异样。
这是漫长的一晚。
可再漫长的夜也有翻篇的时候，但此时此刻，明月更亮，似乎并没有要歇息的迹象。
同时有心悸的感觉传来……
那种心悸的感觉，他绝不陌生，只因每次月亮角启动的时候，都会有这种心悸的感觉出现。
月亮角似乎和人之深层感知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这种时候，为何会有月亮角开启的迹象？
戈林不明白，但他随即知道是谁开启了月亮角。
是沈约！
空中的沈约人在半空，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一条玉石项链，如握住救命稻草一般。
可握住救命稻草之人的表情，绝不会那么坚定。
戈林动作稍停，可随即仍要挥拳。
拳风起，瞬间已至沈约的胸前。
打铁趁热，攻坚攻点。
一点破，诸点崩。
戈林就瞄准了沈约的心脏，再次发力，却再次击中了沈约的手掌。
无论戈林从哪个方向挥拳，最终的落点看起来都绕不过沈约的右手！
拳掌交击无声。
沈约人在空中，竟被戈林一拳击飞再起，看起来如同断线风筝般，一时半会儿都无法落地。
戈林心中却是凛然。
方才沈约借力散力，应对极为奇妙，但戈林却不畏惧，因为他已经看出了沈约已经外强中干。
沈约很虚！
那些纳米机器人虽然被沈约迫出，但极大的耗费了沈约的精神。
若还在版图狩猎系统中，戈林甚至已经可以招出野人对沈约一击而杀。
可惜幻境已破，如今戈林只能凭真实技击和沈约一决胜负。
第一拳击中的时候，戈林认为再需一拳就能解决沈约。
因为沈约虽卸走他击出的力道，但他拳中的虚空之力已经侵入沈约的奇经八脉。
奇经八脉听起来很是老土，可这些通道在人体内本是真实的存在，也是支撑人体精气神生生不息的通道。
正气足，邪气不侵。营卫之气强盛，百病难生。
沈约正气在，可营卫之气却已衰弱。
营卫之气本是人体的卫护之气，若有比拟，那营卫之气就如卫护皇宫大内的御林、羽林诸军。
沈约体内的诸军衰弱，才被戈林的虚空之力长驱直入！
可戈林第二拳击中沈约时，却感觉自己再来十拳八拳恐怕都是不能奈何沈约。
拳掌交击无声！
戈林用的力道远比方才要迅猛。
他本想以摧枯拉朽之势解决沈约，但所有的力道用出后，却如击入了一个漩涡之中。
力道只是在沈约胸口一转，随即就已经不知去向。
没有泄出，没有硬抗，就那么消失不见了。
这就如网上的豪富砸入千万，看到的却是乔碧萝殿下一样的惊奇。
沈约却已借戈林的力道腾空而起，几近树巅。
戈林难信自己的双眼，却在刹那间蓄力上浮，瞬间亦至树巅。
他的举动若同幽灵般浮起，但这不过是借着巧妙的动作以及周边的环境。
人至树巅。
戈林振衣。
那本是如同燕尾服的外套突然探出一对小巧的翅膀，翅膀微扇，戈林已经到了空中的沈约之前。
再次出拳！
出拳时的内劲十足，可在出拳的刹那，戈林的内心却是颤栗难休！
沈约周身大亮！
他本处于月光之下。
都说“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可今晚的三分月色，却有一分独照在沈约的身上。
明月下的那个人看起来虽是狼狈，但狼狈的耀眼。
可天地似嫌沈约仍不够耀眼，地下霍然窜出四道光芒，亦是凝在沈约的身上。
全世界的靓仔加起来似乎都不如沈约要亮。
戈林一拳击出，正是击在沈约大放光明之时……
这是怎么回事？
戈林一拳击出，心中却虚，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一拳恐怕亦是难奈沈约，他已经看到那四道光芒是汇集在沈约的左手之上！
aiyueshuxiang.com
而那四道光芒冒出的地下……正是李巨人所藏月亮角的地方。
沈约已经探知了月亮角所在？
月亮门就要开启？
通往暗界的道路就要形成？
戈林内心震撼，想起三年前那种诡异的场面，不由身往下坠。
沈约却是腾空再飞。
他本来已经人至树巅，被戈林的第三拳击中后瞬间高过树巅，看起来像要冲向了夜空！
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手足无措，沈约目光却凛，因为他在腾空的刹那，脑海中已经有了所有月亮角埋藏的地点！
715节 暗界开启(为々大圣々盟主加更！)
沈约接了戈林一拳后，就感觉应该撑不过今晚了。
迫出纳米机器人虽没有让他瘫痪，可他的手脚有些不太听使唤的样子。他是依靠强大的意志驱使自己的动作才能接住戈林一拳。
但他也不认为自己还能接住戈林的第二拳。
可不想他五脏俱伤、口喷鲜血后，立即感觉一股暖暖的力量瞬间从他胸口传出，转至周身四肢百骸，然后汇聚到他脊柱中线，下至海底、上通灵台。
他不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被戈林打通了奇经八脉成为了武学高手，而是怀里有东西给他传送了一种奇特的能量。
沈约一念及此，伸手抓出，已将石田秀子给他的那条玉石项链抓在了手中。
在他体内传递能量的就是这玉石项链。
怎么回事？
他手上的不是什么月亮芯嘛，怎么还会有修补人体的功能？
本来四肢乏力的他，刹那间精神振作。
人在空中，手握那玉石项链，又有天空月色笼罩，沈约瞬间感觉自己周身通畅。
月光、项链的能量冲击在他脑海，让他脑海瞬间又闪过一个“明”字。
“明”字出，周身大亮。
沈约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吸引人的目光，却从未想过自己会变成灯泡一样！
戈林第二拳打来，沈约伸手接住，就感觉戈林打过来的全部力量倏然从他胸口消失，注入了左手的玉石项链。
那是一种奇怪的能量流转。
玉石项链似乎有汲取能量的功能。
下一刻的功夫，沈约腾空而起，随即发现周遭有更多光线加入进来——那是李巨人埋藏月亮角的地点。
六感迅疾外延，然后沈约就迅速“看到”周围所有月亮角的藏匿地点。
心中闪亮，沈约已经明白了暖玉的所有计划。
以饵钓鱼，再以鱼、饵之力催动月亮门连接月亮汲取月之能源，最后将所有的能量贯注到他沈约手上的玉石项链中查找所有的月亮角……
156n.net
最终启动月亮门！
他手中的玉石项链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能量芯，看起来更像是开启月亮门的总开关。
玉石项链看起来和人体潜能有关……
暖玉曾做过人和机械链接的实验，让沈约亲身参与进来，让沈约去拆弹……
一切的一切，暖玉早有安排！
在暖玉看来，沈约可以和这个玉石项链交流，也一定能想到这个交流方式？！
启动！
沈约思绪电闪，人在空中看着玉石项链，脑海中闪出“启动”两字，就和他当初拆弹一模一样。
他是尝试。
但他从未想到过尝试的结果会如此壮观！
天地大亮。
周边的枪炮声突停。
落向地下的戈林脸上也露出了惊骇之意。
沈约再次升起！
就那么凭空的窜起，升到一个人类不凭借装备绝对无法到达的高度，然后就有无数道光华破空而至，尽数聚集在他的手上。
月光亦是如此。
天下三分明月夜，此刻明月的光华似乎尽数的聚集在沈约的身上。
沈约亮的已如同透明人。
透明的又和神一样！
沈约也是心下骇异，他只感觉一股力量从他脚下冲出，他就如同踩着两只火箭一样的上升，上升……
一直可以看到山的那方！也可以看到暖玉正激动的看着他！
他终于又看到暖玉，亦看到这周边所有的月亮角都射出了光波，凝集在他的身上。
开启！
沈约心中颤抖，但脑海中闪过两字，然后他就看到那本是强自挣扎，似乎随时都要隐去的弯月倏然变成了满月！
---
满月猛然裂开！
满月之后、赫然出现一个看起来和眼下这个世界截然不搭的空间。
暗界的入口出现了？！
对面的空间看起来极为绚丽多彩，让人很是向外。
这面的人似乎看到了沈约的奇迹、月亮门开启的震撼，一时间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情。
然后所有人就看到有一颗类似炮弹的东西从那裂开的满月那面射来，正轰在李斯特上校所在的那个方向！
轰！
硝烟弥漫，尘土高扬，惨呼声一片。
沈约呆住。
不止是沈约，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斯特上校亦是惊愕万分，搞不懂发生了什么情况。
暖玉自困手脚，他李斯特自然不肯放弃到嘴的肥肉，只要夺得暖玉所持有的月亮角，他就是让米国再次走向伟大的人。
虽然米国在某些人口中，已经很伟大了。
在军中月亮角被启动的时候，早有技术精湛的工程兵测算到暖玉所持有的月亮角的方位，随即有工程车开始向那个方向挺进。
与此同时，李斯特的手下早探得防空洞各个入口的大概。
钢甲铁拳无功而返，让李斯特上校不能再派铁甲钢拳，他也没有多余的铁甲钢拳派遣，但他还有极多的手下可做探路的事情。
可在他派遣手下杀入防空洞的时候，不想将军突然杀了出来。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军能是将军，自然也是踩着无数人的骸骨上来的。
将军一出，就如暗夜幽灵般开始攫取李斯特上校手下人的性命，他最先对那些工程兵下手！
李斯特上校自然也有准备，立即命令枪炮回击。可将军的行动实在过于迅猛、诡异，李斯特上校白白浪费了许多火药，却连对方的一根毛都没有伤到。
工程兵一死，李斯特上校已和将军成僵持之势。
李斯特上校却不算焦急，因为他的目标是月亮角，而将军只能偷袭，若说以一己之力干翻他的所有人手，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如今就看李巨人那面！
可他真没有想到沈约会突然飞天，更没想到沈约飞天后随即开启了月亮门，
三年前，月亮门开启，异变连连，不但在场的赏金猎人多数消失，而且米方亦是损失惨重……
事情的真相，至今仍旧无人能够揭开。
李斯特对月亮门开启已有预期，可却还是没有想到过月亮门开启，门后会射来一发炮弹。
炮弹正中他的部队所在的位置。
刹那间，伤亡一片。
李斯特霍然躲在掩体后，只怕沈约开启的不是月亮门，而是地狱之门，但军中惊呼声阵阵……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天空，若同看到了神仙一样……
716节 新世界的旧轮回？
有神仙从空中路过！
神仙就是沈约。
本来升腾在高空的、如同透明人一样、大放光芒的沈约突然抓住一个如同空中鱼雷的东西，向开启的月亮门冲去。
嗯……
鱼雷天上飞。
透明人。
这两项已经够夺人眼目，但却有人在空中抓住鱼雷一起飞……
众人想不惊奇都是不行。
李斯特上校见状，惊奇中带着不解——沈约为什么要冲向月亮门之后？
这不科学！
他不是一个小小安保公司的顾问吗？他为什么要做这种冒死的举动？
Fire！
李斯特上校虽在怀疑，但还是秉持着米国的先进理念——怀疑有问题的，不受我们控制的，统统毁灭！
众人如梦方醒，这才想着向沈约开火。
明月无暇，白驹过隙。
只是刹那的功夫，沈约和那个空中鱼雷已经冲过那道撕裂的月亮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
而开向半空的子弹，像是送行，亦像是欢呼的礼花，空中闪烁中，趋近消散。
有炮口随即对准了半空！
李斯特上校考虑到多种可能——暖玉可能会到月亮门之后，因此他所有的火力，本是瞄准了将军和暖玉。
不想沈约消失，大地随即震颤。
众人站立不稳，纷纷呼叫。
地震了？
那如同地震般的晃动总能传到人体内在最警觉的地方，让所有人心悸不已。
wucuoxs.com
李斯特上校东摇西晃中，还能喝道：“怎么回事？”
没人知道怎么回事。
他问的是空中支援的力量。
这次他来的气势汹汹，怎么会不带直升飞机过来总览大局？
对讲那面的声音很有些仓皇，“上校，你们可能需要尽快撤离！”
What？
李斯特上校心中狂怒，他怎么能撤，他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将暖玉逼到了死路，眼看就要夺取他近年来一直追踪的大量月亮角，可这种时候，他的手下竟然让他撤退？
“为什么？”
李斯特上校已经吼了出来，可他吼叫的时候，一颗心已经沉了下去。
地裂了！
不知是不是地震引发的缘故，大地开始开裂！
无数道黑暗的口子裂开，已有人惊叫声中掉了下去，不知死活。
更要命的是……不知什么缘故，他李斯特的脚下已经有水迹出现。
这里虽然靠海，可离大海还有些距离，但为什么水迹会有海水的腥气。
对讲机那面随即有紧张的声音传来，“上校，仪器检测到异常的地震波动，初步估算，地震等级不会小于六级！而海洋的方向，已经有海啸形成的迹象，海浪高达数百米，正向你们的这个方向冲来！”
李斯特瞬间手脚冰凉。
他想到了暖玉的万般反击，可从未想到过暖玉竟有能力发动地震和海啸。
这个女人究竟怎么想的？
她要和所有人同归于尽？
撤还是战？
李斯特上校陷入前所未有的为难！
--
沈约眼中有光芒闪烁。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冲向月亮门，这本不是他的计划。
在月亮门开启的时候，他脑海中只是想着——暖玉什么时候会离开？这是暖玉千辛万苦要达成的结果，她应该回归她的故乡了吧？
还包括将军？
心中微有怅然，但脑海中蓦地闪过了一段影像。
沈约脸色突变。
影像中，爆炸声隆隆，震的地动山摇，他面前站着一个白衣似雪的人。
是月神。
但月神却像站在地狱的火当中。
周围四处都在燃烧，他看不到，但感觉到他们已经陷入了绝境！
“我不能走！”
那似乎是发自他内心的呼喝，但他声音中有着颤抖！
“你必须离开！”
月神的声音似也有着颤抖，有不舍，更多的却是决绝！
“但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因为、离开不是诀别，而是为了更好的归来！我相信你！”
声音落，影像灭。
脸上微凉，沈约伸手摸去，才发现手上已经湿润了一片，脸上也是潮湿的。
他不知何时在落泪。
导航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他的身旁，亦是悄无声息。
月明几时有？
归期未有期！
沈约看着那裂开的月亮门，看着身边的导航仪，突然伸手拉住了导航仪。
他蓦地明白了一点——一直以来，暖玉不是在利用他，而是给他自主选择的一个机会。
——你虽然失忆了，但你是这个世界上、一个难得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的人。既然如此，我决定要你自主的去发现真相。
在暹罗的时候，他和暖玉看似敌对的时候，暖玉曾经这么对他说过。
当初他并没有深想。
那时候的他只觉得暖玉是个有主见、很独立、有契约精神的女人。
但如今暖玉的话语再回荡在他的脑海，让他已经意识到——暖玉似乎早知道了什么，而暖玉的所有作为、千辛万苦，本是为他沈约而准备的！
可暖玉从没有解释什么。
为什么？
--
看着沈约穿过了月亮门，仍在防空洞内的暖玉眸光朦胧。她的眼眸一直湛蓝的如海一样，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事情。
大海深邃。
你以为你看到了大海吗？
但什么是海？
无边无际的广阔、心旷神怡的风平浪静、还是让人心生畏惧，竭力躲避的波涛汹涌？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你看到的表象。
“你觉得……反力之鹰想起了从前的事情了吗？”将军不知何时，已经立在暖玉的身边。他不需再用攻击李斯特上校那些人来转移对方的注意。
如今李斯特上校那帮人，已经自顾不暇。
地面剧烈的晃动。
他们的脚下，也开始有海水侵入，但二人仍旧无动于衷的样子。
这是他们的计划，他们自然有应对的办法。
“我不知道。”
暖玉缓缓摇头道：“但沈约一定是想起了什么，知道了什么，这才会前往暗界的。”
将军微微点头，“不错，但他究竟想到了什么？”
暖玉眸光益发的朦胧，“他或许想到了他曾经的承诺，他或许想到了不能忘却的某些人。”
淡然笑笑，暖玉轻声道：“人这一生中，不是因为牵挂才觉得在活着？因为承诺……才会活的有意义一些？”
“但你做了这些，无疑是将赌注全部压在他的身上。”
将军沉声道：“沈约真的值得你这么做？”
他语气中有点儿别的意思。
暖玉漠然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月神既然相信他。那我就可以选择……相信他！不谈什么条件！”
将军笑笑，笑容中藏着看破世情的一丝透彻。
717节 再见红月亮（为静静的听那歌声盟主加更！）
流光闪过。
沈约从天上落了下来，一时间感觉做梦一样。
他失忆了，但他还记得个古老的传说——江南小儿女会在某个流星出现的夜晚，对着天空许下纯真的心愿。
记住，向流星许的要是纯真的心愿，不能要钱。
给钱是财神的任务。
既然人间神仙自成系统，许愿也要专业的。
流星烟雨江南，正是极为浪漫的场景，适合许浪漫的心愿。
沈约想过许愿，却没想到过自己会变成一颗流星，流星终究会坠落，沈约坠落的时候，看着益发接近的地面，立即吸气。
“风”字出，他立即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全无重量。
轰！
导航仪却没有沈约那般多变，导弹一样的射入了地下，不知去向。
沈约已有准备，整个人没有随着导航仪钻入了地下，而是腾空而起，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后，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他人一落地，立即回头望去。
月亮门已经消失不见。
沈约眼角跳了下！
月亮门消失不见了，本在他的预期之中，开启月亮门极为消耗能量，哪怕他的玉石项链都凉了下来。
能量已尽，月亮门自然关闭。
可是他随即看到个奇怪的景观——天空上，竟然挂着个红色的月亮。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红色的月亮。
当初在荒岛的时候，他竭力要解开反力之鹰的记忆时，看到了反力之鹰和月神在交谈，他曾经看到过红色的月亮突然出现。
那时候反力之鹰、月神并没有过于慌张，这说明他们对红月亮的出现习以为常。
可沈约那时候极为惊诧，是以退出解锁记忆的过程。
这是沈约再次看到红月亮。
不过红月亮不是突然出现，而是一直挂在天上！
他来到了反力之鹰和月神交谈的那个世界？
当初反力之鹰过了月亮门后，和月神有过交往……然后因为不得已的缘由，再次回转到以前的那个世界。
笔趣阁
沈约看似到了个新世界，实际上不过是旧地重游？
大量信息从沈约脑海中涌过的时候，他又发现了更多细节不同的地方。
这一次的红月亮和他当初回忆所见还有很大的不同。
他居然仍在海边。
但海水看起来已经不再湛蓝。
仍旧是黑夜，天空极为幽暗，不像是因为海水而变得阴暗。
有一道明光从远远海天交界的地方升起，一直向天空冲去，和红月亮看起来已经连接一体。
这和月亮门开启时，月亮门和天上明月相接很是相似。
不同的是，如今那道连接的明光根本没有消散的迹象。
那道明光形成了一道光柱，看起来如同一条登天的通道，或者更准确的来说，那是一条登月的通道！
沈约这么判断绝非没有根据，因为他还能看到，有星星点点的东西飞入那道光柱后，消失不见。
隔得太远，那些星星点点看起来如同扑向火光的飞蛾，可沈约见到却是瞳孔收缩。
那更像是太空船在穿梭不休！
星光黯淡、大海阴冷、月亮变成了红色，天空有可见的太空船在运行……
沈约看到这里的时候，终于看了下周围。
他真的到了一个奇特的世界？
暗界？
金鑫猜测的平行世界？
好像和他们的预期都有偏差，但有一点看起来是确信无疑的——暖玉拥有着他们世界不可比拟的各种技术，应该就是从这个世界获取的！
但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目光微闪，警觉突升。
沈约缓缓扭头向左手处望过去，他站在海边，远方仍有山脉起伏，而山体的形状看起来竟依稀熟悉。
从山脚那面走来了三个身影。
是人是怪？
机器或者智能？
沈约一时不知，但他没有办法不警惕，因为这完全看起来像是诡异的世界。
那三个身影越走越慢，终于还是到了沈约的面前。
沈约眼睛微微眯起，很有些意外的样子。
来的三个看起来像人。
沈约飞快的镜观了一下，发现那三个都有热量辐射留痕。
他已经准备应对骷髅攻击、或者人间凶器的出现，但看到那三人的外表后，感觉这仗一时半会儿是打不起来的。
那三人中，有一个拎着个看起来像榴弹枪的武器，但拎着榴弹枪那家伙身材很矮且敦实，看起来像是个正常的炮兵。
总被炮弹后座力挤压的炮兵，通常都不会长的太高。
中间那人倒是正常身材，看起来长的人模狗样，但那人脸色却有些发乌。
脸色发黄、营养不良。
可脸色发乌是怎么回事？
才服完毒、灌完金汤吐过？还是体内的消化系统不好，根本排除不了体内的毒素？
沈约想不明白，但见那人时不时整理下鬓角的头发，就知道这家伙喜欢顾盼自雄、风流自赏。
对于一个女人，男人的这个举动很正常。
山鸡舞镜、孔雀开屏嘛。
可面对的是一个男人，那人总是这么做，那这人自恋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沈约如同人格分析机一样扫描完二人，看了眼第三人——那人除了一头飘逸的黄毛比较靓丽，也找不到别的吸引点了。
他对世人的分析理论，在这里好像也可以用。
不等他再有分析，正中那个顾盼自赏的人已经问道：“这位……兄台？在这里做什么？”他说话很小心翼翼的模样，出口说的语言，竟然是华夏用语。
沈约有些意外，不过想到暖玉说话他也能懂，略有释然。
嗯，这个世界科技高些，人还是正常的。
沈约内心安慰着自己。
“我其实也不知道在这干什么。”沈约预备了打架，却没有预期到闲聊，感觉这种情况一时半会解释不明白。
看三人看到他也是一脸发懵的模样，沈约立即反客为主道：“兄弟贵姓？”
他说的客气，那风流自赏的人闻言少了些警惕，略微挺起了胸膛，“我是海王。”
海王？
哪个海王？
波塞冬还是罗叉祥？
沈约有些困惑不解，喃喃道：“这个……我倒没听过。”
海王一看沈约有点露怯的模样，整个胸膛就和菜板一样挺直了，“兄弟从乡下来的吧？”
乡下？
沈约这次倒听过，可真不知道他们说的乡下是不是和自己想的那样。
718节 三王
沈约穿过月亮门多少有些意外的因素。
但他穿过来的时候，却是决绝、并且对这个世界有所准备的。
记忆中，反力之鹰和月神有个约定，月神看起来置身危机，而反力之鹰却只能离开。如果他是反力之鹰，他当然要回来，只为当初的那个承诺！
暖玉安排这大的阵仗，难道是要送他沈约过来？
念头一闪而过，沈约想了很多，但真的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方后，除了月亮格外红之外，旁的一切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逗比哪里都有。
“我头一次到这里，对很多东西都不熟。”沈约对海王实话实话道。
海王和两个伙伴互望一眼，更是了然的笑道：“怪不得兄弟第一次听到我的名头。”
沈约注意到“兄台”的称呼变成了“兄弟”，知道自己这个乡下来的人、在对方的眼中地位已经开始下降，不过并不介意道：“海王，真的很有名吗？”
海王哈哈大笑起来，如同听到最可笑的笑话一样。
他的笑已经向所有人表明，他是有名的，只是乡下土包子才不知道他的名声。
不过他的两个兄弟显然有点配合不上，旁边那个炮兵问道：“大哥，你笑什么？”
海王看起来想要发动海啸让兄弟知道自己磅礴的力量，不过终于还是恢复了常态。
感觉对面的沈约和自己兄弟一样，像个二愣子一样，海王终于耐心解释道：“你听说过食人鲨吧？”
西红柿小说
沈约心中一凛。
版图、食人鲨组织？
海王说的是这个组织？
他心中凛然，试探道：“听起来很恐怖的样子。”
“那是自然！”海王拍着胸膛，就如自己是食人鲨的王一样，“那是统治海洋的、最强大的力量。”
沈约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里难道仍旧有版图？
“那兄台看起来是食人鲨组织的一个……头目？”沈约犹豫道。
海王干咳几声，“差不多吧。”
不过他脸上的尴尬看起来倾大海之水都无法洗刷。
沈约一看对方这反应，就知道海王和他说的那个位置差了十万八千里。
海王的反应就和萤火虫想和月亮攀亲——大家只是都有亮，除此之外，没什么相同的地方。
看起来除了“海”字和食人鲨的生存环境有点关系外，海王和食人鲨并没有任何联系的。
“那这位兄台呢？贵姓？”沈约看向了那个炮兵。
炮兵憨憨一笑，不等说话的时候，海王已道：“他叫炮王！”
炮兵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被海王踩了一脚、瞪了一眼。
海王？炮王？
沈约看向一头黄毛的那家伙，醒悟道：“那这位兄台想必是什么时间管理之王了？”
那黄毛有些发懵，好像不知道沈约在说什么。
海王也有些费解沈约的意思，“什么时间管理之王？时间还可以管理的吗？”
“你们不认识罗叉祥吗？”沈约反问道。
三人互望一眼，显然都没听说过的模样。
海王冷冷道：“没听过，很有名吗？是在乡下很有名吧？”
沈约笑笑，“我们乡下倒都是他的传说。不过这是大地方，想必就没什么名气了。”
海王哼了声，“这是大地方，你的什么时间王恐怕排不上号的。我这个兄弟叫做懂王。在这个世上，他没有不懂的事情。”
沈约看着懂王一头飘逸的黄毛，不知道这位是不是喝消毒水或者喝硫酸喝出的黄毛，不过感觉这个名字很让人印象深刻。
懂王倒是一脸发懵的模样，就如不懂自己为什么会上位，为什么会下台一样。
“不知道三王到了这里，有何贵干？”沈约问话的时候，看着炮王拎着的榴弹枪。
榴弹枪很新，却有发射过的痕迹。
枪筒微乌，仍有火药气息残留。
炮王明显不久前才打过炮。
海王又咳嗽一声，“还不知道兄弟你的名字呢？”
“我叫沈约。”沈约微笑着露出亮白的牙齿。
海王和隔壁的两个老王互望了眼，都是没听过的样子，“你在这里干什么？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说我是飞过来的，你们肯定不信的。”沈约犹豫道。
海王又笑了起来，“没看出来，你这个老实巴交的人还真TM的幽默。”
沈约随即道：“其实我就是从乡下来的，想看看这里的花花世界。不知道怎么走到这里来了，然后就看到天空突然出来个窟窿。”
海王立即紧张起来，“你也看到了？”
沈约听出关键意思——这三人是看到奇异的天文现象，这才到了这里寻求究竟。
又看了炮王的枪榴弹一眼，沈约试探道：“那个裂开的窟窿好像是妖怪的大嘴一样，我看了很害怕。”
“我们也怕啊。”懂王颤声道：“要不我们也不会让老三开一炮。”
海王立即瞪了懂王一眼。
懂王不说话了。
原来李斯特上校捱的那一炮是你们打的？！
威力还不小啊。
沈约立即明白过来。
当初月亮门开启的时候，空间出个口子，随即射来了一发炮弹，把李斯特上校那面的人炸的挺惨。
沈约一直有点奇怪，可他曾经经历过一颗子弹干到八千里外的情况，自然明白在两个世界开了个口子的时候，不但是人，看起来炮弹也是可以自由穿梭的。
“我们不是怕！”
海王强调道：“我们只是感觉到古怪，只怕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这才向怪物开了一炮看看情况。”
略有骄傲，海王随即道：“事实也证明我们做的是对的，那个妖怪的大嘴被我们打了一炮，很快的就合拢了。”
看着沈约，海王讨着感谢道：“小子，要是没有我们，你说不定被妖怪吃了呢。”
沈约的地位在海王的嘴里、如同中年男人的发际线般，一个劲的往后退。
从兄台到兄弟，从兄弟又到了小子。
不过沈约对这种轻视素来从不在意，还是微笑道：“可是……那妖怪吐出个东西来，不知是什么。”
海王立即慎重起来，“东西在哪里？”
沈约领他们到了导航仪钻入的那个地方，一指那个窟窿道：“妖怪口中的那个东西，就钻入了这里，好像是什么仙家法宝？”
719节 装傻和真二
沈约是在装傻。
他自然知道洞里不是仙家法宝，他只是看看三王对这件事的反应。肢体语言、对事情的反应，都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习惯、甚至内在。
然后他会根据三人的反应决定下一步的动作。
海王不知道沈约的深不见底，也看不到那个窟窿的底，却知道找块石头丢下去。
懂王立刻伏地倾听。
沈约不由对懂王另眼看待——这是一门很古老的技艺。古代侦查敌情的时候，多采用这种方法。而聪明的将军在守城的时候，也会在地下埋几口大缸，用在侦听敌人是否在挖地道。
懂王看起来有双不错的耳朵。
半晌，懂王抬起头来道：“大哥，洞很深。”
沈约的脸色有些苍白。
这个……用眼睛也可以看到的。
他一直和金鑫那种人合作，海明珠虽少经验，可总算个事后诸葛亮，但眼前这几位，看起倒和蒋干有类似的做派。
“怎么办？”炮王拎着榴弹枪看起来想来上一炮。
海王毕竟还是有点料的，看向沈约道：“兄弟，你看到那是什么东西了吧？”
他的称呼显然是根据需求而变化的。
沈约倒是始终如一的态度，“好像也和炮弹一样的东西，嗖的一下钻到地下去了。我正看着呢，你们就来了。你们不是有懂王吗？难道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懂王略有些尴尬，“这个，我其实不是……”
海王打断道：“我们其实只是不敢肯定。不能肯定的事情，就需要一些方式来验证。”
无错小说网
沈约的大脑开始转慢了。
他发现面对这几个人，脑袋不用那么高速运转的。他一直是在装傻，但他很快知道三王是真二。
什么三王？！隔壁、床下、门后老王还差不多。
懂王要说的想必是——其实我不是懂王，这都是海王胡诌出来的。
这些人倒更像是从乡下来的。
而海王验证的方法简单明了，他们不理会沈约，竟然直接取出铲子对那个洞口挖了起来。
铲子和洛阳铲仿佛，看来在某些时候，某种技术倒是相通的。看起来华夏的足球虽没有冲出亚洲，洛阳铲倒是真冲了出去。
根据沈约的手机测算，这里的经纬度居然还是福岛！
可这里好像没有什么核泄漏！
但海王这些人显然是邯郸学步，以为拿个铲子就是摸金校尉了，却忘记了洛阳铲之所以叫做洛阳铲，是跟洛阳那个地方的坚实黄泥土质有关的。
洛阳那种土质，才适合这种铲子发挥的。
但在海边搞挖洞的操作？
你没有土质边壁加固的认知，这不是准备埋了自己？
果不出沈约所料，三王挖了半天坟，结果那个深坑突然有水灌了进来。
在里面的炮王大呼小叫，好不容易被捞了出来，一身沙子泥水，如同抽象画沙雕一样。
三人面面相觑，海王看着沈约没事人一样，终于说了句，“我想的果然没错。”
沈约差点吐血。
海王继续道：“这是仙家法宝，不是我们凡人轻易能得到的。这得有缘。”
两个兄弟不迭点头，都说，“那我们就不挖了吧。”
三王之中，海王显然最能忽悠，也最有威信。
点点头，海王决定不给自己挖坟了，看向了沈约，“你要到城里做什么？”
沈约犹豫道：“找点事做？”
他的目标很简单，找到月神！
他不知道月神是否还在，本来想问问三王是否认识什么月神，可见三王的这种表现，感觉三王和神仙是挂不上的。
和神经病才能挂得上！
海王立即道：“那你真的走运了。”
沈约看着灰头土脸的三王，迟疑道：“我走运了？”
海王拍拍沈约的肩膀，“兄弟，我们也到城里去。但我们是接活的。”
他的表情就和二百五看到十三点、感觉很有优越感一样，“不用找事，事情会来找我们。”
感觉说的有点别扭，海王又道：“你要是跟着我们走，不用辛苦的去找事做了。有钱拿的。”
沈约感觉海王这刻像个包工头在找三和大神讨论工资日结般，但他的确要去城里，遂微笑道：“那倒要谢谢海王大哥了。”
四人终于踏上乡下土包子前往大城市的打工之旅。
城里离的还远。
海王的交通工具想必是都留在了海上，是以四人要徒步前往城市。
走了一天后，海王终于带沈约走到了看起来有人走的道路上。
沈约和海王闲聊中竟也得到不少收获！
最让他震惊的就是——这里没有国度，只有组织的！
海王说的磕磕巴巴，对组织说的并不清楚，但沈约却多半已经确定，这个世界分成了六大组织。
而组织的形势，竟然好像和版图的规划大同小异！
怎么回事？
这个世界提前实现了版图的计划？
版图重新整合了世界？
暖玉从这个世界到了他沈约的世界、针对李巨人，目的是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那赏金、杀手、游侠的这些联盟，或者部落呢，在这个世界是否还存在？
沈约心下骇异，但从海王口中已经掏不出更多的内容，显然以海王的经历，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
而懂王的确什么都懂，可懂的都是错的！
嗯，这很符合懂王的风格。
错误的答案不是聊胜于无，而是根本扰人清意。
三王之中，炮王就是卖苦力的，懂王是个应声虫，海王显然是心比雕长，手比龟短的类型。
沈约还从海王口中知道了一个消息——如今他们要前往的城市是个灰色城市。
灰色城市的定义是——不隶属洲际组织，因此洲际组织对其没有管辖权。
而灰色城市，是最适合小人物飞黄腾达的地方。
当然了，这都是海王的想法。
就和华夏当初的上海滩一样，都说那里金子遍地，进去就可以咸鱼翻身，海王显然也是抱着这个梦想带着两个兄弟前往。
如今……为求声势浩大，海王又骗上了沈约。
海王却不知道，咸鱼能翻身的地方，也有很多大鱼会翻白的。
所谓的乡下是洲际触角还未到达的地方。
而海王更像是从乡下来的，但就和正常的人生般，因为自卑，所以总会同类相轻，海王先声夺人的指出沈约是乡下来的，就是要表明——我比你要优秀。
而很“优秀”的四个人，在长途跋涉、天将将黑的时候，也终于到达了灰色城市的边缘！
720节 和平酒店
灰色城市四处灯火辉煌！
虽夜，可闪亮的灯火、忙碌穿梭着在竭力驱逐着无尽的夜，似乎只要这样、只有这样，就可以摆脱夜的笼罩、死亡的纠缠。
就如见不得人的买卖外表通常都是极为靓丽耀眼般，灰色城市看起来也绝不灰暗，看起来很有大都市的气派。
用手机简单的测量下，沈约发现如果手机没出问题，在他的那个世界，这里就是东瀛的东京！
他现在对这个世界还没有确切的定义。
暗界太含糊，平行世界也似乎有些问题，但暖玉将他传到这个地方，总不是随便搞搞的。
这里的世界世人和他沈约那个世界很是类似，但这里的建筑却显然截然不同。
没有那极为显耀的东京塔，城市也不是那种千篇一律的高楼大厦，根据沈约的初步测算，这里的城市整体规划好像是圆环设计。
如同古罗马的斗兽场般。
一圈圈，一环环，中间会有个原点。
这是沈约坐上出租车后，在车子走了几公里后的脑海中闪过的画面。
有出租车。
海王登上出租车的时候，就如登上无敌战舰般的悲壮。
囊中羞涩到极点却想花钱一偿多年的心愿基本都像他这种表情。
他和司机讨价还价了半天，然后司机给了海王一个婉转体贴的答复——就这价钱，不坐，滚下去！
无错小说网
沈约不明白规则，一直冷眼旁观，发现这里的支付货币是一种铜板般的东西。
不是铜钱，是铜板。
铜板是常见的徽章大小，圆形，上有暗纹刻线，看起来极为的精密。
海王将那个圆形的铜板放在车内的一个黑黝黝的平台上。
滴的声响后，平台上传来一个柔和却没有感情的声音——你已成功支付20间。
沈约听到20间的时候，略感奇怪，这显然是这里的支付单位，但他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计价单位。
“间”是什么意思呢？
在他那个世界，元、镑、郎、盾、币等计价单位虽然也挺奇怪，若是初听也是不明所以，但这里都有个比拟的用意。
沈约触类旁通，感觉这个间肯定也有引申的意思。
不过在场的人看起来都没什么文化，他知道从这些人口中想必得不到什么答案。
铜板没有充电口，没有任何电子仪器的特征，和沈约那个世界的刷交通卡类似。
但沈约却知道，这块铜板绝非交通卡。
因为海王小心翼翼的将铜板又放回到怀中，如同放着自己的全部家当般。
这铜板内可能储存有海王的全部信息和一切财产。
真正的全数字存储？
近地磁技术？！
沈约一句话没说，可脑海中开始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建档、分析。
不懂不要紧，懂得学就永远不晚！
海王放好了铜板，对沈约道：“你知道丽晶宾馆吧？”看沈约有些发呆的模样，海王神神秘秘道：“这个宾馆很神秘。”
沈约听到丽晶宾馆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遥远的往事。
他只希望自己不要想对了。
“是啊，丽晶宾馆的确很神秘啊。”懂王展现博学道：“听说那里就是传说中的和平饭店。”
沈约留意到司机嘴角似乎有丝不经意的讥诮。
出租车看起来很是破旧，但以沈约的眼光来看，这样的一台车放在他的那个世界，绝对是最高科技爆款！
他已经发现这台车不烧油，可也不用电。
但这样的一辆车就是能跑起来，你说这车先进不先进？
更何况，他头顶的空中还有无数车辆在运行！
这个灰色城市的建设完全有电影中的那种科幻感。
常见的高速公路在这里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城市上空无数环形的轨道。
有极多的车辆近轨却没有靠依靠轨道在空中奔驰。
听起来很离奇，但如果让沈约来解释的话，这就是他那个世界磁悬浮技术的扩展应用。在沈约的那个世界，磁悬浮的应用还是固定在铁路之上。
空中轨道中应该有更高档的出租车。
他们眼下坐的出租和空中的那些车辆比起来，应该就是普快和高铁商务舱的区别。
而这个灰色城市表面上展现出来的技术，已是沈约那个世界只能想象的情形。
但这里的一切看起来还是岁月静好。
暗界没有预想中那样炮火连天。
可暖玉为何好像对暗界的秩序很有抵触的模样？
暖玉在反对版图，不就是在反对这种秩序？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停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建筑前。
建筑外表全是灰色合金金属的颜色，沈约拿出手机测量下，感觉这个建筑内部金属构造也是不少。
这个宾馆和平不和平、沈约不知道，但他知道一点，无论地震台风，甚至军队攻打，都很难对这个宾馆造成实质性的杀伤。
看到宾馆的规模，沈约微有笑容，他看起来还是多心了——丽晶宾馆很是富丽堂皇，他不用担心冯京马凉的事情了。
宾馆正门前的人并不多。
海王暗自握拳，但表面上满是自信的向大门口走去，沈约突然抬头向高空望了眼。
有硕大的东西从他的头顶缓缓的飘过。
在空中飞驰的车辆之上，有个航空船模样的东西，正从他头顶的上空掠过。
那么大的航空船以如此速度运行，在沈约那个世界，显然只有充气的才可做到这点，但在沈约看来，那艘航空船肯定是金属打造的。
在航空船出现在空中的时候，沈约明显感觉这个灰色城市安静了很多——只余城市正常维持运转的部件、小心翼翼的喘息声。
空中的那航空船对这个城市显然有着极大的震慑力。
只要有人类的存在，很多规律就是相通的。
沈约伊始还有些紧张，经历和中二的几天相处，慢慢放松下来。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指向天空的航空船问了句，“那是什么？”
他问的自然是那航空船是隶属哪里的，怎么看起来这么大的气场？
海王正向宾馆正门走去，他看来很有些紧张，并没有听到沈约的问话。
懂王了然道：“那是条飞船啊。怎么了？”他看着飞船虽很惊诧，应该也是初次见到，但竭力不表现出少见多怪的模样，同时为能给沈约开导而沾沾自喜。
沈约看了懂王一会儿，终于道：“谢谢。”
721节 他乡遇故知
在沈约看来，懂王其实是个直男。
直男不会弯，也不会去想那些弯弯绕的心思。对待直男最好的办法不是去掰弯他，而是让他一辈子单身去吧。
就像对待蠢人一样，你不需要给他解释什么，因为你的解释，在对方的眼中，只是羞辱、或者愚蠢的存在。
懂王听到沈约道谢，以为沈约是真心的，很是开心道：“不客气。你以后有不懂的事情，尽管问我好了。”
炮王已将榴弹枪装在一个袋子中。
懂王被沈约夸奖的骄傲滋生，沈约虽不再问，但他仍旧如百事通般送沈约一个答案，“丽晶宾馆就是传说中的和平饭店，到了这里，绝不能动用武器。”
沈约“嗯”了声。
懂王却感觉还没有解释清楚，“把武器装起来，代表对和平饭店规矩的遵守。你进入这里，无论谁都不能杀你。有人杀你，经理会帮你解决。”
沈约心道这种地方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异数。
能摆平任何纠纷的经理，绝不是个人能力强大，而应该有强大的后台支撑。
通常这种支撑是国家机器负责，但这里既然没有国家机器，负责的会是谁呢？
一个表面现象的出现，沈约已经要挖到表象的祖坟……
懂王还是喋喋不休道：“可你若是自己动了武器，那任何人都无法保护你了。因为你破坏了规矩，就要接受规则的惩罚。你到这里，一定要记得这个规则！”
siluke.com
海王已经走进了正门，没人阻拦。
这里像是可以自由出入的场所。
海王兴奋的向沈约几人招手，就如同哥伦布登上了新大陆般。
沈约几人也终于走进了正门……
宾馆内的装修极为整洁利索，明亮的大堂让沈约有种进入巨人大厦的感觉。
前方走来了几个人。
气场强大！
气场这东西是个很玄的东西，通常都和自信有关。因为自信，所以相信自己无所不能，因为表现的无所不能，因此在世人面前就很自信。
这本是个简单的循环。
沈约看过不少有强大气场的人，但这次看到最中间那个气场异常强大的人，内心却在抽搐。
不是因为对方的冷酷，而是因为他竟见过那人！
藤原野望？！
为首那人，竟然像是藤原野望！
沈约不久前才救出的那个山口组的组长藤原野望！
藤原纪香的父亲！
沈约那一刹呆立当场，瞬间想到了太多可能的联系。
暖玉帮藤原纪香救藤原野望肯定不是随手为之，可沈约却从未想到过，他到了这个世界竟然很快见到了藤原野望！
而藤原野望看起来远比山口组的组长更要剽悍！
似乎感觉到沈约的注目，藤原野望向沈约看了眼。
目光如同雷电般！
沈约心中微震，海王立即拉了沈约一下，示意他低头，沈约移开了目光。
藤原野望却是打量了沈约一眼。
他没有认识沈约的模样，但真正的英雄总是惺惺相惜，真正的枭雄，也能一眼看穿你所有的伪装，知道你真正的份量。
带着几个手下仍向正门走去，藤原野望走到正门前，和手下低声说了几句，回头又看了沈约一眼。
他说的是东瀛语言。
藤原野望说的声音虽是轻微，可沈约却已听的清楚明白。藤原野望说的是——查查那人的底细！
那人自然指的就是他！
沈约心中微凛。
他不会自恋，但知道像藤原野望这样的人，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身边出现的疑点。
在常人眼中，和三王一起出现的沈约绝对智商不高，但在藤原野望眼中，这不正常！
海王见藤原野望离开了这里，这才轻吁了一口气，低声道：“小子，你太没礼貌了。”
沈约没有说话，仍在想着暖玉、藤原野望的关系。
他记得在暖玉脑海中“看到”的那一幕——藤原野望对暖玉冷冷道：你问我要什么条件？好，我告诉你，我要的……只是你死！
说这种狠话的绝不是他那个世界山口组的藤原野望，而极可能是方才刚离去的那个！
“小子！”
海王见沈约不语，拍了他肩头一下。
沈约回过神来，“怎么了？”
海王见沈约榆木疙瘩一样，苦口婆心道：“你方才几乎闯祸了，你知道吗？”
沈约略有诧异道：“我怎么闯祸了？”
海王低声道：“你认识方才那几个人？”
海王问完了就感觉自己说的是废话，沈约这个乡下小子怎么会认识那种有气派的人？
海王继续道：“你不认识吧，但你难道不知道这些人是我们惹不起的？”
“海王也惹不起那些人？”沈约看起来很是“意外”道。
海王差点掐住沈约的脖子，可还能耐心道：“不是惹不惹的问题，这里是丽晶宾馆，城市的和平饭店，谁闹事都要接受惩罚的。”
“看一眼都不行？”沈约问道。
海王冷哼道：“当然不行。你从乡下来的，很多道理都不懂的。这人啊，其实就和禽兽一样。”
“大哥，是野兽吧？”懂王喏喏道。
海王意识自己无意中吐露了心声，不过禽兽两字的确不太好听，“我说的意思基本一样。对于凶猛的飞禽和猛兽，你和它目光直视，它就会以为你在挑衅它的威严，就会对你下手。”
沈约笑笑。
这套理论听起来不错，可藤原野望毕竟不是猛兽。
对于藤原野望这种人来说，真正的强大，是对于无知的挑衅保持轻蔑。若是见一个打一个，藤原野望也绝对到不了今日的地位。
不知道藤原野望的底细，可沈约知道藤原野望在这个城市的地位绝对不低！
不过知道海王理解不了这些，沈约敷衍道：“明白了。”
海王感觉这个小弟好调教，又感觉总是敲打是不行的，豪爽道：“到了这里，东西随便吃，酒水随便喝。”
说话间走到了一个吧台前，海王打个响指，“来三杯……金马丽，再来一杯牛奶，要温的。”
看向炮王，海王笑道：“你胃不好，不要喝酒了。”
炮王很是感谢的表情。
吧台的服务生看起来和随缘酒吧的相似，不过显然更客气一些。
金马丽和牛奶一块送至。
海王端起酒杯，向着几个兄弟道：“来，为我们以后的辉煌未来干了这一杯！”
他将酒水一饮而尽，见沈约面前的酒杯还是没有沾唇，不由问道：“你的胃也有问题？”
沈约淡淡道：“我的胃没有问题，我只怕酒有问题！”
722节 来错了地方
懂王一听沈约说酒有问题，才喝了半杯，尽数喷了出来，失声道：“酒中有毒？”
他一声喊，宾馆大堂已经有几人望了过来。
海王一把捂住了懂王的嘴，惊慌道：“你胡说什么？”
见服务生望过来，海王连忙陪出笑脸道：“没事，没事。我这兄弟有羊癫疯，总喜欢乱讲话。”
服务生没有再说什么。
海王这才放下手来，心有余悸道：“你们没事总喜欢找事吗？你敢说丽晶宾馆酒有毒，不想活了吗？”
训斥完懂王，海王随即看向沈约道：“你也别总是胡说。你已经两次惹祸了，你不知道吗？”
沈约笑笑。
海王总感觉这小子隐藏着什么，终于又问道：“你什么意思？”
压低声音，海王道：“酒有什么问题？”
他感觉喝的很爽，肚子也没痛。
沈约质疑道：“酒水真是免费的？”
“当然！”
海王理直气壮道：“这里都是先付账，后收货的。你没看到我们不付钱，出租司机就不开车吗？我早听人说过，丽晶宾馆的酒水免费，是个和平的地方。”
“你听说的？你也第一次来到这里？”沈约有些无语的问道。
海王有些心虚，“告诉我的人，绝对可信。”
你能有什么可信的朋友？
沈约很是怀疑，说出疑点道：“这里除了我们，看似有几个闲人，可酒水免费的，他们为什么不喝酒呢？”
bqgxsydw.com
海王四下望过去，发现的确是这样，“或许他们不知道这里免费的规矩？”
沈约摇了摇头道：“或许他们是知道这里真正的规矩呢？”
海王心头一跳，“什么规矩？”
他有些心虚，因为他的确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一切的一切，他本来是听别人说的。
沈约笑笑，“我怎么知道？因此……”他将自己面前那杯酒推到海王面前，“这酒，我不喝了。”
炮王还在喝奶，闻言也有点哆嗦，“大哥，这里消费不是要交钱的吧？”
在他看来，付费是最重要的事情。
沈约心道，若是交钱还简单一些。看闲坐的那几个都是衣衫光鲜的样子，却都在那里枯坐，可见要在吧台喝酒，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海王见几人都在望着他，只怕丢了面子，心一横，端起沈约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重重放下酒杯，海王打气道：“有什么问题？你们看我有什么事情？”
他说话的时候，突然感觉这里很是安静。
静的可怕！
炮王有些哆嗦，将半杯奶放在桌面上，轻声道：“大哥，好像……好像真有点不对。”
他不敢再喝，暗想只喝了半杯奶，不知道能不能少付一点。
海王的眼皮子忍不住跳动，他也感觉有点问题，因为服务生看他的眼神再不是和蔼可亲，而像看死人一样。
咽了下口水，海王招呼服务生道：“你过来。”
酒壮怂人胆。
海王两杯金马丽下肚，感觉不能就这么怂下去。看着走近的服务生，海王壮胆问道：“在这里喝酒不要钱的，是不是？”
服务生笑笑，“是的，先生，不要钱的。”
海王长吁一口气，大笑着向沈约道：“你看看，我说什么了……”
服务生接着道：“这里喝酒是要命的！”
海王本来想要再教训沈约几句——做人绝不能瞻前顾后的，要像他海王一样……
话未出口，听到服务生的下文，海王的脸色就几乎和大海一样蓝了。
“要命？什么要命？要谁的命？”海王结结巴巴的问道。
服务生客气道：“要你的命，或者别人的命。”
看着脸色发蓝的海王，服务生想了想，认真的说道：“先生真的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吗？你喝了酒，就意味着你准备接受这里的任务。你不死，任务就得做完的！”
海王艰难道：“我不知道。”
虽然服务生说的有点可怖，但海王觉得有必要解释下，“我才到丽晶宾馆，听说这里是个和平的地方。怎么会有要命的事情发生？”
他自以为说的得体大方，充分体现了有礼有节的风范，可服务生说的话差点让他昏死过去。
“先生，你说错了，你说的是丽晶酒店，丽晶宾馆从来不是个和平的地方。”
沈约闻言暗自皱眉。
他就怕重演古老的剧情，没想到太阳底下，很多事情一定要反复的。
海王眼皮子跳的和霹雳舞一样，带得一张脸也有点变形，“什么宾馆，酒店，不是一个地方吗？”
“不是。绝对不是。”
服务生微笑道：“酒店是指定的名称，起名酒店的地方就一定是为洲际服务的，宾馆却是藤原先生的私人产业。不过在高地城，丽晶宾馆和丽晶酒店有一个共同点。”
海王已经说不出话来。
沈约问了句，“哪里相同？”
“规则既然定下，就一定要遵守。为了维护规则，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服务生礼貌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道理，几位先生一定听过的？”
海王听出其中的冷酷无情，心中颤抖道：“我不知道这个规矩。”
要命的任务，无论要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都没干过！
炮王虽然拿着个榴弹枪，但那一直是撑门面的。
服务生保持客气道：“但酒已经喝下去了。剖开肚子取出来吗？”
沈约暗自凛然，知道对方绝不是威胁。
喝下去的酒、撒出去的尿，本是这世上无法挽回的两大存在。
服务生看似调侃，但其中的规则绝对比铁还要硬。
炮王哆嗦问道：“那喝奶呢？”
“喝奶比喝酒的要好些。”
服务生微笑道：“你可以接一个简单点儿的任务。”
炮王心有期待道：“任务有多简单？”
海王心中暗恨，心想我还要讨价还价，你小子已经抛下我，准备独立做交易了吗？我就知道，炮王靠得住，母猪会上树的。
他却不知道炮王只想打炮，素来是不谈感情的。
服务生一摆手，空中凭空出现个影像。
是全息投影技术。
沈约见状并不陌生，因为在他那个世界，他见过暖玉、版图展现过这种技术，但在这里，这种技术似乎已经融入了生活。
影像显出的是一个平静的池子。
池水浑浊。
723节 间器
众人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那个池子有些发呆，一时间不知道那服务生的意思。
沈约却看到宾馆内大门的方向多坐了几人，那些人就像火车站旁的某些营业场所的协管人员，你进来后，就会有几个守在门口，看起来像是闭门宰客的模样。
要进来容易，要出去，绝不是简单的事情。
炮王看着那池子，费解道：“这是什么任务？”
服务生解释道：“你的任务，只是要从池子里面游过去。”
炮王喜形于色，“这任务倒简单。”他虽然不是海王，但会游泳，这个任务看起来的确不难。
可他话音未落，影像中突然有人向池子内投了一只羔羊。羔羊飞到半空的时候，浑浊的池水突然像是立即沸腾的模样。
浪花翻滚。
随即有几条灰黑色的东西从池子里面窜到高空，一口咬到了那羔羊的身体。未至下落，那个羔羊已经被扯成数块。
半空中鲜血飞洒，给本来污浊的池水带来些鲜艳的色彩。
池水翻涌，片刻后终于恢复了伊始的宁静。
炮王的表情却如那个被撕咬的羔羊般，绝不冷静，因为服务生已道：“很好，看来这位先生已经准备接受这个任务了。”
炮王连忙摆手道：“没有……我没有。”
他怎么能接这种任务？
从池子里面游过去？
是人，如何能游得过去？
沈约见到，心道我那世界倒有个人真的能游过去——那人叫做杨过。
炮王脸色苍白，懂王的脸色也绝对好不了多少，看着羔羊死亡的惨状，懂王问道：“有没有再简单一些的任务？”
服务生倒还客气，“我可以帮你找找。你擅长什么？”
懂王不等说话，海王已道：“他什么都懂，知识渊博。”
服务生面前已经凭空多出个数字屏幕，他伸手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嘟囔道：“要找知识渊博的任务，哦，找到了。”
他点了下屏幕，屏幕空中转向沈约几个。
沈约只看到那上面写着个问题，心口剧烈跳动。
问题简单，只有几字——暖玉现在藏身何处？
藤原野望原来一直在寻找暖玉！并非关切，而是想要杀掉暖玉？！
看来以藤原野望的能力，也不知道暖玉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服务生看着懂王道：“你只要将这个问题真正的答案告诉我们，你不但算是完成任务，还能得到很大的一笔巨款。”
“有多少钱？”懂王立即问了句。
他当然不认识暖玉，但这不妨碍他问问价钱。这就和吃不到国宴，看看菜单也是聊胜于无般。
服务生微笑道：“你如果加入版图，你可以得到一千万间。”
他说的“间”，无疑就是如今版图的支付单位。
沈约心想自己世界的版图，支付货币就是版图币，一个版图币估值40万，这里为何要修改支付单位？
懂王还没有概念的时候，海王已经双眼放光，失声道：“一千万间？原来在这里做任务还有报酬的？”
海王本来对这里的规则很是愤慨，暗想你这明显是店大欺客，喝你们半杯奶就要游过鳄鱼池，是不是太扯一些？
可听说找一个人的任务就有一千万间拿，海王不由得内心震颤。
服务生看向海王，平静道：“不错。报酬的确有一千万间，这里的信誉系统一向是被评为3S的。李斌先生准备接受这个任务了？”
fqxsw.org
海王怔了下，“你……你……怎么知道我叫李斌？”
他还想自称海王，但知道这称号在沈约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面前说说可以，在这里，恐怕要贻笑大方的。
服务生微微笑道，“看来李斌先生还是初入城市，并不了解这里的规则。”顿了会儿，服务生解释道：“自从你使用间器开始支付后，你的所有信息都已经进入系统的轨迹。”
沈约一直在旁听，留意的是“间器”和“系统轨迹”几个字。
间器应该就是海王拿的那个圆形的铜板，而系统轨迹听起来就极为诡异。
在他那个世界的大数据分析还流于表面，统计一个人的行动轨迹多是看手机定位、购买记录等等……
这是要将世界所有的人类构成进行信息化的前兆。
可沈约没有想到，这个世界看起来已完美的完成了这个问题。
只要加入版图，就会得到一个“间器”，而间器看起来有记录持有人轨迹的功能？
沈约思考时，听那服务生继续道：“因此我们知道你叫李斌，年龄32，曾经有过违法乱纪的行为，我们这面都有记录。”
“我是冤枉的。”李斌立即辩解道，心中却冷。
他没想到自己稀里糊涂的时候，对方已经将他的底裤翻看了一遍。
服务生淡淡道：“记录就是记录。我只看记录。”
潜在意思是——没有人理会你是否冤枉，也没有人关心。你的事情，只有自己最关注。成王败寇的道理，成人应该懂得。
“你本来的最高资产有一万二千间。但你目前的全部财产，只剩下九千间。”
服务生继续道：“按照这里的消费，你哪怕节省点使用，可因为系统的服务扣除费用，你最多能活上一年多。但你既然卖身给版图，目标肯定不是活上一年多吧？”
海王脸色发绿。
他这一刻的脸色变幻，如同变色龙般。
炮王、懂王惊错，都是问道：“活上一年多是什么意思？”
沈约却是微有凛然，听懂了一个意思——间器好像和时间有关，而所谓的间，就是时间之意！
间器消耗完结，持有人的生命也会随之完结。
这是个极其诡异的事情！
服务生说的不多的，但沈约已经明白了很多。
版图有种可以出卖生命来换取间器、也就是换取金钱的方法。海王李斌为了未来的辉煌，将自己的生命赌了上去！
他用自己的生命赌了大约万余间。
万余间消耗完结，海王李斌的生命也就走向完结。
当然，这不是单向买卖，只要李斌能够赢得更多的间，他就可以活下去，而且很舒服的活下去。
听起来很奇异，实际上却是极为现实。
沈约感慨这里的版图对待世人的透彻。
事实上，在他那个世界，很多时候，不也一样是用生命时间在换取金钱？只不过在他的那个世界并没有表现的这么明显罢了。
724节 好处多多 (为壹世温馨盟主加更！)
都说生命无价，但自古到今的事实却是——生命是有价的，鲜血是有酬劳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
拿生命堆积起来的，不止是将军的功勋。世间的很多目标，都是拿生命堆积起来的……
唯独这里的版图一针见血的指出这点不容回避的现实、而且实现了这个事实。
版图究竟要建立什么样的规则？
李斌为什么要加入版图？
丽晶宾馆为何一定要逼李斌他们接任务？
沈约早看出服务生客气中的决绝，但他没有插话。
并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因为他知道他看似处于一个平和的环境，但事实上，暗地里不知有多少眼睛在看着这里！
这里绝不是寻常的宾馆。
丽晶宾馆更像是个交易场所。
一个信息化的地方，所有的一举一动都是有记录的。
让一个人游过鳄鱼池，绝非是个无聊的任务！
沈约知道这个世界只怕比他那个世界更加的变态，看一个人死亡直播获得的门票收入绝对数目可观，这也是到目前为止，服务生仍彬彬有礼的缘故。
任务或许有付出，但回报也绝对是可观的。
海王听闻服务生说他只有一年多的生命，倒没有和兄弟般一样意外，只是道：“我还可以赚钱。”
“不错。”
服务生点头道：“你如果拥有一千万间，你活个一千年也是没有问题。”
沈约怔了下，这是个简单的除法操作，但他不是因为一千万的价格而吃惊，而是为活一千年而奇怪。
无错小说网
服务生说的理所当然，难道……这里的人真能活上千年？
海王咬牙握拳。
服务生见状，微笑道：“你如果不想活那么长的时间，在这个城市，有一千万间，中产一样的消费，也可以舒舒服服的活上几十年。只要你有足够的间，你可以活的很好，比大多人都舒服的。”
海王看着屏幕上的那个问题，突然道：“暖玉是谁？”
服务生微笑道：“你们既然知识渊博，本不应该问这个问题。不过因为你们算是丽晶宾馆的新客，按照道理会有优惠的。”
点击着面前的虚拟的屏幕，服务生好像买菜入户的社区团长般解释道：“丽晶宾馆可以给你们一些关于暖玉的信息。”
暖玉的图片已经出现在屏幕上。
沈约虽有预期，可看到图片上女人的真容时，还是略感心惊。
是暖玉！
或许有女人会有暖玉一般湛蓝的眼睛、姣好冷漠的面容，却绝对不会有暖玉的那种来自骨头里面的自信。
图片清晰，可介绍却是简单。
姓名：暖玉。
性别：女。
年龄：不详。
出身：不详。
罪行：不详。版图系统内最高级别类的洲际通缉犯！
沈约看到最后一行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心情。在他那个世界，按理说米国也会将暖玉这种人列入头号恐怖分子。
可米国人一直没有这么做，始终在暗箱操作，唯一的可能就是——米国人怕暖玉和斯诺登一样，对世界大众揭开他们丑陋不堪的破底裤。
但是暖玉在这个世界，也是头号通缉犯？
这个女人究竟做了什么，让洲际也在通缉她？
海王看到了暖玉的资料，先是咽了下口水，心道这女人冷是冷了些，可女人冷，不过是因为男人太无能。
对暖玉是通缉犯一事，海王倒没有放在心上。
有些人的关注点，永远是与众不同的。
“丽晶宾馆为什么要找……这个女人？”沈约突然问道。他心中有个怀疑，找暖玉只是私人恩怨。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服务生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沈约的身上，没有立即回答沈约的问题，有个不经意摸耳鼓的举动。
沈约笑笑，对这种举动他是再熟悉不过！
方才的时候，服务生一直没有接受什么指令，看起来对这一套骗羊入圈的套路早就轻车熟路，但在沈约发问的时候，服务生有了接收指令的操作。
有人想要摸他沈约的底细。
联想到方才藤原野望的调查一说，沈约几乎可以肯定对方会有一套详细查底的操作。
“我叫沈约。乡下人。”沈约微笑道。
服务生并没有去翻屏幕，却已道：“先生应该不是版图的人？”
沈约摇摇头，“第一次听说。”
服务生随即道：“现在办理间器有八折优惠……”
他说到这里，突然又摸了下耳鼓，突然道：“如果先生考虑办理间器，入会高地，我们可以考虑免除你的间器年金、酬金。”
海王吃惊道：“还有这种操作？”
服务生只是看着沈约，客气道：“看来这位先生对间器并不熟悉，请容我给你简单介绍一下？”
沈约微微点头。
服务生多了些热情，也夹杂些谨慎，“间器办理，实际上就是在抵押生命。”
他本以为沈约会意外，沈约早有这个猜测，“嗯”了一声。
沈约见到服务生的谨慎，知道发出指令的人绝不简单。
服务生微感意外，随即又小心的说道：“要加入版图，办理间器是第一步操作。换句话说，先生如果办理了间器，就是版图的一份子。以后就可以免费受到版图的庇护，比如说有生命危急的时候，可以在丽晶酒店暂时避难七天。”
海王连声道：“是啊，当初给我介绍的人，就这么说。不过他没有说有七天的期限了。”
他内心隐约有个想法——他被可耻的中介骗了。
服务生继续道：“加入版图还有很多其他好处。”
“好处再多有什么用？这是要命的买卖啊。”懂王终于说了句。
服务生淡淡道：“在这个世界，你想获取什么，不都是要以时间、也就是以生命为代价吗？时间不仅是金钱，更是生命的。只是很多人重视前者，忽视、或者漠视后者罢了。”
懂王哑口无言。
他以前的确没有想到这些。
服务生继续道：“只要你肯活下去，你有足够的间，版图就可以延长你的生命，让你继续丰富你辉煌的人生。你要是活的全无生趣，和乌龟一样活上千年又有什么意义呢？早点死，不应该是你迫切的希望吗？”
懂王感觉不愧是大城市，一个服务生说的都好有道理，让他无言以对。
海王连连点头。
沈约抓住关键，“拥有间器，版图真的可以延长生命？”
他那时候只是想——如今的李巨人在版图做什么？
这个世界既然也有个藤原野望，那极可能也有个李巨人。
暖玉知道很多未来的事情，莫非是——这个世界是他那个世界的预演版？
725节 天价收买
服务生听沈约问及长生，立即回道：“延长生命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这需要大量的间。”
沈约瞳孔微缩。
延长生命是个古老、又现代的话题，这个世界真能延长人类的生命？
延长到永生吗？
沈约没有再问，他现在没有精神去考虑永生的问题，像他这样的人，活在当下是最要紧的事情。
因为不知道下一刻的危机会不会立即要命！
但他隐约感觉，延长生命应该和李巨人的那个研究不死药的药厂恐怕有着密切关系！
服务生看沈约似有意动，继续道：“沈先生，正常人办理间器，就需要比较繁琐的手续，还要扣除不菲的一笔费用。”
指了海王一下，服务生道：“比如说他办理间器时，就有百分之十的年费。”
海王吃惊道：“是百分之十，不是百分之三吗？”
服务生翻着眼前海王的资料，肯定道：“是百分之十没错的。”
海王霍然大怒，就要冲出丽晶宾馆，看起来要向给他办理间器的那人找回公道。
懂王、炮王都叫道：“大哥，你干什么去？”
他们也跟了过去。
宾馆前有两人站起，拦在海王三人的面前，“三位先生，你们要做什么？”
无错小说网
那两人西装革履，可明显的极为剽悍，很快拦住了三个落单的弱鸡。懂王、炮王瑟瑟发抖，好像要合体奥特曼变身的节奏。
可合体看起来也打不过一个人的模样。
海王还是气愤不减道：“有个小子骗了我，我要找他算账。”
左手那西装男笑道：“好饭不怕晚，接了任务后，你想找谁算账就可以找谁算账。”
言下之意自然是——你没有接任务就想蒙混过关，我们会找你算账的。
海王瞒天过海的计划没有成功，讪讪的回转。
沈约早看出海王的猫腻，心道你这招骗骗无知的路人还行，这里的规矩显然已经成为了体制——专门诱骗不懂规矩的人上钩，然后狠狠宰上一刀。
丽晶宾馆不知道对付了多少想赖账的人，如果能让你海王轻易混出去，又怎么能在高地城混下去？
服务生看了海王一眼，“这位先生，很多事情是下不为例的。”
海王有些尴尬，可还是解释道：“我真的气不过……”
服务生淡淡道：“有时候气不过总比死了要好。”
他警告了一句，继续看着沈约道：“因为年费的缘故，哪怕你的间器中的间并不花费，也会有扣完的时候。”
沈约理解。
这不就是和办理某些会员卡差不多吗？
给你几折的优惠，然后先骗你办卡，再用年费、提前消费、透支折磨你……一直到你以卡养卡，以命养卡的时候。
间器更像是某些会员卡的升级版，因为它很直接告诉你——你消耗的就是你的生命！
虽然世间的消耗过程多是如此，但通常的情况下，大家是秘而不宣，这里只是清清楚楚的将规则告诉给你了。
不是伪君子，却是真小人。
“但沈先生要办间器，却可以不用交年费……”
服务生又摸了下耳鼓，“也可以不用交服务费。”看着沈约，服务生耐心解释道：“因为你会以丽晶宾馆的VIP会员办理这些，这才会享受这些待遇。”
“会员有什么义务？”沈约一针见血道。
服务生犹豫下，随即又摸了下耳鼓，脸上有了丝诧异。
他的诧异当然是因为他接到了新的指令！
而指令让这个见过世面的服务生都忍不住觉得意外？！
沈约闪电推测的时候，就听服务生道：“因为这种优惠措施，作为回报，按照惯例，你要缴纳丽晶宾馆的会费，也是以间来结算。当然了，缴纳比例很低，远比你使用间器的年费要低，可是因为沈先生很受人器重……”
看着沈约，服务生不再是公事公办的模样，而是有点小心翼翼道：“沈先生在高地城，可是认识什么……人吗？”
懂王立即道：“他当然认识一些人啊，他认识我们！”
他也看出沈约好像天生就有点优势，暗想有些人靠脸就能吃饭是自古名言，难免有些想沾光的想法。
服务生看白痴一样的看了懂王一眼，微笑道：“谢谢提醒。”
懂王脸上光辉闪现，为自己的聪明而高兴。
海王很想一巴掌拍死这个智障小弟，但转念想来，他其实也想提醒服务生一句——他们和沈约是认识的，有优惠，一块算好不好？
既然如此，海王反倒有点赞赏懂王的眼力。
见沈约微微摇头，服务生道：“因为沈先生的特殊性，只要沈先生办理间器，通过丽晶宾馆的渠道加入版图，我们不但免除你所持间器的年费，还会免除你的入会费。而且你以生命质押的间器拥有的间是……”
他说到这里，明显的一怔，反问了一句，“什么？”
什么什么？
三王面面相觑，明显不知道服务生在说什么。
沈约却看出服务生的震惊之意。
一个服务生其实不能决定间器的事情，一切都是指示服务生的那人在开条件，但那人显然是可以开出这些条件的，是以服务生才言听计从。
丽晶宾馆看起来在宰客，但能屹立在高地城，诚信是必不可少的。
很多商人可以依靠诈骗、欺瞒甚至杀戮进行原始积累，但能做长久生意的，还是需要诚信支撑场面。
哪怕没有诚信，装也要装出来！
既然这样，服务生开出的条件不是白条，而是要实现的。
就因为指使的那人开出的条件过于离谱，这才让服务生难以置信的反问一句！
可对方究竟开出了什么条件？
对方为何一定要诱使他沈约通过丽晶宾馆加入版图、办理间器？
沈约脑海中闪过藤原野望那张果敢、冷酷的脸。
服务生半晌才平复了情绪，看着沈约的眼神已和看着上帝一样。
顾客是上帝一直是服务业的表面信条，但一直以来，潜规则却是——有权有势的才是上帝，路人不算。
凝望沈约片刻，服务生终于再次发声，可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只要沈先生通过丽晶宾馆加入版图，办理间器，我们会免除你本要交付的一切费用，包括年费、会费，而且你以生命质押后拥有的原始间是……”
虽然已经有了准备，但服务生还是长吸一口气，稳定了心神道：“是三千万间！”
.
PS:求票！
726节 简单的任务
吧台前静寂了下来。
三王和沈约来到这里的时候，周围的人看似寂静，实际上都看戏一样的看着这里。
沈约有点明白这些人在干什么了。
丽晶宾馆负责制造节目，而这些人多半就和记者、情报员一样，负责将这里的节目转发出去，赚取流量？
这和他那个时代的操作仿佛。
不然这些人为什么一直盯着这里看，如同要抢新闻一样？
等服务生说出三千万间的时候，那些坐在周边的人都是先沉默，再震惊，随即飞快的掏出自己所拥有的间器，在空中划了下。
有全息投影屏幕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开始忙碌起来。
他们的运作场面和沈约那个时代的狗仔队差不多，可运用的技术显然高明了很多。
海王李斌怔了一会儿才道：“是三千万间，不是三千间？”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在他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沈约怎么会值这么多间？
在高地城，一万间省吃俭用能活一年多，三千万间就是说沈约可以直接活三千年以上！
当然，如果沈约可以活上那么多年！
这太荒谬一些了吧？
沈约进入版图的起点，直接就是太多人人生的终点？
世界变化的太快了，懂王也终于有点不懂了，炮王也开始谈感情了，对服务生补充一句，“我们是一起的。这是我们的老大。”
养胃的奶迟早会变成了尿，老大、老四也不过都是虚名，给奶的才是亲娘。
无错小说网
这些永恒的道理，炮王自然想的明白。
海王居然也没有反对，或许他想的更明白。
服务生开出条件，一直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个条件开给一万个人，一万个人会接受。
为什么？
这根本就是意外到来的巨富，对个人根本不会造成任何损失，而且可以有活三千年的希望！
当然有三千万间不见得能活三千年，要延长生命，所花的间简直是天价。
但不能否认，拥有三千万间的沈约比拥有九千间的李斌要更近人类永生的幻想。
可奇怪的是，沈约竟然无动于衷的样子。
半晌，沈约终于道：“我若是不办理间器呢？”
大堂再静。
那些本来已经收回间器，看起来就要截稿的人再次震惊，迅速的再拿出间器空中滑动，调出自己独特的投影记录设备继续编写内容。
服务生的眼角不经意的跳了下，难以置信道：“为什么？”
他实在想不出一个平凡人拒绝这个条件的理由。
这人简直不是人。
沈约笑笑，“不为什么。”
他也会心动，但知道自己才到这个世界的高地城，就有人开出这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背后肯定会有个不为人知的目的。
来到这里，他不是为了间！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
这是他最大的特点。
良久，服务生才恢复了伊始客气的疏远，“沈先生当然可以拒绝，因为申请间器是自愿原则的。”
很快就抛开了沈约，服务生看向海王道：“李斌先生，根据你的资料显示，你没有什么特长。这让我挑选你的任务不太确定方向。”
海王脸色如土。
本来服务生和沈约谈的好好的，让李斌感觉到前途大好，没想到下一刻的功夫，原来什么都没有变。
“因此，请你给我一个筛选任务的方向。”服务生建议道：“你能做成什么事情呢？”
他虽然这么问，可看海王如同百无一用的书生般。
海王身躯有些颤抖，半晌才道：“我会谈判。我这个海王的外号有很多……含义。比如说……”
“是吗？”
服务生不咸不淡道：“根据历史记载，海王的称呼在古代西方的代表是波塞冬、在东方是意味着四大龙王，在迷惘时代有撒网捕鱼的意思——也就是说男人有很强的勾搭女人的本领，不知道你外号的含义是哪种？”
海王的胸膛有些塌陷，脊梁有些弯曲。
李斌不傻，早暗想到游走鳄鱼池、找暖玉的任务都不简单。
用一千万间悬赏的任务，无论怎么看都不比游过鳄鱼池要简单的。
在服务生和沈约交谈的时候，他对沈约早就另眼看待，但他没有把势利表现的那么明显。
见块骨头就扑上去的，那是饿狗。
咱要做个有素质的……人。
可没想到沈约竟然拒绝了丽晶宾馆的邀请。
求人不如求己啊。
听到服务生将海王的含义解释的透彻，李斌终于喏喏道：“我对女人很有一套的。”
哄女人、骗女人的任务总不会太难。
聪明嘴还甜，骗人不眨眼。只要你肯放下尊严，用些技巧去打动女人的内心，那就有成功的希望。
女人信耳，是容易上当受骗的动物。
海王将自己对女人的所有认识复习了一遍，重申道：“我对女人，很有方法。有这方面的任务吗？”
心中有些得意，暗想没有任务，你就不能再逼我。有这任务，应该也不难办。
服务生带着看透世情的微笑，翻动眼前的虚拟屏幕，过了一会儿道：“还真有这样的一个任务。完成后，可获得五十万间！”
海王眼珠子一下子瞪了起来，“任务是什么？”
“找个女人进行谈判。”服务生没有将屏幕转向李斌。
这个细节让沈约有些皱眉。
在骗人的时候，行骗者通常会将一些底牌不经意藏起来，而这个服务生的举动有些隐瞒。
这个任务也不简单。
事实上，丽晶宾馆的任务就没有简单的！
海王的经验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丰富，兴高采烈道：“谈什么呢？”
“请她和藤原先生共进一餐。”服务生缓缓道：“只要那女人答应收你的请柬，而不是将请柬丢入垃圾桶中，你就算完成任务。”
海王更是双眼放光，“好。请柬在哪里？”
这个任务接得！
原来这女人不过是宾馆老板藤原先生想泡的马子，估计是藤原先生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这才找外人帮忙调解。
邀请女人嘛，这事简单。
海王感觉再找不到更简单的任务了，暗想哪怕叫那女人奶奶，我都会委曲求全的完成任务。他却没有看到沈约看他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只羔羊进入狼窝找吃的一样。
727节 歌剧女王
宾馆内再静。
不止沈约看海王神色异样，除了懂王、炮王，其余人看海王的目光，都像看棒槌一样。
很多时候，本来就是当局者迷。
海王见服务生没有拿出请柬，倒有些着急，重复一遍道：“请柬呢？”
“这么说，李斌先生准备接这个任务了？不再考虑一下？”服务生带着不易觉察的讽刺。
海王突然想到件事情，“那女人就在高地城吧？”
服务生知道海王在问什么，点头道：“那是自然。我们会告诉你她的住址。”
“那就不用考虑了。”海王只怕再晚了，这个和女人会面的任务会被炮王接去。
他用力点头时，服务生突然伸手拉过海王的胳膊。
服务生本来和海王隔着个吧台，但在伸手的时候，吧台已经划出一条通道，他穿过通道，抓住李斌的手，拿着块方形铁板一样的东西印在李斌的手腕内侧上。
“任务接受成功。”铁板发出机器人般冰冷的声音。
海王突然惨叫起来！
他的惨叫声和杀猪一样，炮王、懂王霍然上前，“你们要干什么？”
感觉身后又站了两个彪形大汉，炮王本来很矮的身板看起来已和砧板一样了，“你们干什么？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他手里有榴弹枪，但绝对不敢拿出来，他怕拿出来后，对方会动用导弹。
服务生倒是表情平静。
沈约留意到服务生将铁板放在李斌手腕的时候，李斌手腕突然有光芒闪烁。
那是一串数字。
数字由9012变成了12！
沈约眼皮子跳动下，懂王、炮王身在这个世界还是不明所以，但他却已经猜到，海王手腕上的数字意味着他自己所拥有的间。
为什么数字会在手腕显现，只怕间器和身体是结合为一体的。
沈约想到那曾经被注射到身体内的纳米机器人，立即感觉这个世界的纳米操作只怕更为神奇。
间急剧减少，意味着李斌的生命也在减少。
看到自己突然如癌症晚期般，这也难怪海王会惨叫。
惨叫了一会儿，海王终于停了下来，他突然拿出自己的间器在空中划了下，空中竟然也出现个屏幕。
不过旁人出现的屏幕如同个液晶大显示器，他的显示屏就似286年代一样，只有单调的数字。
数字显示的也是12！
在盯着数字的那一刻，12突然变成了11。
海王霍然望向了服务生，怒声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打劫吗？为什么要抢我的间？”
服务生轻淡道：“我没有抢，这不过是任务规则罢了。你接受任务，系统就会扣除你的间做为抵押。嗯……我已经给你打了折扣，九折，这个任务要抵押的间本来是一万间。你完成任务，抵押的间就会退回。”
沈约多少明白这里的任务规则了。
付出一定的间作为担保来完成任务，任务完成，有大笔奖励，任务失败，抵押的间自然消失。
哲学家说的没错，果然超过百分之三百的利润，是要拿命来换取的。
“可你怎么没有和我说？”海王气急败坏道。
服务生淡淡道：“我和你说了，要不要考虑一下。你说不需要了。”
海王额头冒汗。
他数学不太好，但知道九千间如果能活一年，就意味着一天的消耗也是30间左右。
如今他只有11间。
眼下间流逝的如此之快，因为这时候好像是系统的自动扣费时间。
他的生命不到二分之一天了？
“可是……”
海王咬牙道：“我剩下的钱连打车都不够，我怎么去找那个女人。”
沈约暗叹，心想海王真是有一步走一步的人，不管前方是否是死路，也得走到头再说。
找到那女人能如何，凭借海王这种人，能说服那女人和藤原野望共进晚餐？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服务生倒很轻松道：“这本来不是我们考虑的事情。”
瞥了沈约一眼，服务生终于道：“但因为你是我们的新客户，我们可以给你一些优惠。”
“什么优惠？”
海王这功夫眼珠子都要冒出来了，因为他剩下的间只有8了。
这会儿的功夫，他的间又少了几个。
在平时拥有数千间的时候，减少一个间不知不觉，这就和人在少年时，从来不觉得时间宝贵，只以为时间充裕，并不在意时光的闪过。
但当间只剩下个位数的时候，那就如一个人垂垂老矣、戴上呼吸机般，那种紧迫感不言而喻。
间归零、人死亡！
那时候就会有人来给你收尸，你最少还知道自己不会暴死街头的。
海王脑袋中闪过当初给他办理间器之人说过的话，脸色开始发青。
服务生倒还平静如常，反正死的又不是他，“高地城，甚至全世界最著名的歌剧女王的专车如今已到了丽晶宾馆门前，她看起来要进入宾馆。”
海王怒道：“你扯什么王八犊子，歌剧女王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约目光微凝，已经看到一辆豪华座驾从空而落，正停在丽晶宾馆的门前。
车门一闪间，竟然消失不见了。
然后车上走下一个穿着奢华貂皮、带着宽边墨镜的女人。
宽边墨镜挡住那女人的大半张脸，却挡不住她的自信和骄傲、以及那不可抵挡的神采。
有十数个黑衣保镖在她下车的那一刹那，已经训练有素的站在她的周围，卫护着她的安全。
小书亭
女人就是什么歌剧女王？
这不等藤原野望邀请共进晚餐，女人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沈约闪过这个念头时，随即知道自己的推测有误。
这送上门的女人像是讨债的。
宾馆内已有人挡在门前，似要和那女人交涉什么。那女人只是一挥手，立即有两个黑衣保镖冲了上来，不等那人再说，已经抓住那人的手脚，将那人远远的丢了出去。
被丢出去的那人滚到路上，要不是身手敏捷滚起，差点被疾驰的车辆当场撞死！
没人来管。
所有人都是岌岌可危的样子。
那女人对这种事情也是习以为常的模样。
如此一来，那女人带保镖进入宾馆后，再没人敢接待。
服务生本来一直都有专业素养的模样，可见到那女人走进宾馆也是脸上变色，他终于回答了海王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你接下任务要找的女人，就是这个歌剧女王！”
728节 拯救
海王脸色已和大海一样，蓝的深不见底……
他本来不觉得找女人谈判的事情有多难，可看到服务生的表情时，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谈判的对方不是个女人、不是女王，看起来更像是个霸王。
楚霸王！
看着自己所剩的间已经到了7，海王再没有耽搁，霍然向那个走进宾馆的女人冲了过去。
沈约叹口气，心道找死就是形容你李斌眼下这种情况。
你这么冲过去，不被乱枪打死都算是运气好的了。他自然知道服务生派出的任务都是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说是陷阱也不过为。
如果藤原野望能摆平这女人，自然就不用花钱下任务，可连藤原野望这种人都摆不平的女人，李斌居然幻想可以做到这件事情？
这或许就是某些男人所谓的迷之自信吧。
果如沈约所料，海王才冲出三步就倏然止步。
有三只枪顶在他的脑门上！
三只很特别的枪。
不同于沈约在那个世界认知的任何枪支，以沈约的眼光，也没有看到枪支的哪个位置会上子弹。
这或许是种不需要子弹的枪。
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种枪绝对能打死人的。
无论你有多少间！
间应该只是计算一个人的正常死亡时间，而不考虑意外情况的。
海王的一张脸已经和被汗水洗过般，大声叫道：“不要杀我，我没有恶意！”、
时空突凝。
歌剧女王立在那里，突然如同在造型一般静止不动。
她脸上的神采变得黯淡，墨镜看起来也掩藏不了她的忧伤。她双手平举，如同托着什么东西。
事实上，她手上根本什么都没有。
如果她不是如霸王一样的存在，恐怕有人已经觉得她是一个神经病了，但在场的众人没有人敢说她是神经病。
藤原野望都要费尽心思请用晚餐的女人，谁敢质疑？
没人说话。
宾馆大堂呈现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所有人都如木偶般的静止，沈约一帮人如同看戏的看客，而演戏的海王僵硬的立在那里，被几把枪指着，面对着同样一个凝立的歌剧女王。
这是一出什么戏？
所有人都是莫名其妙，可没人敢出声，因为只怕出声的那一刻，枪口就会瞄准自己的方向。
海王不能不出声了。
他的间只剩下4个了。
这会儿的功夫，他手腕上突然亮起了红光。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脑海中闪过办理间器的人说的话——你手腕上如果红光闪烁，就意味着你的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
海王手腕上显示的是个血红的4字。
他的生命就如华夏足球常见的评论般——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歌剧女王。”
海王哀嚎道：“我知道你不认识我，我以前也不认识你，可我知道你一向伟大善良，你一定不会看着一个无辜的人，死在你的面前。”
他根本不知道歌剧女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这不妨碍他撒谎救命。
歌剧女王终于看向了海王，就如同才看到这个人一样。
带着伤感的情绪，歌剧女王缓缓道：“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但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的问题如同神经病发问一样。
李斌有些发懵，却着急救命，立即道：“你是歌剧女王啊。”
歌剧女王摇摇头，叹息道：“回答错误。为何生命总在错误中反复呢？”
突然有个保镖抓住海王的胳膊，将块铁板按在海王的手腕内侧。
——扣除成功。
海王手腕上的数字变成了2。
几乎当场晕过去，可海王知道自己要是晕过去，那就和死了没什么两样，嘶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和歌剧女王交谈，回答错误。要扣除对话人一半间值的，难道你不知道吗？”一个保镖冷冷的解释道。
服务生摊摊手，看着霍然回头、悲痛欲绝的海王，安慰道：“我是为你好。你看，你只被扣除了2个间。”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我没有扣除你的9000间，你这下就得被扣4000多间。
你小子赚大了。
海王绝不像赚大了的模样。
事实上，他已经奄奄一息。
沈约终于明白藤原野望为何不亲自找这个女王了。
这种规则谁能顶得住？
哪怕不在乎钱的世界首富也不行啊。
他思考间，突然感觉有些异样，因为有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门前，缓缓的向厅中走来。
那个黑衣人一身古老的黑袍，走的很慢，但也接近了歌剧女王的防御圈。
奇怪的是，那些保镖竟然对那人没有戒备的行为。
那黑衣人行踪诡异，但在场的诸人，似乎对那黑衣人根本视而不见般。
这是怎么回事？
沈约心中奇怪。
海王突然跪了下来，他是向沈约跪下来，他只说了句，“大哥，救命啊。”
关键的时候，他终于想到一个明智的抉择——这里的人想救他的或许还有懂王和炮王，但如果有能救他一命的、只有沈约。
沈约笑笑，突然道：“你不认识我，我本来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此刻是……蝴蝶夫人巧巧桑！”
厅中突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向沈约望来。
服务生下意识的又摸了下耳鼓，似乎在接受什么指令。
歌剧女王缓缓的转头望了过来，墨镜仍挡不住她的哀伤，凝望沈约许久，歌剧女王终于轻声道：“回答正确。”
1200ksw.net
厅中突然有人在鼓掌。
掌声先是零落，随即是大厅四处尽是掌声。
而那些本来噤若寒蝉的客人再次拿出间器，划出属于自己的虚拟屏幕，飞快的撰写着什么？
沈约微有意外，搞不懂这些人为何有这么巨大的转变。
有保镖上前抓住海王的手臂，再次按上那方形铁板。
——输入成功。
随着机器的一声应答，海王手腕上的数字又变成了4，可红色警告仍没有消退。
海王几乎是被沈约从死亡边缘硬生生的拖回来灌了一口气，可知道自己还是离死不远，跪着到了沈约面前，“师父，救命啊。”
他的称呼显然随着对方的重要性在升降。
沈约凝望着歌剧女王，脸上突然有丝诧异。
因为他内心蓦地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竟然认识歌剧女王！
729节 加倍加倍！
厅中的事情有些混乱。
懂王、炮王还在不明所以的时候，沈约对眼前的情形却有了个概括。
这个世界的酒店是个特殊称谓，是洲际提供的服务场所，别的场所没有洲际的许可，是不能起名为酒店的。
丽晶宾馆却是私人产业，应是归藤原野望掌管。藤原野望在他沈约的那个世界是山口组的组长，在这里看起来也是个牛逼的人物。
藤原野望掌控的、显然还是灰色产业，但这个产业在高地城，应该是合法的。
宾馆的主要业务不像是旅游，而是分派任务。
分派一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抓住李斌这种人为更高级别的人提供娱乐服务。
听起来有些绕，但如果知道古代罗马斗兽场的性质，那对这种操作模式就会清晰明了了。
在很多特权阶级眼中，人也是兽，可以血腥残杀，从中取乐的。
在沈约那个年代，这种行为已经被禁制了，可奇特的是——在这个科技异常发达的城市，这种活动竟然又死灰复燃。
为什么？
沈约不解，但知道这种行为一定要得到最强权的支持才行，不然绝对上不了台面。
藤原野望能掌控这种产业，实力可见一斑。但奇怪的是，藤原野望看起来还有点畏惧这个歌剧女王！
方才沈约和三王入内的时候，藤原野望急匆匆的离去，说不定就是在躲避这个女王的到来。
听服务生介绍，这个歌剧女王在全高地、甚至全世界都是最著名的歌剧王者，但这样的一个女人，本不应该让藤原野望畏惧的。
事实却是，藤原野望不敢出面，甚至找人要和歌剧女王调停。
为什么？
沈约不明白，但见李斌手腕上的数字由4变2，由2变4又知道一点，和歌剧女王聊天，答错扣除一半间值，答对给予双倍的间值。
这完全是在赌命啊。
李斌的生命还是岌岌可危。
沈约总算和李斌有过交往，不想他死在自己的面前，是以多嘴说了一句。
歌剧女王立在原地静止不动、双手拖着空物的时候，看起来古怪，沈约脑海中却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个壮观的剧院！
在他的那个世界，根本不存在那种规模的剧院！
人山人海，却是鸦雀无声。
所有人目光都望着舞台上，那个托着一面米国国旗的东瀛女子。女子或许不是东瀛人，但她的服饰让她看起来却是一个东瀛人。
她就托着那面国旗，神色凄婉的立在那里。
有妆容，可是沈约透过她的肢体、神态，却惊奇的发现，他是认识这个女子的。
当初……那个女子不过是个三流演员。
然后沈约脑海中就闪过《蝴蝶夫人》这部名剧。
原来歌剧女王只是表演《蝴蝶夫人》的一个片段，然后让海王李斌猜测她演的是什么角色。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李斌做梦也没想到歌剧女王的问题所指，沈约知晓，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李斌去死。
大堂静寂。
所有人的视线忽略了李斌，都落在沈约、歌剧女王的身上。
在这里，他们就是主角。
因为他们都是知晓自己人生目的的人、亦是从未忘记自己初衷的人。
半晌，李斌终于叫道：“师父！”
他手腕的数字变成了3了。
分分秒秒都在提醒他要珍惜时间。
歌剧女王最先开口，“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沈约没有回应。
“但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蝴蝶夫人巧巧桑？”歌剧女王问道。
沈约看了眼李斌手腕上鲜红惊心的数字，皱了下眉头。
歌剧女王淡淡道：“一百间。”
她戴着漆黑的墨镜，却能看到别人内心，提出的价钱虽不算高，却是雪中送炭。
沈约微微点头，“你不是蝴蝶夫人巧巧桑。”
他蓦地这么回答，所有人都是惊诧，海王李斌更是想要撞墙。
不带这么玩的。
沈约就是想让他李斌死啊。
不想歌剧女王竟然点头道：“回答正确。”
很多人都是愣住，感觉这完全是两个神经病在交谈。
她一挥手，身边的保镖却似乎熟悉歌剧女王的套路，上前为李斌“充”上了100间。
李斌跪谢道：“多谢师尊，多谢师尊。”
他知道自己可以活几天了。
以前的他，还不知道生命的珍贵，但经历这次死里逃生，他终于明白了生命的宝贵。
师父变成了师尊，因为他知道这事儿没完，女王虽然不要他命了，但丽晶宾馆还会有要命的。
沈约感觉他们就是在给李斌冲值！
在他们的那个世界，说智商欠费冲值看起来不过是个段子，但在这个世界，人是真的可以冲值的。
间多，就能多活。
少间，就会频临死亡！
这个世界有个独特的冲值器，那就是这些人手中拿着的那块铁板。
铁板当然不是铁板，而是官方冲值的一种智能设备。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对这个奇特的世界也忍不住有了好奇之意。
歌剧女王又道：“我不是巧巧桑，那我是谁？”
沈约沉默了会儿，却没有回答问题，只是道：“蝴蝶夫人讲的是一个东瀛女子和个负心米国人的凄婉的故事。”
1200ksw.net
有保镖似乎嫌沈约说的啰嗦，就要上前，却被歌剧女王伸手止住。
“不是爱情故事？”歌剧女王问道。
沈约沉默了下，对于歌剧女王的每个问题，他都得认真思索下，人家百科大冒险给钱，歌剧女王的问题是要命的。
别人的性命，他也不会等闲视之的。
“不是。”沈约终于道。
歌剧女王点头道：“回答正确。”
她一挥手间，再次有人上前给李斌冲值。
李斌手腕的红字早就消退，可他还是忍不住拿出间器划出属于自己的 286屏幕看了眼——间值已到200多。
虽然不多，但明显翻了一倍！
歌剧女王问出的每个问题，只要沈约回答正确，他李斌的间值就会翻倍。
李斌恨不得抱住沈约的大腿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但又怕打扰沈约的思路，他看得出来，沈约在认真的思索。
“蝴蝶夫人为什么不是个爱情故事？”歌剧女王再次发问。
厅中静的针落可闻。
730节 重逢还是新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约身上，都带着期待。
他们不是为海王李斌的生命期待，而是因为这么久以来，大庭广众下，能和歌剧女王这么交谈的男人真的少见。
甚至可说是绝无仅有！
服务生不停的摸着耳鼓，似乎在听着什么命令，不停的点头。
沈约沉吟了会儿，“爱情应是两情相悦，或者最少是曾经两情相悦。因为爱字有心，情字也有心。”
懂王心中奇怪，心道爱的心在哪里？
他不知道沈约说的是华夏古字的“愛”。
古人造字的时候，每个字都有古人理解的意思在内。
歌剧女王显然明白这些，微微点头。
“但巧巧桑自认为爱过的那个米国男人，我却不认为他用心去爱。”沈约正色道：“他回归米国后，立即娶妻生子，视巧巧桑为弃履，这样的事情，不能说是爱情，只是一厢情愿。因此我不认为这是个爱情故事，而只是个人生悲剧！”
他说的是《蝴蝶夫人》的大概剧情。
蝴蝶夫人是普契尼创作的一部悲剧，戏剧是以东瀛为背景，讲述女主角蝴蝶夫人、也就是巧巧桑和米国军官结婚后独守空房，最终等来的却是背弃。米国军官只要认养双方的儿子，巧巧桑心中悲痛，最后将米国国旗覆盖在儿子身上，悲凉自杀。
而方才歌剧女王双手虚托的动作，就是在托着米国代表自由民主的国旗，回忆着往昔。
很讽刺，很凄凉。
自由原来是以伤害别人为代价的。
歌剧女王耐心的倾听，终于微微点头，“回答正确。”
李斌双眼放光，因为他的间已经有400多了。
他不关心什么爱情、悲剧，只关心师尊最终能为他挣多少间。
沈约看着认真的歌剧女王，想着他在那个世界也认识这样的一个女子。
女子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看起来疯疯癫癫，却都和如今这个女人般，执着的去寻求人生的真相。
看着沈约，歌剧女王缓缓道：“那方才我为什么不是巧巧桑？”
“因为你方才已脱离了巧巧桑的情绪。”
沈约赞许道：“你适才托旗的举动，完美的展现了巧巧桑心灰如死的凄凉。巧巧桑一生只为别人而活，丧失了生存下去的意念，选择自杀的情绪，被你表达的如临现场。”
歌剧女王凝望沈约许久，这才道：“回答正确。”
厅中只有两个主角。
余众看起来都和看客般。
可除了三王不知所云外，其余人都是露出极为惊诧的目光。他们屏住了呼吸，似乎不想对这场交谈有一丝打扰。
沈约笑道：“但你在询问我如何知道你是巧巧桑的时候，你已经脱离了巧巧桑的情绪，因此我说你不是巧巧桑。”
“回答正确。”
歌剧女王不去看冲值的保镖，问道：“那我是谁？”
她上前一步，身躯微有颤抖，嘴唇亦有颤抖。
无论谁看到都是有种感觉，歌剧女王如同见到相恋的爱人，却不能上前相认一样。
歌剧女王喜欢乡下人沈约？
所有人想到这里，都是感觉不可思议。
坐在厅中的那些闲人的确都如沈约所料，类似沈约那个世界的新闻记者，可他们都没有动笔。
不想也不敢。
答案错误，他们会惹一堆问题。
他们方才奋力编写，写的只是事实——爆炸性的事实。
这个世界不流行谣传。
如果他们胡编乱造，一定会受到制裁的。
歌剧女王喜欢沈约，是不是事实真相？
所有人都在屏息期待。
沈约看着歌剧女王的期待，半晌终道：“你是茶花女。”
厅中静的可以听得到剧烈的心跳之声，那些记者恍然间又有些失望——原来这又是个考验。
歌剧女王片刻后终道：“回答……正确。”
不用她摆手，有保镖已经再次给李斌冲值。
李斌感觉自己就和个存钱罐一样，内心却满是喜悦。
存钱罐总比骨灰盒要好一些。
“为什么？”歌剧女王再次发问。
“你这次没有太多的道具运用，但你是个公平的人，还是给予我一个提示，在上前时有个触碰帽子的动作，”
沈约坦诚道：“你这个动作明显是高卢雄鸡七月王朝的一个妇人礼节，再加上你有着想见恋人、却不能相见的激动和绝望情绪，让我不由想起茶花女和恋人之间悲剧爱情。”
他回答的时候，稍有犹豫。
这个世界和他的那个世界有明显不同，但看起来也有相同的地方。
分叉似乎好像是从近代开始的！
没人再留意保镖给李斌充值的事情。
哪怕李斌自己也有些惊呆了，实在搞不懂眼前这个乡下人如何会有这么渊博的知识、细腻的感受。
“回答正确。”
歌剧女王肯定答案后，随即问道：“是爱情？”
沈约沉吟半晌，“在我看来，茶花女和恋人之间是真心相爱。恨因为爱。不然茶花女最后也不会说……”
他的大脑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茶花女最后的遗言是……除了你的侮辱是你始终爱我的证据外，我似乎觉得你越是折磨我，等到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我在你眼中也就会显得益发崇高。”沈约缓缓道。
墨镜也挡不住歌剧女王眼中的泪光。
沈约见状，感觉双方谈的是一部戏。
看来不同的世界，伟大的构思也可能相同。
“他们虽然走了错误的道路，但茶花女的恋人也是因爱生恨，恨是因为爱。而茶花女始终忠于自己、忠于自己的爱情。”
ranwen.la
沈约轻声道：“他们曾经倾心相许，而非一厢情愿。因此我认为，这是悲剧，但也是爱情。”
“回答正确。”
歌剧女王的嘴唇微微颤抖道：“那么……我现在是谁？”
她蓦地再次发问，众人都以为她是戏瘾发作，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结局的时候，沈约却是目光微闪。
想了想，他终于道：“你是歌剧女王。”
众人默然。
“回答正确。”
歌剧女王摘下了墨镜，露出姣好如画的面容，无视眼角流下的泪水，嘴角已经露出浅浅的微笑。
她竟向沈约伸出手来，“歌剧女王叶宣儿，很高兴……见到你，沈约！”
731节 旧情、新意？
丽晶宾馆内众人哗然。
沈约答对了多少问题众人中有人认真去数，一共十一次！
歌剧女王一共说了十一次回答正确！
这是前所未有的记录。
通常很多情况下，只需要一个问题、歌剧女王叶宣儿就可以让对方绝望到不能继续交谈下去。
和别人交谈要钱，和歌剧女王交流是要命的。
歌剧女王居然从未说过沈约有错？
这简直是世上第十一大奇迹。
如今看到歌剧女王竟摘下墨镜，主动向沈约伸出手来，众人都是目瞪口呆，如同看着十二大奇迹出现一样。
xiaoshuting.la
叶宣儿！
歌剧女王果然就是叶宣儿。
沈约虽有预期，但看到歌剧女王真的是叶宣儿的时候，还是微感错愕。
这里虽不像平行世界，可这个世界不但有藤原野望、也有个叶宣儿。
在他那个世界是三流演员的叶宣儿，在这个世界竟然是歌剧女王，拥有着极大的权利？
沈约对于这个结果没有太过意外。
因为在本港的时候，他就看出叶宣儿的聪明、执着，这不是有慧根的表现，但这是能够成功的前提条件。
只有专注其中，才能收获专注的果实。
执着本也是一种专注。
凝望叶宣儿伸出的手，沈约方要伸手，叶宣儿突然缩回了纤手。
众人诧异。
海王李斌心叫不妙时，不想叶宣儿伸开了双臂，对沈约道：“我想拥抱你一下。”
丽晶宾馆几乎燃了起来。
那个服务生几乎在不迭的点头，似在接受着更加急促的命令，搓手看着沈约，视线不敢有一丝离开。
沈约突然想到在本港版图狩猎游戏后，叶宣儿也曾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叶宣儿也是如此？
这两者间有关系吗？
沈约略感奇怪，可见对方双臂始终没有放下，终于也是伸开双臂。
拥抱歌剧女王的时候，他只感觉脖颈微有凉意，就和当初一样。
叶宣儿落泪了？
她不是本港的叶宣儿，为何会落泪？
沈约不解，就听叶宣儿在他耳边喃喃道：“就是这种感觉。你原来来自另外的一个世界？！”
心中微惊，沈约不等反应的时候，叶宣儿已经离开了沈约，微笑中戴上墨镜，再次伸出手来，“沈先生，很高兴见到你。”
众人惊讶的不知到底有什么事情发生。
沈约缓缓伸出手来和叶宣儿握了下。
叶宣儿松开了手掌后，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丽晶宾馆，然后，上了她的豪华座驾。
座驾冲天而起，不知了去向。
服务生明显松了一口气。
众人看着叶宣儿离去，这才快速的拿出间器划出自己的设备，在上面迅疾的书写着什么。
沈约见海王还跪在面前，终于说了句，“你暂时不会死了，起来吧。”
有几万间的人，是可以勉强活个几年的。
几年后的事情，谁能确定呢。
沈约留意到那个莫名出现的神秘人在他答复叶宣儿问题的中途，已经悄然离去。
这有点儿奇怪。
在所有人被沈约、叶宣儿答辩吸引的时候，那人为何没有任何感觉。
沈约有种直觉，那黑衣人竟然好像是为海王而来的。
海王讪讪的站起，“师尊，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沈约感觉有点别扭，“你叫我兄弟好一些。”
海王急了，“谁敢叫师尊兄弟？”他倒忘记自己不久前一口一个小子的叫着沈约。
指着懂王、炮王，海王好像得了老年痴呆般，“你……还是你？”
懂王、炮王连忙摇头。
炮王胃里的奶感觉有点酸，暗想这世上多间能活得更好一些一点没错，他本来觉得叫声老大、屈居老四就够了，哪里想到海王更懂得低头。
“以后我们三兄弟就是师尊的关门弟子。”
海王不管有没有开山的弟子，先将门关好，避免肥水流了外人田。
“谁敢惹你老人家，我们三个一定不干。”海王信誓旦旦道。心中却想，如果有人找我们的麻烦，也需要你老人家鼎力支持。
沈约看着海王的胡子和脸上的褶子，不知道自己这个老人家究竟有多老。
服务生已经走了过来，“李斌先生……”
李斌正在狐假虎威，见到服务生，突然想到和丽晶宾馆的事情还没完，矮了一截道：“什么事？”
服务生微笑道：“李斌先生在我们这里还接个任务的。”
李斌心虚道：“怎么了，你觉得我会赖账？”
感觉心中没底，看向沈约道：“师尊，我们不会赖账的，是不是？”
沈约暗想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无赖？
服务生缓缓道：“这个任务如今酬劳涨了，眼下有五百万间的酬劳！”
李斌吃了一惊。
服务生接着道：“如今丽晶宾馆优惠大酬宾，这两位先生还没有办理间器吗？”他说的是懂王和炮王。
李斌注意到服务生益发的客气，不由挺直了腰杆，“办这个不是自愿的吗？”
服务生笑道：“不错，是自愿的，如果两位自愿通过丽晶宾馆加入版图，我们可以为这两位先生免去年费，同时原始间值会有五十万。”
懂王、炮王傻了眼，齐声道：“可以。”
当初李斌吹嘘入版图得到万余间值，他们二人都是羡慕的不要不要的，没想到有一天会以高于李斌五十倍的价格进入版图。
李斌却是没有那么热情，他什么好处都没有，“我们兄弟还要和师尊商量一下。”
服务生不出意料道：“至于李斌先生，我们可以考虑为你办理转会手续，手续费嘛，自然我们来出。加上你如今的间值，你如果转会丽晶宾馆，间值能有六十五万。”
“那还考虑什么！”
李斌可怜巴巴的看着沈约，“师尊，你觉得如何？”
他一点不傻，对方突然开出这种待遇，还不是因为想要拉拢沈约？
他们三王真正的价值都因为和沈约在一起的缘故。
这条大腿，是不能放手的。
沈约笑笑，“这是你们的事情，何必问我？”
他已经向宾馆外走去，也知道服务生接受了一连串的指令，绝不会轻易放他们就这么离开。
果不其然，服务生立即道：“沈先生。”
回转身来，沈约反问道：“什么事？”
服务生快步上前两步。“丽晶宾馆的经理人藤原先生希望见你一面，不知道你能否赏脸呢？”
732节 判官和使者
大堂内静寂无声。
那些小报记者模样的人立即再次向外推送新闻。
丽晶宾馆是个消息源头，但在这几个小时内，丽晶宾馆传出的爆炸消息实在罕见。
沈约迟疑了会儿，“藤原先生太客气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和藤原先生见面？”
xiaoshuting.la
他知道只要拒绝服务生的邀请，丽晶宾馆多半会派重量级别的人物来商量。
他没想到藤原野望会直接出面。
但他并不反对和藤原野望见面谈谈。
一个朋友，未见得比你的敌人要了解你。暖玉的事情，他目前只有从藤原野望口中探知。
服务生倒没想到沈约会这么好说话，有些喜出望外，“藤原先生想邀请沈先生明早相见。”
沈约扬了下眉头。
服务生以为沈约不悦。
若是不久前，沈约高不高兴他不想理会，但此刻沈约的份量完全不同。
能和歌剧女王畅谈那么久的男人，对丽晶宾馆极为重要，藤原先生已经下了命令——这个邀请一定要完成，不惜任何代价。
怕沈约不悦，服务生解释道：“藤原先生很想立即和沈先生见面，不过他正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只怕明早才能赶回来。还请沈先生见谅。”
丽晶宾馆开张这些年，服务生这般低声下气的解释，还是第二次。
沈约笑了笑道：“没有问题。那明早我再来。”
服务生立即道：“沈先生下榻……”
扫了三王一眼，服务生补充道：“几位可以下榻此间，一切费用全免。”
感觉对方稀里糊涂的，服务生补充道：“丽晶宾馆的服务收费本来是很高的。”
海王三兄弟有所意动。
有便宜不占，那不是棒槌？
沈约却笑道：“我初到这里，想要四处转转。阁下应该不会反对吧。”他看了海王一眼。
海王立即道：“师尊去哪里，我们做弟子的自然寸步不离。”
他不是忠诚，是只怕没有沈约，已方三人会被丢到鳄鱼池去。
服务生有些意外，勉强道：“我自然不会阻拦沈先生。不如……先为三位先生办理下入会手续。”
沈约见海王几个热切的模样，并没有反对。
他何尝不知对方想要用海王几人拖住他，可人生的道路都是自己选的，海王三人要入会，他没有理由反对。
服务生见状，很快取来了三只金属注射笔。
沈约见状，瞳孔微缩，他想到自己加入版图狩猎游戏时，也被注射过类似的东西。
这里的注射笔看起来更加的高端。
服务生注射懂王、炮王的时候，针尖并没有选择脖颈靠神经线的位置，而是选择手腕近动脉的肌肉注射。
这和沈约那个世界的针剂有些不同。
两针下去，懂王、炮王没有任何感觉的模样。
沈约微闭了双眼，瞬间入定，采用镜观之法对懂王进行探测，就感觉人形勾勒下，有无数细小的金点顺着懂王的手臂向上，很快充斥了懂王的躯体，甚至上行入脑。
内心惊凛。
沈约缓缓睁开了眼睛。
虽有三千万间的吸引，但他还是选择了拒绝，并非条件不够吸引，而是不久前，他才经历过惨痛的教训。
那时候他体内才被种了七个纳米机器人，驱逐出来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如今懂王身上的金点难以尽数，这只怕要永远的种植在体内。
有什么后果？
沈约不知道，却明白注射容易，想要摆脱这些纳米机器人的控制，那是千难万难！
服务生见沈约神色有异，微笑道：“这针剂对人体没有损害，反倒很有增强的作用，亦能清除体内的垃圾，让人体保持健康和清醒。”
沈约心想——在我们那个世界，贩卖兴奋剂的诱骗人吸食兴奋剂，也是你这种说辞。
望着沈约、却看不到沈约内心想什么，服务生终于止住劝沈约也来一针的念头。
这个人有着强大的意志、不会轻易被别人影响！
服务生识人无数，也能看出些门道。
为三王办理完全部手续，服务生微笑道：“恭喜三位成为丽晶宾馆的会员，既然如此，按照规矩，你们方才喝的酒水、牛奶，都可以算作真正的免费。”
懂王欣喜道：“我们不用接任务了？”
服务生客气道：“想接还是可以的。”
懂王、炮王连忙摆手。
他们也知道自己除了接锅，什么都接不下来。
海王李斌却想着五百万的事情，感觉以沈约和歌剧女王的友好热切的初见，拉拢歌剧女王和藤原先生吃顿晚餐似乎不那么难办。
可他终究还知道脸都是别人给的，面子全是自己丢的，这件事得请示沈约，他绝不能擅自决定。
压住接任务的想法，看沈约已经向外走去，三王急忙跟随。
服务生突然叫道：“沈先生。”
沈约止步，含笑不语。
服务生恭敬道：“看在我们给予优惠的情面上，沈先生能不能答应丽晶宾馆的一个不情之请？”
“请说。”沈约同样客气道。
服务生暗自钦佩。
这些年来，他也着实见过不少人物，但见多的是辉煌暴富的嚣张，却少看到贫贱不移的不卑不亢。
无论何时，你只要和沈约客客气气的，他拥有至高的能力也好、一无所有也罢，都能对你坦诚相对。
这种人很罕见。
“丽晶宾馆请沈先生在和藤原野望先生见面前，不要答应别的地方的入会邀请。当然了，这个要求有些过份，我们只请沈先生遵守这个约定到明天。”
服务生有些不好意思道：“如果有人邀请沈先生入会，对方开出的条件，沈先生尽管和丽晶宾馆说，藤原先生只有加倍给予。”
沈约笑笑，“没有问题。”
对方这么诚恳，他自然不会当面打脸，他做不出那种事情。
服务生如释重负，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热情道：“对了，我觉得沈先生似乎对高地城并不熟悉，不知道是否需要有人领路呢？”
见沈约摇头拒绝，服务生随后提醒道：“那请沈先生小心两类人。使者和判官。”
沈约微感诧异，“这两类人有什么特点？”
733节 贵宾待遇
使者和判官？
沈约听过这类名词，但不知道在高地城，这两类人代表着什么。
服务生听闻沈约询问，立即解释道：“沈先生应该见过使者，方才丽晶宾馆来过一个。”
沈约记得那个来去无声的黑衣人，反问道：“他是干什么的？”
“他本来是来给李斌先生收尸的。”
服务生耐心道：“只要加入版图的人，在临近死亡的时候，就会有使者来收尸。按照版图条款，人死后、尸体是归版图所有的。”
xiaoshuting.la
李斌脸色有些难看。
他记忆中有这么一说，没想到很快就见到了。
如果不是沈约……李斌不敢想下去。
沈约心中却想——这种使者倒和他那个世界传说中的阴间勾魂使很相像。可版图为什么要收尸？
他脑海中闪过两问，随即想到，在他那个世界，尸体最后还有个用处，就是器官移植。听服务生继续道：“只要沈先生不抢尸，按理说不会和使者产生冲突。”
沈约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抢尸？”
服务生哈哈笑道：“是我说错了。沈先生这种清醒的人，肯定不会抢尸，只有疯子才会做这种事情。”
沈约捕捉到服务生笑容下的些许隐瞒，却没有揭穿。
尸体有用吗？
常规的想法自然是——尸体的器官是有用的。
但服务生既然特别强调，那尸体的用处恐怕就不那么简单！
服务生回到正题，“同样的道理，判官执法的时候，沈先生只要不阻挠判官执法，就不会有什么事情。”
判官就是这里的警察吗？
沈约闪过这个概念的时候，懂王忍不住问了句，“判官若是做错了，我们也不能管？”他看起来有些关切的模样。
海王拉了懂王一下，“你怎么有那么多废话？”
丽晶宾馆在强调的事情，听着就好，不能制定对抗规则，就做个遵纪守法的正常人，你难道还准备做正义先锋吗？
懂王低头没有再说话。
服务生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半晌才道：“判官不会有错的。判官执法，是版图综合各种信息下做出的决定。任何没有特许、和判官做对的行为，都会被版图判定为同谋者。”
面带严肃，服务生语气加重的说道：“同谋者的罪名就和罪犯一样！”
看着沈约，服务生真诚道：“和判官做对，就是在和版图宣战，请沈先生一定要牢记这点！”
沈约微笑道：“多谢提醒。”
服务生随即递过一个间器，“这是版图特许丽晶宾馆使用的贵宾间器，专门为一些没有间器的贵宾使用的。沈先生，就是我们的贵宾。”
沈约看着那个间器，感觉就是带着个跟踪器。
不过他还是接过那个间器，向服务生道：“请代我向藤原先生致谢。”
二人走了遍宾主的客套的流程，沈约带着三王终于走出了宾馆。
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天空上车来车往，海王长舒一口气，有着死里逃生的庆幸。
“我们现在去哪里？”懂王挠头道。
“当然是大吃一顿。”
海王豪爽道，“刚才差点尿了，如今肚子空的很。”看了眼沈约手上的间器，海王道：“我来请！”
蓦地有了六十多万间值，海王感觉自己活到六十岁不成问题。
既然如此，就该享受一下！
沈约笑笑，拿着间器在空中划了下，有虚拟屏幕如同液晶显示屏般在他面前展现。
海王本来准备拿出自己的间器炫耀下，可想到自己的屏幕比起眼下的这个屏幕、就如牛车和法拉利比较般，还是打消了念头。
“师尊想怎样就怎样。”海王讪讪道。
心中暗叹这个技术的高明，沈约感觉自己的那个年代，再过二十年，恐怕才能拥有这种技术。
他那个年代目前算是有这种技术，但有极大的局限——比如说使用场地一定要有投影设备的支撑。
但他们目前的操作，根本找不到投影源。
如果让沈约来解释，这是近地磁技术的高端发展，比起什么5G、星链高出不止一个数量级。
想到星链两字，沈约不由抬头看了眼夜空。
红月仍在。
遥远的触不可及，不知在什么地方。
红月下，群星略显黯淡。
屏幕上只有一个卡通笑脸。
沈约见到，瞳孔微缩。
他突然想到最早接触版图、是听姜智联的叙说——姜智联不是说过，强迫他注册的也是一个卡通笑脸？
有声音从屏幕的方向传来，“沈约先生，你是丽晶宾馆最为尊贵的客人，请问你有什么吩咐。”
沈约听得到三王的肚子在叫，微笑道：“这附近最好吃的餐馆是哪个？”
“丽晶宾馆的餐馆。”笑脸回道。
三王面面相觑，心道不愧是丽晶宾馆出来的间器，就是专业，时刻都为自己的主人宣传。
沈约笑笑，“那这附近最豪华的饭店，想必也是丽晶宾馆的饭馆。”
笑脸笑意盎然道：“沈先生说的很对。”
沈约感觉自己还在和那个服务生在交谈，不过丽晶宾馆这大的排场，如果做不到抓住宾客的胃，也说不过去的。
懂王忍不住的问道：“有没有第二好吃的餐馆？”
笑脸保持微笑，却没有回答。
海王敲了懂王脑袋一下，“你这个白痴，间器只会回答拥有者的问话，不然为何要服务费。”
懂王揉揉脑袋，委屈道：“我不是白痴。你不说我是懂王吗？”
海王冷笑道：“欺师灭祖的罪名你不知道吗？你现在还想欺骗师尊？你算什么懂王，你就是个屁王。”
懂王辩解道：“懂王不是你给我起的吗？”
海王为交投名状，看起来为了师尊出卖兄弟眼都不会眨一下，“师尊，他叫王双全，乡下来的，装作什么都懂的样子，其实什么都不懂。他是被人逼的不得已，这才逃出来和我到大城市闯荡。”
懂王这次没有辩解。
沈约对这种事情早就知道，懂王要是真的什么都懂，那他沈约就可叫百万个为什么了。
只是看着笑脸，沈约问道：“这附近可有些……特色小吃？”
笑脸没有丝毫暂停，“有。但都是为低等级的人服务，距离这里在二十公里之外。沈先生想要前往？”
沈约点点头，不等回答，笑脸竟然像看到沈约的动作，立即道：“沈先生稍等。”
稍等不过是刹那，一辆豪华座驾已经从天而降，无声无息的停在了四人面前！
734节 暗黑街
海王听到笑脸说稍等的时候，就知道间器恐怕要叫代步车前来。
车费肯定全免。
但海王从未想到过，间器竟然很拉风的招来一辆豪华座驾！
座驾很有沈约那时代的跑车风格，但无疑比沈约那时代的跑车更具特点。
在车辆降落之前，沈约就感觉有暗影急剧的从空而降，那种感觉、如同飞鹰急冲而至要捕捉猎物般。
奇特的是，在临近地面，车辆却由动转静，不过刹那，就恢复处子的模样。
xiaoshuting.la
这种俯冲速度意味着车辆外表有着极强的抗压属性，这种动静转换造成的冲击、考验的却是内部结构的优秀，在沈约那个世界，哪怕最先进的汽车也是无法完成这辆车子的功能。
座驾如跑车，但更像一只敛翅的飞鸟，整体是流线型设计，重心后移，色泽黑中微有一丝鲜血的暗红。
低调内敛，奢华实用！仿生物学的车辆。沈约想到这里时，三王已经围到那豪华座驾前，啧啧称奇，摸都不敢摸一下。
沈约回忆叶宣儿下车的情形，缓步向驾驶的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车门闪烁下，突然消失不见。
沈约对这种技术很是好奇，真心不知道这车门跑到了哪里。
他走动的时候，他划出的屏幕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如同活物般。
坐在驾驶位上，笑脸问道：“沈先生如果没有开过这种车辆，建议采用自动驾驶。”
沈约微微点头。
笑脸随即道：“暗黑街、饮食档口。请前往。”
车内显示出美女的缩小全身影像。
那美女看起来并没有经过后天改造，带着种先天的甜。
三王都看直了眼。
他们知道有钱人的享受就是不同，却不知道奢华无时不在。
没有美女陪同，但这个美女的影像就和真的一样，让常人见到不由心中异样。
屏幕中微微鞠躬，那美女轻声细语道：“沈先生，很高兴为你服务。不过出发前能否请恕我冒昧问些事情？”
声音极佳，有绕梁三日的感觉。
炮王听了声音，鼻血都流了出来。
海王按住他的鼻子，让他把血吸回去。
车子内部洁净的一尘不染，他们坐上来，感觉都是罪过，若是将血流淌在这种地方，他们三个人合起来的间值恐怕都是不够赔偿的。
沈约扬眉道：“你要问什么？”
那影像美女问询道：“暗黑街是高地城特殊的存在，时常会有暴力事件发生。”
沈约奇怪道：“版图没有禁制吗？”
那影像美女摇头道：“这是版图允许的。”
沈约脑海中不由又想起和暖玉的交谈——版图在养蛊。让一群毒物在其中撕咬，然后会生出最有用的毒物。
有毒无毒不在版图的考虑范围内。
版图只考虑选择最强的！
见沈约沉默，那影像美女继续道：“当然，沈先生如果不主动找事，一般人不会对沈先生主动挑衅，因为你是丽晶宾馆的贵宾。”
犯罪是要考虑代价的。
只有二愣子才冲动起来不计后果。
因此哪怕暗黑街的人找事，也是要考虑对方是哪个。
沈约琢磨着形势，听影像美女道：“如果沈先生真的还决定前往，车内座椅旁有武器提供。”
美女话音落，几人座椅扶手处突然升起一块如同手枪把手的东西。
沈约见了没有去取，感觉枪支和叶宣儿保镖使用的枪支类似。暗想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我就是吃个饭而已……
懂王如同听到了沈约的心声，已经吃吃道：“我们就是去吃饭。不是去……战斗！”
影像美女微笑道：“因为沈先生是丽晶宾馆贵宾，我们有责任提醒沈先生这些事情。在高地城，只有在会所才会有责任保证过往人的安全，出了会所，在很多地方，难免会有意外发生。”
三王脸色发白。
海王心想——师尊，要不咱们还是在丽晶宾馆吃好了，那里又好吃、又免费，还安全。
沈约有点明白过来了。
酒店是洲际的安全屋。
宾馆就是影像美女所言的会所，会所由组织来掌控，负责组织的交易和成员的安全，出了组织管辖的地盘，就和到了斗兽场一样。
刺激，但可能要命。
低等级、不受会所保护、却还是版图的人，都在暗黑街那种地方生活。
为生存下去，所有人都是竭尽所能。
每人都有间值，每个人都将所有的财富带在身上。
间值既然可以充值、扣除，那也可以被打劫。
拥有间值的人随时都可能是另外垂死之人的目标……
要活下去，你就要去交易、抢劫或者……
眼皮微跳，沈约终于有点儿明白暖玉为何要和版图做对了。
这种规则血腥直接，但让那些有底线的人难以承受。
“沈先生还准备前往暗黑街吗？”影像美女见沈约沉默有些久，终于问了句，“当然，如果沈先生不准备前往，丽晶宾馆的服务应有尽有，甚至……”
似乎迟疑下，影像美女轻声道：“你可以叫外卖配送，这都是宾馆的服务范畴。”
炮王听到“外卖”两字想要探头问一句，却被海王狠狠的敲了下脑袋。炮王揉揉头，尴尬道：“我就是想问能不能将暗黑街好吃的叫到丽晶宾馆。你打我做什么？”
海王冷哼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的是外卖？”
炮王不说话了。
懂王费解道：“你们在说什么？”
影像美女接着道：“暗黑街任何吃的，只要沈先生点的，丽晶宾馆都会为沈先生预定。而且……暗黑街的任何服务，沈先生喜欢，我们也可以为沈先生叫来。”
她说的不明显，但意思显然明了。
沈约笑笑，“好的，多谢你的好意。我准备前往暗黑街、饮食档口！”
车内静了片刻。
影像美女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道：“那请沈先生坐好。”
沈约微微后靠，就有光亮一闪，有保护罩模样的东西已经将沈约笼罩。
三王见状不等说话，也被看似透明的安全带系好。
车辆倏然而起。
让众人感觉轻微，然后无声无息的向黑暗处驶去……
735节 冷血街头
沈约执意前往暗黑街的饮食档口，不是因为现场吃的更加味美，也不是因为想要开战……
他知道一点，要尽快了解版图，一定要前往版图最阴暗的地方。
这就和古代皇帝出游永远看不到民生疾苦般。
表面的风光，让很多人忘记风光也需要血肉的搭建！
版图已经是他绕不开的游戏，如果可以将版图称作游戏。
这已像一场全人类的游戏！
在他那个世界，还在蹒跚学步的版图，到了这里，已经成为钢铁意志一样的存在！
豪车空中疾驰。
车内却极为平稳、如果不是车窗外的风景，让人很难察觉车子是在空中急速运行。
沈约目光透过车窗，看着窗外的画面如同记忆般的闪过，脑海中开始勾勒着城市的形状。
高地城！
暖玉选择将他送到这里，应该有她的用意。
藤原野望为何如此痛恨暖玉？甚至要取暖玉的性命？这种过节绝非轻易解得开的。以暖玉的为人，为何到了他沈约那个世界前，没有想办法除去藤原野望？
暖玉应该有这个能力！
在他沈约那个世界，暖玉甚至联系了藤原纪香，救出了藤原野望，而且对藤原野望做了手术。
暖玉不像痛恨藤原野望的样子。
人的感情是有投射的。
爱屋及乌、株连九族都是投射的体现。
暖玉没有痛恨沈约那个世界的藤原野望，她是个有原则的女人……
沈约思索的时候，感觉车身下降，稳稳停在一个灯火辉煌的地方。
已深夜。
但对某些地方、某些人来说，夜才是活动的时间。
车灯熄灭，影像美女提醒道：“请沈先生带好武器。在这个地方，带枪是许可的，保护自己的生命财产安全，也是应该放在第一位的。”
沈约想了想，终于还是拿起了扶手处提供的手枪。
手枪和叶宣儿的保镖所持类似，都让人看不到上子弹的地方。
影像美女似乎看出沈约在研究手枪如何使用，微笑道：“如果是版图的人，可以用脑命令、语音命令控制手枪切换三种模式——杀死、击伤、或者治疗。”
沈约心中微颤。
他想到暖玉在暹罗别墅和他做的那个实验——暖玉让他用脑电波控制定时炸弹的延时，那时候暖玉的技术让沈约嗔目结舌、却是不明所以。
但到了这个世界后，原来人机合体已经形成规模。
版图的人能运用脑命令，显然是和注射到体内的纳米机器人有关。
但暖玉的技术，好像更高一层！
当初暖玉没有给他注射什么，可沈约已经能够控制那智能炸弹。虽然只有少数人能做到这点。
暖玉的技术比版图还要先进一些？
沈约想到这里，微觉不可思议。
“沈先生还不是版图的人。”
影像美女继续道：“但你仍可以用语音操纵手枪的模式改变。命令就是——杀死、击伤、治疗。没有下一个命令前，手枪的模式一直会维持在前一个命令的状态。”
对于三王来说，这种讲解很是必要，因为他们从未接触过这种高档货，但对于沈约，这种解释看起来倒有点多余。
不过沈约仍旧微笑道：“谢谢。”
他看到手枪底格有简易的皮质锁扣，拿出来看了眼，就套在身上，同时将手枪插在左肋的皮扣下。
自然而然。
影像美女见状，似乎呆了下，赞道：“沈先生很有军人的气质。”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配上手枪的沈约看起来仍是从容不迫，但他的气质已然带着杀伤力。
沈约微笑着谢过影像美女，下了豪车。
影像美女的影像从车内消失。
三王连忙跟随，到了车下，三人还手忙脚乱的整理那个皮质锁扣，不知道怎么穿戴。
沈约见状，慢慢的为懂王将皮质锁扣穿戴好。
懂王激动的手足无措，低声道：“谢谢师尊。”
沈约听到这个称呼只有苦笑。
海王、炮王这才照办照做，不由对沈约更增了钦佩，海王道：“师尊，你以前一定穿戴过这些东西吧？”
沈约笑着摇头，但心中却想——我以前、是否也来过这个世界？
拿出间器划开屏幕，笑脸再出——沈先生，有什么需求？
沈约早明白一点，间值越多的人，拥有的装备越是先进，海王用的是286电脑，他这已经是人工智能一对一服务了。
“饮食档口。请指引。”
虽然第一次使用，沈约凭借不停的分析，运用起来已经轻车熟路。
“请按图前往。”笑脸话音落地后，沈约前方的屏幕已经现出指引的路标箭头。
xiaoshuting.info
凭空出现。
比起沈约那种年代的3D地图高明许多。
沈约按照箭头前行，就见到路边两侧有人影憧憧，大多是面孔肮脏，衣衫褴褛。看到他们四个人大摇大摆的走着，那些人都退到街道的阴暗处，不敢上前的模样。
海王三人听影像美女强调带枪、说这里治安不好，都是提心吊胆的走路，但走了一段路程后，海王开始放松下来，“师尊，看起来美女太紧张了，这里没有那么可怕……”
他话未说完，倏然收声。
轰！
左前方突然有爆炸声响，一人披头散发已经从爆炸处奔了出来，手中拿的竟是一把沈约那个世界的手枪。
仓皇前奔中，那人已然看到沈约四人，突然向他们冲过来，举枪叫道：“把间交出来，快！”
沈约纹丝未动，他已经看到那人的手腕处有个红点在虚化。
1！
那人所剩的间值只有最后的一点，而且正在扣除。
海王三兄弟没有沈约那般眼力，手忙脚乱的拔枪，海王、懂王慌乱中还是拔不出枪来，炮王终究是玩武器的，拔出手枪向前指去，叫道——开火！
炮王同时扣动了扳机。
手枪没有反应！
持枪指向沈约那人也同时扣动了扳机。
“咔嗒”声响。
手枪已没有了子弹。
持枪那人眼中露出绝望之意，手腕的红点已经消失，他突然如背后中了一枪般全身向前一挺，然后倒了下来。
沈约看似冷漠的看着那人，内心却在颤动。
他在那一刻镜观看去。
看到的只是个轮廓。
那人看起来像是无疾而终，但间值耗尽的刹那，沈约已“看到”那人体内的无数金点上行，倏然凝聚在那人的脊柱和大脑的位置。
然后那人死去。
如同被切断电源的电脑。
电脑当机。
那人刹那死去！
可长街上所有的人都是表情淡漠，看到那人的死去，却没有任何惊呼、惊诧，如同看到一只蟑螂死去一样……
736节 寻根
长街有爆炸，有人死，却没有意料之中的骚动。
举枪那人还举着枪，就如举着风中残烛的生命，但生命不可避免的逝去，他亦没有迹象的死亡。
他看起来还很年轻、也很健康。
但他死后，所有的事情还在正常运转，似乎死亡没有发生一样。
炮王倒有些沾沾自喜，“师尊，我方才反应快吧。这把枪可真先进。”他扣动扳机，手枪虽没反应，但对方那人已经倒下了……
这实在是把神奇的手枪。
沈约淡淡道：“不是你杀死的他。你要开枪，要说的不是开火。”
“那是什么？”
炮王有些明白过来，“杀死？”他说话间下意识的扣动了扳机。
一点火光射在前方的地面上。
地上的硬石路面，立即出来个坑，有石屑纷飞。
炮王吓的差点丢掉了手枪。
沈约仍旧未动，因为黑暗处已经走出个黑衣人。
是使者！
沈约一看那人的装束，和进入丽晶宾馆的那个黑衣人极为类似，虽然那黑衣人和先前的使者的面容截然不同。
这个城市有很多使者。
使者是门职业，专门处理版图产生的人类身体。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使者已经走到死去的那个年轻人身前，单膝跪地，然后拿出一个灭火器模样的东西。
双手分开，灭火器竟然也裂成两截套筒，
使者将裂开的套筒套在死人的双脚和脑袋的地方。
海王见状低声道：“师尊，这裹尸袋似乎太小了一些？”
他本来想展现下自己的聪明，但下一刻却是瞪圆了眼睛。
因为本来看起来小了很多的裹尸袋突然开始收拢，而套在其中的死人就如魔术一样随着裹尸袋的收拢在缩小。
裹尸袋又成了灭火器一般的模样。
尸体就在其中。
黑衣人将裹尸袋背起，向沈约的方向看了眼，缓缓的走进黑暗中。
沈约望见，眼皮微跳。
很不可思议的情形，却真实的出现在眼前。
如果让他假设，那裹尸袋就如同烘干机一样，将一具尸体快速烘干风化。人体的水分本来就占人体的六成以上。抽去水分的尸体自然干瘪。
而且那裹尸袋还有粉碎人体骨头的功能，不然无法将那尸体快速的缩小。
暗夜凉。
沈约走到方才死人的地方，却感觉仍有热量残留。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四周又恢复了流动，看起来对这种情形已经习以为常。
半晌，海王才问道：“师尊，你认识这个人？”
沈约摇摇头，略带怅然道：“走吧。”
他怅然原来人死了，有时候真如草芥一样。
虽然他以前也常有这种想法，但从未有今天这么强烈的感觉，因为事实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李斌望着方才死人的地方，突然想到要不是沈约，他几个小时前，也应该和那人一样，被装入裹尸袋中了吧？
一念及此，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前方渐渐繁华喧闹起来。
路人均是保持着距离，如同刺猬一样——虽在寒冬想要依偎取暖，却怕对方刺到自己。
“饮食档口已到。”笑脸提示完，问道：“沈先生可需要我详细介绍？”
早在笑脸提及前，沈约已经嗅到了食物的香气。他放眼望过去，已经看到前方是格子般分割的空间，其中有如围棋棋盘般交叉的道路贯穿。
没有叫嚣的广告，没有激昂的音乐吸引，每个格子间都有三三两两的人坐着，悄无声息的吃着食物。
沈约脑袋里突然闪过“鬼食”两字。
传说中，鬼魂在祭拜的时候，就是这种吃法——幽静独享，悄无声息。
“沈先生，你若认为这里太脏，仍可以回转丽晶宾馆的。”那笑脸建议道。
沈约关闭了间器屏幕，缓步向前走去。
他如同走进贫民窟一样。
这的确是个有特色地方。
没走多远，暗处有嘶哑的声音道：“先生，要服务吗？只要十间。”
沈约扭头望去，就看到一张很是疲惫的脸庞。
女人眼中没有欲望，但有渴望——对间的渴望，有间，才能生存下去。
间和金钱类似，但从未有这么一天，人类对其如此的渴望。
沈约知道那女人卖的是什么，微微摇头，继续向前。
海王三人却是多看了那女人几眼，见沈约走远，慌忙跟上去。
路边的食客看着沈约几人，很多都露出饿狼看到食物的表情，但看到沈约四人所带的枪支，立即移开了目光。
沈约留意到这个细节，知道这些人畏惧的不是他们四人，而是这种枪支代表的势力。
ahzww.org
高地城武器不一，但他们所佩戴的武器，无疑是高地城极为高级的一种。这也是影像美女提醒他们佩戴枪支的原因。
没有枪的震慑，陌生人闯入饿狼的地盘，只怕难免惹起纷争。
有时候纷争的缘由很简单，就是为了资源。
但争抢资源也要核算成本。
沈约四人带着四只高档手枪，要干掉这里的几十人都不是问题，因为这里的人用的武器肯定比较原始。
那些人要想动手，必须要衡量自己的能力。
终于选个地方坐了下来，沈约打量着四周，格子间虽是不大，但很显整洁，店老板是个老者，花白的头发，看起来已经垂垂暮年，正闭着眼睛打着盹。
听到有人进来，老者睁开了眼睛，很有些意外道：“几位先生，要吃什么？”
沈约看了眼墙壁的挂牌，“有选择吗？”
挂牌只写着简单的几个字，“石田和牛面。五间一碗。”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食物提供。
老者无声无息的笑了下，“四碗面？”
沈约“嗯”了声。
李斌见老者手脚黝黑，怀疑这家伙很久没有洗澡了。一想到洗澡，又想到自己也是许久没有洗澡，身上都臭了，不由感慨为什么有舒服的丽晶宾馆不呆，非要跑到这种地方受苦？
如果他们选择留在丽晶宾馆，不仅有帝王浴享受，说不定还有玉手给他们搓着身子。
可如今，他只能自己搓着自己……身上的泥垢。
李斌感慨的时候，老者已经道：“野孩子，来客人了，四碗和牛面。”
格子间后厨的地方有人应了声，声音清脆，像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737节 故事的主角
三王听到有女孩子的声音，都觉得沈约选的地方不错。
有牛羊的地方，粪多；有女人的地方，话多——哪怕女人话不多的时候，男人也会多话的。
这在什么世界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定律。
三王都盯着后厨的那个帘子看着。
沈约坐在桌子前，却看着很是干净的桌子，突然道：“老人家在这多久了？”
那老者似有意外，眯缝着眼睛，喃喃道：“很久了，久远的甚至记不得什么时候呆在了这里。先生……你问这个做什么？”
“和牛面是家传的？”沈约看似闲聊道：“闻起来很香。”
后厨已经传来很浓郁的牛肉香气。
那老者笑了起来，“先生就是识货，这手艺是家传的。”
三王口水都流了下来，这忙忙碌碌的一天，肚子始终还是饿着呢。
“因此……老人家姓石田？”沈约似随意的问道。
沈约和那老者看似轻松愉快的交流，就和新闻稿上说的那样——哪怕心怀鬼胎，但咱们表面总要一团和气。
三王都觉得师尊有些悠闲，也如看新闻一样幸福洋溢。
可老者听到沈约的问话，却是眯缝起眼睛，“先生……的意思是？”
海王觉得沈约就是太闲了，插了一句，“师尊，管他家传不家传的，做的面好吃不就行了？”
沈约淡淡道：“我的意思是，老人家如果姓石田，不知道是否知道一个叫石田秀子的女人？”
老者的瞳孔不经意的收缩下。
沈约一直盯着那老者最细微的表情，留意到老者有些紧张之意。
那老者为什么这么紧张？
这是暗黑街，一个暮年老者和一个少女本不应该在这种地方做买卖的。
群狼环伺，有什么理由放过一块肥肉不加理会？
那些缺间的人，有什么道理放过老者和少女？
诸多疑问在脑海中编织，让沈约感觉老者在这里，本来就是个异数！
更何况，如果这老者姓石田的话，他会不会真的认识石田秀子——那个谜一样的睿智老妇。
老者是认识石田秀子的。
从老者的细微表情中，沈约已经有了判断。
半晌，那老者才道：“人老了，忘性就大。我还真的不记得……有个叫石田秀子的女人。”他说话的时候，手略微有些颤抖。
这时候，帘子一挑，一个女孩子端着个托盘走了出来。
托盘上两碗分量不小的牛肉面，香气扑鼻。
海王、炮王看起来都有些失望的样子，因为女孩子五官端正，皮肤却是黝黑粗糙。
都说一白遮百丑，一黑毁所有。
沈约那个世界的主播面对大众都在采用滤镜、磨皮的功能，并非没有缘由的。
男人都说看内在美，可都选脸靓胸大的。皮肤黝黑粗糙的女人就和长的丑陋的文人一样，内秀不等显露，早被世俗淘汰了。
等面放了下来，海王先恭敬的将一碗面放在沈约面前，“师尊先用。”然后将另外一碗放在炮王的面前，“你胃不好，先吃点暖和的。”
沈约突然道：“他胃为什么不好了？”
他发现李斌倒挺关心炮王的。
李斌解释道：“师尊，我俩铁哥们，当年我落魄的时候，他总是将粮食分我一半，却把自己饿坏了，这恩情，我记得的。”
炮王吃了口面，不知是因为蒸汽还是感动，眼帘有些湿润。
懂王看着面前的空旷，心想这就是我要晚吃一些的理由？
好在那女孩子手脚麻利，很快的又端来两碗和牛面，懂王立即放下不满，大口吃了起来。
海王看着那碗面，突然一拍筷子道：“这不是和牛面吗？”
他发现面里的牛肉和皇帝的新衣般，根本看不到啊。
女孩子有些畏惧的退后一步，低着头不敢说话。
沈约扫了那女孩子一眼，并未出声。
那老者解释道：“先生可能才到这里，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海王有些来气道：“什么规矩？就和老婆饼没老婆一样？你不会叫石田和牛吧？”
那老者半晌才道：“我不叫和牛的。可是几位先生有所不知，和牛很贵的，五间是无论如何都吃不到和牛的。”
海王怔住，才要反驳，沈约摆摆手，海王立即收声。
沈约说道：“这面倒很有和牛的味道。”
他在本港吃过一次，记得那面的味道，而眼下这碗面，除了没有牛肉外，味道倒是一点不差。
那老者一挑大拇指道：“先生很识货。因为和牛稀缺，只会供给酒店、宾馆这种地方……”
xiaoshuting.info
海王暗自叹息，心道我们为什么要出来？
好好的在宾馆吃饭不香吗？
老者继续解释道：“我们能得到的只是一些牛骨。这面倒是正宗和牛大骨熬汤，再加上石田家……独特的配方，味道不会差的。”
沈约笑道：“虽然没有和牛，但五间吃个正宗，也算划得来了。”
他这么一说，李斌立即附和道：“是啊，五间买不了吃亏，五间买不了上当。师尊说的有道理。”
为表示赞同沈约的说法，他开始大口吃起面来。
沈约慢条斯理的吃着，突然道：“一直还没请教老人家的名姓。”
老者略有意外，没想到沈约始终没有忘记这个事情，稍有慌张道：“我叫……石田和声。”
“哦？”
沈约微笑道：“石田家以前做和牛面很有名吗？”
他不用去看，也感觉到这老者听到石田秀子的名字后，就有些隐瞒，是以不经意的试探。可他话音落地，筷子却停在了半空。
他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
格子间有些静寂。
那老者感觉到沈约的异常，带着些戒备道：“那是当然。这可是个老牌子，做了很多年了。以前的老人……都知道这个牌子。”
说话的时候，老者很有些感慨的样子。
沈约突然放下了筷子，“你不是石田和声。”
老者怔了下，瞳孔微缩，“先生说笑了，我就是石田和声。野孩子，爷爷说的是不是？”
那一直低头的女孩子“嗯”了声。
沈约盯着那老者黝黑的一双手，手黝黑，但手指稍显纤细，这本来不是一个开牛肉面店多年的店主的手。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你是胡家声。”
沈约终于道，看着老者惊骇欲绝的表情，沈约一字字道：“你是蝴蝶的丈夫，多年前莫名失踪，其实却是到了这个世界的胡家声！”
738节 情非得已
格子间突然静寂下来。
谁都看出老者震惊的模样，但除了沈约，并没有人知道老者为什么这般惊吓的表情。
沈约清楚老者知道自己说什么。在质疑前，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一个男人正在挖着泥土，他旁边有个装尸的袋子。
袋子上有血迹渗透。
画面是本港四大家主讲的一个故事——胡家声杀了侮辱蝴蝶的那个土匪，正在掩埋土匪的尸体。
他脑海中为什么突然会闪出这幅画面？
沈约随即又想到石田秀子的解释——你有一个这个世界没有的大脑，你能将很多线索事无巨细的分析归类，等到水到渠成的时候得到个答案，那就是预知的本质。
预知不是天马行空的存在，而是因为发达的脑神经对大量的必要条件进行综合推演，最终得到的一个结果。
ranwena.net
看起来像命运，却不是命运。
传说中，天命难违，但预知可以改变，因为条件可以改变。
因此当初在暹罗，沈约才能换只手枪，救了金鑫一命，而沈约脑海中总会闪过奇特的画面，更可以说是他的一种警觉。
对未来的预判，对各种疑点的难以忘怀。
那他脑海中为何会出现胡家声埋尸的画面？
因为有新的条件突然加入进来，激发了他预判的进展。
眼前这老者激发了他突然对胡家声的回忆？！
沈约随即想到一个可能关系，也立即提出了这个观点，他并不确信这老者就是胡家声，因为眼前这老者若是胡家声，有很多疑点难以解释。
但看到老者的表情，沈约立即意识道，自己竟然猜对了。
老者就是胡家声！
那老者身躯颤的如同打摆子一般。
半晌，那老者才嗄声道：“你是谁？你也是……”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却没有说下去，可意思显然是——你也是从我那个世界来的？
沈约只是笑笑。
三王已经停止了吃面，交流的眼神在空中忙碌的都能奏起交响乐。不过他们得出一个结论——一切听师尊的吩咐。咱们四个，还搞不定一个老头子？
这老头子，很像师尊以前的敌人？！
这个……咱们应该打得过！
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并非是个传说的存在。
沈约笑笑，继续慢慢的吃面。
那老者却是一把抓住了沈约的手腕，眼睛红赤道：“蝴蝶呢，现在怎样了？”
沈约淡淡道：“死了啊，还能怎么样？你不是亲眼看到的吗？是因为你的负心失踪，这才让蝴蝶被人浸了猪笼。”
他这般说无非是个激将法。
看胡家声的谨慎，他若不激将，只怕永远无法从这老头子口中得知真相。
但他还有个困惑，按照年代掐算，胡家声眼下足足一百多岁了。蝴蝶不被人浸猪笼，眼下肯定也早就入土。
可胡家声为什么还活着？
胡家声愤怒道：“不是我负心，我是无可奈何，我没有办法。”
他说到这里，缓缓松开沈约的胳膊，意识到自己的冲动。
沈约淡淡道：“每个渣男、嗯，是每个负心男人都是这么说。”
他感觉胡家声恐怕听不懂渣男一说。
这的确是负心男人的标准台词。
胡家声本来准备收声，被沈约一句话激发，再次恼怒道：“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的。”
他双手掩面，很有痛苦之意。
“我知道很多。”沈约淡淡道：“我知道你杀了齐泰，然后就借掩埋他尸体的机会，趁机离开了蝴蝶。你早就讨厌蝴蝶，你恨不得她死，你正好借自己失踪……”
“不是！”
胡家声突然嘶声怒吼，“是因为意外，是因为石田秀子的一个实验意外，我才离开的蝴蝶！”
声音落，格子间寂静。
胡家声张着大嘴看着沈约，一时间要气死的模样。
那个女孩子吓了一跳，奔到胡家声的身边，扶住了胡家声，很是紧张的样子，“爷爷，爷爷。”
沈约微惊，但立即镜观看了下，就发现胡家声体内的无数金光突然凝滞在脊柱、心脏周边，然后再四散到他的四肢。
胡家声回过神来，缓缓的坐了下来。
沈约心中微凛。
他没想到胡家声的反应如此强烈，但隐约找到胡家声还能活下来的原因——还是因为纳米机器人！
在胡家声几乎心跳气停的时候，纳米机器人好像对胡家声做了重启的操作，硬生生的再次激活了胡家声的心跳。
在一个人猝死时，对心脏物理复苏，让其重新激活很是重要，是以在沈约的那个世界，心脏按压、电击是急救的必要操作。
可这个世界已经实现了用纳米机器人对心脏进行监控、自动重启的操作。
胡家声能活这么久，是因为他加入了版图，而且版图赋予他可以延寿的能力。
但根据沈约推算，这绝对要需要极多的间，胡家声只凭卖卖没有牛肉的和牛面，绝对赚不到这个钱的。
是谁让胡家声可以活下来的？
沈约思绪蔓延，从几句话、一个镜观推知了极多的东西，但仍在慢条斯理的吃着面，似乎不屑再看胡家声一眼。
胡家声却被挑起了真火，“你不信我？”
“我怎么信你？”
沈约不咸不淡道：“你方才还说不认识石田秀子，但转眼又说你的负心，是因为石田秀子的一个实验意外。你这会儿的功夫，就已经谎话连篇，蝴蝶显然看走了眼，这才对你这种男人念念不忘。”
胡家声霍然站起。
三王同时站起喝道：“你要做什么？”
胡家声看着三人所带的手枪，终于又坐了下来，冷笑道：“你认识石田秀子？石田秀子还活着？”
沈约笑笑，“她活的很好，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来找你。”
他本来是句玩笑，可说完后却觉得大有可能——石田秀子一直想要回归故乡，暖玉和石田秀子有瓜葛，在月亮门开启的时候，过来的不见得只有他沈约。
胡家声却是前所未有的激动，“石田秀子居然还活着，她回来了，她在哪里？”
沈约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就凭吃了你一碗和牛面？我会付钱的！”
胡家声情绪激动，可知道奈何不了沈约，终于道：“你想知道什么？”
739节 实验错误
胡家声看起来像是真正吃软饭的。
他的人生就是靠蝴蝶才得以延续，几次死里逃生，要是没有蝴蝶撑起半边天，他说不定早就埋入土里。
可他的岁月也不全活在狗的身上，看出沈约是在谈条件。
沈约闻言笑笑，“这就对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开面馆！”
他的一个问题包含了极多内容。
胡家声明白这点，冷笑道：“我能得到什么？”
沈约沉吟道：“我给你三十万间？”
三王本来都在看热闹，闻言哑口无言，都是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怀中的间器。
他们不是吃干饭的，也偶尔会吃面，沈约不是版图的人，没有间，那三十万从哪里出？羊毛还不是出在狗的身上？他们叫人家师尊，一个人掏出十万间有问题吗？
没想到胡家声嘿嘿冷笑，“我不要间，多少也不要。”
沈约不过是个试探，能够延寿的人不像缺间。
见到胡家声的反应——对三十万间无动于衷的样子，沈约更确定自己的答案没有错，反问道：“那你要什么？”
“我想知道石田秀子在哪里！”胡家声斩钉截铁道。
沈约根本没有犹豫，立刻回道：“好的，没有问题。”
胡家声见沈约答的干脆，反倒有些狐疑道：“你不会骗我吧。”
沈约站了起来，“你的这点屁事，不见得那么多人关心。”
他一副要走的模样，胡家声见状有些焦急，立即道：“好，我告诉你真相。”
沈约淡淡的笑了笑，这本来也是他谈判的技巧，他吃准胡家声更着急知道石田秀子的事情。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领取！
其实他隐约已经将石田秀子、胡家声的很多事情关联，但需要胡家声亲口确定。
胡家声见沈约坐了下来，喃喃道：“一切从哪里开始呢？”
沈约提醒道：“从你怎么到了这个世界开始。”
胡家声握紧了拳头，神色悲凉，半晌才道：“无论你们怎么看我，可我对蝴蝶是真心的。我只恨……我只恨，我帮不了她什么，我没用，我什么用都没有。”
他的身躯瑟瑟发抖。
沈约心中微有怜悯之意。
百无一用是书生，其实根据传说，胡家声也基本算个书生，他有一双艺人纤细的手，这种人看起来辉煌，但在旧社会，无疑是权势之人的玩偶。
“无论蝴蝶怎么做，她终究是为了我。因此无论什么时候，我总不会负她。”胡家声喃喃又道。
沈约皱了下眉头。
他本来想说——我不太关心你们的情感，我最想知道石田秀子怎么把你弄到这个世界的。
早在数十年前，石田秀子就在做两界互通的事情？将胡家声弄过来，石田秀子却被困在另外的世界？
这是沈约的猜测，但需要胡家声佐证。
可想到胡家声百来岁的年纪，沈约终于只是道：“你若是真心，我想蝴蝶能够知道的。”
“蝴蝶不知道的。”
胡家声难过的想要落泪，“她就是不知道，才总是和我吵架。我才让石田秀子告诉蝴蝶……我不知道……石田秀子有没有做到。”
轻吁一口气，似乎吐出多年的闷气，胡家声道：“你既然知道我杀了齐泰，想必对当年的事情也有了解。我和蝴蝶本想在偏远的地方度过残生，不想有些畜生始终不肯放过我们。齐泰找上了门，我忍无可忍杀死了他。”
看着自己很有些纤细的双手，胡家声喃喃道：“我本以为我杀不了他，但一个人既然下定了决心，他就有可能做到。我用齐泰的匕首，刺死了他，随即想到杀人是要偿命的，蝴蝶更是害怕，我安慰她埋完尸体就回来，可我没想到在我掩埋尸体的时候，天上突然出现了两个月亮。”
是这个世界开启的月亮门？
早在多年前，这个世界已经可以开启月亮门！
但为什么他那个世界，却没有太多异常的动静？
沈约想到这里，神色不变，只是问道：“然后你就到了这个世界？”
胡家声竟然点头，“那个不属于我们世界的月亮突然发出极为强烈的光亮，笼罩了我和齐泰的尸体。我刹那间昏迷，等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石田秀子。”
停顿了一会儿，胡家声喃喃道：“那时候石田秀子还很年轻，也好像很有权威。”
沈约微微眨眼，想起见到石田秀子时，那老妇智珠在握的模样。
自信多是因为能力，像石田秀子那般睿智的老者，本就应该有非凡的能力。
ahzww.org
“她见我醒来，对我说……因为实验失误，才将我带到这里……”
胡家声苦涩道：“我那时候哪知道什么另外一个世界，但真不知道我在哪里。可我知道，我突然失踪，床上还有一大摊鲜血，这件事若被别人看到，蝴蝶很是危险。”
沈约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胡家声默然不语，半晌后终于说道：“我是吃软饭的男人，但我也见过很多事情。很多人借助所谓的道德、正义，实现内心龌蹉的事情，我见得多了。”
沈约轻叹一口气。
规则在某些不讲道德的人手上，通常都是用来玩人的。
胡家声的手有些颤抖，“我所在的那个村子本来就有很多流言蜚语，那些男人嫉妒我有蝴蝶，又嫉恨蝴蝶对他们不假颜色，得不到就会毁灭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
沈约没有应声。
“我请石田秀子将我送回蝴蝶的身边。”
胡家声苦涩的说道：“可石田秀子露出为难之意，同时……对我很有内疚之意。”
沈约心中微凛。
胡家声接着道：“我很快意识到蝴蝶出事了，立即质疑石田秀子，是不是蝴蝶出事了，她究竟对蝴蝶做了什么事情！”
突然缓缓拉开了衣襟，胡家声展露出胸口的一道疤痕。
那是一个极深的疤痕，依沈约的判断，这应是一把锐利匕首刺入心脏后留下的伤疤。
有这种伤疤的人，能活下来本身就是个奇迹。
“我以自己的性命威胁，让石田秀子告诉我真相。可石田秀子始终不说，我就给了自己这么一下。”
胡家声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双眼空洞的说道：“我知道蝴蝶死了，那我活着也没有意义了。”
他这次没有痛苦，叙说的反倒异常平淡。
冷风吹过，众人周身发凉。
胡家声却没有任何冷意的样子，似在自言自语道：“我那时候只想着对蝴蝶最后的一个承诺。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死。我给不了她什么，那是我这个无用的人，能为她做的唯一的事情。”
看向沈约，胡家声干枯浑浊的眼睛终于有了几分湿润。
冬夜。
夜凉如水，也凉的如同那多年等待的寂寞。
沈约抬头望向天空的红月。
原来寂寞的不止是绝望无助的白月光，还有那已如血染般的红月亮。
740节 担当
等待是寂寞的。
等着一个不会活转的人，更是落寞。
但胡家声还在等，他当然没有死，之后还有很多事情发生。
不过沈约没有质疑什么，他内心稍有歉然之意，他看出胡家声虽然活着，但那已不过是个躯壳。
格子间的灯光昏暗凄凉，好似曾经不堪回首的往事。
半晌，胡家声终于再次说道：“但是你们也看出来了，我没有死。”
三王面面相觑，心道我们都不瞎，你要是死了，目前的情况实在太可怕了。
沈约沉声道：“石田秀子救了你？”
既然暖玉有极为高明的医疗手段，这个世界哪怕一把手枪都可以承担医生的任务，石田秀子有着高超的医术很正常。
能教出杀手盟排名17的毒药，石田秀子靠的不是古老的巫术，而是极为先进的医术。
胡家声轻轻点头，“我醒过来后，见石田秀子就在我面前，我就忍不住破口大骂。我用尽了天底下最恶毒的语言骂她，她竟然没有杀了我。”
看着沈约，胡家声道：“你既然知道石田秀子，就应该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她踩死我都和踩死个蝼蚁般轻而易举。”
沈约并不否认。
“她在这个世界应该很有权利，也有很多人拥护。”
胡家声喃喃道：“她有一批手下，我看得出来。可是石田秀子就任由我痛骂，最后在我骂的没有力气的时候告诉我——蝴蝶的确是死了，她看到了。”
对于胡家声来讲，这好像很正常。
三王也是理所当然的样子，亲眼看到一个人死很寻常。
他们到现在其实还不是很懂的，但不妨碍他们装出理解的样子。
沈约内心却有着困惑——怎么来看，石田秀子都不能在两个世界任意穿梭。因为他清楚的知道，石田秀子显然是被困守在他的那个世界。而胡家声能来到这个世界看起来更像是个错误。
虽不明白石田秀子做着什么实验，但实验失败了，那石田秀子又是怎么看到蝴蝶几天后死了的事情呢？
沈约没有问，因为他知道胡家声肯定也不懂。
很多时候，智力不是随着年纪而增长的，随着年纪衰退倒大有可能。
“石田秀子很郑重的问我——如果我有心愿，希望做什么？”
胡家声回忆道：“我当时咬牙说希望石田秀子去死。”
沈约轻叹一口气，他真的没有看出那个睿智的老太太会有那种忍耐力。
姜老弥辣，沈约最初看到石田秀子的时候，只感觉这老妇年轻的时候绝对不好惹，却没想到她对胡家声百般隐忍。
这或许只能说明一点——石田秀子是个有担当的女人，她能直面自己的错误。
这是个优秀的品质。
优秀的人生本来就是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没有忘记你的原则底线。
“石田秀子很是歉然的对我说——实验没有完成，她不能死的。”
胡家声又道：“她问我是否还有别的心愿。我那时候清醒了一些，咬牙道——我希望害死蝴蝶的人都马上死掉。石田秀子沉默良久，对我承诺——好的，我帮你做到这件事情。”
三王不明所以的样子，只是因为沈约在听，这才耐住了性子。
沈约内心却寒。
他突然想起四大家主和他会面的时候，李巨人曾经说过——在事发后一周内，村中的人除了我们四个，死的干干净净！
村子的那些人死的时候如同被雷劈死一样。
四周村子的人因此感觉蝴蝶的鬼魂在复仇，对李巨人这几个孩子极为厌恶，这才导致李巨人他们四人背井离乡，开创了新天地。
沈约当时听说，自然不信鬼复仇什么的，但他也是不明所以。如今听闻胡家声这么说，立即意识道——那些害死蝴蝶的人，是被石田秀子杀了个干干净净！
胡家声看到了沈约的神色变化，突然问道：“害死蝴蝶的人，难道真的都死了？”
沈约微微点头，“一个村子的人都死了。”
胡家声默然良久，却没有什么解恨的感觉。
杀死仇人，终究也换不回爱人的性命。
仇恨自然不能让人愉悦。
二人对默片刻，胡家声终于道：“石田秀子虽然答应我，但我始终不信她。我的伤口不可思议的好转后，我勉强挣扎起来想要逃走去找蝴蝶。蝴蝶哪怕死了，我也要到她的墓前说说我的心意。”
沈约心道你能找到蝴蝶才是有鬼了。可心中蓦地一动，暗想既然这个世界有另外一个藤原野望和叶宣儿，那会不会有另外的蝴蝶和胡家声呢？
xiaoshuting.info
会不会也有个沈约？
他越想越感觉有点玄妙，但内心的感觉却是——世界类似，但也有不同的地方。有些人，在明暗世界，好像只有一个。
胡家声喃喃又道：“结果我无意中听到石田秀子和手下人的对话。”
沈约提起了精神。
胡家声沉默了会儿才道：“那手下对石田秀子道——秀子，你不能前往那个世界，那太危险了，因为我们虽有月亮角，但始终没有找到两界的真正来往通道。你这么一去，只怕再也不能回返。”
看向沈约，胡家声问道：“我那时候不明白他们的意思，但你当然明白他们说什么？”
沈约微微点头。
月亮门虽是明暗两界的通道，但以多年后、暖玉才费尽周章的将他沈约送过来的情况推测，哪怕在暗界，开启月亮门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事实也是，石田秀子数十年一直没有回转！
“石田秀子那时却说——她犯下的实验错误，她一定要承担。”
胡家声说到这里也有些钦佩之意，“我虽然痛恨石田秀子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但我又不能不佩服这个女人，这女人有担当！”
轻轻一叹，胡家声唏嘘道：“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石田秀子。”
话音停顿了会儿，胡家声平复下情绪道：“但她和我最后见面的时候，曾和我说过……再见我的时候，会送我回转属于我的世界。”
似乎在掐指计算，胡家声看着自己的手指道：“我就一直等着，开始的时候，我还能计算每天、每月、每年……可是……”
他的目光有些游离道：“后来我已经不想去数了。”
胡家声没有解释原因，沈约却是了然。依照他的粗略判断，胡家声最少等了70年以上。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人生七十古来稀，这句话说的意思就是人活到七十的并不多。
胡家声几乎等了常人的一生。
等的绝望。
绝望中的你通常只有麻木，又怎么还会有希望的一天天的数下去？
741节 抓捕
胡家声停止了叙说，他的经历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复杂——被一个实验的错误，带到一个错误的世界，度过了凄凉的一生。
有时候，活的长久并非幸福的事情。
沈约却是眉头微皱。
他感觉胡家声还隐瞒了很多事情，不过他终究明白了蝴蝶一案的所有内情。
桌上的面已经凉了。
海王建议道：“师尊，要不今天先到这儿？”
沈约缓缓起身，胡家声却是拦阻道：“沈先生，你还没有说石田秀子在哪里呢。她真的回来了？”
目光微闪，沈约淡淡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胡家声露出恼意。
沈约继续道：“但我可以告诉你几件事，她遵守了对你的承诺，为你复了仇。她为了一个实验失误，用了几十年来弥补这个错误。”
胡家声本是握紧的拳头慢慢的松了开来，轻吁一口气道：“她真的还活着？”
他恨的不是石田秀子，而是这些年无奈的时光。
沈约轻轻点头，“石田秀子虽未对我提及你的事情，但我知道她一直没有放弃回转的念头。我能来这里，本是因为石田秀子的缘故。因此石田秀子可能已经到了这里。”
盯着胡家声，沈约缓缓道：“你已深知石田秀子的为人，一个为了弥补错误不惜困守数十年的人，自然不会忘记对你的承诺。”
他没有做出肯定的结论，但内心对这个事实已经深信不疑——石田秀子如果回来了，一定会联系胡家声。
一念及此，沈约立即道：“如果石田秀子找到了我，我会向她提及你。不过她要是先找到了你，还请你通知我，我很想再见她一面。至于怎么联系……”
他正思考时，突然收声。
警觉已生。
与此同时，周围全部陷入黑暗，只残余天上红月洒下来的清冷如血一样的光辉。
三王霍然站起，沈约低喝道：“不要妄动！”
他内心不知为何，感觉到有极度危险从四面八方缓缓的逼近。
那是如同被猛虎包围的感觉，可是……他们由始至终都没有惹什么麻烦，突然出现了这么一股力量逼来，目标就不应该是他们。
“胡家声，怎么回事？”沈约低声问道。
他发现胡家声和那个垂头的少女并没有太过紧张，这说明这爷孙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
胡家声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判官来了。”
判官？
版图的执法者？
判官过来做什么？
执法抓人？
沈约脑海中转过数个念头，就听有冷酷的声音从空荡的四周传来，“有罪犯进入暗黑街。判官执法抓捕，无关人等原地勿动，若有协助罪犯者，视同同罪，格杀勿论。”
声音重复了一遍，然后四周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
沈约一看这种肃然却有序的场面，就知道在暗黑街，这种情况经常发生。
他示意三王稍安勿动，自己微闭了眼睛，将触感向四周投射了出去。
那是一种奇特的感觉。
禅修者最常见的修行就是止观双运、定慧相成。
止为静，观为照。有止才有定，一会儿都安静不下来的人绝对无法禅修，静下来才能照，照中生慧、才会有观察这个世界的真正大智慧产生。
智慧不等同于聪明。
聪明是能很快的圆熟某种规则，但智慧却可说是总览全局的一种认知实见。
全局不止包括聪明研究的社会规则、人际关系，全局外延可至自然、天地、宇宙，内照至自身筋骨血肉、秋毫之末，乃至心性最光明的层次。
沈约自重温镜观之术后，常观我、人、寿者、众生四空。
这是禅修的一种习练法门。
观我空去我执，我执一去，人体就不会囚禁在自身狭隘的空间，更能感觉周边异动。
如果简单来比拟，那就是你沉迷游戏，别人找你吃饭你充耳不闻，但你若放空自己，会很快觉察到饥肠辘辘的感觉，不等别人叫你吃饭，你自己恐怕就会点个外卖。
沈约多日数战，但得益幼时的根基，念念勤修，自己都感觉最近感觉敏锐了太多。
笔趣阁
有四个全身盔甲的人正从四个方向向饮食档口中心地带搜索。
“看到”那四人的盔甲，沈约心中微凛，他那时候想到了李巨人制造的钢甲铁拳。
那四人的盔甲远不如钢甲铁拳的规模，但那四人双手举枪，举手投足间都比钢甲铁拳流畅太多。
盔甲已经融入了这四人的身体，他们的盔甲不但能有效防护自身，还能帮助他们完成许多高难的动作。
他们举着枪走的虽慢，但方向极为坚定。
这么看来，他们已经发现叛逆的方向，他们的头盔只怕有金甲战神的装甲那种扫描功能。
而且更高明！
沈约脑海中迅疾的分析。
无论对方是敌是友，他都习惯先将对方分析透彻。
“看”四人的枪口指向蔓延，要抓捕之人，和他们只隔着两个格子左右。
罪犯就在左近。
沈约想到这里，感官向左近的格子间延伸，然后就听到有剧烈的心跳声从那个格子间传来。
三王这种人自然听不到，可沈约专注的感觉后，脑海中已经闪过一个影像。
一个带着黑色头罩的人正持枪指着一个店主模样人的脑袋，同时捂住那人的嘴巴。
剧烈的心跳声是从这两人的身体内传出的。
而那四个判官有一个已经快到了那个格子间前，还有一个判官已经到了格子间的背后。其余两个掐住了格子间前后的道路。
沈约瞳孔微缩，这四人看起来作战极有经验，而他们的这种做法显然是认为由一人对付罪犯已经足够，其余的人只是协助抓捕、或者切断罪犯任何逃走的可能。
虽然动作不快，但是抓捕的举动很稳。
稳的让人绝望！
沈约看不出那个罪犯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举枪的判官终于走到那个格子间前。
格子间黑暗，从外看去，似乎看不到其中的动静。
可判官手中枪的枪口却是异常准确的指向那个戴着头罩的罪犯脑袋。
罪犯闪身躲在人质之后，不露一点空隙。
“放下武器，双手举起走出来。”
判官冷冷道：“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等待审判官最终的裁决。”
742节 宣战
声音冷清的响彻长街，让人不寒而栗。
沈约听到判官的话，脑海中立即闪过个新的总结——高地城也分很多职业，使者收尸，判官抓捕，但定罪的却是审判官。
审判官多个审字，应该和他那个世界的法官类似。
罪犯没有放下武器，突然向沈约的方向看来。
沈约心中微凛。
他不是真正的看到，而是感觉到的，因为他们中间还隔着格子间木板，但罪犯看什么？
“你有最后三秒的时间。”
举枪的判官声音如同生铁一般的生冷，“3、2、1……”
他数秒和机器般，压迫之意极为萧杀。
“1”字落地时，罪犯突然撞向沈约那个方向的木板……
与此同时，一道红光已经冲破格子间后方的木板，正击在店主的身上。
店主立即倒地。
可罪犯却在攻击到来前，突然一枪轰出，子弹自带爆破性质，连破数面墙板，而罪犯硬生生的撞开了残缺的墙面，几个纵越，竟然到了沈约这个格子间，伸手向那个垂头的少女抓去。
众人愕然。
谁都没有想到罪犯会有这招，哪怕沈约都是很有意外，因为这个罪犯的举动有些蹊跷，他这么费力不是逃走，还想抓人质抵挡？
念头微闪，沈约才待起身，却终于忍住。
因为有人竟比他抢先一步向那个罪犯冲去。
竟是懂王王双全！
罪犯突至，李斌、炮王都是下意识的退后想要掏枪，哪怕沈约都没想到有些懦弱的懂王会突然扑了上去。
为什么？
沈约心念一闪，但仍没有稍动，因为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幅画面。画面的内容让他也是忍不住的惊诧。
王双全及时挡在了那个垂头少女的面前，已经扑住了那个罪犯。
可他太过急切，却忘记了罪犯手上还有枪支。
罪犯举枪。
那个一直垂头的少女突然抬头，出脚！
她一脚就踢飞了那罪犯的手枪……
手枪飞空。
李斌、炮王见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时，那低头的少女又是一记回旋踢，竟将那个罪犯凌空踢飞，撞破了格子间的木板，滚到了路口的地面上。
李斌和炮王两人张大的嘴巴可以吞得下两个鸭蛋。
那负责抓捕的判官随即到了那人的身前，才待说话，突然举枪。
罪犯突然又摸出了一把手枪！
手枪小巧。
就在判官举枪要还击的时候，罪犯突然以枪抵住口腔的上颚，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砰！
暗夜中传来一声刺耳的枪响，那罪犯虽然带着头罩，但那一枪后，脑后还是飞出一团血雾。
众人惊呆，然后看着那罪犯缓缓的倒向了地面。
这人宁可自尽，也不想被判官抓住？
沈约目光微闪，心想难道在某些人的心中，审判官是阎王一样的存在？因此罪犯根本不要这个机会？
判官却没有任何惊诧的样子，收了枪支，略带着冷酷的看着面前的尸体。
另外一个判官已经到了和牛面馆前，冷漠道：“核查身份。”
他取出间器空中一划，有道光影从众人身上掠过。
光影一直是绿色，但到了沈约面前，突然变成了亮红色，就如机场安检红灯闪烁般。
海王立即道：“他是……”
不等解释，判官已经望来。头盔下的双眼满是死灰之色，海王立即收声，不敢再说什么。
“出示你的有效证件。”判官盯着沈约，一只手已经摸在枪柄上。
沈约感觉这倒很有老米的防范架势，缓缓的掏出间器。
空中的光影在间器上划过，然后显示为绿色。
判官微微点头，摸枪的手已经垂了下来。
沈约再多了一个认知——这里的执法人员有快速鉴别世人身份的手段，这应该是得益于版图的那些纳米机器人。
光影到了沈约这里显示红灯，意味着他不是版图的人。
非版图的人，需要有些别的东西来证明身份。
丽晶宾馆服务生给予他的这个间器，很有友善之意，避免了很多的麻烦。
那个检验判官确定了沈约的身份后，目光在店中扫了一圈后，转身向店外走去，看起来要和伙伴去处理罪犯的事情。
轰！
一道火光突然从遥远的夜空射来，正中那判官的胸口！
而早在火光射来时，沈约和那个垂头的少女先后扑到了胡家声的身边，带着他向一旁闪去。
躲！
沈约同时喊道！
火光带着那个判官如同炮弹般向后厨的方向冲去，轰开了木板，一直将那个判官送到了后街的半空。
爆炸的威力不但将判官送到了半空，而且让整个格子间尽数坍塌。
判官人在半空时，就已经拔出了配枪。
沈约眼皮一跳。
他带着胡家声窜出格子间的时候已经看清，轰走判官的好像就是枪榴弹。
这种枪榴弹的威力恐怕不逊于炮王持有的榴弹枪。
那种榴弹若是射中沈约那个世界的坦克，恐怕都能将坦克射出个窟窿，可射在判官的身上，判官竟然还有反击的余力？
判官身上的保护盔甲，只怕比沈约想象的更要强大！
可沈约已经顾不上那个飞向后街的判官，抢在被爆炸波及之前，已经带着胡家声冲出了格子间。
那个少女见沈约救了胡家声，也跟随沈约冲出了格子间。
海王三人交手不行，逃命倒是一流，几乎毫不犹豫的随沈约冲出。
火光划过时，正在检查尸体的那个判官霍然回头看向火光射向的格子间……空中有火光再显。
有颗榴弹同时击在了那检查尸体的判官身上。
那判官反应极为快捷，在被榴弹轰中的刹那，还能及时的侧身闪避。
榴弹半擦着他的铠甲而过，轰到了远方。
远方火光冲天，如同烟火般绽放。
那个判官却是及时拔枪，喝道：“杀死！”手枪模式立即切换。
方才抓捕罪犯的时候，他的手枪显然是击伤模式，但这刻受到致命的攻击，立即切换杀死的模式。
杀无赦！
判官枪管中一道亮光还击、射向榴弹射来的方向。
轰的声响。
远方烟尘弥漫。
那个判官还击的时候，心中凛然，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同僚已经被轰飞了两个，剩下的那人也是在寻找掩体，一时间不能上前支援。
而与此同时，有一辆汽车倏然到了他头顶的方向。
有一个人竟从车上跳了下来，落在地上没有丝毫迟钝，举枪向反击的判官射来！
畅想中文网
众人惊错，沈约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丽晶宾馆服务生说过的话——和判官做对，就是在和版图宣战，请沈先生一定要牢记这点！
这个人不但在和判官做对，还敢开枪。
他在向版图宣战？！
743节 伍百
乒乒乒！
轰轰轰！
双方之间火光和光影反复。
那跳下汽车之人右眼戴着个眼罩，看起来是个独眼龙，他也继承了独眼龙形象的一贯强悍风范，手持一个口径颇大的手枪，保持冲锋的状态向判官冲了过来。
敢在判官面前，维持这种进攻的姿势，要有非一般的胆量。
火光震撼，但判官回击光影的杀伤力丝毫不逊来人的手枪。
沈约做出这个判断是依据两边爆炸的威力计算。
无论汽车上跳下的那人，还是判官，拿的都不像是枪，而像是炮！
谁都难以想象，寻常的手枪，会造成那么大的杀伤。
如果这两人一对一，沈约会赌判官有六成胜算。
暴雨不终朝。
判官的武器弹药似乎是无穷的，因为他射出的是光影子弹，但独眼龙的手枪还是靠火药支撑。
他的枪中能有多少子弹。
在独眼龙枪中子弹耗尽的时刻，就是判官还击的时候。
枪榴弹都难杀死的判官，对于独眼龙的攻击竟持谨慎态度，似乎独眼龙用的枪支，比枪榴弹还要凌厉。
“咔嗒”声响。
手枪子弹终于耗光，而独眼龙也冲到那个罪犯的近前……
持枪判官立即回击。
而其余的三个判官也同时进入进攻状态。
沈约早带着胡家声躲的远远的，却还留意着场上的动静，他的预判突然是……判官也奈何不了那个独眼龙。
独眼龙是有备而来。
“伍哥！”高空有人叫喊，随着叫喊声传来，空中已经落下一杆散弹枪模样的枪支。
落下的不仅是枪支，还有弹袋。
独眼龙只有一只眼，但有两只手，抓住弹袋斜跨在肩头，随即抓住那杆散弹枪，向沈约附近的那个判官轰来。
判官向一旁没人的地方跳出。
轰！
地上突然多出个窟窿。
有泥土纷飞。
巨大的冲击力让沈约几人的头发都要飘了起来，胡家声却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沈约惊骇那散弹枪的威力时，突然感觉有人在注视他，扭头看了眼，见到那个皮肤有点黑的少女正在看着他。
见他望过来，少女并没有移开目光。
沈约脑海中闪过樱花在雪中屹立的场面。
独眼龙一枪轰得判官也得躲避，没有迟疑的再次上前，一拉枪栓，有粗大的红蓝色子弹上膛，他随即调转枪口，向着另外一个判官轰去。
光影同时射来。
那个判官和独眼龙几乎同时开枪，但沈约却敏锐的察觉，独眼龙占了一丝先机。
只一丝。
但足矣。
高手相争只争先。
独眼龙开火快了一分，那个判官在对方的压迫下，开枪的时候枪口已经偏了几分。
光影从独眼龙身边偏过，那个还击的判官早在之前向一旁跳了出去。
这些人不是第一次交手。
沈约暗想。
不然判官不会躲避独眼龙的射击，也不会对独眼龙的攻击这么小心对待。
独眼龙一枪逼飞另外一个判官，随后毫不犹豫的再次上膛子弹，再向第三处方向轰去。
沈约头一次见到这么猛的人物。
判官似乎经常见到这种人物，因此表现的更是谨慎。
沈约已经听到那个检查尸体的判官在呼叫，“叛军伍百出现在高地城，呼叫增援！”
叛军伍百？
独眼龙叫做伍百？
沈约闪过这个念头时，有一人从半空跳了下来，用带绳索的钩子勾住那罪犯的尸体，然后抓住那绳索，绳索急缩，带动那具尸体向空中飞去。
抢尸？
和判官、使者抢尸！
当初沈约听丽晶宾馆的服务生说不要和使者抢尸、不要和判官做对时，还以为这不过是个笑话。
可如今想来，服务生的意思却是——你最好不要加入叛军的行列。
有一股力量，在和版图做对？
沈约很是惊诧，依照他的印象，版图已经将洲际整合成一块，这种整合比以往任何一个国家都要强大。
可竟然有对抗版图的力量，而且杀进了高地城？
他思考的功夫，独眼龙开出了最后一枪，已经没入了黑暗。
尸体抢到，独眼龙立即后退。他的目的看起来就是抢尸，目的达成，自然不用继续血战。
判官是杀不完的，但他的命只有一条！
整个饮食档口已经被轰塌了小半。
判官终于从掩体处走了出来，并没有立即追击，而是对着肩头的通讯器道：“147号判官禀告情况。金汤叛军前锋指挥官伍百突然到了高地城，方才抢走潜入高地城秘地的罪犯的尸体。请审判官裁决。”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
沈约有些讶异。
他不是个容易震惊的人，但听到金汤叛军四个字的时候，还是心头跳了下。
这个金汤应该和他那个世界的金汤安保没有关系吧？
虽是这般想，可他脑海中还是忍不住浮出了金鑫的身影。
在前往这个世界前，沈约已经知道……暖玉一直尝试让金鑫和暗界的另外一个疑似金鑫的人取得联系。
金鑫梦中那个疑似金鑫的人，会不会是金汤叛军的人？
沈约难以想下去。
判官终止了和审判官的通讯，对着暗夜的居民道：“叛军造成的损失，会由高地城的组织平摊。因此叛军再有行动，需要你们立即向我们汇报，多谢配合。”
言罢，四个判官汇聚在一起，低声商议了几句，向着独眼龙退去的方向行去，很快也没入了黑暗之中。
海王这才哆哆嗦嗦的站出来，建议道：“师尊，我们还是回丽晶宾馆吧。”
他们就是出来吃个饭，然后差点死了三次。
从开始的持枪抢劫，到罪犯出现，再到判官和独眼龙交火，要不是他们幸运，只怕早就成了枪下亡魂。
这个世界还是比较危险的。
沈约“嗯”了声，看了眼坍塌的格子间，问道：“胡老先生，你们就睡在这里？”
胡家声看了一眼还在燃烧的店面，“想必你会给我安排个住的地方？”
沈约突然感觉软饭男也有优点，最少他会提出明确的需求——我就是要吃软饭！
beqege.cc
这比又想吃饭，还要你客气的挽留几次才肯买你面子留下的人强上一些。
“丽晶宾馆可以安排！”沈约建议道。
胡家声并没有反对，只是喃喃道：“很好。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能住进宾馆。”
他没有反对，沈约立即拿出间器，招来车辆，向着丽晶宾馆的方向飞去。
黑暗中，独眼龙却如同暗夜的壁虎般，很快甩掉了判官的追击，拿出个奇怪的通讯器，低声道：“少爷，我发现了你说的那个家伙！”
那面有个粗犷的声音传来，“我艹！他真的出现了？我做的梦是真的？”
744节 藤原家族的仇人
沈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灰暗的天空，不见红月。
宾馆的奢华程度不下迪拜八星，足以让住在其中的人忘记外边的天气，风雨还有不久前、才发生的激烈冲突。
沈约却没有忘记。
他昨晚回到丽晶宾馆，服务生对他们的狼狈视而不见，只是做着服务生应该做的事情。
对于多出的两人，服务生也是免费提供房间居住。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藤原野望做的已经无可挑剔。
沈约被安排在总统套房。
整个套房只有他一个人居住。
当然，服务生已经暗示说他可以选几个人一块度过个愉快的夜晚，沈约明白服务生的意思，却委婉的拒绝了。
他不是没有欲望，但他的修行让他可以压制住欲望。
如今不是狂欢忘却的时候。
警戒早就开始！
他回转的时候，再次在凌晨2：33开启反力之鹰的记忆，这一次，他又陷入了骷髅攻击中，并没有得到太多的收获。
稍睡了两个小时，他早早的起来端坐入定。
和某些企业家的两个小时睡眠理论不同，他入睡是修行的补充，等感觉精神奕奕的时候，立即入定。
入定中，他由初禅进入九次定，然后退转再观。
悟性的话语又回到他的记忆中——修行者的禅定境界本按次第进阶，四禅息停脉住，当比三禅更为奇妙，九次定更是修行者证得的必要途径。但如要入世，就不应该对次第有高下分别之心，因为每个层次都是禅修者对世界观察的一个窗口。
窗口不同，领悟各异。
真正的修行者，本不应该抱此弃彼，而更应该宽容的看待这个世界。
昔日的教诲仍犹在耳，可师尊却已然圆寂，沈约一念及此，心情微有黯然，就听到房间外有轻微的声响。
他脑海中瞬间出现那个低头少女的模样，亦明白在尼婆国，为何那主持可以探知他。
这不是预知，而是禅修的一种观感外延。
略微想了想，沈约放松意念，下榻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就见低头少女转身要走，听到门响，立即回转头来。
她不再低头，抬头的时候，沈约似乎又看到雪地里樱花的怒放。
不畏寒冷的绽放。
沈约目光复杂，因为他从少女的身上看到另外一个人——就在不久前见过，那个少女很是自信，也很乐观聪明，因为她有一众宠爱自己的亲人在身旁。
眼前的这个少女没空做肌肤护理，也没有乐观自信，她看起来连个亲人都没有。
胡家声不应该是少女的爷爷。
不同的道路，本有不同的变迁。
但真正的心性，或许却从未改变。
见沈约望来，那少女咬唇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否打扰了你。”
沈约笑笑，“进来坐吧。”
他回房坐在椅子上。
那少女轻轻的带上了房门，打量下四周，眼中并没有稀罕之意。
见沈约坐在椅子上，那少女忍不住问了句，“你为什么不坐在舒服的沙发上？”
沈约看见她站立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坐。怕坐脏了这里？”
少女握着衣襟，她的衣裳并不干净，上面还有油烟污垢。
半晌，少女终于道：“是的，我怕坐脏了这里。我不想忍受别人的白眼，或许泥潭一样的日子更适合我。”
沈约笑笑，“我也不习惯坐太舒服的地方，因为有句话说过——你走的太顺的时候，就要考虑是否在走下坡路了。”
少女咬了下嘴唇。
“太舒服的地方，也会磨掉你的感觉。”
沈约看向窗外灰暗的天空道：“就如我们总在灰暗的天空下，渐渐的，会忘记了蓝天的模样。”
那少女突然道：“你在警惕什么？”
沈约笑笑，“我现在看起来很不错，但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问题找上来呢？有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他不是灌鸡汤，因为这是大雪山禅修者的一个共同观点。
很多禅修者并不畏惧死亡，因为死亡是他们真正证悟的时刻。
听起来很奇特，但正因为这种认知，才会鞭策他们时刻修行，有些修行者临睡前都会将茶杯扣住。
不是为了卫生，而是不知道自己明天是否会醒来再用这个茶杯。
“你应该暂时不会有危险。”
那少女突然道：“因为你是丽晶宾馆的贵客，在高地城，哪怕酒店都无法提供丽晶宾馆给予的保护。”
沈约微扬了下眉头，“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那少女犹豫了会儿，“我是听说……”
突然咬了下嘴唇，那少女似乎下定了决心，“因为我是藤原野望的仇人，是以一直留意丽晶宾馆的事情。”
沈约稍露意外的表情，却没说什么。
“藤原家族灭了我的家族，我因为没有参与当初的争斗，这才活了下来。”
那少女说开了，再无隐瞒道：“我一直想要复仇，但我没有能力。”
“那你找我做什么？”沈约问道。
那少女垂头半晌才道：“我想让你帮我。”
霍然抬头，那少女解释道：“我不敢奢求你帮我报仇，可请你将我带在你身边。”
“然后你找机会刺杀藤原野望？”沈约反问道。
那少女立即摇头，“绝不会，我杀不了他，我知道。我不会自不量力，也不会牵连你，让你难做。”
沈约反倒有些奇怪，“那你的意思是？”
那少女恳求道：“我就请你将我带在身边，因为你是个自由人，你有自由。你如果能将我带出高地城，我对你感激不尽。”
“你出不了高地城？”沈约有些意外。
那少女摇头道：“不能。我是低等人，每日赚取的间勉强度日，无法支付出城的费用，更难以躲避出城后的围剿。”
“谁会围剿你？”沈约不解道。
“高地城是版图的地方。”
那少女解释道：“在暗黑街的人虽会有危险，但危险的程度远不如在城外。因为这里毕竟有判官，判官的存在会让大多数人采用合法的途径，只有垂死的人才会亡命出手。”
yyxs.la
沈约微微点头。
“但城外很多地方却是弱肉强食的存在。”那少女带着畏惧道：“城外的人不受判官的保护。”
沈约看着那小心翼翼的少女，“因此……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
少女先是一怔，随即感觉这可能是一个机会，望向沈约，少女稍显羞涩道：“我叫松野芳华。”
745节 不能动的女人
原来这个少女就是暗界的松野芳华。
看着眼前这个皮肤稍黑、很是粗糙的少女，沈约眼前又浮出他那个世界、松野芳华的模样。
在他的那个世界，松野芳华是幸福的、自信的，也是充满阳光的。虽置身灰色组织，但松野芳华并没有因为灰暗而阴暗，反倒是乐观向上满是憧憬的。
因为她有爱她的父亲，不停给她指导的爷爷，爱护她的朋友，疼爱她的奶奶……
眼前的松野芳华什么都没有。
在他沈约的那个世界，住吉会的松野家虽然在东瀛排名第二，但却有争夺第一的实力，反倒是山口组每况愈下，坂田横夫投靠了米国人，却几乎将山口组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在这个世界，藤原野望展现了他的能力，这里也不像有什么山口组，而住吉会的松野家，似乎已经被斩尽杀绝。
为什么？
沈约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看着松野芳华道：“芳华小姐，幸会。”
松野芳华愣了下，“为什么这么说？”话音顿了一下，她补充道：“你本来不是这么俗套客气的人。”
沈约笑笑，“那我是什么人？”
松野芳华认真的说道：“能连续答对歌剧女王十一个问题的男人，无疑是极为真诚的男人。”
沈约微眯起眼睛，奇怪道：“歌剧女王很有权利？”
松野芳华讶异道：“你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居然敢和她交谈？”
沈约淡淡笑道：“或许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我才敢和她交谈。”
初生牛犊不怕虎嘛。
松野芳华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却是摇摇头。
沈约感觉眼前这个松野芳华和他那个世界的一样——都有自主思考的能力。
这是难能可贵的事情。
在这个人云亦云的时代，知道独立思考的人已经极为罕见。因为大部分人的人生中，九成需要别人的建议。
他们不像是在过自己的人生，似乎只想成为别人人生轨迹的一块拼图而已。
半晌。
松野芳华解释道：“歌剧女王没有太大的权利。”
沈约一怔，不可想象的模样。
在他那个世界，没有权利敢这么装酷、敢对藤原野望如此不敬的女人，恐怕早被社会吊打后铲除。
不融入，就社会性死亡！
“但歌剧女王却是应这个世界而生的。”松野芳华有些感慨道。
沈约也有点儿这种感觉，但始终搞不懂叶宣儿这种人为何会在这个世界如此耀眼，“为什么这么说？”
松野芳华解释道：“因为这个世界已经变的完全不同。在以往的时候，说假话是攫取利益的一个很重要的手段。”
沈约微微点头，他承认这个事实。
有个文学大家早借一本日记说出这个世界是吃人的本质，可惜却少人明了。
吃人不是说如野兽般的吃掉同类的尸体，更多的含义是同类相残。而想要干掉对手，自然要使用狡诈的手段。
在沈约的那个世界，使用狡诈的手段渐渐被看作是理所当然了。
狡诈和谎言是孪生兄弟。
因此从本质来讲，松野芳华说的非但没错，而且认知极为深刻。
“但在这个世界，说假话却已经得不到什么利益。”
松野芳华柔声说道：“规则就是规则，所有人都要依照规则做事。违背规则的人，若是再查出用谎言编造真相，就会得到审判官严厉的裁决。”
沈约琢磨了会儿才道：“严厉到什么程度？”
“严厉到会立即剥夺你的生命！”松野芳华认真道。
沈约有些明白了，“歌剧女王说的一直都是真话？才会被这个世界所尊敬？”
这是个很有趣的世界。
沈约从来没有觉得世界有趣，但这一次，他真的觉得这个世界很有趣。
史上从来没有过这种规则。
或许规则表面曾经存在过，可从未真正被执行过。
松野芳华微微点头，却又摇头，“歌剧女王以求真出名，可能被这个世界的某些人尊敬，但不是所有人都尊重她。”
沈约自然明白这点——无论什么人，都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尊重。哪怕是释迦那种无私宽容、授人以渔的人物，也会被人骂成是骗子卫道士。
“但歌剧女王却得到了版图的器重！”
松野芳华轻轻叹口气道：“谁都不知道歌剧女王如何做到的这点，但版图却赋予她在版图中、最为重要的一项权利，那就是真正的自由。”
沈约双眉微扬。
自由的概念他听得多了，自由鸡汤他也没少喝，可听松野芳华的意思——这里的自由是非常宝贵的。
不是鸡汤的那种自由。
“在版图中，歌剧女王可以自由的向任何人提问，无论身份贵贱高低，她认为错误的答案，就可以扣除对方一半间值。”
松野芳华轻叹道：“因此她要搞死一个人，通常只要问几个问题就好！”
沈约哑口无言。
这的确算不上权利，但很有震慑力！
随即有个困惑，沈约轻声道：“但没有人想着……要对歌剧女王不利吗？”
这很正常。
很多时候，说真话是不受欢迎的。
在米国，说真话甚至是要死的，比如说斯诺登。
叶宣儿若总是对别人提问，没事搞掉别人的大多数间值，难免会得罪很多人。
很多人被揭露真相，第一反应绝不是感谢，而是愤恨——看起来奇怪，却是人性最为真实的反应。
松野芳华明白沈约的意思，“当然有人想让她死，但一般人是无法靠近她……”
沈约想到那个几乎被丢到车轱辘下的人，微微点头。
“在版图中，有能力铲除歌剧女王的人，却不敢动手。”松野芳华又道。
“为什么？”
沈约对藤原野望对叶宣儿一忍再忍的事情，一直想不到原因。
“因为叶宣儿是版图器重的人啊。”
松野芳华反倒有些奇怪道：“你看起来对这些规则真的一无所知。”
沈约没有羞臊，他不知道就不知道，他又不是百科全书，不知道有什么好羞臊的。
beqege.cc
不知道装知道，才是件耻辱的事情。
松野芳华凝望着沈约迷人的微笑，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版图赋予叶宣儿提问的权利，这就是个不能动的人。若有任何人敢对歌剧女王不利，版图就会动用全版图的力量将相关的人全部铲除。”
看向沈约，松野芳华极为认真的说道：“版图有能力做到这点，也没有任何人敢质疑这点。”
沈约呆住了。
746节 抢手货
叶宣儿很强势。
在沈约的那个世界，叶宣儿就是另类强势的女人，沈约都不能不承认这点。但不能否认的是，在沈约那个世界，叶宣儿的强势更多是因为她的背景。
都在讨论女拳，可真正的女拳后面都是有南拳在撑着。所谓的女性独立，也不过是沈约那个世界做出来的一个幌子。
女拳南拳任重路远。
沈约并没有想到，这个世界却真正赋予了叶宣儿一种权利——不是女拳，而是真正平等、自由的权利。
这种权利并非依靠背景，看起来更是依仗叶宣儿个人的能力。
版图让叶宣儿可以随意求真——这是一种极大的自由。
因为没有阻力。
求真的人往往会死在世俗愚昧的拦阻之上，烧死布鲁诺并非个例，事实上，虽然没有明面的烧死，慢慢炖死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无人理会。
但对于世俗的愚昧，暗界版图给出的答案却很清晰——你敢阻拦真正的自由，我就干掉你！
你们一起阻拦？很好，我会将你们团灭。
这就是藤原野望不能对叶宣儿动手的原因。
只要在版图的监视下，再巧妙的计划，都有可能被版图发现，藤原野望要动叶宣儿，付出的代价可能是他多年的全部根基！
叶宣儿是怎么得到的这种际遇？
沈约都很是钦佩。
看着沈约，松野芳华也满是钦佩道：“这些年来，歌剧女王连续对一个人说出回答正确的次数最高是五次。”
沈约好奇又是好笑，“这么说……我是个记录？”
“你不但是个记录，你还是个奇迹。”
松野芳华认真道：“你恐怕还不知道，你的奇迹已经传遍高地城的任何一个角落。而且很快会传遍洲际，到时候来找你的人会多如牛毛。”
沈约自语道：“看来，这是我最后一个清静的早晨了。”
他当然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找他。
苍蝇寻找牛粪，蜜蜂找寻花朵。
自然界的规律在人世间一样存在。
他沈约这么有名，就一定会有人想办法利用他的名声。在他的那个世界，这本来也是一个永恒的游戏规则。
他也终于明白服务生为何那般豪爽的开出条件。
而松野芳华很快的指明了这点，“因此你现在很值钱。”
松野芳华提醒道：“你哪怕不答应藤原野望开出的条件，但你出了丽晶宾馆，还会有很多人会对你开条件。”
注视着沈约，松野芳华又道：“但你如果答应了藤原野望的条件，别人就不能再收买你。这也是版图的规则！”
siluke.com
这就是霸王条款的变形版。
沈约暂时这么假设。
松野芳华突然道：“你好像很不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
沈约笑了笑。
松野芳华试探的说道：“那我可以和你说些比较重要的事情。”她见沈约点头，立即道：“高地城是独立于洲际的独立城……”
沈约兴趣大增，他一直想要尽快熟悉这个世界，可看三王糊涂的模样，明显比他还不了解这个世界的。三王说的，他要费力去甄别——因为错误的居多。
这很正常。
当局者迷嘛。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看书还可领现金！
而胡家声虽生活在这个世界，但显然又生存在自己的世界。
这样的人很多。
根本无视世界的变迁，只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
以其昏昏、是无法使人昭昭的。
难得遇到松野芳华这种很清醒的人，沈约饶有兴趣的问道：“你知道如今是个怎样的世界？”
这是个难题。
一般人都难以回答。
不想松野芳华立即道：“这是个智能世界。我怀疑……人工智能已经掌控了这个世界！”
沈约瞳孔微缩。
良久，沈约才缓缓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他和金鑫谈论版图的时候，一直搞不懂究竟是谁制造的版图。
米国人都不行。
版图如春雨润物般，在不知不觉中渗透世人的各个方面，等世人对其警觉的时候，已让世人欲罢不能，却又无法根除。
世人逐利，版图就给世人最显眼的利益。世人逐功，版图就给世人排位立名。这个世界的人想要什么，版图就会给世人提供。
这样的一个系统，世人又怎么会排斥？
这和沈约他那个世界的大数据分析很是类似。
大数据分析的用意就是——了解客户的需求，然后勾引膨胀你的需求，尽量让你在全无察觉的情况下、用你自己的生命满足自身的需求。
但你如果因此而死，大数据会告诉你——我们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有问题的只是你！
别人为什么不会这样呢？
如果冷酷一些来说——诱骗人吸食兴奋剂也是一样的套路。
当然有人会说，都是成人了，自己那点自控力没有吗？但世人的自控力，显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强大。每个涉毒的人多半都以为自己与众不同，但最后还是会和蝼蚁一般。
大数据已经有些恐怖。
可松野芳华竟然说版图是真正的人工智能？
沈约并没有否认松野芳华的结论，但他一定要搞清楚过程——人工智能如何而起？
人工智能不应该是人类发明的吗？
这两个世界，莫名的就出现了人工智能版图？不经世人的发明？
“我也是猜测。”
松野芳华不能肯定道：“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什么？”沈约反问道。
松野芳华显然有所考虑，随即道：“重点是……”
她话未说完的时候，就听有个声音已经冷冷传来，“重点是……你如何煽动沈先生对我产生恶感，进而利用沈先生除去我吗？”
声音冷硬。
似从门外的方向传来，却清楚的传到二人的耳边。
松野芳华倏然回头，看着还在关闭的房门，咬牙道：“藤原野望，你在监视我们？”
沈约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房门被轻轻敲了几下，藤原野望的声音传了过来，“沈先生，我是藤原野望，不知道你眼下是否方便交谈呢。”
松野芳华微显紧张之意。
沈约却是走到了门前，缓缓的打开房门，看着藤原野望一张萧肃的脸，微笑道：“藤原先生吃过早饭了吗？”
藤原野望目光微闪，并没有想到沈约会说出这种开场白。
半晌。
藤原野望终于露出微笑道：“如果沈先生有意，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见沈约点头，藤原野望回头对那个接待过沈约的服务生道：“将早餐送入沈先生的房间，我和沈先生交谈的时间，不见外客。”
747节 昔日恩怨
有些人出生就是站在别人的终点，却倒退到别人的起点。有些早饭，其实也可以当晚餐的，因为若论豪奢，某些早餐还在晚餐之上。
推进沈约房间的早餐看起来可以吃到明天。
沈约看着餐车上极为丰富的早餐，却没有多说什么。
这也是一种尊敬。
无论如何，藤原野望的场面功夫让任何人都无可挑剔。
藤原野望为自己舀了一勺白饭，然后夹了一条烤鱼放在了食碟中，看向了沈约。
沈约只是盛了一碗白粥。
早餐车中，燕窝、鱼翅应有尽有，两人选的却都是有点儿另类。
他们选的都很简单。
松野芳华见状，神色有些不安。
藤原野望根本未去看松野芳华，他自从进入这个房间后，根本就当松野芳华是个透明人。
最大的轻蔑就是无视！
对于藤原野望来说，松野芳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藤原野望一进房就驱逐松野芳华，用来展现人性那点儿可悲的尊严，反倒会让沈约失望。
因为对自己没有自信的人，才会在弱者身上寻找存在感。
沈约向藤原野望点头示意，然后喝了口白粥，想象一道白光缓缓进入体内，进而到达了四肢百骸。
这也是一种禅修法门。
将修炼的动作贯注到每个日常动作中，然后在最后的时刻，你才不会迷失。
藤原野望却没有立即吃饭，一直等到沈约望来时，他才开口道：“在小时候，我们习惯吃着母亲做的早餐。”
沈约微笑的看着藤原野望。
“在我们的观念中，早饭极为重要。”
藤原野望悠然的说道：“早饭的汲取，和一年之春，一天之晨般。”
沈约微微点头，回应道：“如果用春耕来比喻，早餐对人体好像是播种。”
藤原野望本是犀利的眼神变得略有温暖，“沈先生说的丝毫不错，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种下了希望，就会期待收获希望。你种下了仇恨，自然难以收获宽容。”
沈约笑了笑。
“在我小时候，早餐要有米饭，还会有鱼。”
藤原野望继续说道：“米饭会增强我们的体质，鱼会增加我们的智力。这两者在聪明人的一生中，不应缺失。”
沈约听的津津有味。
有道理的话，他素来喜欢倾听的，这和早餐一样有营养。
“但我很喜欢吃早餐，并非因为米饭和鱼。”
藤原野望声音中带着感慨道：“更是因为那里面有母亲浓浓的爱。”
沈约沉默了会儿，“不知令堂安好？”
藤原野望看着沈约道：“她已经不在了。”
沈约沉默表示歉然，但他内心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因为藤原野望说到母爱的时候，很是怅然。
siluke.com
失去才会如此怅然。
“但她的爱始终都在，因为她的爱，藤原家才能在高地城屹立不倒。”
藤原野望声音回归平静道：“因此我喜欢独自吃早餐，独自回忆母亲对我的教诲。”
沈约想要说什么，却终于无言。
有些人的伤感只是自身的伤感，不需要什么安慰。
这和人的信心般。
你信你做的事情是对的，那就做下去好了，并不太需要从别人的口中获得认同感。你需要不停的从别人口中获取安慰，那你永远不能独立起来。
可藤原野望让手下人一定要留下沈约，却是这般开场，目的是什么？
沈约琢磨的时候，藤原野望继续道：“在这世上，很多人都以为自己的成功独一无二，也认为自己付出太多，可在我看来，要成功，你的付出本是不可避免的。”
沈约慢慢的喝了一口粥。
“我想沈先生能做到如今这般独一无二，肯定付出了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辛苦。”藤原野望问道。
沈约露出丝微笑，“那时候并没有觉得苦，只觉得理所当然。”
他的确是这种感觉。
和通常家长说的我为你好不一样，悟性从来没有说对他好，相反，悟性让他做了很多事情。
那些事情，对于一个孩童来说，可能早了些。
但他没有埋怨。
道理很简单，悟性让他做的事情，悟性也一样在做。不像自己无法高飞，逼儿女去飞的那些家长，悟性对释真的要求，都是以身作则。
在释真背着那块小石头到达山洞的时候，悟性背着一块更大的石头。
这才是榜样的力量！
榜样不应该是让你喝着稀粥鼓吹着稀粥的价值营养，他却在吃着鲍鱼的。
藤原野望凝视沈约良久，“那你一定也是有个极好的导师在身边。”
沈约轻吁一口气，“藤原先生的眼光很准。”
松野芳华有些不安。
在黑暗中生存的人，比任何人都能看清别人的脸色。
沈约和藤原野望很是惺惺相惜。
她看得出来，但她没有插话，因为她也知道，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事实才是最有力的武器。
藤原野望笑笑，“我是以己推人罢了。我相信沈先生比我更是清醒，也能推知，让我说出这些道理的母亲，并不是坏人。”
沈约没有否认。
道理都会说，但能依照道理做的人才值得钦佩，他看出藤原野望并没有说谎。
半晌。
藤原野望终于说道：“可她却死于一场争斗之中——死于松野家的杀手之手。”
松野芳华脸色改变，她显然不知道这件事。但她知道藤原野望不应该撒谎，因为藤原野望也是版图的人！
版图的人在版图的言行有版图记录。
你可以撒谎，但这些谎言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沈约扫了松野芳华一眼，终于道：“我很遗憾。”
藤原野望默然许久，“那时候，藤原家和松野家正在争夺着丽晶宾馆的控制权。看到母亲倒在血泊中的时候，我的愤怒可想而知。我那时候恨不得杀光松野家的所有人，鸡犬不留！”
沈约没有回复。
他理解这种心情，虽然他不赞同。他虽不赞同，可他深切的理解。
藤原野望喃喃又道：“但母亲最后拦阻住我的激进的做法，因为那时候我有了女儿。”
沈约眼皮微跳。
藤原野望轻声的说道：“她叫藤原纪香。”
沈约心中微颤。
他早想到藤原野望会有个女儿藤原纪香，但听藤原野望这么说的时候，还是难免心中异样。
松野芳华的表情似也有些异常。
“本来我应该让纪香来见你的。”
藤原野望带着感慨说道：“你是个如此优秀出色的人才，只要有女儿的父亲都应该让女儿见见你这样的男人，不见得一定要将女儿嫁给你，但最少让她知道真正的男人应该是什么样。”
沈约眉头微跳。
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但遗憾的是……”藤原野望慢声说道：“她已不在了。”
748节 反杀的真相
说一个人不在了，通常的隐藏意思就是说这个人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藤原纪香死了？！
沈约想到这里，脑海中再次闪出在暖玉脑海中“发现”的那一幕——藤原野望对暖玉冷冷道：你问我要什么条件？好，我告诉你，我要的……只是你死！
难道暗界的藤原纪香出问题，和暖玉有关？
房中沉寂良久。
藤原野望终于打破了沉默，“母亲没有让我复仇，只因为她想让我带着纪香好好活下去。”
看向面前的米饭，藤原野望慢声道：“我终于将仇恨压了下来，想带着纪香好好的活下去。那时候，我的势力已然溃散。”
沈约微感奇怪，实在不解藤原野望如何能扭转局面。
“我已经宣布了放弃。”
藤原野望继续道：“我宣布放弃了丽晶宾馆的争夺，我只想找个地方将纪香养大。”
他的神色有丝痛苦之意。
但痛苦并不是因为宣布放弃。
沈约敏锐的感觉到这点。
“可惜命运就是那么可笑……”
藤原野望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有着说不出的嘲讽，“松野家却不肯放过我，他们还秉承着斩草除根的想法，他们认为杀了我的母亲，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反击的。”
沈约皱了下眉头——这种认知套路虽然古老，可一直反复存在。
“于是就在我宣布投降的夜晚，他们派人摸到我所在的地方，试图将我和纪香全部杀掉。”
藤原野望淡淡道：“如果按照正常的剧本，我很难脱难的。因为这不是英雄片。”
沈约也很奇怪这点。
事实是——藤原野望不但反败为胜，而且还控制了丽晶宾馆，在高地城占据了极为重要的位置。
不是英雄式的绝地反杀，那藤原野望是如何做到的这点？
松野芳华也在认真的倾听。
她显然对当年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
“松野家将我逼到了死路，松野洋平最后出场。”藤原野望回忆道。
沈约若非意志强大，几乎有种神经错乱的感觉。
在他那个世界，松野洋平是不错，但终究没有那么嚣张……
“沈先生似乎知道松野洋平是谁？”藤原野望突然问了句。
沈约微凛，“是松野芳华的父亲？”
藤原野望凝望沈约半晌，终于点头道：“是的。松野洋平认为我再无反击之力的时候出场，尽情的羞辱我的不自量力，然后准备解决我。沈先生也应该知道，有些人就是如此，他们一定要将事情做绝，因为他认为一切都是别人的错。彻底的毁灭别人，他才觉得自己存在的正确。”
沈约了解这种变态心理，但更关心后续，“但藤原先生显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lingdiankanshu.com
藤原野望笑了起来，“因为松野洋平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沈约脑海中条件快速交错拼接，皱眉道：“他不应该在你宣布投降的时候，再对你动手？那时候，你们就在版图的监测中？”
他说话时看向窗外的天空。
红月已经不在，但这世上已能开启一条通往月球的道路。
是版图做到的这点。
早在二十多年前，版图就有了极大的规模，不然高地城如何能发展成如今的局面。
藤原野望轻吁了一口气，“沈先生若是加入版图，一定会成为版图最优秀的成员。你说的丝毫不错，松野洋平触碰到了版图的底线。”
看了松野芳华一眼，藤原野望缓缓道：“在松野洋平之前，版图虽然存在，也有判官、审判官的职业，但从未插手世人的事情。但那一次，版图却头一次派出了判官！”
松野芳华心中一颤。
沈约也是内心诧异。
“判官蓦地出现，宣判松野洋平破坏了版图的规则，按照规则，需要接受审判官的审判。”
藤原野望恢复了淡然道：“上帝要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一点不错。松野洋平那时候成功在即，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公然拒绝了判官的裁决。”
沈约身躯有些发冷，暗想那时候的判官或许不如现在犀利，但也绝对不是松野家可以抵抗的。
结局已经注定。
“然后判官就将松野洋平，连同松野洋平的帮手，彻底消灭。”
藤原野望眼中闪过振奋之意，可振奋如同一点破空的火星，随即泯灭了光芒，“因为判官法则中，伙同对抗判官的人，视为同罪！”
松野芳华突然大叫道：“你……”
她只说了一个字，很是难以接受的模样。
这本来就是让她无法正视的现实！
藤原野望接过了话题，“这不是谎言，我没有撒谎。你也知道的，我不可能撒谎，因为我若是撒谎争取了沈先生的支持，谎言被揭穿的那一刻，我会输的很惨。版图对谎言和欺骗很是厌恶，也因此制定了针对谎言、欺骗的惩罚规则。”
松野芳华瑟瑟发抖，却知道藤原野望说的没错。
沈约内心震撼，“然后藤原先生就趁势反攻，接管了丽晶宾馆。也在高地城占据了一席之地。”
藤原野望微微点头，“不错，松野洋平猝死，我随即反攻，但那时本没有任何人明白真相。事实上，直到如今，当年的真相若非我说出来，知道的人也绝对不多。”
看着沈约，藤原野望了然道：“世人本是盲从的动物，你失势的时候，他们恨不得踩你一脚证明他们的正确，但只要你得势，他们立即会忘记了自己的原则，如同蔓藤一样的缠到你身上来。”
沈约沉默下来。
某些人或许观念不同，但对于某些人性的认知是一样的。
藤原野望却没有沉默，“我从来没有说过杀了松野洋平，但在世人的眼中，已经认定我是反杀的英雄。然后不用我多说。就有各种力量聚集在我的手下。剩下的事情，我也不用多说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藤原野望喃喃道：“快二十年了，我还是第一次主动说出了真相。”
“在版图中，不说并不算撒谎。”沈约突然道。
他头一次看到一个不支持说谎的世界。
版图的这种规则看起来奇葩，但却是创举！
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创举！
你能否想象，有朝一日，终究会有个不说谎的世界出现在你面前？
749节 混淆概念
沈约对版图益发的好奇。
到了暗界后，他就开始尝试尽快了解版图——在他那个世界，他已经感觉到版图的奇诡，但到了这个世界后，他发现版图已经是绕不过去的事实。
暖玉在沈约的那个世界，对版图的那个世界不感冒，她给沈约讲了几个故事，但中心点只有一个——李巨人的所为、人间凶器的存在，终究会摧毁了世界，无论是沈约的世界，还是暗界。
暗界看起来已被版图统治！
所有人谈论着版图，可却不知道版图的代表人是谁。
这种模式推翻了所有人的认知，但所有人又开始默认这种认识。
人类岂不是有统治才有安全感？
暖玉的话会让很多人有先入为主的观念——版图是丑陋邪恶的。
不过沈约却不会让任何人误导自己的判断，他会自主的分析。
这恐怕也是在暹罗的时候，暖玉为何说——让沈约自己去发现真相。
几句话的解释，某些人的认知，都无法描绘版图的全貌。
沈约眼下对版图的判断是——这是个极为复杂、而且有些矛盾的系统。
版图采用养蛊的方式对待世人——澳洲凶杀、大雪山事件，间器的使用，再加上暗界松野芳华对城外的描述，可以证明版图养蛊的这种方式从未改变。
但版图又禁止谎言！
养蛊却禁止谎言，默认世人的厮杀，却维持着强硬的规则，对投降的弱者仍加以保护，采用倒计时的方式让世人对待生命，但在攫取世人的生命的时候，却毫不手软……
种种模式有矛盾，似乎又有些隐藏的目的……
但版图终究有规则，有规则，在世人眼中，就可以利用规则。
在“聪明”人的眼中，规则从来不是用来遵守的，而是来利用的。
是以藤原野望反败为胜，说不定也是在利用规则，因此沈约这才巧妙的询问——在版图中，不说并不算撒谎。
沈约知道藤原野望会明白他的意思。
藤原野望淡淡道：“不错。这也是版图的一个规则，你说谎意味着违背规则，但你无法制止别人怎么想的，是不是？”
说罢，他没有露出狡黠的笑，反倒有些伤感的模样。
沈约有些意外。
“可你如今对我说出来了。”
松野芳华突然道：“你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但也让我明白了你真正的实力。你这种举动并不聪明。”
她试图找到藤原野望的破绽。
藤原野望没有任何后悔，轻描淡写道：“或许、这只是我故意说出来的。”
“什么？”松野芳华凝神思索的时候，藤原野望已经严肃的说道：“你很会利用版图的规则，你是个聪明的女人。”
松野芳华脸色微变。
被仇人重视，绝不是好的事情。
“当年藤原、松野两家的权利争夺战中，你很幸运，因为你根本没有参与。”
lingdiankanshu.com
藤原野望盯着松野芳华道：“这也是你能存活下来的原因。”
松野芳华咬唇不语。
“版图规则中，没有参与的人，不能被无辜牵连！哪怕那个人是某个家族的人。”
藤原野望缓缓道：“因此在我宣布获胜，不再继续开战之后，我就不能再杀你！”
无辜者不牵连！
获胜者不清算！
沈约再次了解了两条版图的规则，心想华夏五千年的历史中，这种口号倒不少见，可登上帝位的人，真有不清算的吗？
埋下仇恨种子的人，如何才能不担心仇恨的种子生根发芽，会有一日缠上他？
在很多人心目中，当然就是斩草除根！
“松野芳华，你显然也知道这个规则。”
藤原野望冷冷道：“因此你跟上沈约出现在我的面前，并不怕我对你动手。我如果对你动手，版图就会制裁我。”
沈约眉头微跳，不能不说这是个巧妙的方法。
谁能忍受仇人总在眼前出现？
松野芳华保持沉默。
“我不会动你。”
看着松野芳华微有错愕的表情，藤原野望突然道，“但我需要告诉你，你如果对我动手，我会毫不留情的除去你。”
松野芳华眼角抽搐，“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在提醒你。”
藤原野望言语认真的说道：“版图中，我们都有生存权。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我们有权无责的清除对我们造成致命威胁的人。”
松野芳华抿了下嘴唇。
藤原野望看着沈约，“沈先生，我想……我说的很清楚了。”
沈约心中暗想——藤原野望说出了往日恩怨，用意不是为了向松野芳华交代，而是向沈约表明，事出有因。
我不是什么好人。
可我也不是什么坏人。
游戏规则下，我只是在规则下求生的一个人。
沈约明白藤原野望潜在的意思，轻声道：“我很想问藤原先生一个问题。”
“请说。”藤原野望毫不犹豫道。
“你为什么要悬赏暖玉？”沈约看似不经意道。
藤原野望反问道：“沈先生认识暖玉吗？”
沈约微笑道：“藤原先生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藤原野望稍稍想了想道：“丽晶宾馆悬赏暖玉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暖玉是在版图通缉榜上的人。宾馆为版图通缉，是宾馆应尽的一个职责。”
“版图为什么要通缉暖玉？”沈约追问道。
藤原野望沉默下来，半晌后才道：“我不清楚真正的原因，只有我自己猜测的缘由。”
沈约不放弃道：“藤原先生应该不会介意说出原因？”
他知道藤原野望不是找他吃早餐，而是要说服他通过丽晶宾馆加入版图。
这种时候，藤原野望会展现诚意，他沈约若不在这时候发问，会错过最佳的机会。
藤原野望半晌才道：“我怀疑暖玉和叛军有联系。”
叛军？
沈约想到伍百那些人，“叛军就是对抗版图的人？”
藤原野望没有立即回答。
松野芳华突然道：“不是。叛军是对抗洲际的人！”
这有什么区别？
洲际不是版图的势力吗？
沈约心中奇怪，就听松野芳华道：“洲际并不代表版图，只代表当权者的意志。”
看着藤原野望，松野芳华有些嘲讽道：“藤原先生的确没有撒谎，但一直在混淆一个概念。”
藤原野望目光微闪。
松野芳华已道：“洲际和版图，并不是一体的存在！”
750节 叛军首脑
沈约看得出藤原野望有隐瞒。
他的那套观人理论在这个世界也没有任何问题！
或许暗界只是技术领先很多，但世人的心理反应，并没有根本的改变，因此藤原野望的隐瞒动作，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在沈约眼中却是清清楚楚。
版图不允许版图的人撒谎！
这看起来是个铁一样的规则，哪怕藤原野望也很忌惮！
但对聪明人来说，铁一样的规则，也有铁锈可以利用——不说谎，咱必要的时候就沉默，然后用真相误导你去错误的理解。
你理解错了，不关我的事情。
这是极为高明的一个交谈技巧，而藤原野望显然也会这种技巧的。
但因为这种技巧很烧脑，因此藤原野望在运用的时候，也会考虑再三。
犹豫，没有说谎，但却让沈约发现了藤原野望的隐瞒。
这也是沈约的能力！
不怕规则改变，不怕环境改变，只要你足够细心，就还能发现规则下的蛛丝马迹。而松野芳华在苦难中磨砺，自然也清楚这些门道，是以才会揭穿藤原野望的用意。
沈约对这种局面很喜欢——鹬蚌相争、得利的通常都是渔翁。
“芳华小姐的意思是？”沈约故作迷糊道。
松野芳华精神一振，立即道：“叛军是被版图允许的！”
沈约真的有点糊涂，反问道：“被版图允许？”
这是什么风骚的操作？
沈约感觉版图的设计意图，真的让人耳目一新，满是期待了。
松野芳华解释道：“如果版图不允许，以版图的实力，叛军很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沈约微有失望。
藤原野望淡淡道：“这只是你的猜测！”
他能话事丽晶宾馆，在高地城有极大的权利，如何找不到松野芳华言语中的漏洞？
松野芳华没有撒谎，但她在猜测。
猜测不是撒谎，但是引诱或者误导。
松野芳华一张脸有些涨红，辩解道：“版图从未明令要铲除叛军！这也是一个证据。对抗叛军的一直都是洲际。”
“我以为松野小姐，会有什么高明的看法。”藤原野望不咸不淡道，这种时候，他点明关键就可以了。
“或许只是叛军狡猾，版图一时间无法消灭叛军，这才隐藏意图呢。”藤原野望提出另外一种可能。
松野芳华没再辩解。
没有进一步的证据，怎么辩解看起来都有可能。
“叛军在哪里？”沈约问道，“叛军的组成是？”
他蓦地发现，原来这里的人给版图卖命，却从不知道版图的真正用意。
是否要铲除叛军，藤原野望显然也不清楚。
叛军只是洲际对其的一个称呼！
好像很复杂，但如果用当政、在野两种概念来对比，那就清晰明了了。
叛军更像是在野，版图允许在野的存在，通常也不会铲除在野人员。
如果按照嫖不给钱就不算嫖来定义，在野党如果当权，自然就不算叛军了。叛军、洲际只是相对的称呼？
cxzww.com
这仍旧是个竞争体系？沈约心中暗想。
松野芳华不出声了。
藤原野望淡淡道：“看来松野小姐知道的并不多，那不如由我来说？”
松野芳华握紧了拳头。
藤原野望暗示松野芳华的无知后，悠然的说道：“叛军分布在美洲、非洲那些原始的地方。”
沈约有些讶异，心道伍百带人杀到高地城，那算是赶了个长途。转念一想，这个世界的汽车都和飞机一样，或许洲际的距离，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遥远。
“他们的首脑有两个……”
藤原野望盯着沈约道：“一个叫做达达，另外一个叫做月神。”
沈约心头剧烈的跳动下。
这两个人……他竟然好像都知道！
达达？达达大师？
当初在大雪山寻找出身之秘的时候，他见过个达达大师。那个达达大师被汉森搞死了，但在临死前还有迷惘。
达达认为自己不该死，达达认为自己能预知，达达始终说他要带着无罪的人走向个光明的世界……
那时候的达达像是在胡言乱语，哪怕沈约都是有点儿不明所以。
可听藤原野望说出叛军的领袖有一个叫做达达，他立即想到了事实的真相。
原来在大雪山的达达可能看到过暗界的自己！
暗界的达达是个精神领袖，宣扬要带领一帮人走向光明……
大雪山的达达认为自己看到了未来，但他看到的其实只是暗界的事情。
暗界发展虽快，但不等同于未来！
至于月神……沈约毅然来到暗界，目的就是找到月神询问真相。
反力之鹰一直和月神走的很近！
那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反力之鹰不得不离开。离开的反力之鹰为何要封锁住自己的记忆。
是自锁！
沈约如今已经确定了这点！
反力之鹰为何有这种迷之操作？只是为了重新开个小号进行重复的操作？
不应该是这样！
那一切的一切，从月神那里是否能得到答案呢？
沈约想到这里，几乎准备立即启程前往非洲，但终究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
他看得出来，藤原野望并不肯定月神、达达在什么地方？他盲目的前往那里，只会带来更多的问题。
“沈先生认识这两人？”藤原野望问话的含义意味深长。
沈约沉默了会儿，“我不认识叛军中的任何人物！”
他没有说谎，他认识的……一个是他那个世界的人物，一个是他脑海中的影像，他和叛军根本扯不上关系。
利用规则的事情，他是门儿清的，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每次出手都让高洁哑口无言。
任何人和沈约谈论某些规则的时候，沈约或许伊始不懂，但那些人不久就会发现，那规则很快就会变成沈约的武器反击回来。
藤原野望神色奇特，半晌终道：“那沈先生好像很关心叛军的样子？”
沈约淡淡道：“或许我是个天生好奇的人。”
话锋一转，沈约道：“洲际通缉暖玉，因此丽晶宾馆也尽责的通缉。但这只是丽晶宾馆通缉暖玉的一个原因。”
看着藤原野望，沈约淡然的说道：“但我方才听藤原先生说，有两个原因？”
藤原野望眼中闪过丝寒光，“沈先生没有听错。第二个原因是丽晶宾馆的决定。”
“丽晶宾馆的决定，不就是藤原先生的决定？”沈约点明道。
藤原野望沉默良久，终于道：“我和沈先生说过，我的女儿本来是我忍辱负重，换取投降的缘由。”
沈约微微点头，内心却是凛然。
他有猜测，但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果不其然，藤原野望已经道：“纪香一直都是我继续努力、活下去的动力，从来都是。可是……”
握紧拳头，藤原野望双目充满仇恨道：“暖玉却杀了纪香、我唯一的女儿！”
751节 以审判官的名义
沈约很是讶然。
这世上本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爱或者无疆，恨却是素来有根源的。
童年扭曲的环境、受到不公平的对待，遭到了变态的诱导、从小被灌输一种理所当然的错误……
这些都是一个人产生仇恨的根源，只等到有了激发的环境，就会爆发出来。
藤原野望是个理智的人，他对暖玉如此痛恨，一定是有他的理由。
可没想到暖玉竟然杀了藤原纪香？
沈约觉得难以想像，终于问了句，“藤原先生确定……这是真相？”
藤原野望冷静的说道：“我确定，因为我有确实的证据！暖玉也没有否认这点！”
沈约心中微颤。
为什么？
暖玉本不是喜欢杀人的人。
沈约回忆起和暖玉的过往，心中早有个结论——暖玉在他那个世界出现的时候，极为诡异，看起来双手沾满了血腥。但暖玉杀的人，其实并没有几个。
暖玉不是用杀戮解决问题的人，那她为什么要杀掉藤原纪香？
藤原野望没有必要在这种事实上撒谎。
“暖玉她……”
沈约终于还是决定问问。
世界如此之大，暖玉偏偏选择将沈约传送到高地城这个地方，那以暖玉的头脑，沈约碰到藤原野望的几率应该极大！
因此他和藤原野望见面，不是偶然，而更具有某些必然性。
这个问题，一定要解决。
而这个问题，很可能是引发很多事情的关键。
房门突然响了几下，那个宾馆的服务生推门走了进来。
藤原野望皱了下眉头，“我说过了。我今天，不见外客。”
服务生没有说话，只是向身后看了眼。
藤原野望也没有说话了，他的脸上露出些惊诧之意，因为有个穿制服的女人正立在门前。
穿制服的女人通常都是有点诱惑的。
但所有人看到那女人的制服时，心中都没有涟漪，有的只是凛然和畏惧。
沈约第一眼看到那女人的时候，突然有种错觉，他感觉自己看到了一本法律法规制度立在面前。
很奇特的感觉。
但是沈约真实的感觉。
他认识的高洁算是规矩的典范，但眼前的这个女人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在男人制定的丛林法则中活的这般自信满满？
藤原野望缓缓站了起来，开口道：“审判官有何贵干？”
审判官！
这是版图中的审判官？
沈约心中微凛，他怎么会不记得昨夜判官和叛军交手，最后还是要请审判官裁决接下来的举动？
当初松野、藤原两家争权，最后不也是审判官裁决后，才让松野家全军尽赤？
cxzww.com
审判官为何突然来到这里？
藤原野望似乎也没有想到。
沈约看了松野芳华一眼，就见她握紧了拳头，再次垂下头来。
审判官以标准、无差别的步伐走到了藤原野望的面前，启唇道：“昨夜高地城发生了异常恶性事件。”
藤原野望的眼皮子也不由的跳动下，“我听说了。”
他知道很多时候，审判官不需出面，只要下个通知就好。等审判官真正出面的时候，这件事就一定要得解决才行。
解决的或者是问题，或者是某些人。
干咳一声，藤原野望补充道：“在高地城，宾馆负责范围内的问题，我会第一时间解决。根据规则，暗黑街的事情，是暗黑王处理，我不能插手！”
暗黑王，就是暗黑街的王。
一个称王的人，总要负责点什么的。
他先将规则讲明，职责划清。
沈约见状，感觉藤原野望对这个审判官有着深切的戒备。
审判官无视房中的其他人，只是盯着藤原野望道：“现在问题归你管了。”
藤原野望很是吃惊。
版图中规则如铁，各负职责。
很多人觉得管的越多越好，但藤原野望已经不这样觉得，因为多管就意味着多做，多做往往意味着多错。
在版图做对事有很高的奖赏，但做错事的后果也很严重。
能给沈约开出三千万间入会条件的藤原野望绝不缺间，他也不想仙福永祥，藤原纪香死在暖玉的手上后，他唯一的目标就是稳定宾馆的局面，然后找到暖玉复仇。
除此之外，他不想多惹是非。
“为什么？”
藤原野望回道：“规则中，我们有询问事情的权利。”
审判官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道：“因为暗黑王已经死了。”
藤原野望吃惊道：“怎么会？我前天……”
他想说前天还和暗黑王东野吾见过面，但知道审判官根本不可能说谎，硬生生的止住下文。
审判官冷漠道：“不要说前天，很多人都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死亡。东野吾今天凌晨的时候死了。死在他暗黑街的住所。”
藤原野望心中震撼，失声道：“是谁杀了他？”
暗黑街龙蛇混杂，要在其中生存下去并不容易，掌控暗黑街更是不简单。
东野吾就是暗黑街的王。
可暗黑街中的王突然就死了？
这是个惊人的消息……为什么没有人向他汇报，藤原野望看向了那个服务生，那个服务生有些羞愧的低下头来。
沈约倒感觉那个服务生也有点儿料，因为能和宾馆话事人直接对接的服务生，服务生通常只是他表面的身份。
“你很奇怪为什么你现在才知道这个消息？”审判官问道。
藤原野望凝声道：“如果是我的失职，我愿意承担责任。”
审判官看了藤原野望良久，“没人知道眼下是谁的责任。知道东野吾死的人到目前为止，只有……”
她看眼房间内，似乎数着数目，“只有五人。”
沈约不用数也知道房间内就有五个人，心中暗想，难道到目前为止，只有房间内的五人知道东野吾的死讯？
加上个审判官，房间内正好五人。
他感觉有些难以想象。
藤原野望毕竟不是吃素的，吃惊道：“审判官的意思是……目前只有五个人知道东野吾的死讯，东野吾的手下呢？”
审判官道：“我来这里之前，已经封锁了东野吾的住所。以审判官的名义。他们或许有猜测……但他们不确定。”
藤原野望的嘴角抽搐下，他或许不如沈约会分析，但知道一个事实——当以审判官的名义下令的时候，事情的严重性就已不可想象了。
以审判官的名义，真正的意义就是——这件事，版图委托审判官接手调查，任何洲际、部落、叛军、联盟若是阻挠调查，杀无赦！
752节 风雨再来
沈约不明白这个世界的很多规则，但他看到藤原野望的表情，也知道“以审判官的名义”是件极为严重的事情。
但他保持缄默。
他虽然一个间值没有，但他不贪间值，也绝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真正的罪犯在犯罪的时候难有直来直去，通常情况下，足够复杂的表象只是为了掩藏真相。
越复杂的表象下，真相越让人惊惧！
昨天他已经见识了判官的威力，但判官都要向审判官请示，让版图审判官亲自调查的事件，这个罪案绝不是简单的事情。
这种事情，如无必要，他宁可置身事外。
哪怕金鑫在这里，也会选择装糊涂。
审判官眼中似乎只有藤原野望，“你当然知道以审判官的名义的意思？”
藤原野望轻轻点了点头。
“因此你接手调查此事，也是以审判官的名义。”审判官命令道。
藤原野望有些激动，但也有些惶恐。
他知道这个任命的含义——在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他就如古代皇帝所派的钦差大臣般，先斩后奏，事后无责！
可权利越大、责任越大的道理，藤原野望自然知道。
“我需要调查什么？”藤原野望终于问了句。
这活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审判官的指派，除非他藤原野望准备放弃丽晶宾馆和一切财富，不然一定要接。
你是依靠规则发迹，如何能逃得了规则的职责和制裁？
背叛……只有死！
这也是版图的规则！
审判官没有丝毫意外，“一切！”
藤原野望反倒有些糊涂，“一切？”
“不错！”
审判官冷静的解释道：“东野吾死亡一切有关的事情，你都需要竭尽所能的去调查，详尽的整理，然后向我汇报！”
藤原野望沉默下来。
这种活儿最不好干，因为指派的任务很是含混。含混的任务下，通常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也很可能吃力不讨好。
君心难测，大部分原因是皇帝不会表明态度，最终皇帝会根据最优结果来确定自己的决策，博得个明君的称呼，但在皇帝暗示下的那批人，却极可能成为牺牲品。
“你还有什么问题？”审判官问了句。
如果是沈约，一定会说——我有大把的问题。
藤原野望却是摇了摇头。
审判官不再废话，转身离去。
房中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半晌，藤原野望招呼服务生道：“找神探葫芦七过来，半小时后，前往暗黑街、东野吾所住的地方。”
cxzww.com
服务生近乎小跑着离去。
藤原野望看向沈约道：“沈先生，很抱歉，看来我要处理一些事情。”
沈约目光微闪。
藤原野望缓缓又道：“但我这次来，本来是想邀请沈先生通过丽晶宾馆加入版图。”
脸上露出无奈，藤原野望道：“其实我很想请沈先生帮忙查看东野吾的事情。”
顿了下，藤原野望道：“但不是版图的人，不能参与此事。”
沈约默然了会儿，“可否允许我考虑一下？”
加入版图有好处，但沈约最大的动机是——可以进一步的了解版图。
可让沈约犹豫的是——加入版图，就一定要办理间器和在体内移植入纳米机器人，这等于将性命交给版图。
这让沈约不能不仔细的考虑。
藤原野望倒不意外，“好，我等待沈先生的好消息。”
起身要离去，却又停下，藤原野望道：“先小人后君子的事情，总能避免许多尴尬。我知道沈先生是君子，但我还是想要声明一下，如果有竞争对手出现向沈先生报价，丽晶宾馆会给予沈先生双倍的价格。”
沈约笑了笑，看藤原野望走到门口，突然道：“藤原先生……”
藤原野望略带期待的转身。
沈约问道：“如果不是很耽误时间的话，我想知道，藤原先生和叶小姐之间，究竟有什么麻烦？”
藤原野望扬了下眉头，“我不知道。但自从她向我发出邀请函后，我就一直在躲避她。”
“为什么？”沈约反问道：“你是怕她问的问题，你回答错误？”
藤原野望道：“你不怕她提问的吗？”
沈约凝望藤原野望半晌，“我觉得若是问心无愧，本不应该害怕的。”
藤原野望身躯有些僵硬，“或许……”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向沈约微微鞠了一躬，终于转身离开。
沈约缓缓坐了下来，喃喃道：“山雨要来的时候，空旷的阁楼中总是很大风的。”他说话的时候想着的是藤原野望的未尽之意。
藤原野望想说的可能是——或许我问心有愧呢？
松野芳华低声道：“如果用华夏的俗语来讲，沈先生是想说——山雨欲来风满楼吧？”
她不认为沈约连这个俗语都不知道，可沈约为什么将简单的事情复杂的描述？
沈约看向松野芳华，突然道：“芳华小姐，你要跟随我，可以。”
松野芳华喜形于色，但听出沈约的言下之意，忐忑道：“你要什么条件？”
“你有什么条件……”沈约淡淡道。
二人所说的条件显然不是一个意味。
松野芳华看看自己的周身上下，脸色稍显苍白，“我只有一条命，还有这个身子……”她以为自己明白了沈约的意思。
沈约淡然道：“不，你还有别的价值。”
松野芳华立即道：“我还会点空手道，我很能打……”
她这么说的时候，却没什么自信。
昨夜爆炸发生的时候，沈约抢到胡家声身前的动作、面对激战的表情，她亲眼所见。
看似书生般的沈约，实际上有着极为强大的实力。
藤原野望没有测试，但应该也早看出沈约的潜力。能开出高价的藤原野望，自然是认为沈约值得那个价格。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沈约凝声道：“你答的让我觉得正确，我就可以将你带在身边。”
我若是回答错误呢？
松野芳华想问一句，但终究没有问出口。她蓦地想到方才沈约和藤原野望的对答，若有思索。
怀疑，问心有愧就是心中有鬼，谁会将心中有鬼的人放在身边？
沈约终于发问，“我想你是个谨慎的人，你一直隐忍呆在暗黑街，想必是要等真正可以报仇的机会。”
凝望松野芳华，沈约缓缓道：“你如今想必觉得有了机会，这才在今早站在我的房前。”
松野芳华没有立即说话。
沈约却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你应该不是一个很会看人的女人，你和我也不熟，本来没有道理将赌注押给我，甚至将性命押在我的身上。因此……”
沈约面露严肃道：“你早就知道我这个人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753节 我知道你(新年快乐)
沈约问出问题的时候，只是看着松野芳华的脸色。
他通常在询问时，不用对方回答的很详细，就已能得到答案。
松野芳华先是讶异，随即不安的脸色有些发红，双手不知要放在哪里的模样。
所有的肢体语言都在告诉沈约，他猜对了，而松野芳华没有想到沈约一针见血的刺在了真相上。
答或不答？怎么答？
沈约等着松野芳华的选择，他可以容忍对方的欺骗，但在这种时候，却不会将一个没有信任的人带在身边。
半晌，松野芳华终于舒了口气，“是的，我早知道你。”
沈约笑了笑。
这当然不是答案的全部，一个聪明人也不应该到此就觉得问题结束了。
松野芳华咬唇道：“但我知道你，却是通过一个奇怪的方式。”
沈约保持微笑。
松野芳华喃喃道：“我怕你不信，因此一直没有跟你说。”
见沈约收敛了笑容，露出萧杀之感，松野芳华心中一颤，终于道：“我是在梦里知道的你。”
沈约眼睛微眯，见松野芳华说这种事情，丝毫没有浪漫之感，问道：“噩梦？”
他没想到会有这种答案。
慌忙摇摇头，松野芳华急切道：“不是这样……不要……”
她的一张脸突然变得极为怪异，最后两个字也像是喊出来的一样，声音有些怪异，突然像变成个陌生人一样。
松野芳华的神色突然有点冷漠，但这种冷漠却让沈约似曾相识。
沈约怔了下，眼中闪过丝光彩。
松野芳华最后说的两个字，他竟有熟悉之感。
松野芳华突然凑到沈约的身旁，贴耳低声道：“她们眼下不让我说，因为有监视。”
方才那人……是谁？
沈约震惊方才的发现，不等询问，突然回头，就见李斌有些畏缩的站在门前。
看到沈约望来，李斌大有撞见领导私生活的样子，猥琐道：“师尊，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他看的是错位角度，以为松野芳华正在吻着沈约。
沈约微微离开了松野芳华一些，“什么事？”
李斌立即道：“歌剧女王已经发出邀请函，请你今早十点在她的住所相见。师尊，这得去吧？”
说话间，他看了松野芳华一眼，心道这位虽然年轻一些，但是个男人，都会选歌剧女王啊。
cxzww.com
有钱、有权，让男人欲罢不能……
歌剧女王不是可以满足男人九成九的幻想？
有缺陷的男人才会选择松野芳华呢。
沈约就像那个有缺陷的男人一样，想了一会儿才道：“她找我什么事？”
李斌忍不住道：“师尊，女人找男人，不一定有事的。”
他如今对沈约有了新的认知，知道这师父本事大着呢，唯一的问题就是——不会看女人。
沈约“嗯”了声，心道你以为叶宣儿看上了我？她这种女人的公然邀请，一定会有大堆的事情出现！
他对女人细腻的情感不做了解，但对世俗百态的了然却比李斌强上百倍。
娱乐场上曝光的恋情通常都是做戏给吃瓜观众看、来吸引流量的，真正的爱情，都是藏于地下的。
世界不同，但规则按理说还是差不多。
服务生突然出现到门前，“沈先生，我知道自己或许不配提议，但我还是建议你前往一趟。因为这对于你只有好处的。”
沈约笑笑，心道我若有好处，自然对藤原野望有好处，我若有事呢，你们也没损失什么。
他盘算了一下，终于道：“好，我去见歌剧女王。”扭头看着松野芳华，“你跟着我。”
松野芳华脸有喜意。
服务生似有诧异，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道：“多谢沈先生。”
李斌小心翼翼道：“师尊，要不要带双全，阿朴一块去见见世面？”
他询问的时候，用了点小心机，那两个兄弟是可以出卖的，但他要跟随的。
阿朴就是炮王的昵称，他有个很有意境的名字，叫做朴人初。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看起来却是骨感的，阿朴看起来还是处儿。
李斌看起来终于知道沈约绝不是能被糊弄的人，不再敢用什么王来糊弄沈约了。
沈约看了李斌一眼，“不怕死的都跟着吧。”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沈约才去趟暗黑街，判官和叛军就在他面前交火，而暗黑街的王东野吾也随即死去，这其中难道没有关系？
他只怕是个引线，引线的后面，就是一连串的炸弹。
沈约蓦地这么联系，因为他在松野芳华身上依稀看到另外一人的身影！
说“不要”两字的好像竟然是……暖玉！
沈约不能确定，但知道只要带着松野芳华，很快就能找到答案。
李斌没将沈约的警告放在心上，嘿嘿笑道：“怎么会死，除非死在女人的……”
他想骚下，可见沈约如同铁锅般沉思的脸，只怕骚不好会被沈约炖了，下面的俏皮话终于没有说出来。
五人出了宾馆，有辆蛤蟆样的车从天而降。
李斌知趣的坐上了后座，将副驾让给松野芳华，口里嘟囔道：“师尊，这辆车造型有点奇特。丽晶宾馆是不是暗示什么呢？”
懂王王双全、炮王阿朴都是点头，认为李斌疑心的对。
沈约坐在驾驶位道：“想开点，这世上除了你自己，没人会将你当回事的。”
李斌不吭声了。
影像美女已然出现，微笑道：“沈先生，很高兴再见到你。”
沈约心中略有些惊诧，“你还记得我？”
他伊始只觉得这是个人工智能造出来的虚构影像，如今却感觉这个影像美女和人一样。
“我当然记得沈先生。”
影像美女道：“像沈先生这样的男人，并不会多见的。”
三王看起来都想问问——你还记得我们吗？
影像美女已经道：“沈先生确定要见歌剧女王？”她看起来已经不记得三王了。
沈约“嗯”了声。
影像美女见沈约不想多话的样子，善解人意道：“请后座的乘客系好安全带。”
三王大失所望，没想到在美女面前，只留下后座的印象。
车子腾空而起，冲向了远方。
正白日，沈约注视着下方的情形。果如他所料，城市建筑如同古罗马斗兽场般，整体是圆形规划设计。
车辆驶向的是圆心的方向。
“中心区，是不是住着比较……有特点的人？”沈约迟疑问道。
他知道自己的那个世界，豪华都是给权贵特供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费尽心思想要挤入上层。
影像美女微笑道：“沈先生说的不错，中心区都是高地城的精英，而能进入中心区去见歌剧女王的男人，如果中意，也可以选择住在中心区。”
754节 光粒子
有钱不要说住在中心区，看起来去月球、移民火星也没问题。
蛤蟆一样的车子终于从空中再次降落，停在宽敞明亮的大街之上。
放眼望去，没有拥挤，没有喧嚣，呼吸一口，空气中都有甜甜的味道。
影像美女在沈约离开车辆前，最后说道：“如今空气质量优质，希望沈先生有个愉快的一天。”
这一次，她没有提醒沈约带枪。
事实上，在空中飞驰的时候，沈约已经注意到空中的车辆越来越稀少，而车辆的造型，多是自由奇特。
蛤蟆车也有两辆。
看来受鄙夷的不应是蛤蟆，而是人类自身的陋俗。
三王下了车，呼吸着甜美的空气，却是出口成“脏”道：“TMD，原来有钱人呼吸的空气都是不一样的。”
哪怕是松野芳华，也是不由得仰头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满是陶醉的模样。
这是甜美清新的空气，给人自由自在之感。
只有在暗黑街呆过的人，才更知道这种空气的可贵。
沈约看了少女一眼，依稀还看得到那个如樱花般的满是朝气的女子。
不但纯净的水是要钱的，清新的空气看起来也是要付费的。
在沈约的那个世界，已经有了这个趋向，看来这个世界，已经把这个悲凉的事情提早实现了。
这里的空气质量和暗黑街完全是天壤之别。
当然了，要呼吸到这种空气，一定要有足够的间。
沈约这么想的时候，已经有个女管家模样的人走到沈先生面前，“沈先生，这面请。”
女管家看起来早知道沈约，引导沈约几人到了一个豪宅前。
宅门看起来是木制，但在众人走近的时候，宅门闪了几闪，已经消失不见。
在众人入内后，宅门又出现在众人的身后，极好的将外界的视线屏蔽。
沈约几次见过这种现象，虽然不能解释这是什么原理，但感觉这里面应该蕴藏着极高的科技。
不过他不是乡下人，看到什么稀奇的事情并不急于询问，可以慢慢分析。
豪宅的标配自然要拥有游泳池，沈约这般设想的时候，已经向游泳池的方向望去，不由得呆了下。
沈约不太容易大惊小怪，但看到游泳池的情形还是微有诧异。
游泳池竟在空中。
而有个女子正如美人鱼般在池中游泳。
女子正是叶宣儿。
阳光正明，空气清新，看着泳池的美人如玉，这样的一副场景是太多男人梦想的场面。
cxzww.com
沈约不是诧异叶宣儿身材的完美，而是惊奇泳池的奇特。
在沈约的那个世界，空中泳池并不少见，只要你有钱，想把泳池建在月球上也有人为你谋划。
在楼顶、空中楼层建立私人泳池，已经是豪富的习惯。
可无论哪个富人的泳池都不如叶宣儿的泳池奇怪。
泳池是透明的，而且其中没水！
叶宣儿竟在空中游泳，却如在水中一般圆滑自如。
女管家似乎看到沈约的惊奇，微微一笑道：“沈先生请稍候，叶小姐正在游泳，我去叫她。”
走到泳池旁，女管家不等开口，泳池周边已经闪出亮红的光线。
叶宣儿似沉迷在游泳的感觉中，但在红光闪现时，终于扭头向沈约的方向望过来。向沈约的方向游了一会儿，叶宣儿一挥手，霍然站了起来，凭空走出，然后终于到了地面。
一切和神话般。
叶宣儿只着泳衣，完好的身材一览无遗。
三王已经看直了眼，见叶宣儿似向这个方向望来，慌忙移开了视线。
叶宣儿已经走到他们的近前，向沈约伸出手来，“沈先生，很高兴再次见面。”
沈约眼中又闪过惊奇之意。
李斌心道这女子倒是作风大胆，穿成这样就和男人握手。想到这里，不由看了叶宣儿一眼，再次呆住。
叶宣儿一身利索的暗红色的套装，凸显曲线玲珑，方才的泳衣外表已是悄然改变。
三王不明所以，沈约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在叶宣儿踩到地上的时候，双脚上已经有双精致的鞋子浮现，在李斌等人回避目光的时候，叶宣儿白皙的皮肤上已经有暗红色蔓延。
不过转瞬的功夫，暗红色已经化作一套职业套装将叶宣儿包裹其中。
在华夏，有种换装魔术，可以让人几秒内凭空的改变数套衣服。但魔术的奥秘都在衣饰的设计上。
可叶宣儿的这种着装方式，却连沈约也看不明白。
见叶宣儿伸出手来，沈约礼貌的握握，“叶小姐出场奇特，让人印象深刻。”
叶宣儿的嘴角抿出好看的弧度，突然道：“这世上的组成，其实并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
沈约微有沉默，终于还是点头。
叶宣儿继续道：“你看起来是个泳池，但只是因缘际会才变成泳池出现在你面前……”
三王面面相觑，不知道叶宣儿在说什么。
可泳池的确已经不见了。
游泳池所在的地方，空空荡荡。
如果不是叶宣儿在那个地方曾经游过泳，他们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李斌他们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这个歌剧女王说的话，不是他们能理解的。他们也祈祷这个女王千万不要问他们任何问题。
沈约闻言却是心中微动，叶宣儿讲的因缘，竟然和他的教法略有相似。
心经有云——世人颠倒梦想，执幻为真，方有挂碍。
金刚经更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究其根本，这些经文都在指出一点关键——你看到的并非实相。
只有修行达到一定程度，你才能看清这个世界的组成本质。
黑客帝国只是将这经文之意进行了某种抽象的具体化。
一念及此，沈约稍有入观，然后迅疾回退，只是那一刹的功夫，他已经“看清楚”叶宣儿的着装其实是由极细极微的粒子组成。
“那些粒子是什么？”沈约问道。
叶宣儿眼中闪过丝惊诧，却没什么隐瞒道：“光粒子可分可组，在这个世界发现光粒子的那一刻，才算进入真正的科技时代。”
“因此……”
沈约想了想道：“无论是宅门，泳池，包括泳池中的水，以及叶小姐身上的衣裳，都是由可控的光粒子变化组成？”
他那一刻，心中极为震撼。
在他那个世界的3D打印，试图将所有可以描绘的东西打印出来，但那不过是噱头，因为材质的原因，让打印的东西很难用在实处。
但这个世界，早发明了比3D打印更先进的建造方式。
光粒子重组！
这完全是个匪夷所思的世界。
叶宣儿微微一笑，回了四个字，“回答正确！”
755节 拍片
看着笑靥如花的叶宣儿，沈约内心不由的对这个世界从另外一个角度开始评估。
这个科技极为发达的世界，究竟会变成怎么个样子？
叶宣儿说完回答正确后，随即道：“但提问的并不是我，因此没有间值交易发生。”
沈约笑笑，“叶小姐每次都算的这么明白吗？”
叶宣儿认真点头道：“不错，因为我算的明白，所以我才不会糊涂。”
三王放弃了思索歌剧女王言语中的深意。
很多时候，智商的问题不是间值能够补充的。
沈约却知晓叶宣儿的意思，这其实和禅修类似——你清醒才能做着去痴迷的操作，一个大昏沉中的人，空谈禅机，无非南辕北辙。
他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
若非必要的时候，他很少谈论这些。
叶宣儿见沈约了然的笑，突然道：“拈花一笑，会意心中恐怕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沈约微有思索时，抬头向天空看过去，就发现又有两辆车从半空落了下来。
他蓦地想到一件奇怪的事情，从半空落下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发现下方有游泳池出现，对此间的构造也看不清楚……
换句话说，豪宅外部有种奇怪的保护，可以阻挡外部的视线？
而在此间停留，却可以清楚看到天空的动静。
这如同他那个世界审讯室的镀膜镜，不过这种镀膜，明显更高端一些。
沈约越想越是奇妙，同时感觉叶宣儿的这些防护极为高端，哪怕高地城的权力层都不见得拥有。
两辆车子落下，分别走出两人，一辆车中走出的男子，剑眉星目，端是一表人才，可背后却背着一把长剑。
这实在不伦不类。
一个极为高科技的年代，竟然有人背着一把剑？
沈约感觉那人病的不轻，但注意力却放在另外一人的身上，那人嘴上叼着个粗大的雪茄，似乎在吸着，但不见有烟雾产生。
好像是什么电子烟？
沈约注意的不是烟，而是人。那人穿着富贵，却遮不住獐头鼠目的表征，而且看起来有些眼熟。
xiaoshuting.cc
那两人已在女管家的引导下向这个方向走来。
叶宣儿突然道：“沈约，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
沈约摇摇头。
叶宣儿笑道：“这不算正式提问，你不用那么谨慎。”似乎感觉到强人所难，叶宣儿补充道：“我找你来，是要拍一部纪录片。”
沈约怔住。
他想了很多，倒真没想到叶宣儿见他一面后，就会找他拍片——而且还是部纪录片。
为什么？
记录什么的片子？
不等发问，那两人已经进入了豪宅，见到沈约的时候，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沈约第一眼就感觉这两人应该都认识他。
叶宣儿已经指着那个背剑的年轻人道：“沈约，这位的艺名叫做断剑云天。通过我的三个问题，因此我给予他一个展现的机会。”
沈约怔了下，心道人家艺名都是龙虎豹之类，或是煞气威猛，或是取个好兆头，你直接剑断的触霉头，哪个导演肯用你？
“这是六大洲际很有名的导演。”
叶宣儿看向那獐头鼠目之人，“姓荀、荀家声导演。”
沈约早看这人像是荀家声，金鑫总称呼狗总那个，但听到这人真是荀家声，还是微有意外。
在他那个世界，靠着吃黑心饭的狗总，摇身一变，竟然变成这个世界上知名的导演？
沈约暗叹世事奇妙，却只是点了下头。
荀家声身份变了，看起来性格只有更加的差劲，斜睨沈约道：“叶小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沈约？”
他叼着烟、斜着眼，明显看不起沈约的样子。
叶宣儿微笑道：“我想请荀导演看看，他是不是拍戏的料。”
荀家声上下打量了沈约几眼，“你有什么本事？吃饭吗？”
李斌几个勃然变色，哪怕松野芳华也想在荀家声脸上送个脚印。
沈约笑笑，向着叶宣儿道：“叶小姐，我想起了一个故事。”
“小子，想做编剧吗？”荀家声见沈约不理他的话题，很是不满道。
叶宣儿不动声色道：“沈先生，什么故事？”
她话一出口，荀家声看起来也消停了很多。
“很久以前，有个人对旁人的误解辱骂从不回击。你说为什么？”沈约问道。
叶宣儿认真思考了会儿，“一种可能……他是个懦弱的人，但这种可能性很低。因为人的忍耐力是有限的，哪怕再是懦弱，也总有爆发的时候。”
话音停顿了下，叶宣儿又道：“另外一种就是他是个大智慧的人。”
沈约笑笑。
叶宣儿淡淡道：“辱骂其实和送礼一样。”
“为什么？”发问的是松野芳华。
她来到了这里，伊始有些自卑，但见叶宣儿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句。
叶宣儿终于看了松野芳华一眼，“你送礼别人不收，礼物是谁的？”
松野芳华犹豫下，“还是我的？”
叶宣儿轻淡道：“辱骂也是一样，你骂出的话，别人不收，只能反映你自己人格卑劣罢了。”
看向脸色改变的荀家声，叶宣儿问道：“荀导演，你觉得呢？”
荀家声的脸色极为难看，岔开话题道：“叶小姐，我这次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会过来拍这个纪录片。”
“你可以不用给我面子。”叶宣儿仍旧不咸不淡的样子，“你有拒绝的权利。”
荀家声哈哈笑了起来，“叶小姐说笑了，谁会不买你的面子？”
转向沈约，荀家声伸出手来，“沈先生，我方才只是想要试探你应急的反应，你的反应果然不错，看来……叶小姐，没有选错人了。”
沈约缓缓伸出手来，心中暗想——真的？
叶宣儿见两人松开了手，终于道：“既然大伙都认识了，那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李斌突然道：“叶小姐……”
叶宣儿头也不回，“什么事？”
李斌鼓起勇气道：“能不能给……给……我、我们一个出境的机会？”
“为什么？”叶宣儿霍然扭头，眸光如电的注视着李斌。
李斌心里发虚，立即道：“我不要机会了。”
叶宣儿也不追问了。
机会不会给予不想尝试的人。
荀家声笑了起来，“叶小姐，在哪里拍纪录片？听说这纪录片是记录你的一天，有很多私饭已经翘首期待了。”
叶宣儿淡淡道：“去暗黑街拍。”
话音一落，众人静寂。
756节 梦中情人
去暗黑街拍！
沈约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心中微颤。
他知道叶宣儿的邀请一定会有事，不见得是简单的拍片，可看起来叶宣儿竟像要搞事？
暗黑街有什么拍的？
暗黑街之王东野吾才死，藤原野望带着什么神探葫芦七正在全面调查，叶宣儿去那里拍片，究竟有没有关联？
沈约留意到荀家声嘴边的雪茄烟似乎抖了下，方才交谈的时候，荀家声一直叼着雪茄烟在说话，看似傲慢，实际上也显示一个经常的熟练习惯。
可雪茄烟看起来已要掉到了地上。
熟练工种为什么会分神？
荀家声立即伸手抓住雪茄烟，诧异道：“为什么要去暗黑街拍？”
这是所有人的疑问。
不见叶宣儿回答，荀家声劝说道：“叶小姐，那里很危险。”
叶宣儿终于看向荀家声道：“听闻荀导演最近有个获奖的大片全球公映，叫做精神探秘。”
荀家声露出得意之意。
“而根据采访，荀导演这是亲身历险才得拍出那种片子。”
叶宣儿微笑道：“荀导演在被采访的时候说过，那种经历很危险。”
荀家声轻叹一口气，“的确很危险。我将各种有关古老的传说都尝试亲身经历了一遍，差点丢了老命。”
沈约微有心动。
精神探秘，古老传说。
这是不是就是指碟仙、笔仙、夺舍、招魂、驱鬼那些？
在他那个世界，甄金也搞过类似的东西。
叶宣儿微微点头道：“荀导演这种精神让人钦佩，都说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艺术的前提本来就是生活。如果不去暗黑街经历一天，只在这里悠闲的度日，如何能展现出生活的本质？”
荀家声喃喃道：“那是，那是，但终究很危险。我们要去暗黑街的哪里？”
1200ksw.net
叶宣儿淡淡道：“去见美杜莎。”
啪嗒声响。
荀家声嘴上的雪茄烟终于掉了下来，他弯腰捡起了雪茄烟，缓缓道：“叶小姐，那很危险！”
“为什么？”叶宣儿反问道。
荀家声身躯颤了下，“传说中……那是个极为凶残的女人，我怕……以叶小姐的美貌，和她见面，会有冲突出现。”
他在暗示美杜莎是个善于嫉妒的女人。
沈约冷眼旁观，知道暗黑街的美杜莎是个危险的存在，又感觉荀家声有所隐瞒。
美杜莎在古希腊神话中，是个蛇妖。
而给自己起名美杜莎的女人，多半是觉得自己有点料的。
歌剧女王拜访蛇妖，话题十足，足够吸引流量！
叶宣儿淡淡道：“我会遵守版图规则，听荀导演的意思是……美杜莎不会遵守版图的规则吗？”
荀家声没有回答，只是涩然笑笑。
叶宣儿也是笑笑，“可以走了。荀导演也可以开机了。”
话音未落，有辆豪华的座驾落下来，叶宣儿招呼沈约道：“沈先生，你可以和我一起。我有些话想和你谈谈。断剑，你和那几个人一起。”
她安排起来不容置疑，李斌见叶宣儿竟然带上他们几个，喜上眉梢。
荀家声摇摇头，突然掏出个圆球扔向半空。
圆球在空中伸出两翼，如蜜蜂一样的轻轻颤动，浮在半空不动。
沈约见状，暗想这恐怕就是这个世界的拍摄器材，倒和无人机差不多。
坐上叶宣儿的车，沈约看着车子缓缓浮起，微有诧异。
叶宣儿看起来并不急切的样子。
“沈先生，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叶宣儿突然道。
沈约有些意外，暗想你不是想问就问，为何是征询的态度？
叶宣儿似乎猜出了沈约所想，随即道：“我提问，是版图赋予我寻求真相的一个权利。动用这个权利时，通常意味着版图也希望借助我寻求真相，不知道你是否明白我的解释？”
沈约沉默了会儿，“版图也要寻求真相？”
叶宣儿笑笑，“当然。我们都不是造物主，谁不在寻求世界的真相？”
“版图寻求什么真相？”沈约问道。
叶宣儿沉默了下，“我正在思考，这个答案，眼下我难以给出。”
沈约没有再问，只是道：“因此你要问的，不是版图寻求的真相？而是你自身要寻求真相？”他感觉叶宣儿和审判官竟然很像。
只不过一个是采用提问的方式，一个是采用调查的手段！
叶宣儿微微点头，示意沈约说的不错，“不久前我曾做了一个梦。”
不用沈约发问，叶宣儿就道：“梦中有你。”
沈约微有诧异，因为他不久前就听松野芳华说过——梦里知道的他沈约。
俗语中有大众情人的说法，就是说某个女人或者男人，是世上很多男女梦中的伴侣，沈约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向这方面发展的趋势。
“这种事情很奇特，但你看起来并不奇怪？”叶宣儿盯着沈约道。
沈约淡淡回道：“或许我知道奇怪并不能让我发现真相。你梦中看到我在做什么？”
叶宣儿盯着沈约，半晌终道：“在梦中，我抱着你，流下伤心的泪水。”
想了想，叶宣儿补充道：“我很伤心，醒来的时候，心口依旧是痛的。”
沈约眉头微扬，“你可记得梦中的场面？”
叶宣儿毫不犹豫道：“我记得。那是个略有旧时代风格的楼内。那时候正在举办个盛大的晚宴。”
沈约脑海中蓦地闪过四大家主所办的慈善晚会的场景。
那是他和叶宣儿唯一的一次拥抱。
在丽晶宾馆，暗界的叶宣儿也和他进行了相同方式的拥抱。
场景不同，但心境呢？
丽晶宾馆时……暗界叶宣儿一定要抱他一下，原来是要重温梦中的情形！
他脑海中思绪飞转，就听叶宣儿道：“你一定是那个晚宴的主角，让我觉得高不可攀。你集所有的光辉于一身。而我拥抱你后，转身离开，竟有诀别的心情。”
沈约眼皮微跳。
他已经肯定了叶宣儿所说的梦境，正是他那个世界真实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
暗界的叶宣儿因何会做这种梦？
难道说……暗界的人和他那个世界的人有思想相通的可能？
一念及此，沈约心口剧烈的跳动了下。
叶宣儿缓缓道：“我想问问你，你是否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认为一切是我在搞鬼？”沈约反问道：“这也是你找我来的真正的目的？”
叶宣儿凝望着沈约，“捣鬼的不是你……”
为什么？
沈约不等发问，叶宣儿已道：“因为你是人是鬼，瞒不过我的感觉！”
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叶宣儿一字字道：“捣鬼的是不是暖玉？”
757节 真实的一天
车内静寂。
叶宣儿提及暖玉的时候，沈约内心震颤。
他有这个怀疑。
原来暖玉不但可以让一个人的思想转移，还能让明、暗两界的思想进行相通！
相通的方式就是做梦？
沈约脑海中刹那间想起李雅薇曾经说过的话——暖玉每天中午和晚上很晚，会固定坐在山顶——大约两个小时的样子，她一直注视着天空……然后是这么打坐。
——午时和子时？
——我感觉……她好像在请神的样子。
所有的过往如电闪般涌进沈约的脑海。
暖玉所做的一切事情，基本是为了暗界的事情！她请神的举动，也是在沟通两界？在他沈约前往暗界的时候，暖玉曾让金鑫做梦，借梦境告诉一个人某些消息……
借助梦境传递消息？
因此暖玉借梦境告诉松野芳华他的存在？而暖玉又借梦境，让叶宣儿梦到沈约那个世界的事情。
童欣一案，暖玉将童欣的记忆转入叶宣儿的脑海，并非随意找个人物，暖玉盯上叶宣儿，应该也是很早的举动。
暖玉仍在实现着她的计划。
有条不紊！
她将沈约送到这里后，计划不是结束，而是将将开始。
看到沈约沉吟不语，叶宣儿问道：“你认识暖玉？”
沈约反问道：“暖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宣儿为何一口咬定是暖玉在捣鬼，能做出这种判断的人，自然对暖玉有着极深的认知。
“是我在问你！”叶宣儿坚持道。
沈约沉默了会儿，终于道：“我不知道我算不算认识她。”
“你见过她？在哪里？”叶宣儿又问。
“在……我的那个世界。”沈约终于决定实话实说。
很多时候，实话是最好的答案。
叶宣儿竟没有丝毫意外之意。
沈约见状反倒有些惊奇，“你知道我的来处？”
叶宣儿淡淡道：“你虽然不是版图的人，但进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就已被版图记录在案。这个世界的所有动静，本来都在版图的眼中。”
沈约的眼皮子轻微跳动了下。
版图究竟是个什么系统，竟有这大的能力？
在他那个世界，监控系统倒是越来越多，但终究还是有太多漏洞，但这个版图看起来竟是明察秋毫的存在。
可版图对他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若非叶宣儿提及，沈约还以为自己的身份有些隐秘。
“在这个世界，真话本是最好的答案。”叶宣儿又道。
沈约怔了下。
他方才刚有这个想法，没想到叶宣儿随即说出，但看叶宣儿的表情，不像是有能力读取他的想法，而更像是有感而发。
看着默然的沈约，叶宣儿继续道：“暖玉逃到了你的那个世界？”
沈约摇摇头，“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认识她……有些人，你相处了一辈子，也不能说是认识的，难道不是吗？”
叶宣儿一直凝望着沈约的双眼，微微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你见过她，却一直不了解她。”
沈约心中亦是这般感觉，轻叹一口气。
但他的内心却有些颤动，他蓦地发现一点——暖玉对他隐瞒也是大有深意！
暖玉是不是早知道会有眼前的局面发生？
说真话是正确的答案。
沈约说的一直是真话，但谁都不要想从沈约这里查得到暖玉的行踪。
“你既然如此肯定……”沈约试探再问，“你知道暖玉是个什么样的人？”
下书吧
叶宣儿沉默了会儿，才说道：“这个问题，我眼下也没有答案。开拍了。”
她说话的时候，车子已经停止了行驶。
叶宣儿已经走出了车子，踏在暗黑街上，看了眼头顶的记录仪，叶宣儿问道：“荀导演，已经正式开拍了吗？”
荀家声看起来有些兴奋，搓搓手道：“已经开始了。从叶小姐离开住宅起，就已经开拍了。我相信，这个电影若是公开放映，绝对会引发举世轰动。”
叶宣儿笑笑，“辛苦荀导演了。你带了枪？”
不止荀家声，断剑云天、三王，包括松野芳华也是带了枪。
荀家声有些意外道：“叶小姐和沈先生不带枪吗？”
有些主动之意，荀家声道：“要不要我去帮你们取两只枪？”
三王都很是赞同的样子。
经过昨晚的激战经历，带枪无疑是个正确的选择。
叶宣儿摇摇头，“不用了。”
荀家声有些意外，“那叶小姐的保镖呢？”
沈约记得叶宣儿去丽晶宾馆的时候，着实带了几个保镖，只要近身的人就给扔到车轱辘底下。
“没有保镖。”
叶宣儿看着前方灰蒙蒙的街道，“这个电影，就叫做叶宣儿真实的一天。一定要展现出生活的真实。带着保镖、生人勿近的拍摄是歌剧女王的一天。”
荀家声搔搔头，“原来是这样。那……人到齐了？”
他拍了许多年的电影，这种拍摄方式倒是第一次遇到。
“荀导还需要什么人？”叶宣儿反问道。
荀家声为难道：“剧本呢？演员都怎么安排？”
听说过有献礼抢任务来拍摄的电影，可像眼下无任务的电影、荀家声是头一次见到。
叶宣儿淡淡道：“剧本就是这一天的经过。演员就是这里的所有人。”
看向断剑云天，叶宣儿问道：“你这一生应该拍过很多电影……”
断剑云天有些发怔的样子，不过很快道：“十六部。”
“都有什么角色？”叶宣儿似不经意的问道。
“十二部配角，四部主角。”断剑云天立即道。
“回答错误。”叶宣儿冷冷道。
断剑云天不由退后一步，脸色苍白。
回答错误要减命的，这个结局，谁都清楚。
叶宣儿继续道：“你的间值一共有三百一十二万多些零头。为求简单，我算你有三百二十万间值。”
断剑云天有些高兴，“多谢歌剧女王。”
多八万间，就是多了八年的保底生命！
无论如何，这都是极为划算的买卖。
歌剧女王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
“不用客气的。”
叶宣儿又像回到了自己女王的角色，“因为你方才的回答错误，你如今只有160万间值了。”
断剑云天差点吐血，慌忙拿出间器在空中划了下，等看到自己所剩的间值，脸色发灰。
间值正是160万！
758节 演员的修养
众人望见断剑云天的间值时，无不变色。
沈约目光微闪，没想到不用保镖用机器来扣除间值，叶宣儿就能直接扣除对方的间值！
这简直是逆天的权利！
荀家声嘴角也有些抽搐，勉强笑道：“叶小姐太认真一些了吧。”
叶宣儿摇摇头道：“不是认真，是真实。这部电影不仅是叶宣儿真实的一天，展现叶宣儿的真实，而且要展现出所有人的真实。”
看着荀家声，叶宣儿凝声道：“荀导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荀家声的脸色也有些发灰。
沈约倒没什么感觉，真实嘛，咱就是真实人，在这种环境下，不是如鱼得水吗？
叶宣儿已经戴上墨镜，同时修长的脖颈上有衣领竖起，遮挡住大半张脸。
如此一来，若非报出身份，寻常人已很难认出叶宣儿的真正身份。
微服私访？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叶宣儿已经向前方走去。
“歌剧女王！”断剑云天突然叫道，并没有移动脚步。
叶宣儿头也不回，“什么事？”
断剑云天有些忿然道：“我错在哪里？按照道理，我有询问的权利！”
叶宣儿仍旧没有回头，只是道：“不错，你有询问的权利，但你很让我失望。”
“因为我质疑女王了吗？”断剑云天反问道。
“回答错误。”叶宣儿冷漠道。
断剑云天脸色突变，看到间值只剩下80万了。
沈约终于明白叶宣儿为什么要给断剑云天补足320万了——这个数字除起来简单明了，显而易见。
断剑云天额头汗水已经冒了出来。
无论是谁，间值蓦地缩水了四分之三，都是难免的肉痛！
更何况，间值和生命值密切相关！
“我失望不是因为你质疑我，而是你错误的习惯。”
叶宣儿终于解释道：“出现错误的那一刻，你犯了一个常人的错误，你并没有审视自己的问题，而是在质疑别人企图证明你的无错。”
断剑云天脸色有些发白，却没有再说什么。
叶宣儿说的有道理，但再回答错误的后果，他已经难以承受。
“我问你电影都有什么角色……”
叶宣儿缓缓道：“你的答案是十二部配角、四部主角。”
这有什么问题？
三王显然事后也不明白的模样，松野芳华暗中思索，只有沈约早在叶宣儿提问的时候，就知道答案。
正确的人生，才会有着正确的答案。
断剑云天忍住没问。
“但真正的答案应该是你对角色的领悟，无论你如何来领悟角色都没有问题，主、配之分却不属于你对角色的领悟。”
叶宣儿终于回头，盯着断剑云天道：“一个人的人生，本没有主配之分。你应该是你自己人生的主角，而不是以演了多少主角而自豪。我这么解释，你明白没有？”
断剑云天冷汗直冒。
三王面面相觑，心道这都说的是啥啊。
演艺这行当不好做了。
他们本来准备借沈约的这条路搭上叶宣儿进军影视圈，如今看来，这条路太危险了。
沈约知道这种事情简单来说就是——主配是世俗的划分，你演了任何一个角色，都应该全力揣摩、演出角色的人生，而不是关心你在戏份中是主配。
这本来就是一个演员的基本修养！
一个演员，要苦练自己的演技、琢磨角色的人生，而不是拘泥角色的大小——总是关注角色份量的那不是个真正的演员。
但在沈约的那个世界，这已经是偏门理论了，因为演戏演什么已经不重要，有张脸、有某种情绪让某些观众自欺欺人的活下去就已经足够了。
沈约没有想到，这个世界看起来先进，但很多理念也终于回归了正常。
从某个角度来讲，叶宣儿是在当头棒喝点醒断剑云天，这里的演员是靠领悟、演技的，你还需要更努力一些。但断剑云天是否能够领悟，那就难说了。
零点看书网
断剑云天保持沉默。
叶宣儿不再解释，直接道：“美杜莎在什么地方？”
前方有虚拟屏幕闪现，有个笑脸回答道：“蛇厦！”
“指路！”叶宣儿继续道。
屏幕消失，前方凭空出现了箭头，笔直的指向前方。
荀家声露出了艳羡的表情。
沈约却明白了一点——间器的确有区分，李斌用的是286，他沈约是丽晶宾馆的贵宾，使用的是高等的间器。但叶宣儿使用的间器，无疑是这世上最顶尖的！
叶宣儿向着箭头的方向走去，足足近半小时的时间，终于到了一座大厦前。
大厦冲天而起，造型极为奇特。
沈约也着实见过不少建筑，而且对建筑结构很有研究——要寻人找人抓人，当然要对地形有深邃的了解。
但他真的从未见过眼前这种奇特的大厦。
大厦如同一条盘旋扭转的长蛇冲向天空，蛇头就是顶层，建筑整体是扭曲、螺旋结构……
这种结构遭遇地震台风多半最先倒下，因为不符合稳定的特征，但奇怪的是，这座大厦显然已经屹立很多年。
沈约看得到大厦外墙装饰有了些破旧。
盘旋的长蛇底座无疑是大厦的商圈，很是宽敞，最少有十几个入口可供入内。
叶宣儿在入口很远处就已经停下，看向了三王，“你们看起来很想当个角色，争取出镜的机会……”
她压低了声调，不像是发问。
李斌差点尿了，连忙摆手，“以前想，现在不想了。”
作死的事情，能免就免。
炮王也是哆哆嗦嗦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懂王王双全却是上前，有些哆嗦道：“是！”
李斌伸手去拉兄弟，却已经来不及了，见叶宣儿扫了他一眼，想要解释，却终于忍住了这个冲动。
多说多错！
少说多看！
这是他一路观察得到的结论，如今他早就不指望出境，只盼自己不出殡就好了。
叶宣儿凝望王双全片刻，“你现在的间值不到六十万，我算你六十四万。”
王双全看了断剑云天一眼，没有什么喜悦。
有了前车之鉴，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便宜不是好占的。
古人老子肯定是被坑过，这才说出“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这般深邃的道理。
先给你一点，然后将你的所有全部拿走！
叶宣儿做的事情，不就是这样？
759节 谁给的勇气？
有人在为王双全的间值担心。
导演荀家声也没有吱声，他看起来像大多挂名导演一样，都知道关键的时候还要看制片人的意思。
制片人就是叶宣儿。
叶宣儿盯着懂王王双全，开口道：“你为什么想要出镜？”
这绝不是个容易的问题。
沈约暗自皱眉，他虽明白了叶宣儿问题的真意，但仍感觉问题不好回答。
他已经明白了规则——叶宣儿的问题，你一定要用你最真实的那一面、对人生真诚的理解来回答！
你或许不能回答正确，但你如果用这种方法，你离正确答案就不会太远。若想说个套话，用欺骗女人的那些套话来蒙混过关，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希望懂王真正明白这个道理。
笨一些不要紧，若又笨又蠢偏偏自作聪明那才是最要命的事情。
王双全全身都在哆嗦，突然道：“我有64万间？”
谁都没想到他突然问出这么一句，叶宣儿似也有些意外，却仍旧点头道：“你说的没错。”
她没有说回答正确、回答错误几字，因为这是标准的扣命、加命的回答。
王双全突然不哆嗦了，他掐着手指头算着，“32，16，8，4，2，1……”
伊始大伙都不明白，可序列数到1的时候，大伙都清楚了，王双全是在计算自己可以答错几次。
谁都没想到王双全一开始就想答错。
王双全终于停止了计算，微笑道：“我最少有六次答错的机会。”看向沈约，王双全谢道：“沈先生，多谢你给予我这些机会。”
喝水不忘掘井人，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间。
没有沈约，他最多只有一万多间值。
沈约稍感意外，却仍旧沉默，他看得出懂王啥都不懂，懂王很是懦弱，三王中，只有李斌算是“明白人”。
这种明白夹杂着地痞的无赖，无赖的算计，算计的悲凉上……
在淤泥中挣扎的人岂不都是这样？
看似卑鄙，实则无奈的人生。
王双全挣扎的勇气都没有，因此在李斌给他扣上个懂王的帽子时，他没有拒绝。
拒绝也需要勇气。
可蓦地懦弱的王双全突然敢回答歌剧女王的问题？
谁给他的勇气？
王双全终于转向了叶宣儿，“我的答案可能会啰嗦一些。”
叶宣儿淡淡道：“好饭不怕晚，啰嗦的答案，虽然不见得正确，但比虚伪的答案要好看很多。”
沈约心中暗想——叶宣儿是在提醒王双全。王双全是否能明白？
王双全咬牙道：“我来自乡下，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人给我懂的机会。我骗沈先生是懂王，可我很蠢。”
叶宣儿没有应声，她看起来很有耐性的模样。
沈约蓦地发现了叶宣儿另外的一面。
谁都以为她是冷酷无情的只有对错，但真相呢？她有耐心等待正确的答案。
“我蠢的连妹妹都无法保护。”
王双全神色已有痛苦道：“我妹妹叫做王小蛮，但我总是叫她要钱鬼，因为她总喜欢要钱去买零食。”
这都哪儿跟哪啊。
荀家声看起来已有了不耐烦，但见叶宣儿始终不语，倒不想将问题引到自己的身上。百无聊赖的摸出雪茄，不想当着叶宣儿的面抽，荀家声走远了一些抽起烟来。
“可她不是馋。”
王双全继续道：“她只是饿。在乡下，什么都缺，也缺食物，她有个始终填不满的肚子。”
沈约心中暗想——看起来城里应有尽有，而不归版图的乡下极为贫瘠？
王双全握紧双拳道：“然后她就被一个馒头骗走了。我亲眼看到她上了车，却追不上那辆车。”
叶宣儿仍没什么表情。
“我就请乡下的执法者帮我。”
王双全咬牙道：“但他们嫌烦，说乡下的孩子被骗到城里，这是常有的事情，要怪只能怪我自己不小心，为什么不看好妹妹？”
ahzww.org
沈约微有悲哀之意。
这本来就是常有的事情。
常有到了一切成为了理所当然，哪怕很是凄惨，哪怕你觉得这是错误的。
叶宣儿竟然没有任何不耐之意。
“我请他们帮手，但没有孝敬他们的我被他们打了一顿，我有所反抗，反被他们说成拐卖孩子的同党。”
王双全牙关咯咯的响声，众人听得到。
沈约突然想到，在丽晶宾馆介绍判官的时候，王双全曾经问过一句——判官若是做错了，我们也不能管？
那时候王双全很是关切的样子。
原来仇恨的种子并非凭空而来，而是早就埋下，因此在某些情绪突然爆发的时候，你若细心一些，就会发现那些情绪早就积累了太久。
“我拼命逃了出来，然后碰到了李斌。”
王双全道：“他告诉我会带我到城里，会带我去找妹妹。”
看着叶宣儿，王双全道：“我叫王双全，爹妈的意思本来是希望我文武双全，可我什么都不行。我只记得我妈最后和我说过……”
他回忆着往事，眼中有了泪影，“双全啊，妈不指望你能出人头地了，但还希望你能照顾妹妹。你和妹妹相依为命、一切安好，就是妈最大的希望。答应妈，最少让你和妹妹小蛮平平安安，兄妹双全好不好？”
上前一步，王双全咬牙道：“这就是我想出镜的原因。因为李斌说过，你是大明星，很多人在看着你。”
他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断剑云天还在思索中，叶宣儿已道：“你希望妹妹小蛮可以看到你出镜？进而找到你？”
王双全用力点头。
松野芳华有些恍然——懦弱的王双全昨晚为何要救她的举动，只是因为在他内心中，松野芳华或许有王小蛮的影子。
叶宣儿看了王双全许久，这才道：“好的，我给你两个选择——间值加倍还是出镜的机会？”
李斌不由吞咽了下口水，还在考虑时，王双全已经毫不犹豫道：“出镜！”
四周静寂。
沈约微有感慨之意。
叶宣儿微微点头道：“好的，我给你出境的机会。我们要见美杜莎，但我不想立即暴露行踪，我还需要在蛇厦看看情况……蛇厦的所有入口都有人监视，只要进入的人，立即会在蛇厦的警惕中。你能否将我们安静的带进去？”
王双全怔了下，犹豫道：“我立即想办法。”
他转身向蛇厦的方向走去，很快发现身后跟着李斌和炮王阿朴。
“你们不用跟着我。”王双全低声道。
李斌笑着拍了王双全一下，“说什么呢，兄弟。这时候，兄弟不帮你，谁来帮你？”
阿朴也是憨厚一笑。
三兄弟默契在心，挺胸向前走了去。
760节 令人发指的交易
沈约看着三兄弟的背影，也举步跟了上去。
叶宣儿递给他一个墨镜，淡淡道：“你若是出手，我会算作弊的。”
她知道自己对王双全出了个难题，但对于沈约，这完全不是问题。
能连回叶宣儿十一个问题的男人，解决问题的能力自然强悍！
能者本是各种环境可想出巧妙的方法、能人不能，而不是依仗权利仗势欺人。
沈约接过墨镜戴上，微微弄乱了自己的头发，冷风中看起来很是潇洒不羁。
他明白叶宣儿递过墨镜的意思，不是让他装酷，而是暂时隐藏身份，
叶宣儿不仅要拍个真实的一天，极可能要拍个爆炸的一天！
“鸡鸣狗盗，各有各道。李斌敢跟过去，一定有他的办法，因此我们不用等什么的。”沈约脚步不停道。
“你很看好他们？”叶宣儿问了句。
沈约微笑道：“很多人缺少的不是机会，而是勇气和正确的思考。王双全有了勇气和……真正的思考，你又给了他机会，我看好他的角色。”
叶宣儿似笑了下，很轻很淡。
他们走到蛇厦入口的时候，果如沈约所料，王双全已经双眼放光的过来，“我们跟着那人进去就好。”
他伸手指向一个皮肤黝黑、眼圈发黑的人道：“他叫虫子。”
眼圈发黑的人歪着头打量着沈约和叶宣儿，“这就是你说的有钱买家？”
“是的，买家。有钱。”李斌点头哈腰道。
虫子“嗯”了声，“间值要现付的。一百万间，你们有吧？”
他问的是叶宣儿。
无论怎么看，叶宣儿都是这些人中最有钱的一个。
荀家声已经跟了过来，空中那个拍摄球已经不见，但荀家声鼻梁上多了副眼镜。
沈约看着那副眼镜，突然想到金鑫也曾经带过类似的。
不过荀家声的眼镜显然更高端，因为谁都想不到那是个录像机。
叶宣儿微笑道：“只要有货，钱从来不是问题！”
虫子感觉叶宣儿似个大客户的模样，点头道：“跟我来吧。”
他带着众人走到大厦比较偏僻的地方，有些警惕道：“怎么这么多人？”
王双全正在琢磨的时候，李斌已经道：“咱们生意都差不多，做些转手的买卖。这几个都是大客户，一块约来看看。”
沈约对这种交易不清楚内容，但知道门道。
贩卖军火、兴奋剂之类，基本就是这套路。
李斌显然知道蛇厦这种地方龙蛇混杂，这才用买卖的方式进入。
从这点来看，李斌还是很有小聪明的。
虫子看了李斌带着的枪支一眼，警告道：“这里是蛇厦，一切都走规矩。你们要是用枪，出不了这里的！”
李斌连忙道：“明白。但这里太乱，这种生意又有点危险，带枪也是正常的，你说是不是？”
虫子“嗯”了声，终于按下电梯的按钮。
34层！
电梯最高楼层是38层。
沈约已经看过蛇厦的外貌，粗略估算楼高绝对比巨人大厦要高，这么看来，楼内应该是有转换电梯的。
而要转换，自然要经过层层关卡。
电梯门开启，扑面而来是超冷、阴暗的环境，过道上虽有灯光，但更增昏黄阴森的感觉。
荀家声皱了下眉头，想说咱们不是要见美杜莎吗？报上歌剧女王的名字就好，何必这么麻烦呢？
但剧本是由叶宣儿来写，他只能忠实着自己录像的职能。
“货在哪里？”问话的王双全有些激动。
虫子冷冷道：“不用急，都是好货。”
他走在空旷的过道上，突然拿出钥匙打开一个锈迹斑斑的防盗门。
防盗门后，还有铁网拦着。
透过铁网的窟窿眼，可以看到里面坐着十来个女孩子，听到房门响动，那些女孩子有些茫然的看向门口的人。
沈约望见那些女孩子眼中的麻木，心有凛然。
他知道自己猜错了，这不是贩卖毒.品或者军火的地方，这也不是鸡窝。鸡窝当然是暗语，意思是说里面有很多失足妇女在内为男性提供服务。
但这里不是鸡窝。
如果是鸡窝，正常情况下，鸡头会让这些少女打扮的干净漂亮一些。
那些少女却显得有些邋遢。
沈约迅疾判断的时候，脑海中只冒出最后一个可能——这里的确是卖的，但卖的恐怕是人体组织！
这是种令人发指、让人毛骨悚然的交易！
“看到了吧？都很健康。”虫子的话侧面验证了沈约的推断，“我们每个月都会进行体检，保证她们身体没有问题，器官也没有问题。”
王双全这才从铁门上移开目光，“这里面有没有……”
他显然是想知道妹妹是否在这里面。
李斌踢了他一脚，接过话题道：“这里的年纪都有些大。有没有小一些的。因为我们需要的是年纪小一些的货色，这样不会产生排斥反应。”
虫子露出警惕之意，“太小的可不让卖的。”
沈约有些讶异，心道听虫子的意思——这里的这种生意竟是合法的？
“我们可以加钱！”
说话的是叶宣儿，“两百万间！”
虫子本来要赶所有人走的模样，听到两百万间目光一亮，“先付三成费用。”
叶宣儿没有回答。
王双全立即道：“我有！”他伸出了胳膊。
虫子四下看了眼，“不用在这里付款。你们跟我来。”
他锁好铁门，带着众人走进楼层里面的一个房间，敲了敲房门。
房门的探视窗口划开，露出稍显阴森的一双眼睛。
虫子点头道：“大哥，有买家。”
房门打开。
一个赤着上身、满是纹身的人只穿着底裤，打量了众人一眼，满不在乎的找个凳子坐下来。
沈约看到房子是个套间，里面还有张大床，被子里鼓鼓的，床上当然还有个人。
yawenba.net
对于这种场面，他倒是见怪不怪，但他奇怪的是——叶宣儿究竟来做什么？
叶宣儿的目的绝不是拍戏。
她更像进入黑暗交易场所的一个卧底记者！
那满是纹身的男人坐下来，一只脚已经搭到桌案上，很是嚣张的模样。他案旁有把手枪，他的手就放在枪上，大咧咧道：“怎么回事？”
虫子低声在那人耳边说了几句。
那人眼睛亮了下，“这买卖不好做。三百万间！要交钱后三天才能交货。”
叶宣儿淡淡道：“你说什么？”
沈约目光微闪。
761节 光粒子之剑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圣经》说的这句话很有道理，因为人类之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如何新奇，都不过是人性的反复表现。
几千年的人类历史中，稍微总结下，基本都是由五毒诱发。
贪嗔痴疑慢。
因为重度的贪婪，世人才会不停的索取，哪怕世人口中所谓的修仙，也不过是将贪婪发挥到极致，资本论也早指明，利益过多就会引发铤而走险。
沈约心如止水，但不意味着他不懂这些门道。
恰恰相反，因为他头脑清明，这才将这些门道看的清清楚楚。
而对于这些门道，他应对的方式自然也有套路。
是以他听叶宣儿的问话，已经知道叶宣儿在套路对方。
捉贼拿赃、捉奸在床。
叶宣儿知道这里有违法的勾当，但她也一定要按照版图的规则做事。器官买卖在这里竟然是合法勾当，但这种买卖应该不能涉及到低龄人群。
听叶宣儿问话，纹身那人没有意识到大网已经张开，露出不耐烦道：“这买卖不好做，我们不囤货的，你们一定要交钱，我们才能弄货的。”
王双全眼睛立即红了。
他听出这种交易是人钱两清，买卖新鲜，那他的妹妹若是送到这里……不早就没命了？
叶宣儿微微点头，拿出个间器在空中划了下，露出个中规中矩的界面。
间值一千三百万！
纹身那人看到，眼睛冒光，吞咽下口水道：“三百万，先付五成，三天后给货，再付尾款。”
沈约见到那个间器，暗想这应该不是叶宣儿的间器，这更应该是个道具！如同丽晶宾馆给他的那个间器般，都有隐藏身份的属性。
叶宣儿犹豫道：“如果我付了钱，你们却赖账怎么办？”
纹身那人很是不耐烦，“做生意一定要讲求信誉，我收了你的钱，就一定要完成交易。预付款的规则你不懂吗？你付钱，钱不是到我手，而是到美杜莎的账户上。”
三王还是不懂的样子，沈约倒有点先懂的模样，这就和他那个年代的交易般，怕付钱不给货，因此还需要个第三方交易平台。
资金会截留在美杜莎那里。
这么看来，美杜莎也绝对很有能力。
毕竟在沈约那个年代，能够进行资金托管的地方，都要有极大的能量。
叶宣儿“哦”了声，“这么说，美杜莎也允许这种交易了。”
沈约无声的笑笑——叶宣儿在放线钓鱼。
纹身那人立即道：“这是自然，美杜莎不允许，谁敢这么做呢？”
见叶宣儿有付款的样子，纹身那人终于安慰道：“你放心吧，这种事情我们做了很多，绝对不会出问题的，只要你有钱，我们就会去乡下搞货。那些货不入版图记录，版图查不到的。”
王双全忍不住想要上前，却被李斌硬生生的拉住。
纹身那人发现点异常，看向王双全道：“他怎么了？”
李斌立即道：“他妹妹等着急救，知道有货源，难免激动，想催你们快点。”
一旁的虫子突然道：“你们不是和我们一样，都搞这个买卖的？怎么需要给自己买货？”
李斌脑筋转的极快，“谁家不得病死人呢。”
虫子“嗯”了声，没有再问。
沈约心中却想，叶宣儿的目标很可能就是美杜莎，这才套美杜莎手下的口供，如今证据已有，但要扳倒美杜莎，恐怕还不够份量！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美杜莎都是这里实力派的人物。
纹身那人已经取出收款机、也就是交割间值的铁板，对叶宣儿道：“交易内容要写正常的器官买卖，这个你应该明白？”
沈约暗想，这就应该是他那个世界虚开发票那一套了。看来很多事情，只是换个皮罢了。
叶宣儿递过间器。
纹身那人扣款成功，心情大好，摆摆手道：“好了，你们可以走了。三天内，虫子会去联系你们。”
叶宣儿微笑道：“要走不急的，黑人时代呢？”
纹身那人怔了下。
沈约等人一时也没明白。
黑人时代？
听起来好像是个乐队的名字，又像是一个时代的崛起。
见纹身那人皱起眉头，叶宣儿一字字道：“听说他是这个片区的主管、美杜莎手下的十三太保之一。你们做这个生意，应该会经过黑人时代吧？”
纹身那人的一只手已经摸在桌案上的手枪上，“你们究竟是干什么的？”
叶宣儿微笑道：“我们还要做笔大生意，想必你是做不了主的。”
纹身那人冷笑道：“这点小生意我还是能做主的。”
叶宣儿淡淡道：“是吗？包括向版图揭发美杜莎的罪行吗？”
纹身那人立即抄枪！
枪口指向了叶宣儿。
沈约目光微闪，但他没有稍动，因为他看出叶宣儿没有任何惊慌之意。
眼前的情况，也在叶宣儿的算计中。
三王见状都要拔枪。
断剑云天蓦地大喝一声，伸手拔剑，他竟然拔出一把断剑，然后一剑劈了出去！
断剑离纹身那人还有半尺！
这准度好像有点差？
沈约有些意外，可随即知道自己判断错误。
断剑划落，断剑前突然有道亮光微闪，正中纹身那人的手腕。纹身那人已经捧腕弃枪，好像被无形之剑劈中了手腕！
光粒子之剑？
虽然看不见，但却有实质的存在！
是以断剑云天的一剑准确无误……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概念时，纹身那人虽然弃枪，却没有放弃反抗，他蓦地倒翻出去，就要去取身后墙上的散弹枪。
yawenba.net
击伤！
王双全已经拔枪，将手枪转换成击伤模式，一枪向纹身那人的手臂射去。
光芒一闪，正中纹身那人的手臂。
纹身那人怪叫一声，身躯急剧的抽搐下，如同被电棍击中般。
王双全为救妹妹，心中早将这种场面模拟许多遍，但一击得手后看到纹身那人浑身抽搐，还是有些意外。
李斌却早就冲到墙边，伸手摘下了散弹枪。
这是机械枪，用起来反倒简单些。
枪口对准的是虫子的方向。
虫子正要向门外逃命，见状突然止住了脚步，神色苍白道：“你们要做什么？抢劫吗？你们敢这么做，不想活着走出这里了？”
李斌的心怦怦大跳，知道虫子说的没错，如今他们对美杜莎的手下动手，也就是意味着在对美杜莎开战。
美杜莎的威名，李斌也是知晓的。
动手的时候，他没有考虑太多，但冷静下来，额头却是冷汗直冒。
有报警声突然响起。
凄厉的声响蓦地传遍楼层的每个角落！
762节 黑人时代
报警声蓦地传出，凄厉非常。
哪怕断剑云天都是额头冒汗，握剑的手有些发抖。
荀家声看起来身躯也有些发抖，压低声音说道：“歌剧女王，咱们闯祸了，现在立即离开，还来得及！”
叶宣儿淡然道：“我们要拍的是一天。”
如今还没过两个小时。
凝望着荀家声，叶宣儿继续道：“我们真的闯祸了？”
荀家声不说话了。
他一点不傻，看出来叶宣儿就是为美杜莎而来！揭露美杜莎的违法行径，在某些人眼中是闯祸，但在歌剧女王这里，如何叫做闯祸？
如果他荀家声再回答“闯祸了”几字，恐怕就要从叶宣儿那里得到回答错误的答案。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虫子颤声道：“你们现在放下枪，我还可以给你们说情。但等黑人时代来了，他要是怒了，你们恐怕再也走不出蛇厦了。”
叶宣儿摘下了墨镜，本来遮脸的衣领也神奇的消失。
虫子先是诧异，多半是讶异叶宣儿的美丽，但等看清楚叶宣儿一张脸的时候，突然倒退两步，失声道：“歌……歌剧……”
歌剧女王四个字塞在他的咽喉中，让他无力吐出。
警铃声突然停了下来。
叶宣儿看着虚空，突然道：“黑人时代，我知道你看得到我。这是你的片区，这个房间有暗粒传输，你可以看得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沈约眉头微扬。
他一直在极力的了解学习这个世界。
真正的强人是有极佳的学习吸收能力。
听到暗粒传输几字，他想到的是——这恐怕是一种远超无线发射塔的通讯方式。
近地磁技术构建出版图强大的控制系统，将世上的一切万物分门别类，而暗粒传输，恐怕是控制系统中更为高效的传输应用系统。
“因此你一定看出我是谁了。”
叶宣儿仍旧对着空中道：“三分钟，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过来见我，或者我去找你限时提问！”
众人心中一跳，都感觉这限时提问应该和死刑缓期差不多。
缓期多久，要看歌剧女王限时多久了。
众人等待不到一分钟，房门就响了几下。
“开门。”叶宣儿道。
炮王阿朴离门口最近，见众人都望过来，犹豫了下，终于开了房门，他开门的时候，感觉一双手很是冰凉。
房门打开，一个古铜皮肤的人站在门前，缓步走了进来。
看了眼房中的动静，无视李斌的散弹枪，那人望向叶宣儿道：“不知道歌剧女王大驾光临，没有迎接，还请莫要见怪。”
他说话文质彬彬，看起来也是很知书达理的人，叶宣儿一句话就撕毁了他的儒雅外表，“黑人时代自从加入蛇厦后，短短不到半年，就成为十三太保之一，虽然排名最末，不过应该是没少做恶事吧？”
来人原来就是黑人时代？
沈约明白了两件事——蛇厦和丽晶宾馆类似，都是高地城的组织。黑人时代不是搞摇滚的音乐人了，之所以叫做黑人时代，多半是喜欢“黑”人，也就是坑人的意思。
黑人时代犹豫下，“我是按照版图规则做事的。”
“回答错误！”叶宣儿随即道。
黑人时代眼睛眯了下，其中有寒光蓦地闪现。
他的间值已经少了一半！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着。
叶宣儿很快揭晓答案，“经过拼命的积累，你如今有近两千万间值……”
众人闻言，大多数倒看向了沈约，因为当初丽晶宾馆给沈约开出的价格是三千万间！
美杜莎手下的十三太保自然都是有着极多的财富，但这样的一个人经营多年，价值还不如沈约起点的大半？
李斌等人早知道沈约非同凡响，倒真没想到他的价值这么高。
“我给你补足了一个数目。你方才已有2048万间。”叶宣儿继续道。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众人都明白叶宣儿的套路，知道这点间是不好赚的。
果不其然，叶宣儿继续道：“你现在的间值是1024万间！”
黑人时代并没有拿出间器，但古铜色的皮肤看起来已有些发黑，“我可以向版图申请复查。”
fantuankanshu.com
叶宣儿正色道：“不错，你可以对答案的正确性产生质疑，向版图申请复查。但复查费用的十个点，需要你自己缴纳，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三年前，我提问的正确率已经到了99.999。”
李斌等人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沈约已经明白——原来不是叶宣儿说什么是什么，有人对答案存疑，可以向版图申请复查。但从叶宣儿的正确率计算，她提十万个为什么，只有一个错误的判断！
这是相当惊人的正确率！
十万个问题，若是提问十年，一年一万个，一天也有三十个左右。
但叶宣儿看起来年纪绝对不大，应该还没有提问十年。
“到目前为止，我一共正式问出47505个问题。向版图申请审核问题的有981个，却无一例外的被版图认定我是正确的。”
叶宣儿又道：“只有一个问题我是心存怀疑，对于答案是否错误不能肯定。”
凝望黑人时代，叶宣儿道：“我向版图申请，说我认为那个答案是错的结论，可能是错的。这才造成我的正确率没有到达百分百。”
黑人时代的眼皮在跳动。
谁都听出叶宣儿的意思——叶宣儿一次都没错，这是版图认定的！叶宣儿的问题只有一次正确性存疑，但那还是叶宣儿主动提出的。
众人不怀疑叶宣儿的叙说，但都好奇一点——让叶宣儿有疑惑的问题究竟是哪个？
沈约亦是大为好奇，但他忍住没问。
“我若错了，间值十倍返还。若因为我的问题导致冤死，我会用自己的性命偿还。”
叶宣儿肃然道：“因此你可以继续撒谎，我也会继续履行自身的职责。你若真的冤枉死了，我会赔你一命。但我若没有错误……你死了也白死！”
盯着脸色改变的黑人时代，叶宣儿再次发问道：“美杜莎如今是否就在蛇厦？”
黑人时代额头有细微的汗珠冒出。
半晌，他终于道：“是！”
“回答正确。”
叶宣儿宣判道：“你现在的间值是2048万。”
黑人时代没有任何喜悦之意，因为他知道歌剧女王付出的间值绝不好接。
方才扣除间值只是一个警告！
“带我去见美杜莎，你有这个能力。”叶宣儿微笑道。
黑人时代脸上变色道：“我……”
“你能的！”
叶宣儿坚持道：“你若是回答不能，我的问题就不会再那么简单了。”
黑人时代不等回答，房间内突然传来个声音道：“带歌剧女王到108层。”
是女人的声音。
声音阴冷。
美杜莎终于发声！
763节 美杜莎
众人到了108层的时候，感觉已在云层之上，而美杜莎看起来就像天上的神！
女神！
在传说中，神素来高高在上，因此世间有权利的人也喜欢处于俯瞰众生的位置，以显示自己强大无伦的掌控能力。
美杜莎坐在高椅之上，看起来就如皇帝坐在龙椅之上。
她就是蛇厦的王。
女王！
在这里，她不但拥有无边的能力，看起来还拥有巨大的财富、华贵的美丽。
有蛇形纹身在她脖子上蔓延而上，让她美丽的一张脸看上去有种诡异的美，但她最让沈约留意的是她的一双眼。
她的眼睛是浅蓝的。
虽然不如暖玉那般深邃明亮，但更有让男人遐想的力量。在众人身上看过去的时候，美杜莎的目光在沈约身上停留了一下。
会观人的眼睛可以看穿一切华而不实的外表，看到其中真正蕴含的力量。
沈约眼中没有见到女神的膜拜、没有看到权贵的谄媚畏惧、没有看到美丽的贪婪、也没有男人见到一个女人故作轻蔑以求注意的套路……
他的目光明亮、清澈且透彻的。
这样的一个男人，或许会让某些女人觉得无趣，但在美杜莎的眼中，这种男人才是有点意思的。
更何况、这个男人和叶宣儿离的很近。
目光终于落在叶宣儿的身上，美杜莎轻笑道：“歌剧女王是否有点小题大做了呢？”
楼层静寂。
美杜莎身边有保镖，但所有人的第一眼都是看在美杜莎的脸上。
叶宣儿身边没有保镖，可她看起来比站在最安全的地方还要自信，“美杜莎，你真的认为我是小题大做？”
没有回答！
面对叶宣儿看似不是问题的问题，美杜莎竟选择了沉默。
沈约终于明白藤原野望为何对叶宣儿总是避而不见了，若无必要，真没有哪个人想接叶宣儿的提问。
她的提问太锐利，锐利的让人感到可怕。
叶宣儿问的绝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而是直指灵魂的拷问！
拷问你想要隐藏，想要视而不见、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违背版图的规则是否是小题大做？将血腥的交易藏在规则下，是否是小题大做？揭穿那些无耻之人的底线，是否是小题大做？坚持正义，是否是小题大做？
太多人已经有种错误积累出的麻木，认为错误的理所当然，哪怕错误的，只要能将眼前状态延续下去就好，但叶宣儿并不这么认为！
美杜莎没有回答，叶宣儿也没有继续追问，她只是看向了荀家声，“荀导，我相信你方才进行了如实的记录。”
荀家声嘴角不停的抽搐，夹在两个女人之间，头一次感觉这罪实在不好受。
终于还是一咬牙，荀家声摸了摸眼镜腿，有光芒从镜片上射出，落在众人和美杜莎之间。
有声音传来。
正是叶宣儿和纹身那人的交谈录影。
美杜莎微笑着看着视频，竟然没说什么。
——美杜莎不允许，谁敢这么做呢？
等到纹身那人说到这句的时候，美杜莎脸上的笑意更浓。
这女人是假笑。
沈约心中已有判断，因为除了面瘫外，真笑是从内心涌出，调动的面部肌肉远比假笑要多的多。
零点看书网
美杜莎只是在维持着笑容。
她眼下自然不会从内心涌出喜悦之意。
等到影像终于播放完毕，叶宣儿问道：“美杜莎，你如何解释？”
李斌等人都抓住了枪柄。
美杜莎的那些保镖看起来也有握枪的动作。
场面绷紧，交火看起来一触即发。
半晌，美杜莎终于道：“黑人时代，在影像中和歌剧女王交谈的两个人是谁？”
黑人时代立即道：“34层楼长乌蝇和跑中间交易的虫子朴不成。”
美杜莎微微点头，“带他们两个上来。”
乌蝇就是那个被王双全用手枪击伤的纹身人，朴不成自然就是那个带叶宣儿他们进楼的那个中间商。
二人进来的时候，朴不成浑身发抖，乌蝇更是如同得了小儿麻痹般——他被王双全的一枪击中，看来还没有恢复。
美杜莎看着乌蝇，柔声道：“歌剧女王应该是认为你们违背了版图的规则，私下进行……违规的器官交易。你真的做了这种错事？”
乌蝇神色飘忽，“我……我……”
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事实确凿，他无从否认，但承认的后果，他如何不知？
“你放心，只要你如实的说出来……”
美杜莎温柔的如同看着丈夫的东瀛女人，“我们不会小题大做。”
乌蝇听出美杜莎的鼓励之意，突然挺起了胸膛，“不错，是我做的，我和虫子瞒着美杜莎女王做的。”
虫子得到乌蝇的提醒，也是不迭道：“是……是……啊！”
蓦地一声凄厉的惨叫回荡在楼层之中。
李斌三人退了一步，松野芳华却是近了沈约一步。
然后空中就传来“怦怦”的两声大响。
乌蝇、虫子凌空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墙壁之上，等顺着墙体滑下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声息。
沈约目力敏锐，在这之前，只看到美杜莎用手指隔空点点乌蝇、虫子两个，这两人就倒飞了出去。
不是中枪身亡。
但二人的胸口心脏的位置，都有坍塌的迹象。
一击射中心脏，造成心脏破裂遽停！
楼层静寂。
听得到许多人稍显粗重的喘息之声。
叶宣儿目光凛然，突然道：“美杜莎，你杀了他们！”
事实并不明显，但叶宣儿显然认定了杀人者就是美杜莎！
哪怕沈约都是心中凛然，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如此离奇、诡异且致命的杀人方式。
美杜莎就是扬了扬手、点点手指，就有两个人死在她的手下？
这是什么武器？
这是什么能力？
沈约心中凛然，却是瞬间入定回退，然后就看到空中有无数暗点，涌入到美杜莎的体内。
美杜莎的周身不但有热成像轮廓，还有无数黑暗、明亮的粒子在纠缠。
沈约的镜观之法本来如同现代的热成像仪器，可以看到人体某些隐形的表现，眼下看到的更像是人体内某种能量构成。
美杜莎的身体，和太多人截然不同。
方才乌蝇和朴不成被击飞，就是这些粒子的效果？！
沈约做出这个判断的时候，就听美杜莎道：“是的，歌剧女王，根据版图规则，独立城的组织头领有权利处置组织内、任何违背规则的手下！我想以歌剧女王之能，不可能不知道这些规则。”
叶宣儿微微的吸气，无视荀家声请其暂退的眼神，语气严肃的说道：“你以为，只要杀人灭口，这件事就可以不了了之？”
764节 打草惊蛇
楼中静寂。
李斌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约却是心知肚明。
美杜莎就是美杜莎，知道叶宣儿就是来找麻烦的，而且有了她美杜莎违法的证据，所以当机立断的处决了那两个违规交易的手下。
这是聪明的领导者甩锅的常见套路。
不知情的人见到，或许还会觉得领导英明，觉得组织有救了，看到了希望。叶宣儿却是一眼看出，烂的是根，牺牲的不过是枝叶！
美杜莎听到叶宣儿的质疑，靓丽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细线，“歌剧女王，你方才也听到了……他们说了，这件事是他们自作主张，和我无关。”
眼中隐有寒光闪现，美杜莎细声又道：“违背版图规则，他们罪已当死，我处决他们，是合乎规则的事情。”
沈约微有触动——看来任何地方，只要有规则，就会有人想办法寻找规则的漏洞。对于很多人来说，规则不是遵守的，从来都是被利用的。
这究竟是聪明还是愚蠢？
叶宣儿淡淡道：“美杜莎，你很聪明，你对规则研究的很是透彻。”
美杜莎揶揄道：“我这是遵守规则的做法，这也有错？”
叶宣儿沉默许久，终于道：“遵守规则的人，版图认定无错。”她神色间也有无奈之意。
王双全等人根本不懂这两个女人的言下之意，懂王看起来什么都懂，其实根本不懂规则之下，还有一套潜规则。
而这个世界的潜规则，看起来埋的更深。
沈约却是心知肚明，这两个女人的意思若经他翻译就是——美杜莎表态了，玩弄规则，我不比你叶宣儿要差的！而叶宣儿虽在坚持追查真相，但她却不能违背版图的既定规则！
铁一样的规则！
虽然看起来，叶宣儿也觉得规则还是很有问题，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破坏了规则，她也就失去了版图赋予的力量。
这本来就是无法调节的矛盾。
“乌蝇和朴不成已经死了。”
美杜莎做出结论道：“歌剧女王，这个调查，可以结案了。”
露出迷人的微笑，美杜莎淡淡道：“如果歌剧女王喜欢，我倒可以请你吃顿午饭。”
“事情没有结束。”叶宣儿突然摇头道。
美杜莎表情转冷，“他们认罪了，人也死了，按照版图规则，这件事已经结案。歌剧女王莫非忘记了这个规则？”
“我没有忘记……”
叶宣儿微微的吸气，神色中多了坚毅之意，“但我仍能以歌剧女王的名义，认定乌蝇是在说谎！他若是说谎了，这件事就没有结束！”
美杜莎的脸色蓦地变了下。
变的有些难看。
沈约感觉这台词有些耳熟，稍有回忆就记得当初那个审判官也说过一句——她是以审判官的名义，让藤原野望去调查暗黑街东野吾死亡一事。
以别人的名义发号施令，看起来更像是借花献佛，不损自己的皮毛。
但这两个人都是以自己的名义行事！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严重的意味！
沈约这么想的时候，美杜莎很快揭开了谜底，“歌剧女王，你以自己的名义做出判断，判断若是错了的话，你不但会被撤销你被版图赋予的全部权利，而且会接受根的制裁！”
根的制裁？
这是什么机构？
沈约一直在尽力了解这个世界的组成。
这个世界多半是他那个世界版图的进化版！
洲际、联盟看起来仍在？
而除了他沈约知道的那些版图结构外，这里又多了独立城，判官、审判官、歌剧女王，组织首领等构成。
还有达达、月神这些叛军组织，他们是和洲际人员对立的。
一切人都按照版图的规则行事。
判官可以独立执法，审判官可以独立调查。组织首领就和他那个世界灰色组织的头领一样，可在版图规则下在独立城自行发展、有权独立处置违规人员。
但这些人的上面，显然还有个根的存在。
根的决定权，应该在歌剧女王之上！
“我没错，就不用害怕面对根的质询。”
叶宣儿盯着美杜莎道：“我不怕，难道你怕了吗？”
美杜莎微微的吸气，缓缓松开握紧的拳头。
沈约已经看出这个女人也在控制自己的怒气，到了这个世界，肢体语言一样适用。他其实也看出乌蝇在说谎。
做错事情的人本不会那么理直气壮。
乌蝇像是得到了什么隐性保证，这才将罪名全部承担，但美杜莎却在乌蝇独立承担的时候，干掉了乌蝇。
自古承诺靠不住，唯有套路可诛心！
“我只担心歌剧女王的下场。”美杜莎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叶宣儿不理美杜莎的威胁，“因此我现在可以将黑人时代带走进行询问。”
无视黑人时代有些发灰的脸，叶宣儿继续道：“黑人时代负责乌蝇的片区，手下出了问题，我有权将负责人带走质询。”
百盟书
看着脸色阴暗的美杜莎，叶宣儿问道：“美杜莎，你是否反对我的做法？”
沈约微有意外。
他早看出叶宣儿今天是针对美杜莎而来！
叶宣儿已经对美杜莎开战。
打狗看主人。
叶宣儿如此举动，已经意味着她怀疑蛇厦混乱的根源就是美杜莎，将黑人时代带走，就是在打草惊蛇。
黑人时代既然是美杜莎手下的十三太保之一，自然会了解很多美杜莎的秘密！
如今就看美杜莎如何应对。
对叶宣儿不利，就是违背版图规则，向版图开战，成为版图的失信人。任由叶宣儿带走黑人时代，拔出萝卜带出泥，难免会找到美杜莎更深的问题。
叶宣儿将难题抛给了美杜莎。
半晌，美杜莎笑了起来，“我当然……不会反对。”
在场的众人好像都舒了一口气。
叶宣儿稍感意外的样子，但立即道：“好。断剑云天，给黑人时代戴上手铐。带走！”
断剑云天闻言有些发懵，但总算反应了过来，掏出一把如同饰物的圆环看向黑人时代。
黑人时代有些犹豫的看向美杜莎，美杜莎却是轻描淡写道：“例行询问，你问心无愧，不用怕的。”
圆环触碰到黑人时代的双腕，突然融了进去，好像变成了透明的胶带，但黑人时代的双手已经收拢不能自由分开。
.
求推荐票！
765节 异常的电梯
沈约见到那手铐的奇特，心有好奇，暗想这世界的科技不但很是先进，看起来光粒子一说，也引发材料科学的重大突破。
很多物体，不再有固定的组成，而有可变的外观。
很奇特的改变，但最奇特的却是——美杜莎竟然没有提出反对。
叶宣儿见状，亦不再咄咄逼人，转身要走时，美杜莎突然道：“歌剧女王身边的这位先生贵姓？”
楼层静寂。
美杜莎问的显然是沈约。
众人都没想到美杜莎对沈约很是注意，沈约目光微闪，见叶宣儿不语，终于回道：“免贵姓沈。”
美杜莎也没有再追问沈约的名字，咯咯笑了起来，“我发现沈先生是个很有趣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心道沈约到了这里，话也没说一句，居然会很有趣？这个美杜莎究竟是什么念头？
沈约微笑不语，觉得美杜莎似有深意，但一时间琢磨不出。
叶宣儿问道：“美杜莎，你还有问题吗？”
美杜莎摇摇头。
叶宣儿见状，并不多问什么，和几人走出了108层，站在了电梯之前。
荀家声这才轻舒了一口气，拍拍胸口道：“歌剧女王，你……”
他本来要说你这么做实在太莽撞了，可也知道若是这么说，肯定会惹回一堆问题。
当伸张正义、例行询问都成为莽撞的事情，这本身就是社会的一种悲哀。
不认可叶宣儿的做法，但多少明白叶宣儿的坚持，荀家声问道：“今天的拍摄结束了吧？”
叶宣儿并没有立即回答。
电梯门打开，众人入内，荀家声飞快的按了下88层。
蛇厦一共108层，从底部乘坐电梯，要转换四次才能到达顶层。
到了88层后，电梯门开启，外边一切倒是风平浪静，荀家声微有意外的样子。
李斌、王双全眼中也全是话儿，但终究没有说出什么。
一直等到到了34层的电梯前，众人彼此望去都有些放松之意。
李斌事后诸葛般看向王双全道：“我就说你少见识吧。无论如何，美杜莎都不敢对歌剧女王动手的，她敢动手，就意味着对版图宣战。”
见叶宣儿望来，李斌笑着解释道：“双全很怕对方会在我们出电梯的时候动手！”
叶宣儿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叮”的声响，电梯门打开，众人就要进入电梯，沈约脑海中突然有画面一闪，脸色微变，突然道：“等等。”
叶宣儿看向沈约，“等什么？”她眼中似乎藏着什么，但只有沈约看到了。
沈约的脸色稍显凝重，方才他再次预知——每次预知都很要命！
他脑海中有段电梯急遽下落的影像闪过！
不用侧写，他已经清楚的知道，那下落的电梯就是他面前的这部。
荀家声已经有些不耐烦道：“还等什么，快点离开这里再说。”
沈约沉默了会儿，“我想走楼梯下去。”
从34楼的电梯掉下去绝不是好玩的事情，他相信叶宣儿会明白他的意思。
电梯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掉下去？
美杜莎捣的鬼？美杜莎根本不准备让他们活着走出这栋大厦？这个美杜莎为什么会有这般胆量？
杀死叶宣儿，那就是和版图宣战！
叶宣儿目光闪动，淡淡道：“如果有电梯坐，我却不想走楼梯的。有我在，黑人时代亦在，我想美杜莎应该不想两败俱伤的。”
她说话间，第一个走进电梯。众人跟进，李斌见沈约还在电梯外站着，催促道：“师尊，没事的。”
沈约默然了会儿，终于走进了电梯。
李斌虽在催促沈约，但终究还是不敢大意，进入电梯内，已经拔出了手枪。
荀家声见状，倒是不以为然，“你们恐怕还是不了解版图的规则，有我在、有歌剧女王在，美杜莎就不敢如何。”
ranwen.la
那你方才为什么表现的那么紧张？
沈约心中闪过疑问的时候，电梯已经平稳的下降，一直到了六七层的时候，荀家声嘴角已经浮出了微笑，显然是在嘲讽沈约小题大做。
除了不动声色的叶宣儿、沉吟的沈约，其余众人都是舒了口气……
他们之中，自然也想到美杜莎可能会在电梯上捣鬼，但这种楼层落下去，威胁已经不大。
电梯已经到了三层。
沈约突然道：“不对！”
“怎么不对？”电梯内有几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沈约内心警觉已升，他的预知哪怕有些微的差别，但从没有未曾出现的时候。但这不是让他警觉遽起的原因。
从34层到1楼，电梯竟然一直没有停过。
这很不正常。
沈约知道暗黑街的蛇厦住的居民不少，这里34层以下，本和贫民窟一样。当初他和中间商虫子上去的时候，电梯在上升的过程中停过了七次。
七次很正常，符合电梯的载客规律。
可如今电梯一直下落，却始终没有停止！
什么原因？
规律之外的异常，通常都是有人为干扰的因素在内！
沈约深知这点，明白出了问题，却一时间无法解释清楚。
叮的声响。
电梯已经停在了1层，就在沈约转念之间。
大多人都笑了起来，哪怕断剑云天都是松开了握住剑柄的手。沈约内心突然剧烈的一跳，突然一把抓住了断剑云天的剑柄。
“你做什么？”断剑云天失声叫道，不由一把抓住了沈约的手臂。
断剑云天是个演员——动作演员。
不是东瀛的那种动作演员，而是身手异常敏捷的的动作演员。
随身带着把断剑，那不是装酷，而是要融入角色。
能得叶宣儿的召唤，断剑云天或许演戏的融入能力不行，但身手却没有任何问题。就在沈约夺剑的时候，他已经握住沈约的手，一肘击向沈约的面门。
干劲利索。
却击在了空处。
沈约已经拔剑，倒退出剑！
众人立退。
那是本能的反应——遇到发疯之人保护自己的本能反应。
沈约一剑刺在电梯门之间，闷喝声中，已经将电梯门硬生生撬出道裂缝，双手插入用力一分，电梯门已经闪出个供人出入的空间，断剑一横，卡在电梯门之上。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时候，沈约已经出了电梯门到了一楼的地面，同时急声喝道：“快出来！”
766节 蛇蝎心肠
沈约感觉到极度的危险在急骤的逼近。
暴雨风来临之前，天空总是有那么一刻异常的安静。
很多人都会被那种安静所麻痹，忘记抬头看眼天空上的阴云密布。
沈约却从未放下警觉。
事实上，进入蛇厦，知道要拍叶宣儿一天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天绝对不是风和日丽的存在！
今日有暴风雨！
不出电梯，只怕就会死在电梯里。
所有的判断、警觉倏然涌至，让他立即做出冲出电梯的动作。
——盖闻善者，路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
善于摄生之人，从来不是能在绝地中生存到最后，而是根本不将自己置身在绝境之中。
沈约冲出电梯，随即用断剑卡住了电梯。
断剑云天的剑他不会用，但他知道，这种剑是由光粒子构成，要挡住这里的机械门没有太大的问题。
这里的电梯仍旧是沈约他那世界的电梯款式，古老、陈旧、依靠机械机关来推动。
或许是没有钱更换，或许是古老的东西，也仍旧能承担它的某些使命。
沈约抢先出了电梯，不是为了逃命，而是要预防电梯外的动静。
美杜莎不会放他们走出这蛇厦！
虽然听起来绝不可能，但沈约心中却坚信这点，因为在离开的时候，他看到美杜莎浅蓝眼睛中的迷雾。
迷雾中蕴藏的含义异常的可怕。
美杜莎会怎么做？
毁坏电梯制造意外，还是埋藏杀手在电梯外？在临走的时候，美杜莎为何单独问问他的名字？
不是一见钟情，不是因为很有好感。
沈约从不自作多情，这也让他避免了很多男人由于自作多情引发的问题——那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美杜莎需要他沈约做些文章。
做什么文章？
沈约蓦地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内心抽紧时，突然滚了开去……
举枪！
枪是荀家声的枪。
在夺过断剑云天的断剑时，他顺便取了荀家声带来的手枪。
击伤！
他没有出声，但脑海中已有意念闪过。
早在见识过这种手枪的时候，他就已经测试过用意念转换手枪的操作模式——手枪不但可以用语音切换模式，还可以用深层的意念切换。
当初在暹罗，暖玉让他做的意念控制炸弹的模式，原来也可以适用在这里。
一切都在暖玉的计划内！
在暹罗的时候，暖玉不是简单的想让他了解一种科技方式，而是知道，沈约迟早有运用这种科技的一天。
沈约闪念、举枪，对准了同时举枪的一个人。
那人在沈约冲出电梯的时候，已经冲了过来，端着一把冲锋枪。
扳机同时扣动。
火光从冲锋枪口喷出，却是尽数的击向了上空。
因为在那人扣动扳机的时候，已经有道光影先一秒的击在他的胸口。
全身麻痹！
手指的神经感知虽然慢了几分，但还是让他丧失了准度和力度。
枪声大作，火光耀出，袭击沈约的那人被沈约一枪射中，凌空倒飞了出去，如同一个废弃的玩偶。
沈约无暇理会那人，瞬间三个点射，击飞了最快接近的三个人。
身后有人惊叫道：“闪！”
是松野芳华的声音。
旁人嘲笑沈约的时候，她没有嘲笑；沈约沉默的时候，她亦沉默。
沈约犹豫进电梯的时候，她就在沈约的身旁；沈约进电梯的时候，她亦跟在沈约的身旁；沈约冲出电梯的时候，她亦跟着冲出！
她就如沈约的影子。
这里的人如果有一人对沈约绝对信任，无疑就是松野芳华。
沈约击伤四人不过刹那，但在那刹那间，已经让松野芳华将周围形势看的清楚——电梯门能看到的方向，涌过来的足足有四十人！
四人被沈约击飞，却没有让涌来的众人稍停脚步。
冲来的那些人中已经有十来人扣动了扳机。
松野芳华没有闪避，她飞身扑来，就要带沈约逃离那个危险地带。
她没时间考虑自己，也没有考虑自己。
子弹如流光般射来……
松野芳华脸色改变。
沈约却早在松野芳华扑来的时候，飞扑而出，带着松野芳华向一旁滚去。
松野芳华看到的东西，他沈约能够看到，松野芳华看不到的事情，他亦是看的清楚！
在蛇厦中，有谁能在这会儿的功夫调动这多的枪手？
除了美杜莎之外，不会再有旁人！
他只希望电梯的那些人……
滚动时，沈约方才所在的地方早就火星四射，他还能还击数枪，击飞了几个枪手，脸色却变。
xiaoshuting.la
他无暇去看电梯那面的动静，却已经听到了电梯的启动声音。
怎么回事？
他不是用断剑卡住了电梯门？
正常情况下，电梯按照流程，已经不能启动。
可电梯还是强硬上行，而且除了松野芳华外，电梯内的人没有一个出来！
沈约内心凛然，却已拉着松野芳华躲在墙体掩护处。
那里本有个出口。
可出口在沈约冲来的时候，倏然合拢。
有枪声密集，子弹不停的射在墙体之上，火光伴随弹头四溅。
沈约神色凝重，却突然闭眼，他在感知电梯的动静，电梯好像已经到了最高层，静了片刻，然后急剧的下落。
握枪的手忍不住攥紧，沈约脸色终变。
电梯从34楼正常降落或许需要不少时间，但若从34层坠落，绝对耗时不久。
沈约面对众枪手的逼近，仍旧有办法摆脱这些人，可他终究无法止住那急速下落的电梯。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电梯坠落。
无论是谁，都是不能阻挡。
轰！
一声大响从电梯间内传出，整个电梯已经重重的砸了下去，砸在地下的位置，有尘烟四起，惊叫声连连……
枪声稍停。
沈约内心也如坠到冰湖之中。
很难有人能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
美杜莎恁地狠辣，故意制造了电梯坠落的事故，竟然要将所有人杀死——也包括一直忠于她的黑人时代？！
这不是结束。
这不过是个开始，因为美杜莎既然敢干掉歌剧女王，肯定已经想到了如何处理这件事的后续。
果如沈约所料，动荡的大堂内突然传来美杜莎阴冷的声音，“有叛党蓄意接近歌剧女王，刺杀了歌剧女王。叛党一男一女，男的姓沈，女的叫松野芳华！”
767节 反击的序曲
沈约双眉微扬。
虽然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但人和人之间的套路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强权始终能控制话语权、舆论的导向，而公众能够看到的，始终是强权者给他们看到的。
都说谣言止于智者，那谣言泛滥，就意味着这世上没有几个智者。
下令杀人的是美杜莎，但这不妨碍美杜莎将罪名栽赃给他沈约。
只要电梯里的人尽数死绝，他沈约亦被枪手击毙，这件事是不是就会正常结案，没有人再来调查！
歌剧女王活着的时候就不讨人喜欢，死了后，或许全世界都为她赞美功绩，但那已经于事无补。
在美杜莎这些人眼中，一个死人最大的功劳，就是能成为活人的指路“明”灯——或激励无知之人走向奋发，或点醒聪明之辈走向邪路。
版图看起来不是无所不能，美杜莎敢这么做，就是因为知道版图的漏洞。
脑海数念闪过，沈约微闭双眼，感知周遭的一切。
他没有为自己分辨。
你荣耀满路的时候，放的屁都有些做人的道理，但你如独狼奋战的时候，所有对手想要的只是你的死、你最后的一点肉。
他没想到的是——他才到这个世界没多久，就已经陷入通缉犯的行列。
这或许也是暖玉成为通缉犯的理由？
蛇厦大堂由慌乱转为冷静，因为很多人发现，局面或许已被控制。
半晌。
美杜莎森然的声音缓缓传来，“歌剧女王受世人敬仰，而杀害她的人自然是穷凶恶级之辈，任何人对这两个人都可以杀死，没有任何罪名。”
嗯……这很合逻辑。
沈约感觉到诸多枪手已经止步在墙前数丈的距离，枪口指的就是他要露头的方向。
他和松野芳华已经陷入绝境！
松野芳华本来黝黑的脸终于有些白皙，她咬着唇，并没有说话——路是她自己选的，死也要走下去的。
这点简单的道理，她从小就已明白。
“因此我以美杜莎的名义传令，封锁蛇厦，暂停蛇厦和版图的交流沟通，全力为歌剧女王复仇。”
美杜莎一字字道：“一直到抓到两个凶手为止。”
沈约暗自吸了一口气，知道美杜莎没有看轻他，恰恰相反，美杜莎做事很是缜密——这件事没有解决之前，美杜莎绝对不会让沈约有任何获救的机会。
美杜莎不但将大厦出入口尽数关闭，还杜绝了版图和一切外人插手的机会。
大堂的灯光突然稍有黯淡，有两个人像已经凭空出现在大堂的正中——人像赫然是沈约、松野芳华的模样。
“我以美杜莎的名义传令，只要蛇厦之人，能够将这两个……刺杀歌剧女王的凶手杀死，蛇厦可支付一亿间的报酬！”
一亿间酬劳！
沈约、松野芳华闻言，都是内心震颤。
这绝对是大手笔。
当初藤原野望出价三千万间的时候，这世上能拒绝的人已经少之又少。
一亿间，足够太多人不要命、不要脸的铤而走险！
美杜莎最后下了结论道：“蛇厦的信徒，请拿起你们的武器，为歌剧女王、为伸张正义，贡献你们的一切力量！”
话音终于沉寂下去。
但杀机却已蔓延开来。
沈约这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危机，他面对的敌人不止是穷凶极恶的众多枪手，还有整个大厦的住户。
最要命的一点是——美杜莎是以正义之名。
这很聪明！
这说明美杜莎还是有忌惮的。
美杜莎为什么要这么冠冕堂皇致言他沈约的墓志铭，是不是因为这些演讲范本会被公众记录，成为美杜莎交给版图的呈堂证供？
“英雄们。你们还在等什么？”美杜莎突然激昂喝道。
有人终于按捺不住，倏然就地翻滚，已经过了沈约依靠的掩体，举着冲锋枪就向掩体之后的沈约射来。
他穿着避弹衣，戴着防爆头盔。这是他的优势，也是他敢冲过来的一个原因。
但他却不知道一点，有时候优势就是劣势，有时候他能够依仗的、正是对方可以依仗的。
沈约一直在等机会。
机会素来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枪手举枪，沈约却没有举枪，他没有错过这个送上门的机会。
在那个穿着避弹衣的枪手滚来射击的时候，沈约已经到了他的面前，那人扣动扳机时，沈约却抢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臂，只是一扭。
ranwen.la
不可控制的枪火扫过墙体，随即向沈约的对面扫了过去。
那些人只想着看队友的动静后再做决定，没想到队友不但送给沈约一把利器，还给了沈约一面盾牌。
沈约以那个枪手为盾，推着那人上前，同时控制那只冲锋枪的指向，向逼近的众多枪手扫射起来。
敌人瞬间倒下了半数，剩下的在这要命的枪火逼迫下，有的还能开枪还击……
没有躲避。
只有面对的鲜血淋漓！
突突突！
突突突！
大堂中瞬间狼烟四起，奏响了沈约反击的序曲。
谁都没想到面对众多的枪手，沈约没有选择逃命，而是选择了反击——他一个人竟然困住了四十多人。
那些人有的很是勇猛，还能在沈约开枪的时候正面反击，可沈约绝非莽撞的冲出，他以送来的那个枪手为掩体，在对方射出子弹时，已经迅疾还击。
先开枪者先死！
躲避者不急于猎杀。
擒贼擒王，击敌击强！
只要最强悍的那些力量倒下，余众心理受到强烈的冲击，就不再会形成人人奋勇的局面。
沈约出击前已经想好了每一个步骤，他也忠实的执行着自己的步骤。既然不可避免的陷入绝境，那就要不需躲避的去想到每个细节。
转眼的功夫，那些反击之人已经被沈约尽数射杀。
而对方的防御也在反击的那些人尽数倒下的时候，倏然瓦解。很多人再也扛不住沈约造就的压力，开始四下躲避寻找掩体。
不到片刻的功夫，大堂中的枪声停止。
硝烟散去，立在当场的只余沈约。
他拎着枪，站在那尸体满地，血腥味充斥的宽敞、却不算明亮的大堂。
孤零零的一人，却如孤胆英雄般，眼中战意高昂！
768节 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疾风知劲草、危难见真意。
望着拎着枪立在大堂中的沈约，松野芳华的眼中难以掩饰仰慕之意。
她知道沈约很厉害，可从未想到沈约犀利如此——虽然不过是个反击序曲，但一人一枪，片刻间就将数十敌人压得不能抬头，这种风范，她只是在传说中才能听见。
这依靠的绝不是勇猛，而是绝对的冷静、真正的实力。
危机还没有解除，周围还有敌人藏匿，沈约就立在那里，面对着虚空，还很危险。
松野芳华想到这里时，快步上前，想要提醒沈约注意，却发现一处有人冒头，正要举枪……
“危险”两字不等喊出，沈约已经举枪。
砰砰砰！
三道光亮闪过后，四周有三人仰天倒下，每个人额头上都有个窟窿。
松野芳华讶然，不由捂住了嘴巴。在她看来，沈约不但像长着三只眼，脑后也如同长着一只眼。
不再是击伤，是杀死模式！
沈约不知在什么时候，早调节了手枪的运作模式。
如今的射杀只为了以后更小的伤亡，如今听从美杜莎的命令上前的，只会是美杜莎的手下。
愚民效应是渐进的，而民众盲从也是需要时间的。
美杜莎鼓动蛇厦的所有人与沈约为敌，沈约没有空一个个的去解释……要解释也是等到事情过后。
沈约清楚的明白这些细节。
他杀鸡给猴看，也是为了避免在蛇厦人尽为敌的局面。
再是砰的一声枪响后，露头的人也没有了。
都想得到那一亿间，但得到间是要死的，也就没几个想间了。
沈约再杀四人，立在枪火寂灭、烟尘消散的大堂中，看向大堂的半空，终于开口道：“美杜莎，我知道你在看着我。”
蛇厦的很多地方，都在美杜莎的监控之下。
美杜莎没有说话，她美艳的脸上露出森冷之意。
沈约说的不错，美杜莎正看着沈约，她本来是通过眼前的全息投影看着大堂战况的，她从未想到战斗这么快的结束。
不是我方不行，而是敌人火力太猛。
美杜莎封闭了蛇厦，更多是因为叶宣儿，她一定要看到叶宣儿的尸体，然后再指定沈约为凶手后才能解除大厦的封锁。
只有那样，她才能给版图一个冠冕堂皇的交代。
她已经发现了版图的秘密——一个让人兴奋的秘密。如今能让她兴奋的秘密已经不多了。她知道，只要叶宣儿、沈约都死了，这件事很可能不了了之。
正因为这样，她才敢下死手。
派数十人前去解决对手，她觉得已经足够谨慎，可她还是错了，她没有轻视歌剧女王，但她还是轻视了沈约。
“歌剧女王死了吗？”美杜莎突然问了句。
她身边立着个雄壮的男人。
男人长的和金丁一样，头顶竟然还凸起来一块，浑身上下充斥着魅力四射的力量。
“目前还不清楚。”那个男人谨慎的回答。
美杜莎冷冷道：“还不清楚？”
她绝不是满意的表情。
那个男人显然很能揣摩美杜莎的用意，立即道：“已经派人去查坠落的电梯。蛇后，你放心吧，没人能从34层掉下去还不死的。”
美杜莎似也明白这个道理，再看向影像中的沈约。
沈约仍在看向大堂的半空，沉声又道：“我知道你很希望我死，虽然我们并没有恩怨。”
美杜莎仍旧没有回答，嘴角只带着冷笑。
消灭你，和你无关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也是通用的。
有些人，注定只是用来背锅的。
“我知道你很想歌剧女王死，因为她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她在调查你，只要你被她抓住了蛛丝马迹，歌剧女王就能顺藤摸瓜的挖出你所有的肮脏交易。”沈约继续道。
美杜莎嘴角抽搐下，喃喃道：“肮脏的交易？”
她脸上露出不屑之意。
出来卖的、要钱的算是妓女，但不要钱的，又出卖自尊的是不是就不是妓女了？可出来卖的，又要钱的却又不都是妓女，还可以是外围和某类“名媛”。
一切规则的解释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可笑。
肮脏不肮脏不是绝对的。
合法了，不就是光明正大的了？
美杜莎脑海中闪过了这些念头，仍旧没有回话，她不需要回话，多说多错的道理，她自然知道。
她现在是以为歌剧女王复仇的形象出现，没必要的辩论只会让人觉得她心虚。
权利并不是被居住在这里的居民掌握，要解释，不用向居民解释。
沈约望着虚空，目光微闪。
他知道美杜莎一定在看着他，这种重大的事情，美杜莎一定会注意每一个细节，他希望钓出美杜莎，找出美杜莎言语的漏洞。
美杜莎居然没有上钩。
但沈约没有沮丧，“你杀死歌剧女王，嫁祸给我和松野芳华，只是为了掩藏你罪恶的交易！”
雅文库
他是说给这里的居民听。
美杜莎以愚民为手段，他却需要借这个难得的机会，说出些真相。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只要这蛇厦中还有真正正直的人，他沈约这番话就没有浪费。
“但你错了。”
沈约凝声又道，“你一定想知道你错在哪里？”
美杜莎正是这个念头，被沈约道破后冷哼一声，低声自语道：“故弄玄虚吗？”
她说话的声音很是轻微，确定沈约听不到。
她要保持自己的神秘，只有这样，沈约才会压力倍增。
“你错就错在，不该找我当替死鬼。”
沈约森然道：“我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你要我死，我就很难让你活下去！”
美杜莎心头剧烈的跳动了下。
这些年来，说过这种话的人都被她大卸八块的丢到鳄鱼池去了，因此她很久没有听到这般嚣张的话语了。
可她蓦地发现，沈约绝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虚言恫吓，沈约是极为认真的。
“恭喜你，你成功的吸引了我的注意。”
沈约展露微笑道，他这时候看起来不像是个霸道总裁，而像个霸道独裁，根本不给对方任何选择的机会。
就像美杜莎做事不留余地一样。
——你不用再找无辜的人来送命了，你在108层等着，我会亲自去找你。揭开歌剧女王没有揭穿的真相！还有，你记住了，我不是姓沈的男人。我叫沈约！
——约战的约！
769节 关心你的人
大堂内还在回荡着沈约话语的时候，沈约已经带着松野芳华走进一条走廊，转了个弯之后，从美杜莎的视线内消失。
美杜莎微微吸了口气，问道：“他去了哪里？破邪，调出他的行踪！”
她身边的那个男人面露尴尬道：“女王，我们暂时得不到沈约的行踪。”
美杜莎霍然扭头望过去，眼中满是愤怒的光芒，一字字道：“这是我的地方。”
她的地盘，没有她的许可，怎能任由旁人走来走去？
破邪尴尬的说道：“女王，我们已经关闭了近地磁系统，屏蔽了地磁信号。”
美杜莎冷哼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破邪觉得还要解释一下，“如今我们的监控系统本来极为依赖版图的近地磁技术。关闭近地磁技术就切断了我们大半的监控。如今我们想要查找沈约的行踪，只是依靠原始的摄像系统……啊！”
突然怪叫一声，破邪倒退一步，一张脸的五官几乎凑在了一起。
额头有冷汗流淌，破邪忍痛道：“女王……”
他不明白为什么受罚。
“你觉得我不知道这些？”美杜莎冷冷的望着破邪。
破邪脑门上满是冷汗。
美杜莎凝声道：“你应该表现的更聪明一些。你没有近地磁系统的支撑，还有原始的摄像头，但沈约只有一双眼睛。”
破邪明白美杜莎的意思——人家有眼，你也有，你还比对方多了些眼，有什么道理找不到沈约？
“我已经派人去找。”
破邪看着美杜莎冷艳的面容，忐忑道：“很快，我们很快就能找到沈约的行踪，然后调集人手，将他铲除！”
**
沈约走近甬道后，终于拿出他那部老款手机，掀开面板进行查看。
松野芳华一直留意着沈约的举动，见沈约合上面板后，低声道：“沈先生，这里应该没人监视。”
“为什么？”沈约反问道。
松野芳华谨慎道：“美杜莎一定关闭了蛇厦的近地磁系统。”
沈约已有预期。
在他的那个世界，近地磁技术是个秘密的技术，但在暗界，版图已经高度发展，近地磁技术应该就和他那个世界的无线通信技术一样开始普及。
任何技术都有双面性。
美杜莎既然可以享受版图技术带来的便利，那就要受到便利带来的制约。
在版图的近地磁监控下，美杜莎也不能为所欲为，想要干点坏事，自然要摒弃版图的监视系统。
只有这样，美杜莎才能放肆动手。
“美杜莎杀了歌剧女王，这是大罪，任何杀了歌剧女王的人，都会重判。”
松野芳华继续道：“美杜莎一定要在版图没有发现此事前做个假象，关闭近地磁技术，就是将这里化作孤岛，美杜莎才能为所欲为。”
“版图监视下，也可以造假？”沈约问了句。
他心中其实有些奇怪，因为暗界加入版图的人看起来一定要移植纳米机器人，而纳米机器人难道不能监视所有人的举动吗？
松野芳华犹豫了会儿，“我觉得可以。任何东西，都有漏洞的，是不是？”
沈约看出松野芳华的不确定，知道她对版图的了解也有限度。
他已经顺着逃生道向下，走到了一道铁门前。
铁门有暗锁。
松野芳华见状，就要举枪射击。
沈约摆手止住，拿出一根金属丝线从锁孔插入，侧耳倾听中捅了几捅，咔嗒轻响后，铁门已经打开。
松野芳华讶然的看着沈约，实在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杀人行，开锁也行……藤原野望看重，歌剧女王也欣赏。
眼下看起来蛇后对沈约也在意，不过这种在意显然是要命的。
轻轻一叹，松野芳华喃喃道：“我现在才明白自己和藤原野望差在哪里了。”
沈约轻轻的推开铁门，开启手机电筒照向前方，看着前方墙上挂着的很多铁箱子，似乎思考着什么，随口问道：“差在哪里？”
“藤原野望看到你的第一眼，显然就知道你是个出色的人才。我却始终怀疑自己的决定。”
松野芳华涩然道：“我没有自知之明，也没有识人之明。”
沈约脑海中闪过那个巧笑嫣然、如同樱花绽放的少女，回头望向那满是落寞的松野芳华，终于轻声道：“经验都是磨练出来的，你知道你面对的是问题，已经很不简单了。”
松野芳华有些茫然，“沈先生，你的意思是？”
沈约正色道：“很多人在困顿情况出现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已经面对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只知道自怨自艾，因此选择的多是逃避。”
bidige.com
看着松野芳华，沈约鼓励道：“你发现了问题，只要再有解决问题的勇气和坚持，等你真正解决问题后，那问题就会成为你的磨砺之石，让你绽放出最美丽的光华。”
松野芳华认真的倾听，半晌轻叹道：“你说的真好。你怎么能知道这些道理？”
沈约微笑道：“因为也有人向我传授这些道理。”
他想起了悟性对释真的敦敦教诲，内心感慨。
松野芳华神色稍显黯然，“向你传授这些道理的人一定很关心你。”
沈约“嗯”了声，知道松野芳华多半想起了童年的不幸。
随即轻松起来，松野芳华有些开心道：“从这个角度考虑，你其实也很关心我的。你既然关心我，肯定不会将我丢在蛇厦了。”
沈约微笑道：“你不提醒，我也会带着你走的。”
松野芳华咬唇一笑，露出很是洁白的牙齿。
半晌，松野芳华道：“可我们眼下不应该去找美杜莎吗？”
她已经清楚的看出，沈约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男人。
沈约既然约了美杜莎在108层见面，就一定会到108层！
松野芳华并不阻拦，相反，她的内心反倒有些激动。
东野吾虽是暗黑街的王，但这些年来美杜莎已经成为暗黑街的王后，有时候王后的权利比王还要大。
这些年来，也从来没有哪个敢向美杜莎挑战！
沈约淡淡道：“要去108层，不见得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能少过几个关卡自然是好的。”
松野芳华顺着沈约的目光望过去，见到那些铁箱子，突然道：“因此你来到配电房，想要切断整个大厦的电源后，摸黑冲上去？”
770节 姜太公钓鱼
配电房内有些黑暗，松野芳华的双眸却和星星一样。
沈约一直盯着那些铁箱上的标注，打开了一个配电箱，借助手机的电筒光亮，拉下一个电闸，拔下几根电线插头。
松野芳华感觉自己的猜测有些问题。
沈约虽和美杜莎约战，但显然不急于冲上108层。
“这是地下室的供电线路。”
松野芳华看起来也懂一些，随后有些遗憾道：“这里好像只控制低楼层的供电。”
看着沈约，松野芳华又道：“据我所知，美杜莎那面，有独立的供电系统。”
沈约笑笑，“这里能有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再高明的科技，看起来也需要某些基础设备维持。
沈约知道现代文明世界不可或缺的最少有两样——水和电。
水维持生存，电提供发展。
他关掉了地下室的供电，然后出了配电房，坐在一旁暗角的台阶上。
松野芳华有些意外，不解沈约为什么不将所有的电源关掉。敌明我暗，这本是有利沈约的局面。
可她还是忍住没问，挨着沈约坐了下来，很想问问接下来要做什么，但终究仍旧沉默。
黑暗中，松野芳华脑海中猛然光亮一闪。蓦地明白沈约要做什么了。
关掉地下室的电源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应该会有人来查看，而沈约……
松野芳华内心激动，不等说什么的时候，前方已有脚步声传来，随即有电筒的光亮闪烁。松野芳华见状忍不住向黑暗的角落躲了下，沈约却听出对方只有一人，稍感失望。
布局下饵，引蛇出洞一直都是沈约和金鑫对敌的有效战术，但他们下饵的时候，从来都让人不知不觉。
这次也是一样。
从34层电梯坠落，能活下去都是奇迹，但美杜莎一定要确定歌剧女王完全死亡。
正常的情况下，要确定就要派人来查看，来查看的人看到地下室灯灭，又不知道沈约在什么地方，多半会呼叫维修人员。
有维修人员来到这里，沈约就可以利用维修人员知晓更多的情况，甚至利用维修人员混上大楼。
可对方只有一个人……
沈约失望却没有怠慢，默观对方的脚步、倾听对方的呼吸。
真正的高手，不见得能够天人合一，但最少能让自身维持和谐的状态。
对方脚步稍重，呼吸略急，似乎是个干粗活的人、精神很紧张。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向那人身后感知，并没有发现多余的人出现。
怎么办？
松野芳华握紧了拳头，随时准备出击的模样，但她还是在等沈约的命令——自从沈约一挑数十人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后，她就决定听沈约的。
她也能打，但像沈约这么能打的，她却从未见过。
沈约并没有立即出手——问题通常不是靠动手来解决的，而是应该靠脑子来解决的。
静静的看着那人走进了配电房，沈约猫一般的跟随闪进。
那人专心致志的用手电照着前方的电器设备，突然感觉后腰被个硬梆梆的东西顶住。身躯颤了下，那人立即道：“我是个电工，不要杀我！”
松野芳华也跟随闪进，替沈约把风。
沈约注视着那个背影，轻声道：“派你过来的是谁？”
“是七太保。”那电工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也有些激动。
沈约安慰道：“你不用怕，只要你不惊动他们，我就不会杀你。”
那电工立即道：“好！”
就在这时，电工携带的对讲机上有红灯闪烁，那电工道：“他们在呼我，我若不答，他们恐怕会有怀疑。”
沈约的手枪离开了电工的腰间，做了个让电工回答的手势。电工犹豫下，接通了对讲。对讲那面有人骂咧咧的道：“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好？”
电工犹豫道：“电线应该是被老鼠扯动松了，重新插牢就好。”
“你TM的快点，敢偷懒老子宰了你！”那面催促道。
电工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最多三分钟。”
他关了对讲，缓缓扭头看向沈约，声音带着激动道：“你就是美杜莎要抓的那个英雄吧？”
他长的方方正正的，一副憨厚的模样。
松野芳华闻言心中微喜，听出了对方的善意。
沈约笑笑，“你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但只要你能活着出去，我想你肯定是高地城最闪耀的英雄。”那电工神情激动道。
沈约看着对方有些脏黑的脸，淡淡道：“看来你不准备将我在这儿的消息传出去了？”
那电工立即摇头，“绝对不会！”
松野芳华反倒有些意外，“为什么？美杜莎肯定下了必杀令，蛇厦任何帮助我们的人，都会被株连九族的。”
那电工脸上露出惨笑道：“我只是个孤家寡人，不怕株连的。”
松野芳华听出其中的悲惨，有些歉然，“对不住。”
那电工苦涩道：“你不用道歉，杀了我亲人的，又不是你。”
“方才说话的是谁？”沈约低声问道。
那电工身躯颤了下，“是七太保，美杜莎手下脾气最暴躁的一个，也是最凶残的一个。他奉命下来抓你，英雄，你一定要当心。”
沈约“嗯”了声，轻声道：“我就是拔了几根线，你插上就好了。”
那电工点点头，打开配电箱，慢慢的插上被沈约拔下的电线，合上电闸，然后接通了对讲道：“七爷，修好了。”
“你那有什么异常状况？”七太保冷声道。
那电工摇摇头，随即道：“什么情况都没有。”
七太保嘟囔道：“不知道那孙子躲到哪里去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继续搜！”
tsxsw.la
他最后的话，显然是对一帮手下说的，随即关了对讲。
“你走吧。”沈约低声道，“不要将我们躲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那电工有些犹豫，走到配电房门前，突然止住了脚步，用极低的声音道：“英雄，你要去找美杜莎？”
沈约微微点头。
那电工谨慎道：“我能力有限，但我有办法带你直接前往到达蛇厦三十二层。”
沈约目光微闪，“什么办法？”
那电工笑了起来，“你不要忘了，我是个电工。对这里的建筑结构很是了解。”
他说话间走到配电房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个铁制的栏栅，看起来已是锈迹斑斑。
电工掏出把钥匙，稍微费力的插入上面的锁孔，开启栏栅后，内有幽风传来。
771节 厨子方
电气井道！
沈约看着那个电气井，突然像不认识一样，低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从这里能上三十二层？”
“是电气井。”松野芳华有些激动。
她并不奇怪沈约不知道电气井，事实上，这是个冷门的结构。
很多人看的都是建筑的富丽堂皇，却很少留意建筑的内部构造。
她因为总在阴暗的地方居住，对于这些倒是清楚，但她若知道沈约不但知晓这些冷门结构，还经常利用这些通道，恐怕会感觉到事情有异。
那电工点头道：“不错，这位小姑娘倒也有些见识。”
看向沈约，那电工道：“英雄，你想必不知道，这里建筑老旧，每栋大厦每层楼房能供电，都是因为有电线相连。”
沈约好似恍然道，“不错，应该是这个道理。”随后有些皱眉道：“但这里有入口，出口会通往哪里？”
那电工微笑道：“正常情况下，电气井会经过大楼的每层，出口处就是楼层中的配电房。”
沈约微显犹豫，“那里有没有监控？”
那电工点头道：“肯定有。每层楼道，都有监控！是老式的摄像头，只要一出配电房就会被摄像头发现。”
松野芳华略感紧张，“那我们有没有办法不被美杜莎发现？”
在她想来，美杜莎肯定在监视着每层的动静，查找沈约的动静。
若是能无声无息的到了32层，对沈约来说，绝对是个好事。
沈约皱眉道：“这有点强人所难。”
那电工的笑容有些神秘，“我们可以不让美杜莎发现的。”
“什么办法？”沈约、松野芳华均问道。
那电工压低声音道：“我其实还是个厨子。”
沈约怔了下，搞不懂厨子和不让美杜莎发现有什么关系。
那电工有些得意道：“我以前因为做菜很是美味，这里的人都叫我厨子方。”
沈约喃喃道：“原来你姓方。”
厨子方赞叹道：“英雄真的聪明，一听我的外号，就知道我姓什么了。”
松野芳华暗想，这有什么难的。难道别人叫你厨子方，不是因为你的姓氏，而是因为你脑袋很方吗？
“我因为做菜成名，却也因为做菜而获罪，改做电工。”
厨子方轻声解释道：“但我还有个馋嘴的毛病，在这里，晚上管控的比较严，我又忍不住想吃，就在自己家和电气井之间做了个通道，每次想吃的时候，不用经过复杂的手续，可以偷偷走电气井溜出去找吃的。”
松野芳华心中微动，“你能溜出蛇厦？”
厨子方摇头道：“以前可以的，眼下不能了。”
“为什么？”松野芳华紧张道。
厨子方解释道：“为了抓这位英雄，美杜莎已经将这里变成了孤岛，大厦整体外墙全部封闭。”
沈约微显诧异，“整体外墙封闭？”他实在无法想象这种浩大的工程。
厨子方却是见怪不怪的模样，“是啊，蛇厦的全部外墙都用合金打造，如同蛇皮般，可随时封闭。只要外墙封闭，我们不要说走通道，就算走窗子跳出去都是不能！”
沈约有些骇异这种结构的森然，喃喃道：“美杜莎倒是好手段。”
他从未见过这种建筑，但想着只凭借美杜莎这个女人，很难有这种壮观的手笔。
既然如此，建造这个大厦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只为了封闭内外吗？
厨子方附和道：“是啊，要对付美杜莎并不容易。”
“但你看起来却不怕对付美杜莎。”松野芳华道。
厨子方默然了会儿，“我也怕。但如果有机会杀了美杜莎，害怕也得尝试一下。”
看着沈约，厨子方咬牙道：“英雄，你知道吗，你做出了许多人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美杜莎罪恶滔天，有太多的人想让她死。”
“但行动的只有沈约。”松野芳华忍不住道。
厨子方苦笑道：“是的，行动的只有沈英雄。我想动手，可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不等我走到美杜莎的身边，就会被她除去。”
身躯颤抖，厨子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美杜莎有种奇异的能力，任何对她有敌意的人，只要站在她面前，就会被她察觉。英雄，你一定要小心这点。”
沈约沉默了会儿，“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由这里，经过配电房，躲过监控，直接到达你的房间？”
厨子方用力点头道：“就是这样。”
看着沈约，厨子方犹豫道：“但英雄接下来怎么做，我就帮不上忙了。”
“你不怕受到牵连？”沈约有些担心道。
厨子方轻轻摇头，“自从我妻女都被美杜莎杀死后，我的字典里就再没有牵连二字了。我一直在等机会。”
看向二人，厨子方凝声道：“我知道这件事很冒险，但这可能是我人生最接近复仇的机会，你若是我，会不会抓住？”
松野芳华心有戚戚。
她知道自己若是厨子方，也会抓住复仇的机会，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这本来也是她选择跟在沈约身边的缘故。
沈约默然了会儿，终于道：“既然这样，请带路。”
厨子方脸露喜意，立即道：“好。”
他不顾电气井里面的黑暗，当先钻了进去，顺着爬梯向上爬去。他看起来方，爬起梯子倒挺利索。
松野芳华人在最后，低声道：“这里倒不脏。厨子方，看来你没少偷吃。”
loubiqu.net
她还能仔细的观察周围的环境。
厨子方嘿嘿一笑，“我经常走这里的。”
沈约低声道：“小声一些。小心外边听到。”
厨子方倒不在意道：“没有关系，声音从这里传到外墙，已经微不可闻，有几次有人听到，还以为闹鬼呢。嘿嘿。”
沈约微笑道：“真的有趣。”
32层走上去都不容易，更不要说爬，三人中途歇了三次，上方的厨子方终于低声道：“到了。”
前方有昏黄的灯光。
厨子方带沈约二人跳入配电房，轻车熟路的移动了一些简单的掩护，前方又露出个简易的小门。
拉开小门，厨子方弯腰过了那小门，前方已经现出灯光。
松野芳华那一刻有些紧张，只怕出了意外，不想钻出后才发现房间内一个人都没有。
厨子方早开了灯，神色稍显放松道：“这就是寒舍，两位可以休息一会儿。然后我们再研究如何接近美杜莎。”
沈约鼻翼动动，喃喃道：“这里倒真有家的味道。”
房间不大，一室一厅，倒是一目了然。房间虽小，看起来却整理的很是干净利索。
772节 画皮
在电气竖井攀爬的时候，松野芳华提心吊胆的。
不怕是假的。
无论谁在那种环境下，都难免神经紧绷。
蓦地到了一个家一样的地方，松野芳华不由稍有放松，拍拍身上的尘土，轻轻坐在一个破旧的沙发上，喃喃道：“这里真有家的感觉。”
她和沈约方才说的很像，但意义却有些不同。
但两个人说的还是有个共同点——家不仅仅是冷冰冰的房子，还因为有温暖，家人的温暖。
松野芳华想到这里的时候，心中微动。
厨子方拿起桌上的一个水壶，倒了三杯水，先端来了两杯水，带着歉然道：“渴了吧？我这里没有什么饮料，你们先喝点水，我给你们找点东西吃。”
微微的吸气，厨子方正色道：“我知道如今很是紧张，但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的，是不是？”
沈约笑了起来，“我发现你真是个幽默的人。”
厨子方亦笑道：“这是做厨子多年的经验。”
他言罢，耸耸肩，走到房间的冰箱前，打开了冰箱翻了片刻。
冰箱半侧透明，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看起来很有高科技感，不过已显陈旧。
轻叹口气，厨子方无奈的转过身，手上只有一条长形面包，“没有什么食物了。”
见沈约端着水杯站在桌前，并没有喝水，厨子方询问道：“要不要吃点面包？”
沈约摇摇头。
厨子方拿起方才倒的水一饮而尽，抹了下嘴唇道：“忙碌了半天，还真的有点渴。”
沈约似乎被他感染，也喝了小半杯，放下水杯道：“我看你对十三太保很熟悉的样子？”
厨子方点点头，说道：“在蛇厦的人都知道这13个人。他们可说是美杜莎的金牌打手，一直负责蛇厦的治安。”
沈约皱眉道：“如今在这附近的会是哪几个？”
厨子方想了想道：“按照常规，有十一太保黑人时代，七太保狂铁。英雄你也应该知道，蛇厦很大，这里的底层不会分派太多的管事人。”
沈约微微点头，喃喃道：“黑人时代多半死了，那我要对付的只有七太保了。”
“七太保如今多半还在地下室。”
厨子方推测道：“因此英雄你的难题在34层。”
“那里有关卡？”沈约问道。
厨子方点头道：“听说34，66，99都有太保专门守护，确保美杜莎的安全。守卫66，99层的人是谁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34层守卫的是哪个太保……”
看了眼松野芳华，见她的水杯已经见底，厨子方问道：“要不要再喝点水？”
松野芳华摆摆手。
厨子方用桌子上的餐刀慢慢的将手上的面包切三份，递给了沈约一份。
沈约接过面包问道：“把守34层楼层的究竟是哪个太保？他有什么本事？”
“他叫画皮。”
厨子方肃然道：“是十三太保中的五太保。”
沈约接过面包，认真的思索，“画皮这个名字倒很奇怪，什么意思呢？”
厨子方凛然道：“听说这人扮人像人，裝鬼像鬼，杀了很多人，却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什么样子。”
沈约笑了起来，“他说不定装个厨子，也会像个厨子呢？”
厨子方也哈哈大笑起来，“是啊。英雄，你可真聪明。”
沈约拿着第三份面包要递给松野芳华，却发现松野芳华歪在沙发的扶手上，似乎睡着的模样。
皱了下眉头，沈约走到松野芳华面前，推了她一把，轻声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松野芳华没有反应。
沈约皱了下眉头，缓缓的坐了下来，露出笑容道：“这孩子累了，我和她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你不会介意吧？”
厨子方的笑容有些诡异，“当然不会介意。沈约，我真的很佩服你。”
沈约扬了下眉头。
英雄变成沈约，很多时候，只因为英雄看起来已如浅水蛟龙。
“你到现在想必已经有头晕脑胀，昏昏欲睡的感觉，但你还能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不能不佩服你的。”
厨子方本来憨厚的一张脸，已经露出森然的表情。
沈约似不解道：“我为什么会有昏昏欲睡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沈约终于露出醒悟的模样，“你在水中下了药？你就是画皮？！”
厨子方看起来已经褪掉憨厚的面容，拿个凳子坐到沈约面前，淡然道：“不错，我就是五太保画皮！沈约，你是个聪明的人，但你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loubiqu.net
盯着沈约，厨子方嘲讽道：“自你断了地下室电源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有人在捣鬼。我故意扮演电工下去，就知道你一定会利用我，我就让你利用，带你到了这里，然后在你全无防备的时候，在水中下了药。”
沈约的笑容看起来已经有些勉强，“但你也喝了水壶里的水。”
厨子方道：“不错，我也喝了水壶里面的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说你聪明呢……”
沈约摇摇头。
“因为你方才悄然换了我的水杯。”
厨子方淡淡道：“你以为我没有看到？”
沈约眉头微皱，“你透过那透明的冰箱倒影注意到这点？”
厨子方微笑道：“科技有时候还是很有作用的。”
“但你还是喝下了水杯的水？”
沈约皱眉道：“三杯水都有毒？”
厨子方哈哈笑了起来，稍显得意道：“没有毒，但都有药，可以让人昏迷不醒的药物。不过我有解药。”
沈约轻轻叹口气，“这招的确高明。”
厨子方淡淡道：“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为什么会怀疑我？”
事实很简单，沈约如果不怀疑厨子方，就不会借故到了桌子旁，将二人的水杯掉包。
沈约默然片刻，“经常爬电气井梯子偷吃的厨子，手上会有茧子的。”
厨子方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下双手，然后抬起头道：“我手上没有茧子，因此你开始怀疑我？”
“你对电路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熟悉。”
沈约继续道：“你要经过我的提醒，才知道怎么插回电线。你插电线的时候，看起来很谨慎，实际上是在分辨那里的标识。真正优秀的电工，不是闭着眼就知道怎么做吗？”
773节 聪明反被聪明误
沈约的很多推断都是简单直接，但不说出来，别人就是无法想到。
这不但需要善于观察的眼睛，还需要善于归纳的头脑。
能融入的人，自然更能分辨出那些是表里不一的人。
厨子方认真的考虑一会儿后，终于点头道：“很好。你说的很对。”
他被揭露了问题，反倒露出得意的笑，因为笑到最后的人才笑的最好。
事后诸葛亮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沈约又道：“而且你的破绽绝不止这两处，我一进这个房间，就嗅到这里有家的味道。”
厨子方本来想直接将沈约绑到美杜莎面前，可感觉沈约说的有用，倒不急于一时。
他有些费解道：“家的味道，那是什么味道？”
沈约解释道：“家的味道，自然包含家人的味道。这里有股小孩子的奶臊味道，但你却说过，你是孤家寡人的。”
厨子方有些恍然，“原来如此。”
顿了片刻，厨子方缓缓道：“你嗅到奶臊味，自然认为这房子里面原先有孩子居住？”
沈约点点头，“这里不但有孩子，还应该有个女人的。”
“为什么？”
厨子方话一出口，已然明白——喝奶的孩子一定要有人带的。
“这里也有胭脂气息？”厨子方倒是举一反三。
奶臊味、胭脂气息，的确可以算是家的味道。
沈约微微点头，“更何况，一个总走电气井的贪吃厨子，家里的冰箱总得有些好东西吃的。”
看着厨子方，沈约淡淡道：“这里虽然温馨，可眼下不应该是厨子的家。”
厨子方叹息道：“你真TN的聪明，不过这里以前的确住着个厨子，利用电气井的漏洞经常偷吃。那厨子被我抓到后，这间房就换了个带孩子的女人。”
沈约悠然道：“说谎的要诀从来是，九成的真相，一分的谎言。满嘴跑火车的人，能骗的只有傻子。”
厨子方倒是深有同感，“不错，你很懂说谎的秘诀。不过，很可惜……”
轻轻叹了一口气，厨子方慢声道：“但你最终还是栽了！”
沈约淡淡道：“说不定我还有反败为胜的能力，如今只是想开导你？”
厨子方笑了起来，“你没有翻身的能力了！我告诉你，喝了我的迷药，你只有益发的昏沉。你虽然挺得过一时，但你终究还是要倒下的。”
“你肯定？”沈约反问道。
厨子方认真的说道：“我肯定，因为我方才低头看手上茧子的时候，就是给你一个出手的机会！”
盯着沈约，厨子方淡淡道：“那种时候，你都没有出手，你觉得我还会认为你能动弹吗？”
说话间，厨子方已经伸手取下了沈约的配枪。
沈约想要伸手，但伸手的速度很是迟钝，到了半途，终于缓缓收回。
厨子方更是肯定道：“你现在还能维持清醒，已是值得让人钦佩的事情。沈约，你不用沮丧，人这一生，总会失手几次的。”
“就像你失手后，一直想要反败为胜一样？”沈约突然道。
厨子方怔了下，诧异道：“你知道什么？”
沈约目光闪动道：“我虽然初到蛇厦，但也能猜得到，蛇厦如以往的皇宫大内般。得到皇帝信任的禁军，才能接近皇帝，靠近高层的太保，才是美杜莎信任的人选。”
厨子方眉头微扬，没想到沈约分析的如此缜密。
沈约又道：“以你的能力，却来镇守34层的关口，难免让人觉得大材小用。”
画皮这种人镇守这里，更像是被贬，被贬自然是因为做错了事情。
沈约看到厨子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的没有问题。
厨子方淡淡道：“你还不死心，想要挑拨离间吗？”
沈约真诚道：“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事实罢了。我看你为人还不算差，因此可以再告诉你一个事情。”
厨子方目光闪动，“什么事情？”
“你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高明，很多事情，你不但没有仔细听，也没有认真看。”
沈约淡然道：“我说这里有家的味道，不是说给你听的。”
“那你是……”
这里一共就三个人，沈约不是说给他听的，自然就是说给第三人……
厨子方霍然向松野芳华望去，蓦地就要举枪，本是昏迷不醒的松野芳华突然一跃而起，凌空踢出一脚，正踢在厨子方的手腕上。
手枪飞出，却被沈约一把抓住！
厨子方心中大惊，做梦也没有想到本来以为难以动弹的两人倏然间变的生龙活虎般！
他被松野芳华一脚踢中手腕，手腕骨头欲裂，但还是起身急退，用手想要去按腰间的一个东西。
那是传讯器！
只要他按响，一切的一切，说不定截然不同。
他按了个空，愣在了当场，低头向下望去，半晌，他才缓缓抬头向沈约望去。
雅文库
沈约右手持枪，左手却多了个通讯器——厨子方腰上的通讯器。
额头有冷汗冒出，厨子方嗄声道：“不可能，我明明看到……”
沈约淡淡道：“你只看到我喝了水，但你却没有看到我背着你、在召唤松野芳华的时候，将含在口中的水吐了出去。”
厨子方不由向地上望去，果然看到一点水渍，若不细心，绝不容易看到。
“你只看到松野芳华的杯子空了，也没有看到，松野芳华听到我说家的味道时，已经知道事情不对。”
沈约又道：“她喝的水，其实都倒在破旧沙发的海绵上了。”
厨子方又向沙发看去，却根本看不到水渍。
“松野芳华比你想的聪明。”
沈约夸奖道：“她知道水里有药，为了配合我，就开始装做昏迷的样子。”
松野芳华腼腆一笑。
“那你为什么还和我废话？”厨子方咬牙道。
“因为你的右手始终没有离开通讯器。”
沈约淡淡道：“你是个谨慎的人，已经看出了我在怀疑你，随时准备向外传递消息。”
摊摊手，沈约笑道：“我若是不让你确信我已倒下，又怎么能让你放松警惕呢。你确信我不能动弹，这才取了我的枪，但你那时候终于还是大意了，被我取了通讯器却是全然不觉。”
厨子方脸色终变，终于明白方才他取枪的时候，沈约为何要装作伸手。
再次坐了下来，沈约神色看似淡然，但双眼中已有寒光闪动，“我今天到了蛇厦，已经杀了27人，我已厌倦了血腥，可生死之搏又不能收手。我到现在还不开枪，只想问你一句。要死要活？我给你选择的权利！”
774节 策反
活或者死，本是个人生的课题。
沈约看着厨子方，神色萧杀，但并没有扣动扳机，他既然和厨子方说了很多，自然不想一枪杀了他。
厨子方立在那里，神色有着说不出的可笑——一个人稳操胜券的时候，蓦地发现自己不过卑微如此，就是他这种表情。
他缓缓坐了下来，凝声道：“你不敢开枪的。你开枪后，就会暴露你的行踪。”
沈约笑笑，“你说错了，我是不想开枪，而不是不敢开枪。”
厨子方沉默了会儿，终于点头——敢向蛇厦美杜莎挑战的人，还有什么不敢的？
“再说，我要杀你，也不用开枪的。”
沈约自信道：“我知道，喜欢玩弄心机的人，通常不会再下苦功夫磨练身手。”
厨子方看了眼松野芳华，涩然笑笑，“你说的很对，因此你想利用我去接近美杜莎？”
松野芳华心中微动。
方才听沈约刻意提及家的味道时，她立即察觉厨子方是有问题的。
她其实一直有些怀疑厨子方，她不知道厨子方就是五太保画皮，可知道在危险中，一个人变成什么样很难说的。
但在厨子方带他们顺利到了32层的时候，松野芳华还是有些放松，若非沈约的提醒，她已经将那杯水喝了下去。
不可否认，画皮还是很有本事的。
那种氛围下，很是辛苦，喝杯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她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沈约，借厨子方留意沈约的时候，将水顺着沙发的破洞倒了下去，然后装作晕倒。
当听沈约分析的时候，她终于明白藤原野望和歌剧女王为何这么器重沈约。
孙子是装出来的，但智慧却是装不出来的。
沈约有大智慧！
一切的一切，都在沈约的掌控之中。
若是她松野芳华处于沈约的局面，说不定已经杀了厨子方，可沈约没有。
沈约只是真诚的看着厨子方，“有些人死了，他未见得能活过来；有些人还活着，却是真正的死了。”
厨子方微怔。
“我不是想利用你。”
沈约悠然道：“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还活着的机会。”
厨子方身躯颤抖了下，这一次，他明白了沈约的意思。
“你为什么会被贬到镇守这里？”
沈约耐心道：“是因为你不如他们会谄媚，还是因为你不想同流合污了？”
厨子方没有回答。
“无论哪种原因，都是因为你良心还在。”
沈约盯着厨子方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你因为有良心，才不肯同流合污，才算还活在这个世上。”
看着厨子方微微握紧的拳头，沈约沉声道：“但你如果再跟随美杜莎，你哪怕风光的活着，不也和死了一样？你知道美杜莎做的事情是灭绝人性的，是不是？这也是歌剧女王要来调查美杜莎的原因？这也是你被贬的缘故？”
松野芳华神色讶异。
她发现自己还是看错了沈约——她一直以为沈约是来复仇的，但沈约竟然还在找寻着真相。
厨子方脸上闪过丝痛苦，突然道：“你为什么选择我？”
沈约回答的很妙，“一个对厨子如此了解的人，我想他也会有兴趣了解自己为什么会活着的。”
松野芳华不明所以的时候，厨子方却是霍然抬头，看向沈约道：“好，我尽力带你去见美杜莎！我请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请说。”沈约正色道。
“如果我们可能见到美杜莎，请你先让我问她几句话。”厨子方认真的说道。
松野芳华留意到几个细节——厨子方看起来并不想背叛美杜莎，厨子方也没有把握见到美杜莎。沈约和这样的人谈判，无疑是与虎谋皮，一不小心，就会被这只老虎吃下去！
沈约认真的想了下，“我答应你。但你应该很久没有见到美杜莎了？”
厨子方并不否认，“的确，我有几个月没有见过她了。”
“你喜欢她吗？”沈约问了句。
这句话问的极为突兀，松野芳华怔了下，厨子方神色却有些木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如今34层以下的太保只有我和七太保，七太保在查你的踪迹，做梦也想不到你会到了这里。”
沈约笑了笑，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很多问题一个是否就能答复，不回答，因为“是否”两字无法解释，厨子方没有立即否认，那就有承认的意思。
loubiqu.net
“警讯还没有上传，因此进入第三区并不难。”厨子方又道。他说话间已经起身。
松野芳华有些紧张。
沈约倒还是和以往一样从容，站起来道：“第三区就是66层以下？”
以此类推，99层之下是二区，而99层以上就是一区了。
厨子方“嗯”了声，走到房门前，“我现在让你们戴上手铐，由我来拿枪押送你们，你们肯定不会应承？”
松野芳华心道，你以为我们是傻的？
“我觉得你有能力让那些摄像头失效的。”沈约淡淡道。
他明白厨子方的用意，哪怕厨子方要上去也不容易，必须采用一些手段。
厨子方向沈约伸出手来，“通讯器给我。”
松野芳华警觉立起，沈约想了下，竟然将通讯器递了过去。
厨子方都有些意外的表情，“你不怕我找外援吗？”
“有点怕。”
沈约目光闪动，“但我觉得你比我更想见到美杜莎的。”
他提及这种事情的时候，很留意厨子方的表情。
松野芳华有些茫然，不解沈约为何会确定这点。
厨子方接过通讯器，手有些僵硬，“你究竟知道什么？”
沈约看着厨子方道：“你很有能力！”
“你讽刺我？”厨子方冷然道。
“不是，我是真心看好你。”
沈约坦诚道：“你不用灰心，人生难免失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下个精巧的陷阱引敌人上钩，你有真才实学。如果美杜莎的手下十三太保，都和你这般，我恐怕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盯着厨子方的脸色，沈约缓缓道：“但在美杜莎身边的人，却显然没有你这般的能力。”
厨子方没有回答。
他叫画皮，但他现在显然只是在演自己。
沈约其实早在见到美杜莎的时候就有了判断，能者不在其位，本来就是当权者的悲剧。
虽然当权者不这么认为。
美杜莎让弄臣当权，手下杰出人士自然心中忿然，这也是沈约选择立即向美杜莎挑战的一个缘由。
775节 闯关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沈约一直如同个锥子般，哪怕对方是顽石，但他只要凿开一丝缝隙，不用太耗气力，就已能让对方土崩瓦解。
画皮就是让美杜莎崩溃的那条缝。
“美杜莎变了，变的让你难以理解。”沈约缓缓道。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
说话间，沈约脑海中已经闪过一幅画面——那是美杜莎冷冷看着画皮的场面。
——你要想活下去，就按我说的做！
沈约心中微有诧异，他知道自己推演到了过去发生的事情！
是过去发生的事情，最少在那幅画面中，美杜莎的脸上看起来还没有法令纹。初见美杜莎的时候，常人都看到美杜莎的冷艳，但沈约却看到美杜莎的老去。
这是怎么回事？
经过石田秀子、暖玉的解释，再加上他自己的领悟，沈约已经明白自己脑海中的画面怎么出现的了。
诸多情形因素综合起来汇聚到他的大脑，让他推演得到未来的一个可能！
推演可以得到很多未知的事情。
这种推演并非无所不能，需要添加正确的条件，条件越多，他推演的结果就会越趋近正确。
但因为是推演到未来的某种可能，而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因此他可以对结果进行改变。
同样的道理也适合于推演过去。
只要有足够多的条件，再加上对某些人性情的透彻了解，他也可以推知过去的一些事情。
简单比喻，一个习惯在某个地方定点吃早饭的江湖大佬，他死在那里的机会就会大了很多，这是可以肯定的，因为杀手在那个地方蹲他的几率也会急骤上升。
沈约知道自己的推演就基本属于这种情况，可他为什么突然看到了美杜莎和画皮的过去？
他本来没有任何条件！
唯一的解释是——他以前……知道这些人物？有过这些人的记忆，不然他脑海中如何会浮出这些人过往的画面？
知道这些人的不是他沈约，那就是反力之鹰？！
反力之鹰也来过这里？
内心震颤，沈约还能继续道：“你虽然帮美杜莎拼得了一片天地，但如今这已经不是你想要的天地。”
厨子方握着通讯器的手有些发抖。
“因此你想证明给美杜莎看，你还是以往的你，但她却不再是从前的她。”
沈约对这种情感很是了然——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改变的究竟是谁，谁能说的明白？
“你比我更想见她，问问……美杜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约缓缓道：“虽然她变成这样已经不可改变，但你还是想问。”
厨子方握紧了通讯器，终于沉声道：“是的，我很想问。”
看向沈约，厨子方咬牙道：“都说不到黄河心不死，我到了黄河，也就会死心了。”
沈约眼中有了怜悯。
很多话说尽了，路也就走尽了。
厨子方终于开启了房门，按了下手中通讯器的一个按钮，低声道：“我已经关停了附近的监视器。”
说话间，他已经向逃生通道走去。
“电梯不能走，因为那里被美杜莎密切关注和控制。”
厨子方顺着楼梯快步上前道：“34层的楼梯旁，都是我的人。”说话间，厨子方已经到了34层的楼梯口。
松野芳华低声道：“小心。”
她感觉楼梯后有危险，前方有人影憧憧。
“口令！”有人喝道。
厨子方冷然道：“无间。”
有人探头出来，看到厨子方，欢欣道：“大哥。”
随即看向了厨子方的身后，神色有些迟疑，却没有询问。
那些人都是穿着避弹衣，带着个简易的头盔防护。
沈约看得出这些人对厨子方是真心的拥护。
有些感情，装作不来的。
厨子方指着两人道：“脱下你们的防弹衣、头盔。”
沈约看那两人的身材一个和自己仿佛，一个稍矮，已经明白了厨子方的用意。
那两人虽是不解，还是依言脱下，将东西交给厨子方。
厨子方转手将东西交给沈约，并没有多说，但知道沈约会明白他的意思——总要乔装一下，避免过早的接战。
沈约套衣的时候，听厨子方道：“从今天开始，方初意就不是你们的大哥了。”
那些手下一怔，纷纷道：“大哥，大哥你说什么？”
方初意？
松野芳华听到这个名字，略有诧异，这显然是厨子方、也就是画皮的真名。她从未想到美杜莎手下的一个太保，会有这么文雅的名字。
厨子方并不解释，冷然又道：“因此从这一刻起，方初意背叛蛇后，和所有人无关！”
雅文库
他说完后，顺着楼梯继续向上走去，义无反顾。
沈约的神色稍显复杂，带着松野芳华跟在厨子方的身后。
楼道静寂。
厨子方脚步坚定，沉声道：“为了杀死沈约，美杜莎已经下令，所有居民全部在家待命，若有误杀，自认倒霉。”
沈约喃喃道：“美杜莎只有这种招式吗？”
“美杜莎还悬赏一亿间，只为你的脑袋。”厨子方补充道。
沈约笑笑，“我真没想到我这么值钱的。”
“因此你一会儿最好自求多福。”厨子方冷然道：“在这里，你所能看到的每个人，应该都想要你的命。”
沈约淡然道：“想要我命的人多了，但真正能要命的人不应该有太多。”
“不错。”
厨子方并不否认，“能要你命的看来只有太保。66层镇守的是三太保神行，八太保铜头，九太保铁臂。”
松野芳华忍不住问了句，“铜头铁臂？”
在她的认知中，这种名字看起来虽硬，但更像江湖卖艺唬人的名号。她虽在暗黑街，但只听说美杜莎威名赫赫，十三太保大名鼎鼎，但对于这些人叫什么，并不了然。
“铜头是真的铜头。铁臂也是真的铁臂！”
厨子方说的像是废话，也像是提醒，“但你们最应该留意的是神行……”
他话音未落，突然止步，抬头向上方的楼梯看去。
方才还是空荡荡的楼梯，不知怎么，已经站了一人。
那人看起来并不强壮，一阵风都能吹起的模样，厨子方见到那人，却是脸色微变。
那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厨子方和他身后跟着的两人，冷然道：“方初意，如今……是怎么个情况？”
776节 闪电战
松野芳华一直留意着周边的情况。
她感觉沈约对厨子方太信任了一些，这是蛇后的人，沈约和他合作为什么不加点制约？
沈约没有提示，松野芳华还是随时提防着意外的发生——包括厨子方随时可能的倒戈一击。
可饶是她这般谨慎，还是根本没有发现楼梯上那人是如何出现的。
楼梯空荡荡。
鬼影不见一个，但下一刻的功夫，就出现了一个人，那人好像凭空出现在那里，而且听那人的口气，地位还在厨子方之上。
厨子方轻声道：“三哥，我想见蛇后。”
镇守66层的神行太保？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松野芳华没有注意，他却察觉到楼梯上那人是从上三层的楼梯突然到了这里。
速度极快。
沈约那个世界的快手是动作快，但这人是腿脚很快。
如果这世界有个跑楼梯大赛的话，这人绝对有希望拿第一名的。
神行太保沉默了下，“不行。蛇后有令，你没有资格再进一区。”
厨子方缓声道：“我们是兄弟。”
神行太保斩钉截铁道：“兄弟也不能通融。”他说话间，目光已经落在沈约的身上，冷声道：“你带的这两人是谁？”
目光倏然露出警惕之意，神行太保突然喝问道：“你是谁？”
厨子方眉头才皱，沈约已经抬头笑道：“我是沈约！”
话音落，楼梯间静寂了刹那。
厨子方凛然，松野芳华诧异，没想到沈约这么快的露底，而神行太保倏然纵起，已经到了沈约的近前。
出腿！
松野芳华的腿法不错，不然也不能屡屡一脚得中，踹飞枪手、踢掉厨子方手中的枪……
可她也没想到过，世上还会有神行太保这种腿法。
他一纵，人就到了沈约的面前，可人没到沈约面前时，脚尖已经到了沈约太阳穴的地方。
太阳穴是人体要穴，寻常一拳都会让人眩晕，若被神行太保这般一脚踢中，不死也要重伤……
风才起。
凌厉的杀招早至。
松野芳华轻叱声中，亦是一脚踩在墙上，一脚向神行太保的脑袋踢去。
围魏救赵！
神行太保一招从上而下，气势惊人，招式凌厉，松野芳华想救沈约已经不及，只能采用这种方式助沈约一臂之力。
可她一脚蓦地踢空！
神行太保已然不见。
松野芳华落下时脸色巨变！
沈约同时不见了。
厨子方也是惊愕满面，倏然窜到上一层楼梯，就见到沈约右手已经掐在了神行太保的脖颈上！
楼梯间再静。
松野芳华、厨子方看到眼前的一幕，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神行太保额头已有汗水，盯着沈约嗄声道：“你是谁？”
旁人不知情况，他却将一切惊险历遍。
一听对方是沈约，就是美杜莎要抓的人，神行太保立即出手——方初意为什么会带沈约上来？方初意叛变了？
神行太保脑海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还是决定先拿下来沈约。
兄弟帐什么时候都可以算，可对付敌人，却是一刻不能怠慢！
他本以为一脚可以踢晕沈约，当初在暗黑街争斗的时候，雷老虎就是不服他们，被他一脚踢晕，这才让他们得以立足暗黑街。
他没有轻视沈约，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
对敌人的轻视，本来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可他从来没有想到沈约竟然没倒，甚至没有退。
沈约出手。
一出手就用掌心挡住了太阳穴的要害。
神行太保一脚如同踢到海绵上的时候就知道不好。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对方是个卸力高手。
这种人都是极为精通自身的力道运用，百炼钢终能化作绕指柔。
念头闪动间，神行太保借力用力，还能再踢出两脚。
这本是他的绝技——凌空夺命三连踢。
世上的人能在空中连踢三脚的有不少，但脚脚致命的却是绝不多见。
神行太保踢的是沈约咽喉和颈椎！
只要踢中，沈约最少重伤！
神行太保两脚均中，却均是踢中沈约的手心。他踢向沈约的颈椎，沈约的右手等在那里，他踢向沈约的咽喉，沈约亦是及时封挡。
三脚不过一刹。
封挡亦是瞬间！
三脚过后，神行太保已知道不妙，他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逃！
很多年了，他头一次兴起逃走的念头，沈约不但在卸他的力，还要缠住他，等他力量衰弱的那一刻，就是沈约出手的时候。
多年的刀口舔血，已经让神行太保养成饿狼一般的警觉。
危险！
危险就在他好似占据上风的时候包围了他。
不用呼喝，神行太保在松野芳华纵起的时候，已经在退却。
空中踢了三脚，不等落地的时候，就已经全力后退。
手按墙、脚踢楼梯扶手，虽然如蜻蜓点水般，却已足够让他借力用力，逃离这个险恶的战场。
他跑起来可说是神行，逃起来的速度自然不慢，他瞬间就到了上层楼梯，快的松野芳华都是无法肉眼看到。
xiaoshuting.cc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过，沈约出手看似不快，追人的速度却是绝顶。
他如影，沈约似光，他如柳絮，沈约就像吹起柳絮的那阵微风。
搞不懂是沈约在追他，还是坠着他，但沈约和他的距离没有随着他的逃命而拉长，而是急遽的缩短。
神行太保知道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他本来一开始就应该逃！他若是伊始就逃命，沈约恐怕抓不住他！
他不了解沈约，沈约却在见到他的时候，就准备了应对的手段。
沈约报出名姓就是诱骗他攻击！
他不该攻击，攻击就不该逃。
面对沈约这种可怕的敌人，错误一次就很致命，更何况连错了两次。
神行太保转身就要拼命一搏，等意识到又犯一个错误的时候，沈约的五指已经扣住了他的咽喉。
五指如钩！
发力之下，不要说掐死他不成问题，扯出他的喉管看起来也不是问题。
听到神行太保发问，沈约笑笑，“我是沈约。”
同样的问话，同样的回答，但在神行太保心中，份量已经截然不同。
“不要杀他。”方初意突然道。
沈约笑了笑，突然松手放开了神行太保，没事人一样。
777节 谁在背叛？
松野芳华、方初意见到沈约凌空抓起神行太保，将神行太保顶在墙上的时候，都是忍不住内心震撼。
他们一直不觉得低估了沈约，可见到沈约的又一次出手，才发现这人如同深海之渊，不但常人难揣，哪怕高人也不知道沈约的极限在什么地方。
沈约的动作看似轻松，但一个人若无顶尖的速度、真正的力量，又怎么能将如鬼魅的神行太保按在墙上？
见沈约竟然松开神行太保，方初意也有些意外，低声道：“多谢！”
神行太保并没有感谢，反倒嘿然冷笑道：“方初意，你这些年扮人扮鬼的，扮演的自己骨头都没有了吗？”
方初意缓步上前，神行太保挺起胸膛，“来吧。我输了，用不着别人卑躬屈膝的为我求情。”
盯着方初意，神行太保咬牙说道：“老子死，也会死的有骨气一些！”
方初意终于走到神行太保身前，“三哥……”
“我没有你这种兄弟！”神行太保厉喝道。
方初意神色痛苦，但还是道：“你或许不认我这个兄弟，但在我心中，你还是我的三哥。那个结拜过、同生共死的三哥。”
神行太保闻言，面上微显惘然，随后道：“你若真当我是结拜兄弟……”
看向沈约，本来想让方初意干掉沈约，但知道终究是不可能的事情。
强人所难的事情，不是兄弟之间要干的。
长叹一声，神行太保道：“咱们没有同日生，但同日赴死，终究是可以做到的事情。”
方初意凝望着神行太保，凝声道：“三哥，你一定以为我是背叛了结义之情？”
“你在维护兄弟之情吗？”
神行太保嘲讽道：“偷偷摸摸带沈约上来，要对美杜莎不利？你忘记了我们答应大哥什么了？”
方初意神色怅然，“我还记得当年我们七兄弟认识了美杜莎，那时候我们才要到高地城闯个名堂，而美杜莎虽然不是我们的结义兄弟，但我们一直将她当老八看待。”
神行太保微有错愕，“你还知道她是老八？”
言下之意就是——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选择了背叛？
“我们那时候可说什么都没有。”
方初意回忆道：“但我们又可以说什么都有。我们有亲人情，有兄弟义。有了一个馍馍，分起来吃的时候，比吃肉还要香。”
他说到这里，眼中有光华闪烁。
闪烁的和星星一样。
“有了这些亲情义气，我们很快乐。”
方初意喃喃又道：“但我们再也找不回曾经的快乐了，不是吗？”
他眼中闪烁的光辉已然消散，就如曾经明耀的星光悄然黯淡。
是夜星不再选择熠熠闪亮，还是那雾霾悄无声息的阴暗遮挡？
神行太保沉默了下来。
看着神行太保，方初意慢声道：“七兄弟中，你对美杜莎，一直和对待妹妹一样。”
神行太保目光微闪，沉声道：“你却是很喜欢美杜莎。”
松野芳华有些讶然。
她从未想到十三太保中的人，和美杜莎还有一段无人知晓的往事。
可奇怪的是，沈约像早就知道的样子。
沈约却是一点都不奇怪，都说人生在世，名利二字，但方初意的身上，却没什么名利的气息。
他很痛苦，也很寂寞。
沈约看的出来，他可以看穿一个人表面的伪装，也可以看得到一个人骨子里面的痛楚。
方初意很聪明。
他能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中，利用自己的所学，立即布下个极为聪明的局，若非是临时布局，若不是沈约极度谨慎，方初意几乎可以得手。
但他哪怕将将得手的时候，也是落寞的。
得到的不见得是想得到的。
失去的，或许才是真正想要的。
这样的一个人，还留在蛇厦这种地方，本身就是一个问题。能让方初意留下的，看起来只有美杜莎。
一个男人选择为了女人留在不喜欢的地方，那就是牺牲。
牺牲是因为爱。
不爱就不会付出。
这些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沈约推测起来是轻车熟路的，他若非明白这些事情，也不会在方初意身上花费气力。
磨刀不误砍柴工。
要击垮对手，有时候，一步棋就够了。
关键就是看这步棋是不是下在致命的地方。
沈约不再言语，因为他知道火已然燃起来了，不需要他再去添柴。
方初意听闻三哥提醒，只是涩然笑笑，“是的，我曾经很爱她，和大哥一样爱她。”
当初沈约询问的时候，他没有选择回答，如今面对兄弟，他不再隐瞒。
因为是兄弟，对于彼此早就心知肚明。
装作不知道的，那不是兄弟。
“可自从大哥宣布喜欢美杜莎的时候……”
方初意目光诚恳的说道：“我就选择了祝福，我从来没有对美杜莎做出格的事情，我想三哥应该很清楚。”
半晌。
神行太保终于道：“是的，我很清楚。你以前，一直没有辜负大哥的临终所托，哪怕大哥有意将美杜莎托付给你，但你并没有接受。”
松野芳华略感诧异，没想到美杜莎是有老公的。
不过美杜莎的老公看起来已经死了。
看着方初意，神行太保嗄声道：“你将女人情和兄弟义分的很清，也做的很干脆。但你为什么要背叛大哥，为什么要背叛美杜莎？”
方初意默然许久，“我没有背叛。背叛的不是我。”
“那是我吗？”神行太保冷笑道。
方初意微微的吸气，“三哥，你还记得当初七兄弟结拜的时候，曾经立下的誓言吗？”
tsxsw.la
神行太保冷冷道：“我当然记得，我们那时候异口同声说过——我们生死与共，苟富贵，不相忘，我们对得起兄弟，也对得起……”
他蓦地没有再说下去。
方初意缓缓道：“我们对得起兄弟，也要对得起天地！”
说到最后，方初意一字一顿道：“对得起天地，就要做些人做的事情！”
凝望着神行太保，方初意冷然道：“可美杜莎如今做的可是人做的事情？那些早就越线的交易，没有她的默许，谁敢放肆去做？歌剧女王坚持正直、从未出错，但美杜莎却杀了她。”
“杀了歌剧女王的是……”神行太保欲言又止。
方初意淡淡道：“是的，蛇厦的人都听到了，杀了歌剧女王的是沈约。但你也这么认为吗？”
看着神行太保，方初意很是萧瑟道：“为了生存，骗人或许可以称作逼不得已，但为了生存，我们若连自己都骗的话，那我们为何还要活下去？！”
778节 我很难做的
楼梯间静寂下来。
没有交战，但某些人内心的交战，或许更加的激烈。
沈约轻舒一口气，他没有看错方初意，那方初意呢，是否会看错兄弟？
“带我上去找美杜莎。”
方初意轻描淡写道：“我错了的话，我死。”
神行太保微变了脸色，轻诺易寡信，他知道方初意虽然叫做画皮，能够扮演太多的角色，但他不轻易承诺。
方初意承诺的话，本和板上钉钉一样。
“你为什么犹豫？”
方初意哂笑道：“你是怕我不敢死，还是怕另外一种情况？”
错的如果不是方初意，那错的就是美杜莎！
松野芳华这么想的时候，神行太保终于道：“初意，我们可以选择离开。”他神色终有犹豫。
方初意喃喃道：“自从大哥死了后，最近两年，我们七兄弟又死了四个，如今只剩下了你和我。”
他似是有些感怀，神行太保却是缓缓道：“你想说什么？”
“美杜莎说，二哥、四哥是被叛军杀死的，老六是突然死于女人的床上，而老七跟随美杜莎前往易城的时候，死在一场袭击中。”方初意又道。
沈约扬扬眉，方初意说的不算多，但他基本已经将方初意等人的事情了解的七七八八。
方初意他们七个结义兄弟，眼前的神行太保排行老三，其余的几个兄弟都死了，包括创始大哥。
大哥和方初意都喜欢美杜莎，而大哥最先提出喜欢美杜莎。
从沈约的角度来讲，这通常需要的不是勇气，而是需要一些心机。
兄弟间，真的看不出兄弟喜欢的也是同一个女人？作为一个领头大哥，也会看不出来？如果看出来，抢先提出来，自然包含点儿用意。
沈约有些怀疑其中的内情，而事实是，领头大哥提出喜欢美杜莎后，方初意就遵守了做兄弟的本分，只当美杜莎是大嫂看待。
他们创下了一番事业。
方初意、神行太保本事都不小，能当他们大哥的自然也有一番本事。这样的一帮人，想不成事都难。
可成事不过是创业的一个步骤，守业也决不是简单的事情。
七兄弟中的大哥死了，想必留有遗言，让兄弟们帮大嫂一把。还有六兄弟的支撑，美杜莎终于成为了蛇厦的蛇后！
蛇后开始对六兄弟有了排斥！
这基本一眼就看的出来，六兄弟之后出来个十三太保，而曾经创业的兄弟，一个还是排名第三，一个排名第五，一个镇守三区，一个安插到最底层。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都不是器重的表现。
而且六兄弟也很快又死了四个。
这种死亡频率并不正常。
当权者剪除曾经的患难兄弟，是自古不易的规律。
因为怕！
太过知根知底的人，却不能相互信任，往往会是悲剧的开始。
沈约思索的时候，神行太保的眼皮也在跳，“你觉得二哥他们几个是美杜莎杀的？”
他的呼吸有些粗重。
方初意笑笑，“我需要去问问。三哥，你也想问问的，是不是？当年要不是易城一战，没有二哥为我们断后，没有老四、老六为我们挡刀，我们也活不到现在的，你说呢？”
神行太保握紧了拳头，半晌缓缓松开道：“好，我可以带你过了66层，但99层的那一关，我也无能为力。”
方初意眼中闪过丝光芒，轻声道：“谢谢！”
松野芳华突然有了个奇怪的感觉——当初方初意不是要抓沈约，他只是一直在等着见美杜莎的机会！
抓住沈约和她松野芳华送上去，本来是最佳的途径。
她看向沈约一眼，沈约目光中似也藏着什么。
神行太保也不多说，带着三人顺着楼梯向上走去。
松野芳华内心不知什么感觉。依照她的估算，沈约会一路战到108层，然后鲜血淋淋的出现在美杜莎的面前。
可不想沈约搞定个方初意，方初意又搞定了神行太保，几人看起来可以轻松直升九十级？
这太神奇了！
沈约却一点奇怪都没有，你看到的郁郁苍苍的大树，可能内部早就空了，你看到一个完好靓丽的苹果，里面有时候早就烂的一塌糊涂。
摧毁假象、或许只需一个让你流泪的缘由。
66层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高，四人到了66层，已经有两人闪了出来，那两人一个脑门锃亮可当灯泡一样，一人的十指竟然闪动着金属的光泽。
金属手臂！
铁臂铜头？
不用介绍，沈约已经知道这两人是谁。
“三哥，五哥。”那两人看到沈约、松野芳华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当作没有看到一样。他们对待神行太保、方初意是真正的尊重。
真正的尊重，不是流于形式的。
沈约突然发现美杜莎能崛起不是没有原因的。
奸诈可以骗得了一时，但美杜莎能坐的稳稳的，本来是因为有一些忠心耿耿的朋友。
是朋友，不是手下。
无论神行太保还是方初意，他们或许行走在灰暗的世界，但他们做人，不见得阴暗。
tsxsw.la
阴险的人，看起来或许朋友很多，但绝对的交不到真诚的朋友。
神行太保突然道：“我要和老五去见美杜莎。”
铁臂沉默下来。
铜头摸摸油光锃亮的脑门，“我们要申请吗？”
松野芳华有些讶异。
当初歌剧女王见到美杜莎，好像是很轻易的模样，她倒没想到，哪怕这些太保要见美杜莎，也要预约申请？
“不用申请了。”神行太保长吸一口气，“这可能是最后一面。”
这话说的有些突兀，铜头铁臂却没有意外的表情。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傲慢的声音从楼中传来，“你们不去盯着34层下的动静，在这里偷懒吗？”
随着声音落地，一人已经推开逃生门走到众人的面前。
有人想要拦住那人，却被神行太保止住。
那人满脸油光，一身光鲜的衣服似乎证明他是个上等人般，是以他也用高人一等的口气说道：“老三，蛇后说老七一直没有找到沈约那小子，让我给你带个话，说这件事需要老三和老五联手去处理了。”
他说话间看向方初意，“老五也在啊。可你为什么违规到了这里？你这样搞，我很难做的。”
779节 就是这么个情况
有些人天生看起来就是讨人厌的。
松野芳华很少真正的讨厌一个人，她只是恨藤原野望，但有时候，恨并不意味着讨厌，反倒可能会欣赏。
但看到那人颐指气使的说话时，松野芳华很想一脚踢在那人的脸上。
这是谁？
能这么称呼神行太保和方初意的人，看起来排名应在这两人之上。
松野芳华猜测的时候，方初意已道：“六子，我是经过三哥允许到了这里。”
那本来颐指气使的人脸色变了下，他这种趾高气扬的人，活在场面里，最看重等级差别，自然对称呼异常敏感。他是蛇厦的六太保，绰号顺流。
顺流是顺溜两字的文雅演化，顺溜又是六子的真实大名。
一个经常被人叫做六子的人，自然有过一段仰人鼻息的时光。
仰人鼻息是不愉快的，因此也是被某些人忌讳的。
职位地位升迁了，但心理却没有改善的人，一般都是不想别人提起自己不光彩的过去，方初意的一句六子，无疑是在打他的脸。
“如今是紧急情况，你们这些老人难道不知道？”
六子愤怒之下，手指头几乎要戳到方初意的鼻尖上，“没有蛇后的命令，谁都不能轻举妄动！哪怕是太保也不行，你难道不明白。”
方初意笑笑，“我明白。”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六子嚣张道：“方初意，你不要觉得你是老人，就可以肆意妄为，你擅离岗位这件事报上去……”
他话不等说完，方初意已道：“你是六太保，不代表你的能力就在第六的。”
“你说什么？”
六太保听出方初意的讽刺之意，脸色都变了，“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我敢！”
方初意淡淡道：“我还想用你带路，带我前往99层的。”
六太保大笑了起来，“你发癫了是不是？你想通了，你又想跪舔蛇后了？可惜你错过最好的机会了，你得先舔舔大太保才行。”
方初意淡然道：“你舔过破邪了？”
他一句话的深意让松野芳华为之脸红。
沈约倒是无动于衷，权利之下，交易的肮脏更过于暗黑街的臭水沟。
六太保的脸色有些发绿，但终于感觉有点问题，“我不和你吵。现在正事要紧，蛇后让你和老三一起去抓沈约，你们抓不住沈约，自己提着裤子去见大太保吧。”
他转身要走，却被方初意一把抓住肩头。
六太保抬肘回击，同时迅疾摸枪，指向了方初意，喝道：“你找死吗？”
呼喝中，他就要扣动扳机，才发现手枪已然到了方初意的手上。
六太保不由的骇然，倒退一步，叫道：“你们要造反吗？”
他伸手按向腰间，才发现腰间空空荡荡。
通讯器已然不见。
松野芳华见方初意夺枪、取走六太保的通讯器都是娴熟非常，不由看了沈约一眼。
若非碰到沈约，方初意本来不会失手的！
举枪指着六太保的脑袋，方初意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六太保慌忙叫道：“你们都看到了？方初意要造反！你们都看到了！”
没人说话。
六太保的声音有些颤抖道：“三爷，这是怎么个情况？我是六子啊。”
紧急关头，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尊卑，却不知道若早是如此，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神行太保淡然道：“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们请六子你带路通过99层！”
他和方初意合作多年，在六太保送上门的时候，就明白了方初意的用意。
“那得有大太保、二太保的批示！”
六太保眼珠转的和车轱辘一样，“再说我就是个跑腿的，决定轮不到我做的。”
神行太保皱了下眉头，知道六子说的是实情。
这看起来很嚣张的人物，到了99层也不过是一条狗。
“这么说，你真的没用了。”方初意微笑道，“没用的人，留着做什么？”
六太保见方初意就要扣动扳机，突然叫道：“我可以带你们找到四太保！但也只能见到四太保。”
方初意微微笑道：“你看，人不逼自己一下，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潜能。现在镇守99的都有哪些人？”
“二太保和四太保，还有十二太保斧头。”
六太保看着枪口的黑洞，咽着唾液道：“他们派我来找三爷，我就是个跑腿的，不知道太多。”
沈约心中蓦地有些奇怪，一路冲到66层，他已经大致的了解十三太保的构成。
大太保破邪，显然是那个一直跟在美杜莎身边，脑壳凸起的那个。
镇守99层，负责一区安危的有二、四太保，十二太保斧头还有眼前的这个六子，负责二区是三太保神行和八、九太保铜头铁臂。
方初意是五太保，七太保狂铁多半还在30层下搜索他沈约的影踪。
十一太保黑人时代和歌剧女王同陷电梯。
沈约算了一下，他已经知道十二太保的位置，可美杜莎手下不是有十三太保吗？
十三太保是谁？
根据他的以往认知，大太保可能和美杜莎很亲近，但十三太保中最厉害的往往是排名十三那个！
方初意似乎忘记了十三太保，径直问道：“四太保在哪里？”
六子突然露出了猥琐的笑，但见方初意一本老正的模样，终于道：“他在如意的房间。”
方初意不出意料的样子，“带我们去如意的房间，你若是泄漏我们的底细，最先死的是你。”
六子连连点头，“不敢报信，不敢泄漏。”
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六子自作聪明问道：“可若是别人发现你们的底细呢？”
“那最先死的也是你。”方初意将六子推向楼梯，“如意是不是在93层？”
六子苦着一张脸点点头。
众人沿着楼梯继续上行，爬三十多层的楼梯对沈约等人来说，倒是小菜一碟。六子看起来却有些腿软。
终于到了逃生门的地方，六子压低了声音，“四太保就在这里的8号房。他带着四个保镖……两个……”
他话音未落，就有人推开逃生门，略带谨慎的喝道：“是谁？”
那是保镖模样的人，看到六子的时候有些发怔，“六太保，你们……”
砰！
话未落地，那人已经被神行太保一脚放倒，另外一个近逃生门的人迅疾拔枪，却被方初意一枪放倒，那面过道的两人听到动静，立即向逃生通道这个方向望过来……
思路客
780节 漏洞中的陷阱
蛇厦处于战备状况，但显然不妨碍四太保找些乐子。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的事情，不止发生在古代，只要有人类，这种事情就不会灭绝。
带保镖来嫖的人并不稀奇，古代还有皇帝从皇城挖地道去见歌姬呢。
地位高，不等同于智商高。
欲望的推动下，人表现的或许还不如野兽。
沈约听到四太保在如意的房间并不奇怪，他当然不觉得四太保和如意在斗地主，那还缺了一个人。
他一直以旁观的角度看着事情进展。
方初意这般作为让沈约微有些意外，他已经发现，哪怕没有他沈约来到这里，方初意显然也是谋划了许久了。
谋划造反！
一说如意，方初意就知道如意所住的房间，一看到六子，就想利用六子进入一区……对沈约的条件，方初意根本没有讨价还价。
种种迹象表明，方初意早就有发动的准备。
沈约只是激发矛盾的一个引子。
有些人和二哈一样，只是吵架的本事，方初意却和藏獒般，一决定发动就是迅雷不及掩耳。
神行太保放倒一人的时候，方初意已经放倒了三个！
除了一枪射中近逃生门的那人外，过道窗口那面的两人望过来的时候，也被方初意两抢撂倒。
三枪轻响。
手枪还有自动静音功能！
方初意放倒那三人毫不犹豫，随即一个纵身已到了八号房间前。
他很熟悉这个房间号。
沈约做出判断时，方初意一枪已经射在门锁的位置，踹开了房门，和随后的神行太保先后冲了进去，冲向的目标，就是房中的大床。
四太保是个喜欢舒服的人，不会选择浴室、阳台这些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办事……
方初意已经到了床前。
床上被子里显然埋着两个忘情的人。
方初意就要掀开被子的时候，脸色突然变了。
松野芳华闪身要动，却被沈约一把抓住。回头望去，松野芳华就看到沈约紧张的表情。
她少见沈约这般紧张的时候。
沈约如同遇到危险的猎人，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已经如猎人瞬间变成了猎物。
为什么？
有陷阱！
眼前这个局面是个陷阱？！
陷阱不知不觉的形成，布局的显然也是很高明的人。问题出现在谁的身上，沈约霍然向六子望去，就见他正猥琐的想向楼梯上走去。
可铜头铁臂均在。
铜头、铁臂虽然不是七兄弟中人，但对神行太保是如亲人般看待。他们跟上来，神行太保没有拒绝。
亲人本来就是在苦难时共同承担的存在。
见六子要溜，铁臂伸臂沉默的拦阻，铜头习惯性的摸摸头顶，“你敢偷走，信不信我把你的蛋蛋捏爆？”
六子不等吭声的时候，脑后已经挨了一击，软软的倒下。
出手的是沈约！
铜头铁臂倏然露出警觉之意，他们和沈约毕竟不是一伙儿的，他们甚至只是今日才见，若不是因为方初意，他们本来是敌对的关系。
沈约举枪。
铜头铁臂同时举枪。
“小心！”沈约扣动了扳机。
有两人中枪，已经从上层楼梯上滚了下来，沈约一拉松野芳华，就要向方初意所在的房间冲去。
铜头铁臂没有开枪，他们回头看去，这才发现沈约是为他们解决了身后的危机。
有危险！
敌人蓦地大量的涌至！
本来的销魂窟突然变成了修罗场。
六子不像知情的模样，他只是想溜，若知道这里是个陷阱、很快会变成血腥的修罗场，他六子本来应该有惊恐之意。
六子是个素人。
素人的意思就是本色出演。
这是会布局的人的最高明的手段，因为无论怎么来演的演员，都会露出些不能融入的破绽，只有素人才能让人不知不觉的入彀。
当初暖玉、石田秀子吸引坂田横夫入局，也是如此的手段。
如今布局的是谁？
沈约转念之间，突然止住了脚步，向后滚了回去！
此时此刻，方初意没有揭开被子，却是几枪击在被子之上，他亦露出了深切的警觉之意。
砰砰砰！
轻微枪响时，神行太保变色道：“老五……”
他们的目的是借助四太保进入一区，可方初意为什么突然杀了四太保？
方初意不是意气用事的人？
有埋伏？
念头一闪，方初意已经扯了神行太保一把，嗓子都哑道：“撤！”
红光蓦地一闪，迅疾充斥了整个房间，而整个房间随即炸了开来。
就如先有闪电，后有雷声般，可闪电也是绝不能忽视的存在，威力甚至更在惊雷之上！
方初意和神行太保被红光笼罩，就如被雷电劈中一样，同时呕血加速后退……
沈约只见到房间内红光一闪，就见方初意、神行太保被抛了出来，重重的撞在了墙上，不由为之骇然。
slkslk.com
墙体倒塌！
沈约不是骇异红光造成的冲击力之猛，而是惊骇墙体后的情况。
那里站着密密麻麻的人手，一个个身着护甲，头戴防爆盔甲，而他们的手中，毫无例外的都端着冲锋枪款式的枪支。
在方初意、神行太保撞塌墙体，全身乏力的时候，那些人已要扣动扳机。
方初意、神行太保亦露出绝望之意。
很多时候，生死只差那么一刹，过了那一刹，或许结果就是大为不同，但他们却终究欠缺了一丝时间。
扳机扣动。
却有两个人影掠到方初意、神行太保的身边，再是一滚，已经带着二人向窗口的方向闪过。
哒哒哒！
哒哒哒！
子弹落在地面上，奏响命运交响般的乐章，却始终没有射到方初意、神行太保的身上。
冲来的正是沈约和松野芳华。
沈约退，松野芳华亦退，沈约冲，松野芳华亦是上前，她对沈约的判断已经有了绝对的相信。
相信是要付出代价的。
冲上去是进入死地，可松野芳华不怕，见沈约扑向方初意的时候，她知机的带动神行太保滚了出去。
子弹擦身而过，沈约带着方初意，蓦地撞向一间房门。
房门撞开，子弹入墙。
枪声突静。
那些埋伏的枪手才待挺枪追击，就听身后传来“嗖嗖”两声，众枪手回头望去，脸色微变。
有两颗如同手雷的东西射来，但他们却如看到一颗导弹般。
手雷空中爆开，却不激烈，只是射出点点晶片定在他们周围的墙壁上。
轰！
下一刻的功夫，晶片尽数爆炸开来！
781节 “坦诚”相对
一颗手雷，却有数十颗手雷的爆炸效果！
两颗手雷射出的晶片同时炸开，整个楼层看起来已经破碎了小半数。
是铜头铁臂抛出的手雷。
他们的脑袋手臂硬，脑筋就不算太过灵活，见沈约为他们击毙了偷袭者，他们终究没有开枪。
沈约是朋友！
但沈约随后冲进楼道却让他们有点想不明白，等他们想明白的时候，诸多枪手已经要对沈约等人形成围剿的局面。
好在他们应对这种场面倒是轻车熟路，及时的抛出两颗手雷为沈约等人拖延了一点时间。
枪手虽着防弹盔甲，但还是被炸弹的冲击力冲起，七零八落的摔在地上。
有人已经昏迷，有些还能迅速的分成两路，一路枪口对着逃生门，一路的枪口对着沈约冲入的房间。
方初意抹了下嘴角的鲜血，挣扎站起，持枪躲在门后，一时间神色阴沉。
有个声音从空中传来，“方初意，我早说过，你是个反骨仔！”
方初意闻言，皱着眉头却没有说话。
沈约知道说话这人多半就是布局之人，但那人通过扩音器在楼层内传音，显然是个谨慎之辈。
“我早建议蛇后铲除你。”
那人继续道：“可蛇后念及往日的交情，一直不肯对你下手。”
方初意冷然道：“因此我几个兄弟的死，就有四爷你的功劳了？”
沈约闻言，心中暗赞。
大敌当前，还能够对敌人保持谨慎、而不破口大骂的人，绝对是难得之辈。
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和精准的判断，方初意虽陷入绝境，仍旧保持着冷静。
四爷自然就是四太保。
沈约微微闭上了眼睛。
松野芳华、神行太保见状，都是心中诧异，暗想这种时候，沈约难道还想睡一觉不成？
沈约入观。
镜观一出，观感外延……
四太保嘿然冷笑道：“你到现在，还在关心这种事情吗？方初意，你也算是有本事的人，能一直忍到了现在。”
方初意转身低声道：“四太保在召集人手！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他明白这时候不是聊天的时候，对方既然和他交谈，显然是拖延时间召集人手将他们一举击杀。
不想四太保竟然听得到的模样，“不错，我是在召集人手，但你们却已经深陷绝路，再没有逃命的可能！”
方初意脸色微变，“你在这个楼层的房间都装了窃听器？四爷，我倒是小瞧了你。”
他心中有些凛然，因为他知道这种布局绝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做到的。
看起来风流留恋女人的四爷，竟然有这般心机。
风流也不过是假象。
事到如今，方初意也已经明白，这就是一个局！
四太保让不学无术的六太保去传令，算准了方初意会利用六太保，进而针对四太保的漏洞下手，这才早早的在这里埋伏下了人手。
六太保的贪生怕死，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之辈，对这种套路实在太熟悉不过，也知道如何应对这种套路。
他方初意落入下风，只因为四太保实在隐藏的太深。
方初意心中暗恨，却仍在思考如何反击。
四太保淡淡道：“但我一直没有小瞧你。我早看出来你对几个兄弟的死起疑了，这些日子来，你一直隐忍查找蛇后的事情，找机会背叛蛇后，你以为我真的不知吗？”
方初意脸色终变。
沈约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神行太保，低声道：“我们不能等了，他们的人很快就会到了。”
四太保哈哈笑了起来，“沈约，我也小瞧了你。”
沈约露出笑容，却是萧杀道：“你的意思是？”
他的笑容和声调完全是相反的样子，松野芳华真没想到一个人的言谈举止会这般古怪，神行太保见状也想问一句——你在笑什么？
四太保却没发问，“我一直觉得，哪怕你破纪录的回答了歌剧女王的许多问题，终究还是个无名之辈。但没想到你居然能这么快到了93层。”
沈约凭空慢慢写了几个字——他看不到！
神行太保恍然，沈约方才是在做个测试，如果四太保能看到房中的动静，多半已经质疑沈约为什么发笑了。
xiashuba.com
简单、却直接的测试。
神行太保却不知道沈约测试的用意。
“但那不是你的本事。”
四太保胜券在握道：“你能这快到了这里，只是因为蛇厦的内奸。”
沈约冷哼一声，似是不悦的样子，但仍旧保持笑容。
松野芳华“噗哧”一笑。
四太保立即问道：“松野芳华，你笑什么？”
松野芳华立即道：“我笑什么，关你屁事？”
她知道沈约在测试，立即帮沈约验证这个测试，证明沈约判断无错。
沈约微微点头。
四太保冷笑道：“等你落在我手上的时候，你就知道我的屁事也很有趣的。”
他言语中带着猥琐之意，松野芳华咬了咬牙，却没有回应。
沈约凭空画了三道线，然后指指自己，点点第三道线上方的位置。
松野芳华不知沈约在做什么，神行太保却是神色激动，写个“96”的数字，然后看向沈约，带着询问之意。
沈约微微点头，然后点点自己，再点下空中的96。
神行太保心中激动，他明白了沈约的意思——沈约说四太保就在96层，而且沈约准备动手去抓四太保。
擒贼擒王。
只要抓住四太保，眼下的困局自然不攻自破。
但怎么去抓四太保？
楼道、电梯肯定都是四太保的人。
而且最要命的一点是——沈约如何确定四太保就在96层？
神行太保很是困惑。
四太保见松野芳华不答，话题又落在方初意的身上，“方初意，我其实还很奇怪一点……你为何不掀开被子就开枪？”
如今的房间虽然没有监视，但四太保方才的房间内，看来是有监控器的。
沈约拿出手机测量下，已经发现了有信号传输的地方。
有三处！
他指向那三处，神行太保有些惊奇沈约发现的如此之快，点了下耳朵后点头，然后点眼睛摇头，示意这些东西就是窃听器。
方初意突然举步向沈约走来，伸手向屋顶指去，同时回复四太保道：“我知道你有个习惯，你为人虽是狡诈，但最喜欢和女人坦陈相对，也喜欢看到女人赤果果的样子。既然这样，被子下面的自然不是你！”
782节 你小瞧了我
方初意说的不算直接，但哪怕松野芳华都明白了方初意言语的意思。
有些人，总是有些特别癖好的。
暗地偷情的事情有些人屡试不疲，但四太保就喜欢光明正大的来搞。
秋毫之末不是眼睛好使就能看到的，而是脑袋好使才能看到了。方初意七兄弟能和美杜莎打下一片天地，靠的不但是猛，还有谋略。
可松野芳华也不知道方初意指向房顶的用意？
有人会从通风口爬过来？
不太可能？
这些人对这里的结构都是了如指掌，这种时候，拼刺刀的关头，四太保肯定会找最强悍的一波来进行肉搏战，不死不休，四太保这样的人，也一定会防备方初意从通风管道溜走！
通风管道绝不是英雄专用的地方。
有头脑的人，在决战的时候，一定会考虑地势问题的。
四太保轻叹道：“方初意，你真是个难得的人才。怪不得美杜莎一直不肯杀你。但你聪明反被聪明误，好好的活着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背叛这条道路？”
方初意举枪瞄准屋顶的方向，看了沈约一眼，然后如沈约般在空中画了三条线，最后画了一条线一口气贯穿了那三条横线。
沈约目光微闪，已经明白了方初意的用意，微微点头。
方初意长吸一口气，对着窃听器的方向扬声道：“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
四太保淡淡道：“我知道，你想做个人嘛。但到了现在，你做鬼恐怕都没有地方收你！”
他的最后几个字蓦地加重，而楼层中倏然有“波波”声响，似乎有很多东西拍在墙壁之上。
方初意脸色微变，突然喝道：“动手！”
轰！
墙体炸开。
沈约不用看，也知道外边墙体上贴了许多晶片炸弹，但这次的炸弹，却是四太保的手下释放的。
墙体一破，敌方再无障碍，就要对他们发动最后的进攻！
而早在那一刻之前，神行太保霍然走到方初意的身旁，和方初意同时举枪，他们的目标就是房顶。
同时扣动扳机。
松野芳华不明所以的时候，就看到沈约突然闪向一旁。
轰！
两道光线射到房顶之上，冲垮了房顶的那层，看起来余力不衰，竟然还向上方冲去。
他们的手枪竟然有能力轰透三层屋顶？
而方初意他们，不是要走逃生管道，而是要如盘古开天般硬生生的轰出一条通道，然后顺着那条通道去抓四太保？
松野芳华转眼间想明白了方初意他们的办法，却是哑然无语，她做梦也没想到方初意他们会有这个办法！
随着那道光线冲出的竟还有个身影！
松野芳华霍然回头之际，发现沈约已然消失不见，亦看到神行太保的一脸骇异。
随着光线冲出的正是沈约！
他明白方初意的用意后，就已开始准备，一闪间已经到了茶几之上，在光线破顶的时候，已经顺着冲开的房顶冲了出去。
神行太保自诩速度，但见到沈约这般的行动，还是震惊的难以言语。
沈约人随光、光破顶，在95层的屋顶被破开后不过刹那，已经站在96层之上。
谁都想不到他有这般的速度，但他没有稍停，刹那间已经冲出了房间。
怎么回事？
谁？
有人在楼道纷纷喝道，向沈约的这个方向望来。
早在镜观的时候，沈约就已经探知到九十六层有人体辐射的光影。
光影很多。
他并没有看到四太保，甚至不知道四太保长的什么样子，但他会推断。
如今交战正酣，四太保见方初意被困，本着杀人杀死、斩草除根的精神，一定会调集最多的人手先干掉方初意，那96层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
目的只有一个——保护主帅的安全。
那些人之中，一定就有四太保！
沈约只能赌，但他的赌素来都是建立在概率的基础之上，那些人纷纷喝问，有人已经举枪……
乒乒乒！
沈约抢先一步开枪，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前行，却以定点清除的精准开枪。
一溜儿火光过后，众人倒下，沈约已经冲到那些人护卫的房门前。
那些人已经告诉了他四太保的所在。
两枪射在房门的合页之上，沈约一脚踹出，房门没有侧开，而是平平的倒下，将本来藏在门后的一人砸在门下。
那人还想掀开房门，沈约已经隔门开了一枪，那人停止了挣扎，再没了声息。但在那转瞬的功夫，沈约还能稍侧下身躯，有道光华顺着他的身体擦过，穿门洞射在外墙之上，将外墙轰出个窟窿。
开枪的是端坐在太师椅上的一人。
他只开出了一枪。
不等再次扣动扳机的时候，持枪的手已经被沈约一枪射中，整个人抽搐起来。
2kxs.la
击伤！
沈约选的是击伤模式。
那抽搐之人身边看起来还有两个保镖，一个举枪要射，已被沈约一枪干翻，另外一人神色慌张，见沈约望来，立即抛下手中的枪支举起了双手宣告投降。
沈约的枪口指向太师椅上抽搐那人的头顶，微笑道：“四太保，你还是小瞧了我。”
坐在太师椅上的那人终究不是铜头铁臂，被击伤后嘴歪眼斜，看起来已经说不出话来。
沈约内心蓦地感觉有点不对。
有问题，但问题究竟在哪里？
沈约旁边那个举手投降的保镖突然叫道：“英雄小心！”
他举手向沈约的身后一指，神色极为惊恐的样子。
沈约霍然回头举枪，身后无人。
危机是在身后！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时，一人已经扑了过来，双手一合，已经将沈约箍在其中！
“我没有小瞧你！”
那人狰狞的笑道，同时发力，就要将沈约压成肉酱。
他有这个信心，也有这个能力，因为他曾经测试过，他这么一抱，碗口粗细的钢管都能被他留下拥抱的痕迹。
太师椅上的是保镖。
弃枪宣告投降的保镖自然就是四太保。
在沈约冲过来的时候，四太保知道不好，他只做了一件事，及时调换了和保镖的身份。
这是种偷天换日的手法，虽然屡次使用，但是屡试不爽。
无论是谁，第一个感觉自然是太师椅上的人最为高贵，却忽视了曹操的曾经捉刀……
783节 麒麟臂
沈约念头不过一闪，周遭随即压力如山，亦明白这个四太保居然很有能力，绝非简单的寻花问柳之辈。
这人平时一定将自己的能力藏的很深，若非如此，他也骗不过精明强干的方初意。
方初意中套。
沈约看起来也要中招。
四太保双臂合拢的时候，闷喝了一声，他已经想到沈约的脊椎、肋骨均断的场面。
可他还是低估了沈约。
这一招本是留给方初意的，虽然他不认为能够用的到。四太保没想到沈约竟能杀到，但听到房外枪声闷哼的时候，他知道一定是沈约杀到了。
方初意、神行太保还没有这个本事。
那个黑不溜秋的少女更是弱鸡一样，还没有被他四太保放在心上。
四太保研究方初意、神行太保二人许久了，对这二人已经有了清楚的判断。
但他还是看不出沈约的底细。
沈约能杀到96层，靠的已不是内奸，而是真正的实力。
转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四太保内心凛然，却也激动的发抖，他迅速和保镖调换了身份，就为了这致命的一击。
还有什么比敌人在最得意的时候击败他，更能让人兴奋？
低吼声中，四太保内心忍不住的颤抖，那是激动的颤抖，可颤抖倏然加剧。
激动变成了惊惧。
他搂了个空。
他竟然搂空了？
这些年来，他搂人无数，当然以女人居多。哪怕漆黑没有半点光亮的时候，他也能准确无误的搂住他想搂的位置。
这也是本事。
将日常的动作熟能生巧变成杀人技的没有几个。
这本是十拿九稳的搂抱，可是他居然有搂空的感觉，偏偏沈约还在他的怀中。
怎么回事？
四太保见鬼多过见人，但这般古怪的感觉却是从未见过。但他还是没有放弃，双臂已经有要交叉的感觉时，突然感觉搂住了一个气球！
充气一半的气球。
无论你怎么挤压，气球仍是气球，不会爆炸。
沈约蓦地爆喝一声。
危机瞬至。
生死一刹。
他脑海中倏然闪过“虚”字，虚字出，他感觉整个的身体已经扩散开去。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如梦中般，你虽是周游遍历天下，但你却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所在。
这本是禅修的一种境界。
他以虚对实，削减了四太保的必杀之力，感觉对方搂抱之力已经弱化的时候，立即反击，已然挣开了四太保的双臂。
生死一线。
四太保竟然是个高手，凭借方才那一搂之力，在沈约的那个世界，已经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但四太保怎么会有这般实力？
美杜莎敢剪除曾经的七兄弟或许不是因为愚蠢或者掩饰罪行，而是因为有了新的依靠？！
沈约这般想的时候，和四太保的拥抱由热情奔放式已经变成光芒四射！
乒乒乒！
在挣开四太保的时候，沈约已经开枪，三枪均是击中了四太保，可沈约的心却有点下沉。
四太保举手，三枪均是击在四太保的手上。
手枪是击伤模式。
但只是击退了四太保，却没有击伤！
这家伙的手臂怎么会有这么坚硬？这家伙究竟什么来头？能在瞬间连挡三枪，这人的反应着实惊人。
沈约闪念间，就听到方初意惊呼道：“麒麟臂？”
房中静寂。
沈约不用回头，也感知到方初意三人已经赶到。
神行太保惊诧沈约的迅猛时，却没有忘记带着松野芳华奔到这里。
前方一马平川！
看着一地的尸体，神行太保、方初意暗自骇异，他们一路顺畅的奔跑，竟然还不如沈约过关斩将杀的要快？
沈约究竟是谁？他有什么来头？
念头闪过时，他们已经冲到房门前，看清楚了房中的动静——沈约不但过五关斩六将，看起来还要取敌首级。
可沈约居然还在和四太保交手？
这怎么可能？
按照方初意的设想，沈约只要过了保镖的拦阻，以沈约之能，拿下四太保实在是小菜一碟。
等见到四太保手上弹出手枪光波的最后一丝亮光，方初意不由失声惊呼。
沈约闻言一怔，看着四太保一只手的金光闪闪，内心也是震颤。
在他那个世界，麒麟臂本是某些单身男人特有的绝技——虽难以用之实战，却能用于实际。可方初意说的麒麟臂显然是种杀人技。
或许杀不了子孙，却能杀得了祖宗！
四太保见众人堵住了房间唯一的出口，反倒冷静了下来。看向方初意，四太保竟然鼓掌笑道：“方初意，恭喜你，又找到一条粗壮的大腿。”
方初意听出四太保的讽刺之意，并没有迎战，而是凝重道：“无墨，你怎么会有麒麟臂？”
slkslk.com
沈约不由问了句，“麒麟臂很难获得？”
方初意凛然道：“只有洲际的麒麟军才会拥有，无墨，你是麒麟军的人？这……怎么可能？”
他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沈约扬了下眉头，没有追问，现在本不是追问的时候，看方初意、神行太保如临大敌的模样，他知道这个拥有麒麟臂的四太保很难搞定了。
四太保微微一笑，“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连你这个忠心耿耿的方初意都忘记了初意，我有麒麟臂又有什么问题？”
方初意蓦地退后一步。
谁都以为他要上前的时候，他居然后退了一步。
四太保也有些意外，“怎么？你要逃走？现在晚了一些吧？”
他那一刻，面对四人，竟然满是自信之意。
这很不正常！
方初意突然看向了沈约，“沈先生，我们杀不死这人，你先走，我和三哥拖住他！”
话音落，松野芳华脸色已变。
如今局面大好，他们离一区看起来只有一步之遥，但在这种时候，方初意居然让沈约逃？
四太保并没有意外，反倒摇头道：“逃不掉的，谁都逃不掉的。”
方初意冷然道：“无墨，你太嚣张了一些。你难道不知道，你拥有麒麟臂的事情若是传到洲际，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你这技术，当然是偷来的？”
无墨却是笑了起来，“方初意，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说出这么愚蠢的话来？”
看着房中的四人，无墨淡淡道：“你们都死了，谁会知道这个事情呢？”
众人色变。
784节 你和蛋的关系
无墨言语轻描淡写，但其中的嚣张之意不言而喻。
哪怕松野芳华也明白了过来，无墨虽然看似被沈约等人围住，但对他来说，这也是一个将敌人一网打尽的机会。
沈约一旁冷眼旁观，捕捉着对话中的细节，很快明白了一些，麒麟臂是这个世界很高明的科技，只有洲际的麒麟军才能拥有。独立城的人拥有这项技术，多半会打破技术封锁，也会造成世界的失衡。
版图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或者说——是洲际不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因此消息要是泄漏出去，无墨一定会遭到洲际的追杀！
他这么猜测是因为想着四太保、美杜莎这些人都应该是版图的人，不然何以在暗黑街立足？
哪怕关闭了近地磁系统，以版图之能，如何会发现不了蛛丝马迹？
沈约脑海中勾勒着版图、洲际、独立城之间的脉络，蓦地发现，洲际或许不允许，但版图却是默认这种事情发生？
养蛊？
版图仍在养蛊？！
只是将以前的养蛊从独立个体的方式，变成养几个势力？
沈约内心悸动，方初意已经调节了手枪的模式。
杀死！
方初意喃喃道，与此同时，神行太保亦是做着类似的事情。
无墨突然笑了起来，“方初意，你也喜欢自欺欺人了吗？”
方初意不语。
“你明知道以你手中的枪支，对我绝对无可奈何的。”无墨斜睨了沈约一眼，“沈约方才已经证明了这点。”
沈约亦没有回话。
他知道无墨有嚣张的本钱。
方才他开枪的时候，并非瞄准一点，而是在刹那间调整角度，击向无墨的大腿、肋下和肩头。
三枪都被无墨的一只手挡住。
沈约虽然没有全力以赴，但无墨挡子弹的速度绝对惊人。哪怕是沈约那个世界的快手，恐怕都没有无墨的速度快。
无墨速度快，又有什么麒麟臂护体，要干掉快手可说是轻而易举。
沈约这么比较的时候，无墨已经看向沈约道：“沈约，我承认，我低估了你。不过再次动手，我不会再低估你。”
内心警惕，沈约微笑道：“你放心，我也不会低估你的。”
无墨笑笑，“那好，我……”
他说个开口音，在众人都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方初意突然叫道：“小心。”
嗤！
乒！
方初意、神行太保同时开枪，却只是击在无墨身后的墙上。
空中“撕拉”一声，然后“啪”的一声响，沈约倒退了一步，松野芳华脸色苍白，她的衣袖已经被撕下一块，露出蛮是白皙的手臂。
无墨好像仍站在原地，目光微眯的看着沈约，“你不错。”
沈约笑笑，“你也可以。”
他虽是这么说，但内心知道无墨真的很可以！
在方才转瞬的功夫，无墨冲到了松野芳华的面前，就要擒住松野芳华，方初意、神行太保开枪虽快，但只击中了无墨的影子。
松野芳华还没有反应的时候，无墨已经要掐住她的脖子。
沈约及时闪到松野芳华身前，和无墨对了一掌，无墨退却，却还能顺势拉下松野芳华的一幅衣袖。
beqege.cc
二人动作极快。
交手亦快。
无墨微微的吸气道：“但你觉得，你可以保得住他们三个？你自身都难保命的。”
沈约凝望着无墨，轻淡道：“你要是有击败我的把握，本不用这么多废话。”看着无墨，沈约道：“你也有漏洞。”
方初意、神行太保闻言精神振作。
他们是初次结交沈约，但见沈约先败再救了他们，单枪匹马杀到深藏不露的无墨面前，已让他们暗自钦佩。
听到沈约竟然发现对手的漏洞，他们只盼沈约真有发现，因为只有他们，才知道麒麟军的可怕。
不是洲际的人、却拥有麒麟军技术的人，更加的可怕！
无墨笑了起来，“你唬我？”
他三字落地，突然就到了沈约面前，一把抓向了沈约的咽喉。
方初意三人悚然动容，他们只看到空中的一道残影，知道无墨要是抓向他们三个，只怕早被无墨一招抓毙。
沈约抬手。
他的动作看起来虽慢，但却及时挡住了无墨的一抓。
无墨立即换向，转抓沈约的肋下，再抓沈约的背心，随即爆喝一声，凌空翻了出去，等站稳的时候，眼中已有狐疑之意。
沈约连挡他的三抓。
就如他方才挡枪一样。
不同的是，他方才的速度很快，沈约的速度却慢。但慢吞吞的沈约偏偏挡得住他无墨凌厉的三抓。
不仅如此，沈约的手中似乎有股涡流，只要抓住他无墨的手腕，就像要将他拖入深渊般。
那是一种可怕的感觉。
这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应对！
无墨就是察觉到危机，这才三抓不中，立即闪避到安全的地方。
这人为何会给人一种深渊的感觉？无墨想不明白。
沈约微笑道：“你肯定不知道我方才如何破解了你的三抓？”
无墨冷哼一声。
沈约轻淡道：“你不明白，我可以给你解释。真正的技击比的不但是速度和力量，还有预判。”
无墨眉头一跳，哂然道：“你和我谈预判？”
他很是好笑，他若不是有着高明的预判，如何能在方初意反叛时，将其精准拦截？
若没有沈约，方初意哪怕再加上神行太保，也已是死人！
沈约微笑道：“不错，我是在和你谈预判。真正的技击高手，可以预判到对方攻击的方向，只要知道你要攻向哪里，我提前等着就好，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无墨皱眉思索，感觉沈约说的很对——沈约不是跟着他出招的，而是等着他的出招！
“你虽强，但不是真正的技击高手，若明白我说的这个道理，还能加以运用，你本来可以更上一层的。”沈约又道。
无墨瞳孔爆缩，“本来？”
沈约微微点头道：“但你杀心太重……”
脸上突然闪过丝惊诧，沈约脑海中闪过了几个字。
众人看着发呆的沈约，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墨也不知道。
半晌。
无墨终于萧杀道：“你在弄什么玄虚？”
他内心的确杀机涌动，因为他骇异的发现，沈约若活着，对他绝对是个致命的威胁。
“胸无点滴墨，心有杀人策。”
沈约目光闪动，喃喃道：“你和蛋有什么关系？”
785节 越揍越强
沈约说的很奇怪。
他前一句极为铿锵有力，后一句却很是滑稽，松野芳华听到后，眼睛不由得向无墨的下方看了眼。
你和蛋有什么关系？
这是什么意思？
嘲讽吗？
方初意、神行太保亦是一头雾水的样子，根本不明白沈约在说什么？
可无墨听到“你和蛋有什么关系”的时候，一张脸蓦地变的异常可怕——可怕的如同海啸十二级。
室内有呼啸声起。
无墨已经向沈约冲来！
方初意立退，神行太保后退的时候，还拉了松野芳华一把。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之辈，看到无墨的这般模样，立即知道这家伙实在埋藏的太深了——哪怕没有那些枪手的拦截，无墨也可能直接将他们两个扼杀。
无墨没有动手，只是还想隐藏。
可如今的无墨为什么不再隐藏了，是不是因为沈约揭开了什么真相——他必须要掩盖的真相？
一个看起来默默无名，因为歌剧女王才声名鹊起的沈约，怎么会知道老奸巨猾的无墨所埋藏的秘密？
方初意二人退，同时举枪，却无法开枪。
沈约已经被卷入到海啸之中。
头发尽皆后吹，沈约面对那如同十二级的海啸，竟然能够不退，他出掌，一掌就抵住了海啸，然后整个人倏然而起，在空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退却。
不是快，而是慢。
无墨海啸般的攻击如同击在充斥着胶水的泥沼中，伊始还能将泥沼冲击个坑，但在泥沼的阻力下，海啸的声势开始锐减。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锐减！
而沈约却在张起！
一种奇怪的感觉。
方初意等人都知道这种形容不算正确，但若让他们事后描述，他们又一定会用张起的这种形容词。
张起如帆。
张起如弓。
沈约被海啸吹动，已经如同一艘张帆的船、弯弓的箭。
他撞在了墙上。
墙体倏然倒塌了下去，里面的砖石已经化作了齑粉。
一撞之力，恐怖如斯？
方初意的技击之术不太高明，但眼力却高，他一眼看到，就看出沈约卸去了无墨的一部分的力道。
一部分的力量就让整面墙尽成齑粉？
可沈约亦在蓄力。
扬帆、弯弓都是在蓄力！
在墙体倏然变成齑粉的时候，沈约已经开始反击，他的反击只如一箭。
惊艳一箭！
似无声息。
一箭射出，将十二级的海啸尽数凝聚在一点，然后射向无墨的胸口！
无墨脸上终于露出骇异之意，沈约说他很强却不是技击高手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屑，他认为自己的实力不需要别人来评判。
但见沈约卸力、蓄力、借力打力的出招后，他终于明白——他是不是技击高手难说，但眼前这人绝对是个技击高手。
高手出招，凝力一点，一击必杀！
杀意已至无墨的胸前。
无墨也终于明白沈约说他杀意太大的含义，他杀意大，沈约的反击之力越大。
beqege.cc
沈约如镜，返回他的全部攻击！
念头一闪间，无墨还能用手及时的格挡那一箭。
一箭是拳。
拳掌相交，空间似凝。
破！
沈约脑海中一字闪过。
然后“波”的一声响，有一股无形之力破掌击在无墨的胸口上。
无墨吐血倒飞！
他虽接得住沈约的有形之力，却终究接不住沈约的无形之意。这一招，就和当初杀手之王击伤沈约仿佛，都是力在拳表，意蕴其中。
但沈约用出，看起来青出于蓝。
破字出，沈约的前方已然空空荡荡。
心中无我！
眼中无人！
观无我终坦途，观无人以浩荡。
无形之意以浩浩汤汤之意前冲，正中有形的金甲之上！
沈约瞳孔微缩！
他一击得手，看着无墨吐血飞出，并没有喜悦，只有警惕。他以镜观得知，无墨的右手臂本有鳞片护甲。
不是机械打造，而是像天然而生？
麒麟臂究竟是什么东西？
仿生武器，已经和人体合二为一？
在他那个世界的人间凶器，到这个世界终于成型？
沈约交谈中，实际上是对无墨进行观察——查找无墨的漏洞，等看到那类似仿生护甲后，已经知道无墨的漏洞。
善游者溺于水，善骑者堕于马。
一个人的强点，往往可成为他的突破口。
无墨不能被摧毁的只有他的麒麟臂，但其余各处都有窟窿，只要避开他的手臂，就可以将其拿下。
沈约就是有了这个想法，才会刻意激无墨发飙，然后以意破力，想要重创无墨。
可他在击飞无墨的时候，蓦地发现一个惊奇的事情，无墨被击中的那一刻，身体蓦地有金光绽放。
为什么会有金光？
纳米机器人？
无墨体内的纳米机器人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有了反应？
难道什么圣斗士星矢越揍越勇，挨揍才能激活小宇宙是真的？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荒诞念头的时候，就看到有金色鳞片从无墨身上涌出布满了无墨的整个身躯。
就如麒麟臂一样。
整个身躯？
沈约的眼皮跳动，方才无墨还满身是窟窿，可这会儿的功夫，无墨看起来已经是无懈可击。
怎么回事？
这是沈约从未见过的强大敌手！
胸无点滴墨，心有杀人策。
这些字为什么会突然浮出在他沈约的脑海中，这些话究竟什么意思？为什么无墨一听到这些话就和疯了一样？
无墨和蛋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不是他沈约问的，是暖玉问的！
听起来很离奇，但事实是——他那时候脑海中突然又闪过暖玉的影子，然后暖玉借用他的躯体说了那么一句话。
暖玉只说了一句，随即消逝！
若非意志坚强，沈约觉得自己几乎是产生了幻觉。
可他绝不是幻觉。
因为暖玉这句话揭开了无墨的最后一丝伪装，无墨一直表现的如同个寻花问柳的无能老男人，他的伪装甚至骗得过老猎手方初意。
无墨藏身蛇厦一定有目的！
若不是迫不得己，他会借用那些枪手干掉沈约等人，然后以四太保的身份一直藏下去。
但因为感觉沈约知道他和蛋有关系，这才让无墨终于撕下了最后的乔装，一定要将沈约扼杀当场。
不但沈约，在场所有的人都要死。
只为灭口！
沈约脑海中的想法电闪，他也眼睁睁看着无墨空中吐血飞退，撞破墙体，等立下的时候，浑身已经金光闪烁。
杀意更盛。
无墨盯着沈约，眼中杀意如狂，咬牙说道：“胸无点滴墨，心有杀人策！”
话音落，无墨挥手，喝道：“杀！”
786节 我要杀你、上帝挡不住！
无墨挥手，竟然风平浪静。
沈约心中警觉陡升，那是他早就磨砺出的警觉，早在无墨挥手之前，他脑海中已然闪过一幅画面。
有红光漫过，从96层迅疾的闪过，冲垮了96层床椅家电，冲塌了96层半层的隔墙。
红光过后，只留冰箱！
只有几个冰箱还在红光的冲击后顽强的维持着原样。
其余物体尽数覆灭的模样。
所有的情形看起来有如末日一样。
96层的末日？！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内心狂颤，突然回头下指道：“下去！”
方初意、神行太保亦是脸色改变，同时举枪向下轰去。
楼板塌陷，这二人已经带着松野芳华向楼下坠落。
沈约却已闪身到了室内的一个冰箱之后。
他的举止看似奇怪，但下一秒的功夫，谁都不觉得他有好笑的感觉，因为无墨的身后有一道红光漫过，漫过他的身体看似没什么异样，但漫过前方的遮挡，却是肆无忌惮的猖狂。
遮挡尽碎。
红光瞬间扫过了无墨前面的一切障碍，冲到沈约所在的冰箱前，却终于没有冲破那个冰箱。
冰箱质量很是不差，看起来不但可以抵挡红光的冲击，甚至可以抵抗加特林机枪！
突突突！
有加特林机枪已经疯狂的嘶吼起来。
机枪就在无墨身后不远的地方，就在红光冲垮前方一切的障碍的时候，疯狂的扫射起来。
火光闪闪。
子弹如同榴弹般的射出，在96层漫过，吞噬着楼层的一切生命。
惨叫声不绝于耳。
鲜血飞溅。
本来一直躲避在房间内、不惹是非的住客在墙体尽倒后，再无处闪避，被子弹扫中，毙命当场！
整个楼层看起来已和修罗场般！
这些子弹本是为了方初意他们所准备，方初意他们只要慢了一步，或许已经成为枪下的亡魂。
无墨却是紧盯着枪火中滚动的冰箱。
他的目标早由方初意转到了沈约的身上。
冰箱本要退却，但不知为何，蓦地向他的方向冲来！
几个机枪手虽然还在扣动着扳机，但内心随着机枪的震颤开始颤抖——冰箱不会动，能让它动的只有它之后的人。
他们从未想到过，在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人，此时此刻，还会迎着毁灭的力量而上。
顶点小说
那人要做什么？
冰箱顶着枪火而上，周围有波纹荡漾。
无墨瞳孔微缩，他知道沈约要做什么，沈约要杀了他，就和他要杀沈约一样，如今这种情形，他们二人只能活下来一个。
他明白沈约的用意，却不明白那个冰冷的冰箱为何会热情荡漾。
波纹起，周边的碎屑亦起。
波纹卷，冰箱的周围已经和龙卷风初成般，开始聚集周围的一切力量。
枪火倏灭。
子弹已空。
骤雨不终朝，加特林射击的速度是快，但如此猛烈的枪火，不过维持了十几秒的猛烈。
本来没有人能在这种猛烈的枪火下存活。
枪火的辉煌终于消散。
但沈约抗着的那个冰箱竟如同龙卷风形成般，势不可挡。
沈约就抓住枪火稍熄的那一刻功夫，扔出了冰箱。
狂风大作。
冰箱呼啸，似乎带着天地般的力量倏然向无墨砸了过来。
无墨一把就抓住了冰箱！
冰箱止，狂风旋，已然将无墨包围在其中。
无墨无惧。
在他看来，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沈约的障眼法，障眼法无法杀人，能杀人还是需要那使用障眼法的沈约。
他一举就拿住了风之核心——冰箱，随即厉声喝道：“你想杀我，你以为你是撒旦？”
说话时，他已挥动着冰箱就要回砸过去。
一决生死终要看自身的力量！
他不信自己周身麒麟甲充斥，还不是沈约的对手。
洲际的生化麒麟的技术早到了他的手上，他本来还在隐藏着实力，他认为只靠麒麟臂就可以解决沈约。
但他没想到沈约强悍如斯。
沈约竟把他逼出最顽强的那一面。
麒麟甲护卫下，他那一刻几乎认为自己是天王老子般。
冰箱砸出，冰箱后却是空无一人。
狂风却已经将无墨完全笼罩，倏然合拢。
无墨眼前一片黑暗。
障眼法不要命，狂风卷着的杂物也不能要命，哪怕加特林机枪的子弹射到他的身上，都对他无可奈何。
麒麟甲的强度，超过世人的想象。
拥有麒麟甲的人，本是这世上极为强悍的存在。
他是蛇厦的四太保，但他真实的身份说出去，只怕高地城都要为之膜拜。
因此他一直还想杀了沈约，杀了一切的知情者，将自己的身份继续掩藏下去，他的任务并没有完成。
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身手和铠甲，在高地城本来是无敌的存在。
可当所有的杂物突然裹在了无墨的身上，却让他有着说不出惶惑。
由明转暗的惶恐，所有人都有，更何况，无墨面对着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敌，因为他感知沈约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龙卷风突然合拢。
沈约已经抱住了他，就如他当初抱住了沈约般。
礼尚往来后，再不往来！
“我不是撒旦！但我告诉你，我要杀你，上帝也无法挽救！”
沈约说话的功夫，无墨就感觉天地合拢，一股力道已经排山倒海的压了过来，就要将他压成肉酱！
麒麟甲可以抵挡住加特林机枪的轰击，但他能否挡得住如万吨油压顶的合力？
念头只是一闪，无墨爆喝道：“开！”
压力至，他立即鼓动全身的气力，连同麒麟甲给身体赋予的无上力量来对抗。
他没有输。
只要他能挣脱沈约的束缚，抹开眼前的遮挡，他还能和沈约一战。
沈约不过是用了无耻的障眼伎俩。
全身力量倏然外送，无墨那一刻没有强强对决的快感，因为他倏然感觉自己落入了另外一个陷阱之中。
那本来如同天地合拢般的力量突然全部转向了相反的方向。
无墨从未想到过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妙的运力法门。
反者道之动？
他脑海中闪过这么一句话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倏然被掏空！
真正被掏空的感觉！
本来已经和他合二为一的生化麒麟甲片尽数的向外涌出。
无墨突然大惊，想到了个极为可怕的可能，嗄声道：“不要杀……”
“我”字不等出口，他整个人已经炸了开来！
787节 层穷人见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沈约在冲到无墨身前的时候，脑海中倏然闪过这几个字，也闪过悟性和释真的对话。
——师父，这世上如你这般慈悲的人少，终究还是有恶人肆虐。碰到那些人，我该怎么办？
释真问的时候，双眼中有光芒闪动。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悟性这般说的时候，释真并不了然——这好像是道家的法门？
——世间万法一如。
悟性那时候淡然道——千变万化法，心性如一真。记住，局限你眼界和认知的只有你自己。
反者道之用！
这几个字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你看到的……只是因缘和合之相。
禅修之境，本是要去幻取真，看破红尘不是意味着出家，而是要看破红尘聚散之相，看到你心性才能观到的世界。
所有的教导在那一刻就如醍醐灌顶般从沈约脑门而入，让他倏然醒悟。
柔本万物基，用之可胜刚。
能合就能分！
有正方能反。
麒麟甲片虽是极高的科技，或许已经能融入体内，但未见得真能融入，这世上唯一不可分开的唯有心性。
他转念之间，以尘为障，以压为诱惑，就等无墨爆发的那一刻。
无墨已经无明，他沈约却做镜观。
镜观则清，镜观则明。
无人无我！
只余那金光闪闪的鳞片如同鱼遇投饵，悉数的浮到了水面之上。
反！
旁人只能看到他双臂一合一张，无墨就已炸了开来，却全不知道他那一刻对力量的力道运用和领悟，已经到了极度高明的地步。
他将所有的麒麟鳞片剥离了无墨的身体！
无墨炸裂开来，沈约似被冲击所震，转瞬到了加特林机枪之前。
那几个枪手本来还要重装子弹，在沈约望来的那一刻，不约而同的举起了双手！
楼层中终于寂静了下来。
半晌，有人倏然从地板的破洞又翻了上来，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不由哑口无言。
上来的赫然就是方初意。
见到场上一片狼藉，他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可见无墨已经不见，地上却是一滩肉泥，忍不住冲到沈约面前，吃惊道：“你……杀了无墨？”
事实就是如此，可方初意却是全然不信的样子。
这根本不可能！
独立城的人，怎么可能杀了麒麟军？
沈约看向地上的血肉模糊，轻声道：“无墨是自己杀了自己！”
他不是谦虚，事实也是如此，若非无墨自身的强悍力道，沈约也无法引爆无墨。
无墨是自己爆了自己！
方初意一头雾水的样子，搞不懂无墨为什么自杀，但见不可化解的危机竟被沈约破解，忍不住长吁一口气，随即道：“枪手都退了。”
沈约扬了下眉头。
方初意又道：“二太保如今正在九十九层，要和我们谈谈。”
沈约稍显戒备道：“这个二太保怎么样？”
方初意低声道：“这些年来，他靠的是威望。”
沈约明白方初意的意思，靠威望的人，通常只有威望可使用，真正的实力，早就退化。
“我希望你这次没有看错。”沈约吁口气道。
方初意脸上一红，身躯微微颤抖道：“不会错的，我这次若再错了……”
他不是害怕，而是激动。说话间，他已望向了远方。
一层楼都是空空荡荡的，只余承重铁柱还立在当场。
远处走来一人，那人头发看起来有些发白，腰身也有些佝偻，见到方初意后微微叹息道：“都是一家人，何必搞成这个模样？”
bidige.com
沈约看那人完全就是个糟老头子的模样，稍感诧异，搞不懂这十三太保究竟是怎么排的。
有人在那人背后道：“二爷，你觉得美杜莎对我们，是对一家人的态度吗？”
神行太保带着松野芳华也到了这个楼层。
二人见到楼层的惨状，亦是惊诧沈约如何能赢得了无墨，但众人都知道，眼下的目标还未完成。
美杜莎仍在。
想到美杜莎当初只靠手指做枪就击杀了二人，沈约感觉这个女人绝对不好对付。
那二爷显然就是二太保，沉默了会儿终于说道：“方初意，你究竟想做什么？”
方初意毫不犹豫道：“我们要见美杜莎！”
二爷轻叹一口气，却只是道：“那你可以去见了。到了这种时候，美杜莎也很想见见你的。”
他说这句话似有深意，美杜莎想见的是方初意，而不是旁人。
方初意只是笑笑。
沈约听闻二太保的回复，多少感觉有些意外。
他一路过关斩将的，基本将十三太保见了个遍，本以为99层会是最后一个难关，倒没想到二太保竟然就这么放行了？
方初意却是感觉不出所料，举步已经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你可以乘坐电梯的。”二太保建议道。
方初意回了一句，“就如歌剧女王那样？”他没有因为美杜莎的约见就情绪失控，他还是心怀戒备。
二太保不再言语。
冰冻三尺，岂是一日之寒？戒备之心，本在点滴积累之间！
几人顺着楼梯上行，竟然没有再遇阻拦。等终于到了108层时，众人都不由有所戒备，哪怕沈约都是下意识感知外延，查探一切可能的危机。
似乎没有危机。
等看到美杜莎坐在高座上，身边只有那个破邪大太保的时候，一行人还是都感觉诧异。
哪怕沈约都是有些意外。
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因为无墨的死，美杜莎知道无法再战，彻底放弃了抵抗。第二种可能就是、美杜莎还有强大的底牌，因此不屑再动用那些没用的人充场面。
美杜莎人在高座之上，见沈约几人进来，淡淡道：“方初意，你真的好手段。我一直以为你老了，但没想到你一直在想着对付我。”
轻叹一口气，美杜莎悠悠的说道：“你也真的抓住了机会。如果十三太保忠在这里的话，你不见得敢造反。”
沈约心中暗想，十三太保叫做忠？
听美杜莎的意思，忠很犀利？！
方初意听闻“忠”的名字，眼皮子竟也跳动了下，缓缓道：“或许你觉得，只要有无墨在，你就可以将所有人玩弄在掌心的。”
他不敢再小瞧美杜莎，他一直以为是他们七兄弟支撑起美杜莎的宏图大业，但经过无墨一事，他已发现了一个事实——美杜莎远比他想的还要深不可测！
788节 此情可待？
顶层大厦有了那么一刻的沉默。
很多时候，路走到尽头了，话也就到了尽头，再多的话，也难以挽回曾经走错的路。
美杜莎笑了笑，终于看向沈约道：“看来是沈先生杀死了无墨？”
她那一刻的神色很是复杂。
沈约笑了笑，却确定了一些事情——美杜莎不问其他太保的事情，只问无墨，这说明美杜莎的确很倚重无墨，而美杜莎如果知道无墨的实力，那是不是说明偷窃什么麒麟臂技术的行为，也可能有美杜莎的参与？
方初意看起来憨厚，实际上很是聪明，他方才刻意提及无墨、显然也是有这种推测。
美杜莎见沈约不语，轻叹一口气道：“这位沈先生，还真出乎我的意料呢？”
沈约保持礼貌的笑，“我是守信的人。”
“是啊。”
美杜莎感慨道：“我这辈子真少见沈先生这么守信的人。当初你在大堂说要来108层找我，破邪还觉得你是在说笑。”
一旁的破邪面露尴尬。
“他始终还坚持你在34层以下。”
美杜莎淡淡道：“如果不是96层的吵闹声已经传到了这里，他还认为沈先生根本过不了34层。”
破邪的尴尬难以掩饰，但终究没有说话。
他是个大太保，但看起来更像是面首！
沈约这般推测的时候，就听美杜莎道：“但让破邪产生误判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他很相信初意你。”
方初意没有回答。
称呼已经悄然改变，那心意呢？是否也会冰解回春？
“破邪说初意你一定不会背叛的。”
美杜莎轻声道：“他虽不服你，但他却认为看穿了你，也相信你的能力和选择。”
破邪没有说话，他看起来高高在上，但在这里，本来就没有他说话的地方。
他不过是美杜莎的传声筒。对于这点，他心知肚明。
“破邪认为……”
美杜莎柔声道：“只要有你方初意在，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
凝望着方初意，美杜莎眼中似有丝柔情，“因为你答应了大哥，你会一直照顾我，不让我受到任何伤害。”
方初意神色木然，但他内心呢？是否也是心如止水？
他没有否认美杜莎所言，因为这本是他的承诺。
松野芳华突然有点担忧。
她年纪不大，懂的却不少，磨难总是会让一个人加速成长。她知道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恨，更多是起源于爱。
爱之不得转为恨的男人，实在太多太多了，但若有机会重拾旧爱，他或许日后会有心结，但重拾那一刻的吸引，真的让男人很难抵挡。
不然怎么会说初恋难忘？
“我其实也和破邪一样的看法。”
美杜莎感喟道：“守信的男人不多，但我一直认为，初意你和沈先生一样，都是守信的人。”
沈约仍在笑，但知道美杜莎已经出招。
真正聪明的女人不会冒然动手，以短克强，撒泼耍疯，从来都是不智女人才做出的事情。挑动男人的欲望看起来不错，也不过是种皮肉买卖，对于泰迪有效，但对真正的男人没什么作用。
情感，才是女人真正的杀手锏！
“你觉得错的是我？”方初意终于道。
楼内静寂。
半晌，美杜莎终于道：“我觉得，错的是我。”
方初意怔了下，似乎没有想到美杜莎会有这种答案。
美杜莎凝望着方初意道：“我还记得十四年前的初见。”
方初意的神色微显惘然。
“遇到你们的时候，我一无所有。”
美杜莎坦诚道：“你们呢，有的也不多。我那时候不过是暗黑街最卑贱的那种女人。”
松野芳华微有诧异，她知道美杜莎，但等她知道美杜莎的时候，看到的都是美杜莎的风光，从未想到美杜莎也有不堪的往事。
“那时候我正遭到戏谑。”
美杜莎回忆道：“周围的男人没有敢站出来的，因为调戏我的人，本是暗黑街很有势力的龙虎豹三兄弟。你们那时候却是无名之辈。”
方初意没有回答。
往事如烟，但回忆时，却是历历眼前。
“但你却为了我而出手。”
美杜莎满是感激道：“你为了我毫不犹豫的出手，重创了豹子，却也被豹子捅了一刀，肠子几乎都流了出来。若没有其他兄弟赶来救援，那时候的你说不定已经死在我怀里。”
方初意不由得摸了下小腹偏右的地方，那显然是曾经的伤口。
伤口已经结疤。
疤痕在，记忆就在。
美杜莎曼声又道：“我那时候看着奄奄一息的你，心中已经打算，你若死了，我陪你一起死的。”
凝望着方初意，美杜莎一字字道：“我此刻若有说谎，让我不得好死。”
方初意终于哂然笑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必再提？”
美杜莎摇头道：“对于你来说，或许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但对于我来说，仍是昨日的事情。”
楼中又静。
松野芳华有丝焦急之意，她感觉方初意已被美杜莎的真情打动，局面就对沈约很是不利！
笔趣阁
这里本来都是美杜莎的人！
沈约却仍在静静倾听，他感觉美杜莎此刻是真实的情感。他并不意外，哪怕再是穷凶恶极的人，也终究会有真情流露的一刻。
很多时候，世人总是在自己塑造的人设中挣扎，甚至以为人设就是自己，但终究也有不堪人设拖累的那一刻。
半晌，美杜莎终于又道：“后来在大哥当众宣布喜欢的是我的时候，所有兄弟都在欢呼，我看的只有你。”
方初意微微的吸气。
“那时候只要你说出也喜欢我，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你。”
美杜莎曼声道：“可你没有，你根本没有说。你只和其他人一样，恭喜大哥，也恭喜我。”
沈约微有感慨。
他很了解这种心理，为了兄弟让出女人的事情，看起来很傻，但就因为太爱一个人、太重视兄弟，才会做出这种选择。
“我很想问你一句。我也一直很想问一句。”
美杜莎眼中竟有晶莹闪烁，“这些年来，我和你越来越远，但我从来都想问你一句……”
沈约已经知道美杜莎要问什么，很多事情，其实不过循环反复罢了，但他知道这种问题终究还是要问一句的。
不问，终究不死心；不问，终究想不明白。
方初意突然道：“你想问我，是否爱过你吗？”
789节 躺枪
楼中又静。
方初意反问后，美杜莎反倒有些发怔，但她还是坚持道：“不错，我想问你，这些年来，是否真的爱过我？！”
美杜莎的神情稍显紧张之意。
松野芳华是女人，明白那种紧张意味着什么。
当一个女人自信满满的时候，从不会有那种紧张，当感觉要失去的时候，才会那么关切。
可为什么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呢？松野芳华暗自感慨。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理解爱的……”
方初意缓缓道：“但在我看来，我救你，不是因为要你嫁给我，只是因为爱你。”
美杜莎有些讶异，她一时间不太明白的样子。
方初意继续道：“我爱你，却不意味着我要娶你，只要你有个好的归宿，我就会为你祝福。”
美杜莎脸色微变。
她本来满是信心的样子，但听到方初意所言，反倒不自信起来，她不理解方初意的意思。
松野芳华眸中却有光华闪动，她明白方初意的意思——爱本来不是一定要占有，占有或许只是因为贪婪。
“我很爱你当年的样子。”
方初意终于道：“你当时虽生活在龌蹉的地方，但我看你却是洁白如玉。”
神色感伤，方初意喃喃道：“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你正偷客人的一盘花生米和几个馒头。”
美杜莎有些惘然，不记得往事的模样。她也不知道偷东西为什么会洁白如玉？
“你偷了那些东西之后，并没有自己吃。”
方初意回忆道：“虽然你看起来也饿，但你却将偷来的东西转送给一个行乞的乞丐。那个乞丐断了腿，浑身肮脏，没有人愿意看他一眼。”
美杜莎有点记忆的模样。
“可你没有嫌弃他，你将东西送给他的时候，也没有高高在上的表情，你的眼中只有同情。”
方初意凝望着美杜莎道：“那种眼神，让我记忆深刻，也让我爱上了你。”
美杜莎还是有点不懂的模样。
很多感觉，她看起来已经遗忘，就如终日吃着鲍鱼海鲜的人，忘记曾经白粥的香甜。
“我从那以后就留意到了你。”
方初意淡然道：“你虽是弱者，但也同情弱者，你出身贫寒，可你绝不低贱。”
他的声音渐转高亢道：“无论别人怎么看，但我觉得，高贵、低贱不是看地位的，而是看那个人的一颗心。”
lingdiankanshu.com
美杜莎眼中的光华渐渐淡了下来。
“因此你当初虽可以赚一大笔，却要和狗一样、抛却廉耻的屈从豹子的时候，你选择了抗拒。”
方初意凝声道：“你有自尊。你那时候自尊高贵的让我也是感觉高不可攀。”
握紧了拳头，方初意咬牙道：“自尊这东西和良心一样，放弃容易，拥有却是太难，可就是因为拥有，我们才活的像个人样。”
神行太保神色感喟。
他终于明白了这个兄弟。
兄弟多年，他虽然明白方初意的义，但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明白兄弟义的源头。
初心不改，初意不减。
“我知道我们活的很难，在暗黑街都活的艰难。”
方初意长吁一口气，平复了情绪道：“但我们若是抛弃了做人的底线，为何还要像个人般活下去呢？”
盯着美杜莎，方初意感慨道：“我救你，因为爱你最美的样子；我救你，因为我知道坚持自尊没错；我救你，因为我希望这世上的良心不会因为一时的腥臊而变质。你到了如今，难道还不明白？”
美杜莎身躯微微颤抖，霍然站起道：“我明白。”
方初意哂然道：“你明白？”
“我明白！”
美杜莎咬牙道：“但我越明白却是越痛苦，你的疏远，只有让我更鄙夷自己，鄙夷的让我麻木。你一定以为我是个浪荡的女人，你一定以为我对你的爱不在了？”
方初意并没有回答。
“我对你的爱一直都在，但我已经无法解决。”美杜莎突然抬手。
沈约霍然到了松野芳华的身前。
无论美杜莎、方初意如何谈情，但他目睹了乌蝇、虫子两人的死，早知道这女人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柔弱。
美杜莎或许没有无墨那般强大，但她要杀人，绝不是难事。
神行太保全力戒备，方初意却没动。
美杜莎抬手一点。
砰！
破邪倒下！
在场众人均是怔住，哪怕破邪临死前都是艰难的向美杜莎看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着不说话还会挨了这么一枪。
美杜莎的一枪从破邪的左太阳穴射入，破邪的右太阳穴高高鼓出。
谁都看出破邪死了。
当场毙命。
方初意瞳孔微缩，“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法？”
“因为你的鄙夷，大哥死后，我才另外找了男人。”
美杜莎咬牙道：“我本希望你会嫉妒，我本希望你会劝我，只要你说句喜欢我，我可以抛弃身边的一切。包括这个破邪。”
看着方初意，美杜莎一字字道：“可我哪怕杀了他，你也不会再爱我了，是不是？”
方初意喃喃道：“原来你还不明白。”
美杜莎缓缓坐了下来，神色转为萧肃，“不要再说我不明白。我早明白一切，你只是想让我死的，是不是？”
方初意没有回答。
“为什么？”美杜莎长吸一口气道：“我可以改。初意，我真的可以改！”
看向躺尸的破邪，美杜莎缓声道：“如今所有的障碍都已不在，你会成为我最信任的人，至于这位沈先生，也可以得到蛇厦极高的权利。”
望向神行太保，美杜莎道：“三哥，这些年来，你不是一直将我当妹妹看待？我也是一直当你是亲哥看待。”
神行太保露出犹豫之意。
沈约突然道：“我要的不是权利。我想方先生来要的也不是权利。”
方初意微微点头，“美杜莎，收手自首吧。你现在收手，还不算晚。”
美杜莎突然望向了远方，神色转为冷然，“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方初意，你够狠，一切……原来都是你的安排。”
众人察觉有异，霍然回头望过去，神行太保、松野芳华露出讶然之意，沈约却露出一丝微笑。
远方有几人走来，为首那人已经清晰道：“美杜莎，多行不义必自毙。但方初意并没有安排这一切，安排这一切的，本是我叶宣儿！”
790节 针对计划
看着叶宣儿带着三王、断剑以及荀家声等人走来，松野芳华又惊又喜。
叶宣儿等人竟然活着，他们不是从34楼的电梯坠落下去了，那都能不死吗？
沈约心中却早有这种预期。
从叶宣儿执着要坐电梯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感觉叶宣儿有计划——叶宣儿看起来咄咄逼人，但她一点不笨。
她不会忽视危险！
叶宣儿比太多人要清醒——清醒到不会恃才放旷，清醒到可以看到所有的一切。
要和奸人斗，靠的不仅仅是勇气和正义，还必须有清醒的头脑。
叶宣儿本是极具智慧的人。
美杜莎见叶宣儿等人走近的时候，脸上就如挂霜一样，她也不是笨女人，笨女人怎么可能会到了她今日的地位？
“美杜莎，你看到我没死，就应该想到了什么？”叶宣儿冷静道。
美杜莎微微点头，“这是谋划很久的局，这是针对我的局！”
她不久前得到的消息本来是——叶宣儿已经死了，她甚至收到了叶宣儿死亡的图片，血肉模糊的图片。
从那么高的楼层坠落，尸体的情况可想而知。
可叶宣儿还活着。
不用问，传递消息的人在造假，而传递消息的人本来是七太保狂铁。
狂铁为什么要放个假消息？
倏然望向方初意，美杜莎冷冷道：“为什么？你一定毁了我才甘心？”
只有方初意才有这个能力，利用蛇厦的漏洞。
方初意摇摇头。
叶宣儿淡淡道：“你不要怪方初意，要怪只能怪你做的太绝了。”
沈约一听叶宣儿这句话，立即感觉叶宣儿和方初意早有联系。
叶宣儿突然向半空抛出个圆球，圆球浮在半空，射出一道投影，投影中赫然是美杜莎的身影。
美杜莎目光微凛。
影像中美杜莎穿着浴袍正舒服的躺在真皮的沙发上，浴袍包裹住她的周身要点，却让她露出白皙的大腿和手臂。
美人出浴无疑是诱人的画面。
众人不解叶宣儿为什么会突然放出这么一副画面，美杜莎脸色微变，眼中却有寒光闪烁。
影像中房门开启，走进来的赫然是不久前已经躺尸的破邪。
破邪已经死了，这影像自然是曾经的一段事情！
叶宣儿这时候将影像放出来，不是要做导演，而是要揭露某些事情，沈约心中暗想。
果不其然，破邪进了房间后，没有立即想要缠绵的举动，只是低声道：“蛇后，江夜骅一直在调查我们的事情。”
方初意和神行太保两人听到“江夜骅”三字的时候，都有些握拳，神色悲愤。
沈约见状，知道江夜骅一定是七兄弟之一。
--
影像中的美杜莎淡淡道：“七兄弟中，老五虽然聪明，但还不会怀疑我。老七头脑最活络，却总是看我不顺眼。他如果……”
她没有再说下去。
破邪低声道：“他若是查下去，迟早有查到蛇后计划的时候。”
美杜莎淡淡道：“这也是我把他带到贸易城的缘故，我特意给他一个机会来查。”
破邪闻言会意道：“蛇后的意思是？”
美杜莎做了个斩的手势，随即道：“做的利索点儿，不要让人怀疑到我们的身上。”
破邪连连点头退出了房间，影像也消散不见。
--
美杜莎握着椅子的把手，双手上已经青筋暴起。
影像中两人的对话并不算清晰，但稍微有脑子的见到这影像，都感觉美杜莎要对什么老七下手了！
神行太保已经霍然上前，“美杜莎，真的是你杀了老七？你……你……”
他听方初意所言，还是有点怀疑，但如今事实就在眼前，让他忍不住义愤填膺。
叶宣儿已道：“在这段影像过后的第二日，江夜骅就死在易城的一场恐怖袭击中。”
“你偷拍我？”美杜莎冷然道。
叶宣儿摇头道：“这不是我拍的，但你要知道我是名人，总有人会给我送些东西过来，这录像就是其中之一。”
沈约有些奇怪送录像之人的用意。
这世上活**不多，大多数人已经变成在善意之后遮掩真正的目的。
世界虽不同，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两样。
寄出录像的人显然是要借叶宣儿的手除去蛇后？
看着神色阴冷的美杜莎，叶宣儿继续道：“这是两年前的一段录像。我接到录像，不久后选择将录影交给了方初意。”
零点看书网
美杜莎霍然望向方初意，喃喃道：“很好。”她的目光让人凛然。
方初意却是全没畏惧之意，接着道：“我接到录像后，立即想到了老七之前，已经死了三个兄弟。”
看着美杜莎，方初意萧索道：“老六和无墨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死于花柳巷。无墨痛心疾首，说不该带老六去那种地方，当初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我信以为真。可现在想想，老六或许就是死在无墨的手上。”
美杜莎不置可否。
方初意接着又道：“而早在老六死前，二哥和四哥接你指令前往自由城，却死于非命。你给我的答复是，他们受到叛军的袭击，死在伍百他们的手上。”
美杜莎仍未言语。
沈约听到伍百两字，不由想起这家伙曾和判官抢尸的事情。
那么个胆大包天，和判官公然做对的人，被泼脏水很正常。
“但如今想来，伍百或许不过是替罪羊。”
方初意了然道：“无论洲际，或者独立城，都已经习惯将一切事情，推到叛军的身上。”
沈约对此并不稀奇。
事实上，在他那个世界，很多肮脏的买卖也是全部泼到某些组织的身上——无论是否。
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世界的性质也差不多。
“你为什么要铲除这些元老？”
方初意问道，见美杜莎不语，方初意径直道：“因为你已经变了，变的异常的可怕。我仔细寻思，发现自从蛇厦研发出慢毒之后，你就变的不一样了。”
沈约扬扬眉，一时间不知道慢毒是个什么东西。
新型的兴奋剂？
美杜莎突然道：“慢毒是版图允许的。”
叶宣儿立即道：“但利用慢毒做些丑陋的事情，并不在版图的允许之内。”
791节 整改
制造刀具可以是合法的买卖，但持刀杀人绝对是不允许的。
对美杜莎的这种辩解，叶宣儿显然早有准备。
能发问的人不见得聪明，但能发问且给出正确答案的人，本来就是灵台清明、看事透彻。
美杜莎目光闪烁，自从叶宣儿来到之后，她所有的柔情尽数不见，看起来已经如同致命的毒蛇般。
众人虽然形成合围之势，但又心怀警惕。
破邪的尸体还在，谁敢轻视美杜莎？
方初意见美杜莎沉默，却没有收手，继续道：“我开始对往事进行调查，发现慢毒的市场很大，在蛇厦开发出这种东西后，你美杜莎的财富就在暴增。”
美杜莎神色冷酷，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的点着。
众人的心也跟随她的手指在颤动，因为没人知道，美杜莎下一刻会不会点向旁人。
“可你的财务却在吃紧。”方初意凝声道。
美杜莎手指微凝。
旁人或许不知究竟，沈约却立即想到，这种事只有一个可能——美杜莎虽然用慢毒赚钱，却有个极为烧钱的事情。
“然后我很快发现……”
方初意眼中有了厌恶道：“在你的默许下，很多违反版图规则的生意，也可以在蛇厦进行。”
“你说归说，乱讲我可以告你。”美杜莎冷言道。
沈约有些奇怪，眼下看起来已到图穷匕见的时候，美杜莎为何还会纠缠这些细枝末节？
叶宣儿立即道：“我有证据。”
一人从众人后面走了出来，沉声道：“我就是证据！”
说话的那人赫然就是黑人时代！
美杜莎看着黑人时代，像要一口吞了他，但终究还是没有出手。
叶宣儿冷冷道：“美杜莎，你不但想要杀我，还想将一直忠心耿耿的手下一块杀，未免过分了一些。”
美杜莎冷望黑人时代，漠然道：“因此你想转为污点证人来指控我？”
她的手指又在椅子扶手跳动起来。
黑人时代神色警惕，却决然道：“不错！”
美杜莎笑笑，可笑容中却带着残忍之意。
方初意继续道：“无论有没有黑人时代，我收集的证据都可证明蛇厦的那些违规交易是在你的默许之下。”
美杜莎冷笑道：“因此你在一切准备妥当后，就和歌剧女王做了个局？要对付我的局？”
方初意不说话了。
美杜莎却已经了然道：“歌剧女王故意借小事带走黑人时代进行调查，你方初意知道我一定不会让歌剧女王带走黑人时代的？”
方初意喃喃道：“做贼的，总是会心虚的。你是蛇后，但你也不例外。”
美杜莎接着又道：“你甚至认为我会对歌剧女王动手，可你也知道，我要动手，就一定要关闭近地磁的监控，而要检查歌剧女王的死，就只有你和狂铁带人来做此事，但你肯定早就收买了狂铁。而狂铁骗了我，传给我一个假的画面。”
叶宣儿笑了下。
方初意淡淡道：“我其实没想到你敢这么下手，但你既然敢下手，就说明你暗中所图的事情，绝对是个惊人的事情！”
沈约内心赞同这个观点。
都说旁观者清，但在这场事件中，他是个外来人，自然不如局内人清楚明白。
但他如今也明白了事件的大半内情——叶宣儿看起来对方初意很欣赏，这才选择将录像交给方初意，她认为方初意绝对不会放过真相的。
而方初意也不负叶宣儿的信任，事实上，是兄弟义气让他开始着手此事。在调查后，方初意和叶宣儿设下了引蛇出洞的局。
美杜莎不动手，叶宣儿就可以利用黑人时代作为突破口再对美杜莎动手；美杜莎动手，方初意作为内应，就会联手叶宣儿揭穿美杜莎的罪行！
为什么叶宣儿和美杜莎见面的时候不如眼下般揭开真相？直接证据不足罢了。
哪怕钓鱼执法，都要现场拍下证据，得到法律的支持，美杜莎异常狡猾，而且是蛇厦的蛇后，要定她的罪名绝不容易。
可如今证据已经足够！
黑人时代转为污点证人，美杜莎直接要杀歌剧女王，只凭这两件事情，美杜莎已经吃不了兜着走。
方初意是个隐忍、又有耐性的人!
他在准备发动的时候，显然已经考虑到很多可能，他也知道那些人可用。
不是利用，而是真心打动。
因此神行太保被方初意轻易说服。铜头、铁臂也是方初意的拥护者。至于什么狂铁、斧头之类，肯定早被方初意打动，负责通风报信一事。
笔趣阁
抓沈约去见美杜莎，本来也在方初意的算计中，只有那样，他才有和美杜莎对质的机会。
但这些还不够，一个方初意不足以扳倒美杜莎。
没有力量的正义就是个笑话！
真正的力量还是来自歌剧女王，有这个在高地城、甚至在全世界都举足轻重的女王揭露，一切看起来才会板上钉钉。
方初意唯一没有算到的就是无墨。
无墨一个人差点就团灭了众人。
如果没有无墨，就算没有沈约，叶宣儿、方初意的成功概率也是极大。
半晌的沉默。
美杜莎终于冷冷道：“因此你们都到了这里，就想借歌剧女王的口，问问我图谋的事情？”
方初意不说话了，他只是看了叶宣儿一眼。
叶宣儿笑道：“不错，你很聪明，到现在，可以轮到我发问了吧？”
众人凛然中带着振奋。
别人的问题送钱，叶宣儿的问题要命。
美杜莎摇头道：“我拒绝接受歌剧女王的提问！”
众人一怔。
沈约突然想到丽晶宾馆的藤原野望也可以拒绝叶宣儿提问的时候，不由得眉头皱起。
美杜莎凝声道：“根据版图规则，我有权拒绝歌剧女王的提问，期限半年。三次为顶。”
沈约略感讶异，感觉版图的规则很是奇特，版图为什么有这些奇特的规则？
好在叶宣儿很快的解释道：“不错，你的确有权拒绝。但版图制定这条规则的原因是——给一些人整改的机会。”
沈约有些恍然，暗想这和他那个世界的想法类似啊。
搞大一个企业不容易，若非必要，不能一棒子敲死，总得慢慢宰才行，比如米国人对待某些企业的态度。
792节 洲际官
沈约感觉版图虽然神秘，但在某些规则上，显然还是符合世人的习惯。
有规则，当然就会有利用规则的人。
美杜莎听到叶宣儿的解释，微笑道：“你是歌剧女王，规则之王、世人的道德楷模，既然明白这些规则，当然不会破例了？”
叶宣儿并不意外，事实上，她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人，“但你不要忘记，我可以破例的。美杜莎，你不要忘记了，我可以歌剧女王的名义向你提问！”
美杜莎脸色微变。
叶宣儿随即又道：“当我遭受到致命的危机，当我感觉到有致命的危机，也就是我认为事情已经迫在眉睫的时候，我可以破例提问。”
凝望着美杜莎，叶宣儿严肃的说道：“如今我以歌剧女王的名义向你提问，同时宣告你无权拒绝！”
众人凛然中带着振奋。
方初意握紧了拳头，他最想问的就是兄弟之死一事。
他知道答案，但他需要美杜莎亲口承认，这才能定罪。
美杜莎突然笑了起来。
叶宣儿瞳孔微缩，她没有发问，只是吸了一口气，竟如临大敌的样子。
沈约早就察觉身后有人。
再度有人进入这个楼层，是谁？
好像是进入楼层的那人引发了叶宣儿的极度警觉？
沈约心中诧异，和暗界叶宣儿接触没有多久，但他已经知道这女人的聪明、果敢和睿智。
在他那个世界的叶宣儿其实也有这种品质，不过因为世俗的约束，让明界的叶宣儿并不能尽展才华。
这很正常，你对角色有再深的领悟有什么用？关键的时候，还不是导演制片说了算？
这种潜规则可以推演到社会的一切层面。
但在暗界，叶宣儿却是如鱼得水！
因为在暗界，一切繁琐的、消磨人意志的规则都已经消失。
当初金鑫对版图的判断，有一点是让沈约认可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版图清除了这种情况，让一切有明确意志的人可以大展拳脚。
叶宣儿在这个世界，看起来已经是极高级别的存在，那能让她如此警觉的，究竟是谁？
沈约没有回头去看，但已经感觉身后有冰山移动的气息。
“歌剧女王，美杜莎如今可以拒绝你的任何提问！”
声音如冰，冷漠的似乎没有任何情感，歌剧女王是个女王，但只能说她演什么像什么，可以体现出那人的神韵风采，在她的那个世界，她就是王。
就如美杜莎在蛇厦也是王一样。
但新进来的那人却像是个天生的王，女王！
在哪里，她都可以鸟瞰众生的存在。
沈约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内心悸动了下，但他仍旧没有回头，他闭上了眼睛，感觉有一个人走过他的身边，走到了美杜莎、叶宣儿的中间。
冻结了一切剑拔弩张。
裁决，只有她才能做出！
沈约睁开了眼，看到那人的面容时，眼皮子不经意的跳动了下。
新来的那人是个女人。
年纪绝对不大，但她看起来却已经历尽了沧桑，看破了世情。
看破世情的人有两种，一种会变得大彻大悟，有出家的意向；
一种会变得更加的愤世嫉俗，俗称反社会人格。
那个女人看起来就是后者！
沈约神色讶异，他是认识这个女人的。
这个女人每次改头换面的出现，好像都能让他感觉到惊诧和不可思议。
一切的规则，在那女人的手上，注定要如铁一样的执行。
叶宣儿微微的吸气，“洲际官，我有权问一句为什么？”
盯着那气场极为强大的女人，叶宣儿虽是戒备，但没有退缩，“美杜莎为什么可以违反版图的规则，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洲际官，这是什么职位？沈约心中暗自琢磨——洲际的人？州长？
这绝对是个很大的权利，因为沈约所知的洲际只有六个！
“美杜莎没有违反版图的规则。”
洲际官凝望着叶宣儿道：“根据重要性原则，美杜莎因为涉及到洲际至高秘密，在接受洲际审判之前，可以拒绝回答任何人的问题。”
叶宣儿蹙了下眉头，随即道：“洲际秘密是什么？”
洲际官笑了笑，笑容中也带着冷，“洲际至高秘密，歌剧女王没有权限询问。美杜莎，现在我宣布，根据洲际法令，你应被洲际囚禁。美杜莎，你有什么异议？”
美杜莎摇摇头，缓缓站起，突然伸出了双手。
不知情的人不由后退，洲际官却只是一挥手，就有一道光华束裹住美杜莎的双手。
沈约感觉那和手铐一样，倒没想到美杜莎会乖乖就范。
洲际官接着道：“我以洲际的名义，封存版图赋予你的全部能力！”
美杜莎脸色有些苍白，却居然没有吭声。
“现在，我要将美杜莎带离这里。”洲际官看向众人道。
松野芳华本以为方初意、神行太保等人会出面阻拦——凭什么？大伙辛辛苦苦的终于抓住了美杜莎的尾巴，洲际来个人就能将美杜莎带走？
2kxs.la
不想方初意、神行太保立即闪开了道路。
看他们的样子，完全不想和洲际官有交集的模样。
沈约稍微想了想，也向一旁走去。
在不知情况的情形下，他不会和任何人冲突的。
没想到洲际官走到他的身边的时候，却停了下来，看着沈约道：“姓名？”
沈约怔了下，看着那很是熟悉、却又极为陌生的脸孔，回道：“沈约！”
洲际官凝望着沈约，似在分析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道：“你需要跟我走一趟！”
啥？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李斌等人替沈约暗叫不妙，他们都看出来了，这不是个女王，这是个阎王。
若非阎王，方初意等人怎会连屁都不敢放？
让女人看上是男人值得炫耀的事情，但被阎王看上，那绝对是让人头疼的事情。
沈约只是笑了笑，“为什么？我应该有反问的权利？”
没有被米国实现的人权，看起来在暗界中已经实现了，他清楚这点，谨慎的发问。
洲际官眼中似有丝光华闪过。
那是她到了这里后，唯一露出的情感，但那丝情感很快泯灭。
叶宣儿亦是目光闪动，突然道：“李雅薇，你没有带走沈约的权利！”
793节 如实记录！
洲际官就是李雅薇？
暗界的李雅薇！
沈约早就认出洲际官的确就是李雅薇，但他知道这个李雅薇应该认不出他。
他们之间没有交集！
在他的那个世界，李雅薇已经和他相处的很好，最少李雅薇很相信他，但暗界的李雅薇，看起来怀疑一切！
在明暗两界的李雅薇，走的路线看起来截然不同。
但这又是有可能的。
如果没有沈约的援手，明界的李雅薇会不会变的愤世嫉俗、会不会反社会、会不会冷漠的将一切人当作敌人？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只有伤害、没有真正温暖的世界只会孕育出恶魔的果实，而暗界的李雅薇看起来已经完成了假设的这个人生轨迹。
看着面前几乎没有任何个人情感的李雅薇，沈约为之心悸。
这种冷绝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天生形成的，他可以感觉到——任何分裂的迹象，已经很难骗过他的眼睛。
分裂就会导致言行不一，言行不一就会在行为上产生偏差，身体语言本来就是研究人类言行不一的一门学问。
沈约早就熟悉了这门技术，而且将这门技术发展的炉火纯青，但他看不出李雅薇的任何装作。
而李雅薇能成为洲际官，也是很有可能的。
世界因为李巨人的人间凶器而改变，李巨人一直没有露面，但在沈约想来，李巨人想必已经是这个世界极为强悍的存在！
暗界是版图的超级进化版！
版图选择了李巨人。
李巨人又选择了李雅薇！
听起来有些荒谬，但在李巨人的眼中，继承他事业的不应该是性别，而应该是性格！
李巨人看起来有几个子女，但真正像李巨人为人的就是眼前的这个李雅薇。
可暗界的李雅薇为什么会突然找上他？沈约心中有些困惑，却静默无声。
叶宣儿既然为他挡枪，他就需要做个旁观者，再多些条件来分析眼前的情况。
李雅薇缓缓转过身来，盯着叶宣儿，“我不认为……我们可以是称呼姓名的存在！”
叶宣儿立即改口道：“洲际官，你说的不错。”
沈约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叶宣儿称呼李雅薇的名姓，是喊给他听的，因为叶宣儿在喊李雅薇名字的时候，看的是他沈约的脸色。
叶宣儿觉得他……认识他那个世界的李雅薇？叶宣儿的梦中，到底有多少他那个世界的内容？
“但我仍旧认为……洲际官没有带走沈约的权利。”叶宣儿执着道。
“他来历不明。”李雅薇冷冷道。
叶宣儿随即道：“版图中有很多来历不明的人！版图是个包容且宽容的系统，允许这种存在！”
这个世界有很多来自他沈约那个世界的？这居然不是什么秘密？
沈约听到叶宣儿如此反驳，想当然的想到了这点。
李雅薇默然了会儿，“他和洲际的最高机密有关！”
一言落，众人凛然。
方才李雅薇就是凭借这句话要带走美杜莎，叶宣儿也是无法阻拦。
叶宣儿笑了笑，“只凭这一句是不够的！”
李雅薇冷冷道：“我需要向你解释？”
她冷望着叶宣儿，似乎根本不用担心叶宣儿会提问。
“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但你需要向独立城的民众解释一下。”
叶宣儿一挥手，有个圆球飞到半空，再次投出了影像。
影像和方才的影像有些不同，因为影像的内容是沈约，影像中、沈约的头顶有两列数字，数字不停的在变化。
沈约感觉奇怪，凝神望过去，才发现那好像是自己在冲向蛇厦顶端的经过。
如实的过程！
他看了那视频一眼，霍然向松野芳华望了过去，因为他发现，从视频的角度分析，那更像是松野芳华拍摄的视频。
松野芳华涨红了脸，她也发现了这点，连连摆手，示意并没有出卖沈约。
“沈约，很奇怪的，是吧？”叶宣儿问道。
沈约目光闪动，“你将摄像机器放在了松野芳华的身上？”
松野芳华立即摸了下身上，却一无所获。
叶宣儿淡然道：“我只是将广角摄像眼放在了松野芳华配枪的枪柄上。”
松野芳华讶异，随即发现枪柄之上多了个小黑点。
她很少摸这种枪支，对枪支的运用都不太熟练，更不要说研究枪支的结构，对于枪支上多出一个饰物般的东西，根本没有察觉。
fantuankanshu.com
“你也知道，她一定会跟在我的身边。”
沈约已经明白过来——荀家声不过是个托儿，他的纪录片是明的，而真实记录，却早在暗中安排。
叶宣儿淡淡道：“因为我也会看！”
她看出了松野芳华对沈约的依赖。
沈约轻吁一口气。
偷拍不是让人愉快的行为，但因为是偷拍，所以真实，因为真实，所以才是最有力的证据。
叶宣儿什么都考虑到了。
影像中的沈约，正在看着虚空，看向那看起来高不可攀的蛇厦之顶，一字字道——你不用再找无辜的人来送命了，你在108层等着，我会亲自去找你！
——揭开歌剧女王没有揭穿的真相！
——还有，你记住了，我不是姓沈的男人。我叫沈约！约战的约！
美杜莎脸色苍白。
当初她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嗤之以鼻，可如今呢？
李雅薇却只是看着影像中沈约头顶的数字，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知道，一定是美杜莎主动向洲际投案的。”
叶宣儿了然道：“她有预感会失败，这才解除了大厦的封锁，向洲际官投案，不然洲际官也不会这么快的到来？美杜莎只是要避免我问死她!”
李雅薇冷哼一声，并不表态。
美杜莎眼珠转转。
“但就是因为她解除了蛇厦的封锁，我也就有机会将蛇厦内所有的事情，开始向高地城的民众传播。”
叶宣儿看着影像中沈约头顶的数字，缓缓道：“洲际官当然明白这些数字代表了什么？”
沈约头顶有两个数字，一个绿的，一个红的。
绿的数字不停的在快速的增长。
沈约有些叹气，他感觉还是红的数字喜庆一些。
叶宣儿很快的解释道：“绿的数字代表高地城的民众支持沈约的数量，而红的数字，代表高地城赞成洲际官决定的数量。”
红字显示的数量并不过百，但绿色的数字已经显示到数十万之多！
794节 前世的冤家
沈约明白了叶宣儿的用意——叶宣儿是在帮他，不像他那个世界的太多暗箱操作，叶宣儿将一切事实摆在明面，让公众来投票。
这种记录很是公平，一切都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不存在作秀的可能。
你的行为，决定你的下场。
叶宣儿显然相信沈约会言行一致的。
而这种公众投票自然是得到了版图的认可。
而公众投票的力量，应该也有决定性的影响，不然叶宣儿不会使出这招。
果不其然，叶宣儿随即道：“当民众意志达到上风的时候，无论是谁，都要对民众给出合理的、以名义担保的解释。”
看着李雅薇，叶宣儿淡然道：“我想洲际官一定知道这些规则？”
众人屏住了呼吸。
李斌等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自从见到沈约后，他们很是欣喜，但一直没有机会和沈约交流，不过在精神上，他们是绝对支持沈约的。
见李雅薇仍旧沉默，叶宣儿补充了一句，“我可能还需要向洲际官提醒一句，如今我们的交谈，也属于直播的行列！”
半晌，李雅薇笑笑，“你要解释，那我给你解释！”
叶宣儿微怔。
她出招的目的无非是将沈约和李雅薇切割开来，因为她深知一点，和李雅薇在一起的男人，都不会有好的结局！
李雅薇突然找上了沈约，让叶宣儿不由回忆起其梦中的一切事情。
在梦中，她也看到了李雅薇——李雅薇对她敌意满满，而敌意的源头，就是沈约！
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为什么无论在梦中还是现实，她叶宣儿和李雅微都会为了一个男人而针锋相对？
当然不是因为爱情！
叶宣儿内心哑然失笑，但她深知沈约和洲际有了关系，并不是沈约的幸事。
她给李雅薇出了个难题，按照常理，李雅薇会放弃带走沈约的打算。
解释吃力不讨好，而且看起来很麻烦。
可李雅薇决定解释？
叶宣儿眉头蹙起，倒没想到李雅薇如此执着。
“但我只能给你一个人解释！”
李雅薇凝声道：“不可录像，不可传播，不可让第三人知道，你是否接受？”
叶宣儿心中微凛。
她明白李雅薇的意思——这仍旧是高度机密，有资格倾听的只有她叶宣儿一个，因为她是歌剧女王，需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而李雅薇显然有自信，认为她听了之后，不会再拒绝让李雅薇带走沈约。
“你不能接受吗？”
李雅薇的语气中带了一丝揶揄。
很轻微，轻微的让叶宣儿几乎产生了错觉——李雅薇也会有情感？
沈约不知道，但叶宣儿绝对清楚，眼前的这个女人看着美丽动人，实际上绝对恐怖，甚至可称之为杀戮机器也不为过。
这些年来，死在李雅薇手上的人，只怕比她叶宣儿问的问题还要多。
这样的一个女人，冷酷至极，但她还会揶揄吗？
为什么产生了感情？
念头微闪间，叶宣儿已道：“好，我很想听听你的解释！”
二女离开众人，走向远一点的地方交谈，声音很是轻微。
沈约闭上了眼睛，就和路人一样，但观感瞬间向二女的方向延伸过去，他很想听听内情。
“师尊。”
李斌有些畏缩的走过来，“你放心，歌剧女王会为我们主持公道的。”
他说的话看似安慰，实则没什么作用，不过你也难让他说出别的话来。
见沈约不语，李斌还想说什么，松野芳华突然推了他一下，“你不能让你师父安静一会吗？”
李斌不说话了。
松野芳华却是看着闭眼的沈约，心中在想——他在做什么？难道、在偷听什么洲际官的话？
那面的李雅薇正凝望着叶宣儿，轻声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洲际的秘密……”
不等叶宣儿回复，李雅薇已道：“洲际的生物麒麟甲片技术已被证实是失窃了。”
2kxs.la
叶宣儿神色讶异。
“歌剧女王你应该知道……”
李雅薇漠漠道：“这种科技是洲际绝对保密的，版图一直对技术的创新很重视，对盗窃科技的手段素来都是给予严惩。”
叶宣儿点点头。
沈约心中也在想着——鼓励创新，严打盗版，这其实不错。
对于旁人而言根本无法察觉的声音，他已经能够听到。
悟性的传授闪过他的脑海——佛经所言的六神通，实为禅定高明者的额外收获。
真正的修行者，不是为了这些神通，实是为了证得认知颠倒虚幻之本性。
以能炫耀，实为贪着，真正修行者不取。
念头一闪而过，并没有让沈约停止继续窃听。
“我来到高地城，就是因为此案关系重大，而且洲际有迹象表明……美杜莎和此事有瓜葛。”
李雅薇继续道。
叶宣儿立即道：“但你抓美杜莎就好，沈约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他身上有麒麟甲片的气息。”
李雅薇揭开了答案。
叶宣儿心中微颤，随即摇头道：“不……太可能。”
她虽然看似否认，但知道李雅薇这种人，并没有必要撒谎。
沈约微感奇怪，心道我为什么会有麒麟甲片的信息，难道是？
突然想到无墨炸开的情形，沈约有些恍然。
“他身上如果有麒麟甲片，你可以探测出来的。”
叶宣儿提出疑惑道。
李雅薇摇摇头，“他身上没有麒麟甲片，我方才已经对他扫描过了……他身上没有任何芯片。”
沈约微凛，倒没想到李雅薇做事如此利索。
“但他身上的确有麒麟甲片的气息。”
李雅薇强调道：“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接触过贩卖甲片的人。”
叶宣儿脸色有些难看。
“第二种可能就是……他和有这种麒麟甲片的人交过手。”
李雅薇看着叶宣儿道：“歌剧女王，你觉得会是哪种可能？”
叶宣儿没有直接回答，淡然道：“无论哪种可能，都足够你有理由将沈约带走调查了。因为根据版图规则，你处理的事情，让你有权这么做。”
李雅薇冷冷道：“你能这么想，实在是再好不过。因此，你不会再以民意为理由，要求我给予解释了？”
叶宣儿轻吁一口气，“但我仍旧可以用歌剧女王的名义，参与此事。”
李雅薇淡淡道：“但你需要向根请示！”
795节 至高权利
两女针锋相对，似乎天生就是敌人。
沈约听到李雅薇给叶宣儿的解释，多少明白了一些——这是个重视版权的世界，洲际极为机密的创新被人偷盗、而且看起来还在贩卖。
洲际官李雅薇就是来调查此事的，因此有权将一切有嫌疑的人带走协助调查。
李雅薇肯解释，自然算定叶宣儿听到后不会再阻拦。
不过沈约还是有些奇怪——李雅薇是这里的洲际官，他虽然不知道洲际官的权利，但感觉这官职一定不小。
藤原野望畏惧叶宣儿的提问，叶宣儿却很忌惮李雅薇，可见李雅薇的份量。
其实从方初意等人的态度，也可以看出李雅薇在这里绝对有强大的权力。
方初意本来是要为兄弟讨回公道，这才对美杜莎宣战，但李雅薇要带走美杜莎，方初意一声不吭。
不是不够仗义，是知道发声也无作用！
没有丝毫作用！
那问题来了，这样的一个手握重权的人物，怎么会孤身来到这里，保镖也不带一个呢？
太信任自己的能力，还是太不相信别人？
李雅薇的调查方向其实没错，无墨一直藏身蛇厦，极为隐忍，若非他沈约的到来，方初意他们可能会死在加特林机枪之下。
“真相”看起来和麒麟甲片没有任何关系。
无墨不是像传说中的大BOSS一样，一定要将绝学放在最后使用，而是他不能使用。
若没有斩尽杀绝的把握，无墨不会将麒麟甲片的消息传出去。
无墨和什么蛋有关。
暖玉问无墨和蛋有什么关系，那个蛋看起来不像是沈约世界的气运蛋，从沈约的直觉来推测，蛋更像是个幕后拆家。
蛇厦的现金流出现了问题，美杜莎的大量资金不知去向，说明美杜莎和蛋可能也有关系，而李雅薇前来，很可能就是追查那个蛋、也就是幕后拆家的事情！
沈约将一切事情组织清楚，那面的二女显然也结束了交谈。
听闻要向根请示才能加入后，叶宣儿并没有再说什么。
李雅薇走了过来盯着沈约道：“我现在需要带走你协助调查，你有什么异议？”
“我的异议有用吗？”沈约微笑道。
李雅薇冷漠道：“有用。”
沈约精神微振，就听李雅薇道：“你的异议会被记录在案，以后若是会复审的话，可以拿出来做呈堂证供。”
米兰达警告？
沈约想到自己当初为明界李雅薇申述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由笑了下。
李雅薇脸上的表情似也有些怪异，不过很快泯灭。
叶宣儿一旁看到，心中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虽然李雅薇公事公办的样子，按照洲际流程做事，但李雅薇对待沈约，不太像是洲际官对于相关人的态度。
看沈约摇摇头，李雅薇走向电梯的方向，见叶宣儿也走了过来，李雅薇问道：“你还有事？”
“我也想离开这里。”
叶宣儿轻淡道：“洲际应该没有法律规定，我不能和洲际官同乘一部电梯？”
李雅薇回之以轻淡，“洲际的确没有这个规定，但我需要提醒你，你如果和我在一起有了问题，我也没有保护你的责任。”
叶宣儿淡淡道：“你觉得有人会劫持美杜莎？”
沈约心中微颤，却不能不说叶宣儿是个聪明的女人。
美杜莎突然宣告自己和麒麟甲片有关，寻求洲际的保护离开这里，但美杜莎绝对不是个坐以待毙的女人。
美杜莎应该还有后招？
美杜莎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她并没有多话。
李雅薇盯着叶宣儿片刻，却也没有回答。
电梯到达，四人走进了电梯，并没有多余的人再敢上电梯。
有个俗话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这三个女人加起来，哪怕加特林机枪都是无法比拟。
只有沈约这个鸭中霸王才有能力承受的。
等到电梯门终于关闭，李斌喘了口粗气，终于说了句，“这么拽的女人，我倒是第一次见。”
王双全和阿朴都是连连点头，心道这样的女人，在乡下都是不存在的。
方初意喃喃道：“她不是拽，她好像天生就是这个样子。”
“不是天生。”神行太保摇头道。
松野芳华最急，她很想跟着沈约，哪怕一块坐牢，可也知道李雅薇绝对不会允许，而且坐牢也不会在一个牢房的。
“这个女人究竟是……”松野芳华想问，但一时间问题太多，反倒不知道如何发问。
ranwen.la
更何况，别人并没有回答的义务。
不想神行太保看了她一眼，居然回答道：“听说这女人的父亲叫做李巨人，是真正的人工智能之父，因为卓越的能力，在洲际拥有最高的权利！”
“洲际最高的权利？”
在场众人倒有三四个七嘴八舌的问出同一句话。
李斌他们本来觉得判官、审判官就是极为耀眼的存在，哪里想到过此生还能见识洲际至高权利的女儿？
神行太保微微点头，“是的，洲际最高权利。”
“那沈约会不会很危险？”松野芳华关切道。
神行太保苦笑道：“我不知道，但我听闻，和这个李雅薇在一起的男人，都会失踪！”
松野芳华心中微紧，“失踪是什么意思？”
神行太保脸上有些古怪，“我也不太清楚。但以前几年，和李雅薇传出绯闻的男人着实不少，也有不少人看到李雅薇和那些男人公然露面过……”
顿了片刻，神行太保凝重道：“但那些男人，就再也没有在公众的视线中出现过。”
方初意突然道：“还有一种流传说……这个女人自幼就很憎恶男人，喜欢以虐杀男人为乐的。”
松野芳华急了，就要奔向电梯，却被神行太保一把拉住。
似乎知道松野芳华所想，神行太保劝阻道：“你不用急，无墨杀不死的男人，李雅薇也不会轻易杀死的。”
电梯内，沈约站在三个女人之间，还能保持礼貌的微笑。
他看着电梯门。
电梯门是金属门，有些反光。
透过反光的金属门，他感觉三个女人都像要瓜分一个薄幸男人皮肉财产的样子，还能问一句，“歌剧女王，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叶宣儿笑笑，“没有问题。”
沈约稍显好奇道：“从34层坠落后，你们怎么会安然无恙呢？”
796节 我有钱
沈约的确有些好奇，他虽然早知道叶宣儿挑战美杜莎后，不会蠢到不防备美杜莎的反击，但对叶宣儿竟然保住了所有人的性命，他还是很好奇。
最少他无法做到这点，他最多可以自保。
美杜莎也很留意的样子。
爱笑的女人最好命，求学的女人最知性。
美杜莎沦落到今日的下场，和叶宣儿没死关系很大，她自然想知道原因。
叶宣儿笑道：“这是个秘密。”
沈约笑了笑，没有追问下去，他不是八婆，一般情况下，别人不说，他最多猜猜，不会再穷追不舍。
“但你既然问了，我可以告诉你。”叶宣儿微笑道。
美杜莎心中诧异，她知道歌剧女王虽然和很多男人合作过演戏，但那只是局限在戏内，在戏外的叶宣儿，可一直是个高冷的女人。
这女人对沈约好像很有兴趣？
而且叶宣儿有种向李雅薇挑战的样子？
这是女人神奇的第六感。
女人最懂女人，因此对女人的种种手段都是了如指掌，从这点来说，女性是比男人要优胜的。
在一起玩泥巴的男人，长大后，有的人还会奇怪彼此为什么会分道扬镳。
沈约笑了下，“那我……”
他不等再说什么，李雅薇突然道：“叶宣儿，你不用说了。”
叶宣儿目光微闪，“我要说什么，似乎不用你来允许？”
电梯的灯光蓦地一暗，然后电梯突然就坠了下去！
沈约心中一惊。
他和这三个女人在一起，知道危险会有的，叶宣儿虽然看李雅薇不顺眼，但对美杜莎更不感冒，因此悄然提醒李雅薇——有人可能会劫持美杜莎！
但来劫持的人行动如此之快？
电梯蓦地下坠，有人搞坏了电梯？
他们如今是在2区的电梯内，这里电梯的质量自然不差，除非有人弄毁，不然怎么会轻易的失控？
美杜莎尖叫起来。
不可抑止的尖叫！
无论如何，她终究还是个女人，蓦地遇到这种杀机，还是难以自控。
沈约居然没叫。
他也很凛然，但电光石火间，他还能看到李雅薇更冷，叶宣儿的讶然——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两女的意料之中！
为什么？
她们究竟想到了什么？
沈约有了那么一丝困惑的时候，按照速度计算，电梯已经坠入到了底层！
空间蓦地荡漾！
那一刻的空间再非一片虚无，而像湖水投石，有水波激荡。
月亮门出现的时候，不就是这样情况？
沈约脑海中的想法一闪，就感觉荡漾的波纹倏然布满了整个电梯。
轰！
电梯坠毁！
沈约脑海中已经闪过电梯颓然直落在地上，结构已经惨不忍睹的模样。
可奇怪的是，电梯坠落的轰隆声按理说应该惊天动地，身在其中之人的感受绝对如同末日降临般。
有些人其实不等电梯坠毁就晕了过去。
但电梯内的四个人没有一个晕倒，轰隆声响似乎也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沈约本来预期的重力激荡没有出现。
空间波纹更加的细密，但电梯内的四人，全部安然无恙！
过了一会儿，扭曲的空间已经恢复了原样。
美杜莎惊叫过后，诧异已是无法遮掩，她根本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明白了吗？”李雅薇问道。
她没有指明问谁，但沈约透过金属电梯门已经看到李雅薇在看着他，终于道：“空间的扭曲，减弱了加速度产生的冲击？”
沈约感觉自己和没说差不多。
不想李雅薇竟然道：“不错，就是这样。”
她一抬手，前方本来已经扭曲的电梯门硬生生的向左右分开，空中传递着让人牙酸的金属摩擦之声。
无错小说网
沈约嘴角抽搐下。
等到电梯门可容一人进出时，李雅薇走了出去，无视身后已经变形的电梯，寻路找到了换乘电梯，带三人到了另外的一部电梯前，没事人一样。
等到进入电梯后，沈约才终于又道：“叶宣儿，你能和李斌他们安然无恙，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他明白了——这是一个极为尖端的科技，似乎是从月亮门技术中演化而出。
这个世界自然也有月亮门。
石田秀子他们早就利用月亮门到过沈约的那个世界，既然这样，这个世界对于月亮门的研究也是更加的高深。
高深到可以随时更改世人习以为常的空间规则？
叶宣儿本来想要给他解释这件事，但李雅薇阻止了叶宣儿，李雅薇用极为生动的事例给沈约上了一课！
方才不是恐怖袭击，也不是有人要劫持美杜莎，而是李雅薇直接让电梯坠毁，然后在电梯坠毁前，用空间扭曲让四个人不用毙命当场。
这个女人怎么会有这般神奇的能力？
沈约有点嗔目结舌。
叶宣儿救下李斌等人，应该也是用的这个方法。
这种技术应该很是高明隐秘，只有叶宣儿、李雅薇这种人才会拥有，因此哪怕美杜莎也不知道这种技术。
美杜莎要是知道这种技术，方才也不会骇异惊叫，更不会用电梯坠毁的事件来干掉叶宣儿。
但李雅薇的这种解释……实在有点儿匪夷所思。
她为了解释，居然毁了一部电梯？
李雅薇为什么这么做？
叶宣儿再度进入电梯后，神色是凝重的，在她看来，李雅薇的意思很明显——她可以为沈约解释一些问题，叶宣儿可以解释的，她也可以，叶宣儿能做到的，她亦能够做到。
这是一种什么心理？
李雅薇根本不应该做这种幼稚的事。
半晌，叶宣儿终于道：“根据洲际规则，损坏公物是要赔偿的，刻意损坏，更是要加倍的赔偿的。”
她是暗指方才电梯坠毁，是因为李雅薇的缘故。
李雅薇居然没有否认，冷漠道：“你放心，我有钱，我赔得起！”
叶宣儿也有些讶然，半晌才哂笑道：“的确，你赔得起。你父亲李巨人贵为洲际至高掌权者，这点小钱，实在不用放在心上。”
沈约心中微颤，知道在他那个世界还在奋斗的李巨人，在这个世界，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钱足够了，李巨人却有更高的追求。
钱权素来都是不分家的。
李雅薇连冷笑似乎都不屑展现，只是看向美杜莎道：“你看起来应该是不知道这种技术？”
797节 警报
美杜莎惊魂稍定，听到李雅薇问话，终于回过神来，脸色苍白的摇摇头。
李雅薇又道：“我想也是这样，不然你不会用这种愚蠢的方式要除去歌剧女王，这么看来，你知道的也没有我想的要多。”
叶宣儿微有心动，她意识到李雅薇并非简单的意气用事。可听李雅薇这么说，她又感觉有点别扭。
李雅薇难道认为美杜莎应该用点儿高明的手段除去她叶宣儿？
虽不确定，但叶宣儿总感觉到李雅薇若有若无的敌意。
她和李雅薇有过交集，但她们素来不过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你每天和许多人打交道，实际上，那些人或许也不过是你人生的过客——偶然相遇，不想、也没必要留下什么痕迹。
敌意难道真的是来自沈约？
叶宣儿思考的时候，李雅薇却和没事人一样，她才毁了一部电梯，却像已经忘记，盯着美杜莎的细微表情，李雅薇冷然道：“你适才放肆惊叫，是不是因为你知道，有人会杀你？”
沈约忽然发现，李雅薇虽然冷漠，但她的观察力也绝对不差。
美杜莎仍旧没有回答
李雅薇却继续问道：“你是不是也已经知道，你若向洲际泄漏蛋的事情，就会遭遇到蛋的追杀？”
美杜莎彻底没了表情，但她脖颈的动脉剧烈的跳动了下。
那是极度恐惧造成的不可抑止的生理反应。
李雅薇没有问下去，走出了电梯。
沈约轻吁一口气——不再追问，因为他也知道了答案。只有那些对自己极度没有自信的女人，才会反复希望从男人口中得到一个根本什么都无法保证的保证。
美杜莎是认识蛋的。
在大厦最后转换电梯的时候，叶宣儿突然道：“沈约，有些事情我需要和你说说。”
她瞟了李雅薇一眼，见李雅薇虽有反感，却没有反对的意思，立即道：“你现在不是洲际疑犯，只是协助调查……”
李雅薇仍旧没有吭声。
叶宣儿继续道：“你有权不予回答，只要你问心无愧，他们无权对你施加刑法，无权在你不同意的情况下，对你做任何你不同意的事情，包括且不只包括植入芯片。”
沈约很想问一句——他们若是严刑逼供呢？
在他那个世界，民主都是用来捞选票的。像老米那种宣扬人权的国家，疑犯受虐的新闻都是屡见不鲜，这个暗界会有例外吗？
但沈约没有问，他知道叶宣儿应该也无法保证什么。
叶宣儿竟似听到了沈约的心声，微笑道：“我想以你眼下的热度，很多人还想看你今后的表现。”
我这就入演员的行当了？
沈约突然发现叶宣儿今天倒是一举多得——除去美杜莎，伸张正义，顺便帮他沈约提高了下热度。
叶宣儿转望李雅薇，继续道：“我想民众也当希望看看沈先生回转后，精彩的表现。”
燃文
她明说民众，其实用的是和沈约、蔡夫人在暹罗处理金鑫案件相同的方式。
民意难违！
在歌剧女王的催动下，事情未见得能得到完美的解决，但一定要得到公正的解决。
这里的民意显然更被版图重视。
李雅薇无动于衷，已经走出了电梯，回头看向叶宣儿道：“我的车就在外边，要不要我免费带你一程？”
她的邀请，自然就是拒绝。
叶宣儿笑笑，“不用了，但还是要谢谢你的好意。”
沈约不由感慨女人对答的精彩——迂回百转，心意难揣。你永远难从字面上理解某些女人真正想要表达什么。
李雅薇带着沈约、美杜莎穿过了蛇厦的大堂。
大堂又恢复了流通，人来人往，像没事发生过。
但所有人看着穿堂而过的沈约三人，都是忍不住的避开让路。
不敢伸手指点，但眼神中全是交流的味道。
终于到了蛇厦之外，沈约忍不住回头望了眼。在夕阳的余晖下，蛇厦看起来还是带着诡异和神秘。
但谁又知道，不久前，蛇厦内发生的事情只有更加的离奇诡异。
李雅薇仍旧向前走着。
沈约微有诧异，但随即明白一点——当初叶宣儿也是带他们走到了这里。这里应该就和真正的步行街一样，无论什么人物，都无权乘车进入。
洲际官、歌剧女王都在遵守着这个规则！
这是个好的习惯。
规矩并不应该是为民众而定，特权人物的遵守，才能让规矩成为真正的行为规范。
自身贪腐却强调手下的清正廉洁，满脑子男盗女娼的人强调贞洁牌坊的重要性，无疑都是莫大的讽刺，只会让世风日下。
叶宣儿果然没有再跟随李雅薇，她只是凝望着沈约远去的背影，突然伸手一划，有道屏幕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
屏幕上只有个笑脸。
叶宣儿收敛笑容道：“向根申请，歌剧女王，请求和根通话的权利。”
笑脸回应道：“正在申请中……”
过了一会，笑脸又道：“正在申请中……”
叶宣儿的表情露出诧异——根和客服电话不同，事实上，能和根直接对话的人绝不会多的，以往她申请和根通话，都是用不了片刻就能接通。
“根有了回复。”
笑脸似乎都有了诧异道：“请歌剧女王间隔八小时后再申请。”
叶宣儿怔住。
这是她从未遇到过的情况，根为什么会这么回复她？
八小时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或者换一种思维，根已经知道她叶宣儿要做什么，但根却没有决定，是以要等八小时过后再过决定。
因此、根认为，这八小时内，一定会有逆转根决定的事情发生吗？
叶宣儿这般想的时候，回头望去。
松野芳华、李斌等人已经从逃生道的方向走了下来，这些人显然是有他们的头脑，认为没有和歌剧女王一起，还是走下来安全一些。
少了几分羞涩，松野芳华径直走到叶宣儿面前，表情焦急道：“歌剧女王，李雅薇是个对男人而言、很危险的女人。”
叶宣儿淡淡道：“我知道。”
“那沈先生知不知道？”松野芳华不由问道。
叶宣儿喃喃道：“他最好知道这点。不然……”
“不然怎样……沈先生会失踪？”松野芳华急切道。
叶宣儿不等回答，霍然向天空的方向望去。
天空已经变成了血红之色！
798节 威胁必须铲除！
沈约看起来并不知道自己很危险，跟着李雅薇行走在暗黑街的时候，他倒想到当初和李雅薇在沙滩而坐的情形。
大海，有时候看起来很是平静、却是极为难测。
那时候的李雅薇就和那平静的大海一样，谁都不知道她心中藏着什么。
信任，本来就是很艰难的事情，因为曾经很容易的信任，不知不觉就已在世俗中变了味道。
是人的问题，还是世俗本是如此？
李雅薇直视前方行走，她冷的和冰山一样，走路也是极为规整，似乎受过极为严格的军事训练。
以沈约的角度来看，哪怕当过很多年兵的人、甚至李斯特上校，都不会有李雅薇的这种走路姿势。
暗界的李雅薇，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才导致她如此冷酷的风格？
沈约想到他那个世界李雅薇的经历，暗自皱眉。
美杜莎就在李雅薇的身后，李雅薇却是看也不看，丝毫不担心美杜莎逃走的模样。
前方已经可以看得到车辆在行驶，他们已经走到步行街的边缘地带。
沈约内心突然有些异样，霍然抬头向天空望去——上一刻还是略带丝丝晚霞余韵的天空，不知为何，突然变成了红色。
红色先是在远方微闪，随即迅疾的向他们的方向传来。
什么情况？
沈约苦于对这个世界规则的不知，心中警觉，但见李雅薇仍旧向前走去，也没有自讨没趣的发问。
他深知一点，看似对所有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李雅薇，实际上早将周围的细微变化看在眼中。
在沈约没有发现的情况下，李雅薇就将他扫描了一遍，如今的李雅薇，比外表看起来更要犀利。
一切情况都在李雅薇的预料之中？包括空中像是警报的红色？
沈约用眼睛余光看了美杜莎一眼，发现她很留意空中的样子，但留意只是一瞬，她随后低下头来。
美杜莎的刻意不看，反倒让沈约感觉到天空变色和美杜莎有些关系。
就在这时，路边突然有人向沈约的方向走了过来。
沈约虽然看似悠闲，实则也将周遭的变化尽收眼底，他看到有个穿夹克衫的男人，正在向另外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在问话。
穿夹克衫的男人手上拿着张纸，不停的向那瘦弱的男人在询问着什么，好像是在问什么地点，瘦弱的男人一直在摇头，应该是不知道路况的模样。
那夹克男见沈约他们不急不缓的走来，似乎看到了系统NPC，立即放弃了瘦弱男，向沈约走来，同时道：“请问……”
燃文
他满脸急切的样子，似乎拉肚子要找厕所的急迫，但话才说两个字后，脸上的表情已经像拉在裤子里的模样。
不安、紧张甚至还带着张皇。
因为李雅薇突然举手，她手上本来什么都没有，但在举起手的时候，就有光芒在手上闪烁，转眼间已经汇聚变成了一把手枪！
光粒子之枪！
沈约本想提醒李雅薇一句，可见到有手枪出现在李雅薇手上，蓦地收声。
他见过断剑云天的光粒子之剑，知道这世上的制造材质很是特殊，更知道手枪比剑器贵重。
形成一把手枪应该比形成一把剑要复杂很多。
不用提醒，李雅薇早有警觉。
问路的夹克男几乎要拉在路上，见李雅薇倏然举枪，枪口正对准他的额头，急声道：“我不问了。请你……”
他话未说完，左手已经从腰后闪出，同时侧身。
李雅薇同时扣动了扳机！
乒！
砰！
一声清脆的响声前，有光华一道已经击中了那夹克男的额头，夹克男翻身栽倒，临近死亡前还开了一枪。
他左手有把传统枪支，子弹射向了半空。
因为早在他扣动扳机时，生命已经远去，是以准度偏的离谱。
沈约、美杜莎竟然都没出声，只是前者凛然，后者畏惧。
眼下谁都看的出来，那枪手恐怕就是为了他们三个而来。
枪手很是狡猾，故意装作问路的样子麻痹旁人，真正优秀的枪手，有时候也需要是个好的演员，但另外一人呢？
李雅薇击毙夹克男后，枪口随即指向那个瘦弱男。
瘦弱男已经跪了下来，他双腿间的地上，已经有水迹一片，眼看李雅薇枪口指向自己，那人摆手道：“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是找我问路，我也就是回答他的问题。”
沈约鼻翼动动，眉头微微皱起。
李雅薇冷漠道：“好。”
瘦弱男以为李雅薇相信了自己的话，脸上大喜，忙道：“谢谢。谢……”
乒！
他最后的那个谢字不等出口，额头也中了一枪，后仰倒在了地上，再没有了气息。
李雅薇继续向前走去。
美杜莎的脸色已变的极为难看。
沈约内心有了惊奇之意，事实上，他也看出被李雅薇击毙的两人都是枪手，但均不是合格的演员。
第一个枪手问路的时候，右手拿着地图，左手却很紧张的微近后腰。
一个问路的人，不应该有这种细微的拔枪动作。
而第二个枪手看似被吓尿，实际上地上只是水迹。
瘦弱男演技更高一筹，头脑也更灵活，应该是准备了被识破后的应对，可他忘记了一点，尿和水的味道是不同的。
沈约轻易的识别两人来路不正，若是他身处李雅薇的环境，肯定会警惕。
但李雅薇呢？她如何判断出对手的来意不善？
这女人表现的比看起来更加的冷酷无情，但她真的是滥杀无辜，还是亦有自身的判断？
但眼下的情况可以证明一点，只要对李雅薇安全产生威胁的人，李雅薇可以直接铲除，不问缘由！
天空更红，已经变的血色一样，可李雅薇仍旧稳定的向前方走去。
行进中，李雅薇突然道：“美杜莎，都传说你有天生预警的能力，可以在别人接近你的时候，知道谁会对你不利。”
美杜莎眼中露出了怨恨，“只是传说！”
李雅微冷漠道：“我看也是这样，不然你怎么看不出方初意早要谋反呢？”
她似乎有点挑衅的味道。
美杜莎咬牙道：“有些男人，是不能只看表面的。表面长的不错的男人，内里说不定有着鬣狗般肮脏的心肠！”
799节 配合默契
沈约其实并不认可李雅薇眼下的言论。
美杜莎或许对方初意已有警觉，无墨的早有安排就证明了这点——无墨的行动，应该是和美杜莎有过沟通。
但女人终究是女人，有时候还是希望男人回心转意的。
从美杜莎当初的陈述中，他感觉美杜莎对方初意还是有些感觉的。
女人多是感性的动物，跟着感觉走的女人大有人在，不然也不会有首歌专门叫做跟着感觉走。
猜中女人心思并不容易。
李雅薇突然提及预警能力是什么意思？
美杜莎的回话又是什么意思？
在场长的不错的男人只有沈约一个，美杜莎是在向李雅薇暗示他为人的不堪吗？
但李雅薇这么冷漠的人，本不会有什么反应。
没想到李雅薇不但有反应，而且反应还很激烈。
在美杜莎话音落地的一刹那，李雅薇倏然转身，手臂平指，枪口已经指向了她的脑门！
美杜莎一怔，眼角不由自主的跳动，发出尖声道：“你不能杀我，因为按照规则……”
按照版图的规矩，李雅薇如今不能杀死美杜莎。
李雅薇扣动了扳机。
乒！
亮光一闪，擦美杜莎的鬓角而过，射中了在他们身后冒出来举枪的一个人！
那人没想到李雅薇如同背后长了眼睛般，才一冒头就被李雅薇放倒。
沈约亦是早有预警，在李雅薇连杀三人后，内心悸动——他心悸并非李雅薇的枪法如神、杀人不眨眼，而是因为李雅薇枪杀第三人的时候，危险陡升。
危险来自四面八方！
在李雅薇就要接近前方行车通道的时候，有难以尽数的人突然就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均是手持机械枪支，向李雅薇三人快速冲来。
枪声大作！
沈约就看到无数流弹如同绚丽的烟花为他们而怒放，似乎在庆祝他们死期的到来。
为什么蓦地有这么多敌人冲来？
目标是谁？
沈约绝不认为这些人是为他而来的，他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流量。
有流量的只有美杜莎和李雅薇。
李雅薇突然就地滚出，已经到了街边一处石雕之后。
石雕是头狮子，就如大户人家充场面、镇场子的那种装饰，但在这里，无疑是最有效的躲避点。
沈约、美杜莎同时赶到。
他们一正一邪，但都身经百战，也知道这是唯一的躲避点。
敌人选择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突袭，本有着极佳的判断。
沈约内心微沉，暗自叫苦，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这场袭击绝不简单，偏偏他手中却没有枪。
他没有随身带枪的习惯，在美杜莎结局已定的时候，他已丢弃了手枪。
但如今这种局面，他们三人中看起来只有李雅薇有枪，即便不算他们身后雕像那面的人手，只是他们的对面，已经冲来十数人。
十数只枪同时向他们喷火，子弹如下了流星雨般的壮观，枪火就要到了他们的身前。
沈约就要向旁滚去时，突然停止了举动，因为就在那刹那光景，李雅薇突然在身前一划，她手上有光芒闪动，而随着她的一划，有面盾牌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
小书亭
盾牌近乎透明，上面有流光闪过。
光粒子之盾？
沈约脑海中概念一闪，倏然到了李雅薇的身边——李雅薇既然选择了躲在这里，肯定有保全之术。
李雅薇的冷酷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有真正的自信和实力在支撑。
美杜莎一点不傻，也是挤了过来。
呼吸可闻，发丝留香。
子弹射在盾牌上，竟然没有射穿盾牌，盾牌上只是起了些许的涟漪，然后回归原样。
盾牌并不宽阔，沈约为了活命，只能靠李雅薇近些，嗅得到李雅薇发丝淡淡的香气，本以为李雅薇会一枪射来，不想李雅薇看也不看，突然向沈约抛出了一把手枪喝道：“我掩护，你去解决他们！”
What？
沈约脑子中闪过个问号，下意识的接过手枪，心想我怎么解决他们，冲出去给他们当靶子吗？
他不等回应，李雅薇再次挥手，有一个圆球已经飞向了三人的头顶，然后爆了开来。
沈约从未遇到过这种战斗。
李雅薇看起来像个蹩脚的投弹手——一个好的投弹手，怎么会将炸弹投到自己的头顶上空。
但在圆球爆开后，沈约转眼间明白了李雅薇的用意。
圆球爆开，随即就有极浓的白色雾气在他们周围扩散，不但包裹了他们，还开始向他们的外围急速的蔓延。
白雾中，李雅薇三人已经无法被看见。
众枪手微怔。
他们蓦地失去了目标，虽然还在不停的向白雾石雕的方向射击，但老天才知道李雅薇三人是否还在那个地方。
枪火稍有停歇，因为那些枪手已经轰空自己枪支的弹匣，正在考虑换弹匣。
沈约已从迷雾中冲了出来。
镜观！
在李雅薇用烟雾弹遮挡住他们行踪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那个石雕，他知道在所有枪手下意识的反应中，仍旧会轰向那个石雕。
他已经扑到了迷雾边缘。
若用肉眼，他亦无法看到，但他镜观一起，已经可以感应周围的活体动静，抓住对方要换弹药的那一刻，沈约开枪。
乒乒乒！
沈约手中的绝不是传统枪支，其中的光束存储似乎是连绵不绝、永无止境的样子。
光束纵横时，沈约前方的敌人纷纷倒下，他的后方亦有枪声传来。
根本不用回头，沈约亦能感觉到李雅薇也冲出了迷雾。
李雅薇不止是掩护，她在解决雕像那面的敌人，她一手持盾，一手握枪，冲出迷雾之前，枪声已起。
出击的时候，她只对美杜莎说了一句话——你敢跑，我就可以杀了你！
乒乒乒！
李雅薇听得到身后的枪响，她已经看到沈约枪枪神准，枪枪有人倒下，沈约的神准让她可以再无后顾之忧，放肆的攻击前方的敌人。
枪声大作，如同交响乐般激昂。
长街之上，中弹人翩翩起舞中奔向了看似辉煌的死亡。
等到乐章终于到了尾声的时候，李雅薇的前方已经空无一人，她缓缓转过身去，看着那渐渐消散的白雾。
白雾消散，她身前不远，那个男人清晰的立在她的眼前。
不是梦。
是真实的站在她的眼前。
那个真实的男人静静的看着她，就如梦中那样！
800节 虎口拔牙
太多人在枪战的这种环境中是紧张的、激动的，如同打了鸡血般、或者好像注射了狗血的模样，但李雅薇看起来却冷漠如霜。
这种情形对她来说，已是家常便饭。
她这一生，不是在作战之中，就是在作战的路上。
她李雅薇杀的人不见得比歌剧女王提的问题要多，但杀人对她来说，绝不陌生。看到有人在她枪口下倒地，她的内心反倒异常的宁静。
别人倒下，总好过她倒下。
她不能停止自己的冷血。
谁的心都不是天生就是冷硬的。
但自从八岁那年，她亲手杀了第一个不算人的人，看着最爱她的母亲的冰冷尸体，她那颗本是天真无暇的心就变的和石头一样冷硬。
可为什么在看到沈约的那一刻起，她内心的感受却有些不一样？
因为梦吗？
她拒绝承认！
见沈约解决了她身后所有的枪手，她凝目了片刻，但只是片刻，她就喝道：“躲！”
喝声起，沈约同时向她的方向奔了过来。
美杜莎霍然而起，却是奔向相反的方向。
空中红赤——红的如血，赤的如同血燃。
李雅薇看起来要举枪射向美杜莎的时候，沈约已经飞扑过来，一把搂住她，滚向街边的方向。
光芒两束从天空而落，先后落在沈约、李雅薇的立足点。
轰轰！
两声巨响后，长街上烟尘弥漫。
李雅薇的耳边早有不停的示警之声——洲际官，有未确定身份的飞行物闯入，是否攻击，是否攻击……
声音一阵比一阵急促。
在天空变红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知道不明飞行物闯入进来，按照她以往的风格，早就喝令将其击落，可这一次，她却没有。
和沈约行走在暗黑街的步行区域的时候，她只感觉到少有的宁静——只有和亲人在一起时，她内心才有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自从八岁后，就不曾拥有，之后的多年，她只有梦中才能拥有短暂的宁静感觉。
因为稀有，她才珍惜，因为珍惜，她才在光束要落的时候，没有闪避，因为她已经看到沈约扑了过来。
沈约击毙敌手，回望李雅薇的时候，有了那么一刻发呆。
透过渐渐散去的迷雾，那冷酷无情的洲际官似乎有了李雅薇的影子——他那个世界的李雅薇。
脑海中蓦地闪过幅画面，有从空而落的两束光线，分别向他和李雅薇射落。
敌人不但在长街安排了枪手，空中也有支援，他们是为了美杜莎，还是要杀了李雅薇，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李雅薇未动，只是喊着让他躲，但他看李雅薇没有躲避的样子，搞不懂这女人是否有更高的科技在支撑，但还是下意识的出手将李雅薇带离危险之地。
轰、轰！
声响过后，烟尘弥漫，他撇得见李雅薇神色的一丝异样，可那丝异样随即被惊诧所代替。
沈约霍然回头。
洲际官李雅薇绝不是大惊小怪的人，她如此惊诧，想必有更大的危险在迫近。
沈约这般想着的时候，眼中亦闪过了惊奇。
一物从天而降！
轰隆！
长街为之震颤，可见那物的重量，那绝非是个人，一百个人堆积起来，也不到那物规模的半数。
但那物却一样有着人类的四肢头脑。
机器人！
智能机器人？
能作战的智能机器人？
沈约的判断一层层的加深加快时，那物已经霍然站起，向他和李雅薇冲了过来。
手臂一抬，上方圆管中有激光闪耀，如同射出一发炮弹一样。
沈约再滚，带着似乎已惊呆的李雅薇。
轰！
大地开裂，那束光柱击在长街上，造成的效果丝毫不亚于炮弹轰中地面。
这是什么东西？
威震天、擎天柱，还是钢甲铁拳的改良版？
沈约脑海中霍然闪过钢甲铁拳的概念，在属于自己的世界，他见过钢甲铁拳，但那时候的钢甲铁拳应该还是处于雏形中，但这个世界的钢甲铁拳，却已经和人类没什么两样。
2kxiaoshuo.com
灵活勇猛，甚至更在人类之上！
这是怎么回事？
钢甲铁拳不是李巨人的公司所产？那怎么会对李巨人的女儿进行攻击？
沈约想不明白，但他唯一明白的是，被那个机器人胳膊上安装的武器射中，他绝对会变成渣男。
或许连渣都不剩。
怎么办？
他在一瞬间已经回了数枪，枪枪命中，但枪枪没有作用！
光束枪的子弹射在人身上，可以一击致命，但射在那个机器人的身上，如同给机器人挠痒一样。
机器人的速度没有丝毫减慢，已经离二人不到十米之遥。
——洲际官，美杜莎已经逃远。
——洲际官，是策杀军团的力量。
——洲际官，策杀军团已经出动了杀戮机甲。
——洲际官，你的生命处于极度的危险，是否铲除威胁？是否铲除威胁？
李雅薇耳边不停的有声音在响起，汇报着眼前局面的时候，也带着一丝焦灼之意。
生命处于极度的危险……
生命危险！
那几个字回荡在李雅薇的耳边时，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再怀念的感觉，也不能让她倒下。
瞬间冷酷起来，她已经冷冷命令道——消灭！
传出命令的时候，她亦感觉沈约刹那间远离了她。
无征兆的，天空蓦地有道光芒倏然而落，射向那正奔行中的机器人！
光芒竟是黑色的——黑色的有如闪电般。
沈约眼皮微跳，心中颤抖，这种场面他竟然不是第一次遇到。
在大雪山、卡莉死而复生案中，克劳福作恶多端时，就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闪电击中。
郎朗晴天。
闪电降落。
克劳福的死和这种情况很有些相像。
李雅薇突然说出“消灭”两字，命令的当然不是他，而是一直和手下保持着通话。
洲际官绝非孤身一人来到这里，而是始终有支援的人员。
可李雅薇却放走了美杜莎，放长线钓鱼还是另有用意？
许多念头如电闪般在沈约脑海中划过，为他下一步的选择提供着资料。
但让他离开李雅薇的原因却不是李雅薇说出“消灭”的冷酷无情，而是他感觉到有危险蓦地出现！
那嚣张的机器人、从天而降的黑色闪电……都不是危险的源头。
危险来自地下。
大地似乎在颤抖。
沈约的目光虽然穿不透地面，却能感知地下。
地下竟然有人，正望着地上的方向。
那人长了张烧饼一样的脸，上面似乎还有几个麻子……
801节 神之左手
硝烟弥漫，尘土飞扬。
长街上的激战比纷飞的尘土还要混乱。
从枪手假装问路，到众多枪手围攻；从钢甲铁拳来袭，到李雅薇终于决定反击并没有过了太久的时间。
置身其中的沈约很有些混乱。
如果金鑫在场的话，肯定会问上一句——如今是怎么个情况？
哪怕沈约有极为犀利的大脑，但要将所有的事情分析清楚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但他还是选择出手救了李雅薇。
救下李雅薇的刹那，他脑海中闪过暖玉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带走李雅薇！不然……我们都会后悔的！
那是在海上之战，暖玉说过的话。
那时候暖玉看起来想要捉住李巨人，但计划失败，遂让沈约救下李雅薇逃离。
当初沈约并不明白暖玉的意思，可如今已有些概念——在他那个世界，和暖玉计划有关的人，只怕都有大概率在暗界出现。
在他的那个世界，暖玉救下了藤原野望，在暗界，藤原野望原来是暖玉的仇家；
在他的那个世界，暖玉对三流演员叶宣儿做了个记忆移植实验，结果在暗界，叶宣儿竟是举世闻名的歌剧女王；
在他的那个世界，李雅薇不过是个任性的叛逆少女，但在这个高科技世界，李雅薇居然是什么洲际官，看起来杀戮无常。
一切都有相关！
暖玉要做什么？她好像要改变什么……
念头转动间，沈约倏然向那个杀戮机器冲去！
危险！
李雅薇脑海中闪过这两个字，想要提醒一句，却是硬生生的止住，这不符合她的习惯。
但她还是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
“危险！”
有声音在她耳边提示道，极为紧迫。
是她的手下在示警。
事实上，在从拘捕美杜莎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处于绝对的危险中——经过洲际的调查，蛇后美杜莎和策杀军团有极大的关联。
洲际一直在追查策杀军团的事情。
策杀军团不属于洲际、不属于部落或者联盟，它似乎如同幽灵一样的存在。
这好像绝无可能，但又真实的存在。
消灭策杀军团是她来到这里的最重要的目的，拘捕美杜莎，也只是她的一步计划。
有人会劫持美杜莎，这不出她的意料，对方火力如此之猛，也在她的考虑之内。
她唯一没有考虑的是沈约的出现。
沈约是变数。
变数会影响她的全盘计划。
因为沈约，她的应对已经偏离了本来的行事准则，难道她要继续偏离下去？
念头只是一闪，长期养成的习惯让她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倏然后退。
极度危险。
她已下达了消灭的指令，洲际动用的就是死光，那是灭绝性的武器，置身其中，有着极度的危险。
黑色闪电将将要射到杀戮机甲身上的时候，杀戮机甲倏然矮了半截。
那是一种奇怪的现象。
杀戮机甲似乎感受到了危机，正要举臂反击抵抗死光的时候，突然短了很多。
它没有弯腰、下蹲的迹象，为何会给人这种奇怪的视差？
李雅薇视线向下，立即发现了问题所在。
地面忽然下陷。
毫无征兆的坍塌。
坍塌如同能够感染般，迅疾的在整个长街上蔓延开来。
地震了？
不像，因为坍塌的只是长街。
李雅薇闪念之间，再次爆退，她爆退的速度着实比豹子前进的速度还要快上许多，这种情况，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先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
可沈约呢？沈约怎么样了？
轰！
杀戮机器举臂，手臂上方圆筒武器中本已射出一道极为耀眼的光芒，亮光死光就要相撞，但因为地面神奇的下陷，两道光芒竟然错开。
黑色闪电已经轰在杀戮机器的脑袋上。
杀戮机器不但矮了半截，脑袋也被黑光射飞，直入地下。
黑光余势不歇，撞击地面时，同时爆炸开来，冲击波就要波及到卷入战场的沈约身上。
2kxiaoshuo.com
沈约要死了！
李雅薇心中微颤，已经有了这个预感，因为她真正的明白死光的杀伤力——死光所至，寸草不生！
哪怕是被死光波及的地方，也绝对不可能有人类活下来。
她下令用死光攻击的时候，做梦也没有想到过沈约会自投死路。
他这么聪明的人，为何会做出这个愚蠢的举动？
李雅薇凛然之际，却已无可奈何，但她眼中随即闪过极为诧异的光芒。
尘土飞扬的地下，一只大手突然从地下伸了出来，一把握住了沈约，然后在死光余波要波及到沈约之前，迅疾的缩回了地下。
那只大手绝对不是人手，因为哪怕是熊掌都不及那只手的百分之一。
那只手更像是神话传说中巨灵神的手掌。
硕大无比、却又灵活非常！
巨大，但比世上任何的手掌看起来都要灵敏细腻。
李雅薇眉头蹙起，但内心竟然有种释然的感觉。
“是叛军！”
李雅薇耳边有声音提醒道，“是叛军的神之左手！洲际官，叛军、策杀军团同时而至，事态不明，请求你的指示。”
“全力追查策杀军团的下落。”
李雅薇立即下了决定，缓缓的转身望了回去。
一帮人急奔而至，为首之人，赫然就是叶宣儿，其余的人，自然就是李斌、松野芳华和方初意等人。
众人四下张望，方初意不见了美杜莎，脸色微变，却没有询问，他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洲际官不会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叶宣儿却是冷然问道：“李雅薇，沈约呢？”
李雅薇冷漠道：“失踪了。”
“什么？”
众人几乎齐声反问道，李斌更是多嘴说了句，“这么快？”
松野芳华更是心急，她知道李斌的意思——都知道和李雅薇在一起的男人会失踪，但谁都没想到沈约会失踪的如此之快？
“沈先生为什么会失踪？”松野芳华忍不住质疑道。
李雅薇冷冷的看了松野芳华一眼，举步向前走去。
无人拦阻，也没有人敢拦，她不回答，眼下没有人能逼她回答。
叶宣儿紧蹙眉头，“李雅薇，我会向根追问此事。”
“这是你的自由。”李雅薇冷漠回道。
长街一片狼藉，遍地尸体，她却是看也不看，踏过地面的尸体后，有一辆黑色的轿车从空而落，李雅薇上了车子，车子冲天而起。
802节 异界人
李雅薇并不解释的离去，众人见状，都是抬头望去，发现不知何时，有庞大的飞船已经从远方飘来，车子正冲向飞船的方向。
“拽什么拽。”
李斌忍不住嘀咕一句，“你有本事，把那艘飞船炸了。”
叶宣儿轻叹一口气，“她炸了那飞船也不是什么难事？”
“啊？”
李斌等人有些目瞪口呆，“为什么？她就那么嚣张的？”
“她有本钱嚣张。”
叶宣儿淡淡道：“因为那飞船，本是她私人所有，也是她前往各州的指定座驾。”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在思考着有钱人的生活，实在是让他们这帮穷人无法想象。
飞船如同建筑物般，进入其中，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局促和拥挤。
李雅薇进入了飞船，走进其中的一间微尘不染的太空舱内，在一张干净的椅子上坐下，伸手一挥，前方已经有数码影像不停的显示。
她神色凝重，在其上点点指指，很快的调出一段视频。
视频上，正是她和沈约在长街并肩对敌的场面。
视频定格在她和沈约隔着散去的烟雾，互相凝望的那一刻。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端着个托盘。
李雅薇并没有回头去望，却知道来人是谁，目前能够不敲门就敢进入这间房间的只有一个人，其余的人，已经去见了阎王。
自从有个很拽的男演员，认为自己得到李雅薇的召唤，想上演浪漫的惊喜，带着这世上近乎绝种的月玫瑰、不经她的允许进入她的领域，被她一枪击毙后，再没有人不遵从她的规定。
特例只给了一个人。
“小蛮。”
李雅薇仍旧冷漠的表情，“你怎么看待这幅场景？”
她指的是她和沈约对望的那幅画面。
小蛮是个身材小巧、看起来很乖的女孩子。
听李雅薇询问，小蛮放下了手中的托盘，认真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我可以……”小蛮很小心的看着李雅薇，不等说完，见李雅薇点头，小蛮终于开始调整切换画面的角度。
画面是360度角度的图片，小蛮将画面转了几圈后，终于道：“这个男人好像认识你。”
这简直是废话！
李雅薇居然没有什么不耐，只是道：“什么程度？”
小蛮又认真的看了半晌，“感觉是很熟悉的程度。Olivia，我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啊。”
她一直称呼李雅薇为Olivia，这是命令！
不解李雅薇为什么会这么命令，但小蛮却忠实的执行着这个命令。
顿了下，小蛮补充道：“这么熟知你的男人，按照道理，我应该认识的。”
她没有说大话，这几年来，她和李雅薇呆在一起的时间，绝对比任何人都要长。
李雅薇若说对一个人有丁点儿信任的话，那自然就是小蛮，因为她对李雅薇是绝对忠诚的。
看着沈约那张很是英俊的脸，李雅薇没有回答，再次播放了视频，这次却停在地下伸出一只大手的画面上。
烟尘中，大手将沈约握在其中，画面并不清晰。
李雅薇命令道：“综合一切现场条件，进行推演处理。”
画面开始闪烁，片刻的功夫后，画面变得清晰起来，因为沈约的面孔变得清晰起来，李雅薇甚至可以看到沈约那一刻的表情。
沈约被大手握住，看起来并不惊慌。
小蛮并没有发问，她习惯充当一个回答者的角色。
李雅薇却没有对她提问，只是道：“好了，东西你放下，出去吧。”
小蛮“嗯”了声，补充道：“Olivia，你指定的almas鱼子酱已经找到了。”
李雅薇稍显意外，“是吗？”
她掀开托盘，看着托盘内的东西似有些发呆。
鱼子酱、白粥。
她的食物看起来并不奢华，但她却有了片刻追思的表情。
小蛮见状，有些奇怪道：“Olivia，你以前不吃鱼子酱的。”
，潜在意思就是——那为什么会指定这款鱼子酱。
Almas鱼子酱，也称作钻石鱼子酱，在这里，好像都成为了历史。
小蛮知道找寻这种鱼子酱的麻烦，在李雅薇的命令下，他们甚至重开了一条尘封的生产线。
李雅薇仍旧没有回答，只是挥挥手。
小蛮知趣的没有再说什么，悄然的退了出去。
李雅薇坐了下来，喝了口白粥，拿起一个用贝壳做的汤匙，抿了一点鱼子酱。
笔趣阁
她吃的不多，并不是因为珍惜，而似在追忆什么感觉，半晌，放下了汤匙，喃喃道：“真的有那么幸福吗？”
李雅薇的表情有丝疑惑。
神色转冷，李雅薇重新回到视频前，打了个响指，接通和手下的联络，径直道：“美杜莎到了哪里？”
“美杜莎已逃出了高地城，看信号轨迹，是往海域的方向逃命，有人在城边接应她，海边也应该有接应，是否收网？”手下回道。
“不急。”
李雅薇淡淡道：“跟踪器是在锁扣内置的微型纳米之上，如今微型纳米已经渗透进她体内的纳米机器人中，她只要不死，我们就会一直掌握她的位置。眼下只要记录她的路线，追查她联系的一切人。”
那面的手下立即道：“遵命。”
李雅薇没有收线，那面静候新的命令。
“我确定是神之左手出现了。”
李雅薇终于开口道：“能动用神之左手的人绝不多。”
那面沉着道：“不错。我们正在排除一些人、尝试来确定幕后主使。”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李雅薇问道。
那面沉默了会儿，“根据我们的数据分析，他们表面的目的当然是沈约……但这应该是误导方向。”
“为什么？”李雅薇反问道。
那面略有奇异的语气，“这很明显，沈约应该和叛军没有任何联系。”
“推断理由？”李雅薇简洁道。
那面谨慎道：“沈约好像是异界的人。”
他这么说的时候，李雅薇竟然没有任何异样，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判。
“根据根的指令，异界之人若无极度的危险，待遇等同版图边缘人，没有特殊的原因，不得干预他们的举动。”那面又道。
李雅薇冷冷道：“你觉得我不知道这些规则吗？”
那面立即道：“洲际官自然知道这些，我只是想说，异界人和叛军不应该有什么瓜葛。”
“你错了！”
李雅薇盯着视频中的沈约，一字一顿道：“沈约一定和叛军有联系！”
803节 救世主
李雅薇说的斩钉截铁，手下并没有质疑——首先，他没有质疑的权利，其次，李雅薇虽然冷，但并不笨。
笨人绝对坐不到洲际官的位置。
能坐到洲际官的位置，李雅薇虽然有家族的影响，但她靠的也是自己真正的能力。
李雅薇凝望着画面中沈约的表情，漠然道：“你对沈约如何判断？”
那手下似没想到李雅薇会问这种问题，沉默了会儿才道：“这是个有能力的人。但是……洲际官、属下掌握的数据还不足以支撑对他的分析。”
“他不但有能力，还有自己的目标。”
李雅薇悠悠的说道：“只要有了目标，他就一定能找到通往目标的那条道路。”
那手下没有回应，或许也是不知道如何回应。
“在蛇厦的时候，当他向美杜莎宣战的时候，我想是应该没有人看好他的。”李雅薇又道。
那手下轻吁一口气道：“是这样的，没有谁认为他能成功。因为哪怕歌剧女王都没有成功。他的运气实在……”
他没说下去。
李雅雅却摇头道：“不是运气，绝不是运气。”
那手下提醒道：“洲际官，如果没有方初意作为内应，沈约未见得能到了美杜莎的面前。”
“你错了。”
李雅薇再次摇头道：“他身上有麒麟甲片的气息。”
那手下又不说话了。
李雅薇慢慢的说道：“我没有和歌剧女王明说，我们也没有96层的任何记录，哪怕歌剧女王都没有。
但我可以肯定，他是和拥有麒麟甲片的人交过手，而且杀了他。蛇厦的无墨，就是策杀军团的人。”
那手下半晌才道：“属下正派人调查96层的事情。”
没有数据，他不会轻易给出判断，但他不清楚，一向严谨的洲际官，怎么会在没有数据之前，就认定这点？
“因此你还要追查无墨以往的数据。”李雅薇吩咐道。
“遵命。”那手下立即道。
李雅薇沉默了会儿，又道：“沈约得到方初意的援助，也不是偶然事件，方初意不会帮助一个没用的人。
而能在那种局面下，还能找到最有利自己资源、肯信任沈约的方初意，也绝对有理智的分析、惊天的判断。”
那手下终于回道：“因此洲际官认为，沈约是真正的有强大的综合能力？”
“不错。”
李雅薇看着那大手之中的沈约道：“我们虽然和歌剧女王并不同路，但不能否认，歌剧女王的目光很准确，能回答她十一个问题、且正确的男人，绝非等闲之辈。”
“那洲际官的意思是……”
那手下绝不认为洲际官是喜欢沈约的，洲际官到目前为止，都是从大局来分析。
“这样的一个人，突然将自己置身险境，只可能有一个目的。”
李雅薇一字字道：“别人看到了险境，他看到了自己的目标。”
她的话比较难以理解，但那个手下却明白过来，“洲际官，你是想说，他的目的，就是要抓他的人，也就是蓦地出现在高地城的叛军？”
李雅薇这次并没有回答，但看着画面上沈约的表情，“他置身险境，最少没有什么惊慌之意的。”
画面上的沈约镇静自若。
现实中的沈约看起来像是慌的一比。
他如今正在一张大网之中，被一股力量拖动着，急速的前进。
感知到那烧饼大脸正在向地面上凝望的时候，他终于选择冲了过去，因为他脑海中已经闪过一个画面——有大手突如起来，一把抓住了他，就如蟒蛇出动般，将他一口吞没，然后拉到了地下。
烧饼大脸是为他而来？
沈约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果如预期般被拽入了地下，然后那大手一抛，有大网如同捕鱼般撒来。
他可以躲避的。
预见可以让他躲避一些到来的危险，但既然是预见，就说明这件事的因果已经定下，躲避果，如何能查到因呢？
沈约没有选择躲避，任由大网将他捕捉，将他从地下急速拖着离开。
他看不到周边的情况，但感知到大手捉到他后就消失不见，而地下却有轮子和铁轨撞击的声音。
身子急速前行，他还能瞥见自己的确是沿着地下铁轨的方向行进。
是废弃的轨道。
地下的气味绝不好闻。
大网拖行一段时间后，铁轨上的车子似乎速度慢了一下，然后有几只手迅疾抓住了大网，将他抛到了车厢里面。
cxzww.com
车子当然不是什么酷跑、商务车之类，而是一辆经过改装可以行驶在铁轨上的破旧车辆。
像是火车头，应是充电运行的。
那几只手抓住他的时候，沈约只看到几只眼睛，剩下的全部，连同蒙面的纱巾融入了黑暗中。
他适当表现出慌张的意思，问道：“你们是谁？”
自然没有回应。
但沈约只想让对方对他适当看轻就好。
车子停到铁轨的尽头，黑暗中有一只手伸来，手上有个针头。
沈约嗅到有麻药的成分，没有躲避、也没法躲避，硬抗了一针。
意识稍有混沌，但他只是观下心中光明，就已经清醒如初。
他发现自己耐药性很强，无论大雪山的时候，还是石田秀子下的迷药，都不能奈何他什么。
装作昏迷的样子，沈约闭上了双眼，然后感觉自己换了交通工具——由大网转乘了麻袋，然后由人工背着在黑暗中继续前行。
没有丝毫光亮，但背他的人却是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行进间没有任何的犹豫。
前方有水声。
要坐船了？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就被抛到船板之上，然后听着木桨划水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若不是知道自己是在高科技的世界，他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农耕渔猎的时代。
突然有个声音传在水面上，“金少，我们为什么要抓他？”
声音稍显嘶哑，如同独狼在荒野中的低鸣。
金少就在船上？
沈约脑海中闪过那张带麻子的烧饼大脸的时候，就听一人淡淡的说道：“我如果说……他是什么……救世主，伍百，你信不信？”
水面上传来了开心的笑声，“他是救世主，谁说的？”
先前那言语轻淡的人喃喃道：“达达大师。”
笑声变成了尴尬，伍百有些惊诧道：“预言大师达达？”
804节 第一饭丝
伍百沉默下来，水面上只剩下了荡起双桨的声音。
沈约的内心其实和伍百一样的惊诧。
他突然想到，在本港的时候，金鑫有个姓伍的手下，帮助金鑫击退了仇家的追杀，而在大雪山密室的时候，达达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未来的达达大师，坚守着信仰，要领导那些坚信光明的人、走向光明的世界。
就因为这个信念，才让沈约那个世界的达达大师坚信要做正确的事情，然后惨死在汉森的手下。
特工没有信仰，也不信光明。
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但一切的一切，到了沈约的脑海中，却终于有了清晰的解释。
当初的那个达达大师应该看到了暗界的自己。
暗界的达达，也是个大师——不是招摇撞骗的大师，而是真正的预言大师，可以预知未来。从伍百的惊诧口气中就可得知，达达大师的江湖地位绝对不低的。
然后暗界的达达大师说他沈约是救世主。
沈约突然想笑，记得自己是昏迷的，终于还是忍住没有吭声。
金少和伍百也就对话了一次，然后就都和哲学家一样开始思考黑暗中的人生。
水声渐大，前方的空气变得渐渐清新起来。
沈约呆在麻袋里面，却能感受到周围环境的微妙变化，判断自己已经由污秽的地下管洞系统转移到了地面之上。
还有青草的气息。
他们已经到了高地城外？
沈约这般判断时候，就感觉被人背着上岸，然后丟到了地上，有人轻轻踢了他一脚，“他什么时候能醒？”
踢他的是金少，如果沈约是救世主，金少看起来就像债主的模样。
“给了他一剂麻药。正常的话，明天早上能醒。”回话的是伍百。
“他是救世主，应该能醒的快一些吧？”
金少的语气有些揶揄，“救世主是叫醒别人的，不应该被别人来叫醒的。”
沈约一觉睡到了天亮。
等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身躯在颠簸，似在一辆卡车上。
卡车停下，麻袋口解开，有人看着睁眼的沈约，叫道：“金少，他醒了。”
随即有人翻上了卡车，吩咐道：“那还不赶快请他出来。”
沈约被人从麻袋里面弄了出来，活动下手脚，对方一直没有绑住他。
阳光明媚，才从麻袋中出来的沈约有些不适应，微眯着眼睛向前看过去，就看到那张熟悉的烧饼脸。
是芝麻烧饼。
那几个麻子的位置，沈约其实也是很熟悉的，但他不熟悉的是对方的表情，对方看着他——就像看待一头待宰的肥猪一样。
在沈约的那个世界，金鑫从来没有将沈约看作是肥猪。
金少赫然就是金鑫！
暗界金鑫！
“沈约先生，你好。”
金鑫主动的伸出手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揶揄的表情。
见沈约不语，金鑫解释道：“你不用担心。我姓金、叫做金鑫，他们都叫我金少。”
沈约笑笑，“为什么叫金少呢，你应该叫做金多才对。”
金鑫先是有些费解，随即明白了沈约的意思，哈哈笑了起来，“伍百，这个沈先生还是很幽默的。”
沈约向一旁看过去。
伍百果然就是他见过的那个和判官抢尸的独眼龙。
听到金鑫大笑，伍百也笑了下，不过笑容看起来像捏上去的一样，伍百显然笑点很高，不知道这有什么幽默的。
金鑫笑容不减，看着沈约道：“沈先生想必还不知道眼下的情况。”
沈约的确有些发懵，“嗯”了一声。
“那我就给你说说真实的情况。”
金鑫应该是准备好了说辞，径直道：“是我们救了你。”
沈约笑笑，“原来如此。”
你的真实情况第一句话就是假话！
虽然明白，但沈约仍旧是茫然的表情——假话里也可以找到点儿有用的东西，最少他知道眼前的这个金鑫若论滑头程度，恐怕更胜过他认识的那个金鑫。
金鑫继续道：“我不是什么好人。”
看着沈约略显意外的表情，金鑫微笑道：“沈先生一定要记住一点，在这个世上，那些对你自称好人的人通常都是骗子。而那些说自己不是好人的人，反倒可能会有好人存在的。”
沈约感觉这辨证的道理其实挺符合实际的。
在他那个世界，很关心你的人，不都是那些骗子吗？
不然那些垂垂老者也不会让那些卖保健品的骗子得手。
对某些人来说，假的关心，骗子的搭讪，好像也好过漠不关心的。
金鑫见沈约看起来像个哲学家一样，也在琢磨着眼前这小子的真正底细。
“我们救了你！”
金鑫表情趋近严肃道：“你可能不知道，在那个李姓洲际官身边的男人，通常都活不过三天。”
xiaoshuting.info
一伸手，早有人将一沓小报的纸张放在金鑫的手上。
金鑫展开那些纸张，耐心道：“你看看这个，知名男星昨日暗露喜讯，今日下落不明。你再看看这个，洲际少校决心向洲际官求爱，第二日战死疆场。”
沈约接过了小报，看到上面的板式和他那个世界差不多，但都是以男性为噱头，很怀疑报纸的来源和用意。
“你再看看这个……部落大亨……”
金鑫还要介绍，沈约打断道：“我明白了，和李雅薇洲际官交往的男人，看起来都是不得好死。你怕我也是一样的下场，这才从李雅薇手上把我救了出来？”
一拍大腿，金鑫点头道：“沈先生就是个聪明人，我就是这个意思。”
沈约奇怪道：“可你不是什么好人，为什么要做好事呢？”
金鑫怔了下。
他准备了一堆的答案，却没有考虑沈约会问的这么简单。
简单直接，却直指人性。
沉默片刻，金鑫叹口气道：“我和你交个实底吧，我救你……其实……其实是因为、叶宣儿的原因。”
沈约见金鑫说话的时候，目光有些闪烁，感觉这又是个谎话，但他没有戳穿，只是皱眉道：“你说歌剧女王？你救我和歌剧女王有什么关系？”
金鑫浮出了笑容，“我其实是歌剧女王的饭丝。饭丝你懂不懂，我一天不为歌剧女王做些什么，都吃不下饭的那种。”
沈约看着金鑫壮硕的体格，感慨道：“那你一定是歌剧女王的第一饭丝！”
805节 应有的觉悟
沈约的意思当然是——金鑫一定为歌剧女王做了很多事情，操作一定很下饭，不然怎么会吃的这么壮？
独眼龙听不懂沈约的推断缘由，金鑫看起来却是很懂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是啊，我是歌剧女王的第一饭丝。你知道吗？”
沈约只能摇头。
有时候做戏的剧本是固定的。
金鑫感觉沈约不明白的样子，也就放下心来，“看来你对歌剧女王知道的真不多。”
沈约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立即点头。
金鑫更是有谱的样子，“你知道第一饭丝都应该做什么？”
成天研究明星内裤的品牌？
沈约感觉这个答案恐怕不靠谱，谦虚说道：“我真不知道，我也不太追星的。”
金鑫很热情的拍了拍沈约的肩头，老大哥一样教导道：“作为第一饭丝，一定要想歌剧女王所想，急歌剧女王所急的。”
沈约还是很糊涂的样子。
金鑫耐心的开导沈约道：“我们都不赞同洲际官带走你，但歌剧女王却不能阻拦。”
“你们也看到了歌剧女王和洲际官的争执？”沈约恍然道。
“当然。那可是全球直播。歌剧女王的每场戏，我都反复观看。”
金鑫看起来像是把整个人生都寄托到明星身上的死饭，“你也应该明白，歌剧女王不方便做的事情，我们这些饭丝一定要帮她做到的。”
沈约恍然道：“因此你是猜到了歌剧女王的意思，才自作主张的将我劫走，只为了给歌剧女王一个惊喜？”
“全中！”
金鑫笑的嘴都合不拢，挑着大拇指称赞，心中却嘀咕道——你这个白痴。
沈约笑嘻嘻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个白痴，内心却道——你把我当白痴了吧？
二人交谈的气氛就如某些官方媒体说的那样热情友好。
沈约在这种气氛下猜测道：“那接下来金少要做什么？你应该不会将我交给歌剧女王？”
金鑫立即道：“当然不会，不但不会，还要让你远离歌剧女王。”
“为什么？”
沈约已经替金鑫想好了措辞——当然是不想牵累歌剧女王了。
果不其然，金鑫明白人一样，“我们这些死饭，是不能让我们追的明星受到一丝伤害的。
因为她们的人生就是我们的人生，她们的希望就是我们的希望，她们伤心，我们会比她们伤心十倍，她们开心，我们也会比她们开心十倍。”
沈约咧着嘴，看起来很为歌剧女王开心的模样，“金少的意思是——有锅你来抗，有福女王享？”
金鑫用力一拍沈约肩头，“你TMD说的还真透彻。意思就是这样，我们甚至不能让你被劫走一事，和歌剧女王有任何瓜葛。我们一定要维护歌剧女王的形象。”
“因此……”
沈约连连点头，看起来已经被洗脑，“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要带你去个地方。”金鑫沉吟道。
沈约问道：“去哪里？”
他感觉这才是金鑫的真正目的。
“易城。”金鑫说道。
沈约瞥见伍百没有任何诧异的模样，知道这二人恐怕早有了商量。
“易城是什么地方？”
他记得方初意的兄弟就是死在那里的。
难道那里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金鑫真的有些诧异，“你连易城都不知道？你长这么大，不像没活过的样子啊。”
沈约微笑道：“我书读的少，去过的地方也不多。”
金鑫很为沈约惋惜的样子，“你跟着我，真的是你的运气。你放心，我会带你大开眼界的。”
沈约于是走上了大开眼界之旅，也很快到了易城。
易城在独立城的西北方向，需要漂洋过海的前往，沈约到了那个易城后，测算下方位，感觉在他的那个世界，那是个很熟悉的地方。
城市的建筑和高地城仿佛，看起来无论哪个世界，建筑都有相似的走向。
这本来就是社会同化的一种脉络。
易城其实是个交易的地方。
沈约在路上已经听金鑫简单解释了一下——只有你想不到的东西，很难有易城不会提供的东西。
根据人类社会本质化——任何地方都是有钱人的天堂，那易城自然就是有间人的天堂。
踏入易城后，金鑫已经变成了个大胡子，顺便让沈约黏上个小胡子，道理自然是——死饭就和死人一样，不太适宜见光的。
2kxiaoshuo.com
沈约并没有拒绝，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脑海中想的却是暖玉曾经说过的话。
在他沈约到达暗界前，暖玉曾对金鑫说过——你觉得反力之鹰突然封锁记忆，在深城撞到了你金鑫，是偶然事件吗？
暖玉当初在暹罗对金鑫下手，是不是也有暗界金鑫的缘由？
沈约越想越觉得其中大有可能，也感觉暖玉的计划很是有趣。
金鑫见沈约在笑，忍不住问了句，“你笑什么？”
沈约回道：“金少，我知道这个城市什么都卖，我很开心！”
金鑫也开心笑道：“怎么了，你想买什么？”
他和伍百交换个眼神。
沈约迟疑道：“我想买几本书，这里不知道有书店吗？”
伍百看向金鑫的眼神是在询问——这家伙脑袋有水吗？到易城来买书，亏他想的出来。
沈约却是真想买书——历史书！
他如今对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这像是传说中的平行世界，因为在他那个世界有的人，这个世界也有的，这符合平行世界的某些特征。
但暗界和他那个世界又有很大的不同！
最少暗界科技极为发达，而版图看起来已经掌控了这个世界。
分支从哪里开始？
沈约希望找本历史书来研究一下。
有因才有果，要想解决某些果，自然要查找原因。
当初他就觉得版图是不可绕过的问题，到了这个世界后，他更清楚的明白这点。
金鑫听说沈约要买书，也有些奇怪的样子，但很快恢复了平淡，向着一处街口指去道：“你看到那条街角的店子了吗？”
店子前面摆放着很大的、并列的三个方块，看起来颇为破旧，不过真像三本书并列在一起的模样。
806节 谁是谁非
店前的那三本书的模型看起来颇为破旧的模样，已经让人看不到上面写着什么了。
沈约见到那书的模样，就如看到了知识的海洋，“那就是书店？”
虽然他怎么看，那三本书很像“中、发、白板”大三元的模样，但看起来什么都挡不住他求知的热情。
金鑫笑道：“是啊，那就是书店。你有钱没有？”
沈约迟疑道：“买书要钱吗？”
他的意思是，这里不都是用间的吗？
伍百看沈约像看白痴一样，心想不用钱，难道要抢的吗？
金鑫抛给沈约一枚金币，“易城是很独特的地方，可以用间来换金币，也可以直接用金币交易。这枚金币，我想可以买很多书了。看在你我都是死饭的情谊上，这金币送给你买书了。”
沈约接过金币，谢了一句，走两步后回头望向金鑫，“金少，你不去买两本书吗？”
“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输。”
金鑫显然秉承着赌徒的精神，“我是从不看书的。我们在这里等你就好。”
看着沈约走进那书店，伍百忍不住皱眉道：“金少，你把这家伙送到赌场去真的好吗？这里是赖皮老六的场子，他进去，不会被扒层皮吧？”
金鑫笑笑，“你真以为他是傻的？”
伍百目光微凛，“他在装傻？”
金鑫看向伍百道：“我们都看到了歌剧女王对全球直播的蛇厦事件，也看到这小子敢向美杜莎挑战。”
“这个事件是不是歌剧女王做的一个局，目的是想捧这个沈约？”伍百迟疑道。
金鑫摇摇头，“我们和歌剧女王道不同，但我们也都知道，歌剧女王绝不是作秀的人，她是个求真的人。如果这件事是假的，歌剧女王要承担的后果极为严重。”
顿了片刻，金鑫缓缓道：“因此，一切都是在沈约不知情的情况下。可惜的是……录像并不很清晰，而且有缺失的地方，但饶是这样，我们都得承认，这家伙是个厉害角色。他说到就做到了。”
松野芳华虽然跟随着沈约，但的确没有将沈约的所有举动都录下来。
而无墨和沈约的一战，金鑫并没有看到。
伍百微微的吸气，“但他眼下表现的却和白痴一样。”
“或许只是因为我将他当作白痴一样。”金鑫淡淡道。
伍百想了半晌其中的深意，这才道：“金少的意思是……这人对我们有所图谋，这才故意示弱？那我们为什么不揭穿他？”
金鑫沉默了会儿，“首先，我和你说过，我花了大价钱找达达做了一次预言。”
伍百也很是肉痛的感觉，“我知道。”
“我向达达询问我们的出路，这个世界的出路。”
金鑫轻叹道：“他只给我说了几个字——沈约是救世主！”
伍百咬牙道：“六个字，他要了我们六千万间。”
金鑫笑了笑，“因为他的预言值这么多钱。这些年来，达达自从开始预言，就从未错过。当年我本该……”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眼中闪过丝恨意。
伍百明白金鑫的意思，“当年如果我们找他预言，说不定不会输的那么惨。”
金鑫冷哼一声，回到正题，“我不知道这个沈约是不是达达说的那个沈约，但我也和你说过了，不久前，我做过一个奇怪的梦。”
伍百皱眉道：“金少，我觉得你对那个梦或许太执着了，那不过是个梦。”
“那绝对不是个梦！”
金鑫脸色萧肃道：“那是有人利用某种极为高明的手段和我的神经元在链接。”
伍百皱眉道：“什么高明的手段？找个和你长的很相像的人给你传个消息，说沈约就在高地城，让你立即赶来？你不觉得这里问题多多吗？”
金鑫摸摸下巴，还是看着赌场的方向，“那不是和我相像的人，那好像就是我。”
伍百皱眉不语，显然觉得金鑫有点神神叨叨的。
金鑫喃喃道：“伍百，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伍百扬了下眉头，“我们之间还有秘密？”
金鑫笑笑，“这件事本来是那个人告诉我的，因为你我都很憎恶那个人，因此我一直没有对你说。”
伍百立即道：“反力……”
他没有说全那人的名字，说出“反力”两个字后亦是极为厌恶的模样。
金鑫叹口气，“我们虽然痛恨反力之鹰，但我们不能不说，这家伙真的不简单。我从未见过他那种厉害的角色。”
下书吧
“但他还是死了。”
伍百冷冷道：“他出卖了所有人，最后也没有得到什么好结果。”
“你觉得反力之鹰死了？”金鑫问了句。
“他没死吗？”
伍百摇头道：“不可能的，那种情况下，他必死无疑。”
金鑫沉吟片刻，终于没有纠缠这个问题，低声道：“反力之鹰当初告诉我一个秘密，他说这个世界真的有多重。”
“平行世界？”
伍百有些皱眉道，“这玩意和鬼一样，有很多传说，但我真的没见过。反力之鹰会不会骗你。”
金鑫凝重道：“不会的，那时候他还是个好人。”
伍百叹了口气，“很多时候，好坏是看不出来的。”
金鑫默然片刻，终于又道：“他告诉我一个秘密，说他就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伍百怔了下，显然不知道这个消息。
“而反力之鹰发现，他之所以能从那个世界到来这里，是因为月亮门的缘故。”
金鑫喃喃道：“月亮门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可以沟通平行的世界。”
伍百忍不住抬头看向天空。
天正明，看不到月亮，但在夜晚的时候，却有一个红月亮会出现，还有一条通往红月亮的道路。
“而反力之鹰还说……”
金鑫回忆道：“我们这个世界一直在对他的那个世界进行一种实验。他帮我们，本来也是在帮他那个世界。”
伍百冷冷道：“金少，你就是信了他的这些鬼话，才被他坑的很惨。不然何必像丧家犬一样？”
金鑫笑笑，笑容中有分冷然，“伍百，我们不该自怨自艾的。被骗，只能说明我们自己蠢罢了。不过嘛、蠢一次已经够了。”
看着赌场的方向，金鑫淡淡道：“我们不会再蠢下去的，是不是？”
807节 以小博大
伍百听出金鑫的冷意，心道这就是你将沈约送到赌场去的理由？
金鑫似乎看出了伍百的心思，嘟囔道：“你放心吧，他不会死的。”
伍百反问道：“赖皮老六不但赖，还很会坑，不但坑，还很手辣的。”
“沈约要是救世主，那他就不会死在这里。”金鑫笑了笑。
道理很简单，救世主是救世的，担当这个世界的主角，怎么可能轻易死掉？
伍百皱眉道：“沈约他要是死了呢？”
“那他就不是救世主，我们也不用再测试什么了。”
金鑫淡然道：“看在大家都是歌剧女王粉丝的份上，我们还可以帮他收个尸呢。”
他虽这么说，但眉头已经皱起，因为他感觉沈约买书的时间有点长了。
伍百见状，低声道：“我们去看看。”
金鑫沉吟片刻，终于道：“好。”
他态度虽然冷，但对沈约着实有好奇之意，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赶到这里。
连回歌剧女王十一个问题没有出错，挑战美杜莎，有达达预言，还有人采用诡异的方式通知他到高地城来找沈约……
一切的一切，本来都是极不寻常的事情。
金鑫、伍百到了店门口倒是长驱直入，进入店后，见到店里面摆放着一些简陋的游戏机，有几人正在机前戴着透明的眼罩做着某些运动。
是简单的虚拟实战。
这是这个城市比较流行的娱乐。
任何时候，这世上都会有大把的无聊人，而要杀这些无聊人的时间，自然就会用些无聊的机器。
金鑫目光游转，没有在店中发现沈约的身影，却没有意外。
他摆摆手，角落走来一人，眼圈发黑，眼神游离，一看就是夜生活旺盛之辈。
那人有些迟疑的看着金鑫和伍百，并不说话。
看场子的也是有眼力的，羊牯不妨多多引进，因为宰羊吃肉，不亦快哉。
但如果来的是硬茬子，看场子的还是怕有事情发生。
金鑫留个大胡子像个山大王，伍百带着眼罩好像海盗，如今海陆强盗合体，怎么看都是不好惹的主儿。
“刚才进来一个人，比我矮半头。”
金鑫比划一下，“他进来是买书的吧？”
“你们认识？”看场子那人有些吃惊道。
金鑫没想到沈约真的将买书的意图说了出来，从对方脸上读出点不正常的表情，“他人呢？”
“他在里面。”
看场子那人有些咬牙道：“他真的是买书的？”
他一副后悔的模样。
金鑫皱眉道：“里面有书卖？”
他当然知道里面是暗场，赌的金额就很大了，然后在往里面是VIP客户区，可买书的沈约为什么跑到里面去了？
看场子那人握紧了拳头，“当然没有书。”
“那他进去干什么？”
金鑫已经向暗门的方向走去，他自然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看场子的伸手要拦，金鑫已笑道：“我就是进去看看，这里是不禁客的，老六改规矩了？”
金鑫一提及老六，看场子的立即缩回了手，金鑫大摇大摆的推开了暗门，顺着一条向下的楼梯走去。
楼梯旁有几个壮汉，看了金鑫、伍百一眼，金鑫拿出块黑色的牌子亮了下，那几个壮汉不再阻拦。
等再掀开一道毡布帘子后，前方传来一种混合的气味。
不是高科技的气味，而是原始气味。
那是汗味、香粉味、酒水的味道、烟味再加上男人几天不洗澡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独特而能刺激人的荷尔蒙释放。
金鑫到了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很是陶醉的模样。
伍百却是向金鑫努努嘴，金鑫也早就发现了地下赌场的异常，因为很多人只是聚集在一个地方，议论纷纷的样子。
有欢呼声传来，然后是熟悉的机器提示中奖的声音。
金鑫缓缓走了过去，露出惊讶的表情。
沈约就在众人的中间，他面前是个角子机。
角子机的历史由来已久，但因为拥有以少博多的核心，是以始终没有被淘汰，在一般赌徒中还是很受欢迎的。
但绝对没有到了眼前这种受欢迎的程度！
沈约的身旁已经有一堆筹码，金鑫见了眼皮跳了下，他给沈约一枚金币，但经过他的粗略估算，沈约的手旁的筹码最少可以换两千枚金币！
如果转换成间值，已有一百万的间值之多。
一百万间值其实算不上太多，可让金鑫诧异的是——沈约如何能在这短短的时间，赢了这么多筹码？
他买书，还是买赢来了？
伍百也是一脸的惊诧，和金鑫互望一眼，并不急于上前搭话，他们也好奇沈约如何操作的。
2kxiaoshuo.com
沈约下注。
最小的注数，不到一枚金币价值的百分之一。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可本来应该鄙夷的表情，并没有出现在任何人的脸上。
金鑫益发的奇怪，他一时间搞不懂怎么回事。
在周边观看的人，虽然算不上一秒钟几百万的人，但绝不像看这种小赌注、又有这么大兴趣的人。
沈约输了。
仍旧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失望，相反，所有人反倒满是期待的表情。
你们期待个毛线？
这种幼稚的赌博水平，你们还在围观？
金鑫皱着眉头，不一会儿见沈约已经连输了六把。
这水平怎么能赢钱？
就在金鑫费解的时候，沈约再次下注，他把所有的筹码都推了出去。
金鑫瞬间瞪圆了眼睛。
筹码识别中……
片刻后，系统显示沈约压的筹码有110万多间。
仍旧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屏幕开始闪动起来，金鑫的心脏跳的也有点加快。
虽然他不是和某个大佬般，从不看重钱，110万间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大数字，但他很少见过有人会这么赌。
前期猥琐的像个吝啬鬼，后期又豪爽的不像样。
沈约是疯了不成，还是他真的有十足的把握……
屏幕终于停了下来，是三台游隼车辆并在一起的画面。
金鑫眼皮跳动了一下，他不玩这种角子机，但知道这种角子机最大的赔率就是游隼跑车并排。
1赔100。
整个赌场已经沸腾起来。
所有人都是发出难以置信的欢呼声。
110多万间，赔率100，沈约瞬间就赢得1亿间以上，还有1000多万间的零头。
沈约站了起来，望向已经在擦汗的服务生，平静道：“今晚这里所有人的酒水，我请客。”
众人再度欢呼，看着角子机前的沈约，已经如同英雄一般。
808节 趁胜追击
金鑫看沈约也如同看待英雄一样。
在世人眼中，英雄的定义是不同的，但在赌场中，英雄只有一种，那就是能赢钱、能赢大钱的人。
这不是救世主，这就是财神啊。
金鑫的双眼放光，上前用力拍了沈约肩头一下，“老沈，不错嘛。”
沈约看了金鑫半晌，“你是……”
看金鑫脸色有些发绿的模样，沈约笑了起来，“你不是老金吗？真是好久不见了。”
金鑫笑的更开心了，“其实也没多久，不久前，你在这里赢钱的本金还是我给的呢。”
沈约诧异道：“不是送的吗？你不会想要利息吧？”
金鑫恨不得扭断沈约的脖子，尴尬道：“怎么会，送给你的钱怎么能算利息？”
感觉一时间难以从沈约身上拔下根毛来，金鑫换了话题，“你不是买书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沈约解释道：“我进来问有没有书卖，看场的人说有啊，想输就往里面请啊，然后我就进来了。”
金鑫这才明白看场子的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他请进来一个讨债鬼。
“但你也应该知道这里是没书的。”金鑫笑嘻嘻道。
“你怎么知道？”沈约反问道。
金鑫一怔，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我有眼睛，可以看到啊。”
沈约看起来已经信了这个解释。
金鑫随即道：“但你为什么不走？”
沈约为难道：“他们不让啊。我要走，有几个人拦着不让，说书中有什么颜如玉、黄金屋什么的，不能总读死书，要活学活用什么的。”
金鑫转头看过去，就看到几个巡场人员铁青的脸色。
沈约认真道：“我觉得他们说的很对，然后就将你送的金币换成筹码玩了两把，没想到他们没有骗我，我还真看到了黄金屋。”
ahzww.org
真诚的看着金鑫，沈约微笑道：“老金，你说的很对。看起来很坏的人，说不定是好的。”
金鑫搞不懂沈约的话里面有多少可信的成分，也不知道沈约在说巡场人员还是说他，但脸上微感发热。
“对了，我还要去买书。”
沈约突然想起什么，对服务生道：“请把剩下的筹码兑现了。”
那服务生有些犹豫。
沈约皱眉道：“这钱带不出去吗？”
一帮热心观众一片哗然。
赌徒用的招式多是尔虞我诈，但输赢定了，最看重的就是诚信。赢了钱带不走，谁还会在这里玩？
那服务生见状道：“不是这样的，是我们经理想见见这位老沈……不是，是想见见沈先生。”
当初将沈约骗到这里的时候，赌场人员都当这是个羊牯。
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嫖客不问岁数，对于一个羊牯，赌场自然不会详细调查，服务生也是从金鑫口中才知道沈约的姓氏。
话音落，一人分众而来，颇有重要人物要最后出场的气魄，扬声道：“沈先生要是就这么走了，不是入宝山空手而归吗？”
来人留个大背头，和赌神一样，不久前嘴里想必还嚼着巧克力，因此嘴边有点儿残渣没有擦去。
不过来人并没有西装革履，而是穿个短裤就上阵了。
短裤让那人穿的和敞篷跑车一样。
沈约有些奇怪的看着来人，“是豹哥？”
那人倒是一怔，伸出手笑道：“给面子的人都叫声豹哥了。可沈先生……认识我吗？”
他询问时心中很是凛然，暗想对方既然说出他的名姓，那是有备而来了。
沈约摇摇头，“只是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他也叫豹哥？”
豹哥有些不可思议的样子，心道长的像不足为奇，长的像外号也一样的实在不多见的。
金鑫目光微闪，和伍百交换了下眼神。
多重世界！
沈约一定是在他那个世界看到一样的人了。
这次他们并没有猜错。
沈约一看这个赌场经理，就不由想到狂野酒吧的豹哥了，那时候豹哥也以这种敞篷、却不太敞亮的方式出场。
当然了，如今的豹哥应该不是从失足妇女的身上下来的，这里的妇女应该不是失足，而是主动创造就业机会的。
沈约琢磨的时候，豹哥以为沈约居心叵测，不再追问，微笑道：“沈先生如今手气这么好，如果不扩大战果，实在是辜负了今天的运气。”
“你的意思是？”沈约虚心请教道。
“这里有VIP专属房间，不限赌注的，沈先生要不要试一下？”豹哥游说道。
“可我还要买书啊。”沈约犹豫道。
豹哥一时间不明白沈约的意思——为什么要买输，买赢不香吗？
金鑫却笑了起来，“你有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买书这件事交给别人去做就好，你负责赢就好了。”
他很想看看沈约是不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好……
因为似乎没有别的可能。
和角子机做赌，本来是赌徒中最看不起的那种，因为根本没有任何技术含量。
沈约看向了金鑫，迟疑道：“那让谁去买书？”
金鑫拉过伍百，“这事交给老伍就好。”
伍百脑袋上方有五百个问号，终究还是没有反对，转身离去。
金鑫搂着沈约，“咱们可不能辜负今天的运气。”
坐在贵宾室的时候，沈约看了眼桌面前的四家贵宾选手，不等豹哥介绍，沈约已道：“老金，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这时候不是应该问我规矩吗？
豹哥有些发懵，只怕沈约会临阵退缩。
赌场的原则素来都是榨干赌客的每一个筹码，沈约大赢了一笔，作为赌场负责人，一定要想办法捞回来的。
这也是豹哥游说沈约继续来赌的原因。
或有常胜的将军，却没有常赢的赌客，这种定律，千百年从未改变！
金鑫不解道：“你要问什么？”
“你让伍百出去买书，可他知道要买什么书吗？”沈约皱眉道。
金鑫怔了下，他倒忽略了这点，“你只要赢，你想买下几个书店都没有问题的。到时候要看书，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不急于一时的。”
牌桌前的几个赌客看沈约的表情都是怪怪的，毕竟上赌桌要赢的多了，要输的的确没有几个。
感觉沈约有些犹豫，金鑫改口道：“好吧，我外号就叫做百科常识，你想知道什么，其实也可以问我的。”
809节 先声夺人
金鑫前一秒还是文盲，下一秒就和流氓差不多了。
从这点来看，金鑫倒很符合文人的本质。
很多文人都是披着合法流氓皮的文盲。
沈约的目光让金鑫有些发慌，但金鑫还能自信道：“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我想听听这百年来的世界发展史。”
沈约认真说道：“你知道吗？”
金鑫大笑了起来，“你要是问别的，我或许不会，但这次你可问对人了。我就是当代历史大全的，如果不是早取消了科举制度，我说不定还是个状元呢。”
我要是问母猪的产后护理，估计也能问对人的。
沈约不知道金鑫学问的真假，但总算和金鑫对接成功。眼前的这个金鑫，和他那个世界的没啥两样。
豹哥干咳一声，“我现在可以介绍一下规则了吗？”
他见过太多的赌客，但像沈约这么奇葩的人实在也是第一次见。
这不是赌客，这人分明就是想考状元啊。
在赌桌上问世界发展史，沈约恐怕是开创了赌客的先河。
见沈约做了个请的手势，豹哥立即道：“这桌玩的是梭哈，梭哈……沈先生知道吗？”
沈约摇摇头。
豹哥微笑道：“梭哈的玩法其实比角子机还要简单，我稍微说一下，以沈先生的聪明，一定会明白的。”
沈约知道梭哈。
事实上，在他那个世界，梭哈是很流行的玩法。
装无知有几个好处，让对方麻痹大意，让自己隐藏实力。
真正的赌术，绝不是全部摆到台面上。
听豹哥简单介绍了十分钟左右，沈约示意自己明白了，事实上，他感觉这里的规则和他那个世界没什么两样。
他来赌，并非一时兴起。
只看到赌场外“中、发、白板”的标志，他就知道这是个赌场，他拿着金币走到门前的时候，知道金鑫在盯着他。
156n.net
金鑫是在考验他。
为什么？
因为他是救世主，就要接受考验？
金鑫并不信任他，但还要和他在一起，金鑫想利用他做什么？
救世？
不太像金鑫的风格。
他如何通过这个考验？
转念间，他脑海中闪过了一幅画面，他面对着一个庞然大物——庞然大物是个机器，好像赌博用的机器，上面显示的间值已经是个天文数字。
他沈约冷静的坐在机器前，旁边有冒着热汗的金鑫，紧张的盯着那个机器。
还有太多人在围着他，紧张的观看。
在这个赌场中，他最终的结果，是对战那个机器？
沈约预知到这点，并没有去逃避，任何果有因，这是他寻因的一个机会，他不是个赌徒，但他为什么会面对那个机器？
只是为了赢下那天文数字的间值？
不太像。
他带着这种心理进入了赌场，踏入第一步的时候，立即有种熟悉的感觉。
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他来过这里。
但这怎么可能？他到这个世界并没有多久。
或者可以说，是反力之鹰来到这里？！
反力之鹰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问题一波波的冲击而至，让沈约一时间难以明了，但他知道，他要找的某个答案，无疑是隐藏在这个赌场的。
接下来的步骤自然就是轻车熟路。
哪怕没有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头，沈约知道要赌就一定要有筹码，要面对那个偌大的机器，就要有资格。
坐在角子机前，他脑海中已经闪过他在角子机前中奖的画面，自然而然。
中奖并不是把把必中的。
角子机搏的本是个概率，有时候连输十几把、甚至几十把也是大有可能。
但他不急，拥有中奖的画面，他就可以根据画面，技术性的分析到中奖的时刻。
他用小筹码拖延时间，等到中奖时刻来临的时候，就将筹码尽数押了上去。
策略管用。
如斯几轮后，他身边就聚集了一帮啧啧称奇的观众，有人不停的低声道：“概率大师，这就是概率大师。”
赌博三讲——技巧、概率和运气。
有技巧可以保证你抓得住大的概率，有概率可以让你赢钱的机会大增，当然了，运气也是赢钱的一个组成。
讲概率是真正技术赌徒的基本操作。
职业赌徒不见得都是技术赌徒，但技术赌徒一定会按照自己的技术原则做事。
在赌场中，最高级的赌术不是出千，而是能利用概率的心理大师。沈约表现的就和概率学博士后一样，成功的收获了一批信徒，在赢得1亿多间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赌场人员上场了。
结果不出他的意料，经理自以为得计的将沈约邀请到了VVIP客户区。
豹哥见沈约一直思考着什么，终于问道：“沈先生，你还有什么问题？”
沈约回过神来，“下注的规则？”
“这里只有下注的底线，没有上线。”
豹哥笑道：“底线十万间。”
已经有人给沈约推来一个记间器。
豹哥又道：“为了方便，不需筹码，只需要间值转换就可。沈先生好像没有间器？”
“没间器不让赌吗？”
沈约问话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规避技巧。
规则都是给死板的人用的，在赌场，一切规则就是为了钱，一切规则也会为钱让道。
果不其然，豹哥微笑道：“不是。只是间值携带方便，很多时候才用间值结算。我在考虑如果沈先生大赢特赢，如何给你准备最方便携带的货币了。”
他回答的滴水不漏，然后问道：“沈先生，可以开始了吗？”
沈约点点头。
豹哥看向场上的其余四人，那四个人已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点头示意开始。
“那开牌。”
豹哥示意女荷官拆牌发牌，同时微笑介绍道：“为了防止某些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每局都会换副新牌来赌。”
金鑫也明白这些东西，换新牌是为了防止牌上作弊。
有些职业赌徒在三两局的游戏下，就基本能识别一副牌的全貌。
两个老外长相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镇定自若的样子，另外一个皮肤黑黝黝的人，紧张的盯着发牌女荷官的手，似乎要看穿牌面的模样。
牌桌前的第四人大腹便便，很有巨富的风范。
沈约并不看底牌，但他分到的牌是张老K，牌面上已经是最大，女荷官轻声道：“沈先生请说话。”
“我出一……间。”沈约低声道。
众人都露出有些轻蔑的笑容，金鑫看起来想和沈约划清界限，女荷官倒还彬彬有礼，“沈先生方才可能没听清楚规则，最低下注是十万间。”
沈约笑了笑，“我说的是……一亿间！”
810节 一亿变三亿！
牌桌瞬间静寂。
一间和一亿间的发音很是相似，但出一亿间和一间的含意却是截然不同。
闭眼的老外瞬间睁眼，看着牌面的也忘记了看牌，哪怕那个巨富都很是讶然的模样。
金鑫也是目瞪口呆的模样，他看起来很想将沈约拉回来告诉沈约一句——牌不是这么玩的。
女荷官诧异过后，确认道：“沈先生的意思是，要梭哈吗？”
沈约的间值显示就是一亿，谁都没想到他第一把就是全数押上。
“嗯……”
沈约有些恍然道：“专业说法叫梭哈是吧？好的，我梭哈了！”
他用一亿间梭哈一把，看起来和用一个金币梭哈仿佛。
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女荷官确认后，转望牌桌前其余的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约下家那个黑瘦的人犹豫了下，终于摇摇头。
那两个老外有一个长的像河马般，冷冷道：“第一把，没有必要被吓住。我跟。”
女荷官随即道：“帅德布耀先生决定跟，瓦特先生呢？”
瓦特先生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摇摇头。
那个巨富眯缝着眼睛，看看沈约，又看看自己的底牌，突然道：“沈先生好像都没看自己的底牌？”
沈约诧异道：“需要看自己的底牌才能下注吗？”
众人看着他，不知道这人是真傻，还是真TM的傻。
金鑫看起来只想叹气——运气终究不能永远跟随的。
那个巨富微笑道：“当然不是。那好，我也跟了。发牌吧。”
牌桌上两家弃牌，三家博弈，气氛倏然拉紧，哪怕金鑫都忍不住盯着发牌的荷官。
沈约却突然道：“老金，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啥？
在场的人都有些发怔，荷官发牌的速度也慢了几分，显然搞不懂这位是来赌牌的，还是来探讨人生的。
156n.net
这时候大家不是应该关心什么牌的吗？
金鑫看起来也有些发蒙，“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世界不是本来就是这样吗？”
他一直盯着牌面，牌面都杂！
在梭哈的游戏中，同花顺最大，其次就是铁支，铁支是四张相同的牌，铁支又大于俘虏，俘虏的牌面是三张相同的牌带上一对。
之后牌面大小的顺序就是同花＞顺子＞三条＞两对＞一对。
凑不成以上牌面的都叫做无对，又以单牌的数字顺序，黑、红、梅、方四种顺序比较大小。
单牌中，黑心老A最大。
在赌博中，能博得同花顺自然最是牛皮，但那种几率可说是极小，需要极高的运气。
通常的人拿到对子已经有些胜算，而很多人都是要拿到三条以上的才敢梭哈。
梭哈之后，不用加注等一系列的操作，只是顺序发牌，听天由命了。
如今已经发到第五张牌，除了底牌外，三家的牌面组合竟然都是无对。
第五张牌到了沈约的手上，不过是张方块二。
金鑫眼皮跳动，知道如今是由对子决定输赢的时候了。
如果沈约底牌是K，那他已经是稳赢的局面，因为另外两家根本没有大于K的牌面。
可沈约根本没有看底牌！
如果其余两家有对子，而沈约无对，那就是一定要输了。
沈约听到金鑫的回答，自然不算满意。思索片刻，他终于换了种说法，“如果巧巧桑还在的话，那……米国是什么时候灭亡的？”
他说的是蝴蝶夫人那出戏。
据他所知，蝴蝶夫人那部剧的创作背景是百年前左右。关于蝴蝶夫人的剧中情节，他和叶宣儿没有认知偏差。
他想要找出偏差点。
叫做帅得布耀的那人闻言冷哼一声，“沈先生什么意思？”
沈约见到对方的鼻孔和河马一样的张合，明白过来道：“帅得布耀先生莫非是米国人，嗯，应该说是从前米国人的后裔？”
帅得布耀霍然站起，“你究竟什么意思？”
沈约笑笑，“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一段历史而已，这位先生有什么意见吗？”
“沈先生请开牌。”女荷官提醒道。
沈约笑笑，翻开了底牌。
牌桌上死一般的寂静。
底牌是K。
沈约一对K！
看着帅得布耀缓缓坐下，脸色发灰，沈约笑道：“我应该赢了？”
女荷官和豹哥都是惊诧十分，暗想幸运女神真的在眷顾沈约。
一亿变三亿！
角子机前的惊人博彩，看起来不过是个开胃小菜。
帅得布耀冷冷笑了下，“你倒是扮猪吃虎。”
沈约淡淡道：“帅得布耀先生虽然这么说，但内心一定觉得我是靠运气了？”
帅得布耀冷冷道：“运气不会一直伴随着你的。”
“那好，我可以给帅得布耀先生一次机会。”
沈约微笑道：“我们可以再赌一次。”
“怎么赌？”帅得布耀有些凶狠的问道。
“我赌你现在手上是一对都没有。”
沈约慢悠悠说道：“你要有一对的话，我三亿间都输给你。反之呢，你输我一亿间，很划算的买卖，你赌不赌？”
众人又静，彼此间呼吸可闻。
金鑫差点捂住沈约的嘴，心道你疯了不成，对方没有对子，敢跟你梭哈一亿间吗？
看着帅得布耀青白的脸色，沈约摇摇头道：“看来帅得先生不会赌了。”
金鑫有些诧异。
不会赌自然就是没有一对。
沈约居然猜中了？
帅得布耀终究没有掀开底牌。
那巨富模样的人突然道：“沈先生，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
“我以前是个顾问的。”沈约微笑道。
很多人不知道沈约为什么来了这么一句，那巨富却明白过来，“不知道问个问题，沈先生要收费多少呢？”
沈约回道：“那要看这位先生要问什么问题了。”
“我想问沈先生如何知道帅得先生没有对子。”那巨富沉声道。
“一百万。”沈约报价道。
所有人看向沈约的目光已经大不一样了，才入场的沈约表现的的确如同羊牯，但现在谁都不敢这么看他。
那巨富居然没有丝毫犹豫，爽快道：“好的，成交。”
沈约倒有些意外，他看出那巨富是有些实力的，因为那巨富输了一亿间，根本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但问个与己无关的问题就肯掏一百万间的人，还是并不多见。
“不知道这位先生下过棋没有？”沈约问道。
那巨富微微点头。
沈约随即道：“我不太懂下棋，但我却能看出胜负。”
他说的很是矛盾，那巨富已经有所了然的样子。
有时候，对于聪明人而言，答案是不需要说出来的。
811节 分叉点
现实中，有些人知晓某些问题的答案，虽不是经过动脑获取，但自觉就此高人一等，却永远不知道，事前先知才是真正的高明。
沈约说出提示，那巨富和金鑫都已有些明白的样子。
并没有停止，沈约继续道：“我不用看棋势，只需要看下棋的人就好。要输的，通常都是脾气不好的。”
巨富哈哈笑了起来，一挑大拇指道：“高明！”
沈约终于揭开了答案道：“帅得先生方才还没有看我掀牌，就已经大发脾气，多半是知道凭借五张牌，都赢不了我的牌面，既然这样，认为他没有一对，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帅得布耀眼皮有些跳动，不想一个照面就被沈约把底裤看穿了。
那巨富轻轻抚掌，赞道：“这一百万花的实在值得！”
第二局已经开始，众人都按照规矩下了底注十万，沈约仍旧不看底牌，他牌面仍旧是张老K，帅得布耀却拿到一张红心A。
金鑫有些皱眉，女荷官请帅得布耀说话，帅得布耀犹豫了下才道：“三十万。”
众人倒是不怂，纷纷跟注，沈约弃牌。
大伙看了沈约第一把惊艳的表现后，都以为他会乘胜追击，见他弃牌不由意外。
帅得布耀更是冷笑道：“原来沈先生只有牌面大才敢要牌的。”
沈约只是笑笑。
梭哈不但赌技术，更是要赌心理战。
挑动对方的情绪，让对方失去理智，然后从对方的肢体语言判断对方所握的底牌。
这是技术流的基本操作。
沈约在自己的那个世界，并没有赌过，但身临赌场，自我感觉在某些方面已经和老赌棍差不了多少。
ahzww.org
一法通、百法明。
这世界本来是一如的，只是被人为的认知切割的七零八乱，真正的高手，需要找出其中的脉络。
沈约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实际上早将牌桌上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中。
方才帅得布耀看了眼底牌后，眼中的一丝欣喜虽然及时泯灭，三十万的下注却显得过于谨慎。
这是一种常见的赌术，博得大的底牌并不急于嚣张，设下陷阱套得最多的筹码才是合格赌徒该有的操作。
帅得布耀故意装作底牌不好的模样，压低叫牌的价格，无疑是种放长线钓大鱼的手法。
这里的一切看似原始，但以沈约的判断——出千基本是不可能的。
豹哥就在等着他沈约出千，金鑫估计也在等。
既然出千并不可能，那他应对的策略反倒简单很多，等待机会，再做致命的一击。
只有常胜的将军，哪有常胜的牌面？
至于帅得布耀的挑衅，只有天真的孩子才会和他较真斗气，自然不能奈何沈约这种老油条。
斗气赢了伤身，输了伤心，智者不取。
沈约弃牌后，看向金鑫道：“老金，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金鑫怔了下，想了半天才记得沈约的问题是什么，“米国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灭国了，如今已经没有国家的说法了。”
众人略有诧异，暗想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金鑫为何说的这么仔细。
“米国为什么会灭国？”
沈约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因为在他的那个世界，米国可是超级大国。
这绝对应该是明暗两个世界重大的分支点。
金鑫皱了下眉头，“自作孽呗。”
知道这个答案不能够满足沈约，金鑫回忆道：“在世界大战结束后，米国进入一个前所未有的发展期，而那时候很多国家也是不甘示弱，因为他们都拥有核武器。”
沈约只是静静的倾听，感觉暗界不但科技高明，核武器发展也是超前的存在。
金鑫沉默了会儿才道：“本来谁都不认为会打起来的。”
沈约眼皮跳了下，听出了金鑫的未尽之意。
“但战争还是不可避免，核战最终启动。”金鑫有些心有余悸道。
沈约很是讶然。
他知道自己那个世界也有过类似的情况，但核战终究没有发生，原因很简单，除了疯子以外，发动战争更多的原因不是因为正义，而是有利可图！
活着其实并不香，但那些能够发动战争的人活的都很香——一个舒舒服服、感觉活着真香的人，只会自囚于不打破平衡的安逸。
因此米国打嘴炮的时候多，发动战争也是在认为有必胜的把握、可以抢夺一块大蛋糕的时候。
强盗打劫都会考虑利害关系，更何况是一个国家？
但饶是拿着必胜的牌，米国还是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几次战争泥潭中。
嘴上说要发动核战是很有威胁的事情，但真正的高明人绝不会真的发动核战争。
玉石俱焚的事情，有病的人才会做。
可核战还是发生了，为什么？
沈约想不明白，暗想如今的建国同志都没有疯狂到要宣布核战争，那时候会有谁这么做？
金鑫继续道：“但摧毁世界结构的却不是核战争。”
沈约又有些发怔。
早有“网络爱因斯坦”说过——我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战使用什么武器，但第四次世界大战用的肯定是石头木棒。
爱因斯坦或许没有说过这些话，可核战的后果是极为严重的。
核战并没有毁掉这个世界，因为什么？
金鑫很快给出了结论，“毁灭这个世界的是病毒。”
沈约若有恍然。
“伊始的核战，还在可控范围内，因为发动核战的国家，认为自己可以控制一切。”金鑫陈述道。
沈约一点都不奇怪，虽然在宇宙中，人类是极为渺小的，但不妨碍人类的自我膨胀。
一个人自大起来是没有边界的。
金鑫接着道：“但大自然很快不可控制起来，投射核弹的人以为将核弹发射到别国的领土上，自己不会受到影响，但他们忽视了自然的威力，很快受到自然的反噬。”
沈约对此并不奇怪。
这种事情也是司空见怪。
所有人拼命向海洋、太空或者大地这些母亲索取，同时又对这些母亲百般责骂……
在沈约那个世界，太空、海洋、陆地早就是不忍直面的垃圾场了，但这种行为只有更加的恶化。
在他那个世界，如今每一年的灾难，都是几百年难得一遇。
可又有什么紧要？
似乎所有人都只活在眼下的这一天。
“自然的灾难让世人的活动开始变慢，然后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席卷了整个世界。”
金鑫喃喃道，似乎说着别的世界，但神色还是忍不住的惘然。
812节 诛心战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只因那是别人的苦累。若真轮到自己的身上，恐怕需要撕心裂肺。
帅得布耀已经连赢了三把，但收取的筹码不到一千万。
看到沈约和金鑫在聊天，帅得布耀忍不住道：“这位沈先生，你究竟赌不赌？”
沈约回过神来，“赌啊。我每把没有输钱吗？”
赌桌规矩，弃牌后，底注是归胜者所有，沈约连弃三把，已经输了三十万间出去。
当然了，比起他适才赢得的两亿间，输的这点小钱可以忽略不计。
沈约看向了豹哥，“这里打牌，不允许说话的吗？”
豹哥有些蒙圈，半晌才道：“倒没有这个规矩。”
允许说话，可没有你这种说话方式啊。
豹哥见过太多的赌徒在赌桌上唇枪舌剑、各呈机心，但真的没有见过哪个赌徒在赌桌上研究世界历史，顺便赢个几亿的。
女荷官嘴角带丝微笑，再次发牌，沈约手上的明牌是张红桃十，却已经是牌面的最大，他依旧不看底牌就要扣牌放弃的模样……
帅得布耀见状讽刺道：“沈先生还要做缩头乌龟？”
沈约皱了下眉头，终于没有弃牌，叫牌道：“二十万间。”
转头看向了金鑫，沈约关心道：“瘟疫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兵之后，必有凶年。
兵者、不详之器。
老子说的这些话能流传数千年，其中自然是蕴含着极为深刻的道理。
在古代的条件下，打仗就要死人，尸体处理不好就会有瘟疫产生。
时代进步了，但病毒也一直在进步，他那个世界，对于病毒的蔓延，还是有些束手无策。
很多预测都认为，人类最终不见得是因为核武器而毁灭，而是因为高度进化的病毒而消失。
156n.net
可这个世界不应是因为病毒而衰退？怎么会变得更加的先进呢？
金鑫却很是关心的看着牌桌——沈约再次下注，虽然不多，但已经突破了底注，黝黑那人只是跟注，但帅得布耀随即加注到100万间。
帅得布耀手上是张方块九，那黝黑之人拿到的是张八，牌桌上另外一个老外拿的是张四，看了眼底牌，凝神半晌，终于还是跟着落注。
那巨富模样的人手上只是张方块二，已经算是最小的牌，却笑了笑道：“跟100万。”
沈约终于看了那个巨富一眼，微笑道：“先生贵姓。”
他感觉这人真的不差钱的。
“姓史，史一坨。”那巨富淡淡道。
在场的几人倒有大半笑了起来，他们感觉这个名字和那巨富看起来很贴切。
沈约只是礼貌的笑笑。
史一坨见状，不由问道：“我这名字不好笑吗？”
沈约淡淡道：“我觉得……笑话这名字的人，都有些好笑。”
没人笑了。
帅得布耀看起来又要拍桌起身，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看向女荷官说道：“发牌！”
女荷官发牌，沈约手上分到一张红桃老K，随即道：“一千万。”
豹哥咳嗽一声。
金鑫脸色有些发灰。
他一直坐在沈约的身后，也没有人赶他，在众人眼中，他无疑是和沈约一伙的，此刻的他，的确也是和沈约一条心的。
沈约突然叫个一千万，金鑫觉得形势不容乐观。
牌桌上的几个人看沈约也是奇怪的表情。
沈约不解道：“怎么了？”
那女荷官有些尴尬道：“沈先生，轮不到你叫牌。应该是帅得先生说话。帅得布耀牌面是一对九。”
沈约明白过来，“谁牌面大才有资格叫牌的，是吧？”
帅得布耀感觉那一亿输的太冤了，同时又怀疑沈约是故作迷糊，但已经叫道：“两千万！”
说话时望向了身边那个外国人，“埃里克，你跟不跟？你今天的运气似乎不太好啊。”
大伙的目光都看着那个埃里克，也就是那个瓦特先生，并没有留意到沈约听到埃里克的名字后，视线微眯了一下。
埃里克的牌面是两张四，但他摇摇头，弃牌不跟。
史一坨分到一张方块五，想了一会儿，竟然继续跟注。
沈约自然跟随，第四张牌发放完毕，牌桌静寂了片刻。
那皮肤黝黑之人分到一张梅花A，帅得布耀分到一张梅花Q，史一坨是张黑桃七，而沈约却分到了张红心2。
金鑫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史一坨已经出局，他的牌型最多组成对子，属于五张牌赢不了四张那种。
皮肤黝黑之人对八，帅得布耀牌面对九，依旧是最大的牌面，根据金鑫判断，帅得布耀的底牌很可能也是张九。
如果不是开局九一对，帅得布耀怎么会这般自信的下注！
沈约的底牌是什么？
谁都想看看沈约的底牌，偏偏沈约由始至终，就没有掀开底牌看上一眼。
那一刻，他冷静的如同冰一样！
“帅得布耀先生说话。”女荷官提醒道。
帅得布耀的右手在桌面上缓缓的敲击，终于道：“五千万！”
史一坨摇摇头，扣牌弃牌。
沈约笑笑，突然看向了那黝黑之人，“先生贵姓？”
众人怔住。
生死牌局中，众人都是关注最后一张牌、底牌会是什么，沈约偏偏很关心无用的事情？
皮肤黝黑那人似乎也怔了下，“我叫布拉德。”
沈约点点头，“你好像不太喜欢帅得布耀先生？”
众人略有诧异，搞不懂沈约如何看出的这点，更不明白沈约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要指出这点。
布拉德略有紧张之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帅得布耀冷笑道：“沈先生，请出价。拖延时间，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沈约笑道：“你很着急输吗？”
帅得布耀怔了下，“现在说输赢太早了一些吧？”
沈约淡淡道：“你其实已经输了！”
众人诧异，帅得布耀更是哈哈笑了起来，“你好像是个先知哦。”
“我不是先知，但我早就知道你底牌是张九，你的确是三条九，但你已经没有俘虏的牌型，也绝对搏不到铁支。”
沈约盯着费解的帅得布耀道：“因为你想要的最后一张九，一直都是布拉德的底牌。”
布拉德怔了下，“你……”
他什么都没说，可他的表情已经告诉众人沈约说的应该没错。
帅得布耀看了眼布拉德，脸色有些阴沉，凝望着沈约道：“我三条也可以赢你！”
“是吗？三条真的赢得了同花？你改的规矩？”
沈约笑了起来，“我跟你五千万！”
布拉德弃牌。
场上只剩下沈约和帅得布耀在对峙。
女荷官发牌，帅得布耀是张黑桃6，沈约却分到一张红桃五。
众人哗然，表情各异。
沈约望着脸色灰败的帅得布耀，淡淡道：“我同花牌面，我说话！”
813节 我不是在唬你
贵宾VIP房内静寂若死。
铁支大于同花，同花大于三条，这本是梭哈不变的铁规。
方才沈约在帅得布耀对九的时候叫价，很多人都以为他是个棒槌，但如今他说话的时候，所有人都有只能仰望的感觉。
沈约的自信让他如同换个人般。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有手握生杀大权的感觉！
望着脸色灰败的帅得布耀，沈约凝声道：“你看起来一直想和我决战一把，那我就给你一次机会。加两亿，梭哈。赌你全部！我想你应该还有这些筹码！”
帅得布耀身躯微颤。
众人见状，知道沈约再次猜中。
金鑫看的有些发呆，他实在不明白沈约如何猜到这些，事实上，赌场上没有任何人猜得到。
看着握紧拳头的帅得布耀，沈约露出嘲弄之意，“你还可以倾尽所有的博一次，赢了，你就可以真正赢我一次。”
slkslk.com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想的都是——输了呢，变得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甚至失去生命的代价，有多少人能够承受？
都说不在乎钱，那是因为拥有的情况下，若是一贫如洗的情况，谁会说不在乎钱呢？
圣人还是骗子？
帅得布耀不会跟。
在场所有人如果和帅得布耀一样的局面，恐怕都不会梭哈赌这一局。
他们赢的把握近乎不存在！
没有人再敢小瞧沈约。
或许开始时，沈约从角子机前博得一亿的时候，很多人认为是运气；
在沈约坐在牌桌上，再次博得三亿的时候，也有人认为他是运气。
但凭运气的人绝对不会知道别人的底牌，更不会了然自己的实力。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明智之人才能不但将别人的底牌、实力看的清清楚楚，还能清楚自己的能力。
金鑫这般想的时候，瞳孔微缩，从他的角度看来，沈约已经有了那么一点救世主的模样——能救世的人，岂不是能将世上所有的规则清楚的了解？
“帅得先生……”
发牌女荷官终于问道：“该你说话了。”
跟还是不跟？总要做出个选择。
帅得布耀深吸一口气，很是为难的样子。
沈约见状，轻叹一口气道：“看来你不会跟了。”
他一只手扣在自己的底牌上，看起来在帅得布耀宣布弃牌后，就要混牌……
有人突然道：“帅得先生会跟的！”
声音很慢，众人都是倏然看向说话的那人。
说话的是埃里克，今天一直运气都是很不好的人。
帅得布耀都是一怔，“埃里克，你……做什么？”
埃里克微笑道：“帅得先生，你尽管和他梭哈！”
帅得布耀脸上微有哂然之意，想必在想——我尽管和沈约梭哈？输了钱算谁的？
不想埃里克似乎看出他的心意，缓缓道：“我给你出两亿！输了不用偿还的两亿，若是赢了，请将利益分给我半数。”
一言落地，房中众人呼吸似凝。
沈约坐在座位上，双眼微眯，没有去看旁人，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掌——盖牌的那只手。
帅得布耀有些惊错，“你真的决定这么做？”
埃里克微笑道：“当然，这里这些人在场，你还怕我赖账不成？”
看向沈约，埃里克微笑道：“沈先生，不能不承认，你演技很好，但你还是露出了一些破绽。”
沈约笑笑，“是吗？”
他的回答本不是发问，埃里克却是认真点头回答，“是的。但你还是略微稚嫩了一些。”
见沈约沉默下来，埃里克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放长线钓大鱼不应该是你这样的，不能不说，你能看出布拉德和帅得先生有矛盾很是高明，利用布拉德一事，很是精彩。但我等都不知道别人的底牌，你偏偏能够知道吗？”
布拉德沉默没有回答。
豹哥目光闪动。
常识中，托儿就是这般合作的。
“或许布拉德的底牌不是九的。”埃里克缓缓道。
豹哥皱眉道：“那他为什么装作承认的模样？”
话一问出，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可布拉德先生为了报仇，不妨装作底牌是九的。”埃里克又道。
话音落，布拉德已有不安之意。
帅得布耀倏然醒悟道：“是啊，正是如此！”
布拉德此举看似奇怪，但实际上可以一箭双雕，打击帅得布耀的信心，帮助沈约赢得胜利，顺便给自己报仇。
沈约利用的正是这种心理。
埃里克继续道：“但沈先生若真的是同花，何必将布拉德底牌是九的这件事实说出来呢？”
他嘴角露出了然的笑。
众人有的已经恍然。
金鑫微吸冷气。
很多事实就是这样，不说出来永远糊涂，说出来还是有些人糊涂，但金鑫早就明白。
放长线钓鱼的确不应该像沈约那样。
如果沈约确定对手没有铁支和俘虏、自己又是同花的话，完全可以不说出此事，而是在最后的时刻给帅得布耀致命的一击！
可沈约说出了所谓的事实！
不是诚实，最大的可能就是沈约有诈！
沈约的底牌不是红心，不成同花的牌型，因此沈约才用虚构的“事实”来震慑帅得布耀，逼对手不敢梭哈查看他的底牌！
帅得布耀眼中已有光芒闪烁，他亦想明白了这点。
沈约在偷鸡！
“正确的做法是……你应该装作不是同花的样子，然后榨干帅得先生的所有筹码。”
埃里克嘲讽道：“可你没有，你在最后的时候，表现的虽然不差，但我却看出来了，你只是想吓退帅得先生。”
帅得布耀已经挺直了腰杆，“沈约，我和你赌了！”
沈约看向豹哥道：“豹哥，这里允许这种玩法吗？”
豹哥微笑道：“有人喜欢帮朋友，我们没有理由拒绝的。”
他眼中亦有寒光闪烁。
沈约盖着底牌的手看起来有些僵硬。
埃里克笑了起来，“沈先生，该你说话了。”
说话就要开牌。
盯着沈约的手，埃里克缓缓道：“这里有极高科技的监视设备，任何人想要换牌，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约缓缓抬头看向埃里克，终于点头道：“埃里克先生，你很聪明。你说的不错，布拉德先生的底牌的确不是第四张九。”
笑容在埃里克脸上花一样的绽放，可转瞬又如被采花贼糟蹋过一样，凋零了一地。
“因为第四张九，是在我的手上！”
沈约翻牌。
众人哗然。
红心九！
沈约的底牌赫然是红心九。
10、K、2、5、9，清一色的红心。
同花！
814节 局中局
沈约同花牌面。
他所言的、在布拉德手中的第四张九，却在自己的手上。
九还是红心！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完全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帅得布耀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埃里克本来自信满满的模样，见到沈约竟然真是同花，也是有点傻眼，失声道：“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结局已出，可所有人都是不明白的样子。
哪怕金鑫也是如此！
埃里克说的没有问题，沈约表现的绝不是拥有同花的人，可事实却是，沈约却掌握着一手同花牌。
沈约钓鱼的方式，所有人都想不到因果。
有掌声响起，是史一坨在鼓掌，派牌的女荷官要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也几乎鼓起掌来，她从未见过这种精彩的赌局。
豹哥神色讶异，一时间搞不懂眼下的情况，他唯一清楚的事情是——沈约的资产再度翻倍！
一个金币已变六亿多间！
金鑫想到这里的时候，看起来已然嗔目结舌。
史一坨已道：“沈先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沈约笑笑，“什么问题？”
“你为何要说红心九是布拉德的底牌？”史一坨缓缓道。
众人都在纠结这个问题。
沈约没有对史一坨开价，只是道：“牌桌上会有托儿的事情，史先生应该知道？”
史一坨缓缓道：“我想布拉德先生绝不是沈先生的托儿？”
沈约淡淡道：“他当然不是，但有人却是另外一个人的托儿。”
众人的目光已经凝在帅得布耀、埃里克的身上，沈约没有明说，但事实已经和五减二那么简单了。
156n.net
帅得布耀握紧了拳头，埃里克却还是表现的很糊涂的样子，“沈先生在说什么？我怎么不太明白。”
这会儿的功夫，埃里克看起来又是镇静自若的样子。
沈约微笑道：“好运的不是帅得先生，看起来更像埃里克先生。”
埃里克缓缓站了起来，看向豹哥道：“请划掉我的两亿间，转到这位沈先生的账上。”
豹哥微微点头。
埃里克拍拍屁股上并没有的尘土，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没人拦阻，也没有理由拦阻。
帅得布耀只剩下河马般丑陋的面容，脸色苍白的站起，缓缓的走了出去。
布拉德见状，霍然站起，也跟了出去。
“看起来，很多人已经知道了真正的答案。”
沈约摊摊手，像要收工的样子。
史一坨摇头道：“我还不明白。”
沈约目光微眯，“史先生不明白？”
二人像是说着废话，但含义却有极大的不同，金鑫能够分辨出来。
帅得布耀看起来很是嚣张，但他不过是埃里克的托儿！
二人联手做局。
这里虽然不让出千，但他们彼此间却可以通过一些巧妙的方法进行沟通，只是这样，他们的胜率已经比别人大了很多。
除了最初一局和最后一局，赢钱的始终是帅得布耀，但做出决定的却是埃里克。
是以最后一局，在帅得布耀想要放弃的时候，埃里克才站出来追加投资、决定和沈约梭哈。
沈约戳穿了这二人的局，但赌场却奈何不了二人，因为他们的这种出千，旁人抓不住证据，也就无法对他们进行更进一步的惩罚。
更何况这二人足足损失了近四亿间，出千输的一塌糊涂的人，已经是赌场奇事，赌场还能拿他们如何？
最少他们没有赖账。
史一坨名字好笑，但为人却不是笑话，能输的面不改色的人物，也不是简单人物，如何会不明白这些事情？
金鑫已经替史一坨想明白了，史一坨还是发问道：“沈先生是怎么知道他们本是一伙的。”
沈约并不隐瞒，“他们看起来互不相识，但目光交流的频率却比正常陌生人多上许多，更何况……他们的手有几个固定动作。摸眼角、轻搔胸口，掐手指……”
说话的时候，沈约做出个微掐手指摸摸眼角的动作。
史一坨目光微闪道：“这是代表底牌是梅花九的意思？帅得先生的底牌，是他自己透漏给你的？”
沈约微微一笑，感觉史一坨外表笨笨的，内在却是精明。
“沈先生不仅看出帅得先生的底牌，更看出他不是拥有决定权的人！”
史一坨缓缓又道：“如果按照正常钓鱼的操作，在帅得梭哈的时候，埃里克一定会阻拦？”
沈约又是一笑。
史一坨缓缓又道：“沈先生不是偷鸡，而是想捉鳖。
因此明明拥有同花，还是故意露出破绽，装作没有同花的模样，因此你故意提前告之对手一个假的事实。
帅得布耀或许看不出，但你知道埃里克一定看得出？”
沈约淡淡道：“埃里克很聪明的。”
聪明人不是正要在这种时候表现的？
沈约提及埃里克的时候，突然想到在暹罗被炸死的那个玻璃杀手。
金鑫有些讶异，喃喃道：“或许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史一坨缓缓道：“因此沈先生是做戏给埃里克看的，他自认看破，这才决定和你梭哈。沈先生以退为进，赚个钵满盆满。”
透过眯缝的双眼看着沈约，史一坨道：“能以一枚金币赚到六亿间的人物，我真的很多年没有看到了。”
不止他没有见过，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见过。
豹哥看起来很是尴尬，他本来要宰一只羊牯，没想到引进一头吞金兽。
沈约没有任何得意之意，扭头看向了金鑫，“瘟疫之后，世界又如何变化？”
金鑫怔住，没想到沈约几乎是空手套了六亿间后，竟然还是只关心世界历史。
史一坨轻声道：“瘟疫过后，灾难横行。但却冒出个天才兼奇才，创建了版图系统。”
沈约微有心颤，“谁？是谁创建了版图系统？”
他和明界的金鑫，一直在头疼这个问题。
版图系统似乎一直都是超然的存在，哪怕米国对其都是无可奈何。
史一坨轻淡道：“天才就是李万成，如今洲际的首席执行官。”
沈约脸色微变。
李万成不就是李巨人，是李巨人完成的版图？
这……怎么可能？
史一坨盯着沈约的表情，“沈先生看起来不信这件事情？”
815节 年
房中静寂。
女荷官和豹哥已经悄然退出房间，不知所踪。
房中只有史一坨、沈约和金鑫三人。
伊始的时候，金鑫只是想测试一下沈约的能力，等到沈约爆发出核弹一样的力量后，他反倒沉默起来，似在想着什么。
沈约听史一坨询问，沉吟道：“不是不信，而是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在他那个世界，那个时候的电脑奇才都是在欧美的。
版图可说是这世上最牛逼的智能系统，是由没什么文化的李万成创建？怎么看起来，这都是不现实的事情。
史一坨慢声道：“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却是真正的存在。”
沈约倒不否认这点，沉思道：“那后来呢？”
史一坨微笑道：“后来版图就在这个世界开始生根开花，而且很快的遍布这个世界。一直到如今，所有人已经适应了版图的存在。”
“那版图究竟是什么？”沈约终于问道。
史一坨反倒一怔，半晌才道：“版图就是版图。”
他其实也明白沈约的意思，随即道：“就像太阳就是太阳、地球就是地球一样，”
沈约不能不说史一坨的这种解释其实很高明。
太阳是太阳、地球是地球听起来像是废话，但深思之下，却只能让人感觉到世人认识的渺小。
世人给太阳做了多种定义，但世人真的对太阳很是了解？并不尽然。
人类始终活在地球之上，但人类对地球真的清楚吗？直到现在，还有一些人坚定的认为地球是平的！
但哪怕觉得地球是圆的那些人，对地球的形成、发展、演变也均是猜测和推断，哪怕地心究竟有什么，也只是猜测而已！
156n.net
一个想当然的存在，你也认为理所当然的存在，却不见得是清楚的存在。
你身上的一个寄生虫会对你很是了解吗？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轻叹一口气。
史一坨缓缓道：“很苦恼的，是不是？”
沈约笑了起来，“我们对版图不了解，但史先生看起来对我却很了解。”
史一坨靠在座椅靠背上，“因为我也经历过这种苦恼。”
沈约听出他的未尽之意，“史先生走出了这种苦恼？”
史一坨摇摇头，“我走不出来，我不够资格。”
看着沈约，史一坨缓缓道：“但我觉得沈先生已经够资格了。”
沈约反倒一怔，“什么资格？”
“获取答案的资格。”
史一坨反倒有些意外的模样，“你不知道吗？那你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沈约看了金鑫一眼，“他说这里是个书店，而我碰巧想要买书。”
史一坨的脸色看起来和屎差不多了，半晌终于道：“沈先生知道埃里克他们为什么到这里吗？”
沈约摇摇头。
金鑫突然道：“他们的目的或许和史先生一样？也是来找年的？”
一言落，房中静寂。
史一坨终于看向了金鑫：“这位先生是？”
金鑫淡然道：“你叫我大胡子就好。”
史一坨看着金鑫的大胡子，喃喃道：“大胡子不见得是真的。”
金鑫反问道：“那一坨屎呢？会不会是真的？”
沈约一听二人的对话，就知道他们彼此都在怀疑对方的身份。
不过感觉金鑫很清楚的样子，沈约问道：“这个……同饭兄，找年是什么意思？”
他谨慎的没有叫金鑫为金少，因为他知道金鑫既然乔装，肯定是不想暴露身份的。
史一坨听的一头雾水，心道什么同犯？你们一起犯了什么事情吗？
金鑫明白沈约的意思，心中暗想，这小子还真的想的周到。
伊始的时候，他还想对沈约做下测验的。
沈约是不是救世主，他金鑫得有自己的判断，而这个判断会影响他之后的决定。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见沈约赢到六亿间的时候，金鑫没有被沈约的财富打动，却已被沈约的能力震撼！
沈约这次赢钱靠的绝对是实力！
没有开局一头猪、一只狗之类的狗血，沈约开局一亿间的气势逼人、随后似有预知的先声夺人，然后看破对手声势的智眼辨人、看穿对手布局的智慧过人……
所有的细节，无不彰显沈约非凡的能力。
细节见真功！
这个沈约，或许不是救世主，但绝对是个能人。
金鑫明白这点，已经改变了策略，立即回道：“同饭兄，你应该知道传说中，年是一种怪兽吧？”
沈约“嗯”了声。
在他那个世界有种传说，年是一种凶猛怪兽，它的样子怎么奇怪不用过多描述，反正华夏对于鬼怪的描述都是在异于常人的相貌和能力上做文章。
年很凶猛，无人能敌，还喜欢每过一个“大周天”来世间吃点人类补补身子。
大周天是355天，或者是356天。
由此看来，年也是在过阴历的时间，甚至还有生理假期。
然后传说中，年怕火光、声响和红色，华夏人就发明了爆竹、对联之类的东西来克它。
因为年有个外号，叫做夕，因此除掉年的那一天就叫做除夕，除夕之后就是新年，想必是年的后代接着出现和人类为难。
由此可见，年应该和愚公差不多，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至于年有没有女朋友的事情，还是有待考证的。
沈约想着这些古老传说的时候，还能问道：“你说的年，不应该是怪兽？”
“不是怪兽，但是个怪胎。”
金鑫缓缓道：“李万成建立版图后，年几乎是同时出现。这地方就有一个年。只要有三亿间的资产，就可以来见这里的年，和年赌一把。”
沈约脑海中闪过自己和那个巨型机器对决的场面，终于道：“年是台机器吗？”
金鑫略感意外，他有种奇怪的感觉——沈约开始的时候，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但渐渐的、沈约知道的比任何人都要多了。
“年的确是台机器。”金鑫终于点头道。
沈约看了眼史一坨，“和年赌的意义是？”
没好处的事情，谁会拿三亿来消遣？
金鑫回道：“你赢了年，就可以让年帮你完成一个真正的心愿。”
这不是和阿拉丁神灯的传说差不多？
难道他那个世界的阿拉丁到了这个世界，变成了年？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些念头的时候，就听金鑫道：“迄今为止，据我所知，只有三个人赢了年。”
“哪三个？”沈约立即问道。
金鑫犹豫了下才道：“歌剧女王、月神和……一个叫做暖玉的女人！”
816节 年关
沈约没有遮掩自己的惊诧，他实在想不到答案中的三个人，居然都是认识的。
可为什么游戏过关的是三个女人，这有点不符合常识的认知。
如何和年对赌？
沈约一时间好奇满满，但也明白了金鑫为什么说来这里的那些人都要找年。
要找年对赌，必须的条件是三亿间。听起来花费很多，但毕竟还是有些人会有的。
有钱没处花其实也是一种苦恼，奢侈品本来就是针对这些有钱人、或者想要装作自己是有钱的人而生。
但追逐奢饰品的行径还是被真正有钱、且有目标的人所不取。
无论再有钱，可终究逃不脱生老病死的轮回，年机竟然可以满足世人一个真正的心愿，那花三亿间许个心愿，对某些人来讲还是很值得的。
这不是虚无缥缈的神灯，而是真正可以满足愿望的东西！
沈约甚至可以想象那些许愿人大多的心愿——长生！
这是无数有权有钱人追求的终极梦想。
但是……许愿成功的却只有歌剧女王、月神和暖玉？
这三个人偏偏都不像追求长生的人。
沈约敏锐的捕捉到问题的矛盾，金鑫却捕捉到沈约的表情，“同饭兄，你好像认识这三个女人？”
不认识，不应该问一句吗？
沈约沉默了会儿，“月神是谁？”
金鑫盯着沈约的表情道：“她是坚持不走版图路线的一个女人。”
“可以不走版图路线？”沈约反问了一句。
“当然。”
金鑫毫不犹豫道：“这也是版图可以和太阳、地球般一样存在的原因，因为它并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你、我，岂不都不是版图的人？”
沈约对这点倒是感慨颇深。
丽晶宾馆是有点诱骗旁人加入版图的意思，也的确有三王那种头脑不坚的人选择加入，但从事实来看，版图的确没有强迫别人加入的意思。
宾馆的服务生严守这个底线。
这就是偷窃不成，很多人不会转抢劫的原因，因为偷窃和抢劫的罪名完全不同，而且惩罚的差别也很大！
看向史一坨，金鑫轻淡道：“史先生应该是版图的人？”
史一坨并没有否认这点，微微点头。
因此你金鑫反对的是洲际，而不是版图？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问了句，“同饭兄认识这三个女人？”
金鑫回道：“我只认识歌剧女王和月神。”
他没说的是，对方是否认识他。
“那她们赢了年，许了什么愿望？”沈约立即问道。
金鑫摇摇头，“我不知道。”
明白自己的解释会引发沈约的困惑，金鑫随即道：“她们赢了年的事情，就在年的显示屏上显示，但谁都不知道她们赢了年后，许下了什么心愿。”
沈约微微有些失望。
史一坨却是突然道：“我倒是知道三分之一。”
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无论金鑫还是沈约都有些意外，金鑫立即道：“什么叫做知道三分之一？”
“因为我知道其中一个女人许的心愿。”史一坨轻淡道。
“歌剧女王？”金鑫随即道。
沈约下意识的感觉，金鑫不是歌剧女王的死饭，但他对叶宣儿的了解绝非泛泛。
史一坨并不否认，“我的确知道歌剧女王许的什么愿望。在和年做赌的时候，她还不是歌剧女王。”
沈约已经明白过来，“她许愿成为……”
“歌剧女王”四字并没有出口，因为许愿成为一个行当的女王，绝非叶宣儿这种女人做的事情。
史一坨只是看着沈约，他在等着沈约的答案。
沈约终道：“她许愿成为版图系统中，一个求真的人？”
金鑫讶异，他听懂了沈约的话，但一时间仍难以想通其中的道理。
史一坨凝望沈约良久，终于轻叹一口气，“你能连答叶宣儿十一个问题，并非没有原因的。你是真的理解她。”
2k小说
要理解歌剧女王一点不难，只要你真心求真，就会明白她究竟在想什么。
金鑫沉默下来。
沈约感觉史一坨应该和叶宣儿关系不错，“我猜对了？”
史一坨轻轻点头，“意思差不多。据我所知，叶宣儿在和年对赌成功后，就有了向版图所有人提问的权利。而且，她没有辜负自己的权利。”
求真。
求真相。
寻求那些明白知道正确方向的人，却还是要走向偏差的原因！
沈约脑海中念头闪过，就见史一坨看着他道：“你为什么不和年赌一把？”
“我可以吗？”沈约反问道。
他不是想赌，而是发现有年恐怕就有年关，年关是获取很重要真相的一个最快捷的方式。
和许愿无关！
史一坨淡淡道：“你当然可以，有钱已经可以办到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你眼下不但有钱，你还有能力，出手基本就可以无往不利……不正是年要选取的对手？”
不是人在选年，而是年在选人？
沈约蓦地发现，这个或许看起来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巨富，实则有着很多的秘密。
而金鑫看起来对这个史一坨先生，也有了戒备之意。
“沈先生若是喜欢，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下。”史一坨建议道。
金鑫想说什么，但还是止住。
沈约微笑道：“那就有劳史一坨先生了，不知道需要什么条件呢？”
史一坨微笑道：“完全免费。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助人为快乐嘛。”
他说话间按了下桌案，他手掌的部分亮了下，似像沈约那个世界按响门铃一样。
房门开启，豹哥走进来，微微躬身道：“史先生有什么吩咐。”
史一坨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不然豹哥不会恭敬。
史一坨吩咐道：“沈先生想挑战年，请你带路。”
豹哥怔了下，略有尴尬道：“史先生，六爷说了，年暂时不开放。”
金鑫目光微闪。
史一坨看起来也有些意外，“这不符合规矩。”
凝望着豹哥，史一坨道：“按照规矩，只要有三亿间，年是24小时，接受任何人的挑战。”
他着重强调“任何人”几字。
豹哥额头冒汗，“可六爷吩咐了，史先生总不会让我们这些打杂的难做的。”
史一坨笑笑，“你错了。你们难做，只是因为你们自己不守规矩罢了。”
冷冷的看着豹哥，史一坨的笑容和经过了低温处理一样，“告诉你的六爷，如果有人不守规矩，今天一定会有很多人难做的！”
817节 弹珠游戏
世俗规矩都是人定的，不过破坏规矩的也是人。
通常情况下，定规矩的人都是给别人定的规矩，而且是极有权利的。
史一坨本来看起来只是个简单的生意人，但他严肃起来，谁都觉得这人不但有钱、而且一定很有权力。
豹哥见到史一坨的不满，额头汗水更多，“我立即向六爷禀告。”
史一坨道：“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
豹哥怔了下，“史先生时间给的太短了。”
“眼下还有两分五十秒。”史一坨回应道。
豹哥立即退了出去。
金鑫突然道：“有点奇怪。”
不等沈约反问，金鑫已道：“年出现在这里，是版图的规矩。”
沈约明了道：“版图的规矩，无人能够更改？”
“可以！”
金鑫给了沈约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但需要版图全民投票决定怎么修改。”
沈约想到叶宣儿和李雅薇对峙的时候，叶宣儿曾经让全民投票，结果让李雅薇都要选择退让。
“但擅自改动版图规则的人，一定会受到很严厉的处罚。”
金鑫缓缓道：“赖皮老六不是敢做这种事情的人。”
话音落，房门已经开启，豹哥满头热汗的冲进来，“史先生，不是六爷的主意，是我听错了。”
咽了下口水，豹哥急切道：“六爷是说因为某些原因关闭这里的赌场，我听成要年不对外开放。”
擦了下汗水，豹哥弯腰鞠躬道：“史先生，很抱歉，这是我的个人失误，还请史先生不要见怪。”
史一坨笑了下，“能改正的，始终还是不晚。有劳带路。”
很嚣张的人是一切以自己为意志，有涵养的人会照顾所有人的观感，并不会让自己的不快损害到周围的人事。
史一坨不但是生意人，而且很有涵养。
跟随豹哥再沿着楼梯向下，进入一间密室的时候，史一坨看起来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不快，看向面前的一个机器道：“沈先生，就是这台。”
沈约看着面前那台机器的时候，脑海中重显自己坐在它面前的那一幕。
机器几乎占据半面墙的大小。
如果让沈约形容的话，这种机器更像是他那个时代的超级计算机。
当然了，是五六十年前的那种。
那时候的计算机如今早被送到博物馆，因为那时候计算机的功能，甚至不如90年代的386机器时代。
庞大的机器不代表能力就会很强。
在整个世界都幻想有超级战舰游曳宇宙、进行宇宙探索的时候，或许真正高明漫步宇宙的手段，会是另外的一种方式。
野兽才会以个头衡量能力。
沈约盯着眼前的那台机器，发现它的屏幕后面，更像是原始的动力结构。
有钢珠状的东西在机器最顶，钢珠如果落下，会经过很多复杂的障碍分流。
障碍最下，有个很小的托盘，托盘上又有个小孔。
如果让沈约当下做出判断，这个机器的作用就是让那最顶部的钢珠通过层层的障碍分流，进入下方的那个小孔。
一颗钢珠能落入下面小孔的几率比某些中大奖的活动要大一些，毕竟那些活动是从来没有将大奖放进去的。
这机器很类似某种弹珠游戏的放大版。
在很多地方，这种弹珠游戏机其实很常见的，通常玩这种游戏的人，年龄不会超过十岁。
沈约已经来到了机器前。
豹哥看着沈约道：“这位先生，你确定要赌一场吗？”
沈约心道——你觉得我来这里是参观的吗？
不过感觉这或许是某种流程，沈约回道：“我确定。”
“你确定知道和年对赌的一切后果吗？”
豹哥如同卖保险的人员般，规则只是个样子货。
沈约沉默片刻，“我不太确定，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下？”
他有些奇怪史一坨的热心，但知道自己和年对赌已经是不可避免。
这是他自身的意志，但在对赌前，多知道一些总是没错的。
豹哥的回答倒让沈约有些失望，“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按照流程问一下。”
说完想了想，感觉这回答实在不像人话，豹哥又说道：“最重要的一条规则是——如果在对赌的过程中，出现任何意外，我们赌场是不负责的。”
沈约略有意外，“会有什么意外？”
豹哥看了史一坨一眼，终于道：“我也不太清楚，这是自从六爷让我照看这里后，让我对赌客必须说的一句话。这些年来，我一共说了三次。”
“前两个死了？”沈约从最坏的情况来考虑。
豹哥听后一怔，强笑道：“沈先生真的开玩笑了，怎么会死人。但一口气输个三亿间，并不是愉快的事情，是不是？”
无错小说网
你还是操点别的心吧，金鑫暗想，对于一口气赢了六七亿间的人，你担心他会输？
沈约微微笑道：“多谢豹哥提醒。”
豹哥听到沈约的感谢，微微怔了下。
半晌，他终于道：“沈先生准备好了吗？按照惯例，你可以选择自己留在这里。”
他说话时看了史一坨和金鑫一眼，随即道：“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将朋友留在这里。”
沈约明白这种选择的意义，微笑道：“史先生和同饭兄若是喜欢，可以留在这里的。”
史一坨已经道：“既然沈先生没有意见，豹先生，你是否可以开始了呢？”
豹哥终于点头道：“间值已经输入，只要沈先生坐下，对赌就算开始。”
沈约见到机器前的确有个座位，不过座位就和玛莎拉蒂配备一个拖拉机座位般，很有点不协调的感觉。
缓缓坐了下来，机器上有流彩闪烁，沈约按了下手旁的按钮，有颗钢珠从上面落下。以沈约的判断，钢珠最少要经过八道分流。
在第一道分流的时候，钢珠已经滚到一旁，随即不知所踪。
豹哥见状，倒退着出了密室，带上房门。
这就结束了？
沈约感觉不该如此，因为如果这样就需要三亿间的话，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钢珠再落，被分流后，随即有新的钢珠不停落下。
金鑫突然道：“据我所知，钢珠会持续落下半个小时左右，频率会越来越快，通过的几率自然也会增大。”
史一坨道：“但几率也不会太大。不是半小时左右，而是从方才开始，持续整整30分钟，不会多一秒，也不会少一秒，如果时间结束还没有钢球进入最后的圆孔，挑战就会失败。”
沈约“嗯”了声，内心却觉得事情不该这样！
818节 触媒
沈约知道和年对赌绝不是眼下这样的。
如今面对机器的玩法，只是搏概率、运气的一种玩法，这种过关奖绝对是看运气的。
对于一般赌徒来说，玩法不算刺激，更不值得花三亿来搏一下。
叶宣儿、月神和暖玉般的女人，绝不会挑战这种无聊的游戏！
一想到暖玉时，沈约心中微动，微微闭上双眼，瞬间进入禅定之境。
他和暖玉之间最多的是精神交流，暖玉来过这里，让他忍不住想到暖玉研发的技术——人机同频。
人的意志，可和某种智能机器进行交互。
眼前的机器看似笨拙，但会不会是智能机器？
定静出，沈约瞬间从初禅转到四禅——初禅去五蕴，二禅去杂念，三禅去喜，四禅最佳清静观。
四禅境界一至，沈约立即感觉周围的空间开始荡漾起来！
对于这种空间荡漾，他并不陌生。
事实上，最近的日子里，他没少经历这种异样。
但以前都是在他的那个世界，怎么到了暗界后，亦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他的眼睛已经不起作用，但他又能感觉到周围的变化。
那一刹那，他已不在机器前。
听起来是种奇怪的感觉，但那的确是他的真实感受，他的观察似乎瞬间进入机器，然后顺着机器中的一条无形的通道急速的前行。
在大雪山时，他就有过这种感觉。
机器的尽头，会有双眼睛！
预判出，眼睛已现，那双眼睛就如他初见般，微微闭着。
但当沈约看到那双眼的时候，那双眼似也觉察到沈约的注视，立即睁开。
如人类的一双眼。
但又不像人类的一双眼，因为人类绝对没有那种可以看穿一切、有如电光的眼。
眼睛开始说话——你来了。
沈约下意识的回道——是你？
他没有应声，他应该还坐在那台不停的掉钢珠的机器前，他是静观中，以一种类似思想交流的方式，和一个奇特的东西在说话。
沈约不认为那是人类，暂且称呼那是个东西。并没有不尊敬之意，无非是不知如何形容罢了。
他的问题包含了一个最关键的事情——这双眼睛，就是他在大雪山看到的那双眼睛？
这双眼睛，如何会在两个世界中存在？
那双眼睛竟像听懂了沈约的含义，柔声道——是的，是我。你终于来了。
声音没有任何意外之意，只想等待个许久不见的朋友。
沈约意识到那双眼睛早就判断他会到这里、甚至坐在机器前，和年做赌。
他尽量让自己意念不起波动，缓缓回应——为什么？
他隐约捕捉到了什么，但感觉还是有太多的疑问要问。
这双眼睛究竟是什么生物？
外星人？
地球异形？
诡异的生物？
这双眼睛究竟要做什么？
从召唤李巨人起，或者从召唤李巨人前，这双眼睛究竟要找什么？
版图是否和这双眼睛有关？
如果相关，那这双眼睛的终极目的是什么？
毁灭这个世界？
但他却感受不到这双眼睛的任何敌意……
暖玉的奇诡所为，似乎和这双眼睛，也是极有瓜葛。
问题种种，只化作为什么三字，沈约一时间只怕那双眼睛如同在大雪山般，突然消失，然后没有了联系。
——为什么？
那双眼睛很轻很柔的回答——看起来你的问题很多很多。
沈约波澜不惊——请赐教。
他不是不激动，而是在这种状态下，他是不能激动的。
禅定本来就是要置身事外的觉观，就如当初和暖玉做实验般，每次激动，都会导致实验的中止！
暖玉当初让沈约做记忆移植的实验，是否也因为早就知道，沈约迟早会面对眼下的情况？
那双眼睛反问道——赐教什么？
沈约脑海中的思绪千点万亮，化作一条明亮的线索——你是什么？你要做什么？
那声音并没有任何迟疑，立即道——我是什么很难说的。但按照你们的理解，可以认为我是个触媒。
触媒？
沈约没有将触媒向媒婆方面想，而是立即闪过触媒的概念。
——触媒在化学中就是催化当剂，定义是在化学反应中能改变化学反应速率，而触媒本身的质量和组成、在化学反应后是保持不变的。
触媒和他沈约的融入法有着类似的方面。
触媒其实和媒婆也有点相近。
无论媒婆牵了多少姻缘，但那些姻缘，和媒婆也没什么相关的。
“触媒”两字如同闪电般，瞬间明耀了沈约脑海中的一些谜团——你是在做实验？
2k小说
那双眼睛似乎默然了下——聪明两字，已经不能形容你。
——为什么？
沈约不是一个狂傲的人，也不是等对方的夸奖，只是在借问题整理自己的思路。
真正的人生，需要自己来把握。
真正的问题，需要自己来解决。
那双眼睛解释道——在你们的语言中，聪明更是近乎于在某种问题规则上的比较清楚的理解，却缺乏全局的观念。
只见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带着些赞许，那双眼睛轻声道——你不同的，你总能从最广袤的角度来思考问题，同时又不放弃细节，这可以称得上真正的智慧。
沈约保持情绪稳定道——你是以人类在做实验？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且阴阳为炭兮，万物作铜！
早在很久的古时，就有人看穿了天地为局，世人为棋的真相，敢下这盘棋的人是有，但真的能够运筹帷幄的绝对不多。
但这双眼睛似乎已经推动这场实验，而且看起来，有着极大的进展！
从养蛊到养人，从小案子中的数十生灵，到大到洲际的版图操作，看似杂乱，实际上有迹可循。
所有的事情，都和这双眼睛有关。
那双眼睛沉默了会儿——不是这样的，你恐怕还是误解了我。
——我误解在哪里？
沈约立即问道，一次对话要三亿间，比什么和股神共进午餐的价格要高太多，他不想宣传自己的产品，但最少也要弄个水落石出吧。
那声音并不急迫，轻声道——你是个修行者？
——是。
沈约毫不犹豫的回答，虽不清楚问题的关联，但知道这双眼睛不会在说废话。
事实上，这双眼睛是尽力让他来理解一些事情。
这就如佛经千万语，万法一如真的道理一样。
佛做千般譬喻，并非让你磕头作揖、求佛烧香，只是想让你自强不息、明心见性而已！
819节 加快进程
沈约没有怀疑那双眼睛的诚意。
那双眼睛其实不需要欺骗的。
作为沟通的产物语言，在某些思想层次的交流中，已经成为了障碍。
不然达摩也不会创造“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的教法。
华丽的文字，有时反倒会为清楚的理解制造极多的障碍。
——你是修行者，既然这样……
那双眼睛继续道——你就应该知道成住坏空的循环？
沈约对此并不陌生，从一个人的生老病死，到整个宇宙的生生不息，无不被这四个字所概括。
生对成，老应住，病为坏，死则空。
这不仅仅是地球一切生灵不可改变的规律，甚至可以成为人类认识宇宙的变化规律。
念头闪动，那双眼睛已道——你的理解是正确的，但你真的这般理解，就应该知道，这个过程始终是无法扭转走向的。
——但你是在加快进程。
沈约缓缓道——不是李巨人、而是你借李巨人建立的版图，而且你一直在推动世人，向着某种结果进展。
那声音轻微道——我不作为触媒推动，你认为这个世界就不会坏空吗？
沈约沉默无语。
恶人通常都是这种论点——我不干，总有别人要做的。为什么别人做没事，我做就有问题。
可他又感觉这双眼睛并非是在为自己辩解。
那双眼睛说的只是一种简单的事实。
——我一直困惑一件事情。
那双眼睛缓慢道——既然知道正确的事情，为什么还会走错误的道路呢？
沈约沉默，他知道根本，但只感觉悲哀。
——都知道烟草有害，但无数人视而不见；
否定猪的人生，但很多人吃喝等死，似乎也和猪没有什么区别；
白蚁毁灭生存的根基看起来很愚蠢，但你们也在做着一样的事情；
都说以史为鉴，但历史从来只教会一些人权力倾轧，因为历史的本身，就是由胜利者编写……
沉默片刻，那双眼睛略有无奈之意——以势交者，势倾则绝；以利交者，利穷则散。
你们的世界几千年前就有人说出这种真正的道理，认为这种权利架构如同浮萍聚散.
但一直以来，我观察到的世界组成都是名利之交，偶有淡泊明志之人，却又无法改变什么。
——于是你决定让这个世界走向毁灭？
沈约发问道。
那双眼睛中似有丝笑意——沈约，你不应该这么看我。
沈约立即回应——那你是决定让这个世界走向美好？
那双眼睛轻叹道——你也不应该这么看我。在大雪山的时候，我就告诉你，我其实做不了什么。做事的始终是你们，我只是个触媒。
沈约脑海中念头光点益发的闪亮。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一个始终不带偏见的寻求真相的大脑，清醒透彻，终究会接近真相。
——你只是给世人提供一个快速发现真相的机会，让世人认清世界终究的演变？
沈约终于道。
那双眼睛默然片刻——这个提问，已经有些接近真相了。但你还需要看的远一些。
思想要撞击才会产生灵感的火花，沈约不停的试探中，脑海中终于有了个明确的答案——你希望让世人看到这个世界最终的结局，想办法修正这个世界？
那双眼睛眨了下，淡然道——恭喜你，你猜对了！我的确有这个想法！
沈约得到那双眼睛肯定的答案，很多想法已经有了清晰的脉络——因此叶宣儿找到了你，你让她有了当上歌剧女王的机会，你认为，她的求真，会改变这个世界？
无论叶宣儿还是暖玉，都有和这双眼睛沟通的能力。
那双眼晴不急不缓的回应——不是我给她的机会，而是她应该有这种机会，我设计版图有个意图，就是让她这种人可以真正发挥自己的想法，也有力量去实现自己的想法。你也应该知道，她这种女人，在你所处的那个世界，在世俗中往往会因为正确的惊人之语，却沦为世俗的牺牲品。
按劳分配、按需分配？
沈约脑海中迅疾的闪过了这个概念。
顿了片刻，那双眼睛解释了一下——世事混沌，一切变数看起来千差万别，实际上不离世人的选择，但世人选择有时候很无奈，给需要的人想要的选择，我认为在这场实验中很是重要。
ranwena.net
沈约平静的思索其中的含义，他发现这双眼睛的思维和石田秀子、暖玉她们有着相近之处。
——不停的选择，造就了世界不同的变化。你应该听过“靡不有初、鲜有克终”这句话？
沈约当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很多人都有个美好的目标，却很少有完成的时候。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不停的有这种事情发生？
那双眼睛问道，似乎期望沈约会有回答。
沈约没有立即回答。
——我相信你明白其中的原因，你是修行者，因此比世人要明白这个原因。
那双眼睛似乎忘记了这是沈约和年的对赌，只是轻声细语道——你们世界有种投胎迷失的说法，也有孟婆汤、奈何桥的解释，说明世人苦恼世上若有轮回，为何不记得前生前世呢。可是……
那双眼睛微有揶揄之意——但你在今生的目标，此生都会全部忘却，为什么还要想着记得三生三世呢？这种南辕北辙的做法，又有什么意义呢？
沈约没有回答。
他无话可说。
那双眼睛的声音很是柔和，但说的内容却是异常犀利，而且是事实。
——发现这个世界的问题后，我给这个实验做了一些比较了然的规则。
那双眼睛继续道——去掉一些细枝末节，让一切看起来简单一些。因为我发现有人说过颇有道理的一些话，磨去你大志的从来是你鞋中的泥沙，我尽力的去除这些泥沙。
沈约想到在他那个世界的金鑫曾经指出——版图会让一些心怀志向的人大有作为，不由感慨金鑫在某些方面的认知，也是有先见之明的。
——但我又不可能去尽泥沙，这对某些人来讲并不公平。
那双眼睛随即道——因为你也明白，有些人，只能在泥沙中生活。我们不能因为喜爱干净，就杀死所有不爱干净的人，是不是？
这些说法实在有点玄奥，沈约却在认真的思索，反馈道——因此有版图，也可以有不加入版图的人？
那双眼睛缓缓回道——是的，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我的想法。
820节 真正的心愿
沈约的确开始了解那双眼睛的想法，也有些了然版图出现的目的，这得益于那双眼睛的不加隐瞒。
那双眼睛在研究了世界规则之后，创建了版图。
版图要将世人划分为两类，版图人、自由人。
版图中有着规则限定，加入版图的人，就会严格遵守版图的规则。
这很重要！
规则不再沦为权贵者肆意操弄、为黎民百姓制定的桎梏，而是所有人真正要遵守的行为准则。
在沈约的那个世界，哪怕所谓的西方文明，也远远没有达到这种标准。
版图中虽然也有美杜莎这种破坏规则之人，可版图很快就会做出制裁。
他沈约只是适逢其会，即便没有他，版图也一定有办法处理这种事情。
规则可以修改，但需要由全民表决，真正的全民表决！
在这种规则下，很多潜规则不复存在。
或许仍不完美，但已经是那双眼睛能做到的极限。
这也是沈约暂时想到的极限。
你无法将世人的道德标准提到某个完美的层次，但你可以把规则标准定在近乎完美的层次。
在那双眼睛认为，完美的规则不是世俗眼中那样完美无暇的幻影，完美是因为人人应该、也只能遵守的行为。
少了潜规则，就少了很多泥沙。
多了明确的规则，就让世人有了更多可以被指引前行的路灯。
规则不就应该是这样的？
世人处于混乱的一个原因本在于——很多时候，按照宣传的规则走了一生后，最后发现竟然是死路一条！
那为什么要有规则？
沈约对于规则比太多人要明白。
看一些人在这种完美规则下，会造就这个世界什么变化，是那双眼睛的目的。
而叛军的存在，本来也是版图的计划之中。
叛军如果不赞同这种架构，那看看你们究竟会有什么更好的想法。
沈约想到这里时，那双眼睛已经了然道——不错，其实在版图结构中，是否加入版图不重要，这只是版图切割出的一个界限。我不知道我的规则是否有问题，因此我会尝试另外的可能。
似在凝望着沈约，那双眼睛轻描淡写道——在你们创造的熵理论中，包容才会发展的道理，我很认可。
沈约亦明白熵理论，简单来说，熵理论就是开放架构和封闭系统的区别。
封闭的、终究会走向毁灭，只有开放兼容的架构，才能长盛不衰。
——可惜世人自囚，总喜欢将自己束缚在一个固定的循环中，也喜欢将自己如物品般的分门别类。
那双眼睛有些感慨道——或许因为这样，他们才会感觉到安全。他们一方面强调着自我，却又一定要依附着什么才存在、前所未有的迷失自我。
沈约问道——因为世人喜欢依附，这才使你决定让李巨人来创建版图？
李巨人本人绝对创造不出版图！
一个原始人，你让他发明电脑太过强人所难，而以李巨人的思想，你让他设计这种框架，就和让程序员做系统分析师的工作般。
那双眼睛并不否认沈约的问题——世人总是习惯某些固定的习惯，由一个天才创造个天才系统，让所有人来遵守，不是更符合世人的习惯？
微微停顿了下，那双眼睛似有笑意道——在我看来，这比虚构一个神来制定规则更靠谱一些。
2kxs.la
沈约没想到这次交谈收获颇为丰富，对他而言，用三亿间得到这些答案已经值得，但他感觉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明白。
——你为何要在两个世界都创建版图？你认为，如今的这个版图，并不完美？
沈约做出这种猜测理所当然，一个人如果过不好的人生，总喜欢重新来过。
重生流行，真正能重生的人却如鬼一样，只是听说，现实难以看到。
也是游戏喜欢开小号、父母将希望寄托在子女身上的一个原因。
不够完美，就希望通过别的方式达到人生的另类完美。
那双眼睛柔声道——你想的很仔细，但这不是我创建另外一个版图的原因。
沈约想要发问，那双眼睛已道——这个秘密，需要你自己来寻找。
内心略有惊诧，随即恢复了平静，沈约知道对方既然不答，纠缠下去没有意义，换个问题——暖玉找你要许什么愿望？
那双眼睛轻声道——很抱歉，我只回答你、我之间的问题。
——为什么？
沈约想要发问，随即明白了那双眼睛的用意——这和融入仿佛，自己的人生、应由自己负责。如果暖玉没有告诉沈约答案，那双眼睛就认为不能告诉沈约答案。
投喂是养猪的手段，却绝对养不出真正的巨人。
——沈约，我对你很有期待。
那双眼睛满是鼓励道——我一直……希望，你们能找到真正的答案。
——我们？
念头一闪，沈约立即回道——你是说，能花三亿间，和你沟通的人，都是你希望找到答案的人？
那双眼睛默然片刻——是的，是这样的。你应该知道年是什么了。
——年只是一个和你进行交谈的……接入口。
沈约明白过来——能利用年来和你交谈，就是你要找的人！
那双眼睛轻叹道——事实的确是这样。
——那所谓和年对赌，能完成心愿一事，也不过是幌子了？
沈约思索道。
那双眼睛的声音有了些许笑意——你不应该这么说，这不是幌子，你真正的心愿，难道不是寻求所有的答案吗？难道你真正的心愿，这次没有实现吗？
——真正的心愿？
沈约若有所悟，明白了那双眼睛的用意。
你有什么真正的心愿？
叶宣儿真正的心愿不就是求真看待这个世界，她已经可以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
而沈约挑战年的意图，本来就是寻求答案。
他们已经实现了自己的心愿。
那月神、暖玉呢？她们也曾挑战过年，她们也实现了自己的心愿？她们的心愿是什么？
沈约没有问。
那双眼睛能和沈约直接意识交流，自然明白沈约的想法，但那双眼睛也没有提及，这本来是属于别人的事情范畴。
沈约默然了会儿，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选择了李巨人？
821节 像一个人
在沈约的那个世界，一切的怪异事情，明确的源头有两个，蝴蝶事件、李巨人的寻宝操作。
蝴蝶事件是世俗的走向和实验错误产生的一出悲剧，李巨人寻宝却引发了四大家族的崛起，甚至影响了整个世界的走向。
一切源于“我在这里”的声音，佛像和气运蛋，但真正的起因不正是因为这双眼睛？！
至于什么佛像、气运蛋都已经很好解释了，这就和年一般——那双眼睛所做的事情脱离世俗，但还需要套着世俗的外衣。
中人难以上语，夏虫不足语冰。
你让世俗的人接受，就要采用世俗的方法。
无论年、佛还是气运，不都是俗人喜闻乐见、又可以接受的东西？
那双眼睛听到沈约的询问，回道——你应该可以想到的，不是我选择了李万成，而是他选择了版图。
沈约早有假想，立即回应——你虽是实验，但你还需要几个关键人物，来决定……
他本来想说“决定实验走向的人物”，但转念一想，这又和那双眼睛的本意违背，随即换了说法道——你需要找到真正有意志、而且能坚持下去的人？！
——答对了。
那双眼睛微有赞许道——我早就发现，世人千万，但真正能做成某件事情，而且让局面形成规模的人，一定需要有强大的……或者比较坚强的意志。
沈约明白那双眼睛的停顿之意——谁能自诩有强大的意志，可事实却是，这世上有坚强意志的人都是极为罕见。
有强大意志的人，就不会跑偏，最少可以言行合一，无论卑劣或者崇高。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能坚持自己卑鄙的信念，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真小人或许常见，但大多卑劣的人，还是喜欢拥有崇高的尊敬。
这本身就是一种矛盾。
因此、这世上能够言行合一的又有几人？
——我利用各种手段来寻找有坚强意志的人。
那双眼睛轻叹道——我两次选择李巨人，并非因为我中意他，而是因为，他的确有坚强的意志。
从他那个世界来看，李巨人绝对比其余几人的意志要强大很多。
但怎么寻找那些有坚强意志的人？
沈约不等询问，那双眼睛已道——能听到我的声音的人，其实并不多。因为我的声音涉及到脑电波的某种频率。
——有强大意志的人，脑电波会有特定的频率。
沈约很快就明白了，他因为暖玉的缘故，始终没有停止过对这方面的思索。
那双眼睛赞许道——是这样的。这世上的脑电波有几种，修行者的脑电波最是稳定，因此可以和我稳定的交谈，但和我这样交谈的人并不多。
沈约明白为什么没有几个人能战胜年了——要赢年靠的绝非运气，而是你的精神状态。这个世界日趋混乱，世人脑海中的念头就如野草荒藤般蔓延，如何能够稳定发射什么脑电波。
那些来年面前求长生的人，脑海多是处于混乱状态！
那双眼睛读到沈约所想，赞同道——的确和你想的类似。在这个世界上，像你这样的人不多，有的也不会来接触年。
那是。
沈约认可这个结论，他这个修行者其实并非传统意义的修行者——真正的修行是寻求一种解脱，心性永恒的操作。
真正的修行者通常视三界为火宅、以解脱为乐，哪怕知道年，也不会来趟浑水的。
那双眼睛接着道——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寻找一些意志坚强之辈，为他们提供这个环境。或许你不认可李万成的为人，但你不能否认，他一直奉行着自己的意志。
xiaoshuting.org
沈约认可这个结论。
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李巨人什么样，但在沈约的那个世界，李巨人给沈约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没什么亲情，亲情只是维系目的的一个手段。
终极的目的，只为自己打算！
有这种行为的人很多，但像李巨人那种做到极致、又可以做到极致而不崩溃的人并不多见。
——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或许还可以问最后一个问题。
那双眼睛突然道——半个小时将至，为了避免我出现偏袒，我设定了这个时间，还希望你能够谅解。
沈约这才意识到时间飞逝，同时隐约听得到钢珠撞击的声音。
初禅以声为刺，二禅以乱念为扰。
沈约专心静观，本来是在四禅之境，但一因想到外境，立即退至初禅，而且很快要退出初禅。
听起来复杂难以理解，但如果简单的譬喻就是——他入定四禅，就如瞬间到达高楼四层房间内得览内情，但因为某些缘故，如今已经要掉到楼外。
楼外不入禅定，自然没有楼内禅定的景象，可在这种禅定的楼内，亦难看到楼外的事情。
沈约迅疾安稳心绪前，已经看到机器周围的一些事情，看到有颗钢珠正向最底的那个小圆孔落去，也看到机器旁多出一些人来。
心弦悸动，他立即收敛思绪，提出最后的一个问题——你觉得，实验最终结果会如何？
实验的结果关系到这个世界，或者关系到两个世界！
生存、亦或是毁灭？！
--
沈约闭着眼睛坐在机器前，如同老僧入定般。
事实上，他也真的是在入定。
入定绝非常人想的那样枯燥无趣。
事实上，入定时一个人内在的领悟，可说是极为丰富多彩，而在入定二、三禅产生的内在喜乐，比世上太多的常见喜乐要强烈很多。
但不离内在喜乐，又无法到达更高的层次，因此真正禅修之人，会以这种内在喜乐为戒，更不会贪图外部如火焚身的喜乐。
史一坨和金鑫都像常人般的看着沈约，他们对沈约的状态不太了解，金鑫终于忍不住道：“他睡着了？”
金鑫自然知道沈约没有睡着，沈约这人的潜力，远比他看到的更加强大。
史一坨淡淡道：“根据我多年的总结，在年的面前，有沈先生这种状态的，就是已经在和年博弈了。”
“比谁睡的久一些？”金鑫问的好像很蠢。
史一坨目光闪烁，“你不像问那些蠢问题的人。事实上，我感觉你很像一个人。”
他当然不是在骂人。
金鑫笑笑，“或许我就是那个人。”
看着史一坨，金鑫缓缓又道：“事实上，我也感觉你很像一个人。”
他们的对话如同参禅般贼秃光头一样互骂，偏偏有人不识禅机，已经撞开密室之门走了进来。
822节 赖六的生意经
密室的大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走进四个人来。
为首的那人看起来是个高等的无赖。
虽然用高等来形容无赖或许有些不恰当，但在当事人眼中，的确是这么认为自己的。
就算是一坨屎，如果有了自我的意志，也会觉得比别的屎要健康粗壮、甚至奢侈高档一些。
高等的无赖后面跟着三个人——豹哥，埃里克和帅得布耀。
史一坨看到四人进入这里，皱了下眉头道：“赖六，这不符合规矩。”
规矩就是，在有人和年对赌的时候，不应该有不相关的人在场。
高等的无赖自然就是这个赌场的最高头领，赖皮老六，金鑫倒也认得。
听到史一坨质疑，赖六摊摊手道：“史先生，有些规则是可以改变的，我也是逼不得已，不用我介绍了吧？”
他说话间看向埃里克和帅得布耀。
史一坨似是不解道：“当然不用介绍了，他们难道是输的不服气，准备再赌一局吗？”
帅得布耀冷冷道：“史先生，这里没有你的事情。”
史一坨不说话了。
他巨富的不仅是资产，还有脑袋。
见到帅得布耀这般态度，似乎看出事情有点不对劲了——有些人突然变的强大蛮横起来，不是因为吃了大力菠菜，而是因为有了强大的后台。
金鑫在一旁听了，忍不住道：“没有史先生的事情，难道有我的事情？”
他感觉这帮家伙有输不起要抢的架势。
埃里克淡淡道：“没有屎先生的事情，也就没有尿先生的事情。这位尿先生，如果你现在滚出去，还可以很好的活下去了。”
金鑫看起来也不准备说话了，但见埃里克向静坐在机器前的沈约走去，终于还是说了句，“你们输不起，准备要硬抢吗？”
埃里克倏然抬手，枪口已经指向了金鑫的头顶，“你废话太多了！”
话音未落时，埃里克已要扣动了扳机——没有丝毫犹豫！
他看起来的确像杀人不眨眼的样子。
金鑫看起来要闪，却终究未动，因为埃里克也没有扣动扳机。
埃里克不是心软良心发现，而是因为有把枪也指在他的太阳穴上！
举枪的竟然是赖皮老六。
金鑫很有些意外。
埃里克眉头跳了下，还能镇静道：“赖六，你要做什么？你可是收了钱的。”
赖皮老六嘻哈道：“我是收了，可这也不太符合规矩！”
埃里克缓缓道：“规则是可以改的，我们只要沈约这个人，沈约的间，你可以全部拿走！”
金鑫大为奇怪——事情没有走常规套路，埃里克他们不为间，原来只是为了沈约这个人？
赖皮老六笑道：“规则的确可以改的，所以现在我也想要沈约这个人。”
金鑫目瞪口呆，实在搞不懂为何是一堆男人在争抢沈约。
沈约哪里值钱了？
埃里克目光闪动，帅得布耀稍有慌乱，立即道：“赖皮老六，方才明明谈的好好的，开赌场的最要紧的就是个信字，你这么无赖，怎么来做买卖？”
赖皮老六淡淡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老赖，就知道我做生意本来就是这样的！”
说话间，他已经缓缓的取下埃里克的手枪。
史一坨目光闪动道：“你要开什么价？”
赖皮老六笑了起来，“还是史先生最懂我。”
看了眼豹哥，赖六道：“你的门没有关上。”
豹哥下意识的看了裤裆一眼，才想说关的挺好的，随即明白了什么，立即关上了密室的房门。
赖六这才拉个椅子坐下来，可枪口仍在众人的身上晃悠。
这时候，哪怕帅得布耀都明白过来，“赖皮老六，你TM的要坐地起价吗？”
赖六笑道：“做生意嘛，不坐地起价，怎么赚大钱呢。”
“你不怕版图惩罚你的言而无信？”埃里克冷笑道。
赖六认真想了想，“我当然不怕，因为开赌场有出千豁免权，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2kxs.la
埃里克的脸色有些发绿。
史一坨淡淡道：“赖六，你究竟要做什么？”
赖六看着史一坨，奸笑道：“史先生，方才我和埃里克、帅得两位先生谈的买卖，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多少间？”
史一坨知根知底道。
无论哪个世界，钱都是可以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难事的。
赖六眯缝起眼睛，“一亿间。”
“好。”
史一坨干脆利索道。
赖六看起来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我知道史先生是爽快的生意人，但我做事的规则从来都是现金交易，从不拖欠。”
他说话时已经拿出个收费器，史一坨倒没有犹豫，直接伸出了手臂。
一亿间转瞬划扣成功。
除了还在入定的沈约，其余人脸色都有点异样。
一个消息一亿间，也就赖六会这么报价，也只有史一坨才会这么爽快的付费。
赖六看起来虽然无赖，但收了钱后，就表现的很正派了，看起来有钱不但能使鬼推磨，还能让某些人变得高尚起来。
“他们给我出了一千万间，让我领路找到沈约，只要抓到沈约，再付我五千万间。然后……我就带他们来到了这里。”
他这个消息和没说一样，连金鑫都为史一坨感觉到不值，不想史一坨只是“哦”了声。
埃里克冷笑道：“赖六，我们可是付了一千万了。”
赖六淡淡道：“我也的确带你们来到了这里。我收到了一千万，五千万我却没有收到。”
埃里克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转账。”
赖六笑了起来，“对了，我还忘记说了一件事情……当初埃里克先生说了，如果有人阻拦他抓沈约，杀一个也算一千万的。”
埃里克脸色有些发青。
赖六看向史一坨道：“我想史先生知道这件事后，肯定有兴趣参与到这场买卖中。”
史一坨淡淡道：“我出两亿保护沈约，那些想抓沈约的人，你杀一个，我给你两千万间。”
众人皆惊。
赖六更是笑的合不拢嘴，“埃里克先生，史一坨先生开价了，到你了。”
众人不由叹服赖六的生意经，旁人的危机，却是赖六的商机。
埃里克神色有些愤怒，“史先生，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们做对？！”
823节 伪装
埃里克和帅得布耀听到史一坨的报价，都是有些发懵，搞不懂这个肥猪一样的商人，为何会这么维护沈约。
他们就是得到确切消息，在和年对赌的时候，对赌人极为虚弱，他们这才前来要抓沈约，眼看时间一分分的流逝，偏偏史一坨横插一脚。
从人手来算，场面三分三。
但赖六敢这么做，自然有他的底气，而底气绝不仅仅是一把手枪。
能带个手下就来谈判的老大，不是蠢的厉害，就是自信的厉害。
史一坨见埃里克愤怒的质疑，微笑道：“我也是个商人。”
你算哪门子商人？！
埃里克心中愤怒，“沈约也赢了你的钱。”
史一坨摇头道：“埃里克先生这样子，格局就实在太小家子气了。愿赌服输，赌场上你输多少，都是你自己的决定，怎么能怨赢钱的人呢？”
金鑫悄悄看了眼时间，感觉如果半小时是死规矩的话，沈约要决定胜负，还要十分钟的时间！
埃列克有些无言以对。
“再说，小偷是小偷，强盗是强盗。”
史一坨很是明白道：“能让小偷铤而走险做强盗的事情，不是饥寒交迫，就是利益惊人。”
看着埃里克，史一坨清醒道：“你想用六千万做这个买卖，想必最少可以赚六个亿吧？”
金鑫倒是有些叹服这个胖子的逻辑——不知生意是什么，却能对生意准确的估价。
“因此……史先生出了三亿，还是很精明的。”
赖六连连点头，叹服道：“我早听说过，史先生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埃里克先生呢？你什么打算？”
滚蛋还是报价？
埃里克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史先生是吧？我向赖六出价三亿，而且可以给你史先生一亿，请你撤销报价。”
他的生意经倒也算的明白，既然不能力敌，就只能智取。
根本不用做什么，唾手可得的一亿间，让很多人都是无法拒绝。
史一坨笑笑，“好吧，这样吧。我给你一亿间，再补你们六千万，你们撤离这里如何？”
众人惊诧。
豹哥在这种场面显然是插不上话的，但听史一坨这么做买卖，眼珠子几乎掉到脚面上。
这家伙不是有钱，是有钱烧的，才会做出这种赔本的买卖吧？
几亿几亿的出，而且看起来丝毫没有收益，这才是真正不在乎钱的做派吧？
这是个极为优厚的出价，本来有个脑袋的人就会应允——埃里克接受史一坨的报价，白赚一亿。
损失的只是史一坨。
偏偏埃里克的脸色却像亏了几百亿一样，“史先生，你一定要和我做对吗？”
史一坨有些诧异道：“埃里克先生想必是糊涂了，我赔钱，怎么是在和你做对？难道……你这个买卖，一定要接，而且一定要完成吗？”
2kxs.la
金鑫亦是这般感觉。
埃里克凝望史一坨半晌，突然看向了赖六，“我也给你两亿，杀一个阻挠我办事的人，我补你五千万。我不再接受讨价还价。”
赖六玩弄着手上的手枪，淡然道：“埃里克先生，生意不是这么做的。你不接受讨价还价，我可以……”
他话未说完，脸上突然露出骇异之意，手枪也差点掉在了地上。
埃里克已经掏出面铁牌，对向赖六道：“胸无点滴墨，心有杀人策！”
话音落地，房中突然静了下来。
静的只听得到钢珠噼里啪啦下落的声音。
金鑫微微的吸气，脸现凛然之意。
赖皮老六的脸上也现出惊骇之意，失声道：“你们是策杀军团的人，你们叛变了版图？”
一言落，房中更现死寂之意。
埃里克脸色阴森，“赖六，你自然知道策杀军团意味着什么？”
赖皮老六微微点头，眼中有些畏惧之意。
“你也知道若是动了策杀军团的人，对方一定会全力追杀，不死不休？”
埃里克又道。
赖皮老六再次点头，似乎已经说不出话来。
埃里克很满意赖六的表现，微微笑道：“很好，那你是不是可以将枪还给我了呢？”
赖六有些犹豫，似乎忘记了坐地起价一事。
史一坨突然道：“你们要抓沈约，是因为他杀了你们的人。”
“这只是……”
帅得布耀忍不住想说什么，却被埃里克瞪了一眼，立即将所有的话吞了回去。
金鑫却替他补充了下文，“这只是一个原因？你们要抓沈约，还有别的原因？”
埃里克轻叹一口气，“聪明人不会多管闲事的。”
他向赖六伸出手来，笃定了赖六不会反抗。
史一坨突然道：“但你实在不是个聪明人。”
“什么？”
埃里克倏然向史一坨看过去，眼中露出凶狠之意，但他的狠意没有维持一秒，随即扭头向赖六看去，失声道：“赖六，你敢……”
说话间，他身躯扭动，已经尽力向一旁闪去，因为赖六举枪，枪口正向着他的方向。
扑、扑、扑！
赖六连开三枪，三枪均是见血，分别射到了埃里克的肩头、大腿和肋下。
哪怕金鑫都是心中凛然，瞬间贴墙而立，帅得布耀和豹哥更是神色慌张，顾不得栽倒的埃里克，退到了墙边。
室内又静。
变化频生。
哪怕埃里克也没有想到他亮出策杀军团的身份，反倒会遭受枪击。
中枪后，腿部无力，埃里克坐倒在地，嘶声道：“赖六，你要干什么？”
他想不明白。
聪明如赖六这般人，为什么会得罪策杀军团的人？
赖六枪口再举，瞄向了豹哥，豹哥脸色变的和金钱豹一样，吃惊道：“六爷，是我啊，我是阿豹。”
豹哥想不明白赖皮老六怎么像吃错了药一样。
枪口的方向缓缓滑动，终于指向了帅得布耀的脑门。
帅得布耀如河马般的一张脸看起来只有鼻孔在活着了，“你……你……”
帅得布耀完全是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怎么回事。
埃里克捂着伤口，咬牙道：“赖六，你以为凭借你的力量，能和策杀军团斗？”
赖六头也不回，“当然不能，因此我需要你来帮忙。”
埃里克一怔，却没有半点喜意，“你说什么？”
赖六缓缓道：“除了你们二人，策杀军团的人还有谁到了易城？”
埃里克冷笑道：“你觉得我会说？”
扑！
赖六回手一枪，竟是看也不看，埃里克脑门瞬间出了个窟窿，鲜血流淌。
双眼睁大，埃里克似乎还不相信发生的一切，却已仰天倒了下去。
824节 清场！
有求则苦，无欲则刚。
在埃里克认为赖六有求于己的时候，表现的倒也硬气，可无论是他还是旁人，都很难想到赖六竟然会开枪。
一枪毙命！
埃里克倒下去的时候，显然死不瞑目，他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哪怕金鑫都是内心一沉。
赖六那一刻看起来绝不是无赖，更像是个夺命的阎王，这人隐藏的竟是如此深沉？！
帅得布耀几乎要惊呼出声，可见到枪口瞬间指向他的脑门，立即道：“我说，你问什么，我说什么。我什么都说，只求你不要杀我。”
他双腿发抖，看起来已要尿了出来。
赖六淡淡道：“很好。策杀军团有多少人要来？”
帅得布耀立即道：“我不知道。”
感觉赖六就要扣动扳机，帅得布耀立即道：“我真不知道，一直都是埃里克和他们联系。
在输了很多间后，埃里克向他们汇报，然后得到指令，让我们立即赶回，尽量将沈约留在这里，他们会尽快增援。”
哀求的看着赖六，帅得布耀赌咒道：“我说的是实话，我若说了一句假话，不得好死。求求你、不要杀我。”
赖六眼皮似乎跳了下，追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抓沈约，除了报仇，还有什么原因？”
帅得布耀哆嗦道：“埃里克说——他们好像需要沈约的什么……”
他竭力思考的时候，史一坨突然道：“是记忆吗？”
立即想了起来，帅得布耀欣喜道：“对的，是记忆。埃里克说，上面认为沈约的记忆是最值钱的东西，我就知道这么多，我是不久前才加入策杀军团的。”
叮！
有清脆的声响从年那台机器传出，众人不由向那个方向看过去，就见到一颗钢珠正落入机器最下那个小孔之内。
机器大亮，如同中了大奖一样。
大多数人见到这个场景，第一个念头就是——沈约赢了年，沈约竟然赢了年？沈约成为第四个赢了年的人？
沈约睁眼，看到室内的情形，脸色微变，突然道：“跟我来！”
他根本什么都没问，已经冲到密室前，顺着地道向上奔去。
众人见状，不由自主的跟随，哪怕史一坨都是快步的向上。
赖六收枪。
帅得布耀死里逃生，本有劫后余生之感，可随即有各种心悸的感觉笼罩周身，见所有人匆匆的离去，也不由向上冲去。
他们很快出了密室，已经到了上一层赌场的房间。
沈约立在有些空荡的过道上，却没有再动。
金鑫、赖六几人也到了沈约的身后，看着前方的空旷露出警惕之意。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恬静美好，可一个本来闹哄哄的赌场为何会有这般的安静？
赌场的人呢？
沈约突然拿出手机看了几眼，看向赖六，一指他们近前的第三个房间门，“这里？”
他问的古怪，赖六却像明白了什么，微微的点头。
沈约微微吸气，回头看了史一坨一眼道：“史先生可以吗？”
史一坨看起来脸色有些发白，但还能保持镇定，也是点了下头。
沈约倏然闪身，已经到了那间房门前，用力撞了过去。
房门径直平躺而下，沈约冲了进去，而赖六、金鑫虽然没有商量什么，却是不约而同的跟随沈约冲了进去。
举枪。
扑扑扑！
乒乒乒！
金鑫、赖六冲进房间立即开枪，因为他们已经看到本是宽敞明亮的房间内站着几个全副武装的人。
防弹衣、防爆头盔将那几人严密包裹，而那几人的脚下，倒着几具尸体，都是赌场的人员。
ranwen.la
枪声悦耳，击在那几个全副武装之人的身上，只让他们稍微摇动下，却没有任何损伤。
金鑫、赖六都是心中微紧，知道形势极为的不妙。
埃里克、帅得布耀看起来只是个棋子，对方已经知道这两人捉不到沈约，在派他两人当先锋的时候，已经将赌场清场！
清场就意味着屠戮！
悄无声息的屠戮干净所有人，只为留下最后决战的地方。
沈约虽才睁眼，但看的显然比任何人都明白，在屠戮大网包裹之前，他已经找到了敌方的一个漏洞。
从这间房杀出去，是沈约的计划。
金鑫、赖六都明白沈约的计划。
他们无不是身经百战的人，虽然没想到策杀军团的进攻如此凶猛诡异，但在危机来临前，他们的反击也是绝不拖泥带水。
可他们全力进攻对方薄弱的地方，对方居然毫发无伤。
那几个全副武装的人举枪——类似冲锋枪的那种枪身，但口径看起来比散弹枪都要大。
躲！
金鑫低喝声中，已经向一旁滚去，而赖六却到了史一坨身前，带着他向有沙发的地方滚去。
二人那一刻都有一丝困惑——沈约不见了。
最先冲进来的沈约突然不见了。
枪口喷火，有子弹射出枪口，如同榴弹般射过金鑫、赖六方才所在的位置，随即到了门前。
一声惨叫不等完成咏叹就已终结。
帅得布耀整个人已经没有了完整的地方。
在沈约等人冲向那个房间的时候，帅得布耀选择向过道的方向奔去。
这是最好的逃命机会。
沈约那些人为什么选择奔向那间房，帅得布耀想不明白，但他完全没必要和沈约他们在一起。
帅得布耀这般想的时候，正经过门前，看得到房间内枪火耀眼，过道处同时亦是亮的灿烂。
过道尽头射来数发子弹，和房间内的枪火交叉而过，同时射在帅得布耀的身上。
帅得布耀立即炸裂。
他最帅的时候，竟然是死亡那一刻的灿烂。
可惜无人观看。
赖六带史一坨躲到沙发后的时候，金鑫已经冲了出去。
金鑫一退一进，像是收放自如的弹簧，闪避本来是为了最好的进攻，但他选择进攻，也是因为看到了沈约。
沈约从天而降！
在他们还在奔跑冲向敌人的时候，沈约已经顺着玄关冲到了屋顶之上，在那几个全副武装之人开枪的时候，沈约如苍鹰般飞击而下。
视觉盲区。
短暂的视觉盲区！
沈约抓住了常人常出现的盲区位置，已经踩到一人的头顶上。
发力！
“咔嚓”声响，那人颈椎瞬间断裂，整个脑袋已经陷了下去！
.
PS：码字不易，请朋友们订阅观看。谢谢！^_^
825节 奇怪的房间
金鑫内心抽紧，看到沈约扑向对手的时候，他有些忧心。
初见沈约的时候，他内心很有敌意。
有很多奇怪的事情将他和沈约联系在一起。
他不信命。
自从父亲死了后，他就再没有信过命，如果真有命运的话，他一定会去扭转什么，而不是听天由命。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开始对沈约有些好感。
沈约不是个张狂的人，沈约的行事很符合他的脾气，因此在埃里克准备对沈约不利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出手。
计划不如变化快，杀机蓦地涌至，一切都是为了沈约？金鑫想不明白，但知道此时此刻，无论风口对的是谁，所有人必须要齐心。
无论有什么矛盾，对敌的时候都要齐心协力，此刻还有机心的人，绝对不值得信任！
本来看似没有瓜葛的四人，在危机潜至的时候，居然心意出奇的一致。
沈约没有骗他们冲锋，事实上，沈约是冲在最前，他只是选择了一个最好的角度，但沈约没有枪，他那么冲到敌人的面前，几乎是在送死。
金鑫见沈约落在敌人脑袋上的时候，念头微闪，可他随即知道自己错的厉害。
沈约从不送死。
他既然出手，就有一击必中的打算。
一脚踩断一人颈椎的时候，沈约并没有丝毫停留，随即借力到了第二人的头顶，那人仰头、举枪。
下意识的要躲闪同伴的命运，那人准备反击。
可沈约却踩到了他的肩头之上，双脚一合，已经将他的头盔夹住，然后全身如陀螺般一转。
xiaoshutingapp.com
喀嚓！
那人脖颈立断！
对方全身武装，子弹都是无法正面射穿，但沈约却知道对方的弱点。
地震中，最怕的不是地震的横波，而是纵波的到来。
横波只会让房屋摇晃，可纵波却可以将房屋某些看起来最坚固的地方干劲利索的错断。
刚极易折就是这个道理。
太刚的东西不怕碰撞，却怕剪切。
沈约两次发力运用的都是剪切的原理，敌人的装甲子弹无法射穿，但装甲内的血肉之躯却经不起错断。
房中还有两个枪手，一人举枪就要射向空中的沈约，手臂却是一震，原来是被金鑫一脚踢中。
枪口倏然上指，无数火光冲向屋顶射出，射的屋顶烟尘弥漫，但沈约却已经如鬼魅般的掠过他的身边，双手一握一旋。
枪火未停，那人的脖子已经扭了个平角，怪异且凄凉的倒下。
金鑫随即就要冲向房间内剩下的最后一个敌人，却倏然止步，因为他发现那个最后的敌人在沈约闪过的时候，倏然颓然跪倒，而脖子也如悬挂的灯笼般。
内心悸动，金鑫虽然身经百战，但也从未见过这般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段。
赖六、史一坨也是神色讶然。
赌场上，他们只看到沈约的儒雅和自信，这会儿才清楚，这人杀起人来也是自信满满。
沈约没有任何得意的表情，他甚至有些无奈，
看着倒在自己手下的四个人时，他并不愉快，但他已不能不下杀手了，因为他在年前睁眼的那一刻，他脑海就闪过一幅画面。
赌场倒塌，四处尽是全副武装的枪手和早就死去的尸体。
他们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包围！
对方杀人不眨眼，既然屠戮了赌场人员，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只有更加的残忍。
要突围！
不然他们只怕会尽数死在这里，敌人有备而来，他们却是近乎赤手空拳。
念头闪动的时候，沈约带头冲了出去，进入这个房间连杀四人后，顺手取下死人手中的冲锋枪，向着一面墙扣动了扳机。
冲锋枪有着榴弹枪的威力。
轰！
墙体倏然被轰出个大窟窿，现出个有些黝黑的空间。
不等烟尘散去，赖六已经带着史一坨冲过那个窟窿。
黝黑的空间没有敌人。
在遍布敌人的赌场中，竟然有个空间没有敌人，也没有死人，金鑫略感奇怪。可他很快发现更奇怪的事情，这个房间不但没有活人和死人，甚至没有门和窗。
一间房子可以什么都没有，但你可见过连门窗都没有的房子吗？
没有门窗，那如何进入？
每次进来，都要像沈约一样将墙体轰开个窟窿？
这样的一个空间有什么用？
沈约进入赌场的时候，还以为进入了书店，怎么会知道这个极为隐蔽的空间？
金鑫发现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但他很快知道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的了。
这是个逃生口。
一个始终封闭的逃生口，在房子盖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存在，就是为了准备在这种致命的关头使用！
赖六弯腰，已经摸到一处凹槽，用力拉起后，下方入口开启。
豹哥如同看到了异次元空间般惊讶，他来这里多年，也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个空间，有这么一个逃生口。
方才众人激战，他虽坚定的跟随着赖六，却谨慎的躲在角落中。
从这点来看，他比帅得布耀要聪明很多。
众人立即进入逃生口，赖六断后，还能有条不紊的从地道口拉出一个帆布袋，然后轻轻的放在墙体旁。
沈约不由看了金鑫一眼，想到当初在暹罗的时候，也和那个世界的金鑫遇到类似的事情。
那时候，是暖玉拿出了那个帆布袋。
不用看，沈约也能猜出帆布袋中有什么东西。
就要封闭逃生口的时候，赖六一枪射出，帆布袋瞬间炸裂！
那里面装的本是满满的手雷！
赖六虽是及时的关闭了隔板，但众人还是感受到如地震到来的震撼。
沈约脑海中又闪过方才预感的那幅画面。
看豹哥的表情，这个入口只有赖六一人才知，敌人虽是有备而来，但如今要找到他们，恐怕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做到的事情。
众人沿着密道急行，史一坨反倒走到最前面，他对这里竟是轻车熟路的模样。
金鑫心中疑惑，想着从方才赖六救护史一坨的表现看，这二人绝非陌生的关系。
任何道路终会有个尽头。
前方无路时，史一坨推了下前面的墙壁，墙壁划开，众人进入一个看起来废弃很久的仓库。
回头望向跟在身后的赖六，史一坨微笑道：“很抱歉，让你失去一个赌场！”
赖六眼中有光亮闪烁，半晌才道：“先生客气了，赖六的这条命本是先生给的。为了先生，命都算不上什么，一间赌场又有什么可惜的。”
826节 恭喜发财
赖六对史一坨说话时，绝对不是无赖的表情，他恭敬的如同看着恩人一样。
“先生”两字从他口中说出，着实有尊师重道之意。
沈约、金鑫见了，立即明白，这两人不但认识，而且关系匪浅。
豹哥见状却略有不安之意，一旁喏喏道：“史先生，我不知道你和六爷是认识的，在赌场，有招待不周的时候，请你多多担待。”
史一坨淡然道：“你招待的很好。”
豹哥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
他这种人，见人下菜，史一坨虽是富商的模样，但赌场就不缺富人，因此他也没有好好招待，这会儿看到六爷对史一坨都是毕恭毕敬的，难免心中惴惴。
众人回头望去，就见远方有浓烟冲起，那自然是赌场在燃烧。
赖六看了眼，却没有任何惋惜之意，他带众人到了路口，有辆车子从天而落，几人上了车，史一坨问道：“有暂时休息的地方吗？”
“有！”
赖六毫不犹豫道：“先生，如今被策杀军团盯上，绝不是什么好事，我们必须从长计议。”
史一坨嗯了声。
车子在空中稍稍盘旋，然后向东南的方向飞去。
易城近海，车子掠过海面，到了易城周边的一个海岛之上。
沈约看到海岛，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在他那个世界的一件往事，看到车子开始缓缓的降落，沈约问道：“策杀军团到底是什么？”
胸无点滴墨、心有杀人策！
沈约知道策杀军团，是从无墨开始。
在挑战蛇后美杜莎的时候，最艰难的一关就是无墨镇守的关卡。沈约虽杀了无墨，但对无墨的实力仍有心悸。
wucuoxs.com
无墨盗用了麒麟甲片，甲片本是洲际的技术，看起来无墨是个盗版者，可沈约知道，无墨绝不是个简单的盗版小贩。
赖六和史一坨互望一眼，史一坨道：“沈先生若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海风吹拂，寒意透骨。
海岛看起来有三三两两的人家，但都像别墅的模样，这个海岛，更像是易城那些土豪购置用来度假的地方。
赖六带着众人到了一间颇为气派的别墅前，终于轻吁了一口气，“策杀军团一时半刻绝找不到这里。”
金鑫眨眨眼，“这是你的产业？”
赖六摇摇头，“这个别墅和我其实没有任何关系！”
金鑫反倒有些发怔。
他不是在摸赖六的家底，而是考虑的极为长远——策杀军团做事极为诡异高效，既然敢动赖六的赌场，自然就会将赖六的一切摸个门儿清。
赖六的产业，都不安全。
这次赖六损失的绝非一个赌场！
赖六像个无赖，无赖多有小聪明，没有道理想不明白这些利害，但他还是选择干掉了埃里克……
赖六狡黠的眨眨眼睛，接着又道：“不是我的产业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难道不是吗？”
除了豹哥，其余三人都明白了赖六的意思——赖六也考虑到策杀军团的手段了，如今是找了个无关人员的别墅暂居。
“据我所知，易城着实会有几个富户在夏天的时候，选择到这里度假。但如今是冬日，到海边的就少了。”
赖六看着那别墅的庭院道：“杂草很久没有清理过，门前都有了苔藓，看起来这里很久没人收拾了。”
没人收拾，自然就不太可能有人居住。
赖六轻易过了如同摆设的围栏，到了房门前，看看脚下的毛毡底下，然后摸摸门框的位置，一无所获。
豹哥吃吃道：“六爷，你在找什么？”
金鑫很是了解道：“他在找钥匙。”
赖六笑了起来，“金先生对我倒是很了解。”
金鑫笑笑，他和赖六并没有深交，但着实照过几次面，以赖六的精明，认出乔装的他并不出奇。
“看起来这家主人没有给我们留钥匙。”
赖六耸耸肩头，就要拿出手枪，自然是准备破门而入。
沈约突然道：“主人留了钥匙。”
他说话间，走到不远处的一个花盆前，拨拉下上面的枯叶，手上已经多了枚钥匙。
众人惊奇。
史一坨问了句，“沈先生怎么知道花盆里面会有钥匙？”
豹哥也是奇怪这点——这个沈约简直神了，沈约是这里的生客，但他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要熟悉这里。
沈约笑了笑，“每个花盆里都有一些枯叶，看起来这里的确有段时间没有打扫了，不过……这个花盆的枯叶稍微多一些。多余的枯叶，想必是为了掩饰什么。”
他不说，很少有人知道为什么，但他一说，众人又觉得很是简单。
史一坨轻叹道：“细节见真功，沈先生是有真功夫的人。”
众人都是深有同感。
沈约目光微闪，“史先生客气了。其实……方才除了我，还有别人找到了钥匙所在……”
赖六已经接过了钥匙打开了房门。
房间内的家具都用白布盖着，看起来像是走进殡仪馆般，赖六试了下白布上的灰尘，喃喃道：“最少有两三个月没人住了。”
他拉开沙发上的白布，看向史一坨道：“先生请坐。”
金鑫看着坐下来的史一坨，突然道：“同饭兄，方才除了你，还有谁发现了钥匙的藏匿地点呢？”
同饭兄自然就是沈约。
这看起来是个小事，金鑫突然问起，倒有些小题大做的意思。
沈约笑笑，“当然是史先生了。早在我找到钥匙前，史先生不就看了那个花盆一眼？”
史一坨笑的眼睛都眯缝成一条线的模样，“虽然听到别人的夸奖或许很舒服，但沈先生或许太高看我了。”
沈约笑笑，“是吗？尊敬不是凭空而来的，赖六的信任，史先生的很多决定，都让我觉得史先生或许不过是个化名。”
史一坨笑意更浓，“名字嘛，无非是个代号。”
“可有些人的名字，却是个传奇。”
金鑫突然看向沈约道：“你知道恭喜发财这两个名字吗？”
恭喜发财不是一个名字？
沈约有些意外，但见金鑫如此，感觉又回到了以往的时光。
金鑫还是他那个世界的金鑫。
“我没听过。”
沈约琢磨道：“恭喜是个名字，发财也是个名字？”
“是啊。”
金鑫感慨道：“这是版图界两个传说的人物。”
“他们很厉害？”沈约如同捧哏一样。
金鑫摇摇头，“他们打架或许没有你厉害，但他们赚钱的手段却一定超过你的！”
827节 金氏恩仇
金鑫突然有些感慨，豹哥还在蒙圈的时候，沈约已经明白过来。
赚钱厉害的人自然很有钱，有钱的人当然很会花钱，也不在乎花钱。
史一坨岂不是根本不在乎花钱的模样？
听到金鑫的感慨，史一坨突然道：“我觉得金先生说的有点儿问题，在我看来，恭喜发财两人打架肯定比不上沈先生，若论赚钱，恐怕也不见得能超过沈先生的。你见过有人能在一天之间，用一枚金币博得六七亿间的吗？”
金鑫盯着史一坨，慢慢的说道：“我没有见过，但我听说过。”
“哦？”
史一坨表情稍显意外，“你听说过什么？”
“我听说过版图中最有权利的是李巨人，最毒辣的女人是李雅薇，最公正的人是歌剧女王，而最吉利的人叫做龚喜，而版图中最有钱的那个人，就是那个叫发财的人。”
想了一会儿，金鑫补充道：“那人不姓史，他姓张……张发财！”
房中突然静寂了。
哪怕豹哥都有些明白的样子，瞠目结舌的看着沙发上坐着的那个胖子，不敢相信这人就是版图中的一个财富传奇。
史一坨只是笑笑，“看起来金先生对张发财倒很了解。”
金鑫摇摇头，“我不了解他，我只是听说过他，而且知道他是个胖子，和版图中神秘的叶家很有瓜葛。”
沈约津津有味的听着。
有时候国家机器的新闻都是在造谣，但流传的谣言中却蕴含着真相。
金鑫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提及这种事情呢？
史一坨就是张发财？
沈约不知道这件事，但觉得金鑫此刻提及这件事情，想必有金鑫的用意。
史一坨眯缝起眼睛，“这世上的胖子很多，又胖又有钱的也不少。你如果只凭这两点特征，就断定我是张发财，未免武断了一些。”
他慢条斯理的说着，但在这种时候，眼睛中才透露出些许锋芒。
金鑫突然不说话了。
史一坨却是继续说道：“你自然是有别的线索，才会这么肯定。”
看向沈约，史一坨淡然道：“沈先生观察敏锐，实在是我近年来少见的一等一的人物。”
脸上露出感慨，史一坨缓缓道：“你可知道金先生为什么不将那线索说出来呢？”
金鑫的脸色有些异样。
沈约沉默了会儿，突然拿出自己的那款手机，“这是个手机，你们应该知道吧？”
史一坨怔了下，随即道：“我知道。我想在场的人都知道。”
沈约微笑道：“手机上有个定位芯片，你可以通过这个芯片来定位别人的位置，但你定位别人的时候，就在彼此间建立个链接，别人若是有心，也一样可以找到你的。”
房中静寂。
赖六眯缝着眼睛没有说话。
沈约说的很简单，但能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简单的问题一致化，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
沈约是在比喻！
史一坨已经道：“沈先生的意思是——金先生怕说出那条线索后，有人会根据那条线索追踪到他的底细？”
沈约笑笑，不再说话。
金鑫突然笑了起来，“我的身份算不上什么秘密。”
“是吗？”
史一坨眼中藏着什么，“当初金氏在版图初建的时候，着实赫赫威名，在洲际亦争得一席之地，可金大中遭人背叛，金氏几乎被人连根拔起，也不是秘密吗？”
金鑫脸色微变。
沈约微有讶然，在他的那个世界，金鑫是忍辱负重，不想到了这个世界，金鑫亦是这个性质。
史一坨突然提及这件事情，绝非是简单的揭穿，这种事情早成往事……对金鑫的影响不大。
沈约想到这里时，就听史一坨继续道：“金大中手下有个忠臣姓崔，带着幼主金钟硕亡命天涯，得一个神秘人相助，这才得以东山再起。”
2kxs.la
东山再起是件好事，金鑫脸上却闪过丝痛苦之意。
史一坨随即道：“东山再起本是幸事，可物极必反、否极泰来的道理从来不假，你既然可以起，就可能会落。”
看了沈约一眼，史一坨道：“能赢钱不是难事，谁一辈子没有一次走运的时候呢？难的是一辈子赢下去。谁没有低谷、锋芒毕露的时候，难的是你低谷不忘初心，锋芒毕露的时候也不会忘记。”
沈约微微点头。
他发现史一坨的言语中有种看破世情的意味，这或许亦是他能是张发财的原因。
神物自晦、锋芒自隐，才是这种人的处世之道，是以范蠡终能流芳千古，文种却只能含恨而终。
“金钟硕却不明白这个道理。”
史一坨感慨道：“他决定为父复仇，却不想有些门道，他始终学不明白。”
沈约已经明白了结局。
隔行如隔山，能将一切规则圆融贯通的并不多见，相反，是人就有弱处。金钟硕或许可以东山再起，但若论奸诈的程度，恐怕还是差了对手一筹。
果如沈约所料，史一坨继续道：“那时候版图已经很完善了，规则也和铁板一样坚硬了。对方诱骗金钟硕触碰了铁板，金氏随即又再次有了覆灭的危险。”
金鑫的脸色已经很难看。
众人不用史一坨明说，也知道史一坨说的是金家的兴衰史——如果按照时间推算，金大中很可能是金鑫的爷爷，而金钟硕就可能是金鑫的父亲！
“最后的关头……”
史一坨回忆道：“金钟硕为保幼子，以自尽谢罪收场，同时再不让金家之人加入版图之内。”
沈约微有诧异，却多少明白金鑫为何会被归纳为叛军之列。
“你可知道金钟硕为何不让后代加入版图？”史一坨盯着金鑫道。
金鑫没有回答。
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引来对方刨坟般的操作。
金鑫不答，史一坨却主动揭开谜底道：“因为金钟硕已经发现，凭借金家的能力，绝对撼不动仇家，甚至会有绝根的可能。他们的仇家已经异常强大。”
紧握双拳，金鑫缓缓道：“因此当金钟硕的儿子去求助那个张发财的时候，那个张发财却选择避而不见？”
828节 双面人生
沈约有些恍然。
史一坨和金鑫说的并不算清楚，但以沈约的能力，基本已将所有的事情贯穿。
金钟硕当初落难的时候，曾有神秘人相助，史一坨提及此事的时候，没有明言神秘人是谁，但沈约却感觉神秘人和张发财有极大的关系，或许就是张发财本人。
是以金钟硕再陷绝境时，让幼子金鑫去向张发财求助。
张发财却没有再见金鑫。
金鑫或许有张发财的照片，知道张发财的样子，是以才会揭穿史一坨就是张发财的真相。
张发财说的不错，只凭胖子、有钱两个条件，是无法确定张发财真身的，金鑫一定有别的证据。
虽然时隔多年，但胖子的容貌和女人不同——得益于某种技术，女人可以天天变，但胖子常年都是一个模样。
最多胖子死的时候，变成个死胖子。
张发财没有死，相反，他精神的很。
听到金鑫的质疑，史一坨微笑道：“你不能怪张发财的，他是个生意人，如果总是帮人复仇打仗，那他哪里有时间发财呢？”
金鑫竟是无言以对。
沈约突然道：“有些人，无论有没有帮手，终究还是可以崛起的，只要他不忘记初心。”
金鑫揭穿史一坨的底细，但没有太多的怨恨。
或许他早就知道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
史一坨微笑道：“我其实倒希望他可以忘记初心。”
沈约微有扬眉，“为什么这么说？”
史一坨缓缓道：“金钟硕的儿子没有见到张发财，却始终没有忘记父亲的死。三年前，就因为他的执着，让他几乎死在水月城。”
金鑫的脸色又变。
他到如今也是第一次见到张发财，可发现张发财对他的了解可说是极为透彻。
“水月城？那是什么地方？他去哪里做什么？”
沈约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史一坨不是为了反击而揭金鑫的底细，而是将这些事情说给他听的。
张发财这种人，早过了斗气的年纪。
诚如他自己所言，总是打架寻事，哪有功夫发财呢？
史一坨淡淡道：“水月城是版图最重要的基地，从那里，可以前往月球。”
前往月球？
这个世界已经可以随意的前往月球了？
沈约怔了片刻，蓦地想起自己到了这个世界后，看到的第一个奇景就是红色的月亮，然后有道光华一直连接到月亮的所在。
lingdiankanshu.com
放出光华的地方，原来就是水月城？
“他要前往月球吗？”沈约缓缓问道。
史一坨摇摇头，“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的目的。”
金鑫默然不语。
沈约看了金鑫一眼，“原来他这个饭丝还很有些本事。”
既然水月城是版图最重要的基地，叛军的人自然混不到那里去。
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金鑫能到那里闹事，自然不是简单人物。
沈约的推断是顺理成章，不想史一坨再次摇头道：“以他目前的本事，想去水月城闹事还是不够资格的。”
史一坨说的难听，奇怪的是，金鑫居然没有反驳。
事实，不必反驳。
只有无用的人，才会在事实面前诸多狡辩，为自己的无能开解，维护自己一碰就碎的可怜尊严。
“那他怎么能差点死在那里？”
沈约很是奇怪——看来要死在水月城也是要有资格的，就像某些宗族祠堂，你想在里面简单的挂个名，都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史一坨笑笑，“他能够到了那里，是因为反力之鹰！”
沈约内心蓦地颤了下。
“你知道反力之鹰？”史一坨缓缓问道。
沈约不知道史一坨的一句话中包含多么复杂的意思，想了想才道：“我不知道反力之鹰在这个世界的事情。”
他是实话实说。
有时候，说实话本来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弥补，可一句实话，其实解释起来并不复杂。
史一坨笑了笑，像方才的问话只是普通的“你吃了吗”一样的含义，“你如果有兴趣，我可以和你说说。”
沈约微笑道：“洗耳恭听。”
史一坨稍稍整理下思绪，开口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反力之鹰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这个世界，明白反力之鹰的人并不多。金钟硕的儿子或许是其中的一个。”
他一直没有说金钟硕的儿子就是金鑫，这也是他的方式。
某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何必一定要三刀六洞的弄个水落石出？
真相的后面，多是血淋淋的残酷、不可直面的残忍，永远不会是宝藏的。
金鑫却突然道：“金钟硕的儿子也不明白反力之鹰，但在他看来，反力之鹰不过是个无耻小人！”
沈约怔了下，不想金鑫对反力之鹰的评价如此恶劣。
他脑海中又闪过暖玉说过的话——你觉得反力之鹰突然封锁记忆，在深城撞到了你金鑫，是偶然事件吗？
暖玉在怀疑什么？
三年前，月圆之夜，反力之鹰进入暗界，究竟为了什么，究竟又做了什么？为何会和金鑫交恶？
为什么暖玉坚持认为，沈约在深城遇到金鑫绝非偶然？
一切的一切，早是暗中安排？
史一坨并没有为反力之鹰分辨什么，不过他也没有贬低反力之鹰，“无论反力之鹰是什么样的人，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个极有本事的人。”
金鑫没有反驳。
这也是事实。
史一坨带着感喟道：“那时候版图已是铁板一块，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闯出一番名堂并不容易。”
看向沈约，史一坨缓缓道：“在你拥有几千亿的时候，你可以吹嘘赚个一亿是个小目标。但当你是一文不名的穷小子的时候，你的人生目标可能就会变成下一顿的饱饭在哪里了。通常情况下，人没有变的高贵和低贱，只是环境变了而已。”
沈约微笑道：“很有道理。”
“在版图如今的规则下，若不是有非凡能力，实际上很难脱颖而出的。”
史一坨也是带着敬佩之意道：“但反力之鹰就凭一己之力，很快在版图中声名鹊起。”
“反力之鹰加入了版图？”沈约忍不住问了句。
史一坨目光微闪，“你为什么要奇怪这点呢？一个优秀的人，版图会给他提供最大的发展空间！加入、本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829节 奇人奇事
金鑫听到史一坨说加入版图是个好选择的时候，冷哼一声，很是不以为然的样子。
沈约对史一坨的结论保持客观的看法。
史一坨说的其实很有道理——除去了那些潜规则，在显规则的约束下，更有有识之士的发挥空间。
佳人毁于美颜，英雄死于暗箭。
没有了一些虚伪、卑劣、防不胜防的鞋子里面的尘沙，的确可以让很多人走的更远。
可事实真是如此？
沈约想到那些纳米机器人的切肤之痛，喃喃道：“反力之鹰这种人做任何事情都有目标，他加入版图，自然有他的目的。”
他说了等于没说，史一坨认真的想了下，“这个目的或许也只有金钟硕的儿子才知道了。”
金鑫的脸色竟有些发白。
沈约看到金鑫的表情，下意识的觉得史一坨的推测竟很接近事实——金鑫知道反力之鹰要去做什么！
“反力之鹰在短短的时间，就凭卓越的能力接近了李巨人……对了，我还忘记说了一件事情……”
史一坨记起了什么事情的样子，“传说中洲际官李雅薇对男人极为痛恨，偏偏传出一个消息，李巨人甚至准备将女儿嫁给反力之鹰。”
沈约怔住。
史一坨看着沈约道：“你认识李雅薇？”
“嗯。算是吧。”
一般正常的情况下，沈约不想撒谎，可他实在很难解释这种事情，只能含糊以对。
史一坨又只像问句“早安”的模样，继续道：“那时候洲际为之震动，几乎都认为反力之鹰会成为李巨人的接班人，不但会有偌大的财富，还会有无双的权利，当然了，还会有个美人附送。”
顿了片刻，史一坨微笑道：“不可否认，李雅薇还是很优秀的。”
他形容女人和别的男人很不相同。
在商人的眼中，婚姻也不过是场买卖，交易的价值是最重要的，男女结合也不过是附属的产物。
史一坨看来也有着这个特点，可他随后有些惋惜道：“可惜的是……反力之鹰很快就离开了李巨人，也就离开了版图。”
“为什么？”沈约立即问道。
史一坨摇摇头，“这是洲际的高度机密，我不知道。”
“先生都不知道，那知道的人想必很少了。”
沈约知道张发财这种人能够发财，除了有优秀的经商头脑外，还拥有着极为灵通的信息渠道。
ddxs.com
通俗一点来说，那就是人脉。
抢先一步知道消息的人，如果不是很蠢，多数还是能立于先手的。张发财的人脉自然极广，他都不知道的事情，恐怕真的少有人知道内情了。
史一坨微笑道：“但我知道洲际对他下了通缉追杀令！洲际任何人杀他，都是没有问题，而且能得到一大笔赏金！”
沈约静默片刻，“这是合法的？”
史一坨笑笑，“当然合法，只要洲际能在宣判的时候，列出证据，给出让大多数人信服的理由。版图虽然创造了前所未有的新秩序，但还是和世人休戚相关。”
沈约感觉史一坨对版图说的很透彻，而且史一坨还是在给他解释。
为什么？
大伙非亲非故的，史一坨这么热心，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约微感奇怪，仍旧问道：“反力之鹰后来怎样了？”
种种迹象表明，反力之鹰就是他沈约自己，但在他的意识中，仍觉得反力之鹰是另外一个人。
精神分裂或许就是这个症状。
沈约自嘲的想着，却抓住机会一定要了解反力之鹰这个人。
“反力之鹰离开了李巨人，随后加入了叛军！”史一坨一字字道。
房中静寂。
金鑫的脸色有些异样，但没有什么惊诧的表情，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
沈约已有预期——他的记忆中，反力之鹰是和月神在一起的，月神是被藤原野望那些人划归为叛军行列的。
他脑海中关于反力之鹰的最后记忆是——在最危机的时候，月神让反力之鹰离去，相信反力之鹰一定会回转。
过程不详……
史一坨缓缓又道：“反力之鹰加入叛军后，凭借个人能力，收服了叛军几个分裂的组织首领，叛军很快声势壮大。”
看向金鑫，史一坨道：“据我所知，金钟硕的儿子，就是那时候信服了反力之鹰的能力，和反力之鹰交情匪浅。”
金鑫仍旧保持沉默。
他没想到揭穿史一坨的身份会引发这一连串连锁的反应，但他并没有后悔的表情，有的只是惘然。
“反力之鹰既然加入版图，我觉得版图要找到反力之鹰并不是难事。”沈约缓缓道。
既然这样，洲际为何好像对反力之鹰无可奈何的样子。
史一坨了然沈约的疑惑，“版图和洲际并不是一体的。”
沈约反问道：“版图只是环境，洲际是环境中的一个组成？版图在规则下，不会理会其中的冲突？”
在和那双眼睛对话的时候，他已经了解那双眼睛的意图——版图不过是个实验室，那双眼睛是触媒，只会让事情加快发生，但不会去改变自己、也不能改变实验最终的结果。
史一坨轻淡道：“不错，我们活在这个地球上，只能说是地球的一部分，却不能说是地球。我说过了，版图就和太阳是太阳、地球是地球一样，版图就是版图。”
“后来呢？”沈约问道。
“不久以后……”
史一坨回忆道：“就发生水月城事件。反力之鹰带着金钟硕的儿子和一帮人潜入水月城，却被洲际发现，金钟硕的儿子行踪泄漏，被叛军通缉，罪名是……”
说到这里，史一坨脸上有些古怪的表情，“罪名是——盗窃洲际最高机密……”
沈约有些奇怪，这个罪名是不小，但不至于让史一坨那种表情了。
可史一坨接下来的话让沈约也有点嗔目结舌。
“还有个罪名是——调戏洲际官李雅薇，而且对李雅薇无理！”
众人都向金鑫望过去，哪怕赖六都露出钦佩的表情，暗想大兄弟你的口味非同一般啊。
沈约也有些意外，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金鑫仍旧没有说话，可他脸上的表情绝不是猥琐或者得意，而是一种吊诡!
如果让沈约比喻，那完全是本以为撩的妹是长发飘飘，没想到其实是贞子来找。
金鑫完全是撞鬼的样子！
830节 互换
真相多半不是洲际公布的那样！
沈约一看金鑫的表情，就知道内情绝非官宣的那么简单。
有个通用的规则——官宣的字数越少，发生的事情就越大。越不解释的新闻，内情越是复杂。
“金先生，你怎么看待我说的这些事情？”史一坨终于问道。
谁都以为金鑫会保持沉默，不想金鑫突然道：“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
史一坨眼睛眯缝了起来，“我也是在收集很多消息进行整理的，具体的真相，自然只有当事人知道。”
“我知道你想从我口中了解当初的内情。”
金鑫蓦地道：“我有没有猜错？”
史一坨默然片刻，“我的确有点好奇。”
“好，我可以告诉你答案。”金鑫沉声道。
“可以？”
史一坨琢磨着金鑫的字眼，“所以应该还有条件？”
金鑫淡淡道：“那是自然，你是商人，平白索取的事情，想必自己也不想做的。”
史一坨笑了起来，“你说的很对，免费得到的东西，总让我有些怀疑背后的用意。你有什么条件？”
“我可以说出当初的真相！”
金鑫缓缓道：“当初反力之鹰潜入水月城，我所知道的真相。”
史一坨明白金鑫的言下之意，“这么说来，你也不太肯定很多事情了。”
金鑫并没有否认，“那你要不要听？”
史一坨沉吟了会儿，“你的条件呢？”
金鑫凝声道：“我问你两个问题，请你给出确定的、或者你能知道的内容。”
史一坨笑笑，“这生意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
金鑫听史一坨这么说，知道他已经默认了这个交易，立即道：“一个问题我现在就问，而且就要得到答案。”
“什么问题？”史一坨不急不缓道。
“你是不是张发财？”金鑫肃然问道。
史一坨笑了，“这问题比我想的要廉价，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执着这个问题呢。”
沈约却知道金鑫也不会做赔本买卖的。
见金鑫不再说话，史一坨终于道：“不错，我就是张发财。”
金鑫并没有意外，只是“哦”了声，随即说道：“好的，既然你坦诚，那我就告诉你当初的事情。”
张发财倒是略有意外，事实上，金鑫浪费了一个很好的机会。
无论他这里的什么消息，都可以让人大赚特赚的，可金鑫为什么要执着他是不是张发财这个人？
目光微眯，张发财并不急于发问。
金鑫已经回忆道：“张先生，你方才说的有关反力之鹰的事情，我基本没有异议。事实上，李巨人要将李雅薇嫁给反力之鹰的事情，也好像是这么回事。”
张发财保持微笑，“你如何确定这些？”
金鑫看了四周一眼，“他们不会泄漏我说的事情？”
赖六和豹哥见金鑫只是在望着他们两个，心道你就是不信任我们啊。
张发财缓缓道：“我可以保证他们绝对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
赖六露出感激之意。让张发财这般信任，对他而言，绝对是无上的荣光。
哪怕豹哥都激动的一拍胸脯，保证道：“张先生，打死我，也不会说的。”
yawenku.com
他激动的时候，却没有留意沈约悄然的看了他一眼。
沈约不知什么时候，又拿出自己的手机摆弄着什么。
张发财看向金鑫，摊摊手，示意已经没有问题。
金鑫竟然相信了张发财的保证，虽然他内心是有怀疑的，但他知道张发财既然有了保证，出了问题，一定有解决的方法。
“我认识李雅薇！”金鑫道。
赖六心道，我也认识李雅薇，可人家不见得认识我啊。
“早在去水月城的时候，我就和李雅薇认识许久了。”
金鑫缓缓道：“她母亲，本来是我们家的保镖。”
沈约扬下眉头。
他发现暗界有些事情和他那个世界不同，但很多事情的关系纽带，仍旧存在。
金鑫随即道：“在很小的时候，我就见过李雅薇，她也记得我。她发生改变，是在八岁的一个意外后。”
他没有说出改变的缘由，张发财也没有追问，他们都不是喜欢探寻别人隐私的人。
金鑫接着说道：“后来我和李雅薇分开，但我一直还记得她，是朋友的那种记得。”
哂然笑笑，金鑫又道：“我始终觉得，她不是一个坏的女人。她渐渐的高高在上，我却如条野狗一样，是以许久没有了联系。”
他要说反力之鹰的事情，突然提及了李雅薇，多少有些突兀，沈约却下意识的觉得——这和洲际对金鑫的指控很有关系。
“我没有见到张发财先生，却的确也如张先生所说，没有忘记初心。”
金鑫喃喃道：“复仇的心让我每天都在磨砺自己，也让我有了一些事业。在我开始有名气的时候，月神曾主动联系我，但我回绝了她。”
“月神的目的是？”沈约立即问道。
金鑫倒有些奇怪的看了沈约一眼，“月神是很多叛军心目中的至高之神，她找我，自然是想大伙一起做事。”
嗯，拉人上山入伙，落草为寇？
沈约这么想的时候，史一坨问道：“你为什么拒绝了月神？”
金鑫淡淡道：“月神号召所有人团结起来，向版图证明，人并非是台机器，或许不用纳米机器人的控制，人也可以变的更好。她试图修改版图的某些规则……具体，我也不清楚”
顿了片刻，金鑫道：“但我只想复仇，要复仇自然不能被条条框框约束的。”
沈约倒理解金鑫的想法，有时候，有些人只是为了某种情绪而活，没有看清楚、看破自身的那种情绪，就难以再看到别的。
在禅修中，这就叫做心魔。
“但反力之鹰却找到了我……”
金鑫缓缓道：“那时候我已经听过反力之鹰的大名，见到他的时候，着实想和他比试一下。而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要怎么样才会加入月神的队伍？”
沈约扬了下眉头，只凭这一句话，他脑海中就有个张扬的影子。
不张扬，又怎么会说出这种直接的话来？
金鑫回忆往昔道：“我很厌恶反力之鹰的语气，就说……很简单，只要你胜过我，帮我报仇，我就可以加入月神的队伍！”
831节 心服口服
金鑫说的简单，但他提出的条件绝非容易办到的事情。
沈约心中暗想——金氏家族的恩怨都可以拍个几百集的电视剧了，金鑫始终无法复仇，可以想到对手的强大，反力之鹰如何接招？
金鑫沉默了会儿，缓缓又道：“我本来就是要拒绝，自然提出个不可能的条件。不想反力之鹰竟然说，赢你没有问题，帮你报仇也不是问题，我知道你的仇人姓朴，但真正害死你父亲的却是甄家。”
沈约微怔。
他突然想到在本港的时候，金鑫那面突然有仇家找上门来——是甄家放的消息？反力之鹰说的甄家，会不会是和甄一同他们有关？
“我那时候有些错愕，不解反力之鹰的意思。”
金鑫略有感慨道：“反力之鹰又说道——我已经查明白了，当初你爷爷金大中和朴仁峰本来是结义兄弟，两人联手曾风生水起，但因为某件事情得罪了甄家，然后甄家就开始挑拨金大中和朴仁峰的关系，甚至暗中相助朴仁峰灭了金家。”
声音稍有感喟，金鑫凝声道：“你们可知道我那时候的心情？我揣着复仇的心思许多年，但在反力之鹰提及的时候，才真正知晓了当年事情的真相。”
看着张发财，金鑫继续说道：“朴家现在虽在洲际势力极大，但比起甄家而言，仍旧微不足道，而甄家和李家又是关系极好，或许这才是你选择置身事外的缘故？”
当年的金氏恩怨原来牵连极大。
沈约突然想到——那他那个世界呢，金鑫被迫亡命天涯，是不是也是因为甄家的缘故？
暖玉拿了甄金的罪证，针对甄家，看起来并非临时起意。
张发财笑容不减，“我和你说过了，我是生意人，不要用什么道德标准要求我。
你满心复仇，不是也认为月神对别人要求太高了吗？
你既然做不到宽以待人，如何能要求我是道德标兵呢？”
金鑫凝望张发财许久，终于点头道：“你说的很对。”
轻吐一口气，金鑫缓缓道：“你说的真TM的对！”
沈约一旁道：“反力之鹰如何知道的这些内情？他说的真是内情？”
金鑫摇摇头，“我不知道。但在他说出真相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就是真相！”
他说的矛盾，随即涩然笑笑，解释道：“有些人不是天生就有让人相信的本事？”
沈约没再追问。
金鑫随后又说道：“我知道仇家的一切，激动的难以言表。反力之鹰却道，要击败朴家不难，难的是这件事甄家一定会出手。”
张发财喃喃道：“反力之鹰想的倒是周到。”
金鑫微微点头，“我虽然很恨反力之鹰，但我又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是个能人。反力之鹰告诉我如何解决朴家的计划……这个计划，就不用说了吧？”
lingdiankanshu.com
张发财笑道：“朴仁峰如今还安然无恙，想必你这个计划还没有实施，既然这样，我怎么会强人所难的让你说出计划呢？”
“为什么没有实施计划？”沈约问道。
在他看来，金鑫隐忍是为了复仇，如果知道了怎么对付仇家，再忍下来实在是个奇迹。
唯一的解释就是——反力之鹰说服了金鑫。
果如沈约所料，金鑫道：“因为反力之鹰已经告诉我除去朴仁峰的连锁反应，朴仁峰虽然可以死，但我仍无法奈何甄家，反力之鹰认为我需要等待。”
默然了会儿，金鑫叹了口气道：“我将他所说的话翻来覆去的想了许久，在脑海中推演了多次，知道反力之鹰说的没错。
反力之鹰又对我说——要除去甄家，他还在谋划，希望我可以等待。如今复仇之事告一段落，就剩下他击败我一事了。”
张发财忍不住道：“这也是个优秀的生意人。”
优秀的人，岂不是从不忘记自己本初的目的？
金鑫微微点头，却又摇头，“他不是生意人，他做的事情，本没有什么回报。说服我加入月神，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张发财突然道：“或许反力之鹰可以从月神那里取得好处。”
一言落，金鑫突然上前一步，赖六瞬间举枪，神色紧张非常——他紧张，因为金鑫那一刻，就如愤怒的野兽一样。
愤怒是因为张发财适才说的那句话！
金鑫什么都没说，但他的愤怒已经表明，他很难容忍别人对反力之鹰的轻蔑。
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你虽然厌恶某些人，但那人终究曾是你不舍的记忆，容不得别人来指手划脚。
张发财居然很是平静，淡然道：“好吧，我错了，我收回方才的话。看得出来，你其实只是不解，但你并非真正的痛恨反力之鹰。”
金鑫握紧了双拳，缓缓的放开，如同平复了心境。
“你说的没错。”
金鑫的愤怒已然消散，“我也很不解，我也曾经埋怨过，但我和你一样，也想找到真相。”
他继续说了下去，“我那时候已经对反力之鹰有了钦佩，他虽然行事张狂一些，但直接的也让人欣赏。他的一言一行本出自本意，不加掩饰，是以让世俗的人不太舒服。”
看向沈约，金鑫缓缓道：“反力之鹰和你都很有能力，但你们、又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沈约涩然笑笑，真的搞不懂他自己和反力之鹰到底是什么瓜葛。
“但我听他说要击败我的时候，还是兴起了我的好胜之心。”
金鑫缓缓道：“我和他决定三局两胜，时间我选、地点也是我选，我想用自己最擅长的能力和他动手。”
你最擅长什么？
所有人心中都有这个问题，但没有发问。
女人不问年纪，男人少问能力，因为那都会触及到某些人的隐痛。
金鑫也没有详说，只是道：“然后我输了。”
“一局也没赢？”
赖六突然问了句，从他的角度看来，金鑫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这样有能力的金鑫，会输给同一个人三次？
金鑫笑笑，很是坦然道：“是的，我一局都没赢，输的一败涂地，输的心服口服。”
轻然喟叹，金鑫淡然道：“都说勤能补拙，但那不过是句安慰之语。有些人天生就TM是个天才，反力之鹰绝对是个天才！”
832节 先知
金鑫的神色有些落寞。
他败了，却没什么怨恨。
或许只是因为，反力之鹰是光明正大的赢了他。
沈约看着金鑫的脸色，一旁道：“一个人炫耀自己的辉煌很常见，但要一个男人认输，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我其实比较少见肯认输的男人。”
他遇到的多是犟嘴死撑，哪怕结局已定、还认为都是别人错误的男人。
金鑫淡淡道：“你不用安慰我，我这一辈子，遭遇的打击数不胜数，输给反力之鹰也不是丢人的事情，最少，我不知道有谁赢过了他。”
豹哥听的嗔目结舌，实在不信世上还有这种男人。
赖六听的着实悠然神往，“这样的男人，若是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你也想找他比试一下？”金鑫问道。
赖六摇摇头，“我就是追星罢了。”
摊摊手，赖六笑了起来，“我是个无赖，这辈子没有佩服过多少人。
张先生是我的恩人，我很佩服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无法变成他这样的人，但能看到些能人，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难道不是吗？”
张发财淡然笑笑，“我觉得每个人的人生都应该是自己的，活的鲜明些不是更好。”
赖六若有所思的模样。
张发财看向金鑫，“后来呢？”
金鑫回忆道：“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反力之鹰实现承诺，我也不是赖皮的人，于是带着人手加入了月神的队伍。”
沈约不由问道：“你见过月神？”
金鑫反问道：“你没有见过？”
见沈约摇摇头，金鑫道：“那有空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见见。不过没什么好见的。”
沈约看起来一头问号，什么叫没什么好见的？
“月神很漂亮。”
金鑫解释道：“但感觉也有点冷，不能否认，她很真诚……”
话音停顿了下，金鑫有些淡然道：“但我更喜欢热辣一些的。”
沈约啼笑皆非，心道这恐怕就是智慧无双终难敌胸脯四两吧。
金鑫稍微解释一下，“我因为反力之鹰加入他们的队伍，但对他们的目标却没有什么兴趣。”
“他们有什么目标？”沈约倒真的有些好奇。
“改变世界，改变自己。”
金鑫说的好像是地球村大一统的口号。
赖六有点想笑的样子。
沈约却认真的想了半晌，“他们的意思是……改变世界，先从改变自己开始？”
金鑫露出了诧异的样子，“你怎么说的和那个达达大师一模一样？”
又是达达？
沈约反问道：“达达是个什么样的人？”
金鑫犹豫了会儿，“据我所知，他是个先知，叛军中的先知。”
沈约听出了金鑫的言外之意，“说自己是先知的通常都是个骗子！”
金鑫摇头道：“不是他说自己是先知，是别人认为他是先知。”
沈约沉默下来。
在他那个世界，金鑫的这种说法其实没什么两样——通常低级的骗子做一锤子的买卖，高级的骗子却懂得包装自己。
先知能人也是可以炒作的。
要做什么所谓的先知能人的常见套路都是先是搞几次灵异应验事件，骗得一些村夫蠢妇的膜拜，很快的搞名气，之后拉几个名人合影，然后再利用名人效应扩大自己的影响，让名人帮自己宣传，最终达到哄骗大量无知的结果。
2kxiaoshuo.com
嗯，很多IPO公司估计是从大师那里学得经验，也基本是类似的操作——先向无知的人宣传前景，然后找名人流量背书，骗取公信力，最后骗人钱财。
当然了，骗好了那就是成功人士，可以有机会说自己真的不想出名了。
骗不好换个马甲再骗就好了，反正世人虽然不是金鱼，但真正的记忆力也不见得比七秒强很多。
但听金鑫的意思，达达还是真有料的，最少能骗过金鑫的人绝不简单。
金鑫回思道：“我见到月神后，她真诚的欢迎我加入，我知道她是真心的，但是……我却不是真心的。我加入他们还是有自己的目的了。”
沈约笑了笑，这个金鑫有的时候倒很坦诚。
自嘲的笑笑，金鑫又道：“因此我很不自在，不过我随后有幸见到了达达，他看了我许久，然后就说——改变世界，改变自己！”
看向沈约，金鑫耸耸肩膀，“我在见到达达之前，其实已经在那里看到了很多人在说这句话，然后我就问达达大师，这句话什么意思？真的说说就可以改变了？
然后，达达大师给我讲了个故事……最后说的就和你一样……改变世界，先从改变自己开始！一切不是说说的，要真正的去做。”
“达达讲了什么故事？”
赖六倒是听的津津有味，见金鑫望过来，赖六立即道：“你其实很幸运。”
“嗯？”
金鑫看起来是一头问号的模样，他这种人生满是杯具，这也叫做幸运。
赖六看出金鑫的误会，立即解释道：“达达大师是先知，并不常见旁人，也不太喜欢和别人交流。我曾经求见了达达大师很多次，但他从来没有答应见我。”
顿了下，赖六感慨道：“或许我这种无赖真的和神圣无缘，从你的口中，听些达达大师的教诲，你或许觉得没什么，但对我来说……很有必要。”
那一刻，赖六绝对没有嬉皮笑脸的表情。
金鑫看了赖六半晌，终于道：“其实那个故事也挺乏味的，甚至算不上一个故事，只是一件往事。达达大师给我讲了一块墓碑的故事。”
赖六看起来也是一头问号了。
他听过许多故事，故事的主角多样，却没想到墓碑也会成为主角。
张发财目光微有闪动，“威斯特敏斯特大教堂的那块无名墓碑？”
金鑫看了张发财一眼，“原来张先生也听达达大师说过这个故事？”
张发财摇摇头，“我没有
过达达大师的教诲，但若是墓碑，那块无名墓碑无疑是很有名的。”
“比什么神迹都有名？”金鑫不由问了句。
张发财笑笑，“神迹多是给某些人一种信仰的支撑，但你若有真正相信的信念，何必外物支撑呢？”
他替金鑫说了下去，“那墓碑再普通不过，但上面的墓志铭却启发了很多人。墓碑说的是很多世人波折往复的一生……”
833节 绝佳的机会
沈约突然发现，到达某些层面的人类，一些认知是惊人的相通的。
佛说万法如一说的就是类似的道理。
张发财是个生意人，但他的某些生意经无疑是很高明的——真正做生意不是靠昧良心的欺骗，而是有真正的信念在支撑。
没有某种真正信念的豪富，到了张发财这种地步，多半会是空虚寂寞的，因为欲望被最大程度填满的人，反倒是空虚的。
欲望只会抽取身躯的血肉，信念才会支撑一个人坚定的走完人生。
张发财无疑明白这个道理，他简单的讲述那个墓碑道：“那个墓碑上写着一段话——我年轻的时候，梦想改变这个世界；
当我成熟后，我发现我无力改变，决定只改变国家；
但我暮年时，我发现最后的愿望只想改变一下我的家庭，但是，这也不可能。”
赖六很有触动的模样。
沈约心中暗叹，他没有听过这些话，但一听张发财说这话，立即明白了话中的真意——不肯承认平凡的我们，很多时候辛苦一生，也不过平凡一生。
追求着改变太多的我们，最后连家人都无法对我们认可……
这岂不是很多人一生的写照？
张发财继续道：“但当我躺在床上，行将就木时，我突然意识到，如果一开始我仅仅去改变我自己，作为一个榜样，我可能改变我的家庭，在家人的帮助和鼓励下，我可能为国家做一些事情，然后谁知道呢？我甚至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他说完后，也有些怅然。
金鑫没有质疑，显然张发财说的，和达达大师说的没什么两样。
突然望向了豹哥，张发财道：“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豹哥怔了下，语气激动道：“很好的一个故事。”
张发财笑了起来，“是吗？其实你不觉得有些无趣吗？”
豹哥内心倒真有这种感觉，不过还是道：“很有趣，和你们在一起，我真的一辈子都没有学到这么多的东西。”
张发财又笑，却绝不是被恭维的那种笑，“你一辈子可能也就学这么多了。”
豹哥感觉这话有些狂傲，但还是点头道：“那是，那是。以后，我很难再和张先生见面，也无法再听到张先生的教诲。”
发现在场的几人都在看着他，豹哥不失礼数，陪笑道：“我从金先生，沈先生身上也学到很多，当然了，六爷一直提携我，我忘记不了他的恩德。”
金鑫的眼中似有些怪异，随即道：“张先生说的的确是达达大师说的故事，达达说完这个故事后，就说了和同饭兄类似的话——改变世界，先从改变自己开始。”
哂然笑笑，金鑫道：“我发现你们三个，倒可以做个朋友。”
他说的三个自然是达达、张发财和沈约。
张发财不置可否，“反力之鹰呢，为何带你去水月城？”
他始终没有忘记最关键的事情，看来他对反力之鹰的事情，极为关心。
金鑫默然片刻，“我虽然不把达达大师说的话当作一回事，可对反力之鹰极为信服。在和他一起的日子，我们着实做了不少事情，也发现他暗地有一些人手在支持。”
豹哥不以为然，暗想做个老大肯定有一帮小弟，你说反力之鹰暗地有人手有什么奇怪的，说不定反力之鹰一直想要另立山头呢。
沈约却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据他所知，约莫是三年前，反力之鹰带着一个很像海明珠的女人到了暗界，如今这个金鑫说的也像是那个时间的事情。
反力之鹰究竟来自哪里？他沈约的世界吗？如果真的这样，反力之鹰怎么会很快有一批得力的人手利用？
金鑫继续道：“反力之鹰很有能力，他手下的那批人也着实很有本事，在反力之鹰的策划下，月神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壮大，但这也引发了洲际的警觉。”
“洲际没有正当理由，不能干扰叛军的行动。”赖六突然说了一句。
金鑫冷冷道：“对某些人来说，理由不是靠找出来的吗？洲际的贺旺生突然暴毙身亡，洲际将这件事算到反力之鹰的头上，责令叛军交出反力之鹰，不然就会开始对叛军动手。”
沈约听到贺旺生的名字，略有惊奇——那不是叶宣儿的姨父吗？
果不其然，张发财一旁道：“贺旺生和李万成算是结拜的兄弟，为人是个和事佬，声望绝对不差，他当年的死，引发了极大的风波，至今，真相还没有被揭开。”
“但反力之鹰早就得出了真相。”
金鑫肯定的说道：“根据反力之鹰的说法，贺旺生的死，极可能是洲际内部引发的问题。而甄一同……可能就是幕后推手！”
他说到甄一同的时候，脸上终有丝激动。
沈约下意识的觉得——甄一同应该就是害的金鑫家破人亡的幕后真凶！
在他那个世界呢？会不会也是如此？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甄一同实在隐藏的很深。
暖玉针对甄一同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会不会也有这些原因在内？
张发财倒没什么异样，只是道：“推测始终是推测！”
金鑫长吸一口气，喃喃道：“不错，版图是讲证据的地方。反力之鹰提及此事的时候，反倒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沈约眉头微扬。
弱者绝境求生，强者却在寻求绝境中扭转大局的机会。
这的确是个机会！
“反力之鹰认为……如果甄一同是幕后推手的话，那甄一同可能就要抢占洲际权利之位。”
1200ksw.net
金鑫凝声道：“只要我们找到甄一同谋杀贺旺生的证据，要为金家复仇，本是个最好的机会！”
众人大多点头，显然认可反力之鹰的说法。
沈约却感觉有点不对，他听故事和别人不同，别人都是被故事带节奏，但在金鑫叙说的时候，他脑海中就已经提前的将一切脉络组织完整。
这是他能够预知的原因。
主要条件充足，忽略些次要因素，已经可以模拟得到某些结果。
结果已定！
在水月城，金鑫被扣以盗窃洲际机密、调戏洲际官的罪名，而反力之鹰和金鑫也应该由此交恶。
但只凭一个甄一同谋杀案，怎么会导致这种事情发生？
834节 人类的压缩
水月城事件一定有着极多的内情！
沈约并不会轻视任何敌手，但他始终不觉得，只凭一个甄一同，能弄得金鑫遭遇无妄之灾，甚至导致金鑫和反力之鹰决裂。
再加上个李巨人呢……
迅疾的思考，沈约随声道：“然后……你就和反力之鹰前往水月城搜集甄一同犯罪的证据？”
金鑫“嗯”了声，喃喃道：“那时候，我真的没想到会是那种结果。”
“可哪怕知道结果，你为了复仇，也会去的。”张发财淡然道。
金鑫涩然笑笑，“是啊，等了那么久，每一刻都已变成了煎熬。”
摇了摇头，金鑫继续回忆道：“我们伪造了身份前往水月城，反力之鹰甚至给了我一个头套，他叫那头套为变形。”
张发财本来静静的倾听，时不时的接上几句，可听到“变形”的时候，竟然豁然站起，极为惊诧道：“反力之鹰手上为什么会有变形？”
什么变形？
赖六、豹哥都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沈约内心却是剧烈的一跳，脑海深处似乎都有丝震荡。
那是前所未有的震动！
变形二字似乎触动了他的某处警戒，让他没来由的心情荡漾。
金鑫看了张发财一眼，“张先生也知道变形？”
张发财半晌终于道：“我知道……”
他说的无疑是废话，谁看到他的表情和反应都知道他不但知道，而且知道的极多。
缓缓坐了下来，见众人都在看着他，张发财终道：“变形一直都是洲际研究的一个方向。”
看向沈约，张发财道：“佛经有云，六道之中，人身难得。”
沈约怔了下，不想张发财突然谈论起佛经来。
佛经中有六道之说，是轮回概念的源头。
六道之中，以下三道地狱、恶鬼、畜生最为蒙昧受罪，若入此三道，除非碰到极大的机缘，不然会常年在这三道轮转受罪，不得解脱。
阿修罗道近天道，却因本身无天道之人的俊美，嫉妒天道的盛况，求之不得，是以好战不休。
六道中，天道看起来最是完美，因为天道中不但有一切美好的事物享用，还有无尽的欢乐，但佛经却云——天道并不比人道要幸运。
可天人终究也是心存蒙昧，亦没有得闻佛法的机会，终究会有天人五衰的现象，最终还会坠入其余的五道。
而人道虽然不离生老病死之轮转，但终有机会得闻佛理，修行解脱为乐，是以佛经有言——六道之中，人身最是难得。
当然了，很多人觉得轮回之说很有些迷信，沈约这段日子却因多接触暖玉，涉及到精神研究，感觉人世间其实就已极似六道。
那些掌握权势之人穷奢极欲，看起来仙福永祥，却不思未来，不和天道很是类似？
整个世界到处是尔虞我诈、嫉妒善斗，本来不就和修罗道般？
有些人贪得无厌，害人害已，不和饿鬼仿佛？
可张发财为何要谈人身难得，他当然不是想要修习佛法。
沈约想到这里，只是“嗯”了声。
张发财随后道：“这个世界已经准备开启星际探索的操作。”
不但沈约，金鑫也有点奇怪，一时间不明白张发财的意思。
好在他很快的解释道：“进行星际探索，需要的不但是技术，还有时间。”
沈约飞速的醒悟过来，“可人的生命终究有限。”
无论版图有没有实现永生的操作，但所谓的永生对于苍茫的宇宙还是过于短暂。
张发财微微点头，“因此洲际除了在研究人的寿命延长，还考虑将人进行压缩处理！”
将人进行压缩处理？
沈约虽然很能接受新鲜事物，但听张发财这般说的时候，还是很是惊诧。
“人怎么压缩？”赖六也不由问道。
张发财淡然道：“我是不知道怎么来压缩，但感觉这和数据压缩差不多的道理，人身上总有些没用的东西吧，比如说阑尾？”
这是要提前进行人类的超级进化吗？
沈约想到很多未来影片的外星人普遍都是个头矮小，暗想那都是进行了压缩处理了吗？
这倒是胖子的喜讯！
人虽然向往着强壮和强大，但事实证明，世人最终会向缩减的方面发展！
因为强壮的理由不过是为了追求更多的力量，但简单的力量运用不过是最原始的能力使用，人类的身躯适应地球都得要费时数百万年，更不要说适应宇宙。
沈约短时间内想到很多方向，感觉版图会不会已经知道某些未来的样子，才会这么处理呢？
见众人无语，张发财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道：“在研究的过程中，变形应运而生。因为在版图的设计理论中，人的躯体一定要经过改变才能适应星际探索，如今的皮囊，很是累赘。”
微微一笑，张发财道：“佛不也说人身不过是具臭皮囊吗。”
金鑫淡淡道：“但很多人还是喜欢这具臭皮囊，而且大做文章的。”
为了某种形象，不惜减减添添，用一堆无用之物毁坏身体自然的发展，无疑是愚蠢的举动，但乐此不疲的人却越来越多……
张发财很是认可，随即道：“传说中，变形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身躯结构，自然也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
他说到这里，似乎无意的看了沈约一眼。
沈约却是内心凛然。
变形有可以改变一个人外表的效果？
那……
他蓦地想到一个极为震惊的答案——他和反力之鹰外貌截然不同的，当初看到反力之鹰的照片时，反力之鹰虽戴着面具，可沈约绝不认为那个反力之鹰会是自己。
baimengshu.com
因为无论从骨架，还是脑部某些特征看来，沈约都和反力之鹰是两个人。
可他偏偏有反力之鹰的记忆，而且感觉自己就应该是反力之鹰！
如今再听到“变形”一事，他内心没来由的震颤，脑海中已经闪过了一幅画面。
红月萧索！
月圆之夜，有道如血的光华从明月上落下，似乎尽数聚集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是极为诡异的画面。
一个人颜容模糊，在明月的照耀下、闷声嘶吼，身躯开始快速的扭曲变化……
变化最终的样子，就是他沈约！
画面中的沈约满头冷汗！
835节 水月弄花香
难道说……
沈约心中凛然，对自己脑海中画面不停的分析。
这是过去？这是记忆？这是曾经过去的一段记忆？
莫非——反力之鹰在水月城遭到了极大的危险，因为某种不得已的原因，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不得不封存自己的记忆，动用变形的超级技术变成了沈约，最后穿过月亮门，到了深城，最终见到金鑫？！
想到这里，沈约眼皮子不停的跳动。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有了解释。
没有听金鑫说完，但沈约已经有了一个事件发展的脉络——诚如暖玉所言，他在深城和金鑫志同道合并非偶然，而可能是反力之鹰的一个计划？！
一切的一切，还是为了回转？
回转完成自己没有做完的事情？
众人都发现沈约的异样，沈约的额头竟然似有细微的汗珠……如今天气寒冷，可沈约居然在冒汗。
沈约不虚啊。
张发财见状，似有些奇怪道：“沈先生，你不舒服吗？”
摇摇头，沈约感觉嗓子有些发干，“这么说，金鑫和反力之鹰戴了变形，就改变了外貌，混入了水月城？”
这是正常的推理，沈约只是借说话来平复内心的激动，赖六和豹哥见沈约没事了，都道：“这世上真有变形这种玩意吗？”
如果拥有了变形，那实在是个好工具！
最少不用挨刀整容了。
金鑫凝望沈约片刻，见他恢复了常态，微微点头，“不错，我当初使用变形后，也感觉匪夷所思，不过反力之鹰告诉我……这东西还在实验中，撑不了多久，我们只有两天的时间！”
回忆往昔，金鑫喃喃道：“我戴上了变形，看到了镜子中陌生的自己，一时间不知什么感觉。”
沈约内心又颤。
他了解那种感觉，当他看不到镜子中的自己时，内心何尝不是极度震撼？
事实好像证明，那是反力之鹰的一次解封操作，也是他本能的复苏？！
镜观！
不管反力之鹰、释真或者沈约，无论是封锁了记忆、还是改变了外形，反力之鹰知道他自己终究会苏醒。
因为他们都有共同的根。
当年那个大雪山的孩子刻苦坚持、持之以恒的修行，让他无论如何变化，都有找到家的可能！
有家，就可以重新来过。
重新来过，只为初心不改。
那反力之鹰的真正计划是……他究竟遭遇了什么危险，让他只能做这种不得已的选择？
沈约心中暗想，却更需要听明白水月城的事情。
“我们顺利的混进了水月城。”
金鑫继续道：“反力之鹰不愧是反力之鹰，很快的做掉甄一同的两个得力手下，然后再给我其中一人的全部资料，让我尽量熟记。我们要利用那两个人的身份混到甄一同的身边。”
众人虽然都知道结果——金鑫肯定失败了，因为甄一同还活着，朴仁峰也安然无恙，金鑫亦被通缉，但还是忍不住的揪起心来。
“或许最终结局也是因为我自作主张。”金鑫突然道。
众人微怔。
金鑫缓缓道：“本来一切都是按照反力之鹰的计划进行，只要我们能进入甄家在水月城的密地，就可以套取甄家的很多资料，反力之鹰认为，甄一同为人谨慎，喜欢计较，既然这样，肯定会留存一些档案以备不需。”
众人倒都认可这个推测，这就和贪官都喜欢写笔记、留物证一样——写笔记留证据不是为了给法官提供呈堂证供，而是可以慢慢回味把玩，享受那种变态的乐趣。
“可我却见到了李雅薇。”金鑫喃喃道。
张发财问了句，“你主动和她接触了？”
儿时伙伴，成年再见，很多人都忍不住叙叙旧的。
金鑫摇摇头，缓缓道：“是李雅薇认出了我！”
沈约扬了下眉头，“你不是有变形吗？”
他内心很是奇怪，心道根据金鑫的叙说，他和李雅薇是儿时玩伴，很久没见，哪怕金鑫没有变形，李雅薇能认出来金鑫都是奇迹，更何况金鑫已经改变了外貌。
金鑫知道沈约困惑什么，“她不是靠外貌认出的我，而是因为我的一个生活习惯。”
知道沈约不解，金鑫缓缓道：“我小时候吃饭的时候，最不喜欢吃的就是菜中的青豆，每次看到菜中有青豆的时候，都喜欢挑出来摆放到一旁。李雅薇那时候还很小，但看过我这样的举动。”
沉默了会儿，金鑫也有些惊诧道：“我真没想到她居然记得，而且只凭我在饭店的这一个举动，就认出了我！”
众人面面相觑。
张发财突然道：“她那时候已经是洲际官了。”
“是的，我知道这点。”
金鑫叹道：“可她那时候表现的真不是洲际官的模样。”
回忆过去，金鑫带着丝惘然道：“如果你们有个儿时伙伴，只凭一个举动认出你，而且和你很亲近的模样，你们会不会怀疑什么？”
沈约皱眉道：“依我的观察，李雅薇不是个会做戏的人。”
演戏也要有天分的。
沈约感觉根据金鑫的叙述，事情就坏在李雅薇的身上，而事情的原因很可能是李雅薇做戏骗过了金鑫，然后导致问题重生。
但那个冷漠的李雅薇真的会做戏？
金鑫很是认同的点点头，“不错，我也是这么认为，因此当她提及有什么需要帮忙，可以直说的时候，我有些动心。”
1200ksw.net
赖六吃惊道：“你不会将你和反力之鹰的计划告诉了李雅薇了吧？”
金鑫默然片刻，“我没有那么傻。我只是对她说，初来乍到，我很好奇水月城弄花街的风情，很想去那里看看。”
“那里是甄一同住的地方。”
张发财很是了然道。
金鑫笑了笑，“张先生果然是无所不知。”
“你想利用李雅薇接近甄一同？”张发财又道。
金鑫摇摇头，“我只是想去那里走走。”
轻轻叹口气，金鑫道：“因为我在很小的时候，记过一句诗词——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意境很美。于是，我很想去看看。”
他突然说了一句很有意境的话语，众人都有些发愣。
沈约却已经明白了那种心境——一生活在复仇阴影下的金鑫过的并不如表面那样开心，你若是他，碰到个儿时挚友，会不会重温那些早成废墟的梦境？
836节 完美计划的失败
为什么要复仇？
只为了享受毁灭那一刻的快意，还是为了向别人证明自己的正确？
或许有些人的复仇只是想要找回再也找不回的憧憬。
毁灭的美好，记忆的心境，一切不可挽回的时候，终究纠结一生。
房中静寂，每个人的心情都不相同。
半晌，张发财问道：“你没有和反力之鹰商谈一下吗？”
这是最正规的做法，以张发财的角度，一切正确运行的流程都是在于物尽其用，反力之鹰是计划的轴心，金鑫不过是配合行动，和反力之鹰商谈怎么做是最正确的做法。
可这世上本来就是如此矛盾，很多人搞不懂自己的定位，才会让正常的秩序变得问题百出。
金鑫淡淡道：“我不是孩子了。”
张发财皱了下眉头，通常说自己不是孩子的男人，还是有点儿孩子气。
“反力之鹰为我竭尽全力，我怎么会凭借一时意气坏他的事情？”
金鑫很快道：“我和李雅薇约定去弄花街的时间后，很快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反力之鹰。”
“反力之鹰没有反对？”
张发财有些诧异。
金鑫沉默了会儿，“他只是对我说，人这一生，本来就是要做自己觉得最重要的事情。既然我很想去，那就不妨去看看。”
众人默然。
沈约嘴角有些笑容，他感觉如果是自己，恐怕也会这般说的。
忙碌一生，终究是为了什么？临到尽头，记得的又是什么？
如果能预知到临终会牵挂、回忆的事情，很多人的一生，会不会从此再不相同？
因为那或许不如别人人生的辉煌，却是他自己人生的美景。
张发财略有意外的表情，却没有再说什么。
半晌，金鑫又道：“我没想到反力之鹰会那么说，我本来以为他会让我以大局为重，却不想他会鼓励我去做。”
望向了窗外，金鑫浮出追思的表情，“然后我用了宝贵的半天时间和李雅薇走遍了弄花街。
我那时候甚至忘记了甄一同就在附近，她好像也忘记了自己是洲际官的事情，我们就是谈谈儿时的趣事、糗事还有难忘的事情……”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依柔风拂发，数繁星入梦……
有时候，良辰美景就在身旁，只是少了去欣赏的心情。
沈约看着金鑫的表情，暗想这恐怕是他最舒心的半天，不是因为爱情，只是因为终于找到梦中都找不到的温情。
“我们分手的时候，约定了以后若有机会，一定再重游弄花街。”
金鑫说到这里的时候，言语中的惬意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却是冷然的语气，“那时候我觉得传说不实，洲际官并没有谣言说的那么不堪。
可我却没有想到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李雅薇如同换了一个人般。”
沈约微有心颤，“你再见李雅薇是什么时候？”
“就在几个小时后！”
金鑫缓缓道：“那时候反力之鹰已经将甄一同密室周围的一切消息查探明白，设计了一套天衣无缝入侵甄家密室的计划。”
沈约心道，哪有什么天衣无缝，只有天意弄人罢了。
金鑫又道：“我看了他的入侵计划，只能感慨人比人，气死人的。我一直自负谋划的手段，对入侵打劫一事绝不算陌生，但和反力之鹰一比，又和孩子一样。”
张发财皱眉道：“既然这样，为什么还会失败？”
“我不知道！”
金鑫摇头道。
众人一怔，张发财听了许久，听到这里终于有些不悦道：“你输的一塌糊涂，你居然还不知道失败在哪里？”
金鑫盯着张发财，“我很希望你能告诉我、我究竟失败在哪里？”
他咬着牙，一字字道：“我和反力之鹰按照他的计划顺利的进入了甄一同的密室，也找到了甄一同谋杀贺旺生的关键证据，但这时候，警报突然传来，在极短的时间，有极多的警卫将我们包围！”
沈约微有诧异，这绝不正常，从调度来讲，并不正常，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本来是个陷阱。
看着张发财，金鑫缓缓道：“我们潜入的悄无声息，哪怕触动了警报，但警卫来的如此迅猛，只能有一种可能……我们的计划泄露了！”
张发财没有反对。
“你觉得是谁泄漏了计划？”金鑫问道。
张发财没有回答。
一旁的赖六突然道：“会不会是李雅薇……”
金鑫霍然回头，双目有些红赤的看着赖六。
赖六本来想说“会不会是李雅薇做戏，试探出你要对甄一同不利，这才提前设计了陷阱？”，
可看到金鑫愤怒的目光，赖六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你无法对一个陷入纯情的男人说明白他爱恋之人的问题，你同样也很难改变一个人一直相信的事情。
这些道理，赖六还懂得。
沈约只是道：“那后来呢？”
这不是绝境，这也不像反力之鹰开始变形无奈离去的时候，警卫再多，也无法对反力之鹰造成威胁。
金鑫缓缓道：“我和反力之鹰立即突围，我们击败了那些警卫后，反力之鹰说他来引开追兵，让我按照撤退路线离去。”
微微吸了一口气，金鑫缓缓道：“一个完美的计划必须要考虑完美收尾的，反力之鹰设计的逃生路线可说是极为稳妥的，他利用的是甄一同家地下废弃的地道。”
见众人不解的样子，金鑫解释道：“水月城是由古老的城市改建，古城有很多遗迹，甄一同没什么文化，却喜欢附庸风雅，因此选择在弄花街居住。
顶点小说
他的房屋设计很是先进，但地下却是较为老式的建筑。”
那有什么问题？
众人听闻解释后，反倒更是困惑，就听金鑫继续道：“我虽然感觉不厚道，但知道反力之鹰的本事，是以拿着甄一同违法的证据，从地下通道离去。可是……”
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金鑫道：“我却迷路了。”
众人一怔。
张发财缓缓道：“你不是孩子，甄一同居住的地方，地下也不会很大，你怎么会迷路？”
金鑫微微的吸气，握紧了拳头道：“不知道，那是反力之鹰给我的逃生路线，我一直都很信任他！”
837节 人心怎测？
房中静寂。
众人听了金鑫所言，都是微有心悸，他们都不是孩子了，听得懂金鑫的言下之意——因为信任，这才选择了坚定的按照计划执行。
可按图索骥竟然让金鑫迷路了？
金鑫没有迷路，他这种人怎么会迷路，最大的原因是反力之鹰给的地图根本不对！
可这怎么可能？
根据金鑫所言，反力之鹰几乎无所不能，他精心策划了这件事情，怎么会在退路上出了这么离谱的问题。
反力之鹰坑了金鑫？
这几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因为按照正常的流程，金鑫迷路的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哪怕张发财都皱起眉头，喃喃道：“你根据反力之鹰提供的地图，竟然迷失在其中？但你后来的确又逃出来了。”
金鑫半晌才道：“我迷失在地下，并非一无所获。”
“你收获了什么？”沈约轻声问道。
沈约仍旧保持冷静，怪事发生，无鬼就有因。事情古怪，但他仍旧在思索原因。
金鑫缓缓道：“我的收获是——我看清楚了一个人的真正面目。”
看着沈约，金鑫凝声道：“我迷路转了半晌，突然重回到甄家的大厅，地下有道暗门竟通大厅，只是很是陈旧，也早就锁死，但还能依稀听到大厅里的声音。”
“你听到了什么？”沈约沉声问道。
“我听到有一人对甄一同说——甄先生，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已经为你做到。如今金鑫已成为洲际通缉犯，再也不会找你的麻烦了。”
金鑫的话语中带着森冷，众人听到，也是周身发冷。
虽然不知道说话的是谁，但此时此刻，说这种话的可能之人似乎只有一个——反力之鹰？！
承诺为金鑫复仇，却暗中联系了甄家，将金鑫变成了洲际通缉犯？
反力之鹰为什么这么做？讨好甄家吗？
所有人都是疑惑重重，搞不懂反力之鹰的用意——常人可能会这般做，但反力之鹰这么做还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沈约目光微闪，“你确定说话的人就是反力之鹰？”
金鑫半晌才道：“我情愿那声音不是的，可是……”
他的笑容有些涩然道：“我的耳朵不应该有问题。”
他这般说，无疑是说厅中的就是反力之鹰！
沈约神色不变，沉思片刻才道：“后来呢？”
金鑫凝声道：“我那时候听到了一切竟是反力之鹰的设局，不由惊怒难言，但我知道，反力之鹰若是动手，我没有丝毫生存的机会，于是我重回地下，终于找到逃出去的路线。”
轻叹一口气，金鑫又道：“那个出口离甄家有段距离，幸好并没有警卫在附近。我逃出后，见甄家已经光影憧憧，想必是有极多的警卫仍在搜索……”
“等等……”
沈约突然道：“你是否听到了枪声？或者什么打斗的声音。”
金鑫半晌才道：“我逃出来了，反力之鹰又和甄一同有交情，怎么还会有打斗的声音？”
众人均觉得金鑫说的很对。
沈约皱了下眉头，却没说什么。
听金鑫又道：“然后我就看到李雅薇的车子落了下来，李雅薇孤身向甄家的方向走过来。我见状欣喜，暗中招呼她，她缓缓的接近我，我告诉她甄家有问题，让她小心一些。”
“她怎么说？”沈约接道。
“她什么都没说。”
金鑫缓缓道：“我提醒只是说出了一半，就发现李雅薇很是不对。她看我的表情，如同看着陌生人一样。”
众人讶异。
他们听的一头雾水，不知道才和金鑫掬水月、弄花香的李雅薇怎么突然又变回到冷酷的模样。
或许冷酷才是李雅薇的标签。
他们很是迷糊，处于当场的金鑫显然更是如同做着噩梦般。
身躯微有颤抖，金鑫如同置身噩梦中，“或许说看到陌生人也不妥当，李雅薇看着我，就像看着通缉犯一样的警惕。
我察觉不对，忍不住说——我是金……可话未说完，她已经举枪向我射来。”
众人惊愕，但想着置身其中的金鑫恐怕更是惊错。
金鑫长吁一口气，“我意识到不对，立即躲避逃离，李雅薇追我足足追了半里地，我几次差点死在她的手上，直到我跳入了井盖之下，顺着地下管道，如同老鼠般的逃窜，她才停止了追击。”
摊摊手，金鑫缓缓道：“之后我被扣上盗取洲际机密，调戏李雅薇的罪名。”
看向张发财，金鑫略有哂然道：“张先生，我已经将水月城中，我身上发生的一切，全部告诉给你，现在你可知道……我失败在哪里？”
张发财没有立即回答。
房中的气氛稍显尴尬。
张发财适才质疑金鑫，并非没有道理——一个人不怕失败，就怕失败不知道总结，只要肯总结改正，一个人终究还是有前进的可能。
金鑫被冤枉三年，居然不知道自己失败在哪里，这很不可理喻。
但听完金鑫的叙说，所有人都是有些迷糊，他们不能怪金鑫，事实上，他们也不知道金鑫失败在哪里！
金鑫如同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
他认识了一个极有能力的反力之鹰，对反力之鹰也倾注了信任，反力之鹰答应为他报仇，结果却摆了他一道。
他认识个儿时的伙伴，重温以往的情谊，但这个儿时伙伴却得了健忘症般、突然不分青红皂白的拔枪相向，甚至给他多加了一条调戏洲际官的罪名。
是金鑫神经错乱了，这才编造出一个这么自相矛盾的事件？
沈约倾听完毕，沉思良久，这才说道：“金先生，我觉得这件事有几个矛盾的地方。”
“请讲。”金鑫立即道。
沈约思索着措辞，“反力之鹰要杀你，并不是难事。”
金鑫明白沈约在提醒什么，“有句话说的好，让一个人受苦，不见得要杀死他的。”
bqgxsydw.com
有时候活着的折磨，更让人难以承受！
沈约也明白金鑫的意思，“我很想问你一句——你真的觉得反力之鹰是那种小人吗？置朋友于险恶的地步？”
“我不知道。”
金鑫很是茫然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的眼中有恨意，也有惆怅，“自从水月城事件后，我一直找他，我知道我找到他也无法奈何他，但我还是想找到他，哪怕被他杀死，我也想问一句，为什么？”
缓缓垂下了头，金鑫喃喃道：“为什么？我们是兄弟，最少我已经把他当作了兄弟，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究竟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值得他这么算计我？”
他的声音很是寂寞。
寂寞的就如那秋日的红叶，透过红日照得出那血一样脉络，却被乱风吹动、飞舞向不知归处的角落……
838节 沈门中人
金鑫寂寞中有些伤感，他不是个轻易交心的人，但交心换来了背叛，谁理解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tsxsw.la
房中静寂，听得到海边的海浪之声。
风平浪亦静，可心中呢？
半晌，张发财终于道：“金先生，很抱歉，我方才说的有些不妥。”
金鑫微有意外，没想到张发财这般说，涩然笑笑，“没什么，我习惯了。事实上，很多事情说出来真的舒服很多。”
看着众人，金鑫喃喃道：“这几年，我从未对任何人提及水月城的事情，不想今天居然会说出来。”
说出来有谁理解？
男人总喜欢如独狼般舔舐伤口，因为知道展现伤口只会招惹恶意的嘲讽、看似善意却更让人刺痛的安慰。
他信错人了？
这是个刺心的事实，很多时候，男人宁可失败，也不想这种背叛的事情发生。
张发财微笑道：“不错，很多事情说出来会好一些。你究竟想问我什么事情？”
不久前金鑫和他约定——金鑫说出水月城的事情后，要问张发财两个问题。
张发财重提约定，看起来像是重视约定，实则也是想转移话题。
金鑫默然片刻，“什么都可以问吗？”
张发财眼睛微眯，“我很好奇，你会问出什么样的问题？”
本想说你要问反力之鹰的下落，我可不知道。
话到嘴边，张发财硬生生的止住，有时候，笑话也是分场合的。
讲笑话讲到火拼也是大有可能的。
金鑫突然看了沈约一眼，缓缓道：“我问的事情，是和沈约有关。”
沈约、张发财都有些愕然。
金鑫缓缓道：“据我观察……沈先生和张先生在赖六赌场的时候，是初次见面。”
沈约点点头，却发现张发财没有回答。
张发财那一刻的表情竟有些肃然，他没有回答，因为金鑫不是在发问。
不发问，就不是问题的。
金鑫盯着张发财的表情，“我见到张发财先生后，感觉张先生一直在强调一件事情，你是个商人，不要用道德标准要求你。你做的每件事情，本来都是有利益往来的事情。”
张发财仍旧沉默，但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沈约见状微有奇怪，他内心已有个判断——张发财已经猜到金鑫要问什么了，是以才会有这种表情。
金鑫问的会是一个尖锐的问题、张发财不想回答的问题！
金鑫仍旧不紧不慢道：“沈先生不认识张先生是可以肯定的。”
张发财的笑容已经很是勉强。
沈约听出金鑫言下之意，内心微颤——金鑫的意思是，张发财是认识他沈约的？！
不是那种简单的听说认识！
其实沈约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张发财对他太过大方和热情一些了，这的确和张发财的性格有些违背。
但是……金鑫如何认定张发财是认识他沈约的？
“你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张发财终于开口。
金鑫仍旧缓慢道：“张先生看起来对待沈约很有不同？”
“或许是一见如故？”
张发财微笑道：“有时候，一见如故的事情也可能发生？”
沈约已经听出张发财的掩饰——张发财甚至有些紧张之意。
“据我所知……”
金鑫沉默片刻才道：“张先生和版图中传说的沈门很有关系？”
张发财再次沉默下来。
“传说中沈门内能人辈出，而据我所知，歌剧女王叶宣儿本也是沈门中人。”金鑫又道。
沈约微有讶异之情。
旁人或许不解时，他已经听出了金鑫的暗示——张发财对他沈约与众不同，或许只是因为他姓沈的缘故？
金鑫觉得他沈约是沈门之人？
金鑫为什么要刻意提及这些事情？
张发财笑笑，看起来觉得一切是无稽之谈，不置可否。
“看来你对我的一切也做了不少调查！”张发财终道。
金鑫亦笑，“这些年来，我也着实知道了不少事情。因此我的问题就是——沈约是否就是沈门中人？”
张发财眼睛眯缝，封锁了自己的全部表情，“你觉得姓沈的就是沈门中人？”
金鑫淡淡道：“自然不是，沈门中有姓叶的，也有姓张，听说还有姓白的……”
他说到这里突然怔了下。
张发财随即接下去道：“沈门还有姓金的呢，金鑫先生总不会觉得自己是沈门的人吧？”
金鑫愕然半晌，竟似在认真思考张发财的所言，不过他最终还是道：“我请张先生尽你所能的回答问题，这是你方才的承诺！”
室内静寂。
半晌，张发财轻叹道：“不能不说……金先生真的很有想象力，但事实是……我根本不认识沈约。”
他的答案听起来已经明了，张发财如果是沈门中人，怎么会不认识沈门的人？
他不认识沈约，沈约自然不是沈门的人。
赖六这般想的时候，金鑫却道：“张先生仍旧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张发财目光中有寒光闪过，“我已经答过了。”
“你没有！”
金鑫坚持道：“最少你没有尽你所能的回答。”
张发财看起来气急反笑，“你说我是沈门的，认为我对沈门的人很熟悉，我不认识沈约……已经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的答案。”
金鑫仍旧摇头道：“据我所知……当年沈门有个人物曾经离开过这个世界……”
张发财微有动容时，一人突然道：“其实我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
众人怔住，向说话的人望过去，均是一脸惊奇的模样。
哪怕沈约、张发财这般人物，亦是错愕的表情。
说话的竟然是豹哥！
豹哥说出这句话后，赖六有些发懵的样子，低叱道：“这里怎么有你说话的地方。”
“癞头六。”
豹哥突然道：“你认为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一言落，众人变色。
癞头六显然就是赖六的别名，癞头通常都是头顶有疾的象征，称呼一个人癞头绝不是尊敬。
豹哥为什么突然对曾经口中的六爷如此不敬？
更奇怪的是，赖六那一刻竟然没有任何反应，他就立在那里，眼中似有迷惘之意。
豹哥说完后，随即道：“你们看看我的眼睛，这里有你们所需的所有答案。”
他的声音有种难言的吸引，金鑫、张发财忍不住望了下。
沈约已经勃然色变，倏然到了豹哥的身前，喝道：“你是谁？”
839节 幻境
豹哥有问题！
沈约早知道豹哥有问题，也知道旁人多是明白这个事情。
张发财对豹哥说了“你一辈子可能也就学这么多了”的时候，沈约就知道张发财已经在提醒豹哥。
tsxsw.la
忠心的赌场经理不会对赌场有两个老千视而不见——帅得布耀、埃里克都是老千。
豹哥将沈约、当初还是史一坨的张发财引到老千面前，本来就有和老千合作的嫌疑。
更何况，在冲入密室前，哪怕帅得布耀都是荣耀中弹，可豹哥很好的保护了自己。
豹哥看起来早知道袭击的到来。
有时候，有人突然有了超越经验的聪明，不是开智了，而是提前知道了内情。
豹哥是个卧底！
沈约在到了这里的时候，已经用手机测量出豹哥身上有着一种信号在向外发射，豹哥身上有定位。
但沈约知道，自己并非唯一知道这件事情的人。
张发财、赖六也知道这件事情。
他们知道却不揭穿，反倒将豹哥留在这里，用意并不难猜。
有时候敌人的卧底，也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策杀军团神秘难测，要找到他们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张发财、赖六不动声色间，说不定早就布下了陷阱。
他们就在等着策杀军团的到来？！
沈约在倾听金鑫叙说水月城事件的时候，也在一直留意豹哥和房外的动静。
房外没有声息，但沈约亦没想到豹哥会突然发动！
豹哥有问题，但豹哥绝不是高手！
沈约早做出这种判断，而且相信自己的判断，毕竟一头羊披上狼皮也难掩懦弱的本性，人亦如此。
一个真正的高手，瞒不过沈约的眼睛。
可在站在豹哥面前的时候，沈约那一刻却有了悸动。
豹哥的双眼蓦地微蓝，蓝色虽浅，却让豹哥整个人的气质都变的不同起来。
豹哥不是豹哥！
沈约见过这种情况，当初在本港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情况。
那时候暖玉是借金鑫的口说出她要说的话。
那时候金鑫就变得完全两样。
思绪不过转念间，沈约周遭的场景切换，暖玉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暖玉！
沈约心弦悸动，忍不住的意识呼唤。
暖玉笑笑——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自从将你送到这里后，你一直有着太多的疑问。到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所有的答案。
沈约没有发问，他像是一时呆住，搞不清眼下是怎样的一种情况。
他不知道身在何处。
按照常理，他本来应该置身在易城边缘的一处海岛上的别墅内，但如今他周围的景象却是模模糊糊，让他看不清究竟。
在他的那个世界，他曾和暖玉在海岛上相见。
一念闪过，周遭的景象霍然清爽。
有海风轻抚，海鸥沿着淡白的沙滩飞翔，空中掠过出道道优美的弦。
碧海蓝天。
阳光明媚，明媚的好像期待许久的灿烂。
暖玉正站在一处岩石上，衣袂飘飘，见沈约望来，暖玉道——你想要问什么？
沈约盯着暖玉，半晌终道——我想问问，你究竟是谁？
时空倏凝！
在沈约问话的时候，海鸥停在了半空，大海的波涛也好像变成果冻般僵凝不动。
你可见过凝固的波涛？
连风都是静止的模样。
一切都是不可思议的模样。
暖玉的眼中似闪过丝惊诧——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沈约缓缓道——我已知道了你是谁！
暖玉的脸上闪过暖暖的笑——你真的知道？
沈约淡然回应道——你就是那个让金鑫始终误会反力之鹰的精神师。版图精神师联盟中顶级的精神师！
暖玉的笑容倏然僵硬。
场景再变。
本来的良辰美景、赏心悦目如同泡沫般的碎裂淡去，转瞬间，沈约又回到自己所在的那个房间。
他面前仍旧是那个略显平庸、却着实诡异的豹哥，豹哥的表情似有丝惊诧闪过。
海浪声轻微的传来，沈约听闻却是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不过刹那间，他可说是经历了道生死玄关。
对面的豹哥竟然将他瞬间催眠进入一种幻境，一种让人分不清真实、虚幻的情景。
如果沈约信以为真的话，他或许会说出很多不该说的秘密，亦或许从此再不会醒来。
你确定知道自己是真正的清醒着？！
你如果在梦中觉得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话，如果不是你天生的身体本能提醒你醒来，那你会不会一直将这个梦做下去？
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无论是重度精神分裂者，或者是植物人，你觉得他们大有问题，但他们也许认为有问题的是你，他们自身或许认为自己处于一种真正的真实中！
豹哥露出了邪恶的笑，轻声道：“沈约，你很聪明。”
他这会儿一点都不像豹哥，豹哥绝对没有他这么自信和从容。
有些人好像天生就有掌控大局的能力！
精神师！
版图精神师联盟中的精神师已经控制了豹哥，进而来控制他们！
策杀军团在房中众人还是不知不觉间，已经发动了极为可怖的进攻！
沈约想到这里时，也想到暖玉曾经说过有关精神师的事情——版图中精神师的出现，让版图有了巨大的改变！
眼前的这人一定是精神师，是那个让暖玉也是有着忌惮的精神师。
暗界中，这帮人这么快出现，而且找到了沈约，通过控制豹哥站在了沈约的面前。
虽不知道面前的精神师排名第几，但沈约知道这绝不是个寻常的精神师。
没有回头，但他已经知道在场中人，除了他以外，已经尽数入梦。
怪不得暖玉一直不和他说出一切事情，因为方才他若是疏忽大意，已经将所有事情说了出去。
见沈约不语，豹哥轻淡道：“沈约，你都知道什么？”
沈约微微的吸气，平复了震惊的心境，“我知道在水月城的时候，是你控制了金鑫的思想，进而让他迷路听到了反力之鹰背叛的话语。反力之鹰没有背叛金鑫，一切的一切，本是你的暗中操纵！”
豹哥沉默。
沈约一眼望见，已知道自己猜的很是靠谱。
没有背叛，只是算计。
在反力之鹰、金鑫准备窃取甄氏机密的时候，有精神师亦在那里，这才造就了金鑫始终耿耿于怀的诡异事件！
840节 念力
在沈约看来，水月城事件虽是疑点重重，但金鑫的问题已经有了解释。
袭击突来，反力之鹰决定让金鑫先撤，金鑫在撤退的途中却遭遇到版图中的精神师。
tsxsw.la
遭到精神师的精神入侵，金鑫生出幻觉，迷途中又被精神师带偏，听得到反力之鹰的背叛之言，这才认定反力之鹰是拿他金鑫交了投名状。
不可思议的做法！
很难让人相信的事情！
可沈约方才瞬间被“豹哥”催眠，见到了暖玉，这说明精神师已经可以捕捉对手深藏的心思，转化成执念！
而在沈约的内心深处，始终想着暖玉种种举动的含义，这才被精神师一击而中，将他带入幻境。
若非他始终记得暖玉说的“绝对不要信我”的话语，他几乎要在幻境停留下去。
大战方酣。
暗界波涛诡谲，如今的暖玉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说出所有的真相？
暖玉有诈？
暖玉怎么可能对他沈约有诈？！
一念起，沈约立即明白事情大有问题，瞬间破掉自己的执念，重回真正的世界。
见豹哥不语，沈约凝声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让金鑫恨反力之鹰的原因是什么？
豹哥微笑道：“你猜不出来？”
沈约随即道：“我猜得出来！你对反力之鹰无可奈何，这才退而求其次，从他身边的人入手，你一直希望靠金鑫找到反力之鹰。”
豹哥笑了起来，“你比我想的要聪明一些。”
“你却没有我想的聪明。”
沈约淡淡道：“你若真的那么聪明，本不应该让人看出破绽的。”
豹哥的笑容稍有凝结，“你真以为侥幸的逃脱我的掌控，就可以胜过我？”
沈约凝声道：“我不是侥幸逃脱你的幻境，而是凭借我自身的能力。你若真的能控制我，何必到现在还在不停的找我的漏洞？”
这是一场精神对决。
二人的对决从方才就已经开始。
精神对决，本是拼的精神意志力！
击败对手，就是先从击溃对手的信心开始。
当初沈约在银座和移魂一战，执行的就是这种策略，但眼前的这个精神师显然比移魂要麻烦。
豹哥似漫不经心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找到水月城事件的答案，你希望能让金鑫去除执念。
可是没用的，哪怕我承认了又如何，谁都听不到你的判断，这世界本来眼见的都不是真的，更何况他们看不到。
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
沈约没有回头。
“你不敢吗？”
豹哥哂笑道：“你甚至不敢去看看他们，因为你怕回头看过去，见到他们陷入幻境永远不能醒来的模样，害怕自己也会变成那样。”
“我不用回头去看。”
沈约目光清澈道：“我知道他们陷入了你的操纵，但只要我击败你，他们就会醒来。”
“是吗？”
豹哥的笑容很是讥诮，“我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你觉得能够击败我？”
“你不会走的。”
沈约了然道：“你一鼓作气而来，本来就是想将我们尽数拿下。如今我还在，你怎么会逃走？”
豹哥叹口气道：“沈约，不能不说你的意志很坚强，但你的判断却未见得准确。
你是无关痛痒的小人物，我拿下了他们就好，何必对你浪费力气呢？”
“你如果不想浪费气力，何必和我废话？”
沈约肯定道：“你是顶级精神师，我不过是个小人物，你若连我都拿不下，不战而逃，你此生的精神能力不会再有任何进展。”
豹哥脸色微有改变。
沈约见状，立即道：“精神师和练武一样，需要时刻打磨技艺。精神师以磨炼神经、强大精神为己任。
你面对我这个小人物却是不战而逃，本是没有信心，你是个精神师，没有信心就是败了。
你败了，精神意念就始终会留下这根刺，这根刺不能促进你发奋，只会如鞋里的砂石般，让你精神涣散，终究泯如众人！”
豹哥眼中蓝光一闪，轻淡道：“你自寻死路，不要怪我。”
他一句话落地，沈约周遭的场景已变。
沈约置身一层搂内，楼内装饰豪华，远方有一女子坐在高座上。
蛇厦？
心念一转，美杜莎的面孔已经清晰的浮现，她眼中有着说不出怨毒之意，“沈约，你害得我不得安宁，我也不会让你太平一生。”
话音落，一人狂吼声中，已经冲到沈约的面前，挥拳。
拳风浩荡。
那一拳不像是人类能挥出的拳头，而像是有开山巨斧劈落，巨斧所及，无不化作齑粉。
是无墨！
拥有麒麟甲片的无墨看起来直如天神一般。
而在无墨冲来的时候，楼层四周有无数装甲兵涌出，就要向沈约冲来。
那实在是一副极为骇然且诡异的场景，任凭谁置身其中，都难以坦然自若。
沈约未动。
他根本没有稍动，任凭那摧毁一切的拳头击在自己的身上！
身躯并没有化作齑粉，相反，拳头、无墨还有美杜莎，以及出现的所有装甲兵再次凝结如同木偶，然后纷纷破碎消散。
幻境破灭。
沈约、豹哥脸上都是闪过了惊诧。
这不是沈约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
在他的那个世界，沈约和虚空一战，虽是苦战，却已经让他明晓太多的事情——虚空以念为兵，借助版图的纳米机器人对他发动攻击的情况和眼下的情况如出一辙。
可虚空还是需要版图的狩猎系统来帮忙，眼下的精神师却不再需要什么外力。
沈约震惊之余，豹哥亦是内心震颤——是人就有五蕴，有五蕴就有执念，他捕捉了对手的执念，就可以以念为力，对敌手制造打击。
这些年来，自然有人能破幻境而出，但豹哥从未见过有人会这么快的破解。
沈约捕捉到了豹哥的惊诧，缓缓道：“你已经败了。”
豹哥微微的吸气，“你这种暗示不嫌太过低级一些吗？”
对于意志不坚之人，不停的强调他的无能，本来就是一种精神打击方式。
但对于精神师来说，这无疑是小儿科的做法。
沈约淡淡道：“法无高下，你心有等级之念、差别之分，就已是自缚头脑，一个自囚思想的精神师，就如一个被绑住手脚的技击者，要击败对手无疑是痴人说梦。”
841节 意念争锋
沈约气定神闲，虽是初对版图联盟中的精神师，却丝毫没有陌生之感。
自幼的他，早经师尊悟性的开导，了解了精神的奥秘。
止观双运，定慧互成。
坐禅明观不是让人直接去看空世界、进而厌世，而是要先看明这个世界。
不明世界真境而妄论禅境之空，无疑是水中捉月；昏沉念空，越念越庸，明观之空，才是心性的苏醒。
tsxsw.la
要明心性必须要除五蕴，解脱解脱，解方能脱，你要从本质上除去五蕴，自然要先了解五蕴。
顶级精神师是利用五蕴的高手！
五蕴任何一点的混乱，都会被精神师利用，变为成百上千倍的混乱。
混乱中，一个人就会被无明无情吞噬。
沈约一念明，百念清，明白了对方的做法，见豹哥眼中光芒微闪，如同醒悟什么般，沈约缓缓道：“你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是不是？”
豹哥神色凛然。
精神师对决本如棋手争先一样，先一手海阔天空，受制于人无疑要献出生命。
在他看来，你认为别人有道理，就是你的意志已经弱于别人，你意志差了一分，就会始终低对手一等，那无疑是未战已败。
“但你还是不肯承认。”
沈约观察豹哥的脸色，随即道：“因为在你心中，承认我的正确，对你而言就是失败。”
豹哥内心悸动，他的心思被对手一口道破，无疑更让他意识报警。
“但你又错了。”
沈约悠然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错了就是错了，执错为念，怎得正法？南辕北辙，怎达明途？”
豹哥突然大笑了起来，“你说我心有等级差别之分，你执着对错，何尝不是如此？”
话音落，有清风拂动，沈约已站在一座拱桥之上。
拱桥古风，桥下溪水淙淙，明澈见鱼，亦可见溪石圆润如同自古而生。
桥上听水袭风，见鱼弄石，无疑是个极为雅致的境地。
沈约立在桥上，神色安然，可他的身边随即闪出一个垂钓老者。
那老者如同凭空而生，就在沈约身边不到三步之遥。
老者戴着斗笠，手持钓竿，提竿之时，有鱼儿正在钩上，不停的用力摇摆身躯。
老者却不急于收杆，只是看着鱼儿在鱼钩上挣扎不休，本来清风冽泉之景只因这垂钓一钩，变得异常残忍冷酷。
沈约未看渔翁，只是道：“你只有如此伎俩吗？”
那渔翁只是看着挣扎的鱼儿，淡然道：“我觉得你也是不过如此。”
沈约未语。
那渔翁已道：“沈约，不能不说，你极为聪明，知晓以观境敛心，但你忘记了一点，哪怕你将自己的念头藏到天边，我也能感到，我只要感觉到你的念头，就如阴魂不散般，你自顾无暇，更不要说救金鑫他们了。”
渔翁满是自信之意。
鱼竿甩动，鱼儿在空中更是不停的挣扎扭曲，但鱼儿的挣扎的力量已经开始变弱。
他是钩，那沈约无疑就是钩上的鱼。
沈约笑笑，“你又错了。”
渔翁冷冷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错了就是错了，执错为念，怎得正法？南辕北辙，怎达明途？”
这是沈约方才说过的话，渔翁此刻说出，讽刺意味很是浓厚。
“承认我是对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
渔翁说话时看着鱼钩上的鱼儿，鱼儿渐渐没了声息。
声音柔软，带着说不出的诱惑之意，渔翁继续引诱道：“沈约，你现在心中一定很迷惘，一定觉得疲惫……”
沈约微微一笑，“你真这么认为？你若是真的觉得这样，为何始终不看我一眼呢？”
渔翁只是看着鱼儿。
“你不敢看我！”
沈约淡然道：“因为你看到我，只怕看到我精神聚一，让你产生无能为力之感！因此你只敢幻想出鱼钩上鱼儿的疲惫，期待我望见后产生同感。”
渔翁没有回答。
“你真以为捉到了我的念头？”
沈约反击又道：“或许你能捉到，只是因为我让你捉到而已。”
渔翁嘴角带着冷冷的笑，显然不信沈约的言语。
这是一场意志的较量，他诚如沈约所言，并不看沈约的悠闲，因为那样他会被沈约感染，但他亦不信沈约会如表现的那么轻松。
“我不如给你讲个古老的故事。”
沈约并不急迫，因为要赢靠的绝不是焦急的心理，只有想快输才会将所有的焦虑、紧张展现给敌手。
“有个修行多年的妖人自以为得到道行，可捕捉世人的万千心意，进而将世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沈约看着清澈的溪水，悠然的说道：“妖人出世，猜世人之心百无一失，被世人奉若神明，因此对修行者亦起了傲慢之心。”
渔翁仍旧在笑，但笑容并没有那么从容了。
“有一日，妖人找到一个修为高深的修行者，对其百般试探，甚至以命相赌。”
沈约说到这里，周围景色未变，却已多出了一人。
那人眉须皆白，看起来苍老无比，但他望向沈约的时候，却有着难言的慈爱之意。
渔翁心中大震，闷哼一声，已经感觉到那老僧带来的压力。
他不知道老僧是谁，但知道为什么会出现那老僧——那老僧是沈约坛城的一部分。
在古老的大雪山中，修行者的精神世界中均有坛城。
坛城说起来很是奇特神秘，但渔翁知道那是一种信仰、也是一个人精神的营卫。
修行者的坛城各异，或是城、或是树、是人是祭坛亦或是骷髅头骨也有可能。
骷髅头骨并非邪术，而是修行者借用骷髅提醒自己参破生死玄关的道具而已，是以大雪山密宗的雕像中，常有脚踏尸体、手捧骷髅头骨为钵的形象。
有的修行者为了看透生死，甚至会在墓地修行，当然，这需要极强的精神力加持，若没有正信加持，只凭妄念就前往墓地想要获得什么修行，只能修成精神病。
后人蒙昧畏惧，不明骷髅真意，只局限自己的认知、才将骷髅和邪恶联系。
坛城各异，但修行者建立坛城的目的却只有一个——以此保护自身的正念，抵挡外界的诱惑，使自己得以在少干扰的空间修行。
金刚经中的“善护念”三字，就是坛城的起源。
沈约已经祭出了他的坛城？！
渔翁一念及此，闷哼声中，本来清澈的河水已经变得腥红一片，如同鲜血灌溉的溪流，同时有恶臭从溪水中传了出来。
842节 诱敌
沈约和控制豹哥身躯的精神师以意念争锋，其中的深意只有二人心知肚明。
tsxsw.la
精神师可以探知别人的意志，进而利用对方的意志造就桎梏，引发对方的崩溃。
沈约被意念中的美杜莎、无墨攻击的时候，已经明了这点。
眼下的情况无非是自我折磨、自寻烦恼的扩大版。
很多苦痛本是由于自身不能解脱之故，因此沈约很快破除妄念，观溪水清风让自己安宁下来。
精神师却不放弃，他的感知之力让沈约也是为之惊叹，沈约观清澈溪水，精神师无孔不入，随即变成垂钓老翁对沈约进行攻击。
眼看沈约身旁不远出来个和尚，精神师知道那必定是个和沈约极为亲近的人物，沈约在那老僧身边，就可以得到极强的信念。
这如子女对父母、弟子对师父的那种坚定的信念。
精神师随即变幻幻境，试图动摇沈约的心境。
在现实中，这种突兀的改变很是艰难，但在精神世界中，只要常在意念中观照清晰的景象，要做到这点并不为难。
腥臭的溪水暴涨，看起来已要漫到拱桥之上……
沈约却只是平静的望着那老僧，仍旧在讲那个故事，那本是师尊对他所讲，当时那个孩子还是懵懵懂懂，但此时此刻才明白师尊的用意。
爱是一粒种，种下总有发芽的时候。
爱是一道光，只要你记得，终会在你心中闪亮。
“那修行者于是和妖人做赌，妖人极为自负，赌可猜中修行者的意念三次。若是全中，修行者就终生成为妖人的奴隶。”
沈约一口一个妖人，渔翁神色冷暗，凝神观想河水上涨，同时道：“世人梦想颠倒，以苦为乐，是人是妖，谁能说清？”
他以佛经言语譬喻，却是以假乱真、诱人歧路，这本来也是常见颠倒的一种方式。
沈约却是不动声色，继续道：“修行者先观人在天桥看戏，被妖人轻易看穿，再念明月清风，亦被妖人猜中。”
渔翁内心蓦地有了不安之意。
这个故事竟与他和沈约交锋的过程很是相似，结局显然是修行者获胜，那修行者第三念又是什么？
“只要有念，那妖人一猜必中。”
沈约终于转头，看向身边的渔翁，目光清澈。
渔翁并未抬头，他头上戴着个蓑笠，不但遮住了他的脸，还将他所有的表情尽数遮掩。
腥红如血的河水暴涨，已经漫上桥梁，过了沈约的脚面，水中似乎有无数亡灵水鬼伸出手来，就要将沈约拖到水中。
若有镜头能记录下这种画面，无疑是极佳的恐怖画面。
无数电影也用这种镜头来吸引观众的心弦。
但假的终究是假的，电影画面虽真，却不过一时骇然，观影之人终究要回到现实中。
如今的场面虽幻，但沈约深知，他只要稍有恐惧之意，就会被那渔翁全面入侵，终生活在那恐怖的影像之中。
如果每个人的人生是一盘录影带，渔翁要做的事情就是洗去他沈约这盘录影带，然后贯注上渔翁需要的内容。
渔翁如此，世俗不也是一般的做法？
“你一定很好奇那修行者的第三念是什么？”沈约缓缓问道。
“你却一定不会告诉我？”渔翁缓缓道。
沈约轻淡道：“你错了。”
我又错了？你说我对一次行不行？
那渔翁脸现怒意，本要嘶吼，却随即心平气和道：“你看起来总是对的。”
愤怒本是无法控制自己意志的表现，一头狮子若被惹怒很是恐怖，但身为精神师，若被别人惹怒，那绝对不是个好的现象。
“我自然是对的。”
沈约当之无愧道：“因为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下什么因，才会得到什么果。我自幼就被师尊种下极为坚定的正念，你这般五蕴颠倒之术，徒乱庸人之意，终究难奈我何！”
渔翁想笑，可笑容蓦地僵硬在脸上。
沈约话音落，溪水亦落，本来腥臭暗红的溪水落下时，很快又变得清澈无比。
渔翁额头见汗。
他以沈约意念为机，寻缝隙攻击，溪水污浊，本是他在沈约思想中再观之果。
这就如程序木马般，沈约的意念还是沈约拥有，但他精神师植入木马后，沈约若是任由木马肆虐，意念程序很快就不再会有效的运行。
可溪水蓦地清澈，只是说明一点，这场意念的争锋中，沈约的意志已经重回上风！
他精神师可观，沈约亦是在观。他精神师可观混乱，沈约却在观澄清。
溪水缓落，沈约微微笑道：“我早和你说过，你能捉到我的意念，只是我想让你捉到罢了。”
“为什么？”
渔翁额头满是冷汗，声音中再没有从容之意。
“因为精神链接，亦是信息链接，我若不让你连上我的意念，我又如何捕捉你的意念？这其实和信号追踪一样的道理。”
沈约轻声道。
渔翁脸色微变，沉声道：“你唬我？”
沈约摇头道：“当年那修行者是怎样的想法、我并不知晓，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三念的缘由。”
盯着有些慌乱的渔翁，沈约缓缓道：“我第一念证明了你用的是五蕴颠倒之术，以人之妄念为器，给敌手更增混乱之意。让敌人自乱阵脚，迷途灭亡。”
渔翁并未回话，但他的表现已经证明沈约所言无差。
神色宁静，沈约又道：“我随即观放松之境，让你再次捕捉，你觉得我伎俩不过如此，我却知道你已竭尽所能。”
渔翁的身影突然开始淡化，但淡化到一半，却又重新开始凝聚。
“你已经想走了，是不是？”
沈约轻声道：“但你进入的本是我的精神世界。你在旁人的脑海可以肆意妄为，但在我的世界，如何能够轻易离去？”
渔翁看起来已经像在鱼钩上挣扎的鱼儿。
沈约悠然又道：“我要救金鑫他们，不但要击败你，还需要捕捉你植入他们脑海中的那种意念。你若不进入我的思想，我又怎么来捕捉你的信念？”
话音落，沈约倏然不见！
圆形拱桥之上，只余垂钓的渔翁。
鱼竿突断。
声音清脆。
沈约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我的第三念本是无所住念，亦是心无所念！而我要讲的故事的结局就是妖人惨败，精神错乱！”
843节 精神囚笼
心无所住、无处不安。既然无念，又如何捕捉？
桥上渔翁的鱼竿倏然折断，但渔翁却是无暇理会，霍然站起，就要向空中冲去。
tsxsw.la
那是一种极为离奇的现象。
但在精神世界中，你如果精神强大，就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渔翁倏然冲起，就如飞鸟入空，渐渐消远，但只飞到一半，他倏然折回，又落到了桥梁之上。
蓑笠掉落，露出他一张不算难看的脸，但那脸上已经满是难堪。
脸上已有褶皱苍老之意，也有着焦灼不安。
精神师本是依从沈约意念而进入的这个世界，沈约蓦地离去，他本来亦会随沈约的意念而走。
可随可散。
对于精神师来说，这种操作就如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挥一下衣袖，留下片灰色的雾霾。
这是精神控制的附骨之疽法门。
但这次方法却是蓦地失效。
沈约不知所踪。
或许更准确的说法是——沈约的意念再也无法被精神师捕捉到。
——或许你能捉到我的意念，只是因为我让你捉到而已！
沈约的话语不停的在渔翁耳边心中回荡，让他刹那间不知如何是好。
以往的他，从未碰到过这种事情。
正常人脑海中的念头如同大海波涛、前浪未休，后浪已起，怎会无念？
哪怕精神师之争，也无非环境的古怪陆离，精神的坚强韧性而已。
但沈约无念，他渔翁就没有敌人，他如何面对无敌的情况？
没有真正的敌人，亦不知道如何开仗，但也无法离去！
渔翁始终附念来去，从容自若，但这一次，沈约无念断念，渔翁就如断线的风筝，再不能随心所欲。
渔翁放肆大叫：“沈约，你以为这样就可困住我？”
“我已经困住了你！”
沈约的声音飘飘荡荡的，似乎根本没有任何方向。
渔翁就是在诱骗沈约回答来捕捉沈约的意念所在，但这一次，无论他运用什么方法，竟然根本追不到沈约半点影子。
声音落，桥梁突塌！
渔翁凭空而落，已经进入溪水之中，但溪水蓦地变成了无底洞，有股强大的引力拖着那渔翁一直向下。
下方没有十八层地狱，却似有无边的黑暗。
这是沈约意念制造的景象，沈约竟然也能制造如此恐怖的牢笼。
渔翁心中终起惊怖之意，他知道自己若这么坠下去，就可能一生坠下去，没有尽头的模样。
如此这般，他亦再不会醒来。
思想进入别人的脑海，却困于别人的精神囚笼的事情，绝非无稽之谈。
精神师赫赫有名，但素来小心谨慎，在和极为顶尖的精神师斗争的时候，才会遇到这种情况，但见机不妙，他也能及时脱身而出。
他万万没有想到过沈约不是精神师，却有顶级精神师的操作，不知不觉的竟布置了一个高明的陷阱，将他囚困其中。
下方益发的黑暗，而光明渐远。
眼见最后一丝光明都要被黑暗笼罩，精神师喝道：“你想我死，并没有那么容易。定！”
他话音出，身躯周遭突然有光影陆离，迅疾的组成一个空间。
空间缺乏光亮，周遭墙壁满是水泥涂抹的痕迹，如同一个破旧、且废弃的地下室般。
坠落之势突然停止。
渔翁心中微喜，嘿然冷笑道：“沈约，你不过是在唬我，你并不敢杀我！你杀了我，金鑫、张发财他们都要陪葬。”
沈约未语。
“你也知道，如今我将他们催眠，若没有高明的手段，他们就会困在自己的梦中，无法醒来。”
渔翁看着头顶方向的最后一丝光明，知道光明若灭，他也会被沈约永囚在无尽的黑暗中。他道出实情，一方面是说给沈约听，一方面却是增强自己的信念。
“我承认，你精神控制的手段很是高明。”
渔翁叹息道：“我若早知道这点，就不会掉入你的陷阱。”
激将法无用。
沈约仍旧沉默无声，他只是看着渔翁制造出空间内的事情。
空间是渔翁创建，但地下室中只有一人——金鑫！
这是个极为奇特的事情，简单来说就是——精神师希望能控制沈约的意念，却被沈约设置陷阱、反困在脑海中。
精神师怕沈约杀死他，这种杀死不是身体的杀死，而是精神的杀死。
杀死后，精神师不会成为木乃伊，但绝对会变成植物人。
无论精神师身在哪里，但他的精神已经被沈约封锁，再不能和本体沟通。
植物人不就是如此？
你看得到植物人的身体，但你知道他的精神会在哪里？
精神师为求自救，这才利用沈约给他留存的最后一个空间裂隙沟通了金鑫的精神世界。
金鑫已经被催眠，精神师展现的是金鑫脑海中的梦境——金鑫正在水月城，正处于被反力之鹰背叛的时候。
那是个烙印。
那也是个精神牢笼。
自囚的牢笼。
金鑫对那段往事印象深刻，因此被精神师催眠后，立即陷入往事的重复中！
不停的向前奔走，金鑫额头上满是汗水、亦很有紧张之意，他的双目中带着深切的迷惘和不解。
但从沈约的角度来看，金鑫不过是在原地转着圈。
沈约明白过来了，“你当时是利用精神控制，让金鑫类似鬼打墙的迷路。”
他只说了一句，然后再次入定。
入定并非死一般，实则亦能观到周边的变化，只是变化在他内心不加留痕罢了，但他和精神师交流，必须要出定片刻。
一出一入，如同狮子般进退自如。
他运用的是狮子奋迅三昧之法！
渔翁再次捉个空，已有气急败坏之意。
沈约只要说话，就会有念，只要有念，他本来就可以捉到。
但沈约念起的快，消失的更快，如同暗夜闪电般，你以为你看到了闪电，但你真正去看的时候，闪电早就消失不见。
全力的凝神，等待着下一次闪电的到来，那渔翁回应道：“是啊，你说的很对。因此你应该明白，你若杀了我，金鑫就会永远的在地下室中奔走下去。”
沈约默然。
“他会一直在他的念头中奔走，奔走到死，永远不会醒来。”
渔翁慢悠悠道：“你虽然高明，但不可否认的是，每个精神师都有他独特的控制法门。你哪怕找到别的精神师，救出他的机会也不大。因此……”
凝神以待，渔翁等待着闪电的出现，“你一定会抓住眼下这个最好的机会拯救金鑫的，是不是？”
844节 明点
渔翁的声音很有诱惑煽动性，但他的内心却有些惴惴。
他在等待，只要沈约出手救金鑫，那他的机会就会来了。
原因很简单，沈约出手就是动念，动念就会被他捕捉，只要捕捉到沈约的念头，他就有机会趁沈约分神之际，离开沈约的精神囚禁。
tsxsw.la
但他不能肯定沈约是否一定会救金鑫。
这世上一定的事情就是什么事情都是不一定的。
金鑫和沈约看起来没什么过命的交情，对渔翁来说，无利可图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但沈约呢？
渔翁不敢保证，但他只能赌一把！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沈约仍旧没有吭声，渔翁心中的惊凛之意更是浓厚，终于忍耐不住，再次激将道：“看来你也不过是个卑鄙之人。”
话音落，渔翁凝神。
金鑫突然止住了脚步。
渔翁微有错愕，不知道金鑫为什么会停下，在当初的水月城事件中，金鑫可是一直在奔走。
奔走会消耗金鑫的体力，亦会消耗他的精神。
某种时候，步子大了可能会扯到蛋，本来清醒的人也会变糊涂的。
只有停下来思考，才会找到真正的方向。
金鑫居然在思考？
为什么？
渔翁几乎要发疯了，但他的生命本和金鑫是否脱难息息相关，是以那一刻，他一直注目着金鑫。
金鑫向前走了一步。
虽然没走很远，但他已经脱离了原来的那个固定的死循环。
渔翁内心剧烈的跳动了一下——当初他是在让金鑫筋疲力竭后，才让金鑫逃离的地下室。
金鑫无足轻重，通过金鑫钓到反力之鹰这条大鱼才是至关重要的！
可金鑫的梦境为什么会改变？
此时此刻，金鑫仍被催眠，他为何能够突然破掉精神牢笼，走出精神师的控制？！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是植物人，若没有外力持之以恒的刺激、家人坚持不懈的关照，是很难凭自己的力量醒过来的。
原因很简单，植物人在独自一人的精神牢笼中，只有精气神的衰减。你精气神充足的时候，都无法冲破迷雾，精神衰败的时候，怎么可能突破桎梏？
可事实却是——金鑫真的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出了关键的一步？！
金鑫再向前走了两步。
渔翁很快发现了奥秘所在，金鑫前行的方向，有个亮点一闪而过。
亮点亦如闪电。
闪电虽是转瞬即逝，但显然让处于迷雾中的金鑫看到了，亦让金鑫走出了关键的几步。
“沈约，你在搞鬼？！”
渔翁恍然大悟道。
沈约终于回了一句，“我只是在做，你从来不会做的事情！”
渔翁迅疾去捉，仍旧扑了个空。
这就如高手过招一样，渔翁希望借助沈约的动念脱困，但沈约亦是早想到这点，一招过后，绝不纠缠。
渔翁已近疯狂。
这些年来，他几乎百战百胜，从来都是玩弄别人于股掌之间，从未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和个根本见不到的人在交手。
但他仍旧没有放弃，放弃就意味着死！
死亡的恐惧让他不能不继续作战下去，“你做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做过？”
“你如果猜到了，我会放了你。”沈约回了一句。
渔翁怔了下，“你是个君子，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沈约淡淡道：“你不用激将，你猜得到就能活命，猜不到嘛……”
他没了下文。
渔翁再次成功的失手，咬牙切齿半晌，开始留意金鑫的举动。
他没有放弃求生，但已经放弃去捉沈约念头的想法。
沈约做了什么事情，他却从未去做呢？
他凝神思索，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活路了，因为他看到金鑫已经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甄家的地下室究竟不是迷宫，地域并不广博，如果不是因为鬼打墙般的精神控制，要出去，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金鑫走走停停的，前方仍旧有光点不时的闪耀。
每次光点出现都如捅了渔翁一刀，因为金鑫每一次迈步，都离正确的出口益发的接近。
“你救了金鑫，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做过。”
渔翁突然叫道，他为自己的聪明点赞。
沈约“哼”了声，“你喜欢玩脑筋急转弯是吧？”
渔翁头顶的光华益发的黯淡，他心中惊慌，急声道：“不要！我错了，你让我再想一下。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沈约心中略有诧异，不知道渔翁是糊涂了还是怎样，因为渔翁还催眠了张发财和赖六。
在谁的眼中，赖六都是无足轻重，救不救都可以的，那张发财可是个大人物，为什么渔翁不拿张发财讨价还价呢？
金鑫已经走近了一个地下铁栏栅的地方。
沈约一看，就知道铁栏栅出口可能是沟通地下水道的地方。
他不知道此间地形图，但知道一个规律——有趣的建筑千奇百怪，内在的基建却是千遍一律。
虽然从外观来看，很多建筑都是独具特色，但建筑的根基部分——水电的安置处理还是很有规律的。
很少有人会去在没人关注的地方大做文章，建筑师也是一样。
见到金鑫被困的场面，沈约意识到这是精神师要借金鑫离去，是以他没有立即出手，他一出手救金鑫，精神师就有逃走的可能。
他还需要精神师来进入张发财、赖六的梦境。
解铃还须系铃人。
沈约没有忘记被催眠的人有三个。
他只是在入定出定之间迅疾转换，然后凭明观分析地下结构，之后在出定的刹那，构建一个明点在金鑫的面前。
在密宗中，明点是极为重要的观念。
显教中对光明的存在并非强求，但在密宗内，观想明点绝对是密宗各个门派修持的必要操作。
心性光明！
不然王阳明也不会在临终前说出我心光明、亦复何求的话语。
王阳明被列为儒家学者，但他绝对是集道家、释家修行于一身的人物。
明心见性，就绝不会再浑浑噩噩、看不清这个世界，真正的明心见性，一定是光明通透之境。
观明点是物以类聚的思想。
沈约自幼被师尊悟性教导，可说是集显密修为于一身，观明点亦是他幼时的基础操作。
明观可让人灵台清明，清明不止是自身，在慈航普度的大乘，明观是一定要普及到整个世界的。
所有的师尊教诲流过沈约脑海中的时候，他已为金鑫提供了一点光亮。
而梦境的金鑫就因为能看到那点光亮，所以走出了困顿之墙！
845节 天堂之路
沈约对如何救出金鑫并没有把握，对于眼下的这种情况，他亦是初次遇到。
tsxsw.la
但看到金鑫沿着明点的方向迈出一步后，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办法。
随即观出第二个明点，金鑫亦是看到——虽有迟疑，金鑫还是沿着明点继续前行。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沈约用观出的明点为金鑫引路，终于将其引入下水沟的方向。
肮脏的下水沟却让金鑫彻底的清醒过来，不再需要沈约的明点引路，金鑫已经顺着地下暗沟一路前行，终于掀开井盖到了地面。
正夜。
地面上静悄悄的没有声息。
金鑫亦是无声无息的走着，一直走到一条街道的拐角，然后停了下来，独眼龙伍百迎了上来，低声道：“少爷，有问题？”
这并非真实的事情，而不过是金鑫梦境重组的一段过程。
梦中发生的事情自然不会和真实事件完全吻合，沈约只是在万千可能的路线中，替金鑫的思想在梦境中进行一条线路的演化。
这和沈约的预知理念很是相近。
因此，在这条线路上，金鑫并没有撞到李雅薇，逃出了甄家的地下，他顺利的见到了接援的伍百。
沈约只是追随着金鑫的梦境，查看着金鑫的动静，却不急于再度出手。
渔翁已道：“沈先生，眼下是你唤醒金鑫的时候，他如今是处于清醒的梦中，只要你在现实中，给他一个呼唤，他就会醒来。”
沈约没有回应。
黑暗中的渔翁握紧了拳头，嗄声道：“我没有骗你。”
沈约只是看着金鑫。
伍百见金鑫脸色难看，自然知道出了问题，安慰道：“少爷，没关系的，这次不成，我们还可以等下次。这些年都忍了，也不在乎一时半刻。”
沈约见状，暗想金鑫可说是极为信任伍百了，因为在这种催眠的梦境中，伍百的反应，实际上并非伍百的思想起作用，而是金鑫设想的伍百在起作用。
换句话说，在金鑫眼中，伍百是什么样的，在梦中，伍百就是什么样的。
这完全是一种精神投射。
在金鑫的心目中，伍百显然忠心耿耿，时时刻刻都是在为金鑫考虑的。
默然了会儿，金鑫才说道：“伍百，我遇到个奇怪的事情。”
伍百有些讶异，“什么事情？反力之鹰呢？为什么没有和你一块出来？”
金鑫表情似有些困惑，竭力的在回忆什么。
沈约却不意外，因为很多人在梦中醒来后，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梦境中的金鑫，还能维持清醒的思考，这得益于他本身日常的严谨。
一个混乱的人，做不出有逻辑的梦，因为在密宗教法中，梦和醒是统一的操作，亦和言行合一类似，你日常清醒，睡梦才会趋近清醒，你日常行为混沌，做的梦肯定光怪陆离。
半晌，金鑫终于道：“我被困在甄家的地下室里。”
“怎么会？”
伍百吃惊道：“你不是有地图，反力之鹰不是为你提供了地图？难道？”
伍百说到这里，脸色有些难看。
“我本来也是以为……”
金鑫缓缓道：“反力之鹰提供的地图是错误的。可现在却感觉，事情有蹊跷。我迷路，是因为我遇到了鬼打墙。”
伍百无话可说的样子。
事实上，正常不信鬼神的人，听到金鑫的话，都是类似的反应。
“不是鬼打墙。”
金鑫随即否定了自己，“是精神师，甄家里面有顶级精神师暗藏。”
“什么？”
伍百很是吃惊道：“甄家怎么会动用精神师？这不符合洲际规则。按照道理，精神师和审判官是独立存在的，不应该和洲际官员有什么私下的接触！”
沈约没想到自己居然听到一些秘密——这些无疑是金鑫脑海中的资料，只是在他梦中重复了出来。
嘴严看起来也是不行的了，这个世界显然可以对人的思想进行细致的搜查。
心中蓦地颤动，沈约想到了反力之鹰封锁记忆的一个关键原因。
反力之鹰一定是知道有如今的这种操作，精神师已经不但可以刺探世人思想，还可搜寻世人思想的秘密，因此他封锁了自己的记忆。
封锁记忆不是因为眼前的这个渔翁，而是或许有更为高明的精神师的存在！
因为眼下的这个精神师虽然已经很是犀利，瞬间可催眠沈约四人，但以反力之鹰的能力，和之一战并不为难。
凭借反力之鹰的战绩，沈约可推测这亦是意志极为强大的人物，反力之鹰防备的绝不是眼前这种等级的精神师，但究竟是何等高明的精神师，才让反力之鹰如此戒备？
沈约转念间，就听金鑫道：“我不清楚，但我方才若不是鬼打墙，一定是被精神师催眠了才会迷路。”
沈约心中有些安慰，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记忆刺探，也可以做些有用的事情。
金鑫和反力之鹰的矛盾明显是来自水月城事件，事情已过，再想翻案绝不容易，但此番却是金鑫自有疑惑，以后的发展也就多出了一种可能。
伍百反倒有些质疑，“精神师在版图中，都和神一般的存在，常人根本无法与之对抗。”
他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清楚——金鑫怎么斗得过精神师呢？
金鑫沉默片刻，“我的确斗不过精神师，不过……我在迷途中，突然看到了一条路，很光明的路。”
搔搔脑袋，金鑫也大为困惑道：“那像传说中通往天堂的路。”
沈约微怔，他并没有想到自己观出的明点在金鑫的思维中，竟然变成了一条天堂之路。
伍百没说什么，但他的表情应该是觉得金鑫撞邪了。
金鑫尴尬笑笑，“我其实也感觉有点滑稽，可是从我祖爷爷开始，就一直向子孙强调一点，无论什么时候，遇到了光明，都尽量选择光明的道路。哪怕是在梦中或者死亡的时候。”
悠悠回忆，金鑫缓缓道：“这是我金家的训诫，因为这个训诫，我才选择走向了光明，结果是……我竟然走了出来。”
伍百错愕。
沈约亦有了惊奇，他和伍百不同，听到金鑫的祖训，他没有感觉到这是无稽之谈，而是感觉，金鑫所言和密宗的某些教法很是接近。
846节 里应外合
无论古今中外，其实很多人都认为有更高层次地方的存在。
这种存在，并非常见修仙修魔之类的解说，有什么灵力、灵气、妖魔鬼怪的存在。
那些修仙修魔中传言的地方，不过是五毒贪欲的一种延伸罢了，算不上什么高级层次，你说近地狱的存在倒是大有可能。
贪婪的心如同六道中的饿鬼一样，才会没有尽头的去索求。
古今中外统一的认知，是有个永恒世界的存在。
因此无论中外东西，都有告诉世人如何前往那里，道路或许千条，但有一点共性——永恒的地方，一定是极为光明的地方。
不是那种太阳般的灼烧刺眼，而是哪怕比太阳还要明亮，却也不会让人感觉到任何的不适。
大雪山密宗有种教法，教法中的核心就是观想光明和认知光明。
沈约知道这个教法，西方在宣传教义的时候，也宣传前往天堂会有光明接引的，沈约不知道西方教义是否正确，但知道密宗在证得大圆满的时候，你是一定要见到光明、投入光明，才会得到真正的解脱，得见心性。
听起来极为容易，但事情并没有说的那么简单。
没有艰苦的修炼观想，人生的过程本来就和入梦般混沌一片，哪怕偶尔见到了心性的闪耀，一般人被五毒痴缠，选择的方向也是回避。
金家的祖训是让他的族人时刻奔向光明，这其实和密宗传授的教法类似。只是后者以一定的次序进行加持稳固，保证运行的结果，而前者多半是听天由命的选择罢了。
金家的人，也是修行密宗的人？或者他们是和密宗有因缘？
沈约如此判断的时候，金鑫摊摊手，最终解释道：“我能够逃脱精神师的控制，想必是祖宗保佑吧。”
伍百也只能道：“是啊，是祖宗保佑。”
沈约倒是哭笑不得，但他随即感觉到四周的震动。
本来宁静如空的思想空间，蓦地有了颤动？
怎么回事？
沈约闪念的时候，处于梦中的金鑫也是道：“怎么回事？”
他蓦地立足不稳，就要摔倒的样子，而在他身前的伍百倏然消失不见。
渔翁叫道：“沈约，他们开始进攻了！你必须带我离开这里！”
沈约才要发问，随即明白了什么，淡然道：“不着急。”
梦中的金鑫错愕难言间，前方突然冒出个骷髅人，一把抓住金鑫的手臂。
沈约微惊时，金鑫所在的空间霍然光明绽放，但只是一闪，金鑫随即也是消失不见。
“金鑫醒了。”渔翁声音中满是紧张之意。
沈约随即明白过来，清醒并不自囚在循环困境的金鑫，一遇到外界的改变，不用精神师的唤醒，立即苏醒了过来。
或许那些植物人，亦是被囚于自身的精神困境中不能苏醒？
你可有睡梦中无法醒来的感觉？
事实亦如沈约所料。
金鑫霍然睁开了双眼，他面前站着的赫然是伍百。
伍百如同神仙一样，浑身上下还在冒烟。
“这是……”
金鑫目光微凝，已经看到还在对面而立的沈约、豹哥两人，眼皮微跳。
他意识到方才的一切是个梦！
梦中梦！
如此清晰的梦，在他脑海中灌注了不同的东西。
四下看去，金鑫心弦颤动——别墅中沈约、豹哥呆如木鸡，如同死了一般，而张发财深陷沙发之中，赖六也是翘着二郎腿睡的正香。
“这是怎么回事？”
伍百问道，“少爷，你没事吧？”
他奋勇冲入这里，只看到房中极为诡异的画面，几人或坐或站，但都是被勾魂死者带走魂魄一般。
心焦之下，他忍不住推了把金鑫。无论如何，他最关心的还是金鑫。
金鑫霍然睁眼，让伍百很是欣慰，但他随即觉得这里肯定发生了离奇古怪的事情。
略有沉吟，金鑫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沈约身上，见伍百向沈约走去，立即叫道：“不要动他。千万不要动他！”
伍百虽是诧异，仍旧止步。
金鑫吩咐道：“如今这里的人物，都不要去碰。原来……我方才是在做梦。”
他皱眉思索，终于看到伍百身上的硝烟之气，扭头向窗外看去，“怎么了？你杀进来的？”
伍百嗯了声，“也不能这么说。”
知道金鑫需要解释，伍百立即道：“你不久前给我消息，说策杀军团可能会对你们动手，让我带人接应一下。我立即召集了能找到的人来接援少爷你。但我很久再没有收到你的回复，只怕你出了意外，定位到你的位置，于是杀到了这里。”
话音顿了下，伍百道：“我在进入这里之前，周围有些奇怪的人，但我没有遇到太强劲的阻挡。策杀军团不应该这样啊。而且……”
他欲言又止。
金鑫皱眉道：“还有什么事情？”
“我看外围的人好像已经打过了一场。”
伍百的脑袋看起来有西瓜一样大，“我真的不明白怎么回事。”
金鑫默然片刻，吩咐道：“你带人守在外边，没有我的命令，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伍百应了声，转身出了房门。
金鑫轻轻的拉个凳子过来，看起来想放在沈约的屁股下，但终究没有轻举妄动。
看着对望而立、僵凝如木雕的两人，金鑫回忆梦境，不由喃喃道：“好厉害。难道不是祖宗保佑，那给我光明指引的人……莫非是沈约？”
沈约内心颇为宁静，无暇外顾。
他必须全身心的投入，才能困住那个入侵的精神师。
只要他出定回到正常的世间，金鑫问上两句，那个精神师肯定早就跑的影踪都无。
那个精神师听沈约说到不急，怒道：“怎么不急，他们杀进来，六亲不认，你现在和死人一样，若是被流弹扫中，后果不堪设想。”
沈约回应道：“原来你这么关心我的安危，倒要谢谢你的。”
那个精神师一怔。
他当然不是关心沈约，而是想着沈约若死，一定会找个垫背的，他被沈约困住，自然会和沈约同归于尽。
1200ksw.net
说到底，他关心的仍只是自己！
847节 境随心转
沈约倒很看得开，对于外界之扰并不算看重。
奇兵奇对，正兵正挡。
张发财、金鑫这帮人都不是棒槌，突然有策杀军团出现烧了赌场，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逃到这里不是为避难，是为了反击！
留下豹哥，就是通知对手我们在这里。
如果张发财的安排，不足以狙击对手，那张发财就不是张发财了。
“你不用那么着急的。”
沈约虽然不知外界的情况，却清晰明了目前的局面，“你们的人以你为奇兵，想要将这里的人一网打尽，接应你的人一定要等你的消息。”
精神师冷哼一声，“那也不一定的。”
沈约淡然道：“他们若不听你的吩咐，你看起来就是个无名小卒。但我始终感觉，你绝不是精神师中的无名之辈。”
那精神师没有回答。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沈约轻松道：“你既然不是无名之辈，他们就不会轻易选择进攻，他们总是还怕你报复的。再说，金鑫、张发财虽被你催眠，他们的手下却没有睡觉。”
见精神师仍旧沉默，沈约吩咐道：“因此，我们可以去张发财那里看看了。”
“我若不听你的吩咐呢？”那精神师缓缓道。
“不妨事，你的命是自己的，我会交给你决定！”沈约没有丝毫急切之意。
他不急，那精神师的压力自然极大，“你一直拯救朋友，但我从来没有。这是不是你想要的答案？”
在和沈约对答的时候，精神师没有再去捕捉沈约的意识，而是一直思考沈约提出的那个问题。
猜中了，他还有生还的可能！
沈约沉吟了会儿，“和这个有关，但还是差了很多。”
“你耍我？！”
那个精神师竭尽全力的揣度，仍旧得不到沈约的肯定，终于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沈约悠然道：“我是个讲信用的人，你说对了，我一定会放你离开。但你没有离开前，还是要帮我做些事情，还一些你欠下的债，你需要我将你锁在黑暗中吗？”
精神师所在的空间开始震动，又要有沉没的迹象，精神师头顶的光线，也是益发的黯淡。
冷哼一声，精神师所在的空间突然转换，张发财已经出现在空间里面。
沈约皱了下眉头。
张发财竟然是站在荒漠之中，他旁边赫然就是赖六。
二人都是嘴唇发白，双目神采已失，看起来已被沙漠的炎热折磨的奄奄一息。
可这二人为什么会置身荒漠？
沈约很有些奇怪。
在他的认知中，精神师是利用五蕴颠倒之术控制对手——五蕴如乌云，盖住本是晴朗的天空，数千年来，五蕴没有因为文明而散去，反倒因为文明益发的浓厚。世人五蕴变五毒，五毒又成痴，让人痴迷某种情绪中，难以看清事情的真相。
说通俗一些，眼前这个精神师可将一个人的偏执最大化。
金鑫就是纠结反力之鹰的背叛，才被锁在地下室中不能解脱，但有人给他提供一点光亮，让他不再纠结，他就很快的摆脱了困境。
解脱说的就是金鑫的这种情况，解开才能脱去心灵的桎梏。
但更多人习惯给自己主动戴上枷锁，囚禁在牢笼中这才心安。
精神师利用的就是对方的枷锁。
荒漠是谁的枷锁？
张发财的、还是赖六的？
沈约一时间无法判断，就听赖六道：“张先生啊，我们走不出去了。”
张发财双目失神，可仍旧摇摇头道：“你放心，我们一定可以走出去。”
沈约注意到张发财用的是“我们”两字。
喜欢用“我”字的，多是偏向自我，考虑多从自身的角度，但这种时候还用“我们”用语的，说明是还有团队观念。
沈约这般判断时，一时间不知如何下手。
他知道金鑫的心结，可以对症下药，让金鑫认清楚被迷失的现状就好，但药要对症才有效果，眼下的心结是什么，他并不了然。
“我不行了。”
赖六已经坐倒下来，突然拿出了一把刀来。
张发财扭头看向赖六，皱起了眉头，却没有什么惊慌之意。
赖六沙哑道：“张先生，当年我被环境所迫，做了许多恶事，以为自己无可救药，索性破罐子破摔，只有你选择了信我，扶我站起来，让我做了一个人。”
人的定义是不同的。
或许在赖六的心中，他以前的行为，都不能算上是人的。
张发财缓缓道：“你做的很好。相信自己，只要你选择了光明，黑暗就无法将你吞噬。”
空间倏然震动了下。
沈约立即意识到，震动的不是空间，而是精神师的心弦。
张发财的话让精神师为之触动！
沈约也没想到张发财会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其实要说有哲理的话并不为难，猪能上风口，愚者偶尔也有智慧的言语，难的却是，在无论什么情况下，你都能相信自己说的话。
这就和真爱一样。
无论贫穷或者暴富，你都能爱的一如往昔吗？
赖六却是摇头道：“张先生，很抱歉，我不行了。我一直很感激你，但我始终无能报答，或许临死前，你还能喝我的血活下去。”
他一刀刺向自己的胸口。
张发财离赖六着实有几步距离，出手拦截已是不及，却高声叫道：“等等，我想到了！”
赖六怔住，“你想到了什么？”
张发财眼中重新有了光彩，“眼下很是不对！”
赖六费解道：“有什么问题？”
他很是疲惫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糊涂。
张发财加重语气道：“我们本不应该在沙漠的。”
赖六皱眉道：“张先生的意思是？”
空间又颤了下。
沈约的心弦也是为之颤动——在梦中之人，多是浑噩，也不求因果。这种现象和现实类似，很多人都是浑浑噩噩的一天，置身某种境界不知所然。
只有极为清醒的人，才会认知到自己是否处于梦境。
张发财发现了蹊跷，他已经看出了事情很是迷乱。
难道说……张发财远比他沈约看到的还要清醒？
这个生意人，怎么会有这般本事？
果如沈约所料，张发财已沉声道：“我们不久前才受到策杀军团的追杀，如今不是应该在海岛别墅中和沈约交谈吗？”
顶点小说
848节 难以忘怀！
何为梦，因为不醒！
但在大雪山秘法中，梦也应该是清醒的，你只有清醒的做梦，才能分清是非颠倒，在临终的过程中，有着清醒的认知。
张发财竟然发现自己是在梦中。
“张先生，你的意思是？”赖六还是糊涂的模样。
张发财缓缓道：“我们眼下应是被人控制，进入一个如梦的环境。下手的应该是精神师。”
空间再次震颤。
显然是精神师也没有想到张发财会有如此的意志力和判断力。
赖六缓缓的放下刀，茫然四顾道：“我们是在梦中？”
张发财突然伸手从地上抓起了一把沙子，喃喃道：“世人梦想颠倒，梦中认沙为金……”
话音落，他手中的沙子已经变成了金色的颗粒，如同黄金一样。
赖六看的目瞪口呆。
沈约也是诧异，他真的没想到张发财会有这般的悟性——现实中，你自然不能点石成金，但在梦中，一切皆有可能。
只要你有强大的意志，在梦中，就可以实现你太多的想法。
张发财任由金色的颗粒从手上掉落，缓缓又道：“既然梦中可变沙成金，这么说沙中掘井出泉水也是大有可能？”
话音落，一道喷泉已经从沙中激流而出。
赖六看到，大喜若狂，扑到泉水中捧起泉水尽情的喝着。
张发财却是没有去喝水。
这是幻境！
你喝的本来也是虚无的水，就如在梦中小解，你无论放出了多少水，膀胱还应该是胀的。
当然了，尿床另当别论。
沈约益发的觉得这个张发财很是神奇。
没有异常的清醒，就发现不了自己置身如梦，没有强大的意志，不要说在现实中处处受阻，在自身的梦境也不能肆意妄为。
因为软弱的意志，哪怕是在自身的梦中，也一样是软弱无力的。
张发财看起来已经异常的强大，看向了四周，他喃喃道：“如果一切是精神师操纵的话，我们为什么会进入这个沙漠？”
沉吟不过片刻，张发财缓缓又道：“因为我心中有片荒漠，对方利用的就是我的弱点。”
赖六停止了喝水，费解的看着张发财。
沈约内心惊奇，他知道张发财是在自我解脱、寻找缘由！他也隐约明白精神师为什么要不以张发财为筹码，因为精神师似也知道，张发财迟早会醒来。
张发财喃喃又道：“我心中有片荒漠，我心中有片荒漠？”
他喃喃自语，眼角突然有些湿润。
竟有滴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流淌而下。
泪水落在沙漠上，并没有迅疾的消散渗透入沙子中，却如石子落入了湖中，激荡出波纹远去。
波纹沿着沙漠扩去，到了远方，本来黄澄澄的沙粒迅速的变成了皑皑白雪，到了天边，竟然成了远峰耸立。
沈约内心微颤。
他惊心的不是一个人梦中会产生如此地覆天翻、瑰丽壮观的改变，而是因为沙漠变成白雪堆积的山峰后，他突然发现张发财梦中变出的山峰竟然有依稀熟悉的感觉。
除了易城外，他沈约怎么会和张发财见过同一个地方？
连绵雪山逶迤起伏，巍巍壮阔。
沈约仔细看着那山形脉络的时候，已经认出那赫然就是他曾经前往寻找师父遗言的大雪山。
世情万千，雪山不改。
向张发财望去时，沈约再次惊讶，赖六已然消失不见，张发财却已经变装。
张发财的变装自然不像叶宣儿的那种变化，而不过是穿了简易的登山防护服。
山路崎岖，白雪飘飘中，张发财胡须霜白，身旁并肩而行的是个中年男子。
男人亦穿着登山服，带着护目镜，加上头顶的帽子，几乎遮住了全部的面容。
可看到那男子的刹那，沈约脑海中却如同遭到雷击般。只是刹那，他随即收敛了心神，却发现那个精神师竟然没有趁机离去。
感觉有些奇怪，沈约问道：“你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不想那精神师淡淡道：“不错，但我要逃走，不是错过了一场看戏的机会？”
一场大戏——让沈约为之惊骇的戏份，让张发财没有选择清醒，却将梦延续下去的大戏！
张发财自主的将梦境变成雪山，一定有张发财的理由。
这个理由，甚至比逃命还要重要！
精神师虽然催眠了张发财，却对张发财这人很是佩服，他输给了沈约，对沈约更是好奇。
这两个人都关注的事情，他自然也舍不得离去。
沈约不想这精神师转变的也快，不由道：“没看出来，你居然这么快的看破了生死。”
精神师缓缓回道：“我却看不破你的答案。我希望……如果我猜不中，你也能告诉我真正的答案。”
沈约沉默片刻，“我始终觉得，你自己得出那个答案，会更好一些。”
二人交流时，张发财身边的那男子已经止住了脚步，轻声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张兄的好意，我心领了。”
男人说话声音轻柔，看身形也是略显消瘦，和沈约的体态身形颇有几分相似。
精神师似乎感知到沈约对那男子的注意，“你认识他？”
沈约默然。
张发财凝望着那男子，缓缓道：“笑天，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你可知道，你若就这么离去，你可能会和石田秀子一样，永远不会回转！”
他的声音少有的颤抖。
沈约心弦颤动。
男子叫笑天，男子姓什么？
为什么张发财改变自己梦境到了大雪山？
张发财应该是想要再和这男子交流一次。
哪怕是虚幻的交流，张发财也希望重新劝阻那男子，因为这是张发财记忆中，最关键的往事？！
那男子落寞的笑笑，“我知道自己很可能不会再回转。”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
张发财上前一步，“你毕竟姓沈，你只要认错，沈爷就会原谅你的一切，而叶家也绝不是不给别人机会的人。”
沈笑天？
男人叫做沈笑天？
沈约脑海中迅疾闪过金鑫曾经质疑的话语——张先生看起来对沈约很有不同？
fantuankanshu.com
张先生和版图中传说的沈门很有关系？
沈约是否就是沈门中人？
据我所知……当年沈门有个人物曾经离开过这个世界……
离开这个世界的人，难道就是张发财要见的男人——沈笑天？
849节 给一次机会
张发财和沈笑天对话的内容寥寥，可沈约却刹那间推知了太多事情。
不久前，金鑫以说出水月城的真相换取得到张发财一个答案的机会，哪怕沈约都不觉得金鑫问的事情和自己有关。
可金鑫提出的问题，偏偏就和他沈约有关！
金鑫认定沈约是沈门的人！
为什么？
金鑫不是武断的人，他既然这般判断，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沈约不知道金鑫的理由，但隐约也感觉到张发财似乎对他有些不一样的关心——张发财不应该对初见一面的人这么熟络。
lingdiankanshu.com
难道说……金鑫的质疑，真的有靠谱的佐证？
沈约想到这里时，沈笑天已经道：“我已经认错了。”
张发财微怔，“那你为什么还选择这条路？”
沈笑天很是淡然道：“只是认错还是不够的，对不对？”
张发财没有回答。
很多事情，答和不答其实没什么两样。
“如果认错有用，就不需要那么多条条框框了。”
沈笑天喃喃道：“做错了事情，本来就应该接受惩罚，你骗得过别人，却不应该欺骗自己。”
“你就算惩罚自己，也不用选择石田秀子的道路。”
张发财终于说了一句，“自从石田秀子实验失败后，再没有人重启这个实验。你若重启，结果肯定是一样。”
沈约将事情的经过整理下顺序。
他知道张发财和沈笑天在说什么——石田秀子利用月亮门互通两个世界，似乎做着什么高明的实验。
石田秀子实验了两次，第一次错误的将胡家声带到了暗界，导致蝴蝶无人申冤惨死。
石田秀子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将自己送到了沈约的那个世界，一方面是为胡家声复仇，但根本目的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实验。
不过石田秀子在暖玉重启月亮门后，再也没有回转。
她虽然在沈约那个世界活的不错，但她应该一直没有找到回来的方法。
实验中止！
这种有去无回的实验，世人只有探测宇宙、发送没有生命存在的探索号的时候才会做。
若是用人来做这种实验，除非是实验者自愿作为实验体，不然很是惨无人道。
石田秀子应该是实验的主脑，她既然消失了，实验停止也是正常。
可是……
版图的那双眼睛在十数年后，开始在沈约的那个世界寻找人选，这么说，那双眼睛可以在两个世界进行通讯。
那双眼睛说过了，寻找的目标是有意志力的人，因此那双眼睛在暗界选中了李万成，在沈约的那个世界一样选择了李万成。
以梦境中张发财的相貌判断时间，沈笑天决定前往沈约的那个世界，是李巨人他们见到气运之神以后的事情。
当然，一切都在暖玉出现在沈约世界之前。
可是……沈笑天莫名的到了大雪山……
想起一件旧案，沈约内心微颤——在他的那个世界，大雪山曾经有一次诡异的地震！
那场地震引发了多国的调查。
杰茜卡认为那是外星人的杰作，难道说——是沈笑天带人穿越引发的？
沈笑天听到张发财的劝阻，轻淡道：“又过了很多年，结果或许不会一样的。”
“为什么？”张发财满是期冀道。
沈笑天缓缓道：“因为世间上的事情，总是会改变的。只要你去努力，总会改变些什么。”
轻轻伸出手来，沈笑天道：“到我离开的时候了，他们在等我！”
他和张发财轻轻的握手，然后向远方走去。
张发财愣在当场，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沈笑天说的没错，有错误，就要去弥补，自己都不改变怎么能期望别人更多的改变？可他张发财明明知道——沈笑天会一去不复返。
愣神片刻，张发财突然举步追了过去，但前方突然有道极为耀眼的光亮闪过，沈笑天已经消失不见。
沈约微有失落时，张发财已道：“梦想颠倒，往日重来！”
他话音落，周边的一切就如影像倒放般，尽数退回。
画面倏然又到了张发财和沈笑天登山的那一幕。
沈约为之叹服！
张发财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清醒，他置身梦中，竟然能知道如何控制梦境？
外围空间有丝震荡。
沈约意识到那个精神师显然也没想到张发财会有这种神奇的意志。
梦境重演。
沈笑天止住了脚步，看着张发财，轻声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张兄的好意，我心领了。”
还是不久前的对话。
仍旧是不久前的那一幕。
这一幕或许就和金鑫记忆中地下室那一幕般，都是难忘的心结。
张发财凝望着沈笑天道：“笑天，我知道你真心想要改过，但改过的方式千千万，你何必选择一条死路？”
沈笑天沉默了会儿，“看来知我者，张兄也！”
沈约不知道内心什么感觉，暗想张发财当然知道你想什么，因为很久以前，你们经历过这些事情，就在片刻前，你还对张发财说出了心声。
“我们可以换种方法。”张发财思索道。
沈笑天突然道：“其实我做错了事情后，很多人对我只是鄙夷。”
涩然笑笑，沈笑天轻声道：“我没什么怨言，因为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
沈约听出沈笑天显然也有心结——这个心结促使他一定要去做个改正。
“张兄可以不用跟着我的。”
沈笑天淡淡道，“可你一直跟着我，深怕我羞愧自尽的模样，为什么？”
张发财立即道：“是沈爷的吩咐，你应该知道，无论如何，他都当你是亲人看待。”
沈笑天喃喃道：“原来是爷爷的吩咐。”
“可我跟着你，也是因为我自身的缘故！”
张发财轻吁一口气，缓缓道：“你或许不记得一件事，但我始终记得。”
“什么事情？”沈笑天略有意外道。
“在你很小的时候……”
张发财缓缓道：“我曾做过一件错事，就要受到致命的惩罚。如果有了那次惩罚，张发财就不会是张发财。”
沈笑天没有回话，他似乎也在追忆着什么。
“但你救了我！”
张发财一字字道：“你那时候虽小，却对沈爷说——谁都有犯错的时候，爷爷，你就再给发财一次机会、好不好？”
凝望着沈笑天，张发财缓缓道：“就是因为你的一句话，让我得以不死，也让我知道给人一次机会的重要。
因此，哪怕你真的做了错事，但我还是觉得，别人应该给你一次机会。”
850节 雪山地震的答案
雪花飘飘，目光温暖。
沈约看到张发财的真诚，头一次感觉到这个商人的真心，或许这也是张发财能是张发财的原因。
都说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但套路得到的人心会是真心吗？
竭力的挽留住那些梦幻泡影的人生，等到泡影破灭，最终会剩下什么？
“我一直觉得，你的本质是善良的。”
张发财上前一步，恳切道：“笑天，别人需要给你一次机会，我也很希望……”
不等他说完，沈笑天已经微笑截断道：“张兄，你如果真的想给我机会，就让我去做想做的事情，好不好？”
顿了片刻，沈笑天轻声道：“这本来也是我为自己争取的一次机会。”
“什么？”张发财有些不解。
沈约也是纳闷，因为看起来，哪怕在暗界，要前往另外一个世界，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石田秀子之后实验中止，沈笑天会向谁来争取机会呢？
沈笑天说完后，缓缓转身离去。
张发财无法阻拦。
他怎么能阻拦一个人去做正确的事情？
或许他是沈笑天，也会这般选择，可他明知道结局，却要眼睁睁的不做任何改变？
哪怕只是在梦中，他也无法改变？！
一念及此，他向前冲了几步，大声道：“笑天，我有个预感……”
他本来想说“你再也不会回来的”，这本是事实，他清楚明白。
但话到嘴边，张发财却觉得鼻梁酸楚，哑声道：“你一定能回来的！”
他看到的只是当初那个为他求情的孩子。
很多事情随着时光已然淡忘，但很多事情因为时光而隽永悠长。
沈笑天止住了脚步，看向张发财，微笑道：“好的，我答应你，哪怕我无法回来，我也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收到我的消息，这是我和你的约定，我一定会实现！”
他再次转身，这一次却再也没有回头。
沈约听到“约定”两字的时候，却是心弦震颤。
约定？
这是沈笑天和张发财的一次约定？
沈笑天看起来不是不遵守约定的人，那他如何通知张发财有关他沈笑天的事情？
念头转动之际，前方耀眼的光亮再闪。
这次沈约早有准备，在光亮闪耀前，他已经在留意沈笑天所在的位置，光亮突闪前，天空上似乎有个月亮蓦地闪现，随即消失。
青天白日，那月亮出现的并不明显，若非沈约早就留意，很可能无法注意到它的存在。
月亮门！
是月亮门开启的迹象。
原来暗界不必非等到月圆之时开启月亮门，或许是因为暗界对月亮门有着更为深邃的研究和了解。
但沈约注意的并不是月亮门，而闪光的那面。
闪光耀眼，但在闪光出现的瞬间，沈约已经发现闪光那面，有不同的空间出现！
空间那侧，似乎有着极为剧烈的震动。
这面风平浪静，彼端却似乎有了惊天动地的改变！
地震了。
那面的空间因为沈笑天的穿越产生了可控的地震，大约三十年前，在沈约那个世界的大雪山地震，果然是沈笑天穿越引发的。
那是个狭长的地震带。
只是局限在几十公里的地震。
悟性在圆寂前曾给沈约留下一张地图，地图上标明的就是如今沈笑天引发地震的那段地震带。
为什么？
悟性为什么希望沈约回转见他最后一面，悟性为什么要留给沈约这样的地图？
2kxiaoshuo.com
转念间，沈约心弦震颤。
光亮一闪即逝，就如白驹过隙般让人难以捕捉，但空间开启的刹那，最让沈约震撼的是空间对面站着的一个人。
在大地震颤的时候，常人多是惊慌失措，无头苍蝇般的亡命奔走，那人却是立在原地，看着对面的光亮。
神色没有诧异，有的只是深切的怜悯。
那人是个和尚。
——阿弥陀佛！
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的存在，沈约听到那和尚好像念了句咒语。
光亮消失，一切的一切，宛若从未发生过。
张发财立在那里，却没有再重演梦境，或许他早就知道，无论重演多少次，哪怕是在梦中，他也无法改变最终的结果。
对于千变万化之人，这世上可能有百亿的可能。
但对言行合一的人来说，很多可能，其实只有一种结果。
泪水顺着眼角缓缓落下，张发财蹲了下来，双手掩面，喃喃道：“笑天，很抱歉，你救得了我，但我却劝不了你！”
他哭的像个孩子。
或许他哭泣也是因为那个孩子。
只有孩子的纯真，才让人那么的难以忘怀，因为孩子的纯真本是一面镜子——照得出成人被世俗同化后的寒酸不堪。
沈约没有去看张发财，他内心深处，着实如同地震般。
空间那面的和尚是悟性，释真的师尊！
沈笑天穿越到沈约那个世界的时候，正好和悟性撞见！
很巧？！
但之后的事情却不太像巧合了。
悟性收了一个叫做释真的弟子，在释真很小的时候，就做了一个精巧的机关，留下一张地图。
地图和沈笑天穿越的地点有关！
释真姓沈名约，沈笑天和张发财有个约定——无论如何，沈笑天都会让张发财收到他沈笑天的消息。
沈约这两字是否可以解释为沈笑天和张发财的约定？！
他看到的沈笑天是他沈约的……
“父亲”两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沈约内心激荡，但随即想到其余的细节——悟性是个大雪山的修行者，行事遵循着古老的风俗，但悟性却做了个很巧妙的机关。
机关不是悟性做的，而是沈笑天的安排？！
沈笑天是不是知道自己无法回转暗界，这才给孩子起个沈约的名字？
而沈笑天早就……
“故去”两字在沈约脑海中闪过，让他心中微有刺痛。
这几乎是肯定的答案！
若沈笑天还是安然无恙，怎么会将孩子交给悟性抚养？
若沈笑天仍在世上，怎么会这么多年从来不见沈约——释真从来没有沈笑天的记忆？
刺痛阵阵，空间波纹荡漾，这本是精神师逃命的机会，奇怪的是，精神师竟然也没有离去。
因为蹲在雪地上的张发财突然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洁白的前方。
一人大踏步走来，带着雪落一样的光芒，那人赫然就是……沈约！
一切皆幻。
张发财看着梦幻中的沈约，却已喃喃道：“笑天，我知道，你一定会完成你的约定！一定！”
851节 另外的可能
雪花飘落，天地皆寒。
热泪却带着滚烫之意。
张发财看着迎面走来的沈约，并没有伸出双手拥抱，而是任由沈约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因为他知道，这不过是梦幻。
一切的一切，本来是他梦中记忆的重演和期盼的。
梦幻怎真？
但梦中的一切流露，岂不正是他这种人内心真正的情感？
在现实中需要戴着面具面对的人生已是悲哀的存在，在梦中都不能袒露心境的人生，为什么要继续下去？
沈约远走，张发财看着沈约消失在远方的尽头，喃喃道：“梦想颠倒，今日终醒！”
话音落，雪山仍在，可雪山内的张发财已经消失不见。
张发财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正看到赖六一张焦急的脸凑在他面前。
皱了下眉头，张发财微微远离点儿赖六，“你和我什么时候可以这么亲近了？”
赖六立即后退了几步，面露惊喜道：“张先生，你总算醒来了。我真怕……”
张发财迅速看了下四周，发现金鑫也在看着他，而沈约和豹哥还处于对峙的局面，二人仍旧和木雕一样。
“你怎么会醒来？”
张发财看向金鑫道。
金鑫默然想了想，方才开口道：“好像是沈约救的我？”
张发财喃喃道：“就应该这样。”
“什么就应该这样？”
赖六很是不解，他应该是醒来一会儿了，迟疑道：“张先生，金先生方才就说是沈约在救我们，可沈约怎么一直没有醒来。”
“你怎么醒的？”
张发财看了眼赖六。
“我……”
赖六有些困惑，“我……我都不知道怎么睡过去的。我在梦中，竟然梦到了张先生你……”
见张发财的目光意味深长，赖六连忙摆手道：“不是你想的那种，是我梦到和张先生突然置身沙漠，然后我们都要渴死的样子。”
张发财略有诧异，他经验丰富，已经猜到有精神师悄然入侵，可他没想到精神师居然能将他和赖六的精神互通。
“我也梦见和你在沙漠，梦见你拿一把刀要杀了我。”
张发财缓缓道。梦境当然不是这样，他是要做一个测试。
赖六神色愕然，“怎么会，我哪有要杀张先生的想法。我拿刀是要……”
他没有说下去，神色略有扭捏。
张发财冷冷道：“那你拿刀做什么？”
赖六支吾道：“我没别的意思。”
突然举起右手，赖六三指竖起道：“我要对张先生有任何加害之意，天打五雷轰！”
张发财看了赖六片刻，突然笑了笑，“我知道你是想救我。我们做的应是同一个梦。”
他内心感慨，知道赖六虽舍命要救他，却不肯居功，是以支支吾吾的。
赖六怔了下，轻舒一口气，“我哪救得了张先生，事实上，是张先生救的我。”
他脸色奇异，接着道：“我看到张先生流了……那个……竟然改变了沙漠。”
他说的含糊，不说张发财流泪自然是想在外人面前维护张发财高大的形象。
金鑫这个外人听了却有些纳闷，心道张发财流了什么会改变沙漠？总不会是大姨妈吧？
他可没想到张发财也会流泪的。
商人流下的通常都是鳄鱼的眼泪，和赖六做梦，张发财没必要流鳄鱼泪了。
赖六接着道：“然后张先生你大踏步的离开，我追你却追了个空，然后就醒了过来。”
搓搓手，赖六解释完毕，并不深究梦境。
事实上，他觉得和张发财同做一个梦很有点冒犯的意思。
从张发财的脸上又看不出喜怒，赖六问道：“眼下怎么办？”
压低了声音，赖六道：“我们的人和美杜莎的人交火了。他们没有冲过我们的防线，但一时间又不退走，不知道在等什么。”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房子颤抖。
金鑫倏然跳起，冲到窗前向外看去。
张发财却还稳稳的坐在沙发上，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张发财能成为一个传奇，靠的绝不是运气，而是各种周详的安排！他早就看出豹哥有问题，亦对策杀军团深恶痛疾，以豹哥来钓策划军团前来，他自然早就在外围安排了人手。
若不是精神师突然打破常规的杀入，战斗说不定早就结束了。
如今外边骚动，他不像金鑫那般，实际上也是因为他觉得外边的人手如果解决不了敌人，他张发财急也没用了。
赖六摸摸耳后，过了一会儿，微有诧异道：“是洲际官对美杜莎他们动的手。”
张发财扬了下眉头。
与此同时，伍百也冲了进来，急声道：“少爷，我们需要离开这里。李雅薇来了！”
金鑫骇了一跳，回头向沈约的方向望过去，神色有些犹豫。
沈约蓦地睁眼，而豹哥却软软的倒在地上，嘴角竟然有白沫冒了出来。
“逃不了的。”
沈约终于露出苏醒的模样，望向金鑫道：“李雅薇如果是为美杜莎而来，肯定做了周密的安排，你就这么逃走，只怕会引发更多的问题。“
金鑫反问道：“那我就在这里等她来抓？”
他还有案底，一直都是黑户，上易城都要乔装，自然见不得光。当年罪名还在，他根本不能和李雅薇见面。
沈约摇头道：“不用，你到楼上等待就好，我先帮你探探虚实，实在不行，你再准备逃命！”
伍百忍不住道：“你以为你是谁？你真以为你是……”
“救世主”三个字不等说出，金鑫已经拉了伍百一把，沉声道：“好，我们就信你一次。”
他拉着伍百匆匆奔到楼上，伍百不解道：“少爷，我们等在这里，不怕被人瓮中捉鳖吗？这次再被人卖了……”
伍百很是焦急，显然想到了水月城事件，金鑫却沉声道：“伍百，不见得是反力之鹰出卖的我。”
“什么？”
伍百很是惊奇，“你明明说……”
金鑫摆摆手，示意伍百安静，低声道：“我脑海中突然多出了一种记忆，让我意识到……水月城的事情，还有其他的可能。”
fantuankanshu.com
沈约已经坐了下来，没有去看倒下来的豹哥。
张发财却看着口吐白沫的豹哥道：“他看起来像是很累的模样？”
赖六心道，都口吐白沫了，能不累吗？
可豹哥就是站在那里，怎么会如此的疲惫？
看豹哥的模样，很像中了马上风。
852节 洲际官的硬性邀请
马上风不用骑马也能患病，但像豹哥那样一个人立在那里，就能得马上风实属罕见。
赖六对自己的猜测其实并不肯定。
沈约听到张发财的询问，微笑道：“我想他只是承担了、他不必承担的东西。”
他对豹哥的表现并不奇怪。
精神师控制了豹哥，完成精神师自己的目标，这对豹哥来说是个摧残。
软弱的肌肉突然被施加强大的力量，酸痛都是轻的，拉伤断裂都是大有可能。同样的道理也适合在精神控制上。
精神师的强大意志加在浑浑噩噩的豹哥身上，让他不堪重负，这才产生精疲力竭的反应。
很多时候，精神的疲惫远胜身体的劳累。
沈约在解释豹哥情况的时候，却想着张发财和沈笑天的友情，多少算是有感而发、双关之语。
张发财闻言怔了下，若有所思的模样。
房门响了两下。
张发财、沈约互望一眼，张发财道：“门没有关，请进！”
这时候还能敲门的肯定是个有礼貌的人，可张发财和沈约却都知道，门外的人不但很有礼貌，还有礼炮。
方才那巨大的声响，肯定是李雅薇搞出来的！
李雅薇推门进来的时候，虽然有着官方的礼貌，但看起来绝不像归家的主妇，倒像调查小三的职业人员。
在房中走了几步，李雅薇就停下了脚步，看向张发财道：“据我所知，这里住房的产权，不归张先生所有。”
她虽没有称呼张发财的名姓，但只凭“张先生”几个字，沈约已经知道这两人是旧识——张发财是用史一坨的身份做掩护，但李雅薇并没有称呼张发财的化名。
白发都会如新，像他们这种旧识，看起来就像生产流水线的新货般，眼熟但永远难以结缘。
张发财倒很镇定，他又没有案底，作风也没有问题，因此只是道：“洲际官说的对。”
李雅薇四下看了眼，像是找什么的样子，目光随后落在沈约的身上，“沈先生还没有成家吧？”
沈约有些发懵，他真的做梦也没想到过冷酷的李雅薇会问出这种颇为热络的问题。
见沈约摇头，李雅薇随即道：“因此，这里也不应该是沈先生置办的产业了？”
沈约明白李雅薇在找什么了——李雅薇是在找麻烦！
赖六找到个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别墅住进来，如今成为李雅薇投诉他们擅闯民宅的理由了。
张发财看起来也明白这点，“洲际官，我们并非擅闯民宅。”
李雅薇不动声色的等待张发财的解释。
张发财眼皮都不眨一下，“我只是看这里很不错，就进来看看。”
李雅薇看着张发财，“张先生很闲？”
“不是，我只是很有钱。”
张发财从容道：“我准备把这里买下来，以后洲际官如果喜欢，欢迎洲际官随时到访。”
李雅薇问道：“屋主同意张先生这么做吗？”
她这么问，说明在洲际中，这种行为应该是违法的。
张发财面对这种问题游刃有余，“我想只要有足够的钱，屋主会同意的。洲际官，你说是不是？”
沈约倒有些好笑，感觉钱的威力实在是不小。
李雅薇笑笑，“那我如果准备把这里买下来，是不是也可以像张先生一样，不经屋主的同意，坐在这里闲聊呢？”
对于地上倒着的豹哥，她根本问都不问。
张发财微眯双眼，“我想应该是这样。”
沈约已经知道有些不对劲。
李雅薇点点头，“既然张先生这么说了，看来在这里走动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我想去楼上看看，两位反对吗？”
不用等张发财和沈约的同意，她已经走到了楼梯前。
有时候的征询，只是客气一下——你同意不同意，其实没什么两样的，所以不用把自己太当回事儿。
金鑫、伍百都在二楼的楼梯口听着楼下的动静，听李雅薇要走上来，伍百已经要举枪，金鑫却轻轻的按住了伍百的手。
沈约突然道：“洲际官，你来到这里，应该不是准备置备房产吧？”
李雅薇在楼梯上转身，淡然道：“我其实准备打扰沈先生的，不过只怕沈先生不方便。”
“怎么会不方便。”
沈约热情好客的站了起来，“洲际官的事情，我若能尽分力气，很是荣幸的。”
李雅薇不咸不淡道：“是吗？我很怕打扰沈先生后，歌剧女王会找我的麻烦！”
沈约虽然不会自作多情，但已经看出李雅薇就是为他而来，但李雅薇绝对是个聪明人，她的要求并不直说，却算准了沈约一定会答应。
李雅薇甚至算准了，她要是带走沈约，还要应对歌剧女王一系列的质询，因此她必须断了叶宣儿那面的麻烦。
邀请沈约不难，她甚至可以直接下令的，但她哪怕是洲际官，却也不能肆意妄为，这就是版图的好处。
但无论什么规则，还是会有漏洞可找。
李雅薇既然和美杜莎再次开战，进入房间后对豹哥视而不见，她对房中的情形，说不定已经了如指掌。
言情小说网
上楼不是为了看房，而是因为金鑫！
抓捕金鑫，只是李雅微在事情不成后的举动。
可如果沈约应允，那李雅薇自然可当不知道金鑫曾在这里出现。
沈约把其中的问题想的清楚，微笑道：“不会的，这里的人不是有自由的吗？我是自愿协助洲际官。”
他看起来要拿个好市民奖状般。
李雅薇见状就如同准备发给沈约一个好市民奖状一样。
这种官派的作风，从来都是一团和气下掩盖了矛盾重重。
“很好。多谢沈先生的配合。请你记住你今天的允诺。”
说话间，李雅薇终于从楼梯走了下来，看向张发财道：“张先生，你应该听到了我和沈先生的对话？”
张发财微笑道：“我还没有失聪。”
“很好。”
李雅薇敲定了证人，顺便准备把潜在的麻烦一刀斩断，“假如张先生会见到叶宣儿小姐，如果可以的话，请张先生转告一下今天的事情。
我知道叶小姐是个热心的人，但很多时候，自讨没趣的事情能不做还是不要做了。”
张发财目光闪动，客气道：“能为洲际官效劳，我很是荣幸。洲际官请放心，我会将消息传到的。”
853节 废物利用
在李雅薇和沈约离开房间后，张发财仍旧没有起身，他好像沙发配件一般的坐在那里，陷入沉思之中。
楼梯上脚步声响起，金鑫已经和伍百冲了下来。
金鑫想要去开门，却被伍百一把抓住，“少爷，你现在冲出去，不是辜负了沈先生的好意？”
金鑫看着伍百没有回话，但内心却在想着——然后我就在这里享受着沈约的好意？
伊始的时候，他只是因为奇怪的梦中告知、达达大师的预言才对沈约有了兴趣，但相处下来，他已经当沈约是个朋友。
或许由始至终，沈约也当他是朋友！
没有明言，可真正的惺惺相惜，何必三刀六洞的言明？
“张先生……”
金鑫终于还是没有冲出别墅，坐到张发财的面前，“你觉得李雅薇找沈约有什么事情？”
“沈约没有违法！”
赖六突然道：“他如果有了罪名，李雅薇不会以抓金先生为要挟，逼沈约就范。”
话音落，伍百忍不住道：“你什么意思？”
他有点不满赖六直接将问题推在金鑫身上，暗想就算没有沈约，我们冲出去也不见得有事的。
赖六不等回答，金鑫已经阻挡住伍百道：“他说的没错。这是事实！”
房中微有静寂。
张发财突然笑了下，“我感觉眼下要把形势搞清楚。”
赖六、伍百都有些迷糊，心道眼下形势已经很清楚了，李雅薇借口带走了沈约，我们不是要考虑怎么帮手吗？
金鑫却沉吟道：“不错，事情的确有点复杂。我们得问个知情人。”
他说话时，起身一脚踢在了豹哥的身上！
本来昏迷不醒的豹哥如同个虾子般弓起了身子，颇有痛苦之意。
金鑫冷眼看着豹哥道：“睡舒坦了？可以起来回答几个问题吧？”
豹哥痛苦的挣扎，看起来被踢的很重。
但见金鑫还要抬脚，立即麻利的起身，但没有站起，跪着冲向张发财，哀声道：“张先生……我是逼……”
“不得已”三个字不等说出，豹哥又挨了一脚，仰天躺了下去。
出脚的是赖六。
“你TM的离张先生远点，张先生受不了你这种反骨的气息。”
赖六一脚踢翻了豹哥，只怕豹哥狗急跳墙对张发财不利。
豹哥鼻子已经窜血，挣扎跪起，也不擦拭，合着鼻涕流下来道：“张先生，求求你，饶我这一次，我给你做牛做马。”
张发财淡淡道：“我要牛马干什么？我又不养畜生。”
豹哥脸色发绿。
张发财随即道：“你不用死，只要你如实的回答几个问题，你可以不用死的。”
豹哥大喜若狂。
金鑫皱了下眉头，张发财一字字又道：“但你记得，你的生死，是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上！”
豹哥明白过来，连连磕头道：“张爷，你想知道什么？我若知道不说实话，猪狗不如。”
见金鑫望来，知道在这帮人的心中，自己的确不如猪狗，豹哥随即道：“我要是敢说谎，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张发财目的已经达成，立即道：“埃里克他们为什么找你？”
众人都是一怔。
豹哥却是立即道：“他们说……他们想要和年赌几把。”
“几把？”张发财喃喃道。
众人不明白张发财为什么对对赌的次数这般在意，豹哥随即道：“是的，他们不止想要赌一把，是几把。但和年赌一把要三亿间，他们想要尽可能的赌上几次，我不知道为什么……”
感受到金鑫的目光森然，豹哥立即道：“我是真不知道。但我想他们可能是有什么必须要完成的愿望，这才想要多赌几把提高胜率吧。”
张发财“嗯”了声，“说下去。”
金鑫皱了下眉头，并没有阻拦。
在他心中，张发财更是急于帮助沈约，因此张发财眼下的问题，或许和沈约有关！
豹哥怔了下，喏喏道：“他们需要尽快的筹集到资金，于是给了我好处，让我为他们找些肥羊。他们又怕我拿了好处不做事，然后给我移植了芯片。”
说话间挽起袖子，豹哥指着上臂道：“就是这里。”
豹哥上臂皮肤看起来颇为完整，赖六见状却立即拿出把刀来，豹哥哆嗦下，却不敢放下手臂。
赖六看来要剖开豹哥的上臂，张发财突然道：“等等。你过来一下。”
他是吩咐豹哥。
豹哥跪着膝行到了张发财面前，张发财仔细端详了片刻，脸上微有色变。
金鑫一旁道：“是无创移植技术，看不到任何伤口。能做到这种技术的人不多。”
张发财“嗯”了声，神色凝重。
赖六显然没有无创移植技术，用刀划开了豹哥的上臂移植点，很快取出一片带血的透明晶片。
那晶片比隐形眼镜的镜片要轻薄许多，黏在手指上，若不细看，几乎无法看到。
张发财见状，眼角跳了下，只是点点头。
赖六将那晶片小心翼翼的收好，匆匆的走到门前，有人上前接应，赖六将那晶片递给了那人，那人快步离去。
金鑫目睹一切，忽然道：“是策杀军团的技术？”
张发财并未隐瞒，“很像。”
“策杀军团究竟是什么来头？”
金鑫问了句，虽然知道不会有什么答案。
果不其然，张发财摇摇头。
不过张发财很快又说道：“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洲际也查不到策杀军团的任何线索。”
“难道沈门也查不出吗？”金鑫反问道。
若是沈约在场，立即听得出来——在金鑫的心中，沈门调查的能力看起来比洲际还要恐怖。
张发财笑笑，“沈门只查出，策杀军团是独立于版图之外的存在！”
看向金鑫，张发财加重语气道：“你们虽是叛军，但仍旧是版图的组成。”
金鑫不由自主的点头，这是事实。
“但策杀军团却是异军突起。”
张发财喃喃道：“从沈门的角度来看，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任何东西都是应该逐步发展起来的，哪怕养蛊也是一样。可是策杀军团，却像是天生的毒物——剧毒之物！”
西红柿小说
他的这种形容很让人费解，金鑫却在认真思索。
这时候的沈约，已经登入了太空船中。
854节 为了谁
出了别墅，天空中有太空船飞至，李雅薇和沈约从接驳飞车进入太空船中。
沈约带着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太空船内的一切。
太空船巨大。
但进入了太空船后，沈约却感觉太空船内的空间比外部看起来还要壮阔。
这是个奇怪的感觉。
沈约对空间的估计素来敏感，从巨人大厦的十三层，到易城赌场隐藏间，沈约都能准确无误的找出隐蔽空间来。
这得益于他的细心观察和大脑的超强计算。
他能赢，不是因为运气，而是建立在极多细节的精准推演，极多知识的有效运算。
但此时此刻的他，却感觉船内的空间容积率，比船外看到的要多很多。
为什么？
沈约感觉奇怪，却把这个细节记下来。
尿液是否新鲜有时候都能救人一命，这么个重要的疑问，他务必要搞清楚才行。
李雅薇任由沈约参观，一路无话的带着沈约进入一间微尘不染的太空舱内。
有个小女孩端个托盘上来，放在桌案上没有吭声，悄然的退下。
沈约敏锐的感觉到那个小女孩眼中满是见到怪物的神采。
当然了，怪物应该是那种可爱的怪物。
李雅薇掀开托盘上的银盅盖，里面装的不是金子，而是两碗稀粥。
沈约稍有发愣，他记得在本港的时候，他和李雅薇之间也有过类似的场景。
但那时候的李雅薇，虽是李家的代言人，却不是什么洲际官。
这个洲际官也喜欢喝粥的？母亲熬的稀粥吗？
李雅薇端过一碗稀粥，然后看向了沈约。
见沈约没有任何动作，李雅薇冷冰冰道：“你觉得这粥会有毒吗？”
沈约愕然，半晌才道：“应该没有吧。”
他无法想象李雅薇日常喝毒粥为生的场景。
“你不饿？”李雅薇又问。
沈约饶是极为聪明，这时候才明白了李雅薇的用意，“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和你一起喝粥吗？”
他不是笨，但如果有一万人在这里，一万个也不会觉得李雅微会为别人准备一碗粥的。
这么认为的人，都去见了阎王！
终于缓缓的端起面前那碗粥，如同端着个炸弹，沈约没看到李雅薇爆炸，于是拿着勺子喝了口，赞美道：“不错。粥的味道不错。”
还是粥的味道！
看李雅薇慢慢的喝着粥，沈约配合着李雅薇的节奏，也是慢悠悠的喝粥。
根据形体学的常识，相同节奏、也就是相同频率的人更好沟通一些。
这就和无线电一定要同频才能互通一样的道理。
李雅薇喝的很慢，慢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她不像是喝粥，而像是在找一种感觉。
沈约做出这种判断的时候，粥碗已空，李雅薇突然抬头问道：“你认为……什么是幸福的感觉？”
--
豹哥没有幸福的感觉，他的幸福已经被他亲手葬送了。
什么是幸福？
对于某些人来说，幸福通常只有比较的时候才会存在。
几个人都着急上厕所，蹲位只有一个，你如果拥有了那个蹲位，虽然那个位置臭一些，但你也会感觉到是幸福的。
可若是只有你孤独的在那个蹲位上，你说不定会怨天怨地，埋怨蹲位的臭味和污秽。
张发财提及策杀军团的时候，豹哥见张发财告一段落，立即道：“张爷，我不知道埃里克他们是策杀军团的！”
几乎竭尽了全力，豹哥嘶哑道：“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策杀军团扯在一起啊。”
lingdiankanshu.com
“但对他们的到来，你却似乎早有预见？”
赖六摆弄着手中的刀子，冷笑道：“你一直跟着我们，应该不是想要保护我们？！”
答案显而易见。
豹哥脸色惨白，“不是这样的，是我在沈先生和年对决的时候，听到了年的声音！年吩咐我跟着你们，说若不这样，我一定会死的！”
众人一怔。
张发财也有些意外道：“你确定那是年的声音？”
豹哥紧张的思考，“我不确定，但那声音说它是年，那时候沈先生又在和年对赌，不是年，谁会在我脑子里面说话？”
见到张发财沉吟不语，豹哥焦急道：“张先生，我真的没有骗你，真的有个声音说是年，然后命令我跟着你们！我真的没有骗你。”
他急的鼻子血水再下，却也忘记了擦拭。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张发财的声音平和，却有强大的迫力。
豹哥绞尽脑汁，“我就是听从那个声音跟着张爷，然后昏迷了过去。没有别的了。
对了，我收了埃里克他们几百万间。张爷若是喜欢……”
他真的想不出什么来了，虽知道张发财肯定看不上几百万间，但除了这些，他实在不知道再说什么。
砰！
豹哥脑后突然挨了重重一击，双眼泛白的倒了下去。
赖六击昏了豹哥，询问道：“张先生，怎么处理他？”
张发财摆摆手，“丢出去就好，不用杀了他。”
赖六并不意外，他知道张发财虽是生意人，却是最讲诚信。
点下头，赖六拖着豹哥向外走去。
“是不是精神师控制的豹哥？”金鑫突然道。
他知道豹哥已经被榨干，要得到答案，还是需要自己动脑。
豹哥这种小人物，本来就不会知道太多的大秘密。
张发财摇头道：“不太像。”
金鑫沉默片刻，缓缓道：“我和沈约出现在那里是个变数！”
张发财喃喃道：“但我出现在那里，却是个定数！”
二人突然参禅一样，金鑫却能明白其中的禅意，“策杀军团的目标，难道是张先生？”
杀手不是万能的，真正的杀手刺杀也要经过周详的安排。
策划军团将赌场近乎团灭，除了因为恐怖的实力，还应该有一套完整的计划。
张发财沉默片刻，“我感觉……他们的目标不是我，而是年！”
金鑫怔住。
--
沈约也有些发怔的模样，他感觉今天的李雅薇有些奇怪，因为很多话本不应该由这个洲际官说出来的。
——什么是幸福的感觉？
沈约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听李雅薇询问，他还是认真的想了想。
过了一会，沈约终于道：“我觉得，对不同的人来说，幸福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李雅薇沉默着没有出言打断，好像在等沈约继续说下去。
沈约只能继续道：“对追求名声的人而言，幸福是出名，对追求利益的人而言，幸福是发财……”
“不是！”
李雅薇突然摇头道：“你说的不对，那是满足，却不是幸福！满足不等同于幸福，一个吸食兴奋剂的人，他会满足，但他不应该是幸福的！”
855节 幸福？
沈约微感诧异。
什么是幸福的感觉？
这是个看起来浅显，其实却是极为高深的问题！
他回答的时候，只是用世俗的看法去表述，但李雅薇的否认，证明她是有着极为清晰的头脑。
满足的确不等于幸福，就像房子不等于家一样。
你得到了很多，你满足，但你是否幸福的话题，在沈约的那个世界已经不是问题——先满足再说，除了福康安之外，谁管幸福不姓福呢？
见李雅薇认真的看着自己，仍旧在等答案的模样，沈约终于又道：“你说的是对的，满足和幸福不能划等号……有些人觉得幸福应该是……”
李雅薇截断道：“我是在问你——问你对幸福的感觉。”
沈约默然了会儿，“这是洲际官需要我配合的事情？”
李雅薇也沉默了会儿，“好吧，我似乎问的太多了。”
她按了下桌面，那个小女孩进来收拾了托盘，又不由看了沈约一眼，似乎为沈约还活着感觉到意外。
等到那小女孩退出房间，李雅薇看起来已经很像洲际官了。
变脸是川剧的绝活，变身是特权的杂耍。
有些人在转换身份方面，很是轻车熟路。
有影像凭空出现在沈约、李雅薇中间，是个女人的立体图像。
沈约扬了下眉头，他认得那女人就是美杜莎。
李雅薇已经冷声道：“这女人叫做美杜莎，你应该认得。”
她例行开场，随后道：“她已经违背版图的规则，涉嫌盗窃洲际机密，洲际对她早有关注。”
沈约心道，你们早注意她，却还是让她做违法的事情？
可知道若是质疑，只会换得事有轻重缓急的回复。
对于洲际来说，小罪可以先放放，最重要的是要将洲际失窃的技术找回来。
无论潜、显规则，沈约了如指掌，亦不做过多的纠缠。
他来这里，协助李雅薇，更是为了金鑫！
金鑫是个通缉犯，要为金鑫洗刷这个罪名，李雅薇无疑是不可或缺。
因此他主动站出来，不仅仅是为了避免李雅薇和金鑫照面。
“如果没有歌剧女王插手，我们还不会立即收网。”
李雅薇提及歌剧女王的时候，略有些蹙眉，不过很快的掩去了不快的表情，“你和歌剧女王只是泛泛之交？”
沈约回道：“我和她的确不熟。”
他实话实说。
李雅薇缓缓道：“那个女人很麻烦，我想很难有男人会忍受成天提问题的女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内心微有异样。
她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虽然是个被世人认定的事实，但她却不应该说出口的，因为不符合她的习惯。
沈约笑了笑。
李雅薇回到了正题，“我知道你很聪明，可以猜得到，当初在暗黑街的时候，我是故意放走了美杜莎。”
沈约没有异样。
事实的确是——李雅薇在拦截美杜莎逃走的时候，未尽全力。
“我一直采用洲际最先进的跟踪技术跟踪美杜莎，发现她到了易城。”
李雅薇缓缓道：“我怀疑她到易城，是为了和十三太保忠见面。”
“十三太保忠？”沈约终于问了一句。
在蛇厦一战中，沈约几乎将十三太保见了个遍，唯独没有看到十三太保。
十三太保就叫做忠！
根据沈约的印象，十三太保虽然排名最末，往往却是最厉害的人物！
“这些年来，美杜莎最信任的就是忠！”
李雅薇继续道：“自从叶毕落死了后，我认为……”
轻咳一声，李雅薇凝声道：“美杜莎最信任的不是方初意，而是忠！”
沈约确定了一下，“叶毕落就是美杜莎的丈夫吗？”
李雅薇点点头。
沈约随即又道：“洲际认为美杜莎最信任的人是方初意？”
李雅薇微有些诧异，她的确是这个暗示，不想沈约就如闻弦琴知雅意的钟子期一样，对各种细节始终极为清楚——无论她李雅薇是否言明。
yawenku.com
“是的，洲际的职权部门认为美杜莎信任方初意，但我不这么认为。”
李雅薇看起来一直说着事实。
沈约感觉如今的李雅薇虽然冷了些，但和李雅薇相处反倒比和高洁要愉快一些。
高洁冷中藏着曲意，李雅薇天生就是冷，但她有别于叶宣儿的一种真。
叶宣儿是热烈的真诚，李雅薇更像是冷漠的真诚。
她们都是别具一格的女人，最少她们不认为撒谎是女人的本钱！
让人看不起的女人通常都是双标操作——要给予自己特权，又要男女平等。
要求平等，那就应该事事平等。
一方面要平等，一方面要优先的，这种行事方式很让人困惑。
“你为什么认为美杜莎更信任忠？”
沈约知道李雅薇既然提及美杜莎，李雅薇要他协助做的事情，自然就和美杜莎有关，因此了解美杜莎的一切很有必要。
李雅薇沉默了会儿，“一个女人信任一个男人，就不会防备他。美杜莎对方初意一直有戒心。”
她说的简单，但绝对正确。
沈约笑道：“我觉得你这个解释很正确，其实男女都是如此。”
李雅薇想了想，“是的，男女都是如此。信任，就不会防备。因此，你信任我吗？”
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倒让沈约很是意外。
不过沈约还是认真思考了下，“我想……我们还没有到达信任的程度。”
本以为李雅薇会不悦，没想到李雅薇居然点点头，“你没有撒谎。我曾经问过很多男人这句话。”
他们怎么样了？沈约倒想知道这个答案。
李雅薇似看出沈约的心意，直接道：“他们都死了。”
沈约内心一颤，没想到就在这片刻之间，自己竟然在生死间走了一遭。
他信李雅薇没有撒谎，因为由始至终，李雅薇都是极为自信的表情。
沈约只在三个女人脸上看到过这种自信——暖玉，暗界的叶宣儿，还有眼前的李雅薇。
他那个世界的叶宣儿虽然特立独行，但终究没有达到真正的自信。
真正的自信是对自己的人生所为确信无疑，而不是白天精神百倍，夜晚难以入睡。
“我不喜欢说谎，也不喜欢别人对我说谎……”
李雅薇盯着沈约的双眼，“我希望你能记住这点。这样的话，我们都会……”
她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她想说的下文是“这样的话，我们都会幸福”。
856节 胆大包天
幸福是种奇妙的感觉。
在李雅薇心中，梦中那个坐在沈约面前喝粥的女孩子是幸福的。
她能看得到那是幸福，可不知道为什么会幸福，怎么会幸福，她很想捕捉下那种感觉，于是她做了个尝试。
在和沈约谈论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些不同，或许那就是幸福的感觉，她希望延续下去，因此对沈约做出了提醒。
她通常不对男人做任何提醒的。
她不想承认自己在寻找幸福，可她又不想撒谎，因此她回到正题，“我认为，美杜莎和无墨拥有的麒麟甲片，是因为忠的缘故。”
房中明亮且寂静。
李雅薇提及案件的时候，如同吃工作餐一样的轻松。
这比寻找幸福要简单很多。
她每天的任务就是这个。
沈约顺着李雅薇的话题道：“你放了美杜莎，算定她会去找忠，因此你本来是想将他们在那时候一网打尽？”
李雅薇微微点头，“美杜莎到了易城后，一直闭门不出，但在你们离开赌场后，她立即前往了你们所在的海岛。”
沈约扬了下眉头。
李雅薇又道：“你所在的赌场，遭遇了策杀军团的袭击。”
沈约琢磨着其中的关系。
一定有关联的！
李雅薇随后又道：“在你们所在的别墅中，林豹是因为被精神师控制才会昏迷。”
林豹自然就是豹哥。
沈约默然。
“我在海岛的周围又抓到了美杜莎。”
李雅薇说的事情好像有些凌乱，沈约却总结出其中的关系——美杜莎来这里，应该是要找他沈约报仇。袭击赌场的策杀军团，和美杜莎有关系。
李雅薇看着沈约道：“我既然请你协助，自然应将所知告诉你。我先告诉你第一件事……策杀军团到了赌场，是为了年。”
沈约眼皮微跳，“为什么？”
他想到了那双眼睛，为了年，不就是为了那双眼睛？
年本来就如年关一样是道关口，通过关口，就可以见到那双眼！
--
金鑫问的也是一样的问题。
他听到张发财认定策杀军团是为了年，异常的不解。
“为什么？策杀军团为什么会为了年而开战？”
金鑫皱眉道：“他们真的信年和阿拉丁神灯一样，拥有了年，就可以无限的许愿？他们准备把年请回家里供养？”
金鑫有种好笑的感觉。
他认为有这种念头的人不是疯子，就是神经病。
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许愿神这种东西。
许愿神无非是贪婪软弱之人的妄想。
本以为张发财不会回答，没想到张发财随即道：“因为年就是版图，而版图只是版图。”
金鑫再次怔住，半晌才道：“你在说什么？”
他懂得张发财的前一句话，却不明白后一句的意思。
张发财轻叹一口气道：“我初见你们的时候就已经说过——版图就和太阳是太阳、地球是地球一样，版图就是版图。”
金鑫仍旧不明白，苦笑道：“好吧，我认输，我承认我的智商比你们差上那么一点点。”
他内心突然在想，如果沈约在这里，应该能够理解张发财的意思吧。而张发财之所以和他金鑫说这些，或许也是因为沈约。
张发财看了金鑫半晌，终于道：“太阳是太阳，你看得到它，它也会给你热量，但你会因为它死去吗？”
“会啊？”
金鑫认真道：“如果在沙漠，我可能会被太阳晒死的。”
但他知道张发财绝非这个意思，蓦地想到个事情，金鑫很是心悸道：“版图不能让人死去，让人死去的始终还是人！”
2kxiaoshuo.com
张发财轻吁一口气，“你终于明白了这最关键的事情。”
金鑫明白的心悸，身躯都有些颤抖道：“策杀军团就是明白这点，才开始针对版图。他们难道想要推翻版图建立的秩序？”
既然版图对人类并不掌握生杀之权，那别有用心的人，就会开始考虑对版图做点什么？！
--
沈约也是和金鑫类似的想法。
和那双眼睛交谈后，他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当初在大雪山，其实如果没人下杀手，也就不会有人死的。
但世事往往如此可悲，因为克劳福的一念贪婪、汉森的冷酷无情，引发了连锁的杀机，所有人几乎都死在了那个封闭的环境。
都说君子不欺暗室，就是说君子明里暗地都是一样的做法。
但这世上有几个君子？
大多都是明里暗地截然相反的模样。
版图没有让世人去杀人，但很多世人却选择了他们熟悉的方式，不论正确与否！
如今的版图，只是提供一个实验场所，产生洲际、审判官类别的人，制定了需要严格遵守的规则。
为什么所有人都会不自觉的遵守版图的规则，原因很简单，因为版图内的所有人都在遵守！
版图创建一个公平的环境，公平到所有人都认为触碰规则都会受到真正的惩罚。
这是现代社会所缺乏的。
很多人不遵守规则，因为他们看到了别人的不遵守却没有任何问题、反倒会因此受益，既然这样，为什么他们要遵守规则呢？
规矩难道只是给某些人定的？
公平由此失衡！
一个人的言行不一会导致一个人的精神分裂，整个体系的言行不一，自然会引发组成部分的严重冲突。
版图创新的制造了公平，这是个创举，可事实却是，版图终究只是版图。
当初在大雪山的时候，那双眼睛已经告诉沈约——对于沈约的窘迫，那双眼睛做不了太多，那双眼睛虽然内疚让沈约昏迷陷入绝境，但仍不会为沈约解决任何人，要解决问题，还是要靠沈约自己。
想到这里，沈约不由想到他对年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题。
通过年的考验，就可以和年交谈半个小时，在最后要结束的时候，他提出了一个问题——你觉得，实验最终结果会如何？
以天地为棋盘，以众生为棋子，版图是那双眼睛做的一个实验室，那双眼睛只是触媒。
实验决定全体人类的走向。
灭亡或者新生？
虽然沈约不觉得乐观，但他还是很想知道那双眼睛的想法。
那双眼睛的回答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实验结果会变成怎样，但我始终觉得，实验的结果，不是应该由你们自己来决定的吗？
857节 思想搜寻
通话结束！
沈约退出和那双眼睛的链接后，立即感受到危机的到来，一路打、一路战，最后坐在李雅薇的对面，听到李雅薇提及美杜莎的事情时，才开始认真思考那双眼睛回答的真意。
版图看起来如铁板一块，但已经被善于钻营的世人发现了缝隙。
不是版图的缺陷，是世人的缺陷。
半晌，沈约终于道：“策杀军团的目标是……通过控制年，来找到版图的漏洞，进而……控制版图吗？”
惊人的答案！
李雅薇却没有任何吃惊的意思，“策杀军团是控制还是要推翻版图，目前洲际并没有结论，可无论控制或者推翻版图，都是洲际不能容忍的事情。”
沈约明白。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在暗界、洲际是依附版图的存在，推翻版图，重新划定范围，自然是洲际无法忍受的。
“你很聪明，很快的想到了这点。”
李雅薇接着又道：“这让我们都会很方便。”
和聪明人做事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进行多余的解释。
“这应该是个机密？”沈约缓缓道。
李雅薇微微点头，“你说的没错，这是洲际的高度机密。但我相信，你不会宣扬的。”
不等沈约发问，李雅薇缓缓道：“小人蝇营狗苟，君子隐恶扬善，真正求真的人，会在理智的判断后，做出正确的决定。版图若是出了问题，获利的绝不是世人，我想你肯定明白这点。”
沈约当然明白。
事实上，版图虽然神秘，但他对版图并没有什么恶感，相反，越了解版图，他越觉得版图是个不错的存在。
版图若是出了问题，遭罪的是暗界大部分的无辜人。
“你还有什么问题？”李雅薇问道。
沈约怔了下，心道这就完了？你究竟要我协助什么？
可知道真正做事需要积极主动些，沈约道：“你这次仍旧只抓到了美杜莎？”
“是。”李雅薇立即道。
“你希望通过美杜莎找到忠？”沈约又问。
见李雅薇点头，沈约沉思道：“你觉得忠会知道策杀军团的很多秘密？”
李雅薇缓缓道：“我觉得……忠、就是策杀军团的一员。”
沈约默然片刻，“那我能做些什么呢？”
李雅薇凝望着沈约道：“我在海岛进入你所在的别墅的时候，就知道有精神师来过了。”
沈约思索了会儿，“我不太确定那是精神师，但的确有人在催眠我们。”
李雅薇缓缓道：“那人是谁？”
沈约摇摇头，“我真不知道。”
“但你击败了他！”李雅薇一字字道。
沈约笑了笑，“我击败过很多敌手，但我一直无暇去了解他们。”
“他死了，还是被你囚禁了？”
李雅薇似乎对精神之争也很清楚。
沈约回道：“我放了他。”
房中静寂下来，李雅薇略有诧异的表情，但一闪而过，这是她没有想到的答案。
半晌，李雅薇终于道：“可以问问你为什么这么选择吗？”
她这般问话的时候，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她以前不会这么柔和的来得到答案。
沈约沉默了下，才说道：“因为我和他做了个约定，他猜出我问题的答案，我就可以放了他。”
“是什么问题？”
李雅薇问道，并没有太多咄咄逼人的味道，更像是好奇而已。
沈约沉默半晌，“我和那个……精神师说，只要他猜出我眼下在做、他却从来不会去做的那件事，我就放了他。”
李雅薇停止了追问，思考沈约的答案片刻，“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沈约笑了起来，“你和那精神师倒是一样，只想知道最后的答案。我不是故弄玄虚，但我始终觉得，这个答案，由你自己想出来更好一些。”
这似乎有些强人所难，但沈约的态度很是真诚。
李雅薇直视沈约的双眼，过了一会儿，终于道：“好的，我再想想。”
片刻后，李雅薇回到正题，“精神师来过，而你击败了他，让我知道你是找到忠的最佳人选。”
饭团看书
“为什么？”沈约很是奇怪。
李雅薇手指在空中划过，美杜莎的立体图像的背景展现在沈约的面前。
沈约这才发现，美杜莎原来是站在一间密闭的房间内。
房间空空荡荡，美杜莎的面目有些焦虑之意。
“美杜莎向洲际投案自首，随即逃离，之后却拒绝交代一切事情。”
李雅薇冷然道：“她已经严重违反了洲际的规则，如今我有权根据洲际裁决对她进行思想搜寻！”
沈约眼皮跳了下。
思想搜寻，这不是暖玉一直致力发展的技术？在暗界，这已经成为了审讯的方法？
“这个……”
沈约暗想，在他的那个世界，会有某些人认为这侵犯隐私的，可有时候保护罪犯的隐私，无疑是对受害者的双倍伤害！
美杜莎是真正的罪犯！
“你有什么疑问？”李雅薇询问道。
沈约思索片刻，“我不知道怎么参与。”
在他的那个世界，他曾经在暖玉的带领下，尝试对谈沙的思想进行了操作，不过那看起来很粗糙。
思想搜寻，自然是要搜出美杜莎记忆中的秘密……这涉及到的精微之处，和当初谈沙的实验不可同日而语。
但提出问题后，沈约很快的明白过来——他不应该问出这种问题的，和精神师相斗的过程中，他已经在搜寻别人的思想。
无论金鑫、还是张发财的内心世界，他都看的非常清澈！
果不其然，李雅薇蹙眉道：“你和精神师作战，不就是在搜寻某些人的记忆？你若是不知道这些，你怎么能击败精神师呢？”
我现在知道了。
沈约略显尴尬的笑笑，“我初次接触这些事情，现在才想明白这些事情。”
在和沈约交谈的时候，李雅薇始终在看着沈约。
对于女人来说，这需要不小的勇气，但对李雅薇来说，这是个正常的操作。
“你很坦诚。”
李雅薇听闻沈约的回答，没有嘲笑的表情，只是道：“坦诚很好，会让实验简单很多。”
沈约还在想着不久前的精神之战，下意识道：“这么说，这个实验应该有个精神师参与进来？”
858节 陶醉
到了暗界后，很多事情对于沈约来讲，是新奇且陌生的。
可沈约最大的优势是他杰出的组织分析能力，当别人固步自封的时候，他已经在把一切陌生的事情分析归纳，变成他可利用的工具。
思想搜寻对沈约来说是个陌生的技术。
可只是经过暖玉提前的一个预热实验，再和突如其来的精神师一战之后，经过短暂的磨合期，沈约看起来已经是个熟练工了。
思想搜寻好像很高端，但和沈约那个世界的催眠有些相像——都是让一个人进入梦境。
不同之处就是，催眠师会尝试让被催眠人被动说出思想的事情，而精神师却是主动的侵入到对方的精神世界寻找真相。
后者显然更为霸道！
无论你想说与否，精神师都会找出真正的答案。
被催眠的人说出来的事情，或许是谎言，精神师进行思想搜寻到的事情，能否得到真相要看精神师自身的能力。
搜寻一个意志薄弱的人，自然可以得到显而易见的答案，但要搜他沈约类似的人物，精神师要得到真相还是需要更多的努力。
无论如何，一定要有个精神师参与进来！
李雅薇听到沈约的问题，回道：“是的，洲际已经派出了一级精神师理查德-艾瑞克来负责此次的思想搜寻！”
沈约怔了下。
李雅雅留意到沈约神情的变化，“你有异议？”
沈约摇摇头。可听到理查德-艾瑞克的名字后，他感觉自己可能见过这个人。
在巨人大厦遇袭的时候，沈约见过一个理查德-艾瑞克。
沈约居然没有猜错。
当理查德-艾瑞克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沈约很有些感慨这个世界的奇妙，眼前的这个理查德-艾瑞克居然和他那个世界的催眠大师长的一毛一样。
沈约只希望这个精神师比他那个世界的理查德要强一些。
当初在巨人大厦、理查德进行催眠的时候，反被暖玉拖入了梦境，按照道理，美杜莎应该没有催眠理查德的能力。
理查德却明显不认识沈约。
他站在一个实验室中，当李雅薇带沈约进来的时候，他的表情略有意外。
李雅薇解释道：“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沈约。”
理查德带着排斥的情绪，“洲际官，我需要申明一下，这件事很危险。而根据我所知，这位先生，并非精神师。”
李雅薇截断了理查德的下文，“这是命令！”
实验室的气氛蓦地有些尴尬。
沈约突然发现李雅薇对他是有点儿不同的。
很多事情都是需要对比才能看出差别来。
在李雅薇和沈约对桌交谈的时候，沈约感觉李雅薇很是冷淡。
但如今看到李雅薇对理查德的态度，沈约终于发现——方才的李雅薇对他，简直就是和春天一样的温暖。
实验室内气温适宜，理查德却是紧紧身上的衣服，“洲际官既然下令，我自然遵从，可根据版图规定，对疑犯进行思想搜寻是要取得洲际行政许可、审判官在场监督的双重认证。”
沈约对于这种规则倒是认可的。
无论如何，思想搜寻是应该被限制的事情，过度滥用对如今的世人并不是好消息。
lingdiankanshu.com
如果每个人没有自己的思想隐私权，恐怕大部分人类会崩溃的。
如果那些人类不崩溃，那社会估计就会崩溃了。
原因很简单，很多思想和某些***般，自我欣赏可以，放在大众面前，那些思想会感觉到极度不适，崩溃不可避免。
如果那些思想不崩溃，整个社会的可怕变态程度可想而知，那种社会无疑是人类发展最黑暗的时刻。
物极必反、乱及必溃。
李雅薇伸手在空中一划，有份文件出现在理查德的面前，文件的落款印章居然是金光闪闪的。
理查德微微点头，显然认可这个文件。
李雅薇随即又拍了下巴掌，三人的对面，已经现出一个人的影像。
那是个女人。
女人冷冷的坐在一张桌子后，正看着李雅薇的方向。
沈约居然认识那个女人。
那是曾经对藤原野望下命令的那个审判官。
李雅薇盯着理查德，“高冷审判官会一直记录整个思想搜寻的过程，你还有什么疑问？”
审判官原来叫做高冷。
沈约很想问一句——你是否有姐妹叫做高洁的？
不过感觉高冷人如其名，沈约并没有自讨没趣。高冷当他是空气，他也当高冷并不存在的模样。
问心无愧，又没什么往来，他并不用担心高冷对他做出什么审判的。
理查德脸上现出尴尬，连连摇头道：“很好。我没有疑问了。”
“那理查德先生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李雅薇公事公办道。
“现在就可以。”
理查德应声道：“我已经详细的了解了美杜莎的全部资料，很了解美杜莎的一切，随时可以进行对美杜莎的思想搜寻。”
见李雅薇盯着自己，理查德不解道：“洲际官，我说的有什么问题？”
李雅薇半晌才道：“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哪怕是洲际，也没有美杜莎的全部资料，对她也不敢说了解了半数的。”
理查德尴尬的搓手，半晌终道：“我接受洲际官的提醒。”
李雅薇不再多说什么，退后一步。
理查德看向了沈约，微笑道：“沈先生……你吃了早饭没有？”
沈约心想这里的精神师有严肃的，也有逗比吗？
按照版图的规则，精神师不是应该有排名的？
理查德是一级精神师，那精神师究竟是怎么划分高下的？
他不注重级别，注重的只是能力的差别。
听闻理查德无厘头的一句，沈约回道：“我早饭没吃，但吃了晚饭。”
话音落，沈约心中微跳，因为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一张欧美风格的长条古桌之前，桌上有鲜花、有红烛，有着很多你可以想象到的浪漫因素。
而长条桌的对面，正坐着歌剧女王叶宣儿。
叶宣儿看着沈约，端起一杯红色如血的葡萄酒，向沈约举杯示意道：“沈约，祝贺你，成功的击败了美杜莎。今日的现场直播，很是成功。”
轻轻一挥手，二人周边的空中已经现出极为热烈欢呼的人群影像，叶宣儿微笑道：“你知道，他们是为谁而欢呼吗？”
那是一种狂热且激动的场面。
如果有一天，你身旁有美人如玉，而你正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取得了极为辉煌的胜利，有万众为你欢呼，你是否会感觉到此生不负而陶醉其中？
沈约看着面前的酒杯，酒杯晶莹，杯面上有着一切繁华的梦幻泡影，却唯独没有他的身影置身其中！
859节 作战计划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激动，一切的一切，让人忍不住陶醉其中。
从某些角度来看，哪怕是梦，沉醉其中不也和真实一样？梦境对你造成的愉悦，和你清醒时候的愉悦感觉，会有什么不同吗？
区别或许只是梦境很是短暂，现实看起来长久罢了。
但你若知道梦境能一生的维系下去，你是否希望醒来？
清醒的时候，很多人不是在拼命的麻痹自己，希望自己逃离现实吗？
沈约看着杯子上的影子，缓缓的望向了长桌对面的叶宣儿，“我想他们是在为你而欢呼。”
叶宣儿笑了起来，“你错了，他们是为你而欢呼。今天我们记录的虽是叶宣儿的一天，但你表现的远比任何人都要精彩。”
沈约凝望着叶宣儿，“今天没有记录叶宣儿的任何事情，或许可以称作理查德先生的一天？”
叶宣儿的笑容慢慢的凝结。
沈约盯着对面那个幻影道：“理查德先生，我们可以正式开始做事了吗？”
ranwena.net
叶宣儿的身影先是模糊，随即扭曲幻化，最终变成了理查德的身形。
理查德明显有些诧异的模样，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常态，“沈先生，恭喜你，通过了我的测试。”
沈约只是笑笑。
“或许你觉得我有点儿无礼。”
理查德解释道：“但我作为一个精神师，必须保证我的合作伙伴是有清醒认知的，清醒才会安全。能知道自己所处环境的真幻，本来是进入思想搜寻的必要条件。”
咳嗽了下，理查德凝重道：“并非所有人都能区分真实和幻境。恰恰相反，能区分的人少之又少。”
看着沈约，理查德警告中带着些许的关怀，如同上级鼓动士兵送死前的总动员，“别人的梦境千变万法，我不见得每次都能带你安然出来！”
“如果你不能带我出来，我会如何？”沈约谦虚问道。
他感觉理查德根本不知道他曾经战胜过精神师，理查德所言对他而言，也像是陈词滥调。
但他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心理，还是要问上一句。
理查德肃然道：“你很可能迷失在美杜莎的思想中，以为那是真实发生的一切，进而一辈子困在美杜莎的脑海中。”
看沈约沉吟不语，理查德终于道：“当然了，我会做个周详的计划，尽量不要让美杜莎伤害到你。”
沈约感激道：“多谢关照。”
理查德心中舒服了一些，得意的笑笑。
有影像中露出了理查德的笑容，李雅薇正能看到理查德的笑容。
“洲际官，他笑的好讨厌。”小蛮有些厌恶道。
私下的时候，她称呼李雅薇为Olivia，但在公共场合，她还是要称呼李雅薇洲际官的。
理查德带沈约进入他自身脑海的思想，李雅薇随即在空中一挥，沈约和理查德对话的画面，已经呈现在李雅薇的面前。
沈约若是看到，一定异常稀奇。
不过要让沈约解释，倒也能说个明白。在他的那个世界，已经可以粗略的通过某种脑电图、心电图展现人类的一些思想和身体的状况。
当然了，那种展现还很肤浅，但这种图象的展现本来就是一种翻译。
暗界精神师强盛，显然也有特殊的高科技技术可以将精神师脑海中的思想转化为影像。
不但李雅薇可以看到理查德和沈约的思想对话的画面，审判官高冷的面前亦有同样的画面。
李雅薇知道理查德是笑给她看的，冷漠道：“啰嗦的人，只要能做事，还是没有问题的。”
小蛮心中问了句——理查德若是失败了呢？
她知道如果搜寻失败，理查德的结果多半不会太妙。
高冷的声音传了过来，“理查德的本事还是有的，能将思想转化成视频的精神师并不多，他恰恰是为数不多的一个。”
李雅薇冷哼一声，并没回应。
物以稀为贵，高冷这么说，自然是让她李雅薇不要杀了理查德，不然无法向洲际交代。
那面的沈约已经问道：“我们有什么计划？”
“不着急和你说计划，你一定要明确一些规则。”
在现实世界中，理查德不和李雅薇分辨，但在他自己的精神世界，他自然想如何就如何。
他知道李雅薇在看着，但他并不畏惧，毕竟报告是他来提交，他眼下的作为或许让李雅薇不舒服，但是符合规范的。
只要符合版图的规则，他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首先，你一定要跟着我。美杜莎是个危险的女人，她的思想自然也异常危险。”
理查德强调道：“你小心会受到某些攻击。”
沈约虚心问道：“思想攻击？”
“可说是思想攻击，但也可以说是真实的攻击。”
理查德缓缓道：“人体是有自我意识存在的，因为自我，人体就是极为排外。
比如说人体有异物入侵，人体会自动的调动某些细胞来抵御杀死入侵的异物，这是人类能够存活至今的一个重要保护机制。”
沈约很快的明白，“思想入侵也是一样？对美杜莎来说，我们的思想也是异物，她就会想办法杀死我们？”
他感觉在他那个世界，有些电影讲的就是这些。
理查德感觉沈约并不笨，微微点头道：“基本就是这样。美杜莎知道她会被思想搜寻，一定会想办法抵抗，她甚至可能会调动大军来攻击我们。”
沈约恍然道：“就和盗梦空间那样？”
“什么盗梦空间？”理查德倒有些诧异。
沈约心道这些人应该没有看过那部电影，含糊道：“就是一个盗梦的理论，你盗人家的梦，人家也会有保镖的……”
理查德冷冷道：“不用盗的，我是精神师，只是光明正大的搜寻就好。”
嗯，你可以直接抢的！
沈约对这些理论其实已经很熟悉，“但搜寻会遇到抵抗，我们最好还是融入好一些吧。”
理查德一怔，反问道：“什么融入？”
“我的意思是……”
沈约看出理查德有些考验的意思，暗想你这样下去，出去一定会被李雅薇打死的。
为了理查德考虑，沈约直接说道：“我们最好能变成美杜莎不提防的人。”
理查德脸色微变，缓缓道：“我的确是这个想法。你觉得美杜莎最不防备的会是哪个？”
“应该是忠吧？”沈约理所当然道。
理查德稍有意外，微微点头道：“不错，我就准备乔装成忠，而你的出现本来是个意外，本来没有你的角色，但你既然来了，就变成忠的手下吧。”
860节 秘密暗藏的地方
理查德是命令的口气，沈约倒没有抗拒，事实上，他是个非常优秀的执行者。
很多人都想当作人生的主角，演个角色都有主次之分，沈约却觉得能完成任务就好，“我不认识忠的手下，我想……美杜莎如果对忠足够信任的话，她应该知道忠的很多手下……最少，她知道忠身边那些忠诚的手下。”
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自然会对那个男人了如指掌，忠这个角色不好扮演，他的手下，自然也不能露出破绽。
理查德微微皱眉，“本来按照我的意思，是要独立进行搜寻的。添多一个人，只会出现更多变故。”
无错小说网
沈约倒是保持低调，“这是洲际官的吩咐。”
理查德终于拿出一张照片道：“你就变成刀仔吧。”
照片上的刀仔是真的被刀砍过，脸上有两道很深的刀疤，右耳朵也掉了半块，这样的一个人能活下来都很幸运。
现实中扮演这人很不容易。
好在这是幻境。
沈约对这套路数益发的熟悉，盯着照片上的那个刀仔，脸上慢慢起了变化，不到片刻，他竟然已经变成刀仔的模样。
真实世界的小蛮看到，惊奇道：“洲际官，这个男人好神奇。精神师做的事情，他居然也能轻易做到。”
李雅薇没有言语，只是眼角似跳动了下。
沈约和精神师争锋时，亲眼目睹张发财改变周遭环境的模样，已经知道要变成刀仔并不困难。
对旁人来说，要变成刀仔并不容易，因为这需要强大的精神力和观想力！
对于太多人而言，精神力已经是奢侈的东西，观想力更是难办。
但对沈约来说，这些无非是修行的基本操作。
真正的修行者，就是在修炼这些方面。
理查德见到沈约居然很快变成刀仔的模样，终于对沈约有些重视。
他蓦地发现，李雅薇派这人前来，并非随心所欲。
略为凝神，理查德已经转变了模样。
他本来是近五十岁左右的人，但转变后，完全是二十来岁的模样，整个身躯更是充斥一种迫人的气势。
沈约认真看着理查德变化的模样，问了句，“忠是不是很内向，不太喜欢说话的模样？”
理查德再次惊诧，“你看得出来？”
沈约微微点头，对理查德的融入也有些欣赏，毕竟要变化成另外一个人，只是外貌相像是不够的，要骗过美杜莎，理查德必须能表现出忠的精气神来。
“你不用担心我。”
理查德感觉沈约似在提醒什么，“我对忠已经有了深入的研究……”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李雅薇突然冷哼一声，不过理查德自然没有听到，继续道：“你还是要琢磨下自己的角色。”
“刀仔是个什么样的人？”沈约真心问道。
理查德思索道：“他这种模样，自然没少替忠挨刀子了，根据我的资料，他本来是个泊车仔，以前替人泊车为生，后来得忠的赏识，成为忠身边的马仔，为人很是狠辣。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
看向沈约，理查德确定道：“这个人很能打的，你怎么样？”
沈约心中突然感觉有点儿问题——这个理查德对于他是很陌生的！
从伊始的轻蔑、嫌麻烦，到如今的稍有重视都表明，理查德对他沈约没有太多的研究。
问题出现在哪里？
有洲际官、审判官观察的思想搜寻，作为主持大局的精神师，为什么会这般模样？
心中疑惑起，沈约缓缓道：“我会点儿拳脚。杀人自然不如忠杀的多了。”
外界的小蛮突然道：“洲际官，这个沈先生好低调啊。在蛇厦，他杀了好多人，可他居然说没杀多少？”
李雅薇缓缓道：“不是所有人都将底牌放在明面的。”
她的神色略有不耐之感，不耐烦是因为理查德的啰嗦。
好在沈约已经问道：“我们从哪里开始？”
理查德似乎感觉已经扯足了风头，终于道：“美杜莎在我和你交流的功夫，已经进入了梦境。”
沈约微有扬眉，心道这个精神师倒和麻醉师一样，原来也在计算时间。
“根据我预估的药剂，美杜莎如今已经处于深度睡眠中。”理查德又道。
沈约突然想到美杜莎体内黑白气息在流传，才待提醒，理查德已经止住沈约的下文，“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知道？”沈约有些意外。
理查德道：“美杜莎是版图改良体质，又经常服用兴奋剂等药品，这些，都在我的考虑之内。”
版图改良体质，那是什么东西？
沈约心中困惑，理查德却没有再解释的打算，“我如今已经和她在进行同频链接，同时……我会将她带入一个甜蜜的地方。”
看着胸有成竹的理查德，沈约暗想这个精神师应该不是走后门得到的等级资格证，微笑道：“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的确容易让人吐露心声。”
理查德神色突然有些异样，“你应该知道，在这种环境下，更容易滋生荷尔蒙的催动。”
李雅薇面沉似水。
沈约有些恍然道：“你的意思是……忠是美杜莎的情夫？”
理查德竟然选中美杜莎和忠私会的地方？
理查德倒是神色如常道：“这难道不正常吗？美杜莎是女人，她取向正常，就一定需要男人的。”
对理查德来说，这是光明正大的心理学！
那些落后的观点，都要丢到故纸堆里面去的。
沈约终于明白理查德解释的深意了，“因此你的意思是，只要你进入美杜莎的房间，就用……”
看着理查德很是年轻的面庞，沈约好笑道：“你准备用美男计？”
理查德一本正经道：“自古以来，最能得到秘密的地方，一定是床上。我相信，只要到了床上，美杜莎会说出所有的一切的。”
他这番话不是对沈约说的，而是对那些旁观者解释的。
观看的小蛮轻轻捂住了嘴，李雅薇仍旧沉默。
而在观察的审判官高冷居然也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沈约很是钦佩理查德能把这么隐私的事情如此庄重的说出来，或许，这就是传说中说的那种君子坦荡荡、小人藏鸡**。
861节 不等开始就结束了
沈约基本搞明白任务的过程了。
理查德是想趁美杜莎深度睡眠的时候，带美杜莎进入一个和情人忠幽会的地方，然后化身忠，和美杜莎上床，然后在床上哄出美杜莎心中暗藏的秘密。
不想多带人手自然也好解释，这是工作，不是变态的拍片场所，也就不需要很多人来围观。
其实理查德说的不错，自古消息最灵通的地方绝不是战场，而是青楼。
枕边得到的消息，远比任何间谍呕心沥血得到的要多。
简单总结就是——精虫上脑、智商下行。
越是YD的人，沉迷其中，智商就会越快的沦为疯子般的不可理喻，同时如吸.毒般置身其中、更加的难以解脱。
“那我基本不用做什么？只要你进门，我关上房门守在外边就好了？”
沈约感觉让理查德主持大局是正确的决定，和美杜莎上床的事情，任务太过艰巨，他做不来的。
理查德感觉沈约还是很会来事的，“你能主动这么做，很好，这会省却我们的很多麻烦。”
说罢有些邪魅的笑。
他看起来已经融入忠的角色。
沉默的人，也是可以YD的，同时魅力更加无法抵挡。
这在俗语中就叫做——明骚易挡，暗骚难防。
沈约还是有点担心的——理查德毕竟是近五十的人了，而美杜莎正处于虎狼之年，以理查德的身躯，究竟能否挡住美杜莎是个问题。
如果理查德被美杜莎套出真相，那结果就很不乐观了。
不过沈约没有提醒理查德。
一来这涉及到男人的尊严——男人什么都可以不行，但那方面不行就不行了。
二来呢，这毕竟是精神之战，无论理查德身体能不能吃得消，但他的精神力还是不能被质疑的。
很多老头子是不太管用了，但内在的精神还是旺盛的很。
终于决定还是藏拙，沈约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其实他想问这种事情什么时候结束的。
毕竟在门外把风并不是让人愉悦的事情，而且结束时间，也能让他有个初略的判断。
“这个嘛，倒是很难说。一两个小时还是需要的吧。”
理查德自信满满道，随即感觉说的有点露骨，他就是对李雅薇的态度很是不满，这些话，无非是让李雅薇不舒服。
但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终于还是解释道：“看美杜莎有多少秘密了。”
沈约了然的点头。
理查德费尽力气，就是要给沈约解释这些细节，如果事到一半，沈约不知趣的闯进来，那就是彼此尴尬了。
不过既然沈约明白，那一切就好办了。
“你的任务不止是把风的。”
理查德想必还是有点内疚之意。
沈约一时间搞不明白自己还有什么任务，总不至于去7-11便利店买一些作案工具吧。
“你可能还需要抵挡一些美杜莎精神投射产生的敌人。”
理查德竭力让沈约的这个任务看起来更重要，同时也希望沈约不被吓倒，“当然了，我会尽量减少这种投射。”
沈约很是欣慰的点点头，暗想只是皮鞭、蜡烛什么的，应该不会变成鬼怪对他进行攻击。
“那你准备好了吗？”理查德问道。
沈约再次点头，同时已经发现周遭景色急速的转变，下一刻的功夫，他们已经到了一栋别墅前。
别墅背山面水，前方湖边有花树环绕，虽是冬季，却能让人想到春暖花开的旖旎风光。
这是个风水宝地。
古人的风水论如果去除一些迷信糟粕，还是有些道理的，空气好、景色好的环境有助于居住其中的人能在脑海中产生内啡肽，进而让人心情愉悦。
心情愉悦，身体就好，身体好，精神就强盛，更有利世人有一番作为。
这些因素都是相辅相成的。
至于埋葬哪里，盘龙卧虎之地、出帝王一说，就多少有些扯淡了，不过好的环境养人是绝对正确的。
你终日呆在阴气森森的地方，不得精神病，那算你精神一流。
沈约看着风水的时候，理查德已经打开了别墅形同虚设的那道围栏，走到了别墅正门前，回头向沈约笑了笑。
沈约本要回以一笑，可他的脸色突然变了。
有警觉！
有危机！
危机和警觉都是突如其来，就如地震之前，地磁的异常变化。
问题出现在哪里？
沈约一时间想不明白，理查德的这个计划虽然有些让沈约意外，但不可否认的是——这还是个可以执行、而且能得到结果的计划。
以理查德之能，融入一个人的梦境，也不应该立即得到美杜莎的反击。
理查德已经推开了房门。
房门外的墙壁上有门铃，但这是他理查德融入的世界，他不必去按门铃就可以打开大门。
这也是个正常的举动——美杜莎等待情人来临的时候，不应该锁门的。
一个正在等待的女人，有情人无声无息的到了她的身后，温柔的抱住她，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的浪漫情景吗？
沈约想喊。
但他稍有迟疑，如果是他主持的大局，他会将一切细节考虑周全，然后分析各种支线的可能变化。
2k小说
凡事预则立。
只有周全考虑，才能最好的面对。
可这一次，他不过是个辅助者！理查德虽然告诉他会使用美男计，但详细计划他不得而知。
或许，一切只是个常见的Surprise？
有些变态的人，不就是喜欢玩点恐怖的惊喜？
沈约的敏锐感觉，并不在理查德的考虑内，若因此出了差错的话……
沈约想的多，但其实不过是数秒的时间。
理查德已经微笑的推开了房门，笑容随即僵硬在脸上。
有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在他脑门上，不等他有任何反应时……
砰！
沈约甚至看得到子弹从理查德脑后飞出，带出点血浆、脑浆的场面。
一声枪响，打破了本是旖旎的风光。
李雅薇霍然站起，哪怕那个审判官也是脸色改变，这是她们都没有想到过的情况。
沈约看着理查德仰天倒下的时候，内心惊诧——这是怎么个情况？
他知道一切会有结束，可真的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事情会结束的如此之快——计划没有开始呢，就已经Game over了？
（墨武注：谁开的枪？老熟人哦。）
862节 备用计划
沈约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干净利索的计划。
理查德倒下的时候，他稍有犹豫——一切会是怎样的发展？理查德没有死，这只是理查德在幻境中被打死了。
在本港的时候，邪灵也在精神世界被打死了，但事实证明，邪灵后来还活转了。
理查德总比邪灵要强一些吧？
理查德或许打不过邪灵，但一个训练有素的精神师，按理说不会这么轻易的死去。
可理查德死了，他不是应该退出理查德的世界，怎么还会留在这里？
沈约发现这点异常的时候，随即发现前方的大门如同变成一个黑洞，而黑洞下一刻就到了他的面前，有一只手蓦地伸了出来，一把就将沈约抓入了黑洞之中。
无错小说网
视频黑屏！
李雅薇的房间内有红灯不停的闪烁，诏告着意外的发生。
眼皮跳动，李雅薇还能保持冷静，但审判官高冷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怎么回事？”
“精神师出了意外。”
李雅薇冷冷道：“我相信你应该可以看到。”
“为什么会发生意外？”高冷追问道。
如果高冷就在李雅薇面前的话，李雅薇说不定会一枪打死她，但终究还是控制住内在的冲动，李雅薇道：“我已经派人在查。”
理查德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因此一切和他有关的影像全部当机。
这就和电脑硬盘损坏般，无论如何翻译，都不能翻译出坏道的内容。
但是李雅薇还可以唤醒理查德进行重启。
“我认为……”
高冷并不赞同李雅薇的语气，“我们应该立即启用紧急的备用计划！”
“为什么？”
李雅薇反倒有些意外，同时有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本来不是个大惊小怪的女人，如此的反应，只能说明，审判官高冷的处理，让她也感觉到无法理解。
--
沈约没有挣扎。
在那只手向他抓来的时候，他其实本来准备躲避，这是任何人的本能反应，看到恐怖的事情，总要判断一下再做反应。
但他终于还是让那只手抓入了黑洞，因为黑洞虽然黯淡无光，但以沈约的敏感，却观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熟悉的脸，湛蓝的眼！
暖玉？！
出手抓他的竟然是暖玉？
暖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他内心深处还有暖玉的身影？
一切的一切，只是他自己的思想在作怪？
沈约这般想的时候，已经进入了黑洞空间，就听暖玉急声道：“我要告诉你几件事情，你听着就好。”
少有的觉得暖玉这般急迫，沈约“嗯”了声。
“我现在还处于你以前的那个世界。”
暖玉的身影看起来有如幽灵般漂浮不定。
常人见状，多半以为是鬼魂在托梦之流，但沈约已经想到——暖玉在使用极为高明的技术在和他联系！
“我无法和你保持超过五分钟的联系。”
暖玉随即又道：“洲际也不会允许，我想洲际很快会采用备用计划来查明问题。”
沈约竭力的去思索暖玉的意思。
“在精神师创造的空间出现意外后，他们能看到的视频是黑屏，因此洲际不知道我在和你说话。”暖玉又道。
沈约知道那一枪是谁打的了。
暖玉干掉了理查德，就是为了和他进行一种隐秘的联系。
暖玉随即道：“但他们会动用备用精神师，比理查德更为高明的精神师进行续接工作。”
沈约益发的觉得这些技术的高深和成熟。
电脑的重启、续接不足为奇，但能将人脑如此操作，怪不得精神师让暖玉也有忌惮。
“你很快会看到有另外的人到了你的面前。”
暖玉缓缓道：“据我推算，我们的连接，如果不被他们发现，还剩下两分钟的时间！”
嗯？
沈约察觉到暖玉行事隐秘，应该不想让洲际知道暖玉和他沈约有联系，但仅此而已。
不过暖玉如此急切，一定因为有要紧的事情要告诉他。
两分钟的时间，能说些什么事情？
沈约琢磨的光景，就听暖玉道：“我认为、眼下他们不是对美杜莎的思想搜寻，而是要对你进行思想搜寻！”
内心剧烈一跳，沈约有些恍然——他一直觉得有点不对，自从李雅薇安插他进来，而理查德又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就感觉到很不对。
他的入梦，有些多余。
李雅薇却不是喜欢做多余事情的人，更何况，还有审判官高冷在现场观察！
原来这不过是个计划内的计划——搜寻美杜莎的记忆为名，却在搜寻他沈约的记忆。
他沈约的记忆并没有什么亮点，不用问，洲际是要搜寻反力之鹰的记忆？
没有任何人提及反力之鹰，但对他沈约的怀疑早就开始？
沈约有些心悸。
--
“为什么？”
没有得到审判官高冷的回应，李雅薇再次发问，紧急的备用计划只有在洲际异常急迫的情况下才会启用，高冷不是在提议，而是让她李雅薇去执行。
高冷的话，代表着洲际的意志——没有随心所欲，只有事先的决定！
“我觉得不需要征询你的同意。”
高冷很是冷漠道：“你我都清楚，我既然这么说了，代表令尊李先生已经批准。而李先生批准的事情，所有人都要无条件的执行。”
看着有丝不安的李雅薇，高冷继续道：“你有权利质疑，但一切都要在执行之后。”
李雅薇恢复了平静，“你既然早想到这种情况，准备了备用人手，那还问我做什么？”
高冷默然了下，“我也是公事公办。洲际官，洲际已经认为沈约和反力之鹰有瓜葛，需要调查出真相，你难道不想知道真正的答案？”
隔着虚拟的空间，看着真实的李雅薇，高冷淡淡道：“虽然李先生一直没有和你提及，但根据李先生的意思，反力之鹰本来有机会成为你的丈夫，但却背叛了你，背叛了李先生，也背叛了洲际……”
李雅薇冷冷道：“你说完了？”
高冷不再谈论这个话题，简单道：“你放心，你不想听，我就不会说。”
李雅薇随即道：“那备用计划什么开启？”
高冷淡然道：“在我和你对话之前，已经开始了。但续接理查德的思想，我们需要五分钟的时间。”
“续接人是谁？”李雅薇问道。
高冷悠然道：“是空气。”
李雅薇脸色微变，“洲际顶级的精神师？”
863节 大敌
黑暗中，暖玉和沈约的眼睛却是异常明亮。
他们都是能在黑暗中寻找真相的人。
说出洲际很可能要对沈约进行思想搜寻的猜测后，暖玉又想了想，随后道：“有人要维护版图、有人要控制版图、有人要统治版图……”
这是三个不同的层次。
维护或控制，都像是在版图规则下的权利交锋，但统治版图却像要将版图占为己有的样子。
沈约思索的时候，暖玉快速道：“你凭本心做事，很好。但你一定要小心蛋。”
为什么要小心蛋？蛋是个什么东西？
在蛇厦战役中，暖玉就在沈约脑海中出现一刹，借用沈约的口，询问无墨和蛋有什么关系？
那时候的无墨突然变得非常可怕。
沈约一直感觉蛋并不简单，如今听暖玉提及，自然很是关切。
暖玉自然明白沈约的困惑，随即道：“我不知道蛋是谁，但知道那些人都称呼他是蛋。
ranwena.net
蛋可能是任何人，也可能不是人。
我的推测是……当年反力之鹰就是为了对付蛋，这才封锁了……”
“记忆”两字没有说完，沈约周遭的景色已变。
他仍旧站在别墅前。
没有黑洞，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方才的事情，犹如沈约的幻觉。
沈约没有出声，他知道时间到了。
在有限的时间内，暖玉告诉他几件事情，此时此刻，仍旧在他沈约以往所处的那个世界内。
沈约没有猜错。
在他退出了和暖玉的交谈后，暖玉霍然睁开了眼睛。
暖玉的额头有着细微的汗珠，看起来很有些疲惫的样子，她置身在一间奇怪的房间内。
房间很是空旷，空旷的什么都没有。
在常人的认知中，房子内一定要摆放什么东西才算个房间，但暖玉所处的房间却是绝对的空旷。
四壁，房顶、地面都像贴了一层金属膜片，除此之外，房中一尘不染。
房间也是绝对的寂静——寂静的让你可以听得到你的心跳、血流，甚至脉搏起伏的声音。
这种房间，一般人呆上片刻都会发疯的。
没有wifi算不上什么，最少你如果静下心来，还可以尝试和自然沟通，这对你自己的身体很有好处。
但如果你能够沟通的只有自己，一般人都是忍受不了这种寂寞。
暖玉好像在房中已经呆了很长的时间。
默立在房中片刻，暖玉缓缓推开了房门，这时才有隐约的声音从外部传来。
她走过一条悠长的通道，再次推开房门，有个偌大的实验室已经出现在面前。
沈约若是见到，肯定感觉这里的实验室比起暹罗那个要高明许多。而且根据房中的摆设，这个实验室肯定是个长期的据点。
实验人员忙忙碌碌的，对暖玉进来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们是做实验的，并不是来交流的。
马普洛维奇迎了上来，低声道：“暖玉小姐，实验数据和你描述的很是吻合，这是不是说明我们又成功了一个实验呢？”
暖玉“嗯”了一声，看向马普洛维奇道：“这段日子，真的辛苦你了。”
马普洛维奇很是开心的样子，“怎么会是辛苦。一个人做喜欢的工作，永远不会感觉到辛苦的。”
暖玉随口道：“那为什么我请你离开你的工作，你一口答应了？”
马普洛维奇狡黠的眨眨眼睛，“那是因为体制的缘故。”
暖玉笑了笑。
马普洛维奇有些好奇道：“暖玉小姐今天看起来很疲惫，但也开心，是不是和实验成功有关系呢？”
略有沉吟，马普洛维奇回忆道：“我们不久前也做过一次实验，但那次实验所用的时间很短暂，这次看数据结果，暖玉小姐在某种思想境界呆了较长的时间。”
暖玉淡淡道：“你一直想知道这是什么实验吧？”
马普洛维奇搔搔脑袋，“我是有好奇心的。这就是你们常说的那句话——哪怕吃不到国宴，看看国宴的菜谱也是好的。”
暖玉终于道：“我是在和另外一个世界在沟通。”
见马普洛维奇没有任何奇怪的表情，暖玉蹙眉道：“你的反应看起来有些异常，你想到了？”
马普洛维奇半晌才道：“暖玉小姐是和平行世界在沟通吗？”
暖玉微有扬眉，“看来你比我设想的还要高明，你相信平行世界？”
“为什么不相信？”
马普洛维奇反问道：“我们决不是什么万物之灵，我一直认为自身和蝼蚁一样，见到暖玉小姐后，这种感觉更加的强烈。”
看向窗外的方向，马普洛维奇感慨道：“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我想暖玉小姐也和我们一直在探索。”
言下之意就是，你掌握了如此高的科技，还是如此努力，我有什么夜郎自大的理由？
望向暖玉，马普洛维奇诚恳道：“以后如果有机会和另外的世界进行交流，假如可能的话，请暖玉小姐一定让我见识下！”
暖玉看向马普洛维奇，点头道：“你是个真正的科学家，我答应你了。”
马普洛维奇很开心的模样，见暖玉向门口的方向望去，立即道：“暖玉小姐请自便。”
暖玉向门口的方向走去，打开房门，见金鑫正站在门前，淡然道：“你看起来也很关心实验结果了。”
金鑫看着暖玉，“我答应你的事情，我尽力做了。”
暖玉明白金鑫的意思，“那我答应你的解释，我自然也应该说的。方才实验很成功，我已经可以能从联络沈约数秒钟，到可以和他交谈五分钟。”
“沈约怎么样？”金鑫很是关切道。
沈约是他的朋友，一直为他做了很多事情，如今的他放弃所有，就是为了沈约的安危。
“他做了很多事情，比在这个世界还要惊艳！”暖玉淡淡道。
金鑫扬眉道：“或许……那才是属于他的世界。”
他的言语自有深意。
暖玉半晌才道：“好的，看在你尽心尽力的份上，我也告诉你一些事情。不错，依照我的猜测，沈约的确属于我所在的那个世界。”
金鑫没有任何意外，他本来就是这个想法。
从初见沈约的时候，金鑫就怀疑沈约是从外星来的了，后来见到暖玉后，他更是屡次感觉暖玉和沈约是同一类人。
同一类人，不就应该来自同一个世界？
“据我所知，当年我的那个世界有个很神秘的沈门，里面精英倍出，沈门有个人叫做沈笑天。”
暖玉神色略带复杂道：“他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为了弥补这个错误，他重启了一个以往被中止的实验，来到了你们的这个世界。”
金鑫有些讶异道：“你的意思是……沈约是你们那个世界人的后代，他爹就是那个沈笑天？”
864节 只有一种解释
金鑫绝对不笨的。
笨的人又怎么能和沈约配合的天衣无缝，但有些事情，的确是靠后天努力难以弥补的。
爱迪生曾经有句名言——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很多人听到这句话后都是砰然心动，暗想爱迪生那样榆木嘎达般的脑袋都可以成功，我们只要努力，也是可以成功的。
结果是努力了一生，才发现自己是在为做一个平凡人而奋斗。
因为那句话名言后面还有后文——但那百分之一的灵感往往比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来的重要。
灵感很重要，但那恰恰是很多人不注重的。
被阉割后的思想，能如太史公般写出千古流传的人物实在太少。
阉割的思想包围下，也很难产生伟大的人才。
沈约的思想与众不同。
好在金鑫虽然没有沈约的大脑，但也算个极为优秀的人才。
他一直想着沈约的事情，一听到暖玉讲的故事，自然往沈约身上联想。
暖玉轻轻点头，“我需要重新声明一下，一切是我的猜想。”
错误了，我可不负责！
金鑫听出了暖玉的言下之意，“没事，你只管猜想，毕竟我也有脑子。”
有脑子，当然可以自我判断！
出门在外，带个脑子很重要。
暖玉笑笑，自然也明白金鑫在说什么，“其实你还是挺不错的一个男人。”
金鑫怔了下，心道你想给我介绍对象吗？
不过他知道暖玉不会做这种事情，“我们还是说沈约吧。”
暖玉点点头，“沈笑天到了你们这个世界后，引发了大雪山的一场地震。”
金鑫知道这件事情，微微点头，突然想到沈约在大雪山得到的那张地图，若有所悟。
暖玉随即又道：“沈笑天后来应该是出了意外，因此他将沈约交给悟性抚养。”
金鑫立即道：“悟性是沈约的师父，沈约儿时记忆就是当个小和尚。”
“可悟性却知道有因必有果的道理。”
暖玉缓缓道：“能教出沈约这种人物的师父，绝对是有大智慧的。”
金鑫很是认可。
师者，传业受道解惑也！
古人对师父很是尊敬，认为那是一个值得尊重的行当，虽然现在的师者自己都不这么认为了，可能教出沈约这种人的老师，绝对是真正的师者！
笔趣阁
有因必有果！
金鑫琢磨着这句话，回应道：“因此你觉得，悟性迟早会告诉释真——他来自你们那个世界的真相。”
“我觉得这是一定的。”
暖玉分析道：“真正的大智慧，一定是面对真相，而不是掩埋真相。问题不是你掩埋了，就不会存在，迟早有一日，还会反扑的。”
金鑫倒很赞同暖玉的想法。事实上，他认为暖玉绝对是个很有思想的女人。
判断不应该因为某种对抗而有偏颇，这是金鑫从沈约身上学到的道理。
“因此……”
金鑫得个提示，将问题延续下去，“释真明白自己的身世后，就变成了反力之鹰，前往暗界……不对……”
他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不对？”暖玉反问道。
金鑫解释道：“当初沈约在大雪山得到悟性暗藏的一张地图，地图上是个地震带。如果你说的没错，那显然是悟性留给沈约的最后遗言，暗示他去寻找身世的真相。”
暖玉轻吁一口气，“看起来是这样。”
“所以……”
金鑫得出结论道：“反力之鹰如果是释真，他前往暗界前，并不知晓自己是暗界的人！”
暖玉微微点头，“我也这么认为。反力之鹰在前往暗界之前，并不知道自己本是出自暗界，但他到了暗界后，多半会有所发现，他先接触版图，加入版图后，成为了李巨人器重的人。”
金鑫眼皮连跳。
他显然是从暖玉口中知晓了一些暗界的事情，对于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疑问，但哪怕重听到这些消息，还是忍不住的心惊。
“之后反力之鹰却背叛了李巨人……”
暖玉说到这里，停顿了会儿，“这是暗界的官方消息。”
“官方的消息，通常都是别有内情的。”
金鑫缓缓道。
暖玉笑了笑，“好的，你明白这些就好。”
她并不过多的解释，随即道：“然后反力之鹰就归于叛军，同时壮大了叛军的实力。”
“或许他觉得叛军的选择才是对的。”
金鑫似随意道：“你是不是也是出自叛军？”
暖玉并没有回答，继续道：“然后反力之鹰和金鑫反目成仇，不知下落。没有人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
金鑫盯着暖玉道：“我觉得我们如今的合作，已经很是愉快，但你仍旧不信任我！”
他问的问题，暖玉仍旧没有回答！
不回答就是在隐瞒，隐瞒就是因为不信任！
暖玉脸色重回冷漠，“我能告诉你的是……迄今为止，我不信任任何人，不但不信任你，也不信任沈约！”
金鑫问道：“为什么？”
暖玉冷冷道：“这不在我回答的范围内。”
她看起来已经要结束这场对话。
金鑫突然道：“但我对你的不信任，却有个猜想。”
暖玉平静的看着金鑫，“谁都不能阻止别人的想法，你想什么，我不会阻拦。”
她这般回复，并没有离开。
金鑫微笑道：“我在和你合作，见到暗界的我之后，其实就隐约感觉到什么。多谢你的很多猜想，让我想到了更多。”
凝望着暖玉，金鑫道：“你或许什么人都不信，但我却相信沈约。如果沈约就是反力之鹰的话，他绝对不会丢下暗界的金鑫不闻不问。”
轻吁一口气，金鑫又道：“在水月城，他丢下金鑫突然消失，只可能有一种解释。”
暖玉静静的等待金鑫的答案。
“他遇到了真正的危机！”
金鑫沉声道：“他自身已经处于最高的警戒状态，让他连照顾朋友的能力都没有。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就是，封锁记忆重新来过。
他宁可让朋友误解，宁可不再去见约定好的师父悟性，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他知晓的秘密！”
暖玉眸光微闪。
“因此他封锁了自己的记忆，回到他出生的这个世界。”
金鑫说到这里，一字一顿道：“他不是在逃，而是他知道，他必须重来一次，也一定要重来一次，不但拯救他自己，还拯救他遇到的、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叙说的时候眼中有光芒闪烁，那是一种信仰——就是因为那种信仰，某些人才会在至暗时刻，也能相信某些光辉的存在！
865节 思想续接
金鑫说出他的想法，很是自信的模样。
自信因为他的相信。
或许这世上有太多迷幻的事情，太多人为了博得虚无缥缈的关注，而丧失了什么，但终究还是有些人为了心中真正的信念，得到了什么！
暖玉没有回答。
答案本在自己的心中，何必一定要别人认可？
你坚信是正确的，不妨为之努力，你为之困惑，那就仔细去思考。
金鑫说出答案，继续道：“反力之鹰相信，朋友终究会理解他，师父终究会为他的选择而感觉到欣慰，只要他能直面困难。”
笔趣阁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麻子似乎都在放着光辉，因为他也相信。
“能让反力之鹰封锁记忆，说明对方可能是个极为高明的精神师！或许敌人也不是精神师，但对方的精神力一定异常强大，可以轻易搜索对方脑海中的记忆。”金鑫继续推测道。
暖玉目光微闪。
她发现金鑫比她预期的还要聪明很多。
或许金鑫本来就是个聪明人，因为在吃瘪后，他并没有自怨自艾，而会吸取教训。
一直幻想自己很强的人，现实中往往是软弱的。
能够在打击、教训中不断成长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
“你不肯对沈约说出真相，显然也是怕反力之鹰的敌人，从沈约脑海中获取你计划的真相。”
金鑫盯着暖玉道：“反力之鹰的敌人，让你也是为之忌惮，你不肯对任何人说出计划，因为你怕对手从你信任的人动手，知晓、进而破解你的计划！”
暖玉笑笑，笑的风轻云淡，她没有承认，但终究也没有否认。
“因此……我不会再追问你什么事情。”
金鑫耸耸肩，示意此次对话的终结，“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将沈约在那面的事情，多说给我听听。”
暖玉淡然道：“说完了。”
金鑫嗯了一声，暖玉又道：“说完了，就可以做梦了！”
暖玉说的奇怪，金鑫却是精神振作，“这一次……我要给暗界的那个我，送出什么消息呢？”
“沈约应该可以通过洲际的考验。”
暖玉解释道：“但他因为锋芒太露，会吸引太多的人的注意，他需要尽快去见月神，而也一定有人，阻止他去见月神的。”
--
沈约回头望去。
他没有见到月神，只是看到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人，那个人顺着岸边，正向沈约的方向走来。
普通的人通常不会吸引别人的注意，但那人却让沈约格外的留意。
——我认为、眼下他们不是要对美杜莎的思想搜寻，而是要对你进行思想搜寻！
——我的推测是……当年反力之鹰就是为了对付蛋，这才封锁了记忆……
暖玉的提醒言犹在耳，沈约却放空了自己。
在他那个世界，很流行一种放空的理论。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装满的容器，自然容不下别的新鲜事物。
推而广之，你不把占据身心的那些固有的东西清出去，你如何能让自己重新认知这个世界呢？
沈约放空不止是清除那些顽固，还让自己的思想也处于风轻云淡的境界。
不是故作高雅，而是为了应对某种突如其来的思想搜寻。
如果暖玉说的是真相，他为了查找真相，有时候，他就需要暂时将这个真相忘却！
很矛盾，但正如在黑帮的卧底要忘记自己是警察一样的情况。你总认为自己是警察，很快就会被老大看穿身份的。
那个普通人普通到你转过头就能忘记他的模样和一切，这就绝对不是普通。
善忘一个人是记忆体本身记忆的不健全，但对沈约这种人来说，看到一个人还能很快的忘记他的模样，那对方就绝对不是个简单人。
最高层次的融入，本来就是如同空气般，四处包围着你，却让你很少意识到他的存在。
见沈约望来，那普通人微笑道：“你好，你可以叫做我小明。”
小明同学？
沈约感觉这个名字真的和空气般无处不在。
“当然了，你也可以想叫我什么就叫什么。”
小明保持微笑道：“名字就是世人区分彼此的一个代号，对俗人不可避免。但修行，本来就是为了消除这种区别。”
沈约感受到对方的暗中所指，心中微颤。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对方的思想认知，只凭能了解消除区别的非二元观，就可说是很上层次。
当然了，认知只能说你有了一个方向，能否做到认真的层次还需要长期的磨练。
小明继续道：“我知道你是个修行者，你也知道我是个精神师，因此我们不用多说什么无聊的废话。理查德出了问题，我对他进行了思想续接，来完成他的工作。”
他的态度就像工友有事请假，自己来代班一样，自然而然。
沈约“嗯”了声，“你还是……要和美杜莎床上交流吗？”
小明笑笑，“我想和你先交流一下。”
沈约就感觉脑海中晃动了一下。
那种感觉如同一瓶静止的水突然摇晃一下，又如平静的湖水突然被投入了一块石头。
“你想要交流什么？”
沈约意识到对方迅疾的在他思想中转了一圈，微有凛然，但对方并没有什么发现。
你搜寻个空罐子，只能搜到一个寂寞。
小明半晌才道：“你一直在湖边吗？”
沈约微笑道：“我应该一直在理查德的脑海中，你不也是一样？”
小明也笑了起来，“很好，你很清醒。我不准备上床。”
他的前言根本不搭后语，一般人还真的无法跟上他的逻辑，沈约却立即道：“那你准备上哪里发现美杜莎的秘密？”
小明微微点头，“去她牵系的地方，我想她现实中牵系的可能是破邪，但梦中应该觉得破邪只是双破鞋的。”
沈约明白小明的举例，事实上，他几乎可以立即听懂太多人的言下之意。
与破邪为伍，只是因为宣泄和孤独，但这不是美杜莎觉得有意义的地方，一个还有意志的人，梦中，也会寻找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梦不见得是反的，但梦中的事情，通常是你一直无法得到和解决的。
“你能找到美杜莎牵系的地方？”沈约试探问道。
866节 我本善良
沈约更习惯听别人倾诉。
很多时候，他不过是面镜子，照出太多人的禀性而已，对于眼前这个平凡无奇的小明，他没有任何轻视之意。
小明径直道：“牵系是一种执着，执着是神经元的一种汇聚。因此执着的人，在他执着的那一刻，会比散漫的人，有着更强大的精神力。
笔趣阁
精神病很有精神不是个笑话，而是个很现实的事情，但精神病相对正常人而言，他只是在某种执念上有精神，不能够合理的分配自己的精气神。”
沈约微微点头，赞同小明的观点。
任何人的观点对他来说都有收获，高明人的观点对他是个启发，混沌人的观点让他能看出对方的混乱、进而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只要你自身的精神不被干扰，磨难就会是个磨砺石，当然了，如果你会被干扰，磨难就会成为你的墓碑。
“在牵系状态下的人，精神态和散漫态是不同的。”小明又道。
沈约明白了，还是共频操作！
“你看起来明白了？”小明目光微闪。
沈约点头道：“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美杜莎牵挂的是什么，但你可以找到她牵挂的那个事件的频率，然后融入进去？”
小明目光微闪，过了一会儿点头道：“完全正确！”
旁观的小蛮已道：“洲际官，沈先生比看起来还要聪明很多呢。”
小明续接工作后，李雅薇面前的视频从黑屏恢复到那湖光山色的清幽。
脑海中突然有了丝憧憬之意，李雅薇蓦地感觉那是她渴望已久的地方——不是在那种地方等待情人，而是希望和爱人在左近，远离一切烦忧。
内心剧烈的跳动下，李雅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想法。
事实上，自从八岁以后，她就没有什么浪漫的念头。
但最近怎么回事？
察觉到小蛮有些诧异的看着她，李雅薇冷冷的回道：“你好像很关心沈约？”
小蛮抿嘴一笑，“才不是呢。我关心他是因为……”
她没有说下去，但她想说的是“我为沈约说好话是因为你好像对他和对别的男人不一样。”
但她没有说出这种话，她不敢。
李雅薇的视线重回到视频上。
景色已变，沈约和小明已经到了一个很是古朴的地方。
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宽敞大路，只有田间渠道，芳草幽幽。
远望炊烟起，近嗅稻花香。
而在田间，有个孩童正在全神贯注的目视前方。
孩童半蹲着身躯，赤着脚，浑身上下很是邋遢，沈约一眼看去的感觉就是——这孩子很穷、也很饿。
穷是因为穿着和手脚的茧子，家境富裕的孩子，手脚不太会有茧子的，那孩子在盯着前方的时候，肚子在咕噜咕噜的叫。
饿肚子的孩子，起步都是这样？
精神师为什么将他带到了这种地方？
这孩子……
沈约目光微闪，已经见那孩子出手，等到站起来的时候，孩子手上已经多了一只肥大的田蛙。
孩子脚下不远处有个破旧的网兜，里面也有几只田蛙，将手上的田蛙放入网兜里面，孩子用手掂量了一下，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过了会儿，孩子点下头，拎着那网兜就要奔走，突然回头望来。
孩子到此刻才发现身后不知不觉多了两个人。
最先看向了沈约，根本没看到小明的样子，孩子问道：“你们是谁？”
声音有些清脆，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沈约微笑道：“过路的，你叫什么名字。
“田妮儿。”
女孩子没什么戒备道，她看起来很是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眨了眨，突然伸手将那兜田蛙递过来，“你要买吗？只要一袋五斤的米。”
见沈约犹豫，田妮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三斤也行。这些田蛙也有两三斤呢。”
沈约终于摇摇头，他或许能变出大米，可是变出的大米……终究是虚幻的。
田妮儿见状有些失望的样子，突然看了眼天边的落日，轻“啊”了一声，话不多说，已经向东方跑了去。
沈约望着田妮儿的背影，突然道：“美杜莎小时候……叫做田妮儿？”
这是同频梦境，精神师捕捉到美杜莎最强的执念，然后融入进来，却不想碰到这个叫做田妮儿的小女孩。
美杜莎最执着的思想居然是小时候？
小明回道：“根据资料来看，美杜莎小时候，的确叫做田妮儿。她的这段频率还在维持，因此我们可以看下去。”
沈约并没有反对，但对精神师如何捕捉对方的频率还满是好奇。
画面一转，他们已经立在一个小镇的米店之前。
田妮儿正拎着那兜田蛙对老板哀求道：“白老板，白老板，你就给我两斤米吧，就两斤，你看这田蛙，又肥又大，烤熟了，下酒吃多好啊。你不想烤熟，红烧，清蒸都可以的。”
米店白老板的视线却落在田妮儿的身上，可见到附近人来人往的，终于不耐烦的摆手道：“这种田蛙地里有的是，我为什么要用米来买？我想吃，自己捉不就好了？”
田妮儿信以为真的转身，满是失落的模样。
成年人对孩子的欺骗，往往都是几句话之间。
天真也就慢慢的被欺骗抹杀！
白老板突然道：“不过看你可怜，八两米吧。你要换就换，不换就走。”
田妮儿立即转身道：“好，那就八两。”
白老板在秤上称了点儿米，眼看到了八两，又施舍般再抓了一小把，“好了，给你一斤，算是送给你的。”
田妮儿千恩万谢的鞠躬离去。
白老板却是一直盯着田妮儿的背影，目光略有向下。
沈约微有皱眉，知道这个白老板并没有什么好的心思——小恩小惠，不过是因为有利可图罢了。
将你本来应得的东西扣下来当作奖金发给你，不正是精明资本家的风范？
小明没什么异样，平静道：“我们还可以看下去。”
不见沈约反对，景色再转，二人已经到了一间破旧的茅草屋之前。
茅草屋有面墙已经倒了小半，风灌进来，很有些凉意。
田妮儿正在专注的看着一个破锅里面熬的米粥，肚子仍在咕噜噜的叫，但等觉得粥熟了之后，她只是尝了一小口，回味着米香的味道，然后盛了小半碗端到房屋的角落处。
那里有个卧睡在破旧棉被里的白发老妪，微闭着眼睛。
田妮儿看着那老妪，如同看着最亲爱的人一般，轻声呼唤道：“奶奶，吃饭了。”
867节 风格不同
茅草屋四面漏风，阴冷潮湿，但田妮儿给那老妪端过热腾腾的米粥的时候，粥是暖的，心也是暖的。
沈约没有出声。
小明也没有，他虽叫个很喜欢自找麻烦的名字，但为人做事却只是旁观者的态度。
屋中老妪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田妮儿的时候，露出发自内心的笑。
老人看起来已经病入膏肓，但还是颤抖的伸出手来。
她没有去接粥碗，只是摸着田妮儿的秀发，喃喃道：“你又从哪里弄来的米？”
siluke.com
田妮儿欢快道：“奶奶，我捉的田蛙在镇里很受欢迎，米店的白老板最喜欢吃了，他每天都要预定，你以后天天都会有米粥吃了。来，你先吃粥……”
她舀了一勺粥，轻轻的吹了口，试试温度，将勺子递到老妪的嘴边。
老妪将米粥含在嘴中，并没有下咽，却有滴泪水滴在粥碗之中。
沈约看的清楚，仍旧默然。
这是美杜莎记忆中的一段场景，这是曾经发生的事情，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去改变的事情……
田妮儿却没看到奶奶的泪水，很是开心道：“奶奶，你身体会好起来的，等到你好了，我们就把这房子修一下。我最近看到村里有家人找工匠来修房子，我和他们说好了，过段日子，等奶奶你好了……”
终于看到奶奶眼中的泪水，田妮儿伸出手去如同大人般轻触奶奶消瘦的一张脸，轻声道：“奶奶别哭，一切有我呢。”
老妪的泪水夺眶而出，蓦地一把搂田妮儿在怀，喃喃道：“奶奶不哭，妮子，你……你……”
她眼中满是不舍，嘴中也有说不出的话。
沈约默默的看着那老妪，读出了老妪的未尽之言——老人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走了，可走了后，和她相依为命的孙女，如何活下去？
风吹过。
吹干了脸上的泪水，但是否能吹走心中的伤悲？
夜色降临，周围淡去，茅草屋和那相依相偎的两个苦命人，慢慢的淡去。二人所立之地，如同虚无一样。
小明终于开口了，“美杜莎的执着情绪消散，如今处于散乱期。”
他说的简单，实则很专业。
沈约却明白小明的意思——是人就会有散漫，专注和执着是类似的神经反应，这世上除了禅修之境外，没有谁能在平常状况一直处于专注的状态。
“你怎么看？”小明突然问道。
沈约反倒一怔，“什么？”
小明正视沈约道：“我认为洲际官既然请你加入这场搜寻，一定有洲际官的目的，你也一定有你的作用。”
沈约一念不起。
自从暖玉告诉他这是洲际对他的一场测试后，他没有想到对策的时候，就不再想暖玉的事情。
过了会儿，小明又道：“自从思想搜寻可以变为现实后，每个精神师对思想的搜寻，都有自己的方式。我不认可理查德先生的搜寻方式，但我尊重他行使职责的权利。”
沈约感觉这和我不见得赞同你的观点，但我还是捍卫你发表观点的权利如出一辙。
这是正确的原则。
世上的包容性是应该有的。
小明接着道：“但我还是选择自己的做事方法，你既然被安排进来，我就很想听听你对美杜莎童年的看法。”
沈约沉默片刻，“每个人都有童年。”
小明静静的等待。
真正的精神师，一定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的。
如果你被自己的情绪牵着走，你不过是个情绪的奴隶罢了。
“如果正常的话，每个人的童年都是纯真的。”
沈约又道：“田妮儿变成了美杜莎，看起来不可思议，但从我的角度来讲，脉络倒是有迹可循。”
“有迹可循？”小明反问了一句。
沈约缓缓道：“是的。她会改变或许只有一个可能，有些事情，让她开始不再相信善良。”
脸上有丝悲哀之意，沈约淡淡道：“很多人的一生，不都是从讨厌某些人开始，到变成自己讨厌的人结束吗？”
这是事实。
很悲哀的事实。
不停的在世上重演的事实！
小明认真想了想，“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那我们可以继续看下去了。因为……她的执念已经出现了。”
周遭的景象从虚无慢慢的幻化成实体，二人已经立在一条长街之上。
天黑且阴。
不但看不到田野那清新的绿草、赏心悦目的稻花、很是让人舒服的阳光，甚至让人残留最后希望的星光也看不到。
只有昏暗的灯光。
昏暗的事情，对于追求情调且有权利的人，可以发生在光明正大的地方，但对更多的人来说，这种事情更多适合发生在昏暗的灯光下。
这是美杜莎的执念，这说明在美杜莎的记忆中，这是她在某段时期最深刻的印象，就如在田野的田蛙、病危的奶奶般。
这些都是美杜莎难以忘记的事情。
难以忘记的不止是美好。
美杜莎为什么不再回忆奶奶的事情，是不是因为要躲避那让人伤感的追忆？——没有奶奶照顾的日子，是如此的不堪回首。
长街周围，林林总总的是些破旧木板房，脏水污垢遍地都是，两人就踩在一滩污水之中，但两人都没有稍动。
精神稳定，让他们都可以对这些污秽看的更开明。
附近的一间木板房中传来很是古怪的声音。
那声音痛苦中夹杂着愉悦，愉悦中的喘息，又让人难免想入非非。
沈约和小明都如在欣赏歌剧般，等着咏叹调的到来。
这是美杜莎的精神世界，他们能够到达这里，肯定是和美杜莎有关。
喘息的声音虽然是个男人发出来的，但呻吟的对象，应该是个女人的。
看来精神师理查德一直想完成的任务，在这里终于有人替他提前完成了。
沈约这般想的时候，咏叹调来临，没用几秒，一切就都陷入了沉寂。
远方的嘈杂，此处的静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起彼伏用来描述这条街道的场景应该很是生动。
春天，阴天。
夜晚。
无边的黑暗笼罩，昏黄的灯光不能让你清醒，正是心情压抑、需要释放的时间点。
屋顶的猫也在应景的不停的叫着。
有个男人满足且疲惫的从那间破旧的木板屋走了出来，回头留恋的看了眼，大有下次再来的心思。
因此你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如今的广告总是充满着某种暗示。
因为激发人类的荷尔蒙和欲望，从来都是吸引某些人最有效的手段！
868节 田妮儿的转变
沈约、小明都如同外星来客般，并没有光顾木板屋的打算。
这种时候，这里当然没有洲际关心的秘密，小明看起来很照顾洲际官和审判官的旁观情绪，并没有推近镜头进行人生细致写实的观察，只是采用后现代的蒙太奇手法。
有一人却准备前卫的光顾那间木屋了。
那人如同幽灵般的出现，似乎在门外等待许久，缓缓的走近房门，带着颤抖的躯壳。
小明看向了沈约。
沈约看着那人，轻声道：“是白老板。”
米店的白老板。
岁月的流逝给白老板留下了苍老的外表，但却没有苍老他旺盛的欲念。
沈约、小明二人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待美杜莎的执念，这是曾经发生的事情。
siluke.com
沈约一直清楚明白这点。
小明只是道：“我们可以不观察这段执念。”
他似是对沈约说的，也像对影像外说的。
沈约慢慢道：“执念是因。”
小明默然片刻，“你说的很对。你是个真正的禅修者。我们需要继续观察下去。”
在旁人看来，不久后的房间会重演方才的过程，但沈约却不这么认为，如果是重复这个过程，那就不应该是美杜莎的执念。
一个日常重复的动作，怎么能变成一段执念？
过程一定与众不同！
沈约不是变态，但知道某些人精神改变往往是量变引发的某种质变，这个执念，是美杜莎记忆中异常深刻的时间点，也是美杜莎转变的一个重要点。
白老板轻轻的推开了房门。
“他看起来常来这里。”沈约喃喃道。
小明问道：“为什么？”
他并不是不知道原因，他只是好奇沈约如何判断出来的。
沈约笑笑，“当然是从举动看出来的。一个人到了陌生的地方，总会有些拘谨，白老板的举动，却像进入了小妾的房间。”
小明笑笑，“形容的很好。”
他没有追问下去，但他已经明白沈约的意思。
--
影像外的小蛮一直注目着影像内的一切，见二人不再说下去，不由道：“洲际官，沈先生是什么意思？”
李雅薇默然。
小蛮也没有追问，她很识趣的，感觉李雅薇多半也是不懂的，对于这些世俗的比喻，李雅薇并不见得比她懂很多。
但看着那些木板屋，小蛮却是心有余悸道：“我记得洲际官办过的案子，曾经救过很多这样的女人。”
她知道那是个极为可怕的地方！
当然了，对于某些人来说，那是个如同天堂的地方。
李雅薇冷冷道：“我没有救她们。”
小蛮反倒一怔，“明明是洲际官从这种地方将她们救了出来。”
李雅薇喃喃道：“能救她们的，只有她们自己。”
小蛮眨眨大眼睛，不是很明白的样子。
如果沈约听见李雅薇说的，会明白李雅薇的意思——一个自甘堕落的人，谁能拯救你呢？只有你知道自己是堕落的，而且厌恶这种堕落，你才会去拯救你自己！
佛渡有缘人就是这个意思。
你想要改变的时候，你才会改变，除此之外，别人最多只能将你变成他们想要的模样，但这却不是你的改变！
他形容白老板如同进入小妾的房间是因为白老板的神态。
白老板很熟悉这里，也很期待，若是老夫进入老妻的房间，绝对不会带着这种期待的。
大多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动物，对于新鲜的，总是会满怀期望的。
二人离木板屋近了些，听得到木板屋内悉悉索索的声响，熟练工都听得出那是工作前的一种准备。
可沈约却知道，美杜莎绝对不会再工作的。
不是到了下班的时间，而是因为她的执念绝不是要工作。
果不其然，房中突然传来略有嘈杂的声音，如同某个人撞在房中的桌子上面，有东西掉落的声音。
沈约根据声响做了个简单的判断，那是女人推了白老板一把，白老板猝不及防，撞在了床旁的桌子上。
这种情况并不陌生。
通常男人在荷尔蒙释放的时候，看似聪明的女人就会开始在这种时候讲条件了。
捉黄脚鸡利用的就是这个心理。
“你干什么？”白老板的声音有些苍老，也有些异样。
“钱带来了吗？”一个女人很是淡漠的声音。
房外的两人听到，都听得出女人绝不是要工作的态度。可是白老板却没有听出来，某些时候，男人的智商也会无限下降的。
“当然带来了。”
有金属撞击的声音，白老板笑声很有些猥琐，“我就知道，凭我已经很难喂饱你了。”
那个女人冷淡道：“就这些吗？”
“你还要多少？”
白老板理直气壮道：“田妮儿，我一直很照顾你，每次给你的，都比别的客人要多很多了。”
房中果然是田妮儿。
沈约不出意料，事实上，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下，若没有奇迹出现，田妮儿的下场已经是注定的。
你何时看到一头被围困的羊能冲开狼群的撕咬？
不像某些年代的主动要求工作，在田妮儿的那种年代，出来卖的，倒是十有八九是没有办法的。
田妮儿冷冷道：“但你答应过我，这次会多带一些过来。”
“别说这些扫兴的话。”
白老板明显有些不悦，“钱是准备好了，就看你能不能让我满意了，我说过，只要你能让我满意，我会娶你。那些钱，就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你的就是你的，你还觉得会飞掉吗？”
说话间，房中有拉拉扯扯的声音，不过很快平静了很多，只剩下悉索的声音。
欲迎还拒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田妮儿……你放心，钱都准备好了。”白老板的呼吸有些粗重起来。
“真的，放在哪里了呢？”田妮儿的声音倒是异常平静。
沈约微扬眉头，他听出有些问题，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太平的夜晚。
白老板的声音更是含糊，“就放在我的房间的柜子里……啊……你……”
一声刺耳的尖叫打破了黑夜的深沉，很快变得沉闷起来，房中随即传来一阵物体撞翻的声音。
沈约和小明居然没有任何反应，或许，他们早就意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有因可以推果，有果也可以寻因！
一枪就干掉破邪的美杜莎，冷硬的心肠绝非一天就会产生的！
半晌，田妮儿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不要喊。你喊一声，我就会捅你一刀！”
声音带着森森之意。
又有呜呜的声音传来。
沈约经验丰富，没有亲眼目睹，也能想象到白老板应是被堵住了嘴。
田妮儿取下了堵嘴的毛巾，白老板突然叫道：“救……”
砰的一声大响。
白老板又没了声音。
那是钝物击中脑袋的声音。
沈约想象得到田妮儿干净利索的拿起一个早准备好的木棍、敲在白老板脑袋上的场面，却也在想着——从这一刻起，又有曾经希望向善的人走上了从未设想过的不归路。
869节 以牙还牙
暗夜寂静，只有远处的声音带来了些许的躁动声。
屋顶叫春的猫如同被阉割了一样，再没了声息。
黑夜黑的更是彻底。
沈约和小明都没有稍动，他们深知一点，事情没有终结，如此清晰的夜证明美杜莎还留在执念之中。
有拖动的声音，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很快又有泼水的声音……
沈约喃喃道：“她早有准备。”
没有准备的人，这种时候应该是很慌张，因为有了预期，哪怕行动虽不太流畅，却没有慌乱之意。
笔趣阁
随着泼水的声音后，白老板呻吟一声，原来方才那一击并没有致命，他又醒了过来。
田妮儿弄醒他，显然有她的目的。
“你希望再挨一棍子，还是好好的和我说一会话儿？”田妮儿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白老板呜呜回应，很快哽咽道：“田妮儿，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一直以来，我对你难道不好吗？”
沈约皱了下眉头，心中暗叹。
田妮儿再不是那个专注捉田蛙的小女孩，她已经将专注放在别的事情上！
很多男人都会犯一个错误，当女人真正要决裂的时候，男人才想着用感情来挽回，却不知道女人的情绪积累素来是个渐进的过程。
等到情绪到了顶点后，女人只会走一条路！
绝路！
这时候男人的真情都是无法打动女人，更何况是虚伪的假意？
白老板突然闷哼一声，有痛苦蕴藏其中。
沈约感觉白老板挨了一刀，因为他听到了切肉的声音。
“是的，一直以来，你对我都很好。”
田妮儿冷静的声音不带些许愤怒，似乎只是在叙说一个事实，“我小时候，你就对我很好。”
白老板又是惨哼一声。
田妮儿继续道：“你用几把米骗取了我的信任，然后在我奶奶奄奄一息的时候，说能救我奶奶，却趁机……侮辱了我！”
白老板没有回应，只是痛苦的低哼。
“但我那时候还在感激你……”
田妮儿淡淡道：“因为你帮我奶奶下葬，博得一个大善人的头衔后，又将我光明正大的收养。谁都说你是好心，也没有人告诉我这世上的险恶，让我一度以为你是个依靠。”
白老板哀求道：“田妮儿，我是真的喜欢你，我那时候是一时冲动，做了那件错事后，我很是后悔，一直准备娶你。”
突然想到了什么，白老板辩解道：“都怪我那个黄脸婆，她看出我对你的爱，这才百般阻拦。你放心，我这次一定要休了她，我不会再让你过这种日子，我会三媒六聘的娶你。你放心……”
“是吗？”田妮儿慢悠悠的问道。
“这次，我绝对不会再失信。”白老板急匆匆道。
田妮儿的语气中有些揶揄，“可是你的黄脸婆和你说的却不一样。”
白老板明显发怔，吃吃道：“你见过那个黄脸婆了？你什么时候见到了？她都和你说了什么？”
突然有些暴怒，白老板恨恨道：“她一定把所有问题都推在我身上，是不是？
田妮儿，你不要信她，她就是看出我对你的好，这才竭力的分开我们，但你这么聪明的女人，一定不会上她的当，是不是？”
“我没有上她的当。”田妮儿缓缓道。
沈约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白老板轻吁一口气道：“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人……”
他不等说完，田妮儿已经截断道：“我发誓，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能骗我的。”
白老板的声音有些颤抖，“就应该这样，没有人再会骗你，以后你我夫妻一体，有人骗你，我也不让。你放心，我回去后，立即派人提亲……礼金都准备好了，就在我家的柜子里，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不用了。”田妮儿声音变的轻一些，似乎也柔和一些。
白老板以为田妮儿已经被他说动，立即道：“怎么不用？我一定要证明我对你的心意。”
沈约微微叹气。
白老板还幻想着再次骗过田妮儿，对于白老板来说，田妮儿还是小时候任他欺骗的孩子，但沈约已经听出田妮儿语气中萧杀之意。
如今白老板倒像个天真的孩子。
有些男人，总以为靠些伎俩就可以永远的得逞，却很难真正的长大。
只有竭力挽回的女人才会撕心裂肺的大吵大闹、寻死上吊，企图用女人的软弱为自己博得同情的筹码，但真正有了决心的女人和男人都一样，反倒会平和很多。
结局已定。
“我相信你。”田妮儿道。
白老板迭声道：“我就知道……”突然闷声一声，失声道：“你做什么？”
“我相信你直到现在，仍旧没有一句真话！”
田妮儿的声音带着森冷，“你那个黄脸婆已经告诉我一切真相——卖了我，又在镇上给我泼脏水说我勾引你的，一切都是你的打算！我走上这条路，就是你的杰作。”
沈约默然。
他了解这种套路，几千年来，太多弱女子因为卑微的地位，成为男人玩弄的工具。而舆论风向，素来都不会偏向她们。
这是弱者的悲凉。
弱者被欺凌似乎已经形成一个定势——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你肯定也有错！而且你恐怕是罪恶之源。
女人是祸水这句话，如今还能光明正大的流传。
这种思想让人感觉到不寒而栗，却占据了多少人的头脑？
“你不要信她！”
白老板撕心裂肺道：“我们去找她，和她对证，若是我的主意，我立即死在你的手上。”
田妮儿似在笑，“要找她，只能你去了。”
白老板立即道：“我去！”
随即房中的白老板突然低呼一声，呼吸变的极为粗重。
过了一会，白老板嗄声道：“你杀了她？你知道……这……这……很好，我……我……也一直……”
他本来想要表明立场，可终于感觉到问题的严重。
田妮儿淡淡道：“是的，我已经全都知道了，我还在问你，只是还想看看你的丑态，记下来，然后提醒自己，今生不要再错！”
话音落，白老板惨叫一声，但声音叫到半数，就如一只鸡被割断了脖子。
沈约沉默。
他不赞同以暴易暴，但对田妮儿这种人来说，她已经看不到别的道路！
870节 养成
夜色更沉，却不混沌。
就和光明可让人清醒般，黑暗也一样可以让人清醒。
剧烈的改变通常都会发生在至暗时刻。
美杜莎的执念益发的强烈。
“你给我的，我今天全还给你！”
田妮儿对着已经不能回话的白老板说道：“你的欺骗，你的侮辱，我今天一起还给你！你将一个本来渴望善良的女孩逼成一个杀人凶手之前，就应该想到，报应迟早会到的！”
沈约和小明都没有说话，他们也没有进房间去看，他们早知道这个结局。
当忍无可忍的时候，弱者的手段往往就是毁灭！
“没有什么苍天有眼。”|
田妮儿的语气冷淡且漠然，“谢谢你，因为你让我明白一件事情，这世上有很多道貌岸然的畜生，希望他们良心发现，就和让老天开眼一样不切实际。”
笔趣阁
有森然之意弥漫，田妮儿随即道：“你许诺给我的嫁妆，我收下了。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的那些钱，并不在你的柜子里面，而在你床下的砖地下藏着。”
白老板只能发出狗一样的呜呜声。
“你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
田妮儿冷冷笑道：“一点都不奇怪，所有的狡诈，不过是你们教给了那个曾经善良的我！但你们应该懂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道理。”
空气中血腥气味益发的浓烈了。
随着沉闷的几声响后，有塑料摩擦声响，木板门霍然拉开，一个女人已经站在了门前，那女人很是秀气，和浓妆艳抹的美杜莎看起来像两个人般。
她身上竟然还是干干净净的未留一点血迹。
沈约见到，立即想到，田妮儿甚至连杀人后怎么离去也有打算，染一身血太过引人注意，方才她在对白老板进行处置的时候，应该是套了一层塑料衣。
这些细节无不展示如今的田妮儿，已经成为一个聪明的凶手!
可正如田妮儿所言，她的狡诈，本来就是拜那些欺凌她的人所赐。
目光从阴暗处掠过，田妮儿并没有看到沈约和小明，落在其余木板屋那些正在偷看之人的身上。
“白正德是我田妮儿杀的。”
田妮儿扬声道：“你们大可以将这件事说出去，是我做的，我不会否认。但不是我做的，我却没有必要承认！
不是我勾引的白正德，一直都是白正德在强-暴着我、也在强-暴着你们的头脑。”
沈约微有感慨。
田妮儿说的一点不错——有些人的确是如此不堪，也有太多人迎合着这种不堪。
顿了片刻，田妮儿道：“我还想说一句——我卖是因为我不想卖，因为我不卖就无法在这个肮脏的地方活下去，但我现在不用卖了。”
看着昏暗中的人影，田妮儿恢复了平静道：“从今晚起，我也不会再留在这里，我会离开这个让我作呕的地方！”
她言罢，举步顺着街道走了去。
远离了昏黄，走进了更黑的夜。
沈约、小明周围的环境又变的恍惚起来，美杜莎的第二段执念结束。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出现一个光圈，光圈照耀下，周围更是模糊。
光圈中，高冷的脸蓦地现了出来。
“你觉得，我们还需要观察多久？”
高冷的声音如同例行公事般。
沈约有些惊奇暗界精神世界的沟通如此顺畅，也感觉到高冷的不耐烦。
高冷如果还有耐性，本来不会问这个问题的。
沈约没有回答，不是他的锅，他通常不接的，高冷明显是在质询小明同学。
小明抬头望去，倒很平静道：“审判官，每个精神师都有自己的思想搜寻的方法，版图允许我们从各种角度来看待问题。”
高冷没有回应。
“如果审判官觉得追寻美杜莎的精神执念没有意义的话，可以等待我们的记录提交就好，不用看现场直播。”
小明也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对我来说，这是有意义的存在。有时候，我们总是太过匆忙，却忘记了忙碌是为了什么。”
沈约觉得这个小明很是开明。
忙碌了一生，有时候或许只是忙碌个寂寞。
这也许就是世人可悲的地方。
看着高冷，小明微笑道：“审判官，你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高冷淡淡道：“我不用理会太多的道理，我要看的是事实和结果，道理是留给陪审团去思考的事情。”
话音落，光圈消散，沈约和小明又置身虚无之境。
小明的确不急，他在等待美杜莎新的执念产生。
看向沈约，小明问道：“沈先生，不知道你如何看待美杜莎的这两段执念？”
沈约沉吟片刻，“她对这两段记忆念念不忘，或许只是因为她在思考。”
“思考？”小明扬了下眉头。
沈约缓缓又道：“我听说过，一个人临终前，所有的过往都会在脑海中重新回放。”
他说的是大雪山渡亡经中的理论。
小明居然道：“你可以去掉‘听说’两个字，这就是事实！”
沈约略有诧异，“事实？这是事实？”
在他的那个世界，一切看起来都是理论，听到这些理论的人都是少之又少。
小明认真的点头道：“这是我们精神师最新研究的一段成果。”
沈约很有兴趣道：“不知道阁下能否赐教？”
小明凝望沈约半晌，“你真是个很虚心的人，你有很多看法，但你从来不强迫别人接受你的看法。你有很多高明的意见，但你还会听取别人的意见……”
他是很诚恳的说出这些话来。
影像外的小蛮见状，兴奋道：“洲际官，看来这个精神师对沈先生很欣赏呢。”
李雅薇保持沉默。
沈约只是回应道：“多谢你的赞许。”
他平静的回应，不因轻蔑而愤怒，也不对夸奖而太过激动。
这本来也是修行者的一个根本禀性。
小明笑笑，“我说的这些虽是版图精神师进行的实验，但不属于机密，可以让任何有兴趣的人听。”
沈约知道小明这句话是说给高冷和李雅薇听的。
一切都是按照规矩做事而已。
无责！
“在版图精神师联盟成立之初，就有很多人已经发现……”
小明缓缓道：“我们精神师研究的内容，早在数千年前，就有人研究过了！”
871节 真悟
沈约听到小明的开场白，倒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小明随即道：“古往今来，在神秘的东方世界，一直都有一套独特的精神理论，很多精神师都是从那里汲取到营养。”
沈约微微点头。
在他的那个世界，科技发展到了一个瓶颈，让很多科学家开始向东方文明搜寻答案，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事实证明，人类对外的求索或许到了历史某个高点，但对人类内在的探寻，可说到了前所未有的弱化程度。
空虚寂寞冷，不止是歌词，还是太多人内心的写照。
我让你依靠也早就成为了过去式，现在更多的人只是想找人来靠……
“然后精神师就发现东方已经有了一整套有关精神世界的理论，而且记录在案。”
小明问道：“你知道记录在哪里？”
旁观的小蛮一头雾水的样子，哪怕李雅薇也很是注意的样子。
这听起来像是高度的机密。
“在佛经里？”沈约反问道。
他明白暖玉在暹罗为什么努力找修行者做实验了，因为暖玉早知道这些理论。
小明微微点头，“说的丝毫不错。”
小蛮暗自记下来，心道有机会一定要看看什么佛经的。
“这不是秘密，很可惜的却是……教法就在眼前，世人做法却是买椟还珠，只注重烧香拜佛，却从不去参悟经义，你知道又是为了什么？”小明轻声问道。
沈约对这个小明有些刮目相看！
小明和理查德截然不同。
世人都讲人生鸡汤、可过好自己人生的人并没有几个。
小明和理查德都讲精神世界，理查德的层次明显比小明差了很多。
小明讲修行之理信手拈来，提出的问题似肤浅实则隽永深长，让沈约不由心有戚戚。如果没有深刻的理解，如何问出这种至深的道理？
提问也绝对是需要脑子的。
“这其实和世人追求整容一样。”
沈约感觉这个世界的整容风似乎并不兴盛，但不妨碍他做个比喻，“梦想颠倒，损伤自己去追求虚幻的存在。愚痴，只是因为眼睛始终看不到真相。”
他说的简略，但相信小明会懂。
小明微微点头，“不错，这就是我们要讨论的问题。很多时候，你的习惯决定你只能走一条道路，习惯从浅显的角度来说就是定势，如果往深了一点表述就和愚痴有关。
很多时候，周遭是变化的，你以为没有变，只是因为你的愚痴让你习惯用定势去看，才让你觉得没有任何变化。”
停顿了下，小明又道：“很多人只是选择自己想看的，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因此总是管中窥豹，不能得览大局。”
影像外的李雅薇、审判官高冷都在倾听。
这一刻，她们倒没有不耐烦的表情，因为她们隐约感觉到小明言语中很有道理。
不是那种浮夸的道理，而是关于你人生的真谛。
沈约微笑点头。
小明继续道：“人既然生活在天地间，一定会有定势，定势就是习惯，习惯决定人一生的轨迹。”
沈约再次点头。
他的推演、预知本来也是依照这些基本道理而行。
就和日月有数般，人的习惯本来也是维持规律的一种自然养成。
“很多人的人生轨迹，其实在青年的时候就已经可以预见结局。”
小明继续道：“为什么？因为他们破除不了自己的习惯，他们让习惯跟随自己一生，也就会被习惯决定一生，做习惯的奴隶。
他们追求自我的放飞，却从未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习惯的奴隶。”
高冷微有触动的模样。
默然片刻，小明补充道：“多数人换种生活，很多时候不过是从一个坑跳入另外一个坑里，本质却没有什么改变。”
沈约很是认可。
闭着眼睛走路，掉入坑里就不可避免。
这世上有多少人在睁着眼睛走路？
你真的睁眼了？
“因此睿智的人从不会从一个角度去看问题，也不会让定势约束自己。”
小明说的并不急，而且仔细的说着，“但如何能不让定势来束缚自己呢？”
他的眼中，似有着睿智的光辉。
沈约突然感觉，这人是在认真的说着道理。
为什么这人会认真的叙说这些高深的道理，只是觉得遇到了知己吗？
不太像！
沈约略做沉吟，终于道：“放空……或者说观空自己？”
他轻吁一口气，那一刻领悟实多。
观空非空。
空中有明。
观空才有新思想碰撞，思想碰撞才会有火花出现，火花出现才能照亮那些很是蒙昧的地方。
人之愚痴就叫无明。
无明顾名思义，就是内心无光明闪亮，照不透那些本被世俗侵染的躯体。
那小明呢？
沈约突然感觉这人自称小明，并非因为网络段子的缘故，而是一种谦虚的称呼。
这种认知，不过是“小明”而已！
就像禅修之人多喜欢起名“灵、玄、慧、虚；觉、渡、空、圆”般。
不是因为文雅的意境，而是因为悟性的层次！
你自觉进入了文雅，也就进入了另外一个坑，修行者起名的真正含义是悟名。
名字本来和木鱼一样，都是在提醒！
小明凝望沈约片刻，“你说的很好，悟的也很好！”
随后有些感慨道：“你知道嘛，你方才说的这个结论，是我们这里、诸多精神师研究多年，才得出的结论！”
沈约很有触动。
其实以往的风虚、虚空都是走类似的道路——一定要禅修观空才能悟得证道，但那些人只是依照古法而行。
沈约的镜观也是古法。
只有今时今日，沈约才听到有一人将社会的道理和古法真正的合为一体！
“但我今日只是简单的提及，你却已然了悟。”
小明轻吁了一口气，“沈先生，你很不简单。”
沈约笑了笑，“我觉得阁下才是真正的不简单！从阁下所言中，我着实受益匪浅。谢谢。”
他道谢是真心的。
对他这种修行者而言，还有什么比心灵的开悟更要珍贵呢？
小明凝望沈约说道：“世人能放空自己的已不多见，能观空自己的更是少之又少。不过……根据诸多精神师的研究，所有世人却都有一次观空自己的机会。”
wucuoxs.com
顿了下，小明强调道：“每人都有一次，绝不例外！”
沈约这次并没有思索，立即道：“临终的时候？！”
872节 至关重要的时刻
沈约和小明之间的交谈按照古老的传统说法，那就是参禅。
不过两个人都是有着极高认知的人士，也就不会说些故弄玄虚的言语。
真正的心性是光明且清晰确定的，而非似懂非懂、似梦似醒！
沈约说出“临终的时候”几个字的时候，是确信无疑的。
小明默然片刻，“很好。”
他微有感喟的表情，为什么感喟，或许是因为沈约说的实在太正确。
“为什么是临终的时刻？”小明再次发问。
沈约是从大雪山渡亡经之类的经典得出的这个结果，但他很快的开始用小明的角度来思考。
略有沉吟，沈约已经开始解释。
他的很多悟得是脑海中新的进展，而非早存在脑海中的。
“人一生被躯体、定势所约束，这些会转化为经文中所言的五毒，只有临终的时候，世人的身体机能变弱或者接近终结，人的思想才会抛开那些技能习惯的约束，得到真正观空的机会！”
小明轻叹一口气，“很好。”
凝望沈约，小明感慨道：“你知道吗？这又是诸多精神师实验多年才证得的结论，却被你轻易的说出。”
审判官高冷微有耸然的表情。
她深知这个小明的能力——洲际顶级的精神师，哪怕是她高冷，也是不能怠慢。
如今的版图，精神师本是超脱一切的存在。
要进入精神师的领域，比进入版图任何职业都要艰难，而成为顶级精神师的人，绝对是万中无一的人。
眼前这个小明，就是精神师领域中万中无一的那人！
可这人竟然对沈约很是欣赏，甚至可说是推崇。
沈约究竟是不是反力之鹰？
高冷静等这个答案，她认为小明亦是在融入，很多真相，不都是在别人卸下防备的时候才吐露？
就如很多心声一样，只会对信任的人倾诉？
沈约笑笑，调侃道：“看来我如果早来几年，你们的研究会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小明并不讳言，“是这样的，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顶点。有时候顶点就意味着终点，因此你若能加入我们，我是非常欢迎的。你若加入，我可以直接为你申请特级精神师的地位。”
高冷悚然动容。
沈约或许不知，但她却知道这个待遇比藤原野望对沈约开出的条件要优厚百倍！
如果可以交换的话，藤原野望或许都会希望用自己的全部，交换到这个位置！
沈约沉吟片刻，“容我考虑一下。”
小明笑笑，并不纠结方才的建议，继续道：“你对临终观空的解释很好，但你应该忘记说了一点，机会虽然有，但并非所有人都能抓住。”
沈约明白小明的意思，“是这样的，一定要是清醒的人，才能抓住这个机会。混乱的人，只有更加的混乱！”
“的确如此。”
小明赞同道：“在人临终的时候，所有的感知都会放大七倍！”
“七倍？”沈约问了句，他记得渡亡经也是类似的说法。
小明点头道：“根据我们的测算，是七倍。这就意味着，你临终的那一刻，你如果是清醒就会有七倍的清醒，但你那时候如果是混乱的，就会有七倍的混乱。”
他用了个“你”字。
在很多人的交谈中，直接说对方临终本来有些忌讳的。
但真正的修行者的目的就是要直面生死，绝不会回避死亡的问题。
沈约略有讶异，他从未听到有人将这个道理以如此精确的数据说出来。
暖玉不也是一直在看数据说话。
难道说……暖玉以前也是这里的精神师？
念头不过一闪，转瞬无影，沈约没有捕捉到小明刺探的痕迹。
事实上，他在叙说的时候，一直在留意小明是否如初见那时的刺探，不过只有最初的时候，小明有过一次尝试，在之后的时间，小明没有对他有任何试探。
完全是真诚的言论。
“因此……”
小明有些遗憾道：“世人哪怕有这个机会，但能抓住的人也实在不多。”
摇了摇头，小明补充道：“还是万中无一。”
很微小的概率。
因为生前清醒的人就不多，能在那一刻保持清醒的更是凤毛麟角。
沈约清楚小明的意思——因为华夏数千年的习俗中，头七、超度，为死者念经之类的习俗本意都是希望提醒临终的人保持清醒！
但流传至今，本意却被严重的歪曲，走向了截然相反、迷信的一面。
就如心性被五蕴包围一样。
迷信本来就有迷之相信之意。
“我们对很多人进行了临终实验……”
小明缓缓道：“根据我们的实验数据，极少的人能抓住观空的机会，而能清楚的回忆自己一生的人，其实也不多见。”
这听起来很玄，沈约却知道小明绝非妄谈。
他们现在就是在跟踪美杜莎的思想，在暗界，精神师跟踪临终之人的思想，绝非想象了，而是真实的存在。
“大多数人因为人生本来就处于混乱中，因此虽有机会出现在面前，却终究还是误入歧途。”小明略有遗憾道。
沈约亦轻叹一口气，“活的时候不清醒，怎么能指望死的时候清醒？修行本来就是去除迷雾，为了将清醒保持到最后的那一刻，然后在临终的时候，通过证悟的法门，彻底的解脱出来！”
“这是真谛。”
小明赞同道：“古老修行的真谛就是如此，不过……”
他微微摇头，显然是说知道真谛却不去做的人数不胜数，观察影像的那几人就是如此，但他没有说下去，只是道：“从比率来讲，能清醒的回忆自己生平的人已然不多，因此我很注重这个时刻。”
默然片刻，小明解释道：“我认为，这是一个人的人生，至关重要的时刻！”
看着沈约，更像看着影像外的观察者，小明微有期待道：“你开始回头观看自己人生的意义了，你就会有走另外一条路的可能！”
“这也是你认真观察美杜莎执念的原因？”
沈约也是说给观察者在听的，“你认为美杜莎已经在思考自己人生的意义，只要她能够将这种思考深化下去，她就会明白很多事情并不正确？从而做出正确的选择？”
wucuoxs.com
高冷、李雅薇都是微有动容。
873节 难忘初见(新春大吉)
在小明和沈约交谈的时候，李雅薇和审判官高冷都能认真的倾听。
但倾听因为工作性质原因。
她们知道精神师会进行思想搜寻，但她们不关心过程，更注重的是搜寻的结果，只有此时此刻，她们通过沈约的提醒，才算清楚小明的计划。
给美杜莎自省的机会，然后让美杜莎吐露心声、进而说出洲际想要知道的事情！
这需要时间，但在小明眼中，这个时间是需要的，因此小明早早的提醒——我们总是太过匆忙，却忘记了忙碌是为了什么。
小蛮内心却是有些奇怪——小明不像是说给沈约听的，那小明难道是说给洲际官听的吗？
“说对了！”
小明得到沈约的答复，淡定道：“因此我们就要等下去，等到美杜莎天人之战，看美杜莎善恶的念头哪个会占据上风！”
如果美杜莎恶的念头占据上风呢？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时，李雅薇突然问道：“什么事情。”
她面前空处有红点闪烁，似乎提醒什么。
“歌剧女王来了。”
有声音回复道，“按照洲际官的指令，我们已经允许她带着人，进入飞船。”
李雅薇起身向外走去。
沈约周遭的景色再度变化，成形那一刻，他已经认出那是什么地方。
“暗黑街！”沈约喃喃道。
那是多年前的暗黑街，和如今的暗黑街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丑陋的胖子有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看起来老的不快，穷困的建筑也是仿佛，似乎数十年还是会维持那种看似古朴的风范。
人来人往，市井喧嚣。
沈约看到那街上的情况，突然有种错觉——他在自己的那个世界，从未离开过。
错觉也是因为、无论科技如何发展，但人的禀性就是如此，终究会有等级差别，终究会有光鲜在白日，沉醉在夜晚。
一个身材正点的女子正在一个摊位上端着啤酒之类的托盘穿梭在食客中，额头稍显汗水，笑容职业，不时的有人叫停那女人，接酒的时候，顺便揩下那女子的油水。
女子熟练的应对，偶尔蹙下眉头，似乎狂蜂浪蝶中花儿的那一抹无人注意的娇羞。
是田妮儿！
沈约暂时以田妮儿称呼美杜莎，因为在他的心目中，此刻的美杜莎还是田妮儿的。
杀了米店白老板的田妮儿来到了暗黑街，开始她成为美杜莎的旅程。
沈约其实知道之后的大概经过，当初蛇厦一战，他从方初意口中得到了美杜莎的一些发展经历。
曾是田妮儿的美杜莎在暗黑街碰到方初意结义七兄弟，因为被什么龙虎豹三兄弟的豹子羞辱，方初意为田妮儿出头挨了一刀，之后田妮儿和七兄弟的老大叶毕落成亲，叶毕落身死，美杜莎因为发展理念不和，开始铲除元老，终于引发方初意的不满和质疑。
在沈约的观念中，方初意不是背叛，他是初衷的维护者，而真正的背叛者是田妮儿。
人生多是如此，穷能结义，富则分离。
美杜莎的执念落到了暗黑街，这说明这里有在她心中留下烙印的记忆——而烙印就是……
沈约目光转动，很快发现食摊的角落中坐着的一个人。
那人正是方初意。
方初意低着头，并没有如那些无聊的食客般、盯着女人的下身，他只是看着自己的酒杯。
田妮儿游走在食客间，被一人捏下屁-股的时候，已经顺走了桌子上的一碟花生米，再经过一桌的时候，围裙的口袋里面又多了两个馒头，看起来有些鼓起。
有食客见到，哈哈笑道：“田妮儿，你的奶奶怎么掉下来了？”
一堆人在笑。
田妮儿回了句：“我奶奶早死了！”
那食客调戏道：“是吗？有机会让我摸摸看？”
他轻薄的话语自然引发周围一堆食客起哄的笑。
只有三人没有笑。
沈约和小明站在街上，如同游离在人群之外，二人只是平静的看着场上发生的一切。
二人的目光甚至带着些怜悯。
人生需要笑话，但你沉迷于笑话中，你本身也就是个笑话。
方初意也没有笑，他握着酒杯的手紧紧的，上面有青筋暴起，好像要将酒杯扔在那个食客的脑袋上。
但他终究没有出手。
出手又能如何？
你砸得了一人，又怎么砸得了环绕在你身边、前仆后继的恶俗？
田妮儿走在食客间，似乎看了眼低头的方初意，然后到了路边，将那碟花生米和馒头递给了街边的一个乞丐。
乞丐如同死狗般的卧在地上，周身污秽不堪，看起来已经在等死。
有时候，等死已经是某些人的最佳选择。
看到食物递来的时候，乞丐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田妮儿的笑容，有晶莹剔透的泪水流过了污秽的脸上。
世人的身体内，总会有闪亮的存在。
田妮儿将食物递给了乞丐，然后将小碟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乞丐的面前……
沈约看着田妮儿的举动，突然想到——这时候的田妮儿，感觉面对的或许是奶奶吧。
蛇厦时、方初意说的没错，这会儿的田妮儿虽是杀人犯，但她脱离了自己的那个圈子，内心还是洁白如玉。
她仍旧向往着新的美好人生，她想要个美好的生活。
洁白的心灵不是用白灰刷出来的。
有爱，纯洁终究还在。
终于从乞丐面前起身，田妮儿像是要走向后厨的方向，但沈约知道，田妮儿是要走向方初意的。
因为……田妮儿的脚尖指向的是方初意的方向。人的语言会撒谎，但人的肢体语言却很难说谎。
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你的脚步轨迹未见得能度量着你的人生，你的脚尖却在指点着你内心的方向。
果如沈约所料，田妮儿终于走到了方初意的面前，并没有推销酒水。
黑夜。
昏黄的灯光。
调侃里放肆的人生中，有两人在默默相对。
一人低头有些不安，一人凝目若有期盼……
田妮儿默默的站在那里，好像没什么目的，方初意也没有询问田妮儿为什么要走到他的面前。
siluke.com
沈约目睹二人的场景，想到蛇厦二人的对话，脑海中蓦地闪过了一首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874节 礼物
黑夜，昏黄的灯光也带着昏黄的清晰。
最少在记忆中，这一刻是清晰的朦胧。
沈约没有说话，小明也没有发问——一个看过太多人临终回忆的精神师，或许看过很多次这种画面吧。
临终那一刻，记得曾经的美好，懊丧自己为什么没有去实现？
是没有时间？
还是没有勇气？
或者是根本在混沌中渐渐遗忘？
半晌，田妮儿转身离开，方初意仍旧没有抬头，但他的目光没有再看向桌上的酒杯，只是注视着田妮儿的脚后跟。
田妮儿穿着一双绣花鞋，鞋子有些破旧，隐见裂开的痕迹。
二人没有任何交谈，如同不认识般。
他们本来也是不认识的，只因为人群中多看了一眼。
食摊重回喧嚣，似乎方才那一刻的宁静，从来没有出现。
画面再转时，田妮儿正在长街上左顾右盼，她似乎在寻觅着什么，又像是终于有了自己的一点时间，给自己一些悠闲。
她正走在一条商业街上。
街道上，满是玲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目不暇给。见田妮儿对任何饰物都满是新鲜的样子，沈约感觉她应该到暗黑街并没有太久的时间。
繁华也会让人麻木。
那些新奇好玩的物品，多数吸引那些初到这里的人们。因为久了，更多的人只会想要那些不但稀奇、而且别人无法拥有的东西。
田妮儿突然止步闪身，躲在一间卖衣服档口的后面。
沈约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就见到方初意正在前方不远的一个档口。
那是卖鞋子的地方。
方初意正在挑选着鞋子，他比量个尺码，卖鞋的师傅点点头，给他摆出几双鞋子。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这是很平常的一幕。
默默凝望着鞋子的方初意、默默凝视着方初意的田妮儿，还有默默看着一切的沈约和小明。
默默的被喧嚣遗忘。
他们本不属于这种喧嚣，他们只是喧嚣中专注真情的主角。
半晌，方初意这才选了一双暗红色的绣花鞋——低调中，又带着想要吸引别人注意的渴望。
卖鞋师傅询问了几句，将鞋子简单的包装，方初意缓缓的将鞋子揣在怀中，似乎揣着个地雷般的小心谨慎，然后向前方走去。
初恋男人岂不都是如此，他小心的是那双鞋子，也是小心着保护那双鞋子代表的爱。
不知道未来路在何方，但小心翼翼的守护着面前的每一步。
田妮儿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穿的那双绣花鞋，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她的绣花鞋，虽然破旧，却也是暗红的颜色，那是她喜欢的颜色。
暗红的如同那被伤害的心，暗红的好像那渴望却被压抑的爱。
沈约没有说话，小明也没有。
熙熙攘攘的人流渐渐的淡去，夜色再度的来临。
方初意有没有将鞋子送给田妮儿呢？
沈约回忆蛇厦一战、见到美杜莎的情形，他没有很注意美杜莎的鞋子，但他的大脑本来可将一切曾经见过的东西重新演现。
不到片刻，他已经想到了美杜莎当初穿的鞋子——的确是暗红色的鞋子，但鞋子上没有绣着花，上面镶嵌着亮晶晶的水钻。
那时候的美杜莎不再渴望受人注意，因为她本来已是耀眼的存在。
微扬下眉头，沈约和小明又到了田妮儿工作的食摊前。
重复的场景，重复的人生……
田妮儿还在跑来跑去的推销着酒水，为了她自己憧憬的人生而努力……
但今晚的田妮儿，却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她一直看着食摊的一个角落，那个角落因为不引人注意，一直少有人坐在那里。
在大排档吃饭，和网红在高档餐厅吃饭没什么两样，都要在芸芸众生中突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因此很多人会选在C位、或者争抢C位。
只有方初意才坐在那种根本不起眼、不入流的位置上。
人声更是喧哗，田妮儿看起来却如穿梭在秃鹫中的一只云雀——孤单、却不自在。
直到方初意再次坐在那个位置的时候，云雀才变得欢快起来，哪怕是秃鹫，也捕捉不到她的快乐。
方初意的怀中微鼓。
那里应该有双暗红色的绣花鞋。
田妮儿眼神更亮——亮的如云雀的眼睛般，冲过了迷雾白云，看得到蔚蓝的天。
沈约却是皱着眉头。
如果可能的话，他倒想做点儿什么，就像当初在暗界金鑫的脑海中埋下一点光华……
可他不能。
当初的他对金鑫的作为是在揭露真相，他问心无愧，如今他若做些什么，只是在制造痴想。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欢快的云雀并没有留意到，有一头豹子正匍匐在地面，随时准备给她致命的一击！
啪！
一声脆响，终于拉回了田妮儿的目光，她回头望去的时候，脸色微有改变，因为她也终于意识到凶险。
常年的屈辱养成了弱者的顺从，铸造了反抗者的警钟，一个桌子前，正在吆三喝四的一堆人中突然传来了个声音，“田妮儿，听说你以前是出来卖的？”
声音落地，周围的喧嚣突然都消散了。
田妮儿立在原地，脸色苍白。
沈约看向那说话的人，见那人光着个膀子，膀臂上面刺着一头豹子，知道那想必就是龙虎豹三兄弟的豹子了。
他听方初意、美杜莎说过这件事情，亲眼目睹后，还是有一种无可奈何之感。
这世上总会有这种人，将自己可悲的尊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豹子挑衅的看着田妮儿，如同豹子看到要捕食的猎物般的兴奋。
有时候猎杀不是由于食物不足，而仅仅是因为快感。
田妮儿转过身去，背向了豹子，看起来希望走的远一些，但前方已经有两个壮汉拦住了她的去路，而后方的豹子再次说道：“田妮儿，我在和你说话呢，我听说你以前是出来卖的？”
声音清楚的羞辱。
食摊的食客早就放下了筷子，摊主终于擦手走了出来，赔笑道：“豹哥，她是个不太懂事的丫头，你别为难……”
话未说完，那摊主就被旁边的一个汉子一巴掌抽倒，厉声喝道：“没有人问你！豹哥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
沈约看向了方初意。
方初意没有抬头。
这是美杜莎的精神世界，这是她执念所在，因此无论在别人的眼中如何卑微，但在她的人生中，这都是值得记念的时刻。
人生中有记念时刻的存在，此生才算有意义的，难道不是吗？
终于缓缓转过身来，田妮儿看向豹子道：“是的，我以前是出来卖的，怎么了？”
声音清澈。
清澈的如同杜鹃的哀歌，听起来洒脱的不如归去，内心却纠结的流着血……
yqxsw.org
875节 尊严！
田妮儿的回答让豹子有些意外。
不但豹子意外，在场很多人都有些意外，沈约却看得到田妮儿的伤悲——当着爱着的人揭开自己曾经血淋淋的伤疤，是怎样的一种伤悲？
回头不易，遗忘亦难。
半晌，豹子大笑了起来，笑声如传染病般传给周围几个捧场的手下，远方的食客却没有几个在笑。
毕竟他们还是知道一些做人的道理——羞辱别人不是什么笑话，那只是人类的悲剧。
田妮儿回答后，就要向后厨的方向走去，她所有的欢快都在回答那一句话后，尽数的被抹杀。
如今的她，再不会看方初意一眼，以后也不会再看。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和方初意之间没有开始就会结束了。
没有开始是因为内心深处的自卑。
想要追求心中的完美，但却深记自己的残缺。
豹子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就如很多人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样。
豹子一挥手，先前那两个拦路的汉子又挡在了田妮儿的面前。
沈约暗叹。
他知道很多人作死的时候，都以为自己很强大，但在死亡来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弱鸡一个。
如果那些人知道结局，恐怕后果就会有所改变，但有几个在事发之前就能预测到结局的人呢？
能预测到未来的人，或许也不会作死了。
沈约已经看到方初意握着酒杯的手在发抖。
方初意最擅长的是动脑，但他已经准备动手。
人总是会有冲动的时候，这种时候，他能忍住，不是因为豹子的强大，而是因为不想给田妮儿的内心补上一刀。
田妮儿不是那种寻死上吊、需要同情的女人，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我还没有说完。”豹子如同个皇帝般的坐在那里。
“豹哥没有说完你就走，不是很不给豹哥面子？”一旁的手下很有威严的帮腔道。
田妮儿立在那里没有回声，她好像又回到了年幼的时候，面对着狡诈的米店老板，她无能为力。
她能做什么？
无力的感觉让她的身躯有些颤抖。
谁能理解那种无力？
豹子却很有力量的说道：“今晚你陪我睡一晚，我给你十万间！”
他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满是自豪。
这看起来很正常。
自古以来的嫖-客一掷千金为了博得歌姬的一夜，就是如他这般万丈豪情。
夜深、且冷。
寒冷的感觉如同在内心浮生。
田妮儿身躯还在颤抖，她逃得了曾经让她伤痛的环境，却逃不掉世俗的恶意……
半晌，田妮儿终于道：“我不卖了。”
她咬牙说出了这四个字，身躯慢慢的不再颤抖。
沈约突然想起她在离开那个木板屋时说过的话——我卖是因为我不想卖，因为我不卖就无法在这个肮脏的地方活下去，但我现在不用卖了。
原来、田妮儿从来没有忘记说过的话。
这世上有几个会记得自己曾经许过的诺言？
豹子先是讶然，随即大笑了起来，几乎笑出了眼泪，他的手下也跟着笑了起来，如同没有灵魂的傀儡。
“你说什么？”豹子以手搭在耳边，装作没有听清的样子。
田妮儿默然片刻，终于重复道：“我说了，我不卖了。”
“二十万间。”豹子提高了报价。
田妮儿摇摇头。
“五十万间。”
豹子继续提高价格，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场游戏，有什么东西用钱买不到呢？
四周微有哗然，田妮儿仍是摇头。
豹子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缓缓道：“一百万间！”
四周静寂。
豹子脸色没有了从容，反倒有了些萧杀，这已经不再是一场游戏，如果受屈辱的不是田妮儿，以后被耻笑的就是他豹子。
那他以后如何在暗黑街立足？
沈约明白这种人的心理。
可这种人却始终不明白——脸是别人给的，面子都是自己丢的。习惯羞辱别人的人，本来就要做好被羞辱的准备。
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田妮儿——有的甚至已经带了丝艳羡之意，一百万间，已经是很多人一生都无法获得的价值，只要一晚，为什么不考虑一下？
很多人会考虑一下的，哪怕带着荣耀的光环。
有钱了，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你的荣耀，你也可以用钱洗白自己的低贱，既然如此，田妮儿应该考虑一下……
在很多人如此替田妮儿打算的时候，田妮儿已经回道：“我说过了，我不卖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卖了。”
话音落，一人冲了出来，一巴掌已经扇在了田妮儿的脸上！
田妮儿一个踉跄，几乎栽倒在地，她的脸上已经现出了五道指痕，可见对方的出手之重。
“住手！”
出声的是豹子，他及时的止住了自己的手下，皱眉道：“你是个人吗？怎么能对女人动粗？”
那个手下退后一步，低下头来，但沈约看得到他嘴角的笑意。
这是一场戏。
沈约知晓。
他看得穿太多的这种戏份。
看向田妮儿，豹子声音温和道：“田妮儿，我很欣赏你的个性，一百万，我只要和你共度一晚，这个要求，很过分吗？你要知道，这里的一流明星，很多也不过是五十万的。”
沈约看着豹子温和的表情，突然想到了米店的那个白老板。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操作，既能逼对方就范，还可以博得个好的名声。
一模一样的手段。
奸人千篇一律、英雄各有悲情……
田妮儿捂着脸，嘴角已破流淌着鲜血，但她却没有拭去那丝鲜血，她的身躯又颤抖起来。
在旁人眼中，她已经开始畏惧，开始认清这个世界，说话的只应是那些握有力量的人物……
很多人不是经过社会的毒打后，才会发现这个世界的本质，进而遵从这个世界虚伪的规则？
田妮儿好像已经看清这些规则。
看向豹哥，田妮儿低声道：“不过分，真的不过分。我改变主意了。”
豹子笑了起来，感觉在所有人面前赢回了面子，“你改变主意就好，过来喝一杯。”
他大咧咧的坐在那里，享受着自己的胜利的成果。
屈辱注定人后吞咽，荣耀定要显于人前。
不能怪反派话多，实则是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本来就是为了向所有人宣说自己的正确。
田妮儿终于走向了豹子。
豹子说要和田妮儿喝上一杯，有识相的手下快手快脚的摆上两个空酒杯。
酒需要田妮儿满上，这才意味着对豹子的尊敬。
有人已经准备倒酒后起哄喊着喝杯交杯酒，冲淡方才的不快……
田妮儿走到了豹子的面前，拎起了桌子上的一瓶酒，看起来已经要准备给豹子倒酒。豹子嘴角带着笑，可随即僵凝在脸上。
瓶子一转，已经被田妮儿握住瓶嘴，然后所有人就见到田妮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瓶子砸在了豹子的头上！
beqege.cc
砰！
876节 方初意的心意
破碎的酒瓶伴随着酒水空中飞溅，如同弱者的泪、怒者的血……
众人听到酒瓶脆响的时候，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事情本来已经过去了，最少在很多人心中都是过去式了。
人生不都是如此？
这不过是场娱乐，欢笑过后，什么都不重要了，难道不是吗？
谁都没有想到田妮儿会对豹子出手，但沈约已然看到——他看得到田妮儿的悲哀和愤怒，可惜能如他看出的人并不多见。
豹子显然也没有看到。
被一瓶子敲头的时候，他怔了片刻，他没有躲开那突然的一击，更因为是没有防备。
谁会想到一个柔弱的女人会如此发飙？
但能在暗黑街有一号地位的人绝非一个酒瓶就能敲倒的！
在田妮儿毅然将半截酒瓶插向豹子腹部的时候，豹子出脚，他还坐在椅子上，但一脚就踹中了田妮儿的腹部……
田妮儿倒飞了出去！
沈约微有扬眉，他看得出来豹子是有功夫的。
不会打一顿，会打打一棍！
真正的练家子都知道怎么最快摆脱敌人的纠缠，袭击对手的要害，让敌人失去反击的机会。
常人的力量是散的，练家子的力量却是集中的。
豹子这一脚，不但摆脱了田妮儿，还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他没有再出手。
大庭广众下，老大就要有老大的风范，没人的场合下，他可以发泄自己的残忍，但在这种场合，他还需要保持自己的颜面。
那帮手下已经代替豹子向田妮冲过去，如同一群狼扑向一只受伤的羊，没有什么怜悯，有的只是身体最底层暗藏的欲望。
沈约神色无奈。
他仍旧在旁观。
这段执念绝非他能化解，化解的只有……
田妮儿眼中也有了绝望，她不再是那个不懂丑恶的女孩子，也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女人，但在这种力量面前，她还是太过弱小。
但她仍握着半截如残刀的酒瓶，准备为自己的人生最后一战。
屈辱活下去的日子，她再不想去过。
为什么她想要好好过下去，一定要有人让她再重温以往不堪回首的一幕？
冲来的那些人突然顿了下脚步。
他们不是因为良心发现，因为他们的良心早就卖给了魔鬼，此生再也无法赎回，他们也不是因为田妮儿的眼中绝望的光芒，一个女人，不足以让他们如此戒备。
他们停顿是因为有一人已经冲了过来，在冲来的途中抄起了一张桌子，然后如同门板一样的扫过来。
田妮儿的眸中突然划过一丝亮光。
亮光如同要落山的日头，努力释放最后的那束光。
你知道光束之后就是黑暗，但你还会痴痴的看着那束光，因为看着那道光芒，你才会蓦地想到，你看似五彩缤纷的一生，原来有意义的只有那道光。
方初意终于出手。
哪怕沈约也是轻吁了一口气，他知道方初意一定会出手，但看到方初意出手的那一刻，他亦是心情激荡。
小明终于看了沈约一眼，眼中也有道光芒。
很亮。
亮的让人琢磨不到其中的含义。
木板纷飞，木桌砸在冲来那些人的身上，倏然破碎，击不退虎狼的脚步，却还是打出一条通路，然后方初意就冲了上去，冲向了豹子！
那些手下怔住。
豹子也有些发愣。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的情形，豹子并没有想到，他早看准没人会为一个卑微的女子而出手，正义的光芒，通常只会在白日大道上照耀，照不到这种昏暗的地方。
可还是有一人冲了出来，冲向他豹子？
为了那个悲哀的女人？
还是仇家出手？
是仇家！
冲来的人会功夫，那个卑微的女人不会结识这种人物。
警惕心起，
豹子霍然站起，已经掏出一把短刀刺向那人的脾脏——又快又狠！
两军交战勇者胜！
两人对战也是如此，一定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手，才能让对手只承受挨打的命运，豹子的一刀准备压倒对方的气势，然后再趁势追击。
这里是他豹子的主场，要拿下对手并不困难。
他将一切都算的很准，但他真没有想到过，对方根本没有去计算什么。
有的时候，有些人根本不再计算，哪怕他是喜欢动脑的人物。
方初意本来可以忍一时再图谋的，可他没有再忍。他忍只是不明白田妮儿的心意，但他知道田妮儿的决绝后，他选择了和她并肩。
默默的并肩，不发一言！
方初意也没有闪避。
他拔出了短刀，如同豹子般的快捷，他也一刀捅了过去。
以沈约的目光，这本是势均力敌的两个人，要分出胜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可见到方初意刺出那一刀的时候，他已经知道结果。
两败俱伤！
旁人不解，沈约却明白方初意为什么会这么做——方初意一人摆平不了这些人，他若是陷入缠斗，绝对不能带田妮儿离开这里。
可他方初意若杀死豹子，田妮儿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豹子一刀刺中方初意的小腹，他的手终于还是偏了下，因为他有了犹豫，对方竟然根本没有躲避。
这让他很是意外！
对方是要和他拼命的！
为什么？
豹子想不明白，他想的多，动作自然就会犹豫，由最初的气势逼人到随后的瞻前顾后，不过拔刀的光景。
他最后选择刺向对方的手腕，只想抵挡住对方的那一刀。
刀锋从方初意的手腕上流畅的划过，带着血痕刺入了方初意的腹部，但方初意的一刀，却决绝的扎在了豹子的脾脏上。
所有人都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场中发生的那一幕。
豹子也不敢相信的看着方初意。
场中突静。
静的让人听得到有鲜血从两把刀上流淌而下，滴在地上的声音。
两人僵凝片刻，方初意扬声道：“你在杀人的时候，也应该考虑别人会杀死你的！”
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可只有少数人才听得到方初意真正要说的话是——你在羞辱别人的时候，可曾做好了也被别人羞辱的准备？
豹子明白了，他临死的时候终于明白了——方初意是在为田妮儿出手，但方初意交代的话，却像一切都是二人的私人恩怨！
方初意拔刀。
带出一抹暗红的血。
豹子发出一声惊天的怒吼，但怒吼如同放气的轮胎般，由尖锐到衰弱不过片刻，然后他仰天倒了下去。
他一刀没有立即要了方初意的命，但方初意刺出的，却绝对是致命的一刀。
下一刻的光景，方初意没有去看倒下的豹子，也没有去看倒在地上的田妮儿，他挥刀已经向田妮儿相反的方向冲出去。
siluke.com
冲向黑暗。
背离那不久前、脚尖指向的地方。
如同他从未见过、从未认识田妮儿一样。
.
感谢订阅打赏本书的朋友们，祝你们事事顺利！
877节 亡命鸳鸯
黑夜益发的黑暗。
方初意冲入了无边的黑暗，再没有回头。
田妮儿眼中已经有了泪光，她和方初意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她却明白方初意的心意。
明白的让她撕心裂肺。
有些人看似热切的关心，不过是暗藏着别样的心思，有些人默然不理，却是深入骨髓的关怀。
方初意给她田妮儿一条生路，却将自己陷入了死路！
豹子的那些手下愣了片刻，有部分人冲向了倒地的豹子，有些人已经向方初意逃亡的方向冲去，还有个人想到了什么，回头喝道：“抓住那婊-子！”
豹子死了，死在他们的保护下。
这事没完！
龙哥、虎哥知道这件事后，所有人的都要倒霉，抓住方初意，抓住田妮儿，可以算是有个初步的交代。
虽然惩罚不可避免，但终究不会死路一条。
但那人回头望去时，却是有些发怔——本来倒在地上，还拿着半截酒瓶抵抗的田妮儿已然不见。
趁所有人被方初意吸引的机会，田妮儿已然逃走。
沈约周围的夜色没有化作虚无的存在，只是变得更加凌乱。
清晰的凌乱。
他不知道小明如何在追寻田妮儿的执念，却知道田妮儿的这段执念仍在持续……
对旁人来说，或许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对田妮儿来说，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
凌乱也被清晰的记忆。
田妮儿在奔跑，在灰色阴暗的街巷上奔跑，她显然是很熟悉她生活的地方，终于冲到一个巷口，她目光急转，随后微有闪亮，扑过去抄起地上一块砖头，砸在了车窗上。
车窗碎裂，田妮儿钻入车中。
车内还有车主遗留的车钥匙，田妮儿启动了车子，然后一脚油门，车子冲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墙上。
墙体震颤。
车头破损。
沈约看到田妮儿握着方向盘如同握着手扶拖拉机的架势，已经明白田妮儿不会开车。
撞击之下，田妮儿周身剧震，看起来就要晕过去的模样，但她很快转动方向盘，也很快的再次开动车子。
她是如此聪明的女人，居然没用多久，就将车子开到了路上。
车子开的越来越快，田妮儿由伊始的慌乱到渐渐熟练，她盯着前方——那是方初意逃走的方向。
有嘈杂声从前方传来。
有一堆豹子的手下正在聚拢！
田妮儿见状不惊反喜，她踩足了油门，驱车向那些人冲了过去！
那些人本来围着一个人，听到身后有车子如同怪兽般的咆哮冲过来，都是霍然回头，然后在惊叫中躲避。
有两人躲避不及，已经被漂移的车子撞个正着，张牙舞爪的飞了出去。
车子停到方初意的面前，差一点碾压到方初意。
女人是可以创造奇迹的。
沈约旁观的时候不由感慨——或许是爱激发出田妮儿的潜力和能力。
从他的角度来看，很多专业车手都做不出田妮儿的这个漂移操作，可在这种紧急关头，田妮儿却做的极为流畅。
车门打开，田妮儿看向望来的方初意。
二人一眼神坚定，一表情意外。
时空似凝。
场景亦凝。
真正的凝结。
真实中，这种场景不会出现，但在美杜莎的记忆中，这是段可以凝结到地老天荒的永恒时光。
在她辉煌显耀的人生中，最让她希望延续凝结存在的，原来是那个昏暗的夜晚。
期待、伤感、伤害，混乱如麻，但却可以拯救的夜晚。
停顿了半晌，田妮儿叫道：“上车！”她向方初意伸出手来。
这应该是田妮儿记忆中和方初意的第一次对视。
沈约暗自猜测，他知道女人很注重一些男人忽略的细节——或许只是一眼、或许只是一个动作，就可以让她记忆太久。
方初意没有犹豫，拉着田妮儿的手钻入车子里。
他是想和田妮儿装作不认识的模样，他希望所有人都会将他的出手看作一场仇杀，只有这样，田妮儿才能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但他无法在这种时候和田妮儿切割，因为他看到豹子的那些手下已经挥舞着折刀、钢管冲了过来。
车窗再碎。
碎裂的声音如同礼花绽放一样。
田妮儿面前的车窗被人一棍敲裂，还有一刀已经从旁侧刺入车内，就要刺穿她的脖子，可她竟然没有慌，她已经启动了车子。
在刀子刺到她脖子前驱车冲出人群，冲向街道的尽头。
不管那是天堂还是地狱，她都义无反顾的前往。
车子终停，停在一个废弃的厂房前，油箱还没有见底，但方初意眼中的光芒悄然黯淡，他捂着腹部的伤口，始终没有吭声。
可他的生命，渐渐随着鲜血在流逝。
田妮儿停下车来，再次向方初意伸出手来，方初意却没有回应。
田妮儿从车子里拉出了方初意，背在肩上，踉踉跄跄走向厂房中一个废弃的房间。
方初意并不瘦弱。
田妮儿额头冒汗，还是将方初意背到一间房内，然后脱下外套，几把撕开，然后帮方初意包扎住伤口。
她的动作如此熟练，是不是因为她经常受到的伤害？
沈约这么想的时候，感觉方初意也是一样的思考，因为方初意看着田妮儿，目光中带着深切的怜悯。
方初意这一刀可说是为了田妮儿挨的，眼下生死难言，可他没有怨天尤人，他的眼中有的只是怜悯。
怜悯自己若是死去，谁来保全这个可怜的女人？
人生本是如此无奈。
等到田妮儿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冷漠，冷漠的让人误会他很嫌麻烦。
田妮儿在帮方初意包扎的时候，早将他怀中揣的那包东西拿了出来。
哪怕再是混乱，方初意仍很好的保护那包东西。
从外表看，一般人看不出那包东西是什么，可隔着包装触摸着鞋底的韧、鞋面的柔软，田妮儿如何不知道那是双早就确定的暗红色绣花鞋。
她没有问，她只是道：“你的伤势很重……”
她看得到方初意的心意，也看得到方初意的肠子。
方初意受伤极重，就这样下去，方初意死掉的可能性很大。
“我去给你找医生。”
田妮儿站了起来，神色就如当初她杀了白老板，决定离开的时候那么坚定，“你……等我回来！”
siluke.com
没有去看方初意，田妮儿一字字道：“我一定回来，请你等我！”
878节 善意的谎言
陈旧的厂房内带着凄冷的味道。
田妮儿说去找医生的时候，血却是热的。
从小到大，她只为奶奶找过医生，其余的苦痛，都是自己默默的去忍，因为没钱，因为留钱为了自己一个曾经的梦想。
画面陡转，回到那个年幼的女孩子躺在奶奶身边的情形。
——奶奶，你快点儿好起来。
那个专注捉田蛙的女孩子心中还满是憧憬——我以后会赚很多很多钱，然后给你买个大房子，不漏风能挡雨的大房子。
沈约捕捉到那女子的心意——她有了白老板的一笔钱，却还在过着苦日子，因为她还在积攒，积攒着自己的人生，希望积攒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她如今决定花出自己所有的钱，只要能救回方初意，她不但可以花出所有的钱，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所有。
“你不用回来了。”方初意突然道。
田妮儿怔了下。
方初意看着那有些僵硬的身影，冷漠道：“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你难道以为我是为你出头吗？”
田妮儿没有回头，但身躯再次颤抖。
“我杀了豹子，不过是因为我和他有仇。”方初意淡淡道：“有没有你……我都是会出手的。”
田妮儿“嗯”了声，半晌才道：“你觉得这么说，我就会离开你吗？”
方初意一怔。
缓缓转过身来，田妮儿盯着方初意的眼睛，方初意却移开了目光。
田妮儿凝声道：“你看着我的眼，你方才说的若是真心的，请你看着我的眼再说一遍，只要你看着我的眼说你厌恶我，希望我滚开，我一定会离开！”
方初意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
田妮儿的眸光如同星星般闪亮，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沈约看着田妮儿明闪闪的眼眸，突然想到——这是个聪明的女人。
在蛇厦的时候，他都不那么认为。
那时候的美杜莎给人的感觉是狡诈，狡诈算不上聪明的。
像田妮儿这样的女人已经不多了，太多女人只知道要追问一个欺骗耳朵的答案，却不问问心里的声音。
他和小明还在追随着美杜莎的执念。
不过这次略有不同，他们看起来倒像是虚无的存在。
沈约早发现他们观察视角的转变——伊始的时候，年幼的田妮儿还能看得到他们，但随着他们的追随，田妮儿似乎对他们已经视而不见。
这是怎样神奇的一种操作？
小明似感应到沈约的困惑，突然道：“你听说过小孩子能见鬼的传说吧？”
沈约“嗯”了声，随即醒悟道：“不是我们在变，而是田妮儿在转变吗？”
小明淡淡道：“就是这样。实验证明，孩童的脑电波频率和成人有很大的不同。孩童有时候可以觉察到我们的观察，但成年人能觉知到精神师在思想中观察的少之又少。”
沈约有种恍然的感觉。
在他的那个世界，的确有一个传说——小孩子比大人更容易见到鬼。
有个笑话讲过——一个孩子每天都对家里的墙壁上两个兄弟问候早安，家人却看不到有什么兄弟，因此很是害怕，搬家远离了那个可怕的地方，后来才发现那孩子是向海尔兄弟在问候。
笑话毕竟是笑话，可沈约从小明的解释很快想到——孩童能看到所谓的鬼，多半是因为他们的心性还没有受到五蕴的太多遮掩！
而小孩子见到的鬼，是不是也有发现精神师潜入的可能？
田妮儿只是看着方初意，她显然没有听到沈约和小明的问答。
房中静寂。
田妮儿嘴角露出了微笑，那是她许久没有过的微笑，也是发自心底的微笑。
“既然你不厌恶我，那我就可以为你去找医生了。”
田妮儿很是轻松道：“因为我……也不讨厌你。”
“喜欢你”三个字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换做波澜不惊的表达，
“既然如此，我总不能看着你死的。”
田妮儿瞥了一眼方初意手旁的包裹，再次转身，“我去找医生，你等我。”
她不知道去哪里找，但她满怀信心。
有希望，有信心，没有事情不能办到。
方初意见田妮儿要走，突然道：“你知道去哪里找医生吗？”
田妮儿再次止步，“我不太清楚，但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
方初意截断了她的下文，“你知道庙街吧？”
“我知道！”
田妮儿立即道，随即有些困惑，“你要做什么？”她听说那是繁华的地方，但从未去逛过。
听说那里的东西都很贵。
“庙街123号有个很好的医生，我认识他。”
方初意想了想说道：“他也认识我，他叫叶毕落，你去找他，说是方初意让你去找他。他会赶来救我的！”
田妮儿喜上眉梢，“好的，我立即去。你等我。”
她四下看看，找些尼龙袋给方初意搭个躲避空间，“你藏在里面不要动。这里很隐蔽，一般不会有人来的。”
方初意“嗯”了声。
田妮儿出了房门，轻轻带好，拿着一块早就准备好的破布擦掉了地上的一些血迹，然后快步出门，驱车冲向庙街。
夜已深，迷惘的人繁华买醉，因此越是繁华地方的人，越是整夜不睡。
田妮儿驱车进入庙街，感觉到全世界的轻视。
她本来就不是属于这里的人。
羊入狼群或者鹤立鸡群，都会有不容异类的感觉。
但她没有理会。
她只是专注的看着路牌，一路寻下去，找到122号的时候，庙街似乎已经到了尽头，只有个摆着地摊的老者奇怪的看着她。
田妮儿立在那里，表情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可笑。
没有123号。
庙街原来是没有123号的。
她那一刻心中已经绝望的明白了这个残酷的真相——方初意骗了她，方初意知道赶不走她，于是骗走了她！
方初意让她走的越远越好，不想让她卷入这场血腥的对决。
她这种时候还能做什么？
再次回转的时候，她看到的恐怕只是方初意冷冰冰的尸体。
一念及此，冰冷的眼泪却点燃了心中的热血，她就要冲回车里，她知道回去会有危险，说不定她转眼就要步方初意的后尘，但她还是准备回去。
wucuoxs.com
有时候死不是那么可怕，没有意义的活才可怕。
但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摆摊那老者突然道：“姑娘，你在找什么？”
879节 断念
夜色狰狞，田妮儿却选择冲向那狰狞的夜，听到摆摊老者问话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的回了句，“我在
找庙街123号。”
她已经不抱希望，可是她又多希望有庙街123号的存在。
不是想要证明方初意没有撒谎，而是迫切的需要一个新的希望。
活下去，才有希望的。
老者沉默下来。
沈约目光微亮，他已经认出老者是谁——他有一双异常明辨的眼睛，他认出那是神行太保，方初意七
兄弟的一个。
叶毕落不正是七兄弟为首的大哥？
方初意的谎言中也有真相，他让田妮儿来找叶毕落，不像是为了自己，而像是为了给田妮儿一个归宿。
临死前，为田妮儿找个可以依靠的归宿。
“庙街没有123号。”老者缓缓道。
田妮儿不出意料的失望，转身要走时，就听老者道：“但庙街又会有123号。”见到田妮儿霍然转身，
老者问道：“谁让你来找123号的？”
“是方初意，他说让我来找一个叫做叶毕落的人。方初意伤的很重，叶毕落能救他。”田妮儿满怀期
待道。
老者扬了下眉头，“好的，我知道了。”
田妮儿很是意外，不知道老者为何会这么没头没尾的说上一句，更不知老者什么意思，“你就是叶毕
落，你不想去救方初意？”
她知道很多时候，很多期望其实不过是自身的期望。
期望越大，希望越大的。
老者不再说话了。
田妮儿问了半晌问了个空气，终于一咬牙，扭头钻入车中，向来路折回，却没有看到老者正在望着她
的背影，喃喃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汽车飞驰，但在接近厂房的时候，已经慢了下来，田妮儿眼中带着丝警觉，她似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沈约微有扬眉，他突然感觉黑夜变得有点模糊。
这是沈约第一次正式进行思想搜寻，比起这次思想搜寻，以往的那些精神交流，不过如同电影发展初
期的默片般，极为简单。
这次的经历可说是前所未有！
沈约却已经总结出很多思想搜寻的要点，如今看起来最重要的关键要素就是——被搜寻人对往事越是
记忆犹新、益发的深刻，被搜索人的思想就是清晰的，被搜索人的回忆的一切也是历历在目。
从这点判断，童年回忆、杀掉白老板、和方初意的初见都是美杜莎心中、或者说是田妮儿心中，极为
重要的人生的节点！
这也是田妮儿难以忘怀的时刻。
沈约知道故事的结局——田妮儿没有嫁给方初意，却最终嫁给了叶毕落。
这很不正常。
如今更不正常的是，田妮儿在回转要见方初意最后一面——更准确的说，是田妮儿以为的最后一面，
她应该印象深刻才对，可为什么田妮儿的思想反倒模糊起来？
田妮儿已经下了车，猫着腰，缓缓的进了废弃的厂房，向方初意所在的房间走去。
周围静的可怕。
黑夜似乎都有波纹在荡漾，里面好像有凶神恶鬼暗藏，随时都要窜出将田妮儿抓入地狱之中。
地上有血。
再往前，血迹更多……
血迹是向着方初意房间的那个方向。
田妮儿再次颤抖起来，她看起来很害怕，但她看起来更是担忧方初意的安危，终于不再迟疑，她突然
跑了起来，一直奔到那个房间前，然后伸出颤抖的手，推开了房门……
沈约一颗心倏然揪起。
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又重新陷入了虚无之中，霍然转头望去，小明竟然也是消失不见！
2kxs.la
恐怖故事最让人惊悚的地方本来就是——你以为你是旁观者，但你蓦地会变成恐怖故事中的主角。
周围波纹荡漾，似乎要有恶鬼窜出，将沈约吞噬的模样。
沈约居然没慌。
他只是看着虚无，缓缓的盘坐下来……
影像外的小蛮关心道：“洲际官，沈先生怎么了？那个精神师怎么不见了？美杜莎为什么不做梦了？”
她有太多不解，李雅薇只是道：“怎么回事？”
审判官高冷的声音传来，“空气在做一个实验，要看看沈约如何出来。当初反力之鹰的反应是……”
她没有说完，因为结果已经出来。
影像中的沈约身上突然大放光明，那光明是如此明耀，让人忍不住想要回避。
人虽然说是在寻找光明，但在光明突至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躲避。
李雅薇却没有眨眼，她留意到那光明虽是明耀，却并不刺眼。
小蛮掩住了小嘴，不可思议的看着影像中的沈约，她隐约知道思想搜寻会出现很多怪异，却没有想到
过沈约会有这么怪异的表现。
一个人怎么会和神一样的绽放光芒？
沈约睁开了眼睛，他终于回到了太空舱中，周边并没有人踪。
都说一梦千年，他这次搜寻，着实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暗界的过去，和他们那个世界，其实没有许多区别。或许可以说，有人的地方，都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小蛮匆匆忙忙的跑来，“沈先生，洲际官请你稍候。”
若是别人，肯定一大堆问题出现，沈约却只是“哦”了声，“谢谢。”
李雅薇早置身太空舱的另外一间房内，房中微冷，人在其中，如同置身梦幻之中。
房中已有两人，一个赫然是审判官高冷，她的真人比影像中要冷，也要高，站立在房中，倨傲的表情
让很多男人绝望。
另外一人倒是普普通通，他寻常的装束，普通的长相，你看到后，过目就忘的那种。
李雅薇却看着那个普通人，如同沈约当初注目那个普通人般，因为她比沈约更清楚——眼前这个普通
人就是空气。
洲际顶级的精神师。
版图中精神师并不算多，这是个要求极高的职业，像理查德那种，已经可以享受洲际特别待遇，也有
着特殊的行动豁免权。
在版图大陆中，顶级的精神师一共只有三人。
空气就是其中的一个。
方才就是他接替理查德搜寻美杜莎的思想，也就是影像中自称小明的那个人。
李雅薇开门见山道：“结果如何？沈约和反力之鹰，是否有关系？”
880节 机密
空气听闻李雅薇的问话，微笑道：“方才审判官已经问过这个问题。”
李雅薇没有回应。
“我的回答还是一样。”空气淡淡道：“我现在还找不到沈约和反力之鹰的任何关系。”
李雅薇的表情有些奇怪，她不像是不满，倒像是松了一口气。
高冷突然道：“看来洲际官很希望沈约不是反力之鹰？”
李雅薇冷冷看着高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内心其实是明白的，在这种场合交谈，心声都可能随时会被探知，更何况是表情？高冷看到她李雅
薇的表情，开始在分析她的内心所想。
审判官和精神师不同，精神师可以直接搜寻思想，审判官却要综合各种条件，进行正确的判断。
一个优秀审判官的推断，有时候甚至要超过一级的精神师！
版图大陆有审判官、精神师这两类职业，一负责外部搜寻，一负责搜寻内在，这才保证事实清晰，审
判正确。
不过一切搜寻，都建立在版图规则的基础上。
没有合法的命令，空气不能搜寻洲际官李雅薇的思想，同样的道理，审判官高冷也无权让李雅薇回答
任何问题。
高冷听李雅薇否认，不再追问，只是道：“空气，你说了，答案要等洲际官到来一块揭晓的。现在你
可以说出你的分析了吧？”
她直呼空气的名字，空气倒没有任何不满，只是道：“我接替理查德前，沈约有五分钟脱离了监视。
我看到沈约的第一眼，就觉得沈约有些问题。”
高冷沉默片刻，分析道：“他好像太冷静一些了。”
李雅薇也是类似的观感。
在常人看来，沈约那时候的表现很正常，但她们都敏锐的感觉到——沈约镇静的过了头。
精神师理查德被杀，沈约独留在梦境，只要是个人，看到小明，总会有点异样的，可那时候的沈约，
很是平静。
空气微笑道：“的确如此，我第一眼看到沈约的时候，感觉他竟然料到我来的样子。”
高冷、李雅薇微微点头。
她们有困惑，可那是直觉，一时找不到原因，但空气一说，她们就感觉空气说的很是正确。
“他为什么知道我会来？”空气看向李雅薇。
李雅薇冷冷道：“我只是让他配合做件事，并没有告诉他其余事情。”
高冷表情有些奇怪，但还是忍住没有发言。
在这里，情绪是个多余的产物。
“我相信洲际官的分寸。”
空气淡淡道：“那事情就很有趣了，是谁告诉沈约……我会来呢？”
高冷不知，发问道：“你应该刺探过沈约的思想了。”
空气并不否认，“我见到沈约、发现他的异样后，随即进行了思想刺探……”看向李雅薇，空气又道：
“洲际官应该确信，沈约是答应合作，并且不会追责的吧？”
李雅薇默然片刻，“是的，他答应了我。”
“那我就放心了。”
空气微笑道：“两位应该都清楚，哪怕我是精神师，但根据洲际法规，不经许可，也不能随意对任何
人进行思想搜寻的，当然，刺探也是在限制之内，因为版图中，每人都有隐私权。”
他看起来完全是个守法公民。
沈约若是听到他的话，肯定会奇怪一点——因为有别的精神师已经在私自刺探别人的思想，而且当初
ahzww.org
控制住了金鑫和张发财。
高冷淡淡道：“洲际官已经为你取了合法的途径，因此你可以放手为之了。”
空气又笑，“我只是在沈约的思想中探测到了湖水平平、杨柳青青。”
李雅薇没有任何表情，她已经警告自己，不要有多余的表情。
这是件奇怪的事情，以往的她可以轻松做到这点，可如今她却需要提醒自己开始克制，她知道是因为
那些古怪的梦。
在梦中，她也叫做李雅薇，但她不是个洲际官，只是个被世俗排斥的女人，在梦中，没有排斥她的只
有沈约。
因此在飞船中，她也没有排斥沈约，她需要找出原因。
高冷已道：“沈约在戒备你。”
空气半晌才道：“为什么这么说？”
高冷凝声道：“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人能始终保持着湖水平平、杨柳青青的念头，尤其是在那种奇怪的
时候。修行者也不行！”
看着空气，高冷继续道：“修行者并非神人，他们只能将情绪控制在某种超越常人的水平，但在大多
时候，修行者和常人没什么两样，他们也有喜怒哀乐，也有欲求希望。”
空气赞同道：“审判官说的没错。我们都是常人。”
高冷微怔了下。
空气随即又道：“我们只是因为有了些与众不同的能力，在别人的眼中才好像与众不同，但我们内心
都知道，我们也是寻常人。”
高冷半晌终道：“你想提醒我什么吗？”
空气耸耸肩头道：“只是有感而发，请审判官不用介意。”随即回到了正题，空气道：“我的判断和审
判官一样，我感觉沈约在防备我。”
“那问题来了。”高冷清晰道：“有人提醒了沈约防备你，那人是谁？”
“我不知道，我也没有再次探测沈约的思想。”空气平静道。
高冷并没有不满，反倒有些赞同的模样，“你的确应该收手的，因为你若引发沈约的警觉，以后我们
更不容易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他想什么很重要吗？”空气突然道。
高冷有些发愣的模样，似乎没想到空气会这么问，但她终于还是回道：“在三年前，反力之鹰进入洲
际的核心，甚至取得智器之父李巨人先生的最大器重……”
她称呼空气可以直呼其名，因为空气不会介意，但称呼李巨人的时候，还是带着尊敬的口吻。
版图中的任何人，对李巨人都应该是尊敬的！
“但反力之鹰却窃取了洲际的很多秘密，然后投靠了叛军，之后更是带着叛军企图摧毁李巨人先生最
新的计划。”
空气微扬下眉头，接着道：“也是版图最关键的计划，重置计划？！”
房中突然静了下来！
881节 不同
空气说出李巨人的重置计划后，李雅薇和高冷的表情都有些警惕的模样。
高冷凝视着空气，“我不认为你应该将这个计划说出来。”
“说出名字也不行？”
空气反问了一句，“说出你我还有洲际官都知道的名字也不行？反力之鹰说不定已经说给外人听了。”
带着些许的揶揄，空气道：“我相信审判官也只知道这个计划的名字，却不知道计划究竟包括什么。”
高冷没有情绪波动，只是严肃的说道：“不行，这仍旧是洲际的最高机密，若没有智器之父的许可，任何知情人，都不得对不知情者，说出这个计划，包括计划的名字。”
“但在场的人，都是知情者。”
空气道：“因此我没有违规。”
高冷凝望空气半晌，“我只是好意的提醒阁下。”
空气笑道：“我接受审判官的好意。”
他多少有些调侃的意思，但很快收敛了笑，“在审判官眼中，沈约和反力之鹰来自一个地方，有着惊人的能力，那他们很可能有很大的关系，虽然从外貌、性格看起来，沈约和反力之鹰根本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
略有凝顿，空气有些感慨道：“我见过反力之鹰一次，那是个惊才绝艳的人，也是个高傲、有大志的人。可沈约看起来很谦和……也不像有什么远大的志向。”
“沈约有装作的可能吗？”
高冷问完后，就缓缓摇头道：“不太可能。”
空气笑了起来，“看起来审判官也很清楚，修行者能有成就，一定要心行合一的。因为这是修行者最关键、也是不能违背的法门。”
“为什么？”是李雅薇在问话。
空气解释道：“因为修行最重要的理念是归一，证悟心性前，也一定要归一。因为要归一，所以不能分裂，最少不能虚伪的分裂。”
高冷正是这个意思。
以她的眼光，自然可以看出很多虚伪的人，沈约若是装作某种性格，绝不会有如今的成就。
要达到某种成就的人，必须坚信自己的信念。
因此哪怕是个极恶之人，他恶的让人发指，但能达到很多恶人不能达到的程度，反倒是因为内心深处相信自己是正确的！
很多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人，人设崩坍，无非是内在的系统维持不住外在的建设而已。
李雅薇对空气的话题有些兴趣，缓缓道：“这好像和道家某些道理有些相似？”
“不错。”
空气赞同道：“道家的‘致虚极、守静笃’的言论和禅修的四禅八定仿佛，而‘万物并作、吾以观复’的理论更是和禅修的万念化一，一念转无有着极为相似的想法。”
李雅薇点点头，她要说的就是这个，但很难如空气说的这么流畅。
她不过是知晓这些道理，但空气显然已经将所有的理论深研，而且达到圆熟贯通的程度。
高冷突然轻咳一声。
空气随即笑道：“看来审判官有些不耐烦了。”
高冷淡淡道：“还有很多人在等着，我们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空气笑了笑，“无论洲际如何重视反力之鹰，但目前，我看不出沈约和反力之鹰的联系，这就是我眼下能给出的答案。当然了……”
看着高冷，空气道：“对于审判官的吩咐，我会保持跟进的。”
李雅薇明白空气的意思——他会持续留意沈约的思想。
高冷决定将此事暂时搁浅，“那美杜莎呢？眼下是什么情况？”
“我感觉……我们等人齐了再说。”
空气道：“美杜莎的事情，虽然也是机密，但我们既然准备让沈约参与进来，就不应该对他隐瞒什么。”
ahzww.org
笑着摊摊手，空气缓缓道：“我们是在做正确的事情，对不对？”
做正确的事情是不需要太多的隐瞒的。
高冷沉吟片刻，“除了沈约，我认为其余的人也可以到场。”她看向了李雅薇。
空气笑道：“审判官认为洲际官会否决此事吗？”
高冷没有回答。
三人的关系和处理这件事的态度看起来很是微妙。
李雅薇淡漠道：“既然可以帮助洲际解决案件，我没有理由反对的。”
沈约到了房间门前的时候，表情露出一丝意外。
他在实验室内等候没有太久，然后小蛮就过来请他，等到了类似会议室的门前，他看到叶宣儿和方初意也向这个方向走来。
叶宣儿见到沈约并没有意外，主动伸出手来，“你好，沈约。我已经获得根的允许，可以协同你进行蛇厦事件的公开调查。”
见沈约看了方初意一眼，叶宣儿解释道：“李雅薇有个条件，要我将方初意带过来。方初意知道你在，没有拒绝前来。”
方初意看向沈约，“他们为什么要找我？”
“或许因为……”
沈约不等回答，会议室的门无声无息消失，高冷已经冷漠道：“因为我们一致认为，你对案情的推进，会很有作用。”
方初意一头雾水，但在看完回播影像后，沉默下来。
所有人都在保持沉默。
回播的影像就是美杜莎的记忆中的那几个人生片段。
等到田妮儿推开房门的那一刹，影像终止……
高冷看着新入场的几人，缓缓道：“我们相信歌剧女王的职业操守，她不会将旁人的伤疤展现给大众来看。”
方初意低着头，就和他当年那样。
可在他身侧的沈约，却看得到他眼角有些湿润。
“我也需要提醒方先生……这是田妮儿的回忆……”
高冷看起来想要提醒什么，但终于只是道：“你不会对别人说的，是不是？”
根据版图规则，思想可以搜寻，但搜寻的结果，除了必要原因，是不能公开的。
方初意不会公开这些事情。
这本来是藏在他心中太久的记忆，公开田妮儿的思想，实际上也是公开了方初意的隐秘。
半晌，方初意终于道：“你们让我来到这里，是想让我做什么？”
他是蛇厦的要员，但在这里，本来是排不上号的，按照常理，他这辈子，本来登不上这艘飞船。
虽然他也不想登上这艘飞船。
有些人天生就想飞的很高，可有些人，却始终眷恋着乡土的味道……
882节 两个条件
方初意低着头询问，因为他不想让人看到眼中的泪光。
往事如烟，历历眼前。
虽然他曾无数次回忆过往事，但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回忆会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不是他的回忆，但却记录着他的时光。
当你人生如此，你怎能心情平静的如古井水一样？
没人回答方初意的问话。
沈约虽已明白高冷他们的意思——有些人的思想本来异常直接，要猜中并不为难，但他保持沉默。
“因为我们一致认为，你对我们破解要案，是很关键的……人物。”
高冷终于开口道：“因为只有你……才能续接美杜莎的思想，让我们将思想搜寻继续下去。”
顿了片刻，高冷缓缓道：“因为美杜莎已经断念。”
沈约扬了下眉头，听高冷继续道：“精神师无法再捕捉到美杜莎的执念。”
房中再次沉寂下来。
叶宣儿突然道：“我想说几句，谁反对？”
她询问的时候，目光只是在高冷和李雅薇的身上。
高冷没有反应，李雅薇有些冷硬道：“你要说什么？”
“我虽然找来了方初意，但他来这里，是因为想帮沈约。”
叶宣儿缓声道：“因为沈约救了他和他兄弟的命，因此我说此事极可能和沈约有关，他立即就来了。”
有人有意外的表情。
方初意仍旧低着头。
他从未忘记自己的初意，可也很少说出自己的心声。自己的心声，自己知道就好。
“但版图中的人，若无罪，有一切自由，言论自由、思想自由、选择自由。我们一直在为这些自由而努力和奋斗。”
叶宣儿叙说的时候神采飞扬，比起只是宣扬自由、却不确定是否有自由的女神雕像来说，她更相信自己的言论。
空气笑道：“说的很好，我们现在都是在为这些而努力。”
沈约突然有点困惑，一切看起来很美好，那暖玉为什么反对版图？
“因此方初意是自由的。”
叶宣儿缓缓道：“他可以帮助洲际完成这件事情，得到洲际嘉奖，也可以选择拒绝！”
高冷没什么表情。
李雅薇微微的吸气，想说沈约一定会参与进来的，方初意既然想帮沈约，为什么还要拒绝？
方初意突然抬起头来，看向沈约道：“沈先生，我认识你没有多久。”
沈约笑了笑，“我很高兴认识你。”
他的态度真诚的让人无法有任何怀疑。
方初意嘴角也终于露出丝笑意，“我也一样。”
那是惺惺相惜的感觉。
人生中一只鸡不难得，但一知己呢？并不常见！
“我见到你后，感觉若是很多年前见到，我会和你成为很要好的朋友，甚至是兄弟。”方初意又道。
沈约默然不语，他感觉方初意的语气中似乎藏着什么别的意思，但他一时间无法明白。
“因此……”
方初意停顿片刻，终于道：“我很重视你的意见，你觉得我是否要参与进来？”
盯着沈约，方初意凝声道：“我这不止是因为报恩，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房中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约的身上。
这不是甩锅。
沈约能听出方初意是真心问询，思索半晌才道：“我觉得这是你的选择。”
高冷微有不耐烦。
沈约随即又道：“但你若真的让我提议，我觉得这件事要完成，最少要满足两点条件。”
slkslk.com
方初意几人有些发怔，不知道沈约要说什么。
空气却露出了笑容，那是赞许的笑。
叶宣儿的眼眸更显明亮，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首先，我认为洲际应该将如今的案件性质说清楚。”
沈约缓缓道：“我们必须要明白，这件事值不值得我们去做。”
方初意目光亦亮，“说的好。那第二点条件呢？”
沈约突然看向空气，“我想你就是小明？”
空气没有否认，“我也叫空气，你叫我小明也没什么，我知道你在和我说话。”
沈约知道真正能控制情绪的人，不会介意这些繁文缛节。
将礼节讲到天上去，内心可能在问候对方祖宗的也是大有人在。
很多事情，本来就是越简单越好。
尊重，不在于表面的文章。
想到这里，沈约继续道：“在思想搜寻中，我感觉你说的很好，因此我想确定一下你的……方式。”
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美杜莎让你们这些人都能在场，说明她的罪行极为严重……最少在洲际看来，她一定要得到制裁。”沈约问道。
他没有因为田妮儿的往事，而忽略美杜莎的罪行。
空气点头道：“过程的确应该像你说的那样。”
沈约注意到对方说的是过程如此，而非事实如此，“因此可以改变结果？”
空气点头道：“是啊，在我看来，很多结果都是可以改变的。”
沈约缓缓道：“因此你采用与众不同的方法，希望捕捉到美杜莎的执念，破除她的执念，然后让她真正说出所有事情？”
空气微笑道：“如果我有知己的话，你算是一个。”
言下之意就是——理解他的理念的人并不多。
“人的一生，最难得的是回头看看。”
沈约沉声又道：“我们在儿时，觉得有意义的玩具，长大了会不屑一顾，我们年轻的时候，为之奋斗的目标，到老的时候，或许觉得也是不过如此。”
他说话的时候，脑海中是清明的。
沈约突然明白了暖玉所为的一个目的！
暖玉已经可以进行两个世界的沟通，她在沈约的那个世界，先后对李雅薇、金鑫、叶宣儿等人动手，看似不过是利用，但暖玉是不是在借助某种沟通，让暗界的这些人，看到人生的另外一种可能呢？
他这般想的时候，暖玉正立在实验室内冥想，身躯轻颤了一下。
身后的房门无声无息的打开。
炽天使已经出现在暖玉的身后，看着静默的暖玉，炽天使道：“你在欧洲第一峰找到了开启两个世界信息互通的方法，接下来，你要做什么？重置计划，你准备实施了吗？”
他这般询问的时候，表情有些迟疑。
暖玉没有回头，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晌突然道：“海明珠准备好了吗？”
炽天使沉默片刻，“我和她说明了一切，她考虑了许久，只提出了一个条件。”
暖玉没有发问，炽天使也没有回答，他们似乎都知道海明珠会提出什么条件的。
有些人的想法，本来就是很简单的。
883节 错漏的环节
执念无处不在。
有些执念的延续就是一生的光阴。
沈约能够看空五蕴，对这些自然有着深邃的理解。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要明白别人虽然艰难，但终究还是有办法可以做到，但要明白自己的人，一定要有清醒的头脑。
很多人根本不明白自己，过了一生，不过是情绪的奴隶，因此暖玉给一些人看清自己的机会，而空气也是类似的做法？
“你认为美杜莎还有希望？”沈约盯着空气道。
空气沉吟片刻，“其实任何人都有希望的，可惜的是……很多时候，他们没有时间。”
他说的简单且深邃！
沈约知道空气所指的意思，每个人都有看清自己的机会，但只是靠临终那一次，抓住的人如沧海一束。
能在人生中途的时候看清自己，也不算晚，可由于执念的缘故，很多人只会一条路走下去。
暗界的金鑫处于困境的时候就是如此。
空气对待美杜莎的方法，其实和沈约解决暗界金鑫的问题本质是没有区别的——都是在问题人的脑海中留下另外一种可能。
看到那种可能后，看到真相。
看到真相后，重新选择人生。
沈约看向方初意道：“你认为田妮儿，是否还有希望？！你是否还愿意为她点燃一个希望？”
他已经明白空气的计划——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美杜莎的执念是方初意，那去解决这个执念最好的人选就是方初意！方初意也要加入思想搜寻中来！
他们需要找到田妮儿变成美杜莎的关键点儿，然后看看能不能将美杜莎变回田妮儿！
空气没说，但沈约认为这是空气的核心操作。
方初意却有点不解的模样，“我不太清楚你的意思。”
“我问你几个问题。”
沈约整理着思路，感觉田妮儿、方初意二人的走向有些奇怪，答案就在奇怪的走向中。
见方初意微微点头，沈约立即道：“你是否爱过田妮儿。”
他说的不是美杜莎！
美杜莎和田妮儿看起来更像两个人。
方初意犹豫了下，“我必须要答吗？”
沈约笑了笑，“爱一个人，或者曾经爱过一个人，是很让人难堪的事情吗？”
方初意轻吁一口气，沈约一句话就解开了他的一个心结，“我爱着……田妮儿，我第一眼看到田妮儿的时候，就喜欢她。”
沈约注意到“爱着”而不是“爱过”的差别。
一个是一直存在，一个是过去时态。
默然片刻，方初意道：“或许这就是一见钟情吧。”
他坦然了起来。
沈约说的没错，爱一个人，不应该难堪。
微微点头，沈约随即道：“那你为什么让田妮儿去庙街根本不存在的123号呢？”
xiaoshutingapp.com
方初意倒没有犹豫，“这是我们七兄弟的一个暗号，当初我们七兄弟也是才到庙街，很想在庙街创出一番名号。很可笑，是不是？”
叶宣儿一旁道：“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有什么可笑的？”
她会鼓励任何人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
方初意默然。
叶宣儿却已经明白过来，“你觉得一切脱离了你的本意？”
方初意轻吁一口气，“我们当初的设想很美好，我们加入版图，一切规矩清清楚楚，既然别人可以在庙街闯出名头，我们一样可以的。叶老大就说，以后庙街会有我们的立足之地，而庙街123号就是我们的根基。”
他说起往事，多少有些唏嘘，“我们在122后有个摊子，三哥神行在那里负责联络。”
“你让田妮儿去庙街123号，就是考虑到你如果死了，还会有人照顾她。”
沈约缓缓道：“只要田妮儿说出是你让她去找123号的。”
方初意默默点头，他的确是这个意思，他一直没有对任何人提及，包括对田妮儿，他也没说出当初的心意，不想沈约一猜就中。
“但你并不是没脑子的人。”
沈约分析道：“你杀了豹子，不会坐以待毙，应该会让兄弟们来救命？”
方初意沉默片刻，“我出手的时候，本来是没脑子的。我知道我们迟早会和三兽帮交手，但那时候本不是机会，我不该出手，因此……我也没有向兄弟求救。”
为什么？
众人都有丝困惑。
方初意自己说出答案，“我只想让他们给我收尸就好，我不想拖累他们。在我看来，再等段时间和三兽帮交手，才是好时机。”
“可叶毕落赶过去了。”
沈约扬眉道：“因为你活下来了，你们还创造了偌大的基业。”
他是以果推因。
没有营救，方初意很难活下去的。
方初意笑笑，“你说的很对。这也是叶老大成为我们老大的缘故，他始终比我要聪明，也比我更决断。”
顿了片刻，方初意补充道：“我杀了豹子的消息早在田妮儿报信的时候，已经被叶老大知晓，然后他立即带人手来支援我。”
高冷突然道：“如果你不联系叶毕落，叶毕落如何能够支援你呢？”
方初意犹豫片刻。
沈约却笑道：“方法很简单，看三兽帮人手动向就好了。”
三兽帮就是龙虎豹三兄弟，豹子被杀，龙兄虎弟肯定发动一切力量去找方初意，如果是沈约，盯着三兽帮的动静就好、自然就能找到方初意。
高冷不说话了。
方初意有些钦佩的看着沈约，“你用的方法和叶老大一模一样。”
沈约笑笑，反问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叶毕落就是通过三兽帮的人找到了你，顺便灭了去杀你的那些人？”
方初意点点头，“龙兄虎弟都死于那场战役，我们七兄弟却因此扬名，事业兴旺起来。”
沈约看着方初意道：“你爱田妮儿，我想田妮儿也是爱你的。”
方初意默然下来。
“按照正常的发展，我想在场的人都觉得你才应该和田妮儿结婚的。”
沈约皱眉道：“可结果不是这样，你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方初意仍旧沉默，半晌终道：“我不知道原因。”
在场众人都有些意外的表情。
沈约也是反问道：“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方初意轻叹一口气，“我伤的很重，被送去了医院。田妮儿随后赶到，一直在照顾我。”
“等等。”
沈约听出个问题，“你是说，在那废弃的厂房，你没有见到田妮儿？”
884节 另辟蹊径
沈约在询问的时候看了眼空气，空气也很留意的在倾听。
都说旁观者清，可如沈约这样清醒的旁观者也不多见。
在搜寻美杜莎思想的时候，沈约已经将有关田妮儿的事件反复整理，深知在豹子死的时候，田妮儿还是田妮儿。
对未来有着憧憬，还希望有个美好的未来。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田妮儿如何会变成美杜莎。
从外因来看，很多人的改变都是被社会的毒打后，慢慢屈从于不平的规则，但从内因来讲，却是内心认知世界的逐渐扭曲。
田妮儿的记忆回放从再回废弃的工场时开始模糊，推开门那一刹那断念……那时候田妮儿的手是颤抖的，身躯也是颤抖的。
她没有再回忆下去，是不是她遇到的事情实在太恐怖，实在让她不想回忆下去呢？
沈约不认为田妮儿见到方初意是件恐怖的事情，听了方初意根本没有在废弃工厂看到田妮儿，忍不住问了句。
方初意有些茫然，“是啊，我那时候伤的很重，叶老大解决了龙兄虎弟后，立即让兄弟将我送去医院。”
沈约想了想说道：“你没有想过田妮儿会回来吗？”
方初意沉默半晌，“我想到了，因此我简单告诉了叶老大、有关田妮儿的事情，请叶老大派兄弟去找田妮儿，不用告诉她我在医院，只要告诉她我没死就好了。”
众人闻言，倒是心情各异。
沈约却一口道破方初意的心意，“你不想拖累她，却想着好转后再去找她？”
方初意垂下头来，许久才道：“我的确是这个心意。”
沈约目光闪烁，“可方才你却说，在你养伤的时候，她一直在医院照顾你？”
“那是因为叶老大的缘故，他告诉了田妮儿真相。”
方初意感激道：“田妮儿知道我在医院后，才立即赶来……”
沈约问道：“田妮儿在医院见到你的时候，有没有异样？”
他总感觉有段隐秘就藏在其中。
如果事实真如方初意所言，那田妮儿的回忆断点应该是在医院才对。
还有什么比两情相悦、相濡以沫更让恋人值得回忆呢？
按照常理，那是段甜蜜的时光，田妮儿为什么不再回忆？
这很不正常！
方初意很是迟疑道：“田妮儿的异样？”
他知道沈约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这么问，肯定是有问题藏在其中，但年代有些久远，他对女人的感觉也不是那么敏锐，认真想了半天还是道：“我没有觉得当时的田妮儿有什么异样。”
沈约暂时放弃追问，看向空气：“请问……你如今是否捕捉到美杜莎的执念？”
空气摇摇头。
沈约突然道：“但我们还有解决的办法，是不是？”
高冷精神振作。
李雅薇、叶宣儿同时道：“什么办法？”
她们问完后，彼此望了眼，叶宣儿笑笑，李雅薇却是冷漠的移开目光。
“我们捕捉不到美杜莎的执念，但我们可以搜寻方初意的记忆。”
沈约平静道：“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田妮儿变成美杜莎，有极大的可能是因为方初意。”
方初意脸色改变，“我没有做过对不起田妮儿的事情。”
沈约看到方初意脖子上青筋都在暴起，终于道：“我是倾向你是问心无愧的，但我们都知道，你问心无愧，是改变不了这个社会的某些事情的，对不对？”
xiaoshutingapp.com
方初意眼皮跳了下。
李雅薇一见，立即感觉方初意有些问题！
这是她多年办案的经验，不过她没有追问，因为她感觉，沈约也清楚这点。
沈约为什么不揭穿？
李雅薇暗自想着这个问题，同时发现叶宣儿、高冷亦是沉思的表情。
沈约看向空气道：“小明，我想以你的能力，要找到方初意关于医院这段回忆并不难？”
这是显而易见的答案。
在沈约的那个世界，催眠师都可以通过某种暗示，将被催眠者带到曾经的回忆，以暗界顶级精神师的能力，重回那段记忆搜寻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到了那段记忆中，沈约就可以发现方初意没有留意的事情！
空气微笑道：“要找到记忆不是难事，难的是……这件事必须得到当事人的同意。”
方初意额头微有汗水。
众人见状，蓦地感觉方初意有些问题！
方初意为什么这么紧张？
难道他也有人设？他并非如表面看起来那么老实，也不像影像中说的那么深情？李雅薇如此考虑的时候，微蹙起眉头。
她知道男人和表面上一样的实在少之又少。
高冷见状，却在想着——方初意是否因为有罪恶隐藏，才不想让人搜寻他的记忆呢？
沈约目光清澈的看着方初意，“因此我们需要问一句，方先生，你是否同意我们做这件事呢？”
方初意握紧了拳头，半晌才道：“这是帮助田妮儿的唯一办法？”
沈约笑笑，“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你不想帮她？”
方初意突然长吁了一口气，全身放松了下来，“我信你，我答应你！”
众人微有意外的表情。
沈约目光闪动，突然看向高冷道：“审判官，我已经解释了一切，如今恐怕需要你解释一下了。”
高冷怔了下，才要问解释什么，随即明白了沈约的用意——大伙真心携手，但你要给出个正确、或者正义的理由。
沈约不是让人当枪用的人。
略有沉吟，高冷终于道：“我们已经注意美杜莎很久了，美杜莎和策杀军团有关，而策杀军团……一直独立于版图之外……”
沈约看着高冷，没有说话。
可所有人都看出他的未说之意——这就是你让我们出力的理由？
半晌，高冷再次道：“你也受到了策杀军团的袭击，知道他们的无恶不作。”
沈约笑了笑，“那你是因为正义之光要调查策杀军团吗？”
谁都听出沈约的讽刺之意。
沈约是激将法，他知道使用正常的方法，这种女人通常都不会将心底的秘密说出来的。
高冷凝望沈约片刻，凝声道：“洲际调查策杀军团，是因为策杀军团的重置计划！”
一言落，室内静寂。
李雅薇、空气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而沈约内心突然颤了下。
那一刻的他，突然想到他和暖玉初见没多久后，“看到”暖玉在废楼通话的那一幕……
——炽天使，我们的重置计划，已经可以正式启动！
885节 齐心协力的古怪队伍
策杀军团的重置计划？
暖玉和炽天使也有重置计划？
策杀军团和暖玉什么关系？
沈约虽和暖玉认识一段时间，但他真的知道暖玉在想什么？计划什么吗？
沈约转念间，就听高冷道：“沈约先生知道策杀军团的重置计划吗？”
“我不知道策杀军团的重置计划。”
沈约不但恢复了平静的表情，还让内心平静下来，他感觉到小明并没有刺探自己的思想，但他没有忘记暖玉对他的警告。
洲际一直也在暗中调查他沈约！
“审判官会将这个计划详细的解释一下吗？”沈约问道。
高冷沉默了会儿，才说道：“我不会解释，事实上，我也只是探知到这个计划名，对于这个计划究竟要做什么，我也一无所知。”
李雅薇默然不语，脸色凝重。
叶宣儿突然道：“看来洲际官也不知晓此事？”
李雅薇怔了下，下意识的想要点头，却强自忍住，“我不认为有向歌剧女王解释的必要。”
叶宣儿只是笑笑。
场上的气氛异常的微妙。
沈约却捕捉到一个信息——李雅薇的确不知道策杀军团有个重置计划。高冷知道的事情，洲际官李雅薇却不知道？！
这有点不正常。
李雅薇是李巨人的女儿，她如今的位置很是重要，为什么她反倒不知道某些机密？
“审判官因为一个不知道的计划，在暗中通缉策杀军团？”空气突然说了句。
高冷冷声道：“我不知道策杀军团重置计划的详细内容，但我知道这个计划的最终目的很可能是推翻版图。”
一言落，众人又静。
这听起来是胆大包天的目标，看起来只有疯子才如此想的。
沈约却想到暖玉对版图的厌恶。
在沈约的那个世界，暖玉所作所为，看起来不就是为了阻止李巨人实现另外的一个版图？
“我们身为版图人，享受着版图带来的权利，自然也有维护版图的义务。”高冷继续道。
沈约缓缓道：“有些事情不是说说就算的。”
高冷明白沈约的意思，“你想要证据是吧？那我就告诉你，年是版图给一切人公平交流的一道关口。正常人在版图中，可以按照正常的手续得到想要的，版图也会让一些有想法的人，径直的实现他们的目标。”
这两种方式听起来像正常致富和买彩票致富。
沈约这般联想的时候，高冷又说：“但根据洲际的统计，最近三年采用非法入侵年的次数多达1366次。”
“用三亿间非法入侵一次？”沈约问道。
“开始是这样的。”高冷凝声道。
叶宣儿道：“如果是用三亿间和年对答一次，是在规则允许内，不算是非法的。只是需要……庞大的资金。”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向方初意望了一眼。
方初意脸色微变。
“你们也想到了，是不是？”
高冷的观察能力非同等闲，“无论是谁，都不太容易拥有这笔资金的，而如此重大的资金利用，本来会引发洲际的注意。”
这里原来也有金融管控。
沈约心中暗想，三亿间和年对话一次，那和年对话1000多次，就需要3000多亿的资金！
在高地城的时候，丽晶宾馆开出3000万的价格收买他沈约，都让观众为之惊叹，3000多亿间的资金调用，绝不是开玩笑的。
更何况，这一切都要避开洲际的注意！
资金的挪用需要暗地的进行。
美杜莎的蛇厦，就是资金提供方？
果如沈约所料，高冷已道：“而根据洲际的详细调查，美杜莎虽是极为隐蔽的做事，但有大量资金去向不明。”
看向方初意，高冷道：“慢毒是蛇厦的核心利益，靠出售慢毒获利，是在版图的允许内。因为版图不拒绝对神经操作的各种可能性。但是利用版图的收益，却来对付版图的事情，我想方先生也不会赞同吧？”
方初意沉默不语。
高冷没有提出直接证据，但高冷是审判官，要为自己的每句话负责，她这么说，手上肯定已经握有美杜莎和策杀军团的交易证据！
“如今蛇厦不过是个空壳，美杜莎看起来也是如此！”
高冷继续道：“策杀军团知道已被发现，这才采用强硬的手段攻击年！他们已经夺走了一台年。”
xiaoshuting.info
沈约想到易城时赌场的枪战，感觉脉络渐渐清晰。
有没有他沈约，策杀军团都要下手，埃里克他们不过是策杀军团暴力夺取年的掩护棋子。
看向沈约，高冷道：“沈先生不是版图人，但我想以沈先生的聪明一定可以知道，版图不见得是最好的规则，但版图却已经是这世上最优秀的规则。数千年来，人类的发展史中，从来没有一种规则如此高效。”
沈约没有回应。
一切都在规则下敞亮的做事，看起来的确美好，因为你可以看得到你奋斗的未来，不必折损于制度的内耗……
“版图若是出了问题，这世上会有至暗时刻的到来。”
高冷看着沈约道：“我想正常有理智的人，都不会觉得由策杀军团统治的世界，会比版图好上一些。对于沈先生来说，这个理由够不够呢？”
沈约笑笑，“这个理由挺不错的。”
高冷怔了下。
沈约已道：“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初步的一致，我们就应该齐心协力的去解决一些事情，对不对？”
李雅薇有些发怔，她发现不知不觉中，众人已经形成以沈约为解决问题的攻关队伍。
她不是不喜欢这种模式，而是奇怪这种队伍如何凝聚的。
这里的人都是极为独立、甚至可说是特立独行的人物。但什么时候听说歌剧女王会当个配角？顶级精神师空气也听从沈约的计划？
更不要说，她洲际官李雅薇来协助沈约的计划了。
许多年了，她倒从未参与过这种陌生的模式，她习惯发号司令，但沈约决定做些改变，她内心反倒隐约有些期待。
高冷缓缓道：“是的，我们需要齐心协力，只要问心无愧。”蓦地看向了方初意，高冷道：“你准备好了吗？”
方初意正在点头的时候，他突然看到自己已躺在了床上。
886节 小小的意外
如果不透过镜子的话，正常人是无法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的景象。
方初意虽然知道自己会参与搜寻自己记忆的行动，可看到另外一个自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惊诧。
“思想搜寻有很多划分方法。”一人突然在他耳边道。
方初意霍然回头，就看到沈约、小明正站在他的身边，而他不是处于那个很有科技感的会议室中，而是处于一个医院中。
医院的陈旧让他回到了曾经的年代。
“有一种划分方法是——记忆人是否知道被搜寻。”
小明解释道：“不知道被搜寻的情况，就是我和沈约方才搜寻美杜莎思想的情况，而如今的情况，就是记忆人知道被搜寻的情况。”
方初意看着床上躺着发呆的自己道：“但是……我好像不知道。”
他说的迷糊，小明却很清楚道：“是的，床上那个客体并不知道，那只是你的记忆，就如游戏的一个副本般。”
方初意还是一头雾水。
沈约已经接道：“等到方初意离开这里醒转后，他知道开了个副本，也会增加一部分记忆，但他却无法修改目前的这个记忆？”
“完全正确！”小明赞赏道：“这种搜寻手段是为了避免多余的主体情感投射，可以保持客观的观察。在精神师领域中，这叫做投石理论。”
沈约并没有问，他一听小明说了这个名字，已经明白理论的含义。
思想搜寻和湖中投石般，投入的石头越多，湖水波纹越多，这样的话，就更不容易看到曾经的真相。
小明带他观察美杜莎的思想时，一直都是融入。
很平静，却是绝对高明的手段！
看清事实的手段。
你若是想看清事实，你就必须保证公平。
如今方初意就是湖水，小明使用这种手段让方初意参与进来，就是为了不让湖水自己作怪。
“看起来你还不明白。”小明看到方初意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方初意涩然笑笑，“我不用很明白的，我需要做什么？”
“你需要给我们解释一下背景，帮助我们更好的分析如今的情况。”小明淡淡道。
方初意沉吟片刻，“这时候的我，应该好了很多，而美……田妮儿，应该会来看我的。”
“为什么这么说？有什么感应吗？”沈约问了句。
方初意想了想道：“每天晚上七点半左右，她就会来到我的房间。”
墙壁上挂着个老式钟表，看起来和沈约那个世界没什么两样。
沈约心想在这里，科技感仍旧是被需要科技的人员所使用，对于很多人来说，基本的日常不需要什么高科技的。
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七点二十八，床上的方初意向门口的方向望过去。
为什么会在这段回忆开始？
沈约心中有个疑问，不过不等提出，他已经有了答案——这个时间点，有意外发生。
房门打开，一个女护士走了进来。
护士一张脸长的方方正正的，看起来和方初意很有夫妻相。不过有时候女人穿起了护士装，在男人眼中就平添了不少的魅力，床上的方初意也看向了那个护士，略有诧异道：“什么事？”
xiaoshutingapp.com
那护士在方初意面前坐了下来，笑盈盈道：“我也姓方，方如意。”
沈约感觉这女人的开场白倒很独特，也一眼看出来这个如意对方初意有好感的。
女人和男人之间的距离，可以看出男人在女人心目中的地位。
一个女人若是喜欢一个男人，会不自不觉的和男人拉近距离，但她若是不中意一个男人的话，和男人之间就像有个刺猬般——男人进一步，女人退两步，生怕被扎到的模样。
当然了，绿茶的百搭和中央空调的普暖不在正常的理论范围内。
如今如意和方初意之间，像是有个引力球。
方初意略有意外的表情，“我没有亲戚的。”
凭实力单身好像就是方初意的这个样子。
如意笑的倒甜，“我们以后可以成为亲人啊——最亲的人。你今晚想吃点什么？”她说话的时候，脸上微红。
可她看起来不像是个会做饭的女人。
方初意终于明白了什么，径直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如意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勉强了。
方初意又道：“我只喜欢她一个。谢谢你的好意。”
如意终于挂不住脸，站起来冷冷道：“方先生，我想你是搞错了吧？我只是关心病人而已，你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
沈约笑笑。
方初意不是直男，也不是暖男，他心中装不下第二个女人，看起来也不想装下第二个女人。
目送如意离去，方初意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时钟已是七点三十五。
“你在等田妮儿？”沈约突然问道。
旁观的方初意沉默下，“是的，我在等她。”
“你准备把枕头下的那双绣花鞋送给她？”沈约又问，他看得到床头的枕头有些高，那下面藏的当然不是手榴弹。
方初意感慨沈约看的神准，“是的，我想要将绣花鞋送给她，可是……她没有来。她那晚……并没有来。”
他声音有些低沉，意志也有些消沉。
某些记忆细节都是藏在不被己知的地方，女护士让他想起了当晚更多的事情——他更在意的事情。
场景不变，但时间已变。
沈约做出这种判断是因为周围的幻境恍惚一下，又重新清晰起来，方初意还坐在床上，但墙上的时钟变成了七点二十八。
微微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沈约惊叹精神世界如此奇妙，更惊赞精神师如神般的能力。
“你若经过培训，也可以做到这点。”
小明不用刺探，好像也能看出沈约的一些想法，“只要找到人脑海中波段的一些关键点。”
沈约“嗯”了声。
一旁的方初意道：“之后，我有三天没有看到田妮儿。这一晚，我再见到了田妮儿。”他说话的时候微有怅然。
“看来你记得很清楚。”沈约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你见到田妮儿的那晚？”
医院的每天晚上看起来都差不多，时钟也只显示了时间，却没有日期。
方初意没有立即回答，小明突然道：“我想是因为心痛的感觉吧？”方初意霍然抬头，很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时钟已是七点三十二分。
房门轻响，缓缓的推开，然后田妮儿慢慢的走了进来……
887节 转变和不变
沈约知道小明是他类似的举动，二人都不是在看戏，而是在观察思想的时候，进行大量的判断推演。
在人人都戴着一张画皮的时代，要得到真相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田妮儿走进来的时候，沈约的目光从田妮儿的脸上转到田妮儿的脚上。
沈约留意到两点问题——田妮儿笑容中隐藏着什么，笑容是挤出来的，很多不想让人看到心中难过的女人都是这种表情。田妮儿的脚上穿着一双新鞋，鞋子上有亮晶晶的贴片。
穿着可以凸显一些人的性格。
低调的人穿的质朴，炫耀的人穿着花哨，内向闷骚的人总喜欢将炫目的衣饰穿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田妮儿暗红色的绣花鞋本是她希望引发别人注意，又怕别人注意的复杂心理的体现。
想爱，又怕受到伤害。
可此刻田妮儿的穿着却在向美杜莎的方向转变。
不过几天的功夫，田妮儿为何有了这大的转变？
沈约观察的时候，病床上的方初意却显然没有发现田妮儿的这些变化。
不能怪男人粗枝大叶，实际上是在意中人的面前，男人总是因为紧张、会忽视太多的东西，真正喜欢一个人就是专注的，专注的会让人看不到别的改变。
病房的方初意看到田妮儿走近的时候，眼中带着专注的光，“你来了？”
田妮儿“嗯”了声。
方初意有些激动，手已经伸到枕头之下，他看起来是准备再见田妮儿的时候，就将绣花鞋送给田妮儿的。
可不等触碰包裹，他显然也看到田妮儿脚下的新鞋子，微微怔了下，手从枕头下出来的时候，仍是空的。
“你这几天……”
方初意嘴唇动动，话没有说完整。
沈约以经验之谈，可以补上方初意的下文——你这几天为什么没来？
方初意没有说完，因为他知道田妮儿不一定要来的，他虽救了田妮儿，但田妮儿也有自己的生活，为什么一定要来？
恋爱中的内向男女都有一种脆弱的自尊——他们始终认为爱情本不是乞讨而来，而是两情相悦。因此某些冷淡的动作，很容易打消那不容易升起的一腔热血。
可沈约很希望方初意能问个清楚。
方初意没问，田妮儿也没有回答，二人就那么静静而对，一站一坐。
半晌，方初意终于记得什么，“你坐了。”
田妮儿轻轻摇摇头，“我就过来看看你好些了没有。我不坐了，我还有事……我走了。”
她转身向门口走去。
沈约扬下眉头，他看得出田妮儿走的比正常速度要慢一些，从肢体语言来说，走这种步速的人不想立即离去的。
这种时候，方初意只要稍微挽留一下，田妮儿说不定会留下来，多和方初意说些什么。
可方初意表现的和那些初恋的男人一样——他没有挽留。
不挽留不是意味着不重视，而是因为太重视，他尊重对方的选择。
这种心理看起来和直男没什么两样，但有些人本来如此，或许在别的地方他很聪明，但对待感情的时候，却无什么应变。
房门关闭，病床的方初意画面定格，他的目光还在看着房门的方向。
旁观的那个方初意神色亦是惘然。
沈约突然道：“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患难与共的男女本是更容易珍惜对方，如果生死都不能让你珍惜什么，那活着的人生，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田妮儿突然就疏远了方初意，这里面一定有个原因的。
“我不知道。”
方初意终于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说话的时候，神情有些痛苦。
他很聪明，但看起来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我们先将你知道的事情看一遍？”小明建议道。
沈约点点头，感觉这个案件还是需要他这个局外人来搜寻答案了。
周边景色突换，那是一条长街之上——是庙街的白日，人群熙攘，周围店铺琳琅满目的炫人眼目。
副本中的方初意正站在一家鞋铺前，有些茫然的看着各种品牌的鞋子，他看的是女鞋。
旁观的方初意感觉到沈约询问的态度，主动道：“我想给田妮儿选双好点儿的鞋子，在我选鞋子的前一天，我看到她的鞋子坏了。”
他说话的时候，神色伤感。
这也不是寻常的一天。
最少在方初意的心中，这是极为关键的一天，不然精神师也不会将众人带到这里。
lingdiankanshu.com
沈约突然道：“田妮儿每天跑很多路吗？”
方初意怔了下，不过很快明白沈约在问什么，走路不多，鞋子为什么总会坏？
“我不太清楚。出了医院后，我和她并不常见。”
想了想，方初意又道：“她已经加入了我们，是我们七兄弟的八妹。她很聪明，我们七兄弟都很疼她。”
“也包括叶毕落？”沈约突然道。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因为最后田妮儿嫁的男人是叶毕落！
沈约的问题似乎有点儿多余，方初意沉默了会儿，“是的，也包括叶老大。我感觉……”
他突然止住了下文，因为有人在慢慢的接近挑选鞋子的方初意。
是田妮儿。
田妮儿的穿着看起来已经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人靠衣裳马看鞍。
只看田妮儿的穿着，很难让人再想到当初那个贫苦女孩子的形象。
沈约从田妮儿的衣着看向了田妮儿的鞋子，田妮儿穿的是双新鞋，鞋子也更加的夺目，上面不再是金属贴片，已经有水钻镶嵌。
微扬下眉头，沈约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忍住。
田妮儿立在方初意的身后许久，选鞋的方初意居然没有发现，自然更看不到田妮儿的表情！
可和沈约旁观的那个方初意，却终于可以看到田妮儿那时候的转变，也看得到田妮儿那时候的神色。
他的身躯开始颤抖起来，因为他蓦地发现，自己当初看到的，不过是表象。
很多时候，原来亲眼看到的也不见得是真相！
他不再是那个多情的男子，他也不再是那个眼中只有意中人的男人。
那时候的他没有看清，但此刻的他终于明了很多事情。
伊始的时候，他认为是帮沈约、报答沈约的恩情，可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一直都是沈约在帮他。
田妮儿正默默看着挑选鞋子的方初意，看着他的背影，就那么……痴痴的看着，目光中满是痴缠。
888节 第三者
当一个女人那么痴痴的看着一个男人的时候，其实只有一种解释……
痴迷是因为爱。
深爱。
爱的无法割舍，却在方初意转身的刹那，突然就藏到了内心的深海。
爱，像是早已不在。
因为爱，已被亲手深埋！
方初意缓缓转过身来，有些意外的看着出现在他身后的田妮儿。
回头很难，回头又能看清楚真相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在方初意回头的时候，田妮儿眼中的不舍，已经化为了平淡，平淡的如同古井之水，你在井口的时候，永远看不到井水最深处的景象。
那里或许有具骸骨在腐烂，或许也接着地下的热泉。
“你怎么来了？”
选鞋的方初意有些笨拙的问道。
“你在做什么？”
田妮儿轻声问了一句。
方初意回头看了眼，“买鞋。”
沈约皱了下眉头，心道你这回答可以啊，你总不会在鞋店吃面吧？他哪怕没有什么经验，可也知道田妮儿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或许要的是更精准的答案！
田妮儿的眸光在那些鞋子上转了下，神色微有伤感，随即恢复了常态，“五哥，我准备结婚了！”
言语落地，整个庙街的繁华都被隔离在外。
最少被方初意隔离到很遥远的地方。
方初意的表情很是诧异、意外还有些愕然。
半晌，方初意才有些艰难的问道：“和谁结婚？”
田妮儿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鞋子，“是和叶大哥。他一直很照顾我。”
方初意慢慢平静了下来，“原来是和叶老大，我倒没有看出来。”
他在某些方面很敏锐，但在另外的方面，却好像很迟钝。
二人之间沉默了下来。
整条街的繁华都不能给这里带来一丝欢快。
“那我走了。”
田妮儿转过身去。
在她背后的方初意看不到她眼中的泪水，可在沈约旁边的方初意眼中已然湿润。
他终于看到了真相。
田妮儿很伤心。
她要结婚了，为什么会这么伤心难过？不再年轻的方初意，难道还不明白？
鞋铺前的方初意望着田妮儿的背影，看不穿她的内心，喏喏道：“你自己……一路小心。”
“五哥，你难道不想说点儿什么吗？”
说走的田妮儿却如被钉子钉住了脚面般，痛苦且不能动弹，但她还是带着些期待。
方初意半晌才道：“叶老大是个可以托付的男人，你嫁给他，我只有为你祝福。”
田妮儿咯咯笑了起来，很是欢快的样子，“谢谢。”
她道谢的时候，泪水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沈约身旁的方初意见到，嘴唇喏喏颤抖。
往事若可重来，他会不会说出心底的话？！
田妮儿看起来终于要向前冲去，不想再呆一时片刻，她身后的方初意突然道：“八妹……”
止步。
风息。
静的听得到呼吸和心跳。
田妮儿脸上有了分期待，她仍旧没有回头，但她的期盼，风儿、云儿、空中偶尔飞过的鸟儿都看得到！
唯独她身后的方初意没有看到。
“你结婚想要什么礼物？”
方初意诚恳的问道，“我做不到许多，但你要的东西，我会为你买到。无论……”
“多少钱”几个字咽在嗓中，并非因为舍不得钱，而是不知道如何来表达某些心意。
田妮儿放肆的笑了起来，“你不需要买什么的，只要你到场，我就……很……开心了。”
她一句话分成几段来说，人也如欢快的云燕飞向了远方。
泪水落入尘埃的时候，无声无息的甚至没有留下痕迹，不如云雀般引人注意。
场面定格，仍旧定在方初意凝望的那一刻——目光的尽头，他的牵挂所在。
沈约望向了身边的那个方初意，见他垂着头，却还是问道：“我想，你应该明白了很多事情。”
方初意没有抬头，“我本不该……”
“放她走”几个字没有说出来，方初意抬起头来，“但她嫁给了叶老大，若是再重来一次，我还是……”
“祝福她”三个字哽咽在嗓子，他终究没有说出来。
“你撒谎！”沈约突然道。
方初意握紧了拳头，不是因为沈约的斥责，而是因为他内心的痛苦。
“你已经知道田妮儿爱着你。”
沈约凝声道：“而且你也爱着她，她离开你，并不是因为不爱，你难道不想去查出为了什么？”
方初意长吁了一口气，缓缓松开了拳头，“她选择了叶老大，我应该……我应该……祝福她……”
看向沈约，方初意嘴角的肌肉是紧绷绷的，“事实是，她也真的嫁给了叶老大，这就够了，她有个好归宿，我难道不应该祝福他？”
沈约凝望着方初意，“我知道了。”
方初意眼皮不停的抽动，“你知道什么？”
若是别人这么说，他会若无其事，但他知道眼前这个沈约若是知道了什么，一定是已经看到他的内心深处。
“你早知道一切有些不对劲。”
沈约淡淡道：“因此你在进入思想搜寻前，就有排斥的反应。”
旁观的叶宣儿等人都在凝神倾听，此时此刻的她们，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结论，但她们还在等沈约的结论。
最了解女人的是女人，最了解男人的也是男人，因为他们都有过类似的经历，也对类似的经历有着类似的选择。
“我……排斥……什么？”方初意有些艰难道。
“你怕我们发现什么，但你不是怕我们发现你做了什么，你本来问心无愧。”
沈约凝声道：“你是担心我们发现那第三者做了什么！”
方初意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田妮儿之间，根本没有什么第三者。”
“你还要欺骗自己，也要欺骗田妮儿吗？”沈约淡淡道。
方初意咬着牙，却没有说话。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第三者就是叶毕落！”沈约终于揭开了答案。
影像外的李雅薇突然眉头微凝，吩咐道：“调出叶毕落的全部资料。”
她也早就感觉这件事中有个幽灵。
幽灵就是叶毕落！
本来正常的走向，因为那个没有出场的叶毕落，变得很不正常。
审判官高冷一旁道：“叶毕落死了，死在三年前的一项洲际秘密调查中。归档档案列为的属性是……洲际最高机密！”
156n.net
见李雅薇望过去，高冷终于补充一句，“他的死，和反力之鹰有关！”
889节 思想互通
李雅薇眉头微蹙，却没有让高冷进一步解释。
洲际最高机密，就要经过李巨人的许可才能查阅，高冷能补充一句，已经是给她李雅薇面子了。
“将叶毕落的资料，尽可能的调出来给我。”李雅薇吩咐道。
她吩咐的是眼前屏幕上的人工智能。
影像中的方初意有了那么一刻僵硬，半晌终道：“叶老大喜欢田妮儿，我们兄弟都知道，田妮儿选择嫁给了叶老大，我们兄弟也知道。我们兄弟间……是公平竞争。”
“是吗？”
沈约淡然道：“我却不这么认为。或许这场竞争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你觉得叶毕落已经死了，兄弟之间，不应该怀疑什么，因为怀疑一丝，都让你内心觉得愧疚。”
方初意的身躯又颤抖起来，他的确这么想的。
“再说叶毕落救了你一命。”
沈约继续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如果是别人和你争，你或许还会向田妮儿表明心意，可偏偏喜欢田妮儿的是你的结义大哥，他又救过你。”
方初意神色有些木然。
情义两难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但你错了。”
沈约毫不留情道：“你大错特错！”
“我错在哪里？”方初意的嘴唇有些颤抖，他本来问心无愧，但他内心深处，显然知道自己做的有了问题。
“你错就错在……你明知有问题，却没有面对问题的勇气，也没有想着去解决问题，发现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
沈约沉声道：“问题矛盾从来不会因为你回避就消失不见，它们只会越积越多，在某个时刻彻底的爆发出来做个解决。如今的状况，本来就是你回避的结果！”
凝望着方初意，沈约凝声道：“你也知道叶毕落很有嫌疑是不是？”
看方初意仍没有回应，沈约缓缓道：“你难道不想解决？”
“你让我做什么？！”
方初意突然嘶声怒吼，他声音嘶哑中带着痛楚，握紧双拳怒视着沈约，“田妮儿已经嫁给了叶老大。叶……毕落也死了，此时此刻，我哪怕知道真相，我又能做些什么？再给田妮儿捅上一刀，告诉她……她嫁的人……”
他没有说下去。
但所有人都明白方初意的意思——告诉田妮儿，她嫁给的人可能很是不堪？！
这样又能改变什么？
或许美杜莎会嘲讽他们的心机，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的臆断，而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得到美杜莎心中的秘密。
他们做的事情，和叶毕落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
对于某些男人来说，这种做法是没有问题的，甚至是解气的——你没有选择我，是你没有眼光，是你自己的错。
但对于方初意来说，谁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时机，错的只是没有更多的选择。
方初意没有明言，但沈约知道他的意思，沉默片刻才道：“我认为……直面真相很是重要，哪怕真相再是残忍。因为我们人生的回头，不应是为了维护人生中那些虚幻不真的美好，而要是改正后，让我们可以达到真正的美好。”
看着方初意，沈约诚恳道：“哪怕我们没有成功，但我们终究为之努力了。”坦然笑笑，沈约淡然道：“你难道不认为，这比始终自怨自艾，却什么都不去做要好上很多吗？”
影像外的三个女人闻言，叶宣儿很是赞许，李雅薇若有所思，哪怕高冷听到，内心都在想着——他和反力之鹰，看起来完全是两类人。
方初意怒吼之后，好像宣泄掉心中一直以来的愤懑，沉默片刻终道：“道理没错，可我……不知道怎么做。”
他真不知道怎么做！
小明突然道：“你只要想做，想发现真相就可以了，其余的事情，本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方初意微愕，就听小明又道：“方才我又对美杜莎进行了思想搜寻。”
心中微颤，方初意不明所以的时候，小明又道：“我虽然还是不能捕捉到美杜莎的执念，但我现在却可将你的思想传给了她。”
方初意讶然，从未想到还有这种精神操作！
沈约眉头微扬，“这会有什么结果？”
小明轻淡道：“我们需要等……等田妮儿的选择。方初意曾经的回忆经过美杜莎的脑海，或许她会排斥，或许她会接受，或许她想说些什么。这些都是田妮儿的选择。”
看着方初意，小明缓缓道：“眼下的问题是……你是否愿意让田妮儿看到你的回忆？”
方初意默然片刻，“如果她想看的话……我不反对。”他缓缓的低下了头。
他不反对。
他一直没有说出自己的心意，只因为曾经的青涩、横断的天涯之隔，他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会以这种方式说出他的内心所想。
他话音方落，众人周围的环境再度变幻起来。
他们回到了那废弃的厂房，看到了那颤抖的田妮儿推开了咿呀作响的房门。
场景不再摇曳。
这是美杜莎的思想回忆。
沈约立即判断，美杜莎心中的那个田妮儿终于开始开启了她的内心世界。
影像外的叶宣儿等人精神振作——因为她们知道，这是极为关键的一步。任何强硬的手段只能让问题搁浅！
只有敞开心扉面对，才有解决的机会。
房门终开。
那个让田妮儿畏惧颤抖、让她不想回忆的往事展现到众人的面前……
房内静静。
只站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众人，虽然只是背对着所有人，但他的魅力看起来已经是黑夜都无法阻挡。
那是个男人。
——是叶毕落。
高冷最先判断道，她见过叶毕落的资料，她对叶毕落印象很是深刻。
——是叶老大。
方初意喃喃道，他和叶毕落结拜兄弟，并肩多年，只看背影，也知道那人绝对就是结义大哥叶毕落的。
众人心中也感觉那人就是叶毕落，因为那人看起来天生就有种当大哥的范儿……方初意被送到医院，叶毕落在这里等田妮很是正常……
沈约心中疑惑却起，叶毕落并非凶神恶煞的一个人，那田妮儿为什么很是排斥和叶毕落的初次见面呢？
loubiqu.net
890节 另一个角度
废弃厂房残破阴暗，方初意躲避藏身的地方，更是如此。不过此时此刻，房中却开着灯。
昏黄的灯光下，叶毕落听到门响，缓缓的转过身来。
灯光似乎都亮了很多。
众人都隐约感觉叶毕落有些问题，但看到叶毕落真容的那一刻，又不能不承认，这是极具魅力的男人。
他的魅力不仅因为他俊朗阳刚的容貌、挺拔的身躯，还因为他眼睛中透露出的自信。
有自信的人，站的也会比别人直一些。
田妮儿看到叶毕落的时候，很是意外，她立即看向方初意的藏身之地——方初意已经不见。
叶毕落眼中却闪过丝光芒。
谁都无法捕捉到那丝光芒的含义。
沈约不能肯定太多，但他知道一点——叶毕落见到田妮儿的第一眼，就是有兴趣的。
等到田妮儿有些不安的看向叶毕落的时候，叶毕落沉声道：“我叫叶毕落，方初意的大哥。”
田妮儿怔了下，“方初意有大哥？”
她对方初意的事情所知甚少。
众人有些好笑，但也有些感动——他们多数都知道那种暗恋的感觉，单纯的吸引，并没有过多的了解。
叶毕落也有些意外，“你对他几乎一无所知，他却会为你挨上一刀？”
田妮儿立即道：“方初意现在怎么样了？”
“他伤势很重，我已经派兄弟送他去医院了。”叶毕落回道。
“那你……”
田妮儿露出怀疑的表情，迟疑道：“你能带我去看他吗？”
叶毕落笑笑，“你放心，他死不了。但你不用急，你现在去的时候，他恐怕还在睡觉。”顿了片刻，叶毕落摊摊手，“他需要休息。”
田妮儿沉默下来，她虽然担忧方初意的安全，可知道叶毕落说的也很有道理。
病人需要的不仅是看望，还需要休息。
站在那里，双手绞着衣角，田妮儿有些窘迫的模样。
叶毕落倒是落落大方。
枪林弹雨他是如此，闲言细语亦是如此。
“因此……你是否介意将事情经过说上一遍。”叶毕落突然道：“老五这件事做的有些冲动，我们需要善后才行。”
田妮儿这才想起三兽帮的事情，急急道：“我们杀了豹子，三兽帮一定会报复的，你有没有找人照顾医院的方初意？”
叶毕落笑笑，“三兽帮在不久前，已经成为了历史！”
田妮儿有些诧异，“成为了历史？龙兄虎弟……”她有点明白这个历史的意思，但难信历史会这般突然。
“他们已经死了，不用担心他们。”
叶毕落淡淡道：“我们需要担心的是——如何对审判官表明，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方初意突然说了句，“那时的版图，已经禁制暗箭伤人，同时对明显违背世人操守的行为，开始重判。”
沈约有点明白豹子为什么不亲自出手了，这其实和黑社会的老大类似的性质，法律之下，哪怕组织在明面上也要收敛一些。
田妮儿不由道：“我们没有做错什么，是他们找上的我，哪怕有错，也是我的错，和方初意无关的。”
叶毕落目光亮了下，“如果以后因为三兽帮的事情有了麻烦，你当然愿意为我们作证？”
田妮儿挺直了胸膛，“我会为方初意作证！”
二人说的好似相同，实则有所区别。
叶毕落微微一笑，“那你现在、可以将当初的经过详细说一遍了？”
田妮儿微有些脸红，喃喃道：“我……”她虽有些羞涩，但终究将大排档的冲突说了一遍。
沈约注意到田妮儿叙说的基本属实，唯独没有说和豹哥冲突的起因。
——听说你以前是卖的？
这句话，田妮儿并没有说出。
谁都明白她为什么没有说，因为这对她来说，本是不想揭开的伤疤。
叶毕落耐心的听完，微微点头笑道：“很好，和我想的差不多。”
田妮儿反倒有些诧异，“什么叫……和你想的差不多呢？”她觉得叶毕落好像有点未卜先知的能力。
叶毕落微笑道：“我们结拜的兄弟有七个，方初意排行第五。他外表看起来很憨厚，其实很有头脑，他本来不是轻易冲动的人。”
田妮儿垂下头来，咬着嘴唇，低声道：“我知道。”
“但他却为了你挨了一刀，而且不顾以后的麻烦。”叶毕落轻淡道：“原因只有一个，他很中意你。”
田妮儿脸色发红，仍旧咬着嘴唇，这次却没有回答。
她知道。
很多事情，不用信誓旦旦的说出，她能看的出来。
方初意反倒有些迷惑的神色。
在沈约提及叶毕落会有问题时，他心中何尝不是这么认为，但直到此刻，他还是看不出叶毕落的任何问题。
他们更像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听闻老五为个女人闯祸后，其实一直在想……”
叶毕落喃喃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值得老五这么做，如今看到了你，才发现你的确值得老五这么做的，因为你满足老五对意中人的要求。”
田妮儿并没有发问，但谁都看出她是想要问问的。如果喜欢关心一个人，本就想知道那个人喜欢的一切。
“老五最喜欢纯洁的女人。”
叶毕落淡淡道：“你出淤泥而不染，又很讲义气，他喜欢你，再合适不过。”
言语轻轻。
但不等叶毕落说完的时候，田妮儿本是有着红晕的一张脸变得苍白起来，她咬着的嘴唇，也一样的有些发白。
白的像没有了血色。
场景荡漾。
方初意的眼皮子不停的跳动，他看起来想要冲出去说些什么，可他却没有去说。
沈约看向了方初意，“你对叶毕落说过这些话？”
方初意居然点点头，“我们兄弟间说的每句话，叶老大都记得！可是……我说的……还是有点儿不同。”
他记得自己说的是——喜欢的是心地纯洁的女人。
场景再换，田妮儿已经出现在医院之中，她很有些欢快的从一间病房走了出来，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沈约等人都看出那是方初意的病房。
欢快的脚步到了过道拐角处停顿了下来，因为那一面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其中夹杂着“方初意”几字。
xiaoshuting.org
——你们知道吗？方初意是个挺不错的男人。
——如果有个男人为我挨上一刀，我一定会爱上他的……
891节 好心
如果有男人为你挨刀，你会不会爱上他？
不同的女人有不同的答案。
但挨刀明显不等于爱的。
如果挨刀等于爱，那砧板就会爱上菜刀的。
沈约感觉那些女人谈论的爱情有些血腥，但也知道有些少女还是憧憬这样的爱情。
不为旁的，就为这看似热闹实则孤独的年代，你心中有我就行！
——可那个女人听说是出来卖的！
——是吗？
闻言的人很是意外道——看不出来，看那个田妮儿打扮的挺干净的。
田妮儿双手又揉捏着衣角，她穿的有些寒酸，但衣裳的确很干净。
见自己的意中人，哪怕不能精心打扮，最少也要洗个头，换身干净的衣服。
——外表干净的人，内心却不见得干净的。
说话的那人不经意间说出了一句哲理后，随即略有不屑道——听说她就是因为卖的价钱没有和人谈拢，这才被人找麻烦，方初意为她这种人出头，真的不值得。
方初意身躯颤抖，看起来想冲过墙角，对着说话的人来上一巴掌。
有牛羊的地方粪多，有八卦的地方阴暗多。
他听出说话的那女人是谁，而接下来的话语证明了他的猜想——
如意姐说的是，其实要我说，如意姐倒和方初意挺般配的。
你们都姓方，姓名还有个意字，这就是上天安排的因缘啊。
无论如何，上天安排的因缘最大啊。
随即有杠铃般欢快的笑声回荡起来。
田妮儿转身向另外的方向走去，她低着头，谁都看不到她的脸色，只看到有水滴落在过道上。
不改过道灰突突的暗色。
方初意眼睛已经湿润，他想到了许多，可从未想到过来看他的田妮儿会遭受到这种蔑视。
场景再改，是田妮儿走向病房的时刻。
她没有伊始的那般欢快，看起来也小心翼翼了很多，有时候小心些，只是为了避免自己受到伤害，但这世上本是如此，伤害并非你小心就能躲过。
倾巢之下无完卵，愤怒的投射无所不在。
在一个观念崩坏的世界，你受到的流弹般的攻击，比你想的要多的多，疯狗去咬谁，本来是不受控制的。
有一人从方初意的房间怒气冲冲走出来。
是如意。
如意这般愤怒的表情，让所有人都想到不久前看到的场景——方初意不留余地的拒绝如意，而如意看起来不是善茬子。
在方初意面前，如意还表现的像个护士，但到了田妮儿面前，如意已经和屠夫一样冷酷。
如意盯着田妮儿，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话——方初意和你一样，都是个烂货！
只一句，如意一甩头后潇洒的离去，挥一挥衣袖，留下一地的脏水。
田妮儿怔了下。
她本来有些愤怒的表情，她也不是好想与的女人，但她早决定改变，变回曾经的田妮儿，变成奶奶临终前那个乖巧的孙女。
那些时候，她才是真正的快乐，她想找回那些快乐，都市再繁华，可没有她想要的欢乐。
可为什么？
为什么她想要变好，却会变成如今如此的软弱？任由旁人的羞辱，却是话都不能反驳？
但她的愤怒很快转成了悲哀，悲哀的看着前方，她没有再向方初意的病房走去，她很是艰难的扭转了身子，向医院外走去。
方初意泪盈眼眶，他终于又明白一件真相——那一夜，田妮儿并不是没有来。他明知田妮儿一定会来，不来是有原因的，但他为什么不去查找真相？
沈约说的没错——不想面对问题，让他错失了看到问题、解决问题的机会。
离开的田妮儿什么都没说，但如今的方初意见到这一幕、如何不懂得？
——方初意和你一样，都是个烂货！
这句轻飘飘的话却深深刺入田妮儿的心中，她那时不见方初意，并非自己不堪屈辱，只是因为不想方初意因为她，成为别人眼中不堪的存在。
空间荡漾。
天光微亮。
田妮儿坐在高楼之顶，看着远方的苍茫。
工业化的城市，已经很难见到曾经那片片让人心醉的绿色。她很是怀念那些绿色，可她又知道，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些绿色。
一人缓缓的走到的身后，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总不是想从楼顶跳下去？”
说话的是叶毕落。
日头升起，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伟岸且高大。
田妮儿噗哧笑了声，没有去看叶毕落，眼泪却随着笑声夺眶而出。
笑着哭泣，是不是就不会那么伤悲？
她真有种从楼顶跳下去的冲动，有时候，这不也是一种解决？
“我最近没去看老五，事情很多。”
叶毕落轻淡道：“他怎么样了？”
田妮儿半晌才道：“看起来恢复了很多，最少，没有生命危险了。”
叶毕落笑了笑，“你恐怕不知道，这些兄弟看起来皮糙肉厚的，但内心敏感的很，脸皮也很薄的。”
田妮儿默然片刻，“方初意内心敏感的很？”
“是啊。”
叶毕落微笑回忆道：“他是个不太喜欢说出心事的人，其实他很招女人喜欢的。他头脑活络，看起来……也很老实。”
顿了下，叶毕落纠正道：“他本质就很老实。”
田妮儿认真的听着，别人夸方初意，她内心有着淡淡的喜悦。
“记得几年前，有个女人喜欢他，但他并不喜欢对方。”
叶毕落看着远方升起的太阳，阳光看起来很是明亮，但阳光照耀处，还是有微尘起起伏伏、沸沸扬扬。
“他不知道怎么拒绝对方，又怕拒绝伤害到对方，然后他就向我们询问。”
叶毕落继续道：“他就是这样的人，总替别人考虑。”
“后来呢？”田妮儿忍不住问了句。
叶毕落笑笑，“我告诉他无风不起浪，你若对那女人没有意思，不和她说话、冷处理就好，久而久之，那女人就明白你拒绝的意思了。”
方初意突然握紧了拳头，神色终有愤怒之意。这些话听起来实在平常，但他却听出不一样的味道。
田妮儿沉默下来。
叶毕落突然伸手，手上已经有了一双有着亮晶晶贴片的鞋子，“我看你鞋子有些破了，换一双吧。”
看了茫然接过鞋子田妮儿，叶毕落淡然道：“男人虽说着喜欢内在美，但男人又都喜欢女人打扮的漂亮一些。穿好看一些去见老五，我想老五应该喜欢一些？”
156n.net
892节 醒悟
阳光之下，并无什么新鲜事。
阳光散去后，方初意眼中已有痛苦之意——叶毕落对田妮儿说的话看起来如老大哥般的关怀，让人感觉到温暖，但他心中只有寒冷。
tsxsw.la
沈约眼中有丝怜悯之意，他看得穿太多光明正大下掩藏的罪恶，看到这里，也基本明白为什么会有那种出人意料的结果。
有些人看了他的习惯，就会知道他的人生轨迹；
有些事情，看了开头，就可以知晓了结局。
叶毕落也喜欢田妮儿，不动声色的动摇田妮儿的心意，不动声色的给予田妮儿关怀……
有时候，好人的模样，不更容易博得别人的信任？
可叶毕落的手段并不光明——无论他说的方初意喜欢纯洁一说，还是认为方初意对女人的拒绝的手段是冷漠，听起来都是事实，但实际上又不是事实。
田妮儿或许已经看到了世间太多的丑恶，但她对于这些包装的心思，却没有太大的分辨力。
这不过是田妮儿的第一次恋爱。
人这一生，付出身体的时候或许很多，但付出真情却已罕有。
初恋总是青涩、忐忑、患得患失的存在。
初恋男女的情感都是脆弱的，尤其对于某些心怀自卑的初恋者。
叶毕落看起来却是老油条般，他对人的心思拿捏很到位，他的关怀，悄无声息的改变着一些结果。
其实哪怕当初方初意有所察觉，也说不出什么，叶毕落说的是某种事实——混淆的事实。
这世上，很多人已经看不穿谎言，更无法对真假夹杂的言语进行分辨。
更何况，方初意一直对叶毕落很是尊重！
日落，月起。
方初意咬牙在等着下一个场景的出现。
他握着拳头在等待。
影像外的叶宣儿心中在想——虽说是思想互通，但也必须是美杜莎肯敞开心扉，才会有这些影像出现。
美杜莎为什么肯回忆过去，她是否已经开始准备改变什么？
改变是因为明白了什么了吗？
田妮儿又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这一次，事情发生在医院外。田妮儿走出了医院，脚下穿着的是那贴着亮片的绣花鞋。
众人望见，倒都知道这个时间点发生在什么时候。
在遭受到如意的羞辱后，田妮儿当夜没有去见方初意，时隔三天，她再次选择去见方初意——穿着叶毕落给她买的那双绣花鞋。
她还是想见方初意，想和方初意说些什么，但她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方初意的“冷漠”。
在不停的心理暗示下，她已经没有那么自信——不再自信自己第一眼的感觉，不再肯定方初意是为她出手，是为她挨刀，是因为爱她、向她表达爱意买了那双绣花鞋。
喜欢自信的时候，感觉一切都是前行的助推力，沮丧不安的时候，感觉一切都是打击的存在。
她的表情很有些落寞，她走出医院，环顾着让她畏惧的黑夜，一时间不知道前往哪里的模样。
在经过一棵大树的时候，田妮儿蓦地有了丝警觉，低声道：“谁？”
她的手摸进了口袋。
沈约望见，感觉那里应该藏着一把小刀。
风雨飘摇中，田妮儿谨慎的防备着明枪……
可她如何抵抗那不经意到来的暗箭？
一人从树后走了出来，冷冷道：“方初意并不喜欢你的。”
众人都有些意外。
树后那人竟是如意那个护士。
方初意脸色突变，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脸色益发的难看。
田妮儿见到是如意，缓缓的松开了握刀的手，挺起了胸膛，“你家在海边住吗？管的那么宽？”
她仍不肯放弃，不肯放弃自己的爱，但她的反抗看起来已经异常的无力。
方初意心中蓦地有丝痛楚，时至今日，他才知道那沉默无语的面对，已经让田妮儿用尽了全力。
他为什么不能明白的更早一些？
如意冷冷笑道：“你一定以为方初意是爱你的，他为你挨刀，为你出头，为了你杀了豹子……”
“是！他是爱我的！”
田妮儿的声音中有些不为察觉的颤抖。
“可哪怕他爱你，知道你是个烂货后，恐怕也会改变了主意。”
如意淡淡道：“他为你出头，或许只是因为一时冲动，但冲动过后，男人就会考虑很多事情。他如今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怎么会娶一个烂货让人去戳脊梁骨呢？”
田妮儿嘴唇张张，却没有反驳。
如意一刀就戳中了她的要害——她的要害就是方初意，她爱他，如何会让方初意因为自己而受到那难言的苦痛？
那种苦痛，她一辈子不想再遇，甚至不想去回忆。
这让她根本没有还击的余地。
“当然了，你还可以和他去一个根本没有人知道你过去的地方，从此默默无名的度过平淡的一生。”
如意看着田妮儿道：“但方初意如今崭露头角，事业正处于上升阶段，你忍心为了自己的私欲，害了他的一生？”
沈约神色微变。
他突然感觉有点儿不对——这不太像是个护士能说出来的话。
不同的人，层次看法也是不同的，如意被方初意拒绝后，怎么会被打通任督二脉般，眼界大开？
如意更是让人开眼道：“你当然知道方初意买了一双绣花鞋？我听他说，他准备将那双鞋子送给他最爱的女人。”
田妮儿咬着嘴唇，面无血色，“他没有将鞋子送给你。”
她目光下望，已看到如意的鞋子。
“他是没有将鞋子送给我。”
如意淡淡道：“可他一直也没有将鞋子送给你的，是不是？”
田妮儿身躯颤抖起来。
“你还不明白为什么？”
如意盯着田妮儿很是快意道：“哪怕他曾经想将鞋子送给你，但知道你是个烂货后也早改变了主意。”
田妮儿不由退后。
如意却是乘胜追击道：“方初意是个照顾别人脸面的男人……”
她似乎忘记了不久前，方初意才扫了她的脸面，“他不说，但你何必死皮赖脸当作不知道呢？你每天去见他，他可曾和你说过什么？没有吧？他根本不想正眼看你……”
她话未说完，田妮儿眼中噙泪、嘴唇颤抖时……
方初意突然冲了上去，厉声道：“你撒谎！”
众人均是怔住，谁都没想到这种时候方初意会冲出去，更没有想到方初意看着如意，咬牙道：“是叶毕落让你说的这一切，是不是？！”
893节 契机
方初意绝不是蠢人。
当初在蛇厦一战，若非沈约时刻警觉，他差点放倒了沈约。
阻止他去看真相的是他的心结，也是他的义气。
为了田妮儿，他不惜挨了一刀杀了豹子，为了兄弟，他又不惜“背叛”美杜莎，只为死去的兄弟讨回公道……
他不想怀疑美杜莎，也不想怀疑叶毕落。
每次这个念头浮起的时候，都让他飞快的掠过。
兄弟不是用来怀疑的，这是他的人生信条，你可以说他笨，但这世上若没有这种笨人，那这不堪的世界只有更加的让人难过。
但听从沈约的建议，他开始去看问题的时候，也和沈约一样明白过来，毕竟这是发生在他身边的事情。
盯着带着哂笑的如意，方初意嗓子已经沙哑道：“是叶毕落让你对田妮儿说的这些，是不是？我见过你。”
他霍然上前，双眼已有血红之意——那是愤怒，也是难言的悲伤。
“我见过你和叶毕落见面，我当初就在想……叶毕落为什么要见你……”
说到这里，方初意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眼前的如意已经慢慢淡去。
霍然回头时，方初意看到的只是无尽的黑夜，黑夜中没有泪水，也没有噙着泪水的田妮儿。
一切都是副本。
他看得到这个副本，但却对副本无可奈何。
方初意此刻才明白不久前空气和沈约讨论的问题，霍然冲到小明面前，“我能做什么？”
他不久前对沈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满是无奈愤懑之意。
过去的终究过去了，发生的究竟发生过，往事难追，对于过往的遗憾，还能怎么做？
可如今方初意再这么说的时候，内心终于渴望做些什么。
他不是不甘心自己的错过，而是不忍那个田妮儿再受心结的折磨！
小明望着激动的方初意，突然向沈约看去，“记得我们不久前曾经说过，回头去看并不容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把握住修正的机会。”
“但你会给他机会的？是不是？”
沈约沉声道，在他的那个世界，眼下的操作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可小明既然做的如此熟练，就应该有进一步的步骤。
小明摇头的动作让方初意很是心凉，但他随即道：“不是我给他机会，而是他是否会给自己机会？”
沈约目光微扬，在方初意质疑如意的时候，他却看到田妮儿噙着的泪水滴落下来。
这是当初的泪水，还是如今的泪水？
前一种代表着软弱，后一种却代表着某种改变的可能？
“我怎么给自己机会？”方初意终于道。
小明笑笑，“其实……沈约已经给出了答案，只是你当时没有留意罢了。”
众人惊诧。
影像外的三个女人都在专注眼前的影像，一时间却不知道沈约说的答案是什么。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叶宣儿等人对美杜莎的观感不佳，甚至可说是厌恶，但她们却对田妮儿有着同情。
很多女人是能感同身受的。看到田妮儿的伤悲，她们无一例外的在想——若是自己和田妮儿一样，结果如何呢？
见方初意很是茫然的模样，小明解释道：“问题的解决有三个步骤，无论现实还是思想中，而最关键的一步是……你必须知道这是个问题，而且你要解决它。”
方初意有些醒悟。
刚才沈约的确说过类似的话——沈约叱责他根本没有面对问题的能力。
“那其余的两步呢？”沈约虚心请教。他对这个小明是尊敬的，因为直到现在，小明说的话都是言浅意深，对他的认知很有启发。
小明微笑道：“其余两步就是勇气和智慧。”
沈约轻叹道：“一点不错。”
发现问题，用勇气和智慧去解决，正是应对一切困难的方法。
“勇气和智慧？”
方初意有些茫然，他有了勇气，但他是否有真正的智慧？他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但在小明和沈约面前，他发现自己还是很有欠缺。
“你已经发现了问题，而且勇敢的迈出了第一步。”小明满是鼓励的看着方初意，“我相信，你会用你的智慧去解决这件事。”
“不是聪明，是智慧？”沈约突然道，他看起来想要提醒什么。
并不告诉方初意真正的答案，是因为很多答案需要真正的努力获得，才会记忆深刻，成为人生珍贵的宝石。
沈约相信方初意能懂得。
方初意皱着眉头认真的思索——他到现在终于明白了一点，他以为的帮助，实则是在救助自己。
小明笑容淡淡，“不错，聪明是解决世俗的圆通，智慧却是发现人生的明辉。”
方初意眉头舒展，缓缓道：“谢谢你们，我明白了。”
他那一刻脸上有丝激动，也有些光辉，他像是真的明白了，叶宣儿见状，脸上已满是期待之意。
“你明白了，那你准备好了吗？”小明的笑容看起来也有些欣慰。
话音落，场景转变。
画面中不但有田妮儿，还有了方初意。
沈约微有心动——他清楚的记得，田妮儿的回忆分为几个阶段，自从认识了方初意后，田妮儿的记忆本来都是方初意，但在断念后，她的记忆中、方初意已经不再出现。
为什么？
或许忘却只为了不再记起。
但在方初意明白了什么的时候，田妮儿的记忆中再次出现了方初意的影子。
背影！
方初意正在鞋铺前挑选着鞋子，眼花缭乱的款式似乎让他无所适从的样子。
众人记得这一幕。
这是田妮儿要告诉方初意婚讯的时刻。
田妮儿静静的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她眼中的不舍，谁都看的清楚，唯独那个背对她的人儿无法看到。
不舍终究要割舍。
——方初意的人生，不应该被她田妮儿玷污，虽然被玷污不是她的过错。
但在世俗眼中，错的终究是她田妮儿。
——五哥，我准备结婚了！
——和谁结婚？”
——是和叶大哥。他一直很照顾我。
一切对话都和曾经的经过并没有区别，沈约却留意到身边的方初意在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专注的就和鞋铺前的那个方初意一样。
而鞋铺前的方初意似也有些异样，他说着一样的话，但他的表情和以往却有些不一样。
有种窜场的感觉。
鞋铺的方初意好像是两个人般，在田妮儿转身要离去的时候，他突然叫了声——八妹。
止步。
风息。
静的听得到呼吸和心跳。
田妮儿脸上有了几分期待，她仍旧没有回头……
所有人看得到她的期盼，那她意中人呢，是否能够看到？
众人却都知道方初意这句话后的结局，方初意准备给田妮儿买些什么，无论什么？！
方初意嘴唇张张，却说了一句，“婚礼的时候，我一定会到！”
谁都看得到田妮儿失望的神色。
鞋铺前的那个方初意却是一字字凝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到！一定！”
tsxsw.la
894节 大喜的日子
天蓝蓝，蓝的让雾霾无法遮掩。
或许，天一直都是蓝的，只是因为你被雾霾遮住了眼；也或许，天一直都不是蓝的，你的眼睛却告诉你如何去看。
场景没有立换。
田妮儿本是失望的神色，她到这里本来就是和方初意做个诀别。
诀别挚爱的人，诀别那死去的爱情。
很多事情的改变并非一天两天的折磨，而是太久的等候，终究等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结果。
既然等不到，那就只有错过。
她迈不过自己的心结，她希望有人能帮她一次，因为她无法开口，她没有力量去扛下所有的一切。
等到不出意料的回答后，她眼中已有泪水，正准备笑着离去，但方初意后一句话却让她有些意外。
——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到！一定！
小明、沈约互望一眼，他们都留意到身边的方初意已如同木雕般，没有灵魂的存在。
或许方初意的思想灵魂，已经尽数贯注到鞋铺的那个男人思想中。
这在思想搜寻中叫做什么？
沈约知道这一定是思想搜寻的一个细节——你想去做，你终究能融入到你想要去做的那个角色。
就如金鑫走出困局……
就如张发财试图扭转曾经让他后悔的那一幕……
思想是世人身躯内神奇的存在。
这一切仍旧是精神操作，事后会有结果，让人很难想象，不过沈约绝不反对方初意这么做。
这是本心操作！
本心的行动和幻想有着本质的不同。
幻想是想而不做，于事无补，甚至让你如吸食兴奋剂般沉溺其中，不能自拔。但本心的努力，是真正的去做，一定会改变什么！
缓缓的转过身来，田妮儿没有抹去眼角的泪水，她本来不想让方初意看到她的难过。既然决定离去，留个笑容不是更让人印象深刻？
人生的苦痛如此之多，为什么不在最后的时候，留下些欢乐？！
但方初意的话却让她改变了心意，她就那么眼中含泪的看着方初意，“好的，我等你，方初意！”
她没有再叫五哥。
她的恋人，她的爱人，不只是个和别人没有区别的哥哥。
她会在婚礼现场等着方初意，她是新娘子，自然要等。
但她没有说的真正意思是——她其实一直在等着。等你对我勇敢的说上一句，你爱我。只要你爱我，我可以去做我能做到的一切。
可你如果不爱我，那我做的又有什么意义？
方初意凝望田妮儿眼中的泪影，似乎看着那个忍受羞辱、默然转身的女子；
似乎看着那个在他面前，欲言又止的女子；
似乎看着那个满怀期待，又是一次次失望的女子……
泪水从心中浮起，漫过那克制的堤坝。
堤坝困住长河的自由，是因为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可长河呢？遵循本性肆意流淌，又有什么过错？
影像渐淡，那如木雕般的方初意竟然也开始淡化……
沈约留意到这种奇怪的变化，不等开口，就听小明说道：“这就和雪崩一样，你以为你的喊声引发了雪崩，事实却是没有你的呼喝，雪崩也会因为契机而发生。”
似在说给沈约听，又像给观察的审判官解释，小明继续道：“你只要有足够的耐性，给予充足的时间，事情就会按照本性去进行。”
审判官高冷并没有回应。
嘴角露出了笑意，小明淡淡道：“我认为需要这种转变的不仅是美杜莎……”
还有方初意。
可是否还有别人呢？
小明是在暗示什么？
沈约这般想的时候，四周的景象再度清晰起来。
他们已置身一个婚礼现场，这个环境不难看出，事实上，每个婚礼现场都是大同小异的，或许花费不同，或许宾客各异，但相同的是——爱的比例不会因为人多、钱多就多。
只有面子才会因为人多、钱多而变得富足。
叶毕落看起来很是富足！
他站在最耀眼的地方，接受着宾客的祝贺。
沈约从那些宾客的规模可以看到七兄弟事业的规模，这些都是和面子休戚相关的。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的规律，自从有了人类后，或许就从来没有变过。
叶毕落表现的很是大方得体，在场没有人因为田妮儿的身份而对叶毕落指指点点，反倒都在夸新娘子大方美丽，和叶毕落正是天作之合。
来的都是会说话、会来事的宾客。
叶毕落的婚礼，自然不欢迎那些不懂礼貌的客人，他什么都考虑的很周到，这是他和方初意不同的地方。
或许想要指点新娘子的人，都已经被砍掉了手指头。
有时候正义无法做到的事情，强权却可以，因为审判官高冷突然道：“根据资料显示，方如意死在叶毕落大婚的三天前，死的干净利索，定案的性质是车祸，被醉驾的人撞死的。”
一个普通护士的死，自然不会引发什么注意，但高冷这时候提及此事，用意自然很明显了。
如意已经完成了让别人称心如意的使命，就应该休息了。
李雅薇冷哼了一声，“叶毕落做的倒是利索。”
如意应该死的。
她们看到的只是叶毕落的一些片段细节，可只是这些片段，就让她们为之心悸。
这样的一个人，自然不会留下任何引发疑心的存在。
做大事者，更看细节！
除了叶毕落外，六个兄弟聚在一桌，现场看不到田妮儿的影踪，举办的人是东方人，婚礼的场面看起来更偏向西方一些。
一条铺满鲜花的道路——通向牧师，也就是通往天堂的道路。
田妮儿就要踩着这条道路走向那不知是天堂、还是地狱的地方。
叶毕落端着酒杯已经到了六个兄弟桌前，几个兄弟纷纷起身，包括方初意。
“今日婚礼后，兄弟不醉不归。”叶毕落豪爽笑道，“可眼下我还不能多喝。”
“那是自然，大喜的日子，酩酊大醉的新郎怎么洞房？”神行太保笑道。
其余兄弟都笑。
叶毕落看着没有笑容的方初意道：“我能有今日的婚礼，还得感谢五弟的牵线。若是没有你，我也不会认识你嫂子，就凭这点，我也要和五弟喝一杯。”
兄弟们都在笑着起哄，“大哥要不要和老五喝个交杯酒？那嫂子可不乐意。”
方初意没有端起酒杯。
叶毕落眼中闪过丝狐疑的光芒，但那光芒夹杂在正义豪放中，也就如正义之光一样。
就在这时，钢琴声响起，神行太保道：“叶老大，仪式要开始了，可别错过吉时！”
xiaoshuting.la
叶毕落扭头望去，见到田妮儿穿着婚纱正站在鲜花满路的那一方……
895节 谁反对？
婚礼里的新娘，无疑是比新郎更引人注目的存在。有句话甚至说，在婚礼上，新郎就是个摆设，大家到场，看的就是新娘子。
身着婚纱的田妮儿绽放着最为美丽的光芒……
叶毕落眼中光芒闪亮，谁都看得出来，他也很喜欢田妮儿。
见到田妮儿在等，叶毕落大踏步的走了过去，没有让田妮儿久等，让田妮儿挽着自己有力的手臂，通过鲜花满路，向牧师的方向走去……
从沈约的角度来看，叶毕落这一刻做的倒是无可挑剔。
在路人的角度，田妮儿的结局是上等的。田妮儿这种女人，能嫁给叶毕落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可田妮儿却没有笑容。
她一丝笑容都没有，那一刻，她任由叶毕落带着自己，走向她看不穿的方向。并非黑夜，但这一刻，她看起来远要比杀了白老板之后、走向黑暗时更要迷惘。
最少在那个时候，她还有希望。
如今的她，看起来已经达成她的希望，可她为什么还是不快乐？
钢琴声不为觉察的停了下来，周边皆静，静的如同你立在世上最繁华的街头上，却发现所有的繁华终究和你无关一样。
你热烈的拥抱了繁华，以为融入了繁华，成为繁华的朋友，但你最终还是会发现，原来跟随你的朋友，从来只有寂寞一个。
牧师开始了他的布道。
——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们是否还会爱着彼此？
——无论什么时候，你们会永远的相爱，彼此珍惜、忠诚，直到永远吗？
沈约知道牧师在婚礼上说的就是在布道，因为这和某些教义有关。
在很多教义中，都是鼓励教徒要忠诚、相爱、不做坏事……
叶毕落已经大声的回答——我会爱田妮儿到永远！
沈约留意到宾客席位的方初意已经握紧了拳头。
叶毕落没有说忠诚到永远，或许他内心终究觉得，他是个正义的人，大庭广众下说谎，他还是不习惯。
能开始光明正大的撒谎了，那一定要是无耻到一个阶段。
沈约突然在想——此刻的叶毕落应该还是讲义气的，不讲义气的一个人，很难交到义气的朋友，也不能让兄弟在他死后，还在维护着美杜莎。
牧师开始询问着新娘田妮儿——田妮儿，你是否会爱着丈夫叶毕落先生，直到永远。
田妮儿没有回答。
牧师有些怪异的表情，似乎看出点儿什么问题，低声又问了一遍。
田妮儿仍旧保持沉默。
宾客也发现了不对，纷纷低声议论起来，几个兄弟也有点儿异样，有人已经起身四下看去，避免意外发生。
方初意只是看着那个看似耀眼、实则孤寂的背影，眼中已有决绝之意。
当初的他，不敢猜测田妮儿在等什么，可到如今，他还是不懂吗？
——好的，我等你，方初意！
这句话早刻入他的骨头里，他如何能忘记？
沈约见状心想——这是美杜莎的记忆，这个记忆，仍旧是田妮儿的记忆，不过却有方初意的参与。
如果没有方初意的承诺，这段思想，或许永远不会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是脑海中的记忆，这也是田妮儿不愿意回忆的时刻，虽然这看起来是她最美丽的时候。
能在这种时候，仍旧沉默的女人，也是有着非凡的勇气。
这和没给钱不上车的女人不同，没钱不婚为的是钱，听从别人的蛊惑，并没有自己的信念。
田妮儿有自己的信念，她还是选择等待……等待那曾经做出的承诺。
她最后选择信任自己的感觉。
议论声慢慢大了些，叶毕落突然大笑了起来，“新娘子很害羞，也不高兴我和兄弟们喝了酒，我本来答应，今天一口酒都不喝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
“好的，我如今答应田妮儿，不得她的许可，以后我滴酒不沾。”叶毕落发誓道。
yyxs.la
有兄弟老七喊道：“大哥，你怕老婆！”
众人哄笑。
叶毕落倒是满不在乎道：“怕是因为爱，老七你没结婚，不懂得。”
众人又是善意的笑。
叶毕落向牧师眨下眼睛，示意他进行下一个环节。
沈约也不能不说叶毕落是个场面人，应对这种尴尬倒是轻松娴熟，也或许这都在叶毕落考虑的细节中。
牧师看起来倒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匆忙道：“好了，婚礼结束……”
叶毕落神色有些不悦。
还没正式开始就结束了？
这很不吉利！
牧师这才想到因为田妮儿的沉默，让他漏掉了很多环节，亡羊补牢道：“如果没有人反对，我现在就宣布叶毕落先生、田妮儿小姐结成合法夫妻！”
看着笑意仍在脸上的众人，牧师画蛇添足的补了一句，“没有人反对吧？”
你是在等有人反对吗？
有几个兄弟已经露出不满的表情，牧师瞥在眼中，记得接下来要交换戒指，正要走完标准流程的时候，有个声音传了过来。
——我反对！
声音似乎很是遥远，又像是近在耳边，但不可否认的是，声音很清晰，也很坚定浑厚有力。
一切都静了下来。
静下来的不但是婚宴的宾客，还有天地间的一切。
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田妮儿身躯颤了下，她没有回头去看说话的是谁，但她怎么会不知道说话的是哪个？
说话的就是方初意。
她一直等待的方初意。
方初意站了起来，看着望过来的叶毕落，再次清晰的说道：“我反对，我反对田妮儿嫁给叶毕落！”
牧师看起来傻了眼。
主儿也不能告诉他如今应该怎么做。
叶毕落的双目却微眯了起来，似乎从来不认识方初意一样——或许，这本来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方初意。
沈约内心有些困惑。
他清楚的知道一点——这一切都是田妮儿的思想，这一切本来也是过往的事情，但在方初意提出反对的时候，事情就不再是过去的事情，或许可以说，这是田妮儿记忆中的改变。
这和沈约在金鑫脑海中留下个明点仿佛，只是为了让当事人看清某件事情，进而做出新的选择。
本质上，一切并没有真实发生过，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选择。
可看到叶毕落的反应时，沈约突然有种感觉——这竟像是真实在发生的事情！
896节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争？
一切是真实的在发生？
这听起来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思想互通终究还是思想在运作，如何会影响到现实中发生的事情？
沈约也知道自己的感觉有问题，但他仍旧有这种观感，原因很简单——叶毕落的反应太真实了！
虽然只是点滴的汇聚，叶毕落也一直都如幽灵般的存在，但零零总总的汇总，早让沈约认为叶毕落是个枭雄。
英雄耿直，枭雄圆融。
叶毕落绝对是个枭雄，他能处理好兄弟的关系，成就偌大的事业，同时不动声色让田妮儿投入自己的怀抱，这绝不简单的。
能让田妮儿披上婚纱的叶毕落靠的不是爱，而是手段。但不能不说，叶毕落掩饰的很好，他的一切作为看起来像那些深谙世俗规则的枭雄般，用手段获取一切，却让人感觉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
这本是枭雄能成事的基本条件——无论你用什么手段，你最少要让那些被蒙蔽眼睛的人觉得你是正确的。
敢冒天下大不违的人只有两种——脑袋有问题的、真正的斗士，但绝对不会是枭雄。
如今方初意蓦地搅乱了婚礼，枭雄正常的操作绝不会立即动手——因为叶毕落还需要兄弟助力，还需要兄弟帮忙打下大好的江山。
如果按照沈约的设想，叶毕落会用开玩笑的方式来解决眼下的问题，就如不久前叶毕落处理田妮儿的抗拒般。
这是正常的手段。
结果是可以按照某些规律推出来的。
可叶毕落看着方初意竟像看着陌生人一般？
眼下的叶毕落在分析着方初意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
就如方初意在美杜莎的思想中终于变的勇敢直面般，叶毕落在美杜莎的思想中，竟然也有了新的性格？
沈约一阵心悸，不由向小明看了眼，小明居然也收敛了笑容，微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切。
“怎么回事？”李雅薇察觉到不对，立即发问道。
总览大局的她不但留意着美杜莎的思想改变，也有半数注意力放在沈约的身上。
李雅薇感觉自己有种奇妙的变化。
在看着田妮儿往事的时候，她脑海中莫名多出了一些记忆，那些记忆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在记忆中，她和田妮儿的经历仿佛，都是无依无靠，被世俗所抵触，幸运的是、她身边出现个男人为她遮风挡雨，让她终于获得了重生。
重生的不止是她的人生，还有她的观念转变。
男人叫做沈约。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多出这种奇特的记忆，但记忆是如此的真实，让她怀疑是否真实的发生过。
因为这段记忆，让她不由得关心田妮儿的结局和沈约的举动。
沈约的举动和她记忆中一般。
听起来很奇怪，因为沈约好像一直没做什么，可李雅薇却认为沈约的所为和她记忆中的那个沈约是没什么两样的。
不因为世俗的束缚影响判断，在最关键的时候，给出让你觉得无误的判断、鼓励你勇敢的面对一切困难。
就因为这样，当沈约困惑的时候，李雅薇这才立即发问——她一时间不明白问题出现在哪里，但她必须做好准备。
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一切看起来终于向着他们预期的发展，这次思想搜寻开始在改变美杜莎的执念，让美杜莎记忆中的田妮儿清晰起来。
只要方初意对着田妮儿说出自己的心意，田妮儿做出发自本心的选择，思想搜寻就成功了大半！
aiyueshuxiang.com
直到如今，李雅薇才明白空气和沈约真正的目的——不会和理查德那样，尝试用各种手段诱骗田妮儿说出真相，而是努力去让被搜寻人发现本心，做出正确的选择。
很新奇的手段，也是让李雅薇感觉舒适的手段。
但李雅薇内心却隐约有些不安——事情有变数！
叶宣儿突然道：“叶毕落有问题，他好像在分析着什么！是不是投射体精神壁垒的反击？”
能问出很多问题的她，认知自然非同凡响，对于思想搜寻，她也有所了解——她有所了解的程度其实和精神领域的精神专家差不多。
审问一个人，定会遭到那人的抵触；搜寻一个人的思想，同样也会遭遇到对方的思想反击。
在叶宣儿看来，精神搜寻是很危险的举动。在这种行动中，你甚至不能小瞧一个精神病，因为精神病的某种思想执念甚至强大到正常人根本无法抵御的程度。
你的思想或许只是为了蝇营狗苟的生活，但精神病的思想却是他的全部世界！
你庸俗的人生，怎么可以抵挡别人全力以赴的执念？
叶宣儿一直很关注事态的发展，也最快发现了问题，她询问的时候，看向的是高冷。
李雅薇冷却真，如同冰山的水晶般，能让她叶宣儿一眼看透，但她看不透的是高冷——高冷的冷只是你看到的冰山一角，叶宣儿总感觉那冷漠之下，有着更加让人心惊的源头存在。
高冷的脸上有丝兴奋闪过，但在叶宣儿望来时，已然收敛。感受到叶宣儿的执着，高冷终于回道：“空气是洲际顶级的精神师，若有意外，他会有解决的办法。”
叶宣儿笑笑，“你说的对。”
她内心却在想——高冷隐瞒着什么，而且看起来感觉一切正进入她的预期，高冷就在等这种意外时刻的出现！
一切似凝。
叶毕落终于打破了沉默，“方初意，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争？”
一言落，众人意外。
事情变化有了不同，叶毕落不是应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来说服方初意吗？
叶毕落为什么直接摊牌？
田妮儿霍然转身看向了叶毕落，脸上有着惊诧不解之意。
她意外，是否是因为一切和她记忆中已经完全不同；她意外，是不是因为所有的事情，和她的预期大相径庭？
方初意的脸上也有了诧异，但他还是能冷静道：“我没有资格和你争。”
田妮儿神色黯淡下来。
喧嚣似乎一下回到了世俗中，有兄弟七嘴八舌劝了起来。
——叶老大，老五喝多了。
——叶老大，老五是和你开个玩笑。
——叶老大……
不等再有人劝阻，方初意已道：“我也不想和你争。因为田妮儿不是件货物，她是个人。”
上前一步，方初意咬牙道：“是人，我们就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天蓝蓝，本纯洁如初。
田妮儿本来失望的神色蓦地变得光彩四射。
897节 一直爱
田妮儿看起来都是有些迷惘的，因为她的人生一直都是自己在摸索。没有成长的阶段，奶奶死后，她蓦地就被推向了世俗的险恶。
她是骄傲的，她不求施舍，她也是自卑的，因为她无法确定爱是什么；
她是渴望爱情的，她也是不敢去追求爱情的；
她是能杀人的，但那只是她无法忍受的时刻……
方初意的沉默，她有诸多解读，由相信到怀疑是因为她没有经验告诉她什么是正确的，也没有人告诉她想知道的答案。
但在方初意说出“尊重”二字，她倏然懂了，懂了方初意的心境。
尊重一个人，是尊重对方的选择，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指手画脚的试图将一切纳入自己认知的卑微世界。
“但我不知道你叶毕落是不是人？”
看着阴冷的叶毕落，方初意没有畏惧什么，他不能面对的从来是情义两难，而不是阴险丑恶！
“你若是人，就不该欺骗田妮儿，欺骗你宣称爱的人。你这不是爱，你这不过是贪欲的占有！”
方初意凝声道：“田妮儿很多事情都不懂得，但你爱她，就应该帮她去懂得；她内心纯洁，你如果爱她，就不应该利用她的纯洁。”
占有纯洁，不意味你就是纯洁的。
就和与繁华共舞，只能凸显你的寂寞一样。
没有去看田妮儿，方初意却坚定道：“你没有说错，我喜欢纯洁的女人，但你没有对田妮儿说的是——我说的本意是、喜欢心地纯洁的女人。”
田妮儿身躯又微微颤抖起来。
“我从来没有看不起田妮儿，包括知道她的一切后……”
方初意继续道：“我也没有看不起她，相反，她的所做所为反倒让我感觉到惭愧。”
盯着叶毕落，方初意凝声道：“我们若是和她一样，会做的比她好吗？”
神色哂然，方初意淡淡道：“不会的，我们做的只怕更糟！黑暗给了某些人光明的眼睛，有些人却始终在光明中、做着阴暗的事情！”
叶毕落神色更冷。
他居然没有反击。
沈约心中的奇怪更增，事情走向看起来正常，却绝对和他想象的过程不同——一切的一切，看起来如同叶毕落也知道发生的一切！
死去很久的叶毕落知道了近来发生的事情？!
不然无法解释叶毕落为什么不回击——不回击因为事实清晰，不用再辩解。兄弟不知的时候，叶毕落还可以用很多手段来辩解，可方初意如果知道了一切，叶毕落也就没有辩解的必要。
在事实不利自己的情况下，沉默才是最有效的反击手段。
在沈约的那个世界，当某些明星出了问题后，蠢的会看似勇敢的回击激发矛盾，结果被卷入到一场自我毁灭的斗争中，因为他们的根基本来就是有问题的，你怎么能在错误中找出正确？混淆一切成为他们最后救命的手段。
但“聪明”的人就会保持沉默，暗中拿钱去买公关、修改证人的口供，达到大事化小的目的。
世界或许不同，不过世人处理问题的方法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如今的叶毕落，用的就是“聪明”的手段——不反击，是为了等待最关键的时刻？
方初意仍然道：“我尊重田妮儿，我爱着田妮儿，一直爱着！”
他仍旧没有去看田妮儿，因为他怕自己看了田妮儿一眼后，会流下心底涌出的热泪。
yyxs.la
他终于决定站出来。
虽然不过是在精神世界里，他还是需要勇敢的站出来，说出自己想说、却一直没有去说的心意。
他应该说出的，这是应该做的，不止想要弥补自己的心中的遗憾，还要解开田妮儿内心的心结。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所有的心结都是因为他方初意当年的沉默。
他有责任去解！
沈约说的没错——躲避、自欺欺人从来不能解决什么问题的。
田妮儿眼中有泪，嘴唇微微的颤抖，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她也不用再说什么。
当心爱的人如此，她还需要说些什么？
她一直不敢问，因为她不忍，也不能让那个为她挨了一刀的男人付出更多，她不敢奢求太多。听到了方初意这不像告白、却是发自内心的告白，她已经解开了一切。
“但爱从来不是占有！”
方初意缓缓道：“我尊重她的选择，本来以为你叶毕落是兄弟，既然田妮儿选择了你，你也一样能如我般，给予田妮儿她想要的爱，而且比我做的更好。可是我错了……”
盯着叶毕落，方初意终有怒意，“我大错特错，我错就错在我蠢到当你是兄弟，因为当你是兄弟，我才会信任你，因为信任你，我才认为我做的不会伤害任何人。”
他伤害的只有自己。
既然田妮儿喜欢的是叶毕落，那他只有祝福。
“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方初意咬牙道：“你将你宣称爱着的田妮儿变成了什么怪物？这就是你说的……”
“爱”字没有出口，方初意突然收声。
他突然有了种心悸，他本来面对的是田妮儿记忆中的那个叶毕落，但在他收声的那一刻前，他蓦地有种错觉——他面对的是真实的叶毕落？！
叶毕落已经准备回击。
猛烈的回击！
为什么？
与此同时，沈约突然惊呼道：“小心！”
场景倏变。
可场景又好像没有变。
变的是周围的宾客，那些本来已经听直了眼睛、呆如木鸡的宾客倏然散去——如同本来就是聚沙为塔的建筑轰然倒塌。
那些都是美杜莎记忆中的宾客，那是她的婚礼，但哪个新娘子会记住自己的婚礼的太多宾客？
美杜莎的记忆开始模糊？
沈约屡次经历这种场景的改变，第一个念头就是这般，可他发现他的判断有问题。
不变的是沈约仍旧处于那个婚礼现场。
有钢琴、有鲜花、有红毯，有着婚礼应该有的一切。
可所有的宾客突然消散，却有一人蓦地出现在婚礼之中。
叶毕落、田妮儿、方初意之外的第四人。
那人蓦一出现，就冲向了方初意，挥拳。
拳风凛冽，更凛冽的却是那人说的话语。
——背叛叶毕落的人，杀无赦！
898节 早有预算
婚礼现场突然少了许多人，却又多出了一人。
沈约看到那人的面容时，失声道：“忠？”
他见过忠，因为理查德认为忠是美杜莎的情夫，曾经变化成忠的模样。
李雅薇也同时低呼道：“是忠，忠出现了！”
众人耸然，哪怕审判官高冷也是霍然站起，眼中闪动着难以置信之意。
忠来了？
这场思想搜寻本来要搜寻美杜莎记忆深处的秘密。
种种迹象表明，美杜莎和策杀军团有着极大的干系，而最关键的联系人有两个，一个是无墨，另外一个就是十三太保忠。
通过美杜莎找到忠，再通过忠将策杀军团挖出来，这是洲际要执行的计划。
可谁都没有想到，忠突然会出现在田妮儿的婚礼现场。
这不应该。
因为在田妮儿婚礼的时候，叶毕落还没有死。
事实上，根据洲际的资料，蛇厦十三太保的组建虽然在叶毕落的死前就有雏形，可十三太保忠却是在叶毕落死后，才跟随了美杜莎。
忠一出现，就让其余的太保黯然失色，成为美杜莎最为依靠的手下，可忠一直很神秘，神秘到洲际都无法得到他更多的资料。
就是这样一个神秘的人，突然就出现在以前的婚礼之上，而且要杀死方初意？
忠看起来也真的能杀死方初意！
这是沈约的直觉。
忠蓦地出现，沈约的第一感觉就是忠就是为了杀死方初意……
他倏然冲向了忠。
那一刻的他，内心担忧，认为眼下这是个极为吊诡的事情，他需要救下方初意。
忠既然能出现，如果是内因的话，方初意虽有危险，却还不至于立即致命。
但如果是外因的话，那方初意的结局绝不乐观。
外部既然此刻渗透进来，突然对方初意发起攻击，自然是想要结果了方初意！
可如果这次攻击是外因，那他就能拦截。
沈约虽不太清楚思想搜寻的内在道理，可近来一直接触这个方面，以禅修的根基却对思想搜寻有了许多清醒的认知。
一切皆为五蕴内外差别，影响自我的存在。
小明的操作，本是拨除内在五蕴的笼罩，在经中要义是要去除受、想、行、识四处的障碍。
这和经文之理不谋而合。
在沈约看来，小明不但是个顶尖的精神师，绝对还是个睿智的修行者！
真正的修行，本是要去除自我五蕴“色受想行识”的错误认知，达到认知本性的目的。
理查德还在五蕴中转圈的时候，小明却在让人大彻大悟！
如果用更简单的世俗解释就是——理查德在进行所谓的系统修补的方法，而小明则告诉你系统的运作原理。
后者自然是更费时的操作，却是一劳永逸的操作。
可若没有对系统透彻的了解，也绝做不了小明要做的事情。
忠的出现，却像是五蕴中“色”的变化。
因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现代化解读，现代人对于经文中“色”的理解早就南辕北辙。
经义中的“色”字的理解并不是女色，而是为有形有色之物。
如果用量子力学来解释的话，经义中的“色”本是微观粒子组成的临时存在，既然可以组成，自然可以分解。
只是世人寿命有限，因为时间概念的束缚，才会让世人执着于“色”的短暂的存在，而忽视有形的常态分解。
yyxs.la
沈约一直以经义对照小明的方法，发现小明的理论本是经义的暗界正确理解，因此从中领悟更多。
“色”有形，“受想行识”均为无形的存在。
适才他们一直在进行无形的操作。
高冷她们能够看到影像，只是因为暗界版图已经可以将这种无形翻译成有形，这是一种极为高明的技术。
可忠的出现，却像是有形的攻击。
忠既有形，那他沈约亦可以做到，这般想时，沈约已经到了忠的面前。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叶宣儿见状霍然站起，她虽知道沈约的本事，但亲眼目睹还是极为震撼。
就像你听过鹰击长空，你也想得到鹰击长空的画面，但直到你真正看到苍鹰翱翔千里、睥睨四方的时候，才真正知道你听的、你想的，终究不如亲眼所见的震撼。
忠挥拳。
沈约同时出手。
他一掌切向对方的臂弯，试图化解对方充沛无俦的力量。
真正的技击，是能运用全身的力量，也能控制那股力量，沈约是个技击高手，一招就已经要抢占先机。
可他切了空！
忠一拳击过了沈约的胸口！
李雅薇霍然站起，神色耸然，可随即安宁了下来，因为沈约一掌也切过了忠的手臂。
二人交错而过，并没有任何交集。
沈约眼角微跳，知道自己判断失误，对方虽看起来有形，却终究是精神的产物，而且他们不在一个频道上。
不在一个频道，自然难有联系。
可忠的一拳，却重重的击在了方初意的胸口。
砰！
方初意吐血倒飞了出去。
沈约霍然回头，心悸难言。
他的判断是有半数正确，他虽然拦不住忠，但忠要杀方初意确是无疑。
为什么？
同样的是精神移入，方初意因为忠的攻击而受伤，但他沈约却根本无法和忠交手？
沈约一时间想不明白。
方初意摔倒在地，一时间也是惊骇欲绝，叫道：“忠，你……”
他也想不明白怎么回事。
在当初的婚礼，根本不应该有忠的踪影。
所有的一切，一时间都和虚幻般，但那种痛苦酸痛，却让他身临其境般。
方初意更不知道，他此刻的实体，嘴角亦有鲜血流淌。
叶宣儿留意到这点，立即喝道：“怎么回事？”
她问的是高冷！
方初意在答应回忆后，就和空气、沈约般，均是处于静止中——不是身体被掏空，若用比较世俗的观念，三人更像是什么灵魂出窍。
静止的是躯壳，但思想却在天人交战。
可思想交锋，怎么会让方初意真正的吐血，而且看起来和影像中的方初意一样，奄奄一息。
“忠出现了。”
高冷却对这种情况似有准备，简洁道：“我们就是在等他的出现，如今只需要方初意进行拖延！”
899节 黑洞！
高冷说的轻松，可方初意看起来却是一刻都是无法拖延。
忠一击得手，并没有给方初意任何喘息的机会，他纵身一跃，再向方初意冲去，再次挥拳。
方初意惊骇欲绝。
他不明白怎么回事，更难想忠会如此的犀利。他虽然知道忠并不简单，破邪那种人让人一眼看穿底裤，但忠却是方初意一直看不透的存在。
美杜莎的基业，虽有叶毕落的创建、七兄弟的支撑，但能够真正壮大到可以和老牌组织分庭抗礼，还是因为有忠的存在。
忠为蛇厦摆平了很多事情，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忠的能力不容置疑，方初意也从未否认。
这也是方初意在为兄弟讨回公道的时候，要趁忠不在才动手的一个原因。
忠很强悍。
可饶是方初意对忠有过估算，也从未想到过此人会有这般强悍的能力——忠和无墨一样，都还在隐藏着自己的实力？
方初意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已经等待死神的降临。
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忠的对手。
可方初意没有死去，因为有一人已经扑到他的身前，要为他挡住致命的一击。
为方初意抵挡伤害的正是田妮儿。
回望挥拳萧杀的忠，田妮儿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本来就是活着已经和死了般，没有任何希望。
她已经明白了方初意的心意，她死而无憾。
就如当初方初意可以为她挨了一刀般，为了方初意，她也可以舍弃一切。
拳止！
忠的拳头离田妮儿背心还有半寸的距离时，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拖延什么？”
叶宣儿听到了高冷的回复，立即问道，在询问的时候，她内心其实已经有了个答案——一切都在洲际的计划中！
空气要对美杜莎进行改变，可也要让方初意认清真相，促进美杜莎做个改变。
这是空气的计划。
可高冷不是这么想的，这世上岂有事事如意的事情？哪怕叫做如意，也避免不了死去的命运。
有人会阻止这种改变。
阻止的不但是美杜莎其余人格的下意识投射，还有忠！
十三太保忠诚的不是田妮儿，而是美杜莎，听起来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十三太保加入的是美杜莎的组织。在和叶毕落结婚后，田妮儿就在向美杜莎转变了。
忠不会让美杜莎变回田妮儿，他一定会出现阻止？！哪怕这是洲际进行的一场思想搜寻？
高冷看起来很肯定这点，因此也早有准备。
任何连接互通都是双方面的，就和网络互联般，思想互通亦如此，只要忠加入进来，洲际就可以跟踪到忠的所在，进而发现策杀军团的踪影？
念头不过一闪，高冷没有回答，叶宣儿也没有发问，她是明白轻重的女人。她突然感觉到李雅薇的表情有些怪异。
顺着李雅薇的目光望过去，叶宣儿发现李雅薇看的是沈约。
忠收手！
沈约却似乎有了动作，他没有再动，但他看起来已经要融入空气其中。
很奇怪的感觉。
如空气般，让人视而不见，但又如空气般，几乎无所不在！
这是怎么回事？
沈约怎么会给观看影像的人这种感觉？沈约要做什么？
场面似凝。
忠没有挥拳痛击田妮儿，冷冷的看着田妮儿道：“你忘记了，曾经对叶毕落承诺过什么？”
众人微怔。
他们从忠的一句话中竟听出很多内容，最明显的是——忠这个人忠诚的好像是叶毕落。
田妮儿挡在方初意面前，就如当初方初意为她挡住羞辱般，“我没有忘，可我不应该再局限于承诺，因为他并没有忠于我，他忠于的是……”
话未说完，方初意眼中已经露出惊骇之意，怒喝道：“住手！”
他看起来已是奄奄一息，但蓦地升起无边的力气，冲起来挡在田妮儿的身前。
bidige.com
忠出手！
在田妮儿话没有说完的时候，霍然出手！
方初意凛然，他蓦地发现，忠这次出手的目标是田妮儿，忠要杀的目标已经变成了田妮儿？！
倏然挡在田妮儿的身前，方初意知道自己若挨上一击，必死无疑——无论精神还是躯体。
可他无怨无悔。
这次前来，他本来就没有准备活着回去，答应沈约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七兄弟间，终究还是要做个了结。
狂风涌至，吹的方初意须发都动时，倏然又止！
众人诧异。
这一次忠没有住手，只是因为他和方初意之间，突然多出了一人。
沈约！
无论场内，还是场外的人，看到沈约出现的那一刻，都是内心惊诧。
沈约突然出现在二人之间，他本在忠的身后，但瞬间由身后到了忠的面前，如同幻觉一般。
沈约出手，再次出手！
一出手就笼住了忠的拳头，再不如方才般两两错过！
拳掌相交，瞬间风平浪静，而沈约随即道：“我明白了。”
沈约明白了什么，没有人知晓，只有旁观的小明，嘴角突然露出丝微笑。
真正的修行者，去除五毒，不应再有嫉妒之意，本会因为同路人的参悟证道而心生欢喜。
小明看着沈约，那一刻的眼神如同师长、朋友或者兄弟般。
“你不懂！”
忠突然喝了一声，他被沈约拦截，看起来竟没有任何意外，爆喝声中突然咧嘴一笑。
众人毛骨悚然。
他们看不懂忠为什么会笑，但却看到忠在微笑的时候，叶毕落突然冲了过来，挥拳！
忠出现后，叶毕落就如石雕木刻般没有稍动，可谁都没想到叶毕落突然会出手，一出手的强悍程度，甚至比忠更有过之。
沈约眼皮微跳，左掌封出，正迎上叶毕落的一拳。三人拳掌相抵，凝立不过片刻，然后就有一点黑光从三人之间迸射而出，迅疾化作个黑洞倏然扩散，瞬间将三人吞了进去。
“怎么回事？”高冷脸色已变。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在高冷的意料中，唯独眼前这一幕，却是超过高冷的意料。
黑洞突现，吞噬掉沈约、叶毕落和忠三人，留下方初意、田妮儿二人，还有始终置身事外的小明。
影像中，方初意突然倒了下去，而田妮儿也是同时倒地，而在太空船内，有警铃声响彻！
900节 始作俑者
警铃声大作，李雅薇却没有什么紧迫，只是道：“美杜莎陷入了昏迷状态。”她说话的时候，看向了软倒在现场的方初意，继续道：“方初意也昏迷了。”
早有医护人员冲了进来，对方初意进行检查，然后走过来和李雅薇低声说了两句，李雅薇“嗯”了声。
叶宣儿忍不住问道：“方初意怎么了？”
影像已然黑屏。
李雅薇冷冰冰道：“他晕过去了。我想你可以看的出来的。”
叶宣儿想要质疑，可终于还是望向了空气——李雅薇很可能也不知情，知情的是空气和高冷！
空气睁开了眼睛，扭头看向了高冷。
高冷立即道：“眼下什么情况？为什么沈约会和叶毕落、忠一起消失。”
沈约还在他们的面前，消失的是沈约的意念。
空气解释道：“沈约被叶毕落和忠带入了荒漠！”
他说的古怪，但在场的三个女人竟然都是为之变色，齐声道：“荒漠？”
叶宣儿似是难以置信，补充了一句，“策杀军团的精神荒漠？”
空气缓缓点头。
叶宣儿微有动容，她是歌剧女王，非版图的特权人物，却是版图的特殊人物，因此知道很多事情。
知道精神荒漠的人不多，她就是其中一个。
传说中，精神荒漠，本是极为可怕的存在。
“眼下怎么办？为什么沈约被带了进去，你却醒了过来？”叶宣儿直言不讳道。
她这种问话自然让被问人感觉到尴尬，空气却是神色自若道：“因为他用了同情融入，我却采用了放空融入。”
空气说的是专业术语，叶宣儿随即道：“可否请你详细解释一下？”
微微一笑，空气并不因为叶宣儿的耿直而不满，“在精神领域的研究中，有移情和旁观的说法。”
“就是同情和放空？”
叶宣儿并非不懂，而是想要确定某些事情。
空气微微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放空是将自己置身事外，试图对观测的思想进行不带投射的观察分析。而同情却是要将自己竭力的融入某种事发的情感，进而从主观角度来研究一些事情。”
叶宣儿缓缓点头，“沈约第一次没能和忠交手成功，因为那时的他是在放空，不能同情同频对抗，但他很快明白了这点，换成同情操作，将自己投入其中，这才能挡住忠的出手？”
空气赞赏道：“的确是这样。歌剧女王很聪明。”
叶宣儿心中却想——我这更像是事后诸葛亮，沈约在那种紧迫的时刻，不但想到了应对方式的不同，还能灵活的运用，才是真正的高明。
李雅薇咬了下嘴唇。
她对这些不算了然，但等叶宣儿说完后，就觉得叶宣儿说的不错。
感觉叶宣儿事事抢先，李雅薇心中不快，终于问了句，“沈约会将自己代入哪个人的情感？”
空气笑笑，“洲际官猜猜？”
李雅薇沉默下来，不想当众猜错，但心中已有了个答案，她看了昏迷中的方初意一眼。
--
沈约被黑洞吞噬后，周遭景色突变。
本是繁华的城市蓦地变得荒芜空旷，放眼望去，只能看到近处黄沙、远方的黄尘。
他突然置身在荒漠之中？！
被叶毕落、还是被忠带到了荒漠之中？
这仍是一种精神对抗！而此刻他的躯壳，还在太空船之内。
一念起，周遭狂沙涌动，乱欲迷眼，沈约却没有迷眼，只是道：“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也知道这些难奈我何，何必还做这些无谓的遮掩呢？”
话音落，天仍阴沉，狂风却缓缓的止住，风沙那头，忠的身影已经现了出来。
yyxs.la
他看着沈约，目露思索之意，轻声道：“我一直在想着一个问题。”
“哦？”
沈约微笑道：“什么问题？”
他被忠蓦地带到这里，知道精神对抗不过将将开始。
这一次，并没有小明的参与！
“我在考虑，你是真的聪明到无所不知呢，还是你早就经历过这些事情。”
忠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
只听声音，很难将他和方才那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物联系到一起。
“或许只是因为太阳底下，并没有新鲜事。”
沈约抬头看了眼天空，补充了一句，“虽然这里是阴天。”
忠似乎笑了笑，“你知道你是谁？你在哪里？”
这更像灵魂的拷问，通常被拷问的人，都是一脸发懵的表情。
沈约倒是极为清醒，“我不久前是方初意，眼下是沈约。我在哪里嘛，我并不清楚你对这里的称呼，但我似乎可以认为这里是个精神秘地，你觉得如何？”
他听不到叶宣儿和空气方才的分析，但他的确是融入方初意的执意、替方初意接下忠的攻击。
方初意可以置身其中，因为他的精神执念！
沈约想到这里，等同了方初意的心境，帮方初意逃过致命的一击，却不想随即来到这里。
小明没有跟来。
忠看起来很是轻松。
一个人通常只有在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才会感觉到轻松，若是置身地狱，绝不会像忠的这种表现。
忠如此轻松，是因为洲际追不到这里！
一切推理对沈约来说，不过是常规操作。
忠的表情却有些诧异，他似乎没有想到沈约清清楚楚的明白，“你说的不错，这里的确是个精神秘地。”
并没有隐瞒，忠反倒缓缓道：“这里叫做荒漠！”
沈约四下望了眼，喃喃道：“很贴切。”
他随口敷衍的时候，却迅疾的想着起名荒漠之意。
“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做荒漠？”忠好像看出沈约的想法。
沈约沉吟了会儿，“如果土地变成荒漠，当然是因为没有水木的缘故，如果精神秘地叫做荒漠，倒像是比拟精神世界的荒芜和空虚。”
忠的眼中有丝光芒闪过，“你的评论，倒和一个人很是相似。”
沈约心中微动，“和谁很相近，叶毕落吗？”
忠凝望着沈约，似要看穿沈约每一个表情下蕴藏的意义，“不是叶毕落这般说的，而是创建了荒漠的人如此评论。”
沈约稍感意外，忠否定了他最初的猜想——荒漠，并非叶毕落的精神产物。
可忠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沈约大吃一惊，“那个人，我们都叫他……反力之鹰！”
901节 荒漠计划
太空船内一时静寂。
李雅薇的视线从方初意身上移开，看向了高冷，凝声道：“我需要有个完整的解释。”
叶宣儿露出意外的样子。
洲际官李雅薇是洲际的执行官，权利极大，但她看起来对很多事情并不知情？
高冷反问道：“洲际官需要什么解释？”
李雅薇冷冷道：“我只是接收了父亲的指令，协助你进行一项绝密的计划。如今美杜莎、方初意昏迷，沈约的意识又在精神荒漠中，审判官不觉得需要解释一下吗？”
高冷默然片刻，“我要说的虽是洲际的最高机密，不过眼下在场的人都有权利和级别知晓。”
昏迷的方初意已经被带离了房间。
除了沈约外，房中只有高冷、李雅薇、叶宣儿和空气四人。
这四人均是洲际、版图极为重要的人物。
“但我还是要重申一遍。”
高冷继续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不能被不够级别的人知晓。”
没人反对。
这是版图的规则。
高冷终于接着道：“对美杜莎进行思想搜寻，进而找到忠、搜寻策杀军团的行踪，是这次搜寻的一个目的。”
没人回应。这是个明显目的，所有人都知道。
高冷随即又道：“我想你们都知道，策杀军团对版图已经造成了致命的威胁。”
叶宣儿欲言又止。
高冷似看出叶宣儿想问什么，“歌剧女王想必要说……这是个自由的地方，任何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叶宣儿笑笑，“有原因不代表行为合理。做任何事情，不应该伤害别人。”
高冷默然片刻，“说的很好。我们都知道，版图为这个世界建立了新秩序，也是我们在场众人都认可的秩序。”
没人反对。
这就和黑老大在讲话的时候情况仿佛，不知趣的人表示反对，是要挨抽的。
他们也不是为反对而反对的人。
“我们也知道，策杀军团要推翻版图，但你们恐怕并不知道……”
高冷凝声道：“他们的计划，三年前几乎要成功了！”
叶宣儿、李雅薇都是神色微凛，显然不知道这个消息。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李雅薇微有质疑道。
高冷默然片刻，终于道：“因为洲际认为，你不适合知道这件事情。”
李雅薇蹙眉的时候，高冷补充道：“因为根据洲际的判断，那场计划的幕后主使，就是反力之鹰！”
房中静寂。
叶宣儿明白高冷的意思——李巨人曾想将李雅薇嫁给反力之鹰，而反力之鹰居然想要推翻版图？从这点来看，李雅薇的确不适合知道这件事情。
李雅薇不再说话了。
相关者避嫌的条例，她很清楚。
叶宣儿缓缓道：“我不认为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反力之鹰，是个好的主意。”
坏人就要承担一切罪过的例子，叶宣儿知道很多。
有时候，很多人会利用这个人类盲点为坏人浓墨重彩，为好人锦上添花。
高冷淡淡道：“我知道歌剧女王需要证据。”
叶宣儿并不讳言，“是的，因为我始终希望，每个人心中都有杆秤，而要做出权衡，就需要让判断的人，看到所有的事实，而非诱导性的片面事实。”
高冷突然道：“你知道版图的精神师为什么会出现吗？”
叶宣儿怔了下。
一直都是她来问别人问题，很少出现有人来问她的情况，但别人发问，她亦是认真思考，随即道：“因为精神也需要研究。”
顿了片刻，叶宣儿补充道：“数千年的人类发展史中，团队运作始终是采用某种低级的精神控制，人类要更进一步，一定要对精神开始做真正的研究。”
高冷略有诧异。
空气突然道：“歌剧女王有没有兴趣说下什么是低级的精神控制？”
“对世人生理本能的控制。”
叶宣儿并没有迟疑道：“比如说威胁、恐吓、利诱和制定某些看似安全的规则，这些都是针对人体本能需求进行遏制，让世人为满足本能，不得不被迫遵从。”
空气笑了笑，“说的很好。”
他不再发问了。
叶宣儿却没有停止，“但这种控制就如聚沙成塔般，缺乏凝聚的根基，是以世上的人类分分合合，战争不断。要让整个人类团结起来，一定更要对世人的精神进行本质的操作，启发世人高级精神……”
——什么是世人的高级精神？
李雅薇想问，但又没有开口，她对叶宣儿总有一种莫名的排斥。
空气一旁道：“可以再解释一下吗？”
叶宣儿心中有丝困惑，她清楚的知道、空气是洲际顶级精神师，自然知道这些道理，既然如此，空气的询问就像是别有用意。
空气想让谁听到这些道理？
神色不变，叶宣儿继续道：“在我看来，高级精神就是自我实现和爱。”
停顿了一会儿，叶宣儿补充道：“自我实现是知道自己崇高的目的，进而能坚韧不拔的完成它。
1200ksw.net
而爱呢，有广义狭义之说，你们可以认为方初意对田妮儿的感情就是一种爱，最少在我看来，方初意的爱是合格的爱，而叶毕落的行为、在某些世俗人看起来也是爱、变/态的爱，但我认为那是一种占有欲的产物，不能划归为爱的行列。”
高冷终于道：“歌剧女王说的很好。”
叶宣儿笑了，却知道自己这番话对高冷而言，无疑是对牛弹琴。
高冷的语气很敷衍，也没有任何触动的样子。
“版图建立后，一直在致力挖掘世人的高级精神，因此才有精神师的出现。”
高冷回到自己认为的正题上，“去除潜规则的干扰，摒弃散乱的精神投射，有序的规则能让世人可以节省精力，更致力于精神的高级发展。”
叶宣儿微微点头，她不认可高冷的冷，但不会否认高冷说出有道理的话。
演过难数的歌剧，看到数千年的历史，天才被世俗扼杀，英才因暗箭早逝的事情数不胜数。
无论如何，版图是在避免这些事情的发生，而不是因为某种欲望，坐视悲剧的产生。
“你知道李巨人先生为什么会器重反力之鹰吗？”高冷看着叶宣儿问道。
叶宣儿笑道：“看来审判官也是习惯提问的。”
望向头顶的灯光，叶宣儿思索道：“我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我想、多半是因为反力之鹰的能力！”
愚者相互指责，智者惺惺相惜。
李巨人那种人，欣赏的一定是英才，而不是蠢材。
高冷点头道：“是的，你说的很正确，李巨人先生器重反力之鹰，是因为他提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计划——荒漠计划！”
902节 回光返照
反力之鹰创造的荒漠？
沈约听到忠的解释后，并没有立即质疑，而是想了一会儿才道：“反力之鹰为什么要创造这个玩意？”
这周围都是沙子，看起来永远走不到尽头，反力之鹰搞这个东西做什么？
沈约发现了解自己是最难的说法、一点不错。
他脑海中时刻有着反力之鹰的影子，而他近来的目的，都可说和反力之鹰有所瓜葛，偏偏他还是不了解反力之鹰。
“荒漠不是个玩意。”
忠没有任何滑稽的表情，反倒很肃然道：“这是个前所未有的伟大计划。”
沈约再次看了下周围，微笑道：“你既然和我提及这件事情，自然会有兴趣和我解释一下？”
忠放弃了美杜莎，联合叶毕落将他带到了这里，什么目的？
无论忠、还是叶毕落，不都应该将田妮儿带到这里吗？这里明显是个禁区，哪怕洲际顶级精神师都无法到达的禁区。
忠将他沈约带到这里，当然不是因为爱。
“我肯定会和你解释。”
忠的脸上突然露出丝类似大奸臣的微笑，“不然我为什么要将你带到这里呢？”
嗯，你愤怒的痛殴方初意，要杀死一对情人，在洲际众目睽睽下出现，就是要和我解释荒漠的事情？
沈约心里嘀咕，还是微笑道：“那我洗耳恭听。”
“反力之鹰认为……这个世界离崩坏已经不远了。”
忠很是肃然道：“经过数千年的发展，世界看似不停的衰落繁荣，走向更加的繁荣，但这就和人死前回光返照一样。”
看着沈约，忠凝声道：“人在临终的时候，因为某些身体器官组织机能的失效，而让支撑这些组织的力量被释放出来，经过系统的汇聚后，得以支撑人体短暂的繁荣，这就是回光返照的原理。”
沈约微有讶异的表情。
“你不信？”忠问道。
沈约半晌才摇摇头，“不是不信，而是……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来。”
忠能有这种认知，的确很超出沈约的预料。
“这不是我的认知。”
忠摇头，“是反力之鹰的荒漠理论中的一些观点。”
“你和反力之鹰很熟？”沈约突然问了句。
忠只是笑笑，没有回答沈约的问题，“但这种回光返照，显然是饮鸩止渴。”
沈约微微点头，以损伤组成的一部分换取短暂的生机，和饮鸩止渴极为类似，忠的比拟没有问题。
“回光返照的个体现象，也一样会出现在人类整体中！这叫做以小见大，以微见著。”忠继续道。
沈约微微点头。
他可能会不赞同某些人的做法，但并不拒绝那些人有道理的话。虽然没道理的人生能说出有道理的话、并不常见。
“而版图看似是为人类着想，实际上只是加快人类回光返照的进程！”忠缓缓又道。
“加快？”
沈约问了句，脑海中又闪回和那双眼睛交谈的事情——那双眼睛自称自己只是催化剂。
催化剂的确有加快某些进程的属性，不过……催化剂也可以让某些反应变慢。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这么说？”忠缓缓问道。
沈约微笑道：“你的依据是？”
“我的依据就是……版图中精神师的出现！”
忠严肃的说道：“版图中精神师出现后，一直宣称在研究世人更高级别的精神层次，但据反力之鹰所言，他们是试图将全人类进行改造，而在李巨人的推动下，更是在进行着一个可怖的计划，重置计划！”
沈约怔住。
不久前，他才从高冷的口中得知策杀军团有个重置计划，不想忠随即说出李巨人也有个重置计划？！
嗯，炽天使和暖玉也有个重置计划。
看来重置计划是高端人士的标配啊。
当沈约的那个世界都开始跟风的去断舍离、放空思想的时候，真正的智者原来已经开始重置了。
可这三方的重置计划是一个、三个、还是两个呢？
沈约迅疾的分析。
三方不应该玩同一个重置计划，那样大家为一个目标而努力，同事竞争的关系，就不应该和仇人一样。
那重置计划会是两个吗？
听起来很奇怪，但沈约考虑的是——暖玉和策杀军团是否有着同一重置的目标？或者更进一步说，暖玉会不会和策杀军团有关系？
沈约不敢肯定。
他本来觉得暖玉还是个不错的女人，最少暖玉很多诡异的计划在事后看来，还是有道理可讲的。
但暖玉一直强调让沈约不要相信她。
虽然感觉到线索混乱，沈约倒没有过多纠结，“为什么说李巨人的重置计划很可怖？”他知道自己不见得能从忠这里得到真相，但最少他可以得到一条分析的道路。
yqxsw.org
“他的计划是将世人的思想全部重置，然后变成他研究的智人。”忠缓缓道。
“什么？”
沈约做好了看恐怖片的准备，可听到忠的想法，还是耸然动容，“你说什么？”
他不是不理解，而是理解的太明白，才感觉自己的理解出了问题。
这实在是个疯狂的计划。
忠淡淡道：“你其实是明白的。”
沈约认真思索片刻，“他们的重置计划是……将人类全部变成人工智能？”
话音落，荒漠也寂寞了起来。
忠凝视着沈约许久，似在思考着什么。
“我说的不对吗？”沈约缓缓问道。
世俗的变化看起来乱花迷眼，但世人的走向看起来已经没有太大的变化。
科技改变了世界，也在改变着世人。
在百年前，世人就被鸦片如狗般束缚在床榻之上，世人对那种形象很是鄙夷，但如今呢？你如果有一副全世界大都市人类的全息图象，但去掉他们手上的手机，最终得到的影像会让你不寒而栗。
对近在咫尺的本体视而不见，太多人只是神情呆滞的看着手掌上那空旷的地方。
看起来的欢乐，难掩内在的空虚！
如果有另外的物种降临地球，看到这种景象，会不会认为这已经是机器人充斥的世界——没有自己的理想，冷漠又狂热的完成他们被设计的人生。
人类开始创造智能，宣称来解放人类，人类开始创建人工智能，开始取代人类。
李巨人做的比某些人类更加的彻底，你既然不需要你自己，为什么不将你变成人工智能呢？
903节 病毒
在世人眼中，很多科学家和疯子不过只有一步之遥，但终究还是那些疯狂的幻想改变了人类的走向。
你在几百年前，若提及有个武器可以一举杀死几百万的人类，别人听到，一定会觉得你是个疯子。你在近千年前，说地球围绕太阳转，也可能会被活活的烧死。
幻想改变世人，愚昧却在尽其所能的毁灭幻想。
或许，在李巨人的眼中，这种愚昧才是最该被毁灭的，他要将人类变成人工智能，听起来很是疯狂，但沈约那一刻竟然了然李巨人的想法。
重置人类的思想，重造这个世界！
这就是李巨人的重置计划！
等级差别让一些人不将另外的人当作人看待，愚昧阻挡着幻想的释放，李巨人站在人工智能的巅峰，不再认为人类有存在的需要，于是、重置他们，将他们变成另外一种更先进的存在？
最少在李巨人的眼中，这是更先进的存在。
思绪飞转，沈约心悸不已。
忠已经说道：“你没有说错，相反，你说的再准确不过！”看着沈约，忠淡淡又道：“我只是在思考，你是真的聪明到无所不知呢，还是你早就经历过这些事情？”
这句话，忠在短短的时间，已经说了两遍！
沈约有个超级大脑，记忆力也是极为惊人，别人说了一句话，他都可能根据那句话直接将对方的人生轨迹画出来。
当然了，不是宅男遇到靓女后的那种结婚生孩子再被生活艰辛困扰七年之痒导致离婚的人生幻想。
——你是真的聪明到无所不知呢，还是你早就经历过这些事情？
沈约听忠第一次这么说的时候，心中就有波澜，他感觉忠是在试探什么，等到听忠说了第二遍后，他已经肯定，忠是在怀疑什么，通过暗示，来看他沈约的表现。
脸上只有微笑，沈约问道：“你的意思是？”
忠好像没有说过方才那句话般，“我的意思是，当反力之鹰知道李巨人这个疯狂的计划后，就开始有计划的接近李巨人。”
“他要做什么？”沈约问了句。
“你不知道？”忠反问道。
沈约半晌才道：“反力之鹰要阻止李巨人的计划，拯救全人类？”
忠淡淡道：“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沈约喃喃道：“看不出反力之鹰是个很伟大的人。”
忠缓缓道：“他的伟大，是不容置疑的。”
你到底是哪个阵营的？你有点儿立场行不行？
沈约心中奇怪，因为按照洲际的说法，忠明显是策杀军团的人，按理说应该残暴不仁，可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很是赞扬反力之鹰？
忠继续颂扬下去，“反力之鹰决定拯救人类，于是设计了荒漠……”看向四周，忠略带感慨道：“就是你眼下看到的这个地方。”
沈约也看了眼四周，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无所不知的样子，沈约藏拙问道：“荒漠的意义何在？”
“这不是真实的荒漠，这是精神的荒漠。”忠强调道。
沈约有些明白过来，他如今也感觉自己实在明白的太快了。这就像某些小学生突然会做初中数学一样，不是智商过人，而是早就学过了。
“要将世人变成智人，也一定要对世人的思想有着透彻的理解。”
沈约缓缓道：“在李巨人看来，如今世人的思想，实则和荒漠一样？他要改变，自然需要先对荒漠进行研究，才能完善重置计划。”
忠的目光很是闪亮，“你说的丝毫不错。据我所知，反力之鹰就是用这个说辞打动了李巨人，进而加入了李巨人的重置计划。而且他的天赋极高，很多构思让李巨人都是为之赞叹，因此李巨人才对他异常器重，任命他为重置计划的执行官！”
---
“什么是荒漠计划？”
飞船中的四个人，倒有半数不太明白的样子，李雅薇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叶宣儿内心有些奇怪，她感觉李雅薇知道的太少了。
作为李巨人的唯一女儿，李雅薇为什么会对李巨人的所作所为很是茫然的样子呢？
高冷沉默片刻才道：“反力之鹰认为，如今世人的思想实际上已经和荒漠仿佛，缺乏主体思想。”
叶宣儿突然道：“你是说……一个人缺乏自我辩知的能力吗？”
高冷点头，“是这样的。歌剧女王自然知道，很多人缺乏独立思考的能力，总喜欢人云亦云，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的思想，就是处于荒漠状态。”
叶宣儿缓缓道：“因此给处于荒漠的人水，他们就认为水很宝贵，给他们食物，他们就会觉得食物可贵。”
beqege.cc
李雅薇感觉这很正常，一时间不解叶宣儿的用意。
叶宣儿随即说出下文，“数千年来，权术者的统治无不如此，先使其心荒，然后投食喂养荒者，控制这些荒者走向权术者想要的方向。”
空气一旁赞道：“歌剧女王认知深刻，一语中的！”
叶宣儿微笑道：“多谢夸奖，荒漠计划是想让荒漠变成绿洲吗？换句话说，反力之鹰是想让那些荒者变成有思想的人？”
高冷淡淡道：“根据反力之鹰说的，他的计划的确有这个目标。”
叶宣儿听出高冷的言下之意，“但反力之鹰并没有这么做？”
高冷凝声道：“不错，当他取得李巨人先生的信任后，却没有研究怎么解决精神荒漠的问题，反倒制造了极为奇特的精神荒漠！”
众人讶然。
哪怕空气都是微皱眉头，似乎想着什么。
叶宣儿有些费解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荒漠就是荒漠，什么叫做奇特的精神荒漠？”
“在你的理解中，精神荒漠也类似某些帕金森病人的症状吧？”高冷缓缓道。
叶宣儿想了想，“也可以这么说。没有精神自主的人，其实和老年痴呆唯一的差别就是……一个还觉得自己在活着，另外一个不知道自己在活着。然后呢？奇特的精神荒漠是什么？”
“病毒！”高冷神色极为肃然道。
病毒？
叶宣儿、李雅薇都是讶然，不过还是叶宣儿最先反应过来，“电脑病毒？传染病毒？难道说……”
她蓦地想到一个极为可怕的假设，内心抽搐了下，一时间不能说出答案。
904节 杀死版图
叶宣儿很少畏惧什么事情。
畏惧多是因为无知。
但这一次，她却在真正知晓的情况下有了畏惧之意，听到高冷的提示，她已经明白精神荒漠的作用。
高冷好像看出了叶宣儿所想，说出了答案，“歌剧女王，你说的不错，精神荒漠就是反力之鹰设计的一款思想病毒！他试图将这款病毒接入版图，感染版图内的所有人，将那些人全部变成荒者！”
众人耸然。
在场的四个人，都是版图的人。
计划若是成功，他们四个有自主意识的人难道就会变成荒者？
反力之鹰的计划竟如此疯狂？
空气嘴唇动动，想说什么的样子，但终于还是默然。
李雅薇喃喃道：“反力之鹰，是如此可怕的人？”
她和反力之鹰并未见过面，记忆中，反力之鹰只是才华横溢的天才、强者。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高冷冷冷的又道。
叶宣儿蹙起眉头，“那更可怕的事情是……”
突然有个关联，叶宣儿失声道：“你的意思是……反力之鹰是和策杀军团密切相关吗？”
高冷沉默了会儿，淡淡道：“我只知道，如今策杀军团用来对抗版图的精神荒漠，本来就是反力之鹰设计的。而如果当年反力之鹰计划成功，那这世界，就不会再有什么版图！”
版图的参与者尽数的变成荒漠，版图就不会再有任何作用。
因为版图毕竟还是有人类参与的一个系统。
“因此……”
叶宣儿有些肃然道：“反力之鹰的真正目的就是……杀死版图？！”
太空船内，沉寂了下来。
--
沈约听到忠对反力之鹰计划的解释，微有扬眉道：“看起来李巨人真的很信任反力之鹰。”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执行官的权利都是不小。
李巨人居然任命反力之鹰为重置计划的执行官，从沈约的角度来看，李巨人还是很有魄力的。
从好的方面想，李巨人在做一个创世纪的事情，他甚至可说是干着比西方上帝还牛逼的事情。
上帝创造了亚当和夏娃，繁殖了人类，却不能去除人性的劣根，让人类在欲望中自相残杀。
这种结果让相信上帝存在的人很失望，然后为了弥补上帝的过错，那些人就给上帝一个新的职能——只要你肯认罪，上帝还是会敞开怀抱接纳你的。
这就是西方什么七宗罪、十宗罪、甚至百宗罪的源头所在。
反正西方的教义理论就是——你一出生就是有罪的，你得不停的赎罪才行。而西方的借贷理论、消费思想，应该也离不开赎罪理论的影响。
而西方的人口变少自然也是和这个理论密切相关的。
一出生就有罪，那为什么要出生呢？
出生是为了赎罪，这种生活想想都是可怕的。
沈约是不太理解这个理论的，感觉这就和西方厂商设计出劣质产品再召回的方式雷同，甚至更逊一筹。
西方人哪怕有罪，哪怕秉承着傲慢的思想，不愿意对售卖给东方国度的伪劣品进行召回，但总会为自己改装成文明人的面子，召回点儿劣质产品的。
可上帝却对自己产出的伪劣人类拒绝召回！
上帝能接受的，只是最优秀的人类产品。
这简直就像厂家厚颜无耻的卖你个残次品，然后让你努力修好送回来让厂家可以二次销售……
这究竟是什么逻辑？
沈约想不明白上帝的神之操作，却对李巨人的操作有了领悟。
真正的智者要改变人类，不是愚弄人类，而是要将人类变得更加优秀，要更优秀，就要让人的思想变的优秀。
大多人虽带着脑袋，却不见得带着脑子。
李巨人就想给那些不带脑子出门的人填充点儿有用的东西。
听起来很古怪，但移植思想不正可以满足这方面的操作？
暖玉已经可以进行思想移植，那李巨人多半也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要转移思想，必须要研究思想，就如要拯救荒漠、必须要研究荒漠一样！
这是正确的解决步骤。
反力之鹰提出的荒漠计划也是正确思路，不然也不会得到李巨人的认可。
沈约思索的时候，忠略有嘲讽道：“你真的这么认为？”
“难道不是这样吗？”沈约反问道。
忠淡淡道：“你要记得，李巨人从未没有信任过任何人，他任命反力之鹰为执行官，不过是因为反力之鹰有用罢了，可等到李巨人真正知晓如何制造荒漠，他要对付的第一个人，就是反力之鹰。”
“为什么？”沈约问道。
忠反问道：“你会容忍比你优秀的人接掌你的所有？”
沈约笑笑，“属于你的，你自然会拥有。不属于你，哪怕在你手上，也终究不会长久。”他突然想到了石田秀子那个老人。
吞噬小说网
石田秀子对月亮芯取而用之却不占用的操作，其实正符合华夏道家的某些思想。
忠稍显意外的表情。
沈约随后说道：“看起来，反力之鹰和李巨人一直都是貌合神离的关系，而反力之鹰应该失败了，才会被洲际通缉。”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没想到忠的回答很让沈约意外。
“这次你说错了！”
凝望着沈约，忠一字字道：“反力之鹰没有失败，他创造了一个最伟大的胜利！”
沈约满是诧异，“反力之鹰赢了？”
赢了要逃命？
这又是什么迷之操作？
忠凝望着沈约，缓缓道：“李巨人的重置计划本来已经不可避免，因为这世界看起来已经尽数纳入版图的队伍。”
沈约沉默。
他的感觉也差不多。
“哪怕没有加入版图的人，也是在版图的监控中。”
忠凝声又道：“这世上的人类或许没有尽入版图，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世上人类能察觉的一切事情，都在版图的观察范围内！”
沈约轻吁一口气，微微点头。
近地磁技术的发展，已经将忠所言的事情变成可能的事情。
只要你还在地球，近地磁技术就能探测到你的存在。
“人类对抗版图，本来是零胜算的！”
忠缓缓又道：“但反力之鹰的荒漠计划，却给人类创造了个取胜的可能。”
为什么？
不等发问，沈约已然明了道：“因为置身荒漠的人类，版图无法检测？”
905节 创始人
李巨人希望反力之鹰可以雪中送炭的帮他完成人类的重置计划，反力之鹰却是火中取栗的做了一个冒险的举动——开辟出一个版图无法检测的领域！
这个领域就是荒漠。
在荒漠的人，版图就无法监视，因此版图世界中终于多了一条不纳入版图规则的路线。
沈约瞬间想明白这点，但疑惑的是——反力之鹰这么做，无疑是和版图作对，认为版图是有问题的！
反力之鹰和暖玉都对版图极度警戒，但沈约到目前为止，却不确定这点，因为一切都是忠的说辞。
都说偏听则暗，如果沈约全听了忠的解释，自然不能看清事情的真相。
忠却很是欣赏的看着沈约，“你很聪明了，立即想到了最关键的地方。不错，版图控制下，一切都会按照版图的意图来进行……”
沈约想要辩解，终于还是忍住。
他感觉在和那双眼睛对话的时候，那双眼睛有一点说的有道理——决定你人类走向的还是你人类自己。
人类不需要拯救地球、拯救大自然、拯救植被或者拯救频临灭绝的动物，人类只要不去破坏就是拯救了！
因为一切虽在版图的框架下进行，但决定走向的还是世人！
他想到这里，心中反倒有些敞亮。
和那双眼睛交战，他没有任何把握，不过如果要从忠、或者李巨人身上找到真相，这还是可以做到的事情。
忠那面仍继续说道：“在版图的监控下，世人已经如同被屠戮的羔羊，没有逃生的可能。但反力之鹰却如普罗米修斯般，给人类留下了光明的火种！”
沈约轻吁一口气。
他知道普罗米修斯，希腊神话中、那个敢偷神火种的人。不想过了这么多年，普罗米修斯还会出现，而且就是反力之鹰。
“我能不能问一句？”沈约突然道。
忠略有诧异，不过随即道：“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问……”
沈约立即道：“你是想说，反力之鹰背叛了李巨人……”
“不是背叛！”忠立即打断道，“追求光明的人，怎么会是背叛呢？”
沈约有些奇怪的看着忠，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道：“好吧，我修改下我的说辞。反力之鹰如同普罗米修斯一样，为人类争取个自由活下去的机会。”
“不错，是自由！”忠的目光闪亮，坚定道：“我们有自己的人生，不需要被版图摆布！”
沈约缓缓道：“然后呢？反力之鹰就把荒漠卖给了你们？”
精神荒漠究竟是什么，沈约无法定义，但他粗略可以这么认定——使用精神荒漠的人，独立成为一个系统。
精神荒漠，和版图，算是两个系统！
就和UNIX和微软是两个操作系统般。
或许有协议相通，但又保持自己的独立性！
沈约得出反力之鹰卖了精神荒漠的结论很简单，因为忠正在使用着精神荒漠。
忠居然摇摇头，“他没有卖。”
“哦，那他是将精神荒漠送给你们了？”沈约略有哂然道。
忠居然摇摇头，随即道：“你下一个结论恐怕就是我们抢走的这个荒漠了？”
沈约的确有这个想法，听忠道破，微笑道：“看来还需要请你解释一下了。”
忠有些奇怪的看着沈约，“你难道真的猜不出。”
沈约突然有些心悸。他其实还有很多推测，说出了几个不算靠谱的结论是因为、他觉得另外的结论更是匪夷所思。
但就和某个侦探说过的那样，如果排除了所有可能的不可能，那最不可能的可能往往就是真相了。
忠慢悠悠道：“你为什么觉得反力之鹰会让走精神荒漠？这虽是他打动李巨人的一个想法，但其中也凝聚了他太多的心血，你会将你的心血送给别人吗？”
沈约没有反驳，但瞳孔已缩。
他已经想到了最不可能的那种可能了！
--
叶宣儿说出反力之鹰要杀死版图后，自己都很是震惊的模样。
大多数人的生活无非是个习惯。合理的，不合理，只要是存在的，人类就可以把它活成一个习惯，然后当作一个习俗流传下去。
不合理的习俗，但只要能维持世人的习惯，它就可以存在。
不合理的做法，只要被大多人认可，它看起来就是正确的。
哪怕叶宣儿，也将版图当作了一个生存的根基——她的权利是她自己争取的，但也是版图赋予的。
零点看书
如今竟然有人要杀死版图？毁掉他们版图人生存的根基？
半晌，高冷终于轻吁一口气道：“我早知道歌剧女王不是个回避真相的人。”
真相、往往是让人难以承受的。
叶宣儿却没有失去自己的判断，“可反力之鹰为什么要杀死版图？”
这是个最大的疑点。
高冷淡淡道：“或许他就是那种人，只是伪装的很好罢了。”
“包括骗了李巨人先生？”叶宣儿反问道。质疑反力之鹰的为人，无疑也在质疑李巨人的识人能力。
高冷许久才道：“我需要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情。”
环望四周，见旁人都在认真倾听，高冷这才缓缓道：“在反力之鹰背叛李巨人先生之前，这世上本没有策杀军团的！最少，版图并没有发现策杀军团。”
叶宣儿扬了下好看的双眉，“你想说……”
“什么”两字不等出口，叶宣儿已经有了答案。
总是提问的人，自然早就想过问题的答案，但那个答案是让她如此的心悸，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反力之鹰和策杀军团……”
--
沈约也想到了答案，但他并没有开口，因为这个答案简直动摇了他太多的假设。
忠却仍旧慢悠悠道：“策杀军团本来是不可能出现的。”
沈约沉默。
忠继续说道：“因为任何独立于版图的系统，都会被版图提前察觉，然后运用手段让其毁灭。”看着沈约，忠凝声道：“是有叛军，但叛军也是版图的一部分，叛军只是洲际的对立面，而不是版图的对立面。”
沈约眼皮跳跳，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因此你想告诉我的是……反力之鹰不但创造了精神荒漠，还创建了策杀军团吗？”
906节 动机？
策杀军团居然是反力之鹰创建的？
真正对抗版图的力量，竟是反力之鹰创建的！
然后策杀军团在赌场，要将沈约干掉？
一切的一切，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沈约说出这个答案后，偏偏感觉这个答案反倒极为合理。
忠说的没错，如果没有荒漠，策杀军团无法壮大，无墨能在蛇厦隐秘那么久不被洲际发现也有了解释。
无墨也会使用精神荒漠的技术，可以阻挡洲际精神师的搜索。
只要是精神荒漠的人，洲际就拿其无可奈何——最少洲际不占太大的优势。
洲际看起来强大，依靠的却是版图的强大力量。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洲际、李雅薇、高冷他们哪怕抓得到美杜莎，仍旧找不到策杀军团老巢的原因。
策杀军团或许和无墨一样，一直生活在版图内而已。
他们的破绽，只有在资源流水出现问题后，才会被洲际发现端倪。
如今最珍贵的是什么？不但是人才，还有资源！
版图控制了一切可以控制的资源。
要做事，离不开资源的调度。
可策杀军团却因为荒漠的出现，可以控制一个又一个如美杜莎这样的人，榨干他们的资源为己所用，被洲际发现后，最多舍弃了美杜莎，但对策杀军团没有什么损伤。
很高明的手段。
手段高明与否，和对错关系不大。
沈约得出这些结论的时候，感觉不但不能相信暖玉，甚至都不能相信自己了。
偏偏忠肯定道：“你说的……丝毫不错！”
看来忠还似很相信沈约的。
沈约沉默良久，终于道：“因此……反力之鹰，是你的老板？幕后老板？策杀军团的创始人？为世人争取另外一条道路的、光明使者？”
--
“为什么？”
叶宣儿得出结论后，也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审判官的意思是……反力之鹰和策杀军团有勾结？”
高冷淡漠道：“这只是乐观的估计。”
叶宣儿的眼皮也在跳动，“乐观的估计，那悲观的呢？”
高冷冷冷的说道：“洲际已经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反力之鹰就是策杀军团的创始人。创建精神荒漠是他的第一步，他的第二步就是接近李巨人先生，将荒漠接入版图，然后他就创建策杀军团，对抗洲际的通缉，暴力推翻版图。”
房中无人回应。
也无法回应。
当年洲际将反力之鹰列为头号通缉犯，却没有说出反力之鹰的罪行，如今高冷说出答案，所有人倒感觉还是不公开的好。
若是向所有人公布反力之鹰的所作所为，只怕天下大乱。
他们知道高冷不会撒谎，因为这涉及到的不仅仅是职位升降那么简单。
“如果三年前，他能够成行的话，说不定连策杀军团都不用建立了。”
高冷心有余悸道：“最关键的时刻，是李巨人先生利用他的能力阻止了反力之鹰，荒漠虽然造成了一部分影响，但终究没有对版图造成实质性的打击。”
缓望在场的三人，高冷严肃的说道：“可反力之鹰没有死。”
李雅薇欲言又止。
高冷随后道：“当初反力之鹰计划失败后，已经被洲际逼入了绝境，可他还是逃了。”
“因为月亮门吗？”叶宣儿问道。
高冷点点头，“不错，李巨人先生也没有预料到反力之鹰计划的如此周全，甚至连失败后的退路都已经想到了。”
停顿片刻，似乎要缓解有所激荡的情绪，高冷再道：“他没死，就一定会回来再次重试自己的计划，我这么说，不知道你们明白了吗？”
叶宣儿已然明白。
如此惊怖的计划，洲际如何应对看起来都不为过，因此只要有所怀疑，洲际一定会展开调查。
不惜一切代价！
房中沉默。
叶宣儿打破了沉默，“我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可以说。”高冷潜台词就是，我没有义务一定要回答。
叶宣儿很是正色道：“有理智的人，做事通常是讲动机的。像反力之鹰这样的人，无论如何评说，但我们必须承认他是有理智的。”
高冷没有反驳。
她也是有理智的人。
“反力之鹰为什么做出这般惊人的举动？”
叶宣儿缓缓问道：“他的动机，只是要消灭版图吗？”
消灭版图只是个动作，却不是动机，为什么要消灭版图才是动机！
众人都是看向高冷。
高冷恢复了以往的冷漠，“我不知道他的动机，他或许是个天才，也或许是个疯子，但他已经要毁灭我们生存的基础，你觉得追查他的动机很重要吗？”
这本来听起来很正确，不想叶宣儿竟然点点头，“我认为很重要。”
高冷反倒一怔。
叶宣儿正色道：“这是一个问题，最关键的问题，我认为也是我们不能回避的一个问题。回避，从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吞噬小说网
--
沈约静静的等待忠的回复。
忠本来知无不言的样子，听到沈约的问题后，沉默片刻，“你看起来还是不信我说的话？甚至一个字都不信？”
“我这个人一向保留独立思考的能力。”
沈约认真道，“因为我始终有个最大的困惑没有想通。”
“是什么？”忠立即问道。
沈约凝望着忠，“动机，我认为反力之鹰的动机很让我迷惑。他真的是为了拯救人类吗？听起来好像有些问题，也有些滑稽。”
忠凝望着沈约，喃喃道：“这是个好问题。”
“因此没有好答案？”沈约哂笑道。
“有答案，而且是个很好的答案。”忠淡淡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沈约微扬眉头，很是意外，因为忠始终没有回避关键性的问题。
世人在撒谎的时候，聪明的做法都是九真一假，将谎言掩藏在真话中，这才让谎言看起来更不易被察觉。
但直到现在，沈约竟然仍没有发现忠有什么说谎的迹象。在关键节点的叙说上，忠没有任何犹豫。这不像是临时编出的故事，而像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看着沈约，忠淡淡道：“这个世界，应该没有谁知道反力之鹰的名姓，哪怕李巨人也没有知晓，但我偏偏知道反力之鹰的姓氏。”
沈约心中微跳，想起张发财曾经的回忆。
忠已经说道：“据我所知，反力之鹰姓沈的，沈门的沈！”
907节 曾经有个选择
荒漠无边无际，让人看不到尽头，就如反力之鹰本人一样。
似乎没有任何人看穿过反力之鹰，但忠偏偏对反力之鹰很了解的模样。
看着脸色微变的沈约，忠缓缓道：“你知道沈门吗？”
沈约保持沉默。
不久前他才从张发财那里知道沈门，知道沈门曾经有个沈笑天因为做错了一件事，为求弥补，这才前往大雪山、离开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忠也知道？而且看起来知道的更多？
凝望着沈约，忠有些淡然道：“看来你好像是知道的。”
沈约笑笑，“你不是一直在考虑我是无所不知，还是早有经历吗？如今有了答案？”
他蓦地发现，这个忠实在不简单。
能在洲际的监视下将他沈约带到荒漠，而且通晓太多当年隐情的人，怎么会只是个蛇厦的十三太保？
忠缓缓道：“我还没有答案，但等到你出了这里后，你和我都会有了答案。”
沈约微眯眼睛，倒真不懂忠的意思。
“我能离开这里？”沈约试探道。
忠笑了起来，“能融入方初意的情感进入这里的人，如何能被困在这里？你还留在这里，不就是想从我口中得到更多的答案吗？”
沈约的确是这个想法，听对方说破，只是笑了笑，“你到现在还在和我对话，不是也想知道我的更多内情？”
忠在怀疑他沈约就是反力之鹰、沈笑天之子！
沈约早就察觉到这点，但最妙的是——他也不知道答案。因此他在对答的时候，完全是本色出演。
他没有隐瞒，但他也无法坦诚什么，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这样的他，一定会给忠高深莫测之感。
而暖玉不告诉他沈约真相，是不是也早想到了——到了暗界的沈约，很快就会受到太多的摸底考验？
而反力之鹰封锁记忆，是不是也是这个目的？
想到这里，沈约脑海中有光亮微闪，神色更是从容。
忠眯缝起眼睛，半晌终道：“我其实不需要知道答案，因为我已经有了很多答案，而且也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答案。”
“是吗？”沈约倒真希望忠透漏些答案。
忠沉默片刻，“在二十多年前，正是版图百家争鸣的时期，那时候能人辈出，都希望在版图中争取一席之地。沈门可说是最出色的一股势力。”
轻轻叹口气，忠缓缓道：“如今的沈门虽然还很强大，在洲际有着举足轻重的力量，但明面上，只余叶宣儿一枝独秀，未免有些寂寞。”
slkslk.com
沈约眉头微扬。
“如今世人，很多人只知道歌剧女王，却不知道沈门，这在二十多年前，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忠喃喃又道：“沈门开始衰落，不是因为外敌，而是因为一场内部的分裂。”
沈约重复道：“一场内部的分裂？”
分裂的结局是沈笑天前往另外一个世界弥补他的过错？
这看起来虽不是洲际秘密，但也是极度的隐蔽，忠又如何知道？
事实上，忠知道的内容让人几乎叹为观止。
从洲际的反力之鹰和李巨人的内斗，再到沈门的内幕，常人不要说了解，甚至根本不会知道这些人物。
忠如何知道的这些事情？
一个蛇厦的十三太保，最多和策杀军团有所瓜葛，他怎么会有这大的能量？
“是的，内部分裂。”
忠感慨道：“很多人的衰落，是自己输给了自己，很多团体的衰落，也是因为内部的矛盾。”
看着沈约，忠缓缓道：“据我所知，二十多年前，沈门曾经得到过一次极大的权利，他们以出色的能力，赢得版图的一次特许，可以决定版图一次走向。”
沈约略有意外，“版图看起来倒很民主。”
忠淡淡道：“很多开创期的时代，看起来都是民主的。数千年前，就是这样。”
沈约益发感觉忠这个人很有意思。
忠不但知道很多隐秘，看起来还深刻的明白很多道理。
人类有记载的数千年历史基本如此——开创的时期，集思广益，让所有人看到光明的未来。等到达成目标后，就变成一人独享，大肆清除异己，导致好不容易的发展毁于一旦。
都说历史是面镜子。
可人类从镜子中似乎从来没有学到这些简单的惨痛教训，只是更加娴熟的利用尔虞我诈的手段，而且为之沾沾自喜。
为什么？
沈约暗自摇头的时候，忠又道：“他们在智人的发展方向上产生了分歧。”
心中微震，沈约略有吃惊道：“那时候就开始研究智人了？”
忠淡淡道：“你为什么奇怪这点呢？人类不是早就应该改造了？”
沈约反问道：“但不久前，你似乎还在反对这种构想？”
忠摇头道：“那时候的智人计划和如今的有些不同。”
沈约奇怪道：“有什么不同？”
忠缓缓道：“那时候的智人计划是有两条道路，一条是人机合一……一条是培育真正的智人！”
沈约听到“人机合一”的时候，想到了太多事情。
在暹罗暖玉的实验，李巨人的人工智能的研究，如今暗界李巨人的重置计划……
“真正的智人是什么？”沈约虚心道。
“以目前人类的能力，你觉得还能支撑科技继续发展下去吗？”忠突然问道。
沈约愣了片刻，“好像有点儿问题。”
他感觉忠的问题实在是一针见血！
究竟是人类在推动科技，还是科技在改变人类，已经是个让人困惑的问题。
在沈约的世界，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向着不可控、又是必然的方向发展。
古人看起来没有太多知识的时候，却能有经书流传千年、其中智慧让后人为之感叹，但在这个知识爆炸的年代，任何一个理论、任何一个热点都可能成为明日黄花，再不会有任何作用。
自从对世人进行消费引导后，所有的力量，就集中在如何争夺有限人类的有限时间上！
人实际上也是一种资源。
碎片化阅读、睡觉赚钱……这两个理论听起来很新颖，可若是深想，就会发现在争夺人类的血肉资源上，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当所有的碎片时间都被填满，哪怕睡觉时间都会利用上，那世人如同矿藏般被挖掘殆尽，会有什么结果产生？
忠了然一切道：“你很诚实，诚实的面对世人极力不想面对的问题。沈笑天就是因为和你一样的诚实，这才败给了对手！”
908节 失败还是成功？
沙漠寂寞，就如寂寞的灵魂般。
看着默然的沈约，忠解释道：“沈笑天本是沈门最出色的人才，当时和叶家之子可说是一时瑜亮。”
“叶家之子？”
沈约突然道：“叶毕落的叶？”
荒漠好像都静了下来。
忠目光微闪，终于继续道：“沈笑天认为版图应该采用培育智人的道路。”
“这个智人……和人工智能有区别吗？”沈约虚心问道。
人或许有朋友、敌手的区别，思想却没有。忠的知识，让沈约也是极为好奇。
忠沉吟片刻，“当然有区别。智人的目标是培养真正的智慧，尽量少依赖外界的条件，而人机合一，我想就不用我过多解释了吧。”
“那怎么培养智人？”沈约随后道，他心中其实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能。
忠略有犹豫，“具体的步骤我并不清楚。但你也应该明白，培养真正的智慧一定需要时间。”
沈约认可这个理论。
你整日飘在水上，肯定看不到水底的玄奥。
智慧也是如此，哪怕你再是聪明，但有时候，也不见得拥有真正的智慧——古代佞臣有极为聪明之辈，但却没有智慧，这才终究难免死在乱战之中。
“世人看起来有很多时间，但却没有时间用在真正的智慧培养上。”
忠感慨道：“因此在沈笑天提出自己的想法后，支持者寥寥。”
沈约皱眉道：“然后沈笑天做了什么？”
忠缓缓道：“沈门也是意见不同，叶家之子认为智人旷日持久，应先从人机合一下手，沈笑天坚持己见，而沈门的白家、金家、花家都是分别站队，一时间难分高下。”
沈约感觉沈笑天肯定出问题了，不然也不会自我放逐到另外的世界。
“这时候沈门的沈爷就以三个月为期，让叶家之子和沈笑天以自己的理念培养一个人，然后让那两人一决高下。”忠继续道。
沈约扬了下眉头，“三个月为期，这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公平。”
他知道人机合一的道路更容易见效，这本来就是世俗的规律，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急功近利之人。
2kxs.la
苦练十年的武功高手，有时候难敌一颗子弹。
这本来也是习武者益发稀少的缘故。
忠解释道：“如果直接比试，自然是不公平的，但沈门自有一套分辨进展的法门，如果沈笑天取得的成果超过沈门的预期，沈门选择沈笑天之路也是很有可能！”
沈约微有心颤道：“然后呢？沈笑天……”
沈笑天一定做错了什么！
忠留意着沈约的表情，缓缓道：“在临近比试前，沈笑天已经知道自己输了。他虽然很有理想，但叶家之子着实惊采绝艳，不但提出了极为高明的理念，还让人机接口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进展。”
沈约眼皮微跳。
从感情上，沈约自然是倾向于沈笑天，他看起来和沈笑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从理智上，沈约又知道沈门会支持叶家之子的。
道理很简单，任何一个组织要壮大，靠的不仅仅是感情的凝聚，还需要提升真正的实力、使用真正的人才！
“沈笑天却不甘心认输，他认为自己只是输给了时间。”
忠继续说道：“然后他做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实验，结果却导致自己培养的那人因此身死！”
沈约心中颤了下。
或许是无心之过，或许是意气行事，但沈笑天如此作为，肯定不会容于沈门！
忠亦是惋惜道：“沈笑天本意是好的，可他却急于求成做了错事，因为他的问题，沈门不仅仅全部丧失了在版图中更进一步的机会，更是因此让李巨人的地位更加的巩固。”
沈约目光微闪，“沈门本是要对李巨人取而代之的？”
忠沉默片刻，“的确如此。”
沈约喃喃道：“原来如此。”
他终于明白沈笑天为何自我放逐，而从张发财的态度来看——张发财更认为沈笑天是无心之过，这才希望劝阻沈笑天几乎是送死的行动。
“你好像觉得结局已定？”忠看着沈约的目光很是意味深长。
沈约突然想到一事，“沈笑天最后的结局呢？”
“你不知道吗？”忠若有深意的问道。
沈约倒很坦诚道：“是的，我不知道！”
他没有说谎。
忠很有些意外的表情，不过终于道：“杀人偿命，沈笑天失误致人死地，无论版图或者沈门，都应对他严惩的。”
沈约感觉也是如此。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历来都是个传说。敢和天子叫板的刑法，还真没有出现过。
但版图并非如此。
版图最出色的地方就是它不禁止养蛊壮大，但也绝对规则森严——美杜莎可以做些版图允许的生意，很多人为了自保，杀死别人也是无责，但无论是谁，看起来触碰真正的规则，都会受到版图的制裁！
从高冷、李雅薇、叶宣儿等人的表现，沈约真切的感受到这点！
因此沈笑天有错，就一定要受罚，可沈笑天当初却说——他为自己争取了一个机会……
忠已经解释道：“沈笑天认罪，但他却不认可版图的惩罚，他申请和版图的根进行了一次对话。”
沈约问道：“根是什么？”
“根就是版图的代言人。”
忠立即道：“能和根对话的人，其实就和能和年对赌仿佛。”
两个接口，但都是和那双眼睛在交谈？
沈约想到这里，缓缓道：“根可以决定很多事情？”
忠沉默片刻，“或许吧。”
他对很多答案都是言之确凿，这一次却出现了少有的沉默。
沈约微感蹊跷，隐约觉得大家都知道版图、根、年，但其实又不知道。这就和你成天看到一个人，却不见得了解很相似。
忠已经继续道：“然后沈笑天没有接受版图的惩罚，反倒去了另外的一个世界，很多人认为沈笑天有愧于心，觉得对不起死去的人，也对不起沈门，这才自甘放逐。”
“但你不这么认为？”沈约听出忠的言下之意。
忠淡淡道：“我当然不这么认为，胜负不过一时之分，成功失败却要时间评判。”
沈约再次听出忠的所指，倏然想到了什么，心悸道：“你认为沈笑天没有失败？”
“他当然没有失败！”
忠盯着沈约，一字字道：“恰恰相反，我认为他的智人计划、已经成功了！”
（墨武：你们觉得沈笑天为什么成功了？“））
909节 夺回失去的一切
忠在叙说往事时很是平淡，似乎在说着不相关的事情。
可这些都是尘封往事，极为机密，他若是不相关的人，如何会知道的这般详细？
沈约听到忠的言语，只感觉心悸的感觉益发的强烈。虽然只是精神置身荒漠，但他仍旧有各种感觉。
人体的各种感觉，不过是神经发出的一种通知。
单独的一个大脑若能存活，它一定也会有喜怒哀乐、痛楚伤悲……
精神之境，本来就是妙不可言。
“你不问问我，我为什么认为沈笑天成功了吗？”忠缓缓问道。
沈约没有回应。
他仍旧处于震撼中难以回答。
“或许，你也想到了答案。”
忠淡淡道：“亦或许，你本身就是个答案？”
忠说的奇怪—为什么他沈约本身是个答案？
沈约眼皮又跳，旁人或许不解，但他却清楚明白忠在暗示什么——事实上，他早就感觉，忠认为他沈约就是反力之鹰。
可忠始终没有径直说出这个答案，为什么？
终于止住了激荡的心情，沈约回道：“你认为沈笑天没有失败，因为你认为……反力之鹰就是沈笑天研究出的智人？”
忠突然大笑了起来，他笑声激荡，荒漠好像都随着他的笑声在震荡狂舞。
等笑声止歇，忠终于道：“看来……你要投桃报李，终于要告诉我一些事情了？”
看着忠若有期待的表情，沈约有丝困惑——忠在期待什么？
他沈约要告诉忠什么事情？
念头微转，沈约缓缓道：“你认为沈笑天和根交谈后，争取到继续研发智人的机会，沈笑天前往另外一个世界，不是放逐，而是在重启他的计划？”
智人的定义是什么？
沈约的一颗心是颤抖的。
他是修行者，会禅观之法，有很多修行者才有的奇特能力，可是……他也有着修行者没有的东西。
他对很多毒素天生耐受，他能预知、因为他有个别人没有的超级大脑！
无论暖玉还是石田秀子都认为他沈约很是独特——支撑沈约预知的不是神迹，而是因为他有个世人没有的超级大脑。
这是否就是智人必备的一部分？
不是超级电脑和人工智能，而是人类拥有了超级大脑，可以完成人类难以依靠个体实现的很多事情？
2kxs.la
念头如闪电般的划过，沈约还能冷静道：“沈笑天成功了，因为反力之鹰就是他的研究成果。反力之鹰到了这个世界，本是要证明沈笑天的成功……”
忠的眼中突然现出狂热的光芒，“沈笑天不但要证明自己的成功，他还要拿回本来属于他的一切。”
“属于沈笑天的一切？”沈约喃喃道。
忠毫不犹豫道：“不错，属于沈笑天的一切。他要用事实证明，他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他要用事实证明，他的智人可以击败任何人机合一的产物，
他要告诉沈门，当初错的不是他，而是因为世俗的看法限制了天才的设想。
哪怕是沈门，也不过是抱残守缺！”
沈约听着忠的言论，突然想到石田秀子说过的话——你这种人物，在我的那个世界，也很稀有的。
当初他只以为石田秀子是在夸奖他，但联想到石田秀子屡次为他把脉，数次诧异的神色，沈约蓦地发现——石田秀子或许早知道他是个智人？
在暗界，人机合一已经成为了趋势，可是智人仍旧是稀有的！
石田秀子比谁都要明白，因为她看起来也是某些计划开拓者！
凝望着沈约，忠缓缓道：“你问我反力之鹰的动机是什么？现在，你是否明白？”
沈约明白。
这是个非常合理的动机。
对于一个不服输的人来说——证明他的正确已是最好的动机。
不但要击败世俗，击败叶家之子，甚至要消灭版图，真正成立智人的完美世界！
如果说李巨人是人工智能之父，那沈笑天就是智人之父。
智人和人工智能的差别就是，一个是人类的新纪元，一个是人类的末世记！
沈笑天要向所有人证明——他从来没有错！
“看起来你已经明白了。”忠喃喃道。
半晌，沈约终道：“承蒙你说出很多事情，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不过我还有件事情并不明白……”
顿了片刻，沈约缓缓道：“你对所有的事情看起来了如指掌，你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忠哂然笑笑，“你猜？”
沈约凝望忠良久，“多谢你告诉我一个故事，投桃报李，我也和你说个故事如何？”
忠微眯起了眼睛，似乎有些意外的样子。
“当年沈笑天和叶家之子相争的时候，沈门各姓均有立场。”沈约缓缓道。
忠淡然道：“这件事我说过了。”
“你是说过了，但你却没有说过……沈门中的花家，本来是站在沈笑天的那面。”沈约淡淡道。
忠脸色倏变——他的确没有说出这件事。
他没有沈约的超级大脑，但他清楚知道自己所说的每句话。
可既然他没说，沈约又是如何知道的这些事情呢？
难道说……
忠盯着沈约的表情，似乎想要看出什么端倪，沈约却是神色如常道：“因为站错了队，花家就不得不接受失败的结局。
花家的话事人不久后郁郁而终，而花家之子遂将问题算在叶家的头上。”
沈约看着微有变色的忠，继续道：“花家之子最终反出沈门，决定自立门户。
沈门人杰辈出，花家之子亦是厉害的角色，他凭借自己的能力，很快收了六个兄弟，而他以才能，成为七人的领袖当之无愧。”
忠的眼皮微微的跳动。
自从带沈约到了荒漠后，他一直都是好整以暇的模样，可听到沈约讲的故事后，他的情绪终于有了变化。
“他改了名字，不再姓花，反倒姓叶。他给自己起名叶毕落！”
沈约盯着忠道：“这种举动很奇怪的，是不是？”
忠喃喃道：“的确有些奇怪。”
“他不是想沾沾叶家的名气，而是时刻提醒自己，终究有一日要让叶家衰落。”
沈约一字字道：“叶毕落，叶家必须衰落，就如花家当年般！”
910节 诈死
荒漠真的是荒芜的吗？
你若仔细去看，或许能够看出荒漠也记录了很多事情——曾经的繁荣、岁月的变迁，天地照常运转，不因为什么宇宙之灵的意志而改变。
“想要夺回失去一切的人，不止是沈笑天。”沈约缓缓道。
他没有说的是——叶毕落也要夺回花家失去的荣光。
狂风起。
荒漠看起来恐怖异常。
但置于暴风眼之中的二人，却是极为的冷静。
狂风就是心境，本要摧毁别人，而不是要毁灭自己。
忠轻吁一口气，盯着沈约道：“你知道的，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多。可你知道的，又没有我想象的多。”
他说的很奇怪，但沈约已经明白了忠的意思。
忠的意思就是——如果他对面的是沈约，沈约本来不应该知道这些事情，如果他对面的是反力之鹰，反力之鹰又没有必要说出这些事情。
从这点可知，叶毕落和反力之鹰之间竟然很熟悉。
脑海中有从未有过的画面闪过，虽然支离破碎，但已经被沈约开始不断的组织，“我还知道一些事情，你要不要听听？”
忠的眼中有寒光闪动，“你若是愿意说，我自然洗耳恭听。”
“叶毕落虽然凭自己的手段打出了一片天地，但他还是扳不倒叶家。”
沈约缓缓道：“叶家虽因沈笑天而暂时受挫，可他们终究稳扎稳打，还是在版图占据一席之地，以叶毕落的能力，要推翻叶家还是欠缺了许多。”
忠没有反驳，但他眼中终闪出熊熊之火。
怒火！
“然后他就遇到了反力之鹰。”
那一刻，沈约眼中也有光芒闪动。
愤怒通常都是因为无可奈何。
小资是属于悠闲的产物，风度和绅士也多是在行有余力的时候，才能体现。
一个人若能在饥寒交迫的时候，还能展现自己的绅士风度，那才算是真正的品格。
有钱表现的是大爷、没钱时的精神就比乞丐还要可怜，只能划归为装孙子一类。
忠很有些愤怒。
沈约将他的表情看在眼中，继续说道：“叶毕落见识了反力之鹰的能力，又因为对沈门一事了如指掌，很快发现反力之鹰有可能和沈笑天有关。”
2kxs.la
忠微扬眉头。
“虽然叶毕落在感情上不算厚道，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还是有些义气，他能结交方初意就是个证明。”沈约又道。
忠淡然道：“叶毕落爱着田妮儿，爱一个人，用点手段无可厚非。”
“是吗？”
沈约淡淡道：“就如结义一样，也要带着功利色彩？”
忠叹口气道：“我一直觉得你就是反力之鹰，但我现在反倒有些怀疑我的判断。”
“为什么？”沈约立即问道。
忠淡漠道：“反力之鹰绝不会像你这样婆婆妈妈，你要成大事，很多小事就不能牵扯你太多的精力，你要实现伟大的目标，一定要舍弃一些渺小的沙尘。”
“在你眼中，田妮儿和方初意都是沙尘吗？”沈约反问道。
忠有些冷漠的笑笑，“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些，因为我带你来这里，本不是谈感情的。”
“因此叶毕落和反力之鹰结识，也没有什么义气在内，只能说……叶毕落在利用他？”沈约试探道。
忠缓缓道：“看来你对反力之鹰很有好感。”
有好感，观点自然会有所偏向。
“但你说错了！”
忠一字字道：“不是叶毕落利用了反力之鹰，而是反力之鹰利用了叶毕落！”
沈约大为意外，可见忠很是确信的样子，缓缓道：“反力之鹰和叶毕落结成了联盟，叶毕落帮反力之鹰对抗版图，而反力之鹰也可帮叶毕落击垮叶家？”
忠盯着沈约，“你还知道什么？”
“但反力之鹰失手了，他虽然想利用荒漠对抗版图，但他只留下一个种子，然后不知所踪。”
沈约看着忠道：“但叶毕落却因此身份接近暴露，状况糟糕。”
忠没有回答。
沈约沉声又道：“失去反力之鹰的叶毕落看起来不要说对付叶家，甚至无法对付洲际的调查。他若接受调查，只怕很快被洲际查出他是花家之子的底细，那时候一辈子也无法实现自己的愿望。”
忠仍旧保持沉默。
有时候沉默是种警惕。
就如喧嚣的斑马群如果突然沉默下来，那通常意味着警惕狮子的到来。
“于是他逼不得已，想出个死亡妙招。”
沈约缓缓道：“一死百了的确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他用一种巧妙的方法骗过了所有人。嗯……”
略微想了想，沈约已道：“他用的方法或许是变形，我知道三年前，反力之鹰有种变形技术。”
看着忠，沈约淡然道：“叶毕落就用反力之鹰提供的变形技术，将自己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比如说，变成了十三太保忠？”
忠眼角在跳动。
伊始的时候，是他在给沈约说明真相，可不知什么时候，沈约竟然开始主动的挖掘真相。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对他说的一些话——智人最大的优势，和人工智能异曲同工。科学真正的奥秘是不停的寻找宇宙规律来推知那奇妙的未来，发展人工智能一个目的就是让人工智能自主的学习，智人也是如此！
从无知到有知，全靠自主的、远超人类的学习能力！
看着眼皮跳动的忠，沈约缓缓道：“叶毕落为了让自己的这个计划天衣无缝，甚至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给美杜莎。”
忠微微的吸气。
“但他要取得美杜莎的信任却不难。”
沈约淡淡道：“因为无论田妮儿还是美杜莎，叶毕落对其都是清楚的了解。要让一个女人完全信任，不能靠破邪那样，而是要得到她的心。破邪得到了美杜莎的身子，而叶毕落却掌控着美杜莎的心。”
忠轻吁了一口气，喃喃道：“我本以为你不太了解女人，不想你却像个情圣。”
沈约摇头道：“我不是情圣，我只是了解人心罢了。”
了解却不掌控，本是他和叶毕落这种人最大的区别。
凝望着忠，沈约沉声又道：“反力之鹰虽然下落不明，但叶毕落却不甘心失败，他就如沈笑天般，坚信自己没错，于是他不动声色的控制了美杜莎，将本来属于自己的基业再次掌控在手上。为了避免兄弟的察觉，他开始清洗以往的兄弟，因为他知道，兄弟若是知道他的卑鄙举动，再不会当他是大哥。”
哂然笑笑，沈约看破世情道：“既然如此，何不早些干掉兄弟，还能留下个美好的回忆，你说是不是呢？叶毕落？！”
911节 另有深意
沈约称呼忠为叶毕落的时候，目光咄咄。
一些本来不存在的影像突然出现在脑海中，那是反力之鹰和叶毕落的一些片段。
虽然不多，但足够沈约将片段连成一个连续的过程。
为什么会出来那些影像？
或许他的大脑在自动搜索推演，也或许这个荒漠本来就是反力之鹰创建，在熟悉环境中，他脑海中的反力之鹰记忆不自觉的被引发出来！
“只有叶毕落，才是真正掌控荒漠的技术，只有叶毕落，才会利用荒漠技术在美杜莎脑海中种下荒漠。”
虽然是反力之鹰创建了荒漠，沈约对荒漠却很陌生，但他能够举一反三，亦能知名推意。
修行中，坛城建设要依仗外部之物、内在观想建立路标指示，不至于迷途——外在的木鱼、念珠，内在的镜、明点之类，都算是路标的一种。
如果反力之鹰就是他沈约，也是修行者，建立的荒漠，一定和精神有关，也可能属于坛城的一种，只是这个坛城，却种在别人的思想中。
能对美杜莎如此作为的，只有叶毕落！
凝视着忠，沈约缓缓又道：“洲际以为忠或许不过是个联络人，你诱导我去想——反力之鹰创建了策杀军团，我却感觉，策杀军团说不定是叶毕落所建，叶毕落一直在等待着反力之鹰回转，变成忠，也在等待反力之鹰的回转！”
忠默望沈约片刻，突然咧嘴笑道，“你说错了一点。”
“哦？”沈约扬扬眉。
推断自然不可能百分百的正确，很多推断无非是在抛砖引玉。
忠淡然笑道：“策杀军团就是反力之鹰所建。”
沈约心中微颤。
在分析的时候，他竭力让自己不被某些因素影响。他潜在意识中，是维护反力之鹰的，但他并没有失去理性。
听忠言之确凿的样子，沈约内心抽紧，还是道：“那反力之鹰也太神通广大了。他到版图并没有太久的时间。”
“因此你觉得他没有能力培养策杀军团的人？”忠反问道。
沈约正是这般猜想。
不想忠随即道：“但他见到叶毕落的时候，他所率领的策杀军团已经有了规模，其中的人员个个是身手不凡。”
沈约一时诧异。
“而且据反力之鹰说……”
忠哂笑道：“那些都是他的兄弟！”
沈约目光微凝，极力的思索，却不知道反力之鹰的这些兄弟从何而来。
冷望着沈约，忠又说道：“他或许忘记了策杀军团是他一手创建，他或许忘记了曾经的兄弟，但我希望你有机会，告诉他一声，他的兄弟、策杀军团都在等着他！”
沈约眼皮微跳。
他看不出忠有任何欺骗的痕迹。
只有事实，才会让忠如此的自信。
“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忠轻吁一口气，“但我的确一直在等他。承蒙你的推断，让我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他或许也如叶毕落般，迫于无奈使用了变形，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人或许叫做沈约。”
沈约默然。
“但他好像和叶毕落又有些不同，他忘记了自己做过的太多事情。”
忠突然转身，向远处的荒漠走去，“因此当务之急，自然是让他早些记起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的承诺，自己的兄弟……”
沈约望着忠的背影，知道忠要离去，忍不住道：“或许一切都是你的推测。”
忠淡然道：“你说的不错，或许一切都是我们的推测。但我和你不同，你仍旧不能肯定我是不是叶毕落，但我已经知道了很多结果。”
你知道了什么结果？
沈约不等发问，忠已经凭空消失，又像是融入了荒漠，再无影踪可寻，只留下沈约独自立在寂寞、广阔无垠的荒漠中。
向前走了几步，沈约伸手抓了一把沙子，发现沙子和真正的沙子没什么区别。
虚拟而真实！
独自被留在此间，他却没有任何惊惧之意。
这不过是场精神之旅。
一个意志不坚的人可能会梦想颠倒，看假当真，但一个早就经过无数次精神历练的修行者，最终还能摆脱颠倒的梦想。
他没有立即离去，只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下次什么时候会再到这里！
来都来了，总要研究一下。
看着尘沙顺着手指缝隙缓落，沈约慢慢坐了下来，他注视面前的三尺方圆，喃喃道：“梦想颠倒，沙中生草！”
有几点绿色迅疾的从沙中长出！
沈约嘴角带了丝微笑。
他这招是现学现用，因为当初旁观张发财梦境时，他就见张发财屡次改变梦境的景象。
精神之旅，妙不可言。
现实中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在精神之旅中，只要有强大的意念观想能力，就可实现。
这本来就是禅修中止观双运的一个法门。
笑容一闪而逝，沈约随即沉默了下来，他观出的那几棵绿草虽然长的快，但消失的更快，绿草才有苗头的时候，就已经枯萎，然后迅疾的破碎消散，不留影踪。
荒漠仍旧是荒漠，没有半点绿的颜色。
沈约眼皮抽搐了下，终于知道这荒漠的一个意义所在——任何人的精神都不能在此间开花结果！
既然如此，版图的精神师即便到达这里，也可说全无用武之地！
精神师最擅长的是思想之争，精神无法作用，在这里不是任人宰割？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一点诡异的现象——他和忠都是精神到此，可他们还是呈完整的形态，亦能在此间留存影像！
最少他们在交谈的时候，还能看到彼此的形态。
很奇怪！
忠存在还有解释的理由，因为这精神荒漠本来就是策杀军团用来对抗版图的武器。
敌之牢笼，我之盾墙。
可如今忠已经离去，他沈约为什么还能留存此间？
——但我和你不同，你仍旧不能肯定我是不是叶毕落，但我已经知道很多结果。
忠临走的话又回荡在沈约耳边。
沈约看着面前三尺那出草化空的地方，微微扬了下眉头，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曾有诗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诗人不带走云彩看似洒脱，还是有所牵系，真正的禅修却是衣袖为衣袖、云彩是云彩。
沈约入静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荒漠已然不在，他仍在太空船中，这时候有高冷的声音传来，“沈约，忠和你说了什么？”
aiyueshuxiang.com
912节 反将一军
高冷依旧高冷，沈约站在房间中，周遭的一切看起来没有任何改变。
沈约却是凛然。
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等待他苏醒，是以他一睁眼，高冷就会询问，抓住这种机会发问也是不给他思索的机会。
审判官终究还是审判官，能够抓住别人最懈怠的那一刻。
高冷的问话听起来很是正常，可沈约却知道这是个致命的问题！
荒漠可以化去一切精神观想之物，这是不是说明他从精神荒漠出来后，本不应该记得任何事情？
如果记得忠说的话，会说明什么？
他沈约为什么不会遗忘荒漠中的事情？他沈约本是荒漠之人？暖玉已经警告过他，洲际一直在对他进行调查。
忠既然怀疑他是反力之鹰，那洲际是不是也想借这个事情，探明一些事情？
那一刻，沈约脑海中如同天人交战般，却敏锐的感觉到叶宣儿、李雅薇稍显关切的表情。
“他带我进入荒漠，和我叙说了反力之鹰的事情。”沈约终于道。
周遭明显的凝顿了片刻。
沈约决定实话实说。
有些人总是认为谎话才能给他们带来好处，但沈约却知道对他而言、实话才是最有利的武器。
出家人不打妄语在他的那个世界听起来更像个段子，但不妄语本是修行者必备的条件。
三密合一可证道，强调的本来就是身口意三者的一致性，修行常言的三摩地也是将自身置于统一圆满之境。
你本身就是分裂体，不停的明暗各是一套的切换，如何能证得统一？
一念及此，沈约脑海中豁然开朗。
在来到暗界后，他其实一直有些患得患失的感觉，他究竟是不是反力之鹰，他也不能确定。
种种迹象虽是这么表明，可迹象终究不是实相。
他只知道，一切的一切，看起来是反力之鹰布下的一个大局。
波澜诡谲的大局从他沈约认识金鑫、加入金汤安保那一刻就已经启动。
暖玉那般人物，或许也只是得窥反力之鹰用意的一二。
真正的局中之意，恐怕只有反力之鹰一人才明白！
这样的一个人，如此布局，究竟是在警戒什么？
但他沈约为什么要害怕，他是反力之鹰也好、不是也罢，他不是素来行问心无愧之事？一个人若是问心无愧，他还需要畏惧什么？
一念通，沈约顿觉神清气爽，脸上甚至有光彩绽放。
叶宣儿见状，内心暗自称奇，从她的认知判断而言，沈约从精神荒漠出来后，会有一些改变，但她从未想到过沈约竟像顿悟了很多的模样！
知道秘密的人，反倒更加的心胸坦荡？
高冷似也有些意外，不过终于道：“能否请你谈谈你和忠之间，发生的事情？”
她的语气很客气，因为沈约不是疑犯，这种情况下，沈约有言论的自由。更何况，叶宣儿也在，哪怕沈约不知道这个规则，叶宣儿也会为沈约申明的。
不吃你家粮食，你管我胖瘦？
沈约不吃洲际的饭，甚至没有加入版图，他是自由人！
沈约看向高冷，缓缓道：“忠对我说，反力之鹰就是策杀军团的创建人！”
一言落，四周静寂。
许久，高冷才道：“然后呢？”
沈约又道：“忠又说，反力之鹰很可能和沈门有关！”
仍旧没有回应。
这或许是在场众人或多或少知道的秘密，但从沈约口中说出，还是让众人惊骇难言。
沈约已经察觉到高冷的震惊之意。
这或许是高冷认为他会隐瞒的事情，但他实话实说，情况反倒有些逆转。
又是半晌的沉默，高冷才终于又道：“忠还有没有说别的事情？”
沈约认真想了想，“有。但我觉得审判官可能不想听。”
高冷淡淡道：“他就算对我有诋毁，我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她这是想当然的想法，任何发生的事情，世人总是容易往自身关联的。
审判官看起来也不例外。
沈约笑笑，“忠倒没有提及审判官一个字的。”
心中蓦地一动，沈约敏锐的捕捉了个以往没有想过的事情，“审判官认识忠吗？”
常人虽会关联自身，但高冷这般快速的澄清，还是让沈约有些意外。
高冷明显的沉默片刻，“我当然认识他，我和洲际官一样，都在抓他。他是洲际的通缉犯！”
沈约笑笑，他感觉高冷和忠竟然像有些瓜葛——正常的解释，不用将李雅薇牵扯进来。高冷还是有点小问题。
不过他没有深究此事，只是道：“因此审判官认为可以听听？”
高冷凝声道：“不错。”
沈约慢悠悠道：“忠告诉我，洲际正进行一个可怖的计划，叫做重置计划。”
他能感觉到高冷稍显粗重的呼吸，仍旧好整以暇道：“忠说李巨人先生试图将全人类进行改造，改造成人工智能的样子。”
一言落，众人错愕。
空气、叶宣儿、李雅薇均在房中，他们不久前才说过重置计划，可哪怕空气也对这个计划不明所以的样子，但沈约居然将这个计划的内容说了出来？！
将全人类改造成人工智能？这就是李巨人重置计划的真正内容？
叶宣儿第一个站起来，“审判官，这是真的？”
高冷半晌没有回应。
她看起来准备出乎不意、攻其不备，不想沈约更擅长此招，连抛了三个炸弹过来，炸的她都有些头晕目眩。
“审判官，我在问你问题！”叶宣儿肃然道。
高冷看着叶宣儿，冷漠道：“你觉得我会知道答案？”
叶宣儿一字字道：“是，我觉得你知道答案！”
她那一刻，又变成了歌剧女王的样子。
别人嘴炮无敌，她的质疑却是真正可以要命，“我以歌剧女王的名义，请你回答这个问题。”
高冷却没有被吓住，“叶宣儿，你唬不住我，事关洲际机密，我有权不做回答。”
“但我会继续申诉，一直要申诉到李巨人先生那里，请他亲自回答这个问题。”叶宣儿坚持道。
高冷恢复了冷漠，“这是你的自由，但我要提醒你，若无确凿的证据，你的这种申诉会被当作造谣处理，后果，你应该一清二楚！”
ddxs.com
913节 精神堡垒
沈约挥一挥衣袖，两片云彩开始交战，交战的目的，就是为了重置计划的内容。
听到二女针尖麦芒般，沈约很快明白眼下的状况。
叶宣儿不知道重置计划的内容，是以才如此震惊，这很正常，对于一个求真的人，求的也是世人平等。
重置计划却是不平等的。
或许有些人的人生是浑浑噩噩漫无目的，但哪怕如此，他们也不会认可别人来摆布他们的人生。
虽然事实是他们一直被摆布着，但承认被摆布是另外一回事情。就像我挖自己的鼻孔、陶醉其中很爽，但你来挖我的鼻孔，我就未见得很爽一样。
李巨人这个计划的内容如果被公众知晓，只怕李巨人的位置也会不保！
叶宣儿为正义而战，高冷却警告叶宣儿不要一时冲动自毁名声。
若是事实是谣言呢？
叶宣儿虽然不认为沈约会说谎，但谁敢说忠讲的是实情？谣言易起不易熄，叶宣儿若是执着质疑，事实证明不过是忠的反间计，那后果不堪设想！
叶宣儿暂时沉默下来。
高冷倒也没有趁胜追击，只是道：“我会向李巨人先生禀告此事。”
叶宣儿回了句，“我也会将事实追查到底。”
二人看起来话不投机，高冷已经起身道：“我这就去见李巨人先生。”
她是说走就走，不和任何人招呼。
告别只是客气客气，该来还会来，该走还是会走的。
气氛如同劣质的发胶般，将想要的期待凝结的不如人意。
空气突然道：“沈先生，我可以问下荒漠的一些事情吗？”
沈约微微笑道：“我知道的，不会隐瞒。”
空气缓缓道：“荒漠是策杀军团的底牌，也是精神师的一个禁区。”
他始终开诚布公，态度很是真诚道：“但我终究没有进入一览，适才忠带你进入荒漠的时候，我也尝试进入，可始终在荒漠外围徘徊。”
“在外围徘徊是什么意思？”沈约反倒有些诧异。
空气解释道：“你可以认为荒漠是个迷宫，只有熟悉荒漠的人才能建设。”
沈约眉头微扬，“我在荒漠中，并没有看到任何建设。”
“哦？”
沈约寻常的一句话，却让空气很是兴奋，“原来如此。”
见沈约询问的目光，空气投桃报李道：“据我所知，荒漠的确是反力之鹰的设计。虽然不在精神师的行列，但我认为，反力之鹰是个很伟大的精神师。”
沈约也是这么认为。
反力之鹰设计个荒漠，洲际顶尖的精神师不要说探寻，就连进入都是不可得，那反力之鹰绝对是顶尖的顶尖！
“他有很多天才的构想。”
空气赞叹道：“我听闻过反力之鹰的一些构想，很是叹为观止。我方才说的在外围徘徊的意思是……荒漠也可以看作是反力之鹰构建的一个精神堡垒，我们始终是在堡垒之外。”
沈约认真的倾听，仔细的思索。
不止是他，叶宣儿和李雅薇也在认真倾听。
叶宣儿留意到这点，忍不住看了李雅薇一眼，她下意识觉得李雅薇会禁止这些事情的，不想李雅薇居然没有任何表态。
李雅薇和她叶宣儿认识的那个洲际官有了不同，似乎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为什么会是这样？叶宣儿一时想不明白。
感觉到叶宣儿的注目，李雅薇回了个白眼。
“你应该知道，一个人如果没有意志，通常就是别人说什么是什么，俗语叫做盲从。”
空气习惯将复杂的领域简单的表达，“这种人不会想着建设自己的思想，可以用孤魂野鬼来形容。”
沈约微微点头。
“意志薄弱的人在进行精神建设中，也如浮沙建塔般，一经风吹雨打，就会前功尽弃。”
空气又道：“精神建设其实很是艰难，因为世人的大部分精神建设都是我说的前两种情况，而且周转反复，属于低级建设那种。”
沈约听的津津有味。
如果精神建设是个领域的话，他可称得上专家，因为禅修始终是和精神建设休戚相关的，但哪怕是他，也从来没有将其系统化。
空气却把不可捉摸的事情，清晰的逻辑化。
“世人的科技虽在迅猛发展，但精神建设却处于蒙昧的阶段。”
空气认真道：“沈先生，为什么呢？”
叶宣儿认真的思索，对于任何问题，她不会坐等答案，而是会认真思索的。
独立的思想如同蓝天之鹰，能将世间万物一览无遗，人云亦云的思想，却如燕雀之目，只能拘泥于田间迷草、林中之木。
沈约略有沉吟，“因为科技可见，思想无形。”
空气笑容浮起，赞道：“说的再正确不过。世人习惯对有形之物研究，却总是习惯忽略无形之物。世人有记载的数千年间，太多人只注重眼前之物，却忽略无形之广阔，只有极少数注意到这点的人，才会在此中精研，留给世人无价之宝。”
“可世人宝物在前，却弃如敝履。”叶宣儿突然说了句。
沈约亦是这般想法。
法门早在眼前，得知受益无穷，偏偏真正知道这是珍宝的人已不多见，更何况是去习练？
空气亦是感慨道：“是以版图提出精神师的职业，实际上是造福世人。”
叶宣儿知道空气是在为版图辩解，回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空气微微一笑，并不辩论，继续道：“精神师都算第三种人，有坚强的意志，有明确的目的。能在精神领域中有建树之人，一定需要三个必要的条件。”
微有沉吟，空气没有藏私道：“一个是信，一个就是正确的次序，第三个条件就是真正的领悟。”
沈约怔住。
空气捕捉到沈约的异常，询问道：“沈先生有异议吗？”
沈约摇摇头，“没有异议，我感觉你说的很正确。”
那你为什么会有见鬼的表情？
空气一时倒不明了，他没有对沈约进行精神探测。他能做到，却不去做，得到别人的许可才去做，这不但是一种素质，而且是一种尊重。
沈约发怔却是因为他听过一模一样的话语！
在他的那个世界，石田秀子就说过这些话！
一个字都不差！
很多人说出意思相近的论点不足为奇，可两个人说出意义深刻且完全相同的话的几率，却是绝对不大！
xiashuba.com
914节 独创绝技
两人同时复述意义深刻的话，通常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说的是名人名言！
但空气说的话，不像是名人名言。
沈约虽然这般想，但还是问了句，“请问一句，你说的必要条件，是精神师的必知准则吗？”
空气目光微闪，“当然不是。你……”
他话说一半，突然笑道：“这很像准则吗？”
沈约摇摇头，“不太像。”
叶宣儿突然有种直觉，这两个人有言外之意，而且这两个人都像理解彼此话外音的意思。
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再做研究，空气缓声道：“这必要的条件中，信为门槛，也是条拦路虎，过了这关的人都是少之又少。阻挡信的是……”
看向沈约，空气问道：“沈先生自然知道是什么？”
空气不是在挑战，而是真正的探讨。
沈约立即道：“是疑。”
贪嗔痴疑慢，沈约说的五毒之一的疑，这五毒时时刻刻的都在对世人的精神造成障碍，而且益发的浓厚。
叶宣儿神色微动。
空气点头道：“合理的质疑是分辨真相的手段，但无所不在的质疑却是毁去建设的风暴。”
叶宣儿若有领悟。
她以提问闻名，自然是在质疑很多事情，听闻空气所言，感觉他是婉转的叙说某些观点。
空气又道：“适当的怀疑并无不可，但无所不在的怀疑却会让人迷失，你必须信什么，才会去建设什么。但要建设，必须要正确的次序，你不可能不建二层楼房，直接建造三层楼阁的。”
沈约表示认可，这在修行中，就叫做次序。
对于绝顶聪明的人，有顿悟之说，但对于太多的修行者而言，还是需要按照次序来前进。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空气说的最顶尖的科技，但和大雪山修行理论是不谋而合的。
或许那些修行理论在数千年间、早是顶尖的科技存在，只是到了暗界，才被真正的科技认真的钻研。
“但精神师最重要的却是悟性！”
空气感慨道：“你有信、有次序，或能建出循规蹈矩的建筑，也可能建造出劣质工程，但只有绝顶的领悟，才能开创出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精神领地！”
顿了片刻，空气面带认真的说道：“反力之鹰的荒漠，就是这世上从未有过的精神创新！”
沈约反问道：“因为无法被攻克？”
空气缓缓道：“是因为他将古往今来太多理念，整合到他的荒漠中，加以融会贯通。既然版图中的所有精神师不得其法、不得而入，我们就应该可以说，他已是版图的精神领域的第一人！”
众人默然。
李雅薇内心震荡，意识到反力之鹰如果和洲际为敌，那绝对是洲际最为强大的一个敌人！
叶宣儿却是神色期待——很期待和反力之鹰会晤的样子。
沈约心中却念着——不得其法、不得而入。
他想到了自己脑海中封存的那些记忆，自己无法攻克，只能得到点滴片段，原来——也是一直在外围徘徊吗？
哪怕是暖玉，对他脑海的记忆也是束手无策，既然如此，空气对反力之鹰的评论，绝对是有根有据。
可这样的一个人，还需要封锁记忆，那他对抗着什么？
沈约转念间，就听空气又道：“你知道古老的咒语中，除了那些愚弄世人的头脑、披着世俗欲望的巫之咒语外，都会有明确之意。”
“光明、牢固、纯洁、证悟。”
沈约倒是没什么犹豫，“很多咒语多有这四意，是以用金刚石、莲花，独特的嗡阿吽等天地之种子字形成咒语合意。”
他说到这里，脑海中的闪电划过。
空气目光闪烁，大有遇到知己之意，“不错，正是如此。因此在我看来，荒漠不生，反意味着金刚永固，荒漠之荒，也是纯洁的一种，荒漠之暗，反寓意你要仰望光明，而能在荒漠中变荒为丰之人，才是精神强者。”
沈约亦是同时想到这点，亦是随即想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他记忆被封锁后，所出的影像多是支离破碎，外围徘徊，是不是因为……他始终存着探索之意。
他去探索，那终究是会和那些精神师一样。
如果按照忠所言的路线，反力之鹰的封锁技术，不是专门为了应对那些精神师的？
一念及此，他内心震颤，已经想到另外一条解封记忆的道路，若不是还在飞船之上，他几乎想要立即试试。
李雅薇突然道：“空气，按照你这么说，反力之鹰不应该是个坏人了？”
她本来对反力之鹰深恶痛绝的，因为反力之鹰带给她的只有羞辱的记忆！
可听沈约、空气在谈论反力之鹰的事情，她头一次没有对男人在她的飞船研讨而厌恶，反倒很有收获之感。
听沈约、空气强调光明、纯洁之意，她心中忍不住想——拥有这种精神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
叶宣儿欲言又止，心中却想——如果反力之鹰不是坏人，那说他是坏人的那些人的品质就值得怀疑了。
可在这种时刻，她绝不是大煞风景之人。
空气闻言，微微一笑道：“洲际官说的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看着李雅薇，空气缓缓道：“一个在精神领域，有着如此造诣的人，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去做龌蹉的事情。至于反叛一说，更让人费解。”
李雅薇沉默下来，似也意识到什么。
叶宣儿突然岔开话题，“空气，方才你说的原来如此是什么意思？”
她蓦地一问，一般人还真的接不住话题。
空气却是清清楚楚，“反力之鹰的精神荒漠虽在策杀军团的手上，洲际精神师也不能入侵，但听沈先生所言，策杀军团也没有在其中建设的，是不是？”
沈约目光微闪，立即明白空气之意，喃喃道：“原来如此。”
叶宣儿却想了片刻，嘴角突然露出丝微笑，“我明白了。”
我不明白！
李雅微咬了下嘴唇，很想知道空气的用意，但实在不想低叶宣儿一等，忍住没有发问。
空气已经起身道：“好了，我要走了。”他倒是和高冷一样，说走就走。
叶宣儿随即起身，“沈约，我想和你商量一些事情，不知道你是否有空？”
xiaoshuting.cc
她的态度显然是——有些事情，需要单独谈谈。
915节 角逐
沈约稍感意外，不知道叶宣儿要和他谈论什么。
不想他没有回答的时候，李雅薇已经说道：“沈约没有空的。”
叶宣儿倒没有任何意外，事实上，在她发出邀请的时候，已经预料到李雅薇的反应——李雅薇对她很有排斥，尤其是在沈约的面前。
“据我所知，沈约只是协助洲际处理一些案情。”叶宣儿指出道：“他有离开的权利。”
沈约一听，感觉叶宣儿的消息很是灵通。
不久前，他还不明白叶宣儿为何会有这么快准的消息，如今他是心知肚明，叶宣儿这个歌剧女王的身后，还有更庞大的力量。
李雅薇一时语滞，沈约突然道：“歌剧女王，我还想和李……嗯，是和洲际官谈论几个问题，暂时需要一些时间。”
李雅薇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叶宣儿也在笑——她不是冷笑，而是好笑李雅薇身为洲际官，好像还和斗气的小女孩般。
“好的，我接受你的……问题。”
李雅薇立即道：“我们单独谈谈。”看向叶宣儿，李雅薇道：“歌剧女王，你可以离开了。”
她逐客之意异常明显。
叶宣儿反驳道：“如今方初意还在昏迷，我怎能立即离开？我想你们之间的问题，应该不用过夜吧？”
她的意思是——沈约的问题不会很耗时的。
李雅薇脸上少见的发红，“你胡说什么？怎么可能过夜？”
叶宣儿正中下怀，“那我就顺便等等沈约，也看看方初意会不会醒转。”
你要和沈约过夜吗？
李雅薇想要质疑，但感觉这种话说不出口，只是冷哼一声，带沈约到了自己单独的那个房间，慢条斯理的沏茶。
太空船倒是应有尽有，用热水沏茶看起来也是科技感十足、酷炫非常。
沈约却是无暇观赏，见李雅薇不急的样子，感觉她是做给叶宣儿看的——虽然叶宣儿看不到，但在李雅薇心中，这是属于她的时间和事情，叶宣儿愿等，就让她等去。
也感觉这种心理不太符合李雅薇的职位，沈约还是道：“洲际官，我有事情请教。”
李雅薇咬了下嘴唇，“我也有事请教。”
“请教”两字说出口，她感觉有些别扭。
这些年来，她素来都是听取别人的报告，汇总上传，得到指令去执行，请教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说出“请教”两字，她又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沈约立即道：“洲际官请讲。”
李雅薇沉默了会儿，“方才你们明白了什么？嗯，空气说的那个最后的问题。”
沈约笑笑，“这个问题很……”
他本来想说简单，可随即止住，因为他怕李雅薇感觉到不舒服，遂换了种说辞，“空气的意思是，策杀军团只能使用荒漠，也无法在荒漠中建设！”
他说的和空气似乎没有区别，但李雅薇却已经听懂了，“因此策杀军团也无法利用荒漠更进一步？”
沈约点头道：“正是这样。荒漠如同个防护墙般，将洲际和策杀军团隔离到两个地方。”
“如果策杀军团有反力之鹰的帮手，就可以发展荒漠，占据对战的优势？”李雅薇蹙眉道。
loubiqu.net
沈约微怔，想到忠临别时候说的话——因此当务之急，自然是让他早些记起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的承诺，自己的兄弟……
本来的情义经过李雅薇一分析，看起来更近功利！
叶毕落清楚知道荒漠的潜在力量，是以一定要验证沈约是否是反力之鹰的。
而从荒漠出来，保留完整记忆的沈约，肯定被叶毕落当作反力之鹰，因此叶毕落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帮反力之鹰找回记忆！
叶毕落是个做大事的人，他既然要做一件事，就一定会坚定的执行。
但洲际呢？
洲际也在怀疑此事，在他沈约表明还有荒漠记忆的时候，洲际会如何处理？
--
沈约想的丝毫没错，因为高冷离开太空船后，随即就上了自己的座驾。
高冷的座驾同样的高冷，幽蓝、冷酷风格，看起来如同深海中缩小版的虎鲸！
车内只有高冷，高冷随即开启了通讯道：“审判官高冷，编号0037，请求和李巨人先生通话。”
等待不过数秒，车内一旁的空处已经现出一人的影像。
那人看起来不过是个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可沈约若是见到，一定能认出那人就是李巨人。
暗界的李巨人看起来和沈约那个世界的李巨人完全相同，但也有着极大的不同。
影像中的李巨人看起来更加的从容自信。
从容来源于一切尽在掌控，自信是因为相信自己的能力。
“沈约被忠带入荒漠，出来后记得荒漠中发生的事情。”高冷简洁道。
李巨人没什么震惊之意，只是道：“你的判断是？”
高冷随即道：“我认为忠很可能就是叶毕落。”
“依据？”李巨人简洁道。
“能如此熟练运用荒漠的只有叶毕落，而种种迹象表明，能如此深度控制美杜莎的也只有叶毕落。”
高冷沉声道：“根据最新检测，美杜莎脑海中的荒漠已经开始蔓延，吞噬着她的记忆。”
“因此我们不再可能从美杜莎那里得知策杀军团的事情了？”李巨人反问道。
高冷沉默片刻，“如果我们不能攻克荒漠的屏蔽，结局就会如此。”
李巨人没有回应。
高冷随即道：“沈约从荒漠出来，保留记忆，并没有被荒漠吞噬记忆，这很蹊跷，他可能是反力之鹰的一个变形。”
“如果是反力之鹰，他重返这里，一定会防备我们刺探，他为什么会轻易的暴露自己的身份？”李巨人问道。
高冷沉默片刻，“那他不是反力之鹰？但又无法解释他在荒漠留存记忆的原因。李先生，我们曾有精神师进入荒漠，事后出来，记忆出现真空，而且其他记忆亦有荒漠化的趋向。沈约没有这种迹象。”
李巨人沉吟半晌，“个体事例不能作为普遍的标的，眼下从这些特征无法肯定什么，但我们这次实验最少有两个收获，策杀军团也需要借反力之鹰之力卷土重来，沈约应是找到反力之鹰的关键！”
高冷谨慎道：“那李先生的意思是？”
李巨人随即道：“跟紧沈约，启动A计划，等待策杀军团入彀！”
916节 谁在撒谎？
房中有些静寂。
李雅薇沉默中端起茶杯向沈约示意下，沈约虽然不渴，不过还是端起茶抿了口。
人类常在共性中寻找和谐，举止合拍团体才会有如一体。
因此你看出道的团体如果一个个都是个性彰显、举动相左的争抢C位，那肯定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李雅薇见状道：“你饿了吗？要不要喝点粥？”
沈约摇摇头，“洲际官还有问题吗？”
李雅薇其实也在竭力的想着问题，“嗯，你觉得反力之鹰怎么样？”她问话没有太多的试探，倒更像没话找话。
沈约微笑道：“我知道的只是反力之鹰的一些片段，很难对他做出什么判断。”
“但你不觉得……”
李雅薇似乎商量道：“空气说的没错，一个会建立那么强大精神堡垒的人物，不太像和反叛有关？”
沈约心道，如果反力之鹰不是反叛，那李巨人就很可疑了。
在他的那个世界，李巨人已经展现枭雄的一面，暖玉针对李巨人也是谋划许久。
暗界、明界两个世界的人生轨迹或有不同，但本体的性格还很近似，就如眼前的李雅薇，伊始的时候冷漠难言，如今的转变似乎也和明界的类似。
那这里的李巨人呢？
是不是更加黑化版的李巨人？
沈约不敢肯定，但他面对李雅薇的时候，内心是担忧的。
他担忧的不是李雅薇对他不利，而是因为他感觉有些事情很是不对——李雅薇身为洲际官，知晓的事情却不如审判官要多，这有些不正常，而关于李雅薇的那些谣言……
“你在想着什么？”
李雅薇突然道，她察觉到沈约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样子，有点失落。
只是失落，却不是气愤。
以往有男人对她如此，她说不定早就恼怒，可这次却不同。
为什么？
她无法辨别，或许因为从前有个男人曾经进入这个房间，却已经被她打死了吧。
沈约沉吟道：“我想向洲际官请教个问题，又怕洲际官觉得我有些冒犯。”
李雅薇脸上微红，转过脸去，声音有些异样道：“你要说什么？”
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幕场景——那是梦中的她站在落地窗前，背后有个宁静的港湾，她站在一间古朴豪华的房间内，向一个男子吐露心声的画面。
——我有没有机会和我爱的人在一起，去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然后在那里，买一个小屋，有片属于自己的宁静天空，整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忘记从前的一切？
——我希望将那小屋的钥匙交给我深爱的人！
很奇怪的影像。
很让她心情激荡的影像。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那一幕的时刻，但真的经历过，她又觉得一吐心声后，此生无憾。
爱的感觉，要说出来吗？
她为什么总有这种奇怪的影像在脑海中闪现？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听到“冒犯”两字，李雅薇心中有些异样。
等了一会儿，仍听不到沈约的问话，李雅薇终于转过头来，“你怎么不说了？”
沈约沉默片刻，“我想问问当年水月城的事情。”
李雅薇有些意外，“水月城的事情？”
沈约终于道：“听说在几年前，金鑫冒犯了你，因而成为洲际的通缉犯？”
loubiqu.net
这本来是他随着李雅薇来到这里的原因。
问题需要一个个的解决。
开始解决问题，才会有接近真相的可能。
金鑫没有撒谎，但他见到不一样的李雅薇是怎么回事？这个答案，只有李雅薇才能给出。
李雅薇脸上的红晕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不错。他当时向我走来，言语很不尊重，我随即收到水月城传警，说有人在窃取甄家机密，事关洲际，而疑犯之人就是金鑫。”
感觉口气萧肃了些，李雅薇虽然知道这是她平常的语气，还是试图变的柔和些，“我随即对金鑫进行缉拿，但却被他逃脱，在这件事上，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看到沈约很是讶异，李雅薇蹙眉道：“你认为我处理的有毛病？”
沈约内心着实吃惊，他听出了很多问题，但又看出李雅薇没有说谎，“金鑫说的和洲际官有些不同。”
李雅薇神色萧肃，若是往日，她说不定已要追问沈约和金鑫的关系，可脑海中闪过梦中的那个少女强忍热泪看着沈约的情形，终于忍住了冲动。
她不知道来之不易的感觉，可感觉梦中的那个少女虽未明言，却很珍惜每次和沈约见面的机会。
就是因为这种珍惜，让她终于道：“金鑫怎么说的？”
沈约感觉出了两个人的叙述出现了严重的不符，终于说道：“洲际官在通缉金鑫以前，认识金鑫吗？”
李雅薇蹙眉道：“当然认识。”
沈约随即道：“就在通缉的前一天见过？”
李雅薇看了沈约良久，“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沈约忍住心悸道：“根据金鑫的叙说，在事发一天前，你认出金鑫是你儿时的伙伴，因此和他度过了愉快的一天，因此在第二天、他再见你的时候，忍不住和你……说话……”
“他胡说八道！”
李雅薇霍然站起，语气冷然道：“我只知道他是叛军的一员，和他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沈约沉默了下来。
李雅薇盯着沈约道：“你不信我？”
她问的冷硬，但内心却有种急切，她不想失去沈约的信任。
沈约内心微颤。
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金鑫当初言之确凿，绝不是撒谎的模样，但看李雅薇坚定的否认，同样也不是欺骗的模样。
那事情为什么会有偏差？
谁在说谎？
难道说金鑫早在一天前就被精神师控制产生了幻觉，才认为见过李雅薇，这才在第二天有个错误的认知？
如果真相是这样，那精神师控制金鑫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看出李雅薇急等答案的样子，沈约终于道：“我没有不信你，只是事情和我听的不同，请你让我考虑一下。”
李雅薇缓缓坐了下来，她看出沈约是在认真思索，微有心安。
沈约突然想到个关键的地方，“洲际官，你小时候有个玩伴，叫做金鑫吗？”
李雅薇摇摇头，肯定道：“没有！”
沈约内心蓦地抽紧时，房间内、李雅薇的面前突然有红点闪烁，李雅薇看了沈约一眼，还是接通了对话，那面有人道：“洲际官，美杜莎和方初意都醒了，歌剧女王请你过去一趟！”
917节 记忆被清除
李雅薇听到叶宣儿来找，心中有些不悦，可知道美杜莎、方初意醒了，她倒需要去查看情况。
起身看向沈约，李雅薇不等说话，沈约已道：“洲际官，我可以去看看吗？”
李雅薇难得的笑了下，“当然没有问题，这是你跟进的案件啊。”
沈约回以一笑。
李雅薇走到门前的时候，突然强调了一遍，“你参与这个案件，是洲际相关，和歌剧女王无关，请你记住这点。”
沈约想问这有什么区别的时候，见李雅薇已经走远，终于还是放弃了询问。
李雅薇带沈约过了一条长长的过道，到了过道的尽头后，那面已经站着两人——歌剧女王、方初意。
方初意一脸急躁的模样，见到李雅薇走进，看起来想要扑来的样子，却被叶宣儿拦住。
叶宣儿凝视李雅薇，沉声道：“洲际官，美杜莎出了意外！”
李雅薇并没有询问，只是一挥手，本来的大门突然变成栏栅条状，然后消失不见。
走进了房间，有个女子正蜷缩在一张简易的床上，见到众人靠近，脸现畏惧之意。
沈约看到那女人时候，稍显震惊。
女人就是美杜莎！
虽然很多女人的化妆就和易容般，但沈约还是能认出美杜莎的模样，但他看到美杜莎的那一刻，却觉得她又不是美杜莎！
那女人很是惊吓惶恐的样子，和美杜莎毒辣的气质大相径庭。
沈约甚至可以看出那女人身上有些孩童的身影。
无助、畏惧、害怕旁人的伤害……渴望得到别人的帮助，却不敢接受别人的帮助。
因为所谓的帮助，反倒带来一种更深的伤害！
田妮儿？
田妮儿的小时候？
沈约目光微闪，脑海中却闪过了一副画面——抱膝畏缩躲在床上的不是个女人，而是那个受到过伤害的女孩。
他甚至可以看到白老板就在田妮儿身前不远，带着让人想要抹除的狞笑。
还有什么事情比一个孩子受到无辜的伤害更让人感觉到心痛？
——你们不要过来！
美杜莎突然尖锐的叫道，声音中竟然有孩童的那种尖锐稚嫩。
众人耸然变色。
童声本来是美好的，但美杜莎突然说出这种童声，却是让人惊悚的事情。
方初意上前一步，轻声道：“田妮儿，你不要害怕，是我……我是方初意！”
美杜莎见方初意上前，却更是惊骇欲绝的表情，她根本不认识方初意的模样，尖声道：“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她蓦地重复尖叫起来，声音刺的众人耳膜作疼。
沈约目光中有了同情。
他深知这种尖锐的声音下隐藏着怎样的恐惧，就像他知道那些声嘶力竭、看似发疯的举动下，隐藏着怎样的绝望。
“不要再接近她。”
沈约和叶宣儿几乎同时说道，而沈约才待拿出手机——他知道眼前的美杜莎、内在的田妮儿已经处于崩溃边缘，若不调整的话……
笔趣阁
他止住了自己拿出手机的冲动，因为美杜莎双目泛白，已经昏迷了过去。
方初意扑到美杜莎的面前，急呼道：“田妮儿，田妮儿……”
“你不用喊了。”李雅薇突然道。
方初意霍然回头，双眼有血丝隐现，“你们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他本来不会对李雅薇这般态度的，但他完全是豁出去的感觉——兄弟没了，大哥背叛了，如今挚爱的女人又变成了这般模样，他还要顾忌什么？
叶宣儿突然道：“方初意，你冷静一些。洲际官什么都没做。”
她虽然求真，但绝不冲动，知道怒火不可四处投射。
问题，是要找到根源的！
李雅薇本来神色冷然不想回答什么，可见沈约望来，终于道：“她变成这样，因为她的记忆在开始漠化。”
“漠化？”
沈约脑海中立即闪现出精神荒漠的概念，不过还是问道：“什么叫做漠化？漠化的过程是什么？”
李雅薇解释道：“这是反力之鹰的精神荒漠造成的结果！”
沈约微有扬眉。
李雅薇继续道：“根据洲际研究发现，一个人的脑海如果有精神的荒漠存在，哪怕是一点，也会发展成荒漠的可能。”
话音顿了下，李雅薇知道解释还是泛泛，继续道：“这就和荒漠的形成近似，伊始可能是一点荒漠，但会因为某种因素导致水土不停的流失，也让荒漠开始扩大，荒漠掩盖的地方，草木会无，精神荒漠扩散的地方，人的记忆就会被清除。”
“美杜莎被清除了过往的记忆？”叶宣儿蹙眉道。
李雅薇看起来不想解释，但见沈约也有询问之意，还是道：“看来是这样。”
她说话间，微微挥手，众人面前已经现出一个屏幕。
屏幕上是个立体的大脑图，大脑看起来和活着一样，大脑之中向上投射着什么，在大脑上方又组成了很多画面。
画面如同交管监控系统的各个路况投屏般，有很多小窗口展示不同的路况状态，不过众人眼前的投屏却比任何交管路况看起来都要复杂。
那些小窗口由活跃很快的开始变成了灰色，灰色的地带逐步的由点向面的发散，开始在屏幕上占据主导的地位。
不多时，整个投屏已经让灰色占据了大半，那就像一副本来很是鲜艳的图画被灰色的笔调不停的涂抹，然后变成了让人不舒服的冷调……
眼前的变化着实让人眼花缭乱，沈约却已经看的明白，“美杜莎的记忆被荒漠大量的清除，记忆清除的顺序是倒序？”
众人惊诧。
叶宣儿微一闭目回忆，已经知道沈约说的不错。
她能够提出大量的问题，记忆也绝对不容小觑，却没想到沈约的记忆如此强悍，不但看的清楚，而且能迅疾的分析出所有的脉络。
李雅薇也是目露惊奇，半晌才道：“是的，我们看的是回放。根据系统不断的分析演算和以往的经验，已经证明美杜莎的脑海中记忆是被逆转清除。现在她的脑海中记忆已经被清除到……”
看着屏幕上的一幅被标注红框的小画面，李雅薇道：“她童年的时候、被白老板侵害那一刻。”
红框闪了闪，里面的画面转灰。
李雅薇默然片刻，终于又道：“这个记忆也被清除了！”
918节 加盟
房中很是安静，众人神色各异。
沈约听说过记忆清除的事情，可从未想到过会目睹此事，而且是清清楚楚的看到。
精神荒漠很是神奇，洲际的系统也是极为奇妙。如今整个记忆图中，看起来只有几块还是有颜色的。
如果是逆转时间清除的话，如今美杜莎脑海中只有儿时和奶奶的一些回忆了。
一个成年人脑海中，却只装着童年的记忆，而且这种清除可能还在继续……
众人想到这里，都是心情沉重，方初意握紧了拳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发泄心中的悲愤。
叶宣儿终于道：“看来忠怕美杜莎泄露策杀军团的秘密，终于决定抹杀美杜莎的一切记忆！”
沈约喃喃道：“但他没有恢复的手段。”
只能使用，却不能建设，只能毁灭，却不能重生。
忠如果是叶毕落的话，这般决定也是需要很大的决心的——他等于直接杀了美杜莎。
叶毕落认为他还爱着美杜莎。
杀死一个自己爱的人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李雅薇沉默半晌，终于道：“好了，我们可以离开了。”
她又恢复了冷漠，在她看来，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方初意突然道：“我们就这么放弃了？”
李雅薇冷冷的看着方初意，“你有什么办法吗？”
她是常规操作，但问完后感觉自己有些残忍，但真正残忍的却不是她。
很多人只是选择冷漠的面对残忍的真相，不然如何抵抗内在的心伤？
“忠就是叶毕落！”方初意突然道。
房间蓦地沉静下来，李雅薇有些吃惊的样子，“为什么这么说？”
方初意神色木然，喃喃道：“直觉。”
李雅薇不再问了，直觉通常都是没有理由的。
方初意却继续道：“我本来不这么认为的，但经历了一切回顾，却认为忠一定就是叶毕落！”
看向沈约，方初意沉声道：“忠初到蛇厦，对蛇厦的一切就极为了解，他由新人混上十三太保，再到得到美杜莎的绝对信任，不过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他和破邪上位的方式不同。”
方初意说的隐晦，他知道沈约会明白。
沈约“嗯”了声。
方初意推测的方向其实和他沈约大同小异。
“开始我只觉得忠是天赋异禀。”
方初意变的冷静下来，“可如今仔细想想，却发现他的很多细节都是有可疑的。”
“疑点在什么地方？”叶宣儿认真问道。
叶宣儿突然说了一句，谁都以为她只是求真，沈约脑海中却闪过一个念头，叶宣儿是真的姓叶，但叶毕落却可能姓花的！
方初意缓缓道：“那就像一个企业员工，对企业整体运作很熟悉的感觉。”
叶宣儿明白了，微微点头。
一个打工仔多是在等工资吃饭，自然对企业的运作流程漠不关心，对企业套路异常熟悉的，很可能就是老板本人。
“但我一直只是觉得忠很努力而已，再说我那时候对蛇厦的事情也不关心。”方初意略显懊丧道：“我早有离意。”
轻叹一口气，方初意缓缓又道：“但今天发生的一切却让我感觉叶毕落很可能没死，而且就是忠，他是装死，再回来用忠的身份，掌控他本来拥有的一切。”
他以前没有看出来，因为他不想触碰那个隐痛，但真的看清叶毕落的手段后，一切都是那么清楚的了然。
这就和初恋男女看待恋人般，因为美好的自身意愿和荷尔蒙的催发，让初恋男女看不到别人眼中很显然的事情，但恋情破裂后，对往昔进行回忆，才会发现狐疑满地。
很多人的爱，不过是假想的产物。
看着沈约，方初意道：“忠在美杜莎思想中出现的异常突然，却能和叶毕落完美的联手！忠本来不应该和叶毕落配合这么默契的，因为他来到的时候，叶毕落已经死了。”
沈约感慨方初意的头脑很是敏锐。
“但他们却联手将你拖入了黑洞。”
方初意缓缓道：“因此在美杜莎的潜意识中，这二人本是一人？！”
沈约笑笑，“很有道理。”
“但你毫不惊奇，是不是因为你早知道这个事情？”方初意反问道。
众人又是诧异。
李雅薇目光微凝，叶宣儿也在留意着沈约的反应。
“我只是有这个推测，而且和你的感觉仿佛。”
沈约谨慎道：“但我不能肯定这件事情。”
他回答的没有任何问题。
他和某些公知不同，他多数情况下只是说出自己已知的，但保留自己的看法，而不是说出自己的看法，去掩盖那些已知的事情。
“因此我们现在可以去跟进这件事情了。”方初意缓缓道。
沈约略有扬眉。
“我知道叶毕落会对付你。”
方初意缓缓握拳道：“他不惜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拉你进黑洞，就是要对付你。”
slkslk.com
盯着沈约，方初意咬牙道：“我知道自己无法影响你这样的人，但我还是想要提醒你，叶毕落这人交不得！”
他是切身的体会，血一样的领悟。
“因此你决定拉我入伙，一起去找叶毕落为田妮儿报仇，因为你知道凭自己的力量，终究无法奈何叶毕落？”沈约淡淡道。
方初意摇摇头，“我不敢这么奢望。”
苦涩笑笑，方初意缓缓道：“我不过是个小角色，怎么可以有这种奢望？我只请求加入你的行动，如果有机会对付叶毕落的话，请你给我一次机会！”
李雅薇微有动容，她见过很多男人，但眼前的这两个男人，她真的第一次见到。
一个智珠在握，有着别的男人无法拥有的宽广大度，一个仇恨在心，却为那个根本不再记得他的女人去撒热血！
方初意的举动看起来很傻，因为他做的再多，田妮儿也不会记得他的一切，可他还是决定去做！
为什么？
或许只是因为某些男人，终究还有男儿本色！
沈约笑笑。
方初意默然片刻，“我或许没有本钱，能付出的，只有这条命。”
沈约凝望方初意很久，终于道：“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好好珍惜吧。现在……你觉得应该怎么去找叶毕落呢？”
方初意喜形于色！
919节 蛇鼠一窝
对于很多聪明人来说，潜规则是不用说的；
对于默契在心的人而言，很多条件不用斤斤计较。
只有那些全无自信的人，才会不停的追问答案是什么，寻求自身微薄的存在感觉。
沈约询问怎么去找叶毕落，方初意闻言，知道沈约已经同意他入伙。
对于沈约这种男人，若不是要和你合作，也不会主动询问你的计划。
“蛇鼠一窝，一丘之貉。”方初意说了八个字。
沈约笑笑，静等方初意下文。
方初意继续道：“据我所知，蛇厦自从开发出慢毒以后……收入暴增，但没有暗黑街东野吾的支撑，也不会做到让洲际注意的规模。”
沈约喃喃道：“但东野吾死了。”
方初意反倒怔了下，“东野吾死了？他怎么会死？谁杀的他？”
沈约看着方初意，心道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你这个地头蛇对你自己地盘发生的事情，竟然这般陌生？
不过他也知道一方面是方初意连遭巨变，无心旁事，另外恐怕是消息被封锁的缘故。
果不其然，李雅薇一旁道：“东野吾的死，本来是机密的事情，现在知道的人并不多。”
方初意皱了下眉头。
叶宣儿道：“你认为蛇厦的交易，东野吾不可能一无所知，从东野吾那面，或许可以查找到策杀军团的线索？”
沈约淡淡道：“或许就是因为可以从东野吾那面查到策杀军团的线索，东野吾才会死的？”
叶宣儿、方初意齐声道：“不错！”
他们说话时，不由看向了李雅薇。
沈约道：“我想以洲际官的公正，不会介意将东野吾的案情对我们说说？”
叶宣儿暗笑，心道沈约这么说，李雅薇就算不公正，也要为了公正而努力了，她看得出，对于李雅薇而言，沈约是个很独特的男人。
男人总是被电影误导，认为女人讨厌一个男人，是喜欢一个男人的表现，可却不知道很多女人对有这种认知的男人，恨不得吐他一脸的。
除了天生有受虐的心性，或者智商有些缺陷，女人喜欢男人，绝不会用讨厌来表达的！
哪怕李雅薇这种女人，喜欢一个男人，也不会使用皮鞭和滴蜡的。
不想李雅薇沉默了片刻，还是摇头道：“我不知道案情的进展，这件事还在调查中，根据指令，是由审判官高冷负责的。”
沈约回想高冷当初对藤原野望的吩咐，感觉李雅薇不是托辞。
“距离东野吾的死，已经过去几天了。”沈约喃喃道。
叶宣儿明白沈约的意思，立即接茬道：“案件很复杂，还是另有内情呢？”
李雅薇冷哼一声，她听出了叶宣儿对洲际的质疑，反驳道：“任何案子侦破的时候，都是不方便对外透露进展的。”
“包括东野吾死了也不方便透露？”叶宣儿尖锐的问道。
案件侦破进程的确不适合透漏，因为除了某些打草惊蛇的意图外，很多案件中途泄密，只会引发凶手的警惕，更不利于破案。
笔趣阁
但连人死都不说的案件，还是很有些蹊跷的。
李雅薇突然道：“我正准备请沈约去调查此案。”
众人怔住。
他们真的从未想到李雅薇会有这个打算。
李雅薇见状心中有丝得意，她一点不笨，早看出叶宣儿有插手东野吾一案的打算。
东野吾和美杜莎、叶毕落有关，叶宣儿为方初意，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拉沈约进来调查此案，依照叶宣儿的能力，要插手并不难。
既然这样，她李雅薇何必要叶宣儿给沈约这个机会呢？
人情不用叶宣儿来做！
看向沈约，李雅薇郑重其事道：“沈约，因为我认为、东野吾的死，很可能和策杀军团有关，因为你优秀杰出的能力，我……需要和你共同跟进此案，不知道你觉得如何？”
沈约默然片刻，“我听藤原野望先生说过，不是版图的人，不能插手此案。”
“但洲际有特许权。”
李雅薇立即道：“我有特许人员插手的权利。”
说罢看了叶宣儿一眼。
叶宣儿垂下头来，没有让李雅薇看到她嘴角的笑。
沈约微笑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李雅薇立即道：“好的……”
她还待再说什么，眼前有红点闪烁，李雅薇脸色略有诧异，“我父亲要和我通话。”
沈约立即道：“那我先赶赴案发现场，进行前期调查，等到洲际官处理完事情，再和洲际官携手处理案件如何？”
他这是礼貌的回避。
李雅薇微微点头，等沈约等人离去后，立即接通了通话，李巨人的全息投影已经站到她的面前，父女就和面对面般。
李雅薇很是尊敬道：“父亲，你有什么事情？”
她对面的李巨人露出和蔼的笑容，“没事情不能找你吗？”
李雅薇怔了下，立即道：“不是的，就是最近事情很多，总感觉你是有吩咐的。”
李巨人眼中露出丝赞许之意，“你比你大哥、二哥要聪明许多。”
叹了口气，李巨人喃喃道：“每次我要见他们，他们倒都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李雅薇没有立即回应。
李巨人似漫不经心的道：“我听说你最近一直和个叫沈约的年轻人在一起？”
李雅薇微微低头，“是。”
“你很久没有和某个男人呆在一起这久的时间了。”李巨人似在唠着家常。
李雅薇脸上难得的红了一下，“父亲，我是在追查策杀军团的事情，沈约能力优秀，我正准备在适当的时机，将他向你推荐。”
李巨人微笑道：“能让我女儿欣赏的男人，我倒是一定要看看的。”
李雅薇想要辩解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李巨人轻叹道：“雅薇，这些年来，自从你母亲去世后，我一直都很心痛，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我才总算有些安慰。你的选择，我素来尊重，因此你不喜欢一些男人，我也认为情有可原。”
李雅薇仍旧沉默。
“可你如果喜欢一个男人，为父只会为你高兴。”
李巨人欣慰道：“你总是要嫁人的。”
“我……”
李雅薇抬头看向父亲，“我有很多事情要做。”
她听起来好像在反对，但聪明的父亲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
（墨武：聪明的你们，一定能想到些什么。“））
920节 有些问题
聪明的父母，都会了解子女在想着什么。那些将子女的人生活成自己人生副本的父母，倒很少考虑子女会考虑什么。
李巨人是个聪明人。
实际上，若有排名，他可以说是这个世界最聪明的一个男人。
在这个世界，无论谁提及到李巨人的名字，都会有高山仰止的感觉。
这样的一个男人，不但能听出别人说的真意、还能看出别人的隐藏。
望着低头的李雅薇，李巨人淡淡笑道：“雅薇，你哪怕是洲际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继承为父的一切，但你还是可以嫁人的，为父怎么会剥夺你获取幸福的权利？”
李雅薇一颗心怦怦大跳，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和父亲讨论这个问题。
虽然这看起来很正常不过。
但在李雅薇的心目中，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她的记忆中，一直是要按照父亲的吩咐去做最优秀的女人，父亲让她看到最优秀的男人是什么样的。
因此她看得到很多男人不优秀的一面。
但另外一个和父亲看起来截然不同，却亦是优秀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再加上梦中的一切，让她不知不觉的起着变化。
“父亲，我想让沈约加入东野吾死亡调查一案。”
李雅薇感觉自己一定要岔开话题，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李巨人笑笑，“很好啊。让优秀的人，去做重要的事情，没有任何问题。”
李雅薇咬下嘴唇，“父亲也认为东野吾的死关联重大？”
李巨人点点头，“东野吾的死有很多奇特的地方。”
李雅薇有些讶异，她感觉父亲的形容也很奇特——一个人死就死了，奇特在什么地方？
“你也跟进此事吧。”
李巨人吩咐道：“若没有别的事情的话……”
李雅薇见父亲要结束通话的意思，很有些诧异，因为父亲这次好像没有传达什么命令的打算。
父亲见她，真的只像是在聊聊。
突然想到了什么，李雅薇叫道：“父亲，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李巨人眉头微微扬了下，“什么事情？”
“我小的时候，是否认识金鑫？”李雅薇困惑道。
在听到沈约问及她是否在水月城事件前认识金鑫一事的时候，她很是坚定的否认。但在否认后，她就有种奇怪的感觉。
否认不再很是清晰，她隐约有幼时认识金鑫的印象！
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记忆力一直都是极为出色的，不然也不能处理烦杂的洲际事物，但她的记忆突然有了不确定的因素，为什么？
她困惑不解的时候，并没有留意到李巨人似不经意的皱了下眉头。
“金鑫？”
李巨人缓缓道：“那个隐藏在非洲大陆的叛军金鑫？”
李雅薇点头道：“是的，就是他！水月城事件中，他涉嫌窃取洲际机密，而且对我很是无礼，如今还在被洲际通缉，通缉令一直没有撤销。”
在解释的时候，李雅薇心中有些异样，她感觉父亲不应该提问的。
金鑫还是有些名气的，以父亲的头脑，本来应该肯定知道她问的是谁了。
李巨人终于点头道：“哦。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李雅薇默然片刻，“沈约问我和金鑫是否是旧识。我不记得以往认识金鑫，这才询问父亲，想要确定一下。”
李巨人笑道：“你的记忆力很是惊人，对于儿时的事情，不都是记得清清楚楚吗？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曾向为父要过一个蓝精灵玩偶，因为那是你母亲送给你的三岁生日的礼物。我都不记得，但你一直都记得。”
2kxs.la
李雅薇也露出丝微笑。
童年的时光，虽有不愉快，但也有美好。
人生不能因为一时的黑暗，忘记永恒的太阳，这都是父亲教给她的道理。
“因此……”
李巨人的眼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你不应该怀疑自己的记忆的。”
李雅薇“嗯”了声，“看来金鑫在说谎。”
李巨人看起来很好笑道：“听你的言下之意，就从未怀疑沈约在说谎？”
李雅薇微有错愕，她的确是这么想的，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偏差，那本来有可能是沈约或者金鑫有问题。
她自幼就受过严格的逻辑训练，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了些问题。
李巨人却没有责怪之意，只是道：“爱一个人，一切都是好的。好的，我要处理事情了，有空再聊。”
话音落，影像消失。
李雅薇却在琢磨父亲的未尽之意，父亲是不是想说，如果恨一个人，那人就是十恶不赦呢？
摇摇头，不再去多想什么，李雅薇用手在空中挥了下，投影屏幕再次出现，李雅薇吩咐道：“调出金鑫的所有资料。”
屏幕很快显现出金鑫的照片以及各类资料。
李雅薇点了下金鑫简历几个字。
这当然不是金鑫向洲际投的求职简历，而是金鑫人生的简单介绍。
看着屏幕，李雅薇喃喃道：“金鑫，祖籍高丽城，金大中之孙，金钟硕之子。金钟硕死后，金鑫归于叛军行列。”
微蹙了下眉头，感觉这资料过于简单，李雅薇随即道：“调出金钟硕死亡案件详情。”
话音落，前方红光一闪，随即有系统提示的声音，“洲际官，文件已加密，要查看需要李巨人先生的准许。”
李雅薇微有讶异，一时间陷入沉思中，不知道应不应该再就这件事情麻烦父亲。
--
沈约坐在车中，如同坐在飞机上看着外边的景象。
正夜。
繁星点点。
如今暗界的星星看起来比他那个世界倒是明亮很多。
天空仍是红月。
在太空船内的时候，他们已经上了叶宣儿的座驾，舱门开启，车子飞了出去，在空中自由的翱翔。
一切看起来有如梦幻般。
沈约看着红月的方向，缓缓问道：“红月光柱的下方，就是水月城吧？”
叶宣儿“嗯”了声，她在驾驶位上，倒是精神抖擞，方初意到了车上，知趣的坐在后座，闭眼装睡。
看了眼观后镜，叶宣儿突然道：“沈约，你是否感觉……”
她本来不想说下去，终于还是道：“李雅薇好像有点儿问题？”
921节 美少女洲际官？
夜空中有繁星璀璨，一切看起来梦幻且美好。
沈约知道叶宣儿为什么会犹豫。
一个女人私下谈论另外一个女人，总有点儿长舌妇的嫌疑，但叶宣儿绝不是长舌妇，沈约也不会自作多情到认为叶宣儿为了得到他，而去诋毁另外的女人。
但叶宣儿本来不应该议论洲际官的。
大家都不是八卦人士，不会对不相关的人事浪费时间。
叶宣儿的用意是？
沈约谨慎道：“你是指哪些方面？”
叶宣儿笑笑，“你不知道？”
她不是扭捏的女人，既然开了头，径直说道：“她给我的观感和不久前已经很不相同，如果和一年前相比，更是很有差异。”
人总是会改变的。
沈约本来准备回应套话，可知道套话是换不回真心的，终于还是道：“我只感觉她这个洲际官，好像也不知道很多事情。”
叶宣儿目光闪动，“但根据洲际记载，她这个洲际官在过去的一年内，却破了78次重案！”
沈约沉默下来，他明白叶宣儿的意思——破重案要案需要实力的，目前而言，李雅薇并没有展现出真正的实力！
这就是叶宣儿怀疑的地方。
叶宣儿喃喃道：“我知道有时候，有些财团为了敛财，会推出某些明星，这些明星会符合很多人的审美和幻想，引发那些人狂热的追捧，而财团却利用这一点来获利。”
沈约嗯了声。
在他的那个世界，这种事情司空常见。
为了最快的攫取利益，追逐热点、制造热点，短时间内通过热量攫取大量的关注，用流量变现，已经是网络常见的手段。
热点可能是事件，也可能是人设偶像。
以丑陋反常理吸引人是个手段，以美好维系真善是另外一个手段。
制造热点的人通常都是深谙一点要诀——只要让追逐的人追逐下去，他们就能得到源源不断的金钱。
叶宣儿这么说，是暗示李雅薇也是洲际推出来的美少女洲际官？
可叶宣儿随即推翻了沈约的猜测，“但李雅薇绝不是明星！她有真正的实力！”
看了眼沈约，叶宣儿已经将座驾设置为空中自动驾驶。
目标地就是高地城丽晶宾馆。
“我亲眼目睹她破获一场洲际连环军火案，案件牵扯之广，覆盖面之大让人耸然，但她置身其中，处理起来游刃有余。”叶宣儿肯定道。
沈约不怀疑叶宣儿所言，但在考虑叶宣儿为什么执着的讨论李雅薇的事情？
“可能有人觉得，这或许是一场戏。”
叶宣儿缓缓道：“洲际设计好的情节，李雅薇只要按照剧本演出就好。”
“但你不这么认为？”
沈约接道：“你是歌剧女王，谁在演戏，谁在完成自己的本色人生，你自然能够一眼看出来？”
叶宣儿感慨沈约的聪明，点头道：“不错，因此根据我的判断，那完全是李雅薇的本色出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气质，按照剧本演出的人生，是有气质偏差的，但我一年前目睹的李雅薇，绝对是要比高冷要强很多的洲际官！”
沈约心中微颤。
他那一刻有了很多推理路线，也有很多线索延伸出去，构建着不同的可能，但他保持沉默。
“可我近来却感觉李雅薇幼稚了一些。”叶宣儿缓缓道。
沈约也隐约有点这种感觉，他感觉李雅薇很多时候，并没有处于专注的状态。
笔趣阁
女强人之所以成为女强人，因为她们在某些方面，会比男人更加的执着专注。
在一个南拳至上的时代，女强人要上位靠的不是北腿，而是要付出比男人更多的努力。
李雅薇看起来却有点心不在焉？
“虽然女人陷入恋爱会希望自己变的可爱年轻，更加的吸引男人，也会做出一些常人眼中很幼稚的举动……”叶宣儿喃喃道。
沈约心想——你认为李雅薇看上我了？
他感觉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哪怕东瀛的天价牛郎也没有这个本事吧？
叶宣儿随即摇头笑笑，好像否认自己的想法，“或许……只是我看错了。”
闭上了眼睛，叶宣儿喃喃道：“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不会简单。”
她好像在说东野吾死亡一案，也像是在说沈约接下来要经历的事情，但她终究没有再解释什么。
沈约却是望着前方的黑夜，夜空的点点闪亮，想着李雅薇和他喝粥的那个片段……
天微明的时候，车子已经到了高地城。
在空中绕了半圈，等落下的时候，沈约又见到了熟悉的丽晶宾馆。
正黎明，也是很安静的时候，这时候的人多数处于梦乡中，宾馆前却有人站着翘首以待，看到沈约从车中走出来的时候，那人迎了上来，恭敬道：“沈先生，藤原先生正在等你。请跟我来。”
那是丽晶宾馆的服务生。
沈约初至这里的时候，曾见过这个服务生的灵活机变，见眼下这种时候，还是由这个服务生来接待，感觉这个服务生倒很得藤原野望的信任。
得领导重用的一种表现、通常是可以参与到领导的机密生活中！
服务生前头带路，回头看到叶宣儿和方初意也在默默跟随，说了句，“根据洲际命令，藤原先生要见的是沈先生。”
叶宣儿笑了笑，“告诉你家的藤原先生，我这次不问问题，那我是不是可以带人旁观一下？”
服务生沉默无言，似在等待什么，半晌后笑道：“歌剧女王，方先生若是有空，那就请跟我走吧。”
他显然得到了新的指令，不再拒绝叶宣儿、方初意的跟随。
因为脸都是别人给的，叶宣儿不提问就是个交换条件，藤原野望肯定不想叶宣儿将模式切换后再来讨价还价。
叶宣儿微微一笑。
沈约问道：“一直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那服务生怔了下，“沈先生客气了，我叫藤原开悟。”
沈约心中稍有关联时，叶宣儿已说道：“他是藤原野望收养的儿子，据我所知，以后可能是丽晶宾馆的接班人！”
922节 全息办案
沈约听到叶宣儿的解释后，倒没有太大的意外。
他知道优秀的企业家都知道接班人的重要性，是以会从自身的习惯培养接班人。
培养接班人和培养儿子差不多，从儿子的举止，可以推知老子大概什么样，从接班人的底蕴，也可以看出企业眼下的情况。
是以很多明白这个道理的企业家会让接班人从底层做起，进而熟悉整个企业的运作流程。
古代帝王亦是如此，狠辣的喜欢培养冷酷的东宫，仁慈的喜欢扶植仁心的儿子。
藤原开悟虽然是个服务生，但看起来着实不太像服务生的模样，因为他的很多职能，已经超过服务生应做的范畴。
听叶宣儿说他是接班人，藤原开悟只是笑笑，“歌剧女王过奖了，我对丽晶宾馆的话事人，没有想法。”
“真的没有？”叶宣儿反问了一句。
别人听到叶宣儿的提问都是胆颤心惊的，因为这是性命攸关的，藤原开悟却只是看了叶宣儿一眼，肯定道：“真的没有！”
叶宣儿笑笑，并没有说明答案正确与否。
沈约一旁却想——叶宣儿求真的同时，也在需求很多事情的答案，她要通过这个问题试探的藤原开悟在丽晶宾馆真正的目的吗？
沈约到暗界伊始，就知道叶宣儿盯着藤原野望不放，一直想要向藤原野望提问，这不像是私人恩怨！
叶宣儿也不是没事找事的人，既然如此，叶宣儿想从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吗？
一直想办法跟着他沈约，叶宣儿不像是看上他，也不是吃饱了撑的……
张发财的梦境展示，他认为沈约和沈笑天很有关系，张发财是沈门的人，那这个消息是不是在沈门已经流传开来了。
叶宣儿参与此事，和沈笑天的关系有多大？
而沈门看似没有任何动静，但密切关注他沈约的可能，究竟有多少？
转念间，沈约却没有询问，他每次得出答案看起来轻而易举，但在得到答案前，脑海中早就对所有的可能分析了不知道多少次。
正确的答案，并非偶然。
藤原开悟带领三人到了宾馆顶层一间总统套房前，不等敲门，房内已经传来藤原野望的声音，“门没有关。进来吧。”
推开房门，客厅正面的沙发坐着的正是藤原野望。
藤原开悟鞠躬道：“会长，我已将沈先生带到，歌剧女王方才说，此次会晤，不会向你提出问题。”
见藤原野望点头，藤原开悟退到门前，轻轻的关上房门，却没有离去。
藤原野望并不起身道：“请坐吧，大家公事公办，没有客套的必要。”
礼节是留给不熟的人。
尊重不必流于表面。
“葫芦七，向他们说下案情。”藤原野望吩咐道。
沈约目光微闪，看向一个落地人高的花瓶旁闪出的那人。
房间内除了藤原野望，还有一人，但那人好像自带隐身功能般，站在花瓶旁，就如同花中植被的兄弟，若非藤原野望的吩咐，旁人真的很难注意到他的存在。
笔趣阁
葫芦七，听起来也是很古怪的名字。
闪身出来，那人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落在沈约的身上道：“我已经将案发现场进行全息记录，所以我们眼下看到的，应该和案发现场没有太大的区别。沈先生如果有疑问还需现场查证，我们可以前往现场，但眼下，请容我对案情进行介绍。”
沈约点点头。
葫芦七的开场白很是简单干净，沈约对这种人还是有好感的——这是做事的人，至于做好做坏那是能力的问题，另当别论。
说完开场白，葫芦七拿出间器空中一划，空中已经现出立体屏幕。
虽没有听别人详细介绍，沈约也知道不同层次的人，能运用的高科技也不同，这个葫芦七还是局限在间器中，而叶宣儿、李雅薇等人，显然已经可以不用使用间器，随时随地的取用可用的资源。
屏幕上显示的是个城市俯瞰投影。
葫芦七道：“这是高地城的全景图。”
说罢进行缩放，很快的调整到暗黑街的景象，葫芦七继续道：“暗黑街是高地城比较特别的一条街，东西向有五条主道，南北三条纵道贯穿，暗黑王东野吾的住所处于老区，在靠北的方向。”
沈约暗想，暗黑街像是个指代，就如商业街一样，都是一个范围的划定。
葫芦七简单的介绍地形后，迅疾的将场面拉向东野吾所在的地方，那里耸立个三层小楼的建筑。
沈约见状微有诧异，暗黑街的后是美杜莎，王是东野吾。
王、后之称代表着这两人的地位，美杜莎住在蛇厦，所在地着实气魄非凡，而东野吾所在的地方，看起来却寒酸了很多。
葫芦七似乎知道沈约在想什么，随即道：“这是东野吾住所的一处入口！”
沈约怔了下，葫芦七已道：“从这里，可以进入东野吾的地下宫殿！”
到了那三层楼房前，不用葫芦七再对建模操作，众人的视线就如进楼后第一视角般，开始过了厅堂，掠过呆如木鸡的类似保镖的人员。
“这是当时保镖的全息录入，这些保镖就是东野吾死的时候，当时在现场的保镖，负责保护这个入口不被闲杂人等进入。”葫芦七解释道。
沈约微有赞叹，暗想这种全息录入实在是个极为有用的东西，看起来像柯南那种人在家就可以把案件办了，也就不用辛辛苦苦赶到现场，等人去死了。
众人视线已经到了一个向下的楼梯口处，顺着楼梯一路向下，大约走了两层的高度，然后前面有个铁门。
铁门开启，似有阴森气息传来，前方是个甬道，有水声传来，沈约似乎还能嗅到一股臭味。
这很正常。
因为按照位置估算，他们看到的位置正是一个城市地下建设的位置。
无论一个城市再是光鲜耀眼，但地下的建设一定是不耐看，甚至是污秽。
这和人类行为类似，都去管一张脸的拉皮美白，却少去理会五脏六腑的需求。
堂堂一个暗黑街的王，居然住在这种阴暗的地方？！
923节 无头案
沈约有些意外东野吾的选择。
因为无论做着如何龌蹉的事情，那些人还是喜欢住在宽敞明亮、金碧辉煌的地方。
住下地下很是污秽地方的人，通常只有两种可能，无家可归的人或者是无处可归的人，流浪汉是前一种的代言人，凶犯是后一种的标版。
东野吾却不属于这两种人，那他为什么要住在地下？
沈约心怀疑问，视线继续跟着全息建模移动，这里的地下很是阴暗陈旧，倒不算很脏，或许是因为有个王在这里的缘故。
他们走了大约五分钟的道路，然后转过一条暗河旁的楼梯继续向下。
地下的道路如同迷宫般很是曲折，四通八达，但在葫芦七的指引下，他们终于到了一个被石壁包裹周边的大门前。
沈约看到那大门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这像是传说中地下宝藏埋藏的地方。大门厚重且是低调的奢华，因为门环不是铜的，看起来更像是金子打造的。
大门缓缓的开启，葫芦七解释了一句，“这道门只有东野吾能够打开，我们现在的开启，不过是全息模拟开启。”
“只有东野吾能打开？”沈约不由反问一句。
他知道葫芦七不厌其烦的将地形给众人展示的清清楚楚，又强调大门的独特性，肯定是是在提醒什么。
处理案件和写某些叙事文一样，时间地点人物三大要素都是要特别留意的，不过处理案件的三要素的相关性比很多叙事文要密切很多。
时间、地点都是筛选作案人物的重要依据。
虽然还没有接触到案件的核心，但沈约已经知道在这种环境下，能让东野吾死去的人物，绝不是寻常之辈！
葫芦七点点头，“是的，这道大门是由意念开启的，只有东野吾的意念命令才能开启。”
沈约眼皮跳了下，暗想什么指纹、掌印、虹膜、声波加密到这里真的弱爆了。
指纹、虹膜的一些验证看起来先进，在沈约那个世界，早就有了破解的方法，沈约的那个手机就有专门处理这些东西的功能。
暗界处理这些加密自然是轻而易举。
可听葫芦七的意思，意念命令在这个世界，也是很难破解的。
大门开启。
总统套房内倏然静了下来，藤原野望没有去看，但脸上还是露出凛然之意——这些东西他肯定已经看过，但重温往事，看起来还是让他忍不住的心惊。
案发现场有具尸体！
正倒在腥红的地毯上，看起来极为触目惊心。
全息录入的尸体，倒向的方向，正是面对众人的方向，也是面对大门的方向。
零点看书
东野吾死了，模拟现场有尸体自然是正常的，可沈约很快发现藤原野望不想再看的缘故。
尸体没了脑袋！
开门后宽敞的大厅内俯卧一人，赫然是具无头尸。
死的一定是东野吾了，因为葫芦七没有再说什么，如果不是东野吾，以葫芦七的利索，不会让众人的视线停留在这里。
东野吾既然是暗黑街的王，就是个枭雄，看起来和藤原野望的地位是一个数量级的，这样的一个人，在自己居住的、看起来绝对安全的房间内没了脑袋，藤原野望望见，会不会联想到自己的下场？
既然行走在灰色地带，就要承担那雾霾般的阴影覆盖。
半晌的沉默，沈约终于道：“看起来不太像自尽。”
他这话听起来像个笑话，没想到方初意居然回应道：“沈先生说的没错。”
沈约和方初意都是久经历练的人，想的也比常人多的不是一步两步！
藤原野望是个实干家，请的侦探葫芦七也不是夸夸之辈，东野吾死了一段时间了，案子仍旧没有破，藤原野望也不拒绝沈约的加入，隐隐说明藤原野望已经排除了一些常规可能，如今案件仍旧没什么进展。
他们只能考虑各种奇特的作案手法和可能了。
如国产电视剧说的那样，一个案发现场如果有十二只手的话，那就不应该是属于一人的，一个人没了脑袋，看起来也不应该是自杀。
但沈约第一个还是考虑到自杀的可能。
因为一个人很难拥有十二只手，但要切掉自己的脑袋，却可以借用一些工具办到这点儿。
东野吾为什么自杀？
听起来很不理喻，但沈约从葫芦七的介绍中已经隐约猜到——葫芦七这么介绍地形特点，最大的可能就是这是一起密室死亡案。
无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而东野吾偏偏没有了脑袋。
果不其然，葫芦七看了沈约一眼，没有任何的嘲讽之意，只是道：“我们查遍了整个居所，没有发现可以切掉东野吾脑袋的工具，同样，也没有找到任何外人进入的痕迹。”
表情略显沉重，葫芦七又道：“这间房间没有监控，但这间房的方圆一里外遍布监控，任何一个人，哪怕是老鼠接近东野吾的住所，都是会被发现。我们调查了三个入口的看守人员，一无所获。东野吾死亡的时候，房门是锁着的，没有任何人工破坏的痕迹。”
他说到这里，沉默了下来，他相信沈约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约还是确定了一下，“因此正常的说法是——凶手根本不可能潜入这间房间，杀了东野吾？”
葫芦七沉默片刻，“是的，这是我们调查许久后，得出的结论。因此我们也怀疑过他是自杀身死的。”
不是他杀，自然只有自杀的可能了。
叶宣儿突然道：“藤原野望先生，你有过自杀的想法吗？”
看着藤原野望微有发黑的表情，叶宣儿笑道：“只是探讨一下，你不用认真。”
藤原野望这才道：“没有！”
叶宣儿反问道：“一次都没有？”
藤原野望犹豫下，“做人，总是会有死的念头了，但那是没有原因的情绪波动，不可控制。”
叶宣儿赞赏道：“说的非常好。总有死的念头，通常是抑郁重度的情况。我看你虽然忧郁一些，但还是可以控制自己。但我可以冒昧的问一句吗？”
藤原野望看了叶宣儿半晌，好像从未想过叶宣儿会这么客气。
沉默片刻，藤原野望终于道：“可以问。”
叶宣儿笑笑，“你为什么没有主动死的念头？”
924节 少了点什么
叶宣儿的问话听起来很不恭敬，在场的众人却都保持沉默，他们知道叶宣儿只是求真、不是在找事。
直面人生是真正的勇士，直面生死是真正的智者。
直面生死并非是求死，而是在研究生死的含义。
藤原野望似也明白叶宣儿的意思，缓缓道：“因为我在完成一个心愿之前，告诉过自己，绝不会寻死的。”
正常八卦的情况下，都会询问是什么心愿的，叶宣儿凝望藤原野望片刻，却只是道：“很好。”
藤原野望随即道：“我感觉你可能要问我东野吾有没有死念，但我遗憾的告诉你，我和他并不熟悉，对他的思想并不了解。”
叶宣儿笑笑，“或许这也是洲际让你调查这件无头案的原因所在？”
藤原野望怔了下，叶宣儿的表面意思或许是查案避嫌的缘故，但他总觉得叶宣儿还有未尽之意。
沈约突然道：“我感觉东野吾自杀的可能也不算大了。”
“为什么？”叶宣儿立即问道。
沈约缓缓道：“因为厅中的壁画。”
众人向厅中四壁看去，就见到四面墙壁挂了三幅画。
一幅画只是一个蓝色背景下的亮点，让人不解其意，堪称抽象画的典范，第二幅画却是个女人戴着骷髅项链、踩着尸体的画面，看起来很有些恐怖，也让人感觉持有者很是邪恶的样子。
第三幅画大略看去，像个铜钱，因为里面图形外圆内方，仔细看去，里面的各种东西排列井然有序，倒像是皇宫大内的建筑布局。
方初意见状略有惊奇，不知道图画和东野吾是否自杀有什么关系。
叶宣儿看了几眼就道：“像是唐卡的内容。”
沈约点头道：“不错，这是有助精神修炼的几副图画，那个蓝色背景下的白亮点，是习练者锻炼观想的一副辅助图画。”
“借此可以生成人的内部精神明点？”葫芦七突然道。
沈约看了葫芦七一眼，“葫芦先生看起来对此也有研究？”
葫芦七对沈约的称呼并没有表示异议，“我对精神修炼没有太多的研究，但既然接触了这个案子，自然要对周遭的一切都要了解一下，这厅中缺了一幅画。”
众人都有种这种感觉，四面墙壁只有三幅画，有一面墙光秃秃的，看起来要让人强迫症发作。
葫芦七带动众人的视线，到了那面空白的墙壁前，解释道：“这里的墙体新一些，周围略显陈旧。”
其实不用他解释，众人也看得到墙壁上明显有挂画的痕迹，而且被摘除了。
“因为发现缺画的异样，我自然会对此进行调查。”
葫芦七缓缓道：“我调查到缺的那幅画上只画有一个月亮。”
沈约不由问了句，“什么样的月亮？”
他这句话听起来有点蠢，但暗界是红月亮，他那个世界是白月亮，让他难免有此一问。
1200ksw.net
葫芦七回答道：“是一副洁白无瑕的满月图。”
沈约很想问些什么的样子，但终于忍住没说。
叶宣儿突然道：“大约在六十年前，这世上就没有白月亮了。”
沈约正想问这个世界的月亮什么时候变红的，听叶宣儿这么说，知道她是说给他沈约听的，不由笑了笑，心中暗想——叶宣儿应该知道沈笑天的事情，也就知道他沈约是从沈笑天前往的那个世界回转的。
叶宣儿也是淡然一笑，随即道：“居然是白月亮，那画的是六十年前的月亮吗？”
房中沉默。
葫芦七半晌回道：“不能确定。但据我调查，四幅画自从东野吾住在地下后，就一直悬挂在那里，至少有三十年的历史，因为东野吾在此间住了三十年！”
方初意突然问道：“这几幅画会不会很贵重？”
劫财杀人的是常见的动机，虽然眼下这种情况，可能性很少。
葫芦七又是略有沉吟，“这个不太好说，因为在房间内，比那几幅画贵重的东西有很多，却一件不少。”
方初意沉默下来。
为钱财抢劫杀人的案件绝对不少，但能在戒备重重下杀了东野吾的人很难是为了什么钱财。有些狡猾的凶手，在作案后会用劫财的表象来掩藏真正的目的，凶手连表面文章都不肯做，就是干净利索的杀掉东野吾，动机很让人费解。
不是钱，就是权，方初意想要再次发问，葫芦七已经道：“如今暗黑街风平浪静，虽然有洲际封锁消息，但东野吾的死也被不少人知道了。”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要调查就要对附近在场的人员进行盘问，哪怕不透漏东野吾的死讯，风声也会传出去的。
“迄今为止，暗街势力，没有哪个冒头，哪怕暗黑街的饕餮也没有吭声。”葫芦七又道。
他的意思也很明显，这件事好像和权利不靠边。
沈约想问饕餮是谁，叶宣儿已道：“饕餮是暗黑街仅次于东野吾、美杜莎的第三号人物。”
方初意突然又道：“那现场有没有被搜寻的痕迹？”
他们为什么加入调查凶杀案，就是因为通过东野吾有可能找到叶毕落，如果是策杀军团下手除去东野吾掩盖痕迹，那杀了东野吾后，就一定要找到东野吾可能留下的某些证据。
葫芦七沉默片刻，摇头道：“没有。现场除了少了一幅画，根据我的观察，没有任何失窃翻动的痕迹。”
沈约目光微闪，“这完全的是现场的全息还原图吗？”
葫芦七确定道：“不错。”
沈约看着葫芦七，许久才道：“但你真的没有发现，这里少了一些什么？”
房中突然静了下来。
方初意有些意外，他真的没有发现现场还少了什么，叶宣儿却迅疾的扫视着现场的一切，最后将目光落在东野吾的尸体上。
现场还少了个东野吾的脑袋，但这明显不是沈约要说的事情。
半晌，藤原野望向沈约看了过去，“沈先生的意思是？”
沈约缓缓道：“我觉得现场少了一些鲜血！”
众人刹那间神色各异，葫芦七的眉头跳了下，似有些震惊之意。
沈约看着东野吾伏尸的地方，一字字道：“从东野吾的体形重量推测，他被砍了脑袋，出血量要多一些的！”
925节 最后的一种可能
众人立即看向东野吾所在的地方，只看到腥红的地毯上有紫色的暗渍。
暗渍自然就是鲜血！
人被砍了脑袋，自然会有鲜血浸染了地面，可哪怕方初意也没有想过，沈约会从中看出些玄机。
一经沈约指出，方初意也感觉地上的鲜血是少了些，他毕竟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捅过人也被人捅过。
一个人脑袋被那么砍掉，血迹的范围应该更大些，也更远一些！
行刑被砍脑袋的人，血液都可喷到挂在不远处的白绫之上！
但若是没有沈约的提醒，他一时半刻真的不能发现。
鲜血少了一些，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葫芦七、藤原野望会有所隐瞒？
方初意知道沈约怀疑的不错，初办此案的方初意一时间看不出问题，但葫芦七和藤原野望都是极具经验的人，他们如今还看不出，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有掌声响起，藤原野望拍着手掌，微笑道：“沈约就是沈约，葫芦七，我已经说过，这点简单的考验，难不倒沈约的。”
葫芦七立即道：“藤原先生说的是，我的确有点儿班门弄斧了。”
沈约目光微闪，却不这么认为。
他不久前看到高冷对藤原野望的施压，不认为葫芦七这时候还有心情来考验什么，藤原野望的解释，合理、但不见得是实情。
干咳一声，葫芦七缓缓道：“这个案件的确疑点重重，我们也发现东野吾被砍掉头，出血量少了一些，但我们却想不出因为什么？”
“葫芦先生真的想不出吗？”沈约再次质疑。
房中静了下来。
叶宣儿若有期待，她虽没有定论，但她看得出沈约已有某些方面的结论。
葫芦七脸色看起来有些发绿，但还是摇头道：“我真的想不出来。”
沈约淡淡道：“这里出血不多，那血肯定是流到别的地方了，葫芦先生真的想不到这点吗？”
这是简单的刑侦常识，为什么葫芦七会忽略？
叶宣儿目光微亮，“沈约，你是说这里并非案发第一现场！”
她肯定沈约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但不能肯定的是——要杀东野吾都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还有人将东野吾带走杀死，然后将东野吾弃尸在他的房间？
凶手如何做到的这点？
叶宣儿转瞬想到一个可能，但随即喃喃道；“不会的。”
沈约反倒大为奇怪，“为什么不会？”
在他看来，如果案发现场没有作假，看起来只有最后一个可能——月亮门！
有人通过空间异变带走东野吾，砍了东野吾的脑袋，然后留下了东野吾的尸体。
这几乎是唯一的解释了。
沈约知道这个世界对空间异变的研究绝对不会逊色，因为早在很多年前，石田秀子、沈笑天就已经使用过这种技术！
叶宣儿缓缓道：“沈约，我知道你认为有人是采用空间变化的方式带走、且杀死了东野吾，但这不太可能，因为所有的月亮角均在水月城，支撑着地球和月球之间传输的通道。”
“所有的月亮角？”沈约反问了一句。
叶宣儿肯定道：“是的，所有！任何空间变化的行动，一定要经过李巨人先生下令。”
1200ksw.net
沈约扬了下眉头，他暗想当初沈笑天的离去，应该没有经过李巨人的同意。
藤原野望轻吁了一口气，“是的，歌剧女王说的没错，因此这种看似最可能的事情，却是最不可能的。”
方初意想说为什么你们认定李巨人不会除去东野吾？
或许是李巨人看东野吾不顺眼，动用空间门造成的这种事情。
高层的斗争，往往比市井更加的血腥。市井的血你看得见，但权利争斗下的血，会被当红酒喝的一干二净。
喝完后，你还会说声很是美味。
沈约笑了笑，并没有坚持，“那看来我错了。”
原则性的坚持是必要的，但这种情况下，沈约还是会圆通的。
没人认同，也没人否定。
沈约随即道：“葫芦先生，我可以看看你的调查结果吗？”
葫芦七立即道：“没有问题。”
他打个响指，空中出现一排数据，做了个划过翻页的手势，葫芦七道：“你可以慢慢看。”
一共九页的资料，看起来图文并茂，声色具备，从这里也看得出来，葫芦七进行了大量的调查工作。
这些数据提供给洲际，洲际也难以说出任何问题。
并非所有的案件都是要侦破的，有些事情很努力了，但没有结果，不应该苛责什么。
叶宣儿看到数据的翔实时，暗想藤原野望果然老奸巨猾，做事滴水不漏。
方初意想到的事情，在场所有人恐怕都会想到，但想到是一回事，怎么去做，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沈约用了大约一分钟翻完了九页结果，然后说道：“我可以去现场看看吗？”
藤原野望目光闪动。
葫芦七忍不住问了句，“你看完了？”
沈约笑笑，“根据葫芦先生的调查，案件一共有几个显著的疑点，房间内少了一幅画，东野吾一天前曾出门秘密见了一个人。目击人只是看到那人全身被风衣笼罩，无法判断那人的年龄。因为那地方是记录死角，因此没有记录留存。”
葫芦七越听眼睛睁的越大。
事实证明，沈约不但在一分钟内看完了他提供的资料，还看的很详细！
“事后葫芦先生虽然做了诸多调查，但仍不能发现那人的行踪，但怀疑那人和东野吾的死有些关系。”
沈约继续道：“帮派之争的可能性低于一成，因为葫芦先生没有发现暗黑街有任何意动。换句话说，葫芦先生很可能将所有的可能提交了上去，但仍旧找不到东野吾为什么死，被谁杀死。”
葫芦七叹口气。
藤原野望已经说道：“沈先生很是高明，屡次出乎我的意料。如今洲际命令已经下达，让我们配合沈先生的举动。沈先生决定怎么做呢？”
他是个务实的人，务实的人不但要提出问题，还一直关注着问题如何解决。
沈约沉默了下，“我准备去现场看看之前，先找到一个人问几句，那人在资料中显示，叫做稻川幸介。”
926节 瓦舍
葫芦七很是钦佩的样子。
实际上，如果让他如沈约那么浏览，能记住几点就很不错了，沈约不但记住了几点，看起来还筛选了重点。
有些人考了一百分是竭尽了全力，有些人考了一百分是因为卷面只有一百分。
做人最好不要过多比较，不然被气死也是大有可能的。
藤原野望听到“稻川幸介”的名字，并没有意外道：“这人是东野吾的副手，这些年来算是无功无过。葫芦七已经和他聊过了。”
他的潜台词就是，你再去问也是浪费时间，不过他随即道：“不过沈先生或许能发现些什么。稻川幸介在哪里？”
他是向葫芦七发问。
葫芦七稍微翻看下眼前的资料：“他在瓦舍。”
沈约脸上露出有点儿奇怪的表情。
他知道勾栏瓦舍的古代含义，那就是青楼，青楼又是什么？在某些地方的方言中，就是窑子。
当然了，这些都是旧社会的沉渣，如今那种地方应该叫做某某高级会所或者失足妇女的聚集地了。
沈约不知道暗界的瓦舍是不是这个意思，但藤原野望很快给了沈约一个肯定的答案，“那里女人很多，合法买卖，不得强迫。”
嗯，需要持证竞争上岗的。
沈约表示明白。
藤原野望缓缓道：“沈先生若想去找稻川幸介，眼下就要去瓦舍。沈先生需要我们将稻川幸介带来吗？”
“不用了。”沈约更喜欢在真实的环境做个调查。
藤原野望笑笑，“那我可以派开悟领你们去。”
“也不用了。”
沈约笑道：“有丽晶宾馆的人，我只要得到的答案仍旧一样。”
葫芦七脸色微变。
藤原野望凝望着沈约，似在琢磨沈约的言下之意，半晌终于道：“我尊重沈先生的安排。这有个间器，可以给沈先生指路，也可以让我们保持联系。”
说话间，他递过一个间器。
沈约这次并没有拒绝，接过间器道：“我希望现在就开始调查。”
藤原野望随即道：“开悟，为沈先生准备车辆。”
沈约目光微闪，道谢后走出了房间。
叶宣儿稍有犹豫，还是跟在沈约的身边。
藤原野望目送三人离开，过了会儿，突然开口道：“我这么做，审判官是否满意？”
话音落，审判官高冷的影像已经出现在藤原野望的身前。
高冷显然对这场对话一直在旁听，闻言只是道：“无所谓满意与否，我们都是按照命令做事罢了。”
葫芦七突然道：“审判官，我觉得这对沈约来说，并不算公平。”
高冷向葫芦七望去，目光带分萧肃，“你在质疑什么？”
葫芦七瞳孔微缩，不过仍旧道：“我们其实已经得出和沈先生一样的结论，无论要杀东野吾的是谁，动机何在，但要将东野吾带离现场杀死，再将他弃尸在房间内，只有空间裂变的可能！”
高冷没有回复，奇怪的是，藤原野望也没有开口。
这本来就是博弈的一种手段。
聪明的谈判者都会先抑后扬，亦会白脸红脸轮番上场，这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藤原野望不开口，或许是因为葫芦七的问话，正是他想问的问题。
葫芦七稍显气愤，继续道：“沈约很有能力，能在最快的时间找到突破点，如果我们和沈约合作，说不定很快可以查出东野吾的死因，我不明白，审判官为何下了这种奇特的命令，让我们对沈约隐瞒真相？”
bqgxsydw.com
这是葫芦七最气愤的地方。
他被当枪使用，却是无可奈何，虽然在被沈约揭穿后，有藤原野望为他解释，他内心还是有点不舒服。
“我看你提及不明白的时候，内心已经有了结论。”高冷突然道。
葫芦七不说话了，他的内心很有戒备。
高冷是冷，高冷也不是精神师，但高冷却能看出太多人心中所想。
“你多半认为，是李巨人先生要除去东野吾，这才动用空间异变杀死了东野吾，然后将案件推给保持中立的丽晶宾馆？”高冷的目光很是犀利。
葫芦七仍旧沉默，藤原野望只是喝茶，好像是路人般。
火已经烧起来了，就没必要将自己当作柴禾添进去。
“但事实是……月亮角并非全在水月城。”
高冷凝声道：“据李巨人先生所知，策杀军团是拥有一块月亮角的，而且……”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而且之后，显然是个极大的秘密。
葫芦七一怔，他真的不知道这个秘密，但他随即道：“因此是策杀军团谋划的这场暗杀？”
“这应该是你和藤原先生去找的答案！”高冷淡淡道。
葫芦七冷哼一声。
藤原野望突然笑了起来，“但审判官却不再需要我们去找了，根据审判官传达的指令，我们只需要将沈约调查的全部内容，上传上去就好。”
高冷没有否认。
“看来李巨人先生更对沈约如何调查这个案子有兴趣。”
藤原野望强调道：“洲际对沈约的关注，更多过对东野吾之死一案的关注。”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高冷反问道。
藤原野望又在喝茶。
葫芦七突然道：“你们要想对沈约进行调查，最好还是让歌剧女王避嫌的，见不得光的未见得是沈约。”
他有些暗讽的意思，但他并不怕，因为他一直问心无愧。
审判官虽有偌大的权利，却无法审判一个无罪之人！
在暗界，这是共识。
高冷笑笑，但她笑的和冰雕的笑容一样，你看得到，看到却感觉只有更冷。
“多谢葫芦先生的提醒，但我觉得你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聪明。”
葫芦七也笑笑，摊手道：“我就是混口饭吃而已，自己从来没有高看自己了。”
“你觉得藤原先生为沈约叫车，是没有原因的吗？”高冷淡淡道。
葫芦七怔住，内心蓦地心颤不已。
--
沈约三人已经出了丽晶宾馆，叶宣儿主动道：“我开车带你们去瓦舍。我知道路线。”
见沈约神色略有异样，叶宣儿笑道：“作为一个求真的人，或许会厌恶什么，但不应该回避什么的。是不是？”
话音落，她突然有些异样，点了下空中说道：“稍等一下，有人找我。”
927节 疑点重重
空中有人影出现，那人是个中年男子，一张脸很白，倒不是粉刷的结果，而像是天生皮肤就很白皙。
“白叔叔，什么事？”
叶宣儿似看到了亲人，展现出可爱的一面。
沈约、方初意互望一眼，往旁边走开了几步。
方初意压低了声音道：“沈先生，丽晶宾馆很有些问题，他们不像是看不出那不是第一现场的人。”
沈约“嗯”了声，眉头是皱着的。
“他们隐瞒的目的是什么？”方初意沉吟道：“不想让你抢功，或者让你吃瘪，然后让他们得到洲际的器重，好像都不像的。”
他知道空降兵是有很多问题的。沈约算是此案的空降兵，若是破获了案件，那丽晶宾馆可是颜面无光。
沈约喃喃道：“等歌剧女王过来，我们就会有答案了。”
“什么？”
方初意并不妄自菲薄，但感觉和沈约之间，完全就是学神、学渣的区别了。
叶宣儿已经结束了通话，脸上有些异样，“沈约，我有点事情，要离开……一段时间。”
沈约微笑道：“好的。”
叶宣儿默然片刻，“是我叔父找我，他说很紧要的事情。”
沈约目光中藏着什么，“你是歌剧女王，没必要向我解释什么。”
“是吗？”
叶宣儿目光闪亮，“我还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方初意向一旁走开了几步。
叶宣儿随即道：“我想，我很快会回来。我的车子，你可以拿去使用。”
沈约摇头道：“不用了。藤原先生不是给我们安排了车？”
叶宣儿目光微闪，喃喃道：“是啊，藤原先生给你安排了车了。”
她似不过是重复沈约的话，也像是废话，但见沈约正凝望着他，突然洒脱的笑笑，“好的，我知道了。”
话音落，她转身上了车，冲天而去。
方初意这才走了过来，“真的有些巧。我和歌剧女王在一起的时候，只看到她的自由自在的。”
沈约笑笑，“你要不要也离开一会儿？”
方初意目光微闪。
沈约淡淡道：“因为我们究竟是查案，还有被查，我也不太清楚的。这次查案，说不定会死人的。”
方初意还是坐上了丽晶宾馆安排的车。
他在驾驶位上，看着前方道：“瓦舍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就这么去，恐怕要有多余的麻烦。”
沈约笑笑，“你要想看到真相，就不能避免麻烦。像皇帝八抬大轿巡游的时候，通常都是看不到问题的。”
车子在空中疾驰，并没有太多的徘徊，很快就落了下来。出了车门的时候，沈约倒是愣了下。
他有种到了暹罗唐人街的感觉。
一切看似杂乱的有序，看似繁华的衰落。
面前并没有高楼大厦，只有一些几层的土楼，看似地标的高度，也不过六层左右。
方初意正向那个地标建筑走去。
“你知道稻川幸介在哪里？”
沈约问道，他找稻川幸介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发现在自己那个世界出现的人物，如果在暗界出现了，一定会给他一些惊喜的。
方初意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清楚他们那些人要在这里找女人，通常都还是选择气派一点的地方。”
这很男人。
屌丝会在草地十次和大宾馆一次做选择，但有钱人除了为了某些特别的情调，一般还会选择豪华气派的地方。
越气派越好，对某些男人来说，最好是可以俯瞰众生，一览众山小的场合。
沈约拿出了间器，空中一划，随即道：“请给出前往稻川幸介所在地的路线。”
小书亭
对于间器，他运用的很是熟练了。
“请稍等。”
间器没有让沈约等待太久，已经在沈约面前显出一条路线。
沈约见箭头的方向正是那个高层建筑，微笑道：“你倒是老马识途。”
方初意谨慎的看了下四周，沈约见状，记住了路线，关闭了间器，他看出方初意有话要说。
“沈先生，我想说些事情。”方初意谨慎道。
沈约笑笑，“当然没有问题。”
“东野吾的死因大有疑点。”
方初意缓缓道：“我留意到他脖颈有被砍伤的痕迹，却没有淤痕。”
沈约明白方初意在提示什么，“砍那几下的时候，东野吾已经死了。”
人死了血液不再流转，是以尸斑会产生，也因为血液不流，因此死后再在尸体上弄出的痕迹，没有正常的血液淤痕，就会被有经验的人察觉。
方初意感觉沈约是无所不知的百科全书，低声道：“为什么有人会在东野吾死后砍上几斧头，我观察东野吾的尸体，却没有发现他身上有其余的伤口。”
沈约回道：“如果有深仇大恨，会虐尸泄恨。但我观察了东野吾的手脚，都没有发现有淤痕。”
方初意微微点头。
“手上没有淤痕，就说明应该没有捆绑，而且他死后双手的肌肉也不是紧张的，这就很奇怪了。”沈约喃喃道。
方初意立即道：“是啊，正常的时候，一个人要被砍掉脑袋的时候，他双手一定是握紧的。但东野吾的手是松弛状态的。”
“有两种可能，他死的时候是昏迷放松的，完全不知道自己会死。”沈约回答道。
方初意也是这般想，但实在想不出另外的可能，忍不住道：“另外一种可能是什么？”
沈约沉默下来。
方初意立即道：“是我多问了。”
“不是的。”
沈约微笑道：“你竭力的帮我思考，我知道你的好意。我只是在想，我说的第二种可能性有多大。”
方初意不解沈约的意思。
沈约随即道：“据我所知，修行者对死亡的态度是坦诚的。”
方初意很是费解的表情，他真的不明白这些事情。
沈约笑道：“在修行者看来，临死那一刻，是证悟自己修行程度的关键时刻。”
随即强调道：“我说的绝对不是自杀的那一刻，而是临终的时刻。因为自杀是意志力软弱的表现，而修行者知道自己将死的时候，意志力反而是最为强大的。”
方初意勉强理解道：“你认为东野吾那一刻是意志强大的，因此他并不紧张？是以双手是松弛的？”
沈约微微点头，“这是我看到案发现场的第一感觉，因此我最先想到的……是他有自愿赴死的可能！”
928节 招揽生意
坦然的面对死亡？！
方初意竭力的理解沈约言中深意，却已经和沈约走到那座地标前，入口处没有沈约想象的戒备森严，但沈约却止住了脚步。
楼道的入口处有道通明的门。
沈约见过这种门，知道这个古老行业正在受着极高科技的保护。
听起来很滑稽，但世遗保护就是类似的性质，唯一不同的是，世遗若不保护，会真正的毁灭，但这个行当没有保护，恐怕有人类就不会灭亡。
拿了间器划了下，透明之门开启，沈约走进去的时候，突然问了句，“初意，我问句冒昧的话……”
方初意有些意外，“沈先生请说。”
“几年前，你知道叶毕落的死讯后，会立即来瓦舍吗？”沈约淡淡道。
方初意微有扬眉，“稻川幸介会来这里，的确很有些奇怪！”
他虽然比不上沈约，但闻言知意的能力绝对不差，知道沈约问话的另一层含义。
沈约喃喃道：“是啊，是很奇怪。我看资料上说，稻川幸介行事规规矩矩，但他跟了东野吾有七年之久，终于熬到了副手的位置，按照道理，老大死了，他装也要装一下的。”
老大死未发丧，作为副手，无论如何都要表达下悲痛之情才是人之常情。
如庄周般妻子死了，还欢声笑语的实在不多。
欢声笑语已经隐约传来，其中还有某些欢乐且痛苦的声音，将人类的欲望不加遮掩的传递。
方初意却没有任何绮念。
自从认识沈约后，他就没有见过沈约做过无意义的事情，沈约的判断力让方初意自叹弗如，也让方初意清楚的明白，沈约来到这里，一定有沈约的目的。
但沈约不说，谁都不知道！
高冷看着瓦舍门旁的沈约，终于道：“他为什么要亲自去瓦舍？”
她可以看到沈约的动静，但她也知道，沈约进入瓦舍后，她或许就只能看到沈约断断续续的画面。
监控并非无所不在。
最少在那些女人的房间内，监控是不被允许的，除非是那些经过当事人同意，允许摄录的房间。
在瓦舍内，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表达你的欲望，但偷拍是禁制的，而且会受到惩罚。
藤原野望还在喝着茶，慢悠悠道：“他对暗黑街并不熟悉，据我所知，他应该是第一次到瓦舍的。”
他说的看起来是废话，高冷却在沉吟道：“这次和蛇厦不同，前往蛇厦，沈约是被动的，但这次他却是主动的，他居然选择瓦舍作为突破口，一定有他的理由。”
一旁的葫芦七忍不住道：“他去瓦舍难道不是因为有稻川幸介在那里？我们更应该关注，他为什么选择的第一站就是稻川幸介。”
葫芦七一直在试图跟上沈约的思路，这是个侦探的本能。但他从稻川幸介的回复中，得不到任何疑点。
如果是稻川幸介杀了东野吾，他葫芦七都可以把脑袋割下来。
在葫芦七看来，沈约就是在浪费时间！
高冷没有回答。
葫芦七却有种感觉——高冷认定沈约的目的是瓦舍，而不是稻川幸介！
沈约拿出间器重新吩咐道：“定位稻川幸介的所在。”
有道光影闪出，通过了略显幽暗的过道，斜斜向下。
沈约皱眉道：“他没有选择在高层，反倒去了地下？”
方初意也有些意外的表情，“据我所知，地下的档次低级一些。”
转瞬有些尴尬，方初意道：“我对这里并不熟悉，很少来这里。”
“很少？”沈约反问了一句。
方初意犹豫片刻，终于尴尬道：“是很多年没有来过了。”
沈约笑笑，“原来如此。”
随即喃喃道：“有时候精彩的节目，往往会藏在很隐秘的地方。”
方初意犹豫道：“你认为瓦舍的下面，有很精彩的……节目？”
沈约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一点，稻川幸介选择了地下，就一定有他的目的。”
baimengshu.com
二人顺着过道走了过去。
过道中百味杂陈，百鸟争鸣，着实很是热闹。
有的门是关着的，但只听声音，你就可以想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事情，有些门是开着的，却反倒是曲径通幽，让人一眼看不通透，只想进去研究一下。
开着的房门前，偶尔会有一两个女人坐在门前，见沈约、方初意走过，都和卖场档口招揽生意的老板般，热情的招呼道：“玩会呗？”
声音沙哑中却更有诱人看看节目的欲望。
沈约只是慢慢的走过去，路过门口没有女人却开着门的地方，沈约也会看上一眼。
房间内的梳妆台旁，往往会坐着个大家闺秀或者学生妹的女子，看到沈约望来，羞涩的一笑。
这种类型的女人，自然不会在门口招揽生意的。
做好生意，一定要研究客户的口味。
可是要学习，应该不是在这个地方。
沈约自然明白这点，回以一笑后继续向前走去。
方初意感觉沈约在找什么，但沈约找的肯定不是女人！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不用那么早下结论的。
沈约已经停在一间敞开的房门前。
房门前坐着一个女人，五颜六色的头发，穿的很是清凉，沈约停了下来，她却根本没有抬头看一眼，更不要说是招揽生意。
那么多招揽生意的女人留不住沈约，沈约偏偏站在那个对人爱搭不理的女人面前。
高冷还能看到沈约的影像，在瓦舍过道上，还有监控录像，但她显然也不明白沈约的意思——这不是查案吗？怎么要查到床上？
本来想询问一句，终于还是忍住，高冷知道藤原野望肯定也不知道。
那个女人终于抬起头来，有些意外的看着沈约，“做什么？”
她脸上的妆容很是狂野，嘴唇红的渗人，不但耳朵上有饰物，脖子上有项链，连鼻翼上都装了个鼻环。
方初意皱了下眉头，知道这女人野起来，一般人真的招架不住，他也透过房门看到了房间内有张欢喜床，床头上、衣架上，都是些皮鞭、铁链的东西……
929节 同款
房中没有点灯，燃着蜡烛，不是因为停电，而是为了某些节目的便利。
方初意跟在沈约身旁，看起来如同小学生一样。
沈约看起来很专业的模样，如同选秀节目的导师。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做什么，他都很是专业的模样，哪怕他不是这个专业毕业的。
如今的他，正专注的看着那个女人的一双脚，那个女人穿着一双镂空的水晶鞋，透过镂空的地方，可以看到那女人白皙的脚面，以及涂着鲜艳花汁的小巧脚趾。
方初意见到，突然想到有些兄弟说的专业知识——青涩男看女人看脸，成熟男看胸，再成熟的男人就是一直看下去……
最专业的男人看女人都是看脚的。
虽然活了大半辈子，可方初意也没有弄明白其中的道理，他也没有准备去弄明白，但他感觉沈约无疑是个专业人士。
沈约终于从那女人的脚上移开了目光，看向那女人的一张脸。
女人看起来很惊诧的样子。
很多女人都很会看人，开口就问房子车子的女子通常都没带脑子的，真正的女人看一个男人，第一眼就能看出男人的底蕴。
风月场所的女人更会看男人。
女人一眼就看出她和沈约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可沈约偏偏对她很有兴趣的样子。
“我需要和你谈谈。”
沈约终于道，他没有什么激动之意，不过也不是一本正经的表情。
那女人淡漠道：“我很贵的。”
“两百万间。”沈约径直道。
旁观的藤原野望和葫芦七差点都跳了起来，他们是男人，如何不知道这里的价格？两万间就是这里的顶级价格，沈约直接报出百倍的价格？
哪怕再冲动的男人，也不会像沈约这样，开出如此离谱的价格！
高冷心中只是想——沈约是个判断力极为准确的男人，他报出两百万间的价格，就是认为值得！
可这个女人有什么地方值得两百万间？
“调出这个女人的资料。”
高冷吩咐道，她没有吩咐别人，命令传达，她的面前已经展现出那个女人的全部的资料。
女人叫做娜拉，在瓦舍工作六年多，一直没有违规记录。
或许服务的方式有些独特，但娜拉在这个瓦舍中，无疑是个循规蹈矩的女人。
高冷看不到这个女人任何有价值的地方。
女人终于认真的看了沈约一眼，“你在开玩笑？”
沈约笑笑，“我没有开玩笑。”
“要先付账的。”那女人有些犹豫道，似乎也怕得罪了这个大客户。
沈约看了方初意一眼。
方初意明白过来，拿出自身的间器递过来。
“嘀”的声响。
方初意听到付款信息后有些发毛，他不在乎为沈约花了这两百万间，而是考虑两百万间会换得到什么。同时在想，作为一个蛇厦太保，花二百万间找个女人，恐怕也是太保的记录了。
那女人脸上闪过丝异样，缓缓的站了起来，倚着房门道：“进来吧。”
她看着的是沈约。
沈约扭头看了眼方初意，方初意才要说我在门外就好，不想沈约竟然道：“进来吧。”
方初意愣住。
那女人却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钱能解决很多问题，也能解决很多难题的道理，她早就知道。
收了这个瓦舍破纪录的两百万间，只是两个男人，她感觉还是可以承受的。
方初意犹犹豫豫的走了进来，如同初恋男走进暗恋女神的闺房般。
沈约却好像常客般找张椅子坐了下来。
见那女人关上房门、打开卫生间的门，沈约说道：“不用麻烦了……”
那女人回过身来，扔过一张菜单般的东西，“节目上面都有，你们要选什么节目？还是所有的节目都来一遍？”
沈约接过了节目单，看也不看一眼就放在了桌子上，“我就是问你一些事情，你知道就说。”
baimengshu.com
那女子和方初意都是怔住。
沈约看向方初意道：“我们在这个房间交谈，高冷、藤原野望应该看不到？”
方初意半晌才点头道：“看不到，这里不应该有监视器的。”
“好。”
沈约满意的点头，看向那女人道：“我叫沈约……”
他看着那女人的表情，见那女人一脸茫然的模样，沈约反倒很是满意道：“看来你没有听过我的名字。”
那女人扁扁嘴，“你很有名吗？”
“贵姓？”沈约问道。
那女人怔了下，她不知道接了多少客人，头一次听到客人这么说话。
“你花了两百万间，但我们并不是熟人，客套话免了吧。”
那女人虽然这么说，但口气明显缓和了些，“我叫娜拉。你喜欢就叫，不喜欢我可以改名。你有钱，你说的算。”
沈约笑道：“那好，娜拉小姐，请问你……是谁让你在门口等待，你要等什么人？”
一言落，房中静了下来。
方初意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沈约为什么这么说，娜拉看起来也不明白的样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约冷静道：“你脖子上的骷髅项链，是吩咐你的人让你戴着的吧？”
娜拉身躯明显颤抖下。
方初意不知沈约如何判断的，但一看娜拉的反应，就知道沈约说的不错，直到这时候，他才留意到娜拉脖颈上戴的项链是一颗颗骷髅头骨样式的金属球构成。
他虽然是太保，却和风月无关，对这种门前叫卖的女人更是没什么兴趣。
没兴趣就不会观察。
但等看到娜拉脖颈上骷髅头骨式样的项链，他立即想到——自己不久前看过这种项链！
是在一幅画上看到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娜拉很有些畏惧的说道。
沈约淡然道：“你知道的。有人吩咐你做传话的人，你脖子上的骷髅骨，脚上的尸骨水晶鞋都说明了这一点。”
方初意霍然望了下去。
他当时只注意娜拉穿了双耀眼的镂空水晶，等到沈约提醒的时候认真观察，才发现那水晶鞋上赫然是白骨组成个骷髅人的图案。
脖戴骷髅项链，脚踩尸骨……
方初意一颗心颤抖起来，终于明白了什么。
当初在东野吾死亡的房间内，一共有三幅画，其中的一幅画就画了个女子这般打扮。
沈约找到这个女人，难道说——这个娜拉和东野吾的死有关的？
930节 神秘的客人
方初意感觉娜拉和画中女人穿戴同款的时候，又感觉沈约的判断有些武断。
毕竟如今的客人花样要求越来越多，也益发的喜欢新奇猎艳，不要说戴骷髅项链、穿着尸骸款式的鞋子，你只要有钱，在坟墓前交易都是没有问题。
可沈约很快解开了方初意的疑惑，“项链和鞋子都不是娜拉你的。”
娜拉神色诧异。
方初意一看，知道沈约又说中了。
沈约随即道：“若是你常戴的项链，你脖子上不会有过敏的症状。”
方初意立即望过去，很快发现娜拉脖子上、项链所在的附近，果然起了细微的红点。
“若是你的鞋子，你不会宁可忍受挤脚的痛苦，还勉强的穿着。”沈约又道。
方初意没有去看娜拉的脚，但知道沈约绝不会说错了。
他只以为沈约是老司机，没想到沈约还是个小神医。
“你走路一直很是缓慢，根据我的观察，疼痛是来自你的脚趾。因为脚趾的疼痛引发的站立不稳和因为别的疼痛引发行走不便是不同的。”
沈约目光清澈道：“不适合自己的鞋子，可以丢掉，让自己不舒服的项链，也可以不戴，你忍受痛苦不适的坐在门前，又不是接客的态度。”
这个嘛……我也看得出来，方初意暗想。他蓦地发现，自己一直觉得自己观察的不错，和沈约比起来，简直和瞎子一样。
当初蛇厦一战输给沈约，方初意事后想想，若不是临时改变计划、有些充足的准备，对沈约说不定有些胜算。
如今的他、再没有这个打算了。
沈约望着娜拉，继续道：“你看起来也没有愁苦到一天都不能歇息的程度。”
方初意只能感叹，看男人他不如沈约，看女人他差的更远。
微微一笑，沈约缓缓道：“你又不准备接客，还要坐在门前，除了等人，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
娜拉吃惊的表情看起来能吞下一个鸭蛋。
“你的骷髅项链，骸骨鞋，都是隐喻修行中的空行度母的角色。”
沈约很是了然道：“度母负责接引火宅众生前往光明世界，但你自然没有这个使命，你应该只负责传话。”
看着惊错的娜拉，沈约沉声道：“有人给了你数目可观的间，然后让你戴上项链、穿上水晶鞋等待一个你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名姓，甚至不知道性别的人，然后告诉他一些事情。”
娜拉仍旧没有说话，但她的神情证明沈约丝毫没有说错。
“我就是你要等的人。”
淡然一笑，沈约缓缓道：“因为只有我才能看出这些寓意，将你的行为和要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你不知道等待的谁，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等待的人就是能看出这些问题的人。”
方初意没有反驳，他若不是怕引发误会，几乎想要拍掌叫好。
他自叹弗如。
他相信哪怕藤原野望、葫芦七、高冷三个加起来，也绝对看不出这个娜拉是个极为重要的角色。
没有任何可疑的背景，没有任何可疑的举动，谁会想到，她竟然是东野吾死亡案的关键线索？
baimengshu.com
一定有关系！
娜拉穿的某些特征很像那幅画，却只有一双特别的眼才能看到这点。
吩咐之人，就是利用这点引查案的沈约入局。
这么说，东野吾死亡地点的三幅画都会有特别用意？
方初意飞速的想着，却知道谜案的入口，一定就在娜拉这里！
可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设计出这种魔性的传话方式？
方初意想想都觉得心颤。
沈约表现的让人震惊，但设计这个局的人也绝不逊色。
方初意不明白传话的人是睿智还是恐怖，但知道传话之人肯定明白一点，沈约被密切的关注中，任何和沈约接触的人，都很快会受到详细的调查。
因此吩咐娜拉的人，才会使用这种奇特的方式。
终于摊摊手，看着目瞪口呆的娜拉，沈约道：“现在轮到你说些什么了。你应该知道，拿到了钱，就要完成自己的任务。”
不完成任务，就会死！
沈约没说，但知道能让一个风尘女如此听命行事的，只有钱恐怕还不够。
娜拉吞咽下口水，终于道：“沈约先生，你好，我知道的不多。”
她收敛了自己的全部的轻视。
对男人，她已经感觉到厌恶，厌恶却不能不见，因为要生存，总要做些自己厌恶的事情。但她终于发现，还有男人是值得尊重的。
因为这些男人也在尊重着她。
沈约笑笑，“说出你知道的就好。”
他知道娜拉知道的绝不会多，因为娜拉最多算是接引他靠近迷局的一扇门。
门后究竟有什么，娜拉不知道，他沈约也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这就是针对他沈约的一条线索。
“大约两天前，有一个客人来到我的房间。”
娜拉回忆道：“客人周身都蒙着，脸上戴着个骷髅头罩。”
沈约扬了下眉头，并没有立即发问。
“客人给我了一百万间。”
娜拉缓缓道：“客人要我做的事情，你都猜出来了——客人让我戴着项链和鞋子坐在门前就好。”
看着沈约，娜拉涩然道：“你也应该知道，我就是出来卖的，有钱的客人，无论怎么吩咐，我们都要想办法去满足客人的需求。”
沈约没有回话，但微有怜悯之意。
方初意亦是如此，他想到了田妮儿曾经的过往。
远方的诗都是留给有路费的人，活在淤泥中的人有时候一生都在学习如何活下去的技能。
“然后客人说了，让我不要接客，如果有人开出超过一百万间以上的价钱，又指出项链鞋子都不属于我的事实，我就可以告诉那人一句话。”
娜拉凝望着沈约，“若非你的解释，我怎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接到这种扯蛋的任务，倒要谢谢你让我明白我心中的困惑。若不是你……我也不知道这世界还有另外的一种存在。”
沈约没有回应。
那个客人考虑的很周全，有变态的大款可能会出100万以上的价钱，却不会有耐心去看一个女人的鞋子、项链是否能够适合那个女人。能看出鞋子、项链不适合女人的，又不会出一百万间来和娜拉交谈……
对方考虑的面面俱到，甚至算得到他沈约一定会来这里！
为什么？
931节 早有瓜葛
沈约对吸引他入局的人已经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对手是个真正高智商的对手！
听着娜拉的叙说，沈约并没有打断。
娜拉看着沈约，突然道：“你不嫌我啰嗦吗？”
沈约微笑道：“有些话，如果说出来好受一些，那不妨说说。”
娜拉怔了下，凝望沈约良久才道：“谢谢你。”
她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她也遇到过很多彬彬有礼的客人，但她知道那些礼貌不过是习惯，就如有钱人给服务生小费般。
给小费是个约定俗成，但给小费不意味着认可。
可眼前这个很有礼貌的人，对人却是真正的尊重。
讲了几千年的礼节，花了太多的时间去遵守，不应该只是为了维持表面的和谐，如果无法让内心高尚起来，那些礼数又有什么作用呢？
“你满足了客人说的一切条件，然后我就可以告诉你客人让我传给你的话了。”
娜拉沉默片刻，“客人说——告诉那人，要最先找到他设计的坛城才行。”
房中安静下来。
半晌，方初意终于忍不住道：“就这些？”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这么周详的传信，只是传递了一句话。
娜拉略有歉然之意，“是的，就这一句话。”
她凝望着沈约，“这句话让我赚了三百万间，也让我可以有个新的生活，但很抱歉，我不知道这句话对你有什么用。”
她感觉沈约这两百万间花的很冤枉，虽然她也看得出来，沈约不差钱。
沈约并没有任何不满的表情。
方初意不知，但沈约可以认定对方多半是为他而来。
各种因素都表明对方对修行也很了解，但传话究竟什么意思？
——要最先找到他设计的坛城才行？
对方知道他沈约接下来要做什么？告诉他要做事的第一步？找到他设计的坛城？
沈约自然知道坛城，那是修行者必备的精神护卫，就如营卫保护自身安全般，坛城是修行者保护自己精神凝固的有力武器。
但找到他设计的坛城是什么意思？
内心找？还是坛城在外部？反力之鹰设计的坛城？
心中微动，沈约突然道：“有纸笔吗？”
娜拉有些发愣，摇头道：“没有，没人需要那些。”
来这里的人，早没了古风，不会来吟诗作画了。
沈约四下看看，找到了把情趣匕首在一旁的墙上画了一个圆圈，又横竖的画了几道线，构成一个外圆内有几层方框的图形。
方初意一看，认出那和东野吾墙上挂的一幅画很像。
沈约简单勾勒下，然后看着娜拉道：“你见过这东西吗？你认识这是什么吗？”
娜拉茫然的摇摇头。
沈约心道这个娜拉不是修行者，对于这些图画很是陌生倒是情有可原。听传话中有坛城字眼，他难免想到东野吾房间那幅坛城画。
东野吾房内一共四幅画，除了被拿走的那幅明月图外，剩下的三幅画都和修行有关。
明点、空行母、坛城均为精神习练的法门。
对手以空行母为传信，又提及了坛城，对这方面自然也是很有研究……
不意外娜拉的摇头，沈约又问，“这附近有什么建筑类似这种形状吗？”
这次他问的是方初意。
方初意微有错愕，“你让我想想。”
他从未想到什么坛城会是建筑，他对修行者知晓不多，只以为坛城是道家的开坛做法之类，想了许久，终于还是摇头道：“我记忆中，高地城没有建筑长这个模样，不过……”
沈约捕捉到未尽之意，“不过什么？”
“整个高地城的构建倒和这个很像。”
方初意有些迟疑道：“你要找的应该不是高地城吧？”
沈约怔了下，心中微微颤抖下。
方初意说的没错，当初来到高地城的时候，从空中俯瞰，他就感觉高地城和古罗马斗兽场般，外部是圆形的。
fantuantanshu.com
城市很有规划。
圆形的城市内部却通常不是圆形的规划，而多半是方格子的设计。
这世上的大部分现代化的城市，几乎都是条框的规划，方便管理、也方便交通运输。
如高地城外部呈圆形的城市并不多见。
若非方初意的提醒，沈约倒没想到高地城的形状看起来很像坛城。可方初意说完，沈约立即想到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当初暖玉谋划许久，选择在福岛开启月亮门。
开启月亮门不一定要在福岛，事实证明，在索马里也可以开启的，可暖玉还是选择了福岛，开启月亮门后，将他沈约送到了这里。
而他沈约的第一站，就是高地城，见到了藤原野望！
如今有神秘人告诉他——他一定要先找到他设计的坛城？
反力之鹰曾在高地城设计了一个坛城？
暖玉的目标也是让他找到坛城？！因此将他送到这个高地城？
事实真是这样？
沈约那一刻心绪繁沓而至，一时间有些出神。
他并不知道，同一时刻，暖玉也在那独特的房间内出神。
良久，暖玉这才睁开了眼睛，推开了房门，炽天使正站在房门外，似乎站了很久。
“你有事？”暖玉漠然问道。
炽天使缓缓道：“我突然想到一个不太理解的问题。”
“你不理解，我也不见得理解的。”
暖玉淡淡道：“很多答案，都是要靠自己努力去寻找的。”
“我感觉你会理解的。”
炽天使并没有因为暖玉的冷漠而不开心，“因为我们最初的计划是因为你的改变而有了很大的改变。”
暖玉并没有否认。
凝望着暖玉，炽天使缓缓道：“你的重置计划，本来是要你自己去完成，但你却选择了扛下了所有的攻击，送沈约去了暗界。”
暖玉没有回应。
“因为你认为沈约就是反力之鹰，而由反力之鹰执行重置计划，比你亲自实施更有成功的机会。”
炽天使又道，“你不是个谦虚的人，但你始终认为自己不如反力之鹰。”
暖玉看着炽天使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炽天使缓缓道：“但你本来就认识反力之鹰的，难道不是吗？”
盯着暖玉，炽天使强调道：“我说的是，你以前就认识反力之鹰，早在认识沈约之前！”
四周安静。
暖玉眼中似有些异样。
932节 大爆炸
暖玉始终没有回话，炽天使却不放弃，他看起来一定要搞清楚一些事情。
“我应该没有说错。”
炽天使仍旧盯着暖玉的眼睛，闪避的目光，通常都是隐藏着一些什么，暖玉没有闪避，但她眼中却有迷雾升起。
就如本来澄净的大海，突然起了让人无法看穿的迷雾，这通常都是暴风雨到来的前兆。
“虽然在外人眼中，我们可能很熟悉，也是合作的伙伴，但我们其实并不熟。”炽天使缓缓道。
暖玉笑笑，“我和任何人都不熟。因为我知道，你哪怕精熟思想探测，但你也很难读懂一个人的真正的想法。”
炽天使很是赞同的表情，“是啊，因此你我之间，都隐藏着秘密。我们只是那场大爆炸的幸存者，爆炸后，我见到了你，你认识我，我们有个共同的目标，就是回转去查找事实的真相，因此我们才会联手。”
暖玉又沉默下来。
炽天使仍旧凝望着暖玉，“我比你多一些敛财的能力，但你却强在技术能力过硬！”
暖玉终于笑笑，回应道：“你很谦虚。”
“不谦虚，我一点都不谦虚。”
炽天使缓缓道：“我绝不是谦虚的人，我若是努力一些，在这个世界富裕一些是很有可能的。”
暖玉淡淡道：“不是很有可能，是一定的。受益于你的能力，我才有机会实现我的技术。”
炽天使微笑道：“你为什么不说，因为有你的技术，我才想去施展自己的能力呢。若是没有看到你的技术，我想十年八年内，我都无法有机会回转暗界，更不要说去查明三年前暗界那场爆炸的事实真相。”
“可在月亮门开启的时候，你没有回转。”暖玉缓缓道。
炽天使沉默片刻，“因为你说我最好还是不要回转。”
“你信我的警告？”暖玉反问了一句。
炽天使微眯了双眼，“我和你一样，也不太相信人的，可如果我还能相信一个人，那人无疑就是你了。”
“因此你来探听我的秘密？”暖玉嘲弄道。
“不是探听……就是无聊了，研究一下。”
炽天使浮出微笑道：“看在我提供大量资金的份上，炸死埃里克的无人机是我出的，这个实验室也是我帮忙建设的，你难道连探讨研究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暖玉不说话了。
事实上，炽天使说的丝毫没错，她暖玉能走到今天，和炽天使的帮手有很大的关系。
“我们还是回到反力之鹰的话题上吧。”
炽天使感慨道：“你真是个有能力的女人，我也被你骗了。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根本不认识反力之鹰，只是相中了沈约的能力，这才拉他入伙。我还傻傻的去找海明珠，希望能问出反力之鹰的一些事情。”
暖玉目光微闪，“但你现在好像肯定了一些事情？”
“是的，我已经肯定了。”
炽天使自嘲的笑笑，“你不是一直鼓励你欣赏的人，自己努力去找答案，不要希望从你那里获取任何事情？”
暖玉保持沉默。
“让我起疑的原因有几点……”
炽天使见暖玉没有扭头就走，抓住机会道：“你的思想探测技术很高明，已经可以轻易刺探到别人的思想。金鑫只感觉你很悠闲的样子，但我却知道，你在这些日子来，一直在捕捉着沈约的思想！跟随着他的行动！”
暖玉眼角跳动下。
“很诧异我能想到是不是？”
炽天使得意道：“我说过了，我是个天才，只是我不太努力而已。我若真的努力，还是可以做到很多事情的。”
暖玉冷冷道：“或许你知道很多秘密，只是因为你姓叶？”
一言落，炽天使脸色变了下，瞳孔微缩了起来。
“很诧异是不是？”
暖玉淡然道：“我知道的秘密，是不是比你想的要多很多？”
炽天使的笑容很有些勉强了，“不错，你说的没错，我很赞同你的观点。”
bqgxsydw.com
他看似没有意义的对话看起来更像是在平复自己的惊诧的心境，“我们还是谈谈反力之鹰的事情吧。”
暖玉并不反对。
“你能捕捉沈约的思想，几乎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炽天使缓缓道：“因为他在暗界，你和他隔了一个世界！捕捉思想已经不容易，隔着世界还能捕捉到另外一个人的思想，几乎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暖玉笑笑。
“但事实又摆在我的面前，这件事真实的发生了。”
炽天使道：“你通过这里的金鑫，给那面的金鑫传话，看起来是对沈约的行动了如指掌的样子。”
暖玉轻吁一口气，“你很聪明。”
“不敢不敢。”
炽天使自从暖玉说出他可能姓叶后，态度已经谨慎了很多，“我只是在想，两个金鑫能够思想相通，可以认为是异界同频，你当然知道，双胞胎会有奇妙的心灵感应，两个世界的一样的人，也可能会有容易感应的特性。当然了，需要一定的技术来支撑这种感应。”
很有兴趣的模样，炽天使道：“有些人在梦中梦见自己过着不同的人生，或许只是因为看到了不同世界的自己。”
暖玉笑笑，“你把这个言论发表到科学杂志上，说不定会有奇幻编辑欣赏你。”
炽天使亦笑，“我不好这些名气的。”话题转回，炽天使认真道：“但你和沈约却不会是两个世界同一个人的。”
暖玉点点头，“你的推断很正确。事实上，我和沈约的确是两个人，我很诧异你能想到这点。”
炽天使听出暖玉的揶揄之意，“但你却能捕捉到在暗界内沈约的思想，对我来说，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早认识反力之鹰，而且和他很熟悉！你是个思想领域的天才，他也一样，甚至更是高明，因此反力之鹰在暗界设计的坛城，你也会知晓，而且能够利用。”
看着神色终有惊诧的暖玉，炽天使更是肯定道：“你对我说过，你在欧洲第一峰找到了开启两个世界信息互通的方法，我本着财阀只出钱、不过问的原则，没有追问，但我现在想想，你找到的应该是和反力之鹰设计的那个暗界坛城沟通的方法。”
微微一笑，摊摊手掌，炽天使微笑道：“你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很聪明？”
933节 人生五章
静寂弥漫在暖玉、炽天使之间。
炽天使微笑的样子益发的迷人。
有句话说过，男人自信的时候，是很迷人的，炽天使说出答案的时候，很是迷人，也很自信。
暖玉没有回答，但炽天使已经得到了答复，他的推测并不离谱。
“因此沈约到了暗界，你反倒更容易捕捉到他的影踪，沈约或许不知，坛城早在他到达暗界那一刻就开始启动。”
炽天使缓缓道：“据我所知，精神荒漠是反力之鹰的一个杰作，但他设计的坛城才是他精神思想真正的巅峰！”
暖玉眼角微跳。
炽天使微笑道：“你看看，我也知道很多事情的。”
不过他很快回到了正题，“因此在月亮门开启的时候，你决定送沈约过去，你却在这里支援他，你不是很容易相信别人的女人，事实上，你根本不信任何人，但你选择相信沈约，除了沈约为人可靠之外，我想反力之鹰和你是旧识，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
顿了片刻，炽天使缓缓道：“于是、我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暖玉反问道：“你还有个大胆的猜测？”
“你很意外，是不是？”
炽天使微笑道：“我方才的猜测已经很是大胆，但就是因为有了这些大胆的想法，反倒让我想清楚很多事情。我在想……三年前的那场大爆炸……”
暖玉目光深邃，并没有打断炽天使。
炽天使缓缓道：“爆炸几乎毁灭了暗界，我见到你的时候，只以为你是暗界的逃生者，却从未想到过，你可能就是那场爆炸的实施者！”
暖玉笑笑。
炽天使却不放弃，“是你和反力之鹰制造了那场爆炸，你和反力之鹰一直有个计划。”
暖玉的笑容稍有僵硬。
“我不知道计划是什么，但你们的计划却失败了。反力之鹰因此封锁了记忆，变成沈约，却和你失散。”
炽天使凝声又道：“你在和我合作的时候，其实也一直在寻找着反力之鹰的下落，你见到沈约的第一面，你可能就觉得他是反力之鹰，因此你才会不停的磨砺他，希望激发他的记忆。”
暖玉缓缓道：“你真的很有想象力。”
“没有事实的想象力不过是空想，但有事实支撑的想象力，却会接近真相。”
炽天使继续道：“你激发沈约的记忆失败了，但你却成功的知道他就是反力之鹰，于是你更改了你自己本来的计划。你知道反力之鹰不是一个自认失败的人，他封锁了记忆，就有卷土重来的想法，因此你一切的计划，都变成辅助他重启他的计划。”
“怎么重启？”暖玉反问了一句。
炽天使淡淡道：“如果我是你，第一步当然是让他找到他设计的坛城，或许他的点滴记忆碎片不过是迷惑敌人的手段，但他曾经做的一切准备，都是储备在他设计的坛城中？”
暖玉沉默了下来。
“但我始终有一点不明白。”
炽天使有些困惑道：“这也是我找你询问的原因。”
“我看你明白的很。”暖玉淡漠道。
她始终没有真正答复炽天使，或许一切是炽天使的猜测，或许一切也是真相。
“我不明白！”
炽天使摇头道：“无论沈约是否是反力之鹰，如果我是你，都会告诉他这些事情。这更有助于你和反力之鹰实施计划。”
微有困惑，炽天使皱眉道：“但你选择了隐瞒，为什么？这并不像是帮助沈约！”
暖玉凝望炽天使许久，终于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建议你回转暗界？”
炽天使笑道：“或许你很关心我？”
暖玉没有笑，“我只是不想你死的那么早。”
炽天使目光微凝，“关于那场爆炸，你都知道什么？”
暖玉淡淡道：“我只知道，哪怕精神思想处于巅峰的反力之鹰，最后也只能自封记忆。你到了那里后，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敢保证。”
炽天使没有回应。
“你可听说过人生五章？”暖玉突然道。
炽天使摇摇头，“你应该不介意教教我？”
暖玉默然了会儿，“第一章就是，我走上了街，街上有个坑，我掉了进去，费了好大力气爬了出来。”
炽天使见暖玉停了下来，含笑道：“这个人应该去看看眼科。能掉进一个人的坑按理说不太小的。”
暖玉没有评价，接着道：“人生第二章就是……”
“等等。”炽天使打断道：“人生第一章已经结束了？”
暖玉没什么表情道：“是的，结束了。”
炽天使目光微闪，喃喃道：“原来如此。”
暖玉随即道：“人生的第二章是……我走上那条街，街上有个坑，我假装没有看到，掉了进去，我不能相信我会再次掉入一个坑里，我认为不是我的错，我又用了很大的力气爬了出来。”
炽天使轻叹一口气，“我收回我方才说的话，这个人最应该看的不是眼睛，而是脑袋。”
他虽在调侃，却没有任何轻视之意，他知道暖玉说了人生五章，就一定有五章的意义。
fantuantanshu.com
他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他见过的最睿智的女人。
女人中聪明的绝不比漂亮的多，睿智的女人更像个稀有动物一样，你若是见到一个，一定要特别的珍惜。
暖玉继续道：“人生的第三章就是，街上还是那个坑，我看到它在那里，但我还是掉了进去，这是一种习气，我知道这是我的错，我立即爬了出来。”
这听起来像个笑话，一个人执着的掉入同一个坑里，看起来不像是地面有坑，而倒像脑袋里有坑。
炽天使却没有任何嘲讽之意，只是微微点头，“不错，积习难改，能知道是习气操纵人生的人已经不多了，认知自己过错的人，也是很不简单的。”
别人或许听不懂真意，他却清楚的听出人生第二章和第三章的区别——区别在于你是否发现了习气的问题，是否认知到是自己的问题。
轻吁一口气，炽天使道：“我感觉很多人的人生不是五章，不过就是两章而已。”
见暖玉望过来，炽天使强调道：“就是前两章不停的反复，知错不改，能走到第三章的人，已经大有潜力可挖。因此我很好奇人生第四章和第五章是什么？”
934节 这条街最靓的仔
炽天使很是认真的模样，他很关心后两章，因为他知道重点一定会在最后两章。
“人生的第四章就是——我走上那条街，看到那个坑，我绕道而过。”暖玉缓缓道。
炽天使目光闪动，微微点头道：“我明白了。那第五章呢？”
“你明白了？”暖玉反问了一句。
炽天使笑道：“有人是糊涂装明白，但你放心，我很多的情况是明白装糊涂而已。”
看着暖玉，炽天使凝声道：“你想告诉我，反力之鹰虽然很强，但他一定要突破自己才行，不然他一定还会掉入那个坑里、让他封锁记忆的坑中！”
顿了片刻，炽天使补充道：“你不告诉沈约真相和脉络，因为你不想让反力之鹰的习气影响、束缚沈约，你希望他能绕过那个坑，虽然你也不知道坑是什么！”
微有恍然，炽天使打了响指道：“哦，我明白了，你自从遇到沈约后，就一直鼓励他自己去挖掘真相，也是这个原因了，你希望沈约能找到真正解决问题的方法。”
暖玉未语。
炽天使微笑道：“看来我说对了，那第五章呢？人生的第五章是什么？”
暖玉凝望炽天使良久，“人生第五章就是——我走上了另外一条街。”
炽天使沉默下来。
半晌，炽天使才微吁一口气道：“走上另外一条街很不容易。”
他说的听起来有些奇怪，一街的距离比一步之遥要长一些，但看起来并不应该难走。
“有些人，一辈子只在一条街晃悠，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条街，街道外还有城市，城市外有国度，国度外有世界，世界之外还有个暗世界……”
说了一大串后，炽天使望着暖玉，淡然道：“你想开创另外的一个世界吗？”
--
在炽天使和暖玉如同街道办主任讨论街道问题的时候，沈约看起来已经像个城管了。
他考虑的是高地城的问题。
暖玉将他送到高地城，就是为发现反力之鹰设计的一个坛城？
坛城或许和东野吾住所画中那个坛城仿佛。
思来想去，始终不得要领，沈约却已经站了起来，看向有些不解的娜拉，微笑道：“谢谢你告诉我一些重要的事情。”
“你要走了？”娜拉有些意外的模样。
沈约点点头，和方初意已经走到门前。
“沈先生……”娜拉突然叫道：“我以后都不准备做生意了。”
沈约感觉这时候不应该说恭喜的，略有沉吟，沈约微笑道：“希望你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他是由衷的言语。
对任何人，他的建议都是衷心的，哪怕是对敌人。
娜拉咬着嘴唇，“但你如果喜欢，我还可以做你的生意。”
方初意差点喷饭。
娜拉继续道：“我在暗黑街看过很多男人，但在我眼中，你是暗黑街最靓的仔。你以后如果找我，我可以给你个免费。”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红热的。
沈约知道娜拉是真心的，有些人本来只会用自己的习惯表达自己的真心，因此他只是笑笑，“谢谢你。”
他打开了房门。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娜拉很是失落道。
沈约回过身来，“我没有看不起你，我真心为你有重生的机会感到高兴。”
“那你会不会把我当朋友？”娜拉忍不住问了句。
沈约笑道：“珍惜珍重，娜拉朋友。”
他转身离去，娜拉望着门口那人影消失的地方，轻轻的叹了口气，喃喃道：“谢谢你。朋友。”
沈约继续向过道尽头走去，那里向下，稻川幸介就在那里，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整条街的女人或许不知道沈约是最靓的仔，但这条过道的女人看起来都知道了。
她们都如娜拉般，看起来不理沈约，却又用眼睛的余光看着沈约。
这靓仔有个怪脾气，就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喜欢做上杆子的买卖，因此她们都像古代那些给草上盐的臣妾般，等待牵羊君王的止步。
沈约没有停留。
那些女人大失所望，朝着沈约的背影重重唾了口，暗骂沈约没有眼力的时候，又在嫉妒着娜拉的运气。
沈约顺着台阶走下去，下方的灯光不算明亮。
这个地方，本来就不适合瓦数太高的灯泡。
昏黄的灯光下，有着一块块的用隔板拼接出的场地，不豪奢，但让人置身其中，忍不住的心神荡漾。
君子暗室不欺，但暗室，本来就是很多人可以放飞自我的地方。
四面八方的靡靡之音传来，那种声色，常人无法抵挡。
方初意有些皱眉，沈约却是神色不变，他感觉进入的地下如同进入蜂窝般，你如果有机会对蜂窝进行个剖视，就会发现里面的空间看起来杂乱，实则井然有序、最有效的利用了空间的结构。
beqege.cc
他终于立足在一间门前。
门前站着两个保镖。
方初意微有诧异，进入地下后，沈约一直没有使用间器的指引，但看起来已经确定了稻川幸介就在其中的模样。
隔着门板，里面的乐声还能穿透而出，震的人心悸神摇。
沈约看着左手的一个保镖道：“我要见稻川幸介。”
那个保镖很拽的样子，“你要见稻川先生就见，那稻川先生不是很没面子？”
沈约笑了。
有时候的人生就是不停重复的对白。
当初见他那个世界稻川幸介的时候，他也听过类似的对白。
他停到这里，因为看到了当初被他踹飞的那人就立在门前。
世界看起来很是奇妙，那个很要面子的保镖如今也是稻川幸介的保镖，而且也是一样的腔调。
换个世界，看起来也没有换个性格。
既然不换性格，人生际遇看起来就没什么两样。
沈约看着那人道：“面子都是别人给的，我给了，你才会有面子，是不是？”
他不想再重复的踹飞那人。
人生嘛，总要有些不同才会有趣的。
“你找抽是吧？”说话那保镖听不懂沈约的劝诫，也不理解沈约的苦心，一巴掌就打了过来。
巴掌停在了半空，却是被方初意一把抓住。
方初意再是一拧，那人已经疼的跪了下来，“大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看着那面目扭曲的保镖，沈约叹口气道：“难道非要这样交谈，你才会感觉到有面子吗？”
935节 忠不忠看心的
这世上的人，往往因为某种属性加持后，就感觉到自己异常强大，然后开启欺凌弱小的模式，从而证明自己的存在。
在沈约看来，这是痴迷的表现。
真正强大的精神，不需要向别人来证明的，唯一要做的是突破自己的认知极限。
一个保镖倒下了，另外一个保镖也倒下了。
千千万万个保镖站起来的热血不太会在这种场合下出现。
沈约推开了房门，被里面声音的冲击波搞的有些头疼。
音乐有靡靡的，也有激昂的，有直抒胸臆的，也有让人思春悲秋的，房间内音乐属于思春靡靡的那种，人在其中，看起来特别的嗨，也特别的颓。
房间有十数人，男女各半，在音乐中颓废的嗨动自己身体的本能，沈约见状，走过去关了音响，打开了屋灯。
突然的安静和明亮让那些处于痴迷的人有些短暂的不知所措，然后他们就都看似清醒的向沈约看来，一个男人正在来劲的时候，见状骂咧咧的过来，“你他妈的找……”
“死”字没有说出，他已经挨了重重的一拳，然后昏死了过去。
方初意一拳撂倒那家伙，揉了下手腕。
在沈约面前束手束脚的，但他方初意虽不是暗黑街最靓的崽，却曾是暗黑街最猛的仔，拿着两把西瓜刀砍一条街的事情，他也做过。
在这种场合，先声夺人极为重要，你只要露出点羊的软弱，对面哪怕是平头哥，也会很快变成风衣哥的。
果如方初意所料，他放倒了挑头的，剩下的自然缩头面面相觑，一时间不明白怎么回事。
沈约看向沙发的位置，那里白肉间掩埋个男人，目光清澈道：“稻川幸介，你是要出去谈，还是让他们出去，我们在这里谈。”
cxzww.com
一堆女人之间的那个男人，正是稻川幸介。
稻川幸介眼皮跳了下，推开了身上腻着的女人，缓缓道：“都出去。”
有个女人以为很得宠，娇声道：“幸介先生，我也需要出去吗？”
稻川幸介上下打量了那个女人一眼，“你多了什么？”
那女人悻悻的披衣离开，众人见状，也是讪讪的向门外走去，有几个看起来忠心的朋友还想表达一下关心，但见稻川幸介望过来的凌厉，只怕自己不多什么，反倒会少些什么，立即离开。
世界安静了下来。
方初意拿来了一个比较干净的凳子，沈约接过来坐下，开门见山道：“说吧。你等我总有点话要说吧？”
稻川幸介瞳孔微缩，“我等你？”
方初意也感觉沈约有点特别，这条街的女人等沈约还不够，这还要加上个男人？
沈约盯着稻川幸介道：“既然有人给我留下个女人来问，算准我会来这里，总要给我个来这里的原因。我来这里的原因不是你吗？”
他的推断没毛病。
让娜拉传话的人既然让娜拉等他，就算准了他沈约一定会来瓦舍，而沈约能来瓦舍的原因就是稻川幸介！
稻川幸介却没有听懂沈约所言的样子，半晌才道：“我在等你？”
沈约目光微眯，“你在等人？”
方初意一听，立即感觉稻川幸介和娜拉一样——不是说他们都是出来卖的，而是他们等待的方式仿佛。
稻川幸介反问道：“我在等人？”
若是碰到金鑫那种暴脾气的人，说不定已经抽稻川幸介几个耳光让他清醒一下，沈约却笑笑，“是啊，你在等人。你老大死了，你却在这里饮酒作乐，你面前的酒瓶子是空的，你身上满是酒气，但你说话的时候，口中的酒味却不大。”
稻川幸介眼中终有戒备之意。
方初意不由感慨，看似慢悠悠的沈约，看到的细节比任何人都要多。
“听起来很奇怪，一个简单的解释就是你将酒倒在身上的数量，比你倒在肚子里面的要多很多。”
沈约微笑看着稻川幸介，眼中有锋芒隐现，“在这种不怕被人误会的场所，却保持清醒，你不是在等待是在做什么？”
稻川幸介眼皮微微的跳动。
他穿的不多，在这个年轻人的面前，更有种赤裸的感觉。
“你搞错了。”
稻川幸介有些艰难的吞咽下口水，“我就是想喝点酒放松一下。”
沈约皱了下眉头，“那我问你个事情。根据调查，东野吾死的前一天，曾经出门见了一人，目击人只看到那人全身被风衣笼罩，却不知道那人是哪个。之后那人失踪了。”
稻川幸介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并没有望向沈约。
沈约抓住了这个细节，“你没有见过那个人，却留在那人和东野吾见面的房间？”
“这个房间不是……”稻川幸介话说一半，倏然住口。
沈约点头道：“是啊，这个房间不是。你老大见神秘人的房间隔这里还有点儿距离。”
微笑的看着稻川幸介，沈约缓缓道：“但你很清楚这件事的，对不对？你并没有像你说的那样，一无所知！”
稻川幸介蜷缩在沙发上，突然道：“在你看来，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蓦地问出这句话来，很有些突兀的感觉。
沈约凝望稻川幸介道：“你应该挺忠心的。”
方初意心有费解，他看不出稻川幸介忠在哪里。
稻川幸介突然大笑了起来，他笑的前仰后合的，笑的眼泪鼻涕都流在了一起，他却没有擦拭，“我很忠心？”
他看起来像个疯子。
沈约淡然道：“忠字是有个心的，是否忠诚也应该看他的一颗心，而不是仅仅看他表面的举动。”
方初意很有触动。
稻川幸介的笑容慢慢的收敛。
沈约又道：“你不怕误会，也要在这种场合留着，自然是为了给东野吾复仇一事，不是忠诚是什么？”
稻川幸介的笑容已被悲伤取代，眼中有晶莹闪烁，半晌才道：“你看起来就是老大要找的人？”
方初意很是讶然。
不但是他，哪怕高冷、藤原野望恐怕也想不到，东野吾竟然是认识沈约的？
沈约似乎也没有想到的样子，许久才道：“东野吾要找我？”
936节 暗中吻合
沈约很是意外。
他倒没想到东野吾会找他沈约？！
沈约是用常理推测，他看得出别人伤悲下隐藏的欢快，也看得出稻川幸介笑容后隐藏的伤悲。
稻川幸介在这个欢快的地方是悲伤的，他呆在这里，应该只和东野吾复仇一事有关。
沈约以为是安排娜拉的那个神秘人将稻川幸介留在了这里，哪想到稻川幸介等在这里，是因为东野吾的吩咐？
他本来搭接的线索瞬间打破重组，得出个让他自己也意外的事情——安排娜拉的那个神秘人和东野吾很有可能是一伙的？
若不是这样，怎么会有这种巧合，他沈约要来见稻川幸介，先能见到娜拉。
心中吃惊，沈约终于道：“东野吾为什么要找我？”
“我不知道！”
稻川幸介摇摇头，“在老大死亡的三天前，他突然问我，能否替他办件事情。我当时很有些吃惊。”
沈约喃喃道：“是应该吃惊的。”
一把手吩咐二把手做事天经地义，东野吾突然用商量的口气，稻川幸介自然能感觉到什么。
“多年前，是老大救下了频临死亡的我。”
稻川幸介喃喃道：“之后我一直跟着老大，我其实没什么本事，但老大从未嫌弃我，他给了我太多的机会，我对他很感激。”
他眼圈有些发红。随即又道：“因此听他说让我做事的时候，我自然会说，只要我能办到，死也会去做的。”
稻川幸介说的很是自然，那一刻，沈约、方初意都信他是真心的。
“他说死了后，让我等待在这里。”
环望着四周，稻川幸介道：“他让我等在这个地方，找些人唱歌喝酒，等一个人来找我，然后让我将一个东西交给那人。”
沈约益发的诧异。
稻川幸介凝望着沈约，喃喃道：“你可知道我那时候的感觉？我感觉这像临终遗言，可那时候老大身体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沈约听出点儿问题，“东野吾有病？”
稻川幸介默然片刻，“他看起来很好，但有一次吐血了，只有我看到。我让他去医院看看，他却说不用。”
沈约皱着眉头，突然看向方初意，“葫芦七提供的资料上，没有提及到东野吾有病？”
当初沈约将信息资料翻的太快，方初意并没有看到多少内容，闻言亦是皱眉道：“没有尸检报告吗？”
“没有，只有伤情报告，是有关外伤的，但也不详细。”沈约强调道。
方初意立即道：“他们看起来是在隐瞒什么，因此资料上会有隐瞒，我想他们的资料也没有提及到策杀军团？”
沈约摇摇头。
方初意缓缓道：“他们隐藏有关策杀军团的推测情有可原，但他们为什么连东野吾的病情都要隐瞒？”
他益发觉得东野吾之死很是蹊跷。
沈约看向稻川幸介，“东野吾有病为什么不去医治的原因，你可知道？”
稻川幸介茫然的摇摇头。
“然后东野吾死了，你就等在这里？”沈约问道。
稻川幸介苦笑道：“我哪里知道老大会吩咐后没几天就被人杀死？可我总感觉他早预知到自己的死，而且托付给我的东西，和他的死因有关？”
方初意很想问问是什么东西，沈约却道：“东野吾没有说明让你等什么？”
稻川幸介再次摇头，“他只让我在这里等，他说只要那人能看出我其实是在等人，而且……”他犹豫下。
沈约立即道：“而且什么？”
稻川幸介涩然道：“而且那人能看出我的忠诚，就让我将东西交给那人。”
方初意这才明白稻川幸介方才为何有突兀的一问。
沈约反复琢磨着其中的过程——事实明显，东野吾看起来早知会死，这才提早的做些安排。
稻川幸介没有撒谎的样子。
在询问的时候，沈约一直在留意稻川幸介的言语举动的一致性。
半晌，沈约终道：“东野吾让你交给我什么东西？”
稻川幸介沉默片刻，突然站了起来，拿起个凳子放在屋灯下，然后站在凳子上卸下灯罩，再下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个亮晶晶的小球。
那个小球看起来和孩童玩的玻璃弹珠仿佛，外表晶莹剔透，内部有点蓝色。
稻川幸介默默的将那小球递给了沈约。
方初意很是讶异，他并没有想到稻川幸介忍辱负重的竟然只是转给沈约一个奇怪的玻璃球。
沈约却拿着玻璃球对着屋灯看过去，很是专注的样子。
方初意心中微动，突然明白沈约在看什么！
从沈约的角度看过去，那玻璃珠呈现的样子，不正是和东野吾死的住所里、那个明点壁画很是相像？
沈约亦是这般设想，看着玻璃中蓝光如同活了般闪动，他脑海中各点线索亦是在不停的组织。
xiashuba.com
东野吾房间内有明点、空行母、坛城三幅画，如今他看到了空行母和东野吾留下的明点，那坛城呢？
——告诉那人，要最先找到他设计的坛城才行。
这些都和反力之鹰设计的坛城密切相关？
凭借这个玻璃球，就可以找到坛城？
沈约不敢确定，稻川幸介却是若有期待的问道：“你……知道是谁杀死了我的老大吗？”
见沈约摇头，稻川幸介苦笑了下，“看来，我要去自己寻找才行。”
他留在这里本就为了完成东野吾的吩咐，始终未忘记东野吾的死，虽然完成了东野吾的任务，自感问心无愧，可见沈约对东野吾的死漠不关心的样子，心中多少有些不悦。
随手扯了件衣服披在了身上，稻川幸介就要离去，沈约突然道：“你最好还是先留在这里。”
“为什么？”稻川幸介微有警惕道。
他不明白老大的意思，更不知沈约的为人，听沈约蓦地留人，难免往险恶的地方去想。
沈约看向门口的方向，“有些人气势汹汹的来了，他们不应该是找我的。”
稻川幸介还不明白的时候，方初意已经了然，不找沈约，那自然就是来找稻川幸介的。
稻川幸介冷冷道：“你觉得……”
“我会信你”四个字不等说出，稻川幸介已经收声，因为他也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937节 你算哪颗葱？
急促的脚步声到门前而止，稍微停顿后，“砰”的一声大响，房门已被人一脚踹开。
稻川幸介和方初意都是微有凛然。
表面有礼貌的人，内心未见得会有恭敬之意，但表面上就如此不恭的人，多半是为了找事而来。
果不其然，有数人瞬间就冲进房间，如同疆场列阵般散到两旁，一人身披大衣，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那人衣冠楚楚，头发如平头哥般向后梳去，上面的光洁，让苍蝇立足在上，都是不免自惭形秽。
沈约一看那人，就知道这人可能是个二把手。
一把手多会深沉些，也知道虽然做的是下流的时候，还要装出上流的样子。
二把手就不同了，在权利位置中，这就和处于更年期般，怎么的好像都不顺意，因此也给别人一种不顺意的感觉。
平头哥的眼神比他的头发要曲折很多，嚣张的看着稻川幸介道：“稻川幸介，你不错啊。”
稻川幸介微微的吸气，“这里不欢迎你。平头！”
平头哥哈哈笑了起来，向周围的人问道：“暗黑王的走狗说不欢迎我们，你们说怎么办？”
周围的人都附和的笑了起来，挽起袖子表态威胁。
方初意趁这机会，低声道：“是饕餮的手下许平，别人都叫他平头，还有个外号叫做**。”
沈约“嗯”了声。
他知道名字未见得能体现一个人的性格，但外号基本就和一个人某些方面很贴切了。
草原平头哥的最大特点就是**，给对手最薄弱的位置最致命的一击，虽然肮脏些，但却是有效打击对手的手段。
很多威猛兽也会倒在平头哥的手上。
平头哥已经向方初意看来，他耳朵看起来很灵，竟听到方初意对他的介绍，眼中闪过了狠意，却嘻哈道：“这不是……那个……谁……”
他拍拍脑袋，贵人多忘事的模样。
旁边有个右脸颊长了很大痦子的人接道：“大哥，是蛇厦五太保。”
做手下就要有做手下的基本觉悟，对于上司想要表达的情绪，一定要把握到位。
平头哥如梦方醒道：“是了，五太保方初意，那个背叛兄弟大哥，又毁了大嫂的人物！”说罢哈哈一笑。
周围的人都在捧场的笑，很是欢快的模样。
方初意嘴角抽搐下，却没有出声。
他其实不太喜欢说话，如果对方是平头，他更像是独狼，等到必要的时候，一口咬断对方的喉咙就好！
沈约皱了下眉头，心中却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这是他的预感。
每次当危险来临前，他就能有所预知，这才提前准备应对的方案。
凡事预则立，多准备几分钟，很多结局会大有不同。
但这次危险来自哪里？
平头或许阴险，但绝不是沈约的对手！
沈约不是狂傲，而是理智的分析潜在的危机，因此他也保持沉默，头脑却在开始分析当前局面的走向。
平头哥见方初意不回答，自感扯足了风头，看向稻川幸介，“方初意找你做什么？”
他看起来根本是无视沈约，也像奇怪沈约在这里做什么。
稻川幸介不咸不淡道：“我需要向你汇报吗？”
他内心也感觉到不妙，因为他知道眼前的局面很不对。
“做人嘛，要看的长远一些。”平头哥故作淡然道，因为他知道很多老大都会是这种态度。
这种态度通常是掌握大局之人的态度。
“你现在或许不用向我汇报，可过几天后，说不定就会不一样了。”平头哥略有得意道。
稻川幸介眼睛微眯，他自谦没什么本事，可跟着狼久了，怎么会不知道如何猎杀和风险所在？
“你是替饕餮出头？”稻川幸介终于道。
平头哥微有哂笑，“你看起来还有些小聪明的。”
稻川幸介又道：“你都知道什么？”
平头哥微笑道：“我知道暗黑街的天要变了，稻川幸介，你现在已经是无家可归的一条狗，若是有人赏识的话，你是不是应该表示感谢？”
沈约突然道：“你知道东野吾死了？”
他蓦地发问，平头哥有些发怔，随即看向了沈约，却没有说话，旁边却有个小弟道：“你TM的算哪颗葱，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沈约笑笑，却有个人影如同炮弹般冲了出去。
那个小弟才显露威风，不想冷风冲至，惊叫一声，还能看到是方初意冲了过来。那个小弟才要反击，就被方初意抓住了手腕。
方初意随即微转身体，一个利索的过肩摔，那个小弟已经张牙舞爪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墙壁上。
ranwena.net
看着发懵作疼的那个小弟，方初意冷冷道：“你TM的算哪颗葱，和沈先生这么说话？”
众人退后。
平头哥和一帮手下露出警惕之意，或许可以嘲讽方初意，但他们也听过方初意的往事，知道这家伙拼命的可怕！
房中静寂。
沈约没有阻拦，他对那些小弟的轻视，素来不以为意的。
苍蝇、蚊子、臭虫之类的玩意，你是杀不完的，作为一个修行者，对待这种挑衅多是如高僧的反应般——你送的礼我不接，礼物还是你的。你的羞辱我也不理，羞辱的最后结果只是你自己来承担。
听起来有些奇怪，简单来说就是——情绪五蕴难伤可化解它们的人，只能伤害到沉湎其中、无法自拔的人。
修行者融入淡出的方式和道家的功成身退的做法类似，甚至更彻底一些。
可见到方初意出手，沈约也没有阻拦，他明白方初意的心意，也知道方初意这种人有他自己的处事方法。
他尊重任何人的选择。
半晌后，平头哥看向稻川幸介道：“稻川幸介，我受饕餮大哥的托付，和你商谈个买卖。”
那一刻，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他好像不认识刚才那个挨打的小弟一样。
稻川幸介一时间倒有些意外。
沈约暗叹一口气，感觉这个平头哥还是有点儿料的——惹得方初意、稻川幸介联手，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作为一个合格的生意人，面子义气什么的都是浮云，把事情办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平头哥审时度势，很快的放下了面子，倒也有些本事。
938节 斧头
现实像弹簧，你弱它就强。
平头哥看起来很现实，也就是和弹簧一样——别人强一点，他就好说话一些，别人弱一点，他就蛮横一些。
简单俗称，这就叫欺软怕硬。
稻川幸介虽有意外，但很快明白了平头哥的意思，冷笑道：“我不是生意人。”
“你是的。”
平头哥微笑道：“就连这位先生都知道东野吾死了，我想暗黑街不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已经不多了。”
当排队领鸡蛋的大妈大爷们突然讨论买股票了，你就应该知道股市的增量资金已经见顶了。
平头哥不买股票，但自认推理是没有问题的，但他并不知道，沈约不是排队领鸡蛋的大爷，他可说是最早知道东野吾死的那批人！
沈约方才问了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很多人确信东野吾死了，但消息来源是哪里？
他心中的不安之意益发的浓烈。
稻川幸介盯着平头哥道：“你怎么知道暗黑王的事情？”
平头哥避重就轻道：“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关键是东野吾倒下去了，可暗黑王还会存在。”
这世界的日月升起，本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稻川幸介冷冷道：“你想推举饕餮为王，如今在给饕餮拉选票？”
平头哥哈哈笑了起来，“我们这不是民主的地方嘛，我知道稻川先生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不用解释，沈约也明白很多，国不可一日无君，暗黑街看起来也一直要有个王的。虽然听起来有些黑暗，但可以管辖的地方肯定就会有利益输送，古惑仔成天打打杀杀是过不下去的，场所的经营，才是他们生存的根基。
东野吾死了，但暗黑街的产业没有死，那绝对是块极大的肥肉，也自然引发鬣狗的争抢。
稻川幸介摇头道：“我没有兴趣。”
他看起来想要离去，平头哥和几个手下却和门板一样的拦在门口，“稻川幸介，有句话说的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稻川幸介微有皱眉，“这里或许没有法律，但还是有规则的地方。你真以为，收买了我的几个手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他在这里交谈半晌，手下、朋友和女人一个都没有过来，他早知道大有问题。
“看来你也不是蠢的无可救药。”
平头哥笑了起来，“但你放心，我不让他们参与进来，只是不想让他们打扰你，也不想让你难以抉择。”
他很是善解人意道：“有时候的选择，还是人少一些好些。”
“我不是个好人。”
稻川幸介冷然道：“但我还是个人，也选择做点人的事情。”他说话间上前一步。
他的意思看起来很明确。
平头哥后退一步，“不着急动手的，我知道有五太保在这里，你表现的仗义些，说不定能拉到五太保的援手……”
方初意微有皱眉，他看出平头哥换了种策略，但看平头哥的样子，是有底牌在手的。
“可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事情若是挑明了，我想以五太保的仗义，恐怕也不会出手的。”平头哥胸有成竹道。
方初意看了沈约一眼。
沈约一直没有表态，方初意倒真猜不到沈约的打算。
他们二人来到这里，本来是来查案的，沈约看起来已经从稻川幸介手上取得想要的东西，也和稻川幸介无话可说，有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平头，你为什么这么说？”沈约突然问了句。
平头哥扬了下眉头，心有不悦。
他旁边的小弟又要发飙，但看了还昏迷的兄弟一眼，忍住没有说话。
在场面上混的，给面子的都叫声哥、爷的，不给面子多是直呼其名、或者称呼其不堪的外号。沈约没有这些讲究，但在平头哥这些人眼中，没有这些讲究就是在削他的面子。
这世上有多少冲突就是因为一个无谓的面子？！
“你……”平头哥不等说完，外边突然有点混乱的迹象，有人呼喝连连，片刻后呼喝声已经到了门前。
平头哥霍然回头，见一帮小弟还在看他眼色行事，不爽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有个小弟快步到了门前，才要开门，“咣”的大响，房门已开，那个小弟不等反应，被房门撞在脑袋上，翻着白眼，仰面朝天的倒了下去。
冲进来的只有一人。
但给众人的感觉却像是冲进来一把斧头。
斧头一下子砍倒了一人，看起来就要向旁人砍去，平头哥秉承**的属性，不看准形势是不下口的，立即向后退了几步。
ranwena.net
上行下效，他这种人带出的手下自然类似的属性，动作整齐的退后。
斧头到了方初意面前而止，叫道：“五哥，有事吗？”
沈约望见，立即感觉眼前这人多半就是蛇厦的十二太保斧头！
在蛇厦一战的时候，方初意可说是运筹帷幄，若不是因为四太保无墨那里出现了意外，方初意不需要沈约，看起来也能和美杜莎照面交手的。
方初意靠的不是冲动，而是谋划以及对兄弟的真诚。以利换利，以真得真，方初意对兄弟交心，虽然遭到叶毕落的背叛，但终究还是换得不少兄弟的真心。
眼前这个斧头看起来也是个真心兄弟。
方初意笑笑，“你就是个急性子。”
看向沈约，方初意介绍道：“沈先生，这是斧头，我的兄弟。”
他就介绍了一句，但真正的兄弟不用多说什么。
斧头看向沈约，满是尊敬道：“沈先生，早听说你的大名，今天得见，真的三生有幸。”
稍显无措的摸着后脑勺说道：“上次我因为负责接援，没有和沈先生见面，后悔的不要不要的。这次，我抢个先锋做做。”
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的，不过沈约倒听明白了斧头的意思——兄弟没事就是吹水玩的，蛇厦一战，曾经参与的神行太保、铜头、铁臂在事后多半对事件多加渲染，让一直负责后援工作的斧头有些遗憾。
他沈约和方初意重返暗黑街，方初意什么都没说，但以方初意的为人，多半早就召集了兄弟做个接援。
这个斧头听说他沈约在里面，终于按耐不住，冲进来看看形势，顺便和他照个面。
939节 画人画虎难画骨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或许只要见上一面，得偿所愿，足矣。
事后，终究会有各自的人生。
洒脱、惬意、悠闲、自得！
古人有的将这种风骨做到巅峰造极的地步，东晋书法家王徽之行为不拘一格，做事也是出人意表，传说有一雪后月夜，他喝酒赏雪觉得缺了琴声，让仆人开船去见朋友戴逵，但拂晓坐船到了朋友门前，却又让仆人调转船头回转。
仆人奇怪，就说按照华夏四大习俗，咱来都来了，总要走个流程见见面啊。王徽之回道——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不流俗的举动，后人得闻，只能说个字——酷！
斧头倒没有王徽之那么酷，他看起来像那个给王徽之划船的仆人一样，只想拿船桨砸烂王徽之的脑壳。
格老子，大冷天的你不好好睡暖被窝，折腾老子为你开船，如今你尽兴了，我呢？
用很不尽兴的目光看着平头哥，斧头寒声道：“五哥，就是这个**的要把你和沈先生留下来？”
他的手已经摸到后腰了。
老婆饼是没有老婆送的，但斧头的后腰却有把寒光闪闪的小斧头。
方初意笑笑，“兄弟们都来了？”
斧头问道：“都来了，要叫进来吗？”
平头哥脸色如同没有**成功，被喷了一脸排泄物般，他来这里是解决稻川幸介的问题，没想到方初意中途弄了个大场面。
蛇厦的人并不好惹，平头哥看方初意一人的时候，可以痛快痛快嘴，但对方人多了，他难免考虑被人反掏的可能。
方初意看向沈约，意思当然是沈约来决定——沈约决定打，咱们就揍平头哥一顿过过瘾，沈约决定走，他们就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
沈约问道：“平头，你为什么觉得方初意不会为稻川幸介出手呢？”
问题还是方才的问题，可斧头带着兄弟来了，问题看起来份量就重了很多。
平头哥的笑容有些勉强，“我知道方五哥是个仗义的人。”
方初意没有回应，他不会因为一个方五哥就忘乎所以，他也不会因为平头哥方才的嘲讽而轻易动怒。
沈约暗自为方初意点赞——这是个能做事的人。
“仗义的人，自然不会和那些脏脏的人在一起。”
平头哥看着稻川幸介道：“稻川先生，你真的希望，我将你的事情抖露出来？”
稻川幸介淡然道：“我做事、问心无愧！”
他说极为坚定！
平头哥却是笑了起来，啧啧道：“若是头一次见到稻川先生，若不是因为昨晚的那件事情，我还真以为稻川先生是个正人君子呢。”
“你TM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斧头突然道：“沈先生没功夫听你磨牙！”
他为人耿直，就看不惯这种两面三刀、皮里阳秋的人物。
平头哥暗自冷笑，把这个仇记在心里，有空翻出来再算。
迅速的权衡了局面，平头哥终于道：“稻川先生，瓦舍虽然是卖的，但卖什么都有规矩的，是不是？”
稻川幸介缓缓道：“没有规矩说我不能在这里喝酒的。”
“当然没有！”
平头哥微吸一口气，“你有钱，想买什么都可以买什么，但这里唯一、且不能触犯的规矩就是……你不能强上的，是不是？”
他说的隐晦，但在场的人就算没有开过法拉利，多少也见过五菱宏光，闻言不由有些诧异的表情。
稻川幸介也是很讶异的模样，“你说什么？我强迫了哪个女人？”
平头哥微笑道：“稻川先生倒贵人多忘事。昨晚的事情，今天就不记得了？”
斧头突然上前一步，平头哥有小弟上前要拦，平头哥已道：“稻川幸介，你昨晚侮辱了幸子的事情，我无法替你隐瞒了。”
wucuoxs.com
一言落，房中寂静。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稻川幸介的身上，沈约也不例外——他看出平头哥很有自信的样子。
知人知面总难知心，稻川幸介终究是个灰色人物，谁都无法保证他不会一时兴起，做些出格的事情。
稻川幸介先是讶然，随即有了些哂然，“平头，我想你吃屎吃坏了脑袋了，这里不是你说的算了。”
他一副无辜的样子！
沈约见状，不觉得稻川幸介在隐瞒什么。
平头哥脸上怒色一闪，可随即轻淡道：“是啊，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在这里，事实才算的。幸子就在门外。”
稻川幸介皱起眉头，“我不认识什么幸子！”随即嘿然道：“你想给我下套，但你恐怕忘记了高地城的测谎技术，你以为随便找个女人就可以坑我？”
平头哥突然拍了下巴掌。
房门打开，有三个女人正站在门外。中间那个女人妆容散乱，很有些凄惨的模样，有经验的人看到，多数都会想到那女人遭遇了什么事情。
那个女人正用一种极度仇恨的眼光看着稻川幸介。
沈约微有皱眉，他一看那女人的仇恨，就知道那是骨子里面传出来，可说是另外一种身心合一。
换句话说，这女人不应该是托儿。
斧头见状低声道：“沈先生，五哥，我方才冲进来的时候，看到好多女人都在外边，不知道怎么回事。”
方初意略有诧异，心道这多女人在外边，难道都是替什么幸子向稻川幸介讨回公道的？这么看来，稻川幸介真的做错了事情？
“幸子小姐……”
平头哥拉长了声音，“现在你可以勇敢的进来说出真相了。你放心，哪怕饕餮大哥和我平头不能摆平稻川幸介，这里还有蛇厦仗义的五太保和十二太保为你撑腰呢。”
幸子迈进房门，一步步的向稻川幸介走来。
房中不少人，但她的目光却一直盯在稻川幸介的身上！
沈约为之凛然，他看得出来，幸子是发自内心的仇恨，这种仇恨通常也是身心合一的！
幸子不是演员！
稻川幸介很是诧异的看着幸子，也感觉到幸子让人发寒的恨意，皱眉道：“你是幸子？我不认识你！”
幸子突然向稻川幸介扑来，双手张开，要掐死稻川幸介般，同时叫道：“你这个畜生！”
940节 案发经过
幸子咬牙切齿、再加上披头散发的样子，扑过来的时候，如同厉鬼。
稻川幸介不由退后。
沈约心中诧异。
案件一起，哪怕他不想破案，可大脑还是会留意到各种疑点，预测着事情的走向。
幸子不是演员。
稻川幸介也不是装的。
沈约旁观者清，知道在这种案子中，男人如果做过要否认的话，肢体语言一定会有排斥抗拒动作的。
通常的时候，如果稻川幸介对幸子做过什么，眼下想要抵赖，他的双手一定护在身体的前方，哪怕经常练叉腰肌的领导，这个时候也不会叉腰。
但稻川幸介的双手并没有太强烈的防护反应，哪怕退后的时候，也没有立即攻击的动作。
稻川幸介是茫然的。
沈约推测的时候，方初意已经拦在二人的中间，他一伸手就抓住了幸子的手腕，幸子随即一脚踢来！
方初意却像早有经验，双腿一夹，已经夹住了幸子那一脚，随即道：“幸子，你不要激动，我会帮你主持公道。”
幸子突然唾了口唾沫，正中方初意的脸上。
方初意没有恼怒，他甚至没有擦去脸上的唾沫，只是重复道：“幸子，你不要激动，我们不是你的敌人。”
他缓缓松开幸子的手腕，已经发现幸子手腕上触目惊心的淤痕。
平头哥笑容浮起，“五太保说的对，幸子你大可放心，只要你说的是真相，所有正直的人，都会为你讨回公道。”
“你也配谈正直？”斧头嘟囔了一句。
平头哥假装没有听到，看幸子终于忍住了冲动，很是期待道：“现在，请你说出昨晚的真相。”
干咳一声，平头哥欲盖弥彰道：“我知道很残忍，但为了揭穿某些人衣冠禽兽的假象，我们一定要面对事实。”
扭头对着几个手下，平头哥声严厉色道：“谁都不准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若让我知道了，切了你们的舌头。”
除了那两个昏迷的手下，其余的手下都是唯唯诺诺答应。
门外两个女人也跟了进来，闻言劝说道：“是啊，幸子，你把事实说出来，平头哥会为你做主的。”
幸子死死的盯着稻川幸介，咬牙道：“就是昨晚，这个畜生在这个房间凌辱了我！”
稻川幸介眼皮跳了下，摇头道：“不可能，我昨晚是在这个房间，但在所有人离开后，我就睡了，而且一觉睡到了天亮……”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眼角不经意的抽搐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幸子嗄声道：“你现在自然不会承认，但我怎么能忘记这件事情！”
稻川幸介沉默片刻，摇头道：“不会的，我做过的事情、我认。但我根本没有见过你，以前也不认识你！”
xiaoshuting.la
幸子又要冲过去的样子，方初意拦住了幸子，扭头对平头哥道：“你既然带来了人，自然就带来了证据？”
沈约暗自点头，心想方初意会主动出手，多半是因为田妮儿的往事心结，从这个角度来讲，方初意还是带有主观色彩，这个时候能保持冷静并不容易。
平头哥哈哈一笑道：“我办事，五太保尽管放心。这里的监控比较古老，幸好关键的时候，并没有坏掉。”
他拿出自身的间器，在空中一划，已经有段影像显在众人的面前。
众人望过去，就见到有个女子到了一间房前，看样子，赫然就是幸子的模样，幸子敲下房门，然后推开房门进去，带上房门。
沈约目光微闪，认得出幸子所进的房间，赫然就是他们眼下所在的房间！
“房间内并没有监控。”
平头哥解释道：“但幸子在房间里待了约莫大半个小时！”
他说着调快了视频的进度，径直到了他说的时间，然后继续播放，然后众人就看到幸子披头散发的冲了出来，踉踉跄跄的模样，然后没入了黑暗之中。
“接下来，就要这位女士继续补充了。”
平头哥一指陪着幸子来的一个女人，“她叫稻香由纪。”
那叫稻香由纪的女人立即道：“我就住在幸子的旁边的一间房。这里的女人，都有规定的地方睡。那一晚我有个客人需求比较多，一直做到了凌晨才离去。看在他给的费用多一些，我也就尽心一些……他们都说我身上有种稻香的味道……很好闻。”
她说话的时候是看着沈约的。
毕竟一次出两百万间的大客户还是让人印象深刻的。
沈约突然像吃白面长大的，完全没听懂稻香由纪意思的样子。
方初意有些皱眉，打断道：“稻香小姐，你捡有用的说就好。”
稻香由纪看起来想要替自己宣传下生意，但见沈约没有兴趣的模样，终于放弃招揽，“总之，我就是睡的比较晚，没有睡熟，将将要入睡的时候，就听到隔壁有一声大响，不过有没有大响我也不能太过确定。你们都有这种感觉吧？”
看众人都望着她，稻香由纪感觉这些人是被她的魅力吸引，更是唾沫横飞道：“我这个人平时就有点同情心，对姐妹们的某些缺点都是视而不见……也还能容忍那些异响。”
有些男人看起来很想找个瓶子把这女人的嘴堵上，又犯愁还需要听她的证词。
好在稻香由纪终于说到了正题，“我想要入睡，可听到隔壁有抽泣的声音，我对幸子很不错，就忍不住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到了幸子的房间，房门没锁，我就看到幸子蜷缩在房间的角落，不停的哭泣，她那时候的模样比现在更惨一些。”
方初意问道：“你自然是要问问经过了？”
他知道这种女人对发生的事情同情还是其次，这种事情若不问个详细，稻香由纪如何能睡得着觉呢？
稻香由纪不知道方初意的言外之意，反倒很高兴道：“五太保就是懂我……”
说着向方初意抛个媚眼。
方初意和瞎子一样。
稻香由纪心中奇怪，暗想这帮男人真的是瞎子不成？为什么对我这么漂亮、善良的女人并不待见，难道现在流行偏冷的风范吗？
941节 证据确凿
稻香由纪看起来并不太专业，因此不太明白女人对男人吸引除了因为貌美如花，还因为很是神秘。
吊丝对女神一直难以割舍，因为从来都是离的太远，始终在禁区之外。
对一个人太过了然，反倒没有想要亲近的感觉。
沈约、方初意看女人虽然不算擅长，但对稻香由纪这种女人却看的清楚。
胸大的不见得无脑，稻香由纪看起来却真有些无脑。但就是这种无脑的女人，说的真相反倒更加的真实。
稻香由纪不知道沈约、方初意这两个“瞎子”是在暗中琢磨着她，多少有些扫兴道：“幸子只是哭，我和她谈了好久，她才说被稻川幸介……给强迫了。”
她看向了稻川幸介，“稻川先生，我只是叙说幸子说的话啊。”
幸子只是咬牙看着稻川幸介。
当着众人的面前揭开伤疤，无疑是被再伤害一次，她看起来不怕伤害，只想报仇。
稻川幸介眼皮子轻微的跳动，似在回忆着什么，如同是个局外人般。
沈约见状，心中暗自奇怪，他脑海中其实有几个结论，但并不急于说出。
危机感仍旧环绕。
他没有逃避，而是在思考危机的来源！
稻香由纪暗想有钱人还需要强迫女人吗？男人为什么那么贱，总喜欢追求得不到的东西呢？
难道上杆子的真不是买卖？
说着眼前的案件，脑袋却在想着生意的拓展，稻香由纪还是道：“我就问幸子，这事可大可小，要不我们找稻川先生谈谈？”
沈约明白稻香由纪说的谈谈多半是私了。
世界不同，人性却没有什么两样，无非你放下尊严，还是放下利益来找回尊严。
虽然这种尊严在某些人眼中一文不名，但终究还有些人觉得不能放弃。
出来卖的，有的还是有尊严的。
“幸子始终摇头，后来我才问清楚，原来她不想私了，她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轻叹一口气，稻香由纪道：“我想稻川先生一定对幸子做了比较过火的事情。”
众人倒有大半也是如此想的。
如果不是太过分，很多事情还是可以忍受的。
“我天亮后碰到了领班李哥，就和他说了这件事，李哥听了，说姐妹们有问题，一定要解决的，然后就找到了平头哥。”
稻香由纪摊摊手道：“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然后我就来到这里。”
沈约不由问道：“李哥在哪里？”
平头哥也皱眉道：“李斌怎么没来？”
沈约怔了下，不由向门口的方向望过去。
门口处畏畏缩缩走出了一人，沈约见到那人，微有扬眉，李斌赫然就是他认识的海王！
当初蛇厦一战后，沈约被金鑫带走，自然无暇顾及三王，但想着猫有猫痕、鼠有鼠道，三王总不会饿死的，可他真的没有想到，李斌非但没有饿死，反倒当起了鸡头。
李斌走了进来，脸上有些发红，先向沈约深施一礼道：“师尊，你好。”
除了方初意、斧头外，大多人见状都有些发怔。
他们见方初意和斧头对沈约很尊重就有些好奇了，蛇厦一战虽是全球直播，但这里的人却不是活在新闻中，是以不太清楚沈约就是那个敢和美杜莎叫板的男人。
如今见李斌对沈约也是毕恭毕敬，竟然称呼沈约师尊，众人再看沈约，有的心中已经在想，难道这位白白净净的斯文男，竟然是风月场所传说的鸭王？
fantuankanshu.com
不是鸭王，怎么会有个鸡头的徒弟呢？
沈约笑笑，并不介意旁人的眼光，“他们呢？”
“阿凯帮双全在找妹妹，一直没有消息。”
李斌解释道：“我想这恐怕是个长久的事情，坐吃山空是不行的，于是就找了这活儿。”
见沈约默然，李斌补充一句，“是藤原先生给我介绍的。”
搔搔头，李斌道：“藤原先生当然是给师尊面子了。”
沈约想要问问松野芳华的下落，他毕竟答应要带那个丫头出城的，不过想着眼前的案子，终究没有发问。
李斌却像看出了沈约的未尽之意，有些不安道：“松野芳华那丫头见你离去，拼命的去追你，我们没有拦住她，后来也没有看到她。”
沈约默然片刻，回到案件上，“是你找到了平头？”
李斌有些脸红，“师尊，我错了。”
沈约凝望李斌半晌，“你哪里错了？”
“我以为师尊不会再回来了。”
李斌眼圈有些发红，“虽说你本事大，可我不去找你……总有点愧疚。”
沈约淡淡道：“我不过是个挂名的师父，你的人生终究要靠自己来闯。只要你问心无愧，行的正，我就很开心了。”
看着不安的李斌，沈约道：“你要记得，做什么事情并不丢人，丢人的是不做人事。”
李斌笑了下，“多谢师尊安慰。”
随即挺起了胸膛，李斌道：“我就是因为受到师尊的影响，听到稻香由纪为幸子叫苦，这才想着不能让这些好姐妹受欺负，正好平头先生很讲义气，我就找到了他，然后他听闻这事，立即搜集了证据。人证已经有了，物证……也有。”
他恨不能拉沈约到一旁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相信无论如何，沈约都会站在正义的那面。
沈约沉声道：“物证是什么？”
李斌压低了声音，“是稻川幸介的体液，由医生从幸子身上提取，平头哥不知用什么方法，比对过了，说没有问题。”
他说的声微且隐晦，平头哥的耳朵却很好用，已经淡淡道：“李斌，你不妨胆大一些，稻川先生做得，我们难道说不得吗？”
沈约暗自皱眉，案件看起来证据确凿，但他偏偏感觉事情绝非如此。
平头哥又道：“而且我们根据幸子的描述，还可以得到一点证据。”
稻川幸介好像有些恍惚的样子，喃喃道：“还有什么证据？”
“幸子因为不同意，所以一直在竭力反抗，而且根据她的回忆，她抓伤了稻川先生的背部。”
看着茫然的稻川幸介，平头哥悠然道：“稻川先生，当着所有人的面，你是否可以将你的背部让大伙看看呢？”
942节 作案地点
房中一时静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稻川幸介的身上。
稻川幸介嘴角抽搐了下。
大多人见到，都感觉稻川幸介多半心虚了，也不会脱下衣服让众人看看的，不想稻川幸介突然道：“不用看了，我背部的确有伤痕。”
众人一片哗然，神色各异，或鄙夷，或遗憾……
斧头进来的时候，感觉五哥、沈约是在帮助稻川幸介的，不然只凭平头哥带着几个手下，如何能拦得这两人？
听稻川幸介似乎直承罪行，斧头感觉众人抽身事外是个明智的举动。
稻川幸介随即道：“但伤痕是别的女人留下的。”
幸子一直带着怨毒的神情看着稻川幸介，听闻稻川幸介否认，忍不住要向稻川幸介扑去，却被身边的两个女人拉住。
“幸子，你不用急，这件事证据确凿，不容稻川幸介抵赖的，正义只会迟到，却不会缺席！”
平头哥说起正义也是有模有样，铿锵有力。
正义会不会缺席难说，但利用正义占据道德制高点的人是从来不会缺席的。
“再说，有沈先生、蛇厦五太保在，你还怕讨不回公道？”
平头哥掌控大局的模样，淡然道：“稻川幸介，你到现在还是不肯承认吗？”
稻川幸介冷然道：“是我做的，我会承认，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承认？”
沈约眉头微皱。
他一直感觉事情不对劲的原因是——幸子虽然没有撒谎的模样，稻川幸介也不像问心有愧的样子。
两个人似乎都坚持自己是对的，那错的是谁？
“打死他！”房门处一堆围观的女人中突然传来一声喊，众多女人已经有不少人涌了进来，看起来就要包围住稻川幸介。
李斌忙伸手拦道：“各位姐妹，公道自在人心，你们信我李斌一回，只要有我师尊在，他一定能给幸子一个公正的交代了。”
他看起来天生适合这种工作，虽然没有做几天领班，但那些女人却很信他的样子，“既然李哥这么说了，咱们就等等。”
平头哥也看向沈约，微笑道：“沈先生，你一定会给这帮可怜一个合理的交代，是不是？”
沈约沉默。
平头哥随即道：“沈先生若是嫌麻烦，不想理会，我们自然也不强求什么。”
他本来对沈约并不在意，但看到李斌认识沈约，蓦地想到不久前看过的新闻，暗想这个沈先生难道就是让歌剧女王都欣赏的那个男人？
沈约看起来并不出众，但哪怕平头哥也知道若真是那个沈约，沈约的背景自然深厚。
平头哥也不是对谁都会下口的。
沈约终于道：“幸子受到了伤害，到现在……好像一直没有打理自己？”
有个一张脸长的如白板，胸前如平板电脑的女人道：“都什么时候了，你沈先生还关注女人有没有打扮？”
她口气中有种不满之意，旁的女人听到，都是有了同感。
沈约听出那女人就是方才让众人打死稻川幸介的吹哨人，缓缓问了句，“女士贵姓？”
那女人愣了下，“这里的人都叫我烈火姐。”
沈约笑笑，“烈火姐，我只是想问些事情，若有不对的地方，还请你不要见怪。”
烈火姐有些讪讪，有女人已经道：“沈先生，你想知道什么？”
说话的竟是娜拉，她看起来对沈约很有好感。
沈约没有径直回答，看向平头哥道：“平头哥，我不太懂得破案……”
平头哥听沈约称呼的客气，不由笑道：“没谁天生就会破案的，沈先生若是觉得麻烦，离开这里就好，你要知道结果，我会让李斌向你汇报。”
siluke.com
他若是知道沈约的更多往事，恐怕会一板砖拍死自己。
李斌连连点头，感觉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哪怕方初意也有些踌躇。
方初意明白一点——沈约不会参与事实明显的案件，他既然还要问，那就是因为沈约觉得还有问题！
但事实如此明显，沈约还想为稻川幸介翻案？
沈约小白一样，“虽然没有看到稻川先生的背部，但我想有伤痕是肯定的，稻川先生是否介意说说是这里的哪个女人抓的呢？”
稻川幸介微微的吸气，似乎如落入陷阱的困兽般，“我不知道。是……兄弟帮找的。是我没见过的女人。”
平头哥嘲讽道：“稻川幸介，你把这里的人都当傻子不成？你不知道哪个女人，可幸子指甲缝中却有你的皮肤碎屑！”
一言落地，众人哗然。
“还问什么问！”
烈火姐忍不住道：“证据确凿，沈先生莫非和稻川幸介有交情，还想为他翻案吗？”
方初意沉声道：“沈先生是第一次见到稻川幸介！”
烈火姐微滞。
沈约看向了幸子，默然片刻，终于道：“幸子，我叫沈约，我对你没有恶意。”
幸子怔了下，不明白沈约的意思。
沈约缓缓道：“我知道你不想回忆，但我还是希望得到几个问题的答案。首先……你为什么要去稻川幸介的房间？”
幸子脸色苍白，身躯颤抖道：“你要质疑什么？你怀疑我的目的？”
众女人看向沈约，都有了敌意。
烈火姐一旁道：“沈先生，你需要明白一点，哪怕幸子是去卖的，但她也有权利要求停止交易！”
沈约琢磨着措辞，“我只是想将事情的流程整理一下。请幸子你回答这个问题。”
幸子神色警备道：“我是听烈火姐说，稻川幸介喝了不少酒，很不舒服，需要有人照顾一下，然后我就过去看看，不想……”
她没有再说下去。
沈约微微点头，“然后稻川幸介就在房间内强迫你做了不愿意的事情，你反抗了，抓伤了稻川幸介的背？”
幸子犹豫下，终于点点头。沈约没有使用敏感的词汇，对她也不是咄咄逼人的样子，让她多少放下点儿防备。
沈约看了下四周，“我知道幸子小姐当初很混乱……”
“幸子不混乱，幸子很清醒！”
烈火姐一旁纠正道，随即又道：“你是想为稻川幸介开脱什么？我知道你们这些有钱人，都是互相帮忙的。”
她这句话煽动性极大，一帮女人都露出怀疑之意。
沈约没有恼怒，只是道：“我不想帮稻川幸介开脱，我只想确定一些疑点。幸子很肯定事情就发生在这里吗？”
943节 并非第一现场
沈约很是平静的态度。没有轻蔑，也没有轻视，他只是在询问着事实，尽量用些平和的字眼。
幸子听闻，却还是露出了敌意，咬牙道：“我当然肯定！”
“稻川幸介的作案地点，就在这个客厅？还是在别的地方，比如说卫生间之类？”沈约缓缓道。
在房间的男人听到，都是露出古怪的表情。
一帮女人已有了怒意，看沈约就如看变态一样。
平头哥一旁有些哂笑道：“没想到沈先生对这些事情还很了解。但你不觉得过分了一些吗？”
斧头、方初意互望一眼，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如何为沈约开脱。
看如今众多女人的敌视，沈约一不小心，捞人不成反倒可能会栽坑里。
沈约默然片刻，“我不觉得这有什么过分的，我只是想问问真正的经过！案发现场在哪里，本来是破案的重要因素！”
他说话的时候，神色坦然，且坚定。
而他说话的影像，也正展现在高冷一帮人的面前。
沈约在见娜拉的时候，高冷、藤原野望等人暂时失去了沈约的影像记录，沈约在进入稻川幸介房间的时候，高冷等人再次失去沈约的踪影，但等到众人涌入稻川幸介的那间房后，影像再度出现。
在沈约问话的时候，高冷反倒有种欣赏的神色。
藤原野望望见，不由问了句，“审判官看起来很欣赏沈约的办案风格？”
不久前，在沈约进入娜拉房间的时候，高冷绝不是这种脸色。
高冷淡淡道：“他在做着正确的事情。”
葫芦七一旁道：“沈约怀疑幸子在撒谎？”
高冷看了葫芦七一眼，“我不认为你在说着真话。我需要提醒你一句，收起你的那一套，我不喜欢别人的套路。”
葫芦七只是笑笑。
很多人都是无知却表现着博学，葫芦七却知道装傻充愣是获知真相的一些手段，不过他的试探，已被高冷看穿。
藤原野望看了葫芦七一眼，“你觉得沈约在问什么？”
葫芦七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沈约应该感觉案情有问题，因为我们都看得出、稻川幸介不像在做戏否认，他是真的不知。”
藤原野望缓缓点头时，房门突然打开。
众人扭头望去，藤原野望微有不满，暗想这种时候，怎么会有人随随便便的进来？可看到来人时，藤原野望没有说话。
来的赫然就是洲际官李雅薇！
李雅薇走了进来，目光落在影像中沈约身上，突然对高冷道：“我来的路上，已经收到你传来的视频，瓦舍有问题。”
她那一刻极为冷静肯定，看来虽还是李雅薇，但和不久前，已经很有不同。
高冷脸上的神色似有些古怪，但一闪即逝，“判官已经到位！可以随时出动！”
藤原野望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了下。
葫芦七也有些诧异的表情。
他们久在高地城，知道高地城太多的规矩。在版图中，洲际虽比高地城的实力要庞大，但在正常情况下，高地城有独立的全民裁决权。
顶点小说
洲际在高地城有执法权，但必须拿出确实的证据。
判官和国际警察仿佛，对案件有执行权，但重要案件，一定要经过审判官、洲际官以上的监督，以保证不出现执法错误。
听起来审判官、洲际官任务繁琐，但得益版图系统的智能，很多案件不经审判官、洲际官的时候，就被版图自动汇总处理。
这套系统多是独立分离操作。
能让审判官和洲际官调动判官的事件，绝不常见！
如果是要查东野吾的死因，不需要判官参与，判官多是负责抓捕，可如果只是稻川幸介的案子就调动判官，似乎又有点小题大做。
案情清晰后，嫌疑人能做的事情，只是等待进一步裁决，不太可能暴力抗法，因为高地城的人的生命依赖间器，审判官、洲际官只要有合理的理由，就可以对嫌疑人进行扣除间值的操作。
间值归零，人就死亡！
抗法的结果不是能够逃离，而是死！
正常情况下，只有那些频临死亡的人才会冒死一搏抢些间值。
就因为有这种系统，藤原野望、葫芦七才不认为稻川幸介会反抗，可如果判官对付的不是稻川幸介，那这些人意欲何为？
李雅薇只是看着影像中的沈约。
沈约还是平日的表情，不因为得势而高高在上，不因为失势而颓唐，不因为对方的低微而轻视，不因为对方的高贵而谄媚。
“幸子小姐，请你回答，案发现场就在我们所在的厅中吗？”
幸子的神色益发的愤怒，突然喊道：“是的，就在这里，稻川幸介将我按在地上强-暴了我，我抓伤了他的背，就是这样！”
她喊出这些的时候，神色满是悲哀。
真相往往是血淋淋的，每次安慰回顾都是让人心中绞痛，更何况是在众人面前揭开伤疤？
沈约目露怜悯，他本来不是这般咄咄逼人的人。
“那我认为……幸子小姐的回忆，恐怕大有问题！”沈约缓缓道。
幸子霍然上前，一巴掌向沈约脸上抽来。
沈约未动，因为方初意及时出手，抓住了幸子的手，急声道：“幸子，你听沈先生说完。”
回望沈约，方初意微有焦灼，和沈约相处的时间不长，他知道沈约总能看出别人看不出的问题细节，但如今的情况，却是众怒难犯。
李斌也是竭力安抚着要暴动的那帮女人，“听沈先生的解释。”
回望沈约，李斌可怜巴巴道：“师尊，你会解释吧？”
沈约皱着眉头，“解释很简单，这里铺着厚重的地毯，我没看到有任何翻开的痕迹。”
方初意心中微颤，已然明白了沈约的意思。
很多事情和戏法一样说起来简单，但不说穿，你就是无法看透。
平头哥一帮人显然还不明白，“那又如何？”
“幸子小姐方才几次要动手，暴露些手臂的伤痕，我看到伤痕擦伤明显，而其中应有泥尘的痕迹。”
看着还在皱眉的平头哥，沈约缓缓道：“那不是在地毯上犯案的痕迹，案发现场更应该是某些水泥地面的房间！”
众人愣住，不由向幸子望去。
944节 内耗
如果案发现场不是在这个房间内，那幸子所说的一切就大有问题！
幸子闻言情绪极为激动，一撸袖子，嘶声道：“你胡说什么？我明明就是在这里……”
她不等说完，神色突然变了下。
众人都注目在幸子手臂的痕迹，发现那里的确有丝丝擦痕，但让他们分辨出是在哪里擦伤的，却是力所不能。
房中只余沉重呼吸的声音。
葫芦七突然道：“沈约手上拿着什么？”
他也是侦探，对沈约能飞快的看出东野吾之死的疑点很是钦佩。
很多能力绝不是靠运气，而是因为有着真正的实力。
沈约的破案能力不容小觑。
因此葫芦七一直留意着沈约的每个动作，希望能从中学习什么。真正优秀的人，也绝不会固步自封的。
可惜沈约一直少有动作，直到沈约说出案件关键问题时，葫芦七突然发现沈约手上多了东西。
“好像是个古老的手机？”葫芦七自问自答道。
藤原野望看到沈约手上的那个手机，脸色似乎有些异样。
沈约拿着手机对幸子的头部太阳穴的位置按了下，他感觉到案件很有蹊跷，幸子的愤怒不是装出来的，偏偏稻川幸介也是真实反应！
幸子的真实，并不意味着稻川幸介就不会真实。
这不是二选一的事情。
在破案中，很忌讳的思维就是自己将自己锁死，只在自认的可能中徘徊，而错过寻找其它可能的机会。
不止破案，世事莫不如此。
归纳整理让世人看起来更好的认知世界，但也如双刃剑般，囚禁了世人的认知。
一个蚂蚁试图将世上所有的活动纳入自己的认知分类，自然是愚蠢的。
人类呢？
眼前这个定性看起来证据确凿，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沈约早在指出案发现场不在这里的时候，已经想到一个奇诡的可能——幸子的确受到了伤害，案发现场却不在这里，可幸子却信誓旦旦说在此间，而且认定稻川幸介是疑犯，那幸子……有没有记忆出错的可能？
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但在沈约那个世界，吸食兴奋剂嗨高的人都会出现认知混乱的问题、而且会出现永久性的认知障碍，暖玉更是可将童欣的记忆转到叶宣儿的脑海中。
在暗界，这是可行的操作？！
一念及此，沈约在说出答案的时候，立即用手机对幸子发射让情绪稳定的微波。
他曾用这种波唤醒过不少精神异样的人，这次也不例外。
幸子撸开袖子的时候还是神色激动，可随即表情异样，有恍惚、有不解，片刻后，她有些茫然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众人一时诧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约立即肯定，幸子的精神的确出现异常。
观看影像的葫芦七立即道：“藤原先生，沈约的手机似乎有改变精神状态的功能！”
不闻藤原野望回答，葫芦七不解的转望过去，蓦地心颤了下。
藤原野望的表情看起来很有些诡异——他那一刻，眼中竟满是恨意。
“藤原先生？”葫芦七轻声呼唤了一下。
高冷已经向这个方向望来。
藤原野望身躯震颤了下，眼中的仇恨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捂住了胸口，似乎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顶点小说
“怎么了？”高冷问道。
藤原野望轻吁一口气，“年纪大，身体就容易出问题，方才心脏似乎很不舒服。”
葫芦七感觉藤原野望是在说谎，但没有拆穿——心脏不舒服，不应该是那种仇恨的眼神。藤原野望因为什么而引发仇恨的心理？就是因为沈约的那部手机吗？
高冷淡漠道：“从我这里可以看到，你眼下的心跳是每分钟六十五次，血压处于正常的幅度范围。”
藤原野望眼皮跳了下。
葫芦七一旁笑道：“没想到审判官还是个医生。”
“不是医生。”
高冷否认道：“我也不是精神师，但我有版图配备的独特测谎设备。”
葫芦七、藤原野望都默然下来，他们知道这是个事实。
高冷苗条的身躯下，装备的高科技却不苗条，就像一旁静默的李雅薇般，这两个女人若是出手，最少可以对付一个常规意义的独立团。
李雅薇已道：“行动开始。”
她说完后，走出了房间，并不理会房间内出现的些许问题。
她看起来如同要赶赴战场一般。
高冷仍旧看着藤原野望道：“方才你有一刻心跳突然到了每分钟120次的频率，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这不是心脏病发作的症状。”
藤原野望微微的吸气。
别人只看到高冷的冷，他却知道这世上若有屈指可数、最不好应付的女人，高冷无疑算是一个！
“审判官的意思是？”葫芦七打了个圆场。
高冷凝声道：“你们知道人类社会在某个阶段后，为什么会处于停滞不前或者突然崩溃？”
“不是突然崩溃，崩溃多是有渐进过程的。”葫芦七认真道。
高冷并没有不满，沉声道：“我们本来是一个意思。停滞是因为增熵中，再无多余的能量可供增长，因此衰退不可避免。但在增熵系统中，我们本来是不停的产能，但能量去了哪里？”
葫芦七不想破案途中，还有机会讨论科技问题，不过还是道：“内耗了。”
“不错，就是内耗。”
高冷沉声道：“谎言就是内耗的一种。这世上如果没有谎言的存在，我想内耗的能量一定会节省很多。”
葫芦七不说话了。
说的不中听，但是事实，其实你只要认真的去看，就会发现你的一天中大部分的交谈都是废话，小部分交谈是在分辨谎言。
那你有什么时间去接近真相呢？
“因此版图对撒谎之人制定了惩罚的策略，更任命叶宣儿为歌剧女王，来整治世人的习惯。”
高冷看着藤原野望道：“藤原先生，你方才就在撒谎。”
藤原野望叹口气道：“你说的没错，我在撒谎。你准备怎么惩罚我？”
“撒谎的罚金已经从你的私人间值中扣除了。一千万间。”
高冷看着不动声色的藤原野望道：“对藤原先生来说，一千万间算不了什么，可撒谎的记录若是多了起来，就会纳入版图的征信系统，也会被版图重点关注，以后的惩罚会一次重于一次！请藤原先生记住这点。”
945节 抓痕
房中一时有些尴尬。
葫芦七没有为藤原野望分辨什么，对于藤原野望来说，一千万间的确不算什么，可对于旁人而言，这可能会要命的。
当然了，葫芦七也知道，对于不同的人物——罚款力度是不一样的。
交通违章会罚款，让世人有个良好的秩序，说谎也要罚款，这世上就会清静许多。
藤原野望的嘴角轻微的抽搐下。
“我是好意的提醒藤原先生。”
高冷忽然稍微放缓下口气，“惩罚不是目的。养成良好的规范，才是真正的目的，我想藤原先生应该明白这点？”
藤原野望终于点点头，“我明白。”
嘴角突然有丝哂笑，藤原野望道：“我甘愿接受惩罚，做人嘛，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不然一心耍赖，和畜生就没什么区别了。”
高冷没有回话。
“但我很想问审判官一个问题。”藤原野望认真道。
高冷仍旧没有回应。
藤原野望却已经询问道：“版图的规则看起来很好，可是为什么……世上还会有那么多问题发生呢？”
高冷保持沉默。
沉默，不算是谎言。
沈约见幸子茫然，一时间也沉默下来，他的心悸感更是强烈。
真相大白的时候，通常不意味着天下太平，而是昭示着更剧烈的冲突会发生！
掩盖真相的人，一定会反击！
揭示真相的人，也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幸子茫然不知的样子，让烈火姐和稻香由纪都有些诧异，稻香由纪只是在问，“幸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稻香由纪的表现就和某些蹩脚郎中般——病人是因为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才会去找郎中，但蹩脚郎中却一定要先问你得了什么病。
幸子茫然，本来就是因为她不明白怎么回事。
烈火姐看起来却聪明了很多，她突然望向了沈约，叫道：“姐妹们，你们都看到了，幸子要被这个人问疯了！”
众多女人立即群情汹涌，纷纷向沈约涌来，“你还是人吗？幸子都这样了，你还不肯为她做主，支持公道。”
“李哥，我们信错了你。”
“平头哥，只有你能帮我们了。”
众人唾沫横飞，看起来就要淹没了沈约，平头哥立即伸出手臂拦住众多女人，回头道：“沈先生，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离开……”
“这里”两字不等说出，平头哥突然一声尖叫，随即有砰的一声！
房内突然静了下来，本来上前的那些女人退后一步，许多人都是露出畏惧之意，本来要退后的那些小弟却是上前一步，纷纷呼喝道：“你要干什么？”
平头哥早已靠墙而立，双脚离开了地面。
他不是表演什么超能力，而是被沈约从人群中带离按到了墙上。
沈约只用了一只手！
无论谁用一只手将一个百来斤的大活人凌空按在墙上，都是值得敬畏的事情。
平头哥脸上的肌肉已经开始扭曲，身体也有些扭曲，他一直感觉沈约这个小白脸是靠脸吃饭的，从未想到这人力气也不小。
2kxs.la
他不是没有想到反击，但沈约按住他的角度极为巧妙，一条腿又顶在他的大腿内侧，让他根本无法反击。
双手更是不敢稍动，因为平头哥也清楚的明白，凭借沈约手臂的力气要抓死他，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
“沈先生，有话好好说。”平头哥很是艰难道。
沈约凝望着平头哥的双眼，冷然道；“我正好和你好好说一些事情。”
他用了招杀猴给鸡看，镇住场上的骚动，随即道：“我有个猜测，幸子的确遭遇了不幸，有人强迫了她，但案发地并非在这里。”
“你说在哪里就是哪里了。”平头哥立即道。
他看起来服软，实际上还有点挑动的意味。
沈约冷冷道：“不是我说哪里是哪里。而是应该由你来说，案发地究竟在哪里？”
一言落，房中静寂。
方初意等人神色讶然，听出沈约的言下之意——沈约竟然怀疑平头哥是疑犯。
这怎么可能？
平头哥有些好笑道：“沈先生，我提醒你一点，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不是你能一手遮天的。”
沈约淡然道：“不错，我不能一手遮天，但你也不能。”
他突然拎着平头哥甩了出去，同时一把就抓下了平头哥的外衣，顺便将他衬衫也抓在了手上。
平头哥上身赤裸的滚出去，才要翻身站起反击，“兄弟们……”
“上”字不等说出，又是“砰”的一声大响。
小弟们止步。
平头哥又被沈约拎起按在了墙上。
众人凛然，看起来很是强悍的平头哥在沈约手上，完全和弱鸡一样。见到平头哥撞墙的模样，众人也感觉有点痛。
身在其中的平头哥更是鼻血已流。
这次平头哥的姿势有点不一样，他是被沈约掐住了后脖子按在了墙上，因此很多人都可以看到他的后背。
方初意最先道：“平头背后有抓痕，不久前的。”
“好像是女人的指甲抓痕！”斧头和方初意合作多年，会意道。
二人虽是这么说，但心中却有个困惑——沈约这么处理，难道想说明侮辱幸子的就是平头哥？
他们都感觉大有问题。
平头哥作恶并不出奇，但平头哥的表现，却太过坦然了一些。
“你能解释你背后的女人抓痕是怎么回事吗？”沈约凝声问道。
他方才就有推测，但在将平头哥第一次按在墙上的时候，脑海中闪过一个影像——平头哥背后有伤痕，女人用指甲抓出的伤痕。
听起来很神奇，但沈约却知道，他这种预判是依据案情的各种条件汇入，再加上平头哥被他按住时，忍不住微扭身躯躲避背伤的一个小动作引发的。
平头哥有疑点，就如烈火姐也有疑点一样。
沈约想到这里，飞快的向烈火姐看了一眼，烈火姐这次没有挑事，她似乎没想到沈约偌大的能量，悄然向后退了一步。
“烈火姐，你不能走。”
方初意不等沈约吩咐，已经站在烈火姐的身旁，他明白一点——无利不起早，对于某些人来说，做事要有酬劳的。
平头哥有问题，烈火姐看起来，也绝对不像是为了主持人间正道。
946节 漏洞百出
方初意虽有怀疑，但相信沈约的判断。
他为这种信任吃了苦头，也受到了伤害，但他相信一个人，就会选择绝对的信任。
烈火姐见方初意盯过来，终于有了些慌乱，却大声道：“我为什么要走？我还要为幸子申冤呢？再有权利，也不能制造冤案的，是不是？”
这次没有人呼应。
平头哥被按在墙上，幸子开始迷糊，局面如今早就失衡。
没有力量支撑的正义，看起来更像是个笑话。
娜拉最先说话，“咱们听听沈先生怎么说，我知道沈先生是讲道理的人。”
她的态度很是诚恳，稻香由纪也附和道：“是啊，沈先生长的靓仔，说出的话自然也是好的。”
一帮女人沉默下来。
有脑的说场面话，无脑的说漂亮话，但多数女人在这种时候，没有个领导者，是不会掀起什么风浪的。
ranwen.la
那些小弟面面相觑。
沈约随即道：“平头，你还没有解释你背上的抓痕是怎么回事呢。”
平头哥挣扎了一下，辩解道：“我背上哪有什么伤痕，我都是躺着的。”
他说的不是很清楚，但在场的人倒是多数秒懂，有的女人已经在偷笑，稻香由纪更是申明道：“是啊，我可以证明这点。”
见众多女人望过来，稻香由纪倒是理直气壮道：“你们不知道吗？李哥，你评评理。”
李斌心道你们做事的时候，又没有请我参观，我怎么评理？
“师尊，我感觉有抓痕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李斌深有感触道：“平头哥没必要否认这点。”
众人一时迷糊，心道的确如此——很多男人除了面对老婆外，很多时候都当这些是炫耀的资本，平头哥没道理太多否认。
沈约眉头微扬，突然松开了平头哥。
平头哥立即奔到房中的一面镜子前，侧着身子借着镜子看向了后背，脸色亦变！
沈约没有冤枉他！
抓痕很是明显。
平头哥转过身来，突然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就在昨晚……昨晚小翠和我玩的有些疯，应该是她抓了我的后背，我那时候很嗨，倒没有留意这点。”
哪怕是方初意、斧头一帮人，都看出平头哥这次是在说谎。
沈约心中却是益发的奇怪——平头哥看起来绝不像隐藏那么深的人，方才平头哥只是想要打击稻川幸介，却不像侮辱幸子后、还保持老谋深算、栽赃嫁祸的模样。
可在沈约的直觉中，作案人就是平头哥，因为平头哥背后的抓痕旁有一点暗紫的色彩，无论从色泽还是香气来说，都和幸子的指甲油完全符合。
这都是极为微细的地方，正常的法医是要用先进的仪器才能检测确定，但沈约六感敏锐，不但能发现幸子擦伤的异状，亦能看出平头哥伤痕的问题。
心中存疑，沈约却没有当众说出这点，因为这只能算是间接证据，平头哥完全可以辩称什么小翠可能也是使用一样的指甲油。
“是吗？”沈约缓缓道：“对于这个案子，我已经有个初步的推测。”
平头哥益发的发冷，一方面是因为没穿上衣，另外一方面却感觉沈约益发的恐怖。
“沈先生怎么看？”平头哥尽量的放低了姿态。
“就在昨晚，有人侮辱了幸子，并不是在这里，而是在一间有些简陋的房间。”
沈约沉声道：“但那人侮辱了幸子，却给幸子灌输了一个错误的记忆，记忆中，她是被稻川幸介侮辱的，是以幸子一口咬定了稻川幸介是嫌疑犯。”
烈火姐冷笑道：“沈先生，你在说天方夜谭吗？”
沈约淡然道：“我想以高地城的科技，要检测出幸子伤口中的尘埃颗粒并不困难，也能证明这里是否是作案现场。稻川幸介跑不了，烈火姐也不用急着下结论。”
盯着脸色异样的烈火姐，沈约缓缓道：“反倒是烈火姐为什么要吩咐幸子去稻川幸介的房间是个疑点。”
烈火姐声音有些异样，“你说什么？你怀疑我？”
“是啊，我是觉得你有点可疑。”
沈约淡然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一定要回答？”烈火姐有了些慌张。
沈约扬眉道：“这是个简单的问题，你为什么不回答？”
稻香由纪一旁道：“是啊，烈火姐，咱们都是为了幸子着想，你就说说呗。”
烈火姐看起来要掐死没有眼力的稻香由纪，但见姐妹们都是怀疑的眼神，知道这些人都被沈约煽动了，如今不会站在她的这面。
眼珠转转，烈火姐道：“是我听稻川先生的小弟说，稻川先生很不舒服，于是我亲自去通知了幸子，让幸子去了稻川先生的房间，别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稻川幸介的哪个小弟告诉你的这个消息？”沈约追问道。
烈火姐微有慌张，随即道：“稻川先生那么多小弟，我怎么会记得？”
“然后你就看着幸子去了稻川幸介的房间？”沈约似不经意的问。
“是啊，怎么了？”烈火姐理直气壮道。
沈约盯着烈火姐的表情，缓缓道：“你恐怕没有搞明白一点。按照假想的逻辑、正常的时间顺序，幸子被你吩咐去服侍稻川幸介，随后受到了侮辱，回转房间后哭泣被稻香由纪听到……”
众人有些发懵，一时间不明白沈约在说什么。
“可这不过是假想！”
沈约凝声道：“真相却是在这段时间内，幸子正被人侮辱！”
烈火姐脸色已变。
沈约又道：“幸子不可能分身做着两件事情，因此录影中的幸子一定是假的！”
在暹罗的时候，他就通过侧写分辨出从案发房间出来的那人不是金鑫，这次亦是如此！
早在查看录像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个进入稻川幸介房间的女人，绝不是眼前的这个幸子！
“既然去稻川幸介房间的幸子是假的，真的幸子那时候又不可能在自己的房间，那我很好奇的问一句。”
沈约目光森然，“你是吩咐了哪个幸子去了稻川幸介的房间呢？”
众人惊诧。
947节 污人清白？
房中静寂，哪怕看起来无脑的稻香由纪都露出沉思的样子。
别的女人都在思考，竭力的表现自己的知性，稻香由纪也想让自己看起来也像个知性女人。
方初意、斧头几乎想为沈约鼓掌叫好。
看起来简单的一个案件，实则诡异重重，也只有沈约这般敏锐的洞察、清醒的头脑才能从错综复杂的事情中整理出一条清晰的脉络。
“烈火姐不可能吩咐真正的幸子。”斧头一旁帮腔道。
方初意更是道：“她若是吩咐的是假的幸子，那更有些问题。她如何会和案犯一路？”
“不错！”
斧头大声道：“假的幸子肯定是和案犯一伙的，意图栽赃稻川幸介！和假幸子有关，烈火姐难道是疑犯的同党？”
众人的目光倏然都落在烈火姐的身上。
烈火姐脸色发白，连连摇头道：“怎么会，我怎么会害幸子？”
方初意淡淡道：“知人知面难知心，看似很好的姐妹，也会互相倾轧，看似关系不错的人，背地里踩一脚的举动也是有的。”
在场的女人倒有大半数都在点头。
玻璃兄弟、塑料姐妹，其实就在每个人的周围不远。
烈火姐很是恼怒，“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帮人也有错吗？如果这样，谁以后还会想着帮人？”
她倒是深知辩解之道。
哪怕是个无赖，也很少公然的发表毁三观的言论，只会使用混淆是非的手法。只有那些无脑的，才会公然说出三观尽毁的言论，却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烈火姐抛出道德大杀器后，用力推开身后的女人，就要向外走去。
斧头立即拦在烈火姐的面前，“你还不能走。”
烈火姐却比斧头要老辣很多，突然一把扯开了上衣，白花花的两团耀人眼目。
“我卖给你了？你包我了？你付钱了吗？”
烈火姐几句话很是正义的铿锵有力，比斧头看起来还要犀利，说话间、烈火姐已经夹杂白花花的自带光晕冲向了斧头。
斧头不由闪到一旁。
叫嚣正义的，还是知道正义的缺陷，亦能一击得手。
轻易击败了斧头，烈火姐倒是见好就收，转瞬已经冲到了门外，看起来就要离去的时候，砰的大响。
一道的更耀眼的光环似乎落在两团之间，竟将烈火姐凌空冲起，送回到了房间内。
咚的大响。
烈火姐仰天的摔在了地毯之上，双眼紧闭，看起来竟是闭过了气，光环余波不减，微有荡漾之意。
众人却是无暇去看光团的奇妙，都是扭头向门口的方向望了过去。
门口又站着一个女人。
看起来比男人还要强横很多！
沈约略有扬眉，微有意外的表情，来人正是洲际官李雅薇。
站在门前，李雅薇看起来就如一道闸门般，而将烈火姐送回来的那一枪，自然是李雅薇开的。
望见李雅薇的那一刻，沈约内心蓦地有种奇怪的感觉——李雅薇还是李雅薇，可李雅薇又不是李雅薇。
换句话说，他感觉李雅薇的气质有了很大的不同，更冷，也是更加的决绝果断。
baimengshu.com
他和李雅薇才分开没有多久，李雅薇为何会有这大的改变？
沈约有些费解。
李雅薇却是缓缓走了进来，她的双手空空，看起来不像一枪将烈火姐送回来的人。
沈约见状，感觉李雅薇的武器很是精妙。
当初在福岛一战，沈约曾见过将军使用的武器，那时候就已经叹为观止，李雅薇的装备看起来更胜一筹。
烈火姐没有死，事实上，她甚至没有受伤，李雅薇只是将她击晕带回现场。
看向沈约，李雅薇径直道：“沈约，我一直在看着这里的案情，你现在可以说出你的猜想。”
沈约略有沉吟，“有人暗自策划，利用旁人侮辱了幸子，却将事情扣在了稻川幸介的身上。策划之人……恐怕影响了幸子的记忆。”
“那体液、稻川幸介背后的抓痕怎么解释？”方初意问道。
方初意不是为难沈约，而是知道要发现真相，就不能回避真相。
他当初就是一个失误，导致终身的遗憾，他不想沈约重走他的老路。
沈约并不意外道：“体液可以提前提取，到时候用在幸子身上，而抓痕一事，我更倾向稻川幸介自己的解释。”
由始至终，稻川幸介都和无关一样，听闻沈约这般说，终露出感激之意，他似乎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
李雅薇微微点头，“那侮辱幸子的是谁？是平头？”
她一言落，平头哥已经跪了下来，哀声道：“洲际官，我绝对没有做羞辱幸子的事情。”
平头哥不知道沈约的犀利，却知道李雅薇的凌厉，知道此事若真，他能有余生的机会绝对稀有！
“你们要信我，我真没有羞辱幸子。”平头哥以头抢地，撕心裂肺道：“我以人格……”随即感觉自己的人格在众人眼中应该是虚无的存在，平头哥决绝道：“我以性命做担保，我没有对幸子做任何羞辱的事情。”
“沈约，你的看法是？”李雅薇突然问道。
沈约微有扬眉，“我不敢肯定。”
他虽对平头哥没什么好感，但他不会借机将自己不喜欢的人踩入死地！
这是做人的原则问题。
李雅薇淡漠道：“你不敢肯定？这么说来，你应该还是有想法的。”
沈约暗叹李雅薇此刻的表现——她如今很像一个真正手掌大权的洲际官。
“你可以说出你的想法。”李雅薇缓缓道：“我想参考一下。你的想法，不会担当法律责任，只算参考。”
方初意、斧头面面相觑，不解李雅薇一定要听听沈约的想法。
沈约看了可怜巴巴的平头哥一眼，“我觉得，平头是侮辱幸子的疑犯。”
平头哥倏然满脸涨红，咬牙道：“沈……我和你无仇无怨，你怎么能这么污我清白？”
斧头小声嘀咕道：“你也有清白吗？”
李雅薇不动声色道：“是因为平头背后伤痕处的指甲油，和幸子用的相同吗？”
众人哗然，他们倒多数不知道这个理由。
沈约微微点头。
“这本来是很有利的证据，但你仍不去指认平头，一方面是你秉承真正的公正……”
李雅薇自从进来后，终于正视沈约道：“另一方面，你也是有疑惑的，是不是？”
948节 刻骨之恨
沈约没有回避李雅薇的目光，他开始有些欣赏李雅薇的作风。
法理不外人情，真正的办案人处理案件本应该从人情来参考的，那些只知道照本宣科的办案人最多是将职责当作工作，却没有尊重自己的工作，也没有尊重别人的意思。
可办案人又不应该让偏见左右自己的情绪，感性做事、理性准确断案才是一个合格的办案者。
从这点来说，李雅薇是合格的。
她没有冷漠的如同机器人，却敏锐的发现疑点来咨询处理的。
“你的疑惑是什么？”李雅薇平静问道。
沈约缓缓道：“因为平头表现的不像是个案犯。”
他说的让人费解，但知道李雅薇能明白。
老练的办案人员虽然没有证据，可很多时候，却能够一眼看出哪个是疑犯。
这要归纳为直觉！
一种没有经过详细归纳的直觉。
沈约的预知也像是一种直觉，他已经开始慢慢明白自己预知的性质——和暖玉、石田秀子说的仿佛，基于大量细节的认真推演。
他大脑的运算过程远远快过他的理性推演！
这就和计算机解开一个高难数学难题仿佛，计算机虽然能够破解问题，但你要将过程给别人解释，时间反倒会落后许多。
李雅薇沉默了会儿，“你是想说他言行统一吗？做个罪犯，最大的问题就是言行难一才会出现破绽，如果能够言行合一的罪犯，那无疑是天底下最狡猾的罪犯！”
--
观看影像的葫芦七突然道：“洲际官是在说沈约吗？她认为……”
他没有说下去，也没有人回应。
葫芦七笑了笑，也不再多说什么。
在他内心的感觉中——李雅薇难道认为沈约是天底下最狡猾的罪犯？！
--
沈约闻言只是笑笑，葫芦七能感觉到的事情，他亦能够感应。
他没有忘记暖玉的提醒，他来调查案情的，还是来接受调查的，没有人能够说清，但他只是道：“是的，平头的言行很统一。”
平头哥感动的热泪盈眶，“沈先生，你是个好人，你没有看错我，我也不会让你看错的。”
“但你本来可以想到更多。”
李雅薇盯着沈约道：“你既然可以考虑到幸子的记忆出现了问题，怎么会想不到同样的问题可能会出现在别的地方？”
沈约瞳孔微缩。
一旁的人却有大半不明白李雅薇在说什么。
李雅薇继续道：“你应该清楚，我当初去蛇厦见美杜莎，本是因为有案件发生的。”
沈约没有回答。
李雅薇继续道：“根据洲际的汇总，近些年高地城屡屡有奇怪的案件发生。”
沈约终于道：“都有什么案子？和眼前的案件仿佛？”
他的大脑再次开始高速运作。
到蛇厦一战，遇到张发财，碰到精神师的突袭搜寻，撞见好似叶毕落的忠……
一切看似相关不大，但一切却好像有个共性——一切都像有反力之鹰的阴影在笼罩。
包括眼下幸子的记忆紊乱，还包括平头哥……
和精神荒漠有关？
不然李雅薇如何会如临大敌的模样？
李雅薇凝望沈约片刻，终于点头道：“是的，一切案件都和眼前的案子很是相似。受害人经得过测谎测试，当事人却是茫然，极力反对自己的罪行。当然了，也有当事人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稻川幸介略有动容。
“初期的时候，高地城的审判倾向受害者的供词，因为证据确凿，根本就和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baimengshu.com
李雅薇肃然道：“而被指控的疑犯在高地城众人裁决下，都得到看似应有的惩罚，虽然有人竭力否认自己犯下的罪行，但终究因为证据没有问题，还是执行了惩罚。”
稻川幸介的眼皮突然跳了下。
若是没有沈约，他会不会和那些否认事实的疑犯一样，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承担罪名？
沈约也是心中悸动。
一两次事件可以推说偶然，但大批量的重复案件，只能说背后有邪恶之手在推动！
邪恶之手的目的是什么？
“可版图终于发现了问题，在经过版图的提醒后，洲际开始调查这些案件，发现了案件的一个共性。”
李雅薇缓缓道：“那就是受害人看起来没有问题，可疑犯却不见得是疑犯，就和眼前一样。”
沈约心颤道：“有人在修改别人的记忆，让这种事情不停的发生？”
一言落，房中寂静。
方初意、斧头神色讶然，一帮听众却多少有些茫然的表情。
--
观看影像的高冷突然道：“藤原先生，记得我在过问东野吾死因的时候，你曾让我给你、给高地城的居民一个解释？”
藤原野望的双拳握紧，并没有回应。
他看着影像中的直播，表情再度很是奇怪。
从葫芦七的角度来看，藤原野望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回忆着一件让他极度痛苦的事情！
藤原野望有什么痛苦的回忆？
在场之人看不到藤原野望想什么，藤原野望脑海中却有着一幅清晰的画面，一个女人当着他的面，扣动了扳机！
鲜血溅出。
女人倒下。
藤原野望突然握住了胸口，他内心绞痛，如果可以的话，他宁可倒下的是他。
“我现在可以给你答复了。”
高冷冷漠的表情下，似乎也藏着什么，“自从反力之鹰消失后，异形人就开始出现。受到这事件伤害的，不止是你女儿……藤原纪香，还有很多人。”
藤原野望霍然向高冷望过去，神色凄厉。
高冷不为所动道：“你应该清楚的知道，这一切和反力之鹰、暖玉密切相关。因此无论为了高地城，还是为了你自己，你都应该全力配合洲际的行动！”
藤原野望没有回答，但他握紧的拳头在咯咯的响动。
往事如烟，清晰入目。
他面前的好像不是高冷，而是暖玉，同样的冷，但看起来更是冷酷无情。
——究竟要怎么样，你才会同意我的建议？
那是暖玉的原话，他至今仍旧清楚的记得，因此他也记得自己的答复，他那一刻杀机充斥了胸膛，但他仍旧忍住没有出手。
亲眼目睹女儿死在自己面前的父亲，还能忍住不对仇人下手的原因很简单——他没有能力杀了仇人，仇人却可以随时杀死他。
他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复仇的希望。
因此他只是冷冷的看着暖玉，忍住冲出去杀掉暖玉的冲动，但他还是立下了誓言，字字如同刻在骨头上般——你问我要什么条件？好，我告诉你，我要的……只是你死！
——除此外，再没有别的可能！
949节 三枪惊奇
在很多人看来，这世上只有一种可能——他自己认为的那种可能，然后痛苦应运而生。
因为他们试图将所有的不可能纳入自己认为的可能中，却不会尝试去改变去容纳。
沈约却不是这样的人，他对眼下看似简单、实则复杂的案情有了清晰的认知。
有人要栽赃稻川幸介，然后做了个精妙的陷阱，布局人让平头哥羞辱了幸子，却修改了平头哥和幸子两个人的记忆！
幸子因此认定是稻川幸介羞辱了她，而平头哥却被抹除了自身羞辱过幸子的记忆，所以始终和没事人一样。
罪犯自己不记得自己犯过的罪行，因此他就和路人一样，哪怕最有经验的办案人也从中看不出端倪。
这是这个布局中最巧妙的地方。
至于找个假幸子去做幸子到达稻川幸介房间的假象，提取稻川幸介的体液遗留到幸子身上，给稻川幸介留下背部疤痕，看起来反倒是很简单日常的操作。
沈约感觉，如果有法医搜查这个房间，很可能收到幸子的某些遗留痕迹。
这几乎是个完美的栽赃嫁祸案！
让人死不瞑目的栽赃。
但沈约还是有困惑的——如果布局人可以修改幸子、甚至平头哥的记忆，那为什么不修改稻川幸介的记忆？
如果让稻川幸介有了自己是罪犯的记忆，那稻川幸介几乎可说是必死无疑！
可布局人并没有对稻川幸介下手，而且这么精巧的布局，却留下案发现场不符的一个破绽。
布局人看起来极为聪明，但聪明的布局人为什么会留下比较明显的破绽？
最少在沈约看来，这个破绽是不应该留下来的。
这也是沈约迟迟没有下最终结论的原因，案件似乎只是引子！而李雅薇前来，更证明了沈约的判断。
李雅薇听了沈约的回复，缓缓道：“你还不能确定，是不是？”
沈约微有扬眉，但还是点头时，李雅薇突然伸手，一只手枪豁然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枪口正指在平头哥的额头上。
平头哥几乎吓尿，呆如木鸡的跪在那里，磕磕巴巴道：“洲际官，我没有做过……我没有做过。”
他在众人面前拽的二五八万般，没他不行，可在李雅薇的面前，终于露出怯弱的一面。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他平头哥屁都不是，更不敢逃离。
李雅薇却已扣动了扳机！
砰！
众人都随着枪声颤抖了下，然后就看到平头哥仰天倒了下去。
李雅薇却不停手，随即回手一枪，又击在幸子的额头上。
幸子也倒了下去。
地上的烈火姐一声惊叫，翻白眼也晕了过去。她本来看起来醒了，但见李雅薇连杀两人，还是忍不住心中的震撼，再次晕倒。
众女人退后，都是惊骇的表情。
沈约却是没有稍动，因为他清楚的看到，枪中射出的光波虽然射在平头哥、幸子的额头，却没有造成伤口。
平头哥、幸子虽然倒下，但并没有死去，只是昏迷的状态。
李雅薇不是要杀这两人。
看向倒地的平头哥，李雅薇继续道：“但洲际却已经确定了这件事情，将这些人定性为异形人。”
小书亭app
“异形人？”沈约微有询问之意。
李雅薇解释道：“异形人的特点就是——他们不但被修改了记忆，还成为背叛版图的试验品。”
说话间，她又是一枪打在平头哥的额头之上。
众女人本来对李雅薇都是不算友好的态度——她们出身不同、地位不同，做事方式也不同，一个高高在天上般，其余人都在污泥中挣扎。
你让这些女人如何能够友好起来？
可见李雅薇对平头哥杀了又杀，畏惧终于超过了嫉妒，让她们都是再次后退，噤若寒蝉般。
平头哥却醒了过来。
他在被李雅薇第二枪射中的时候，霍然睁开了眼睛，翻身坐了起来，很有些茫然的样子。
李雅薇再一枪射醒了幸子。
幸子也如平头哥般，茫然坐起，四下望去，看众人都望着她的时候，她还是茫然的模样，可等到见到平头哥的时候，身躯蓦地一震，倏然爬起向平头哥冲来。
平头哥看到众人在场时候，有些意外的表情，和幸子对视的那一刻，眼中露出惊吓之意，等看到幸子扑过来的时候，才要反抗，就被李雅薇一枪射中。
这一次，平头哥没有昏迷，但手脚显然麻痹不听使唤的模样。
幸子已经掐住了平头哥的脖子，嗄声道：“你这个畜生！”
场面似曾相似，当初幸子面对稻川幸介的时候就是这句，如今场景重复，倒让一帮女人有些发懵，心道你莫非是神经病？
沈约却是清楚了然。
李雅薇射中平头哥的第一枪更像是对修改记忆的删除，第二枪唤醒平头哥，也让他有了自己的真实记忆，第三枪嘛，自然是给平头哥制造压力。
对幸子，李雅薇也是类似的操作。
沈约见过暗界枪支的神奇——枪支不但可以杀人，还能治疗。而李雅薇对枪支的运用，看起来更加的精妙。
平头哥手脚麻痹，不能反抗，被幸子掐住了脖子，很快舌头就要吐了出来，艰难道：“幸子，我错了，我不该非礼你！”
惊慌频死中，眼见无人解围，他终于恢复了罪犯懦弱的心理，只求活命再说。
众人哗然。
李雅薇随即一枪射中幸子的手臂，冷冷道：“剩下的事情，可以交给判官处理了。”
幸子被一枪击中，就感觉手臂微麻，不由松开了双手，听李雅薇一说，瘫坐在地上，泪水不由涌了出来。
她那一刻，好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李雅薇话音落，两个穿着防护盔甲的判官已经出现在房中。
判官一至，房中的空间似乎小了许多，实在是因为判官看起来异常的魁梧。
李雅薇看着左手的那个判官道：“946，你和989将平头带回水月城进行详细调查。”
946判官微微点头，已经抓住了平头。
平头哥在判官手上，看起来真的如同个弱鸡，“洲际官，我错了……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求你放过我。”
李雅薇没有回应。
很多话听起来就和放屁一样，没有必要回应。
950节 杀机潜至
946判官拎起了平头哥，看了幸子一眼，似乎是在询问什么。
李雅薇稍稍想了下，“幸子是受害者，不需要带到水月城调查。”
946判官微微点头，和同伴带着平头哥和烈火姐向门外走去。
李雅薇看向周围的女人，“已经结案了，你们可以回归工作岗位了。”
众女人面面相觑，感觉工作岗位的字样有点刺耳，可看到李雅薇手上的那只枪，终于还是在李斌的劝说下纷纷散去，稻香由纪很是关心的问了句，“烈火姐和幸子怎么处理？”
“你准备帮帮她们？”李雅薇反问道。
稻香由纪打了寒颤，忙道：“我就是问问，有洲际官的安排，我们都很放心的。”
不到片刻功夫，房间恢复了本来的清静，平头哥的那些小弟见状不好，偷偷的向外溜去，也没人阻拦。
方初意、斧头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雅薇看向了沈约，“沈先生，不知道你对东野吾之死一案……”
她显然是要询问沈约对东野吾一案的最新发现，但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沈约心悸的感觉倏然加强。
在查案的时候，他一直都是极为警惕，而且危机感益发的强烈，如今一个案件告破，他非但没有放松的感觉，反倒感觉危机更近身边。
究竟是什么带来了如此的危机？
而看李雅薇的反应，竟是如临大敌般。
沈约想到这里，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方才那两个带走平头哥的判官仰天倒了下去。
就倒在瓦舍门前不远！
无声无息。
心中微颤，沈约一时间不能确定自己预知的事情是否发生了。
初至高地城的时候，他已经见过判官的实力，判官虽在伍百的手下受挫，但那不过是伍百打了判官一个出乎意料。
判官的保护盔甲让他们哪怕在逆境都能调整自己，回到还击的状态。
以沈约之能，要无声无息的放倒那两个判官都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但那两个判官就那么倒下了？
是幻觉，还是预知？
李雅薇如此戒备，是不是因为一直和那两个判官保持联系，眼下判官蓦地失去联系，李雅薇立即察觉到危机潜至？
转瞬，李雅薇已经道：“你们跟我来。”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举枪瞄着房门口的方向，缓缓的走去。
众人惊诧。
斧头本来有些不满，心道你让我们跟着我们就跟着？我们可不是女人的跟屁虫，但见李雅薇举起枪来瞄准了门口，立即戒备起来。
他一点不傻。
李雅薇到了这里后，虽然开了几枪，但看起来都是游刃有余的模样，如此戒备的李雅薇要面对的事情，他斧头如何能不谨慎以对？
沈约跟在李雅薇的身边，示意方初意、斧头和稻川幸介保护着失魂落魄的幸子跟在他的身后。
几人走出了房门，左右略有幽暗的过道寂静无声，亦无人踪。
方初意没有觉得李雅薇小题大做，事实上，他只感觉背后已经冒汗，他知道眼下的寂静绝不正常。
这里根本不可能这么静的。
哪怕那些女人才回工作岗位，肯定也会讨论方才的案情，绝不会忍住不出声。
李雅薇右手持枪不动，左手轻轻点了下太阳穴的位置。
她神色极为凝重，却没有说什么。
片刻后，她才缓缓道：“我暂时失去了和洲际间的联系！”
沈约微微皱眉。
他从李雅薇的一句话中听到了太多的信息，李雅薇是洲际官，她和洲际间的连接应该极度可靠的。
哪怕到了地下，李雅薇也在和洲际保持着联系。
这里运作的方式看起来和沈约那个世界不同，沈约的世界中，领导是应该处于后方的，可在这里，李雅薇却是身先士卒。
并非鲁莽，在沈约看来，洲际更像是要塑造一个能够亲民的领导。
无论如何，领导都是不能倒的！
因此为了保护这个形象，洲际肯定有大量的后援支撑——复杂且安全。
可如今李雅薇失去了和洲际的联系？！
敌人竟能切断李雅薇和外界的联络？
沈约突然想到在巨人大厦时候，他也经历过类似的局面，眼下的情况，却比巨人大厦那时候险恶百倍。
众人惊诧时，前方突然有脚步狂奔过来的声音，过道的尽头，稻香由纪的身影显现出来，她眼中满是惊慌之意，伸手指向后方，张口却是无声的向众人冲来。
那是极为让人惊悚的场面。
稻香由纪身后像有个恶鬼跟着般。
眼看稻香由纪就要奔到李雅薇的近前，斧头、稻川幸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处理时，李雅薇突然稍转枪口。
fantuantanshu.com
砰！
一枪准确无误的击在稻香由纪的脑门上。
稻香由纪仰天倒了下去，就如平头哥当初那样。
沈约不由佩服李雅薇处理的果断！
“稻香由纪可能有问题。”
李雅薇缓缓道，“所有人都没有声息，她独自跑出来就是疑点。”
她看着幽暗的前方说话，可众人都觉得，她只是在对沈约说话，不过众人感觉李雅薇说的很有道理。
这就和鬼子攻城、用平民开路一样的道理。
他们若是被平民纠缠，鬼子的屠刀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他们关心平民，又不知道会不会被平民捅上一刀。
对于李雅薇这种干劲利索的解决方式，他们都很赞同。
“我留意周围，你来问话。”李雅薇仍旧注目前方，似乎认定危险就在前方不远，话音落，她一枪再次射中稻香由纪，随即举枪面向前方。
稻香由纪打了个机灵，缓缓的醒来，看了下周围，略有迷惘之意，随即向沈约扑了过来，惊声道：“鬼，沈先生，鬼！”
她一把抱住了沈约，似乎害怕到极点的模样。
这很正常。
任何女人这时候醒来，都想找个安慰，因为无脑，她抱住沈约看起来肆无忌惮，有两团已经顶在了沈约身体上。
方初意、斧头嘴角带笑，不由移开了目光，避免沈约尴尬。
不想沈约蓦地大喝一声，蓦地身躯发力，已经将稻香由纪甩了出去！
951节 蜥蜴女
谁都想不到沈约会突然将稻香由纪甩了出去！
方初意知道沈约是个君子。
君子不欺暗室。
无论对哪种女人，君子的态度都是如一，并不因为明面就显得高大上，也不因为暗地，就表现的急不可耐。
方初意也是君子，但他自觉比沈约还差很多，沈约面对哪个女人都能处理的很好，因此哪怕女人投怀送抱，方初意也觉得沈约会处理的妥帖妥当。
可沈约不但拒绝了安慰稻香由纪，还将稻香由纪当作摔角对手般甩了出去？
怎么会这样？
在场的男人几乎都感觉沈约有些过分，不想李雅薇随即调转枪口，指向稻香由纪飞出去的方向。
砰砰！
李雅薇连开两枪，这一次不是击晕、不是唤醒，看起来是击杀的模式。因为两枪射出后，老旧的墙皮被打的土屑纷飞。
惊诧一拨接着一拨，可最让人震惊的是，稻香由纪在被沈约甩飞就要撞墙的时候，突然伸手一撑墙壁，已经化解了冲击之力。
她随即灵活的顺着墙壁滚了出去，迅疾的躲过李雅薇的两枪，然后没入了远方的暗处，再没有踪影。
尘土碎落的声音听起来都是惊心动魄。
众人一脸骇异之意。
稻川幸介最先道：“这绝不是稻香由纪，她不可能……有这本事。”
他显然是和稻香由纪打过交道，对稻香由纪并不陌生。
方初意、斧头这么想的时候，都是望向了沈约，齐声道：“沈先生，你怎么样？”
他们自然还是最关心沈约的安危。
沈约摇摇头。
李雅薇突然道：“你怎么知道她不是稻香由纪？”
沈约沉默了下，“她方才不是说自己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吗？”
方初意、斧头睁大了眼睛，方初意忍不住问，“沈先生，刚才逃走的那个稻香由纪，身上没有好闻的味道？”
处处留心皆学问，他们实在没想到过沈约的学问这么有用。
沈约微微点头，“是的，她身上一点味道都没有。”
“这短的时间，稻香由纪自然不可能洗澡再来，再说洗澡，也会用常见的稻花香水。”李雅薇突然道。
几个男人看向了李雅薇，一时间不明白李雅薇的意思。
沈约随即道：“这短的时间内，本来也不可能有人冒充稻香由纪的。”
他略有沉吟，没有继续说下去。
完美是要时间打磨的，准备一个完美的计划自然也是需要大量时间的。
稻香由纪和方才离去的那个一模一样。
除了双胞胎姐妹，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
在稻香由纪倒在地上的时候，沈约已经察觉到她的异样。
第六感让沈约很快查知是体味的问题，但那时候稻香由纪已经抱向了他。男人在那种时候，哪怕是柳下惠坐怀不乱，也难以抗拒那片刻的温柔，暂时的温存也是温存嘛，可沈约却感觉到危机笼罩了周身！
稻香由纪的十指已经扣在他的脊柱之上，就如暖玉当初要抱他一样的位置。
当初暖玉扣住他的脊柱时，帮他解封了布图索夫的记忆，如今稻香由纪扣住他的脊柱时，他就感觉如同有远端机要连接服务器般。
有力量瞬间要刺入他的脑部。
紧急关头，沈约脑海中护念咒语一闪，挡住了对方的刺探时，随即发力将对手甩了出去，这才得以保全。
李雅薇和他虽不是心意相通，但处理危机极为果断，见到沈约的举动，知道稻香由纪有问题，当机立断向稻香由纪开枪，想要留下这个女人。
女人躲过沈约和李雅薇的联手一击，看起来深不可测。
但沈约来此本是个突然事件，对方如何会这快假扮成稻香由纪的样子来袭击他们？
李雅薇突然道：“本来不可能的事情，看来只有一种可能的解释！”
“什么解释？”男人们都在发问。
李雅薇默然片刻，“你们都知道策杀军团？”
沈约微有凛然，“方才那女人就是策杀军团的人？”
李雅薇举步缓缓向前走去，“策杀军团高手如云！但最诡异的无疑就是蜥蜴女。”
沈约脑海中突然闪过忠说过的两句话——策杀军团是反力之鹰所建。
——在反力之鹰见到叶毕落的时候，他所率领的策杀军团已经有了规模，其中的人员各个是身手不凡！
看似和李雅薇所言不太相关，实则密切相关，不然他沈约也不会这般关联。
“蜥蜴女？”
方初意见沈约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是因为她举止像蜥蜴吗？”
刚才那女人躲避李雅薇两枪的身法，实在让方初意自愧不如。
方初意从不看低自己，但他也不会自欺欺人的低估对手。
李雅薇回应道：“不止说她举止灵活……”
“还因为她有蜥蜴一样变色掩护自己的能力？”沈约突然道。
李雅薇脚步微凝，“是的，据说，她可以假扮成任何人的样子！！”
“这……怎么……可能？”
稻川幸介想要质疑，但质疑声调不停的降落，不可能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你说可能不可能？
西红柿小说
沈约皱眉道：“因此洲际官觉得，策杀军团的人已经混入了这里，最少蜥蜴女是混入了这里。她弄晕了稻香由纪，然后换了稻香由纪的衣服、变成稻香由纪的样子前来？”
他感觉这实在有点儿恐怖。
李雅薇轻吁一口气，“听起来很玄，但我想不出别的可能。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蜥蜴女！”
“那我们最好不要分散。”方初意立即道。
他也想到一个可怕的事情，蜥蜴女如果有假扮任何人的能力，他们若是分散，蜥蜴女若是扮作其中的一人接近过来，那对付他们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兄弟中的叛徒已经让人难以提防，如果你最信任的兄弟突然是敌人假扮……
方初意几乎不敢想下去。
李雅薇半晌终道：“你的提议很好。”
看向众人，李雅薇萧肃道：“因此你们最好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斧头忍不住的问了句。
“准备蜥蜴女的下一次到来。”
李雅薇凝声道：“她或者变成你的模样，也或许变成我的模样。我在遇到危机的时候，会保护的只有自己！”
952节 灵犀
过道又静了下来。
李雅薇说的委婉，但众人都听懂她的言下之意——诡异时刻，我若是打死你们，你们不要埋怨什么。
斧头很想对李雅薇说一句——我若是误伤你，你也不要见怪。
可看向李雅薇手中的枪，斧头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他清醒的知道，二人若是对战，能活下来的绝不是他斧头。
若没有强大的实力，李雅薇当初怎么会孤身前往蛇厦？
“眼下怎么做？”稻川幸介圆场道：“我觉得我们最好出去谈？”
见众人望来，稻川幸介苦笑道：“我知道蜥蜴女既然出现，就是要对付我们，也不会让我们出去，但我想……他们应该阻止不住洲际官和沈先生？”
顿了下，稻川幸介又道：“这里是个土楼，建筑并不坚固。”
他觉得李雅薇要拆了这里都没有问题。
既然如此，冲出去也不应该是个难题。
方初意凝声道：“策杀军团行踪诡异，并不轻易出手，他们既然出手，自然要达成他们的目的。”
斧头不由道：“五哥，你的意思是……他们达不成目的，就不会离开，我们也不可能离去？但他们如何留得住……洲际官和沈先生？”
李雅薇没有回应。
沈约轻叹一口气，“蜥蜴女一来就对我下手，他们显然早就在注意我。要留下我，其实有很多方法。”
他经常涉入奇诡的事情，自然也知道奇诡的手段。
对方要留下他并不难！
突然举步向前走去，沈约道：“你们跟我来？”
李雅薇有些异样，没想到沈约突然变得这么冲动，方初意、斧头都道：“沈先生小心。”
沈约脚步不停，沉声道：“你们放心，他们的目的不应该是杀死我而已。”
众人不解沈约用意，但见沈约径直前行，方初意立即跟随，斧头接着、稻川幸介犹豫下，带着幸子跟上去，李雅薇反倒落在了最后。
沈约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却如老马识途般，很快从来时的路走向楼梯口的方向。
一路竟然丝毫没有遇到拦阻。
一路上也没有任何人出现。
众人走在繁华的瓦舍内，竟如同走在墓地般，都有惊悚之意。
咣！
有声响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众人倏然贴墙而立，回望过去，就见李雅薇已经踢开了一间房门，正举着枪向房中张望。
“发现了什么？”沈约止步问道。
李雅薇摇摇头，略有蹙眉道：“房间的人处于昏迷的状态。”
说话间，她向头顶望过去。
众人听得到有细碎的声响，如同老鼠从吊顶上爬过的模样。
沈约淡淡道：“方才蜥蜴女就在那个房间？她被你察觉后，走吊顶隔离层隐匿起来了？”
李雅薇默然片刻，“应是这样。”
她走在最后，随时都准备迎接策杀军团的攻击，感觉左近房间有异常，立即踢开了房门，然后感觉有人离去的模样。
蜥蜴女人如其名，举动极为迅疾。
李雅薇知道无法击中，并没有开枪，她没想到沈约推断如此细致，竟然将她的设想一块猜了出来。
沈约已经走上了楼梯。
稻川幸介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这里的构造，上了楼梯就是一楼的过道，通过过道就会到了瓦舍之外。
看起来不过百来米的距离，却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策杀军团若是动手，这里无疑是最后的机会。
沈约已经到了地表之上，从他的角度，甚至可以看得到远方的出口，也看得到倒在近木门口处的那两个判官。
他的预知再次得到了验证。
可他为什么会预知到判官的倒下？已有的条件似乎并不支持他的这次预知，那让他能够预知的原因难道是他脑海中的隐藏条件？
出口蒙蒙的样子，从里面看不到外边的环境，从外边也一样看不到里面的动静。
沈约站在过道上想着一个比较奇怪的问题——李雅薇和洲际失联，两个判官倒下，按照正常的流程，洲际似乎应该立即派人来查看究竟的。
洲际为什么没有派人呢？
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知道众人跟了上来，缓步向前走去，等到了娜拉的房间，停住了脚步，突然敲了敲房门。
xiashuba.com
哪怕方初意都觉得沈约有点毛病。
很显然，瓦舍的所有人都被策杀军团弄晕，房间内不可能有清醒的人了。
不想房内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请进，门没有关！”
声音居然有些熟悉。
稻川幸介眼角跳了下，低声道：“好像是平头？”
他在暗黑街和平头哥多有交道，对平头哥的声音自然不陌生，可本来被判官抓走，如同死狗一样的平头怎么会突然安然的坐在了娜拉的房间？
而且看起来，平头就在等沈约的到来！
沈约又如何知道有平头哥会留在这里？
稻川幸介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沈约缓缓的推开了房门，走进房门，就看到厅中正中，娜拉正满脸惊恐的看着他。
娜拉不是畏惧沈约，她没有被绑，但她坐在椅子上，不敢稍动。
而娜拉的身后，端端正正的坐着的一个人，赫然就是平头哥。
沈约看到平头哥的第一眼时，就已经感觉，平头哥已经不是平头哥。
平头哥身体内显然藏着另外一个人。
换句话说，平头哥已经完全被人控制住——不止是身体，而且还有思想。
那人还在用着平头哥的声音，举止风范看起来却和平头哥截然不同——平头哥见强则弱，见弱则嚣张，而那人看起来却很稳。
“沈先生，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灵犀。”
那人并不隐瞒身份，“你恐怕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但洲际官应该知道我是谁的。”
“策杀军团的灵犀？”李雅薇缓缓道。
她的回答和没说一样。
灵犀却是笑笑，“是的，你们不要怪洲际官说的简单，事实上，她对我所知并不多，她对策杀军团知道的也不多。我们素来都是一击不中、全身而退的那种，不会和洲际做太多的纠缠。因此在洲际中，并没有我们的太多资料。”
他说的很平静。
只有自信掌控大局的人，才会如此平静。
953节 要命的游戏
李雅薇没有反驳灵犀。
事实上，灵犀说的没错，洲际一直对策杀军团无可奈何，就是因为对方太过神秘。对于李雅薇而言，对方这次公然出现在面前，还属首次。
沈约问道：“但这次你们看起来要做个大买卖，不准备立即撤退的？”
他内心着实震惊，他见过暖玉的精神控制手段，那时候的他已经叹为观止，但暖玉控制一人，好像都没有到灵犀这种随意的程度。
灵犀藏身何处？
他如何能够如此轻易做到、暖玉看起来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灵犀微笑道：“是的，我们没有准备立即撤退，游戏刚刚开始，我们怎么会离开呢？”
“什么游戏？”斧头忍不住问了句。
灵犀笑笑，“一个很好玩的游戏。”
“比如说椅子下面装上压力敏感炸弹那种？”李雅薇冷然道。
众人立即向娜拉坐着的那张椅子望过去。
他们来到这里，娜拉仍旧不敢动弹，原因就是——她坐着的椅子下装了个压力敏感炸弹！
只要娜拉离开那张椅子，一定会被炸的粉身碎骨。
经李雅薇提醒，众人都明白了灵犀控制娜拉的手法，但都忍不住奇怪一点——因为椅子的遮挡，从众人的角度看过去，是看不到那个敏压炸弹的。
李雅薇如何能够看得到呢？
沈约脑海中突然闪过金甲战神的身影和那身金光闪闪的装备。
得益于高科技的支撑，金甲战神才能完成一些非人的任务，暗界版图的科技更是高明，支撑已经引申到身体内在，李雅薇得益于科技，难道说有一双可以透视的眼睛？！
灵犀笑了起来，“洲际官就是洲际官，有着常人没有的能力。”
李雅薇不予回答。
“这个敏压炸弹，只是我为了大家心平气和的谈谈，而做的一个准备工作罢了。”
灵犀很是平静道：“为了表现我的诚意……”
他未说完，有“咔”的一声轻响，娜拉座椅的木腿突然断了。
娜拉本是极为紧张的坐在椅子上，椅腿突然折断，她猝不及防，身体倏然后仰，同时发出尖锐的叫声。
很多人面临意外死亡的那一刻，或是吓傻躲避痛苦，或是尖叫释放恐惧。娜拉明显是后者，她的一张脸已经扭曲变形。
但她却没有摔在地上。
在她后仰的那一刻，沈约已经到了她的身前，同时带她飞身后退。
一进一退、飘逸自如。
而李雅薇同时举枪，瞄准了椅子的方向。
方初意等人却忍不住后退一步，无论如何，爆炸的冲击力绝不容小觑！但沈约没有再退，他们亦是没有多退。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瘸腿的椅子倒向了地面。
啪！
轻响过后，并没有惊天的爆炸发生，但众人已经能看到椅子底部果然贴着一个黑黝黝的方块。
那方块自然就是敏压炸弹。
过了会儿，李雅薇垂下了枪口，神色萧肃。
子弹自然抵挡不住爆炸的冲击！
沈约却不认为李雅薇是傻的，事实上，看李雅薇的反应，本来就是要用那手枪来抵挡爆炸冲击波。
手枪另有妙用！
“诸位不用紧张。”
灵犀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模样，“我方才想说，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决定放娜拉一马。我已经让敏压炸弹失效了。”
他看起来却没有任何举动。
沈约眼皮微跳，想到当初在暹罗凭借意念停掉炸弹的一幕。暖玉做的所有事情，都和暗界的某些事情有些暗通。
缓缓松开搂住娜拉的手，沈约无视娜拉的感激之意，盯着灵犀道：“但你却不会放过瓦舍的一帮人的？”
灵犀笑了起来，“和沈先生这样的聪明人，的确不用太多的废话。我想以洲际官的能力，如今早就发现这房间安了不少炸弹？”
李雅薇冷哼一声。
方初意等人勃然变色。
“不止这个房间，瓦舍的四处都有炸弹。”
灵犀认真的态度绝不像在开玩笑，“这些炸弹自然奈何不了沈先生和洲际官，但要炸死其余的人，看起来并不是难事。”
稻川幸介极为错愕。
看到沈约救娜拉那一幕，他终于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实力，可听灵犀将沈约和洲际官相提并论，还是有些诧异。
“洲际官的外援迟迟没有进来，一方面是没有得到洲际官明确的号令，另外一方面，洲际官也考虑到了，你的光网虽能阻挡炸弹的部分冲击波，但终究不能救下所有的人。”
众人听灵犀这么说，忍不住向李雅薇的手枪看了眼。
斧头咽了下口水，暗想人比人得死、货比货要扔，李雅薇的手枪可真是好玩意。
xiashuba.com
“那你要怎样才肯放了瓦舍这些无辜的人？”沈约沉声道。
灵犀摊摊手道：“好问题，答案也很简单，只要沈先生肯让这个游戏继续下去，洲际官也不急于将外援召进来，我就可以放了瓦舍这些人。”
沈约缓缓道：“说出你的目的吧。”
他知道灵犀兜了一圈，让他和李雅薇束手束脚，肯定有个要达成的目的！
灵犀缓缓道：“对沈先生的推理手段，我很是佩服。你能看出案发现场不符的细节，着实不简单。我想请沈先生帮忙找出案发的第一现场。”
沈约微怔，他想到了对方的各种条件，却没想到灵犀会让他做这种事情。
案件破了，寻找案发第一现场又有什么意义？
“这就是你要玩的游戏？”李雅薇冷冷道，她内心自然也有困惑。
灵犀笑道：“是的，这是游戏的第一步！”
看着皱眉的沈约，灵犀缓缓道：“只要你找到案发第一现场，我就承诺，放了沈先生想救的、瓦舍这些可怜人。”
沈约沉默良久。
“我给沈先生几分钟考虑的时间。”灵犀很好说话道。
方初意、斧头面面相觑，只感觉这个寻找游戏中隐藏着说不出的险恶目的，但让他们猜出对手的目的，却是力所不及。
他们不想沈约答应，可又没有阻止的理由。他们可以冲出去，但又知道，眼睁睁的看着瓦舍其余人被炸死的事情，沈约绝对做不出。
954节 默契
房中很有些安静，所有人都在注目着沈约，他们知道只有两个人能决定这个游戏是否进行下去，沈约和李雅薇。
李雅薇保持沉默。
谁都猜不透李雅薇的意思。
沈约终道：“你们是否有限定时间？”
灵犀摇头道：“自然是越快越好，因为洲际官一直不和洲际联系，外边的救援就有随时救援的冲动，他们若是冲进来，我也不能避免炸弹不会爆炸的，你说是不是？”
沈约看了李雅薇一眼，缓缓道：“洲际官此刻还在保持着沉默，想必还是会考虑这里居民的安危。”
他这么说，还是倾向李雅薇不要立即出手。
“那也说不定的哦。”灵犀淡然道：“她或许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稻川幸介保持着沉默，因为这是他的做事风格，言多必失的道理他是心知肚明，但在眼前这些人面前，他感觉自己需要给脑子充值了。
沈约微笑道：“灵犀，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灵犀似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道：“请讲。”
方初意突然感觉到灵犀对沈约有点儿客气。
沈约盯着那被灵犀控制的平头哥，缓缓道：“你以前、是否认识我呢？”
平头哥那一刻如同木鸡般。
片刻之后，平头哥才恢复了表情，“沈先生为什么这么问？”
沈约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在通常案件下，找人玩游戏的幕后之人，通常都会和游戏人有些关联的。”
一旁的方初意觉得沈约说的很有道理。除了偶然事件外，大多数布局很深的局都是基于布局人对游戏人深刻的了解之上。
灵犀笑笑，“沈先生看起来已经开始在考虑怎么玩好这个游戏了，很好，祝你游戏愉快！”
话音落，端坐在椅子上的平头哥突然双眼泛白，已然软软的倒了下去。
灵犀离去，被控制人平头哥昏迷。
李雅薇缓缓走到平头哥面前，低头看了下，突然两抢打在平头哥的额头上。
平头哥身躯颤了两下。
众人都能感觉到平头哥的痛苦，但平头哥仍旧没有醒来。
或许他再也不会醒来。
李雅薇目光凛然。
沈约知道李雅薇还想从平头哥口中得到策杀军团的线索，但灵犀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是以切断了平头哥的这点线索。
他这般想的时候，脑海中却闪过忠临走前说过的一句话——因此当务之急，自然是让反力之鹰早些记起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的承诺，自己的兄弟……
半晌，沈约轻吁一口气，看向稻川幸介道：“你知道这里的哪个地方……嗯……洲际官，我觉得你应该更清楚一些？”
What？
稻川幸介看起来满脑子的疑问号，不知道沈约在问什么，怎么突然又换了个人。
偏偏李雅薇很是明白道：“我有个猜想，不知道是否正确，你跟我来！”
她这般说的时候，转身向门外走去，众人面面相觑，见沈约跟上，也不由一窝蜂的跟了过来。
出口近在眼前，李雅薇却再次顺着楼梯下行，她走的不快，枪不离手，显然是防备着策杀军团的偷袭。
终于到了一间房门前，李雅薇缓缓停了下来，“这是徐花火的房间。”
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沈约反问道：“徐花火就是烈火姐？”
李雅薇微微点头，推开了房门。
房中无人。
“我们……”方初意自问不笨，可着实不知道李雅薇来这里的目的。
沈约跟随李雅薇走进房间，听李雅薇继续道：“根据资料记载，徐花火在这里已有十年，她长的一般，客人不多，偶尔有几个，还忍受不了她的脾气，是以渐渐的没了客人，转为领班的行当。”
“倒下的判官的身边，并没有徐花火。”沈约缓缓道。
众人诧异。
大家都带了一双眼，偏偏只有沈约什么都看得到，大家都带着一个脑子，很多时候，却搞不懂沈约脑袋里面想着什么。
李雅薇缓缓点头，“每个房间的人都晕了过去，判官也是如此，徐花火没有道理不晕倒的。”
沈约随即道：“是啊，但徐花火却不在判官旁边，应该是有人移走了她。”
“为什么移走她，或许因为移走徐花火的人，就是让平头昏迷不醒的人，不想让我们从他们身上问出什么秘密？”
李雅薇说话的时候，在房间中慢慢走着，到了一面穿衣镜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镜中的李雅薇也在看着她。
方初意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沈约、李雅薇若是联手办案，恐怕是天作之合。
因为只有他们两个，才不用多余的废话，径直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稻川幸介终于问了句，“沈先生，你方才想问我什么事情？”
他谦虚的和小学生一样，很想帮忙，也想沈约在发现问题的时候，提前通知他一声。
这时候是需要齐心协力的！
方才在被污蔑的时候，他还能保持镇静，因为他知道还有申辩的机会，但策杀军团就在暗处，他的人生随时都可能Game over。
要安全的离开这里，还是要靠沈约的。
沈约轻咳一声，“我想问你是否知道这附近的房间有没有比较简陋的，没有地毯或者壁纸装饰的？”
稻川幸介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你想找第一现场？”
幸子的伤口是在简陋房间中造成的，他稻川幸介还能明白这点。
沈约礼貌的笑，心想游戏开始了，我不找第一现场，难道去找什么娱乐场吗？
稻川幸介神色有些尴尬，“我去的房间都是比较好的，还真不知道这个。”
beqege.cc
他这种人物，一些排场还是要有的。
“嗯，我知道，因此我没有再问。”沈约回应道。
稻川幸介有些脸红，这才明白沈约半途转问李雅薇的缘故。
沈约突然道：“洲际官，等一下。”
他说话间，快步走到李雅薇身旁。李雅薇看起来要举枪，沈约一只手却已摸到了梳妆台上。
李雅薇不是爱美，而是在找密室。
平头哥羞辱幸子的那间密室！
而密室很可能就在穿衣镜的后面！
955节 幻镜
对于脸如白板，胸如平板、又没有客人的女人来说，房间内有面全身镜其实很有问题。
除了能坦然面对自己的人，大多数人都不喜欢看到自身的缺陷。
徐花火不是能够面对自身缺陷的女人。
李雅薇看起来冷酷，但她的观察力、分析力绝对极为出色，她立在镜子前显然就想到了这点。
一个无人注意、没有客人的领班，本是个极好的身份掩护，可以配合幕后人完成很多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
平头哥羞辱幸子的地点，如果是在瓦舍的话，不太可能发生在那些半公开的场合，只能存在于一个隐秘的房间。
李雅薇向他沈约提及徐花火在瓦舍有些年头的时候，大有深意，方才二人不是闲聊，而是在推测第一现场在哪里的可能。
虽然不能认定，徐花火也不知道去向，但徐花火的房间，本来就是个突破点。
李雅薇站在全身镜前，不是顾盼自己的倩影，而是在找机关的所在，可李雅薇突然有个举枪的动作。
她要破镜而入？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一只手已经摸在梳妆台的一个梳妆盒上。
他看出那梳妆盒是固定在梳妆台上，而梳妆盒的表面某些部分，却有经常抚摸的油脂痕迹留存。
徐花火看起来不是太爱打扮、也不是喜干净的人，梳妆盒表面的某些灰尘证明了这点，那她频繁的抚摸那个梳妆盒，看起来只有一个可能。
梳妆盒是开启密室的机关。
沈约迅疾想到这点时，才要掀开梳妆盒，内心却蓦地凛然。
有危险！
危险就在他们身边。
李雅薇有举枪的举动，就是因为察觉到了危险？！
看起来稍有些懒散，但自从进入此间后，沈约早将周围的方方面面收入眼底，在警觉到危险的时候，他忽然知道危险来自哪里。
危险来自镜子中的李雅薇。
镜中的李雅薇突然笑了下，这本来是很正常的情况，但镜子前的李雅薇，却根本是脸若寒霜般。
有鬼！
镜子有鬼。
半夜对镜玩着石头剪子布的游戏，最恐怖的地方不是一味的打和，而是你能赢、或者你能输！
沈约闪念间，已经叫道：“小心！”
镜子中突然人影一闪，镜中的李雅薇如同贞子般已经扑了出来，冲向了站在镜前的李雅薇。
镜影比贞子要快。
众人傻眼。
稻川幸介一颗心几乎要吓停，幸子本来一直沉默的跟随着众人，见状也是忍不住的放声惊叫。
声音刺耳。
娜拉很是干脆，她径直倒了下去。跟随沈约看起来是个好的决定，总比留在房间等到爆炸要强一些，但她没想到还要过道鬼门关。
李雅薇突然转身，枪口向后指去。
怦怦！
枪声大作，光影纵横，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间中的灯光突然灭了。
灯灭的异常突然，方初意、斧头和稻川幸介瞬间靠墙而立，他们或许身手有差，但在危机关头，均知道自我防护的重要，方初意在贴墙而立的时候，还不忘记一把将娜拉扯到贴墙处。
房间灯光突灭。
光影亦失。
房间处于绝对的黑暗之中。
方初意只感觉背心尽是冷汗，房中突然亮了起来，光亮来自门口，光亮也来自沈约的方向。
沈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门口，手上正拿着那款老式的手机。
手机的光亮照耀着沈约还很镇静的脸，以及众人的神色各异。
稻川幸介虽已经知道沈约的不凡，但此时此刻，还是不能不叹服沈约非一般的胆量。
此时此刻，人人自危的时候，沈约竟然还敢处于光影之下，人人可攻击的地方？
沈约看向了李雅薇，“我追那个人到了门口，只感觉那人和流光一样。”
心中凛然，沈约感觉袭击那人身手着实不凡。
瞻之在前，袭之在后，他沈约虽然防之又防，但实在没想到房间中突然多出一人来。
李雅薇的枪口正指着沈约，半晌，终于缓缓垂落道：“应该是幻镜。”
“幻镜？”众人均问，不解李雅薇的意思。
李雅薇缓缓道：“据洲际认知，策杀军团最少有五大高手，蜥蜴女、灵犀、幻境都是其中的一员。”
停顿片刻，李雅微缓缓道：“蜥蜴女最擅长变化成旁人，灵犀擅长精神控制，他的能力只怕不比洲际顶级精神师要逊色。而幻镜最擅长的就是利用环境，对旁人做出乎意料的一击。”
她说话时，房间内又多了一点光亮。
那是她抛出的一个珠子，珠子神奇的停在半空，散发柔和的光辉。
沈约关掉了手机的光源。
他手机的光亮也不差，但在那珠子面前，让他忍不住想到一句古话——米粒之珠也敢和日月同辉？
李雅薇说话的时候，已经再次到了镜子前，知道沈约到了身边也在查看镜子，李雅薇并没有扭头，只是道：“镜子有机关。”
fantuankanshu.com
镜子已然破裂，镜子后不仅有条预想的通道，镜子本身看起来也很古怪。
沈约忍不住再掀了下梳妆盒，镜子旋转，露出背面。
发光的珠子如同有灵性般也到了镜子前，沈约看着镜子背部，半晌才道：“幻镜难道一直躲在镜子的后面？”
中心破碎的镜子边缘，依稀有个人的模子印记。
很神奇的模样。
若让沈约比拟，镜后的状况就像一人镶嵌入一种可伸缩的弹力棉中，是以弹力棉中才会留下那人的模印。
但这怎么可能？
沈约忍不住敲了下镜子，镜子很是坚硬，比起正常的镜子，好像多了一分韧性，估计镜子的抗剪性高一些，但不足以留痕。
但镜子还很有些烫手，并非正常的温度。
李雅薇似乎知道沈约在考虑什么，说道：“在我看来，幻镜是采用极高的热熔技术，瞬间溶解了镜子的一部分，然后冲了出来。
沈约微有点头，暗想这是种合理的解释，“根据洲际记载，策杀军团最少有五个高手，那其余的两人呢？”
五大高手来了三个，那两个说不定也会驾临的，多了解一些总是没错。
李雅薇沉默片刻，“洲际怀疑，有一个就是反力之鹰。”
沈约内心颤了下，他虽然听忠提及反力之鹰和策杀军团的关系，但听李雅薇直说此事，还是难免震撼。
“那第五人呢？”沈约缓缓问道，他脑海中闪过了叶毕落的身影。
李雅薇没有去看沈约，她看的是破镜，破镜中影影绰绰，如同人心各异、世情险恶。
“我只知道，那人叫做将军！”李雅薇终于回道。
956节 为什么放过你？
破镜子中沈约光怪陆离的模样，和现实中他很不一样。
沈约似乎在出神的看着破镜。
将军？
听李雅薇提及这个名字的时候，沈约内心颤抖了下。
李雅薇说的将军，是不是就是坂田横夫实验室的那个怪人？曾经扮作金甲战神的那个人？
将军是认识反力之鹰的，将军从试验舱中和他交手后，立即就认为他沈约就是反力之鹰。
那是极为熟悉的人，才会有这种熟悉的认知。
将军和反力之鹰都是策杀军团的人？
李雅薇没有去看沈约，她也在看着破镜的影子，片刻后，她终于道：“看来案发现场就在镜子后。”
她举步要向镜子后的通道走去。
“等等……”
稻川幸介忍不住道，“灵犀要玩这个游戏的目的是什么？我们进入镜子之后的密室，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雅薇回望稻川幸介，“当然会有问题，我们就是为了问题来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稻川幸介稍显尴尬，“我的意思是……我们最好小心一些。”
李雅薇不再回应，已经当先走进了密道。
沈约想了下，终于还是跟在李雅薇的身后，他知道李雅薇不是个鲁莽的人，看起来，李雅薇对这种情况也有准备。
秘道斜斜的向下。
这里本是地下，秘道还是向下，看起来如同要通往地狱般。
沈约看着前方默不作声的李雅薇，突然道：“洲际以前不知道这里的地下密道吗？”
他本来觉得洲际因为版图，触角会无所不至，如今看来，洲际也有局限。
“不知！”
李雅薇回道：“洲际和独立城都是独立发展的单元，和叛军一样！独立城的结构，只有独立城才清楚。”
xiaoshuting.info
还是养蛊？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概念，同时想到有名的鲶鱼效应。
在沈约的那个世界，有个国度特别喜欢吃活的沙丁鱼，为了带活鱼回港，渔民经过很多的努力，却仍不能避免沙丁鱼大量死亡的事情，于是有聪明人就在沙丁鱼中放条鲶鱼。沙丁鱼为了躲避鲶鱼的吞噬，忍不住四处躲避，反倒减少了死亡。
一个温室的花朵很难真正茁壮的成长，野兽群体也会淘汰弱小的个体。
洲际、独立城、叛军各自独立，是版图要看哪个能更好的发展？
数念闪过时，沈约感觉到了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
他在修行时有观空，是以对空间更加的敏感。
李雅薇突然停下了脚步，缓缓的站定，众人均是围了过去，就见李雅薇正看着地面。
这里是简陋的水泥地面，地上某处有点点的暗紫色。
幸子一直都和幽魂般跟着众人，突然尖叫一声，转身就要向外跑去，李雅薇回手一枪。
一道亮光击中幸子的后脑，幸子身躯震颤下，软软倒了下来。
没人说话。
李雅薇处理的手段看起来没有人情味，但在这种时候，无疑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这里应该就是案发第一现场！
幸子恢复了记忆，重回旧地，难免有创伤应激的反应，这种状况，让幸子暂时晕过去，反倒是对幸子的一种保护。
沈约也缓缓的蹲下来，伸出手去，缩回的时候，手上已有片微小的碎屑。
碎屑暗红的颜色。
“是断裂的指甲。”
沈约回头望了幸子一眼，“幸子左手中指的指甲有破损，看起来和这个断甲吻合的。”
众人向倒地的幸子望了过去，果然发现她左手中指的指甲有个缺口，不由感慨沈约心细如发。
娜拉突然走过去，脱下了外套罩在幸子的身上。
同病相怜，都是瓦舍的女人，她做不了太多。
“眼下应该怎么做？”斧头忍不住问道。
在灵犀提出寻找案发第一现场的时候，斧头感觉这几乎是个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他真的没想到李雅薇、沈约联手，竟然飞快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可接下来呢？
四周空旷，他们处于一个很是空旷的地方，道路似乎四通八达。
灵犀并没有出现！
游戏还在继续？
方初意道：“或许我们更应该说，灵犀、或者策杀军团的目的是什么？”
李雅薇只是凝望着地上的血迹，握枪的手有些攥紧。
沈约突然看向了稻川幸介，“稻川先生，我想问你个问题？”
稻川幸介倒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沈先生请说，我知道的，一定会说！”
“在这起案件中，幕后之人通过烈火姐房间的密道，将平头，幸子带到这里，让平头羞辱了幸子。密道既然在烈火姐的房间，烈火姐和幕后之人肯定有些瓜葛。”
沈约冷静道：“烈火姐收入不高，但穿戴看起来却很不错，我想她身上的穿戴，应该价值不菲。”
他一提，方初意醒悟过来，“徐花火应该有额外的收入？因为收了钱，得到吩咐，她才按照幕后之人的提示，完成她带节奏的目的？”
沈约微微点头，“不错，这种事情应该不是第一次发生。”
他说话的时候，看的是李雅薇。
李雅薇“嗯”了一声，仍在看着地面的血迹，似乎那里长出了一朵花般。
沈约眉头微扬，继续道：“之后蜥蜴女扮作幸子去了稻川先生的房间。”
稻川幸介哆嗦了一下。
方初意振奋道：“正是如此。”
他们在影像中，看到一个很像幸子的女人到了稻川幸介的房间。
如果不是沈约提及，如果不是他们才见到扮成稻香由纪的蜥蜴女，根本无法做这种关联。
可也就是沈约什么都记得，关联出来才让他们恍然大悟。
稻川幸介眼皮子轻微的跳动，那是后怕！
“我想以蜥蜴女之能，要杀稻川先生应该不难。”沈约点明了稻川幸介后怕的原因。
稻川幸介微微点头，他发现自己可说是几次死里逃生。
“蜥蜴女陷害稻川先生，却没有要杀稻川先生的意思，稻川先生难道没有想过，究竟是为了什么？”沈约缓缓问道。
稻川幸介一张脸倏然涨红，“沈先生怀疑我和他们是一伙的？”
他那一刻如坐针毡的样子。
沈约笑了笑，“本来是有的，不过你看起来和他们真的不熟。”
957节 生产基地
稻川幸介一直以自己不能尽分力耿耿于怀，如今才发现，想要帮忙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见众人望过来，似乎都有怀疑之意，稻川幸介差点要举三指发誓，“我根本不认识他们，若不是今天听你们提及，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蜥蜴女的。”
沈约微微点头，“我相信稻川先生的话。”
稻川幸介松了口气，可沈约随后的话又将他一颗心揪了起来，“平头、幸子显然都被输入了错误的记忆，但他们为什么不对你修改记忆？”
“是啊。”
斧头一旁道：“如果稻川幸介的记忆也被修改，这件案子就天衣无缝了。”
稻川幸介倒退一步，很是紧张道：“我不知道。”
当初他被冤枉的时候，看起来都没有这么畏惧。
一旁突然有人道：“我知道原因。”
说话的是李雅薇，一直观察地上血迹的李雅薇已经站了起来。
稻川幸介听到李雅薇发话，更是如判了死刑般，“洲际官，我真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李雅薇盯着稻川幸介道：“我知道你并不知道，因为和蛇厦美杜莎联系的人，并不是东野吾。”
她蓦地说了这么一句，在场倒有大半的人不明所以。
李雅薇看向沈约道：“记得我和你说过，今天的这起案件并非单独的存在。”
沈约微微点头。
李雅薇沉声又道：“异形人也不是单独的现象。”
沈约目光微闪，他记得李雅薇对异形人描述——异形人的特点是、他们不但被修改了记忆，还成为背叛版图的试验品。
脑海中光亮一闪，沈约倏然将很多事情关联起来，“美杜莎和如今的案件的幕后主使，一直在制造异形人吗？”
他那一刻内心极度震撼。
叶宣儿带他初至蛇厦的时候，叶宣儿指控蛇厦干着非法的器官买卖，因为他的介入，美杜莎束手就擒，李雅薇接踵而来。
156n.net
蛇厦事件看起来像是得到终结，实际上案件不过才露出冰山一角！
洲际调用精神师来搜寻美杜莎的记忆，真正的目的是搜出美杜莎、策杀军团制造异形人的事情？
地下阴冷。
李雅薇看向沈约道：“根据洲际报告，在反力之鹰突然消失后，策杀军团却是异军突起，利用反力之鹰的精神荒漠技术和洲际对抗。”
沈约保持沉默。
“精神荒漠可以抵御精神师的搜寻，因此洲际一直不能确定策杀军团的位置，他们可能藏身荒野大漠……”李雅薇说到这里，停顿下来。
沈约半晌接道：“他们也可能藏身瓦舍之下？”
众人惊愕。
方初意不由扭头向四周看去，他知道策杀军团有人在这里潜伏，却从未想过这里或许是策杀军团的大本营！
李雅薇缓缓点头道：“我方才用声纳探测，发现这里的地下规模，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上许多。”
众人微有异样，这才明白李雅薇不是在分析血液的成分，而是在探测地下建筑的规模。
“自从蛇厦开发出慢毒以后，异形人就开始出现。”
李雅薇缓缓又道：“异形人的记忆是被修改的，就如幸子和平头一样，他们被植入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或被输入错误的记忆。”
众人面面相觑，很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沈约蓦地想到海明珠说过的七年理论——人体的细胞七年就会全面的换上一次，那你觉得七年后的你，是否还是你？
当初他听到海明珠这么说为他开脱的时候，只是付之一笑，可如今想来，细胞七年一换，是不是也是包含记忆神经呢？
如果你的记忆换了另外的一种记忆，你是否还是你自己呢？
方初意却是想着另外的事情——美杜莎若全是田妮儿的记忆，那版图会对美杜莎如何处理？
“伊始的时候，洲际并没有发现异形人的事情。”
李雅薇凝声道：“但异形人渐渐增多，版图终于发现异常，给洲际某些提示……”
沈约闻言想到——版图和洲际看起来也是各自独立？如果只是养蛊，版图为什么提醒洲际这件事情？这明显有些偏向的色彩。
“然后洲际发现个异形人，吃惊的发现，异形人虽然加入版图，但因为异形化，版图已经不能对他进行跟踪。”
沈约微扬眉头，“你的意思是……异形人可以进入版图，但又可以不遵守版图的规则，且不会受到版图的惩罚。”
简单形容，偷税漏税是一样的性质，享受规则的红利，却要逃避规则约定的责任。
渣男渣女看起来也是如此。
沈约绝不束缚自己的思想，他的思维往往是发散、创造却有相关的，但世上太多思想却是大同小异。
李雅薇点头道：“不错。事实就是如此，洲际发现此事后，立即对异形人进行了详细调查，发现异形人虽然思想各异，所处的案件各异，但有一个比较微妙的共性。”
停顿了会儿，李雅薇直接给出了答案，“异形人多是和高地城有关！或是居住在高地城，或者到过高地城。”
这个共性看起来很微妙。
沈约立即明白李雅薇的潜台词，“洲际认为是高地城输出的异形人？异形人的制造地点，就在高地城……”
他没有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很明显，他们眼下所在的地方，很可能就是异形人的制造场所！
灵犀和他们玩一个游戏，让他们找到第一现场，却是要他们找到异形人的生产基地？
为什么？
这听起来极为矛盾，因为在李雅薇的判断中，应是策杀军团研究的异形？
他们为何要暴露自己的大本营？
但若不是因为有了某种确信，李雅薇又怎么会锲而不舍、孤身勇闯这里？
“你说的不错！”
李雅薇点头道：“洲际认为高地城产生的异形人可能性极大，经过洲际的调研，异形人虽然在增多，但制造异形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看了稻川幸介一眼，李雅薇道：“异形人脑海中虽是一种虚假的记忆，但也是一种真实的记忆。”
她说的有些自相矛盾，众人发懵。
958节 夺舍和黑巫术
方初意等人有点跟不上李雅薇的思路。
什么叫做既是虚假的记忆，也是真实的记忆？
假的如何又是真的呢？
沈约却明白矛盾的根源所在——什么叫做虚假、什么叫做真实？在修行中，本来认为五蕴集结的都是假的，也就是认为你现在所处的人生，都可以当作虚妄来看待！
这听起来很是匪夷所思，但你的人生又是什么？
将所有的兴趣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如同另外一个人的寄生虫般？那你算是自己吗？
你为自己真正活过几分钟呢？
或许你仔细的想想，你就会发现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你的人生是为父母、为子女、为社会，为那些习俗，为了一切一切的既定规则而活，抛去这些时间，你为自身而活的时间，简直可怜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你或许认为这就是人生，但这究竟是谁的人生？
人生如此，记忆不更是如此？
很多真正存在的记忆，和你虚幻构造的记忆，看起来也没有太大区别。
沈约刹那间想到许多，李雅薇却只是看着他，等到沈约回过神来，李雅薇立即道：“虚假的记忆要真正的刻印在脑海中，才会让人产生一种真实的感觉。”
方初意有点明白，“就如田妮儿一样，她的记忆若是永远无法恢复，那她是不是不会相信自己有过美杜莎的那种生活？”
“当然。”
李雅薇很肯定道：“要做到这种真实，就要让神经元建立真实的连接。”
看向沈约，李雅薇缓缓道：“你自然知道记忆的很多特征，明白记忆有短期和长期的区别？”
沈约目光微闪，“短期记忆容易忘记，长期的却能保留很久的时间。”
李雅薇微微点头，“是这样的，异形人脑海中的是一种长期记忆。”
沈约沉默片刻，“因此要让异形人有长期记忆，转化为真实的情绪反应，是需要多次写入的？”
他知道记忆长短和某些刻痕烙印差不多，浅的痕迹很容易洗刷，唯有深刻的痕迹才能长久。
要记住一个快递的取件码只需要短期记忆，要记住女神的号码，需要的是长期记忆。
沈约看起来也明白李雅薇说这些事情的原因了。
“洲际官认为，平头哥、幸子早就是策杀军团选中的异形人，因此植入虚假记忆简单一些，但要对稻川幸介做这种事情，却很是困难？”
1200ksw.net
李雅薇轻声道：“你理解的很快，正是如此。”
众人恍然，终于明白策杀军团为什么不对稻川幸介做记忆修改了。
沈约内心却有个疑惑——李雅薇解释的太清楚了，依照她的风格，本来不需要说这些的，她将这些事情详细的说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
高冷坐在房间中，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她还在关注着眼前的影像。
影像中，李雅薇正在说着一句话——洲际怀疑，有一个就是反力之鹰！
如果沈约在现场，一定会很奇怪的，因为这句话是李雅薇和他不久前说过的一句话。
让沈约来形容，那就是高冷并非看着现场直播，而是在看着录播！
洲际还能看到他们在地下的情况。
李雅薇已经失去了和洲际的联系，可洲际如何还能看到他们的情况呢？
影像突然停止，高冷望向一旁的空处道：“李先生，你有什么吩咐？”
话音未落，李巨人的影像倏然出现在那空处。
李巨人看起来仍旧儒雅镇静，只是道：“到目前为之，你觉得沈约是反力之鹰的可能有多大呢？”
“近乎为零！”高冷道。
李巨人默然片刻，“但他看起来又知道反力之鹰的很多事情，最少他在听到雅薇和他提及反力之鹰的事情，他并没有过多的询问。知道反力之鹰是策杀军团的人，他也没有意外的表情。”
高冷赞同道：“李先生说的没错。他知道反力之鹰的很多事情。我想洲际官会和沈约详细说出很多洲际隐秘，是李先生的吩咐？”
用隐秘探测更多的秘密，也是发现真相的一个法门！
李巨人笑笑，“不然雅薇和沈约说的这么细致做什么？”
高冷点头示意理解，随即道：“沈约若是反力之鹰，哪怕很细微的隐藏，也不应该避开我们的智能识别系统，他看起来和反力之鹰没有一致感，或者说是那种个体的认同感。从这点来说，沈约是反力之鹰的可能性绝不算大。”
李巨人微微点头。
“但李先生仍旧保持对沈约的各种监控。”
高冷缓缓道：“这说明李先生还是认为沈约有可能是反力之鹰的。”
“反力之鹰是我见过的最有智慧的人。”
李巨人喃喃道：“很多不可能的事情到他那里，都会变成可能的。”
高冷认真分析道；”在我看来，因此沈约若是反力之鹰，唯一的解释是，他失忆了，根本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反力之鹰？！”
李巨人淡淡道：“反力之鹰怎么可能会失忆？”
高冷没有立即回答，似乎有不同的看法，但因为面前是李巨人，她没有反驳。
李巨人缓缓道：“你一定觉得我过于武断了？”
高冷恭敬道：“我觉得李先生一定有判断依据的。”
无论对旁人如何的冷漠，对于李巨人，高冷看起来都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像她这种女人，能尊敬的、只是真正的强者，真正的强者，素来可以掌控全局、事无巨细。
虽然不在现场，但高冷相信，李巨人已经对眼前的事情、未来的走向进行了太多的推演。
李巨人沉声道：“你应该听过夺舍一事？”
高冷立即点头，“听说那是道家的获取躯体再生的一种法门。”
李巨人道：“夺舍不止局限在道家，事实上，对于精神修炼的人来说，是不分什么道家、释家或者儒家的。”
“我说错了。”高冷少有的认错。
李巨人摇摇头，“你没说错什么，你说的只是正常人的认知常识。但你要更一步的知道，夺舍的事情不止可发生在夺取人的躯体之上。”
高冷眼皮轻微的跳动下。
“西方的黑巫术，就从未放弃过人类和亡者、动物之间的沟通。”李巨人凝声道。
高冷虽然冷漠，但听到这里，一颗心却是不由的悸动起来。
959节灵魂不朽！
李巨人说的很是平静，但他所言的内容，却着实让人难以平静。
某些黑巫术的概念迅疾的闪过高冷的脑海。
黑巫术来自西方某些地方，古波斯、希腊、罗马都有黑巫术的邪恶传说。
李巨人却很冷静的继续道：“那些巫师认为人死有灵魂，而灵魂是可以在不同的生命体中进行切换。”
高冷凝眉思索，她知道李巨人不会在这种时候给她讲一些精神方面的常识的，李巨人说的，一定还是和反力之鹰有关的。
“因此那些巫师希望寻找到灵魂，试图从尸体、死者的遗物、动物的身体和尸骸、甚至在尸油上找到灵魂的存在。”李巨人认真道。
高冷突然感觉有些冷。
“但这就和缘木求鱼一样可笑。”
李巨人淡淡道：“灵魂并非死物，亦非能够腐朽的东西。从古到今，从西到东，真正有认知的人都会歌颂灵魂的不朽，既然这样，你怎么能从腐朽的东西上，找到不朽的灵魂？”
高冷认真的倾听，竭力的理解。
她知道这种机会绝不多。
暗界中，李巨人已经如神一般的存在，常人并没有机会能听到神的示喻。
这和信奉某些歪门邪道不同，高冷觉得这世上若有一人真正破解了人体精神之秘，那一定是李巨人。
李巨人不是精神师，但他的精神看起来比任何精神师都要强大。
沈约若能见到暗界的李巨人，恐怕就会明白暖玉为什么会对他世界的李巨人那么吃惊。
两个人相貌看起来完全相同，但两人的气质却有天壤之别！
“因此西方人的巫术时灵时不灵的。”李巨人有些哂然道。
高冷捕捉到一点问题，“李先生认为他们的巫术也会灵验？”
李巨人笑笑，“你很聪明，这就是我们问题的关键所在，他们缘木求鱼的方法居然会灵验，听起来很是匪夷所思，但事实是，他们在寻找灵魂的时候，虽然走错了路，但他们头脑中的精神却在不停的构建。有时候，你不知道某个电台的频率，却可以用收音机偶尔听到那个电台了。”
看着有些恍然的高冷，李巨人提醒道：”但那不过是终日的地狱，偶见的光明。那光明或许不过是个镜影折光，但他们却以为那是光明之路，因为光有共性，”
高冷喃喃道：“终日的地狱，偶见的光明？”
她那一刻心有戚戚的感觉。
或许我们见到的光芒，不过是地狱入口的诱惑。
李巨人随即道：“他们的所为，因为偶然性，所以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终究难成气候。”
笔趣阁
高冷思索道：“这种精神建设归纳系统性，是由东方人开始创建？”
李巨人缓缓点头道：“不错，西方虽然哲学家鼎盛，但始终假于外物，摆脱不了外物的束缚，东方开创人却从一开始就将内在精神的建设放在第一位。”
高冷突然道：“听说这种建设始于黄帝、蚩尤他们。”
李巨人笑笑，“我正在查找这个答案。”
高冷是无意问之，听李巨人这么回答，反倒有些奇怪，她知道李巨人的举动都有明确的目的，那李巨人寻找这个答案的原因是什么？
目光微闪，李巨人继续道：“但道家的夺舍法门亦算是偏门左道，再加上某些知习者的故作神秘，是以已少有人知，而某些法门流传到西方的黑巫术中，演变成死灵魔法、鬼魂支配，借尸还魂，更是流于下乘。”
微有哂笑，李巨人道：“他们根本不知道的一点是——这种法门的精要是以明入道，寻求光明。他们转入黑暗寻找光明，南辕北辙，完全是大错特错。”
高冷很是崇敬的看着李巨人，“李巨人先生当然是要带领世人走向光明了？”
崇拜如果不是因为盲目，那终究是因为崇敬之人是走在正确的人生道路上。
李巨人轻吁一口气，“这并不容易。在数千年前，释迦就做过类似的举动，希望传授世人精要，带着世人走向光明，可惜所习之人实在不多。”
高冷缓缓道：“但李先生却是要系统的带世人走向光明，此举前所未有！”
李巨人默然片刻，“这需要强大的精神力。”
微有哂笑，李巨人道：“我说的这些事情，反力之鹰不但知晓，而且完全证悟。他的精神力，可说是空前的强大。”
高冷一时间不明白李巨人的意思，试探道：“比洲际顶尖精神师还要强大？”
她内心真正想问的是，反力之鹰和李巨人相比，哪个精神更强？
“他若是加入精神师的行列，那无疑是最优秀的那个，不会有之一的说法。”
李巨人有些感慨道：“可哪怕不是反力之鹰，洲际的精神师都有自己的不朽壁垒。”
“坛城？”高冷这次立即反应过来。
“不错，精神壁垒就是坛城！”
李巨人凝声道：“壁垒有强弱之分，很多精神师借助这种壁垒和动物进行交流，甚至可以进入动物的脑海，控制动物做些超乎寻常的举动。”
顿了片刻，李巨人又道：“西方黑巫术的巫师偶尔可做到这点，但高明的精神师却可稳定的实现这个操作。”
高冷神色凛然。
“但动物的神经搭建习惯和人类不同。精神师如此控制精神，是很危险的举动，因为他自身的壁垒如果挡不住习惯，就会同化。”李巨人缓缓道。
高冷吃惊道：“那动物体内，就会囚禁一个人的思想？然后慢慢的同化成动物的那种精神。”
她对此很是熟悉，因为她知道大部分世人的思想不过是一种习惯同化的结果而已，区别只是，世人被世俗同化精神，李巨人说的，却是精神师被动物思想的同化。
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说的就是类似的道理。
“可洲际顶级精神师就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李巨人沉声道：“他们可自由的出入各种生物的精神间，并无障碍。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的精神壁垒，已经是不朽的存在。”
顿了片刻，李巨人补充道：“他们或许会死，但精神壁垒一定会留存。这本是修行者要证得的一个境界！这是真正的灵魂不朽！”
高冷终于明白过来，“因此……反力之鹰绝不会失忆，任何情况下，都不会！”
960节 漠化
腐朽的终究会灭亡，不朽的就是始终都在。
这是一种至简的定义。
因此你认真观察世间，就会明白哪些才是真正的不朽，如同星光般在天空永恒闪烁，哪些不过是一时的靓丽，如烟花般终究会湮灭。
高冷明白这种定义，终于也知道李巨人解释这些定义的用意，“反力之鹰哪怕身体消亡，但他的精神还会留存？”
那是一种玄妙的状态。
都说某些人思想不朽，思想可传诵数千年之久，但反力之鹰的状态，无疑是更高明的存在，也是高冷无法想象的存在。
但她知道李巨人一定可以想象到的，因为李巨人和反力之鹰都是这世上最杰出的天才，而且曾经联手过。
李巨人默然片刻，终于点头道：“是的，哪怕他身体覆灭，他也一定会留存下来，找个身体再次重生！”
高冷不是容易吃惊的人，可此刻仍旧心神悸动，“这么说来，任何人都无法杀死他？”
李巨人再次沉默下来。
高冷终于道：“因此他隐藏了自己，可以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出现？”
李巨人笑了笑，“无论他怎么隐藏，但他终究还是要出现的。种种迹象表明，他还是要出来，而且一定要出来的！”
高冷听出李巨人的期待，“李先生很希望反力之鹰再次现身？”
“无论如何，反力之鹰终究是个不世奇才。”
李巨人淡淡道：“世界要维护某种状态的稳定，只需要一些庸才来当能源，但想要整个世界涅磐重生，一定要有奇才的参与，因为他们才有打破世俗的猜想和行动力。”
吞噬小说网
重生本为了破除当下的状态，当下的状态，对重生来说自然就是一种桎梏。
“因此李先生才让洲际官以身犯险，让策杀军团来试探沈约和反力之鹰的关系？”高冷轻声问道。
李巨人淡淡笑道：“策杀军团比我们更要急迫找到反力之鹰了，因为我们只是需要反力之鹰推进重置计划，有没有反力之鹰，重置计划都会完成，只是时间的快慢罢了。”
高冷眼中有光彩闪现，那是少有的憧憬。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步骤，但根据李先生的描述，重置后，整个世界会尽数走向光明？”
李巨人笑笑，“你好像在怀疑我。”
“不是的！”
高冷摇头道：“我是因为、能够目睹世间从未有过的这种事情而激动。”
顿了片刻，高冷缓缓道：“从未有过，因此总会迟疑的。李先生，我是真心的想法。”
李巨人淡然道：“我看的出来，因此我也可以告诉你更多的事实。我们等得，策杀军团却等不得。”
“为什么？”高冷不解道。
“因为反力之鹰虽然给他们留下了精神荒漠，让他们得以逃脱洲际的追杀，可精神荒漠却是把双刃剑。”
李巨人缓缓道：“在荒漠的人，如果改变不了荒漠，就会被荒漠同化！”
高冷微有振奋之意，“他们看起来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因为根据精神师空气的报告，忠带沈约进入精神荒漠后，空气尝试进入精神荒漠，虽然他始终仍徘徊在荒漠的迷宫外围，但迷宫却没有任何改变！”
李巨人点头道：“不错，没有改变只是因为策杀军团对精神荒漠也是无计可施罢了。”
“这么说，哪怕我们不对付策杀军团，只要反力之鹰不出现……”
高冷有些激动道：“策杀军团自身就会漠化？”
李巨人肯定道：“是的，等到他们彻底漠化的时候，不用我们出手，策杀军团的主力，也会在这个世上消失。因此他们一定要找到反力之鹰来解决这个问题。”
“这么说来……”
高冷分析道：“反力之鹰也在防范着策杀军团？”
李巨人笑笑，“只能说……这世上很难有绝对的忠诚！”
高冷微微点头，随即道：“策杀军团很关注沈约，认定沈约就是反力之鹰，但他们不见得有李先生的认知，只觉得沈约失忆了，是以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激活反力之鹰的记忆？他们的这次自曝巢穴的行动，可能就是这个目的？”
李巨人淡淡道：“因此我们只要看着就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高冷脑海中闪过这个计划的时候，还是有些关切道：“但洲际官却处于危险中。”
李巨人没有回应。
高冷见状知道李巨人不想过多讨论，终究还是提醒了一句，“策杀军团用荒漠技术封锁了瓦舍，但他们并不知道，只要洲际官在，我们最新研发出来的渗透技术还可以传输出瓦舍内的影像。”
李巨人缓缓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没有反力之鹰，策杀军团虽然诡异，但终究难有进展。除非……”
他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除非什么？
高冷脑海中有着困惑时，凝声道：“我虽然让藤原野望带人支援，洲际也派出了麒麟军，可因为渗透技术传输的影像有延迟，我们并不能知道洲际官的实时情况。”
无法实时联系，李雅薇还是会有危险。
高冷没说，但她知道李巨人一定知道一切进展的。
出奇的是，李巨人仍旧只是笑笑，根本没有任何担心的表情。
--
地下的众人均是神色肃然，他们知道自己站在策杀军团的生产基地上，难免心情沉重。
“如果这是策杀军团生产异形人的基地……”
方初意终于说了一句，“那这地下，会不会有大量的异形人？”
这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事情。
沈约微微点头。
“那我们眼下怎么办？要不要……”
斧头很想询问要不要去救那些异形人，在他看来，异形人很是可怜，但他终究决定还是听沈约和五哥的建议。
沈约笑笑，“我们眼下怎么做，当然要问问灵犀先生才行。我们毕竟算是完成灵犀先生策划游戏的第一步了。”
斧头喏喏道：“能问问当然好啊。”
可灵犀在哪里？你去哪里问啊？
斧头看起来一头雾水的时候，沈约已经望向在场的一人道：“灵犀先生，你说是不是？”
961节早有预谋的控制
众人听沈约提及灵犀，多少有些费解，可见沈约是和灵犀说话的口气，都是倏然而惊，后退同时向沈约发问的方向望了过去。
沈约望的是娜拉。
娜拉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四下看看，见周围没有旁人，指着鼻尖道：“沈先生，你在说我吗？”
沈约微笑道：“是的，灵犀先生。”
娜拉沉默下来。
“你多半是在考虑我在使诈还是怎么。”
沈约淡然道：“但我知道你眼下绝不是娜拉。我们在被化作稻香由纪的蜥蜴女困惑的时候，灵犀先生最少做了几件事情，控制平头哥的时候，同时控制了娜拉，这看起来并不容易。”
娜拉露出笑意，但众人看到的时候，却是内心惊悚。
现在谁都看得出来眼前的娜拉绝不是娜拉。
“然后你给娜拉椅子下装个炸弹，真正的目的不是表现真诚，而是让我们救她，我们救下娜拉，她跟随我们，看起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沈约看着眼前的“娜拉”道，“蜥蜴女是在外表变化成别人的模样，你却是从精神完全控制那人，娜拉跟随我们，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到我们的一举一动。”
“娜拉”轻吁一口气，“听起来是很不错的计划，没想到还会有漏洞。”
天衣无缝的计划自然不会让人看破。
“可以请教沈先生如何看穿的吗？”娜拉看起来真正的变成了灵犀。
沈约凝望灵犀片刻，“其实本质不过仍旧是言行合一罢了。”
灵犀微微皱眉，对他来说，这显然不是个好答案。
“你控制了娜拉，虽然让她帮助幸子盖衣来展现她内在的善良，却忽略了她一个外在的事实。”
沈约淡然道：“当初我在娜拉的房间，和她交谈的时候，她最少摸了三次脚趾的位置。”
xiaoshuting.info
灵犀缓缓低头向下看去，终于有了恍然的表情。
“她因为不合适的鞋子造就了脚伤，常人对于不停的摩擦伤口去查看，是个正常的举动。”
沈约看着灵犀道：“但她跟随我们一直到了这里，鞋子还是不合脚的那双鞋子，但她根本没有查看痛疼的地方，一次都没有。”
“这很不正常。”灵犀终于叹了口气。
斧头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哪怕方初意都露出意外。
“我想这是你虽控制了娜拉的精神，却不能将自身的精神和娜拉的痛苦连接为一体的原因。”沈约推测道。
他从未控制过人，从精神到身体，他都不会去控制，因此对这方面的经验，只能靠常理推测。
灵犀点点头，肃然道：“不错，因为这个控制涉及到精神操作层面，我在控制一个人的时候，要尽力摆脱那个人的习气影响，而娜拉的身体感知神经，暂时无法和我的神经感知融合。”
略有哂然，灵犀叹口气道：“我也不认为有融合的必要，倒没想到沈先生竟然靠这个不一察觉到问题。”
沈约揭穿灵犀的伪装后，还能平静道：“如今我已经完成了游戏的第一阶段。”
灵犀并不装傻，“是啊，你很聪明。这很好。”
众人有些意外。
灵犀和沈约是敌手，为何期待沈约要聪明一些？看灵犀的态度，绝不是敷衍。
“我们可以进行第二阶段的游戏了。”灵犀微笑道。
方初意忍不住道：“你答应要放了瓦舍的那些无辜人！”
灵犀笑笑，“我已经放了他们，我虽然不是个好人，但我认为，做个坏人，也要讲究诚信的，在沈先生揭穿我的身份时，我就通知兄弟放走了那些可怜人。”
斧头质疑道：“我们怎么信你？”
“你们有眼睛，也有腿的。”
灵犀淡然道：“你们可以派一人，或者只留下沈先生，全部去外边查看一下动静。”
众人微有沉默。
斧头道：“那我去看看。”他就要向外冲去。
方初意道：“等等。”他看向了沈约，沈约没有说话。
斧头有些不解的回头，
李雅薇突然道：“不用去了，他们的确释放了瓦舍的人。”
方初意微有喜意，想问李雅薇是否和洲际有了联系。
无论如何，眼下他们和洲际是一条船的。
斧头不知道是否应该听从李雅薇的，忍不住看向方初意，灵犀笑道：“洲际官很明智，但你比沈先生还差了一些。”
李雅薇不为所动。
沈约笑笑，“我们游戏的第二个阶段是什么？”
他居然好像也没有任何好奇之意。
灵犀见状，却是叹道：“我益发觉得沈先生最是深不可测。”看向斧头，灵犀道：“你知道你方才已经在生死边缘转了一圈了吗？”
斧头长吸一口气，道：“你说什么？”
他那一刻并没有暴怒，只有警惕。
灵犀并不回答，继续道：“你知道方初意为什么要阻止你吗？”
斧头蓦地凛然。
“方初意只是不想出去的是斧头，回来是蜥蜴女罢了。”灵犀淡淡道。
斧头握紧了拳头。
灵犀说的话虽不中听，但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洲际官却不想拦你。”
灵犀看着斧头道：“她本来想让蜥蜴女混进来，不过见方初意阻止，还是放弃了自己的计划。”
斧头讶然，看了李雅薇一眼，李雅薇没什么表情——不认同也不反驳。
有时候狗扯羊皮，怎么都是理不清。
“这里只有沈先生最是深不可测。”
灵犀微笑道：“他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但早将一切厉害想到，用一个斧头换个蜥蜴女的买卖，他应该觉得值得。”
斧头拳头握的更紧。
沈约突然笑了下，“灵犀先生让我想到了一个古老的拍花把戏。”
“哦？”灵犀语气平淡道。
“传说那个把戏有蛊惑人物的高手，只要拍下别人肩膀，就能让人听命行事。”
沈约淡然道：“听起来神奇，但我知道那不过是意志力比拼的游戏。意志低沉的人，往往更容易被人控制，你不停的挑拨我们兄弟间的关系，打击他们的士气，难道是对自己已经失去了信心吗？难道在你的心中，已经认为无法通过真正的手段战胜我？”
除了灵犀外，众人已经精神振作！
962节众志成城
沈约不是精神师，却是深谙精神比拼之道，而事实上，他已经多次和精神师交手，他屡次能够获胜，靠的不是运气，而是自幼打下的深厚根基。
五蕴中尽皆尔虞我诈，一入其中，难免沉湎、沦陷其中，是以才有旁观者清、当事者迷的说法。
但当劝架的旁观者进入吵架的行列，一样会造成头破血流的结局。
所谓的清，不过如杯中聚尘的水，清是偶然，浊是常态。
拯救精神病的人自身却变成精神病的例子绝不少见。
无阻碍的融入，无牵挂的脱出，才是真正的精神高手。
灵犀不停的打击斧头的信心，沈约不过几句话却让斧头信心重拾，更让斧头哈哈笑道：“沈大哥说的不错，你灵犀的确打击了我的信心，但你绝挑拨不了我们的兄弟之义，只会我们团结一致！”
他悄然的换了称呼。
沈约并没有多说，看着神色阴沉的灵犀，“心理战已经结束，可以进行第二阶段的游戏了吗？”
灵犀突然露出浅笑，看起来已从暂时的失利中走了出来，“沈先生不需要送送朋友吗？”
沈约略有沉吟时，方初意已道：“不用了。兄弟本来是要共患难。”
看向沈约，方初意真诚道：“沈兄，我知道这多半是叶毕落的算计，我希望你不要拦我，我不会拖累你。”
他话中的决绝之意，众人都是了然。
沈约笑了，“选择的始终是你，解开自身心结的也只有靠自己，我尊重你的选择。”
“多谢。”方初意诚恳道。
斧头亦道：“如果不是五哥，几年前我就死在暗黑街了，这些日子，本是赚得的时光！”
吞噬小说网
他没再说什么，可旁人如何不懂他的意思。
赚得的人生难道不应该活的更有意义一些？
什么是有意义的时候？
对斧头来说，眼下可能就是最有意义的时刻！
灵犀目光转动，落在了稻川幸介的身上，他看出稻川幸介的犹豫，立即道：“东野吾死了，平头哥废了，你还有大好的前途。”
“不是还有饕餮吗？”沈约突然道，他明白灵犀提示什么。
老大都死了，老二就会成为老大。
稻川幸介看起来颓废，却可能成为呼风唤雨的人物。
有着大好前途的人，如果不是某些自尊心作祟，通常是不想再冒险的。
灵犀笑了起来，露出娜拉一口颇为白洁的牙齿，他的表情看起来丰富了很多，“沈先生不用试探了，我想洲际官早就想到了，和蛇厦联手制造异形人，输出异形人的就是饕餮！”
沈约目光微闪。
他的确想到了这点，和走私一样，寻找本地的拆家通常都不会选择最大的组织，除非这个组织垄断了市场，不然树大招风更容易引发注意。
东野吾房间内既然有唐卡图像，本身可能就注重修行，这样的一个人，也难以用利益打动。
寻找饕餮配合美杜莎在地下制造异形人，然后秘密输出，是个不错的方法。
“我想洲际官虽然置身险境，但李巨人先生却不会坐视不理的。”
灵犀清醒道：“我们虽然封锁了瓦舍，但这种封锁只是短暂的，洲际如果到现在都不知道洲际官出现了问题，李先生会让人失望的。”
方初意亦是这般想，可见到灵犀还是镇静自若的样子，更是心惊。
敌人算到了所有的情况，还是执着游戏，游戏的后果会是什么，谁能知晓？
“可洲际到如今一直没有动静，想必李先生认为一切还在掌控中。”灵犀平静道。
李雅薇的脸色似乎更冷了些。
“因此在玩游戏的不止是我们，还有洲际。我想以洲际的能力，如今要查出蛇厦联系的是饕餮并不是难事了。”
灵犀看向稻川幸介道：“饕餮离倒台没有多远了。”
稻川幸介突然笑了，“都说心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灵犀先生既然起名灵犀，本意想必是知晓世人的心声？”
灵犀瞳孔微缩，他突然发现一直窝窝囊囊的稻川幸介好像蕴藏着不一样的气质。
“我也是早该死的人，我也从未想到会成为东野吾先生的助手。”
稻川幸介一字字道：“是东野吾先生救的我！无论别人如何看，我已经当他是最亲的人。无论怎么看待我，但我觉得，对亲人的爱不需要用太多的泪水来证明。”
灵犀不说话了。
稻川幸介却还有话要说，“蛇厦的斧头明白舍身取义的道理，我或许自愧不如，但你觉得我忍耐到如今，究竟是为了什么？”
灵犀没有回答，但他已知道答案。
稻川幸介亦说出了答案，“我想我活下去的动力，只是为了东野吾先生的死，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出个答案。”
看着灵犀，稻川幸介哂笑道：“答案看起来就在眼前，你让我离开吗？”
灵犀突然笑了，“很好，能和你们这帮有情有义的人做个游戏，也是个有趣的事情。”
见李雅薇盯着他，灵犀随即道：“抱歉，我不应该冒犯洲际官、将洲际官算在有情有义的行列内。”
说完后，不再看李雅薇的表情，他已经向前方走去。
众人默默的跟在他后面，都不再迟疑。
无论前面会有什么危险，但他们知道，答案也在前面的。
沈约还是默默看了眼昏迷的幸子，并没有再带她，因为他知道对幸子来说，留在原地反倒是更安全的事情。
地下四通八达，灵犀对一切却是了如指掌的样子，行走了数分钟后，灵犀止住了脚步。
前方已经无路。
通常无路可走的时候，很多人才会回头看看。
沈约却还是盯着前方，他知道前方还有路的，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些事情。
灵犀突然看向沈约道：“沈先生，你难道从不奇怪一点吗？”
“我奇怪的事情有很多。”
沈约微笑道：“这本来是你们的巢穴，你看起来却要带我们参观的样子？为什么？难道你已经算定我们离不开这里吗？”
一言落，众人戒备。
963节 多面手
内在敌手有沈约、李雅薇等人，外有洲际虎视眈眈，灵犀看起来却是有条不紊的样子，让众人忍不住猜想他会有什么恶毒的计划。
灵犀听沈约提醒众人，只是笑笑，“我和沈先生做这个游戏的确有点奇怪……”
方初意突然有种感觉——灵犀的游戏对象只是沈约！哪怕洲际在注视，灵犀等人坚持冒险也要完成这个游戏。
灵犀微笑道：“但沈先生不是更应该奇怪一点——洲际既然将精神研究发展到巅峰之境，异形人却成为洲际头疼的问题。你难道不奇怪异形人的技术，是怎么形成的吗？”
灵犀如同和沈约讨论学术般轻松，如今的举动也只像带沈约参观实验室。
沈约却听出灵犀的言下之意，并没有立即回答。
灵犀却继续道：“方才得益洲际官向沈先生的介绍，让我得知洲际对我们的一些看法，我也想说说自己的看法，可能不成熟，但这不是个言论自由的世界吗？”
说到这里，灵犀满是嘲讽的表情，一挥手，前方倏然大亮了起来。
一道大门无声无息的划开，露出前方的景象。
众人脸上均有震颤的表情。
前方突然现出一个如同罗马斗兽场的地方！
宽广、壮阔，虽不见日光，顶端却有冷光源环绕，照得整个地方亮如白昼。
他们看起来正站在和屋顶平行的地方！
方初意、稻川幸介都是内心错愕，他们在暗黑街多年，却从未想到在看似古老的瓦舍之下，会有一个如此壮观的地下建筑！
灵犀如同进入自家庭院般，顺着台阶向下走去，一直到了建筑最底的地方这才止步。
众人跟随灵犀走下，抬头看去，就看到穹顶高耸，看起来很有西方哥特式建筑的风格。
笔趣阁
沈约暗自惊奇，按照正常的建筑逻辑，他们如今站立的地方才是建筑的地平面，他们本来是从顶部沿着楼梯一直到了看似正常的地面。
四周的结构看起来却不正常。
穹顶是哥特风格，但周围的建筑体却和罗马斗兽场仿佛，一层层的建筑平台环形向上搭建，就如球场的看台般。
不过一层层看台明显比正常的看台要高一些，每层看台又都有很多门户。
众人看着那密密麻麻、让密集症患者为之毛骨悚然的门户，心中不由都冒出一个念头，每个门户后面恐怕就有一个、或者多个异形人。
这就是策杀军团产出异形人的基地。
如今灵犀主动将他们带到这里，目的究竟是什么？
沈约望向的却是更高的地方，看台之上，穹顶之下有一道环形的围墙，那围墙上有着色彩斑斓的壁画。
壁画的风格很是古朴，以佛像、古老建筑式样、以及一些特殊的图案组成。
如果去过敦煌看过那里的壁画，会感觉那些壁画的风格和眼前建筑的壁画有些仿佛。
沈约一眼看到，就知道这些尽数是修行者辅助修行的各类观想图。
见沈约凝望着那些壁画，灵犀突然道：“沈先生可知道谁建造的这里？”
沈约摇摇头，反问道：“你知道吗？”
他看得出来，这里的建筑虽然有高科技装饰的影子，但根本却是古老的——古老的超越了在场任何人的年纪。
灵犀笑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是反力之鹰找到了这个地方。”
沈约微有心颤，目光终于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格子间上。
“反力之鹰在和洲际李巨人合作后不久，秘密的找到了这个地方。”
灵犀很是耐心道：“然后在这里，他开启了对抗李巨人的计划。”
沈约眼皮微跳。
他本来觉得自己了解了反力之鹰，可如今看来，他了解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莫雷特，一千人嘴中形容的反力之鹰，看起来也有一千个样子。
“异形人本来是反力之鹰创造的！”灵犀平静的叙说，可内容却多少有些耸人听闻。
沈约波澜不惊。
他尽量让自己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因此他只是道：“看起来反力之鹰不但创造了精神荒漠，创建了策杀军团，还弄出了异形人？他倒是个多面手！”
“沈先生似乎觉得很可笑？”灵犀反问道。
沈约笑笑，“我只是在思考反力之鹰为什么要创造异形人呢？”
“我觉得沈先生能够想得到的。”灵犀淡淡道。
他说话间，周围突然喀的一声响，众人倏然感觉到有什么异样，扭头向四周望去，就见到最底那层看台的房门竟然齐整整的开启。
门后黝黑，让人看不到任何动静，但就如斗兽场的黑幕牢笼，众人都觉得那黑暗中如同要冒出凶猛的怪兽般。
而怪兽要捕食的猎物，就是场中的众人。
沈约的目光也不由被看台房门开启吸引，还能道：“异形人可以躲过版图的搜查，看起来异形人就是反力之鹰对抗李巨人先生重置计划的关键一步？”
李雅薇目光微闪。
大多人却是一脸茫然，不知道沈约在说什么。
灵犀笑了起来，“完全正确。”他说话时目光益发的闪亮，“李巨人的重置计划是将世人的思想全部重置，变成他研究的智人！”
沈约不为所动，他听过忠说过一样的话。
方初意等人却是耸然动容，他们是初次听说这些事情，霍然望向李雅薇，方初意本想质疑，可见李雅薇冰冷的表情，知道不会有答案，强行的忍住。
灵犀微笑道：“当反力之鹰知道李巨人的意图后，立即知道这是个疯狂的计划。”
看着沈约，灵犀缓缓道：“历来的统治者，无不想将被统治者的思想同化，进而达到自我的巅峰。”
“什么是自我的巅峰？”沈约问了句。
灵犀立即道：“随心所欲的自由自在。”
众人沉默下来，对灵犀所言各有理解。
自由自在听起来没有问题的，沈约却知道随心所欲这四个字中蕴含的惊悚，人和动物区分开来，不是因为人可以直立行走的创造工具，而是因为人类有了自己一套行为规范。
但随心所欲，意味着规范不复存在。
“在你们看来，李巨人已经把自己当作了神？”沈约终道。
灵犀目光微凝，“是的，你说的没错。这也是反力之鹰在创建异形人时，对我们这些人说过的一句话！”
964节 僵尸？
——因此当务之急，自然是让他早些记起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的承诺，自己的兄弟……
沈约在和灵犀交流的时候，脑海中不停的回荡着忠说过的这句话。
方初意能感受到的事情，他亦能感觉的到——在他的直觉中，这是他和策杀军团的一场游戏。
灵犀讲述的内容和忠说过的事情是一脉相承的！
从忠和灵犀的描述，沈约已然可以勾画出策杀军团角度看到的脉络——反力之鹰是沈笑天创造的智人，回转暗界是为收回沈笑天曾经失去的一切，这个计划由来己久，反力之鹰并非仓促为之。
因此反力之鹰不但取得了叛军的信任，取得了金鑫等人的信任，还结交了叶毕落。
叶毕落是沈门花家的后人，亦想复仇叶家。
不但如此，反力之鹰来到暗界后，还自带了一批高手，高手包括——蜥蜴女、幻镜，前往他那个世界的将军，还有眼前的灵犀。
叶家、沈家争锋后，沈门因为沈笑天的失误，丧失了主导版图进展的一次机会，如今大权是在李巨人的掌控中。
李巨人推行的应该还是叶家当初赞同的计划——人机合体！
在沈笑天培养反力之鹰这个智人的时候，李巨人的计划却得到空前的发展，他的重置计划一定要到了某种程度——反力之鹰认为迫切到需要寻找对抗方案的程度。
李巨人的所为看起来真如神一样的存在，但他的举动被版图允许？
沈约不清楚，但他按照策杀军团的描绘整理线索，又发现策杀军团说的也像是事实，拯救荒漠就要研究荒漠，抵抗重置，当然亦要明白重置的机理。
反力之鹰造出异形人的本意不是制造案件，而是在考虑修改记忆、移植记忆的原理。
“因此……”
沈约思绪转动间，得出结论道：“这种技术本来是从李巨人那里获取的？”
一言落，众人静寂。
方初意有些发懵，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选择？
沈约是要对抗策杀军团，还是要对付李巨人？亦或是，两者都要应对？
方初意想想都觉得头大，因为无论那个选择，都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灵犀轻吁一口气，“沈先生都想到了这点，我很欣慰。”
有心悸的感觉突然传来，方初意等人连忙向周围看去，脸上露出骇异之意。
小书亭app
沈约没有环望，只是道：“你很欣慰后，就要调动这里的异形人对我们进行攻击？”
看台如黑洞的门前，已经缓缓走出很多人。
每个门洞都有人不停的走出，这会儿的功夫，众人的周遭已经聚集了数百人。
那些人目光呆滞，走路摇摇晃晃的，看起来没有太强的攻击力，但他们的那种茫然，让人一见就是为之心寒。
僵尸？！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概念时，听灵犀道：“沈先生尽管放心，这些人目前没有自身的意志，是靠生理本能维持着运作。这样的人，自然对你无可奈何的。”
嗯？
沈约知道灵犀说的没错，但知道灵犀将这些人放出来，绝不是陪他看最美的风景了。
斧头突然有种想呕的感觉，“你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
缓慢向他们走来的人有男有女，但看起来都和白痴一样，一想到他们曾经是有思想的人，斧头忍不住怒不可遏。
灵犀只是笑笑，“我们只是抹去了他们的记忆而已。一个生物体失去了经验记忆，基本就是和他们这个样子。”
斧头上前一步，若不是知道无法奈何灵犀，早就一斧头劈了过去。
和他们对话的是灵犀，但灵犀始终控制着娜拉在讲话。
“你看起来很不满意？”灵犀微笑道。
斧头怒然道：“你觉得有人会满意？”
灵犀淡淡道：“我们选取的人，其实已经死了。”
斧头怔了下，“我眼睛不瞎。”
眼前的人虽然痴痴呆呆的，可仍旧是活的，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灵犀摇头道：“你眼睛不瞎，但你看的全是事实？你认为一个人怎么才算是死了？”
斧头有些愕然，片刻后才道：“自然是停止了呼吸。”
“修行者也可以停止呼吸。”灵犀立即道。
斧头怔了下，“你TM的在放屁！”
灵犀摇摇头，遗憾道：“你的见识远远不如沈先生，以后要多向沈先生请教这方面的问题。沈先生，据我所知，修行四禅就可至呼吸停止、脉搏不起的，到了九次定后，就和死人一般，我没有说错吧？”
沈约微有扬眉，“你说的很对。”
斧头、方初意哑口无言，他们不信灵犀，但却很信沈约，沈约既然承认此事，虽仍有荒谬之感，但他们还是不再反驳，这本来就是他们从未接触过的天地。
“因此在我看来，呼吸停止、心跳停止，都不能认为是死亡。”灵犀认真道。
这时候那些如同僵尸的变形人离他们距离已经颇近，李雅薇突然举枪，砰砰砰几声枪响后，离他们最近的几个异形人仰天倒了下去。
他们身上并没有伤口。
众人意识到李雅薇不过是击晕了那些异形人，想到平头哥、幸子都曾被李雅薇恢复了记忆，不由精神振作。
其余的异形人见有同类倒下，不约而同的后退了几步，不再向众人靠拢。
灵犀没有任何不安之意，只是道：“洲际官就是洲际官，处理事情果然干脆。”
他对异形人倒下几个不以为意，继续道：“沈先生，在你看来，什么是真正的死人？”
沈约微眯双眼，“脑死亡当然也不算？”
灵犀赞同道：“在很多人眼中，脑死亡看起来也不算的，毕竟有些人躯体还活着。”
沈约认真思考片刻，终于道：“这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曾经说过的几句话——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众人看起来都不知道沈约源引何处的样子，却感觉这句话蕴藏着极深的生死之意。
灵犀轻轻的拍了下巴掌，“为有人能说出这种话而称赞，也为沈先生为我们说出这句话而称赞。这几句话说的没错，在我看来，有些人活着，他的确已经死了！”
965节 种子
灵犀言论的时候充满了自信，一指周围的异形人，灵犀缓缓道：“我可以向沈先生真诚的保证，这里的大部分人，其实都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或者一览无遗的人生、或者猪一样的苟且过活。”
“那你也没有剥夺他们如何活着的权利。”斧头反驳道。
灵犀淡然道：“这里不过是将数百人置换记忆，十二太保就是如此义愤填膺，可李巨人要将世人全部置换，其中就会包括你我，那十二太保决定如何处理呢？”
斧头怔住。
方初意冷笑质疑道：“灵犀，一切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
灵犀反问道：“方先生想要证据？”
方初意皱下眉头，截止到目前位置，他根本不知道灵犀是什么目的。
看不到的敌人最难缠、不清楚目的的敌人更是难缠到了极点。
本来的罪恶源头看起来像是正义之师，而看起来可以联手的洲际反倒可能会是罪恶之源，方初意着实有些头大。
“证据是有的，只是你们多是视而不见。”
灵犀说话间，斧头突然低声道：“你们看！”
不用斧头提醒，众人已经发现异形人的异状，那几个被李雅薇击昏的异形人居然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向李雅薇的方向走来。
李雅薇内心微凛。
她对灵犀的指责不以为然，一个罪犯的言论，要经过洲际的缜密判断才能确定是否可信，在此之前，先要确保眼前案件的解决，任何疑点暂且搁浅。
这是父亲教她的处理方法，她始终牢记在心。
敌人异常狡猾，始终不和他们正面对决，这也是李雅薇迟迟没有下手的原因。
说话的是灵犀，但她再是努力，捉到的也只是娜拉。
幻镜、蜥蜴女也始终没有再出现，捉不到策杀军团的主脑，哪怕发现这个生产基地，作用也不是很大。
就是因为这样，李雅薇选择继续等待——等待狡猾的狐狸露头的那一刻。
可不想异形人蠢蠢欲动，被她击晕的那几个异形人醒转后，看起来根本没有任何清醒的意思，而且对她敌意大增，因为方才他们是靠近众人，如今的目标却只有一人！
他们都是盯着李雅薇、直奔李雅薇而来！
这些人如何会有敌意产生？李雅薇想不明白，灵犀却笑道：“洲际官，你很奇怪是不是？”
xiaoshutingapp.com
李雅薇冷哼一声，她的确不解，但她却不会向灵犀发问。
沈约突然道：“洲际官方才那几枪，给他们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灵犀赞叹道：“沈先生认知实在让人叹为观止，一开口就说在要点上。不错，这些变形人均被抹去了记忆，如今处于一种蒙昧的状态，洲际官的几枪射中他们，给他们的思想种下了敌意的种子，他们和平头、幸子不同，平头、幸子是成品，这里的变形人却是胚胎。”
“洲际官那几枪无法唤醒他们的思想，只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思想？”
沈约琢磨出一点头绪，“你们制造变形人的方法是——抽空他们的全部记忆，然后加以修改，再注入他们的脑海。”
一言落，周围寂静。
众人一脸诧异，哪怕沈约自己也是惊诧的表情。
方初意等人诧异的是，他们从未想到过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沈约惊诧的却是，他想到这点竟然是自然而然！
灵犀的目光更亮，“很好，沈先生看起来对这种方式有着深切的了解。变形人制造的方式很复杂，但沈先生说的主干过程，已经丝毫不差！”
沈约明白灵犀提及“很好”的意思，他沈约对这些东西越是清楚的认知，策杀军团就会更加认定他就是反力之鹰！
不正是反力之鹰制造了变形人？
不过沈约还是继续道：“他们眼下就和白纸一样，你赋予他们什么，他们就拥有什么？”
灵犀缓缓道：“是的。他们本来就和历史般，由书写者涂改。但他们又和历史不同，历史并不反抗，但他们会！”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你羞辱别人，也要做好被别人羞辱的准备，你种下了仇恨，自然要迎接仇恨的反噬！
说话间，那几个变形人已经离李雅薇不过几步之遥。
李雅薇举枪、点射。
砰砰砰……
那几个变形人再次倒地。
众人也看出，李雅薇仍旧没有下杀手，那几个变形人还是被击晕了过去。
方初意、斧头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疑虑，他们佩服李雅薇在这种时候仍有坚持——并不滥杀无辜，仍旧尊敬生命。
变形人只是失去记忆，但在李雅薇看来，他们罪不至死。
这是一个优秀的品质。
可是……变形人是否还会醒来？醒来后，又会是什么情况？
灵犀笑道：“洲际官想必还要给沈先生展示洲际的公正性，但你恐怕并不知道一点，他们和洲际的那些变形人不同。”
“你说什么？”李雅薇脸色终于有丝改变。
她也知道如今置身于一个困局中，她如果不对异形人实行爆头操作，异形人就会因为她方才的那个举动进行仇恨累计，一直纠缠着她！
但她的本意只是阻止对方的靠近。
她不是没有杀过人，但那都是被版图认定的该死之人。
不杀无罪之人，本是她的信条，因此她虽冷，却从不惶惑，她认为自己没错！
如今的她，如何解决眼前的这个难题？
灵犀突然看向方初意道：“你一定觉得我信口雌黄，只因为敌对，才对洲际泼脏水？”
难道不是吗？
方初意倒觉得此事大有可能。
“但你不应该这么看我、看待策杀军团。”
灵犀终于收敛了笑容，他似和方初意说话，又像提醒着沈约。
“到了如今，谎言绝不是取胜的手段。”
灵犀凝声道：“真相才是！”
挺起了胸膛，那被灵犀控制的娜拉脸上神采绽放。
李雅薇一颗心沉了下去。
她知道坏人中最优秀的那个，不见得是最残忍的那个，却一定是对自己理念坚信不移的那个！
无论将什么做到极致，都是因为有坚定的理念在支撑。
“使者收尸的举动，你们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灵犀一字字道。
沈约瞳孔微缩，他已经知道灵犀在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
沈约缓缓道：“那些死去的版图人，被使者带走，成为了李巨人的实验品？”
966节 植物的预警
沈约初至高地城没有多久，就见过使者，也看到过使者收尸的场面。
那时候他就有些奇怪，使者为什么要收尸，根据版图规则，版图人的尸体归版图所有，这的确有点稀奇。
在沈约那个世界，对于尸体的处理还是尊重的，器官捐赠也需要征求本人、家属的同意，可在这里，被尸体回收是版图人应尽的一个责任！
版图要这么多尸体做什么？
但听灵犀提醒，沈约立即明白尸体做什么用了——这正是开发异形人绝好的实验体。
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沈约清楚的知道一点，因为间值归零的死亡，并非真正意义的死亡，而是因为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对人体进行了一个关机操作！
可以关机，就可以重启。
“对于一个已死的人做什么，并不违反版图的规则？”沈约终于问道。
灵犀笑了起来，“不错，版图的规则都是为活人定的，事实上，这世上的规则，都是为了活人设定的，版图也不例外！”
众人心中暗想，这话说的绝对没有毛病。
通常情况下，死人一死百了，哪怕葬礼，其实也是为活人设定！
“沈先生是真正的勇士！”
灵犀的态度看起来很是真诚，“真正的勇士，才敢直面真正的问题。版图这么多年，死了多少人，想必就有多少具实验体。”
看着李雅薇，灵犀一字字道：“你如果认为这里是罪恶的地方，那你父亲的实验室，不是罪恶的深渊吗？”
很有些哂笑，灵犀又道：“你敢面对我的罪行，但你敢面对自己父亲的罪恶吗？”
李雅薇霍然举枪指向了灵犀，她纤手握紧，看起来就要扣动扳机。
众人寂静。
但李雅薇突然调转枪口，连开几枪。
那地上醒转弹起的变形人本是加速的向李雅薇冲来，可随即再次被李雅薇击倒在地。
沈约内心微凛。
他发现变形人不但苏醒的速度快了些，行动看起来亦是一次比一次敏捷。
“很奇怪，是不是？”
灵犀对一切却是了如指掌的样子，“如果有机会的话，回去请告诉李巨人先生，这里的异形体比李巨人先生认知的异形体更是微妙。”
看向沈约，灵犀缓缓道：“沈先生知道为什么吗？”
沈约明白灵犀不停询问他的意思——灵犀有试图激发他更多认知的想法。
让一个植物人复苏过来，就是要用植物人熟悉的方式来刺激，让沈约变成反力之鹰，自然是要用反力之鹰做过的事情来提醒。
下书吧
“因为反力之鹰发现了异形体更多的奥秘？”沈约缓缓道。
他的推测看起来没错，灵犀哈哈笑了起来，“不错，反力之鹰有着天底下最为睿智的头脑，也有看破虚像的认知。他认为世上看似千奇百怪，实际上有着一元的本质。”
沈约没有反驳，因为灵犀没有说错。
世上的争端对立是因为二元、甚至多元，直至复杂万千，让人理不清头绪，但华夏无论道家还是释家，都有着无中生有、万流归宗的理论。
世界的本质起源于无，无生一，一生万物。
道家归根复命、释家寻找心性，从走向看，或有侧重身心之分，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因此不仅人和猩猩、猴子可能同元，动物植物乃至世间万物都可能同元。”
灵犀看着沈约道：“沈先生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是个很有创建的想法。”沈约赞许道。
灵犀微微点头，“睿智的头脑，才会接受离奇却有开拓的想法，睿智的头脑，才能创建出本是俗人不可能认知的事情。”
看着地上缓缓蠕动、又要挣扎站起的异形人，灵犀目光闪烁道：“反力之鹰就因为这个同元想法，将植物的预警网络移植到的胚胎体的身上。”
沈约目光微闪。
方初意皱眉道：“植物的预警网络？”
他来到这里想到过会遇到极度的危险，但从未想到会听到如此稀奇的理论。
“植物当然会预警。”
灵犀淡然道：“数千万年来，真正能生存下来的不是人类，而是植物。从这方面来讲，它们自然有一套自我防御体系。”
沈约微微点头，“不错，适者生存！”
略有沉吟，沈约随即道：“我听说植物在受到伤害的时候，会释放信息以及某些挥发性的物质，提醒同类警戒伤害的到来，那些挥发性的物质或者让侵害者厌恶，或者能吸引侵害者的天敌到来，进而让自己免受进一步的伤害。”
方初意、斧头互望一眼，实在不知道沈约以前是做什么的，如何会明白这些稀奇古怪的理论？
灵犀却是赞道：“高见。”
“因此这些变形人被移植了预警网络后，一人受到伤害，其余人亦是受到警告，已经当洲际官是最大的敌人？”
沈约看似整理思路，实则已有了提醒之意。
他话音方落，那本来在蠕动的几个变形体倏然弹起，径直向李雅薇扑来。
李雅薇眼皮微微跳动，但在刹那间，仍能准确还击，再次击倒了那几个变形体，可与此同时，周围那数百变形体不再因为李雅薇的枪火而畏惧后退，开始向众人挤来。
方初意等人终有惊惶之意。
无论谁被那么多如同僵尸般的人围着，都难免有惊惧之意。
“不用慌张。”
灵犀反倒安慰众人道，“他们虽然没有记忆，却分得清好坏，只要你们不攻击他们，他们就暂时不会认为你们是敌人，也不会攻击你们。”
沈约微有扬眉，暗想人之初、性善恶的理论争论了数千年，如今看起来，善恶不过是世人对万物的善恶观罢了。
对于这些异形人来说，他们就是白纸，你对他们好，他们就是好的，你对他们坏，他们表现的就是坏的。
一念及此，沈约反倒感慨世事的奇妙。
微微一笑，灵犀道：“植物是很聪明的，你们眼下，最好不要有想救洲际官的念头，因为你们和洲际官结盟，就是和这些变形人为敌。我想高傲的洲际官，也绝不会连累你们这些无辜人。”
他明显是激将，李雅薇知晓，却仍旧闪身到了一旁，远离众人数丈的距离。
967节 最后的游戏
李雅薇本来就是高傲之人，高傲之人，此时此刻，自然不会连累旁人。
无论别人说或不说，她的原则不因别人的评判而改变。
但在李雅薇闪开的同时，那些异形人亦是同时转向向李雅薇冲去，面色狰狞可怖！
众人也看过恐怖的表情，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变形人脸上的狰狞时，更觉得心寒。
一个从未有过惊惧的脸上，蓦然现出惊惧的表情，多少有些不协调的感觉。
那些变形人看起来根本没有任何感情，但忽然被激发了仇恨，表达仇恨的面容也只是扭曲抽动而已。
偏偏就是那种扭曲，反倒表现了一种最生理底层特征，让人不知道仇恨的底线究竟是哪里。
“怎么办？”斧头见沈约和灵犀越聊越开心的模样，忍不住低声询问方初意。
稻川幸介从头至尾，都是默默的看着上空那些观想图出神，不知道想着什么。
方初意心道让李雅薇一人面对这些异形人，似乎也不人道……可他真不知道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形。
那些变形人已到了李雅薇的身前。
方初意、斧头终于上前几步。
无论如何，他们总是男人，无论如何，李雅薇没有任何对不起他们的地方，这种时候，让一个女人承担这些事情，他们始终无法视而不见。
可上前的步伐倏然止住，二人片刻后反倒退后了数步。
变形人包围的中心，忽然有一道光芒扫了开来。
光芒如同龙卷风般，先是轻微的一点，转瞬规模扩大，下一秒的功夫，就已经笼罩了李雅薇周围数丈的距离。
狂风突起。
那些变形人本要冲到李雅薇的近前，但被那光芒波及，发出怪异的声响时向外飞了出去。
这一次，那些异形人飞的好远，几乎撞到了看台门上，而且是无一例外的晕倒。
小书亭app
场中蓦地静了下来。
方初意和斧头身躯颤了下，头发飘飘，如同被龙卷风洗礼一般。
哪怕沈约都是眼皮微有跳动，他始终没有出手，不是他心肠冷硬，而是知道自己眼下出手也是无济于事。
他加入，不过是让异形人多个敌人罢了，可他除了击晕对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若论击晕异形人的效率，他肯定不如李雅薇的，可他也没有想到李雅薇比他想的还要高效！
光芒是从李雅薇手上传来！
沈约可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用眼睛余光就看到有光芒从李雅薇手中蓦地涌入枪中，然后那把手枪就释放出耀眼的龙卷风般的冲击波。
这究竟是什么科技？
沈约不知，灵犀却笑道：“洲际官终于开始显露自己真正的实力了吗？可惜有点晚了？”
李雅薇心中警觉遽起，脚尖已向来路的方向。
沈约看出李雅薇有了离意，就在这时，众人都感觉到脚底一阵颤抖，而四周也有土屑纷落下。
众人惊诧间，就听灵犀缓缓道：“现在想走，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你以为炸毁来路，就能困住我了？”李雅薇神色萧杀道。
方初意等人脸上变色。
灵犀耸耸肩头，“当然困不住洲际官了，这些伎俩其实也困不住沈先生。”
方初意、斧头面面相觑，他们在听到对方炸毁通道的时候，立即感觉己方已处绝境，可听灵犀的意思，李雅薇、沈约还能离去？
怪不得这两人下来的时候，都是镇静自若。
可退路在哪里？
“我知道洲际官在想什么，你一直认为，只要盯着沈约，我们策杀军团的人迟早会露面。”
灵犀微笑道：“幻镜，蜥蜴女已然出现，洲际列名的五大高手，在瓦舍中就出现了三个，洲际官只要抓住一个，就可说大有收获。”
李雅薇瞳孔微缩，她和洲际的确是这般打算，不想竟被对方看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灵犀赞道：“洲际官女中豪杰，着实有古人班定远万里豪情的风范，这些年来，小瞧洲际官的男人，着实死了不少。”
李雅薇脸色更沉，她已经看到异形人又在蠢蠢欲动。
她被动挨打，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胜算。
但绝境本来亦是陷阱。
猎物猎人是谁，谁能说的清楚？
“洲际官对我们不熟，但我们对洲际官已经有了极多的了解。”
灵犀叹息道：“男人多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自我感觉良好，又喜欢瞧不起女人……比如说方初意和十二太保。”
方初意冷哼一声，“你现在还在挑拨，不嫌太幼稚了吗？”
“不是挑拨。”
灵犀摇头道：“你们若是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有多么的恐怖，方才也就不会有想上前的念头了。在你们心里，还是觉得洲际官很柔弱的。”
方初意没有反驳，他和兄弟的确是有这种感觉。
“但幸好我没有这种感觉。”
灵犀淡淡道：“洲际官以身做诱饵，试图吸引我们出来，我们就陪洲际官玩这个游戏，带你们到了地下。”
顿了片刻，灵犀又道：“但洲际官恐怕没想到过，我们在瓦舍出现，也不过是幌子罢了。在你们准备收网的时候，我们暂时切断了你和洲际的连接道路，无论洲际技术有多高明，要打通来到这里，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李雅薇冷笑道：“你以为这些异形人就能困死我？我不是圣人，你们三大高手若不出手，我最终杀死他们，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方初意这次倒是拥护李雅薇的抉择。
事实上，李雅薇已经仁至义尽，在最后的关头，李雅薇痛下杀手，也没谁能说什么。
灵犀笑道：“这种时候，洲际官还试图让我们出来一战，倒也是能隐忍，不过真的让你失望了，因为我们从未打算出来过。”
看向沈约，灵犀笑道：“沈先生，我们还有最后的一个游戏。”
沈约微有凛然，倒感觉策杀军团能和洲际对抗，每个成员都是难以小觑。
“没有意义的游戏，我并不想参与。”沈约缓缓道。
灵犀笑笑，“你一定会玩下去的。你可看到墙壁上的数字吗？”
沈约霍然抬头，就看到高空有处墙壁上竟然有数字显示。
数字很像计时炸弹的那种数字。
三十分钟！
倒计时已经开始！
968节 倒计时开始
众人一看到墙壁上的倒计时，立即想到这附近有炸弹会在三十分钟后爆炸？！
灵犀断了他们的退路仍旧觉得不够，看起来要将他们炸死在这里才觉得安心？
方初意、斧头都是勃然变色，哪怕稻川幸介也是终于皱了下眉头，目光从壁画上移到计数器上。
沈约一直留意稻川幸介的反应，突然感觉他有点冷静过头了。
此时此刻，沈约却是无暇多想，凝声问道：“你要玩什么游戏？”
“这里既然被洲际发现，我们就没有必要再将这里留下来。”
灵犀微有遗憾之意，“我们在美杜莎被抓的时候，就知道洲际迟早会找到这里的，很多事情本来不可避免。”
沈约目光微凝，“因此你们在这地下埋了大量的炸药？”
李雅薇早在沈约问话时，向地面望过去，片刻后，她的脸色微有改变。
“洲际官想必已经检测到炸药的位置。”
灵犀淡淡道：“但根据我们的计算，以洲际的能力，拆除炸弹绝对要三十分钟以上，或许时间还要更久，你不要低估我们的力量。”
李雅薇握枪的手终于有些颤抖。
“现在还有28分钟。”灵犀微微笑道：“洲际官还没有任何举动，想必还有离开这里的把握？”
方初意等人大为吃惊。
灵犀、李雅薇之间早已悄然暗战，灵犀不动声色，但将一切想的清清楚楚，李雅薇少言寡语，但始终有应对之策？
这才叫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
“很不幸、方初意他们却没有离开的把握。”
灵犀看向沈约道：“哪怕洲际官大发慈悲，立即带方初意他们离开这里，却也救不活这里的变形人了。”
斧头忍不住想说一句——一切都是你弄出来的，这时候，你还认为我们是佛主，想着怎么能救这些人？
沈约终于道：“但你会给我一个机会的，是不是？给我一个机会救下所有人？”
他那一刻出奇的冷静。
冷静的甚至很有些可怕！
众人望见，一时讶异，他们看到的沈约多是和煦如同春风，哪怕当初沈约向美杜莎挑战，也没有如今这般冷静可怕。
灵犀微有讶异，“很好。沈先生的反应不出我们的意料。”
轻吁一口气，灵犀略有感慨是道：“事实上，经过我们的观察，我们一致认为沈先生会进行这个游戏。”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灵犀依旧不紧不慢。
沈约竟也没有急躁。
他知道对方既然要说，就一定会说完。
无法控制别人，但他一定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控制住情绪，才会拥有最强大的力量。
“我自然会给沈先生一个机会，我提醒沈先生一句，爆炸是不可避免的，但你如果真如叶毕落说的那样，你还是有个机会救助他们、或许你能救下这里所有的人。”
看着沈约，灵犀浮出微笑道：“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大提示，祝你游戏愉快！”
话音落，他附体的娜拉脸色数变，软软倒下。
方初意窜到娜拉的身边，摸了下她的脉搏，急声道：“她晕了过去！”
沈约没有看娜拉，他突然坐了下来。
“沈先生做什么？”斧头不解道，他瞥了眼记时器，发现还有23分钟。
平时他从不知道23分钟会有如此的紧迫，但此时此刻，他终于发现这时间的宝贵，偏偏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异形人在灵犀离开时，再次开始聚集，为首那几个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向李雅薇冲来。
方初意见到，内心忍不住的颤抖。
他看得出来，异形人苏醒的速度一次快过一次，最要命的是，对方的敏捷速度也是一次快过一次。
李雅薇仍旧神色不改，举枪就射。
砰砰砰……
数声枪响后，最先冲来的五个异形人有三个被李雅薇一枪击飞，但其余的两个却是飞快的一闪，竟然避开了李雅薇的一枪，冲到李雅薇的面前。
伸手！
两个异形人同时伸手，就要掐住李雅薇的脖颈，看起来竟要将她活活的掐死。
方初意、斧头不由自主的冲出，喝道：“小心！”
声音未落，李雅薇手上的手枪蓦地消失，而她倏然抓住了那两个异形人的手臂，已经将那两人借力摔了出去。
方初意、斧头才舒了一口气，同时感觉不妙，有人已经到了他们背后。
异形人！
在他们为李雅薇担心的时候，异形人已经当他们是李雅薇的同伴、异形人的敌人。
斧头迅疾拔出腰间的斧头，一斧头就要劈出，就要将对面的那人劈个桃花朵朵开。
“不要！”李雅薇、方初意几乎同时叫道。
方初意虽然跟不上沈约、李雅薇的思索，但一直凝神思索，知道异形人的攻击本来是因为李雅薇的第一枪！
小书亭
然后麻烦就如雪崩时候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眼看异形人越来越犀利，斧头这一斧头可能会砍死一个异形人，但引发的连锁效果，可能会极为恐怖！
李雅薇迟迟不下杀手，一方面不想杀这些无罪之人，另外一方面恐怕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方初意念头一闪，一把抓住斧头的手腕，将他那一斧硬生生的拉了过来，然后带着斧头就地一滚，向李雅薇的方向冲出。
他没有选择沈约，并非对沈约的不信任，而是知道自己和斧头一个援救的手段，让自身置身异形人的攻击中，但沈约还没有。
沈约在想办法。
这时候，他方初意自然不能打扰沈约。
他带斧头滚的虽快，但异形人却也不慢，有五指竟然抓透他的衣裳，抓伤他的后背。
火辣辣的感觉！
砰砰！
李雅薇的手枪魔幻般再次出现在她手上，及时为方初意、斧头击退追来的两人。
可李雅薇为什么不用方才的那种光芒？方初意有丝困惑时，李雅薇突然向远方奔去。
内心微沉，方初意不知道选择对错时，李雅薇喝道：“跟上我！”
她说话前冲间，举臂喝道：“开！”
一道光柱倏然从她枪口冲出，前方涌来的那些异形人撞在光柱之上，倏然弹飞，而李雅薇转眼间已经到了那些异形人站立的地方，回头喝道：“过来！”
沈约未动。
方初意、斧头看的目瞪口呆，突然想起了灵犀方才说过的话——你们若是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有多么的恐怖，方才也就不会有想上前的念头了！
969节 前所未有的拆弹技术
李雅薇看起来冷酷，看起来权利极大，但权利也可以造成一种假象——权利可以让一个人加速的膨胀。
人没有变，权利却可以让这个人看起来威严无限。
因此蓦地除去了权利后，很多膨胀的人才会发现自己和旁人没什么两样。
不过就因为这样，方初意和斧头虽知道李雅薇是洲际官，但对李雅薇的实力却有怀疑。
很多实力是吹捧出来的。
他们却没想到李雅薇一直在隐藏实力！
一枪击散小半数异形人，李雅薇霍然回头命令的时候，直如千军万马我独行的将军一样。
李雅薇仍旧没有慌。
被策杀军团带到绝境，被一帮越打越强的异形人围攻，脚下还有着很快就要爆炸的炸弹，李雅薇居然还是极为镇静。
看着方初意、斧头终于跟了上来，李雅薇几枪击退追来的异形人，还是不由看了稻川幸介一眼。
稻川幸介表现的很奇怪。
他坐了下来，如沈约一样。
异形人已经漫过稻川幸介和沈约，异形人没有攻击昏迷的娜拉，盘坐的沈约，居然也没有进攻稻川幸介？
一个人能在这多人涌来的时候保持镇静，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沈约能不与异形人为敌，稻川幸介居然也可以做到这点？
李雅薇转念间，却已经喝道：“守卫！”
方初意、斧头微有愣神，不知道李雅薇是让他们守卫还是呼叫什么不存在的守卫，不想他们再次猜错，李雅薇话音落，手中一划，枪口已经喷出一道光芒射向了半空。
光芒才过丈许，倏然止住，然后洒落下来，在他们的身边形成了一道光幕。
景色奇特。
如果让方初意类比形容的话，那眼前的情况就像他们站在本是无水的喷泉口边上，喷泉突起，冲出水流洒落然后形成了一道水幕般。
很相似的情形。
那些异形人仍旧前冲，有的人异常凶猛的撞向那道光幕，却是砰的一声大响，被弹出了出去。
更多的异形人却不放弃，仍旧向光幕撞过来，可却无力冲破光幕的屏蔽。那些异形人并不放弃，奋力撞击、用口撕咬、用手来抓挠，试图破坏光幕，却是无济于事。
斧头看的目瞪口呆，这才知道李雅薇方才的守卫是什么意思。
“把沈约他们也带到这里？”方初意小声建议道，他感觉沈约坐在异形人的外边仍不安全。
他也不知道沈约在做什么？想着救助这里人的办法？
这东西可以想得出来？
方初意不解，可听到李雅薇接下来的话，着实吓了一跳！
“我们下方就是策杀军团埋的一处炸药。”
李雅薇说话间，手枪瞄准了地面，扣动了扳机。
方初意、斧头差点从光幕中跳了出去。
有的时候，有些思想的确差一拍就是如隔山一般——有炸药，他们自然不能将沈约带到这里，可地下有炸药，为什么还要开枪？
嫌死的不够快吗？
枪口射出一道激光，李雅薇手臂一挥间，已经将脚下的水泥地面切出一个圆圈，五指倏然插入水泥板面，李雅薇运力间，已经将水泥板抓起，轻轻的放在一旁。
斧头心头微跳，不信一个女人的五指有如此犀利。
方初意却看到李雅薇在抓向水泥地面的时候，五指尖微有光芒绽放。
光芒先是刺透了地面，李雅薇的五指才能透过地面。
李雅薇是有高科技支撑。
饶是如此，李雅薇表现出的能力还是让人目不暇给。
水泥板面掀开后，下方现出一块方形箱体，箱体看起来如同个坚固的手提箱。
手提箱天衣无缝的模样！
这是炸弹？
斧头和方初意脑海中闪过疑问的时候，李雅薇的手枪再次瞄准了那箱子，扣动了扳机。
一道金光射出，正中箱体，然后那金光开始化作金色的细小颗粒，开始蔓延开去，不到几秒钟，金色的颗粒开始渗入箱体中。
李雅薇随即合上那块水泥板，道：“你们跟着我！”
她说完这句话后，手臂一挥，光幕已然消失，那些异形蜂拥挤来，李雅薇先是一枪射向地面，在方才切割的水泥板上方形成一道微缩的光幕保护，接着一枪射向前方。
光柱再出，异形人纷纷跌开，李雅薇如出一辙般到了第二处地方，释放光幕保护，切割水泥地面，枪击箱体。
方初意总算有些醒悟，“洲际官，你在拆弹吗？”
那些金色的细小颗粒就是拆弹专家——纳米机器人拆弹专家？！
方初意只在传说中听过，今日才算初次目睹，但还是忍不住感觉到匪夷所思。
1200ksw.net
不用李雅薇亲自拆弹，那些纳米机器人只要附身在炸弹上，就可以解除炸弹的威胁？
“据我搜寻，地下一共三处安放有炸弹！”
李雅薇已然起身，同样用光幕封住那个炸弹所在的地方，击开异形人道：“根据测试、拆弹时间的峰值在16分钟！”
斧头急速看了眼倒计时，发现倒计时是18分钟。
方初意心中在想——灵犀说洲际要拆除炸弹要在三十分钟以上，可听李雅薇所言，策杀军团还是低估了洲际的技术。
那洲际会不会低估策杀军团的技术？
拆弹峰值是在16分钟，还剩下一处炸弹的位置，如今距离炸弹爆炸还有18分钟。
方初意做个简单的计算，知道他们只剩下两分钟来处理最后一个炸弹？
“我们能做什么？”斧头小心翼翼的说了句。
“闭嘴。”
李雅薇简单回复后，又是一枪射出，杀出了一条道路，然后闪身到了一处地面前。
可她没有如以往般用光幕立即屏蔽四周，反倒向上看了眼。
沈约同时睁眼。
他也有种心悸的感觉。
——我提醒沈先生一句，爆炸是不可避免的。
灵犀的警告犹如在耳，让沈约意识到，洲际和策杀军团数经交锋，对彼此的手段都有大致的了解。
灵犀既然认为爆炸难以避免，那不像是危言耸听，因此在李雅薇拆弹的时候，沈约没有阻止，但也没有帮手。
他感觉更大的危机一触即发。
危机已至。
就在李雅薇抬头时，他亦抬头，然后他就看到最顶层看台的小门突然打开！
970节 骷髅再现！
沈约所处的地方如同罗马斗兽场般，周围的看台一层层的堆上去，异形人是从最下的一层看台房门中走出，但上面看台的房门均没有开启，让沈约难免猜测其中装着什么？
最顶层的看台的小门突然打开，沈约看清楚里面出来的东西后，眼皮微微跳动下，心中如同被锤子重重的敲击。
是骷髅！
有八个骷髅活生生的走出了小门，正在“看着”李雅薇！
这么形容其实并不正确，因为骷髅上是不会有组织器官的存在，因此它没有人类的眼睛，它只是用那两个黑洞洞的地方“看着”李雅薇的方向！
这是根本不太可能的事情。
方初意、斧头看到骷髅的时候，简直目瞪口呆，他们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见到活的骷髅。
可沈约并非第一次见到这些骷髅，事实上，他已经多次见过这种骷髅！
在记忆中！
当初在移植布图索夫记忆的时候，他已经见过这种骷髅，随后破解反力之鹰的记忆密码，他始终无法过了那条布满骷髅的密道，也无法看到密道之后的事情。
如今出现的骷髅，赫然就是他梦境的骷髅？
是反力之鹰创造的这些骷髅？
一种新奇的智能机器人？
沈约念头闪动的时候，那八个骷髅已经从高台纵越而下。它们屈腿，微微一弹，在没有肌肉组织的帮助下，却跳出了人类不可能完成的距离，落在李雅薇的四周丈许！
地面震颤。
八个骷髅人没有差别的同时下落，震的地面上烟尘四起，然后它们挥手间，震开了阻挡他们的异形人，冲向了李雅薇。
“护卫！”李雅薇脸色终变。
她亦从未见过这些骷髅人，可在这些骷髅人跳跃落下的时候，她眼前已经有闪烁的数据不停的提醒着她——极度危险！
警戒！
话音落，有光幕倏然罩住李雅薇三人，而那八个骷髅人也随后撞在光幕之上。
光幕震荡扭曲。
方初意一颗心沉了下去，他置身一个从未见过的新奇斗争中，知道无法援手，只是谨慎的尽量不要成为别人的拖累。
但他还能分辨形势。
方才那多异形人撕咬光幕，光幕上不过是有微波荡漾，但在那八个骷髅人同时撞上的同时，光幕扭曲的已经改变了模样。
光幕抵挡不住这些骷髅！
念头不过一闪间，那八个骷髅向后弹出，撞飞了不少异形人后，霍然钉在地上。
屈膝，弯腰。
整个骷髅看起来已经如同在硬弩之上的铁矢般。
李雅薇心中震颤！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还能掌控局面，但在骷髅对光幕进行一击后，她已经知道情况不妙。根据她的估算，这种骷髅的攻击力，看起来已经是不逊麒麟军的存在。
这不是骷髅，这是一种极为犀利的机器人。没有骷髅可以复活，但改装成骷髅样子的机器人却是灵活非常。
哪怕洲际也是从未见过这种机器人，最少在李雅薇的资料库中，绝没有这种智能机器人的存在。
“准备躲避！”李雅薇低声喝道，眸中终有寒光闪烁。
她声音未落，那八个机器人已经如离弩怒矢般向光幕射来。
砰！
八个机器人同时的撞在光幕之上，光幕破碎。
李雅薇却是早有预知的模样，冲天而起，瞬间已至丈高！
方初意、斧头都是目瞪口呆的模样。
他们从未见过一个正常人会有如此弹跳高度，哪怕沈约见状，亦是目光微眯，他已经准备出手！
在骷髅人出现的那一刹，他已经知道事态严重。
只有八个机器人，还是会有2048个骷髅人？
灵犀等人虽然不在，但却在这里埋伏下了极为犀利的杀手，他们看起来不但要唤醒反力之鹰，还想顺便干掉李雅薇！
李雅薇若死，那绝对是洲际最为震撼的新闻，对洲际的打击不言而喻。
但沈约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李雅薇去死？
他在机器人齐齐撞向光幕的时候，已经冲向了李雅薇，但见李雅薇蓦然纵高，亦知道一点——李雅薇仍在藏着实力。
可方初意、斧头却有点藏不住了。
李雅薇纵起，那八个骷髅人落地只是一弹，亦是同时纵起，就要向李雅薇攻去。
它们的纵跳能力，丝毫不逊李雅薇。
骷髅人的目标好像只有一个——那就是李雅薇。
方初意、斧头却是同时出手，竟然奇迹般抓住了其中一个机器人的两条腿。
二人同时闷喝，“下来！”
他们内心惭愧，心道此时此刻无论如何都要帮李雅薇解决一个骷髅人再说。
笔趣阁
不想那骷髅人冲力如此之猛，两人非但没有拉下那个骷髅人，反倒被那个骷髅人带的双脚离地。
斧头早持斧在手，一斧头砍向骷髅人的脚踝位置。
当！
大响过后，火花四射，斧头只感觉手臂发麻的时候，方初意已喝道：“松手！”
方初意看到骷髅人突然向他们看来，黑洞洞的两个窟窿很是阴森恐怖，虽然看不到骷髅人的表情，但方初意知道骷髅人下一刻一定会攻击二人。
斧头松手，和方初意一起坠落，他们升的不高，坠落下去自然没太大问题，可不想被他们抓住的那个骷髅人突然降落。
只是一个倒翻，头部向下，脚已向上，然后骷髅人以更快的速度冲向二人，双手抓向二人的胸膛。
骷髅没有指甲，但有指骨，指骨尖尖，看起来锐利如刀！
二人心叫不好之际，沈约出手，一出手就抓住那骷髅人的双腕，空中一个交错，已经将那个骷髅人远远的摔了出去。
在破解记忆中，沈约无数次和骷髅人对抗，以一打几十个看起来已不是问题，这次蓦地转化为实战，却已轻车熟路、游刃有余。
摔飞了骷髅人，沈约没有任何得意之意，他早经训练这才能一击得手，可李雅薇呢？
剩余七个骷髅人早在之前窜到了李雅薇的面前。
李雅薇空中持枪，迅疾七发，正中冲来的骷髅人的胸膛。
杀死！
这次，李雅薇已经将枪支的指令，切换到杀死模式！
971节 大杀四方！
七枪如一刻击发，准确击中半空那几个骷髅人的胸膛。
疾风知劲草，生死见真章。
李雅薇如被群狼环绕般，虽惊不乱，仍能立即反击，七枪中，她脸色却变，因为那七个骷髅人被她子弹射中胸膛，空中不过一个翻转，不再落地，随即向李雅薇再次冲来！
这是什么操作？
沈约心弦跳动，他感觉如今所见的骷髅人似乎比他记忆中所见的还要强悍？
怎么回事？
它们进化了？
还是和他沈约见的不是一个品种？
沈约不等多想，已经看到被他摔飞的那个骷髅人落地纵起，没有再奔沈约的方向，反向李雅薇冲去。
心中凛然，沈约一蹲一起，整个人亦向李雅薇的方向窜出，可他人在半空，突然止在半空，脸上满是震惊之意。
剑来！
本如斗兽场的中央突然传来一声冷厉清澈的呼喝。
李雅薇倏然落地，就在几个骷髅人冲向她的同时急剧落地，然后突然一手伸向了半空，她手上的枪支已然不见。
剑来！！！
声音从李雅薇口中激荡而出，下一刻的功夫，她的手上突然多出了一把晶光闪闪的长剑。
方初意、斧头早就震惊的不能言语。
骷髅人的神鬼莫测、沈约蓦地空中停顿，到李雅薇魔幻般的从手中变出了一把几乎透明的利剑！
剑是透明的，如同金刚石打造般，在李雅薇呼喝的时候，倏然出现在李雅薇的手上。
一切一切，看起来只有在梦中才能实现。
神仙打架？！
方初意、斧头脑海中闪过这四个字的时候，沈约却早就看到李雅薇的那柄透明光剑的形成过程。
利剑并非凭空而生。
在李雅薇呼喝的时候，有白光瞬间充斥李雅薇的周身，然后再沿着李雅薇的手臂到了手掌，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组成了一把利剑。
六脉神剑？
沈约脑海中不由闪过这个念头。
在他的那个世界，曾经有个书中的牛人有深厚的内力，可以将内力沿着人体手臂三阳三阴的经络逼出，形成一道道有杀伤力的剑气。
他没想到李雅薇也有这种绝学！
可沈约随即知道不对，书中的牛人运用的是有气无形之剑，而李雅薇手中的利剑却不是内气形成，更像是粒子组成。
准确一点说，这是光粒子之剑！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亦想到叶毕落曾经说过的事情——沈笑天执意研究智人，而叶家却还是倾向人机合体的开发。
叶家最后胜出，虽然没有决定版图的未来，但终究意味着版图选择了人机合体的研究方向，到了暗界李巨人的手上，这项技术看起来已经成熟？
李雅薇看起来绝不是个正常的女人。
她看起来已如战争女神般！
而断剑云天当初使用的光粒子之剑和李雅薇所持之剑一比，看起来不过是孩童的玩具。
利剑在手，李雅薇神色萧杀！
有三个骷髅人已经冲到了李雅薇的面前，四个却是略显狡猾的断了李雅薇的退路，还有一个正向李雅薇奔来，赶着参加这个战团。
沈约发现，这些骷髅人好像也有人的智慧。
李雅薇瞬间四面楚歌。
但她看起来绝不像乌江自刎的楚霸王，而像那个睥睨天下、巨鹿一战威震四方的神话。
挥剑！
李雅薇挥剑。
双手挥剑！
半空如同划过了一道凌厉的闪电。
闪电斜斩，从左手的第一个骷髅人髋骨的位置挥出，到第三个骷髅人的脖颈而出！
一剑出，三个冲过来的骷髅人途中微有停顿，然后向李雅薇的身后奔去。
远远的奔去。
奔出的途中，三个骷髅人突然裂成了六块！
沈约眼皮微跳，他不知道李雅薇手中的利剑是什么材料打造，但他却已感觉——这世上恐怕没有什么能挡得住这利剑的犀利一斩。
那一斩看起来已如盘古开天般，造成的震撼不言而喻，哪怕那些异形人看到这惊天的一斩，似乎都被惊吓了魂魄，一时间没有上前。
前方的三个骷髅人虽然裂成了六块，但后面的四个骷髅人仍旧冲向了李雅薇，没有任何的犹豫。
笔趣阁
李雅薇蓦地倒退，以背面对那四个骷髅人的袭来。
沈约缓缓的落下，他已经看到李雅薇的萧杀冷静，亦看到李雅薇左手多了面盾牌。
这么冷静的李雅薇不是在送死，而是要独立解决剩下的骷髅人。
她素来是个独立的女人。
不需要依靠男人的臂弯。
双方接触刹那，李雅薇倏然转身，脚步灵活的斜插而上。
当，当，当，当！
四个骷髅人的攻击无一例外攻在李雅薇左手持有的盾牌上。
嚓，嚓，嚓，嚓！
空中有闪电交织般……
李雅薇连挥四剑，却斩钉截铁的砍在骷髅人的身上。
电光间，双方交错而过。
李雅薇凝立片刻，那四个骷髅人也是凝立片刻，然后骨骼裂开，倒向了尘埃。
最后一个骷髅人已经冲到李雅薇的面前，蓦地和李雅薇有个对视的动作，身形也慢了一分。
似乎智能机器人看到这种杀戮的场面，也是有了犹豫之意。
这些骷髅人真有人的意志？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李雅薇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出剑。
一剑凌空滑落，划过了那犹豫的机器人。
剑、盾消失。
李雅薇已经转过身来，看向了沈约。她身后那个最后的骷髅人骨骼从头而裂，左右分开的倒向了尘埃。
长剑一挥，有道光芒从长剑中震荡而出，扫在场地中所有人的身上。
方初意、斧头下意识的躲避，沈约却是没有稍动。
光芒过后，沈约三人仍旧安然无恙，但那些异形人再次倒下——身躯很是完整，他们再次被李雅薇击昏了过去。
沈约感慨暗界的科技非同凡响的时候，李雅薇迈步走到了沈约的面前，低声道：“让让。”
沈约看起来也和方初意他们没什么两样。
他真的没有想到过，那个和他对面吃粥、若有所思的李雅薇会变成战争女神雅典娜般。但他很快明白了什么，立即闪到一旁。
李雅薇随即蹲在沈约方才站立的地方，如前般切割水泥地面，掀开覆盖后，下方果然露出一个黑箱。
972节 裂变
李雅薇看到那个黑箱并不意外，这正是她要寻找的第三处炸药埋藏地点。
一枪射在那黑箱上，看着细小的金色颗粒迅速的深入到黑箱之中，李雅薇终于止住了动作，缓缓起身。
沈约抬头看向了半空的倒计时。
倒计时显示还剩下13分钟！
纳米机器人破解炸弹最长的时间是16分钟，如今能否拆掉这个炸弹，仍是未知之数！
李雅薇看向沈约道：“如果前两个炸药箱可以在16分钟内拆掉炸弹的话，按照常理，拆除第三个炸弹不需要16分钟。”
听起来有点复杂，沈约却明白李雅薇的意思，纳米机器人应该是有学习功能的，三个定时炸弹看起来同源，纳米机器人既然能拆除两个炸弹，应该会找到点儿规律，加快拆除第三个定时炸弹的速度。
不过想到灵犀曾经说的话——爆炸是不可避免的，沈约还是诚恳道：“世事无绝对，请洲际官带方初意他们先离开这里！”
方初意、斧头互望一眼，本想说些什么，却是颓然放弃，他们发现自己帮不上沈约什么。
李雅薇盯着沈约，“那你呢？”
沈约笑笑，“我还准备看看如何带剩下的人离去。”
众人微有动容，不想沈约仍旧没有放弃拯救异形人的念头。
李雅薇缓缓道：“你有办法？”
沈约摇摇头，“目前没有。”
真诚的看着李雅薇，沈约沉吟道：“但我觉得……洲际官做拆弹的工作，应该是觉得我会有办法的！”
李雅薇能够离开！
只要看到李雅薇方才的能力，和她镇静自若的表情，沈约就能确定这点。
但李雅薇能立即离开，却还是先拆除炸弹，本意就是不放弃这里。
这里会有洲际想发现的秘密？
可拆弹也不见得有百分百的把握，李雅薇多半考虑到这点，她不会孤注一掷，她还是相信灵犀说的话？
李雅薇凝望着沈约，“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但我有个推测。”
“说来听听。”
沈约建议道，他方才静坐的时候，已经将近来发生的事情反复推演，综合条件推知各种可能。
眼下最大的可能就是——叶毕落要借这个布局，唤醒反力之鹰的记忆。
这里是反力之鹰所创，无论是异形人或者骷髅人，都和反力之鹰密切相关！
反力之鹰既然可以创造这些人，当然有应对这些异类人的办法。
熟悉的环境，有助失忆的人恢复一些记忆……
反力之鹰设计这个地方的时候，也应该考虑到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包括大爆炸！
李雅薇略有沉吟，“当初反力之鹰……离开洲际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爆炸，那时候反力之鹰处于一个绝境中。”
“如当前一样？”沈约立即道。
李雅薇摇摇头，“应该比目前更要艰难。”
“但他还是离开了？”沈约缓缓道。
“是的。”
李雅薇肯定道：“洲际没有检测到反力之鹰的任何遗留。哪怕一个人被炸成粉尘，洲际也有鉴别的方法，可是反力之鹰什么都没有留下。”
“因此……”
沈约明白过来了，“无论是洲际官，还是策杀军团都认为，这里是反力之鹰创建的地方，一定有他留下离去的方法？”
这个方法很有价值！
让策杀军团不惜以一个多年的根基为代价，让李雅薇还能留在这里的原因，无疑就是要找到这个方法。
“稳妥来说，你还有8分钟的时间！”
李雅薇没看计数器，计数器显示的还有10分钟，但她应该是将撤离的时间计算在内，“如果纳米机器人认为无法在指定时间拆除这里的炸弹，他们会示警。因此……”
看着沈约，李雅薇缓缓道：“我希望你能利用好剩余的时间。”
沈约皱了下眉头，“我感觉，我们恐怕没有八分钟的时间！”
他话未说完，李雅薇霍然转身，不但是她，所有人都在诧异的看着不远的地方。
异形人看起来又要蠢蠢欲动，他们不停的制造麻烦，却不知道他们是在和拯救他们的人在对抗，赢的结局，却是输了全部。
众人看的却不是异形人，他们看的是那些被李雅薇劈成两半的骷髅人。
那些残缺的骷髅人、有腿的已经缓缓的站了起来，没有腿的，却用手臂将自己撑起，均开始望向沈约的这个方向。
slkslk.com
活着的骷髅人已经让人头皮发麻，残缺的骷髅人再次活转，更让人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在众人望过来后，不到片刻，那些骷髅人的骨骼开始发出喀喀的响动声。
再过了会儿，那站起却无头的骷髅人开始膨胀，而那些无腿的骷髅人却是慢慢的长高。
膨胀的骷髅人很快形成了上身和头颅，而那些长高的骷髅人又长出了两条腿来！
李雅薇见状，一颗心沉了下去。
眼前的情形前所未有的怪异，让人分不清梦醒，但李雅薇却已知道，被她砍废的八个骷髅人，已经变成了十六个！
这些骷髅人竟然会裂变繁殖？！
这本来是某些植物、或者动物的繁衍方式，通过分裂自身产生个体，扩充种群，但人类绝不会如此。
如果人类这般繁衍，那可说是非常恐怖的事情。
但眼前的骷髅人居然会如此繁衍？那它们的终极是什么？
李雅薇几乎难以想象。
那十六个骷髅人看起来均已裂变完成，个头只比伊始略矮半头左右，突然有个骷髅人上前一步，上下颌一张一合道：“爆炸是不可避免的！”
有女人充满恐怖之意的尖叫声传来。
是娜拉在尖叫！
她被灵犀控制，灵犀离去，她昏倒在地，如今幽幽的醒转。可她才醒转过来，就发现有骷髅骸骨在说话，大多人如果是她的那种情况，不惊叫都难。
她放肆惊叫后，双眼泛白，再次晕了过去。
众人均有毛骨悚然之意！
哪怕沈约都是眉头皱起，眼前的局面看起来比异形人的纠缠更让人头疼百倍，异形人终究没有自我意识，可这些骷髅人看起来已有了人类的某些智商。
打不死，裂变繁殖，这种敌手如何应对？
李雅薇却向空中伸手，喝道：“剑来！”
973节 奇特的举动
有些人只能春风得意，有些人却是越挫越勇。
真正的勇气，本没有男女之分。
众人凛然之际，李雅薇方才使用的那柄晶莹剔透的长剑再次出现，她微一弯身，一个纵越，已到丈许之外。
“沈约，最多五分钟！”
她没有废话，但知道沈约一定会明白她的意思，她负责来对付这些骷髅人和异形人，而沈约在五分钟内，一定要找到带异形人离去的办法。
找不到，众人撤退。
这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
李雅薇知道再没有好整以暇的机会，她哪怕再砍死这些骷髅人，但也没有办法阻止它们的裂变。
敌人越打越多。
每一战难度都会加大，而且看起来没有尽头的时候。
反力之鹰实在是天纵奇才，竟然能创造出这种智能机器人来，只怕父亲李巨人见到，也会惊诧十分。
李雅薇想到这里的时候，挥剑，一剑挥出，斩断了冲到最前那个骷髅人的五指。
一剑得手，李雅薇不喜反惊。
她这会儿的眼前其实不止有十六个骷髅人，367个异形人，还有很多数字在闪烁。
能够一击得手，力斩八个骷髅人，她靠的不仅是无畏的勇气、优秀的格斗技巧、高科技的支撑，还有智能的数据分析。
一切实战均已记录在案，留给父亲李巨人分析。
而经过急速的智能数据分析，眼前这个骷髅人的反应速度，最少比伊始的那八个骷髅人快上两成！
这么说，这些骷髅人不但会裂变，还和异形人一样，每次受到攻击后，都会增强自己的能力？
这实在异常恐怖。
李雅薇心中凛然之际，却还是用盾牌硬接骷髅人的三击，回了四剑，斩掉一个骷髅人的头颅。
身后却有些安静。
李雅薇并未回头，但得益体内纳米机器人的支撑，她还能看到身后的一个片段。
沈约等人已经不见。
李雅薇一个愣神，有骷髅人已经切入她的防护范围内，一拳击向她的胸口。
骷髅人的武器就是双拳，可拳头并非全是骸骨构成，它们的骸骨并非白骨，而是夹杂某些合金构成。
其中的成分，有三成让李雅薇的智能系统也是无法识别。
骸骨看起来是白骨，但硬度最少是白骨的十倍以上，如果被骷髅人的拳头击中，实际上和挨了钻头一下没有区别。
李雅薇躬身，转腕。
那柄长剑看起来鞭长莫及，却巧夺天工造化的回转削在她胸口前数寸的距离。
嚓的声响。
骷髅人的拳头已被李雅薇一剑斩下，可余势不衰，仍旧击中李雅薇的胸口。
李雅薇却是毫发无伤！
在拳头击中的刹那，李雅薇身上光芒突现，胸口位置如有金色鳞片组成的盾甲突闪，替李雅薇挡住了一击。
麒麟甲片！
无墨拥有麒麟臂，看起来已经是傲视天下，李雅薇身为李巨人的女儿，拥有的芯片技术更是顶尖之流。
没有硬抗，李雅薇借那一拳之力，就地翻滚，斩断一个骷髅人的腿骨的时候，已经发现了沈约等人的行踪。
沈约他们都挂在了墙上。
通常一个人会挂在墙上的时候，都是意味着这个人已经挂了。
方初意、斧头也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他们会挂在墙上。
在李雅薇冲出去的那一刹，沈约也动了，他倒是不鸣则已，一鸣就让身边的人诧异万分。
他一把抓住了稻川幸介，一把又抓住了娜拉。
拎着两人，他看起来如同拎着鸡鸭般，低喝道：“跟我来！”
娜拉昏迷不醒倒是任由沈约摆布，稻川幸介却有些挣扎道：“沈先生，你做什么？”
沈约将稻川幸介安置在场地的一角，嘱咐道：“你站在这里，不要动！”
什么？
稻川幸介茫然不解之时，沈约已经带着娜拉飞奔离去，到了场地的另外一角，将娜拉放在那里。
娜拉昏迷不醒，显然也不会动。
然后沈约就一纵跃上了看台，一脚踹倒一个房门，房门破裂！
沈约拎起那破裂的房门继续向看台上方冲去。
做什么？
不要说斧头，方初意也是一脸发懵的模样，他们若不是认定沈约绝不会精神错乱，几乎觉得沈约疯了。
小书亭
冲上看台做什么？
他们的确是从上方下来的，但去路已经被炸毁，沈约也不应该是抢先逃命的人……
“跟上！”
沈约察觉到二人的迟疑，厉声呼喝的时候，已经冲到看台最顶层，再往上，就是上去的楼梯和耸立的墙壁、以及哥特式样的穹顶。
沈约抬头看了眼穹顶，微有动容，斧头和方初意终于气喘吁吁的到来。
“你们稍等。”
沈约说话间，随即带着门板冲上墙壁。
那本是耸立的墙壁到了他的脚下，看起来如同有个隐形的楼梯般。
斧头和方初意见状哑口无言，心道我们不等看起来也没有办法。
沈约踩墙而上，已经爆开了门板，抓住四五根很是结实的木条，然后依次插到了墙壁之上。
如果说有个工人绑个安全带，拿把斧头做这件事情，看起来都很有些吃力，毕竟将木头插入墙壁上，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可沈约做起来却是游刃有余。
“五哥，他在做什么？”斧头忍不住问了一句。
方初意沉吟道：“应该是在找带所有人离开的通道。”
你以为我是智障吧？
斧头实在不信方初意的解释，可也知道在剩下不到三分钟的安全时间内，沈约做的事情，绝对是应该和逃生有关的。
但他打破头，也实在想不明白沈约究竟在做什么。
沈约随即一跃而下，双手抓住了斧头、方初意二人，将他们带到墙上，随即将每人安置在两根木棍之上。
“站好，你们准备。”沈约吩咐道。他和斧头方初意般，也是踩在木棍上，贴墙而立。
这是要方便吗？
斧头、方初意挂在墙上，难免站立不稳，都稍微有点下蹲的姿势，暗想就这种动作，我们能准备什么？
但他们总算能摆脱异形人的攻击。
异形人虽然看起来不差，可绝对窜不到这个空中的位置。
沈约抬头向穹顶望过去，仍能镇定道：“我说跳的时候，你们向我跳出的方向跳就好！”
974节 一片光辉
时间飞逝。
沈约他们的位置已经看不到倒计时的时间，但如今时间绝对已经不到三分钟！
李雅薇仍和那些骷髅人在激烈的交锋，但她的心神亦被沈约的举动吸引，她不知道沈约究竟在做什么！
按照她的预期，他们已经要准备撤退才行。
这时候撤退都有些晚了。
她已不知道自己的全力一击，能否击退如影随形的众多骷髅人。
谨慎的周旋在众多骷髅人中，她没有再对骷髅人进行斩杀，因为她怕杀了一个后会变成两个，如今她还能应对诸多骷髅人的进攻，可如果再多出几个骷髅人来，他们逃离的可能性益发的渺茫。
饶是如此，她已经开始有了吃力的感觉。
她的潜能已经由五成发挥到八成，但应对骷髅人却有益发吃紧的感觉。原因无它，只是因为这些骷髅人在打斗中不停的学习，而骷髅人的实力，亦在学习中迅猛发展！
如斯下去，三分钟后，不等炸药爆炸，只凭这些骷髅人，她李雅薇也可能栽在这里。
可沈约还和两人挂在墙上？
还有两人在地面上站个对角？
沈约这是在找逃生的途径？这不是在看猴把戏吧？
李雅薇心中有分困惑的时候，奋力一剑，逼退众多骷髅人的上前，随即心中已有分歧——走、还是留？
在她转念那一刻，沈约已冲天而起，直奔地下建筑的穹顶？
李雅薇立即打消去意，她知道沈约终于行动了。
可穹顶有逃离的通道？
正常来说，穹顶的确可算个通道，但这里的建筑是处于瓦舍之下，穹顶也是在地下！
撞破穹顶，也不过会撞个灰头土脸的……
沈约为何选择穹顶？
李雅薇目光闪动，突然发现穹顶原来也个图案——那是个女人的图案，女人状若飞天，脚踩尸骸，右手斧钺，左手托钵，钵里面是鲜红的一片，有如盛满了鲜血，让人一见为之心悸。
看着沈约跳出去的那一刻，斧头也差点跳了出去，却被方初意一把按住。
“沈先生跳了。”斧头略有不解道。
“但沈先生没有说‘跳’字。”
关键时刻，方初意比斧头多了一分清醒，他抬头向沈约跳出的方向看去，亦看到了穹顶画着的那个女人。
李雅薇不太清楚那女人是哪个，可方初意却有了个概念——是空行度母！
当初沈约初到瓦舍，第一件事就找到了穿着类似空行度母的娜拉，如今沈约居然还是冲向了空行度母？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玄机？
方初意想不明白，可却吃惊沈约的一跃之高。
他们所在的位置和穹顶还有数丈的距离，可沈约一跃之下，竟然已经摸到了穹顶。
没有高科技支撑的沈约，如何能够做到的这点？
可让方初意更为惊诧的是——沈约摸到穹顶的时候，手摸的位置，赫然是空行度母脖颈的位置。
若非如此，方初意也没有意识到，空行度母脖颈上缺了什么？
只是转念间，方初意就明白画中的空行缺了什么——缺了娜拉佩戴的那种骷髅项链。
沈约另一只手上，拿的赫然就是一串骷髅项链，然后他一手勾住穹顶，一手将骷髅项链按在了空行度母的脖颈之上。
时间剩下已经不到两分钟！
沈约还在做着给空行度母修补装饰的工作？
所有人看到沈约的举止，都是困惑不解时，随即就见到一片光辉撒了进来！
的确只是一片光辉！
光辉并非立体，而是呈现极薄的片状，就如夕阳西下，从偷开一线的房门中进来的那道光辉。
一片光辉呈现出三角形状，顶点就在沈约的手上，一点落在昏迷的娜拉身上，另外一点却落在茫然的稻川幸介的身上。
wucuoxs.com
一片光辉，三人牵系，在斗兽场上拉出一道异样的风情。
方初意、斧头呆住，哪怕李雅薇也呆了一瞬。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光辉的人，但他们着实没有看到过如此奇特的光辉。
光辉如图，光辉如画，光辉瑰丽难言，虽是简单的一片，但在一面的人，却看不到光辉的那面。
因为光辉中如同有个大千世界般。
近处的青青的草，巍峨的山，耸立的树，还有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广袤平原。
众人很难解释那种奇妙的景象，若是让他们勉强形容的话，他们如同在看着一个呈现立体影像的屏幕般。
所有的景象如此的优美让人心醉，但只存在一片的空间内。
光辉洒落，方初意略有迟疑，随即瞳孔微缩，因为他发现光辉照在娜拉、稻川幸介的身上，已经吞噬了他们。
不是笼罩，是吞噬！
稻川幸介和娜拉二人已然进入了那一片光辉中！
昏迷的娜拉仍旧未醒，但稻川幸介却像看到奇迹般的难以置信，他伸手触碰了脚下的青草。
青草颤动。
随着稻川幸介的抚摸而弯曲颤动。
这怎么可能？
方初意着实想不明白，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何会置身在一片空间之内，而且任意活动。
他惊诧不减，随即发生更为惊奇的事情。
异形人本一直当他们是敌人，在他和斧头挂在墙上的时候，那些异形人仍旧有一些人守在墙下，似在等他们落下时再来缠斗。
但光辉一出，那些异形人齐齐的转过头去，竟再不顾方初意、斧头等人，齐齐向光辉奔去。
他们冲入了光辉！
薄薄的一片，他们本应穿过光辉，但他们竟奇迹般的冲进了那片草原。
随着一声响亮的鸣叫后，那些异形人奔向了远方。远方有头苍鹰空中盘旋，而那些异形人似乎受到苍鹰的召唤，不由自主的奔向远方。
李雅薇看起来也有些目瞪口呆的样子，她亦被眼前的奇景所震撼，眼睁睁的看着那367个异形人一个不剩的冲入光辉中，奔向远方。
奔向一个本不应该存在的地方。
她只是机械般的躲避着骷髅人的攻击，随即听到有个声音响起……
——爆炸是不可避免的！
是所有的骷髅人在说话！
心中微凛，李雅薇不用去看计时器，也知道剩时无几，与此同时，沈约已经叫道：“跳！”
“跳”字出，沈约如雄鹰翱翔般从穹顶而落，亦冲向了那道奇诡又美丽的光辉！
975节 异元空间
沈约对眼前出现的景象似有预期，在异形人奔入光辉的时候，也向光辉的方向跳出。
方初意、斧头立即跳出。
他们不知道沈约的用意，但相信沈约的选择。可他们虽竭力和沈约同步，离光辉还有很远的时候，就已经落了下来。
并非每个人都能在天空翱翔。
事实上，在他们的认知中，本没有人能不借外力在空中自由翱翔的。
很多人有雄鹰的壮志，但只有家鸡的翅膀。
落下去的时候，方初意和斧头都是心中惶惶，沈约已至，他看起来就像雄鹰振翅滑翔一样，早有准备的掠过二人的身旁，拉住了坠落的朋友，带着他们冲向那光辉所在的地方。
李雅薇如被阴影笼罩般。
——爆炸是不可避免的！
和李雅薇缠斗的那些骷髅人突然退后一步，说出这一句后，随即散向了四个方向。
四个留在李雅薇的四周，其余的骷髅人四个一组的冲向了三个炸弹的方向。
——炸弹可在时限内拆除。
这是李雅薇体内的智能系统通知她的话，事实上，炸弹已经拆除了两个，剩下的一个也能在指定的时间拆除。
可李雅薇却漏算了一点，炸弹拆除，并不等于危险解除。
和拆除常规定时炸弹一样，拆除这里的炸弹也是要切断击发器和爆炸体之间的联系，但联系斩断，爆炸体仍在！
在那些骷髅人冲向定时炸弹埋藏的地点时，李雅薇已经知道它们的目的——爆炸不可避免，既然无法定时引发，那就人工引发。
李雅薇终究没有三头六臂。
事实上，她哪怕有三头六臂，也无法阻挡这些骷髅人类似送死的举动。
倒计时不过还有十秒！
沈约带着其余的人已经进入光幕之中……
十、九……
骷髅人已经砸开她设置的保护定时炸弹免受冲击的光幕，还有四个骷髅人全不畏死的冲上来。
八、七、六……
每一秒看起来都是缓慢了下来，让李雅薇反复权衡着决定。
光幕究竟是什么？沈约可以带人进入，那她李雅薇呢？进入后会有什么结果？
五、四……
李雅薇已经看到定时炸弹旁边的骷髅人挥拳而落，砸向了定时炸弹。
厉叱声中，李雅薇挥剑，本是近乎透明的利剑上光芒暴涨，以快过闪电破空的速度挥出！
她身边的四个骷髅人就要躲闪，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一剑四杀，四分八段。
二、一……
李雅薇感觉到骷髅人重重砸在箱子上的动作，甚至感觉到炸弹欲爆未爆的萌发，然后她身形一纵，亦冲向了光幕。
光幕能否接纳她？
她知晓无论异形人、骷髅人还是这道光幕，都极可能是反力之鹰的杰作，不然那些异形人也不会像回家一样冲入光幕，听从那只天空飞鹰的指引。
但反力之鹰和李巨人本是敌手，这些东西创造出来也应该是针对洲际的，她李雅薇是洲际的人，进入光幕，是不是如同进入地狱般？
但哪怕地狱之门开启，她也要进去看看，不然她何必亲身至此？
人的思想千万，但运转极快。
不然《僧只律》也不会记载——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
弹指芳华逝只是个感伤的比喻，但真正的弹指间，最少会有四百念升起。
李雅薇迟迟难以决定，只因为她想的比谁都要多！
如此情况，智能系统只会提醒她面临的状况极度的危险，可真正的选择，还要她自己来做！
冲临光幕的时候，李雅薇已经有了两种准备。
第一，她根本无法进入那道光幕，这光幕会选人而入，那她就要面临惊天爆炸的冲击，她一定要在最快的时间搭建防护，避免自己被炸的粉身碎骨，
第二，她可以冲进光幕，但会冲入反力之鹰构建的陷阱，自此万劫不复，但她还要想办法记录一些事情，传送出去，然后迎接新一轮的挑战。
吞噬小说网
脚步停，时间凝。
轰！
三个定时炸弹同时爆炸，李雅薇甚至可以感觉到爆炸引发的冲击波已经蔓延开来，就要摧毁策杀军团的这个基地。
可爆炸声却显得异常的遥远，她已站在青青草地上。
心旷神怡。
没有排斥，也没有想象中的攻击，李雅薇微有茫然之意，却下意识的回头望去。
烈火扑来！
冲击将至！
盾！
李雅薇持盾在手，微弓身躯，就要抵抗那爆炸的到来，可眼中随即有了丝讶然。
她看得到爆炸到了巅峰的规模，因为那些骷髅人已然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四散碎裂，那些骷髅人的骸骨极为坚硬，它们被炸的粉身碎骨，可见爆炸的猛烈。
但火光、冲击波却在临近的那一刻，开始拉远，然后最终消失在遥远的天边。
怎么回事？
李雅薇心中不解，回头望去，就看到同样茫然的方初意几人，娜拉也是悠然的醒转，看着眼前的风景如画，很像做梦的模样。
“沈约呢？”
李雅薇很快发现众人中少了沈约，心中悸动。
“洲际官找我什么事？”
声音从李雅薇身后传了出来，李雅薇霍然扭头再望，就见到沈约就在她身后三丈之外。
眼皮轻微的跳动下，李雅薇内心惊诧——这不可能！
方才她身后分明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沈约如何会蓦地出现？
沈约的笑容中似藏着什么？他进入这里，应该发生了什么。
李雅薇直觉中感觉到这点，缓缓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沈约摇摇头。
“你不知道，却找到了这个地方？”李雅薇问了一句。
方初意和斧头也有荒唐之感，他们被沈约带到这个神奇的地方，躲开了爆炸，若说沈约对此地一无所知，的确有点儿说不过去。
但他们都保持沉默，他们相信沈约是没问题的。
无条件的相信！
沈约淡淡道：“准确来讲，这不是洲际官和策杀军团希望我找到的地方吗？”
李雅薇微滞。
看着李雅薇，沈约缓缓道：“哪怕是洲际官，也不可能带所有人安全离开。”
李雅薇没有回答，但她明白沈约接下来要说什么。
“但洲际官还是坚持为我抵抗那些麻烦，本来不就是在期待着、我能够找到反力之鹰当初逃离的方式？”
微微一笑，沈约摊摊手道：“恭喜洲际官，得偿所愿的找到了答案，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反力之鹰离去的办法，在当初那场绝境爆炸中，反力之鹰进入了他所创建的异元空间。”
976节 三合一的指示？
沈约话落，在场大多人都是目瞪口呆的模样。
异元空间？
他们如今所处的光幕中，是个异元空间？
没有吃过猪肉，但总看过猪跑的，众人大多都在暗黑街行事，不过总算知道这应该算是迥异正常空间的一个空间。
正常空间是什么？就是正常人可以观察到空间的现象。
但眼睛会有欺骗、认知也有局限，你看到的，只能说符合你认识的习惯，却不见得的是宇宙的通用条款。
常识说光一定是沿着直线传播的，但爱因斯坦已经假设光是会弯曲的，常人认为空间是连续不间断的，但科学家还会告诉你，空间或许可以弯曲搭接，形成虫洞。
虫洞看起来是未来宇宙旅行的最佳选择，因为没有虫洞，你很难想象，星际航行者会用数万年、甚至上亿年来进行一次星际旅行。
月亮门的出现，已经让沈约对空间重新进行认知。
事实上，在沈约看来，月亮门有虫洞的性质，最少它能将延续的空间瞬间搭接，这和虫洞的某些理论不谋而合。
月亮门也能开启另外一个空间，明界、暗界相辅相成就是个例子。
如此看来，反力之鹰做出个异元空间并不算离奇，眼下的情况颠覆了正常人的空间认知，但或许不过是个月亮门功能的变种？
李雅薇缓望四周，半晌终于道：“这个空间不但能开启，还应该可以移动。”
旁人不解，沈约却道：“的确应该如此，可惜的是……我找不到移动的方法，不然我们倒可以直接离开地下。”
他虽不知道大爆炸的具体情况，但明白李雅薇的意思——大爆炸发生的时候，反力之鹰进入异元空间，然后离开了爆炸区！
异元空间应该可以带反力之鹰离开那最危险的绝境，和月亮角的功能有些类似，却还要高明一些？！
“我们还在地下？”方初意看着头顶的太阳，很是惊奇道。
不能怪他惊诧，事实上，太多人如果到了这种地方，只怕不但惊奇，还会惊惧。
“我感觉是这样。”沈约皱眉道，“这只是在地下开出的一重空间。”
“你怎么能找得到这里？”李雅薇望着远方的天际道。
沈约笑笑，“我知道答案就在我们所在的地方，于是开始寻找附近的不同。”
“你一直静坐，就是在找不同？”斧头终于问了句。
沈约点头道：“不错，我注意到周围壁画中有很多人物都有明点的表征。”
“什么叫做明点的表征？”李雅薇缓缓问道。
她不知道沈约会不会回答，沈约如果拒绝回答，她没办法强迫。
一方面是因为版图的规则，一方面也因为这是沈约的权利。
尊重别人的权利，别人才会尊重你的权利。这是她父亲告诉过她的一句话，一直让她铭刻在心。
沈约略有沉吟，“修行者一般都会观想光明的，这是心性的一个特性。很多修行者为了接近这项共性，就会以类似的物品、观念来让自己先仿再近，然后达到和心性一致的程度。壁画中很多人或是观看额头前方不远的明点，或者远望火焰……这都是以观取仿，修行的一种方式。”
李雅薇微微点头，“原来这样。”
她看起来是真的明白，方初意却有点糊涂道：“那又如何？”
沈约微笑道：“但你若将他们视线虚拟的汇聚到一点，就会发现视线的焦点是在穹顶。”
百盟书
“他们都在看着空行度母！”
方初意醒悟道，他随即明白更多的事情，“而你又发现了穹顶的空行度母少串项链。”
他没说的却是——东野吾死的时候，房间内三幅画——明点、空行度母和坛城。沈约来到瓦舍，找到娜拉、再寻稻川幸介……
娜拉是空行度母的打扮，稻川幸介拿出明点……
瓦舍的地下的图象，也是这般的指示！
三者之间，难道有什么联系？
他心中悸动，想到一个可能，却没有说出，他觉得还是私下和沈约讨论就好。
李雅薇若有所思道：“然后你就将娜拉的项链放上去试试？”
众人扭头向娜拉望去，娜拉闻言，也是下意识的摸摸脖子，才发现骷髅项链已然不见。
方初意、斧头这才恍然，心道沈约做完了，李雅薇又提醒了，自己才想到这点，可说是失败至极。
沈约点头道：“洲际官倒是观察敏锐，我因为很熟悉空行度母的常见外饰，发现穹顶的度母画像少了项链，这才尝试了一下。之后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也不用我多说了。”
尝试？
斧头有些惊吓的样子，心道若是尝试不成呢？
都说高手在人间，失手很多是在阴间的。
他隐约感觉沈约不像是尝试，而像很有把握的模样，但见方初意沉默，暗想五哥更聪明都不说，自己最好是闭嘴了。
李雅薇喃喃道：“尝试？”
她的眸光中有疑惑一闪，还待说些什么，娜拉突然叫道：“那是什么？”
沈约同时心生警觉，顺着娜拉指向的方向望去，就见到地平线出现了很多黑点。
心中颤动，本以为那是骷髅人再现，可片刻之后，沈约已经惊奇道：“是那些异形人。”
一口气进入这里的异形人本来奔走消失不见，可此时此刻，蓦地跑了回来，很是慌乱的模样。
怎么回事？
众人都想问沈约一句——若有人知道答案，那无疑就是沈约。
沈约突然抬头向天空望去，眼角轻微的抽搐下。
众人也立即感觉到周围环境的异样。
本来明朗的天空迅疾的黯淡下来，看起来本来让人心旷神怡的草原，也是失去了让人心醉的颜色。
李雅薇手枪再次出现在手上，提防着即将到来的危机。
下一刻的功夫，众人脚下蓦地震动，感知着周围的光彩散去，陷入了黑暗之中。
有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
“我在哪里？”
声音一起，随即此起彼伏，有更多的人的叫嚷着——我在哪里？
有黑影向沈约等人的方向冲来！
方初意、斧头立即背靠背而立，心中其实也在想着——我在哪里？
他们进入了一个黑暗的世界！
977节 旧时意
一个人蓦地由明转暗，置身一个阴暗的地方，难免惊慌失措。
方初意、斧头背对而立，保护彼此的同时，齐声道：“沈先生？”
“我们应该出了异元空间，回到了原先的地方。”沈约突然道。
异变起，他到了黑暗的地方，但随即嗅到了炸药、烟尘弥漫的气息，脑海中立即闪过方才激战场地的画面。
砰砰！
有枪声响起，光影纵横，立即将嘈杂的声音压了下来，不过那些嘈杂的声音转化成阵阵惊叫，散向了四方。
随即有到光影浮到了半空，照亮了本来阴暗的地方。
方初意缓望周围，发现沈约没有说错，他们又回到了那如同斗兽场的地方。奇怪的是，爆炸威力看起来很大，那三处安装炸弹的地方，都有个大坑，但建筑似乎没有什么损伤。
他们面前倒下两人，更多的人散布在四周的角落，看到光明升起，带着畏惧的表情看着光明之下的那个持枪的女人。
开枪的就是李雅薇。
在这种混乱的场所，她仍冷静非常，两枪击晕向她冲来的两个人。看向周围突然多出的数百人，她并不陌生。
事实上，她曾多次击晕过这些人。
这些人都是这里异形人，她李雅薇只要见过一次，就能清晰的记得。但如今这些异形人，很有点儿不一样。
沈约突然道：“他们有感情了。”
很多人脸上都有惊惧、惶惑的表情，这本来是在那些异形人脸上看不到的。
异形人脸上更是生物体的本能恐惧反射，但这些人脸上，有了人类的情感。
李雅薇亦是留意到这点，伸手指向最近的一个中年人道：“你……过来！”
那个中年人畏畏缩缩的站起来，颤抖的走过来道：“洲际官，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雅薇瞳孔微缩，看了沈约一眼，沈约沉吟道：“他有了记忆？”
方才的光辉像是神迹，如今亦像奇迹！
本来全部抹去记忆的异形人在进入那片光辉、再度回转的时候，竟然恢复了记忆？没有记忆的异形人，是不会知道李雅薇是洲际官的。
李雅薇赞同沈约的观点，盯着那中年人道：“你认得我？”
那个中年人畏缩道：“我当然认得洲际官，我住在水月城，曾经看过洲际官。”随即强笑道：“洲际官自然不认识我。”
“姓名？住址？”李雅薇问道。
“陶大佑。”那个中年人渐渐冷静下来，随即报出自己的居住地址。
李雅薇又看了沈约一眼，“他的信息是符合的。”
沈约突然道：“陶先生，你可记得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
陶大佑努力的回忆片刻，“我就记得昨晚，我在一间酒吧喝酒，正喝的开心的时候，突然失去了知觉，然后醒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
方初意、斧头都是神色讶然，心道你昨晚肯定是在实验室，而不是在酒吧。
被抹除记忆着实可怕！
可这帮人如何会突然恢复了记忆？
方初意正琢磨的时候，斧头突然扯了下方初意的袖子，低声道：“稻川幸介和娜拉不见了。”
心中微凛，方初意霍然转头，果然没有发现那两人，看向了沈约。
沈约没有说话。
“哪里的酒吧？”李雅薇继续追问道。
“高地城的兰桂坊。”陶大佑有些喏喏道，“洲际官，我就是喝酒，找女人，没做违法的事情。”
沈约想到李雅薇曾经说过，异形人或多或少和高地城有关，暗想高地城原来不但有暗黑街，恐怕还有暗黑的交易。
交易是美杜莎、饕餮暗地输送，背地是由策杀军团掌控，他们联手，抓住一些到高地城的人，进行异形人改造的工作？
吞噬小说网
异形人虽然制造了很多麻烦，但策杀军团真正的用意何在？
策杀军团让异形人犯案，不可能想不到会引发洲际注意的。
有些作案人就靠轰动事件，突出自己的与众不同，策杀军团呢？
沈约沉吟的时候，亦早发现稻川幸介和娜拉的不见，事实上，在众人陷入黑暗的时候，他已经发现，娜拉和稻川幸介脸上却有光彩出现。
有那种神采的人通常都是期待某种事情终于发生了！
然后他和李雅薇等人就离开了那片光辉，而感觉到娜拉、稻川幸介远离了他们。
娜拉和稻川幸介好像仍留在光辉内、留在异元空间中！
为什么？这两个人为什么能留在那里？
沈约暂时想不明白，但看到那二人的表情，他并不为两人的失踪而担忧。
求仁得仁，亦复何怨？
他感觉那两人竟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在李雅薇确定陶大佑身份的时候，他脑海中却在回想着那片光辉中发生的事情。
方初意能够想到东野吾密室挂画、娜拉和稻川幸介与这里四周的壁画指引有关，他沈约亲自找到了秘密，如何想不到这点？
有人利用东野吾的死让他找到稻川幸介和娜拉，然后又让他找到了反力之鹰的异元空间。
是谁？
他并不认为是叶毕落，叶毕落恐怕做不出这么周密的安排，叶毕落也不见得对修行有这么深刻的理解。
他沈约进入那片光辉后，所见和李雅薇等人不同。
他看到了更多的事情。
在将方初意、斧头带入那片光辉的时候，他已经想到了那是可以让所有人躲避爆炸伤害的唯一方法，但他没想到自己会看到暖玉也在。
他看到的或许只是一段记忆——反力之鹰留存在自己所创异元空间的一个记忆。
暖玉在看着另外一个男人，站在一棵伟岸的大树下。
男人如同苍鹰般高傲不羁，但也有些落寞。
他沈约在那片刻，看到、或者说听到了暖玉和那个男人的一段对话。
——反力之鹰，你救过我，我这人恩怨分明，我知道你有个很大的难题，我需要怎么帮你，才算……回报了你的救命之恩？
那个如苍鹰般的男人笑笑，笑容满是寂寞。
——我救过你，但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这本来是我救你的原因。
这种话对常人来说，并不容易理解，沈约偏偏理解了，反力之鹰救了暖玉，因为暖玉的独立性。
和英雄救美的占有不同，有一种援手，或许叫做惺惺相惜。
——我们都在寻找真相，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一切是因为你的问题，我不会保证不对你出手。
反力之鹰很是平静的继续道。
暖玉没有回答。
——可你如果真的想要回报才能心安的话，那就答应我……
那如苍鹰般的男人看向远方蔚蓝的天——如果有一日我坠入谷底，你若是看到我，给我一个选择，自由的选择，无论什么情况下，让我自主的去发现真相就好。
暖玉没有回答。
但沈约看着绿树蓝天下的暖玉，却已知道暖玉的答案。
我答应你！
这就是暖玉的答案。
因此在暹罗的时候，在他不明暖玉的用意，和暖玉针锋相对时，暖玉才轻描淡写的对那个处于茫然的沈约说——你虽然失忆了，但你是这个世界上、一个难得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的人。既然如此，我决定要你自主的去发现真相。
原来承诺无言。
可一直都在！
978节 神奇的天路
听着李雅薇询问着陶大佑一些事情，沈约却终于整理出一条有关暖玉的线索。
暖玉和反力之鹰是熟识，而且反力之鹰救过暖玉，两人算是熟悉的陌生人。
从二人的对话，沈约可以简单推知，反力之鹰那时候还对暖玉不了解的，不然也不会说什么“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的问题，我不会保证不对你出手。”
暖玉呢，也好像不知道反力之鹰在做什么，但她看出反力之鹰有个不解的难题。
就因为这段因由，暖玉才始终未对沈约提及更多的事情——她没有回应反力之鹰，但她早就有了承诺，给反力之鹰一个自主发现真相的机会。
很奇怪的要求。
反力之鹰的要求很奇怪，也只有暖玉这种奇怪的女人才会坚持照做。
突然感觉到李雅薇的注目，沈约缓缓转过头去，李雅薇立即道：“陶大佑的叙说符合记录。”
她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沈约却知道李雅薇在询问的时候，已经比对了洲际记录。
和他那个时代凭借身份证调出个人征信、行踪轨迹类似，有高科技支撑的李雅薇看起来不需要联网，就能比对一个人记录的真假。
“反力之鹰为什么恢复了他们的记忆？”李雅薇问道。
沈约略有讶然，随即醒悟道：“你总不是认为、方才是我恢复了这些人的记忆？”
在进入光幕后，他短暂的进入另外一个地方，听到了异元空间留存的一些记录，等再出来的时候，正听到李雅薇询问他去了哪里。
这是个微妙的细节，以李雅薇的头脑，怀疑他沈约动了手脚也是正常，不然何来方才的一问？
李雅薇凝望沈约片刻，“我只是想问问。”
她仍旧冷冰冰的口气，但哪怕方初意都听出来了，李雅薇也是在解释。
李雅薇本来是不需要解释的！
看向四周战战兢兢的人群，李雅薇道：“知道我是洲际官李雅薇的人，请举手。”
人群中倒有不少人都举起手来。
李雅薇随即道：“很好，我现在告诉你们，你们如今是一起洲际要案的受害者，我们来这里，有个目的就是为了救出你们。”
众人的惊慌畏惧减淡了很多。
李雅薇见状，随即道：“我们现在置身地下，一时间不能够离开，不过根据我推算，洲际很快就派来支援的力量。”
众人看起来更是心定，有人鼓起勇气道：“洲际官，还需要多久？”
“很快！”
李雅薇强调道：“因此你们一会儿如果看到任何异常，都不要惊慌走动。”
她突然举起手来，手上已经多了把手枪，斜斜的向穹顶的方向射出了一道光线。
光线击中了穹顶一侧，没有任何反应，众人见状，微有失望之意，不明白李雅薇的用意。李雅薇却已经走到不久前预埋炸药的地方，低头看了半晌。
被炸的地方有个深坑，李雅薇凝望片刻，这才道：“爆炸能量有被吸收的痕迹。”
她说的总是有点儿简单，因为她只是说给一个人听。
沈约也在看着那个坑，“洲际官的意思是，异元空间会吸取爆炸的能量？”
yawenba.net
李雅薇微微点头，回忆爆炸发生的情形——伊始快速接近她，随即远离不见爆炸，反力之鹰的那个异元空间看起来只是一片薄薄的空间，但容量却是极为奇特。
突然抬头向上看去，李雅薇道：“来了。”
话音落，众人的头顶突然有尘土落下，随即地面有些晃动，一些人很有慌张的意思，李雅薇已经道：“洲际在用天路向这里挖掘，不用紧张。”
她镇定的样子，让很多人又安静下来。
沈约很是欣赏李雅薇的这种态度。
对所有人讲明真相、情况、应对方式，而不是遮遮掩掩的，这才是正确的解决方法。遮遮掩掩的，希望用强硬手段压下去的举动，只会造就更多的矛盾和恐慌。
不过，天路是什么？
沈约很留意每一个不解的地方。
头顶处突然光亮一闪，然后一道光芒就笼罩了下来。
方初意和斧头看的都是目瞪口呆，他们感觉在暗黑街呆的久了，人也和老古董差不多了，跟着沈约，真能见到太多神奇的东西。
他们见到光是一片的，眼下又见到光是个圆筒状的。
一道光柱斜斜从穹顶方向插下，一直到了李雅薇脚下的位置停止，很吝啬多给出多余光明的模样。
光柱看起来有米缸的粗细，看似虚幻，却又像实体。
这就是天路？
沈约注意到光柱从穹顶落下的地点，赫然就是方才李雅薇开枪击中的地方。
那一枪是定位！
给洲际进行挖掘钻探定位的指示，然后洲际就让这根光柱破土而至？
沈约没见过，但他想的出来。
李雅薇一招呼陶大佑道：“你可以进入了。”
“什么？”陶大佑很是茫然的样子，不过还是走了过来，李雅薇一挥手，光柱的侧面竟然有道光门开启，就如正常的门户般。
见李雅薇伸手指向那道门，陶大佑微有迟疑。
李雅薇道：“从这里，你可以到了地上，见到你的亲人了。速度很快，你不用害怕。”
陶大佑有些激动，终于一脚迈入门户，然后轻“啊”一声，人已经消失不见。
众人惊诧，看着怪物一样。
沈约眼力敏锐，还能看到陶大佑不是凭空消失，而是顺着那条看似虚幻的光道急速的在上升！
光柱竟然是实体，可以负责紧急传输？
沈约见状，倒有些叹为观止这种技术。在他的那个世界，进行岩土采样使用的其实是类似的技术。
不过岩土采样用的都是合金管，带着金刚石的钻头，管道中空。在进行挖掘的时候，世人会利用一些技术手段将中空管中的岩芯取到地面，而不用人工亲自挖掘。
眼下的天路亦是类似的操作，它似乎采用光粒子技术形成探测管道，舍弃了钻头，延展到某个空间内，从而让里面被困的人得救。
这其实是很尖端的技术。
不说光粒子，就说在这短的时间内，开出一条不会坍塌的地下线路，就是极为高难的动作。
当初初遇海王，他们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的事情，在地下勘测中绝不少见。
979节 别有洞天
沈约感慨暗界技术先进的时候，也看到了众人的犹豫。
面对未知高科技的时候，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畏惧。
见到众人的疑惑，李雅薇突然向方初意招下手，“你过来。”
方初意指了下自己的鼻尖，确信无误，很是受宠若惊的走过来，李雅薇随即道：“蛇厦的五太保方初意，你们应该见过？”
人群中有人点头。
李雅薇随即道：“他也是来救你们的人员。”看向有些意外的方初意，李雅薇道：“你可以上去了。”
方初意明白了，这就是拿他当个样板啊。
大家都对陶大佑的凭空消失去了哪里心存困惑，李雅薇就告诉他们——五太保都不在乎，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虽然有些小忐忑，方初意还是笑道：“好，听从洲际官的吩咐。”
他很是镇静的踏入那光管，一道流光闪过，方初意也是消失不见。
众人见状，倒都是去除了疑惑，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要不在沈约的那个世界，也不会有那么“榜样”公然的站台骗钱，他们利用的就是榜样的力量。
李雅薇用手在空中一挥，近光管的地方已经显出一条曲折的道路，和某些品牌店要卖奢侈品前，预防产生践踏的排队路线仿佛。
“依次排队，顺序离开，若要让我看到有人破坏秩序……”李雅薇没说下去，只是扬扬手上的手枪。她口气并不严厉，但那支枪很有让人信服的力量。
插队如果就会被射上一枪的话，相信这世上就不会有太多加塞的事情发生了。
看着众人顺序的离开，沈约很有赞许之意。
一个女人，能独立的安排几百个男女，并非简单的事情。
看着众人次序离去，李雅薇突然道：“沈约，你有没有想过，这次是有人故意将你引来，特意让你发现异元空间呢？”
沈约默然片刻，“我暂时想不到是哪个。”
李雅薇嗯了声，亦是沉默下来。
场中众人离去的迅疾，斧头也很快上了末班车，李雅薇缓望周围一眼，做个请的手势，沈约并未谦让，走进了那个光管，感觉不过一秒的功夫，眼前一亮，已经看到了头顶的阳光。
是真正的阳光。
“沈约先生出来了！”
不知是谁一声喊，转瞬有很多人围了过来，那些人纷纷用自身的间器在空中划过，有各种光影已经罩住了沈约。
“沈先生，听说是你救了被黑恶势力囚禁的人质？”问话的是中年女人，一看行头，很像是专业的记者。
“沈先生，黑恶势力究竟包括那些势力？”又有人问道。
“沈先生，我是丽晶宾馆的特约记者，你方便详细的讲下拯救过程吗？”有个女人报出了名号。
沈约不由向那个女人看了眼。
不是因为女人的青春靓丽，而是因为那个女人提前报出了所在地。
一出来就被一大堆记者包围，沈约不由想到暹罗时候的场面，那时候金鑫应对起来倒是轻车熟路，可他对这种情况并不感冒。
微笑着看着四周，沈约回忆着在曾经看到的官方文章，“我不太清楚洲际的行动，这次只是配合洲际行动。我觉得、这些事情应该由洲际官回答更好一些。”
他和没说一样，但这也深得官方样板的精髓。
感觉到李雅薇也从地下出来了，沈约却没有看到李雅薇在离开的时候，用手枪向八个方向射了八枪，更不知道，那片光辉中，还有事情发生。
稻川幸介、娜拉没有离开那个异元空间，在沈约等人突然退出的时候，他们没有慌张，反倒向着不远处的一颗大树走去。
大树突然开了一道门户，就如天路开了道门户般让人惊奇。
两人互望一眼，他们本来是不认识，可居然都没有犹豫的向门户的方向走去。
wucuoxs.com
大树如同光管般，内在是空的，还有台阶顺延向下，两人顺着台阶向下，走了片刻，前方霍然开朗。
他们看起来是在树下，但看起来又像是到了一个极为宽敞明亮的实验室。
一眼望去，就可以看到空间正中有个桌子，洁白的桌案上，放着一个器皿，器皿容积不小，里面装有液体。
这种器材，通常都是浸泡什么个东西的，如今也不例外。
可器皿中浸泡的竟然是颗人头。
娜拉见到那人头，神色微有畏惧之意，稻川幸介见到那颗人头，却是机灵灵的打个冷颤，倏然如同清醒过来般冲到了那器皿之前，嗄声道：“大哥！”
那人头赫然就是东野吾的脑袋！
稻川幸介似乎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会在这里看到东野吾的脑袋——有人制造了一起离奇的案件，然后将东野吾的脑袋浸泡在器皿中，究竟有什么用意？
人头本来双目微闭，在稻川幸介呼唤的时候，似乎听到稻川幸介的声音，突然睁开了眼睛。
稻川幸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是惊骇之意！
他不是问心有愧，事实上，无论哪个看到人头的眼睛开启，都会心悸神摇，不能自己，这是世人的本能。
对很多人来说，超越了认识，就是恐怖的存在！
眼前这一幕，简直就如噩梦一样。
稻川幸介跌坐在地，还能再次爬起，又冲到器皿之前，捧着那个器皿，嘶声道：“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六月飞雪，死人开眼，都是有冤屈不能叙说的迹象，稻川幸介先是震惊，随即想到东野吾死的不明不白的，难免有事情要他来做。
人头已经闭上了眼睛。
稻川幸介揉揉眼睛，那一刻几乎以为方才是自己的错觉。
突然有个人道：“不是他有话对你说，是我有话对你说！”
稻川幸介身躯震了下，缓缓扭头望了回去。
那声音略有苍老之意，可说话的人看起来更是老迈。稻川幸介一眼看到那个老人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老人似乎有百来岁了。
说话的是老妪，她身旁站着个皮肤略有粗糙的少女。
沈约若是在场，一眼就能认出那少女就是松野芳华！
稻川幸介的却不认识松野芳华，不过他对松野芳华也不留意，他感觉那老妪像是这里的主人般，忍不住道：“我不认识你，你找我做什么？”
“你真不认识我吗？”那老妪淡淡道，她身边的少女突然举枪，一枪射中了稻川幸介的眉心。
稻川幸介打了个寒颤，却没有倒下，但再看那个老妪的时候，脸上表情数度变化，他先是惊奇，后是困惑，再是迷惘，随即很是恍然的表情，凝望面前的老妪，激动道：“君忆小姐，真的是你？你……终于回来了！”
980节 四维立面
沈约礼貌的回答着记者的问话，虽然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都没有，但那些记者都是微微点头，很有收获的奋笔疾书着什么。
这和他那个世界的记者仿佛，没有内容，那你就得琢磨点儿吸引眼球的东西来。
不过这里的记者看起来文明好多，只是追问，却不进行误导、诱导性的提问，还秉承着记者求真的古老习俗。
这也可能是因为歌剧女王的存在！
不知道谁高呼了一声，“歌剧女王来了。”大伙闻言，都扭头望过去，就见叶宣儿正向这个方向走来，呼啦啦的散开一条道路。
小书亭
歌剧女王看起来更像是冷场王，没人敢轻易对她提问。
还有个不知死活的男记者，不知道是新记者还是想引发叶宣儿的注意，大声说道：“歌剧女王，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众人敬那个男人是条汉子，已经想着怎么利用这男人的错误做个小小的醒世恒言。
叶宣儿看了那男子一眼，“作为回馈，我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的。”
那个男子犹豫下，还是道：“我听说歌剧女王很欣赏沈先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一言落，周围鸦雀无声。
这些年来，或许有人就男女问题询问过李雅薇，但还真没有人敢对叶宣儿如此发问。
叶宣儿是零绯闻的！
叶宣儿笑笑，“我想你真正的问题，应该是我是否喜欢沈约先生吧？”
周围更静。
沈约微有意外的表情，他不吃惊叶宣儿说出任何话——任何内容到了叶宣儿那里，都可以变成切磋探讨的事情。
他只是奇怪叶宣儿为什么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种话来。
回头望了眼，李雅薇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个方向！
那个记者说话都有些结巴，“是的，是这样的，我只怕……那个……歌剧女王如果肯回答，不胜感激。”
“你现在的间值是10万出头。”
叶宣儿开起来又要开始常见的那种操作，“我算你个整数，将熟知补充到10万2千4百间。”
众人看起来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
那个记者也有些冒汗，“多……多谢。”
“好的，现在我问你的一个问题。”叶宣儿随即道：“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你是真的相信爱情，还是什么原因？”
沈约笑了起来，他看到那个男记者局促的模样，突然想到了懂王王双全了。
“我……”
那个记者脑门子都是汗水，半晌终于道：“是因为我想制造个关注的话题，吸引点儿流量。主编说了，我再不做出点热点文章，就要下岗。可是……我……需要……钱。”
脸上有些发红，那个记者咬牙片刻，补充道：“我是因为钱。”
叶宣儿看着那个记者，微微点头道：“回答正确，你的间值，已经加倍。”
众人微有哗然，都感觉这个钱来的太容易了。
那个记者很是意外的模样，不停的抹着脑门的汗水，连连鞠躬道：“谢谢，谢谢歌剧女王。”
他眼中似乎有泪水在转圈，正想退后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个……歌剧女王还没有回答的我的问题。”
众人感觉这家伙实在头铁时，叶宣儿已经笑道：“到如今，我一共有两个心仪的男人，一个是我父亲，一个就是沈约沈先生，我想对于一个智商正常的女人来说，对心仪的男人很欣赏，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众人都感觉很欣慰的样子，立即开始动笔。
那个男记者若有所悟的模样，鞠躬道：“多谢歌剧女王的答复。”他退到记者行列中。
见好就收的道理他是明白的。
叶宣儿微微一笑，走到了沈约面前，伸出手来，“沈约，很高兴见到你活着出来。”
众多摄像头对准了叶宣儿伸出那只手，如同期待着世纪握手般……
沈约见状，也伸出手来，“歌剧女王，我也很开心自己可以活着出来。”
多数时候，他不会让别人尴尬的，除非那人自找尴尬。
双手握了半晌，叶宣儿眼角的余光却是看向远方，继续道：“瓦舍之下罪恶之地的事情，洲际宣布事关重大，暂时不会对世人公布内情。因此我们只知道，应该是你救了367个无辜的人，不知道我这个消息有没有问题？”
沈约也看着远方，他不太肯定叶宣儿当众这么说的目的，不过看得到方初意等人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知道他们可能已经和叶宣儿有过交流。
“你怎么知道是……”沈约问出了问题，可随即就知道了答案。
他想问叶宣儿如何知道精准的人数的，哪怕方初意也不会去数，但随即想到，瓦舍之下的事情是秘密，但到了地面就会公开。
这应该是洲际公布的数字。
叶宣儿似看穿沈约的心理，微笑道：“我其实很想知道，洲际官都做了什么，救人，也有她的功劳吧？”
她说的声音有些大，显然是说给李雅薇的听的，但她随即露出的诧异的表情，因为李雅薇突然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反向走开的李雅薇很快上了飞船，略有沉吟后，她才启动了远程视频。
李巨人似乎早在等待，在李雅薇望过来的时候就已问道：“有什么结论？”
李雅薇显然早有总结，干净利索道：“瓦舍空间下有四维立面的存在，沈约开启了四维立面。我认为，当初反力之鹰离奇消失，应该就是因为四维立面的缘故。但是……”
她很有犹豫之意。
李巨人缓缓道：“你想说什么？”
李雅薇沉声道：“根据父亲的形容，月亮门有奇妙的空间运用功能，父亲也一直通过月亮角在研究四维立面，但并不成功，因为很不稳定？”
李巨人轻吁了一口气，“不错，月亮角深不可测，需要我研究的东西太多了，我一直尝试四维立面的研究，可始终没有将其稳定化。”
“难道说……”
李雅薇沉思片刻，终于还是说道：“反力之鹰他所掌握的科技，已经在父亲之上？”
981节 奇女子
李雅薇说的很谨慎。
正如叶宣儿崇拜父亲一样，李雅薇也很崇敬父亲的，对父亲提出质疑，会不会让父亲伤心？
想到这里，李雅薇有了不安之意。
李巨人反倒笑了起来，“你不用不安什么，本来就是学无先后，达者为师，有人技术超越了我，其实更应该开心才对。”
李雅薇勉强露出笑容。
“只要那人不用技术为恶。”
李巨人喃喃道：“我们就是欢迎他们加入的。”
李雅薇突然鼓起勇气，“父亲，我想问件事情。”
“你说！”李巨人并没有什么意外。
“当年反力之鹰一案，对我来说，始终是个机密，我一直无权去查。”李雅薇微有迟疑，“但是……”
她没说下去。
“如今你因为沈约，很想查一查究竟？”李巨人反问道。
李雅薇默然片刻，终于还是道：“是的。洲际一直怀疑沈约和反力之鹰有关，我置身其中，却如在迷雾中。沈约真的是反力之鹰又如何？反力之鹰究竟做过什么事情、让洲际下令通缉？沈约如果不是反力之鹰呢，我们准备如何应对？”
她一口气说出这些，自己都有些意外。
李巨人微笑的看着女儿，“你本来不会对一个男人这么关心的。”
李雅薇有些讶然。
“但如今的你，看起来真的很关心沈约的结局。”
李巨人微笑道：“女人想的远，因为她想到了遥远的未来。”
他说的好像是废话，但李雅薇竟然明白过来，摇头道：“我不是喜欢他，我只是认为……沈约并非坏人。”
李巨人笑笑，“虽说好坏很难从表面看出来，但我相信我女儿的眼光。你能说一个男人不坏，那真是难得的事情。”
稍有沉吟，李巨人缓缓道：“但你介意向父亲说说，你如何得出的这个判断吗？”
这是个难题。
好坏通常难以言论，也很难理智的分析，不想李雅薇立即道：“在策杀军团的秘密基地里，沈约是真的想救人，我……看得出来！”
李巨人淡然道：“这世上想救人的原因通常不外乎三种，从中得利、从旁得利，以及心性使然。”
从中得利倒是很简单，从旁得利就是因为这种事情可以博得个好名声。
李雅薇明白父亲的意思，并不迟疑道：“沈约是心性使然。”
正视父亲的目光，李雅薇肯定道：“父亲，我不是意气用事。我是使用你教导的方法，反复甄别，得出的这个结论！”
李巨人嘴角带着一丝淡笑，“我不是怀疑我的女儿，我相信我女儿的眼光。”
很有些自豪之意，李巨人凝声道：“这世上的女人，太多都是感情用事，如果要选个理智的女人，我会选我的女儿。”
李雅薇沉吟片刻，还是道：“我感觉叶宣儿也很理智！”
李巨人笑笑，“这就是你的优点，不会因为某些原因，失去理智的判断。我一直没有让你接触反力之鹰的案件，只是因为感觉你还需要磨练，但你显然已经准备好了，我决定开放你对当年案件的调查权。”
李雅薇露出喜意，“谢谢父亲。”随即又道：“我已经将探测器放在瓦舍之下的基地，父亲可随时对那个地方进行分析。现场的记录，我也早传送给父亲了，不知道父亲有没有观看？”
李巨人“嗯”了声。
李雅薇感觉交谈已经要收尾了，询问道：“父亲还有别的吩咐吗？”
李巨人缓缓道：“你方才说反力之鹰的技术超过了我……”
李雅薇微有不安之意，“我只是……请不要介怀。”
她虽能按照规则应对那些异形人，却不太擅长处理眼下的情况。
虽然父亲是她最亲的人，但她始终感觉还是有生疏感。
生疏来自父亲知道她的一切想法，但她始终难以琢磨父亲的未尽之意。
“我不是介怀。”
李巨人笑了起来，“我不过想说，反力之鹰将秘密基地设立在瓦舍之下，倒让我想起一件久远的事情。”
小书亭
“那基地不应该是反力之鹰建造的，因为很古老！”李雅薇提醒了一句。
李巨人赞许道：“你说的丝毫没错，那基地的确不是反力之鹰打造的，而是一个叫做君忆的女人建造的。只不过，那地方废弃了很久，我没想到反力之鹰竟然利用了起来。”
“君忆？”
李雅薇头一次听说这个名字，“版图中好像没有这人的记录？”
能让父亲重视的女人，一定有过惊天的事迹，但她李雅薇根本没有听过此人。
李巨人“嗯”了声，“版图如今只记录版图成立后的事情，一切规则的建立，是按照录入记录设定的。”
“为什么？”李雅薇问了句。
李巨人淡淡道：“历史给世人的唯一的经验就是——世人从不会吸取历史的经验，你知道为什么？”
李雅薇沉思半晌才道：“因为历史的事情和真实往往是大相径庭的？其中有种分裂感？”
世人迷惘是因为人格分裂。
历史的迷惘也是由于太多的切割和隐瞒。
李巨人微微点头，“的确如此，因此在版图看来，以史为镜更多是噱头罢了，历史并没有太多的真实性，而是充斥着谎言、欺骗和世人的偏见，你想从错误积累的事件中寻求正确的答案，多少有些缘木求鱼的意思。”
“因此版图只记录成立后的事情……真实无偏差的事件，以此作为指定规则的依据。”李雅薇有所悟道。
李巨人轻吁了一口气，“不错，版图用真实的记录来形成稳定的规则，从真实无记录偏差的事件中，寻求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李雅薇立即道。
李巨人笑笑，“人类会走向何处的答案。”
李雅薇心中有些困惑，心道寻到这个答案又有什么用呢？
李巨人并没有对这个话题深入的探讨，回到秘密基地的事情，“君忆是版图之前的人，因此版图对她并没有记录，但我却知道，那实在是个奇女子。”
“奇女子？”李雅薇略有询问之意。
“她最出奇的事情就是，早在版图之前，她已经发现了月亮角，而且利用月亮角做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李巨人缓缓道：“传说中，她有一大批跟随她的死忠，里面更是不乏奇人异士，他们做过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那些事情放在如今来看，都是惊世骇俗的存在！”
982节 伏藏
李雅薇微显惊诧。
她知道父亲并不轻易赞许别人，能得到父亲提名的人物，都是在版图大有作为的人，能让父亲如此推许的女人，实在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君忆都做了哪些惊世骇俗的事情？”李雅薇好奇心起。
在旁人面前，她或许冷若冰霜，但在父亲面前，她还是展露出不同的一面。
李巨人看着女儿，“君忆和你做的事情不同，你做的事情虽然重要，但只是一个职务，你完美的完成了你的职责。”
李雅薇若有所失的表情。
李巨人看出女儿的失落，微笑道：“雅薇，我们需要明白一点，这世上能完美的完成自己的职责的人已不多见，你已经足够优秀。”
李雅薇回道：“多谢父亲鼓励。”
“不过君忆却是这世上极为罕见的女人……”
顿了片刻，李巨人补充道：“或者可以说，无论男女，君忆在其中都是卓越的存在。”
李雅薇益发的惊奇，实在想知道君忆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父亲如此推许。
李巨人终于解释道：“君忆满脑海中都是天马行空的念头，空间突破对她来说，是可以轻松实现的事情。我听说，她甚至尝试做着穿越古今的事情，也试图将某些优秀的古人带到她的那个年代！”
李雅薇虽然设想了很多事情，但听到李巨人这么说，还是哑口无言，“这可以实现吗？”
李巨人沉默片刻，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空间既然可以搭接成环形成虫洞让物体跨越正常轨道进行突变移动，让时间搭接成环，或许也是可以实现的事情。”
他说的已经是极为高深的理念。
在通常世人的眼中，空间、时间都是延展的、连续的、不可逆的性质，但那只是如今世人认知的空间和时间而已。
一个爬在苹果面上的蚂蚁，只知道空间是平面的。
一个生活在三维度空间的人类，通常只认为空间是简单立体的。
李雅薇明白这些，不过感觉自己对此领悟性还是不够，不过她却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按照父亲的说法，君忆掌握的科技很高明？”
“是的，很高明。”
李巨人沉声道：“她的很多设想，到现在，为父都不能实现！”
李雅薇目光闪动，“那反力之鹰会不会和那个君忆有什么瓜葛？然后传承了君忆的技术？”
李巨人目光闪了下，一时间没有回应。
李雅薇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我只是觉得，反力之鹰利用君忆的试验基地做实验，可能会有什么瓜葛。”
“你说的其实很对。”
李巨人喃喃道：“是啊，反力之鹰和君忆或许有瓜葛的，大约七八十年前，君忆离奇的消失了，从这个世界彻底的消失。”
李雅薇略有沮丧之意，“可反力之鹰只是三年前到了这里……”
二人看起来不可能有交集的。
李巨人淡然道：“反力之鹰和君忆不太可能在这个世界有交集，但他们也许在另外的一个世界有交集！”
爱好中文网
李雅薇思索片刻才道：“父亲的意思是……君忆消失后，去了反力之鹰曾经居住的那个世界？就因为这样，反力之鹰学会了君忆的技术，这才在瓦舍之下、君忆的实验地重建基地？”
李巨人若有所思道：“这种可能性很大的。”
“但君忆还活着？”李雅薇不由问道。
李巨人似在整理思索，缓缓道：“她应该会活着。”
轻叹一口气，李巨人感喟道：“很多人是越活越倒退，越活越糊涂，形成减熵，这才会趋近死亡。但君忆这人、却绝对不会倒退的。”
“为什么？”李雅薇不解问道，“她也像父亲一样，找到了基因修改、延长生命的方法？”
“她那时候还没有基因一说。”
李巨人的视线投向了远方，“但她却是第一个将东方伏藏技术化的人。”
“伏藏？”李雅薇有些茫然，“什么伏藏？”
李巨人解释道：“佛教东渡后，在华夏开枝散叶，但有识之士早就知道世俗越是繁华，道却越是衰弱的道理。”
“为什么？”李雅薇再次尊敬的发问，她发现父亲几乎是无所不知的人。
“古人老子早就说过，为学日益、为道日损，学习世俗规则，是没有尽头的、越积越多的事情，生有涯、知无涯，殆已！但学道却要收心、就和学佛要持戒般，他们专注的是寻求内在的玄奥。”
李巨人对这些看起来早有研究，并不犹豫道：“为学、为道这本来是相违背的操作，因此世俗昌盛，寺庙道观兴盛，佛法、道法却会衰弱，简单来说，你身体只有十成的能量，外建为学的比例多，内建为道的比例自然会少，这还是不计算耗损的情况下。”
李雅薇终于醒悟，“父亲说的言简意赅，我是今日才明白这些道理。”
李巨人笑笑，“因为知道外建会损内建，真正有大智慧的人才将秘法引到大雪山。”
“那里清静，更利于道法的建设。”
李雅薇终于跟上李巨人的思索，多少有些开心道：“我说的道法，是说一切内建的方法。”
李巨人微微点头，“我女儿就是不一般，是的，万法本一如，只是总有愚者自裂，才会分出很多派别。”
稍有沉吟，李巨人说道：“伏藏之意就是……内建的过程在人体存活的短暂时间难以大成，这才需要做一种延续的操作。将很多记忆藏在空间某处，人体某处，然后在合适的机会激活，继续完成未尽之事。”
李雅薇略有领悟道：“那不是和夺舍的概念仿佛？”
李巨人微有摇头，“看似相同，但有差别。夺舍是完全占据那人的躯壳，被夺那人不由自主。伏藏却是引导那人的思想，会让那人做一个选择。”
他们在谈论的时候，异元空间的那个老妪正看着面前的稻川幸介，“你记得我了？”
稻川幸介脸上满是光辉之意，“君忆小姐，我当然记得你。当初为了完成互通实验，也为了荀家声，你离开了这里，大伙群龙无首，苦苦期盼你的回转。我有幸被你伏藏的实验选中，今日终醒，还请君忆小姐莫要见怪。”
对面的那个老妪看起来都可以成为稻川幸介的奶奶，但他称呼对方小姐却是自然而然。
“眼下我们要做什么？”稻川幸介很是振奋道。
君忆看起来却没有那么兴奋，只是淡淡道：“当然是完成许多年前、我们没有完成的实验！”
983节 信任度系统
稻川幸介听闻君忆所言，极为振奋，他显然很期待君忆继续完成实验。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他们这些人，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从哪里开始呢？”
稻川幸介有些兴奋的搓手，可突然扭头望了眼还有些迷惑的娜拉，不由道；“君忆小姐，这个女人……”
“她是娜拉，但她也不是娜拉。”
君忆面露了然道：“我回转后，立即启动伏藏搜寻，目前找到了五个人，你、娜拉，还有一个是……”
她看向桌案上的那个头颅。
头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
稻川幸介讶然道：“可是……东野吾先生是我们组织的哪个人？你为什么杀死东野吾，他做了什么错事吗？”
此时的稻川幸介看起来对东野吾仍有关切之意。
君忆摇摇头，“他没有做错事，相反，他知道我回转后，立即配合我做了一个实验。而我取下他的头颅，本来就是为了完成一个实验！”
稻川幸介讶然难言，显然不知道有什么实验要切下脑袋来做？
而东野吾的死因看起来也真相大白了——杀人者，就是眼前的这个老妪君忆。
如果稻川幸介有机会询问沈约，沈约就会告诉他，切脑袋做实验自古有之，古时传闻，有医生为了验证脑袋离开身体后是否还有短暂的知觉，用钱买通了刽子手和囚犯，让囚犯在脑袋离开后记得通知他一声。
后来刽子手切下囚犯的脑袋后，那医生立即去问，囚犯的脑袋果然还有回应，进而完成了医生的猜想。
而古时候的人类想象更是丰富，根据古书记载，人头落地还能大呼痛快的人，也是大有人在。
沈约和叶宣儿到了叶宣儿居住的地方。
当然了，还有一帮人跟随。
三王一个不落的也坐在厅中，六只手局促的不知摸向哪里，有的摸着自己的大腿，有人摸着自己的屁股。
“沈约，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叶宣儿终于开口道。
沈约感觉眼下的情况有些奇怪——叶宣儿将三王带到这里，绝不是请他们聚餐。
三王有事？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还是问道：“奇怪什么？”
叶宣儿的脚尖根本没有指向三王，如今的问题和三王多半也无关。
沈约在片刻间得出这个推断，思想随即回溯，“东野吾的案子很奇怪。以往我倒是不敢确定，但经过瓦舍一事后，我怀疑有人通过移动的异元空间取了他的人头！”
叶宣儿有些意外的模样。
看起来叶宣儿要讨论的也不是东野吾的案子，那她奇怪什么？
沈约寻思间，叶宣儿却继续了沈约的话题，“杀人者为什么要取走东野吾的人头？”
“通常的情况下，取走人头是为了掩饰死者的身份。”沈约缓缓道。
叶宣儿立即道：“在这里是不成立的，有尸体，不用脑袋就能确定身份。”
沈约“嗯”了声，“还有种可能就是仇杀，取脑袋用来祭奠某人的在天之灵。”
爱好中文网
见叶宣儿似笑非笑的，沈约随即道：“但东野吾的尸体没有反抗、被虐待的痕迹，仇杀也很难站得住。”
“你可以直接说出你的答案。”叶宣儿笑道：“我是可以接受一切想象的女人。”
沈约默然片刻，“我感觉，东野吾的脑袋有价值，不是筹码的价值，而是其内的思想价值，就和版图死人的尸体般，有某方面的研究价值。”
叶宣儿目光闪动，“我正要和你商量这件事情。”
沈约不由看了三王一眼。
叶宣儿道：“他们的事情，可以压后再谈。”
三王都是点头哈腰，不迭道：“你们的正事要紧。”
见沈约洗耳恭听的模样，叶宣儿立即道：“叛军一直反对洲际，而洲际也认为叛军一直抢尸体违背洲际的规则，认定是叛军制造的异形人，但叛军一直否认此事，反倒认为是洲际违反了版图原则，在制造异形人。”
沈约微有扬眉。
“可如今看来，是策杀军团暗中捣鬼，制造分裂。”叶宣儿又道。
沈约反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认为洲际和叛军应该联合起来，先解决策杀军团一事！”叶宣儿郑重道。
沈约笑了笑，心道你的建议没有问题，但为什么对我说呢？
可他心中始终有个困惑，洲际和叛军一直都像当权、在野的两股势力，为什么在他的记忆中，月神所领的叛军却处于一种极度危险的情况？
“我已经将你最近的行为整理成影像，放在公网上任由版图人浏览。”叶宣儿微笑道。
“那师尊是不是很出名了？”李斌很关心道。
叶宣儿缓缓道：“出名倒是其次，但目前在版图的信任度已经到了九成七。”
“信任度？”沈约微有错愕。
叶宣儿解释道：“在版图，每个人的信用度是很重要的，高信任度可以取得更多的便利，低信任度做事就会很难。”
是征信系统吗？
沈约那个世界，其实就在做征信系统，但那种征信只是基于你的财力、你是否有过欠款记录，他倒没想到版图也搞这一套。
“九成七是个什么概念？”李斌好奇的问了句，“我怎么看不到自己的信任度？”
王双全和阿凯也是点头，显然是没听过这玩意。
叶宣儿倒很耐心的样子，“你们的间值太低，做事又少，还没有纳入信任度系统。”
三王不说话了。
他们本来想要衡量下自己和沈约的差距，却发现原来连衡量的资格都没有。
“间值达到五百万，或者通过任务完成，达到100万间奖励，都可以进入信任度系统，然后由全民进行投票决定信任度的比例。”
看向三王，叶宣儿道：“你们的任务奖励为零，间值也不到规定的间值。”
李斌喏喏道：“是在丽晶宾馆完成任务奖励吗？”
叶宣儿点点头。
李斌心道，那能通过任务进入信任度系统的也不会有几个人吧？
叶宣儿看着沈约道：“你在连续回答我的11个问题后，任务奖励就已超过100万间。你虽然不是版图人，但你被投票特许，已被纳入了版图的信任度系统！”
984节 值钱的真诚
沈约没有说什么，但他明白叶宣儿的意思，也懂得这种信任度系统的意义。
版图的信任度系统是个优良的选拔系统。
在他的那个世界，征信更像是空谈，选拔也不见得是透明的，进入某些系统的人，哪怕有能力，但往往会倒在内耗中。
停滞不前的原因，往往是因为鞋里的细沙无穷无尽般。
版图显然考虑到这点，选拔人员一方面通过世人的间值积累，一方面却给世人展示能力的机会。
你没有间值，但你有能力做任务，一样可以进行信任度系统。
信任度高，可以获取哪怕没有间值、也能得到的便利，有利于个体的进一步发展。
像李斌那样，初始任务就那么高难的应该不太常见，关键原因恐怕在于——藤原开悟看出三王并非真正做事的材料。
李斌好像听到了沈约的心声，决定痛改前非，虚心问道：“我师尊既然不是版图人，为任务奖励的间值是如何确定的？”
叶宣儿笑笑，“丽晶宾馆给沈约开出三千万间的价格，他就有了预估间值。”
李斌吃惊道：“那不是要从三千万开始计算？3000万的11次翻倍？”
三王看起来都要晕倒的样子。
他们算的不精，但知道那绝对是个天文数字了。
叶宣儿淡淡道：“因此沈约破例被纳入信任度系统，是全员通过、没有异议的。”
顿了片刻，叶宣儿补充道：“一个优秀的系统，绝不是封闭的、排斥的，而应该是开放的、兼容的。”
沈约若有所思的看着叶宣儿，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叶宣儿进行操作的，叶宣儿一直在暗地帮手。
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攀上了叶宣儿这棵大树，他过关看起来更是顺利，如今已经到了太多人仰视都无法看到的高度。
叶宣儿如此做法，目的是？
“那九成七的信任度究竟是什么概念？”
李斌再次提及这个问题，心中暗想，进入信任度系统都是很难的事情，信任度九成七看起来极为厉害的样子。
“版图内超过九成七信任度的人不超过十个。”叶宣儿缓缓道。
三王齐齐的掩住了嘴，不可思议的样子。
沈约也微有意外，他从未想到过这种事情。
“洲际的人为何会这么信任我，是因为歌剧女王的缘故？”沈约知道世人多会爱屋及乌的。
叶宣儿笑了，“或许有一部分是因为我，但一切都是因为你自己的缘故。”
cxzww.com
“因为我？”
沈约指着鼻尖，暗想我好像也没有做什么事情，如果就这么入选洲际最值得信任的十个人，是不是太儿戏一些？
叶宣儿似看出了沈约的疑惑，“听起来很容易是不是？”
一旁的三王不由点点头。
叶宣儿缓缓道：“但要达到这个信任度绝不容易。因为洲际的信任度是由两部分人来投票的。完整看过你影像记录的公众、还有的就是洲际总部的执行层。”
沈约喃喃道：“听起来很复杂。”
他感觉歌剧女王在公众中应该很有感染力，但若说叶宣儿能影响到洲际六部和执行层，还是很有难度的。
“在通过我的问题后，再经蛇厦一战后，你的信任度本来只有四成。”叶宣儿道。
沈约感觉这个才算有点儿合理，虽说咱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但突然所有人都信任，压力还是很大的。
叶宣儿看着沈约道：“你那时候的信任度虽然是四成，但哪怕荀家声那种人，得到的信任度也不过是一成一，这还要得益于他最近拍出了一部好片。”
李斌讶然道：“那个知名世界的大导演，也只有一成一的信任度？”
他实在难以想象这种事情。
沈约也有点难以想象，事实上，在他那个世界的人，有名气、有热度看起来就有信任度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广告找那些人代言。
但在这个世界，名气和热度和信任度显然没有正比例的关系。
“还有洲际很有名的一个女演员，她叫做甄丽倩，虽然出演了很多大片，但在洲际的信任度只有0.3。”
甄丽倩？
沈约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转念一想，缓缓道：“甄家的人？”
本港四大家族中，甄一同的女儿、甄金的妹妹，不就叫做甄丽倩？
“你对甄家很熟？认知甄丽倩？”叶宣儿反问道。
沈约笑笑，“不熟，不认识。”
三王差点晕倒，心道师尊你这种回答太假了吧？虽说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撇开和其余女人的关系很正常，但这种撇清看起来真的太小儿科了。
叶宣儿只是“哦”了声，继续道：“我说了这两个人，只是想告诉你，四成信任度看起来不高，但绝对不低。你取得这个成就，因为你的勇气和智慧、也是因为你的真诚！当然了，最大的决定性在于，你在蛇厦的本色出演。”
微微一笑，叶宣儿解释道：“观看蛇厦影像的观众，都认为你不是在演戏，你就是在完成自己的真实人生！你很真诚！”
沈约喃喃道：“看来在这个世界，真诚很值钱的。”
在他的那个世界，真诚都是进入故纸堆、老顽固才拥有的东西了，他素来低调的真诚，不想竟然莫名拥有了一笔很大的财富。
这是个美好的世界。
沈约很是感慨。
没有谎言，真诚值钱，这世界对他来说，充满了善意。
这才是个完美的世界。
可他终究没有迷失，他也知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道理，叶宣儿不厌其烦的解释这个信任度，一定会有个大任务希望他能接下来。
信用度需要套现的，不然那么高的信用度也没什么作用。
“是的，真诚很值钱。”
叶宣儿诚恳道：“我当初在被版图许以特权后，就决定用真诚改变这个世界，我喜欢世人变的真诚！我希望他们回以真诚的答案。”
略有感慨，叶宣儿道：“哪怕答案很不堪。因为我认为，他们自身知道答案的不堪后，就有去改正的可能。”
既然知道污秽，为什么不去清除？
既然知道不对，为什么不去改正？
沈约凝望着叶宣儿咄咄的目光，终于笑了下，“虽然听起来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我真心的希望你能得偿所愿，我也钦佩你如此的许愿！”
985节 契机出现
沈约是真心钦佩叶宣儿的。
无论经过多少尔虞我诈，和多少狡猾的敌人斗争，但他终究还是希望和真诚之人相处的，也希望这世界多一些真诚。
哪怕是极恶的恶人，也希望手下是真诚的，这本来就是个矛盾。
可世上的真诚为何还是这般的稀缺呢？
“但就在这几天，或者可以说在今天……”
叶宣儿也有些意外道，“你的信任度开始暴涨，洲际执行层对你投了信任票，并没有满分，但比例很高，你如今的信任度飞快的涨到了九成七！”
沈约笑了，“洲际执行层也很看好我？但他们突然给我投票，因为某些事情只有某些信任度才能去完成吧？比如说……和叛军沟通？”
三王听的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沈约怎么会往这个方向猜。
沈约却始终没有忘记叶宣儿最初说的事情，叶宣儿一开始就提及叛军绝非无因，“洲际和叛军的矛盾不可调和，洲际会选个信任度高的人和叛军进行和平的谈判？沟通某些事情？”
叶宣儿微有扬眉，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让她心仪的男人，终于道：“恭喜你，你猜对了。”
若有期待的看着沈约，叶宣儿凝声道：“在我看来，战争和压迫从来不是解决争端的方法。”
沈约深有同感。
不过数千来的历史中，看似的解决都是靠战争来完成的。
用谎言换不回真诚，用侵略能换回和平？
“但洲际信任度超过九成七的人既然有十个，为什么要选我呢？”沈约提出了疑问。
叶宣儿立即道：“要和叛军沟通，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沟通，也不是我们想沟通就可以沟通的。”
沈约明白过来，“哪怕你们释放善意，但对方并不接受？”
“是从不回应！”
叶宣儿感慨道：“我们沟通叛军的流程是，选出合谈的人选，让公众投票，得到洲际信任的人物，才有资格和叛军谈判。”
沈约“嗯”了声。
这很正常，谈判的人，不但要有谈判技巧，还得有极大的信任度的，不然派出个卖国贼去谈判，很多事情就适得其反了。
“然后我们会在洲际发布消息，指定地点，期待叛军回应。”叶宣儿又道。
“对方回应的人员，也应该是有来头的吧？”沈约道。
“当然。”
叶宣儿解释道：“叛军的领袖月神、达达若是赞同合谈，就会派出持有月神信物的人来到洲际指定的地点，确定进一步合谈的时间和地点，合谈的视频对话，会向所有人开放。”
xiaoshuting.org
“向所有人开放？”沈约很有些意外。
在他那个世界，合谈的内容通常都是见不得光的，怎么谈判也多半是秘密进行的，说是友好的协商，但搞的都和特务接头一样。在这里，谈判居然也是这么光明正大？
这是个好规则。
可有这么个好规则，为什么还会出问题呢？
沈约心中始终藏着分困惑。
直到如今，他仍旧没有停止对版图的分析——版图内虽然仍旧有罪恶，但已经改正了许多世人数千年都无法改变的陋习，鼓励世人真诚、勇敢、不说谎言，甚至用条款在强硬扶植。
这很不容易。
因为在沈约的那个世界，越来越多的世人都开始明白，狡诈谎言才是获利的源头，而且屡试不爽。
欺骗者如果可以大量获利又逃避惩罚的话，只会鼓励更多的人参与到这个行列中。
版图显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加大了对欺骗者的惩罚。
但这样的一个完美世界，为何会让反力之鹰、暖玉等人对抗呢？
叶宣儿已经继续道：“这一直都是洲际和叛军合谈的正常方式，但在三年前，这个合谈方式就行不通了。”
“三年前？”
沈约喃喃道：“好像是反力之鹰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点？”
“不错。”
叶宣儿点头道：“洲际再释放善意，选出谈判人员，但叛军始终不予回应。之后，异形人出现，洲际指责是叛军在捣鬼，而叛军中的金鑫却认定是洲际做的文章，是以开始抢尸宣称说研究这件事情。”
沈约这才明白金鑫、伍百他们抢尸的用意。
恩怨由来已久。
“但月神始终没有再正式回复。”叶宣儿缓缓道：“我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李斌突然道：“月神会不会死了？”
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见众人都望向他，尴尬的挠挠头，“我就是胡说，你们不要当真。”
沈约却认真道：“歌剧女王，你觉得李斌说的有没有这种可能？”
他的内心突然有丝绞痛。
因为他想到反力之鹰和月神烈火中诀别的那一幕——当时月神处于极为紧迫的情况，但她仍旧让反力之鹰离开。反力之鹰离开，月神独自扛起所有的危机……
叶宣儿沉默片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月神很年轻。而且她既然以神自称，应该会有很大的本事吧。”
淡然一笑，叶宣儿缓缓道：“真正能让所有叛军都心悦诚服的，只有两人，月神和达达。据我所知，达达是以身作则的先锋，他做不到的事情，绝不会强求别人去做。”
沈约肃然起敬。
他知道世人分裂的原因多是由于——自己做不到，却让别人做到。
以身作则的人绝不简单，也不容易。
“我不太清楚月神为人，但我想能和达达大师并列的女人，肯定也是有着卓越的能力。”叶宣儿又道。
沈约凝望叶宣儿片刻，“我冒昧的问一句，歌剧女王的信任度是？”
叶宣儿笑了笑，并没有隐瞒道：“九成九！”
众人惊诧，这是和李巨人并列的信任度！
沈约缓缓道：“由你来谈判，叛军也拒绝吗？”
叶宣儿迟疑下，“是没有回应。”
没有回应和拒绝看起来没什么两样，但看叶宣儿的表情，这其中还是有点儿区别。
沈约甄别着微妙不同，“你认为由我来合谈，会有不同？”
叶宣儿诚恳的看着沈约，“如今已有事实证明异形人是策杀军团搞出来的文章，洲际和叛军的明面隔阂已然不在，再次合谈无疑是最好的时间。而你并非版图人，也不是叛军的人，由你来谈判启动契机，我认为再合适不过！”
986节 有所求
房中沉默下来。
三王看着沈约，都很是期待的感觉——人生不见得处处有惊喜，但师父实在给他们太多的惊喜了。
从一开始要进入鳄鱼池的悲惨，到如今可到叶宣儿家里做客，完全是得益于师父的超能力的发挥。
依照三王的打算，这个和平大使做得——有名有利。这世上可以名利双收的工作，不正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叶宣儿没再说什么，她知道沈约这样的男人，会有自己的决定。
沈约终于打破了沉默，“怎么谈？”
叶宣儿精神一振，“只要你同意，我就可以向版图申请你为和平使者，然后发布消息，等待叛军的联络。至于谈什么，是在你成为和平使者后再决定的事情，但最终目标只有一个——要和平，不要分裂，因为我们都是地球人！”
顿了片刻，叶宣儿强调道：“我们都是地球人，无论是不是版图人，我想版图也会高兴看到这一点！”
“因此你还没有为我提名？”沈约喃喃道。
叶宣儿笑了，“无论如何，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或许可以铺垫很多事情，可关键的抉择，是要你来做的。你可以拒绝！”
她的态度是诚恳的，但她终究还是露出期盼的神色。
沈约看到了叶宣儿的期冀，终于笑笑，“好，我接受你的提议。”
叶宣儿神色喜悦，三王也如办成一件大事般，都是低声欢呼起来。
见沈约望来，李斌立即道：“师父，我现在才知道做好事很开心的感觉。”
王双全、阿凯都是连连点头。
沈约看了王双全一眼，“你有什么事？”
“什么？”王双全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师父怎么知道我有事？”
“因为只有你表现出急不可耐的样子。”
沈约淡淡道：“方才我和歌剧女王谈论的时候，也只有你在压抑自己想说话的冲动。”
压抑因为尊重，王双全不是爱多话的人，他想说，一定是有最关切的事情。
“是有关你妹妹的事情吗？”沈约又道。
王双全看神仙一样的看着沈约，“师父你又知道？”
沈约笑了，“你最关心的难道不是你妹妹吗？”
和这种直性情的人，他更能看知对方的心事，因为他们有着不加隐瞒的期盼。
王双全用力的点头。
李斌一旁道：“我说什么了，师尊就是师尊，我早说过他赛过关云之长、胜过诸葛之亮，肯定能猜到我们的目的。”
王双全忍不住道：“你说过吗？”他倒不记得。
阿凯更是道：“你说师父比诸葛要亮我倒明白，你是夸师父聪明，那是没有问题的，可师父哪里比关云要长？”
沈约差点喷饭。
叶宣儿扭过头去，嘴角一抹靓丽的微笑。
李斌恨不得一脚踢死这两个总是拆台的兄弟，很快转换了话题道：“谁来向师尊说这件事情？”
王双全、阿凯都是指着李斌道：“你说吧。”
李斌为了挽救尴尬，当仁不让道：“师父，我们有个不情之请。”
“哦？”
沈约放慢了大脑的运作，可感觉如果是简单的事情，叶宣儿多半随手就给他们解决了，叶宣儿面冷心热，从为那个记者解决难题就可见一斑。
可王双全他们还是要找他沈约来解决问题，问题很麻烦？
三王会有什么天大的麻烦事？
这三人虽然不算太聪明，但懂得些轻重，不应该闯祸才对。
琢磨间，沈约听李斌道：“当初在蛇厦的时候，师尊一战扬名，双全因为得到歌剧女王的照顾，也出镜一会儿，得以在所有人面前说出寻找妹妹的事情。”
沈约“嗯”了声，心道李斌越来越会来事，场面话倒是说的滴水不漏，此刻还不忘记对歌剧女王表示感谢弥补言语的失误，可说是益发的圆滑。
“很快就有热心观众联系双全，询问他妹妹的事情，希望能提供帮助。”
李斌感慨道：“这世上好人真多。”随即又道：“歌剧女王建议我们将小满的照片放在网上。”
“有照片？”沈约问了句。
“有！有！”
李斌连连点头，拿出间器空中一划，他的虚拟屏幕大了些，看起来已经不是286，最少是个多媒体电脑了。
虚拟屏出现个全家福。
那是一家人的照片。
沈约见状皱了下眉头，李斌指着一对夫妻抱着的一个小女孩道：“师尊，这就是小满。”
那个小女孩看起来五六岁的模样，而那夫妻旁边的男孩子还很青涩的模样。
沈约叹口气，“这是多少年前的照片？”
“十年前。”王双全搔头道，“师父，我家穷，这是唯一留下的照片。”
“你们一直靠这张照片来找你妹妹？”沈约有些无语。
女大十八变，是说女孩子小时候和长大后几乎换了个人般，哪怕沈约会侧写，也很难推知王小满眼下的样子。
“不过……”沈约随即想到了办法，不等再说什么的时候，李斌已道：“我说什么了，师尊就是聪明，你看他也想到了。”
王双全、阿凯面面相觑，心道师父啥也没说，你海王也想到了？
那可真神了。
李斌随即道：“师尊，王双全虽然没有妹妹的近期照片，但他应该还记得妹妹近来的样子，他妹妹丢失三年，但那时候的样子不应该有太大的改变，只要找个精通绘画的人，可以画出小满三年前的模样，那就和如今的小满差不多了。”
看着沈约，李斌满是崇拜道：“师尊，你可真绝了，这种方法都让你想到了。”
沈约叹息一声，喃喃道：“绝的是你啊。”
不过他的确是这么想的，随即道：“是谁帮你们画了小满像？”他知道多半是叶宣儿。
在寻找王小满一事上，叶宣儿肯定也是在默默的出力，就像她不动声色的助人般。
百盟书
李斌立即道：“当然是歌剧女王啊，歌剧女王对我们几兄弟那是没说的。当然了，我们都清楚女王是爱屋及乌的。”
见当事人都没有反应的样子，李斌这个临时红娘立即用手在间器上一划，一张女孩子的照片已经出现在虚拟屏幕上。
沈约见到那女孩子的模样，眉头突然跳了下。
他应该见过这女孩子。
当初他和李雅薇在静默喝粥的时候，那个送粥、对他很有好奇之意的女孩子，就像虚拟屏幕上的那个！
987节 众里寻她
沈约看到虚拟屏幕上小满的模样，眉头微皱。
他精通侧写，一看三年前小满的照片，立即就想到李雅薇身旁的送粥女孩子。
很像。
最少有九成像，包括脸颊上那看似不明显的美人痣的位置，都是很是相同。
但他没有立即说出自己的看法，因为他刹那间想到了更多的问题。
见叶宣儿看向自己，眸光中似乎藏着什么，沈约立即想到——叶宣儿和李雅薇也有往来，她是否觉得李雅薇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就是王小满呢？
李斌并没有发现沈约的异样，继续道：“师尊，我们得歌剧女王找人帮忙，绘制了这幅画像，双全一看，就说这是小满无疑了，画师很有本事，画出了双全记忆中的样子。”
王双全连连点头。
李斌又道：“然后我们就将这照片发到网上，希望可以按图索……鸡的。”
沈约愣了下，随即明白李斌想说的应该是按图索骥，对于李斌这种没文化的人来说，这个成语还是有点难了。
王双全怒道：“小满不是鸡！”
阿凯也终于附和道：“老二，你这次真的有点过分了，小满不会沦落到去瓦舍的地步。”
他其实不敢肯定的，但总要安慰一下兄弟了。
李斌辩解道：“我说的鸡其实是马。”
阿凯闻言、露出男人才懂的表情，王双全更是恼怒，“小满是乖女仔，她是人。”
沈约咳嗽一声，“按图索骥中的那个骥说的是贤能之人的意思。”
李斌连忙道：“你们看看，还是师尊有文化，明白我在说什么。”
王双全见沈约这么说，倒没有再说什么。
李斌拍了下脑门，“双全，我绝对没有看不起小满，我去瓦舍做事，也绝不是因为小满。”
他越描越黑，好在及时刹车，“但就在不久前，有人给双全发个消息，说她看到了小满，那好像是洲际官身边的一个女孩子。”
沈约没有回应。
李斌小心翼翼道：“师尊，你经常和洲际官一起……谈公事。”
歌剧女王肯定是喜欢师尊的。
一个女人喜欢男人，才会将他带到家里，不然带到宾馆不是更方便一些？他们三王能来到这里，不过是沾了师尊的光芒。
李斌将这些事情想的明白，暗想如果歌剧女王和师尊结合，那可真是天作之合，他这个徒弟也会由衷的喜悦。
真心的祝福！
大树底下好乘凉，以后歌剧女王是他李斌的师娘，那他李斌哪怕做不到凤尾，也能做个鸡头了。
大家好才是真正的好。
可偏偏李雅薇好像对师尊也有点儿意思。歌剧女王也说了，沈约其实可以不用帮李雅薇做事的，沈约有选择的权利。
既然这样，李雅薇也不是非找沈约不可，但李雅薇最近黏上了沈约一样，让李斌看到，自然觉得这又是喜欢的表现。
女人喜欢男人的一个表现，那就是和粘豆包一样，片刻都不想分开。
但以李斌的角度，还是觉得歌剧女王作为师娘更好一些。
有名气、又漂亮，热心、又善良，最重要的是，听说歌剧女王的后台也不小！
最近叶宣儿的援手，早让李斌忘记了当初叶宣儿差点搞死他的那一幕。
此一时彼一时嘛。
因此他李斌提及李雅薇的时候，就像官员看望传染病人般，不想看，但又绕不开，看到了，还要加倍的提防。
他方才“谈公事”这一句可说是很费心思，其中的曲折之意让他恨不得向沈约剖心以明心迹，随即打个哈哈道：“师尊应该和洲际官没什么交往，因此你可看到洲际官身边有个小女孩，和小满很像？”
沈约径直道：“你们觉得那个女孩子就是小满？”
李斌听出沈约的言下之意，沈约也知道那个女孩的，随即道：“歌剧女王也说好像见过那女孩子，和小满很像。”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
该说的都说到了，他说了一脑门子的热汗。
沈约看了叶宣儿一眼，叶宣儿微微点头，示意李斌说的没错，随即补充道：“我听说那个女孩子叫做小蛮。”
顿了片刻，叶宣儿又道：“小满，小蛮，不但人像，名字听起来也很音近。”
她的意思很显然了，这不见得是巧合了。
房中沉寂。
片刻后，看着激动却没有说话的王双全，沈约道：“你想让我帮你问问那个小蛮，是否有个叫王双全的大哥？”
王双全立即点头，看起来就差跪地磕一个了。
沈约沉吟片刻，“你们兄妹关系很好吗？”
王双全大声道：“那是当然，爹娘死后，我最关心的就是小满。小满眼中也只有我这个大哥。”
说着说着，眼圈红了起来。王双眼抹下眼角，“可我这个大哥没用，一直没有照顾好她。师尊，你知道我的内疚……”
沈约凝望着王双全，半晌终道：“我看李雅薇身边的那个小蛮过的不错，好像没什么寻找亲人的打算。以她的情况，如果真是小满，要找你并不困难的。”
房中静了下来。
王双全竟然听懂了沈约的意思，连连摇头道：“不会的，小满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她不会嫌弃我这个大哥的。”
沈约默然。
对于人性的改变，他不置可否。
李斌一旁道：“师尊，你说的这些，我其实也想到了，但我今天听到了异形人的事情，突然想到了小满会不会失忆了呢？她因为失忆，只记得自己叫什么小满，被别人听成了小蛮，然后用小蛮的名字称呼她。而她……忘记了自己有个大哥，是以从未想到要找大哥王双全？”
2k小说
王双全和阿凯都是连连点头，感觉就是这种情况。
沈约看了叶宣儿一眼，知道叶宣儿也觉得问题多多，这才来让他处理这个事情。
洲际官位高权重，洲际自然会想办法保护洲际官的安全，因此洲际官身边的人一定要有清楚的身世背景！
将一个失忆女孩安排在李雅薇的身边，这在沈约看来，根本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除非……李雅薇和小蛮特别有缘。
988节 真是个不情之请
心中疑惑重重，看王双全满是期待的眼神，沈约终于道：“你希望我做什么？”
去找李雅薇问问小蛮的事情？
在三王的眼中，他沈约应该就和牛郎一样，和哪种女人说话都是没问题的。
果不其然，李斌建议道：“我们都抱着宁可错杀，不要放过的念头。”
感觉王双全又有些恼怒，李斌知道用词不当，急声道：“最好的情况当然是……师尊去找洲际官，将这些事情说给洲际官听。”
沈约喃喃道：“然后洲际官就会主动热情的查看小蛮有没有失忆？”
李斌听出沈约话里暗含的意思，忙道：“洲际官日理万机，自然很难处理这种小事。我们用这种小事麻烦师尊，又让师尊去求洲际官，实在不是个东西。”
他先把自己踩的和屎一样，随即又道：“但双全真的很可怜啊。”说着抹抹眼角，很是伤感的模样。
沈约看了三王半晌，“李斌方才说的有一点没错，人家一个洲际官很忙的，我们用个猜测去干扰她，还是有点儿问题。”
李斌忙道：“我们还有后招啊。”
沈约很是意外，“你们还有后招？”他对三王真有点儿另眼看待。
李斌不迭的点着头，“师尊，你看，图片上小满嘴角有颗不起眼的美人痣，歌剧女王说了，洲际官身边的小蛮也有的，位置还是一样的。”
沈约“嗯”了声。
“还有……”
李斌四下看了眼，“这里也没有外人，我就冒昧的说个事情，我想双全也不会介意。”
王双全似乎知道李斌说什么，缓缓点头。
李斌才要开口，转瞬道：“还是双全说吧。”
沈约想一脚踢飞李斌，但见李斌遮遮掩掩的，想到接下来说的可能是些隐私的事情，并没有催促。
王双全犹豫下，终于还是道：“小蛮小时候是个野丫头，爬树摘果子的事情没少做。我这个大哥有一天没看好她，让她从树上掉了下来，有树枝扎伤她……这个地方。”
他一摸臀部的右侧。
沈约有些发呆的模样。
“树枝扎的挺深的，留下个不小的疤痕。”
王双全低声道：“只凭美人痣相同还可以说是巧合，如果洲际官身边那个小蛮那个地方也有伤疤的话，那肯定就是我妹妹了啊。”
沈约看向李斌，“你方才说有个不情之请？”
李斌连连点头，“是啊，就是这个不情之请。”
你TM的还真是个不情之请！
“你们准备……”沈约实在无话可说。
李斌献策道：“师尊只要能有机会说服洲际官，让你看看小蛮的……”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了。
沈约几乎一脚将李斌踢出门外，逐出师门。
李斌的意思就是——让他沈约想办法看看小蛮的屁.股上有没有疤痕？
他怎么去看？
王双全突然跪了下来，可怜巴巴道：“师尊，我知道这是个难题，但真的请你帮忙。我就这一个妹妹，我也没有去认妹妹、攀高枝的想法，只想确定小满平安，我就心满意足了。怎么说，确定妹妹平安了，我哪怕不和她在一起，对父母的在天之灵也算有个交代。”
他眼中有泪水涌出，着实恳切。
沈约看着王双全眼中的泪花，终于道：“我……想下办法了。”
三王都是喜上眉梢，感觉沈约说帮手，那事情一定就是会解决的。
李斌点头哈腰道：“好的，师尊，我们都等你的好消息。”说罢向两个兄弟用个眼色，“我们还有事去做，不打扰师尊和歌剧女王谈论洲际大事了。”
看着三王知趣的退却，沈约目露沉思。
房中只剩下沈约和叶宣儿两人。
气氛多少有些微妙。
叶宣儿笑笑，“我突然想到一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
沈约笑容暖暖，淡淡道：“负心多是读书人也不见得完全正确，只是有些人知道的多，知道的诱惑多了，难以抵抗诱惑，就忘记了曾经的初心罢了。”
叶宣儿微微点头，“说的很好。如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她蓦地说出这种话来，一般男人多会理解偏差，沈约微微扬眉，“因此，可以谈下你方才说的奇怪的事情了？”
来到这里，叶宣儿就问他是否奇怪某些事情，但方才处理的，都还算正常的逻辑。
叶宣儿招招手，手中已经多出两个水杯，伸到半空，接了两杯热水。
沈约看的有些发呆。
在他那个世界，这个戏法叫做隔空取物，如果叶宣儿到了他的那个世界，或许演的歌剧未见得闻名天下，毕竟他那个世界很多时候看的并非演技，但叶宣儿绝对可以称得上最伟大的魔术师！
叶宣儿将一杯水递给了沈约，“你不觉得李雅薇有些奇怪吗？”
沈约抿了口热水，感觉水质极佳，进入体内后，极为舒适。
见沈约没有说话，叶宣儿笑笑，“你应该不会将我当作长舌的女人。”
长舌妇通常喜欢背后议论，塑料花姐妹喜欢口蜜腹剑，明里甜蜜蜜，背地里悄无声息的诋毁。
沈约笑了，“我只是在考虑，你为什么会关注这个问题？”
放下水杯，沈约缓缓道：“一天不见，李雅薇看起来变了个人般。”
叶宣儿目光微闪，“原来不止你有这种感觉。”
她这么说，无疑是说自己也是同感。
沈约“嗯”了声，“那你的意思是？”
半晌，叶宣儿才缓缓道：“几天前，她对我有敌意，我感觉她对你有情愫。”
沈约没有回答。
男人在这种时候，沉默还是比较明智的。
叶宣儿笑笑，“她对我的敌意，就是因你而发！可今天，一切却大不一样，我在你们出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你们在瓦舍的部分影像。”
fantuantanshu.com
“那时候李雅薇的表现，也超过我的预料。”沈约接了一句。
“李雅薇对你，好像突然没了兴趣。”叶宣儿嘴角带丝微笑道，“我故意和你表现的比较亲切，但她熟视无睹。”
通常的男人，这时候总会分辨几句，为自己的自尊、也是为了自己的魅力，沈约盯着叶宣儿，平静道：“你觉得原因是什么？”
“我觉得，会不会是暖玉在另外一个世界施加影响失效了？”叶宣儿淡淡道。
沈约眉心微跳。
989节 丝丝入扣的安排
房中静寂。
沈约沉默了下来。
叶宣儿却仍盯着沈约，缓缓道：“记得我见你的第一面，就知道你的名字，你从来没有感觉到奇怪吗？”
沈约回忆和歌剧女王初见那一幕，缓缓点头，“我那时候的确感觉到奇怪，因为你的表现，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另外一个世界的叶宣儿？”叶宣儿直言不讳道。
沈约没有隐瞒，“不错。”
“但你那时候并不知道原因。”叶宣儿径直问道。
沈约半晌才道：“其实、我现在也不确定原因。”
叶宣儿凝望沈约良久，“在你来到这个世界前，我就连续做了几个梦。几个一样的梦，梦中都是我在一个宴会中和你拥抱告别的场景，是以我在丽晶宾馆虽和你初次见面，却知道你叫沈约。”
沈约保持沉默。
叶宣儿继续道：“那时候的我就很奇怪，因为你我都应该知道，日常的梦境不过是神经的一种去束缚投射。”
沈约微有扬眉，反问了一句，“去束缚投射？”
他倒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
叶宣儿笑笑，“我认为你知道的，睡梦本来和禅定有些相通的地方。”
沈约已道：“不错。你的意思是——人的梦境，是人体在机能低态的一种神经反应，禅修的确也是如此，入定的时候，是要降低人体本能的干扰，去探索心性的玄奥。去除身体的机能反应，就是你说的去束缚？”
他很多时候都是这种情况，一个新事物推到他的面前，前一刻他还是惘然的，但下一刻他已经分析明白。
这本来也是禅修神通中一种妙观察的境界。
真正的妙观察可以直接看清世界的本质因果，但他这种的妙观察，还是基于强大的分析能力之上。
略有沉吟，沈约随即道：“因为梦境去了身体的许多束缚，人在梦中就会有飞翔的感觉，因为梦境少了环境的制约，因此人在梦中会有放肆或者极度不安的情况。”
叶宣儿点点头，“说下去。”
沈约并未拒绝，继续道：“在生活中自律的人，在梦境中可能会放荡形骸，在生活中很是焦虑的人，在梦境中更容易受到焦虑的影响，甚至会遇到追杀各种紧迫的情况。”
稍微想了想，沈约缓缓又道：“但这些梦本质上都是因为环境、性格相违背产生的人格割裂，在梦境中去束缚后，才会产生和平时不一样的体验。”
凝望着叶宣儿，沈约缓缓道：“知行合一的清醒人生，就很难产生光怪陆离的梦，因为这种人哪怕去了身体的束缚，但意志已经贯穿身心，是以这种人的梦境，反倒有助于他们的进步。”
微微一笑，沈约道：“很多伟大的科学家在做梦中破解了自己思考的难题，并非奇迹，而是因为那些科学家最少在那一段时间内，他的人生是一致的，梦境成为他们的助力。”
他说的时候，神采飞扬，因为他本来不太确定，但归纳完成后，自己感觉并没有任何问题。
叶宣儿轻轻的鼓掌，赞叹道：“这是我听到的最有趣的假设，也是我听到的最合理的可能。”
沈约却没有任何自得之意，他盯着叶宣儿道：“你这种人，一直都很清醒，哪怕睡梦也有自己的意志。你突然连续做了几个一致却从未发生过的梦，是以才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不正常。”
叶宣儿轻吁一口气，“沈约，直到此刻，我才确定你对暖玉的所为并不知情。”
沈约沉默下来。
“因为你从开始的迷惘，到如今的醒悟，指出问题的所在，完全是当场推演。”
叶宣儿凝望着沈约道：“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人能在对暖玉所为知情的情况下，还能如你这般表现。”
沈约笑笑。
叶宣儿的意思就是——装出来的推演，是瞒不过她的观察的。
“因此我可以先将我的经历和你说说了。”
叶宣儿微微一笑，“在连续做了几个奇怪却相同的梦后，我知道问题不对，然后就在你到达丽晶宾馆的前一晚，我再次做了一个梦。梦中不再是我和你拥抱分别的场面，而是暖玉出现在我面前。”
沈约心中微颤。
他可以想到叶宣儿那时候的震惊。
“在梦中，暖玉只和我说了一句话——要知道水月城爆炸的真相，就去寻找已经到了这个世界的沈约吧，你拥抱后分别的那个男人。”叶宣儿缓缓道。
沈约微有扬眉，克制住发问的举动。
叶宣儿继续道：“是以我当初才对你说，这是暖玉在捣鬼。”略有感慨，叶宣儿喃喃道：“我的梦中很清醒，她却清醒的出现在我的梦中，她很高明。”
沈约也是骇然暖玉的卓绝能力，反问道：“是以你才搜寻我的下落，知道我到丽晶宾馆后，迅速来丽晶宾馆见我？”
当初叶宣儿如流星般，在丽晶宾馆一闪而逝，让沈约有些奇怪，因为在他看来，叶宣儿到丽晶宾馆并不像来找藤原野望，只是问了他十一个问题后就退却的歌剧女王到来的目的是什么？
如今事实清晰，歌剧女王那时并非偶尔出现，就是来见他沈约的。
沈约虽早知道暖玉的谋略无双，可如今见暖玉如此丝丝入扣的安排，还是忍不住叹为观止。
在福岛开启月亮门的时候，暖玉在暗界的计划也同时展开！
反力之鹰让暖玉给他一个自主的选择，暖玉并没有违背诺言，她只是想办法让沈约最快的接近真相。
事实也如暖玉预料的那样，接近歌剧女王后，沈约可说是在突飞猛进的接近真相。
如果没有歌剧女王的插手，只凭三王和藤原野望，他沈约很难有如今的发现。
2k小说
叶宣儿淡淡道：“你终于想到了？不错，我清楚的知道我做的不是梦，而是在进行一种极为先进的沟通，是以我立即动用力量搜寻你的踪迹，你一入高地城，我就已经知道，这才赶到丽晶宾馆，但我见到你后，还是有些意外。”
沈约问了句，“为什么？”
“你看起来很真诚，并不是一个阴谋家。”叶宣儿自信道：“能连续回答我十一个问题的男人，绝不是阴谋家！”
盯着沈约，叶宣儿一字字道：“可你那时候看起来连水月城都不知道，如何知道水月城大爆炸的真相呢？”
990节 骇人听闻的大爆炸
沈约清醒非常，叶宣儿看起来也是绝不糊涂。
二人默然片刻，叶宣儿打破了沉寂，“我感觉到很有问题，于是我进行了第二次测试。”
看着沈约，叶宣儿道：“我本来要去见美杜莎的，顺便带上你，就是想看看你的为人。你的表现不但征服了太多的版图人，让我看到也是极为惊艳。”
神色赞许，叶宣儿不吝赞美之词道：“你不但聪明，而且睿智；你不但勇敢，而且善战。你不但真诚善良，你还有一颗直面真相的心。”
看着有些异样的沈约，叶宣儿缓缓道：“这世上给了太多华而不实的人名过其实的待遇，我却更喜欢让一个真正优秀的人书写他自己璀璨的人生。”
沈约轻吁一口气，“然后你就帮我扬名？”
他想到在本港的时候，那个叶宣儿也是一般的做法。
叶宣儿并不避讳道：“我们必须承认，无论这世界如何变化，但要做到某些事情，必须要有些资格才行。”
微有停顿，叶宣儿缓缓又道：“尤其在我知道，你可能是沈笑天之子，也可能是沈笑天创造的智人后，我就知道，你可能更需要一个资格。”
沈约微有扬眉，没想到叶宣儿对此并不隐瞒。
叶宣儿知道这件事并不出奇，张发财是沈门的人，沈约不知道眼下沈门如何，但想着这些人能长盛不衰，靠的不是隐秘，而是互通秘密、知晓全局的能力。
“看来你丝毫不意外这件事情？”
叶宣儿淡淡道：“你也应该知道叶家、沈家的恩怨？”
沈约反问道：“你也知道？”
叶宣儿肯定道：“我自然知道，但我始终认为，当年没有对错，只是一种选择。”她神色坦荡。
沈约凝望叶宣儿片刻，“我最少相信你是坦坦荡荡的。”
爱屋及乌有时候也会产生可怕的误判。
叶宣儿笑了起来，并不强迫沈约认同当年的事件，“如今你已经有了资格。”
沈约醒悟道：“我不但有了和叛军和谈的资格，还有接触水月城大爆炸真相的资格？”
叶宣儿微笑的看着眼前这个让她欣赏的男人，“你说的丝毫不错。只要你同意当和平使者，无论叛军是否要和你谈判，水月城的那些会员总要见见你。”
沈约喃喃道：“会员？”
“是的。”
叶宣儿有所预判道：“我说的会员就是洲际执行层的人物，他们虽然听从李巨人的吩咐给你投了信任票，但还需要看看你真正的本事。”
“你认为是李巨人让洲际那些人给我投的信任票？”沈约反问道。
叶宣儿淡淡道：“除了李巨人，或许有人能有能力说服洲际对你投信任票，但绝对不能让你到达九成七的信任度。”
“他为什么这么做？”沈约喃喃道，他提问的时候，心中其实已有了答案。
“或许他对你很好奇。”
叶宣儿缓缓道：“或许他也知道，很多时候，很多人注定要见面的。既然一定要见，对某些人来说，早见晚见并没有任何区别。”
她的话中包含着太多的意味，她也知道沈约一定能懂的。
放下了水杯，叶宣儿直视沈约道：“这就是我和暖玉沟通后，做的一切。”
沈约明白叶宣儿的未尽之意，叶宣儿秉承着她自身的原则，实话实说，按照投桃报李的规矩，他沈约也应该说点儿东西的。
“我知道的事情，或许会让你很失望。”
沈约将自己和暖玉的交集简单说了下，他没有太多的隐瞒，事实上，他也不认为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叶宣儿认真的倾听，在沈约叙说的时候，她没有任何打断，在沈约说完后，叶宣儿喃喃道：“原来如此。”
沈约反倒有些意外，“你明白了？”
他还很不明白！
叶宣儿笑笑，“从你的叙述中，我认为你对暖玉保持着客观的认知态度，这很好。她做的事情很神秘，但你难道没有想过，她也一直在研究人机合体实验以及智人吗？”
沈约心中微震，他倒的确没有想到这点！
他知道暖玉一直在研究人机合体，但从未将暖玉进行的事情关联到叶家、沈氏的争端中！
“你很奇怪我能想到这点，是不是？”
叶宣儿看着沈约道：“我能想到这个地方，因为我知道，反力之鹰和暖玉不但有瓜葛的，而且很有瓜葛！”
沈约脸色微变，突然想到在异元空间看到反力之鹰和暖玉交谈的那一幕！
叶宣儿应该没有说错。
那个异元空间很可能是反力之鹰的坛城，也就是神秘人以娜拉、稻川幸介为引，让他沈约必须要找到的坛城。
坛城不但可以护卫，还可以保存很多东西。
反力之鹰将很多重要的、真实的东西留在了坛城，包括某些真实的记忆？
“你为什么能知道这些事情？”沈约终于问了一句。
叶宣儿凝望沈约片刻，轻吁一口气，“你真的不知道太多的事情。”
并不隐瞒，叶宣儿径直说穿了真相，“根据洲际内部绝密资料，水月城大爆炸一事，本是由反力之鹰和暖玉联手发动！”
沈约怔了片刻，“我听你提了几次水月城大爆炸，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案件？”
“根据洲际内部绝密资料叙说，那是反力之鹰和暖玉要摧毁天路所为！”
叶宣儿见沈约沉思的表情，“你知道天路吗？”
沈约皱眉道：“好像知道一点。”
他不久前听过这两字，随即记得了，“洲际在营救瓦舍下的那些异形人的时候，听李雅薇说，洲际动用了天路。”
百盟书
那个透明的光管就是李雅薇口中的天路！
叶宣儿点头道：“是的，洲际那时候动用了天路，但更准确来说，洲际是动用了天路的一个功能。”
沈约心中微颤，“真正的天路，是水月城通往月球的那条道路！”
那才是真正的通天之路！
叶宣儿再次点头，“你又说对了。那是暗界耗费多年打造的一条道路，通过天路，暗界不但可以无障碍的前往月球探索，而且可说是开启了星际探索之门。”
顿了片刻，叶宣儿稍显沉重道：“根据洲际绝密资料提及，反力之鹰和暖玉为了摧毁天路，制造了一场耸人听闻的大爆炸，他们两个几乎炸掉水月城的半数建筑，死在那场爆炸中的人，有数十万之多！”
991节 控制失效？
沈约很有震惊之意。
一场爆炸死了数十万人？这听起来甚至比几枚核弹造成的杀伤还要剧烈。
就为了摧毁天路，反力之鹰和暖玉杀了数十万人？
沈约默然片刻，终于道：“我注意到一点，你在叙说这些事实的时候，都提及了洲际绝密资料几字。”
初到丽晶宾馆的时候，他看到暖玉的资料时有些奇怪，那时候的暖玉罪行标注只有两个字——不详。
这听起来很难理解。
洲际的头号通缉犯，罪行却是不详？连个罪名都不肯给出？这很不科学。
叶宣儿缓缓道：“你听的很仔细，我说的这些是洲际绝密资料，绝密也就代表着不能公开的意思，按照道理，如果我们强调真诚，本来没有不应该公开的事情？”
沈约顺着叶宣儿的意思，“因此你的这些结论，只是洲际的推测，却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叶宣儿笑了起来，“很好，你对版图的规则越来越熟悉了。不错，因为这是推测，虽然是最有可能的推测，但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以不能公开当作罪名，只在洲际最高层内部传播。”
“因此丽晶宾馆也不能列出暖玉的罪名？”沈约再次问道。
叶宣儿沉默片刻，“是的，不能确定，终究不能硬扣上罪名。你在宾馆看到暖玉的罪名应该是不详？”
见沈约点头，叶宣儿解释道：“这种情况下，洲际可以通缉暖玉，但审判要全部公众参与，这已经是最公平的解决方法！”
沈约微微点头。
他对这个也没有异议，都说以谁谁谁的名义审判，但在他的那个世界，暗地里那些人做的什么文章，公众全不知晓的。
聪明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
哪怕是自诩民主的米国，很多审判也是保密进行，公开审判不见得会暴露疑犯的罪行，有时候反倒会揭开那些审判官想要隐藏的罪恶！
权术之下，本没什么光明磊落可讲。
有钱说的是道理，有权说的也是道理，这个现象在有记录的人类历史屡见不鲜。
从这点来说，洲际的处理也是无可厚非——我认定你有罪，我通缉你，抓到你后，大家在太阳底下、公众面前来一场无遮掩的辩论。
问心无愧的判断，才敢进行这种正大光明的处理，不然不是自己打脸吗？
“因此，我对反力之鹰、暖玉的了解，也是局限于洲际绝密中。”
叶宣儿很是感慨道：“要得益你的坦诚，我才对暖玉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看来……她也很想揭开水月城大爆炸的真相。”
看着沈约，叶宣儿缓缓道：“我梦境有异常，是因为暖玉的原因，那李雅薇有异样，是不是也因为暖玉的缘由？”
沈约心中微颤。
他早就如此想过。
当初暖玉一系列的策划，让很多人如云里雾里般，哪怕沈约也难以琢磨暖玉的真正用意。
可如今看起来，暖玉的计划却是绝对清晰、有着自身明确的目的。
人机合一和智人的斗争在暗界悄然进行，暖玉遂在这方面进行研究。
洲际和叛军视若水火，暖玉在沈约那个世界针对的人，也是洲际和叛军的关键人物！
控制李雅薇对李巨人展开狂风骤雨般的进攻，这件事让沈约那个世界的李巨人狂怒难解，但如今在沈约看来，暖玉始终在做着一件事——试图通过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来影响改变暗界的人物。
暖玉已经找到两界相同之人互相沟通的方法！
叶宣儿显然也明白这点，这才会觉得暖玉一直试图影响李雅薇，如今的李雅薇恢复了正常，也就意味着暖玉对暗界李雅薇施加的影响开始失效！
“你看起来也知道这些？”
叶宣儿不用沈约回答，已经从沈约的表情看出了答案，“我希望暖玉不仅仅就这些招式。”
沈约的表情稍显意外。
叶宣儿解释道：“给一个人看到另外一条可能的人生道路，是聪明的做法。因为陷入死路的人，通常是因为想不到自己人生有别的可能。”
沈约想到洲际顶级精神师空气也是类似的理论，微微点头。
“但对于坚定自己人生路的某些人来说……”
叶宣儿加重语气道：“另外一种可能的人生路不过是种点缀，相信自己的选择，相信自己的人生，才是正确的人生。”
沈约知道叶宣儿的意思——对于叶宣儿，李雅薇来说，这种影响微乎其微。
有些提醒之意，叶宣儿强调道：“我始终觉得，真相才是最有力的武器！”
你如果问心无愧，就不用担忧什么。
这是个支持问心无愧的系统！
沈约明白叶宣儿的言下之意。
凝望着沈约，叶宣儿缓缓道：“暖玉想让你接触水月城爆炸的真相，我就帮她实现这个愿望，让你迅速的积累信任度，暖玉想以另外一个世界的叶宣儿影响我，让我帮助你，我就全力的助你。”
微微一笑，叶宣儿又道：“但我希望她在计划前，能早明白一个道理，她只是加快了事情的进展，但她并没有改变任何事情。”
沈约眉头微扬。
叶宣儿说的和根如出一辙，在这里，叶宣儿充当个催化剂的作用。
“我今天向你说出我知道的一切，我以前为你做的一切，并非是在帮你，我只是在帮助真诚和真相。”
叶宣儿很是期待道：“沈约，你是个真诚的男人，也是敢于去直面真相的男人，事实上，目前为止，我最欣赏的男人只有两个，你就是其中之一。”
缓缓站起，伸出手来，叶宣儿冷静道：“我希望你……不忘初心的去做。”
2k小说
沈约知道叶宣儿在示意对话的结束，起身轻握了叶宣儿的纤手，却感觉佳人的手掌微凉。
叶宣儿有些紧张？她对要来到的真相感觉到紧张吗？
脑海中闪过这个判断，沈约微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一直都是按照初心去做的！”
叶宣儿嫣然一笑，神色中随即有了俏皮之意，“对了，我怎么说也是帮了你。作为回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呢？”
992节 心中无色
有些男人的暖通常如中央空调般，很多女人都能感受得到，却又没什么感觉，只有太过寂寞的女人才会将这种暖当做是定向供热。
有些女人的冷却如爱斯基摩人盖的冰屋般，你感觉冷，只是因为你找不到进入冰屋的房门而已。
叶宣儿露出俏皮之意的时候，让沈约几乎忽略了她歌剧女王的身份。
见叶宣儿很是俏皮的模样，沈约微笑道：“我只希望你让我答应的事情，难度不要太高。”
爱阅书香
叶宣儿眨眨眼睛，带着狡黠的笑道：“其实很简单，如果你有机会完成你徒弟们拜托的事情，请你告诉我你怎么完成的就好！”
--
沈约看起来还在考虑如何完成王双全泣泪如雨、拜托他的事情。
他正坐在李雅薇的面前。
叶宣儿看起来没有暖玉那种精密的算计，但大局观绝对出色。
很多人和平日没有什么不同，但人气上来了，看起来就大不一样，找上门的随即络绎不绝。
知道沈约在信任指数推高的时候，洲际很快就会拿他出货了，叶宣儿是以只让沈约等待就好。
果如叶宣儿所料，洲际没用多久就找上门来，要见沈约的就是李雅薇。
回想着叶宣儿意味深长的笑，再看着眼前不苟言笑的李雅薇，沈约少有的感觉到棘手。
李雅薇的言辞内容并没有超出沈约的预期，李雅薇只是将叶宣儿暗中推动的和平大使计划，用官方语言宣布了出来。
看着反应迟钝的沈约，李雅薇问了句，“沈先生，你会拒绝洲际的这个邀请吗？”
沈约笑笑，“难得洲际官这么欣赏。”
“是洲际的信任和欣赏。”李雅薇纠正了一句。
沈约眼前也不见稀粥了，曾经若有若无的眼神变成了公事公办，沈约多少有点失去可贵的感觉。
“嗯，和平嘛，我也是很欣赏。”沈约琢磨着怎么开口。
“你要找小蛮吗？”李雅薇突然道。
沈约着实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是不是……”
他本来觉得是叶宣儿提前说的，但转瞬就知道不是，叶宣儿和李雅薇不是闺蜜的关系，这种事情，只有闺蜜间百无聊赖的八卦，却不会发生在公事公办的两个女人之间。
“你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始终没有看向门口。”
李雅薇平静道，“但你在和我交谈的这段时间内，最少看了四次门口的方向。”
沈约明白过来。
李雅薇仍旧道：“但你脚尖却并没有指向门口，这说明你并没有急迫的离意。”
沈约心中暗赞。
只要是人，就会有肢体语言，只要肯分析的人，总能从肢体语言看出点端倪，他本身就擅长肢体语言分析，没想到李雅薇也是丝毫不差。
“因此我感觉你是在等人。”
李雅薇缓缓道：“但如今飞船正在前往水月城，你知道这个事实。”
沈约笑了，他发现如同变了一个人般的李雅薇，才真正显示出洲际官的真正能力。
“你在这飞船内并不认识太多的人，以你的性格，应该不是在等审判官高冷带来的委任状。”
李雅薇略带冷漠道：“那我感觉，你等待出现的、或许只有小蛮了。”
沈约赞道：“洲际官英明。”
“但我想不出你为什么要找她？”李雅薇缓缓道：“总不是你饿了，要等她给你送饭吧？”
沈约笑笑，“那还不至于。我只是和她有点瓜葛。对了……”
终于想到个得体的理由，沈约道：“按理说，充当和平大使也是个差事，有酬劳的吧？”
“如果你加入版图，你可以得到一亿间。”李雅薇平静的说着。
一亿间绝不是小数目，但看李雅薇的态度，一亿间连个小目标都算不上了。
她的目标绝不是间。
“你哪怕不加入版图，你也可以得到这些间转化成的财富，无论你想要什么。”李雅薇缓缓道，“但看来你对间也没有太多的兴趣。”
沈约目光犀利，李雅薇何尝不是如此？
略有沉吟，沈约道：“不错，其实多少间没有问题，我只是有个……不情之请。”
他说到不情之请的时候，很想给李斌几个耳光。
李雅薇倒有点儿兴趣的模样，“说来听听。”
沈约立即将王双全寻妹苦旅简单的说了下，不等提出请求，李雅薇已经道：“不可能的。”
看着沈约略显尴尬的表情，李雅薇随即道：“我的意思是——小蛮的身份很清楚，她没有个叫王双全的大哥。你们说的那种可能，应无可能！”
“我就说嘛。”沈约倒是不出所料，也有点儿如释重负。
“但你要看小蛮的臀部上是否也伤痕，还是可能的。”
李雅薇看着几乎要跳起来的沈约，终于道：“毕竟我说的话，在你的徒弟们心中，并非很值得信任。这需要证据让他们死心。”
沈约干咳了两声，终于道：“其实我不用去看，只要洲际官帮忙……确定一下，我回复那几个不成器的徒弟就好。”
巴掌不打笑脸人，李斌他们一口一个师尊的，沈约倒不好一脚将他们踢出师门。
“你怕什么？”李雅薇突然问道。
“我怕？”沈约微有意外，一时间不懂李雅薇的意思，可随即明白过来，“不是怕，是很尴尬。”
“其实没什么尴尬的。”
李雅薇很平静道：“小蛮是个好女孩，她也很热心，想必不会拒绝确认一事。只要光明磊落，心中无色，眼中自然不也无色吗？”
沈约感慨道：“洲际官说的极是，既然如此……我……”
他看起来有种杀身成仁、舍身取义的样子。
“不过你既然感觉尴尬，我也不会强人所难。”李雅薇淡淡道：“我帮你确认就好了。”
沈约怔住，半晌终道：“洲际官真是善解人意。”
“那你等着吧，我很快就会给你传来照片的。”
李雅薇起身向门外走去时，嘴角带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微笑。
沈约“嗯”了声，见李雅薇走出房门，这才轻吁一口气，他真的做梦也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他居然会乖乖的等着看一个女人的臀部照片。
993节 疤痕修复
沈约坐在房中，看起来心如止水，但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当然了，这不是因为要看到某些照片的激荡，而是他始终感觉，叶宣儿关注此事，似乎还有别的目的。
李雅薇已经走到另外的一个房间，等待片刻，小蛮已经怯生生的走进来，“洲际官，你找我？”
她很少看到李雅薇如此严肃的表情。
李雅薇盯着小蛮半晌，终于道：“小蛮，你跟着我有三年了，根据洲际记录和你的叙说，你父母健在，如今是在汉城，而你是独生女，并没有什么大哥。”
“是啊，是啊。”
小蛮连连点头，“我前几天还和父母通了电话，他们眼下很好。我……也很好。近来没做错什么事情的。”
李雅薇缓缓道：“但外界突然传言，说你有个大哥，叫做王双全。”
小蛮怔住，随即摇头道：“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可见李雅薇郑重其事的样子，小蛮稍显心虚道：“难道是我爸在外边找了别的女人，可我爸姓周不姓王啊。难道小三姓王？”
她那一刻脑补了太多的情节，无辜道：“洲际官、我不知情啊。”
小蛮很是惶恐的模样。
李雅薇问道：“你怕什么？”
小蛮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洲际官不是乱说话的人，肯定是因为有证据、有怀疑才这么说。”
看着李雅薇，小蛮委屈道：“可我真的不知道的。”
李雅薇凝望小蛮片刻，终于道：“你不用担心，我只是问问。我需要检查你臀部是否有伤痕。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因为根据那个王双全说，他妹妹右臀部的位置是有伤疤的。”
小蛮紧张的隔着裤子摸着自己臀部的位置，虽然很确信自己那位置没有伤疤，但还是疑虑重重，就要动手的时候，李雅薇突然道：“不用的。”
说话间，她手中突然已经多出把手枪，“你应该同意我检查？”
小蛮立即点头，“我同意，洲际官，我同意！”
她倒没对李雅薇持枪有什么畏惧。
见小蛮转过身子，李雅薇举起手枪瞄着小蛮臀部的位置，轻声道：“扫描。”
有道光波从手枪射出，将小蛮笼罩其中。
片刻后，李雅薇放下了手枪，光波随即消失不见，李雅薇缓缓道：“没有问题了，你转过身吧。”
小蛮立即转了过来，忐忑道：“洲际官，有伤疤吗？”
她很畏惧有伤疤的样子，那意味着她说谎了。
如今的状况很好，她不想失去眼前的这份工作。
洲际官虽然严肃些，但能和洲际官在一起，无疑是很多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李雅薇凝视小蛮片刻，终于道：“没有，我想他们是错认了。”
小蛮拍拍胸脯，很是开心的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沈约面前也“叮咚”响了下。抬头望过去，就见眼前有个红点不停的闪动，沈约犹豫片刻，还是轻轻触碰了下。
一副图片出现在面前，那是一张没有疤痕的图片。
事实看起来很明显，小蛮并非王双全的妹妹。
沈约看了眼，点了关闭的按钮，以手支着下颌，心中只在想着——李雅薇对这件事情看起来处理的倒是干净利索，但她对于这件小事，处理的似乎过于正式一些。
他并没有看到李雅薇接下来的举动，因此并不知道李雅薇离开小蛮后，随即到了一个幽静的房间，更是萧肃的表情。
低头想了想，李雅薇手一挥，面前又出现她发给沈约的那张照片。
照片经过红外热成像，无需解衣也可以看到内在的情况，她并没有欺骗沈约，发送的是如实的图片。
但此刻的李雅薇，看着图片，脸上却有些凝重之意，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缓缓道：“启动分析程序。”
眼前的光影闪烁，那没有伤痕的图片被光影反复的循环扫描。
李雅薇知道眼下处理的并非是那张照片，而是她用仪器扫描小蛮后，录入的小蛮全息信息。
片刻后，分析停止。
李雅薇半晌终于道：“答案！”
前方有声音传来，“洲际官，根据全息多维分析初步结果显示，小蛮信息无误，记忆正常，无失忆状况。但她右臀部的位置，有过伤痕处理。是很高明的疤痕修复技术，纳米级别。”
眼皮轻微的跳动下，李雅薇神色更是凝重，“模拟复原曾经的伤痕，分析伤痕来源。”
片刻后，前方有智能回复道：“伤痕已重新模拟，那是类似尖锐之物挫伤造成。根据微痕分析，树枝造成挫痕的可能性在99.9%以上。”
零点看书网
李雅薇站立在分析屏前，如同杆标枪一样，半晌，她再次发令，“秘密详查小蛮的来源记录。”
“是。但秘密等级是？”智能声音请示道。
“最高级！极限警戒！”
李雅薇语气严肃道：“所有的搜查，都需最高级别的隐秘搜寻，只可我一人知晓！”
智能声音似乎犹豫下，不过终于还是道：“是！”
屏幕影像消失，李雅薇缓缓坐了下来，挥挥手，眼前已经出现沈约的影像。
沈约还是坐在那里，但脊柱挺直，微闭了双眼，双手自然放在膝盖之上。
他的姿势看起来有些奇怪，正常人如果闭目养神，躯体绝对不会那么周正，李雅薇突然问道，“沈约在做什么？”
这是洲际官的太空舱，洲际官自然看得到每一处角落！
随即有声音回道：“他这般正襟危坐，应该是儒家的一种坐姿。自古儒、释、道三家虽然见解不同，但渐渐思想合流，都强调修身养性的首要条件是正心、诚意，身心合一。因此儒家养气之法中很注重心正身正之说。”
李雅薇“哦”了一声，“他看起来坐姿很端正，心亦很正。”
那声音略有沉默，随即道：“应该如此，需要对沈约进行详细分析吗？”
李雅薇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摇头道：“不用了。”
她开始调整呼吸，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但脑海中却不停的有消息流动——是叶宣儿带三王去见沈约，沈约随即提及小蛮的事情，这么说，叶宣儿知道小蛮和小满相近的可能极大。
叶宣儿不是个无的放矢的女人！
小蛮身上有隐秘，很离奇、亦很惊人的秘密！
994节 内鬼
太空船终到了水月城的上方，并未降落，沈约坐在窗口，看着下方的水月城，神色平静，但内心颤动。
水月城和高地城的规划仿佛。
在沈约的那个世界，城市的建设更趋近方方正正，可不知为何，暗界的城市都是近圆环设计。
水月城的圆环却是半枯半荣的景象。
圆环的一半满是高楼耸立，有飞车在半空忙碌穿梭，很是繁华壮观，但圆环的另一半地表却尽是废墟，看起来残旧不堪。
叶宣儿说的没错，当初的那场大爆炸，几乎毁了半个水月城，而那种规模的摧毁，死了数十万人看起来还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爆炸真是反力之鹰和暖玉策划？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可无论如何，为了一个目的杀死数十万人的罪行终究不可原谅。
洲际通缉暖玉看起来无可厚非。
但爆炸真的是反力之鹰和暖玉引发的？
沈约对此持有中立态度。
门铃声响，沈约扭过头去，就见到小蛮俏生生的站在门前，见沈约望来，小蛮小心道：“沈先生，你醒了？”
沈约笑笑，“是啊。”
不然我是在梦游和你说话呢？
他知道很多人大部分时间都在说着废话来维持沟通，倒不在意小蛮的措辞，本来想说什么，但见小蛮对他没有别样的表情，就知道李雅薇没有说出是他沈约要求验伤的事情。
李雅薇不是另生枝节的女人。
小蛮咬唇一笑，“洲际官说，要请你下船了。”
沈约嗯了声，起身向门口走去，突然止住了脚步，小蛮正向他看来，他留意到小蛮的欲言又止。
“沈先生，洲际官说你是见多识广的男人。”小蛮终于开口道：“那我能不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呢？”
沈约礼貌道：“我只是年纪大一点，多些经验而已。你要问什么呢？”
小蛮小嘴微扁，“有流言似乎在说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很是委屈的样子。
沈约凝望小蛮片刻，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什么，只要你问心无愧，又没做错什么，我相信，洲际官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处理。你也知道，洲际官虽然看起来冷淡些，但她是很公正的。”
小蛮沉默了会儿，终于露出笑容，“是啊，你说的很对，洲际官最公正了。沈先生，谢谢你的建议。”
沈约笑笑，走出门口看到李雅薇就站在不远处，打了个招呼，李雅薇却没说什么，只是看了沈约一眼，和沈约到了太空船后舱，坐入那里停泊的车内驾驶位上。
沈约见状坐在副驾，舱门打开，车子缓缓的启动，飞到半空，慢慢的下降。
“水月城有很多洲际要员，你肯定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规矩。”李雅薇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道。
沈约感觉李雅薇似乎一心三用——开车，和他对话，同时想着什么事情。
“我需要遵守什么规矩吗？”
沈约对此并不排斥，事实上，他绝对是个入乡随俗的规矩人，到了任何地方，他都会尊重那里人的规矩，冲突却往往是由制定规则的人、不守规矩而起的。
李雅薇沉默片刻，继续道：“洲际对你投出了信任票，但那是因为李巨人先生的授意。”
在公开场合，她对父亲也是称呼先生，这本来是个显规则。
“但洲际却不见得对你真正信任的。”李雅薇又道。
沈约略有沉吟，“因此要做这个和平大使，还需要通过某些考验了？”
李雅薇微微点头，“我的提醒或许有些多余，但我还是要和你说一句——考验本是无所不在的。”
因此我就会和蛇厦一役般，所作所为都在洲际的监视记录下？
沈约想问一句，最终只是笑笑，“多谢洲际官的提醒。”他留意到车子还在空中盘旋。
太空船置身高空，似乎从未有降落的时候，但以眼前车子的性能，或许早在几分钟前，就应该落在地面了。
盘旋的是车子，也是李雅薇的心思。
稍稍吁了口气，沈约试探道：“洲际官有事？”
他感觉李雅薇在思考着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是要在车落在地面前完成的。
李雅薇终于道：“沈约，我需要你的帮手。”
沈约怔了下，他知道李雅薇有问题，可从未想过李雅薇会这么就说出请求。
“可以的话，我倒是乐意效劳。”沈约回道。
“为什么？”李雅薇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会帮我？”
沈约又有些意外，半晌终道：“华夏讲究个礼尚往来，洲际官肯帮忙验证，作为回报……”
见李雅薇转过头来，目光咄咄的看着他，沈约终于耸耸肩头，“你是个正义的洲际官。”
“因此你是在帮助正义？”李雅薇缓缓道。
沈约沉默了会儿，终于笑了，“可以这么说吧。我们都在向往着正义和真诚，但总是向往是不行的，我们还是要做点什么的。”
顶点小说
李雅薇沉吟片刻，冷凝道：“洲际执行层有内鬼！”
沈约微有扬眉。
李雅薇缓缓又道：“我一直认为，是反力之鹰借荒漠计划窃取了洲际的顶尖科技，可如今我查看反力之鹰档案的时候，却发现麒麟甲片技术的失窃，是在反力之鹰消失后！”
沈约接了句，“你的意思是——无墨身上的麒麟甲片，是内鬼盗窃出来卖给策杀军团的？”
李雅薇露出欣赏的表情。
眼前的这个男人绝对聪明，很多话，不用她明说，但这个男人就能想出脉络，甚至能给她启发之意。
“但我有个问题。”
沈约缓缓道：“看起来洲际官对反力之鹰并不了解？”
李雅薇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当初水月城大爆炸后，资料全被列为绝密资料，我没有权限查看。”
顿了片刻，李雅薇又道：“传说中，李先生要将我嫁给反力之鹰，也只是流言。事实是，我由始至终，和反力之鹰并没有任何交集。”
沈约微有错愕之意，“反力之鹰参与洲际的……很多重要计划，你居然和他没有见过面？”
李雅薇肯定道：“是的，没有！”
沈约很有不可思议的表情，心想从常识来说，李巨人对李雅薇仍不信任，是有隐瞒的！
995节 幽灵
信任就是少有保留，但李巨人对李雅薇看起来很有保留。
沈约得出这个判断后，却没有说出来。
有些话，并没到说出来的时候。
李雅薇看起来虽冷，甚至可说是有些文静，但哪怕沈约都没有想到李雅薇在瓦舍那秘密基地有那般神奇的表现，李雅薇究竟知道什么，沈约亦不好判断。
“我在缉拿美杜莎的时候，是调查许久后、很秘密的行动。”
李雅薇缓缓道：“但美杜莎早被种上了精神荒漠！”
沈约皱眉道：“你怀疑洲际调查的风声提前被人泄漏给忠，才导致忠早就进行灭口的操作？”
灭口不一定要杀人，清除知情人的记忆，一样可以达到隐瞒的目的。
李雅薇缓缓道：“蛇厦已然名存实亡，账目入不敷出！”
“洲际官的意思是——忠他们掏空了蛇厦，清除美杜莎的记忆，都是有备而来？一直有知情人给策杀军团输送情报，这也是策杀军团如今仍能存在的原因？”
沈约对这种套路倒是异常熟悉。
在任何一个国家机器的统治下，灰色势力根深蒂固的存在看起来都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能存在，只是因为有默许支持罢了。
支持的恰恰也是国家机器。
在沈约的那个世界，很多恐怖组织本来就是老米扶植出来的势力。
相好的时候是小甜甜，闹掰了就是牛夫人的事情，不止在恋人间出现了。
李雅薇判断有内鬼撑着策杀军团，一定是因为有了某些线索和迹象。但李雅薇为什么不向李巨人汇报，反倒要他的帮助？
沈约困惑之际，李雅薇已道：“不错，但这件事关系重大，若没有十足的证据，一切只能暗中调查。”
yawenku.com
“那洲际官的意思？”沈约缓缓道。
李雅薇凝声道：“我本来只是有怀疑，直到你提及小蛮的事情，我才发现事态很是不对。”
沉默片刻，李雅薇道：“我给你看的那张照片是没疤痕的，但经过分析，小蛮的臀部，是有疤痕的，小蛮很有问题！”
沈约微有吃惊之意，“洲际官的意思是——小蛮真的是王双全的妹妹？”
这几乎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不想李雅薇还是点头，“根据你的描述，我认为小蛮是小满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因为经过伤疤修复后，我发现那伤疤的确是树枝造成的。”
沈约沉默下来。
李雅薇说的不多，但沈约却清楚的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有人悄然将个改变身份的女孩子送到洲际官李雅薇身边，不但需要周密的计划，还有着极为隐秘的目的！
“我已经在重新调查小蛮的来历。”李雅薇喃喃道：“结果还没有出来。”
“那你怎么会将小蛮留在身边？”沈约不由问道。
“父亲说我需要个陪伴。”
李雅薇回忆道：“他说虽然很欣赏我做事的能力，但我终究……”
顿了片刻，李雅薇才道：“没有快乐的童年，也不像很多女人正常发展的线路，父亲说这对我来说，是不公平的。”
沈约看着李雅薇冷酷却仍旧异常年轻的脸庞，心中有丝怜悯。
在他的那个世界，很多天才的诞生，都是伴随着去童年的操作，李雅薇年纪轻轻就当上洲际官，谁都看到她表面的风光，但她究竟付出多少磨砺，谁能说的清楚呢？
“因此父亲说给我找个玩伴，没事也可以说说话的。”
李雅薇略显孤寂道：“然后洲际就送来了三个很天真的小女孩供我挑选，我选择了小蛮。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小蛮的记录没有任何问题。”
她没说下去。
但小蛮出现了问题，麒麟甲片技术泄漏，美杜莎被缉捕前就有了被清除记忆的计划……
种种迹象综合起来，形势绝不乐观。
沈约缓缓道：“你在调查是谁当年将小蛮输送到你身边的？”
李雅薇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道：“版图没有提醒异样，洲际也没有发现问题。记录篡改看起来做的天衣无缝，伪造出来小蛮父母也是真有其人，但我没有去调查他们，因为我怕打草惊蛇，而那对父母，也不见得知道太多的秘密。”
沈约眼皮微跳。
他感觉有张大网悄无声息的张开，究竟要吞噬什么，他不知道，李雅薇有警觉，但也不知道。
这就是李雅薇要开始暗中调查的真正原因。
一切看起来没有问题，但一切实则已经大有问题。
“如此看来，洲际系统有被入侵的迹象！”沈约动用自己的经验判断。
李雅薇沉默片刻，终于还是道：“是的，我也这么认为，有人悄无声息的潜伏在洲际的网络系统和真实系统内，我暂时叫他幽灵，我请你帮忙，就是要查出幽灵是谁！”
看向沈约，李雅薇略有沉重道：“洲际的调查系统已经不能完全信任，我若公开调查，只怕会引发对方的警觉。”
沈约显出苦笑之意，心道你都无法调查，那我如何调查？
没有权限，由他来调查洲际的内鬼，查出幽灵一案的真相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想了一个让你参与调查的办法，就是不知道是否可行。”李雅薇沉吟道。
沈约倒有兴趣道：“可以说来听听。”
“你哪怕是和平大使，但那只是名誉头衔，并没有什么实权。”李雅薇像是的确有了考虑，“因此你需要有个可以作为的身份。”
“让李先生提拔我？”沈约反问道。
李雅薇摇摇头，“不能麻烦我父亲。”
“为什么？”沈约略有意外，心道李雅薇难道对李巨人也有疑心？
“因为……”
李雅薇轻吁一口气，“在我看来，能将一切计划瞒着洲际、极为隐秘的进行，本身就可能有极大的权限。林鸿基、甄一同都有嫌疑，他们和父亲是兄弟，我的调查不能经过父亲，不然极可能被否决。”
沈约闻言心中微颤。
李雅薇反问道：“你知道这两个人吗？”
沈约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知道的是本港的林鸿基和甄一同，他们曾和李巨人一起寻找过气运之神。
李雅薇见沈约沉默，没再追问，只是道：“我父亲很忙碌，我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不想让他过多忧心，因此只能是我给你一个身份让你来调查。”
沈约略显好奇道：“你会给我什么身份？”
李雅薇迟疑片刻，还是道：“你觉得洲际官的未婚夫这个身份怎么样？”
996节 合约情侣
啥？
沈约很是惊诧。
车内静寂。
沈约听到李雅薇提供的身份后，一时觉得自己可能出现幻听了。
李雅薇看向了前方，“你觉得这个计划不妥当吗？”
什么计划？
沈约想要确定下，但为了谨慎，终于还是发问道：“这里有几个洲际官？”
李雅薇道：“洲际组织其实是由六个洲组成，每洲都有洲际官处理事务。”
沈约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他心想诸葛亮平生谨慎是不错的，不谨慎就会闹出笑话了。
“但我是洲际官中唯一的女性。”李雅薇又道。
沈约笑容凝固起来，半晌，他才终于道：“因此你说的那个洲际官是……”
“就是我。”李雅薇没有去看沈约。
沈约怔了片刻，“你的意思是……”他实在无法推测下去，他想不到冷若冰霜的李雅薇会有这种计划。
“我的意思就是，你可以成为我的未婚夫！”
李雅薇仍旧看着前方道：“这个计划可以解决我的几个问题，第一，我可以将自己的所知告诉你，然后由你来暗中调查，这样幽灵的注意力就不会在我的身上。”
那全世界的目光可能就在我的身上了！
沈约心中暗想，但没有打断李雅薇。
李雅薇继续道：“第二，如果调查中出现了问题，比起我来，你来找个理由，也更容易一些。”
沈约脸上保持着尴尬的笑容，心想你计划里面的不是未婚夫，而是背锅侠。
“第三……”
李雅薇思路倒是极为清晰，“只有这样，我才可以经常的和你在一起，不引发幽灵的怀疑。你若有发现，我需要你及时告诉我，我若有想法，也可以经常和你沟通。”
终于望向了沈约，李雅薇询问道：“如果你是我的未婚夫，我就可以和你经常在一起了吧？”
她看起来知道很多事情，但也不清楚很多事情。
沈约干咳了几声，“这里有个最大的问题……”
“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是这个问题吗？”李雅薇反问道。
沈约沉默下来。
“如果是这个问题，那就不是问题。”李雅薇立即道：“订婚了，也可以解除婚约的，只要查出幽灵，我可以和你解除这种关系。”
沈约笑笑，“没有别的办法吗？”
“要不，你帮我想一个别的办法？我们又可以经常的接触，又不会引发别人的怀疑来秘密调查幽灵的事情？”李雅薇缓缓道。
她显然对这个问题考虑很久了。
沈约暂时想不出来。
李雅薇又看了眼沈约，“你有女朋友了？”
沈约想了半天，终于还是道：“没有。”
这个问题对男人来说是个极大的考验，有女朋友的一些时候想说没有，没有女朋友的男人通常又想说有。
但沈约感觉自己是真没有。
反力之鹰呢？他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你喜欢叶宣儿，准备娶她？”李雅薇又问，她想的和沈约截然不同。
沈约忙道：“没有那个计划。”
“那就没有问题了。”
李雅薇倒是想当然道，“我们的计划不会伤害到任何人，也不会妨碍你将来的规划。”
顿了片刻，李雅薇又道：“我也没有男朋友。”她实话实说道：“因此我们订婚，并没有违规。”
思路客
沈约倒是头一次听说订婚还有违规的说法。
“但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并不公平。”李雅薇沉吟道，“我昨晚想了很久，觉得这只是一个建议，你有权拒绝的。”
沈约看起来要开口拒绝，李雅薇突然道：“但水月城金鑫的事情，你就很难给他翻案了。”
“金鑫的案件？”沈约反问一句。
“是的。”
李雅薇沉吟道：“金鑫叙说的事件，和我认知不符，我怀疑这也和幽灵一案有关。因为贺旺生的死，也有疑点。”
沈约心中微凛，蓦地想到甄家和金鑫的恩怨。
“这件事很是蹊跷。”
李雅薇缓缓道：“我早就擅长利用洲际的支援行事，但这一次，我要舍弃洲际的支援才行。”
支援中可能会有内鬼！
李雅薇决定独立调查此事，“但我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沈约心思转动，倒感觉当初反力之鹰调查贺旺生的死因、带金鑫潜入甄家，可能也因为有幽灵的原因？
“那好，我们就暂订个合约。”沈约微笑道：“齐心协力来找幽灵！”
李雅薇难得的露出丝笑容。
“现在，我们可以降落了吧？”沈约感觉在天空上盘旋太久了。
李雅薇“嗯”了声，突然道：“不急，我有事情向你请教。”
沈约大为意外，“你向我请教什么？”
李雅薇略有犹豫，“是有关男女方面的事情，你应该对这方面很了解？”
沈约见对方如同看情圣一样的看着他，倒不好说小生也是才疏学浅，只能“嗯”了声。
李雅薇意料之中的样子，“我对这种事情，虽然知道，但不是很理解。按照道理，我们既然关系更近了一步，总要有点不同，别人才不会感觉到奇怪的，是不是？”
沈约看了李雅薇半晌，“你的意思是……你到了现在，仍旧没有恋爱的经验吗？”
本来以为李雅薇会否认，因为对常人来说，这并非是值得炫耀的事情，不想李雅薇居然点点头，“从来没有，我担心幽灵会看出我的计划。”
沈约笑了起来，“那反倒更好办了。”
“好办？”李雅薇很是不解的表情。
沈约缓缓道：“幽灵一定对你很是注意，这才将小蛮安排在你的身边。”
李雅薇神色凛然，她担心的正是这点。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敌手对她很了解，但她对敌人并不知情。
“因此幽灵对你的习惯肯定了如指掌。”沈约分析道：“你若是做戏，反倒会让幽灵看出异常。”
“那怎么办？”李雅薇蹙眉道，“我查了资料，只有爱上一个人，举止才会表现的自然，但是我……”
她没说下去。
沈约倒不介意李雅薇的未尽之意，反倒轻松道：“你既然不爱，就没有必要刻意装作爱的模样，因为那反倒让人生疑，其实在我看来，你只要记住两个要点，按照我的计划做下去，我们就可以把这场戏演下去。”
997节 直男直女
豪华座驾缓缓下落到宽敞洁净的长街上。
这是一段稍有些僻静的街段，路人并不算多。
李雅薇从车内走了出来，已经换了身灰色高领风衣，戴着副宽边墨镜。
改换装束不过是刹那之间。
沈约对此并不奇怪，事实上，他也曾经看过叶宣儿这般变化。
回头望了眼看起来有些邋遢的沈约，李雅薇却没什么嫌弃的表情，“你的计划就是去购物？”
沈约笑笑，“有劳洲际官了。”
李雅薇看起来虽然有些不解的模样，但还是道：“这里叫做明光区，是水月城最繁华的购物街。”
“也很贵吧？”沈约问了句。
李雅薇沉吟片刻，“应该吧，我没有正式调查，需要我给你汇总份资料吗？”
见沈约摇头，李雅薇手中已经多了副眼镜，递给沈约道：“洲际最近研发的鹰眼，你可以试试。”
沈约接过眼镜戴上，感觉和没戴没什么区别。
并不是说眼镜没有度数，而是说眼镜的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戴在鼻梁上，也没有任何不适感。
怎么使用？
沈约不等询问的时候，李雅薇已道：“这个眼镜在不久的将来，要替换麒麟军的探测装备，因此是可以精神控制的。”
看了眼沈约，李雅薇道：“很多人的精神是处于游离散乱的状态，只有经过精神训练的人，才能将精神处于稳定的状态，俗称专注。鹰眼被设计成可以感知到专注的精神指令，对常人来说，专注很困难，但我想对你来说，专注并不是个问题。”
事实上，在李雅薇看来，沈约几乎每时每刻的都处于专注状态！
看似散漫的举动，和精神专注并不违背。
电影里面的有意念控物的演员，都用一种便秘的姿态表情来控制物体，实际上是没有科学依据的。
精神专注和精神紧张还是有很大的区别了。
沈约明白过来，脑海中已经在想着——指示昂贵衣物售卖地点。
他眼前立即出来了一条指示路线，同时远方出现个建筑的透视模型，其中有无数红点在闪动。
沈约立即再加条件——指示最昂贵衣服的售卖地点！
红点变成了一个。
“你要找的是天堂，极点大厦的天堂。”李雅薇突然道。
沈约微有惊奇，因为他看到红点指示旁的标志赫然就是天堂二字。
李雅薇随即道：“我给你的鹰眼和我佩戴的鹰眼有互联系统，你用鹰眼搜寻分析看到的，我也能看到。”
看向沈约，李雅微道：“你如果有不想让我看到的东西，记得要摘下眼镜。”
沈约“哦”了声，觉得李雅薇很注重他的隐私权，感慨道：“这东西不错，多谢洲际官。”
他感觉这东西和间器仿佛，不过看起来应该比间器的某些功能更加的强悍。
“不客气。”
李雅薇淡淡道：“这本来就是你说的两个要点之一——有好处的时候，只要不违背洲际规则，我就要考虑你一下。给你鹰眼，是我的权限范围内，不违反任何规定。”
沈约笑了起来，“你记得很清楚。”
他说话间向鹰眼指示的天堂走去。
“但我应该可以问问，你计划中这个要点的用意？”
李雅薇冷冷道：“常人如果这么提条件，我会认为他是贪便宜、占好处，甚至吃软饭……”
沈约笑而不语。
“但你这么要求，我认为还是有你的道理的。”李雅薇询问道：“我可以问问其中的道理吗？”
156n.net
“这里面自然有很多道理。”
沈约看起来如同个收取贿赂的官员般——我拿你的东西，是为了搞好精神文明的。
“你没有谈过恋爱，如果要做戏恋爱，肯定会被幽灵一眼看穿的，那我们的计划就失去了意义。”
沈约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因此我们甚至不用订婚，但也可以让外人感受到订婚的状态。”
李雅薇很是专注的模样。
对于这些事情，她显然是新手。
无论如何，很多事情还是要经历过，才会有深刻的体验，像沈约这种无师自通的实在少见。
“因此我觉得你素人出演就好。”
沈约微笑道：“看一个人是否喜欢另外一个人，最简单来看就是观察是否心中有对方。”
“心中有对方？”
李雅薇喃喃道：“这个听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应该很难。”
“是啊。”沈约认同道：“听起来的确简单，但操作起来却是很有难度。某些直男就是不明白这些道理，贴上去，却看不到对方的排斥和视他若无物。”
“直男的意思是？”李雅薇很是虚心道。
沈约略有思索，很耐心道：“以自我感受为中心，不从别人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因此他们做的很多让自己感动的事情，却感动不了别人，甚至让别人觉得他所为的可悲。”
李雅薇认真的思索，“很好，多谢你的指点。我在网络上搜寻了很多这方面的知识，但直到听到你的讲解，这才真正的领悟。”
顿了片刻，李雅薇缓缓道：“在你眼中，我算是个直女吧？”
她倒是很快能举一反三，“只考虑自己的目标，完成自己的计划，缺乏从你的角度考虑问题，因此你这才让我在有好处的地方想着你？”
沈约嘴角有丝淡笑，“你倒是很有类推的能力，事实上，你说的没错。我让你强行的心中有我，那很不现实，但我给你一个可实现的动作——让你有好处的时候想到我，以你的自控能力，却能很轻易的做到这点。如此一来，外人的眼中，你就是处处想着我。”
微微一笑，沈约道：“一个女人处处想着一个男人，维护着一个男人，在外人眼中，那就是喜欢的表现。”
“原来如此。”李雅薇恍然道：“那你让我时刻多靠近你一步，也是这个意思？”
沈约赞道：“你领悟的很快，肢体语言最能看出彼此的关系，一些地下恋人的亲密动作在自身看来没什么，却很容易被具有观察力的人看出文章。让你扮演恋人是有高难度的，但你遵守我的要点，比平常的距离多靠近我一步……在外人眼中，自然会看出别的味道。”
998节 生活匹配度
沈约虽然没有女朋友，但看起来不妨碍他成为恋爱大师的。
不过和骗子不同，骗子是装懂，他虽然没有经历，但凭借高超的判断技巧，却能将一切分析的条条是道。
李雅薇极为认真的倾听沈约的传授，她本来是和沈约并排行走，保持一定距离，突然间横跨了一步，和沈约几乎并肩而立。
“是这种距离吗？”李雅薇认真问道。
沈约笑笑，“是的，如果一个女人肯和一个男人这种距离行走，去除挟持因素外，在外人眼中来看，他们就是很亲密的关系！”
李雅薇微微点头，“原来这样。”
沈约反倒有些奇怪道：“你以前没有分析过这种情况吗？”
李雅薇缓缓道：“我以前遇到过男女之间的案子，通常是系统进行分析，汇总处理结果给我！”
沈约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想到明界李雅薇的不堪童年，沈约不知道暗界李雅薇孤僻如此，是否也是有因由，这才让她不太关心这种情感交流。
“极点大厦到了。”
李雅薇看向前方道：“你要买衣服，其实不用到这里。”她看起来并没有太多的购物经验。
“我们一定要到这里。”
沈约淡淡道：“因为很多时候，做戏也需要彩排的，如今到了检验成绩的时候。”
李雅薇有些奇怪，“检验成绩？”
她话未说完，神色微有肃然，因为有个判官正向他们的方向靠近。
“女士，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吗？”那个判官显然没有认出李雅薇，他的手放在靠枪的位置。
李雅薇蹙了下眉头，“我不需要帮助，你可以走开了。”
那判官却看着沈约，“姓名。请出示……”
他正要让沈约出示间器的模样，突然身躯震了下，向李雅薇看了一眼，低声道：“抱歉，我不知道洲际官在执行任务。”
说完后，那个判官快速退了下去。
沈约笑了，“你不必赶他走的。”
李雅薇蹙眉道：“我怕他破坏你的计划。”
见判官要对沈约验身，李雅薇微有不耐，直接连接了那个判官的接收器，表明身份，让其退却。
判官知道眼前的女人是洲际官，如何会再询问什么？
沈约笑笑，“来到这里，遇到很多人，本来就是我的一个计划。洲际官……你准备如何向世人表明我们计划中的关系？”
李雅薇沉吟片刻，“让洲际发个通告？”
见沈约看起来要晕倒的样子，李雅薇终于道：“通常这种关系，都是媒体不经过我的授意传播的，但你真的让我来传播，我可能要制定个计划。”
沈约看了李雅薇半晌，李雅薇终于回了句，“在你眼中，我是不是很笨？”
轻叹一口气，沈约委婉道：“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一面，你擅长的东西，比很多女人要多的多了。”
他没说的是——唯独在情感方面，你看起来的确有点儿低能。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传播这个关系。”
沈约淡淡道：“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尤其对大人物的隐私更喜欢知道，你像常人一样在这里走一圈，我相信不久后，你的消息就会成为洲际头条了。”
李雅薇稍有恍然道，“原来如此，那我要不要去掉墨镜呢？”
她在处理案情时倒是得心应手，但对于这种媒体学，显然没有太多的研究。。
156n.net
沈约笑道：“不用的，你表现的越神秘，越想遮掩，大众就越想挖掘，他们越挖掘猜测，一切的一切，看起来就更加自然。”
顿了片刻，沈约皱眉道：“你觉得判官为什么会到这里？”
李雅薇沉默片刻，“这附近应该有疑犯，他正在追踪。我已经让他向我汇报了。”
她在办案这方面，无疑有着出色的嗅觉和反应能力。
沈约默然一会儿，“我想问的是——你知道判官为什么会查我吗？”
李雅薇思索了半晌，“他觉得你有嫌疑，他可能认为你绑架了我！”
“他为什么觉得我绑架了你？”沈约反问道。
事实上，在判官接近的那一刻，他已经知道判官在想什么。
李雅薇得出结论自然而然的，但具体如何推知，却是想了半晌，“他或许认为……你我不应该站在一起的。”
“为什么？”沈约再问。
李雅薇看向了沈约，终于道：“因为我们不搭，你和我好像不应该在一起。”随即脑海中光亮一闪，“不是不应该在一起，而是你我太过亲近，这很不协调。”
随便指向出入商厦的一对情侣，李雅薇言语开始流畅起来，“你看他们就没有什么疑点，因为这对情侣的生活匹配度是8.1分，已经在及格线上。”
“生活匹配度？”沈约不由问了一句，“这是什么玩意？”
“这不是玩意。”
李雅薇认真解释道：“这是我父亲根据世人的习惯做的一套分析系统，因为习惯同化的原因，在一起的情侣在某种方面会达成和谐匹配，当匹配度低于六分的时候，判官就会视为异常，会加以查问，避免某些罪案发生。”
沈约微有惊诧，心道李巨人倒是颇有想法，但当所有的一切都有数据分析后，这世界会变成怎样？
李雅薇看了沈约一眼，“你我的匹配度明显在六分以下。但我们可以提高这个分值。”
她虽然对情感方面领悟不多，但解决问题方面却明显强过太多的女人，一发现问题，她没有气馁，反倒积极道：“和谐包括、举止、习惯、打扮、穿着……”
她提及到打扮、穿着的时候，看了沈约一眼。
平时的时候，她并没有注意这个问题，她注意的只是沈约的微笑和言谈举止，但真正认真去看，很快发现了问题，“你的装束值和我相差太多，怪不得判官会对你警觉，认为你是劫持了我。”
终于醒悟了过来，李雅薇道：“这也是你要来到这里的原因？不错，你需要稍加打扮一下。”
沈约笑了起来，“你对这方面开始越来越明白了。”
略有耸肩，沈约淡淡道：“我们心中虽没有等级差别，但别人眼中一定会有的。这本来也是很多冲突的一个重要的起因。”
999节 Tony老师
沈约看人是平等的，但他对于各种不平等却有着更洞彻的观察能力。
从地域到肤色、从语言到习惯，从职场到生活，世人将所有的东西越划越细，冲突也是益发的繁琐。
任何一个差别，看起来都会造成无数的鄙夷和冲突。
那差别的意义何在？为了制造更多的冲突吗？
李雅薇听闻沈约所言，沉吟片刻，“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我倒的确也少差别之分。”
她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没有判官方才那一出——认为沈约劫持了她，她始终没有觉得沈约有哪里不对。向沈约靠近一步，对她而言，并不是特别难办的事情。
这是不是说明，她下意识中，并没有嫌弃沈约的装束？
“你眼中恐怕只有有罪、无罪之分。”沈约打趣了一句。
李雅薇怔了片刻，半晌终道：“好的，先去给你提高下匹配分，避免一些琐碎的麻烦。”
于是二人很快到了Tony老师的面前。
暗界的科技很发达，但看起来并不太排斥某些手工服务。就和电子表走的和机械表虽然一样准，但还是有很多人喜欢戴机械表来表达自己的情怀和高贵一般。
Tony老师看起来到哪里都不太明白修剪一下的含义，听沈约说只是修剪一下头发的时候，还是本着职业的创新精神建议道：“我觉得这位先生最好将头发做下离子烫，弄的飘逸一些，有个性一些，然后我给先生设计个独特的造型，管保出门会有一堆迷妹叫好。”
他说话的时候看的是李雅薇。
他或许不懂得头型，但懂得女人，一个在他眼中、着装最少200万间起价的女人，和这个邋遢男人如此亲近，那付钱的多半是这个女人。
女人肯为一个男人花钱，肯定还是希望这个男人拉风一些。
Tony老师坚定的认为——最解气的心理就是我拥有一切美好，而你只能叫好。
李雅薇冷冷的看着Tony老师，“他说是修剪一下头发，弄得整齐利索一些，我觉得这种表达的意思应该是很清楚了。”
Tony老师还是不明白的样子，也认为眼前这对男女也不明白，“这个理发不是那么简单的，这是一门艺术，在我看来……你们最好还是办张会员卡……”
随手拿出一张单子，Tony热情洋溢的和某些艺术家一样，“如今优惠酬宾……如果办张年卡的话，冲1万间送两千间。”
“那以后每次理发、会不会便宜很多？”沈约的数学看起来像文盲教的一样。
“当然了。”Tony虽然觉得这问题挺白痴，不过还是夸奖道：“先生，你真精明。”
沈约淡淡道：“那我不办卡了，我最不喜欢占别人的便宜了。”
Tony愣住。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但Tony本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厚脸皮精神，继续游说道：“先生，帐不能这么算的，如果你办卡……”
他话不等落地，突然收声，因为他看到一支枪正顶在他的脑门上。
Tony老师汗珠子立即冒了出来，“这位小姐，你做什么？”
“你涉及到恶意浪费顾客的间值，诱骗顾客多余消费进而盗窃顾客的财物两项罪名。”李雅薇一字字道：“你认不认罪？”
她倏然扣动了扳机。
啪的声响。
没有子弹射出。
但Tony老师眼珠翻翻，已经晕了过去，李雅薇看起来还要扣动扳机唤醒Tony，沈约已经出声道：“算了吧，不用再教训他了，他最多是让人讨厌一些，或许不过是生活所迫罢了。”
156n.net
冲业绩会让很多人抛却一张脸的。
沈约明白这个道理，是以对那些没脸没皮的还是有宽容度的，但他感觉李雅薇恐怕不知道这点。
“我的指控并没有任何问题。”
李雅薇的手枪已经收回，“时间本来就是生命，顾客已经交代出需求，他诱导顾客进行无用的消费，浪费顾客的时间，和谋财害命的性质类似。”
沈约略感诧异，暗想如果按照你们这个世界的规则，我们那里相关的从业人员估计要枪毙九成了。
“你指控没问题，但我们看起来要另外找一家了。”沈约看着李雅薇的秀发，“你是在哪里做的头发？”
李雅薇是精炼的短发，看起来极为的干净利索。
稍微怔了下，李雅薇道：“是我自己。”
沈约微有意外的表情，“你自己还会做头发？”
李雅薇半晌才道：“我没事对着自己的时候，总是喜欢修剪下头发。”目光一亮，李雅薇建议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可以动手帮你修剪下头发。”
看着目瞪口呆的沈约，李雅薇反问道：“你不信我的技术？”
沈约喃喃道：“我恐怕没有那么多钱付账的。”
请洲际官修剪头发的事情说出去，只怕要惊倒一大片路人。
李雅薇却是来了兴趣，“不要钱，免费。”
她本来一直冷冰冰的，哪怕执行计划也是公事公办，但此刻终于有了些天真的模样，“但我还是要郑重询问你一句，你是否自愿让我来帮你修剪头发，你有拒绝的权利。”
沈约看着较真的李雅薇，终于笑笑道：“我自愿接受洲际官修剪头发的请求，修剪只局限于局部边缘，若是违反规则，我有权要求中止修剪。”
他虽是这么说，但在李雅薇抄起发剪的时候，始终没有发声。
李雅薇使用起发剪来，看起来比使用手枪还要熟练，她在修剪沈约头发的时候，看起来也和对敌一样专注。
沈约眼中闪过丝怜悯。
别人只会惊诧李雅薇的理发技艺看起来比Tony老师还要高明，他却从中看出了寂寞。
冷酷无情的李雅薇背后，看起来更多是寂寞和孤单。
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发剪，李雅薇利用工具帮沈约吸走了碎发，然后端详着沈约的头型，终于拍拍手道：“好了。”
看着镜中很是利落，甚至可说是极为英俊的沈约，李雅薇神色似有些异样。
但见沈约透过镜子向她望来，李雅薇却是移开了目光，看向了幽幽醒来的Tony老师，冷冷道：“你要记住了，修剪一下的模版，就应该是如今的这样！”
1000节 神器之主
只需要干净利索，不需要太多的花俏和多余的花费。
这就是修剪一下的含义。
Tony老师很有些发懵的模样。
看到沈约的发型，他虽然觉得这太过平淡无奇，让他连带认为沈约也不过是个平淡无奇的男人，但有了方才的教训，他终于还是点头道：“我记得了，可你是哪位啊？”
ranwen.la
李雅薇冷冷道：“这应该是你不想知道的答案，你记住，我今天心情不错……”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心情很不错！
“因此我只是给你个警告，让你有机会改正自己的行为，希望你珍惜这个机会。”
李雅薇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Tony老师，见沈约起身，和他并肩走了出去，随即道：“天堂在极点商厦的第十八层。”
沈约感觉这个楼层挺特别，或者这是寓意着天堂、地狱其实都在一个地方？
感受到一旁路人对沈约的指指点点，李雅薇突然道：“根据我的分析，有三成人是对你的发型在进行指点，他们的评价看起来是不错的。”
沈约笑道：“我没想到你还会在乎别人的评价。”
他估计剩下的七成还是坚持认为他和李雅薇是风格不搭的。
近一步，反倒更看清天堑的深邃。
李雅薇怔了下，她的确是很在乎的，不然也不会动用分析系统来搜寻路人的反应，但这本不是她的风格。
沈约随即道：“我感觉自己要自拍一张，以后有机会再见Tony老师，就直接拿出眼下这个模版，让他按照模版修剪就好。”
带着微笑，沈约缓缓道：“你知道我方才对着镜子看自己发型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李雅薇摇摇头，见沈约沉默，忍不住道：“你那时候究竟在想什么？”
她没有立即做出判断，反倒有种担忧的心情。
沈约赞美道：“我在想，我应该是碰到了一个专业的理发师，剪了一个此生最满意的发型！”
所有的担忧看起来瞬间烟消云散，李雅薇还是注目前方，但嘴角不知何时，已经挂了丝笑容。
很轻很淡，但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极点商厦很高，不过去天堂的路程看起来却不算遥远。
二人沿着手扶电梯向上，电梯并非常见的履带设计，传送带看起来更是安全稳定，站在其上，并不用担心履带断裂，人被电梯吃掉的情况。
沈约留意着这个世界的每个科技变化，突然道：“这种传送梯的材质看起来很特别。”
李雅薇向脚下看了眼，她感觉如今特别的是——她是站在传送梯上，她通常选择的都是垂直电梯，直来直去，高效省时。
不过还是明白沈约的用意，李雅薇介绍道：“手扶电梯的传送面是由可降解材质夹杂光粒子技术打造，是天路功能的一项拓展。”
“天路是什么？”沈约立即问道。
他见过天路，也听叶宣儿对此有过提及，但始终还是不明白天路的真面目。
不明白天路的真面目，自然就不解反力之鹰、暖玉他们为什么有意图毁灭天路！
李雅薇稍微想了想，“和地心说、日心说的情况类似，天路的出现，改变了世人对空间、时间的认知。天路技术是在版图成立后开始发展，但根基却是在月亮门。”
看向沈约，李雅薇缓缓道：“你应该知道月亮门？”
沈约迟疑道：“我知道的恐怕很肤浅，我只知道它好像是很多月亮角构成，有空间转移的能力。”
“那你所知的确比较肤浅。”
李雅薇倒很直接道：“据洲际调查，月亮门本是维拉科查使用的一件神器！”
沈约怔住。
他对维拉科查并不陌生——印加人的创世神嘛。
在大雪山，在本港外的荒岛，他都见到维拉科查的雕像，也见过达达大师、李巨人在维拉科查面前喃喃自语，如同祈祷什么的模样。
印加人的祖籍是南美，因此在大雪山和本港周围发现维拉科查的雕像、以及一些南美人的画像，还是让沈约很奇怪的事情。
但饶是他有极为丰富的想象力和一个很能关联的大脑，却也从未想过月亮门居然和维拉科查有关！
月亮门是维拉科查拥有的神器？！
这世上真有个人叫做维拉科查？
那一刹那，沈约的脑海中瞬间引发出很多支线，也想到了杰茜卡那个女孩子。
在大雪山的时候，杰茜卡说她的家族一直在帮沈约这种人寻找月亮门？
月亮门是很古老的东西，一直是维拉科查拥有的东西？
沈约沉吟的时候，李雅薇始终看着他的表情，心中在想——反力之鹰知道这件事情，但沈约看起来，是绝不知道的！
见沈约回过神的模样，李雅薇继续道：“但你我都应该清楚，所谓的神多半不过是一些更有能力的人，所谓的神器，也是一些高科技的产物。”
“你的意思是……维拉科查是个掌握高科技的人？”沈约缓缓道。
他们已经到了天堂。
天堂的人看起来并没有多少。
最美好的东西，通常都不会有太多人享用，因为用的人多了，美好的也会变成了平庸，
东西还是原先的东西，改变的是人的品性。
天堂看起来也是如此。
并没有太多玲琅满目的商品，但每件商品都会让太多人产生望洋兴叹之感。
高昂的价格，会让很多人望而却步，但也会让一些人趋之若鹜。
有接待员向二人走来，看起来像是要引导购物的模样，李雅薇已经用手势止住对方，“离我们十米之外。”
接待员有些诧异，但还是止住了靠前的脚步，而且按照吩咐退后了几步。
她没有认出戴着墨镜的李雅薇，但她用专业的眼光看出来，李雅薇的装束，是天堂里也无法购买的。
李雅薇的服装是绝版的，这世上只有一套！
能使用这世上绝版物品的人，绝对是他们高不可攀的存在。
女接待员做出这个判断的时候，乖巧的听命行事。
李雅薇终于又道：“这个世界有几十亿年的历史，我想只要有推断能力的人，就不会认为人类的发展历史只有几十万年，更不会觉得，如今的人类，是什么宇宙之灵。”
沈约很是认可这个结论。
李雅薇继续道：“根据洲际的调查，这个世界曾经有过多次的人类发展，但因为某些原因而尽数覆灭。而根据洲际的推测，我们这一代的人类，不过是新一代人类，而且如今接近覆灭的边缘！”
1001节 终见月亮门
李雅薇叙说人类接近覆灭边缘的时候，神色微有肃然。
沈约略有诧异。
他诧异的是——他只是询问天路，李雅薇为什么会说这么多。给他理发后，李雅薇的态度看起来暖了一丝，说的也多了一些。
“洲际是如何推测——人类接近了覆灭的边缘呢？”沈约反问了一句。
他知道灭世预言多了，什么1997，2012的，都引发一场人类空前的关注，可灭世没有到来，自然让很多人大失所望。
嗯，或许应该说，他们失望中还是有着高兴的。
沈约相信人类有可能会覆灭，毕竟人类虽自诩科技如此高明，但面对一场瘟疫、一场天灾时，都会显得异常的无力。
世人并没有自身想的那么强大。
天灾、人祸聚集到每年都是几百年一遇的时候，迟早会由量变引发质变的。
如果让他沈约来预言，这种和白蚁般的人类也是迟早会自我毁灭的，但由版图来预言，那完全是另外一种情况。
版图是在一种高科技支撑下的推演，自然比那些巫师巫婆的信口开河要准确很多。
李雅薇并没有遮掩，“是因为月亮门的缘故！”随即解释道：“版图在创建后，就对月亮门展开了大规模的搜寻工作，原因就是月亮门的获取，会极大的提升人类科技力量。”
沈约微微点头，老米也是类似的想法，但他们提升的只是自己的科技，而且因为坚守着“公平竞争”的原则，是绝不允许别人反超的。
“后来版图终于搜到了这世界的所有的月亮角，然后打造出一条登月之路，那就是天路！通过天路可以登月后，版图如今在开发登陆火星的计划。”李雅薇又道。
沈约很有些叹为观止的模样，事实上，这应该是个全人类的奇迹。
“从月亮门的空间异变，版图衍生出很多项功能，光粒子就是其中一种。”
李雅薇缓缓道：“常见的生态圈循环是由物转物，哪怕再细微，也不过细菌状态。但版图却创造了智能生态系统。”
沈约听的津津有味，再次点头。
他知道生态圈是个可循环建设的系统，地球本身就是个生态圈，土地繁殖植物养动物，繁殖动物出来再养人类，生物死亡再被微生物分解到土壤提供营养。
这本来看起来是个生生不息的系统，但“得益”于人类的贡献，动物濒危的越来越多，循环击破一个环，就很难再循环下去，因此他很想知道版图创建的生态系统是什么。
“通过光路，版图可以直接分解人造废弃之物为光粒子，再通过某种技术，光粒子可以重组完成很多建设的工作，比如说我的手枪，还有方才你询问的扶梯，都可能通过分解出来的光粒子进行组装。”
沈约失声赞叹道：“竟然还有这种技术，那真的是造福人类的事情。”
他是由衷的赞叹。
事实上，他那个时代，不要说大量的电子产品回收已经造成环境不可逆的污染，就算简简单单的塑料袋、泡沫盒都是极难再分解利用。
大量无法分解，却越来越多的废弃物极大部分投放到海洋内！
在大海中抓的鱼类、海龟中，极多都被这些人类制造的垃圾折磨的痛不欲生！
这是触目惊心的现实！
暗界的这种技术可说是给人类带来一个转机——最少环境不因为人类活动恶化的那么明显，人类遭受环境的反噬也会小很多。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说人类濒临灭绝呢？”沈约随即有新问题产生。
李雅薇沉吟片刻，“因为这是从月亮门中得出的一条预警！”
沈约微有讶然，显然不明白李雅薇的意思。
李雅薇随即解释道：“版图对月亮门的研究很是深入，但随着更多的研究，月亮门却显示出一个倒计时的数字。”
她伸手一划空间，屏幕上出现圆环大小的东西。
圆环光润如玉，可这世上绝对没有任何玉会有那种让人心醉的光洁明润，圆环明亮如月，可哪怕明月亦有阴晴圆缺，那圆环却给沈约一种圆满的感觉。
“这就是月亮门的影像。”李雅薇道。
沈约盯着月亮门，头一次见到的模样。
事实上，他也的确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月亮门，以往的时候，他看到的是月亮角带来的空间异变。
哪怕月亮门开启，他通过月亮门到了暗界，他看到的也只是一个裂变空间。
他连月亮角都没有见过，他只有一个月亮芯，怀中的月亮芯似乎在缓缓的发热。
如今得见月亮门的实体，他凝望半晌才道：“上面的数字就是你说的倒计时？”
slkslk.com
本来很是圆润的月亮上有一圈数字。
因为月亮门是环状的，数字也是变化的，常人看到那些数字多半是一头雾水，沈约却注意到有些数字偶尔会变，但有一组数字却是在不停的变化的。
变化和秒计时很像，从是1——60间的一个循环，等到那两个数字置零后，数字从59再次倒数，很有规律。
按照数字变化的频率，这让沈约很容易得出这是个倒计时的时间。
可对什么进行倒计时呢？
圆环上还有更多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沈约注意到有一组210的数字一直没有改变，而210和那秒计时数字之间还有很多数字，偶尔会跳动几下。
但却不像是常规那种分钟方面的计算。
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古怪的倒计时，是以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李雅薇缓缓道：“根据洲际研究，这就是世界末日的倒计时！”
她一挥手，已经清除了空中的影像，而且确保附近没有任何记录留存。
并没有去专属于她的地方解释这些事情，因为她觉得天堂这个地方其实很不错。
宽敞明亮。
但她又明白，让她喜欢留在这里的原因不是那些奢华的衣物。
天堂有人，但他们两人的周围保持着敞亮。因为那女接待不知何时找到了这里的负责人，而那负责人又吩咐了什么，为李雅薇清出了一片空间。
沈约留意到这里微妙的变化，却更关心倒计时的事情，缓缓道：“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离毁灭，只剩下210年？！”
1002节 奇怪的灭世时间
210年的时光听起来很是漫长。
正常情况下，没人会去想210年后的事情，历代皇帝都追求千秋万世，天天让人叫着万岁万岁万万岁，但活过百岁的也只是远古中几个传说中的君王。
这不能不说是个讽刺。
都知道不可能，还在为了满足某种心理堂而皇之的撒谎，人性的可怜从此可见一斑。
或许有人说这称呼和长命百岁一个样子，但你如果祝皇帝长命百岁，你看他会不会在找你砍你？
但对暗界的李巨人来说，活个210年看起来并不是奢望，在明界的李巨人所创的不死药厂、都宣称人类活到150岁不是梦想，暗界的李巨人不见得能活一万岁，但在沈约看来，再活个210年是可以做到的事情。
因此，这个倒计时对于李巨人来说，是个不能回避，且需要解决的问题。
沈约在遐想的时候，听李雅薇道：“210年或许只是个极限！”
心中微颤，沈约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在版图发现月亮门上倒计时的时候，上面的数字是132。”
沈约很是惊奇，暗想这玩意究竟是如何计算世界毁灭时间的？
“那时候虽然有人看到月亮门上的数字，但没有人意识到这是世界毁灭的倒计时，因为除了秒计算外，其余的数字计算和我们的时间计算并不搭界。”
沈约明白李雅薇的意思——月亮门圆环上一圈数字，除了首尾年、秒看起来符合世人的认知习惯，其余的数字对世人来说，好像没什么意义。
不是分、时、天、月的计算。
沈约看到那些数字后，其实已经用常规的时间转化方法对那堆数字进行规律寻找。
他寻找的规律就是——那些数字根本没有任何规律！
李雅薇缓缓道：“但在版图规模变大后，月亮门上的132这个数字就开始增长，在版图通过月亮门研究出天路后，倒计时132的数字，更是变化到912，因此洲际认为，这个数字指示应该是年。”
沈约沉吟片刻，推测道：“这么说，版图是在做好事，版图一直在致力于改善人类的环境，从而延长人类覆灭的时间？”
因为光粒子技术的拓展，人类对能源的需求变少，再加上版图的规则制约，的确可以延长整体人类的存续时间。
这和煤气罐的利用仿佛，你开火大点，煤气罐里面的气体就用的快，但你节省一点使用，说不定还能多炒两个菜。
李雅薇缓缓道：“洲际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那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912变成了210了？”沈约很是不可思议，但随即想到了什么。
“你难道没有想到吗？”李雅薇心道洲际认为沈约和反力之鹰有关，但看起来，沈约知道的实在太少了。
“因为水月城的爆炸事件？”沈约缓缓道。
他的认识看起来已经有了分叉。在他的以往认知中，暖玉、反力之鹰对抗版图，肯定因为版图有问题。
但如果从月亮门的角度来看，版图是在拯救世界，而反力之鹰、暖玉却是在灭世？
月亮门是古老的产物，版图却是新科技的巅峰。
两者本来不应该有交集，因此月亮门的预言，不应该偏袒版图了。
李雅薇轻叹一口气，“不错。当时这世上的人类还有912年存续时间的时候，版图已经在研究利用天路前往火星的方法。”
“全人类火星移民？”
沈约知道自己的那个世界也有这种计划，因为九大行星中，金星和火星算是离地球最近的星球。
金星是个一直下硫酸雨的地方，只适合喜欢看流星雨的迷妹迷弟前往，火星虽然不太舒服，但对人类目前的状况而言，已是唯一的可选项。
李雅薇略有沉默，这才道：“或许应该说——是全版图移民。”
沈约不置可否。
宽容是很重要的，但你会不会带着你的敌人一起获得拯救，本来就是个人类难题。
版图只带走加入版图的人，虽然有点残忍，但更现实一些。
“如果时间还有九百多年，依照天路的技术进展，将人类移植到火星本来是可以实现的。”
李雅薇沉重道：“但水月城大爆炸让月亮门年份倒计时倏然变成了233。”
沈约一颗心微有颤动，233看起来是他绕不过去的问题，这一直以来，都像是开启反力之鹰记忆之门的密码，如今看来，也可能和水月城大爆炸密切相关！
一次大爆炸，加速了人类的毁灭？将版图的所有努力，付之一炬？
暖玉一直强调让沈约不要信任她，沈约更觉得是客气客气，但暖玉的真正意思是——我无恶不作，你最好不要信任我？
沈约知道的多，心绪微乱，但还是注意到一个细节，“233如何会变成210？”
这中间相差了23年的时间。
倒计时为何会有这种看似玩笑的巨大改变？
“哪怕离水月城爆炸事情过了三年，月亮门显示的灭世时间也应该是230才对。”沈约有些不解道。
李雅薇沉默片刻才道：“我们在瓦舍之下秘密基地时，倒计时的确还有230年。不过在四维立面开启的那一刻，倒计时就变成了210年！”
燃文
沈约的眼皮微微跳动，“这意味着什么？”
“根据洲际的资料，反力之鹰和策杀军团密切相关。”李雅薇盯着沈约道。
沈约没有回避，他问心无愧。
“而瓦舍之下的实验基地，也和反力之鹰大有关系。”李雅薇沉吟道：“因此开启了异元空间，或许是加速了灭世进程。”
看着沈约微有皱眉的样子，李雅薇突然上前一步。
她本来和沈约离的就很近了，再上前一步，看起来已经完全是亲密情侣之间的距离。
远远观看的女接待和负责人都露出诧异的表情，哪怕在天堂中悠闲购物的客人，目光也忍不住向这个方向看来。
他们或许没有认出李雅薇，但知道这样一个可以在天堂清场的女人，绝对是极为高贵的存在，这样的一个女人，为什么对沈约另眼青睐？
“但你开启的异元空间，目的是救人，并没有任何问题。”李雅薇声音虽还是有些冷漠，但其中已有关切之意，“你不用为这件事感觉到有什么不安！”
1003节 特供
有一百元施舍十元和有一万元施舍十元的意义通常是不同的。
因此李雅薇冷漠中的关切虽然很轻微，让沈约却觉得很有些温暖，“多谢你的提醒，我救人的时候，从来不会觉得不安的。”
微微一笑，沈约又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呢？”
这些都可说是洲际的机密。
“因为……”
李雅薇沉默片刻，“或许也是因为正义。”
沈约微有扬眉。
李雅薇凝望着沈约道：“你当初帮我的时候，就是说在帮助正义，又说了，我们都向往正义，但只有向往是不行的，我们还需要做点什么？”
沈约没想到李雅薇将他的话记的这么清楚。
“既然为了正义，我们又认为自己是正义的，我们就不应该隐瞒什么！”
李雅薇很是认真道：“我说过，我会告诉你我所知的一切，我问心无愧。”
沈约凝望李雅薇片刻，终于道：“谢谢你的信任。”
李雅薇怔了下。
她蓦地决定将很多机密告诉给沈约，直觉中是认为理所当然的，但听沈约这么回答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对沈约的确是信任的。
若非如此，她在秘地也不会苦苦支撑，若不是因为沈约，她也不会进入四维立面中……
信任似乎是在无声无息中萌发。
她不是花痴，唯一的解释就是——沈约是个值得信任的男人。
脑海中不由想到父亲不久前对她说过的话——你的记忆出现了异常，你多出来的记忆，很可能是暖玉做的文章！
她那时候的回答是——父亲，请让我独立去调查这件事情。你不也说了，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那时候父亲沉吟片刻，露出微笑，只说了一个字——好！
“因此，我们可以买点衣服了吗？”沈约打断了李雅薇的回忆。
李雅薇笑了笑，走向了天堂的负责人道：“我需要购买编号AL376，谢谢。”
负责人看起来很是讶异的模样，“这位小姐……”他虽然隐约知道李雅薇的身份，但见李雅薇戴着墨镜，并不敢轻易说出对方的身份，“天堂中目前只有AL373。”
他们像对密码一样，沈约感觉这像是说服装的款式。
李雅薇却没有任何意外，“在三分钟前，AL376已经送至天堂备案，请取出！”
那负责人讶异难言，拿出间器空中划了下，迅疾的搜索片刻，一件套装已经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套装的编号赫然就是AL376。
那负责人身旁的女接待突然用手掩住了樱桃小口，一副惊讶莫名的样子。她惊讶的不是眼前这个女人对天堂的物流了如指掌，而是因为AL376的价格。
一亿间！
整整一亿间。
只是一套衣物。
负责人看起来脑门有汗，立即道：“这位小姐，请你稍等。”他摸了下耳后，一连串的命令传达了出去。
并没用多久，有送服装人员一路小跑的端着个透明的盒子，如捧着圣旨般庄严的赶到。
负责人双手接过那个透明的盒子，咽了下唾沫，有些紧张道：“这位小姐，虽然你可能很清楚规则，但请允许我简单介绍一下。”
他见李雅薇并没有反对，立即道：“AL款的衣饰，都是专门为版图最尊贵的客人提供，唯一款式，只有间还是不能购买，还需要身份度达到版图的3S以上。”
说话间，负责人谨慎的看着李雅薇。
沈约又明白一点，这里有些东西不是有钱就可以买的，还必须要有身份！
身份度和信任度应该类似。
在沈约那个世界，有钱的人表现的可以傲视一切的模样，但在暗界版图，却有更准确的划分。
有钱的可能是个暴发户，有身份的才是尊贵的象征。
贵族不是有钱就可以的，还需要素质和涵养以及真正让人仰视的地方。
李雅薇并没有摘下墨镜，她只是取出了一个间器，在空中划了一下。
规规矩矩。
这是她的做事风格，从来不认为所有人都应该认识自己的模样，在对方要求确认身份的时候，她按照规矩确定身份。
沈约暗自点头，心道这才是有身份的表现——如果有身份不能有涵养，还和个泼妇一样，那身份有什么作用呢？
整个天堂似乎都明亮起来。
明亮是因为李雅薇的身份。
负责人捧衣服的手都在颤动，用异样的声音道：“原来真的是洲际官到了天堂，很……很荣幸为洲际官服务。”
天堂静了下来。
那些购物的客人本来悠哉悠哉的样子，见到天堂变的更加的明亮，齐齐向李雅薇的方向看来，等到听到“洲际官”三字，所有的人不约而同的往后退。
沈约很有些诧异。
在蛇厦的时候，李雅薇带走了美杜莎，沈约看方初意屁都不敢放一个，那时候还多少觉得方初意应该质疑一下，可如今看到所有人对洲际官的态度，他才明白方初意、神行太保他们的表现没有任何问题。
但在沈约看来，李雅薇好像第一次来到天堂。
果如沈约所料，负责人摸了把头上的汗水，随即赶快拿出手帕将手擦干，“洲际官第一次来到天堂，这里的工作人员没有认出，还请洲际官不要见怪。”
slkslk.com
李雅薇冷漠道：“我只是来买衣服，你们是在卖衣服，并没什么高低之分。你们尽到你们的责任，如果没有过错，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对你们无礼，因此你不用紧张。”
“是的，是的。”
负责人迭声道，双手将装衣物的盒子送上，“洲际官，我有义务的提醒你一声，这是套男装。”
“我知道。”
李雅薇淡淡道：“因为本来是我吩咐将这款男装送到这里的。”
负责人看起来有些发懵的样子。
在天堂，AL是尊贵男装，CL是尊贵女装，都是唯一版本——不是限量，是唯一版本，整个版图只会产出一套。
因此每次购买这种款式衣裳的人都可说是大富大贵之人。
如今天堂中，唯一存货AL373早就预定锁购，而之后的型号根据制造商的消息，仍在制造中。
是以他在听李雅薇要购买AL376的时候就很意外，但更意外的是，李雅薇为什么不将衣服送到洲际官的府上，反倒要送至天堂呢？
1004节 战甲
李雅薇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她接过了那个盒子，在众人瞩目下，转手将盒子递给沈约道：“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但我想，这款衣服，可以满足你对衣服的大多需求。”
沈约缓缓的接过了盒子，轻吁口气道：“实话实说，我这辈子，也没穿过这种昂贵的衣服，我恐怕会不适应。”
他的确不太喜欢高档衣裳，因为更多的时候，人不过是高档衣裳的架子而已，时时刻刻考虑衣裳的价值，那不是衣裳的主人，只是衣裳的奴隶。
李雅薇凝望着沈约，“你不需要适应它，它会适应你的。”
沈约微有意外的表情，但见李雅薇向试衣间的方向看了眼，终于还是没有违背李雅薇的意愿，拿着衣裳进入了试衣间。
试衣间倒和他那个世界没什么不同，只有面镜子。
沈约开启了盒子，感觉里面的衣裳似乎很是普通，前方随即出来道光影，有笑脸道：“沈先生你好，欢迎使用AL376号战甲。”
沈约怔了下？
战甲？
李雅薇指定送来的衣物竟然是套战甲？
那笑脸继续道：“这款战甲在继承以往战甲的功能后，比起AL373号战甲，各项指标均有百分之百的性能提升。请问你是立即试穿，还是查看战甲的功能。”
沈约立即道：“查看功能。”
那笑脸开始拉长变宽，迅疾的转成此款衣裳的透视形状。
不是透视装，而是衣裳的立体图！
沈约见过的建筑的立体图多了，却没想过衣裳也有立体透视图，但看到衣裳透视图后，沈约感觉这衣裳的构造，竟然比一栋大厦内部结构还要复杂。
随着图象的变幻，声音在沈约耳边继续道：“衣裳分多层次打造，功能分为正常功能，作战功能两种。”
“正常功能？”沈约马上道，他真的很奇怪衣服的正常功能是什么？
衣服本来不是用来穿的吗？
“因为衣裳是由自生态光粒子构成，因此具有自清洁、自适应，框架款式任意切换的功能，框架款式调节中，包括对各种环境的适应，哪怕有十二级龙卷风吹至，也不会有损衣裳的造型。”
我没事在十二级龙卷风里面呆着做什么？
死也要耍酷吗？
虽然如此，沈约总算明白点儿正常功能的意思，“因此这衣服可以自动调整适应我的身材，可以随意改变形状？”
“沈先生说的完全正确。”
笑脸彬彬有礼道：“衣裳不但款式造型可以改变，任何部分还有主人设计功能，也就是说，沈先生也可以对这款衣裳进行造型设计，然后造型会直接存储，以后可以随时调用。”
这衣裳很有橡皮泥的属性啊。
沈约饶是见多识广，这一刻也是有些叹为观止。
这才是衣裳啊。
比起这种衣裳，他穿的就是块布啊。
这一套衣裳可以顶几百套，还可以满足主人各种要求的功能，天冷保暖、天热凉爽，抗风，还能任意设计各种造型……
虽然花了一亿间，但沈约认为还是值得的。
他感觉这款战衣看起来已经和叶宣儿、李雅薇的那种着装很是相像，也很有兴趣的详细研究，但考虑到李雅薇还在外边等候，遂道：“我准备试穿。”
“沈先生确定吗？”那笑脸回道。
沈约点头道：“确定，可以快一些吗？”
那笑脸倒是不急，“沈先生不用着急，穿衣不用太久的时间。”
话音落，衣裳突然变成了无数光点，已经笼罩在沈约周身。
沈约着实吃了一惊，但他终究没有稍动，因为他看到那些光粒子附在他的身上后，镜子中已经出现个焕然一新的沈约。
哪怕沈约一时间、也有点儿认不出镜子中的自己。
这听起来很玄，但那些经过滤镜磨皮美白的人，可能会体会到沈约的感受，穿上战甲的沈约，看起来就和过了几重滤镜的沈约一样，无论哪个方面，都有了显著的不同。
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但沈约却觉得这套衣裳还好像有着自带滤镜功能。
战甲如何做到的这点？
那笑脸似乎看出沈约的困惑，解释道：“沈先生，战甲系统会根据主人的身材比例，脸型、发型等各特征，凸显主人的魅力点，我根据沈先生的身材，自作主张的为你选择一款最能突出你魅力的造型，你还满意吗？”
沈约看着镜中的自己片刻，终于笑了，“我未见得满意，但我感觉，很多人会对这款造型满意的。”
他没有说错，因为他走出试衣间的时候，天堂内看起来更是安静了许多。
天堂明亮。
可所有明亮的光泽，似乎都聚集在沈约的身上。
很多人在知道洲际官为一个男人购买衣裳时，内心虽是震撼，但多少还有点儿对李雅薇的选择不以为然。
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不见得完全正确，但也说明任何人的所有选择，都不会是完美无瑕的。
洲际官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可见到沈约换了战甲走出来的那一刻，女接待再次掩住樱桃小嘴，完全是小迷妹的模样，其余的女人也是难以从沈约身上移开目光……
这看起来就是个完美的男人。
宽阔的肩膀，修长却显得异常有力的双腿，利索的发型，还有那明亮的双眼，挺直的鼻梁……
再加上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什么时候都是镇静自若的神情。
阳刚并不粗鲁，英俊却不娘！
哪怕那个负责人也是露出惊叹的表情，估计是感觉这一亿间物超所值，将一个本来看起来平淡无奇的男人变成版图中最耀眼的存在！
李雅薇凝视着沈约，似也有些意外，但她终于还是上前几步，到了沈约的面前，帮他整理下衣领。
衣领不需要整理。
要整理的或许只是内在的心情。
沈约没有拒绝，这本来也是合约中需要正常做到的事情，他只是没想到李雅薇会做的这么自然。
从网上搜来的知识能运用的如此熟练的人并不多。
或许别人的心情终究不能转化为自身的感受。
空气似凝。
所有人屏息的看着场上的那对男女，心中都道——或许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英气勃勃的洲际官。
李雅薇看向那满是惊叹之意的负责人，突然轻声道：“我如果要嫁给他，你觉得怎么样？”
xiaoshuting.info
1005节 镜中有鬼
天堂的负责人看起来一直在打摆子。
这里接待过不少贵客，但洲际官李雅薇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根据传言，李雅薇虽然不像死神一样，走到哪里，哪里就有死亡发生，但洲际官到的地方，肯定不会太平。
是以见到李雅薇亲身至此，负责人震惊中还有惶惑，这种感觉在李雅薇为沈约选购衣物的时候弱化一些。
洲际官看起来也会做女人做的事情？
为一个男人挑选衣服？
爱上了？
不会的，绝对是错觉，这应该是为某个重要任务做掩护。
天堂负责人不知道自己随意的猜想，居然很接近真相，听到李雅薇询问的时候，几乎要晕过去。
这哪里是他应该考虑的事情？
李雅薇的确也没准备让他考虑，问完一句后，就和沈约并肩向外走去。
“洲际官！”那负责人突然鼓起勇气喊了一声。
李雅薇止步，并没有回头道：“什么事？”
那负责人喏喏道：“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不应算是洲际机密？”
李雅薇回道：“不算。”
看着李雅薇和沈约离开，那负责人激动道：“快，快联系记者，我有重大的消息出售，五百万间，有关洲际官的……男人！”
“负责人。”
负责人旁边的那个女接待这才回过神来，“我知道那男人是谁了。”
“是谁？”负责人略有意外道。他知道自己眼下握有的这个消息绝对价值五百万间，而且他还是当事人，他已经准备迎接最热烈的采访了。
“他就是沈约啊。”
那个女接待惊奇道：“如今在洲际最让人惊艳的那个男人沈约。”
负责人吃了一惊，“你是说那个和蛇厦美杜莎叫板，协同洲际救下很多异形人的沈约？信任度达到九成七的沈约？”
“就是他！”
那个女接待连连点头道：“我们看过他的影像，还给他投过信任票呢！”
负责人怔了下，“那我们怎么没有认出他来？”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很多路人不知道某些爱豆的偶像，都被骂的狗血淋头，粉丝认不出偶像，那不是天大的罪过？
女接待醒悟道：“在影像中，沈约是魅力四射的，但在日常中，他好像和普通人一样。我们的目光都放在洲际官的身上，因此对他好像视而不见。”
“好像是这个道理。”
负责人醒悟后，随即道：“快联系记者，我这个消息价值一千万间。”他敦促女接待联系，自己却拿着件新衣服走进了更衣间。
要见记者，卖个大新闻，总要捯饬一下才行。
一千万间还是小事情，他以后可是见证洲际官恋情的第一人，这件事说出去，以后可以吹一辈子了。
他这么想的时候，脸上满是合不拢的笑容，但看向更衣镜的时候，笑容蓦地僵硬了起来，因为他发现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事情。
镜子中的他，一动不动的没有任何笑容！
--
沈约和李雅薇已经站在扶梯上，李雅薇似不经意的蹙下眉头，沈约察觉，“有什么事情？”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以为李雅薇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李雅薇摇摇头，“没什么？”
她方才在和沈约并肩行走的时候，悄然测了下两人的匹配度。
判官都可以用匹配度发现男女之间的问题，她自然也配备了这个系统。
匹配度只有65。
将将及格的样子？
为什么会这样？李雅薇想不明白，从天堂出来后，哪怕是她，也能感受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分析系统表明，在路人的眼中，她和沈约是完美的CP，刨除身份的加成，他们如果只是一对普通的男女，也是极为完美的。
可是为什么匹配度还是如此低迷？李雅薇搞不清楚，却没有去问沈约。
轻吁一口气，李雅薇缓缓道：“我对天堂负责人最后说的那句话，会加速你我合约关系的传播，以后我和你在一起商量如何捉到幽灵，就应该没有问题。”
这是计划的内容，她重申一遍，感觉内心平静了很多。
沈约只是笑笑。
李雅微突然道：“战甲的战斗功能主要是防御和能力加成。你能力越高，战甲对你作用越大！”
沈约还带着她给予的鹰眼，他们也就共用着一个视野，李雅薇看得到沈约在熟悉战甲的功能。
这是个时时刻刻都在学习的男人。
“衣服有避弹和蓄能功能，居然可抵抗炮弹的冲击？”沈约发现这点后，随即想到在他的那个世界，金甲战神和坂田横夫穿的那个战甲。
怪不得金甲战神说坂田横夫的战甲是淘汰的产品，以沈约的目光，坂田横夫战甲的功能，恐怕不如他所着战甲功能的百分之一。
李雅薇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判官的战甲是BL系列，功能比AL要差一个数量级，但哪怕那样，也可以抵挡住枪榴弹的冲击。你这件战甲可以为你抵挡很多伤害。”
沈约脑海中闪过伍百一枪将判官轰远的场面。
李雅薇说的完全没错，判官虽被轰走，却没有任何损伤。
“你在调查幽灵案件的时候，可能会遭到很多暗算。这也是我为你买这件战甲的原因。”
李雅薇说完后，反倒感觉有点儿欲盖弥彰。
好在沈约什么也没说。
她很欣赏沈约的这种性格，需要面对的时候，绝不回避，但需要糊涂的时候，看起来就很木讷一样。
这最少可以避免很多尴尬。
“如今我已经按照你的建议坚定的执行了我应做的事情。”李雅薇目视前方道：“你对捉幽灵，有什么计划？”
沈约缓缓道：“你应该想得到——幽灵和策杀军团有关！”
李雅薇神色微凛。
她提及幽灵的事情，但没有说出这个结果，只是因为这件事若是真的，后果会极为可怕。
“因此在你调查美杜莎的时候，幽灵已经提前通知了策杀军团。因此洲际顶级技术麒麟甲片泄漏后，无墨才会持有。”
沈约早就将一切的一切输入了脑海。
他没有李巨人设计的系统，但他的大脑本来就是极为高明的分析系统，“再结合幽灵暗中将小满无声无息的安插在你身边一事，很容易让我做出个明显的推断。”
“是什么推断？”李雅薇问话的时候，是有些心悸的。
她也想到了一个可能。
沈约有些肃然道：“洲际有要员暗中勾结策杀军团，恐怕要对李巨人先生不利！”
tsxsw.la
1006节 突破口
李雅薇已然停下了脚步，认真的思索着沈约言语中更多的内容。
半晌，李雅薇才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推翻李先生对洲际的掌控，进而掌握洲际？”
在涉及公事的时候，她还是习惯称呼父亲为李先生，这让她可以更加客观的看待问题。
沈约想了想说道：“看起来是这样。”随即分析道：“泄密一事看起来简单，但我想能瞒过李巨人先生，有三个条件必不可少，高明的窃取技术，隐秘的传输渠道，以及可以接触秘密的权利。”
李雅薇随即道：“幽灵必须潜伏了很久，拥有一套让李先生都无法发现的奇特系统，而且很可能处于洲际决策层的位置……”
沈约缓缓道：“除去意外因素造成的案件，正常案件一定是要有因果的，作案不是目的，得到的结果才是目的。”
“你说的是动机？”李雅薇随即道。
沈约笑笑，“动机这个词的确简单明了，但我还是更喜欢用因果一说，因为动机太过简单化，会让人忽略了更多的相关性。”
顿了片刻，沈约补充道：“正常来讲，推翻李先生对洲际的掌控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一定要是长期的策划。”
李雅薇蹙着眉头。
“策划的结果，通常又一定是策划人获利。很多案件，受益人是谁很有助推测犯案人。”沈约又道，“从这几条线索来看，会做这件事的人已经不多了。”
谁会在李巨人倒台后受益？那谁就有很大的嫌疑！
推翻李巨人却为他人作嫁的事情，不是策划人想要的结果。
李雅薇喃喃道：“怪不得我知道幽灵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林鸿基、甄一同有嫌疑。这两个人完全符合你说的条件。”
她伊始的判断完全是直觉，但听沈约一分析，很有恍然的感觉。
“我不太了解这两人……”
沈约说到这里的时候，脑海中闪过本港的时候，这两人的形象——林鸿基看起来像土匪一样，实则粗中有细。甄一同自然是老谋深算，能养出一个变态儿子的老子，很难说是个正经人。
“但我知道……”
沈约继续分析道：“这个计划既然可以避开李先生的调查，对于各种突发事情，一定会有完整的应对手段。”
李雅薇缓缓道：“这本来也是我请你帮忙的原因，他们了解我，也就了解我的手法。我若冒然行动，他们一定会极度警觉。”
沈约目光微闪，感觉李雅薇也绝对聪明，最少她不会自负的认为凭借自身的力量可以解决任何问题。
“因此我来调查的话，就会找一个小事件来作为突破口。”
沈约缓缓道：“这世上本没有天衣无缝的犯罪计划，因为犯罪就要掩藏真相，而要掩藏真相，就一定要用虚假的手段。”
顿了片刻，沈约一字字道：“假的肯定真不了！”
这是他应对事情最有效、也是最犀利的武器！
他无愧于心，他敢面对任何真相！
哪怕他是反力之鹰！
李雅薇凝神思索片刻，终于道：“哪件小事可以作为突破口？”
她隐约明白沈约的意思——盯着某些小漏洞穷追猛打，一直到对方破绽越来越多，无法掩盖后，才给予致命的一击。
“或许洲际官也有了决定。”沈约淡淡道，“不然洲际官何必对我提及小蛮的事情？”
李雅薇轻吁一口气，“据我调查，向王双全透漏消息的人叫做钱巧巧……”
她自然也有计划！
虽然不能亲自调查，但她毕竟是洲际官，绝不会坐享其成。
她早有一套方案，却不想沈约也看出这点，既然如此，她索性径直交代，可提及“钱巧巧”三字的时候，她敏锐的发现沈约神色的异样，随即道：“你认识这个女人？”
沈约很是意外，他听过钱巧巧的名字，却诧异李雅薇无动于衷的样子。
“你不认识钱巧巧？”沈约反问了一句。
李雅薇很是诧异道：“我需要认识她吗？”
有分岔！
沈约立即意识到这点，在他的那个世界，李雅薇的悲惨人生可以说是由钱巧巧一手造就的，但眼下的李雅薇，对钱巧巧如同路人一样。
“你说下去。”沈约摇摇头道。
李雅薇不再坚持追问，继续道：“这个女人多少的有些疯癫，有过数次精神治疗的记录，根据我的资料，她不是个细心的女人。”
“不细心就不会观察细致，如此看来，她哪怕见过小满，但过了几年，也不应该记忆如此深刻。”沈约分析道。
李雅薇看着沈约的目光有分欣赏。
除了花痴，女人本能还是欣赏有能力的男人，沈约值得她欣赏。
“因此钱巧巧向王双全提供线索，就有疑点。”李雅薇缓缓道：“但事情若由我去调查，肯定会让人生疑。”
洲际官不是处理这种琐事的人。
沈约淡淡道：“因此你希望让我来调查这个疑点，进而发现小满能到你身边的真相。从这条线索追踪下去，我们可以发现幽灵的影踪。”
李雅薇缓缓点头。
“那你一直停留在这里，并没有让我前往钱巧巧的住所，是不是因为……钱巧巧也在极点大厦呢？”
沈约可说是自然而然的推断，李雅薇轻吁了一口气道：“幸好你是个正义的人。”
有才用于邪路只会造成更大的破坏。
“钱巧巧的确是在极点大厦，如今正在购物。”
李雅薇缓缓道：“明光区是高档消费区域，钱巧巧的间值一直是在数十万左右。”
沈约听出逻辑，“她不应该在这里购物的？”
他有些感慨李雅薇做事的高效，信息处理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等到动手的时候，就是致命的一击。
“虽然说版图所有人都有到这里购物的特权，但我想钱巧巧能到这里购物，还是有点奇怪的。”李雅薇缓缓道。
“这里没有透支取钱的做法？”沈约说的是信用卡消费的模式。
李雅薇摇头道：“版图一个人所有的资产，都在间值上体现。间值用尽，一定会死！”
cxzww.com
1007节 不同的人生
如果你明确知道浪费时间的时候，你距离死亡就更近了一步，你是否会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呢？
见沈约沉吟不语，李雅薇凝声道：“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做法，最少版图用这种方式提醒一个人，活着或许要做点儿有用的事情了。”
你的所有消耗都是以生命为代价！
事实就是这样，太多人却在忽视这个事实，但版图却是尽责提醒每个人，从这点来说，版图做的很仁至义尽。
这总比欺骗你、透支你的生命，还说为你好的那些人要强上很多。
沈约笑笑，“我对版图的很多做法，都是举双手赞同的。”
李雅薇眸光闪亮。
她记得父亲和她说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过是世俗为了繁衍、对自身的存在不确信才提出的一个说法，娶人、嫁人都不是目的。
——那什么是目的？
她记得自己有些困惑的发问，她对感情的方面，一直都是不擅长的。
李巨人那时候笑笑——去找到一个和你心灵契合的男人吧。
沈约看起来并不反感版图，但反力之鹰却是要毁灭版图的。
李雅薇一点点的累计自己的判断结果，突然有点儿怀疑洲际的命令，沈约真的和反力之鹰大有关系吗？
“我方才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沈约谨慎道：“我可以冒昧的问你个问题吗？”
李雅薇默然片刻，“我只能在规则下，回答你的问题。”
沈约笑了笑，“和洲际秘密无关。”盯着李雅薇，沈约缓缓道：“钱巧巧是否有个儿子？”
李雅薇满是诧异的表情，“是啊，叫做钱继祖，怎么了？”
她诧异一是因为沈约知道这件事情，二来却是因为、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冒犯啊。
沈约喃喃道：“看起来你不认识他了。”
李继祖变成了钱继祖，这之间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叫做钱继祖，这让人讨厌的家伙跟的是母姓，那和李巨人没什么关系？
李雅薇蹙起眉头，“在你的观感中，我有理由一定要认识钱巧巧和钱继祖？”
“不是。”
沈约轻吁了一口气，“你不认识他们挺不错的。”
他很庆幸暗界的李雅薇没有经历过那些童年的阴暗，但他随即有了个困惑。
人的性格和环境密切相关的，如今的李雅薇高傲且孤僻，那她经历了什么，造就了如今冷漠的性格？
李雅薇突然道：“是不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李雅薇认识钱巧巧、钱继祖他们？”
一言落，沈约眼皮微跳。
半晌，沈约缓缓道：“你知道……”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显然是——你知道我来自另外的世界？
这其实很正常，叶宣儿知道这件事，张发财亦有猜测，版图的李巨人如何会对他沈约一无所知呢？
虽然从未谋面，但沈约觉得，李巨人始终在注视着他！
若不是这样，洲际怎么会凭空的拉高他沈约的信用度？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李巨人心中盘算着什么？
李雅薇倒没什么犹豫道：“你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版图就对你有了记录。”
沈约记得叶宣儿也是这么说过。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李雅薇又道。
“不少见？”
沈约微有吃惊，可随即想到石田秀子很久前就到了他的那个世界，暗想对于拥有高科技的暗界，或许早就视跨世界旅行为常态？
李雅微似看出了沈约的想法，解释道：“根据版图研究，月亮门本来是多世界跨越的工具。这世界本来就有多重的，很多历史记载都表明，有人经过了月亮门的引导，到了一个类似的世界。”
顿了片刻，李雅薇又道：“但那些过程并非可控的。”
“如今暗界可以控制过程？”沈约试探道。
李雅薇沉吟片刻，“可以，但是始终没有对别的世界进行操作，因为版图只想研究这个世界，不想打乱别的世界的进程。”
这倒是个好习惯，沈约给版图暗地点个赞。
“而根据洲际的研究，华夏建筑中的月亮门，实则也是那些见识过月亮门的人，刻意留下的提醒，只是真相失传后，月亮门演化成一种建筑风格了。”李雅薇又道。
沈约大有启发的样子，他倒真没想到这点。
事实如李雅薇说的那样，华夏的很多建筑，都有独特的月亮门构造，原来这是月亮门遗留下来的一个风俗？
xiaoshuting.info
“版图绝对是个包容且宽容的系统，版图并不希望干扰别的世界，但对别的世界来客又保持宽容的态度。”李雅薇继续解释道：“你遵守通用的规则，这个世界就会接受你，不加排斥的接受！”
这比老米要强多了，老米的电影中总是认为从异世界来的，是要抢占这个世界的。
或许是知己推人才导致老米常有这种想法吧？
看着沈约，李雅薇缓缓道：“我又和你说了很多事情，你也应该和我说点什么吧？”
她倒是一直秉持着等价交换的原则。
沈约知道李雅薇想知道什么，终于道：“是的，在我的那个世界，钱巧巧和李继祖对李雅薇做了不好的事情。”
人家既然知根知底、坦诚相待，沈约倒也不用辛苦的隐瞒什么。
李雅薇目光微闪，“李继祖，他姓李？”
沈约知道李雅薇的意思，“在我的那个世界，李继祖是我那个世界李巨人的私生子。”
李雅薇默然片刻，“你是想提醒我，钱继祖和我的父亲有关吗？”
沈约保持沉默，如果不是案件相关，他通常不对别人的私生活进行推断。
在小三已经成为他那个世界成功人士的标配时，他对成功人士的私下品行，一直都是保留着谨慎的看法。
“不太可能。”
李雅薇缓缓道：“我相信我父亲的品行。”
沈约笑了，“这个和案件没什么关系的。”没关系自然不用去追究什么，他又不是什么道德标兵。
“给我钱巧巧的定位，我看看，会有什么收获了。”沈约建议道。
“这种情况，我应该怎么做？”李雅薇突然问道。
1008节 坠落
李雅薇看起来融入了恋人的角色，最少她开始询问伴侣的意见了。
当然了，从这个角度来看，很多男人一辈子都没有恋人的，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真正的被征询过意见。
“我需要不让人注意的接近钱巧巧，这就需要个理由。”沈约沉吟道：“但你最好不要出现在钱巧巧的面前。”
李雅薇处理这种事情轻车熟路，“我可以去询问方才判官要查的案子，和你分开一段时间。”
看着沈约，李雅薇又道：“打铁需趁热，做戏要做足，不是吗？”
沈约半晌才道：“因此你还要在这里等我？”
他略微有些意外。
“恋人不是应该经常在一起吗？”李雅薇征询道，“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吗？”
沈约摇摇头，“没什么问题。看来你把接下来的步骤都想好了？”
“不错。”
李雅薇并不隐瞒，“在发现小蛮的问题后，我知道事态很严重，我查还是你查，我们都必须尽快着手。你答应帮我，事情就简单很多，我会让你尽快见到李先生，也就是我父亲……我查了有关恋人的资料，在公在私，我们都应该见见我父亲的。”
沈约微扬眉头。
刚到暗界的时候，他从未见过这快就能见到李巨人的，可看起来命运一定会将他推到李巨人的面前！
李雅薇看起来是初恋，也找了一堆关于恋爱的文章，同时因为职业的原因，很快将恋爱公式化，“如果今天的事情，没有被人大肆宣扬的话，我就先和父亲说一声，然后公开宣布这件事情。”
“等等！”
沈约立即阻止道：“你这么做还是很有问题的。”
“什么问题？”李雅薇不解道。
“你是不是准备公布我们的合约关系后，然后提拔我来负责做什么事情？”沈约皱眉道。
“就是这样！”李雅薇缓缓道：“你要调查，就一定要有身份，我准备为你申请洲际调查官一职。”
沈约摇头道：“那幽灵一定会怀疑我！这个职位太特殊了。”
李雅薇沉吟片刻，“那你的意思是？”
“自然。”沈约强调道：“一定要自然，自然的融入，才会没有任何破绽。你哪怕再急着去找到幽灵，但也要自然的去做，这才不会适得其反。”
李雅薇蹙着眉头，“我总是习惯公事公办，按照流程操作，看起来我还需要仔细想一下。”
突然带着分诧异的表情，李雅薇道：“我看你还是先去见钱巧巧吧。你的那几个徒弟已经找上了她，而且看起来很不愉快！”
-
沈约见到钱巧巧的时候，感慨明暗两界或有不同，但有些人的人生却像注定的，因为某些性格始终没有变。
钱巧巧看起来没有他那个世界钱巧巧的富贵，但性格嚣张如旧。
她正一把推开挡在她面前的懂王王双全，指着李斌鼻子道：“我警告你，这里是有规矩的地方，你们三个再来骚扰我，信不信我找判官抓你们？”
沈约皱了下眉头。
不正常！
按照常理，钱巧巧既然主动为王双全提供了寻妹线索，那应该是个热心人才对，可在沈约看来，如今的钱巧巧却是嚣张跋扈，不耐烦到了极点，这种人，怎么会有什么热心？
那钱巧巧为什么会充当热心观众的角色？
三王都到了这里。
沈约知道这三人不会有这么高效的，他们肯定还是借用了叶宣儿的力量，四下望去，却没有看到叶宣儿的影踪。
李斌被判官两字吓到，拉着王双全退后了一步，赔笑道：“钱夫人，你为王双全提供了寻妹的线索，我们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骚扰你。我们只是请你再帮个忙……”
“我警告你，提供线索是我的权利，却不是我的义务。”
钱巧巧瞪着李斌道：“我不会和你们胡闹，去找洲际官说这件事情。你们再敢跟着我，我立即报警！”
她说完后，大摇大摆的向楼上走去。
三王面面相觑间，沈约已经问道：“怎么回事？”
李斌三人扭头望去，看到沈约，都是大喜过望，齐声道：“师尊，你怎么来这里了？”李斌随即道：“师尊，你今天看起来好帅，似乎哪里不一样，哦，买了新衣服，你怎么买的？要不要徒弟我付账？”
2k小说
他一口气将事情带离了轨道，沈约目送钱巧巧远走，并没有急于去追，询问正题道：“你们找这个女人做什么？”
王双全眼圈有些发红，李斌瞥了眼，“还不是因为小满的事情。我们拜托师尊去看小蛮的屁-股……”
他说的声音大了些，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意识到有些问题，李斌压低了声音，“但这个要求不好提啊。”
你们也知道吗？
沈约心中嘀咕，但还是道：“因此你们希望找到目击证人，再让我带着目击证人去见洲际官，事实确凿，就更好提出要求？”
李斌连连点头，“师尊就是师尊，简直神了，一猜就中！我们就是这么想的。”随即更低的声音，“不过我们找到了这里，还是因为歌剧女王的帮忙。”
看着沈约，李斌点醒道：“师尊，歌剧女王的为人，没得话说！”
沈约皱下眉头，缓缓道：“其实你们不用费力了，我已经知道了结果。”
“什么？”
三个徒弟都是大为惊奇，暗想能人果然能人不能，这么难办的事情，师尊居然办成了？
有些事情，看起来真要靠颜值。
李斌将上前的阿朴推后，自己满腔正义道：“小蛮的屁-股上，究竟有没有伤疤？”
沈约脸色突变。
李斌吓的后退一步，“师尊……我……”
“啊！”
倏然有声惨叫声传了过来，惨叫声是来自头顶。
顶点大厦虽然科技感十足，但保留大型商场的某些风格，中间有很大一部分是空的，在底层的人可以看到上面各层的动静。
换句话说，一个人也能从顶层坠落到底层！
一人直坠而下，人影已经从沈约面前落下。
沈约倏然窜了出去！
旁人无法分辨，但他却清楚的看到，坠落的人，赫然就是钱巧巧！
1009节 救、拦！
坠落不过刹那，预警也是在片刻之间！
沈约将要回答李斌问题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有人从高楼坠落。他的预知并没什么规律，有时候甚至有过往的记忆夹杂其中。
但预知的久了，他虽没有找到规律，但反应却更加的迅猛，画面只是一闪，但他已经判断坠落人是钱巧巧，坠落地点就是在极点大厦。
好好的钱巧巧为什么会跳楼？
想不开，还是想开了？
脸色倏变，惊叫声传出，沈约已经窜了出去。
声音给了他跳楼人方位的指引，但正常的情况下能看到坠落就不简单，能拯救坠落的人看起来绝不可能。
沈约到了护栏处时，钱巧巧已经从他面前急急坠落。
“师尊！”
三王齐声尖叫，他们感觉沈约没有刹车的迹象，他们感觉沈约居然要跳出去的模样。
他们感觉没错！
沈约跳了出去。
整个大厦惊呼声一片！
阿朴看起来已经有些腿软，李斌、王双全二人还能冲到栏杆前，探头望过去，倏然怔住。
大厦一层的位置，并没有传来任何巨响，也没有两具尸体坠落当场。
沈约正立在大堂正中，就如当初在蛇厦般抬头望了上去，神色森然。
十数层的高度，沈约跳下去，竟然安然无恙的模样！
李斌、王双全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惊诧之意，当初他们在蛇厦没有摔死，是得益于歌剧女王的高科技支撑。
但沈约如何能够做到安然无恙？
他看起来已经和神一样！
有人欢呼，可随即静默了下来。
在一层的顾客有的人在惊叫声传来之前，正向上张望，考虑是否上去购物，是以目睹了一切经过。
坠楼通常不过刹那。
若没有一直的注目，要目睹坠楼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们看到有人坠落，随即有人有十数层的楼层中窜出来，奔向跳楼的那个人！
这是什么操作？
所有人都不明白。
但他们很快看到窜出那人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操作。
窜出那人急速的向坠落的钱巧巧接近，竟然后发先至的抓住了钱巧巧的头发，然后闷哼声中，将钱巧巧甩到商厦七层。
而窜出那人坠落速度看起来反倒更快，如同流星般的砸在商厦的地面，出奇的是——落地竟然没有惊天动地的响声。
只是有狂风从他的周身吹出，如同震中波纹的释放一样。
周围的人被那股狂风吹的东倒西歪，商架上的货品也倒了一地。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实在看不出救人者如何做到的这点，但已经有人认出救人者是谁。
是沈约！
有人惊呼。
那个传说中如神话般的男人，在默然进入商场的时候，没有引发任何人的注意，但在他作战状态显露的时候，已经被人第一眼认了出来。
沈约抬头上望。
他窜出时是本能的操作，哪怕再是厌恶他那个世界的钱巧巧，但他不会将这种感觉延伸到另外的一个世界。
眼睁睁的看着钱巧巧摔死的事情，他终究还是做不到。
这或许本就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
窜出的刹那，他已经想到了几个救人的方法，但他人在空中时，已经感觉自己的计划不必用了出来。
因为他的速度比他预期的要快上三倍以上！
是战甲的助力！
这个战甲不但对主人有保护的作用，还有加成的作用，人在空中，他耳边已经传来战甲的急声提醒。
——七层截住目标！
战甲计算的丝毫没错，他在商厦七层左近追上钱巧巧后，抓住了钱巧巧的头发，就将其甩了上去！
钱巧巧由坠落到滚入商厦七层，受不到太大的伤害。
——战甲可以化解坠落的九成三的力道！
这是战甲最后提醒的一句话。
然后沈约坠落在地时，就感觉一股下坠冲力多数转为向旁的冲力，可剩下的冲击力还是让他五脏六腑急速下坠。
散字出！
周身舒泰。
由十六层坠落下来的他，居然毫发无伤？！
沈约惊奇战甲的神奇时，随即想到了迫在眉睫的问题——钱巧巧为什么会坠楼？
她这种女人，生存的欲望极为强烈，上一秒还是颐指气使呢，下一秒怎么会从十八楼跳下来？
沈约如此确定坠楼楼层的原因是——在他抬头望过去的时候，十八楼也有人正在向他的方向望过来。
beqege.cc
变化一刹。
意外发生后，能这快向他探头望来的，除了李斌和王双全外，也就只有杀人凶手会有这般速度了。
凶手目光森然，只是看了沈约一眼，就已消失不见。
沈约内心凛然，知道事情不好，因为他感觉到对方向钱巧巧的方向看了眼。
钱巧巧没死，或许只是受到点擦伤。
可杀人凶手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物，因此对方一定还会去杀死钱巧巧，一念及此，他已经准备向楼上冲去。
可他随即喝了声，身形偏转。
乒！
一枪击破了商厦短暂的沉静，火光一点，明耀了沈约和枪手的双眼。
有人无声无息的接近了沈约，一枪射向沈约，却被沈约及时的预感躲开。
众人惊呼声一片，四散躲开。
怎么会突然有人出手？潜入极点大厦要杀他沈约？还是不过要拖住他，让其余的杀手第一时间干掉钱巧巧？
沈约脑海中随即闪过几人快速向商厦七层奔去的画面，那些人手上，都是藏着把小巧的手枪。
那些人的目标显然就是钱巧巧。
钱巧巧知道个大秘密？
是以有人一定要在这个时候除去她？
沈约念头闪过时，已经就地急滚，躲过对手的四枪。
无论战甲是否有避弹衣的功能，在生死关头的时候，他最信任的还是自己的能力。
众人惊诧。
枪手目光似乎也微有闪烁，他看起来绝对的冷静，在群潮汹涌，局面混乱的商厦中，还是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他持枪的手，稳定的和机器人般。
但看到沈约滚动时出现的景象时，他的手终于抖了下，因为沈约滚动起来如同漩涡般，散乱在地的物品竟然和他一起滚了起来。
那是一种奇特的景象。
所有在沈约周边的物品似被一股无形之力带起，在沈约翻身跃起的时候，那些东西倏停！
场景似凝，沈约眼中却是再次斗志盎然。
1010节带头大哥！
沈约要出手了！
看到沈约眼中的战意，那枪手已经清楚的明白了这点，他嘴角张张，似乎要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果不其然，沈约手一挥，那些停在半空的物品已经狂啸着冲向了枪手。
沈约在滚动的时候，旋字已经出现在他的脑海，然后他就感觉到周边的空间有变，变的不像他认知的正常空间。
时空似凝本是个比喻，但沈约在滚动的时候，真正的感觉空间凝稠的现象，他周边的物体跟随他在旋转，在他挥手间，如同听到他的命令般向杀手冲去。
沈约随即腾空。
枪手侧翻，同时开枪封住了沈约的进攻路线，脑海中闪过和一人交谈的画面。
——沈约真是反力之鹰，他真是我们的大哥？
回话那人淡淡道——我们都知道反力之鹰谋略过人，他虽然没有任何声息的离开，但只要不死，就一定会回来。如今，在我看来，他已经回来了。除了他，还有谁能打开他自己设计的四维立面？救下所有异形人的那一刻，已经证明沈约就是反力之鹰！
——那我偷袭的时候，会不会杀死沈约？
这么问话时，枪手是不能肯定的。
回话那人嘴角带着哂然的笑——哪怕你突然出现，也绝对杀不死反力之鹰，试问这天底下，有谁能一对一的干掉反力之鹰？哪怕是暗中下手？
枪手知道不错，他们跟随了反力之鹰，不是因为突然到了暗界后的举目无亲，也不是全因为反力之鹰的坚毅果敢，更是因为反力之鹰能人不能，迅速的在暗界再开一片天地。
反力之鹰是真正的强者！
他们一致认为，哪怕是有高手暗算，也绝对除不去反力之鹰。这就让他们也有个共同的困惑，反力之鹰为什么会消失？
为什么他还有着一帮信任他、期待他实现诺言的兄弟，他却选择突然消失？
没人相信这个结果，但事实摆在他们的面前，让他们愤怒，让他们怀疑，让他们甚至开始痛恨那个背叛他们的反力之鹰。
但如果眼前的沈约真是反力之鹰，反击的手段绝对是惊骇无伦。
枪手不敢有丝毫怠慢，但他开枪后，随即发现自己判断失误，沈约冲起不是要对他们进行攻击，却是奔向那商厦的七层。
一冲就到了二楼的凭栏处，只是手一搭，沈约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到了三楼。
看似上冲，但也像飞一般！
众人惊呼和欢呼都变成了讶然，这虽是个高科技充斥的世界，但他们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会有一人不借助任何科技工具，可以如同雄鹰般翱翔在天！
反力之鹰？！
枪手心中很是激动的呼唤，却敏锐的感觉到有人向他迅疾接近，看也不看的反手一枪，击中接近那人的胸膛，那人晃动下，并没有倒下，而是随即回了一枪。
判官！
是判官赶到！
撤退！
一个判官不足为惧，但洲际官李雅薇也在极点大厦，这里是水月城，随时都可能有上百的判官赶到。
更要命的，麒麟军若是出动，那时候很难全身而退。
枪手思索间，已经冲向了大厦之外，在冲出大厦的那一刻，他还看了沈约一眼，见到沈约已经到了七层的栏杆。
沈约触碰到七层栏杆的时候，人已经再次腾空而起，就要到了钱巧巧的面前。
但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奇怪的画面。
那是个豪气干云的人正看着一帮正在注目他的人群，沉声道——你们放心，我既然将你们带到这里，一定会送你们回转，反力之鹰说的话虽然不是板上之钉，但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
所有人没有回应，但看他们的表情，无疑是相信的。
相信的人才会有那么坚毅的神采。
那里的人群中，有看起来能知晓别人心意的，有真实的站立，却如虚幻般存在的，也有个女子，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
女子如同蜥蜴般。
灵犀、幻镜、蜥蜴女？
可无论那些人如何奇怪，但他们终于还是信任说话那人的。
说话那人就是反力之鹰。
原来叶毕落没有说错，是反力之鹰组建的策杀军团，而策杀军团的根基，本是反力之鹰带来的一批人？
那批人究竟是谁？沈约一时间想不明白，但他知道那些人绝对是高手——顶尖高手！
beqege.cc
如何会有一批绝顶高手扎堆出现在反力之鹰的周围？
而视线陡凝，因为人群中有人走了出来，他看起来最像个正常的人，只佩戴了一把正常的手枪。
那个配枪的人本来严肃的表情有了丝激荡之意，亦昂声道——大哥，我们信你。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会信你！
那是个枪手！
记忆中那个对着反力之鹰叫大哥的枪手、就是方才袭击他沈约的那个枪手！
枪手认识反力之鹰？
而方才枪手欲言又止，见到他反击的时候，说话的口型……
沈约思绪闪转时，已经判断出来，那枪手想说、却未说的两个字正是——大哥！
枪手看着他沈约，称呼大哥？！
沈约千般思绪，一刹而过时，人已经到了栏杆内侧。
闪身！
子弹擦着他的衣襟而过，没有划伤那一亿间的战甲，只是煽动了一线空间。
战甲的波纹荡漾，随即和什么事情全未发生一样。
在那片刻光景，无论是他佩戴的鹰眼系统，还是沈约自身的大脑，同时都做出了判断——敌人有三个，三米、五米和十米的距离。
两个敌人的枪口对着沈约，最后也是最远的那个枪手，正在瞄准了钱巧巧，就要扣动扳机。
敌人的战略和方才如出一辙，都是要拖延他沈约救援的时间。
必杀钱巧巧！
这看起来是策划人的究极目标？！
可钱巧巧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让策划人这般尽力的干掉她？！
杀鸡用牛刀说的就像是眼前的情况，可如此精准策划的人，怎么会这般小题大做？
沈约脑海中有了丝困惑。
他总能在看似合理的事件中，发现那假象的不实，但对方要杀钱巧巧却是真实存在的。
念头转，沈约突然消失不见！
1011节 炸弹
沈约消失！
凭空消失！
那两个本来瞄准沈约的杀手，突然失去了眼前的目标，不由得极为错愕，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要杀死钱巧巧的杀手却已经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射在钱巧巧身旁一米的地上，火星飞溅。
钱巧巧尖叫的分贝声胜过火车的鸣笛，激荡在大厦之中，满是恐怖之意。
杀手微怔，这种近距离点射本不会偏的如此离谱，他射击出了问题，只因为他手腕突然一麻。
一人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是沈约！
远在十米开外的沈约凭空消失，下一刻倏然就出现在那杀手面前！
在战甲的助力下，沈约的速度看起来已经开始忽略短距离的肉眼极限，移动不留残影。他冲到那杀手面前，如同破空而至一般。
弹指击中那枪手的手腕，随即挥臂切中那人的后颈。
杀手软软的倒下，沈约已经取了杀手的手枪，指向那才发现他影踪的其余两人。
乒乒！
两枪准确无误的射中那两个才发现沈约行踪的杀手。
两枪均是命中手腕！
手枪掉落。
沈约不想杀了他们，只想从这三人口中得到一些答案。
不想那两个杀手手腕中枪后，突然向一旁的栏杆冲过去。
沈约微怔，随即叫道：“不要！”
那两人已经翻过了护栏，坠向了地平面！
这帮人如此的凶悍，这般杀人不成自绝生路的举动显然是不想留下任何口供。
沈约本要冲出时，倏然转身向钱巧巧望过去，钱巧巧仍在昏迷中，杀手也还晕在当场，可他为什么感觉到深切的不安？
一个爆炸的场面倏然闪过他的脑海，沈约脸色突变，对一旁的路人喝道：“闪开。”
昏迷的杀手周围，本还有几人捂着脑袋蹲在角落，眼见危机解除，缓缓站了起来，看起来惊魂未定，听到沈约呼喝，那些人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知道沈约在说什么？
沈约下一刻已经到了那个昏迷的杀手身前，一脚将其踢出了栏杆之外。
众人勃然变色。
沈约从出现在商厦七楼到击退三个杀手，救下钱巧巧，看起来都是英雄般的举动，可谁都没有想到沈约会将昏迷的杀手踢到栏杆之外。
这是七楼。
从这上面落下去的正常人，能够幸存的绝对不多。
虽说对方是杀手，但如此处理昏迷的杀手，还是让很多人有些意外。
沈约不顾旁人的目光，目光已凛！
他脑海中闪过的就是这个杀手空中爆炸的画面！
人肉炸弹？
这不但是个杀手，还是个人肉炸弹？
爆炸就在眼前的时间！
鹰眼没有给他任何提示。
他并没有感知到杀手身上有着爆炸物，也无暇检查，但在将杀手踢出去的那一刻，已做镜观。
杀手身上有红光透出，身体内已经被无数细小的红点充斥，红点已经达到了要破体而出的地步。
炸弹竟然安置在杀手体内？
沈约见识过人肉炸弹，但那都是将炸弹绑在身上，头一次见到有将炸弹安置在体内的人。
“退后！”沈约叫道。
昏迷的杀手空中稍有凝顿，就要下坠时，突然爆了开来！
沈约立退，他无法判断这种爆炸的威力，但他双手一错，周遭的空间已经有了扭曲的迹象。
在大厦一层和枪手对抗的时候，他已经不知不觉的发现有了战甲后，空间似乎和以往有所不同。
空间不再是只有氧气充斥，还有更多可利用的地方。
波纹将将荡漾时，有人已经轻叱道：“盾！”
砰的声响。
一道光墙已经挡在爆炸体之前。
血光四溅，正冲在光墙之上，但终究没有冲过光墙，随即因为重力的原因，破碎的血肉向下方坠了下去。
到处都是惊呼的声音。
沈约没有去看下方的动静，只是轻吁了一口气，扭头向不远处望了过去。
李雅薇手中的手枪已经消失不见，快步向沈约走来，“你没事吧？”
她离沈约比平常的距离近了一步。
但问完后，她就再次说道：“你看起来应该没事。”
她看起来想要退后一步，但只是后退了小半步，脚尖仍是指向沈约的方向。
沈约摇摇头，“钱巧巧有问题。”
对于李雅薇的赶到，沈约并不奇怪，事实上，这里是水月城，李雅薇又置身在极点大厦，出了这种恶性事件，李雅薇不赶来才很奇怪。
156n.net
李雅薇嗯了声，看向四周围观的群众，缓缓道：“如今案情已经得到了控制，请信任洲际的处置方法，稍后就会公布事件真相。如今的事件，请所有人不要妄自猜测，散布谣言，不然洲际会进行追责处理。”
众人闻言，稍有放松，微微点头。
李雅薇的声音，随即在整个大厦播放出来。
大厦的骚动看起来少了些。
沈约为李雅薇暗自点赞。
无论李雅薇对感情多么不了解，但她处理这种暴力事情，显然轻车熟路，也处理的极为果断。
控制事态的失控，透明办案以及控制谣言的产生，本是处理大案的必要因素，但真正敢这么做的办案人却是极为罕见。
因为总会缺少某种因素，也因为办案人本身就是大有问题。
李雅薇走到钱巧巧身前，钱巧巧闭着双眼。
方才杀手一枪虽然偏的离谱，但好像吓晕了钱巧巧，人本来就有用昏迷来躲避痛苦的本能。
李雅薇冷冷的看着昏迷的钱巧巧，冷漠但清晰道：“钱巧巧，你需要我用电击枪将你唤醒，还是你自己醒来呢？”
钱巧巧立即睁开了眼睛。
沈约微有扬眉。
他亦看出钱巧巧是在装晕，因为真正昏迷的人和假装昏迷的人呼吸频率是很不相同的。
昏迷的人身体机能通常会降到很低的程度，包括呼吸和心跳，装昏的人如果没有沈约的本事，还是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本能。
沈约随即想到，钱巧巧为什么要装晕？她在隐瞒什么？
李雅薇盯着睁开眼的钱巧巧道：“你为什么装晕？你想隐瞒什么？”
沈约微有诧异，因为李雅薇的处理思路和他已很是相近。
钱巧巧喏喏道：“洲际官，我没有装晕，我是才醒来。”
“很好。”
李雅薇神色更冷道：“面对如此恶劣的事件，你开口就在说谎，按照洲际规则，你现在已成为了洲际的不可信人员！”
1012节 胁迫
李雅薇神色很是冷漠，宣判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
沈约注意到商厦的广告投屏上赫然是李雅薇审问钱巧巧的视频。
这是公开审理、现场直播？
沈约脑海中闪过了这个概念，暗想叶宣儿也经常做这种事情。
办案不惧公开，本来就是诚信社会的必备条件，广告投屏敢播放李雅薇的审讯，显然是经过许可的。
李雅薇问心无愧！
钱巧巧看起来却有愧色的模样，挣扎坐起，跪在李雅薇面前，露出可怜道：“洲际官，我没有撒谎，我真的没有撒谎，你不要将我列为不可信人员！”
说话的时候，钱巧巧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
沈约倒真有种天道轮回的感觉。
如果明界的钱巧巧做梦会梦到这一幕，她会不会收敛一下自己所为呢？
这假设的情况估计不会出现，因为明界的钱巧巧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可救药的疯子。
“你如果再坚持己见，我会将你的记录由不可信人员，转为可疑人员！”
李雅薇盯着钱巧巧道，“你真希望我这么做？”
钱巧巧一怔，涕泪还挂在脸上，但已有着说不出的可笑。
“收起你习惯的那一套吧。”
李雅薇缓缓道：“在方才的三分钟内，我已经对你进行了身体机能扫描和记录，而数据已经可以成为呈堂证供，证明你在方才并没有因为惊吓而晕厥。”
钱巧巧脸上已有畏惧之意。
高科技的力量还是让她这种人很是发蒙。
虽然知道版图禁制谎言，但对很多人来说，这不过是传说，等审判到了很多人的身上，还是会让某些人难以适应。
“你没有晕倒，却装作晕厥，显然是在躲避什么事情。”李雅薇又道：“杀手是针对你而来，正常的逻辑是——你一定做了什么事情，知晓什么秘密，才会引发杀手的追杀！”
钱巧巧的眼皮子已经不停的跳动起来，在投屏上显得极为刺眼。
商厦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注目着这场审判。
沈约很有些感慨，暗想如果一个世界，总能公正公平的这般处置事情，说谎的一定会变少，而罪恶也会随之减少的。
因为谎言只会诱发人类更多卑劣的本能，从这点来说，版图的规则不仅是创新的，还是有深远用意的。
“钱巧巧，我给你解释，是在给你机会。”
李雅薇凝声又道：“但如果你不珍惜机会，我想……所有人都赞同，我不再给你机会！”
围观的大多数人都在点头。
机会和资源一样，都是有限的，浪费机会，就是在浪费资源，资源本来应该提供给愿意改正的人。
哪怕伟大的上帝都只肯接收那些改过自新的人，将顽固不化的人流放到地狱，世人有什么理由进行爱心泛滥的宽容呢？
“我没……”
钱巧巧的习惯看起来还想让她进行狡辩，可看到李雅薇冰冷的表情，终于道：“我不清楚为什么有人会来杀我？”
李雅薇这次没有反驳，因为不清楚和撒谎还是有区别的。
有些人浑浑噩噩的惹了麻烦，本来就是迷迷糊糊的。
李雅薇缓缓道：“但你一定是做了什么反常的事情，才会惹出问题的。你需要回忆一下。”
钱巧巧有些胆怯，想了半晌，“我就是……就是……听从……听从……”她终于看到了投屏影像，脸色改变道：“洲际官，我不能说，那件事我真的不能说！”
围观的众人微有哗然。
沈约皱紧眉头，他看出钱巧巧这次没有说谎，她的确是有点儿难言之隐。
李雅薇盯着钱巧巧道：“你有个儿子，却没有丈夫。你算是和你儿子钱继祖相依为命。”
钱巧巧脸色已变。
“但你儿子三天前失踪了，至今没有和你联系。”
看着嘴唇有些哆嗦的钱巧巧，李雅薇又道：“根据各种线索综合分析，他被绑架的可能性极大。”
钱巧巧身躯颤抖，“洲际官，请你不要说了。”
沈约已然明了——有人绑架了钱继祖，让钱巧巧做件事情，钱巧巧虽然品行不差，但对儿子的关心还是认真的。
无论再是恶劣的人，终究还是有点儿牵挂的东西，不然活着实在了无生趣。
李雅薇早就开始调查钱巧巧，知道钱巧巧的这些事情并没有问题，但她为何要当众说出这些事情？
这不是明智的举动，在有人质案件发生的时候，只有媒体才会不顾人质死活的大肆报道，警方通常都是转为暗地行动的。
beqege.cc
李雅薇很快揭开谜底，“如果你担心你儿子的问题，如今可以不用担心了。”
她一挥手，钱巧巧面前已经出现一道虚拟投屏，上面显出钱继祖的身影，钱继祖看着钱巧巧的方向，大声道：“妈，我是继祖啊，我被救出来了。”
沈约看到钱继祖的一张脸，皱了下眉头。
钱继祖和李继祖长的竟然一模一样！
这好像是正常的事情，因为暗界和平行世界一样，在沈约那个世界存在的人，在暗界出现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但钱巧巧看起来绝不是李巨人的情人，钱继祖为什么还会和李继祖长的相像？
这个长相，本来是由父母基因共同决定的。
沈约心中困惑，却没多说什么。
钱巧巧见到儿子后，倒是喜极而泣，“继祖，你没事就好，妈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在担心你的安全。”
虚拟投屏消失。
李雅薇缓缓道：“如果你是因为钱继祖的原因，不敢说出真相，如今这已不是障碍。”
钱巧巧稍有犹豫，终于还是道：“洲际官，我真的对很多事情并不知情。”
“说出你知道的！”李雅薇询问的时候，看了眼四周。
她不是要清场！
沈约心中暗想，李雅薇是在钓鱼，当众逼钱巧巧说出内情，幕后人若想阻止，会不会再派人手？
但李雅薇既然敢这么做，自然也有她的准备。
钱巧巧倒不知道这些猫腻，哭丧着脸道：“前段事件，有人给了我一大笔钱，说让我告诉王双全，洲际官身边的一个女孩子小蛮，就是王双全的妹妹王小满！”
1013节 甄金主使？！
沈约有些诧异。
小蛮的身份很是诡异，李雅薇已经告诉过沈约——这是幽灵的举动，幽灵在侵蚀着洲际的内部。
可有人授意钱巧巧揭开真相？
会有谁比洲际官李雅薇还能更早的发现问题？
他想到这里，向旁看了眼，发现李斌、王双全都到了附近，神色激动。王双全虽然急欲知道妹妹的事情，终于还是没有造次。
“指使你的人是谁？”李雅薇平静道，计划中，本来是要沈约调查此事，但这种时候，她若是回避极点大厦的问题，反倒显得异常，因此她尽量让事态正常化，她也没期望能得到答案。
不想钱巧巧犹豫了下，“他说他是甄金的代言人。”
四周静寂。
李雅薇看起来很是意外。
沈约也有些诧异。
甄金这个名字对沈约并不陌生，在本港移魂案中，案件的凶手就是甄金——甄一同的儿子，那个和童欣海誓山盟的男人，却有着不雅的癖好。
往事如雾，雾开后，让人依稀看到雾后的真相。
甄金也是暖玉要对付的一个人，暖玉针对的不止是李巨人，还有四大家族的家主！
而这些人看起来在暗界都有着不小的权利，从李雅薇的表情来看，她显然也为幕后人是甄金感到意外。
“你知道甄金是谁？”李雅薇神色有些凝重的问道。
这一刻的她没有回避，因为她深切的知晓，当规则为某些人而回避的时候，规则再不会有规则本来的目的。
如果规则只为寻常人而制定，那就怪不得很多人拼命、不择手段的向权利上层攀登。
“我知道，甄一同的大公子。”钱巧巧话匣子打开了，看起来倒是肆无忌惮。
围观路人的表情看起来各有不同。
李雅薇手一挥，半空出现一人的影像，赫然就是甄金的照片。
沈约看着虚拟屏上的甄金，微有扬眉。
甄金和本港的那个甄金看起来很是相像，区别就是，如今的甄金更是意气风发，他穿着的西装上衣口袋的位置，绣着一个植物枝叶的纹路。
许愿草！
沈约对那纹路并不陌生，脑海中立即闪过了一个判断——本港的甄金穿着那件西服的时候，遮遮掩掩的。
yawenku.com
那时的甄金就像一个已婚男去追求别的女人，一定要摘掉结婚戒指的模样。
可如今的甄金却有点不同，他似乎并不在意秀出自己对许愿草的喜爱。
这个世界，也有个童欣吗？
童欣是甄金的爱人？
沈约的所有判断一闪而过，钱巧巧看到甄金的照片，立即道：“没错，我说的就是这个甄金！”
李雅薇缓缓道：“你方才说，是甄金的代理人让人告诉王双全，我身边的小蛮，就是他的妹妹。”
钱巧巧连忙点头，“没错啊。”
“但你没见过甄金，见到的只是个代理人。”李雅薇喃喃道：“你为何这般肯定就是甄金做的这件事情？”
沈约也是同样的想法，因为秘密行事，如今又派杀手来追杀钱巧巧的幕后凶手，绝不会蠢到自爆身份。
会不会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李雅薇如此询问，自然也是难信甄金会这么愚蠢。
不想钱巧巧极其肯定的说道：“就是这个甄金让我告诉的王双全、有关王小满的事情，因为就在昨天，我又见到了他！”
围观的路人微有哗然。
李雅薇仍旧没有回避，反问道：“你亲眼看到了他？”
“没错。”
钱巧巧好像很明白，这种时候能保护她的恐怕只有洲际官了，斩钉截铁道：“就是在昨天，甄金公子亲自找到我，说我有权利说出真相，但也有权利什么都不回答。如今……”
顿了片刻，钱巧巧似下定了决心，“他说如今我儿子继祖的生死，全看我能不能管住自己的一张嘴。”
突然瞥见了王双全，钱巧巧指着王双全叫道：“我知道甄金捉走了我儿子，这才拒绝了王双全要我作证的要求。”
李雅薇向王双全的方向看了眼，王双全连连点头，示意钱巧巧说的没错。
钱巧巧继续道：“可我真没想到甄金会找杀手除去我，洲际官，我真的就是一时鬼迷心窍，这才做了不应该的事情。你要信我！”
李雅薇沉默了下来。
商厦的所有人亦沉默了下来。
沈约知道这件事有些棘手，古人所谓的刑不上大夫让后人演变成对于某些人的处理，多数成了世上神秘不解事件。
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事情在权利层中司空见惯，查案会查到自己身上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因此遮掩会出现。
红楼梦里只有石狮子是干净的，但名利场中，石狮子恐怕也被糟蹋了。
就是这种遮掩，才会让规则失去了公信力，李雅薇如今的处理，着实关键——因为正确的决断人，不能因为对甄一同的怀疑，影响对甄金的判断，也不应因为甄金是甄一同的儿子，而对所有事情视而不见。
公众在等着上层的表决，每一次表决，都会对公众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
李雅薇终于道：“很好，你眼下没有说谎。”
钱巧巧连连点头，“我没有说谎。”
“但事情还有疑点。”李雅薇缓缓又道：“你没有说谎，却不见得你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钱巧巧有些发怔，她的智商不足以让她立即理解李雅薇说的话。
“我如今不能肯定你说的是否是真相，因此我需要调查。”
李雅薇看似在给钱巧巧解释，实则也是在给所有的旁观者说明，“案件会被放在洲际网上重案栏目中，保证所有人可以看到，同时监督案件进展。我会密切关注这件案件，随时将最新进展公布于众。”
看着有些茫然的钱巧巧，李雅薇问道，“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需要保护。”钱巧巧立即道。
李雅薇缓缓点头，“如今无论你还是你的儿子钱继祖，都会受到洲际的一级保护，若是你们出了任何问题，洲际都会为此担责。”
钱巧巧轻吁了一口气。
“因此这件案件，正式被洲际接管，由我亲自负责。”
李雅薇缓缓道：“如今甄金是涉案人，但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他也仅仅是涉案人，嫌疑人都算不上。如果被洲际查出任何有关甄金的歪曲新闻，洲际亦会调查到底，为受害者追究到底，造谣者需要对受害者所受的伤害，承担十倍赔付，如果赔付无法履行，会以扣除全部间值为标准！”
1014节极度危险！
李雅薇在陈述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的模样。
商厦静寂的呼吸可闻。
沈约发现，那些围观的路人的眼中，都带着尊敬之意。
尊敬通常不会是一时萌发，而是长时间积累的一种情感。李雅薇也不应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但她每次处理这些案件的方式，无疑是让这些人信服的。
最少她是公正的对待案件的。
信服才会有尊敬。
看着冷漠的李雅薇，沈约重有审视之意。
凝望着钱巧巧，李雅薇缓缓道：“我方才说的话，你都明白了吗？”
钱巧巧心中凛然，“我都明白了。洲际官，我绝对没有造谣。”她还是不明白，因为她不知道李雅薇是对所有围观人在说规则。
洲际会对罪恶追查到底，但若有人无事生非，也绝不放过！
造谣绝对是有代价的，最高代价就是扣除间值扣到你死！
整个制度的精力更应该放在建设上，而不是重复着数千年来人性劣根的内在消耗！
“那好，147号判官。”李雅薇吩咐道：“你带人护送钱巧巧离开。特级警戒！”
在李雅薇陈述的时候，有判官已经接近这里，听到李雅薇吩咐，一个判官走了出来，简单道：“是！”
判官都在护甲之下，头上亦是戴着防暴头盔，让人看不到本来的面目。沈约见到那判官走出的举动有些眼熟，随即想起在高地城曾见过一面。
这个判官曾经和伍百有过交手。
147号判官走到李雅薇的近前，却没有急于带钱巧巧离去，只是低声道：“洲际官，199号判官说有急事禀告！他就在那面，和天堂负责人在一起，事情好像和战甲有关。”
他说话的时候，看了眼沈约，稍有犹豫之意。
沈约顺着判官示意的方向望过去，就见有个判官很是肃然的样子，他身边赫然就是那个天堂的负责人。
负责人满脸焦急，似有什么急事的模样。
李雅薇暗想自己虽然提前提取战甲，却是按照流程走的，不应该有什么问题，那天堂负责人和判官此刻来找，是什么缘故？
微有蹙眉，李雅薇向199号判官招手道：“一起过来。”
那个判官带着天堂负责人走过来，压低声音道：“洲际官……长谷瞳接到紧急的通知，说最新款的AL376号战甲有极大的安全隐患，甚至可以让着装人处于生命危险中。”
李雅薇心中微颤，“什么？我怎么……”
她心中有分困惑，因为战甲若有问题，她本来会最先接到通知的，为何洲际不走紧急的流程，反倒让长谷瞳来通知？
yawenku.com
长谷瞳就是那个天堂负责人，李雅薇虽然一直没有称呼其名，但早在做事前，鹰眼已经将要接触之人的一切资料汇总给她。
扭头向沈约看去，李雅薇心中关切，却突然看到沈约改变的脸色，心中微震。
战甲真有问题？
李雅薇关心则乱时，突然听沈约道：“小心！”
沈约内心突然有了分警觉，就在李雅薇看来的那一刻，他已经感觉到危险就在近前！
为什么会有危险？
沈约一时间无法想到，但他却感觉到事情很不对劲。
危险已经强大到要将李雅薇瞬间吞噬。
这是他唯一的感觉，因此他已到了李雅薇的身边。
危险的目标就是李雅薇！
两个判官同时举枪喝道：“后退！”
无论如何，他们都有卫护洲际官安全的职责，见到沈约如同鬼魅般倏然到了李雅薇的身边，147号判官反应极快，毫不犹豫的向沈约扣动了扳机。
——击伤！
有危险！
洲际官有危险！
147号判官的分析系统做出了紧急判断。
在这种时候，能对李雅薇造成危险的看起来只有沈约，可沈约方才救下钱巧巧，似乎和洲际官又走的比较近……
147号判官在事情发生时不清楚情况，只能选择先阻止沈约的进一步举动。那时候无论哪个判官，恐怕都只能这般做。
洲际官的安全是第一要务。
光束一道，就要射中沈约的胸膛时，沈约微侧身躯，在电光石火间避开了那一枪，但这一枪也让他错失了抓住李雅薇退后的机会。
李雅薇几乎和沈约同时而动，她的目标却是长谷瞳！
在沈约提醒小心之际，她已经发现有一人处于致命的危险之地——是钱巧巧！
长谷瞳在199号判官汇报的尾声，突然拔枪，向钱巧巧扣动了扳机!
变化不过刹那间。
很多时候，有大量分析的时间，重演当初的案件，就会发现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但在弹指生死间，很多人的本能才会真正的展现。
本能看起来不合理，却是人性那一刻真正合一的展现。
因为你可以看到彬彬有礼的人激情杀人，也可以看到野蛮的屠夫放下自己的屠刀。
所有的人设都会在致命危机前崩坍毁掉，露出最真实的那面。
李雅薇见到钱巧巧遇险的那一刻，第一个念头就是救下钱巧巧！
她是洲际官，她一定要忠于自己的诺言，她既然说出要保护钱巧巧的安全，她一定要做到。
长谷瞳为什么要向钱巧巧开枪？这一枪会将长谷瞳的人生毁于一旦，本来不该发生。
长谷瞳精神失常？精神被控制？还是这人并不是……
一连三念，李雅薇已经扣住长谷瞳的手腕，叱道：“你？！”
变化一瞬。
有时候开枪终不如方寸之间的施展，李雅薇扣住长谷瞳的手腕时，将他的手腕奋力上扬。
乒！
枪响再次击碎大厦的沉静，一枪射向空中时，李雅薇耳边已经响起最紧急的警告。
——极度危险！
极度危险！
长谷瞳的一只手还被李雅薇扣住的时候，李雅薇还能想着保护自己的危险，同时控制长谷瞳不对自己造成伤害。
这种格斗技巧经过了千锤百炼，本来不应该有任何问题。
可不想长谷瞳的另外一只手突然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探出来，出其不意的重重击在李雅薇的胸口。
砰！
一团黑光从长谷瞳手中射出，击在李雅薇胸口的时候，同时炸了开来。
李雅薇退！
空中爆退，吐血而退。
沈约瞳孔微缩，到了暗界后，他见到的从来都是冷静自若、大杀四方的李雅薇，没想到李雅薇会在对方的一个照面下就受了伤，而且伤的看起来极重。
但他脑海中同时闪过一个女人的画面。
那女人脸上红一块、青一块。
蜥蜴女！
击伤李雅薇的不是长谷瞳，而是蜥蜴女，策杀军团的五大高手之一！
1015节 刺杀！
策杀军团是钱巧巧一案中的真正策划人？！
如今是策杀军团针对李雅薇、精心布置的一个杀局？策杀军团的目标不是钱巧巧，而是除去李雅薇？！
蜥蜴女一击得手，却不就此收手，而要乘胜追击。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重创了李雅薇虽然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但李雅薇不死，就是策杀军团的一个阻碍，除去李雅薇，给洲际重创，本是他们一个从来就没有放弃的目标。
沈约闪身，就要冲到李雅薇的身前。
极度危险！
战甲预警，他的脑海也是同时预警，但他本是知难而上之人，眼见李雅薇形势不利，只想帮她撑住片刻。
片刻足矣。
对李雅薇这种人来说，片刻时间就可以扭转战局。
但他却没想到，他身形起，倏然冲出，随即眼前景色改变，竟然冲入了荒漠之中，面前赫然站着一人，如幻如镜般，“大哥，你真的忘记了对我们做过的承诺？”
看着沈约，那人一字字道：“带着我们，推翻版图，取得月亮门，找到回家的道路！”
幻镜？
眼前这人就是幻镜？！
他沈约一时不察，竟然坠入了幻镜的精神之镜？
“精神之镜”的概念闪过沈约脑海的时候，让他随即“看到”那豪气干云的反力之鹰对着一干兄弟许诺道：“取得月亮门，我们就能找到回家的路，这件事，我来做！”
场上瞬间万变。
从李雅薇被击伤，到沈约闪身要冲出不过刹那之间。
但沈约才要行动蓦地静止在原地，让很多围观之人大为惊错，李雅薇却已开始反击，“147，保护钱巧巧！”
这是她反击前唯一的一句话，但她下令时，却向钱巧巧开了一枪。
光织如网，网中了钱巧巧。钱巧巧惊叫声中，腾空而起，远离了战场。
147号判官稍有犹豫，随即冲向了钱巧巧。
紧要关头，洲际官的命令，绝对要坚决的执行，若有违背，严惩不贷。
看着147号判官冲向钱巧巧，李雅薇佩戴的鹰眼已经急切提醒道：“199号有问题！”
199号判官有问题。
带来长谷瞳的199号判官出了问题，不仅长谷瞳被人乔装，哪怕洲际引以为傲的判官，也被外人渗透了进来。
李雅薇心中凛然之际，蜥蜴女已经冲到她的面前，弹指间，三道黑光射出，同时厉喝道：“破！”
破甲弹！
策杀军团的破甲弹，专门为了洲际战甲而出，是以她李雅薇虽有护甲，还是被对方的破甲弹所伤。
李雅薇脑海中念头闪过时，身躯扭转，半空腾挪，竟然躲过了那本来势在必得的三弹。
ranwena.net
可躲过对方的攻击，李雅薇不喜反惊，因为她在那一刻，才发现自己躲入了更大的危机之中。
199号判官突然出手——向李雅薇出手。他刹那间就化作了三人，手中同时有破甲弹飞出，已经从三面笼罩了李雅薇。
沈约有危险？
李雅薇暗自心惊，场面混乱，她却是清清楚楚的判断，沈约稍动就停，并非对她李雅薇的危机视而不见，而大有可能是在和199号判官争锋。
199号判官，绝对拖不住沈约，能对她李雅薇造成伤害的人，也绝对不是长谷瞳。
蜥蜴女和幻镜？
亦或灵犀也加入了这个战团？！
策杀军团五大高手之三在瓦舍之下并没有立即出手，而是等待她李雅薇开始懈怠的时候，才给予她李雅微致命的一击！
沈约显然被高手所困，199号判官突然出手意味着什么？难道说沈约已经失手？
李雅薇心颤之际，却已经避不开那如狂风骤雨的破甲弹！
眼看破甲弹就要尽数轰在李雅薇的身上。
盾！
空中厉叱声传来，李雅薇人在空中，身前突然亮光闪过，半空组成了一道光墙。
光粒子之盾。
危急时刻，李雅薇已经召出光粒子之盾进行抵挡。
轰！
半空中有惊天的轰响，有无数亮光、黑光交织闪耀，伴随着众人的惊叫声喷向四方。
光粒子之盾破碎。
李雅薇再次喷血，人已经越过了栏杆，就要向商厦之下坠落，光粒子之盾虽然为她抵挡了大部分冲击，但终究不能完全卸去爆炸之力。
内心凛然，李雅薇倒退途中，手中枪出，就要回击。
她需要喘息之际。
坠落并不可怕，哪怕从七层坠落，以她之能，仍旧可以毫发无伤，可怕的是对方有备而来，这一次势在必得，根本不给她任何喘息之机。
阻止对方的追击，在落地的时候，再寻机会解决对手。只要一线机会，她李雅薇还有和蜥蜴女、幻镜的一战之力。
可举枪时，李雅薇眼皮微跳，竟然没有立即扣动扳机。
不是因为失去了目标，而是因为目标刹那间变得多的难以回击。
长谷瞳、199号判官同时跳出，跃栏杆而出，看起来要对李雅薇进行空中追击。但在跳出时，空中突然光芒大作，
商厦任何可以反光的地方好像都有长谷瞳、199号跳出来，那一刻竟有上百个长谷瞳、199号判官在出击。
对手只有两人，但这一刻却像有两百人在攻击！
李雅薇如何回击？
空中的李雅薇终有迟疑，对手却没有任何迟疑。
破！
那两百个人同时挥手，同时齐声喊破，声音充斥了极点商厦，亦似要冲破极点商厦，造成的震撼不言而喻。
可更让人震撼的却是他们手中的黑光倏然空中迅疾搭接，竟然形成一道方圆丈许的黑色光柱，向李雅薇凌空轰到！
李雅薇眼中终露绝望之意。
她知道无论护甲还是支撑系统，都无法在这一刻给她提供足够的能量做个防护系统。
敌人对她和战甲都是极为了解！
战甲提供的能源是无穷无尽的，却不是永远充足的，方才敌人连环两击瞬间已经消耗了她战甲百分之五十的能源。
有盾就有矛，策杀军团的破甲弹本来就是专门针对洲际的战甲而设计。
自动循环充能还需要数秒的时间。
如今战甲的能源，却绝对顶不住对方这凌厉的一击！
她若全力闪开，下方那些无辜的平民只怕立死当场，她怎么能够躲避？！
但她眼中蓦地闪过了一丝光芒，因为她看到一个人已然冲出了栏杆，如同雄鹰般傲啸在天！
1016节 毁灭危机！
沈约脱困！
瞬间进入幻镜的精神之镜，看到昔日的兄弟，想起曾经的诺言，无论哪个人都是心情激荡、不能自己。
这本是一个寻求真相的机会。
你历尽千辛万苦后，是否会在为山九仞的时候，倏然离开？！
沈约却想着离开。
他知道他可能会接近真相，但也可能就此告别李雅薇。
这是一个必杀李雅薇的陷阱，李雅薇因他而来到这里，他怎么能对李雅薇陷入绝境视而不见？
有坚持、有原则的人，或许冷漠一些，却已是这世上很稀有的存在。
一念起，沈约已经喝道：“我心光明，幻、破！”
声音落，他已经回到了商厦七层，见到了幻镜、蜥蜴女化身数百向李雅薇发动了致命的一击。
他已经了然了策杀军团眼下的这个计划。
蜥蜴女转化为长谷瞳对李雅薇施展致命的攻击，幻镜却变成了判官199号，和灵犀将他沈约瞬间拖入幻境之中。
只要拖住了沈约，由灵犀完成接下来的拖延操作，幻镜立即出境，联手蜥蜴女对李雅薇展开惊天的一击！
灵犀此刻一定夹杂在商厦七层围观的顾客中。
沈约没有去分辨灵犀何在，冲出栏杆后，他已看清了目前的局面，也瞬间明白了李雅薇的决定。
李雅薇不会躲避。
假意总是要多加揣摩，但真心却往往可以一眼看破。于是假意肆无忌惮的戏谑着真心，却不知道自己弄出来的梦幻泡影，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李雅薇很真，她还想救下那些无辜的民众。
沈约一眼看破事实，下一刻已经到了李雅薇的身边，哪怕李雅薇都有了那么一刻的惊愕——沈约的到来，几乎像是传说的瞬间移动。
他快得过那惊天的一击。
二人并肩，将将坠落。
李雅薇突然一把抓住沈约的手腕。
她需要沈约的帮忙，她知道沈约一定肯帮忙，更知道若不是肯联手，也不会和她一起置身险境之中，因此这一次她没有再征询沈约的同意，已经再次喝道：“合甲，天网！”
攻击已经到了二人的眼前。
沈约脑海中同时出现八个字——斗转星移、暗界之芒！
蜥蜴女联手幻镜的一击，看起来已有可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沈约面临攻击，不知李雅薇如何抵挡，但他已经在想着如何抵挡，最先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不再是单字应对，而是八字齐出。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极暗的世界，没有任何光芒，却还能看得到有道光芒出现如网，横在他和李雅薇之前。
yawenku.com
那是天网？！
李雅薇利用二人战甲合力制造的一面防护墙。
这想必是从天路延伸出来的一种防御，李雅薇尝试用天网来阻挡对方的攻击，他明白李雅薇的用意，但却有点儿困惑自己置身的情况。
他为什么再次有了坠入黑暗的感觉？
这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当初福岛接战，他力抗金甲战神、热血屠夫联手攻击的时候，也有过这种感觉。
攻击已经落在天网之上。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网出，瞬间拦截住蜥蜴女、幻镜的合力一击！
但只是拦截。
天网、黑色光柱空中凝滞不过一刻，随即有冷酷的声音传来——破！
商厦能够反光的物体倏然尽数破裂，无数发光粒子在空中飞起激舞，而那本来方圆丈许的黑色光柱倏然暴涨。
李雅薇、沈约再也无法维持空中的缓落，急坠向地面，而天网被光柱击出个深渊，其上有密豆般的爆响，甚至有裂开的痕迹。
攻击虽缓，看起来却是无坚不摧。
李雅薇一颗心随着身形落了下去，她没想到合她和沈约战甲的全部能量组成的天网，竟被幻镜、蜥蜴女联手击破。
如今战甲能量已竭，蓄能需要时间，再要在这片刻之间阻止对方的攻击，已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下方惊呼声一片，在天网之下的人群早就四散逃窜，可所有的一切看起来不过是发生在刹那，他们哪怕极力躲闪，却很难逃出这个大厦。
李雅薇蓦地向沈约望了眼，神色闪过丝讶然。
沈约竟然很平静。
平静的似乎如路人看戏般，但李雅薇却知道沈约绝非看戏的人。
二人同时落地，有狂风急旋向四周吹去，天网终裂，而那突破天网的凌厉一击眼看就要落在沈约和李雅薇的身上。
——极度危险！
警告系统的提醒声不停的回荡在李雅薇的耳边，她知道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闪避。
爆炸造成冲击不可避免，爆炸的力量看起来能毁了极点商厦，造成的伤亡也会是水月城这三年来最大的一次伤亡。
但她李雅薇已经竭尽了全力，她唯一的选择本是逃，可看了沈约一眼，李雅薇无视系统提醒，仍旧立在当场。
沈约双手已动，他看出来所有的危机，但看起来还决心一战。
沈约未退，李雅薇亦没有退却，她蓦地感觉沈约还有办法，她前所未有的信任身边的这个男人。
不是因为合约。
合约只是订给那些世俗的交易，她和沈约订下了合约，不是因为不信，却是因为相信。她不会和不喜欢的人订下那种合约，哪怕很快失效的那种。
沈约终于出手，他双手一圈，周围的空间波纹荡漾，然后再是一挥，就有一道至暗的漩涡迎接上那看起来毁天灭地的一击。
一击就在沈约、李雅薇二人的头顶。
那看起来本来是天雷地火般猛烈的碰撞，爆炸的结果也是让人难以想像，甚至可以毁了整个商厦。
可奇怪的是，沈约仍旧未动，李雅薇亦未动。
惊天一击正中漩涡之上。
倏然而入。
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
商厦已静了下来。
惊慌的人群中没有多少人看得到沈约的操作，但李雅薇因为始终立在沈约的面前，反倒清楚的看到了一切。
惊天一击竟被沈约无声无息的化解？这看起来极度的不可思议。
她脑海中瞬间闪过父亲曾经说过的话——斗转星移、暗界之芒，那是反力之鹰的独门绝技！
1017节 丑媳妇见公婆
沈约双手一旋，空间扭曲，随即他竟以至暗漩涡接得住那本来可以毁灭商厦的一击。
一击惊天动地。
化解悄无声息。
沈约随即上望，镜观，就见到半空无数的人影其实只是两人幻化。
蜥蜴女、幻镜正讶然望着他，嘴唇诺诺的模样。
他们没有发出声音，但沈约辨认二人的唇语，已经知道他们在念着四个字——反力之鹰？
沈约上窜，转瞬间再至商厦七层，交战并没有结束，他仍需要从二人口中追问些事情。
从大堂到七层的速度，丝毫不弱于从七层坠落。
在上窜时，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下右手掌的位置，那里有滴水迹。但只望了眼，并没有阻挡他上行的速度。
蜥蜴女、幻镜已退！
一击不中、全身而退素来都是他们坚定的信条，因为这个信条，他们才可以在版图的世界中，一直活到现在。
二人退的快，沈约追的也绝对不慢，翻上七层栏杆时，沈约还能看到蜥蜴女的踪迹，正要一步到位的时候，李斌、王双全已经张牙舞爪的向他冲了过来。
沈约只能接住，他若是不接，这两个徒弟从七楼坠下去的结果堪忧，但接下二人，沈约已经止住了脚步。
蜥蜴女也是踪影不见！
缓缓的放下李斌、王双全，沈约扭头望去，就见李雅薇也到了他的身边。
片刻的宁静。
李雅薇缓缓道：“极点商厦的恐怖袭击事件是由异类组织策杀军团的幻镜、蜥蜴女、灵犀三人联手发动，如今案犯逃窜，洲际正式对这三人发出红色通缉令，若有人提供线索确定有效，奖金一亿间。若有人包庇这三人，视为同党同罪！”
声音回荡在整个商厦之中。
商厦渐渐回归了平静。
看向了沈约，李雅薇突然道：“我父亲要见你。”
沈约微有扬眉，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的，但他倒没想到，李巨人会这快的见他！
或许是这场爆炸，催化了李巨人要见他的速度？
念头一闪，沈约微微点头。
李雅薇随即向着虚空说道：“方才避免极点大厦重大伤亡的人，叫做沈约。这些日子来，他多次阻止了罪案的发生。”
沈约怔了下，一时间不明白李雅薇的用意。
四周先是有零星的掌声响起，随后如同星火般传遍了整个大厦。
等待掌声稍熄的时候，李雅薇继续道：“我已经向洲际提议，让沈约先生加入到洲际管理人员中，联名申请就在洲际网站上，若有赞同的人员，请投沈约先生一票。”
“赞同！”李斌突然喊了声。
王双全见状，也跟着道：“我也赞同。”
赞同的声音也渐渐蔓延开去，在商厦中逐渐形成了一股声浪。
李雅薇凝声道：“赞同就请投票，用你们的实际行动，表达你们的赞同。”
众人纷纷点头。
李雅薇这才回望沈约道：“可以出发了吗？”
--
沈约可以说是在一片欢呼声中离开了极点大厦，上了李雅薇的座驾。轿车低空盘旋，向洲际官邸飞去。
“长谷瞳昏迷未醒，已经送往医院治疗。”
李雅薇望着前方的时候，打破了车内的沉寂，“钱巧巧也得到了很好的保护。”话音稍稍停顿了一下，李雅薇又道：“你不喜欢我将你加入洲际的行列吗？”
沈约一直在沉默。
看向李雅薇，沈约只是笑笑，“很多时候，很多事情看起来是不可避免的。”
“你的意思是？”
李雅薇沉吟片刻，再次发问道：“有哪些是不可避免的呢。”
沈约凝望着远方道：“如果有个答案，是很多人想要知道的，他们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推进这件事情，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李雅薇沉默了下来。
她想要的答案有很多，但一定要借助沈约的地位提升才能完成，那别人呢？
沈约的意思是——如今的局面，应该是很多人在推动的结果！
--
变成长谷瞳的蜥蜴女离开商厦时，面容已经在悄无声息的改变，等出了商厦后，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极为平庸的女子，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径直道：“前往荣枯街。”
司机似有些不情愿的模样，但在蜥蜴女付费后，终于还是驱车前往。
荣枯街看起来让人极为印象深刻，因为道路的一面看起来繁华兴旺，另外的一个方向，却满是死寂之意，一片荒凉。
蜥蜴女走进了荒凉地带，那里偶尔能见到几个颓废的流浪汉，除此之外，再无人踪，反倒是有野生动物游荡其中。
西红柿小说
她进入一片断瓦残垣中，掀开了一块锈迹斑斑的水漏，下方现出一条垂直狭长的通道。
没有任何犹豫，蜥蜴女收敛身躯，跳入其中坠了下去。
地下阴暗潮湿不见光亮，但蜥蜴女却如走入自家庭院般，很快到了一处略微宽敞的通道，然后顺着通道走下去，居然到了一座大厅中。
这看起来像奇迹。
大厅中站着一人，正津津有味的看着空中投影的视屏，听到脚步声，那人淡淡道：“蜥蜴女，你和我想的一样，是最先来到这里的人。这里看起来很适合你。”
阴暗潮湿，本来就是蜥蜴喜欢的一个环境。
蜥蜴女并没有回答。
那人又有些感慨道：“但在三年以前，这里本来是很繁华的地下商城。那时候人流如织的场面，还是让人记忆深刻。”
“你在这里发家，对这里自然印象深刻一些。”蜥蜴女冷冷道：“叶毕落，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里以前就是庙街的地下商城？”
厅中那人缓缓转过来，赫然就是叶毕落。
冷望着叶毕落，蜥蜴女凝声道：“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你说废话的。”
叶毕落笑了笑，并不因为蜥蜴女的无礼而恼怒。作为一个统领者，本来就要兼容各种类型的人才。
“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但大伙既然都来了，那我就可以向各位汇报一下进展了。”
大厅因为播放着影像的缘故，明暗不定。
不知何时，大厅中又多出了两人，一人站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面容，另外一人从黑暗中涌现出来，立在稍亮的地方，可仍旧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容。
1018节 暗物质
有些幽暗的地下突然现出两个神秘的人，很让人心生畏惧。
叶毕落却显然熟悉他们的样子，轻声道：“这些日子，多谢你们三位的鼎立帮手。”
那如同黑暗中涌出来的人冷冷道：“叶毕落，我们不是在帮你，我们也是在帮自己。我们和你合作，也是因为你说过，你可以找到反力之鹰。”
“我记得的。多谢幻镜先生的提醒。”
叶毕落看着从黑暗中涌出来的那人，微笑道：“我也在一直努力的希望找到反力之鹰，答谢各位的帮手。无论三位如何认为，但在这黑暗的时刻，我始终记得三位的援手之情。”
“因此你得出了什么结论？”置身黑暗、如同融入黑暗的那人淡淡问道。
叶毕落望向那人，缓缓道：“灵犀先生，我认为你一定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灵犀淡漠道：“我们来到这里，是要听取你的结论！”
叶毕落笑了，摊手道：“我的结论就是——沈约有九成九的可能，就是反力之鹰了！”
厅中寂静。
半晌后，蜥蜴女闻道：“判断是需要证据的！”
叶毕落笑道：“那是自然。”稍有凝顿，叶毕落已道：“今日沈约独斗三位，还能力挽狂澜，不但救了极点大厦的民众，还有余力想去捉三位，我想三位肯定印象深刻。”
没人回话。
叶毕落继续道：“洲际最强战甲都挡不住的破甲，却被沈约独立挡住，他用的手段我相信三位也看的清清楚楚。”
“斗转星移，暗界之芒！”蜥蜴女一字字道。
叶毕落点头道：“不错，我们都知道，这是反力之鹰的独门绝技，而这项绝技本来是从月亮门中获取的。三位虽然都是绝顶高手，到达这个世界后，当初还能和反力之鹰一较长短，但自从反力之鹰悟得这项绝技后，我想我们在场所有人和反力之鹰比较的时候，都已经难及项背。”
幻镜冷冷道：“我们跟随反力之鹰，本来就是因为他本事高强，而且最有可能取得这个世界的月亮门，送我们回转故乡。反力之鹰能悟得绝技，只能说明他高明。我们不会嫉妒什么的。”
顿了下，幻镜道：“你还是说点有用的吧。”
叶毕落默然片刻，“但据我所知，暗界之芒是一种可从暗空间调用的力量。这世上的物质本分明暗两种物质，明物质就是世人眼见的世界，暗物质是人眼看不到，也无法感知的世界。”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科学家。”幻镜皱眉道。
叶毕落听出幻镜的质疑之意，微笑道：“我当然不太涉猎这些东西，一切的一切，本是反力之鹰告诉我的。你们也知道，我和反力之鹰是兄弟。”
众人没有回话。
“反力之鹰的涉猎之广，我想你们三位都很清楚。”
叶毕落缓缓道：“他曾经对我说过，月亮门是空间之门，也是转换宇宙明暗物质的一个神器。”
“神器？”蜥蜴女听起来很是怀疑。
叶毕落耸耸肩头，“在反力之鹰的概念中，常人无法理解的东西，就可以称作是神器了。因为世人对不能认识的东西，通常都会划为神鬼的行列。几位若是到了古代，说不定就是神呢，因为他们无法理解你们的能力。”
蜥蜴女“哦”了声。
叶毕落继续道：“反力之鹰在这个世界很是神秘，若有知晓他底细的人，无疑是我们这批人，因为是他创建了策杀军团，你们都是策杀军团的元老！”
众人又是沉默。
叶毕落回忆道：“根据反力之鹰的叙说，月亮门的功用不止是造成空间变异，裂变多重空间，还有转化明暗物质的力量，因此他在专研月亮门的时候，不但找到了可以开创异元空间的方法，还能对暗物质进行转化。”
顿了片刻，叶毕落继续道：“版图的光粒子技术看起来极为炫酷，但比起暗物质转化，还是逊色很多。”
幻镜微微点头道：“不错，反力之鹰设计的破甲，明显比洲际战甲更胜一筹。”
2kxiaoshuo.com
叶毕落凝声道：“而斗转星移、暗界之芒，其实就是反力之鹰在利用暗物质的能量！”
一言落，众人沉寂。
半晌，幻镜才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蜥蜴女有些不解道。
叶毕落解释道：“幻镜先生的意思是，反力之鹰既然能创出破甲，自然也有应对破甲的方法，而暗界之芒正是克制破甲的东西。但会运用暗界之芒的人必须具备几个条件，对月亮门很是熟悉，能动用暗物质的能量。这绝非一朝之功。”
顿了下，叶毕落缓缓道：“事实上，除了反力之鹰外，如今没有第二人能做到这件事情。李巨人也不行！”
一直在黑暗中的灵犀道：“这么说来，沈约百分百是反力之鹰了？”
叶毕落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他眼下还不是反力之鹰！”
看着众人，叶毕落凝声道：“沈约到暗界没有多久，但崛起之迅猛，让人叹为观止。他击败美杜莎，杀了无墨、赢了年，已经让我感觉到不对。那时候我怀疑他和反力之鹰有关，这才不惜犯险，利用精神荒漠和沈约交谈，随即用反力之鹰曾经的秘密实验基地，逼他开启反力之鹰创造的异元空间。”
微微耸肩，叶毕落道：“我们都知道那里有个反力之鹰创造的异元空间，用来化解实验造成的破坏性异常，但反力之鹰离开后，我们无论哪个，都不能再次开启那个异元空间。”
幻镜等人默默点头。
他们的战斗力和反力之鹰相差巨大，若论创造能力，更和反力之鹰有着天堑之别。
“按照常理，异元空间才是反力之鹰的秘地，那里肯定藏有反力之鹰很多秘密。”
微微皱眉，叶毕落缓缓道：“能开启那个空间的只有反力之鹰，但沈约却能开启，这本来也是沈约就是反力之鹰的一个最有力的证明。而按照我的算计，反力之鹰无论发生了什么情况，开启异元空间后，都应该联系我们了！”
1019节 全盘大计
地下影像忽明忽暗，播放的正是沈约在极点大厦的举动。
众人一时沉默。
蜥蜴女终于道：“是啊，你一直怀疑反力之鹰失忆了，或者是被封印了，因此他才始终不记得我们！”
“看来越来越魔幻了。”幻镜淡淡道。
叶毕落笑笑，“封印和魔法无关，只是一种记忆封锁。”
“谁能封锁反力之鹰？”幻镜怀疑道，“李巨人恐怕也做不到这点！”
“那能封锁反力之鹰的看起来只有反力之鹰了。”
叶毕落说的很是拗口，“事实上，我是坚信反力之鹰自己封锁了自己！”
“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太高明了？想要给自己一点考验？”幻镜哂然道。
“不是！”
叶毕落缓缓摇头道：“无论如何，我们都确信，反力之鹰是个绝顶天才。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够那快的接近李巨人，借研究精神荒漠，却把精神荒漠植入版图！”
看着众人，叶毕落凝声道：“若不是他的这一招，我相信，我们活不了这么逍遥。”
“逍遥的活在地下？”幻镜嘲讽道。
叶毕落很是认真道：“若不是精神荒漠制造版图的盲点，为我们做了很好的掩护，我相信以李巨人的能力，找到我们并不难，更不要说找到潜伏在蛇厦中的无墨！事实却是，无墨一直隐藏的很好，若非沈约前往蛇厦，无墨本来不会暴露。”
蜥蜴女蹙眉道：“好了，我们承认这个事实，我们也认为反力之鹰不会抛弃我们，这才选择和你合作，共同找到反力之鹰，但反力之鹰为什么要封锁自己的记忆呢？”
这绝对是个难题。
不想叶毕落缓缓道：“我觉得我已经想到了反力之鹰的用意！”
“是什么用意？”幻镜三人同时问道，他们能力强悍，但若论计谋，看起来还是差了叶毕落一些，不然也不会听从叶毕落的计划。
叶毕落沉声道：“你们的目标是得到月亮门，而要得到月亮门，一定要除去李巨人，干掉版图！”
他这个说法可说是骇人听闻，但在场的众人竟然均没有异议。
“反力之鹰的计划一直也是这个！”
叶毕落思索道：“但除去李巨人或许不是很难，干掉版图却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幻镜叹口气，“非但不容易，而且极为艰难！我们和反力之鹰那时候只是推测版图是一个外星生灵、控制了所有的地球人，创建了一个极为缜密的系统，利用月亮门要做邪恶的事情。但如何对付版图，我们一无所知。”
叶毕落肯定道：“反力之鹰却有他的计划！”稍有点迟疑，叶毕落推测道：“但他想必也低估了版图，在关键的时候，发现凭借自己的准备，无法根除版图，却被版图反击。”
蜥蜴女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反力之鹰终究非同寻常。”
叶毕落感慨道：“他并没有认输，我想他在紧要时刻，一定重置了自己。”
“重置？”众人再次同声发问，幻镜随即道：“你说重置计划？但我们的重置计划只是要除去版图，恢复这个世界正常的情况。”
“不是我们的重置计划。”
叶毕落摇头道：“或者可以说，反力之鹰是重生了自己！他将自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众人听天书一样。
叶毕落却是益发肯定道：“他重生的目的是，将所有的经历再来一遍，接近李巨人，进入洲际，然后消灭版图！”
其余三人的呼吸略有粗重。
他们从未想过这种事情。
“因此他一定要封锁住自己的全部记忆，让自己变成一个和反力之鹰无关、却好像又有关的人！只有这样，我们才会注意他，李巨人也会注意他！只有这样，他的计划才能真正的展开。”叶毕落推测道。
“反力之鹰让我们注意他有情可原，为什么提前暴露，让李巨人注意他？”蜥蜴女不解道。
“这就是反力之鹰的高明之处。”
叶毕落缓缓道：“无论我们如何讨厌李巨人，但都不能否认，李巨人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人物。”
众人没有否认。
他们躲在暗处见不得光，固然是版图的原因，但李巨人的犀利，却也不言而喻。
“反力之鹰若联系了我们，再去对付李巨人，一定会被李巨人捕捉到风声，加强防备，那反力之鹰很可能重蹈覆辙。因此他才想出这个聪明的方法。”
ranwen.la
叶毕落嘴角露出丝微笑，“他早将自己重新进入暗界的过程推演明白，是以他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崛起，进而接近李巨人，再次完成计划。事实上，他也达成了自己的目标。”
厅中播放的画面终于停了下来，正是沈约双手裂开空间，接下进而化解蜥蜴女、幻镜惊天攻击的那一刻！
“我想李巨人看到沈约如今的表现，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去找沈约。”
带着了然的表情，叶毕落一字字道：“很多时候，很多事情看起来是不可避免的。如果有个答案，是很多人想要知道的，他们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推进这件事情，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如果李雅薇在这里听到这些，一定会大为错愕，因为叶毕落说的话，和沈约说的一模一样！
“这句话挺高明的。”灵犀赞了一句。他们一直为了得到答案在推进这件事情。
李巨人要想得到答案，也会加入推进的行列中！
叶毕落摇头道：“这些话不是我说的，而是反力之鹰对我说的！”轻吁一口气，叶毕落摊摊手道：“如今不止我们想知道答案，李巨人也想知道！因此在推动的过程中，反力之鹰就可以再次完成他的计划。我想反力之鹰或许会有自我解封的过程！”
沉默片刻，叶毕落肯定道：“反力之鹰一定算准了解封的时刻，而我们……不过是助他一臂之力。”
幻镜看起来很是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只有反力之鹰才会有这种计划，看来也只有你，才能想到他的计划。”
“但我还是不明白。”蜥蜴女蹙眉道：“反力之鹰这么做，不怕李巨人觉得沈约就是反力之鹰，提前干掉他吗？”
1020节 再见李巨人
蜥蜴女提出的是大多数人常见的担忧。
叶毕落闻言笑了起来，“这就是你和反力之鹰的差别所在，也是你和李巨人有差别的地方。”
蜥蜴女冷哼一声。
叶毕落并没有过于激怒蜥蜴女，继续道：“反力之鹰和李巨人都算是绝顶高手。一个绝世剑客，宁可忍受地痞的侮辱，也不想出剑，你们知道为什么？”
幻镜讽刺道：“看起来你就是那个绝世剑客了。”
叶毕落微笑道：“我当然不是，我今日能说这些，本来是得益于和反力之鹰交往的日子。我从他身上获益良多。”
面露追思之意，叶毕落喃喃道：“当初他问过我这个问题，我一时间不能回答。但如今的我，却已经想明白了。”
看向三人，叶毕落缓缓道：“绝世剑客不单要精熟剑法、有坚强之志，还需要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他再去控制别的东西，难免有种可笑的感觉。”
幻镜若有所悟。
叶毕落看着幻镜道：“反力之鹰曾对我说过，幻镜这人，因对幻境的执着刻意，因此心气外浮，这才导致难以更上层楼。”
幻镜皱眉思索。
别人的意见他可以当作放屁，但反力之鹰说的话，他绝对会认真思考。
“反力之鹰和李巨人既然算得上绝顶高手，就绝不会被自身的恐惧情绪所牵扯。你畏惧，因为你有弱点。”
叶毕落了然道：“弱者逃避恐惧，强者直面恐惧、寻求解决之道！因此李巨人没有确定沈约是反力之鹰前，绝对不会动手的。因为反力之鹰也说过，李巨人能有今天的成就，靠的不是嫉贤妒能，而是人尽其才。”
蜥蜴女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李巨人还在考虑沈约是否就是反力之鹰，哪怕沈约是反力之鹰，以李巨人的为人，还希望能和反力之鹰合作？如果沈约不是反力之鹰，李巨人更需要沈约的助力？换种身份重新接近李巨人，重新博弈，这虽是步险棋，却也是反力之鹰计划的绝妙之处？”
叶毕落笑道，“正是如此。”
一直沉默在黑暗中的灵犀突然道：“如今看来，反力之鹰的计划已经接近实现了。在极点大厦，李雅薇和沈约很是亲近，看起来嫁给沈约也不是问题。如果沈约真成了李巨人的女婿，到时候未免大大的不妙。”
“沈约和李巨人走的越近，等到他恢复反力之鹰的身份后，对李巨人造成的打击不就是越大？”
叶毕落淡淡道：“他和我们是兄弟，他坚持兄弟之义，我们也相信他会坚持，这不也是我们还在坚持的根本原因？”
幻镜三人缓缓点头。
“那眼下我们需要做什么？”蜥蜴女再次发问。
叶毕落看向影像中凝立的沈约，“钱巧巧不过是个诱饵，我们的大戏，如今终于可以正式开始了。”
--
轿车降落在洲际府邸的草坪之上，沈约一下车，感觉呼吸的尽是甜美的空气。
水月城一半的地方，空气质量无疑都是上乘的。
另外一半，却被枯槁覆盖。
洲际府邸并不算高，有欧式圆形城堡的建筑风格，李雅薇带着沈约长驱直入进入府邸，没有任何人阻拦。
沈约深知一点，若没有李雅薇领路，他说不定不等降落，已经被击落下来！
能在策杀军团的威胁下，仍显得如此悠闲淡雅的洲际府，靠的不是以德服人，而是强大的科技支撑。
如果说这里有微型防导弹系统布置，沈约也是相信的。
他跟随李雅薇进入一座宽敞明亮的大厅内，里面正有一人看向窗外，似乎思考着什么，听闻脚步声，那人缓缓的转过身来。
沈约微有悸动，他第一眼看到那人，已确定那人就是李巨人。在他的那个世界，他已经见过李巨人的真容，但如今见到暗界的李巨人，他还是难免有些吃惊。
两个李巨人看起来有着天壤之别。
暗界的李巨人容貌看起来更年轻，但这绝不是沈约吃惊的原因。
沈约吃惊是因为李巨人的气质。
在他的那个世界，李巨人是很有手段的，在谁都以为暖玉的进攻让李巨人疲于应对的时候，李巨人还保存了自己强大的实力。
西红柿小说
但那时候的李巨人还是有缺陷的，也是有些茫然的，因此他还是多有掩藏。
既然选择了阴险的道路，但还在隐藏阴险，这本来就是矛盾、不自信的表现，因为那种阴险只是一种逐利的表现，却不是坚定意志的操作。
一个人身心不能合一，必定会分裂，既然有裂痕，也终究会给敌手可乘之机。
但眼前的李巨人却是统一的。
他嘴角带着微笑，眼中有着自信，举手投足间，都有种协调的感觉。
以沈约的判断，眼前的李巨人是忠于自己内心的，也是为自己行为感觉到骄傲的。
这种人才是真正的强大。
怪不得暖玉见到明界的李巨人时，满是诧异，怀疑甚至有些失望的神色，因为那个明界的李巨人，和暖玉真正的认知，实在差的太远。
微笑的看着沈约，李巨人终于开口道：“我知道你对反力之鹰的认知是支零破碎的，那可以允许我对反力之鹰做下简单的介绍吗？”
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没有多余的客套，似乎老朋友般，甚至有些倾盖如故的感觉。
沈约瞳孔微缩，他知道很多人习惯用客套、权威、礼节甚至虚伪的热情来进行开场，因为他们对旁人有着深切的戒备。
可李巨人却没有，李巨人看起来只是见到了一个久违的朋友，早就洗去了世俗的无用繁琐。
但这才应该是李巨人，因为只有这样的李巨人才能真正的冲破世俗的那些约定俗成，为人类走出一条全新的道路！
“为什么要从反力之鹰开始？”沈约也是平和的。
他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安之意。
有着反力之鹰的记忆，但他终究是沈约。
无论是谁，都改变不了他固有的心性、永恒的心性，哪怕是反力之鹰！
李巨人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因为洲际的很多人认为，你就是反力之鹰！”
1021节 造物主
大厅向南，日照充足。
厅中的三人都立在阳光之下，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应。因为当你开始躲避阳光的时候，你可能已经开始选择了阴暗。
厅中有些寂静，哪怕蝴蝶轻轻地落在明静的窗子上，也是悄无声息的。
沈约“哦”了一声，李雅薇稍稍显得有些不安，在极点大厦，哪怕处于致命的威胁，她仍旧能保持冷静，但此刻的她，内心却有些颤栗。
眼前的这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的父亲、人生的导师，一个是她最欣赏的男人，两者交谈，她只能保持沉默。
因为她明白一点，这种男人，是不会被别人影响自己的意志的。
李巨人居然没有追问一句，只是缓缓道：“我和反力之鹰曾经是合作的关系，我很欣赏他，他也很欣赏我。”
他说的自然而然，没有任何掩饰的动作。
真相不需要掩饰。
沈约静静的倾听。
李巨人继续道：“版图选择了我，我也开拓了版图。很多事情，都是相辅相成的。”
沈约微微点头，他看出李巨人没有隐瞒。
“版图选择我的时候，根就在问我，我希望这世界变成什么样子？”李巨人看向沈约，“这是已经被很多人遗忘的人生课题。”
略有感慨，李巨人道：“年轻的多希望改变这个世界，认为这世界有太多不合理的存在，年老的却希望维持眼下的状况，因为他们发现折腾来去，这个世界终究还是数千年来重复的模样。”
盯着沈约，李巨人一字字道：“充满希望的开始，贪婪崩溃后进入新的一轮循环。”
沈约终于道：“李先生说的很对。”
无论古今，无论西东，无论哪个朝代，无论哪种制度，看起来都没有逃过李巨人的精辟总结！
“我看到了这点，然后和根说，我需要做个全新的改变。”
李巨人淡淡道：“看到了，去做，坚持的去做，不因散慢而停下脚步，不因贪婪进入恶性循环，这是我一直以来走的道路。”
yyxs.la
沈约看了眼周围，洲际府邸占地颇广，但看起来却是极为简练的。
他的确没有从李巨人身上看到贪婪的迹象，贵为人工智能之父，这个世界最有权利的人，李巨人却仍保持着简单、这本身就很不简单！
“根很欣赏我的想法，然后版图的规则开始改变，尽量去除一些导致世人整体内耗的东西，不欢迎谎言、不欢迎流言，减少欺骗，虽然还会有血腥，也会鼓励每人实现自己的欲望，但人人都在明确的规则下行事，一直到了今天的局面。”
沈约略有感慨，他对这种规则很是赞赏。经过他一段时间的观察，也发现版图的确是这么做的。
李巨人缓缓道：“但我在前行的时候遇到了难题。”
“什么难题？”沈约立即问道。
“因为科技在发展，世人自身却开始止步不前，甚至开始有弱化的迹象，哪怕我可以延长世人的寿命，却延续不了人类基因造成的懈怠等缺点。嗯，这个在修行者看来，应该叫做五毒蕴藉。”
沈约微微点头，感觉李巨人的思想极为清楚。
世人的缺陷和五毒密切相关。
很多事情不过是换了种说法，就导致太多人无法理解，但李巨人显然透彻的知道自己说什么。
沈约缓缓道：“因此，李先生并没有完全攻克基因的问题？”
李巨人和他采用修行用语，但他沈约却从不自缚在修行概念的圈子中，反用科技语言和李巨人交流。
这本是他的优点，从不拒绝任何创新的事物，却也不会让乱花迷眼。
“没有！”
李巨人并不否认道：“我虽然攻克了人类基因有关衰老化、周期细胞不能新生的问题，但若说攻克全部基因玄奥，还是力所不及。”
沈约沉默不语。
“世人虽然五毒俱全，但我们不能否定的是，能设计人类这种生物体的生灵，是个顶尖设计师。”
李巨人目光闪亮，那是发自内心的感慨，那也是高山仰止的一种尊敬和无奈。
沈约问道：“这么看来，李先生认为这世界有类似上帝的存在？”
上帝不过是个称谓。
有些地方叫做神，有些地方叫做创世主、造物主之类。
很多信徒都认为他们的创世神才是独一无二的，却始终不能解释为什么神不让他们和全世界的人友好的沟通。
“当然。”
李巨人淡淡道：“你应该知道牛顿吧？”
沈约微怔了下，谨慎道：“略有所闻。”
李巨人笑笑，明白沈约犹豫什么，“我们说的牛顿应是类似的。牛顿是个伟大的科学家，但他本来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沈约“嗯”了声。
李巨人继续道：“但他晚年突然开始坚定的信神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约缓缓道：“因为他突然想通了某些事情？”
李巨人淡然道：“是的，听闻他有个朋友给他看了一个精巧的宇宙行星的小模型，那个模型在有了机械力的推动后，开始有序精密的运行，牛顿见到后大为赞赏，问朋友在哪里购买的。”
李雅薇目露惊奇。
父亲先以询问沈约是否为反力之鹰开场，着实让她心颤不已，可她没想到父亲随即聊起了过往小事，让她不明用意。
唯一能让她心安的是，父亲并没有和沈约剑拔弩张。
“朋友告诉牛顿，这个模型是自己生成的。”
李巨人继续说了那个故事，“牛顿自然不信，认为朋友在开玩笑，也认为这种精巧的模型不可能是天然生成的。”
看着沈约，李巨人缓缓道：“那个朋友随即反问牛顿，你看到眼前这个精巧、运作井然有序的模型，就认定这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那你有什么道理认为宇宙这个精巧的、运作井然有序的东西，不是被创造出来的呢？”
沈约喃喃道：“很有道理。”
他赞同李巨人的这个故事，因为从类推法而言，这没有什么问题。
“因此我信有人或者说有神创造了这个世界。”李巨人得出结论道。
沈约脑海中蓦地灵光一闪，扬眉道：“你认为创造世界的那人就是维拉科查？以月亮门为神器的维拉科查？”
1022节 知己难求
厅中静寂。
李雅薇满是讶然，月亮门是维拉科查的神器这件事，是她说给沈约听的，但她没想到沈约随即得到个她也无法设想的答案！
真的是维拉科查创造的这个世界？
无数信徒苦苦寻找创世之主的秘密，但秘密就在维拉科查的身上！
李巨人凝望沈约半晌，“原来你是才想到的这个结论。”
沈约轻吁一口气道：“但李先生早就肯定这个结论了？”
他解读出李巨人的未尽之意，反力之鹰应该早就了解这些事情。他也终于明白在本港的时候，那个李巨人为何面对维拉科查进行祈祷。
无论哪个达达大师，还是李巨人，都因为根的缘故，对维拉科查有了确信不疑的相信。
寻找月亮门，也是在寻找世人的本源。
李巨人沉吟半晌，“我并没有十分肯定，但我倾向这个结论。”
沈约身躯微震，从李巨人口中说出这句话，和从那些信徒口中说出自然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因为李巨人肯定为之做了大量的专研工作。
“我认为维拉科查是真实存在的，也倾向维拉科查创造的这个世界。”
李巨人缓缓道：“但我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自相矛盾留下了很有缺陷的世人。但这个有缺陷的人类，却又构造的极为精巧，任何一处基因的改动，都会造成大量的连锁反应。我需要很多实验体来琢磨这件事情……”
“这就是版图有使者收尸的原因？”沈约反问道。
李雅薇微有错愕。
她虽是洲际官，但对李巨人做的实验显然并不算了然。
李巨人并不否认道：“是的，这就是使者收尸的原因。克隆的实验体因为无法攻克某些不解之谜，因此并不适合我的研究。”
沈约又说了一句，“李先生是说克隆人？”
从李巨人的言语，对这些技术竟然都有研究。
“是的。”
李巨人很是坦然道：“克隆人在复制的时候，本来应该和程序代码一样和本体没有区别，但事实却是，克隆体和本体不同，克隆体缺乏灵魂。”
沈约微有沉吟道：“灵魂？”
李巨人笑笑，“是的，灵魂。但我说的灵魂又和常见的那种灵魂不同。”似乎很喜欢给沈约解释一下，李巨人突然道：“你应该知道道家的阴阳之说。”
“略有所知。”沈约保持谦虚道。
事实上，他已知道他虽然像个百科全书，但眼前的李巨人无疑就是百科全书！
一个蠢人如果为了某个目的、不懈怠的坚持几十年都会在世俗有所大成，更不要说李巨人这种人物。
yyxs.la
能引领整个世界走向的人，靠的绝不是权术，而是真正的睿智，因此他已经了然一切明暗，知晓太多人穷几生无法知道的规则，这才能领导世人的前行。
李巨人缓缓道，“道家认为这世界是阴阳互生，物极必反、否极泰来，而现代科技已经认为这世界是由明暗物质组成。明物质是我们可以感知的世界，暗物质是我们无法感知的物质。”
“这和阴阳理论很像。”沈约明了道。
李巨人微微点头，“道家对子午时辰很是看重，因为那是阴体阳出，阳体阴至的时刻。”
沈约已道：“因此李先生认为——这世界也是阴阳转换的过程，亦是明暗物质转化的过程？”
他综合李巨人所说，缓缓道：“方才李先生突然说到灵魂、明暗物质，难道李先生认为，明暗物质的转换和灵魂有关？”
李巨人凝望沈约许久，这才轻叹道：“足足过了三年，我终于又找到了可以畅谈的人。”
李雅薇眸光闪亮。
她深知这是父亲对旁人最大的赞许！
知己难求，曲高和寡，尤其像李巨人这种人，其实更是寂寞的，因为别人不要说和他辩论想法，要跟上他的思想都难。
但沈约不但跟得上李巨人的思想，看来还有更多的设想。
“你说的没错。”
李巨人肯定道：“根据我的测量，我们虽然看不到暗物质、甚至用高科技手段都很难发现暗物质，但暗物质对世界的影响是真实存在的。说转化也好，说影响也可以，但一个人有灵魂，的确和暗物质对这个世界的渗透有关，也和人体的形成过程有关。”
沈约沉吟道：“李先生的意思是，人体在常规的形成中，再加上暗物质的聚集，才会真正的形成一个人？但克隆体因为缺乏形成的常规过程，就会少了暗物质的注入，也就无法成为真正的人？”
不是两个细胞结合就能产生一个智能生命，因为根据实验证明，那只会出来类似植物的东西！
“是这样的。”
李巨人赞赏道：“因此我不能用克隆体来对真正的人类做类似的研究，这也是版图为什么用使者收尸的原因。”
“因此那些间值耗尽的人，并没有真正的死亡。”沈约缓缓道。当初看到因间值耗尽的人死亡时，他就知道了这点。
正常的生命仍可以维系，但纳米机器人却夺走了那人的生命。
李雅薇身躯微震，想到了什么。
李巨人面不改色道：“但他们也是真正的死去了。”
并没有回避沈约的目光，李巨人道：“有些人活着，其实已经死了。你不可能不知道，很多人在世上活着，除了浪费粮食，并没有太多的意义，虽然他们自己不这么认为。”
沈约保持沉默。
这是一个极为偏激的论题，可以引发太多的讨论。
一个活体在痛苦到极致的时候，是否要实行安乐死都会引发极大的争论，因为世俗的观点总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取一个活体做实验，自然会引发更多的问题。
“对生命的渴望，让太多人临终时还在极力的挣扎，哪怕多活一周、一天、甚至一个小时。”
李巨人淡然道：“但他们永远不会醒悟，在这一天之前，他们已经浪费了多少周、多少月、多少年。版图将时间和消耗明确划上了等号，版图并不像某些组织，明明在悄无声息的耗费你的血肉生命，却鼓吹着什么奉献。”
盯着沈约，李巨人一字字道：“人是有价值的，人命也是有价值的，这是数千年来、有记录的人类发展史可以确定的一点，但只有版图，才明确的对所有人、不加隐瞒的说出了这点！”
1023节 魔鬼契约！
李巨人神色坦然，他在讨论人命有价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犹豫和不安。
沈约没有反驳。
这是真相，虽然听起来很残酷，但这的确是真相。
买命卖命的事情，一直贯穿在人类的发展史中，从没有消亡，但人类却对这个真相一直遮遮掩掩的。
“你应该听说过魔鬼契约的故事。”李巨人终于又道。
沈约心中微颤，“这个买命的思想，就是来源于魔鬼契约？”
传说中，世人将灵魂出卖给魔鬼，然后堕落获取享受，但在最终的时候，灵魂被魔鬼攫取，永世不得超生。
沈约想到这个故事，立即想到——这是个编造出来的故事，但也说不定有真实的蓝本。
李巨人缓缓道：“是的，买命的思想，就是来自魔鬼契约。但传说中的魔鬼契约却没有说出，魔鬼收集灵魂做什么！”
沈约微微点头。
他发现很多传说如果仔细的去想想，的确很是搞笑。
魔鬼给了世人欢乐，收集了灵魂后做什么，传说中的确没有明说。
将灵魂放在地狱中拷问？让那些灵魂反悔醒悟？
那魔鬼做的不是上帝的事情嘛——给予错误人惩戒，教导世人去醒悟。
而上帝看起来做的却是魔鬼的事情——对世人没有任何贡献，最后却将所有优秀的资源聚拢为己用，然后摆出个救世主的面孔。
念头闪过，沈约嘴角不由露出丝微笑。
李雅薇认真思索父亲话中的深意，实在不明白沈约在笑什么。
好在沈约终于说道：“我不知道魔鬼搜集灵魂做什么，但我想李先生应该是要搜集暗物质？”
厅中又静。
李雅薇神色讶异，对于版图很多案件脉络，她是清清楚楚，但涉及到这些尖端层面，她还是有些费解。
可一等沈约说出答案，她就觉得理应如此。
李巨人注目沈约片刻，终于道：“很好，你不但有勇有谋，还有着……别人没有的一个大脑！”
沈约心中微颤。
李巨人这句话听起来不过是个简单的夸奖，但联想到沈家、叶家之争，李巨人这句话就不简单！
沈、叶之争，李巨人得利，他显然也知道当年更多的内情。
不过李巨人并未追问什么，只是继续道：“世人一直坚信灵魂的存在，因此也尝试对灵魂进行查找。什么通灵师啊、巫婆、巫师也就此出现。”
沈约微微点头。
人类发展史，灵魂、永生一直都是长盛不衰的话题，寻找这两件东西的工作也从未停止过。
bqgxsydw.com
“最可笑的是……有科学家通过测量人生前、死后的体重，试图来求证灵魂的存在。”
李巨人哂然道：“在他们看来，灵魂应该是几克，或者几毫克的存在。”
沈约也有些好笑的感觉，但很快道：“暗物质不可测量，但我想李先生已经认定暗物质和灵魂密切相关了。”
李巨人微微点头，“虽然能测出相关性，但迄今为止，仍旧无法找寻规律。”顿了片刻，李巨人感喟道：“洲际对暗物质的研究，仍旧处于初级阶段。”
沈约一直留意着李巨人的表情，看出李巨人是真心的遗憾。
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对李巨人进行了诸多设想，但眼下李巨人的表现，还是让沈约很意外。
李巨人看起来就是个伟大的科学家，世人的导师！
望向沈约，李巨人突然道：“暗物质让人捉摸不定，但反力之鹰对于暗物质的了解，更在我之上。”
他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沈约微有诧异，终于道：“在李先生看来，反力之鹰掌握的科技比你要……”
“要高明！”
李巨人没有任何不安之意，如同叙说个平静的事实般，“他有太多超越世俗的想法，这很难。”
看向窗外，李巨人缓缓道：“每个人都有习惯，这个世界形成的世俗许多人的习惯。世俗会让世人有同类相吸性，但世俗又和很多知识一样，又都会成为世人顽强的桎梏。”
微有感喟，李巨人又道：“牛顿的知识体系，在很长时间，成为量子力学的桎梏，很多伟大的发明家，又会强硬的禁止其余发明的出现。”
沈约对此倒是深有感触，很多本是站在知识金字塔顶尖的人物，却成为世人的认知障碍。阻止世人进一步去认知的科学家、不是大有人在？
“我想，策杀军团的口号也是因此而来吧？”李巨人突然道。
沈约愣了下，“什么口号？”
他真没想到策杀军团也有什么口号，可随即想到了一句话，“是‘胸无点滴墨、心有杀人策’吗？”
李巨人笑笑，“不错，策杀军团既然是反力之鹰创建，这口号自然是他提出的。我一直在琢磨反力之鹰这句口号的用意。”
沈约综合李巨人方才所言，倒是很容易猜想道：“反力之鹰的意思是——要破除一切常规知识，破除自我束缚吗？”
李雅薇眸光再闪。
对于这些言论，她听起来着实新鲜。对于策杀军团的口号，她一直是旁的理解。
口号很狂，很猛，甚至有极为凶猛血腥之意！
但听沈约一解释，李雅薇却觉得大有道理。
“同样的话，不同境界的人，理解起来果然大有不同。”
李巨人转望沈约道：“因为世人的理解，都是建立在自我的认知上，也就逃脱不了自己的认知。我想反力之鹰若是认识你，肯定也会将你引为知己。”
“但我仍不了解反力之鹰。”沈约试探道。
李巨人笑笑，“或许，谁都不了解他的。但不可否认，他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天才！”看向了窗外，李巨人喃喃道：“我本来希望，他能继承我的衣钵，很可惜，他却选择了离开。”
“为什么？反力之鹰为什么选择了离开？”沈约略带尖锐的问道，盯着李巨人的细微表情。
李巨人神色竟有些茫然，许久才道：“我不知道！”
沈约很是诧异，他预测了李巨人的诸多回答，亦准备从这些回答、李巨人的肢体语言判断事情的脉络，却想不到李巨人会这么回答。
“你要是不知道，那有谁知道？”沈约反问道。
李巨人淡淡道：“或许暖玉知道？！”
1024节 创记录
沈约感觉真的要谢谢暖玉，当初暖玉对他诸多隐瞒，他还是有些怨言的，但如今看来，暖玉简直明智的不得了。
他沈约若是知道暖玉、反力之鹰在暗界的所为，眼下的表情一定会有破绽。
这破绽也绝对逃不过李巨人的眼睛！
在他试图探知真相的时候，李巨人何尝不在观察着他？不然李巨人为何总是一惊一乍的时不时抛出几个炸弹来？
每一件关于反力之鹰的事情，都是在测试他沈约对反力之鹰的认知度，李巨人突然又提及暖玉，自然是要看他和暖玉的关系。
“看起来你认识暖玉？”李巨人轻声道。
沈约微笑道：“有过交道，但不了解。”
实话，是他最有力的武器！尤其是在面对李巨人这种人的时候，任何一个谎言，都会留下无数个隐患。
李巨人亦微笑道：“看得出来，你说的是真心话。但你恐怕觉得我说的有问题，反力之鹰既然离开洲际，我为何通缉他，却不知道他离开的缘由？”
沈约的确是这么想的，闻言只是点点头。
“那我和你说明一切，你看看能不能够告诉我一个答案！”
李巨人缓缓道：“我在和版图合作后，通过月亮门建立了登月的道路，开发出天路技术，也发现月亮门似乎提示着一个世界毁灭的时间。”
沈约再次点头，他听李雅薇说过这些事情了。
“我感觉巫师的预言或许可以无视，但月亮门的预言，却一定要谨慎对待。”
李巨人继续道：“我利用天路技术准备将版图人尽数移转到火星，这个计划一直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如果有数百年的时间，应该可以做到。不过……我却还是苦恼世人的退化。”
“退化？”沈约反问一句。
“是退化！”
李巨人肯定道：“科技越发达，世人反倒越退化，这是个可以观察到的事实。你当然知道，像你这样依赖自身能力的人并不多见，洲际的护甲越是高明，但在其中的人，能力却极可能在衰减。”
yyxs.la
这听起来很有些问题，沈约却点点头，“是啊，外在依赖的越多，内在的建设一定会越少。”
李巨人笑笑，“你很聪明，能一眼就看穿这个问题，我也为之苦恼很久，因为科技为世人省下的精力，只会白白浪费，世人始终不能利用这剩下的时间去进行建设。”
沈约很是认可。
手机的便利看起来为太多人节省了时间，但越来越多的人，却感觉时间不够用了。这个矛盾的发展，在他那个世界，已经是理所当然的存在。
“这时候反力之鹰出现在我面前。”
李巨人回忆道：“当然了，他到了这个世界后，并没有立即来见我。”
沈约心中暗想——反力之鹰那时候带着一帮人组建了策杀军团？
“但反力之鹰崛起的速度或许不如你，却也不比你慢上很多。”李巨人凝声道：“他一到这世界，就加入了版图，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积累了100亿间。”
沈约眼皮微跳，他虽然也能赢得不少间，但正因为如此，才知道白手起家赢得100亿间的艰难。
“你保持回答歌剧女王十一个问题的记录，这很不容易。”
李巨人感慨道：“但反力之鹰却在半个月的时间内，突破了版图十七项个人积累的记录，包括最短的时间积累最多的财富，最短的时间，完成最多的经验值，以及最短的时间内，成为洲际顶尖的精神师。”
顿了片刻，李巨人缓缓又道：“还包括最短的时间内，击败了洲际顶尖的精神师！”
这个反力之鹰不走套路啊。
很多人学习、熟悉规则都要经年累月，反力之鹰一到暗界根本不知道规则就能连创记录？
沈约略有皱眉之际，李巨人已经问道：“你有什么结论？”
半晌的沉默。
沈约终于道：“反力之鹰更像是有备而来！”
一言落，李巨人目光闪动，缓缓道：“不错，你的崛起看起来更像是因缘巧合，但反力之鹰的崛起，绝对是有备而来！”
沈约微有心颤。
从他的角度来看，反力之鹰的所作所为，就是要吸引李巨人的注意。而暖玉一开始就将他送到高地城，做了各种互通操作，不也有将他送到李巨人面前的意思？
“虽然感觉反力之鹰的崛起很是异数，洲际也认为反力之鹰很有威胁，但我仍找到了反力之鹰。”
李巨人道：“天才才是世界的推动力，要让世界前行，本就少不了天才。”很是真诚的看着沈约，李巨人缓缓道：“一个嫉贤妒能的组织，就是走向毁灭的开端。”
李雅薇心中微有喜意，她听得出来，李巨人有重用沈约之意——沈约岂不也是个天才。
“反力之鹰见到我的第一句就是……”
李巨人回忆道：“人类要再进一步，一定要克服精神荒漠的蔓延！”
沈约目光闪亮。
李巨人感喟道：“太多人的只知道制造荒漠，被荒漠所掩盖却茫然不觉，因此你可以想象到，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内心的激动。”
沈约终于道：“这个说法并没有问题。”
李巨人缓缓道：“是的，没有任何问题。反力之鹰随即道，但要克服精神荒漠，就一定要研究精神荒漠。”
这好像也没问题？
沈约思索的时候，听李巨人接着道：“我只凭反力之鹰的这几句话，力排众议，决定让反力之鹰主持荒漠计划的研究。他也没有辜负我的厚望，很快发现了人脑中荒漠形成的原因，也拯救了不少因精神荒漠问题导致痴呆的世人！”
反力之鹰治好了帕金森病？
这如果到了沈约的那个世界，拿个诺贝尔医学奖也没有任何问题啊。
“我因此更信自己没有选错人手。”
李巨人面露惆怅道，“然后我就将一个很重要的权限授予给了反力之鹰。”
沈约看出李巨人的悔意，皱眉道：“什么权限？”
“我允许反力之鹰可以修改启明的某些部分。”李巨人喃喃道。
“什么是启明？”沈约极为困惑道。
李巨人凝声道：“启明本是版图的根基所在，你应该见过。”
沈约脑海中光亮闪现，“你是说……那些纳米机器人？”
1025节 神还是魔？
版图绝对是创世纪的存在！
沈约对版图基本判断是——这是由极高科技设计的一个系统，以人**望推动成型，那些纳米机器人，绝对是版图的生命线。
在沈约的那个世界，版图是隐性的，纳米机器人也是选人来注射的，但在暗界，所有加入版图的人，一定要注射纳米机器人。
沈约去除那些纳米机器人，忍受了极大的痛楚。
纳米机器人就是启明。
目前启明能做的事情，沈约都是无法想象。当初纳米机器人已经成为人体的神经线，如今启明掌控人体也是不足为奇。
李巨人缓缓点头，“是的，自从人机合一的设想被正式实施以后，纳米机器人就被正式的命名为启明。启明可以帮版图人做很多事情，包括清理体内垃圾，修复血管损伤之类，也会对人体的健康进行实时关注，对版图人的意外，进行弥补抢救。”
嗯，还能干掉间值用尽的人！
沈约对当初见到间值耗尽而死掉的那个情形很是印象深刻。
“为什么让反力之鹰修改启明？”李雅薇终于问了句。
李巨人看了女儿一眼，“反力之鹰对精神荒漠进行了终究研究，制造了独特的精神荒漠，他认为人脑的荒漠化最终结果，也超不过他制造的精神荒漠。因此，只要启明攻克了他设计的精神荒漠，那世人的荒漠化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沈约微有皱眉。
“但启明始终无法对反力之鹰所研究的精神荒漠有任何改变。”
李巨人叹口气道：“哪怕洲际顶级的精神师联合启明，亦是无法对精神荒漠有任何建设。于是反力之鹰认为，启明需要改进，我考虑再三，终究给反力之鹰开放了权限。”
“看起来李先生对反力之鹰是绝对信任的。”沈约喃喃道。
能做出这种决定的李巨人，自然要担负极大的风险。
若非信任，也不能做出这种事情。
事实看起来却是——反力之鹰辜负了李巨人的信任。
李巨人默然许久，“我曾对反力之鹰说过，我们要做件前所未有的事情，我们不是女娲，但我们会创造出全新的人类。”
看向沈约，李巨人缓缓道：“这个目标很艰难，但也很让人向往。对于一个贪婪的人来说，这或许有些无趣，但对于一直真心创造、向往光明的人来说，这是个前所未有的机会。如果是你，你会错过吗？”
沈约默然。
他赞同李巨人的说法，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目标，但李巨人说的这个机会真的数千年不遇的，反力之鹰为什么会错过呢？
“就是因为这个想法，就是认为反力之鹰这种天才，绝不会不珍惜，我才选择了让他来修改启明。”
yyxs.la
李巨人缓缓道：“他的确修改了启明，却给启明移植了精神荒漠！”
沈约眼皮跳动。
“反力之鹰那时候的操作是极为隐秘的。”
李巨人缓缓道：“我并没有发现异样，但贺旺生突然出现荒漠化的症状！”
沈约心中微凛，他知道贺旺生已经死了，洲际将死因推到反力之鹰的身上。
“我和贺旺生一直和兄弟般。”
李巨人有些缅怀道：“当初我，贺旺生，林鸿基还有甄一同四人是很好的兄弟，他们一直对我鼎力支撑，无论任何时候。”
沈约很想问一句，袁善文呢？但他终究没有开口。
或许这个世界没有袁善文的戏份。
“贺旺生突然出现精神漠化症状，我自然请反力之鹰帮忙治疗。”
顿了半晌的时间，李巨人缓缓道：“然后贺旺生死了，反力之鹰离开了洲际。”
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颇有暖意，沈约却觉得有些冷。
看向沈约，李巨人目光咄咄，“发现贺旺生尸体的时候，他的大脑已经完全漠化，我们无法提取任何有用的信息。”
沈约问了句，“这么说，如果没有漠化，哪怕人死了，洲际也可以提取死人的记忆？”
这听起来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李巨人微微点头，“是这样的。启明可以记录一些紧急的情况。但是……”垂下头来，李巨人喃喃道：“启明也完全死亡。”
他用的是“死亡”两字，显然在他的心目中，启明也和活体一样。
默然了片刻，李巨人终于又道：“反力之鹰随即离开洲际，不知下落。我那时候只以为他是内疚贺旺生的死才离开，不想他随即加入了叛军的行列。”
沈约有个问题困惑很久，“那启明对他没有作用吗？”
一入版图，就不能摆脱启明的控制，反力之鹰加入了版图，但离开版图，洲际完全可以用启明对付反力之鹰。
李巨人默然片刻，“我们用启明，完全查不到反力之鹰的任何踪影。”
沈约很是讶异。
他那一刻是钦佩反力之鹰的，他沈约辛苦的移走了七点纳米机器人，几乎死掉，但启明竟然对反力之鹰无可奈何？
“你怎么看？”李巨人突然问道。
沈约略有沉吟，终于道：“反力之鹰在让启明攻克精神荒漠的时候，也在研究启明？他修改启明的时候，同时让身上的启明失效？”
这是个想当然的结论！
李巨人凝望沈约片刻，“你总结的很真实。不错，我当时和你一样的想法，但反力之鹰站在洲际的对立面，引发洲际强烈的不满，我必须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如果你是我，你怎么做？”
沈约无奈的笑笑，“我或许也只能将反力之鹰找回来，问个清楚。”
李巨人缓缓道：“不错，然后我就对反力之鹰下了通缉令，我希望他能回转对我做个交代。可惜的是……”
一直很是冷静的李巨人眼角轻微的抽搐下。
“等我再见到反力之鹰的时候，他竟然要毁灭版图！”
沈约欲言又止。
李巨人却没有停止，盯着沈约凝声道：“反力之鹰和金鑫潜入甄家后，利用以往对启明的研究，开始对启明进行漠化渗透，随即引发版图的整体漠化。”
沈约心中微惊，他不明白反力之鹰如何实现这种技术，但知道版图也和网络类似，而启明类似网络上的分布运算器，反力之鹰如果针对启明，而且有备而来，对版图而言，实在是个灾难。
反力之鹰为什么这么做？
沈约在倾听的时候，一直在留意着李巨人的细枝末节，他没有看到李巨人有任何撒谎的迹象！
1026节 相似
李巨人没有撒谎，那他讲的就应是真相，最少在李巨人认为，这就是真相。真相中的反力之鹰看起来有些不可理喻，最少他执意要干掉版图，和暖玉一样。
从沈约看来，版图已经是人类社会出现以来，最好的一种形势。
积极发展，攻克人类劣根，同时禁制谎言、流言，减少内耗，带着人类走向光明。
数千年来，无数人涌现喊着带全人类走向光明、却带着跟随者冲入火坑，只有版图最近这个理想，但反力之鹰还是要干掉版图？！
李巨人打破了沉寂，继续说下去道：“反力之鹰在漠化版图的同时，引发了一场巨大的爆炸，他要炸毁天路！”
“毁灭半数水月城的爆炸？”沈约反问了一句。
李巨人轻叹一口气，“是的，如果不是我提早发现了启明的异样，针对启明做了一些操作，版图人可能已经都和贺旺生一样。”
沈约不寒而栗。
李雅薇也现讶然之意，她虽然知道水月城爆炸一案，却从未想到后果会如此严重。
版图人尽数漠化的话，暗界就可说被摧毁了半数。无论版图人如何作为，但他们终究是人类，反力之鹰的这个举动看起来实在疯狂。
“而就是因为发现启明的异样，才让我在反力之鹰对版图漠化时，立即发现了反力之鹰的影踪，也启动了天路的防御系统。”
李巨人看向窗外，“饶是如此，水月城也被反力之鹰引发的爆炸摧毁了半数，而反力之鹰连同暖玉，在那次爆炸后，再也没有在这个世界出现。”
厅中终于静了下来。
沈约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但脑海中一遍遍的将所有的细节反复琢磨。
他终于知道反力之鹰在暗界干的大部分事情了，但他反倒更加的不理解反力之鹰！
ddxs.com
这实在是个迷一般的人物。
伊始的时候，因为脑海中的零星记忆，沈约对反力之鹰是有亲近感的，但无论李巨人、李雅薇、叶宣儿、甚至叶毕落的言语，都表明反力之鹰的另外一半，更近乎魔鬼的存在！
漠化启明，要尽数干掉版图人，想要炸毁天路，不但摧毁了半数水月城，还杀死了水月城的数十万人。
任何裁决机构在如今的事实下，对反力之鹰的所为，看起来都会宣判反力之鹰是反人类的罪名！
李巨人只是通缉反力之鹰，并没有公布他的罪名，看起来还是善待的表现。
“这就是我要和你提及、有关反力之鹰的一切。”
李巨人看着沈约，“我也认为，你应该知道这些事情。”
沈约目光微闪。
李巨人见状笑笑，“你当然觉得，我是在不停的试探着什么？”
沈约的确是这种想法，李巨人在叙说时，总会出其不意的提几句反力之鹰，若他真是反力之鹰的话，早就会有各种异常的反应。
“事实上，我的确是在试探。”
李巨人并不否认道：“你在版图迅猛崛起，若说破纪录，你还和反力之鹰差了很远，但若论名声之隆，你比反力之鹰有过之而无不及。歌剧女王提名你为和平大使，洲际很多人本觉得是无稽之谈，但我却深知，歌剧女王一向看的很准。”
“因此我的信任度提升，也有李先生的助力？”沈约缓缓道。
“是的。”
李巨人并不否认，“我以一票决定权提高了你的信任度。”
一票决定权？
沈约感觉这应该和什么联合国安理会成员的一票否决权类似。
“但我必须要给洲际一个交代，因为洲际一直认为你和反力之鹰很有关系，你甚至可能就是反力之鹰！”李巨人凝声道。
厅中静寂的听得到心跳之声。
李雅薇想要开口为沈约辩解，终于还是忍住，因为她如果和沈约是恋人关系，这刻的表态绝对是不明智的。
沈约保持沉默，他无法辩解。
李巨人手一挥，空中出现了影像记录。
沈约看了几眼，就知道这是有关他的影像记录。洲际看起来和他无关，却对他的所为做了清晰的记录。
从他进入丽晶宾馆，到他提枪向美杜莎挑战；从他再见李雅薇，到他参与搜寻美杜莎的工作！
一切的记录，看起来清晰明了。
影像停留在沈约如苍鹰般飞向瓦舍秘地穹顶，开启异元空间的那一刻。
李巨人缓缓道：“根据洲际的调查，瓦舍之下，存在四维立面，也就是常说的异元空间，这是反力之鹰设计的，因为有他的手法，在你开启后，我们无法再次开启。”
沈约没有回答，但他何尝不知道李巨人的用意？
反力之鹰设计的异元空间，只有他沈约能够开启，这本身就是个问题。洲际对此有记录不足为奇，因为李雅薇一直在现场。
李巨人让影像继续播放下去，一直到沈约出现到极点大厦，救下钱巧巧，从高楼坠落到地面的那一刻。
李雅薇显然也是头次看到这个视频，眸中满是惊奇之意。
李巨人看向女儿，“洲际官，如果是你出手，你能否在不利用技术支撑，只凭战甲的情况下，做到沈约所做的事情？”
李雅薇缓缓的摇头，“不能！”
她可以救下钱巧巧，也能安然无恙，但必须建立在天路技术的支撑下，就如叶宣儿能从34楼坠落不死一样。
没有技术支撑，叶宣儿也绝活不下来。
“反力之鹰可以做到这点！”
李巨人淡淡道：“根据记录，当初他从蛇厦之顶108层，曾经救下坠落的一人，没有借助任何科技支撑，甚至没有战甲。因为他的反力技能是建立在四维立面之上，他可以独立改变周围的空间，让这世界的重力规则失效。”
说话间，他让视频停在沈约双手错动，招出暗黑漩涡的画面，随即又道：“在这基础上，反力之鹰已经可以召集暗物质之力！那暗黑的漩涡，就是暗物质的明聚！”
李雅薇悚然动容。
沈约亦是一般的表情。
在李巨人苦苦追寻暗物质和灵魂之间关系的时候，反力之鹰居然可以召集暗物质，而且为之所用？
1027节 你是我，你怎么做？
反力之鹰如何会有诸多惊天的能力？
只是因为他是沈笑天呕心沥血，创造的智人？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的时候，也明白李巨人显示他沈约记录的原因——很多只有反力之鹰能做到的事情，他沈约也能做到！
或许还是不如反力之鹰出彩，但足够让人引发他和反力之鹰关系的猜测。
“斗转星移，暗界之芒本是反力之鹰的独门绝技！”
视频画面停留在沈约用暗黑漩涡化解破甲惊天一击的时候。
李巨人却凝望着沈约道：“这个世界，本来只有反力之鹰才能召集暗物质为其所用！他也是用暗物质炸毁了半个水月城，因此洲际一致认为，你就是反力之鹰！”
笑容很有些哂然，李巨人一字字道：“如果你是我，你怎么做？”
话音落，一片寂静。
李雅微神色激动，想要站出来解释什么，可却蓦地发现，她无法解释任何事情。
她信任沈约，但她怎么解释这些巧合的事情？
认识一个人很是简单，但认知一个人，却是异常艰难的事情。
半晌，沈约笑笑，“我需要解释吗？”
李巨人没有任何诧异，“我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
沈约看向影像中的那个自己，缓缓道：“我不是李先生，因此我不知道李先生在知道这些事情后会怎么做。”
转望李巨人，沈约诚恳道：“我只是沈约，我只知道自己如何做事！”
李巨人目光微闪，他从沈约一句话中听出很多事情。
“这世界最简单的事情，就是让别人去做什么，但最难的事情，也是让别人去做什么。”沈约缓缓道。
李雅薇若有所思。
只从父亲和沈约的对话时中，她开始慢慢接触到这两个男人的内心世界。
在以往的时候，她只能靠猜测。
沈约说的好像自相矛盾，但李雅薇居然听懂了——事情简单因为可以让别人去做，自己一旁看戏就好。事情艰难，因为你强迫一人去做事情，终究会有问题发生。
事件太多的矛盾产生都是由于这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神色真诚，沈约缓缓道：“我很少去想让别人做什么、想什么，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我能做的是一直遵循我的本心去做事。”
“遵循本心？”李巨人喃喃道。
“是的。”
沈约凝声道：“这世上本有千般变化，但本心终究还是光明的，遵循本心，也就是向往着光明。”
哔嘀阁
看着李巨人的双眼，沈约沉声道：“因为遵循本心，我就会坦然的面对真相，去发现真相，哪怕真相之后再是残酷，但我不会选择逃避。”
顿了片刻，沈约已经结案陈词道：“这就是我的解释！”
他没有询问李巨人是否明白，但他知道李巨人一定会明白的。
无论反力之鹰做了什么，但他沈约一定会面对真相，他是不是反力之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再次面临真相后如何抉择？
如果李巨人也在追求光明，那他们本是一伙的。
李巨人沉吟许久，终于笑笑，“很好。”
很好？
沈约一时间不明白李巨人的用意时，就听李巨人对着空中道：“我已经考验过沈约，无论从我个人的判断，还是系统的认定，都不认为沈约有什么问题。那你们是否有什么异议？”
有很多人的影像随即出现在厅中。
大厅瞬间变的如同议会厅般，周围坐了一圈人，而沈约、李巨人和李雅薇正在那圈人的中间。
沈约瞬间明白，方才他和李巨人的交谈虽然没有向洲际的民众直播，但周围的这些人，一直在旁观看着。
这显然是洲际的决定。
要如何应对他沈约，并非李巨人一个人说了算。
李巨人负责交谈，其余的人，联合做出裁决。
周围一共七人，肤色各异，沈约的目光却立即注视在其中两人的身上。那两人看起来不算苍老，但沈约曾经看过他们苍老的样子。
是甄一同和林鸿基！
明暗两界的李巨人看起来一直和这几人搞在一起，这或许就是传说的命运。
甄一同也在看着沈约，头一个发声道：“万成，我们证明不了沈约是反力之鹰，但也无法证明他不是反力之鹰。”
你这个死老头子坏的很。
沈约不想在明暗两界，他和甄一同都要开斗。
“鸿基，你说是不是？”甄一同看向林鸿基道。
林鸿基哈哈笑了声，摸了下头顶，“我觉得老甄说的不错，这件事，万成你草率了，草率了啊。”
“那其余人的看法呢？”李巨人看向其余五人。
沈约随着李巨人的目光看过去，落在一人身上的时候，微有惊奇。
那人很是眼熟，沈约再是稍加辨认，已经感觉那人也是个老熟人。
“李斯特先生，你的意思呢？”
李巨人一口就道破了沈约的疑惑，因为那人赫然就是沈约那个世界的李斯特上校！
五人？有李斯特上校？李巨人征询他们的意见？
沈约转念间已经想到，这五人莫非就是版图其余五州的负责人？
李斯特看起来比明界更加的一身正气，也是更加的忠诚，“我认为一切事情，本来要为版图考虑。我们既然加入了版图，忠诚版图理所当然。”
沈约不能不佩服李斯特，因为李斯特无论忠诚哪个，都让你无可厚非。但他也明白李斯特的潜台词——反力之鹰炸掉了半个水月城，你李巨人难道准备让沈约炸掉另外半个吗？
李巨人的目光在其余四人身上转动。
那四人有两人肤色显眼，都和烟熏过一般。其中一个黑色皮肤的人，看起来很是沉稳，是以话也沉了下去。另外一个人的皮肤却是黑褐色，如同盐水腌出来的死鱼。
这两人是洲际中非洲狐还有食人鲨的负责？
沈约闪过这个概念的时候，目光已经落在一个鼻梁高耸、体格健壮之人的身上。那人明显有极北人种的风格。
北极熊的代言？
沈约想到这里时，注目到最后一人的身上，按照他的推测，最后一人应该是高卢鸡的代言人。
但那人却是黄色人种，并没有什么欧洲人种的特征。
这是怎么回事？
1028节 真金不怕火炼
沈约微有诧异，没人介绍，但他在刹那间已经基本搞清楚在场所有人的身份地位，在场的几人中，除了他沈约外，都是版图洲际的实权派人物。
除了林鸿基、甄一同外，其余五人都是五洲的负责人，和李雅薇的地位应该相若。
版图虽然异类，但很多规则还是符合世人的规则，每洲都会选出洲际代表，类似洲际官的存在。
但为何高卢鸡却选出个黄种人？
李巨人也在看着那个代表高卢鸡的人物，缓缓道：“白先生，叶少没有来？”
叶少？
沈门的人？
在沈门中叶氏、沈家分裂后，沈门实力衰落，李巨人大权独揽，而沈门退居到欧洲，成为高卢鸡的代言？
那人笑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李先生，你也知道，叶少很懒，唯一剩下的时间又在找寻儿子的下落。三年前水月城大爆炸后，挽风就一直没了踪影，叶少除了关心大蒜蜗牛外，对于这个儿子也很关心的。”
沈约心中微凛。
水月城大爆炸虽然发生了三年，但显然余波未停。
爆炸死了数十万人，反力之鹰、暖玉都从暗界消失，不想沈门的人物，也有失陷其中的。
叶少如果是和沈笑天做赌的叶少，叶少的儿子，应该和他沈约类似的年纪？
沈约不停的整理其中的关系。
李巨人“嗯”了声，看了沈约一眼，介绍道：“这是白城白先生，眼下既然来了，就应该负责高卢鸡的意见。”
哔嘀阁
沈约客气道：“白先生，幸会。”
沈门和叶家都是歌剧女王叶宣儿的后台，这个白城应该早知道他沈约。
不过白城也只是客气的笑笑，“未见得是幸会，因为我看所有人都很头疼的样子。”
沈约哂笑，他的确也有这种感觉，也只有白城会说出这种感觉。
“但再头疼，也还是要说一下的。”
白城淡然道：“尸位素餐的事情，版图可是不允许的。”
李巨人微笑道：“很好，白先生想说什么？”
白城看向周围的众人，目光最终落在甄一同的身上。
“你看我做什么？”甄一同冷冷道。
白城笑了起来，“甄先生今天倒是火气很大。”
众人表情都有些怪异，看起都知道甄一同为什么火气这么大——甄一同的儿子甄金被钱巧巧指控，罪名不重，但也绝对不轻。
甄一同霍然站起，“白城，你什么意思？”
白城表情有些诧异的模样，“甄先生，你眼皮浮肿，眼袋发黑，显然是睡眠质量不高的缘故，看你很大的年纪，额头竟然有痘痘出现，那明显是心火上攻的迹象。我只是说出一个事实，难道如今版图不允许说出事实了吗？”
甄一同冷哼一声，看向李巨人道：“万成，雅薇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在极点大厦公开审问钱巧巧，还将审讯内容向民众开放？”
李巨人微有皱眉道：“这有什么问题？”
甄一同微滞。
李巨人随即道：“很多时候，事态扩大就是因为像我们这种层次人的遮遮掩掩，如今版图不欢迎谎言、不欢迎流言，已经可以保证民意的稳定，这时候的我们，不正应该向洲际的民众展示真相？如果雅薇那时候转为私密审讯，我才觉得大有问题！”
甄一同沉默下来。
“我知道一同你是在担心甄金。”李巨人淡淡道：“但他没有做，就是不应该担心的，是不是？”
甄一同缓缓道：“事情没落在自己身上，自然不会痛的。”
李巨人明白甄一同的言下之意，“我倒不认可一同的说法，事情落在自己身上，只要肯面对，还是会很痛的。但是……”
略有凝顿，李巨人缓缓道：“人类被设计成有痛感，我认为正确的反应绝不是一味的逃避痛苦，而应该找出痛因，争取以后这种痛楚不再出现。有人类的历史中，从来都在笑话鸵鸟遇到痛楚的躲避，却没有注意到世人自身一样的属性，如果世人能改正这点，我可以肯定，人类会有个突飞猛进的进展。”
在场众人倒有大半微微点头。
他们能坐在这里，本来就是因为能力卓越，认识超凡。
李巨人说的丝毫没错，人类有记录的数千年中，从来没有对自身的劣根有真正的认识，只是反复重复痛苦、不停的逃避，进入所谓欢乐的轮回。
都在追逐诗和远方，却从不去查找眼前苟且形成的缘由。
苟且本来就是世人自身的缺陷造就。
针对缺陷、改正缺陷，才是世人能进步的那天！
“真金不怕火炼！”
李巨人一语双关道：“如果甄金什么都没做过，钱巧巧的指责澄清后，根据版图规则，甄金的经验值只会增长，这对他来说，不是好事吗？”
众人倒都想着另外的一个问题——甄金如果坐实了指控呢？
沈约想到本港的那个甄金，对事情的估算并不乐观。
“既然问题解开了，我们还是要听听白先生的意见。”李巨人强调道：“因为按照顺位关系，白先生是处于第二顺位发表意见的。”
沈约微有扬眉。
他感觉众人虽然像是圆桌会议，很是平等，但发言原来还是有优先权的！
沈门实力雄厚，看起来优先权是在其余几州之上。
白城笑笑，不看沈约，却是看向其余众人道：“我们能在这里，都是为信仰而活着的，不是吗？”
没人回应，但也没人否认。
白城继续道：“比如说李斯特上校，信仰就是忠诚，忠诚的破灭，想必会很是痛苦？”
李斯特神色绷紧，并没有回应。
白城看向那皮肤黝黑人道：“比如说曼德纳先生，信仰就是世人平等，一生都为种族平等而努力。平等的毁灭，你一定不想看到？”
曼德纳并没有沉默，沉声道：“是的。白城先生。”
白城笑笑，看向那像晒成鱼干的人，“再比如说蒂奇先生的信仰就是自由，自由自在的，当然不希望看到自由被囚禁。”
蒂奇冷冷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我们一直在为自由而战！”
1029节 谁反对？
忠诚、平等、自由！
沈约听着白城的叙说，顺便将各州的负责人认识了一下。
他很少听到有人如此平静的强调这点，通常的时候，有人叙说这几件人间罕有之物的时候，都是声嘶力竭的。
什么都需要包装的年代，忠诚、平等和自由这些东西，需要蛊惑人心才能贩卖了。偏偏蛊惑的人自己都不看重这些东西，也就导致了毒鸡汤的泛滥。
白城叙说这些品质的时候，是平静的。
或许在他看来，这本来应该是骨子里面移植进去的东西，不需要再卖了。
“再如希金先生。”
白城看向那体格壮硕的人，“你的信仰，自然是勇敢正义的人生？”
希金看起来野蛮，但回答却是轻柔的，“白城先生有双慧眼，看人是从来不错的。你说出这些的原因是？”
白城又笑，“我想说的是，我们的信仰，以前都是很艰难的。”
众人沉默不言。
沈约亦是微有感慨，为什么总是拼命的宣传这些，或许只是因为存在的太少了。
大道废，有仁义；国家昏乱，有忠臣！
“要坚持我们的信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白城又道：“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如果任由各种欲望泛滥下来，这个世界迟早会崩溃，那我们的坚持看起来全无意义。”
众人再次点头。
历来成败论英雄！
你输了，你所坚持的在大多数世人眼中，就是无意义的存在。
“幸好版图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坚持、信守自己信仰的机会。”
白城淡淡道：“今天，能坐在这里的人，都是能把握机会的人，也知道这个机会有多么的不易。”
沈约看着白城，自然而然的神色尊敬，他看得出白城是真诚的。
真诚永远值得尊敬！
“因此当初李先生选择让反力之鹰参与精神荒漠计划中，我是投了赞同票。”
白城继续道：“因为我觉得，我们既然已经难得的到了今天，坐在如今的位置上，想的不应该是怎么将自己的人生，腐朽的过下去。能让所有人更进一步的事情，不才是我们应该去做的事情？”
曼德纳缓缓点头，“白城先生说的极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们既然被赋予了很大的能力，我们有责任去做些更进步的事情。”
他这么说的时候，一张脸发着光，如同耶稣的黑化版。
白城笑笑，“是啊，因此我认为沈约是不是反力之鹰其实并不重要。”
“不重要？你这是什么意思？”甄一同冷冷道，“反力之鹰可是炸毁了半个水月城，杀死了数十万人！”
ddxs.com
白城稍微沉默了下，“我的意思是——当下很是重要。我只看到了沈约的勇气、正义、智慧和善良。”
顿了片刻，白城环视全场道：“你们可看到他有任何言行不一的地方？”
没人回答。
哪怕甄一同也只是冷哼一声。
“适当的怀疑，可以让我们审视当下的环境。”
白城沉声道：“但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让怀疑，阻挡住我们前进的脚步，我们也不应该让怀疑，扼杀个天才，扼杀了善意，以及扼杀了希望！”
终于看向沈约，白城微笑道：“从规则来说，沈约答应出任和平大使，是在帮助洲际、帮助版图，他本不是版图人，他没有义务去做这些事情的。”
沈约笑笑，感觉白城和叶宣儿类似，不只是叙说远景，还会尊重他选择的权利。
“我的想法就是这些。”白城转望李巨人道，“我想李先生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沈约已然明白。
白城的意思和他沈约没有区别——遵循本心，珍惜机会，那他们本来都是一路人。
既然大家都在追求心性向往的光明，又有什么矛盾存在呢？
李巨人重申道：“因此白先生的意思是——搁置关于沈约和反力之鹰关系的争议，赞同沈约担任和平大使？”
白城淡淡道：“是的。”
“白先生已经投出了信任票，其余人呢？”李巨人缓缓道：“根据规则，除了沈约外，在场的人都需要投票，通过半数，沈约才可以出任和平大使的。”
“我投赞同票！”曼德纳随即道。
李雅薇心中微喜，在场有投票权的一共九人，事实上，洲际的事情本来是有十人可以投票的，因为还有个贺旺生。
贺旺生、甄一同、林鸿基还有李巨人，再加上李雅薇，已经占了洲际投票的半数。
这也是李巨人一直能推动版图计划的一个关键因素。
如今贺旺生死了，白城、曼德拉都对沈约出任和平大使投了信任票，李雅薇自然也会投信任票的，同时她认为父亲这般作为，显然也是选择信任沈约。
沈约保底已有四票。
因此只要再争取一票，沈约出任和平大使就不成问题！
甄一同或许****，但明显不善解人意，突然道：“我投反对票。万成，我是对事不对人，我不希望水月城爆炸的事情，再次发生。”
李巨人只是笑笑，“没有问题。投票制度本来就是考虑到有赞同，有反对的。鸿基呢？”
林鸿基又摸了下头顶，很有些犹豫，“万成，要是旺生在这里，我们几兄弟显然是齐心的，他是被反力之鹰杀死的。”
说到这里，林鸿基反倒像下定了决心，“我当年就觉得草率了，如今也是一样的看法。这一次，我选择认可一同的看法。”
“那就是说，鸿基你投的是反对票？”李巨人风轻云淡道。
林鸿基肯定道：“是的，我投反对票。万成，你是不是要再考虑一下呢？”
李巨人摇摇头，“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决定不是考虑出来的，而应是遵循本心产生的，难道不是吗？”
林鸿基微滞。
李巨人已道：“我投赞同票！”
一言落，厅中沉寂下来。
沈约如同看戏般，但内心也在衡量着局面，但他并不算乐观，因为他感觉李斯特最少不会给他投票的。
李斯特一本老正的样子，也不会忠诚他沈约。
果不其然，李斯特已经斩钉截铁道：“我投反对票，因为我觉得身为版图人，版图的安全就最为重要，我们绝不能凭借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将版图的安危置之不顾！”
1030节 诚！
李斯特反对的时候，义正词严，也很李斯特。
一本老正的让人无话可说！
沈约暗地为李斯特点个赞，心道一个人犯错并不难，但坚持犯错、却坚持自己始终没错的人，还是挺不容易的。
因为他们最少已经把自己成功的骗过。
李雅薇略有蹙眉，突然道：“我也有投票权，我给沈约投赞同票！”
她知道有时候投票也是跟风的，忍不住提前表明立场。
很多人都喜欢在最后的时候，投出自己觉得最关键的一票，却不知道等他们开始投票的时候，结果已经出来了。
话音落，甄一同已道：“我觉得，雅薇在这件事中，不应该投票的。”
“为什么？”问话的是李巨人。
甄一同反倒有些意外的表情，“万成，你不觉得雅薇如今和沈约走的很近吗？”
众人望了过去，都有些了然的神情。
李雅薇和沈约之间的距离，比正常男女之间，要近了最少一步以上。
在场众人的眼睛都是看过太多世情，如何看不出甄一同所说的关系。
李雅薇握住了拳头，身躯有些僵硬。
她知道这时候，她应该远离沈约一步的，远离是为了沈约好，但在众目睽睽下，她又不能远离！
李巨人只是笑笑，“你觉得雅薇喜欢沈约？”
众人都有些错愕的表情。
甄一同倒没想到李巨人会在洲际会议上公开谈论此事，但倒正中他的下怀，“是的，我是这么觉得的！举贤要避亲，在我看来，万成的赞同票都有些偏向，更不要说雅薇。”
沈约突然有点奇怪。
在明界的时候，他的确和甄一同有冲突，但如今甄一同看起来却有点儿针对他，原因是什么？
总不成是暖玉在做两界互通的时候，把另外一个甄一同的思想，也传到如今甄一同的脑海中？
李巨人丝毫没有动怒，反倒很平静道：“我倒觉得，举贤是应该不避亲的。版图的目标，本来就是选出真正有用的人，避亲不过是一种权益和世俗的权衡下无奈的选择，但我们既然选择打破世俗，自然就不用在意这些内耗大过实际的形式，你们觉得呢？”
沈约暗吁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其实很欣赏眼前的这个李巨人！
世人被世俗层层包裹，很多时候，已经分不清正反善恶，但李巨人无疑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哔嘀阁
没有清醒的头脑，没有智慧的双眼，如何能做到李巨人这般？
甄一同显然还是没有摆脱世俗的习气，“万成，这些年来，我们始终说不过你的。”
李巨人笑笑，对于这种示弱的辩论技巧不加辩论。
“但规矩总不能破。”甄一同缓缓道：“投票不止要说赞同反对的，还要说出让人信服的缘由！”
看向李雅薇，甄一同乐呵呵的如同月老般，“雅薇，叔叔是看着你长大的，但就因为这样，才不能对你破例，因此，我还要问问，你给沈约投票的理由是什么？”
沈约微凛。
他突然明白甄一同的用意了。
李雅薇怀疑洲际有幽灵的存在，沈约判断，幽灵很可能是个实权派！
既然这样，在场的人中，极可能就有幽灵的存在！
他和李雅薇要揪出幽灵，这本来是李雅薇和他在此的一个重要因素，但幽灵显然也一直在注视着李雅薇和沈约的动静。
李雅薇是真的喜欢沈约，还是这不过是李雅薇设下的一个圈套，以幽灵的谨慎，自然想要看个明白。
沈约想到这点儿，知道甄一同的问题，内有玄机，李雅薇很难回答的。
偏偏他不能说一句提醒的话。
任何一句话，都会被场上的九人解读，引发他们的计划不等展开，就可能夭折。
李雅薇居然很平静的表情，“甄叔叔想听缘由，没有任何问题。”
她没看沈约，缓缓说道：“我投票给沈约，不是因为我喜欢他，虽然……我的确很喜欢他。”
一言落，众人讶异。
哪怕沈约，一时间也看不出李雅薇所言的真假。
李雅薇看起来很坦然，坦然的像不过是处理一件简单的洲际任务般。
“但喜欢不能影响我们的判断！”
李雅薇凝声道：“作为一个合适的负责人，本不应该被喜好影响判断，这是李先生一直告诉我的话，我也一直铭记在心。”
看向有些不自然的甄一同，李雅薇缓缓道：“我选择投票给沈约，是因为他品性中的一个诚！”
“诚？”甄一同显然无法深邃了解的模样。
“对的，就是诚！”
李雅薇肯定道：“因为他诚于自己的内心，所以在蛇厦虽然孤军被困，面对美杜莎的追杀，他仍选择杀出重围，和美杜莎对质真相；因为他诚于自己的内心，因此他在再遇美杜莎的时候，并没有胜者强权的矜夸，反倒选择详细的了解美杜莎的精神世界！这些事情，你们都已看到。”
沈约神色微有异样。
他在看着李雅薇，李雅薇并没有看着他，没有去看，但一切的一切，早在脑海中回荡盘旋。
“因为他诚于自己的内心，这才能在瓦舍秘地对那些无辜的异形人不离不弃，哪怕爆炸将至，仍在苦苦寻求真正的答案。”
李雅薇脸上已有光辉显耀。
她本来感觉要说投票的理由挺难的，但如今她说起来却是自然而然。
为什么？
或许只是因为她说的是真心想说的，她说的也是真相。
真相何须遮遮掩掩？
“因为他诚于自己的内心，因此我才会不知不觉的信任他。”
李雅薇说及这些没有任何破绽，真相也不会有什么破绽，“因为他诚于自己的内心，极点大厦，他才选择救下不相干的钱巧巧，然后和我合力抵抗策杀军团的肆虐！”
盯着甄一同，李雅薇缓缓道：“你或许会说，有些人会装作正义、真诚的模样。”
甄一同正是这般的想法，被李雅薇说破只能尴尬的一笑。
“但我知道沈约不是装作，他是言行合一、诚于内心的人。”
李雅薇肯定道：“他若不是言行合一，怎么能连续答对歌剧女王的十一个问题？他若不是言行合一，怎么能得到洲际九成七的信任度？他若不是言行合一，老辣的各位，这种时候，怎么会不指出他的破绽？”
厅中静寂。
只余李雅薇有些冷漠，但又略带清脆的声音回荡。
或许不像山谷冰泉般的幽咽冷涩，但其中自有银瓶乍破的慷慨激昂！
1031节 远大前程
李雅薇的声音稍带激昂，看起来却并不激动。
或许这是她平常的说话方式，但这也是她不常见的表达方式！
“白叔叔说的没错，如今是沈约的权利，却不是沈约的义务。”
李雅薇倒是不说则已，说起来连绵不绝，“沈约选择做和平使者，因为他的心性向往光明，他加入我们，不也是因为觉得我们在向往光明？如果我们都是如此，何来隔阂一说？”
甄一同饶是老辣，此刻也是无言以对。
常见的辩论技巧在这里没有发挥的空间，因为世俗的辩论不管对错，只要赢，但这里输赢反倒是次要，对错才是第一位的。
在洲际的规则中，输赢不过一时之争，赢了却走到错误的方向，无疑缘木求鱼。
李雅薇说的堂堂正正，他甄一同若没有翻盘的手段，是绝不会在一个女人面前自取其辱的。
“我们并非凭借几句话就相信沈约，我们一直在看着他的行动！”
李雅薇说话的时候看着李斯特，李斯特明白这是针对他投反对票的言论而发，并不反驳。
“因噎废食也绝不应该是我们应有的举动。”
李雅薇看着甄一同道：“甄先生，你觉得将沈约排斥在外，就可以避免水月城再次发生爆炸的事情？”
甄一同立即道：“我没这么说过。”
“但你的意思本来就是这样。”
李雅薇坚定道：“问题从不会因为回避而消亡，而只会因为回避而日积月累、矛盾丛生！面对问题去解决，绝不是草率的举动。”
林鸿基冷哼一声。
李雅薇虽然没有看他，也没有明说，但这几句话岂不正是针对他屡次提及的草率一事？
“版图成立，追求的一个理想就是让世人身心一致，最少诚于自己。因为只有世人如此，人类才能最大限度的去除鞋中的泥沙，用全部力量走向新人类的光明！”
李雅薇说话的时候，是自信的。
自信是因为相信！
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问题。
沈约如此判断的时候，听李雅薇冷静又道：“可当一个言行一致、诚于内心的沈约走到我们的面前，我们如果选择了怀疑，将他推开，这说明了什么？”
甄一同脸色有些阴冷。
“同类相吸，异类相斥。”
李雅薇仍旧看着甄一同道：“我想这个道理，甄先生不可能不理解。”
她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众人如何不懂？
你排斥了言行合一，你就是言行不一的人，你如果反对沈约，偏偏找不出沈约的问题，只能说明你未见得诚于自己！
厅中稍显寂静。
李雅薇随即道：“这就是我给沈约投票的缘由，他诚于内心，我亦如此！”
说完后，李雅薇看向蒂奇。
如今决定沈约是否进入洲际的两票，就在蒂奇和希金的身上。
蒂奇哈哈笑了起来，“说的好，说的精彩。这些年来，除了歌剧女王外，我真的很少听到别的女人讲出这么有道理的话了。我虽然不喜欢小白脸，但我还是喜欢自由和诚意，这是原则问题。”
顿了下，蒂奇道：“我投沈约一票！”
话音落地，甄一同的脸色有些难看，林鸿基一旁道：“一同，我觉得雅薇侄女说的其实也很有道理。原来是我们草率了。”
甄一同并没回应。
李雅薇看向希金，问了句，“希金先生呢？”
她问的好像多此一举，沈约已经博得了四张赞同票，只有甄一同、林鸿基和李斯特反对，如今蒂奇投出了第五张赞同票，无论希金是否赞同，结局已定。
不过沈约却知道李雅薇绝非无用之举。
一方面，征询是尊重，另外一方面，李雅薇需要测试在场所有人的反应，她也怀疑幽灵就在在场的众人之中。
所有人注目在希金身上。
希金沉默片刻，终于道：“我宣布弃权。”
沈约有些意外，这时候的投票更像是一种表态，希金为什么弃权？他的意见更倾向哪个方向？
“缘由呢？”李雅薇追问了一句。
希金沉吟许久，“因为我无法确定沈约是否会重蹈反力之鹰的覆辙，也无法拒绝这样的一个优秀的人物。请各位谅解我的无法抉择。”
2kxs.la
众人沉默下来。
李巨人微微点头道：“既然投票，自然是要允许各种意见，我很欣赏希金先生的谨慎表态。”
甄一同、林鸿基神色稍显不自然。他们如何听不出李巨人是说他们不够谨慎？！
缓望众人，李巨人宣布道：“如今投票团共有九人，五人赞同，三人反对，一人弃权。我宣布……”
话音顿了下，李巨人终于道：“沈约正式成为洲际的和平大使，消息已在此刻向全世界宣布，如今只需等待非版图人员的回应。”
沈约注意到李巨人并没有使用“叛军”一词。
这或许也是一种尊重。
李巨人看向沈约，并未伸出手来，但满是期许道：“沈约，版图创建这些年来，一直因为版图人、非版图人的意见无法相合，而造成了大量的消耗。如今洲际头一次选出非版图人员成为和平大使，如果你能让双方达成和解，那绝对是这个世界最值得庆幸的一件事情。”
沈约没有从甄一同脸上看出任何庆幸之意。
“因此无论从版图、还是个人的角度，我都感谢你的心意。”
李巨人缓缓道：“作为回报，成行后，我会提议你担任洲际官一职。”
众人脸色均变。
六州均有洲际官，沈约担任哪一洲的洲际官？
李斯特最先质疑道：“李先生准备提议沈约担任哪州的洲际官？”
李雅薇心中微动，暗想沈约取代其余五洲任何负责人的位置，看起来都会引发不小的冲突，但若是沈约取代她的位置呢？
她心中竟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李雅薇自己也有不可思议的感觉。
李巨人已经回道：“那时候，非版图人可以自建一洲，待遇可和版图人相提并论。而沈约，就可以成为新洲的洲际官，加入投票团，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
一言落，众人诧异。
哪怕白城都露出意外的表情。
因为版图成立后，洲际官虽说权利很大，但投票团却可说是掌控版图的发展，沈约如果能以非版图人的身份一举成为投票团成员，兼任洲际官，那可说是版图前所未有的事情，亦可说是一步登天！
1032节 观察员
众人神色各异，李巨人虽然是提议，但李巨人的提议，已经有太多都已经实现，如今的提议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绝对有成行的可能。
沈约不知为何，却突然想到在本港海岛地下时的场景。
那时候，李巨人许诺让他沈约继承巨人王国，可转眼间，他就和李巨人成为生死之敌。
这一次呢？
沈约倒是不敢肯定，他这一路走来虽然凶险，但在他看来，却是走的异常的顺利。
这不是运气，也不全是实力，而是各种波涛暗涌的势力，将他推到今天的境况——一有狂风，暗波就会变成明浪，到时候在狂涛骇浪中倒下的船只会是哪些？
沈约没有被远大前程迷惑，甄一同却是按捺不住，霍然站起，不满道：“为了版图的建设，我等呕心沥血许多年，这才能有如今的成果，凭什么让非版图的人凭空享受？”
“谁在凭空享受？”李巨人反问了一句。
众人都感觉甄一同是在说沈约，不想甄一同随即道：“达达大师和月神一直在煽动版图人脱离版图，加入他们的行列。叛军这些年来，制造的恶事更是数不胜数，让他们成立一洲，享受版图人的待遇，我想洲际居民绝不会服！”
沈约这次倒很理解甄一同的想法，这就和移民一样，原住民肯定不希望移民会和他们一样的待遇。
李巨人倒不激动，“一同不用激动，这只是我的设想，具体的细节，自然会慢慢商讨。”
甄一同冷哼一声，缓缓坐了下来。
李巨人看向沈约，“沈约，你还有什么问题？”
沈约心道，你们争的看起来激烈，但我除了个空头衔外，好像什么都没捞到？不等他开口，李雅薇已道：“李先生，我认为沈约既然成为和平大使，就应该对洲际有所了解才行。”
李巨人微笑道：“的确如此。必要的、全面的了解，是沈约先生近来需要做的事情，要沟通，不但要知彼，还要知己。”
沈约感觉李雅薇倒是牢记给他好处的事情，如今显然就是为他争取好处了，不由露出微笑，“李先生高见。”
“李雅薇在最近的日子，可以将洲际的事情给沈约解释清楚。”李巨人看向众人，“不知道各位有什么异议吗？”
众人没有回应。
这并不是一个美差，倒没有人想抢。若是反对，还要提出理由，哪怕甄一同也只是道：“但他目前绝不适宜参与版图的任何计划。”
众人纷纷点头，显然反力之鹰造成的阴影，始终还笼罩在众人的心头。
如今洲际虽然算是接纳了沈约，但沈约如果有名无权，终究还是无伤大雅。
李巨人赞同道：“我想和平使者也是任务繁琐，沈约目前的确不适宜参与洲际的一些计划。但他显然还需要个身份，可以看清洲际真实面目的身份。”
“为什么？”发话的林鸿基。
李巨人淡淡道：“我们既然是和沈约一样，都是追求光明的人，自然要让沈约看到光明才行，鸿基，你说是不是？”
林鸿基冷哼一声。
“他需要有权限，但他又不应该立即插手洲际的事务……”李巨人说话的时候，瞄了白城一眼。
沈约心中微动，为他找个身份是李雅薇的建议，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去捉幽灵。可李雅微提出后，李巨人立即实施，难道说——李巨人知道女儿的用意？
李巨人也需要他沈约找出幽灵？！
身为人工智能之父，李巨人会对洲际内的幽灵全无察觉？
白城突然道：“我觉得观察员的职位，应该适合沈先生。”
众人闻言，倒是点头的居多。
沈约心想，观察员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你们都很认可的样子，看你们的表情，估计对你们影响不大的。
果不其然，李巨人已道：“沈约，观察员是版图创建以来的一个职位，本来的作用是负责帮助版图进行数据校正的。”
沈约本想让李巨人详细解释下，但脑海中突然闪过大雪山的一幕。
那里有个只吃饭不说话的人物。
大雪山疑案中，那家伙甚至名字都没有，始终很神秘的模样，克劳福甚至想将杀人的事情，都推到那神秘人的身上！
最终神秘人无影无踪，除了神秘外，没有任何作用。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那神秘人的身影，只是因为那人就是什么观察员？
只负责吃饭的角色？
沈约这般想的时候，李巨人却郑重道：“版图为了避免系统监测也会出现错漏的情况，因此对系统监测的地方，异样区域，也会派出观察员进行同步记录。得益于观察员的贡献，版图才会日趋缜密。”
wucuoxs.com
你不如说观察员就是个系统测试师、或者是找bug的人员。
沈约已然了解，任何系统在建立运行的时候，都需要一批人员对系统运行进行调整，负责挑出臭虫，也就是程序bug，观察员无疑是做这种事情的。
“如今因为版图的运行很是稳定，因此观察员已经很少了。”李巨人缓缓道。
这是个夕阳行业。
沈约对职业的定位无疑是极为精准的。
没想到李巨人还是带着点儿开创者的色彩，任何事情经开创者的描述，都是激荡人心的。
“洲际任命你为观察员，你就有权利前往任何地方，观察任何事情，同时有询问的权利。”李巨人带着鼓励道。
沈约很有兴趣道：“我问的人，一定要回答吗？”
那他不是比叶宣儿还要牛掰？
李巨人微笑道：“他们不用回答。”
那我问个什么？问个寂寞？
沈约心道你们给我的是什么权利？发传单的权利？至于人家怎么处理传单，我只能看着。
李巨人似乎也感觉有些惭愧，终于道：“沈约，这是洲际目前可以给予的，最适当的职位。”
甄一同见状，颇为不怀好意道：“沈先生得到洲际的信任，还希望不辜负李先生的期待，宏图大展。”
众人都是点头，看着沈约如同看着落魄的土鸡一样。
沈约却笑了起来。
甄一同见状，忍不住道：“沈先生笑什么？”
沈约看着甄一同，淡淡道：“我只是在想，甄先生如此关心我，我似乎也要投桃报李的关心甄先生一次，我准备第一个就来观察甄金公子。甄先生意下如何？”
看着甄一同脸色倏变，沈约微笑道：“我就是问问，甄先生不用回答了！”
1033节 多功能加持
沈约走出洲际府的时候，甄一同尤如一筒的脸色还让他印象深刻。
甄一同本来有点消瘦阴险的脸被气的有点儿和金鑫相似了。
“沈约，你不用生气。”李雅薇的声音突然回荡在他的耳边。
沈约是自己一个人走出了洲际府。
他看起来是许久没有就业的模样，得到个职位就希望全力以赴的得到上面的赏识提拔，因此很是呕心沥血、鞠躬尽瘁的对李巨人道——我现在就想出去观察一下。
然后他就悠哉悠哉的漫步在水月城中。
这个职位好啊，不能说有手就行，但有嘴有眼基本就可以胜任了。
鹰眼还在，战甲亦在。
观察员的配备并没有送来，但李雅薇友情赠送的物品显然已经足够强大，沈约离开洲际府没有多远，李雅薇就开始和他进行联系。
“我没有生气。”沈约淡淡道，“我只是太久没有开会了，需要离开适应下。”
他看出洲际还有很多事情商谈，而他不是太久没开过会，而是从来没有开会的习惯，如眼下这般一本正经的为人类前途着想，他不太适应。
“你准备怎么做？”
李雅薇缓缓道：“你其实不用小瞧观察员的权利，观察员本着不泄漏的原则，可以向洲际的任何组织索要资料。”
沈约微有扬眉，感觉这个权限不错。
“你同时会拥有豁免权。”
李雅薇很诚恳道：“任何事件，你在现场，只要你不参与，任何人不能对你不利。如果有人会对你不利，洲际绝对会给予对方严惩。”
咦，这是个团战长时间免伤的功能啊。
沈约感觉这权利很不错，嘴角已经有了笑容。
职位看起来枯燥乏味，但如果用心经营，还是大有可为的。
“但你也不能插手事件的发展，要绝对的维持中立，只能将事情如实的记录上传。”李雅薇又道。
恩，这个辅助功能如何利用？
沈约在琢磨的时候，李雅薇继续道：“但你可以将记录上传到洲际网站，让洲际人尽数看到。”
我还有自媒体的功能？
“这么说，我只要流量够，还是可以影响一些事情的？”沈约反问道。
对于自媒体、带风向的事情，他绝不陌生。
他想到辅助虽然看起来没用，关键时刻还是会有奇效的。
李雅薇“嗯”了声，“洲际已经为你设立了专门的网站，你已经得到洲际的实名验证。”
嗯，很熟悉的模式？
沈约问道：“我是不是要下载个APP什么的？”
李雅薇反问道：“APP是什么？”
沈约意识到两个世界还是有些不同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可能需要一个登陆我自己网站的账户、密码、客户端什么的。”
李雅微终于听懂了，“不用了，那是以前很老的操作模式。版图自从开发完善后，所有的智能设备都有功能云扩展区。”
沈约很是虚心道：“因此……”
“无论你的鹰眼还是战甲，都有接入网站自动扩充的功能，你只需要说观察员登陆就可以了。”李雅薇解释道。
沈约忍不住道：“观察员登陆！”
他话音落，眼前已经现出了一个漂浮的四方体，当然，这是他能看到的虚拟影像，若是真实的正方体就在他面前，他说不定脑袋已经撞个包出来。
“因为所有的智能系统都有一致协议，真实绑定，云扩展处理等属性，因此在你戴上鹰眼，穿上战甲的时候，你无须什么用户名密码，就可以自己开启自己的系统。”李雅薇讲解的倒很细致。
沈约嗯了一声，心想这很类似他那个世界的实名验证，但无疑更高效、简单以及方便运用。
在他的那个世界，很多软件间沟通不但有协议的障碍，还有人为的障碍，国和国之间亦会设置障碍，但在版图中，这些问题显然不复存在。
听李雅薇解释的时候，沈约已经开启了那个立方体，随即感觉自己倏然进入了立方体的模样。
而事实上，他还在街道上继续行走。
这是一种错位的体验，好在他早习惯分心数用，一方面看着立方体的结构，一方面漫步，还能听着李雅薇的解释，居然没有掉到水沟里去。
立方体内部层层叠叠，比沈约见到的最精密细微的电路板都要复杂很多。
“这就是观察员的工作空间。”
李雅薇介绍道：“你只要打开工作空间，就可以随时记录周围的任何细节。”
“我就站在事发现场，任由工作空间记录周围的事件？”
沈约已经想到了那种画面——一帮拿着西瓜刀、铁链的古惑仔在那里砍来砍去的，而他就如淡定哥般坐在那里，说不定还可以叫杯开春的第一杯奶茶，顺便看点报纸什么的。
xiaoshuting.org
怪不得观察员越来越少了，因为这个工作是根木桩都能胜任啊，如果沈约的那个世界，资本家开发出这种东西，肯定要宣布开始向社会输送优秀人才了——裁员！
李雅薇似乎读到了沈约的心意，轻声道：“看起来是这样，但真正优秀的观察员会将所有因素重组，提前预判事态的发展。”
预知？
沈约心中微凛，突然明白观察员的作用了——这恐怕也是版图推演世界的一个辅助设计！
版图是不是一直在推演着世界的未来发展？
那月亮门呢？它能得到末世的时间，是不是也在一直推演着世界的走向？
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四面体的尽头，突然有道圆环出现在高空。
月亮门！
是李雅薇给他看到的那道月亮门，上面还有很多数字，有计秒的数字从59到1周而复始，和那变化秒数临近的位置，赫然有着一个不变的数字——233！
脑海中迅疾闪过他和李雅薇的对话——李雅薇说过，如今月亮门的倒计时末日是210。
可他为什么看到的是233？
他怎么能看到月亮门的倒计时？这本来是洲际的隐秘，他没有调查，本来不应该看到！
沈约思绪转动的时候，李雅微已经惊诧道：“你……做了什么事情？”
“你也看到了？”沈约反问一句。
李雅薇如此惊诧，显然是通过鹰眼和他看到了一样的事物。四方体内平平无奇，让李雅薇惊诧的只会是月亮门。
“我什么都没做。”沈约补充了一句，“但我为什么会看到233的数字？”
李雅薇沉默良久，这才说道：“这也是我想要告诉你的一件事，因为你被任命为观察员后，月亮门的倒计时，就由210变成了233！”
1034节 我真的是救世主？
沈约止住了脚步。
道路平坦，但前方是什么，谁能真正的知晓呢？
“你的意思是……”沈约缓缓道：“我被任职以后，灭世的时间就被延长了？”
李雅薇稍有沉默，随即道：“我们推测的结果大概也是这样的。”
“大概？”沈约感觉这两字蕴藏了太多的未知过程。
“事实是……”
李雅薇缓缓道：“自从你被歌剧女王提议为和平使者时，月亮门上有关年份的数字就开始增长，因此我父亲才决定提高你的信任度，因为他觉得月亮门是在自推演世界的改变，因为你的因素，才会让月亮门上的时间开始发生重要的改变。”
顿了片刻，李雅薇又道：“事实如我父亲所料，在你信任度到达九成七的时候，数字已经由210变成了215。而当我父亲有意让你担任洲际官的时候，数字并没有变化。”
沈约喃喃道：“看起来月亮门时间的改变和我的职位无关？只和我参与进来有关？”
不然他有大好的前程，更能发挥实力，月亮门的时间更应该增长才对。
原来李巨人有意他沈约担任洲际官不过是个实验——看月亮门的时间是否因为沈约的地位而发生改变？
沈约随即有了个念头——也许是因为这是个试探，月亮门不认为有成行的可能，才不会因为李巨人的几句话改变时间？
李雅薇那边道：“是啊，情况看起来是这样，但当你被任命为观察员的时候，被授予了权限，月亮门的记年数字，就由215到了233，然后再次停止没有变化。”
沈约突然想起金鑫和伍百曾经的言语。
——我如果说……他是什么……救世主，伍百，你信不信？
——他是救世主，谁说的？
——达达大师！
当初沈约听闻这些话的时候，其实并没放在心上，可如今看到月亮门的古怪，沈约不由困惑——难道我真的是救世主？
眼下不就是因为他沈约的身份改变，引发了灭世时间的调整？
这很科学！
一直以来，世上流传的世界毁灭的时间，都有个极大的问题，因为从某种迹象看来，因为世人自己作死引发的灭世是最有可能存在的。
人类就如坐在悬崖边开凿——所坐的位置不是稳妥的地面，而是坠向深渊的地方。
不过人类毁灭坠落的精准时间，实在很难确定，有太多因素或许可以加快、或许可以延长这个时间。
毁灭或许是必然的，但哪怕上帝恐怕也无法知道具体精确的时间，月亮门在这方面做的就比上帝好一些，最少它认为这个时间是很有弹性的。
可为什么他沈约当上观察员就可以改变月亮门时间？
沈约很快捕捉到这点儿关键，缓缓道：“看来我要做点儿事情才行。”
他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李雅薇却很清楚道：“是的，我和父亲都认为，你做的事情，可能会再度引发月亮门上时间的改变！”
二人默然片刻，李雅薇问道：“但你眼下是不是准备调查甄金呢？你有抓到幽灵的方法吗？”
她是商量的口气，因为她知道让沈约立即找到幽灵很是强人所难。
不想沈约缓缓道：“我觉得要找幽灵，有件案子一定是要查的，有几个相关案子也是要跟进的。”
“哪个案子必须要查？”李雅薇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振奋。
“贺旺生的死！”沈约凝声道。
李雅薇那面沉默片刻，“你认为不是反力之鹰杀死的贺旺生吗？”
贺旺生的案子看起来已经定性，沈约还要调查，那就是怀疑案件很不简单。
“听李先生的描述，贺旺生的死是导致反力之鹰转向叛军的一个重要节点。”
沈约沉吟道：“但在我看来，这个理由不但不必要，而且很不充分。你难道不这么觉得吗？”
不闻李雅薇的回应，沈约缓缓道：“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类之间的问题，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隐瞒。”
“因此……你在怀疑……”李雅薇没有说完。
沈约却替李雅薇说了下去，“在我对一个人没有真正认知的时候，我认为涉案的人都有被怀疑的可能。”
李雅微半晌终道：“那我能够做什么？”她的语气已经转为坚定，因为沈约说的没错，任何人都有嫌疑，她不应该让个人情感加入案子中。
听沈约的口气，他甚至在怀疑李巨人！
李雅薇敏锐的感觉到这点儿的时候，微有不安，但她很快抑制住这种情绪，她信任父亲，沈约的思路也是标准的公事公办。
沈约不是在针对李巨人，他是针对所有人！
既然问心无愧，何惧怀疑和调查呢？
沈约听出李雅薇语气的改变，微笑道：“请你将贺旺生死亡案件，水月城爆炸案件，能得到的甄家记录，还有有关钱巧巧的记录，全部提供给我。”
李雅薇略有诧异，喃喃道：“钱巧巧？你认为钱巧巧还有更详细调查的必要？”
那是个看起来没有太多内涵的女人。
“有关钱巧巧的发展，似乎只有两种可能……”
李雅薇缓缓道：“她的确受到了甄金的威胁，但这种可能却不算大，更大的可能是她撒谎了，但不知道自己在撒谎。”
这是一个看起来自相矛盾的现象。
但沈约最近接触的案件多和精神、思想有关，明白李雅薇是在提醒什么，“钱巧巧的记忆有被篡改的迹象吗？”
“还在调查中。”
李雅薇缓缓道：“因为钱巧巧引发极点大厦的重案，空气已经得到授权，可对钱巧巧做初步的测试，主要是测试她记忆的正确性。”
baimengshu.com
正确性就是真实性，有虚假产生，但又不是撒谎的思想，就要考虑记忆是否被修改。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脸色微变。
李雅薇似乎感觉到沈约的异样，“怎么了？”
沈约缓缓道：“我想找一个地方，但我不知道那地方是哪里？”
这好像是精神病的梦呓，李雅薇却丝毫没有惊奇，“如果你记忆中有这个地方的话，可以在你的工作室努力想象那个地方的细节，工作室会帮你绘制出来。我看到后，会进行场景对比，帮你搜出这个地方。”
1035节 大展拳脚
沈约再次预知，他脑海中有个画面闪过！
以往这种情况时，他多是自己冥想，或者直接绘制出场景，和金鑫进行探讨。听李雅薇叙说观察员工作室的功能，沈约忍不住道：“工作室会记录观察员的思想？”
这有点太私隐了吧？
正常人绝对不适应这个工作。
因为常人的思想多是紊乱的，每分钟都有太多的念头产生，有的念头还是有点儿让人羞涩的，如果都被工作室记下来存档，那很可能会让当事人无法忍受！
李雅薇略有歉然道：“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情，当你命令思想记录时，工作室就会尝试记录你的思想，当你命令思想关闭的时候，工作室就不会做这个操作。”
顿了片刻，李雅薇郑重道：“如今工作室处于思想关闭中。”
不闻沈约回应，李雅薇歉然道：“通常的时候，观察员会经过极多的训练，认知许多规则，才能开始观察员的工作。”
沈约笑笑，“哦，原来如此。”
“你如果不想被思想记录，只要关闭思想记录功能就好。”
顿了片刻，李雅薇补充道：“你如果不想和我共用视野，下令关闭鹰眼视野共享就好。我已经将鹰眼、战甲以及观察员工作室的使用说明书，都传至你的工作室。”
小书亭
说话的时候，沈约已经发现工作室多了个书架，而书架上，赫然就是三本说明书。
沈约笑笑，“多谢。”
稍稍想了想，并没有翻看说明书，沈约命令道：“思想记录。”他命令出，工作室的前方就已经有绘制工作开始。
片刻的功夫，前方已经出现个建筑的影像。
夕阳西下，建筑看起来很是瑰丽壮观，建筑的形状，倒和悉尼歌剧院比较相像，不过绘制出的建筑看起来只是某个局部入口。
“这应该挺难找的吧。”沈约问了句。
李雅薇已经回道：“这是水月城洲际酒店！”
沈约怔了下。
“你要去那里吗？”李雅薇介绍道：“你是观察员，待遇的规则是一等。可免费征集车辆代步，不用走过去。”
沈约已经取下书架上关于工作室使用说明书，将说明书卷个半圆筒的形状，然后让书页徐徐舒展。
片刻后，他看起来已经浏览完毕，说道：“我的确要去洲际酒店观察一下。”
李雅薇看到工作室的那幅画已经隐去，知道沈约关闭了工作室的思想记录，突然道：“我有事，也要关闭鹰眼视野共享。但你若想找我，只要念声我的名字就好。好了，我暂时关闭共享了。”
说话间，李雅薇那面已经没了声息。
“李雅薇？”沈约突然唤了声。
没用两秒钟，李雅薇的声音已经再次传来，“什么事？”
沈约笑笑，“我只是想测试下连接的有效性。”
李雅薇那面默然片刻，“一直会有效的，除非某些空间异变，才会让我们联系失败。”
“我如果要想看看你那面的情况呢？”
沈约淡淡道，一直以来，都是李雅薇在查看他的视野。
李雅薇那面再次沉默，片刻后道：“在给你鹰眼的那一刻，我们之间就是完全共享视野的，你要想看我这面的视野，其实只要专注想我片刻就好。”
沈约沉默下来，内心一时间不知道什么滋味。
他一直没有看到李雅薇的视野，这或许只能说明他始终没有专注的去想李雅薇片刻？不然他早就应该看到李雅薇的视野了？
那个手持利剑，斩断骷髅人的李雅薇已经出现在沈约的脑海中，只是一瞬，他就看到前方有个房间。
房间内躺着好像在睡眠的钱巧巧，而空气正站在钱巧巧身侧，突然向沈约的方向看了眼。
一切很难解释，但沈约却清楚的明白眼下的情况，“你在等待钱巧巧的记忆记录结果？”李雅薇没有隐瞒，他终于看到了李雅薇的视野。
空气看向他的方向，说明空气感知到除了李雅薇外，又有新人员在观察这场思想搜寻。
这个洲际顶尖精神师，绝非浪得虚名的。
沈约突然想到——李巨人曾经说过，反力之鹰有过最快击败一个洲际顶级精神师的记录，那是哪个精神师被反力之鹰击败了？
李雅薇“嗯”了声，“我在等待的时候，已经将你要的全部信息整理传送给你了。”
观察员工作室的书架上，又出现了几本书籍——传统的款式。
“本来资料可以用全息导图的方式交给你，但我觉得，你应该不需要了。”李雅薇低声道。
全息导图？
那或者是一种立体的消息建造模式？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概念的时候，随即道：“还请你将版图的历史和现代方面的资料，传送给我。”
当初他一直想搞本书看，如今才算有了真正的机会。
李雅薇立即道：“没有问题。”
不到片刻，工作室的书架上又多出一本书，赫然就是版图全史！
沈约暗自感慨这个世界的高效和简洁，如果在他的那个世界，只是各种割断、隐瞒，以及九成谎言夹杂一成真相的事件，就会让人疲于奔命了。
如今所有的资料，应该有九成真相吧。
沈约目光闪亮，很是振奋之感——追逐真相，才是他最大的强项！
他没有丝毫畏惧不安之意，哪怕他是反力之鹰，他也绝没有逃避的想法。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要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
他有信心。
李雅薇轻声道：“看来你有你的计划，我关闭联系了，有事找我。”
沈约微微点头，感应下李雅薇那面的视野，发现已经无法出现，随即道：“B类私人车，代步，前往水月城洲际宾馆。”
他浏览了工作室的说明，已经知晓所有的系统其实都可以对话交互，而且系统在命令不明的情况下，会进行确认交流。
命令明确，工作室就会径直执行操作。
一辆很有科幻感的轿车从天而降，缓缓停在沈约的面前，沈约开启车门坐到驾驶位上，系上安全带。
车子不用再说，已经向远方飞去。
沈约注目着远方的方向，内心有了激荡之意，以往的时候，所有的消息支离破碎，他往往是通过高难的思索推演才得知真相。
这一次，真相更容易获取，对于求真的他，这本是他可以大展拳脚的一个世界！
1036节 让人为难的观察地点
轿车停在丽晶酒店的门前，沈约走出来的时候，身上装束已经悄然的转换。
丽晶宾馆是藤原野望的产业，丽晶酒店才是洲际掌管的地方。
丽晶酒店又可以称作和平酒店，因为人在其中，绝对禁制任何人的生事，如有违背，不再受洲际保护，任何人都可以将其缉拿给洲际，换取可观的赏金。
沈约步入丽晶酒店的时候，早和当初进入丽晶宾馆的模样，有了天壤之别。那时的他，还是谨慎的观察着这个世界，但如今的他，却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了深入的了解。
聪明的人，从来都会最快的熟悉规则、进而利用规则。
沈约一点都不笨，得益于李雅薇提供的资料，下车的时候，他的装束已经改变，他看起来就像个规规矩矩的版图人，混入人群中，让人全不注意的那种。
而他进入酒店后，熟练的从游走的侍者托盘上取来了一杯红色如血的葡萄酒，同时吩咐道：“一份一人餐糕点，香榭丽舍风味的， 67号桌，谢谢。”
等坐下的时候，他喝着红酒，吃着糕点的样子，看起来已经是在水月城居住了几十年的土著。
bqgxsydw.com
融入，不起眼，安然自得的享受着自己的小资人生。
观察员工作室已经按照他的意图，为他设计了正常小资衣物款式，同时为他构建了可观察的身份。
这其实和他以往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区别。
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份工作。
观察员需要融入的观察，他正好是扮演什么角色，都能掌握角色精髓的那种人。
如果有机会回转，他要尝试他那个世界版图的观察员的角色。
这不是有眼睛就行吗。
沈约这么想的时候，已经喃喃道：“扩展。搜寻图象指定人。”对于工作室的运用，他看起来也是驾轻就熟。
“扩展”的意思就是让工作室对他周边进行探测，这就和他自身的第六感发现仿佛，但工作室的搜寻无疑会更高效，也更方便一些。
道理很简单，很多东西还是原装的好用。只要在这里的版图人，都会接入版图，用版图自身开发的系统来进行操作，肯定效率更高。
沈约还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的大脑可以和版图媲美的地步。
工作室搜寻三秒就出结果，而且给出了定位！
沈约看着那个定位有些发呆——酒店二楼女洗手间！
嗯……
沈约继续慢慢的吃着蛋糕，并没有立即起身去找的打算。
在给李雅薇看那张建筑图的时候，他隐藏了一个因素，建筑图上其实还有一个人——女人！
女人是沈约熟悉的人，那竟然是暗界的松野芳华。
当初蛇厦一战，沈约被金鑫带走后，就和松野芳华失去了联系。根据李斌所言，松野芳华随即不知去向，李斌叙说的时候，很像在说一个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
沈约稍有歉然。
并非情感原因，而是因为他曾经答应过松野芳华，要带她离开高地城，只凭松野芳华自身的力量，是无法离开高地城的。
但他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却是松野芳华到了水月城、丽晶酒店之前，而且看起来有进入酒店的打算。
这很不正常！
松野芳华怎么能到了那个地方？目的是什么？
沈约能够预知到这个画面，就说明这个画面和他很有关系，他也会来到这里？
缘由是？
沈约暂时想不明白，但感觉找到松野芳华就能明白原委，他启用工作室的搜寻比对功能，很快确认松野芳华的确是在酒店。
但是位置却在洗手间！
他自然不能跟着进入，他是个观察员，根据规则，只要有理由，进入女洗手间观察也是可以的，但他终究还是取消了这个打算，他不想将这件事情搞大。
吃完蛋糕，发现工作室的搜寻结果显示松野芳华还在女洗手间，沈约皱了下眉头，这也很不正常。
根据正常的情况，女人方便的时间要比男性长一些，但松野芳华到了酒店，就为了找个厕所，还是太奇怪了一些。
时间也超过了正常的时间。
终于起身，沈约静静的到了酒店二楼。
酒店是常见的娱乐、休闲一体式的结构，下面五层都是休闲区，五层之上，才是住客的房间。
丽晶酒店着实比丽晶宾馆规模大上许多，但里面的客人倒和宾馆仿佛，沉默的居多。
沈约终于到了洗手间前。
暗界到处科技感十足，但高科技对于某些原始方面的处理、看起来还是没有太多的改变。
有些地方的浴池已经可以共浴，但这里男女洗手间还是分开的，不过位置毗邻，只有一墙之隔。
沈约脑海中已经有了洗手间的整体结构，以及平面图解，这受益于工作室的资料。
白城没有说错，观察员这个身份的确对沈约很有用。
工作室可以提供水月城九成九建筑的结构图纸，虽然还需要权限才能得到甄家的建筑图，但眼下提供洗手间的构造图还是轻而易举。
搜寻结果仍旧显示松野芳华就在女洗手间的二格位置，始终没有改变。
内心有警觉升起。
不是战甲、鹰眼或者工作室给他报警，而是沈约的第六感开始发挥作用。
但他为什么要警觉？松野芳华在洗手间内会给他带来危险？还是这是个搜寻错误，松野芳华根本不在这里？
后者不太可能，版图系统不应该这么不可靠。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有两个女子已经携手从女洗手间的位置走了出来，有一个人看了沈约一眼，低声说了句，“变态。”
她发现沈约正在专注的看着女洗手间的方向。
有这种眼光的人，通常都是有某种不良渴望的。
沈约只是笑笑，转身走入了男洗手间。
洗手间内满是芳香，还有优雅的古典音乐在播放，放的音乐沈约居然知晓，是高山流水。
很应景，也很切题。
在沈约的那个世界，某些地方其实也流行这么做，用高雅的音乐来消弭一些不雅的声响。
洗手间内有些不雅的声响，传自其中的一格空间。
空间的封闭性很好，无论从下还是从上去观察，都很难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沈约做了下镜观，已经发现有两个男人正在方便的格子间里。
但根据设计图显示，里面的蹲位只有一个。
1037节 奇特的会面
真爱一个人，通常是会接受对方的所有，除了包括某些坏习惯外，极端的爱，甚至要爱对方方便的样子。
不理智的爱，才会只爱对方的优点，对缺点视而不见。
是以有的地方已经做出双蹲位、可以让两人能手拉手方便的马桶，看起来只是为了普及这种爱。
沈约虽然不欣赏这种行为，但他也不反对。
存在未见得是有道理的，但一定是有原因的，对于一个修行者而言，对一切事物存在包容态度是必须的条件。
他不是保守的人，知道在里面的两个男人应该不是炸金花，反倒很有可能是赏菊花。
但他停留在这里的原因并非冷静观察人类的某些奇特欲望，而是因为这个格子间正对着松野芳华所在的格子间。
小书亭
工作室的信号判断松野芳华仍在那个格子间，却没有进一步的信息表明。
沈约关闭了共享系统，微微闭眼，六感探测，稍做镜观，就发现透墙后，的确有人在那里。
那人是站着的，一动不动。
这很不正常，通常在那个位置，更多的人是蹲着的，站着的那人如同僵尸一样，好像死了般。
沈约没有冲到女洗手间，他知道那人绝对是活着的，他能观到的，一定是活人的能量辐射。
松野芳华为什么一直站在那里？
在沈约镜观的那一刹那，一人倏然出现在沈约脑海中，静静的看着沈约。
果然是松野芳华！
沈约心中微颤。
他对暗界的松野芳华虽然了解不多，但一直知道这个少女并不如他那个世界樱花少女幸运，暗界的松野芳华是不幸的，一直被复仇之心充满的。
但复仇绝不是只凭借信心，还要有能力。
松野芳华一直都是有心无力，她的能力有限，可如今这个能力有限的少女，居然能和他精神沟通？
“你不错，这快的找到了我。”松野芳华通过意识和沈约沟通道。
二人之间隔着一面墙，一对正在忘情的男男，常人置身其中，或是厌恶逃避，或许猎奇欣赏，但沈约和松野芳华却是熟视无睹，只是冷静的进行精神交流。
这种见面场合实在奇诡难测，自然也不会有监视的存在！
根据规则，版图的近地磁系统虽然可将触角探测到地表、甚至地下的任何地方，但版图人亦有隐私权！
无有犯罪记录的人员，洲际无权进行过多的隐私刺探，洗手间也是和沈约那个世界一样，如果没有变态的特意安装，就不会有摄像头的存在。
因此松野芳华将他引入这里，本来就是谋划很久，松野芳华不希望洲际对此有所觉察！
松野芳华是怎么知道他沈约会找来？
沈约一时间想不明白，但已经用意识回道：“你不是松野芳华！”
松野芳华仍凝立在那里，反问道：“为什么？”
沈约一念通，立即明白了很多事情，并没有立即回答对方的问题，缓缓道：“你只是利用松野芳华的身体在引我过来，你是谁？”
松野芳华淡淡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看起来很执着的模样。
沈约倒不隐瞒，“松野芳华常年在暗黑街卖拉面，又因自卑始终垂头，因此她哪怕正常站立的时候，身躯也是稍有弯曲向前。但你没有，你站在那里，完全自信满满。自信的确可以改变一人的精神，但自信很难立即更改某些行为习惯。”
他仍是从肢体语言进行推断，这是言行合一的一种外延术，如今被沈约用来，早就驾轻就熟。
松野芳华淡然道：“很好。君忆小姐说你可以和我们联手查找些真相，我们还有犹豫，但本着民主的原则，是以君忆小姐让我们对你可以做下考验。”
君忆小姐？
沈约稍有困惑之际，脑海中就闪过一个老妪的身影。
“君忆小姐就是……石田秀子吗？”沈约神色凝重。
当初福岛一战，可说是石田秀子、暖玉、将军联手策划，石田秀子看起来很是谦虚。
暴发户的人总喜欢用高档奢侈品、高档场所来证明自己也是个高档货，但不改粗鄙的本质，石田秀子却是低调的让人完全可以忽略她的存在。
但和军火之王、东瀛议员、世上最大灰色组织扯上关系的女人，怎么会是平凡的存在？
更何况，沈约早就知道，石田秀子是因为实验错误在大好年华的时候到了他的那个世界，毅然到了明界的石田秀子，这些年来，绝不是在混吃等死。
石田秀子酝酿一件大事情？
在他沈约通过月亮门来到暗界的时候，石田秀子也回来了，如今终于开始和他联系？
沈约片刻间思绪万千，松野芳华那面才回道：“君忆小姐说，如果沈约猜得到她身份的话，就不用隐瞒。是的，君忆小姐就是石田秀子，而石田秀子，一直都是她的一个化名，在东瀛的化名。”
默然片刻，沈约终于道：“你是石田秀子的手下？”
荀家声说过，石田秀子在一帮人中很有威望！
松野芳华淡淡道：“我们应该还有三分钟的交谈时间。”
沈约这次没有问为什么——他如今站在这里，还能不被人发现异样，已经不算常见。
“石田秀子让你找我做什么？”沈约问道。
松野芳华道：“她说你能找到四维立面，很好。”
沈约微有扬眉，随即道：“是石田秀子引我去找那个四维立面？”
脑海中随即再闪过一幅画面，那是一个老妪在盯着一个容器中人头的场景。
老妪就是石田秀子。
人头虽然有些浮肿的迹象，但赫然就是暗黑王东野吾！
沈约眉头微跳，随即意识交流道：“是石田秀子杀了东野吾？”
松野芳华看起来更加的惊奇，“抱歉，君忆小姐又说过，其余的事情，不能和沈先生提及，因为沈先生如今是洲际的观察员。”
“那你引我到这里做什么？总不是邀我欣赏某些表演？”沈约听得到格子间益发急促的呼吸声，知道对话已经接近尾声。
“这次见面，君忆小姐只让我传一句话。”松野芳华淡淡道：“这个世界大有问题，请你记住这点！”
1038节 甄金出现
松野芳华说完后，随即从沈约的意识中消失，而格子间内急促喘息听起来已经力竭，有一人突然喝道：“你是谁？你在做什么？”
洗手间内再多了一个男子，西装革履的模样，他手上已经多了一把手枪，正指着沈约的脑袋。
格子间内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有悉索的穿衣声音。
不是所有的衣服都和战甲一样方便，正常穿衣的过程，还需要不少时间。
沈约回头笑笑，“刘先生，请不要在丽晶酒店出示枪支，因为丽晶酒店是禁制开枪的，触犯的人，无论有什么理由，都会被丽晶酒店列入黑名单。”
那人一怔，“你认识我？你究竟是谁？”
格子间房门推开，里面走出一个男人，脸上还有些红润，虽然在气温适宜的酒店，额头仍在冒汗，看起来是操劳过度的模样。
见到沈约和刘先生对峙，那人也是声色俱厉道：“你一直站在门外边吗？你不知道这是侵犯别人的隐私权吗？”
他说起来极为理直气壮。
沈约看向那人，“哦，原来是冯先生。”
那个冒汗的男人明显一怔，“你认识我，你究竟是谁？”
沈约却在看着关闭的格子间门，皱眉道：“好像还有一人？一起出来问吧，不然一个个的回答，很浪费时间。”
bqgxsydw.com
格子间的门还在关着。
冯先生见沈约淡定自若的样子，本来理直气壮的身板矮了半截，色厉内荏道：“这是被允许的，偷窥却是有罪的，你难道不知道这个规则？”
持枪的刘先生垂下了枪口，走过来向沈约推了一把，“你再在这里，信不信我们告你侵犯隐私？”
他本是势在必得的一推，却推到冯先生的肩头。
冯先生猝不及防，被他推的撞向了格子间的木门。
咚的大响。
房门大开，里面那人慌张的戴着墨镜，看起来要遮住一张脸，但差点将镜腿插在眼珠子上。
等他戴好了墨镜，沈约已道：“原来是荀导，幸会幸会。”
格子间内的另外一个男人，赫然就是荀家声！
带墨镜的荀家声听到沈约认出来他，墨镜也挡不住脸色的改变，飞快的走出格子间，荀家声厉声道：“你是哪家的记者，你要是乱写，信不信我告你……”
话未说完，荀家声“咦”了声，“你是？”脸色再改，荀家声颤声道：“是你？”
他说的莫名其妙，冯先生和刘先生都是诧异道：“荀导，你认识他？”
荀家声干咳一声，伸出手笑道：“沈先生，幸会幸会。”
沈约看着荀家声的手，并没有去握，心中却在想着，石田秀子让人将他引到这里见面，固然神秘不被洲际察觉，可说不定也是让他看到荀家声的事情？
荀家声的事情，为什么会让石田秀子留意呢？
沈约能很快知道对方的身份，自然是因为工作室的缘故，只要发出比对的命令，工作室早将现出真容的三人的信息展现在他的面前。
荀家声也意识到什么，缩回手来，“沈先生，自从你上次在蛇厦本色出演后，名气大增……”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刘先生和冯先生都变了脸色，显然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哪个。
沈约见状，立即想到，这些人有些默契，看起来很有些熟悉，既然这样，自然早有交往。联系他们的纽带是什么？
搞基看起来只是个结果，却不应该是原因，刘先生配枪前来，自然不会是保护格子间内相爱的男男……
荀家声不知道沈约正在刨他家的祖坟，换了热络的面孔，“我很欣赏沈先生的演技，最近有部大戏讲述纯真之爱，有意选沈先生作为男主角。”
见沈约看着他和冯先生，荀家声忙道：“是男女之爱，男女纯真之爱的一部电影。”
冯先生看起来微有委屈之意。
沈约将眼前的条件加入进来，仍在一遍遍的组合着可能演变的方向。
荀家声却还希望大事化小的模样，“女主角可是洲际的一流人气演员，甄丽倩小姐，你应该知道吧？”
沈约脑海中光亮一闪，反问道：“甄金先生的妹妹？”
他蓦地想到本港的一件事情——甄金要追求叶宣儿，是以让妹妹找到周佳佳做试验品，随即进行了一场移魂实验。暖玉轻而易举的改变了实验走向，而且要走了甄金的笔记本。
暖玉为何能预知？她不是提前知晓某个世界的未来，而是通过类比相似性知道，某些有因缘的人，在旁的世界，也有很大的可能会有瓜葛。
她针对甄家，是不是也在查找暗界甄家的什么事情？
荀家声见沈约很有兴趣的模样，凑过来道：“沈先生，甄丽倩小姐听说我认识你，一个劲的说想见你一面呢，你们若是能在电影里扮演情侣，我想……”
沈约截断道：“我想见见甄金。”
“甄先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那个姓刘的呼喝道。
沈约叹口气，就和每天都有人问你吃了吗一样无聊，也总有人在这种时候，扮演着权力层的门槛角色。
荀家声终究还是有些眼力，圆场道：“刘明，不要这么对沈先生说话。沈先生，我以后见到甄金公子，会和他说一声，我想他很想见你的。”
“不用了。”
沈约笑道，“荀总不肯纡尊降贵，我自己去见甄金就好。”
走到洗手间门前，沈约突然回头道：“荀导，你的纪录片《精神探秘》，主要的投资方是不是甄金？”
荀家声一怔之际，支支吾吾的时候，沈约已道：“好的，我知道了。”
说话间，沈约大踏步走出洗手间，从扶梯到了酒店大堂，迎面正走来数人。
沈约看向处于人群中正中的那个男子，微笑道：“甄公子，幸会！”
那个男人正是甄金，和沈约在本港见到的甄金如出一辙，挥手阻挡住手下的上前，甄金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看起来也没有伸手的打算。
“观察员，幸会！”
沈约笑了，对方的信息知晓能力显然不弱，他大约一个小时前被任职，如今消息已被甄金知晓？
微笑间，他的目光已经落在甄金右胸口的位置，那里衣纹的式样，正是一颗许愿草。
1039节 突破点
沈约观察着眼前的甄金，若说眼前的甄金有什么不同，这个甄金显然更加的让人感觉到高人一等，也更有实力一些。
甄金身穿AL370号战甲，和沈约的战甲一样，都是限量唯一版，战斗力比本港的甄金要强悍百倍。
沈约的鹰眼早将甄金的全身扫描，也明白李雅薇为什么能够不动声色的对旁人进行检查。
鹰眼在看着对方的时候，对方所有的资料都已由鹰眼汇总传输到使用者的眼前。
但鹰眼终极还是没有传输给沈约一个最关键的信息。
这个关键信息是沈约大脑独立获取的一个推演。
暖玉对本港甄金的移魂实验很是关注，石田秀子让手下将他沈约带到荀家声的面前，暗界甄金投资了荀家声导演的记录片《精神探秘》。
石田秀子要传递的不止是一句话，还有一个暗示——甄金极可能是眼前谜团的一个突破点！
有时候，主要是将真相外边的那层外壳敲个裂口，然后顺着裂口砸下去，就会将所有表象砸个稀巴烂。
沈约看着甄金，甄金也在观察着沈约，平静道：“观察员有事吗？”
“我想问问……”沈约留意到甄金的脚尖偏离他一个角度。
这通常是勉强克制住和对手交谈的不耐烦，却又想要离去的一个肢体语言。
在卫生间的时候，沈约已经在搜寻甄金的下落，本以为不会有什么结果，没想到工作室很快告之他、甄金正要进入丽晶酒店。
甄金的肢体语言已经说明他来到这里不是来找沈约，甄家、或者说最少甄金还对他沈约的危险性一无所知。
那甄金到丽晶酒店的目的是？
“甄先生对钱巧巧的指控有什么看法？”沈约缓缓道，却已经对工作室发出搜寻童欣落脚点的指令。
甄金淡然道：“以前虽然没和沈先生见过，但我倒是早知道沈先生的大名。我想问一句，你是以什么身份进行提问呢？”
沈约笑笑，“当然是观察员的身份。若是没有观察员的身份，不知道甄公子会不会让手下将我丢到酒店外去了。”
有的时候，资格的确很重要。
甄金缓缓道：“既然沈先生是观察员，那我有权不回答你的问题了。”
“当然。”
沈约没有因甄金的轻慢而不满，事实上，这个答案早在他的预期中，“但我感觉甄先生会回答我的问题。”
“没看出来，观察员还是个预言家，但可能是个蹩脚的预言家。”甄金语带嘲弄，看起来就要离去。
沈约慢悠悠道：“忘记提醒甄先生了，我现在已经在将我们的交谈内容进行观察记录，而且上传到个人网站上。”
甄金瞳孔微缩。
“如今显示……”沈约停顿下，“嗯，有四十七万人在浏览，而且数字还在增长，看起来很多人对我观察的第一件事情很有兴趣。”
“你要说什么？”甄金反问道。
沈约摊摊手道：“我只是提醒甄先生，眼下的情况对清白者是个很好的机会，若是遮遮掩掩，并不利于甄先生在洲际人眼中的观感了。”
凝望着甄金，沈约露出微笑道：“简单的事情复杂化，难免会让公众觉得在隐瞒什么！”他说很真诚。
世界不同，但只要有人在，很多变化并不新鲜。
能表明自己清白的时候偏偏支支吾吾、诸多隐瞒，别人怀疑你也就不足为奇了。
甄金的手下就要上前，却再次被甄金止住。
心中暗骂这些手下的愚蠢，在直播中，还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绝不是明智的举动。
挤出笑容，甄金缓缓道：“多谢沈先生提供的这个机会，那我就做个正式的回答，钱巧巧对我指控，纯属无稽之谈！我已经向洲际提供了三日内的所有行踪记录，证明我和钱巧巧没有任何交集。”
停顿片刻，甄金又道：“事实上，我是第一次听到钱巧巧这个名字。我的回答，可以经得起洲际的测谎考验。”
微笑的看着沈约，甄金风度翩翩道：“观察员，你满意了吗？”
沈约回之以微笑，“多谢甄先生的关怀，但我满意与否并不重要。我只是个观察员，使用这种身份的时候，不适宜向民众展示个人看法，请甄先生谅解。”
甄金的笑容稍显凝结。
他听说过沈约很是犀利，但今日见到，才感觉沈约的麻烦。
沈约的战斗力不言而喻，甄金不是傻的，在这之前，早就拥有沈约的各种数据汇总，然后分析系统给他甄金一个建议——根据数据分析，你和沈约独自交手的胜率为零！
当听到这个建议的时候，甄金几乎要气爆！
他父亲是甄一同，洲际投票团中重要的人物，他自幼受到良好且算是苛责的培训，如今身为麒麟军的副统领，AL370战甲的主人，天之骄子，但他居然胜不了沈约？
这些年的辛苦难道是赢在起跑线了，可最终却连起跑的资格都没有？
虽然如此，甄金还是能控制住自己的冲动，因为迄今为止，系统提示并没有失误的时候。
在交谈的时候，甄金其实已经和沈约几次交手。
交手不一定要动手的。
这是直播，只要沈约有个人情感的偏向，不用他甄金说什么，很快就会有人指出沈约不适合观察员这个职位。
不想沈约表现的滴水不漏——不强迫、不偏袒，就如真正纪录片一样。
甄金不知道这是沈约的一贯行事风格，只觉得沈约更加的深藏不露。
找不到沈约的漏洞，甄金也无心再去寻找，“既然如此，我还有事，告辞了。”
他疾步向电梯的方向走过去，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就见沈约还在他的身旁，不由皱眉道：“观察员还有事情要问？观察员总不会认为我真的无聊到要威胁一个不认识的钱巧巧、去做某些事情吧？”
lingdiankanshu.com
“我从未这么说过。”沈约不咸不淡道。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甄金稍显不耐烦道。
“我也想乘坐电梯的，甄先生不允许吗？”沈约反问道。
甄金微滞，突然转身向另外一部电梯走去，冷冷的看着沈约，意思很明显——我看你这次找什么借口跟着我？！
1040节 旧事重演
甄金的挑衅之意明显。
出乎意料的是，沈约见甄金选择了另外的电梯，并没有跟随，只是走进自己面前的电梯，按了关闭的按钮。
甄金望着沈约的笑脸被电梯门挡住，终于微微吁了口气，有手下低声道：“甄公子，要不要找人监视他？”
“不用多起波折。”
甄金摆摆手，进入了电梯，按了23楼的数字，电梯一路向上，等停到23层的时候，电梯门开启，甄金眼角抽搐下。
沈约正站在过道上，听到电梯声响，回头看了眼，随即注目着自己面前的房门。
甄金暗自握拳，几乎想要揍沈约一顿的模样，不过还是松开了拳头，从沈约身边走过，但又停在了不远。
沈约突然道：“甄先生，你来见童欣小姐吗？”
根据工作室的显示，童欣就在2306号房。
沈约心里感慨世事奇妙，在本港的时候，童欣和甄金约会的地方就是酒店的2306号房间。
女人对于某些特别的日期看起来有很深的执念。
“你？”
甄金脸色微变，心想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随即勃然大怒道：“哪怕你是观察员，也无权刺探别人的隐私！我未婚，和任何人约会都不触犯什么规则。”
xiaoshuting.info
上前一步，甄金盯着沈约，一字字道：“沈约，麻烦你专业一些，你是观察员，却不是小报记者。”
沈约脸色有些萧肃。
甄金全力戒备，缓缓道：“你觉得我指出真相，内心不舒服，准备打我吗？”
“你确定童欣小姐就在2306号房间吗？”沈约凝声道。
“你不是早就确定了，不然你为什么站在这里？”甄金满是讽刺道。
无论直播与否，如今的他，突然抓住了一个可以占据主动的机会，“我和童欣是恋人关系，这虽然隐秘，但绝不触碰规则，反倒是观察员留意这些隐私，一味的窥探别人隐私，很让人……”
“失望”两字不等出口，沈约鼻翼动动，冷然道：“麻烦你打开房门。”
“为什么？”甄金兴奋的心中有些颤抖，“我不打开房门，你还准备破门而入吗？”
他只是个挑衅，也知道沈约绝不会做这种事情。沈约是个冷静的人，又是观察员，了解观察只是观察员的基本规则，当然不会……
甄金正在猜想时，思想突然断片。
当！
沈约一脚揣在了房门之上，然后整个房门就四仰八叉的倒了下去。
刺耳的警报声大作。
甄金和几个手下都是难以置信的看着沈约，他们一方面不信沈约居然敢在丽晶酒店动粗，而且惊骇他这一脚之力。
丽晶酒店的每间客房的房门，都是采用了防爆处理的，这才能保证其中住客的绝对安全，这样的房门，能挡得住枪榴弹的冲击，可居然敌不过沈约的一脚？
这一脚若是踢在人的身上，不比被大象踩中还要恐怖？
甄金惊惶过后，见沈约缓步走进房间，随即有了丝惊喜。
这是个机会。
最近的沈约实在风头太健，几乎压倒了所有明星的流量，哪怕歌剧女王在其面前，都是有些黯然失色。
从一个非版图人坐到洲际观察员的位置，这是火箭速度，也是版图从未有过的事情。
甄金不服。
但他终于抓住了沈约的一个错误，他决定将这个错误尽力的最大化，霍然冲进房间，甄金正要开口，突然收声，身躯颤抖了下，眼中现出恐惧之意。
房中有个女人，跪在地上，双手抱拳的合在胸前，呆呆的看着前方，但她的瞳孔却已扩散，如同一朵枯萎的花。
女人已死！
死去的女人赫然就是童欣！
沈约目光森然，在甄金冲进房间的时候，飞快的看了甄金一眼，随即做了个判断——甄金的表现是初次知晓噩耗的模样。
他做这么判断有些奇怪，但他不能忘记，在本港的时候，是甄金为了掩盖真相派人杀了童欣。
人类数千年来总是重复某些事情，不是因为命数，而是因为同样的习惯会形成共同的风俗，同样的性格也会形成类似的事件！
甄金缓缓跪了下来，双手捂住了脸，看起来似在无声无息的哭泣。
沈约却已经知晓了处理流程，径直呼叫酒店前台道：“2306号房间，发生了命案。死者女性。请按流程处理。消除破门警报。”
停止了呼叫，沈约默默的观察房间的情况，这里的布局和本港的那间房有些类似，墙纸亦是许愿草的式样。
沈约心中有些困惑——许愿草的花语代表有所求，童欣和甄金看起来没有了叶宣儿的那种阻隔，还需要实现什么心愿？
房门处脚步声传来，一个人急匆匆的进入，额头微有见汗。在房中四下看了眼，见到童欣的尸体后打了个冷颤，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即走到甄金的面前，鞠躬道：“甄先生，很遗憾出了这种事情……请你……”
他好像知道甄金和童欣的关系，要说“节哀顺变”的时候，已经被甄金一把抓住衣领，厉声道：“为什么？为什么？”
甄金看起来已经失态疯狂的模样，死死的扼住来人的脖子，来人几乎要被他硬生生掐死的模样，眼看就要翻了白眼……
沈约终于伸手搭住甄金的手，“甄公子，请你稍微控制一下。”
甄金就感觉手上一股大力传来，不由自主的松开掐住别人脖子的手，退后了一步。瞪着沈约，甄金双眼已有红丝，咬牙道：“沈先生，你告诉我，我怎么控制？！”
沈约突然有点儿理解高冷那些人的作风——死人都不愿意，但从某些人的角度来讲，目前有比哀悼更重要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应该怎么控制……”
沈约终于道：“但我想、童欣小姐非正常死亡，按照正常的流程，我们应该保护现场，检查童欣小姐的死因，如果是他杀的话，还需要为童欣小姐找到凶手的，对不对？”
甄金双手颤抖，不过终究没有再次发飙，扭头看向童欣的尸体，满是悲伤之意。
沈约看了眼沉浸在悲伤中的甄金，扭头对酒店来人道：“常经理，你好。”
他的信息系统在对方来到面前时，已经给出对方的大体资料。
那经理擦着汗，“酒店自从……”他话未说完，就见沈约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竟和甄金一样失态，不由失声道：“你？”
话未说完，他的双眼神采突然消散，头一歪，再没了声息！
1041节 失态
沈约脸色微变。
常经理死了！
在常经理失去生命前，沈约脑海中已经闪过常经理死去的画面，是以他本想追问常经理有什么问题。
可剧毒发作的如此之快，让沈约也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缓缓的松手，让常经理软软的靠墙倒下，沈约那一刻心绪如麻——为什么有人要毒死常经理？
仇杀？示威？亦或是一个警告？和童欣的死有没有什么关系？杀人灭口？
一连串的问题闪过沈约脑海，却没有任何肯定的答案。
房中惊叫声突起，众人都向沈约看来，这时候才发现常经理死去的事实，有甄金的手下霍然上前，一把就向沈约抓来，喝道：“你杀死了常经理？”
“聪明”的手下都和聪明的护院犬一样，不看对方如何，只看主人的脸色。
甄金对沈约忍了又忍，那几个手下早看在眼中，这次得到机会，忍不住上前。
那个手下颇为粗壮，常以八块腹肌显耀人群，甄金的消息又没有实时传给他，让他觉得忍耐没有任何道理。
一把抓向沈约的肩头，那个手下已经想好了后续的擒拿动作，脑海中已经预演出沈约被他一招利索的擒拿顶在墙上的场面。
砰的一声响。
那个手下的脑袋已经撞在了墙上，画面和他预期的仿佛，但主客体易位，他被沈约用更干净利索的擒拿按在了墙上。
“你出门忘带东西了！”沈约冷冷道。
“忘带了……什么？”那个手下有些艰难的向下望去，想要看看自己忘记了什么。
“你带了脑袋，却忘记带上了脑子。”
沈约微微用力，已经将甄金的那个手下甩向了房门的方向。
转望甄金，沈约神色萧肃道：“甄公子，这是我的一次警告。你们若再次对观察员出手，哪怕是在酒店，观察员杀人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甄金没有回应。
房门处却有人说道：“观察员，请你稍加等待。眼下。请所有人保持冷静。”
门口立着一个判官。
沈约蓦地留意到眼前有红点闪烁，不是狙击枪的瞄准线，而是李雅薇在呼叫。
接通应答，沈约随即听到李雅薇稍带急促的声音，“我已经要到丽晶酒店……你那……出现了什么情况？”
沈约看向地上的两具尸体，“酒店目前有两人意外死亡，我在……观察。”
他感觉李雅薇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但他们有鹰眼共享，李雅薇想必已经可以看到这里的情况。
李雅薇那面蓦地沉默下来。
沈约感觉李雅薇的呼吸似乎有些粗重，那像是看到了很惊悚场面的反应。
但眼前似乎并没有什么让人惊栗的场面。
当然了、死人很不正常，可李雅薇和他都是见过太多死人的人，本不应该这般反应。
那面李雅薇已经说道：“我让判官封锁现场，禁制酒店进出，你……等我来处理此案。”之后没了声息。
沈约心中默想了李雅薇的身影，随即将右眼切换到李雅薇的视野。
鹰眼有共用视野的功能，他一眼看到的是经过数据分析的世界，另外一只眼看到的却是一人急速前行的画面。
若不经训练，这种查看方式会让人实在有种目不暇给的感觉，甚至呕吐眩晕也是大有可能，沈约却是能最快的适应，同时判断出李雅薇的状态。
李雅薇在奔跑！
她是冲进了丽晶酒店！
有什么事情会让一个本来极为冷静的洲际官如此失态？
沈约思索时，目光再次落在跪地死去的童欣身上。
甄金双手握拳，身躯颤抖，但终究没有上前去看童欣的死因。突然站了起来，甄金就要向房间外走去。
沈约缓缓道：“甄先生，我觉得你适合留在这里。”
甄金双眼红赤，霍然向沈约望来，“你身为观察员，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宽了吗？”
沈约不等回答，门外已经有人冷冷道：“观察员是在传达我的命令，一分钟前，丽晶酒店已经实现最高警戒，封锁所有进出口，甄先生若想离去，是不符合洲际规矩的。”
李雅薇说话间，从房门外到了房内，没有再理会甄金，已经走到童欣尸体前一步远，冷漠的看着童欣的尸体。
沈约却觉察出李雅薇掩饰的激动。
李雅薇虽然一如既往的冷静，但她身体略有前倾，对案子的关注度比以往要迫切许多。
沉默不语的李雅薇不是在给童欣哀悼，而是在搜寻在场的所有细节，同时在查看童欣的死因。
沈约暗想观察员就有个设备极为优良的观察室，版图内的李雅薇，自然有高科技支撑她一人就可以处理很多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环境搜索，尸体检测，死因调查……
而此刻的李雅薇，说不定已经在搜寻这个房间外的监控录像。
缓缓的起身，李雅薇看向了甄金，“甄先生，请你解除战甲，去除武器。你的手下，亦要如此的操作。”
YY小说
话音未落，她霍然伸手指向甄金，而一支手枪已经出现在她的手上。
房中倏静。
哪怕沈约都有些意外，他见到李雅薇这般反应，第一感觉就是——李雅薇在怀疑甄金是杀死童欣的凶手！
这好像……不符合逻辑，但和本港的案件发展很是相像。
情侣杀人案？
为了掩盖什么？
沈约急速分析，但没有任何反应，他感觉李雅薇来到这里的初始原因自然不是因为这个案子，但到了如今，李雅薇的全部身心似乎都要投入这个案件中。
为什么？
沈约猜测的时候，甄金也是一脸问号的模样，“洲际官，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没权解除我的武装。”
他身边的一个手下亦是附和道：“是的，根据洲际法令，洲际官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不得……”
那人没有说完，因为李雅薇突然看了他一眼，那目光的森然，让他感觉背脊直冲起一股寒意。
“我有理由的。”
李雅薇的枪口始终指着甄金的额头，“解除武装，我给你理由！不然的话，我以疑犯拒绝调查，杀掉你，再给洲际理由，你选一条吧！”
1042节 熟人作案
房中静且冷。
甄金和一帮手下面对李雅薇森冷的目光，不寒而栗。
他们不认为李雅薇在开玩笑，事实上，他们也从未见过李雅薇开玩笑。
甄金面对枪口，吞咽下口水，“洲际官……”
“解除武装！”李雅薇一字字道，她的食指已经有扣动扳机的迹象。
甄金脸色改变，他的分析系统也不是吃大蒜的，因为此刻的分析系统不停的告诉他——极度危险，洲际官在抑制开枪的冲动，建议解除武装，缓解冲突。你没有任何胜算。反抗被杀死的几率已达99%！
感觉心口剧烈的跳动，甄金看了沈约一眼，终于举起双手，“有观察员在，我想洲际官一定会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他本来很厌恶沈约在场，如今却有点儿庆幸。
观察员在场，意味着所有的事情都会记录在案，他既然没有做过什么，亦没有道理畏惧。
洲际还是公正的！
安慰着自己，甄金身上突然有光粒子浮出，缓缓的漂浮向李雅薇，李雅薇伸出左手抓去，光粒子悉数进入她的左手之中，不知去向。
沈约惊奇战甲脱离的炫目，却仍在想着李雅薇认定甄金是疑犯的原因。
甄金有问题。
他出现在童欣的房前，本来就有点不合常理，因为在受到钱巧巧指控后，正常人想到的都是如何应对，而不是在这时候来找情人。
但这构不成甄金是杀人凶手的必要条件。
沈约不欣赏甄金。
对于本港的甄金，沈约不喜欢，对于暗界的甄金亦是如此。并非因为本港的甄金引发沈约的情感投射，他不喜欢眼下的甄金是因为他周围的人。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沈约看人很少走眼，因为他多是从全方面来观察一个人。
看这人的举止气度，看这人的谈吐内涵，看这人身边的朋友、手下，甚至这人的子女，都可以看出这人的某些品性。
就如一个熊孩子通常因为有一对熊家长在背后撑腰，有嚣张手下的老大，本质也很难是温良如玉的。
甄金一直表现的如翩翩君子，但他的手下却多少反应这翩翩的外表下，或许有个高傲、或者狂傲的心。
但这都不能让沈约认定甄金是凶手，沈约知道李雅薇如今严阵以待的模样，就一定有了确凿的证据。
甄金那面已经除去了枪支，放到了一旁的桌上，退了回来，然后摊摊手，示意自己听从了李雅薇的吩咐。
房中还有三个手下，也讪讪的取出配枪放在桌上。
甄金终于道：“现在我们要听洲际官的解释了。”
李雅薇缓缓的垂落手臂，手枪消失不见，冷冷道：“死者童欣，洲际商人童一贯的独女。在三年前的六月二十三日和甄金初次见面，一见定情，然后选择在这里开了房间。”
甄金脸露不悦之意。
这些都是个人隐私，哪怕破案时也要有所避讳，如今却被李雅薇公然的宣布。不过他没有对这些进行争辩，因为他也从李雅薇的态度中看出事态的严重。
眼下不是辩论隐私权的时候。
沈约这才明白童欣为什么喜欢住在2306这个房间。
有些女人粗枝大叶，什么都不记得，但有些女人却对初见日、定情日始终记在心上。
本港的那个童欣，也是相同的日子撞到了甄金，对甄金一见钟情？
沈约琢磨间，也知道李雅薇是在给他解释——在场众人，只有他沈约需要知道这些资料，也只有沈约，才会让李雅薇这般叙说案件。
“这里就一直成为童欣、甄金两人的幽会地点。”
李雅薇没有表情道：“童欣喜欢稳定的感觉，这里的房间本来就是有很好的安防系统。”
甄金和几个手下向沈约看了眼，暗想这好的安防门被沈约一脚踢开？
这是门的质量太差，还是沈约皮鞋的质量太好？
“因此正常情况下，若没有门禁开启房门……很难有人会猝然间破门而入。”
李雅薇说话时，也看沈约一眼，显然已知道房门是被沈约踢开的，沈约立即道：“我察觉到这里有些不对。”
微微点头，李雅薇并没有追究此事，继续道：“破门而入，会引发警报声响，酒店的安全人员也会第一时间赶到。方才只有常道经理赶来，因为我那时候已经让所有的安保人员留在原地，一切划为洲际接管。”
她不厌其烦的解释这些，沈约却益发心惊，他再次有了风雨欲来的感觉。
有危机开始笼罩了丽晶酒店！
李雅薇赶到这里，本来是要处理这个危机！
危机并不是童欣的死，或许这只是个前奏，沈约向中毒死去的常经理看了眼——李雅薇对常经理的死视而不见，并非厚此薄彼，更像是对常经理的死有了预判！
如今酒店内看起来还是风平浪静，可沈约相信，如今丽晶酒店内外的戒严情况，绝对让人惊怖！
沈约做出这个推断一方面是因为李雅薇的萧杀，另外一方面却是知道丽晶酒店本是洲际的一个脸面。
绝对安全本是丽晶酒店对洲际人的一个承诺，这也是洲际的承诺，这里若出了点事情，影响深远！
“直到沈约踢开2306房门前，2306房门没有任何毁坏的迹象。”
李雅薇缓缓道：“方才我也扫描了房间的安防系统，并没有任何被入侵的痕迹。”
熟人作案！
沈约脑海中立即闪过这个概念。
如果排除空间异变的可能，能进入房间杀死童欣的人，极可能是个童欣熟悉的人。
xiaoshutingapp.com
熟悉且信任！
不然童欣怎么会让那人进入房间呢？
甄金也不傻，听出点什么，冷冷道：“洲际官怀疑是我杀死我爱的人？”
“我进入房间前还不能这么判断。”
李雅薇冷静如冰，她说的每个字都很谨慎的模样。
沈约微有诧异——哪怕甄金是凶手，本来也不值得李雅薇这般萧杀的。
童欣的死，还有什么内情？
甄金却是脸色改变，听出和他相关的利害——李雅薇进入这里后，就判断他甄金杀死了童欣！
1043节 知心难
房中气温适宜，众人却有些冷意。
甄金更是神色凝重了起来。
李雅薇看起来有些武断，但这些年来，叶宣儿对于对错的判断，李雅薇定性的案件，还有丽晶酒店的安全，素来都是洲际值得信赖的三大品牌。
甄金提醒自己要冷静下来，这时候情绪绝对不能救命，反倒可能要命的。
李雅薇继续道：“我在看到童欣尸体的时候，已经让酒店传来这个楼层的监控！寻找进入房间之人的记录。”
这是常规操作。
无论怎么办案，找到案发的环境记录还是破案的先决条件。
李雅薇看着甄金，缓缓道：“今日凌晨三点，有人没穿战甲，但穿着风衣、戴着墨镜进入了童欣的房间。房间是从内部打开的，开启房门需要三重确认！”
她说的这么详细，甄金看起来脸色已经有些发绿。
沈约注意到李雅薇提及战甲一事，下意识觉得李雅薇说的凌晨三点进入房间的人、就是甄金。
李雅薇手一挥，众人面前已经现出有人进入2306号房间的画面。
画面并不是很清晰，但沈约看到那人立在房门前的样子，微微皱了下眉头。
沈约擅长侧写，如今能力增长，侧写功力自然水涨船高，他一眼看到房门前那人，就感觉那人几乎九成九是甄金了。
李雅薇让视频继续，那人在房间前只是呆了片刻，房门就已打开，那人走进了房间，房门关闭。
“房间内没有监控。”李雅薇又道。
无论暗界、明界，某些隐私还是要保护的。
看向甄金，李雅薇缓缓道：“但我已经让洲际全息系统进行了视频分析，图象去遮掩处理，然后全息系统告诉我，凌晨三点进入2306号房间的人，有99.9%的几率是麒麟军副统领甄金。”
说完后，影像旁出现风衣男的还原照，正是甄金本人。
房中静了下来。
甄金微微的吁气。
“这就是我解除你武装的原因。”李雅薇终于道。
甄金缓缓道：“我可以为自己辩护吗？”
李雅微看向童欣的尸体道，半晌终道：“可以。”
“我持有这间房的通行电子卡。”甄金缓缓道：“我要进入房间，不用等童欣给我开门。”
李雅微微微点头。
“虽然还原图像是我的样子，但洲际的变形可以做到这点。”
甄金沉声道：“任何人只要有变形，就可以伪装成我的模样。”
“是的。”
李雅薇并没有否认，“这是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给你戴上手铐的一个原因。”
甄金轻吁一口气道：“我知道洲际官是个公正的人。”
沈约倒很赞同李雅薇的做法，案件有疑点就不能一口咬定一个结果，这对断案人来说绝对是大忌。
甄金在洲际有影响，父亲甄一同更是洲际投票团的人物。对于甄金这种人物谨慎处理，是很正确的方式。
“但能动用变形的人不多。而童欣最近却有很强的戒备心。”
李雅薇又道：“哪怕是送餐人员前来，她也一定要确定对方的身份才肯开门。”
甄金神色又凝，李雅薇这么一说，又将嫌疑人定在他的身上——李雅薇在暗示，童欣没有戒备的开门，只能说对来人卸下了防备。
能让童欣卸下防备的好像只有甄金！
沈约却皱了下眉头——童欣最近在戒备什么？
“洲际官可以查询我凌晨的行踪记录。”甄金缓缓道。
李雅薇再次点头，“是的，你凌晨三点左右的记录显示，你是在家中的，这也是没有拘禁你的重要原因。”
甄金不等放松，李雅薇突然道：“你是童欣的情人，对她自然很熟悉了？”见甄金并没有立即回答，李雅薇凝声道：“你在迟疑什么？”
沈约亦在留意甄金的表情，他知道查案从李雅薇未进入房间前就已经开始。
李雅薇或许对男女之间的爱情很不熟练，但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却有深刻的研究。调查就在一问一答中悄无声息的进行，李雅薇看似反复，实则是在借用这种反复观察甄金的本能情感。
本能反应，才是最真实的反应。
喜欢脱口而出的人，源自一种习惯本能。沉吟后再给出的回答，自然是经过思想处理过的。
李雅薇对这种反应，很是敏锐！
甄金轻叹一口气，“有时候，虽是情人，但也未见得全部理解对方的思想。”他露出无奈之意。
沈约给出的评价是——这不是初恋，这是一种计算的爱。
他鹰眼的提示板上，显出了这些文字，不想随即有新字迹产生——你的意思是？
是李雅薇在回答！
他们二人再次共享视野，沈约掌握了鹰眼的运作模式，本来就是将消息写给李雅薇看的，他倒没想到李雅薇会立即给予回复。
——简单来说，初恋是心性向善向美的催动，不加掩饰、没有条件的爱。计算的爱，是会盘算对方的付出比例，决定自身的付出，这种爱因为被赋予了条件，其实可以称得上买卖。
沈约简单的回答后，补充道——甄金关心自己的安危，如今更胜过关心童欣的生死，从这点来说，反倒让他的杀人嫌疑减轻。因为按照正常的逻辑，杀人者如果是甄金的话，他会考虑到后续的问题，从对童欣的爱上做文章。一点建议，仅供参考。
李雅薇很快回复了两个字——谢谢。
甄金不知道面前这两个人正默默对他进行细致的剖析，缓缓道：“我有时候很难理解童欣的某些情绪，她很爱我，却又有些小脾气，有时候发作起来，我也不懂她想要什么。”
涩然笑笑，甄金缓缓道：“或许女人都是这样。”
他的几个手下都露出很是认同的表情。
对他们来说，这世上最难理解的事物有两件——逻辑、还有女人。
但这也是很多男人的矛盾所在——他们认为女人没有逻辑，事实上，他们自身也没有的。
“你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李雅薇截断道。
甄金缓缓道：“我就是在回答洲际官的问题。如果洲际官没有问，我一直也没有思考这个问题。但因为你的询问，我才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下书吧
轻叹一口气，甄金得出答案道：“我不熟悉童欣。我想在场的所有男士，都很难说熟悉自己的爱人吧？”
1044节 爱情买卖
甄金很有感慨的得出了个结论，就如说大多男人都会犯一个常见的错误般。
很多人，总觉得自己可以代表全世界。
甄金的几个手下闻言，很是配合的点头。
——因此他不爱童欣？
李雅薇突然主动向沈约提问，毫无疑问，她有虚心好学的精神，也认为沈约对爱情的理解，比她要深刻很多。
沈约笑笑，用鹰眼回道——如果是计算的爱，计算的那方通常爱的只是自己。
想要得到很多，又不想受到伤害的人，考虑的当然只是自己。
“因此你的意思是……”
李雅薇替甄金得出结论道：“你不熟悉你的情人童欣，也不知道她这段日子在戒备什么吗？”
甄金默然片刻，“我很抱歉。但我抱歉的不是因为无法回答洲际官的问题，而是因为对童欣的疏忽。”
神色伤感，甄金缓缓道：“或许，我应该更关心童欣一些。”他望向童欣的尸体，很是遗憾，但终究没有落泪。
或许他也早知道，如今再落泪表现自己的悲伤，已经晚了很多。
他如果真的很爱童欣，一开始看到童欣死亡就应该伤心和悲恸的，但他那一刻被惊变震撼，考虑的只是自己。
李雅薇淡漠道：“你不用抱歉。根据洲际的资料，你一共交往了三个女朋友。”
What？
在场的人脸上似乎都有问号。
沈约更是不解——李雅薇这么紧迫的赶过来，为什么到这里反倒不算着急了，她在等待什么？
李雅薇继续道：“但你和前两个女朋友都没有交往许久，和童欣交往三年，恋爱的时间已经超过了记录。”
甄金缓缓道：“洲际官，我不认为这时候是说这些的时候。”
“你错了。”
李雅薇冷漠道：“如今正是说这些的时候，世人间任何问题的出现，太多是因为有人在隐瞒！为了隐瞒，就可以不择手段！”
甄金脸色有些难看。
沈约微有恍然，他已明白李雅薇为何要对甄金过往的爱情加以留意——他忽然想起不久前荀家声和那个男人的事情。上行下效四个字闪过他的脑海。
“根据我得到的童欣体检记录，童欣并没有和男人发生过关系。”
李雅薇叙说事实的时候，很是冷漠，并没有避讳之意。
甄金脸色终变，“洲际官，我觉得你已经侵犯到别人的隐私！”
李雅薇半晌才道：“隐私不应该是掩盖你取向的理由。”
甄金脸色瞬间发白。
身边的几个手下却都是低下头来，看他们的表情，对此并不意外。
“为了掩藏你的取向。你谈了两个女友，却因为无法谈拢条件，导致和平分手。”
李雅薇看着甄金道：“之后你选择了童欣，童欣很爱你，自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应该很爱你，就是因为爱，所以她扮演你的地下情人持续了三年。”
甄金微微的吸气，身躯开始有些颤抖。
“但你并不爱她！”
李雅薇凝声道：“你不爱童欣，但不妨碍你利用她！你利用她对你的爱，让她扮演你隐秘情人只有一个目的。你不想让别人发现你另类的取向。”
沈约早已明白了大概。
身为麒麟军的副统领，若是让人知道他的取向是男人，那还怎么镇得住场子？
甄金为了掩盖自己的取向，找到了童欣，然后让童欣扮演隐秘情人的角色。
这招很妙，但其实也很寻常。
很多男人为了掩盖自己的取向，甚至娶妻生子，因此他们无法忍受世俗异样的眼光。甄金这个隐秘情人不隐秘，世人很容易发现。
藏着个隐秘情人的男人，自然不会让别人往别的方向猜想。
但对童欣来说，这事情未免残忍了一些。
沈约看着死去的童欣，神色怜悯，他知道这世上、这种事情，总是反复的重演——但这世上的真情，究竟还能承受多少这种不爱的伤害？
“为什么？”
甄金看起来已经忍无可忍，终于上前一步，死死盯住了李雅薇道：“你为什么要说出来？”
他看起来很是痛苦。
沈约却是皱了下眉头，因为他看出甄金痛苦只是因为被揭发了真相。
李雅薇眼中有了丝厌恶，不过很快的泯灭，“你觉得，童欣既然死了，这个秘密让它埋藏下去就好？”
yawenku.com
甄金咬着牙，却没说什么。
李雅薇无惧甄金怨恨的目光，冷凝道：“原来我还是高估了你。”
冷冷的盯着甄金，李雅薇冷漠后似乎藏着丝激动，“我不是童欣，但我曾经尝试融入她的角色去看问题，我想童欣哪怕临死时，也希望你对她的所为有些感动吧？毕竟她付出的不仅仅是时间！”
甄金没有感动之意。
“我也以为，凭着这个感动，或许让你可以为童欣做点什么。”李雅薇又道。
甄金很是意外的表情。
“但我错了。”
李雅薇微微的吸气道：“有些动物或许还通人性，但有些人却早泯灭了自己的良知。”
“你知道什么？”甄金倏然有些失态吼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能这么说，因为事情并没有发生在你的身上！”
李雅薇冷冷的看着甄金，“你又错了。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在版图中，同性取向虽然不算常见，但是被允许和受到保护的，任何非议反倒要受到追究。”
沈约微有意外。
李雅薇继续道：“我还知道，你不能宣布自己的取向，不但是因为自己是麒麟军的副统领，还因为你是甄一同的儿子。”
甄金退后一步，如同充气的气球被戳一针的模样。
“甄一同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变成他眼中不正常的模样。”李雅薇继续道：“你如果不顺从甄一同的意思，你会丧失你拥有的东西。”
没有留下任何情面，李雅薇一字字道：“因此从本质上说，你是不想失去你拥有的东西，这才选择了童欣。你看似别无选择，但我觉得你还是可以选择的。”
甄金缓缓坐了下来，似乎在思考李雅薇所说的一切。
李雅薇继续道：“不能不说，你最后的选择做的很聪明，因为你没有撒谎，你没有触碰洲际的任何规则。童欣是心甘情愿的，她人死了。但哪怕她没死，说不定你还会出示你和她曾经的约定。你可以向所有人表明，你们只是在做交易，爱情……只是别人的判断。因此，从规则上，你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沈约微微叹息，他看到太多喜欢玩弄规则的人，看来暗界也不例外。
盯着双手掩面的甄金，李雅薇一字字道：“你哪怕不被童欣的所为触动，但你若还真有一丝内疚之意的话，此刻就应该坦陈……你为什么会来到丽晶酒店吧？”
1045节 黑JACK
房中只余李雅薇冷漠的声音，但有些人的冷漠是可以看到的，有些人的冷漠却是藏在翩翩的外壳下。
你希望碰到哪种冷漠？
听到李雅薇质问，沈约明白这恐怕是李雅薇对甄金穷追猛打的原因。
他也早感觉甄金这种时候来这里有些问题，不想李雅薇也早就发现了苗头。
甄金听到李雅薇所言，身躯微颤，缓缓抬起头来，“你都知道什么？”
——策杀军团向洲际挑战了，丽晶酒店是主战场！
沈约的鹰眼上突然传来了李雅薇的提示。
心中微震，沈约并没有去看李雅薇，亦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他终于明白李雅薇为什么会如此急迫的赶来。
战役悄无声息的开始！
——你为什么对童欣的死亡很……激动。
沈约终于问了一句。
房中死了两个，但李雅薇似乎更注重童欣的死亡。
李雅薇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盯着甄金道：“童欣的死，很像黑JACK作案的手法。”
甄金有些茫然。
沈约却是全神贯注，他知道李雅薇是在给他解释缘由。
李雅薇蹙下眉头，微微吸了一口气后又道：“十年前，连环杀手黑JACK曾经犯下一连串的命案后，然后再无消息。”
沈约注意到李雅薇再次激动，他也看出，李雅薇是在竭力的克制着她的激动。
十年前？
那时候的李雅薇还是个孩子，她为什么对十年前连环杀手很是激动，如果让沈约解释的话，原因只可能是连环杀手犯下的案子中，有案件和李雅薇休戚相关。
“黑JACK的常见犯罪手法就是——杀了人后，将尸体摆成祈祷赎罪的样子。”
李雅薇又看向了童欣，拳头缓缓握紧道：“根据洲际分析，黑JACK可能是某个组织的信徒，认定人是有罪的，人必须为自己做的事情赎罪。”
沈约对这套理论并不陌生。
世人一直争论着人之初，性善恶的事情，也因此演化出一系列的问题，认为人性本善的，就认为是社会造成的人变坏，认为人性本恶的就认为人应该为自己的丑恶赎罪，得以前往天堂。
人性本恶信奉者，就创出西方的一些信仰，极端的信仰者就和极端的家长一样，一定要别人完全承认这些。
沈约对此很是不以为然，他始终认为，无论你信奉什么，最基本的原则是努力的改变自己，同时不伤害到别人！
这是他师父在他自幼的时候，就教他的道理。
悟性应该没有看到那个教堂的墓碑，但这世界黑暗或者千般面孔，但光明的心性却是相近相似的。
沈约真心的尊敬悟性，因为悟性是言行合一的典范，也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了这一点，他能有今日的成就，离不开师父的敦敦教诲。
但事实上，大多世人所为和悟性强调的截然相反——对自己的一切问题视而不见，努力的改变别人，进而伤害别人！
听李雅薇的叙说，黑JACK显然是个极端份子。
黑JACK伤害了李雅薇的亲人？看到李雅薇对父亲很尊敬的样子，却从来没有听李雅薇说过她的母亲。
崔欣爱难道已经过世了？
沈约想到这点的时候，微有颤栗。
李雅薇却盯着甄金道：“如今黑JACK蓦地盯上了童欣，你对此一无所知吗？”
甄金看起来就是全然不知的样子，但他的表情很奇怪。他先是茫然，随即在思考着什么，随后露出恍然的表情。
“我……”
顿了片刻，甄金咬牙道：“洲际官，我真的不知道。但我来到这里是因为一个警告！”
不等李雅薇再问，甄金缓缓道：“在不久前，我接到一个消息，消息匿名传送，我无法追踪到对方的痕迹。”
沈约暗自皱眉，心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说的不错，科技的发展，永远是矛盾结合。洲际虽然依赖版图，但终究还是有所局限。
yawenku.com
甄金继续道：“消息说——钱巧巧的事情，只是他们给我的一个警告。对方说因为我没有反应，所以第二次警告我，要揭发童欣和我交易的事情。”
李雅薇蹙下眉头。
“我赶到这里，本来是……”甄金沉声道：“本来是想和童欣商量一下，商量的事情，你也应该猜得到。”
李雅薇缓缓道：“你想和童欣商量，让她承认这是个交易，让所有人知道，你没有做错什么？”
甄金面露尴尬，不过还是道：“是。我的确没有……”
“做错”两字哽咽在喉，不是因为不安，而是因为李雅薇冷漠的神情。
但他毕竟是麒麟军的副统领，这些年来也是有工作经验的。意识到事情如同脱轨的货车，在向失控的方向发展，甄金开始想着补救的方法。
他的隐私被揭穿了，反让他有种轻松之感，因为这时候的他不用在乎别人的警告。
沈约却已经用鹰眼对李雅薇道——有一次，两次，就可能有三次，警告或许有关联。
李雅薇办案的流程没有问题，沈约就不想横插一手，但他早意识到眼下的这些事情，不过是个开胃菜。
“你觉得对于钱巧巧的事情，你要有什么反应？”李雅薇终道。
甄金默然片刻，摇摇头，“我根本不认识钱巧巧，对于她的奇怪指控，始终莫名其妙。”
——但钱巧巧应该是个关键人物，她那面有什么进展？
沈约向李雅微询问。
李雅薇很快回道——根据洲际检测，钱巧巧的记忆，有被修改的痕迹。
回答才结束，李雅薇霍然抬手，手枪出现，指向了房间墙壁的一个方向。
众人均是凛然，李雅薇扣动了扳机。
没有枪声，墙壁上，突然有影像出现。
那影像开始和鬼画符一样，没过一会儿，已经组成了一张人脸。
沈约微微皱眉，他认得那人赫然就是叶毕落！
叶毕落居然在洲际官、麒麟军的面前，以这种方式出现？他要做什么？
沈约接连数念时，叶毕落微微一笑，招呼道：“沈先生，再次见面。我代表策杀军团恭喜你，坐上了观察员的位置，”
沈约默然，这种恭喜更像是不怀好意。
叶毕落看向在场的众人，淡然道：“我很欣慰，能在沈约先生的观察下，和洲际做一个好玩的游戏！”
1046节 真相大冒险
叶毕落的确是欣慰的模样，可在场的众人看着他，却都是神色凝重。
沈约不用工作室分析，也知道事态的严重。
——策杀军团向洲际挑战了，丽晶酒店是主战场！
这是李雅薇不久前给他的消息，如今看来，交锋早就开始。
叶毕落是个谨慎的人，洲际酒店也是外表平和，实则高度戒备的地方。酒店是洲际控制，叶毕落径直和他们对话，如果是酒店许可这个会话还好，但若是叶毕落侵入了酒店的安防，那对洲际来说，绝对是个不妙的事情。
“什么游戏？”李雅薇开口打破了沉寂。
叶毕落微笑道：“游戏的名字就是真相大冒险。”
沈约微有扬眉，本想问一句我们是否需要寻找你叶毕落和美杜莎之间的真相呢？但终究还是忍住。
他暂时不准备节外生枝。
“顾名思义……”叶毕落解释道：“我们的目的就是找寻真相。洲际官已经得到了入场资格。”
李雅薇不被对方的轻慢激怒，缓缓道：“我为什么得到了入场资格？”
她内心极为警惕。
早在到达酒店之前，她已经知晓策杀军团正式向洲际发起了挑战。
自从反力之鹰消失后，叛军偃旗息鼓，策杀军团却没少给洲际制造麻烦，但因为反力之鹰的精神荒漠，洲际始终拿策杀军团无可奈何。
如今能和策杀军团正面对决，本来就是洲际希望的事情。
但李雅薇知道对手既然敢对决，一定是有雄厚的底牌在手，她不能不谨慎对待，她反问，因为她不想让旁人觉得这是暗箱操作。
“问的好。”
叶毕落赞赏道：“我们都知道，我们看到的公正通常有纸面公正和事实公正两种。当有权利插入的时候，做到纸面公正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做到事实公正，更是罕有的事情。”
“没看出来，你还是道德标兵。”李雅薇不无讽刺道。
叶毕落摇摇头，“洲际官这次说的大有问题，我只是叙说一个事实而已。哪怕我再是品德败坏，但我也可以说出一些事实。我再是错误，但我也可以讨论正确的事情，不是吗？”
他自拍一砖，承认就是坏人的辩论技巧很是高明，倒让李雅薇无话可说。
“沈先生，你觉得呢？”叶毕落突然问了句。
沈约笑笑，“我眼下就是个观察员，不做任何倾向性的评论。”
叶毕落抚掌赞道：“说的好，这就是沈先生最让我佩服的事情，大部分人都不明白自己每天在忙碌什么，沈先生却知道自己每一刻应该做什么。”
沈约提醒道：“你还没有回答洲际官的问题呢。”
他已经看出叶毕落决定做件大事了。
在叶毕落会谈的时候，洲际肯定已经开始搜寻叶毕落的行踪，叶毕落不可能不知道这点，他故作悠闲，但肯定早有应对洲际搜寻的方法。
叶毕落笑道：“最近洲际官和沈先生走的很近，沈先生也很关心洲际官的事情了。”
沈约一笑不予分辨。
叶毕落随即道：“洲际官有入场的资格，因为我们一致认为，入场的人选一定要公正，这才能保证真相不被掩盖。”
“我们？”沈约反了一句。
“是的，我们！”
叶毕落缓缓道：“策杀军团的所有人，都认为这个游戏一定要有个真正公正的洲际人参与进来。我们本来有两个备选人，一个是歌剧女王叶宣儿，另外一个就是洲际官李雅薇小姐。”
李雅薇眸光微闪。
“最后我们还是选择了洲际官。”
叶毕落继续道：“并非因为叶宣儿不够公正，而是因为我们觉得洲际官更适合这场游戏。”
沈约微显担忧之意，他知道对方绝对不是废话，对方选中李雅薇，必须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对李雅薇可能会极为不利！
“但在请洲际官入场前，策杀军团还有人倾向于让歌剧女王参与进来，因此我们做了这个测验。”
叶毕落知无不言道：“我们给甄金先生发个消息，让甄金先生来到酒店……”
甄金失声道：“消息是你们发的？”
“当然。”叶毕落微笑道：“不然发消息的人如何能躲过副统领的调查呢？”
“你们为什么要杀童欣？”甄金厉声喝问道。
叶毕落摆摆手，“甄先生请不要先下这个结论，进而试图转移自身的焦点。”
爱阅书香
甄金微有凛然。
他的确有这个意思，不想却被叶毕落一口道破！
“聪明的带风向的人，多会把所有的错误的事情，归咎在失败者的身上，这也叫赢者通吃。”
叶毕落淡淡道：“但我想洲际官、沈先生都是能明辨问题的人。谁的问题谁来承担，这是男人应有的做派。我卑鄙下流，我并不否认，但甄先生却不应该因为我的问题，让民众忽略你的薄幸。”
甄金脸色红中透青，如果不是因为无可奈何，说不定已和叶毕落交手。
叶毕落拍了下巴掌，“有些跑题了，如今我们回归正题。在让甄金先生赶来酒店的时候，我们也通知了洲际官，告诉她我们策杀军团准备实施一个为之负责的洲际大案。这个案件中，包含了对水月城以及洲际控制的核心城进行袭击的计划。”
沈约皱起眉头。
叶毕落竟然看到，随即道：“沈先生不用太多担心，一来洲际一直防备着我们的攻击，最多只会造成一些伤亡，二来呢，我们也不是恐怖分子，我们只是拿这个当一个筹码，希望能让游戏顺利的展开，不然洲际可能会随时中断这场直播游戏！”
李雅薇突然道：“你们以洲际百姓的安危为要挟，让我赶到这里，就是让我揭开甄金取向的问题？”
“这只是个测验！”
叶毕落笑道：“我们要保证洲际官会为了百姓，为了正义，能和投票团的人物进行抗衡，这很关键。”
沈约突然道：“因此你们的目的，就是针对洲际投票团的某个人吗？”
醉翁之意不在酒，叶毕落打击甄金，目的是甄一同？
叶毕落笑道：“不愧是让歌剧女王欣赏，洲际官倾心的男人，一言就说到了要点上。不过我要纠正一下……”
微有凝顿，叶毕落缓缓道：“我不是针对投票团的某个人，我是针对投票团的所有人！”
1047节 寻凶的机会
叶毕落的语气很是轻淡，但沈约却为之惊诧，因为叶毕落做是事情恐怕是从未有人会想过的。
叶毕落可能就是花家的人，花家一直对当初沈门争斗结果不满，如今叶毕落针对沈门也是情有可原。
但叶毕落要向洲际挑战？针对洲际投票团中的每个人？
沈约考虑叶毕落所言的可信度，以及叶毕落如何会有这大的能量！
“我需要请沈先生帮个忙。”叶毕落突然道。
沈约微有凛然，知道这可能和某些地方、扶起摔倒的老人一样的危险。
“我能力有限的。”沈约谨慎道。
“我们当然不会强人所难。”叶毕落如同老朋友般和善。
本来墙上的影像一直都是他的身影，镜头切换，他身后已经出现了十来个女人和孩子，看神情，都是惊慌不安，看肤色，倒是各州都有。
“这是投票团李斯特先生的亲人。”叶毕落亲切的介绍道。
沈约有些傻眼，暗想李斯特看起来忠诚充满，没想到还会这么博爱。
“沈先生恐怕还不知道，这里并非一夫一妻制度的。”
叶毕落微笑道：“因此李斯特先生拥有这些亲人，是不违背洲际规则的。版图认为，拥有能力的人，拥有多个配偶是可行的。”
微微一笑，叶毕落随即道：“在这里，一个有能力的男人可以拥有多个女人，为了体现公平，在洲际，一个有能力的女人也可以拥有多个男人。”
沈约感觉新奇，却没什么反感的意思。
事实上，人类数千年的历史中，潜规则素来都是这样的。哪怕自诩民主的现代西方，这种事情也是屡见不鲜。
暗界版图只是将潜规则进行显规则处理罢了。
沈约其实很欣赏版图的这种做法，规则讲清楚了，本来就会减少很多社会问题。
关键是要一视同仁！
“嗯”了声，沈约问道：“你将李斯特先生的亲人聚集在一起，总不会是要庆祝圣诞吧？”他可以想象到李斯特看到这个场景愤怒且尴尬的表情，也已经明白叶毕落要做什么。
这是太常见的套路，以亲人为要挟，胁迫某些人去做一些事情。
虽然老套，可屡试不爽了。
“沈先生很幽默。”
叶毕落表现的像个职业玩家，“我很欣赏沈先生的幽默，不然怎么会找你帮忙呢？”
看着沈约，叶毕落缓缓道：“我请沈先生做个洲际的投票，如今你是观察员，已经可以有发起洲际投票的权利。”
“看起来你比我更了解这个职位。”沈约笑道，“投票的主题是什么呢？”
叶毕落淡淡道：“赞同洲际将这个真相大冒险的游戏做下去，或者赞同策杀军团立即发动袭击事件，顺便让李斯特先生的家人也因此受到伤害。”
沈约双眼微眯，“看来你更想完成这个游戏？”
“当然。”叶毕落并不否认，“不然我们何必这么浪费时间？”
沈约终于向李雅薇看去，叶毕落缓缓道：“沈先生应该不用征询洲际官的意见，如今所有的一切本来都是向洲际所有人公开展示的。”
甄金眼角不停的抽搐，这意味着他的取向彻底不再是秘密。
“因此想要临时中止游戏，我想洲际的居民恐怕也会有困惑。”
叶毕落胸有成竹道：“我们只是要求去揭开真相，这不一直都是版图的规则、洲际宣扬的事情？难道洲际也和以往的权利层一样，都是给别人在制定规则，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规则就会失效？”
沈约暗自叹息，他其实反倒赞同叶毕落的说法。
众人平等绝不应该是口号，平等本应该体现在方方面面，权力层对规则的遵守，这本来是秩序顺利运行的必要条件，可惜的是——人类数千年的记录中，这种遵守极为罕见。
特权的意识早就根深蒂固。
“你以为凭借揭露一些人的隐私，就可以发现所谓的真相了？”李雅薇终于道。
“不见得，但最少、我们可以接近真相。”叶毕落说话的时候，有个小女孩和个女人已经被推到了画面前。
小女孩的眼中满是恐惧，女人多半是小女孩的母亲，紧紧的握着小女孩的手，给予女儿无奈、却是竭尽全力的关怀。
李雅薇眸中微露愤怒之意，她本来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此刻却有些反常。
叶毕落看着沈约道：“沈先生，我相信你明白我的用意，我给你三分钟的考虑时间。”
yyxs.la
“不用了。”沈约摇头道：“我已经做了投票的操作，你应该可以看得到。”
众人一怔。
叶毕落笑了起来，“虽然结果不出意料，但我还是要为沈先生的决定点赞。作为回报，我们会释放这个女孩阿塔莎，以及她的母亲。请你放心，我们虽然被世人认为是异类，但我们却是讲诚信的。”
他挥挥手，有蒙面人上前，带着女孩和那个女人离开。
沈约一直留意着叶毕落所在的地方，试图找出叶毕落的藏身所在，却没有任何线索。
叶毕落呆在一间洁净的房间内，房间一尘不染，他坐在一个很古典的梨花木椅子上，所有的人质畏缩的站在他的身后。
“我代表李斯特先生的私生女阿塔莎和她的母亲感谢沈先生做了良好的示范，也为我们的合作开了个好头。”
叶毕落看起来很是坦诚道：“而洲际官也为世人做了个良好的示范，最少，她在所有人的眼中，一直都是直面着真相。”
甄金突然道：“叶毕落，一直都是你自说自话，你给了洲际官资格，但洲际官未见得想要的。”
“非也。”
叶毕落笑道：“洲际官一定会参与这个游戏的。”不等甄金发问，叶毕落已道：“因为她一定要找到黑JACK！”
沈约脑海中有阴云笼罩。
叶毕落随即道：“你们一定都很奇怪洲际官为什么会对这个杀人凶手如此的执着，其实答案很简单，因为黑JACK杀死了洲际官的母亲崔欣爱，就在洲际官八岁的时候，黑JACK和同伴当着洲际官的面，杀了她的母亲崔欣爱！”
房中静了下来。
众人只感觉有股冷意从李雅薇身上传了过来，那更像是杀气。
李雅薇神色漠然，但眼中的愤怒，终于被所有人看到。
她也是有感情的！
1048节 三线出击
房中静寂。
李雅薇眼中不但有愤怒，还有痛苦之意，但她终究还能保持沉默。
这是隐痛，但这也是真相！
沈约见状内心凛然，他一直奇怪一点，如果李继祖变成了钱继祖，那就意味着暗界的李雅薇不用再遭受年幼的噩梦，或许会变得开朗一些，事实上，暗界的李雅薇只有更冷。
一个人的冷漠多是环境塑造出来的。
沈约一直在琢磨其中的原因，如今终于恍然——年幼亲眼看到母亲死在眼前的李雅薇，阴影更重，这才让她不断的磨砺自己，成为一个优秀的洲际官！
而李雅薇成为洲际官后，一定从未停止过搜寻黑JACK的下落，这才在知道童欣亦死于黑JACK手上后极为重视。
但叶毕落揭露这个真相，所为何来？
良久，叶毕落终于又道：“我知道洲际官从未放弃过寻找黑JACK的打算，可惜的是，连环杀手黑JACK始终没有再度出现。”
“你如何知道的这些？”李雅薇字字凝寒道。她愤怒中还有着清醒的理智，因为这件事一直是洲际的机密。
“我暂时保留这个谜底，不久后，或许由洲际官揭开，或者由我自己来吐露。”
叶毕落不紧不慢的说道：“但如今的我已经有让洲际官发现这个真相的方法，只要洲际官参与到这个游戏中，做完一件事后，立即就可以接入黑JACK的思想。”
摊摊手，叶毕落含笑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我多说了。”
叶毕落没有明说，但沈约对于叶毕落的言下之意很清楚——叶毕落提供给李雅薇一次接触黑JACK的机会，李雅薇就可从黑JACK的思想中找到蛛丝马迹，然后想办法捉住黑JACK！
李雅薇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沈约对于李雅微的选择不意外，但他奇怪的是——叶毕落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洲际的投票团显然也在研究这个事情。
洲际府中，投票团八人都在看着2306房间内发生的一切。
李斯特脖颈侧面已经有青筋暴起，看着自己的一帮私密亲人被公布于众且被威胁，无论是谁，恐怕都是心情复杂。
甄一同更是冷笑道：“万成，我早就说过，封锁酒店，禁制一切消息外传，本来是最好的办法。如今事情扯到了雅薇的身上，恐怕你也没有想到吧。”
李巨人倒是神色如常，只是在思索着什么。
白城突然道：“策杀军团既然决定了要玩这个游戏，我们封锁了一次，却很难封锁住第二次。更何况，始终封锁策杀军团的事情，反倒会引发洲际居民的误解，对洲际来说，形势更是不利！”
“那就任由他们玩下去？”甄一同恼怒道，“白先生，你就不怕自己的亲人也受到他们的威胁吗？”
李斯特重重砸了桌面一下。
白城笑笑，“我当然担忧，可担忧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如今本是一场博弈，李先生，你说是不是？”
李巨人轻吁一口气，“白城说的不错，眼下就是一场博弈。我们已经在全力搜寻叶毕落的位置。他突然不用忠的化身，死而复活的向洲际挑战，用意看起来很简单。”
“他的用意简单？”林鸿基忍不住问了句。
李巨人沉默半晌才道：“在我看来，有些人的用意难揣，但像叶毕落这种人，反倒好琢磨心意。他只想证明自己才是正义的一方。”
林鸿基嘿然笑道：“他要是正义的人，老子就是耶稣了。”
北极熊的代言人希金突然道：“在很多人看来，胜利就是正义，李先生的意思是——叶毕落也是这种想法？”
李巨人默然片刻，“或许吧。但我又暂时想不到他能获胜的手段。”
“叶毕落是痴心妄想！”甄一同冷笑道。
白城摇头道：“叶毕落既然敢公开挑战，就一定有他的底牌，我们绝不能等闲视之。”
李巨人赞同道：“的确如此，因此我们眼下需要兵分三路，让雅薇拖住叶毕落，更加深入的了解对手，另一路借助叶毕落一直连线的机会，反线追踪，全力搜寻叶毕落所在，解救出被他绑架的人质。”
李斯特霍然站起，“我来搜叶毕落的下落！”
李巨人摇头道：“我不赞同。李斯特先生，我知道你救人心切，但这反倒会失去理智的判断。我认为派一同和蒂奇联手更好一些。”
李斯特咬牙，却没有反驳。
“剩下的人作为支援一路，同时进行全息分析，力争先一步算出叶毕落下一步的举动，给行动人最有力的支援。”
李巨人从容不迫道：“这时候，无论是甄金、还是雅薇，都需要我们的绝对信任！”
甄一同的脸色看起来好看一些，“万成，你不怪甄金这孩子？”
李万成轻叹道：“我们谁没有做错的时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甄一同微吁一口气。
白城一旁道：“但雅薇看起来却很是激动，我只怕她难以撑下去。”他的目光中有分怜悯之意。
当面揭开伤疤从来不是安慰，更多的是伤害。
李雅薇承受这些痛苦许多年，面对真相的时候如何反应，众人并不能确定。
“任何人，只有经历了真正的磨难，才会真正的成长。”李巨人看着影像中的李雅薇，缓缓道：“无论如何痛苦，我相信雅薇一定能完成她的任务。”
fantuankanshu.com
李雅薇恢复了冷漠。
冷漠本是她保护自己的外壳，但让她很快恢复常态却是因为沈约已经用鹰眼对她说道——洲际官，我知道你是个能够面对真相的人，我也知道，无论如何，令堂都希望你能正确看待她的死亡。
心中微暖，李雅薇没有去看沈约，却知道无论眼前境况如何冷酷，但这个男人终究会站在她的身旁。
她坚信，因为她已经看到明界那个李雅薇最是凄凉无助、备受怀疑的时候，这个男人也选择了面对真相，站在正义的那个方向。
“你想让我做什么事情？”李雅薇盯着叶毕落道。
叶毕落微笑道：“看起来洲际官已经准备好了？常道的上衣口袋内，有个盒子，请洲际官帮忙取出来。”
众人微怔。
李雅薇缓缓走向那个死去的酒店经理常道，伸出手来……
1049节 身份秘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李雅薇的身上。
沈约想要提醒，却随即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看到李雅薇伸出手来的时候，她的手上有微光闪烁。
李雅薇已经招出光粒子保护自己。
在捉到黑JACK之前，她不会让自己突然倒下！
沈约看着那个有些孤独的背影，内心稍有酸涩——他发现自己其实或许还是不了解李雅薇。
通常的时候，他们只看到她的冷，却根本忽视她冷漠形成的原因，更难知道冷漠之下有着怎样一颗坚强的心。
李雅薇拿出了那个盒子，盒子看起来像个钻戒盒，打造的也很是精密，似乎是专门封存着什么东西。
沈约这么分析的时候，李雅薇已经用鹰眼告诉他道——这是一个夹杂月壤稀缺金属打造的合金盒子，初步扫描，盒中应该保存着某些活性组织。
——病毒？
沈约提醒一句。
李雅薇并没有立即打开盒子，而是看向了叶毕落道：“你杀了常道，只因为要断掉他和你们联络的线索？”
沈约暗自凛然，心道叶毕落这个人如果这般行事，可说是绝对的心狠手辣，行事谨慎。
叶毕落微笑道：“这不是我这种人的正常操作吗？”
沈约对叶毕落直接承认此事稍感意外，他不知道洲际的分析，但感觉叶毕落出手就揭露了甄金的隐私，接下来想必是借游戏之名一步步的对洲际的人物进行精准打击！
证明洲际是错的，对于叶毕落这种人来说是好事，因为花家有机会向世人宣布自己的正确。
可叶毕落承认杀了常道，在洲际人眼中的观感自然下降。
这不太像是叶毕落这种人做出的事情。
“现在请洲际官打开盒子。”
叶毕落微笑道：“洲际官尽管放心，没有什么机关暗算，里面只是保留了一个有趣的东西。正常人的力量无法开启盒子，但这种设置只是为了避免里面的东西遗落，我想以洲际官的能力，开启这个盒子绝对不是问题了。”
李雅薇拿着盒子的手很稳，但沈约已经看出李雅薇是犹豫的，突然说道：“这种力气活，不如交给男人来做。”
他上前一步时，李雅薇已经摆手止住了沈约，双手一分，开启了盒子。
除了沈约再次上前外，房间内的其余人全部后退！
房中寂静。
李雅薇看到盒子中的东西时，脸色微变。
沈约知道盒子中绝不会是钻戒，一眼望去，只看到一块微有光泽的皮质，皮质呈现五角星的形状。稍微辨别，沈约亦是心头微跳。
那是一块皮肤！
被剪切成五角星的人体皮肤！
“洲际官想必已经识别出这是什么了吧？”叶毕落知道李雅薇看似沉默，实则已经在动用智能系统分析那块皮质。
“这块皮肤有什么有趣？”李雅薇波澜不惊道。
叶毕落笑了起来，“如果我告诉洲际官，这是钱继祖手臂的一块皮肤，洲际官是否会觉得有趣一些呢？”
沈约目光微闪，已经知道叶毕落要做什么。
——他要比对DNA。
沈约用鹰眼对李雅薇示警道。
李雅薇漠漠的拿着那个盒子，却立即反问道——比对钱继祖和谁的DNA？
——只怕是你的。
沈约有些犹豫道，他不是不能肯定这个答案，而是迅疾的推断出太多的事情。
李雅微没有再问，但她是否也意识到什么？
半晌，叶毕落笑道：“我想沈先生已经好心的告诉洲际官某些事情了。”
沈约微怔，不想叶毕落的判断也是极为精准。
“但我还是要当众将我的要求说出来。”
叶毕落缓缓道：“这是钱继祖的皮肤，以洲际官之能，应该可以很快确定这点。”
李雅薇保持沉默，但沈约知道李雅微已经在飞快的比对结果。
房中静寂。
半晌，叶毕落再次开口道：“我想以洲际官的速度，已经确定了这点？”看着默然的李雅薇，叶毕落缓缓道：“洲际官还不能肯定吗？”
李雅薇神色更冷，但终于道：“是的，经过比对，这块皮肤有九成九是钱继祖的。”
钱继祖曾经被人绑架，可不久后被洲际解救，李雅薇当时没有对这件事多想，但此刻想想，却是心中悸动。
这也是策杀军团早就布下的一个局。
策杀军团当然不是简简单单的要取钱继祖的一块皮肤！
“很好！”
叶毕落赞赏道：“洲际官的坦诚，让策杀军团全体都很敬佩，也让所有人感觉到没有信错人，我们希望洲际官继续坦诚下去。接下来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希望洲际官取下自己的一根头发，在现场、在所有人的眼前，做一下DNA比对。对常人来说，还是有点困难，但对于洲际官来说，这种检测实在是小菜一碟。”
李雅薇虽然得到沈约的提醒，但听到这个要求，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
洲际的投票团见状，纷纷的望向了李巨人。
他们绝非是走一步算一步的人，听到叶毕落的这种要求，立即想到叶毕落想要比对的其实是钱继祖和李巨人的DNA！
叶毕落认为钱继祖是李巨人的儿子？！
投票团的众人倒是大多露出诧异的表情。
沈约早就想到叶毕落的计划，内心颤动时却想起了一件往事！
当初暖玉针对李巨人的时候，曾经想方设法的要钓出李巨人，可哪怕暖玉竭尽所能，和李巨人之间也还差了一个琥珀金光的距离。
当初游轮之战，暖玉几乎就要接近了李巨人，终究还是被风虚阻挡，无功而返。
沈约当时就很奇怪，他看出暖玉不是想取李巨人的性命，可他又不知道暖玉的真正用意，但如今想来，暖玉或许只想取下李巨人的一根毛？
fantuankanshu.com
暖玉已有了李继祖的DNA记录，只要再取得李巨人的一根头发，就能验证李继祖和李巨人的父子关系？
听起来很是好笑，因为在沈约的那个世界，几乎没有人会怀疑李继祖不是李巨人的儿子，但暖玉却是怀疑的！
为什么？
或许因为暗界的李继祖变成了钱继祖，根据李雅薇的反应，沈约已经知道在暗界——李巨人和钱继祖看似没有任何关系。
暖玉关心这件事情，叶毕落也很关心？
验证的结果能说明什么？
1050节 直系亲属
房中很静，甄金他们听到叶毕落的要求，也不由想到了什么，微有变色。
但甄金看起来还有点期待之意？
沈约将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中，更确定一件事——哪怕洲际的高层人物，也并不知道钱继祖和李巨人会有关系的。
甄金期待，因为如果李斯特和李巨人私生活都出了问题，那他甄金的取向，就不再会成为世人的焦点。
可叶毕落这么做的缘由是什么？
叶毕落为什么突然怀疑钱继祖是李巨人的儿子呢？
沈约异常重视这个问题！
因为按照常理，除了沈约知道明界的事情后，才会去想暗界李巨人和钱继祖的关系外，本来不会再有人突然将李巨人和钱继祖联系在一起。
叶毕落怀疑进而证明此事的用意又是什么？
这是一个异常巧妙的布局。
常人或许看不出玄奥，沈约却深知这个布局的周密。
一切都从王小满的身份开始！
策杀军团先让钱巧巧充当热心市民引发沈约的注意，随即再在极点大厦制造刺杀事件将事情搞到路人皆知！
叶毕落算准了李雅薇的做事风格，也算准了钱巧巧的反应——结果是钱巧巧当众吐露是甄金绑架了钱继祖，威胁钱巧巧无奈撒谎。
焦点瞬间落在了甄金的身上！
无论甄金是否做了这件事情，他必须要澄清此事，而钱巧巧也就顺理成章的进入公众的视线。
然后叶毕落随即布局，以要揭露甄金取向隐私为要挟，让甄金赶至丽晶酒店，随即制造黑JACK重现案件，吸引李雅薇到场。
李雅薇一定会来，因为案件涉及到黑JACK。李雅薇也一定会给童欣一个公道，因为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信条。
但这些本是让李雅薇入局的一个圈套。
策杀军团的真正目标不是为了揭露甄金的取向，而是在众目睽睽，所有洲际人的注目下，揭开钱继祖和李巨人的关系之秘。
叶毕落用心良苦，因为如果叶毕落要求正常的验证身份，肯定会被洲际以各种理由拒绝，甚至会产生变数。如今叶毕落一步步让这件事情板上钉钉，让李雅薇根本无法拒绝。
掩饰只会引发更多的问题。
但这些事情恐怕还是表象！
揭露李巨人和钱继祖的关系后，叶毕落显然还有更进一步的计划，因为李雅薇验证这件事后，才有接触黑JACK的机会。
叶毕落既然制造了黑JACK事件，肯定还有更大的图谋。
一切丝丝入扣，一切步步紧逼，将李雅薇、李巨人逼到不得不面对公众审查的地步。
沈约惊诧叶毕落的心机时，脑海中却闪过石田秀子的身影。
是了，这种缜密、步步为营的计划不见得是叶毕落操盘，或许……真正的操盘者是石田秀子？！
沈约一念及此，心中悸动。
他想到石田秀子和叶毕落有关系的原因倒很简单，是石田秀子利用松野芳华将他引到这里，石田秀子悄无声息的将他沈约也卷入了进来！
有了他这个观察员，才有向洲际人直播的可能！
这个局真是石田秀子和策杀军团联合策划的？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他沈约真的了解石田秀子吗？他对石田秀子几乎一无所知！就像他好像了解反力之鹰，但他真的知道反力之鹰想做什么吗？
——这个世界大有问题，请你记住这点！
这是不久前，石田秀子借旁人之口告诉他的一句话，沈约始终没有忘记，此刻再度想起，却更有惊心动魄之感。
石田秀子时隔数十年重新回转暗界，看到了什么问题？她的所为，究竟为了什么？
沈约竭力思索的时候，叶毕落已经揶揄道：“洲际官不肯做这种比对吗？难道说，洲际官的正义，也只是局限于一般人？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就想着如何遮掩？”
话语尖锐如刀。
甄金几乎想要拍手叫好。
叶毕落随即带有诱惑道：“我也知道这是不情之请，但洲际官只要当众完成这件小事，我就可以帮洲际官和黑JACK取得联系。”
李雅薇已有挣扎之意。
投票团的众人都在看着李巨人，李巨人缓缓道：“我没有任何私生子，钱继祖不是我的儿子。”
众人微吁一口气。
2306房间内的李雅薇也瞬间放松下来，随即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放在盒子中，然后有光芒笼罩了那根头发和那块剪下的皮肤。
叶毕落目光微闪，看起来也很有期待之意。
沈约见状，立即想到——叶毕落也不知道真正的结果，因此在等待结果的出现。
不过数秒，光芒转为绿色。
沈约眼皮微跳，他不知道绿色意味着什么，但看到李雅薇的表情后，却已经知道了结果。
李雅薇先是讶然，随即有了不可思议之意。
结果一定是李雅薇和钱继祖是直系亲属！
沈约这般断定时，叶毕落嘴角露出难揣的微笑，平静且清晰道：“原来钱继祖和洲际官真的是兄妹！”
一言落，房中静寂。
洲际府的投票团也是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巨人，他们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因为就在片刻前，李巨人还信誓旦旦说钱继祖不会是他的儿子。
其实哪怕钱继祖是李巨人的儿子，众人也还能接受，毕竟男人有个私生子，在洲际最多只是道义上的谴责。
可李巨人看起来也不知道这件事情？这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李巨人呆立在当场，喃喃道：“不可能，我根本和钱巧巧没有任何交集，怎么会有这种结果？”
2kxs.la
白城忍不住问了句，“李先生真的不认识钱巧巧这个女人？”
李巨人斩钉截铁道：“从不认识！”
众人错愕。
李巨人随即道：“立即让空气彻底搜寻钱巧巧的记忆，将钱继祖带到这里！”
李雅薇站在房中，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她显然和父亲保持着联系。
事有蹊跷！
她选择相信父亲！
并不因为结果而方寸大乱，李雅薇提醒自己保持冷静，还能用鹰眼问沈约一句——你那个世界，李继祖是李巨人的儿子？
沈约一时犹豫，缓缓回道——明面上是这样的。在我的世界，钱巧巧是李先生的情人，他们有个儿子叫做李继祖，不过已经死了。
他一时间反倒有些怀疑、在他的那个世界，李继祖是否是李巨人的儿子呢？
因为他看得出来，李雅薇决然的做这个实验，也是得到了李巨人的授意。
但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1051节 死而复生
李雅薇听到沈约的提示后，心中稍安，明面的父子，不见得是真正的父子，DNA结果显示她和钱继祖是兄妹，但也可能是策杀军团的一个圈套。
那块皮肤真的是李继祖的吗？
虽然皮肤的形状和李继祖伤口的痕迹很像，但不是还有别的可能吗？
李雅薇暂时不敢确定此事，但她能确定一点——父亲已经着手调查此事，而且父亲看起来对此也不知情。
叶毕落已然缓缓道：“我想洲际官的DNA比对结果，应该没有差错？”
李雅薇缓缓道：“我们需要进一步的比对。”
她没有强行辩解，事实面前，任何的辩解看起来都是竭力洗白的表现。
她需要等待父亲那面进一步的验证结果。
“很好。”
叶毕落居然没有咄咄逼人的模样，“我想洲际人对此事都很有兴趣，也想知道进一步的结果。因为在洲际人的眼中，李先生不但是个睿智的人，而且是个深情的人，在洲际人的眼中，他唯一爱的人好像就是崔欣爱。”
沈约微有惊奇。
他借助观察员的工作室，已经搜寻到很多资料，但若无必要，他对别人的隐私还是保留着不去查看的原则。
叶毕落这般说，他立即知道暗界李巨人的家庭和明界有了极大的偏差！
李巨人最爱崔欣爱，那蔡淑珍和她的两个儿子李继业和李继贤呢？难道在暗界不复存在了？
他立即启动工作室搜寻功能，查找李巨人的公开资料。
在查找的时候，沈约共用鹰眼视野，李雅薇知道他在做什么，却没有反对。
结果很快显露，李巨人的家庭记录很是简单——初恋情人李林萍，因为理念不合和平分手后，李巨人娶了崔欣爱，生下了李雅薇。
蔡淑珍、钱巧巧都没有出现在李巨人的感情记录中！
虽然明白暗界走向并不见得和明界一致，甚至会出现大相径庭的情况，但沈约内心却是有个疑点——兜兜转转中，钱巧巧又和李巨人扯上了关系，这里面一定有个极大的隐秘！
叶毕落那面又道：“李先生始终是一往情深的模样，因此我想……洲际人一定在等待李先生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为何表里不一？
在明界，人设崩坍倒是司空见惯，反倒那些喜欢某种人设的人，都只是沉迷在自己的幻梦中，追寻的人设倒塌，再追一个就好。但在暗界，李巨人的人设如果崩坍，他可能就不再具有引领世人的资格。
沈约已经想到叶毕落为何对这点穷追猛打。
一个表里不一的人物，如何能引导世人走向真正的光明世界？
李雅薇缓缓道：“我实现了你要求我做的事情，其余的事情，没有进一步调查前，我不做评论。”
“的确应该如此。”
叶毕落很是善解人意道：“洲际官尽责了，哪怕你是李先生的女儿，我们终究不能对你求全责备。洲际官完成了我的要求，我也应该遵守自己的承诺。”
一挥手，叶毕落道：“我决定释放李斯特先生的所有家人，策杀军团从此不对他们做任何伤害。”
众人怔住，那些人质都露出喜悦的表情。
李雅薇也有些意外，不过并没有催促——她虽然急于去捉黑JACK，但如今对方突然决定释放人质，也让她认为还是以人质的安全为重。
那些人质被去掉了束缚，带离了叶毕落所在的房间。
叶毕落缓缓道：“我相信洲际很快应该宣布这些人质获得自由的消息。”
李雅薇凝声道：“是的，只要你们真正的释放了人质。”
“看来洲际官对我还不信任。”
叶毕落微笑道：“但不要紧，信任本来是渐进的。如今我们可以进行游戏的第二关了……”
他话音未落，房中突然传来了惊呼声。
与此同时，沈约霍然转身，看向了常道的方向。
常道倏然睁眼，本来歪倒在墙角的他蓦地坐的极为正直！
死而复生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但这种死而复生，却让人感觉到极为惊悚。
李雅薇、沈约都是内心凛然。
他们看得出来，常道活了，但方才他们明明都探知常道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策杀军团究竟对常道做了什么？
沈约对此一无所知，但敏锐的感觉到常道恐怕就是游戏第二关的关键人物。
叶毕落已经解释道：“常道先生现在不是人，他如今只是个连接器。沈先生，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沈约一直保持旁观，闻言终道：“你的意思是——你们将常道改造成一个连接器，洲际官可以通过常道，和黑JACK沟通？”
叶毕落笑了，“沈先生就是聪明，总能将复杂的事情简单的交代出来。”
“看来你不介意详细解释一下？”沈约谨慎道。
伊始的时候，叶毕落看起来只像是忍辱负重、负心薄幸的野心男，但沈约渐渐发现，叶毕落绝非简单人物！
叶毕落的缜密和周密，以及对全局的掌控能力，可说极为出色！
“我当然不介意向观察员多解释一下。”
叶毕落含笑道：“慢毒开发后，世人发现慢毒能将自己的感知世界变慢，进而享受比平常快乐百倍的感觉。”
沈约“嗯”了声。
“世人都是竭尽全力的想要延长快乐的时间，避免痛苦的到来。”叶毕落继续道：“慢毒能畅销，正说明这点。”
沈约微微点头，赞同叶毕落的观点——快乐总是稀有的，不然世人也不会竭尽所能的去索取追寻快乐，但快乐又是短暂的，能够将快乐延长，无疑是太多人希望做到的事情。
ahzww.org
“但策杀军团研究却发现……慢毒还可以将一个人的精神稳定化。”叶毕落又道。
李雅薇突然道：“是迟钝化吧？”
洲际显然也对慢毒进行了研究。
叶毕落并不否认，“是的，也可以说是迟钝化，迟钝本来也是世人的某种稳定态。”
李雅薇这次并没有反驳。
“策杀军团研究表明，在这种迟钝态中，寻常人也可以如精神师般，将自己的精神进行控制操作，当然了，这也需要一些训练。”叶毕落继续道。
沈约明白过来，“常道早是你们的人，你们将其训练，就是为了今天？”
1052节 互联追凶
李雅薇内心凛然，知道沈约在反问的同时，也在提醒她要留意对方的蓄谋已久。
作为丽晶酒店一个负责人的常道竟然是策杀军团的人？而洲际一直没有发现这点？！
到如今，策杀军团究竟在洲际潜伏了多少人手？
李雅薇想到这里，微有心寒。
叶毕落笑道：“沈先生果然不负洲际官的厚爱，对洲际官也是关心有加，但我想洲际人应该很欣赏这点的，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果，世人喜闻乐见。”
沈约笑笑，不纠缠这个话题。
叶毕落缓缓道：“沈先生说的没错，常道一直为今天而训练。如今你们需要和常道做个沟通，进入常道的精神世界中，就能看到黑JACK了。”
“是我一人！”李雅薇强调道：“这是我的责任，却不是沈约的。”
她虽不知道真相大冒险什么时候结束，却知道如今的一切凶险看起来不过是个开胃菜。
叶毕落没有对揭发李巨人、钱继祖的关系特别兴奋，那接下来的事情，只怕才是重头戏。
事情极度危险。
无论内心、还是系统都在提醒这一点，李雅薇认为沈约不必参与进来的。
“不是这样的！”
叶毕落摇头道：“策杀军团需要观察员也加入进来，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保证所有人能看到真相。如今无论洲际还是策杀军团，最信任的只有沈先生，难道不是吗？”
李雅薇暗自惊诧，不明白叶毕落一定要沈约加入进来的用意。
沈约目光微闪，“我很荣幸，充当这个直播员的角色。”
李雅薇见沈约这么说，随即用鹰眼提示——这是我的选择，你可以不用参与。
沈约回道——这是我们的选择！
李雅薇没有再次回复，但她蓦地充满了勇气，盯着影像中的叶毕落道：“链接什么时候开始？”
叶毕落微笑道：“看起来洲际官已经和沈先生商议结束了？”
李雅薇内心凛然，暗想对方对已方的运作方式看起来也是极为的了解。
“链接黑JACK，什么时候都可以开始！”
叶毕落缓缓道：“至于怎么链接，我想洲际官也很清楚，只要你看着常道的眼睛，调整自己的思想处于同频之态。洲际官虽然不是精神师，但在洲际高科技的支撑下，做到这点应该不算困难。至于沈先生嘛……”
看向沈约，叶毕落缓缓道：“你其实完全可以当个洲际顶尖的精神师，你如今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技术技巧而已。但我想，洲际官会告诉你如何处理。”
李雅薇已用鹰眼道——光粒子同频已经捕捉到常道的思想频率，沈约，你需要代入这种频率。
说话间，李雅薇还是有些担心沈约无法做到这点。
沈约回道——我尽力而为。
他对这个世界的精神之秘已经不算陌生，世人都有脑电波，但不同精神状态释放的脑电波频率并不相同。
正常的情况下，一般人的脑电波频率是杂乱无章的，暗界可以探测各种脑电波频率，捕捉到执着稳定的那一态，然后进行跟踪观察。
当初空气搜寻美杜莎的思想，就是采用的这种方法。
精神师显然可以自主调节某种频率，李雅薇却需要技术支撑才能达到这点，但某些结果却是大同小异。
李雅薇随即又道——我们的这种操作常用来进行破案，和精神师的引领还有不同。
沈约回应道：“洲际官，你可以尝试链接了。”
李雅薇缓缓点头，已经望向常道的双眼，默念道——捕捉，同频。
下一刻的功夫，她就觉得视线倏然进入个黑洞中，黑暗不过须臾，她眼前一亮，已经看到了前方绿草青青，有栋独立别墅矗立在她的面前。
李雅薇见到那栋建筑的时候，神色微有错愕，盯着那别墅一时间无法稍动。
“这是你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李雅薇听到身边声音响起，扭头望过去，正看到沈约带着关切的眼睛，不由向沈约的方向走近了一步。
一步之遥，或如天堑，或似咫尺。
回头望向那栋别墅，李雅薇幽幽道：“是的，这就是我儿时……和妈妈住过的地方。”
--
李巨人看到那栋别墅的时候，也是一时惘然的样子。
李雅薇和沈约还在丽晶酒店的2306号房间，但二人的思想却已经通过了常道到达一个地方，而且直播了出来。
“叶毕落他们怎么也会这种直播的方式？”白城看到思想转播，不由得发问道。
这本来是洲际独有的技术！
可如今叶毕落却用洲际引以为傲的技术，将这场精神之旅对所有人进行直播！
“看来策杀军团这几年着实从洲际窃取了太多的技术。”李斯特缓缓道。
“不是这样的。”
李巨人回过神来，摇头道：“这本来是反力之鹰完善的一个技术。”
白城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反力之鹰完成这个技术，然后尽数留给了策杀军团。”
“看起来是这样的。”李巨人凝声道：“事已至此，我们更应该考虑叶毕落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斯特冷冷道：“他肯定有个极大的阴谋。”
他说了倒和没说一样，但希金、林鸿基闻言不由点头。
很多阴谋拆穿了自然简单，可若没被揭穿前，着实让人难以想象到对手的目的。
“我倒有点儿不同的看法。”
白城稍显犹豫道：“阴谋很难暴漏在大众视野前的。”
林鸿基嘿然冷笑道：“白城，你什么意思，你总不会认为叶毕落是光明正大的，而我们一帮人却是阴谋家吧。”
2kxs.la
白城默然片刻，“我没有这么说，但我总觉得，叶毕落如果在所有人注目下，施展暗算绝不是明智的举动，李先生，你说是不是？”
李巨人喃喃道：“但若是光明正大的对垒，他本不应该有任何胜算。我们眼下一定要想到他让雅薇重查旧案的用意。”
“我倒觉得……我们都被叶毕落牵着鼻子走。”
李斯特冷冷道：“叶毕落极可能表面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背地里却实施着一个不可告人的惊天秘密。”
说话间猛然脸色改变，李斯特随即道：“他们会不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再如反力之鹰一般，偷偷的要摧毁天路？”
1053节 案发当日
李斯特的想法倒让众人都是极为吃惊，不过他们不能不说李斯特说的很有道理！
李巨人闻言倒不紧张，淡然道：“叶毕落若真的想要摧毁天路，反倒是件好事。”
什么？
众人均是一头雾水，曼德纳不由道：“李先生，若被叶毕落毁掉了天路，对洲际而言，绝对不是好事。”
李巨人只是笑笑。
白城一旁道：“我想李先生经过三年前的那件事，应该早有准备。叶毕落毕竟不是反力之鹰。”
在场众人都明白过来。
吃一堑、长一智。三年前李巨人因为反力之鹰一事让水月城损失惨重，如今自然更是戒备，绝不可能让天路再受打击，是以早对天路层层布防。叶毕落终究没有反力之鹰的能力，他若敢冒然进攻天路，倒正让李巨人称心。
“那我们眼下就任由叶毕落呼风唤雨吗？”李斯特质疑道。
李巨人喃喃道：“你放心，任何人都不会永远的春风得意，如今是面向世人的直播，真相大白的时候，只要问心无愧，终究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
沈约听不到李巨人他们的议论，但他的原则素来都是问心无愧的行事。见李雅薇痴痴的望着那个别墅，沈约知道眼前这冷漠的洲际官实际上太久缺乏温情，并没有打断李雅薇的追思。
李雅薇很快的调整过来，凝神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小时候居住的地方？”
沈约轻声道：“直觉。”
感觉回答的有些玄，沈约又道：“别墅阳台上晾晒的衣服很有高丽的民族特色，我又知道令堂是高丽那面的人，再加上你见到这里露出了怀念的样子，让我不由做了这个猜测。”
李雅薇虽然早见过沈约的本事，但见他事无巨细分析的井井有条，还是不由得很是赞叹。如今的他们，是精神搜寻，很难再依仗高科技的支撑，这时候，缜密的头脑显得异常的重要。
“可是……”沈约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他们眼下应该是和黑JACK的记忆进行了链接，但有黑JACK在这里，是不是就意味着崔欣爱离死不远了？
这是个残忍的事实。
沈约一时间不忍说出。
李雅薇沉默下来，“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突然大踏步的向别墅走去，同时对跟随的沈约道：“没人知道连环杀手黑JACK的真正面目，根据某些目击者的证供，他比常人要高大一些，身材结实，作案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类似扑克牌上黑桃J面具。”
沈约缓缓道：“如果我们可以看到黑JACK的真实面孔，也算不虚此行。”
他这么说的时候，内心带着警惕。
当初在搜寻美杜莎思想的时候，因为空气带领的缘故，沈约的视角并非美杜莎的视角，但他也知道，他那时候接触的一切，都是美杜莎的精神世界实有的东西！
换句话说，如果他们连接的是黑JACK的精神世界，那如今黑JACK一定潜伏在这左近，因此才会有这种真实的记忆。
黑JACK潜藏在哪里？
沈约不动声色的观察四周，却始终没有发现可疑的踪迹。
李雅薇已经走到别墅门前，伸手要按门铃，房门突然开启，一个妇人已经出现在门前。
沈约见了那妇人，微有扬眉。
妇人赫然就是崔欣爱！
明暗两界，看起来全无瓜葛，却有一种巧妙的契合。
李雅薇见到母亲重现面前，一时惊呆当场，目光已不舍得离开崔欣爱的面庞。
曾经的历历在目，失去的黯然神伤。
若有一日，你曾经以为的天长地久或许不过是转瞬的消亡，你再次回转，会选择如何处置呢？
李雅薇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她不是幻想主义者。因此在见到母亲的那一刻，她只是呆呆的看着母亲的脸庞，泪水已经涌上了眼眶。
沈约默然。
他早就发现，很多人忙碌的一生，可值得回忆的往往不过是寸许的时光，既然如此，他怎么会打断李雅薇那魂牵梦萦的短暂时光？
“Olivia。”崔欣爱突然张口唤道。
李雅薇眸中泪水已下，她已经太久没有听过母亲的呼唤，也以为再也不会听到。乍闻母亲的召唤，如何能抑制住激荡的内心？
崔欣爱却从李雅薇身边走过，继续呼唤道：“Olivia！Olivia！”
沈约早就看出，崔欣爱是在呼唤着童年的李雅薇。他们虽然到了这里，可和当初搜寻美杜莎的记忆般，都没有被当事人看到。
他们如同入了一个梦，梦里的一切和他们无关，他们只能观察，无法改变这个梦境。
沈约希望李雅薇能明白这点——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见到黑JACK的真容，然后看看现实中能否抓住黑JACK！
这种幻梦中的任何改变都是执念，对真相无益！
李雅薇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很多时候都是旁观者清，若到了李雅薇看到黑JACK杀了她母亲的一幕，李雅薇如何反应，沈约也无法推测！
对于很多人而言，情感是不受控制的。
崔欣爱走下台阶，向别墅的地下一层走去。
李雅薇突然道：“再过一天，就是我的生日。”
嗯？沈约想要询问的时候，李雅薇从开启的房门向房中看去，“那个礼盒装着白雪公主款式的的连衣裙。”
透过房门，沈约看到玄关储物柜上放着一个包装好的礼盒，礼盒上五彩的丝带。
“我小时候很喜欢格林童话，也喜欢童话中的白雪公主。”李雅薇缓缓道，“很幼稚吧？”
ranwen.la
沈约轻叹一口气，“很幼稚的时候，其实也很天真。我倒很希望，世间会有个幼稚的世界。”
你觉得年少的自己幼稚可笑的时候，你不是已经失去了曾经的童真？老辣圆滑或许能让你处事开始游刃有余，但那真是你喜欢的模样？
李雅薇默然片刻，“谢谢。”随即又道：“今日就是母亲被黑JACK杀死的日子。我清楚的记得，在我回转的时候，母亲拿着那个盒子，看起来想要送给我，但她终究没有送给我。”
“为什么？”沈约忍不住问了一句。
李雅薇目光微凛，已经看向楼梯下地下室的方向，“因为那时候的我，是从地下室走出来的，看起来很有些异样。”
1054节 错误的救助？
李雅薇神色凛然。
这段精神链接过程看起来勾起了她童年的回忆，让她想到了别的事情。
说话间，一个年幼的小女孩已经跟随崔欣爱从地下室走了出来。
崔欣爱笑道：“Olivia，你又在和妈妈捉迷藏吗？”
这本来是一幅温馨的画面，沈约目光却凝，知道事情很是不对，因为他看到那小女孩的衣袖边缘，有一些暗红的颜色。
是血吗？
沈约敏锐的感觉到这点儿，同时留意到年幼的李雅薇的确有些异样，她垂着头，咬着嘴唇，双手捏着衣角，从哪方面来看，都是有所隐瞒的样子。
崔欣爱却似乎没什么察觉的模样，有说有笑的带着女儿进入了房间，伸手拿了那个礼盒，看起来本要说些什么，终于还是将生日礼物放回原处。
“Olivia，你晚上想吃点儿什么呢？”
小李雅薇垂着头，“妈妈，我不饿，你给我讲个格林童话好不好？”
“好的。”崔欣爱似不经意的向门口的方向看了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李雅薇突然大踏步的向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沈约皱了下眉头，跟在李雅薇的身旁。
“地下室有个人——受伤的人！”
李雅薇叙说的时候，双拳是握紧的，“我那天是在地下室照顾他。我……帮他包扎了伤口，他看起来伤的很重，我衣袖上的血迹就是他的。他不让我告诉别人，说我如果告诉别人他在那里，他一定会死的，他请我不要将他藏在这里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母亲。”
说话间，李雅薇已经到了地下室房门前，突然止步看了沈约一眼，“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她嘴唇颤抖，神色看起来极为的激动。
沈约默然片刻，“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毕竟，在我们年幼的时候，都不忍让任何人受到伤害。”
他已经想到了什么，很谨慎的回答，“洲际官，那时候的你……”
不等沈约说完，李雅薇已经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地下室很是幽暗，李雅薇却极为熟悉的样子，走入地下室内一个很是隐秘的房门前，她再次推开房门。
一人正半依靠着墙壁，对于李雅薇的进入，视而不见。
那人看起来比常人要高大些，若不是因为受伤很是虚弱的样子，看起来倒很结实。
沈约看到那人，脑海中想到李雅薇方才说过的一些话——根据某些目击者的证供，黑JACK比常人要高大一些，身材结实。
暗室无光，一切看起来很是朦胧。
李巨人见到这里的时候，立即道：“对这人进行全息处理，复原相貌，查询记录！”
一连串的指令传出，早有系统对那人进行扫描处理，试图还原相貌的操作。
李雅薇盯着那个受伤的男人，身躯颤抖了起来，一字字道：“你究竟是谁？”
自然没有任何回应。
他们终究不过是在一个思想链接中。
李雅薇缓步向前，试图看清楚那张脸，但那人的相貌，并不因为李雅薇的靠近而变的清晰。
沈约内心略有奇怪。
他们看起来连接的是黑JACK的思想，是以才会有如今的往事重演，但情况似乎和美杜莎的思想搜寻又有着不同。
美杜莎因为不愿意回忆和叶毕落的初见，梦中思想才变得模糊黯淡——大多人在逃避的时候，总是会模糊忽视很多事情，从而造成记忆的不确定。
可如今周围的一切虽暗，却仍旧清晰，这说明黑JACK并没有停止记忆，可为何暗室中的那人，始终让人看不清面容。
沈约没有如李雅薇般上前，但脑海中已经不停的对黑暗中那人进行侧写。片刻后，沈约神色略有讶然，因为他的脑海中已经现出一个人影，他居然是认识这人的。
这人偏偏不太可能像黑JACK。
与此同时，洲际的分析系统已经给出了答案——经过全息还原，暗室之人名叫冯浩南，已死在十年前！
一个红叉画在图象中复原出面貌的男子的头顶。
洲际众人都露出惊奇的表情。
冯浩南？！
别墅地下一层暗室藏着的男人好像是冯浩南？
沈约侧写出对方面容的时候，一时间有点儿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自然没有忘记冯浩南，在明界，那个暗恋高洁、一身正气的国际刑警，为何会如丧家之犬般躲在这里。
“他是谁？”
李雅薇从那男人的身躯穿过去，却终极还是看不到对方的面容，终于霍然回头，看向沈约道。
本是冷漠的她，眼中终有痛苦之意。
“我不清楚。”沈约竭力的分析，但他终究不是上帝，暂时搞不清眼前的情况。
“你清楚的。”
李雅薇霍然到了沈约的身前，盯着沈约双眼，咬牙道：“他就是黑JACK！”
一言落，内外都静。
无论洲际的投票团，还是沈约，或许还有那观看直播的所有人，都是沉默下来。
李雅薇却没有沉默，她拳头握的如此之紧，指甲甚至镶嵌到皮肉中。如今是一种精神链接，她并没有伤害到自己，但在精神世界中，她的痛楚绝不比正常世界稍弱。
“当年的我少不经事，只因为黑JACK的一个恳求，看他可怜，就藏起了他，也信守了对他的承诺。”
fantuankanshu.com
李雅薇双眸已有血丝隐现，“可我却害了我的母亲。”
沈约没有立即回复。
“我母亲看出来我的不对，却没有立即揭穿。”李雅薇颤声道：“她哄我入睡后，一定又来到这里查看，她想看看我为什么会不快乐，但她撞见了黑JACK，然后黑JACK杀了她。”
说到这里的李雅薇缓缓蹲了下来，双手掩面，泪水终于不受控制，顺着她的指缝流淌而下。
她苦苦追寻了黑JACK很多年，能有今日的成就，也是因为仇恨的磨砺。她再不会如当年那个小女孩般天真，是以她也能在重温旧案的时候，不再回避那让她一直不想面对的真相。
可真相却是如此残忍。
她的一念之仁？她的天真无邪，害了她自己的母亲？
心中酸楚不堪，那一刻的李雅薇感觉自己已要炸裂。
一只手缓缓伸过来，按在她的肩膀上，沈约轻声道：“洲际官……一切并没有定论！”
1055节 强弱之分！
李雅薇霍然抬头，再不想掩饰内心的痛苦，她本来想要怒吼，想让沈约不要再安慰她，她不想再自欺欺人。
可看到沈约温暖的目光，她不由怔了下，“一切并没定论？”
她多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的，但如今的她和年幼的那个女孩子截然不同，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当年的事件，再加上对黑JACK的认知，让她几乎认为自己的结论已是板上钉钉！
沈约凝望着李雅薇，缓缓道：“很多时候，我们都会犯一个常见的错误，从一个坑爬出来，迫不及待的掉入另外的一个坑中。”
李雅薇乍回噩梦，难免难以自己，但等情绪微有宣泄，多少恢复了以往的部分冷静，“你的意思是？”
“任何人的天真没有错，任何人的善良也没有错。”
沈约坚定道：“错误是那些利用天真和善良的人，应该接受惩罚的，也是那些利用天真和善良的人！”
李雅薇微吸一口气。
“但很多社会却搞反了这个顺序。”
沈约略有苦涩道：“社会无法去惩恶，反倒去嘲笑善良，这就是个悲哀的社会！我想版图要建立的，不是这种社会，你为之努力的洲际，也不想看到这个结果。”
顿了片刻，沈约沉声道：“因此，哪怕你真的救了那人，却因此出现一些不想看到的事情，也不应该自责。更何况，我们已经走到了现在，难道你还畏惧再继续看下去吗？”
李雅薇凝望沈约半晌，终于道：“谢谢。”
观看直播的人们都有些沉默，其中也包括叶宣儿和三王。
李斌看着直播中的沈约，满是钦佩的表情，“我跟你们说什么了，师尊就是师尊，就能说出别人说不出的道理！”
王双全和朴人初都是连连点头，他们也一直密切的关注这场直播。
整个洲际，都在关注这场较量。
在李雅薇自怨自艾的时候，他们内心也不好受的。因为对李雅薇的敬畏，让他们很难相信李雅薇判断会有问题，但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看着李雅薇伤感，他们也不由心有戚戚。
“歌剧女王，你觉得我师尊这一次……会不会判断失误？”李斌很是忐忑道。
叶宣儿凝望着影像中两人，喃喃道：“这不仅仅是沈约、李雅薇和叶毕落、黑JACK之间的思想交锋，更是信仰的交锋。谁都有判断失误的时候，最关键的是——你是否会因为失误产生信仰的动摇和改变！”
“歌剧女王在说什么？”王双全忍不住向李斌询问。
李斌回道：“我觉得她说的和师尊一样。”
“原来如此。”王双全恍然道。
洲际的投票团亦在关注着影像中的变化，白城突然道：“冯浩南不应该是黑JACK！”
“为什么？”问话的是曼德纳。
“因为根据资料显示，冯浩南已经死在十年前，他是从判官学院毕业的。”白城道。
李斯特冷冷道：“没有坚定的信仰，谁都可能会改变。阳白对应着暗黑，善良到极点若被辜负，就可能转向至恶的那面。”
白城并不否认，“的确如此，但冯浩南死了，根据洲际记录，他十年前就死了，在崔欣爱女士被杀后不久就死了。洲际无法确定他的死因……”
“但洲际最少可以确定一点。”
李巨人缓缓道：“已死的人，是不可能再进行精神搜索的。”
“如果如今在搜寻黑JACK的思想，那冯浩南就不可能是黑JACK。”曼德纳想通了其中的辨证关系。
“不错！”
白城赞同道：“对方故意不让李雅薇看到冯浩南的真面目，就是怕她认出冯浩南的底细，进而得出正确的判断。”
顿了片刻，白城凝声道：“叶毕落先是用钱巧巧引发甄一同的紧张，再用钱继祖的事情来干扰李先生，如今又在打击李雅薇的信心，他们的目的看起来已经露出了一些。”
李斯特森然道：“他想要我们自相猜忌，进而瓦解洲际的联盟？”
白城缓缓点头，“既然如此，我们眼下就应该团结一致。”
众人点头。
白城看向李巨人道：“李先生，如今我们是否还能和雅薇进行联系？”
“不能。”
李巨人摇头道：“如果是我们的精神师进行的思想搜寻，我们随时可以中断插入，但这是策杀军团设计的精神链接，他们封锁了我们和雅薇交互的可能。”
白城皱眉道：“因此我们只能等到雅薇、沈约找到黑JACK，再主动退出？”
这是叶毕落给予的机会，如果中途退出，李雅薇再难有和黑JACK交锋的可能，设身处地的去想，白城不认为李雅薇没有确定黑JACK真身前，会中断搜寻。
李巨人轻吁了一口气，“的确如此。幸好，雅薇的身边还有沈约！”
沈约一如既往的稳定。
他年幼时打下的根基在这种时刻，才真正的显现出力量。
听李雅薇道谢，沈约笑笑，“你不用感谢我什么，因为如果我们都不畏惧真相，那我们本是一条道路上的人，一条路上的人，本应该互相扶持的。”
李雅微“嗯”了声，缓缓站了起来。
叶宣儿望见，目光闪亮，轻轻的吁了一口气。
李斌见状，不由问道：“歌剧女王，你为什么看起来很开心的模样？”
叶宣儿回头看了李斌一眼，“你认为我不该开心吗？”
李斌有些发慌，暗想自己有点儿得意忘形，这个问题搞不好就要命啊，看着叶宣儿咄咄的目光，李斌终于道：“我如果是在你的位置，我不会开心的，因为……我会嫉妒李雅薇。”
ahzww.org
叶宣儿喃喃道：“你这次说的是真心话。”
“是啊，是啊。”李斌连连点头，他还是很有点儿小聪明，并未正面回答叶宣儿的问题，同时知道一个回答叶宣儿提问的窍门——真心作答，哪怕答案让自己很是难堪。
叶宣儿缓缓道：“我当然也会嫉妒，我的确很欣赏沈约，但这不应该是我希望李雅薇失败的缘由。”
盯着李斌，叶宣儿一字字道：“你如果想要变得更强，就不能寄希望敌手的软弱。我觉得你需要记住这些道理。”
李斌连连点头时，有脚步声传来。
是直播影像中的脚步声，地下室房门声响，有人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1056节 扑朔迷离
房门开启的声音虽然轻微，但在暗夜中，却显得清晰异常。
影像内外，众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很多人已经想到，这时候进入地下室的看起来只有崔欣爱。
李雅薇身躯又颤抖起来，她迅疾的回头望去，已经透过那开门的一丝光亮，看到果然是母亲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到了地下室的第二道暗门前，崔欣爱停下了脚步。
暗室中的冯浩南已经举起了手，他手上赫然是火药枪，对着的正是门口的方向。
看起来只要崔欣爱开启房门，冯浩南就要开火的模样。
李雅薇内心剧烈颤抖，只想大声呼喊，让母亲不要推门进来，但她亦知道自己无能为力，这是十年前的一段回忆，她无论如何去做，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突然感觉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李雅薇没有扭头去看，却知道那一定是沈约。
只有沈约，才会给人很是安定的力量。
沈约轻声道：“这人没有开枪。”
为什么？
李雅薇本要反问，倏然醒悟过来。母亲当初的死，被认为是黑JACK的杰作，那本是因为母亲死亡的样子，很像童欣。
死者都是跪下祈祷忏悔的模样，但黑JACK杀人，从不用枪！
这种时候，沈约居然还能想到这点？李雅薇没有再感谢沈约，却握紧了沈约的手。
房门终于打开，有光芒出现，崔欣爱站在门前，手上拿个电筒，她并没有将电筒指向暗室的那人，只是指向了头顶的方向。
光辉洒落，足够众人看清楚暗室的情况，也够崔欣爱看清楚藏在其中的人、手中握着的那支枪。
ranwen.la
是冯浩南！
沈约终于看清楚房中那人的面容，亦感觉对方就是暗界的冯浩南。
冯浩南看起来还很年轻的模样，但他的相貌和十年后的冯浩南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区别只是，暗界的冯浩南看起来目光有些森然，他正在冷冷的看着崔欣爱，枪口指向崔欣爱的印堂方向。
手很稳定，没有一丝颤动。
暗界的冯浩南，更擅长用枪！
沈约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崔欣爱看起来却没有任何慌张，她只拿个手电筒，但看起来却像是掌控大局的那方。
“我不认识你，但想必你认识我。”崔欣爱开口打破了沉默。
冯浩南眼中露出丝诧异，他显然很少看到这种冷静的女人。
“但我希望你不要开枪。”
崔欣爱缓缓道：“你未见得杀得死我，我也不想杀你，因为我不想让Olivia失望。她一直都很纯真，相信这世上有着善良。”
枪口微有颤抖。
李雅薇却有些意外的看着母亲。
在她的记忆中，母亲一直是个善良的人，和蔼可亲，从来没有对她进行责骂，这是她的全部印象。
但如今从另外的角度看待母亲，她才发现母亲的坚毅和刚强，而且很有力量。
“我不希望你开枪打破一个孩子对善良、信任的憧憬。”崔欣爱凝声道：“我更希望，你也能感知到这种善良。”
枪口缓缓垂落，冯浩南半晌终道：“我一直很好奇，有什么样的母亲，会教出那种善良的孩子，如今我知道了。”
他轻吁一口气，“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挣扎站起，冯浩南疼的看起来脸都有些变形，但还是道：“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Olivia，谢谢她的信任，我不会辜负她的信任。因为我告诉过她，我不是一个坏人！”
沈约始终注视着冯浩南的举动，见状轻吁一口气，他看得出来，冯浩南并没有撒谎。但他心中警惕不减，因为他始终记得自己的目标——发现黑JACK的真相！
他内心极为奇怪，因为如果冯浩南不是黑JACK的话，那黑JACK本来不应该知道这些事情。但他们为何偏偏见证了这些事情。
如果让沈约解释的话——他们链接的不太像是黑JACK的记忆，而像是冯浩南的记忆？
为什么会这样？
--
“冯浩南不是黑JACK，这不像是黑JACK的记忆，更像是冯浩南的记忆！”白城一直看着影像记录，突然道。
李巨人神色凝重，不过还是点头道：“看起来的确如此，但根据记录，冯浩南已经死了。”
“李先生方才又说过……”
李斯特冷冷道：“死人是不可能被搜索记忆的。”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陷入了一个怪圈。
“或许……冯浩南并没有死？”白城喃喃道。
“或许……”李斯特却是另外的想法，“冯浩南隐藏的很深，哪怕我们也看不穿他的底细？”
冯浩南看起来就要离开暗室，崔欣爱突然道：“等等。”
众人均是惊诧，不知道这时候崔欣爱要做什么。
冯浩南看起来也不知道，是以握紧了手枪。
崔欣爱缓缓道：“你伤的不轻，请允许我为你治疗。”
冯浩南怔住。
崔欣爱伸手到了后腰，已经取出了一把手枪，吩咐道：“治疗。”
枪支转化为治疗的方式，崔欣爱却没有立即举枪。
冯浩南看起来明白了崔欣爱的意思，掀开了腹部的衣裳，那里有个极为骇人的伤口。
伤口很深。
冯浩南能活下来看起来都是个奇迹。
崔欣爱持枪以光波扫过冯浩南的腹部，光波由红转绿，冯浩南看起来痛楚也是减弱了很多，放下了衣裳道：“多谢。”
沈约微有扬眉，他突然看到冯浩南近胸膛的位置，还有一道伤疤。
是新伤。
但冯浩南没有请崔欣爱一块治疗，是怕崔欣爱麻烦，还是另有用意？
崔欣爱已道：“你胸口也有伤，不如一块治一下？”她是真诚的语气。
冯浩南犹豫片刻，解开胸口的衣裳扣子，显出近胸口处一道伤口。
李雅薇见状目光闪动，突然低声道：“难道……伤害他的人是黑JACK？”
沈约反问道：“是因为他胸口的伤势？”
他看到那道伤口是近心脏的位置，而且看起来伤痕很深，不过伤口已经被简单的缝合。
“是的。”李雅薇凝声道：“黑JACK每次杀人都是将对方的心脏挖出来，然后缝合好，将对方的尸体再摆成下跪忏悔的模样。”
1057节 情仇
李雅薇在叙说黑JACK作案手法的时候，很是艰难的模样。
沈约理解李雅薇的心情，毕竟崔欣爱也是一样的死法。
采用这种手法杀人的凶手，内心基本是极度变-态的。
沈约对黑JACK不停的进行侧写，但他始终还是无法得出对方的相貌。这并不奇怪，因为他侧写需要两大要素之一——或者见过凶手的蛛丝马迹，知悉了对方的习惯；或者有预知画面在他脑海闪过。
他奇怪的是——他们本来是和黑JACK思想链接，却一直在冯浩南身上兜圈子，难道说冯浩南和黑JACK很有瓜葛？可叶毕落为什么会采用这种链接方式呢？
与此同时，观察影像的李巨人突然道：“冯浩南本来是判官学院杰出的学生，但在十年前，却突然触犯学院多条禁令，被学院开除，然后就没有了官方记录。”
“事有反常必有原因。”白城皱眉道：“他突然这么做的原因可有学院的分析记录？”
李巨人缓缓道：“学院记录并没有进一步的分析，但我方才已经动用洲际全息检索来推演原因，找到了可能的一个原因。”
“是什么？”众人都在询问。
李巨人缓缓道：“极可能是因为一个女人，女人叫做高洁，和他同为判官学院的学生，高洁……是被黑JACK所杀！”
--
冯浩南袒露了胸膛，却看起来没有袒露心境，在崔欣爱就要为他治疗的时候，他已经系上了衣扣。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治疗这个伤口。”
看着面露不解的崔欣爱，冯浩南缓缓道：“我展现伤口，只是不想你怀疑什么而不安。你放心，我以前是个判官，我叫冯浩南，我虽然不再是判官，但我绝不会伤害Olivia，因为我还是个人。”
崔欣爱看起来略有意外的模样。
沈约却能推知崔欣爱的心境——她治疗冯浩南，更是为了女儿李雅薇。她希望用好意感化对方，也为女儿的安全做个加固。
畅想中文网
伸手不打笑脸人，崔欣爱如此帮手，对方只要还有点儿良心，以后都不会找李雅薇的麻烦。
这番母爱藏的极深，但冯浩南却已知晓？
冯浩南看起来也是个细腻的男人，涩然笑笑，“我走了，你们小心。因为……”犹豫再三，冯浩南终于道：“有变-态杀手就在左近。”
话音落，画面突然切换，已经从别墅的地下室转到一片密林之中。
李雅薇突然道：“冯浩南因为被黑JACK伤害过，一直在追踪黑JACK？”
她一直处于精神链接中，不再有洲际的技术支撑，是以并不知道冯浩南的过往。虽然失去了洲际的支持，但她自身的分析能力也绝对不差。
不闻沈约回应，李雅薇忍不住道：“我说错了？”
沈约沉吟道：“冯浩南不是被黑JACK所伤，他可能有……挚爱的人被黑JACK所伤！据我估算，他应该是在为恋人报仇。”
洲际投票团的众人微有低呼。
希金喃喃道：“这个沈约几乎神了。”
众人均有同感，他们是得到洲际信息系统的支撑，这才知道冯浩南可能是在为恋人高洁复仇。
根据洲际的记录，冯浩南虽没有和高洁结婚，但在判官学院的时候，冯浩南和高洁走的很近，很像是恋人的关系。
可沈约和李雅薇都处于消息闭塞的精神链接中，又如何能和洲际同时得出这个结论呢？
李雅薇显然也不明白，径直道：“为什么？”她不喜欢过多的询问，也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展现自身的软弱，但对她来说，沈约是个例外。
沈约稍稍想了下，“冯浩南腹部和胸口都有伤痕，但性质不同。他腹部的伤口，是被利刃划伤，看伤痕的表征，可知道是出手极快才能留下的。”
李雅薇微有蹙眉，“如果是黑JACK造成的伤痕，那黑JACK身手绝对不差。”
沈约也有同感，他甚至已经构建出黑JACK和冯浩南错身而过，一刀划破冯浩南腹部的场景。
“但黑JACK看起来也不会比冯浩南高明太多。”
沈约缓缓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黑JACK也受了伤，是以没有对冯浩南斩尽杀绝？”
李雅薇叹息道：“正应该如此。黑JACK若不是被冯浩南重创，怎么会放过冯浩南？冯浩南就是知道这点，这才在稍有恢复的时候，立即追踪黑JACK。但这些和冯浩南的复仇原因有什么关系？”
她其实更对沈约如何推知这点感兴趣，因为沈约看起来是个经验丰富的男人。
沈约缓缓道：“冯浩南的胸口的伤痕，却是因为缓慢、而精准的切割留下来的。”
李雅薇有些讶然，“你是说——黑JACK抓住过冯浩南，曾经尝试过取出冯浩南的心脏？”
观看影像的李巨人已经吩咐道：“分析冯浩南胸部伤痕造成的原因！”
沈约并不知道洲际在同步分析，却已经抢先一步道：“不应该是这样。伤口的缝合看起来很粗糙，但无论切割还是缝合都是很专业的医疗手法。”
看向李雅薇，沈约缓缓道：“在冯浩南伤口留下伤痕的人很是细致耐心，有着职业操守，这和黑JACK挖心的处理手法应有不同？”
他不认为一个变-态连环杀手会有专业的医者精神。
李雅薇缓缓点头。
李巨人那面已经有了结论，“冯浩南的伤口看起来是被龙五处理过的。”顿了片刻，看向众人，李巨人缓缓道：“龙五是洲际黑市的医生，专门处理一些不能为外人知晓的伤口。”
白城随即道：“那我们似乎应该找到龙五问一问？不过……”有些哂笑，白城缓缓道：“我们很难找到龙五，是不是？”
李巨人喃喃道：“不错，想找到这个人并不容易。”
沈约那面已经道：“我感觉这是在冯浩南清楚的意志下，造成的伤口。”他说到这里眼皮微跳，因为他已经想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可能。
李雅薇却不明白——什么叫清楚意志下造成的伤口，难道是冯浩南叫人割他自己一刀，然后再请人缝合吗？
冯浩南为什么会有这种疯狂的举动？
1058节 技高一筹
李雅薇不解冯浩南的举止时，沈约眼角却有轻微的跳动。
他知道一个变-态有多疯狂，更知道一个好人被逼上绝路会有什么疯狂的举动。
没有了希望，就只有毁灭。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疯狂！
分析间，沈约和李雅薇还在追踪着冯浩南。这是一种奇怪的体验，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走动，更像是在看着一场实时的跟拍。
沈约对这种细节很是留意，在他的感觉中，这像是某人已经跟踪过冯浩南，他沈约和李雅薇看的是冯浩南的被跟踪的写实的记录。
而在搜寻美杜莎记忆的时候，空气是充当那个跟拍摄影师的角色。
谁在跟拍冯浩南，谁搜寻了冯浩南的记忆？冯浩南如何了？
沈约带着疑问，还能继续道：“至于我做出冯浩南是为恋人报仇的推测，是因为他的戒指。”
李雅薇蹙眉道：“冯浩南没有戴戒指。”可她随即醒悟过来，“冯浩南左手无名指的皮肤略有不同是吧？”
如果有洲际科技的支撑，她可以很快发现这点，因为战甲、鹰眼本来就是将一些经验直接总结得出了结论。
去除了科技，李雅薇终究还是不如沈约观察的细致缜密。
沈约缓缓点头道：“是的，冯浩南虽然没带戒指，但他无名指肤色的差异，证明他戴过戒指。而他提及变-态杀手就在左近的时候，摸了下左手戴戒指的地方。”
看着前方谨慎搜寻的冯浩南，沈约缓缓道：“右手无名指本是中医心包经流经的路线，西方认为那是通往心脏的方向，爱是需要用心的，因此很多习俗才会将婚戒戴在那个位置。”
ranwen.la
李雅薇很是讶异的表情，她真的不知道这个知识。
旁观的李斌更是心悦诚服，喃喃道：“师尊真乃神人也。”
哪怕白城闻言，都是轻叹一口气，“这是我见过的第二个真正才华横溢的人。能将中西理论合二为一，古老、现代融为一体的人物，实在并不多见。”
看向李巨人，白城沉声道：“如今直播的观看指数已到7.8，这实在是很久没有的观看记录。”
李巨人喃喃道：“你的意思是？”
“我想叶毕落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白城缓缓道：“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这场直播了。阻止的那方，就是失败者！”
不敢面对真相的那一方，在这场直播中，就意味着失败。
暴力中断这场直播，根本无法向版图人交代！
李斯特冷冷道：“白先生，我感觉你始终怀疑洲际赢不了这场斗争。”
白城哂然，“我的感觉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如何赢得这场斗争呢？”
沈约见冯浩南的脚步停下来，却没停止分析，“冯浩南摸到无名指、本该戴婚戒的地方，神色是痛苦的。”
顿了片刻，沈约总结道：“婚戒，走心的方向，还有痛苦的表情，让我推测冯浩南是因为挚爱之人被黑JACK所杀，这才对黑JACK穷追不舍！”
李雅薇轻叹一口气，心中在想——怪不得那个和你喝粥的女孩子很有幸福的感觉，原来有你在身边，真好。
冯浩南宜已经止住了脚步，低头向地面看去。
“草皮有翻动的痕迹。”沈约突然道。
李雅薇同时看出这点，立即道：“枯草有火灼迹象，有人在这里烤过东西。”
是黑JACK？
影像内外的人倒有大多数人这般猜想。
沈约缓缓道：“冯浩南说他曾经是个判官，那他看出这点并不难。”
李雅薇微有诧异，她总感觉沈约说的很明白，但却有言下之意没有说出。
冯浩南缓缓的蹲下来，折断了一根树枝，然后用枯枝翻开了草皮。
沈约喃喃道：“冯浩南很谨慎。他看起来对黑JACK很有了解。”
不等李雅薇询问，沈约已经解释道：“草皮旁边就有根枯枝，但冯浩南没有去捡，而是利用新折断的树枝来翻动，这说明冯浩南怕枯枝会有问题。”
枯枝会有什么问题？
李雅微脑海闪过疑问的时候，已经有了答案，“你觉得黑JACK是用毒的高手？”
“我不知道。”
沈约实话实说，“我只是从冯浩南的举动，推知黑JACK恐怕会下毒。”
李雅薇不由道：“你说的很缜密。”
“我只是说出自己的心声。”沈约笑笑，“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弥补，难免破绽百出，心声或许有缺陷，但没有谎言的漏洞，看起来就很缜密。”
李雅薇微微点头。
白城突然道：“沈约做的很好。”
“我只觉得他废话多了些。”李斯特冷冷道。
白城看向李斯特道：“李斯特先生，你看起来对沈约有些抵触。”
“因为我没有忘记水月城爆炸的事件。”李斯特沉声道：“当初的反力之鹰也是骗过了所有人，再给洲际一个重创的。我感觉李雅薇洲际官已经有些依赖沈约，这不是个好现象。”
面带凝重，李斯特一字字道：“感情会让理智的判断不再理智！”
“但我们齐心协力，本来不就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是个有爱的世界？”
白城淡淡道：“爱难道不是一种感情？”
李斯特冷冷道：“眼下不是一场辩论会。”
“但眼下却是一场决斗！”
李巨人突然道：“一场信任和意志的决斗！沈约知道叶毕落一定在观察这场决斗，因此、沈约其实是在向叶毕落宣战！”
叶毕落果然一直在看着影像直播，听沈约提及谎言、心声的时候，突然笑了起来，“灵犀先生，哪怕反力之鹰都称赞你对世人思想的捕捉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那眼下的你，是否觉得沈约在向我宣战呢？”
灵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叶毕落的身侧。
他没有选择叶毕落的身后，站在别人的身后，固然不怕暗算，但也看不到真情的流露。
“是的，沈约就是在向你宣战。”
灵犀并没有忌讳道：“他从未忘记自己的目标，他知道如今的问题不仅是你和洲际的矛盾，还有你和他之间的争锋！”
“很好。”
叶毕落低声道：“我终于盼到了这一天。我很期待他接下来的表现，也期待看到他揭露所有真相后的反应。”
带着难以捉摸的神情，叶毕落喃喃道：“我想沈约那时候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1059节 仇人见面
天阴，小雨淅淅沥沥。
林中阴沉的气氛就如冯浩南阴沉的一张脸，拨开了草皮，发现草内有几根极为纤细的骨头的时候，冯浩南皱起了眉头。
李雅薇看了沈约一眼。
沈约喃喃道：“看来我推测的有问题，这很像鸟骨，能捕捉飞鸟为食物的黑JACK，伤势不应该很重。”
李雅薇想说的正是这个，她没问的原因是因为她知道这是一场洲际直播！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的表现。
她不怕让叶宣儿看到自己的软弱，但不想旁人因为某些事情看轻沈约。
突然想到沈约说过——爱一个人，心中就总为他考虑。李雅薇神色微有异样，岔开话题，“冯浩南也应该看出这点？不然他不会这么凝重？”
啪！
有轻响在冯浩南的左近传了过来，好像是有枯枝踩断的声音，虽然很轻微，但冯浩南显然听到了，因为他的目光随即一闪。
缓缓的站直了身子，冯浩南反向前方走去，似乎对左侧的声响不以为意，但在走出十来米后，冯浩南随即借树木的遮掩，迅疾的横向移动，下一刻，他已经兜了半圈，扑向声响发出的所在。
沈约心中微有不安。
他看不到声响处的动静，但总感觉有些不妥——冯浩南声东击西的战略看起来不错，但如果发出声响的就是黑JACK，黑JACK不会不防。
砰砰！
冯浩南已经扣动了扳机，正射向声响传来的地方，那是一片灌木丛，有半人多高的灌木杂草掩盖了其中的一切，让人看不清究竟。
两枪过后，冯浩南已经到了灌木丛之前，他双手持枪，仍旧戒备的盯着灌木丛中的动静。
灌木丛中没有任何回应，甚至是没有野兽、野鸟窜出。
那声音如何会发出？
很多人在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冯浩南凝神举枪向前再走了一步，侧耳倾听着动静，显然在准备防范一切的意外。
畅想中文网
没有给高洁报仇之前，他绝不想倒下。
“不好。”沈约低呼一声的时候，李雅薇也同时露出警惕之意。
旁观者清，在冯浩南全神贯注的看着灌木丛的时候，他们二人却感觉冯浩南踩着的青草在晃动。
是风吹、还是错觉？亦或是？
沈约话音方落，冯浩南也意识到不妙，倏然枪口指向脚下的方向。
脚下有异样！
冯浩南反应极快，但很多时候，高手之间，只争一线，不等他扣动扳机的时候。突然有两只毛茸茸的手从地下伸出，正抓住了冯浩南的脚腕。
李雅薇心中一凛，她看到那双毛茸茸的手时，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那是一只猿猴的双手。
指甲尖锐，手指细长，上面满是密集的体毛。
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双手？
那双手抓住冯浩南的脚腕后随即发力，众人甚至都听得到冯浩南脚踝开裂的声音。
冯浩南摔倒！
但在倒地的刹那，他终于还是扣动了扳机。
砰砰……
一连串的子弹射入了地面，随即有个黑影从地下窜出，在冯浩南失衡的时候，给了他重重的一脚。
一脚踢在了冯浩南的太阳穴上！
画面倏黑。
李雅薇虽然知道无论如何险恶，他们还是个旁观者，黑JACK再是凶残，也还是不能奈何他们。但遇到异常，她还是内心凛然，不由向沈约的方向走了一步。
沈约却是目光一霎不霎。
断片！
冯浩南的思想出现了断片？！这才导致黑场的出现？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画面再现。
仍旧是淅沥沥的雨，仍然是阴沉沉的天。
画面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沈约如斯判断的时候，内心微颤，他看清楚了眼前的画面——冯浩南幽幽的醒来，睁开了双眼，但他已经被牢牢的绑在树上。
而冯浩南的对面，赫然站着一个戴面具的……东西。
说那个东西是人，好像并不正确，因为那个东西周身能够让人看到肌肤的地方，都长着毛茸茸的灰毛。
正常人怎么会有一身灰毛？
但那个东西却有着人的结构，身材甚至可说是极为匀称。
那个东西带着一张扑克牌中黑桃J的面具。
“黑JACK！”李雅薇低声惊呼，身躯微晃。
沈约缓缓抓住了李雅薇的手，喃喃道：“冯浩南落在了黑JACK的手上？！”
他说的听起来是废话，但真正的意思是——叶毕落让他们链接的不是黑JACK的思想，一切的表征都像是冯浩南的记忆！
落在黑JACK手上的冯浩南看来已经必死无疑。
如果十年前冯浩南已死，那他们怎么能连上冯浩南的记忆呢？
一切离奇的难以想像！
李雅薇却在竭力将黑JACK的样子记在心中，而李巨人同时下令道：“全息复原，寻找匹配黑JACK的人选。”
对洲际来说，这是很关键的一幕。
一直以来，黑JACK都是见首不见尾，让洲际无法肯定黑JACK的真身。
雨水从冯浩南脸上缓缓滑落，如同心中的泪水般。
冯浩南只有悲伤，却没有惊怖之意，他只是问道：“是你，杀死的高洁？”
沈约心中微震。
他不认识暗界的高洁，不想暗界高洁已死，更没想到冯浩南和高洁仍旧是恋人。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类似的性格，铸就了相似的人生曲线；不变的人性，反复重写着数千年人类的历史。
黑JACK上前一步，歪着脑袋在看着冯浩南，终于开口道：“你为什么不害怕？”
众人听得懂黑JACK的语言，都感觉这家伙虽然很是返祖，但听起来还是个人，最少他还能说人话。
返祖的意思就是——某些人和进化后的人类不同，还保留着某些原始人的特征。
沈约、李雅薇听着却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们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心意——黑JACK发音生硬，并非西方人在说东方的言语，而像是儿童咿呀学语的那种腔调。
幼稚、却不加遮掩。
这样的一个人，如何会是个缜密的连环杀手？
沈约心中疑云升起，冯浩南也有些诧异，但他仍旧问道，“是你，杀死的高洁？”
黑JACK问道，“你为什么不害怕？”
二人如同复读机一样，各说各话，并不理会对方的反应，冯浩南看起来已是极度的愤怒，才要开口再次喝问，却倏然止住。
黑JACK的手上，已经现出一把亮闪闪的匕首！
1060节 无所畏惧
匕首寒光闪现，比冷雨更让人心寒。
黑JACK手持匕首，一步步的向冯浩南走近，他的面具遮挡住他的面容，他的声音单调，听起来却诡异无比。
“你为什么不害怕？”
声音一遍遍的重复，初始让人感觉到幼稚，但随着黑JACK的逼近，旁观的人难免感觉毛骨悚然。
李斌更是低呼道：“我的妈啊，这真是个变-态凶手！”他的双腿都有点儿发颤，不明白黑JACK的用意。
叶宣儿却凝望着黑JACK，突然道：“他是在真心发问。”
什么？
三王完全不懂的模样。
沈约几乎同时道：“他真的想知道这个答案。为什么？”
李雅薇望见黑JACK，从伊始的眩晕到怒火攻心，眼见黑JACK一步步的迫向冯浩南，倒兴起同仇敌忾的感觉。
若不是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改变这件事情，李雅薇说不定已经出手，听沈约发问，李雅薇不由道：“冯浩南因为恨，所有不怕！”
沈约缓缓道：“大部分人都知道的答案，黑JACK为什么不知道呢？”
李雅薇怔住，她才明白沈约看似旁观，却从未停止分析这个人。
洲际那面的比对突然停顿，画面上只显示四个大字——查无此人！
洲际并没有黑JACK的记录。
沈约缓缓道：“难道说……黑JACK将人心挖出来，就是要找他问的答案？”
李雅薇和洲际投票团的人都皱起眉头，倒感觉沈约这次的推测很是匪夷所思——有谁会挖人心、来寻找对方怕不怕的答案呢？
白痴吗？
白痴才会用琢磨身体构造的方式来寻找世人感情方面的答案。
缜密的连环杀手黑JACK居然是个白痴？
冯浩南眼看黑JACK就要走到他身前，终于放声怒吼，“你为什么要杀死高洁？”
黑JACK止住了脚步，歪着脑袋看着冯浩南，似乎在琢磨什么。半晌，在旁人都以为他会重复始终说的那句话的时候，他却说道：“因为……她要杀我。”
众人怔住。
这根本不像个答案。
沈约喃喃道：“他的意思是——高洁因为他是杀手，要抓他，杀死他，因此他就杀死了高洁？”
这是正常的解释，不正常的是，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凶手的解释。
眼下的情况，凶手不应该是或否认、或辩解，或者有一堆愤世嫉俗的说法为自己开脱？
这个黑JACK说的太直接。
冯浩南也是一时无语的模样，但他很快道：“你撒谎！你如果只是防卫，就不会杀死她，再让她忏悔。”
生死关头，冯浩南的思路看起来异常清晰，也是极具说服力。从黑JACK的手法来看，这绝对是个有预谋的冷静杀手。
“我让她忏悔？”
黑JACK喃喃道：“我为什么让她忏悔？”
众人怔住。
沈约低声道：“黑JACK不像在撒谎。”
“有两个凶手！”李雅薇亦是脑海中光亮闪动，顺着沈约的思路走下去，“如果黑JACK没有撒谎，那杀人的是黑JACK，却有另外的人将死者摆成忏悔的模样？”
为什么？
李雅薇得出这个结论后，反倒益发的困惑，迅疾的向四下望去，另外的人既然能这么做，那第二个凶手一定是在跟着黑JACK。
四周雾蒙蒙的，根本无第三人在场。周围阴森森的，又像是无数的眼睛在观望。
冯浩南脸上的肌肉有些扭曲，他不是害怕，他只是蓦地发现，事情很有蹊跷，但他却走入了绝路。
零点看书
“你让死者跪下，不是让他们忏悔吗？”冯浩南微微的吸气道。
黑JACK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让他们跪下？”
看着根本无法回答的冯浩南，黑JACK缓缓的举起刀，另外一只手解开了冯浩南胸口的衣裳，看到冯浩南胸口的伤口，黑JACK似有些意外，“有人也在找答案？”
冯浩南瞬间醒悟，“你将一个人杀死，就要找出那人不害怕的原因？”
李雅薇看了沈约一眼，暗自惊叹沈约提前预判的能力。
黑JACK居然回道：“是的，我要找出害怕的原因，找出不怕的原因，因为有人告诉我，要从心中寻找答案。”
沈约内心颤动。
从心中寻找答案？这听起来是个不错的鸡汤，但显然被黑JACK误会到一种极端的方向。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找出害怕的原因？”冯浩南眼看刀尖一点点的逼近，眼中反倒有股奇特的光芒。
黑JACK回道：“因为我很害怕，我想不害怕。”
他的回答听起来简单又白痴，但仔细去想，却又让人感觉到悲哀。
刀尖已经抵在冯浩南的胸口上，有鲜血流淌。
冯浩南突然道：“我可以告诉你不怕的方法！”
“是吗？”
黑JACK认真的看着冯浩南，“你看起来真的不怕，但你真的知道答案吗？”
“我知道。”
冯浩南微微点头，“但作为交换，我需要确定一点，是你，杀死的高洁？”他的眼中已有了决绝之意。
黑JACK并没有犹豫，“是我，我杀了一个叫高洁的女人。”
“那好。”
冯浩南缓缓道：“我告诉你不怕的方法，你把刀拿开。”
李雅薇微有蹙眉，她看出来黑JACK虽然像是个白痴，但绝不好骗。
沈约却是微微的吸气，神色萧肃。
黑JACK看着冯浩南，冷漠道：“你哪怕告诉我答案，我也一定要杀死你的。”
谁都看出他的决定无法扭转。
冯浩南面不改色，只是道：“我知道。但我还是决定告诉你不怕的方法。你高举你手中的刀。”
黑JACK似有迟疑，但还是依言举起了手中的尖刀，凝视着冯浩南。
沈约看不到黑JACK的表情，可却知道面具后那张脸的表情，那应该是和饿狼盯着猎物一样——没有丝毫懈怠。
饿狼不猎杀对手，自身就会饿毙，黑JACK或许不知道怎么消灭害怕，但确信自己和冯浩南只能活一个。
“你现在用全力、用全部身心的向我心口刺上一刀。”冯浩南一字字道。
众人惊诧。
冯浩南的方法让太多人意外，沈约闻言，却有种无奈的表情，他看起来已经知道了什么。
“一定要用尽全力，一定要用全部的身心来做这件事，这样的话，我的无畏，就会转到你的身上。”冯浩南无畏的说着，甚至带着微笑和期盼。
旁人在这种情况下或许会有犹豫。不明白对方怎么会有这种方法，但黑JACK显然是信了冯浩南的话，他只说了一个“好”字，然后一刀刺入了冯浩南的胸口。
时空似凝。
下一秒的功夫，冯浩南已经爆了开来！
1061节真凶另有其人
很少有人想到冯浩南会让黑JACK杀了他，更少有人能想到冯浩南自己会爆炸。
一个人怎么会自己爆炸？
爆炸的那一刹，李雅薇并没有闪避，但她瞬间醒悟了过来。
沈约为何要详细提及冯浩南的伤口，或许沈约早看出伤痕大有问题！
冯浩南知道不见得能杀了黑JACK为高洁报仇，是以想到了会落到黑JACK手上的可能，黑JACK杀人的方式就是挖心，因此冯浩南就在心脏的位置缝入一个微型炸弹？
等到黑JACK挖心的那一刻，和黑JACK同归于尽？
这是何等的悲壮？这是怎样的决心？
李雅薇那一刻脑海中微有空白，她见过不少人体.炸弹，但那些人或被蛊惑、或是一时冲动的被洗脑，她从未见过有一人有如此深思熟虑的决心！
不是恨，是爱，才让冯浩南不再畏惧！
李雅薇这般想的时候，四周突然黑暗，但在黑暗前的那一刻，她还能看得到黑JACK的面具被摧毁，同时被摧毁的还有黑JACK四分五裂的一张脸。
冯浩南既然这般准备，肯定计算贴身战的时候，不但自己会死，也一定能炸死敌人。
黑JACK死了？
李雅薇霍然睁开双眼，微有惘然之意，缓缓扭头望向沈约。
沈约双眉紧缩，旁观者为之愕然。
半晌，叶毕落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墙壁的影像中，“恭喜两位，终于又过了一关，揭露了一个真相。”
沈约缓缓道：“杀死洲际官母亲的并非是黑JACK？”
这是顺理成章的答案。
黑JACK已经被炸死，从时间判断，黑JACK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叶毕落抚掌道：“很好，沈先生始终在追寻着真相，不负所有人的希望。”、
李雅薇一字字道：“这根本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叶毕落反问道。
李雅薇咬牙道：“我们链接的不是黑JACK的记忆，而是冯浩南的。”
叶毕落微微一笑，“洲际官说的很对，可只要能揭露真相，链接谁的记忆很紧要吗？”
“冯浩南已死。”李雅薇随即道：“死在十年前，那你如何能够利用常道链接到冯浩南十年前的思想？”
话音落，房中静寂。
叶毕落笑笑，“好问题，但解释起来并不困难。洲际官一直觉得洲际的技术已经是顶尖的存在，也认为思想搜寻一直是在活体中进行……”
李雅薇纤眉微蹙，旁观的李巨人更是喃喃道：“策杀军团能对死人进行思想搜寻？这不太可能！”
“你们总不能搜寻一具骸骨的思想？”李雅薇随即问道，一出了精神链接，李雅薇随即就和父亲取得了联络，也随即得到冯浩南的更多线索。
她已将消息共享给沈约。
叶毕落摇头道：“我们没这种本事，反力之鹰恐怕也不能。”
沈约缓缓道：“难道说……当初给冯浩南做炸弹移植的人，保存了冯浩南的思想？”
叶毕落眉头微扬，轻叹道：“沈先生果真聪明，一言中的。事到如今，我倒不用隐瞒什么。十年前，冯浩南和恋人高洁同为判官学院的高材生，高洁在缉捕黑JACK的时候被杀，冯浩南一心为高洁报仇，但却被学院禁令接触这个案件。”
“为什么？”沈约问了句。
李雅薇也有些皱眉。
叶毕落笑了起来，“按照常理，破案要避嫌的，判官学院当初给的理由是这个。”
沈约心中微动，暗想叶毕落对十年前死去的冯浩南很有研究，但叶毕落绝非闲得无聊的人。
叶毕落要搞事！
发现真相，会发现对叶毕落有利的事情吗？
沈约这般想时，叶毕落继续道：“冯浩南一心为高洁复仇，可局限院规，无法独立行动，然后他索性叛出了学院，然后找到了洲际的黑医龙五为他在近心脏装了一枚微型炸弹。”
沈约轻叹一口气，不但为这个世界的医术高明，亦因为冯浩南的悲情。
他那时候突然在想——如果有一天，明界的高洁知道了这个故事后，会不会对冯浩南改变看法呢？
但他还能回转明界吗？
沈约不能确定，过关虽看似轻易，但他却感觉所有人已经被拖入了一个不可逆的深渊。
深渊的尽头，是不是毁灭？
“与此同时，龙五还应冯浩南的要求，给冯浩南装了微型防爆的记录芯片。”
叶毕落倒是知无不言的样子，“冯浩南死后，黑JACK也被炸死，但那记录芯片却保存了下来，这就是我们能看到这个过往案件的一个原因。”
李雅薇很是意外。
沈约脑海中闪过石田秀子的身影！
叶毕落说这是一个原因，那显然还有另外的原因，他脑海中有了石田秀子的影像，因为他认为石田秀子是真相浮出水面的另外原因？
不过知道叶毕落肯定不会回答，沈约沉吟道：“冯浩南为什么要留下记录芯片？”
对冯浩南来说，人死如灯灭，他留下记录芯片的唯一可能就是——他不想让这件事情被掩盖，如果他杀了黑JACK，别人也不用再追踪黑JACK，如果他没有杀了黑JACK，别人也能从记录中得到些关键的线索。
ranwen.la
可事实却是——洲际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直到十年后，这个记录才重见天日。
“沈先生奇怪的是记录为什么没有公开吧？”叶毕落突然问道。
沈约微微点头。
“很好，这就是我们下一个游戏要找的答案。”叶毕落微笑道：“如今洲际观看这个直播的指数已经到了八个点，换句话说，版图人十人中已经有八人在看这个直播。这是个空前的盛况，洲际从来没有任何事情，有如此高的关注度！”
“因此谁都不能让直播中止了？”沈约反问道。
“是啊。”叶毕落淡然道：“难道沈先生不想追查下去吗？”
沈约缓缓道：“我只是个观察员。但我想洲际官一定会查下去的，因为我们都知道，杀死崔女士的看起来另有其人，而且这人和黑JACK关系密切。那人在黑JACK杀人后，刻意将死者摆成赎罪的姿势，只怕另有目的！”
“不错，很不错。”
叶毕落赞道：“我们的观点倒是不谋而合。因此、洲际官，你准备好了吗？”
1062节 另一种人生
一切看起来都要无可阻挡的进行下去！
沈约都不能不佩服对方作战计划的缜密。
将敌手逼到不得不战，本来也是个本事。如今全民公决，叶毕落为什么有信心在全民的眼中，争取到选票呢？
李雅薇缓缓的看向如同傀儡般的常道，“这一次，我要链接哪个人的思想呢？”
她没有拒绝叶毕落的提议。
这本来也是她一定要追查下去的事情！
如果黑JACK不是杀死她母亲的凶手，就是有另外一人伪装黑JACK的手法杀死了崔欣爱。
在李雅薇心目中，母亲一直是个善良的人，谁会采用这种可鄙的手段杀死一个无辜的女人？
动机是什么？
叶毕落回应道：“我想，洲际官这次链接的、恐怕就是黑JACK！”
他说的极为奇怪，这本是他一手策划的游戏，又如何会不知道李雅薇链接的是谁？黑JACK已死，黑JACK身上也不可能有龙五预装的记忆芯片，李雅薇又如何能够链接黑JACK的思想呢？
李雅薇微微的吸气，却已注视常道的双眼，沈约随即思想跟随，但他进入的那一刻，看清楚眼前的情况时，眼皮微跳。
他前方不远是条熙熙攘攘的街道。
暗黑街！
他居然又置身在暗黑街上。
若非有坚定的意思，他几乎有种时空混淆的感觉。
链接黑JACK的思想，怎么让他和李雅薇再次置身暗黑街中？沈约这般想的时候，目光已经落在一人的身上。
心中颤了下，沈约神色讶然。
那人立在繁华的长街上，看起来却是极为寂寞的。
热闹永远无法填满一颗寂寞的心，因为热闹是有限的，寂寞的心却是广袤的。
“你认识那人？”
李雅薇一直都很留意沈约的动静，随着沈约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一个寂寞的年轻人。
沈约片刻终道：“我好像认识他……在我的记忆中，他叫坂田横夫。”
他居然看到了坂田横夫！
在福岛一战，沈约和坂田横夫多次交锋，知道那是个狡猾的敌手，不过最终的结局是——坂田横夫终究还是抵挡不住沈约的进攻、暖玉的布局再加上将军的拳头。
这世上能顶住这三人联手进攻的实属罕见。
坂田横夫更像个棋子罢了，最后落在暖玉的手上，暖玉抽取了坂田横夫的记忆。
但暖玉显然早就在关注坂田横夫！
在东京银座解救将军的时候，暖玉已经做了很多准备，对付坂田横夫，暖玉也着实用了不少功夫。
暖玉不是小题大做，她针对坂田横夫，也有她的目的？
叶毕落说过，他们可能在链接黑JACK的思想，难道说……沈约讶然的看着坂田横夫，“他难道……”
沈约没有说下去，因为他不喜欢没有定论的时候，左右别人的判断。
李雅薇却已经明白过来——沈约的意思是，难道说坂田横夫就是黑JACK？
一直关注影像的李巨人立即传令道：“搜寻坂田横夫的全部资料！”
坂田横夫看起来还很年轻，也很单纯。
谁没有单纯过呢？差别只是有的人单纯了一辈子，有些人的单纯不过如同昙花一现。
近墨者黑，世俗的染缸中已经很难让单纯倔强而独立的存在。
“拦住他！”长街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呼喊，转瞬间就有点儿鸡飞狗跳的模样，一个男人在前方拼命的奔跑，一个女人正在发足追赶。
男人手上有个女士的拎包。
看到这种画面，大多数人都知道这是个什么案件。
当街抢劫！
沈约心中却是微跳，他竟然认识那个女人，而且也认识那个小偷！
追赶小偷的女子，好像就是藤原纪香，藤原纪香看起来亦很青春的模样。
在明界，沈约听藤原纪香诉说过和坂田横夫的情感纠葛——爱过，但感情破裂了。
这世上很难有不变质的东西。
爱情的保鲜期因为荷尔蒙的太多参杂，导致急剧的收缩。
沈约倒没想到，在暗界，这两人也会有场纠葛。
小偷正向坂田横夫方向笨来，坂田横夫有些漠然的看着那个小偷，向一旁走去，好似要躲避意外的模样。
事实上，大多数人都不过是在看着热闹。
可在小偷路过的时候，坂田横夫突然推了身旁停靠的一辆自行车一把，那车子自己动了起来，正拦在小偷的面前。
沈约微有扬眉，这是很精巧的计算，神不知鬼不觉的，只从这一手，就看出坂田横夫还是有点儿小聪明。
小偷猝不及防，被自行车拦住，摔倒在地，不等起身的时候，就被藤原纪香一脚再次放倒。
再是麻利的一脚踹在小偷的胸口，藤原纪香伸出手来，“还给我！”
那小偷忍痛道，“我是急需用钱，这才抢你包包，小姐，我家还有老母在等着吃饭，求求你，饶过我这一回。”
藤原纪香抽回了脚，“下不为例，做人，要走正道的。”
小偷翻身站起，点头应允中狼狈的离开。
坂田横夫看起来也要离去，藤原纪香望向坂田横夫，突然叫道：“喂，我叫藤原纪香，你呢？叫什么？”
半晌才转过身来，只是看了藤原纪香一眼，坂田横夫就低下头来，轻声回道：“我叫坂田横夫，我……不认识你。”
沈约皱了下眉头，他感觉坂田横夫在说谎，而且说的不太熟练。
初次说谎的人，总是会有些躲避动作的。
李雅薇突然道：“他在撒谎！”她终究处理过太多的案件，就如总是看古董真品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赝品般。
lingdiankanshu.com
可藤原纪香却没有看出来的模样，因为她还很年轻，对太多美好的憧憬，让她会忽略很多暗藏的事情。
“我知道你帮了我。”藤原纪香笑容绽放，很是阳光明媚的样子。
坂田横夫脸色有些发红，“我……我没有帮你。”
藤原纪香上前了一步，“你不要觉得可以骗过我，我看到了，那辆自行车是你推出来的，你帮我拦住了小偷，谢谢你。”
坂田横夫很有些局促的样子，“我不是故意的。”
沈约、李雅薇都听出另外的一层含义，藤原纪香仍旧和个天真善良的女子般，只听到了表面的含义，“没人怪你啊，你放心，那小偷笨的很，什么都不知道，不会找你的麻烦。”
坂田横夫不说话了。
“你很怕麻烦吧。”藤原纪香笑了起来，“但你真的不用怕。”
坂田横夫低声道：“我……的确……很害怕。”
“我可以教你一个不怕的方法。”藤原纪香微笑道：“遵循内心，从心中寻找答案，就不会害怕任何事情了！”
沈约、李雅薇闻言脸色均变！
1063节 杀心起
沈约、李雅薇第二次通过常道链接黑JACK的思想，自然不会忘记链接的目的。
他们仍在搜寻黑JACK。
黑JACK已经和冯浩南同归于尽，但黑JACK的很多奇怪的举止仍旧让沈约和李雅薇极为印象深刻。
一个缜密的连环杀手，竟然和白痴一样，要通过杀人挖心寻找不害怕的答案？！
这很奇怪。
但在听到坂田横夫、藤原纪香交谈后，二人几乎同时想到——坂田横夫难道真的就是黑JACK？
黑JACK念念不忘的要从心中寻找答案，难道是因为受到藤原纪香的影响？
但坂田横夫如何会变成黑JACK？
李巨人看起来也是神色极为凝重，对着洲际众人道：“根据资料表明，藤原纪香是丽晶宾馆负责人藤原野望的女儿，多年前，藤原纪香和坂田横夫有过交往，三年前，藤原纪香怀疑是被暖玉所杀！如今的画面，应该是十一年前的记录。”
“影像中没有时间显示。”白城突然道。
“我们可以根据画面比对，推测出影像记录的时间。”李巨人看向白城，“你当然知道这种比对技术。”
知道还问，自然是另有用意。
白城缓缓道：“既然比对无差，就说明这段记录造假的可能性不大？”
李巨人轻叹一口气，“是的，影像不存在造假的可能。事实上，在第一段链接的时候，我就在分析链接的真假，但没有找出问题。”
“看来叶毕落也清楚的知道，如今、真相才是最有利的武器。”白城喃喃道：“因此他才设局逼迫我们将这个游戏玩下去。”
“我们难道怕他？”李斯特一旁冷笑道。
“问心无愧，自然不怕了。”白城淡淡道。
众人闻言，心中都是在想——那问心有愧呢？叶毕落如此布局，肯定是要揭发什么的，真相显露的时候，打击会落在谁的身上？
就在这时，李巨人突然道：“甄一同传回消息，说已经找到信号传输的大概位置。”
众人精神振作，都问道：“在哪里？”
“信号就来自水月城，当初被炸毁的那一半水月城。”李巨人凝声道。
--
沈约盯着坂田横夫的举动，已经感觉这个英雄救美的故事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的美好。
坂田横夫很不安、也有些隐瞒。
做好人好事不安什么？或许因为做的并非好人好事吧。
看着似乎对她没有兴趣、转身要走的坂田横夫，藤原纪香突然道：“喂，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坂田横夫略有慌张之意，摇头离去，藤原纪香看着坂田横夫的背影，露出丝笑容，“为什我总有见过他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吗？”
画面淡出，场景已换。
下一刻，暗黑街已置身黑暗中，坂田横夫走进一个更黑暗的房间中，推开房门的他，似有些警觉的动动鼻翼，随即打开了屋灯。
暗黑街的有些地方，看起来仍旧极为原始。或许也是因为很多人原始的心性，从未改变。
略有昏黄的房间里面，一个人正在吞云吐雾中。
李雅薇见到那人的时候，皱起了眉头，“抢包的戏份，是坂田横夫做的一个局！”
那人正是不久前的那个小偷。
沈约嗯了声，他对这种情节并不陌生，事实上，世俗中天天都在重复着类似的脚本，有人向往着英雄救美，有人利用着英雄救美。
对某些人来说，接近一个天真的女人，利用她天真的向往就好，太多人会被美好纯真陶醉，失去了正确的判断能力。
“赖六，我不是说过了，以后你我不会再见了。”坂田横夫略有不满道。
沈约暗自叹口气，小偷和赌场的那个果断狠辣的赖六很有些不同，但显然还是一个人。
十年，可以彻底的改变一个人！
观看影像的李巨人突然道：“据我所知，赖六曾经是张发财的手下？”
众人都看向了白城。
白城倒没什么惊慌的模样，只是道：“李先生的消息，并没有任何问题。”
李斯特淡淡道：“事情看起来越来越有趣了。”
那时的赖六显然想不到有朝一日，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因此还是略显猥琐道：“你说过，但我没说过。”
坂田横夫霍然上前一步，隐见愤怒之意。
赖六却仍旧是满不在乎的模样，“坂田横夫，你我一直都是兄弟，是兄弟，我才教你如何泡女人，而且你也听从了我的主意。”
坂田横夫冷哼一声。
“当初你想到丽晶宾馆应聘，却被淘汰，但看到了藤原纪香，对她一直念念不忘。”
赖六微笑道，“这也是藤原纪香觉得和你三生有缘的关键，你记得在哪里见过她，她却忘记了在哪里见过你。女人啊，其实和男人没什么不同，总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和男人希望自己是英雄一样，女人也喜欢自己是浪漫的主角，这种错觉，会造成失误的判断。”
沈约笑笑，他发现赖六这个人虽然有些赖皮，但比某些人更容易看清某些道理。
坂田横夫冷冷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如今你机缘巧合，再加上我的指点，看起来和藤原纪香已有在一起的可能。得到了藤原纪香，哪怕得不到丽晶宾馆的继承权，但此后青云直上，自然是不在话下。”
笔趣阁
摊摊手，赖六叹气道：“可你曾经的兄弟、领路人，却被你放弃，甚至不想再见。”
坂田横夫冷冷道：“我没钱。”
“你可以打个欠条的。”赖六淡淡道，“一千万间，给你三年免息付清，只要你答应，我以后就会消失，再不出现在你的面前，也会守口如瓶，不揭穿这个童话。”
坂田横夫吃了一惊，“我怎么会有一千万间？”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游离的看向了厨房。
“他要下杀手了。”李雅薇突然道。
沈约也是如斯判断，激情杀人不是杀人的借口，但激情杀人事实存在。
在己方本来预判的辉煌受到致命威胁时，太多人想到的不是放弃，而是努力的去继续这场辉煌，所用的手段就会包括杀人灭口，掩盖一切真相！
并非人性的沦丧，或许不过是兽性的复苏！
赖六突然笑笑，“你在找刀吗？你想杀了我？”
一言落，房中静寂。
坂田横夫脸上有了慌张。
1064节 一战到底
有时候答案就写在了脸上，根本不用说出来。
坂田横夫脸上的慌张说明赖六猜的不错。
沈约心中早有关于结局的判断——这种故事他见过了太多，合谋做一件事情，分赃不均导致分裂。
坂田横夫得到了藤原纪香的喜欢，以后的人生路一片光明，很多人都是这样——没有的时候向往拥有，拥有后又羞愧自己为拥有而使用了不光明的手段。
洗白因此而生。有些人成功的洗白，可以说自己就是白的，从来没有黑过，但有些人却倒在洗白的路上！
坂田横夫想要洗白，就知道一定和赖六切割，不过赖六虽然远不如十年后的赖六，但坂田横夫比起赖六来，还是嫩了很多。
两人争斗，沈约赌赖六胜！
“我……”坂田横夫杀气已起，但被赖六揭穿，一时间难免激-情消退。
赖六叹口气道：“看来藤原先生说的没错，从你身上拿到钱，终究是不切实际的事情。”
坂田横夫一怔，失声道：“你……说什么？你将这事情……”
不等他说完，有人已经截断道：“是的，在我的询问下，他选择将你们的计划告诉给我了。”
房门响，一人已经出现在门前，那人赫然就是藤原野望。
十年前的藤原野望看起来比如今的藤原野望更果敢、更森然，也更加的冷酷无情。
沈约皱了下眉头，感觉按照目前的进展，坂田横夫很难再和藤原纪香在一起了。
坂田横夫看到藤原野望的时候大吃一惊，“藤原先生……我……我……”他本要辩解什么，但看到藤原野望森冷的表情，终于还是选择了放弃。
他可以对藤原纪香诸多辩解，因为那都是可以用爱的借口来遮掩，但女人懂得女人，男人也懂得男人！
藤原野望冷冷的盯着坂田横夫，“自从你和纪香在一起后，我就开始调查了你。你是个工科男，做事呆板，就业不利，无法在这社会生存下去，和赖六混在了一起。”
沈约闻言暗自叹息，心道明界暗界的工科男为什么都是这么悲催的下场？
“但你并没有不良记录。”藤原野望又道。
坂田横夫似看到了曙光，“是啊，藤原先生，我……”
“但你现在有不良记录了。”
藤原野望截断了坂田横夫的申述，“你伙同赖六，以抢劫纪香的手提包，接近纪香，这是一种欺诈，版图不欢迎欺诈，你已经被丽晶宾馆列为不受欢迎的失信人！”
坂田横夫脸色惨白，如同被判了无期徒刑般。
沈约微有皱眉，李雅薇一旁解释道：“在洲际，诚信度很重要，普通的失信人会更难找工作，哪怕不是普通人，失信后在洲际也是诸多障碍，会限制做很多事情，直到他挽回了自己的诚信。”
“好规则。”沈约称赞道。
李雅薇看了沈约一眼，心道沈约一定会和洲际是一条路上的。
一定！
她一点不笨，知道叶毕落如此公然叫板，肯定是捉到了洲际的某些问题，这种时候，她选择的直面。
有错误，改正就好，见沈约赞同洲际规则，她内心很是喜悦，只要能和沈约并肩走下去，她全无畏惧。
“我已经将你方才和赖六的对话记录在案。”藤原野望盯着坂田横夫，“但我还没有将这件事情通知纪香。”
略有凝顿，藤原野望缓缓道：“我不是个善人，但我还想给女儿留下点善良的希望。眼下你有两条路，是你自动消失，再不出现在纪香的面前，还是你继续纠缠纪香，需要我将你的记录交给纪香？”
坂田横夫一张脸羞的通红，“藤原先生，我真的爱纪香。你相信我，我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
“是吗？”
藤原野望冷漠道：“纪香如果不是我的女儿，你会想方设法的去接近她吗？会产生你所说的爱吗？”
坂田横夫一怔。他显然从未想过这种问题。
“你不会的，因为你爱的一直是钱和权。”藤原野望不留情面道：“因此请你不要侮辱爱这个概念！你若是直接说爱权利，我反倒不会那么厌恶你。”
坂田横夫又羞又臊，方才他还是有点遮掩，如今却如被扒下最后遮羞的底裤，霍然望向了赖六，坂田横夫几乎是在吼叫，“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共犯，你也会有不良记录的！”
这是他最后能做的事情。
他不敢向藤原野望挑战，只能向赖六发泄怒火。
赖六笑笑，反倒并不在意的模样，“有好处的，藤原先生已经答应了我，只要我和你对质，我就可以得到500万间。虽然是个不良征信的人，但有了500万间，总比一分拿不到要强很多的，是不是？”
摊摊手，赖六淡淡道：“我本来就是无赖，你知道的。我比你强一点的是——我一直承认自己是个无赖，但你仍不肯承认自己的卑劣。你始终不明白一点，在版图，只是不欢迎谎言和欺骗，但不禁制无赖和卑劣的。”
沈约只能叹气，赖六比坂田横夫更懂得版图的规则。
他到如今，对版图制定的这种规则理解的异常深刻——那双眼睛希望你无论做好人、还是做坏人，都光明正大的做出来！
你为自己所为而羞愧，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做？如果你坚信自己做的没问题，就和赖六一样，一战到底。那双眼睛就要看看，在这种规则下，最终的结果。
lingdiankanshu.com
坂田横夫握紧了拳头，但他没有挥拳，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的失败，如今他能击败的，看起来只有自己。
观看影像的投票团很是肃然，观看人又多了一个，藤原野望的身影出现在洲际府中。
在坂田横夫出现后，李巨人随即和藤原野望进行了远程连接。
“这段事实，可有偏差？”李巨人问道。
藤原野望摇摇头，“这就是事实。”随即补充了一句，“我做的事情，合乎规则，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这么说的时候，神色却有痛苦之意。
悄无声息的赶走了坂田横夫，他竭尽全力的保护自己的女儿，可女儿还是死在他的眼前。
为什么？
1065节 致命的诱惑
沈约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感慨，他看到故事的开头，其实已经想到了故事的结局。
人性未改，事件就会按照人性来演变。
藤原野望没有错，他尽到了一个当父亲的责任，为不知社会险恶的女儿剔除了潜在的危险。赖六没有错，无赖就是他生存的土壤。
错的看起来只是坂田横夫，他采用了世俗的方法去追求权利，又将一切归于爱，这是太多人容易混淆的是非——希望为自己的错误找到合理的解释，来证明自己的正确。
偏偏这是版图不允许的，因为在版图看来，这根本就是南辕北辙，于事无补！
失败的坂田横夫从此黑化，走向黑JACK的道路？
沈约看到开端、想到了结局，却知道还欠缺一个关键的转折——黑JACK的思想看起来反倒单纯了很多，而坂田横夫本不应该那么单纯的。
--
洲际那面李巨人突然神色微变，对众人道，“甄一同那面有消息了。”他随即接通了甄一同的呼叫请求，甄一同的声音传过来，“根据磁链定位，如今已经将叶毕落的位置确定在一公里内，请求洲际支援！”
众人精神振作，李斯特霍然站起道：“我去捉他！”
李巨人却在皱眉，“我们一直都低估了叶毕落，他能将常道隐藏在丽晶酒店，在极点大厦入侵判官系统，让人乔装判官对雅薇偷袭，都证明他们掌握的科技，并不见得在我们之下。”
李斯特没有回答，要承认自己比敌人弱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白城反问道：“因此李先生觉得我们轻易的反跟踪到叶毕落的位置，恐怕有问题？”
“那我们就不用做事了？！瞻前顾后，如何能够成事？”甄一同那面听起来有些急躁。
“我只是提醒你们要注意这点。”
李巨人缓缓道：“洲际麒麟军已经出动，天路也随时准备支援，一同，你一定要小心一些。”
甄一同那面默然片刻，缓缓道：“万成，这些年来，我们很少像如今这般齐心协力了。”
李巨人淡淡道：“是吗？我倒一直认为和你们在齐心协力的。”
甄一同那面哈哈一笑，“好。我们要让叶毕落那小丑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实力！”
-
甄一同豪言壮语的时候，坂田横夫看起来已到了人生的低谷。
画面再转，众人看到坂田横夫正面无表情的坐在一间房间内，他面前坐着一个人，众人看不到那人的正脸。
那人正平静的对坂田横夫道：“你已经成为丽晶宾馆的失信人，你的间值也只剩下9千。”
沈约微有扬眉，不是因为坂田横夫有一天会和李斌那种人一个档次，而是因为感觉说话那人有点儿熟悉。
他多少有些意外，因为他看起来是个旁观者，但所有案件的参与人，竟然或多或少的和他关联。
眼前这个说话的又是哪个？
那人继续道：“你可以苟且的花完剩余间值，然后死去。因为你很难再有被人聘用的机会。但我们还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机会。你只要和我们签订了协议，你可以立即拥有五百万间。”
坂田横夫漠然的看着说话那人，缓缓道：“前提就是……我需要和你们签订魔鬼协议，出卖自己的肉体和灵魂？”
一言落，房中静寂。
沈约突然道：“是常道。”
李雅薇随即失声道：“不错，就是常道。”
看到说话那人的时候，李雅薇也有种熟悉的感觉，听沈约提醒，她立即意识到——和坂田横夫要签订什么魔鬼协议的，就是丽晶酒店的负责人常道！
常道死而复生，成为一个链接通道，看起来已归化为策杀军团的一员，众人却没想到过，他也会参与到案中。
李巨人凝望着常道，缓缓道：“调出常道的一切资料！”
影像中常道看着坂田横夫，淡淡道：“你可以这么认为，但你到如今难道还没有想清楚，人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签订了魔鬼协议，区别只是和谁签署而已？”
坂田横夫微有茫然的模样。
常道却是理所当然的样子，“从古代的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开始，到一切皆资本的延续，聪明的人都知道，无论世人怎么讴歌，事实却是，生命是有价值的。”
沈约感觉这个常道也理解了版图的精髓了。
“版图清楚的指出这点，可还是有太多人执迷不悟。”
常道淡淡道：“你无论在丽晶宾馆做事，还是将生命卖给我们，本质并没有任何区别。若有区别，无非酬劳的多少而已。你觉得有意义的东西，在你死的时候，你会觉得真正有意义？”
坂田横夫皱起眉头。
他无疑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理论，对于一个尚算思维简单的工科男来说，这些理论对他造成的思想冲击前所未有。
常道凝声道，“从本质来讲，这个世界就是由一些人创造出一些卖命规则，然后鼓动其余的人去卖命，最终全体走向毁灭。”
坂田横夫更是茫然的表情。
观看影像的林鸿基冷哼道：“常道吃着洲际的饭，砸着洲际的锅，倒是做得一手好买卖。”
曼德纳亦道：“我觉得常道说的太偏激一些，世界的确有他说的现象，但终究还是有人在为全人类走向光明而努力，比如说李先生。”
笔趣阁
坂田横夫显然已经见不到光明的样子。
常道继续游说道：“你有了500万间，还会有一些时间，最少你可以用这500万间，做一些你想做，却没有去做的事情。”
这是非常有蛊惑性的游说，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拿到这些钱而铤而走险。
一刻的赌博，得到一生的资源，谁能抵挡住这种诱惑？
沈约轻叹一口气，已经看出坂田横夫的选择。
“好的，我同意签下这份合约。”坂田横夫坚定且软弱道。
坚定是因为知道自己只剩下这最后一条道路，软弱是因为不再有勇气面对别的选择。
洲际那面已经调出了常道的所有的资料，众人望见，神色都有异样。因为资料上用红框明确标注的一个内容是——常道，曾隶属于741研究所！
1066节 人生如牌
洲际众人见到741研究所后，表情都有些异样，显然对这个研究所并不陌生。
李斯特霍然站起道：“李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巨人凝望着741研究所几个字，半晌才道：“我只是标注了一个事实——我们都需要留意的事实！”
--
场景再改，坂田横夫再次出现在沈约视线的时候，又置身在长街之上。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他看起来更加的寂寞。
李雅薇突然道：“叶毕落为什么让我们一直观看坂田横夫的过去？”
沈约沉默了片刻，“或许，他想让我们看看……是谁造成了坂田横夫的改变？”
他没有说的是，根据他的判断，很可能是洲际做的这件事情，如果是叶毕落他们做的这种事情，当然不会公布在洲际人的眼前。
但李雅薇会不知道这些吗？
“他手上拿着一个盒子，不知道是什么。”李雅薇缓缓道。
立在长街上的坂田横夫握着一个小巧的盒子，寂寞的正在看向一个方向。
“这是抢劫案发生的那条街道，坂田横夫望的是——藤原纪香当初奔来的地方。”李雅薇又道：“他是在等藤原纪香？”
沈约微微点头，他也是类似的推测。
洲际那面的李巨人看向藤原野望，“你阻止了女儿去见坂田横夫？”他并没有叱责之意，仍旧是询问事实的口气。
藤原野望回忆片刻，终于道：“我没有阻止，事实上，那时候我让纪香前往了欧洲。”顿了片刻，藤原野望补充道：“在我警告坂田横夫后，纪香因为坂田横夫突然失踪而闷闷不乐，我让她前往欧洲去散心。”
所有人都是了解的表情。
在场众人都是身为人父，理解一个父亲这般处置的心情，但藤原纪香是否理解，众人不得而知。
日头终于被远方的青山所淹没，最后的光明，亦是被黑夜侵占的时候，华灯初上。
坂田横夫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似失落、似绝望，又像是解脱般，他看起来要将盒子扔入垃圾桶中，但终究还是将盒子揣入怀中，落寞的走入了黑暗。
下一刻的功夫，他面前再次坐着那个常道。
常道冷静的问道，“看来你准备好了？”
坂田横夫看起来也是极为冷静，“是的。我已经准备付出我的肉体和灵魂了。”收了钱，就要办事，这是个原则问题。
常道好像有些好奇道，“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坂田横夫“嗯”了声，他看起来已经心灰如死，也准备赴死。
常道缓缓道：“你买了五百万间的戒指，却没有送出去，你是否觉得很有价值呢？”
这像是个残忍的问题，但常道问的极为认真。
坂田横夫许久才道：“我不知道。”
常道露出丝微笑，似乎感觉到这个答案不出意料。
“很多你在当时觉得极有价值的事情，事后想想，或许全无意义，你坚持认为有意义，是你因为你很怕。”常道轻声道。
坂田横夫并没有询问他怕什么，或许对他来说，眼下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的，包括询问。
问出答案又能如何？
“因为世人否认了自己所为的意义，也就否认了自身存在的意义。”常道说到这里，轻轻的叹口气。
他站起来，看起来准备要结束这个话题。
“我可以向你确定一件事情吗？”坂田横夫突然道。
“当然可以。”常道微笑道：“你还有半天的自由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我本来以为你会耗尽时间才回来。”
顿了片刻，常道又道：“但很多人，其实都不等耗尽时间就已回转，就像你这样。”
他没有解释，坂田横夫也没有问，只是道：“根据协议，在实验前，我可以要求一件事情。”
“是的，你看的很仔细。”常道轻声道，“只要我们可以做到，我们会满足你的合理要求。”
沈约感觉这就像满足死刑犯最后的要求般，也明白协议中很多人为什么提前回转，因为他们得到间，本来打算寻找人生的意义，却始终一无所获。
你一辈子都没有找到的意义，寄希望于几天发现，本来就有点儿不切实际。
坂田横夫拿出了那个戒指盒，放在桌面上，“我希望一直带着它，在我死之前。”
常道微有意外的表情，“为什么？”
“我不需要回答。”坂田横夫冷漠道。
常道并不介意，反倒笑了起来，“很好，如果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明白自己的权利和责任，我想这个世界会变的很美好。不过，我需要提醒你一件事情……”
看着没什么反应的坂田横夫，常道道：“实验开始，你恐怕会不记得任何事情，也很可能不记得戒指的含义，你甚至不会再认知戒指的价值。”
沈约、李雅薇闻言互望一眼，心中都在想——黑JACK好像一个白痴杀手，难道说，常道他们的实验是将黑JACK变成一个白痴？
这有什么意义？
“但我还是要求你将戒指放在我身上，直到我死亡。”坂田横夫维持着最后的倔强。
小书亭app
常道微笑道：“没有问题，这是个我们可以做到的事情。对了，实验开始后，坂田横夫会被宣告死亡，你成为实验体后，是否想要拥有自己想要的名字呢？”
沈约眉头微扬。
他发现这种实验和使者收尸仿佛，都像是用人体做某些事情。
坂田横夫默然片刻才道：“请叫我黑JACK。”
一言落，众人沉寂。
无论置身链接的沈约、李雅薇，还是观看影像人，虽然或多或少的感觉坂田横夫就是黑JACK，但直到此刻，他们才敢真正的确定此事。
“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常道略有好奇道。
坂田横夫哂笑道：“我感觉，人生就如牌类中黑JACK的赌局，或者幸运到了极点，或者一张牌就爆掉之前的拥有，变得一无所有，我岂不就像贪婪要牌，输尽所有的人吗？”
常道微微点头，“很好。你以前若有如今的认识，人生恐怕会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坂田横夫冷漠道：“坂田横夫、不配再拥有可以选择的人生！”
画面淡出。
下一刻的功夫，四周突然充斥了刺耳的警铃之声！
1067节 主动防御机制
警铃声大作，着实让置身其中之人很是心惊。
场景再换，这次的影像和以往不同，因为场面看起来有些颤抖……
是不是因为记忆的人，那时候也是颤抖的？
沈约这么想的时候，就见到一栋大厦中，人影穿梭，每个人手上竟然都拿着武器，神色紧张、在搜寻什么的模样。
常道进入了众人的视线，他看起来没有了镇定自若的表情，紧张的冲入一间房间，一拍桌面，接通了对话，有萧杀的声音传了过来，“什么情况？”
“黑JACK逃了！”常道的声音有些颤抖。
沈约微有扬眉，他一方面觉得黑JACK能独立逃走有些不可思议，另外一方面，却觉得和常道通话那人的声音有些熟悉。
“怎么可能？”那萧杀的声音冷然道：“他身上不是有定位装置？”
常道颤声道：“失效了，我们无法探测他的行踪。”
那萧杀的声音随即道：“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找？”
常道吞咽下口水，“我想向甄先生你汇报一个紧急的情况。”
沈约不由看了李雅薇一眼。
李雅薇凝眉道：“常道说的甄先生，难道是……甄一同？！”
沈约亦是这般想法，他听出来，那萧杀的声音，很像甄一同的。
洲际的投票团神色萧杀，但都不出意料的模样。
“什么情况？”那萧杀的声音问道。
常道很有些艰难道：“黑JACK居然杀人了。如今他已经杀了三人，还将死者的心脏挖了出来。”
那萧杀的声音带着诧异道：“这怎么可能？我们并没有对他贯注恶因，他怎么会杀人呢？”
沈约内心颤抖。
给一个实验体贯注善恶？对一个人进行思想的改变，彻底的变成另外一个人？这个实验会被允许吗？
常道那面回道：“甄先生，我们不清楚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况，可是……依照黑JACK如今的表现，他如果流入社会，一定还会继续杀下去，那时候……”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忧虑显而易见。
那萧杀的声音沉默半晌，“你们一定要尽全力的……将这件事情……”顿了片刻，那声音才继续道：“不要关联到我们的身上。”
影像倏然消失。
沈约、李雅薇睁开了眼睛，他们断开了链接，仍在2306号房间，周围很是安宁，但他们的脸色绝不好看。
叶毕落的影像再次出现，微笑道：“恭喜两位，通过了第二关。”
李雅薇没有回应，但她的萧杀之意，谁都看得清楚。
叶毕落见状，微笑道：“我想以洲际官的聪明，想必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不过我觉得眼下洲际官想必是和洲际在协商，因此我还是和沈先生讨论一下更好一些。”
沈约反问道：“讨论什么？”
叶毕落淡然道：“讨论的当然是事实真相。我们选中沈先生，本来就是因为沈先生从不回避真相的缘故？”
沈约没有立即回答，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坐在火山口上。
问题比看到的更要严重，揭露后的结果，让沈约都很难想象。
“沈先生不想分析吗？”叶毕落略有嘲讽道，“还是因为沈先生喜欢上了洲际官，开始为她来考虑了？”
沈约才要开口，李雅薇突然道：“常道曾经隶属于洲际741研究所，根据洲际分析，方才的事情，应该是发生在741研究所。”
沈约留意到李雅薇在说话的时候是握紧拳头的。
从肢体语言特征表明，李雅薇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崔欣爱死在黑JACK案件中，可李雅薇始终不知道黑JACK原来是741研究所跑出来的？
沈约想到这里，知道李雅薇是在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这很不容易。
叶毕落也是微有意外的模样，似乎没有料到李雅薇没有任何隐瞒。
“741研究所的存在，是版图许可的。”李雅薇又道。
叶毕落淡淡道：“蛇厦的生意，也一直是版图允许的。”
他潜在的意思自然是——允许的事情，不见得没有违规的存在。难道只允许洲际放火，不允许别人点灯吗？
“当初在世界战争时，曾经有几个国家秘密的研究病毒对人类的杀伤力。”李雅薇沉声道。
“听起来很反人类。”叶毕落微笑道，他眼中有着兴奋的光芒。
李雅薇继续道：“在版图重建世界秩序后，已经彻底禁制病毒流入社会，切割了病毒研制和商业之间的瓜葛。”
沈约微微点头，不因为丑陋的、有害的就不去研究，那绝不是科学精神，但科学一旦和商业挂钩，多会脱离科学本意。
版图清楚的明白这点，这种切割非常有必要！
“因此洲际还在研究病毒和人体的关系了？”叶毕落尖锐的指出这个本质。
李雅薇略有沉默，终于道：“不错，这是事实。因为洲际始终觉得人类潜能无限，但因为受制于先天设计的约束，不能尽数发挥出来，这才会另辟蹊径，研究病毒对人体的激活课题，试图创建人体主动防御机制。”
沈约微有动容。
他听过太多人类研究病毒消灭同类的事情，是以对于版图洲际的这些思想很有触动。
利用病毒来做好事？听起来很玄奇，事实上，人类早就有这种想法，疫苗有时候也是一种病毒，通过激发人体的免疫系统，使人体获得抗病毒的效果。
baimengshu.com
人体的潜能无限，洲际这种目的无可厚非。
叶毕落笑道：“听洲际官一解释，这件事情好像就光明正大了呢。”
李雅薇正色道：“这是事实。”
叶毕落收敛了笑容，“洲际官说的的确是事实，但还有一个事实，洲际官却没有说出！黑JACK本来是洲际的实验产物，流入洲际后造成洲际人的连环死亡，这件事，洲际从未承认！”
盯着李雅薇，叶毕落一字字道：“从这点来说，洲际欺骗了所有的洲际人！”
不闻李雅薇的回答，叶毕落慢悠悠道：“坂田横夫只因为欺骗，丧失了在洲际生存的权利，变成了黑JACK。我很有兴趣知道，洲际公然对版图人撒谎，应该受到什么惩罚呢？”
话音落，房间陷入了死寂。
1068节 对质
叶毕落很是悠然的样子，但问题极为锐利。
沈约没有回应。
在目前的情况下，他不会站在叶毕落那面，也不会选择声援李雅薇，事实上，他一直站在真相和人性的那一面。
人性知道对错，人类隐瞒本来多是因为知道是错的。知道错，还继续做下去，才是人类最大的问题，也是人类亟需改进的问题。
不改变，哪怕版图的洲际，看起来和国家机器也没有任何区别。
叶毕落已经亮剑，洲际如果不立即给出合情合理的解释，对洲际而言，就是灭顶之灾的开始。
李雅薇神色凝重，显然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741研究所的负责人，本来是美洲的洲际官李斯特先生，美洲对病毒的研究工作，素来很有进展。”
李斯特一直看着视频，闻言有些恼怒，质问道：“李巨人，你什么意思？”李雅薇这么说，无疑将矛头指向了他。
李巨人缓缓道：“你不用急躁，雅薇说的是事实。”
“事实是——我并不知情！”李斯特怒道：“我是今天看到影像，才知道这件事情。”
李雅薇那面已经继续道：“但李斯特先生对此事应不知情。”
李斯特一怔。
李雅薇继续道：“因为根据时间记录，那时候李斯特是在负责版图人移民火星的前期计划。”
李斯特轻吁一口气，神色微有讪讪。
叶毕落辛辣道：“你总不会对我说，只有常道负责这件事情吧？”
李雅薇摇摇头，“当时741的负责人是甄一同，常道称呼的甄先生，就应该是洲际投票团中的甄一同。”
叶毕落目光微闪，“很好，很好。我想这时候，甄先生应该出面了？”
话音落，洲际府中的影像已经转到2306号房间，而甄一同的影像也同时出现，甄一同似有诧异的模样，“万成，我正要……咦，眼下是什么情况？”
他要说正要捉拿叶毕落，可随即见到叶毕落的影像，及时收声。
沈约看到，意识到李万成、或者洲际投票团，并没有和甄一同通气，换句话说，甄一同并不知道这火烧眉毛的事情。
xiaoshutingapp.com
李雅薇肃然道：“甄先生，现在根据影像记录，我们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你欺骗了洲际、也欺骗了版图人。”
甄一同看起来要发怒的模样，但总算看到所有人的肃然，微微吸气道：“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成疑犯了？”
李万成缓缓道：“根据证据，黑JACK是741研究所实验失误产生的异类人种。”
甄一同闻言脸色倏然改变。
李万成继续道：“而你身为负责人，一直对洲际隐瞒了这件事情，你有什么解释吗？”
甄一同脸色数变，“我……我……”
他“我”了半天，终于长叹一口气道：“我承认，我对洲际做了隐瞒。”
一言落，众人肃然中带着意外，不想甄一同居然会径承此事。
不过甄一同随即道：“我知道我做错了，我愿意接受错失的一切惩罚。”
投票团的众人没人说话，都说人人平等，但事情真的摊到自己身上，是否还能真正的平等？而观看洲际直播的所有人，想必也是在沉默的等待审判的结果。
“但是万成……”
甄一同恳求道：“能不能在审判之前，让我说一些话呢？”
李巨人并没有拒绝，“你有为自己辩护的权利，你如果觉得需要，可以请个律师给你辩护。”
“我不需要找律师了。”
甄一同涩然道：“错了就错了，再辩论，也改变不了事情的结果，如果律师可以影响裁决的话，那规则的存在，本身就是个笑话了。”
沈约闻言倒是颇为感慨。他相信很多人不赞同甄一同的观念，因为常言说的好，法理不外乎人情，很多规则着实漏洞百出，人之常情会成为左右判决的力量。
但他相信又有很多人赞同甄一同所言。规则下，不应该是能言巧辩的那一方就可以躲避惩罚，因为在沈约的世界，无数案件已经说明了这点——获胜的往往是有钱的，有权的，掌控舆论的，能请得起律师的，这本来就是个莫大的讽刺！
“我在接管741研究所的时候，心中是充满激动的。”
甄一同喃喃道，“因为我知道这是一个伟大的计划，可以让人类走向主动防御的计划，也能让人类在和病毒的对抗中，最终获胜。根据洲际计划，741研究的一个目标就是，不再让病毒成为灭绝人类的一个潜在威胁！”
沈约感觉这计划没毛病。
事实上，这世上大多的计划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有问题的从来都是执行计划的人！
“因此我一直努力的去实现这个计划。”
甄一同缓缓道：“我严格的遵守研究所的规则，选用的实验体都是按照洲际的正确流程。选中坂田横夫，和他达成协议，我们并没有强迫。”
众人仍旧沉默。
这也是事实。
任何买卖其实如果是你情我愿的、规则允许的，本来就没有问题的。
叶毕落倒没有反驳，但他嘴角的笑容却有些不屑。
“坂田横夫实验体负责的课题是——原生体抗病毒的极限抗压实验。”甄一同继续道。
沈约心中微凛，突然道：“甄先生介意详细解释下实验内容吗？我想很多人不明白这个实验的具体内容。”
叶毕落赞道：“问的好，沈先生一直保持着公正客观，策杀军团的人对此都很赞赏。”
甄一同略有沉吟，“万成，我可以说吗？”
李巨人缓缓道：“这种实验本来是洲际秘密，为了避免引发公众的某些恐慌，并不适宜在洲际人面前叙说。”
叶毕落反问道，“那就是不能说了？”
李巨人笑笑，“但这种时刻的隐瞒，更会让洲际人焦虑不安，因此我可以代替甄一同简单的解释一下。”
顿了片刻，李巨人看向沈约道：“沈先生，你觉得没有问题吧？”
众人怔住，哪怕叶毕落也像很意外的模样，不想李巨人会向沈约征询意见。
沈约微有沉吟，倒是落落大方道：“我认为坦诚的做法，是解决问题的一件利器。因此我赞同李先生眼下的做法！”
1069节 原生体
沈约的应对听起来更像是官方回答，但他的态度却让人看不到敷衍。
叶毕落闻言，立即道：“看来无论洲际投票团，策杀军团，还是版图人，眼下一致信任的都是沈先生，这倒是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李巨人并未否定叶毕落的说法，顺着沈约的话题道：“我认为人之一生，本来就不应该甘于自我牢笼的囚禁，而应该去寻求突破世俗牢笼的新生。”
“说的好。”叶毕落赞许道：“我和李先生虽然不在一个阵营，但我还是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李巨人笑笑，终于解释道：“原生体抗病毒极限抗压实验解释起来并不容易，实验的理论来源是道家、释家、医家以及现代科技的综合。在东方理论中，有精气神天人合一一说，但在西方的医学，却将个体切割进行模块化研究。”
“李先生认为哪种方法更高明呢？”叶毕落似在和老朋友聊天一样。
李巨人沉吟道：“任何方法都在探索中，从我的观点来看，从某些人体部分的具体数据得出人体的系统状况并不缜密。人体也是个整体，忽略整体单纯的去治愈局部问题，会引发更多的问题。”
沈约听李巨人说的含蓄，却知道李巨人更赞同整体系统的研究。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在华夏传统中、素来都是个反面教材，但现在医院不均是这种作风？
“人之血压、血液等研究数据，其实并不能完全反应出一个人的精气神。”
李巨人看向沈约道：“修行者能将人体的体能降低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如果用西方的数据分析法，肯定认为你是有毛病的。”
沈约微微点头。
李巨人随即又道：“而人体本来又有自调节的功能，药医不死病的意思本来是——药物本来是扶正祛邪，驱逐人体外来的伤害，但人体内部的损伤，还是要依赖人体本身的自愈功能。”
沈约笑了，终于插了一句，“简单来说，这就是感冒了吃药七天好，不吃药一周好的问题吧？”
“是的。”
李巨人微微点头道，“大致如此，当然了，你究竟七天还是一周好，也要看你本身的精气神情况。”
顿了片刻，李巨人切到主题道：“741研究所提及的原生体概念，其实就是指一个精气神充足且协调的人体。”
沈约皱眉道：“这种人体并不容易得到。”
他知道亚健康的概念为什么会流行，就是因为现代人多是处于精神疲惫的状态。
精、气、神听起来虚无，但这本来是支持人体的三大要素，缺精少气、缺气更不要提及神聚一说。
被日常时间碎片切割，万人中没有一个精气神足之人，是以沈约才说这种人体十分难得。
李巨人缓声道：“你说的丝毫没错，但洲际却想到了培养这种人体的方法。”
沈约内心微凛。
叶毕落已经问道：“什么方法？”
李巨人沉吟片刻才道：“黄帝内经有云，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
他蓦地说段古文，大多数人倒是一头雾水，甚至不解其意。
沈约却是了然道：“这是讲述保持精气神足的方法。”
“不错。”
李巨人又道：“黄帝内经也讲述了人类为何会精气神衰。”
沈约回道：“今时之人，以酒为浆，以妄为常，务快其心，逆于生乐，起居无节，故半百而衰也。”
他回应的也是黄帝内经的内容。
虽然算是释家密宗传人，但沈约对于道家理论并不陌生，悟性非但不是抱残守缺之人，反倒在释真小时候，就教他万法一如，融会贯通的道理。
黄帝内经这些话的含义其实和释家去五毒操作基本一致，道家只是将五毒的概念变化为欲望的体现而已。
总体来说，古人能活百岁的原因就是适度顺应自然节奏，但如今人半百而衰多是因为不分时间追求爽快的缘故。
爽死了不是个段子，古人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儒家为了避免爽死，一直说养正气，道家为了避免爽死，一直强调“恬淡虚无、真气从之”，就是说你要悠着点儿过活，不然猝死就会找上门来。释家对爽死的应对就是说你五毒焚身，如在火坑，你还是早点跳出来吧。
道理大致如此，那李巨人突然提及这些古人的言论，用意就值得琢磨了。
沈约没有揭穿，叶毕落毫不客气道：“我知道很多人都用古人的话语来证明自己的正确，李先生扯到古人，莫非掩藏着不为人知的内情？”
李巨人神色不变，“我只是想说，世人精气神衰，多是因为欲望的缘故，而欲望又来源于思想……”
沈约内心微震，“因此741实验室为了得到原生体，洗去了坂田横夫的思想？”
一言落，房中呼吸可闻。
李雅薇脸色也变。
沈约一见，就知道这个实验内容，并没有在洲际公开！
李巨人凝望沈约片刻，终于还是道：“你并没有说错。这就是我要详细解说的缘由。洗去思想就没有妄念，没有妄念的消耗，人体就可以处于原生状态！”
微有凝顿，李巨人补充道：“这种操作，一直和对病毒研究般，绝对局限于实验室。洲际只有如此，才能得到适合的人体，测试其对病毒的精准免疫反应，进而让启明协助人体应对各种病毒。因为原生体的缘故，实验已经得到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看向甄一同，李巨人缓缓道：“一同在这个实验项目中，有着极大的功劳。”
甄一同露出感激之意。
二人在洲际会议中看起来并不和睦，但在关键的场合，李巨人还能维护甄一同，让甄一同多少也有愧疚之意。
叶毕落眼中寒光闪动，“李巨人不愧是智能之父，几句话就让所有人的同情心放在甄一同的身上，而且让所有人认为你们的所为没有问题。”
甄一同微有怒然，李巨人却平静道：“有功要赏，有过要罚，赏罚分明才是正确的做法。”
小书亭
叶毕落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李先生的解释实在让人耳目一新，但我却听到了另外的一个传言。”
凝望着李巨人，叶毕落缓缓道：“原生体抗病毒极限抗压实验本是重置计划的一个环节。”
沈约闻言内心震颤，李巨人脸色终变！
1070节 三界
叶毕落投下一个炸弹后，仍旧风轻云淡的样子，“李先生，根据传言，洲际在李先生的领导下，一直有个极为神秘的重置计划，哪怕投票团，都不是每人都知道的计划。”
沈约一颗心剧烈的跳动下。
他瞬间清晰了叶毕落布局中一条重要走向——以不起眼的钱巧巧吸引洲际的注意，再以黑JACK让李雅薇密切关注。等到直播不能中止后，叶毕落再直戳洲际的心脏！
叶毕落要打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洲际，他要揭穿洲际投票团的内幕，打击李巨人，进而取得洲际的领导权？
瞬间想清楚这条线索，沈约内心悸动。
他虽然没有看轻叶毕落，但也是此刻才看出叶毕落的野心勃勃，李巨人呢？如何应招？
凝望着叶毕落，李巨人恢复了平静，“你看起来听说过很多事情。”
叶毕落微微笑道，“我还听说，洲际的重置计划就是要将版图人全部洗去记忆，贯注洲际想要给予的思想，是不是这样呢？”
话音落，众人色变。
哪怕投票人中都有人站起，曼德纳更是失声道：“李先生，他说的是真的？”
沈约瞬间将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中，发现林鸿基、甄一同并没有众人那般诧异。这似乎说明，这两人也知道洲际的重置计划？！
四周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看着李巨人。
半晌，李巨人终于道：“是有这么一个重置计划！”
哪怕白城都是霍然站起，脸色改变道：“这不是应该被执行的计划！”
沈约清楚白城的意思——改变一个人的意志都是有损个体自由的事情，这和版图精神截然相反，如果将版图人尽皆改变记忆，那简直是耸人听闻的事情。
如果会投票的话，洲际人绝不会赞同这种事情！
李巨人笑笑，“白先生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不该被执行的计划，或许只能说是个设想而已。白先生请稍安勿躁。”
白城微微的吁气，缓缓道：“那我们就要听听李先生的解释。”
在旁的事情上，白城看起来并不执着，但遇到原则性的问题，他却绝不回避。
xiaoshutingapp.com
李巨人缓缓道：“在版图创建一个全新的世界规则后，我一直试图让人类变成新人类。”
“洗刷他们的记忆，对他们进行改变？”叶毕落淡淡道。
李巨人并不被对方的挑衅激怒，平静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叶毕落先生，策杀军团对洲际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按照洲际规则，我们消灭你们并没有任何问题。”
叶毕落笑笑。
“但我们直到现在，还能和你一起发现某些真相……本来就是少有的事情。”
李巨人缓缓道：“如果是我们的问题，我们会直面解决，而如果有叶先生的问题，洲际也是不会放过。”
略有凝顿，李巨人强调道：“因此、请听我说完。”
叶毕落耸耸肩，不再发声。
李巨人继续道：“自古以来，就有人性善恶之争，但这种争论并没有解决人性善恶的问题。事实上，争论从来没有解决过什么问题，只是某种规则占据上风而已。”
沈约微微点头。
李巨人接着道：“但在我的研究中，人性更像是一张白纸，人类群体中自上而下的行为，决定这张白纸是善是恶。换句话说，洲际投票团的行为，可以影响整个洲际、甚至版图人的善恶。我们如果是丑陋的，在我们规则下洲际也会是丑陋的，我们是向善的，才会让洲际向善。”
沈约再次点头。
李巨人的认知和他沈约倒是不谋而合。
“因此我们投票团的品行，对洲际的走向本来是关系重大。”
李巨人凝声道：“我们自身如果做不到，本不能要求洲际人去做到。我们如果出了问题，谈何领导所有人走向光明？”
叶毕落张张嘴，看起来想要讽刺，但终究忍住。
“因此甄一同隐瞒黑JACK的事情，钱继祖似是我的私生子一事，我们都会尽快给公众一个交代，绝不会有拖延和隐瞒。”
李巨人肃然道：“在这里，我可以向版图人发誓，我绝对不知道钱继祖的事情，若有一丝谎言，我立即辞去洲际中所有的职务，包括离开版图！”
众人惊诧。
沈约亦没想到李巨人竟然会这般决绝！
李斯特忍不住道：“李先生，很多错误，不过是男人都会犯的错误罢了。哪怕钱继祖是你的私生子，我认为也没有必要上纲上线。”
投票团倒有多数人在点头。
李巨人却没有借坡下驴，正色道：“李斯特先生，我一直认为，我们的职责就是努力去比大多数人做的更好，更有自律。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坚持我方才的承诺。”
李斯特神色讪讪。
他的一堆家人被爆料，在旁人眼中是没问题，但终究不算是加分项，他本来准备和李巨人同仇敌忾挽回自己的形象，不想李巨人并不领情。
沈约看不出李巨人有任何敷衍的意思。
在本港海岛的时候，他还能看出李巨人的皮里阳秋，但此时此刻，哪怕他都认为李巨人是真诚的。
既然如此，洲际人自然也会相信李巨人！
叶毕落用私德方面悄然的攻击李巨人、李斯特，但李巨人如此表态，已经扳回一城，叶毕落又如何进攻？
战争早就开始！
这是一场甚至可说是版图直播的战争，李巨人谨慎的应对叶毕落对他的质问，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李巨人应该比谁都明白。
沈约琢磨的时候，李巨人沉声道：“我一直审视自己的品行，试图不让洲际人因为我而失望。但我发现人类设计上的缺憾，那就是欲望对人类的吸引，远比理想对人类的吸引，要强烈太多。我想沈先生明白这是为什么？”
沈约怔了下，倒没想到自己一个观察员还要接受这种突击考核。
见众人都望过来，沈约沉吟道：“或许我们是在欲界中？”
他本来不觉得这是个理想答案，不想李巨人却肯定道：“我觉得正是如此。常人都知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句话，有人或许知道五行之意，却对三界并不清楚。三界并非说的是仙界、神界和人界、或者妖魔鬼怪生存的地方，三界的正确解释本来是说欲界、色界、无色界。”
沈约有些讶然，他发现李巨人对释家也是有着极为深刻的理解。
1071节 重生？
在沈约看来，李巨人说的丝毫不错。
世人多是混淆是非，概念杂乱，古代流传下来的精华被世俗改造，可说是和世遗一样，越保存越稀少，而且多数成为了欲望的延伸。
就拿三界而言，大多数记载都在争论三界中物种分类，看三界是否包含矮人族，精灵兽之类，但其中无论神鬼妖魔精灵仙兽，其实都是人类欲望的变形体，逃不掉释家所说的欲界之称。
释家的三界，远比世俗中划分要广博的多。
李巨人已经解释道：“根据我的分析，欲界就是世俗结构体，色界是光物质构造而成，而无色界则是指暗物质构建的世界！”
沈约微震，他从未听过有人将无色界和暗物质关联起来，但仔细琢磨，却发现李巨人所言不无道理。
四禅八定的体验都是针对色界、无色界来说。
释家中有关修行的一条基本原则是——欲界无禅定！这也是入定必须去五毒的原因，你在修行中若感受若有五毒参杂，那绝非入定。
而色界也不是世人眼中的美色，而是指区别于欲界的物质组成、另外一种独特形态，相对而言，无色界自然是色界物质的另外一种形态。
李巨人以光物质、暗物质来称呼色界和无色界，本身就是一种非凡的想法。
“我们处于欲界中不可避免，但版图已经竭力在改变我们的环境。”
李巨人说话时双眼有光辉闪烁，那是一种信仰的表现，因为相信，所以神采飞扬，“我们已经为版图人塑造了一个有史以来、去除尘世最多污染的世界，但因为我们并不控制欲望的产生，世人的进展并没有突飞猛进。”
略带遗憾的表情，李巨人继续道：“还是有很多遗憾产生，还是因为欲望导致各种问题频现。这时候我就有个悲观的预期，如果按照这个进展，我们是无法……”
他顿了片刻，这才沉重道：“我们无法避免这个世界的毁灭。”
一言落，投票团的众人神色各异。
沈约立即想到月亮门有关这个世界毁灭的预言时间，知道投票团肯定都知道灭世时间，亦明白李巨人的意思——全民移民火星是个伟大的计划，可在月亮门预言世界毁灭时，洲际不可能完成这个计划。
xiaoshutingapp.com
李巨人并没有详说毁灭一事，因为这种事情若由官方宣布，影响极为严重。
“因此我在对于精神的研究到了一个顶峰后，发现记忆可以移植修改后，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李巨人看向沈约，缓缓道：“世界的发展本来就是由想法推动，没有想象，这个世界只会和死水般存在。”
沈约问道：“李先生的想法是什么？”
李巨人缓缓道：“我想着人类的一生都是由各种对立体构成，善和恶，悲与欢，生与灭，没有经历的人，认知始终过于局限，如同井底之蛙般，只喜欢在淤泥中生存，你无论如何努力，都不能让它脱离淤泥的束裹。只有经历过这些的人才能看懂人生的真正意义，可惜的是，看懂后却到了临终的时刻。”
沈约很是认同。
空气说的没错，世人通常只有死的那一刻才会悔改，更有甚者，死前也没有任何悔意，这就造成世人改变的极为艰难。
“我虽可以延长版图人的生命，却不想左右版图人的人生，但却发现太多的版图人终究还是要等到间值耗尽的那一刻，才会去思索人生的意义。”
李巨人看着沈约，实则却是向直播的全版图人叙说，“我们还是向往着奢华，向往着与别人的差别，虽然百间买的馒头和一间买的馒头没有什么区别，可世人还是无法摆脱自我的习性，追逐着百间馒头带来高人一等的虚幻感觉。我想消除这种差别，消除太多让世人止步不前的差别。”
沈约心道，你这个理论如果到了我们那个世界，会有一大批奢侈品牌倒闭的。
虽然他很赞同李巨人的想法，但在明界，这完全是天方夜谭。
幸好这是暗界，这是李巨人一手打造、而且有着绝对话语权的世界。
最关键的一点是——没有任何奢侈品牌会因此打击李巨人，不敢，也不能。
哪怕叶毕落也没有反驳什么，因为这是一个光辉人生应该向往的世界，李巨人努力践行，叶毕落无法反驳。
在明界，你可以随意羞辱践踏为理想而奋斗的人生，但在暗界，言行一致的一生是受到保护的。
这非常不容易。
沈约内心蓦地有丝感动，他相信很多版图人也和他一样的心情。
“为了实现我的设想，我就在想着——如果给一个人某种人生的全部思想，他会不会变得更明睿一些，更明白人生应该怎样度过？”李巨人凝望着沈约道。
沈约终于理解李巨人的设想，“因此你需要一个原生体，然后将其贯注一个人生的经过，希望他能认知的更加明了？”
“是的。”
李巨人缓缓道：“这就是我重置计划的内容。”
众人沉默，哪怕叶毕落也皱起眉头——擅自改变一个人的思想的确不可取，被版图禁止，但像李巨人这样的改变，究竟是好是坏？
“因此你们和坂田横夫签订协议，买断他的人生，是想让他重生？”
沈约提及“重生”两个字的时候，略有怪异的感觉。
事实上，他对重生这个词并不陌生，在他的那个世界，很多人向往着重生，但那些人的重生和如今重生的概念截然不同。
那些人的重生多是想利用已知规则自身获利，李巨人要的重生，却是不但改变自身，还试图将世界置入良性循环中。
可既然这样，为什么暖玉还是反对？
李巨人喃喃道：“是的，我想让某些人重生，但我却不能擅自改变一些人的人生，因此计划一直局限在那些签订合约之人的身上。”
“也包括……藤原纪香吗？”叶毕落突然道。
房中突静。
除了叶毕落，所有人均是讶然的表情。
沈约不解叶毕落如何会和藤原纪香扯上关系，关注藤原纪香的事情，李巨人似也意外叶毕落的反问。
只有藤原野望双目瞬间红赤，盯着叶毕落字字凝喊道：“你说什么？”
1072节 自愿的实验体
叶毕落再次扔出一颗炸弹，还和没事人一样，但他清晰说道：“我想问的是，741实验室，有没有对藤原纪香进行重置呢？”
藤原野望倏然上前一步，但随即知道无法奈何叶毕落，倏然望向了李巨人，冷然道：“李先生，你的回复是？”
他竭力的抑制住自己的悲愤，叶毕落所言听起来荒诞无稽，但事实证明，叶毕落抛出的问题都是有根有据！
很多思想都受潜移默化的影响，叶毕落在这种时候，突然将藤原纪香和741研究所结合起来，不能不让藤原野望对洲际起疑。
李巨人看向了甄一同，皱眉道：“实验人员中，有藤原纪香？为什么我不知道？”
沈约心惊之际，脑海中有两个判断——李巨人的肢体语言没有作假，叶毕落追查藤原纪香的事情，难道和暖玉有关？在暗界中，暖玉不是一直被认为是杀死藤原纪香的疑犯？
叶毕落、暖玉看起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但叶毕落和反力之鹰结识，暖玉亦和反力之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谁能保证暖玉和叶毕落无关？
甄一同的额头看起来有了细微的汗珠，他嘴唇动了动，迟迟没有发声。
叶毕落淡淡道：“李先生看起来隐秘而伟大，但很多人只看到了你的伟大，却少有机会看清楚……”
“和李万成无关。”甄一同突然叫了起来。
他蓦地喊出，很有痛苦之意，反倒让众人有些诧异。
叶毕落目光闪动，“这么说，甄先生不否认藤原纪香的死，也和741研究所有关了？”
甄一同微余喘息，看起来已经和死人般，藤原野望却好像如同厉鬼一样，咬牙道：“甄一同，我需要你的解释。”
以藤原野望的地位，本来难以这么质疑甄一同，可无论谁都看出，藤原野望不得到答案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小书亭
李巨人终于道：“一同，我们需要你的答案。”
甄一同喘息稍定，终于道：“藤原纪香的确来过741研究所中，但她是自愿充当实验体。”
一言落，众人哗然。
“你撒谎！”藤原野望厉声喝道：“她怎么会放下一切，和你们签订魔鬼协议？”他是不信的。
事实上，很多人也是不信的。
坂田横夫签订协议，是因为人生没有了希望，藤原纪香却是大好的年华，有什么道理出卖自己的一切？
甄一同有些艰难的吞咽下口水，这才道：“不是我们找到的藤原纪香，而是藤原纪香找到了我们，我们没有对她进行重生的操作。”
“好像丝毫没有说服力。”叶毕落一旁淡淡道。
藤原野望怒不可遏，才要质疑，甄一同已经道：“事实就是如此，洲际有记录可查！我的确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我已经将当初档案传给了李先生。”
李巨人手一挥，众人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影像。
藤原纪香！
沈约一眼就认出那女人赫然就是藤原纪香，那是很年轻的藤原纪香，因此看起来还有些天真。
天真中却满是绝望。
当一个天真的人，受到社会的重创后，通常就是藤原纪香的那种表情。
“纪香。”藤原野望身躯颤抖，不由轻呼一声。
藤原纪香没有回答，事实上，这不过是多年前的一个影像记录，如今终于展现在众人眼前。
藤原纪香面前坐的正是常道。
常道看起来很客气的表情，“藤原小姐，你不符合我们协议的要求，很抱歉，我们不能对你进行任何操作。”
甄一同闻言轻吁一口气。
藤原纪香茫然道：“那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去死吗？”
藤原野望怔住，显然不知道女儿为什么有寻死的念头。
常道沉吟道：“藤原小姐，根据洲际记录，你是丽晶宾馆负责人藤原野望的女儿，若有难题，我建议你找令尊解决。”
众人闻言，倒觉得常道对这种事情处理的很是得体。
“我已经在连接令尊。”常道缓缓道：“你是不是要和他谈谈好一些？”
藤原纪香一字字道：“你如果让我父亲知道我在这里，我立即死在这里。”
藤原野望身躯微震，显然从不知道女儿会和他有如此的隔阂。
沈约皱起了眉头。
他始终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待问题，到了如今已然感觉——只凭叶毕落一人，恐怕弄不出这大的阵仗。
所有的事件渐渐汇聚成一个洪流，目标直指741研究所和李巨人的重置计划。
暖玉和炽天使也有重置计划，是否是针对暗界洲际的重置计划而生？暖玉竭力研究记忆搜寻和移植的操作，和741研究所的目标不是很有相似的地方。
常道犹豫下，终于还是挂断了电话。
藤原纪香木然起身，缓缓向门口走去，常道皱着眉头，突然叫道：“藤原小姐，你介意告诉我们一件事吗？”
见藤原纪香止住了脚步，常道立即道：“这里一直都是没什么客人，都是需要我们去找客户的，你又怎么找到的这里？”
藤原纪香反问道：“这很重要吗？你帮我重生，我告诉你们答案。”
藤原野望情绪又有些激动。
常道咳嗽一声，“我想藤原小姐是误会了，重生不是解决一切的答案。”
李巨人微微点头，他看起来也不知道此事，但无疑赞同常道的处理方式。如今这种情况，741研究所若有不符规则的事情，绝对逃不过版图人的制裁。
常道又道：“你是否介意将你看不开的事情说给我听？”
“然后你帮我重生吗？”藤原纪香麻木的问道。
沈约微皱眉头，暗想明暗两界的藤原纪香很有不同，虽然同为藤原家的大小姐，但明界藤原纪香明显更刚强一些。
常道有些尴尬，“很抱歉，我不能帮你重生，但我应该可以帮助你。”
藤原纪香目光微亮，“我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人，会突然不见，我不敢问……”
“不敢问？”常道有些诧异道。
藤原纪香痛苦道：“是的，我不敢问，我怕问了后，得到一个让我害怕的结果，我怕……我很怕，不知道怎么去做。”
影像突停，李巨人看向藤原野望道：“藤原先生，你可知道你女儿怕什么？”
1073节 定点清除
李巨人问话的时候，神色凝重，他显然看出点儿问题。
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古人智慧素来有见微知著，以正推反，李巨人不是古人，但他从表象中早就看到深层次问题——藤原野望是疼爱女儿的，但他和女儿之间显然有问题。
藤原野望略有惘然之意，“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根据洲际记录……”李巨人缓缓道：“是在坂田横夫成为原生体三个月后。”
藤原野望竭力的回忆往事，但终于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纪香从欧洲回来后，就一直很少说话。但我……没有看出她的怕……我只以为这是女孩常见的不开心，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略有迟疑的样子，显然是在尽力的回忆，但终于还是摇摇头。
“沈先生，你觉得呢？”李巨人突然道。
沈约心道这里这么多人，你为什么一定要问我？难道只是因为我是中间人的角色？
他直觉中感觉李巨人另有用意，终于还是道：“如果我看到的是全部事实的话，藤原小姐已经有了忧郁迹象。她恐怕是怕藤原先生……”
“你说什么？”藤原野望怒然道。
沈约凝望藤原野望片刻，“我如果是观察员，我就应该保持旁观的态度，不适合发表意见。但如果是用我自身的角度，我感觉藤原纪香是怕你……杀了坂田横夫。”
一言落，众人立即意识到沈约说的大有可能。
藤原野望盯着沈约道：“你也看到了，坂田横夫的死和我无关。”
沈约微微点头，“是的，是和藤原先生无关，但藤原先生也应该知道，事实是一回事，别人怎么认为本是另外一回事。”
无惧藤原野望森然的目光，沈约缓缓道：“如果藤原先生不知道女儿为何害怕，是不是就意味着藤原先生并不算了解女儿的内心？我想藤原先生在处理坂田横夫的事情，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因此并没有向女儿解释坂田横夫去了哪里？”
藤原野望沉默下来。
谁看到他的表情，都知道沈约并没有猜错。
沈约缓缓道：“人际关系中，怀疑本来是阻止团体向前的最大绊脚石……亲人间，如果有怀疑不信任出现，那通常都不是突然之间。”
xiaoshuting.cc
“你是想说，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吗？”藤原野望握紧了双拳，咬牙道，他神色中满是痛苦之意。
沈约怜悯的看着藤原野望，“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这只是你这么认为，世人在开怀的时候，什么时候都向乐观去想，在悲伤的时候，通常却向悲观考虑。因此……阁下如此，令爱也可能会如此。”
顿了片刻，沈约缓缓道：“我们需要确定令爱那时候处于什么状态。”
看向了李巨人，沈约凝声道：“我们可以看下去了吗？”
李巨人微微点头，影像继续播放，其中的常道问道，“你怕什么？”
藤原纪香摇头道：“我不想说。”
常道缓缓道：“但是这个畏惧让你苦恼不堪，无法解脱吗？”
藤原纪香黯然点头。
常道轻声道：“那我们可以帮藤原小姐清除这个痛楚记忆的。”
众人一怔。
沈约也有些讶然，可随即想到这个世界对世人的思想研究极深，既然可以移植记忆，清除某种记忆看起来反倒简单一些。
但这种事情合法吗？
李巨人皱起眉头，看了甄一同一眼，甄一同举手示意有话要说，影像暂停，甄一同随即道：“这件事我是知晓的，但在洲际规则中，为一些无法解决自身情绪的洲际人，清除痛苦记忆是被允许的，只要……获得当事人的同意。”
甄一同说的理直气壮。
沈约见了，感觉甄一同在这件事上倒是问心无愧的。
李巨人微微点头，让影像继续。
常道继续道：“但我们需要和藤原小姐做个协议，证明清除痛苦记忆是在藤原小姐完全清醒的、有正常人行为认知下做的这个决定。”
看着藤原纪香，常道谨慎道：“如果藤原小姐下了决定后，请藤原小姐三天后再来合力。”
影像再停，随即有常道、藤原纪香再次面面相对的镜头，藤原纪香坚定道：“三天已过，我同意做记忆定点清除的手术。”
随即有藤原纪香走出大楼的画面，她的脸上看起来已经少了忧郁之意。
李巨人再次暂停画面，缓缓道：“虽然藤原小姐已经逝去，但她的生活仍旧是她的隐私，我不认为再有公开的必要。”
看向沈约，李巨人缓缓道：“根据741研究所的跟踪记录，藤原纪香在之后的几年，完全回归正常，我想藤原先生应该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藤原野望喃喃道：“我以为纪香是度过了那段不快的日子，她之后一直没有再提及坂田横夫，我只以为她不想提及。”
“因此藤原先生不知道令爱做了指定记忆清除的实验？”沈约问了一句。
藤原野望缓缓摇头。
甄一同冷冷道：“事实证明，一切或许不过是某些人别有用心的算计。这才将藤原纪香小姐的事情和741研究所联系在一起。”
众人望向了叶毕落。
叶毕落听出甄一同的讽刺之意，却淡然自若道：“因此洲际的741研究所，对藤原纪香只是做了件好事，之后和藤原纪香再没有关系了？李先生，我这么理解，应该没有问题？”
李巨人缓缓回道：“你的理解没有问题。”
叶毕落笑了起来，“通常的情况下，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掩盖的。”
李巨人明白叶毕落的暗讽之意，却只是付诸一笑。
叶毕落看向沈约道：“沈先生，自从人类有历史以来，太多的谎言，却始终没有被揭穿，你可知道原因？”
沈约略有沉吟，“因为很多事实已经被掩埋。”
叶毕落抚掌笑了起来，“沈先生一言中的，让那些谎言者肆无忌惮的就是——事实已经不再，因此他们就可以无所顾忌的去编造，前提是——他们掌控了话语权。但这种情况，如今却有了改变，因为他们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事实会尽数活转！”
哪怕沈约和李巨人都有了发愣的表情。
什么叫做事实会尽数活转？
1074节消息泄露
哪怕叶毕落说死人复活，沈约也不会有太多的诧异，但叶毕落为什么会说事实会活转？
事实不是应该被揭发的吗？
沈约困惑的时候，叶毕落已道：“我其实应该感谢沈先生。”
知道这种感谢更有煽动的意味，沈约仍旧平静道：“感谢什么？”
“因为有沈先生的参与，事情才会顺利的推进到如今的地步。”叶毕落淡淡道：“但沈先生也应该留意到了，若没有我的引发，沈先生的参与，一切本来不会展现在世人的眼前。”
沈约保持沉默。
甄一同冷冷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全民参与。”
“因此黑JACK被741研究所产出，杀死版图人的事情，也不需要版图人知晓？”叶毕落反问道。
甄一同微滞。
叶毕落看向沈约道：“沈先生，我想旁人或许已经迷失了方向，但你已经知道这其中问题多多？”
沈约凝望叶毕落片刻，“但最关键的问题似乎只有一个。”
叶毕落目光闪烁，“沈先生认为什么问题最关键呢？”
“黑JACK的事情。”沈约凝声道。
他一直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但此时此刻，已经将错综复杂的事情整理出一条清晰的脉络，数个关键点。
叶毕落已经向洲际宣战，看起来重点的目标就是741研究所。
变为黑JACK的坂田横夫是最关键的一环，甚至可以说，藤原纪香的死因，表面虽和741研究所没有关系，但叶毕落提及此事，并非胡搅蛮缠。
布局的不仅仅是叶毕落，或许还有石田秀子、以及暖玉？！
暖玉不正是因为藤原纪香的死，和藤原野望交恶？如今暖玉就要揭开藤原纪香死亡的真相？
叶毕落轻吁一口气，“和沈先生交谈，是让人愉快的事情。不错，在我们看来，黑JACK的事情也是最为关键。洲际可以说这是个实验意外，甄一同也可以说为此事负责，但他们有意无意的回避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顿了片刻，叶毕落一字字道：“既然黑JACK不是个缜密连环杀手，那将他伪装成缜密杀手的是谁呢？”
xiaoshuting.cc
一言落，众人表情各异。
李雅薇冷然道：“你知道吗？”当她知道有人伪装黑JACK杀了她母亲后，一直强忍内心的悲愤，因为她一定要追下去。
“洲际官不应该问我的。”
叶毕落淡淡笑道：“如果不是突发、而是有预谋的案件，根据案件关联受益原则，凶手极可能是两类人，一类人是和令堂有仇的，一类是从令堂之死受益的。”
沈约并不反对叶毕落的推理，事实上，叶毕落说的有根有据。
暗界科技或许高明太多，但人性和明界没有任何区别。
“因此我倒觉得，你可以问问李先生。”叶毕落看似好心的建议道。
李巨人保持沉默。
“但看在洲际官很配合这场游戏的面子上，我决定给洲际官发现真相的机会。”叶毕落微笑道。
众人神色各异，不知道叶毕落如何能找到黑JACK背后暗藏的那个凶手。
“这次要链接谁的精神？”李雅薇凝声道。
“我不清楚。”
叶毕落的回答很让众人意外，“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洲际官继续这场游戏，你就会离真相越来越近的。”
李雅薇没有反驳。
“我也相信，所有人都在期待洲际官和沈先生继续发现真相。”叶毕落如同个大导演般，“因此……各位准备好了吗？”
李雅薇微微吁了口气，立即尝试链接常道。
下一刻的功夫，她发现面前仍旧是常道和藤原纪香。
常道一脸讶然的模样。
沈约见到这两人，内心微有奇怪，因为他看到了岁月的留痕——藤原纪香看起来更是明艳，而常道看起来更是成熟。
离二人上次见面的时间最少过了五年以上。
沈约做了个大略的估算时，就听常道在询问，“请问这位小姐，你来这里做什么？”
藤原纪香略有蹙眉道：“我是不是以前来过这里？”
话音落，众人都有些意外的模样。
投票团的影像已经从2306号房间消失，众人仍聚集在洲际府中，李巨人向众人道：“741研究所在删除了藤原纪香有关坂田横夫的记忆后，也删除了她和741研究所的相关记录。”
沈约听不到李巨人的解释，但想的其实和李巨人说的仿佛——实验切断了藤原纪香和研究所的关联，也是为了避免藤原纪香以后的关联映射。
根据某些先进的神经理论，人脑和录像带不同，并没有特别存储记忆的地方，将人脑的记忆形容为云存储更恰当一些，因为人脑的回忆，是在各种神经细胞根据某些记忆关键点，重新构造的结果。
因此世人再回忆的时候，多是主观居多，也倾向自己的主观判断。
741研究所切断链接关键点，所为倒是无可厚非，这也是常道不对藤原纪香称呼姓名，装作不认识藤原纪香的缘故。
可关键的问题是，藤原纪香在被清理记忆后，怎么会再次找到常道？
这就是常道讶异的原因！
沈约闪电般分析出这些事情，就听常道道：“这位小姐，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询问呢？”
藤原纪香缓缓道：“有人告诉我，我曾经到这里，定点清除过一段记忆。”
常道微笑道：“那人是谁呢？”他的笑容和浆糊般僵硬。
李巨人随即又对投票团道：“清除记忆涉及到个人的隐私，研究所中任何泄漏的人都会被视为没有职业操守，不但会被从研究所中辞退，信任度亦会大量的扣除。”
投票团中的人都知道李巨人是在向藤原野望解释。
甄一同突然道：“万成，我们已经定位到叶毕落的准确位置！”顿了片刻，甄一同补充道：“我们不能任由他牵着我们的鼻子走。”
李巨人并没有立即回答。
藤原纪香也没有回答常道的问题，“我只是想问，我有没有在你们这里做过记忆删除的手术？”
常道终于道：“小姐，很抱歉，我有权对你的询问不做任何答复。”
1075节 暖玉再现！
沈约听到常道的回答，并不认为常道有什么问题。按照规矩做事的常道，看起来只是中规中矩。
但他还是留意到旁人无法注意到的细节。
常道是个罕见的链接器，通过常道，李雅薇这才可以数次连接不同的记忆，这个链接是稳定的。
那稳定的常道应该是和策杀军团早有联系？常道背叛了洲际？是什么让常道背叛了洲际？
藤原纪香听到常道的回答，倒没有太多的激动，她“哦”了一声，站起来走了出去。
沈约、李雅薇的视野跟随着藤原纪香，就像随着摄像师的角度。
藤原纪香离开大厦，似是漫无目的的行走，却很快走入一条巷子。
李雅薇蹙了下眉头，解释道：“是未央街。741实验所，以前一直是在水月城的廊桥区，未央街隶属于廊桥区，如今已被尽数炸毁。”
沈约内心微震，突然想到——当初的水月城那场大爆炸毁掉半数城池，原来741研究所也在列？
这像是个巧合，听洲际的意思，反力之鹰引发爆炸的原因是因为天路，可是……爆炸的目标会不会和741研究所有关呢？
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内心微颤。
不是因为爆炸事件，而是因为他思想中闪过暖玉的身影，暖玉正坐在一间类似咖啡室的房间内，静静的看着他。
不是等别人，似就在等他。
这绝非沈约的自作多情，但当看到暖玉的眼眸那一刻时，第六感已经告诉他这个答案——暖玉如决战前夕的冷静，可如果她只是等待藤原纪香，她根本无须决战。
藤原纪香不会让暖玉有如此萧杀的表情。
画面一闪而过，藤原纪香已经走到一间咖啡室前。
沈约脸色微有改变，他通过咖啡室茶色的窗口，已经看清楚咖啡室的尽头的座椅上，隐约坐着一人。
ranwena.net
那人选择是背对门口的方向，座椅也挡住了她的大部分身形，哪怕这样，沈约一眼看到那人的时候，就已做出了判断。
是暖玉！
暖玉在等着藤原纪香？！
藤原野望和投票团在看到藤原纪香进入那个咖啡室后，神色也变得诧异起来。
藤原纪香终于坐到了那人的面前，李巨人嘴唇动了下，却没有发出搜寻对比命令，藤原野望一字字道：“是——暖、玉！”
咬牙切齿说的就是藤原野望如今的模样。
李雅薇向沈约看了眼，又收回了视线，缓缓道：“这人叫做暖玉，洲际通缉犯，疑似杀死了藤原纪香，合伙策杀军团制造了进攻天路，制造了水月城大爆炸案件。”
沈约早知道这些事情，闻言还是眼皮微跳，心道在明界的暖玉看起来就是胆大包天，可比起暗界所为，明界的暖玉绝对算是个守法公民了。
“但她现在看起来还不是疑犯。”沈约缓缓又道。
李雅薇没有反驳，因为沈约说的没错，如今的暖玉除了眼睛和常人很是不同外，她看起来就和寻常人一样。
藤原纪香看着暖玉，神色迷惑道，“你究竟是谁？”
“常道说了什么？”暖玉一如既往的冷静，不答反问道。
旁观的李雅薇立即道：“难道是暖玉向藤原纪香透露了她记忆被清除的事情？”
藤原纪香所言揭开了这个答案，“你碰到我后，说我的记忆有被修改的痕迹，问我有没有做些奇怪的梦，然后让我去找常道，询问他们有没有修改我的记忆，你让我做了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言落，哪怕李巨人都是脸色微变。
沈约虽然知道暖玉能人不能，但听她可以知道对方记忆是否被修改，还是感慨这女人的神奇。
“你不是困惑梦境吗？”
暖玉不动声色的回答，“你说你梦中有个叫坂田横夫的男人，你感觉和他是恋人的关系，你希望我帮你解开这个难题，我已经帮你揭开了答案。”
“没有答案。”藤原纪香不由道，“常道说——他有权对我的询问不做任何答复。他什么也没有说。”
见暖玉略有哂笑，藤原纪香问道：“你笑什么？”
暖玉冷冷的看着藤原纪香，“我没想到你居然还很天真，你难道不知道这就是答案吗？”
藤原纪香怔住。
沈约暗自叹气，因为无论什么时候，暖玉看起来都是最明白的那个。
常道的确已经给出了答案，但只有很敏锐的人才能察觉。
暖玉随即道：“如果常道他们没有对你进行记忆清除，他完全可以回答没有就好。但他没有否认，他那么回答，是因为他是个中规中矩的人，他不但恪守研究所的规则，还在遵守版图不撒谎的原则。他不想撒谎。”
如同庖丁解牛般，暖玉一字字道：“这是他不撒谎，遵守研究所的规则，又能给你的最明显的答案，你难道不明白吗？”
藤原纪香看起来比明界的那个要弱了些，也少决断的模样，她略有懦弱道：“一切都是你的主观臆测。”
她显然是没有听到“是否”答复，就不认为是答案的模样。
暖玉笑笑，“你想看看客观的事实？”
藤原纪香反问道：“你和我一起去问常道吗？”
暖玉站了起来，摇头道：“不用了。你在这等着就好。”她说话间走出了咖啡室，藤原纪香看起来很是犹豫，一时间没有决定是否追出来。
暖玉走进了咖啡室幽静的后巷。
沈约、李雅薇也跟着暖玉到了那后巷中。
后巷幽静，暖玉继续向前走去……
这本是极为寻常的场景，但投票团大多数人都是脸色改变，发现了异常，白城最先道：“有些不对，这不是藤原纪香的记忆。”
“这是暖玉的记忆？！”李雅薇凝声道，脸色亦变。
同样诧异的还有沈约。
沈约、李雅薇、投票团这些人可说是都有着极为清醒的头脑，没有清醒的头脑，很容易迷失在现实梦幻的交织中。
什么是醒？什么是梦？
众人都认为自己是醒的了，也认为通过常道这个链接器看到几人的思想。
冯浩南的，坂田横夫，藤原纪香的……
如今在所有人都以为还在链接着藤原纪香记忆的时候，却发现眼前这情形绝非藤原纪香记忆中该有的。
藤原纪香还在咖啡室，如何会看到暖玉走在后巷？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暖玉的记忆！
1076节钓鱼
众人对叶毕落已经不再小瞧。
那个蛇后美杜莎的男人绝对比他在暗界表现的还要高明太多，但如今叶毕落的所为还是让众人嗔目结舌。
叶毕落用常道连上旁人的记忆，只让人感觉惊奇，却还让众人觉得是可行的，但叶毕落如何能连得上暖玉的记忆？
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事实证明，暖玉和叶毕落是认识的。”李斯特已经得出了这个结论。
投票团的众人神色凝重。
沈约和投票团众人一般的想法——若非暖玉主动让人链接，叶毕落绝对连不上暖玉的记忆，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暖玉为什么这么做？她为何要向洲际……或者向他沈约展现这段记忆？
沈约那一刻已经扑捉到一个事实——暖玉也在关注着这场直播。
念头闪动，巷子中的暖玉已然窜起，她看起来要通过巷子离去，但下一刻的功夫，她已经回到了巷口。
众人如同看着倒带的录影般。
可巷口的地方，已经多出了两个男人，那两人看来正要发足狂奔的模样，沈约一见，就知道这两人正在追踪暖玉？
暖玉在钓鱼？
沈约随即明白过来，暖玉是在打草惊蛇，她只让藤原纪香去问常道一句，但以741研究所的能力，如何会不疑惑重重？
谁泄漏的消息？为什么让藤原纪香来询问？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741研究所内的人绝对不蠢，当然不会放过这件事情。
暖玉就在等对方来调查。
那两个男人见暖玉倏然到了眼前，一人还要装作无辜的路人样，另外一人却已经发现不妙，举手间，一支枪指向了暖玉。
暖玉帮他扣动了扳机。
那人动作绝对不慢，但在暖玉面前看起来却像得了老年痴呆般，他拿出枪来更像是送人头的操作，暖玉轻易的取过他的手枪。
loubiqu.net
噗噗！
两声经过消音器掩盖的轻响过后，两个男人都中了一针，均在脖颈上。
是麻醉针！
二人艰难的摸着脖子中针的地方，盯着暖玉缓缓的倒下去。
暖玉没有出声，随即拎着手枪走出了巷子，再次到了咖啡室前。
这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常规操作。
咖啡室的房门从内打开，有几个黑衣墨镜人正扶着藤原纪香出来，藤原纪香也戴着墨镜，那些黑衣人抓人的手法很是巧妙，让路人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沈约却看出那些人劫持了藤原纪香，而且其中的一人虽然戴了墨镜，仍旧给沈约一种熟悉感。
是常道！
沈约立即认出，也明白741研究所的作战计划——由常道带一波人带走藤原纪香，避免消息泄漏，另外派两人去跟踪暖玉。
这本来是个不错的计划，但741研究所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们看起来对暖玉一无所知，如果他们知道暖玉的底细，就知道两个人根本奈何不了暖玉，他们本来应该派一个团去围剿暖玉的。
741研究所并不知敌，但暖玉却是有备而来。
暖玉和从咖啡室内出来的那些人对望了片刻，黑衣人随即就要掏枪……
他们有些意外的模样，显然没有料到这种场面，暖玉却是驾轻就熟的举枪，几枪过后，藤原纪香周围的黑衣人多数倒下。
藤原纪香也随之软倒在地。
哪怕李雅薇看到这种情形，也不由眼皮跳动，暖玉实在太过冷静。
没有倒地的只有常道，但他深知一点，他没有倒下不是因为身手高明，也不是由于幸运，而是因为对方没有准备将他放倒。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常道居然还能镇定道。
暖玉冷冷的看着常道，“你叫常道，741研究所的执行人，以往听命于李斯特从事病毒研究工作，如今听从甄一同的吩咐，在进行洲际内不为人知的重置计划。坂田横夫是你们实验失误产生的杀手，为了掩盖这个错误，你制造了黑JACK连环杀手的事件。”
常道身躯抖的厉害，听对方对他的所为如数家珍般，忍不住内心的恐惧，但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失声道：“不是我！”
一言落，沈约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李雅薇亦是身躯颤抖了下。
投票团的众人神色萧肃。
暖玉蓦地笑了下，“很好。我知道不是你，但你对我说的这些事情是知情的，是不是？”
甄一同的脸色看起来已经极为难看。
李巨人凝声道：“甄一同，我命令你立即回转洲际做详细的调查，如有违背，视同背叛洲际的罪名！”
无人应声，无人有异议。
暖玉和常道看似简单的对答，却透漏了太多的消息。
常道知道黑JACK另有其人，他为什么会知道？常道既然知道，甄一同作为负责人，会不知道这件事情？
但就在不久前，甄一同表现的好像对一切还很冤枉的模样。
叶毕落的圈套环环相扣，先让你以为他们所知不多，然后一步步揭发真相，让对手踏入无可辩解、亦无法逆转的局面。
但这更像暖玉的作风。
“这是暖玉的圈套。”甄一同突然叫道，“这是暖玉的记忆，她可以控制自己的记忆做出虚假的影像欺骗我们。”
李斯特、曼德纳都是微微点头，甄一同说的也是极有可能。
李巨人缓缓道：“这也是我没有对你进行通缉的原因！你现在听令回转，我们还当你是投票团的人。”
甄一同额头已有汗水冒出。
常道更是大汗淋漓的模样，他颤抖半晌，突然叫道，“你究竟是谁？你都知道什么？”
暖玉冷漠道，“看起来你不但知道黑JACK另有其人，还知道那人是谁？他是谁？”
常道身躯巨震。
“是甄一同？”暖玉随即问道。
沈约目光微闪，没有谁比他更明白暖玉询问的目的，询问不是目的，观看对手在问题下的反应才是暖玉的目的。
答案从来不是问出来的，而是你自己得出来的！
沈约也是极为精通这种盘诘技巧，一看常道的反应，就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暖玉在沈约得出结论的时候，亦同时道：“原来设计黑JACK案件的不是甄一同，那是谁？李巨人吗？”
一言落，整个世界好像都静了下来。
1077节 狂野咖啡馆
暖玉询问起来着实天马行空，给人猝不及防的感觉。
李雅薇听到暖玉提及“李巨人”三字的时候，身躯剧烈颤抖了下。在听到常道回答“不是我”三个字的时候，她就知道741研究所是知道黑JACK另有其人的，可她居然什么都不知晓？
在听到暖玉询问黑JACK和父亲可能有关的那一刹，她的一颗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这如果是真相，她如何能够承受？！
世界安静。
想必洲际人也在屏息等着常道的回答，沈约也没想到暖玉会这么发问，但又知道暖玉这么发问，一定是有怀疑的原因……
常道没有回答，他很是诧异的表情。
沈约扬了下眉头，常道的表情又给出了答案。
暖玉随即道：“原来不是李巨人。那是不是……”她看起来随即要提出另外的人选，可倏然侧身。
一道光线擦过暖玉的身躯，正中常道的胸口，常道仰天倒下。
众人惊愕，不想会有这种变化。
暖玉却像早有准备，她看也不看常道，一个就地翻滚，已经轻易的抓起了地上的藤原纪香，然后冲进了咖啡室。
沈约、李雅薇随即跟进了房间，但也看到咖啡室外人影憧憧。
天已暮。
透过咖啡室的茶色玻璃，更看不清窗外的动静，但沈约只看暖玉的表情，就知道室外来敌绝非等闲。
暖玉神色萧肃的盯着已经苏醒的藤原纪香，“你现在知道答案了吧？”
藤原纪香身躯微有颤抖，“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因为……我们要揭开他们规则之后的真面目，而他们不允许我们这么做。”暖玉哂然道。
一言落，沈约内心悸动，他看出暖玉是相信她自己言论的。
投票团的众人却是面面相觑，白城皱眉道：“她在说什么？规则后的真面目？李先生，你明白吗？”
李巨人终现凝重之意，“我想事情应该和741研究所有关。甄一同，你不听洲际的命令吗？”
他最后的口气，已经极为严厉。
甄一同没有回应。
咖啡室外突然静的可怕。
沈约一颗心揪起，他知道夜上阑珊，正是咖啡室来客的时间，如今蓦地如此安静，本和当初易城赌场般。
ranwena.net
有人在清场！
清场过后，就会发动雷霆进攻。
咖啡室内的招待看起来都瑟瑟发抖的模样，但沈约突然有种感觉，发抖的应该是外部清场的人！
他的目光已经落在蹲在吧台前一人的身上，那人看起来也在发抖，但他蹲在那里，却如雪狼在等待猎物上门的稳定。
真正的畏惧是发自内心的，因此颤抖也是来自全身的，可那人的一双腿却如钉在地面上一样。
砰！
房门被一脚踢开，一个黑衣墨镜男当先冲了进来，喝道：“我们是来抓人的，不乱动者，不会得到伤害。”
暖玉带着藤原纪香突然进入了咖啡室工作员休息的房间。
那个墨镜男见状，立即喝道：“她在那里。”他说了四个字，已经连开了三枪。随即有几个人亦冲了进来，和那墨镜男同时向休息间冲了过去，与此同时，咖啡室外的那些黑衣男子亦向咖啡馆前后包抄过来。
沈约轻轻叹口气，他太清楚暖玉的作风，知道暖玉行事如高手行棋，别人只看到眼前的时候，她已经看到了结局。
咖啡室的几个黑衣人已经到了休息间前，他们这次没有懈怠，枪口均是指向休息室的方向。
一人突然道：“你们做什么？”
说话的是收银台那个如雪狼般的男人，他站了起来，右手下垂。
墨镜男霍然回头，喝道：“洲际办案，无关人员不要插手。”
“洲际办案”四字一出，投票人所有的人都看向了李巨人，李巨人萧杀的看着甄一同，“甄一同，我给你最后三分钟的思考时间。回转，或者，我亲自下令通缉你！”
甄一同额头大汗淋漓，似在天人交战。
收银台那男人笑了下，“我不是无关的人。”
话音方落，他倏然举手，手中空无一物。
众人均怔。
那墨镜男和几个同伴反应也快，在那收银台男子举手的时候，有两人侧身，举枪对准收银台的男人，可见到那人手中空无一物，不由一愣。
收银台男人已经笑道：“乒乒！”
乒乒！
侧身的那两人已经中枪倒地！
墨镜男一凛，随即发现开枪的不是收银台的男人，子弹是从旁侧而来，他才要扭头，枪口未转，房中又是一声枪响，墨镜男太阳穴中枪，头一歪，撞到了一旁的墙体上，留下鲜血一滩。
他身边还有两个黑衣男，霍然举枪面对子弹射来的方向，扣动了扳机。
砰砰……
子弹射向了屋顶，因为早在二人扣动扳机的时候，有子弹下一步射中他们的印堂，让他们发射的子弹偏离了方向。
沈约心中微震。
开枪的是一个人，一个人迅疾了解决了五个，用的是两把枪。
那人看起来本来是个客人，但在站起来的那一刻，却像个枪手。
真正的枪手！
两枪在手，睥睨八方。
沈约是认识那个枪手的，当初在极点大厦，那个枪手曾和他交过手，也无言的叫过他一声大哥。
咖啡馆内都是策杀军团的人？
暖玉故意在这里和藤原纪香见面，算定有人为掩盖真相要过来杀她灭口？暖玉要钓真正的幕后？
闪念间，那枪手连杀五人，已经如同赶赴晚宴般，潇洒的向着咖啡馆门前走去。
玻璃尽碎！
本来蹲在咖啡馆内的那些人突然冲到了窗前，砸碎了窗户，从窗内探出黝黑的枪管。
突突突！
突突突！
火光四射，枪火刺破了夜的笼盖，和咖啡馆外包抄过来的众人热切的交织。而那个枪手对此丝毫没有意外的表情，走出房门，举起双枪，镇定自若的开始定点清除的操作。
枪声的伴奏中，黑衣人纷纷倒下。
洲际投票团众人脸色凝重，他们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对战争并不陌生，但对敌手那般娴熟默契的配合还是忍不住的惊心动魄。
沈约亦是脸色改变。
在咖啡馆那些人倏然转换了身份，对来敌开始围剿的时候，他的脑海多出了一幅画面。
月正圆。
反力之鹰过了月亮门后，一道光华落下，带着许多人同时过了裂开的空间，到了暗界。
——如今到道消魔长，杀手盟人物倍出，赏金猎人却是少见……你不奇怪吗？
暖玉曾经的话语，回荡在沈约的耳边。
1078节矛盾之决！
枪火如花火，激荡在无尽的暗夜间。枪手似舞者，跳跃在倒地的尸体中。
那些包抄咖啡馆的人显然没有想到抓捕两个女人，会引发如此凶猛的反击，但他们也是训练有素，在对方猛烈枪火的攻击下，虽然倒下一批，但在退后的时候，迅疾的稳住阵脚，有个肃然的声音从黑暗处传来。
——防御，盾！
三字出，空中已经现出了点点微光，如同星星之火，瞬间组成面面透明的光墙，已经将咖啡馆包围起来。
光粒子之盾！
沈约一见，知道对方还是不肯放弃捉拿暖玉的打算，如今这般做法，就是以逸待劳。
——开火！
那个声音随即再次命令，有火光从暗处射出，不但轰向那窜出的枪手，还向窗口的那些人还击。
沈约皱了下眉头，黑暗发令那人一直藏身暗处，让人看不到真容，但沈约听到那五个字，就感觉有些耳熟。
发令的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
白城亦道：“传令开火那人倒有些耳熟，好像是我们中的一个。”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白城说的是那个。
流光交织，撕扯四处寻隙填满的暗夜。
那枪手在对方盾牌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倒翻回转咖啡馆，而咖啡馆内那些人的火力，瞬间被暗夜枪火压制。
沈约蓦地心悸。
枪火无情，但他和李雅薇因为不过精神链接的缘故，等同于观看一部电影。电影再是真实，终究对他们造不成实质的影响。
可沈约就是一阵心悸，感觉危险已在悄然的潜近？
为什么？
他一时间想不明白危险的来处，但已经见到黑衣人手持光盾，再次向咖啡馆逼近。
地面突然有了一丝颤动。
若非沈约目光敏锐，本无法留意到那种震颤，可在场的黑衣人却无一例外的身形微晃。
地下传来的震动，无论是谁蓦地遇到，都难免有立足不稳的反应。
黑暗传令那人突然叫道：“退后！”
声音未落，地上那些持盾的黑衣人倏然下落。伴随着惊呼声，那些黑衣人如同被大地吞噬般。
ranwena.net
他们的光粒子之盾可以挡住对方的流弹，却挡不住大地的碎裂。
沈约一见，立即想到当初暖玉劫持布图索夫的操作——那时整辆囚车都陷入了地下，因为暖玉早在路线上做了文章，如今的操作，看起来如出一辙。
对方或许小瞧了暖玉，但暖玉从未轻视任何一个敌手。
黑衣人倏然下陷，咖啡馆屋顶却裂，一人空中翻腾，从屋顶飞扑直下，正向着黑暗中命令传出的地方。
是暖玉！
虽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一见那纤细矫健的身影，沈约就已认出那人正是暖玉。
和在明界要捉李巨人般，暖玉如今的举动如出一辙，就是要自陷绝地，然后捉住敌人首领？
如今她的目标是哪个？
沈约才想到这里，暖玉已经射入了黑暗，与此同时，黑暗中传来一声厉叱之声，“盾墙！”
传令之人显然也发现暖玉真正的目的，立即由攻转守。
沈约听得到空间凝结的声音。
他不是没有见过光粒子之盾，和李雅薇并肩作战，他曾数次看过李雅薇动用光粒子之盾。但比起如今的盾墙，李雅薇所用的盾虽然是精锐，却绝不磅礴。
暗夜传令那人凝结的盾墙却像一道要塞城墙。
城墙数道，如同保护皇宫大内般，层层设防。
暖玉突如其来，迅疾的击破第一道防御盾的时候，抬手一枪，一道黑色的光芒射出，正中第二道盾墙。
盾墙碎裂。
“破甲！”李雅薇终于说了一句。
沈约内心凛然，记得在极点大厦的时候，策杀军团的人就是用破甲几乎将李雅薇置于死地。
暖玉用的也是破甲。
破甲是策杀军团的利器，看起来是专门对付洲际的光粒子的技术。
这世上本来就是有矛才有盾，有盾才会出现更锐利的矛！
咖啡馆内的那些人并非凭空而来，而是当初在索马里失踪的那些赏金猎人！沈约脑海中闪过索马里那一幕，回想到暖玉的提示时，已经确定了这点。
当年明界索马里一战，反力之鹰裂开时空之门，随即有光华带走了一批顶尖的赏金猎人，这才导致明界杀手、赏金猎人严重失衡。
灵犀、幻镜、蜥蜴女还有枪手，都是当年的赏金猎人？！
之后赏金猎人跟随反力之鹰在暗界闯荡，那些赏金猎人一直想要回转故乡。
并非所有的人在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后，就会感觉自己会活的更好，然后没心没肺的活下去，正常的反应是——如果有可能的话，那些人还会想着回转的。
带他们来到暗界的反力之鹰，这像是一个失误，因此反力之鹰才答应枪手、灵犀他们——反力之鹰还会带他们回转故乡！
这不是容易的事情，对某些人来说，甚至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但反力之鹰瞄准了暗界的月亮门。
只要得到月亮门，反力之鹰就会送那些赏金猎人回转故乡。为了接近月亮门，反力之鹰先是接近李巨人，却暗地成立了策杀军团。
策杀军团精锐班底，本来是由明界那批最顶尖的赏金猎人组成！
暗界最高明的地方是科技，若论个人战斗力，明界的赏金猎人本来并不逊色，反倒可能是暗界中高阶的存在。
沈约看到咖啡馆的枪手，已将自己点滴所知汇聚成一条清晰的线索。但看到暖玉挥出破甲的时候，他意识反力之鹰、暖玉、叶毕落之间，本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些赏金猎人会帮助暖玉，是不是因为反力之鹰的吩咐？
如今影像发生的时间，应该是反力之鹰、暖玉制造水月城大爆炸之前，但应该相隔不远。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破甲已经连毁两道盾墙，可暗中传令那人身前的盾墙却如凝冰般。
光粒子已经组成一座冰山——坚不可摧的冰山！
暖玉无法连破盾墙，身形已落，而她周围再现暗影，看起来就要将她包围其中……
擒贼擒王。
可若是擒不下王，被贼反杀的可能也是有的。
暖玉看起来已陷绝境！
1079节 不可能的幕后
冰山后，那个人影模糊朦胧，让人看不清真容。沈约望见，却是眼皮微跳，他虽然看不到那人的面容，但习惯性的侧写已经让他锁定了那人的身份。
白城也是神色讶然的看向洲际府的一个人影。
暖玉看起来擒王不成，反落陷阱。
进一步绝无可能，退一步前功尽弃。如今的她除了逃走，好像再没有别的选择。
可沈约知道暖玉不会逃，因为暖玉眼中满是坚毅之意，那本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表情。倏然双手合拢，暖玉在敌手未有合拢之时，迅疾的掐了数个奇怪的手诀，然后喝道：“裂！”
她身后蓦地幻化出一只硕大的拳头，在她呼喝声中，拳头如开山巨斧般劈出，正中冰山之上。
轰的巨响。
众人惊心动魄间，冰山倏然碎裂。
“神之左手！”已经有人在喊道。
“她怎么会利用神之左手？”哪怕李巨人都在失声惊呼。
沈约见状，也是内心震颤。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只巨手出现，当初暗界金鑫把他从李雅薇面前掳走，动用的就是类似的一个巨大的手掌！
在沈约想来，这好像是叛军的独门绝技，让洲际的李雅薇也是无可奈何，但他真的没有想到过暖玉会动用，而且运用起来极为的娴熟。
暖玉和叛军也有关联？
李斯特已经同时道：“难道说叛军的神之左手，是暖玉留下的？”
对洲际来说，这绝对是个惊人的结论，但更让人震惊的却是白城的一声低呼，“藤原野望？！”
冰山碎裂，在那威猛无俦的拳头下一击而散，散落的光尘，照亮了冰山后那本是朦朦胧胧的一张脸。
众人对那张脸绝不陌生，事实上，那人的影像，如今正在洲际府中。
藤原野望？！
冰山之后的人，赫然就是藤原野望！
沈约早从那人的声音和外形做出侧写，知道暗中传令的人就是藤原野望，可在见到冰山后那人真是藤原野望时候，还是忍不住的错愕。
loubiqu.net
怎么会是藤原野望？
暖玉采用藤原纪香为诱饵，吸引研究所的人来搜查，却钓出了藤原野望？
原来藤原野望也是741研究所的重要成员？
是藤原野望授意常道将坂田横夫变成了黑JACK，又让常道暗中给藤原纪香清除了有关坂田横夫的记忆？
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实质上却是大有可能！
一个爱护女儿的父亲，做出这种事情绝不稀奇——坂田横夫喜欢藤原纪香，藤原纪香也喜欢坂田横夫。因缘本是如此，无论外人看的如何明白，当事人却是无法看透。藤原野望知道坂田横夫绝非女儿的良配，是以先将坂田横夫逼入绝境，然后让坂田横夫自愿充当实验体，洗去坂田横夫的记忆。
除恶务尽，斩草除根！
藤原野望为求稳妥，再洗去女儿有关坂田横夫的记忆，算是做了个彻底的了断。
够决断，也够果断。
沈约对藤原野望这样的行为不奇怪，他甚至在这一瞬，都想到了藤原纪香为什么会死的一个可能。
死亡的缘由多是因为发现了真相！
很多人心灰若死的原因只是因为发现赖以生存的根基不过是个梦幻泡影。
你付出真爱的枕边人，从来没有爱过你；你曾经以为的指路明灯，原来立在了地狱之门；你以为的偶像，一生尊敬的人，背后会是如此的丑陋不堪……
藤原纪香尊重父亲，这从她矛盾的心理可以看出——她怀疑父亲派人杀死了坂田横夫，但却不敢发问，是以才抑郁的想要洗去记忆。
暖玉却解开了真相！
发现真相的藤原纪香不堪承受，这才选择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一切看起来合乎情理了，但不合乎情理的却是如果藤原野望做出这种事情后，怎么还能坦坦荡荡的认为是暖玉杀死了藤原纪香呢？
洲际府中，众人亦是在看着藤原野望，如同看个陌生人一样，他们也和沈约类似的想法，他们也难信一个人会如此平静的等着自己被揭开黑暗的一幕。
在看到有人围剿暖玉的时候，藤原野望是很关注、却还是平静的表情，直到冰山破裂，藤原野望这才露出惊错的表情。
他像才发现自己的丑陋般？
藤原野望如何能做到这般稳如泰山？
所有人想不明白，藤原野望居然也是不明白的模样，他如冰山后那个藤原野望般，都是愣在当场。
影像中那个藤原野望震惊难言，却没有任何举动，因为有枪口正指着他的额头。
暖玉连破盾墙，已经拿枪制住了藤原野望！
时空似凝。
虽然黑暗中还有难数的人影，但在暖玉制住藤原野望的时候，所有人都停止了举动，毫无疑问，藤原野望就是他们的头脑。
洲际府的藤原野望也是一动不动，没有人拿枪指着他，可他已是大汗淋漓，突然叫道：“不可能，那人绝对不会是我！”
众人惊诧，一时间反倒不明白藤原野望的意思。
藤原野望随即道：“我从来没有在咖啡馆前抓过暖玉，我根本没有和她交过手！”
有人恍然，有人困惑，有人甚至在想——看藤原野望无辜的表情不像是说谎，难道暖玉面对的那人真不是藤原野望，而不过是个和藤原野望长的很像的人物。
甄一同却已经冷笑道：“你们难道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藤原野望有些失态喊叫。
他完全糊涂的模样。
“这是策杀军团精心设计的一个陷阱！”
甄一同很是肯定道：“他们制造了虚假的影像，制造了很多似是而非的影像，就想让我们互相猜忌，想让我们自相残杀！这和以往年代，利用舆论、虚假的事实抹黑对手没什么区别。”
投票团的众人均在沉思。
洲际府的藤原野望亦是叫道，“不错，就是如此，我绝对没有和暖玉交过手，可以接受精神师的思想搜寻，这人绝对不是我！”
他说的言之确凿，任何人都难以怀疑他的保证。
“万成！”
甄一同怒道：“你如今被暖玉这个女人玩弄在股掌之间，如今还没有醒悟吗？”
1080节 第三者
影像中的暖玉盯着藤原野望，已经一字字凝声道：“藤原野望，是谁制造了黑JACK案件。你击昏常道，当然是为了掩盖这个真相？你知道真相！”
影像中的藤原野望眼皮剧烈的跳动。
周遭安静若死，枪火已停。
他身边还有不少手下，但此刻的他，却如赤-裸般，再没有任何人、任何科技能给他有效的防护。
“说出那人是谁，我不杀你！”暖玉冷然道。
藤原野望嘴唇动动，却没有声音发出。
甄一同已经叫道：“万成，你太让我们失望。你是君子，但策杀军团用的就是千百年来，对付君子的方法，你再不自辩，洲际人的信心就会动摇！”
李巨人仍旧没有回应
“很抱歉，这一次，我不会再听你的命令。”甄一同声音落，洲际府的众人就感觉脚底下一阵颤动。
李巨人脸色微变，急声道：“甄一同，你做什么？”
“我已经用天网封锁住叶毕落他们所在的基地。”
甄一同发狠道：“时空点已经记录在案，他们的任何逃逸举动，都会被我们察觉。如今我带麒麟军实行焦土搜寻手段，一定要将叶毕落和策杀军团挖出来。”
“你不是他们的对手。”李巨人神色严肃道，
“但我不怕和他们一战。”
甄一同冷笑道：“现在风向已被策杀军团带偏，我们再不反击，任由他们污蔑下去，后果不堪想象。你要是还念着兄弟之情，就派人来助我。你若是眼睁睁看我送死，我也无可奈何。”
话音落，甄一同的影像已经从洲际府消失。
李巨人连唤两声，随即道：“甄一同切断了和洲际府的通讯！”
“但他是为了洲际着想。”李斯特沉声道，“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孤军作战。”
曼德纳等人亦是微微点头。
影像中的暖玉看着沉默无语的藤原野望，淡淡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结果吗？”
思想搜寻？
沈约感觉暖玉恐怕随即就要采用这种方法，果如他所料，暖玉随即上前一步，已经抓住了藤原野望的肩头。
洲际府的藤原野望蓦地一声闷哼，已经软倒在地。
众人惊诧。
李巨人惊奇道：“藤原野望，你怎么了？”
自从直播以来，藤原野望一直和洲际府采用远程链接的方式，谁都没有想到暖玉抓住影像中藤原野望，真实中的藤原野望会受到伤害？
画面一闪，远程链接的藤原野望的影像已经从洲际府中消失。
李巨人眼皮突然跳了下。
影像中的藤原野望闷哼一声，咬牙道：“你不用搜寻，我就可以告诉你答案。”
“你说什么？”暖玉眸中突然闪过丝诧异。
沈约瞥见，心悸感再起。
他虽是旁观者角色，却始终积极整理所有事件的脉络——不带主观色彩的他，才能真正的发现真相。
自从他来到暗界后，一直存在着一个困惑，暗界的一切在版图的控制下、看起来比明界要美好，可暖玉所为，却像要推翻版图。
这本来是矛盾所在。
如今他已经有八成肯定——暖玉参与了此次布局，将真相展现在版图人的面前。
可在暖玉反问的时候，沈约就感觉到危险倏然到了近前。
怎么会有危险？谁有危险？为什么会有危险？
沈约全力留意周边动静的时候，就见藤原野望突然振肩，竟然脱离了暖玉的控制，同时说道：“杀！”
杀字出，暗夜萧索。
暖玉倏然退却，眸中已现出凛然之意。
冰墙崩溃，本来在空中的光粒子倏然凝结，片刻间凝成无数只透明的长箭，空中微有停顿，然后向暖玉铺天盖地的射来！
暖玉未退，她只是看着那些利箭射穿了她，长箭余力不衰，射入了咖啡馆内。
长箭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眼前的情形很是诡异，沈约内心颤动，刹那间却想到为什么会是这种情况。
他经历过这种事情。
当初他在搜寻美杜莎思想的时候，叶毕落曾要重创方初意，他沈约为方初意两次出手，第一次因为无法同频，他和叶毕落并无交集，他随即同频方初意的悲愤，这才挡得住叶毕落的一击，随即被叶毕落带入精神荒漠之中。
眼下的情况也像如此。
他们本来一直通过常道链接暖玉曾经的记忆，但记忆中已经融入新的记忆！
有第三方接入了这个链接，这才让藤原野望挣脱了暖玉的束缚，引发了暖玉的警觉。
记忆已被篡改，可看起来篡改进入的记忆没有和暖玉同频，是以没有对暖玉造成伤害。
暖玉退，藤原野望亦退，下一刻的功夫，藤原野望已然没入了黑暗中。暖玉眸光微闪，随即冲向藤原野望退却的方向，亦是没入了黑暗。
沈约、李雅薇却未动。
一直以来，他们都和看着纪录片般，始终跟着摄影师的镜头角度看着事态的进展，这一次却是不同，暖玉消失，咖啡屋也渐渐淡化，这说明这段思想已经要完结，他们随即要退出的模样。
李雅薇突然动了，她蓦地向暖玉消失的方向冲过去。
她当然不能放弃，一放弃，再追到制造黑JACK的主使，看起来难上加难。
沈约一怔，却是不由自主的跟随。
二人瞬间冲入黑暗中，下一刻的光景，前方景色再变，有绿草青青，天色稍阴，而他们前面已经立有一栋独立别墅。
沈约嘴角微有抽搐。
他们竟然又回到李雅薇童年居住的地方。
“怎么回事？这是谁的记忆？”
洲际投票团的人纷纷发问，李巨人神色凝重，“不知道，但像有第三者入侵了链接系统。情形很是复杂，我让雅薇立即退出。”
说话间，李巨人反倒闭上了眼睛，众人就看到直播中的李雅薇额头处有红点一闪，知道李巨人是在通知李雅薇退出思想链接。
李雅薇却已大踏步的向那别墅正门走去，用颤抖的手推开了屋门，然后僵凝在当场。
tsxsw.la
沈约内心微颤。
视线掠过了李雅薇的肩头，他已经看清楚房间内情形，一个女人跪在厅中，双手祈祷忏悔的姿势。
可她已经不能发声。
她死了。
死者正是崔欣爱！
1081节 记忆渗透
沈约若非绝对清醒，早迷失在思想跟踪中，但哪怕他真正的清醒，一时间也不明白如今的状况。
崔欣爱死了？
李雅薇一直追踪暖玉的思想，却突然追到崔欣爱死亡的那一天？但这不太可能是暖玉的记忆，因为这是十年前的事情。
他们先后目睹了冯浩南、坂田横夫、藤原纪香还有暖玉的记忆，如今看到的，又是谁的记忆？
一楼卧房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李雅薇身躯颤抖下，忽然向那卧房走了过去，走到房门前，她略有犹豫，这才轻轻的推开了房门。
一人正背对他们而立。
那人的面前，赫然站着个持刀的小女孩——那是小时候的李雅薇。
沈约这般判断时，随即看到那尖刀上正滴落着鲜血，而地上已倒着一个男人。沈约不认识那个男子，却知道那男人必死无疑。
那男子心口中了一刀。
小李雅微紧紧的握着滴血的尖刀，带着惊惧而又悲痛的表情正看着她眼前的那个人。
是小李雅薇杀的那个男人？
看起来事实明显，但沈约却不认为小李雅薇有能力做到这点——毕竟在那个男人面前，小李雅薇显得极为的弱小。
站在小李雅薇面前的那人轻声道：“李雅薇，你要记得，是黑JACK和他的同伙杀了你的母亲。”
沈约微皱眉头。
他看到那人的背影，就有熟悉的感觉，等听到那人声音的时候，更是讶然。
小李雅薇茫然的点头。
“你虽然除去了一个杀害你母亲的凶手，但黑JACK仍然逍遥在外。”那人缓缓道：“你记住，你一定要捉住黑JACK为你母亲报仇，一定！”
那人的声音很是缓慢，如同催眠般，小李雅薇闻言再次点头，然后闭上眼睛，缓缓的向地下倒去。
沈约终有怒然，他知道那人应该很是擅长精神蛊惑。而对一个孩子进行这种意志灌输，可说会影响那孩子的一生。
究竟要怎么狠毒的心肠，切骨的仇恨，才让那人做出这种事情？
李雅薇颤抖着看着眼前的一切，如同噩梦重演般。因为那人的言语，年幼的她这才种下仇恨的种子，苦苦的磨练自己，期待有朝一日找到黑JACK，为母亲复仇。
每次回忆这件往事，都会给她带来极大的痛楚，这一次也不例外。但这一次，她作为旁观者，突然意识到关键的一点——黑JACK已死，蛊惑她杀了不相干男人的那人，才是真正的主使！
倏然冲到那人的面前，李雅薇嗄声道：“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杀了她李雅薇的母亲，给年幼的她种下了仇恨的种子，这人如此作为，究竟埋藏着怎么的仇恨？
那人看着李雅薇，并没有回应，他只是默默的看着倒地的小李雅薇，眼中闪着难以捉摸的光芒。
沈约也到了那人的面前，看着那人很是陌生的一张脸，眼中终有了厌恶之意，缓缓道：“你的乔装虽然改变了你的面容，但你还是改变不了自负握拳的习惯，同时站立的间距也从未改变过。”
顿了片刻，沈约问道：“叶毕落，你为什么这么做？”
一言落，天地都静。
李雅薇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洲际府的众人亦是诧异满面。
李巨人在那人现出面容的时刻立即进行了全息比对，却没想到高科技支撑的搜索，不如沈约的一个简单判断。
但当年蛊惑小李雅薇心怀仇恨的人竟然是叶毕落？这怎么可能？
没有回应。
他们链接的是一段记忆，看到的也是一段记忆，记忆中的人物，本来不应该有什么回答。
沈约却继续道：“你不说，但我想得到你这么做的理由。”
叶毕落只是看着倒地的小李雅薇，那一刻如同石雕木刻般。
“当年沈门内斗，花家被清理……”
沈约那一刻目光清澈，“你因为父亲之死，不但痛恨叶家，也痛恨接管版图大权的李巨人。”
洲际府投票团众人面面相觑，李斯特更是诧异道：“叶毕落是花家的人？”他们显然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不清楚沈约如何会知道这点。
沈约继续道：“你一直想要取代李巨人，这才极为留意李巨人的事情，是以也知道741研究所的事情。研究所实验失误，产生了黑JACK这个怪胎，你一直看在眼中，也一直在追踪此事。”
叶毕落眼中突然有光芒一闪。
沈约内心凛然，感觉眼前的叶毕落似听到了他说的话。
好像不可思议，但在搜寻美杜莎思想的时候，叶毕落就显现出渗透记忆的能力，是以在方初意在婚礼现场质疑的时候，叶毕落给予了美杜莎记忆中不同的反击。
沈约就在等待叶毕落渗透的那一刻。
“你那时候没有及时揭发黑JACK的事情，因为你知道哪怕揭发，也奈何不了李巨人的根基，于是你就将这件事闹大。你借黑JACK的手，留下了一段疑案，只等关键的时候揭发出来。”
轻叹一口气，沈约缓缓道：“不然没法解释你如何会对黑JACK的案件这般清晰。要知道所有的过程，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说的简单，但众人听闻，却觉得极有道理。
“你有耐心，你也忍得。”
沈约继续道：“我也很佩服你的耐性，你忍了十年，到如今终于可以给予洲际重重的一击，可是……”
神色惋惜，沈约缓缓道：“我不认可洲际对741研究所的态度，但我也不认可你做的事情。你不应该如此对待一个孩子。”
洲际府中一片寂静。
观看影像的洲际人也是沉默无声。
“这可能是版图有史以来，版图人最关注的一件事情。”影像中的叶毕落突然开口道。
众人悚然，从未想到叶毕落居然给予了回应。
“是记忆渗透技术。”白城立即道：“叶毕落如今利用的是记忆渗透技术。”他说话间很有振奋之意。
李巨人微微点头。
李雅薇倏然上前，却被沈约一把拉住。
叶毕落看了眼沈约拉着李雅薇的那只手，淡淡道：“看来你对李雅薇已经有了感情，也知道如今冲动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百盟书
沈约凝声道：“我赞同你的话，冲动杀人的确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为了报仇，做了这件事、并不明智！”
1082节 警告！
沈约和叶毕落交谈时，洲际投票团的众人都露出振奋之意——伊始的时候，他们觉得进入了一个圈套，风向已经很不利于洲际，但听沈约这般说，感觉如今利好洲际。
“看起来你认定我就是杀了崔欣爱的凶手了。”叶毕落笑道。
沈约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他其实并没有证据肯定叶毕落就是杀了崔欣爱的真凶，他只认为叶毕落对一个孩子灌输了一种残忍的思想。
如今他们看到的是叶毕落的记忆？！
叶毕落展现这段记忆对他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哪怕叶毕落因此动摇了洲际的根基，但他如果杀了无辜的崔欣爱，那是个不可饶恕的罪行！
叶毕落还是踌躇满志，怎么会这般自爆短处？
沈约感觉此事另有蹊跷，但听闻叶毕落对他有些误解，沈约顺势反问，见叶毕落没有否认，但沈约潜意识中却感觉到叶毕落是有些哂然。
哂然是因为某些错误的推断？！
“这世上的人有个习惯，你如果是个被树立起来的好人，那所有的好事都和你有关。但你如果被打上恶人的标签，那你就会承担所有的罪恶。”叶毕落淡淡道。
沈约微微点头。
“李巨人是智能之父，他给世界画出一个美好的未来。”叶毕落继续道：“因此很多人认为他是个完人。”
沈约留意到叶毕落用的“画出”的字眼。
画饼充饥也是画出来的，却没有任何真正的意义。
“因为他看起来是个完人，所以他的决定就是正确的，而持相反意见的看起来就是错误的。”叶毕落又道：“哪怕没有错误，但世人都认为你做的不符合规则，你就是错误的。”
带着嘲弄的笑，叶毕落淡淡道：“如今你们看到我站在小李雅薇面前，我想一万人中，或许都认为我伤害了小李雅薇，我就是杀了崔欣爱的凶手。如果有机会将我绳之以法，我想世人百分百会赞同的，而且他们也会认为自己是正义的。”
李雅薇怔了，她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因此我才不能出面，因此我还需要忍耐。”
叶毕落凝声道：“我不屑对洲际辩解什么，但我可以向你沈约说一句，我绝非杀死崔欣爱的人。”
沈约微有扬眉。
李雅薇握紧了拳头，“你不是？”
叶毕落淡然道：“我想洲际官是不信的。如果有可能的话，你一定想将我抓起来，详加盘问？”
李雅薇默然。
“很可惜，我不能给你这个机会。”
叶毕落一字字道：“我不信任你，我不信任李巨人，我不信洲际，更不信任什么民主的裁决。因为我早就知道，民主的裁决，并非代表着正义的裁决。一群蝇营狗苟之辈做的决定，可能是更加昏庸的！”
沈约缓缓道：“但你还是需要这个游戏继续下去的？”
“是的。”
叶毕落淡淡道：“我如今只是采用记忆渗透的方式与你们交谈，并没有利用荒漠的掩护，我想洲际已经定位到我的位置，随即准备将我抓捕归案。”
李巨人、白城互望一眼，神色凛然。
他们以往一直难以追踪到策杀军团的根本原因就是——策杀军团动作极快，事后不留痕迹，同时有精神荒漠帮策杀军团的人躲避版图定位，如今叶毕落通过记忆渗透和沈约沟通，虽然也是很高的科技，但给了洲际可趁之机。
李巨人已经将叶毕落的准确位置发给了甄一同，同时调动了给力的人手，可叶毕落早将这些事情算在其中。
“但你们错了。”
叶毕落一字字道，“我如今只是想将真相完整的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并不想开战。但你们如果执意开战，后果由你们负责。”
李雅薇凝声道：“你在威胁洲际？”
“我只是在提醒洲际。”叶毕落好整以暇道：“迄今为止，我没有任何谎言，我展现了全部的事实，哪怕方才的事实对我不利。但洲际若是执意中止的话，那内心有鬼的是谁，我想所有人都会明白。”
李雅薇沉默下来。
她虽然对叶毕落没有任何好感，但不能否认叶毕落说的很有道理。
“因此……”
叶毕落看向沈约道：“你准备好面对事实了吗？”
沈约一怔。
叶毕落倏然向沈约扑过来，一把竟抓住了沈约的手臂，向厅中墙壁处撞去。
众人均惊。
李雅薇随即一声呼喝，伸手向沈约抓去，她一抓成空，倏然意识到这不过是个精神链接，同频的人才有交互。
她不能和沈约同频。
沈约被叶毕落带飞却没有任何诧异，眼见李雅薇一把抓空后神色焦急，手臂急长，已经抓住了李雅薇的手臂。
李雅薇被沈约带的凌空飞起，下一刻，已经到了一个山洞之内。
叶毕落已然消失不见，沈约、李雅薇面前躺着一人，那人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
直播继续。
洲际投票团众人仍能看得到沈约、李雅薇的情形，李斯特忍不住问了句，“这是哪里？死的是谁？”
白城却道：“看来沈约很了解雅薇的内心。”
李巨人沉默不语。
沈约缓缓放开李雅薇的手腕，盯着眼前的那具尸体，喃喃道：“这是个技击高手。”
无论活人还是死人，沈约一眼看到，都能将其分析的七七八八。
李雅薇一旁轻声道：“谢谢你。”
不久前，沈约拉住她的手腕制止住她冲向叶毕落，她只觉得自然而然，如今想起来，却终于知道沈约因为理解她，才能拉住她。
在精神领域中，本来是同频才有动作的互动。
她不但感谢沈约将她带入这里，能够继续追查杀母凶手，还感激沈约对她的理解。
思路客
沈约没有抬头，只是道：“你想查出真相，我才能将你带到这里。”
他对暗界的精神链接着实有着突飞猛进的理解，当初他能在美杜莎的记忆中救下方初意，已经深刻领悟同频的重要，眼看李雅薇焦灼非常，迅疾代入李雅薇的情感，这才能将李雅微带到这里。
死人是谁？
和黑JACK的案件有关吗？
李雅薇也看向那死人，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觉得他是个技击高手？”
1083节双重追杀
死者身形匀称，李雅薇从其体形中只能推测出对方可能身手敏捷。
对方毕竟死了。
去除了科技装备的支持，她感觉自己弱了很多，幸好她还有沈约。如今的她，突然明白那个喝粥的女孩子为什么那般幸福。
一生中，能理解你的人，着实不多。
沈约凝望着尸体说道：“他身体肌肉极为匀称协调，可知他懂得养生之道。肌肉健壮不是养生，内外合一才是养生。”
李雅薇“嗯”了一声。
“他身上的衣裳最少有七处子弹的擦痕。”
沈约又道：“子弹并未射入身体，应该是在射中的时候，被他及时躲过，是以只在衣裳上留下很浅的擦痕。”
“这说明他反应着实敏锐。”李雅薇有些惊叹道。
能躲子弹的人，反应当然非同反映。
“他身上还有利器划伤的痕迹，亦不算深，这说明他和一些人进行了近身格斗。”沈约又道，“能和别人近身格斗，懂得避开自己要害不受伤的人，自然是技击高手。”
技击高手不但能揍人，还会考虑到会挨揍的。很多习武的人打别人十拳没有问题，被别人一拳就放倒了，就是因为从来没有为挨揍做过准备。
李雅薇注目那些伤痕的时候，脸色微变。
“怎么了？”沈约感受到李雅薇的异样。
李雅薇沉默片刻，终于道：“他的伤痕好像是被细齿所伤。”
“细齿？”沈约微有询问之意。
“是洲际麒麟军使用的一种仿生学匕首。”李雅薇缓缓道，“传说中，巨匠鲁班是因为植物的锯齿发明了锯子，洲际从这种理论中发明了兵器匕首细齿，每个麒麟军都会备上一把以备不时之需。”
沈约立即醒悟，“你的意思是——很可能是麒麟军杀的他？”
李雅薇喃喃道：“有可能。”
她内心其实是忐忑的，这一路走来，她发现很多真相慢慢在颠覆她的认知，而且很不利于洲际。
叶毕落居心叵测，带他们到这里的目的也是难讲。
如今突然有个死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如果这人是被麒麟军所杀，而且死人是无辜的，这对洲际的影响绝非等闲，因此李雅薇并不用肯定的说法。
沈约自语道：“他好像没什么致命伤痕，看起来是失血过多而死的。”他这么说的时候，却露出困惑的表情。
李雅薇迟疑道，“你的推断好像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沈约目光微闪。
“看他的脸色，应该没有中毒，身上的伤痕又不足以致命。细齿虽然擅长放血，但只要他对伤口进行处理，本不至于失血过多而死的。”李雅薇谨慎道。
沈约微微点头，“不错，但他好像根本没有任何包扎伤口的打算，就这样任由鲜血流淌，才导致失血太多，这不像是聪明人做的事情。”
再次仔细查看死者的状况，沈约喃喃道：“他五指痉挛，临死前似乎还在抓着什么。”
“但他手上什么也没有。”李雅薇缓缓道：“也不像有人从他手上拿走了什么东西。”说到这里，李雅薇脸色微变。
沈约喃喃道：“我有一个推测。”看着脸色微变的李雅薇，沈约沉声道：“你也想到了？”
李雅薇迟疑片刻，“你的想法是？”
她总感觉眼前的尸体是个陷阱。
一切的一切，都是叶毕落挖下的大坑。
“我感觉他可能是累死的。”
沈约终于道：“他一路狂奔，并没有处理伤口的打算，不是因为不想，而很可能是感觉有人在不停的追杀他。”
李雅薇没有质疑，现场看不到有人追杀死者的痕迹，但她知道沈约所说的那种情况为什么会发生。
“现场没有追杀痕迹，追杀是精神层面的。”
沈约凝声道：“他是受到了精神师和麒麟军的双重追杀！”旁人或许不懂，但他知道李雅薇会懂的。
死者先是受到麒麟军的攻击，在逃脱后，却被洲际精神师跟上。精神师入侵了死者的脑海，然后在死者脑海中注入妄念。死者就一直感受到有人在追杀，因此连包扎伤口的机会都没有，在精力憔悴、失血过多的情况下死去。
李雅薇没有回应。
沈约明白李雅薇的担忧，岔开了话题，“这人为什么会受到麒麟军和精神师的追杀，他的身份是……”不等说完，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一个角落处。
那里有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沈约见到那个东西的时候，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是什么？”李雅薇留意到沈约的异样，她倒不认识那个东西。
沈约半晌才道：“那是个手机，我那个世界的智能手机。我想……我知道他的身份了。”顿了片刻，见李雅薇满是期待的表情，沈约缓缓道：“他很可能是我那个世界的一个赏金猎人！”
事件时间发生在三年前！
叶毕落突然让他沈约看到一个赏金猎人的尸体，目的是？
沈约沉吟间，有脚步声响动，山洞的入口方向似来了许多人。沈约微惊，因为他听得出来人都是极为高明之辈。
那些人很快到了沈约、李雅薇的面前，为首一人举着个简易的火把，照亮他很是平凡的一张脸。
灵犀！
沈约、李雅薇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诧异——灵犀身边还有蜥蜴女、枪手以及一帮形形色色的人物。
对沈约来说，那些人多是面孔陌生，但他已经猜得到，这些人赫然就是被反力之鹰带到暗界的那些赏金猎人。
灵犀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人后，身躯微震，抢步上前俯身试探下那人的鼻息，随即抬头道：“大哥，龙九死了。”
他看的正是沈约的方向。
沈约微震。他知道眼前链接的肯定是一人的记忆，是以他才能看到众多赏金猎人聚集在一起的情形。
wucuoxs.com
记忆人是谁？
能让灵犀叫一声大哥的还能是谁？
是反力之鹰？
他沈约看到的是反力之鹰和一帮赏金猎人交谈的情形？可他为什么看不到反力之鹰的人影？
“我知道。”一人缓缓道。
声音低沉有力，还带着一丝伤痛。
沈约微有心悸，他听得出来，那正是反力之鹰的声音！
1084节 反力之鹰的记忆？
洲际投票团的众人听到回应灵犀那人的声音时，均是耸然动容。李斯特更是失声道：“是反力之鹰的声音！他在暗界？！”
白城亦道：“我们看到的是反力之鹰的记忆？”
他们这般推测很是正常，除了黑JACK的记忆有些特殊外，他们看到其余记忆，都有本体参与的迹象。
如今众人看到反力之鹰和灵犀那些人在交谈，难道说……他们这次链接到反力之鹰的记忆？
如果是这种情况，反力之鹰就在暗界？
李巨人眉心微跳，缓缓道：“可能性很小。”
“为什么？”众人都问。
李巨人淡淡道：“反力之鹰若真的在暗界出现，何必做这些藏头露尾的举动呢？”他说的听起来根本不是理由，其中的深刻之意却让众人默然。
无论众人如何评价反力之鹰，都不能无视他的傲气。
“不是反力之鹰，又会是谁的记忆？”白城皱眉思索道，“肯定也是现场的人。”
李巨人喃喃道：“看叶毕落演下去，他演的越多，问题也会越多，只要我们问心无愧，其实不用害怕什么。”
话音方落，李巨人脸色倏变。
众人不由七嘴八舌道：“怎么了？”
李巨人神色凝重，“甄一同已经发动了进攻，然后……他和所领的麒麟军和我们的后援突然失去了联络。”
众人色变。
李斯特失声道：“你是说甄一同全军覆没了？策杀军团如何会有这种能力？”
没人回应，洲际府静的可怕。
山洞中也是死一样的沉寂。
“你知道？”灵犀终于再次开口，“你知道龙九死了，就回答一句你知道？”
倏然上前一步，灵犀咬牙道：“我自认懂人心思，可是……我看不懂你究竟想着什么！反力之鹰，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旁观众人寂静，有的心中暗道——让灵犀称呼一声大哥的果然是反力之鹰。
沈约内心略有激荡，他有反力之鹰的零星记忆，却始终对反力之鹰无法形成一个完整的分析。
通常情况下，更多的线索能让沈约对一个人更加详细的分析，但唯独这一次，越多的线索，让他越不理解反力之鹰的为人。
看起来反力之鹰身边的人亦是如此，他们虽是信服反力之鹰的能力，却仍旧不明白反力之鹰在想什么。
反力之鹰终于开口，“我明白你们的想法，我也懂得你们想要回转家乡的心情，既然是我开启月亮门将你们误带入暗界，我就有责任将你们送回去。我答应过你们，一定会找到送你们回去的路，我说过的话，绝不会不算。”
旁观的人看不到反力之鹰这个人，但听他的声音，却产生一种信服，那声音中有种斩钉截铁的决断。
众人沉默下来。
“因此，还请你们不要和龙九一样妄自行动。”反力之鹰又道，“据我所知，暗界的月亮门被用于建设天路之中，任何觊觎月亮门的举动，都是杀无赦的罪名。”
沈约一怔，他倒不知道这件事情，随即却了然了一件事情——暗界比明界有更高的科技，而且显然已经将月亮角最大程度的收集起来，暗界进入明界绝对比明界进入暗界要容易，可明界并没有受到暗界的什么影响。
除了明界的雪山大地震外，暗界对明界来说，几乎和不存在一样。
关键的原因是暗界对月亮角有着极为严格的管控！
这才符合文明的逻辑，越是文明的人类，不是更应该给予弱者更大的包容，不去轻易扰动别人的人生？
但在沈约那个世界，越是血腥屠戮、野蛮掠夺弱小世人的某些人类，却越是自诩代表着文明，这无疑是文明世界的最大讽刺。
“那我们怎么办？”一人突然发问道。
那人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有一双极大的手掌，而且手掌灰黑，一眼看过去，显得颇为诡异。
反力之鹰缓缓道：“鬼手，规则是人定的，自然是可以更改的。”
那一双极大手掌的人应该就是鬼手，听到反力之鹰的解释，鬼手略有不满之意，“怎么更改？”
反力之鹰突然道：“龙九是死于双重追杀。”
旁观者皆是错愕。
诸多观众是听沈约分析才知道龙九的死因，不想反力之鹰的判断好像和沈约的分析很是相似。
“反力之鹰，你准备岔开话题吗？”鬼手冷冷道。
反力之鹰只是道：“龙九遇到的敌人应该麒麟军和版图精神师。”
顿了片刻，反力之鹰又道：“以麒麟军之能，还是留不住龙九，但龙九显然因为精神间隙被精神师捕捉到，这才陷入了执念。在执念中，龙九应该是一直看到有人在追杀他，是以只能不停的逃亡，这才被活活累死。”
众人神色凝重。
轻轻叹口气，反力之鹰缓缓道：“我和你们说过了，暗界最可怕的不是麒麟军，而是精神师！遇到麒麟军，你们大可不用害怕，但遇到精神师，你们中能不受干扰的人可说是少之又少。”
众人都露出警惕之意。
别人说的话他们可当放屁，可反力之鹰的警告，他们不能不听。
“在明界，你们都是顶尖的存在。”
反力之鹰又道：“但如今却是截然不同的环境，我希望你们对自己收敛一些。我已经再三警告过你们，但龙九还是执意不听，擅自离开，这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因此你是没错的，是不是？”鬼手冷笑道。
蜥蜴女已道：“鬼手，你不要阴阳怪气的，反力之鹰给你面子，我们却不见得也要给你面子。”
鬼手霍然望向蜥蜴女，目光咄咄。
蜥蜴女却是毫不畏惧的样子，“我们虽然都是赏金联盟的赏金猎人，但要说是一条心的，那纯粹是鬼扯。但我们既然决定听反力之鹰的计划，组成策杀军团，就要有团队的精神。你阴阳怪气的，对事情有帮助吗？”
ahzww.org
旁人之人听闻均是心惊。
沈约虽然猜测这些人都是明界的赏金猎人，也听叶毕落说过反力之鹰组建了策杀军团，但听到蜥蜴女径直说出此事，还是微有震撼！
1085节 内奸
洲际投票团众人齐齐看向了李巨人，李斯特抢先反问，“李先生，这么说来，反力之鹰真的是策杀军团的创始人？”
李巨人缓缓道：“洲际只是在怀疑这点，我也是今天才肯定这件事情。”说完轻叹一声。
白城却是喃喃道：“叶毕落将此事公布于众有什么用意呢？”
沈约和白城一般的念头，心道叶毕落主动暴露策杀军团的事情，目的何在？毕竟这对叶毕落不是有利的事情。
鬼手见蜥蜴女要发飙的模样，冷哼一声，却没反驳。
反力之鹰打破了沉寂，沉声道：“很多时候，事情不能用简单的对错来衡量，但蜥蜴女说的不错，事情既然出现，彼此攻击于事无补，总要解决才行。鬼手，据我所知，龙九离开前，曾和你交谈许久，而你在不久前，也曾离开过我们，你说要去找龙九。”
略有凝顿，反力之鹰沉声道：“在龙九死前，你有没有见过龙九？”
“你什么意思？”鬼手霍然变色道，“你总不是怀疑我出卖了龙九？你难道认为我见龙九后，杀了他吗？”
反力之鹰淡淡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鬼手会出卖龙九的。想当初，你们初到暗界，因为不懂暗界规则，遭到麒麟军的围剿，是你鬼手断后，身中六弹，才救得龙九的性命，龙九得救，你鬼手却躺了足足月余才能下床走动……”
鬼手很是意外的模样，好像没想到反力之鹰会提及此事。
反力之鹰又道：“自那以后，不但龙九对鬼手极为尊重，我想如今在场各人，对你鬼手也是有分尊敬的。”
众人微微点头。
他们都是赏金猎人，为钱固然会用尽手段，但他们和杀手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他们有自己的原则和信念。
为生存而求财、为钱做事，无可厚非，但他们叫做猎人而不是叫做鬣狗，是因为还有人性的光芒。
对于有义气的人，他们都是尊重的。
鬼手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反力之鹰，我也不是要和你做对，但你也知道，我们很多人其实思乡心切……但你又始终不肯说出自己的计划……我们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说话的时候，他看向众人，众人沉默。
“我知道龙九是思乡心切的。”
反力之鹰沉声道：“我知道他胸口处一直藏着一张照片，那是张三人的合影，他和妻子，还有他才出生的儿子。”
众人均有黯然之意。
谁都不是从石头缝中长大的，能瞬间抛开过往一切的人，很难让人想象。
“龙九曾有一天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向我哭诉，他说想念自己的妻子，他也记挂自己刚出生的儿子，他想回转，比任何人都想！”
反力之鹰深沉道：“因此……我想问鬼手你一句……龙九临走的时候，有没有向你提及他亲人的事情？”
鬼手略有犹豫道：“你的意思是？”
“龙九走了，但我的承诺还在。”反力之鹰凝声道：“我想有朝一日，我们能够回转的话，终究不能忘记他的心愿。”
众人神色唏嘘，这是让人安心的承诺，毕竟人人都有牵挂。如果自己不能实现，他人为自己实现也是好的。
沈约却扬了下眉头。
鬼手轻叹一口气，“龙九离开的的时候，的确对我有过交代，他说和我是过命的交情，如果他真的不能回转，希望我有机会的话，帮忙照顾他的妻儿。他只说了这些，但我当初真的没想到，他会去找月亮门，而且很快的死在这里。”
顿了片刻，鬼手叹息道：“我不久前的确去找过他，但始终没有发现龙九的下落。”很有些扼腕的模样，鬼手惋惜道：“如果我能早些找到他，他或许不会死。”
四周蓦地静了下来，甚至可说是静的可怕。
在场的赏金猎人有几个脸色很是怪异。
鬼手的脸色变的有些异样，声音有些不安道：“反力之鹰，你为什么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四周安静，更是因为反力之鹰的萧杀！
然后众人就听反力之鹰一字字道：“龙九生的不是儿子，而是女儿！”
李雅薇神色微变，洲际投票团的众人也立即变了脸色，他们似乎知道了什么。但他们还均不如鬼手表现的惊悚。
鬼手的一张脸瞬间变的如同厉鬼般，在反力之鹰话音落地的刹那，他已经伸手抓住了身边最近的两个人，突然向反力之鹰扔了过去。
然后他就要没入黑暗之中。
众人突然散开。
无论灵犀、幻镜、蜥蜴女还是枪手，都是向后退了一步，不过仍旧隐隐对鬼手形成合围之势。
但他们没有出手，因为反力之鹰已出手！
只要反力之鹰出手，他们就不用多此一举。因为他们深知反力之鹰的本事，好像也认为这天底下，没有谁能挡住反力之鹰的出手。
有黑光一道，倏然电闪般射了出来，瞬间追到鬼手的背后，然后爆炸开来，形成网状的东西，将鬼手罩在其中。
鬼手凄厉大叫。
他身上有道亮光倏然闪出，就要破网而去，但黑网恢恢、疏却不漏，白光撞到黑网，左冲右突，始终破不了那黑网形成的拦截。
洲际众人见状，均是脸色微变，白城霍然站起，吃惊道：“是暗粒子。原来反力之鹰对暗粒子运用的如此熟练！”
众人都有凛然之意。
片刻后，鬼手已然瘫坐在地，周身大汗淋漓，嗄声道：“反力之鹰，你做什么？你见鬼了吗？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的兄弟？”
他这种话很有煽动之力，但周围众人竟没有任何怜悯之意，他们只是谨慎的站在山洞周边，满是警惕的看着鬼手。
反力之鹰终道：“不用装了，你不是鬼手！”
鬼手的眼皮子不由自主的跳动起来。
洲际的投票团众人也是神色凝重。
“你是杀了龙九的那个精神师！”反力之鹰一言落，众人握紧了拳头，可并没有出手。
在场众人都不是靠脾气和冲动吃饭的。
反力之鹰又道：“你在龙九抵抗麒麟军的时候，寻隙给龙九植入被追杀的执念，目的就是为了让龙九在最紧迫的时候，来找我们。”
tsxsw.la
鬼手没有出声，但呼吸已经粗重起来。
反力之鹰凝声道：“人在最危险的时候，哪怕意识混乱，下意识的也会寻找安全的地方，对龙九来说，我们这里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想追踪到我们的所在，然后——将我们一网打尽！”
1086节 妄
变生肘腋间，沈约却将事情看个明白。
反力之鹰错误的将众赏金猎人带到暗界，然后许诺找到月亮门帮众人重返故乡。不过在暗界触碰月亮门是被严厉禁止的，反力之鹰这才想找个稳妥的方法，他毕竟不是个霸道的人，为了自己的欲望，就破坏别人的规矩，看起来不符合反力之鹰的习惯。
但龙九却不太理解反力之鹰的举动，忍不住决定自主行动去找月亮门、惊动了洲际。
洲际显然对反力之鹰他们有所警觉，在发现龙九后，有精神师利用龙九、控制了鬼手想要找到龙九的团队，进而将龙九等人一网打尽。
这个精神师极为胆大，这种操作也很高明，比无间道还要高明一些。
无间道卧底不成，死路一条，但精神师这种控制，却是随时可以离去。
可精神师没想到反力之鹰却是高手中的高手，不但发现了他的破绽，而且将其轻易的困住。
反力之鹰随后的话证实了沈约的猜测，他声音略有冷然，“龙九被你活生生的累死后，你仍旧没有发现我们的所在，可你随即看到了接应龙九的鬼手，你然后又控制了鬼手，简单搜寻他的记忆，终于找到了这里。”
鬼手额头微有冒汗。
“但你还是有所疏忽，你只是封锁了鬼手的记忆，却没有深挖他的记忆，因此你不知道他只有一个女儿。”
反力之鹰冷然又道：“或许你不是疏忽，你只是谨慎罢了，因为要搜寻清醒鬼手的记忆绝不容易。人之思想如同营卫之气般，正气足，百病不生，精神旺，邪念难侵。你要将鬼手变成傀儡反倒会出问题，时间上也不允许，你只是想利用鬼手的身份，这才用了最直接的方法，封锁住他的记忆，假扮他来混入我们的队伍。”
精神师额头上有汗珠流淌。
他内心当然是悸动的，素来都是他来控制别人的人生，这一次，却被旁人看穿了他的所有的手段。
“但你因此留下了破绽，你只要说谎，你就会有破绽！”
反力之鹰自信道，他不是给精神师解释，而是在瓦解对方的意志。
“我一来这里，看到龙九的尸体，就知道鬼手来过这里。”反力之鹰沉声道：“鬼手为求证道，常在墓地修习，以腐朽棺材板为生死念器，因此身上有股朽烂棺材木的味道。”
精神师的眼皮不自由的抽搐。
“这种味道本和沉香仿佛，弥久不散。”反力之鹰凝声道。
精神师终于明白为什么反力之鹰会问他之前有没有见过龙九——反力之鹰早知道鬼手来过这里。
来过又离开，还装作没有来过的样子，那不就是大有问题？
反力之鹰一眼看穿这个漏洞，却不立即质疑，随即用龙九的家庭情况来进一步验证精神师的底细，可笑的是——他那时候还在帮反力之鹰煽情。
“而且你太过急切。”反力之鹰字字如同锥子般敲凿着精神师，“你一直想要套问我们的计划。”
看着鬼手，反力之鹰道：“你真正的目的是通过龙九来找我们，进而刺探我们的计划，不过……你究竟是谁？”
鬼手仍没回应，眼珠子却忍不住的转动。
“你不用想离开了。”
反力之鹰淡淡道：“你方才已经尝试过了，你想借用光粒子实现离魂脱壳的操作逃离这里，但你失败了。”
“你怎么知道，你用的是什么……技术？”鬼手终于问道，他发现自己对反力之鹰不了解，反力之鹰却对他们的操作清清楚楚。
反力之鹰倒不隐瞒，“我用的是暗粒子。”
鬼手脸色再变，失声道：“你怎么会使用暗粒子？”
旁观的李雅薇见沈约在皱眉思索，低声说了一句，“听说父亲说——洲际的光粒子是世界组成态的精微变化，而暗粒子是暗物质的精微成分。”
沈约略有讶然，随即想到李巨人曾经的解释——光物质是色界的组成，无色界是由暗物质组成的。
反力之鹰听到鬼手询问，回答的倒很妙，“我就会使用。”
鬼手闷哼一声。
从发现内奸到捉住内奸，反力之鹰不过用了片刻的时间。
无人质疑反力之鹰的决定，不但是因为在场众人都有聪明的脑子，还意味着他们对反力之鹰的能力从不怀疑。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反力之鹰对鬼手缓缓道：“一个选择就是困在暗粒子之中，等待炼狱的到来。另外一个选择就是说出真相来赎罪。”
鬼手冷笑道：“你以为我是吓大的？”
反力之鹰淡漠道：“我知道了，你原来是妄。”
鬼手身躯剧烈的震了下，“你知道？”他的表情着实像见鬼的表情，他的表情也告诉众人，反力之鹰没有猜错。
反力之鹰缓缓道：“据我所知，暗界着实有几个能力非凡的精神师。”
旁人若是这般说，洲际投票团的人多半是嗤之以鼻，可听反力之鹰这么说，投票团众人却都是神色凝重。
反力之鹰有这个资格。
事实上，反力之鹰和李巨人虽不是洲际顶级的精神师，但他们的精神力，无疑都是暗界最为强大的存在。
有着坚强的意志，才能成旁人不能成就的事情，可只有最强大的精神，才能带领世人走向那前所未有的精神之路。
“我知道的精神师有空气，有附骨，有奇点，还有水，以及无和妄。”
反力之鹰缓缓道：“你给龙九制造妄念的时候，我就怀疑你是精神师妄或者附骨。”
“为什么？”鬼手忍不住问了句，他不明白反力之鹰列举了六个洲际顶尖的精神师，为什么认定他就是妄？
xiaoshutingapp.com
从概率上而言，反力之鹰蒙中的可能性不大。
“道理其实很简单。”
反力之鹰轻描淡写道：“既然是精神师，就应该了解一致的重要性。”
沈约微有扬眉。
他已想到反力之鹰要说什么，或许五蕴之中的世人有着千百万种想法，但越是精神高点的人，想的却是没有太大的区别。
归一！
对于拥有强大精神的人，理清万千思想，树立自己如一的精神最为重要。
1087节以其技、还其身
沈约一直不了解反力之鹰，但在反力之鹰揪出妄的过程中，沈约已经对其有了深刻的了解。
毫无疑问，反力之鹰也是个修行者，而且是个极为高明的修行者。
真正高明的修行者不是说能够一拳干掉一个世界，而是说他认知无误，而且坚定的执行着自己的认知。
他和反力之鹰的认知极为相似，因此可以飞速的领悟反力之鹰的用意。
事实也如沈约所料，反力之鹰继续道：“因为一致性，顶尖精神师如果起名，基本都会如修行者的咒语般，不再注重名字的新奇性，而要考虑名字和精神的一致性。我虽然没有见过其他的精神师，但想奇点注重的应该是宇宙和精神的秩序性，空气是看重融入观察，而水多半是因为上善若水的启发，希望以柔弱胜刚强的门路得道……”
沈约暗自点头。
反力之鹰说的就是道。
千古流传道德经，讲的不是条条框框，而是真正的宇宙规律，无数睿智之人从中汲取的绝不是尔虞我诈，而是希望从中认知真正的宇宙，让全人类最终离开趋近野兽般杀戮的本性。
如果文明最终是让你走向虚伪，那怎么能称作文明？
洲际投票团的众人默然。
曼德纳终于说了句，“有这般认知的人，如何……”
他没有说下去，但众人多半猜到他要说什么——知识多，不意味着眼界高，但认识高的人，本来就很难做低劣的事情，更不应该制造水月城大爆炸事件的。
除了李巨人，他们大多没有和反力之鹰有过交道，但只凭反力之鹰寥寥数语，看起来已经征服了曼德纳。
反力之鹰继续道：“世人多想用新奇博取别人的眼球，但此举应该不为精神师所取。精神师‘无’我倒很想见见，因为他应该是在思索宇宙的起源。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取名为无的，一定在竭力思索有之前的状态，很值得与其探讨一番。”
被困的妄忍不住道：“你真的这么认为？”
反力之鹰淡淡道：“我想你是不信的。”
妄冷哼了一声。
反力之鹰缓缓道：“你因为不信精神师‘无’的方式，因此才想妄中证道。”
妄的脸色很是难看。
“但你次序颠倒，已然大错特错。缘木求鱼，南辕北辙说的本来就是你这种情况。”反力之鹰的语气中带着怜悯。
妄蓦地有些恼怒，“你不要以为困住我就高我一等，我不过一时不察，才中了你的伎俩，你真以为击败了我？”
带着激将的口气，妄缓缓道：“你若肯放了我和我真正一战击败了我，我才会认为你说的是对的。”
“你觉得别人是傻子吗？”幻镜突然道。
妄淡淡道：“看来你们的伎俩也是不过如此。”
反力之鹰突然道：“好的，我可以放了你。”
所有人均怔，他们都知道反力之鹰不是天子，但天子有时候说话和放屁一样，反力之鹰着实金口玉言，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不然众人如何会服他？
反力之鹰征服众人靠的不仅仅是能力，还有义气！
可反力之鹰若真的决定放了妄，众人绝对心有不甘，蜥蜴女更是焦急道：“老大，难道龙九白死了吗？”
众赏金猎人都是同仇敌忾的模样。
只有沈约眼中有光芒闪烁。
妄的目光微有森然，显然意识到局面极为不妙，他累死了龙九，这些赏金猎人，绝不会放过他的。
“但你显然是有条件的。”妄本来是心存侥幸，如今见反力之鹰松口，心中大喜。
沈约却注意到灵犀眼中有怜悯的表情。
谁都看不到反力之鹰的表情，沈约只能从灵犀的表情，对反力之鹰的神色加以推断。
在灵犀看来，妄更像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反力之鹰已经道：“我没有条件。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话，路是你自己选的，无论如何，你自己都要走完了。”
他说到最后，语气中已带了森然之意，“你既然决定一战，那尽全力吧，莫要留下遗憾!”
话音落，包围妄的那些暗粒子倏然不见。
光粒子倏然挣脱了束缚，形成一道光影，如同闪电般的射向黑暗。那光影好似人形，竟然还有声音传出，“反力之鹰，你中计了！”
话语中有着说不出的得意之意。
“他不是战，而是要逃！”幻镜立即道。
他自称幻镜，其实和妄倒是异曲同工，是以最快明白妄的想法，眼看反力之鹰不动，幻镜不由道：“反力之鹰……”
话音未落，沈约眼前的景象倏然改变，有一个眉目张狂，五官深刻的人正拼命前奔，而他的身后，赫然就是策杀军团的众多人物。
暗夜中，火光四射。
赏金猎人手持武器，不停的向那个眉目张狂的人开火，那眉目张狂的人已经负伤累累。
李雅薇低声道：“怎么回事？他们在追谁？”
旁观的众人多半都是这般念头，一时间搞不清是什么情况，只有洲际的人神色极为凛然。
沈约已道：“他们恐怕是在追妄。”
这怎么可能？
李雅薇很是奇怪，暗想方才明明就算幻镜都对妄无可奈何，怎么片刻的功夫，所有的赏金猎人都在捕捉妄了？
“这恐怕是妄的妄念。”沈约喃喃道，他说的如同绕口令般。
李雅薇脑海中光亮一闪，已经明白了什么。
而妄这时已经被一枪射中大腿，翻身栽倒在地，他那时候再没有狂妄，有的只是绝望，他倒地那一刻，突然放声疾呼道：“李先生，救我！”
这更像是人在绝望中去抓救命稻草的举动，不想随即天空裂开，有一道柔和的光线散落下来，就要落在妄的身上。
沈约看到这一幕，略有讶然，他像看到了传说天使接世人进入天堂的那道光。
他也清楚的知道反力之鹰的计划，以其技还其身！
妄用执念之法让龙九活活的累死，反力之鹰随即亦在妄的思想中植入了执念——让妄随即感受到被赏金猎人追杀的恐惧，进而寻求最安全的地方。
ahzww.org
从道理上而言，反力之鹰使用的手法和妄如出一辙，而反力之鹰真正的目的，就是让妄来联系李巨人。
反力之鹰要见李巨人！
两个精神巨人终要相见！
1088节炼狱
世人尔虞我诈的伎俩看起来千奇百怪，但在沈约眼中，却没太多的新奇的地方，无论恐惧贪婪痴迷而已。
谁都知道恐惧和贪婪，却少有人意识到痴迷的存在。自诩聪明、实则痴迷的人会利用别人的恐惧和贪婪痴迷取乐，但当恐惧和贪婪落在自己身上，却绝对是个悲剧。
妄并没有他自己想的那么强大，反力之鹰说的没错，他想从虚妄中取道，就和缘木求鱼般不切实际。
反力之鹰植念技术远比妄要高明，妄的逃走也在反力之鹰的算计中，那李巨人的营救，想必也是在反力之鹰的计算中。
沈约看事情从来不看表面，而是看着开头就开始想着事情的走向结局。
柔和的光芒就像天堂明光般，眼看就要罩在妄的身上，所有的赏金猎人都露出愤怒之意，应该是知道妄的救援已至。
妄却是露出得意的表情。
很显然，只要柔光一接，下一刻的功夫，他就能逃脱赏金猎人的追杀，置于不败之地。
可下一秒，妄的脸上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因为他所处的大地倏然裂开个口子，下方如同火山口般，遍布岩浆，而他随即就向岩浆处落下去。
众人看的心惊肉跳。
他们虽然不满妄的为人，但见到这种情况，还是忍不住的惊骇。
柔光已经罩在妄的身上，倏然拉升，及时的扯住了妄，就要将妄拉离那裂开的大地。妄的眼中露出希望之意，但地下随即有只大手伸出，一把抓住了妄，撕裂了柔和的光，伴随着妄的惨叫，将其硬生生的拉入了岩浆之中。
大地合拢。
如同所有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太多人却是背部发寒，如同看着一场恐怖片般。这和恐怖片不同的地方是——恐怖片是虚幻的，但如今他们面对的却是真实的场面。
沈约看到那巨手伸出，想到暖玉击破光粒子冰山的那一拳，又想到叛军神之左手，暗想这三只大手看起来不同，实则如出一辙。
因此、这是反力之鹰的技艺？暖玉从反力之鹰手上习得，叛军又从暖玉手上得到这个技术？
沈约推出结论，却不能肯定，洲际的白城已道：“原来反力之鹰才是神之左手的创造者？”
无人回应。
因为影像并没有完结，神之左手将妄拖入如同炼狱般的岩浆后，有一点地狱火射出正中柔和的白光，下一瞬，有两人已经站在如同天宫的地点。
有白云在那二人脚下缭绕，二人看起来和神一般的站在天上，在世人眼中，二人也真的和神一般的存在。
那两人正是反力之鹰和李巨人。
反力之鹰终于露出真身，但他脸上还戴着个面罩，遮挡住他的真容。
众人屏住了呼吸。
哪怕洲际府中的李巨人都有丝讶异之意，他显然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不经他的叙说，当初只有二人知道的事情，会被公布在众人的面前。
cxzww.com
沈约眉头微跳，他一方面惊叹这奇诡的精神一战，一方面却诧异一件事情。
在场只有两人，这说明这场直播只可能是在场这两人的记忆！
记忆当然不是李巨人的。
无论如何，叶毕落都不可能窃取到李巨人的记忆，那如今只剩下一种不可能的解释——这就是他们看到的是反力之鹰的记忆！
他沈约费尽心力无法破解的反力之鹰的记忆，如何会被展现在公众的面前？
是谁做到的这件事情？
沈约困惑时，影像中李巨人已经对反力之鹰缓声道：“你知道你方才做了什么吗？”反力之鹰蓦地借妄的求救信号和李巨人进行了链接，李巨人援救妄不成，妄好似被反力之鹰拉入了岩浆之内。
这两个精神巨人一见面就过了一招，李巨人看起来输了，但对反力之鹰却没有太多的敌意。
反力之鹰看起来也没有任何敌意，只是道：“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做的一切。”
他极为自信的口气。
但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举世能有几人？
有谁真正清醒的知道自己做的一切？
李巨人凝望着反力之鹰，喃喃道：“看起来你是真的知道，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说的如同寒暄，惺惺相惜却已溢于言表。
“求仁得仁，求妄得妄。”
反力之鹰终道：“我将妄送到了地狱，也就是世俗中所称的地狱道！”
众人震撼。
有不明的，有畏惧的，有觉得荒谬的，李巨人却只是道：“你将他方才惊惧的意念、在他脑海中放大了七倍，然后将他置于他精神七倍混乱的地方？”
一切的古老传说，到了李巨人这里，都变成了科学的存在。
“是的。”反力之鹰并没有否认，“这条路是妄自己选的，也是我能给兄弟们一个交代的道路。”
龙九死了，众人既然是个团伙，反力之鹰是领导人，就有责任要给赏金猎人一个交代。他没有杀了妄，却将妄流放到地狱！
精神炼狱！
李雅薇这时候才明白当初反力之鹰的意思——反力之鹰给了妄两个选择，一个就是炼狱，而妄就选择了炼狱。
妄当时不知道未来的道路，反力之鹰看起来却是清楚明白，是以才会对妄提醒一句——路你是自己选的，无论如何，你自己都要走完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反力之鹰的预料之中。
精神处于炼狱会是何等的折磨？李雅薇想想都是不寒而栗。
李巨人轻叹一口气，“你这种人，也会受兄弟情义的制约？”
“不是制约，是遵守！”
反力之鹰回应道：“虽然世人大多不会明了，但我想以李先生的为人，能够理解其中的区别。”
李巨人轻淡道：“遵守是发自内心的，制约是来自外在强迫的、却不见得认同的。换句话说，前者是合，后者是裂。”
反力之鹰声音中带丝尊重，“很好，这是我来到暗界后，目前听到最理智、最有道理的想法。”
李巨人却没有任何自得，只是道：“你虽然没有杀了妄，但比杀了他更残忍，妄在精神炼狱之中，会永远忍受炼狱的折磨，不能醒来。这就是俗称的无尽劫。”
众人心悸。
反力之鹰的声音却是稳定如初，“我不过是个催化剂，但道路是他自己选的，不是吗？若非他肆意操纵妄念，他本不会被妄念包围，若不是他总是习惯掌控别人的人生，也不会沦落到人生终不由自己掌控的地步。”
顿了片刻，反力之鹰一字字道：“这就是世俗所谓的报应，也就是因果之说！他自己的精神行为，决定了他的精神之果！”
1089节三界六道奈何桥
沈约听闻反力之鹰的言语，心有开悟。
从未有人如反力之鹰般，将因果报应理论说的如此清晰。
报应绝非世俗说的那般——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不过是弱者的妄想，因为善恶从来没有真正的被定义过。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很多恶人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善的，很多善人临终反倒迷惑自己的行为，很多看似善良的行为，其实不过是助恶。
真正的因果更像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吃进肚子的东西，终究要自己花时间去消化。
反力之鹰继续道：“以妄的修为，他进入精神炼狱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因为他的修持方式，就像想要吸-毒来求得戒-毒的方法般，以妄求真，大错特错。虽然上古有神农遍尝百草，以身试毒，但神农只有一个，有神农那般意志的人，也极为罕见！”
沈约自反力之鹰现身后，就开始对反力之鹰进行更细致的分析。听反力之鹰说到这里，下意识的察觉，反力之鹰是相信神农存在的!
但神农听起来本是个神话。
反力之鹰仍旧道：“很多人都认为自己与众不同，事实却是在真正的磨砺面前，不过泯如众人。何也？不过因为不知己。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精神师妄不知己，是以不明，不明本为蒙昧，不知观明，却仍旧取蒙昧之妄想自以为在修行，无非水中取月终成幻空。因此……”
看着李巨人，反力之鹰缓缓道：“精神师妄进入地狱道，不过迟早的事情。”
李巨人神色凝重。
反力之鹰又道：“妄不是第一个遭到炼狱之苦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自古以来，六道的本质就是人之精神体面在各种层面的转换。”
影像中的李巨人很是留意倾听的模样。
洲际府中的李巨人却在皱着眉头，白城见状，不由问了句，“李先生，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吗？”
投票团众人亦在关心这点，他们一直在找寻叶毕落的漏洞。
李巨人缓缓点头。
白城紧锁眉头，心道从头到尾，叶毕落展现的都是真相，这看起来有种极大的可能——叶毕落相信揭露真相反倒对策杀军团有利？
影像中反力之鹰接着道：“身体为囊，精神为芒。意志坚强的人，能指引自己走入精神磨砺之路，是以能从人道欲界中超脱，进而在色界、无色界的状态中获得加持，当两界的意志再遇世俗因缘的时候，就会再转为人，成为更强大的精神体，如此六道正向循环，不断磨砺更上层楼，此人才能大彻大悟，得以跳脱三界的束缚，是为解脱！”
哔嘀阁
沈约缓缓点头。
这才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真正含义！
但世人蒙昧，因为蝴蝶难知沧海的广博，是以才将此语套在某些神仙的法力上，却不知道他们创造的神仙鬼怪始终是在欲界中轮转，根本无法得窥其余两界的玄奥，更不要说跳出三界。
影像中的李巨人若有所思的模样。
“但若是意志不坚的人，此生蒙昧，不但无法得到色界、无色界的加持，反倒如美玉蒙尘，这段记忆再遇因缘成人，只会更加的蒙昧，忘却曾经的记忆，进入六道更次一级的频率，成为世上更加混乱的存在，益发的难以解脱，这在俗语中就叫累劫。劫难从来不会因为经历多少重而减少，相反，若是无法在精神上有所突破，只会越累越多。”反力之鹰正色道。
沈约听到反力之鹰这般说辞，立即想到大雪山灵童之说。
灵童是指在系统的启发后，会记得过往记忆的孩童，历史上，有很多这方面的记载。
生而知之亦是孔子曾经提到过的事情。
什么是生而知之？按照反力之鹰的说法，无非是记忆未被妄念蒙尘而已，那奈何桥、孟婆汤亦不过类似的理论世俗蒙昧化。
果如他所料，反力之鹰随即又道：“古人对这些理论早有明言，只是世人蒙昧，不解古人真意，更不知道人生本来是场精神历练的明暗之旅，误认六道是为六处详细的地方，才引发奈何桥，孟婆汤的传言，实则买椟还珠，让人感叹。”
沈约凝神倾听反力之鹰说的每句话，着实有醍醐灌顶之感。
反力之鹰用最先进的思想，解释了最古老的传说，偏偏极为合理。或许只是因为古老传说中那些人的思想，已经是最为高明的存在。
反力之鹰终于停下了叙说。
影像中的李巨人轻吁一口气，“这是我到目前为止，听到最理智、也是最有道理的想法。”
方才反力之鹰也说过这般话语，但二人所言，含义却是大有不同。
洲际府的众人看向了真实的李巨人，李巨人明白众人的意思，淡淡道：“影像记录无误，我让反力之鹰加入洲际，本来就是因为他卓越的认知。”
投票团众人默然无语，他们无法否认李巨人的说法，因为他们虽说都是自认见识广阔之辈，但今日听到反力之鹰的言语，才算发现了另外一番天空。
“但你以精神师妄为链接，和我进行思想沟通，提及明暗之道，应不是只想和我讨论这些道理。”影像中的李巨人缓缓说道。
反力之鹰竟不隐瞒，直接道：“我想借月亮门一用！”
众人震惊！
投票团的李斯特更是道：“反力之鹰是痴心妄想！”
沈约却是赞许的神色，他设身处地的去想，自己若是反力之鹰，如何解决当下的问题，他最终得出的结论亦是——开诚布公！
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奇淫技巧让人叹为观止，但这亦是引发世界益发混乱的根源，如果反力之鹰隐瞒自己的目的，无论用何种巧妙的方法取得了月亮门，但都会让沈约有些失望。
以欺骗达成的目的，终究会受到欺骗的反噬。
这亦是因果！
你或许可以一时从欺骗中获利，但当这种意念顽固的植入你的精神后，你终究要为你的精神累积付出代价。
反力之鹰开门见山说明目的，这让沈约极为赞赏。
1090节 我有办法
反力之鹰说的直接，甚至有些冒犯的意思。
影像中李巨人倒没有什么被忤逆的感觉，他只是道：“我想你可能不知道这个要求的问题。”
反力之鹰默然片刻，很是认真道：“我知道。不过我还是想听听李先生的说辞！”
影像中的李巨人显得颇为诧异，他和反力之鹰自然是初见，但反力之鹰着实给了他太多震撼。哪怕他是暗界的精神领袖，还是对反力之鹰的想法很是惊赞。
“月亮门已是版图专有之物。”李巨人缓缓道，“自从版图建立以后，月亮门就归版图所有，任何人类不能公器私用！”
沈约微有惊诧。
李巨人说的简略，沈约却听出另外的意思——李巨人的隐藏意思是、他和那双眼睛做了交换约定，那双眼睛将李巨人扶植为暗界智能之父，条件是、李巨人将暗界的月亮门归于那双眼睛所有！
那双眼睛的真正目的，就是得到月亮门？！
反力之鹰听到李巨人的解释，倒没有意料之外的表情，“我很想问李先生一个问题。”
李巨人缓缓道：“请问。”
二人交谈可算是真正的和平友好，对彼此也是很是尊重。
“版图建立的目的是什么？”反力之鹰的问题让所有人精神振作。
很多事情做着做着就变了味道，本来就是因为忘记了曾经的目的。
李巨人沉吟片刻，解释道：“去除阻碍人类前行的鞋里泥沙，减少世人之间的内耗，建立尽可能的平等机制，让全人类有机会逃离毁灭，走向新的世界。”
投票团众人轻吁一口气，曼德纳很是欣慰的表情，应该是认可李巨人的不忘初衷。
沈约留意着李巨人的表情，知道李巨人那一刻是相信自己所说的。如果说出自己都不相信的远景，绝不会有李巨人那般坦然自信的神色。
反力之鹰点头道：“李先生是在实现一个人类前所未有的计划，我很赞赏这个计划。”
若是别人这般说，投票团或许认为是个羞辱，但听到反力之鹰这般说，他们内心竟有欣喜的感觉。
因为他们觉得反力之鹰有这个资格！
不过须臾的时间，反力之鹰已经让所有人刮目相看，因为他的认知能力远超常人的天花板。
wucuoxs.com
“因此我想助李先生一臂之力。”反力之鹰又道。
影像中的李巨人略有些意外，“你派龙九窃取洲际的秘密，将精神师妄打入地狱道，采用这种方式见我，就是为了助我一臂之力？”
众人知道自己站在李巨人的立场，也是会怀疑的。
反力之鹰立即道：“我没有派龙九窃取月亮门，这是龙九自己的主意。”略有凝顿，反力之鹰又道：“我不是在推搪，事实上，李先生也应该知道，若非强硬的手段，我们很难让另外一个人去做、或者不做某些事情。”
李巨人很有戚戚的感觉。
反力之鹰随即又道：“但哪怕强迫的手段，也只能让某些事件暂时的合拢，却无法改变最终分裂的结果。”
李巨人再次点头。
反力之鹰再道：“这本来就是人类的矛盾所在，我想李先生应该也一直在思索如何解决这个矛盾。经过我的观察，版图是比人类的国家机器更先进的一种规则，但版图也无法解决这种分裂。只要处于裂变中，就无法实现一统。”
他说的听起来像废话，但沈约细想之下，却觉得意义无穷——这世界本来就是处于这种境况，人类行为竭力的制造了越来越多的差别，哪怕马桶的种类都有着高下之分，差别导致切割分裂，但人类还在一直追求着一统！
你如何能在分裂的举动下完成一统呢？
李巨人轻叹一口气，“你指出了弊端，可是知易行难。”
他的意思自然是——虽然像反力之鹰这般指出问题的根源并不容易，但解决谈何容易？
“我已经找到了解决的方法。”反力之鹰缓缓道。
四周突然静了下来。
无论影像内的李巨人，还是旁观的众人，均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如何解决？
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这是个问题，更不要去谈解决，但反力之鹰不但能够认知，还能解决？
哪怕影像中的李巨人也是惊诧问道，“阁下能否赐教？”
以李巨人的身份，这般询问，也是让人惊叹的事情。
反力之鹰淡淡道：“解决的方法其实很简单。”
旁观的李斯特忍不住道：“反力之鹰故作玄虚。”
洲际府的李巨人皱下眉头，却没说什么，因为影响中的反力之鹰一挥手，众人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望无垠的荒漠。
精神荒漠？
很多人见到那景象，下意识的想到这点。
反力之鹰已道：“李先生当然知道这种精神产物是什么？”
李巨人缓缓道：“精神荒漠？”
二人始终是处于精神交流的状态，对于反力之鹰制造出精神幻相，李巨人并不稀奇。
“李先生可以尝试对它做些什么。”反力之鹰又道。
影像中的李巨人微扬眉头，“你是在考验我？”
精神之战看的无非是哪个意志力更加的强大，反力之鹰变化出荒漠，却让李巨人进行改变，无疑是对李巨人精神力在做挑战。
反力之鹰笑笑，“只是探讨。愚人坐井观天难有新意，智者虚怀若谷海纳百川，我觉得以李先生的为人，应该不会拒绝探讨的可能。”
李巨人似也笑笑，看向那片荒漠。不经意间，本是荒芜淡漠、黄沙飞天的荒漠已经开始郁郁苍苍，草木滋生。
沈约见状倒有些诧异李巨人的精神力之强盛，也预知到接下来的结果。
他曾经被叶毕落带入精神荒漠，也曾尝试在荒漠留下痕迹，可痕迹终究被荒漠掩盖。
果不其然，那些苍翠的植被虽然看似要将荒漠覆盖，但下一刻的功夫，植被悉数的消散！
影像中的李巨人脸色改变，洲际府的投票团众人亦是脸色异样。
如果这是一场精神之战的话，李巨人已经数次落入了下风。
真实的反力之鹰，看起来比传说中更加的强大！
1091节 最好的机会
影像中的李巨人脸色微变，似也没有想到自己根本无法对荒漠做出改变。或者更准确的说，他做出了改变，但却不过是昙花一现。
脸上很快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李巨人沉默下来。
反力之鹰看似胜过了李巨人，却没有任何自得之意，只是道：“精神荒漠就是我解决问题的方法。”
影像中的李巨人微有扬眉。
沈约却已经有所明了。
旁观的众人望见，有的已经在想——沈约多半也是头次听到这种事情，但他居然能比李巨人更快的领悟？
但他们多数仍不明白反力之鹰的意思。
“人类虽然只有数千年的历史记载，但我想李先生肯定知道，人类的历史远比太多人想象的要久远。”
反力之鹰见李巨人点头，继续道：“如今的人类，并非第一代，但也不会是最后一代。人类的繁衍实则和人类的精神般，始终处于循环中。”
李巨人再次点头。
反力之鹰沉声道：“佛说大千世界有正法、像法、末法之分，很多人视为无稽之谈，我想李先生绝不会这么认为。”
李巨人终于开口道：“正法人心坚定，像法似是而非，末法人心混乱。”他不但认可佛言，而且对三法的状态有着深入的了解。
反力之鹰赞道，“李先生不愧暗界精神领袖，一言切中要害。但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李巨人沉默片刻才道：“因为人类以无明起始，老死而终，处于无明之态，五蕴从未消减，反倒因为行识积累的越来越多的差别而益发的浓厚。一个处于蒙昧昏暗之中的世人，心怎能不乱？”
旁人听李巨人所言，倒是大多数不知道李巨人在说什么，沈约却是一听就明——李巨人是说释家理论、十二因缘。
释家认为三界如火灾，人出生就是处于蒙昧状态，混乱的行为造成更多的分裂，世人却不自知，直到生老病死时才略有惘然，回首宛如做梦般。
新一代因为仍旧这般作为，看起来是新生，不过进入旧的一轮循环罢了。
都说人生如戏，人生更像是场通关游戏，你看似打通了太多的关卡，但你真的有什么收获吗？
反力之鹰赞道：“李先生精通古经要义，实在是暗界之福。”
沈约亦是如此观感，他对李巨人也有着更深的认知——暗界的李巨人看起来着实博学多才，更能将科技、古代文明融会贯通。
李巨人只是笑笑，“知易行难。”
反力之鹰知道李巨人在催促他说出解决的方法，终于道：“历来统领者所为，多如老子所言——虚心实腹，弱志强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沈约暗想，反力之鹰说李巨人精通古经要义，但反力之鹰何尝不是如此？
反力之鹰引用的是《道德经》的一段文字。
“古之执政者，见到此文，以为经中窥宝，常奉此言为圭臬，以封锁、愚弄的手段操纵手下，进而完成治理之任。”
反力之鹰感慨道：“东西分裂，古今不同，但国家机器却不约而同的采用这种治理方法，可悲可叹。”
李巨人缓缓道：“难道阁下觉得老子说的不对吗？”
反力之鹰摇头道：“老子说的并没有问题，不过后人曲解其意而已。太多人注意的只是老子说的治理之道，却不知道这说的只是圣人之治。”
影像中的李巨人微有恍然的表情。
沈约微微点头。
他仍是习惯性的操作，旁人不提，他没有整理的意思，但只要有个源头，他几乎就可以追到终点。
画龙画虎难画骨，圣人领导，无为之治，自然长治久安，只因圣人早知大道朝天，行走自安，只要带领世人走下去就好。奸人妄求圣人之治，表里不一，多入歧途，肯定问题多多。
反力之鹰随即道：“李先生应该知道木桶装水理论。”
李巨人立即道：“木桶的装水量，取决于短板的长度，那世人的整体高度，却决定于引领者的高度。”
他毕竟是暗界精神领袖，举一反三道：“因此愚者学圣人之治，高度只能到达愚者的认知行为高度，这也是历代来，世人始终难以再上层楼的关键原因！”
反力之鹰赞道：“正是如此！老子有着圣人之治的理想，期冀圣人无为而治，进而削减世上纷争混乱，领导世人走向全新的世界，奈何身处礼崩乐坏的年代，始终无圣人出现，后人以奸人之为，行圣人之道，无非猴沐衣冠，虚有其表，如何能有圣人之治的结果？”
微有凝顿，反力之鹰再道：“不过李先生却已经面临世上最好的机会。”
李巨人明白反力之鹰的意思，摇头道：“我不是圣人。”
反力之鹰凝望李巨人片刻，这才道：“我们都不是圣人，但版图已经削减了世上太多的混乱，创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秩序，而李先生身为掌权者，又有着远超常人的睿智，你最有希望带领世人走向一个全新的世界。”
洲际府的众人听到，轻轻吁口气，曼德纳缓缓点头，显然认可反力之鹰的想法，白城喃喃道：“看起来，反力之鹰说的没毛病。”
李斯特只是道：“看人不能看表面的。”
他们都和常人坐等喂食的不同，在李巨人和反力之鹰交谈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分析局面的走向。
如今反力之鹰的光辉形象众人可见，但结果却是反力之鹰和李巨人合作后分裂。
问题如果不出在反力之鹰身上，那问题出在哪里的答案好像昭然若揭。
洲际府的李巨人见众人不时向他望来，喃喃道：“我知道你们是在怀疑我，但我问心无愧，我始终不知道分裂问题出现在哪里。”
轻叹一口气，李巨人反倒有些轻松道：“看来如今我们终于可以知道答案了。”
他的表情，绝非做了亏心事的模样，众人望见，疑惑更增。
影像中的李巨人突然道：“我心中其实一直有个困惑，不知道能否请教。”
反力之鹰立即道：“请说。”
李巨人缓缓道：“我并非妄自菲薄之人，但今日得见阁下，却知道自己要比阁下逊色很多。”
众人惊诧。
旁观者多有这种感觉，但听李巨人亲口承认，还是惊叹反力之鹰的深不可测。
反力之鹰默然片刻，“你始终在怀疑我的用意？”
他的思维着实跳跃，不等李巨人发问，已经明白李巨人的用意，接着又道：“你认为我的目的并不简单，是要对你取而代之吗？”
众人沉默。
（墨武：今天看了部电影《超能查派》，虽然对里面的意识转换保留不同的想法，但对里面说的“你总会有被别人说不可能的时候，但不要让世俗限制你的潜能”之语很是认可。跟读到这里的朋友，我感觉你们潜力无限啊。：））
零点看书
1092节全员修“真”
反力之鹰一口就道破人心阴暗所在——你这么强还来帮我，不图谋点儿什么，似乎有点儿说不过去。
李巨人并未否认反力之鹰所言，只是淡淡道：“或许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阁下若说助我完成理想，只是为运用月亮门一说，让我终究不能放心。”
“你怀疑我想要占有月亮门？”反力之鹰径直道。
李巨人默然。
反力之鹰轻叹一口气，“李先生若知道天空星辰的玄奥，是否还会执迷于脚下的沟壑纵横呢？”
李巨人微眯双眼，“那你的目标是什么？”
沈约心中微有异样，那一刻，他发觉李巨人还是有些局限，此刻的李巨人终于稍微显露出他对暗界掌控权的些许执着。
反力之鹰沉默片刻，“明界、暗界不过是一个名称，这世上本有太多这种世界。”
李巨人笑了起来，“你总不会如地藏王般，有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念头。”
他的语气多少有些戏谑，旁观的众人听闻也有些好笑，不想反力之鹰的反应竟然很奇怪，他没有回应，不过是盯着李巨人半晌，反问道：“看来李先生不相信有人会有这般誓言？”
李巨人怔住。
他不过是个玩笑，但却发觉反力之鹰是极为认真的。
沈约脑海中却闪过一句古话——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有时候，看起来再开明的人，也很难相信自己认知之外的事情。
“因此你本来的目标是——找到像我这样的人，完成你拯救所有世界众生的计划？”李巨人缓慢道。
反力之鹰默然片刻，“我没有这么伟大，我只是知道，有一人如此伟大而已。我的目标，本来是和暗界无关，但一切阴差阳错，让我到达这里。”
顿了片刻，反力之鹰再道：“我造的因，我一定要了因，这是我能给李先生的答复。”
看着李巨人，反力之鹰缓缓道：“是我带一些人来到这里，我有责任，送他们回转属于他们的世界。”
二人沉默下来。
沈约暗自感觉有些蹊跷——反力之鹰如果是智人，那他如今所言就有问题！
半晌，李巨人终于笑笑，“我相信阁下所言是真心的，但我仍旧不明白，阁下准备如何助我？”
aiyueshuxiang.com
反力之鹰看着眼前的荒漠道：“方才李先生并没有改变精神荒漠，因为这是我做的一个坛城。”
李巨人没有说话，但他对坛城的概念绝不陌生。
“世人追逐身外的一切，但身外的一切就如荒漠幻影，转瞬即逝。”
反力之鹰凝声道：“数千年来，因为权术者或真的不解、或刻意愚弄，让世人始终无法正视自己的精神世界。他们执着喜怒哀乐，执着于悲欢离合，认为此等满足，就是精神世界的全部。”
李巨人很是留意倾听的模样。
“但他们却不知晓，这也不过是五蕴的产物而已。”反力之鹰惋惜道：“这种精神，实则和外物生灭般，都如梦幻泡影。是以《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盯着李巨人，反力之鹰一字字道：“世界混乱因为精神荒芜，你要整治荒芜，就要正视荒芜。在无数贪婪者将荒芜当作繁华的时候，我不知道李先生是否会将真相告诉暗界所有的世人，他们处于一个荒芜的精神状态？”
“怎么告诉他们？”李巨人反问道，“他们会认为我说的很是虚无。”
众人都是有这种概念——热闹后更是寂寞，但没有了热闹，不应是更加的寂寞吗？
反力之鹰淡淡道：“李先生只要将我的精神荒漠复制到启明中，作为精神一点的存在。然后这一点就会将那人虚幻的精神繁华荒芜化。”
众人凛然。
李斯特更是霍然而起，愤怒道：“荒谬！”
影像中的李巨人亦是警惕道：“你要将所有人变成白痴？”
这是个极为可怕的设想！
虚假的精神繁华也是繁华，去掉这种繁华的结果，让太多人无法想象。
哪怕沈约也感觉这是个极为天马行空的设想，人之所以为人，很多人认为就是因为有七情六欲，当所有这些不复存在，那种结果绝对会震惊太多的人。
反力之鹰注视李巨人半晌，“不是将所有人变成白痴，而是要告诉所有人，另外的一种可能。”
微有感喟，反力之鹰道：“问题之所以从未解决，是因为面对人从不认为这是个问题。他们只当这是个习惯，将这个习惯维系下去，就变成了人生——一个一眼可以看到尽头的人生。反复追逐各种习惯，组成幻灭反复的世界，深陷其中，以苦为乐。”
李巨人轻吁一口气，“很有道理。”他竟然很快的理解反力之鹰的意思。
凝望着李巨人，反力之鹰道：“李先生如果已经明白这些事情，也有机会纠正这件事情，那是否会付诸行动呢？”
众人沉默。
白城半晌才道：“我终于明白李先生为什么不将这件事公布于众的原因了。”
太多世人绝对无法接受这件事情，因为此举打破了太多人引以为生存的习惯。
影像中的李巨人似在权衡着什么，终于道：“当现实世界中，有些人意识到荒漠的存在和危害，就会改变荒漠。同样的道理，当世人意识到精神荒漠的存在，就会有人尝试改变自己的精神，走向正确的精神之路？”
反力之鹰点头道：“正是如此！当越来越多的人走上正确的精神之路后，这世上的人类才会真正的合一。”
满是鼓励的语气，反力之鹰扬声道：“到了那种时候，才可称得上一统真正的开始。因为李先生应该知道，真正的意志，是归一的、一致的，而那些混乱的思想，终究是分崩离析的。”
沈约已有期待之意——反力之鹰因为是和李巨人在交谈，说的很是高深，常人多半震惊反力之鹰惊世骇俗的言论，唯独他却真正了解反力之鹰的用意。
反力之鹰是要将暗界之人，尽数引导到精神修炼的道路！
全员修真！
这听起来很是匪夷所思，但这种修真和世俗说的修真截然不同。
真岂不只应有一种？既然是真，就应该是所有人认可的行为，而不是如同鬣狗般、**撕咬，舔舐着污秽，还认为这才是人生存在的意义。
1093节 创世纪
沈约对反力之鹰的理念已有着前所未有的理解。
反力之鹰提出个创世纪的想法，他希望引领所有人走入精神修炼之旅。
太久的人类时代，从来只想着如何控制更多的人为自己服务，反力之鹰却想要解放那些束缚，让世人拥有自主的精神。
你有自主精神吗？
你真的是在独立思考吗？还是不过人云亦云？
数千年来，无数哲学家都在探讨这个问题，但那些思想又如昙花一现般，虽然惊艳的如同雨后彩虹、极地极光，却终究无法有实质性的突破。
反力之鹰却提供个思想突破的可能，而且有了可操作的次序！
如今就看李巨人是否同意。
反力之鹰先说圣人之治，再说木桶理论，其实意思只有一个——李巨人不是圣人，可你愿意走向圣人之路吗？
这听起来是没有疑问的，但这又是极为艰难的选择！
因为历代的权术者，最难攻克不是对手的壁垒，而是自己对权利的占有欲。
因执生贪，因贪就被贪婪独占，进而想要独占一切，可反力之鹰提出的思想是让所有人获取公平、公开的精神历练！
所有人都在看着影像中的李巨人。
半晌，李巨人终道：“阁下的创意是很好的……但对于世俗来说，任何要完成的目标，都需要步骤。”
反力之鹰立即道：“对修行者来说，修炼到目标也要步骤，术语叫做次第。如果李先生同意这个计划，我可以为精神荒漠设置次序，让世俗人在磨练精神上，有可以实现的步骤。”
微有哂笑，反力之鹰补充道：“其实很多经书已经详尽的讲解了精神修炼的步骤，却太少人去真正领悟，我只是要将步骤世俗化。”
李巨人微微点头，“但这个计划实在惊世骇俗，打破世俗，一定会受到世俗的反噬，无有例外。”
反力之鹰沉默下来。
强迫不是解决之道，反力之鹰自然知道，作为计划最关键的一步，他需要说服李巨人真心的同意，而不是强迫他认可。
“但这又是值得期待的计划。”
影像中的李巨人眼中光芒闪烁，“我有意请阁下出任计划的执行人，对小批次的实验体做这个实验，如何？”
围观的众人竟不约而同的欢呼起来。
他们看的是过去的记录，听李巨人同意这个计划，都感觉振奋莫名。
有史以来，太多计划都夹杂着个人的功利色彩，唯独此次，计划是为全人类着想。
旁观的叶宣儿也出现少有的神色激动，断言道：“如果计划成行，这会是新人类的纪元！”
“可计划看起来失败了。”海王李斌泼了盆冷水，他因为跟着叶宣儿，有幸看到观看此次直播的人数。
这是一场空前的盛况。
根据叶宣儿的间器统计，暗界有九成以上的人类在观看这场直播。
在发现李巨人隐私、追踪黑JACK案件、直到揭开741研究所的秘密，回顾反力之鹰的往事过程中，叶宣儿没有放弃参与，她发起了多次全民投票。
你相信李巨人吗？
你认为黑JACK有罪吗？
你觉得741研究所是否应该存在？
你相信反力之鹰吗？
听到李斌的提醒，叶宣儿喃喃道：“是的，计划失败了，可失败的计划，也可以重来的。”
这本是她这种女人的与众不同之处——不惧失败，只要目标是正确的，找到原因，一切还可以来过！
fantuantanshu.com
“从暗界民众的投票反应来看……”
叶宣儿缓缓道：“他们还是相信李巨人先生，可他们更相信反力之鹰！”
“这不可理解。”懂王王双全不懂道：“反力之鹰一直是洲际的对头，而且第一次正式出现在民众面前，民众为什么选择更信任他？”
“因为……版图塑造了不错的求真的环境，而反力之鹰看起来，没有半分虚伪。”叶宣儿很是明了道：“如今看起来是李先生的主场，事实却是，版图的规则，让版图的多年努力成就了反力之鹰。”
坐在风口上，猪都能上天。潮水褪去，看得见谁在裸-泳。
版图是个求真的环境，最少规则是求真的，真诚、坦荡、睿智的反力之鹰在这个环境下，如虎添翼！
听到李巨人的答复，反力之鹰笑笑，回复道：“我没有问题！”
很正常的答复，但沈约听出有点儿不正常的事情。
画面微有淡出，随即再次清晰起来。
李巨人消失不见，围观众人又看到了一个山洞，山洞明显和不久前的那个山洞不同，画面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反力之鹰，另外一人肩宽背厚，只让人看得到那人的背影。
那人最先开口道：“反力之鹰，你毕竟接触过李巨人，如今不被同盟军认可，也是正常的事情。”
说话那人声音浑厚，给人以安宁的力量。
围观众人倒有大半数不知道说话的是那个，沈约和洲际投票团众人却同时想到了一个名字。
“是将军！”李斯特最先道，“策杀军团的高手之一！”
沈约亦是同时认出将军，暗想他自己通过月亮门来到暗界，但启动月亮门的将军、暖玉似乎并没有到达暗界，这有点怪异，但将军、暖玉显然还是加入了这场战役中。
这绝对是一场空前的战役。
看似风平浪静的揭秘，但等真相露出面孔的时候，带来的不仅是场腥风血雨，还会给暗界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
掩盖真相的力量，随时都会发动攻击的。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听反力之鹰道：“我并不担心同盟军的认可，毕竟金鑫那种人虽然看起来拒人千里，实则是因为受到伤害的缘故，他心地是向善的。”
他口中的同盟军，自然就是洲际眼中的叛军。
立场不同，结论自然不同。
但真相，岂不应该只有一个吗？
如今是反力之鹰离开李巨人，接触金鑫的回忆？
沈约判断着时间点，却发现叶毕落略去了反力之鹰为什么离开李巨人的那段。
或许叶毕落也不知道其中的真相？
轻叹一口气，影像反力之鹰缓缓道：“仇恨让太多人加强了对整体世界的警惕，但我们活着却不应是为了仇恨。”
众人默然。
反力之鹰说的很有道理，就和吃饭为活着，活着却不是为了吃饭般，人生道路上，有仇恨，但始终不应被仇恨占据满路。
“那你在担心什么？”将军沉声道：“无论月神，达达大师，见到你的第一眼，都宣布与你结盟。”
众人再度愕然，实在想不到这天底下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只凭一面，就能博得暗界李巨人、达达大师、甚至是月神的信任！
1094节 空间碎片
能得到俗人的认可并不为难，你或许只要长一张不差的脸，哪怕脑海是空的。但要能得到暗界思想者的认可，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
反力之鹰看起来却轻易的做到这点，原因或许无他，只因为他有着超越常人的理念，而且为之如一的奉行。
沈约如斯判断的时候，将军继续道：“以你的能力，迟早会取得同盟军的认可。”
“我还在担心李巨人。”
反力之鹰一句话让暗界都要寂静下来。
所有人心中都在想着一个问题——原来、真正的原因还是出在李巨人的身上？
李斯特嘿然冷笑，“狡猾的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
曼德纳不由问了句，“为什么这么说？”
“你难道到现在还没有看出来？”李斯特得出结论道：“叶毕落如今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进攻李先生！推翻李先生的位置，如今的回忆只有反力之鹰和将军参与，谁敢说真伪？”
投票团众人倒也是类似的想法。
李巨人却还算平静，只是道：“问心无愧，何惧真伪？”随即露出忧虑之意，“我们还没有联系到甄一同。”
众人心中笼罩层阴影，暗想难道甄一同已然被叶毕落所杀吗？
“为什么要怀疑李巨人？”将军的回答更是直接，也肯定了一件事情，在反力之鹰眼中，李巨人是有问题的。
“李巨人的欲望还很强烈。”
反力之鹰缓缓道：“他虽然表现的风轻云淡，但我总能感觉到他对权利掌控的执着。我怕这种执着会影响他的判断。”
李斯特看起来又想拍案，却被李巨人止住。很是镇静，李巨人缓缓道：“我很想听听反力之鹰对我的评价。”
当事人既然不反对，李斯特倒没有越俎代庖。
曼德纳赞了句，“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李先生肯接受不同的声音，这很好。”
将军那面道：“是人就会有欲望，只是欲望的强弱而已，有时候欲望也会转为推动力。”
反力之鹰喃喃道：“话是不错，但是最让我担心的还是月亮门的使用。”
将军似有些意外，“你已经见过暗界的月亮门吗？”
“我没有见过。”
反力之鹰缓声道：“事实是，水月城月亮门所在的地方，没有任何人可以靠近，执行操作的都是人工智能。”
wucuoxs.com
将军皱眉道：“人工智能也需要人类的意志。你是想说，掌控月亮门的只是李巨人？”
众人屏住呼吸。
投票团的众人看着李巨人并未说话。
反力之鹰摇摇头，“我不清楚。”半晌又道：“你方才说的大有问题，因为人工智能未见得是人类的意志。”
众人都有些耸然的表情。
将军径直道：“你的意思是……有外星人掌控了李巨人吗？”
一言落，众人静寂。
这个话题若是旁人提及，多半被人认为是无稽之谈，可如今的情形，让太多人不能不慎重以待。
“我不清楚。”反力之鹰再次摇头。
将军淡淡道：“但你为什么离开李巨人的原因，你总会清楚吧。”
哪怕是反力之鹰，也不可能清楚所有人的行为，但既然是反力之鹰，就一定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极限警戒！”反力之鹰突然说出了四个字。
众人怔住，哪怕是沈约，都不明白反力之鹰的用意，李巨人、将军亦是困惑的表情。
“什么意思？”将军单刀直入道。
反力之鹰很是凝重道：“根据洲际的宣称，暗界月亮角尽数汇集后，组成月亮门，形成了前往月球的天路，天路沟通了地球和月球之间的道路，还会形成前往火星的道路。”
将军微有沉吟道：“我们倒都知道这件事情。”
他言下之意就是——反力之鹰提出来大多人知道的事情，自然另有内情。
果不其然，反力之鹰已道：“但我却发现天路周围空间碎裂的迹象。”
什么？
众人一片茫然，反力之鹰说古经的时候，他们似懂非懂，反力之鹰提及高科技理论，他们同样是一头雾水。
投票团众人却是悚然动容，似乎明白了反力之鹰的意思，白城更是问道：“李先生，这是事实吗？”
李巨人神色凝重，并未回答白城的问题，只是道：“听下去！”
将军已问道：“什么叫做空间碎裂？我只听说过空间扭曲。”
沈约倒也明白空间扭曲。
常见的空间，也就是世人眼中的宇宙空间多是平直连续的概念，空间扭曲在他的那个世界，一直是种假设，一张白纸可以首尾搭接形成一个环，而空间若是可以进行如此搭接，就会形成一条捷径，简称虫洞。
通过虫洞，可以大幅度缩减遨游宇宙的时间。
但这不过是假设。
沈约却相信空间是可以扭曲的，因为月亮门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月亮门岂不是可以将连续甚至平行的空间搭接出一条桥梁出来？
但空间碎裂是什么意思？
反力之鹰缓缓道：“空间碎裂是空间极度扭曲产生的结果。比如说一栋房屋，当地震发生时，房屋不但会错动，还会扭曲，会有一些物体错落掉下。”
将军绝非无知之人，随即举一反三道：“你的意思是——月亮门对空间进行扭曲后，空间也会有东西掉落，那些东西……我们可以称作是空间碎片？而空间扭曲造成碎片出现的这种情况，就是你说的空间碎裂？”
众人一听，倒都恍然大悟，这个比拟可说是通俗易懂。
反力之鹰“嗯”了一声，“就是这样。”
“那会引发什么问题？”将军缓缓道。
众人也是一样的困惑。
反力之鹰的眼神很奇怪，“你想不出来？”
将军的身躯看起来有些僵硬，半晌才道：“我是不敢想。”
沈约凛然，他认识的将军着实个无畏的人，可这种人，也有不敢设想的事情。
反力之鹰一字字道：“可任何事情不会因为你不敢去想就不会发生的，地震时，房屋碎片增多最终就会倒塌，同样的道理，暗界因为这种的碎片不停的增多，也会导致全体的毁灭！”
1095节 不存在的背叛
整个暗界似乎都静了下来。
反力之鹰说的已经再清楚不过，由于空间碎片的增多，整个暗界会消失！
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因为反力之鹰比拟的很简单，反倒让太多人对此有深信不疑的感觉。
投票团的白城霍然站起，“李先生，我们觉得你应该立即向洲际全体进行解释。”
李巨人缓缓道：“我已经发布了通告。”
投票团众人沉默下来。
沈约看不到投票团的反应，若是目睹，一定会知道投票团对空间碎片增多事件早有知晓！不过饶是如此，他还是对整体局面有了更清醒的认知，也关联到一件极为关键的事情……
月亮门上有灭世时间，而灭世时间极可能和空间碎片有关！
当空间碎片累计到一定数量的时候，整个暗界就会毁灭！
李巨人早知道这点，因此才会选择向火星移民。
沈约这个念头产生的自然而然，将军已经问道：“你觉得李巨人是否知道这件事情？”
“我不能判断。”反力之鹰看向将军道：“我虽然可以推断，但我并不喜欢对还存在变数的事情做出一个肯定的判断。我只清楚，无论李巨人是否知道这件事情，问题都极为严重。”
沈约亦是同样的观感，不由向身旁的李雅薇看了眼。
李雅薇一直保持沉默，她跟随到这里，本来是要追踪黑JACK的案件，如今目睹战火引到父亲的身上，居然还在沉默？
为什么？
沈约心中疑惑微闪，就听反力之鹰继续道：“李巨人要是知道此事，他移民火星的计划看起来就和空间碎片的事情密切相关。”
将军明了道：“不错，他计划将版图人尽数转移到火星，看起来就是因为知道碎片化会导致地球毁灭的缘故，如果这是事实，他还是心存善良。”
洲际投票团众人都是微吁一口气。
白城喃喃道：“看来他们已经替李先生向版图人解释了。如今的记录，更像是真相。”
李斯特冷哼一声，明白白城的意思——如果叶毕落制造虚假回忆，这时候完全可以攻击李巨人，而不是帮李巨人辩解。
“但到达火星后，就可以躲过空间坍塌带来的毁灭吗？”将军迟疑道。
反力之鹰摇头道，“不能！”
众人耸然。
白城倏然变色，“李先生，你和我们不是这么说的。”
“听反力之鹰说下去。”李巨人凝重道。
反力之鹰已道：“不过移民火星可以减缓空间坍塌带来的影响。”他知道将军不懂，随即解释道：“当空间碎片增多时，会导致碎片左近的空间坍塌，但坍塌并非瞬间完成，而更像你用一个球体击中蜘蛛网般，被击中的位置可能会瞬间毁灭，可蜘蛛网还会存续一段时间。”
“蜘蛛网存续多长时间？”将军问出一个所有暗界人都关心的问题。
蜘蛛网的比拟就像暗界的近况。
“可能是几百年，几千年，或者几年，或者是几天！”
反力之鹰前面的时间点让众人欣慰，下一刻的时间点让所有人的一颗心又揪了起来。
wucuoxs.com
“坍塌时间的长短取决于什么？”将军认真道。
反力之鹰略有沉吟，“你可以认为和磁力的强弱有关。”
将军立即道：“什么意思？”
反力之鹰缓缓道：“性空缘起，缘起性空，这是佛经中的一个精髓，说明宇宙‘成、住、坏、空’循环的一个关键过程。万事万物都是因缘而生，而这个缘可以说是一种力，你又可以简单认为这种力又是一种磁。”
“但绝非世俗说的那种磁？”将军反问道。
反力之鹰微微点头，“是的，这是个比拟，因为用任何世人认知的自然现象，都无法涵盖这种概念的万分之一，但三界中，又的确存在这种力。”
微有沉吟，反力之鹰说到将军最关心的地方，“碎片增多，就会导致磁力衰减。就如一块巨型磁石可以吸附许多事物，但碎裂的磁石不但聚集的力量锐减，还会和事物一起变成一团散沙般。如今最要命的问题是——碎片始终在不停的增多。”
沈约感觉反力之鹰说到巨型磁石就和地球般！
空间碎片增多会导致地球磁减终究崩溃！
“碎片增多的原因是什么？”将军每次都是直指事情的关键。
反力之鹰默然片刻，“月亮门！”
将军随即道：“因为暗界的月亮门的使用导致空间碎片的增多，从而加速了暗界的毁灭？”
一言落，众人耸然。
沈约也有惊诧之意，他从未听到有人对全局做如此清楚的剖析，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掌握了暗界发展的全部脉络。
那双眼睛应是和李巨人做了个交易，那双眼睛帮李巨人成为智能之父、暗界主宰，代价就是李巨人搜寻所有的月亮角组成月亮门给那双眼睛使用！
从月亮门中，李巨人得到一种天路的技术，可以通往火星，但因为月亮门的运用产生的空间碎片，会让整个暗界覆灭。
沈约终于明白了暗界的命运，感觉暖玉反对版图也是理所当然的。版图人可以前往火星，那非版图人呢？
将军随即道：“你离开李巨人，来找联盟军的目的，就是为了拯救联盟军？”
他提及这点的时候，脸上露出钦佩之意。
反力之鹰轻吁一口气，“暗界塌陷，皮之不存、毛亦难附，那一刻不见得是版图人的末日，但一定是联盟军的末日！”
版图人可以移民火星，但联盟军却没有这个机会！
反力之鹰离开李巨人的真正原因，竟然是为了拯救联盟军？
投票团众人面面相觑，白城叹息道：“这么看来，反力之鹰没有背叛任何人？他一直默默的为太多人考虑？”
李巨人沉默不语。
将军对着反力之鹰道：“但你为什么不对所有人公开这件事情，反倒让联盟军怀疑你的用意？”
“公布暗界毁灭的事情不见得是好事，很多事情也不见得人多就可以解决的。”反力之鹰清醒道，“事情冒然公布，只会引发更多的冲突。”
沈约赞同这点。
因为不久前，反力之鹰才说过——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在真正的覆灭下，虽然有人性光辉的闪烁，但更多的却是人性的丑陋的一览无遗。
反力之鹰此刻的隐瞒，只为更干净利索的处理危机。
“我却觉得你另有用意。”
一个声音悠然传来，带着些许不满之意，“反力之鹰，你难道忘记了——你父亲的目的？”
山洞内多出了一人。
说话之人，赫然就是叶毕落！
1096节 杀死的活人
叶毕落倏然出现，大踏步的向反力之鹰走来，到反力之鹰近前时，和反力之鹰很熟悉的模样。
反力之鹰没有意外，只是道：“我和你说过了，你的认知并不正确。”
沈约略有奇怪，因为这段交谈没头没尾，让他一时间不解反力之鹰的意思——但反力之鹰似乎是在否认沈笑天的某些事情？
“世人皆有隐瞒，你反力之鹰也没有意外。”叶毕落凝声道。
反力之鹰这次并没有否认，沉声道：“你说的不错，我一直认为，隐瞒自身的事情，也不造成对旁人的伤害，并没有任何问题。”
将军附和道：“不错，这叫做隐私权！”
叶毕落缓慢道，“但你的隐瞒若是伤害到你的兄弟朋友了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反力之鹰摇头道，“我始终问心无愧。”
叶毕落嘿然道：“反力之鹰，你答应过你的那些朋友，也答应过我，会给所有人一个公正的交代。但你似乎忘记了你的诺言。”
“我没有忘记！”
反力之鹰沉声道：“但如今事情有变。”
“有什么变化？因为李巨人准备将女儿李雅薇嫁给你吗？”叶毕落冷笑道。
面具后的反力之鹰微眯双眼，“我不知道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谣言，我甚至没有见过李雅薇！”
他这般说话，对李雅薇可说是个难堪，但李雅薇却根本没有介意的样子，只是看了沈约一眼，似乎在说——我并没有骗你。
“空穴来风，绝非无因。”
叶毕落凝声道：“版图禁制谣言，但如今这个传言却没有止歇的迹象，若非李巨人默许，如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将军冷冷道：“叶毕落，我觉得你实在求全责备了，哪怕反力之鹰和李雅薇有关系，似乎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叶毕落笑笑，“但若因此事影响到反力之鹰的意志呢？他或许接近联盟军不是为了拯救他们，而是充当李巨人的卧底，将联盟军一网打尽呢？”
众人怔住。
哪怕投票团众人都是有些意外，从未想到这种可能的模样，李斯特嘿然道：“若是这样，那倒是不错的手段。”
李巨人澄清道：“绝无此事！”
将军摇头道：“叶毕落，你此语可见你的心胸见地，你终究逃不脱勾心斗角的套路。我早和反力之鹰说过，不能和你合作。”
他说话间上前一步，身形似大了一圈。
“因此你想替反力之鹰除去我？”叶毕落未有退缩。
将军看向反力之鹰，用意倒是显然——只要反力之鹰允许，他来教训叶毕落不成问题。
沈约却知道反力之鹰绝不会默许的。
默许的是枭雄！
自古以来，帝王枭雄不方便处理的事情，都会有某些人主动去做，但这本来和帝王枭雄亲自动手没有区别。
反力之鹰若是真正的超人，不会采用借刀杀人的手段。
果如沈约所料，反力之鹰已道：“叶毕落，我们既然合作，我就一定会实现承诺。你认为当年有人捣鬼，这才让沈门衰落，而捣鬼之人，就是李巨人和他们的兄弟。”
洲际府死一般的沉寂。
白城、李巨人的脸色看起来都有些难看。
李斯特冷笑道：“我早就说过，停止这场闹剧，如今他们不但要攻击李先生，看起来还要挑拨洲际内部的团结。这段回忆，或许夹杂着太多的私货。”
反力之鹰那面仍旧道：“我已经发现些当年的线索，也终究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交代，但如今，我们最重要的是和联盟军达成共识，解决他们的生存危机。”
“我只怕你不过是拖延之计。”叶毕落叹口气道，“其实不但我这么想，你的那些兄弟也是一样的想法。反力之鹰，你要知道，你虽然高高在上，尘埃不染，但我们却终究还在红尘之中。”
“我会和他们解释。”反力之鹰倒是不急不躁。
叶毕落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不用了。”
所有人都是一怔，哪怕反力之鹰都有些诧异，“你的意思是？”
“因为幻镜、蜥蜴女他们已经有了决定，准备在你和联盟军协商的时候，为你除去李雅薇坚定所有人的信心，他们恐怕已经动手了。”叶毕落淡淡道。
众人微惊。
李雅微却没有任何惊慌之意，这是从前发生的事情，她还能站在这里，就说明袭击并未得手。
但她始终奇怪一点，幻镜、蜥蜴女的袭击一定会是惊天动地、让人印象深刻的，但她为什么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反力之鹰倏然握拳，声音已有严厉道：“你们这不是在帮手，而是在让事情益发的难以处理。”
lingdiankanshu.com
叶毕落轻吁一口气，“但木已成舟，再没有回头路了。”
他一挥手，有段影像霍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李雅薇见状，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
自从母亲死后，她自认早将意志磨砺的如钢铁般坚强，因此哪怕屡次置身绝境，她也没有任何畏惧之意。
但这一次，她只感觉一颗心似要爆炸开来！
沈约亦是脸色巨变。
影像中，一人被黑光击中，凌空倒飞而出，身着的战甲应是不堪重负，上面尽是红光示警，下一刻的功夫，战甲炸裂，人亦炸裂。
任何人的死亡，都不能让沈约、李雅薇如此的难以置信。
但看到那人的死亡，沈约和李雅薇均是露出不可思议的震惊表情。
爆炸的那人，赫然就是李雅薇！是更年轻一些的李雅薇，穿着以往版本战甲的李雅薇！
原来早在极点大厦刺杀前，幻镜、蜥蜴女这些人已经对李雅薇实施了刺杀，而且杀死了李雅薇？
但这怎么可能？
李雅薇明明还活生生的站在沈约的身边。
但影像为何会出现李雅薇被炸死的景象，是虚假的捏造？是真实的过往？
明明活着的她，为什么曾经会被炸死？那此刻的自己算是什么？
李雅薇茫然之际，并没有注意到周遭的景象有些淡化，沈约却是心生惊觉，他始终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危险包围着他。
直到此刻，危险破虚空而出，已近……李雅薇的身前。
小心！
沈约倏然而动，冲到李雅薇的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滚了开去，与此同时，一个硕大的拳头砸在李雅薇方才所在的地方。
轰的声响。
尘土四溅。
1097节 认清自己？
沈约亦是骇然影像中李雅薇逝去的影像，一时间不知道影像真假，但他知道危机却是迫近的。
如今是思想追踪，他们是旁观者的角色，本来不应该有危险，但此刻危险就如当初在美杜莎的思想中，叶毕落要干掉方初意般。
同情引发的置入，置入带来了真正的危险。
精神创伤，有时候远比身体受创还要恐怖，一个人的脑神经受创，岂不可以让一个人陷入死亡？
那拳头硕大，有如神之左手般，凭空而至的轰在李雅薇方才站立的地方，竟然将坚硬的地面击出一个大坑。
若非沈约及时出手，李雅薇的精神绝对会遭遇到巨创！
如今不再是思想回忆，是谁悄无声息的潜入进来？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发现周遭景色再度清晰，而反力之鹰、将军两人已经隐去，他和李雅薇的周围，赫然站立着叶毕落、以及灵犀等一帮赏金猎人。
“怎么回事？”
洲际府投票团的众人纷纷发问，一时间搞不清什么状况。
李巨人冷然道：“有人精神潜入，掌控了如今的精神导境。”
白城皱眉道：“你是说，如今的影像，不再是回忆，而是被一些人操纵了？”
李斯特随即道：“叶毕落他们要对李雅薇……和沈约不利，我建议让李雅薇立即退出！”
李巨人没有回应。
李雅薇神色苍白，却没有选择退出这奇怪的环境，她咬着嘴唇，盯着叶毕落道：“叶毕落，如今是怎么回事？”
叶毕落哈哈笑了起来，“洲际官，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吗？”转望沈约，叶毕落凝声道：“李雅薇不懂，但你反力之鹰一定懂的。”
一言落，众人表情各异。
李斌失声道：“他什么意思？师尊就是反力之鹰？”他知道沈约深不可测，但真的做梦也想不到沈约就是反力之鹰。
他代表了版图太多人的想法。
李斯特神色凝重，发问道：“叶毕落认为沈约是反力之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也没有人能够回答。
沈约是唯一保持平和的人，他皱了下眉头，“你在跟我说话？”
叶毕落淡淡道：“不然呢？反力之鹰，如今图穷匕见，我们根本不用再隐瞒什么了，你还不明白我的计划？”
“我不明白。”沈约仍旧皱着眉头。
“你不明白，我就当着世人的面说个清楚。”
叶毕落扬声道：“大约三十年前，版图产生过一次分歧，沈门异军突起，看起来要拥有版图的掌控权。叶家和你父亲沈笑天因为人工智能和智人分歧而两败俱伤……”
他说到这里，投票团大多数人都是神色诧异。
李斯特缓缓道：“沈约是沈笑天的后人？”
叶毕落继续道：“但真相却是，李巨人暗中操纵，害死了沈笑天的试验体，让沈笑天无奈的自我流放。”
白城脸色微变，看了李巨人一眼。
李巨人神色木然，并未回应。
李斯特却忍不住道：“李先生，你就任凭他们泼脏水，不予回应吗？”
李巨人淡然道：“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情，一个谎言，会有千百倍的反噬的！”
李斯特反倒怔住，“因此叶毕落说的不是实情？”他本来觉得叶毕落的言论很有道理，但见李巨人稳如泰山的模样，不由将信将疑起来。
沈约道：“你有证据？”
叶毕落微有凝滞，“一个谎言，总会有迹象可循。我会给你证据！”他这时候露出有些犹豫的表情。
叶宣儿见状，喃喃道：“他好像在撒谎。”
不过叶毕落随即道：“如今你是沈笑天研究的完美实验体——智人，三年前，你以反力之鹰之名回转，本来要揭开李巨人虚伪的面目，重新夺回版图的掌控权。但你仍旧和沈笑天一样，都是君子，虽发现李巨人明里为洲际着想，暗地却做着毁灭暗界的行径，还希望联合联盟军让李巨人放弃他可鄙的打算。”
沈约目光微闪。
叶毕落继续道：“但三年前的你失败了，你低估了人性的恶劣，李巨人借和你协商之际，引你入水月城月亮门基地，试图将你彻底的消灭。”
微有凝顿，叶毕落缓缓道：“他深知你的意志之坚，用常规的方法无法消灭你，因为你已经掌握了思想出窍的玄奥。他只能消灭你的身体，却无法消灭你的精神！”
沈约喃喃道：“原来如此。”
叶毕落说的玄奥，但沈约却知道叶毕落说的大有道理。
“但月亮门绝非等闲。”
叶毕落凝声又道：“李巨人对其研究很深，利用空间碎片虽没有毁去你，但仍将你的意识重创，导致你迟迟不能认为你自己是反力之鹰。”
沈约沉默下来。
李雅薇有些焦急，心道你这都是推测。她想要开口，却见沈约看了她一眼，明白那是阻止之意，李雅薇终于还是没有发声。
lingdiankanshu.com
“但你又一定是反力之鹰。”
叶毕落坚定道：“你若非反力之鹰，如何会在这短的时间内，创造了和反力之鹰一样的的神迹？你忘记了自己是反力之鹰，你的兄弟们从未忘记。”
他身边的灵犀等人都在点头，均是热血激荡的模样，沈约看了眼枪手，却发现枪手相对而言，比较沉默。
这绝对是个不起眼的细节，但沈约却扬了下眉头。
叶毕落又道：“因此我们屡次试图唤醒你，在瓦舍之下，你打开了反力之鹰用来对抗空间碎片的四维立面。”
沈约心中微动，瞬间想到一个问题，按照他的推论，四维立面其实也是个空间碎片，但月亮门产生的空间碎片是分解的，但反力之鹰的的四维立面却是异常的稳定。
“在极点大厦，你又展现了反力之鹰独特运用暗粒子的手段。”
叶毕落上前一步，眼中满是热切，“沈约，你就是反力之鹰。你不是一直告诉兄弟们，做人，最重要的是不能欺骗自己。你不需要再欺骗自己！”
言语落地，四周鸦雀无声。
看着还在沉吟的沈约，叶毕落一字字道：“李雅薇或许不明白，但你应该清楚，我做的所有一切，并不是要找到黑JACK的真身，而是为了揭穿李巨人虚伪的面目，帮你唤醒记忆，完成对兄弟们的承诺，夺回自己应得的一切！”
1098节 声东击西
叶毕落神色诚恳。
任何合格的演说家，都应该是声情并茂的，相信自己所说的，不然如何能让别人相信呢？
哪怕李雅薇看到叶毕落的诚恳，一时间也是无话可说。
从洲际的角度，她当然不认可叶毕落的所为，但如果从兄弟的角度呢？叶毕落似乎做到了一个兄弟应做的一切——呼唤曾经离群的兄弟回归到正常的轨道。
沈约突然笑了，“那你真的用心良苦。”
叶毕落目光微闪，“反力之鹰，忘却曾经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你隐瞒了身份，也是因为李巨人的缘故，你从来不是个藏头露尾的人，如今虽未真相大白，但一切的一切都表明，李巨人是个值得怀疑的人。”
“你决定让我怎么做？”沈约反问道。
“回归策杀军团，回归你一手创建的策杀军团！”
叶毕落伸开双手示意欢迎，幻镜等人也满是恳切，“如今真相将出，要作战，就作战，我们可以堂堂正正的和李巨人宣战！我们不需要牺牲暗界世人的性命，博得前往火星的机会，我们的目标，是让眼下的世界，变得更加的美好！”
投票团众人神色凛然。
叶毕落的提议听起来问题多多，和历代枭雄所言的没有太多的区别，但对更多人而言，却是极具煽动性。
不要什么诗和远方，我们眼下的日子还没过明白呢，为什么不活在当下？
四周静寂。
所有人都在看着沈约，沈约冷静依旧。
他虽然还是热血沸腾的年纪，但他又早过了让旁人一句话就煽动迷失方向的心境。
“我有几个问题。”沈约终道，“我想在你回答后再做决定。”
叶毕落双眼微眯，“你要问什么？”
“将军为什么不在这里？”沈约看似轻描淡写的询问，但他本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将军已经跑到他的那个世界。
xiaoshuting.org
叶毕落皱下眉头，“他失踪了，三年前，自从你反力之鹰失踪后，他不久后就失去了下落。”
“你们是兄弟，是朋友。”沈约问道，“你居然不知道他的去向？”
叶毕落淡淡道：“当初你也不知道龙九的去向，不是吗？哪怕是兄弟，也不见得能明白对方的所有的心意。”
沈约笑了起来，“很有道理。那枪手呢，为什么看起来很平静。”
枪手看起来有些发怔，不明白沈约的意思。
叶毕落扬眉道：“我们不明白你的意思。”
沈约笑笑，“戏份演到这里，我知道一定要有些变化才对。”
众人都是皱起眉头，根本不明白沈约的意思。
沈约缓缓道：“不能不说，叶毕落的计划很巧妙，他以甄金的事情做引，随即又抛出黑JACK的案件，让洲际官不能不追踪下去，叶毕落却顺势在案件中夹杂私货，一步步揭开洲际的隐秘。若不是这么做，叶毕落根本不可能在所有人面前说出这些事情。”
李雅薇微有诧异的表情，她感觉沈约的用语很怪，叶毕落明明就在沈约面前，沈约却使用第三人称提及叶毕落。
唯一的解释就是——沈约不认为眼前这人是叶毕落！
叶毕落看起来神色也有些异样，却没说什么。
“秘密越来越多，牵扯也就越来越多。”
沈约缓缓道：“741研究所的秘密看起来还是个小问题，月亮门的使用会导致暗界坍塌已经是绕不过的问题，如果再回忆下去，有些人已经会害怕回忆到三年前大爆炸的时候。”
叶毕落神色怪异。
“因为反力之鹰或许不是我，但如今的很多影像已经是反力之鹰的记忆。”
沈约目光清澈道：“反力之鹰一定知晓爆炸的真相，如果回忆到三年前爆炸的情形，版图人发现让水月城毁灭半数、死亡几十万人的人如果不是反力之鹰的话，那所为之人如何收场呢？”
李雅薇神色凛然。
叶毕落眼中也露出警惕之意。
“叶毕落根本不需要这时候出来画蛇添足的。”
沈约缓缓道：“无论叶毕落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却绝不是个蠢人，如今形势对他益发有利的时候，甚至可以不战屈人之兵，利用民众的力量来审判，他何必多此一举的一定要拉我到策杀军团，和李巨人正式宣战呢？”
看着眼前那有些神色不自然的叶毕落，沈约喃喃道：“因此你虽是叶毕落的形体，但你绝不是叶毕落。”
叶毕落哈哈笑了起来，紧紧握拳道，“反力之鹰，我们看错了你，我们只想到你贪恋温柔，却不想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连兄弟都不认了。”
“你错了。”
沈约盯着叶毕落道，“是人是鬼，我看的清楚！不能不说，你装的很像，不久前我才说过叶毕落自负握拳、站立间距的肢体语言，你随即学的有模有样。但你毕竟对幻镜等人没有深入的了解，幻镜形虚、灵犀守一，蜥蜴女喜欢站在角落的细节，你并没有让帮手模拟出来。”
叶毕落脸色终变。
“枪手曾被反力之鹰所救，是以对反力之鹰信服关切，但这里的枪手，如今却对一切泯然众人的表情。”
沈约缓缓道：“你虽对策杀军团的人有所研究，但研究的并不透彻，因此你只是模仿出他们的皮毛，可以欺骗那些没有用心的路人，却骗不过我的。”
叶毕落微微吸气道：“看起来你真的是反力之鹰，不然何以对策杀军团的人如此熟悉？”
沈约了然道：“你一心的想将我和策杀军团关联在一起，想必是觉得，民众随即关心策杀军团和洲际的对抗事实，却会忽略洲际的内部问题？”
叶毕落神色凛然。
“这是高明的手段，但这也是太寻常的手段。”
高明是因为千百年重复的伎俩仍旧有太多人看不清楚，寻常是因为在沈约眼中，这些伎俩的目标太过清晰。
“用外战转移视线，化解内部矛盾的方法，千百年来，太多人用过，看来你也不例外，甄一同！”
沈约话音落，众人骇然。
洲际府投票团的那些人失声惊呼，“什么？是甄一同，他为什么这么做？”
李雅薇内心惊悚，却听沈约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我需要你的帮助！”
场景转换，李雅薇倏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酒店的2306号的房间内，而沈约还是如同石雕木刻的立在房间中，他的思想追踪却到了741研究所中！
1099节 附骨之术
沈约话音落，场景倏然转换，李雅薇已经跳出了思想跟踪，但沈约却已经追踪对手到了741研究所常道的房间内。
李雅薇心口微跳，直播仍在继续，她稍稍整理了混乱的情绪，随即喝道：“判官17，调集判官特别组前来2306房外，阻挡一切外人的进入。”
沈约需要她的帮忙？
帮什么？
旁人一头雾水，但李雅薇瞬间明了，如果是甄一同乔装叶毕落封锁了记忆回放，沈约追踪的就是甄一同的思想，而甄一同一定会反击！
甄一同不止会在精神领域对沈约反击，2306号房间也可能是战场，她李雅薇能帮助沈约的地方就是——保护房间内的沈约不受到伤害。
房间内的沈约呆如木鸡，旁人若是对他动手，他并无还手之力。
精神链接中的沈约到了741研究所常道的房间，房间内空无一人，他没有丝毫犹豫，倏然向一面墙体冲过去。
下一刻的功夫，他已穿墙而过，到了隔壁的房间。
一切的一切，如同魔幻般，但一切的一切，却仍旧依赖清晰缜密的判断。
房间内正站着甄一同，甄一同霍然回头，神色骇异的看着沈约，似乎没想到沈约竟会追到这里。
饭团看书
沈约的目光却看向房间阴暗角落坐着的一人。
那是个能解开太多答案的人！
沈约如此追踪，就是为了要见此人一面。
那人如同黑暗，让所有人只能看到朦胧的一团影子，沈约无法从形体对那人分析，却已开口道，“你为什么要杀了崔欣爱？”
一言落，众人震惊。
沈约着实如同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大鸟般，在伊始的时候，谁都以为他不过是随波逐流，但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为中坚的掌舵手！
揭穿甄一同乔装成叶毕落、渗透到这场思想追寻中的手段，已经让众人叹为观止，直指暗处那人是杀死崔欣爱的真凶，更让众人心弦颤动。
李雅微死死的盯着如同坐在黑暗中的那人，那一刻是相信沈约的判断的。
信任从来都是萌发在潜移默化间。
沈约的判断，绝非凭空而来，而是建立在极为缜密的线索中。
黑暗中突然冲出一人，挥拳，激荡出剌面的疾风，一拳看起来可以将墙壁打穿。
沈约纹丝未动。
拳头穿过沈约的身体，和那人一起消散。
“没用的。”
沈约淡然道：“你们都清楚的知道，精神幻镜，只要你意志足够强大，别人的精神波动，就对你无可奈何！”
这本是修行者的基本操作。
不为外界的扰动所干扰，是为初禅之境！
黑暗那人仍旧没有说话，可也没有离去。
“你还在考虑怎么解决吗？”沈约提醒道：“解决我？或者解决甄一同？”
房间的墙壁、桌案荡漾如水，可见甄一同的内心惊骇。
仍不闻那人的动静，沈约转望甄一同，“你一定很奇怪我如何能在你的思想中常驻？”
甄一同吞咽着口水，脸露疑惑。
“这是我从以往的精神搜寻中，学会的一招。”
沈约好似很耐心，却已经开始了精神攻击，精神之战远比躯体作战更是高难，躯体作战更像是肌肉记忆间的搏斗，但精神之战却一定意志极为坚强清醒。
这却是沈约的最强项！
很少有人能如他这般的清醒。
“我追寻过美杜莎的记忆，从空气那里学到一点，执念是可以有效追踪思想的关键！”
沈约看着甄一同道：“你有执念，你有很强烈的执念，你的执念就是——你利用741研究所明里做着原生体的实验，暗地却有着不为人知的勾当，你害怕和幕后的交易被旁人察觉，但就是因为你的这个执念，你就一定会回想那些勾当，才让我到了你和幕后曾经交谈的场所。”
怕什么，来什么，说的就是甄一同眼下的情况。
沈约继续加强甄一同的执念，保持着对甄一同的追踪。
断念有两种方法，甄一同能够大彻大悟解脱放下，心无所住，他沈约就无法追到甄一同的执念，或者甄一同死了。
可哪怕告诉甄一同这两种方法，甄一同也是无法做到。大彻大悟绝非打打禅机、片刻间就能顿悟的，而是需要太久时间磨砺出的一种稳定心境。而死了断念的方式倒简单，可甄一同绝不想死的。
甄一同脸色发青。
“你很怕……很怕让叶毕落继续下去，会将你见不得光的勾当尽数挖出，失去你在洲际的地位。”
沈约笑笑，“甚至失去你的生命。”
空间荡漾更是激烈。
投票团的众人亦是专注的看着影像中的一切，白城喃喃道：“甄一同真的有问题，可甄一同已经很有权利，他还想做什么？”
说话时，白城看了李巨人一眼，李巨人神色冷然。
沈约那面已道：“你甄一同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你大权在手，看起来也没有你儿子那些奇怪的癖好，我感觉唯一能让你背着李巨人做的事情，恐怕就是要对李巨人取而代之一件事了。”
投票团众人神色肃然。
沈约的推断总能一击就中，实则是因为在权利循环中、这种目标极为明显。
仁者乐水、智者乐山；贪者喜利，慢者好权。
对于一个权利未到顶峰之人，一直爬到顶峰本来就是他人生的终极动力。
“但要取代李巨人并不容易。”
沈约目光凝在坐在黑暗之中那人的身上，脑海中突然闪过张照片。
照片中是对男女，正青葱恩爱的模样。
他为何会有这种记忆？这张照片一定很是关键，才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他的脑海。
沈约寻思间，缓缓道：“你知道只凭自己的能力，要取代李巨人绝不可能。有些人性是没底线的，但有些智商却是有上限的。你这些年来，一直活在李巨人阴影之下，并非李巨人幸运，而是因为李巨人着实有他的本事！”
甄一同嘴角抽搐，眼有不甘之意。
“于是你和那些常见的二把手一样，都需要找条大腿帮你对付李巨人。”
看着房间中的那个暗影，沈约一字字道：“大腿显然就是你！”
（墨武：猜猜暗影是谁？挺难猜的，因为从来没有露过面。哈哈。但还是和李巨人有关了。）
1100节 结发
暗影看起来并没有粗壮的大腿，但却像很有能力的模样。
“我知道你来了，你如今并非甄一同记忆的人物。你已经插手了此事！”沈约肯定道。
黑暗中的那个身影似乎动了下，如同听见沈约说什么般！
这种情形和沈约当初在美杜莎的思想中，见到叶毕落现出真身很是相似。
“我甚至已经想到，你是哪个了，不然我怎么会一见面，就知道你是杀死崔欣爱的凶手呢？”沈约慢悠悠道。
众人均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李雅薇更是心情激荡，等着沈约说出黑JACK真凶的名字。
沈约见到黑影稍动，淡淡道：“你听得到的，是不是？我知道你一定会留意这场直播的，是不是？”
暗影又静了下来。
“因为这场直播中，你才是主角！”
沈约锐利道：“一个没有出现，却占据了太多戏份的主角。你不会容忍叶毕落揭开你的面目，一定要出手阻止这场直播，因此在暖玉的回忆中，你已经渗透到这场直播中，带有了藤原野望。那是你对这场直播的第一次修改。”
众人屏住了呼吸。
“不过那次修改很是巧妙，让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是你插手的结果。”
沈约缓缓道：“但我知道，而且我深知，你一旦插手，就不会停下来。我很清楚，你和暖玉一样，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你看起来很了解我？”
黑暗中的那人终于开口。是嘶哑的声音，如同嗓子被砍了一刀后才能发出的声音，声音中带着几分嘲弄。
“是的，虽然我没有见过你，但我了解你！以果推因并不是件很难的事情。”
沈约无视对方的嘲讽，缓缓道：“风口上，猪可以上天，但能控制藤原野望、让甄一同站着向你禀告问题的人，一定是有非凡的手段。”
暗影沉默了下来，似乎认同沈约的说法。
到达一定认知境界的人，看法本来大同小异。
最高境界一定是合，而不是分裂！
沈约缓缓道：“但你显然不是林鸿基，也不太可能是投票团的人。那些人，不会让甄一同这般低声下气。”
投票团的人不由向林鸿基看去。
林鸿基在观看直播的时候，少有的沉默，见众人望来，怒道：“你们看我做什么？我从未想到甄一同会这么做。”
众人见状倒和沈约类似的想法，林鸿基和甄一同一个档次，甄一同要找的大腿，绝对不会是林鸿基。
微有凝顿，沈约感喟道：“成大事者，无论好坏，本都有坚韧不拔的精神。我不赞同你的手段，但我很钦佩你的执着。”
暗影没有再说什么，暗影或许发现，很多人不了解沈约，沈约却能看懂太多人的底蕴。
“但你是个能够忍耐的人，你一直等着最好的机会。”
沈约缓缓又道，“一个在不利局面下，逆转的机会！”看着那暗影，沈约凝声道：“741研究所一定要给版图人一个交代，所有的疑问，最终都要给版图人一个交代，只凭甄一同，背不起这口锅来。”
甄一同握紧了拳头，他好像已发现，虽然在洲际位高权重，但在眼前这两人面前，没有他说话的份。
ahzww.org
他只能掌控别人的命运，但眼前这两人，才是命运的强者。
命运的强者，当然不会受到命运的摆布！
“顺着甄一同追下去，迟早会查到你的身上。”沈约又道，“你一定要扭转这个局面，于是你就想将问题推给叶毕落，只要叶毕落是错的，问题看起来也要轮到叶毕落来解决了。”
微有感喟，沈约缓缓道：“但你还是犯了一个常见的错误，不明真相之人的眼中，对立方只有对错的结果，但在清醒之人的眼里，还有双方均错的可能。”
暗影终道：“你并没有定论的，是不是？你始终是在诈我的，是不是？”
沈约凝望暗影许久，“若说不久前，我还只有七分把握，如今已经有了九成确信你是哪个。因为太多的线索看起来凌乱，但诸多线索却汇聚在一点上。”
顿了片刻，沈约已道：“你的地位一定要比甄一同高，不然他不会站着向你汇报。但你肯定又不是投票团的人，因为那些人除了李巨人，没人能让甄一同这般的态度。可你又肯定不是李巨人。”
“你和没说一样。”暗影那人讽刺道。
“但你还有偌大的权利，不是吗？”沈约分析道，“741研究所的负责人看起来是常道和甄一同，可真正的掌控人却是你，很多实验，难道不是出自你的授意，包括杀了崔欣爱，洗去坂田横夫和藤原纪香的记忆。”
投票团众人大为惊诧，纷纷看向李巨人，白城更是问道，“李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李巨人脸色难看，缓缓的握拳，似有着极为为难的决定。
“但这本是个最大的问题。”
沈约犀利道，“你如果有如此的权利，李巨人绝不能将你视为无物，相反，李巨人一定对你有极深的了解，才会容忍、或者放任你做的这些事情。”
暗影又动了下。
“有了这个线索，我就开始排查李巨人身边的人物。”
沈约缓缓道，“我也终于发现，叶毕落让我们看的那些回忆看起来杂乱，其实很有相关性！”
众人倒多是一脸茫然的表情，看不出相关的地方。
沈约揭开谜底道：“从钱继祖案件开始，所有的矛头其实都在指向一个人，也就是指向阁下。钱继祖明明和李巨人没什么关系，但DNA却表明，钱继祖很可能是李先生的私生子。李先生如果不知道这件事，那这件事可说是匪夷所思。”
众人倒没想到沈约兜了一圈，竟然仍没忘记伊始的案件。
“于是我有个假设，李先生的确不知道此事，钱继祖或许是个试验品，钱巧巧或许是个不成器的女人，你制造了钱继祖的出生，却不想此事和李先生有什么关系。或许……”
沈约轻声推测道，“你觉得钱巧巧那种世俗的女人，根本不配和李先生有任何联系！”
暗影再动了下，似乎终有不安之意。
“听起来自相矛盾。”
沈约继续道，“你背着李巨人暗中行事，却还像为他考虑。而崔欣爱的死看起来和钱继祖一案没有关系，但想通你的心理后，我发觉你杀了崔欣爱，也很可能只是因为她是李巨人承认的女人？！”
李雅薇神色讶异间，沈约已经道：“你说我猜的究竟对不对？林萍女士？”
哂然笑笑，沈约一字字道：“或许你更喜欢我称呼你为李林萍女士？”
四周静寂。
李雅薇倏然握拳，眸中闪过怒火，就见沈约看着暗影补充道：“因为你毕竟是李巨人的第一个女人，也认为自己最有资格，和李巨人并肩而立！”
1101节 再度隔离
林萍？
李林萍？
暗影就是李巨人的结发妻子，李巨人的第一个女人？
影像空间剧烈震荡，显然是哪怕甄一同也没想到沈约居然猜中此事。
暗影亦是坐直，似在此刻，才开始正视沈约。
“怎么回事？”
洲际府投票团众人纷纷问道，“李先生，沈约说的是真的？李林萍不是……早就死了吗？她不是死在三年前的大爆炸里吗？她还活着？”
沈约听不到投票团的发问，摊摊手道，“李林萍女士，我猜对了，是不是？”
众人甚至可以听得到暗影略显粗重的呼吸，但暗影仍没有回答，她似乎也没有想到沈约能如此迅猛的揭开这个秘密，一时间无法做出回应。
“想通了这些事情后，其余的一切答案倒是水到渠成。”
沈约将秘密之岩撬开一条裂缝后，绝不会歇手，而是继续凌厉的穷追猛打，“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是和李先生并肩创业的人，自然有资格拥有权利。”
他脑海中那幅男女青葱恩爱的场面自然就是李巨人和林萍的合影。
微有沉吟，沈约想通了一个关键，“我虽然不知道你和李巨人的往事，但甄一同既然选择你作为大腿，自然认可你的能力和权利，或许李巨人能到了今日的地位，和你的大力扶植离不开关系。”
看了眼愤愤然的甄一同，沈约了然道：“看来我没有猜错，甄一同不服气的应该是——他认定李巨人的崛起和你有关，也就认为只要你肯扶植他甄一同，他甄一同也能到达李巨人的位置。”
甄一同看起来真是这种想法。
新的线索迅疾的汇集成新推理的坚实根基，沈约继续道：“你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女人，看起来不想任何儿女私情干扰李巨人的大业，你摒弃了钱继祖，不让他和李巨人扯上任何关系，杀了崔欣爱，也是不想崔欣爱的爱，影响李巨人的任何决定。”
心中微凛，沈约想起在他那个世界曾经的一段往事。
在本港的的时候，蔡淑珍遇险被送进了ICU，他那时候觉得是李巨人做了此事，可如今想来，会不会是那个一直隐居在大不列颠的李林萍做了此事？
根据资料，李林萍一心向佛，隐居不问世事，谁又能想得到，一个吃斋念佛的人，也可能是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眼中终于带了丝厌恶，沈约缓缓道：“但你不觉得……杀了崔欣爱，让李雅薇走向一条冷酷的不归路，有些太残忍了吗？”
李林萍没有回应。
李雅薇握拳时泪水盈眶。
她愤怒李林萍做出这些的时候，还感激沈约说出她的心思。在她愤怒伤感的时候，房门响动，有个判官走了进来，“洲际官，判官特别组已经聚集房外，等待你的下一步命令。”
李雅薇似蹙了下眉头，“17号呢？”
那名判官道，“17号判官得到李巨人先生的指令，执行其余的任务了。”
李雅薇微微点头，“我的下一步指令是……”她上前一步，那个判官也忍不住上前，要听李雅薇的指示，就听李雅薇道：“要你去死！”
那个判官怔了下，似乎没想到李雅薇会发出这种指令。
李雅薇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光刀！
光粒子之刀。
手一挥，李雅薇已经一刀捅入那个判官的小腹中。
谁都没想到李雅薇会突然出手。
判官也没有想到，他虽着战甲，仍无法挡住李雅薇这一刀，他先是诧异，随即吃痛，最后拔枪就想反击的的模样……
李雅薇眸现狠意，挥手向上，一刀几乎剖开对面那个判官的腹部，然后一脚将他踢出了房外，同时厉喝道：“盾！”
一道光华从她身上战甲闪出，迅疾的挡在她的面前，与此同时，有一道耀眼的光芒从门外射入，正中盾上。
李雅薇退，以盾顶着那道光芒后退，周身咯咯作响，在近沈约两步的时候，终于凝立，同时有光芒尽出，迅疾的将她和沈约笼在其中。
房间外死一般的沉寂。
李雅薇神色萧杀。
洲际府的李巨人脸色微变，“麒麟军统领，立即增援丽晶酒店。”
“怎么回事？”
“为什么失去了李雅薇的记录？”
投票团众人相顾失色，他们在观看直播的时候，同时能得到李雅薇的现场记录，但在李雅薇树立起防护墙的那一刻，他们再也无法得到2306号房间的任何记录。
李巨人冷然道，“丽晶酒店出了大问题，有人隔离了丽晶酒店！”
暗影终于开口，“沈约，你很聪明。”
沈约只是笑笑，“林萍女士终于准备回应了吗？”他看起来并不知道2306号房间内的动静。
“是的，你猜的没错。我是林萍。”暗影缓缓道，“我其实更喜欢你称呼我是林萍。”
沈约扬了下眉头。
这是习俗差别，旧风俗中，女子嫁到男家，户籍上都会冠以夫君的姓，意味着以后成为夫君家的一员，这就是林萍被称为李林萍的缘故。
恢复本名，是不是意味着林萍准备和李巨人划清界限？
是什么原因让林萍这么做？
如果林萍和李巨人做对，那叶毕落为什么要揭露这件事情？这对叶毕落来说，并不正常，正常的举动反倒是——叶毕落应该和林萍联手才对。
lingdiankanshu.com
沈约找出一个答案，却随即带出更多的疑点，脑海中不停的分析着各种可能。
“你推测的基本无误。”
林萍轻吁一口气，微有感慨道：“往事难追，我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一切的一切，还是会有浮出水面的可能。”
“或许这就是常说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沈约缓缓道。
林萍摇头道：“这或许可以说种因得因、种果得果了，我们既然种了西瓜，本不应该期冀有收获葡萄的可能。”
沈约赞同道：“的确如此。”
“可这世上，却有太多人做着种西瓜，希望收获葡萄的事情。”林萍淡淡道：“伤害着着别人，却宣称着情怀，虚伪的付出，但希望获得真诚的回报……”
沈约默然，他听得出林萍语气中的沧桑。
林萍随即道：“如今一切都到了终结的时刻，也到了收获的季节，我们需要看看自己能收获了什么。”
1102节 一了恩仇
沈约目光微眯，听出了林萍要了结的口气。
了结一切的因！
一个狠起来的女人，做出的事情，绝不会比一个男人逊色的。
心中危机遽起，沈约微笑道：“你想收获什么？”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事情。”林萍反问道：“你想收获什么？”
沈约简单道：“真相。”
林萍忽然道：“通常一个人得到真相不是目的，从真相中得到什么才是目的了，这也是聪明人素来少寻真相的原因，因为真相很丑陋，不忍目睹，得到了还不如没有发现。那不如用虚幻的假象迷惑所有人，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就好。”
沈约喃喃道：“很有道理。”
他发现林萍绝对是个睿智的女人，事实上，若没有极高的智商，也做不出林萍所做的那些事情。
但他也不是简单的要寻找真相，他心中的危机感更加的强烈！
进入暗界后，他虽数次置身危境，但从未有哪次会像如今般，让他在旁观中，仍有如履薄冰的感觉。
他感觉不但他自己置身薄冰之上，所有人都是类似的处境。
怎么会这样？
脑海中倏然闪过一副画面，沈约内心如同被擂了一锤般，因为那幅画面正是月亮门，月亮门不会让他惊悚，让他惊悚的是月亮门上的数字有了变化。
本来对年份计时的数字已然归零！
只有年份后的数字在急剧的变化。
本来的233怎么会归零？那意味着灭世时间已经不足一年，甚至按照天数来算？自从他沈约开始有预知后，未来的预知多是很快的就会实现，难道说灭世就是不久后？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极度警惕的原因？
沈约心惊不已，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造成了这种改动！
就因为眼前的李林萍？
“但你好像只在寻求真相？并不为任何利益。”林萍倒没有世界末日的感觉，缓缓道：“你是个很奇怪的人，但我看出你并没有撒谎，因此我还是尊重你的。你种的真因，就应该得到真果。”
沈约沉默，考虑这种尊重下的压力。
“既然尊重，我就决定告诉你真相。”林萍淡淡道，“但我需要你的回报。”
“你很坦诚。”沈约不由道。
暗影中的林萍轻淡道，“我不是个坦诚的人，我只是知道，对待你这种人，坦诚是最好的方法。”
沈约反问道，“你要什么回报。”
“继续如实的记录下去。”林萍缓缓道，“一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刻。”
沈约微有意外，“你想知道什么？”林萍居然也要推动直播的继续？她想从中得到什么？
“我也想知道真相。”
林萍笑笑，“反力之鹰制造了一场空前的谜案，我很想知道谜案的答案。”
沈约目光微闪，他仍旧看不到林萍的肢体语言，只从那嘶哑的声音中，无法判断林萍所说的真假。
“我想不会有人打扰我们继续直播的。”林萍突然道：“李巨人，我希望你不要派人打扰。酒店数百人的性命，都已经在我的掌控中，你若派麒麟军攻入丽晶酒店，最先死的是那些人。”
有着嘲弄的腔调，林萍道，“我想你应该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洲际府的李巨人握紧拳头，神色萧杀。
林萍认定李巨人听得到的模样，转望沈约道，“你应该清楚眼下的局面？”
“你早就控制了丽晶酒店，也……”沈约欲言又止。
“我也准备对李雅薇动手。”
林萍缓缓道，“如今2306号房间外都是我的人，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或许杀不了李雅薇，但因为有你的存在，他们就有了杀死李雅薇的机会。”
沈约一颗心微有抽紧。
房间内的李雅薇仍旧凝视着房门处的动静，她听得到林萍的说话，也知道林萍说的机会从何而来——在对方蓄意的进攻下，她没有把握保护两个人的安全。
必要的时候，她必须放弃！
她会放弃谁？自己还是沈约？
没有发出任何声息，但她坚毅的表情，似乎说明了一切。
“但你会给我机会的。”沈约微微吸气道，“因为杀死李雅薇并非你真正的目的。”
林萍笑了起来，“你实在是个聪明人，和你这种人谈判根本不用什么废话。因此你要执着查下来，李雅薇就会决定你的生死，你的选择，也会决定李雅薇的生死。”
沈约瞳孔微缩。
这是他最接近真相的时刻，这时候的他，自然不会退缩！
“如今局面清楚，我们需要有请一位嘉宾上台了。”林萍如同节目主持般，将场外场内安排的井井有条，“叶毕落，你可以出来了，我知道我虽然可以一时屏蔽信号，但你已经重新链接上了。”
房间内人影一闪，叶毕落已经出现在房间内，微笑的看着沈约，叶毕落道：“沈约，我导演的这出戏应该不错吧？”
沈约笑笑，“你是我看到的最用心的导演。”
一切局面看起来都在叶毕落的掌控之中。
叶毕落轻吁一口气道，“很中肯的评价。”转望林萍，叶毕落一字字道：“三年了，我足足又等了三年，终于等到和你过招的机会。”
cxzww.com
“你和林萍女士有私人恩怨？”沈约不由问了句，他看得出叶毕落的恨意。
“都说公不离婆，秤不离砣。”叶毕落冷漠道：“花家能够没落，当然少不了李林萍女士的功劳。而沈笑天自我流放，自然也有李林萍女士的推波助澜。”
沈约微有凛然。
“事到如今，李林萍女士还准备否认吗？”叶毕落凝声质问道。
林萍没有回答。
“根据洲际记载，林萍女士本是三年前大爆炸的死难者。”叶毕落不无嘲讽道，“但如今林萍女士再次露面，是不是说明洲际、或者李巨人先生，对公众有所隐瞒？”
洲际府投票团的众人亦是神色肃然，叶毕落问出了他们的疑问。
林萍淡淡道：“花剑冰，你一定认为你父亲是我害的。认为终于可以在大庭广众下，揭露我丑陋的行径？一了曾经的恩仇？”
叶毕落不再否认身份，“你不这么认为吗？”
“事件从来不是孤立的。”
林萍从容道：“我说过，真相往往是丑陋的，像沈约那般可以坦然面对真相的人并不多，既然你这么执着要揭发真相，你准备迎接其中的丑陋了吗？”
叶毕落瞳孔微缩。
1103节 八百年前的人
沈约了然林萍的意思。
就如某个诗人说的那样——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引申来讲，权力场中，也没有任何人是无辜的。
权利的盛宴素来是鲜血为酒、人肉为食，你置身其中，就是在食人血肉，如何能说自己是清白的？
林萍可能是杀死花剑冰父亲的凶手，在一个儿子的心目中，多是认为父亲是高大完美的，身为人父，多数情况也是竭力的维持这种形象，可林萍虽没有明言，花父的形象已经不容乐观。
叶毕落轻吁一口气，“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反击的。泼脏水不是你们一贯的手段？”哂然笑笑，叶毕落补充道：“千百年来，高明的人，素来都知道风向的重要，也会控制风向的。”
沈约见叶毕落不动声色的扳回一城，心中却没有任何振奋。
月亮门倒计时的景象重回脑海。
看似风平浪静的交谈中，众人却在驶向一条不归路？！
是什么会让如今的事态走向全体的灭亡？
沈约想不明白，听林萍已道：“你大可放心，我或许会隐瞒些事情，但从来不会控制风向的，因为我早知道，无论如何隐瞒，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的。”
看向沈约，林萍道，“沈约，人生是什么？”
沈约微怔，略有沉吟，终于道：“突破，自我突破！”
这是个看似简单，实则有太多答案的话题！
沈约给了林萍一个略显超脱的答案，因为无论对方敌友，他都很少用谎言应对。庄子早说过，涸辙之鲋不需西江之水，庄子都有如此窘迫的时候，大多人只能纠结于眼前的窘境，无法超然。
林萍绝不是俗女子。
鸿鹄不与燕雀齐飞，这个李巨人第一任妻子，显然也有高明的见识，既然如此，沈约就没用客套话语回应。
林萍凝望着沈约的方向，半晌终道：“我相信你说的是真心的。可对太多人而言，人生不过是在黑暗中蹒跚前行罢了，在黑暗中挣扎久了，偶尔接触到一束明光，我们不会因此感激，反倒可能会漫骂诅咒难得的光明。”
沈约微微点头，赞同林萍的说法，却不知道林萍说这些话的用意。
林萍继续道：“我和石田秀本来都是很寻常的女孩子。”
沈约心中微震，听到“石田秀”这陌生的人名的时候，他立即想到石田秀子，林萍说的石田秀会不会就是石田秀子？
林萍为何突然提及石田秀子？
林萍和石田秀子都是那个神秘实验室的人？
她们改变了荀家声的人生……但她们实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一系列的疑问从脑海闪过，沈约保持沉默，林萍继续道：“如果不是因为一场灾难，我和石田秀或许都会平庸的度过平凡的一生，然后死去。”
叶毕落皱了下眉头。
他连番运作，终于逼出了洲际的幕后BOSS，突然听其回忆往事，难免出乎意外。但他终究是个枭雄，并不急于打断林萍所言，只是默默推敲其中的用意，伺机再次发难。
“可人生很难有重来。”林萍喃喃道。
沈约注意到林萍说的是“很难”，而不是“不可能”。
很细微的差别，但这是不是意味着林萍认为人生有重来的可能？
“一个突如其来的疫情，让整个世界陷入灾难中。”
林萍回忆道，“我和石田秀和父母不得不离开背井离乡，开始了逃难。”
是让明暗世界产生分支的那场瘟疫？
沈约推测的时候，听林萍道，“石田秀的父母死于那场瘟疫，她投靠我家，和我如同姐妹般。那是痛苦、却又真诚的年代。”
没人看得到林萍的表情，但听得出她的缅怀。
沈约理解林萍的情绪，患难见真情，世人通常只有在艰难的时候，才想着抱团取暖的活下去。
因此磨难的日子，也总会有值得回忆的情感。
“我们很快要到了一个百废待兴的大都市。”林萍继续回忆道：“我们都憧憬着可以安定的活下去，因为一路上，我们见过了太多的死人、灾难。稳定的活下去，已经成为了我们最大的愿望。”
沈约再次点头。
只听声音，分析情境，他就知道林萍的回忆是真实的。
“但就在进入大都市的前天晚上，天上突然有流星坠落在那大都市左近。”林萍缓缓道：“大家都说那是扫把星来临了，人心惶惶，石田秀却突然对我说，她要去那流星坠落的地方去看看。”
沈约感觉林萍刻意强调这件事情，肯定是因为这是个人生转折点。
让你铭记的往事，通常都是那些人生转折点！
“我因为父母的吩咐，不敢乱跑，也劝石田秀不要前往，但石田秀却如……发了魔般，一定要去看看。”
林萍喃喃道：“我无法阻挡她，其实我也不想阻挡，因为我们那时候还有好奇，还希望能够打破一潭死水的日常。所以我告诉她我们要投靠的地点，让她得到答案后，立即来找我们。”
微有凝顿，林萍道：“我没想到，她一离开就是三个月之久。”
沈约略有奇怪，暗想这事情发生的时候，林萍和石田秀都应该还是个孩子。
有什么事情，会让一个孩子驻留三个月的时间？
不会是灾难？林萍的口气不像是叙说着灾难。
沈约判断时，林萍已道：“我父母对我微有怨言，认为我应该通知他们。但我听得出来，他们并没有太多的埋怨。”
爱阅书香
沈约内心微有怅然。
叶毕落已道：“看起来你父母甚至觉得你做的不错，最少他们摆脱个累赘，少了一个人吃饭。”
这些人情世故的凉薄，自然逃不过叶毕落的眼睛。
林萍并没有否认，反倒淡然道：“这就是你抛弃田妮儿的理由？”
叶毕落一滞，略有尴尬。
林萍倒没有对叶毕落展开攻击，只是道：“约莫三个月后，石田秀回来了，她满是兴奋，她如同变了个人般。”
似回忆了会儿，林萍缓缓道：“她虽然蓬头垢面，看起来和乞丐一样，但我却看到她如同重生了一般。”
沈约也兴起好奇之意，搞不懂是什么事情让一个人三个月就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林萍喃喃道：“她掩不住的兴奋，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她见到了一个奇人，一个八百年前的人！”
（墨武：对于某些读者说，奇人是老熟人哦。：））
1104节 你想要的？
众人都没想到林萍剑拔弩张的控制了丽晶酒店，却似风轻云淡的叙说着往事。
叶毕落暗想——这个李林萍既然姓李了，在我攻击李巨人后，自然不会视而不见，眼下看起来这女人风轻云淡，但暗地说不定准备着什么恶毒的攻击。
虽是这么想，但他并不慌张。一切的一切，仍在他的掌控中。
沈约闻言却有些奇怪的样子，“你说石田秀见到了一个八百年前的人？”
听林萍的意思，那时候就有人能活八百年了？
林萍缓缓道：“你听出问题了，是不是？我那时也很奇怪，下意识的问道——你进入古墓了？”
众人都是一般的想法，都觉得石田秀见到的是八百年的骸骨。
可那时候应没有碳素分析，一个小女孩又如何知道那是八百年前的骸骨呢？
林萍随即道：“石田秀立即道，她见到了一个宋朝的金人，是活人，他叫完颜烈，是个武功高手！”
众人嗔目结舌的模样，想必都以为石田秀撞邪了。
林萍喃喃道：“我那时候回道——你一定是遇到了骗子，不可能有宋金时代的人能活到如今的。”
沈约扬了下眉头，心中已经想到一个可能——月亮门，是月亮门裂变的空间将那人带到了石田秀的面前。
宋朝的金人，八百年前就有人见过了月亮门？
他随即想到这件事很有可能，毕竟杰茜卡的祖先在十字军东征的时期，也开始寻找月亮门了。
十字军东征的年代，正和华夏宋金共存的时间相近。
一切的一切，似乎有些微妙的关联。
沈约记住了关键点，听林萍又道：“石田秀斩钉截铁的说，完颜烈不是骗子，她知道完颜烈不是骗子，是有空间异变让完颜烈从八百年前到了她石田秀的面前。”
看向沈约，林萍怅然道：“我想聪明如你，一定想到此事和月亮门有关了。”
叶毕落微有凛然的表情，似没想到这点。
见沈约微微点头，林萍感喟道：“如今我们提及空间异变，并不觉得稀奇，但那时候的我听到什么空间异变的话语，如同信奉地心说的人听到日心说般觉得荒谬。我认为石田秀中邪了，就要去叫爸妈，想找人给石田秀驱邪。”
沈约笑笑，这很蒙昧，但也很真实——说出超认知的话，很容易被旁人觉得有病。
林萍缓缓又道：“但石田秀立即阻止了我，她竟然看出了我的想法，说她没有中邪，说如果我还将她当作朋友，就不要去找我父母提及这件事情。”
微有凝顿，林萍惆怅道：“我那时候突然感觉，眼前的这个朋友，已经有了我父母都没有的认知。”
沈约不由说了句，“学无先后。”
“是的。学无先后，达者为先。”林萍认同道，“虽然是古老的话语，但又有几人能明白？”
“最少那时的林女士是明白的。”沈约温和道。
他这般态度，这般话语，也是为将来的灾难做准备。灭世的倒计时影像，是在他见到林萍后激发的，这说明新加入的林萍这个条件，激发了他大脑的预判，是林萍的这个条件导致了灭世的局面，他一定要对林萍有更详细的判断。
这本来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做事原则——不让主观和暴力，成为解决问题的重要手段。
林萍似乎微有诧异，沉默半晌才道：“是的，我那时是明白，可明白的有限。”
众人不解她感慨的意思，听她又道：“石田秀告诉我，她很快就要走了。我很着急的对她说——去哪里？为什么不再留下来？外边有很多坏人的。”
沈约听得出当年那个小女孩的真心挽留。
林萍喃喃道：“当时她看我的目光很奇怪，我那时候并不明白，但过了几年后，我终于明白了，她那是怜悯。”
“怜悯什么？”沈约跟了句。
林萍缓缓道：“怜悯我的目光短浅，有着一眼可以看透的人生却不自知。当时石田秀对我说，她回来本有两个打算，一个是带我一块走，另外一个打算就是，如果我不走，她就独自离去。”
“她看起来真当你是朋友。”沈约轻声道。
“是的。”
林萍道：“那时候，我们都当彼此是朋友！真心朋友！”
沈约从这句话中却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那时是朋友？如今呢？如今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隐约有石田秀子操盘的痕迹，林萍是否知晓？
他沈约在暗界已经声名大噪，石田秀子如果也到了暗界，为什么一直不来找他？
石田秀子当然毅然离开暗界，一别故乡数十年，回转的原因绝非是落叶归根！
沉默片刻，林萍道，“我那时候焦急的问道，她为什么一定要离去，呆在这里不是好好的吗？我那时候看到她的坚决，内心其实是嫉妒的。”
爱好中文网
沈约反问了句，“嫉妒？”
“是的，嫉妒。”
林萍并不否认，“我知道她一离去，很可能再难回转，我知道她做着自己向往的事情。可我却没有勇气，我知道我父母绝不会同意的，我也没有勇气否认父母的决定。”
沈约默然片刻，“人的经历不同，不能求全责备。”
林萍略有涩然道：“你是个很好的男人，怪不得李雅薇对你暗自倾心。”
沈约微怔，没想到林萍突然聊到这个话题。
2306房间内李雅薇却是举枪凝目看着房门处的动静，一丝没有懈怠。
“我没勇气，嫉妒朋友有这种勇气。”
林萍喃喃道：“于是我就劝她，如今我家已经在这里站住了脚，以后会有大发展，会很有钱，也很有权利。”
声音哂然，林萍又道：“我试图用这个前景来让石田秀留下，她听了之后，却只是笑笑，对我说了句让我终身难忘的话——或许终究有一天，你会发现这并不是你想要的。”
众人若有触动。
沈约轻赞道：“很有见识的人。”他知道有太多人被五蕴迷失，成为世俗的奴隶而不自知，一个女孩子竟然会有这种观点，十分罕见。
“我如今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林萍喃喃道：“我们这一生，实在得到了太多东西，但有什么是我们真心想要的呢？”微有感慨，林萍又道：“但那时候的我并不明白，见她就要离去，忍不住追问道——你究竟要去做什么？”
这倒是众人都关心的一个问题。
林萍随即揭开了谜底，“石田秀对我笑笑，然后说——她已经拜完颜烈为师，要去找一个叫萧别离的人。另外，她以后不再叫石田秀，而被师父赐名叫做君忆！”
1105节 掌控的机会
众人都有些讶然。
林萍蓦地提及一个叫石田秀的玩伴，提及完颜烈和要找什么萧别离，众人对此都是陌生，但如叶毕落之流，却知道林萍一定有她的用意！
就和叶毕落一样，林萍这种女人，做什么事情，也一定会有她明确的目的！
沈约脑海再次闪过月亮门的影像——记忆年代的数字仍旧是零，其余数字还在没有规律的变化着，但沈约直觉中，感觉灭世时间一点点在接近。
李巨人知道这些吗？
他有什么道理不知道呢？
月亮门和李巨人休戚相关，李巨人如何会不知道月亮门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那李巨人呢？究竟在做什么？他对林萍如今的作为什么态度？
林萍为何不喜欢被人称作李林萍？林萍和李巨人分裂了？
沈约刹那间疑云重重，迅疾的分析如今的局面，林萍突然道：“沈约，你看起来有些紧张。”
2kxiaoshuo.com
笑容稍有勉强，沈约道：“因为我有种坐在火山口的感觉。”他悄然的试探。
叶毕落瞳孔微缩。
林萍淡然道：“谁不坐在火山口呢？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们只笑夏虫朝菌的生命短暂，却不知道或许在别的生灵眼中，我们也不过是朝菌蟪蛄而已。”
沈约随口道，“是啊。”
林萍轻吁一口气，“你看来早明白了这个道理，我却是过了很多年后才明白。石田秀走后，我家就兴旺了起来，很快有了自己的势力，也有了不少的财富。”
沈约不由得向甄一同的方向望了眼，甄一同亦是回忆的模样。
李巨人的发家应该和林萍密切相关，而甄一同对此始终耿耿于怀吧。
“甄一同，你一定奇怪，当年我为什么选择了李巨人，却没有选择你。”林萍突然问道。
甄一同微怔，随即闷声道，“不错。我一直不明白。”随即带丝嘲弄，甄一同道：“或许李巨人长的比我英俊一些。”
沈约笑笑。
林萍淡然道：“这就是我不选你的理由。”
甄一同怔住，一时间不明白林萍的意思，事实上，他一直不明白。
“在某些女人眼中，一张英俊的脸已经代表了一切，但对于真正睿智的女人来说，男人的前景才是最值得期待的。”
林萍缓缓道：“而一个男人的前景，本是由他的性格、毅力和勇气、见识来决定的。你到了现在，还没有面对自己缺陷的勇气，可早在我遇到李万成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百折不挠，能够直面自己的品性。”
甄一同闷哼一声，不置可否。
林萍继续回忆道：“石田秀走了，我很久再没有见过，我不明白他们要找萧别离的用意，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起这么个奇特的名字。”
沈约接了一句，“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感觉萧别离是个很寂寞、很重感情的人。”
林萍默然片刻，重复道：“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不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我那时候却不是那么重感情的人。石田秀走了，我很快从伤感中抽离出来，陷入欢快中。我年轻貌美，又不再担忧生活，整天享受欢乐，甚至觉得石田秀很傻。”
顿了片刻，林萍道，“只要这么一想，甚至嫉妒都没有了。”
沈约笑了下，心道你那时候是自欺欺人，你若忘记了，如今怎么会提及？他知道一定会有变数，因为在这些回忆中，林萍还不过是个寻常的女人。
都说“富豪靠科技，屌丝靠变异”来完成人生的转变，沈约却知道一个人真正的改变，从来都是思想的重新建构。
让林萍改变的关键点是什么？
“我终于到了女人思春的年纪。”
林萍坦言道：“追求我的人很多，但却始终没有让我心动的感觉。直到李万成出现到我的面前。虽然那时候你甄一同也在，不止你，还有林鸿基、贺旺生。我那时候虽不算会看男人，但我看到李万成的时候，就知道他的与众不同。”
微有沉吟，林萍补充道：“他不是喜欢多话的人，但他每次做的决定，一定会去完成。只凭这一点，他就强过你们许多。”
甄一同脸色并不好看。
对太多男人来说，被女人无视绝对是种羞辱，通常的男人都会选择遗忘或者改变自身的记忆来避免这种羞辱。
甄一同却始终未忘！
沈约构建着这些人关系进展的时候，叶毕落终于道：“李林萍，你在和所有人谈情怀吗？”
林萍淡淡道：“你要真相，我就告诉你真相！你应该明白，真相不是局部的。”
叶毕落微有冷笑。
林萍继续道：“如今暗界的形成、发展乃至到了今天的局面，和我、李万成以及石田秀不可分割的。”
沈约立即道：“你又见到了石田秀？”
林萍道，“是的，我又见到了石田秀。”微有沉吟，林萍凝声道：“那时候暗界经历瘟疫之痛，人口锐减，因为资源紧张，人口同时开始向某些地区集中，但疫苗却始终遥遥无期。”
沈约知道这是个事实，在他的那个年代，要产出疫苗也是旷日持久的事情。
“但我家族突然得到个消息，可以从某处获取疫苗，但具体的地址，却需要利用某些手段才能获取。”林萍喃喃道。
沈约微有费解，“通常情况下，疫苗不会那么快出现的，好像有点蹊跷。”
林萍微赞道：“你果然聪明，明白这个道理。但那时候的人可说是得疫苗者得天下，或许明白这个道理，却绝不会忽视这个机会。”
略有哂笑，林萍又道：“再说，有时候，有钱人只要出钱出人就好，并不用以身犯险。”
沈约“嗯”了声，暗想在黑暗时刻，很多人性都是仿佛的。瘟疫是个危机，但在某些无良人眼中，绝对会是个商机。
“我家那时候参与其中，由林道义负责选择人手前往指定的地点。”林萍不急不缓道。
沈约稍有诧异。
他对林道义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在明界的时候，林道义曾负责李巨人的周边，看起来很是危险，他倒没想过这人居然是林家的一把手，而且颇得林家的信任！
1106节 追女的方式
从林萍的叙说中，沈约很快想清楚一点——明界的李林萍看似隐居在大不列颠念佛吃斋，实际上和李巨人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李巨人信任林道义就可说明这点。
因此明界李巨人的成功，背后有着林萍的身影？
沈约感觉殊途同归一点不假，暗界的事情，有助于他更清楚明界的关系，但他还有机会回转明界吗？
在以前，他对这个想法十分确定，暖玉留在明界做什么，不就是在明界有个呼应嘛，可如今呢？暖玉是否知道暗界处于要灭亡的状态？
他心中的危机感丝毫没有因为林萍的轻声细语而减弱。
林萍仍旧回忆道，“林道义于是挑选人手，当然了，并没有说明目的，只是要找有能力的人。因为我们那时候也不知道面对的难题是什么，但有个道理是没错的，有能力的人，才能去解决问题。”
yyxs.la
沈约赞道：“的确如此。”
这是非常正确的道理，由此可见林家能发迹靠的也不仅仅是家族，还有卓越的认知。
“我是那时候见到的李万成和甄一同他们。”
林萍缓缓道：“他们通过了林道义的考核，林道义对我说了句——林家选中他们四人，只因为一个李万成。”
甄一同很是面红耳赤的模样，当众被打脸的感觉并不好受。
“在李万成去执行任务前，我和李万成只见了三面。”
林萍不厌其烦的说着细节道，“第一次是他应聘的时候，他只看了我一眼。甄一同他们却是对我在不停的议论，悄声的赞美，希望获取我的注意。”
沈约笑笑。
谁没有过青春岁月呢？
“很多男人都希望用这种方式吸引我的注意，当然了，也有的男人会用高傲的范儿，与众不同的举止和行动，希望获取我的注目。”
林萍淡然道，“但我却厌倦了这种男人，因此我准备离去，但却因为一件事对李万成有了注意。”
“是什么？”甄一同显然不知道这些事情。
林萍默然片刻，还是道：“他脖颈上戴着个好像项链的东西，在他低头捡起一片纸屑的时候，露出一块玉的一角。”
沈约略有奇怪，暗想你大户人家的小姐，对财富总有点儿免疫的能力，应该不会因为喜欢一块玉喜欢上一个男人。
“玉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沈约耐心道。
“那块玉和石田秀所戴的一块玉花纹很相似。”林萍解释道，“当初石田秀回转见我的时候，她的脖子上就多了一块类似的玉，她说那块玉叫做鸾凤清鸣。”
沈约皱眉道，“那是古玉？”
他这么想倒是顺理成章，石田秀既然见到八百年前的完颜烈，得到完颜烈送的一块古玉并不出奇。
林萍看着沈约，“我当时很喜欢石田秀的那块玉，又觉得起名很好听，石田秀对我说，她看出我的喜欢，本来依照我们的友情，她应该把玉送给我的，但她却不能送，因为她需要靠这块玉去找那个叫萧别离的人。我看出她是真心真意的，并没有强人所难，却记住了那块玉的模样，是以李万成当初露出的那块玉虽然只有一角，我却感觉和石田秀的鸾凤清鸣是同一款式。”
甄一同不耐烦道，“看来我当初和李巨人就是差了那么一块玉。”
他乔装成叶毕落进入精神之境，本来就是听从了林萍的建议，准备反攻保命。被叶毕落一路揭下去，他知道如今要不通吃，要不就输个精光，见林萍控制了丽晶酒店，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计划，还在研究根本无关紧要的什么玉佩，不由极为火大。
林萍淡然道：“你当初和李巨人不止差了那一块玉，还差了眼界。”
“是吗？”甄一同冷冷道：“我们当初为了生存，什么活儿都做过，盗墓的事情也做过。”
沈约不由想起明界的四人，暗自感慨。
他虽不认可这四人的为人举止，但无论明界暗界，这四人明显都有股闯劲。
要成事，这股闯劲本来不可或缺。
因为你尝试了，或许不会成功，但你不尝试，那是一定不会成功的。
“在墓中，我取得的东西，卖的价钱远比李万成取得的东西要昂贵的多。”甄一同振振有词道。
他要证明自己不比李万成眼界差。
林萍对这个问题并没有讨论下去，接着说了下去，“我当初以为李万成和石田秀有关系，是以对李万成有所留意。当林道义提及是因为李万成、才留下李万成、甄一同四人的时候，我问了句为什么？林道义回答道——因为他李万成是个目标非常明确的人！”
沈约暗想林道义倒和那双眼睛一样，都能看出李万成的独到之处。
“我那时候第二次见到李万成，他伤痕累累，看起来是竭尽所能的通过了考核，我直接问他那块玉叫什么，他摇摇头，径直拿出那块玉交给我，只请我允许三天后，再和他见一面。”
甄一同略有发愣，“他倒没有和我们说这些事情。我们当他是兄弟。”言语中，自然有忿忿之意。
叶毕落心中暗想，这个李巨人倒是同道中人。因为在他的认知中，友情可以光明正大的，但恋爱通常都是自私的。
沈约问道，“你和李先生第三次见面的时候，他说了什么？”
细节见成败，林萍对这些细节念念不忘，曾今的难忘，也可以成为如今的心结的！
林萍默然良久，这才说道：“他对我说，请等他回转，回转后，他要娶我！”
众人怔住。
哪怕叶毕落也忍不住道，“看不出来，李巨人先生对感情倒很直接。”
林萍淡然道，“因为他认定了我是他一生的女人，他也有勇气和魄力完成这个确定的一生。你应该知道，男女对恋情犹豫，通常只是因为没有确定，甚至根本不想确定。你用那么迂回的手段得到田妮儿，因为你不确定是否爱她。”
“看起来你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叶毕落讽刺道。
“因为我没有看错！”
林萍凝声道，“有些结合，第一眼就已命中注定！”
1107节 并非悖论
李雅薇握枪的手还很稳定，但一颗心却在颤动，她恨不得立即找到林萍杀了林萍，但听林萍所言，却不由想到自己第一眼见到沈约的感觉。
蛇厦人群中，她无视般从沈约身边走过，但她内心不是早有那个身影，不然她为何会终于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叶毕落脸上发热，却反驳林萍道，“你和李巨人命中注定的因缘，但你眼下却不想别人叫你李林萍？！”他自然是提醒林萍如今也后悔了。
林萍似无声无息的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回忆道，“我从李万成眼中看到了他的决心，答应李万成会等他，但能不能娶我还看他的本事。李万成他们随即和林道义出发，不知所踪。我那时候很关切李万成他们的动静，但李万成没有消息的时候，石田秀突然到了我的面前。”
yyxs.la
略带感慨，林萍缓缓道：“她简直和脱胎换骨一样，若非她招呼我的名字有熟悉的感觉，我几乎认不出她了。她很自信，自信的让我虽然拥有一切，却自惭形秽。沈约，你当然明白为什么？”
沈约略有沉吟，“内心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这是很时髦的鸡汤，但却绝对是正确的鸡汤。
无数人用外在的一切证明自己的强大，但仍改变不了一颗脆弱的心。
林萍轻轻叹口气，“说的很好，说的很好。石田秀看起来一无所有，但她内心的强大让我兴起嫉妒之心，因为我知道，我始终无法拥有她那种自信。我不敢抛却拥有的一切，我没有信心面对一切，就和甄一同一样，如果他被剥夺了一切权利，他绝对无法东山再起。”
甄一同忍不住道：“你觉得李巨人衰败后，还有机会重来吗？”
“是的。”
林萍一字字道，“因为他有一颗不屈的心！”
甄一同神色愤怒，看起来想问一句——既然这样，你找我合作什么？
沈约心中亦是一样的困惑——林萍出场就切割了和李巨人的关系，看起来要和李巨人一刀两断，但迄今为止，林萍并没有叙说李巨人的坏话。
这是个矛盾？
矛盾的因是什么？
“石田秀找你做什么？”沈约终于问道。
“她请我帮忙做件事情。”林萍缓缓道。
甄一同讽刺道，“看起来强大的人，也有求人的时候。”
林萍并未理会道，“我那时候有些骄傲之心，说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应允。她说请我借给她蟠龙如意一用。”
众人费解的时候，沈约目光微闪，“石田秀要借李万成给你留下的那块玉？”
叶毕落恍然，内心却是警惕，因为在他已知的世界，面对沈约也不能占据上风，在未知的领域，他的思维明显更逊色沈约。
“你都想到了什么？”林萍沉声道。
沈约笑笑，“我只想到，除了那块玉，当时的林萍似乎没有什么可援手的地方。”心中暗想，你刻意强调了鸾凤清鸣和李万成的玉佩，自然也非无因。
林萍轻叹一口气道，“不错，她说来找我，本来想请我帮忙找那块玉，但在见到我的时候，就知道不用找了。你自然知道为什么？”
甄一同想说——石田秀自然看到你佩戴了那块玉。可随即想想，感觉这回答肯定有问题。
这么简单的问题，林萍如何能问的出来？
沈约脑海中闪过丝光亮，“蟠龙如意、鸾凤清鸣都和月亮门有关？它们之间有感应，石田秀因为感应、知道蟠龙如意就在你身上，这才来找你？”随即补充道，“那个八百年前的古人完颜烈，是通过月亮门的空间异变到了石田秀的面前！”
哪怕叶毕落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沈约的结论不但需要有大胆的假设，还要有突破古不如今的认知，偏偏沈约说出后，所有人又觉得很有可能？
林萍沉默良久才道：“我信你是到现在才想到的这点。”
沈约不由向叶毕落看了眼，叶毕落也正看过来，二人因为在精神荒漠有过类似的交谈，因此都冒出一个念头——林萍也一直在尝试弄明白一件事情，沈约究竟是不是反力之鹰！
林萍随即道，“那两块玉的确都和月亮门有关，它们均是月亮芯！”
沈约倏然想到当初石田秀子曾经从布图索夫那里取得的那个月亮芯，如今那月亮芯还在他的怀中！
月亮角固然重要，但月亮芯却是月亮角汲取能量的重要组成。若让沈约打个比方，月亮角类似手电筒，而月亮芯就如同手电筒的电池。
“当初我听到石田秀这么说的时候，自然是一头雾水。”
林萍继续回忆道：“她随即告诉我，完颜烈坚信，他是通过一个奇异的环境到了八百年后，如果要回到八百年前，他一定要重演当年的情形。”
“当年的情形是什么？”沈约忍不住问了句。
“据完颜烈所言，他当时正在宋金战场朱仙镇和宋将军萧别离动手，二人用尽所能相拼的时候，突然就到了八百年后。”林萍缓缓道。
甄一同、叶毕落都是一脸愕然，如同听着天方夜谭般。
他们见识过月亮角的扭曲空间之能，却没想到这个月亮角还能搭接时间环？
“这似乎并不可能。”叶毕落终于说了句，“空间环的搭接形成虫洞很有可能，但时间环却有致命的祖父悖论问题。”
沈约知道什么是祖父悖论，那是说如果一个孙子穿越时空、到以前他未出生的时候，杀死自己的祖父，那他就不该出生，也不应该导致这次事件。
林萍淡淡道，“你这套理论只是局限在连续线性的时空而已，也是极为固化的思想。”
“那非连续非线性的时空又是如何的？”叶毕落似不服气的问道。
沈约对这个问题也有兴趣，但他却敏感的发现叶毕落的语气和肢体有些细微偏差——叶毕落的不服气更像是假装，叶毕落是在认真的讨论这个问题！
叶毕落为什么会对非线性时空理论这么有兴趣？
如今对叶毕落而言，不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
林萍凝声道：“你如果真有能力穿越到你祖父的空间，你本身已经是时空奇点，独立于时空之外，你做的任何改变，都会引发类似蝴蝶效应的时空坍塌重构，而改变通常是瞬间完成。你杀死了祖父，因为你祖父生下的那个你和那个本来的世界、会因为时空坍塌组织重构，本来的那个你自然不会再现，也就是类似世俗的死亡，可又不能说是死，因为不出生何谈死亡呢？而因为你本身是独立的奇点，并不受坍塌重构的影响，仍能存在于重构的空间！”
1108节 玄铁剑
林萍叙说时空坍塌重构的时候，自信满满，显然深信自己的理论。
甄一同如同听天书般。
叶毕落若有所思的模样。
沈约最先明白过来，“因此如果穿越回到过去，杀死祖父的人，只是斩断自己与世界的一切联系。他可以回转自己的时间，但不会再有人认识他而已？”
这是个很新奇的理论，听起来也很可能！
林萍轻吁一口气道，“你是真正的睿智。你说的没错，他若杀死祖父，回转属于自己的时间，如果通俗点解释，只能算是社会性死亡，他记得发生的一切，因为他是奇点，坍塌没有对他造成影响。但世界根本不会再有属于他的任何记录，也不会对他有记忆，他不会因此而覆灭，但他也改变了自己的一切，算是世俗口中的杀死自己，因为曾经的经历只存在他的脑海中。”
顿了片刻，林萍喃喃道：“这很玄奇，也很深奥，被线性囚禁的顽固思想很难理解这些。就和你和井底之蛙谈论大海般，会让它感觉匪夷所思，不可能存在。”
众人若有所思。
沈约却对这些一想就通。
林萍说的是个非常深邃的问题，这和人体细胞七年一换般仿佛。
换了身体全部细胞的你，还是你吗？
而世界不记得你，不再和你有任何关系，你是否还存在？
听起来很好笑，你多半认为这是不容置疑的。你坚定的认为换了全部的细胞的你仍旧是你，世界不记得你，你也当然还存在。
yyxs.la
但这世上只有你才拥有的记忆改变，你说改变是真实的吗？
你肯定那是真实的！
但如果是真实的，那梦岂不也是真实的？那也是你记忆独有的变化。
如果不是真实的，偏偏你还记得所有的变化，确定它曾经发生过。
这些认知本是自我的迷惑性，亦是修行说的五蕴。无明的世人一定要执着五蕴，要五蕴来确定才觉得自己是真实的，就和世人不停的追逐外部环境的刺激、得以到反馈，才确定自我存在般。
但一切变化却如梦幻泡影。
佛经中“执假成真，梦想颠倒”说的就是这种现象，而修行的目的，就是去破解五蕴让你产生的错误认知，去发现另外一个永恒的存在。
心性！
心性才是永恒的，其余的均是虚幻！
沈约对这些清晰了解，因为自幼的修行，悟性教他的就是这些道理。
时空穿梭理念并没有让他困惑，反倒让他更深刻的理解师父强调的心性。
脑海中光芒一闪，突然有了大胆的想法——林萍的理论很是创新，但他迅疾接受后很快留意到林萍说的几个关键字眼。
——改变通常是瞬间完成。
——你说的没错。
林萍对这些理论是确信的，因为她见过这种改变？
看记忆回放的时候，反力之鹰提及月亮门造就了空间碎片，但这种变化是缓慢，最少相对而言，是缓慢的。
空间碎片的增多导致空间坍塌，这和奇点造成时空改变很是相似！
如今暗界接近覆灭，是不是有奇点在改变什么？
奇点是什么？
人或者某个事件？
为什么这次变化并非瞬间完成，而是缓慢的改变？
太多的思索瞬间涌过沈约的脑海，然后他就感觉心口剧烈的抽搐下，因为他脑海中闪过了一副画面——空间开始蹦坏，其中有太多人影闪烁其中，扭曲变形！
月亮门也似在解体！
暗界空间坍塌已经不可避免？
林萍是否知道此事？她如此详尽的叙说这些过程，似乎不仅仅是解释概念，但如果空间坍塌后世界覆灭，林萍知道这些事情，如何还能这般安之若素？
“林萍，你恐怕忘记了一点，你只是控制了丽晶酒店。”甄一同突然道。潜在意思就是——科学探讨什么时候都可以，李巨人肯定在反击，你守着丽晶酒店等待灭亡吗？
林萍默然片刻，“完颜烈很想回到属于他的年代，因为他有念念不忘的人。他虽是古人，却一点不笨，认为重塑当年的环境，就可以回到他的时间。”
“因此完颜烈才想寻找萧别离，和萧别离再打一场重演当年的局面？”沈约恍然道。
林萍缓缓道：“正是如此，但石田秀始终找不到萧别离，却意外发现鸾凤清鸣有汲取能量的特性，于是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不需要重演曾经的环境，甚至不需要萧别离参与，也一样可以制造时空裂口，让完颜烈回转。”
沈约脑海中闪过石田秀子的模样，暗自感慨，心道此女的思想着实非同等闲，那时候的石田秀子也就是豆蔻年华，但认知能力，不要说超过了男人，甚至超越了整个时代。
“但石田秀很快发现只凭鸾凤清鸣汲取能量，还是无法造成完颜烈说的结果。她知道有所缺失，经过让完颜烈反复回忆，她认为他们缺的萧别离可以用现代的能量体替代，他们缺的是个月亮角！”林萍又道。
沈约失声道，“完颜烈和萧别离拥有一块月亮角？”
他是自然而然的判断，这本来是天马行空的想象，但想着在十字军东征的时候，西方人也在拼命寻找月亮角，对宋金之人能拥有一块月亮角也感觉很是正常了。
“不错。”
林萍赞赏的口气，“根据石田秀的猜测，那个月亮角应该是萧别离使用的一把玄铁剑。”
沈约略有讶然，随即道：“这么说，就算没有萧别离，只要找到那把玄铁剑就可以重演当初的时空逆转？”
随即明白了关键点，沈约补充道：“盗墓！去当年的地点去找玄铁剑，或许能有进展？”
林萍轻轻的叹气，“你一定和石田秀很谈得来。”
沈约心中微凛，感觉林萍暗示着什么？
林萍回忆道，“当年的石田秀用了多年才破解的这个关键，如今却被你轻易说出。”
沈约却没有任何自得之意，因为他如今知道的知识远超石田秀当初的认知，能这么快找到解决方法理所当然。
可随即有个困惑出现，他能知道月亮门的事情，是因为暖玉，石田秀子和杰茜卡等人的信息搜集，当年的石田秀又是怎么知道月亮门的事情呢？
1109节 自取灭亡
石田秀是个坚毅的人，不达目的不会终止，那她究竟是不是送完颜烈回转了？
沈约对这件事的结局多少有好奇之心，听林萍继续道：“石田秀就是采用你说的方法，挖掘朱仙镇下的古墓，终于寻到萧别离曾经使用的那把玄铁重剑，同时想到利用核能来激发月亮门的开启。”
沈约略有吃惊道，“你说八百年前的完颜烈、萧别离的一战，类似核能爆破？”这得要什么样的武功才能达到这点？
叶毕落冷笑连连，始终琢磨林萍说这些事情的原因。
拖延时间……另有计划！
叶毕落认定林萍的目的就是这样。
“自然不可能。”
林萍否认沈约所言道，“但你应该知道，同频相干性发挥的力量，有时候会是不可思议的。”
沈约微微点头，也在想着和叶毕落类似的问题——为什么林萍要如此详尽的解释当年石田秀如何帮助完颜烈回转？
2kxiaoshuo.com
“石田秀已经找到核能所在之地，认为如今再有蟠龙如意，就可以送完颜烈回转。”
林萍继续道，“她本来想找我帮忙寻找，但到了附近，就知道有月亮芯正在左近，是以才向我提出请求。”
“那多废话。”甄一同冷笑道。
林萍淡淡道，“你认为以石田秀之能，根本不需要借，只要抢走就可以了。”
甄一同正是这般想法。
“但这就是你的局限所在。”
林萍感慨道：“你始终不肯去发现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你以为解决了问题，实际上却衍生了更多的问题。”
沈约赞同道，“暴力的解决，从来不是解决。”
被镇压的世界，从来都会反弹反击，数千年的人类史不停的验证这点，但数千年来，强权却对此始终视而不见。
“我见石田秀说的诚恳，倒爽快的拿出那块玉送给她。但我要石田秀答应我一个条件。”林萍追忆道。
“什么条件？”沈约问道。
“我那时并没有想好，只说请石田秀帮我做件事情。”林萍轻叹道，“但我没想到很快就使用上这个条件。因为石田秀得到那块蟠龙如意后，很快又拿出了一个平板。”
平板？电脑？
沈约脑海中闪过疑惑的时候，听石田秀解释道：“那是个很奇怪的平板，上面有八块凹槽，按照八卦方位分布。每个方位都有个不同形状的凹槽。”
“鸾凤清鸣和蟠龙如意都可以镶嵌其中？”沈约问道，同时发现叶毕落很留意的样子。
“是的。”
林萍并没有隐瞒，“石田秀将两块玉置在其上，那平板上面很快有光亮透出，慢慢的晶莹剔透起来，上面显出一连串的影像，石田秀告诉我，她要走了。我却看到影像中的李巨人。”
沈约微有扬眉，“李先生他们是取疫苗去了。”
“是的。”
林萍直言不讳道，“林萍要取的核动力也是出自那里。”
众人微有愕然。
林萍解释道：“后来我终于知道，那场改变了世界格局，几乎毁灭了世界的瘟疫，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沈约对此并不奇怪。
事实上，如今动不动数百年一见的灾难已经说明，灾难更和人类的行为有关。
地球的上空，已经成为卫星的垃圾场，地球的大海，已经成为人类倾斜垃圾的场合，甚至地球的地下，也被人类费劲心思的充满了垃圾。
人类习惯了生产，更习惯了丢弃，溢出的欲望不但制造着无尽的精神垃圾，还制造了太多地球无法消化的废弃物。
这些废弃物在灭绝着地球动植物的同时，也磨练出一些生物的顽强。
存在蟑螂益发的耐药，存在的细菌益发的顽强……
当这些人类制造的毒体开始反噬的时候，人类却远没有自己臆想的那么强大，一种超级细菌，就可以毁灭太多人类，已经不是假想，而是渐渐的成为了现实。
“瘟疫本来是战争中一个国家研究的超级细菌产生的。”
林萍说出那个国家的名字，沈约对其并不陌生。林萍接着道：“那个国家的元首因为考虑到那时战争形势的逆转，就计划释放出超级细菌来让人类陷入泥潭，而那个国家自身却已经研发出解药。”
沈约微微点头，他一直认为疫苗是提前研制的，不然以那个年代的手段，疫苗本来不可能那快研发出来的。
“但计划却被另外一个超级大国破译，超级大国的人潜入了那个军事基地，破坏了那国元首的计划。”林萍又道。
沈约感觉到有些问题，“可瘟疫还是散布开来。”
林萍淡淡道，“因为超级大国在掌控那个基地后，决定让瘟疫继续散布！”
沈约微有心寒，却立即明白超级大国为什么那么做——快速结束瘟疫对于人类是好事，偏偏有人却不想结束瘟疫，反倒希望用瘟疫统治全世界！
元首这么想，超级大国得到了偌大的权利，亦是重蹈覆辙。
权利让人疯狂一点不假。
这看起来很是疯狂，但看看如今西方和米国某些政客的举动，你就会明白人性实在是没有下线的。
为了一个欲望，拖所有人下水的人，虽然丧心病狂，但绝不罕见。
“后来呢？”
沈约感觉既然如此，李万成参与其中就没有道理，因为按照惯例，那个超级大国肯定不会将这种事情和别人分享的，而超级大国也早就成为了历史。
“但那个超级大国却没有想到，他们养蛊自噬，基地的人没有控制住病毒的传播，反倒被病毒毁灭，而病毒飞速的传播到那个超级大国，导致了那个超级大国的解体和灭亡。”林萍多少有些嘲讽道。
沈约暗想李斯特由上校变成投票团的一员，多是因为这个缘故。
果不其然，林萍随即道：“超级大国封锁了这个消息，因此在超级大国崩溃解体、瘟疫不可控制后，知晓这件事的人益发稀少。”
沈约明白过来，“然后是知晓这个消息的人存活了下来，然后找到了你们，试图再去寻找病毒解药，进而……掌控世界？这也是李先生他们能够参与进来的契机？”
1110节 亚特兰蒂斯
沈约大略明白如今暗界的历史是如何形成的了。
战争导致疯狂，那个疯狂的元首不但要消灭掉全部犹太人，看起来还要消灭不听从他命令的人类，这才在战争局面不利的时候发动了细菌战。
而暗界的那个国际警察知晓这个计划后，攻入了基地，掌控了基地，却因为贪婪炽热，居然重启了元首的计划。
不过害人亦害已是很有道理的，这些人终被细菌反噬，导致瘟疫的大流行。
但危机也是契机，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终究还是想再往基地，路途遥遥，实现目标还需要财力支撑，林家、李万成这些人才得以加入。
“可解药看起来是无效的。”沈约随即有个疑惑道，“不然为什么基地的人会尽数死去呢？”
2kxiaoshuo.com
“解药是有效的。”林萍给了沈约一个意外的答案，“基地内的人死亡，是因为魔鬼的原因。”
“魔鬼的原因？”沈约反问了一句，他是不信什么魔鬼撒旦的，亦知道林萍也不会信这些荒诞言论的。
奇想不意味着瞎想，信仰不代表着盲从！
真正的信仰，绝不应是上帝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而是要遵循内在本心的指引去前行。因此你如果信有鬼的话，就需要检查下自己内心是否藏着个鬼——五蕴之鬼！
林萍缓缓道，“我是后来才知道魔鬼是怎么回事。我当初看到李万成的时候、他正在被甄一同追杀。”
“什么？”甄一同吃了一惊，“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追杀李万成？”他一脸茫然的样子绝非作伪。
林萍淡淡道，“因为我们始终没有和你提及此事。这些年来，哪怕知道你心存恶念，但我们也没有准备对付你。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的。”
甄一同脸色微变。
叶毕落煽风点火道，“我很好奇，甄先生找的是大腿呢？还是大坑呢？”
林萍不理会叶毕落的挑动之语，“我看影像中的李万成已经狼狈不堪，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不知道石田秀的事情如何会和李万成有关，但立即请石田秀带我去见李万成，要帮李万成脱难。”
叶毕落一旁道，“爱的深，伤的就痛啊。”
见沈约望来，叶毕落道，“沈约，你不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吗？”
沈约凝声道，“你不愿意付出，自然不用受伤的。但你也永远无法体会到真正被爱的感觉，难道不是吗？”
叶毕落脸色微变。
在场的四人，看起来只有沈约和林萍是一伙的？！
这两人本来应该是针尖麦芒的存在！
沈约随即问道，“看来林女士和李先生是在这件事中结下了因缘？”
如今这种时候，林萍居然在说这些事情，这其实和田妮儿的执念一样，显然都是她们人生中的重要时刻。
男人多为结果活着，但女人更因为过程而存在。
林萍默然片刻，“是的。我再次见到李万成后，确定自己是爱他的。”
甄一同冷哼一声，“林萍，你恐怕忘记自己多大了。”
如今的这些人最少七老八十，谈论这些事情，在世俗人的眼中，的确有点让人尴尬。
林萍淡然道，“因为你也和叶毕落一样，从来没有真正的爱过，是以从来不知道这种爱有多么珍贵，爱不应该随着岁月而淡薄，而是因为岁月长河的洗刷更显得弥足珍贵，既然这样，为什么要羞于说出自己的爱？”
沈约倒是对这种观点绝对认可。
甄一同闻言却是恼羞成怒，“林萍，我有必要提醒你，是你诱导我隐瞒了黑JACK的真相，也是你，杀了崔欣爱，修改了钱巧巧的记忆！这是事实！”
一言落，众人凛然。
叶毕落露出丝微笑，“甄先生是真正的勇士。”他费尽心力想要揭穿的事情，被甄一同蓦地承认，内心的振奋不言而喻。
甄一同情绪激动下，看起来真要让林萍和该死的过往一刀两断，“三年前，李巨人想要炸死你，洲际虽然记录你死了，但只有我知道，你还活了下来！”
哪怕李雅薇闻言，持枪的手都有些颤抖，甄一同虽然不过三言两语，但其中却像是隐藏着惊天的秘密！
“你知道李巨人想要炸死你，这才找上了我。”
甄一同缓缓道，“你说可以让我取而代之，坐上李巨人的位置，我这才会和你联手。”
“精彩，精彩。”
叶毕落拍掌鼓励道，“甄先生终于男人了一回。”
他知道甄一同也绝非冲动行事，甄一同被扒的底裤不剩，如今能够依仗的只有林萍，偏偏林萍旧事重提，好像要重温旧爱的模样，甄一同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揭穿了林萍的往事，用意自然是——你林萍并没有退路可走了。
微微吸口气，甄一同凝声道：“你虽然掌控了丽晶酒店，但李巨人恐怕已在酒店外布下了天罗地网，你如果不想办法，死的绝不仅仅是我。再说……我也不见得会死！”
“我已经想好办法了。”林萍突然道。
甄一同一怔，迫不及待道，“什么办法?”
“你听我说下去就知道了。”
林萍淡然道：“我说过了，我们要看到的，不是局部真相，若不将所有事情说完，难免让人有管中窥豹的感觉，也不容易做出正确的判断。沈约，你说是不是？”
沈约仍在笑，但感觉自己就像坐在火山口的开水壶了，不但屁股要被烧红，而且下一刻就要被岩浆溶解，不过他居然还能道，“到目前为止，我或许不赞同林女士的行为，但我还是赞同你的观点。”
他潜在的意思是——你说的和做的完全像两个人了。
林萍轻吁一口气，继续道：“你是个很难得的男人，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机会。”
世界毁灭时生存的机会？很多女人不是到了最后，都选择同归于尽的做法？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概念，更是心惊。
“石田秀没有拒绝我。”
林萍回到了往事的回忆，“她对我说，如今李万成他们是在亚特兰蒂斯！”
一言落，叶毕落很是惊奇道，“真有亚特兰蒂斯的存在？”
1111节 文明之后
亚特兰蒂斯？！
那是记载于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对话录》中的一个传奇大陆。传说中，那是个有着高度文明的大陆，却沉于大西洋中。
迄今为止，考古科学家已经发现其的遗迹。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些记载的时候，听林萍对叶毕落略有嘲讽道，“这好像不太像你提出的问题。花铁树的儿子，不应该是个白痴。”
叶毕落并未恼怒，只是笑笑。
“因此我假设你是装作不知道。”
林萍又道，“因为花铁树不可能不将这些事情告诉自己的儿子，但你明明知晓，却故作不知，究竟想要隐瞒什么呢？”
叶毕落脸色已变。
林萍搁浅了这个话题，继续道：“我那时候对于亚特兰蒂斯倒是一无所知，石田秀对我简单解释道——如今的人类并非是第一代，而是早就历经了数次文明。亚特兰蒂斯就是我们上一代的文明，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覆灭。”
“元首找到遗址，设立基地，就是想利用亚特兰蒂斯的科技？”沈约立即道。
林萍轻叹一口气，“不错。那元首的目的本来是消灭让他厌恶的种族，进而统一全世界的思想。”
甄一同冷冷道，“这是人做的事情吗？”
他和林萍两人的思想都无法一致，更不要说全世界思想一致。
林萍喃喃道：“我只知道，很多人想要做到这点的。”
沈约很是认同，这世上有无数人想要赞同自己的观点，哪怕是荒谬、错误甚至是灭绝人性的，因为这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存在的意义。
历史上太多种族灭绝的发生，只是因为理念不合而已。
“但看来只有那元首真正那么做了。”
林萍道：“他找到了最先的科技，也开始有了不但征服世界，而且统一全人类思想的可能！”
沈约吃惊道：“难道说……”他刹那间连转数念，终于道：“如今世界的科技，也是依赖于亚特兰蒂斯的科技吗？”
众人讶异。
这是个极为匪夷所思的想法，偏偏沈约提及后，哪怕叶毕落也道，“正应如此！”
没人看得到林萍的表情，她始终隐身在黑暗之中，闻言似在微微点头，“你说的一点不错，这个世界的科技，就是从亚特兰蒂斯的文明衍生而成！”
沈约得到答复，脑海中随即闪过那双奇特的眼睛，立即道：“年就是亚特兰蒂斯人？”
小书亭
这又是一个惊人的设想！
沈约卷入这场旷世疑云中，根源就是那双眼睛！
是那双眼睛让两个世界的李巨人变得不同，进而悄然改变两个世界的走向，沈约一直在思索那双眼睛来源何处……
可如今听到林萍提及往事，又说暗界那个元首所创基地内的人死亡，是因为魔鬼的原因，瞬间想到了南疆探险李万成等人的痴迷、巨人大厦十三层的那个奇特转换装置、气运蛋……
所有的线索开始汇聚，他几乎肯定了一点，那双眼睛，就是出自亚特兰蒂斯文明！
林萍许久才道，“原来你也这么认为。”
她用了个“也”字，自然是还有另外人这么确定，那人是谁？林萍自己，还是另有其人？
沈约寻思时，听林萍又道：“石田秀听到了我的请求，说可以带我去，但那绝对是个冒险的历程。我那时候内心反倒有些期待，说我不怕的。”
嗯，沈约心道，作死的人，百无聊赖，都是像你当初的那种心情。
“石田秀见我坚持，倒没有再劝我，因为她始终认为——任何人的人生，都要由自己来决定的。”
林萍喃喃道，“我因此看到了另外的一种人生——一种从未想过的人生。她操纵用那镶嵌两块玉佩的平板，不到片刻，我们面前就裂开了一个空间，而空间的对面，正是李万成！”
沈约内心震动，他虽然早知道石田秀子已能到达另外的世界，但亲闻她能够进行空间搭接旅行，还是惊叹这个女人的能力。
“你自然想到那是月亮门的应用。可那时我的亲眼目睹，还是如同见到神话般。”
林萍徐徐道：“石田秀抓住我，跃过了那空间裂缝，径直到了李万成的面前，李万成也看的呆了，说不出话来。我那时也是无法言语，因为我发现那个基地如同墓场般，四周都是死了许久的骸骨。”
沈约喃喃道，“魔鬼杀了他们。”
那些骸骨自然是元首的手下，和进入那里的世界警察，沈约已经知道他们为什么死亡——他们多半遭遇了李巨人在南疆见到佛像后，类似的情况。
不同的是——南疆的李巨人他们晕了过去，之后被云月所救，而亚特兰蒂斯遗址里面的人，却可能是自相残杀而死。
为什么？
有电波可以干扰他们的精神，放大他们的意志！
林萍后来的话倒是验证了沈约的想法，“李万成一见我，立即道——林萍，你怎么到了这里？这里有鬼，你赶快走，从逃生通道走。他随即给了我一张地图，那里绘制了简单的地形。这时候基地枪声不绝，惨叫连连，有人笑的撕心裂肺，有人叫的撕心裂肺，若说基地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沈约神色涩然，他知道人类在彻底失去约束后，表现的不会比野兽要强上许多的。
“但我听到李万成关切的话语，却突然不怕了。”
林萍缓缓道，“我那时候已经知道，当你有权有势的时候，你身边都是‘好人’，为你着想的人；但当你落难的时候，太多人却是另外的嘴脸。生死关头，李万成让我先走，让我对其已经另眼相看。”
甄一同冷哼一声，“我倒不知道这些事情。”
“你是不知道的……”
林萍略有嘲弄道：“因为那时候你正如疯狗一样的冲出来，就要抱住李万成。李万成还在焦急的想让你清醒的时候，石田秀一掌就击晕了你！”
甄一同一怔，显然也没有这个记忆。
沈约想到石田秀子当初飒爽的英姿，很是感慨道：“石田秀真是好身手。”
要制服一个疯子不容易，要一掌就放倒一个疯子，绝对需要极为高明的武功。
林萍接着道：“李万成见到石田秀出手后，很是吃惊，不等问什么，石田秀已经道——这里没有鬼，而是有极为强烈的脑电波干扰器，我们要立即关上它！”
1112节 干扰
沈约听闻林萍叙说往事，脑海中闪过石田秀子的身影。
无论何时，那个女子都是极为聪明果断，但一个数十年前的女子，哪怕拜一个古代人完颜烈为师，有着卓绝的武功，却如何有超越同代人的认知？
石田秀怎么知道有强脑电波干扰器的存在？
沈约内心好奇，听林萍继续道，“李万成那时候听到后也很奇怪，问道——什么是脑电波干扰器？我们是来找解药的。”
沈约心中微动，暗想从这句话可知李万成当时的认知远逊石田秀，甄一同那时候既然疯狂，为何唯独李万成还能保持清醒？
只凭坚强的意志吗？
林萍已道：“我那时候感觉脑袋已经蒙蒙的，如同大脑上蒙了一层雨布般。”
沈约对此并不陌生，因为他知道昏沉的人，大脑一定处于不活跃的状态，林萍的状态，正是太多世人的脑活动状态。
昏沉、不灵敏，不想思考，只想依靠别人的指引。
脑电波干扰器已经对林萍起了作用！
林萍继续回忆道：“我那时候不以为然，但听石田秀一说，我总算反应过来，感觉自己的情感似乎都弱了很多，吃惊道——我好像也被影响了。混乱中，只有石田秀最是清醒，她拿着那块平板如同罗盘般测算，很快道——电磁干扰是从更深的地底传来。”
沈约不由想到自己的手机，暗想石田秀所用的平板，无疑是更高明的科技。遥想数十年前，石田秀所用的科技已经远超他沈约，倒让沈约叹为观止。
可在东瀛见到那个老人时，他却没有感觉那老人的盛气凌人。
或许这就叫做修养。
真正的修养并不是阳春白雪的高人一等，而是什么时候，都能够保持世人平等。
“石田秀话才说完，我们所处的地方就有很多人冲过来。”
林萍的声音中终于有了丝悸动，“那些人有林鸿基，贺旺生，还有沈放和花铁树。”
沈约听到沈放的名字微有发愣，可听到花铁树名字后，立即反应过来，“沈放就是沈门的沈爷？”
如果沈笑天和他沈约有关，那沈放不就是他沈约的爷爷？
沈约倒没想到，在这里还能有幸听到家族秘闻。
林萍承认道，“是的，当年参与基地探险的人，后来成为了这个世界组成的基石人物。”
甄一同冷冷道，“只是某些人的垫脚石吧。”
叶毕落突然接了句，“这都是你林萍说的。”他听林萍突然提及了父亲花铁树，内心警惕立生。
小书亭
“耳听的的确不见的是真实的，可眼见的也不见得是真相。”
林萍明白叶毕落戒备什么，“你怕我说花铁树的坏话吗？你放心，他在基地中，表现的倒是中规中矩。”
叶毕落并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他感觉林萍想说的是——他父亲是在出了基地后，就开始施展阴谋诡计了。
“这些人本是一路的，但出现后，却和不认识一样，都向我们冲来，似乎想要杀了我们般。”
林萍回忆往昔，略有凛然道：“我搞不懂怎么回事，李万成却说，不能杀了他们。我们是一伙的。”
沈约暗想任何人可能都有真诚的时候吧，年轻的李万成，看起来还是很讲义气的。
“石田秀闻言，立即带着我们飞奔，她很快找到一处暗门，带我们进入后，反锁了房门。房间内有几具尸体，而房间正中有个试验台，上面有个椭圆形的东西，如同鱼雷般。”
沈约听到林萍的描述，突然想到自己在东瀛乘坐的那个鱼雷——太空定位仪？！
“鱼雷耸立，侧面是打开的，露出了里面一个泛着光芒的蛋。”林萍又道。
沈约反问了一句，“多大的蛋？”
他竟然立即想到了在他那个世界的气运蛋。
“不到拳头大，看起来像那个鱼雷的心脏般。”
林萍的解说很奇怪，但哪怕叶毕落也很留意的在倾听，林萍突然道，“叶毕落，你也知道这个蛋了？”
叶毕落略有异样，干咳了两声。
沈约直觉中认为——叶毕落没想到林萍突如其来的一问，想要遮掩，却失败了。
林萍继续道：“石田秀立即要向那鱼雷走去，却突然大叫一声，一拳向李万成打去。”
沈约一怔，倒没想到这种变化。
“我当时吃了一惊，失声叫道——阿秀，你怎么了。石田秀在我叫出时，拳头已经转向，打向了一旁的墙体，那墙体被她一拳打出个坑来，若是打在李万成的身上，那绝对会要了李万成的性命。”林萍的声音中带着余悸。
沈约皱眉道，“有……什么……控制了石田秀吗？”
别人听的一头雾水，他一听就知道石田秀有些不由自主的味道。
林萍默然片刻，“你虽然没有亲至现场，看起来竟如亲眼目睹般。不错，是有什么控制了石田秀的思想。石田秀一拳击中墙体，吃痛回神，突然空中翻个跟头，随即坐了下来，哑声道——李万成，你去把那个仪器关上，不要让它的干扰器露出！石田秀说了几句话的功夫，额头已经有汗水冒出，似乎苦苦抗衡着什么？”
沈约暗自凛然，他知道石田秀当初面临的又是一场精神之战！
无论元首的手下，还是那些世界警察，都是被那个蛋干扰了心志导致自相残杀而死，看起来蛋在那时候，并不想让人靠近亚特兰蒂斯文明。
是以石田秀才被那双眼睛阻止！
可为什么攻击都落在石田秀的身上？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随即感觉猜测有误，因为林萍已道：“李万成立即向那个鱼雷走去，但他也是额头立即现出汗水，移动的极为艰难。我那时候，突然感觉他在做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不知为何，我突然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他，一口向他的脖子上咬去。”
众人怔住。
叶毕落不信道，“你为什么那么做？”他想问的是——林萍为什么说这些？依照他的设想，林萍找到甄一同联手反击，应该诋毁李万成才对。
可到目前为止，林萍叙说的一切，看起来已有把李万成塑造成英雄的感觉？
最终是李万成排除了万难，拯救了众人？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做。”林萍缓缓道：“后来我想懂了，世人其实就和野兽一样，基因本有嗜血的本能。有条件激发，隐藏的本能就会显现。”
沈约微微点头，认为林萍言之有理。
“我只感觉那一口咬下去很舒服，很惬意。李万成没想到我会突然攻击他，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被我咬的脖子流血，他手上有枪，但被我咬中的时候，却将枪远远的丢了出去……甄一同，你知道他为了什么？”
1113节 认清事实吧
听着林萍叙说往事的人中，甄一同是唯一不耐烦的。
尘麻旧谷的往事让他异常的不耐，向前看才是他竭力想做的事情，可事实却是，前方亦是一片黑暗。
突然听林萍询问，甄一同愣了下，随即揶揄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李万成。”不过心有不甘，甄一同补充道：“他或许想向你开枪，却被人控制了精神，抛却了枪支？”
沈约一旁道：“或许是因为李万成不想伤了你？”
叶毕落冷冷道：“如今我们在为李万成歌功颂德吗？”
本来好好的风向，看起来却已经跑偏，叶毕落不想精心设计的布局被林萍不知不觉的扭转。
林萍淡淡道：“很多事情的分析，不见得能反应事实的真相，却如镜子般，反应你自身的行为。”
甄一同、叶毕落不说话了。
他们各有心机，也有脑子，知道林萍是讽刺他们内心的卑劣。
黑暗中，林萍看向沈约道：“你想的没错，或许因为你在那种时刻，也会做出一样的举动。”
略有沉默，林萍又道：“李万成抛开了手枪，用力推开我，踉踉跄跄的向那个蛋冲了过去。而石田秀随即也缓缓站了起来，想要助李万成一臂之力的模样，李万成终于冲到鱼雷前，将开口封闭。与此同时，房间外的那些人已经撞开了房门，可在李万成封闭那个蛋后，都如同离魂般，很快的倒在了地上。”
沈约扬了下眉头，感觉事情若这么结束，反倒有些过于顺利了。
林萍缓缓又道，“我那时倏然清醒，看到李万成也软倒在地，看到他脖颈上的伤口，内疚的感觉立即涌了上来。我冲上去向他道歉，说我好像鬼迷了心窍，他却只是笑笑，如释重负道——没事的，他知道我不是出自本意。”
沈约微有扬眉，“这件事就结束了？”
黑暗中的林萍缓慢道，“没有结束，或许应该说……只是刚开始罢了。”
沈约暗自皱眉，心悸的感觉没有稍减。
一个英雄诞生了，他却嗅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那个蛋被封住后，石田秀立即行走自如，走到那鱼雷面前沉默半晌，然后……”她说的本来就不快，这时候却很是缓慢，不过终于还是接着道：“石田秀带走了那个鱼雷，而基地的人陆续醒来，却都不记得曾经发生的事情。”
沈约立即感觉到林萍有所隐瞒。
那是他特有的直觉！
林萍为什么隐瞒？她隐瞒了什么？目的是什么？
沈约飞速推想的时候，留意到叶毕落嘴角不经意的冷笑，他知道叶毕落也留意到这点，但叶毕落又在等待——狮虎捕猎和鬣狗不同，鬣狗更多的是骚扰战术，但狮虎很多时候，就喜欢一击致命！
“但他们终于都找到了病毒的解药，李万成也因为海底探险的事情，终于被林家器重，算是崭露头角。”林萍喃喃道。
tsxsw.la
沈约缓缓道：“多谢李女士说了这些往事，但我却有点不解林女士的用意。”
林萍默然片刻，“你听下去，自然就明白了。”
沈约皱了下眉头，看了叶毕落一眼，叶毕落淡淡道：“或许林女士想要卖些情怀，她拉着甄一同下水，看似个反派，其实却想树立李巨人的光辉形象？”
甄一同勃然变色。
人以群分，他甄一同的内心世界和沈约大相径庭，但和叶毕落很是相近，听叶毕落这般说，他内心着实忐忑，咬牙道：“林萍，你不要忘了，三年前，是李巨人杀了你！若不是我帮手，你也不会苟活到现在。”
突然笑了起来，甄一同缓缓道：“你们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躲在暗处说话吗？”
沈约微皱眉头。
在林萍叙说往事的时候，始终处于暗影，不要说脸部，就算身形都是模糊。
沈约擅长侧写，当初屡次靠几个影像就能正确的侧写出当事人的面貌，让人叹为观止，唯独这次，他虽然反复的揣摩，却始终难以得出林萍的真容，这和林萍一直没什么动作有很大的关系。
甄一同为什么提及这点？
条件一加入，沈约脑海中倏然闪过一幅画面，那画面着实让他触目惊心。
叶毕落沉吟道：“莫非她伤了脸？”女人天生好美，哪怕是个老妇，很多时候也会打扮的干净利索，林萍始终不肯露面，不是保持神秘，而是因为容颜有损。
但林萍毕竟已是高龄，哪怕脸部受损，甄一同也不应该刻意提及此事，叶毕落随即推翻了自己的判断。
不想甄一同大笑道：“你猜的有点接近，但不全是真相，事实上，三年前的那场大爆炸，林萍本来绝对无法存活，天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居然活了下来，可她已经变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所以始终不想让你们看到。”
甄一同话未说完，暗影的林萍突然鲜明了些，向甄一同的方向逼近了些。
虽然是思想链接，甄一同还是不由畏惧，退后一步道：“林萍，你不是说不要局部真相吗？我说的难道不是真相？”
房间内满是诡异的气氛，众人甚至听得到林萍粗重的喘息声。
甄一同见状，穷追猛打道：“我和你说出这些真相，就是想告诉你，不要再活在自己过去幻想中，认清事实吧。”
看着黑暗中那个颤抖的身影，甄一同放缓了语气道：“林萍，李巨人哪怕再是伪装，但他伤害了你。我哪怕做了些错事，但我是真心对你的。”
叶毕落淡淡道，“不能不说，甄先生对待女人……还是很不错的。”
他内心振奋，明白甄一同的意思——女人好情感用事，有时候感性会超越理性，对错倒不是那么重要。
如今的局面对他叶毕落极为有利，无论林萍偏向李巨人或是和甄一同联手，对他叶毕落来说，都是极好的消息，当然了，他更喜欢林萍倾向甄一同。
因为甄一同可以见底，李巨人却是深不可测。
沈约终道：“每人都有隐痛，我不认为甄先生揭穿别人的隐私，是个好的方法。”
1114节重启帝国！
沈约早知道绝境中难见光辉，更多见到的是人性没有底线，听甄一同揭短林萍，他并不出意料，但他还是忍不住说两句。
他感觉众人都在坐在火山口上！
火山随时都要爆发。
偏偏甄一同还要凑到将要喷出岩浆的火山口看上几眼。
甄一同却不知道沈约的良苦用心，冷笑道：“沈先生还不是李巨人的女婿呢，如今就开始为泰山说话了？”
叶毕落含笑不语，他倒是乐见争斗。
林萍已道：“甄一同，我记得李巨人杀了我！”
一言落地，众人微凛，不知道其中藏着怎样的恩怨。
林萍又道：“今天，会是一切恩怨的了结！”
沈约脑海中倏然又闪过月亮门的影像，其中的时间显示变幻不休，仍让他无法琢磨出其中的规律，但直觉中，灭世的时间一点点的来临。
怎么回事？
他的预知不像是出了问题，但林萍如何能让灭世的时间提前？
沈约想不明白，却没有去逼问林萍，甄一同却是不知死活道：“恩怨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了结的。”
叶毕落终于问了句，“林女士准备怎么了结恩怨？”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林萍淡淡道，“你当初种下了什么，我会让你收获什么的。你眼下在种什么，你也很快有收获的。”
叶毕落终有凛然之意，他意识到林萍绝不是在开玩笑。
沈约随即想到林萍不久前说过的话——如今一切都到了终结的时刻，也到了收获的季节，我们需要看看自己能收获了什么。
虽是心惊，沈约还能保持冷静道：“那林女士种下了什么？”
林萍并没有回答沈约的问题，只是道：“沈约，我早就注意到你，你是个极为优秀的男人。”
沈约保持礼貌，“多谢林女士的赞许。”
“锥立囊中，其锋自显。”
林萍缓缓道，“自从你踏入丽晶宾馆的那一刻，你的优秀就是平庸之辈无法阻挡的。本来古语有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奇怪的是——面对你的人，或许有想利用你的念头，却并没有除去你的念头。”
甄一同冷哼一声，他也有这种感觉，他虽然看沈约不顺眼，但终究没有想要干掉沈约的打算。
他更想干掉叶毕落！
“古语有云——盖闻善摄生者，路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
林萍又道：“我一直不明白世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人，直到遇到你的时候，我才明白古人没有说错。你就是那种善摄生者，你虽然也曾屡次置身险境，但那都是因为要对旁人援手之故。”
持枪的李雅薇闻言，心有戚戚。若非她的执意，沈约本来也不用面对如今的处境。
2k小说
叶毕落轻叹一口气，似也有自叹不如之意。
“叶毕落选你作为中间人，是个极为明智的举动。”
林萍继续道，“这世界唯独有你，才会让所有的真相渐渐的显露出来。你种下求真的种子，世界自然会给你得到真相的机会。”
微有凝顿，林萍缓缓道：“我看得出来，你很关心李雅薇的事情、和金鑫的案件，今天我就告诉你答案。”
沈约默然片刻，轻声道：“多谢。”
甄一同脸色微变，却终究没有阻拦。或许他也明白，图穷匕见，也没有掩盖真相的必要。
林萍凝声道：“我在后来才知道，亚特兰蒂斯是在大西洋海底，而李万成他们，本来是乘坐潜艇到达了那里。没人知道亚特兰蒂斯因何毁灭，为什么不见亚特兰蒂斯人的影踪，但我们却得以窥视亚特兰蒂斯科技的毛皮。”
她要说出李雅薇、金鑫家族事情的真相，却再次提及到亚特兰蒂斯，似是没有头绪，沈约却意识到——一切的一切，本是亚特兰蒂斯文明余脉下的一个组成。
病根是在亚特兰蒂斯文明上？！
“得到病毒解药后，沈放、李万成等人利用遗址的机器，很快能开始制造大量疫苗。疫苗有效，在推广后，全球的瘟疫终于有所缓解。但世人的死亡数量，也是前所未见。”
林萍的声音中带着伤感，“当初进入基地的那些人，也利用这次瘟疫事件，重新划分了势力范围。”
沈约心道，哪怕李万成在疫苗寻找一事上很有功劳，但他要成为暗界精神领袖还是需要更大契机的。
果不其然，林萍亦道：“林家虽然因此得以壮大，但仍旧算不上什么。但我经历了海底冒险后，却认定了李万成就是我一生的男人。”
看向甄一同，林萍缓缓道：“你一直不明白我只见了他几次，就会选择他，但我明白，这世上优秀的男人很多，但你想要找个心中真正有你的男人，却极为艰难。”
甄一同故作轻描淡写道：“李万成心中恐怕还有崔欣爱和钱巧巧吧？”
“我知道。”
林萍一字字道，“你不用反复提醒我来激发我的恨意，我知道自己说什么，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甄一同内心微沉，他终于察觉到林萍的森然之意。
女人是难以琢磨的动物，可林萍应该不会将对李万成的恨意转移到他甄一同的身上！甄一同暗自宽慰自己。
“我随即提出要嫁给李万成，无论家人如何反对，他们认为会有更优秀的人。但当他们看到李万成对亚特兰蒂斯文明有独特的领悟后，终于赞同了我的想法。”
沈约听到这里，不由道：“李先生倒很博学。”
根据他的推测，暗界的李万成看起来也没有经过系统的科班学习，因为甄一同不久前才说过——他和李万成曾经盗过墓的。
那时候的李万成还年轻，却有丰富盗墓经验的话，按理说，不应该有太多时间学习数理化的。
林萍缓缓道：“他或许不博学，但对亚特兰蒂斯文明很有领悟力，对于遗址的若干文明更是学习的很快，间器的构思，也是万成提出的。”
沈约脑海中却闪过了那双眼睛。
李万成为什么会熟悉亚特兰蒂斯文明，那双眼睛说不定在暗中助力李万成。
一切证明，那双眼睛做不了什么，但它却能调动世人的欲望、推动世人做些什么……
脑海中光亮一闪，沈约突然想到个可能——那双眼睛教李万成有关亚特兰蒂斯的文明科技，是不是要李万成重演亚特兰蒂斯文明的发展，进而……重启亚特兰蒂斯帝国？
1115节 版图发展史
那双眼睛就是亚特兰蒂斯人？
未来的人类，或许不需要身体的存在？因为人类运动会的本质已经变成，99%需要运动的人安逸的吃着垃圾食品糟蹋着身体，观看着那1%不再需要运动健身的人拼命运动。
体育赛事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既然如此，身体的退化本是不可避免。
亚特兰蒂斯人就是如今世人的未来版，那时候人类的身体估计已经和阑尾一样，可有可无，但对精神的研究却到了空前繁荣的境界。
不是那种空虚的精神娱乐，而是深入的了解思想运作、思想存储转换，以及移植！
但帝国不可避免的消亡，原因未知，最后的亚特兰蒂斯人藏在大西洋海底，世人只知道他们的传说，却不知道他们还存在于这个世界。
可他们多半不想始终存在于海底，这才链接了李巨人的思想，试图让李巨人加快世界的发展，最终重现亚特兰蒂斯的辉煌。
也或许——他们并不只联系了李巨人一个人！
沈约越想越心悸，亦想到一个终极的情况——世界发展到如亚特兰蒂的情况，会出现什么事情？
亚特兰蒂人……重新统治这个世界吗？
他片刻间在脑海中推演出一条可能、而且极为可信的未来，忍不住的心惊肉跳，更是想到一个可能——他预知到的末日来临，会不会和亚特兰蒂斯帝国的重启有关？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想的时候，身处静室的暖玉脸色亦变，她竟似捕捉到沈约的思想，随即喃喃道：“石田秀，沈约认为，亚特兰蒂斯人极可能重启帝国！”
石田秀子神色凝重。
她和暖玉处于不同的世界，但在暖玉说话的时候，她竟听到暖玉说什么，亦是自语道：“亚特兰蒂斯人！”
她这般说的时候，本是老迈的脸上竟然也现出一丝惊惧之意。
沈约越想越是心惊，林萍还是安之若素道：“沈约，我想你也不能不说，间器是个伟大的发明。自从间器出来后，这世上的统治者才第一次明确的告诉你，人不是无价的，而是有价值的。”
沈约“嗯”了声，林萍所言听起来很不舒服，但却是真相。
生命无价的口号历来都是极为振奋人心，但事实上，太多的国家机器都将人口视为资源！
既然是资源，自然是可以进行价值交换的。
“李万成认为，世人只有清醒的认知到他们的身体也是件货物，那些浑浑噩噩的世人，才有可能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林萍缓缓道。
小书亭
沈约心道，那也不一定，也有些认知身体是货物的人，拿肾换苹果呢！不过随即想到，不但明界，暗界也有这种操作，他在蛇厦的时候，不是听过器官买卖是合法的吗？
看来暗界对于这种变化也是早有预备。
“我本来觉得李万成的提议不会被通过。”林萍又道：“但奇怪的是，他的提议竟然得到了当时很多势力的赞同。”
沈约稍感奇怪，随即露出醒悟的表情。
林萍问道：“你似乎明白了什么？”
沈约淡淡道：“以前控制人口资源，国家机器都是秘而不宣的进行，如今有个价值衡量的间器，不是更方便管理世人了吗？”
叶毕落赞道：“沈先生就是聪明！”
他内心何尝不是这般想法，间器将所有人的价值标注的清清楚楚，那对当权者而言，可是极为方便的事情！
一把刀究竟能做什么，还是要看持刀之手！
在李巨人眼中，间器是唤醒世人的警钟，但在另外一些人眼中，间器是个极为有效的统治工具！
林萍半晌才道：“沈约，你真的看得清楚。”轻叹一口气，林萍又道：“古人有言——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可惜玄德玄而又玄，少之又少。”
她突然冒出句古文，沈约倒清楚林萍的意思——简单来说，真正有德之人也是真正为人民服务，不求索取。如今的人却是做点什么，不榨干你的血肉誓不罢休。
李万成的意见是好的，但落在有心之人的手上，就变成了获利的利器。
林萍接着道：“李万成提出的概念被接纳，极为振奋，他很快借助亚特兰蒂斯遗址的文明，开发出人类互通的技术。”
互联网是吧？
沈约感觉明界暗界发展方向大同小异，不过暗界不但是人类的行动互联，还倾向将思想互联。明界则是竭力的连接世人的时候，又暗地制造思想分裂、意识对抗。
“经过瘟疫一事后，世人意识到团结的重要，又有互通技术的支撑，发展变得极为高效。”林萍叙说着过往道，“又过十数年，这个世界已经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沈约对此并不意外，事实上，只要当权者不折腾，民生自发的发展是极为迅猛的。
韭菜岂不是一年都有几茬的？韭菜如此，何况人乎？
“人类互通继续发展，李万成觉得互联网的概念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设计理念，然后正式的提出了版图的概念。”林萍缓缓道。
沈约心中微凛。
再听“版图”两字，他心情迥异，明暗两界的版图虽然同名，但发展史看起来却是截然不同的。
“版图是人类的版图！”
林萍强调道：“因此李万成为版图制造了人类的通用规则，希望去除世人内耗的泥沙，创造一个没有谎言的世界。”
甄一同、叶毕落都是不以为然的表情，显然是感觉这是乌托邦的幻想。
沈约却赞道，“很好的构想。”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不过还是为这种创见而振奋。
他虽然擅长利用肢体语言、言行一致来判断别人的心意，但他更希望自己的这个技能没有用武之地！
如今的世人，可说是有太多时间应对在谎言上，同时、自身也在不停的制造谎言，乐此不疲。
可意义何在？只为亲手撕裂自己曾经向往的真诚？
林萍感喟道：“我相信你是真心拥护这个想法，但这世上如你这般人是少之又少。”
叶毕落和甄一同都露出有些不自然的表情。
“李万成提出构思后，并没有谁反对。”林萍追忆道，“经过十数年的发展，李万成虽然已有了一定的身份，但还担心建议不能被接受。等见到建议被采纳，他高兴的和孩子一样，他相信世人一定会在版图的指引下，走向新的世界。”
她的声音突然有了一丝哽咽。
沈约不怀疑林萍的真诚流露，也对李万成会有孩子般的开心没有意外。
谁不曾是个孩子？
谁没有像过孩子？
多少人还希望能像个孩子，因为只有在那种时候，他们才会发现自己还有真诚的一面。
1116节捍卫美好？！
向往真诚，知道真诚的美好，却沉溺于虚伪的人生去破坏真诚，世人的矛盾莫过于此。
林萍声音微有哽咽，喃喃道：“我见到李万成那般欢喜，我也替他开心。你喜欢一个人，就会对他的喜怒哀乐，感同身受。”
旁听的李雅薇暗自咬牙。
她一刻没有放松。
按照她以往的性格，知道杀母凶手后，她第一时间就会全力调查林萍的下落，可她没有！
她怎能离开？
如今沈约为她置身险境，林萍虽看似风平浪静，但图穷匕见素来都是血腥相见，她一定要保证沈约的安全。
她痛恨林萍，但听林萍所言，却不由心有戚戚——爱一个人，原来真会对所爱之人的一切感同身受的。
大爱本无言。
“可没人表面反对，不代表没人内心反对。”林萍的声音转为冷沉。
沈约微有感喟。
不反对，是因为版图的基本规则都算是人类道德的底线了。哪怕再是道德败坏的人，只要不是思想白痴，都不会公然去触碰这种底线。
当然了，暗地里就说不准了。
可版图的规则也是种约束，就和戒烟相似，虽然是为世人的身体着想，但冒然禁制，肯定会引发许多暴乱。
积习难改，移风易俗本非朝夕之间。
“李万成知道积习难改，也没有梦想世人能一日间改变习惯。”
林萍的想法看起来和沈约考虑的很是相近，缓缓道：“他只是希望，所有人知道哪些是伤害世人的，哪些是我们为之努力希望改变的。他希望世人将能源更多的用于世界的改变，而不是互相伤害上。”
这是不要战争、要和平的更高版本。
沈约用简单语言归纳下，心中随即有些困惑。
不久前，他推出这可能是亚特兰蒂斯人重启帝国的计划，但如今听林萍叙说暗界的发展，甄一同、叶毕落又没有反对的意思，感觉这基本是事实。
事实是——李万成那时候的行为无可挑剔。
如果亚特兰蒂斯人让李万成这般做，似乎也看不到亚特兰蒂斯人的恶意。
“但李万成很快就悲哀的发现……”林萍缓缓道：“他虽然创造了世界互联，进而演变成版图，有人已经开始准备独享版图带来的便利，却不想遵守版图的规定。”
沈约心中微凛，这或许是在那双眼睛的预料中？
美好的愿望，终究抵抗不过人性的卑劣？
“版图规则虽然制定了，所有人都说遵守，但太多人又不遵守！”
林萍声音中有着深切的憎恶之意，“他们始终不曾真正的明白李万成的伟大计划，或许听过也只当是乌托邦的幻想。在骨子里面，他们只认为这是另外一套迷惑世人的规则，只要熟悉了这个规则，就可以在规则下获利。”
2k小说
沈约不由想到藤原野望叙说的往事——藤原家的祖上就是在这种规则下的牺牲品。
“因此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版图的规则名存实亡，更像是权术者制裁别人的手段。”林萍的语气中带有失望。
沈约也有些皱眉，但又没有出乎意料，因为他早知道，很多规则，只是为某种层次而设定的，你层次不够，就要受到制约，你层次高等，就可以享受到便利，而不必遵守这些规则。
这种情况，俗称特权！
以往的古人因为消息不畅，很多人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出来个包青天后，就认为人间公道永存，但数千年的人类发展史中，公道出现最多的地方是在书本上。
现代人因为越来越多的人明白了这个道理，这才苦心钻营，希望自己加入特权的行列，甚至和特权沾亲带故也可。
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的邻居怎么怎么的……无不是这种特权渴望的潜意识体现。
曾经的版图看起来也不例外。
版图只是规则，利用规则的人，就能最大的获利。这就是那些“聪明人”的重大发现！
“李万成因此而痛苦。”
林萍也有痛苦之意道：“世俗的习惯力量如此强大，人心贪婪如此丑陋，让他头一次心生绝望，他认为世人真的很难改变。”
沈约眼皮微跳。
别人只是听表面意思，他却意识到一个重要的词语——头一次？
如果有头一次，那好像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等到绝望到了尽头，那就是毁灭的开始？
暗界的毁灭是否和李巨人、林萍的绝望有关？
密室中暖玉再次悸动，再次向石田秀子传信道：“石田秀，沈约认为——暗界将要毁灭和李巨人、林萍的心态有关。”
石田秀子沉默没有回应，身旁的稻川幸介道：“如今检测到的空间膜度前所未有的脆弱，空间破裂随时都会出现，君忆小姐，我们只能让沈约解决这件事情吗？”
石田秀子半晌终道：“一切都已经不可逆转！我们做不了太多的事情！”
稻川幸介脸色改变。
沈约心惊之时，林萍继续道：“我那时终于发现，版图终究只是版图。”她的语气中满是无奈之意。
是的，版图终究是版图，张发财见到他沈约后，不是一直在强调这点？
沈约轻叹一口气——规则是好的，结果也是所有人期冀的，可为什么总有人喜欢打破规则回到自己丑陋的习惯中呢？
叶毕落、甄一同却都是微有喜意。
版图并非铁板一块，他们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李万成对我提及，只怕版图终究会被改变成世俗，他很沮丧，认为版图的结果会失败。”
林萍沉声道，“但我不赞同，我认为版图是这世上前所未有的美好存在，既然美好，我们为何要破坏它？我们需要捍卫它，哪怕付出鲜血的代价！”
沈约脑海中有光亮闪过，失声道：“藤原野望家族的事情，就是你处理的结果？”
当初藤原野望曾和他说过奇迹般翻身的事情，让沈约记忆犹新。
藤原野望和松野家的恩恩怨怨，曲折反复，在明界，松野家一直屈居在藤原家族之下，但在暗界，松野家差点将藤原家斩尽杀绝，在藤原野望投降后，松野家亦未收手，还想对藤原家斩草除根，但就因为这件事情，反让松野家遭遇到灭顶之灾。
在历史回忆录中，那是版图的第一次出手！
但出手惩治松野家的人不是版图，而是林萍！
1117节 铁血的树立
沈约本来对林萍一无所知，但在林萍交代版图发展的过程中，却对林萍开始有了深入的了解。
某些女人如果真爱一个男人，为了她的男人就会付出一切。
林萍好像就是这种女人。
李万成知晓了世人的陋习，建立版图试图改变世人，引领世人走向新的世界——新世界不能说是乌托邦，但至少是个精神少受污染的世界。
世俗的力量却过于强大，终究要将版图这个理想变成世俗的模样。
孔子早明白这个道理，是以才会说，“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孔子的意思是，我对历史进行了一些理想化的修改，就是不想让人类丑陋的过去毒害一些对未来还有憧憬的小朋友，让你们对这个如斗兽场的世界还抱有一些希望。但我也知道，世人会因为《春秋》的真实而了解我，也会因为《春秋》这本书的不真实而指责我。
世人不想理解孔子的意思，他们只想用自己的意识来理解孔子！
大多人这么做的时候，就形成了强大的世俗！
李巨人很快遭到了世俗的毒打，想要放弃，但林萍却不同，她要捍卫自己理想的世界——你可以在别的地方指手画脚，但这是我和爱人李万成营造的世界，你敢指手画脚，我就剁掉你们的手脚！
果不其然，林萍已道：“沈约，你很聪明，很快想到了这点。不错，世人对版图的漠视，让李万成心灰意懒，却让我义愤填膺，我那时候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我只知道，我们美好的世界，不能再允许那些丑陋的人肆意修改。”
顿了片刻，林萍缓缓道：“在松野家不肯收手的时候，我就知道机会来了。我用早就准备好的人手，以版图的名义，将松野家除了松野芳华外，杀得干干净净！”
话音落，哪怕甄一同也露出惊诧的表情，失声道：“原来是你在操纵版图。”
叶毕落脸露喜意，抚掌笑道：“林女士真女中豪杰也。林女士和李巨人先生同声共气，真乃恩爱夫妻的楷模。”
他这番言语绝非真心赞美，当然另有居心。
林萍却是一口道破他的心思，“你认为我和李万成合作做了这件事情，暗中将版图变成自己的产物？”
叶毕落反问道，“不是这样吗？”
沈约暗自皱眉，叶毕落的策略看起来高明，但眼下却有点儿玩不转的。同归于尽了，大家还有什么好玩的？
林萍一字字道：“我叙说过往的事情，就是要把一切说的清清楚楚。我种的哪怕是毒药，也是由我来吃掉！”
她这么申明，显然是强调自己独自做的这件事情。
叶毕落眼角微跳，突然道：“我明白了。”
甄一同不由道：“你明白了什么？”
他有点儿感觉在场的四人中，他是最白痴的那个。
叶毕落只是笑笑，“听下去，你也会很快明白了。”他的笑很有讥诮之意。
甄一同的内心涌出强烈的不安。
沈约突然道：“李女士，你替藤原野望清理掉不守版图规则的仇家，藤原野望自然对你很是感激，因此他才会帮你执行更远大的计划？你虽然用死人来执行任务，但你还是需要活人作为你的得力帮手。”
他的最的一句话很有些古怪。
“你什么都想到了。”林萍喃喃道。
沈约清醒道：“让世人看到，版图有铁血的规则，不容触碰是你的本意。但要形成这种冷硬的规则，绝非朝夕之间。因间器死亡的人，尸体仍有生机，就变成了741研究所的实验体，进而成为暗中维护版图规则的人。”
这些人就是林萍可以利用的力量。
甄一同脸色微变。
沈约又道：“但这些人应该还有缺陷？”
林萍淡然道：“说下去！”她不再解释，似乎想看看沈约究竟知道多少。
沈约已经将太多的线索组织得脉络分明，“间器能衡量一个人的生命，因间器早死的人，多半是那些浑浑噩噩的人。”
你都知道花费的是你的生命了，你还不努力的攒点，始终混吃等死，不是浑浑噩噩又是什么？
沈约的推理是顺理成章，“但浑浑噩噩的人最大缺陷就是精神力极差，他们没有自主的精神，也没有自主的行为，虽然经过你的技术改造，但终究还会出现问题。”
能力越大，破坏亦大。
你可以让一批亡命混混去打砸抢、杀人掳掠，却不能让他们建设什么。
林萍“嗯”了声，并没有反对。
“因此他们完成任务后，就是他们生命的终结！”沈约又道。
哪怕叶毕落听到这里也很是心惊，“沈约，你的意思是，林萍不停的激活一些版图死人，改造出能力，让他们完成任务后，再将他们消灭？”
沈约看向林萍，“林女士，这些推测可有问题？”
林萍淡然道：“一点没错，废物就是废物，他无论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如果没有强大思想的支撑，终究摆脱不了自己的窠臼，对社会造成的破坏只有更大。不消灭他们，他们反倒会毁了版图的规则。”
叶毕落淡淡道：“恐怕也有杀人灭口的想法吧？”
林萍没有回应。
沈约缓缓道：“但你终究觉得这种方法很有问题。”他是商议的口气。
林萍默然片刻，“是的，很有问题。不停的杀人，虽然是杀已经死过的人，但我内心多少有些愧疚，不过看到版图人终究开始敬畏规则后，我又觉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么做的。”
叶毕落道：“我很欣赏林女士的坦诚。”他要敲定这件事情。
罪名一定要有人来承担的！
他叶毕落发动了这场战役，不就是这个目的？
林萍依旧没有回复叶毕落，继续道：“但只凭我一人，很难完成维护规则的事情，我将藤原野望编入741研究所的灰色人员名单中，在研究所的正常规模下，隐藏着这种灰色系统。”
沈约内心有些惊诧，在真相回播中，暖玉揭穿了狂野咖啡袭击案的幕后就是藤原野望！
藤原野望更像是逼女儿藤原纪香走向死亡的幕后推手，但他沈约初见藤原野望的时候，藤原野望绝对没有任何内疚之意。
ddxs.com
如果藤原野望知道741研究所的内幕，又怎么会对女儿的事情表现的很茫然？
1118节 狐狸和狮子的故事
问题有蹊跷，肯定就有不符秩序的环节。
沈约推敲藤原野望事件时，林萍缓缓又道：“藤原野望一直忠心耿耿的为我做事，他毕竟是个感恩的人，我拯救了他一家，无论让他做什么事情，他这种男人，都会为我赴汤蹈火的。”
有些狗是真的狗，有些人也是真的人。
林萍救了藤原家族，藤原野望这种人虽然老辣，却是知恩图报、有血性的。
灰色组织的人不讲对错，只讲恩仇！
甄一同听了却很不是滋味，冷笑道：“林萍，看来你勾搭的男人不止我一个了。”
叶毕落反对道，“甄先生，我不同意你的用词。勾搭多是形容水性杨花的女人，但林女士找寻太多男人，却是为了实现丈夫的梦想，从这点来看，用贞洁烈女来形容林女士都不足为过。”
甄一同大笑了起来，“贞洁烈女？好一个贞洁烈女！因此这个贞洁烈女和我在一起，要共同推倒她的丈夫？”
见叶毕落、沈约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甄一同怒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沈约默然不语。
叶毕落却也大笑起来，“甄先生，你可真是个天才儿童！”
天才儿童本来是种褒奖，但用在甄一同身上，却有着说不出的辛辣之意。
“难道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林女士的真正用意？”叶毕落连连摇头。
甄一同很是心虚，“我当然明白，谁做的事情，谁来承担后果。林女士虽然这么做，但并没有做错什么。”他还是试图加强和林萍的关系，因为在他心目中，林萍和他是盟友。
“但迄今为止，你也没看到李巨人做错了什么。”叶毕落尖锐道。
甄一同脸色巨变，林萍和李巨人都没做错，那谁错了？锅总是要有人背的，这个道理，他年幼的时候就知道。
“这让我想起了一个狐狸和狮子的故事。”叶毕落淡淡道，“甄先生有没有兴趣听听？”
“嘴长在你的鼻子下面。”甄一同冷笑道，“你的嘴是否开启，应该取决你的脑子，而不是别人的影响。”
叶毕落抚掌笑道，“甄先生到现在为止，终于说了一些有智慧的话。”
甄一同冷哼一声，眼珠乱转。
叶毕落见林萍没有发声，终于道：“森林中有只狮子宣称自己病了、难以起身。恻隐之心、不但人皆有之，野兽也是有的，因此很多野兽就去慰问狮子，就如乞丐关心国王在挨饿一样。狐狸走到了洞口却没有进入。狮子很是虚弱的对狐狸说——你看我都无法站立了，耳朵也听不清了，你为什么不走近点儿对我说话呢。甄先生，你猜狐狸怎么说？”
沈约知道故事的结局，却没有说，但已经知道叶毕落比拟什么。
甄一同不屑道，“我不懂兽语的。”
叶毕落凝声道：“狐狸小心翼翼的说——狮子大王，都说耳听为虚，但我觉得眼见的也不见得是真实的，我为什么只看到各种野兽进入山洞的脚印，却看不到它们走出的痕迹呢？”
甄一同眼中露出惊恐之意。
叶毕落终于说出真正的用意，“林女士真是个绝顶聪明的女人，她这出戏做的很出色，先是和狮子般示弱与甄一同在一起……”
甄一同怒道：“你说什么？”
叶毕落淡然道：“你真以为林萍是看重你的强大才选择和你在一起的吗？甄先生，认清现实吧。多年前，林萍没有看上你，多年后，她也没有看上你！”
顿了片刻，叶毕落一字字道：“男人总是幻想自己很优秀，可聪明的女人却能一眼看到你是否真正的优秀。谁都不能否认，林萍绝对是聪明的女人，她拉上你，不是因为你有用！”
甄一同脖颈上青筋暴起，却无力反驳。
“林萍一出场就是用名姓的细节、切割了和李巨人先生的关系，然后和甄先生站在一起，无论是谁，第一感觉都是这种女人肯定是对丈夫不满，这才拉拢外人来对付自己的丈夫。”
甄一同终有醒悟的表情。
“但事实呢？恐怕并非我们看到的那样。”
叶毕落目光咄咄道，“或许李女士仍旧深爱着丈夫，只是想独自揽下所有的问题，维护丈夫光辉的形象。或许呢……所有的错事，终究要有人来担当的。”
微笑的看着甄一同，叶毕落没再说话，但谁都明白叶毕落的意思——甄一同就是那个背锅侠！
甄一同倏然上前一步，是走向林萍的方向。
他看起来想要掐住林萍的脖子逼问一句，但知道根本不会有结果，还是停止了举动。
“也或许林女士觉得任由我揭露下去，对他们夫妻的舆论太过不利。”
叶毕落了然道：“于是林女士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我叶毕落的方法，找沈约做中间人，开始在大众面前唱悲情戏，试图调动路人的怜悯，为夫妻二人挽回版图人眼中的信誉度。”
摊摊手，叶毕落看向黑暗道：“林女士，你说我分析的对不对呢？”
房中沉默。
只余甄一同略有粗重的喘息声。
甄一同的神色很复杂，好像愤怒，又像是惊怖。
他愤怒是因为发现自己不过是枚无关轻重的棋子，他惊怖岂不也是因为自己是颗无关轻重的棋子？
没用的东西，结局只有一个，被遗弃！
世人拼命的证明自己的价值，岂不也是因为怕被社会遗弃？
林萍终于道：“叶毕落，你一定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
叶毕落没有自得之意，他知道这是反击的开场白。
“但在我眼中，你绝对不是聪明人。”林萍的语气并没有太多讽刺，只有看破世情的冰冷，“聪明人是不需要违背良心做事的，聪明人也不应该拖一个无辜的女人下水。”
叶毕落眼中有了怒意。
无辜的女人指的自然就是美杜莎。
他虽利用了美杜莎，终究还有一丝人性，知道这是错误的事情。
“聪明的人，本来要活出和蠢笨人不一样的人生。但你的人生，比我还是不堪。”林萍扎心问道：“因为我是为了理想而活，但你呢？你是为仇恨而活吗？”
fantuankanshu.com
言语激荡，林萍又补了一刀，“为了仇恨而活的人，能算得上聪明吗？”
叶毕落稍有凝滞，随即反击道：“我不认为，聪明的李巨人先生会对你做的事情一无所知！”
1119节 早有预判
叶毕落深精辩解之道——你永远无法证明自己是个完人，因为这世上的人或多或少的都存在缺点，但你可以不停的攻击对手的缺点，来达到胜利的目的。
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只要敌人倒下了，自己就没输！
叶毕落在不利的情况下迅疾找到林萍最致命的问题——李巨人不但聪明，而且睿智，怎么可能对林萍做的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沈约微有皱眉。
这是场没有硝烟、却会将所有人置于万劫不复的战争。
林萍聪明，叶毕落亦是聪明人，在林萍叙说往事，叶毕落并没有展现不耐，而是如同一击毙命的猎豹般，耐心的等待致命的一击。
叶毕落的言语挑拨性极强，分化对手，弱化对手，展现对手的错误，抓住对手的漏洞穷追猛打。如今的他抓住对手一个最致命问题——李巨人不可能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李巨人不知道，那他如何还能担当暗界的领袖？李巨人若是知道这些事情，那他包容了罪恶，和林萍就是共犯！
无论哪种情况，对叶毕落都是极为有利。
林萍缓缓道：“李万成是知道我说的一切的。”
一言落，哪怕沈约都是有所震动，叶毕落更是大喜道：“你终于承认了，这本来是你们夫妻联手的一出好戏！”
李雅薇握枪的手颤抖起来。
父亲什么都知道的？那父亲是否知道林萍杀了她的母亲崔欣爱？如果父亲知晓，那如何还能维系对她和蔼可亲的形象？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她本来觉得的父亲如同高山、天空一般的存在，可是那一刻，她有天塌山崩的感觉。
林萍却仍旧平稳道：“但事实却不像很多人想的那样。”
叶毕落淡淡道：“难道像林女士说的那样？”
林萍不理叶毕落的暗指，沉声道：“版图出手制裁了松野家族，版图规则变得让人敬畏，李万成已经意识到不对，他开始暗中调查此事，但我做事情很隐蔽，他本来以为是……”
说到这里，稍有停顿，林萍道：“是神的助力。”
沈约敏锐的捕捉到这个犹豫，立即道：“李万成先生觉得是亚特兰蒂人的助力吧。”
一言落，甄一同失声道：“你说什么？亚特兰蒂斯人还存在？”
叶毕落也道：“这怎么可能？”
沈约目光微闪，同样的回答，他仍旧捕捉到不同的问题——甄一同是真不信，叶毕落却有掩盖的迹象。
叶毕落竟然也觉得亚特兰蒂斯人活着，他为什么要隐瞒这个发现？沈约内心疑云升起。
林萍终于叹道：“原来你也想到了这点。很好。”
沈约略有不解，心道我想到亚特兰蒂斯人在捣鬼，对你来说，有什么好的？你和亚特兰蒂人是敌对的？
“是的。”林萍承认道：“开始的时候，李万成认为，是亚特兰蒂斯人在帮他。这个世界的世人不知道的事实是——亚特兰蒂斯剩下的不仅是遗址，兰蒂斯人一直活在海底。”
众人表情各异。
林萍却继续道：“但李万成终究是个聪明人，渐渐发现了我所为的蛛丝马迹，直到有一天，我在处决了新的几个秩序者后……他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沈约问道：“秩序者就是那些版图死人？”
林萍没有否认，“是的。我虽然当他们是死人，李万成却不这么认为，他目睹我杀了那些人，颤声问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如此心狠手辣，如此冷酷的剥夺了世人的生命？”
你杀掉一个已死的人，算是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吗？
世上有太多让人困惑的选择，但沈约却丝毫没有困惑，因为他是从内心出发寻找答案——林萍催眠自己，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但在李巨人眼中，杀戮活人就是冷酷无情的事情。
“我那时对他说——但版图终究改变了不堪的世俗，不是吗？”
林萍缓慢道：“这千百年来，世界有的只是小修小补，却已经浪费了太多的生命，但整个世界仍在人性的卑劣中循环，如今有机会以极少数已死之人的身躯换取世界真正的改变，为什么不能做呢？”
众人默然，叶毕落、甄一同没有反驳，因为在他们心目中，这绝对是个好提议。
沈约心中微震，却突然想到在暹罗的时候，暖玉曾经给他出的选择题——这世上有个很大的危机，如果可以救所有人，却要牺牲一些人；如果不牺牲那些人，整个世界就极可能毁灭，你会怎么做呢？
他那时没有选择，因为他不认为自己能决定别人做什么，他唯一能决定的是——自己如何去做！
暖玉虽然提出了这个尖锐的矛盾问题，可她给出的回答也很含糊——我很想解决这个问题，可惜的是……我亦无能为力。我的选择，其实和大多数人般，没什么两样。
牺牲一些人，造就全世界的转机？
暖玉在暹罗的时候，已经知道林萍的选择？她思考的是林萍面对的问题。暖玉一直殚心竭虑的思考，是暗界的灭世危机？
密室中的暖玉眼睫毛微跳，倏然睁开，一人静默的正立在她的身侧。
是将军！
将军轻声问道：“你想到解决的方法了吗？”
暖玉微吁一口气，“没有！很抱歉，我无法了解反力之鹰的真正计划！”
将军半晌才道：“或许，反力之鹰根本没有计划。他也是个人。”他说话的时候，缓缓的握起了拳头，眼中微有悲哀之意，“我想了很久，一直以来，我们因为反力之鹰的能力，对他要求太高了。他最多也只是延迟了暗界的毁灭，却不能拯救暗界！”
暖玉突然叫道：“我和你说过，反力之鹰一定留下了解决的方法！一定！只是……我一直没有找出来！”
呼喝止，她随即长吸一口气，再次让自己进入冥想之态。
将军默然片刻，终于走出了密室，炽天使正在门口，见状转身就要离开，将军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对话的结果呢？”
yawenku.com
炽天使淡然道：“答案都写在你的脸上了。我隐约听得到暖玉的喊声，密室隔音效果很好，我还能听到她的声音，说明她是喊出来的。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这么大声的说话。”
顿了片刻，炽天使缓缓道：“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多时候是和他的底气成反比的，既然这样，我何必再问呢？”
1120节 有去无回
男人和女人还是有些不同的。
很多女人执着于一个回答，因为她们希望得到对方一个哪怕是欺骗的回答。很多男人却不想听到那个答案，因为他们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有了答案却无法解决，何必自寻烦恼的追问呢？
将军看着转身要走的炽天使，沉声道，“但你看起来不算担心。”
炽天使耸耸肩，“担心如果有用，我不妨苦着一张脸。对了，我知道暗界空间碎裂的时候，因为膜值衰减，会让两界贯通更容易一些。换句话说……我们不用像在福岛那样，征集那么多的能量了。”
将军凝望着炽天使，“你看起来知道的真不少。”
炽天使略有自嘲道：“知道的多其实也是痛苦的事情，因为知道的多，你面对的问题也会越多，但你偏偏不能解决什么。”
将军神色戚戚，“那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知道如果暗界的时空破碎了，进入暗界毁灭状态，暖玉一定会出手再次沟通两界。”
炽天使摊摊手道，“无论如何，暖玉都不会看着沈约去死，她送沈约到了暗界，她就一定要接沈约回转。”
将军默然。
炽天使淡然道，“我们都知道，暖玉虽然看起来冷漠，却绝对是个负责的女人。找这种女人或许没有太多的情趣，调动不了你的低级趣味，却能让你安心。”
将军反问道：“你准备追求她？”言下之意自然是——你如果不追她，研究这些事情做什么？
炽天使默然片刻，“我想请你们到时候送我去暗界。”
将军怔了下，眼睛眯了起来，“你知道在那种时候过去会有什么结果？”
“可能会死吧。”炽天使淡淡道。
将军微吸一口气，“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是人，就一定是依附空间存在的，暗界空间碎裂后，人在其中，比在地震时的高楼大厦中还要危险千倍。从我的角度来说，那是一定会死的。”
炽天使只是笑笑。
“那你还决定过去？”将军缓缓道：“你也应该知道暖玉最后能做的事情，只有接回沈约和那些曾经前往暗界的赏金猎人。送那些赏金猎人回转故乡，是反力之鹰的承诺，暖玉一定会替反力之鹰完成承诺！”
“换句话说……”炽天使喃喃道：“她无法接回更多的人。哪怕她有心，但也没有时间让她一个个的去拯救。”
将军目光微闪，“你在暗界……有牵挂？”
炽天使看了将军半晌，终于道：“不错。我有亲人在那里！”
将军沉默下来，他有所猜测，但第一次确定这件事情，内心不免有些沉重。他本来对炽天使玩世不恭的态度有些抵触，这种时刻，却瞬间了解了炽天使的心情。
炽天使看起来反倒没有那么沉重，“当初我听从暖玉的建议，没有跟随沈约一起前往暗界，是因为怕打破暖玉的计划，她说我若回转，多半会死，更会打草惊蛇，提前引发连锁反应，我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
将军仍旧没有说话，但他如何不明白炽天使的意思——既然是一个团队，就要有团队的精神，绝不能因为一己原因，耽误团队的计划，这就叫专业。但眼下事态急转直下，暖玉无法再控制什么，他炽天使终究还要回转。
死，有时候，并不是一些人在意的。
“我做到了我该做的，也一直尽力的帮助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因此你会同意的，是不是？”炽天使目光掠过了将军，落在门口无声无息出现的暖玉身上。
暖玉默然。
“我不认为这个要求很过分。”炽天使坚持道，“我知道，你也不会劝我的。我们都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
暖玉终于开口，“是的，我不会劝你。我答应你，两界互通的时候，我给你一个回转的机会。”
她说完后，转身回转密室，身后的房门无声无息的合拢，她那湛蓝的眼眸中，迷雾又起。
--
没人回答林萍的问题，林萍却已继续道：“李万成很聪明，听到我的回答后，立即问道——那沈门的分裂，也是由于你的原因？”
沈约眼皮微跳。
甄一同、叶毕落也是极为错愕的模样，他们从未想到林萍会自曝其短。
“很多事情，不说，你终究想不到。但我说出来了，你就应该明白怎么回事了。”林萍看向沈约的方向。
微微的吸气，沈约缓缓道：“沈笑天研究的智人会死亡，是你下的手？不对……”他随即推翻了自己的结论，“只有沈笑天信任的人才有机会害死智人，是花铁树的缘故！你收买了花铁树！”
叶毕落脸色大变。
林萍笑了起来，“你果然一猜就中。甄一同的人生中，有很多事情稀里糊涂的，但是有件事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止勾引他一个男人。花铁树也是我的一个目标。”
“你撒谎！”叶毕落怒斥道：“我父亲清清白白的，他没做错什么。如果说做错了，他只是坚持了理想，支持了沈笑天。”
“我如果说的是谎言，你为什么会这么愤怒？”林萍好整以暇道，“是不是因为潜意识中，觉得这件事情大有可能？”
叶毕落轻吁一口气，竟然很快平复了情绪，“事实不是你说了算的。”
“但沈约认定了就好。”林萍淡淡道：“你不是和我一样，都知道彼此的言论不能博得公众的信任，这才借用沈约之口来左右所有人的观感？”
叶毕落冷哼一声。
林萍不紧不慢道：“花铁树一直想要上位，但他的位置却是不尴不尬，他虽然是沈门的首徒，可沈门的耀眼双星叶少、沈笑天的卓越却让他有心无力。无论是叶少还是沈笑天，对于版图的发展，都提出极具创造力的想法！只要计划实现，花铁树虽然有资历，但要想在沈门拔得头筹，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微有停顿，林萍回忆道：“那时候版图最耀眼的三个人就是李万成、叶少还有沈笑天。”
沈约缓缓道：“版图的构想虽是李万成提出的，但沈门看起来更有能力，因此大多势力都在支持沈门。”
biquge.name
林萍轻叹一口气，“的确如此，李万成虽然聪明，但他一直很有理想，并不清楚世俗的理想，有的时候，也需要一些不理想的手段来实现。”
“因此李万成倾向由沈门来完善版图，而你却不同意？”
沈约脑海中脉络理清，“你认为这是李万成的版图，也就是你的版图。”
林萍淡淡道：“是的，一个女人若是真爱一个男人，本来就是对男人的所有一切、感同身受的。”
这本来是极为深情的言语，众人此刻听到，却均有不寒而栗之感。
1121节 一石多鸟！
沈约听到林萍所言、内心亦是凛然，他知道很多人会把别人的人生当作自己的人生，但如林萍这般，还是极为少见。
林萍看起来就是另一个李万成！
念头一闪而过，沈约随即道：“花铁树并不想支持沈笑天，因为在他眼中，沈笑天根本不能和他相提并论。”
林萍淡然道：“很好，说下去。”
沈约又道：“花铁树支持沈笑天，本来是出自你的主意。”
看着林萍，沈约保持冷静道：“你看穿了花铁树的心思，因此收买花铁树，你让花铁树设计害死沈笑天的智人，让沈笑天引咎离去，叶少虽然胜出，但一方面得罪了沈爷，二来沈门内斗势力衰弱，已难和李万成抗衡，三来在人机合体上，李万成也有独特的创建……”
这本是一石多鸟的计划。
“你说的丝毫不错。”
林萍缓缓道：“在智人的研究上，李万成或许稍逊一筹，但在人机合体上，李万成的理念和沈门是各占胜场的。再加上有花铁树不停的制造问题，李万成终于压倒内忧外患的沈门，成为了版图最强的力量。”
很有嘲讽之意，林萍又道：“因此李万成能成为智能之父，花铁树有着极大的功劳。”
叶毕落脸色铁青。
“但花铁树却死了，他不是抑郁而死，而是被你所杀！”沈约凝声道。
叶毕落倏然握拳。
林萍笑了起来，“不错，这是事实。”
叶毕落上前一步！
林萍却没有丝毫退缩之意，看着叶毕落道：“我早就说过，真相通常都是丑陋不堪的，你以为揭穿了别人的丑恶，其实我们自身何尝不是丑陋不堪呢？”
沈约轻叹一口气，“花铁树小瞧了你。”
他没有多说什么，却已经明白花铁树为什么会毙命。
男人总喜欢小瞧女人，以为女人是弱者，总认为在和女人的合作中能够处于主导地位。花铁树选择和林萍联手，就是认为他可以控制林萍。
但林萍根本没有给花铁树任何机会！沈门衰败之际，就是花铁树毙命之时。
或许在林萍的眼中，除了李万成，其余男人，都是她帮助李万成的筹码。
叶毕落咬牙道：“我说过，这些绝不是你一人的主意。”他内心深知这些极可能是事实，但并不纠缠此事，当机立断的转换了攻击方向。
他证明不了花铁树是完美的，但他可以让对手更加的丑陋。
沈约见状，暗自叹息，心道怪不得米国大选如斯丑陋，因为他们始终秉承着一个理念——我或许很难看，但我的对手更糟糕！
林萍淡淡道：“叶毕落，你错了，这些就是我一人的主意！在看到我清理了版图秩序人后，李万成终于意识到我的手段，也想到沈门内变和我有关，因此疏远了我。”
叶毕落冷笑道：“你以为我们都是瞎子吗？如果李巨人疏远了你，你如何能够仍旧在741研究所呼风唤雨？”
目光咄咄，叶毕落一字字道：“你控制了藤原野望和甄一同，是杀害藤原纪香、坂田横夫，崔欣爱的真凶。这些事情，不是靠隐蔽就能做到的，还必须要有权利。谁给你的权利？”
他没有明说，但众人都知道他说的就是李巨人！
“这些事情，一个人是承担不下来的。”叶毕落补充一句。
林萍笑了，“你不用着急，听下去，你就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稍有沉默，林萍继续道：“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李万成知道我的所为后，很是为难，他一方面知道我是为了他，但他又坚决不认可我的做法。他认为，我们既然要战胜世俗，就不能用世俗卑劣的做法，如果我们这般取得成果，那和前人有什么区别呢？”
沈约赞道：“这是个好的想法。”
世人处于轮转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终于活成了自己讨厌的人！
谁没有青葱岁月，谁没有美好憧憬，谁没有远大理想，谁没有壮志豪情？
如果仔细想想，回顾下人生，很多人就会发现，大多数人都是曾经的美好、不堪的现在，终究等死的未来……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残酷不变的轮转？因为太多人还是输给了世俗！
你没有能力掌控自我，终于会变成世俗改造的模样。
“因此李万成疏远了我。”林萍略有伤感道，“他对我说，没想到我会变得那么可怕。”轻舒一口气，林萍又道：“但他没想到的是，有些人比我更可怕的。”
看向甄一同，林萍缓缓道：“这时候，甄一同充分发挥了好友的功能，接近了李万成。”
甄一同神色有些不自然，“我安慰李万成有错吗？”
“安慰只是个过程，我们更需要看的是……安慰背后的用心。”
林萍看破世情般，“是真心关怀呢，还是另有居心？李万成那时候不知，我却清楚的知晓，你甄一同一直不甘屈居李万成之下的，在联手朴仁峰做掉金大中后，更让你野心膨胀。”
沈约心中微凛，知道金大中就是金鑫的爷爷。
金鑫归于叛军，本来就是由于金家被甄一同所害的缘故——明界、暗界，看起来都是如此。
甄一同冷哼一声，反问道：“那时候，我帮助李万成发展势力，难道有错吗？我们可是结义兄弟。”
林萍的笑声中带着辛辣之意，“甄一同，你真的很让我失望，因为无论如何，你都改不了龌龊的本性。”
这听起来是句平常话，沈约内心却有了丝悸动，他总感觉林萍藏着个有关甄一同的秘密。
“以正义、道德之名，行龌蹉肮脏的事情，是太多人丑陋的习惯，你也不能免俗。”
林萍冷笑道：“你真正的用意一直是——借兄弟之名留在李万成身边，伺机夺走他的一切。”
ddxs.com
甄一同故作淡然道：“你是个女人，有这种看法，我不怪你。”
他看似大度的言语中，其实包含着很聪明的用心。
和女人争辩的男人，往往是不理智的、也是不聪明的，因为旁观者素来都是倾向弱者，男人赢了辩论，输了风度；输了辩论，更是输掉了底裤。
不辨而辩，才是高明的做法！
1122节 心机纷呈
甄一同故作淡然宽容，嘴角已经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沈约却皱了下眉头。
依照他的判断，甄一同有小聪明，却没有大智慧。甄一同这一套在世俗中很管用，偏偏林萍已经是个看破世俗的女人。
林萍淡然道：“是吗？因此你在李万成疏远我，情绪最低落的时候，刻意的接近他，将钱巧巧送到李万成的面前，也是念及兄弟之情了？”
甄一同极为讶然，失声道：“你说什么？钱巧巧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约微有讶异，他看出甄一同不似在隐瞒。
叶毕落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自己创造的大好局面，已经悄然的被林萍扭转。他本来以为林萍会回避钱巧巧的问题，没想到她终于开始提及。
林萍没有回答甄一同的询问，继续道：“男人总是很了解男人，亦知道男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总会容易进入一些错误的路线。事业受挫的男人，自然需要情感的安慰。”
甄一同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叶毕落故作轻淡道：“林女士的意思是——李巨人先生只是犯了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已。林女士，我猜的没错吧？”
“你猜的没错，但你说错了。”
林萍认真道：“李万成和钱巧巧结合生下了钱继祖，这是事实！”
一言落，叶毕落精神振作，甄一同却大皱眉头，很是困惑的模样。
沈约暗想，如果甄一同撮合了李万成和钱巧巧，听到这个事实怎么会是这种茫然的表情？
“但版图并不限制一夫多妻。”
林萍缓缓道：“自古以来，无论一女多夫还是一夫多妻，都是人类社会为了繁衍而做出的自然决定。版图认为自然的规则要顺其自然的改变，是以认为一夫多妻是被允许的，因此李万成找了钱巧巧生下了钱继祖，这只能说他对我情义有亏，却不能说他做错了什么。”
叶毕落讽刺道：“林女士真是天底下最大度的女人。如果全天下的女人都和林女士这么想，那这世界真是男人的完美世界了。”
沈约心中暗想——你又说错了，如果天底下都和林萍这样，那只怕没男人什么事了。
一个女人，究竟要有怎样的决心、才会在叙说男人的负心往事上，表现的如此淡然？
甄一同一旁补刀道：“那李巨人也隐藏的够深，不久之前，他还信誓旦旦的对投票团的人说，他根本不认识钱巧巧。”
“是吗？”叶毕落兴奋道：“李万成也会撒谎吗？”
沈约蓦地有丝心悸，甄一同否认介绍钱巧巧给李巨人认识，藤原野望对自己女儿的事情上表现尤为分裂，李万成否认见过钱巧巧，而钱巧巧，似乎也的确不认识李万成……
依照钱巧巧的个性，她若和李巨人沾亲带故，嚣张百倍也是大有可能。
一切的一切，正常的推测就是当事人在撒谎，可想到瓦舍案件，平头哥始终否认侮辱了幸子……
沈约很快得到了一个类似的答案——当事人的记忆难道被篡改了？
可钱巧巧的记忆可以被篡改，因为那是个无关轻重的人。但谁有能力篡改篡藤原野望、甄一同、甚至……李巨人的记忆？
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看着眼前仍在黑暗中的林萍，沈约不寒而栗——林萍的能力，看起来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紧盯着2306房间的李雅薇亦是神色冷然，她没有去看交谈，但将一切都清清楚楚的听在耳中。
没人进攻，一切似乎风平浪静，但她却深知自己站在万丈高崖上，随时都可能万劫不复。因为直到现在，洲际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反应，她仍旧孤立无援！
这意味着什么？
“李万成没有撒谎，叶毕落，你听我讲下去就好。”
林萍带着嘲讽之意，“李万成和钱巧巧在一起后，感觉对我很是亏欠，因为他在向我求婚时，说过爱我一生一世。”
旁观的男人大部分都在想——虽然这个承诺每天被说出无数次，但如果这个承诺真的有效，世上怎么会有那么高的离婚率呢？
“因为亏欠，李巨人于是离我更是疏远。”
林萍说的有些自相矛盾，沈约却清楚的理解——李巨人对于亏欠一事始终无法解决，只能逃避。因为对林萍这种女人来说，解决不能靠甜言蜜语和鲜花、以及几顿烧烤的。
“这时候，李万成又认识了崔欣爱。”
林萍缓缓道：“在甄一同削弱李万成的意志后，制造的一场刺杀中，崔欣爱救下了李万成。”
沈约心道明暗界的某些因缘倒很是相似，在明界，崔欣爱不也是因为救助李万成，才得以接近李万成？
甄一同目光微闪，嘿然冷笑，“这个故事很动听，但故事终究是故事。”
林萍并不理会甄一同的变相否认，继续道：“李万成对崔欣爱有了爱意，因为他觉得，崔欣爱很像当年的我。纯真、无邪，对他永远的鼓励。”
看向叶毕落，林萍淡淡道：“男人总喜欢这种女人，他们却忘记了，将女人变成不纯真无邪的，也是他们。”
叶毕落哼了一声，知道林萍是在说田妮儿的事情。
心中微有惘然，他一时间并没有反驳，因为林萍说的没错——他喜欢田妮儿，不正是喜欢田妮儿出淤泥不染的性格？但不正是他，将这种他喜爱的品格亲手埋葬？
2kxiaoshuo.com
“但李万成并不知道，就是崔欣爱，将他带入了一场极大的危机中！”林萍凝声道。
沈约脑海中光亮一闪，“你是说金钟硕复仇一事？”
林萍喃喃道，“是的。崔欣爱接近李巨人，本来是金钟硕的授意。”
沈约微有扬眉，考虑这句话的真伪。
林萍随即又道：“金钟硕因为父亲金大中被杀一事，始终耿耿于怀，他在卧薪尝胆多年后，终于发现甄一同才是害死他家的真凶，但那时候，无论甄一同还是朴仁峰都是根深蒂固的存在，金钟硕虽然掌握一些证据，但知道离复仇还很远。男人看不起女人，但有时候，还需要利用女人，因此金钟硕在合适的机会，将崔欣爱送到李万成的身边，希望借助李万成之力扳倒甄一同。”
“谁能保证你说的都是真话？”一人突然道。
众人一怔，因为声音很是陌生，并非在场四人在说话。
沈约倏然望向说话那人，神色微有讶然。
说话之人，竟然是金鑫！
无标题章节
1123节毒计
沈约见金鑫突然出现在交谈场所中，内心着实诧异。
他们在进行一场精神会战，除了他沈约确定是在丽晶酒店的2306号房间外，其余三人都是行踪不明。
三人都留有后招，也不想在精神交战时，被人端了老巢。
战争是叶毕落发动的，但战场更像是石田秀子开辟的，要进入这个战场绝不容易！
那金鑫如何能够到了这里？
当初沈约在本港虚拟一战，黑夜接入狩猎系统需要极高的科技，在暗界这场精神之战，更需要高明的手段。
金鑫看起来却不像拥有太高科技的人。
沈约寻思之际，林萍已道：“原来是金鑫，我想你也该出场了。”
林萍对金鑫没有丝毫陌生的样子。
金鑫嘻嘻哈哈道，“是啊，少了我，总少了许多热闹。你们谈论我的家事，将我排除在外，似乎并不厚道。”他掩住了嘴，咳嗽了几声。
沈约随即听到金鑫在和他说话——石田秀子让我告诉你，这个世界正在崩坏！你必须想办法阻止了。
那是一种奇怪的交流，金鑫没有出声，但沈约就是能够听得到。
表面笑嘻嘻，内心MMP，沈约淡淡道：“我想没人能够阻止……你，参与进来。”他自然是一语双关，因为他暂时找不到如何进行交流、才能只让金鑫听到的方法。
林萍喃喃道：“是啊，你想来，没人能挡住你。”
她亦像一语双关，随即又道，“金鑫，你来的正好，你怀疑我说的是否是真相，但你不能否认，你也觉得我说的……是真相。”
金鑫淡笑道：“我不是哲学家，搞不懂你的意思。今天看你们好戏连台，有为金家申冤的迹象，我若不在场，那真的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林萍反问道，“你不怕？”
“怕什么？”金鑫满不在乎道。
林萍缓缓道：“怕让所有人发现金钟硕的丑陋不堪？就如叶毕落发现花铁树不过是个双面间谍一样。”
叶毕落冷哼一声。
金鑫微有凝顿，随即道：“在逃难的时候，我父亲一直在向我强调一句话，我也一直记在心中。”
“看来你不介意和所有人分享一下。”林萍慢悠悠道。
金鑫很是认真道：“我父亲告诉我，我们有时候虽然像条狗，但我们不要因此忘记、自己还是一个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放光的。
林萍明了道，“因此说出这种话的人，通常还有做人的底线，因为记得自己是个人，做的事情，也就不会那么难堪。你想说，你相信你父亲的为人。”
金鑫耸耸肩，摊摊手，很是洒脱的样子。
沈约随即听金鑫对他说道——石田秀子已经弄明白一点，三年前，反力之鹰做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他阻止了这个世界的崩坍。
仍旧是说给他沈约一人听的。
原来是石田秀子安排金鑫进来的。
金鑫不是来听金家案件的，他被石田秀子说服进入这场精神斗争，要向他沈约传递某些重要的消息。
石田秀子在做什么？她不应该在看戏，她难道也想着怎么应对这场空间崩塌？
沈约飞快的判断，仍旧双关道：“但想要做人，总有无力之感。”
我能做什么？
沈约暗自皱眉，急需金鑫提供线索，他也知道，金鑫会提供线索。石田秀子如果就让金鑫来传句话，就让他沈约阻止暗界坍塌，那就不是石田秀子了。
林萍听到沈约所言，倒是深有感慨，“是啊，做人总有无力之感。”回到金家恩仇上，林萍道：“崔欣爱虽然是带着任务接近李万成，但不可否认，她对人是有真诚之心的。”
“这也是李万成喜欢崔欣爱的原因。”沈约喃喃道。
谁都喜欢身边的人是真诚的人，厌恶背叛，但又都在做着伤害真诚、背叛别人的事情，世人矛盾，莫过于此。
“可金钟硕却没想到过……一切都被甄一同看在眼中。”
林萍缓缓道：“甄一同内心不安，决定加快除去李巨人的行动，于是他让钱巧巧每日给李万成下一种精神药物。”
甄一同皱下眉头。
林萍又道：“甄一同很聪明，他没有直接下毒，因为那时候启明已经研发成功，对人体的监测到了一定的高度，任何身体的异常，本来都会被启明发现进而清理。甄一同让钱巧巧下的是一种增强精神的药物，也就是传说中的进补药物，启明对此并不警觉。”
甄一同眉头皱的更紧。
从沈约的角度来看，甄一同根本不认同这些事情。
“但进补药物有好有坏。”
林萍缓缓又道：“在你意志坚强的时候，药物可以提升你的精神，让你灵感倍出，信心增长。”
沈约接道：“你如果意志不坚，你的精神之城就会被药物冲垮防线，陷入恶性循环。”
这其实和某些艺术家采用的方法一致——灵感枯竭，吸食兴奋剂进入幻觉状态寻找灵感，但兴奋剂给予灵感的时候，也给予那些人巨大的伤害。
——但反力之鹰那时候只是利用弱弦维系了空间的稳定膜度，然后利用大爆炸毁去月亮门加速器，如今加速器已经重新运行。石田秀子认为，是林萍启动了加速器。
金鑫的声音再次传到。
沈约皱起眉头，心道什么弱弦、膜度之流，都和空间理论有关，但他知晓的也只是这些，在眼下的情况，理论是很难发挥什么作用的。
林萍那面似乎仍没有察觉沈约和金鑫的密谈，缓缓道：“是的，你说的丝毫没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甄一同虽然要对李万成不利，可李万成仍旧当他是朋友，他始终记得一件事情，当初盗墓的时候，他李万成被流沙墓埋葬，是甄一同不离不弃的救下了他。”
yawenku.com
甄一同冷冷道：“原来他还记得。”
“是的，李万成还记得。”
林萍嘲弄道，“有些人对别人的恩情记得一辈子，有些人偶尔做了一件人事，就希望别人记一辈子。”
甄一同脸色微红，知道林萍是讽刺他的小人之心——他是救了李万成一次，可是……李万成的报答呢，究竟有没有偿还他的恩情？
不同的人心中，自然有不同的答案。
1124节我已经杀了你！
林萍讽刺了甄一同后，随即又道：“就因为曾今的救命之恩，是以李万成一直没有让我提及在亚特兰蒂斯遗址时，你要伤害他的事情，他怕你内疚。”
甄一同表情有些不自然。
林萍继续道：“李万成一直对甄一同少有戒备之心，因此在金钟硕利用崔欣爱向李万成说明当年金家遭殃的真相后，李万成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就找甄一同前来，希望当面对质真相。他认为甄一同不应该做这件事情，他想要和平解决此事。”
沈约皱了下眉头，“李万成倒很天真。”
“他不是天真，是真诚。”
林萍纠正道：“他相信自己的真诚可以感化、纠正世上的错误。”
沈约神色有些惆怅。
太多向善、真诚的人希望用善良、真诚改变这个世界，但最终的结局，似乎并不乐观。
声音随即带着寒意，林萍缓缓道：“但李万成错估了甄一同的狠辣，甄一同在见到李万成的那一刻起，话不多说，立即发动了进攻，当场就杀死了金钟硕！”
沈约诧异，他所知道的经过绝非这般。
果然，金鑫已经反驳道：“你说错了，我父亲不是那时候死的！”
甄一同亦道：“我没有杀死金钟硕，金钟硕是触碰了版图的规则，为救他的儿子，自尽而死。”
林萍的声音中，突然带了丝阴森之意，“但我说的，才是真正的真相！”
一言落，房间内蓦地鬼气森森。
金鑫迷惑不解，甄一同脸上突然冒出惊怖之意，而叶毕落目光闪动，似有振奋之意。
林萍竟然还能平静说道，“而钱巧巧的下药，也在那一刻发挥了奇效，那些大补之物在一种声波的引诱下，干扰了李万成的神经，让他无法有效的呼叫外援、接通版图，而甄一同就趁这种时机，如我封锁丽晶宾馆般，封锁了李万成。”
甄一同额头上突然有汗珠流淌，那不像被揭穿真相时表现的不安，更像是活见鬼的表情。
“看着愕然的李万成，甄一同知道自己成功了。”
林萍缓缓道：“他忍不住向李万成宣泄了自己的不满。他说自己早就不服李万成了，他认为李万成只是运气好，为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落在李万成的身上，而他甄一同始终是个配角？”
沈约却了解这种人的心态——他们造反本来就是内在的情绪在推动，如果成功后都不能宣泄自己的情绪，那造反对他们来说，全无意义。
叶毕落突然道：“但甄一同总不至于放过李万成吧？”在他眼中，斩草除根、杀人务尽，这本来是成大事之人必备的条件。
可李万成仍旧安然无恙。
“是的，甄一同杀了李万成！”林萍一言落，暗界都静。
握枪的李雅薇差点丢了枪，哪怕沈约都是一脸惊骇。
甄一同杀了李万成？
那他沈约见过的李巨人，难道是见鬼了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毕落目光闪烁，“这么说，如今洲际的李巨人先生，不过是林女士制造的一个傀儡了？”
结论出，众人倒有大半感觉就是这样！
林萍制造了一个傀儡政府，真正的操盘手就是林萍，是以林萍才能控制丽晶酒店，掌控741研究所，随心所欲的完成她想做的实验。
“你也这么认为？”林萍看着沈约的方向。
沈约心思飞转，脑海中已经有了许多事件分支，而叶毕落推测的结果已经从他的结果分支中划去。
“我感觉……”沈约沉吟道：“林女士对李先生是有深邃情感的，这种情感是傀儡无法替代的。”
林萍喃喃道：“很好。”随即望向叶毕落，林萍道：“叶毕落，你知道吗？你的确是个很聪明的男人。”
叶毕落淡然道：“我从不否认这点。”
“你隐姓埋名，在版图重创一番事业，能够和反力之鹰交往，都说明你有独到的能力。”林萍缓缓道：“但我想赠你一句话。”
叶毕落似是漫不经心道：“那我洗耳恭听了。”
“很多事情，无法体现出正义和道德，只如一面镜子，照出你自己的嘴脸。”
林萍凝声道，“你觉得我树立了一个傀儡，只是因为如果你是我，你会这么做的，是不是？”
叶毕落脸色微变。
他虽然将林萍当作大敌，却不能不承认，林萍说的很有道理。太多人的很多判断，本来是源自本身的经验。
什么是本身的经验？无非是自己曾经走过的路。
“这也是你和沈约最大的区别。”林萍喃喃又道：“你认为一切变数，已经逃不离你的计算，但你却忽略了人之所以成为人，并非人是万物之灵，而是因为他们拥有万物少有的复杂情感，沈约却不会忘记这点。”
叶毕落握紧了拳头。
微有沉默，林萍又道：“甄一同杀了李万成的手段很是残忍，他将一枚炸弹插入李万成的心脏，然后引爆了它。”
众人都有毛骨悚然的感觉，不止是为甄一同残忍的手段，还因为如今幽冥般的现实。
甄一同更是叫道，“我没有，你胡说！你……”他话说半截，脸上的惊骇之意更是浓烈，因为他发现沈约、叶毕落看他的眼神都和看死人一般。
他真的……
甄一同脑海中突然闪过个可怕的念头。
林萍看着甄一同，缓缓道：“你也知道，我没有胡说的。当你确定李万成已死，随即准备让崔欣爱背锅的时候，做梦也没想到过，我会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
甄一同大汗淋漓，看起来已经说不出话来。
“你还准备欺骗我，说一些隐瞒的话语，但你从未想到过，我也如你般，径直杀死了你，不给你任何解释的机会。”林萍言语中带着森然鬼气。
甄一同放声大笑起来，“荒谬，荒谬，真的是让人不可置信的荒谬。林萍，你说到现在，总不会告诉我，我已经死了？是你杀死了我？”
“是的。”
林萍冷冰冰道：“我已经杀死了你，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如你杀死李巨人般！”
2k小说
大多人一头雾水的时候，沈约已道：“克隆？你又克隆出了李万成和甄一同？”
一言落，众人心悸。
林萍笑笑，“是的，沈约，你又猜对了。如今的甄一同，只是个优秀的克隆体！进化的秩序人！”
1125节 修补计划
房间中死一般的沉寂、很是阴森。
本来笑嘻嘻的金鑫看起来也有点儿笑不出来了，但他还是向沈约传了几句话——石田秀子说，你必须要找到梦想的地方，才有挽回的可能。
梦想的地方？那是什么地方？怎么去找？
沈约震惊林萍克隆出李巨人、甄一同时，对石田秀的吩咐一头雾水，但他已经明白林萍做了什么。
克隆，一定是克隆！
在他沈约的明界，克隆技术早就出现，暗界科技更为发达，又怎么会忽略这个关键的技术呢？
明界的克隆问题多多，但暗界的克隆技术看起来已经完美无瑕！最少无论甄一同，还是李巨人，不但看不出和正常人的区别，看起来反倒更为优秀。
想到林萍提及“进化秩序人”几字，沈约更是醒悟道：“林女士，李先生和你疏远的时候，想必收回了你的权利，但你却没有停下研究的脚步。你一直尝试对秩序人进行改进，改进的方式，就是克隆！”
林萍淡淡道：“你有一颗能够包容一切的脑袋。”
“你知道李万成的计划太过理想，你知道甄一同的野心不可扑灭，你知道哪怕对李万成提及甄一同的野心，也无法改变李万成的想法，你一定要让李万成亲自经历这些事情，才能坚定他的决心？”
沈约沉声道：“因此你哪怕知道了甄一同的计划，你也一定要让李万成死一次！”
众人都是心惊。
他们也算见过世面的人物，但对林萍如此决绝，还是深感意外，甄一同更是缓缓的坐了下来，如同被抽掉了脊梁般。
真相不但丑陋，而且残忍，他看起来再也无法站立。
所有人都明白甄一同的心意——如果他不过是个克隆人，那他所有的一切都在别人的掌控中，他还能做些什么？
林萍仍旧不紧不慢道：“是的，很多时候，只有伤一次，才会看清楚真相。不然，总会自欺欺人的活下去。”
沈约轻吁一口气，“你早知道李先生一定会受挫，因此你提早准备了李先生的克隆体。李先生死后，你只需要将李先生的记忆移植到克隆体内。”
他说到这里，内心着实感慨，这种操作可以实施的话，那人类不就是另外的一种永生？
“李先生在重生后，知道所有的真相，决定洗去钱巧巧的记忆，和你携手重塑版图？”沈约揭露道。
一些含混的事实经过林萍挑明，结果昭然若揭。
林萍淡淡道：“你说的很近真相了。李万成看着自己被炸的四分五裂的躯体，沉默了许久。他虽然也算是克隆体重生，但他的意志，却远比甄一同要强大许多。”
“因此，意志对克隆体也会产生影响？”沈约沉吟道。
“是的。”
林萍并未隐瞒，“事实上，意志可以改变太多事情。良好的情绪，可以让身体健康，优秀的意志，会让克隆体更加的出色。”
沈约喃喃道：“因此、某些意志不坚的人哪怕拥有克隆体，很快也会失控？李先生的意志强大，是以克隆体仍旧比甄一同的克隆体要强。”
“你住口！”甄一同咆哮道。
林萍根本不看甄一同，沉声道：“沈约，你说的一点不错，这就是克隆体最大的秘密！”
沈约感觉这和大雪山教法不谋而合——在教法中，你只有训练了坚定的意志，才会在临终中阴态不迷失，掌控自己的命运，克隆体不也是如此？
“可饶是如此，李万成还是一时间无法接受事实的冲击，他准备了结自己！”林萍回到正题。
众人诧异。
叶毕落淡淡道，“但他终究没有下手的，是不是？”
见林萍没有立即回答，叶毕落追问道：“为什么要复活甄一同？”
林萍淡然道：“在你的眼中，自然是因为甄一同还有作用，最少在那些年，甄一同着实为李万成拉拢了不少势力。”
叶毕落正是这般想，他无时无刻不忘记将对方的用心暴露在众人的面前——因为他明白一点，他若不揭露，很多人就会被所谓的同情蒙蔽了眼睛，那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事情。
雅文吧
“但事实仍旧和你想的不同。”
林萍沉声道：“李万成认为自己不配再领导版图人走向新的世界，因为他自视很高，却在挫败后，犯了太多男人都会犯下的错误，他认为最对不住的就是我的支持，了结自己，让我接替他，是他那时的想法。可我阻止了他！”
声音中带着无边的坚定，林萍竟然缓缓站了起来，“我告诉李万成，他若是一了百了，终究不过是懦夫的行径。这数千年来，有着无数善良和丑恶两败俱伤的案例，而善良总是因此自责自伤，却终究让邪恶占据了善良曾经的梦想。”
沈约脸色微变。
他不但听出林萍当年的决心，还听出她此刻的决心，从表面来看，林萍已经慢慢挽回了风评，但她为何还有玉石俱焚的心思？
沈约赞同林萍的说法——善良不应该独善其身的善良，善良也需要努力，才能阻挡丑恶的肆无忌惮。
由始至终，林萍和李巨人的所为虽算不上尽善尽美，但他们已经竭尽了全力，沈约并没有苛责他们什么，相信观看直播的版图人也不会求全责备，既然如此，让林萍心怀敌意的原因是什么？
“李万成听到我说的话后，终有触动。他决定不再逃避，而是重新梳理这个过程。”
林萍缓缓道：“他复活了甄一同。”
众人怔住，很多人搞不懂李万成的想法。
林萍随即解释道：“李万成当时对我说——既然我们的理想，不应该被一时的挫败所湮灭。那我们就应该继续努力将世人变得更好，而不是杀掉他们，无视曾经的问题。”
众人不由看向甄一同，心中却都在想着——如今的甄一同，是不是比被杀掉还要痛苦呢？
有什么比竭尽全力的去追逐一个梦想，却发现那不过是编织的幻影，更让人黯然神伤？
世人不就是因为不肯承认自己一直在追逐着梦幻泡影，这才让自己忙碌不堪，拼命的不给自己一刻思考的机会？
一直追逐着权利顶峰的甄一同、蓦地发现自己不过是个傀儡时，那种痛苦可想而知。
“但洲际对往事展现的事实完全不同。”沈约肯定道：“是你做出的改变？”
林萍并不忌讳道：“是我和李万成共同做出的改变，我们称之为——修补计划。”
1126节 天大的笑话！
修补计划？
沈约一听就明，如今洲际的正常运作，本来就是得益于修补计划的运行。
叶毕落却是冷笑道：“我头一次听到有人将隐瞒事实说的如此清新脱俗！”都知道了结果，他自然也明白林萍、李万成修补了什么。
林萍淡淡道：“我们隐瞒的是别人的恶。我们需要给一些人改过自新的机会。洲际需要稳定，种种原因让我们必须对这场谋反案件做个正确的解决。”
“然后你们就修改了钱巧巧的记忆，杀了崔欣爱，重新将李万成塑造成一个完美的男人？”叶毕落尖锐道。
林萍缓缓道：“是甄一同包藏祸心，将钱巧巧送到李万成的身边。”
叶毕落淡淡道：“所有的男人都这么认为，一切都是损友的误导，自身却是一时失误。”
林萍淡淡道：“李万成的确错了，但只要改正，我认为还是可以原谅的，怕就怕……明知道错误，却仍旧顽固不化的人。”
叶毕落微滞。
沈约已道：“你认为让钱巧巧留在李万成的身边，只能消磨李万成的意志，是以修改了钱巧巧的记忆。”
“不错。”林萍承认道。
“那崔欣爱呢？”沈约缓缓道。
林萍沉默良久，这才道：“李万成坚决不同意改写与崔欣爱相爱的记忆，他认为既然是美好的时光，为什么要掩藏？我并没有反对。”
“但你们却没有复活金钟硕。”沈约是替金鑫发问，因为他发现金鑫有段时间没有传递消息了。
金鑫的内心，只怕极为复杂。
“我无法复活金钟硕。”
林萍摇头道：“当年秩序人的进化实验，只在寥寥数人之间进行。制造克隆体虽然不算困难，但制造一个稳定的、负责的克隆体却需要很久的时间和耐性。我并没有准备金钟硕的克隆体。”
沈约总结道：“因此甄一同造反计划被你们修补成，金钟硕触碰了版图的规则导致死亡，而你们放过了金鑫，重新修改了钱巧巧、甄一同等人的记忆，你们不但让甄一同忘记曾经造反的事情，甚至弱化了他造反的意志。”
林萍淡然道：“不错。杀了甄一同，对洲际于事无补，这些年来，甄一同对洲际做出了不小的贡献。这岂不是最好的结局？”
众人默然。
听林萍这么说，他们感觉这种结局的确比杀了甄一同要好，但他们还是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
沈约看了眼失魂落魄的甄一同，“甄一同始终不知道自己造反曾经失败过，但吃一堑长一智，李万成之后大局已定，甄一同只能将不服气埋藏心底，但他还是想要超越李万成，这才会和你联手，继续741研究所的秩序人实验。当然了，甄一同了解的也只是皮毛，你也知道甄一同的禀性，是以始终将其掌控其中。”
林萍默然片刻，“你说的不错，甄一同想什么，我都清清楚楚。”
众人有些怜悯的看着甄一同。甄一同看起来聪明，却始终不知道，自己的任何举动，都逃不过林萍的观察。
甄一同突然道：“李万成知道这一切？！”他眼中满是怨毒的光芒。
“他不知道！”
林萍的回答让众人很是意外，“在修补计划中，李万成决定删除有关你造反的记忆，有关钱巧巧的记忆。因此李万成也是直到此刻，才知道你曾经杀死过他。”
“为什么？”金鑫突然问道。
林萍缓缓道：“因为李万成无法确信自己在知道甄一同杀死自己后，还能使用甄一同而没有怨言。”
众人对此倒很理解。
能容忍仇人出现在面前的，不是无可奈何，就是菩萨心肠。
林萍继续道：“因为造反一事，741研究才开始了重置计划，计划的本意就是处理人类之间重复的错误，找到新的解决方法，这也算一种重置。”
沈约倒是重新认知了重置计划，也想通了一件事情，“藤原野望明里是丽晶宾馆的负责人，暗地却是741研究所的真正执行人。因此……他知道这个计划的本质，也是他授意清洗了坂田横夫和藤原纪香的记忆，而藤原纪香就是明白真相后，这才……”
cxzww.com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内心剧烈颤动下。
李雅薇仍旧看向了房门外，但持枪的手却已无力的垂落下来，她的眼中已有痛楚之意，是不是她也想到了什么？
林萍终于叹了口气，“是的，藤原纪香明白真相后，愤而自尽，但她本来如甄一同般，若非我提及，不会明白真相的。”
是暖玉告诉了藤原纪香真相？暖玉为什么这么做？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沈约沉默片刻，“藤原野望无法救回女儿，找你算账，你用当初的解决方法解决了这件事情，清洗了藤原野望的记忆，让他忘记741研究所的事情，让他以为是暖玉杀了他的女儿。”
林萍缓缓道：“是暖玉告诉了藤原纪香一切，因此……还是暖玉杀了她。”
叶毕落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林萍淡漠道：“有些人看了一辈子笑话，结果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才是那个笑话的！”
叶毕落不被激怒，凝声道：“版图最重要、最基本的原则，就是禁止版图人说谎，但身为智能之父，还有你李林萍，就在公然撒谎，这岂不是版图最大的一个笑话？”
林萍看着叶毕落道：“叶毕落，我以前低看了你。”
叶毕落冷冷道：“你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吗？”
林萍并没有回答，只是道：“但和你交谈了这久，我发现我又高看了你。”
叶毕落故作淡然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清楚，用不着别人评价。”
林萍缓缓道：“能以甄金为引，一步步稳扎稳打让事态到了今日不可逆转的地步，布局如此精妙的人，让我本来觉得你是个人杰的。”
叶毕落微有皱眉，没有立即回答，他听出了林萍的言外之意。
“我以为花铁树的儿子花剑冰终于突破了自我、突破了桎梏，在认知上有了卓绝的发展，才布下了如此精妙的圈套……”
林萍喃喃道：“但我错了，你也不该出来的，你的话实在太多了。”
叶毕落脸色已变。
1127节 姐妹
言多必失！
因为洋洋洒洒的那些话语，若非出自你内心的深处，时间久了，总会让人看到你不过是个复读机而已。
叶毕落抿着嘴唇未再说话。
林萍却是穷追猛打道：“在交谈中，你的言语攻击性展现出你的局限。你本来做的已经很好了，只是交代真相，让旁人去评判就好，但你还是忍不住将私人感情夹杂进来。”
林萍似看向叶毕落的方向，“一个还不能控制私人情感的人，根本无法对公众展现如此真实的回忆，亦缺少一种大局观，你最后的攻击才是直指本质，但这又不像你能说出的。”
“哦？”叶毕落眼中终于闪过丝警惕。
“能透过迷雾看清楚所有本质的人，这世上应有三个人……但绝不包含你。”
林萍声调突然高亢，“石田秀，你还不准备出来吗？我知道你一直在看着这里！”
话音落，周围静寂。
叶毕落脸色巨变，反问道：“你是说你那个曾经的姐妹？她为什么？”
话未说完他已收声，因为房间内再多个身影。
人影老态龙钟，却如千年枯藤般的坚韧，哪怕沈约见到，也是脸色改变。
老人正是石田秀子！
石田秀子真的来到了暗界！
石田秀子就是什么石田秀，亦是君忆。一个人可以有很多名字，但无论哪个名字，看起来都代表那个有自己主见的女子。
但石田秀子离开暗界有半世纪之久，林萍又如何肯定石田秀子回转了？
“你终于肯出来了吗？石田秀？”林萍凝声道，众人从她声音中只听得出沧桑感慨，却听不出爱恨之意。
石田秀子并没有和沈约打招呼，注目着林萍的方向，她轻咳几声道，“萍儿，原来你还没有忘记我。”
她的语气中也只有感慨沧桑。
“我当然没有忘记你。”
黑暗中的林萍站起来，似向前走了步，却终究止步。
人总是会变的，曾经的情感，始终冲不破早已划下的鸿沟。
“阿秀，我始终记得你。”林萍的声音终于有了几分波澜，“若不是你，也不会有今日的林萍。”
沈约微有异样，按照往事经过，石田秀子最多是林萍走向另外一个世界的引路人，可听林萍所言，事情还是另有隐情。
石田秀子却恢复了平静，“你太抬举我了，我可没有教你如何毁灭这个世界。”
世界悄无声息。
众人听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叶毕落失声道，“石田秀子，你说什么？”
沈约脑海中再次闪过月亮门倒计时情形，嘴角轻微抽搐下。
石田秀子看向叶毕落，“你已经做到了我请你做的一切，但我也帮你做到了、你想要的一切。因此……我们并不相欠什么。”
叶毕落上前道，“这世界为什么会毁灭？我请你帮手，不是让你毁去这个世界。”
听到了末日来临，很多人的表现不同——有人狂躁，有人抑郁，有人撕下一生的皮囊，表现的和另外一个人般。
叶毕落表现的倒是中规中规。
石田秀淡然道：“毁灭世界的不是我。”
叶毕落霍然望向了林萍，脸色数变，他揭穿了真相，虽然准备好迎接意外的到来，但显然没想到引发灭世危机。
石田秀子不会在这种时候危言耸听。
“是吗？”
林萍感慨道：“我一直不认为你想要毁灭这个世界的。事实上，你是这世上少有的有创建、有开拓性的女人。都说女子不如男，但如果让我投票，我绝对认为你强过这世上太多的男人。”
石田秀子眯缝起眼睛，并未打断林萍的话语，但沈约却听到石田秀子说了一句话——一切的数据，源自你打开了四维立面开启了反力之鹰封锁的记忆，以及同频体的条件加入。
她和金鑫般的传言，说的没头没尾，倒让人费解。
沈约心道——你们引我到瓦舍，原来就是为了开启反力之鹰的记忆？同频体是什么？
cxzww.com
脑海中突然闪过藤原纪香的身影，他感觉所谓的同频体，多半就是明暗两界的同一个人！
藤原纪香、金鑫、包括海明珠，都算是同频体？
暖玉希望通过同频共性，加上反力之鹰新开启的记忆，然后利用叶毕落逐步揭露真相，引发连锁反应再加入条件，推演当年的所有真相？
好大的一盘棋！
沈约想明白这些事情，着实惊诧暖玉的计划，但这一切，更和石田秀子脱不了关系。
那面的林萍仍喃喃自语道：“从亚特兰蒂斯遗址出来后，你若想要真正的掌控世界，也是大有可能的事情，因为你有一帮这世界罕见的高手。”
沈约心口微跳。
哪里来的高手？
反力之鹰当初带一批赏金猎人来到暗界，才组成策杀剧团，许多年前，年纪轻轻的石田秀子身边，怎么会有众多的高手？
总不是从八百年前带过来的吧？
不想石田秀子随即竟像验证了沈约的猜测，“他们不是我们的年代的人，无心这时代的勾心斗角。”
轻吁一口气，石田秀子道：“你一辈子都在勾心斗角中专营，如果再有一辈子的机会，是否还会沉迷这种事情呢？”
沈约倒不敢肯定，因为在他的那个世界，无数人做着重生再去勾心斗角的美梦，要看破岂非容易的事情。
“是的。”林萍承认道：“他们看开了，你也看开了，因此你在从遗址出来后，创建了一个举世无双的实验所，不被任何势力绑架，也没有任何势力能绑架你们，你们一心钻研宇宙的奥秘。”
沈约不由想到胡家声的事情。
根据胡家声的回忆，石田秀子他们明显是在研究时空之秘。对于石田秀子而言，这可比权术的尔虞我诈要好玩很多。
“但我看不开！”
林萍缓缓道：“当年我苦苦相求，这才得以进入你的研究所，但你一去再无踪影，研究所解散，所有的人终于耐不住光阴的流逝，各奔西东，我却不认为我们研究的东西应该被丢进故纸堆的。”
石田秀子淡淡道：“你继承的很好，克隆，思想渗透移植，长生，包括时空变化，不都被你玩弄的炉火纯青了吗？”
众人错愕。
1128节 失控
很多事情，听多了，好像就不那么新奇了，在暗界久了，再加上早就接触了暖玉，沈约对思想转移、克隆这些技术已经见怪不怪。
但听石田秀子提及这些技术，他还是忍不住的震惊。
石田秀子研究这些技术大约是在七十年前！
当他在明界，哪怕是如今的年代、对这些技术还多是展望的时候，七十年前的暗界，就已经开始对这些科技进行深邃的钻研？！
都说大发明家达芬奇若是穿越者，他多半是从近代穿越到过去，因为他的发明关于坦克、挖掘机、飞行器之类的东西，终究还是近代的产物，可石田秀子呢？
她从哪里得知了如此众多的高科技呢？
这也是亚特兰蒂斯人的文明？
可听石田秀子、林萍所言，似乎还在发现亚特兰蒂斯遗址前，石田秀子就已经在研究这些技术。
林萍并没有否认石田秀子所言，“不错，克隆可以让世人有永不毁灭的躯体，思想移植可以让一些思想巨人能够真正的传承自己的思想。”
轻吁一口气，林萍略有激动动：“数千年来的人类历史，固然创造了一些遗迹，但并没有真正传承世人思想的精髓，如果克隆、思想移植能将人类真正的精神传承，而不是继承那些似是而非、被尘垢污染的思想，那人类才会走向真正的文明。这是你对我说过的话。”
石田秀子喃喃道：“你记得倒清楚。”
“我不但记得，而且从未忘记。”
林萍激动道：“因此在你离开这个世界后，我认为我们不能放弃这个满是希望的想法，一直坚持这个计划，直到我知道你回来了。”
石田秀子笑笑，“我就知道，任何人到达这里，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但你没有来见我。”林萍一字字道。
石田秀子缓缓道：“你不是死了吗？死于三年前的那场爆炸？”
“是吗？”林萍慢悠悠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或许，你只是不想见我。你若认定我死了，又怎么会让叶毕落故布迷阵，挖掘黑JACK的案件？”
沈约从林萍、石田秀子的叙说中挖掘出一件事情，两人看似风平浪静的交谈，实际上彼此都有深切的戒备之心。
石田秀子叹息道：“这些年了，哪怕保鲜膜都过期了，曾经的姐妹是否还有情意，谁都难说。但你怕我回转抢走你的一切、实在大可不必。”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林萍凝声道。
她看到的是石田秀子暗中策划，让叶毕落揭露了当年的一切。
石田秀子反问道，“因此……你已经不再相信真相？”
林萍不答反问道：“你终于肯现身出来，是不是还想找寻方法？挽救这个世界的方法？”
石田秀子沉默不语。
“但我告诉你，太晚了。”林萍淡然道：“你一开始就选择了错误的路线。”
沈约心中突凛，因为他发现林萍的身影已淡，这是思想淡出的迹象。
林萍准备结束这场通话。
曾经的姐妹，看起来已经无话可说。
石田秀子亦是发现了这点，急声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崔欣……”
话未说完，沈约倏然睁开了眼睛。
他仍旧置身于丽晶酒店2306号房间。
李雅薇缓缓倒下。
一切如梦如幻，如果不是沈约有着极为坚定的意志，他几乎无法辨别自己如今是怎么个情况？
飞快的向投影墙看了眼，视频是黑屏，这么说直播已经中断？眼见李雅薇向地上倒去，沈约顾不得多想，已经上前扶住了李雅薇。
李雅薇双眸紧闭，呼吸微弱，竟然陷入昏迷中。
为什么会这样？
沈约不解李雅薇的昏迷，脑海中却想到石田秀子最后的话——你为什么要杀崔欣爱？
小书亭
石田秀子为什么要执着这个问题？林萍虽然解释了改变钱巧巧记忆的原因，却始终没有提及杀死崔欣爱的原因。
这的确是个疑点，沈约隐约感觉林萍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杀都杀了，事实清晰，林萍为什么拒绝说出原因？
因为爱、是以想独占？
林萍不喜欢李万成对崔欣爱的感情，这才杀死了崔欣爱，然后乔装成黑JACK下的手？
这是个动机，却不像石田秀子刻意追问的原因，因为这种动机过于明显，反倒不像林萍的动机。
李雅薇为什么会昏迷？直播为什么会中断？是谁中断的？目的何在？
如今的暗界是怎么个情况？
事情错综复杂，沈约虽是竭力分析，一时间仍没有头绪，但他的眼中蓦地现出警惕之意，倏然拾起地上的手枪别在腰间，抱起了李雅薇，冲到门外。
门外什么都没有，死一般的寂静。
沈约抱着昏迷的李雅薇，眼皮忍不住的跳动起来，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但这绝对不正常，这是丽晶酒店，其余的人呢，怎么会尽数没有声息？
微有沉吟，沈约缓步向逃生通道走去，突然一脚用力踹在一旁客房的门上。
没有报警的声音，可房门亦没有开启。
沈约瞬间得出两个结论，丽晶酒店的报警系统失灵了，这个房门的质量很好，哪怕没有智能支撑，房门也在忠诚着它自身的卫护使命。
拔出手枪，一枪轰在门锁之上，沈约推开房门向里面看了眼，房间内有个秃头模样的男人正紧闭双眼倒在地上。
沈约缓步上前，试探下那人的鼻息。
那人昏迷不醒，看起来和李雅薇一模一样。
摸了下那秃头男的内衣领，发现很有潮湿之意，沈约脑海中已经闪过事情的经过——2306房间内突然发生惊变，这个楼层的酒店住客自然不敢出来，这个秃头男算是被殃及池鱼，一直躲在房间内，紧张的不停的冒汗。
然后、秃头男突然晕倒在地，就和李雅薇一样！
难道说，这个酒店的人尽数晕了过去，这才让酒店死一般的沉寂？
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这些人尽数晕倒？
沈约运气周身，并没有察觉自己的异样，走到窗前，向窗外望去，沈约嘴角微有抽搐，酒店外人来人往的景象已然不见，他看到的只是死一般的沉寂，然后窗前一道黑影闪过。
一辆车从半空坠落，重重的摔在地上！
1129节要命的问题
丽晶酒店的房间不但坚固，隔音效果亦是绝佳，那辆失控的轿车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瞬间爆炸起火，可沈约却没有听到剧烈的声响，甚至房间都没有震动一下。
着火的汽车不止那一辆，事实上，早在轿车落地的时候，酒店外的长街上已经凌乱不堪，
很安静的凌乱！
流动的街道突然静止，失控的车辆撞击在一起，冒着烟、起着火，但却少了人群奔走哀嚎的场面。
这是一幅极为诡异的画面，也是让人费解的场面，沈约那一刻却是内心揪起，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但酒店的人，酒店外的人在林萍退出对话之后，也是瞬间昏迷！
失去了驾驶人，天空的车辆坠落，地上的车辆亦出现了意外。
昏迷的不止是世人，还有那些被智能催动的车辆，紧急情况下，车辆本应切换为智能驾驶，可自动驾驶也没有生效，难道说，整个版图的智能系统都陷入了昏迷中？
沈约发现自己的战甲亦没有了任何反应，战甲也失效了？
谁能造成这种效果？
林萍？
这个女人如何能做到这点？
沈约内心悸动的时候，终于抱着李雅薇向逃生口走去。
当高科技不再运转的时候，人类失去引以为傲的力量，才发现自身软弱的可笑。
没有选择电梯，因为这种时候，电梯绝对是个极为危险的地方。沈约警惕的顺着逃生楼梯下行，直到一楼的时候，始终没有碰到一个人。
置身安静的大厅，沈约虽有预期，还是为面前的情况而心惊。
大厅并非空无一人，但所有人都软软的倒了下去，看起来如同死了一般。这些人的情况看起来和李雅薇一样。
接下来怎么做？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倏然望向大厅的旋转门前，旋转门突然爆炸开来，一队持枪、戴着防暴头盔的人同时冲了进来，枪口指向了沈约。
沈约未动，那些人也未开枪。
片刻后，似是为首的那人突然一摆手，那些人垂落枪口，为首那人已道：“沈先生，我是麒麟军紧急行动组的赵知晓，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久仰你的大名。李巨人先生命令我来接应你们，我们顾忌酒店内的人质，不敢轻举妄动，在事态失控后这才决定攻入，没想到这么快碰到了你。”
沈约轻吁一口气，“如今是怎么个情况？”
赵知晓沉重道：“根据李先生的判断，问题应该出自启明。”
沈约恍然道，“是了，是启明！”
版图人都被接入了纳米机器人，也就是启明，启明一直可以保护版图人不受伤害，可任何工具都可能是双刃剑，启明若被动了手脚，版图人就可能遭遇灭顶之灾。
李雅薇昏迷，他沈约安然无恙，就是因为他没有为了那三千万间注射启明。
“可你们似乎没事。”沈约察觉到了一个问题。
赵知晓低声道：“沈先生，这是个秘密，恕我不能回答你。但如今版图已经陷入失控的状况……”
看了眼沈约抱着的李雅薇，赵知晓关切道：“李巨人先生正在全力解决版图的这个致命危机，他也很关心洲际官的安危，吩咐我们一见到你和洲际官，立即请你们前往洲际府。”
沈约微微点头。
赵知晓见状也不废话，立即道：“请跟我来。”他一摆手，带来的手下已经快速分到两侧，持枪警惕的看向周围的动静。
沈约见赵知晓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向赵知晓，同时道：“我其实有个问题。”
赵知晓稍显不耐之意，不过还能回道：“如果有紧要的事情，沈先生最好和李巨人先生商议，我们现在仍很危险。我们只负责接应你们，负责你们的安全。”
沈约点点头，“是啊，我们还很危险。我只是奇怪一件事情，如果一切是林萍发动的，她才毁去了版图的智能，最先拿着机械枪冲来的，不应是林萍的人吗？”
cxzww.com
话音落，四周倏静。
沈约随后做了件更让众人诧异的事情，他双臂一振，已经将李雅薇高高的抛起。
众人倒有大半抬头向飞向半空的李雅薇望过去……
赵知晓却是举枪，迅疾的扣动了扳机，枪口的方向，赫然就是沈约的印堂。
有问题！
大有问题！
谁都没有想到版图有一天会失控。
当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的时候，智能已经渗透入所有版图人的一切，包括枪支！在开枪轰击酒店房门的时候，沈约已经看到手枪上的提示。
失去持续补给，检查问题！
本来依靠版图近地磁技术补给能量的智能枪已经出现无力为继的情况。
版图的秩序维持者使用的都是智能枪支，可冲进来的这批人却持有机械枪支！
为什么？
旁人对此并不清楚，沈约看到，却是立即想到一个最为可能的答案，持枪人已经考虑到智能枪会失效的情况。
谁能最先考虑到这点？最大的可能就是林萍！
来的人，是林萍所遣？！
沈约不经意的问出问题，在赵知晓举枪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判断的不错，可林萍要把他和李雅薇带到哪里？
念头一闪，沈约一步就到了赵知晓的面前。
砰！
火光一点，从枪口射出，就要轰在沈约的脑门之上。
沈约甩头，子弹从他面颊擦过，下一刻的功夫，他的一张脸已经凑到赵知晓的面前。
赵知晓现出惊骇之意，他从未见过这么帅气的甩头动作，也从未看过有人会这么镇定、精准的躲避过一颗出膛的子弹。
这不像是人做出来的事情。
偏偏沈约就这么做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这世上最危险的男人！
赵知晓这么想的时候，后退，曲臂、转动手枪，还要再次扣动扳机进行射击，这是他的本能动作，也是太多人的本能。
当手枪已经成为生命中的一部分时，依赖手枪的威力也就成为生命的一个习惯。
赵林晓有着这个习惯。
沈约没有！
他在任何时候，都不太依赖外物，外物终空，他能依赖的只有自己。
这是师尊始终教他的事情——修行如此，做事亦是如此。
因此在赵知晓扣动扳机的时候，他只做了一件事情。双手闪电般搭在赵知晓的头盔两侧，然后一错。
咔嚓声响，赵知晓的脖颈已经被沈约硬生生的扭断！
1130节 紧急救援
脖颈被扭断的声音异常清脆，亦有些刺耳。赵知晓带来的那些手下看到首领脖颈扭出个不可能的角度时，这才醒悟过来——在沈约面前，任何细微的疏忽，都会导致灭顶之灾的到来。
众人举枪，枪口就要瞄准沈约。
沈约不见了！
他们看到沈约、将将举枪时，沈约突然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内，下一刻的功夫，有枪火喷薄，沈约在众人的视线盲区，已经扣动了扳机。
枪是赵知晓的枪。
机械枪支一样的威力巨大，不停的轰击在举枪之人的手臂。
举枪之人虽然穿着防弹衣，但在枪火的攻击下，就感觉五指失力，枪支纷纷向地上落去，却又迅疾的弹起。
冥冥中，似有神之一手操纵那些枪支，等到枪声终停后，场上所有的枪支都已如被狂风卷起般飞向墙壁……
轰的声响后。
枪支散落，如同废铁，沈约一手持枪，一手已经揽住从空而落的李雅薇，就要向酒店外冲去。
他再有当初在蛇厦孤军奋战的感觉，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有个清醒的松野芳华，如今他身边只有个昏迷的李雅薇，那时候，他有个可以面对的目标美杜莎，这时候，他却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
林萍……亦或是……
去哪里寻找？
念头转动间，他已经要冲到酒店门前，下一刻的功夫，他却冲向了酒店大厅的尽头，因为在他让赵知晓那批人丧失战斗力的同时，门外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一眼数不清的……骷髅人！
是骷髅人！
他在梦境中为之交战的骷髅人，瓦舍下，差点置他们于死地的骷髅人，如今……蓦地出现在丽晶酒店门前。
一股寒流袭遍周身，沈约感觉危机层层包围，也察觉到那些骷髅人的敌意，立即选择重新冲回酒店。
骷髅人为何会到来？
那不是反力之鹰研制的东西吗？怎么会对付他沈约？
沈约饶是有个超强大脑，一时间也是整理不出脉络，但他的反应并没有问题，因为那些骷髅人见到他冲向酒店内，亦是毫不犹豫的尾随冲进来。
沈约轻飘如云，那些骷髅人却如强力战争机器般，双腿一屈一弹间，已经纵出世人难以企及的距离。
一个骷髅人一脚正踩在赵知晓的身躯上，众人听得到赵知晓骨头碎裂的声音，随即嗅到血腥弥漫。
再顾不得沈约，那些人拼命向一旁闪去，有骷髅人已经到了沈约的身边，出拳。
沈约人在半空中，怀抱一人，居然还能奇迹般向旁迅疾躲闪。
他脑后如同长了眼睛般。
一拳击出，收势不及，随即重重的击在了墙壁之上。花岗岩铺就的墙壁瞬间碎裂，有尘土飞扬。
沈约暗自骇异这种骷髅人的攻击力，却没时间回头去看，他速度虽快，但对手却也不慢，更何况，他还是负重前行。
若是孤身一人，他还有和这些骷髅人一战之能，但如今的情况，他要保住两人的性命，看起来绝难成行。
而且他已经陷入绝地，他冲入大厅的尽头，竟是绝地，并没有任何出口可供他逃生。
这本来是沈约绝不会犯下的错误，因为他在进入每栋建筑的时候，建筑的结构图都会出现在他的脑海。
这样的他，不会自寻死路。
如果是沈约的对手，恐怕会困惑沈约的选择，那些骷髅人却没有，瞬间围住了沈约，那些骷髅人没有任何言语，已经合拢，看起来就如铸铁机般，要将沈约、李雅薇压成肉饼！
bqgxsydw.com
沈约冲天而起。
那一刻，他如苍天之鹰，虽然负重前行，他仍如傲啸云天的雄鹰。
他冲起的高度，也绝非人类的高度。正常酒店的大厅高度都最少有两三层的高度，丽晶酒店身为洲际酒店，底层四角的架空高度足足有十米以上。
可沈约一冲之下，已经接近屋顶。
那亦是死地，他为何全力冲向那里？
若是对手有人类的头脑，一定会奇怪思考再决定自身的举动，那些骷髅人却是没有任何犹豫的随沈约冲向屋顶。
它们追踪沈约的行动，然后做出追杀的举动。
沈约急坠。
从冲高到急坠，他根本没有经过任何惯性的动作，任何人类都做不出他的这种动作，哪怕骷髅人也不能！
眼睁睁的看着沈约从它们眼前坠落，那些骷髅人还是控制不住惯性的上升，它们甚至还撞上了头顶的楼板。
坚硬的楼板被它们撞得碎屑四散，沈约已经将将到了地面。
可他仍旧无法脱困，因为就在他躲避追赶他的骷髅人时，早有更多的骷髅人进入了酒店大厅。
2048个？
他要面对的2048个骷髅人？
他每次试图唤醒反力之鹰的记忆，多数会坠入和2048个骷髅人缠斗的过程中，难道那不是通往反力之鹰的记忆之门，而是反力之鹰知道他沈约迟早有一天会和这些骷髅人交手？
念头一闪而过，骷髅人却在聚集。
它们并不急于向沈约涌来，而是瞬间的散布在大厅的各种角落，然后成列阵方阵般向沈约冲来。
沈约可以击败一两个骷髅人，但以一己之力，却绝对无法对抗这些骷髅人组成的骷髅盾墙的攻击。
他已无路可退。
但他眼中没有绝望之意，他甚至没有看向对他生命会造成致命威胁的锐利盾墙，他看向的是地面。
仿佛地上突然长出一朵好看的花。
地上没有长花，却是突然长出一只巨手。
巨手突然撕裂了本来坚固浑厚的地面，从地下伸出，一把将沈约、连同李雅薇抓在了手上。
神之左手！
沈约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事实上，他已经经历过这种场面。
第一次是虎口拔牙，如今这一次却是危机救援。
他若不是脑海中早闪过这一幕，如何会在骷髅人的追击下，自陷死路？
巨手一击得手，迅疾回缩，将沈约、李雅薇抓入暗无天日的地下，在骷髅人将将而至的功夫，轰隆声起，裂开的洞口瞬间被炸坍，封锁住逃亡之路。
众多骷髅人并不畏惧爆炸和尘烟，但立在尘埃之上，看着失去沈约的四周，很是茫然……
1131节 覆巢无完卵
沈约倏然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并没有任何慌乱。
巨手突如其来，蓦地消失，他和李雅薇不停的坠落下去，气息流转，脑海中观云一念，让他带着李雅薇如云朵般轻飘飘的落在地下。
有爆炸声从头顶传来。
“走！”一个声音低声道。
有脚步声向远处行去，沈约不等吩咐，已经抱着李雅薇向前窜去，身后泥土纷纷落下。约莫十数分钟后，那脚步终于停止，问道：“如今去哪里？”
他说的很奇怪，本来是他带沈约到达这个地方，如今却问沈约目的地？
沈约默然片刻，“去找李巨人！”
“什么？”黑暗中那人很是诧异。
暗中有点光亮闪出，照出金鑫那油光发亮的一张脸。
救援之人正是金鑫。
光亮来自沈约手上的手机，那点光亮耀着沈约更加明亮清澈的一双眼，他缓缓却坚定道：“我说去找李巨人。”
“你找李巨人做什么？”金鑫看了眼沈约怀中的李雅薇，声音略带尖锐，“你还在想着做李巨人的女婿？”
沈约没有回答，只是道：“如今外界是什么情况？”
金鑫答道：“这里是极深的地下，我们虽然炸掉了入口，暂时躲得过骷髅人的追杀，不过我不能保证它们不会追过来。”
眼中有着警戒之意，金鑫缓缓道：“那是一种很可怕的骷髅，我们对它们无能为力。”顿了片刻，金鑫又道：“我只在传说中听过那种骷髅，这是第一次看到。”
他不怕和判官交手，那毕竟是人和人之间的战争。可面对没有感情、似乎也没有生命的骷髅人，难免会升起绝望之意。
你赢了，什么都赢不到，你输了，却会一无所有！
沈约摇摇头，“它们不会追过来的。”
金鑫忍不住道：“你肯定？它们突然改吃素了？”他知道沈约的判断一向极为准确，却不知道沈约这次如此肯定的原因。
听沈约的解释，似乎很简单，但不听沈约解释，他就是很难明白。
沈约不答反问道：“你早潜入了水月城？你见过了石田秀子？你为什么要出手救我？”
金鑫看着沈约，“是，我早就潜入这里，石田秀子通过达达大师联系到我，达达大师说石田秀子是可信的，又说这个世界要毁灭了，你是救世主，我自然要救你。”
他说的似乎前言不搭后语，沈约却听懂的模样，“然后呢？”
金鑫哂笑道：“然后？我当然要听你的吩咐，看看你怎么救世啊？”他说的倒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过显然也有些不信。
沈约微微点头，“版图人似乎失控了？”
“不是似乎，而是真正的失控！”金鑫改正道：“我从未见过版图有这么混乱的时候，很多版图人昏了过去，整个城市似乎陷入了停顿的状态。别说，这还真和世界末日仿佛，不过这更像版图的末日。”
版图终究还是要人来支撑。
人都丧失了理智，版图似乎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你对眼下的情况怎么看？”沈约问道。他说话的时候，已经向前方走去。
金鑫连忙跟上道：“我觉得这是好事，版图毁灭，那是人类的幸事。”
“版图为什么会毁灭？”沈约反问道。
金鑫满不在乎道：“谁关心这些，但它现在的确是停滞不前了。我们的人潜入水月城，几乎没有受到干扰。”
沈约皱了下眉头，终于止步看向金鑫道：“你难道认为版图毁灭，你们游离在版图之外的人会独自活下去？”
言情小说网
金鑫微怔，反问道：“你的意思是……版图乱了秩序，是世界毁灭的先兆？版图人都死了，会引发这个世界的毁灭，世界毁灭，我们也就活不下去了？达达大师说的救世，就是让你救版图？”
他越说越头大的模样，因为他发现这就是个死循环！
版图毁灭是他希望看到的事情，可版图毁灭，这世界就会毁灭，若要救世，就要拯救版图，那又是他不想看到的事情。
“你终于开始动脑了。”
沈约喃喃道：“金鑫，我知道你对版图没有好感，我们也很难不对某些现象产生恶感，但要解决，就不应该让那些感觉干扰我们的思想。”
真诚的看着金鑫，沈约道：“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修行人一生都强调临终的清醒，因此无论什么时候，保持清醒是很重要的事情。”
金鑫凝望沈约片刻，终于道：“是林萍让版图崩溃的？”
话音停顿了会儿，金鑫又道：“一直以来，看起来都是李巨人在明，而由李巨人、林萍在暗地操纵着版图，但李巨人和林萍的理念还有着差别，李巨人更是理想者，他希望用一种光明的方法改造世界，林萍却不认可，她知道这世界的险恶，还习惯用掌控的手段。她抹去李巨人某些记忆，塑造个近乎完美的李巨人，算是个折中的方法。”
“听起来很有道理。”沈约鼓励道。
金鑫继续道：“但没想到石田秀子一回转就拆穿了林萍打造的神话，林萍知道石田秀子的厉害，怕因为谎言一事让李巨人失去威望，进而失去版图控制人的权利，因此提前弄崩版图，你也知道，有些女人就是这样，她如果得不到，宁可毁去也不会让你得到。”
沈约终道：“我觉得需要纠正一下，不止女人，男人也会有这种心理。”
金鑫并不反对，“是的，你说的没错。但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版图人失控，怎么会导致世界的毁灭呢？”
沈约沉吟道：“和月亮门有关。”
金鑫不由道：“解释的很好。”
沈约听出金鑫嘲弄的语气，“你玩过泥巴吧？”
金鑫皱眉道：“你准备和我探讨童年的乐趣？”他虽感觉这种时候，沈约不可能有这种目的，但他真的想不到沈约的用意。
沈约径直道：“你用泥巴可以捏成一些东西，但你用有限的泥巴，不太可能搭建无穷个物体。”
“这是显然的。”金鑫忍不住道，他如果不是面对的是沈约，几乎要叱责对方是在当他是智障吗？
“泥巴如此，空间也是一样！”沈约沉声道。
1132节 突然出现的记忆
沈约有极强的触类旁通的能力，因为世间看起来变化万千，终究还是有规律可言。
生长有生长的规律，覆灭亦有覆灭的规律。
佛说的成住坏空，岂不也是一个规律循环？
金鑫听沈约将玩泥巴和空间裂变比拟，心中微凛，终于有点明白道：“月亮门不停的造成空间扩张，不是地域的扩展，而是纬度的扩张，但和泥巴制造建筑仿佛。”
顿了片刻，金鑫试探道：“用一块有限的泥巴不停的制造更多建筑，唯一的方法就是将泥巴摊薄。”
沈约笑笑，“说的很好。”
金鑫没有沈约那么平静，很是激动道：“但越薄的泥巴，造就的建筑就会越脆弱，月亮门对空间的改造亦是如此。石田秀子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反力之鹰那时候只是利用弱弦维系了空间的稳定膜度，然后利用大爆炸毁去月亮门加速器，如今加速器已经重新运行。石田秀子认为，是林萍启动了加速器。
这是他传达过的一句话——石田秀子要说给沈约的话。
金鑫表面玩世不恭，倒也将重要的事情牢牢记住，但他一直不明白石田秀子的用意，也不懂反力之鹰做什么，直到此刻，得沈约提醒，他才恍然大悟。
“月亮门的加速器就和用泥巴不停创造建筑一样，是在不停创造更多的空间，但这就导致空间的不稳定，当年反力之鹰检测到这点，为了拯救暗界，这才引发一场大爆炸毁去了加速器。”
曾经的话语在真正理解后才会变得异常清晰，铭刻在心里，不然只会变成你耍酷的一个工具，对你自身全无作用，甚至会成为桎梏，变成限制你前进的障碍。
你认真去看，就会发现天还是那么蓝，花叶也是和以往一般的鲜明生动、勃勃生机。
真相就在你面前，从未改变，但你却有了错误的判断，因此，你就该明白，是什么让你走向了偏差。
金鑫倒是一点通，百点明，“如今月亮门加速器重启，引发空间变薄，等到空间膜度不堪重负的时候，空间就会带来多米诺骨牌效应，空间碎裂，我们置身其中的人……也会碎裂？”
说到这里，金鑫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沈约喃喃道：“很有这个可能。”
“但不对啊……”
金鑫终于想到一点致命的问题，“如果我说的都没错的话……”有些心虚的看着沈约，“我方才说的没错吧？”
沈约笑笑，“错误不应该是我们止步不前的理由。”
金鑫听出沈约的鼓励，终于大胆道：“如果我说的没错的话，三年前，暗界就应该碎裂，反力之鹰拯救了暗界。如今空间再次碎裂情有可原，因为林萍不想自己的心血被别人抢走，那三年前呢？空间为什么趋近碎裂？”
沈约自语道：“你终于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要解决问题，你必须要知道什么是问题。”
金鑫认真思索了半晌，“好了，我找到了问题，解决的事情，需要交给你这个救世主了。”他越思索这个问题，才发现问题之后，藏着一个极为离奇、诡异的答案。偏偏他这种头脑，始终无法得出答案。
沈约终于道：“我也一直困惑这点，并没有确定的答案。”
金鑫本想说——你这个救世主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啊。但终于还是忍住了抱怨。
小书亭
沈约喃喃自语道：“但这无疑是个最关键的问题，我们找到了答案，也就找到了三年前、反力之鹰藏下的所有答案，亦能明白反力之鹰的真正用意。”
金鑫顺着话题道：“看起来的确如此。”内心却在想着——关键是怎么去找啊！
“因此我们一定要去找李巨人，他是答案的一部分。”沈约缓缓道。
金鑫这才明白，沈约是在解释去见李巨人的原因。
“可是，你有没有想到过，李巨人可能是答案，也可能是个陷阱，亦可能是个谜团？”金鑫提醒道，“我人生最重要的一个原则是——夫妻吵架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去劝的。”
他知道沈约一定会明白他的意思。
都说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夫妻的矛盾，只有夫妻间才能解决，你插入进去，很可能变成夫妻共同的敌人！
偏偏有太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总喜欢自讨没趣充当这个和事佬。
沈约微微点头，“是的，可我们去树上，肯定是找不到鱼的，是不是？”
金鑫叹口气道：“你说缘木求鱼我也能明白的。”他也知道沈约的意思，无论如何，空间碎裂是和李巨人夫妇有关，找答案，自然要找这二人。
“可你知道怎么去找李巨人吗？”金鑫说话的时候，目光闪动。
沈约看了金鑫一眼，“我不知道，但你应该知道的，不是吗？”
金鑫反问道：“为什么？”
沈约看着金鑫，“因为你在我交谈的时候，脚尖一直是面对着我。你从未想到过离去，因为你也深知，这一战，已经不可避免。你不肯离去，不是因为你算定了可以帮我吗？当年你曾经到过水月城，虽然在甄家地下迷失了方向，但又过了三年，你对水月城，应该有更多的了解吧？”
金鑫叹息道：“我以前一直不信有人会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但今天，我才发现，你真的是很多人肚子里面的蛔虫。”
沈约笑了。
“但我需要申明的是，我不知道李巨人的下落，但我的确知晓了前往月亮门的秘道。”金鑫肃然道。
沈约有些意外，“你知道？”
“很意外是不是？”金鑫沉声道，“因为这本来不应该是我能知道的秘密。”
沈约正是此意，无论如何，月亮门都是暗界的重中之重，除了李巨人和林萍，本来不可能再有人知晓月亮门置身何处。
“我是在你在我脑海中种下明点后，才突然知道月亮门所在。”金鑫沉声道，“这段记忆是突如其来的。”
沈约目光微闪，“好像挺奇怪的。”
“是的，很奇怪。”
金鑫缓缓道：“但我听过伏藏一说后，就觉得这件事情显而易见了。”
1133节 并非唯一
沈约露出稍显意外的表情，反问道，“你听谁说的伏藏？”
这世上百人中，恐怕没一人能够知道伏藏，万人中，不会有一人理解伏藏的真意，偏偏金鑫看起来很明白的样子。
不过问题问出，沈约已经有了答案，“是石田秀子对你说的吗？”
金鑫微微点头，“不错，就是石田秀子。她到了暗界后，就在不停的对这个世界进行分析，她有个最新的猜测——反力之鹰早知道计划会失败，亦策划了再来一次的计划，因此他制造了还原点！”
沈约微有讶异，“这也是石田秀子说的？”见金鑫点头，沈约不由感慨那老人的先进性。
石田秀子人虽老了，看起来思想创新从未中断。
还原点这个概念更像电脑备份还原的意思，石田秀子用在此处，却是再确切不过。
金鑫继续道：“要保证按照计划重来一遍，必须要设立一些关键点。百川入海，只要控制了关键的节点，水流自然会汇聚在海洋。”
“看起来也是石田秀子说的。”沈约沉吟道，他得金鑫提醒，各种各样的条件重新在脑海激活、重组，向某些确定的路线开始汇聚。
“是的。”金鑫肯定道，“石田秀子说，我就是一个关键的节点。反力之鹰当初预想到计划会失败，因此在甄家寻秘的时候，已经在我脑海中种植下月亮门的所在，然后封存。”
“很稳妥的方法。”沈约赞叹道。
金鑫亦道：“不错，反力之鹰甚至考虑到精神师会搜寻我的记忆，因此封锁了这个记忆。”看着沈约，金鑫一字字道：“他也考虑到有人会化解我的痴迷，在我痴迷去除、瓦舍四维立面开启的时候，因为同频激化，我脑海中的记忆会重新激发，这本来也是伏藏的一种模式。”
沈约默然片刻，“你仍有对反力之鹰的怨恨，就不可能激发伏藏，你清醒明白了反力之鹰的用意，就意味着有人解决了你的问题，也意味着计划正式启动？”
这是个极为缜密的设计。
反力之鹰不怕洲际搜到金鑫的伏藏记忆，因为洲际不会让金鑫清醒，不清醒，伏藏就无法显现！
若沈约没有尝试解决金鑫的问题，那他就不可能有前往月亮门的方法。
暖玉早想到这个问题，是以早早的将两界的金鑫建立了联系，暖玉对此早有猜想，只是怕误导沈约，这才始终没有透露。
“是的，石田秀子是这么认为，我也是这么认为。”金鑫缓缓道：“但伏藏不应该只有我一个！”
沈约心中微震，不由对两界关联体重新思考。
他知道金鑫、石田秀子猜测的不错，到了如今，无论藤原纪香、藤原野望、金鑫亦或是……李雅薇，都证明了是重启计划的关键条件。
看了眼怀中的李雅薇，沈约缓缓道：“那你还等什么？”
金鑫沉声道：“你想通了反力之鹰的全盘计划？”
沈约摇摇头。
金鑫面露错愕，“从我的角度看，你最好多想下再去见李巨人。”他要说的是——如果没有明白反力之鹰的全部计划，冒然行事，不依旧是失败的结局？
沈约又看了眼昏迷的李雅薇，想起在明界游轮时暖玉说过的话——带走李雅薇！不然……我们都会后悔的！
金鑫是伏藏，那李雅薇呢？暖玉对于李雅薇，显然更加重视！
“这世上没有万全的计划。”
沈约思索道：“你不能不说……反力之鹰的计划很精巧，但任何优秀的计划都是流动的。”
成功的计划绝不呆板，呆板的只是人。
如果一切都在反力之鹰的预期中，那他沈约见李巨人也应该是在预期之内。
金鑫目光闪烁，“因此……你只有带李雅薇……见到李巨人，才会明白反力之鹰更深的伏笔？因此，你在伊始的时候，才说要见李巨人？”
他终于发现自己和沈约考虑的差了几里地。
沈约始终清楚他自己在做什么！
举步向前走去，金鑫沉默了会儿又道：“李雅薇会不会……”他没说下去，因为他觉得问题有些残忍。
笔趣阁
沈约却知道金鑫的意思，皱眉道：“很可能的。不然三年前在水月城，她为什么头一天和你很熟悉，转眼就会不认识你？”
金鑫有些凛然道：“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李雅薇……自己知道吗？”
这是残忍的真相。
当藤原纪香知道父亲藤原野望在操纵她的人生后，愤然自尽，那李雅薇呢？她是否能够承受住事实的冷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无论如何，都不想自己的人生被人摆布，哪怕被父母摆布亦是不行。
这也是越来越多的学生抑郁的原因。
沈约想着明界中的案例，只是道：“李雅薇一点不笨。”
金鑫喃喃道：“不笨的人，若到如今还是不知道真相，那只有一种理由，那就是自己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二人都沉默了下来。
黑暗中行走了一段距离，金鑫停下了脚步，抬头向上望去。沈约跟着他望过去，“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的话，我们还在数十米的地下。”
这里根本没有上去的路！
但他突然拿出了手机，翻开了手机盖，看到显示的图象，脸色微变。手机上的地磁转换，比巨人大厦要强烈百倍以上。
具体数值他无法估计，因为他手机检测的范围已经到了极点。
是月亮门造成的这种结果？
这种电磁转换外一定要有极为精密的屏蔽外壳，但电磁转换经过屏蔽后深入地下，还是如此强烈？
沈约想到这里，大皱眉头，因为这种情况下，正常的人类要接近这个月亮门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人体因为受地球磁力同化影响，本身亦有微磁性，很多人体微循环也是因为地磁影响才能正常运行。
如今都市人有一种缺乏地气引发疾病的说法，准确一点，是因为缺乏地磁。
人体缺磁会导致问题重生，但人体多磁，亦会大有问题。
当初在巨人大厦，那种电磁转换已经让抑郁的宋经理精神分裂，眼下这种强电磁状态，正常人接近一定会发疯的。
根据沈约所知，月亮门运作，一定会导致磁力变化，可当初他几经空间转换，亦没有经历过如此强烈的磁场，如今月亮门如斯境况，它究竟将世人引向哪里？
1134节 金字塔
沈约抬头看着上方，若有所思。
金鑫摊摊手，“你猜的很对，我们的确是在数十米的地下。根据我脑海的记忆，从这里上去，垂直过了百米的距离，就可接近月亮门，也就能接近李巨人坐镇的中心。”
沈约缓缓道：“反力之鹰肯定到过那里，然后根据空间测算，推算到这里，之后在你脑海中留下这个地址记忆。你应该是第一次到达这里？”
金鑫耸耸肩，“你又答对了。我本来准备来这个地方踩盘子、望望风的，但石田秀子不建议我这么做。我不明白为什么。”
“我明白。”沈约明了道：“在智能时代，人犯了错误多想着去掩盖，但智能犯了错误，却因为没有挫败感，只会想着去解决，你如果来过这里一次，如今这里只怕已经成为了陷阱。”
智能不停的修补错误，世人不停的掩盖错误，最终斗争的结局可想而知。
金鑫声音稍高，似有烦躁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做？现在不是应该找寻出路吗？”
“你是不是感觉到很烦？”沈约突然道。
金鑫微有凛然，他的确感觉心浮气躁，却是经沈约提醒才意识到这点。
“如今月亮门磁场已经开始影响到你的思想。”沈约似在侧耳倾听什么，低声又道：“你再这么呆在此间，不久后，神经错乱也是大有可能。”
“但你还不准备离去？”金鑫现学现用，看着沈约的脚尖，“你的脚尖，不是向着来路。”
沈约是向着一个未知的方向。
灯光突然熄灭。
金鑫遽然而惊，然后就听得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心跳远比他想的要迅猛，寂静更增惊悚之意。
他本想开口，突然收声，因为他随即也听到了脚步声，有人在说，“这里没有发现，OVER！”
然后黑暗中有微风荡漾，随即有三声闷响后，灯光再亮。
金鑫奔向那灯光，然后就看到沈约的脚下，已经倒了三人，那三人都穿着白色的防护服，遮住了本来的面目。
这些人显然是收到警报，前来查看情况。
“来的人倒是刚刚好。”金鑫看着沈约在扒那三人的防护服，忍不住道：“他们好像特意给我们送防护服的。”
沈约笑笑，已经将一套防护服抛给了金鑫，又为李雅薇套上了一套，然后自己也穿了后，抱着李雅薇向前走去。
金鑫默默跟随，但感觉内心烦躁之意已经减轻了很多。
前方有竖梯出现，沈约带着一人，仍旧轻松自如的爬上去，金鑫倒是极为忐忑，他方才已是在提醒——他们有三人，对方偏偏派三个人来检查，这未免巧了些。
这是陷阱？
但看沈约若无其事的模样，金鑫心想或许自己太过多疑？不想才到了地面，看到前方现出两条通道，沈约已经低声道：“准备作战！”
What？
金鑫满脑袋问号的时候，同样穿着防护服的两人迎了上来，“121，136怎么了？”问话的人看向沈约怀中的李雅薇。
沈约冷静道：“136突然昏迷，似受到不明音波干扰。林夫人设立的急救室在哪里？”
问话那人伸手向左侧一指，随即问道：“121，你的声音怎么……”
他话未说完，脖颈已挨了重重的一下，软软倒地，另外一人才要举枪，就被金鑫一个抱摔扔在了墙壁上。
防护服能保住脑袋不受电磁干扰，却无法挡得住重重的撞击，那人软软倒地，亦是昏了过去。
沈约随即向一条路快步走去。
金鑫忍不住道：“那不是急救的地方。”
“只有李巨人能救李雅薇。”
沈约边走边道：“如今这里像是两军对垒，戒备森严，急救室肯定是后方，因此另外一条路才可能会接近李巨人。”
金鑫只能叹气，“你似乎认定林萍会和李巨人开战？如今是……林萍围攻了李巨人？”
沈约没有回答，已经到了通道拐弯处，前方又出现两人，才要向沈约点头，随即闷哼一声，向地下倒去。
金鑫露出骇异之意。
方才他还能看得到沈约的出手，如今那两人倒下，他甚至看不到沈约的动作。突然加快了脚步，沈约顺着通道一路前行，四周终有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金鑫知道他们已经从地下进入一座大厦，但内心更是惊奇。因为他虽未亲至此地，但根据他的观察，这里更像是水月城一片寻常的建筑区，但他在奔行中，却感觉到了建筑的宏伟。
建筑如同凭空而现。
来不及和沈约说这个发现，金鑫发现沈约让他数十米，他追上沈约亦是有些吃力。沈约狂奔之际，还能准确的击倒四面八方涌来的警戒人员。
再行片刻功夫，周边涌来的警戒力量已经减少，金鑫暗自诧异，心道洲际看起来如同航空母舰般，哪怕版图陷入瘫痪，这里如果已经接近月亮门，警备为何会如此稀松？
当然了，如果是他金鑫闯入，还是要花费极大的气力。
沈约突然止步。
金鑫差点撞在沈约的身上，硬生生的收住脚步，神色极为镇静。
前方很静，静的让人心悸，甚至静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有密密麻麻的骷髅人正站在前方，听到脚步声，有骷髅人回头向沈约、金鑫的方向望过来。
金鑫想象过最恐怖的画面，但直到如今，才发现，最恐怖的事情就是——数以千计的骷髅人正悄无声息的看着你。
但这仍不是最让他震惊的事情，他最为惊异的是前方的一座建筑——那赫然是一座金字塔！
1200ksw.net
金鑫着实没少见过金字塔，数千年前，太多金字塔横空出现，渐渐转变为古代法老的坟墓，但没有任何人能够解释，在没有成为坟墓前，金字塔是做什么的。
金鑫也无法解释。
他几乎觉得自己眼花了，他本来就置身于一座根本不存在的辉煌建筑中——最少在他的认知中，从数十米的地下钻出来后，上方绝对不会有什么高大建筑的。
如今他和沈约不但置身在高大建筑中，而且建筑中还存在一座数十层楼高的金字塔？！
“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金鑫喃喃自语，低声对沈约道：“我要怎么做，才能清醒过来？”
“天已晚，但今天不太可能有做梦的时间了。”
沈约话音落，已经向那座金字塔扑去，与此同时，那些骷髅人亦如飞蝗般，向沈约冲来！
1135节奇特的太空飞船
你可能有权利控制很多人，但你一辈子，也不见得了解一个人！
金鑫发现自己绝对不了解沈约。
无论怎么来看，沈约都是个理智的人，可沈约偏偏在这种要命的时候，做出飞蛾扑火的举动。
天底下绝对没有任何人能面对这数以千计的骷髅人。
这好像是不死、不灭，又没有感情的骷髅人，任何人与之对战，都会陷入深切的绝望之中。
沈约没有绝望，他亦没有选择和它们对战。
并没有2024个骷髅人，但骷髅人的数量绝不比2024个要少很多，他冲出去，并不是为了这些骷髅人，目标是被骷髅人包围的金字塔。
金字塔内，一定有李巨人！
骷髅人如矢如箭亦如炮弹，在沈约腾空而起的时候，轰向了空中的沈约，眼看就要将沈约撞的四分五裂之时，沈约突然向上空迈了一步。
那简直是绝无可能之事。
天底下，本没有人能够在那种势道衰竭的情况下，还能反重力上升，偏偏沈约做到了这点。
金鑫望见，心头剧烈的一跳——反力之鹰！这世上本来就只有反力之鹰才能做出这种有逆地心引力的事情。
本来冲击向沈约的那些骷髅人虽然剽悍，却终究没有沈约无视重力的本事，纷纷从沈约脚底擦过，但随即有另外一批骷髅人倏然拔高，再向沈约冲至。
金鑫看的心悸神摇，已经握手成拳，但终究没有出手。他还有机会救沈约于危难之中，但他并没有出手。
并非他不想救出沈约，而是根本不知道沈约接下来的举动。
他出手的机会极为有限！
神之左手并非呼之即来，每一次运用所耗的代价，都让他要考虑再三。
沈约出手。
他人在空中，突然伸手下压，身遭的空间竟然有荡漾之意。
——斗转星移，暗界之芒？
金鑫脑海中瞬间闪过了这个念头，随即想到达达大师和他说过的话——神之左手本是反力之鹰所留，为了保全我们这些最后坚持希望的人，但神之左手又是暗界之芒的汇聚！
那些骷髅人齐齐的撞在那泛着波纹的空间上，沈约再飞，他虽然还抱着一人，但借着那数十个骷髅人的力道再次冲起，转瞬间已过金字塔半数的高度。
那已经是无人能及的高度，看起来亦是骷髅人无法到达的高度！
有道彩虹突然从金字塔中延展而出，直至沈约的脚下，如同天国之门打开、天堂之路指引般……
沈约并不犹豫，一脚就踏上了那道彩虹，冲向彩虹尽头的地方。
无数骷髅人见状，居然手脚并用，爬上金字塔，亦向彩虹出现的方向冲去。那些骷髅人不但弹跳力惊人，手脚似亦有吸附的能力，在很是光洁、看起来根本无法立足的地方竟如履平地。
沈约带着李雅薇急冲向彩虹尽头，骷髅人看起来速度也没有稍慢，金鑫眼皮微跳，终于看清楚尽头处、彩光下，隐约有个入口。
金字塔开启了入口，要接沈约入内？那他金鑫呢？
错过这次机会，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此刻的机会。
念头一闪而过，金鑫已经低喝道：“拳！”
“拳”字出，一个偌大的拳头倏然出现在他背后，那就如暖玉击溃藤原野望护甲冰山的拳头般。
或许这两个拳头本是异形同源。
拳出，并没有挥向那密密麻麻的骷髅人，反倒击在金鑫的后背之上！
金鑫没有丝毫的诧异，他早就等待这助力的一击，在拳头击中时，他已经团身、收拢，然后凌空飞了出去。
拳如炮筒，金鑫有如炮弹，射出的方向，亦是金字塔的入口。
沈约已经入内。
骷髅人和金鑫几乎同时到达入口的地点，眼看入口一闪闪，如同丝网就要被填满般，金鑫暗叫糟糕，心想要是这么冲上去，被大卸八块也是大有可能。
“沈约救我！”金鑫忍不住叫了声。
丝网倏开，一只手伸出，金鑫急抓，被那只手一带，已经进入金字塔之内，可有个骷髅人已经攀援到金字塔入口附近，忽然纵身而起，就要跃入金字塔内。
有惊呼声一片。
声音是从金字塔内传出来的。
救援那只手松开了金鑫，随即巧妙一钩，已经抓住了跃进金字塔内的骷髅人，再是灵巧的一甩，那个骷髅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已经飞出了金字塔外。
入口倏闭，如同铡刀一样，切断了另外一只探入的骷髅手臂。
手臂立断。
金鑫骇了一跳，心道若没有沈约救命，那他进来的可能就是一部分。
那只骷髅手臂掉落在地，居然还如断头的毒蛇身体般，不停的跳动不休，有两人倏然而至，谨慎的拿着一个透明的笼子罩住了那截手臂，笼子随即有白色的烟雾涌出，如同液氮般将那手臂冻结了起来。
周围这才传来轻微的轻吁声。
金鑫向四周望去，差点叫出声来，他又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建筑中。或者应该说，他是置身在金字塔内。
从金字塔哪里进来，看起来都不可能跑到外太空去，但金鑫又有种处于外太空的感觉。
他看到一轮红月亮！
是人，只要不是盲的，基本都可以看到红月亮，但金鑫敢保证，世人绝难有几个能看到如此大的红月亮。
2k小说
红月亮就在头顶，伸手好像都可以摸到，月亮上的本来如同桂枝、白兔的阴影早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可以清楚看到的显著的环状山地貌——亦是常说的那种月坑。
月坑如此的清晰可见，就如你真的处于月坑的边缘。
如此清晰、无碍的月亮，金鑫着实第一次见到。
沈约自然也是头次看到这种奇景，似被景色震撼，注目半晌，金鑫却回过神来，看到周围影影绰绰的人影，不由问道：“这是哪里？”
他感觉自己有点强人所难，不想沈约已经给出了答案，“我想，这里就是太空船，暗界的太空船，要进行移民的太空船？！”
世人拘泥于想象，脑海中大多的太空船形状总离不开米国影视中太空船的模样，却不知道米国人也是摸石头过河，真正能遨游宇宙的太空船，也是存在他们的想象中而已。
谁说金字塔不能是太空船？
1136节逃离倒计时
沈约有个超级大脑，绝对能够包容万物。
包容，才是人类前进的基础。
一个日趋对立的人类，冲突已经用了太多的时间，又哪里有时间进步呢？
金鑫听到这里是艘太空飞船，却是惊诧万分的模样。
沈约得出答案的时候，突然想到——或许，太空船本来就是金字塔的样式？那些见到太空船的古代人，因为不解太空船的真正用处，这才模仿太空船的样子，做出后世金字塔般的坟墓？
在沈约那个世界的美洲、非洲，有金字塔旁边就有古怪的、大型的地理图文标志，研究人都感觉那像指引飞机降落的标志，但那时期多半没有飞机的，那些标志或许可能是太空船金字塔降落的地标？
沈约刹那间联想万千，有人已道：“沈约，你说的没错，这里就是太空船。亚特兰蒂斯人设计的太空船！”
说话那人赫然就是李巨人。
金鑫暗自琢磨，一切看起来自然而然，但要冲破那些骷髅人的阻碍，来到李巨人面前，却绝对需要十足的勇气。
沈约如何确定李巨人在这里？沈约如何肯定李巨人会让他进入太空船？
吃惊李巨人现身时，金鑫才有空打量下周围的环境，更是惊奇。
他如同置身梦一般的环境内，他好像看到了很多人，但又像没有看到人！
这么说的原因是——很多人如同在电影屏幕内工作，偏偏那些人偶尔又能从电影屏幕内走出来，然后回归到屏幕内。
金字塔虽然不小，但装上十数万人也会显得拥挤不堪，偏偏以金鑫的判断，这里居然装了近百万人。
当然了，如果算上屏幕内的人！
这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金鑫不明所以，沈约却是一见就知——空间立面，偌大个金字塔内，又有很多空间立面组成了许多小金字塔形状的空间。
这和反力之鹰研制的空间立面很是相似，一个平面空间内可容纳千军万马，太空船内有很多空间立面，自然可容纳百万的人口。
极为奇特的设计，极为瑰丽的场面。
人类迄今为止，某些地方因为空间不足导致房价暴涨的问题，在这里得到完美的解决。
眼看李巨人已经走到近前，沈约将李雅薇缓缓放在地上。
他们如今置身在金字塔中上部的位置，有层层平台内嵌在金字塔内部表面，他们正站在平台之上。
李巨人缓缓举手，手上已经多了把手枪，稍稍沉吟后，扣动了扳机。
一道光束击中了李雅薇的印堂，李雅薇身躯动了下，并没有立即醒来。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李巨人终于开口道。
沈约笑笑。
李巨人又道：“你有勇气和魄力冲到这里，也算准了我一定会见你。”
沈约终于回道：“我觉得李先生不是回避问题的人。”
李巨人轻叹一口气，“不仅你有问题，我想我的朋友们，也一样有太多问题。我答应他们，沈约如果来了，我会解释一切。”
“沈约若不来呢？”金鑫反问一句，“你就准备将一切隐瞒下去？”
李巨人并没有恼怒，只是道：“那时候……我们不用解释什么，唯一的选择，就是启动太空船，逃离这里！”
金鑫听出另外的用意，“沈约来了，你们就不用逃了？”
他感觉达达说的真没错，原来洲际也在等沈约救命呢？
“沈约来了，我们也要逃！”
李巨人缓缓道：“但我们在逃离之前，最少可以做一些事情。”
金鑫一颗心沉了下去，“做什么事情？置所有人于不顾吗？”他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洲际可以利用这个金字塔逃命，看起来他们对此早有准备，那非版图人呢？
李巨人沉声道：“我们需要看看，能否带更多的人离开这里。”
旁边有人语气焦急道：“李巨人……先生，现在离空间碎裂还有多久的时间？”说话的是李斯特。
他本来的语气并不客气，但稍加权衡，终究还是加了“先生”两字。
不止李斯特，白城等人亦是神色忧虑。
李巨人摇摇头，“我不知道，或许要一天，两天，也或许只要一两个小时。”
众人脸色均变。
“那我们应该立即离开。”李斯特急躁道。
曼德纳却摇头道：“那洲际剩下的人呢？如今太空船装载不过洲际百分之一的人口。”
“哪怕我们大发善心。空间立面也无法承载洲际的全部人口。”李斯特冷冷道：“甚至……十分之一的人口都无法装下，不然移民计划怎么会一拖再拖……我认为……”
李巨人突然伸手止住了李斯特，凝声道：“一切本是我的问题。”
李斯特冷哼一声，“人谁无错，李先生莫要太过自责了。”
金鑫大为奇怪，心道像李斯特这种人最擅长痛打落水狗，如今这种时候，为什么李斯特反倒对李巨人客气起来了？
李巨人涩然道：“错了本就应该改正。当年我的一次不敢面对，终究造成了如今的局面。沈先生如果没有到来，我有责任带所有人安全离开，但沈先生既然来了，我觉得还有一丝补救的可能。”
沈约立即道：“怎么补救?”
李巨人轻吁一口气道：“这里的科技，本是起源于亚特兰蒂斯文明。光粒子的出现，是这个世界划时代的分界点。”
小书亭
沈约反问道：“光粒子有什么问题？”
李巨人摇头道：“光粒子没有任何问题，但因为光粒子的运用，世上的材料能源才会看似源源不绝。”
“看似？”沈约察觉到关键字眼。
“是的，看似！”
李巨人沉重道：“这世上无论石油、煤炭，甚至核能，都有枯竭、污染的问题。当初我们发现光粒子是一种可重复使用，且对地球没有污染的资源，自然很难再用旁的初级能源。洲际当时共同表决，一致决定使用光粒子进行世上大部分所需物质的转换制造。”
投票团众人都在点头，承认这个事实。
李巨人随即道：“但进行光粒子转换生产，却一定要在亚特兰蒂斯的遗址进行。因为那种设备，我们仿造不出来。”
1137节 补救计划
沈约内心微凛，李巨人说出原委，他已经想到了很多问题。
先培养你的习惯造成你的依赖，在你无法摆脱的时候，再来收割你，本来是他那个世界很多巨头操纵世人的手段。
蜂蜜中会有毒药的事情并不少见。
“伊始很不方便，后来我们依靠天路建造了光粒子传输系统后，一切看起来再没问题。”李巨人微微吸气道。
沈约皱了下眉头，心道当你某个习惯不可或缺的时候，才是危机的开始！
“因为光粒子的生产是洲际的重中之重，因此那个基地一直戒备森严。”
李巨人又道：“直到我发现空间异常变化后，月亮门提示空间碎裂迫在眉睫，这才发现一切问题，就是出自亚特兰蒂斯的光粒子系统。”
他叙说时神色极为凝重，但在场倒有大半人不算理解，沈约替众人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凝望着沈约，李巨人凝声道：“据我所知，这世界的真正组成并非常见的地域结构，而是由自然、光粒子、暗物质做成。”
欲界、色界、无色界的三种物质？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微微点头，就听李巨人又道：“自然就是我们可见的物质，比如说树木、能源，空气，水之类。光粒子是色界的物质，也是构建整个世界的最微形态。”
金鑫忍不住道：“最微物质不是夸克吗？”
沈约缓缓道：“那是可见物质，但这世界，真正的组成是不可见的。”
金鑫很是费解的模样。
沈约补充道：“道德经中——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有无两字似乎就是说的这种情况。”
李巨人立即道：“不错，无论佛经中的空，还是道家的无，绝非虚无的存在，而是孕育万物的空无。空和无说的就是光粒子和暗物质。”
沈约微微点头，赞同李巨人的说法。
佛经讲空不过是个比拟，空中妙有才是修行入门需要持有的观点。不解真意，徒讲什么四大皆空，看破一切，不过是人云亦云，空的不过是脑子而已。
李斯特抽冷子来了一句，“世界已经要毁灭了，要讲科学不必急于一时。”
他最关心的还是生存问题。
李巨人随即道：“我要讲的就是世界毁灭的问题。可见物质形成了自然，光粒子却形成了空间。但就和空气一样，你如果大量抽取空气，被抽取的空间肯定会出现真空地带，造成有形容器的受压变形，光粒子因为是空间的组成物质，大量抽取，就会引发空间坍塌。”
众人若有所思，李巨人的这个比拟倒是极为形象。
沈约眼皮微跳，“你的意思是，在亚特兰蒂斯遗址内，有大量抽取光粒子的行为，这才引发整个世界开始坍塌？这也是世界趋近毁灭的根本原因。”
众人恍然大悟。
李巨人凝重道：“不错，正是如此。”
“可那里……不在李先生的掌控中吗？”沈约不由道。
李巨人涩然道：“那里以前的确是我在掌控，但林萍出现在直播前就已经悄然控制了那里，我是在发现空间异常后，才发现亚特兰蒂斯遗址的问题，我真不知道她如何做到的这点！”
沈约明白了脉络，“因此李先生发现这些异常后，立即召集洲际人进入太空船，先保全身边人的安危？你并没有夺回那个地方的把握。”
李巨人轻叹道：“的确如此！我更担忧的是……如果我们冒然进攻那里，会引发空间毁灭的提早进行。”
李斯特忍不住道：“空间毁灭，对于林萍来说有什么好处？她难道不会死？”
李巨人沉默下来。
白城一旁道：“有时候，有些人要的只是毁灭，哪怕自己因此会死。”
众人都有凛然之意，因为他们都知道一点——抱着同归于尽念头的人，除了英雄的大无畏外，就是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
沈约皱眉道：“李先生，我始终不明白一个问题，我见林女士始终对你很有感情的样子，但如今……她所为究竟为何？”
众人都看着李巨人，李巨人神情苦涩，“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想要明白一个女人的心实在太过困难。”
在场的男人都是心有戚戚的样子。
无论他们怎么研究精神领域，可他们对女人的思想很难理解一事，倒是深有同感。
“我必须补充一件事情。”
李巨人缓缓道：“在三年前，这种事情曾经出现过一次，林萍当时还是我很信任的人，我们以为是反力之鹰引发的空间坍塌，林萍主动请缨制止反力之鹰，然后就发生那场惨绝人寰的大爆炸，林萍被炸死，反力之鹰不知所踪，空间坍塌中止，我一直认为是林萍阻止了反力之鹰，如今看来……”
金鑫直言不讳道：“如今看来，倒像是反力之鹰拯救了暗界。”
众人面面相觑。
李巨人看向金鑫，终于还是点头道：“你说的不错。”
金鑫随即道：“那你的补救计划究竟是什么？”
众人亦是这般想法。
“我们必须前往亚特兰蒂斯遗址，见到林萍，找到她这么做的原因，然后解决这个问题。”李巨人沉声道。
四周静寂，没人应声。
半晌，金鑫淡淡道：“在这个太空船上，空间碎裂时还可以生存的，是不是？”
李巨人点点头。
金鑫立即道：“可去亚特兰蒂斯遗址，如果解决不了问题，多半会死的，是不是？”
biquge.name
李巨人再次点头。
金鑫看了眼四周，“我想这就是诸位不肯应声的缘故？谁都不想承担这个艰巨的重任。”
众人神色讪讪，李斯特头一次没有反驳，白城突然道：“我可以前往，但是……我没有任何把握。”
金鑫哂笑道：“白城先生不用去的。”
白城微扬眉头，就听金鑫道：“李先生看似详尽的讲解危机根源，用意不就是让沈约前往吗？”
众人再次沉默下来。
金鑫嘲笑道，“原来你们放沈约进来，不是好心的给他机会生存，而是要找个替死鬼？李先生这如意算盘打的真不错。但你以为沈约是傻的？”
1138节 空间列车
金鑫不怕做恶人，他更喜欢将一切摆在台面上。
李巨人终于道：“我们不会勉强沈约，但我知道他会去做的。”
沈约突然道：“那李先生呢？”
他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众人多是不解其意，李巨人却很是明白，“我会和你一同前往亚特兰蒂斯遗址！”
一言落，众人皆惊，哪怕金鑫也有些意外，李斯特更是惊叫道：“那怎么可以，太空船还需要李先生的掌舵！”
金鑫明白过来——李斯特关心的不是李巨人，而是只有李巨人才能掌控这个金字塔般的太空船，带众人逃离。
李巨人缓缓道：“有白城、曼德纳还有李斯特先生，已经可以掌控太空船……”
“但我们还不知道很多事情。”曼德纳也不由道。
“更多的资料，我留给了白城。”李巨人看向白城道：“任何知识都是可以学习的，我相信你们群策群力，哪怕没有我，也能带着洲际人继续生存下去。”
白城神色凝重，忍不住道：“只能李先生亲去吗？”其实他也知道只有这个解决方法——解铃还需系铃人，真正能解开林萍心结的唯有李巨人。
李巨人反倒笑了下，“如今的我终于明白一点，任何问题，你迟早还是需要面对和解决的。”
看向沈约，李巨人缓缓道：“沈先生呢，是否可以帮我一臂之力？”他看了躺着的李雅薇一眼。
金鑫一旁道：“我觉得沈约去不去倒没什么，毕竟这是贵夫妻之间的矛盾。”
沈约笑笑，竟然道：“我决定和李先生同行。”
话音落地，金鑫错愕，哪怕李斯特都露出异样的表情，曼德纳更是赞道：“沈先生是我见到的最大无畏的男人！”
李巨人和林萍彼此显然知根知底，交手胜率不会超过五成，但有沈约帮手，情况就会大不一样。
金鑫冷哼一声，心道你们说两句好话就想让人送死吗？
一个声音突然传来，“我和沈约一块去。”
众人微有讶异，向下望去，就见到昏迷的李雅薇已经缓缓的坐起，慢慢的站了起来。
李巨人微有喜意，“雅薇，你感觉怎么样？”
李雅薇没有回答父亲的询问，凝望着沈约，缓缓向他迈近一步，“沈约，我和你一起。”她的声音是有些颤抖的。
沈约看了眼李雅薇的脚尖，半晌终道：“或许……你留在这里更好一些。洲际官，我明白你很想帮我……”
他稍有踟躇，李巨人已道：“林萍破坏了洲际太多的科技，她操纵预留在启明中的木马，让很多人丧失了战斗力。雅薇，你若前往，只会拖累沈约。”
沈约皱眉道：“很多人莫名的昏倒，就是因为启明中木马的缘故？”
“不错！”
李巨人微微握拳道：“林萍背着我，做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李雅薇突然道：“因此……林萍杀了我妈妈，我被篡改了记忆，你也是丝毫不知吗？”她的语气有些冰冷。
金鑫微有黯然。
林萍既然可以抹去李巨人的一些记忆，要修改李雅薇的记忆看起来也不困难。但他随即有个疑惑——林萍为什么要修改李雅薇的记忆呢？
李巨人向女儿走近一步，诚恳道：“雅薇，我以前并不知道。”
面露痛苦之意，李巨人缓缓道：“多年前，我因为一时的脆弱，删除记忆，逃避了自己的不完美，终究酿成如今的大错。我知道，我永远不是一个完美的父亲，也不能奢求你的原谅……可是……”
他凝望着李雅薇，一字字道：“我只想得到一个补救、面对的机会。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所有人一个交代。”
他的交代就是要解决和林萍的所有矛盾！
太多的问题，均是源于二人之间。
李雅薇沉默下来，许久终道：“机会从来都是自己争取的！”
李巨人笑容中带着心酸，“是的，我女儿说的很有道理。”他转身看起来想要决绝的离去，因为他知道这一别，可能就是永别。
但他还是停下了脚步，并未回头道：“雅薇……”沉吟许久，只是道：“你照顾好自己。”
众人都听出他语气中的诀别之意，李雅薇默然片刻，“你也照顾好自己。”她看向转身的沈约，突然道：“沈约！”
沈约微有扬眉，心中有些疑惑——他和金鑫都担忧着李雅薇知道真相后的反应，却没想到李雅薇如此平静。
或许这就是真实的李雅薇。
当你知道一切无可奈何的时候，咆哮、伤心、暴怒，又能改变什么？
李雅薇缓缓伸出手来，平静的看着沈约。
沈约犹豫下，这才伸出手去，和李雅薇的纤手轻轻一握，李雅薇的手很是冰冷。
凝望着沈约，李雅薇眼中难掩深切的不舍，她也不想遮掩，可终于只是道：“再见。”
再见？
众人多是不解。
再见是常见的离别语，是说一时分别，或者期待再次相见的意思。
可李雅薇好像并不是这个意思。
沈约凝望着李雅薇深邃的眼眸，终于亦道：“再见。”他转身看向了并未回身的李巨人，看似轻松道：“我们不应该做飞机去亚特兰蒂斯吧？”
畅想中文网
飞机是极为方便快捷的交通工具，可要赶往大西洋海底的亚特兰蒂斯，以目前的时间线，是绝对行不通的。
李巨人淡淡道：“当然不会。这里有通往遗址的VIP快捷通道。”
沈约坐在一艘类似缩微和谐号的列车上，李巨人就坐在他身旁，安全带自动吸合后，李巨人解释道：“这是天路的延伸功能，你应该能想象到列车如何运行了。”
“穿越空间运行？”沈约很是冷静道。
李巨人笑笑，“不错，只要列车启动，我们下一秒就会到了亚特兰蒂斯遗址所在。”
“等待我们的不会是礼仪小姐？”沈约喃喃道。
李巨人半晌才道：“我不知道等待我们的是什么，但那里已经被林萍控制，等待我们的可能是搓衣板，也可能是世上最可怕的武器。我们可能会立即命丧当场，也可能再也不会回转……”
“你看起来并不乐观。”沈约看向列车窗外。
窗外是个瑰丽的世界，下一秒后，他会到达何种世界？
“乐观可以改变这个世界，悲观却能让你认清这个世界。”李巨人的一只手已经准备触碰启动按钮，“你准备对这个世界说些什么？”
沈约笑了，只是说了两个字，“再见！”
1139节 历史记录点！
李雅薇目送沈约和父亲离去，眼中的不舍已经变成决绝，她突然转向了金鑫，“你和我过来一趟。”
金鑫有点意外，指了下自己的鼻尖。
李雅薇并未解释，当先行去，金鑫摊摊手，跟着李雅薇走下台阶，进入了一个空间立面中。
薄薄的空间立面里另有洞天，其中竟有一栋大厦，李雅薇进入大厦，上了电梯，随即按了顶层的按钮。
1200ksw.net
金鑫看的目瞪口呆。
别有洞天一语他听得多了，但这种突破空间认知的建设还是让他嗔目结舌。
他在水月城一栋不可能大厦的不可能的金字塔中、然后又进入一片空间内，如今置身一个更有规模的大厦中。
这里的建筑结构，早就打破了常见的物理常识。
脑海中突然光亮一闪，金鑫喃喃道：“我如今终于明白‘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是说什么了。”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这本来是修行者的参禅用语，金鑫自认没有佛缘，是以对此语没什么概念，但如今身临其境，才发现禅语实在简单。
禅语说的就是四维空间啊！
空间内，有着另外难以想像的空间，你眼睛看到的，并不是这世界的一切，这就是佛经要告诉你的真意！
早在数千年前，释迦已经告诉你真相，但直到这种时刻，世人才开始慢慢明白释迦所言不虚。
李雅薇却没回答，她出了电梯，轻车熟路的到了一间房内，这才道：“这是隶属我的房间。这里面没有窃听，没有监控，因此你我的对答，不会被第三人听见。”
金鑫打量着房间，喃喃道：“这里也的确不需要监控和窃听。”因为房间内什么都没有，这是个空屋子罢了。
“你突然出现在直播中，应该是带着你的任务。”李雅薇并不废话道：“你的任务是什么？”
金鑫笑了，“你觉得我会说？”
李雅薇凝望着金鑫，“沈约当你是朋友。”
“你知道？”金鑫语气带着讽刺道。
“我知道！”李雅薇肯定道，“他曾经告诉我，你如果想表现的和人亲近一些，比平常的距离，多迈出一步就好。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比和别人站一起的时候，距离要近一步。”
金鑫微有讶异，收起了嬉皮笑脸。
“你并没有不适应，亦没有离沈约远一些。”李雅薇又道，“从这点来看，你也当沈约是朋友的。”
“那又如何？”金鑫感觉李雅薇说的还真是那回事。早在不知不觉间，他对沈约的态度就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润物细无声说的就像沈约这种人。
“我也当沈约是朋友！”
李雅薇凝声道：“无论你信不信，但我已经当沈约是朋友，最好的朋友、最亲的朋友。我很想帮他……做一件事情。”
“很多事情并非你想帮就帮的。”金鑫摇摇头道。
李雅薇盯着金鑫，“你跟着沈约，却留在这里，并没有跟着沈约前往亚特兰蒂斯遗址，这说明你的目标就是这里！”
金鑫目光微凛。
“你虽然表现的对这里一无所知，但你早知道这里，你一定接到了吩咐，要在这里做些事情。但你什么都做不了。”李雅薇缓缓道：“没有我的帮手，你什么都做不了！他们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
“因此你决定帮我？”金鑫终于道，他发现李雅薇能当上洲际官，靠的并非裙带关系。
能在残酷的事实前保持冷静，能从打击中迅疾的恢复，能在乱象中发现真相，这岂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我要帮的是沈约！”李雅薇强调道，“但你应该知道，你帮沈约，也是帮自己！沈约愿意和……我父亲前往亚特兰蒂斯遗址，为的不仅是版图人，还是为了你们！”
金鑫默然片刻，终于道：“我见沈约，本来是要找梦想的地方。我听……石田秀子说，那是个关键的地方。”
李雅薇微怔，“梦想的地方？那是哪里？”
金鑫摊摊手，“我没有骗你。”看着困惑的李雅薇，金鑫犹豫片刻，还是下了决定，“我实话和你说吧，在沈约开启了瓦舍的四维立面后，反力之鹰的伏藏消息开始被陆续激活！”
看着似有询问之意的李雅薇，金鑫略有无奈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操作原理，什么伏藏消息也是听石田秀子说的，石田秀子对我解释是——伏藏消息就是……”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了。”李雅薇打断道：“很多消息都是通过实体或者数字形式进行物理存储，但伏藏消息却是藏在特异空间的某个点，只能用特定的频率激活。这个点可以存在于人的头脑中，也可以位于特异空间的某个地方，就如藏宝般。这是比无线传输更高明的地方，伏藏消息不会消失，无须什么物理终端存储，安全性远比世上任何加密技术要高明千万倍。”
金鑫有些讶异，“你看来真的理解伏藏消息的真谛，石田秀子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在很多年前，石田秀子就在安置历史记录点，记载历史的变化。”
“什么是历史记录点？”李雅薇立即问道，随即醒悟过来，“那类似于伏藏消息？！”
金鑫轻叹一口气，“完全正确。”他感觉李雅薇比他想的要聪明的多。
“石田秀子的目的是什么？”李雅薇不由问了句。
记载历史的变化？这不是史官做的事情？石田秀子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
金鑫耸耸肩，“我不关心，就没有问。”
李雅薇倒是不出意料，大多世人岂不是只关心自己有兴趣的事情？
“不过石田秀子讲了这种操作的一个目的——她可以利用那些历史记录点，重新推演出历史，也就是可以通过这操作，得到过去事件的真实情况。”
这听起来是玄之又玄的事情，李雅薇略一思索，已经道：“记录真实点，锚定某些位置，加入真实的条件，再加上细致、真正的关键人物的人性分析，的确可以推知历史走向。”
金鑫听的有些发呆，半晌才道：“好像是这个意思。”
他心中暗想，看来你比我还明白石田秀子。
李雅薇接下来的表现更超出金鑫的预期，“这么说……东野吾是石田秀子的手下，也是个伏藏历史记录点？石田秀子因为需要东野吾这个历史记录点，这才砍下了东野吾的脑袋？”
1140节 突然知晓
金鑫听的着实嗔目结舌，“你相信有人会这么做？”他伊始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觉得完全不可思议的。
“非常之人，当行非常之事。”李雅薇见怪不怪道：“这也就能解释东野吾的离奇死亡案中，东野吾离奇死亡的原因。虽然是石田秀子砍下了东野吾的脑袋，但东野吾也是自愿献出头颅的。”
“自愿？”金鑫喃喃道，“我当初听石田秀子这么说，以为……还是有问题的。”
谁会自愿献出脑袋？
李雅薇反倒不解道：“你很怀疑这种事情？古代不是有樊於期为助荆轲刺秦，自愿献出头颅一事吗？”
金鑫却是不以为然，心道历史上有没有樊於期这个人还说不定呢，但见李雅薇坚定不移的样子，金鑫问了句，“你真认为赴死有自愿一说？”
李雅薇淡然道：“这世界，世人的生命就是一个价值，如果没有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那世上不尽是蝇营狗苟之辈吗？”
金鑫一时无语。
他发现李雅薇说的丝毫没错——人这一生，当然不止为了活着，任何人活着都是用生命换取一些东西。
如果生命最为珍贵，那你本来应该尽量避免用生命换取任何转瞬即逝的物质，如果生命不珍贵，你岂不应该利用好每一段时间，换取更珍贵的事物？
但世人做的岂不截然相反？
感觉其中哲理无穷之际，金鑫听李雅薇喃喃道：“用东野吾的脑袋获取历史关键点，用东野吾的尸体，引导沈约开启瓦舍四维立面，石田秀子真的好本事。”
金鑫感慨道：“你们都是好本事。”
他本来玩世不恭，对女人也多少有些轻视，如今早就收起轻蔑之心。
李雅薇继续道：“石田秀子通过历史关键点，加上开启的伏藏消息，借用叶毕落，完成了对暗界历史的重演。”
直播就是重演暗界的历史！
“因此石田秀子针对的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整个的暗界历史。”李雅薇又道。
金鑫讶异难言，半晌才道：“针对历史？为什么？”
方才李雅薇问过类似的问题，金鑫再次发问，才感觉其中大有蹊跷。
“石田秀子显然认为暗界的发展史有问题，她也想从中找到她困惑的问题。”李雅薇看向金鑫，“但她显然还差了些条件，这才派你入场。但你入场看似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因此你一定是和沈约暗中在联系。”
金鑫眼皮子轻微的跳动，“这都是你想出来的？”
他知道这是废话，他想问的问题其实是——如果李雅薇能想到这些，那林萍和李巨人呢，是否能想到这些？
“林萍明白了石田秀子的意图，怕石田秀子更深的挖掘，这才中断直播，发起了攻击。”李雅薇认真思索道：“沈约带你冒死接近……我父亲，也是在找梦想的地方，找寻所有事情的真相。”
默然片刻，李雅薇缓缓道：“他虽什么都没说，但有机会拯救暗界，他一定会全力以赴了。”
金鑫沉默下来，他没有否认李雅薇的判断，因为他也这么觉得。
有些人，有让人相信的力量，靠的不是豪言壮语，而是那悄无声息的行为。
“因此……我们也要找什么梦想的地方？”李雅薇显然在竭力思索着解决方法。
金鑫终于道：“是的，这是反力之鹰最终的提示。”
看着疑惑的李雅薇，金鑫解释道：“石田秀子激活了反力之鹰预埋的伏藏点——我，东野吾，还有胡家声……再加上……某些人的预埋操作。”
李雅薇眸光微凝，似在考虑某些人是谁，随即道：“是暖玉，那个能沟通两界的女人。她利用明暗界的同频人，帮石田秀子进行重演历史的操作，藤原纪香、藤原野望，都是她的操作对象。”
金鑫见李雅薇猜出来了，终于不再隐瞒，直承道：“正是如此。石田秀子虽不在暗界许多年，但经过推演，已经明白了暗界的太多的历史，经过直播重演，她更揭露了很多事情。”
李雅薇缓缓道：“不错，若非石田秀子，谁都不知道林萍的举动。”
“但所有的推演到三年前的那场大爆炸时，戛然而止。”
金鑫皱眉道：“哪怕石田秀子也不明白大爆炸的真相，但她还是捕捉到反力之鹰最后遗留的消息，那只有五个字——梦想的地方！”
李雅薇醒悟道，“因此石田秀子认为梦想的地方藏着反力之鹰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伏藏消息，找到那里，获取伏藏消息后，就能破解三年前大爆炸之秘，甚至拯救暗界？”
金鑫盯着李雅薇片刻，微笑道：“幸好……你是准备帮助沈约的，而沈约又和石田秀子很有交情。”
李雅薇环目四周，“你既然留在这里，想必……石田秀子认为梦想的地方就在太空船内？”
金鑫摊摊手，示意李雅薇说的不错，随即道：“我看你对这里并不陌生，那你可知道太空船内，哪里才是梦想的地方？”
李雅薇蹙眉道：“据我所知，太空船内，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叫做梦想的地方！”
畅想中文网
金鑫才要说什么，突然后退了一步，因为他发现李雅薇的脸色突然变的极为可怕！
那一刻，李雅薇换了一个人般。
心生警惕，金鑫试探道：“你……不舒服？”
李雅薇脸色发青，那一刻眼中充满了深切的恐惧，握着拳头半晌未语，但她终于舒张了拳头，缓缓道：“我知道梦想的地方……在哪里了。”
金鑫很是奇怪，“你可刚才还说不知道。”看着李雅薇铁青的面孔，金鑫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李雅薇恢复了平静，“我是突然想到的，你需要前往吗？”
金鑫看着李雅薇深邃、难揣的眼眸，干笑道：“你能带我前往，我自然很是……很是感谢。”
李雅薇“嗯”了一声，“你跟我来。”
她起身出了房间，向电梯的方向走去，金鑫看着那略有冷硬的背影，再回想李雅薇方才的表情，突然打了个冷颤，想起了石田秀子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你如果进入了金字塔，一定会经历极为诡异的事情，你能依仗的……其实只有你自己，随时都会有死亡到来，你还决定要去吗？
1141节 结束于开始的地方
沈约睁开眼的时候，一颗心是荡漾的。
通常这么形容一个人的时候，都有点儿旖旎之意，沈约没有任何旖旎，他感觉进入了一个随时要毁灭的地方。
荡漾不是因为女人，而是因为空间。
列车门开启，沈约随即看到外面的空间有波纹颤动。
沈约并非第一次看到那种空间改变。
那是如水纹般的波动。
每次当这种情况出现后，随即就有空间撕裂的现象，撕裂的那头，连接的或者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或者是另外一个陌生的世界。
但过程往往是瞬间发生的。
这一次却是截然不同，空间不停的波动，如同果冻的世界被外力不停的干扰，干扰却没有任何结束的现象。
这种持久的空间波动，究竟在酝酿着什么？
列车门开启后，沈约感觉周身亦在随空间波动而在奇诡的变形，他面对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世界有什么变化，他一无所知。
李巨人踏出了列车走进那不可知的空间内，沈约终于跟在他的身后，倒也佩服李巨人的勇气。
立在波纹荡漾的环境中，李巨人环望四周，沈约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就看到一个银光闪闪的建筑。
建筑内，有着各种各样银光闪闪的设备，设备连接出一条类似大型油管的通道，通道向上延展，通往沈约不知道的地方。
李巨人解释道：“这是光粒子运输系统，无数光粒子从海底生产而出，通过天路运输到洲际各处，然后经过同样稀释转化，再造合成，生成洲际所需的物质。”
沈约虽早知道光粒子的妙用，但想着这里一条流水线产生的光粒子，就能支撑洲际的大部分物质需求，还是叹为观止。
指着那些银光闪闪的设备，李巨人又道：“这种设备的构建材料是从月球上获取的，极为稀缺。当初我利用这种稀缺材质打造出光粒子转换设备后，如同初次登月般的兴奋。”
沈约看着那些亦似乎随着空间波动的设备，喃喃道：“一项伟大的创举！”
无论如何，人类向外太空探索，不但是创造性的，还是极具勇气的。
“那时候，我就在设想着未来世界的样子。”
李巨人缓缓走过去，抚摸着那些他亲手设计的设备，喃喃道：“我厌倦了世界的循环往复，哪怕有佛主，有耶稣，有着各种创世神的指引，但我很早就已发现，世界始终逃脱不了丑陋的循环。那些当权者拥有的比前人更多……多百倍、多千倍的资源……他们已经拥有几百个人生都用不尽的一切，但他们仍旧不肯抬头看向天空，如同痴迷电子游戏的网瘾少年般，沉迷于不能满足的占有，却不想这般疯狂占有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看向沈约，李巨人淡淡道：“一切终有破灭的时候，你以为的天长地久，其实不过有如朝露，阳光一出，终究会消散的无影无踪。”
沈约微微点头，“一个人如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又如何能认清这世界是什么呢？”
李巨人轻叹一口气，“说的很好，太多人根本不知自己是什么，不知自己想要什么，他们或是挣扎于生活的苟且，或者跳出自认的苟且，陷入另外的牢笼。我或许没有圣人的眼光，却早看穿世人的卑微和无奈，希望用间值、用光粒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科技，带领所有人摆脱无奈的生活，求索真正的人生。”
沈约默然片刻，“对于李先生的理想，我充满敬意。”
他的语气是真诚的。
修行者绝不是看破红尘，空谈一切皆空的人，相反的，因为看破，才会更尊敬有意义的人生。
李巨人轻吁一口气，“林萍不在这里。”
沈约问了句，“为什么？”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周围本来一个人都没有。但这也是件奇怪的事情，图穷匕见时，为什么被林萍占领的遗址，却和废墟一样？
曾经把守的人呢？林萍的人呢？
沈约琢磨间，听李巨人道：“我无法再将这里的光粒子传输系统和洲际相连，林萍用很高明的手段切断了传输。”
沈约问道：“方才李先生是想恢复光粒子传输？”
“没用了，也没有必要了。”
李巨人的手离开了设备，看向了光亮却阴冷的远方，“但光粒子仍在超量的提取中。”
“那光粒子会用到哪里？”沈约感觉这个问题很关键。
李巨人摇摇头，“我到现在才发现，我不但不了解林萍的内心，我还不了解她的技术。”
沈约缓缓道：“李先生的意思是……林萍有着比李先生更高明的科技？”
李巨人涩然道：“我或许不想承认，但事实看起来的确如此。”微有思索，李巨人又道：“林萍如果不在这里，她或许在另外的一个地方。”
“哪里？”沈约保持谦虚道。
李巨人没有回答，但已经向前行去，他走了片刻，前方霍然开朗，有个白玉台矗立在二人面前。
看着白玉台，沈约忍不住想到明界坂田横夫所在的那个高台。
人总喜欢占据特别高度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却不知道你哪怕爬上了世间第一峰，第一峰仍是第一峰，你不会从第一峰获取任何力量，你也仍旧是你自己而已。
李巨人却已站在了白玉台上，看向沈约。
沈约终于也走了过去，将将立足的时候，白玉台倏然坠落，沈约眼前陷入黑暗，但仍保持镇静，他想到林萍叙说过的往事，暗想他们恐怕去那个干扰所有人脑电波的地方。
biquge.name
那里有个鱼雷，鱼雷带颗心脏……
当初，李巨人就是在那里，拯救了来寻解药的所有人，李巨人也是在那里，和林萍认清了彼此，终于选择了在一起。
生死关头，才会让一些男女看清彼此的禀性。花前月下的浪漫，只能让你看到修饰出的美好而已。
那是个危险的地方，也是爱开始的地方，沈约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林萍希望在那里结束所有的一切？
很多有坚持的人岂不都和林萍一般，既然无法达成最初的憧憬，那就干脆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中止！
1142节 禁区
得不到的，宁可毁灭了，也不想其留存在这个世界，这是太多人的心理。
从自古的游牧民族烧杀掠夺，再到什么屠城庆祝，再到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人类的劣根似乎从未改变。
林萍想在一切开始的地方毁掉李巨人？
沈约有这个判断，但没有说出来。
白玉台最少下降数百丈的距离，这才终于止住，李巨人当先走出，轻声说道：“你想必知道我要前往哪里。”
沈约“嗯”了声，李巨人又道：“只有在那里，我或许才能明白林萍的真正心意。我不知道有没有补救的机会，但你一定要回转太空船。”
我买的不是双程票，说回去就回去吗？
沈约并没有应声，李巨人低声道：“哪怕空间列车被毁了，但太空船和我之间，还能做一次链接。这个链接能送我们回去。”
沈约微扬眉头，暗想这才应是李巨人应有的常规操作。
“但恐怕……我不能回去。”李巨人喃喃道：“林萍既然引我到了这里，就不会轻易放我回去。”
沈约不由得发问，“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
这是他一直无法想通的关键。
李巨人不出意料的摇摇头，“但我来这里，本来就有不回转的打算！”看着诧异的沈约，李巨人轻声道：“但你一定要回去，因为雅薇需要你的拯救。”
沈约皱起眉头，“李雅薇怎么了？”
“她大有问题！”
李巨人极低的声音道：“洲际要员身体内的启明，都有安全阀门。也就是说，哪怕启明被种植了木马，但启明如果有了损伤本体的行为，安全阀门就会触发，进行重置还原态的操作。”
沈约略有讶然。
他对这套理论并不陌生，事实上，在他那个世界，无论手机还是电脑，都有这种系统损伤，从前一个还原点进行恢复系统的操作，可暗界居然能对人体进行这般还原？
“李雅薇一直没有醒来，直到得你救治后，这才苏醒。”沈约凛然道，“是林萍在操控着李雅薇？她对李雅薇进行了特殊的修改。”
线索出，接下来的推论顺理成章！
“林萍需要李雅薇进入太空船！而你……应该有所防范吧？”
沈约说到这里，不由感慨这对夫妻手段惊奇，在启动启明木马后，林萍算准了他沈约一定要找到李巨人，也会将李雅薇送到李巨人的身边，林萍的目的是通过李雅薇控制太空船？
“可是……”沈约随即有个困惑。
李巨人明白沈约的意思，“启明的安全阀门是我的最新设计，林萍并不知晓。”
沈约明白过来，“因此林萍本来的意思是——通过启明内的木马瘫痪洲际系统，毁灭世界的同时抢占太空船。本来这个计划天衣无缝，但因为李先生设计的安全阀，这才让洲际仍有镇守太空船的能力，林萍一计不成，引你到这里的时候，伺机让李雅薇抢占太空船？”
李巨人轻吁一口气，“你想的和我并无二样！”
沈约脑海中随即闪过一个念头——那金鑫岂不极为危险？
**
金鑫有些警惕的看着前方的李雅薇，他只感觉李雅薇好像换了个人般，有着说不出的森然难测。
但等下了电梯，出了空间立面后，李雅薇回头望来，看起来已经一切如常。
“你跟着我走，不要说话。”李雅薇低声吩咐道，“我要确定希望的地方在哪里。”她走进几个立面，洲际人忙忙碌碌，对李雅薇并未留意的模样，亦没有阻拦。
李雅薇并未停留，突然向金字塔最底的方向走去。
最底的地面，也有一个空间立面，从外看去，只看到立面里的一轮红月。
金鑫见状，不由抬头看过去，金字塔的顶尖处，也有一轮红月！
地面上的空间立面如同一面镜子，反射出头顶那轮红月的影子。空间立面的周围，很是静寂，并没有人走动。
金鑫不知道这里的规则，但一眼看到，就知道那个空间立面是个禁区。
有些规矩，是不需要放在你面前的。
李雅薇不紧不慢的向那个立面走去，就要到达那个立面前，有一人已站在李雅薇的面前。
是白城！
金鑫知道这个立面一定很有蹊跷，不然如何会让白城这种人亲自看守？
“洲际官，你要做什么？”白城很是客气道。
李雅薇平静道：“如果空间碎裂在即，我们能依仗的只有这艘太空船，我们需要尽快了解太空船内的一切设备和功能，这个立面我一直没有进入，我想看看这个立面的功能。”
白城微笑道：“令尊在不久前吩咐过，洲际官有巡查其余空间立面的权限，但这个空间立面，哪怕在太空船起飞后，也没有人有打开的权限。”
“白先生也不行？”李雅薇并没有因白城的阻挠而动怒。
白城平静道：“我也不行。”
“那如果我父亲无法回转呢？”李雅薇问了句，“这个空间立面，是不是永远无法打开了呢？”
小书亭
白城耐心道：“李先生也考虑了这种情况，他说若是无法回转的话，会在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让我们可以开启这个立面。”
李雅薇默然片刻，终于道:“多谢白先生提醒。”她转身离去，等带金鑫到了个偏僻的地方后，肯定道：“那里就是梦想的地方。”
金鑫忍不住道：“为什么？”
“因为……”李雅薇迟疑道：“我对那里有种熟悉的感觉。”
金鑫喃喃道：“这真是一个好答案。”
这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啊。
金鑫搞不懂李雅薇为何会如此肯定，但亦知道那个空间立面绝对隐藏着洲际最核心的机密！他也好奇洲际如今仍不肯透露的机密是什么，但他还是更期盼找到希望的地方。
石田秀子的话语又回荡在耳边——金鑫，暗界自由组织的性命，都在乎能不能找到希望的地方！
他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我若找不到呢？
石田秀子默然片刻，终于道——人，终究会死的。
1143节 低能高能
人、终有一死。
金鑫看着满头白发的石田秀子，却觉得有些人是活够了，有些人却还希望多活几年。他从来不是被人蛊惑做事的人，因此还问了句——为什么是我去，你呢？你准备做什么？
石田秀子的回答和那些官僚类似——因为如今只有你才有希望完成这个任务，你是伏藏消息，反力之鹰说不定还在你脑海中预埋了一些破解方案。
金鑫那时是极为的愤慨——我觉得将所有希望放在反力之鹰身上是不明智的。
一切计划，似乎都在围绕着反力之鹰的伏藏消息进行，但反力之鹰若也没有破解的方法呢？他若只能延缓空间破碎的发生呢？
他没说的是——将希望放我身上也是不明智的。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是的，因此——我需要尝试一个实验，在所有计划都无法行得通后，做些什么。
金鑫当初没有问出石田秀子还要做什么，却听李雅薇突然道：“反力之鹰曾经去过那个禁区立面！”
心中微凛，金鑫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李雅薇的神色很是怪异，“我突然想到的。”
金鑫眯着眼打量着李雅薇，似在思考着这句话的真假。
“我需要你的帮手。”李雅薇凝声道：“要进入梦想的地方，一定需要你的援手。”
金鑫耸耸肩，“我觉得你太高看我了。如果是李先生加密的禁区，我也是无能为力的。”人贵有自知之明，若说仅靠拳头打架，金鑫觉得还能胜过李巨人，但若说他的技术胜过李巨人，他自己都不信的。
李雅薇摇摇头，“你有这个能力的。”盯着金鑫，李雅薇凝重道：“因为……你可以运用神之左手！”
金鑫见李雅薇说的凝重，却没有任何激动，“神之左手不是神！”
他的意思自然是——神之左手并非无所不能！
最少在沈约带李雅薇冲向太空船的时候，他金鑫若没有看到入口，还不敢轻举妄动的动用神之左手。
李雅薇摇头道：“你错了，神之左手就是神！”
金鑫哂然道：“看来你比我还了解神之左手？”
李雅薇居然道：“是的，我比你了解！”看着吃惊的金鑫，李雅薇道：“三界中，可见物质是最为低效的能源利用。在近百年前，暗界亦是处于低能阶段，但自从版图出现后，暗界就进入光粒子时代。”
金鑫微有不耐之际，李雅薇已经说出了重点，“光粒子是色界的组成元素。暗界虽属于欲界，却通过亚特兰蒂斯技术抽取了色界的物质为己所用。”
金鑫反问道：“你真信三界之说？”
李雅薇凝望金鑫半晌，“你运用的神之左手早就超越了欲界的界限，你居然还怀疑三界之说？你总不会认为，你用的神之左手是神仙留下的神器吧？”
略有讥诮之意，李雅薇冷冷道：“或许，说那是神器，更让你觉得可信一些？”
金鑫不由道：“不是神器，那是什么？”
“那是反力之鹰借用无色界的暗物质，制造的高科技工具！”李雅薇凝声道。
哔嘀阁
金鑫有些发懵的模样，他对高科技并不那么在行。
“你知道什么是空间立面？”李雅薇问道。
金鑫喃喃道：“看来你准备教教我？”很多事情，见识过并不意味着理解运作原理，他虽见了不少空间立面，但你让他设计，那是绝无可能的！
李雅薇沉声道：“是的，我准备告诉你一些简单的原理，以免你在关键的时候，不明所以。”她手一挥，手上已经现出一个光粒子组成的长方体，“这就像是我们常见的认知空间，连续、平滑，有着无尽延展的可能。”
金鑫没想到李雅薇真会给他上课，皱眉道：“讲这些……”话说半截，金鑫已经明白道：“你准备破解那个空间立面吗？”
“不然你准备怎么去到那个梦想的地方？”
李雅薇冷静的弯曲下手上的长方体，将其搭接成管道环的模样，“但世人很少知道，空间在一定条件下，其实是可以扭曲、搭接的。”
“这个我懂。”金鑫接了一句，“月亮门就会造成这种类似的搭接。”
李雅薇点点头，“但如果你身在其中，这种扭曲搭接看起来仍旧是圆滑平整的，让你无法发现一些独特的现象。”
金鑫摸着下巴，“但从外边看，这个空间却不是圆滑的，好像多出点东西。”
将一个长方体弯曲成环，从外部看，自然多出很多棱角。李雅薇的比拟通俗易懂，金鑫并不笨，很快分析出问题的关键。
“多出的那些空间，就是空间立面？”金鑫试探道。
李雅薇肯定道：“不错，就是这样。我们因为处于常见的平滑空间中，也让我们只能看到平滑的空间，也觉得空间是平展延续的。”
顿了下，李雅薇补充道：“就如一只爬虫，如果始终在一张纸上爬行，它意识不到空间的曲度和第三维的延展度。人类比爬虫高明不了多少，对第三维也并不敏锐，是以高处始终是很多世人的视觉盲区，更不要说去观察第四维。”
金鑫多少有了点儿兴趣，“我们处在平滑的空间内，就始终无法发现空间弯曲造成的空间立面。”见李雅薇点头，金鑫冷不丁来了句，“但如今我们却能看到很多空间立面。”
“你能看到，因为……发现空间立面的人让你看到。”
李雅薇解释道：“正常的情况下，一个常人绝对无法看到空间立面，根据我父亲所言……只有修行者才能真正的感知到空间立面。”
“感知？”金鑫迟疑道：“不是看到？”
“对，不是看到！”
李雅薇强调道：“修行强调五蕴皆空，红尘如梦幻泡影，并非一个简单的比喻，而是因为他们在禅定的时候，会感到世界的组成并非我们见到的那种组成。”
金鑫忍不住的搔搔头，“你说的很玄。如果世间并非我们见到的组成，那是怎么样的组成？”
“如今世界的组成，根本是由光粒子因为因缘和合而组成。”
李雅薇认真道：“但在光粒子成形后，你就只能看到物质，却看不到组成光粒子。就如你喝杯珍珠奶茶，你只能看到珍珠和奶茶，却看不到其中的添加剂和香精！”
1144节 看到摸不到
金鑫听李雅薇比喻，喃喃道：“我不喝奶茶的，那东西除了让你肥胖外，好像没有别的用处。”
他虽在开玩笑，但却明白了李雅薇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所有的物质都是光粒子通过各种机缘构建而成，形成后，世人却看不到了，很神奇的理论。”
李雅薇淡然道：“这并不神奇，世人看不到很多东西，却不意味着那些东西不存在。狗能听到的某些声音，人却听不到，你能说它不存在吗？”
金鑫只能点头。
李雅薇又道：“高能世界的构成，处于低频的人绝对是看不到的，因为这和夏虫与冰之间的距离一样。而高能世界组成，只有修行者在某种特定的状态，才能感知到。”
金鑫叹口气道：“怪不得我和沈约差得远，原来他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世界。这就和阴阳眼仿佛吧？”
金鑫明白李雅薇详细讲解空间立面的原因。
如今太空船内那个空间立面肯定经过李巨人加密后展现，就和破解防盗系统般，你想破解，必须要明白破解之物的运作原理！
李雅薇解释的并不难懂，金鑫习惯性的用他的认知来领会。
阴阳眼是种很流行的说法，世俗说一人有阴阳眼，就是说他能看得到阴间的鬼怪，这和修行者能感知空间立面好像很是相似。
不想李雅薇却是摇头道：“大不相同，暗界已经对眼下的低能世界进行了详尽的分析，这世上不存在什么鬼魂，所谓阴阳眼也是无稽之谈。从常识来讲，世俗中所谓的鬼魂是更低能的存在，最多只是类似人的杂念，属于低能范畴。而低能物质多是顽固却不稳定的。”
金鑫忍不住道：“请允许我问一句，顽固怎么会不稳定？”在他的认知中，顽固应该稳定才对！
李雅薇蹙了下眉头，终于还是解释道：“顽固就是说缺乏变化，缺乏变化就是低熵，低熵就会接近灭亡。这些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知道吗？”
金鑫惭愧道：“我还真不知道，我书读的少。”
他以前一直觉得李雅薇没什么，但这次一番交谈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认知和李雅薇比起来，就是小学生和博士后的区别。
李雅薇稍微想了想，“形容一个人老顽固，他会稳定吗？他是不是会因为顽固不知变通而一点就燃？”
“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金鑫感慨道：“洲际官，你若是去教书，肯定是个好老师的。”
李雅薇没什么笑容，继续道：“低能态绝对无法在失去宿主的情况下维持很久。因此一个人死了，他很快就会因为精神的低能，或消散，或依靠到同样低能的物体上。”
“投胎转世！”金鑫立即道。
见李雅薇盯着他，金鑫有些发毛道：“我说的不对吗？”
李雅薇缓缓道：“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你如果满脑子的神神鬼鬼，那一会你如果冲入空间立面中，就可能被空间碎片切割的四分五裂。到时候，你不要怨我。”
哔嘀阁
金鑫微有凛然，“我们要硬闯？”
李雅薇像看白痴一样看着金鑫，“你觉得有人会请我们进入吗？”
“我们怎么硬闯进去？”金鑫皱眉道：“我不认为李巨人会让人轻易闯入他设计的禁区，哪怕他的女儿也不行！”
“这就是我在和你解释的原因。”
李雅薇环顾下四周，“眼下看似没有人注意我们，但我知道，白城一定会履行着他的使命，对我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我们要硬闯，只有一次机会，不容有失，你必须记住我说的话，同时坚定你的信念。”
“坚定我的什么信念？”金鑫忍不住道：“我有很多信念的。”
“坚信你要找到梦想的地方的信念，坚信你是在帮助沈约的信念，坚信我说的无误的信念。”李雅薇强调道。
金鑫忙道：“洲际官，你说了很多，但我不知道你说的哪段是无误的。”
李雅薇缓缓道：“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你要坚信无误的。方才我已经和你提及低高能的道理，以及空间立面如何形成的。空间立面是在空间扭曲后形成的空间裂隙，就如凝冰处周围的水泡般，位置并不固定。”
“这是可以想象的。”金鑫感觉李雅薇讲的高科技，好像现象都很明显。
或者真正的高科技，反倒应该是一目了然的。
哲学家说着别人不懂的概念，证明不了他们高明，只能说他们试图让自己表现的高明。
“要运用四维立面的前提就是让它稳定，不然无法使用。”李雅薇道，“洲际是使用锚定位技术，那就和事件分类物质的唯一序列号仿佛。这个……你懂吧？”
金鑫谦虚道：“略懂略懂。”
他知道对于李雅薇而言，他所知真可称得上略懂的。
“空间立面其实很多，但通过锚定位后，你就可以和定位的空间立面进行有效传输，然后在其中进行光粒子建设。”
李雅薇沉声道：“但为了让人习惯，建造者会将其使用的光粒子进行显影。”
这本来是比较高难的术语，金鑫却懂了，“就和将人的思想进行视频直播一样？人的思想是无形的，但显影技术却可以将无形转换为有形，方便世人的操作？”
李雅薇微微点头，“你终于说了一句有技术含量的话。”
金鑫目光微闪，“但就和电脑终端操作一样，我看起来在操作某些程序，但数据可能不在此间？”
略有沉吟，金鑫缓缓道：“换句话说，我们虽然在太空船内看到了空间立面，事实上，空间立面却未见得在太空船中！”
抬头看了眼那个清晰的红月，金鑫更是领悟道：“我们看到如此清晰的红月，只是因为有空间立面做了地球和月亮间缩短距离的空间沟通！”
李雅薇凝望金鑫片刻，终于点头道：“完全正确。我发现你去除了一些顽固的思想后，可以称得上聪明了。”
金鑫笑笑，“过奖过奖。但是……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如今禁区、也就是你觉得梦想的地方是经过令尊锚定后建设的显影空间，他肯定会进行加密的一系列操作。我们怎么破解？不破解，恐怕连接近的可能都没有吧。”
1145节子母连环（为金鑫+盟主加更）
金鑫终于明白到了李雅薇的意思。
空间立面绝不是看到的那么简单，你看到，只是因为显影见到，如果不是李巨人建设了和空间立面连接的通道，你可能就和鬼打墙般，一直向前走，却始终不能进入空间立面内！
这一次，他并没有说出“鬼打墙”这种迷信术语，他隐约感觉，这些迷信，反倒有可能是那些愚昧的古代和近代人，偶然看到古代的高科技后，衍生出来的痴迷认知。
他想到这里，自己都感觉滑稽非常。
李雅薇却是神色肃穆道：“我父亲加密的空间，我们本来是没有可能闯入的。”盯着金鑫，李雅薇沉声道，“但你来到这里，将一切变成了可能。空间立面更像三维半空间，要建设任何事物，都要用光粒子技术。但神之左手运用的却是暗物质技术。”
“这个，有什么关系呢？”金鑫虚心询问。
“道生无，无生一，一生万物。”
看着很是迷糊的金鑫，李雅薇缓缓道：“这是暗界研究出最新的世间组成规律。”
“你当然不介意解释一下？”金鑫很是期待道。
他发现和李雅薇谈话，可以重构他对世界的认知。
“道为原始之初，无为无色界的暗物质，一为色界的光粒子，万物为欲界的构成，也就是我们这种世界的组成。”
李雅薇解释道：“华夏古代有一生二，二生三，三成万物之说，引入了阴阳、天地人三才，四相五行八卦等细微构造，但均是光粒子在欲界的某些合成变化规律而已。”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金鑫终于明白过来，“这么说来，光粒子是组成欲界的根本，暗物质却是组成色界的根本？！”
“很好！”
李雅薇点头道：“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因此从生发角度，相对欲界而言，万物属于子，光粒子属于母。但对色界而言，暗物质属母，光粒子又为子。”
这种相对论倒不难理解，金鑫举一反三道：“所以……当属于光粒子构建的空间立面遇到暗物质后，就如孝子遇到慈母，并没防备之心。没有防备，只要我动用神之左手，就可以突破令尊的加密，轻易的进入四维立面中？”
略有沉吟，金鑫补充道：“令尊所有的加密，都是针对暗界而言，最多会有光粒子方面的操作，但比起高能的暗物质，还是力有不及。”
李雅薇再次点头，“你说的丝毫不错。当然了，这其中还有某些定位追踪同频的技术，但你已有能力，其余的不过是细枝末节，由我来完成就好。”
稍有凝顿，李雅薇沉声道：“你完全理解了？”
金鑫点点头，“看起来差不多了。”
“你理解了，就要相信。”李雅薇强调道：“你只有坚定的相信这些，我们才能真正的进入那立面禁区！”
金鑫默然片刻，“我相信你这些理论是无误的，但我还有个疑问，你怎么能知道这些事情呢？”
156n.net
李雅薇沉默半晌，终于道：“其实在不久前，我也不知道这些道理，但直到我见到那禁区立面的时候，所有概念、破解方法，就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金鑫摸摸下巴，喃喃道：“难道这就是得道多助、天助我也吗？”
他突然有些心悸，因为他感觉如果就这么破解了空间立面，事情似乎过于顺利了些。
当你走路太顺利的时候，就要考虑是不是在走下坡路了。
**
沈约说出林萍的计谋后，内心凛然，不由道：“李先生知道林萍的计划，还将李雅薇留在太空船内？”
这对夫妇可说是知根知底，林萍如果想控制李雅薇抢占太空船，李巨人怎么会全然都没有防备？
“她是我的女儿！”李巨人看着远方道。
沈约沉默下来。
李巨人轻叹道：“这些年我醉心于暗界的发展，却忽略了雅薇的一切。我以为雅薇很有天分，能够最快的适应启明，在她母亲过世后，林萍主动接管了雅薇的教育一事。”
看向沈约，李巨人喃喃道：“我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沈约明白那种心理——李巨人因为对林萍的失望产生了失误，在林萍挽救他后，李巨人顺理成章的准备洗心革面。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古人早说过，这世上能够改错的人，已经是稀罕之物，李巨人终究还是个优秀的男人。让女儿和林萍接触，任何男人如果是李巨人，恐怕都会这般选择。
谁不希望亲人和睦相处？
谁会希望亲人鸡飞狗跳？
“雅薇的进展突飞猛进，我见了很是喜欢，却从未想到过，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
李巨人苦涩道：“你省去了和子女交流的时间，就要接受子女以后对你的冷漠。我和雅薇交谈的时间越来越少，渐渐的，似乎一切都只剩下例行公务。这不正是世人的悲哀？顾得了亲情，无法触碰远方的天空。一心向往着外在的美好，却不知道身边已经冻结的和冰窖般。”
沈约想说什么，却终于止住。
“我也察觉到雅薇的异常。”
李巨人缓缓道：“她的记忆并不连贯，这是进行记忆修改留下的问题。”很有悔恨之意，李巨人喃喃道：“我一见之下，就知道是林萍做的，伊始的时候，我曾质疑过林萍，我不认为她应该将这种记忆修改用在雅薇的身上，但她的一句话，让我哑口无言。”
“她说什么？”沈约皱眉道。
“她说……那我们应该将记忆修改用在谁的身上呢？”李巨人涩然道。
沈约沉默下来。
记忆修改，究竟是好是坏？
“不可否认的是……”李巨人自语道：“记忆修改让世人有一种可以挽回的可能，让一些人更加的完美。我们总会因为失误而内疚，内疚反复折磨着我们的人生，让我们没有能力再度前行。当年若不是记忆修改，我很难挺过那些艰难的日子……”
“可很多磨难不可避免。”沈约谨慎道：“对于某些人来说，磨难是难得的经验。”
李巨人淡然道：“熬过去了，磨难就是高山仰止、你可炫耀的人生丰碑，熬不过去，磨难就是你坟中悄然腐烂、无人过问的棺材板！世事如此，不可避免。”
1146节 掉举
沈约皱了下眉头，没再多说，他想说的和李巨人所言并不相同。
他和李巨人讨论的是修行中常见、也是极为阻碍修行的一种情绪——掉举！
掉举在世俗意多有后悔的意思。
后悔没有做到某件事情，而反复的沉迷于这种情绪，再无法前进和建设。这又和自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最初你自虐可能因为悔恨，但自虐久了，也会精神上瘾，终究会造成自我的遍体鳞伤，难以跳出牢笼。
修行中，对后悔之心有很多应对的方法，但绝不是无视或者不要脸面。
李巨人用了个“熬”字，这说明在他内心深处，一切还需要忍耐，这更像是用一种兴奋剂代替另外一种般，终非解决之道。
想说什么，沈约终究还是沉默，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也无法通过言语改变另外一人的偏执。
“我知道林萍对雅薇做了记忆修改，第一次并没有对雅薇提及，因为……我不知道如何解释。可第一次不说，以后就很难再说。”
李巨人缓缓的握紧了拳头，“人生的错误多是如此，当初你没有改过的勇气，事后，时间久了，你更难得纠正错误。数千年来，因为这般情绪，人类的错误越积越多，有的变成了世界遗产供世人敬仰，有的变成了风俗习惯让世人喜闻乐见，这些错误无时不刻的不在包围着我们，让人有自主的呼吸都难。佛说末法时代，本来是因为早通晓这种演变。”
沈约明白李巨人说的实际上就是修行者面对的五蕴，他没有探讨，只是道：“但如今的李先生，看起来准备改正这个错误？”
看破，你难道不想着转变吗？
李巨人长吁一口气，下定了决心道：“是的，我准备改过。今天雅薇苏醒后，我知道她想问记忆的事情，可她终究没有问。”
霍然望向沈约，李巨人眼中有光芒闪烁，“但时至今日，她忍住不说，我如何还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很多时候，不是不知，而是装作不知。
有些人装作不知、是用来包容别人的缺陷，有些人装作不知，却是在利用别人的善。
李巨人说完后，再不多言，大步向前走去。
他该说的都通过一时的宣泄抒发殆尽，如今不需要再说什么，因为他已经知道——他现在需要做些什么！
沈约看着李巨人略显悲壮的背影，微有沉吟，终于跟了上去。
两侧是至简又显得古朴的木制房门，房门还能立在那里，本来就是奇迹。四周静寂无声，唯有两人稍显单调的脚步声。
沈约心中奇怪，暗想这里如果是亚特兰蒂斯人的遗址，为何如此简陋不堪？
按照柏拉图的描述，这里的建筑应该都是由黄金打造的才对。柏拉图局限于认知，认为最高的科技都是金银打造的空间，但沈约认知广博，却知道高科技不是奢华，而是对世界的有效运用。
2k小说
如今的这里，并不像高科技的产物。
这里真的像是个遗址！
一个古老的建筑因为某些地质变迁的缘故，沉入到了大西洋底部，却奇迹般的还保存着大部分原貌。
李巨人终于止住了脚步，推开了一扇如同会议室般的简陋大门，前方空空荡荡，沈约见了，却有熟悉之感。
房间空荡，但墙壁上却有着很多斑驳古老的壁画，沈约对那些壁画绝不陌生，在明界大雪山的密室内，当年本港海岛的地下甬道中，均有这种壁画。
壁画绘制的都是印加人的日常！
从壁画推测，这里应是印加的一处遗址？
印加文明和亚特兰蒂斯文明有什么关联之处？
当年李巨人、林萍这帮人寻找病毒解药，却到了印加人的一处遗址中，接触了亚特兰蒂斯文明？
沈约感觉很是奇诡，李巨人已经道：“林萍，我知道你在看着我！”
四周空荡，没有任何回应。
“你让我来，我就来了。”李巨人看着空旷的前方，如同林萍就站在他面前般，“我想了很久，终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境况。”
眼中有泪光闪现，李巨人声音有些低沉，“这是我们明白彼此心意的地方，你让我来到这里，是不是想让我反思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仍旧没有回声，但荡漾的空间内，却像随时都会窜出什么洪荒怪兽般。
“但我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李巨人沉声道：“当年我的确因为和你意见分歧，导致灭顶之灾的发生，你救了我，你也改变了我。直到今日的直播，我才想起当年的事情。我犯了天下男人多会犯的错误，你一定很失望。谁都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有着独一无二的优秀品质，但没有哪个男人天生会具备优良。”
沈约很赞同李巨人的最后一句，哪怕是佛也不是出生就是完美的，佛也被人误会诋毁甚至抛弃，佛比常人多做的一件事情就是他知道一切都是五蕴的摆布，他并没有抛弃自己，通过艰苦卓绝的修炼终于证得了圆满。
优秀的品质本来是自身孜孜不倦的磨砺而出。
“你给了我一个机会。”
李巨人深沉道：“我想，我也把握住了这个机会。这些年来，你应该看得到，我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只为暗界的发展呕心沥血，我并没有再次沉迷于享受颓废，我已经竭尽所能的去做的更好。”
沈约感觉李巨人并没有撒谎。
一个优秀的革命家多半会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了，因为他们深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人性至理。
一个会戴几十万、上百万名表的革命者，那多半是在革别人的命。
李巨人浑身上下很是朴素，甚至没有丁点儿的缀物，从这点来说，李巨人也是习惯至简之人。
“因此我才不懂三年前，爆炸后，你为什么会装死不再见我。”
李巨人的声音激荡在空房中，“我也不懂，你为何会控制此间，加速暗界的毁灭。如果你要的是权利，我的一切可以交给你，我绝无二话。”
他眼中泪花闪动，“我的命本是你给的，你要拿去，也没有什么，但我只想知道，这本是我们创造的世界，你为什么要亲手毁去？”
1147节 大眼
李巨人面对虚空，却如面对林萍般，他不明白，他来这里，本来就是要将一切弄个清楚。
空间更是荡漾。
沈约目光微凝，感觉远处的空间似要冒出什么。
不是幻想，是直觉！
果不其然，荡漾的空间突然裂开个口子，就如月亮角撕开空间般，洞口那一侧，如同黑洞，黑洞内，又有个模糊的影子。
那像是林萍。
“李万成，你很想知道问题的答案？”那个影子说到“答案”两字时声调稍高。
是林萍的声音。
李巨人神色激动，上前一步道：“是！”
一道黑影倏然从洞口探出，束缚在李巨人的身上，下一刻，已要将李巨人拖入那黑洞之中。
变化有如电闪，沈约的反应却快过闪电。
他看起来懒懒散散，但听到“答案”两字的声线有所变化，就感觉对方会有行动，激动的人，多会有不理智的举动，林萍的激动，更是可怕。
黑影一出，就要缠在李巨人身上，沈约却是看也未看，突然向裂开的那个口子冲去！
林萍要将李巨人带离这里，从哪里出现，就从哪里消失，绳索的回归，还是黑洞！
一连串的判断让沈约反倒先一步进入那撕裂的入口，他用的本来是围魏救赵的方法，但他窜过了空间，内心却凛。
前方突亮！
下一刻的功夫，他已经置身在另外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内，而本来瞄准的目标林萍，却已消失不见。
眼皮微跳，沈约缓缓扭头望去，就见身后再无人踪。
李巨人亦消失不见。
同时消失的，还有那个裂口。
很诡异的变化，但沈约对此并不陌生，当初在东瀛银座，他和暖玉共救将军，离去的时候，就有类似的场景——暖玉去了另外的地方，却把他们送去了福岛。
月亮门接通的空间，有分叉的功能！
他失算了！
他营救李巨人的举动，看起来也在林萍的计算之中。
沈约立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并没有如常人般冲出房门，去找李巨人的影踪，因为他知道林萍既然算准他会走这条路，接下来的反应，也多半在对方的算计内。
他冲出这间房，也绝对找不到李巨人！
微微吸气，沈约看了眼周围的壁画，目光微凝，他观察敏锐，很快发现周围的壁画虽然还和印加人有关，但表现的却不是印加人的日常。
有一幅画面的印加人跪在地上，周围有篝火熊熊，众人之前，立着个高大的人。
那人的确很是高大，从图形比例来看，那人最少有三米的高度。
当然，古代绘画对图形的比例要求远不如欧洲文艺复兴时期模版般的苛刻，有时候为了凸显一个人的崇高，古人会将那人画的伟岸一些。
画像的人对图中那人似乎也是如此处理，但沈约还是觉得那人绝对比正常人要高大许多，但最吸引沈约的不是那人的身材，而是那人的一双眼睛。
那人的一双眼睛极大，占据了足足一张脸的半数！
这很不正常！
受东瀛动漫的影响，很多动漫人物为了凸显美丽、可爱或英俊的气质，一双眼睛都会有超越正常人的尺寸，受此影响，有人进行面部整形也会向动漫来整，刻意加大眼睛的尺寸。
但艺术终于还是不等于生活，整成动漫人物那种眼睛，在现实中，几乎是和噩梦一样的存在。
你很难想象睡醒后，对面有一双牛眼睛在看着你。
不过哪怕那种尺寸，眼睛也绝对不可能占据一张脸的五分之一，可画中那巨人的眼睛，就有一张脸的半数！
1200ksw.net
这不是夸张，而更像写实的风格。
一张脸上除了眼睛，其余的器官看起来好像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沈约越看那个巨人，越被那双眼睛吸引，感觉一不留神，自己的魂魄都要被那双眼睛勾了出去。
好在他能警醒自己稳定心神，让自己缓缓的移开眼睛，沈约随即看向下一幅图。
图中有个红月亮！
沈约内心微颤，如今的壁画其实很是古朴，得益于世人的没有保护，壁画还保留着昔日的风貌。
但壁画绝对有很多年的历史！
根据洲际人的叙说，暗界的红月亮约莫是在60年前出现的，但图中的红月亮，却可能出现在几千年前。
如今的月亮变红，是因为暗界的发展改造，几千年前，月亮为什么会变红？
沈约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看向下一幅画像，眼皮微跳——红月亮里钻出个恶鬼。
无论哪个世界，哪个年代，恶鬼幽灵等东西似乎都是长着一个德行，有着血盆大口，古怪的面孔、以及黑冷的色调。
图中月亮上钻出的恶鬼看来也是如此！
随即看向下一幅面面，沈约皱了下眉头，那是恶鬼和那巨人交战的场面——月亮更红，很多印加人躲在远处，看着二人的交战，面露惶恐的表情。
虽然是无声的画面，但通过那些印加人的惶恐，可以想象出这场大战的惊天动地。
沈约皱了下眉头。
如今的画面其实和世界各地古老的神话传说差不多——天降灾祸，有巨人拯救了这个世界，成为这个世界的救世主、创世神之类。
你如果对世界神话有所了解，就会发现一切神话其实都逃不过这种套路。
从客观而言，远古时代似乎的确有大灾难产生，这种灾难口口相传，就变成如今的创世版本。
他随即向下幅图画看过去，因为他感觉这像个连环画，但他看到结局的时候，却微有意外。
巨人倒了下去，恶魔手上发出道黑色的光芒正刺在巨人的那双大眼中，巨人仰天倒了下去。
这个连环画有点另类，它是在说——邪恶战胜了正义？
沈约虽然不想这么理解，但感觉整幅画的表达就是如此，通常的情况下，阴冷的色调都是形容邪恶的。
下一幅画证明了他的猜想，因为巨人倒下了，他身边围绕着很多哀伤的印加人。
画工笔法颇为不错，寥寥几笔，就将整体印加人的哀伤氛围渲染的如临其境。
巨人闭上了眼睛。
沈约心中倏然一动，扭头看向了第一幅画面，他突然感觉……原来，他见过那双眼睛！
1148节 神话
沈约伊始只觉得巨人那双眼睛很是奇诡，但经过收敛身心后，蓦地发现自己其实见过那双眼睛。
不止一次，他曾多次见过那双眼睛，不过那时候，他见到的只是一双眼睛。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可世人早就堵死了这个窗口，大家喜欢的都是靓丽的毛皮。
你哪怕再熟悉一个人，但把他的眼睛单独画出，你也不太可能立即认出那是谁的眼睛。
但沈约已经确定，无论在明界的大雪山密室，还是暗界在和年的交谈中，他其实都是和巨人的那双眼睛在说话。
念头出，墙壁的画像突然活了起来，巨人竟向沈约望来。
这本来如同鬼怪出现前的情形，沈约却只是微微吸气，因为他发现是墙壁在荡漾，荡漾让人产生了错觉。
下一秒的功夫，墙壁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双眼睛驻留在半空中。
那双眼睛看着沈约，轻声道：“你终于明白我是谁了？”
沈约脑海中光芒连闪，“你是亚特兰蒂斯人。”
那双眼睛轻声道：“你猜的没错。”
“画像说的就是亚特兰蒂斯人如何会灭亡的情形。”沈约随即又道。
那双眼睛“嗯”了声，“你看到这些图画，想到这里，倒很正常。”
沈约凝声问道：“消灭你们的人是谁？”
那双眼睛似乎也颤栗了下，喃喃道：“或许，不应该称呼那些……是人的。”
“究竟怎么回事？”沈约扬眉道：“暗界将要覆灭，看来你不再介意将亚特兰蒂斯人的历史对我稍微讲一下。”
“暗界即将覆灭，你还在关心亚特兰蒂斯人的过去？”那双眼睛淡然道。
沈约笑道：“都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古人为了得道，可以生死不顾，今人难道不能有这样的人物吗？”
那双眼睛轻声道：“你真是个很奇特的人。许多人在知道死亡的时间，或惊慌，或麻木，或放纵，或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唯独你还在孜孜以求的寻找真相。”
“有真相，才会有破解的可能。”沈约认真道：“你如何能破解幻相呢？”
那双眼睛轻叹道：“说的很好。我也终于可以将一切，说给一个人听了。”
沈约沉声道：“我洗耳恭听。”
那双眼睛缓声道：“那是很久以前，亚特兰蒂斯人到了这个世界，他们很得印加人的信仰。”
“从图中好像可以看得出来。”沈约点头道，不过随即问了句，“因此你们并不属于暗界的人，而是更高科技的人类，到达了这里？”
哔嘀阁
那双眼睛回应道：“的确是这样。”微有沉默，那双眼睛又道：“他们因为高大、勇敢，同时还有着极高的科技，受到印加人的爱戴。”
沈约立即道：“印加的金字塔，也是印加人为了纪念他们而建立？”
不止非洲才有金字塔，事实上，全球都有金字塔。
在各大洲交通可说断绝的数千年前，全球各地同时出现金字塔，本来就是很奇怪的事情。
那双眼睛似有笑意，“你难道还没想到，金字塔本是我们的飞行器吗？”
沈约笑了起来，“的确应该是这样。印加人因为看到你们的飞行器，东施效颦的也建造了金字塔，却因不明白里面的构造，是以金字塔内什么都没有置放。而你们的某些身影周转到世界各地，尤其是到了非洲，因为那些人的邯郸学步、以为是神仙住在里面，或想得到神力、或想得到重生和长生，他们才给自己建立了金字塔？”
那双眼睛赞许道：“你很聪明。不错，很多历史脉络看起来神奇，却不过是一种愚痴精神的延续。不过他们也不是一无所获，最少金字塔结构，可以让他们发现些空间的神奇。”
“比如储藏水果？”
沈约叹了口气，“世人发现用那种结构储藏食物，会有保鲜的作用。”
那双眼睛轻声道：“这怨不了他们，实则是……他们对空间的认知过于简单。”
沈约又道：“你们既然受到爱戴，为什么会有恶魔与你们开战，难道说……这世上真有恶魔吗？”
“恶魔只是一个称谓。”
那双眼睛提及恶魔的时候，恢复了淡然，“你也知道，无论你的世界，还是这里，有些人就是恶魔，有些人本质就是饿鬼。世上喜欢用概念固化想象，却不知道语言之初，本来是要为想象安装上翅膀。可语言最终的演变，却成为了思想的桎梏。”
沈约已从那双眼睛的言语中得到了结论，“恶魔是和你们类似的人？”
那双眼睛似有叹息，“是这样的，我们向往着星辰大海的宽广，他们却以兴风作浪为乐。我们教化着世人，他们却想将所有的生灵变成他们的奴隶，他们和我们是完全相反的两类人，而且，他们以追杀我们为乐趣。”
沈约思索道：“但他们的力量看起来比你们更强大？”
那双眼睛默然片刻，“我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看起来的确如此。因为被击败的是我们。”
“恶魔消灭了你们，但恶魔去哪里了呢？”沈约不由问道。
“他们并没有消灭我们，我们在倒下的时候，也给予他们致命的一击。”
那双眼睛解释道：“我们终于将恶魔赶出了地球，但我们却因此近乎伤亡殆尽，我们用尽了最后的力量，才保留我们的一些思想到了大西洋底下……”
沈约醒悟道：“但这场战争传出去后，却被人认为是曾经一个辉煌文明的陨落？”
世人喜欢以讹传讹，华夏当年黄帝、神农、蚩尤的大作战，传说中，似乎不亚于二战、三战，但事实或许是，那只是几个拥有极高科技的人为某些目的在交锋而已。
那双眼睛轻声道：“很好，你说出了数千年的迷雾历史中、真正的脉络。”
“如今我们看到的地方，本来是一些印加人居住的地方？”沈约又问。
那双眼睛并没有否认，“我们传授给他们一些科技，他们建造了这里，当知道我们的意图后，自愿将这里贡献，连同我们的思想一块存封起来。”
“但你们却不想永远的尘封？”沈约缓缓道：“如今世界趋近灭亡，或许……却是你们重启的开始？难道说……这就是……你们的重置计划？”
1149节 童话
沈约话音落，本来荡漾的空间似乎都有凝结。
那深埋在大西洋底下的遗址，看起来更是寂静的可怕。
但行动中的静，本来就如寂静中的爆发般，都是某个剧烈转变的开端。
那双眼睛中终有寒光闪过……
眼中寒光不过一闪，随即泯灭。那双眼睛轻声道：“沈约，我说过，你不应该这么想我的。我不过是个催化剂。”
沈约盯着那双奇诡的眼睛，并没有退缩，“我师父告诉我过一个辨认世人善恶的方法，不要听他说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
那双眼睛淡淡道：“很好的做法。”
沈约又道：“你方才给我讲了一个很好听的神话，但神话终究是神话，在我看来，神话和童话一样，都是某些人思想的理想产物。”
“哦？”那双眼睛简单的回应。
“在理想中，正义哪怕失败，可精神还会永恒的。”
沈约目光透彻，说的更是透彻，“但现实中，三只小猪再努力，也不可能盖出砖瓦水泥造的房子，小红帽的奶奶被吃掉，剖开大灰狼的肚子也不可能让其死而复生。”
那双眼睛似有叹息，“你毁灭了一些人的梦想。”
“毁灭的是幻相！”
沈约缓缓道：“如果你从小就给孩子灌输这种错误的思想，也就不能怪他们认知了真实的世界后，会举止失常。”
那双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乎在重新打量着沈约。
谁都以为看清楚了沈约，但谁又都看不明白沈约，因为他总能在最迷离的时刻，说着最清醒的话。
举世皆醉你独醒不是说你捧着酒杯自说自话的埋怨世界的不公，而是你在所有人都自甘和虚幻为伍的时候，还能清醒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这世界分裂的根本原因在于——我们一方面强调着真诚，一方面公然的说着谎话、编造着谎话再传输给下一代。”
沈约冷静道：“我们可以说要给孩子一个纯真的童年，但纯真怎么应该是由谎言来给予的？这本是自相矛盾的举动！我们编造出那么多荒诞可笑的童话，其实不是想要给孩子们一个美好，只是因为我们始终不肯正视自身的丑陋不堪，我们也无法解释自身的矛盾行为。”
那双眼睛仍旧沉默，但空间似更加剧烈的在震荡。
“我本来相信你们是个催化剂。”沈约缓缓道：“但听你说了一个神话后，我反倒感觉这个神话太过完美。”
那双眼睛终于道：“原来这样。”那双眼睛不等沈约说出，已经明白了沈约的意思。
掩盖之下通常都是有问题的！
“太过完美的神话往往不会真实。”
沈约沉声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亦难有无缘无故的恨。二元论试图从根本切断了世间万物的联系，但在修行者看来，这世间万物都有关联，这就叫做因缘和合。”
那双眼睛默然下来。
“你的神话忽略了几个重要的问题，你们向往着星辰大海，为何会停留在此间教印加人科技？这世上三千世界都是虚指，你们如何肯在一个地方留恋不前？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156n.net
那双眼睛没有回话。
沈约清醒又道：“另外一个问题是——那些追杀你们的人，看起来如同恶魔，但他们除了杀了你们，又做了什么？”
那双眼睛中再有光芒闪烁。
“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你忽略了……”
沈约一字字道：“为什么只有亚特兰蒂斯遗址才有你们的神话传说，印加人如果尊敬你们，那他们原本的所在地，为何会供奉着维拉科查？”
那双眼睛听到“维拉科查”四个字时，其中似有怒火涌现。
“你说你们拼尽全力将恶魔赶出了地球，但恶魔在惶惶离开地球前，还有空改变了印加人的历史吗？”
沈约盯着那双眼睛道：“他们如果有空修改历史，那他们就不是仓皇离去的，这和你所言的事实根本是相反的。”
那双眼睛似有感慨之意。
“你不想解释一下吗？”沈约捕捉到那双眼睛的怒火，趁热打铁的追问。
那双眼睛保持沉默。
“你不想说，是因为你意识到——谎言终究不能是完美无瑕的吧？”
沈约淡淡道：“这几乎是确定无疑的，谎言，一定就会有漏洞。你既然不想解释，或许我来说另外一个神话版图会更合理一些。”沈约盯着那双眼睛道，“你介意吗？”
那双眼睛轻淡道：“看起来你知道的更多？”
这听起来像个笑话，数千年后的人怎么会比当事人知道更多的真相呢。
“我或许不能知道更多，但太多太多的因素汇集起来，再加上人性的真实分析，可以推知某些事情和真相。”
沈约凝声道：“据我推测，数千年前，当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有两伙人，一伙叫做亚特兰蒂斯人，另外一伙人我不知道名字，但可以叫他们维拉科查。”
话音落，那双眼睛中寒芒倏闪。
“我说的不对吗？”沈约立即道。
“你或许可以叫他们西西里人。”那双眼睛终道。
沈约随即道：“西西里人的首领叫做维拉科查，亚特兰蒂斯人的首领叫做蛋，或者也可以叫做根，是不是？”
那双眼睛中终于透漏出讶异之意。
“蛋和根其实异曲同工，一个是动物的起源，一个是植物的根本，换句话说，无论蛋还是根，都试图以万物始源、造物主自居。”
沈约脑海中光华连闪。
有些事情是推知，有些事情却是凭空涌至，但一切光华渐渐组成一张脉络清晰的大网。
“因为喜欢以造物主自居，因此他们就喜欢控制对方的思想。”
沈约缓缓道：“一个造物主，若是连世间万物想着什么都不知道，那未免太过滑稽可笑。这就和一个程序员如果解释不了他自己编写的代码，很难让人觉得他是这个程序的编写者一样。”
那双眼睛缓缓道：“比喻的很好，说下去。”
沈约一直正视着那双眼睛，不放过那双眼睛透漏的一丝情感，“亚特兰蒂斯人喜欢掌控万物，但他们到了这个世界，却遇到了真正的挑战！”
1150节 统治的步骤
房间内唯有沈约略显激昂的声音。
面对数千年前、近乎创世神一样的人物，他看起来也没有丝毫畏惧。
“亚特兰蒂斯人的挑战就是西西里人和首领维拉科查！”
沈约肯定道，“维拉科查是真正传授给印加人科技的人，亚特兰蒂斯不是。印加人出于感激，将维拉科查奉为创世神，这让亚特兰蒂斯人很不舒服。”
捕捉到那双眼睛中流露出的一丝嘲讽，沈约随即道：“或许他们之间早就认知，创世神之争，不过是亚特兰蒂人发动战争的引子。”
感觉到那双眼睛的讶然，沈约随即道：“亚特兰蒂斯人，本难容忍比他们更高明的存在！”
那双眼睛默然片刻，轻声道：“沈约，你似乎比我想的更要聪明。”
“亚特兰蒂斯人随即发动了战争！”
沈约整理着脉络，不停的抛出话题，从对方微妙的回应修正着自己的推测，“他们本来以为对西西里人会一击制胜，就像从前一样，但他们没有想到西西里人比他们更高明，不但击败了他们，还让他们不得不藏身于大西洋海底。”
“不是这样的。”那双眼睛回了一句。
沈约随即修改道：“亚特兰蒂斯人始终不肯认输，因为他们认为他们是输给了月亮门，而不是输给了维拉科查。月亮门是超越亚特兰蒂斯人和西西里人的存在。”
看到那双眼睛的反应，沈约知道自己推测无误，“这也是你无论在明界、暗界，始终竭尽全力寻找月亮门、试图拥有全部月亮门的缘故！”
2kxs.la
见那双眼睛再度沉默，沈约知道自己推测的八九不离十，“当初亚特兰蒂斯人为了取得战争的胜利，多半分化了一部分印加人，在失败后，那些被分化的印加人就不得不和你们沉入了海底，但拥护维拉科查的印加人却在多数，因此世界上多流传着维拉科查才是印加创世神的传说，而对你们的记载，只可见柏拉图道听途说的记录中。”
顿了片刻，沈约一字字道：“因为没有真正的拥护人群，你们就渐渐变成了远古不可捕捉的文明，而维拉科查就变成了神话流传下来。”
胜利者的历史要传承下去，还是需要后人继续编撰的。
那双眼睛看起来少了丝初见的温和。
“但你们不甘心。”
沈约整理着脉络道，“你们有可以复苏自己的技术，你们复苏的技术就是近地磁技术，沉入海底，本来就是你们复苏的一个计划。你们虽然遭遇重创，但地球无尽的地磁给了你们恢复的可能。虽然缓慢，但是你们渐渐的苏醒。”
那双眼睛喃喃道：“的确是很漫长的光阴。”
他这么一说，无疑承认沈约所言不差。
“几千年听起来是很漫长，可对你们来说，或许并没有那么长久的。”
沈约缓缓道：“对于可在宇宙航行的亚特兰蒂斯人来说，数千年的光阴，或许不过是世人眼中的几年而已。”
那双眼睛并不否认，“相对而言，的确如此。”
“你们在恢复，但仍离不开海底，因为你们存在的只有精神，你们的身体，已经被西西里人消灭。”
沈约缓缓道：“这是你们要重启最致命的问题，不过你们已经想到了解决的方法。”
那双眼睛喃喃道：“说来听听。”
“你们开始尝试影响世人的思想。”沈约沉声道：“你们因为喜欢控制万物，因此对世人的精神有着极为深刻的研究。你们甚至不需要去改变他们，你们只要强化他们的愚痴，他们就会主动找上你们的。”
顿了片刻，沈约醒悟道：“最先找到你们的不是李万成他们，而是那个战争狂人！”
那双眼睛略有感喟道：“很多事情，你真的有如亲见般。不错，这世上的人，都喜欢古老的传说，也希望从古老的传说中得到些神秘的力量，那个战争狂人尤其如此，他因为一个种族人的贪婪、进而导致痛恨不同种族人的差别，进而希望建立一个完全听命于他的世界。”
“这和你们很像，这也是你们影响他的原因。”
沈约思索道：“你们的脑频率很像，李巨人并非你找的第一人。你们只是一直试图链接和你们类似的思想。”
那双眼睛不再否认，“你说的丝毫不错，同频才更好合作。那个战争狂人试图拥有绝对力量，我们就通过近地磁技术对他施加影响，让他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同时让他努力的发展科技，才有可能找到我们。”
沈约点头道：“的确如此，要重启你们，当然要找到接近你们，要到大西洋海底找到你们绝非容易的事情。你们需要人类的帮忙，但你们却催眠世人说——你们在帮助他们。”
那双眼睛淡淡道：“这个世界本来不就是如此，打着助人的幌子，却在为自己谋求私利？你看那些亿万巨富，各个都是慷慨的慈善家，但他们的财富却不减反增，你总不会认为，这是善报所得吧？这不过是一种交换而已。”
做慈善做破产的也有，可惜他们不明白你说的道理。
沈约忍住想说的话，回到正题道：“但你知道战争狂人不可能胜利的。”
那双眼睛淡然道：“要统治一个国家都不容易，要统治这个世界，更是艰难的事情。”
“但他的价值却被你充分催化……”
沈约清醒道：“你不需要战争狂人来统治这个世界，因为是你要统治这个世界！”
那双眼睛没有回答。
沈约继续道：“如今看来，你统治这个世界的步骤已经异常清晰，利用战争狂人搅乱世界，让世界萧条，再用瘟疫削减人口，弱化国家的界限，你要统治世界，一定要弱化世人心目中、有关国家的概念。”
那双眼睛坦诚道：“的确如此，世人太多偏见，黑白、美丑、善恶，种族、甚至一条鱼、一泡屎，他们都要分辨出个优劣，虽然本质上，任何鱼、任何屎都是差不多的，但各种痴迷、愚蠢的信仰，让他们坚信自己坚持的才是正确的。”
“这世上本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沈约回了句。
“这世界如果都和你沈约一样，那就简单很多。”
那双眼睛淡淡道：“大伙齐心一致，抛却勾心斗角的内耗，齐奔星辰大海，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不是更好，偏偏太多人纠结于鸡毛蒜皮之间，既然如此……”
那双眼睛的声音中带着森然的含义，“削减不可避免！”
1151节 人类的终极？
沈约有些心寒，他知道那双眼睛提及“削减”的用意。削减的手段就是要用战争来毁灭，靠瘟疫来传染……
看着沈约，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愧疚之意，“沈约，这不是亚特兰蒂人的专属手段，事实上，这是世人始终在运用的方法。”
沈约沉默下来。
虽然残酷，但他知道那双眼睛说的没错。
“沈约，这就是我很赞赏你的缘故。”
那双眼睛感慨道：“你不会因为你是地球人，就拼命的维护地球人，对某些缺陷视而不见。数千年来，我运用的方法，人类也从未停止放弃使用。战争不是为了正义，而是为了贪婪。刻意的瘟疫，只为获取自己想要的胜利和利益。我无论是否插手，人类终究会这么走的，是不是？”
沈约缓缓点头道：“是的，你说的没错。有没有你插手，这些事情还是一样会发生，没有发生的如你引发的那么猛烈，不是因为克制，而是因为力有不及。”
一个人的罪恶底线，不是因为他的良知，而是因为他的能力！
那双眼睛终有笑意，“因此……我还是个催化剂。”
“但你是个有方向的催化剂。”
沈约纠正道：“世人发动战争和瘟疫，并不去想终极结果，但你却将一切结果推算的清清楚楚。”
盯着那双眼睛，沈约没有因为对方的欣赏而有丝毫懈怠，“你利用战争和瘟疫削弱了国家的概念，战争狂人身死，你随即利用解药一事，吸引更多人来见你，你要从中筛选你可以利用的人。”
那双眼睛喃喃道：“要找到合拍的人并不容易。”
“因此你想办法驱逐了石田秀子。”
沈约目光咄咄道：“你测算出石田秀子有着更近维拉科查那种人的脑电波，因此你竭力抗拒她的接近，而选中了帮李巨人树立威望，从这点来说……你是在操纵结果。”
“你想的很仔细。”那双眼睛微有惊奇，“任何一个环节，似乎都没有逃过你的思考。”
“而且你知道，你一定要除去石田秀子！”沈约凝声道。
“为什么？”那双眼睛中有丝光芒闪烁。
“因为石田秀子也在寻找月亮门！而且有着维拉科查那些人的品性！”沈约推测道：“如果石田秀子控制了月亮门，她很可能是你们亚特兰蒂斯人的大敌。”
那双眼睛默然片刻，终于道：“是的，我不喜欢石田秀子。”
“因此你就故意制造了石田秀子实验的失败，让她错误的将胡家声带到了暗界。”
沈约目光咄咄道：“因为你的一个设计，制造了蝴蝶的惨死，胡家声和恋人的永别，同时让石田秀子耿耿于怀。你不但了解战争狂人，你更知道石田秀子这种人的品行。善或许不能了解恶，但恶早将善钻研的透彻！”
“为什么？”那双眼睛突然反问道。
沈约立即道：“因为根据因果，恶多是经过善的环节！”
恶也有过善。
很多人不正是心怀美好的梦想，最终变成丑陋的模样？
那双眼睛中光华闪烁，似有所思。
沈约继续道：“你知道石田秀子这种人，一定会承担自己的错误，因此你巧妙的将石田秀子送到了明界，开始你对世人真正的掌控之旅。”
微有凝顿，沈约哂笑道：“因此你说自己是个催化剂，不过是笑话！”
那双眼睛没有回应。
或许事实面前，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辩解是在公众前才需要做的事情，面对心知肚明的人，辩解更是软弱的表现。
“剩下的事情看起来顺理成章。”
沈约凝声道：“你排斥了石田秀子，选择的不仅是李万成，你还选择了沈门，甄一同和花铁树他们。”
beqege.cc
那双眼睛没有回应。
“这是养蛊之法，也是你一直喜欢用的方法。”
沈约清醒道：“其实最初做实验的时候，你不确定李巨人一定会胜出，但养蛊的奥妙在于，无论哪个胜出，最终剩下的都是最毒的毒物！”
那双眼睛缓缓道：“这不过是物竞天择而已。”
“这就是你们亚特兰蒂斯信奉的理论？”
沈约反问，见那双眼睛不答，沈约随即道：“最后剩下的也是对你最有用的人。剩下的人会有野心、有被野心蒙蔽的思想、有为了目标坚韧不拔的精神，最重要的是……他们也和你们的理念不谋而合，认为人类要获得希望最终的答案就是改造——改造成和你们一样的人。”
“难道你不觉得，这是唯一的方法？”那双眼睛轻声道。
沈约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道：“既然答案已经明了，剩下的只是按照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重新来过就好。改造世人分为两步，改造他们的身体，改造他们的精神！启明是从改造身体着手，741研究所研究的就是思想、精神，以及记忆修改和移植。”
微有停顿，沈约缓缓道：“这本来就是亚特兰蒂斯掌控世人的常用手法吧？”
那双眼睛默然片刻，终于道：“是的。但是，沈约……我觉得似乎需要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沈约微有意外的表情。
“数千年来，人类争端、停滞不前的根源就是思想的分歧。因为一个颜色、因为一个种族，因为某个习惯，因为不同的信仰，都会引发惨绝人寰的屠戮，这种事例，可以说是举不胜数。”
沈约没有反对。
这是事实，很残忍、很冷酷，但是却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人类信奉的各种各样的神，对于信徒来说，他们信奉的神自然就是正确的，他们崇敬美好、光明，认为神指导他们走向新生，但结果呢？只是因为信奉的不同，他们就可对不同的信奉发起灭绝的战争。”
那双眼睛缓缓道：“我不是神，但我可以预言一句，这种现象，只会愈演愈烈，这种分裂，也会导致人类的终结。改造世人，统一思想，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
沈约轻叹一口气，“我想你对李巨人他们，灌输的也是这个道理？”
“有问题吗？”那双眼睛反问道。
沈约摸摸下巴，“有没有问题，我很难得出结论，但我很好奇的问一句，你在引导李巨人他们走上亚特兰蒂斯人老路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他们，无论对世人身体或是精神的改造，都是为了迎接你们亚特兰蒂斯人的复活呢？”
1152节 因为爱情？
金鑫感觉到自己呼吸的粗重，他甚至听得到自己一颗心的怦怦大跳。
听完李雅薇的解释，他感觉这些道理是没错的，但究竟能不能成行，还是另当别论。
世上已经有了足够多、让人类变得美好的思想，可人类的行为，还是益发的让自己失望。
知道和实现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什么时候开始？”金鑫稍显紧张的问道。
李雅薇缓缓说道：“等你的呼吸平静的时候。”
金鑫怔了下，有些尴尬的说道：“我紧张的时候，更利于做事的。”他本来觉得和李雅薇只差了一个爹，如今看来，他和李雅薇有可能还差了一个妈。
李雅薇这一刻的反应，绝对超越常人。她的细心，也超过了金鑫的想象。
内心有个极为困惑的想法，金鑫想问却又不敢问——李雅薇这般做，无疑是在和李巨人做对，李雅薇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爱情？
金鑫不太相信爱情，因为他自从选择为父报仇后，就一直觉得爱情是个奢侈品。他不能问，因为他更知道，爱情之下，很多人是盲目的，如果李雅薇被他一问，突然清醒了怎么办？
深呼吸几口气，金鑫感觉时不我待，轻声说道：“我没问题了。”
“那我最后强调一点。”
李雅薇低声说道：“你要相信神之左手一定能带我们前往梦想的地方，你也一定要相信我。”
金鑫一怔，他暗知这很艰难。
“就如我眼下相信你一样！”李雅薇眸光微凝，盯着金鑫的眼珠。
金鑫内心微震，不由道：“你相信我？”
为什么？
信任本不是这么容易建立的。
“是的。原因我和你说过了，因为沈约相信你。”李雅薇声音益发的低沉。
金鑫再次吸气，握紧了拳头，“我……没有问题了。”他那一刻，倏然充满了信心。无它，因为他知道沈约相信李雅薇。
一个听起来不太靠谱的答案，却让他蓦地信心百倍。
与此同时，李雅薇蓦地消失，取而代之的、前方却是一个如同方舱的场地，金鑫一凛，李雅微的声音已经在他耳边急促的响起，“动用神之左手，前往你看到的地方。”
金鑫盯着那个方舱，下意识的动念挥拳，一个硕大的拳头倏然从他背后而出，正击在他的背心之上。
一念闪过，那是石田秀子曾经和他说过的话——你对神之左手一无所知。
那时候的他还很不服气，随即反驳道——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
那个老人看起来虽然年迈，却有着年轻人都没有的自信——这是一种奇特的工具，类似月亮门般，做了个有效的沟通！
——沟通什么？
——意识、感知还有你的想象力。
他那时候不明所以，忍不住道——你在说什么？
——都说潜能无限，但潜能在哪里，世人一直无法知晓，反力之鹰利用他的精神创造做了一个通道，通过这个通道，你可以调动极神秘的物质为你所用，进而完成你想做的事情。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石田秀子说的神秘的物质说的就是暗物质，石田秀子没有和他说，或许因为知道中人难以上语、夏虫不可语冰，说出来，他也很难理解和相信。
一切的完成，都建立在一个信上。
有依据的信服，才能让你自主的去完成一个事情。你若总是半信半疑，能做的或许只有搬砖的事情。
他那时候听到石田秀子所言，内心是不解且不信的，他只知道，达达大师给他灌顶后，他就有了动用神之左手的力量。
具体的工作是如何完成的，他并不理解，也懒得理解，他只知道神之左手可以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开辟出一个短暂的空间就好。
但他听完李雅薇的解释，内心倏然充满了信念，一拳击中自己的时候，他内心认为——他一定能前往那个方舱，那个梦想的地方。
fantuantanshu.com
念头闪过，他就感觉周遭倏然变幻，下一刻的功夫，他已经到了一个方舱内。
偌大的方舱，有足球场大小，其中有一排排、一列列泛光的如巨型鱼缸的容器，内有许多红色的粒子在变幻。
那些粒子好像小鱼才从母体出生的样子，不停的分分合合，似在重组着什么。
这本来是极为奇特的场景，金鑫却像视而不见，他有些发愣。
“走了。”李雅薇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见金鑫有些茫然的望来，李雅薇不由道：“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我……”
金鑫有些迟疑，“我看到了很多东西。”
“我知道你不瞎。”李雅薇冷冷道：“这里的确有很多东西。”
金鑫连忙道：“不是这样的，方才我看到了很多不是这里的东西。”他越解释看起来越是混乱，但还是坚持道：“我看到了一些人，有我、还有你。”
与此同时，那个空荡金属房间内的暖玉眼睫毛微动，喃喃道：“石田秀子，金鑫和李雅薇所到的地方就是反力之鹰最后留痕的地方！他们的确到了梦想的地方，立即进行数据分析。”
李雅薇蹙了下眉头，“我知道很多人到了一个奇特的环境，精神都会有些异样。”
金鑫的确内心异样，他在到达这里前，倏然看到自己躺在一个类似试验椅的地方，紧闭着双眼，而他的身边，还躺着双眸紧闭的李雅薇。
是李雅薇！
可是……又不像是李雅薇。
躺在试验椅上的李雅薇脑袋上贴满了亮闪闪的金属贴片，金属的冷却盖不住那个李雅薇的暖。
换句话中，躺着实验的李雅薇更有人情味一些。
他为什么突然看到两个实验体？
明界……暗界……两个自己？！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李雅薇已道：“我已经带你来到这里，剩下的事情，应该由你来做了！”
她略有期待之意。
金鑫有些支支吾吾，“我……我……你等我一下。”
李雅薇神色转冷，似乎觉察到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要到这里，却不知道要到这里做什么？”
1153节 巧妙的躲藏
金鑫正是李雅薇说的那个意思，他听从石田秀子的吩咐，传信给沈约，知道梦想的地方是扭转人类命运的关键地方，可他偏偏不知道到了这里后，要做什么。
石田秀子没说！
他以为沈约知道如何来做！
金鑫感觉目前的处境极为滑稽。
这段日子里，他习惯让沈约来充当先锋，带领他前行，因此在听到石田秀子所言后，他下意识的认为——只要和沈约找到梦想的地方，其余的事情，自有沈约来解决。
可沈约不在，看着李雅薇的期待，金鑫差点砸破自己的脑壳，他很少有这种尴尬的时候。
李雅薇失声道：“难道你真不知道？”
金鑫正想解释，脑海中突然光亮一闪，兴奋道：“我们要离开这里，去一个地点，那里恐怕就有答案。”
他脑海中闪过一张地图。
是这里的地图！
动态平面图！
地图匪夷所思的在金鑫脑海中出现，却让金鑫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他脑海中的地图就是这个地方的平面图，平面图上有个红点闪烁，那一定是让他们前往的地方。
李雅薇突然冷的和冰一样。
金鑫解释道：“我也是和你一样，才想到……”他蓦地想到，李雅薇会不会和他一样，通过一些奇怪的方法，突然接受到一些从未有过的信息？
看着冷若冰霜的李雅薇，金鑫道：“你方才不也……”他再次收声，因为他发现李雅薇冷漠的原因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方舱中的空间开始有红光一闪闪的。
是警告！
方舱的出口处，不知何时，已经站了几个骷髅人。
看到骷髅人正向这个方向望来，金鑫脑海中“嗡”的声响——这里怎么会有骷髅人？难道说……金字塔外的骷髅人不但攻进了太空船，也同时进入了梦想的地方？
*
沈约问出问题的时候，那双眼睛再次沉默下来。
轻吁一口气，沈约缓缓道：“想必你是没有对李巨人说的。你一直向所有人强调你是催化剂，不敢对李巨人说出你的计划，是因为你对世人还有着深切的戒备之意。”
那双眼睛“哦”了声。
“你怕若对世人说出你的计划，他们非但不会帮你复出，反倒会想办法抑制、或者消灭你们。”沈约肯定道。
那双眼睛露出凝重道：“为什么？”
“因为你们的养蛊计划，的确能培养出世上最强大的力量，但培养出来的也是和你们类似的力量！”
沈约断定道：“当那股力量强大到可以控制这个世界后，自然不想亚特兰蒂斯人取代他们，就像你们只利用战争狂人，却不希望那战争狂人统治这个世界一样，你说是不是？”
那双眼睛轻叹道：“一山不容二虎是很现实的。”
“你早明白这点。”
沈约肯定道：“因此你当初不但沟通了李巨人，还控制了林萍。”
那双眼睛微微眨了下。
沈约继续道：“这也就可以解释很多事情。你知道和李巨人迟早会成为敌人，也会水火不容，这才在李巨人身边布下了林萍这招棋。你先利用正义的思想，让李巨人对林萍产生失望，再用林萍救下李巨人，让李巨人产生纠结。”
轻叹一口气，沈约喃喃道：“不能不说，你对人性的了解极为深刻。”
那双眼睛半晌终道：“千百年来，这不就是世人喜闻乐见的事情？分分合合，伤害且彷徨的反复确定，进而享受失而复得、情深似海的感觉？”
沈约沉默片刻，“你说的没错。纠结也是人类痴缠的一种情绪，但这不叫爱，而叫自虐。”
那双眼睛淡淡道：“你对爱的理解很伟大，但你无法阻挡别人如何定义爱。对于很多深陷五蕴的人来说，服从、自虐、伤害、哪怕如狗般的顺从也是爱的一部分。”
yawenba.net
沈约不能不承认那双眼睛说的极有道理，不然很多霸道总裁为何总是钟情平平无奇、脑袋里面空空如也的保洁小妹呢？
空洞的不只是那些保洁小妹。
不再讨论爱的问题，沈约回到正题道：“你娴熟的利用这种情结，让林萍虽拯救了李巨人，却亦和李巨人产生了隔阂。你在和林萍沟通中，充分催化了她善妒的本色，让林萍不但抹去了钱巧巧的记忆，还杀死了崔欣爱，因为林萍认为只有她才配和李巨人在一起。不能有任何人，和她一起分享李巨人！”
爱到极端本是独占！
那双眼睛并没有回答。
“不仅如此，林萍还借口要照顾李雅薇，进而控制、修改了李雅薇，让李雅薇成为她的工具。”
沈约目露思索道：“如今林萍限制了李万成……而李雅薇，应该正听从林萍的指示，彻底的要掌控太空船，为你们亚特兰蒂斯人的复活，做最后的工作？”
*
方舱外的骷髅人已向金鑫、李雅薇的方向望过来。
金鑫毛骨悚然，他知道自己绝不是这些骷髅人的对手，这些骷髅人若是出手，他们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骷髅人屈腿……就要纵身！
李雅薇神色冷静，突然一挥手，一道淡淡的光华倏然笼罩了两人。
一个骷髅人已经落在二人身前。
金鑫张大了嘴，却没有叫出来。
他不是惊恐来敌，而是蓦地发现骷髅人虽然站在他们的面前，可一双眼睛很是茫然。
骷髅人当然没有眼珠子，它只是用那类似眼睛的窟窿在查看四周，却不再注视金鑫的方向。
换句话说，它并没有感知到金鑫和李雅薇。
片刻的功夫，骷髅人走开，方舱四周一闪闪的红色警报也停止下来。
一直目送骷髅人离去，金鑫才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李雅薇冷静道：“我和这些骷髅人对战过一次，后来仔细思考，感觉它们能感知我们，肯定是因为我们是人。”
金鑫心道，这不是废话？不过还是补充道：“如果这里来了一条狗，按理说……它们也能够察觉。”
李雅薇点头道：“是的，准确一点来说，它们感知到我们，是因为我们是生物体。”
金鑫有点明白道：“你方才将我们变成了非生物体？”
李雅薇摇头道：“我没有这种神通，我只是用光粒子隐藏了我们的生物信息，比如说屏蔽了我们身体的气味、同化了我们身体和周围的温度差，弱化了我们脑电波的传输，尽力将我们和环境同化，这就和变色龙的能力差不多……”
1154节 机械锁
变色龙并非消失，只是自我隐藏。李雅薇躲避骷髅人的方法很是巧妙。
金鑫却听的目瞪狗呆，吃吃道：“这也能做到？”
“有什么做不到的？”李雅薇反倒有些奇怪，“隐形飞机不就是运用的类似技术？你不会觉得飞机真能隐形吧？飞机只是能躲过科技扫描，就可以称得上隐形了。”
金鑫听到李雅薇的解释，着实有种恍然的感觉，“的确如此。你真是天底下少有的奇女子，这种方法都能让你想到。”
李雅薇看着金鑫，似乎在看着天底下很多见的油腻男人，“现在可以行动了吗？”
“只要你的这个隐形衣不去掉，我们自然可以行动。”
金鑫点头，当先行去，走出了方舱门，就见到一条长长的通道，每隔数米的距离，都有骷髅人在站立。
“它们听不到我们交谈吧？”金鑫小心问道。
李雅薇回道：“你若是不喊，不冲出隐形范围，它们就应该无法听到。因为隐形衣有削减能量外扩的功用，声音也是一种能量。”
金鑫见经过一个骷髅人后，骷髅人无视的模样，终于放下心来，却困惑道：“这里怎么会有骷髅人？骷髅人不是林萍独有的吗？”
李雅薇冷冷道：“瓦舍的空间立面下，也有骷髅人的。那是反力之鹰研制的。”
“你想说，这里的骷髅人不是林萍操纵的，而是你父亲研究的？”金鑫松口气道。
虽然骷髅人还是很恐怖，但只要不是林萍研制的，一切就没到最坏的情况。
李雅薇“嗯”了一声，眼中却闪过丝迷惘。
金鑫没有留意到李雅薇的异样，想到方才所见，感觉这个环境有些奇特，不由道：“方才那个方舱内鱼缸里的东西是什么？”
李雅薇犹豫下，“全版图人DNA……以及对人类历史基因的搜集。”
金鑫微有讶然，“保存这些东西做什么？难道……”他脑海中有个大胆的想法，“真的和科幻设想一样，保存人类的基因，万一人类灭绝，将这些基因发射到外太空适宜的地方，重启人类？”
他感觉自己是最伟大的幻想家，不想李雅薇竟然道：“你说的没错。除此之外，这里还会将人类的DNA进行虚拟重组，虚拟繁衍人类，预算人类各种发展的可能。”
金鑫吃惊道：“这像是上帝做的事情？”
创造人类，控制世人的繁衍和走向，怎么听，都是极为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里做的事情比上帝更高端。”李雅薇显然不太信上帝，“上帝管生不管埋，从来不管世人的死活，这里的重组预言人类的发展，还是考虑人类未来死活的。”
见金鑫停住了脚步，李雅薇向前方望去，前方没有骷髅人，但有一道钢铁大门，大门上竟然是一个原始的密码组合锁，但并排的转盘数字竟然有26位之多。
“就是这里！”
金鑫略有心虚道：“这里藏着一切秘密，只要打开这道门，就能……就能挽救世人的危机。”
他离脑海中的红点只有一步之遥。
李雅薇盯着那道门，缓缓道：“古式机械密码，连接着最高科技，天文数字的组合，但输入错误超过三次以上，就会引发不可想象的灾难。”
金鑫咽了下口水，“这个……怎么办？你有处理这个密码锁的技术手段吗？”
fantuantanshu.com
他知道这种机械密码其实比高科技密码更难搞，当你习惯用电子破译一切智能的时候，可能会被面前一把简单铁锁难倒。
果不其然，李雅薇道：“光粒子技术也不能处理这种情况，这个密码锁对光粒子有警惕。”
“有警惕？”金鑫听天书一样，“这个密码锁上有精灵存活？”
机械怎会有警惕？
李雅薇举手，手枪上有道光芒从密码锁上扫过，然后密码锁就显出血红的颜色。
空间内警报色再闪，有骷髅人倏然而至，好在李雅薇早用隐形衣罩住了二人，那骷髅人在铁门前端详片刻，血红颜色的组合密码锁缓缓的恢复了正常的金属颜色，骷髅人终于离去。
李雅薇道：“我用的是最轻微的光粒子触媒试探，已经造成这个效果。”
金鑫恨恨道：“这么说，我们无法进入这里？”随即想到什么，低声道：“神之左手是否可以通过这道铁门？”
“神之左手可以让你通过。”
李雅薇一句话让金鑫喜形于色，下一句却将他丢入了冰窖，“但神之左手会对这铁门造成物理结构的损伤，一切物理损伤都会将这里的警报级别提升到最高级，方才的两次警告都是初级，因此骷髅人只是当失误处理。”
“警告最高级别会怎么样？”金鑫不由问了句。
李雅薇眼中闪过丝惊惧，“空间筛查处理。”
金鑫这次终于看到了李雅薇的畏惧，“空间筛查处理？那我们会怎样？”
李雅薇看了金鑫一眼，“隐形飞机并非真正的隐形，雷达探测不到，但如果无数炮弹轰到隐形飞机可能存在的区域，隐形飞机也会被击落下来的。”
金鑫打了个寒颤，终于明白什么是空间筛查了。
那就如空间过滤网般，对每一寸空间进行搜寻，骷髅人或许感知不到你的存在，但过滤网却可以将你切割成碎块。
“那就是没有办法了。”金鑫有些沮丧。
不想李雅薇的眼神极为古怪，“有。”
“什么方法？”金鑫望见李雅薇那难测的眸光，一颗心突然怦怦大跳起来。
李雅薇的表情像是惊怖，又像是期待。
沈约若是在此，早会感觉李雅薇的异样，金鑫此刻，却也终于发现李雅薇的异常——李雅薇对什么事情都了解的太清楚了。
这里是禁区，哪怕白城那些人都无法到达，李雅薇如何能轻易到达这里？
虽然有神之左手的帮手，可李雅薇对神之左手熟悉的也有点儿让人奇怪。
金鑫想到这里，竟对解决方法不那么期待了，突然道：“洲际官，我忘记了问你一件事情，神之左手可以将我送到这里，那你是怎么能来到这里的？”
他没说的是——神之左手并没有送你前来！
1155节 立棺
金鑫突然发现自己过于相信李雅薇了，等到信心一过，他发现着实问题多多。
听李雅薇的意思，她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她对这里的熟悉度，绝不像第一次来；他金鑫只让神之左手送他自己到达方舱，李雅薇又如何搭上了这班顺风车？
李雅薇真的为了爱情，为了沈约做的这些事情？
爱情真的会让李雅薇失去理智？
疑心一起，不可遏止！
李雅薇缓缓解释道：“我说过了，光粒子和神之左手类似子母的关系，你的神之左手将四维立面开启了一条裂缝，因为你相信我，就和我的思想暂时同频。”
“暂时？”金鑫捕捉到一个敏锐的字眼。
“是的，暂时。”
李雅薇声音凝冷道：“虽然只是暂时，但足以让我利用光粒子对你的去向进行追踪，这就如子女虽然不了解母亲，但还知道母亲的习惯一样。习惯下，光粒子和神之左手就可以和谐的做一些事情。”
金鑫感觉李雅薇已经解释的很清楚，可他内心深处，却对这种清楚益发的骇异。
——你们看起来，对神之左手已经有了深邃的研究？
这个念头浮在他的脑海，已经让他内心颤栗不休，只感觉被什么恐怖的东西包围，但他偏偏不知道——包围他的是什么！
**
听到沈约有关李雅薇的质询，那双眼睛似有感慨道：“沈约，很多动物给予充足的物质供应，只会变得懒惰颓废，但很多植物只要给予适当的阳光、水分和空气，却能充分、努力的自我生长，世人并没有自身想的那么优质，从这点来看，你很像植物。”
沈约没有说话。
他似在思索着什么。
如果明界的金鑫在此，会了解沈约说出真相从来不是目的，用真相刺探更多的事情，才是沈约常用的手段。
图穷匕见、荆轲般的断腿大骂、甚至吐秦始皇满脸口水，不是解气，而不过是认输的象征。
“只要给你充分的条件，你就能将一切真相推演出来。”
那双眼睛赞道：“这是你最与众不同的地方，但你本来不应该将这些事情说出来的。”
“为什么？”沈约反问了一句。
那双眼睛凝声道：“华夏不是有句老话——难得糊涂。你若是不说出来，我们还是可以和以前一样的。我甚至因为欣赏你，会给你如李巨人般的待遇……最高待遇。”
沈约哂然道：“做你们亚特兰蒂人傀儡的最高待遇？让你们置身暗处，我们处于被欢呼、被敬仰的地方，听从你们的命令，替你们奴役所有的世人。”
那双眼睛轻声道：“那些始终争夺世间最高权利的人，要的不都是这种结果？”
沈约微有扬眉。
那双眼睛说的没错，那些追求至高权利的人，哪怕是米帝，所要的恐怕就是这些——他们只要可以横行霸道的地位，随心所欲的作为，奴役所有人为他们提供血肉。
世界死活，他们无需理会。
那双眼睛缓缓道：“绝对统治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任何力量，只能处于一个相对的优势。哪怕我们，也会有敌人。一个人处于相对的位置，不也能过好美好的一生吗？”
沈约突然笑道：“李巨人答应了你们的要求？”
那双眼睛愣了下，“他……”
话音未落，房门处“怦”的一声大响，李巨人已经冲了进来，喝道：“沈约，走！”
**
金鑫看着那道铁门，那个复杂的机械锁，他虽然不知道李巨人、沈约置身危机，但他的内心突然有种逃离之意。
他内心有种奇特的感觉——他虽在李雅薇的帮助下度过了一些危机，但更大的危机早将他层层包围，他们去的不是梦想的地方，而更像是埋葬梦想的地方！
思路客
“我有方法。”李雅薇重申道。
金鑫很是不安道：“你什么方法？”
“我有密码！”
李雅薇的回答让金鑫大为意外，看着满是困惑的金鑫，李雅薇再次道：“我有开启这个机械锁的密码。”
她说话间缓步上前，开始拨动密码锁上的数字转盘。
从第一个到第二十六个转盘……李雅薇依次拨动，直到最后一个数字后，铁门内部传来“卡”的轻响，李雅薇用力一拉，铁门缓缓的开启。
金鑫吃惊的看着李雅薇，费解道：“你怎么知道密码？谁告诉你的这个密码？你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那一刻很是紧张，很有种被人请君入瓮的感觉。
四周很是安静，
没有骷髅人的到来，铁门后亦是风平浪静，可有一列列、一圈圈的如同棺材般的太空舱矗立在那里。
乍望去，那里是如同由很多太空舱组成的环形建筑，又像是俯仰高地城看到的场面。
李雅薇缓缓道：“我本来也不知道密码，但我脑海中突然出现的一串数字，26个，是以……我试了下。”看着有些魂不守舍的金鑫，李雅薇一字字道：“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做到的一切。现在到你了。”
她话音未落，倏然色变，目光已经落在一个如立棺的太空舱门上，舱门的编号是56。
舱门的编号似乎让她想到了什么。
缓步走到那太空舱门前，她伸手握住了太空舱门的把手，微有犹豫，似在回忆什么的模样，脸色很是难看。
金鑫突然叫道：“不要打开！”
看到所有如立棺的太空舱后，他内心已完全被恐怖包围，只感觉这个56号太空舱开启，会发生极为恐怖的事情！
李雅薇亦是神色惊怖，握着把手的一只手上有青脉隐显，更衬托出那只手的白皙非常。
“不要打开。”金鑫喃喃道：“我们离开这里。”他缓缓向后退去，因为他脑海中开始不停的闪现出古怪莫名的片段。
那些片段如同恶魔般张牙舞爪的包围着他。
他竭力逃奔，却无法摆脱，他再次有置身甄家地下密道的感觉，迷惘、失望、愤懑，却始终摆脱不了那恐怖的梦魇。
他不知道的是——李雅薇亦是一样的心境，但李雅薇虽然惊恐，却还是一咬牙，拉开了舱门！
1156节 233的秘密
舱门无声无息的打开，和棺材盖开启的声音有着天壤之别。但李雅薇看到舱门内的情况后，却像看到个死人般。
太空舱内有个人——的确类似死去的人，没有呼吸，双眼紧闭。
金鑫望见，失声道：“甄一同？！怎么会是甄一同？”
56号太空舱内的人，赫然就是甄一同。
甄一同为何会躺在太空舱内？不久前，他还联合林萍企图要推翻李巨人的统治，如今怎么会突然如尸体般躺在这里？
——是的。我已经杀死了你，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如你杀死李巨人般！
——克隆？你又克隆出了李万成和甄一同？
林萍、沈约直播中曾经的对话闪过金鑫的脑海，让他幡然醒悟道：“这是甄一同的克隆体！”
环顾周围的立棺如林，金鑫颤声道：“这里是洲际克隆体的基地，一切秘密的所在地！”
随即明白了很多，金鑫放声道：“我知道了，洲际如何能够让人长生不老。除了启明外，洲际准备了所有想长生之人身体的备份，到那人将将死亡前，就会把那人的思想移植到克隆体上，就可以实现长生的结果。这……就叫长生。”
有些失态，金鑫喃喃道：“这就叫长生！可这叫做长生吗？”
他有了那一刻的混乱，身体不是你的了，但精神是你的，你叫做长生吗？在世俗中，这不叫做鬼上身吗？
虽然这里的鬼上身还是上身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体，如同双胞胎般的身体，但你附身双胞胎的身上，也不是自己吧？
同样的道理，是你的身体，但住着另外的一个思想，那叫做你吗？
他越想越是糊涂，但他仍在不停的想，因为他感觉只有不停的思考，才能远离内心的恐惧。
太空舱内装着甄一同的复制体并不恐怖，那他金鑫恐惧的是什么？
李雅薇没有回答，她的眸光从如同棺材般的众多太空舱内扫过，喃喃道：“这里是复制基地，洲际重要人物的复制基地，既然有甄一同的，就可能有别人的。”
也可能有你李雅薇的复制体！
金鑫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对正常人来说，这实在是个极为诡异、甚至很是残酷的事情。
如果有朝一日，你知道有个身体会对你取而代之，你会有什么感觉？
都说这世界要传承才能延续，但如果得知有个“你”将来要取代现在的你，内心的不适和诡异总是难以避免。
金鑫不想触碰李雅薇的隐痛，虽然他看出，李雅薇已经知道这点。
“但这里、怎么会是梦想的地方？”
李雅薇直勾勾的看着金鑫，“你觉得，这里是梦想的地方吗？”
金鑫嘴唇张张，没有回答，他的直觉没错，这里更像埋葬梦想的地方！
“来到这里，怎么拯救人类？”
李雅薇凝声道：“坐视已经存在的人死亡，然后用这些复制体，代替一些人活下去？这怎么能叫做梦想的地方。你要沈约来到这里，究竟有什么用意？”
“不是我让沈约到这里。”
金鑫辩解道：“是石田秀子的意思！她让我告诉沈约，找到梦想的地方，才可能扭转人类的命运。”
“怎么扭转？”李雅薇一字字道。
金鑫只感觉口干舌燥，目光已经落在一个太空舱上。
太空舱的编号赫然就是233号！
如果沈约在此，恐怕早就打开了233号，他自从在明界醒来后，手机闹钟就有个233的时间设定。
这个时间点让沈约关联到很多，也找到很多隐秘，但哪怕是他，也没想到过，233或许还意味着一个号码。
暗界一个神秘基地太空舱的编号！
金鑫不是沈约，但他的脑海中乱舞的影像中突然现出233的含义，立即道：“沈约一直在找233的意义。难道说……”
李雅薇已经立在了233号太空舱之前。
金鑫随即也到了李雅薇的身后，可他脸色再变。因为他蓦地发现，李雅薇所站的地方，赫然就是他脑海中移动红点闪耀的位置。
fantuantanshu.com
石田秀子让他找的地方，就是这个太空舱？
答案看起来显而易见！
可眼看李雅薇握住把手，就要开启舱门，金鑫心中蓦地涌出难言的恐惧。突然叫道：“不要开启！”
“为什么？”李雅薇缓缓扭头看向金鑫！
为什么？
金鑫也是不明所以，他来到这里本是遵循石田秀子的吩咐，寻找挽救世人的机会，可蓦地来到梦想的地方，他为何踟蹰不前？
他畏惧的究竟是什么？
李雅薇等不到金鑫的答案，再次注目在233号舱门之上，喃喃道：“没有特别的加密处理。”
舱门没有封锁、加密，就说明这个太空舱和其余的太空舱类似，里面或许不过装着一个复制体。
是谁的复制体？如何会是梦想的地方？
“为什么？”
李雅薇再问了一句，还是得不到答案，咬牙间已经拉开了舱门。
她已经准备面对最怪异的事情、最异常的攻击，但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后，还是退后了一步，她没有举枪，却骇异看向了金鑫。
金鑫亦看到了舱内的情况，就如被雷电劈中般！他立在那里，突然如同失去了灵魂般，脸上的惊骇之意更胜过李雅薇。
他看到了另外的一个自己。
233号太空舱内，赫然就是他金鑫！
时空似凝。
四周静寂的如同这里好像一片墓地般。
半晌，李雅薇这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为什么233号太空舱内是你？”
“是啊，为什么？”
金鑫反问了一句，失魂落魄道：“我并没有寻求长生，洲际为什么要制造我的复制体，难道洲际大发慈悲，无偿的为世上所有人都制造了复制体？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他们。”
他虽然这么说，但内心的惊怖之意却是越来越浓，因为他知道，这绝非是正确答案！
李雅薇终有了丝怒然，“金鑫，我相信你！”
金鑫愣了下。
李雅薇冷然道：“我因为相信你，才用尽一切方法帮你找到这里，可到如今，你给我这样的答案？”
她是要帮助沈约，找到扭转人类命运的答案，可最终……她只看到了金鑫的一个复制体？
“你不需要埋怨他，因为他到了如今，也是根本不明所以。”一个声音幽幽道。
1157节 一切坍塌的开始
“谁？”
金鑫、李雅薇被舱内金鑫的复制体所震惊，一时间忘记了周遭环境的诡异，听到有人发声，他们立即向声源看去。
发声之人站在林立太空舱的尽头，如同幽灵般，让人看不清本来的面目。
但金鑫和李雅薇惊魂稍定后，随即辨认出对方的声音，同声道：“林萍？”
“是我？”林萍并不否认道。
金鑫、李雅薇再次齐声道：“怎么是你？”
那一刻，他们震惊莫名！
怎么会是林萍？
林萍不是一直在利用骷髅人试图抢占太空船吗？但林萍如何能够无声无息的到了太空船最秘密的基地？
*
沈约从未想到过李巨人也有如此敏捷的时候。
李巨人快如闪电。
他从门口冲入到奔到沈约的身边，不过眨眼的时间。
沈约见到的李巨人从来都是温文尔雅，哪怕是暗藏险恶的李巨人，行事也是保持风度的。
当初在本港的游艇上，李巨人的撤退看起来也是风度翩翩的，可如今暗界的李巨人，看起来和疯子般。
他少有的头发凌乱，衣衫破碎，破裂的衣裳下甚至露出内在的伤痕和斑斑血迹。他显然是经过一番鏖战才摆脱了林萍。
李巨人看起来也是很能打的。
提及“走”时，他已经抓住了沈约的手腕，然后如闪电般向上轰去！
不是向外，而是向上！
沈约似也没想到李巨人会有这种神奇的举动，有光辉从李巨人脚下窜出，带动他和沈约如火箭般的上窜，二人将将撞击到屋顶之时，李巨人脑顶射出了一道光华。
这几乎和神仙下凡、头顶自带光环般……
那道光华冲在屋顶之上，刹那间造成一个长长的空洞，空洞似乎要接到海底般，然后李巨人就带着沈约从那个空洞穿了上去。
房中空间荡漾，那双眼睛倏然向李巨人和沈约逃离的方向望去，其中闪过丝丝的寒意。
“林萍已被亚特兰蒂人控制！”李巨人带沈约逃离时，艰难且痛楚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和沈约到达空间列车前。
空间列车并没有存在于伊始的地点。
沈约从未想到过，他们下来的时候很耗时间，但在逃离的时候，不过转瞬之间。
李巨人走了捷径？还是空间列车真的可以存在于李巨人想让它停留的地方？
来不及多想，李巨人已经伸手一甩，将沈约甩向了空间列车，喝道：“通过这里回转太空船，我得到白城的传信，雅薇竟然进入了太空船的核心之地，林萍被亚特兰蒂斯人控制，比我想的要恐怖太多。你拦住雅薇要做的事情……照顾好雅薇！”
他吩咐的自相矛盾，但谁都会明白他的意思。
无论李雅薇做什么，她终究是李巨人的女儿，虎毒不食子，李巨人认为一切并非李雅薇的错。
错误的是林萍。
林萍已经发动了总攻！
沈约飞向空间列车，眼看要进入其中，可倏然落在车外。
“你做什么！”李巨人前所未有的焦急道。
话音未落，他眼皮跳了下，露出惊骇欲绝的神色。
空间荡漾中，数道红色的光芒突然从波动的空间中闪出，构成一个纵向截面，无有障碍的穿过了空间列车。
空间列车如同纸糊般的被切成两半！
那突然出现的红色纵向截面如同贪吃蛇般，开始慢慢变长，而在它前后的空间列车如同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引，慢慢的进入了纵向界面。
偌大的列车，无声无息的被吞噬、不停的碎裂。被卷入纵向界面的列车，很快化作了飞烟，不知去向。
“空间坍塌开始了！”
李巨人声音微有嘶哑，眼中也现出绝望之意。
*
林萍听到李雅薇、金鑫的齐声问话，淡然道：“是我。你们虽然与众不同，但还是有常见世人的弱点，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断，总是需要别人的回答，才能让你们得到确定。从这点来看，你们离沈约还是很有距离。”
思路客
“你怎么会在这里？”金鑫上前一步，握紧了拳头，却没有出手。
他周身是颤抖的。
金鑫并不是轻易畏惧的人，与伍佰等人和洲际悍然对抗时，他也是没有丝毫的畏惧，但这一次，他看起来真的惊怖非常。
他惊怖什么，是不是因为他想到了极为可怕的事情？
林萍气定神闲的模样，“我怎么会在这里？这个问题问的好。”似有笑意，林萍缓缓道：“这其实就和你怎么在这里类似的问题。”
“我……的复制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金鑫咽了下唾液，极其艰难道，他眼睛的瞳孔都略有放大。
“其实你已经知道了，是不是？”林萍缓缓道。
金鑫嘶声叫道：“我不知道！”
“我知道的。”李雅薇突然道。
金鑫一怔，倏然望向了李雅薇，露出警惕之意，向旁退了一步，他虽然知道深入虎穴必有危险，但如今却感觉手脚麻痹，完全落入蛛网陷阱般。
“你早就是版图人。”李雅薇冷冷道，她的眼中也有惊惧之意，但她还有冷静分析的能力。
金鑫放声笑了起来，“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我不是版图人，我不是版图人！我是为自由而战的叛军。”
他本来很少称呼自身为叛军，但此时此刻，为了确定身份，喊起来着实声嘶力竭。
“不是的，你不是叛军！或许可以说，你不过是洲际安插在叛军内的卧底。”李雅薇缓缓道。
金鑫怔住，他额头上已有汗水出现。
李雅薇一字字道：“自从金钟硕死后，你就已经被移植入启明，成为洲际的特别人员，你的任务就是潜入叛军，收集叛军的一切资料，最终消灭叛军。”
“你放屁！”金鑫那一刻真有天塌地陷的感觉，他想要上前扼住李雅薇的脖子，却蓦地发现自己手足失力般，根本无法移动。
惊恐之意随即涌出，金鑫嗄声道：“你们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李雅薇眼中惊惧之意更浓，这次并没有回答。
林萍已然道：“我们对你做了一直对你做的事情，暂时限制了你的行动。”
金鑫全然不信，但他挣扎的表情，已经证明林萍说的丝毫不错。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林萍淡淡道：“毕竟，你是我们最优秀的卧底。”
“你放屁！”金鑫再次骂道：“我什么都没有为你们做。”
林萍笑了起来，笑声中有着说不出的诡异，“你太谦虚了，三年前，若非是你，我们也无法应对反力之鹰的诡计。”
顿了下，林萍凝声道：“换句话说，是你背叛了反力之鹰，而不是反力之鹰背叛了你！”
1158节 牵牛
林萍的声音回荡在如坟墓般的太空舱间，金鑫的表情看起来就好像坟墓中的死人一样。
愤怒，不是因为被冤枉，而是隐约知道这就是真相后的惊怖反应！
瞳孔放大，金鑫倏然长吸一口气，恢复了冷静，“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你会相信我的。”林萍轻描淡写道：“因为这是事实。”
金鑫的呼吸再次粗重起来。
林萍轻淡道：“多年前，版图就有一统的计划，将所有的世人纳入版图，不存在什么叛军、洲际、自由人之类。”
“但这和版图精神不符！”金鑫试图找出林萍所言的漏洞。
林萍竟然直认不讳，“是的，这和李万成制定的版图规则不符。”
金鑫的内心剧烈的颤了下，他想起张发财说的话——版图就是版图，就和太阳就是太阳一样。
策杀军团对版图下手，不正是看透这个问题？
规则终究是人定的！
“但在我看来，世人想要再进一步，一定要先统一思想。”林萍继续道：“如果还有人不想加入版图，只能说明版图还有问题。于是我秘密执行将世人统一的计划。”
金鑫大汗淋漓，喃喃道：“这不可能的。”
“这是可能的。”
林萍轻声道：“你的恐惧已经出卖了你，因为你的内心深处，相信这一切都是在被实现的，而你，也是执行任务的一个关键人物。”
看着失魂落魄的金鑫，林萍缓缓道：“版图为了避免独裁，就要允许叛军的存在，统一叛军不能轻易行动，因为那会打破版图的承诺。任何时候，承诺不可公然废弃。”
金鑫冷笑道：“那就可以私下违背了？”
“历史不都是这样？明里一套，暗地一套？不然何以会有‘潜规则’三字出现？”
林萍没有丝毫被触怒的样子，“金钟硕死后，当初洲际对怎么处理你有了分歧，有人认为养虎为患，你迟早会反扑，建议杀掉你。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死而复生的甄一同的建议。”
金鑫不寒而栗。
“死而复生”四个字如同一根针般，刺入他的内心。
甄一同死而复生了，那他金鑫算什么？劫后余生？或者根本也是死而复生？洲际在秘密基地存放了他的复制体，就说明洲际比表现的更要关注他金鑫！
“李万成力排众议，只是决定流放你，赢得了很多赞扬声。”
林萍详细道：“宽容，是聪明的当权者需要提倡的。”
金鑫只感觉有着难言的惊悚，“你们看似放了我，在我身上却做了文章。”他迄今为止，仍旧无法动弹。
事实证明，林萍悄无声息的控制住了他。
林萍微微点头，“是这样的，我们在你身上移植了最新版的启明，哪怕到了现在，你身上的启明仍旧是最新版本，这个世界任何科技，都无法检测。以叛军的科技，更是无法发现。”
金鑫嘴角微有抽搐。
“这个启明的版本叫做牵牛。”
林萍不紧不慢道：“它就如牵牛花般，在你不知不觉的功夫，爬满了整个墙头，也像牵牛的隐形鼻环般，无声无息的控制一头牛的走向。”
金鑫咬牙不语，眼珠微有转动，这是他目前为止，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牵牛没有启明初版般强大的控制作用，因为它的作用不是强控而是隐控，它最高明的地方，是有信息收集的作用。”
顿了片刻，林萍一字字道：“收集你接触的所有信息，却不被你、也不被你身边的人察觉。”
“你要利用我收集叛军的情报？”金鑫凛然道。
“是啊，你不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吗？”
林萍笑道：“你虽然性格耿直些，但终究没有恶意，且有能力，你在叛军中，其实更会如鱼得水。因为达达大师那种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将你们这些蒙昧、却有潜力的人，变成叛军的骨干力量。”
金鑫的一颗心坠入了谷底。
“你的鲁莽，本来会随时送掉你的性命。”
林萍摇摇头道：“但你直到现在，还是安然无恙，难道你还想不到原因？”
金鑫嘴唇颤了下。
他肆意在洲际的城池活动，数次死里逃生，哪怕当年父亲死后，也是屡次逢凶化吉，终于进入叛军的领地……
fantuantanshu.com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是天助我也、祖宗保佑，但事实呢？或许不过是洲际的暗中保护？
保护这个计划中关键的棋子？
“你想到了，是不是？”
林萍淡淡道：“若非是洲际暗中助力，危机关头放你一马或者助你一臂之力，以你的能力，如何会在叛军中混得顺风顺水，有了自己的势力呢。”
“那张发财……”金鑫有些艰难道。
“你想问的是……既然是洲际的安排，为何张发财当初拒绝帮助你，是不是？”林萍一切了然的模样。
金鑫想要询问的正是此事，他更想询问的是——张发财是否知道此事。张发财若是知晓，那一切太过恐怖。
他本来以为和张发财已经是朋友。
“张发财没有资格知道这件事的，这件事完全是洲际五人团的秘密决定。”林萍缓缓道。
“洲际五人团？”
金鑫脑海中光亮一闪，“李万成、甄一同、林鸿基、贺旺生，还有你林萍？”
“你猜对了。”
林萍平静道：“当年我们五人虽然没有绝对的掌控版图，但已知道，版图迟早有一天，会被我们完全拥有！是以，很多决定，都是由我们五人来策划决定。”
“那如今所谓的洲际投票团，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幌子。”金鑫喃喃道。
林萍笑了起来，“当你绝对掌控后，就可以装模作样的分出点儿无关痛痒的权利给旁人、用来表现出你的民主，这世界所有的国家机器，不都是这么操作的？”
若是沈约在此，一定会大为赞同。
西方所谓的民主，也不过是富人和权利的民主，其余人拥有的，也不过是相对赐予的民主。
说到这里，林萍似乎微有些沉吟，喃喃道：“张发财……”她说的声音很低，金鑫和李雅薇都没有听到。
金鑫已经问道：“但贺旺生死了，洲际说反力之鹰杀死了贺旺生，如今我才明白，反力之鹰并没有杀任何人，他一直尝试着拯救什么……”
微有凝顿，金鑫咬牙道：“杀死贺旺生的人也是你了，对不对？”
1159节 权利之争
看着咬牙切齿的金鑫，林萍淡然道：“你看起来很关心贺旺生的事情。”
“因为你们将这件事情赖在反力之鹰的身上。”金鑫凝声道：“你们让我看到了权利真正的丑陋。”
林萍笑了，“但你却无法说出的，是不是？你很久没有收到石田秀子的指令了，是不是？”
金鑫脸色改变——林萍说的是事实！
他进入这个四维立面后，再没有收到石田秀子的任何信息。
“这个四维立面，已经自动切断了信息外放。”
林萍淡然道：“要定位这里很是困难，要链接这里更是难上加难。石田秀子虽然很高明，但她终究也是个人，她离开了太久，根本不可能在这段时间内接入这里。”看着脸色铁青的金鑫，林萍的言语如同铁锤般，要将金鑫的保护壳彻底的敲碎。
如果沈约在此，会明白林萍的手法。
高手真正要击败一个人，不是要消灭对方，而是在精神上的摧毁！
“更何况……”
林萍的笑声隐约有些诡异，却没有叙说下文，反回到金鑫一事上，“让你做叛军的卧底，这是漫长且需要耐心的计划，但一切耐心是值得的。达达开始信任你，我们就会更加的了解达达，月神见了你，我们也就知道了月神的所在。”
林萍的笑声中有了得意，“他们本来是极为神秘且难了解的，因为你这个棋子，让我们对他们有了充分的了解。”
金鑫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只说了一个字，“你……”
林萍淡然道：“为什么不骂出来？是不是你蓦地发现，你做的事情，比我们对叛军所为伤害更大？”
金鑫正是这个想法。
他绝不是蠢人，林萍没有说完，但他已经明白了一切——如果一切真如林萍所说，那他的所为对叛军可说是重创。洲际无声无息的收集了叛军的所有资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洲际不是对叛军有所宽容，只是等待最后关头，给叛军致命的一击。
致命的一击？
这个念头徘徊在金鑫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益发的惊恐。
“版图的一统，本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林萍淡淡道：“可反力之鹰的出现，却加快了这个进程。”
“你觉得这种谎言谁会相信？”金鑫抵抗道。
林萍笑笑，“最少你是相信的，是不是？真相，总是更容易让人相信，只有那些用双手蒙住自己眼睛、欺骗自己的人，才会视而不见。但那种人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你没有死，不是吗？”
她的反问如尖刀般刺在金鑫的胸口，让金鑫几乎不能呼吸。
他的确还没死，但一切若是真相的话，他如何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
“反力之鹰很欣赏你，月神又很欣赏反力之鹰。”
林萍解释道：“于是月神、达达大师都选择信任你，你接触了月神和达达大师，也就给了我们观察他们的机会。”
“但他们还是安然无恙的。”金鑫咬牙道。没有出事，他金鑫就有补救的机会。
林萍笑了起来，“你难道还不知道月神也失踪不见了吗？”
金鑫惊骇欲绝，失声道：“为什么？”
他那一刻有天塌地陷的感觉。
“这是叛军的高度机密，这也是洲际的高度机密。但现在，说不说，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林萍轻吁一口气。“反力之鹰绝对是世间少见的奇才，他在用荒漠计划加入洲际后，很快就了解了版图太多的秘密。没人说，但他就是能推知，因为他不认可这种统一思想、修改记忆的方法，所以他离开了洲际。”
“但那也是你将他逼走的，不是吗？”金鑫醒悟道。
林萍沉默片刻，“或许也可以这么说。”
金鑫却是极为了然道：“当初你们五人团处理我金家的事情，还在暗中执行，可在三年前，你们五人的权力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林萍没有回应。
金鑫却是继续道：“甄一同虽死过一次，不知道自己造反的事情，但他的造反之心并未消失。而人以群分，林鸿基、贺旺生想必也是对绝对的权利虎视眈眈。”
林萍“嗯”了声，“事实的确如此。贺旺生看起来老实，林鸿基好像是个粗人，但那不过是他们的保护色，他们其实和甄一同仿佛，在拥有权利后，就想拥有更大的权利。人岂不总是如此？贪婪永无止境！”
金鑫缓缓道：“你不也是一样？哪怕是你丈夫李万成掌权，但你还是想做真正的女王？”
fantuankanshu.com
权利面前，本是不分男女，不然也不会出现吕后、武则天、刘娥之类的女王。
盯着林萍，金鑫了然道：“无论贺旺生、林鸿基，还是甄一同，其实都不如你聪明，他们的蠢笨之处就是——不知道敌人的力量，也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却妄想决战一次获取更多的力量。”
“你说对了。”
林萍语带嘲讽道，“简单来说，这就叫做不自量力。”
“但反力之鹰的到来，却让你感觉到真正危机的到来。”金鑫缓缓道：“反力之鹰是高出五人团的存在，无论是能力还是见识。”
林萍再次沉默。
“李万成和反力之鹰的联手，让你惴惴不安，因为你感觉会逐渐失去对李万成的掌控，这是你绝对不能忍受的。”
金鑫渐渐恢复了冷静，“权利和吸食兴奋剂般，会使人上瘾的，你无法忍受这点，遂害死了潜在威胁贺旺生，取信甄一同，同时栽赃反力之鹰，迫使李万成重新和你合作。这本是一石多鸟之计。”
林萍笑笑，“是的，你既然猜中了，我就没有否认的必要。一切本来是完美的结局。”
“这只是你的完美结局！”金鑫强调道。
“不错，一切本来完美收尾。”林萍并不否认，“可惜反力之鹰始终要回转，他知道洲际一定不会改变，那他就会改变洲际。他又潜入了水月城准备破坏洲际的计划，他很聪明，几乎要成功了，但他却失算了一点。”
金鑫感觉额头汗水已干，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感觉。
李雅薇一旁道：“反力之鹰不应该带着金鑫，他们的天衣无缝的计划，却在甄家引发了报警，只是因为金鑫已经将反力之鹰所有的计划，全部透漏给了洲际！”
1160节 危机边缘
金鑫眼皮子剧烈的跳动，他并没有反驳李雅薇的结论。
真相其实就在眼前，很多人不知，因为他们亲自用双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知道某些事情会打破他们认为可以稳固一生的世界！
“金鑫，你知道李雅薇说的没错的，是不是？”
林萍对李雅薇的称呼并不亲热，甚至还有些冷漠，“因为你对计划的泄漏，洲际才会提早做了准备，聚集在甄家捕捉你们，你不得不和反力之鹰离开，却一直以为反力之鹰出卖了你。”
“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还要让精神师控制我？”金鑫握拳的力气都没有，但还是坚持问道。
他内心着实是痛苦的，但他还想问个明白。
“因为这样，才会让叛军不会怀疑你。”林萍淡然道：“不然反力之鹰的计划出了问题，所有人最先怀疑的对象，不是反力之鹰，而是你！”
金鑫睁大了双眼，却是无话可说。
谜底揭开的那一刻，显得异常简单却清晰——洲际还要利用他金鑫，自然不想让他卧底的身份这快的暴露。
洲际所为居然是在保护他金鑫。
任凭是谁，也想不到洲际会有这般巧妙的算计。
林萍接下来的话证实了金鑫的猜测，“洲际还需要你。”
金鑫冷笑连连，可一颗心也沉入了谷底。
所有的一切听起来那么的不可思议，但所有的证据、现象、还有不加掩饰的推知证明——这就是真相！
真相残忍、且让人不可接受。
“洲际也可以利用这件事，让叛军疑神疑鬼。”
林萍淡然道：“怀疑本是所有人的天性，你是素人出演，遭遇了消息泄漏之事，又在密室迷路，完全不明所以的表现会让叛军打消对你的怀疑。”
微微一笑，林萍道：“他们相信直觉，不认为你在撒谎。你的确没有撒谎，你只是真的不知！”
金鑫露出痛苦之意。
这是他的无心之过，却让他更是痛苦。
“你没问题，反力之鹰也不像有问题，这难免让叛军疑神疑鬼，彼此怀疑。叛军自乱之际，洲际就利用你的指引和多年来搜集的消息，悄然对叛军进行了大举进攻！”
“你撒谎！”
金鑫声音沙哑道：“叛军还在！你们若是精心的准备这些年，一举出击，叛军早就覆灭，如何还能存在？”
“是的，叛军还在。”
林萍淡然道：“他们还在，是因为我们让叛军存在！”
金鑫如被盆凉水浇了下来般！
林萍的话语难以理解，但金鑫刹那间就已明白——即为盘中餐，何时吃下那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敌人不见得一定要消灭的，有时候，敌人的存在对己方更有价值。
林萍接下来的话更让金鑫如在冰窖，“反力之鹰当年潜入这里，看到了233号太空舱的你，他不像你这般自欺欺人的反应，立即明白了你其实大有问题，随即想到了洲际要消灭叛军的计划，他引爆了月亮门加速器，甚至想要借连锁反应摧毁月亮门，却被我们分流爆炸的力量，最终引发了水月城的大爆炸。”
“水月城那些无辜人的性命，也被你们算在反力之鹰的头上。”金鑫拼尽全力想要握拳，却发现连小指都无法动弹。
“这本来就应该算在反力之鹰头上的，他若不是节外生枝，也不必闹出那些人命。”林萍淡淡道。
“若不反抗，就任凭所有人都在你们的控制内，任由你们修改记忆，就如你们的玩偶一样？”金鑫越说越是心惊。
他想看李雅薇一眼，却没有转头的力量。
李雅薇如今怎么想的，她心甘情愿被林萍摆布吗？
林萍似乎对李雅薇根本没有戒备，有条不紊道：“但不能不说，反力之鹰的能力卓绝，还能逃离这里的围剿，再次见到了月神……”
*
沈约看着太空船被空间坍塌吞噬，化为灰烬的时候，也是暗自心惊。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曾经的一些往事。
——爆炸声隆隆，震得地动山摇般，他面前站着一个白衣似雪的人。月神如同站在地狱火中，却让反力之鹰离开。
——你必须离开！
月神的声音中有命令，也有颤抖。
沈约脑海中的影像并没有到此为止，而是突然多出了一段记忆，他看着一样红色的空间出现在月神的身后。
就如眼前的空间碎裂般。
心中微有刺痛，沈约还能冷静道：“空间坍塌，亚特兰蒂斯人和林萍有什么好处？”
cxzww.com
李巨人倏然向碎裂空间的对面冲去，同时道：“他们一定要抢占太空船，只有存身太空船中，他们才会逃脱这场空间坍塌。”
沈约心中闪过丝疑惑，他的回忆中，月神应是被卷入空间坍塌内，但叛军明显还存在。
叛军为何能躲过那场坍塌？
李巨人对那场坍塌一无所知吗？
“你要做什么？”沈约问了句，紧跟在李巨人的身后。
李巨人额头已有细微的汗珠，“沈约，我们必须阻止亚特兰蒂斯人的复苏。我不久前才知道，他们彻底的控制了林萍，暗中做了很多准备，如今蓦地发动，若让他们成行，这个世界会变成亚特兰蒂斯人的世界，所有人都会被亚特兰蒂斯人控制。”
“怎么阻止？”沈约回头望去，见到那红色截面这会儿的功夫，已经扩大十数倍以上。
不但空间列车早被坍塌的空间粉碎，地下建筑接触到那红色截面，亦随即粉碎。
空间坍塌下，建筑已经在不停的粉碎。
如此下去，不用等空间坍塌席卷走二人，只凭大地塌陷，海水卷入，二人的处境就是岌岌可危。
“先毁去这里！”
李巨人低声中自有决绝之意，“我在这附近埋下了很多光粒子凝聚弹。”
沈约微怔。
李巨人凝声道：“那些凝聚弹本来是要维系抽取光粒子时候的空间稳定，但逆向催化，就会变成毁灭这里的利器。亚特兰蒂人的大部分力量一定还留在海底。”
“先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沈约对这些事情一点就通。
他们谈话的功夫，仍在急速前行，说话间已经冲至伊始到达的那个金属空间。
李巨人一挥手，手中有手枪闪出，一枪轰在一面墙体上，墙体瞬间现出个窟窿，显出一个黑黝黝的管道，李巨人急声道：“从这里滑下去，可以到达炸药堆放的地方，林萍切断了这里的科技联系，我去那里引爆炸药……你回转太空船控制局面……”
1161节 一步之遥
李巨人话音未落，沈约已经一把抓住他，纵身冲入了李巨人轰出的那个窟窿。
有难数的骷髅人不知何时蓦地出现，正向他们纵了过来……
二人从管道上立即下滑，李巨人来不及多说，抬手一枪轰在管道之上，管道没有炸开，反倒瞬间闭合，骷髅人本要扑进管道，却因管道闭合失去二人的影踪，变得彷徨起来。
管道内黑暗，沈约感觉和李巨人急速下滑中，有点光亮升起。
是李巨人开启的灯光。
一点光华漂浮在半空，似在追随二人，又像是给二人指引。
下滑之势稍减，李巨人已经道：“这里本是遗址通风口，另外一端连着自生态反应堆，提供遗址的氧气供应。”
他们已经无路可走。
李巨人对这里并不陌生，再次举枪向前轰去。
前方黑洞再出，有森冷的凉风吹来。
“反应堆本是自然系统，不过自从使用光粒子取代后，这里就永久的废弃了。”
李巨人迈出墙体，低声道：“但当年我废弃这里的时候，在最下层也埋下了一个光粒子聚集系统。”
沈约也跟着钻出来，“你早就怀疑亚特兰蒂斯人的用意？”
李巨人神情苦涩，“我们很难相信一个人会无条件的帮忙，不是吗？”
沈约表示赞同，举目四望，就见周围黑暗且空旷，“引爆点在哪里？亚特兰蒂斯人对这里完全不知吗？”
李巨人凝声道：“越高的科技，反会越忽略古老的东西。”
沈约感觉很有道理，高的科技多有洁癖，素来少光顾肮脏污秽的地下，叛军一直在地下活动是有道理的。
“这里没有丝毫高科技，又处于原生态，按照道理，亚特兰蒂人不会发现这里，哪怕林萍也绝不知道这里。我立即做个空间链接，你带着我的通行令进入太空船最重要的基地，阻止林萍和李雅薇。”
他说话间，手一挥，空间微有荡漾。
沈约突然道：“稍等。”
李巨人停下了行动，疑惑道：“怎么了？”
沈约稍带不解道：“我们可以在引爆光粒子凝聚弹后，一同回转太空船的。我的逻辑有什么问题吗？”
李巨人露出苦笑，“逻辑没有问题，但引爆光粒子聚集弹就会引发光粒子反应，逆转也需要时间。”
思路客
沈约明白过来，“哪怕近地磁技术也不会对这里有所警戒，但光粒子是亚特兰蒂斯人熟悉的东西，如果这里有大量光粒子反应，亚特兰蒂人一定会察觉，进而派人阻止？”
李巨人微微点头。
“但亚特兰蒂斯人会派谁来阻止？”沈约沉吟道：“林萍如今在争夺太空船，亚特兰蒂斯人要成事，一定需要人手的。”
李巨人摇头道：“我不知道。可是……”握紧了拳头，李巨人凝声道：“直到我们到这里后，我和林萍争斗时，才发现她的手段丝毫不逊色于我……甚至……”
很有些艰难，但李巨人还是道：“甚至比我还高明一些。她的偏执，也超过我的预期，而雅薇能顺利进入太空船核心地带的种种迹象，都表明……林萍在修改了我的记忆后，还背着我做了许多事情。”
微吁一口气，李巨人鉴定道：“但这是我的问题。”
他没有说下去，可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自己的问题，无论如何，都要自己解决。
沈约笑笑，“这是这个世界的问题！整个世界，还需要李先生这种大无畏思想的人！”
他也没再说什么，但他的意思李巨人如何不知？大无畏的人固然值得敬仰，但敬仰的同时，不应该和这种人并肩作战吗？
难道这世界，只习惯让大无畏的人去送死、孤军奋斗，却熟视无睹？
空中的灯光并不明亮，照出二人的灰头土脸，其上却隐约有光辉闪耀。
李巨人凝视沈约片刻，欣慰道：“好。光粒子聚集堆就离我们一步之遥。”他一挥手，如魔法般的光亮闪出，照出整个空旷的空间。
光亮尽头就是墙壁，但墙壁在明光的照耀下似有不同。
李巨人向前走去，“系统就在……”
他话音未落，突露警觉之意，而沈约同时低喝道：“小心。”他就感觉杀机潜至，下一刻的功夫，一点红光在半空没有预兆的闪出，就要射中李巨人。
沈约一把拉住了李巨人，及时向旁躲了开去。
红光擦李巨人衣襟而过，带出一片血红。
沈约眉头微跳，因为他看到李巨人的一块肉已经从他的手臂上分离，被卷入了那点红光之中。
红光倏大，那一刻如同汲取了营养般暴涨，在前方的空中不停的滑过，在墙体之前组成了一道光痕暗网。
光痕不过是红光闪过留下的影痕，但暗网益发的密集，可见红光的速度之快。
“这是什么？”沈约低声问了句。
他话音未落，影痕突然变成一点向沈约射来。
沈约一个鱼跃躲过，李巨人已经叫道：“不要动，不要说话。”他急声中，身形连闪，已经躲过了红光的数次攻击。
空中的红光已经变成数十点之多。
沈约、李巨人都如石雕那般立在那里，但内心均已明白，这些红光是在捕捉活动的影像而诛杀。
换句话说，只要他们不动，红光对他们就是无可奈何。但他们如何能够不动，空间坍塌已经开始，就如多米诺骨牌般，迟早要毁了这个世界，他们若不引爆此间，消灭亚特兰蒂斯人，迟早也是死路一条。
李巨人神色蓦地坚毅，“我引他们……”
他说了四个字，已经有数十点红光察觉，向他攻来，李巨人躲避后，倏然再静。
沈约却已明白他的意思，轻声道：“我引开他们，你去逆转光粒子聚合！”
他说的比李巨人的字数更多，自然引发那些红色光点如同狂风暴雨般攻击，沈约的身形却比那些光点更要飘忽。
瞻之在前，忽焉在后，闪之向左，人却在右！
那些光点若是人眼，绝对会被沈约晃的眼花缭乱，那些光点不是人眼，看起来却也跟不上沈约的举动。
1162节 逆转
李巨人见到沈约的反应，着实有点儿叹为观止，但他知道沈约是为他争取这难得的机会，早趁隙数步一停的前行。
他应对的方式也着实聪明，知道那些杀人的光点已经尽数被沈约吸引，他的举动就可能被那些光点忽略不计。
果如他所料，那些红色光点尽数围绕沈约纠缠，偶尔还有一两点似被李巨人的举动惊醒，可随即卷入了袭击沈约的风暴中。
李巨人已到那面墙体前，谨慎的缓缓伸手按住墙体。
墙体一闪，随即大亮。
下一刻的功夫，整个空间似乎都明亮、清晰了起来。
沈约身形倏闪，躲过了那些红点的纠缠，瞬间入定。他既然知道那些光点是跟踪活体和声音，绞杀一切动态生灵，瞬间入定自然如同隐身般。
果不其然，红点在沈约留下的残影中徘徊，一时间似迷途羔羊般，但在墙体大亮的时候，倏然向墙体冲去。
“闪！”沈约立即出了禅定低呼一声，试图吸引那些充满杀机的红色粒子给李巨人减轻些压力。
李巨人却是早有准备，在墙体大亮之时，倏然滚开。
红点尽数投入了亮墙之中。
沈约惊诧非常。
在修行中，进入深层次的禅定，就可观世界组成的多变，一切事物并非本来的模样，”“慈航普度、光照四方”并非泛泛之言，而是修行者能用慧眼看到真正光明的大千世界。
这一次，他却是第一次出了禅定还能看到修行时才能看到的境界——正常的墙体倏然解体，尽数变成了光。
沈约终于明白了一点——那面墙就是光粒子聚集器。
粒子聚成墙，墙在凝聚光，在李巨人进行逆转的过程中，墙体解体，就会释放出大量的能量，而这股能量，就能毁掉整个海底。
fantuantanshu.com
毁掉亚特兰蒂斯人赖以生存的地方！
果如沈约所料，李巨人已经喝道：“沈约，准备……”
他看起来想说“离开”两字，但倏然收声，随即眼中露出惊骇之意。
本来要尽数解体的光粒子聚合器倏然变色——变成了耀眼的红色！
“不对！”李巨人失声惊呼，“光粒子又要聚合！”
沈约很想问一句——那是炸还是不炸啊？
他知道无论核聚变还是核裂变，都会产生巨大的能量，暗想光粒子分解再次聚合，说不定也会引发同样的结果？
但他很快知道自己想错了，本来透明的墙体突然黯淡下来，如同墙体要再次凝结般。
李巨人一声大喝，双手成环，其中蓦地涌出一道光柱顶在墙体之上。
沈约看的叹为观止，暗想李巨人对光粒子的运用，看起来比李雅薇更胜一筹。
李巨人要阻止光粒子重聚！
亚特兰蒂斯人已经察觉到李巨人的计划，这才要改变光粒子逆向分解的过程，消弭这场爆炸。
沈约闪念间，内心突沉，因为他发现在李巨人加速光粒子分解时，红光粒子亦是大亮、随即暴涨。
倏然间，整个墙体看起来一半是白，一半是红。
面前有如冰山火海之战。
李巨人的额头已有汗珠冒出，突然叫道：“沈约，闪！”
他说话时已经退到沈约面前，手一圈，一道光影挡在二人之前，下一秒的功夫，红白粒子已经爆炸开来，冲击在光影之上。
沈约那一刻周身气息流动，瞬间感觉竟接通了那个神秘难言的暗黑世界。
暗物质之界！
但下一刻，整个世界黯淡下来。
“怎么回事？”
沈约发现自己还能出声，面临生死边缘他居然还是镇静自若。
一点光华亮了起来，李巨人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四周，但他的脸色已经前所未有的难看。
沈约见李巨人如见鬼般，也早将周围的环境看个明白，他那时候的表情亦和李巨人没什么两样。
他看到一个闪亮的空间，他对这个空间并不陌生，因为伊始乘坐空间列车，他就是最先来到了这里。
这里本来是抽取光粒子的地方，由这个地方输送光粒子到世界上，组成世上各种需要的物品。
岁月静好，一切如初。
沈约还记得，李巨人伊始准备让他乘坐空间列车回转太空船。那时候，突然出现个红色的截面，李巨人认为是空间坍塌的开始，红色界面切断了空间列车，李巨人随即将沈约带到这里，在墙面上轰出个窟窿，带沈约进入通风制造系统，最终来到光粒子凝结器前。
沈约记得一切次序。
他的记忆力素来很好的。
方才光粒子和红粒子纠缠爆炸，居然将他送回到通风管道前，似乎也很正常……
可沈约却知道一切的一切，绝不是正常的！
通风墙还是那面墙，但那面墙上，却根本没有窟窿！
墙体上根本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
覆水难收、破镜怎圆？
曾经的窟窿就和造成的伤痕般，如何会突然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沈约再次问道。
他本来不是个轻易发问的人，但这种诡异的情况却让他忍不住发问，他判断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就是……这个地方有两面一模一样的墙，光粒子和红粒子爆炸带来的冲击，将他们带到了第二面墙之前。
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种可能绝不会让李巨人如同见鬼一样的表情。
那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他们方才的遭遇是幻觉，他沈约和李巨人的共同幻觉，其实他们根本没有到光粒子聚合器前，他们只是同一刻出现了幻觉，然后认为自己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斗争。
但这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沈约始终保持着清醒，他是真正高明的修行者，在任何时刻，他都能保持绝对的清醒！
别人不行，但他却能清楚的知晓思想搜寻、梦境迷离和他真实世界的差别。
常见的和尚没事就讲四大皆空，一副消极厌世的模样，但真正的修行者却对迷离境况有着极为清晰的辨别。
不明不空，无明无空！
那如今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巨人终于开口，“是逆转，亚特兰蒂斯人造成的逆转。”
他的声音中有着深切的恐惧之意。
“什么逆转？”沈约费解道，“你的意思是，亚特兰蒂斯人逆转了时空，将我们送到了不久前的时间？”
1163节 轮回战！
沈约想到了如今诡异情况的第三种可能！
时间倒流！
方才的那场爆炸将他们送到不久前的时间。
虽然很是不可思议，但沈约感觉这还是可以接受的，既然空间可以搭接成环，那时间逆流也是很有可能。
他素来接受能力超强，对于任何概念，都会试图去接纳领会，为之所用。
“不是！”
李巨人一口否认，但随即道：“但类似。是空间逆转再造，月亮门的一项独门技术，亚特兰蒂斯人重塑了空间点，要和我们再次决战！”
李巨人说的有点跳跃，好在沈约接收力很强，居然能够理解道：“你说亚特兰蒂斯人重组了不久前的空间，然后将我们送到空间里，我们要消灭他们，就要再进入通风管道，再到那个光粒子凝聚墙前？”
他本来觉得这种说法很是滑稽，不想李巨人微微点头，竟示意沈约说的不错。
沈约沉声道：“那亚特兰蒂斯人就有了准备。”
再来一次，本是太多人的梦想。
如果人生重新来过一次，很多人早就想好了怎么去度过——炒房、买比特币发大财，女人会让世上男人尽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男人会让所有女人认可他的钞能力……
总体而言，就和虚假中医宣传的那样——以形补形、缺啥补啥。
人生难得重来一次，总要把这辈子的缺憾圆满了吧？
但沈约却没有这多幻想，首先的一点是——这点重置空间根本不够改变什么魔幻人生的，最要命的一点是——这是亚特兰蒂斯人发动的重置！
再来一次，他们驾轻就熟，亚特兰蒂斯人亦有了应对之策，鹿死谁手，终究未知。
二人略有沉默，已经向前冲去。
他们并非争抢先机，而是因为骷髅人不知何时，已经涌至此间，向二人冲来。
往昔重来！
但二人比第一次动手，居然还慢了数秒。
不能说这二人反应太慢，实则是这种场景迷离中且带着震撼，是人就很难立即回味过来！
但骷髅人却和闹钟一样的准时。
沈约举手投足间，已经摔出几个骷髅人，砸在另外几个骷髅人的身上，为李巨人争取了些许时间。
思路客
李巨人虽有犹豫，但还是一枪射中了墙壁。
墙壁窟窿的形状似乎都和方才仿佛，沈约纵身跃来，一把抓住了李巨人，钻入窟窿内，骷髅人接踵而来，李巨人下滑的过程中，一枪射在管道上。
管道收缩，封住了入口。
沈约若非意志极为坚定，着实有往日重来的感觉。二人顺着管道下滑，等到立足稍稳的时候，沈约终于道：“如果我没有想错，等我们出了这里，仍旧是会有那些红色的光点要除去我们？然后我吸引那些杀人的光点，你去开启光粒子逆转？”
李巨人握枪的手有些发抖，却没有向前射击。
“我们重蹈覆辙，也不过是再回伊始？”沈约缓缓又道。
李巨人轻叹一口气道：“不错，正是如此。我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亚特兰蒂斯人有这一招，他们竟然学会了月亮门的逆转。”
沈约终于问道，“他们怎么能够逆转空间？”
他对这些了解不算深刻，但他真正的优点本来就是——学无止境，什么时候学习，都不算晚的。
你觉得晚，只是因为你已经放弃了自己！
沈约看出李巨人为什么犹豫——方才李巨人已经竭尽全力，再来一次，不过回到伊始，结局就是爆炸没有发生，亚特兰蒂斯人依旧安然无恙。
亚特兰蒂斯人看起来没得到什么，但亚特兰蒂斯人耗得起，他和李巨人却在做着无用功！
如此循环反复，林萍那面若是控制了太空船，那一切完全不可逆转。
李巨人盯着前方，似在思考对策，同时解释道：“华夏道教素有顺生逆仙的说法。”
沈约立即道：“归根复命？”
“不错。”
李巨人点头道：“有知之人，都知道生命的玄奥不在拓展，而在于本初。光粒子、暗物质都近生命的本源组成，是以苦苦追寻本源的真相。生命如此，空间的组成也适应这个概念。也有顺为发展，逆而溯源的理论。”
他握枪的手有些攥紧，继续道：“方才一刻，和当下一刹，我们并不觉得空间有异，事实上，却已有两个空间在存在。”
旁人或许一头雾水，沈约却已明了，“月亮门可以捕捉到空间的不同，通过光粒子组成，让空间呈现不同态？这就是所谓的空间逆转？”
他那一刻竟然完全理解了。
这和用橡皮泥捏房子般，如果用橡皮泥捏出两个一模一样、或有微小变化的房子，进入房间的人基本感受不到空间的变化。
世人在空间内亦是如此。
但亚特兰蒂斯人就能将一个空间的人，送到另外一个相似、却对他们有利的空间。
这个方法看似作用不大，但在这种时候，亚特兰蒂斯人却发挥了这个逆转的奇效！
“正是如此。”
李巨人沉重道：“我在接触亚特兰蒂斯科技的时候，知晓他们有这个理论，却没想到他们已经实现了这个理论，而且他们利用我对光粒子逆转的时候，实现了空间逆转。”
沈约喃喃道：“很高明的手法。”
李巨人苦笑道：“不错，我们要毁掉这里，就要逆转光粒子，可我们逆转的时候，偏偏为他们逆转空间提供了能量。我们逆转光粒子，他们就逆转空间，我们不逆转，就无法毁掉这里。但我们逆转，他们就会恢复前态！”
这更像是一个死循环！
沈约皱眉道：“但这也可说明，他们很怕此间被毁。此间被毁，对他们的打击还是很严重。”
顿了片刻，沈约沉声道：“若是此间真正的爆炸，亚特兰蒂斯人能否将空间再逆转到未爆炸前的样子。”
“不可能！”
李巨人摇头道：“任何空间改变一定需要能量和质量。他们能逆转空间到我们初至的情况，已是极为不可思议，但这种操作依赖在我们提供的能量上，能量若是不足，他们也是无能为力。”
随即叹口气，李巨人皱眉道：“可我们……也是无计可施……”话音未落，李巨人看了沈约一眼。
沈约缓缓道：“我们若能切断能量供给呢？”
1164节 生生不息
沈约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副画面，有暗物质如铁桶般，将那些红色粒子挡在光粒子之外。
那些红色粒子佛挡杀佛，魔挡除魔的模样，却不能突破暗物质的封锁。
红色粒子是杀人利器，却也是亚特兰蒂斯人汲取能量的手段。隔绝红色粒子，那亚特兰蒂斯人就不能吸取光粒子逆转的能量，也就不能进行空间重置。
李巨人精神微振，“你的意思是……”
“引用暗物质对红色粒子进行格挡。”沈约直截了当道。
李巨人略有扬眉，“无为有之父，暗为明之母，以暗物质阻挡红色粒子汲取能量的确是好办法。但是……”
凝望沈约，李巨人缓缓道：“我只知道一人可以做到这点，你……真能熟练利用暗物质？”
沈约沉声道：“可以一试。”
二人目光相对，其中有光芒闪烁。
那更像是期盼的光芒。
*
李巨人和沈约精神振作，感觉希望大增的时候，金鑫眼中却是神采黯淡，隐有绝望之意。
一切的谜团在真相下烟消雾散，露出狰狞的面孔。
他一点不笨，始终在寻找着林萍的漏洞，可他心寒的发现一点——林萍说的一切，正能完美的解决困惑他的一切。
林萍仍旧不紧不慢道：“反力之鹰见到233号太空舱内，立即明白洲际要消灭叛军的计划，他引爆月亮门的加速器，立即去见月神，试图拯救叛军。”
看着痛楚的金鑫，林萍字字如针道：“可他终究还是晚了，因为我们已经从你这里获知叛军太多的情况，加上数据分析系统，我们已经做了两手准备——月亮门前抓不住反力之鹰，那就可以利用月神为陷阱，抓住反力之鹰。”
金鑫牙关错动，可感觉牙齿都是软弱无力的。
“结局就是反力之鹰再次逃离，月神为保护反力之鹰，消失不见。”林萍继续道。
若是沈约在此，肯定能发现林萍说的有些含糊。
任何含糊的地方，都是有疑点的地方。
金鑫脑海却有些发木，喃喃道：“但你们还留下了达达大师，因为在你们看来，他已经是砧板之肉，可以随你们摆布。”
林萍淡淡道：“你很聪明，我们知道月神失踪，却秘而不宣。达达他们以为我们不知叛军的内情，却仍旧用月神来凝聚叛军的意志，你说可笑不可笑？”
金鑫一点笑容都没有。
“那你们还在等什么？”金鑫终道，“你的计划看起来完美收官，你们还在等什么？”
林萍那面淡然道：“等加速器重新启动，重新完成我们三年前就应该完成的计划。”
金鑫虽然早就心冷，可听闻林萍这么说，还是难免颤栗，“你们三年前的计划，终究是什么？”
修改世人的记忆，塑造个完美世界？
金鑫虽已知晓洲际大部分的技术，但终究还是难以想象林萍这种人的真正计划。
有些思维，不是靠努力就能得到的，哪怕旁人耳提面令，或许还是不甚了解。
林萍没有回答金鑫的问题，只是道，“我们还在等反力之鹰。三年前，他虽然逃了，但我们知道他还是会回来的。”
金鑫心中燃起了微弱的希望，可随即被林萍再次敲碎，“希望在这三年来，反力之鹰能更高明一些。”
金鑫内心凛然，他听得出来，林萍有信心和反力之鹰再斗一场。
以反力之鹰的惊采绝艳，林萍居然想要和反力之鹰重新决战？
林萍的信心从何而来？
林萍又道：“我们同时还在筛选。”
“筛选？”金鑫不明所以。
林萍看着金鑫，凝声道：“是的，我们还在筛选！哪怕是上帝，也只会选择某些人进入天堂的，是不是？”
从这点来看，上帝当然不是博爱的。
金鑫瞳孔微缩，“你们当自己是上帝？”
“我们应该比上帝更优秀一些。”
林萍淡然道：“你不会有机会看到上帝的优秀，但若是有机会，你还会看到我们的优秀以及我们创造的奇迹。金鑫，我和你说了这些，因为你是我们一个筛选的目标。”
156n.net
“筛选什么？”金鑫嘲讽道：“看我们是否如狗一样，对你们绝对忠诚吗？”
林萍并没有愤怒，或许面向星辰大海的人，本来就不会被世俗的挑衅轻易的激怒，“筛选在世界末日到临的时候，谁会最终留存下来。”
带着讥诮，林萍又道：“世界末日来临不可避免。”
金鑫暗自心冷，却困惑道：“世界末日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是他最大的疑惑，很多人利用世界末日的噱头牟利而已，林萍却是坚定的执行者。
林萍淡然道：“你不懂的，很多人都以为末日是个终结，却不知道生生不息的道理。”
“生生不息？”金鑫是真不明白了，暗想末日怎么会和生生不息扯上关系？
“末日不是终结，而是重生！”
林萍强调道：“金鑫，你有重生的机会。”
金鑫冷然不语。
林萍缓缓又道：“不能不说，石田秀很有能力，她来到这个世界，很快就发现了问题，也借助沈约的能力，最快的重演了世界的真相，但是……”
很是肯定，林萍凝声道：“她已经不能改变什么了，结局已定！我知道无论暖玉还是石田秀，都将希望放在反力之鹰的身上，她们一直希望反力之鹰留下关键的线索和力量——可以帮她们扭转乾坤。她们将最后的希望，放在梦想的地方，那是反力之鹰最后封存信息的地方。”
金鑫艰难的看向233号太空舱，那里不像有希望，更像是深埋着绝望。
林萍无情道：“但如今你也知道了，没有希望，你们寄托希望的地方，不过藏着个残酷的真相！所有人不想看到，却不能不接受的真相！他们知道真相后只能更加绝望，就和你一样。”
金鑫神色痛苦。
他知道真相后感觉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好一些，最少他内心会好受一些。
“但你还有希望。”
林萍缓缓道：“如今你再接不到任何信号，你已被石田秀抛弃，没用的人，就会被抛弃，这本是这个世界不易的规则。”
看着益发绝望的金鑫，林萍又道：“能接纳你，给你重生机会的只有我们。”
1165节 奇异之处
很多条件看起来是极为诱人的，既然一条路走不通了，为什么不换另外一条走呢？
林萍声音柔和，“金鑫，我们可以接纳你。”
世人都知道另外一条路也可能大有问题，但又会说服自己选择另一条。
原因无它，他们认为已经别无选择！
那再次选错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金鑫目光闪烁，突然道：“你为砧板，我为鱼肉，你还在耐心的说服我，我究竟还有什么价值？”
他终究还是保留着理智。
林萍笑了起来，“很好，你仍旧很聪明。你的价值……”
“你的价值就是神之左手！”
一直沉默的李雅薇突然道：“这是洲际一直希望得到的科技！”
金鑫醒悟过来，“是了，你们虽然看起来对反力之鹰并不畏惧，但哪怕是反力之鹰多年前创造的神之左手，你们依旧无法破解和利用。”
林萍没有回答。
“但我也不知道神之左手的玄奥。”金鑫叹口气道，“你们恐怕打错了算盘。”
“只要你肯，我们自然是有办法的。”林萍回道。
金鑫喃喃道：“只要我肯？”他绝望的眼中难得有光明一闪，突然道：“李雅薇，你肯吗？”
他突然问了一句，很是突兀，李雅薇居然没有意外的表情，只是道：“只要你肯就好。”她回答的亦有些不明所以，可她接下来的举动却很清晰。
举手。
李雅薇的手中已多出一只手枪，枪口的方向对准了金鑫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李雅薇的行动极为迅速。
自从林萍出现后，李雅薇就沉默了下来，在林萍向金鑫提及往事的时候，李雅薇看起来如同入定般。
金鑫没想到李雅薇会突然要杀了他！
可见到李雅薇扣动扳机的时候，他内心反倒有种释然——他不是个逃避责任的男人，叛军的覆灭他虽不知情，但覆灭的原因却是因为他！
他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更不能肯定是否会交代出神之左手的秘密。
虽然不解神之左手的玄秘，可林萍的手段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这种时候，李雅薇一枪杀了他，反倒是一种解决，最少他不会给旁人带来更多的伤害。
扳机扣下，却没有任何动静！
金鑫一怔，他不认为李雅薇会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更不觉得李雅薇是在恐吓他。
李雅薇持枪的手轻微的颤抖下，神色变的更是冷硬，她终于缓缓扭过头去，看着那仍旧如藏在雾里的林萍。
“你很奇怪枪中为什么没有子弹的，是不是？”林萍淡然道。
李雅薇没有回答，她感觉不到枪的冰冷，但她却察觉到手脚的寒意。
“你的反应，不出我的意料。”林萍轻淡道。
“你知道我会杀了金鑫，这才提前解除了我的武装？”李雅薇凝声道。
林萍笑了，“在你的意识中，金鑫和沈约是一伙的，他若说出神之左手的秘密，一定对沈约不利。对沈约不利的，你就想铲除的！”
李雅薇没有回答，但她的表情证明了林萍说的不错。
“这些年来，你的性格真的从未改变。”林萍轻叹道：“嫉恶如仇，孜孜不倦的寻求所有的真相。”
李雅薇垂下了枪口，眸中有寒意闪动，“我不了解你，但你看起来真的很了解我！”
“是的，我很了解你。”
林萍直言不讳道：“我虽没有生下你，但却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一举一动，我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为什么？”李雅薇缓缓问道。
林萍笑了起来，“为什么？你想问我为什么杀了你母亲，还是我为什么杀了你母亲却留下了你，还是我为什么对你很了解？”
李雅薇低头看着手枪，白皙的手上又是隐现青筋，但她还是平静道：“我不明白，但我想知道所有的为什么！”
金鑫突然有点佩服李雅薇，身临绝境，他已经难以控制自己，但李雅薇仍旧没有太大的改变。
他一时间不知道李雅薇究竟在想什么。
他像陷阱中的猛兽，可李雅薇呢？
“其实你已经想到为什么了，是不是？”林萍淡淡道：“你能开启此间极为复杂的密码锁，你总不认为是上天在助你吧？”
156n.net
李雅薇默然片刻，“因此……我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我脑海中有密码，因为这是以前的我曾经的记忆？”
金鑫微有震惊。
“是的，你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林萍轻吁一口气道：“你是个十分奇特的孩子，在所有的复制体中，你表现的最为奇异。”
她一开口就道破了一个残酷的真相，李雅薇却很平静的样子，“我如何奇异？”
林萍凝声道：“在和亚特兰蒂斯人初次沟通的时候、看到同类的自相残杀，我就感觉到人心的难测。而自从甄一同叛变后，我就强烈的感觉、要完成我心中的计划，就需要完全可靠的人选，可事实却是，你很难找到真正可靠的人。”
看着李雅薇，林萍缓缓道：“于是我就通过克隆技术，准备复制体。”
李雅薇喃喃接道：“当有人的表现让你觉得是威胁，你就会杀掉他，算是抹去那人曾经生成的危险心思，给复制体重新灌输记忆，让一切按照你的设想运转下去？”
金鑫虽知道大概，可听到这般做法，还是震惊莫名。
“说的很好。”林萍淡然道：“这的确是我计划中关键的一步。”
“你这个疯子！”金鑫失声道。
林萍却不恼怒，“我不是疯子，我只是做着人类一直做的事情而已。”
“谁这么做过？”金鑫忍不住反驳道。
“很多人类都这么做过！”林萍冷冷道：“统一所有人的思想，让世人变成傀儡，听从自身的意志行事，这不是太多当权者想做、或者在做的事情？”
金鑫微滞。
他虽然不同意林萍的做法，却知道林萍说的丝毫没错。
根据历史记载，很多当权者的确是这么做的，只是他们没有林萍这种高科技支撑罢了。
“因此，我忤逆过你的意思，曾经到过这里，而你杀了我，算是抹去我的记忆，给复制体重新输入复原点的记忆。”
李雅薇面无表情道，“我的奇异之处在于，别的复制体如同新生般，对以往全不知情，我却能恢复曾经被抹去的记忆？”
1166节 最优秀的试验品
金鑫目瞪口呆。
他听天书一样听着李雅薇的叙说，实在搞不懂李雅薇如何能这么平静的叙说她自身的事情？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悲催了，但比起李雅薇来，他突然感觉李雅薇更是可怜。
林萍轻吁一口气，“你终于再次想起来了。”
她这么一说，无疑是说李雅薇所言不差。
“我母亲会影响我父亲的思想，你觉得是个威胁，因此杀了她。”李雅薇看起来已没有了感情，继续道，“你没有杀了我，只因为那时候原生体的实验还在多方位的进行，你的情绪法需要有复制体支撑。”
金鑫略有费解，想要询问时，李雅薇已道：“你的情绪法就是给幼小的我灌注仇恨的种子，同时给我也准备了复制体，你需要观察我在仇恨下的能力。”
林萍轻叹一口气道：“我一直感觉你是个很独特的孩子，你目睹了母亲的死，并没有哭泣，这反倒打消了我杀掉你的心意。我需要的不是哭泣的孩子，我需要一个坚强的孩子。因为科学证明，坚强的意志，才能创造太多的奇迹。”
“你的本意是将我培养成一个冷血机器，但奇怪的是……我虽然冷，却终究不是机器。”李雅薇缓缓道：“因为我始终记得母亲的话，爱才是我一生最强大的力量。”
眸中终有泪影，李雅薇低语道：“我母亲虽然早早的离开我，但她却给我了一个可挽救的人生！”
林萍点头道：“是的，这是崔欣爱的奇迹，因此我杀了她！”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的森森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我也在催眠你后，从你脑海中删除了你母亲给你留下的这段记忆。”
林萍似有困惑道：“我们找到你脑海中有关崔欣爱传输理念的影像，然后清除了它，奇怪的是，每隔一段时间，你总能自动想起崔欣爱告诉你的理念。不能不说，大脑实在是个奇妙的存在。”
“你因此对我产生了好奇，想要研究我的不同，索性导回我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同时加强我对黑JACK的仇恨。你们想用这种仇恨，看看我真正的力量。”
李雅薇凝望着林萍道：“但你却没想到过，我居然会从黑JACK的事件上，追查到741研究所上，而且渐渐的了解你的全盘计划，最终追踪到这个神秘空间。”
缓望四周，李雅薇喃喃道：“如果我目前的记忆没有问题的话，这是我第四次来到这里。”略有停顿，李雅薇自语道：“怪不得我有很熟悉的感觉。”
金鑫讶然。
更让他震惊的是，李雅薇随即道：“我已经死过了三次！”
四周静寂。
所有的太空舱看起来都和竖棺般。
林萍叹口气道：“因此，这些对话我们也重复了四次！”她的声音中有杀机隐现。
李雅薇依旧平静道：“我每次死后，你们都会清理我来过这里的记忆，三年前，我在水月城头一天见过金鑫，随后却不记得金鑫，因为那时候的我已经是另外一个复制体。”
看向金鑫，李雅薇缓缓道：“对不住，我幼时的伙伴。我忘记了你，而且还要追杀你。”
金鑫半晌才道：“没……我……没关系。”他想说，你有没有关系？
当年他被李雅薇戏弄，一直憋着股怒火，但在此刻，他心中却只有悲哀。他听到林萍叙说后，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悲催的人物，可听到李雅薇的遭遇，却感觉李雅薇更是可怜。
李雅薇却没有任何自怜自艾的感觉，“那次你杀了我，因为我在调查反力之鹰的时候，发现了这里。你为了保守秘密，当下杀了我，随即动用了我的复制体。但因技术原因，我丢失了一天的记忆。”
林萍叹息道：“是因为逻辑的原因，不过也可以称作技术的问题。金鑫和你都是我们计划中关键的一环，你记得和金鑫的关系，会产生太多的变数。”
“于是你清除了我和金鑫见面的记忆，却没想到我第二天随即又见到金鑫，因此引发了金鑫的困惑。”李雅薇立即道。
林萍缓缓道：“在我们的计划中，你和金鑫本来不应该再有什么交集，一点记忆误差，也是在实验许可范围内。”
李雅薇微微点头，“不错，很多人连当天的记忆都不清晰，又怎么会理会许久前的偏差呢。本来我遇到金鑫，却不记得金鑫是件小事，可你没想到过沈约的出现。”
156n.net
林萍默然片刻，“是的。一切因为沈约的出现，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你又想利用我，又不想我再寻到这里，索性将黑JACK事件，有关741研究所的事情均列为机密，让我根本没有契机去调查。同时将小蛮安插到我的身边。”
李雅薇眸光清亮，思路亦是益发的清晰，“小蛮就是王小满，也是如同金鑫般的实验体，她在我身边，负责搜集我的所有信息。”
林萍并未否认。
“本来一切都是没什么问题。王小满不过是个穷人家的女孩子，失踪后，王双全根本没能力找回，小满虽被修改记忆，但本性天真无邪，和我就会谈得来，这也是在你们的研究范围内，你们熟知所有人的性格，只是投其所好的行动。”
李雅薇的叙说，让金鑫越听越心惊，他本来以为自己懂得很多，可比起林萍的计划和心思，他不要说没走进社会，甚至像个幼稚园的孩子。
林萍笑笑，“是的，这些计划本来没有问题，或许会有漏洞偏差，但预判反应只要超过敏锐高值就好。”
“敏锐高值？”李雅薇终于反问了一句。
林萍居然耐心解释道：“任何人都有敏锐度，俗称第六感，不过很多人都已经被五感带偏，最多是适应、熟练认知已知环境，却对环境的变化充满了迟钝。你既然留意不了环境变化的细微差别，自然发现不了问题。”
看着李雅薇，林萍赞许道：“你是我最优秀的试验品，敏锐值远超旁人……”
李雅薇心中突凛，“我是你最优秀的试验品？你最优秀的试验品，难道……不是……不是……”
她本来已经无视死亡和恐惧，但在那一刻，心中的恐惧倏然出现、并且急剧的放大！
1167节 苏醒！
沈约盯着黑暗的前方，微微的吸气，气转周身，回忆着在扭转前那一刻的感觉。
师父悟性的教导再次浮现在他脑海中。
——师父，如何证得最真最纯的心性？
——心性本真本纯，但要发现它绝非容易的事情，其中的差距不比你看到月亮、登上月球的差别要小，但也不会比你看到太阳，沐浴在阳光下的差别要大。最重要的一点，你需要明白它始终如亘古般永恒的存在，运用你的感知、智慧再加上你充满智慧的想象力去寻找。比如回忆你如释重负、全然放空的那些时刻，那就是五蕴暂退，心性显露的时机，想办法的延长那段时间，你就会慢慢发现心性的存在……
师尊教导如清澈泉水流淌而过，沈约低声道：“可以了。”他已发现暗物质的出现，均是在他心性最显的时刻。
李巨人微有紧张之意，也如沈约般细微的呼吸，然后举枪射向前方的墙壁，转瞬冲出了墙外。
一点红光迎面而来！
杀人的红光比第一次来的更快、更猛、亦更是突然！
沈约心中虽凛，却在意料之中。
他的对手可说是这世上最狡猾的敌人！
亚特兰蒂斯人既然利用了逆转重置了空间，寻求重新决战，就不会一成不变的等在那里重复往事。
主动出击、寻求先机素来都是高明的作战者基本的战术素养！
亚特兰蒂斯人知晓危机迫近，主动出击，就是为了打乱对手的计划！
沈约、李巨人亦有计划。
这二人亦是高明的战士，早在出墙前已经想到了这种变化，李巨人闪过红光，随即就地一滚，倏然静止，而沈约却如铁矢般冲向前方的墙体。
空间红点倏现，已比第一次多出数十点，在空中如流萤纵横，尽数轰向沈约。
沈约爆闪连连，躲避着杀人红点的袭击，而李巨人早趁这间隙，冲到墙体前，一手按在墙面。
墙面倏亮。
无数的红点如有灵性般，似觉察到危机的到来，就要放弃沈约，转攻李巨人。
沈约闷哼一声，双手一圈，动作倏慢，但他双手之间已经出现个黑色的漩涡。
他脑海中亦有个黑色的漩涡。
那一刻的他，如同在明界福岛的林中木屋、暗界极点大厦的危机关头，危机激发他的潜能，让他倏然感觉链接到一个神秘的世界。
不需要月亮门的媒介，他自身就可能连接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并非世俗的世界，而是三界中的无色界！
漩涡如同太极图般，却没有阴阳分别。
无生有，有生一，一分二，二指阴阳，阴阳化三才，三才构世界、世上万物生……
所有的概念在脑海中闪过，他已瞬间观想脑海中黑色漩涡的尺寸。
大小、质量、多少、所遇、所想均是五蕴世界束缚世人意识的概念，秘法修行一定要先破这些对意识的束缚，因此修行者虽然行为受限，但在意识修行中，却会有意的破除这些限制。
心性的灵活，才是密法的关键。
一颗不知变通、僵硬不去吸纳包容的心，无法领悟密法的奥秘所在。
观大无限，小无极本是沈约禅修中的常规操作，他能观云、观空，观世间万物，自然能观大小。但他此番观大，不但脑海中的黑色漩涡增大无垠，手中的黑色漩涡亦大。
此为禅修的三摩地之境！
听起来高深莫测，实则是身、心一致的另外说辞。
漩涡倏大，亦将众多红色光点尽数吸纳。
那本来无坚不摧的红色光点一入漩涡，就如乳燕投林般，倏然不知所踪。
李巨人大喜，低喝声中，透明光墙看起来就要土崩瓦解……
沈约心中却凛，他虽消灭了亚特兰蒂斯人的那些杀人红点，可他和李巨人之间，随即有更多的红点出现。
红点倏变，点点斑驳的组成一只明光闪闪的三尺利箭，爆射向李巨人的背心！
小书亭
沈约倏然闪进，手中的黑色漩涡套中箭尾，李巨人也知不妙，倏然收手挥动，他前方已经出现一个光幕盾墙。
箭尾断！
利箭其余的部分射在光幕盾墙上，倏然暴涨，竟然化作一柄丈许长的红色光剑，随即劈在光粒子之墙上。
墙体一分为二。
围魏救赵！
沈约瞬间明白了亚特兰蒂斯人的用意，就要用黑色漩涡裹著那柄利剑时，突然怔住。
墙体一分为二，墙后走出一……人！
沈约无法判断那是否是个人，因为那东西比他身材要高大一倍以上。
墙体分裂，白光、红点交杂之间，照耀出那人的一张脸。
那人的脸也不像人脸，因为他的一双眼睛竟占据一张脸的半数，他霍然向沈约望来，一双眼睛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妖异之色。
亚特兰蒂斯人？
亚特兰蒂斯人复活了？
沈约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心中巨震，他们千方百计的想要阻止亚特兰蒂斯人的复出，不想如今亚特兰蒂斯人竟被他们逼了出来？
在那个巨人面前，沈约如同孩童般弱小。
那巨人伸手，握剑。
那丈许长的红色光剑落在巨人手上，却如他的趁手利刃般……
巨人挥剑！
一剑横扫在那本来两半的墙体中。
墙体四裂。
本来光芒如明月般的墙体瞬间血丝遍布，有如墙体被血丝渗透般。
李巨人喝道：“炸！”
巨人同时道：“转！”
空间至明倏暗！
场景变幻实在光怪陆离，沈约那时候只来得及将黑色漩涡挡在他和李巨人的面前。
下一刻的功夫，眼前微亮，沈约看清楚前方的情况，脸色微变。
他再次回转到伊始的地方。
身旁的李巨人额头亦有汗珠冒出，有些失神道：“我们又失败了，他们再次逆转了空间！方才那巨人是亚特兰蒂斯人？他们复活了，他们复活了！”
他略有失态的模样，沈约凝望着前方，突然道：“他们没有复活！”
李巨人精神微振，“我们明明看到个亚特兰蒂斯人，难道，一切是我们的幻觉？”
沈约沉声道：“不是幻觉！”
“那是什么？”李巨人神色诧异道。
“跟我来！”
沈约已经向前扑去，眼中闪着不屈的光芒！
1168节 后退的巨人！
沈约发动了第三次轮回对决，这一次，他是主动进攻，不再和李巨人商议。
李巨人见状，终于重振了精神，跟在沈约身后。
沈约冲向的是另外一面墙，李巨人微有诧异时，沈约一拳挥在墙面上，墙面如同被铁锤砸中般，立即破了个大窟窿。
李巨人目光微闪，他看到沈约挥拳的时候，拳面突然现出道黑色物质。黑色物质如同金刚石般护住了沈约的拳头，让他破墙而不自伤。
沈约已经灵活的运用起暗物质？
李巨人念头一闪的时候，沈约已经拉住李巨人纵身跃入破开的那个窟窿，顺着窟窿滑了下去。
“这是通风管的分支。”李巨人提及时，下意识的抬手一枪封住了入口，正看到一个骷髅人已经扑到了入口处。
“你想的没错，我们必须改变！不然无法破解亚特兰蒂斯人的逆转！”李巨人又道。
沈约“嗯”了声，已经顺着通风管滑到了底部。不废话的挥拳，轰响中，前方烟尘弥漫，沈约已经闪身出了通风管道，同时亮了手机的电筒。
他们居然置身在一个房间内！
房间内有桌有椅，桌椅都是现代化的模样，李巨人随即道：“这好像是当初看管通风口的工人的房间。光粒子反应墙应该在外部。”
他伸手一指房门的方向。
沈约窜向房门，将将拉开房门的时候，倏然后退！
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击在房门上，房门瞬间碎裂，那个巨人已然出现在了沈约面前。
沈约的反应极为敏捷，亚特兰蒂斯人却似乎更能提前一步。
第一次对决，双方好像旗鼓相当；第二次对决，沈约、李巨人无功而返，反倒让亚特兰蒂斯人从地下冒出来了一个；第三次对决，沈约看起来另辟蹊径，但亚特兰蒂斯人似早有预知，居然提前封住了沈约接近那面光粒子之墙的道路。
李巨人举枪喝道：“沈约，我挡住他，你去光粒子之墙前！”
沈约不知逆转方法，但李巨人的用意显然，先用暗物质封住光离子之墙，然后他李巨人再找机会逆转。
李巨人不说，因为他相信沈约会明白他的意思，毕竟沈约少有的聪明；李巨人不说，自然也怕亚特兰蒂斯人知晓他们的计划，另有方式阻拦！
不想沈约躲避过那巨人的一拳后，突然伸手抓住了那巨人的大腿。
巨人的大腿如大象腿般粗壮，正常人几乎要环臂才能抱拢，但沈约一抓一勾再是一圈，似有无形涡流已经卷动了巨人，下一刻的功夫，巨人已腾空而起，失去掌控的摔在房间内。
轰！
巨响中，桌椅坍塌、地动山摇，似乎不用等光离子逆转，这里就要坍塌的样子。
看着讶异的李巨人，沈约喝道：“走！”
李巨人这才回过神来，倏然窜到门外，那巨人虽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却是极为轻盈的跃起，爆吼声中，手中已经多了一把丈许的红色长剑。
长剑一挥，烟尘弥漫，四周尘土飞扬。
剑锋几乎擦沈约胸膛而过，但只差一分，还是让沈约惊险躲过。沈约纵越出门，却不跟随李巨人狂奔，见到巨人就要冲出房间，他不退反进，腾空而起，手一弹，双指已经戳向巨人的大眼。
他看起来想要戳瞎巨人的双眼，但巨人的双眼实在不小，他双指分开，也只能戳向巨人的右眼。
巨人硕大，但举止极为灵活，低吼声中，长剑虽然莫及，但左手已经挡在眼前，他手掌有如簸箕般大小，五指一拢，就要抓住沈约的手指，下一刻的功夫，看起来就要将沈约的手指扭断。
他抓了个空。
沈约抽手，手指一弹，一根隐藏在掌心的尖锐的木刺倏然射向巨人的左眼。
声东击西！
沈约丝毫没有低估巨人的能力，变化之快，可谓不过是兔起鹘落之间。
这本是必中的一招！
木刺取自破碎的门板，一切结果早在攻击前就有预算！
巨人倏然闭眼。
木刺射在他的眼皮之上，竟然发出当的声响，木刺已断。
以沈约的指力和巧力，弹出的虽然是根木刺，但面前的哪怕是面墙体，木刺也会锐利的刺穿，不想巨人的眼皮看起来硬愈钢铁。
沈约心中微凛，却已倒纵而出。
一击不中，全身而退！
巨人挥剑，一剑有盘古开天般雄壮！
剑风狂卷，动地惊天。
沈约急退！
他像是被一剑劈出，又像是漫天惊雷中向往自由的海燕蹁跹，惊雷连闪，并不碍海燕的无畏的飞翔。
飞翔中的沈约离李巨人已没有多远。
巨人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每一步听起来都如大地惊雷般动人魂魄，这时李巨人已经到了那面光粒子墙体前。
他的手已经按在了墙体之上，墙体倏亮，就和前两次一样。不过这一次，因为沈约的另辟蹊径，他们已经有了充足的时间。
墙体亮中透明，透明中就要分解……
李巨人额头满是汗水，突然惊呼道：“沈约，小心！”
那大眼巨人已经离沈约不过数丈之遥，突然纵身而起，双手持剑，一剑向沈约劈来。
狂风怒卷，遗址震颤。
那一剑看起来不但要劈开沈约，甚至要劈开他身后的李巨人，再将那光粒子之墙劈成两半。
一剑之威，竟至如斯！
李巨人已然喝道：“转！”
“转”字出，墙体就要分解之际，那大眼巨人已经喝道：“逆！”
天地间，红点倏现，那些红点就如藏在林中的奇豹、水中的隐鳄，在大眼巨人呼喝的时候，倏然出现，就要罩在光墙之上。
亚特兰蒂斯人仍有准备。
哪怕大眼巨人慢了一步，但亚特兰蒂斯人的算计，从来都是抢占了先机。
眼看红点就要渗入光墙，重蹈逆转空间覆辙……
天地倏慢。
沈约双手一圈，整个世界都像慢了下来，有无数黑色的小漩涡凭空亦出，竟然将漫天红点尽数吞噬！
bidige.com
漩涡一闪就没，沈约双手却有白光成球，球如雪山雪崩伊始的那点，但急剧中已经如同健身球般大小！
滚！
沈约厉喝声中，那光球已被沈约抛出，正砸在冲来那大眼巨人的身上。
那巨人的大眼中，露出惊骇欲绝之意，似没想到沈约的反击可以巧夺天工、亦能地覆天翻。
挥剑。
巨人一剑劈中了那光球。
剑融。
那光球余势不减，重重落在大眼巨人的身上，大眼巨人闷哼声中，被光球冲起，急速的退向了黑暗！
1169节 2号太空舱
轰隆隆响声不绝，那大眼巨人被白色光球撞击的一路后退，撞倒了不知道多少面墙体，轰隆的声息这才渐弱。
四周稍静。
白光已逝，远方的黑暗中，那大眼巨人如同洪荒怪兽般潜伏，却始终没有再现。
沈约扭头看向吃惊的李巨人道：“为什么还不引爆？”
李巨人怔了下，缓缓的松开手，墙体光亮渐渐变弱，“亚特兰蒂斯人已经冻结了光粒子，如今……光粒子已不能逆转。亚特兰蒂斯人终比我们棋高一着。我早就应该想到……他们会有进一步的举动。”
他的声音满是失落，虽然沈约难以置信的击败了一个亚特兰蒂斯人，但结果仍旧没有改变。
沈约目光微闪，突然道：“林道义可以冻结光粒子吗？”
“他……”
李巨人只说了一个字，突然怔住，反问道：“你在说什么？”
沈约凝望着李巨人，“我想说的是……方才那个巨人，不像是亚特兰蒂斯人复活，而像是林道义！”
四周更静。
光粒子之墙很是黯淡，周围似乎已经被黑暗重新笼罩。
李巨人满是讶异道：“这怎么可能？你都没有见过林道义，怎么说林道义像那个大眼巨人？再说……”
有点啼笑皆非的样子，李巨人皱起了眉头，“林道义怎么会有那么高？他虽然高大些，但不足以比你高出一倍的。”
沈约轻吁一口气，“我也希望不是他，因为那大眼巨人若是林道义的话，我怕奇点也到了这里。”
李巨人眼中寒光微闪，似不解道：“奇点是谁？”
沈约笑笑，“我对洲际的精神师并不算了解，但幸得一场直播，让我了解了很多。我通过直播中反力之鹰之口，知道洲际的顶级精神师有空气，有奇点，水、无以及妄和附骨。”
空中有分冷然的尴尬。
沈约只是看着李巨人的双眼。
半晌，李巨人轻吁了一口气，“沈约，你真是个奇特的人。明明你是知道最少的人，但你总能凭借强大的记忆力和关联力，知道的更多。想当年……”他欲言又止。
沈约微笑道：“想当年反力之鹰也是像我这般推知了很多秘密？”
李巨人并没有否认。
“那想当年……反力之鹰也发现了你想要当上帝的计划吗？这就是三年前水月城大爆炸真正的原因？”沈约淡然又道。
沈约话音落地，李巨人已经面无表情，但他凝望沈约的双眼中，已隐现冰霜。
没有表情本来亦是一种掩饰，用看似风平浪静的假象掩藏内心惊涛骇浪的情感。
这本是同仇敌忾、并肩作战的两人，瞬间已如隔着天堑一样。
*
沈约看着前一刻还热血沸腾、如今却变得异常冰冷的李巨人，轻叹道：“看来我并没有想错，你真的想当上帝！”
李巨人没有回话。
空间坍塌早已开始，他却没有任何急躁之意。
沈约看起来也不着急，慢悠悠道：“参与了七拼八凑的直播，真相逐渐揭露，但我内心其实有个最大的疑问。”
“是什么？”李巨人恢复了冷静。
“林萍始终是爱你的，无论任何时候，她都没有说你一句坏话。”沈约肯定道：“哪怕是你当年最大失误的时候，她看起来也没有埋怨你。”
李巨人“哦”了声，“这有什么问题？”
“那她出现在直播中，就不应该像甄一同、叶毕落想的那样，她出现……并不是想推翻你。”沈约缓缓道。
李巨人默然。
“不想推翻你，那多半是想帮助你，这是正常的逻辑。”
沈约感慨道：“哪怕你曾经负了林萍，但她内心也一直想帮助你。我知道一些女人，因为爱上一个男人，会将男人的一切看作自己的一切，这是一种感情投射，也是一种情感寄托。这就和某些家长不想上进，却希望孩子实现自己的理想一样。”
“我不想在这里和你谈论什么心理学。”李巨人凝声道，
“但我一定要明白这些，才能推出真正的结论。”
沈约盯着脸色沉冷的李巨人，缓缓道：“我有个大胆的假设，如果当初甄一同制造的那场反叛中，死的那人不是李万成，而是林萍呢？”
*
李雅薇心中惊惧之际，终于补充了未说完的话，“林萍，你说错了，按照道理来说，我不是你最优秀的实验体，我父亲才应该是你最优秀的试验品，不是吗？”
言语落，四周静的明光都冷。
金鑫听得到自己的心剧烈的跳动一下，他明白李雅薇这句话的潜台词——林萍因为控制了李巨人，这才做出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biquge.name
若没有李巨人的准许，林萍如何能完成这些事情？
但他亦知道林萍重造了李巨人，按理说，李巨人才是林萍最优秀的实验体。
可林萍为什么认为李雅薇才是最优秀的实验体？
旁人或许会口误，但对林萍这种极为清醒的女人来说，口误是很难想象的——这必须是林萍一个坚定的信念。
李雅薇若是林萍最优秀的实验体，那显而推知，李巨人就不是林萍的实验体！
李巨人不是实验体……
这个念头在金鑫脑海中急剧的放大，让他心惊肉跳，全然陷入了绝望之中。
林萍没有回答，她只是冷漠的看着李雅薇。
李雅薇突然向旁走去。
没有人阻止。
林萍看着李雅薇的举动，仍旧沉默，她似也想知道李雅薇在无力反击的时候，究竟要做什么。
李雅薇走到2号太空舱前。
密码锁后的空间内，有数百个试验舱，金鑫排名233，他知道这个编号代表着次序，也可能是地位的象征。
每个太空舱内，都有一个复制体。
复制体序号的先后，应该和在洲际众人存在的顺序和权利有关。
2号太空舱内装的会是谁的复制体？
金鑫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1号太空舱内应该装的就是李巨人的复制人？那在李巨人之后、最重要的人，会是哪个？
李雅薇伸手去拉太空舱门，却没有开启。
太空舱已经上锁！
这种时候，她为什么要一定看看太空舱内的复制体是谁呢？
1170节 曼德纳效应
太空舱前几号复制体一定是洲际最高级、最重要人物的复制体，是以重重加密，这点不容置疑。
李雅薇没有试图强行开启舱门，被解除武装的她，面对洲际的加密舱，她亦是无能为力。
“我虽然看不到舱中人，但我知道舱中人是谁！”李雅薇突然道。
林萍略有嘲弄道，“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
李雅薇认真道，“这也是反力之鹰潜入此间后、在发现233号太空舱后装着金鑫后，随即又发现的一个更大的秘密。你要不要听听？”
林萍的声音有些异样，“你可以蒙蒙看。”
“不是蒙，而是真正的知晓。”李雅薇霍然扭头看向了林萍，一字字道：“2号太空舱内装的就是你……林萍的复制体！”
一言落，静寂如绝望的潮水涌来，金鑫张大了嘴巴，却感觉已经不能呼吸！
李雅薇说出太空舱内的复制体是谁的时候，金鑫惊诧莫名，林萍半晌才道：“你不觉得这很荒谬吗？”
“不荒谬。”
李雅薇摇头道：“三年前的林萍曾经覆灭在大爆炸中，但在很久以前，克隆计划伊始的时候，林萍就为自己准备了一具复制体，那是她计划中、准备的第二具复制体。”
金鑫心想这没毛病啊，林萍准备的第一具复制体就应该是李巨人，林萍为自己也准备一个备份，这很合理吧。
李雅薇却很凝重的样子，“反力之鹰发现2号太空舱的秘密，立即……立即……发现……”
她声音颤抖，却终于咬牙说道：“我父亲重置计划的真正的答案！我父亲……要如上帝一样，重新创造这个世界！重置计划其实就是……创世计划！如上帝般，重新创造这个世界！”
金鑫听的嗔目结舌，这种计划他不要说做，其实想都没有想过，智商和见识着实限制了他的想象力，但这世上真的有人想去实现上帝的计划？
*
沈约字字清晰，李巨人闻声轻叹道：“你的设想实在是大胆。”
“虽然大胆点儿，却可以解释很多事情，而且在这个设想下，很多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沈约缓缓道，“李巨人终究还是李巨人，这个世界的智能之父，洲际的领袖，白城、李斯特、曼德纳那些人并不笨，你可以骗得了他们一时，但如何骗得了他们一世呢？”
李巨人微微点头，“有道理。”
“同样的道理，林萍的很多运作，绝对无法绕过你这一关。一切若说是林萍独立去做的，未免过于不可思议。”
沈约沉声又道：“伤害性或许不高，但这未免太侮辱了你李巨人的智商。”
李巨人轻叹一口气，“我也觉得不太合理。”
“但你又着实想不到更好的方法。”
沈约亦是叹息道，“石田秀回转，叶毕落随即联合石田秀借甄金一事发难，引爆了这场无法中止的直播，打了你一个措手不及。这世上很难有完美的犯罪……”
顿了下，沈约修正道：“我不应该用犯罪这个字眼，在你的眼中，这绝不是犯罪，而不过是一些合理的改变。”
李巨人淡淡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所谓了。”
“反正以后会改的，是不是？”沈约有所预料道。
李巨人一笑了之。
“我的设想是——你的创世计划伊始，就在不停的改变，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做多了，就变成了习惯。”
沈约缓缓道：“你已经习惯了改变，改变甄一同的记忆，改变钱巧巧的记忆，改变一些错误的发生，甚至……改变你女儿李雅薇的记忆。”
李巨人没有回答。
“小的纰漏可以通过修改记忆完成，大的漏洞呢，就径直将这人用复制体来进行替换。”
沈约脑海中已有了暗界清晰的发展脉络，“但改变终究是改变，会有留痕的。”
李巨人点头道：“是的，我叫这个现象为曼德纳效应。”
沈约怔了下。
李巨人随即又道：“非洲的洲际官曼德纳曾经死过，但我复活了他，将他的经历改成了一场历险，同时修改了所有经历者的记忆，但我发现，有些人并没有完全被抹去曼德纳死过的记忆，他们认为曼德纳不是洲际官，而是死人了。当然，更多的人都认为那是无稽之谈，因为现实中，洲际的曼德纳还活着。人，总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的，是不是？”
有些嘲讽之意，李巨人喃喃道：“他们总是忘记了自己还有个脑子。”
沈约的眼皮子突然跳了下。
他想到自己那个世界，也有类似的效应，难道说——那也是一次大规模的记忆修改？
“但这终究无关紧要。”
李巨人淡淡道：“和自身无关的事情，有多少人能够清楚明白呢？其实……”有分哂笑，李巨人喃喃道：“就算和自身相关的事情，很多人又记得多少？”
fantuankanshu.com
沈约扬了下眉头，“这些修改偏差本来无关紧要的。”
“是的，很多时候，这种偏差是无关紧要的。”
李巨人清晰道：“漏洞偏差的预判反应只要超过世俗人的敏锐最高值，这些偏差就会如海中的浪花，虽然出现，但终究会湮灭在大海内，如同从未出现过。谁会去数大海风波中，究竟会出现多少朵浪花呢？”
沈约凝声道：“常人不会，但反力之鹰却注意到这个偏差，这才能推知真相。”
李巨人微微点头。
沈约随即又道：“石田秀也注意到了这个偏差。”
李巨人叹口气道：“看来是这样。她离开了这么久，居然仍能留意到世界改变偏差，我也不能不佩服她。”
沈约脑海中闪过东野吾的无头尸体，心中暗想——石田秀砍了东野吾的脑袋，难道就是在做偏差比对？
念头一闪而过，沈约随即道：“石田秀巧妙的将所有偏差综合起来，反倒还原了这个世界发展的真相。”
看着李巨人，沈约沉声道：“你没料到石田秀这招，面对各方面的质询，看起来想要修改他们的记忆，也是无能为力。于是你制造了世界坍塌的假象……”
李巨人淡淡道：“你这次说错了，我没有制造世界坍塌的假象，世界是真实的正在毁灭中！”
1171节 超越上帝
在丑闻被揭露的时候，利用一场对外的危机，煽动被统治人同仇敌忾的情绪来对抗，转移愚者情绪、内部矛盾的同时，让愚者忘掉丑闻，同时重新树立自己的光辉形象，一直是聪明当权者的不二法门。
李巨人利用世界坍塌的危机来应对自身的形象危机，听起来合情合理。
沈约这么推算的时候，听到李巨人淡然的拒绝，不认为李巨人仍在混淆是非的狡辩，内心反倒更加凛然。
因为他脑海中突然再次闪过月亮门的影像。
月亮门的倒计时时间看起来继续在减少！
他没有找到关键的解决，他如今仍无法改变这个世界毁灭的结局？！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时，心悸不已。
是什么力量制造了这个世界的毁灭呢？
伊始看起来像是亚特兰蒂斯人，但沈约更倾向是李巨人、林萍制造的这场毁灭。
得不到、就毁去，不正是很多拥有者最后的心理，李巨人看起来无动于衷，似乎也在验证沈约的猜测。
但李巨人对自己用心血搭建的世界，为何弃如敝履？
“我不想再修改了，对于自身形象的崩塌，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视。”
李巨人手一挥，竟有个光亮的凳子凭空出现，然后他很是悠闲的坐了下来，环顾四周，似有感喟，亦有留恋，“这是梦开始的地方。”
“不错，这是梦开始的地方。”
沈约立的却如标枪般，“是你梦开始的地方，也是林萍梦开始的地方。你和林萍都接触了亚特兰蒂斯人的思想，你想要创造一个前人从未创造的世界，而林萍亦是深爱你的理想，决定支持你完成你的梦想。”
李巨人轻吁一口气，“梦想并不容易实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很多人都有梦想，但也会亲自葬送自己的理想。很多人都讨厌某些人，但最终也会变成自己讨厌的人。”
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如果那么多梦想都能实现了、人人都变成了自己喜欢的人，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时代早就应该实现了，可现实却是，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和分裂与日俱增！
“你几乎葬送了自己的梦想，在和林萍分裂后，你的确有过颓唐，也给了甄一同可趁之机。”
沈约清醒道：“林萍在直播中讲的故事到这里，其实并没有问题，但她选择的解决方法并不是看着你死去、重新用你的复制体代替你。”
微有凝顿，沈约缓缓道：“她的真正选择，是替你死去！”
李巨人眯起了眼睛，似乎重新审读着沈约。
“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现实社会中，这种女人却是真实存在的。”
沈约缓缓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在很多人眼中，爱情是比生命更值得的事情。”
“如今这种事情越来越来少了。”李巨人喃喃道。
沈约赞同的点头，“少不代表没有。当年你接近了钱巧巧，在林萍眼中，是件绝不可忍受的事情，林萍选择一个人，也就会认为她不会选错，这也是她始终对甄一同不屑一顾的原因。”
李巨人默然片刻，“是的，很多人坚定自己的正确，无论用任何手段，都要证明自己的正确，哪怕他是错误的，但他一定要在自己‘坚持的正确’中活下去。”
“世俗中，这也叫死不悔改。”
沈约缓缓道：“如果再去选择甄一同，就证明林萍当年的错选，这对林萍来说，一样是不能承受的事情，因此她要证明你还是爱她的。她证明的手段，就是在甄一同反叛事件中、替你去死，然后她临死前告诉你，她准备了自己的复制体……”
李巨人目光微凛。
“而是否复活她，则看你的意思！”
沈约一字字道：“你复活了她，就证明你一直爱的是她。你不爱她，选择不复活她，她宁可不再醒来！”
李巨人注视着沈约，“若非亲眼目睹，我很难想象你是推知到的这个答案。”
沈约并不否认道：“我的确是亲眼目睹，但却是另外一种见到！”
他得到这个结论，是因为不久前，他脑海中闪过几幅画面。
画面显示的是一个奇特的地方，那里有林立如棺的太空舱，他看到了233号内的金鑫，亦看到了2号太空舱内那个复制体的面目。
是林萍！
这些画面的加入，已经足够让他推知更准确的结论。
“想必是反力之鹰留下的伏藏消息被你再度激发了吧。”李巨人感慨道：“反力之鹰看似亡命逃亡，却处处留下了关键的线索，等待合适的条件和时间进行激发，却不被我们察觉。”
手指轻敲膝盖处，李巨人又道：“从这点来说，我很佩服他。”
沈约轻吁道：“你佩服反力之鹰，但反力之鹰只怕更佩服你和林萍的。”
他内心想的其实是暖玉，暖玉什么都不说，只等他沈约自发的发现，想必也如反力之鹰般，知道面对李巨人这种敌人时，有时候知道的太早并非是好事。
李巨人笑笑，“不用佩服我们，我们只是坚持本心去做了一件事情，林萍帮我找到了本心，而我决定复活她，原因就是爱。”
默然片刻，李巨人缓缓道：“我知道，我终其一生，再也找不到如她这般爱我的女子。”
缓望四周，李巨人喃喃道：“从林萍死去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了，再不会辜负她，我一定要完成她希望我完成的计划。”
ranwen.la
轻叹一口气，李巨人缓缓道：“重置计划一直是给外人看的，因为在世俗的眼中，总是无法包容那些惊世骇俗的想法，甚至想要毁灭那些让他们不安的想法。我真正的计划，其实是创世计划！”
“如上帝那样？”沈约反问了一句。
李巨人笑笑，“不是如上帝那样，而是……要比上帝做的更好！”
一个人如果说他是上帝，在正常人眼中，那人绝对是个疯子。
一个人若说会比上帝做的更好……嗯，这世上，恐怕没有哪个人会有这般说法。
但李巨人偏偏说了出来，自然而然。
1172节 匪夷所思的答案
李巨人想要做的比上帝更好？！
这听起来如同梦呓般不切实际。
沈约居然没有过于震惊，只是道：“如果这世上真有上帝，他做的其实很差劲。比一个差劲的皇帝，做的更要差劲。”
创造了这个世界的人类后，却是不管不问，这和那些管生不管养、不去教育子女的父母有什么区别吗？
熊孩子固然让人讨厌，但熊孩子绝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因为有一对甚至几对熊家长在教唆。
“传说中，上帝花了七天时间创造了这个世界。”
李巨人有分哂笑道：“第一天，上帝创造了光；第二天，上帝创造了空气；第三天，上帝创造了海洋。”
沈约微有扬眉，却没有打断李巨人。
他揭穿了真相，却不如旁人般急不可耐的询问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那是需要他自己来思考的。
释迦告诉世人，这世上的任何事情都不是孤立发生的，而是有前因后果的，哪怕一个桌子出现在你面前，也是由欲望推动、五蕴合力的结果，这就叫因缘和合。真正的修行者，就能清楚的知晓这一切变化的原因根本。但现代很多所谓的科学，却认定很多事情的发生是独立的个体现象，可以排斥到大数据标的之外，他们管这种方法叫做科学推断。
究竟谁更先进一些？
沈约仍在寻找世界毁灭的原因！
找到原因，才能做根本的解决！
这种解决绝不是捐点钱、烧香磕头化解前生冤孽的愚蠢的、自欺欺人的解决，而是需要睿智的找到症结，最终解开，恢复它本来的模样和秩序。
修行中，这种方式才叫做因缘化解！
自古有云——修行一事，本来是大智慧者所为。
“上帝用第四天创造了日月星辰，用第五天创造了水中的生命和飞鸟，然后用第六天创造了世上的所有生灵，以及人类。”
哂笑之意益发的浓厚，李巨人接着道：“上帝其实是用了六天就创造了一切，第七天实在累了，就休息一下，然后他就给世人创造了一个星期天。”
沈约突然想笑。
星期天自己恐怕也想发笑。
李巨人却已大笑起来，他笑的肆无忌惮，笑的前仰后合的，沈约也是没有想到过一向斯文的李巨人居然会有这般失态的模样。
终于止住了笑，李巨人看着沈约道：“这是一个漏洞百出的创世理论。我很奇怪，如果上帝是第四天创造了日月星辰，那第一天的光是如何出现的？表现的形式是什么？存在于哪里？”
沈约没有回答，他不会为错误辩解。
错误是需要纠正的。
事实上，西方的创世理论的确漏洞百出。
李巨人却不放弃发问，仍然道：“如果上帝是第二天才创造了空气，那上帝怎么可能创造和他类似的人呢？上帝如果和世人一样，他难道是带着氧气瓶来到的这个世界吗？他如果和世人不同，他为什么要创造出比他低劣的人类。”
沈约赞同道：“这的确有点问题。”
他没想到李巨人居然对创世理论有这么深刻的研究。
“真正的科学家，都知道创新才是世界的推动力，上帝难道不知道？他只能如那些昏君般，容许奸臣的存在吗？”李巨人再次发问。
沈约无言以对。
不允许更高明的人出现，这的确是昏君的做法。
嫉贤妒能也是这世界无法前进的最大障碍，上帝也是嫉贤妒能的人？不允许人类超越他？
“科学早就证明，太多的星辰比地球要宏伟，上帝为何唯独要在一个不起眼的地球上创造了世人？”
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李巨人眼中有光芒闪烁。
他不是无理取闹，他显然是在认真的思考。
沈约笑了，“上帝的确有很多问题。或许是创造上帝的那个人，本身也有很多问题吧。以其昏昏，无法使人昭昭的。”
李巨人喃喃道：“就是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创世理论，却被无数人奉为圭臬。因此世人或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聪明。他们或许也不过和蝼蚁、土蜂一样，制造了一个赖以生存的循环，就希望这种循环千秋万代的遵循下去。”
看向黑暗处，李巨人又道：“西方创造了上帝，东方创造了神。但我觉得本意是惊人的相似，那无非是为自己无能、无力和无知找个借口罢了。这就和差等生认为自己笨，失败的人认为自己不过是命运不好一样。很多人只有这么认为，才会心安的。”
沈约对此很是赞同，世人总要依托点儿什么才会觉得自己的存在。
“我们已经看穿了这个世界的本质，就不需要蝇营狗苟的自我欺骗下去了。”
李巨人恢复了冷静，“亚特兰蒂斯人教我创造了版图，但这只是重新建立一种秩序规则。就如大学的规则对比幼儿园的规则般，只是看起来更高深一些，但人的本质却不会变。”
沈约沉吟道：“世人需要渐进式的改变。”
“但我不需要。”
李巨人益发的冷，看起来也益发的坚定，“在被甄一同暗算，复活了林萍后，我就知道，我不再需要这种渐进式的改变。因为我可以改变自己，但我无法改变其余的人！甄一同迟早还要叛变，有了权利后，林鸿基、贺旺生也会产生更大的野心。”
盯着沈约，李巨人语气加重道：“牛不喝水，你不能按它强低头，人无远见，只会将你一起困在他苟活的地方！为了他们心目中的安全感，他们不惜毁灭别人的安全和理想。”
沈约微有心寒，他听出了浓烈的杀机。
“因此，我要比上帝做的更好，才能改变这个世界！”李巨人认真的说道。
156n.net
沈约更是讶异，他看出李巨人绝不是疯子，李巨人是坚定的认为他的想法是可以实现的。
但怎么实现？
“你能如上帝般创造出一个世界？”沈约脑海中的线索不停的组织重排，终于得出一个让他难以相信，却很可能存在的答案！
1173节 诺亚方舟
谁能创造出一个世界？
无论任何科学幻想，都难有科学家敢说来创造一个世界！
但沈约听李巨人所言，的确有这个意思。
上帝创造了世界，你要做的比上帝更好，最少也要创造一个世界吧？
李巨人笑容轻淡，“沈约，你不应该问出这个问题的，你已经从反力之鹰的伏藏消息中得到太多的线索，难道反力之鹰从未告诉过你，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阻止我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沈约心弦震颤，却还是坚持道：“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创造出一个地球，甚至更多？”
这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盘古、女娲、上帝都好像干过这事，但这不过是传说。
不想李巨人竟然平静道：“要创造一个新世界，创造出一个地球，这不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吗？”
沈约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整理消化这件事情。
“我不但要创造地球，还要如上帝般创造日月星辰。”
李巨人很是镇静、且清醒道：“我要创造一个和这个世界一模一样的世界，但我创造的这个世界，却不会有太多的世俗规则。”
露出带有诡异的笑，李巨人喃喃道：“新世界根本不会再有世俗的存在，因为世俗本来就是因为人的存在才会形成，没有了人，就没有了世俗。新出现的人类，就不会再被那些丑陋、愚蠢、让人喷饭憎恶的世俗束缚，所有的规则重新创建，不再会被庸俗尘埃所染……我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人，但我可以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沈约少有如此震惊的时候。
他如同面对一个狂妄的精神病梦呓般，但理智却告诉他，他面对的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清醒者。
看向沈约，李巨人淡淡道：“你不应该怀疑这些的。”
“为什么？”
沈约问了句，心道我的脑洞虽然不小，但你的脑洞明显更大，创造一个全新世界的这个想法，我是甘拜下风。
李巨人平缓道：“因为你是修行者，你难道忘记了佛说的三千大千世界吗。”
沈约微凛，“你说这三千世界，也是如你想做的一样、是被创造出来的？”
佛法中，有三千大千世界的说法。
一千小世界成为一个小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集成一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集成一大千世界。
此世界因由小、中、大三种千世界所集成，故称三千大千世界。
但这种组成仍是虚指，古印度人没文字、对数字的概念并不追求精准，很多概念都是虚指，就如佛法常用恒沙之数做比喻一样，因为可数终究会限制你的想象，不可数，是以不可思议，很多数字只是为了告诉世人、这个世界本是无穷无尽的，你根本无法推尽的。
当然了，庄子也说过这件事——生有涯、知无涯也是类似的意思。
在古人的眼中，世界虽是无限延展的，更是重重叠叠的。
古人对空间的认知比今人要豪放太多。
沈约由明界入暗界，已知世界有类似平行世界的存在，但他听了李巨人所言，才霍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世界绝非只有明界和暗界，而是有太多的世界。
那些世界如何出现的？
是被创造出来的？
怎么创造？
月亮门？！
一切理念回归到“月亮门”三字时，沈约脸色改变，一字字道：“是月亮门吗？难道说、月亮门不仅……可以开辟空间，连接不同的世界，它还能……还能……”
他少有的犹豫，但终于说出了答案，“还能重新开辟一个平行世界？”
这绝对是惊世骇俗、举世无双的想法，说出去，万人中，有万人不会相信，甚至觉得是滑天下之大稽，偏偏李巨人神色自若，淡然道：“恭喜你，你猜对了！”
*
李雅薇说出李巨人的计划后，金鑫感觉自己只有出气没有入气了，他无法想象眼前的这些人究竟有着怎样的脑袋。
如上帝般，重新创造这个世界？！
这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这般想法，偏偏看李雅薇、林萍的反应绝对是认真的。
林萍终于开口，“李雅薇，你很出色，居然能想到这些，这些也是你新出现的记忆？”她有些怀疑的口气。
“你很奇怪，是不是？”李雅薇已经不再试图打开2号太空舱了，而是走向旁处，“因为除了我父亲、你和反力之鹰外，本来没有任何人知道2号太空舱内的复制体是哪个，也没有第四人知道创世计划。”
林萍凝声道：“但你和反力之鹰那时候不应该有交集，他在知道太空舱的秘密后，创世计划已经开始，反力之鹰只能延缓创世计划。”
李雅薇喃喃道：“延缓……创世、毁灭。”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失声道：“我明白了，因为要创世，所以要毁灭！”
金鑫一听倒糊涂了，搞不懂这是什么奇葩的理论。
“很好，你终于明白了，你不愧是我创造的最优秀的克隆体。”
林萍缓缓道：“你既然明白要创世先要灭世，就应该知道诺亚方舟的事情了。”
金鑫很想说，我也知道诺亚方舟！
传说中，上帝这个熊父母看到自己养出的熊孩子为非作歹后、很不满意，决定干死自己的孩子。
世上估计最歹毒的父母，才会有这般想法。
他们似乎忘记了孩子的老师其实一直就是他们自己！
而诺亚知道这个消息后，赶快造了一艘那世界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大船，带着老婆孩子、还能如科学史上最牛逼的生物学家一样、有空收集了世界万物的种子、蛋、DNA之类的上船……结果让世界万物有了不可想象的生存机会。
这是个奇迹。
谎言界有关人类光辉的奇迹！
金鑫知道的仅限于此，但他感觉林萍所言的诺亚方舟绝非这样。
果不其然，李雅薇缓缓的望向四周，喃喃道：“太空船就是诺亚方舟！在这个世界毁灭的时候，只有这艘船中的人才能躲过世界的毁灭，而在船外的所有人，都会死！”
aiyueshuxiang.com
金鑫内心颤栗。
李雅薇接下话语更让他惊诧难言，“而在全部世界重构后，能在诺亚方舟内的人，就会成为新一代的人类，重新建造新生的世界？”
金鑫如听天书般，随即听林萍淡然道：“你说的丝毫没错，因此……你应该知道……眼下该如何选择了？”
1174节 修改空间记忆
生存或者死亡？
这一直是人类永恒的问题。
只有在诺亚方舟上的人才能存活，如果世人知道这个消息，恐怕有太多人打破头也想要抢到能够上船的机会。
李雅薇蹙眉道：“你会给我一张船票？”
林萍立即道：“当然，我已经说过了多次，你是我最优秀的实验体。创世之初，你就是神。”
“那金鑫呢？”李雅薇的询问让金鑫有些意外，也让金鑫有些感动。
林萍笑笑，“他只要肯合作，自然也有船票。如果我不肯给予你们船票，又怎么会浪费口舌时间？”
“金鑫也是你研发出来的优秀实验体吗？”李雅薇突然问道。
林萍微有意外，“他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容留他？”李雅薇刨根问底道。
林萍没有回答。
金鑫暗想——你这个女人究竟什么意思？你是想卖我一张船票呢，还是想当黄牛党？
李雅薇淡然中带着冷意道，“我明白了，你容留金鑫不是因为你器重他，而是因为……他是创世的关键！”
金鑫极为意外的表情，他真不知道自己这么珍贵。
李雅薇随即又道：“你如此对待金鑫，只是想从他身上探得神之左手的秘密，就如你们当初吸纳反力之鹰一样，其实你们看重的并非是他的荒漠计划，而是看重了他可以调用暗物质的能力。”
微有凝顿，李雅薇一字字道：“因为……暗物质，才是激活月亮门、开创新世界的关键！”
*
看着淡定自若的李巨人，沈约着实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猜对了？
月亮门不仅有沟通两个不同世界的功能，还有创造一个平行世界的功能，月亮门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如此匪夷所思的功能？
新的条件倏然汇入，沈约身躯微有僵硬，“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李巨人笑笑。
沈约凝声道：“要开创新世界一定要汲取能量，你也说过，能量和物质是任何改变的根本。”
李巨人仍旧保持着微笑。
“因此……”
沈约骇异道：“要创建和这个世界一模一样的平行世界，就一定要坍塌眼下的世界汲取能量，而月亮门显示的灭世时间……”
他脑海中光华连闪，失声道：“就是月亮门坍塌这个世界的倒计时！”盯着李巨人，沈约一字一顿道：“这就是你和林萍为什么要灭世的原因！”
灭世、创世和因果一样，也并非孤立的事件，而是休戚相关！
“创造一个新的平行世界，月亮门需要完全汲取眼下这个世界的空间能量！”沈约醒悟道。
李巨人微微点头，“我就知道，聪明如你，终究会想到这点的。”
“月亮门的灭世时间跳来跳去，只因为你们在控制坍塌的实验。但你却向你女儿李雅薇以及其余人解释为……是反力之鹰、或者是我影响了这个时间。”
沈约明了道：“反力之鹰的确影响了这个时间，因为他，空间坍塌实验被暂停了许久，而所谓我的加入，影响灭世，不过是你放出的幌子。”
李巨人略带嘲弄道：“达达大师既然说你是救世主，当然会影响灭世时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沈约一直搞不懂李巨人、林萍要毁灭世界的原因，仅仅因为得不到就毁灭的心理，实在无法解释李巨人如今的淡然。
但想通一切后，沈约只有骇然，“但这会杀死洲际太多的人。”随即长吁一口气，沈约缓缓道：“三年前水月城大爆炸，死伤数十万，那就是你们进行空间坍塌的一次实验。你……”
他内心震惊，“而如今你们准备的灭世坍塌，会毁去这个世界的全部人口！你、不觉得这太残忍一些了吗？”
李巨人笑笑，“你说错了一点，在方舟内的人不会死。”
“方舟？”
沈约随即醒悟道：“就是那艘太空船，那艘太空船可以躲避旧世界的空间坍塌？不会随着空间坍塌而灭亡。”
李巨人笑了，“你又猜中了。”
“那太空船外面的人呢？”沈约微有吸气道：“就会如水月城大爆炸死去的那些人般？”
李巨人望着沈约，“沈约，我觉得你的反应过于激烈些。”
沈约摇头道：“我只觉得你反应的太冷血一些了。我甚至怀疑，你被亚特兰蒂斯人完全控制了，这样……我或许可以理解你。”
李巨人摇头道：“没人控制我，我是前所未有的清醒。我也可以清醒的告诉你一件事，我并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的人。”
“还有谁会做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
沈约质疑才出，蓦地想到，喃喃道：“是的，诺亚事件！”
他蓦地想到，远古的事情和李巨人如今做的有些仿佛。
“当然是诺亚方舟事件的制造者。”
李巨人淡然道：“这种毁灭绝不是第一次发生，我想那些人也是绝望这世界人类的堕落无救，和我一样决定重启这个世界，然后利用月亮门坍塌了旧世界，形成一个新的世界，用大水湮灭一切曾经的痕迹，修改世界空间记忆，让世界成为上古时代。”
“空间坍塌后，空间逆转！”沈约眼皮跳动。
他不久前经历过两次空间逆转，不过是整个世界空间逆转的一个小呈现。
李巨人轻叹一口气，“你真的很聪明，只要是你经历的事情，你一定能连接成环。不错，新世界只是空间形成，模拟仿造，就如电脑的副本一样，但唯独缺了人类。”
aiyueshuxiang.com
“你带的方舟之人到了新世界，就和诺亚般，或者可说就如上帝般。”
沈约捋顺了脉络，“你们可以说自己是诺亚，也可以说自己是上帝，甚至说自己是女娲或者盘古，你们已经带着世人的DNA到了那个空间，可以重新进行人类的繁衍。你觉得已经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人，于是……你就杀了那些你觉得无法改变的人，到新世界，在没有任何世俗规则的情况下，重新创造自己的规则，希望……创造个完美世界？”
李巨人并没有否认，只是道：“诺亚那些人肯定也这么做过，不然、你觉得那么多的平行世界……是怎么形成的？”
1175节 奇点
沈约脑海中光华闪烁，如同思想爆炸般。
李巨人说的可谓是极为诡异离奇，但沈约却真正的理解了。
世界就是个空间，时间本是后人加进去的概念。
什么是时间？黄帝之时、乃至如今的现代社会，都不过是以日升日落为时间的第一标志而已！
太阳，更像是个象征物！
一天划定后，人类之后就以某个时间点，比如哪个皇帝登基，什么耶稣诞生那天为纪元点，将时间变成一条线，随后刻板的将自己和世界定在这个时间轴上，认为自己就和时间契合了。
但你真的和时间契合了？
除了上班下班那两个时间点，时间和你的联系，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紧密。
这就和你念念不忘一个女神，希望和女神各方面进行契合，女神心中却根本没有你的任何影像一样，人类创造的所谓线性时间，和人类并没有很大的关系。
李巨人深邃的明白这点。
或者说，月亮门的发明者深切的明白这点，因此月亮门只会开创空间！
备份已有的空间数据，然后坍塌眼下的空间，利用曾经空间的存储和数据，重新生成新的空间存储和数据，就是创造新世界的做法。
这和电脑的系统还原何其相似？
至于时间呢？
那本来就是人类自己创造的，是以李巨人也可以创造一个时间！
用洪水洗刷掉新空间内一切现代化的痕迹，然后将新世界空间定义一个上古时代！
世人初生时不过是张白纸，李巨人可以随意用曾经的创世理论告诉新生人类，随心所欲的创造世界伊始的境况。
至于什么地球年龄、太阳年龄的测算，甚至根本不用理会。
迄今为止，在沈约的世界，对世界的估算，也不过是用几十亿、几百亿年龄来估算，估算的依据并不是那么理所当然。
这就是说，估算有几亿年的误差的可能也是有的。
既然几亿年的误差都算不了什么，李巨人创造的空间，有个几千年的误差，谁会理会？
事实上，在听到李巨人提及到曼德纳、诺亚的时候，沈约已经有了个想法——这个世界或许已经被还原了一次、或者多次？
因为……李巨人的做法，本来就契合远古事件！
——我一定会回来的。
这不仅是灰太狼的宣言，还是维拉科查曾经对世人说的话。
维拉科查就是如此的创造世界，他或许因为什么原因离去？或许是想要去创造另外一个世界，但他创造的世界，他终究还是能够回转。
这才是真正的创世理论？！
创造世界的不是上帝，而是和李巨人、维拉科查类似的人。
如果这样，倒可以完美的解释上帝的某些陋习！
因为上帝不是完人，也不过是和世人一般的人！
上帝并非抽出肋骨制造了人类，而是采用了先进的DNA技术。华夏的伏羲女娲的合体图，不就是和DNA结构惊人的吻合？
数千年前，全世界都认定曾经有过一场近乎灭世的洪水，但那洪水或许不过是人为，洪水不是要灭世，而是要修改空间细节，将所有的现代化痕迹从地球上抹去！
吞咽下唾液，沈约有些艰难道：“这个世界或许真的是维拉科查创建的？”
这个创世神不是上帝，而是掌控了月亮门的一个人，做了如今李巨人要做的、一样的事情。
“你终于想通了。”
李巨人淡然道：“因此维拉科查可能也杀了许多人，才得到神的称号，但印加人还是将他当作神来看待。不止印加人，世上所有人不都是一样，不去关心结果是如何血腥得到的，只膜拜那光环下的影像！维拉科查如此，印加人如此，数千年的人类史也是如此……不停的修改成自己想要的结果、无所不在的欺骗……”
微有凝顿，李巨人缓缓道：“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
沈约微微的吁气，整理着不停爆炸的思想，突然问道：“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李巨人目光微眯，缓声道：“诺亚方舟已经准备起航，你难道不想得到一张船票吗？”
沈约已经恢复了冷静，“古人都说无功不受禄，要得到船票，自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李巨人凝望着沈约，“只要你答应和我开创新世界，诺亚方舟内就有你的位置，而且是和我平起平坐的位置。”
顿了片刻，李巨人一字字道：“因为……你有这个能力！你配得上这个荣耀！”
“但你也知道我不会答应的，是不是？”沈约反问道。
李巨人没有回答。
沈约沉声道：“无论你用多少佐证证明旁人亦是如此作为，但你知道无法说服我去做的，是不是？”
轻叹一口气，沈约喃喃道：“这世上别人的做错，并不是我们错做的理由。这个道理，我很小的时候就懂得，而且，一直遵守着这个原则。我们可以不要丑陋的世俗，但我们心中终究会有自己的原则，这是我们成为一个真正人的根基！”
李巨人轻叹一口气。
“你可以认为为了开创新世界、灭绝这个世界的人类也无所谓，但你知道我不会赞同你这般做！”沈约一字字道：“反力之鹰也不会赞同。这就是你和反力之鹰决裂的原因，这也是你用计策带我到这里的原因。”
李巨人面色已冷。
沈约缓缓又道：“但你一定希望我做件你期盼的事情，不然你不会带我来到这里。”
李巨人淡漠道：“是什么？”
沈约目光闪动，“你造出亚特兰蒂斯人要复出的假象，方才我看到的那双眼睛，也是你模拟出来的。”
李巨人并没有回答。
“你早就完成了空间逆转的局部测验，方才的逆转，也不过是你的杰作。”
bidige.com
沈约缓缓道：“我想奇点也参与其中了。”
他说话时，缓缓向当初那大眼巨人滚走的地方望去，一个人已经如黑暗般的出现。
那人就如黑夜，亦如一个盲点，哪怕你仔细去看，也很难发现。
沈约却已觉察。
那人见沈约望来，轻声道：“沈先生，你说的没错，我是奇点。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很是高兴。”
他并非做作，听起来着实真心真意。
沈约又道：“或许这里也不是亚特兰蒂斯遗址，而不过是你们开辟的一个空间。”稍一思索，沈约已道：“是奇点先生和李先生合力制造的一个局部空间，和四维立面般，模拟海底遗址的存在，李先生这才全不着急，任意作为。”
奇点轻声回道：“沈先生，你说的完全正确！”
1176节 形而上
客气和风度一样，通常都是行有余力的结果。孔子对此看的很透彻，因此说过一句有名的话——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孔子的意思是——你先学会做人再去学学问、装礼貌也不迟，不然你就和熊孩子般，学的越多，对这个世界造成的伤害就越大。
文明的“文”字，本有外表的纹路、文过饰非之意。
孔子很睿智的看法，却被后人看成刻板的象征。
世俗对前人思想的改变，可说是到了极为可怕的程度。
奇点很有风度的客气回复，李巨人并没有拦阻，沈约见到，轻叹一口气，“看起来你们认为我虽看破了这些，却已无助于结局的改变了。”
“是这样的。”奇点仍旧礼貌道：“沈先生，不能不承认，你是除了反力之鹰外，我们见过的最睿智的一个人。但很多结果，本来就不是随着睿智改变的，那是一个近乎注定的结果。”
“空气呢？”沈约突然问道。
奇点这次没有回答。
沈约微眯着眼睛，推测道：“他是不是因为发现了真相，不肯认定这注定的结果，已经被你们除去？”他对空气的印象始终不错。
奇点仍旧没有回答。
“我若不认定你们的结果，看来你们也准备动手了。”
沈约喃喃道：“这世界本来就是这样，道理不过是让你们心安的某些因素，但最终……还是要用某些手段来左右的。”
奇点点头道：“是这样的，沈先生，道理要是真的管用，武力就不会存在了。但在动手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见沈约并不反对，奇点虚心道：“我们创造的奇点空间……也就是眼下的这个空间，本来是绝密。”
“绝密就意味着没人知道，也少人看到。”沈约喃喃道。
奇点赞同道：“的确如此，因此我很奇怪，你是怎么看出这个空间的问题呢？”
“因为它夹杂着谎言。谎言总是有诸多问题的。”
沈约并不隐瞒道：“李先生说是亚特兰蒂斯人造成的空间逆转，这是谎言。我一直考虑亚特兰蒂斯人逆转的目的，却发现他们做的并不聪明。如果亚特兰蒂斯人可以逆转空间，而且他们有人由海底冒出，第一件事就应该是尽早毁去危险的光粒子之墙，而不是攻击我们，是不是？”
奇点明白过来，“但他们没有这么做。一个聪明的人受情绪操控，选择愚蠢的做法并不奇怪，但像亚特兰蒂斯人这般的人，的确不应该犯这个错误！于是，你觉得有问题？”
“是的，他们没有选择聪明的做法，更像是只想制造空间逆转，这是个疑点。”
沈约又道：“而且我第三次冲锋的时候，发现个房间，房间内椅子上面仍有温度，桌子上居然没有灰尘，”有些哂笑，沈约缓缓道：“这种时候，本来不应该有人坐在那里的，也不会有人打扫那里。”
李巨人微微叹息。
生死关头，沈约对于那些不起眼的细节仍旧没有错漏。
沈约做出了结论，“大眼巨人是不会坐在那里的，因为那座椅的尺寸是为正常人安排的。但正常人坐在不正常的地方，肯定是为了等待某些任务。”
奇点缓声道：“多谢沈先生赐教，看来我们如果再和沈先生交手，要将敏锐高值设置到不可思议的高阀门才可以。”微有停顿，奇点随即补充道：“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的话。”
“看来你不觉得我会再有机会了。”沈约听出了奇点的言下之意。
奇点没有任何傲慢，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绝望，“从我的角度来看，沈先生的确没有机会了。”
沈约缓缓道：“你们能依仗的是什么？洲际精神师中，妄被反力之鹰所杀，附骨这种人，根本无法动摇我的意念，空气又被你们自己所杀，水多半在为灭世重生的那场洪水做准备，洲际顶级精神师只有无和你奇点、还有李先生三个……哦，我还忘记计算了林道义。”
黑暗中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林道义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显现。
“你怎么知道我的存在？”林道义声音中满是凛然。
“我在我的那个世界见过你。”沈约并不隐瞒。
“那个林道义也有我这么高大？”林道义反问道。
沈约摇头道：“那倒不是。但你身上有麒麟甲片的气息。”摊摊手，沈约轻描淡写道：“你莫要忘记了，我在蛇厦曾经和无墨交过手，对麒麟甲片并不陌生。”
林道义已有恍然。
“你身上麒麟甲片的力量，比无墨要高明最少十倍以上。”
沈约缓缓道：“无墨毕竟是盗版，能将正版威力发挥如此凶猛的人，除了李先生最信任的林道义，还会有谁呢？至于你的身材为什么这么高大……”
看着林道义，沈约笑道：“你总在月球、太空上行事，少重力约束，再加上启明造成的变异，似乎可以解释这个问题。”
看了李巨人一眼，沈约淡淡道：“很多问题支离破碎的，似乎有无尽个可能，但就如拼图一样，凑在一起，就会趋向一个最后的可能。你利用空间逆转，希望我在其中轮转，是不是因为我可以调动暗物质呢？”
一言落，四周沉寂。
半晌，李巨人笑了，“很好，你猜的很好。”
“其实也不难猜的。”
沈约看似轻松道：“三年前的那场大爆炸不见得是被反力之鹰阻止的，而是因为那是你们能做到的极限。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世界组成固然变幻莫测，但器之组成终究有可遵循的规律。”
“很好的见解。”李巨人喃喃道。
“月亮门既然可以创造世界，逆转空间，那它肯定是形而上者，而且近世界本源的存在！”
156n.net
沈约肯定道：“依照我的想法，它是近乎无色界之上的一种产物！只是被改造成我们可见的模样。”
没人回应。
但也没人反对。
这种认知，早就超越世界上所谓的科学认知，到达最初的本源探讨。
科学对本源并没有什么结论，因为科学无论如何繁衍谷物，只是一个大自然的搬运工而已，搬运工或许能更有效的利用自然，却无法真正创造出一粒真正的大米。
只有本源，才能真正了解一颗大米如何创造的秘密。
1177节 生死时刻
“创造新的世界，是月亮门的核心功能！”
沈约在叙说时，目光越来越清澈！
层层迷雾已经被他揭开，那他就是最快接近迷雾掩盖真相的那个人！
这是他最大的优势！
“但月亮门的核心应该和电脑系统的内核相似，要修改系统内核，你一定要知道内核代码，若是修改世人，就要破解组成 DNA的密码。要接触月亮门创造世界的内核，就一定要沟通暗物质，才能调用月亮门的创世操作！”
李巨人喃喃道：“你又想到了。”
这些都是他研究月亮门多年才得到的机密，真正的知者了了，但沈约显然是在飞速的接近核心秘密所在。
“精神师无始终没有出现，他一定是在研究本源，也在研究我如何利用暗物质，这就是你们制造空间逆转的用意所在。”
沈约盯着李巨人，“你本来需要我不停的调用暗物质来解决眼下的危机，然后利用精神师无转用暗物质来启动月亮门的创世操作，但你没想到我在第三次轮回战中就看穿了你的把戏。”
李巨人微微点头，“是的，我本来以为你最少需要……”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意识到沈约在套取他的用意。
沈约却看到了李巨人的口型，“你需要五次空间逆转？”随即目光闪亮，沈约凝声道：“你真的需要借用我调用的暗物质，这才能开启月亮门的创世功能？！”
这个结论已经确定无疑。
李巨人缓缓站了起来，眼中寒光闪动，“是的，我们还欠缺一点暗物质。”
“因此只要我不调用暗物质，你们本来无法创造新的世界。”沈约目光闪动。
李巨人笑笑，“很聪明的应对。”
沈约微微皱眉，直到此刻他仍在努力改变灭世的结果，但他看出李巨人已经势在必得。
“但一切都在你的考虑内。”
沈约心思飞转，“无论如何，你都会逼我再次使用暗物质，就和叶毕落在极点大厦般。”
他这般叙说本来只是个简单的关联，但说完后却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心悸什么？
他一时间无法解释，李巨人却已一挥手，一道影像出现在沈约的面前。
那是沈约脑海中曾经闪过的画面。
许多太空舱如竖棺般的林立，太空舱之间，站着三人，一个暗影中的女人，另外两个赫然就是李雅薇和金鑫。
沈约看不清暗影中的女人是谁，但已猜到那人一定是林萍。
林萍攻打太空船的举动，看起来不过是林萍、李巨人唱的双簧！
李雅薇的声音随即传来——而在全部世界重构后，能在诺亚方舟内的人，就会成为新一代的人类，重新建造新生的世界？
暗影中的女人回答道——你说的丝毫没错，因此……你应该知道……眼下该如何选择了？
李雅薇默然。
寥寥数语，沈约已经知道了李雅薇、金鑫眼下的境况，皱眉道：“李雅薇、金鑫能到这个秘密的复制体基地，应该是你的安排？”
李巨人淡然道：“或许更应该说，是命运的安排。雅薇总能找到那里。”
沈约微微的吸气，“但这一次，应该是她最后一次找到那里？”
李巨人微笑道：“不错，这次过后，就是全新的世界。”
“她是你的女儿。”沈约不由道，“你这般控制她，让她如同傀儡，不觉得内心愧疚吗？”
李巨人并没有丝毫愧疚之意，反倒问道：“我为什么要愧疚？”
沈约怔了下。
李巨人已道：“这世上有难数的父母，为了自身的欲望，竭力的将子女改变成他们想要的模样，但他们多是失败了，因为人类的经验难以复制，更不要说他们从未成功过。我却会成功，我可以改变雅薇，让她有个完美人生的记忆。新世界开启，她甚至可以是女娲一样的存在，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难道不好吗？”
沈约眼皮跳动，“但这种结果未见得是她想要的，这不过是你想要的！”
李巨人淡淡道：“太多天真的孩子，根本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就如很多无知的少年，总以为爱情比一切珍贵，喜欢年轻的女人，但他们坚持的也不是爱情，而不过是美色和年轻。他们也不知道年老的女人，会给他们带来更多。这时候，我们需要给他们正确的指引。”
他们听得到太空舱内的交谈，金鑫那面却显然听不到这面的动静，不然金鑫恐怕早就反驳——你真让我恶心。
沈约却没有反驳。
辩论若有用，那这世界就是纵横家们的天下了。
“你让我看到他们，当然有你的用意？”沈约反问时已经明白了李巨人的意图，他在思索对策。
李巨人笑了，“我只想告诉你，你以为不调用暗物质、就可阻止我创世，并不是聪明的办法。知道暗物质调用的，并不只有你一个！”
太空舱内的李雅薇已道：“林萍，你如此对待金鑫，只是想从他身上探得神之左手的秘密，就如你们当初吸纳反力之鹰一样，你们其实看重的并非是他的荒漠计划，而是看重了他可以调用暗物质的能力。”
微有凝顿，李雅薇一字字道：“因为……暗物质，才是激活月亮门、开创新世界的关键！”
李巨人眼中闪过丝寒光。
沈约心中微动，他可以设想到李雅薇为何能数次找到太空舱——或许因为太空舱孕育了李雅薇，她和太空舱之间有种奇特的联系……
可李雅薇如何能断定暗物质是激活月亮门、开创新世界的关键？
李巨人、林萍都不可能将这种绝密告诉给李雅薇。
画面淡出。
李巨人缓缓道：“沈约，你应该知道，没有你，我们也是可以创世的。只要金鑫和我们合作，我们一样可以从神之左手中得到暗物质调用的方法。”
反力之鹰为什么会留下神之左手？
他只是想让叛军借助神之左手生存下去？
沈约脑海中思绪绵绵，淡然道：“但你并没有把握的，是不是？不然你也不会亲自带我来到这里，想方设法的骗我调用暗物质了。”
aiyueshuxiang.com
“和他废话做什么？”
林道义冷然道：“李先生，不用沈约，不见得就不能创世，拿下他，他未见得还能有这般悠闲。”
他话音未落，手中长剑突现，已向沈约劈来。
沈约爆闪间，神色已变。
他不是骇异林道义的武力值，而是在躲闪的刹那，脑海中再次闪过一幅画面。
——李雅薇手持一把传统的左轮手枪，扣动扳机，子弹出膛，正射向不能动弹的金鑫！
1178节 现学现用
李雅薇要杀了金鑫？
为什么？
知道金鑫是创世的关键，李雅薇和他沈约一般的想法，因为不想创世，是以干掉和创世有关的关键人物？
这很李雅薇！
沈约闪念间，已经避开了林道义的数次劈砍，却没有还击。
李巨人淡然道：“沈约，如果你连林道义都无法击败，那实在很让我失望。你比我更了解李雅薇，也知道她接下来会做什么的。你难道不想挽回吗？”
李雅薇接下来会杀掉金鑫？！
沈约闪挪间眼皮跳动，同时看到空间内已有骷髅人聚集。
“反力之鹰曾和这些骷髅人交过手？”沈约突然问了句奇怪的话。
他在搜寻反力之鹰记忆时，总要经过一条遍布骷髅人的通道，当初他和暖玉认为反力之鹰是将记忆封锁在通道的尽头，如今看来，反力之鹰是知道他迟早要和这些骷髅人一战，这才给他提前培训了一下。
似乎再无回避的可能。
反力之鹰如果和骷髅人交手过，他应对的方法究竟是什么？
李巨人并不隐瞒，“不错，当初反力之鹰潜入太空舱秘地中，虽是极为隐秘，但还是被我们发现。”
“他潜入了太空舱秘地……那应该是大爆炸之前，和金鑫分离之后。”沈约闪躲林道义攻击时，喃喃自语道。
林道义已有愤怒之意。
他身为麒麟军统领，这些年来跟随李巨人出生入死，能力卓绝，却没想到对沈约全力进攻之际，沈约仍旧行有余力的和李巨人在交谈。
李巨人目光闪动，接了一句，“那是显而易见的。”
他并没有轻视沈约，也不认为沈约问的没用，事实上，若非极度重视沈约，他也不会亲身布局，设下这个空间逆转的陷阱。
反力之鹰潜入太空舱秘地后，随即水月城发生了大爆炸，那场大爆炸是创世之战的预演、微缩版……
沈约想到这里时，就听林道义长啸如虎，四面八方倏然均有林道义的身影，手持红色利剑，向沈约挥来。
YY小说
四周剑光锐利，如同死亡之网般将沈约包裹其中。
李巨人眉稍微扬。
沈约突然静了下来。
在最要命的时候，他突然静止不动。
哪怕奇点都是讶然惊错，林道义虽有犹豫，但却没有停止挥剑，因为他记得李巨人说过——这世上的人物，很难逃过我的推算。人性虽是复杂，但终究不离“爱、取、有”三行为的变化，哪怕反力之鹰、沈约的反应，其实也在我的意料中。他们是为了信仰，坚定执行的人，因此沈约也会和反力之鹰一样，一定会阻挠我们的创世计划。
——那怎么办？
林道义记得自己的发问，内心只想着——他们会破坏我们的计划，那我们为什么不将他们彻底铲除？
这是他解决问题的方法，始终觉得没有问题。
——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知道他们的选择，就可以利用这种选择。
李巨人当时已有决定，就和如今般——要利用月亮门创世，暗物质的调用不可或缺，我们需要研究沈约如何调用暗物质，一定要将他迫到一种极端的情况，就如叶毕落做的那样。你放手施为，但你不用担心会杀了他，因为……你根本无法杀了他！
林道义挥剑！
他心中不舒服，眼见沈约没有躲避之意，因为李巨人所言，他亦没有收手之意。
利剑劈在沈约的身上！
剑影千重，但真正劈中的只有一剑——一剑从沈约左肩划过、右肋劈出。
不带一点血光。
林道义一剑得手，心中却紧，他没有劈中人体的感觉，亦没有看到沈约在流血，他好像劈了空。
下一刻，沈约消散。
有声音从林道义身后传来，“林先生，你若只有这些本事，不如暂时收手如何？毕竟你对我无可奈何的。”
说话的正是沈约。
林道义霍然转身，见鬼般的看着身后的沈约，不由倒退数步，持剑的手有些发抖。
奇点颤声道：“空间置换？”他只说了一句，骇异的看向了李巨人，似有征询之意。
李巨人神色寒意更聚，重复道：“空间置换。沈约，你……”
沈约笑笑，“李先生肯定觉得我深藏不露？”
李巨人缓缓道：“在极点大厦，你似乎还没有领悟到这点。”
沈约点头道：“是的，那时候，我并没有像如今这般体会到空间的秘密。承蒙李先生和奇点先生的解释，我终于知晓了很多事情，我想你们既然可以进行空间逆转重构，我应该也可以对空间做些改变的。”
他始终是在学习的，也不会拒绝任何看似匪夷所思的技术。
从敌人处学习，也是他一贯的做法。
“如今的空间置换……我想……这就是古人说的——缩地成寸。”沈约触类旁通道。
在古老的传说中，神仙都有这种本事——你看到神仙慢悠悠的在前面走路，但你和神仙无缘的话，任凭你如何奋起急追，也绝对走不到神仙的身边。
神仙用的方法就是缩地成寸。
当初沈约和杀手之王虚空一战时，戈林曾有过类似的表演，但和如今的沈约相比，已经微不足道。
那时候虚空用的终究是幻术，但沈约如今已经破解了时空之秘——在两个空间中做了个短暂的链接，变化太快，甚至让林道义这种人都是无法察觉，只能一剑劈中沈约在上个空间的身影。
“但你如何能够做到这点？”奇点不可思议道，“这需要……”他看了李巨人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林道义不再出手，沈约看起来更悠闲一些，“这不但需要创造转换空间，还需要逆转能量的，是不是？”
奇点不语，但他的神色表明沈约说的没错。
“而这种能量本来是你们才能控制的。你们创建四维立面后，需要利用逆转能量和正常空间搭接出一条能量通道。其实……这和月亮门搭接出环形空间通道很是类似，你们只是做了拓展。一切的一切，都是月亮门空间理论的一些拓展，这就和主体程序完成，我们可以用核心代码调用、写一些外包程序一样。”
沈约很是清晰道，“外包只是需要调用。我最近已经对临时空间的创建有所领会，再加上你们提供的能量，就可以做到这件事情了。”
1179节 修行者的奇迹！
“我们提供的能量？”奇点似有不解。
沈约盯着李巨人那有些阴暗的脸，缓缓道：“多谢李先生传授给我许多高深的理论。而你数次利用空间逆转、让我不得不调用暗物质的时候，我也在收集空间逆转的能量。”
说话间，沈约手一挥，一道影像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仍旧是李雅薇、金鑫和林萍立在太空舱的景象。
李巨人倏然站起。
不久前，是他做了这个链接，显示出太空舱内的境况，但这就和无线通话相似，频率是被他李巨人掌控的。
可沈约居然破解了连接方法，自主的链接到太空舱秘地。
沈约笑道：“很神奇吧？”
“你如何做到的这点？”李巨人缓缓握拳，终有丝紧张之意。
沈约微笑道：“做到这点不算容易，但也不算太难。说穿了，无非同情而已。”
顿了片刻，沈约又道：“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同频而已！”
同情？同频？
沈约说起来自然而然，因为这是他深切了解的地方。
盯着微有恍然的李巨人，沈约凝声解释道：“你虽看似风轻云淡，不过仍一直关心太空船那面的动静，那是你的大本营，你绝对不容有失，你一直和太空船有着联系。”
李巨人微微的吸气，“然后你在和我交谈的时候，专心捕捉到我和太空船联系的频率？”
沈约笑了，“任何联系都应该有规律可循的。关键的是……你能否发现那些规律。”
看着李巨人，沈约清晰的说道：“人类从常用的手势通话联系，到有线电话、无线链接，一直到如今暗界的脑电波联系，虽然看起来益发的高级，但有联系就有规律，只要你能认知规律、捕捉规律，就可以做到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
“对话不过是幌子。”李巨人凝重道：“你不是一个不计后果的人，你一直在思考就算没有我，你又怎么能够安然回转到太空船内？你始终没有相信过我？”
cxzww.com
沈约笑容淡了许多，“对话并不完全是幌子，最少可以有助我更深入的了解李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微露感慨，沈约望着李巨人道：“我向来会从各种角度考虑一个人，从最善的角度考虑，也会从极恶的角度、最坏的情况。”
李巨人哂笑道：“你一直觉得我很是不堪？”
“不是。”
沈约否定道，“在我那个世界的李巨人虽是不堪，但我初见到你的时候，还是期望李先生你如表现的那样。”
轻叹一口气，沈约喃喃道：“我多希望你和表现的那样。”
说话间，沈约流露出些许失落之意，“崇高的理想、坚韧的意志，不拔的理念，成就一个高山仰止的人生，带领世界众生走向一个憧憬理想的世界。”
李巨人没再回应。
“虽然这种事情从未有人完成过，但就因为这样，我才希望有人能够完成！”
沈约真诚道：“我一直遗憾一点，人类既然对善和美好有着难言的憧憬，既然都竭力装作一种表面上的伟大，那为何不能尽力的去实现那种伟大？哪怕是尽力靠近，也会让这世界有着深切的改变。但事实恰恰相反，越来越多的人选择远离自己向往的美好。”
看着冷然的李巨人，沈约沉声道：“虽然没有和李雅薇过多的谈论李先生的为人，但我知道，她是以你为榜样，她是以你为自豪的。”
李巨人脸色已变。
“但你却亲手打破了她向往的美好和伟大。”沈约面带怜悯道：“我无法想象，她知道这一切后，会是怎样的失望。”
他说话的时候，望向影像中的李雅薇。
李雅薇冷漠依旧。
但很多时候，冷漠恰恰是保护自己的外壳，因为伤害、变得冷漠，因为冷漠，渐渐远离自己向往的美好。
可究竟是谁制造了这种冷漠？
声音终有激昂，沈约扬声道：“因此、在我们感慨世界堕落的时候，有没有真正的去想，我们也是推着世界走向坠落的一环？”
林道义嘿然冷笑，奇点却露出沉思之意。
李雅薇突然转头望来。
她自然听不到沈约说什么，但她冰冷的眼眸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她看起来已经绝望，因为接近的真相，素来都会给人极为残忍的打击，她看起来已经无路可走。
但她眸中的亮光却如冬日暖阳照在冰川上的那一丝闪亮。
闪亮的光芒依旧是冷的。
但终究是为了那暖阳而闪耀。
沈约突然纵身，纵身而起，窜向李雅薇的方向！
空间荡漾。
李巨人、奇点和林道义似乎都没想到沈约会突然发难，根本没有阻止。
他们也无法阻止。
空间荡漾中，沈约瞬间就由原先的地点到达了影像中李雅薇所在的地方！
快如电闪最少还能让你看得到闪电的桀骜，可沈约已似快过闪电。
他穿过了李雅薇的影像，回头望去，脸色终变。
影像还是影像，李巨人等人仍在他的周围，他方才的举动看起来很有些古怪，也有些可笑。
有掌声响起。
李巨人轻抚手掌道：“高明，果然高明。沈约，你的应对，实在让人耳目一新。”
沈约沉默下来，似在思索什么。
“你知道我不会再带你回转太空船，是以一直思考着如何回转太空船的方法。”
李巨人赞道：“不能不说，你的每一步，都有着极为缜密的计算。你知道我们是使用空间置换链接太空船和如今的奇点空间，你悄然的收集空间置换的能量，我虽然不知道你如何做到的这点，但你还是做到了。”
“这或许就是修行者的奇迹。”奇点在一旁道。
李巨人微微点头道：“是的，这就是修行者的奇迹！他们不用借助月亮门、不用高科技的手段，就能创造出比科技更高明的奇迹。”
看着沉默不语的沈约，李巨人缓缓道：“你甚至想到了要找到太空船，一定需要个锚点。这就和人在旅途一样，若是没有目标点，永远只是游荡。”
沈约目光闪动，凝声道：“不错，一定要有个锚点，任何真正成事的人，一定要有锚点！”
1180节 薛定谔的猫
沈约对自己的判断坚信不移。
哪怕修行者所言的空，亦有锚点，不但有锚点，而且有很多。修行步骤就是从一个锚点到达更高的锚点，在世俗中，锚点其实就叫做目标。
你要达成你的成就，有几点必不可少——坚定不移的目标，持之以恒的努力，以及合理的步骤。
沈约要回转太空船。
反力之鹰是潜入太空船后引发的爆炸，反力之鹰潜入太空船的目的就是接近月亮门！
月亮门就在太空船内！
如今只有找到月亮门，才能做一个解决。
方才他本以为可以回转太空船，不想却失手了。
但他没有失败，失败通常是你放弃后才叫做失败，他没有放弃，他不认为自己的理解和步骤有问题。
李巨人笑了起来，“是的，你说的理论完全正确，你做的也不差。你方才怜悯雅薇，其实是试图去同频雅薇、进而对雅薇的感觉感同身受。然后你就可以以雅薇为锚点，通过空间置换回转太空船，这是个不错的想法。而且我很诧异、雅薇好像感受到了你的召唤……”
他也留意到李雅薇眼中的那丝闪亮。
“你想必也感受到雅薇的感应。”
李巨人说的拗口，但意思极为清楚，“你认为你们之间已经做了一个链接。”
沈约正是这般想的，他要到达太空船，必须要定位太空船，而他和李雅薇间同频、也可以称为心电效应，本是一个位置定位。
他窜出那一刻真正的感觉到李雅薇的位置，李雅薇又在秘地，因此他本来可以到达李雅薇所在位置的。
但他失手了，原因何在？
“但你忽略了薛定谔的猫。”李巨人淡然道。
这句话很是奇怪，沈约听闻，却是脸色巨变。
“我曾经认识一个很奇怪的人，那人叫做薛定谔，他提出了一个奇怪的理论，就叫做薛定谔的猫。”
YY小说
李巨人看着终有不安的沈约，加大了打击力度，“你好像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沈约没有回答。
他不但知道这个理论，而且在刹那间就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失手了。
在他的那个世界，薛定谔的猫是很有名的一只猫、无人知道死活的猫。
薛定谔的猫源自物理学家薛定谔提出的一个思想实验，是说将一只猫放在装有少量镭和氰化物的密闭容器中。
镭有衰变存在几率，如果镭发生衰变，就会触发容器中装有氰化物的瓶子，猫就会死，如果镭不发生衰变，猫就会活着。
听起来是个很无聊的思想实验，但实验的关键之处是提出了一个重要概念——猫同时叠加了死和活两种状态，状态的最终确定，需要人观察才能确定！
这个思想实验的核心是在用宏观尺度阐述微观世界不可思议的叠加态。
比较通俗的解释是——人类已经发现，微观世界、也就是量子世界的状态在人类的认知中是多态叠加，但只有人类意识介入，才会变成人观察的那种唯一状态。
量子力学关键的理论换用流行语来形容，那就是——你不观察我的时候，我其实啥也不是，但只要你观察我，我就会变成你观察的那种状态！
这是一种奇特的现象，但极为类似释迦形容的那种世界。
世人通常认知的世界，是宏观的、看似固定的那种组合，释迦却径直告诉你，微观是有因缘（意识介入）才会组合的，而推而广之，微观世界的这种因缘组合也就形成了因缘和合的宏观组合，但因为观察时间的漫长，才让你认为宏观组合是永恒的。
沈约对于薛定谔的猫有着深刻的理解，因为他禅定的时候，不是在观所谓的空空如也，他观想的就是这种微观世界！
就因为他明白其中的玄奥，才能创建临时空间，捕捉李巨人和太空船的链接，他亦知道自己不能回转的缘由了。
李巨人也同时说出了答案，“但你这种链接因为是微观的变化，就是不稳定的。你可以凭借自己的神奇能力将这种链接稳定在某个状态，但雅薇不能。”
沈约瞳孔微缩，“你已经限制了李雅薇？”
去除了启明支撑的李雅薇，或许比常见女子要强大，但已经无法和沈约建立稳定链接。
“这是理所当然的。”
李巨人笑了起来，“沈约，你想出了一个很聪明的方法，可惜的是，你过早的暴露了你的方法，我也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
话音未落，沈约已到了李巨人身边，伸手去抓李巨人的脖颈，但他再次抓空。
李巨人已到了他的身后。
“空间置换。”沈约喃喃道，这和他当初躲避林道义的方法如出一辙。
“是的。”
李巨人淡淡道：“我本来以为你会早点使用这一招，但无论什么招式，其实都已在我的意料之中。”
看着四周缓缓逼来的骷髅人，沈约笑容终有苦涩，“我也早知道你用什么招式，可惜的是……我始终没有找到解决的方法。”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闪过了骷髅人的第一轮攻击。
*
李雅薇缓缓的转过头，没有再看向沈约的方向。
她仍旧冷若冰霜，看向金鑫，“金鑫，你决定如何选择了吗？真心和林萍合作，开启创世之旅，获得一张诺亚方舟的船票，还是……”
她没有说下去。
金鑫反问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你有的。”李雅薇喃喃道。
金鑫淡然道：“那我选择第二条路。”
他回复的很奇怪，他根本不知道第二路是什么，但他却决定这般选！
林萍叹口气道：“可惜……”
李雅薇目光微亮，微微点头道：“好！”话音落，她突然向前滚去，滚到一个太空舱前。
太空舱的号码是366！
金鑫微有讶然。
林萍并没有动静，她只是冷漠的看着李雅薇，她显然不认为李雅薇能有什么惊人的举动。失去了启明、战甲助力的李雅薇虽然还是不差，但在她林萍面前，始终脆弱的不堪一击。
李雅薇伸手拉开了太空舱门。
——366号太空舱内是谁？
林萍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随即得到了一个正确无误的答案。
——高冷！
366号太空舱装的复制体是高冷，这是和李雅薇根本没有关系的一个人，李雅薇为何会选择冲向366号太空舱？
1181节 最后一颗子弹
李雅薇举止异常！
她突然冲向一个和她看起来根本没有关系的太空舱，要做什么？
林萍瞬间有个判断，但随即被排除，她不认为李雅薇有着临毁灭前拉着一些人垫背的习惯。
李雅薇拉开了舱门。
这个太空舱不像编号前几名的太空舱，看起来都没有经过舱门的加密，毕竟存放这些太空舱秘密的基地已经有了足够强悍的保护措施。
舱门开启，露出高冷冷若凝霜的一张脸。
高冷本来就冷，看似没有生机的复制体只有更是冰寒……
*
沈约在李雅薇做出反应的时候，同时躲避了骷髅人的数次攻击，他并没有反击，只是利用临时空间躲避众多骷髅人看起来势在必得的攻击。
“沈约，你不出绝招，准备死在这些骷髅人的手上吗？”李巨人看似好心的提醒道。
沈约目光闪烁，知道李巨人说的绝招是什么。
暗物质！
他如果使出斗转星移、暗界之芒来应对，的确可能将这些骷髅人击败，但那不是离新世界的开启更近一步？
李巨人就在等他调用暗物质！
他明白这点关键，是以应付越来越犀利的攻击始终采用闪避的方法，他已经看到林道义的蠢蠢欲动，亦看到奇点的凝神以待……
此外还有精神师无藏身暗处，看似儒雅，实则真正深藏不露的李巨人……
运用暗界之芒可以应对了一时，但之后呢？
他脑海中思绪纷沓而来，而空中倏然再现出一道屏幕。
仍旧是秘密基地的景象。
沈约见状，更是凛然，因为那是他在竭尽全力的时候，脑海中闪过的影像！
他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幕影像，可随即竟被李巨人他们捕捉显现出来。
“沈约，你认为附骨动摇不了你的意志，但你恐怕想不到，附骨可以捕捉你的意念吧。”李巨人故作悠闲道：“在这种时候，也是你脑海电波最激烈释放的时候，你想的是什么，我们都是清清楚楚。换句话说，你的任何打算，也很难逃过我们的观察。”
bqgxsydw.com
这是一种极为高明的科技。
李巨人径直说出，就是在不停的削弱沈约的信心，他深知要对付沈约，只凭交手很难奈何他，但摧毁沈约的精神城池，沈约就会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们现在对沈约了如指掌，沈约还能有什么胜出的希望？
沈约没有愤怒，但有惊错，突然道：“反力之鹰在做什么？”
李巨人微怔，立即发现影像中竟然出现了反力之鹰的身影。
反力之鹰站在秘密基地的一个太空舱前。
太空舱的编号是366！
反力之鹰拉开了舱门、然后关闭了舱门！
这是沈约脑海中的影像，通过精神师附骨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李巨人内心凛然，这看起来是极为寻常的画面，李巨人却知道绝不正常！
那时候的反力之鹰，正要和李巨人进行一场创世之战，之后水月城大爆炸、之前的反力之鹰才遭遇到金鑫无意识的背叛……
但这种境况下的反力之鹰，看起来仍旧有条不紊，他绝非浪费时间的人，那种时候，一分一秒都是极为珍贵，他打开太空舱的舱门、又合上太空舱，是为了什么？
李巨人想不明白，但却知道366号太空舱内的复制体是谁——审判官高冷，看起来是和反力之鹰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物。
*
李雅薇拉开了舱门，看到了高冷，她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她甚至没有多看高冷一眼，她伸手入内，等到拿出手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把手枪。
传统的左轮手枪！
林萍惊错。
李巨人同时诧异，他显然亦在留意秘密基地的情况，和林萍几乎是同步交流的情况，他从未想过366号太空舱内，会藏着一把左轮手枪！
这怎么可能？
太空舱内装的一直都是复制体，根本不会放置一把传统的手枪！
手枪是谁放进去的？为什么放在高冷复制体的太空舱内？关联沈约脑海中才出现的影像，李巨人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
是反力之鹰？！
当年反力之鹰在大爆炸前、潜入了洲际秘密基地，在366号太空舱内放了一把左轮手枪？
这是何等神奇的操作？但这又是怎样诡异的操作？
反力之鹰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李巨人想不明白，但他那一刻只有心悸，因为他知道这个操作看起来简单，实则是极为复杂的存在。
秘密基地的太空舱所在都有严密的监控，所有的变化，都在他李巨人的监视中，但他竟然不知道这个变化。
这说明反力之鹰不止在366号太空舱藏了一把手枪，他还修改了秘密基地的监视记录，掩盖了自己的作为。
反力之鹰有什么深意？
李巨人心惊时，沈约手一挥，空中已经再次现出秘密基地那面的景象。在李巨人链接太空船的时候，沈约再次捕捉到了链接频率。
李巨人没有阻止，事实上，他也急需看到那只枪的作用。
李雅薇持枪反指，枪口已经对准了金鑫。
沈约震颤，这正是他不久前脑海中闪过的画面。
子弹出膛，正射向不能动弹的金鑫！
李雅薇要杀了金鑫？
砰砰砰砰砰！
李雅薇连续扣动着扳机，连续开了五枪，每一颗子弹都射向金鑫的脑袋！
众人甚至可以看到枪火流光带来那种死亡的震颤。
金鑫没有闭眼，嘴角反倒有分释然的笑容。
他已经无意背叛了一次，这一次，他终于决定不再背叛。
像他们这种人，任何选择，或许没有充足的理由，但有让他认可的理由就已足够。
沈约刹那间再躲过骷髅人的一轮进攻……
五颗子弹已射到金鑫的面前，倏然凝结在半空！
空中有涟漪荡漾，空气如同水波凝胶般挡住了那五颗子弹。
是林萍出手阻挡，沈约立即意识到这点。
林萍淡然道：“李雅薇，你以为可以逃过……”
“我的掌心”不等出口，林萍的声线已然改变，沈约、李巨人脸色同时改变！
沈约不是惊心林萍阻挡那几颗子弹的奇迹，而是脑海中再次闪过一副画面。
画面如此惊悚，让他着实不寒而栗。
李雅薇已道：“我可以！”
她说了三字，却如许下了万古不变的誓言，说话间，她倏然调转了枪口，枪口没有瞄向林萍，反倒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左轮手枪一共六发子弹，她手枪中只剩下最后一颗子弹。
李雅薇的眼眸再次闪亮，只说了两个字，“沈约！”
然后她扣动了扳机！
砰！
1182节 移魂！
李雅薇将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了她自己？！
众人惊错。
就连沈约也是震惊李雅薇的这种选择！
他脑海中方才闪过的惊悚画面就是李雅薇自尽的场景！
传说中，真正的杀手，绝境时都会在枪中留下最后的一颗子弹，那颗子弹就是留给他自己的。
可李雅薇绝非在这种情况下选择自尽的人！
沈约！
李雅薇最后留下的两个字，有决绝，也有呼唤，谁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在最后的时刻会说出沈约的名字，谁也没有想到她自尽的如此决绝。
林萍、李巨人也没有想到。
在他们的意识中，李雅薇一定会抗争，抗争到最后一刻，自尽并不是李雅薇的风格。就因为这般，哪怕林萍也是无法阻止。
她也来不及阻止，因为李雅薇决绝的不给自己机会，也不给别人机会。
子弹从她左太阳穴射出，带出一道潋滟的血光。
失去护甲的李雅薇，也和正常人一样。
她倒了下去。
一枪毙命、气绝身亡！
李巨人嘴唇张张，似想说什么，但什么都不能说出，但他终有动容之意。
沈约闭眼。
他闭眼躲过了众多骷髅人的一轮攻击，并非不忍目睹李雅薇的死去。
沈约……
那呼唤并没有随着李雅薇的倒下而断绝，而是回荡在他的脑海。影像中的李雅薇虽然中枪倒下，但沈约却感觉到李雅薇仍在！
那是种极为奇特的感觉。
他一直试图链接到李雅薇，通过李雅薇回转到太空船。因为薛定谔的猫，他和李雅薇的链接很是微弱、亦不稳定。
但在李雅薇自尽的那一刻，他却感觉那种微弱的链接突然变得极为稳定。
他心中酸痛，但霍然睁眼，就要向自己断定的方向窜出。
链接突断。
沈约一怔。
李巨人脸色再变，哪怕林萍的身躯都颤了下，因为他们同时听到“砰”的一声大响。
响声惊天动地，来源处是一个如竖棺材般的太空舱。
123号太空舱！
舱门震裂中飞出，同时飞出的还有一人！
李雅薇！
那是李雅薇复制体存在的地方。
林萍、李巨人均是骇然失色，显然绝对没有想到这种变化。
李雅薇倒下了，但她的复制体却像拥有了真正的意识，对他们来说，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正常的情况下，在主体死亡后，他们会调用复制体，将其重新灌输记忆、修改记忆，使其记忆恢复到死亡前的某个时间点，然后重组这个人的空间事件，让复制体和洲际空间合拍。
只有这样，整个洲际才能维持下去，不出现太多的纰漏。
问题当然是有的，可很多人连基本的一天都是迷迷糊糊的不知怎么度过，自然很难注意到次序变化的一些错漏细节。
YY小说
可李雅薇的复制体竟然主动从123号太空舱冲了出来？而且有了自己的意志？
撞出太空舱的李雅薇眸中稍有迷惘之意。
下一刻，她嘴唇动动，喃喃道：“沈约？！”
她再次说出沈约名字的时候，迷惘的表情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澈的眼神，然后她冲到金鑫身前，挥拳，一拳正中金鑫的胸口。
金鑫无法动弹。
事实上，他就算能够活动，在这种惊变下，也是无法自主。看到一个李雅薇倒下去，另外一个李雅薇冲到他的面前，他脑海中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借尸还魂？
这倒不能怪他。
在惊惧、盲目的境况，很多人都会以第一反应来应对，第一反应就是被世俗、本能和习惯固化的反应。
拳风浩荡！
砰！
正中金鑫的胸口，金鑫本以为他会吐血，不想那一拳击中他胸口的时候，他脑海中反倒感觉一阵清凉。
然后他就看到那一拳分出两道光，一道直冲他的脑海，一道冲向他的小腹。
李雅薇在做什么？
要为他金鑫打通任督二脉？
金鑫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没有成为武功高手，却感觉手脚已有了感觉，李雅薇同时叫道：“信我，接沈约回转，出拳！”
李雅薇说的很有凌乱的感觉，金鑫内心却震，他终究不是笨的，转瞬想到当初自己进入秘地前的情况。
和李雅薇彼此相信，因为李雅薇给他指出了方舱位置，他才能到达这里。
李雅薇说话的时候，已从金鑫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陷入和骷髅人苦战中的沈约。
沈约向他们的方向望来，眼中闪过丝惊诧，他也没有想到这种变化。
金鑫低声怒吼，出拳。
神之左手幻出，一拳正击在金鑫的背心，金鑫然后感觉自己急遽的在空中穿梭时，砰的撞在一面墙上。
一面根本不存在的墙。
透明之墙。
他这一次竟然没有来到沈约的身边。内心凛然，金鑫霍然望去，发现自己和李雅薇仍在方舱内。
虽然平移了十数丈，但仍在方舱内。
怎么办？
金鑫不等发问，李雅薇双手已经掐了个奇怪的手诀，指向前方的透明墙体，喝道：“裂！”
声音清澈利落。
金鑫蓦地有种奇怪的感觉，发出那声音的并非是李雅薇，而是另外一个女人。因为在李雅薇呼喝的时候，她的眼眸蓦地变成湛蓝之色。
湛蓝如海。
林萍失声惊呼，“你？”
她的声音中带着震惊之意。李雅薇的死而复生、去除了金鑫的制约、让金鑫再次动用出神之左手的一连串操作，虽让她很是震撼，但她终究不是吃干饭的，她可以让李雅薇、金鑫顺利的进入这里，但要出去、接沈约过来，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林萍封住了神之左手裂开的通道。
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事实上，金鑫的体力远未恢复，并未将神之左手的能力发挥到极致，更何况，他们亦一直在研究如何克制神之左手。
金鑫、李雅薇不出意料的被她林萍封住了去路，但林萍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过，李雅薇突然使出了她根本不知道的招式！
随着李雅薇“裂”字出，本来浑然一体的封锁墙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这怎么可能？
李雅薇是怎么做到的这点？
这根本不是李雅薇？！
但123号太空舱内的复制体，如何不是李雅薇呢？
念头瞬间闪过，沈约已经震开了包围他的骷髅人，纵身而起，下一刻的功夫已经置身方舱内！
1183节 顺风车
沈约倏然到达方舱内，霍然向倒地的李雅薇望去，随即望向了同样望来的李雅薇。
李雅薇眼中的湛蓝光芒悄然隐去，就如落日没山前最后的一丝闪亮。
“沈约？”
从123号太空舱窜出的李雅薇接引沈约回转、望见沈约后，喃喃的又念了遍沈约的名字，脸色数变，静立当场似又有迷茫之意。她亦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李雅薇，似在回忆着什么。
惊变陡生，沈约虽然有所推测，一时间还不肯定全部的经过。
转头望去，沈约发现李巨人、奇点等人随后到了方舱内，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们显然没有想到，李雅薇会有这种变化，竟能接引沈约回转。但不等他们进行下一步的举动，就不由的后退一步。
空间有亮晶晶的碎片不停的脱落下来。
那就像墙体贴的闪亮瓷砖、因为某种不可控的因素纷纷掉落。
空间坍塌？
这种现象怎么会在太空船内发生？
沈约如此猜测的时候，随即发现不是，因为掉落的亮晶晶碎片后现出一个窟窿，而一个老人正跨过那个窟窿，随即置身方舱中。
轻而易举的模样！
李巨人、林萍看到那老人，都满是戒备之意，沈约却是心中微喜。
老人赫然就是石田秀子！
石田秀子看似轻易的来到此间，沈约却知道，这绝对需要太多的计算，他能如此辛辛苦苦的回转，是依仗李雅薇舍命的指引。
李雅薇知道自身已经被解除了武装，是以自尽时以极为强烈的意志将思想移植到复制体上。
传说中，遵循大雪山的秘法，意志高深的上师甚至可以将自己的思想转移到动物的身上。古老的道家，也有夺舍的说法，实施着类似的操作。
当然这需要极为清醒的认知、坚定的意志和正确的方法才能做到这点，不然死了就死了，这世上本没有安放混乱者意志的天堂。
沈约不知道李雅薇如何能做到这点，可事实上，李雅薇竟然做到了！
林萍来不及处理复制体，复制体内蕴含的力量足够让移植意志的李雅薇去解除金鑫被启明的克制，利用金鑫的神之左手为他沈约做了个稳定的链接。
siluke.com
他就是因为这个稳定链接才得以回转。
说起来简单，但其中不知包含多少离奇、巧妙且坚定的思想，果敢、智慧又无畏的付出，要抓住这一刻的机会，绝不容易。
既然如此，石田秀子又怎么能轻易来到此间？
石田秀子似读到沈约的想法，淡然道：“我是做顺风车来到这里的。”
嗯？嘟嘟还是优步？
沈约没有发问，因为石田秀子已经解释道：“我们和你是一个频率的，我们始终关注着你的反馈。”
沈约保持礼貌的微笑，很想问一句——然后你们就看着我单打独斗？
石田秀子笑笑，“你一定有些不解我们为什么不在关键的时候帮你一把？”
沈约回道：“是有点奇怪。”
若不是看石田秀子太老了，他不太会这么客气的。但他终究明白一点，石田秀子会给出合理的解释的。
“因为我们也帮不了。”
石田秀子给出了很合理的解释，“如果你来不到这里，我们也一样找不到这里。如果你解决不了李巨人，我们一样无法解决。”
这真是优秀的合作伙伴！
沈约心道和你们合作实在太愉快了，敢情我们合伙开公司，我跑前跑后的出工出力，你们连点资金都不出，然后就坐等拿股份红利套现？
“但你既然找到此间，我们就可以利用和你同频的缘故，定位此间、进而来到这里。这个梦想的地方，也可能是梦终结的地方。”石田秀子露出一丝狡黠的笑，眨了下左眼。
和沈约同频的自然不是石田秀子，那多半是暖玉。
暖玉一直捕捉他沈约的操作？方才李雅薇受阻，是暖玉参与进来，为他打开了接应通道？
沈约这般想，一方面是因为李雅薇眼中的那隐去的湛蓝，另一方面是因为方才李雅薇的招式。
李雅薇是个现代化的女子，但她方才运用的明显是古老的招式。李雅薇用的更像狂野咖啡馆前、暖玉使用的招式。
沈约闪过这个念头，见石田秀子没有明言，亦没有追问。
看到周围的亮晶晶的碎片还在掉落，沈约终于道：“看起来你这个顺风车内，还搭载着不少付费乘客？”
他竟然看到了叶毕落！
方舱看起来变成了一个立面水晶，他、李巨人、石田秀子就在水晶之内，而叶毕落等人就在立面水晶外。
很奇特的一种现象。
除了叶毕落外，幻镜、蜥蜴女、灵犀、枪手一帮人亦在。
“这是雇佣的报酬，也是承诺的回报。”
石田秀子对沈约很吝啬，不过对叶毕落他们倒很大方，“我和叶毕落他们毕竟是合作的关系，反力之鹰也答应送他们回转故乡。”
沈约笑笑，不再说什么了，但他知道现在绝不是回故乡的时候，客死他乡倒会大几率发生。
石田秀子看向了沉思中的李雅薇，微微点头，终于看向了林萍，缓缓道：“有句古话说的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林萍、李先生，现在的你们，还有什么可讲？”
李巨人皱眉不语，林萍冷硬道：“要讲什么？石田秀，你以为你赢了吗？”
石田秀子摇摇头，“我从来不想赢什么，我只想做些自己向往着、认为有价值的事情。这些年来，你还不知道吗？”
林萍微怔。
这道理好像很深奥，其实又简单，有些人天生就要争个输赢，有些人，却只想做自己。
天生就要争输赢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了解如何去做自己。
石田秀子微微叹息，“林萍，收手吧。”
林萍突然放肆大笑起来，周围空气都是为之颤动，半晌后，林萍终于止住了笑，反问道：“我若是不收手呢？”
一言落，周围空气都在抽紧。
石田秀子脸上的皱纹更是深刻，缓缓道：“哪怕你知道自己早就死了，不过是李巨人的一个傀儡，也不放手吗？”
1184节 真正的爱？
你如果是个傀儡，那你是否会认为自己的所为有意义？你如果不是傀儡，那你真正自主的做过什事情呢？
由不可控的情绪控制着你，那究竟谁是主人？你、或者是那难以捉摸、突如其来的情绪？
石田秀子声音幽幽，众人听闻都感觉周身发冷。
沈约眉头微扬，他也有这种推测，不想石田秀子也是这般想法。
李巨人并未回应。
林萍淡淡道：“我早知道！”
石田秀子有些不信道：“你早知道？”她的脸色随即有了几分改变。
沈约皱起了眉头，在石田秀子说出林萍是李巨人傀儡的时候，他已明白石田秀子的意思——石田秀子想借往事分裂林萍和李万成。
战争远没有结束，真正的决战不过刚刚开始！
如果林萍不知道此事，这种事实对她的冲击不言而喻，可如果林萍早知道此事，那一切会向更恶劣的情形发展。
李巨人、林萍都是执着的人，两个执着的人合在一起，已经不仅是1+1那么简单！
林萍淡然道：“沈约猜的不错，当年甄一同背叛的时候，死的不是李万成，而是我！我拼死救下了万成，告诉他能否复活我，看他的心意！”
石田秀子眉头皱的更紧。
“万成复活了我！”
林萍一字字道：“然后他没有隐瞒的告诉我所有的一切！”说话间，林萍上前一步，终于露出她的面容。
众人均是露出骇异的表情。
林萍始终隐身在暗处。
无论在直播中，还是在方舱内，众人只听得到她的声音，却看不到她的一张脸。
沈约早就奇怪这件事情，暗想以年代推算，林萍无疑早是个老妪，过了丑媳妇不敢见公婆的时间，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肯露出自己的脸？
等看到林萍的一张脸时，沈约已经明白了为什么。
那是一张惨不忍睹的脸，那甚至不能称作一张脸，因为那张脸上半是金属、半是残缺，乍一看，就如同用金属和橡皮泥混合捏出的一幅抽象画。
抽象画可以给人无尽的想象，但抽象画形成的一张脸，带来的却不会是想象。
baimengshu.com
正常人如果在夜晚看到那张脸，多半会做噩梦的。
林萍扭头看向了李巨人，李巨人平静如初，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你看到了吗？石田秀？”林萍突然问道。
她问的异常古怪，一般人还真的不明白她的意思，石田秀子却轻叹一口气，“我看到了，你认为这就是爱？”
两个女人对话玄奥，沈约却明白了这两个女人的意思！
在西方婚礼仪式上，牧师总喜欢重复一些话——你是否愿意和爱人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爱着爱人、照顾爱人、接纳爱人，对爱人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
听起来很是浪漫，当时的爱人也多会坚定不移的申明“我愿意”。
但那多半只是当时的情况。
当你的爱人苍老、残废、患病，甚至病患会缠绕其一生的时候，你是否还会如当年般爱着对方？你的爱情，是否只是天使爱美丽？
如果这种爱成为普遍的存在，那就不会有什么三年之痛、五年之冷、七年之痒、十年之伤了。
如果这种爱充满了人间，那为何人与人之间益发的隔阂？
林萍这样的一张脸，常人见到都会做噩梦的，李巨人却没有任何厌恶、嫌弃的表情，在林萍看来，这就是真爱！
“是的，我认为这就是爱！”
林萍凝声道：“当年我被炸的面目全非，其实我是可以换张美丽的脸庞，但我没有去换，万成也从来没说让我去换。我们都告诉对方，我们不应该逃避这张脸，这张脸能提醒我们太多的事情。”
用很有些恐怖的眼睛盯着石田秀子，林萍缓缓道：“因此……你的离间计就不用使用在我身上了。”
石田秀子微有心悸，她心悸的并非是计划的失败，而是看出李巨人、林萍着实是铁板一块。
执著的人，有时候更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因此，所有的计划，都是在你们共同的准许下进行的？”石田秀子缓缓问道。
这时候空间晶片已经掉落极多，水晶体周围的境况已经显露的清楚。
除了叶毕落等人外，白城等人赫然亦是出现在水晶体外。白城、曼德纳等人望着水晶体内，露出诧异且愤怒的神色。
他们不解石田秀子如何能进入这里，愤怒却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此间的计划。
“忘记了和你说一句。”
石田秀子补充道：“如今的一切，也在直播中！虽然看的人已经不多，但终究还是有更多的人看到了真相。”
李巨人皱了下眉头，林萍却是淡然道：“石田秀，你觉得直播可以改变一切吗？”
石田秀子默然片刻，终于道：“不能。但可以让一些人看清楚一切。”
众目睽睽下，很多人终究还会有所顾忌，不过那不适用于林萍如今的情况。
“石田秀，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一直认为多年前，是由于我的暗算，才让你远离这里。沈约想得到这点，你何尝会忽视这些？”林萍喃喃道。
“不是吗？”石田秀子反问了一句，随即轻叹一口气，“说实话，若非沈约说出，我倒从未想到这点。我一直当你是姐妹，但你却不像当我是朋友。”
“你当我是姐妹？”林萍冷然笑道，“是以当初对月亮门的事情，你对我和万成、始终闭口不谈？”
石田秀子凝望林萍许久，“是的，我没有对你提及月亮门的奥秘，并非想要隐瞒，而是因为知道、很多超自然的力量，并不适合过于偏执的人掌控。”
凝望着林萍，石田秀子缓缓道：“但我真的没有想过，你终究还是掌控了月亮门。”
“很超过你的想象，是不是？”林萍露出得意道。
石田秀子喃喃道：“是的，来到这里之前，我想不到原因，但来到这里之后，我终于明白了是什么原因。”
“是什么？”林萍略带考验道。
石田秀子目光游转，盯在一号太空舱上，缓缓道：“是因为1号太空舱的秘密！”
1185节 机关算尽
众人听到石田秀子所言，不由得看向了1号太空舱，心中有些奇怪，暗想如果2号太空舱装着林萍的复制体，1号太空舱就应是李万成的复制体。
这几乎是确定无疑的事情。
可听石田秀子的意思，真相绝非这样！
林萍似也有些意外，哂笑道：“你知道1号太空舱的秘密？”
“我知道！”
石田秀子肯定道：“我一直奇怪一点，哪怕你们得到了亚特兰蒂斯人的科技，按理说，也是无法破解月亮门的秘密！”
“为什么？”沈约问了句。
“因为月亮门一直是维拉科查他们的技术，亦只有维拉科查他们才能真正的运用！”
石田秀子缓缓道：“要调用暗物质，必须是像你沈约这样的人，像你这样的人，又不会助纣为虐，是以很多人哪怕得到月亮门的只鳞片爪，最多也只能在空间内穿梭，却做不了更多的事情。”
沈约心想，听你这么一说，月亮门倒像是正义之门了！
原因很简单，要如沈约这般运用暗物质，一定要可以真正的感知微观世界，但能感知微观世界就要有修行加持，要修行的前提就要去五蕴。
换句话说，可以真正使用月亮门的人，肯定要是个真正掌控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情绪左右的人。
亚特兰蒂斯人看起来都没做到这点，而从石田秀子的角度看来，林萍也不可能是这种人。
李巨人淡淡道：“或许你把维拉科查看的太伟大一些了。这不能怪你，人总是有厚古薄今的想法。”
“我……”
石田秀子话说半截却是止住，脸上露出极为古怪的神色，但她终究道：“如果月亮门不是我说的这样，你又怎么会在搜集了全部月亮角后，仍旧对其无计可施？”
YY小说
李巨人沉默下来。
这是个事实。
“但你们终究还是挖掘了月亮门的许多功能。”石田秀子缓缓道：“这本来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你们能够做到，我想恐怕是因为我的缘故！”
众人诧异。
石田秀子接下来的话让众人更是诧异莫名，“林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1号太空舱内的复制体，就是我的复制体！”
一言落，众人静寂。
众人不可思议的看着1号太空舱，又看向了石田秀子，最后注目在林萍的身上。
林萍没有回应。
石田秀子笑了，“看来我猜对了。是以……你帮我实验，看似误将胡家声弄到这个世界，也是蓄意为之了？”
林萍似有紧张之意。
石田秀子却不放弃道：“因为要完成师父的一个心愿，我开始研究月亮门一事。多年的研究，让我对月亮门颇有心得，但研究的越多，我越发现，月亮门还是少用的好。”
沈约深有同感。
他就是因为月亮门被送到了暗界，如今暗界又要变成冥界、新世界，这无穷无尽的发展，并非好事。
“幸运的是，月亮门的使用并非掌控后就能使用。”石田秀子喃喃道。
李巨人突然道：“为什么？”
石田秀子淡淡道：“因为月亮门的创造者早就知晓，很多能力落在野心家之手，只会带来更多的灾难，是以对月亮门的功能加以限制。”
李巨人冷哼一声。
“我知道这点后，也是谨慎的使用月亮门，避免带来不可控制的灾祸。”
石田秀子看向林萍道：“但你经历过亚特兰蒂斯遗址一战后，对月亮门开始表现出若有若无的兴趣。开始还是遮遮掩掩，很快，你对月亮门的热心就让我感觉到诧异。我感觉你不适合控制月亮门，因此将你排除在研究之外。”
林萍冷哼一声，“月亮门不是你石田秀的。”
石田秀默然片刻，“但你显然没有因为我的拒绝而放弃，你用计策让我离开这个世界前，取得我的DNA序列，然后复制了一个我。”
众人听的嗔目结舌，可一时间不明白林萍的用意。
石田秀子很快的说出林萍的真正用意，“你的目标是研究我的复制体，一遍遍的给我的复制体灌输和你姐妹情深的记忆，然后重复我以前的操作，逐步的接近月亮门的真相。这其实……和你控制李雅薇很是相像。”
李雅薇似乎想通了很多事情，悄然的向沈约走近了几步。
“但你又无法解决自主意识一事。”
石田秀子又道：“李雅薇被你修改了记忆，但她总能回想起曾经的事情，找到这里，虽被你反复杀死，重新贯注记忆，但她终究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这也是她自尽后再入复制体，能很快记得往事的缘故。”
金鑫这才有点儿明白过来——方才李雅薇自尽又复出看起来着实让人惊恐，但却在李雅薇的计划内！
但敢这么实施计划的人，不但要对此有深刻的理解，还有非凡的勇气。
当然，亦有让其无悔的意志在支撑。
“真正坚定的意志不容修改！”
看着林萍，石田秀子缓缓道：“我的复制体也是类似的情况。无论你怎么研究我，但我总是能察觉到你的问题，在关键的时候，阻挡你完全的控制月亮门。”
林萍冷哼一声。
“你虽然机关算尽，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石田秀子叹息道：“我用直播揭穿了曾经的真相，你和李巨人都知道再也无法掌控版图，在你林萍出来吸引、转移注意力的时候，李巨人已悄然开启了创世计划。你们知道，有些人或许还被你们蒙蔽，但真正有头脑的人都知道——所有的事情，只凭林萍、只凭李巨人，是无法独立做到的。”
盯着林萍，石田秀子一字字道：“这一定是你们夫妻合作的结果。包括杀死了崔欣爱。凶手或许是你林萍，但结果一定是李巨人默许的。”
李雅薇眼中寒光微闪，她已经到了沈约身旁。
沈约轻轻的拉住她的手腕。
很轻微的一个动作，却很有效的阻止了李雅薇下一步的举动。
“但你们知道创世还需要暗物质。”
石田秀子清楚道：“于是你林萍假装进攻太空船，而李巨人却借危机暂缓内部矛盾……然后做局希望利用沈约、金鑫得到创世的暗物质。可惜机关算尽太聪明……”
李巨人已经明了道：“你知道我一定会这么做的？你清楚的知道月亮门创世需要什么，也知道我一定会利用沈约、逼迫金鑫，是以将金鑫送上门来，又利用沈约做定位，让你们得以进入此间？”
微微握拳，李巨人缓缓道：“若非如此，你们本来对我们无可奈何！”
1186节 你是否愿意活下去？
李巨人心中微有悔意，很多事情本来都是事后才发现问题的所在。
“你猜对了。”
石田秀子淡淡道：“你若不对沈约使诈，沈约不是一心来到此间，我们本来也不可能进入这梦想的地方，进而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你们夫妻最终的面目。”
挥手间，他们所在的水晶体已经现出两条桥梁。
那是如同彩虹般的桥梁！
下一刻，白城等洲际人物，还有叶毕落等人，均已通过桥梁，置身秘地之中！
太空舱秘密基地本来是洲际的绝密所在，但在石田秀子的策划中，似乎变成了观光场所。
石田秀子见众人涌入，淡然道：“这世上本来没有路，但有人走过，走的人多了，也就变成了路。”
沈约感觉这句话挺耳熟。
“有沈约带路，进入这里不再是难事了。”石田秀子又道，“一切到了算总账的时候。这通常又叫做报应。作用素来都是相互的，当你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是可以压制混淆一切言论，但如今……”
石田秀子哂笑道：“你撞到弹簧了。”
你对弹簧施展多大的力，弹簧若没有崩溃，终究会将那股力量反弹回来。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白城等人的目光恐怕就已杀死了李巨人和林萍。
清醒的人，本来就很难对做别人的傀儡视而不见。
曼德纳缓缓道：“李万成，我觉得你应该立即卸除在洲际的所有权利，接受洲际的审判！”他本来一直尊称李万成为先生的，如今直呼其名，内心显然极为愤怒。
白城道：“我赞同曼德纳先生的提议，如今的投票团，就可以表决这件事情。”
除了甄一同、蒂奇不在现场，洲际投票团倒是尽数到了此间，林鸿基叹息道：“老李，我和你虽是兄弟，这时候也不能向着你说话……”
沈约感慨称呼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一个人的地位改变，你看众人对其的称呼和态度就可以一目了然。
改变的好像是这人的地位，不变的是人性的媚俗。
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的规律自古以来就没有改变过。不过如今洲际众人觉醒、齐齐发难的力量虽然不见得代表绝对的正义，但绝不容小觑。
李万成居然只是笑笑，“你以为凭你们，真的可以决定我的未来吗？”
他话音未落，林鸿基倏然跪倒在地，抱着肚子惨叫一声，鼻孔已经流出了鲜血。
众人大惊。
李斯特、希金两人一直默不作声，此刻更是神色凛然，他们想的多，是以保持沉默。
肯当先锋的，或者是因为太冲动，更多是因为不清醒！
白城却上前一步，“李万成，你想靠这些卑劣的手段，让整个洲际听从你的命令吗？”他说话间，身躯颤了下，倏然按住了腹部，神色亦现痛苦之意。
沈约内心微凛，知道李万成无声无息的利用启明在操纵投票团，就如林萍操纵李雅薇般。
小书亭
李巨人看着满是冷汗的白城，淡淡道：“你多半不记得一件事情，三年前，水月城大爆炸的时候，你和叶挽风都到过这里。”
白城脸色巨变。
沈约内心微震，如果白城不记得，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叶挽风随着反力之鹰进入了月亮门后不知所终，但你却留了下来。”
李巨人看着脸色惨白的白城道：“然后我就替你修改了事情经过，编出一个叶挽风离奇失踪的谎言告诉叶少，让叶少一直苦苦寻找他的儿子。”
“你……修改过……我的记忆？”白城嗄声道，他虽早知道李巨人修改过太多的记忆，但事情临身，还是不由的震惊。
李巨人轻叹道：“你这种人，实在不该问出这种蠢笨的问题。我当时若不修改你的记忆，你又怎么有脸对叶少说，他唯一独子的失踪，本和你密切相关？”
看着如风中落叶的白城，李巨人缓缓道：“我本是在帮你。”
白城眼皮跳动，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
李巨人又看向了曼德纳，“曼德纳先生，你在非洲宣扬民主的时候，其实已经被不民主的暴徒袭击身亡。”
曼德纳脸色本黑，闻言更是黑如锅底般。
“我复活了你。”
李巨人淡然道：“因为我认为你这样的人，本不应该就那么死去。无论别人如何说，但这些年来，我一直致力于让真正有理想的人去完成他的理想。”
叶毕落悠然道：“包括毁灭这个世界，只带着你中意的人开创新的世界？”
“是！”
李巨人斩钉截铁道：“我为什么要带那些渣子前往新的世界？”
他身形倏动，众人微惊，都是暗自戒备，李巨人已经到了一个太空舱前，拉开了舱门。
舱门17号，里面赫然是林鸿基的复制体！
看着缓缓站起、惊魂未定的林鸿基，李巨人缓缓道：“林鸿基，无论你是否将我看作是兄弟，但在我内心，一直都记得我们四兄弟患难与共的时光。我是给你制造了复制体，但你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你不幸的死去，你是否还希望复制体替代自己活下去？”
林鸿基神色讪讪。
这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自古以来，无数君王为了永生而不择手段，非洲法老们为了自身的活转，不惜让手下挖掉自己的内脏，将自己填充的如腌肉般……
聪明还是愚蠢？
如果那些法老知道自己能有个复制体，自己的精神能在复制体上活转，多半是愿意这么做的。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脑海中突然有灵光闪动——他几乎肯定法老就是这么想的，而法老们让人如此处理自己的尸体，是不是也因为看过好似死亡的克隆体的复活？但法老们不知道克隆体的真意，这才东施效颦的搞出了那么多木乃伊？
李巨人随即拉开了18、19号太空舱的舱门。
里面的复制体赫然是贺旺生和甄一同。
众人心中都想——17，18、19号排名看起来靠后，但在这林立的方舱中，看起来已是重要非常。
这最少说明了一点，李巨人当初研究克隆的时候，内心还是将曾经的兄弟放在前列。
1187节分而化之
很多规则都反应了当初创立人的本意，很多规则虽看似有问题，但最有问题的终究是那些将规则变成利己工具的人。
这就和锁头只用来防备小人一样，如果都是君子，这世界本来不应该有锁头存在的。
当年李巨人实施克隆计划的时候，或许兄弟情义胜过控制之心。
果不其然，李巨人连续打开两个太空舱，随后说道：“无论贺旺生、甄一同做过什么，但在我内心中，还将他们当作是兄弟，无论他们如何背叛我，但我还记得我们在古墓遇险时，彼此的不离不弃。”
沈约见状，倒是有些感慨，看来暗界的四兄弟曾经倒很有情义，如果是明界的李巨人，当初被兄弟公然抛弃，最多会给兄弟们准备个骨灰盒了。
“我不是上帝，但上帝不会接受有罪的人，我却还会给曾经的兄弟重来的机会。”
李巨人慷慨激昂道：“我不是上帝，但上帝对他创造的人类不问不顾，我还希望着世人走向更高的层次。”
看向石田秀子，李巨人缓缓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的攻心算计，也竭力想阻挡我的创世，你的行为看起来是正义的，但过了几百年、几千年，当人类因为自己如白蚁般、永无止境的贪婪愚蠢，终究走向世界末日的时候，或许我的作为才是真正的远见！”
众人默然。
他们虽然痛恨李巨人的所做所为，但却不能否认李巨人说的有些道理。
真正的恶和真正的善一样，都是有一种坚定的理念做支撑。只有那些懵懵懂懂的人，才是人云亦云的如同回声虫般没有自己的理念。
石田秀子轻叹一口气，“李巨人，你说错了，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事实上，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权术者，没有之一。”
李巨人反倒一怔。
石田秀子随即又道：“世上那些高喊着为了天下苍生的人，多是为了一己私欲，那些说着平等自由的人，多是借花献佛，拿着未曾得到、可能赌到的东西，许诺给旁人，借以完成自己的融资上市。”
沈约深以为然。
很多优秀资本家的优秀之处不是能创造出世上的财富，而是能够让人信任他们能够创出财富。
很多起义者也是将未得到过的权利分配给诸多结义兄弟，但等到真正掌权的时候，又会千方百计的收回来。
从这点来说，李巨人甚至算得上仁义。
很多概念只能说是相对认定的，却没有绝对的标准。
“但你李巨人不同，你的确相信了自己的所为。”
石田秀子凝声道：“你终究没有放弃你的目标。”看着微有错愕的李巨人，石田秀子缓缓又道：“但你又和权术者没有什么不同，因为一切的一切，终究只是你的意志。”
李巨人皱起了眉头。
“这就是我们最大的矛盾所在。”石田秀子轻叹道：“无论我还是沈约，以及觉醒的李雅薇、金鑫等人，我们终究想过自己追求的人生。”
loubiqu.net
微有沉默，石田秀子随即道：“我们不想人生被人摆布，也不想摆布别人的人生，我们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去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说的好！”金鑫赞同道。
他方才感觉李巨人说的好像也没毛病，但内心又告诉他，李巨人是有问题的，直到石田秀子提及这点，他才深切的领悟。
这就是自由真正的内涵。
永远没有真正的自由，但拥有自己掌控、为之努力的人生，那就有、也才有接近自由的可能！
“你说的丝毫没错！”
李巨人缓缓道：“你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人生，但你无权决定洲际的人生，是不是？”
石田秀子轻叹一口气，“你说的、听起来总是很有道理。”
沈约明白石田秀子的意思——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话，不意味着正确。偷换概念，玩弄语言概念技巧、迷惑一些不清醒的人，素来都是权术者乐此不疲的事情。
看向了李斯特和希金，李巨人凝声道：“我想两位会知道如何走完自己的人生？”
李斯特、希金互望一眼，李斯特最先道：“是的，我们素来追逐着李先生的脚步。”
希金犹豫下，“我认为李先生的计划或许有些不尽人意，但这已经是人类最理想的做法。”
“那曼德纳先生呢？”李巨人已经恢复了彬彬有礼。
沈约不能不感叹李巨人手段的高明、判断的毒辣。
洲际的投票团看起来团结一致，却绝非铁板一块。方才石田秀子用离间计试图分化李巨人和林萍，李巨人亦是使用这招来拉拢人手。
李巨人要将世界危机，变成洲际的事情，只要他拉了他认为足够的力量。
曼德纳犹豫起来。
李巨人见状游说道：“我知道曼德纳先生还是不算赞同我的做法，但自古以来，权术者做的最多的事情，无非是为有了功劳、死去的人立下丰碑、激励后来人去奉献而已，这对当事人于事无补的，是不是？”
带着分哂笑，李巨人淡然道：“诸如梵高之流，哪怕后世的画作价值千金，但在我想来，一辈子穷困潦倒的他，当时宁可选择有衣食果腹，也不会想着死后价值万金吧？”
曼德纳轻叹一口气。
李巨人随即道：“我们早就看破了这种虚假的价值，急功近利虽不是好的行为，但等人死后再立牌坊记念的事情，更是让人感觉到恶心。在投票团中，我其实最看好你的思想，因为人人都有你这样平等的思想，这个世界才会有好转的可能。”
说话间，李巨人已经走到176号太空舱前，拉开了舱门。
那里赫然就是曼德纳的复制体。
看着犹豫的曼德纳，李巨人缓缓道：“你们可以看作这是一种控制，但若非你们独特的价值，这里的太空舱，也不会有你们的位置！”
曼德纳见到太空舱内的自己，颓然叹道：“我放弃投票的权利。”
白城脸色改变。
伊始他还希望借助投票团的力量制约李巨人，不想投票团转眼就分崩离析。
李斯特、希金赞同李巨人的做法，曼德纳弃权，就算他白城和李雅薇反对，也是于事无补。
1188节 回到正轨？
真正的权术者杀人很少用刀的，也通常是在谈笑中化解危机。
李巨人见到白城脸色改变，微微一笑，“你我的约定依旧有效。”
“什么约定？”白城一怔。
李巨人却不解释，看向石田秀子，摊摊手道：“石田秀，你也应该看到了，洲际还是拥护我的。而你……终究，不属于这里！”
石田秀子脸上的皱纹更是深刻。
沈约虽不赞同李巨人的思想，可倒不能不佩服李巨人的手段。
战役从直播前就已开始。
石田秀子发现暗界的问题，竭尽全力的汇总了暗界的历史真相，在洲际众人面前直播出来，推翻了李巨人的表象、甚至挖出了林萍的真相。
如今让洲际投票团尽到此间，石田秀子就有让洲际人自行解决李巨人的意思。
形势对李巨人很是不利。
可李巨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扭转了局面，让洲际众人再次联盟，如今的石田秀子并没有胜出的把握。
最少在沈约看来，如今的冲突益发的惨烈。
“什么是民主？”
石田秀子笑了起来，“原来终究也不过是洲际几个当权者意志的产物。”
听到她所言，曼德纳脸色微红，白城不由神色痛苦，李斯特等人却和没有听到一样。
有时候，难得糊涂！
听到能当作听不到也是一种本事。
李巨人并不恼怒，仍旧轻淡道：“历史素来如此，很多人要的民主也不过如此。他们不需要太多的权利，只需要眼前的苟且足矣。”
看着石田秀子，李巨人若有所指道：“想当年岳飞朱仙镇大捷，本可重整山河，迎转二帝，而结果呢？还不是被赵构的十二道金牌召回，而南方百姓，反倒对岳飞唾骂抛弃，为什么？只因为岳飞打破了他们的苟且安逸！”
石田秀子脸色微变。
沈约内心警觉，因为他感觉石田秀子本没道理因为这些话而异常。
那石田秀子略有反常是因为什么？
“因此，世人只需要几个真正看清道路、带领他们走向那条道路的领袖即可。”
李巨人肯定道：“领袖贪婪奢侈、谎话连篇，民众亦会走向靡靡不知悔改的结局，领袖坚持理想，才可能带领余众走向真正的理想。”
曼德纳眼中泛光，已经微微点头。
石田秀子悠悠道：“但你并未问过你女儿的想法。”
李巨人微怔，终于看向了李雅薇，李雅薇亦在凝视着父亲。但她和曼德纳不同，她的眸中带着深切的戒备之意。
“你也知道很难说服一个清醒的人，是不是？”石田秀子反击道，“你也知道很难解释崔欣爱的死，更难解释对你女儿的欺骗和隐瞒，是不是？”
李巨人轻吁一口气，“雅薇，我知道自己做错了。”
众人均怔，不想李巨人居然会认错。哪怕李雅薇都有些意外的表情。
“很多事情，错了就错了。”
李巨人缓缓道：“错误形成的原因错综复杂，但归根结底还是我自身的软弱。当年在如何解决钱巧巧的事情上，我并无悔意，因为钱巧巧接近我，本来就带着目的。”
yqxsw.org
“你可以说崔欣爱接近你也有目的！”金鑫不由插了句。
李巨人笑容苦涩，“我不会那么说的，因为我一直爱着崔欣爱。怎么解决崔欣爱的事情，让我很是犹豫，因为我爱过她，我也向林萍说出了我对崔欣爱的爱，可我没想到，就是因为我的爱，反倒害死了崔欣爱！”
林萍冷冷道：“我无法容忍这份分出的爱，因此我杀了崔欣爱。”
李雅薇霍然上前一步，沈约一把抓住了她。
这世上若说还有一人能拉住李雅薇，无疑就是沈约。
李巨人看着沈约拉着李雅薇的那只手，半晌终道：“不错，我早知道你母亲是林萍所杀，但那时候木已成舟，我终究选择隐瞒了这件事情。”
李雅薇牙关“咯咯”的错动，愤怒中却没有质问。
“因为说出一切也是于事无补。”李巨人解释道。
叶毕落一旁道：“既然如此，不如等到理想完成后，再来解决这件事好了。不想李先生倒和我一样。”
他多少有些讽刺之意，李巨人却道：“不错，这就是我懦弱的解决方法。但谁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呢？”
无人回答。
哪怕叶毕落也是保持沉默，他若有解决方法，也不会任由田妮儿变成个白痴了。
很多事情本来就是旁观时清醒百倍，置身其中，难免方寸大乱。
走到122号太空舱前，李巨人缓缓拉开了舱门。
李雅薇突然伸手掩住了嘴。
旁人或许对舱门内的人有些陌生，但她如何认不出那复制体就是母亲崔欣爱。
崔欣爱双眼紧闭，没有呼吸，但在李雅薇心中，那仍是爱她的、如同活在心中的母亲。
李巨人看向李雅薇，眼中有光华闪烁，“雅薇，我没有杀了林萍为你母亲报仇，因为我无法说服自己下手，但我和林萍提出了两个条件，不要再删除你脑海中有关母亲的记忆，留下崔欣爱的DNA，为她准备一个复制体。”
微有哽咽，李巨人握着舱门的手有些颤抖，“我说有一天，等我真正的完成了理想，一定会复活你母亲，然后告诉你们所有的事情。”
李雅薇的手亦在颤抖，眸中有了迷惘之意。
“雅薇，其实我从未真正的去了解你。”
李巨人的声音略显低沉，“因为我很怕，怕我担不起你对‘父亲’二字的期待。但在你舍身为了带沈约回转的那一刻，我才算真正的了解你。”
眼中泪影无法遮挡，李巨人哑声道：“无论你重活几次，无论你的记忆如何被修改，但你终究有自己的情感、有自己的意志，也有你的……理想。我不敢祈求你的原谅，但请你留在我的身边，监督我完成梦想……”
李巨人说的动情，金鑫却感觉很不对劲，“李雅薇为了完成你的愿望，就要离开她最爱的沈约？”
他不想让李巨人把所有人又拉回到洲际曾经的轨道。
一言落，四周寂静。
李雅薇没有当众说出爱沈约的话语，但看她舍命也要带沈约回转太空船，谁会不明白李雅薇的心意？
1189节 升值的船票
真正的爱，不是靠甜言蜜语来反复强化软弱的意志，而是种植于心，靠一生的行动来表达。
金鑫有些慌乱，他本来以为大局已定的事情原来仍旧迷雾重重。
不知不觉中，本来策反的力量，又要融合在李巨人的身边？
李巨人终于看向了沈约，淡然道：“无论如何变化，看起来终究绕不过沈先生。”
沈约轻叹一口气，“李先生莫要告诉我，这里也有沈笑天的复制体？”
他的潜台词是——李巨人会如何说服他沈约呢？
李巨人看着沈约，反问道：“为什么会没有？沈门为版图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亦为新世界的创建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而沈笑天身为智人之父，更是做出了一个划时代的革命，这里怎么会没有沈笑天的复制体？”
说话间，他拉开了3号太空舱，里面那个复制体，赫然就是沈笑天的模样。
沈约有些发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沈约的身上，神色很是复杂。
真相背后，李巨人没有那么完美，但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难堪，最少他给很多人准备了一个重来的机会。
众人多数都感觉沈笑天就是沈约的父亲，如今父亲若是有机会复活，沈约会如何决定呢？
叶毕落突然道：“不合理。”
“什么？”沈约似回过神来。
叶毕落随即道：“如果这个太空舱的编号是按照时间顺序来排列的话，沈笑天的编号本不应该这么靠前的。”
他隐约指出李巨人是在作秀。
李巨人面不改色道：“按时间顺序只是你的想法，在我的心目中，时间固然是个节点，但对世界的贡献，才是更重要的。”
“因此你认为石田秀子、林萍的贡献排在前两名？”叶毕落反驳道。
他和金鑫一样，都意识到局面的不对，直播带来的优势、他们来到基地的阶段性胜利，再次被李巨人悄然扭转。
“石田秀子对这个世界的贡献，是你叶毕落永远无法想到的。”
李巨人凝声道：“若不是石田秀子对月亮门锲而不舍的专研，这个世界本来不过是在欲望中轮转罢了，但她为整个世界找到了一个开创性的转变。”
石田秀子轻声叹息，“李巨人，我虽然不喜欢你，但又不能不说，你说的很动听。我若再年轻几岁，说不定要惭愧的以头抢地了。”
为什么以头抢地，因为他们的行动，看起来如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因为多活了几年，还是能看出其中的惺惺作态。
李巨人似没听出石田秀子的嘲讽之意，微微一笑，“我只是如实的说出了自己的见解！”随即又道：“前两位的顺序是林萍的安排，直到第三号太空舱开始，才是我来排序。”
小书亭
“那我很想问一句，你将自己排在什么顺序？”叶毕落又问，“你总不会告诉我们，你公而忘私，忘记了准备自己的复制体？”
李巨人拉开了4号舱门。
叶毕落神色有些冷然，那里面的复制体，赫然就是李巨人。
“很多人从历史中吸取的教训就是……从不吸取历史的教训。”
李巨人凝声道：“可我不同，我不妄自尊大，可也不妄自菲薄，我认为我开创了一条前人从未想过的道路，我知道自己也会死，自己也会出错，可我还希望，我的复制体，能继承我还算光明创新的理想。”
看着三号太空舱内的沈笑天，李巨人缓缓道：“其实我一直都有个心愿，那就是等沈笑天回来，倾听他的想法，给予我更正确的指引。只可惜……我等了这些年，始终没有等到他的回转。”
沈约默然。
叶毕落冷冷道：“看来李先生倒是深谋远虑，知道沈笑天不会回来，但他的血脉还可能回转，这才提前准备好沈笑天的复制体，只等这种时候，来一番深情的演讲。”
李巨人淡淡道：“你的说法，除了代表你的狭隘认知，蛊惑一些意志不坚定的人，对我来说、造不成什么影响。”
环望周围如林的太空舱，李巨人缓缓道：“对于看似背叛你的女人，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她变成个白痴，这样作为的人，自然不知道建立这个秘地的意义！”
叶毕落微有凝滞，脸色难看。
李巨人是说他格局过小，他叶毕落无力反驳，因为事实看起来的确如此。
拍拍手，叶毕落讽刺道：“看起来一切都在李先生的算计内，再说下去，李先生说不定会打开家父复制体的太空舱了……”
“很抱歉。”
李巨人讽刺道：“我保留几个兄弟的复制体，因为我还是有一朝兄弟，终究是兄弟的念头，但我不觉得花铁树是我的兄弟。”
叶毕落瞳孔微缩，明白了李巨人的意思。
李巨人随即解释道：“林鸿基的复制体存在，因为毕竟还有意义。”
林鸿基听到，眼中有了亮光。
李巨人看着略显局促的叶毕落，冷冷道：“但我不认为花铁树还有存在的意义，因此这里众多的复制体中，并没有花铁树！”
叶毕落如同被插了一刀般。
太多人的自我认可，本需要别人的不停肯定，这也是社会性存在的本质缘故。李巨人如此否定花铁树，和否认叶毕落没什么两样。
“我不久前已经说过……”
李巨人再补一刀，“我绝不带渣滓前往新世界。”他说完后再望向众人，众人倒多有忐忑之感。
李巨人的意思很显然——诺亚方舟的船票并不会因为威胁而降价！
林鸿基、李斯特、希金等人已经悄然向李巨人靠拢。
李巨人看向了沈约，沉声道：“但无论沈先生是否是沈笑天先生的血脉，我都欢迎你的加入，如果沈先生的见解比我更加的高明，我甚至可以将掌舵人的位置让给你。”
众人倒吸口凉气，不能不说这是个极为诱惑的条件。
“但你也知道我不会加入的。”沈约缓缓道。
言语落地，众人脸色均变。
“你若觉得我会加入，也不会想方设法套取我如何利用暗物质的方法。”
众人已经展望“美好”未来的时候，沈约却看清楚了眼下的事实，“李先生，无论你如何的远见，我都不认为用这世界大部分人的性命，换取一个美好的前景是可行的。请你……收手吧！”
1190节 副本
金鑫神色振奋，石田秀子终于露出一丝微笑，但其余众人却更是紧张。
关键在于沈约。
现在无论任何人，都知道沈约的决定，会影响到这个世界的未来。
如果沈约和李巨人联手，大家排排坐、分果果，你一个我一个的，还可能一团和气，但沈约如石田秀子所料，绝不同意舍弃这个世界的太多人，那再次开战不可避免。
李巨人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沈先生，你可以考虑一下再回答。”
沈约笑了，“我考虑的很清楚。”
看向众人，沈约沉声问道，“认为可以舍弃这个世界、舍弃这世界太多人的生命、是正确选择的人，请你们举手让我看看。”
无人举手。
哪怕李巨人、林萍也是没有举手。
很多事情换个说法，性质看起来已经截然不同。方才李巨人一口一个开创新世界、清除旧风俗的言论听起来伟大，但终究没有提及这是要用多少人命来达成的事实。
沈约缓缓道：“既然觉得选择有问题，为什么还要执行？”
亦没人回答。
“来都来了，人都死了，大过年的，孩子还小”这些固定的习俗，造就了太多有问题的事情还要执行的结果。
可既然有问题，为什么还要执行？
太多人都知道答案，可太多人又逃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什么？
李巨人却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沈先生，创世已经开启。”
众人闻言心惊肉跳。
眼下的不和谐的和谐让众人暂忘就要到来的危机，但听李巨人斩钉截铁的提及，众人终究感觉性命攸关，难免不寒而栗。
一挥手，众人面前已经出现一幅影像。
那是一座高峰，有白雪皑皑，看起来人际荒芜的样子。
众人一时间不明白李巨人的意思，但下一刻，众人各个都是脸色改变，那座高山在片刻间，已经矮小了很多。
镜头没有任何拉远的迹象，但高山就在变矮，而且看起来很快就要消失不见。
“地震了？”林鸿基没话找话道，他本来义愤填膺的前来兴师问罪，但很快转换了方向，变成了李巨人熟悉的模样。
蠢一点，白痴一点不要紧，最要紧的是表达出自己的识趣和忠心。
石田秀子脸上的皱纹深刻的已如马里亚纳海沟般，喃喃道：“创世的第一步，空间重造。”
空间重造？
盘古开天？
沈约闻言立即明白了什么，“如今月亮门要将地球的空间全部重新改造？”
众人悚然变色，却实在不知道月亮门如何能做到这点。
“沈约，你说错了。”
李巨人一句话让众人放松，下一句却让众人差点晕过去，“不仅是对地球改造，而是对人类影响过的宇宙进行改造。”
下一幅画面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个红色的月亮。
上面的山峰山谷清晰可见，而一些可见的人类工程也在扭曲坍塌，转瞬化作粉末。
“对人类影响过的宇宙进行改造？消除人类的痕迹？”
沈约脸色亦变，他虽然有个包容万物的脑袋，但听到李巨人所言，还是感觉到匪夷所思。在世人还在为前往月球、火星而奋斗的时候，月亮门却可以做出这种事情？
小书亭
谁创造的月亮门？
月亮门如何会有这般鬼斧神工的能力？
“很奇怪，很不可思议，是不是？但谁能真正了解宇宙？”李巨人淡然道。
世界在改变，李巨人却有兴奋的模样，林萍亦是激动的模样。
众人被眼前的奇景所惊骇，一时间忘记了结果。金鑫倒记得结果——除了诺亚方舟，一切都会毁灭，但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阻止。
石田秀子没有说话，他金鑫又有什么办法反对呢？
“你看起来并不奇怪，你好像已经目睹过一次世界的毁灭。”沈约缓缓道，他也看到了石田秀子的凝重，但见这老人一声不吭，倒搞不懂她的打算是什么。
李巨人并不否认，“三年前，这种现象已经出现。”
白城略有讶异，欲言又止。
李巨人说出了白城想问的困惑，“那时候，异变被我用地质变迁，和疑似外星人袭击掩盖了过去。”
白城咬牙道：“不说谎言的版图，原来就是最大的谎言。”
“谎言可以让人类更好的生存下去，这才会屡禁不止。”
李巨人并不愧疚道：“如果谎言可以让人类更进一步，偶尔为之也没什么不可。”看向沈约，李巨人发问道：“你了解宇宙吗？”
沈约看着影像中的月亮的峰谷已经变成一块平面，终于道：“不了解。”
他以前觉得自己对宇宙不算陌生的，可今时今日才发现，他对宇宙可说是一无所知。
世界是可创造的！包括太阳、银河系？
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世界若不是创造出来的，又是如何形成的？古代对宇宙的认知有限，在地心论的诱导下，已经认为地球是创造出来的，日月星辰都是地球的挂件……
古人都有这种认知，今人眼界看起来更开阔一些，认为宇宙如地球般被创建有何不可呢？
科学家觉得宇宙是场奇点大爆炸形成的，事实上，这也是假设，和古人认为盘古开天辟地一样，都属于我想是这样，好像就应该是这样。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谎不同而已。
沈约在组织思想的时候，李巨人已道：“你很谦虚，也很诚实。”轻叹一口气，李巨人终于道：“事实上，我也是在三年前，才想到我们的世界、或许不过是个副本而已。”
“副本？游戏副本？”
沈约见李巨人点头，瞬间已经形成了一个大致的概念，“你是说，整个世界，如同电脑游戏的一个副本？”
他那一刻内心着实震颤，因为他想到这个假设的各种可能性！
经过考古证明，珠穆朗玛峰原本是海底，而海底曾经有太多山峰的存在，人类经历数千年的发展，最多不过探测到火星，观测到遥远的星系、去推测宇宙的极限……
但宇宙若不过是副本呢？
开创副本的人，若在开创前就有一个设定，终世人发展，所知所见也不过寸许方圆，围绕地球之间……
其余的环境，或许不过是副本模拟，或许如量子理论般，你想看到，就给你想看到的那样呢？
1191节 不存在的外星人？
沈约片刻间神色数变，因为他从一个“副本说”想到世上太多类似副本的事情。
李巨人凝望着沈约，“看来，你已经想到很多。你比太多人高明的地方就是——只要给你一个线索，你就可以推演无数个可能，而且、发现最可信的结果。”
沈约微微吸气，“在这个世界，我们很少见过外星人，因为这世上本来没有外星人。”
众人惊诧。
哪怕林鸿基这种人都觉得沈约说的大有问题。
金鑫忍不住说了句，“我们没有见过，不意味不存在！”
“不是这样！”
沈约摇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所见的外星人，本是存在另外的一个世界。”
众人大多还在糊涂的时候，李巨人已经微微点头道：“是的，外星人都是存在于另外一个世界。对我们来说，你就是外星人！”
沈约随即道：“不错，如果我们从一个世界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我们就是外星人。我们或许看到很多外星人，但他们不过是从别的世界前来的相似人类而已。副本开启后，只有空间……”
说到这里，沈约沉声道：“是的，只有空间！没有人类！”
他说的内容着实让众人一头雾水，李巨人却道：“你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明白了什么？”金鑫讶异问道。
他感觉和李巨人、沈约这种人相比，他的智商完全不在线。
李巨人缓缓道：“创世之初，只有空间——只有没有人类前，无尽的空间。因此人类在漫漫的宇宙中，始终发现不了更高文明的存在。”
众人面面相觑，却多少明白了李巨人的意思，内心可说是极度震撼。
沈约亦是如此。
在他的世界，对外星文明的探寻从来没有中止过，奇怪的是，虽然偶尔有外星文明的蛛丝马迹，比如说——某地几十亿年前的核反应堆，古代似乎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某些现代人痕迹、金字塔的由来……
但外星人始终没有和人类进行正式的接触！
李巨人将这个问题解释的异常明白——在你存在的世界，并没有外星文明，只有无尽的空间。
你就如开局拥有一条狗的游戏角色，只能从空间获取资源，然后开拓这个游戏副本的领域。
或许有别的人类和你一起在这世界开拓，形成竞争关系，但除了人类、空间，领域中再无其它。
游戏的定义被李巨人运用到世界构造中，显得异常的冷酷无情！
没有外星人，只有你在副本中无尽的探索而已。
你最多偶尔能遇到另外世界的人类，他们因为已经可以破解空间的秘密，因此看起来比你这个世界更高明一些，也被你们看成是外星文明的存在。
“因此要清除人类痕迹，并不是很困难。”
沈约喃喃道，他伊始看到空间重构、月球上人类工程毁灭的时候，还觉得异常震撼，但如今想想，却感觉那不过如电脑清理一部分数据般。
偌大的世界，就如一个存储极为磅礴的硬盘般——人类活动或许不过如在数亿T硬盘中，写下了几个字节。
156n.net
要清除那几个字节，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沈约越想越是心惊，暗想如果自己设想正确的话，这个世界说不定有多少次清除的经过！
一切所谓的史前超文明，或许不过是存储没有完全清除干净罢了。
“是的……”
李巨人淡然道：“清除人类的活动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空间改造中，人类留痕被清除，人类会在痕迹清除中被清除！”
很拗口的说法，但这和人的记忆、本体的关系极为类似，一个人被清除了记忆，他还是自己？
空间被改造，生存在旧空间内的旧人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如今副本已在创建。”
李巨人淡然道：“我也不知道如何中止，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
沈约眼角抽搐。
他知道这是什么答案——为什么知道有问题，还要继续进行下去？因为空间创建已经无法逆转！
高山已经成为平地，月球上洼地、峰谷看起来都圆滑很多。
月亮看起来更加的美丽，但美丽之下却蕴含着惊心动魄的毁灭。
“其实你早就应该想到无法阻止副本的创建了。”
李巨人轻叹一口气，“石田秀子若不是早知道无法阻挡，又怎么会到了此刻，仍旧一言不发呢？”
众人霍然向石田秀子望去。
石田秀子涩然道：“李巨人、林萍，我虽然不赞同你们的为人，但不能不佩服你们的勇气。如今缺乏暗物质，哪怕坍塌了旧世界，新世界也不见得能创建成功的。”
“什么？”众人多是失声问道。
李斯特、林鸿基更是面露惊吓，林鸿基叫道：“什么叫做创建不成功？石田秀子，你不要危言耸听！”
石田秀子淡淡道：“这是事实，你们的李先生难道一直没有告诉你们创建不成功的后果？”
“李……万成啊，究竟怎么回事？”林鸿基内心有强烈的不安在涌动，片刻间换了几种口气。
李巨人喃喃道：“果然还是石田秀子你最清楚月亮门。”
“李先生不肯解释，我不妨解释一下。”
石田秀子冷冷道：“李万成对月亮门创世的解释和我理解的类似……”带着哂然，石田秀子又道：“这或许就是我的想法。”
说话间，她看向林萍。
林萍没有回复，但众人却明白石田秀子的意思——李万成、林萍对石田秀子做了克隆，亦从石田秀子的克隆体中得到了很多有关月亮门的想法！
石田秀子又道：“月亮门创世就如电脑创建副本般，创建新世界有几件东西不可缺少，转换程序，存储空间，以及数据。”
沈约皱眉道：“转换程序就是月亮门？”
石田秀子点头道：“一点不错。而创建新世界，就如拆掉旧房子，在原址建立新房子般。”
沈约立即道：“不但需要旧的地址，还需要旧材料的补充，这也是旧世界必须坍塌的缘故。”
石田秀子再次点头，“道理就是这个道理。但拆除旧房子利用旧材料一定要有损耗的……”
叶毕落凛然道：“损耗的材料怎么填补？”
石田秀子和沈约的解释通俗易懂，叶毕落一下就找到了致命问题。
1192节 清档
叶毕落提及个致命问题，随即看向沈约。
沈约喃喃道：“暗物质。”
他已经想到问题的答案，月亮门清理世界的时候，就如系统清理硬盘数据、进行某点还原类似——清理人类已写数据，利用曾经的备份数据重置硬盘内部存储构造……
唯一差别的是，硬盘空间已定，损伤一部分会引发硬盘的整体损伤，改造世界虽会有空间损耗，但月亮门可以调用暗物质来修补。
石田秀子证明了沈约的猜想，“当然是月亮门调用暗物质进行弥补。”她随即又清楚的说道：“无生有，一生万物，古人……或者不能说是古人，那也是和李万成类似的人，早就告诉你们这个道理。暗物质的调用转化不可或缺，这也是李巨人一心想要获取暗物质的原因。”
“但李先生……似乎还没有成功。”李斯特脸上的肌肉都在颤动。
石田秀子笑了起来，“你说的丝毫没错，这也是林萍隐忍至今、李万成虽然再次掌控了大局，还在耐心招安沈约的缘由。世界创建已经开始，但缺工少料的，新世界看起来不见得会美妙！甚至可说会很糟糕。”
李巨人眼中寒光闪烁。
林鸿基失声道：“那创世失败会如何？”
他这种人瞻前顾后，当然不会只会考虑成功一事。
石田秀子淡淡道：“你不应该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你说房子建造失败会怎样？”
“不能挡风遮雨吗？”林鸿基宽慰自己道。
石田秀子笑容都是冷的，“这还是最乐观的想法，创建不成功的房子，很可能会倒的。”
众人先是愕然，随即勃然变色。
石田秀子已经一字字道：“换句话说，你们或许可以逃得过旧世界的坍塌，却未见得能够迎来新世界的诞生。随着新旧世界的共同殒落，你们终究也会陷落其中！最终结果如何，我也是不得而知。”
投票团众人脸色均变。
李万成居然仍旧无动于衷，“但我想……沈先生一定会解决这个问题的，是不是？”
金鑫讶然失笑，不由道：“你拉的屎，准备别人来擦屁股吗？”
沈约并未回话。
李万成淡然道：“金鑫，这就是你始终不如沈约的原因。沈约比你清醒，在这个危如累卵的时候，他考虑的也比你要多得多。”
说话间，又一幅影像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座城市的俯瞰图。
高地城！
沈约一眼就认出那个城市，因为他来到暗界后，第一站的落脚就是那里。
众人看到高地城的俯瞰图时，都露出惊骇欲绝的神色——高地城如同个死城般，没有任何生机，其中有僵凝的点点，就是那些昏迷的世人。
但这不是让众人惊错的原因，而是因为他们看到高地城已经成为真正的高地，城市周边的土地开始断裂，而高地城在缓缓向上凸起。
很诡异的情形！
一片大陆凭空而起，就如下方真有古老传说中的灵龟在支撑般。
古老的传说中，大陆是漂浮在大洋上，可大陆为什么能够漂浮，古人认为那是有几只巨大的乌龟在驮着大陆。
“你们看到的只是整个世界创建的另一个缩影。”李巨人仍旧平静道。
沈约不由握紧了拳头。
“整个世界都如高地城般，亦如月球上人类建筑般，开始进行清档处理。”
李巨人盯着沈约，继续道：“只要是人类留存的痕迹，都进入删档的时刻。”
大地似在碎裂，大楼亦在摇晃。
沈约身躯亦在摇晃，他从未遇到如此艰难的时候——帮助李巨人，就是毁灭这个世界，不帮助李巨人，世界仍会在不停的毁灭。
“有没有挽救这个世界的方法？”沈约终于看向了石田秀子，他虽是竭尽全力的思考解决方法，但这一次面对的已不是个难缠的敌手，而是超越他能力的存在。
他早就看出李巨人和林萍的决绝之意，也知道他们不是在虚言恫吓。
若非如此，石田秀子早就揭穿了李巨人有关月亮门的谎言。
石田秀子看着高地城不停的抬升，喃喃道：“我也很希望有的。”
她的回答，断了许多人最后的希望！
“那我们还在等什么？”幻镜终于道，他看向叶毕落微有吸气，灵犀、蜥蜴女、枪手几人亦是蠢蠢欲动。
他们忍耐，只是因为等待解决，可若没有办法解决，他们唯有一战。
哪怕没有胜方，但他们绝不想等死。
叶毕落眼皮跳动，不等说话，李巨人已道：“我知道你们和叶毕落结盟，是因为他和反力之鹰一样，答应尽力让你们回转故乡。”
幻镜等人不语，但他们的表情证明李巨人说的不错。
“事实证明，石田秀子老了，叶毕落更是穷途末路，无计可施。跟着花家是没有出路的。”
李巨人淡然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放弃花铁树的复制体，若非如此，叶毕落也不会被石田秀子收买。”
叶毕落的额头汗如雨下。
“因此你们有三条路走。”李巨人缓缓道。
“三条路？”幻镜很有些意外，“我们以为自己只有一条路走的。”
绝路！
李巨人笑着摇摇头，“你们不用那么悲观，你们的一条路就是跟着叶毕落再谋一战，哪怕死，也要出一口气再说。”
幻镜等人脸色微显难看，这本来是他们唯一可走的路。他们终有傲气，不像某些失败者般不停的埋怨，路是自己选的，跪着或者流血……怎么都要走完。
他们既然选择了叶毕落，本已考虑到这种结果。
“但不顾后果，一心想出口气不过是小孩子或者心智未成熟的人的想法。”
李巨人淡然道：“你们心智当然成熟了？”
幻镜等人没有回答，对他们来说，这不是个需要回答的问题。
“因此，你们可以考虑下第二条路，你们的第二路就是……耐心的等待。”
李巨人极为清醒道：“石田秀子不是自陷绝境的人，她来到这个世界，肯定留下了退路。”
2k小说
众人霍然向石田秀子望去。
沈约脑海中却闪过暖玉的身影。
“她的退路就是暖玉！”李巨人肯定道。
1193节 第四条路！
沈约卷入到波诡云谲的环境中、起因是蝴蝶案，但他到了如今的地步，推动者绝对是暖玉！
若非暖玉的暗中推动，他说不定已经被金鑫说服，去做马杀鸡了。
但暖玉迟迟没有出面。
暖玉在准备应对着最恶劣的情况？！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听李巨人嘲笑道：“你们都被骗了，包括你沈约。”看向沈约，李巨人凝声道：“暖玉和石田秀子其实早知道最终的结果！这也是暖玉迟迟没有出现的缘由。”
石田秀子保持沉默。
沉默有时候就是默认。
“她们早知道灭世和创世不可避免，所做所为只是做一次最后的试探。”
看着皱眉的沈约，李巨人微笑道：“其实在她们眼中，你沈约……不过是小白鼠一个。”
暖玉送沈约来到暗界，不过是将沈约当作一个实验对象？
沈约听闻后只是笑笑。
石田秀子轻叹一口气，“李巨人，你到了如今，还要种下怀疑的种子？”
李巨人反问道：“那你可以解释暖玉为什么到现在仍不出现吗？”
石田秀子没有解释。
李巨人淡然道：“如果一句话可以解释的事情，石田秀子也不会直到现在也不说的，是不是？”
看向幻镜等人，李巨人缓缓道：“你们的第二条路就是耐心等待，看看石田秀子有没有善意带你们回转故乡。我想暖玉和石田秀子早就有了约定——若事态不可收拾，终究还是可以离去的。石田秀子和你们不同，她们既然可以来，当然准备了后路！”
幻镜等人面面相觑，他们和石田秀子根本没有瓜葛，由始至终，只有叶毕落和石田秀子才有联络。
叶毕落垂着头，对这个建议听而不闻，这是不是说明，他根本不觉得这条路走得通？
“不过……看来叶毕落先生也觉得这条路走不通的。”
李巨人讽刺道：“因为他自然知道‘以势相交，势败则倾；以利相交，利尽则散’的道理，如今的他再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石田秀子如何会把宝贵的机会提供给他呢？”
叶毕落微微的吸气。
沈约内心抽紧，突然有种猛兽即将出现的感觉。回转太空船后，他内心的紧迫感丝毫没有放松，但任凭他如何设想，都无法找到真正解决的办法。
他对月亮门的所知，终究远不及石田秀子和李巨人，他内心警戒无限，可在这一刻，他蓦地有更大危机要出现的感觉。
如今还会有什么更大的危机？
他实在想不出来。
李巨人终于又道：“幻镜，你们的第三条路……就是投靠洲际，旁人或许不想为你们回转尽心尽力，但我倒可以容忍你们留在此间。条件嘛，当然是可以商量的。”
幻镜等人神色微有犹豫。他们的愿望的确是回转故乡，但真的无法回转，活下去本来也是太多人的选择。
“我们还有第四条路的！”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四周静寂。
众人无不惊奇的看着说话的人。
说话人赫然就是叶毕落！
叶毕落倏然抬头，重申道：“我们还有第四条路走的！”
所有人都是极为意外，李巨人本有讽刺之意，但看到叶毕落的眼神，蓦地收敛了笑容。
叶毕落那一刻极为自信的模样。
那是真正的自信！
一个本来丧失斗志的人怎么会蓦地自信满满？
所有人困惑的时候，叶毕落凝声道：“李巨人，你千算万算，终究算漏了一点！”
“哦？是什么？”李巨人蓦地有了几分不安，他突然有种熟悉感觉，这种感觉让他熟悉，也让他感觉到很不舒服。
“你忘记了反力之鹰。”
叶毕落的自信溢于言表，强调道：“你忘记了反力之鹰！”
李巨人心中微震，沈约内心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那种震颤如同来自极远的世界、又像是发自内心深处般……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颤栗，但已经听到叶毕落清晰说道：“一切的一切，终因为反力之鹰的引导到达今日的地步。”
李巨人本要开口，瞳孔却缩。
叶毕落这一次叙说了一个极为关键的事情。
眼下的局面看起来奇幻莫测，但却有个极为隐蔽的暗线——没有反力之鹰藏下的那支枪，如今的一切，结果本来截然不同。
“但你却如鸵鸟般自欺欺人的视而不见，你莫非忘记了，反力之鹰在太空舱内藏了一只枪？”叶毕落果然道。
众人惊错。
李巨人目光凛然，“你如何知道这点？”
沈约亦想问这个问题——李雅薇取藏枪自尽接沈约回转，本是发生在叶毕落等人来到这里之前。
叶毕落如何知道这件事情？
沈约霍然向石田秀子望去，就发现石田秀子的脸色蓦地变得极为古怪，那其中有惊奇错愕，但也有一种深藏的恐惧。
石田秀子想到了什么，她恐惧什么？
沈约不等再想，叶毕落已道：“反力之鹰绝不是只想藏一支枪，他早算到如今的情况，也想到了挽救这个世界的方法。”
话音落，众人表情各异，叶毕落已道：“如今，就是我们目睹这个奇迹的时刻。”说话间，叶毕落一挥手！
四周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叶毕落的挥手，没人行动，幻镜等人看起来亦是不明所以，不知道叶毕落此举的用意。
众人静寂了一刻，似是永恒，又像是空间凝固。
李巨人终于咧了下嘴，“如果这就是奇迹，那未免让我们……”
“失望”两字不等说出，李巨人倏然收声。
砰！
一声大响震颤整个方舱，随着那一声大响，方舱内如林的竖棺倒有大半数舱门开启！
是舱门齐齐开启引发的那声巨响。
众人随即发现这点，李巨人等人更是神色骇然。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里技术虽然先进，但从未设置舱门齐齐开启的的程序……那舱门如何整齐的打开？
或者可以说，舱门是被撞开的！
唯一的解释本是有很多人从太空舱内撞开了舱门，但这更不可思议！
舱门内尽数是复制体，没有李巨人、林萍的操作，复制体怎么会有了自主意识？
燃文
众人不由得向舱门打开的方向望去，更是震撼不已。
很多复制体齐齐的睁开眼睛，走出了舱门！
1194节 卷土重来
尸体睁开眼睛因为超越世人的认知，造成的惊吓不言而喻。
太空舱的很多复制体突然睁开眼睛如僵尸般走出舱门，这种诡异的情形不仅让投票团的李斯特等人后退数步，哪怕李巨人、林萍亦是倒退一步。
沈约亦是眼皮微跳，他看出一个问题，走出舱门的复制体有近百具，他自然多不认识，可为首的那几个他竟然全都认识的。
高冷……藤原野望……藤原纪香……坂田横夫，还有甄一同、贺旺生！
这几人立在最前，冷冰冰的看着李巨人。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批人，亦是冷然的看着李巨人。
那种场景通常只有噩梦中才会出现，若是稍微胆小的人，只怕会被当场吓晕过去。
李巨人却霍然向叶毕落望过去！
一切是叶毕落做的文章？
他怎么会有这般本事？
这人扮猪吃虎？
李巨人飞速思考的时候，众人亦是极为震惊，叶毕落已经哈哈大笑起来，“李巨人，你想明白经过了吗？”
李巨人保持沉默，向林萍看了眼。
叶毕落竟然明白李巨人的意思，“你想询问林萍，复制体的数据，有任何问题吗？”
李巨人内心微凛。
他毅然决定开启创世，本有破釜沉舟的打算。但哪怕楚霸王破釜沉舟，也并非视死如归，而不过是激励士气，内心着实有必胜的信心，他李巨人破釜沉舟，也是因为早算准了一切变化。
石田秀子、暖玉备有退路，那并不为惧……
石田秀子对月亮门也绝非了如指掌……
沈约虽不属于这个世界，但不会对这个世界人类的灭亡视而不见！
他李巨人决然创世看似冒险，实则却算定沈约一定会出手助他创世！
沈约早出手，会拯救更多的人类，沈约晚出手，但创世成功的希望仍在九成九。
就因为这个想法，他迅疾的重整队伍，分化敌方，看起来舍弃了旧世界，实际更近成功的希望。
一将功成万骨枯，只要能够创世，旧世界的牺牲本是不可避免。
但他真没想到眼前的情况，复制人突然自主出来，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林萍也不懂复制体的问题，只回应他说复制体已有难以控制的脑部分！
叶毕落对此却像早就知晓的样子，为什么？
“沈约，你知道为什么？”叶毕落又道。
沈约内心警惊惧之意更浓，却仍回道：“是精神荒漠？”
李巨人随即恍然，内心更凛。
叶毕落大笑起来，“不错，就是反力之鹰的精神荒漠。当初反力之鹰以荒治荒，认定人之精神荒芜必须要精神自主才能攻克，而精神自主必须要先世人意识到自己的精神是荒芜的。”
略有沉吟，叶毕落随即道：“这就和你治理荒漠一样，你必须知道这荒漠需要治理，你才会想方设法种点可自主成长的树木。你必须认知荒漠的习性、认识水土，还有认识草木的性质。”
这种诡异的时刻，他突然谈论起这些事情，众人却未打断，因为在这一刻，真正掌控大局的竟是叶毕落！
李斯特、林鸿基等人都是暗自称奇，因为根据他们的资料，叶毕落就是花铁树的儿子，忍辱负重的想为父亲报仇而已，可转瞬之际，这人看起来东风压倒西风，他们就难免有着拆西墙投东墙的想法。
那种如护院犬为所谓主子出头的事情，绝不是他们这种人做的。
沈约已道：“这些人已有了自主意识，不再被林萍控制？就和……李雅薇一样？”
“不错！”
叶毕落眉飞色舞道，“当初反力之鹰来到这个世界，很快发现这个世界的偏差，他没有急于纠正偏差，而是在找这个偏差的缘由。”
沈约知道偏差是什么——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弥补，李巨人、林萍不停的修改这个世界，自然会让曼德拉现象发酵。
很多人对曼德拉事件熟视无睹，但反力之鹰却知道一定有问题深藏。
“然后反力之鹰就破解了黑JACK事件在内的很多事件！”
叶毕落肯定道，“他当初破解的案件比我们这场直播揭露的还要多。”
李巨人神色凛然。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石田秀子突然问了句。
“很奇怪，是不是？”
叶毕落有着掌控大局的自信，“因为反力之鹰一直当我是兄弟，告诉我这些事情。不然我如何知道你们这些人都不能知晓的事情？”
众人面面相觑，哪怕石田秀子看起来都无话可说。
叶毕落说的就是真相。
在场众人无不都是经验丰富之辈，叶毕落是否在说真相，他们一听就知，更何况能在沈约、石田秀子、李巨人面前说谎而不被察觉的人，这世上根本没有出现过！
叶毕落说的是无人知晓的真相，唯一的可能看起来就是反力之鹰告诉他的，但这亦是绝密，反力之鹰若非信任叶毕落，如何会说出这些事情？
反力之鹰真将叶毕落当作兄弟？
这听起来是毫无疑问的事情，沈约内心却仍存疑，但他已道：“然后呢？”
“李巨人、林萍也不是傻的。”
叶毕落沉声道：“在反力之鹰发现真相的时候，李巨人、林萍也对反力之鹰有了疑心，或者说，他们夫妇一直对反力之鹰心存顾虑，然后在反力之鹰追查到此间的时候，他们夫妇就准备如今日般，开启创世！”
沈约眉头微跳，他脑海中突然有一闪闪的光芒，似乎要组成一幅画面，奇怪的是——画面支离破碎的，如同散乱拼图般，让他的脑海无法形成完整的影像。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以往的时候，他脑海中的预知虽然突如其来，但均是极为流畅，如今却像电脑内存不足、CPU计算能力不足运转吃力，产生了卡顿。
为什么？
沈约暗自观照周身，并没有发现自己的任何异常，不由奇怪问题的缘由。
“但反力之鹰也知道，他一定会失败。”
叶毕落叹息道：“反力之鹰虽然惊才绝艳，飞快的破解了版图最大的谎言，但李巨人数十年的准备绝非泛泛，反力之鹰在对决前，就知道自己会失败的结果。”
沈约对此已然知晓，皱眉道：“然后反力之鹰留存了许多线索和消息，就准备卷土重来的时候，战胜李巨人。”
看着那些苏醒的复制人，沈约又道：“这些苏醒的复制人，就是反力之鹰留下的线索之一。”
笔趣阁
1195节 反力之鹰的布局
暖玉一直神秘的推动事件的进展，但她的做法其实也是有迹可循的——她一直试图破解反力之鹰留下的密码！
叶毕落听到沈约所言，摇头道：“你说的有点问题，他们这些人不但是线索，还是希望，更是我们阻止李巨人创世、挽救这个世界所有人的关键！”
叶毕落的话语让李巨人勃然色变，却让金鑫大感振奋。
无论消息真假，但有希望总是好的。
李巨人倏然抬手在空中一划。
众人凝神戒备，哪怕是李斯特、林鸿基等人都是高度警戒。
忠心遇到良主自然没有问题，但忠心遇到枭雄，往往会变成祭祀的贡品。这些道理，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
对林鸿基等人来说，没有绝对的忠心，只有永恒的利益。
方舱内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李巨人的举动看起来和叶毕落方才的挥手般，多少有些滑稽，可叶毕落挥手后随即引发了惊人的改变，那李巨人呢？
众人倒也不敢小瞧李巨人的举动，叶毕落见状突然笑道：“你准备处死这些复制体吗？”
高冷的复制体看起来更冷，其余那些清醒的复制体已经上前了一步，微有怒容。
李巨人的额头已有细微的汗珠。
“但你已经无法再和以前那样随心所欲的处置他们。”叶毕落肯定道。
李巨人霍然向林萍望去。
林萍的身躯似有些发颤。
“你不要责怪林萍，因为她也搞不清原因所在。”
叶毕落神色自若道：“知晓一切的除了反力之鹰，只有我！”
他那一刻空前的自信，随即又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下的什么因，就会得到什么果。李巨人，你们夫妇最致命的问题就是太忽视了反力之鹰的荒漠计划。最少……”
很带嘲讽之意，叶毕落缓缓道：“你们并不如表面般、那样重视反力之鹰的荒漠计划。”
沈约沉吟道：“高冷是高洁的……”
他还在竭力组织脑海中的那些亮光，却始终不能形成完整的画面，但他已经推知出高冷和高洁的关系。
这说明他的推理并没有问题。
那问题是什么？
“妹妹！”叶毕落接过沈约的话茬道：“高冷本来是高洁的妹妹，她是洲际最忠心的审判官，严格的按照洲际的规则行事，按照洲际的指令执行一切，甚至可说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了洲际。”
沈约的确有这种感觉。
高冷是冷的，但你必须承认一点，她是有着坚定意志和信念的，她不仅要求别人严格遵守约定，也对自己极为严格。
从这点来说，高冷行事比伪君子反倒要好很多，最少她忠诚自身的意志。
“因此在直播开始后，高冷知道姐姐并非因为黑JACK、而是因为林萍而死后，愤怒可想而知。”叶毕落沉声道。
“但是她……”沈约皱起了眉头。
他早就发现一点残酷的现实，叶宣儿、高冷等人均已不见影踪。他第一次进入太空船的时候，叶宣儿那等重要人物居然没有出现！
这本来就是个问题。
“你应该知道高冷这种人的结局！”
叶毕落见怪不怪道：“当忠诚自己信仰的人发现信仰破灭后，只有两个结局。”
沈约喃喃道：“信仰毁灭导致的自我毁灭，或者……为了重拾信仰去做……抗争。”
他对这些社会现象有着清醒的认知，太多的孩子因为看破了成人的丑陋，选择和成人一起丑陋、或者和成人决裂。
都说孩子有叛逆性是正常的，却少有人清楚，孩子们的叛逆只是因为发现成人世界的真相不堪后的应激反应。
“和你谈论这些事情，异常愉快。”
叶毕落赞道，“因为你从不回避很多事情。你恐怕已经想到了，在得知真相后，很多发觉有异的世人已经准备向洲际兴师问罪。”
“这也是洲际人尽数昏迷的缘故。”沈约想到当初真相揭穿，整个世界安静的情形。
世界的安静，是因为李巨人让那些人闭嘴！
李巨人的这种舆论控制，可说是空前绝后！
“高冷的地位高一些，她没有立即昏迷，她甚至冲到了洲际府，然后想要寻求真相。”
叶毕落一字字道：“但她的本体，随即被林萍消灭，因为林萍发现，无论她怎么操纵启明，高冷都不再听从她的命令。”
“你？”林萍的嗓子更哑，她很是惊诧的语气。
这些不是绝密，但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叶毕落能知道的事情。
石田秀子亦在打量着叶毕落，似乎重新审读叶毕落这个人。
“我怎么知道的，是不是？”
叶毕落缓缓道：“因为高冷死前，已经将意识转移到了她的复制体上，就和眼下的李雅薇一样！”
林萍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是不是？”
叶毕落淡然道：“你和李巨人做过无数次实验，这种转移本是极少出现，但在这短的时间内却接连出现两例，本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林萍正是这个意思。
沈约突然道：“反力之鹰选的都是特例，因此会出现特例。”
叶毕落微怔，轻叹一口气，“沈约，你又说中了。不错，反力之鹰当初在调查世界偏离的时候，已经给案件偏离的关键人物植入了精神荒漠！”
李巨人眼角抽搐下。
“李先生，你没有想到这招吧？”
叶毕落笑了起来，“当初你为了博得反力之鹰的信任，放权让他选择荒漠计划的实验对象以示信任，反力之鹰选择的实验样本数据不到洲际的十万分之一，你自认为这些实验体哪怕有影响，也在可控的范围内。”
李巨人缓缓道：“但反力之鹰却将各种偏离案中的某些关键人物动了手脚，因我一时不察，并未发现他的用意。”
“是啊。”
叶毕落凝声道：“这就是反力之鹰最高明的地方，若非他计划发动，根本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
李巨人的脸色阴沉下来。
“你知道你和反力之鹰差在哪里？”叶毕落一字字道。
李巨人没有回应。
叶毕落却已扬声道：“你们一直将版图人当作实验体，但反力之鹰始终将他们当作人，这就是你们最大差别的地方！”
ranwena.net
1196节 隐藏的地图
叶毕落说的简单又玄奥，在场的有识之士倒多数明白叶毕落的意思。
当实验体是简简单单没有感情的生物，自然和其缺乏感情交流，只以控制为主。当对方是人，才会给予对方真正的尊重。
李巨人夫妻如上帝般的创世，亦和西方人眼中的上帝般，只把版图人当作实验体，随心所欲的控制，哪怕对爱人、子女亦是这般作为。
反力之鹰却不同，反力之鹰坚信这些实验体终究会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实现自主性。
沈约内心微有激荡，他感觉反力之鹰所为是真正修行者所为，因为反力之鹰和释迦般，从不轻视旁人，哪怕对方大有问题，他们也只是反复向其强调——你有无限潜能，努力去找寻自己。
佛教名偈——揭谛揭谛波罗僧揭谛，强调的就是这个意思。
看着脸色有些灰败的李巨人，叶毕落昂声道：“因此在你以为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时，这些人却已经成为真正对抗你的力量！”
李巨人从未轻视反力之鹰，但他真的亦从未想过，反力之鹰当年和他的惊天一战不过是个障眼法。
真正的决战，如今才算开始。
沈约明了道：“很多人容易从一个极端到另外一个极端，很多意志也会在极端的状况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不错，李雅薇、高冷这种人本来始终无法脱离林萍的掌控，但因为反力之鹰为她们思想内种植了精神荒漠，在强烈的反差刺激下，终于让她们突破自己，转移了思想。”
叶毕落振奋道：“这也是反力之鹰计划中最关键的地方，李雅薇突破了限制，接你沈约回转，而高冷如今更是突破桎梏，成为反抗的先锋。所有受到李巨人、改变的人，在知道真相后，绝不会再准备做个傀儡！”
看着脸色冷然的李巨人，叶毕落一字字道：“哪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很多人都明白这点，但反抗多是以暴易暴，唯独反力之鹰，才将反抗变成了真正新生的力量。李巨人，你完了！”
李巨人突然笑道：“就凭这些人，你以为能阻止我的创世？”
这本来是有点不自量力的举动，无论复制体变得如何清醒，但看起来对李巨人都是无可奈何。
不想叶毕落一字一顿道：“是的，就凭这些人！”
李巨人瞳孔微缩，“那我就要看看你们如何来阻止。”他微微的吸气，显然也是严阵以待。
叶毕落盯着李巨人，突然道：“你难道不奇怪吗？方才林萍问我，如何知道这些事情。我又是如何知道高冷被杀一事？”
李巨人故作轻淡道：“你如果想说，可以说说。”
“因为我们已经是一个人！”叶毕落突然说出一句奇怪的话。
这些人是一个人？
这是什么意思？
李巨人也有了那么一刻不解。
“思想互通互明的那刻？”石田秀子诧异道。
李巨人身形抽紧，众人倒多是一头雾水，叶毕落已肯定道：“不错，思想互通互明，我能知道这些事情，只因为明白了他们的思想。”
沈约向李雅薇望去，李雅薇缓缓点头，低声道：“我脑海中有了所有人的事件图。”
内心惊诧，沈约却明白李雅薇的意思。
人类发展的诸多年来，科技看似高速发展，但彼此间的交流反倒益发的艰难，因为太多的隔阂挡在交流者之间，但这一次，因为精神荒漠的缘故，反力之鹰反倒让这些被种植精神荒漠的人实现了精神共享？
零点看书
所有人有关偏差的资源，彼此均能共享？
因为这样，叶毕落才会知道审判官高冷为何死去、高冷复制体太空舱内的藏枪？但这并非反力之鹰的根本目的，他最终的目的会不会是……
他不等想下去的时候，李雅薇突然握住了沈约手，“我们是地图！”
她说的仍旧没头没尾，话音落地，在场却有太多人脸色改变。
李巨人霍然伸手，一支枪已经出现在手上，枪口指向高冷的方向。
砰！
李巨人已经扣动扳机，高冷却是及时的躲闪到一个太空舱后，与此同时，那些苏醒的复制体和高冷动作一致，纷纷寻找太空舱作为掩体。
叶毕落却已笑道，“是的，我们就是地图。你们要想回家，就困住李巨人！”
他是吩咐幻镜等人，但说话间，竟然第一个向李巨人冲去。
众人大为意外。
通常的奸雄都是让旁人奋勇在先，自己却躲在后面，为自己找着各种可以不必浴血奋战的理由。
但叶毕落竟然第一个冲了上去？
所有人对叶毕落的印象都有了改观。
无论如何，一个敢当先锋的人，还有着十足的勇气！
李巨人顾不得再杀死高冷，他也明白了地图的用意，反力之鹰在众多实验体中植入了精神荒漠，不止要让这些人做真正的自己，还在众人脑海中藏了一副地图！
反力之鹰藏下这个地图、就和常见的藏宝图般。世人为了隐秘，通常会将藏宝图分成几块，分处收藏，但和常见的藏宝图不同的是，反力之鹰将地图藏在了许多人的脑海中？
是什么地图？
反力之鹰如此费尽心思藏下的一幅地图绝非泛泛，反力之鹰终究有卷土重来、反败为胜的能力？
李巨人脑海中想到这些时候，当机立断的准备先干掉高冷，干掉一人，地图就会残缺不全。
他没想到高冷和众多复制人闪避的如此敏捷，更没想到叶毕落竟然第一个冲了过来。
“你真以为自己是个英雄？”
李巨人一句话的功夫，再次扣动扳机。
砰！
一道光华从枪口射出，耀明了叶毕落惊异的脸色。
“闪！”
叶毕落、沈约同时呼喝，幻镜等人才要跟随叶毕落上前，闻言几乎毫不犹豫的向两旁闪避。
他们可以不听叶毕落的吩咐，但对沈约早就心悦诚服。
那点光华击在半空，倏然凝顿，就如击在前方无形的胶体之上。
众人望见正在诧异时，突然再度退后，因为那光华也真如击中透明的胶体般，空间瞬间坍塌碎裂，化作无数透明的碎片四散射了出去！
1197节 月亮门前
众人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且威力巨大的武器。
李巨人一枪竟射破了空间？！
空间碎裂如同玻璃碎裂般，化作透明的晶片四散射出。射到墙面上，碎屑乱溅，射在太空舱上，有如刀片。
夺、夺、夺！
碎片纷飞，有一片正擦过林鸿基的手臂，林鸿基的手臂倏然少了一节。
鲜血却无。
林鸿基恐怖的看着如被激光削断的手臂，蓦地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但惨叫声中，他还是拼命向远处躲去。
“碎空刀？”石田秀子只来得及说一声，却早已藏身到一个太空舱后。
太空舱的编号是4号。
没有一片碎片射在那个太空舱上。
沈约见李巨人就要再次扣动扳机，霍然上前。
这里众多人手，只有他还敢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向李巨人冲去。
“李巨人要杀了所有人。”叶毕落已经放声叫道：“他不死，我们就要死。地图开启。”他说话间，头顶竟射出一点光华。
与此同时，那些苏醒的复制体头顶尽数射出亮光，在空中交织出一个光图。
沈约已经要冲到李巨人近前。
李巨人再次扣动扳机，这一次空间碎片全然为了沈约而绽放。
碎片尽数射在沈约的身上。
众人惊凛。
在场众人和沈约的关系或远或近，但在李巨人突然再无二话，使用碎空刀这种极为高科技的武器要将所有人剿灭时，众人已和沈约同仇敌忾。
眼看沈约被碎空刀切中，所有人想到林鸿基的惨状，都是不由得心中一沉。
沈约却已经到了李巨人的面前，毫发无伤。
“空间置换。”石田秀子低声喃喃。
原来在那一刻光景，沈约创造空间空隙，瞬间到了李巨人的面前，一伸手，就要抓住李巨人的脖领。
沈约突然缩手。
那一刻的他只感觉危机瞬至，脑海中闪过一道黄光。
是琥珀金光！
当初他和暖玉在明界要擒住李巨人的时候，就被琥珀金光克制，听暖玉说，琥珀金光可以弥补空间碎裂的漏洞，暗界的李巨人，又怎么会忽视这点？
一点黄光如铡刀般倏然斩下，切掉沈约的一块衣袖。
沈约倏然一飞冲天。
半空似有空隙……
沈约才窜到半空，倏然落地，因为在他冲向那漏洞的时候，那漏洞已经被林萍补上。
仍旧是琥珀金光。
不过片刻间，有金色的光芒已经将李巨人夫妻包裹起来。
叶毕落不惊反喜，急声道：“沈约，看地图！”
沈约倏然倒退，抬头向上看去，半空中有如被繁星点缀，形成瑰丽的星芒。
星芒让人沉醉，亦让人迷惑。
那是地图？
地图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几乎都是这般想着……
沈约脑海中那些碎裂的光芒飞速的重组，突然喝道：“慈航普度，以救众生！”
他看不出那幅图的意思，亦知道机会如白驹过隙般，他若不能飞快破解这幅地图的意思，只怕所有人要尽数死在此间。
这是反力之鹰留下的最关键的地图。
不知花费多少心血，才这般巧妙的隐藏，只等最关键的时候显露让李巨人措手不及，在藏地图的时候，反力之鹰应该是什么心境？
他想的应该是拯救苍生吧？
或许无数人曾经有过拯救苍生的念头，为之奔走呼号，但却难得有人如反力之鹰这般心境！
是的，心境！
当初他沈约在试图破解反力之鹰留秘的时候，历尽辛苦，奈何始终无法得窥门径，但他早就想到——他不应该当反力之鹰是个敌人。
他们的目标本是一致！
同频不止适合旁人，亦能适应反力之鹰？
诸多判断如电闪般划过沈约的脑海，让他脑海中随即组成了八字。
八字就是——慈航普度，以救众生！
那一刻的他，从未如此的虔诚，也从未如此的真诚，更没有如此的信仰！
他是信的。
那一刻他是坚信的，坚信这世上或许五蕴郁结，但终究有反力之鹰那样的人，怀着拯救苍生的目的，留下了一幅地图来拯救要覆灭的世人。
光华陡盛。
四周静寂。
在沈约喝出那八字的时候，半空那点点星芒飞速的延展，就如有了生命般渗透向四面八方。
不到片刻，空间大明，沈约前方已经现出一道圆环。
圆环大亮！
月亮门！
众人内心呼喝，都在第一时间认出那就是洲际的月亮门。
李巨人脸色已变。
月亮门本是洲际绝密所在，任凭哪个都是无法接近，更不知道月亮门所在何处，但在沈约念出八字的时候，月亮门就这么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怎么可能？
反力之鹰留下的地图，是指引沈约走向月亮门的道路？
沈约已然纵身，窜向了月亮门！
一见月亮门出，他内心蓦地有了熟悉且激动之意，他没有想错，必须和反力之鹰一致的心境才能开启地图、显出月亮门。
救世的解决方案，就是月亮门！
一念及此，他毫不犹豫的向月亮门窜出，他不知道做什么，但知道必须先至月亮门前再想答案。
叶毕落喝道：“兄弟们，跟上！”
他随即跟着沈约的身后向月亮门窜去，幻镜等人望见，亦是跟随，他们的目的倒是简单，月亮门开启空间通道，他们就可以顺着通道回转家乡。
李巨人、林萍脸色同时改变。
他们一直掌控着月亮门，这些年也一直没有停止对月亮门的研究，甚至觉得哪怕是石田秀子，恐怕都不如他们研究的透彻。
可月亮门就这么的显露？！
突破了他们的限制、隐藏和加密，就这么无碍的出现在沈约身前不远？
反力之鹰的地图如此神奇？反力之鹰对月亮门的了解更在他们之上？那沈约接近月亮门，很可能产生极为意外的变化。
念头不过一闪，李巨人、林萍双手已握。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握手。
他们四周的琥珀金光消散，有黑白两道光华迅疾出现在他们的手上，那看起来如同太极图的急速形成，下一刻的功夫，太极图的黑白两点倏然射出。
看似平淡无奇，朴实无华的攻击……李巨人、林萍脸上却有着极为神圣的光辉。
2k小说
石田秀子脸色已变，终于叫道：“沈约，小心初生！”
1198节 至强之敌！
太极生两仪。
阴阳初升，万物伊始……
李巨人、林萍握手太极图出，有黑白两点在空中划出两道弧线，片刻间已经将沈约、叶毕落等人包裹其中。
万物之初，本会包容万物。
沈约将将到了月亮门前，前方已经有黑气缭绕，后方有白光笼罩。
他和众人已被李巨人的攻击包围。
石田秀子的“初生”两字已经让沈约明了了许多，大道至简、大巧不工，初生蕴含天地初成之地，本可化解一切已成的变化……
笼罩在初生中的人只怕都会死……
双手一圈，其中隐约有黑芒闪动。
暗界之芒。
以无对初，本是消解李巨人夫妇狠辣攻击的有效手段，但这会不会加速灭世的过程？
沈约念头只是一闪，叶毕落突然一把抓住了幻镜。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点，包括幻镜自己，他后发后至，本离叶毕落尚远，不想叶毕落一出手竟能抓住他。
平淡的一抓，却是必中的一抓。
幻镜下意识的挣扎，喝道：“做什么，放手！”
灵犀最近幻镜，下意识的去抓叶毕落的手腕，同时叫道：“放手！”众赏金猎人因为月亮门的意外来到这里，举目无亲的情况下，早将彼此当作了亲人，眼见叶毕落似要对幻镜不利，灵犀忍不住阻拦。
fantuankanshu.com
叶毕落左手突伸，五指已经扣在灵犀的头顶。
众人均怔。
沈约心中却寒，那一刻他心中警觉暴增，感觉到致命的危机不在李巨人夫妇的攻击，而在于叶毕落！
脑海中随即闪过一幅画面——幻镜和灵犀均爆了开来，如核弹引发般的爆开。
“住手！”
沈约呼喝声中，手中黑芒倏隐，却已倒退到了叶毕落的身前，右手双指一戳，直奔叶毕落的双眼。
他用的是围魏救赵之法！
虽感觉到叶毕落的危险，但他真不解叶毕落的用意，并没有痛下杀手，但在双指戳出那刹那，他脑海中本来支离破碎的亮光终于组成了一幅完整的画面。
沈约的一颗心突如坠入冰窖般。
画面显示是一个金色的人在放声怒吼，而那金色之人怒吼的对象好像就是——反力之鹰！
叶毕落身上有金光微闪。
那像是错觉，亦像是在迷离空间中，众人看到的一点幻相。
沈约望见却是爆喝一声，右手双指已经缩回。
众人惊诧。
沈约一招看起来已是必中，却是突然撤招，看起来未免妇人之仁。
幻镜全身都在发亮，灵犀整个人却是双目圆睁，在叶毕落抓住二人的时候，二人就如被鬼压身般，再也动弹不得。
叶毕落亦是未动，在沈约的手指就要戳瞎他的双眼的时候，他竟然视而不见。
李雅薇始终站立在原地，无视碎空刀的危险，在沈约扑出的时候，她罕见的没有跟随，只是立在那里，似乎苦苦思索着什么。
在沈约爆喝声中，李雅薇倏然抬头，眼中似是闪过极为惊惧之意，她倏然退后，闪入太空舱后。
她躲避的举动未免有些慢，众人都倒没留意到她的举动，只是不由得看向爆喝的沈约。
沈约缩手，双手一圈，其中黑色光芒闪烁，倏然成球，迅猛的向叶毕落轰去。
暗界之芒！
沈约终于动用了暗界之芒！
谁都没想到沈约会缩手，也没人想到他缩手后随即就是全力的一击。哪怕李巨人屡次威逼，沈约都终究没有动用全力，但如今，他居然对叶毕落用出了全力？
众人惊诧。
叶毕落竟没有惊诧，眼看那道黑芒就要击在他身上时，他倏然将幻镜、灵犀挡在身前，喝道：“反！”
幻镜、灵犀周身大亮，两个人都如皮球般就要迅猛膨胀，而他们身上的光芒，正迎向沈约轰来的光芒。
“弱！”沈约同时喝道。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反弱本是子母相生相成。
两股光芒相交，幻镜、灵犀同时闭眼，他们自感死亡临近，但临死的时候，都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
叶毕落为什么突然向他们出手？叶毕落怎么会有这般高明的手段？
光芒未如预期般的爆炸开来，本来涨的如气球的幻镜和灵犀倏然瘪了下去。
黑色光芒击在二人的身上，倏然倒卷，如同水蛭般刹那吸去二人膨胀的部分，下一刻，沈约已经抓二人在手，倒纵跃出。
他以弱胜强，避免了幻镜、灵犀被能量充斥爆破身亡的后果，但知道眼前的这个“叶毕落”绝对不会收手。
“叶毕落”绝非叶毕落，但这个“叶毕落”绝对是沈约遇见过的最强大、最恐怖、最深不可测的敌人。
沈约退，叶毕落突笑，他笑的很腼腆，丝毫不像一个枭雄的笑容，反倒像是个邻家哥哥般，然后他说了声，“弱反！”
那本来袭向沈约、叶毕落的黑白初生在二人交锋时，凝顿半空，在叶毕落说出“弱反”后倏然变得泾渭分明。
黑仍是黑，白就是白。
黑色的初生轰向沈约，白色的初生却是攻向了李巨人夫妇。
众人下巴差点掉了下来，谁都没想到，花铁树的那个卧薪尝胆的儿子会有这般本事。
沈约就感觉黑色初生如同死神般挥着镰刀砍来，再次爆喝，用力将灵犀、幻镜丢出去的时候，双手一圈，暗芒再现。
黑色光芒撞击在一起，时空似凝，然后沈约飞退过月亮门的圆弧，重重的撞在墙壁上。
方舱似塌。
在这之前，李巨人夫妇面前再起金光白墙，看起来试图要挡住白色初生的反噬。
金光裂、白墙破。
李巨人夫妇倏然握手，却同时呕血飞退，亦是重重的撞在墙上。
他们从墙上滑下的时候，看起来站立的力量都暂无，沈约背心疼痛入骨，还能刹那反窜，到了月亮门前，一掌击出。
叶毕落同时纵到月亮门前，出掌。
二人双掌就要相抵，但中间却有波纹荡漾，有一股无形之物阻挡了二人的双掌相交，二人却都拼尽全力的不肯撤手。
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万丈深渊！
沈约深知这点，脑海中光亮再闪，挤出几个字道：“我知道了，你就是……蛋！”
他脑海中闪过暖玉曾经的警告——小心蛋！
他一直不知道蛋是哪个，但和“叶毕落”此番的交手的瞬间，他立即明白了，眼前这人绝对就是蛋！
“叶毕落”再次露出腼腆的笑，似行有余力道：“你猜对了，我就是蛋，让反力之鹰失败的那个蛋！”
1199节 亚特兰蒂斯人的反扑
金鑫看的着实嗔目结舌，一时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众人的大敌本是李巨人，方才看起来也是这个导向，但转眼之间，和沈约同仇敌忾、帮沈约找到地图的叶毕落擒住幻镜、灵犀两人，击伤李巨人夫妇，还和沈约战个旗鼓相当。
或许更准确的说——沈约已落入下风！
沈约额头已然见汗，“叶毕落”除了身上金光更盛外，表现的很有余力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想不明白，李巨人已经挣扎站起，嗄声道：“你是亚特兰蒂斯人？你控制了叶毕落？”
一言落，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叶毕落”和沈约双手隔着波动的空间相抵，好整以暇道：“李巨人，你也猜对了。”
沈约沉声道：“我没有想错，你们亚特兰蒂斯人一直想复出，掌控月亮门，进而掌控这个世界？”
fantuankanshu.com
他方才窜出向月亮门凌空击出一掌并非无由，而是因为他脑海中在将那些凌乱的光华组成第一幅画面的时候，随即就有了第二幅画面。
那金色的人和反力之鹰正在月亮门前如他们一样手掌相抵。
方才被迫穿过月亮门的时候，他脑海中就有太多的影像闪过，意识到反力之鹰这般作为绝对大有深意，他一掌击出后，就感觉要进入一个奇特之境，但“叶毕落”随即前来，一掌阻止他进入。
二人如今拼尽全力，不是要击杀对方，而是要抢先进入那个奇特之境。
那里有扭转一切的力量？
当年反力之鹰就是和蛋在此间决战，力争进入月亮门扭转乾坤？
沈约思考间，就感觉从“叶毕落”那面涌来的力量一重一重，伊始或许不过是巨斧开山，但片刻功夫，对方传来的力道就如炮弹般不停的向他轰击，试图将他从月亮门前迫开。
沈约几欲呕血，他本可纵身退开，但知道自己靠预知才抢了先机，若是此刻闪避，只怕随即就让“叶毕落”进入了月亮门。
亚特兰蒂斯人要彻底的掌控月亮门？他们接下来做的事情，只怕……比李巨人做的更要恐怖。
沈约想到这里，心悸难言。
“叶毕落”已道：“你说的格局小了。”
沈约惊诧，但随即道：“是了，你们终究还要找到西西里人，和西西里人决一死战。”
“叶毕落”右手抵住前方的空间，左手还能悠闲的搔搔头发，“这就很接近了。”
李巨人蓦地伸手，已经拉起了林萍，二人双手一握，其中太极图再出。
幻镜、灵犀二人被沈约抛出，撞在墙上着实痛彻心扉，但他们都是知机之人，眼看沈约和“叶毕落”僵持，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提防着李巨人夫妇的动静时，悄然的迫近“叶毕落”的身后。
枪手、蜥蜴女方才落后几步，侥幸逃过“叶毕落”的算计，这时候亦是不甘退后，枪手更是拔枪就射！
一枪射向“叶毕落”的右肩胛。
方才众人听从叶毕落的吩咐，并不轻举妄动，这会儿见叶毕落换了个人般，全都恢复了自主行动。
枪手这一枪突如其来，用的也是传统的火器，子弹飞出，正中“叶毕落”的右肩胛。
众人微喜间，沈约蓦地闷哼声，皱了下眉头，而“叶毕落”根本无动于衷的模样。子弹射中“叶毕落”的身体，弹开到远方，而“叶毕落”身上金光更升。
众人诧异。
“叶毕落”已经笑了起来，“看来你们已经选择了方向，但你们最好还是不要出手。”
“麒麟甲片！”沈约凝声道。
方才枪手射了“叶毕落”一枪，他沈约却如中了一枪般！
“叶毕落”不但刀枪不入，看起来还能轻易转移袭击来的力量，那一枪的力量，被“叶毕落”转移到他沈约身上，幸好前方有波动空间消散了部分力量。
“你说的丝毫不错。”
“叶毕落”轻叹一口气道，“沈约，我很欣赏你。”
这句话若是旁人说出来，总会让人感觉不舒服，但“叶毕落”此刻说出，却是自然而然，“我们不必成为敌手，加入我们如何？”
沈约缓缓道：“加入你们，控制你们所至世界的每个人？”
“叶毕落”吁气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是对的。我早知道不能说服你，但你还不肯放弃，真不怕死在这里吗？”
众人微愕间，石田秀子已经喝道：“李巨人，你不能出手！”
李巨人夫妇手上的初生早就光芒大作。
“你若攻击蛋，那就是在攻击沈约。”石田秀子凝声道：“沈约若退，让蛋控制了月亮门，遭遇灭顶之灾的绝非只有我们，还有你自己！”
李巨人正是沉吟这点，闻言却只是冷哼一声。
“李巨人若是攻击我，就是在攻击沈约你。”
“叶毕落”盯着沈约道：“初生虽是强大，但终究是我们的科技，只要是我们的科技，就会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包括麒麟甲片？”沈约突然道。他在问话间，突然听到了一声呼唤，“沈约……”
那声音很是轻微、低细，更像是一种精神交流。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但他知道那绝不是幻觉。
谁在呼唤他？
沈约忍住内心的激动，在抵抗“叶毕落”压力的时候，感知那个声音，同时感知着眼前的月亮门。
月亮门看起来就像一道简单的门，但沈约早看出这道门绝对另藏玄机。
“叶毕落”笑笑，已经接道，“不错，包括麒麟甲片。”
“因此不是无墨盗取了麒麟甲片，而是他通过你们的传授，制造出麒麟甲片？”沈约沉声道。
“叶毕落”微微的吸气，整个人看起来就和金佛一样，他脸上亦在放着光辉。
沈约见状大觉不妙，他感觉“叶毕落”好像也在等，具体在等什么，他也是一无所知。
“不是这样的。”
“叶毕落”居然否认道，“他不需要我们的传授。”
沈约先是诧异，随即眼皮跳动下，“他其实和你们一样？他……也是亚特兰蒂斯人？”
李巨人勃然变色，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沈约，你说对了，无墨也是亚特兰蒂斯人。”
“叶毕落”放声大笑起来，“李巨人认为绝不可能，因为他一直认为早将亚特兰蒂斯人玩弄于股掌，却不知道亚特兰蒂斯人从未放弃找他算账的念头。”
1200节 善意
“叶毕落”说的简略，沈约却迅速的组成线索，“李巨人居然控制了你们？”
说话间，沈约又听到不久前的那个呼唤，“沈约。”
声音很是熟悉。
沈约脸色微变，感觉那声音竟然是熟悉的。
“李巨人是欺骗了我们。”
“叶毕落”解释道：“当初在世界重组的时候，他得到我们的帮助，这才得以建造版图，成为世界的领袖，但他亦对我们有过承诺，帮助亚特兰蒂斯人重生。但他撕毁了承诺，反倒控制了我们。”
沈约微有扬眉，感觉压力稍减，立即道：“那根不是你们吗？根只是李巨人制造的假象？”
李巨人冷然不语。
“叶毕落”冷哼道：“这个真相倒只有你才能看破！当年我们帮助李巨人拯救了世界，他答应让我们参与世界的建设，于是就有了年和根，我们希望借此引导世人走向正确的道路，不想李巨人学习了我们的技术，随后就借用光粒子输出技术，对海底进行了封锁，完全压制了我们的声音。”
biquge.name
沈约皱眉道：“我所见的根，不过是李巨人的模拟？”
他实在感慨李巨人的心机，看似对他极为宽容对待、甚至有点漠不关心的李巨人，原来早在他进入这个世界后，就对他进行了诸多试探。
这难道也是亚特兰蒂斯人进入他那个世界的缘由？
在暗界，亚特兰蒂斯人对李巨人无可奈何，这才到明界寻求另外的解决？
随即心中寒冷，沈约想到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但年通过了月神、暖玉和叶宣儿的测试，还赋予叶宣儿极大的权利。这不过是……”
“叶毕落”淡然道：“这不过是在做戏。若非做戏，李巨人何必到现在仍不反驳？”
李巨人果然保持沉默。
沈约心寒道：“李巨人不过是制造出让人看到的公平。”
“正是如此！”
“叶毕落”凝声道，“真正高明的权术者，是会树立、容忍敌手的。”
“这也是暖玉通过年的考验后，反倒怀疑李巨人，离开暗界的缘由。”沈约又道。
对于这些，他早就一清二楚，这时候说出也不是要揭露李巨人的嘴脸。李巨人的嘴脸早被众人看的清楚，他是在等待呼唤他的那个人。
那人竟像是海明珠！
海明珠在呼唤他？！
这听起来简直和天方夜谭一样，但沈约想到海明珠莫名到了他身边、有个在南美考古金字塔的父亲，有个失踪且神秘的导师，炽天使对海明珠也是另眼看待，就感觉这时候察觉海明珠召唤他，绝非偶然的事情。
“叶毕落”缓缓道：“这也是月神哪怕通过年的考验，仍旧不肯归顺洲际的缘故。你难道不奇怪一点，叶宣儿如今为何始终没有露面？”
白城的脸色很是难看。
众人凝望沈约和“叶毕落”的交谈，暂时没有插手的意思，他们也不知道如何插手。
李巨人手上的初生光华大作，却一直没有出手，李巨人都没有出手，他们又能做些什么？
“叶宣儿难道和高冷一样？”沈约担忧道。
“叶毕落”淡然道：“这是必然的结果，直播揭露真相后，你觉得第一个质疑洲际的会是谁？”
当然是叶宣儿！
这几乎是确信无疑的事情。
沈约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叶毕落”缓缓道：“你想到了，是不是？你既然想到了，李巨人他们如何想不到？因此他们的第一个目标不是你，而是率先消灭那些提出不同声音的人。”
看着脸色难看的沈约，“叶毕落”反倒安慰道：“但你也不用太担心，你在这个世界的朋友不会轻易的死的，因为李巨人还要指望他们来让你改变主意呢。”
沈约涩然道：“听起来，你说的还很有道理。”
“那是自然。”
“叶毕落”再次露出腼腆的微笑，“我一直很看好你，只可惜我们道不同而已？”
“是吗？”
沈约感觉对面传来的压力又弱了几分，缓缓道：“你不准备杀我？”
“对抗如弹簧。”
“叶毕落”缓缓道：“我如今只是想拯救我的族人，你应该可以感受到我的善意。”
善意是行动表现的！
“叶毕落”不知不觉中收回压力，就在释放他的善意，他没有说出来，但看起来他相信沈约会明白。
沈约笑笑，也在缓缓的收回力量。
这和传说中的比拼内力仿佛，谁先收力谁先死，但既然有一方肯释放善意、冒着被击伤的危险收力，沈约再撤回力道反倒没什么危险。
“但我觉得你似乎并不如你自己说的那么伟大。”沈约突然道。
“叶毕落”双眉微扬。
沈约随即道：“你忘记说了几个事实。”
“哦？”
“第一个事实是——你们做生意的对象不止是李巨人，还有甄一同，花铁树那些人。”沈约凝声道。
“叶毕落”的笑容有些淡了下来，他又搔搔了头发。
“第二个事实是——你们虽和李巨人做了交换，但李巨人不符合你们的预期，你们就会考虑除去他。”
沈约继续道：“但就和你们利用林萍赶走石田秀子一样，你们只能用甄一同、花铁树试图铲除李巨人，在伊始的时候，你们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是你们强大的精神力！”
“叶毕落”的笑容已经不见。
“第三个事实是——李巨人、林萍因为你们的阴谋破坏，开始转变了心性，向你们希望的方向开始转变。”
沈约的声音稍显低沉，“他们虽然向往着光明，但心性已经改变。他们也开始实施一种毛皮的光明，也就是世人常见的转变——看似去实现曾经的理想，但终究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李巨人缓缓的握拳，手中初生的光芒已暗。
沈约字字如针，不但揭穿了真相，还说中了他的改变。
“但这亦在你们的算计内。”
沈约目光清澈，清清楚楚道：“不能不说，你们已经精熟了世人被五蕴蒙蔽下，一颗心的所有反应。”
“叶毕落”淡淡道，“你看来也很了解。”他身上的金色光芒本淡，此刻却再次闪亮。
沈约只感觉压力遽增。
1201节 三年前的真相
压力倏增，沈约心神却宁。
很多人在压力下都是心神大乱，失去方寸进而有了错误的选择，但他自幼的修行，却让他尽可抗得住那近乎毁灭的压力。
生死对他们而言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历练。
“李巨人发现你们的算计后，心性转变，充分利用你们亚特兰蒂斯的科技后，开始深研思想移植，记忆修改方面，同时对月亮门加快了研究的步伐，但这正是你们需要的。”
沈约沉声道：“李巨人自以为封住了你们，不会再被你们摆布，但这些不过是你们做的一个假象。”
“叶毕落”又摸摸头发。
沈约见状，“你自称蛋，想必以前头顶光秃秃的。”
蛋怔了下，哑然失笑，“你居然能想到这点？”
“我想到的不止这些。”
沈约清醒道：“你一定是亚特兰蒂斯人之中精研思想的人，在修行中，以感知为核心操作秘诀，你对世界之初的弱、反之道有着清醒的认知，想必也知道这个秘诀，你并非精力衰竭产生的头发掉落，而是因为你主动的去除了头发，想要感知思想不经头发干扰产生的交流。”
biquge.name
蛋微有哑然之意，他显然没想到沈约说的这么正确。
众人却有点奇怪，暗想这种紧要的关头，沈约说起头发为了什么？
沈约却已经再次听到海明珠的召唤，“沈约，你在吗？”
声音一如既往，但似乎多了许久不见的思念。
——我在，明珠。
——你知道是我？
海明珠的声音有些惊奇、也有些欣喜。
——你要说什么，不用担心蛋听到。因为蛋虽能感知到世人的情感，却无法真正听到心的声音。
沈约对蛋的头发细节推演的时候，已经明白了对方的问题所在——对方帮他找到地图，并非菩萨心肠，而是因为蛋虽能暂时了然那些人的思想，仍旧不知道地图的含义。
蛋无法破解反力之鹰对地图的加密！
这种破解，需要感同身受，需要真正的慈悲心，这显然是蛋不具备的，因此蛋先做同仇敌忾的模样，试图让他沈约破解地图的玄奥，然后效仿螳螂黄雀之法。
海明珠几次呼唤，沈约也一直留意着蛋的反应——蛋对海明珠一无所觉。
暖玉知道蛋，如何会不研究蛋？海明珠是在暖玉的吩咐下行事？
海明珠的声音突然消失。
沈约却不着急，分心数用道：“你对思想的研究极为透彻，李巨人得到你们的技术，开始考虑研究思想，改造世人，却不知道正进入你们的算计。”
蛋反问道：“我们究竟在算计什么。”
沈约立即道：“你们想必已经被西西里人完全限制了形体和大部分精神……”看到“叶毕落”的眉头跳了下，沈约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哪怕李巨人不封存你们，要救出你们也是千难万难的事情。”
微有思索，沈约随即道：“你们从没有认为李巨人会尽力来救你们，你们也根本没有打算李巨人来救你们，你们要做的是——让世人的思想移植的科技趋近一种可能。”
他说的奇怪，蛋却明了道：“是的，不过让思想移植趋近可能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人的思想很是混乱，尤其在技术外扩时，思想更是繁杂难以专注。”
沈约终将所有的事情整理出一条清晰的脉络，“但你们要从海底逃出来，就需要大量稳定的思想体。”
李巨人眼中寒光微闪，看向了周围的太空舱。
“无论741研究所，还是这里的方舱所做的工作，都从另外一条途径提供了大量思想稳定的世人，这些原生体才是……”
沈约突然收声。
蛋淡然笑道：“怎么不说下去了？你怕说出这个秘密后，反倒对你不利吗？”
沈约终于道：“你们亚特兰蒂斯人需要这些世人成为你们的寄生体！你们的复活，本来依仗李巨人、林萍制造的这些原生体？！”
一言落，众人静寂，神色惊骇。
李巨人握着林萍的手有些发抖。
鸠占鹊巢的事情，他们自然听过，但那是别人的事情，等到了自己身上时，才发现恐怖的存在。
蛋又摸摸头发，应该是不太适应头发的存在，望了下周围，“你明知这个答案，但你不能除去这些人，因为你过不了你自己良心这一关——无论复制体、克隆人还是原生体，在你眼中，都是生命，李巨人也不能除去他们，因为那样一来，他的创世计划就是个笑话。”
李巨人终现怒容。
沈约轻叹道：“不错，一切都在你们的计划内，其实三年前，你们就准备在李巨人创世的时候，开启这个计划，让你们亚特兰蒂斯人彻底复活。”
蛋笑了起来，笑容很是诡异。
沈约目光一寒，“因此所谓的创世，也不过是你们的圈套。？”
“你说什么？”李巨人声音有些嘶哑。
蛋笑了起来，“沈约，李巨人不如你的，因为你从来不讳疾忌医的回避任何问题。”看了李巨人一眼，蛋淡然道：“其实李巨人也隐约想到了这点了，但他还是有点自欺欺人，不敢去想。他早就应该想到，如果他当年没有彻底控制我们，如果我们的计划图谋已久，那他从我们那里得到有关创世的理论就可能是有问题的。”
李巨人微有颤抖。
“这也是他目前仍没有出手对付我，也没有趁机杀掉你的原因。”
蛋胜券在握道：“他如果对付我，就是在攻击你，他没有信心除去你后，面对我带来的危机。当然了，他也没有把握除去你。”
“创世理论有问题？”
沈约眼中光芒闪动，“是以在三年前，反力之鹰其实是发现了你们亚特兰蒂斯人要控制这个世界的图谋，这才导致水月城的大爆炸？反力之鹰和你交过手了？”
蛋很是轻淡道：“是的，你说的已经丝毫不错了，当年我和他交手的情况，其实就是和你一样。”
“那叶挽风……”李巨人瞳孔微缩。
沈约从这简单的四个字中已经得到了答案，“当初你控制了叶挽风进入了这里？就如你眼下控制叶毕落一样？”
1202节 全盘大计
沈约已经完全触碰到三年前的真相！
三年前，反力之鹰发现暗界的偏差，并没有忽略曼德纳效应，而是很快查到了这个神秘基地，进而发现了李巨人的问题。
但反力之鹰发现了李巨人的创世计划时，更发现蛋在利用李巨人的创世计划完成亚特兰蒂斯人的复活计划！
两个计划都是极为恐怖。
前者可能毁灭这个世界的世人，后者却是将这个世界的世人变成任由亚特兰蒂斯人控制的奴隶。
看似反力之鹰和李巨人的交手，实则真正引发惊天一战的是蛋！
蛋那时候是以叶挽风的身份进入此间、接近反力之鹰，就如眼下以叶毕落的身份接近他沈约般。
“完全正确。”
蛋赞许道：“知道最少的是你，但最接近真相的也是你。”
沈约凝声道：“要推动你们的计划，只靠精神控制并不够，你们必须完全的控制几个人。当年你控制了叶挽风？叶少之子，然后利用他的身份进入到此间，攻反力之鹰一个出其不意？”
fantuankanshu.com
白城神色惊凛，“你说什么，挽风是被这个……蛋控制的？”他满是难信的表情。
“说下去。”蛋笑眯眯道。
沈约内心微有震动，他这次震动并非因为真相的可怖，而是因为他眼前的月亮门已经在拓展。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和蛋明明在月亮门前相持不下，但月亮门却已扩展开来。
但白城、金鑫他们明显不知晓的模样，因为他们没有表现出惊奇之意。
蛋是否知道，是否也在等待这种看不到的延展？
沈约不清楚，但这种感觉本和修行禅定内观般——你感觉到的世界和这世界的物理规则是不同的。
月亮门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扩展，其中隐约像城池的延伸，随着城池延伸的还有一点红点。
或者可以说，因为那红点的延展，带动了月亮门的延展。
沈约跟随那红点对月亮门进行探寻时，继续说道：“叶挽风不甘心叶少的失败，不认为这世界应该由李巨人掌控。”
“多数孩子对成败的定义和成人不同的，孩子们都对父亲有着至高的崇敬。”蛋笑着说了句。
沈约突然感觉蛋有些心不在焉。
这是他的直觉，他借揭露真相之时对月亮门进行认知，蛋似乎也在做着这种事情？
“因此你强化了叶挽风这种思想，就和强化花铁树、李巨人般。”沈约凝声道，见蛋只是笑，沈约又道：“就和你强化叶毕落的思想般。你很早就开始进行这种操作！你们在李巨人对你们封锁前，已经启动了这个计划！”
感觉背心发凉，沈约沉声道：“其实早在西西里人将你们锁在海底的时候，你们就开始了你们的计划，你们绝不是认输的人。”
蛋这一刻眼中终于了丝闪亮，一字字道：“我们没有输，没有放弃的人，就没有输！”
他是极度认真的！
沈约被其中的执着所惊，“因此引发这世界瘟疫的就是你们，你们让那个元首制造了瘟疫，加速崩溃这个世界的组成，然后吸引李巨人他们过来，建造你们的版图世界，将世上的一切，向你们亚特兰蒂斯人本来的文明推动！”
众人听的嗔目结舌。
李巨人的创世耸人听闻，但亚特兰蒂斯人形成世界的手段更是让人前所未闻！
“全中！”
蛋微笑道：“图穷匕见的时候，本没有隐瞒的必要。我们的确一直在实施你说的事情，只是因为这世界发展的太慢。”
随即轻叹一口气，蛋又道：“根据模型推演，如果这个世界要到达亚特兰蒂斯文明的程度，最少还需要300年。世人没有他们想的那么聪明，他们对欲界的无尽索取，也阻碍了他们对色界组成的研究。”
“于是你们催化了这个世界的发展，让世界向你们想要的方向转变。”
沈约缓缓道：“你们用李巨人、甄一同，花铁树他们加速了世界的进展，然后不停的渗透叶挽风、叶毕落一帮人的思想……然后……”
略有沉吟，沈约道：“不时的控制他们。”
蛋笑了起来，“‘不时’这两个字用的很好。”
“因为你若是总控制他们，难免让旁人看出端倪。”
沈约明了道：“在三年前、李巨人决定进行创世实验的时候，你本来已经可以让亚特兰蒂斯人复活。”
“是啊，那不是李巨人的机会，却是我们的机会。”蛋稍显遗憾，随即眼泛寒光，“可惜我的计划却被反力之鹰破坏了。”
沈约立即道：“三年前，叶挽风察觉到李巨人的问题，追踪到这里，当然了，这是在你的启发和指引下。”
蛋微笑道：“看似固若金汤的洲际秘地，用的终究是亚特兰蒂斯人的技术。”
“你蛊惑叶挽风轻易进入这里，因为你知道反力之鹰也找到了这里。”沈约又道，“你其实就等反力之鹰找到这里，因为你需要借他来找到月亮门。”
蛋略有诧异，不过终于还是道：“是的。”
“反力之鹰和月亮门之间有种奇怪的关联。”沈约又道：“哪怕月亮门被李巨人封锁，反力之鹰还是能够找到它、显露它。”
蛋点头道：“是的，就和如今一样。若没有你的帮手，我终究到不了月亮门前，因为我们亚特兰蒂斯人要接近月亮门，要比常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顿了片刻，蛋补充了一句，“西西里人很是狡猾，他们让月亮门远离了我们。”
为什么不说月亮门自己远离了你们？
它不是正义之门吗？
沈约心中微有嘀咕，不过没有纠结这点，因为他已经发现感知中的城池很是熟悉。
是高地城！
他在感知月亮门扩展的时候，发现了月亮门内竟然也有个高地城？
“你以叶挽风的身份接近了反力之鹰……”
沈约脑海中闪过那金人和反力之鹰对敌的情况，“然后你趁其不备的攻击反力之鹰，试图抢夺月亮门。你重创了反力之鹰，李巨人却以为是他击败了反力之鹰。”
蛋笑了起来，“不错，这是李巨人最致命的一个倏忽，他以为是自己和林萍联手重创了反力之鹰，却不知道早在这之前，反力之鹰已经被我重创，除了逃亡外没别的办法。”
1203节 以退为进
李巨人的眼皮子不停的跳动，听着沈约和蛋叙说往事，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疏漏的地方。
“但李巨人本不应该犯这种错误。”沈约叹息道，“他一直是个谨慎的人。”
他奇怪李巨人对蛋的所为竟没有察觉！
“李巨人犯错并不稀奇。”
蛋摇头道：“任何人都会犯错的，你和我也不例外。”
沈约没有反驳，因为他发现自己真切的发现了月亮门内的高地城，更准确的说，他发现的是高地城的模型。
模型极为逼真，沈约因为在高地城住过些日子，是以对高地城也是颇有认知，无论蛇厦还是瓦舍的模型、都是他认知的模样。
biquge.name
月亮门内，为何会有高地城的模型？
沈约思索间，听蛋继续道：“李巨人太坚信自己的力量，在我们鼓动甄一同造反后，他想到了是我们的问题，在沉寂了一段日子后，随即发动了对海底的封锁，他认为自己的周密、近乎闪电战的方法没有问题，却不知道我们在让甄一同反叛的时候，就想到了李巨人的反击。”
李巨人冷哼一声。
蛋随即道：“我们做了反抗，反抗也是模拟正常反抗的样子。”
“模拟？”沈约微有心悸，不由向石田秀子的方向瞄了眼。
他根本看不到石田秀子！
这个老人倒是很好的掩藏了自己。
但将一切模拟推算，不也是石田秀子经常做的事情？
“是的，这世上一切都可以……模拟……”
蛋说到这里，稍有停顿，这才说道：“模拟世界的组成，模拟一个人在身体能量下支撑的各种情绪反应。我们那时候模拟到李巨人的反应，给了他适当的胜利，让他觉得获得了对我们的胜利。”
叙说中，蛋哈哈笑了起来，“然后我们就销声匿迹，甚至不再用根去质疑李巨人，他就认为彻底的战胜了我们。”
看了眼脸色铁青的李巨人，蛋带有嘲讽道：“你们实验室一直在对人的思想做实验，已经知道人的神经体验、实际上等同于现实体验。”
他说的有些高深，沈约却是一听就懂。
这类似古人的黄粱一梦一说。
人生的本质就是神经的体验，黄粱一梦中的主角因为人生体验完成，感觉到人生的索然无味这才跟随道人去学道，在世人心中是想把美好体验的感觉尽量延长、将不好体验的感觉尽量抛弃……
沈约虽对这些事情深切领会，但此刻却感觉蛋有意识的在掩盖什么。
“我们给予李巨人恰当胜利的现实体验，让他潜意识认为终于摆脱了我们的控制，再加上多年的强化，他已经不认为我们是个威胁，只拿我们做个幌子，仍旧维系根的运作，只是真正的根，在他的心中，已经被他斩草除根！”
蛋心知肚明道：“聪明的当权者不都会如此？利用一个光辉的形象，来陪衬他们不太高明的模样？”
沈约默然，但不能不说蛋说的有道理。
从华夏内用黄老、外示儒术到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那些古代的当权者尊重的绝非孔子，而是想利用孔子的君子道义给人带来的规范。
“是以在叶挽风出现在这里，在引发爆炸的时候不知所踪，李巨人也只以为叶挽风是年轻气盛和月亮门神奇引发的意外。”
蛋继续道，但他身上金光更盛。
哪怕白城等人也看出了问题，白城忍不住道：“渡河未济，击其中流！”
蛋已经放声笑了起来，“白城，你以为沈约、李巨人不想击败我吗？他们是有心无力而已。白城，你显然一直为叶挽风的失踪耿耿于怀？”
白城咬牙道：“一切都是你的算计。”
“是的，是我的算计。”
蛋淡然道：“我故意在潜意识中鼓动叶挽风重振叶家雄风，叶挽风就忍不住向你请教，你若不是因为也想扬名立万、重振沈门，如何会帮叶挽风？你以为是你帮叶挽风找到了这里的秘径，叶挽风的失踪你责无旁贷……”
“白城却不知道……”沈约皱眉道：“有没有他，叶挽风终究会到达这里。”
蛋冷静道：“不错，这就是脆弱的人性。卑劣的人试图逃避一切，正直的人试图承担一切，但这两种人却从不想去发现事情后的真相。”
白城一怔，他虽很是愤怒，但听蛋的言语，却深邃的看透了人性的症结。
不是逃避就能解决，也不是承担就能解决……
世人有各种各样的举动，唯独稀缺发现真相的勇气。
沈约明了道：“白城内疚的心理让他以为没有劝阻叶挽风，导致叶挽风的失踪。而白城的内疚，更给李巨人造成一种错觉，当年叶挽风出现在这里，不过是私人恩怨。而哪怕有些离奇的事情，也可以推到月亮门上，而一切的反应，本在你的计算之中。”
蛋缓缓道：“是的，除了少数几人外，这世界太多世人的一切反应，本在我的计算之内。”
“但你却忘记算了几点。”
沈约神色微振，“你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强大，你和反力之鹰不过是斗个两败俱伤，反力之鹰甚至将你打的神魂出窍，你足足三年，才又在叶毕落身上苏醒。”
他用的神魂出窍的说法，但却符合亚特兰蒂斯人的特征。
蛋脸色微变。
“你也没有想到，叶挽风并没有死。”沈约脑海中闪过炽天使的影子，继续道：“反力之鹰将你从叶挽风的思想中驱逐，送叶挽风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也因此让别人知道你蛋的存在。”
“是吗？”蛋略有不安。
金鑫脸色却变，因为他已经看到蛋身上鼓鼓，是有什么要从他身上冒出来吗？
“你更没算到，你如今的计划，其实也在别人的计算中。”
沈约话音落，倏然退后。
蛋身体霍然俯冲，不由得强行后仰。
有陷阱？
这是蛋这种人的第一反应，是以在沈约退后时，蛋的动作不是前进而是后退，却不想沈约随即纵跃，已经进入月亮门中！
1204节 月神再现！
蛋和沈约在月亮门前交手，实则和沈约想的一样，要进入月亮门内操作月亮门。
ranwen.la
月亮门的神奇远超过世人的想象，当年亚特兰蒂斯人败在西西里人手上，一直认为月亮门是关键，这些年来，哪怕不能逃离海底，但他们早对月亮门进行太多的了解。
月亮门可创世！
这其实是不容置疑的事情！
但哪怕是亚特兰蒂斯人也只是知道这种事情，却从未进行操作，既然如此，李巨人从他们那里得到的操作自然大有问题。
可蛋却知道一点，他可以通过月亮门将亚特兰蒂斯人从海底释放出来！
沈约阻挡他的时间，他已在用亚特兰蒂斯人独特的技术在感知月亮门。
凡事预则立。
当初和反力之鹰一战，他已经有了操纵月亮门的步骤，经过三年的反复思考，如今卷土重来，自然更有把握。
但他和沈约僵持之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事实上，他故作悠闲的掩盖自己的竭尽全力！
控制叶毕落虽不轻松，但要将叶毕落完全转化为蛋自身的力量，更是需要时间。是以他先声夺人的迫众人不能出手，难得沈约亦没全力出手，给了他转变的时间。
但这时候沈约突然退了？
蛋暗叫不妙，没想到他精熟世人心理，沈约却熟悉他的反应，眼见沈约冲入月亮门内，他再没有任何犹豫的冲入月亮门。
沈约、蛋先后消失。
二人进入月亮门，似乎进入一个时空通道，转眼不知去向。
众人怔住。
他们不想事情会有这个转变，不过随即有数道身影亦向月亮门冲去，随即消失在月亮门内。
月亮门如同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般。
白城总算还保持冷静，低声道：“是李巨人夫妇，还有……石田秀子、李雅薇。他们……”
他看清了随后冲入四人的身影，本想说他们怎么有这种勇气，随即才想冲向月亮门，却被李斯特一把抓住，嗄声道：“如今我们应该怎么做？”
白城握紧拳头不等回答时，脸上蓦地显出骇异之意，因为月亮门已经消失不见！
*
沈约以退为进的冲进月亮门，回头一望，就发现身后空空荡荡，不由一怔。他本以为蛋随即就要追踪而至，不想竟然不见蛋的影子。
等回过头来，沈约眼皮微跳，因为前方再非高地城的模样，而是有沧海横流，月明当头。
月亮是洁白无暇的。
不是红月。
圆月下，海滩前，有白衣女子面海而立，月光下，更显脱尘出俗的身影。
月神？！
沈约数次在记忆中见过这种场面，如今再见，立即意识到眼前的女子就是月神。
叛军的神！自从反力之鹰消失后，月神亦是下落不明。
如今他沈约进入月亮门，按照预想，本应该看到高地城的模型，如何会突然到了海滩边，看到了月神？
难道是幻境？
沈约瞬间入定出定，已经证明自己是绝对清醒的，世人难明醒梦，但分辨梦醒本是他自幼就在做的功课。
“沈约，你终于来了。”月神缓缓转过身来，眸如星月般闪亮。
沈约目光闪亮，却几乎呻吟出声，月神赫然就是海明珠的样子。
是海明珠的样子，但绝不是海明珠！
沈约精通肢体语言，观察一人可以看到骨头里，一看面前的月神虽然和海明珠一模一样，但这女子和他那个世界的海明珠完全判若两人！
气质！
月神和海明珠最不同的就是气质，在他的那个世界，海明珠不过是个天真单纯、性格耿直的女孩子。
没经过社会的毒打，还有着对世界真诚的向往……
如今的女子却如同看破红尘的沧桑般。
不是海明珠，为何知道沈约的名字？
“你一定很奇怪眼下的情况。”月神曼声道，“但我没有太多时间，只能说些你最需要知道的事情。”
你忙着去哪里？
沈约微有困惑，可随即发现月神身影很是飘忽，让人感觉面对的如同梦般。
小心翼翼的梦，一碰就碎。
为什么？
沈约有太多困惑，因为他发现月神不是在展现高明的身法，而是她的身影就是模糊如梦。
“嗯”了声，沈约静待下文。
“你的确是沈笑天之子，也是沈笑天研究的智人。”月神一开口就让沈约吃了一惊，“但你并不是反力之鹰！”
月神短短的一句话让沈约有两个意外，但他发现月神说的很清楚、眸光清澈，这说明月神知晓事实，也坚信这个的事实。
“这个世界也被卷入了西西里人和亚特兰蒂斯人的战争中！”
月神的每句话都让沈约很是震惊，也随即让沈约有了更多的困惑——眼下这个世界是两种人类的战争？别的世界也有类似的战争？亚特兰蒂斯人已经入侵到他本来的那个世界？
战争起因是什么？终结在哪里？如今的进展情况？
沈约有太多的疑问要说，但他终究没有询问，因为他发现月神说的每一句听起来都是深思熟虑，为他点醒了很多真相。
月神在赶时间！
月神在忙什么？
月神如何会在月亮门中？
对于啰嗦的人，沈约选择主动询问，但面对月神，他认为还是由月神领路更好一些。
“因为你属于这个世界，反力之鹰才希望你参与进来，拯救这个世界。”
月神随即道：“反力之鹰和我前往沈笑天进入的那个世界，试图说服你回转你本来的世界，拯救这个世界！”
沈约幡然醒悟，想到当初万事通的那张照片——反力之鹰和一个很像海明珠的女子曾经在月圆之夜、月亮门开启的时候，进入暗界。
那是反力之鹰、月神来找他沈约后，再次回转暗界的时间点？
“但你拒绝了。”
月神轻声道：“你一心参禅，认为世界成住坏空本有定数，你不想因为世俗之殇影响你的修行，你不屑、也不想卷入这场争斗之中……”
沈约默然，对这种认定并没有排斥。
事实上，大雪山的修行者对世俗之事都少有参与，甚至可用漠不关心来形容。他沈约是先在世俗生存，然后才知道自己是修行者的事情。
如果他一开始就是个真正的修行者，无论如何都难和金鑫、海明珠扯上关系的。
1205节 大无畏
沈约看着眼前飘忽的月神，心中有两个疑问——反力之鹰是谁？月神是否和他那个世界的海明珠有关系？
ranwen.la
月神很快为他解开了第二个问题，“我也叫海明珠，和你认识的海明珠属于不同世界的两个人，但又会有些奇妙的关系。”
不等沈约发问，月神已道：“这和双胞胎仿佛，双胞胎因为脑海组成类似，脑电波常有同频操作，是以虽然有时候彼此隔离，却能神奇的知晓一些彼此的事情。类行世界的相似的人，因为某些原因，也可以进行互通。”
“类行世界？”沈约忍不住反问一句。
月神点头道：“我认为类行更适合描述眼下的状态。各个世界并非齐头并进，但是类似进行。”
沈约微微点头，赞同这个解释。
凝望着沈约，月神又道：“这一次，是你认识的海明珠联系到我。我本来已经不在这里，进入了异度空间内。”
沈约微有讶异，那一刻倒是关联到很多事情。
月神继续道：“我深爱着这个世界，是以当反力之鹰告诉我……这个世界很快要被亚特兰蒂斯人统治后，我选择了努力去拯救这个世界。”
沈约眼皮跳动，终于说了句，“这个世界要被亚特兰蒂斯人统治吗？”
反力之鹰如何这般断定？
这是预知的未来，还是过往的曾经？
“但凭借我一人的力量着实杯水车薪。”
月神继续道：“在你拒绝反力之鹰后，反力之鹰并没有强迫，他始终认为，强迫的行为，一定会造成因果。自发的行动，才是根本的解决。”
沈约再次点头。
世俗早说强扭的瓜不甜，但世俗就喜欢做强扭的事情，但强迫的方向终究会和本心方向违背，这也是世界混乱的根源所在。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本来就是你奔波了一生，临终却发现一生毫无意义。
有什么是你真心要做的？
反力之鹰这般作为，才是真正的睿智。
“但反力之鹰没有放弃这个世界。”月神继续道：“他试图借助月亮门加强对亚特兰蒂斯人的封锁，希望延续这个世界的正常运行。”
“反力之鹰不属于这个世界？”沈约听出来了。
月神点头，“是的，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但他还是希望拯救这个世界。”
沈约暗想，这才是真正的慈悲了。
“可亚特兰蒂斯人比反力之鹰预期的更狡猾，提前逸出而且借用神之力给他重创。”月神又道。
沈约虽不想频繁打断月神，可仍忍不住问了句，“神之力？！”
这听起来更像神魔大战。
“你可以理解为一直和反力之鹰交战的那方。”
月神轻声道：“因为那股力量的介入，反力之鹰随即卷入另外一场战争，他不能离去，但我又坚持让他离去。”
为什么？
沈约脑海中闪过了这个疑问，想起反力之鹰和月神曾经诀别的情形。
那时候他以为反力之鹰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归来，但听月神的意思——反力之鹰好像很难回转了？
“因为我们有自身的因果，反力之鹰亦有。”
月神轻轻道：“他也有不能不去解决的问题，他也有期盼他去解决问题的人。”
露出体谅的表情，月神继续道：“但反力之鹰终究在离别前做了很多有助这个世界的事情，他联系到了你。”
沈约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
苍茫山巅，皑皑白雪中，一个和尚正默默凝视着一双坦荡、智慧又深情的眼眸。
深情并非因为某人，而是为了那在苦苦挣扎、红尘颠倒的众生。
反力之鹰和他沈约有过交集，但他至今才知晓。
“反力之鹰在离去的时候，同时和你思想接通，告诉你这个世界三年后，再没有你的介入，或会灭亡，或会被亚特兰蒂斯人彻底控制！”
沈约微皱眉头。
从事实看，反力之鹰的预言没毛病，眼下的世界或被李巨人重启，或被蛋代表的亚特兰蒂斯人操纵……
一念及此，沈约稍显焦急，暗想自己进入了月亮门，蛋和李巨人绝不会视而不见，此刻的他们在做什么？
月神似乎看出沈约所想，缓声道：“只要你来了，一切就会有第三种解决方法！”
“你们似乎高看了我！”
沈约实话实说，他也想走第三条路，但他真的不知道方法。
脑海中突然有东西震动下，那像传说中醍醐灌顶、又像大雪山的弟子被大雪山的上师当头棒喝般……
沈约神色异样。
“你开始回忆起来了，难道不是吗？”
月神明了道：“你答应了反力之鹰，你终于决定介入，不为你父亲曾经决斗时想要胜出的希望，却为了给这世上绝境的人一点儿希望。”
沈约嘴角抽搐，一切听起来匪夷所思，偏偏又和他所知的全然吻合。
月神眸光暖暖，就如那人情如霜中的一点火光，“但你要拯救这个世界已是极为艰巨的事情。”
沈约心道，这不是艰巨，这好像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你是修行者，有极佳的根基，但你并不崇尚武力，是以缺乏战力，反力之鹰最后能做的就是……和你沟通，让你进入他所创的秘境训练得他技能传授后、再教会你封锁你自身记忆的方法……”
沈约听到这里微有扬眉，一切恍然。
太多人认为他就是反力之鹰，因为他习练了反力之鹰的技能。
月神轻淡道：“你以前不明所以，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失忆，现在肯定一清二楚了，是不是？”
“因为我面对的、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两种人。”
沈约明白道：“若非如此，我绝不会在最短的时间到达这里来面对眼下的危机！”
他能在暗界迅猛崛起看起来是个奇迹，但如果他和反力之鹰的关系被揭穿后，如今绝不能到达这里。
“是的。”
月神感慨道：“无论李巨人还是亚特兰蒂斯人，都有着非同凡响的认知和敏锐，他们因为你的不知才会让你前行，你若深知一切，自然会阻难重重。”
凝望着沈约，月神的眼眸熠熠生辉，“你终究没有辜负反力之鹰的期盼，你也没有辜负你自己的信念。你在习练反力之鹰的技能后，虽然深知自己面对的是生死未知之旅，但终以大无畏的精神封锁住自己的记忆，毅然的决定面对前所未有的难题。”
1206节 潘朵拉
沈约轻吁一口气。
很多人在不知世事险恶的时候顺风顺水，因为有股力量会推动他们，在他们风光的时候，那股力量也在受益。
ranwen.la
但当他们了解真相后，曾经的推动力量就会变成最大的阻力！
反力之鹰显然深知这些事情，这才提出封锁沈约记忆的方法，让李巨人、亚特兰蒂斯人推他沈约到了如今的局面。
那暖玉呢？暖玉是不是也隐约猜到这些事情，这才不和他沈约明言的同时，却暗中推动他到了如今之境？
“那你……”
沈约欲言又止，他不知道月神如何到的异度空间，但感觉如今月神亦和反力之鹰般，他能利用的只是这两人的名。
“反力之鹰被蛋暗算，但同时驱离了蛋，将叶挽风送到你所在的世界，但李巨人随即发动战争试图消灭全部义军。”
月神目光清澈道：“他因为尝试创世，毁去半数水月城的事情，这需要有人担责。”
沈约叹口气道：“李巨人不能说自己毁了水月城，反力之鹰消失不见，李巨人正可将一切事情甩到反力之鹰头上，同时因为你们和反力之鹰的瓜葛……”
这是数千年来，权术者乐此不疲的甩锅方法。
真相不重要，关键是被统治的那些人相信就好。
“为了义军，我选择了和根交谈申辩。”月神缓缓道。
沈约微有色变，“可是根……”
“根不再是根，不是亚特兰蒂斯人，亦是李巨人制造出来的一个假象。”月神缓缓道，“我早知道这点。”
沈约内心震动，“你故作不知的冒险一搏，是为了接近月亮门？”
月神微有笑意，“你很聪明。当初的李巨人却没有这么聪明，或者说，他因为自身的目的终究选择和我谈判。他知道反力之鹰若有秘密，多半会和我交代。”
“李巨人希望用精神师，查出你脑海中的记忆。”沈约担忧道，“你如何能不泄漏你的所知？”
沈约不喜欢勾心斗角，但他对那些尔虞我诈的算计却再清楚不过。
月神为了保住义军，选择向根申诉，实则是冒险一搏，给李巨人一个查明反力之鹰意图的机会。
反力之鹰消失了，但没死，这件事情不解决，李巨人始终不能放心。
但月神既然知晓真相，如何能保证不弄巧成拙，反倒透漏出反力之鹰的计划？
月神缓缓道：“我让将军与我同行。”
将军！
沈约脑海中浮出那气壮斗牛的身影，“他自然不知道反力之鹰的计划？”
“是的。”
月神缓缓道：“他是我计划中一步重要的棋子，我请他拯救义军，保护我去谈判，他一肩承担。”
略有感伤，月神歉然道：“他甚至没有多问什么。他信反力之鹰，反力之鹰信我，因此他就信我说的一切。”
沈约心情荡漾。
这种信任已经是稀罕之物，每次出现都让人热血激荡，但世人为何却选择去做不让人信任的事情？
“在我们和‘根’接触的时候，李巨人开始动用精神师对我们进行了试探，我进入了月亮门，而将军因为和精神师抗衡，脑力大损，被我借月亮门送到了你的世界。”月神为沈约解开了很多困惑。
沈约喃喃道：“怪不得初见将军的时候，他迷迷糊糊的。”
当初他进入银座、发现将军时，将军神志不清，幸得暖玉早有准备，恢复了将军的意识。原来早在坂田横夫控制将军的时候，将军的神志已经出现了问题。
“李巨人没有从将军那里、也没有从我这里得到反力之鹰的有效信息，却放弃了对义军的追杀，因为他觉得义军已经不是威胁。”
月神说的风平浪静，沈约却是钦佩的看着月神。
他深知这是需要什么样的大无畏精神才能做出此事，月神说的平静，但她实际上是在赌命，赌自己的牺牲，换回义军的暂时的安宁。
月神也赌沈约一定会来。
“但你不是应该在月亮门，又怎么会在异度空间？”沈约皱眉道。
月神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月亮门是创世神器，可真正对其有认知的却是寥寥，无论李巨人和亚特兰蒂斯人，认知的都是皮毛。”
“嗯……”
沈约欲言又止，心想他们就懂得皮毛，看起来就要将这个世界搞的乱七八糟了。他没有再说，因为他发现自己突然又看到了李巨人和蛋！
李巨人面前赫然就是李雅薇，而蛋的面前，站着的却是石田秀子！
李巨人和蛋都是极为戒备的样子，但他们又明显没有看到沈约。
这是怎么回事？
沈约话到嘴边，眼角微有抽搐，喃喃道：“死锁！”
他说的奇怪，月神却了然的模样，“是的，死锁！如今我们已经阻止不了李巨人和蛋的操作，只有死锁，才能暂时拯救这个世界。”
她说的是暂时，沈约不再发问，却已经盘坐下来，闭上了眼睛。
月神眼眸闪亮，亦不多言。
有光明从沈约身上缓缓而出，高地城的模型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但模型慢慢变大，沈约眼前的模型开始延展，渐渐不但有城池，还有高山、海洋……
高山在变平，海洋的水位却像在降落……
整个世界渐渐出现在沈约面前。
*
蛋警惕的看着石田秀子，他的面前亦有个模型，那个模型很是奇怪，如同气泡般的漂浮在半空，气泡起伏不定，呈现灰色的外皮，并不透明。
气泡内，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左冲右突，要从里面破皮而生。
乍看到那个气泡，只感觉很有些奇怪，但看的久了，却让人内心忍不住有惊惧浮出，似乎觉得那里面装的如同洪荒怪兽。
气泡破裂，释放出来的，只怕是无尽的灾难。
蛋却兴奋的看着气泡，直到石田秀子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才带了几分警惕之意。
“这就是潘朵拉盒子。”石田秀子语出惊人。
蛋微有扬眉，“石田秀，你是个很杰出的女人，但你已经阻挡不了历史的车轮。”
石田秀子稍有沉默，终于道：“是的，潘朵拉盒子将被打开，一切看起来已经不可避免。”微有凝顿，石田秀子又道：“但潘朵拉盒子不是已经打开过吗？”
蛋皱了下眉头，喃喃道：“打开过？”
“当然。”
石田秀子缓缓道：“不然世间何以流传它的传说？传说中，盒子里面装着世间最丑陋的东西……贪婪，愤怒、痴迷、虚伪、谎言和痛苦……这不正是亚特兰蒂斯人带给世界的产物？”
1207节 我还希望……
石田秀子说的风轻云淡，蛋亦不恼怒，只是纠正道：“石田秀，你说错了，人类的这些陋习不是我们亚特兰蒂斯人带来的，这是人类自古就有的劣根！”
“那看起来传说就不是正确的了。”
石田秀子看着那个似在挣扎的气泡，不紧不慢道：“或许古人因为打开过这个盒子，得到更多的痛苦，才认为盒子蕴藏了痛苦吧。事实上，这个盒子里面，锁着你们亚特兰蒂斯人！”
那气泡不过篮球大小，石田秀子这么比拟似乎有些奇怪，她很快又道：“月亮门有鬼斧神工的功能，亚特兰蒂斯人被困在海底的说法并不正确，事实上，西西里人是利用月亮门制造了一个空间困住了亚特兰蒂斯人，而你最终的目的，就是进入月亮门、打破这个空间。”
蛋轻吁一口气，“你当然不会阻止我打破这个空间了？”
石田秀子淡然道：“我不会阻止，也没有能力阻止。”
蛋喃喃道：“很好，人贵有自知之明。”
石田秀子反问道：“我如果不阻止你开启潘朵拉盒子，你当然不会杀了我？”
蛋上下打量着石田秀，“我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弱者才喜欢杀戮、用武力解决一切事情，因为他们终究失去了真正解决的方法，这才选择所谓的一了百了。”
“那我就放心了。”
石田秀子微笑道：“我非但不阻止，我还想看看潘朵拉盒子开启后的盛况，毕竟，这种事情只是存在于传说中，能够亲眼目睹，此生无憾。”
看着有些迟疑的蛋，石田秀子问道：“难道你不欢迎观礼的人吗？”
她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有点让人啼笑皆非，见蛋仍不回答，石田秀子笑道：“还是你深知，附骨之疽的寄生体只有在骨头上才能生存，李巨人如果不开启创世的操作，你终究没有能力打破眼前的桎梏？”
蛋脸色已变！
*
看着李雅薇倏然出现的时候，李巨人轻轻皱眉，林萍却已挡在李巨人的面前。
二人亦是面对着一个模型。
地球模型！
不过地球模型上的大洲、大洋似乎又和常见的地球仪上显示的地形有所不同。如果仔细观看，就会发现上面的大洲在凸起、大洋在降落……
李雅薇见状已道：“你要将地球变成数千万年前的样子？”
她看着李巨人，自然是和李巨人在说话，但她没有再称呼李巨人为父亲。
李巨人微有扬眉，“你看得出来？”
“我看得出来！”
李雅薇凝声道：“因为你教过我，数千万年前，那是真正的蛮荒年代，但又是纯粹的年代。在那个年代，没有人类，也就没有人类带来的贪嗔痴，嫉妒、痛苦和虚伪。”
李巨人脸色微沉。
“你还教过我……这个世界之所以动荡重重，无法走向新生，只因为真正的领导者不能克服自身的弱点。”
看着李巨人，李雅薇眸中有光影闪烁。
那或许是迷惑，那或许是泪滴……
“你还教过我，要做一个正直的人、一个无私的人，我们或许不能改变这个世界，但可以改变自己。”
李雅薇声音微哑，“你还说过，一个人只有真正的解决自己的弱点，才能找到解决这个世界弱点的方法。”
李巨人默然。
他没有再辩解什么。
曾经的豪言壮语、曾经的光明磊落，在真相面前，看起来是如此的丑陋难堪。
“李雅薇！”林萍终于开口，“你以为你还可以阻挡什么的？”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阻挡，但我还希望！”
李雅薇不理林萍，只是凝望着李巨人，扬声道：“你教过我，人只要有希望，就有未来，人只要肯改过，终究不负一生。”
李巨人没看女儿，只看着眼前的模型，但他的手轻微的颤抖。
“我还希望——你终究是那个让我为之敬仰、视之为人生丰碑的父亲。”李雅薇眼中热泪终出，“收手吧，父亲！”
*
沈约虽然闭着眼，但眼皮微跳，他再次进入禅定之境。
在月神和他交谈时，他脑海中已经涌现出曾经的画面——反力之鹰和那个叫做释真和尚交谈的画面。
——世界终不离成住坏空，但释迦已经用亲身经历告诉所有人，只要我们觉悟和证悟，终究可以离开成住坏空的循环。
看着似无动于衷的释真，反力之鹰凝声道——释迦又说，小乘度己、大乘度人。释真，你哪怕参破生死，跳脱三界，但终究不过是释迦口中的自了汉。如今你的世界危如累卵，你难道真的……
反力之鹰没有说下去，因为释真已经睁开了眼睛。
——我能做些什么？
反力之鹰少有的露出喜意——你修行已臻大成，得窥三界玄奥妙变……
——我能做些什么？
释真再次发问。
反力之鹰稍有迟疑——你原生世界的创世已经不可逆转，但你需要知道，难以逆转的不是空间，而是人心。
反力之鹰说的奇怪，释真却是若有所悟的模样，喃喃道——原来如此。
反力之鹰精神振作——但我已经制造出一个机会，或者说，是月亮门给予的一个机会。你只要利用那个机会进行死锁，就有逆转人心的时间。
释真喃喃道——阿弥陀佛。
沈约霍然睁眼，他面前已有个地球的模型，那模型竟然和李巨人面前的模型一模一样。
*
蛋听到石田秀子所言，脸色改变，但很快恢复了淡然，“你的意思是，李巨人若不创世，我就无法打破眼前这个盒子？”
beqege.cc
“不然唾手可为的事情，你还在等什么？”
石田秀子了然道：“等我给你组织个亚特兰蒂斯人的回归盛典吗？”
蛋笑了起来，“石田秀，你真的是个女中英杰，当年我幸亏用计赶走了你。如今的你，更聪明了。”
石田秀子并不恼怒，“当年我和李巨人、林萍等人见到了你，你就试图杀了我。”
“我那时没这个能力。”蛋很是坦诚道，“我最多可以将你弄的神经错乱，但我很快又发现，那也是极为艰难的事情。”
石田秀子盯着蛋道：“是以你放弃了对付我，只想着利用林萍赶走我。你很懂得林萍的为人，可是……林萍为什么讨厌我？”
1208节 阿修罗
石田秀子一付困惑的模样。
她的困惑和大多数世人的困惑仿佛——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还要厌恶我、甚至害我？
这几乎是个世界难题。
蛋反倒有些诧异的模样，“你不知道吗？”
石田秀子摇摇头，“我不知道。”
蛋突然笑了起来，几乎流出了眼泪，半晌，他终于止住了笑，“石田秀，你是个优秀的人，但你真是个好人，是以你很少用恶意揣度身边的朋友。从这点来看，你和沈约很有共性。”
石田秀子沉默片刻，“我自问没有得罪林萍，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只是在月亮门一事上，对她有所隐瞒，但那也是情非得已……”
“嫉妒！”蛋突然截断道。
石田秀子反倒怔住，“嫉妒？嫉妒我什么？我和李巨人可没有任何瓜葛！”
“不是那种情感嫉妒，而是嫉妒你的自由。”
蛋认真道：“不止她嫉妒，我也在嫉妒你！”
石田秀子看着蛋，反问道：“你也在嫉妒？”
“没错！”
蛋强调道：“我也在嫉妒！你或许觉得你无名无利，甚至连个男人都没有，在世俗眼中，你就是个不近人情的老女人。”
石田秀子只是笑笑。
“但我知道不是！”蛋凝声道：“你只是把你的一生奉献给你的信仰，让你没有时间旁骛其它。”
“看不出来，你倒是我的知己。”石田秀子带有讽刺道。
蛋居然点头道：“是的，我很了解你。但了解是一回事，赞同是另外一回事，不是吗？”
石田秀子并不反对。
“你虽然对人性也有极深的研究，但你对林萍没有研究。对于朋友，你有的只是关怀、互助，以及尊重朋友的自由。”
蛋很清醒道：“但这样的你，遇到坦诚的朋友，自然倾盖如故，可遇到有心机的朋友，你就无法进入到对方的内心。”
石田秀子很仔细的倾听。
这世上少有人比她更加博学，但越是博学的人，反倒会更强的吸纳世间万物至理。
“林萍是有心机。”石田秀子终于道：“但她拥有的比我要多得多。她实在没有道理嫉妒我。”
“你错了。”
蛋直言不讳道：“拥有越多的人，嫉妒心反倒更趋向强烈，因为他们多将自身置于高人一等的程度，因此很难容忍旁人在任何方面比他们优秀。任何方面都不行！”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这个道理，我也明白。”
蛋缓缓道：“因此当你拥有的自由和自信，是林萍始终无法赶超的程度，她就会恨你，恨你明明出身贫寒，却有比她还要自信的自由！她无法超越你，就想赶走你，我于是加强了她的念头，让她巧妙的制造一个空间失误，胡家声因此到了这个世界，而你、却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石田秀子微蹙眉头。
“六道中的阿修罗道就是处于林萍的这种心境。”
蛋凝声又道：“阿修罗已经拥有世人无法企及的神力，在世人眼中，他们已经应有尽有，但他们还是不停的向天人挑战！只希望击败天人！”
石田秀子看着蛋，“我感觉你在叙说你们亚特兰蒂斯人。”
“是的，你感觉的完全正确。”
蛋淡然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我们对自己也很是了解。我们就是阿修罗！因此我们一定要战，一定要战到最后！”
看着石田秀子，蛋的眼中终于闪现出熊熊战意，“你或许知道，但你绝没有体会过那种撕心裂肺的嫉妒，那嫉妒就如心腹中藏着无法驱逐、且又吞噬着你身体的寄生虫般，折磨的你日夜难眠，折磨的你只想一战，折磨的你认为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全是屁话，折磨的你认为，你其实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除去这条道路，你不如立即死去！”
长长吸了一口气，蛋一字字道：“很多道理，我们知道，却做不到的，这才造就了世人的千差万别，难道不是吗？”
石田秀子凝望蛋半晌，“这么看来，你真的有点儿可怜。”
“你觉得我可怜，但我不觉得自己可怜。”
蛋凝声道：“我觉得任何对我们亚特兰蒂斯人的可怜，都是一种羞辱！”
石田秀子缓缓点头，“是的，对于喜欢依赖的人来说，可怜是剂良药，支撑着他们的前行，对于本性高傲的人而言，怜悯却是毁去他们高傲的毒药。”
轻叹一口气，石田秀子道：“谢谢你的解释，让我明白了很多。”
“所以你也应该明白我在等什么？”蛋恢复了平静。
“你在等李巨人对地球做最后分解的一击！”
石田秀子清楚道：“月亮门可以让进入之人培养空间模型，然后塑造空间模型。这个模型，就是各种世界。”
小书亭
蛋的眼睛中神采大作。
“这些年来来，李巨人对此已经极为清楚，如今的他，只要打破他苦心塑造多年的地球模型，就可以利用月亮门的神奇、用意念再组个新世界！”
石田秀子显然对月亮门也有着深切的研究，“但他还应该欠缺一些暗物质，可他不怕，因为他坚信沈约最终会提供，他认定沈约会做某些事情，就和你认定李巨人会做某些事情一样。”
蛋并不否认，“人心如此，人心最终的结局，也是一定可以预测的。”
“在李巨人打破世界的瞬间……”
石田秀子看着蛋面前的那个气泡道：“他也就给你一个打破这个盒子的机会。盒子本是西西里人应世界而生，也因世界的毁灭变得最为脆弱！到时候，你们亚特兰蒂斯人就可尽数重生，争夺李巨人创建的新的世界。”
蛋微变脸色。
这是他的绝密，却不想石田秀子一清二楚，这让他未免产生一丝不安。
“你已经有了杀意。”
石田秀子缓缓道：“你虽然认为我无法阻止创世和亚特兰蒂斯人的复苏，但你怕我将这些告诉给李巨人，虽然你认为，李巨人一定会打破这个世界。”
蛋眼中寒光闪动，“石田秀，我不想杀你，但你若真的准备向李巨人泄漏这些事情，我不见得会留下你。”
“你错了，我不会告诉李巨人这些事情的。”石田秀子叹息道：“因为在我心中，也认为李巨人和林萍、一定会坚持他们的选择！”
李巨人的手虽然颤抖，但已经抬起，就要去触碰他面前的那个模型世界！
1209节 盘古的传说
很多决定是需要在很艰难的情况下做出的，但改变决定，更是艰难。
李巨人颤抖的伸出手，却始终没有触碰到空间的那个地球模型，他也没有去触碰李雅薇的眼神。
为什么不去看？是不是意识到问题的所在，是不是觉得内心愧疚，却终究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再做出正确的选择？
看向似是虚无的远方，石田秀子道：“李巨人会打碎这个世界的，这是毫无疑问的。这些年的迷途徘徊准备，直到最后一刻才幡然醒悟，那是在童话中才有的事情。真正的结局往往都是，苦心准备多年，不试一次又怎么能够甘心呢？”
蛋露出了微笑，“不错，错过了这次，再不会有重来的机会。你若是李巨人，多半也不会停下脚步。”
“你说错了一点。”石田秀子突然道。
蛋微有扬眉，耐心道：“错在哪里？”
“据我推测，李巨人面对的不是唯一的机会，就和潘朵拉早已打开过一样，李巨人的创世，不过是又一重轮转罢了。”石田秀子轻描淡写道。
蛋闻言，脸色微变，有些费解道：“你说什么，又一重轮转？”
石田秀子盯着蛋，“感谢你帮我解释林萍的事情，我投桃报李，也可以给你解释一件事情。”
蛋瞳孔微缩，“你要解释什么？”
他知道这种关键时候，石田秀子居然找到他，绝对有她的用意，但他素来自视极高，是以始终没有对石田秀子动手。
阿修罗挑战的是天人，而不是简单的人类！
但见这种时刻，石田秀子仍旧不紧不慢的样子，蛋心中危机已起。
“你应该听说过盘古开天辟地的故事。”石田秀子问道。
蛋面露错愕，不知道石田秀子为何要说这个典故，不过仍道：“我听过的神话，应该比你知道的要多。”
“那你是否知道一件事情……”
石田秀子缓缓道：“盘古使用神力开了混沌后，他的左眼变成太阳，右眼变成了月亮……”
蛋皱起眉头，石田秀子叙说的是极为古老的神话传说，甚至被越来越多的现代人视为无稽之谈，越来越多的现代人坚信，宇宙是奇点爆炸产生的，虽然他们也是听人臆测出的这些理论，但这不妨碍他们认为这是科学的，石田秀子偏偏煞有其事的说起这种听似荒诞不羁的神话，用意何在？
“盘古的头发和胡须变成夜空的星辰，身体变成了三山五岳。”石田秀子继续道。
蛋冷淡道：“听说他的血液变成了江河，牙齿成为了矿藏，皮肤和汗毛变成了草木，而他的辛勤的汗水，自然变成了人类赖以生存的雨露……石田秀子，你究竟要说什么。”
“神话总是蕴藏着古人对世界本源的创见。”
石田秀子喃喃道：“但也有一种情况，古人真的见过、或者听过这些事情，这才将这些神话流传下来，只是以讹传讹，真相早变成面目全非的模样。”
蛋缓缓道：“李巨人的举动，其实就像盘古开天。”他绝非蠢的，很快将神话故事关联到眼前的情况。
“但李巨人却不会化身为这个世界。”石田秀子喃喃道。
蛋哑然失笑道：“这是自然，他若化身这个世界，也就不会创造这个世界。”
“因此李巨人和西方的上帝类似，创造了世界，却没有对这个世界注入了感情。”石田秀子又道。
蛋反问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但有正就有反，有黑就有白，有人在创世的时候没有情感，有人却会在创建世界的时候，将情感血肉融入到新创的世界。”石田秀子淡然道。
“是吗？谁？盘古？还是你？”蛋连环数问，随即嘲笑道：“若是你的话，你不应该在这里，而应该站在李巨人面前才对……”
他说到这里，脸色已变。
*
李雅薇站在李巨人面前不远，只是凝望着李巨人的右手，她眼中有泪，但她没再多说什么。
该说的已然说完，该做的呢？
李巨人的右手停在了半空，林萍突然道：“万成，我们辛苦数十年，其中经历无数磨难坎坷，我死而复生、为你出生入死，是因为我始终相信一件事情，你比任何人都要出色，你也能看清楚任何事情。”
微有凝顿，望着李巨人颤抖的手，林萍道：“当年死的若是你，你不会有任何选择的机会，但我将选择的机会让给了你。如今是我们呕心沥血多年，最终创造的机会，你难道准备放弃？”
看着犹豫的李巨人，林萍缓缓道：“数千年的人类已经证明，任何妇人之仁不过是为了满足世人自我安慰的脆弱情感，也毁去了无数本可真正来过的机会，如今……机会就在你面前，唯一改变人类的机会，你会因李雅薇的几句话轻易放弃？你不要忘记了……”
她盯着李巨人，林萍一字字道：“当我毁去崔欣爱的时候，你赶到时、本有拯救她的机会！”
笔趣阁
“什么？”李雅薇脸色已变。
李巨人脸色亦变。
林萍字字如刀道：“但是你亲自决定放弃崔欣爱生命的，难道不是吗？”
李巨人突然伸手，一掌拍在面前的模型上。
模型裂开！
沈约面前的模型同时裂开，那是一种奇异的景象——地球模型本来因为海洋的退却变成一块完整的大陆……
地球的大陆更像是本来就是一块的，但在模型裂开的时候，倏然变成肉眼可见的分成七块，而海水重新上涨……
一块完整的大陆倏然变成七块，就如传说中那般——地球大陆本来是完整的一块，只是经过地质变迁才变成了七大洲。
林萍盯着李雅薇，以防她的暴动，林萍太了解李雅薇了，知道这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女人……
李雅薇未动，沈约却动，他亦是伸手到了模型之处，喝道：“合！”
有黑气从他手中涌出，模型中裂开的大地被那黑气缭绕，竟有合拢的迹象。
太空船内的众人却已惊慌失措，因为他们虽在太空船内，仍能看得到地球上的各种变化。
高山削平、大海动荡，地面裂开，已有无数城市由本来的齐整向废墟的方向发展……
1210节 合力毁灭
高楼坍塌，街道开裂。
倾巢之下、本无完卵，大陆开裂，城市中的高楼大厦纷纷倒塌，众人看到眼中，纷纷喊道：“世界要毁灭了。”
他们虽早知道世界毁灭不可避免，但亲眼看到世界趋近毁灭，内心中还是有着深切的绝望之意。
无论什么职位，无论何等能力，在生存根基坍塌的时候，终究不可避免的感觉到自身的渺小。
看着高楼如同多米诺骨牌般的坍塌，太空船内众人耸然变色，可转眼间，他们骇异之中又夹杂了不可思议之意。
高楼重起，街道复合！
如果说他们在之前如同看个灾难片般，这刻就如看一切回到灾难前……
这是怎么回事？
白城难以想象道：“难道说……是沈约在拯救这个世界？”
沈约脸上光芒绽放。
他那一刻已经清楚的明了了反力之鹰当年的心境——无论世界有多少阴暗和绝望，但终究不是毁灭这个世界的理由，给予世界足够的光明，让更多的人有能力追求光明，才是他们需要去做的事情。
大地合拢之际，沈约手掌蓦地停在半空，他不但明了反力之鹰的心境，那一刻反力之鹰对他说过的所有话尽数回荡在他的脑海。
——释真，据我估算，当你回转属于你的那个世界，世界毁灭已经不可逆转，亚特兰蒂斯人复苏亦是不可避免，月亮门不是正义之门，任何能明白它的功用的人，都可能利用它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但究竟能用月亮门做成什么，也取决于运用者的能力、意识、以及想象力。
——这就和一把利刃，利刃并无好坏，好坏始终决定于使用利刃之人。
——你很难在月亮门的认知上超越李巨人，他毕竟研究月亮门多年，你也很难在操纵月亮门的技巧上胜过亚特兰蒂斯人，他们对月亮门也有着清醒的认知。
释真没有急躁，只是回道——那我可在什么地方和他们抗衡？
——你的感情。
反力之鹰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目光闪亮——你虽看似无情，实则极为深情博爱，你不会漠视任何生命，你也有意的指点他们走向光明。这本来是看似虚无的事情，但月亮门却可以感受得到，也可以给予你最大的回应。
——要发挥月亮门的功用，更需要一个人的精神力，你相信，你才能做到！
念头闪过时，沈约面前的地球模型已经趋向合拢……
李巨人眼中却有丝喜意，但他神色亦有紧张之意，凝望着模型中大地合拢，他并没有再次出手。
林萍只是盯着李雅薇的举动。
李雅薇未动，但她突然对着林萍道：“你算到了所有的一切变化。”
林萍冷然道：“包括你的任何举动！李雅薇，你借复制体复活这招的确巧妙。当初你利用了复制体新生的力量接沈约回转，但你如今身体的一切机能又进入正规，你知道进入正规意味着什么？”
李雅薇看着那凝结的地球模型，“回归正常意味着你可以随心所欲的掌控着我的一切身体技能。”
林萍凝声道：“你知道就好。你父亲虽没有救下你的母亲，但他对你、总有父女之情。新世界的开启，他留了你的位置，甚至留了你母亲的位置。”
“林萍，你果然把一切都算到了。在你心目中，亲情本来也是可以利用的。”
李雅薇缓缓道：“但你恐怕忘记算了一点。”凝望着大陆在整合的地球模型，李雅薇不等说出口的时候，林萍已道：“你错了，我们已经算到了沈约能做到这点！”
“沈约！”
一个声音突然响在沈约耳边，沈约稍稍侧身，看向声音的方向，微有讶异。
月神消失不见，他身边出现的赫然是沈笑天。
沈笑天没有死？他又回转到这个世界？就在这种最关键的时刻出现？
沈笑天微笑的看着沈约，缓缓道：“你没有辜负我和你师父的期望，但只是整合模型，终究拯救不了这个世界。”
沈约微有扬眉，“为什么？”
“天下之势，本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沈笑天稍显凝重道：“这些变化，都在李巨人的计算内。你整合的力量，会被李巨人用作灭世的力量。”
说话间，沈笑天上前一步。
沈约再次发问，“李巨人会如何运用？”他那一刻似有焦虑，也无暇去问沈笑天怎么会出现在此间。
沈笑天再近一步，缓缓道：“李巨人会……”他倏然爆退。
与此同时，不知多少光束倏然从沈笑天身上射出轰向沈约。
这是极为突兀的袭击，沈约却像早已预见，袭击一出，他已双手圈出，有黑色物质从他手中涌出扩散，倏然挡在他的面前。
空间似凝。
黑色物质刹那间就要尽数吞噬消弭沈笑天的袭击时，有两人倏然出现在沈笑天的背后，一人一掌按在沈笑天的肩胛上。
xiaoshuting.org
二人齐声道：“天地之初，万物复苏！”
白光暴涨，那一刻如同天地之初的氤氲，瞬间就要将沈约吞噬其中，沈约同时爆喝，“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喝声起，两道光芒倏然撞击。一道灰色的光芒蓦地凭空而至，轻轻撞在光芒上，竟然改变了两道光芒的方向。
所有的力量，尽数的涌到沈约面前那地球模型之上。
沈约眉头微跳之际，地球模型被那道凌厉的光芒所击，倏然化作齑粉！
沈笑天和那后出现的两人齐齐后退，看着默然的沈约，齐声道：“沈约，你败了，世界已经在你的助力下，彻底毁灭！”
四周静寂。
那言语如刀扎在沈约心头，沈约有些木然，缓缓看向面前的三人，一字字道：“附骨，奇点，还有无。”
出现在沈笑天身后的两人之一，赫然就是奇点！
奇点身旁那人长相寻常，五官像洗把脸就能洗去般，闻言笑笑，“沈先生，虽然初次见面，但久仰你的大名了。”
那人自然就是洲际的顶级精神师——无。
微有沉默，无随即道：“李先生就在等你的反击，我们没有想到你如此警觉，第一时间就发现沈笑天是附骨的问题。”
摊摊手，无缓缓道：“但已经无关紧要了，世界已经毁灭……在我们和沈先生的联手下，彻底的将这个世界毁灭了。”
轻叹一口气，无强调道：“渣都不剩！”
1211节 幻、无、裂
沈约眼皮微跳。
世界毁灭，那依附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不复存在。当初听闻反力之鹰毁去水月城半数时，他已然极为惊骇，如今却是他亲手葬送了整个世界。
无论是谁，都很难承受这般打击。
沈约仍未倒下，他只是看着面前的奇点，“在我回转太空船后，就一直没有再见到奇点先生。”
奇点笑笑。
沈约看向那假装沈笑天的人，“附骨先生可以装作沈笑天，却无法模拟出沈笑天的神韵。”
附骨面露尴尬，并未说话。
无轻叹一口气，“的确如此，若无真正悲天悯人的心肠，很难真正能体现出悲天悯人的神韵。伪善骗骗路人就好，骗不过真正具有慧眼的人，这也是附骨这么快就被揭穿的原因。不过……我们还是达成了目标。”
上前一步，无缓声道：“沈先生，我们虽是敌人，但你绝对是个让人值得钦佩的敌人。世界已毁，新生在即，李先生强调，只要你愿意加入，新世界的大门，随即为你敞开。”
“是吗？”
沈约盯着无道：“那无先生至今仍彬彬有礼，是不是等待李巨人那面的消息。”
无脸色微变，不等说话的时候，沈约又道：“无中生有固然高明，但将有变无不是更加的高明？”
精神师无似有困惑之意，“你说什么？”
“我想说你们考虑的的确周全。”
沈约缓缓道：“乔装成亚特兰蒂斯人失败后，你们很快意识到我一定会成为你们灭世的最大阻力，但你们创世还欠缺暗物质，哪怕你们对空间再是了解，但天地之初，万物复苏的情形你们仍旧无法想象。”
无没有回答。
奇点一旁却道：“的确，生命起源很是玄奥，哪怕最简单的生命的诞生，我们也无法想象。”
孕育生命本和孕育一粒大米般，你可以种出很多大米，但那不过是土地、种子赋予的奇迹，说穿了，世人最多是个搬运工，世人可以努力搬出个首富，却终究造不出真正的生命。
“因此你们一定需要我再次出手，等待我再次出手，利用暗物质研究生命的形成。”沈约凝声道。
无露出笑容道：“是的，我们在你一到太空船的时候，就在这里准备了，我们成功了。”
“你们并没有成功！”沈约一字字道。
无叹口气道：“我对沈先生一直怀有钦佩之意，我没想到你竟然不能直面失败。”
沈约盯着无，目光透彻道：“精神师无果然神通广大，精通无之一道。方才的你，只是制造了模型被击碎、化作乌有的假象，但你或许并不清楚，模型本已孕育了情感，心灵感应也绝非无稽之谈。”
无的脸色终变，缓缓道：“这么说，沈先生仍旧能感觉到模型的存在，是以并不沮丧？”
沈约凝声道：“是的，世界空间并没有粉碎，灭世仍没有完成。”
无瞳孔微缩，“既然这样，沈先生何必说这些无关痛痒的废话？”他内心有些不信，原来方才身为精神师的他和奇点、附骨全力一击，诱发沈约用无色界力量反击的时候，随即和奇点采用偷天换日之法，模拟了沈约面前地球模型的消失。
方法极为巧妙，无也利用这种方法为李巨人争取时间，同时打击沈约的信心。
研究需要时间。
击败沈约绝非容易的事情，他们已经竭尽全力，却没想到所有的假象竟被沈约一一看穿？沈约究竟拥有怎样的一双眼睛？
沈约摇头道：“不是废话，我的模型，本和李巨人面前的模型同源。”
众人均是凛然。
李巨人亦是脸色改变，在沈约面前模型消失的时候，他面前的模型却是一直都在，只是其上早笼罩了层层黑雾。
雾气不但笼罩了模型，看起来还渗透其中。
李巨人似听到了沈约所言，微微吸气中，林萍已道：“万成，你还等什么？”
“我们还不知道世界如何重组。”李巨人凝声道。
“但你已经可以彻底击碎这个世界。”林萍冷然道。
李巨人微怔间，林萍突然上前，一掌拍向那个被黑雾笼罩的模型，李巨人稍有迟疑、却未阻拦。
沈约看着精神师无道：“你们本和西方的上帝类似，创造了这个世界，却对这世界的本源一无所知。”
说话间，沈约面前再现出地球的模型，但有一手掌拍在其上。
是只苍老的手，手上皮肤已经如同老硬的树皮，拍在地球模型上，模型倏然变成十数个碎块。
太空船内的白城等人神情一阵惶恐，船内的众人惊叫声连连，他们同时也看到一个奇诡的景象——本来似近在咫尺的红月亮倏然拉远！而太空船内有关世界观察的影像尽数变的模糊不清。
wucuoxs.com
“近地磁技术失效了。”
白城愕然叫喊的同时，太空船内红光闪烁，无数人奔了出来，有人已经叫道：“地球裂了！地球碎裂了！”
他们说的简直如同天方夜谭，但在那一刻，白城却明白那些人在说什么，地球也是个天体，地球碎裂了，这才引发近地磁的失效、观测技术的模糊。
与此同时，众人已经漂浮起来……
蛋还是稳如泰山的站在那个气泡前，气泡就如沸水中的鸡蛋，随时都爆开的可能。
在太空船内众人漂浮起来的刹那，气泡倏然涨到两倍大小。
神情反倒有所松弛，蛋微笑道：“石田秀，你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石田秀子脸上的皱纹深刻如刀，“这和磁铁碎裂仿佛，磁铁碎裂，磁性减弱，地球如果破碎，引力自然减弱。而这引力本是束缚潘朵拉盒子的一个源头，你们亚特兰蒂斯人孜孜不倦的研究近地磁技术，不是想发展科技，而是为了破除天然地磁的限制。”
“很好。”蛋目光微闪道：“你说的……丝毫不差。但你也应该想到，沈约一定会挽救的，是不是？”
模型倏然碎裂，变成十数块、漂浮在半空中，很是诡异的存在。
无望见破碎的模型，沉声道：“沈约，如果你认为模型已经孕育了情感，那你现在……是否听得到模型心碎的声音？”
1212节 漂浮的大陆
沈约望着碎裂浮在半空的地球模型，知道真正的地球亦是分崩离析，缓缓道：“李巨人冒险一搏，就和你们一样，知道我一定会做些什么，来挽回这个局面。”
“是的。”
无直言不讳道：“其实早在三年前，一样的事情已经发生。”
沈约目光闪动，“那时候地球就要裂开成为两半，是反力之鹰弥补了这道裂痕，但因你们汲取的暗物质无法控制，终究引发了水月城的大爆炸。”
“很好。”精神师无很是欣慰道，“你清晰的知道往事，这很好。”
他没说的是——你如果到此刻仍旧不知道反力之鹰曾经做了什么，那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天大的灾难。
所有人都在赌。
蛋赌李巨人、林萍一定要灭世和创世，李巨人和林萍虽然没有百分百创世的把握，但却赌沈约一定会帮助他们。
缓缓伸出手来，沈约手上有黑气缭绕，喃喃道：“你们真是一群丧心病狂的人。”
精神师无摇头道：“沈先生，恕我不能同意你的说法，我并不认为我们是丧心病狂的人，相反，我们是极有理想的人。在世人蝇营狗苟的只是关注眼前一点卑微的享受的时候，我们一直在审视着星空，寻求我们为什么要存在、存在的意义。”
沈约盯着眼前碎裂的模型，并没有接无的话茬，只是说道：“你们知道我一定会和反力之鹰一样，想办法弥补这个世界，拯救这个世界虽然昏迷、还存在的人。”
精神师无没有回答。
但有些看似命中注定的事情，只是因为那些注定性格的人。
“你们也一定会在我动用暗物质的时候，试图借力打力，发现暗物质孕育万物的秘密，彻底的敲碎这个世界。旁人的善良，会变成你们欲望的食粮，孕育出恶的果实。”
沈约的手已经摸在一块碎裂的大陆上。
地球虽然碎裂，但碎裂大陆的地形还很让人熟悉。
“沈先生看起来对高地城情有独钟。”精神师无已经认出沈约触碰的正是高地城。
沈约看向了无，“但你们注定会失败的。”
奇点、附骨都是神色异常，旁人这么说，他们自然认为对方是大言不惭，但沈约说出来，却有着极为沉重的份量。
精神师无倒还镇定自若，“交战方起，沈先生这么说，似乎太早些了。”他紧紧盯着沈约的手，极为期待的模样。
他知道沈约要做什么——这是已经重复一次的过往，当年反力之鹰修补了世界，让李巨人和众精神师终于发现万物初生的秘密。
这是创世的关键。
无色界的物质如何经过色界的转换，变成有情世界，是他们始终孜孜以求的答案。
沈约要修补世界，就会给他们一个等待的答案。
奇点也是精神极度紧张，五指屈伸，似乎等待什么。
沈约突然看了奇点一眼，“你准备将我做的一切转化一个奇点，提供给李巨人，作为你们研究世界初生的资料？你们在此等待，也为了准备创造这个奇点，利用这个可以周而复始的奇点，你们认为这样一定可以破解万物初生的秘密。”
奇点怔住，他们正是这个计划。
精神师无瞳孔略有收缩，“我们觉得沈先生应该不会让我们失望。”
很多事情看起来变化莫测，但很多人的选择，却从来没有什么两样。
沈约一定会救那些无辜的世人。
“我逃不过你们的算计，但你们的算计终究如梦一场。”
沈约轻吁一口气，脸上似有光辉绽放，“其实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我准备运用的方法，可惜，你们始终无法用得上。”
“为什么？”精神师无谨慎道。
“因为我用的方法就是钟情这个世界，深爱这个世界。”
沈约五指已经搭在高地城上，“这就是你们的矛盾所在，你们若是深爱这个世界，又怎么会想着毁灭它呢？”话音落，沈约五指起。
众人退后。
无、奇点、附骨均是这里精神极为强大之辈，可看到眼前的一切，还是忍不住的震撼，不解沈约的用意。
沈约抓起了高地城！
听起来不可想象，事实却是——沈约不但抓起了高地城，还抓起了整个和高地城相连的整个大陆。
现实中，这是绝难实现的事情。但眼下的沈约如同用最先进的电脑模拟操纵世界实况般，他借助月亮门的鬼斧神工之能抓起了一片大陆。
那是中原大陆！
太空船内的众人还能看得到世界的监控，纷纷叫嚷道：“怎么了？”
独立于大陆的太空船早已冲向太空，避免地球碎裂带来的冲击，但他们人在太空，却发现地球裂成十数块却仍悬浮，更让人惊奇的是——有五指如擎天之手硬生生的拉高一块大陆！
上帝之手也是不过如此。
“要不要加速……暂时离开这里？”李斯特问道。
他虽不知道太空船的核心机密，却知道有灾难的时候，最好躲远点莫看热闹。
白城却看着点点白光从那些碎裂的大陆射出，齐聚在拉高的那块高地城大陆上，如同众星捧月般，不由问道：“那些白光，是什么？”
xiaoshuting.org
没人知晓，哪怕精神师奇点和无亦是不明所以，附骨突然叫道：“我知道了，是四维立面，高地城、瓦舍下四维立面的那些人。”
附骨说出答案，奇点和无仍有困惑。
沈约却已应道：“不错，你们千算万算，却想不到反力之鹰早种下博爱之光，从未忘记拯救那些无辜的世人。”
如同潘朵拉盒子的气泡的躁动突然缓了些。
蛋的眼睛微眯，缓缓握紧了拳头。
“磁力突然加强了，很不可思议，是吧。”石田秀子如数返还的问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这是反力之鹰早就布下的圈套。”蛋一字字道，“反力之鹰也在等着李巨人灭世？”
看着石田秀子，蛋凝声道：“反力之鹰早知道灭世不可避免，这才将所有力量凝聚在高地城中？他希望借高地城拯救所有世人？”
“不错。”
石田秀子风平浪静道：“瞽者善听，聋者善视。绝利一源，用师十倍。沈约拯救全部世界难免捉襟见肘，但他只需用力一处，你们不见得能胜出。”
1213节 悬浮大陆
绝利一源，用师十倍！
这本是上古黄帝所传妙诀，蛋绝不陌生，石田秀子说的简单，他却深切的明了。
本来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可在月亮门的神奇作用下，地球虽然分崩离析，但仍悬浮在本来的位置。
漂浮在空中看起来不可思议，但宇宙万物岂不多是游荡在空间之中？
如今拯救整个世界自然比救下一块大陆要艰难，反力之鹰知道灭世不可避免，是以留存了最后拯救的手段。
以高地城为地球最后的基地，用瓦舍下四维立面的实验体为指引，建造临时的天路……
结局会是什么？
光亮遍布碎裂的大陆，从星星点点到如白昼铺开般，随即搭接出一条条透明的通道，其中有物质急速的传输。
精神师无见状，悚然动容道：“你要将这世上所有的人、齐聚中原大陆？”
这种移民哪怕有所准备，也会极为艰难，三个精神师都没有想到沈约会做这种事情。当初李巨人用天路将瓦舍之下实验体接引到地上，已经让很多人叹为观止，如今沈约却利用反力之鹰曾经悄然铺设的天路，将所有人引入一个大陆？！
瓦舍的那些实验体，本是各条天路的节点！
沈约凝望那些光华汇聚，缓缓道：“你们在这种时候，自然不会阻挡我？”
三个精神师面面相觑，这超过了他们的算计。
一切算计本来天衣无缝，李巨人毁灭世界，算定沈约会竭尽所能拯救这个世界，然后他们这些顶级精神师创造奇点、记录所有的一切。
道从无起，万物从一。
奇点记录万物初生那一刻，只要他们拥有了那一刻的记录，反复实验验证，终究能明白宇宙初生的秘密。
这个计划本来没有问题，他们不要沈约死，只要沈约竭尽所能，但哪怕李巨人都没有想到过沈约也要创造个世界？
地球或许是圆的，沈约却要创造一个高山仰止的世界？
高地城已经倏然成山，从众人角度，远高其余大陆的存在，而余地点点白光汇聚，看起来已经要尽数汇聚到高地城的模样……
李巨人目睹眼前的一切，眼皮微有跳动。
一切亦超乎他的意料。
“你还不出手吗？”林萍望向李巨人道，“这是反力之鹰做的文章，他的目的很是显然。”
“他的目的是什么？”李巨人反问一句。
林萍一字字道：“阻止你利用月亮门毁去这个世界！”她说话间，突然伸手抓住模型中的一块大陆。
那大陆倏然碎裂，化作齑粉，有一股灰色的物质弥漫开来。
沈约面前的碎裂地球同时碎裂一块。
沈约右手微颤，但仍抓住那高地城带起的大陆，凝神以待。
“你不觉得太残忍一些吗？”李雅薇盯着林萍道，“你将一块大陆化作齑粉，就会害死生灵无数。”
林萍淡淡道：“我不杀他们，难道他们就能活过千秋万代吗？草木一生的活着，有什么意义？”
李雅薇霍然看向李巨人，“我记得你当初对我说过，这都是那些暴君的说辞？”她没说出的是——原来到了最后的时刻，李巨人也不过选择暴君的道路。
李巨人没有说话，他看起来稳如泰山，但脸色片刻数变，内心显然极为挣扎。
所有人竭尽全力只为走出一条自己向往的道路，可最终回首，却发现自己终究走不脱世俗的牢笼。
他李巨人并非伪装数十年，因为伪装的人生，终究浑浑噩噩的如同蛆虫般没有远大的理想。
他却有理想！
他还要抗争，他想要走出一条非同凡响的道路，但女儿说的没错，若他的手段和说辞与那些暴君没有不同，那他用这种手段和思想走出来的道路会有不同吗？
再一块大陆碎裂！是被林萍再次捏碎！
林萍急声道：“李万成，如今沈约用的绝利一源的手段！我终于明白了反力之鹰当年的目的，他知道世界毁灭不可避免，这才利用精神荒漠计划悄然的改造世人，他的实验体都成为他的路标，引导世人齐聚高地城、中原大陆。如此一来，中原大陆在破碎重组后一定坚不可摧！”
李巨人微有凛然，手一挥，那些空中灰色物质突然卷向了高地城，灰色物质所至之处，空中星散碎裂的物质尽皆变灰，如同死亡阴影般就要撞到高地城。
高地城光亮大起。
本是星星点点的中原大陆蓦地尽放光明，那看起来势不可摧的灰色物质本来已经染灰了大陆，但在光明的驱逐下，倏然散向了远方。
wucuoxs.com
这就像黑暗笼罩中、突然出现片光明，是以黑暗尽退。又如本是浸染白布的墨水，退却后才发现白布竟然尘泥不染，好似做了纳米防水。
李巨人眼皮微跳。
林萍更是凝声道：“我没有猜错，反力之鹰的最终目的是保留一片大陆，悬浮大陆，而这个目标由沈约来完成。”
凝望李巨人，林萍道：“我们用部分毁灭之力已经无法撼动沈约新创的悬浮大陆。事实上……”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相当明显。
灰雾一冲高地城就散，沈约提起高地城那片大陆的五指微颤，却没有松开。
精神师无、奇点还有附骨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凛然之意。
“我想你们应该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沈约凝神道：“有人试图用月亮门毁灭地球产生的部分力量、摧毁高地城。这就和破坏产生连锁反应般，一点溃、诸地崩。”
精神师无难以置信道：“你借月亮门的神奇新创了一片大陆？”
这本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李巨人在暗界这些年来，一直致力于灭世重生的问题，但不等李巨人毁灭这个世界，沈约就已经完成了世界的重生？
这种重生的意义和李巨人想的截然不同，李巨人的本意是清除旧世界的一切人类的痕迹，然后以创世主的身份建造世界，沈约看起来却是新瓶加旧酒，虽然好似无甚创新，但他让一片大陆独立于这个要毁灭的世界中，本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1214节 早有瓜葛
“不错。”
沈约铿锵有力道：“新世界已经出现，不用等旧世界尽数毁灭！”
三个精神师面面相觑，一时间似没有了主意。
眼看悬浮大陆益发的明亮，看起来如同透明般，附骨突然道：“这就是你一直在做，我却没做的事情？你真心爱护这个世界、爱惜所有的众生？”
他没头没脑的说出这么一句，奇点和无还是不明所以的时候，沈约已道：“附骨，你终于想到正确答案了。”
附骨脸色微变，轻叹道：“是的，我终于想到了正确答案。”
精神无双眼微眯，“附骨，你早接触过沈约？”
他绝非蠢笨之辈，只凭三言两语就看出附骨和沈约早有瓜葛，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自沈约进入这个世界来，洲际看似对其置之不理，实则沈约的一举一动都在洲际的监控中，如何处置沈约本是由李巨人亲自负责的事情，这时候绝不可能有洲际顶级的精神师私自联系沈约。
但无随即想到了什么，缓缓道：“易城的时候，是你？！”
附骨轻叹一口气，“不错，我是在易城海岛接触的沈约。”
沈约并未应声，他知道的远比他说出的要多得多。
附骨喃喃道：“其实从在水月城蛊惑金鑫前，我就开始迷失自己，分辨不清自己做的对错。”
精神师无凝声道：“你也参与过三年前水月城大爆炸的事件？”
附骨淡然道：“你很奇怪吧，其实今日我们三人共同在这里，本来就是个矛盾的事情。”
奇点和无均是沉默。
附骨却径直说出了答案，“我们自诩精神强大，强大的精神自然不会受到蛊惑，可在石田秀揭穿一切前，以我的精神力和思考力，已经隐约知道李巨人所做的一切，你们没有道理不知晓。”
奇点和无仍旧没有回答。
他们只是看着沈约眼前的模型，除了沈约掌控的那块悬浮大陆外，又有两块大陆破碎，先前那股灰色的力量似得破碎之力的滋润，显得益发的浓厚，开始对悬浮大陆成合围之势。
李巨人终究要毁去所有大陆！
如今的重生，并非李巨人希望的那种重生。
“但我们终是懦夫。”
附骨淡然道：“我们无法舍弃已经获得的一切，我们嘲笑别人小确幸的时候，自己何尝不苟且于眼下的安逸？因此、和李巨人间形成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就成了我们的选择。”
既然不能抗衡，那就只能加入，这是太多世人的不二选择。
奇点和无都是神色复杂。
附骨继续道：“这就是世界混乱的源头所在，我们都知道问题所在，我们都知道很多习俗是错误的，但我们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再去做什么改变。任何所谓的改变，更像浮沙修塔般，无论如何去改，但我们辛苦维系的一切终究会倒塌的，是不是？”
奇点欲言又止。
附骨竟然明白奇点要说什么，“因此李巨人决定灭世重生，你们选择了合作，因为你们对维系浮沙之塔已经精疲力竭，也想着将一切推倒重来是更好的选择。”
看着奇点和无，附骨缓缓道：“你们虽然自认比我更加高明，已经开始探索宇宙的秘密，但你们的内心精神的软弱，其实和我并没有两样。你们的做法看起来很是高明，但和世人幻想重新开个副本没有区别。”
无和奇点仍没有反驳，到他们的这种层次，已经不想在言辞上再进行争锋，因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诡辩可以颠倒黑白，但他们自信的心却不再想做这种无谓的辩解。
附骨说的是事实。
事实下，任何为错误的辩解本来都是极为可笑的。
“我受甄一同的指令去迷惑金鑫，但在内心深处，我知道这是李巨人的命令。”
面带哂笑，附骨有些嘲讽道：“谁是装作强大，谁是真正的强大，我们一清二楚，不是吗？如果不是这样，两位也不会在这种时刻，仍和李巨人合作的。”
又有数块大陆破碎，大陆破碎形成的灰色迷雾已和阴云密布般，随时要压向那悬浮的大陆。
笔趣阁
沈约脸色凝重。
他知道李巨人、林萍要做出全力的一击。
精神师无冷然道：“你也早判断出谁的强大，因此你在易城，你选择和沈约合作？”
附骨摇摇头，“你说错了，那时候我并没有选择和他合作，我被他击败了，但他终究放过了我。”
精神师无立即道：“因此在我们制造的虚拟海底，你给沈约通风报信，这才让他极快的发现海底的真相？”
附骨淡淡笑道：“不错，正是如此。沈约知道我在那里，又透过你们遗留下的蛛丝马迹很快发现那个骗局。这才造就如今的局面。”
精神师无和奇点都是神色凛然，不自觉的远离附骨几步。
“但我发现，在虚拟海底的时候，我终于做了个正确的选择。”
附骨缓缓道：“如李巨人般灭世重新创造又有何用？太多的人生，都喜欢去杀戮、去毁灭不顺意的一切。他们以为真正的毁灭后，一切烦恼就不复存在。可我们连眼前的困难都无法真正克服的话，我们如何能相信飘渺未来的我们，能克服新生的问题？那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看向奇点，附骨一字字道：“奇点，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轮回百转，轮转的只是我们的懦弱、不敢面对的一切吗？”
奇点怔住。
他从研究世人的精神，发展到研究宇宙初生，思想着实跨越了时代，但附骨此刻说出的话却如重锤般敲在他的胸口。
附骨说的简单，可其中的深意，已经超越他奇点的认知，但附骨怎么会有这般认知？
思绪不过一闪，沈约面前的空间模型除了那个悬浮大陆，已经悉数爆裂，爆裂的灰色物质再无犹豫，已经尽数渗入到悬浮大陆中！
李巨人发动了总攻！
沈约闷哼一声，手提悬浮大陆姿势不变，但额头竟显细微汗珠。
他竭力的维持着大陆的稳定，好似已经全力以赴。
附骨瞄了沈约一眼，沉声又道：“如今沈约致力于解决眼前的根本问题，给那些无辜之人一次最后的机会，你们想必已经得到李巨人的传信，要进攻沈约协助李巨人全力灭世……”
1215节 泰坦
奇点和无听闻附骨所言微有色变，他们刚接到李巨人的命令——进攻沈约，协助李巨人灭世！
但让人吃牛肉容易，让人亲手去杀一只人畜无害的牛，许多人还是无法下手。
不久前他们可任由李巨人毁去这个世界，哪怕知道世人会因此尽数灭亡，但他们可以将罪恶之源推到李巨人身上，可如今他们若是出手进攻沈约，那不是亲手在毁灭所有的人类？
奇点和无正犹豫间，附骨已道：“胜出的不见得是李巨人。”
这亦是奇点和无思索的事情。
话音落，奇点和无缓缓退后一步，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发现悬浮大陆突出异状！
灰色物质如同癌细胞争夺人体般，瞬间占据了悬浮大陆，但在沈约闷喝一声后，灰色物质退却，悬浮大陆已经变成半灰半白！
灰的近墨，白的却已接近透明。
那是一种奇景，但奇点和无对这种情况却是心知肚明——李巨人、沈约都在竭力的争夺悬浮大陆的掌控权。
二人的力量看起来不相上下，这才形成僵持不下的局面。但这种局面已远超精神师的想象，李巨人和林萍研究月亮门多年，沈约初来乍到，竟然能和他们斗个旗鼓相当。
在双方僵持时，奇点和无的内心也是左右摇摆，但他们很快发现一个奇异的现象，悬浮大陆在分裂！
黑白的交界处，也就是高地城所在，大陆已经裂开一条细纹。
这是不是说明李巨人占据了上风、沈约失去了对悬浮大陆掌控的能力？
他们看不到李巨人的神色，更看不到蛋眼中的诡异之意，他面前的气泡似要裂开的模样。
石田秀子眼中终有丝不安，她突然说道：“我明白了，翁蚌相争……”
她没有说完，蛋已经笑道：“你明白的有些晚！”
话音落，一点尖尖已经突破了气泡！
奇点和无摇摆不定时，突然看到悬浮大陆的那道裂缝突然冒出个东西。
那本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都说在月球上，唯一可见到的人类建筑物是长城，事实上，在月球上，除非用指定的高科技仪器观测，不然凭借肉眼，是绝对看不到地球上任何建筑的存在。
长城也不例外。
他们如今观察的像是地球的模型，因为比例关系，看到的只会是颜色，哪怕是看到高地城，那也是从来大陆的形状、位置勉强定位整个城郭的轮廓，对于其中的建筑，他们观察不到。
但竟然有个东西从高地城显露出来？
不是建筑，不是房屋，也不是高山突耸。
那是个尖尖的东西，沈约神色已变，李巨人同时神色更改。那尖锐的物体伊始还让人不知究竟，但下一刻的功夫，众人已经能看清楚，那竟然像是个蛇头！
如同高地城蛇厦的蛇头！
谁都没想到，在这种时刻，竟然有类似蛇厦建筑的蛇头从灰白缝隙中冒出来。
蛋前方的气泡中冒出的正是个蛇头！
石田秀子望见，脸色巨变道：“泰坦？”
“不错，就是泰坦。”蛋缓缓道，“经历了数千年的的等待，泰坦终于重现世间！这一招，你石田秀再有能力，恐怕也从未想到这点！”
蛇头突现，奇点和无惊诧不明所以时，附骨突然道：“你们两人见多识广，可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奇点和无齐声问道。
“泰坦！”
附骨低声说道，在奇点和无凝神倾听之际，附骨出手！
一出手，就击中了奇点和无的胸口！
奇点和无闷哼中倒飞而出！
谁都没想到附骨会突然出手，但奇点和无毕竟非比寻常，吐血倒飞之际，奇点陡然缩身，竟然变成一点钻入无的身躯。
无化为虚无！
下一刻的功夫，本来虚无的空间急速的坍塌，幻化成一个黑洞，随即有一张血盆大口凭空而出，吞向了附骨。
奇点和无联手反击！
内心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他们是洲际顶级的精神师，本可靠自己的精神力完成常人难做的一切，再加上洲际的技术的支持，看似平和的他们临危反击着实骇人听闻。
他们不知道附骨为什么突然袭击他们，但在生死关头，他们还是选择消灭造成威胁的敌手。
血盆大口倏然吞下了附骨，可附骨随即穿过了大口，双手一张，喝道：“镜！涨！”
本来已经骇人的血盆大口倏然再次扩张十倍，咆哮般冲向了沈约。
沈约眉头微扬，喝道：“弱！”
他在全力抗衡李巨人毁灭这世界的最后一块大陆。
在发现反力之鹰制造的路标后，沈约已经明白了反力之鹰的计划，也明白了反力之鹰的情怀。
xiaoshuting.cc
在这个世界，毁灭总比建设容易太多。
三年前，反力之鹰已经知道世界毁灭已经不可避免，他最后能做到的事情，就是重新设计保存最后一片世人生存的土地，救下那些无辜的世人。
计划需要沈约来实现。！
沈约感受到反力之鹰悲天悯人的心肠，亦感觉到从高地城下涌出的磅礴力量。
那是瓦舍之下的力量。
他不知道如何保存世界，但自幼修行的他却自然想到大千世界所言的有情世界。
《长阿含经》曾言——世有须弥山，扎根于海水之下八万四千由旬，海水之上八万四千由旬……
从不拘泥的他凭借观想瞬间将世界拉出个从未有过的高山！
须弥山！
你想得到，你就能做得到。
这本是世俗的鸡汤，却是修行的真言，但还需要补充一句——你必须确信你的意念无误、坚定的去执行，你才能做得到。
这世上绝没有想想就可以完成的事情——要不你做，要不别人替你去做。
确信也并非买彩票提前知道号码的那种自信，而是因为自身相信天地正道、正意、正念本是如此。
沈约从未怀疑师父所言，亦从不怀疑自己的所为，如今更信反力之鹰的救世情怀，拉高大陆后，立即感觉到大陆在破碎世界中的稳定。
那不是看到、而是真正的感到，而洲际大陆随即的人口迁移证实了沈约的想法。
他没有做错。
可让他不安的不仅是李巨人、林萍随即发动的进攻，而是瓦舍之下那股磅礴力量下，似乎蕴藏着一种诡异的力量……
1216节 旧敌
沈约抵抗李巨人摧毁悬浮大陆时，更是留意着那股诡异的力量。他感觉那力量随时要涌出，但他偏偏无法克制。
如果要平息那股诡异的力量，就不能借用瓦舍下的力量，那他无法让悬浮大陆真正的形成。
悬浮大陆仍在蕴化中……
沈约深深感觉到月亮门创世的神奇能力，亦有种天地初生的意境……
但他在借用瓦舍下的力量时，却更让那诡异的力量蠢蠢欲动……
附骨出手，一出手就击伤奇点和无，沈约微惊，随即感觉到不对。
那是他正念敏锐察觉到的错乱——早看破世情的附骨不像是附骨，能伤得了洲际顶级精神师奇点和无的附骨也绝不会是附骨。看破世情却出手伤了奇点和无的附骨，举止更是自相矛盾。
暴力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附骨为什么还会选择暴力？
等到那幻化的血盆大口及身前，旁人还不解其中的变化时，沈约已经以柔克刚，抵住了那袭来的巨力。
嗡！
两股力量撞击在一起，并没有产生惊天动地的巨响，反倒如大音希声般，在沈约周围产生剧烈且密集的空间震荡。
那股震荡随即冲到沈约观出的模型上，除悬浮大陆外，所有碎裂的大陆尽数粉碎。
李巨人一口鲜血呕了出来，正喷在面前的模型上。
他正借月亮门的鬼斧神工全力粉碎世界，沈约的抵抗如弹簧、如绵针，他强沈约则强，他弱沈约则弱……
这是对月亮门改造世界认知的比拼，也是对自身信仰、意念的比拼。
相信能做到，竭力去做到！
李巨人正在竭力想着破解沈约的防御之道时，不想沈约蓦地还以无上磅礴的力量，给他以重创！
鲜血丝丝缕缕的进入灰色尘雾中，林萍眼中蓦地闪过分怪异。
沈约以水之柔弱接下附骨至刚的一击，依稀有似曾相识之感，蓦地想起什么，失声道：“无墨！”
模型震颤，裂缝倏扩，一条巨蟒般的物体竟从悬浮大陆模型的地底中钻了出来。
沈约不等话落，随即感觉一股潜行力量近了身前，爆喝声中，他双手一封，黑光闪现，正抵住那潜行之力。
砰！
两股力量交接，沈约就觉得胸口发闷，气息流转不畅，终于爆退数步，等他立足时，奇点和无都瘫倒到一旁，而附骨正傲然而立，看着惊诧的沈约，缓缓道：“不错，我正是无墨！”
他话落手出，随即抓向那悬浮大陆的模型。
沈约同时出手，亦是抓住那悬浮大陆，附骨急拉，沈约却是急送。
附骨猝不及防，眼见模型就要撞到他的身上，不由亦是爆喝退却，模型一触无墨胸口即退，转瞬回到沈约的掌控中。
一口鲜血呕了出来，附骨站稳身躯后周身金光流转，但见沈约手持悬浮大陆的模型，附近有黑气缭绕，并没有立即进攻。
他没想到沈约聪明如斯，二人争夺悬浮大陆的时候，按照常理，双向发力，正可将大陆撕裂，让附骨得偿所愿。
不想沈约虽然先失一招，但随即看破了他附骨的意图，并不争夺悬浮大陆，反倒以退为进，加力以悬浮大陆作为攻击的手段。
附骨虽然实力超群，但那一刻的攻击力量实则是他自身和沈约攻击加成，他如何能够抵抗？
措手不及的放手，见沈约如临大敌的模样，知道奇袭无效，附骨缓缓道：“沈约，你以为凭借你的力量、可以抵挡亚特兰蒂斯人的重回辉煌？”
沈约眼皮微跳，凛然道：“你果然是无墨！”
那一刻附骨再非附骨的模样，无论精神神韵，赫然就是蛇厦的四太保无墨！
无墨竟然复活了？
他怎么会复活？
悬浮大陆为什么会冒出个巨蛇般的东西，无墨管它叫泰坦？看泰坦轻微颤动，就如巨蟒冬眠复苏般。
泰坦和亚特兰蒂斯人有什么关系？
一幕幕闪过沈约的脑海，刹那间组成一道明晰的线索，沈约手擎悬浮大陆，凝声道：“我知道了，一切都是你们亚特兰蒂斯人的计划——冲破维拉科查的封锁，让泰坦重新回转世间为乱！”
*
石田秀子说出“泰坦“两字后，脸上的皱纹更是深刻，见到神色飞扬的蛋侃侃而谈，石田秀子终于道：“是的，我真没有想到，原来多年前，我在实验开始前，已经进入了你们的布局！”
2k小说
蛋并不否认，“不然呢，你真觉得找到瓦舍下那个奇特的实验仓，是偶然吗？”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道：“原来那个实验仓和病毒解药一样，都是你们布下的诱饵。”
蛋微笑道：“你答对了。”
石田秀子看着那冒出、蠢蠢欲动的泰坦，喃喃道：“你们的航空器，原来一直就在高地城瓦舍之下……当然了，亦是在极深的地下！”
*
沈约盯着神色森然的无墨，“你们控制叶毕落并非偶然，你潜伏在蛇厦也非偶然，你一直致力于泰坦的重现人间。”
无墨身上金光更盛，但并不急于进攻沈约，只是道：“你猜的很对。”
沈约立即道：“你并没有偷盗洲际的麒麟甲，事实上，这就是你们亚特兰蒂斯人的技术。当初我看似杀了你，但你随即将精神移植到另外之人的身上，之后你再控制了附骨。”
奇点、无都是嘴角溢血，神色骇然。
他们方才遭到附骨的攻击，随即展开反击，可不想附骨轻易的就融合了他们的攻击！
是融合！
他们的攻击瞬间就如附骨自身的力量般，是以附骨随即放大了他们的攻击，对沈约展开了攻击。
这种本事叫做借力打力，但能如附骨这般，融合洲际两个顶级精神师的攻击，还是让无和奇点无法想象。
附骨不但能够控制别人的精神如附骨之疽，还能随意夺取别人的躯壳？
这和道家夺舍般，但此人如何会有这般随心所欲的能力？
“全中！”无墨并不否认。
沈约看了眼模型上的泰坦，缓缓道：“原来一切都是你们编造的谎言，数千年前，你们亚特兰蒂斯人和维拉科查一战后逃走，乘坐战舰泰坦来到这个世界，却被维拉科查运用月亮门连战舰一起封锁。之后……你们的一切努力，就是让战舰重现人间！拥有战舰，你们才有真正统治世界的力量！”
1217节 再战！
悬浮大陆上的泰坦仍旧在蠕动中，如同一条从冬眠中将将苏醒的毒蛇。
冬眠醒后的毒蛇，满是饥饿的渴求和攻击的本能。
沈约盯着无墨的细微表情，无墨只是轻吁一口气，“再中。这是个惊天的秘密，隐瞒了许多年，如今被你说出来，我反倒很是高兴。”
“为什么？”沈约反问了一句。
无墨眼中满是战意，一字字道：“因为所有的血债，都要明明白白的清算！”
奇点和无均是心寒，他们两招就被无墨彻底重创，稍有喘息后，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感觉益发的疲惫，这绝对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无墨的本事高明如斯？
眼看无墨要进行清算，那说明他已经有绝对胜出的把握。
沈约清晰道：“你们是战败、乘坐战舰泰坦到了这个世界，维拉科查追踪而至，将你们连同泰坦一起封锁。之后的数千年，你们一直想方法让泰坦重现人间。”
无墨身上再现麒麟甲片。
沈约知道无墨随时要发动进攻，仍旧道：“但世人的发展速度远不能满足你们让泰坦重现的心愿……”
泰坦不再深藏在高地城之下，还被维拉科查用奇特的方式封锁！
“你们只能慢慢引诱世人发展，而瓦舍之下的实验室，本来是你们让世人所建，你们希望让世人尽快接触到高科技，尽快发现世界的玄奥。”沈约继续道。
无墨凝寒道：“但真正能利用那实验室的并不多。”
沈约脑海中光亮闪动，“石田秀就是其中的一个。”
无墨轻舒一口气，“你猜的很准。”
大量数据汇聚到沈约的脑海，让他已经有了极为清晰的概念，“你们引诱石田秀找到了大部分月亮角，在她启动新纪元的时候，再踢开她，因为你们知道她绝对不会去灭世的。随后你们鼓动李巨人和林萍创造版图，一步步接近月亮门的真相，诱使他们有灭世的想法。”
无墨目光微凛。
错综复杂的世事中，很多人不要说去发现真相，甚至失去发现真相的勇气，唯独沈约仍在孜孜以求的明晰真相。
“蛋悄然的控制了叶毕落，你却控制了无墨。麒麟甲片本来就是你们的技术，为何洲际认为是被盗呢……你们本没有盗取洲际麒麟甲片的缘由。”
沈约提出问题随即想到答案，“是了，你们一直制造李巨人已经控制住亚特兰蒂斯人的假象，如果发现还有旁人拥有麒麟甲片，难免引发李巨人的警觉。既然这样，制造了盗取麒麟甲片的假象反倒能麻痹洲际。”
无墨轻叹道：“不错，世人思想极为复杂，要完全控制蛇厦并不容易，剪除叶毕落的那些警觉兄弟，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行事时、泄漏些许麒麟甲片的气息，引发洲际的察觉，更让李雅薇穷追不舍。”
“李雅薇本来可以早查到你们的踪影。”沈约遗憾道。
无墨并不否认道：“的确如此，但李雅薇的难题不仅是我们藏的极为隐秘，还因为她要和自己作战。”
他说的奇怪，沈约却明白无墨的意思——李雅薇的记忆被反复修改，她或许查到关键的线索，但在记忆修改后，一切又要推倒重来。
露出得意的笑，无墨道：“你们今日才知道李巨人的手段，但我们早就知晓。”他正是以盾克矛，以洲际的秘密隐藏自身的秘密。
沈约明了道：“你们正可以利用洲际这种混乱制造扑簌迷离的假象，你一直隐藏在蛇厦，不只是因为看中了蛇厦的产业。”
无墨笑而不语。
蛇厦的产业固然让人艳羡，但对他无墨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对于仰望星空的人，本不会沉迷于脚下的沟壑，对于一心重振亚特兰蒂斯人荣光的人，蛇厦也不是他的最终目标。
“你守护的是蛇厦和瓦舍之下最大的秘密，那里有泰坦的存在！”
沈约凝声道：“你们从来没有认为李巨人会创世成功，你们的本意是——借助李巨人灭世之际，世界规则失效的时候，将泰坦释放出来！”
奇点和无相顾失色，一切的一切，已经完全脱离了他们的掌控，甚至超越了他们的想象。
李巨人不停的呕血，看着悬浮大陆上的那巨蟒模样的东西，嗄声道：“我明白了，这才是亚特兰蒂斯人的根基，就和我们的诺亚方舟般。区别是……他们的泰坦更加的强大。我们从来没有控制过亚特兰蒂斯人，一直是他们在控制我们。”
眼中已经有了深切的绝望之意，李巨人身躯颤抖，他终于发现一个残酷的现实——他自以为的理想，如今好像不过是为他人作嫁！
笔趣阁
无墨已经放声笑了起来，“沈约，你想的很对，这些年来，我们做的所有一切其实都是要毁灭这个世界，放出被这个世界囚禁的泰坦，重新回转到属于我们的天地，但你现在说出这些不觉得太蠢一些吗？”
沈约反问道：“蠢在哪里？”
“你说出这些真相，已经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无墨极为肯定道：“奇点和无已经是废人，我已经完全控制他们的精神，我方才一直在抽取他们的精神为我所用。”
沈约霍然向奇点和无望去，发现他们已经闭上了双眼，虽有微弱的呼吸，但这两人看起来已经昏睡过去。
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这两个洲际顶级的精神师，竟然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睡去？
无墨冷冷道：“他们的精神力的确少人能比，但他们的精神力越强大，对我的帮助越大，我们对李巨人的所为了如指掌，你觉得，我会放过对奇点他们的研究？如今你将真相说给这两个废物听有何作用？”
沈约沉默。
无墨眼中战意高涨，“当初你以为杀了我，但在蛇厦……我只是不能放手施为而已。”
沈约凛然道：“如今你自然可以肆无忌惮。”
“当然！”
无墨笑了，“你说的虽然是真相，但根本于事无补，我至今还在听你的废话，只因为泰坦需要熟悉你新创的世界而已。”
话音落，他再次窜上，虽然远离沈约，但一招手间，泰坦就如绷紧的蟒蛇般，瞬间直立，但其中射出一道金线已经连在无墨的手上。
“天地不仁，视众生为刍狗！”
无墨突然拉住那道金线，爆喝道：“泰坦初生，以万物为血肉！”
1218节 对赌
金线绷紧，泰坦如弦，无墨呼喝拉动金线之际，抽紧的不但是泰坦，悬浮大陆也是蓦地收缩。
沈约亦在屈身。
在无墨拉动那根金线的时候，他倏然有种落入弥天大网的感觉，有一张无形大网不但包围了悬浮大陆，亦将他沈约困在其中。
大网收缩，就要将他沈约和悬浮大陆尽数压榨的模样。
泰坦在抽取他们的力量！
泰坦初生，要榨取世上一切生灵、包括大陆的力量？！
念头一闪而过，身躯一缩随即暴涨，沈约回击道：“你错了，你已经告诉我一个泰坦致命的弱点。”
他呼喝声中，周身黑光缭绕，已经将泰坦尽数反包其中。
无墨微惊，不是惊凛沈约竟然能轻易摆脱他联合泰坦之力所做的控制，而是诧异沈约的举动。
“你要困住泰坦？”无墨放声长笑。
他不但身上金色的麒麟甲片尽出，脸上亦是布满了金光，这让他看起来和个金人般。
“你又错了！”
沈约再喝，“我不是要困住泰坦，我是要囚禁泰坦！”他说话间，本是缭绕的黑气倏然成阶梯般逐次上升，在泰坦周边已经形成一道围墙，似要将泰坦包围其中。
无墨惊笑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维拉科查？涨！”他呼喝中，身躯暴涨，瞬间已经有三米高度，就如沈约看到的真正的亚特兰蒂斯人般。
与此同时，泰坦亦是涨大，随即就要冲破围墙的束缚。
不想黑气搭接的围墙和悬浮大陆的模型竟然同步增长，沈约冷然道：“你等待泰坦熟悉这个世界的时候，难道没想到，我也在熟悉泰坦？”
“裂！”无墨无暇再说，裂字出，手中的金线已然放出光线万道，就要冲破那束缚的围墙。
金线射入黑色的围墙，倏然无影无踪，无墨脸色已变。
蛋也微变了脸色，他虽看不到无墨和沈约的交锋，却看得到泰坦周遭的黑气缭绕，亦看到金光的覆灭。
泰坦已露尖尖角，可仍如脱胎而出的婴儿般，并没有摆脱气泡的束缚，但泰坦看起来未脱囚禁、就有再入牢笼的趋势。
石田秀子目光闪动，喃喃道：“当年你们因我要创造时空逆转，引我到了瓦舍之下的实验室，那里有着远超时代的技术，想必是你们需要一个人加快世人技术的进展，我只是适逢其会而已。我真想为你们的深谋远虑点赞。”
蛋看起来无暇再理会石田秀子，看着泰坦周围的障碍，他微皱起了眉头。
“如此深算的你们，自然不会放过任何细节。”
石田秀子虽然老迈不堪，可一双眸子却是清澈无比，“你们利用我、利用李巨人，利用一切有着理想、有着野心的人加快这个世界的建设，但你们早就算到世界最终的结果——是一定趋近毁灭的。因为人性总是更趋近五毒，哪怕孔子、老子那样的人也早对世事失望透顶，一憾然逝去，一隐然归去。李巨人不是孔子和老子，他离去只会做一件事情，毁掉自己曾经创造的世界。”
微有凝顿，石田秀子清醒道：“你们一直等待这个时刻。”
蛋皱眉看着那渐渐垒高的黑色束裹，轻叹道：“我们真的小瞧了沈约，看起来他要效仿维拉科查，要将泰坦重新封锁！”
他神色严肃的叙说，并没有无墨般的狂妄和轻蔑，他说着轻视了沈约，事实上，他绝对重视沈约的一举一动。
“一切都如你们算计的那样……”
石田秀子自顾自说道：“因此，对于沈约的这块绊脚石，你自然算得到？”
蛋微微一笑，“无化万物初，沈约在暗物质的运用上有着得天独道的优势，在月亮门更能发挥他的专长，他可以用暗物质化解一切有形之物，遂用暗物质困住泰坦这招的确高明，但你说的一点没错，对于沈约这块绊脚石，我有应对的方法。”
话音未落，已经有一金字塔突然出现在模型附近，迅疾向沈约制造的壁垒冲去！
“是诺亚方舟！”李巨人同时看到了金字塔冲向壁垒的那一幕，失声道。
同时失声的不止李巨人，还有太空船中那些人。
他们早就远离了地球，看着悬浮大陆高耸破云，并没有兴奋之意，因为他们还能看到地球碎片尽数破裂后形成的阴云笼罩住悬浮大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在无法控制的生死环境，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远离悬浮大陆、远离战场，因为这种角逐更像是神仙打架、绝非人力能抗拒。
他们本来已经飞向月球，随即要飞向更远的太空，可不知道为何，太空船倏然失控，折向悬浮大陆的方向。
xiaoshuting.cc
太空船撞向了泰坦，可撞在泰坦前，必先穿过那黑色的封锁！
船内的众人尖叫声此起彼伏，虽然不明白眼下的状况，但所有人都意识到，这绝对是场死亡之旅！
一进入黑色的封锁，他们必死无疑，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着。
黑雾陡散。
石田秀子望见，喃喃道：“你的确很了解沈约，你知道沈约绝不会让方舟的那些人卷入暗物质中失去生命，你利用方舟阻止沈约动用暗物质，再杀掉沈约，的确是个高明的手段。”
无化万物初，亦能消解欲界一切的力量，因为欲界的力量本是从无色界萌发而出。
无论再美妙的烟火，终究要归于虚无，就像一切繁华，都不会永在一样。
沈约无法阻挡泰坦的新生，这是亚特兰蒂斯人数千年的计划，亚特兰蒂人筹划这些年，就是等待这个时刻。
当年维拉科查都没有彻底消灭泰坦……
哪怕反力之鹰都已明白一切难以逆转……
但沈约瞬间还是想到了困住泰坦的方法——借助月亮门再造之能，利用暗物质再对泰坦形成一个囚禁牢笼。
不再让泰坦有吸收万物力量的机会！
他反应快，不想亚特兰蒂斯人亦是想到这点，引方舟来撞击暗物质形成的束裹。
方舟自然冲不破束裹，但方舟一入束裹，随即就会消散于无形！
蛋和无墨在赌，赌沈约一定会因为方舟解除束裹，因为方舟内还有难数的生命！
沈约果然撤掉束裹，他亦是错过了一个极佳的机会。
如果你可以牺牲难数的生命，却可以击败对手获取成功，你是否选择去做？
不同的人，本有不同的答案，但牺牲旁人来完成自己的心愿，从来不是沈约的决定。
1219节 变生肘腋
沈约瞬时撤去对泰坦的束缚，只为保存方舟上的众人。
束裹去除刹那，蛋和无墨已经齐声喝道：“泰坦神器，赐我新生！”
呼喝起，本来蠕蠕欲动的泰坦蓦地金光放射，尽数聚集在蛋和无墨身上。
沈约眉头微跳，他看不到蛋那面的情况，却可以看到泰坦的能量射出，分出两路，一路照在无墨身上，已让无墨截然不同。
无墨看起来充满了自信、充满了力量。
通常一个人说自己充满了力量，那多是种精神暗示，就如权利让人疯狂一样，拥有了权利的人会认为自己充满了力量，但事实上，权利的加成和他自身的力量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可这一次的无墨，看起来真的充满了力量。
他的毛发尽皆竖起，每一个汗毛都在直立，而他双手一合再推，一道水缸直径粗细的金光已经射向沈约。
沈约要退……
无墨看起来已经势不可挡！
避其锋锐、击其惰归，本是正确的选择。
沈约未退。
他蓦地发现，他手持的那个悬浮大陆模型和诺亚方舟一样，都是悬浮定在原地，不得动弹。
悬浮大陆模型已被泰坦锁定？！
沈约虽对泰坦所知不多，但知道这东西多半像是亚特兰蒂斯人的飞行器——畅游宇宙的飞行器。
自有动力、自有适应、甚至自有生命，吞噬着万物化作自身的补给……
无墨能借助泰坦的力量攻击他沈约，这么看来，泰坦又像能给亚特兰蒂斯人独特的加成。
如今他沈约的对手，不仅有无墨、蛋、还有泰坦。
微有凝气，沈约无法躲避——庄公舞剑、意在沛公，他若是躲避，无墨这一击就要落在悬浮大陆的模型之上。
泰坦需要悬浮大陆的力量？
在李巨人瓦解这个世界的时候，不但李巨人利用瓦解之力，沈约也在利用瓦解之力巩固新生的大陆。
月亮门可以收集瓦解的力量。
就因为这样，李巨人终究没有摧毁悬浮大陆，但这和亚特兰蒂斯人的预期不符，亚特兰蒂斯人的泰坦需要吞噬悬浮大陆来获得真正新生的力量？
是以亚特兰蒂斯人不仅要除去他沈约，还要摧毁悬浮大陆。
念头电闪，单手急弹，沈约伸手竟然抵住了那道金光，下一秒的功夫，他左手再出，因为又有一道金光如出一辙的射来。
蛋亦出手！
在无墨出手的刹那，他和无墨虽处于不同的空间，但似有默契般同时攻击，攻击竟然亦到沈约身前。
沈约双手伸出，抵住那两道金光，瞬间被束住了双手，眉头微动，知道不妙。
无墨怪笑道：“沈约，你很好，但你的举动实在逃不过我们的计算。”
沈约额头汗珠已出，他虽临时挡住二人的进攻，却再难以有太多的变化。
无墨、蛋的攻击瞬间猛增，沈约刹那间额头汗珠滚落，与蛋和无墨僵持不下。
在李巨人面前的模型，却呈现一种奇怪的画面，泰坦上有金光分出，聚集两处再次回转到泰坦前，却像被什么阻力抵住般……
李巨人喃喃道：“是沈约，沈约在阻挡亚特兰蒂斯人。”
他突然挣扎站起，就要冲向面前的模型。
林萍突然闪身到了李巨人的面前，冷冷道：“你要做什么？”
李巨人声音嘶哑道：“我明白了，一直以来，都是亚特兰蒂斯人在等待我们出手灭世，然后利用灭世的连锁反应，释放那传说中的泰坦。诺亚方舟会回转，就是受到了亚特兰蒂斯人的控制。”
吞了下口水，李巨人急声道：“暖玉对我说的是对的。”
“暖玉对你说过什么？”林萍仍旧神色冰冷。
李巨人嗄声道：“她曾经借和根的交流，叙说真相。她说我们这个世界的亚特兰蒂斯人是逃离一个世界战场的逃兵，他们的目的是恢复泰坦，她说版图是有问题的，让我们中止一切进程和实验，但我一直以为是无稽之谈。”
他的神色终有悔意。
控制了根，做出世界和平的假象也麻痹了他的精神，他一直认为自己已经完全控制了亚特兰蒂斯人，也认为暖玉试图和亚特兰蒂斯人沟通要对付他李巨人……
他万万没想到，暖玉要沟通的对象是他李巨人！
自大和自负蒙蔽了他的眼睛。
太多人只有在撞到南墙的时候才知道此路不通，他李巨人竟然也不例外。
“那你准备做什么？”林萍不急不缓道。
李巨人看着眼前的模型金光更胜，咬牙道：“瓦解世界的连锁力量被我和沈约分占，亚特兰蒂斯人一定会抽取沈约和我控制的力量，然后重生泰坦，坐视这个世界的毁灭，到达他们想要前往的世界。”
亚特兰蒂斯人的做法和他李巨人没什么两样，若说区别就是——他李巨人希望到达一个新生的世界，但亚特兰蒂斯人无疑要回转属于自己的世界，他们对世界能够重生并没有兴趣。
小书亭app
“我们必须……”李巨人终于看到了林萍的冷漠，略有不解道：“你难道不知道我眼下要做什么？”
对抗亚特兰蒂斯人才是第一要务，不然诺亚方舟的人都要死，灭世或许会有，但新世界再也不会出现。
林萍冷漠的看着李巨人，“记得你娶我的时候说过，最喜欢我的独立。你对我说过——一个真正的女人，是有独立气质支撑，而一个真正的人，也是应该独立不受干扰的。”
李巨人眼皮微跳，“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现在是！”
林萍说话间，突然一掌击在李巨人的胸口，然后迅疾后退，她手上带着几点金光。
李巨人先是一怔，缓缓低头向下看去，随即爆发出惊天的怒吼，他一个纵步就到了林萍身前，手中光芒闪现，形成一个光钩模样的东西，就要划向林萍的脖颈。
但他还是稍有犹豫，林萍未动。
光钩在空中微有凝顿，林萍却抓住李巨人犹豫的时刻出手，她一伸手，手上就现出个尖锐的光锥，深深的刺入了李巨人的胸膛！
李巨人手上的光钩急划间，林萍再退数步，光钩的锋芒几乎擦林萍咽喉而过，却终究没对林萍造成伤害。
低头向胸口的那个窟窿望去，李巨人随即艰难的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林萍，字字凝痛道：“为什么？”
1220节 鹰唳
为什么？
李巨人脑海中一阵空白，素来自诩睿智的他，一时间竟然不明白林萍在做什么。
这个当年为了他宁可去死的林萍，如今却亲手毁了他？！
他知道自己毁了，再难做些什么。
有时候，你交往一辈子的人，或许也不明白他内心真正想的是什么，但林萍显然知道如何准确的击败他。
林萍冷冷的看着李巨人，“李万成，你完了！你身上最重要的启明已经被我抽出，你胸口挨了死光一击，虽然你的启明还能帮你恢复伤势，但你已经做不了更多的事情。”
“为什么？”李巨人再次发问。
林萍冷漠道：“因为我发现，一个真正独立的女人，是不应该将希望放在别人的身上。”
看着茫然的李巨人，林萍带着嘲讽道：“我要独立，就必须自己完成某些事情。我已经变成一个独立的女人，但你仍旧没有变成一个独立的男人。”
李巨人咬牙道：“你也被亚特兰蒂斯人控制了？”
林萍摇头道：“没有，这是我自主的选择，但这也是我最正确的选择。很多人总喜欢走回头路，却不知道，回头不过是个苟且。更何况，我们已经无法回头！你我只有一条道路可走，你既然不走，那就由我来走。”
她话说完，再也不理挣扎的李巨人，走到模型前，手一挥，几点启明漂浮在半空，而悬浮大陆四周的阴云在启明的催动下再次凝聚起来。
蛋和无墨的攻击如碧海潮生、连绵不绝。
沈约被二人所困，心中惊凛，他早就发现一个要命的问题——那个金字塔状的太空船正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一点点的向泰坦移动。
阴云更浓。
无墨冷然道：“沈约，你漏算了两点，你不毁去方舟，方舟就要成为泰坦的血肉！”
看着沈约的眼皮跳动，无墨一字字道：“但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毁去方舟的，是不是？”
你亲手毁去你坚持的理想，你成功了又能如何？
你用了不正确的方法取得了成功，你是否真正的成功？
无墨显然深切明白沈约这种人的想法，继续道：“但方舟被泰坦吞噬的那一刻，就是你灭亡之时。因为泰坦哪怕将将新生，力量也绝非你可以抵抗！”
一个世人，如何能抵抗一艘太空战舰的冲击？
“但我想……”
无墨瞥了眼凝聚的阴云，“泰坦甚至不用出手，你也是败局已定。”
沈约凝声道：“你们控制了林萍？”
他脑海中已经闪过李巨人绝望的脸、林萍凝重的操作灭世之力的画面。
无墨笑了起来，“你错了，我们不需要控制林萍。你难道没有发现，林萍本来就有亚特兰蒂斯人的品质？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素来是不错的。”
沈约凝神道：“是的，她的极端性格倒和你们不谋而合。”
“因此林萍要动手对付哪个，你想必清清楚楚。”无墨和蛋数次增强攻击，却仍不能击败和击退沈约，遂想击溃沈约的心理防线。
“她自然是要攻击我的。”
沈约喃喃道，他已经置身绝境，但脑海中却是清明一片，因为自幼时，师父就告诉他清醒的重要。
越紧迫、越要清醒，哪怕临终的那一刻。
大雪山的无数修行者的数十年修行，都是为临终的那刻明晰清醒做着准备。
“她知道和方舟那些人再无和解的可能，却可以加入泰坦。”沈约喃喃道：“自尊让她无法对那些控制过的人低头。”
无墨笑了起来，“你说的不错，向弱者屈服，会毁去赖以生存的心里根基，向强大者低头，屈辱感会弱化很多。人力有穷，沈约……”
他虽知劝降无用，但还试图削弱沈约的精神防线，但他陡然住口，因为他发现沈约眼中有光芒闪过。
那不仅是不屈的光芒，那还有顿悟之意。
与此同时，天空传来一声嘹亮的鹰唳！
林萍已经凝集了阴云，注目在泰坦金光汇聚的阻力前，那是沈约的位置。
“你要做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是李雅薇稍显颤抖的声音。
林萍并未回头，只是道：“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才是。李雅薇，我对你的忍耐已经是极限，你也莫要挑战我的极限。你虽然利用复制体复活，但你如今的力量再次被我控制，你若敢阻拦我，我不会留你！”
小书亭app
说话间，她已经带动了凝聚的阴云。
林萍很自信，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
男人以为自己很了解女人，却不知道女人才是真正的了解男人，李巨人如今绝没有再战之力，李雅薇虽然出奇一次，但如今的李雅薇再被她林萍悄然控制。
所有的复制体，都在她林萍的掌控之中。
如今的她，无论再做什么都是自由的意志。
阴云凝聚汇聚一点，就要做雷霆一击！
杀了沈约，还可以和亚特兰蒂斯人联手，和强者联手，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若让沈约胜出，她林萍绝对无法面对那些曾经如傀儡般的人……
这个念头益发的炽热，灼烧着她的内心，让她深信自己选择无误，可蓄势待发之际，她突然听到了一声鹰唳。
清脆嘹亮的鹰唳。
这时候，怎么会有鹰唳？
林萍脑海中闪过一丝困惑，脑海中随即闪过四个字——反力之鹰？
但她终究不再犹豫，这种时候，哪怕玉皇大帝现身，也无法阻挡她的任何举动。
她实在过于自信，是以根本没有回头去看，也就没有看到李雅薇扑到李巨人的面前，含泪却坚决道：“父亲，助我！”
李雅薇眼中有泪，她没有说让父亲怎么帮手，但她相信父亲会明白她的心意。
李巨人终究是她的父亲。
知子莫若父，无论李雅薇如何不理解父亲的所为，父亲对她的心意却是清楚的了解。
李巨人先是刹那迟疑，随即一掌拍在李雅薇的身上，他那一刻，整个人都黯淡下来，但全部的光华却是聚集在李雅薇的身上。
李雅薇凌空飞起，已经跃过林萍的头顶……
1221节 冰封
李雅薇越过林萍的头顶时，沈约反击！
他如同被两面移动的墙挤在中央的困兽般动弹不得，但在听闻鹰唳那一刻，他突然鹰扬跃起。
放弃了悬浮大陆！
蛋和无墨都是有些诧异，这超过他们的预期。
他们深知沈约是个真正大无畏的人，这种人的目标一定是救下他能救的所有人！
一个人之所以与众不同，当然不是因为他泯如众人的合流，而是他什么时候，都在坚持自己的信念。
因此无论悬浮大陆的人，还是诺亚方舟，都是他们阻挠沈约的手段，以悬浮大陆的存亡束缚住沈约的手脚，是蛋和无墨算定的步骤。
亚特兰蒂斯人好作战，但亚特兰蒂斯人并非无脑作战，要做战，当然要准备好一切。
可沈约竟然退了？
无墨和蛋虽然吃惊，但仍然加力向悬浮大陆的模型击去。
沈约想的没错，击碎悬浮大陆，彻底的复活泰坦是他们的终极目的，只要泰坦在，他们就可能回转属于自己的世界。
攻击就要击中悬浮大陆模型前，倏然止息。
无墨和蛋倏然变色。
沈约虽然冲天而起，可却利用空间置换留下两个暗物质涡流，他们的攻击正中涡流之上。
攻击失效。
沈约却已释放了双手，高高在天。
一只苍鹰从远方飞来！
——反力之鹰？
蛋和无墨脑海中亦闪过这个念头，无论怎样，反力之鹰始终是他们脑海中难以挥去的阴影，但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只有战！
二人同时伸手，空中释放出一道金光，已经如蛛丝般黏在诺亚方舟上。沈约以退为进，下一步就是要将他们和泰坦齐齐的困在暗物质中。
他们算的明白，爆喝声中，已经将诺亚方舟拉向泰坦。
太空船中的人惊慌失措，他们人在太空船中，却还能看到外部的景象，他们骇异的发现他们在不停的接近一个庞大的如同巨蟒般的怪物！
巨蟒般的怪物比蛇厦建筑还要高大许多倍，看起来就如一座连绵的山脉。巨蟒盘旋，似已吐出引信，只要他们再靠近数步，就将他们吞噬腹中。
就在这要命的时刻，有两道金线居然牵引着太空船向巨蟒的血盆大口中送去？
太空船的动力控制全面失效，众人束手无策时，天空中突然闪过一道黑色的闪电。
你可曾见过黑色的闪电？
众人多是没有见过，却不能不这么形容那道光华，那光华遍体黑色，却有着极为明亮的光芒，就那么曲折一次，凌空劈下。
金线已断，下一刻的功夫，悬浮大陆上空的那个金字塔已经飞到沈约的手上。
偌大的太空船，模型在沈约手上不足一握，但太空船内的众人却如看到盘古之手拖住了金字塔般，骇然变色，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约不等放松，蛋和无墨已经喝道：“天地无极，神鬼造化。冰封！”
中计！
沈约以暗物质化作黑色闪电劈断金丝，护众人在手时，看到无墨的脸色，立即感觉到不妙。
无墨没有诧异之色，反倒有振奋之意，他随即开始了反击！
这一切都在亚特兰蒂斯人的算计内？
念头闪过，沈约就感觉左手如遭雷击。
太空船上蓦地传来一股诡异的力量，从袭击他的手指，到刺中他的心脏，似乎不过一瞬间。
然后他就感觉周身在麻痹……
这是亚特兰蒂斯人的算计，亚特兰蒂斯人不但要用太空船作为人质，还要用这个人质攻击他。
沈约脑海中光亮一闪，本想暂时松手，却发现自己的左手已经和太空船模型连在了一起！
冰封！
蛋和无墨齐声呼喝中，手中金光更胜，尽数注入金太空船模型中，有一股苍白之光沿着沈约手臂蔓延而上，瞬间已经封冻住沈约小半的身躯！
*
蛋已经放声大笑起来，“石田秀，你明白了吗？”
他说话间，沈约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冰封，蛋没有过多的解释，但相信石田秀会明白！
一切都在亚特兰蒂斯人的计算中，包括沈约要救那艘太空船。
很多人的心意，其实极为明晰，但因为少了太多的虚假包装、光环笼罩，让人见到，反倒太过平坦的寻常无奇。
饭团看书
沈约的心意本可一眼见底。
亚特兰蒂斯人知道这种人一定会做什么，他们只要等到这种人在做的时候，加以算计就好了。
这本来也是权术者对待善良之人的不二手段。
善良变成了一种桎梏，行善变成了道德绑架的攻击对象，堂堂正正的行径，反倒成为勾心斗角的标靶……
石田秀子神色稍显悲哀，“我早就明白，只是你还不明白。”
蛋得到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不由问了句，“我有什么不明白？”
寒冰已经封住了沈约半数身躯，但速度已经明显变慢。
石田秀子喃喃道：“娑罗双树，半荣半枯。无情多情，不过转念。”话音落，她已经喝道：“叶毕落，你真的不能醒悟吗？”
蛋心头微震，刹那间眼前已经现出两个身影。
方初意和田妮儿，两人正盯着他，眼中含义万千。
*
李雅薇越过了林萍的头顶，隔在林萍和模型之间，林萍微怔，这本是出乎她意料的事情。
受制的李雅薇比寻常女子都差了几分。
为防李雅薇捣乱，她早在行动前已经用启明控制住李雅薇的举动，这也是李雅薇来到这里，始终只能出声的缘故。
但李雅薇居然灵动起来？
回头匆匆一瞥，林萍已经明白了李雅薇能作战的缘由——李巨人把最后的作战能力输送给李雅薇，解开了李雅薇被启明束缚的桎梏。
李雅薇翻到林萍面前，并无多余的动作，她双臂一环，抱住了林萍。
林萍怒喝道：“你找死！”
李雅薇虽得李巨人助力，但李巨人本身的能力就已弱化，林萍眼看李雅薇动作极为危险再不犹豫，双臂一振，周身有波纹向外冲去。
林萍没有留手，她甚至可说用尽了全力。
生死关头，对敌人的留手本来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她毕竟杀了李雅薇的母亲，这种时刻，李雅薇和她同归于尽也是极有可能。
林萍想到了许多，却没有想到李雅薇根本没有闪避、亦没有反击。
被空中波纹击中的那一刻，李雅薇反倒有种释然之意，她只回了一个字，“是！”然后就吐血倒飞了出去。
1222节 意料之中
是？
李雅薇在找死？
林萍遽然而惊，一时间不明白李雅微的用意的时候，李雅薇人在空中，手上已经多了一把激光枪，枪口向林萍的方向微划，在林萍全力戒备的时候，李雅薇调转枪口对准了自己。
呯！
李雅薇再次向自己开枪。
林萍微怔，她知道李雅薇性格的刚烈，但哪怕是她，此刻也不明白李雅薇自尽的用意。
再没有复制体可以供李雅薇转生，李雅薇也绝不是因为失败而放弃的女人，那她这种时刻，为什么要自尽？
林萍想不明白，因为她和李雅薇本是不同世界的人，身处同样的环境，但脑海中想到的事情却是截然不同。
枪声响起，沈约脸色终变，变得异常难看，这时候鹰唳声亦是变得凄厉非常，同时天空那凝聚的乌云终于向沈约冲至。
蛋和无墨神色间带着几分喜意。
林萍终于出手！
这是可预期的出手，很多人的行为从开始就可以看到终结，版图能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林萍是个极为顽强的推进力。
如今的局面，林萍绝不可能再和洲际和解，她的选择只有和亚特兰蒂斯人联手、消灭沈约。
听起来很难理解，但本因为沈约这种人的存在，才显得林萍这种人的不堪，这世上的人若都是同样的卑劣，卑劣者就会自欺欺人的认定卑劣理所当然。
奸臣陷害忠良，更多是因为忠良的品质损坏了他赖以生存的蝇营狗苟、否认了他存在的意义。
沈约居然未动。
乌云尽数轰在了沈约的身上。
无墨大喜，早就凝聚了泰坦输送的力量，准备给沈约最后的一击。
金光万道，天地大亮。
无墨将将出手之际、霍然变色，因为他蓦地发现，那乌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夺命，乌云落在沈约身上，沈约居然毫发无损，而本来冰封住沈约的那苍白光芒突然黯淡了一半。
那是极为奇特的景象。
苍白的光芒本是无墨和蛋联手施为，二人竭尽全力的时候，为何突然会出了问题？
蛋有什么问题？无墨不解，可他随即发现危险所在，那黯淡的光芒瞬间出现丝丝裂痕，随即碎裂。
随着阵阵清脆的裂声，沈约已经解除冰封。
蛋呕血，指着石田秀子喝道：“你！”
他和无墨在引沈约上钩后，正在全力冰封沈约，不想石田秀子虽未出手，但瞬间以叶毕落的思想为攻击点，让他思想紊乱。
他只是强占了叶毕落的身体，控制了叶毕落的思想为己所用。
胳膊拧不过大腿，叶毕落虽然没有死去，但在他蛋的强大精神力的控制下，本是不足一提，蛋并不对石田秀子出手，因为他不认为石田秀子还能做出什么文章！
可蛋没有想到，石田秀子在他全力以赴对付沈约的时候，突然在他的思想中撕出了一道裂痕，暂时唤醒了叶毕落的思想。
两股思想交织，蛋瞬间分神，叶毕落的所有事情交织轰来，让他一时混乱。
石田秀子怎么会有这种本事？
蛋想不明白的时候，沈约却抓住他的刹那分神，不但在阴云冲击下安然无恙，还瞬间解开了冰封？！
可他已经无暇顾及石田秀子，因为鹰唳高昂，沈约同时发动了反击，那艘本来束缚沈约的太空船被沈约高高抛起，而他随即双手一圈，乌云、金光加上沈约的意念之力已经尽数轰向了泰坦。
蛋和无墨又惊又喜，惊的是，沈约的攻击夹杂了三方的力道——林萍，他自身，甚至还有他们亚特兰蒂斯人攻击之力。他们喜悦的是，这种攻击也是他们等待多时的！
“裂！”蛋和无墨齐声喝道。
借这股剽悍之力，他们可以粉碎悬浮大陆。
“裂！”
沈约竟然亦是喝出了同一个字，攻击倏然落在悬浮大陆，就在泰坦身边不远。
蛋和无墨激动的难以自已，认为这股力量足可以粉碎悬浮大陆，可他们随即脸色改变。
那股无俦、如同盘古开天辟地的力量落在悬浮大陆上，悬浮大陆陡然下沉，已经远离了泰坦。
裂！
悬浮大陆下沉的过程中，四角已裂出四块土体，和泰坦同时上浮。
与此同时，乌云笼罩在悬浮大陆上，倏然化作成蓝色的雾气，从下向上涌出，瞬间充斥了地球本来占据的地方，亦将还悬浮在空中的泰坦包围起来！
“是水？”
无数人惊叫起来，无论太空船中的人，还是蛋和无墨，都发现那凭空涌起的蓝雾极似水的存在。
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本是常见现象，但这一次，众人却骇异的发现，水似乎向高处开始涌动。
蛋和无墨呼喝的同时，倏然向泰坦冲去，泰坦以万物为血肉，但在蓝色的水雾中，却似乎如溺水之蛇，并无反抗之力。
二人想不明白，却不约而同的向泰坦冲去，试图要抢救溺水之人一样，不想他们触及蓝雾，整个人就如被卷入无法抵御的漩涡般，倏然而入，随即就和陷入海啸漩涡中万物般，齐齐向漩涡中心湮没！
仍有一道金色光华如同不屈的灵魂，破水而出，射向远方的苍穹，不知所踪。
蓝潮如海，不但卷入了蛋和无墨，下一刻的功夫，竟向沈约扑来，如同深情的拥抱。
xiaoshuting.la
沈约未动，他注目那蓝潮的汹涌，眼中已有湿润之意。下一刻的功夫，他已经站在一个悬崖之上。
壁立千仞，下方是广阔无垠的大海，远方似有海岛孤影隐现，近处的海水中，却似藏着一个奔腾咆哮的巨蟒，随时想要冲破海水的束缚，杀到沈约的面前。
不知道海水太过深邃，还是悬崖过于高耸，巨蟒看起来只如个影子，只闻咆哮，见不到踪迹。
沈约盯着海面，并没有丝毫诧异之意，他神色只余悲凉。
这是如梦一样的场景，他却知道如今是个真实的世界。
一个声音从沈约身边响起，“事情远没有结束。”
那是石田秀子的声音。
沈约霍然转身，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石田秀子，眼中少见的有怒火涌动，“一切都在你意料之中，是不是？”
看着沉默的石田秀子，沈约一字字道：“包括李雅薇最后自尽，以七倍意志生出囚禁亚特兰蒂斯人的大海？”
1223节 无数可能
大海湛蓝，蓝的就和天穹般。
沈约少有的愤怒。
他在被冰封的时候，脑海中闪过李雅薇自尽的那一幕，李雅薇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却已明白了一切。
李雅薇从来不是妥协的人，她也不是自尽的人。
自尽需要的只是冲动，活下去面对真相的考验才需要无上的勇气，李雅薇不是冲动的人，她仍旧选择自尽，并不是在逃避残酷的现实，只是因为她亦知道人在弥留的时候，除去身体的束缚，所有的意识会被放大七倍。
这是她最后能做到的事情，以七倍意志挡住林萍操纵的灭世之力，不但解除沈约的燃眉之急，还用意志幻化成吞噬了泰坦的蓝色大海。
理论是理论，但要完成却需要极为坚定、不迷乱的意志。
因为坚定的相信，所以才不会迷乱。
心中隐痛，沈约忍不住握紧了拳。
一切的一切，从开始看起来就是注定的事情，包括暖玉到了他的世界，第一个找的就是李雅薇！
暖玉早知道李雅薇有这种能力？！
石田秀子面对沈约的怒火，扭头看向蔚蓝的海，半晌才道：“这其中有无数可能。”
“无数可能？”沈约反问了一句。
“或许李雅薇不会自尽，或许李雅薇会帮她父亲灭世，或许这个世界已经不复存在，或许亚特兰蒂斯人复活了泰坦，将其余的世界，变成他们想要的世界。”石田秀子喃喃道。
沈约目露沉思之意。
石田秀子随即道：“或许方才牺牲的是你沈约，或许悬浮大陆根本不会出现。”微有凝顿，石田秀子缓缓道：“但如果你知道如海般湛蓝的情感，才是阻挡泰坦汲取五蕴之力的唯一之道，你会不会因为要救这世上你的朋友、亲人、你热爱的一切，进而牺牲自己呢？”
沈约反问道：“李雅薇怎么会知道这点？”
他从石田秀子简单的话语中听到了太多的关键。
泰坦不是以万物为血肉，而是以五蕴为血肉，换句话说，它是从人类的贪婪中汲取力量进而横行世上，而阻止泰坦的方法就是真正纯正的情感。
人类不提供给泰坦五蕴之力，泰坦也就不会横行世间。就像人若不贪婪，就很难被贪婪反噬一样。
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着实艰难，是个人如何会没有贪嗔痴疑慢五毒相随呢？
五毒造五蕴，五毒在，五蕴永远只有更加的浓厚。
泰坦只要重现世间，几乎可说无法抵挡。
但终究还有一种力量可以切断泰坦的供给，那就是纯真的感情，或者这就是释迦所言的大无畏的慈悲。
在世俗中，慈悲无形不可捉摸，但月亮门却可以将这种感觉量化！
在泰坦要为祸世间的关键时刻，李雅薇以自己七倍的意志通过月亮门化作蓝色大海，切断了泰坦汲取力量的来源。
很高明、很决绝，也很悲情的手段。
可李雅薇如何肯定这点？她自尽的时候，一定也知道这个答案、相信这个答案，因为她举枪对准自己太阳穴的时候，一如既往冷静的决绝。
沈约问出了问题，看向在近乎天空顶端飞翔的那只苍鹰，已经想到了答案，“是反力之鹰告诉她的这些事情？”
在他和亚特兰蒂斯人交手的时候，苍鹰飞至，不但鼓舞了他的战意、让蛋和无墨有了忌惮，那苍鹰似乎还在他脑海中留下了很多痕迹。
“反力之鹰也告诉了你很多答案。”
石田秀子喃喃道：“不然你如何会利用失效法则让悬浮大陆和泰坦分离呢。”
沈约沉默无言。
石田秀子说的高深，但他深切的明白，他并非第一次见到月亮门，却着实是第一次利用月亮门的神鬼之能。
不是灭世后才开始创世，而是灭世中就在进行着创世。
孤阴不长，孤阳不生，创世理论也不离这个华夏最早的阴阳理论，李巨人虽然专研多年，却始终没有将这两件事结合在一起。
沈约能明白这些道理，也是得益于反力之鹰曾经在他脑海中铭刻的记忆，在飞鹰飞来时，他亦更清醒的知道创世法则。
灭世中创建新世界，然后再施加法则影响。
这就像要盖楼，就要有建筑法规类似，但创世并未完全完成时，法则却可以修改。是以沈约在泰坦在熟悉悬浮大陆的时候，他蓦地修改了重力法则。
水向天涌，地因力动。
泰坦措不及防，这才和悬浮大陆倏然分开，失去了汲能之源，也让李雅薇的蓝色之海有了用武之地。
一切的一切，巧合又吻合，吻合中又似乎有冥冥的天意。
石田秀子看向沈约，终于道：“当初，暖玉和我都不认为将真相告诉你是个好决定。”
沈约并未反驳。
石田秀子轻吁一口气，“你如今也清楚明白，暗界不但有顶级的精神师，掌控大局的李巨人，操弄人心的林萍，还有几乎无所不知的亚特兰蒂斯人。”
沈约默然。
他若是石田秀子和暖玉，只怕是一样的做法，隐瞒不是因为想要欺骗，而是要对付太过强大的敌人。
这是个前所未有的复杂局面。
“因为记忆修改的缘故，你到了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朋友，因为记忆刺探的缘故，你所知的任何真相若被对方知晓，都会引发无数的变化、无尽的可能。”
石田秀子缓缓道：“反力之鹰只留下最后一线生机，错过这个机会，任何人都没有弥补的机会。如今的暗界，不会再剩下这块悬浮大陆。如今的世人，只怕已然化作了尘土。”
xiaoshuting.cc
看向沈约，石田秀子缓缓道：“因为你的努力，因为李雅薇的牺牲，暗界的人才有这块容身之地。”
高空有金字塔缓缓而迟疑的下落，金字塔内的众人显然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如今风平浪静，他们总要降落看个究竟。
沈约扭头看向蔚蓝的海。
海风轻拂，苍鹰远去，有海鸥在海面掠过，划出条条浅白的痕迹，如同曾经的那些回忆。
“李巨人知道你的秘密，定然另有安排，最要命的是亚特兰蒂斯人若知道我们的秘密，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我们身边的所有人，都可能是被亚特兰蒂斯人监听着。”
石田秀子亦是看向海面，“我们仍处于战场的边缘！但我们在准备战斗前，一直保持着最高的警戒。”
1224节 致命求援
沈约眼皮微跳，石田秀子说的轻描淡写，可他着实听出惊心动魄的感觉。
进入暗界的时候，他除了兴奋和某种警惕外，从未想到战争会如此惨烈，相比之下，他在蛇厦挑战美杜莎看起来不过是道饭前的开胃菜。
如今各方会战，将世界搞了个“真正的”地覆天翻，但石田秀子说他们不过是处于战场的边缘？
战场的边缘有着太多的含义，石田秀子潜在的意思是——还有比眼下更惨烈的战场，如今只是亚特兰蒂斯人的逃命，已经掀起了无边的风浪……他们终究还是要进入战场？他们也要决战？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战场？
沈约看着眼前的海，露出思索之意。
石田秀子说的不错——事情远没有结束。
“如今你当然知道为什么会来到了暗界了。”
石田秀子缓声道：“反力之鹰发现暗界已经走向不可逆转的毁灭，其实不止暗界，很多世界都是如此。”
沈约喃喃道：“很多世界？”
世上为什么会出现这多类似平行的世界呢？他脑海中有了丝疑惑。就和人类一直好奇地球为什么会存在般，这些类平行世界的出现，不是更应该有原因吗？
“是的！”
石田秀子肯定道，“反力之鹰可以杀掉李巨人，但随后会有王巨人，赵巨人……你自然知道，杀掉掩埋的问题，多半会卷土重来。数千年的人类历史，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这个问题。”
那反力之鹰就留下这个问题让我解决？
沈约想问一句，终究还是忍住，他知道反力之鹰这么做一定是有缘由的，事实上，虽然是他拯救了这个世界的人，但若没有反力之鹰的策划，他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
反力之鹰已经尽可能做到他能做的一切。
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哪怕是佛祖对于油盐不进的人亦是无可奈何，反力之鹰能在离去前安排诸多救世的线索，着实仁至义尽。
“现在问题有很多……”
沈约喃喃道，“泰坦仍在海底，李巨人和林萍……”他看向远方的孤岛，自语道：“我没看到这两个人，但我总感觉，他们仍在。”
“这并非最大的问题。”石田秀子摇头道。
沈约露出诧异的表情。
石田秀子盯着沈约，“你难道没看到泰坦沉默的时候，曾经放出一道金光。”
沈约反问道：“那是什么？”
石田秀子道：“你可以说那是一个信号，一段信息，一个亚特兰蒂斯人……”
沈约眼皮跳动，听石田秀子缓缓道：“但我认为那是一个致命的求援。”
“致命的求援？”
沈约听的心惊肉跳，“你是想说，蛋和无墨在找帮手吗？”
“你不要忘记了……”石田秀子提醒道：“这里并非亚特兰蒂斯人的大本营，只是亚特兰蒂斯人的一艘泰坦降落在此间。”
沈约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在向别的世界亚特兰蒂斯人释放出求援信号？那他们以前……”
亚特兰蒂斯人以前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沈约询问的时候再次想到答案，“因为那时泰坦没有现出人间？要发出求援信号，一定要借助泰坦，也需要泰坦离开维拉科查的束缚。”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不错，那时候他们没有泰坦，无法沟通另外的亚特兰蒂斯人，但他们既然放出救援，肯定有被援救的可能。”
沈约对这点倒不怀疑——蛋、无墨再入囚笼前发出的求救信号，不可能是毫无指望。
“那我们怎么办？”
沈约眉头微扬，“你当然不想让我干着急的？”
既然知道那是亚特兰蒂斯人的信号，哪怕石田秀子没空阻拦，暖玉会放过这件事情？
石田秀子露出淡淡的笑，“我们没有拦截住那个信号，可却知道那信号传向了哪里。”
沈约静待石田秀子的答案，就听石田秀子缓声道：“信号传往暖玉所在的那个世界，嗯，不是你的那个世界。”
What？
沈约再次听出了许多问题，径直道：“你是说暖玉不属于我的那个世界，也不属于这里？她来自第三世界？”
第三世界在世俗中通常是形容比较贫困的地区，但沈约的意思显然是——暖玉来自多重世界的第三个世界！
那个世界是怎样的？
有着更高明的科技，还是有更凶悍的敌手？暖玉奔波往复，最终的目标，是属于她自身的那个世界？
沈约感觉脑袋有点大的时候，石田秀子道：“这件事由暖玉来和你讲更好一些。”
她在哪里？
我要回转自己的那个世界见暖玉？
沈约一连串的问题，可石田秀子却望向了远方，远方有个椭圆形的飞行器飞来，飞行器有惊无险的停在了悬崖边缘。
飞行器上盖开启，白城和曼德纳从中走了出来，见到沈约，白城开门见山道：“沈先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饶是他很是聪明，但因为身在局中，真的不解其中真意。
“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过来找我？”沈约喃喃道。
曼德纳涩然道：“因为你是我们唯一值得信任的人。”他们毕竟见过风浪，在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下，仍旧能保持清醒的头脑。
地球只要还在，哪怕是只剩下局部，还会让很多人考虑眼前的问题，这就和地震余劫后哪怕一片废墟，生存下来的人第一时间绝不是探讨地心的奥秘，而是解决眼下的生存问题。
白城听曼德纳这么说，却看了眼石田秀子，补窟窿道：“君忆小姐自然也是可信的。”
fantuankanshu.com
石田秀子却已经向飞行器走去，上了飞行器，白城、曼德纳面面相觑间，石田秀子已道：“边走边谈。”
见沈约也上了飞行器，白城和曼德纳无奈的耸耸肩，白城坐在驾驶位上问道，“去哪里？”
“高地城！”
石田秀子在沈约面前看起来还是很客气的，因为她对旁人都是用近乎命令的口气。
白城看了沈约一眼，沈约微微点头，飞行器已经腾空而起。白城不由旧事重提，沈约并不隐瞒，将所有的经过简略说了遍。
白城听到悬浮大陆是沈约所创，而李雅薇用意志化作囚禁泰坦的大海时，几乎将飞行器开到了阴沟里面去。
1225节 微妙的通道
白城不是没有想象力的人，但哪怕再有想象力的人，听到沈约说出的真相，都会有种不可思议之感。
若非在太空船上，看到地球的分崩离析、大陆重组，白城也很难相信沈约所言。
终于整理好情绪，白城咽了口吐沫，试探道：“因此……李巨人先生的创世计划并没有成功，亚特兰蒂斯人的阴谋也没有得逞？”
他毕竟是文明人，如今这时候还能称呼李巨人一声先生。
沈约微微点头，石田秀子已道：“灭世危机并没有解除！”
白城和曼德纳几乎跳了起来。
石田秀子又道：“蛋放出了求援信息，亚特兰蒂斯人随时都会卷土重来。”
“那怎么办？”白城、曼德纳齐声道。
“我们去高地城，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
石田秀子冷漠的回答，片刻后，飞行器已经到了高地城的上空。
从上往下望去，高地城几乎已成废墟，高地城的设计本来是极为抗震，但再抗震的设计，也抵挡不住地球爆裂时的摧毁。
废墟中，有火光点点，遍地狼藉，尸体遍地，不过更多人看起来不过是昏迷，有的已经渐渐苏醒，茫然的看着四周。
他们显然还不知道家园经历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石田秀子喃喃道：“他们是真的好命，不过这也依赖反力之鹰提早做的防护，他们是从天路进来，多了层避震，不然难免死于非命。”
沈约皱了下眉头，不由想到自己的那几个徒弟和叶宣儿。不想他们才下太空船，叶宣儿已经带着海王几人到了他们的面前。
沈约见到李斌几人倒是稍感意外，暗想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还是有点儿道理的。李斌他们本没有幸存的机会，但看到眸光清澈的叶宣儿，沈约已经明白缘由。
叶宣儿开门见山道：“当年，我是反力之鹰实验体的一部分。”
沈约微微点头。
叶宣儿一句话就说中了要害，在李巨人、林萍让洲际人昏迷的时候，反力之鹰的那些实验体反倒清醒过来！
这就是反力之鹰荒漠计划的奇妙之处。
得益于荒漠计划，瓦舍下那批实验体再加上曾做过荒漠实验的人，成为了这次自我援救的主力。
“洲际已经将事情真相逐步公开，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还要等洲际商议决定。”
叶宣儿看着沈约，期盼道：“但洲际有个统一的决定，认为需要沈先生加入洲际的领导工作。”
沈约见状，突然有个困惑，暗想一直不见叶少，可为什么不见叶宣儿担心？
李斌兴奋的搓手，暗想世界这么乱，我不想去看看。大树底下好乘凉，他只要守在高地城就好，他一辈子最英明的事情就是拜沈约为师，沈约若能领导洲际，那他的前程不言而喻。
石田秀子随即浇了李斌一盆冷水，“沈约有很重要的事情，没空领导洲际。”
叶宣儿微有诧异，看向了白城，白城微微摊手，示意以后再谈此事。
石田秀子看着叶宣儿，“你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发动洲际一切的力量进行救援。而且洲际的安定，需要你们的出面。世界改变，愚者自缚，因此需要有些聪明的人教他们适应。”
叶宣儿微有扬眉，“那我可以知道你准备和沈约要做什么吗？”
石田秀子冷冷道：“决定后，我们会告诉洲际。”
叶宣儿微有蹙眉，石田秀子随即道：“眼下我们需要洲际的帮手。”
“什么事情？我们力所能及，定会全力以赴。”白城拍胸膛道。
石田秀子道：“用天路开出一条前往瓦舍之下的道路。”
废墟间，天路撑起一条通往瓦舍实验场的道路！
试验场也近乎废墟般的存在，石田秀子却利用天路延伸，终于进入地下的一个空间，下一刻的功夫，前方有光芒显现，随即呈现出一个平面空间。
沈约对其并不陌生，事实上，当初他曾开启过这个四维立面，见过这里的一只苍鹰以及其中的很多实验体。
那时候，李雅薇曾经大杀四方……
一念及此，沈约神色黯然。
“四维立面开启需要锚点、能量以及某些吻合如同加密手段的意念。”
石田秀子走入了四维立面，经过草原，再走到一棵大树前，大树显出一个树洞，石田秀子拾阶而下，带着沈约走进一个实验室内。
沈约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个人头。
人头放在液体容器中。
是暗黑王东野吾的脑袋。
沈约知道要说话哪里都可以说，石田秀子选中这个地方，一定是有她的目的。
石田秀子坐下来，继续道：“四维立面其实和伏藏仿佛，不过四维立面说的空间多不包括头脑空间，但四维立面因为创建需要意念锚点，所以在你融入某些技巧后，它也会呈现出某些意念的特性。”
沈约径直道：“难道说，你在我的那个世界也创建了四维立面，而且……两个立面有些关联？”
他又明白一些事情，两个世界的通道不止月亮门，石田秀子很早以前，就创建了奇特的交换信息的通道。
这倒极为合理，石田秀子因为胡家声到了沈约的世界，可她绝不会不理会自己的世界。
石田秀子没有否认，“就是这样，虽然反力之鹰对这里曾有运用，但其实这是我当年创造的四维立面。”
微有涩然，石田秀子喃喃道：“我发现这地下的高科技实验室，能有这些成就，当初以为老天眷顾、神仙保佑，不想这里不过是亚特兰蒂斯人提前布置的一个陷阱。”
2k小说
沈约默然。
亚特兰蒂斯人着实机关算尽，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诱捕的人类虽然帮他们复苏，却也阻挡了他们复苏。
“当年我创建的四维立面有自收集信息的属性，因此……在送你来到暗界的时候，我对暗界很有了解。”石田秀子解释道。
沈约喃喃道：“怪不得你能这么快的揭露洲际的真相。”
李巨人、林萍多年的运作，石田秀子在短短时间就揭开了对方最隐蔽的那面，绝非无因。
“揭开洲际隐秘并不只有我的努力，还有暖玉的功劳。”石田秀子话音落，一人已经出现在实验室中。
是虚影。就如视频会议般。
沈约心口微跳，看清那人赫然就是暖玉，那个神秘的女人，迄今为止，神秘依旧。
1226节 来自第三世界
暖玉再次出现。
她每次都带着秘密出场，这次看起来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她，或许倾向于解密！
沈约知机，知道暖玉也参与进来，肯定要布置下一步的操作。
暖玉看向沈约，并没有任何陌生的感觉，她似乎和沈约从未分开过一样，“沈约，约束暂时去除，如今的我可以向你解释一些事情，如果你还想听的话。”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不想听？
沈约话到嘴边，终于忍住，只是道：“我洗耳恭听。”
暖玉立即道：“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有的……只是苦难。那个世界已经完全被亚特兰蒂斯人占领，我不过是那里的一个奴隶！”
沈约微有意外。
他想过暖玉的很多种身份，倒真没想过暖玉会是这般出身。
可一个奴隶怎么会有这般自信和冷静的性格？
或许当奴隶前，她曾经有过自信的过去？
暖玉没有丝毫自卑之意，或者真正的自信，从来不靠等级差别获取。她平静自若道：“我们的思想完全被亚特兰蒂斯人控制，不允许有什么异端，但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大约在四年前，我的世界突然有人开始抗争，认为我们不应该天生就是奴隶。”
沈约稍显诧异。
他知道人的奴性很难改变，封建社会早就破除了，但很多人还留恋着曾经的奴隶社会，不跪拜、跪舔什么的都内心难安。
尤其是在亚特兰蒂斯人的控制下，要有自主的思想着实不易，以叶毕落那种人，看起来也是被蛋完全的控制，有人抗争不像是偶然事件。
xiaoshuting.cc
暖玉随即道：“然后各地有大规模的起义……”
“等等。”沈约问了句，“你那个世界的地球……”
“我那个世界的地球是圆的。”
暖玉明白沈约的意思，“像如今世界这样奇特的造型，似只有一块平面的地球，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沈约心中微动。
在他的那个世界，还有不少人坚信地球是平的，听起来很是滑稽无知，但嘲笑他们的人，若有一天真正看到个扁平的地球，不知道做什么感想。
“起义很快遭到了血腥的镇压，失败看起来不可避免，毕竟我们和亚特兰蒂斯人的能力相差太大。”
暖玉叙说往事，并没有太多激动，有的只是坦诚，“我逃离了那个世界后，遭到了亚特兰蒂斯人的追杀，危在旦夕的时候，反力之鹰救了我，杀了追杀者。”
沈约微有扬眉，这些事情和他所知不谋而合——据他所知，反力之鹰的确救过暖玉，而暖玉这才决定帮助反力之鹰做些事情。
“我希望反力之鹰去拯救我的世界。”暖玉继续道：“但他拒绝了。”
沈约静等下文。
暖玉终于道：“他说需要拯救的不是世界，从来都是人心。”
沈约微有涩然，他亦认可这种说法，世界自然其实不需要人类拯救，人类只要不去破坏自然就是拯救了。
暖玉又道：“反力之鹰还说，一个人只有真正想要拯救自己的时候，他才能获得拯救，因此一切需要机缘。机缘到了，出手才能事倍功半，机缘不到，牛不喝水，强行按头也是无济于事。”
听起来有点推卸的意味，沈约却没有什么异议，反而赞同道：“我觉得他说的没毛病。”
暖玉凝望沈约片刻，“我是在很久以后，才意识到反力之鹰所言的深意，思想也开始发生了改变。是的，反力之鹰说的完全正确，我们无法拯救任何人，能拯救我们的，也只有我们自己！”
石田秀子一旁道，“反力之鹰说的是那些蒙昧不知身处火宅的人，你们明白这些大道理的人，倒可以互相拯救一下。”
沈约微微一笑。
暖玉却没什么笑容，随即又道：“我当时虽然不满反力之鹰的回复，但终究还是跟随他到达了这里，他一到这个世界后，就说……这个世界已经接近毁灭了。”
石田秀子喃喃道：“反力之鹰看起来也是个大预言家。”
沈约眉头微跳，“或许反力之鹰也曾见过类似世界的毁灭？”
“你也这么想？”石田秀子和暖玉齐声反问。
沈约目光清澈道：“我们都已知道预言是怎么回事，一种是见过类似的情况，一种是经过经验判断得出的一个结果。但无论从那种情况来看，反力之鹰都应该有过世界毁灭的见识，这才如此判定。”
很多人局限于眼前的小确幸，有些人却开始仰望星空，但如反力之鹰这样的人，却已经在平行世界间穿梭。
见过太多世界变迁的人，眼界自然不同。
微有沉吟，沈约缓缓道：“我觉得，反力之鹰应该见过某些世界的毁灭。”
暖玉微微点头，“我和石田秀子也是这般想，然后反力之鹰问我，是否想要帮助这个世界？我那时候自然没有兴趣。”
她实话实说，自身处于困境挣扎的人，很难对旁的问题有太大的兴趣。
沈约喃喃道：“助人反倒助己？”
暖玉轻吁一口气，“你虽和反力之鹰是截然不同的人，但你们的思想，却是出奇的一致。”
“这并不稀奇。”石田秀子一旁道：“真正接近道、发掘本源的人，思想是应该接近一致，而不是分裂，因为这是归一性的结果。”
暖玉微微点头，“从这点来看，我那时候的认知，和沈约还是差了很多。我因为自身的家园仍处于苦难中，因此对暗界的事情兴趣不大。”
沈约缓缓道：“但你终究还是在帮助暗界。”
“那是在反力之鹰离去后，我在和你交锋的时候，才慢慢的领悟这个道理。”
暖玉直认不讳道：“我见到你的伊始，只是想着你的利用价值。”
沈约终于正视了暖玉一眼，“你或许不用说的这么直接。”
暖玉却移开目光，“剩下的事情，你应该猜得到。反力之鹰离去前的话语，被我开始反复思索，我也想到帮助暗界，极可能就是在帮助我的世界。我找到了石田秀子，她是暗界发展中至关重要的人物……”
1227节 时空穿梭者
一切像是没有改变，但一切又像悄然改变。
关键是，你是否认真在看。
暖玉对待沈约，仍和以往一样，神秘且平静，但哪怕石田秀子眼中都露出一丝古怪，久经风霜的她，似乎早看透、也能预知到某些事情。
稍有凝顿，暖玉看向实验室中的那颗人头，缓缓道：“因为我这一念改变，我想要帮助暗界，也就帮助了自己。我从石田秀子那里知道了很多事情。石田秀子告诉了我很多秘密，让我更清楚眼前的情况。我们都确定暗界终究会走向毁灭，亦感觉反力之鹰不会选错你，因此我将你送到了暗界，再和石田秀子合力，助你发现暗界的真相。”
沈约默然不语。
暖玉似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道：“如今我们都很清楚，亚特兰蒂斯人会卷土重来。我们需要思考对付他们的方法。”
以往的她总是有些隐瞒，唯独这一次，她说的简单、目的性很强！
沈约喃喃道：“怎么对付他们呢？”
暖玉看了石田秀子一眼，终于道：“月亮门！没有月亮门的助力……”她迟疑数秒，终于还是道：“你不可能创出悬浮大陆，而……而……”
石田秀子一旁道：“李雅薇也不可能用蓝海束缚住泰坦。”
她知道暖玉犹豫什么，索性替暖玉说出了结果。
暖玉一直没有提及李雅薇。
但不提及，不意味着不关注，或许就是因为太在意，所以只能不提。
沈约默然片刻，“可月亮门不见了。”
在蔚蓝大海吞噬了泰坦后，沈约就从月亮门中脱离了出来，在他的感觉中，月亮门似乎消失了。
“这是月亮门的一个秘密。”石田秀子继续道：“据我们所知，经历灭世创世后，这个世界的月亮门就会彻底消失。”
xiaoshuting.cc
“彻底消失？”沈约皱了下眉头，心道这个道具最终只能使用一次吗？
那暖玉的建议就大有问题……
随即想到了什么，沈约明白过来，“我们要找的月亮门不是暗界的月亮门，而是我那个世界的月亮门？”
他这般说的时候，内心有了惊悚之意。如果月亮门有某些规律的话，那谁是制造这个规律的人？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惊悚。
暖玉微微点头，“不错，我们就是要找你那个世界的月亮门。当初福岛一战，我已经拥有了月亮门大部分月亮角，如今我们需要找全月亮角，组成月亮门，迎接和亚特兰蒂斯人的一战！”
沈约对这个计划并不反对，事实上，他感觉这是极为正确的应对方法。
他是利用了月亮门才能和泰坦一战，如果去除月亮门，他或许能与蛋和无墨交手，甚至击败他们，但他根本不可能抵住亚特兰蒂斯人的高科技。
最少暖玉没有去面对！
“因此……”沈约整理着思路，“你们需要回转我所在的世界，找到全部月亮角。”
他现在明白石田秀子为什么说他没空去领导洲际了，他沈约很忙啊。可是他随即有个更大的困惑——石田秀子、暖玉为什么让他去找？
看着石田秀子和暖玉面露古怪的神色，沈约反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在我们的那个世界，再找不到多余的月亮角！”石田秀子肯定道：“我们已经用月亮角的同频共性探寻了世上的全部角落，结果就是，那个世界不像再有月亮角的样子。”
沈约听的皱眉，“什么意思？为什么暗界就可以有全部月亮角组成月亮门，而我们的那个世界的月亮角却是残缺不全的？”
这很不科学！
石田秀子摇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们还是可以找到你那个世界的全部月亮角。”
见沈约奇怪的看着她，石田秀子缓缓道：“我知道我说的自相矛盾，但我可以给你解释一下，据我所知，在八百年前，曾经有过几个月亮角，却没有出现在如今的月亮角中。最少，那几个月亮角并没有被暖玉和我发现。”
若是旁人这么说，沈约会怀疑那些人是否尽力的在寻找月亮角、或者是有了精神病，石田秀子这么说，沈约还是认真思索片刻，这才道：“你去过八百年前亲眼所见了那些月亮角？”
沈约问出了问题，自己都感觉要思考半天。
见过八百年前的月亮角和在八百年前见过月亮角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后者几乎不可能是事实的！
但他问的就是后者！
石田秀子缓缓道：“你已经知道，我走上科技之路，本是因为要完成我师父的一个愿望。”
沈约半晌才道：“你师父是八百年前的宋人，他不想呆在如今的年代，你这才竭尽全力送他回转？”
“部分正确。”
石田秀子认真纠正道：“我师父是八百年前的一个金人，他见到我的时候，自称颜烈，但他的名字叫做完颜烈。”
沈约虽然不是历史专家，总算知道点儿那时期的历史，“完颜这个姓氏，在八百年前应该是个大姓。”
石田秀子半晌才道：“正确来讲，完颜这个姓氏是金朝的皇室之姓。”
沈约知道石田秀子不是强调尊卑的人，这时候却在强调完颜烈的姓氏，一定是有点用意的，“他是皇室，是以可以知道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石田秀子目露赞许之意，“不错，一个人的想象可以决定他的自由度，而一个人的等级可以决定一个人的见识的宽度和深度。完颜烈因为是皇室，在金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是以知道很多平民百姓不知道的事情，也会让他相信一些事情。”
微有沉吟，石田秀子又道：“就是因为他的相信，是以才让我走上寻找月亮角，送他回转之路。那时候我和他一起到了八百年前。”
沈约从不排斥离奇的事情，可听到石田秀子竟然去过八百年前，忍不住问了句，“你为什么要去八百年前？”
石田秀子笑笑，“我们人类总喜欢从一个牢笼前往另外一个牢笼，旅游业因此蓬勃发展……”
“听起来有些悲观。”沈约喃喃道。
石田秀子淡淡道：“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不过我去八百年前，不是要换被囚禁的笼子，只是想做一个实验。”
1228节 八百年前的一个修改
智者逍遥，庸者自缚。
在禅修、道家法门中，真正的自由逍遥从来都是心性的自由自在，但世人却喜欢将自己囚禁在某个概念中，维系着概念的稳定，以此来维持自己存在的稳定。
不这般，总感觉心慌慌的无有寄托。
从一个笼子到了另外一个笼子，在很多人心目中已经是绝对的自由，却不知道这不过是命运给你换了个储物箱而已。
石田秀子看破这点，她去八百年前不是旅游，而是做一个实验。
这种人的思想，让人想想都觉得心颤。
“你要做什么实验？”沈约暗自心惊道。
“我要尝试世界量化发展中，是否存在真正的时空改变。”
石田秀子清醒道：“我们有很多时空改变的理论，但始终没有人去验证它，因此我需要做个明确的实验。”
沈约钦佩的看着石田秀子。
一个人获得尊重与否，是在于那个人的思想，而不应该是性别和地位。
像石田秀子这样有优秀思想的女人，你想不尊敬都难。
“可是……你们如果改变了历史进程，会不会影响到你自身？”沈约问的是一个常见的穿越理论。
最著名的穿越理论之一就是祖父悖论——你穿越到以前杀了你的祖父，那你不就是应该不存在了吗？
很多人就是借此否定时间穿越的可能。
石田秀子摇头道：“不会影响到我，但的确会影响到这个世界。”
很是认真的态度，石田秀子缓缓道：“人的确是空间孕育的产物，但当你离开这个空间的刹那，你已经是个独立体，就和宇宙的奇点般。”
目露思索，石田秀子凝声道：“宇宙的奇点孕育着无数的可能变化，却不会受另外奇点的改变。因为宇宙奇点之间，是相互独立的。”
沈约心道精神师奇点不在这里，不然倒可和石田秀子研究一番。
“这只是个比喻，但道理很是类似。”
石田秀子凝声道：“脱离空间的人不会再受到这个空间的影响，但他脱离的空间却会受到时空量子变化的影响。在冥冥创世规则下，你如果穿越到多年前，对曾经的世界做个关键的改变，当下的空间就会发生坍塌改变，形成新的改变空间，但无论如何改变，改变的始终是空间内的一切！”
暖玉突然道：“其实这和思想改变类似。曼德纳现象和这种改变很相似，时空记忆会有改变，但大多世人注意不到而已。事实上，太多人连一天内的改变都无法正确的判断。”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赞同暖玉的解说。
沈约试探理解道：“你们的意思是——时空改变和记忆修改类似，存在但不容易被察觉。一个人回转过去，因为某些重大改变，可以影响到如今的空间，甚至因为过往的改变、可以杀死这个空间本来存在的很多人……”
“或许不应该叫做杀死。”石田秀子喃喃道：“空间改变后，很多人已经不是应该出现的结果了。或许我们的空间早就改变，只是我们无法察觉而已，这是比记忆修改更隐秘的事情。”
沈约微有寒意。
他从石田秀子的话中想到了无尽的可能。
曼德纳事件是个记忆修改的例子，但已经很少有人察觉，如果时空改变，不但修改了世人的记忆，而且修改了所有的空间痕迹，让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谁能发现这个异常？
略带沉思的表情，石田秀子喃喃道：“存在和虚无本来就是相对的概念。在世人眼中，如果你没有存在过，你就不存在。但我们自己显然不这么认为……”
沈约摸摸下巴，感觉这个概念涉及到太多世俗的观念。
决定暂时忽略这个话题，沈约要确定一个最关键的事情，“改变历史可因为不处于这个空间，是以仍能存在于这个世界？”
他说出这些概念，思想有些凌乱，因为这本来是让人产生困惑的理念。
石田秀子却显而易见道：“就是这样。”
“那你怎么实验来验证这些观点？”沈约沉思道：“这么看来，你的改变还是会影响很大，你在送完颜烈回转的时候，应该不想改变暗界的。”
一个独裁者可以用高尚的理由牺牲别人完成自己的目的，石田秀子却不会做这种事情。
石田秀子笑笑，“你倒很了解我。我只是做个实验，验证理论，自然不用干掉不顺眼的人，也不用改变欣赏之人的命运。”
稍有沉默，石田秀子补充道：“你一时的情绪喜好、对历史进行修改，却会影响你当下身边的人，我想……只要有理智的人，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fqxsw.org
沈约眼皮微跳，感觉石田秀子是在暗示什么。
“我到了八百年前，只是在某个确定、可靠又不容易改变的位置，埋下一个以时间为触发参量的装置，这个装置可以缓慢传递一种稳定物质。”
石田秀子解释道：“而在这之前，我在那个位置八百年内能将物质传到的地方，放了另外一种可变化的物质。”
她说的有点绕，沈约却微微点头道：“你看世界是否因你而改变，只需要再次回转到你的年代，看你预埋的物质有没有因为你八百年前埋下的挥发物产生变化就好？”
石田秀子微笑道：“正是如此。”不等沈约发问，石田秀子已道：“事实验证，物质发生了改变，我的确在八百年前，对我所处的年代做了个改变，虽然很微小，但理论契合了实际。”
实验室内静了下来。
沈约却不由想到什么一小步、人类一大步的俗语，许久才道：“恭喜你做成了一个划时代的实验，不过你应该不是只想说这些？”
脑海中线索交织，沈约随即道：“你的意思是……你在八百年前看到了一些月亮角，如今却无法发现，你需要再次前往八百前，找到那些月亮角，把它们埋在一个可靠、不太会变化的地方，然后我们再把它们挖出来，拼接出完整的月亮门？”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的想法，沈约自己都佩服自己有这样的脑袋。
不想石田秀子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不是我去，是你去。”
沈约带个问号的表情。
又是我？
1229节 送上瘾了
沈约心道我和你们合作，为什么不能搞些后勤的轻松工作呢？
石田秀子看着沈约，缓缓道：“当初我在暗界，跟随师父前往八百年前，和他做了个约定，我希望他只是完成自己的心愿，而不依靠对历史的了解，对历史做任何改变！”
沈约微皱眉头。
“他答应了我。”石田秀子缓缓道：“他答应我最多只会改变一个人的人生，但那个人的生死，显然不会影响历史的进展。”
看着沈约，石田秀子道：“我师父遵守了他的承诺，他虽然是金人，但他是有信用的人。”
沈约喃喃道：“一个人是否守信，是看他的品格，而不是肤色和种族的。”
明白了什么，沈约缓缓道：“你怕自己再次穿越时空，会忍不住的改变什么吗？”
盯着石田秀子，沈约凝声道：“你在暗界的时空穿梭，因为考虑到身边人的变化，是以恪守绝不改变的原则，但若你、或者暖玉前往我的世界的八百年前，你们怕控制不住自己，终究改变了什么？”
石田秀子喃喃道：“你说的没错，我怕自己终究会改变什么！”
你明白了一些事情的原委，你会不会尝试去做些改变？相信有太多人都想做个改变，弥补心中的遗憾。
石田秀子似乎也不例外。
“你会改变什么？”沈约反问道。
石田秀子凝望着沈约，“你会看着好人送命，奸人得计吗？”
沈约默然。
他明白石田秀子的意思，他们终究都不是冷漠的人，看着历史的某些问题的产生，是否能够冷酷无情？
你如果无法对眼前的事情麻木不仁，你又怎么能对任何时间点的丑陋事情无动于衷？
但他们的目标不是改变，他们必须克制住自己改变的冲动，来完成对抗亚特兰蒂斯人的计划！
些许的历史改变不过是修修补补，击败亚特兰蒂斯人、拯救整个世界，才是他们要做的事情。
从这点来说，沈约的确是合适的人选，最少他从来不想强行的去改变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原因。”
石田秀子轻叹一口气，“我老了，我怕自己再不如年轻的时候，完成不了这个艰巨的使命，不过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无法前往，我已经以自己为时间量化锚点。”
沈约怔了下，“什么意思？”
石田秀子缓缓道：“我在你的世界，已经送两个人到了八百年前，我以自身为时间量化锚点的原因，是要将其中的一个人再带回正确的时间。因为这点，我要将你送到正确的时间、再将你带回来，就不能亲自前往，这会产生时间校对误差、最严重的结果，我们会迷失在时间内。”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沈约反倒更糊涂，“你在说什么？你总不会到了我的世界后，又将我的世界、你的师父送到八百年前吧？完颜烈在我的那个世界也存在？”
他感觉这简直是滑稽可笑的事情！
不同的世界，有着不同的人生，石田秀子送在暗界、自己师父回转有情可原，但她这是送上瘾了吗？
不想石田秀子沉默片刻，竟然道：“你说对了。”
看着沈约无语的表情，石田秀子缓缓道：“一方面是因为我不是冷酷无情的人，另外一方面，我必须这么做。”
沈约摊摊手，示意石田秀子解释一下。
石田秀子默然一会儿，终于道：“我可以把事情原委和你详细的讲一下，我想你会理解我的。”
微有回忆，石田秀子喃喃道：“你对我为何进入时空探索的原因已有了解，但你对我的师父并不了解，他不是无缘无故的到达这个世界的。有些事情，本来就是拼死也不能完成的，一定要有能力和契机。”
沈约立即道：“是月亮门送他来到的这里。嗯，应该说是月亮角？”
石田秀子点点头，“是的，他无意间启动了月亮角，这才独自到了此间，经历了时空穿梭，他突然明白些事情，他不认为孜孜以求的王霸一统是他的目的，他回转，只是想再看看他喜欢的人。”
沈约“哦”了声，对此倒不意外。
事实上，很多人痴迷某种情绪，就会沉湎其中一辈子，这种事情屡见不鲜。他们痴迷的是假象、也是痴迷于自己制造的美好，但有机会跳脱后，他们甚至会觉得自己的痴迷有着说不出的可笑。
完颜烈是个武功高手，沉湎于王图霸业很正常，但他穿越了时空，发现王图霸业不过亦归尘土后，选择另外一个追求很正常。
但这会不会是另外一种痴迷？
破除痴迷的结果又是什么？
沈约想到这些，却没说出来。
石田秀子已道：“胡家声固然是我来到你的世界的一个原因，可我决定到了这个世界，也是为了完成一个实验。”
aiyueshuxiang.com
这个石田秀子更像科班出身的实验狂人，不做实验人生就失去了意义，沈约这么想的时候，却想到了石田秀子要做什么实验，“你要做两个世界的连接实验吗？”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我验证了时空顺差的量变影响后，也想尝试平行世界间是否有相互的影响。我总感觉，我们的这些世界……”
她欲言又止。
沈约却追问道：“这些世界怎么了？”
“这些世界并非孤立的存在。”石田秀子道。
沈约迟疑半响，“你是说明界、暗界，还有暖玉所在的世界，是有关系的？”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暖玉的世界。”石田秀子实话实说道，“但在我的直觉中，明界和暗界是有关系的，我试图找出这种关系。”
看了暖玉一眼，石田秀子沉吟道：“自从暖玉和我说了她所在世界的情况后，我益发感觉这种预感是正确的。”
稍有思索，石田秀子肯定道：“明界、暗界还有暖玉所处的世界，一定有个微妙的联系。发现这个联系，会让我们……”
她迟疑片刻，似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样子。
暖玉已经道：“会让我们更好的解决眼下的问题。任何问题，你看的更广，才能更有远见的处理。”
“这是个宏大的课题。”沈约很有感慨道。
石田秀子却是摇头道：“你这次说错了，事实上，我只是在验证前人的说法。”
1230节 找上门来
看着石田秀子肃然的表情，沈约眉头微皱，“前人的说法？”思考出，答案已至，沈约反问道：“是释迦吗？”
他从来不是坐等答案的人。
石田秀子轻吁一口气，“你也想到了。”
沈约喃喃道：“是的，我早该想到了。”听到石田秀子的肯定之意，沈约脑海中瞬间清明一片，“在金刚经中，曾经有言——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以七宝满尔所恒河沙数三千大千世界，以用布施，得福甚多。”
他蓦地说出段经文，石田秀子和暖玉均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沈约随即道：“但释迦随后又说——若善男子、善女人，于此经中，乃至受持四句偈等，为他人说，而此福德胜前福德。”
石田秀子喃喃道：“就是这些经文。”她显然对这段经文也很有了解。
沈约说的经文并不难懂，这是释迦弟子须菩提和释迦的一段对话，释迦告诉须菩提，你哪怕用世眼、你所能知晓的最多财富来施舍，所得福德也不如将《金刚经》的经文解说几句给别人听。
这些经文侧面说明释迦对于你烧香念佛供奉乳猪烧鸡实在没有什么兴趣，他苦心譬喻、只希望你渐渐的能有个去领悟真正自己的信心，他如最优秀、真正的导师般，不停的培养着你的信心……
信心是成就任何事情必备的前提。
偏偏很多人拘泥于世俗的演化，认为释迦和权贵一样，你不给他送礼，他就不保佑你。
这是何等的荒谬可笑？
有个伟人说的很真实——别人往往是面镜子，你看到的别人，不见得是那人的样子，却能真实反应你内心的样子。
世人嘲笑买椟还珠者，却如郑人般痴迷难悟。
不过经文如此说法，却让世人对于《金刚经》或信服膜拜、孜孜不倦的专研，或怀疑经中比拟的福报极为不可思议，很不现实。
如今沈约触类旁通，一听石田秀子所言，已经明了道：“你认为经文说的就是多重世界？”
这很好理解，你尽你所知世界的财富都不能比拟传播经文的福德，只因为传播经文能在多重世界形成更多的成就。
财富终究是一堆死物，无法产生微观反应，但经文的传播却能造就某种不可思议的连锁反应？！
“经文是多重世界交互的关键？！”
沈约说出答案后随即否定，“不是经文，是你坚定的信念和意志，才会造成多重世界间不可思议的奇迹？”一念出，想到李雅薇的事情，沈约心中隐痛。
不提及从不意味着不放在心上。
李雅薇岂不是靠坚定的信念和意志创造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释迦早说过，说经不过是比喻——对于不同根器之人、可用他可以理解的比喻来开导让他上道，你门都不入，何谈悟性？但比喻亦有理解问题，不同的人理解也会不同，是以释迦之后的禅宗之祖达摩才会采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的方法授道。
释迦那时候文字并没有普及，经文全靠弟子凭借绝佳的记忆回溯出来，后来虽然集经成典，却因为经文之解说义已经引发流派之争。
文字创建之初，本求世人之间正确的理解，后来文字益发的华丽，含义却是益发的飘忽，引发世人更多的纷乱歧义。
达摩意识到文字会引发越来越多的歧义，这才希望直指人心后，让修行者径直见到最光明的心性。
禅宗修行的根本就是去五蕴所遮后、明心见性，而非念佛烧香。
不明真意，你念佛一生，也不过在愚痴中打转，有正信、正见、正知修得光明心性，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李雅薇没有修行过，但她的意念已经前所未有的坚定，这才创造了难以想像的奇迹！
佛不是神，含义本是觉悟！
悟为吾心，“觉悟”两字说的就是察觉自己真正的内心。
知道自己内心的世人方能解脱，创造世人的奇迹。
一切圣贤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说的就是类似的观点。
沈约明经义、懂世情，是以能将经文、世俗综合一体，想到经文的更多真意。
石田秀子、暖玉互望一眼，都是微微点头，石田秀子喃喃道：“正是如此，我那时感觉佛经也在悄然的讲多重世界的秘密，只是苦于那时世人理解能力有限，不能更进一步。”
小书亭app
沈约轻叹道：“你对原始人讲解手电筒都很困难，对于画地为牢那些人讲这世界有多重，未免对牛弹琴。不过佛终于还是说出三千世界之语。”
石田秀子亦是叹息道：“可惜我们现在还在摸索中。”
微有沉默，石田秀子回到正题，“到了你所在的世界后，我利用人性预知积累力量进行两界互通操作，却始终难有进展。”
沈约不由得看了暖玉一眼——他记得暖玉曾在欧洲第一峰也进行类似的操作，事实证明，暖玉继承了石田秀子的技术，甚至对他沈约的行动了如指掌！
暖玉凭借的是什么？
暖玉仍旧没有正视沈约，自从石田秀子接过话题后，她就沉默了很多。
“直到有一天，突然有奇怪的武林人士找上了我。”
石田秀子回忆道：“他们说有人要见我。”
“完颜烈主使的？”沈约立即道，他是凭借直觉猜测。
石田秀子叹口气道：“是的，就是完颜烈。我早在来到你的世界前就曾经想过，如果我的世界有完颜烈，你的世界是否会有完颜烈呢？但这本来不是我关注的事情，是以我一直没有关注明界完颜烈的事情。”
沈约反问道：“那明界的完颜烈为什么要找你？”
“他是因为一个梦找我，他梦见我帮助他回到了八百年前。”石田秀子解释道：“换句话说，他梦到了暗界的事情。”
沈约眼角微跳，看了眼暖玉。
暖玉没有注目沈约，但立即回道：“这些往事和我无关。”
沈约也是这般想，听石田秀子所言，这应该是几十年前的事情，那时候暖玉还没有出生呢。
他知道石田秀子的意思——完颜烈竟然能梦到暗界的事情，进行两界沟通，这不正是石田秀子一直思索的事情。
沉默了片刻，沈约质疑道：“完颜烈会不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1231节 差别出现
大雪山的修行中，梦境中保持清醒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修行，因为教法认为，梦无非是神经在人体休眠态进行日常搭接产生的、对真实世界的另一种去约束反应，只不过因为去除了物理世界对人体的约束，梦境有时候会显得极为荒诞不羁。
去除了重力影响，苹果还会飞天呢，在人的梦中，宇宙规则绝非牢不可破，因此会出现反规则现象。
但梦中并非可以为所欲为，还会受到人本性的微妙制约，严谨的人，做梦通常也是有逻辑的，因为神经会由于惯性搭接，维持本体的某些惯性反应。
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由来。
沈约的意思是——完颜烈在明界是不是总想着回到八百年前、因为也有个叫君忆的弟子，是以做梦也有弟子帮助回转的场面？
沈约知道石田秀子更是考虑细致的人，不过为了周全考虑，还是忍不住问一句。
“你听我说下去。”
石田秀子平静道：“明界的完颜烈也有叫做君忆的弟子，他也吩咐君忆帮他回转，但明、暗两界的完颜烈回转方式有了很大的差别。”
看到沈约询问的表情，石田秀子解释道：“你听林萍说过我的往事，在那些事情上，她并没有撒谎。事实上，明暗两界的完颜烈都是和萧别离经过惊天一战穿越的时空。”
slkslk.com
沈约曾听林萍说过萧别离的名字，不由问了句，“萧别离究竟是谁？”他感觉这个名字和他沈约一样，都有点前因在内。
“岳飞帐下先锋中的先锋、猛将中的猛将。”石田秀子形容了一句，随即道：“完颜烈就是这么形容萧别离的。”
“听起来……完颜烈还是很欣赏萧别离的。”沈约感觉如此，他当然知道岳飞是哪个，但他对萧别离还很陌生。
他不是历史通，不过还知道岳飞帐下有岳云、王贵、张宪、杨再兴一帮勇将，偏偏他对萧别离这个人的历史一无所知。
石田秀子淡然道：“有时候，有些人不过是阵营不同，若论见识和品格，其实倒没有太大的差别。”
沈约深以为然，“看起来萧别离和完颜烈是惺惺相惜的对手。”
“不错。”石田秀子赞同道：“但他们在朱仙镇难免一战，那时候正是岳飞北伐巅峰，完颜烈本奉完颜宗弼之命狙击岳飞，不想却和萧别离所领的急行军遭遇，和萧别离接战后被带到了八百年后。这些事情，林萍已经说过。”
沈约想问一句，完颜宗弼是谁？但因不想频繁打断石田秀子的话而稍有犹豫。
暖玉突然道：“完颜宗弼就是金兀术，金兀术你应该知道？”
沈约不由看了暖玉一眼，点头道：“我知道。”
完颜宗弼的确是个让人陌生的名字，但提及金兀术这人，稍微知道点儿历史的人都不陌生，得益岳飞传各种版本的流行，金兀术这个岳飞一生的敌人，倒是被很多人广为知晓。
完颜宗弼就是金兀术！
可暖玉又怎么知道他想问什么？
沈约内心有些奇怪，暗想她难道一直听得到我在想什么吗？这本是离奇的事情，但这又是大有可能的事情，他在暗界，暖玉在明界，都能追到他的行踪，和他思想沟通，如今少了很多阻碍，暖玉知晓他想什么应该也是情有可原。
一念及此，他又有些不自在。
你有个知己是不错，但知己知道你随时随地的想法，终究有些别扭。
暖玉神色更是冷漠，亦沉默。
石田秀子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继续着正题，“至于如何让暗界的完颜烈回转，林萍也说了七七八八。蟠龙如意、鸾凤清鸣再加上萧别离的玄铁剑，构成了完颜烈回转的关键要素，虽然没有萧别离，但有核能帮助，输入能量，还是可以激发月亮角启动时空穿梭的功能。”
沈约很是钦佩的看着石田秀子，那是数十年前，石田秀子做起这些事情就已经轻车熟路。
“明界的完颜烈就是梦到我用这三件东西送暗界完颜烈回转的场景，而且诸多细节丝毫不差！”
石田秀子回忆道：“他甚至梦到我的样子，按图索骥的让很多私家侦探找到了我。”
沈约喃喃道：“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是个执着的人。”
相信自己梦中所见，然后不惜一切的代价来找梦中人，怎么听都像精神不太正常般。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我亦是这般想法，是以在那些人找到我之后，我并没有去见完颜烈，反倒隐藏起来。”
为什么？
沈约脑海中闪过疑惑，随即道：“你不想送他回转？你怕他改变历史？”
“是的，这种执着的人，很可能改变历史，甚至毁了他所在的世界。”
石田秀子直言不讳，“据我观察，他和暗界的完颜烈性格有很大的差别。”
“但你还是帮他回转到他那个年代。”沈约反问道。
石田秀子涩然笑笑，“这是个曲折的故事，我躲开了完颜烈，却不由得开始调查完颜烈这个人，我很奇怪完颜烈为什么会这般偏执，但查出原因后，我却发现是我的缘故。”
“是你的缘故？”沈约目光闪动，随即道：“明界的君忆，和你可不是一个人。”
石田秀子笑笑，“你倒是一下子就猜出我说的意思。不错，是明界的君忆让完颜烈改变了模样。”
略有沉吟，石田秀子缓缓道：“明界的君忆和我，好像两个人般。”似有些尴尬的笑，石田秀子道：“我查到明界的君忆喜欢完颜烈。”
沈约微有扬眉，略感好笑道：“原来君忆也会爱上一个男人的。”
石田秀子感慨道：“是的，你看到现在的我，实在很难想象我会爱上一个人。”看向桌上的那个人头，石田秀子缓缓道：“有时候，当我们痴迷某个目标的时候，会觉得旁的事情索然无味。”
“或许……”
沈约沉吟了会儿，“你实在太自立了，因此不需要旁人来寄托情感。明界的君忆，没有你这般的奇遇，也没有太多的实验消耗时间，爱上一个比她要坚毅的强者倒很正常。”
1232节 一念一生
一念一生并非笑话。
事实上，很多人的一生有恒河沙数的念头，但支撑一生的，也不过只有几个念头而已，其余的时间，多是混沌。
平行世界看似同样的人，因为不同的际遇，成就不同的心理和念头，然后将念头维持下去，就变成了不同的人生。
像石田秀子这般的人生，世人难逢。
大部分女人，在世俗的包围下，还是需要找个男人来帮忙应对世俗的。
明界的君忆看起来也不例外。
石田秀子淡笑道：“沈约，或许你说的没错，你在情感分析上素来没错。”
说到这里，她若有意若无意的看了默然的暖玉一眼，继续道：“我暗中调查，发现明界的君忆因为喜欢完颜烈，因此对送完颜烈回转的意志并不强烈。”
沈约明白这种感情，喃喃道：“情有可原。”
送喜欢的人离开，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你倒是个大度的男人。”
石田秀子讶然失笑道：“可完颜烈却没有那么大度，他局限于认知，一直认为只有找到萧别离，重演当初的环境才能让他回到八百年前。为了这个计划，他几乎耗尽了一生。”
沈约微有皱眉，喃喃道：“一生？”
他从石田秀子的话语中听出了让人心悸的执着。
石田秀子终于也叹了口气，“是的，近乎一生。我虽然感慨他的执着，但更怕一念之仁会造成更悲惨的事情。”
xiaoshuting.cc
“那……”沈约欲言又止。
“我最终还是将他送回去了，是不是？”
石田秀子喃喃道：“很多事情或许就是命，我虽然不想送完颜烈回转，却一直关注他的动静。完颜烈知道君忆的心意后、又知道君忆没有真正的帮助他，竟和君忆断了师徒之情，他找到了玄铁剑，却因为始终找不到萧别离，年迈的时候，终于改变思路，开始研究时空穿梭的科学技术。”
“萧别离有没有到暗界？”沈约问了句，他感觉这个萧别离很是神秘。
石田秀子摇头道：“没有，最少我在暗界从来没有见过萧别离。”
“那萧别离或许也可能没有到达明界。”沈约猜测道，但他随即知道不对，因为石田秀子曾经说过，送两个人回转，又带一人回转……
除了完颜烈外，另外那个人多半就是萧别离！
石田秀子给出一个奇特的答案，“萧别离其实到了明界，但他和完颜烈不同，他是思想到了明界。”
沈约微有诧异的表情，不过他实在经历了太多奇事，对思想穿越并不震惊。
石田秀子接下来说的话更让他出乎意料，“而且萧别离和完颜烈的穿越有了时差，萧别离比完颜烈晚了几十年才到了明界。”
“这是怎么回事？”沈约费解道，“为什么相同的境况下，会产生不同的实验结果？”
石田秀子默然片刻，“我也一直思索这件事，不过当初始终不得要领，后来我认为恐怕是意念造成的这种现象。”
沈约琢磨道：“你的意思是……萧别离更有惦念，被这股思想牵扯，这才晚到了数十年。”
石田秀子霍然站起，失声道：“你也这样想？”
暖玉也转头过来看了沈约一眼，眸露惊奇。
沈约皱眉道：“意念和月亮门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既然……”顿了下，沈约终道：“李雅薇的意念可以借助月亮门造成如此惊人的改变，萧别离因为牵挂某事，虽然不得已的被传送，但意念却造就某种延迟并不出奇。”
暖玉轻吁了一口气。
石田秀子亦是吁气道：“这是我和暖玉研究很久得出的结论，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的想到，你的大脑果然和别人不同。”
沈约摸摸额头，涩然笑笑。
石田秀子继续道：“事实证明，萧别离也的确有牵挂……”微微叹了口气，石田秀子喃喃道：“我虽对男女之情看的很淡，但我对旁人的真心托付，还是忍不住的热心。或许……我知道除了求知外，世人纯正的情感，才是这世界继续存在的意义。”
淡然笑笑，石田秀子喃喃道：“不然都是李巨人之流，未免过于枯燥。”
沈约默然不语，这是个矛盾的社会，大家都喜欢被真情对待，却对旁人用尽了心机。
石田秀子又道：“可就是因为萧别离晚了数十年，君忆的拖延，导致完颜烈的性格变得更加偏执，若萧别离一直不来倒好，可他偏偏又至。”
沈约喃喃道：“看来完颜烈和萧别离难免在八百年后再来一战！”
很多问题，你看似快刀乱麻的斩断，但问题的根并没有因为你的一刀解决，还会缓慢的萌发，终究有一天会化作更为强大的存在出现到你面前。
这就是因果！
萧别离不来还好，若是被完颜烈发现他到了这个世界，完颜烈积累数十年的怨念，肯定要在萧别离的身上爆发出来。
“萧别离思想穿越了时空，却到了一名性格懦弱的大学生的身上。”
石田秀子很是感慨道：“然后他认识了君忆的孙女百里冰，百里冰很爱他。当然了，百里冰爱的是懦弱皮囊下很有趣的灵魂。”
沈约有些嗔目结舌，自语道：“我倒没想到这种变化。君忆有孙女，那她自然嫁人了？她不爱完颜烈了？或许、因为太爱完颜烈，君忆才会选择嫁人？”
他着实太清楚很多人的心理。
太多人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持，一念不合，改来改去极为正常，这符合人性软弱的特点。
石田秀子淡笑道：“你虽不知道往事，但你的推测总很正确，或许你看多了五蕴，也就知道五蕴遮掩下人性的变化。不错，君忆嫁了人就是一时气愤所为，她恨完颜烈对她的冷漠，一直想证明完颜烈不要她，是完颜烈的错误。”
沈约摸摸下巴，有些无语。
这听起来很闹心，但世人中有九成的男女都曾有这种心理——你不选择我，是你没眼力，可不是我不够优秀。
“后来呢？”沈约决定忽略有些狗血的情仇。
“后来矛盾终于爆发。”
石田秀子缓缓道：“在完颜飞花的设计下，所有人不得不直面情仇。君忆不以自己孙女百里冰的安危为念，完颜烈也趁机以百里冰为要挟，逼迫萧别离做个选择……或者可以说，萧别离没有选择，他只能再想办法回到八百年前！”
1233节 两难的选择！
石田秀子说的很是简略，沈约却已经脑补出大部分情节。
权术利用善良行事，或武力要挟，或威逼利诱，数千年来，这种手段套路从未中止，到了如今，只有愈演愈烈。
对权术他没兴趣，不过他听到一个陌生又有些关联的名字。
“完颜飞花是谁？完颜烈的妹妹吗？”沈约想当然的问道。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是的，完颜飞花比萧别离早到明界几年，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和萧别离亦敌亦友。事实上，当年交手的虽然是萧别离和完颜烈，完颜飞花却也被卷入时空隧道。”
沈约皱眉道：“完颜飞花也欣赏萧别离？”
他是按照常理推测，女中豪杰往往如此，并不会因为感情影响大局观，但因为感情保留着性格中最后的宽容。
世俗规则让人不得不随波逐流，但自主睿智的人，终究能巧妙的保持自己的底线。
石田秀子再次点头，“基本如此。”
“但听你的意思，萧别离似乎不想回转到八百年前了。”沈约听出个隐情。
石田秀子微笑道：“你听的很仔细，不错，萧别离虽然在八百年前有着牵挂，但他一方面因为知道回转并不现实，另外一方面，却因为他也被百里冰的深情打动，难以抉择。”
沈约微扬眉头，知道石田秀子将这些纠葛说的详尽，一定是有原因的，“可萧别离终究回转了？在你的插手下！”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是的，我一直留意着完颜烈的动静，也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事态的发展，当看到萧别离决定和完颜烈拼死一战的时候，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插手。”
“看起来萧别离那时候的局面并不乐观。”沈约分析道。
石田秀子缓缓道：“萧别离的局面不是并不乐观，他是已处绝境，根本没有任何胜出的可能。但他很是聪明，居然带了片月亮角，想借月亮角的助力和完颜烈同归于尽，他当然也考虑到完颜烈偏激会带来的影响。”
沈约轻叹道：“对很多伟大的人来说，若是牺牲自己能解决问题……”他没再说下去，扭头向暖玉的方向看去，却发现暖玉已经悄无声息的消失。
石田秀子却像没有留意的样子，只是道：“是的，权术之人牺牲别人完成自己的目标，伟大的人牺牲自己来完成人类的目标。”
言情小说网
看了沈约一眼，石田秀子缓缓道：“你知道暖玉为什么要见你？为什么如今又会离去？”
沈约默然片刻，“我不太清楚。”
石田秀子喃喃道：“别人不清楚的事情，你想的明明白白，别人也能看懂的事情，你怎么会不清楚？”
沈约终道：“我没有怪任何人，我只是感觉到伤心和无奈。”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是颤抖的。
当木已成舟的时候，很多人一定要找个背锅发泄愤懑。
责任岂不是一定要有人担负？
可李雅薇的坚定选择，是她自主的选择，又怎么能让暖玉担责？
这世上悲哀的事情莫过于邪恶搅乱着世间，却让善良来承担恶果，就如老实人没有掘别人祖坟，没义务顶着hlbe草原的绿色，他沈约如何不明白这些？
石田秀子凝望沈约片刻，“我知道你说的是真话，很多时候，人力有穷，只余伤心和无奈。看着萧别离的无奈，我终于现身出来，告诉萧别离和完颜烈，我能送他们回转。”
沈约微有扬眉。
“他们看到又有一个君忆出现在他们面前，自然大为意外。”
石田秀子嘴角带着一丝笑，“不过他们很快又知道我不是君忆。”
沈约闻言道：“他们的眼光是极好的。”
明暗界的君忆哪怕很像，但因为人生轨迹不同，造就了截然不同的气质，真正的睿智之人，自然能一眼认出来。
虽然没见过完颜烈和萧别离，可从石田秀子的讲述中，沈约早知道这二人绝非等闲之辈！
石田秀子缓缓道：“是啊，他们眼光好，判断也准确，因此我径直和他们提及事实，我告诉他们，他们最大的问题不是回到宋代，而是哪怕重启时空之门，都不知道自己前往哪里。他们根本没有机会重回宋代，只会被时光机器送到未知的时间。”
沈约早想到了这点！
有月亮角的存在，空间穿梭看起来反倒简单一些，但逆时间穿梭却需要精准的定位时间点！
听石田秀子形容，完颜烈和萧别离武功是极好的，可他们绝对无法搞懂这些。
事实上，他沈约也不懂，但石田秀子能送暗界的完颜烈回转，自然有几分把握。想到林萍当初所言，石田秀子还多个类似八卦盘的东西，那东西多半是涉及到时间操作的仪器。
“完颜烈一听我说的专业，立即求我帮手。”石田秀子感慨道。
沈约微有诧异，“他……”
石田秀子见沈约没有说下去，“你一定觉得完颜烈没什么骨气。”
沈约轻叹道：“我只是感觉到他执念太深。”
为了某些执念，很多人的确可以放弃太多东西，包括尊严和自信。根据石田秀子的描述，完颜烈恐怕是百来岁的年纪，居然还为了回转向人低头。
无欲则刚，有求皆苦！
一个人没有太多欲望，也就能保持内在罕见的骨气，可世俗却在推动着世人不断的产生欲望……
他内心感慨时，石田秀子亦道：“不错，我也诧异完颜烈的执念之深，是以和他约定，他回转后绝不能改变历史。当然，我也和萧别离这么约定的。”
沈约微有心动，“萧别离是宋将，他如何能忍得住……不去修改那段历史？”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萧别离如果是岳飞帐下猛将中的猛将，先锋中的先锋，自然和岳飞关系匪浅，岳飞屈死本是千古之冤，萧别离又怎么能视而不见？
可萧别离若做出改变，历史就会截然不同！
但萧别离也面临着巨大的难题，或许岳飞不会死，但死的就是萧别离在现代的那些亲人、朋友！
那些人极可能会因为萧别离的改变而消失不见！
1234节 简单任务
在时空穿梭中，救人和杀人有时候很难说清。
石田秀子神色有些悲哀道：“是的，虽然我们现在已知无论岳飞死不死，历史终究还是那种让人无奈的样子，但身在局中，想要改变的冲动难以遏制，于是我就告诉了萧别离，你的确可以改变历史，但你的改变，却会让百里冰和爱你的那些人消失不见，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你杀死了百里冰！”
实验室内静寂难言，只有东野吾的人头还不时的眨眨眼睛。
有些人死了，他的确还活着，但有些人活着，却和死了没什么区别。沈约想着萧别离当时的表情，或许和死了差不多。
为什么这些揪心的难题，总需要有担当的人来承受？
静默半晌，石田秀子终于又道：“萧别离沉默许久，这才对我说，他知道怎么做。”
沈约缓缓道：“你一定对萧别离有了深刻的了解才会出手帮他，你也一定知道萧别离的一诺千金，这才会让他回转八百年前，而且……你肯定他一定会回来？”
石田秀子轻叹一口气，“不错，有些人，你能预知他做什么，是因为他卑劣的本性；有些人，你能清楚他的行为，是因为他高尚的情操，我判断萧别离会回来，但我实在没有想到过，萧别离一去就耗费了两年之久。”
沈约微有诧异，“两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
“是的，我虽坚信萧别离一定会回转，但在那两年内，我仍旧忐忑难安，我甚至以为他死在了八百年前。”石田秀子苦笑道。
“但你既然以自己为时间量化锚点，一定是你接萧别离回转，因此你还是坚持等待。”沈约缓缓道。
石田秀子一直没有解释什么是时间量化锚点，但以沈约的头脑，已经想到这是一个时间定位器。
在时空逆转中，时间绝非固定不变的。
历史巨大的改变会引发历史进展的偏差，偏差会混淆时间计算——毕竟人类公认的时间纪元，一直也是以某些人的生死来推算，虽然公认地球绕太阳转一圈为一年，自转一圈是一天，但这一天和一年其实并没有锚杆定位，只是人类的一个相对时间，向前推算的时候，就会和记忆般产生诸多的误差。
石田秀子多半是将自己和百里冰的时间捆在一起，只有这样，萧别离才能回转正确的时间，不然萧别离回转却到了民国时期，岂不是个悲剧？
“你也不要觉得我有多么伟大。”石田秀子解释道：“我没有对萧别离失去信心，那是因为我们约定了一个联络方式，而他在两年内，曾数次给我传递消息。”
和八百年前怎么联络？
沈约念头一动，随即道：“他也可以在指定地点，留下书信，给你埋下一些消息？”
古老的书籍信笺多是毁于战火和历史长河中，能够留下的很少，可若是预选某些不太会变迁的地方埋下信笺，终究还有极大的可能留下来。
bqgxsydw.com
石田秀子赞赏道：“的确如此，萧别离亦是极为活络之人，在听我略微解释历史量化改变的事情，已经想出了联络方式，他和我联络的方式，是在天柱山飞来峰左近！”
沈约微有心动，“那里就是月亮角所在的地点？”
石田秀子露出赞许的笑，和沈约这种人交谈，本来就是让人愉快的事情，因为沈约的主动性、预知性，让她可以省去很多解释。
“不错，那里就是月亮角的所在，你去了那里，就可以查探其余月亮角的下落。据我所知，在萧别离回转的时间，月亮角应该还在。”石田秀子似有些犹豫。
沈约敏锐捕捉到了石田秀子的迟疑，立即问道：“萧别离回转到什么时间？”
石田秀子缓缓道：“是在杨幺被剿灭的时间。”
沈约不等询问，眼前已经现出了很多文字，那是很多历史记录，就如电子书般，石田秀子已经调出那段时间的历史记录。
飞速的浏览一遍，沈约已经知道杨幺被剿灭的时间，略有诧异道：“为什么要选中杨幺被剿灭的时间，而不是他们二人决战之后？”
他这般说是经过考虑的，完颜烈和萧别离在二人决战前回转，一定会引发本体和穿越体的混淆，如果在二人决战之后回转，他们甚至可以无缝的融合到原来的年代。
毕竟两位将领离奇失踪，蓦地回转后，众人大喜之下，根本不会考虑太多。
转念间，他随即发现了自己想法的问题，“对于萧别离来说，在失踪后的时间回转没有任何问题，可对完颜烈来说，他已经是近百岁的老人，他未见得要在决战消失后回转。”
石田秀子轻叹一口气，“不错，我预算的时间也是在他们决战之后，可却因为完颜烈的执念，让他们到达了杨幺将将被剿灭的时间。”
沈约一时默然，他不知这种回转对二人而言是福是祸。
想到了一个问题，沈约问道：“萧别离是思想穿越？那他什么时候回转，似乎……”他发现自己认为的正确时间并不正确。
对于萧别离和完颜烈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正确的时间！
他突然感觉让萧别离回转是件极为残忍的事情，萧别离换了身体，回转亦不能改变什么，回转属于自己的年代，却终究无所适从，这样的萧别离，为何在八百年前停留了两年之久？
“萧别离回转后和你说了什么？”沈约想问的是——萧别离有没有说他做了什么。
石田秀子摇摇头，“我没有问，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和数据，历史没有改变，我看他没有要说过往的想法，也没有问他。”
微有笑容，石田秀子喃喃道：“我不是那么八卦的女人，我也知道他选择宋代或者回转到现代都很艰难。”
真正的关心绝不是去揭开别人的隐痛，石田秀子显然不会抱着关心别人的说法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看着沈约，石田秀子随即道：“但你有机会知道他做了什么，但我相信，你也不会干扰他做什么。”
沈约微有扬眉，“因此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让我前往八百年前的天柱山、飞来峰，找到月亮角后，埋入个稳妥位置，然后你再挖出来，那就算大功告成？”
这看起来，很简单！
1235节 别离也是一种爱
去天柱山、飞来峰取到月亮角，然后找个稳妥的地方埋起来，回转挖出，组成月亮门，随后对抗亚特兰蒂斯人的反扑！
这是目前看起来的简单任务。
见石田秀子点头认可，沈约却知道任务绝不简单，“我有几个问题。”
“你说。”石田秀子带着笑意。
“我不能直接将月亮角带回来吗？”沈约疑惑道，“我毕竟是可以回转的。”
石田秀子摇摇头，“不能！”
“为什么？”沈约微有扬眉，暗想这不是一趟有去无回的单程旅行吧？
石田秀子解释道：“我是用月亮门送你穿越和接你回转，你如果带着月亮角回转，就和递归程序插入小递归程序般，在时空流动中，很可能造成死循环。”
沈约不懂程序，但能理解概念，“死循环的后果是？”
“你会被困在某个时间段不停的重复，永远无法摆脱。”石田秀子神色严肃道。
沈约放弃了带月亮角回归的想法，“能不能找萧别离聊聊？”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不能！”
石田秀子再次摇头，“他的问题，不能变成你的问题，我和暖玉认为你是最好的穿越人选就是因为你极佳的融入和融出的本事。你必须记住一个准则，你越少插手古代的事情，这个世界越安全！”
石田秀子说的规则很是生硬，沈约却知道这些规则绝对是经过石田秀子深思熟虑的。
“因此……这是我一个人的旅行？”沈约喃喃道。
根据石田秀子的准则，要避免改变，自然人越少越好。
石田秀子点点头，“你说对了。”
“那我什么时候行动？”沈约心中有个隐忧，不止是亚特兰蒂斯人随时会反扑，而是因为他知道如今的安稳也非绝对的安稳。
“死锁”两字不停的回荡在他的脑海，他用的创世方法有个极大的问题，这也是他和石田秀子立即考虑应对亚特兰蒂斯人的一个重要原因。
“当然是越快越好。”
石田秀子默然片刻，“我想有叶宣儿和白城一帮人，他们会理解你的行为，而且给予全力的支持。不过……你需要返回明界才能穿越。”
沈约暗想这是自然，原汤化原食嘛。
“在回转明界前，有人想要托人给你带个话。”石田秀子轻声道。
“谁？”沈约略有不解。
石田秀子默然片刻，“李雅薇托李雅薇给你带个话。”
沈约微怔。
石田秀子说的拗口，但他瞬间竟然明白了石田秀子的意思——暗界的李雅薇和明界的李雅薇一直在进行沟通，就像两界的金鑫也在沟通一样。
因此、在暗界李雅薇自尽以意识形成蔚蓝大海囚禁泰坦前，她曾和明界的李雅薇有过交流，她想和沈约说些事情。
李雅薇要说什么？
沈约内心微颤之际，前方景色已换，有蔚蓝的大海就在前方不远，落日余晖下，金色沙滩带着丝温暖。
xiaoshuting.org
蔚蓝的海，蔚蓝的天。
有海鸥自由的在天地间飞翔，画出洁白无暇的轨迹、就如某些人，始终如一的心意般。
李雅薇正立在海滩前，任由海风吹拂着微乱的秀发。
这是哪个李雅薇？
沈约正在寻思间，就听李雅薇已经道，“你知道吗，我其实很感谢你，虽然我看起来始终是公事公办。”
是暗界的李雅薇！
沈约瞬间断定，不仅仅因为“公事公办”四字，还因为李雅薇语气中的冷淡。
在金色沙滩的温暖下，冷淡虽有，但其中也有着不易觉察的温暖。
或许冷漠一直为了遮掩温暖。
温暖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应的情绪。
“这些天来，我一直在焦灼中度过。”
李雅薇回眸望向了沈约，并不走近，因为她不再需要演戏，“我知道置身于一个极大的陷阱中，凭借我的能力，始终无法破解。我内心深处，知道我无法破解……”
沈约默然。
他知道李雅薇绝望的根源，一直以来，李雅薇都和傀儡般被李巨人和林萍控制。
一定有李巨人的参与，因为很难想象，李巨人会不知道此事。
在李巨人和林萍的掌控下，李雅薇看起来更像有心无力，最终的结局证明，她执着的寻找一个答案——一个让她毁灭的答案。
心中酸涩，沈约仍旧没有回话，因为……眼前的虽是暗界的李雅薇，却不过是李雅薇曾经的留言。
“越接近答案，我的内心越是惊惧，虽然我竭力不让它表现出来。”
李雅薇的冷淡中有着苦涩，“幸亏，你答应了帮我，一直守在我的身边。”
沈约嘴唇张张，想要说——很抱歉，我终究无法做到更多。
李雅薇已道：“也谢谢你，告诉我爱一个人究竟要如何做。”
沈约默然。
“我终于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
李雅薇轻声道：“虽然父亲告诉我许多做人的道理，但他始终没有教会我怎么去爱一个人。或许……”
略有沉默，李雅薇终于道：“他懂得世间太多的道理，唯独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
沈约的眼帘已有湿润。
“以其昏昏，如何使人昭昭呢？”
李雅薇凝望着沈约，眼眸亦有分亮色，“一个不懂爱人的人，又怎么能教会别人如何去爱？幸运的是，你教会我如何去爱。”
看着沈约，李雅薇嘴角微有上扬，似有些笑意，“你告诉我表现如何爱人的两个方法，一个方法是有好处想着他，一个方法是走近他一步。”
缓缓上前一步，李雅薇轻声道：“很简单，却很实在的方法。在我面对最终结果的时候，我不再焦灼，也没有了畏惧，那时候我脑海中浮现的，竟然只是你教给我的方法。我父亲种下的因，我有责任去解决。”
她叙说的时候，神色是坚定的，因为这是她的人生准则。
有些人早就在五蕴迷乱之中随波逐流，有些人在惊涛骇浪中、还在努力维系着自己的船帆。
“我脑海中突然就有了解决的方法，或许是幸运，也或许是反力之鹰曾经告诉过我，相信你自己，你终究会做到吧。”
李雅薇终露微笑，“我很高兴，最后时刻，除了解决李家给世界造成的麻烦外，还可能会帮你一个忙。不过……”
她眸中的亮光就如钻石上的露水，终究要流淌而下。
“我却不得不远离你。”
有泪水顺着眼角流淌而下，李雅薇的声音已经如海风般轻柔飘忽，“希望你……不要见怪。”
人影消散。
蔚蓝的大海亦如幻镜般。
当一切终空的时候，你能记住的是什么？
走近一步是因为想爱，别离却不是因为不爱，或许只是因为……太爱！
1236节 刨除时间的时空穿梭
沈约眼帘湿润的看着李雅薇消失不见，不由自主的向大海的方向走近一步。
他有万语千言，一时间不知如何诉说。
前方海面有漩涡卷起，如同要吞噬世间万物般，沈约却没有犹豫的入内，下一刻的功夫，他已经置身于一间明光闪闪的房间内。
房间内没有任何多余的物体，整个房间如同特殊金属材质打造，泛着冷色的光芒。其中只站着一人，她的眸中也是有亮光的。
如同晨露般。
但当沈约出现的时候，她眼中的露珠已经消隐不见，径直道：“石田秀子已经告诉你半数计划，由我来实施其余的半数。”
说话的正是暖玉。
沈约略有吃惊的表情，他看到了真实的暖玉，这么说……他已经无声无息回到自己的世界？
“是的，你已经回来了。”
暖玉似读到沈约的心声，随即想到了什么，“在这个房间中，有利于我的感知，很多念头是自动涌入，如果你不想我读取你的思想，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沈约摇摇头。
暖玉不再坚持，继续道：“在遇到你之前，我不但进行人脑的思想研究的工作，还试图将两界沟通起来。没有了李巨人的警惕、亚特兰蒂斯人的窥探，我要接你回转，并不是很困难，你也看到了，你就这么回来了。”
xiaoshuting.cc
沈约问道：“你想连接的不止两个世界吧。”
暖玉略有默然，承认道：“是的，就和利用李继祖他们进行思想实验、用来对抗亚特兰蒂斯人和李巨人这些人的思想控制般，我研究两界互通，也是为了研究和我所在那个世界沟通的方法。”
微有握拳，暖玉道：“但我现在还没有尝试联系我的世界。”
为什么？沈约不等发问，暖玉已道：“因为我不敢。”
沈约微有扬眉，从未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暖玉也有不敢的事情。
“我面对的亚特兰蒂斯人只会比你不久前面对的更狡猾，更敏锐，也更凶残。”暖玉淡漠道：“自从被反力之鹰救下后，我就决定，若没有一些把握，我绝对不会和我的世界沟通。”
顿了下，暖玉又道：“我怕他们追杀到我的面前，毁了我的努力。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沈约微有皱眉，心想你不用这样，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何必诋毁自己？但他终究没有说出这些话。
暖玉却像愣了下，半晌才道：“眼下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要找到完整的月亮门，研究功用，这是对付亚特兰蒂斯人的唯一方法。”
沈约并不反对。
“在暗界剩余的事情，石田秀子会帮你解决。”暖玉了然道：“我想暗界他们大部分人，对你只有感谢，对于一个要诚心感谢的人，他们不会要求太多。”
沈约心道，你是暗示有小部分人对我恨之入骨吗？
“但无论如何，我们的计划都应秘密进行的，不应该让太多人知晓，因此石田秀子也不会告诉暗界那些人，你究竟要做什么。”
暖玉安排道：“眼下的你，随时都可以前往八百年前。”
沈约缓缓道：“但你看起来还想和我解释一些事情。”
暖玉并不否认，“不错，有些事情，你知道的越多，对你行事越是有利。”顿了片刻，暖玉补充道：“从前你到暗界、我们对你有所隐瞒，那是因为不得已的理由。”
沈约笑笑。
暖玉却没有笑意，继续道：“你应该见过时光逆转的场面。”
“是的。”沈约坦诚道，“在某些影片中，坐入一个时光机，然后输入时间，按下启动按钮，biu的一声，就可以到想到的时间了。”
他开个玩笑，因为他知道那多是科学幻想，暖玉、石田秀子的时光机绝非那样。
果不其然，暖玉已道：“你最好排除这种想法，因为那很可能给你带来致命的灾难。”
沈约摊摊手，示意暖玉解释一下。
“我们进行时空穿梭的根本基础就是月亮门的部分月亮角。”
暖玉认真道：“我不知道别人的时光机是怎么样的，但以我的理解，时光机是不应该有时间概念的。”
沈约略有讶然，他真的头一次听到这种新奇的理论。
时光机竟然不应该有时间概念？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种观点，正常人都难以接受。”暖玉沉吟道：“但你不是正常人，我可以给你解释一下。”
沈约立即点头，洗耳恭听，表现的很正常的模样。
“时间不过是后人加入的一个概念，而概念都是世人临时构建的，从不是永恒存在的。”
暖玉很是严肃道：“在我的认知中，月亮门是近永恒轮转的存在，因此月亮门面对的更接近修行者认知的‘成住坏空’四态。从这点来说，月亮门没有时间，只有空间状态。”
沈约脑海中光亮一闪，他在和李巨人、奇点等人交手时，曾多次接触空间概念，如今再听暖玉强调，幡然醒悟道：“我们要去的不是某个时间点，而是某个空间态，然后依靠空间态自然演变，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
暖玉轻吁一口气，“你看起来是真的明白。不错，在世俗的时空认知中，输入一个时间，就可以到达那个时间点好像很正常，可事实绝非如此，历史不见得那么稳妥，你要到的时间点，不见得有那个历史事件。”
沈约认真倾听，连连点头。
都说历史是个让人随意打扮的小姑娘、接近养成的萝莉，这种说法就是说——人类对自身的历史记载是有充分不信任的。
你今天记录的工作内容，都可能为了维护某些事情而加以修改，你又怎么肯定古人没有你的态度？
“既然时间和事件并非对应的关系，因此按照时间为唯一标识来索取事件，本来就是有偏差的事情。”暖玉缓缓道：“这不是容易解决的问题，幸运的是……我们已经有过经验。”
沈约喃喃道：“萧别离的穿越事件！”
暖玉露出赞许的目光，“石田秀子早考虑过时间的不确定，是以采用时间锚点来定位相对时间。”
“也就是说……我穿越到达的时间，还是有些靠谱的，一定会是萧别离所在的那两年。”沈约确定这点，内心稍有安慰。
1237节 量子纠缠
沈约对穿越到八百年前这件事，心里还是没底的。
他虽然经过空间穿梭，但终究没有经历过时间逆转，将一切交给别人掌控本不符合他的习惯，如果有科学狂人来找他做这个穿越实验，他肯定拒绝，因为那太不靠谱。
不过石田秀子、暖玉如此详尽的解释，一方面是为了让他熟悉穿越的那个空间，一方面也是说明，二人着实做了大量准备工作。
信任是让他行事的根本。
暖玉微微点头，“不错，有了相对时间坐标，我们只要模拟事件态，也就是当初事件产生的空间态，我们就可以将你送到我们想要的、真正的空间流动长河中。”
沈约脑海中闪过一副图片，那是自己在历史场合中随波逐流的影像。
暖玉缓缓道：“因为进行了模拟推算，你进入的空间态就会准确很多，当然了，偏差还是会有的，因为我们无法保证的一点是——你所处的空间是不是仍旧在更改。”
“还有人穿越改变历史吗？”沈约问道，因为根据他看到的影视，历史快被穿成蜂窝煤了。
暖玉终于正视沈约，“我很想对你说没有，但负责的态度是——我不知道。因为我们可以做到的事情，别人也可能做到的。”
沈约感觉到暖玉态度的严谨，那是不迷之否认也不绝对肯定的精神，这正是科学的科研精神。
人类的科学探索不过是宇宙的沧海一束，真正的探索需要坚定意志下的包容、孜孜以求的开拓。
“当然了，我说的这种几率不大。”
暖玉沉吟片刻，“但真的出现，还是会有问题。”
“什么问题？我会迷失在时空中？”沈约感觉穿越这件事情的危险系数和盗墓贼差不多，搞不好就会被埋在其中。
暖玉微微点头，“是的，在我看来、逆时间穿越最大的问题就是因为你引发的空间动荡产生的原点偏移，因此为了稳妥起见，你需要个时间锚点，这也是石田秀子以自身为锚点，保证萧别离能回转到正确时间的原因所在。”
沈约终于明白过来，“石田秀子当然不适合作为锚点了？”
他不明白道理，可明白情理，石田秀子如今不在。
暖玉再次点头。
沈约盯着暖玉，“你提出问题，自然考虑到如何解决了。”
暖玉终于道：“目前的情况，我可以作为你穿越的时间锚点。”微有沉默，暖玉补充了一句，“也只有我适合。”
沈约凝望暖玉半晌，“问题出现在哪里？”
他总能听出弦外之音，暖玉既然这么说，她应该不会拒绝担当时间锚点的事情，但她还是说出来了，因为她认为有障碍。
暖玉迟疑片刻才道：“如果我作为时间锚点，那我们的命运就是捆在一起的。”
她说的玄妙，但事实也真的玄之又玄。
沈约笑道：“你应该不是怕我回不来，让你出现问题？”
暖玉终道：“我迟早要面对我那个世界的，和我的命运绑在一起，你就会因为我的危机也陷入危机。”
“比方说……”沈约感觉还是需要确定一下。
“亚特兰蒂斯人如果抓到我，他们就一定可以影响你。”暖玉缓缓道：“你应该听说过量子纠缠？”
“听说过，没有研究。”沈约实话实说道。
他说话时，面前已经现出闪屏资料，那是暖玉展现给他看的。
沈约浏览了片刻，总结道：“量子纠缠的意思是——当几个微观粒子形成不可分割的连接后，无论它们相距多远，一个粒子变化后的状态会影响到另外的一个粒子？”
这听起来是极为不可思议的，沈约却从资料中看到自己的世界都验证了这点，而且尝试利用量子纠缠现象进行数据传输实验。
试想一下，无论多远都会互相影响的远景！
这是不是可以说，无论人类到达宇宙的任何角落，都可以利用量子纠缠实时传输彼此的信息共享？
顿了会儿，沈约道：“但这多指微观态。”
暖玉凝重道：“在利用月亮角给双方做了时间锚点后，就会体现到宏观态。当然了，如今世界对微观态的测量已有示例，宏观表现仍没有进展。他们若是知道你在宏观上用到了量子纠缠，你一定会被各国权术争夺。”
沈约略有奇怪道：“我在宏观上运用……”话说半截，沈约失声道：“你是说暗界的死锁，就是量子纠缠？”
他内心那种不安蓦地强烈起来。
暖玉凝重点头道：“是的，你看起来是利用月亮门创建了悬浮大陆，其实是在灭世、重生间、亦可说在生死之间建立了一个量子纠缠态。泰坦如果毁灭，会引发雪崩反应，李雅薇出手，不但囚禁了泰坦，还暂时去除了这个危机，但当亚特兰蒂斯人想明白这点后，他们可能会自毁泰坦，进而摧毁悬浮大陆，破除一切空间制约，进而逃离所有的束缚。”
沈约眼皮不停的跳动，半晌才道：“亚特兰蒂斯人什么时候会明白这点？”
暖玉摇摇头，“不清楚，以蛋和无墨的智商，应该一时半刻想不到这些的。”
“但其余的亚特兰蒂斯人会想到的？”沈约听出言下之意。
暖玉抿着嘴唇，许久才道：“可能性极大，因为在我的世界，他们也一直在研究月亮门。亚特兰蒂斯人一直不甘心输给西西里人，在感觉对月亮门绝对掌控后，就会发动真正的挑战。”
西西里人呢？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都死了吗？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几个念头，见暖玉微微摇头，遂不再问，只是道：“如今我们绑定时间锚点，就类似量子纠缠态，我如果有了问题，问题就会影响到你。”
放缓了声音，沈约凝声道：“更明确的说，我死了，你也会死？”
这是极为严重的事情，沈约不能不佩服石田秀子，那老人需要怎样的决心，才能做出这种事情？
暖玉倒是平静，“我若死了，你也很难存活。相对来说，我还是赚的，因为你面对的危险远不如我要面对的。”
bqgxsydw.com
“我其实倒很佩服萧别离的。”沈约喃喃道：“他当然也知道这些？但他还是没有犹豫？”
暖玉淡然道：“或许在他眼中，生命的时间长度不是问题，质量才是问题吧。”
沈约笑了起来，“其实我也这么认为。”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的勇气已经不言而喻！
1238节 目的地
对于选择时间长度和质量的问题，世人有着不同的看法。
从现象上看很多人是选择时间质量的，因此哪怕黄帝也说——今时之人以酒为浆，以妄为常，务快其心，逆于生乐，起居无节，故半百而衰也。
古今之人看起来大同小异，都喜欢熬夜找乐子，今朝有酒今朝醉，在这些人的心中，他们是选择了时间的质量。
可他们这种时间质量和沈约想要的明显不同。
暖玉凝望沈约许久，终于道：“看来你不反对我的提议。”
沈约“嗯”了声，暖玉一挥手，空中已经出现两团光芒，白光罩住了暖玉，黑光笼住了沈约。
沈约未动，微闭双眼，随即感觉两道光芒形成一个太极图，在空间中急速旋转起来，不知几许，沈约缓缓睁开眼睛，光芒已经散去，他感觉自己有点儿不同，偏偏又说不明白。
暖玉背负双手，问道：“我右手伸出几根指头。”
这我怎么知道？
沈约才想摇头，突然看向自己的右手，发现自己摆个剪刀手的造型，不由道：“两根？”
暖玉微微点头，喃喃道：“测试无误。”
沈约吃惊道：“这种状态下，我穿越到八百年前，你是否也能感知我做的事情？”
暖玉摇头，在沈约稍稍吁气时，暖玉道：“我不清楚，因为从未测试过。据我所知，我们这个实验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例。”
沈约缓缓道：“这是说有可能感应了？”
暖玉沉吟片刻，“只能说有可能。当初在给谈沙做记忆移植的时候，你虽然在和我同频，不过事实上，我也在感知你的稳定频率，那是一种入定状态后的深层次频率，比科学家对修行者实验捕捉的频率更加的深邃。”
沈约虽然知道修行者的脑电波是和常人不同的，但还是忍不住道：“更深邃是什么意思？”
频率在科学家眼中、不就是一个波段吗？
更深邃是说频率更低吗？
暖玉沉吟道：“具体我也无法解释清楚，那是一种似频率、又不像频率的感觉。”看向沈约，暖玉缓缓道：“我感觉很像文学家用言语形容的灵魂的深处、内心深处震撼的那种感觉，你在暗界的时候，距离并没有阻挡这种感觉，因此我可以感知你的某些事情和思想。”
沈约目光微亮，“听你的形容，那是近证悟的感觉。”
四禅八定只是一种定，但绝不是证悟解脱，修行者是希望通过极深层次的定来悟得心性。
禅宗史话中，有马祖禅师整日禅坐用功，希望证得心性，有高僧怀让为让其悟得，刻意在其身边不停的磨着一块砖头。
马祖那时候已经有点儿修为，终究没像路怒般抄板砖干怀让这丫的，只是不耐烦道：“你究竟在做什么？”
怀让回道：“我磨砖是想做面镜子。”
马祖奇怪反问，“磨砖怎么可能做镜子？”
怀让点醒道：“磨砖不能成镜，那枯坐岂能成佛？”
马祖闻言霍然醒悟，终成禅宗的一代宗师。
禅话说的就是坐禅和证得之间的关系，哪怕进入极深的定境，但若没有智慧引领，终究无法产生量变。
所谓的当头棒喝、醍醐灌顶本是考试由95分到100分的突破，你若只有60分的基础，拿棍子敲晕你也不会让你拿到100分的。
至于不假修行，却期冀证得心性，更如痴人说梦。
修行六度，般若第一，般若本梵语，真正的意思就是智慧。
沈约自幼就被师父悟性传授“止观双运、定慧互成”之法，如今更是多加磨砺感悟，对证悟心性之道更有领悟，一听暖玉之说，就感觉那极似证悟前夕的感觉。
暖玉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那就是近心性证悟的感觉。”
默然片刻，暖玉再次挥手，有山形脉络的虚拟影像已经出现在二人的面前。
这间空屋子中，科技感十足，倒是丝毫不逊暗界洲际所用的科技。
沈约看着那山脉连绵，缓声道：“是天柱山？”他没见过天柱山，但他从未忘记自己眼下的目的。
不过他感觉自己的判断有点儿问题，因为那连绵的山脉中，很少人烟的感觉。
如今的天柱山绝不会这么孤寂。
旅游已经成为人类的一个主题。
暖玉凝望着那山脉，缓声道：“这是模拟八百年前天柱山的情形。”
沈约微有诧异，“文物复原也是如此吧？”
很多文物到了如今世人之手，或残缺不全，或只余传说，是以在考古中有种虚拟还原的技术。
当然了，还原技术不是依托你想啥是啥，而是要依靠古籍记载、风俗人文，当时的技术手段等底蕴做为复原的蓝本，这才能比较真实的形成文物的原型。暖玉重现了八百年前天柱山的样貌，用的技术手段估计也是大同小异。
暖玉“嗯”了声，“我们收集了这八百年来天柱山的演变历史，发现如果要近月亮角所在之地，最好先至马祖洞。”
说话间，她缩放模型，二人面前现出一个黑黝黝的小点，随着她对模型的继续扩大操作，那个小黑点不停的扩大，原来是山腰一个不起眼的洞口。
一般人看到那种黑黝黝的洞口还真不敢进去。
大多驴友最多是走人类已经开拓的路线，因为那会有人类救援，眼下的这个山洞更像自然形成，人迹罕见的，进入被困后没有信号、无人救援的事情，驴友可是不会做的。
沈约沉吟道：“马祖曾经修行的地点？”
他阅读的资料开始组织整理，发挥作用。
“不错。”
暖玉显然经过了精心的准备，“天柱山历史名山，三祖僧粲和唐宗师马祖都在其中修行过。”
沈约心中微有意动，“他们选择在天柱山修行，是不是也感知到月亮角的神奇？”
YY小说
暖玉并不意外，“月亮角是近本源之物，修行者对其有不同的感应并不出奇。”
这会儿的功夫，沈约已经看清楚地形的指引，问道：“我的……降落地点就是马祖洞……然后前往对面的飞来峰，从一道瀑布后的隐藏山洞而入，就能接近月亮角所在？”
1239节 穿越！
沈约看到模型上有个红点闪烁，不用问，那就是月亮角所在。
暖玉望着那个红点，缓缓道：“你说的不错，红点处就是石田秀子提及的、可能埋藏月亮角的地方，那里或许会有机关暗道，但我想……这绝对难不到你这个建筑专家。”
沈约谦虚道：“不敢当。”他摸了下腰间，硬硬的还在。
“财不露白、神物自晦，这是自古皆用的道理。”暖玉又道：“那里有月亮角埋藏，不见得是月亮角通神，可能是人为，你……要小心一些。”
她直到此刻，才是稍露关心之意。
沈约却想起一个致命的问题，“如果我找不到月亮角呢？那……我怎么回来？”
诸葛亮一生唯谨慎。
沈约不是诸葛亮，但能屡战屡胜靠的绝不是运气，而是事无巨细的考量。
他想的多，算的多，这才出手一击取得想要的结果，偏差自然会有，不过尚在误差范围内。
这样的一个人，就和宅男遇到女神会想到百年之后的情况般，早对前往八百年前来回的过程详加推算，如何会不考虑回转的问题？
八百年前和如今的联系绝非暗界和明界联系这么简单，虽然在事实上，两界互通也绝对是个高难操作，但有暖玉、石田秀子坐镇，沈约在前往暗界的时候，就感觉暖玉会将他弄回来。
暖玉和他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人嘛，终究要相信什么。
可是八百年前并没有任何高科技支撑，更没有石田秀子曾经创建的四维立面，他要如何回转？
暖玉的笑容若隐若现，“你若不问这个问题，我还真不放心你前往的。”
我要是不问，你好像就不准备说了？
沈约心中嘀咕，“我前往八百年前，是不可能带月亮角过去的。”
“不能！”暖玉断然道，“我已经说过了，在时空穿梭中，任何携带月亮角的行为，都可能会引发递归循环，造成极度的危机。”
沈约摊摊手道：“那我怎么回来？”
“你有几个肯定存在的月亮角可以使用！”暖玉肯定道：“八百年前萧别离一定有把玄铁剑，那就是月亮角！”
“一定？”沈约反问道，他听林萍说过一样的事情。
暖玉斩钉截铁道：“这是绝对可以肯定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无论玄铁剑，还是那个时代的蟠龙如意、鸾凤清鸣，都是你可以找到的月亮角！你只要找到其中的一片，以暗物质注入，我一定可以感应的到！”
一定？
沈约心中又问了句，发现暖玉神色略有激动的样子，感觉自己的不信会让暖玉失望，终于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人性弱点嘛。”
打个哈哈，沈约整理思路道：“我在飞来峰找到月亮角自然不用多说，只要埋好后，用暗物质注入月亮角，就会和你取得联系。”
暖玉点头。
“找不到月亮角，我还可以去找玄铁剑，萧别离在岳飞帐下赫赫名声，要找他绝不是难事。”沈约分析道。
暖玉眸光闪亮，“以你的性格，和他成为朋友绝不是难事。英雄素来是惺惺相惜的，既然这样，借玄铁剑一用，我想他也不会介意。”
沈约谦逊道：“英雄不敢当，我为了回转，无论如何都要和他做个朋友的。”
再盘算了数遍，沈约摊摊手道：“一切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了，那我似乎可以出发了？我的手机还能带吧？”
暖玉毫不犹豫道：“那绝对没有问题，手机可以成为你一个可靠的助力，毕竟那时候有点儿先进手段会让你如虎添翼的。”
略有迟疑，暖玉缓缓道：“但你出发前，要不要和朋友聊几句？”
沈约沉吟片刻，“金鑫就在附近？”
他说话的时候望向了门口的方向，房门开启，金鑫微笑着站在门口——那是他沈约最好的朋友，最默契的拍档，一别多日，再见温暖依旧。
有时候朋友就是剪影，有时候朋友却是一生。
缓缓走向金鑫，沈约笑容亦是暖暖，“我又要走了。”
金鑫搓搓手，忍不住道：“别搞的这么煽情，我不太习惯。”
沈约笑笑，目光向金鑫身后看了眼，金鑫身后空空荡荡的。
许久的搭档，金鑫如何不知道沈约的意思，“李雅薇让我对你说一句——注意身体。”
沈约“嗯”了声，金鑫解释道：“她只怕你见到她后很伤感，心情不好，想到……想到别的事情。”
金鑫没有说，他知道沈约一定会明白，“她希望你开开心心的上路。”见沈约摸了下鼻子，金鑫笑了起来，“我们都想帮你，可是帮不上啊。暖玉和我们解释了一切，我们怕给你添麻烦，就不和你一块旅游了。”
“明珠还好吧？”沈约问了句。
金鑫点点头，“不错，她不见你，也是有点理由的，她一直在练冥想，暖玉教她的，说可以沟通什么，搞不懂她为什么这么用功，我去叫她，她也没有回应。”
沈约知道金鑫、李雅薇和海明珠都是暖玉做两界沟通的重要人物，这也是暖玉对他们手下留情、甚至暗中帮助的原因。
摊了摊手，沈约吁气道：“你们都没事，我就可以上路了。”
真正的勇者，从没有言辞的忌讳，他转身看向暖玉，轻松道：“反正我是要回来的，还有什么话，回来再说吧。”
见暖玉伸手示意房间正中的位置，沈约缓步走进，立在其中，略带好奇的看着暖玉。
有光线从他四周浮起，飞快的组成一台摇摇车的模样。
沈约见状，径直坐了下来，居然能悬空而坐。
暖玉肃然道：“从现在开始，你就需要从你所知的资料，想象八百年前马祖洞真实的情况，进行空间契合。”
YY小说
沈约虽然轻松自如，但大脑却已经高速运作，观想出八百年前天柱山、马祖洞的影像，下一刻的功夫，他眼前一黑。
心中微凛，沈约知道暖玉的实验室很难发生断电变故的，那他为什么眼前发黑，才待发声，沈约蓦地收声，鼻翼微动，已经嗅到些野生苔藓的味道。
脑海中倏然闪过个念头，他是在一个山洞之中。
马祖洞！
他已经到了八百年前！
1240节 月色下的杀机
沈约在实验室中看到身边浮现出来的摇摇车时，其实是有点儿好笑的。
这不科学。
暖玉做的时光机和影视中表现的截然不同，影视中时光机但求炫目，可暖玉的时光机看起来更像是孩童玩具，但就是孩童玩具般的东西瞬间就将他送到八百年前的马祖洞？
或许人类在五蕴的外延下，始终觉得超大规模、五光十色花里胡哨的东西才是人类发展的方向，却始终不知道空间另类的玄奥。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被世人传诵太久，但真正知道其中蕴藏着空间奥妙的人又有几个？
真正的时光机是要破除固有时间概念的，真正穿行宇宙的飞行器，也不应该注重徒有其表的外形。
摇摇车不错，最少很实用。
人生第一次进行时空穿越，沈约没有惊慌失措，还能镇静抬头向上看去，就看到一点月色透过洞顶的裂缝照在身旁不远处。
月色轻柔，月华淡色，洒落到人间，稍有落寞之意。
是马祖洞！
沈约再次确认这点。
根据资料记载，马祖洞的洞顶大石开一罅，可引天光入洞，这种自然之景又称做马祖一线天。
这里的山洞顶正好有一道裂痕，不是马祖洞是哪里？
并不急于出洞，沈约缓缓坐了下来，先感受下周围的环境。
洞内没有人气。
这里的人气并非沈约那个世界的流量，而是说人类存在的气息，听起来很玄奇，实则猪有猪窝、狗有狗道，人类聚集的地方自然也有人类汇聚的气息。
大多数人被外界的五色所迷，少查自身和周遭的变化，沈约却不同，他多求内在感知，对身边的气息也有敏锐的感觉。
不然当初他也不会一出手就抓住汪兴海偷情的软肋。
抬头望向洞顶，凝望着那微细、却仍洁白的月色，沈约隐约想到马祖此间修行的真意——马祖不是为了月亮角的奇异，而是为了这一抹月色在此修行。
修行者多会观色。
色非世俗的美色，色不仅是空，还是由光线组成。所谓的色即是空不过是个比拟，空中妙有是初步修行者更应该留意的事情。
观色即为观光，观光是为显明，显明是为了得见比世间任何光亮更是光明的心性。
这种近似修炼法是修行的一个诀窍，也是近朱者赤的一个引用。
你可能因为五蕴遮挡，始终见不到真正的心性，但你可以尝试亲近类似的现象启发你内在的灵性。
凝望月色片刻，沈约缓缓闭上眼睛。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甚至可说没有人烟的地方，任何人来到这里，都会急于查看周围的环境，偏偏沈约却闭上了眼睛。
心无所住、无处不安。
心有所安，对修行者来说，身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冥想了大约一个时辰，已经将近来的疲倦、紧张一扫而空，这才睁开眼睛走出了山洞。
明月清风入怀，草气淡香环绕。
望见对面山岳耸立之际，他已经听见水声。举目向对面望去，他就看到一抹亮色从天而落，那不是什么奇迹，而是一道瀑布。
飞瀑直落三千尺般，落水却是声响甚轻。
他离瀑布很有段距离。
沈约通过声响稍做远近的判断，随即知道他眼下的任务就是到达飞来峰的那道瀑布下，然后从瀑布后的隐藏山洞入内，破除机关，暗道寻路，就可能发现一些月亮角。
任务如此简单？
看起来在周密的安排下，有着高科技的支撑，任何看似不可能的事情都会变得水到渠成。
沈约放松了心情，越近成功的时候，越要保持平静，这是他师父教他的道理，你如果无法克制修行某个阶段带来的喜悦，你就很难再进一层。
很玄奇，但又很简单的道理，你成天沉迷在游戏的羁绊上，哪有时间去找女朋友呢？
修行嘛，没有那么高难的。
缓步下山，沈约放轻了脚步，不是怕惊动旁人，这附近根本没有人，也不是怕惊醒鬼，他从来不信鬼的存在。
他只怕惊醒附近休憩的动物，冲出来向他狂叫一顿，岂不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山峰转月色，远途行树声。
沈约踏着月色认准瀑布的方向而行，道路崎岖难行，但对他这种人来说，还可以顺利通过。
感觉行走小半数路程时，水声略响，就像一些人梦中依稀曾有的风铃声……
倏然止住了脚步，沈约侧耳听去，就听到似有金戈鸣响的声响。
是铁器撞击的声音，但到了八百年前，他用金戈来形容，也是让自己融入这个环境。
这是他的本事！
到了任何地方，他都能设法融入，融入就成为世俗的一部分，成为世俗的一部分就会少了很多麻烦，也少了很多危险。
古人常言高人“陆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是说高人有先见之明、避免灾祸，他沈约为了任务走在一条可能会有兕虎出没的地方，想不遇到是很难的，但他最少可以融入兕虎的环境。
他甚至有让兕虎认为他是同类的能耐。
这种荒郊野岭，怎么会有人在此厮杀？听铁器撞击的频率，好像着实有几个人在交手。
他们为什么交手？为了月亮角？
沈约转念间，感觉还是不去探望为佳，他在穿越前已经给自己定下几条基本原则——不参与、少好奇，多隐身。
一切为了任务。
八百年前的事情，无论如何，当事人都已化作了白骨，他不是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心的主儿。
ahzww.org
想到这里，沈约收敛了心境，继续向瀑布的方向行走。
再走十数步，他突然止步，不是改变了心意，而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心悸。
他身边有人！
放眼望去，四周并无人迹。
但这只是肉眼所见的迹象，沈约对眼睛不算依赖，他更依赖自身的感觉，他感觉绝对有危险向他逼近。
他止步的时候，危险仍在，但危险却不动了。
危险的目标就是他，因为他的静，引发了危险的警觉。
沈约如斯判断的时候，已经察觉到危险所在。
危险在地下！
1241节 剑仙
有东西沿着地下向沈约接近，给他造成了危险的警觉。
从常理来讲，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哪怕是蛇蟒一类的行动，也不过是借着草丛的掩映，沿着地面来游弋，而不是在地下穿行。
在地下穿行的是什么玩意？
什么物种会在地下穿行、进而获取猎物？
土行孙？
一念及此时，沈约眼中泛起了寒光，正常的步伐向前迈上一步……
泥土纷飞暴起，向沈约兜面袭来，可致命的并非泥土，而是泥土之后的利刃。
利刃持在一个浑身黝黑之人的手上！
黑夜中，土中突然暴起一个黑色怪物向你扑来，正常人不是吓傻就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过暖玉说的丝毫不错，沈约不是正常人，在那人扑来的时候，沈约闲庭信步的向旁走了一步，然后一把推在那人的后背上。
冲出那人唯一的亮点就是眸中的寒光，他算准了自己这一击，绝对有九成九的把握，只要不是遇到传说中的那几个人物，他甚至觉得会有十二成的信心。
沈约不是传说中的人。
这是穿着异服的本地人？还是穿着正服的异地人？
那人想不明白，但还是决定对沈约出手，可他全力进攻时，眼前一花，已经失去了沈约的影踪。
一股大力从背后涌来，让他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
满天星斗化金光之际，那人还能鱼跃而起，如同深入危机的鬣狗般，还要龇牙护肛一战，不想下一刻的功夫，他已经被那个异人一把按在树干上。
沈约按着土里窜出来的杀手，冷然道：“你敢叫，我就掐死你！”
那人立即咬紧牙关，并非打死都不说，而是怕死不敢说。
向旁看了眼，那人眼中露出惊骇之意，他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左近没有什么大树，可他又是被人硬生生的按在了树干上。
他埋伏的地方离有树的地方最少有七丈，眼前这人弄翻了他，刨除他自身摔出的距离，下一瞬间就瞬移了近五丈，然后凭借一只手将他活生生拎起按在了树上？
这是人的操作？
地里窜出那人身手未见得最好，但脑筋却是不差，看着眼前的沈约，如同看着阎王爷般，如何还敢求援？
沈约见到那人眼中的惊骇，也嗅到一股尿臊味从那人身上传来，缓缓松开了手，那人软倒在地，仍不能动。
不是被沈约点了穴道，因为那人想的明白，猫放了老鼠，还是可以随时抓回来的。无谓的挣扎只能让自己更快的送命。
什么组织性、纪律性，都是人活着的时候讲的。
“你为什么袭击我？”沈约问道，听到远方兵器交击声似乎少了很多。
那面打明白了？
夜空中传来淡淡的血腥气息，是从打斗那面传来的。
是人总有好奇之心的，沈约也不例外，可虽然极为好奇那面的事情，但他终究能忍住自己的行动。
不参与！
他的任务就是取得月亮角。
如今离完成任务不算太远了，他没有必要节外生枝，一念及此，他甚至连审问的意识都淡了很多。
这世上总有疯狗冲出来向你狂吠一阵，你总不能对每条疯狗都问问为什么要叫。
才有离意，那人已道：“我以为你是颜飞花的帮手！”
那人说话似乎直着舌头，发音很有些别扭。
沈约对于这种发音并不陌生，事实上，老外在说中国话的时候，都有些生硬的感觉，眼前这人更像是东瀛人。
眼前这人是个东瀛忍者？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概念，他听说过东瀛的忍术，也和东瀛忍者交过手。
在他那个时期的忍术更近幻术，利用世人的视觉误差造成一种玄幻效果，可如今的忍者倒真可称得上忍者，居然能在土中行走？
但他已发现对方能在土中行走的秘密，在这人暴起的地方，显出一个不易觉察的凹道。对方早在附近做了类似的凹道，人在其中行走就和有轨电车借固定电线行走般。
虽是如此，能做出这种凹道，在土中行走，也着实需要一种忍耐的能力。
或许这时期的忍者才算是忍者吧。
“你说我是谁的帮手？”沈约不再纠结对方的身份，反问一句。
“颜飞花。”那杀手战战兢兢道。
颜飞花？
这个名字很有点熟悉，沈约略一回忆，就记得他才听石田秀子说过完颜飞花的名字。
完颜飞花是完颜烈的妹子，很欣赏……萧别离！
完颜飞花、颜飞花，是一个女人？
念头转动间，沈约一掌拍在那杀手的脑后，击晕了那人后，随即向打斗的方向潜去。
根据他所得的资料，完颜飞花和萧别离、完颜烈一起穿越到他的那个年代，这说明这三人在朱仙镇一战前都没死。
朱仙镇一战约莫是在五年后的时间！
看个还没死的人的情况，应该改变不了什么，再说完颜飞花很欣赏萧别离，他或许可以利用这点搭上萧别离这条线。
毕竟他为防万一，还可能要借萧别离的玄铁剑一用的。
沈约扩展着逻辑线索时，再次止住了脚步，这次倒不是因为袭击，而是因为一声嚎叫裂开了月夜的黑。
说是嚎叫，更像是惨叫，惨叫中凝结着一人临死前的绝望。
沈约一听那人痛楚惨叫中夹杂的绝望，就知道那人死了大半了，然后他就看到一个女人飞到了天上。
女子一身白衣，飞到天上时，如同一朵盛开的莲。
可沈约顾不得欣赏那朵莲花，只是注目在一人身上。
一人岳峙渊渟般的站在那飞起女人的下方，黑布蒙着面，却如同个靶子般。
空中有刺耳的暗器剌空之声传出，在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细小的黑影向凝立的那人射去。
bqgxsydw.com
沈约眉头微扬，却没出手。
不插手，也没有必要插手，因为他看出蒙面人的清醒自信之意。
没有清醒的自信是盲信，近乎疯子般的存在，但那人绝非疯子，他只是双手一圈，四方射来的暗器奇迹般的缓了下来、停顿片刻，然后向四周反射了回去。
沈约眼角微有抽搐，如同看到一件极为诡异的事情。
这时飞到半空，抓住一根树枝的女子已经叫道：“万流归宗，你是剑仙萧楚？”
1242节 究竟是谁？
女子的惊呼声和四周惨呼声交织在一起，让人只感觉这里已如人间地狱般。
蒙面人反弹回去的暗器不知道射中了附近藏着的多少人。
草丛灌木中，有人跳起，随即僵硬倒地，有人蹒跚而行，脸色发青，死死的扼住自己的喉咙。
那些暗器都有剧毒的。
沈约一见就明，心道这些人当初制造出见血封喉的暗器，却没有想到会射到自己身上吧？
对旁人的歹毒，终究还是回应到自己身上。
他吃惊的不是暗器之毒，而是蒙面人使用的反击招式，那人反弹暗器的手法，竟和他的手法有些类似。
沈约数次用斗转星移、暗界之芒抵抗危险，知道这是精气神聚后，力道对空间的改造产生的一种反击，在蒙面人反击的时候，他似也看到了空间涟漪。
这人是谁？
他的力道为何也能对空间产生影响？
剑仙萧楚？
如莲的女人称呼蒙面人是剑仙萧楚，蒙面人也姓萧？那和萧别离究竟有没有关系？如莲的女子是不是颜飞花？
诸多念头纷沓而来，沈约却保持旁观，他需要的只是将所见所知组织成最有利于他的因素，而不是参与这场对决。
对决仍未结束。
蒙面人轻轻跃起，长臂轻舒，已经接下空中落下的那个如莲的女子。
地上有烈火突起，瞬间弥漫了蒙面人落脚的地方。
沈约微有扬眉，暗想哪怕地上倒满了汽油，火势蔓延都不会如此迅疾，这些暗夜杀手如何会有这般本事？
火海中有数点火球飞出，正射向空中的蒙面人和那如莲的女子。
对战仍是如火如荼。
沈约看清楚大概，这是一群人对蒙面人和如莲花般女子的袭击，不过亦像蒙面人对那帮人的围困。
紧急关头，蒙面人只是手一招，射来的火球就和长眼般兜个弧线射到暗处。
暗处一声惨叫，一人浑身冒火的冲了出来，奔跑中散发着焦臭的味道，不多时已经倒在地上。
众多暗影尚有气息的见此拼命逃窜，再不去袭击蒙面人。
蒙面人落在地上却不收手，伸手向一棵大树抓去。大树苍郁，如同人生百年般，但在那人的手上，脆弱的却如百年的人性。
大树不堪一击，倏然裂开，蒙面人竟从树中硬生生的扯出一个人来。
沈约不由叹为观止。
他绝对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此中变化诡谲，也让他目不暇给。
这些忍者用土掩、用火术、用树藏，无论那种功夫，都比坂田横夫的那些手下更高明，也更刻苦，更实效。
如今功夫的没落已经不可避免。
但饶是这种高手，在蒙面人手上也走不过一招，蒙面人无论从哪方面判断，都算是顶尖的高手，有着绝佳的对战经验。
剑仙萧楚？
为什么暖玉、石田秀子给的资料中，没有这种人物的存在？
沈约一时间想不明白。
蒙面人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盯着从树中被扯出的那人，冷冷道：“解药！”
被抓住的那人立即道：“在我的怀中。”他看起来也是个高手，但看着对方一人几乎团灭了已方，再没有出手的勇气。
蒙面人拿出了解药，已经带着如莲的女子扬长而去。
如莲的女子看起来已然中毒。
场中静寂。
还能幸存的人呆如木鸡，嗅到空中传来焦臭的焚尸的味道，都露出恐怖之意。
生死之间，虽有惊怖但无暇回顾，只有在劫后余生时，真正的恐惧才会一波波的如潮水般涌上来，让你难以自己。
那时候的你才发现，原来你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坚强，甚至脆弱的可怜。
“他是谁？”有人终于颤抖的问。
那被从树中抓出的忍者嗄声道：“剑仙萧楚，二十年前就已经名动江湖的人物！”
沈约并不赞同这个忍者的说法，从他的感知来看，蒙面人还很年轻，无论你用多少高贵的化妆品来掩饰你的年龄，但青春本无敌。
化妆品可以让人看起来青春，可真正的年轻是可以感受到的。
有的大爷保养的不错，三十多岁有着六十岁的外貌，但那终究是个例，从沈约的角度判断，那个剑仙也就二十左近的年纪。
这样的一个人，如何会在二十年前就已名动江湖？
那时候、这人可能还没出生呢。
忍者如昧良心的修鞋师父般，不顾里子、只找面子，沈约却已经跟了上去，再探究竟。
对方武功奇高，他沈约虽然不怵，可还是不想让对方发现，是以等了片刻再追。蒙面人和如莲的女子早就不知踪影，但他丝毫不急。
在这月明风幽的夜晚，追踪一个女人留下的香气，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他不用追踪那个蒙面人，只要跟着如莲女子的留痕就好。
蒙面人向忍者索要解药，看起来更像是如莲的女子中毒，中毒了，就要解，解毒就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歇息。
既然蒙面人和如莲的女子会停下来，他就不用急着追。
对于这些流程，沈约想的明白。
沈约很多时候看起来先人一步，不过是大多时候看准了规律，踩对了节奏。
你跟上了节拍，怎么跳都是水到渠成，你跟不上节拍，那就是处处别扭。
终于听到有人声隐约传来，沈约止住脚步，闭目潜心去听。
他瞬间入定，心脑清澈，甚至可以听得到花开叶落的声音，然后他就听到如莲女子在发问，“你是谁？”
没有回应。
“我知道你就是萧楚。”如莲的女人执着道。
片刻，终于有声音传来，“不错，我就是萧楚。”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如莲的女人扬声道：“我会还给你。”
再无声息。
沈约听到极为轻微的脚步声远去，可香气并未散去，脑海中已经闪过一副画面——蒙面人离去，如莲的女子还驻足原地。
lingdiankanshu.com
他的超级大脑到了八百年前，仍旧高效的运作，将过去、现在的各种线索综合在一起，形成预知的画面。
这个救人的蒙面人动机很值得思考。
沈约心想常见的英雄救美总要留个微信，可这个蒙面人救了美女，为什么会有不耐烦的感觉？
1243节 另眼相看的起因
古人闻弦琴知雅意，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会来事儿。
很多人不是直筒子炮仗，会将情绪隐藏在话中表达，从这点来看，女人多会如此婉转的表达自己的意图，而直男的一生却从来都是从言语最肤浅的含义入手。
当然了，有的直男也明白一点，肤浅是可以少付钱的。
总喝温水能花多少钱呢？
深邃的去谈感情，总会带来钱包的灾难。
沈约不是直男，事实上，别人甚至开个话头，他都能知道最终的结局是什么。
这样的一个人，自然不会只听如莲女子和蒙面人话语表面的含义，他听出了蒙面人稍有不耐之意。
从蒙面人最后的回答中，沈约亦听出了犹豫之意，那更像是一种托辞——你觉得是就是吧，反正我不想告诉你我的名字。
救了一个美女，又不想告诉她有关自己的事情，蒙面人顾忌什么呢？
又有声音传来，是如莲的女子在自言自语，“我知道你不是萧楚，我知道你是谁。”
沈约闻言很想走上前去深施一礼，“小姐既然知道他是谁，不妨告与小生知晓？也让小生省事一些？”
但理智让他静在原地，好在皇天不负偷听人，那如莲的女子似在狡黠轻笑，“你就是萧别离！”
沈约心中微震。
如莲的女子自然就是完颜飞花，蒙面人竟是萧别离？
他一直想交个朋友的萧别离？
沈约来到八百年前曾想过很多穿越的细节，却真没有想到才到这里，就能碰到萧别离。
可萧别离为什么没有佩戴玄铁剑？看蒙面人的样子，浑身上下不像插下一柄剑的模样。
玄铁剑丢了？
沈约微有担心之际，想起曾经和石田秀子交谈的原因，终于破解了一个谜团——完颜飞花欣赏萧别离，就是这时种下的因缘。
佛说，万事皆有因果。
科学说，很多事情是孤立存在的个体现象。
沈约更信佛，他不是盲信，因为他处理任何事情，都是从起因到结局想个清楚。
是以初见李雅薇的时候，他不急于去找杀人恶魔，而是耐心寻找李雅薇变成叛逆少女的原因。
孩子的叛逆，多是因为他们发现且反映了成人世界中的问题、给了成人一个改过审视的机会，可惜的是，很多成人却没有发现问题，在惩治孩子的叛逆时，延续着自身的恶习。
完颜飞花因为认定蒙面人就是萧别离，是以对其有了好感，在以后的光阴就会对萧别离留点儿情面。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了。
沈约琢磨的功夫，听着脚步声远去，完颜飞花也终于走了，他默然片刻，终于还是向飞来峰瀑布的方向走去。
他偶然解开了一个谜题，但人生的难题还在等他着手。
前方火光、呻吟声加上血腥的气味，让沈约决定绕道而行。
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很多人都是死于引以为傲的绝技上，那些穷途末路的忍者绝不会突然散发人性的光辉，更大的可能是将怨毒耻辱发泄到不相干之人的身上。
这种事情，沈约见得多了。
他沈约虽然不惧，可他实在没有必要找这个麻烦。
绕路虽然远了些，风光却是好了些，沈约这么安慰自己的时候，已经走到瀑布旁不远，轻轻叹口气。
他叹息不是因为任务将要完成小惬意，而是因为他发现有些事情是绕不过去的。
瀑布前站着不少黑衣忍者，正指着瀑布说着什么，沈约离的远，他们说的又是家乡话，他没有听懂对方的意图，可他已经猜到对方的用意——对方多半也是为月亮角而来，因为对方总不至于在这荒郊野外寻找诗情。
蒙面人和完颜飞花也是为月亮角而来？
这丝毫不稀奇。
这些人或许不知道月亮角是世上的奇异之物、极高科技的产物，却极可能将其看作神器。
对古人来说，神器自然更吸引人一些，也更容易引发他们据为己有的欲望。
这些东瀛人不远万里来到天柱山，不是因为国际大无畏的奉献精神，而是因为贪婪，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有关月亮角神奇的事情，想将月亮角占为己有？
沈约想到这里，微有皱眉，那些忍者却已经面向瀑布跪了下来，低声的喊着什么。
瀑布水声极大，沈约离的又远，那些人说的又是家乡话，沈约只听到类似“干米”的话音。
微有沉吟，沈约心道我只听说过干饭，干米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东瀛那面干米就是干饭？
可看他们的样子，又不像埋锅做饭的样子。
沈约判断的没错，因为那些人跪拜之后，开始向瀑布之后行进，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些人已经进入了瀑布之后，再没了声息。
微有皱眉，沈约感觉这些人就是奔月亮角去了。
很显然，月亮角的奇异偶尔会在附近显示灵异，而愚夫蠢妇看到灵异就会往神仙鬼怪方面去想。
世人又喜欢以讹传讹，这地方在古代被传成神仙洞府也是说不定的。
沈约看到那些人不见踪影，丝毫没有急迫之意。
他不是信什么宝物有德者居之，而是深知这些年来仍有人前仆后继的来到这里，因为月亮角一直都在！
月亮角为什么还在？因为面见它的人很可能死了。
这看似简单的任务，绝对危机重重，有一帮人先去探路，他何必去当冒失鬼呢。
目光游转，他借着黑夜的掩护向瀑布左侧行去，离瀑布还有十余丈的时候，他突然止步，头顶一阵疾风，有人倏然向他扑来。
沈约却像早有预见，微微侧身，伸手一敲，那人已经重重摔在地上没了声息。
他的动作或许不如蒙面人大开大合、飘逸萧杀，可是极为的利索有效。
是忍者的暗哨。
这些忍者留暗哨在瀑布外，符合他们谨慎的特征。
沈约感知到附近应有两个暗哨，但击晕一个后，另外一个却没了动静，沈约凝望着树下的那片土地，听得到地下那“怦怦”的心跳之声。
baimengshu.com
片刻，那片土地凸起一个黑包，乍一看，好像土地公显灵了，沈约却知道那忍者只是预先埋伏在土里罢了。
那忍者冒出，并不攻击沈约，只是向沈约屈膝跪拜，五体投地道：“大仙饶命！”
1244节 神心一谷
沈约认出土里冒出的忍者就是被他击倒过一次的土忍者，对他不袭击自己并不奇怪。
除了头铁，谁会对远超自己能力之人展开自杀式攻击呢？
当然了，对比自己优秀太多的人口吐芬芳的可能是有的，但像这人直接膜拜，口称大仙的事情，沈约也没想到。
不过见那人举止恭敬，沈约倒不好再弄晕他，等到那人参拜完毕后，沈约低声道：“平身吧。”
他这么说自己也有些好笑，让对方平身，不是他被膜拜后飘飘然、产生自己真是神仙的感觉，而是他知道，对于某些深度迷信内心糊涂的人，你和他谈论神仙、鬼怪，反倒会容易交流一些。
夏虫不可语冰，对于某些执念，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消化。
没空解释自己不是神仙，沈约发挥特长，引导话题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忍者听沈约语气和善，心中稍安，仍旧战战兢兢道：“小人叫做坂田诺夫。”他的确如沈约所料，第一次被沈约搞晕后，就认定这不是人的操作。
执念一存，就让他越想越偏。
这次留守在洞外，见有人接近，他们准备动手干掉来人，等看到同伴如死猪一般，那忍者蓦地发现接近的原来是沈约。
xiashuba.com
见沈约望着他藏身的方向，那忍者内心可说是天人交战半晌，终于挨不住惊怖的压力，现身求饶。
人怎么能和神仙斗呢？这是他脑海中盘旋的想法，实则是沈约不但穿着古怪，更有着他前所未见的能力。
坂田懦夫？
沈约一时会错了意，心道懦弱的人多了，敢这么给自己起名的人，也还是有点儿勇气的。
不过那忍者显然知道自己名字的问题，解释道：“一诺千金的诺。”
沈约摸摸鼻子，“嗯，哦，看来你是守信之人。”他感觉还是懦夫两字更适合对方，听对方这么说，忍不住又想到坂田横夫。
不过想着这隔着八百年呢，这两个人不应该有什么关系。
那忍者不知道沈约一会儿的思绪可以绕地球小半圈了，听沈约说他守信，着实有知己之感，“大仙果然神机妙算，一看就知道小人的禀性。”
沈约看着自我陶醉的坂田诺夫，实在搞不懂他当初怎么有勇气袭击自己，不过想着历来东瀛人虽然好勇斗狠，不过也尊重真正的强者，对坂田诺夫的举动也就释然。
换句话说，大多数东瀛人对根本无法取胜的对手，会保持克制卑谦之心，但他如果自信可以和你一决胜负了，也会毫不犹豫的咬你一口，希望踩到你的头上。
见这人一副掏心窝的模样，他如果不趁这种机会掏出对方的“心窝”，也就不是沈约了。
“你当初为什么要袭击我？”沈约整理着思路。
“小人以为大仙是颜飞花的帮手。”坂田诺夫毕恭毕敬道：“小人冒犯了大仙，还请大仙恕罪。”
从对方的回答，沈约感觉这些东瀛人不知道颜飞花是金人。
沈约再问，“你们为什么要袭击颜飞花？”
坂田诺夫略有迟疑。
沈约冷哼了一声加以施压，对方既然不知道颜飞花是金人，矛盾就很难是国家之人，看来他们的争端就在月亮角。
坂田诺夫见状以为沈约不悦，忙道：“小人不知道颜飞花是大仙的朋友，不过是听命行事，大仙放心，以后无论如何，小人都不会再冒犯颜飞花小姐。”
“我和颜飞花不是朋友。”沈约实话实说的摇头，心中在想，我甚至根本不认识她。
坂田诺夫立即松了一口气，“那最好不过。”见沈约盯着自己，坂田诺夫立即道：“小人绝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但我们必须从颜飞花身上取得神心一谷。”
神心一谷？
这是什么玩意？
好在坂田诺夫或许是懦夫，但头脑还是灵活的，随即解释道：“在中原，神心一谷就是神力的意思。”
“嗯，你们要从颜飞花身上取得神力？从一个女人身上取得神力？”沈约反问道。
坂田诺夫也意识到这种行径的不妥，辩解道：“不是大仙想的那样，事情很是复杂。”
“那就从头说起好了。”沈约重因果，暗想不久后还会和那些忍者再见，把原委搞清楚总是没错的。
有些事情，急是做不成的。
坂田诺夫犹豫下，“大仙可知道我东瀛的伊沙喀米。”
沈约微有凝神，想起方才那些忍者瀑布跪拜，喊的就是类似言语，原来不是干米，而是是喀米，他们在拜伊沙喀米？
伊沙喀米的意思是？
沈约正寻思间，坂田诺夫认为沈约不知，径直道：“在中原，伊沙喀米就是战神的意思。”
感觉月亮角终于和神仙鬼怪连一起了，沈约并不意外，“颜飞花和你们东瀛战神有什么关系？”
“可以说有关系，也可以说没关系。”
坂田诺夫看大仙也不是无所不知，认为这应该是中原的神仙，局限语言交流问题，是以对海外不太了解，解释道：“我东瀛战神就是源氏赖义先生。”
源赖义？东瀛战神？
沈约见坂田诺夫很是尊敬的语气，猜测道：“你们是源氏的下属？”
坂田诺夫连连点头，满怀期待道：“就是这样。大仙认识战神吗？”
沈约摇摇头，他只是知道源氏有个源赖朝代表了东瀛的镰仓时代，源赖朝不但是东瀛镰仓幕府的首任征夷大将军，还可以说是东瀛幕府制度的建立者。
源赖朝就是源氏中人。
这样的一个人，沈约是略有所知的，但他的认知目前仅限于此，无论石田秀子还是暖玉，都没有给他有关东瀛的资料。
谁都没想到来到中原内地，会遇到一帮东瀛忍者啊。
沈约决定回转后再去研究源氏，他眼下要将源氏族人和颜飞花的矛盾搞清楚再说。
坂田诺夫见沈约不认识战神源赖义，微有失望之意，在他们的心中，源赖义绝对是近神的存在，这个中原大仙不认识东瀛战神，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啊。
1245节 位列仙班
坂田诺夫有些失望，转瞬又宽慰自己，人和人之间，也不是无所不知，神和神之间不认识何足为奇？
世人总以自己的形象和思想揣度神的行为，可说是自古有之。
一念及此，坂田诺夫认为有必要做神的使者，为己方的神仙代言。心中涌起这个念头，他倒是不能自己，暗想这是份伟大的工作，可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倒不知道西方人早就开始有了这份工作，只不过那人充当神和世俗世人交流的角色了。
内心有神圣的使命感涌动，坂田诺夫稍显振奋道：“源赖义先生既然为战神，他的儿子自然是战神之子。”
沈约心道，你是白痴，还是你把我当白痴，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吗？
“我们战神之子就是源义家先生。”
坂田诺夫却显然觉得这很关键，用极为尊敬的语气说，“我们称呼源义家先生八幡太郎，就是战神之子的意思。无论战神还是八幡太郎都有万夫不当之勇，而且战无不胜。”
沈约感觉坂田诺夫多半有些夸张，用来维系源氏那点脆弱且顽固的自尊心，却也并不揭穿，扯回正题道：“那和颜飞花有什么关系呢？”
我就想搞懂你们要搞什么神力，你都要扯到源氏祖宗十八代了。
沈约皱下眉头以示不耐烦，坂田诺夫倒也机灵，“大仙，马上就要说到颜飞花了。”
xiashuba.com
虽然这么说，坂田诺夫还是竭力的向中土大仙推销着东瀛神迹，“源氏在战神、战神之子的统领下，可说是风光无二，可到了源为义宗主的身上，源氏突然就衰落了。”
沈约没想到自己穿越到八百年前、有幸听了一段隔了几千里之外的源氏的编年史。
听坂田诺夫提及源氏衰落很是神秘的样子，沈约心中却想，你们疑神疑鬼的多半以为家族的衰落是因为失去祖宗或者神仙庇佑了，却不知道中原早说过“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这也是因果循环而已。
你总是造孽，别人奈何不了你，可你死了，仇家多半会将怨气发泄到你的后代身上，是以华夏历代官宦，无论当时如何显赫的不可一世，但过于嚣张的结果都是子孙过的惨不忍睹。
他不知道源氏如何败落的，但感觉脱离不了这天理循环。
不过见坂田诺夫很是严肃的样子，沈约亦知道让这种人如此认真，那一定是有足够灵异的缘由了。
“源为义就是战神之孙吧？”沈约顺水推测道。
他以为自己说的不错，不想坂田诺夫摇头道：“不是的，源氏只认为他是源赖义先生的孙子，却不认为他是战神之孙。”
沈约感到有些奇怪，这有区别吗？
坂田诺夫说的不多，但源氏的几个名字都有个“义”字，他们是否义气让人不得而知，但名字这么起很让人感觉头晕脑胀。
沈约依仗大脑超强，很快整理出顺序——源赖义、源义家、源为义是祖孙三代。自然而然，他们三人就会按照战神、战神之子、战神之孙的称号排列。
从沈约的角度，以称号更容易区别这三人，不想坂田诺夫居然会否认。
“源为义先生如今并无官职，源氏很是没落，这样的一个人，自然不能和战神有任何关联的。”坂田诺夫说的倒是理直气壮。
沈约感觉这帮人无情的可笑，原来无能会被逐出战神家谱的？但想到在中原很多封号也是类似的情况，你完蛋了，你的封号也极可能被取消。
从这点来看，世俗是一致的。
一念及此，他只能感慨世态炎凉。
“源为义先生之所以不是战神之孙，最关键的一点儿是……”坂田诺夫四下看了眼，更低的声音道：“源为义先生并没有继承神力。”
沈约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坂田诺夫。
坂田诺夫感觉到沈约的古怪，不过他好像早习惯了这种态度，解释道：“这听起来的确很好笑，可事实就是如此。这是源氏一个极为隐秘的秘密……”
他犹豫片刻，估计是要请沈约守口如瓶，不过多半感觉自己没有命令大仙的资格，遂道：“栋梁让我对别人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可大仙位列仙班，我可以不用遵守这个规定。”
沈约脸色古怪，感觉坂田诺夫说到栋梁多半就是源为义。
字面解释，栋梁就和一家之主、话事人、顶梁柱差不多的意思。
果然，坂田诺夫耐心介绍道：“我说的栋梁，就是源为义先生。源为义先生接掌源氏栋梁一位后，因为并无神力，是以不但被朝野看轻，源氏家族也有人对栋梁颇有非议。栋梁对此耿耿于怀，因为小人自幼服侍栋梁，是以很得栋梁信任。”
说话间，坂田诺夫挺起胸膛，很有些士为知己者死的意思。
“栋梁因此将家族的秘密告诉你了？”沈约对这些人情世故实在熟的不能再熟。
他其实感觉坂田诺夫说的大有问题！
依照坂田诺夫的说法，源氏已然没落，一个没落的家族很难请得动这些忍者高手，而从这些忍者的行动举止来看，坂田诺夫显然只能算是个外围角色。
但这些忍者明显又是为了月亮门而来，也极可能是要取得坂田诺夫所言的神心一谷。
换句话说，这个秘密在这些人心目中早不是秘密！
神力的传说，在东瀛或许早就烂大街了。
看坂田诺夫庄重的点头，沈约微有感喟——他看到的是痴迷之人的坚信，你打破这种人的痴迷，对这种人而言，不啻于毁去了他们生存的根基。
因此你在为他们传道授业解惑时，他们反倒会对你百般诋毁，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觉得自己不会危险。
对于这种现象，修行者只能用佛渡有缘人来形容。
坂田诺夫不知道这会儿的功夫，大仙已经看穿了他没穿内裤，还是激动的点头道：“是啊，栋梁将这消息只告诉我一人。”
沈约微有扬眉。
不等沈约质疑，坂田诺夫已道：“原来无论战神，还是战神之子，都是在中原获取的神心一谷，而神心一谷的发源地，就是中原的渡劫迷宫。”
沈约微有疑惑的时候，坂田诺夫已经指着瀑布的方向，“那里，就是渡劫迷宫的位置。”
1246节 隐神
渡劫迷宫？
沈约看着瀑布之后的方向，倒没想到自己要去的地方还有这种称号。
顾名思义，渡劫迷宫就是有迷有劫，渡劫后不见得能够飞升，但当个东瀛战神还是行有余力的。
“但这些和颜飞花又有什么关系？”沈约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他不是来扯神鬼的，他是要看清形势，再决定如何来做的。
石田秀子没说，他内心却知道这次穿越的一个要命问题——石田秀子和暖玉在八百年后，再发现不了本应存在的月亮角！
月亮角去了哪里？
石田秀子说了用尽方法探测都找不到，那其实就意味着地球上极可能不再存在多余的月亮角，可月亮角无论在中土，还是去了东瀛，都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
他隐约感觉，自己更要找到月亮角失踪的缘由，不找到这个缘由，问题不会解决的。
完颜飞花、完颜烈、萧别离这些人，和月亮角的消失，究竟有没有关系。
“就要有关系了。”
坂田诺夫感觉沈约不满，急声道：“栋梁在八幡太郎临终前，曾在八幡太郎榻前听说，只有到渡劫迷宫，才会得到神心一谷，成为战神之孙。”
这个孙子不好当，沈约暗自念叨。
“但八幡太郎又说，源氏不太可能再得神心一谷。”坂田诺夫有些悲哀道。
baimengshu.com
沈约皱眉道：“为什么？”
“因为……因为……”
坂田诺夫迟疑片刻，终于道：“战神之子背叛了拥有神心一谷的神灵。”
他说的简直和神话般，沈约听到这里却是心中微动，反问道：“有神灵拥有神心一谷？那是什么神灵？”
坂田诺夫低声道：“是可哭的心。”
沈约立即道：“说我能听懂的话。”他发现这些神话在东瀛肯定有个版本了，因此坂田诺夫说及神迹多用东瀛语。
坂田诺夫小声道：“在中原的话，可哭的心是隐神的意思。”
隐神？
沈约想到了什么，“隐身的隐？”
坂田诺夫连连点头，沈约随即道：“因此那是一个连战神和战神之子都看不到的神仙？”
“是的，他们只能听到神的声音，却根本无法发现神的所在。”坂田诺夫想当然道，“神有隐身的功能。”
沈约却是心中微凛，他那一刻想到了亚特兰蒂斯人和那双眼睛。
初见那双眼睛的时候，他感觉到极为神奇，可如今想想，一切都是那么清晰显然——亚特兰蒂斯人不是神，相反，他们更像是囚徒，亚特兰蒂斯人在泰坦无法脱困的时候，终究不能为所欲为，他们只能造神，利用和人的脑电波沟通的功能，产生了那双眼，然后让人类去做某些事情！
坂田诺夫说的隐神，是不是就是亚特兰蒂斯人？
“战神和战神之子看起来和隐神有缘，隐神才赐予他们神心一谷？”沈约试探道。
他脑海中已经有了一条线索。
线索让他有些不安。
如果一切都是亚特兰蒂斯人暗中操纵，那他如何应对？
他要应对的不仅是亚特兰蒂斯人，还有某些人骨子里面的愚昧。
坂田诺夫有些犹豫，终于还是道：“对于外人，我倒可以说战神和八幡太郎与隐神有缘，是天命所归。”
沈约微眯双眼。
坂田诺夫只感觉那双眼睛深邃无比，似能看到他的内心深处，终于道：“但小人不敢欺骗大仙，事实却是，战神和战神之子八幡太郎都和隐神签订了契约。”
沈约目光微凝。
坂田诺夫立即道：“大仙，我没有骗你，这是栋梁和我亲口所言，栋梁还说，他父亲、也就是八幡太郎临终前才告诉他这个秘密，同时让栋梁不要再试图寻找隐神，因为八幡太郎背叛了契约，但八幡太郎没有说出契约的内容就已过世。”
沈约微有凛然。
他不是吃惊世人的出尔反尔，而是感觉有人在暗中注视他！
月明夜幽，瀑布声轰隆作响，这种环境本来可以让人如坐飞机舱内，听着发动机的轰隆声，很有头晕脑胀、昏昏欲睡的感觉，可沈约却仍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虽然控制了局面，但他并没有因为坂田诺夫的知无不言而放松警惕，在和坂田诺夫交谈的过程中，他始终保持感知的外延，就在坂田诺夫提及契约的时候，他发现有人已经向他的方向潜来。
而就在他警觉的时候，对方突然没了动静，融入了漆黑的夜。
不是高手。
是高手中的绝顶高手。
沈约根本听不到那人的任何脚步声，只是凭借直觉探知对方的到来，脑海中随即闪过了蒙面人的影像，沈约已经猜到来人是谁。
救下完颜飞花的那个蒙面人也来到了这里。
他不是走了吗？为什么会回转到这里？他是不是在沈约刺探他的时候，也察觉到沈约的存在？
这人真是萧别离？
沈约内心诸多推测，表面波澜不惊，“因此如果源氏栋梁再来这里，很可能因为源氏的毁约，而死在这里？”
他知道源氏为什么会没落了，一个栋梁却没有了顶梁柱的勇气和担当，家族如何会不衰落？
坂田诺夫“嗯”了声，倒也明白沈约的意思，“栋梁身为源氏之主，要保全源氏家族，自然不能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那你为什么来？”沈约反问道。
坂田诺夫握拳道：“栋梁不能死，但我可以死，我想找到隐神，请他再赐予源氏神心一谷，振兴源氏。”
看沈约略有深意的眼神，坂田诺夫道：“大仙一定以为我很怕死。”
不是吗？
沈约没有反问，但神色表现的意思昭然若揭，坂田诺夫却道：“我是不能死。”
谁又能死呢？
沈约心中好笑，却明白了坂田诺夫的意思，果不其然，坂田诺夫道：“因为我已经答应了栋梁，我一定会见到隐神，转述源氏的不得已，请他原谅，再赐源氏神心一谷。我是个守诺的人，我许下的诺言，一定要实现。”
他说到这里，脸上有分圣洁的光辉。
圣洁本是不分肤色和性别，真正的圣洁，不是人设，岂不应该是源自一颗纯洁的心？
沈约微有所动，他看出坂田诺夫所言是发自内心的，但不等他回话，夜空就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有一人从瀑布内侧的方向冲出来，摔入了瀑布下的潭水之中。
1247节 无形控制
惨叫如同夜枭的哀嚎，让人听到了着实不寒而栗。
洁白的水花溅起，似带起一丝鲜红的血色，暗夜中显得凄迷森然，可怖又惊悚。
坂田诺夫霍然站起，随后发现沈约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是我们的人。”坂田诺夫说道，见沈约沉默，感觉和沈约还不是一条战线的，面露讪讪道：“是东瀛的人。大仙，我要去看看。”
沈约淡漠道：“不用看了，他已经死了。”
坂田诺夫打了个寒颤，一方面惊诧同伴的死，一方面凛然沈约对生死的冷淡。
“他或许没有死。”坂田诺夫仍不死心。
他说话间，见沈约没有反对，快步冲到瀑布前，纵身跃下潭水。
天上月圆、水中却暗，坂田诺夫的水性看起来着实不差，扎入水中几个起伏后，已经拖着一个人游到岸边。
沈约只是冷静的看着从水中被拖出的那人。
坂田诺夫做了不短时间的抢救，终究放弃道：“死了。”不知是因为水冷还是畏惧，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闻沈约的声音，坂田诺夫有些尴尬道：“大仙，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话，只是想……我们或许能从藤原井下的身上找到些有用的线索。”
他没有明说，但查明藤原井下的死因，对他们进入神秘莫测的渡劫迷宫，总会有些帮助。
xiashuba.com
沈约盯着藤原井下的尸体，终于道：“他是吓死的。”
坂田诺夫明显不信，“藤原井下是忍者中的勇士。”言下之意就是，一个忍者的勇士怎么会被吓死？不闻沈约回答，坂田诺夫再次道：“他身上有不少伤痕，似乎是被人所伤。”
沈约目光从藤原井下身上掠过，看向瀑布的方向，“他身上都是抓痕，指甲内有皮肉，那些痕迹更像是他自己抓出来的。”
坂田诺夫一怔，沈约根本没有上前，如何能看得这么清楚？
沈约脑海中却闪过藤原井下惊恐的眼眸、青冷的脸色，还有那僵硬的双手……
一切都是一个人遇到极度恐怖的情形下的反应，沈约脑海中甚至闪过藤原井下在洞中的情形。
惊慌失措的奔跑，没有目的的挥舞着双臂抓向空中、抓向自己，和假想敌做着殊死的搏斗，但哪怕他撕裂了自己的衣衫，抓破了自己的小腹、脖颈，却无法阻挡“敌手”对他残酷的杀戮。
最后因为躲避敌手，他失足落入了瀑布下潭水中，可在落入的那一刻，他已经死了，被敌人吓的胆囊爆裂、心脏血崩。是以他在跌落的时候，声音也没有，更没有在水中挣扎的迹象。
被硬生生的吓死时，藤原井下仍没有摆脱“敌人”的追杀，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敌人并不存在。
是精神控制！
一种妄念占据了他的脑海，不停的加大，导致他根本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想到这里，沈约不由得回想起李巨人那些人当年在苗疆的情形，那些人亦是在一种脑电波的控制下产生了精神失常。
不同的年代，却是类似的控制。
没有鬼，亦没有幽灵，只是这人在一种电波的催眠下、自身的妄念被放大，陷入了一种精神错乱。
他要面对的、还是精通精神控制的亚特兰蒂斯人？
沈约内心戒备，缓缓的望向了坂田诺夫，坂田诺夫被他看的发毛，喏喏道：“上仙……”他感觉只是称呼大仙已经不够恭敬，沈约眼中有杀气。
沈约凝声道：“这既然是源氏的秘密，另外的忍者又怎么知道这个消息赶到中原，这和你们追杀颜飞花有什么关系？”
坂田诺夫道：“源氏内斗，消息被泄漏了出去，东瀛颇有高手动念，想要拥有如战神般的能力，是以有忍者四绝召集东瀛勇士，决定再取神心一谷，我为报栋梁知遇之恩，也悄然加入其中。先来的忍者来到天柱山左近，遇到有一个女子徘徊，有人就忍不住……动了邪念。”
沈约微皱眉头，“女人就是颜飞花？”
不想坂田诺夫摇头道：“不是，我们本来不知道那女人的名姓，不想那女人暗器奇绝而且极为泼辣，一出手就重创了几个忍者。”
沈约心道这不是泼辣，而是正当防卫吧，你们那些好色的鬼子接近一个孤身女子，人家若有能力，不打死你都算轻的。
他没想到除了颜飞花外，这里还有个女中巾帼。
“我们的人自然忿然，但奈何技不如人，只能忍耐，那女人抢先进入了渡劫迷宫，因为她的暗器精绝，我们的人无法进入。”
坂田诺夫喏喏道：“等我们人手尽至的时候，天柱山顶突然有一道五彩的虹光冲天而起，好像神仙做法般。”
沈约皱着眉头，心道哪怕李巨人那些人对月亮门所知也是泛泛，古人不明所以亦是正常，可无论古今、世人对月亮门似乎总有种微妙的感应。
那个使用暗器的女子激活了月亮角的功用，才引发天现奇景？
坂田诺夫继续道：“忍者四绝见状，认定那女人取得了神心一谷，就在出口部署拦截，不想入洞的那个女子出来蒙着面，诱使我们一路追踪，等到了大仙出现的地方不远，我们才发现那人不是入洞的女人，而是颜飞花。”
沈约喃喃道：“调虎离山？”
坂田诺夫赞叹，“上仙就是上仙，一眼就看破颜飞花的……计谋。”他本想用诡计来形容，但想着还不确定这个神仙和颜飞花的关系，倒不能加入个人感情色彩。
“我们拦住了颜飞花，但我在外围，自然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坂田诺夫先撇清关系，随后道：“我们认为哪怕颜飞花不是最先进入渡劫迷宫的女子，但肯定和那女子有关，天现异象，说明神心一谷已经被这两个人之一取到，我们中了颜飞花的调虎离山之计，再抓先前的那个女子已经不太可能……”
沈约终于听懂了这场争斗的起源，“你们想抓住颜飞花，哪怕得不到神心一谷，也要从她身上获得另外一个女子的下落？”
1248节 逃禅
水是有源的，树是有根的，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你认为的孤立，只是因为你还没有发现关联所在。
沈约不厌其烦的听坂田诺夫解释往事，终于明白了这场争斗的起因。
旁人或许不明所以，他却想到了几个问题。
忍者围堵的第一个女子为什么要进入渡劫迷宫？那女子不是被逼无奈，而像是主动寻到了这里。
那个女子显然也知道渡劫迷宫的事情，而且好像能和月亮角有沟通。
颜飞花既然不惜置身险境，也要帮那个女子脱困，自然是因为那个女子有用！
完颜飞花应该是以化名接近的那女子，她隐藏金国的身份，是因为那女子站在金国的对立面吗？
他转瞬间想到这些事情，随即得到一个似乎理所当然的结论——完颜飞花的这次营救，说不定有算计在内。
颜飞花几乎将自己赔进去，应该是没想到忍者的声势如此浩大，她遇到什么剑仙萧楚出手相救是个意外。
可他随即想到个问题，如果最先的那个女子和战神一样得到神心一谷，何必用颜飞花调虎离山呢？
难道最先那个女子出了很大的问题？
坂田诺夫不知沈约已经想到更多问题，听到沈约的分析连连点头，“上仙就是明察秋毫，不等我说，就想明了我们的用意。可不想忍者四绝在这场战役中直接死了三个。”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表情满是骇异。
在他的心目中，忍者四绝自然很有能力，却不想来到中土后，近乎全军覆没。
“只有林忍者幸免于难，他们说剑仙也参与到这场交战中，要拿下颜飞花是不可能了。”坂田诺夫无奈道。
“剑仙萧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沈约试探道。
坂田诺夫低头想了会儿，“我也不太清楚，只听林忍者说，他是击败藤村求胜的人。”
沈约轻叹一口气，“藤村求胜又是谁？”
他在询问坂田诺夫的时候，也在等进入渡劫迷宫的忍者死绝！
眼前的藤原井下不能幸免，那可以类比推知，如今渡劫迷宫的忍者多是处于疯狂的垂死边缘，从这点而言，他宁可花费点儿时间，在外边了解其中的前因后果。
他何必去面对那些疯子的袭击？
他不是铁石心肠，而是深知这是已经注定的结果，这些忍者都是不可避免的化为白骨。
不改变，本是他此行的基本准则。
坂田诺夫解释道：“藤村求胜本是东瀛伊贺流的高手，在十数年前已经打遍东瀛无敌手……”
沈约忍不住问了句，“他也打得过八幡太郎吗？”
坂田诺夫微有迟疑，“他曾见过八幡太郎，不过……二人在密室见面后，藤村求胜就来到了中原，而八幡太郎绝口不谈二人之间的事情。有传言说，藤村求胜是输给了八幡太郎，内心羞愧，这才远走中原。”
沈约喃喃道：“也有可能是藤村求胜再无对手，这才来中原求道？”
他的隐含意思就是——藤村求胜击败了八幡太郎，自认没有敌手，这才到中原寻求更高的挑战！
坂田诺夫竟然听出了沈约的意思，苦笑道：“或许吧，但这样的一个人，却败在了萧楚的手下。”
“这也是传说？”沈约问道。
坂田诺夫摇摇头，“不是传说，应是事实。东瀛人曾经见过藤村求胜，而他却已经变成了个和尚。”
微有停顿，坂田诺夫推测道：“他若不是被萧楚击败，又怎么会变成个和尚？”
你这个战败者逃避说倒很符合你们的性格。
沈约心道，谁说当和尚就是在逃避？
李白斗酒诗百篇，俗世难容诗仙眠；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却逃真意禅。
在很多人眼中、在世俗中，很多人的确是因为对红尘失望透顶、看一切皆空这才选择当和尚。
可逃避绝对逃不出一个觉悟者来，觉悟者不是逃避，而是试图去发现另外一种有别世俗追求的人生罢了。
真正的修行者不是逃避、一定是有目标追求的！
藤村求胜说不定是领悟到武技不能让他证道，这才于修行中领悟呢。
坂田诺夫自然不懂这些，还在说道：“藤村求胜在东瀛几乎近神迹的存在，他不敌剑仙萧楚，这件事既然有剑仙插手，林忍者自然不能再去追颜飞花，于是……”
他看向瀑布的方向，意思就是——既然一条路不通，那我们就需要看看神心一谷是否还剩点残渣，来都来了，总不能白来一趟。
沈约喃喃道：“你们为什么叫这个地方为渡劫迷宫。”
“因为传说中，在这里获取神心一谷如同渡劫，渡过就是神，渡不过就是死路一条。”坂田诺夫立即道，“至于迷宫嘛，自然说里面道路难辨，但对于忍者来说，这并不是难题。”
他对忍者认路的本事并不怀疑，毕竟他们忍者四绝之术，是建立在对大自然的理解上。
沈约却不这么想，和坂田诺夫一番交谈，明月已经向天边消隐，而那个蒙面人却如同隐神般，再让他查不到任何迹象。
缓缓闭上眼睛，沈约盘膝坐了下来。
坂田诺夫怔住，低声道：“上仙，你要做什么？”
沈约瞬间入定，将感知外延探测瀑布后的动静，近瀑布入口处再没有了声息，偶尔有几声嘶吼，似乎传自极深的地下……
睁开眼睛，沈约缓缓道：“我要去渡劫迷宫看看了。”
坂田诺夫立即道：“小人愿意追随上仙。”见沈约目光咄咄，坂田诺夫突然跪倒在地道：“求上仙成全。”
他没有多说，可觉得沈约明白他的意思——他答应了栋梁，若只是在迷宫外转一圈就回去，又怎么有脸回转东瀛？
沈约缓缓道：“你要跟着我，自然随便你意，但你需要明白一点，遇到任何危险，我没有理由救你活命。你若以为说几句好话、跟着我活下去的几率大一些，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biquge.name
坂田诺夫被看穿了心思，有些脸红，“上仙，小人知道了。可是……小人还是请求跟随上仙。”
“你想死，尽管跟来。”
沈约起身向瀑布之后走去。
坂田诺夫听出沈约的冷酷，微微打了个寒颤，可终究还是直起身躯，悄然的跟在了沈约的身后。
1249节 三岔口
近山反迷，临水益寒。
沈约和坂田诺夫两人到了瀑布后，就感觉有无边的寒意侵来，直入内心深处般。
瀑布后果然有洞口，幽深且静，犹如一个怪兽的大口，只等你送上门来。
这种环境本来就有些阴森，想到不久前才被吓死的藤原井下，坂田诺夫更是内心惊凛，很多人本是在临界的情况才会现出本性，坂田诺夫一直更像个懦夫，但这种时候，反倒有些勇士的风采。
“上仙，我有火折子。”
稍带犹豫的口气，坂田诺夫继续道：“可不知道迷宫的规模，现在是否应该使用？我们可以现在用，到洞中后，应该还有备用的。”
沈约看了坂田诺夫一眼，心道这人其实丝毫不笨——以真话换取沈约的信任，但还是很有小聪明。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坂田诺夫看起来是听从林忍者的吩咐，在洞外把风，实际上是早知道迷宫危险，知道以林忍者之能，很难取得神心一谷！
这自然是栋梁告诉给坂田诺夫的秘密！
神心一谷若真这么容易获取，来这里的人早和朝圣一样了。
对于容易获取的资源，世人总是趋之若鹜的。
坂田诺夫早有意让同伴探路，自己再利用同伴尸体探明的迹象冒险一搏，这也是他从谭中找寻藤原井下尸体的原因。
不是为救同伴，而是希望从同伴身上获取有用的线索！
屈服绝对的强者，却有心机维系自身的存活、在同等人类自相残杀……
从这点来说，世人并不比动物要高明，最少动物从不为了自身的生存对同类进行大规模的屠杀。
坂田诺夫终于点亮了火折子，火折子有成人拇指粗细，吹一口，顶端泛着光芒。
在黑暗中，亮度虽然不高，却足够照明。
坂田诺夫望向沈约，很是恭敬道：“上仙，我带有三日的口粮和水，上仙若是需要，我们应有一天半的探险时间。”
和沈约交谈中，他感觉沈约更像是个人，但这不妨碍他继续用尊称，一来是改口未免痕迹明显，二来对于他而言，称呼沈约为仙人，总比称呼他是个武功高手更轻松一些。
武功高手是杀人的，而神仙多是救人的，坂田诺夫对这些想的极为清楚，是以竭力化解沈约对他的杀机。
这本来也是弱者生存的一个方法。
沈约对此看的明白，微微点头，“走吧。”
坂田诺夫微微抢先一步，示意自己甘为沈约的探路者。
虽然说是探路，但前方只有一条道路，道路斜斜向下，阴冷潮湿，坂田诺夫行走了数百步，突然止步，回头向沈约看了眼。
“有血腥气。”坂田诺夫低声道。
沈约点点头，越过了坂田诺夫，再走几步，已经到了一具尸体前，看了几眼，沈约已道：“他也是被吓死的，只是他没有藤原井下的忍耐力，没有熬到出口。”
坂田诺夫低声道：“这人叫横渡松田，本来也是忍者的一个高手。”随即苦涩道：“当然，是比起小人而言。”
“比你武功高明的人已经死在这里，你还准备继续吗？”沈约问道。
若他没有穿越到八百年前，坂田诺夫多半会在洞外守候几天，这才入洞探险，坂田诺夫不是无脑的人，他看到比他高明的人死在此间，是回转还是继续探寻是个疑问。
沈约的加入，无疑让坂田诺夫某些方面的决定有了改变，这会改变坂田诺夫的决定，甚至改变坂田诺夫的命运……
从这点来说，沈约哪怕再谨慎，却已经悄然改变一些历史。
不过坂田诺夫应该不是可以决定历史走向的人，他最多只会影响身边的某些人。
虽说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但能对历史进行大规模改变的毕竟是少数。
沈约谨慎的盘算着这个影响。
坂田诺夫涩然道：“上仙显然不会退缩，既然如此，小人只请跟随。”
沈约“嗯”了声，已经向前方走去，坂田诺夫却在横渡松田身上摸了下，取点儿东西在手。
虽然不见沈约回头，坂田诺夫仍旧道：“我取了横渡松田的一些应急之物。”
“为什么不尽数取走？”沈约边走边问。
坂田诺夫沉默片刻，“我们未见得能将所有东西带在身上，留在他身上，有时候或许能当个备用。这是栋梁教我的道理，事事留一线，生机多一线。”
沈约微有赞许道：“源氏栋梁，还是有点儿见识的。”
坂田诺夫的留手是不贪，不贪也会给自身留了生机，这是个很高明的做法。
很多贪婪的人，希望将一切好东西都抓在手上，事实上，在临死的那一刻，他们什么都带不走的。
修行者对这些理念早就清清楚楚，是以多数的时候只取所需、多用所需就好，沈约倒不想源为义也懂得这个道理，从这点儿来说，源为义还是有些见识的。
坂田诺夫立即道：“多谢上仙对栋梁的赞许，栋梁若是知晓，肯定对上仙引为知己，若上仙到了东瀛，还请上仙告之小人，源氏定会倒履相迎。”
沈约微有皱眉，想要说些什么时，再次止步。
没有死人出现，前方出现了一个三岔口。
坂田诺夫快步上前，每个岔口都仔细看了下，终于道：“上仙，左手岔口的墙壁上，有圆圈和方块的标志。”
“是藤原井下和横渡松田留下的暗记？”沈约问话的时候，心中已有定论。
坂田诺夫向沈约望来，满是惊奇之意，“上仙如何知道这点？”他再次感觉沈约和神仙一样。
神仙岂不是无所不知的？
沈约淡然道：“这有什么难猜的，我看你们都戴着暗囊，上面有着不同的标志，想必是区别身份的标志。”
wucuoxs.com
坂田诺夫连连点头，“是延生，我们管暗囊叫做延生，意思是……我们或许有不幸、甚至尸骨无存的时候，那时候若有人能发现这种独特的暗囊，可将之交给我们的亲人。”
涩然笑笑，坂田诺夫缓缓道：“我们也有牵挂和交代。”
沈约却突然想起达达大师脚底的暗记，心道古今以来，做灰色产业这行人的行为倒很类似。
1250节 仙家法宝
很多人能长远的想到了死后的事情，可却很少有人好好、认真的的来过当下这一刻。
坂田诺夫听沈约点明关键，已经醒悟过来，“上仙早注意到了藤原井下的延生暗记是圆圈，而横渡松田的延生暗记是方形。”
他说话时敬佩中带着凛然。
看似万物不萦的沈约，早在悄无声息中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沈约“嗯”了一声，只是望着眼前的三岔口。
坂田诺夫亦有犹豫，“上仙，我们应该走哪条路？”
赶路不着急的，只有赶死才很着急。
既然知道有两个忍者死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坂田诺夫如何会不慎之又慎？
沈约问道：“你觉得呢？”
坂田诺夫微怔，随即振作了精神，又仔细查看了另外两个岔口，这才回道：“每个洞口都有我们忍者的标记，我想林忍者他们应该选择了兵分三路查看，碰到情况再回转集合商议的方法。”
“八幡太郎没有说自己选了哪条路吗？”沈约问道。
坂田诺夫苦涩道：“他既然不想让子孙再次冒险，当然不会提及渡劫迷宫内部的事情。”
沈约淡然道：“但你应该知道林忍者选择的道路？”
坂田诺夫立即道：“应该是中间的道路？”
“为什么？”沈约问道，他不知道林忍者的暗记是什么。
坂田诺夫道：“中路没有林忍者划下的暗记，却有小林觉一的标志。”他指着中路洞口墙壁上的一竖道，“这是小林觉一独有的标志，小林觉一是林忍者的弟弟，林忍者虽然看起来冷酷无情，但对弟弟还是不错的。”
他解释的清楚，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最危险的时候，血脉是很关键的联系。
小林觉一既然选择了中路，那林忍者也极可能走中路的。
沈约看着那颇有灵动感的一竖，喃喃道：“我觉得你分析的很好。”
以简单的图形作为独特的标志听起来很有些难以想像，事实上，无论圆形、方形和那一竖都很有韵味。
就和汽车的车标简单，却不尽相同般，那一竖上窄下粗，完全打破了书法的规律，中有细微却刻意的波折、看起来更像一棵树立在那里。
正常人画竖，绝对不会如小林觉一这般画法的。事实上，没有刻苦的磨练，绝对画不出这一竖。
坂田诺夫为博得他沈约的信任，已经将事实说的清清楚楚。
“我觉得我们可以选择中路。”坂田诺夫沉思道：“第一，林忍者在东瀛身份颇高，可能会知道渡劫迷宫的一些秘密，二来呢，他们并没有出来，林忍者的能力远高于藤原井下和横渡松田。”
他的意思自然是，藤原井下都死出来了，林忍者若是遇险，没道理逃不出来。
既然有不危险的道路，为什么不选择这样的道路？
微有凝顿，坂田诺夫整理着思路道：“林忍者他们可能发现了什么秘密。”
说到最后两字，他的内心已经有些冲动。
那是知道别人发现宝藏，自己却恨不能分一杯羹的冲动。
沈约淡然道：“你说的很好，不过我选择藤原井下走的道路。”
坂田诺夫一怔。
沈约已经走入左手的道路，坂田诺夫微有犹豫，终于跟在沈约身后，讪讪道：“小人不知轻重的分析，还请上仙莫要见怪。”
说话间，坂田诺夫紧走几步，仍旧走在沈约之前以示恭敬和并无二心，沈约倒没有阻挡，二人默然走了会儿，坂田诺夫停下了脚步，眼角微有抽搐。
他没有看到妖魔鬼怪，他只是看到前方又有了三岔路口。
瀑布后的山洞内，看起来竟是错综复杂的地形。
沈约看着前方，露出沉吟之意，“藤原井下和横渡松田仍旧选择左手的道路。”他看得到洞口附近的暗标。
坂田诺夫强笑道：“是啊，我想上仙应该也选左手的道路？”
沈约微微点头，“这次你说对了。”他说话的时候，已经将手机摸在手上，看起来淡定自若的他，其实内心也是极为警觉。
他要探测干扰藤原井下二人的电波从何而来。
直面真相，素来是他不二的做法。
无论对方是不是亚特兰蒂斯人，他总要正面才能查明。
看着沈约镇定的走入左手的那个洞口，坂田诺夫犹豫片刻，还是选择跟随。
从常理来看，沈约选择的是一条死路、危险之旅，这样的人，目标究竟是什么？坂田诺夫想不明白。
火折子已经燃了小半，坂田诺夫又止住了脚步，脸上的神色极为怪异，他再次面临了选择！
前方再现三岔路！
“这……这……”坂田诺夫半晌才道：“这怎么可能？”
在一个山腹中，竟然出现这种极有规律的岔路？
如果林忍者他们也是面临这种情况，就意味着忍者们已经不能分兵行动，这些分岔口如此众多，他们忍者绝对不能穷究各路。
沈约喃喃道：“很有意思。”
他也觉得不可思议，仔细摸了下石壁，发现的确是天然而成。
天然生出这么有规律的道路？
沈约亦是难信这种天然，但已经看到石壁上的暗记，“藤原他们仍选择左手的道路。”
这看似一根筋的做法，如今看来却很聪明，最少他们避免了人手分散。
“那我们呢？”坂田诺夫的声音微有颤抖。
伊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踏着同伴的尸体探秘，会更近成功，如今他发现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笔趣阁
以这里的道路之多，他很可能根本再看不到同伴的尸体。
沈约喃喃道：“来都来了，总要看个究竟。”
他选择了左手的道路，终于开启了手机的照明。
一道光华刺破了山洞的阴暗，如同天堂的光辉在前指引，坂田诺夫其实已经留意沈约手中那个古怪的东西。
那像半块板砖一样的东西造型看似简单却极为精细，让他始终不明白那是什么，等看到有光华照出，坂田诺夫艳羡道：“上仙果然有仙家法宝。”
1251节 猫妖
什么是仙家法宝？
在人类的眼中，基本就是不能理解、又能发挥奇特功能的东西就可以称作仙家法宝。
不过因为很多现代人感觉这个名称多少有点儿愚昧，遂开始将一些炫目的东西称作高度文明。
换个称呼，看起来就科学了许多，也清醒一些，可事实本质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两样。
当然了，还有一些人保持着自身的蒙昧，认定仙家法宝的确存在、需要炼化生成，至于炼化的道理，推给古人神仙就好。
从这点略显滑稽的现象来看，古代科技应该远比现代科技高明许多，不然古人怎么能造出那么多现代人不明白的东西来？
宋朝时期的人，无论中原还是海外，看到沈约的手机，若不认为那是法宝，那一定有着非凡的脑袋。
看到望远镜认为是千里眼的存在，并不是世人的个体现象。
沈约并不为拥有仙家法宝而骄傲，只是笑笑，“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他若有所指，坂田诺夫却会错了意，连连摆手道：“小人绝不敢打上仙的主意，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坂田诺夫在沈约拿出手机的那一刻，已经把沈约彻底的当成了神仙。
有时候，有些执念是会不停的自我强化的。
坂田诺夫被沈约制服后，反复想着沈约的手段，认为除了神仙，正常人绝没有那种速度，可在和沈约的交谈中，他又感觉沈约像个人，比栋梁更有威严的一个人。
等沈约用手机照亮了道路，却在坂田诺夫心中落下个执念——这一定是神仙。
世俗中的人怎么会拥有沈约手中的那个仙器？
能发光，却没火，除了仙家之人，哪怕妖魅都不会有这么明亮的法器。
在坂田诺夫心目中，妖魅的法器发出的光芒是凄迷的、蛊惑的，而不是如沈约这般明耀且堂堂正正的。
以为沈约在点醒他莫要起了邪念，坂田诺夫当机立断的发誓。
沈约凝望他片刻，只是道：“走吧。”这次他在前头带路。
方才让坂田诺夫领路，沈约并非让坂田诺夫当替死鬼，而是因为他要估算时间。
都是忍者，探秘的举止和心思大同小异——探寻谨慎、回转狂野，算上藤原井下二人一路厮杀、亡命回奔的时间，他们如今已经接近藤原井下二人遇险的地段！
沈约行进中，脑海中却不断推演着藤原井下遇险的过程，同时不忘打量周围的动静。
天然的洞穴，有规律的道路，精神错乱的忍者……
一切的一切，似乎和亚特兰蒂斯人的手法类似，做着选择——选择那些符合条件的人接触更深的秘密。
他警告坂田诺夫莫要多想，实则是为这个对他忠心且狡黠的忍者点明一条活路——在精神控制的领域，正念才是真正的出路，就和修行者临终前，正念是解脱之路般，任何妄念都会导致临终思想的高度不稳定，再乘以七倍，会将修行者带入世俗所谓的六道轮回之路。
修行之路如此，强大的精神之争何尝不是如此？
缓缓止住了脚步，沈约微有凝目。这一次并非岔路，而是前方隐约有个身影。身影僵硬的立在那里，看着沈约来路的方向。
坂田诺夫的一只手已经摸在腰间的匕首上，沈约却向那模糊的身影走过去。等看清那身影，坂田诺夫暗叫惭愧，那身影原来不过是个石雕。
石雕立在路中？
为什么？
再近几步，坂田诺夫终于看清楚那石雕，突然道：“好像是猫又。”
在东瀛的神鬼传说中，猫又是猫妖的一种，和寻常野猫最明显的区别是，猫又的尾巴有分叉，妖力越大，分叉越明显。
石雕明显是一只猫的造型，尾部有分叉，这些特征都和猫又很像，只是猫的体型有常人大小……
正常的猫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形体？
曾经的传说瞬间涌入了坂田诺夫的脑海，让他忍不住提醒道：“上仙，有古怪……”
东瀛猫又的雕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不是说明，这附近有猫又出没，或者这里由猫又在镇守？
话未说完，沈约霍然回头，坂田诺夫心口剧烈跳动下，感觉一颗心似乎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般……
因为沈约的头颅急剧的变形，瞬间就形成一个猫的脑袋，然后那只猫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向坂田诺夫咬来。
沈约不是上仙，而是猫妖？
坂田诺夫惊骇欲绝，手握在腰间匕首上，却没有掏出，震天的惊吼声中，他扭头向来路冲去。
猫妖却不放弃，追在他身后，屡屡纵身向他咬来，锐利的牙齿撕裂了他的衣裳，锋利的猫爪抓向他的咽喉……
坂田诺夫心胆皆颤，但在生死关头，居然仍未拔出匕首。
沈约是猫妖？
可无论沈约是什么，他曾经发誓不会打沈约的主意，他是个守信的人……
做人可以卑鄙，但终究要坚守什么，才是区别于禽兽的存在。
这是栋梁教他的道理，坂田诺夫一直认为很有道理，牢牢记在心中也为之奉行。
这最后的一念让他死死扼住自己想要向猫妖挥舞匕首的冲动，可沈约幻化的猫妖却没有打算放过他，再是纵身一跃，猫又的前爪已经搭在坂田诺夫的肩头。
坂田诺夫知道猫科动物的习性都是如此，抓住猎物的肩头，等猎物回头时，一口咬断对方的喉管！
拼命向前冲去，坂田诺夫绝望叫道：“上仙，饶过小人吧。”
脑后挨了重重的一击，坂田诺夫顿觉黑暗涌来将他笼罩。
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坂田诺夫微有茫然，等看到沈约立在身前时，坂田诺夫没有逃窜，只是翻身跪倒，嗄声道：“求上仙绕过小人！”
沈约这次并没有幻化成猫又的模样，他冷静的看着坂田诺夫，问道：“你方才看到了什么？”
坂田诺夫极为惊惧，心道这是猫又变化成世人的模样，自己该不该揭穿此事呢？
biquge.name
“上仙请放心，小人……不会绝不会说出你的秘密。”坂田诺夫颤声道。
沈约微有皱眉，“我有什么秘密？我问你看到了什么，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他说到最后，神色已经极为严峻。
坂田诺夫见状，挨不过压力，终于道：“小人不小心看到大仙的真身，还请大仙不要见怪。”
沈约微扬眉头，“我的真身？是什么？”
1252节 暗里玄机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wucuoxs.com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1253节 终近核心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wucuoxs.com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1254节 地下的太空船
沈约神色萧肃。
变化很是诡异，方才看到那猫形的石头雕像时，他内心有些奇怪，那的确是类似猫的一个石雕，可在这种地方，如何会有人雕个石猫放在此间？
在华夏古代，很多墓葬都有镇墓兽存在的。
镇墓兽是一种古代风俗，古代人认为，人死后会有各种野鬼孤魂来残害墓主的鬼魂，因此用镇墓兽来辟邪，避免墓主被伤害。
《周礼》就有记载，有一种怪物叫魍象，专吃死人肝脑，而有一种神兽叫做方相氏，是驱逐魍象的，是以古代好用方相氏立于墓侧保护死者。
华夏从远古到春秋、战国，这种风俗最盛，再往后代，更多流于形势……镇墓兽有兽面、人面或者鹿角，既然如此，用只怪猫来镇墓似乎也有可能。
看到石猫雕刻后，很多以往不知的概念倏然划过了沈约的脑海。
沈约内心凛然。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修行者寻求的一个重要目标就是自知。
在以往的时候，他看似破解了无数谜团，实则却是在更深入的了解自己。
因为了解了自己，在明界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预知到李雅薇向他开枪，在暗界的时候，他才终于破解了反力之鹰留下的最后生路——一条拯救暗界众生的生路。
可归根结底，他的知识和预知都是建立在已知中，因为缜密的大脑，他才能综合各种已知条件，推知后续的变化，因为记忆封锁的解封，他才会抓住曾经的关键线索，为自己找出一条正确的道路。
但他以前应该从未研究过历史。
那他的历史知识从何而来？
他本不知道镇墓兽的事情，但看到眼前石像的那一刻，他为何涌出这些从不知晓的知识？
在他困惑时，听坂田诺夫在他身后说什么猫又，他本想发问，可坂田诺夫随即就露出如同见鬼一样的表情。
沈约倏然感觉不安，就感觉有寒意冲入到他脑海。
那不像是生理反应，更像是一种直觉。倏以意念观想清明之境护住心念，不让思想入邪，沈约低头看向手机，就见到手机上有一道红色的波纹瞬间到达峰值，随即转入峰谷。
他知道有极为诡异的暗波刹那间充斥左近，侵入到他的脑海，但因为他如《金刚经》所言的善护念，那股暗波对他并未造成影响，可坂田诺夫却已经转身逃命。
坂田诺夫如同中了邪一样。
方才的那股暗波影响了坂田诺夫，让他瞬间精神失常？！
沈约推测这点时，已经起身追了过去。虽然感觉不应改变坂田诺夫的命运，但沈约终究不忍看坂田诺夫死于非命。
追赶途中，坂田诺夫连连尖叫，声音极为尖锐刺耳，甚至瞳孔都在放大。
在逃命时，坂田诺夫一只手死死扣住腰间的匕首，另外一只手却在空中乱抓，很快抓破了自己的衣裳，甚至将自己的咽喉抓出数道血痕。
沈约心中凛然，却找到了藤原井下二人死亡的真相。
那两个忍者的情形也和如今的坂田诺夫仿佛，妄念不停的扩大，终究导致他们生理功能崩溃。
这和吸食兴奋剂仿佛。
吸食兴奋剂致幻产生快感，但后期时，兴奋剂却在不停的摧毁吸食者的生理机制。
换句话而言，这是在用生命时间换取某种虚幻的满足。
眼见坂田诺夫就要步那二人后尘，沈约终于按住坂田诺夫的肩头，见坂田诺夫在生死关头，居然仍不拿匕首刺向他，沈约微有诧异，敲晕坂田诺夫的同时，又用手机刺激了坂田诺夫的脑海，稳定了他的脑电波。
不然坂田诺夫醒来，只怕也是个疯子。
内心虽有结论，沈约还是仔细询问，坂田诺夫见沈约逼问紧迫，无奈道：“我看到大仙的真身是猫又。”
沈约明白过来，那道电波让坂田诺夫产生幻觉，将他沈约看作妖怪。
坂田诺夫见沈约并未恼怒，壮着胆子又道：“在东瀛中，猫又就是猫妖，其实妖也好，仙也罢，在东瀛，都是被人敬仰的。”
沈约喃喃道：“原来如此。”
在坂田诺夫说出猫又的那一刻，诡异的波纹就加强了坂田诺夫的迷信理念，让他在自己的妄念中挣扎。
藤原井下二人估计也是类似的情况。
坂田诺夫有些不明白，“上仙……什么原来如此？”
沈约缓缓道：“我不知道什么猫又，我也不信什么猫又，你因为信了，因此就觉得猫又在这里。”
看着迷惑的坂田诺夫，沈约沉声道：“你是否明白？”
坂田诺夫迟疑道：“上仙，我不明白，猫又的确是存在的。”
沈约轻叹一口气，知道坂田诺夫痴迷难去。
鬼不存在，但你很难让一个痴迷鬼论的人相信无鬼的事实，他们痴迷其中，因为那已经形成他们的一个执念，若不能在心性上再进一步，他们一生都会周旋其中，这本来也是六道轮转的一个含义。
“你可以离开这里回转东瀛了。”沈约沉声道：“如果你还想活着回转的话。”
不再过多解释，沈约向那个石猫的雕像走回去，坂田诺夫微有迟疑，却跟随着沈约，急声道：“上仙，我虽然不明白，但我信无论如何，你都不会伤害我。”
沈约止住了脚步，默然片刻，“你一定要跟着我？”
坂田诺夫坚决道：“上仙，其实有没有你，这条路我都是要走到底的。没有个交代，我不会回转东瀛。”
沈约心道，那真正的历史恐怕就是——坂田诺夫一定会死在这里。
人力有穷，以坂田诺夫之能，执意进入此间，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随便你。”
沈约丢下一句，继续前行，到了石猫前，用手机测了下石猫的材质，看着面板上的信号，沈约喃喃道：“果然如此。”
石猫中并非全是石头材质，其中有金属信号！
以手掌抵住了石猫，沈约微有凝气，坂田诺夫见状不解，心道上仙是要和猫又再次合体吗？
yyxs.la
一念及此，坂田诺夫内心凛然。
砰！
一声闷响后，石猫蓦地解体，化作无数石块滚落一地。
坂田诺夫见状惊异，暗想难道是沈约分解了这只石猫？沈约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这么做，不怕猫妖怪罪吗？
他想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沈约却已从乱石中取出一个黄豆大小的闪光体。
1255节 西西里人
石猫内有乾坤，其中藏有一粒闪光金属体。
捻着那闪光体在手，沈约再次用手机探测，就见面板上红色波纹在有规则的流动，这说明金属体在释放着一种波，若论峰值，金属体此刻释放的波形远不及方才的时刻。
石猫不过是个幌子，这个黄豆大小的闪光体才是让人精神错乱的关键所在！
有人接近石猫，产生妄念，这个黄豆颗粒就会释放加强妄念的波纹，让人精神错乱？！因为能量暂时用尽，是以此刻闪光体释放的波微弱了很多。
金属体多半是用自然磁力充能，因为金属体显然已经存在了极长的时间。
天体存在，磁力就存在，因此宇宙中最稳妥的力量推动是近磁的。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的时候，随即想到——石头里当然长不出这种精致的科技产物，换句话说，这一切是有人在安排！
目的呢？
保护这里不让世俗之人接近？
这可是宋朝时期的天柱山，怎么会有人拥有如此高的科技？
除了亚特兰蒂斯人！
沈约想到这里，又感觉此间人和亚特兰蒂斯人的方式有些不同，亚特兰蒂斯人喜欢挑选有强烈执念之人，而这里却像在驱赶有妄念的人……
为什么？
寻思间，沈约已经用手机记录下闪光体释放的波形，伸手一抓，已经将山壁抓出一个坑来，沈约将闪光体埋入其中，用土填上。
坂田诺夫看了暗自咋舌，他精通土掩，对地质结构自然熟悉，见沈约手如铁镐般坚硬，暗想哪怕土忍者复生，也绝对比不上这个……上仙。
转念一想，人岂能和神仙比较呢？
他胡思乱想之际，沈约继续前行，不多时，沈约止步，这一次前方再无三岔口，有的只是山壁。
坂田诺夫见状苦涩道：“我们走的原来是一条死路。”
沈约却不沮丧，看了眼手机，然后拿出块碎石敲打下前方的墙面。
听着墙体传来的突突之声，坂田诺夫了然道：“前方是实心的。”他多专研土木，是以明白沈约在做什么。
沈约在寻找另外的道路。
可前方的山壁明显是实心的，听回声可知，沈约看了眼手机，这时候面板上显示的是一堆红点。
“哪里的问题？”
沈约喃喃道，他对方才那个闪光体进行测波储存，随即进行相对定位，这一路行来，已经检测到不少同频波纹传来。
依照他的理解，这山洞有很多类似的干扰器，会将怀有妄念的人驱逐。
既然驱逐某些人，肯定为了守护一个秘密，他就要挖出那个秘密，因为他来到这里，就应是为了这个秘密。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止寻常人接近月亮角吗？
如果这样的话，就应该有一条道路通往月亮角所在。
沈约以常识推断，却找不到那条道路。
并不灰心，他缓缓坐下来，瞬间入定，同时将感知外延，突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
像是水声。
水声似来自更深的地下。
沈约知道自然水分地表、地下两种，可他此刻本不应该听到地下水的流动。蓦地动念，沈约想到大雪山神庙事件，那时候神庙的机关是靠液压推动的。
这里会不会有机关？
机关是依靠水压来推动的？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有人设计了循环水源在运作此间的机关？
一念及此，他再次拿出手机向地下进行探测，同时向来路折回，一直走到方才那石猫所在的位置，轻吁一口气，沈约喃喃道：“高明。”
坂田诺夫看得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沈约在做什么，见沈约重返猫又所在，忍不住建议道：“上仙，或许我们应该选择中间的那条路。”
此路不通，换条路走，正是许多人的常见思维。
沈约摇头道：“不用了，其实……所有的路只有两个结果。”
“什么？”坂田诺夫眨了眨眼睛，根本不懂沈约的意思。
“死亡或者入口。”
沈约缓缓道，“你若不死，你就已经在入口所在的地方。”
坂田诺夫这次倒是听懂了，“上仙，你说这里就是入口？”他手一伸，已经多了个精巧的锤子和金属碗，他将碗扣在地面上，用锤子轻轻的敲打着碗底，伏在碗上倾听着回声。
沈约知道坂田诺夫是在科学的测量地面的回声。
虽然坂田诺夫用的方法很土，但现代的声纳定位的原理和坂田诺夫使用的方法大同小异。
半晌后，坂田诺夫摇头道：“上仙，这下面是实心的。”他对自己的技术，还是有些信心的。
沈约看着石猫残存的基座，摇头道：“你难道没有听到有铁器的回声？”
坂田诺夫怔了下，“下方有铁器？我……没有听出。”他只听到下方是实地，却没想到他在敲击金属碗回声定位的时候，沈约竟然听出蹊跷。
仍站在基座旁，沈约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地下大部分都是实心的，但有个隐藏金属管道直通地下。管道虽不宽敞，可已经足够一人从中滑落。
见沈约并没有举动，坂田诺夫道：“谁会将铁器埋入地下，难道说……那就是神心一谷。”
东瀛流传着神心一谷的传说，但什么是神心一谷，却没有人明白。
见沈约只是站在基座旁，坂田诺夫忍不住也向基座走近，“上仙，我们要不要掘地三尺，我来就好……”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自己倏然下落。
几乎惊叫出声，但见沈约镇静的表情，坂田诺夫只是道：“上仙……”
眼前已经一片黑暗。
他们所在的地面在迅疾的下落，下一刻的功夫，坂田诺夫就感觉一只手抓住自己，将他抛出。
“上仙！”坂田诺夫内心惊惧只顾着呼喊沈约，就和信佛之人，生死关头，叫着菩萨的名字就觉得有菩萨能救自己一样。
yyxs.la
感觉自己落入一个冰凉的洞口，坂田诺夫急速滑落，不知滑落多久，倏然平平飞出。
一切变化都是匪夷所思，坂田诺夫怪叫声中，已经重重的撞在坚硬的墙壁之上，好在他毕竟有些身手，及时用手一撑，避免了头破血流的下场。
饶是如此，他亦是感觉全身筋骨欲裂，再次惊吓道：“上仙。”
光亮冲破了暗，沈约已经站在他身后道：“我们已经接近了真相。”
1256节 各呈手段
坂田诺夫不明所以，但沈约却是清醒的知道，因为他在基座旁的久站施压，已经利用液压开启了一条通道。
通道是由金属打造，不宽却是极长，他们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滑行了数百米的距离，而在这其间，他们还经历了某些空洞层。
那些空洞层似是人工挖掘而出。
早在从管道滑出时沈约已经卸掉下滑之力，轻飘飘的落下，与此同时，他脑海中已经闪过所经过地方的全景。
飞来峰瀑布后的洞口，是一个进入此间的入口。
山洞中有着太多的人造金属管道，如同擎天之柱般斜斜的刺在山腹、插向地下深处，在液压启动后开启，金属管道可以送人前来此间。
这是八百年前，宋金时期，可这种技术，绝不是宋金的技术！
沈约确定这点的时候，眼角微有抽搐。
坂田诺夫仍旧迷迷糊糊的处于惊魂未定，但沈约已经借着亮光看清楚周围的情况。
在未看到周围情况时，沈约已经觉察到不对，等到看清楚四周情形的时候，惊诧已经充斥了他的内心。
这里缺少自然的因素，没有自然土壤的气息，没有自然地下那种幽深，他竟然立在一个极为科技化的空间内。
四周不要说土壤、岩石，甚至可说是连灰尘都没有。
静寂的空间，泛着金属淡淡的光芒。
在宋朝，科技程度可说在全世界处于尖端领域，可倾全宋朝之力，都无法打造出这种地方。
这里居然和暗界的太空船很像！
沈约曾经进入过李雅薇所在的太空船，也去过类似金字塔般的航空战舰，这里的模样，和那些地方很有些相像。
他处在一个高科技才能塑造的地方。
他穿越到八百年前宋代的一座古老的山脉中，马祖、僧粲曾经修炼的地方，然后发现一个高科技据点？
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沈约却立即明了，不是这种地方，又怎么会拥有月亮角？不是这种地方，又怎么会制造出石猫体内那种高科技的干扰器？
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极可能是个太空船。
一个镶嵌在大山之下的太空船？
太空船为何会出现在深深的地下？
坠毁？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两个字时，坂田诺夫战战兢兢道：“上仙，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古怪，难道是……神仙所在的地方？”
在坂田诺夫眼中，这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场所，只有神仙才值得拥有。
沈约向旁看了眼，发现自己冲出的墙体已经变得平滑无比。
坂田诺夫顺着沈约的目光望过去，脸色突然变得难看无比，倏然冲过去，抚摸着那面墙体，他终于想到了什么，声音嘶哑道：“上仙，我们的来路被封死了？”
见沈约不语，坂田诺夫又道：“有人暗中操纵了机关。”对于这种算计，他想的极为明白，也认为绝对没有问题。
沈约立在原地，感受着空间的悲凉，脑海中却闪过一个概念——自动化控制。
和坂田诺夫看的情况虽然一样，但得益于自身的知识储备和认知，沈约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事件。
宋朝时期、或者更早的时代，有艘太空船不可避免的从天而降。
太空船处于坠毁状态中……
因为坠毁无可避免，太空船这才启动自我保护措施，扎入深深的地下，可太空船周边随即延伸出许多条管道供人逃亡。
这个操作并不出奇，事实上，飞机迫降后，也会延伸出数条逃生通道。
太空船既然能遨游太空，急救功能显然远要比飞机要高明。
那些金属管道从山体中延展到此间，看似匪夷所思，其实不过是太空船的逃生口，逃生口做了些处理，阻挡不相关的人入内。
而逃生到外边的人，却一定能抵抗那种干扰电波。
沈约瞬间想到这种可能，感觉自己的脑洞还是可以的，但顺着他的想法，他随即想到了几个疑点。
太空船的人是死是活？
如今的太空船如此冷清，看起来太空船的人都死了？
颜飞花等人进入这种环境，还能离去，也从侧面验证了这种可能。
那月亮角究竟藏在太空船的什么地方？
沈约蓦地发现，自己忘记了对石田秀子询问一点——她怎么肯定这里有月亮角？
他不问，石田秀子也没说，暖玉也没说……这两个女人均是心细如发，会忘记这种事情吗？
暗自皱下眉头，沈约举步向前走去，来都来了，总要探个究竟。
坂田诺夫见状连忙跟随，沈约灭了手机灯光，因为他们在移动脚步的时候，前方顺次有光线亮起。
坂田诺夫见状更添畏惧之意，低声道：“上仙，我总感觉有人在注视着我们。不然这些光亮为何和有灵性一样在我们的前方出现呢？”
你应该不知道什么叫感应灯吧？
沈约心中嘀咕，但对坂田诺夫解释这些事情，估计不但费时而且还不会让其理解，索性“嗯”了声，缓缓停下了脚步。
过道无穷无尽般，有着不易觉察的弧度。
沈约直觉敏锐，感觉自己像在一个球的表面行进。
你在地球上行走，除了上下坡，多数的时间，是认为自己处于一个略平的地面上，但你如果认准一个方向笔直走下去，如果不掉入海中、落入悬崖，是有可能回到出发点的。
你若不知道这个道理，总会觉得空间有鬼，沈约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很快感知自己就是在类似的情况走动。
yawenba.net
换句话说，他始终在太空船的外围走动。
他们如同行走在一个弯曲的长方体中，那要接近太空船内核，就需要突破这个长方体。
就是想到了这点，沈约拿出了手机，开始进行检测。
一切如他所料，周围的墙壁是金属打造，但其后是有空间的。
有暗门！
怎么开启？
指纹、压力还是密码？
沈约这么想的时候，已经探测到一处墙体稍薄，那意味着他面前的可能是一道高科技门。
咳嗽几声，沈约以手按住暗门，片刻间了尝试几种方向的开启。
拉、推、横移，上下……
他用遍了开启一道门的可能方法，可暗门仍旧丝毫不动！
1257节 战神图
沈约皱了下眉头，知道门是被锁死的，恐怕只能用某种高科技方式开启。
顺着过道继续走下去，沈约重复着方才的举动，发现他虽然路过了几个暗门，但始终不得进入此间内部的方法。
这里的人，已经封闭了进入这里核心的通道？
可颜飞花和她营救的那个女子应该不止在外围转动，按照坂田诺夫的描述，她们最少应该到了个能启动异象的地方。
正因为坚持这种念头，他仍耐心的前行探测可进入太空船核心的入口，鼻翼突然动动，沈约止住脚步，坂田诺夫几乎同时道：“上仙。”
沈约回头，看到坂田诺夫很是兴奋的样子，“怎么了？”
“是土番子的味道。”
坂田诺夫低声道：“我嗅到了土番子的味道，这是一种野生植物，有着泥土的气息，却有草木的生命。”
他说的奇特，沈约却一听就明，“你熟悉这种味道？”
坂田诺夫连连点头，“这是林忍者的味道。他精熟‘风、林、火、山’四字真言的林道，因为土番子习性奇特，他认为土番子是沟通山、林两道的关键，因此随身都带着土番子感悟这个玄奥，是以身上会有土番子的味道。”
他说的已是玄之又玄，沈约仍旧明了。
古人没有现代科技，但有自己认知这个世界的方法，亦不约而同的认为这世间是由几种物质构成的。
在释迦所处的古印度那里，认为世界是由地水火风四大元素组成，因此才会有“四大皆空”的说法，所谓的四大皆空，就是说虽然世界由“地水火风”四种元素组成，但它们是由空成，又最终成空。
而这个“空”，在李巨人看来，就近似暗物质的概念。
古代华夏的认知和释迦略有区别，认为世界是由五行组成。
五行就是常见的金土水火木五种元素。
如果比较一下，就会发现五行说法和四大有着相近的概念，无论古印度和华夏，都认为世界组成的元素有水火，古印度的地元素，其实和华夏的土元素大同小异，而古印度的风元素，其实和华夏的木元素很是类似。
就和火元素说的是一种能量般，木元素不是单纯的说植物，而是主生发的万物，风的含义亦蕴藏流动生生不息之意，两者都隐约有成长的内涵。
因此东方不分种族地域、在对世界认识上，都有某种类似的观点。
东瀛的知识是取用华夏文明生长出的分支，东瀛人虽然创出四字真言——风、林、火、山四道，其实仍逃不过五行的窠臼。
风林对木，山对土。
从这点来看，东瀛的四字真言不过是对华夏五行的一种细化剥离，却已经缺乏了更整体的概念。
就和现代解剖学般，太注重局部数据的精细，却少了一种全局系统性。
而华夏自古就主张天人合一，早言明世界大宇宙，世人小宇宙，大小宇宙间是有微妙相通之意，这又和释迦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很是接近。
东瀛的忍者无论怎么诡异多变，但认知始终无法超越华夏的根本认知，所以坂田诺夫提及的土番子沟通林、山两道的概念听起来神奇，但无非是天人合一概念的一种延伸而已。
一法通、万法明。
沈约在坂田诺夫说出原委那一刻，已经比坂田诺夫更清楚一切，“你是想说……林忍者很可能来到过这里？”
坂田诺夫连连点头，“不然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如何会有生机存在？”
他为和沈约同时想到这点而振奋，却不知道沈约想的是——林忍者如何能到达此间？林忍者如何能躲过那诡异波纹的侵袭？
沈约虽对忍者不熟，但已经想到林忍者是哪个了——当初蒙面人从大树中抓出一人索要解药，而那人亦有解药，不用问，那个人就是林忍者，亦是忍者四绝的关键人物。
这样的一个人虽然不差，但若说心境清明、可以躲避那股波纹的干扰，沈约总觉得有点儿问题的。
可事实却是——这里的确有林忍者的气息。
沈约微闭双眼，脑海中已经闪过林忍者在墙壁旁凝立的画面——这种预知是由人体气息、土番子久凝的味道、还有墙上的微妙不同构成。
凝目向一处墙面望去，沈约聚精会神时，甚至可以看到一个浅浅的掌纹。
掌纹是由林忍者掌心的汗水和手上的污垢油脂组成的。
沈约可以想得到林忍者当时额头冒汗、眼中泛光的模样。
伸手按在那掌纹之下，沈约瞬间尝试了几种力道，在他横推的刹那，一道暗门无声无息滑入到墙体内。
前方现出个向下的台阶。
坂田诺夫振奋道：“是了，林忍者就是从这里进入的。上仙果然能人不能，可是……”
沈约知道坂田诺夫困惑什么——林忍者又怎么会发现这个暗门是开启的？
从几率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从偌大的、完全相同的空间墙壁准确无误的找到这道暗门，是极度耗时而且费力的事情。
唯一的解释就是——林忍者早就知道这条道路！
沈约想到这里，没有走下台阶，却注目到里面的一座雕像上。
台阶顺下，可空间的正中，却耸立着一个丈许高大的雕像。
内心微有呻吟，沈约那一刻竟有眩晕的感觉。
世上雕像千万，有神有鬼、有妖有怪，这世上不会有一个人认识世上所有的雕像，沈约本也不认为自己会认识八百年前的一个雕像。
畅想中文网
可他偏偏认识那雕像的。
雕像额头宽阔、鼻子挺直，看起来很有西方人的面部特点。
但最吸引人视线的是雕像的胡子，那胡子很是奇特，和鼻尖平行，顺嘴角延伸而下汇聚成颇有威严的山羊胡。
胡子的余脉再顺颧骨到了鬓角处……
这显然是经过修饰过的胡子，也是很有特点的胡子，沈约目前只看到一个人的雕像有这种胡子。
维拉科查！
就是维拉科查！
八百年前的天柱山下竟然有个太空船，船内有个雕像居然就是维拉科查。
这是西西里人的太空船？！
1258节 改造
西西里人和亚特兰蒂斯人是世敌！
因为西西里人，才避免了亚特兰蒂斯人占领暗界——西西里人将亚特兰蒂斯人完全封锁。
亚特兰蒂斯人经过数千年的挣扎，终于可以打破囚笼，但他们偏偏又遇到了反力之鹰和沈约，最终又陷入蔚蓝之海的封锁。
沈约加入这场旷世之争的契机是蝴蝶事件，但归根结底，一切的起源是因为西西里人和亚特兰蒂斯人的纷争。
2kxiaoshuo.com
不过一直和亚特兰蒂斯人斗争的西西里人，八百年前坠入了此间？
太空船内不应居住着全部西西里人，而是西西里人的一部分。有一部分西西里人曾到过明界，却坠毁在明界八百年前的天柱山？
这艘太空船在明界穿梭的目的是什么？
沈约暂时想不通，但却明白石田秀子和暖玉为何认定他来到这里可以对抗亚特兰蒂斯人，西西里人岂不正是亚特兰蒂斯人的克星。
可太空船内的西西里人如今何在？
他们？
脑海中仍旧清明一片，沈约却软软的倒了下去。伴随着坂田诺夫的一声惊叫，沈约看到一人从旁侧如鬼魅般无声无息的潜来。
沈约顺着台阶滚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那幽灵到了沈约身边，重重踢了沈约一脚，见沈约没有任何反应，恶狠狠的看向坂田诺夫，“这个怪里怪气的人是谁？你怎么能到了这里？”
他见沈约穿着古怪，不像宋人，可也绝对不是忍者，他从未见过沈约这么古怪的着装，他倒不知道，坂田诺夫认定沈约是神仙，沈约的着装也是个原因。
坂田诺夫身躯不由自主的颤抖，“林忍者，他……他是……我不太确定他的名字。”
沈约闭着眼睛，仍旧没有出手。
在看到维拉科查，感觉微有眩晕的那一刻，他已经察觉到不妙，空气中有毒素蔓延，下毒的就是扑来的那个林忍者。
他故作中毒时早就瞬间入定、观体光明。
道修骨，禅炼心。
道家和释家的修炼最大的区别是——道家更注重吐纳之法，希望炼精为气，炼气成神，以神反虚，归于宇宙根本之道，一切很难离开气息的运行。而大雪山的修行中，呼吸只是一个引路之法，更重感知，入定后亦是自觉的摒弃呼吸，内照自省。
沈约观照时察觉有点点灰色的物质要顺着他的呼吸流转周身，不等他有任何反应的时候，那些灰色物质已经瓦解成尘，消失不见。
那灰色物质是毒素，但对他并不起作用！
沈约不是第一次发现这种现象，毒素似乎对他没有什么作用，并非是因为修行的缘故，而是他身体自有抗毒的属性。
沈笑天给予他超级大脑的时候，还给了他一个百毒不侵的身体？
沈约一念闪过，静待坂田诺夫的反应。
人总在生存界限、欲望边缘才会做出真实的选择，坂田诺夫一直对他毕恭毕敬的，但在林忍者占据上风的时候，还会维护他沈约吗？
很多秘密，本来就是在对方觉得再无威胁的时候才会透漏的。
林忍者听到坂田诺夫的回答，嘿嘿冷笑如怪枭般，“坂田诺夫，你现在还活着，只因为我让你活着而已。你要知道，你的生命在我的掌控中。”
坂田诺夫吞咽着口水，“小林君，我知道。你早在空气中下了毒？你下了你最擅长的土木鳖？”
林忍者一字字道：“你知道中了什么毒、那是最好不过。你要知道，中了我的土木鳖之毒的人，如鳖、如木或者如土，都在我的一念之间。”
他说的古怪，沈约倒听懂了——林忍者的意思是、根据毒性的不同，中毒的人或者像鳖一样行动缓慢，或者好像木头般根本无法动弹，或者如土石般，彻底的丧失生命。
坂田诺夫艰难道：“我真没有骗小林君，我不知道这人的名姓，他说自己是剑仙萧楚的使者。”
沈约微有发怔，没想到坂田诺夫说谎竟是信手拈来。
林忍者却颤了下，显然对萧楚的手段还是心有余悸，“剑仙萧楚呢？”他不由得向外看了眼。
坂田诺夫毫不迟疑道：“这个使者传话，剑仙和藤村求胜终究有一面之缘，看在藤村求胜的面上、以及你给了他解药，不想让东瀛忍者尽数死在这里。”
沈约倒有点佩服这个坂田诺夫，这人说的谎很是精妙，真真假假的很难让人分清。
林忍者稍显意外，“剑仙的意思是？”
“剑仙希望我们不要再在渡劫迷宫逗留，因为……那样只有死路一条。”
坂田诺夫煞有其事道：“他认为我们会迷失在这里，出于好心，遂派使者带我们出去。这些都是这个使者告诉我的，我因为担心小林君的安危，这才带他进入此间。”
林忍者皱眉不语。
坂田诺夫继续道：“这个使者很不寻常，进入山洞后，我被三叉路口弄得晕头转向，完全不明白身处何在。”
林忍者嘿然道：“你以为你是我吗？凭你的脑袋，要进入这里，那是痴心妄想。”
沈约暗想，凭你林忍者的脑袋，要进入这里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能进入这里，多半有地图的。
林忍者又怎么会得到这里的地图？
沈约感觉这个太空船虽然扎入地下，但着实在世间引发了不少惊奇的事件。不过所有的事件估计都会被记为神话怪谈之流，让人分不清真假。
坂田诺夫早放低了姿态，“林忍者说的极是，若非这个使者带路，我早就死在迷宫之内。这个使者救下了藤原井下和横渡松田。”
林忍者喃喃道：“他倒有些本事。”
说话间，他盯着“昏迷”的沈约，一时间倒没有了下手的打算。
沈约暗想这个坂田诺夫真的精通说谎之道——细节务求准确！
很多人是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自认为细节正确，大方向也就正确，坂田诺夫正是利用这点来蒙蔽林忍者。
沈约多少明白坂田诺夫撒谎的用意，自救的同时也顺便看看能不能救他这个上仙！
林忍者对萧楚还是很有忌惮的，坂田诺夫给他沈约安排一个剑仙使者的身份，也是为他沈约着想。
若不然，以林忍者的手辣，说不定已经准备干掉他沈约了。
沈约想到这里，内心蓦地有些悸动，不是因为坂田诺夫的算计，而是感觉附近又多了一人。
一人就在门外。
无声无息！
1259节 智能客服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沈约费尽心思寻找出口、林忍者竭尽全力时，有人已追踪他们的足迹，接近了这里。
是谁？
沈约感知到那人来到的时候，脑海中随即闪过一个影像。
影像蒙着面。
剑仙萧楚！
是那个蒙面人——完颜飞花认定是萧别离，东瀛忍者觉得是剑仙萧楚的人，悄无声息的潜入这里。
驾轻就熟！
那人来到这里，如同个幽灵般。
沈约察觉到这点时，立即感觉蒙面人绝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蒙面人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林忍者和坂田诺夫却没有沈约的感觉，不知道不远处立着如幽灵般的阎王，坂田诺夫更是试探道：“是啊，这个使者虽然没有剑仙的本事，毕竟还是剑仙的使者。”
2kxiaoshuo.com
“你的意思是？”林忍者微有意动道。
“咱们不必因为这个使者得罪剑仙。”坂田诺夫缓缓道：“听说剑仙亦是得过神心一谷的人。”
“你说什么？”林忍者有些失声，随即道：“正应如此，萧楚若非得到了神心一谷，又怎么能击败藤村求胜？”
沈约微有意动，倒感觉坂田诺夫这次并非信口胡言。
坂田诺夫立即道：“原来小林君也早想到了这点。”他竭力的放低姿态，故作神秘道：“我曾听源氏栋梁说过，当初比武，藤村求胜是输给了八幡太郎，但藤村求胜却认为八幡太郎只是因为神心一谷的缘故这才打败了他，是以藤村求胜才渡海来到中原，希望求得神心一谷的助力。”
“不错。”林忍者连连点头，他显然也知道这段往事，是以听的极为入神。
坂田诺夫瞥了沈约一眼，见沈约仍旧没有反应，内心倒着实有些忐忑。他如沈约预想，信口胡柴就是为了给沈约争取时间。
他不会背叛上仙。
上仙虽被林忍者暗算，可他毕竟是上仙啊，假以时间，应该可以醒转吧。
就是因为这个想法，才让坂田诺夫硬着头皮说下去，“不想藤村求胜到了中原，再被剑仙所败，心灰意冷这才出家当了和尚。据藤村求胜所言，剑仙亦是得过神心一谷的助力，这样的人，我们没有必要得罪。”
林忍者微微点头，随即目光微寒，“这些都是极为隐秘的事情，你如何知道的？”
坂田诺夫并不慌张，“我来到中原，曾和藤村求胜见过一面。小林君，你也知道，我曾经是源氏栋梁的手下，一提及源氏栋梁，藤村求胜着实百感交集，他出家当了和尚，认为一切皆空，秘密自然也是空的，是以和我提及了这些隐秘。”
林忍者缓缓点头，感觉坂田诺夫说的有礼有节、有根有据，突然说道：“那藤村求胜有没有说过如何才能得到神心一谷？”
坂田诺夫立即摇头，“他若是知道如何得到神心一谷，那也不用出家了。”
林忍者感觉坂田诺夫说的极有道理，喃喃道：“是了，一个人定是心灰意懒这才会选择出家，藤村求胜若是得到神心一谷，又怎么会选择出家呢？”
我想你们对出家一定有什么误解。
沈约心中暗想，古人中真正有大智慧的，无论求仙学道、还是出家，其实都是看明白世俗的不堪，选择更高层次的精神追求。
当然了，心灰去学道出家的也是大有人在，但那种人只是遁世，绝对不可能有什么证悟的。
逃避真相又怎么能觉悟真相？
“那你知道剑仙如何得到神心一谷的吗？”林忍者问了句。
坂田诺夫一颗脑袋如同拨浪鼓般摇晃，“那小人着实不知。栋梁亦不知，其实小人来此只是想碰碰运气。”
眼中微有光闪，坂田诺夫试探道：“可小林君显然知道这里的秘密了，不然又怎么能找到这里？”
沈约暗想这个坂田诺夫一点不傻。
林忍者冷哼一声，不再理会“昏迷”的沈约，亦不回答坂田诺夫的问话，走向了维拉科查的雕像。
坂田诺夫暗自舒口气，只盼上仙早些醒转，那时候自然不再畏惧林忍者。跟着林忍者走到雕像前，坂田诺夫拖延时间道：“小林君见识广博，可知道这是什么神像？”
林忍者摇摇头，有些沮丧道：“我所知也是不多。”看向坂田诺夫，感觉到坂田诺夫的不信，林忍者终道：“我是因为机缘巧合，得到战神图和战神……”
他没有说下去。
坂田诺夫不敢追问，只是稍显吃惊道：“传说中、战神图是神物，原来落在了小林君的手上。”随即打个哈哈，坂田诺夫讨好道：“神物素来都是有德者居之，落在小林君手上，那真是实至名归。”
林忍者哼了声。
沈约心道，跟随林忍者的一批人到现在一个都没有出现，哪怕小林觉一、林忍者的弟弟都没有出现。
这些人去了哪里？
都死了？
如果这般，林忍者还是一心的求得神心一谷，他拥有的德行只怕已经是负数了。
林忍者终究有羞耻之心，显然也不认可坂田诺夫所言，岔开话题道：“我根据战神图择中而入……”
稍微凝顿了下，林忍者终于还是道：“遇石则止，莫名的就滑入到这里。”
坂田诺夫眨眨眼，还在寻思之时，沈约已经明了——战神图指出一条到达此间的方法。
择中而入、遇石则止！
选三岔口中间的那条道路，遇到雕像就停下来，入口管道会自动开启。
唯一的问题是，很多人遇到雕像停不下来，或发狂、或吓死，林忍者能够安然无恙，可能是因为战神还有东西保护着他！
方才林忍者明显说得到了战神两物，却对第二件东西讳而不言，自然是不想别人知道此物，留着那东西保命。
坂田诺夫不傻，也明白林忍者不会掏心窝说出一切——如今林忍者和他商量，不是因为他聪明，而是因为在林忍者眼中，他根本构不成威胁。
“那神心一谷呢？小林君还没有发现吗？”坂田诺夫看着那雕像，假意帮忙道：“我虽然不知道这雕像是谁，但这雕像之人显然是这里的主人。”
1260节 高手现身
在某些人眼中，无论神、鬼、仙、怪，他们的举止思想无疑是类似的，因此世俗的神话多不过是世俗欲望的延伸。
为一个人塑造雕像，这人多是领袖人物。
从这点来说，坂田诺夫推测的并无不妥。
林忍者闻言振作了精神，“我也这般想，这个人一定是此间主人、掌控此间，你还想到了什么？”
小书亭app
坂田诺夫迟疑道：“这人应该拥有神心一谷。”
林忍者缓缓点头，对此确信无疑。可对方是个雕像，他无计可施。
坂田诺夫沉吟道：“这里像是神仙所在，说不定我们对神仙恭敬一些，给他们磕头，他们就能实现我们的心愿？”
这本来是荒诞之语，但这世上拜神弄鬼的人，岂不都是这么想——在神像前磕头烧香，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林忍者觉得坂田诺夫所言很有道理，他没有立即想到坂田诺夫的主意，因为他对旁人素来都是专营之心，不像坂田诺夫有着打不过就想加入的念头。
看了坂田诺夫一眼，本想让坂田诺夫先试试，可又怕好处被坂田诺夫拿了，林忍者终于跪倒在地，喃喃道：“迷宫大神，在下小林清一，不远万里前来这里，只为求赐神心一谷，希望大神看在在下一片赤诚上，赠以神心一谷。”
说罢恭恭敬敬的磕了八个响头。
沈约暗想这人或许无德，但也够直接，算是真小人，但你若这么就求得神力，那维拉科查也不是维拉科查了！
虽然从只鳞片抓得知维拉科查的行为，可沈约知道维拉科查绝对是有大智慧的人，这样的一个人，如何会把某种能力轻易的赐予在小人身上？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是对具有高尚品格的人而言，赐予一个不知责任、没有底线的人能力，那只能对世界造成巨大的伤害。
这里既然对出口做了限制，驱逐身怀妄念的人，又怎么会满足林忍者的妄念？
果如沈约所料，林忍者软话说了，头也磕了，雕像仍没有半点反应。有些恼羞成怒，林忍者恶狠狠的看向坂田诺夫，“大神不肯赐予神心一谷，可能因为你不恭敬的缘故。”
坂田诺夫害了一跳，忙道：“小林君，说不定神心一谷是隔几年一现，不久前被那个女人求去了呢。”
林忍者握紧了拳头看着坂田诺夫，坂田诺夫见林忍者有了杀意，知道有人绝望后发疯也是常有之事，忙跪下来道：“大神，我等对你一片赤诚，愿此世效忠于你，为你做牛做马，在所不辞。唯一的希望、只求赐予小林君神心一谷。”
林忍者眼中杀机微减。
再是狠辣之人，对于身边忠心耿耿的人还是有点儿仁慈的，坂田诺夫这般哀求，他倒不好拿坂田诺夫泄愤。
室内静寂。
沈约却知道坂田诺夫这般哀求也是没用，想到石猫雕像内那个金属干扰器，他知道这里虽是八百年前的太空船，可对人体脑电波亦有深刻的研究，这样说来，太空船说不定会对稳定的脑电波产生反应？！
瞬间入定，沈约片刻扩知太空船内，默想道——请问、此间为何会落入天柱山下？
他是在尝试联系，不想一念出，雕像双眼突然闪了下。
林忍者见了，失声低呼一声，退后数步，坂田诺夫一直留意着林忍者的举动，见状向前爬了几步，回头道：“林忍者……”
他暗藏自卫的举动，可不等发问，已知道林忍者为什么失态。
有光华从雕像眼中射出，落在他们身前，组成了立体影像。
沈约没想到自己一举成行，随即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轻咦。
门外声音极轻，两个忍者均被异状惊凛，倒没有察觉。二人直勾勾的看着立体影像在面前闪烁，一时间骇的不能动弹。
沈约微睁开眼睛，就见影像中有警告的红字不停的闪烁。
两忍者虽有武功，但看到远超自己认知的景象，一时间不能反应，沈约却是一看就明——那像是飞行体坠落前，智能屏幕的不停报警。
坠机前，操作面板也是类似的场景。
随着警告的闪烁，有太多数字在影像中划过。数字是阿拉伯数字，落在忍者眼中自然是奇怪的符号，沈约虽能看懂数字，却不懂数字的组合意思。
下一刻，他已经明白数字的大体之意，因为在数字的涌动中，有模型在数字中诞生。
有火球一道，正冲向高耸的山脉。
那是太空船撞击天柱山的影像。
一切和沈约预期的吻合，西西里人的太空船因为某种意外，在此间坠毁。
数字仍旧不停的闪烁，迅疾的涌现重组，随即形成一道道网格，已经将前方的天柱山和地下笼罩其中。
地下现出一个红点。
有虚线链接着空中的那个火球和地下的那个红点。
下一秒，火球已经撞在天柱山上。
没有想象中的天崩地裂，没有天柱山的倒塌，亦没有硝烟弥漫。
火球如同烧得炽热的匕首刺入冰冻的牛油般，虽然场面冰火交融，却又如水乳相融般……火球顺着指定的虚线一直扎入到地心那标注红点的地方，然后停顿下来，它的上半部分随即伸出数十条管道，一直向上方蔓延。
网格中，天柱山仍旧是那个天柱山，但它的内部却在发生着天翻地覆的改变。
天柱山内原来没有路，哪怕山中天然的山洞，也不过因为本身的地质变迁形成，但在那个管道探出的时候，天柱山内部却开始出现了三岔路。
如沈约见到的三岔路是在那个火球钻入地下后开始形成。
换句话说，是那个火球打造了那看似自然、其实却是经过改造的道路。
沈约看的目瞪口呆。
他真的没有想到这点，在明界、在暗界，他已经见过很多匪夷所思的科技，但哪怕暗界的天路，也不过是通过光粒子延伸出一条虚拟、又真实存在的粒子之路。
火球却是对大自然进行了再造！
这是一场类似盘古开天的改造。
盘古开天辟地看似神奇，但那终究处于传说中，沈约直到此刻，才真正看到一种对自然鬼斧神工的改造。
迅疾、高效、且自然而然，让世人无从察觉的改造！
1261节 君子不欺
天柱山内本没有路，因为那个火球的出现，这才造出了难数的路。
沈约见到火球对天柱山内部和地下如玩具般的改造时，内心悸动，可随即更认定了一点——火球内一定有月亮门的存在。
当初他不就是利用月亮门对地球进行了改造？
一切均是来源于月亮门的功能。
世界是可以创造的，不是一句人定胜天的口号，而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月亮门可以毁灭、开启一个新世界，也可以对世界的某些地方进行摧枯拉朽般的改造。
这就和游戏类似，你可以开启个副本，也可以对副本内的某个场景进行重新设计。
2kxiaoshuo.com
相对而言，对方对大自然进行改造的动作比他沈约更熟练、也更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想到这里的时候，沈约脑海中冒出个奇怪的念头——无论明界、暗界，本来都是月亮门创造出来的？
这个念头如此悚然，让他不由得微咦一声。
如果这样的话，那他所存在的世界，不就是人为创造的？
听起来是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可在这个世界的太多人，不都相信一点事实——上帝或者神创造了我们存在的世界？
世界不是奇点爆炸后、经过漫长时间的演变，形成了地球人类，而是……有人创造了这个世界，创造了暗界，还创造了多重世界。
人类一直试图否认这点，因为那着实给他们一种不安的感觉。他们更相信是善良的神创造了世界，或者由于奇点爆炸形成的世界，因为那对他们来说是人畜无害的，但若有说一帮人悄然的创世、随心所欲的改变世界的空间构造，太多人都会吓的无心睡眠。
人类以为掌控着一切，却不知道自身也在被旁人掌控。
沈约那一刻如此的震惊，忘记了隐藏自己“昏迷”的假象，可林忍者、坂田诺夫更像是惊骇的神魂出窍，没有发现沈约的异常，甚至忘记了呼吸。
直到影像停止了播放，光华回收到雕像眼中许久，林忍者才用着几乎是梦呓的声音道：“这是什么？”
他不知道。
事实上，若没有沈约的脑袋，哪怕是现代人看到了这段影像，也绝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坂田诺夫亦跟着说了句，“这是什么？”
再过片刻，坂田诺夫终于道：“好像是这里的主人选择居住在这里，然后将这个地方改造成神仙洞府？”
这么一解释，林忍者就觉得合理很多。
什么是合理？无非是自己可以容忍的存在。
神创造了万物，是不是就合理了很多？
“可这东西怎么出现的？”林忍者又问，他说的那东西，当然就是全息投影。
坂田诺夫自然解释不明白，但他解释了，别人又能明白，“自然是神仙让它出现的。”
一切推给神仙所为，事情看起来就简单了很多。
林忍者缓缓点头，露出醒悟的样子。
沈约暗自感慨，神仙的存在是有必要的，因为那可以让人类为自己的无力找个依托。
坂田诺夫一旁道：“小林君，或许我们应该问，大神为什么让我们看到这些东西？”见林忍者茫然的样子，坂田诺夫问道：“小林君，你方才得到神心一谷了吗？”
林忍者伸伸双臂，感觉自己和不久前没有任何区别，就是裤裆有点儿潮湿。
见到林忍者很是沮丧的模样，坂田诺夫喃喃道：“大神是想让我们明白什么呢？”
林忍者有些不自然道：“大神好像是听到你的恳求，这才显示出异象？”
坂田诺夫不敢居功，只怕惹出杀身之祸，灵机一动道：“或许剑仙的使者会明白这些？小林君，我们不如弄醒他？不都是说，一人计短，多人计长吗？”
林忍者稍有迟疑时，身后有个声音道：“不用了。”
两个忍者吓了一跳，林忍者更是大喝一声，凌空跳起，一挥手，有无数青色的暗影射向声音所在的方向。
人在空中向前窜去，林忍者忍不住回头望了眼。危机时刻，他出招攻守兼备、先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着实高明，可看到沈约的应对，他差点从空中摔下来。
所有的青影射到沈约面前，倏然凝住，然后向地面坠落。
似有无形的暗墙挡在沈约面前，替沈约挡住了致命一击。
坂田诺夫见状，欣喜跪倒道：“恭迎上仙归位。”
林忍者落在地上，骇异这种神奇迹象时，更骇异沈约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不等他有任何反应的时候，沈约已经将他按在墙上，一字字道：“你再敢对我出手，我就杀了你。”
脸上青气缭绕，林忍者生死关头已经祭起土木鳖，闻言脸上青气立退，颤声道：“我不知道你是剑仙使者，我不会向你出手！”
他也是反应极快，眼见对方捉他如捉鸡，挡他的暗器的手段更是离奇，瞬间放弃了反击的念头。
沈约松了手，向坂田诺夫看了眼，坂田诺夫连连眨眼，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表明卧底的身份，还是继续装作下去。
沈约微微点头，示意坂田诺夫闭嘴，随即走到了维拉科查的身前。
他故作昏迷，只想套取人心和真相。
见到了人心，也知道林忍者难知更多的真相，知晓此间可以他的脑电波感应，他不耐烦林忍者瞎子摸象般的探索，自己入定问道——你们拥有月亮门？
没有任何反应。
雕像的眼睛也不再闪亮。
坂田诺夫不知道沈约在尝试和此间沟通，尽力道：“这个……似乎跪下来请求才管用。”他以为方才的影像是因为他的请求才出现，是以这般建议。
沈约心道，看来月亮门对太空舱内的人来说，也是个机密，是以虽然自己询问，此间也不回答？！
亦或许，这里所有人都已不在，只剩下智能回答？
一念及此，他随即默念——你们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念头才出，雕像眼中又有闪亮，有全息投影再次射出。
是了，此间已经没有西西里人，只余智能回应？！
沈约见识广博，知道这和他那个世界的智能客服很像，系统预留了一些答案，只给想问的人回复。
比如说在现代、有人查询快递，不必询问人工，只需要输入单号，甚至表明身份，系统就会给你回应一样。
1262节 坦诚以待
古人早提及“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的说法，就是说从某件事实推知宇宙运作的情况。
沈约极为擅长格物推演，因为他知道人的本性是类似的，因此行为就是可推测的，既然如此，人类的应用技术也是可以演绎的。
无论亚特兰蒂斯人还是西西里人看起来都是人，他们更像这代人类之前的一代智人！
2kxiaoshuo.com
既然都是人，技术手段符合人性也是理所当然。
果如他所料，他有关月亮门的问题虽然没有得到回复，但他的第三个问题看似得到了回复。
全息投影中再次有无数数字闪出，不停的运算中，迅疾的现出细细的网格线。
林忍者和坂田诺夫见了，都是相顾失色，他们没想到沈约无须叩拜，对方也会给予反应，他们不知道其中的玄奥，却不约而同的想到一点——难道沈约的身份地位和此间人一样，是以才无须跪拜，就能得到主人的回复？
人类的奴性根深蒂固，在五蕴的影响下、等级概念更是严重，对两个忍者而言，你地位若是不符，就算跪拜、高贵的仙人说不定也不会理你。
不止忍者，太多的古人、现代人不都是如此的念头，那些电视剧中杜撰的神仙不也是有森严的等级存在？
你和他说人人平等，但对他们来说，却是惊世骇俗的理论，因此释迦在两千多年前就说众生平等，可知多么的让人惊骇、亦是多么有智慧的说法。
沈约没有理会两个忍者的诧异，只是注目那些网格线形成的模型。
对于两忍者来说，那模型是圆圆的东西，在空中转动，如同神器般，他们绝对不知道那是什么。
可沈约一眼就看出，那是个地球模型！
不止是地球表面的形状，网格也切入了地球内部。
如此看来，地球似乎被网格化分析。
沈约眼角微有跳动，林忍者他们自然一头雾水，可沈约却想到，西西里人改造天柱山不是目的，难道说……他们想要改造地球吗？
正寻思中，沈约心中警觉突升，因为他发现有第四人来到这里。
是那个蒙面人！
他一直跟着众人，这时候为什么现身？
沈约琢磨的时候，缓缓转身，林忍者和坂田诺夫后知先动，亦发现有人进入，二人齐声呼喝，一闪身、一退却，不等再有反应的时候，已经缓缓向地上倒了下去。
空中有两片树叶缓缓飘落。
两忍者脸上满是惊奇之意，却已失去了知觉。
蒙面人冷静的看着沈约。
沈约微有扬眉，暗自惊诧，他不是武功高手，他对敌时只是以敏捷、力量加上对敌手的举动预判来反应。
可对方绝对是个顶尖高手！
以两片落叶击晕了两个忍者的事情，他只有在小说和电视剧中看到过。
室内静寂。
只有那网格地球还在空中旋转，其中有几个红点不停的闪烁。
“你是谁？”蒙面人终于问道。他出手击倒两个忍者，对沈约却像没有什么敌意。
他更像不想让两个忍者打扰他们的对话。
沈约一扬手机，微笑道，“你看到我这身古怪的行头，还有手上这仙家法宝，就应该知道我是神仙了。”
那蒙面人凝望沈约片刻，“你不是神仙，你也是个人，很有智慧的人。”他说话间，眼中也有洞察之意。
沈约缓缓道：“因此，你是萧别离？”
蒙面人眼中微有诧异之意，“我为什么不是剑仙萧楚？”
沈约脑海中光亮一闪，再次判断道：“你是那个穿越到八百年后的萧别离？”
结论出，室内静寂。
蒙面人目光微凝，片刻后才道：“你认识……颜、完颜……”他说的有些迟疑，但见沈约神色不变，终于道：“你认识君忆？”
沈约暗自惊奇。
他和蒙面人的对话几乎是跳跃着进行，对方虽然知晓的事情不如他多，但仅凭他的几句话，就能推到君忆的身上，着实非同凡响！
“为什么不是完颜飞花和完颜烈？”沈约问的古怪，但他相信对方知道自己的意思。
蒙面人眼中似有些笑意，反问道：“我为什么是那个穿越到八百年后的萧别离？”
沈约立即道：“因为你对穿越概念没有任何排斥之意。你岂不应该是穿越过，才会对我说的穿越一事没有任何惊奇？”
蒙面人轻吁了一口气，他蓦地发现，任何谈话的细节，都会被沈约利用。
沈约又道：“更何况，你一直不认为我是神仙，对我的穿着和我手上的仙家法宝并没有任何惊奇诧异、或者有贪婪占有的意思。”
看着若有所思的蒙面人，沈约缓缓道：“很多人见到古怪的事情并不大惊小怪，只是因为他们性格沉稳、兼具见多识广。你看起来见过我的现代穿着，亦知道我手上不过是个寻常的手机。”
蒙面人微有扬眉，不想沈约只凭和他的两句话和一些反应就做出这多的判断，更径直判断出他是穿越到八百年后的萧别离。
“在我认为你是萧别离的时候，你认为我是不久前、听到了你和完颜飞花的对话，才认定你是萧别离，是以你将我向剑仙萧楚的身份上进行引导。”
沈约盯着那蒙面人道：“你不知道我是谁，是以你方才是在误导交谈，通过交谈不停的判断着我的底细，就和我一直在判断你的身份一样。”
蒙面人更有惊奇之意。
他着实是有非凡见识的人，判断更是锐利，不想眼前这人比起他来，丝毫不逊。
“但我从你的反应，就感觉你到过我那个年代，是以不需废话来兜圈子。”沈约凝声道：“我认为你就是那个经历过时空变迁的萧别离。”
盯着蒙面人，沈约沉声道：“不过你一直不能肯定我的身份和来意，你按照常理推测，觉得知道你穿越到八百年后的人只有我那个年代的人，而能来到此间的人，最可能和完颜飞花、完颜烈有关，因为他们也曾研究过时光机器，你想知道我是否和这两人有关。”
蒙面人终于点头，“看起来你着实了解很多事情。”
他知道沈约是现代人，因为他也到过现代，但一个陌生的现代人，突然尾随他到了这里，对他居然很了解的模样，让他只能向完颜兄妹身上想。
1263节 最后的守护者
沈约似看穿了蒙面人的心意，随即道：“你回转宋朝本来是个奇迹，可随即有现代人接踵而至，让你不由得不怀疑我和完颜兄妹有关。”
他若是萧别离，亦会困惑此事。
萧别离绝对想不到一点——他沈约是隔了多年后，再来到萧别离穿越到的时间点。
这种时间的错觉，让人很难适应。
此刻的萧别离，还停留在和君忆分开不久、和完颜烈同时穿越到宋朝的记忆点，他又怎么想得到沈约是从他之后多年来的？
这是萧别离伊始误判的关键所在。
“但你不是因为完颜烈才到了这个时间点，送你回转到宋朝的关键人物却是君忆。”沈约开门见山道：“这是个隐秘，很少有人知道的秘密。”
蒙面人默然，这的确是个极大的秘密，他没想到被沈约一口道破。
“或者更准确来说，送你来到此间的是石田秀子。”沈约又道。
蒙面人双眼中光芒闪烁，喃喃道：“石田秀子！”他对石田秀子的名字也不陌生，自然是知道那是君忆的别名。
因此……眼前这人和君忆还是有过深入的交流。
沈约如此判断的时候，笑了起来，“完颜烈是否知道君忆又叫做石田秀子？”
蒙面人并没有回答。
他知道对沈约这样的人而言，他的任何回答都可能会转化成答案。
沈约要的不是是否的答案，他要的是对方的反应！
“完颜烈若是不知道君忆又叫做石田秀子，那你基本可以肯定我只会和君忆有关。”
沈约尽力的讲清事实，不想造成没有必要的误会，“这是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但你到现在为止，仍旧什么都没有说！”
很有些赞叹，沈约缓缓道：“不能不说，你是个极为谨慎的人。你一直在履行着自己的诺言。”
室内稍有沉寂。
只有地球的网格模型仍在不停的旋转，略有寂寞。
半晌，蒙面人终道：“你我第一次见面，但你看起来却异常的了解我。”
沈约立即道：“我了解你，是因为君忆对你极为信任，提及了不少你的事情。”
蒙面人仍旧没有回应。
很多人会因为某些人提到共同的话题而热情洋溢，那不是坦诚，那是因为寂寞。
眼前的蒙面人看起来很寂寞，但他却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他一直都是耐得住寂寞的人。
沈约判断道：“迄今为止，你仍不肯承认有关君忆的任何事情，因为你和君忆有了约定，你需要为她保守秘密，你怕因为你的失误导致君忆有了问题。君忆是个奇特的女子，你肯定对她所知甚少。”
蒙面人没有点头，不过也没有摇头。
沈约得出这个结论倒是理所当然，事实上，若非暗界一行，他对君忆这人了解也是泛泛。
“君子不欺暗室，哪怕君忆和你已经没了联系，但你仍旧保持对她的承诺。”
沈约肯定道：“你又怕我和完颜烈有关，你怕一切是完颜烈的谋算，因为到目前为止，知道这些秘密的只有三人，你萧别离，完颜烈和君忆！”
沈约缓缓道：“君忆帮了你，你眼下无以回报，但你却默默守护着她的神秘。这是你对我始终没有回应的原因。”
蒙面人目光闪动。
他没想到眼前这才见一面的陌生人，对人性有着如此深刻的了解。
正直的人做正确的事情，无论是否有人在看。
蒙面人的确如沈约所言，因为“君忆”两字想到了更多的因果，是以才沉默不言，不想沈约连这点都能看破。
沈约沉着道：“但你经过一番思量后，最终还是提及了君忆，是因为你已经肯定我和完颜姐妹无关，你怕君忆出了意外，难道不是吗？”
他这般仔细的分析，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萧别离绝对是个关键人物！
君忆和暖玉选择将他送到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也绝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小人常戚戚，君子坦荡荡，对方既然是个君子，他只要说出真相就好，因为对方自有分辨。
xiaoshuting.la
任何隐瞒，都会造成没有必要的猜忌和意外争端。
他要向对方说明一点——他们都和君忆大有关系，相信君忆，相信彼此极为重要。
蒙面人半晌终道：“不久前，你一直跟着我和完颜飞花，我知道这点，离开后并没有走远。”
沈约立即分析道：“我若是受八百年后的颜飞花所托，不会对眼下的颜飞花如同路人。”
蒙面人微微点头，示意沈约说的没错，“完颜烈是个执着的人，他若派你到此，一定是追查这里的异器。”
“异器？”
沈约重复一遍，意识到对方说的极可能是月亮角，随即道：“但我却在研究此间主人的秘密。我看起来和完颜烈是两路人，是以你早就认定我和完颜兄妹没有任何关系。”
蒙面人笑笑，“你看起来和所有人都是形如陌路。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你这种人。”说到这里，他似乎微有发愣。
是想到什么相关事件的样子。
这个人曾经见过和他沈约类似的人？
沈约脑海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不过并不急于追问。
“你无杀机，无敌意，但到这里却有目的。”蒙面人缓缓解下了面罩，露出一张略显清秀且年轻的脸。
沈约怔了下，他倒没想到对方看起来比他还要年轻几岁的样子。
但你看到那张年轻的脸，却又不会觉得他是个青稚的少年，因为那张脸上有种难言的忧郁。
并非无病呻吟，只因忧郁入骨。
那是个谨慎勇猛的人，但也是个怅然无奈的人，他有着绝高的身手、锐利看破世情的双眼，但他显然又有着无法解决的人生难题。
这人有着极为复杂的人生。
沈约这般想的时候，蒙面人已道：“你猜的没错，我就是萧别离，你也可以叫我是林逸飞，那是我在八百年后的名字，不过……名字不过是个代号。”
“我叫你林逸飞。”沈约立即道。他行事极为缜密，想的亦是长远。
一切没有石田秀子说的那么简单！
他虽然进入了渡劫迷宫，可隐约已经感觉绝不会如此顺利的完成任务，叫对方林逸飞，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1264节 身心合一
林逸飞见沈约决断极快，似有诧异，随即道：“很好。”
沈约不是在二选一之间给出答案，他给出答案的时候，有着自己的决断。
林逸飞看得出来。
事实上，他虽仍旧不知道沈约的目的，却看得出沈约是什么样的人，他看得出太多人是人是鬼。
在沈约对他暗有判断的时候，他何尝不认为沈约此人睿智决断、是个做大事的人。
狂风卷起的时候，猪也能飞到风口，但从万丈悬崖坠落的时候，只有苍鹰仍能翱翔自在。
他们甚至不用过多的交谈，就明白彼此的意思，内心倒均有惺惺相惜之感。
“你很直接，也很坦诚。”林逸飞缓缓道：“你一见到我，就说出了很多真相……”
“因为我知道对你这种人，说出真相是最好的方法。”沈约径直道。
林逸飞笑笑，“君忆还好吗？”他很担心这个问题，来人和君忆有关，是不是因为君忆有了意外。
沈约立即道：“她没有任何问题。”
林逸飞微有意外，“那眼下的问题是什么？”他当然知道沈约努力的解释博得他的信任，一定是有原因的。
沈约道：“是石田秀子她们送我到了这里。”
“她们？”林逸飞微扬剑眉，捕捉到一些他无法确定的事情。
沈约随即道：“石田秀子和暖玉送我到达这里，但我想你应该不知道暖玉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想法，不想林逸飞微有诧异，“暖玉，那个小女孩？”他眼中微有暖意，显然回忆起曾经一段温暖的时光。
沈约意外道：“我认识的暖玉是个女人，有双蓝眼睛。”
林逸飞微微摇头，“哦，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女孩。”他记忆中的暖玉并没有蓝眼睛的。
“那你应该没必要知道我说的那个暖玉。”
沈约捡着紧要的说，“你只需要知道石田秀子送我到了这里，要完成一个任务就好。”
“什么任务？”林逸飞微有皱眉。
沈约沉吟片刻终道：“拯救地球的任务。”
他在说出这个事实的时候，也一直在考虑，不过终究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很多时候，说实话是最好的解决，偏偏太多人觉得谎言才是解决方法。
林逸飞闻言微有讶异，他绝对是个有自主判断的人，他选择相信沈约，是基于自身的经验判断，可沈约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谁可以拯救地球？
“或许……”林逸飞淡然道：“最应该拯救的是人心。”没有伤害，何谈拯救？他是委婉的说出自己的否定。
沈约笑了起来，“说的很对。不过因为你说的如此清醒，我也就可以告诉你一些清醒的事情。”
他本来感觉没有必要说出一切的，但见对方是个少有睿智之人，索性将亚特兰蒂斯人和西西里人的争斗，以及对如今的影响简约的说出来。
林逸飞没有反对，只是默然的倾听。
一个能耐心倾听的人，才会有真正的创见。
沈约说的几乎是个神话！
在倾听的时候，林逸飞或有讶异、或有匪夷所思的表情，无论谁听到沈约讲的事件，第一个反应可能都是荒谬。
可林逸飞仍旧听了下去，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这也坚定沈约说下去的念头，和师父的教导有关，牛不饮水，难以强按头。可有缘之人，就应以因缘度化，这世上多个清醒的人，就会少个蒙昧的人。
虽然蒙昧的人去之不尽，但正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清醒，这世上才会有着希望。
一直等沈约说完，林逸飞这才道：“因此，你认为，这里是西西里人的……太空船，这里有抵抗亚特兰蒂斯人的月亮角，你需要将月亮角带走？”
沈约不答反问道：“你相信我说的？”
林逸飞沉吟片刻才道：“不能不说，你所说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前所未闻的事情。但我的经历让我可以相信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你这种人能来到这里，本来不也是让人难信的事情？”
xiaoshuting.la
微有感喟，林逸飞喃喃道：“我经历过同时穿越，却到了不同时间的怪事，不想又碰到从不同的时间，穿越到同一时刻的奇景。这很玄奇……”
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林逸飞精神略有振作道：“但也是很让人感兴趣的事情。”
看着这般笑容，让人很难想到他不久前才大杀四方，径直干掉忍者四绝的三个。
“很好。”沈约略有感慨，他不想来到八百年前，居然碰到一个比八百年后的太多现代人还有想法的人物。
“不过不是将月亮角带走，我不能带走，我只能将发现的月亮角埋藏在一个经过漫长八百年间，世人却无法发现的地点。”
沈约简单说了下时空递归问题，不想林逸飞居然也懂，但林逸飞微皱起眉头，似乎盘算着什么。
保持谦恭，沈约问道：“不知道你有什么疑惑呢？”
林逸飞缓缓道：“我因为对你的经历不太了然，只能说出我的一些浅见。”
沈约径直道：“我洗耳恭听。”
林逸飞沉吟道：“事实上，我到此间不过月余。也就是说……我离开……”他脑海中闪现那浅笑嫣然的少女，吁了一口气道：“我回转宋朝不过月余。”
冰儿想必也等了一个月。
他内心着实度日如年，但他还需忍耐，事情不解决，他绝对不能回转。
沈约反问道：“然后呢？你为什么要救完颜飞花？”
剑仙萧楚救了完颜飞花，绝不是个偶然。
林逸飞默然片刻，“很复杂的经过。事情要从我进入渡劫迷宫说起。”
沈约立即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想说，我想一定对我了解这里有所帮助。”
林逸飞淡然一笑，“你将什么事情都看得那么透彻吗？”
沈约亦笑，“我只是喜欢搜集更多的条件罢了。”
林逸飞微有扬眉，不太理解沈约的意思，但他不想对沈约的习惯评判，见沈约并不反对，终于道：“我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嗯，我是说在宋朝。”
他想到自己穿越后的亲人，亦想到他们的焦灼。
沈约笑笑，示意自己理解。
林逸飞又道：“我无亲无故，还是个孩子，那时候虽还没有靖康之变，不过天下却出现了乱象，饿死人的事情也是有的。我被一家地主收留，做些放羊的事情，每日虽然辛苦些，但总算可以活下去。”
1265节 武学之道
林逸飞说及往事的时候，很是平静。
他这种人说的辛苦，多半是地狱级的磨练，但他看的平淡。
沈约认真的听着，并未多话。林逸飞不是说废话的人，他提及这件事绝不是博人同情，而是因为有相关的事情发生。
果然，林逸飞很快提及到正题，“但有一天，一只羊不见了，我知道若找不回那头羊，下场堪忧，因此我循着那头羊的粪便痕迹一直找下去，一直到了这里。”
他说的仍旧平静，沈约却听出其中的凄惨。
对于地主而言，那个放羊孩子的性命或许抵不过一头羊的，那个孩子亦早早的明白这点，锲而不舍的追踪更像是拯救自身的性命。
“我发现瀑布后山洞内有羊粪，虽然很害怕，但我仍旧追了下去，不出意外，我迷路了。”
林逸飞笑笑，似乎说着他人的生死挣扎，“我在将近死亡的时候，有人走到我的面前，将我带到了这里。”
说罢，林逸飞缓缓四望，“我是第二次来到这里。”
沈约不由道：“第二次？”
他不理解林逸飞的意思，如果有人带林逸飞到达这里，林逸飞对这里肯定熟悉如家般，那林逸飞为什么说是第二次来到这里？
林逸飞肯定道：“是第二次来这里！那人告诉我进入此间的秘诀——沉心静念、遇石则止！”
沈约微有扬眉，不由得看了还在昏迷的林忍者一眼，“小林清一也知道……类似的口诀。不过，他的口诀似乎是择中而入、遇石则止！”
林逸飞笑了，“其实如果从山腹中行进，选择哪条路都没有分别的，只要你足够冷静，都是能到达这里的。”
沈约脑海中随即有个概念——林逸飞是暗示进入此间不止有山腹的道路？
林逸飞继续道：“他们始终不知道进入此间的关键是少杂念，因为妄念才迷途其中，偶尔进去这里的人，以为自己找到了正确的途径，又认为自己如果得到神的庇佑，才能进入此间。”
说话间，他在林忍者胸口一摸，手上已经多了个巴掌大小的金属片。
沈约立即想到林忍者曾经的欲言又止——林忍者说自己得到了战神图和战神的……
这个金属片显然也是战神的。
“这是防止干扰脑电波的科学仪器。”沈约用手机简单测量下，很快下了结论。
手机信号射在金属片后，能量立即大量的衰减。
金属片能减弱某些信号，这也能解释林忍者为何能到达此间——石像中的干扰器经过金属片的弱化，对林忍者已经造不成本质的伤害。
林逸飞笑了起来，“好在我在八百年后，有了这方面的知识，不然真的不理解你说什么。”将金属片又放回林忍者的胸口，林逸飞道：“我的看法和你一样，这个仪器可以屏蔽干扰器对脑海思想的干扰，林忍者是以才能到达这里。”
微有喟然，林逸飞又道：“但他的随行伙伴，却终究不能避免死亡的命运。”
沈约注目在林忍者的胸口，隐约明白林逸飞为什么要将金属片放回去。
林逸飞亦是异常谨慎，他不想改变任何事情。换句话说，在林逸飞的眼中，这些人生死由命，他不必、也不能干涉。
石田秀子一定也对林逸飞提及了改变历史的可怕！
“救我那人将我带入此间后，就让我面对这雕像叩拜，我那时候是个孩子，不明白那人的意思，可知道感激那人的救命之恩，是以对他的吩咐自然遵从。”
林逸飞回忆道：“我叩拜后，他有些遗憾的看着我，说……我并不是这里的人，不属于这里。”
小书亭app
略有沉吟，林逸飞缓缓道：“他就是这么说的，我应该没有记错。”
沈约皱着眉头，一件看似寻常的小事经林逸飞回忆，着实有着不寻常的味道。
救那个牧羊孩童的人究竟要做什么？
林逸飞已道：“过了多年，我渐渐忘记了这句话，直到你和我提及亚特兰蒂斯人和西西里人，我才想起曾经的事情，救我那人莫非是西西里人，想让我加入西西里人的行列吗？”
沈约微有诧异，随即道：“是的，很有这个可能。”
他看向空中仍在旋转的那个地球模型，沉思道：“这是地球。”
林逸飞嗯了声，知道沈约要说的绝非如此简单，沈约随即道：“西西里人到这里有任务，我感觉他们要对地球做些什么！”
林逸飞静待沈约的答案。
沈约却颓然道：“我猜不到他们的任务，模型上只有几个红点，那像是他们的目的所在。”
林逸飞点头道：“一个是中原西北的方向，一个好像是……朱仙镇附近。”
提及朱仙镇，他眼角微有跳动，想到了当初那惊天一战。
他人生最大的变数，就是因为那一战引发。
“我们不能确定，因为我们无法将模型放大来看。”沈约在说话时，已经尝试了几个命令，都是用念头发出。
放大……缩小……定位红点……显示目的。
智能客服没有反应，就像客服和程序都已经当机般，是以他的面前只有个地球的网格分析图在不停的旋转。
林逸飞微微点头。
沈约默然片刻，“这像是个没有完成的目的分析图。”
林逸飞目光微闪。
沈约又道：“西西里人到了此间，因为某种意外，并没有完成他们的任务，他们对地球进行分析，却没有分析完成，太空船的人已经……”
他没说下去。
林逸飞却已道：“你认为他们都已遇难，萧楚是最后的守护者吗？”
“萧楚？”
沈约随即明白道：“当初救你的人，就是萧楚？”
剑仙萧楚原来是西西里人？
林逸飞点头道：“当初我不知道他的名姓，后来熟悉了些忍不住问他的大名，他似乎想了片刻才说……我姓萧，楚国人。你叫我萧楚就好。”
沈约听出问题所在，诧异道：“但你那时候怎么会有楚国人？”
事情大约发生在靖康之耻之前，那时候有宋有金、还有蒙古人，却没有楚国人的！
1266节 无依之门
沈约听得出事件中太多不合情理的地方。
萧楚说的有问题，他更像在撒谎，他为什么对一个放养的孩子撒谎？或者他说的的确是事实，那他就可能就不是这个年代的人。
沈约本来感觉林逸飞就很奇特，但听到这里，却感觉萧楚更是离奇。
林逸飞涩然笑笑，“我那时候只是个放羊的孩子，眼界极浅，自然不知道楚国人的问题，还以为那是某个地方的人，等我懂了，他却不见了。”
沈约诧异道：“不见了，是……过世了，还是消失了，亦或是远游？”
林逸飞摇摇头，“我不知道。”
默然片刻，林逸飞又道：“他说我不属于这里，并没有禁止我再入这里，只说若无必要，最好还是不要再来到这里，他没有说出原因，但我年幼无知，后来又有点儿所谓的脾气，也就一直没有来到这里。”
沈约明白孩子的那种坚持。
转望四周，林逸飞缓缓道：“因此……我是因为你们，第二次来到这里。”
看向沈约，林逸飞涩然道：“若非是你，我实在想不到萧楚会和什么西西里人有关，这也会变成一个永远的谜案。”
沈约沉默片刻，“因此、你对这里也不熟悉？”
在交谈时，他对这里已经进行了探测，发现一点奇怪的事情——他的手机对此间结构无法分析。
当初在巨人大厦的时候，他利用手机很快就搞明白13楼的问题，因为利用无线波是可以分析不明物质结构的。
但在此间，他释放的无线电波却迅疾的弱化，这说明此间有屏蔽微波的功能，他不厌其烦的和林逸飞解释原委，本想寻求林逸飞的帮助的。
可看起来，林逸飞能帮的也是有限。
那他如何能找到月亮角？
沈约琢磨间，林逸飞已明白他的意思，稍显歉然道：“抱歉，我虽然明白些现代知识，可绝对不如你的。不过……”
稍有停顿，林逸飞思索道：“你说找寻月亮角，要组成什么月亮门？我倒的确看到过一道门。”
沈约心道不是所有的门都叫做月亮门的，可知道林逸飞也明白这点，林逸飞既然说了，那道门一定是有奇特的地方。
“门在哪里？”沈约询问道。
“你跟我来。”林逸飞转身要向外走去，回头看了倒地的两个忍者一眼，有点迟疑。
沈约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能醒？”
林逸飞沉吟道：“以他们的身体状况、我封闭他们血脉的手法，他们最少还要一个时辰才能醒来。”
沈约淡然道：“那就将他们留在此间就好。”
林逸飞露出不忍的表情，沈约随即道：“他们无法对此间进行任何操作，若没有你我，本不也是留在这里的结局吗？”
凝望林逸飞，沈约缓缓道：“你不也知道，我们不应该改变什么？”
该死的人，还是让他们死去的好。
如果林逸飞无法做到这点，那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改变一时爽，但那是建立在你和后世无关的基础上，任意改变，改出火葬场的情况也是大有可能的。
林逸飞不再说话，走到室外，顺着那通道走下去。
周围的环境看起来一模一样，只有一条漫长的通道。
人在迷途的时候，最迫切的就是找到一个尽头，面对这种似没有尽头的通道，一个人很容易迷失疯狂。
林逸飞却是极为冷静且稳定的前行，他的每一步似乎都没有任何差别。
沈约跟在林逸飞身后，也是不由得暗自佩服。
别人无法从林逸飞的脚步中发觉什么，沈约却深知这世上能做到这点之人，着实是万中无一。
这需要绝对如一的意志，亦需要极为专注的精神，对修行者而言，大部分人是在入定的状态下，才能到达这种身心如一的境地。
这个林逸飞、或者应该说萧别离，究竟经过怎样的训练，才能在行进间，完成比修行者“经行”操作更高明的意境？
他这般想的时候，林逸飞何尝不是暗自诧异，经他的观察，沈约绝非武功高手——武功高手是需要刻苦习练、有章法可循的，但他看不到沈约的任何章法。
xiaoshuting.la
沈约如云、如风、如石或者如水。
在和沈约交谈的过程中，林逸飞感觉眼前这个人完全是变幻莫测的，不过这种变幻却非那种诡异的深不可测，更近自然的无迹可寻。
沈约或许没有高明的武功，但无论谁和沈约对敌，无疑都是件极为吃力的事情。
虽说有口号说逆天改命，但你又怎么能和自然相斗？
你以为你胜过了自然？当人类这么想的时候，通常都是自然要毁灭人类的时刻！
林逸飞实在想不通君忆如何找得到沈约这种离奇的人物，但他却对沈约有种信任，那是来自第六感觉的信任。
从始至终，沈约没有任何撒谎的迹象，他亦是如一的人。
这样的人，本来是应该被信任的。
可悲的是——世人多数时候只相信那些伪装的如一，他们选择相信的如一。
林逸飞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走了近一炷香的功夫，林逸飞这才止住了脚步，他伸手一推前方的墙壁，立即现出个黑黝黝的洞口。
沈约见状，也不能不佩服这人行事的准确——林逸飞根本没有任何仪器帮忙，他是第二次来到这里，但他就能找到很多人一辈子都找不到的出口。
这或许就是天赋吧。
林逸飞走入洞口，向沈约望了眼，沈约并不问话，跟了上去。
封闭了洞口，林逸飞带着沈约默默的行进一段距离，这才说道：“萧楚说我不属于此间后，就将我带到了这里，这是我呆了十数年的地方。”
前方黑暗，沈约却感觉到这里的四通八达。
“我习惯了这里的黑暗。”林逸飞轻声道：“你若不习惯，可以开启手机的照明。”
沈约“嗯”了声，终于开启了照明，他虽然亦能凭直觉在黑暗中行进，但终究还是想要打量下周围的环境。
看到四周的情况时，沈约微有皱眉。
二人应是处于地下，可这种地下和山腹中的情况截然不同。
山腹中的道路更近天然，但这里的道路看起来却绝对是人工打造的，四周墙壁都是厚重的青石砖，在八百年前，能打造这种地方的不是皇帝，也得有将相侯王的财力。
1267节 以前见到的是门框？
通常情况下，帝王将相在地下挖出一个很费功夫的建筑，都是用来安葬自己或者亲人的。
人活着的时候，不知当下的珍贵，当死去之后，才想着弥补，这本来也是一种愚痴。
墓葬的奢华程度，通常都是和生前的空虚程度成正比的。
沈约看着四周，却感觉此间不像墓葬所在，因为这里没有墓葬该有的愚昧。
没有镇墓兽，没有致死的机关……
沈约第一次看到这种奇特的建筑，却想到这种建筑存在的原因是什么——守着一个至关重要的秘密。
林逸飞继续轻车熟路的走着，轻声道：“当年我因为久在此间，并不觉得此间的奇特。不过等我到了现代后，再次返回这里，就对这里的环境很是诧异，因为要造出这种地方并不容易。”
沈约微有扬眉，“但你现在肯定清楚了，你应该想到这地方怎么造出来的？”
不久前他或许也想不出来，可见到那个火球对天柱山的改造，事情看起来就很类似。
林逸飞默然片刻，这才道：“这是萧楚利用月亮门开创的地方？”
不久前，若有人如林逸飞这么说——这个迷宫是一个人创造的，林逸飞多半感觉这人是疯子，可他举一反三的的能力丝毫不逊，他既然见过西西里人改造了天柱山，如何想不到这里也是改造出来的？
萧楚自身凭借月亮门，在附近创造个迷宫，然后将那年幼的放羊娃放在这里十数年，终于培养了个绝世高手出来。
沈约想到这里，不解萧楚的用意。
林逸飞始终没有称呼萧楚是师父，从这点隐约可见萧楚对萧别离是冷漠的，可萧楚对萧别离也是绝对很费心的。
虽然利用月亮门可以毁灭甚至建造世界，但若无深切的用意，萧楚何必大费周章的这般安排？
林逸飞突然道：“你在思考萧楚的用意吗？”
“我想不出来。”沈约坦诚道。
林逸飞轻叹一口气，“我也想不出来。我看似和他最近，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他可能是西西里人，既然这样，我和他实在不熟。”
沈约保持沉默。
你以为你和身边的人很熟？那通常只是你自己的感觉。
“但他对我又着实不错。”林逸飞继续前行，“在左手，离这里不远，有储备粮食的地方，那是些黄精、葛根之物，八百年后还没有问题，因为八百年后，我还食用过。”
沈约微有诧异，喃喃道：“很不简单。”他脑海中随即闪过个概念——生态圈可控培植。
哔嘀阁
林逸飞说的轻松，但沈约却感觉只凭储备粮食一事，就见萧楚的用心。
“那里还有可饮用的水源，生生不息。”林逸飞又道：“我小时候对那水源很是奇怪，一直觉得那是神仙洞府才会有的地方。”
说话间，他突然向旁边的墙壁推去，墙壁蓦地无声无息的闪出个洞口。
在甬道四周的青石看起来都是有千斤之重，哪怕林逸飞再是武功高强，也绝不能推的这般轻而易举，沈约见状，立知其中必有机关。
林逸飞对这左近显然是十分熟悉，进入时毫不犹豫。
前方冷意传来，沈约用手机照过去，发现不远处有一洼浅池，池水极为清澈隐有寒意，林逸飞到了池水附近，稍微洗下一旁的石舀，然后石舀取了水，递给了沈约。
沈约并没有犹豫，接过后一饮而尽。
林逸飞眼露赞赏之意，同样舀了水一气饮下，微微吁了口气，极为惬意的样子。
“我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林逸飞喃喃道。
沈约却注意到潜池的水平线未有稍减，皱眉道：“这附近不像有平行水位。”
水池的水用之不绝，自然是有循环水进行补给，常用的民用井水多是有平等水位补充，但潜池中的水却不应和地下水层平行。
说话前，沈约已经测了下周遭，没有发现大片的水域。
林逸飞缓缓道：“我小时候以为这里是神仙用水，这才源源不绝，如今想想，自然是有压力将水送到这里。”
沈约沉吟道：“萧楚为你造了个极好的生存环境。”
有压力，就有动力。
建造这里的人，制造了巧妙的动力补给，这是极为先进的科技。
一处潜池，可见萧楚考虑的周到细致。
林逸飞看着水池，喃喃道：“是啊，八百年后，我曾经再入此地。当时山洞入口因为一些人的爆破破坏，已经封闭，地下的通道也有了缝隙，唯独此间的饮水和食粮，依旧和八百年前没什么两样。”
沈约亦是凝望着水池，池水虽浅，却蕴藏着萧楚不可测的心意。
“我那时候本不觉得什么，可如今再次回转，听你讲述的往事，才真正的感觉……他实在对我不错。”林逸飞有些感伤道。
沈约突然道：“可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的语气并不尖锐，但问题很尖锐。
萧别离和萧楚始终不算亲近，他能够感觉的到。
隔阂的原因是什么？
林逸飞自然听出沈约的质疑，“我不是不知道感恩，而是他不让我感恩。”
沈约微有扬眉。
林逸飞缓缓道：“我那时候不过是个放羊的孩子，有人肯照顾我，我又怎么会没有依赖之心？在我的内心中，实则将他看作亲人或者父亲、亦或是师父，我的一身本事，本来也是他……启发的。”
沈约喃喃道：“启发？”
萧楚怪，用的方式好像也是极为怪异，而林逸飞形容的也怪。
武功不应该是传授的吗？怎么能是启发的？为什么不传授，却用启发？
沈约琢磨时，林逸飞已道：“是启发，他只是告诉我很多上古经书的内容，对我稍加解释，然后就对我说，乱世之中，人无伤虎意、虎有吃人心，应习武自保。而武学一道，招式为辅，意念才是真正需要留意的方面。”
沈约本来想发表下看法，终究还是忍住。
面对一个武学大家谈论武学之道，他决定还是倾听就好。
“以意使气，以气使力，方能到达身心合一的地步。”林逸飞又道。
沈约微微点头，见林逸飞不说，不由道：“然后呢？”
林逸飞摇摇头，“没有然后了。”
1268节 无师自通
沈约有些发呆。
他是个好学的人，面对一个武学高手，不学点什么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他本来准备完成任务的同时，顺便研究下武功。
做人嘛，活到老学到老了。
听林逸飞说没有然后了，沈约不由诧异，“你就凭这些知识练成了……”
他不知道这世界真正的武功高手是怎样的，可颜飞花干不过忍者四绝，林逸飞轻易的灭了三绝，不用问，林逸飞的功夫在这个时代，多是顶尖的存在。
可这顶尖的高手，是凭萧楚的几句话和古代的经书练成了绝世的武功？
神的不是萧楚，而是萧别离！
和一些小说不同，古经中从来没有武功秘籍记载的，有的最多是教导世人如何符合自然的规律。
古代能用“经”字来形容的书籍并不多，实则是因为古代人对“经”的含义极为尊敬，和地球经纬的概念仿佛，一本书如果被冠以“经”字，多是最少有对华夏文明有提纲挈领的作用。
是最少！
更多的情况下，一本经书已经概括了宇宙运行的规律。
经书包括但不局限于佛经。
一部《心经》至上语，一本《黄帝阴符经》已可探寻宇宙和人类的秘密……
是以哪怕医圣张仲景写了本流传千载的医书，也自谦的起名为《伤寒杂病论》，这本医书建立了人体六经辨证的系统工程，直到如今能说完全读懂的人也是少之又少，近两千年来，从中受益的医者可说不计其数。
就是这样的一本书，张仲景也只是起名为“论”。
技击在很多人眼中，终究是野蛮之道，是以华夏这些年来，真没有什么世人能目睹的技击书敢起名什么经的。
但萧别离就是从经书中悟出了高明的武功？
对林逸飞肃然起敬，沈约不等多说，林逸飞已道：“你高看我了，我能悟得武学玄奥，不是因为天赋异禀，是因为我所用的玄铁剑。”
沈约微有凛然。
他没忘记自己回转一事，如果他找不到新的月亮角，回转的关键就在玄铁剑上。
沈约对月亮角一直没有什么明确的概念。
或者说月亮角本身也没有固定的形状，真正对月亮角很是了解的是暖玉和君忆。
不过月亮角一定是可以拼接的！
玄铁剑就是一个月亮角。
“玄铁剑什么样的？”沈约决定补下功课。
林逸飞笑笑，“剑宽五指，剑厚三寸，剑长五尺有余。传说中，玄铁剑是天上落石形成，实际上，我也是通过揣测感觉玄铁剑和时空穿梭有关，我是听你说的……玄铁剑和月亮门有关。”
沈约终于叫停，“等等，剑宽五指，剑厚三寸……你说的是剑吗？”
他对空间有感，一听林逸飞的形容，心道三寸的长短和成人的五指不是类似的尺寸吗？你拿的是根烧火棍吧？
林逸飞淡笑道：“的确是比较奇怪的一把剑，常人看它像是短棍，但在我心中，在对手眼中，它的确是一把剑。”
不等沈约发问，林逸飞已经解释道：“玄铁剑无锋无刃，但无坚不摧。我使用它的时候，多当剑用，着实劈毁了很多高手的武器，因为上面有‘问天’两字，他们有人又叫问天剑。”
是啊，是得问问老天爷为什么造出这种剑来。
沈约心中嘀咕，略有关切道：“你如今当然没有玄铁剑？”问后就感觉有点蠢，沈约又道：“如今玄铁剑应该在那个年轻的萧别离手上。”
笔趣阁
他感觉有点错乱，因为年轻的萧别离和眼前的林逸飞本来是一个人，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叫对方林逸飞的缘故。
他要对这一个人做有效的区别。
林逸飞点头，“不错。玄铁剑在从前那个的我手上，君忆说了，要找到那把玄铁剑，我才能回转。”
那咱们是顺路啊。
沈约有点关心道：“那你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要找到从前的你吗？”
林逸飞笑笑，“你说的不错，我到这里，本来就是要见从前的我！”
沈约轻吁一口气，暗想眼前这人看起来淡然，但若论做事的缜密，只怕难有人及。
林逸飞出现在这里，不是因为他沈约，那他到了这里，自然有他自身的目的。
“以前的你，在今天在这里出现过？”沈约再次发问。
林逸飞点点头，“是的，从前的我会出现在这里，但已经错过！”
为什么？
沈约心中困惑，暗想我收回方才你行事缜密的结论。
并没有回复，林逸飞转身向外走去，低声道：“今天月圆之夜，在我的记忆中，曾发生过让我记忆犹新的事情……完颜烈取走了魔炎刀！”
沈约听的有些发懵，“魔炎刀也是月亮角？”
“我不清楚，但无论玄铁剑还是魔炎刀，都是那扇门上的东西。如果按照君忆所言，玄铁剑是个月亮角，那魔炎刀也很可能是的。”
林逸飞说到这里，沉默下来，再带沈约走了一段道路，低声道：“这里的迷宫是利用地势、角度、和黑暗误差制造出很多三岔口，在山腹中，三叉路口会让人脑海入迷，进入这里的人，或许是清醒的，却多会在地理上迷路。”
沈约早发现了这点。
在行进中，他和林逸飞着实走了不少三岔口，可林逸飞不是选偏左、偏右或者择中的一种方式走下去，而是忽左忽右，曲曲折折的行进。
沈约早就暗中拿了手机在手，对地形进行分析。这里并没有削弱手机发出电波信号，是以他能测出道路周边的墙壁没有看起来那么厚实。
换句话说，他面前是一条路，但他左右其实却有很多道路是并行前进，只是隔了道厚厚的青石墙壁，让你看不到别的道路而已。
如果可以做个俯瞰剖面图，这里其实和高地城、罗马斗兽场的建筑结构仿佛，一环环的交错构造，如果不知总体的玄奥，就可能始终徘徊在外环，哪怕侥幸进入内环，也极可能困死在此间。
林逸飞对此间却是极为熟悉，闭着眼睛就能进出的模样。
终于停下了脚步，林逸飞道：“过了前方的暗门，就可以见到那道门了。”
嗯？
沈约感觉到怪异，通常提及门的时候，想当然的认为门都是镶嵌在门框上的，可他听林逸飞的意义，总感觉有些问题。
林逸飞推开了暗门。
沈约也看到了林逸飞说的那个有些奇怪门。
一道孤零零的门，伫立在房间的正中，无依无靠。
1269节 互启
沈约看到那道无依之门后怔了半晌，这才喃喃道：“你说的没错，这真的是一道门！”
这像废话一样，可若有人和沈约一样的立场，恐怕也只能这么说。
暗门后是个空旷的空间，依沈约的判断，这里应该是迷宫的中心地点，如果整个地下迷宫如同多环圆圈构成的圆形平面，他们眼下所处的地方，多半就是圆心！
无依之门就在迷宫正中！
可沈约已经无暇琢磨地理位置，他只是盯着空间正中的那道门。
你看到的门，一定是要有门框、依附着墙体，不然为什么叫做门？
门本来就是一个空间的入口，依附房间、院墙之类而存在的。
可沈约望见的门，就是孤零零的伫立在地上，高不到丈许，宽倒是丈许有余，是个对开门的造型。
在古代，对开的房门、院门很是常见，那是因为古代建筑讲求天人合一，建筑一直都有仿生学的原理。
古代一个家的建造本来就像一个人，窗户如人眼，庭院就如手臂，庭院的房门就如一个人双手在抱拳般。
开门接客，就像一个人双手抱拳，欢迎有朋自远方来，这是古人建造房屋的隐喻，和如今牢房般的房间、如同挥拳出击的房门截然不同。
可古人的门不但要欢迎，也有保护隐私的作用，就需要类似手臂的庭院来配合，如今沈约看到的门，却只有拳头，没有手臂，作用何在？
这种门通常只有在造门的厂家才会出现，却也不会立在空地上。
沈约想不明白，他扭头看向了林逸飞，林逸飞笑笑，“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奇特之门。”
是很奇特。
谁会造这样的一个门？
沈约知道林逸飞也是一头雾水，遂不再询问。他走到门前，见门板是闭合的，并没有着急推开，事实上，推开和绕过去并没有区别。
等绕到了门后，沈约喃喃道：“这上面的凹痕处，本来是安放着玄铁剑吗？”
双开门黑黝黝的颜色，让人看不出材质是什么。沈约早用手机对无依之门进行了测量，看波纹反应，他已经断定材质符合金属的性质。
可他判断不出造门的材质是何种金属。
他只能将这个门的材质归纳为合金之类，这是他的分析极限，他毕竟不是做材料学的，可他内心隐约觉得，哪怕是材料科学的顶尖专家到了这里，拿着最高明的仪器，也无法分析出无依之门的材质！
合金门有三尺的厚度。
你很少见到这么厚的门。
这种厚度通常只属于银行保险库的保险门，家用的门若是这种厚度，一般人根本无法推开。
门有三尺厚度，上有凹槽，沈约一看上面的凹槽形状和尺寸，脑海中立即闪过一个如铁棍般的东西放在其中的画面。
凹槽贯在对开门之间，看起来如同一个门闩。
方才沈约看到这扇门的时候，也看到一个凹槽，凹槽像把厚背砍刀。
他走到门后，只为确定自己的判断。
如今结论已明——这个门的两面，一面置放了一把剑，剑上有着“问天”两字，一面放了一把刀，刀上擘有“魔炎”两字。
笔趣阁
——月圆之夜，完颜烈取走了魔炎刀。
想到林逸飞不久前说过的话，沈约又到了门的另外一面。
他无法分辨门的正反面，因为两面看起来都是只有门闩，却没有门环。
这样的一个门，考古专家也无法分析正反的。
凝望着魔炎刀曾在的凹痕，沈约凝声道：“你的意思是……你从这道门上取走了玄铁剑当作武器，而不久前，完颜烈……嗯，是年轻的完颜烈才取走了魔炎刀。”
林逸飞点点头，“更准确的说，是两个时辰前，完颜烈取走了魔炎刀。”
你为什么不阻止？
沈约问题到了嘴边，已经明白了原因，“这是已经发生的事情？”
八百年前，事情发生过，林逸飞无意改变这个事实。
林逸飞缓缓点头。
“那你来做什么？见证奇迹出现的时刻吗？”沈约不由问了句。
他有点搞不懂林逸飞的用意，就在今晚，完颜烈取走了魔炎刀，年轻的萧别离也到过此间，结果是——林逸飞和曾经的自己错过了，也没有阻挡完颜烈取走魔炎刀。
林逸飞为什么要做这种无用的事情？
沉默片刻，林逸飞道：“我并非一个人到这里的。”
沈约忍住了向周围看的冲动，想到了什么，“根据君忆所言，你和年老的完颜烈同时到了这里。”
这个时刻，有年轻的完颜烈和年轻的萧别离在交锋，也有年迈的完颜烈和如今的林逸飞在暗斗？
沈约有个非凡的脑袋，很快的整理出清晰的线索。
林逸飞再次点头，“我必须阻止老完颜烈做出重要的改变。”
沈约的目光终于移到林逸飞身上，“你应该可以打得过他？”
他见过林逸飞的身手，暗想林逸飞若打不过年迈的完颜烈，那完颜烈几乎可以说是个老妖怪了。
林逸飞默然片刻，“我想你这样的人，应该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一刀一剑就能够解决的。”
沈约明白林逸飞的真正意思——杀戮从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不是你锤扁了对手，就代表你做的是正确的。
数千年，无数帝王将相却将一杀了之作为解决眼前事的手段，这也就导致世人到了现代，科技虽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但人性看起来却是更加的脆弱不堪。
你没耐心解决问题，那就只能等待问题解决你了。
林逸飞看起来想要耐心的解决问题，是以没有去见曾经的自己，也没有阻拦年轻的完颜烈取刀。
“因此……”
沈约摊摊手，“能否请你将眼下事情的原委稍加解释？”
说话间，他又将注意力放在无依之门上。
他意识到他很可能绕不过玄铁剑和魔炎刀的事情！
原因和眼前的这道无依之门有关，这道门上有两个月亮角，那眼前的这道门才是月亮门吗？
沈约想到曾经在暗界看到的那个月亮门，内心暗想——难道当初暗界的那个环形的月亮门其实是个门框？
一个门框都有毁灭、重生世界的力量，门框若和无依之门合体，那会有什么惊人的事情发生？
1270节 昔日义
沈约越想越心惊。
他虽能推出很玄奇的事情，却对月亮门的玄奇无从下手。
月亮门根本是远超越世人认知的存在。
沈约不能肯定眼前的这个无依之门是否是月亮门的门板，但如今有机会研究一下，总不能错过。
这么一想，沈约忍不住走近那扇无依之门，不见林逸飞有阻拦的意思，这说明碰下没有什么危险，沈约寻思间、尝试推了推门板。
无依之门的两面门闩虽然都没了，可门板还履行着自己闭门谢客的职责，沈约感觉推在一座山上。
没有月亮门的帮手，他毕竟不能推得动一座山的。这就和萧楚若没有月亮门的帮助，凭借一人之力，也不能建造此间环境般。
林逸飞已道：“应该无法推开，我曾经尝试过。”
沈约闻言暂时放弃了推门的打算，他拿手机稍微测量下，两扇门板间没有任何缝隙。
正常的情况，哪怕保险库的保险门，也是有缝隙存在的，只是缝隙会十分的细微，让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如今的无依之门，门板之间更像是焊死的。
沈约皱起眉头，益发的觉得奇怪。
这样的一道门，根本不需要门闩的。
林逸飞那面已道：“我不久前曾经说过，我的武功大成，并非因为我是武学奇才，而是因为玄铁剑的助力。”
回忆往事，林逸飞继续道：“萧楚将我置身这里，虽然不缺食物和水，却没有亮光。但因为这点，反让我很快的找到了此间。黑暗中，我的感觉变得敏锐，直觉也开始见效。”
沈约暂时放弃了对无依之门的研究，决定先搞清萧别离的事情，听林逸飞这么说，他脑海中浮现出八个字。
绝利一源，用师十倍！
这是《黄帝阴符经》的言语，萧楚在利用这种方法训练萧别离。
“但在我找到这里后，萧楚就对我说……你能这么快的找到这里，或许是天意。天意难测，他希望我好之为之。”
林逸飞继续回忆道：“我那时候已经长大了几岁，听出萧楚的离别之意，以为自己不懂事惹恼了他，立即致歉，请他不要离开我。”
沈约微有心酸，想得到那无依无靠的孩子对一个依靠的人不舍依恋之意。
“萧楚只是道——黯然销魂者，惟有别离，然后摸摸我的头。”
林逸飞略有伤感道：“我那时候懂的少，见他对我少有的和蔼，只以为他决定不走了，没有想到在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沈约微有发怔。
他听得出萧楚的伤感和离意，却没有想到萧楚做的这般决绝。
因为不忍别离，是以连道别的事情都不做？
“我后来才渐渐明白萧楚的用意，古人《相见欢》一词道的是愁绪，因为知晓别离黯然，是以不忍道出别离。”林逸飞低声道。
沈约轻轻叹口气。
世人总是喜欢反着来，欢乐的时候想着离愁，生前觉得时间漫漫无从消遣，临死却在贪图最后时日的苟且残喘……
林逸飞又道：“但当初的我真的不懂这些复杂的情感，我一直在等待萧楚的回转，走遍了这里的迷宫，呼喊着请萧楚出现，说只要他出现，我可以一辈子不再顽皮。但是……”
默然片刻，林逸飞喃喃道：“他始终没有出现。”
想着那无依无靠的孩子望着一道无依之门呼喊的场面，沈约内心微有凄凉之感。
YY小说
林逸飞沉默了半晌，终于又道：“好在我在这里多年，已经习惯了寂寞，喊不出萧楚，望着这道门的时候，想到萧楚说的天意，我认为一切秘密或者就在这道门中。是以终日坐在门前，同时想着萧楚说过的以意使气，以气使力，身心合一的事情。”
沈约暗想，初见这人，就感觉这人的沉着冷静绝非一日之功，如今看来，是昔日的磨砺养成了他沉稳的性格。
林逸飞看着眼前的无依之门，回忆道：“一个人专注的时候，会有奇迹发生。”
沈约极为认可这句话，事实上，禅修入定就是一种专注，修行的各种体验，就是在专注中产生的。
他是有师父的教导传授才明白这些事情，萧别离却像无师自通。
“我喊不出萧楚，回归到从前的孤独日子，好在此间不缺食粮，我对世间也有些畏惧，就一直呆在这里。”林逸飞并不避短。
沈约心中暗想，林逸飞虽然没有明说世间哪些丑陋，但世上若不伤害了一个天真的孩子，孩子何至于对世界如此畏惧呢？
林逸飞平静的继续说着寂寞的时光，“我感觉身体有了些微妙的反应，想着《内经》和《道德经》的一些言语，暗想古人绝顶聪明之辈都在讲求顺其自然，听他们的总是没错。”
沈约忍不住道：“你想的都是哪些言语？”
古经没有武学之道，但却教导出一个武学高手，沈约还是想听听是哪些言论如此神奇。
“比如说内经的上古天真论，道德经说的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婴儿乎？”
林逸飞并不隐瞒，“前者讲少欲顺时之妙，后者却说专一归根的玄奇。”
沈约微微点头。
青叶白藕红莲花，三教本来是一家。
华夏本土的道教和儒家，和释迦所传的佛教，在顶尖认知上都已趋于一致。悟性虽是个和尚，可从不抱残守缺，反倒教了沈约很多道教、儒家的道理。
《内经》的少欲顺时，和释迦所言去五蕴本来大同小异，而老子的专气致柔、抱一无离说，和大雪山修行者的禅定如出一辙。而孟子的“善养吾浩然之气”，亦是类似的观点。
一切圣贤无为法、看似差别实则无别。林逸飞以道家传世言语悟得的至理，和他沈约所习实在是异曲同工。
林逸飞见沈约脸上神采洋溢，知其很是理解，兴起知己之感，又道：“当我想及老子所言——豫焉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容，涣兮若冰之将释等言论，不自觉的融入那种状态时……玄铁剑却有了反应！”
沈约目光微凝，就听林逸飞缓缓道：“它似乎在召唤我，让我接近它。一柄铁剑有了反应，很玄奇吧？”
1271节 危险潜伏
一柄兵器和人能产生感应，听起来如同神话般。
沈约闻言却没有任何惊奇之意，只是道：“原来如此。”
林逸飞反倒有些诧异，“你的意思是？”
沈约略有沉吟，“据我所知，只要是月亮角，就有和人沟通的能力。当然了，沟通之人，一定要有极为专注、且强大的意志。”
“哦？”
林逸飞思索片刻，喃喃道：“很是神奇。”望向沈约，林逸飞突然道：“好像传说中的仙家法宝，就和月亮角有些相像。”
“你见过仙家法宝？”沈约问道。
林逸飞笑着摇摇头。
沈约亦笑，“月亮角能和意志专注的人有交流，但看一些书籍记载，传说中的仙家法宝落在贪婪人之手，亦会有作用，而拥有仙家法宝的人看起来也不过是集贪嗔痴三毒一身，少有清晰的头脑，既然如此，我认为月亮角的设计比仙家法宝要好一些。”
他似是玩笑之语，林逸飞却是琢磨了半晌，终于道：“你的意思是……月亮角有一种类似权限赋予的功能，它只会对清醒的人有作用？或者……只对好人有作用？”
虽然不解月亮门，林逸飞却在竭力的思索月亮门的问题，他本和沈约一样，都是好学不倦的人。
沈约沉吟片刻，“你想的很好。”
林逸飞微有扬眉，听出沈约的弦外之音，“但有问题？”
沈约感慨道：“我们多希望这世上能赋予好人一种利器，来洗涤世间的丑恶。”
林逸飞喃喃道：“但这是不可能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沈约沉声道：“不错，正是如此，天地不仁，视众生本是一样。它不会对好人更好，也不会加坏人之恶，所谓的好人有好报，不过是某些世人的幻想。”
“你这个言论倒有些惊人。”林逸飞微有涩然道，可他又知道沈约说的没错。
岳元帅算不算好人？他有什么好报？
有人说岳飞受到了后世敬仰，但对临刑的岳飞而言，可有任何支撑的作用？
一念及此，林逸飞内心微有刺痛。
沈约目光咄咄，“我这不过是清醒之语。何为好、何为恶？本没有定论，也不必争论，但有些好人愚痴心极重，成为恶人的帮凶，甚至推善良进入深渊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
林逸飞微握紧了拳头。
他不是反对林逸飞的言语，而是想到自己在朱仙镇失踪后，岳元帅随即被十二道催命金牌索回临安，这其中、这之后，不正是有很多所谓的好人做着索命的事情？
见沈约盯着自己，林逸飞回过神来，微微叹息道：“你说的非常好。因此……”
随即整理了思路，林逸飞总结沈约真正的想说言语，“月亮门只会给那些清醒、专注的人使用，不论好坏？”
沈约缓缓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这样的话……”轻叹一口气，沈约道：“我们不会因为过多的期待而产生无法弥补的失落。”
当初若非他沈约控制月亮门、李雅薇以意念生成蔚蓝大海，亚特兰蒂斯人已经利用月亮门占领了世界！
月亮门的设计用意，不是给好人用的，当然，也不是给恶人用的，只是给那些有着更高层次、更强意志之人使用的！
看向无依之门的凹槽，沈约凝声道：“完颜烈能取走魔炎刀，不正合我说的道理。”
林逸飞轻吁一口气，“你倒解开了我多年的一个谜团，不错，完颜烈的确清醒、且意志坚定。”
他想到完颜烈到了民国时期，熬了近百年只为回转，意志坚定那是不言而喻，而如今年轻的完颜烈正是清醒非常的时刻，因为他设计了一个妙局，几乎改变了历史。
若非曾经的他……
感觉还是按顺序更容易让沈约理解，林逸飞继续道：“我感觉玄铁剑在召唤我，于是我就取下了玄铁剑。我伊始见到它的时候，曾尝试取下它，可根本无法撼动，但我感觉到它的召唤后，竟然毫不费力的取下它，而且感觉它和我有了感应，它似乎对我的伤感很有体会。”
他说的详细，其实是想帮助沈约。他看出沈约虽然对月亮门知道更多，却对眼前的事情仍旧茫然。
沈约皱着眉头，他知道坚定意志是运用月亮门的关键，是以对林逸飞所言并不奇怪——月亮角和意志稳定的人能有沟通。
beqege.cc
不然当初在福岛的时候，暖玉如何能在刹那间激活那么多月亮角？
暖玉用的不是高科技链接，而是自己强大的意志。
“我那时候不明所以，因为年少好奇，是以开始和它感应互动。”
林逸飞缓缓道：“我进一步的发现，每当我握着玄铁剑、涌起离别之感，气息就会有不可思议的运作。”
沈约好奇的问了句，“怎么不可思议？”
“那时候我的意志可以突破大小、远近的诸多概念，运用玄铁剑更能随心所欲。”林逸飞看着沈约，“你应该可以理解这种感觉？”
沈约理解的透彻，“这倒和修行差不多。”
“修行？”林逸飞反问一句。
沈约暗想人家抛出块玉来，如果连块砖头都不扔回去，未免有些小气，正色道：“在修行中，世俗的规则本来就是五蕴聚集产生，所谓的观念，也不过是自我约束的桎梏。在修行中，意念要对大小、质量、远近以及身体的所遇、所想破除二元观，才能达到真正的自由。”
林逸飞目光微亮，轻声喝道：“高见，真是高见！”
他那一刻似领悟了什么一样，脸上的神采都有不同。
沈约倒也开心，听林逸飞随即道：“原来不是世界束缚了我等，是我等自我约束了自己。”
“不错。”
沈约赞道：“就是如此。”
他每次说出修行之理的时候，对方能够参悟，他亦开心，因为师父自幼就教导他何为真正慈悲。
慈同世人之乐，悲拔世人之苦。
有一人更明白世俗真理，那是人类的幸事。
林逸飞喃喃道：“原来玄铁剑可以使我冲破约束我的意志，这才让我九别十八离的功夫有了进展。”
1272节 初见
伊始的时候，林逸飞对沈约已然信任。想着这是君忆所找之人，为回报君忆，这才尽其所能的帮助沈约了解眼下的情况。
好人不见得有好报，但帮人却极可能助己却是不错。
无论在如今，还是在八百年后，和他林逸飞能够畅谈的人并不多见，实则是他的认知和别人的见识有着极大的差别。
别人总是说些猫猫狗狗的事情，他谈论天人之道，未免让人很是别扭。为了不显得那么异类，他多选择了沉默寡言。
在热闹的人群中，他却是孤寂的。
直到和沈约开始交谈，他才有畅快淋漓之感。
这完全是不同途径、却极为相似理念的汇聚，他帮沈约找到这里，沈约亦帮他明白了更多事情。
见沈约有询问之意，显然是对什么是九别十八离并不理解，林逸飞解释道：“我从玄铁剑中突破认知的大小远近概念，亦让内息的运作益发精深，这就是武学中所言的内劲，因为和别离情绪有关，因此我将这种内功起名为九别十八离。”
沈约“哦”了声，随即道：“我很想补充一句。”
林逸飞肃然道：“请讲。”
沈约见林逸飞谦逊如此，倒也不再藏拙，缓缓道：“我觉得并非玄铁剑使你冲破约束，真正想要冲破约束的、始终是你自己。”
林逸飞微微一笑，“的确也可以这么说。完颜烈就是因为不明白这个道理，这才导致他虽得到魔炎刀，在三年后，多半也是因魔炎刀内劲练到十三无极中的第十一层，无中生有，却始终无法到达十三层。”
沈约暗想真正的武功高手果然亦是近道的存在！
微有感慨，林逸飞解释道：“十三无极自然有十三个层次，十一层的无中生有终有限，十二层的无有妙用才算接近真成，但只有到达十三层的无中无有，方是十三无极内功真正的神髓所在。”
他说到这里，微有追思之意。
沈约喃喃道：“的确如此。”
林逸飞说了“无有”的三个层次，其实和修行极为相似，你有分别心，始终是落入下乘，就和直到你真正的突破二元认知，才能对佛经有深切的感悟般，无极功一定是突破无有的认知概念，才终会大成。
这亦和三界层次大同小异，李巨人也说过类似的道理。
认知到达极高的层次，绝不是分裂的，而是相通的。
“可是……完颜烈怎么知道这里有魔炎刀？”沈约询问道，他脑海中其实还有一个疑问，如今的老完颜烈又在做什么？
林逸飞喃喃道：“他是个聪明的人。”
微有皱眉，林逸飞继续回忆道：“我在内功上有了深邃的认知后，很快去除了性格的懦弱。”
沈约笑道：“是以你想出去看看了？”
林逸飞“嗯“了声，“无论如何，我终究还是世俗之人。”看了沈约一眼，林逸飞若有询问道：“我看你对修行一道深有体悟……”
“我以前是个和尚。”沈约直言不讳道。
林逸飞看着沈约所着的衣裳，“但旁人不会这么看的。”
沈约微微一笑，林逸飞眼中突现诧异，他本不是容易吃惊的人，但这一刻，却看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沈约的衣裳已经改了形状，和他林逸飞所穿的已经很有些类似。
“这是别人赠与我的战甲，可以改变外观款式。”
沈约解释道：“这样看起来，是不是就好了很多？”
他的战甲虽然被李巨人锁了加成的能力，但基本功能仍在，要改变款式可说是小事一件。但在运用战甲的时候，想到这战甲本是李雅薇赠与，沈约不由得有些惆怅。
林逸飞回复了常态，喃喃道：“在我认知的年代，随时改变衣裳的颜色或者款式还处于初级阶段。”
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林逸飞笑道：“我没有什么战甲，但带了玄铁剑，也着实有了些自信。那时的我对迷宫已熟，知道有个出口处于悬崖之侧。若是以前，我要从那里离去绝无可能，但我武功有成，从那里离开倒是容易。我出了迷宫不久就知天下已乱，金人肆虐，中原百姓着实苦不堪言。”
沈约已经预想到林逸飞的选择，却选择继续倾听，他何尝不知道林逸飞尽力解释、就是让他多明白有关这无依之门的用意。
“百姓孤苦，流离失所，但幸好还有岳将军。”
林逸飞提及岳将军的时候，眼睛是发亮的，“你当然也知道岳将军？”见沈约点头，林逸飞道：“我决定投奔岳将军！”
他没说理由，但知道沈约一定能理解的。
真正的和尚不是世俗口中的万事皆空的，如果那般，何必慈航普度？真正的修行者，本来不是为了追求世间更美好的存在吗？
投奔岳将军，平定天下，给倒悬被荼毒的百姓一个安宁，不是每个有心之人应该做的事情？
“我遇到了完颜烈，他那时候叫做颜烈。”林逸飞看着沈约，“你对完颜烈应该有所了解，但你估计想不到他当时在做什么？”
思路客
沈约眨眨眼睛，“他改名颜烈，自然是要掩藏身份，他掩盖身份，多半是到了宋人所在的地方，怕姓氏引发不便，他或许想要收买人心？”
林逸飞目光闪动，对沈约的看似随意、却极为精准的推测很是赞赏，“他正在屠杀那些对百姓进行烧杀掳掠的金兵。”
沈约怔了下，喃喃道：“那倒有些让人意外。”屠杀，就不是杀人作秀，用这种方式收买人心似乎说不通。
林逸飞随即道：“我见颜烈孤军作战，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是以我过去和他并肩作战，驱赶走那些金兵，等交战终止，他看着我，对我说了句——男儿在世，本要做些男儿要做的事情，如同禽兽般的行为，本不配生存在这世上！”
沈约微有扬眉。
林逸飞说的慷慨激昂，想必完颜烈当初在场亦是这般言语。
能说出这种豪言壮语的人，那时应该有壮志豪情充斥。
林逸飞望着那道无依之门，缓缓道：“只因此语，让我感同身受，只因这般言语，才让我在完颜烈说出要结义的时候，并没有拒绝。”
1273节 不别不离
都说城市套路深，很想回农村。可事实上，人生的套路无处不在，你恐怕只有到火星上，才能暂时避免套路的存在。
沈约自然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萧别离，听到完颜烈要和萧别离结拜时，立即想到完颜烈的用意。
完颜烈有壮志雄心，甚至有帝王之志，这样的一个人，见到萧别离的身手如何会不选择结纳？
真正的枭雄和英雄都会明白一点——你要看守住自己那点儿可怜的拥有，养几条看家狗还是有用的，但共襄壮举是需要很多有才能的人，聚集在一起才能完成的。
完颜烈选择和萧别离结义，是因为有眼界看出萧别离终会是个非同凡响的英雄，而萧别离选择答应完颜烈，更多的是因为孤独和对未来的向往。
选择离开渡劫迷宫，就说明萧别离终究还是喜欢红尘中的真诚。
完颜烈认为身份不是限制，这时选择欺骗了萧别离，但欺骗终有回应，阻挡完颜烈一统的，正是萧别离！
沈约刹那间虽然还不知道很多细节，但已经完成萧别离、完颜烈两人大脉络的重演，轻叹道：“当以为欺骗能获得一切的时候，就和认为埋下土豆，却期盼能得到葡萄一样。”
林逸飞默然片刻，“不错，以妄取真，本是荒唐。”
二人都没有说的是——但这世上太多人，不都在进行着这种荒谬的操作？做着欺骗别人的事情，却恨这世上没有真诚。
半晌，林逸飞终于又道：“我和完颜烈结义，不是因为他杀了金人，而是因为我觉得他说的很正确。”
看向沈约，林逸飞缓缓道：“有时候，很多人只是不可避免的立场不同。有些耻辱，本是自取。”
沈约笑笑，“靖康之耻就是某些人自找的。”
林逸飞默然片刻，“完颜烈……嗯，当初还是颜烈问我有何打算，我提及要投奔岳将军的时候，他却言及，宋朝气数已尽，当权者昏聩不思进取，终会自取灭亡。眼下的金军的确不堪，可不能以一取全，如今金国气运正昌，金元帅完颜宗弼雄才伟略、屡战屡胜，论威名，远在岳飞之上。良禽择木而栖，何不伺机选择完颜宗弼一见，寻求更好的机会？”
沈约不能不说完颜烈很有口才。
林逸飞回忆道：“当初的我闻言勃然大怒，差点当场就和完颜烈割袍断义。”
沈约心道，你们若当时闹掰，估计可创下结交的最短记录了。
“我怒斥颜烈本末倒置，金人害我族人难数，我们又怎能没有骨气、没有气节的选择投奔金人？”
林逸飞缓缓道：“颜烈却不恼怒，只是道，你觉得百姓在昏聩赵氏的统治下，很是快乐吗？”
沈约默然不语。
因为民族情结，华夏儿女自然不认可外族的入侵，可有时候，在那些昏聩君主的统领下，百姓更是民不聊生。
“颜烈又道，世间新旧交替，就如日升日落般不可避免，腐朽的，难道不应该被取代吗？”
林逸飞喃喃道：“说实话，我那时候觉得颜烈说的有道理又有问题，但让那时的我找出问题，又是力不能及。”
沈约心道，因为你本来处于一个前提就有问题的环境中。
那时候赵氏宗族意识形态已有了很大的问题，而且拒不更改，岳飞对赵构忠心耿耿，一腔豪情却所托非人，自然终成悲剧。
林逸飞凝望着无依之门，缓缓道：“到了现代后，看了许多当年的历史，众说纷纭，有说岳将军恃功自傲终致杀身之祸，有说赵构昏聩无能的，更多的人是在骂秦桧阴险狡诈，毁栋梁致大厦终倾。可是……”
盯着沈约，林逸飞缓缓道：“你这般清醒，可否教我，问题究竟何在？”
沈约心中微凛，笑容略有勉强道：“有问题，你想去解决吗？”
他蓦地发现，由他至此引发林逸飞的回忆，已经产生了一些改变。
林逸飞轻叹一声，“我是想改变，但我思前想后，终究想不出完美的方法。”
沈约目光微眯，缓缓道：“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你想不出完美的方法，或许只是因为这世上根本不存在完美的事情了。”
林逸飞沉默良久，这才点头道：“你说的对。”
沈约暗自吁了一口气。
他方才见林逸飞情绪已有激动，知道回忆往事再让这两世为人的林逸飞不能自己、有了冲动。
他沈约虽知道岳飞不该死，但一切对他而言，终究不过是过往。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心尚如此，何况事乎？
数千年的人类历史有着无尽如岳飞般的惨案，若是参与进去，就如卷入无尽的泥潭。
人类自然是始终没有解决这些问题，因此这些问题不停的重演。
解决一时之事，对沈约来说，终究于大局无补，但对林逸飞来说却是不同，这是他亲身经历的事情，他又怎么会不想着改变——改变那些他至亲至爱的人、悲惨的结局。
tsxsw.la
他沈约面对的最危险事情，反是如此！
如果林逸飞真的改了历史，那君忆就会出了问题，那是不是也会影响他沈约正在进行的事情？
沈约越想越是头痛，好在林逸飞已经松开了握紧的拳头，继续回忆道：“我和完颜烈道不同，但我决定去投奔岳将军，他亦没有阻止我，甚至送我盘缠。”
沈约暗想，这个完颜烈倒也是了不起的人物，若遇到格局小的人物，不为所用、必为所杀，说不定已经想办法铲除萧别离。
“对了……”
林逸飞突然道：“我忘说了一事，当初我和完颜烈一见如故，又因彼此身手都是不错，是以在武学上做了讨论，我方才对十三无极功的评价，其实也说给完颜烈听了。”
沈约微有凛然。
林逸飞缓缓道：“但他终究不懂，有时候，不是你听到就能领悟的。想老子早就说过，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较，高下相倾。”
看着沈约，林逸飞凝声道：“二元之见在老子时代、甚至更早的时候，早就植入世人的血脉，让人因此纷争辩论，想要打破这种认知，绝非容易的事情。”
1274节 唐清凤
这世上的事情不是错的，就是对的？
当你这般想的时候，二元就在左右着你的思想，而非你在思考着事情。
真相是，不同的选择，只会导致不同的可能，你判断的诸多因素汇聚在一起，重新塑造如今五蕴聚集的你！
你以为你在改变着世界，但你只是在改变着自己。
或益发的沉沦、或更加的清醒……
沉沦入六道，清醒悟心性。
沈约想着师父曾经的教导，喃喃道：“人不是因为老才懂得，是因为清醒才懂得。”
林逸飞目光微闪，“你说的丝毫不错，年轻的完颜烈想不通的事情，年老的完颜烈似乎也不懂得。”
他知道沈约暗示什么。
老完颜烈终于回转宋朝，他要做什么？会不会改变历史的进程？
“因为我不算太差的武学见识，让完颜烈将十三无极功的层次说与我听，我品论后，他又询问我的武学心法。”林逸飞目光闪烁，似在琢磨着什么。
曾经的往事，再次来过的时候，让他看的更清。
“他未见得说出十三无极功的全貌，那你呢？”沈约有些担心，他知道邪不胜正也是空话，真诚的人和有心机的人交锋，败北的机会有九成九！
真诚聪明、且看得清真相的人，在邪恶面前才有胜出的可能。
因为邪恶早就对善良研究的透彻，但善良却总以自己的角度考虑邪恶。
那时的萧别离在完颜烈面前完全是个雏儿，被完颜烈套取信息也是正常。
林逸飞笑笑，“我将我对内息的领悟之理倒是如实告诉给他，但他那时候正意气风发，如何懂得别离之苦？要知道，我的内功必须在某种情绪下……”
说到这里，林逸飞脸色微微变了下。
沈约缓缓道：“那年老的完颜烈呢？是否已经懂得别离之苦？”
林逸飞微微吸了口气，已有警惕之意，那警惕不是针对沈约，而是因为他突然感觉认为是无误的事情，或许也会有问题出现。
“我没有提及渡劫迷宫的事情。”
林逸飞缓缓道：“因为在我初入渡劫迷宫见到萧楚的时候，他就禁制我对任何人提及渡劫迷宫和他的存在，那时候我还奇怪——我又会和谁提及呢？”
轻叹一口气，林逸飞喃喃道：“萧楚肯定看出我并非久留渡劫迷宫的人，他将我看的清楚，我却……”
微微摇头，林逸飞凝重道：“我虽绝口不提渡劫迷宫的事情，但以完颜烈当初的老道，恐怕对我出自渡劫迷宫已经猜得到几成。”
“他对你的玄铁剑有兴趣吗？”沈约突然道。
林逸飞回忆道：“他曾经拿在手上把玩了一番，但终究还给了我。”涩然笑笑，林逸飞道：“他是个高傲的人。”
沈约“嗯”了声，脑海中也开始对完颜烈有了大体的印象。
一个高傲的人、一个有大志向的人，一个有原则的人，虽然想要雄霸天下，终究没有采用卑劣的手段取得自己想要之物。
因为傲气！
因为不屑！
哪怕极为想要，但终究守着自己最后的原则，从这点来说，完颜烈是有傲骨的。
“之后我和完颜烈分别，他言及等我对乱世有着更清醒的认知，我们再有机会见面的时候，重新携手。”
林逸飞追忆道：“那时候岳将军早决胜牛头山，收复建康，我听闻他正要决战伪齐，人在襄阳，是以想要赶赴襄阳投靠，中途……中途……”
他一直没有隐瞒，可说到这里，终于犹豫起来。
沈约凝望着林逸飞的神色，略有紧张道：“中途如何？”
人最难控制的就是自身的情绪。
都说冲动是魔鬼，这辈子没被“魔鬼”蛊惑的人可说是一个没有。
林逸飞说着往事很是平淡，沈约却越听越是心惊——林逸飞记得曾发生的一切。
一切并没有因为过了八百年而淡漠，相反，因为两世为人，对于往事有了更为深刻的记忆！
因为那是年轻的热血、因为那是年少的豪情。
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但人老却对年轻的事情记忆犹新绝非偶然、而是必然，因为太多人年老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只有在年轻的时候才算真正的活过！
林逸飞是否有这种情结？
若是因为他沈约，让林逸飞改变了主意，那怎么处理？
沈约反复的盘算，却仍旧没有劝林逸飞看开什么。
怎么看开？
都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可社会事实却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无路可走。当你退一步，发现你已经无路可退，你还如何忍？如何退？
林逸飞垂下头来，沉吟片刻，终于道：“我先见到……岳银瓶。”
他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才说出“岳银瓶”三个字来。
这个名字埋在他心中许久，当在现代的时候，每一次提及这个名字时，他都如胸口被扎了一针般，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他自认和完颜烈还是不同的，他自认是能放下的，因为那是清楚的知道再无相见可能的放下，但等你知道有机会再见，你能否还能安宁若初？
沈约皱起眉头，“岳银瓶，岳飞的女儿吗？”
看着林逸飞复杂的神色，沈约缓缓道：“你在这个年代的恋人？”
他看得出来。
有些机心是深不见底的，但有些感情本来就是昭然若揭。
林逸飞长舒一口气，终于道：“是的，我……在这个年代……挚爱的人。”
“她呢？爱你吗？”沈约心悸起来，他知道麻烦更大了。
林逸飞默然片刻，“我知道，她最爱的除了父亲兄长，就是……我。”
沈约立即开始盘算着岳银瓶可能带来的变数，“你那时候第一次见到岳银瓶，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林逸飞微微点头，继续回忆道：“那时候我正驱除了流寇对百姓的骚扰，岳银瓶随即跟上了我。我后来才知道……她是孤身刺探金军的动向。”
tsxsw.la
岳将军准备决战伪齐，正要渡江决战襄阳，伪齐向金人求援，金人大将完颜殇率精兵围魏救赵，想要分散岳将军的兵力。
他是后来才清楚这些的。
但有些事情是第一眼就能看得到的。
比如一见钟情……
**
“你是谁？”少女年纪不大，腰身纤细，背后一个行囊，仿佛装着两件兵器。
“你帮了我一次，怎么一声不吭就走？”
明如秋水的眼眸望向他的那一刻，乱世都暖了起来，冰封冷漠之春终于有了暖意，这或许就是他出了渡劫迷宫的缘由。
“大家萍水相逢，转瞬各奔西东，既然如此，又是何必执著问名？”那时的他只是一拍马，那瘦马撒开了四蹄，转瞬已经奔出了好远。
他想逃离。
虽然期待温暖，但乍现的温暖还是让他很不习惯，但他其实并不想别离，因此当那少女大声说着自己名姓的时候，他已经记下了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名字。
——我记得你叫萧别离！
那个少女高喊的时候，多半从未想到过，那远离的少年心中，早印下了“岳银瓶”三字。
不止今生！
1275节 长痛不如短痛！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当世人都保留着相见的美好，向往着世间的美好，是什么让这一切悄然改变？
林逸飞沉默时，沈约没有催问。
他想着师父说的话——当你如释重负的时候，不要去想之后会接踵而至的烦劳，保留那份释然的心情在心中。
这就是禅，这就是修行。
何谓修行？本来就是悄然的改变自身的点点行为、进而从量变引发质变，而非那高不可攀的禅机。
推而广之，如今的林逸飞处于一种缅怀美好的情绪中，他沈约就不想打断，他不想做焚琴煮鹤的事情。
还是林逸飞回到了话题，“岳银瓶对我很看好，见我杀了完颜殇，就将我引到岳将军帐前。”
沈约微有扬眉，他听林逸飞说的轻描淡写，可知道这绝非容易的事情。
想完颜宗弼既然派完颜殇带精兵围魏救赵，完颜殇就绝对不差，可萧别离说杀就杀了？
林逸飞又沉默了下来。
他脑海中闪过狼牙谷一战的场景。
那些画面并未随八百年的时光而淡漠，反倒记忆犹新。
——你在这里等候，莫不是等万余金兵要在这里经过？
他那时候满是诧异的表情，看着那如鲜花绽放的少女，还有她身后不过百余的岳家军。
——你果真聪明，岳元帅让我带精兵一百先行，他大兵随后就到，只要扼守住金军必经的狼牙谷，坚持到援军到来即可，可是我只怕让他们冲破狼牙谷，那我可要被军法处置，你一定要救我！
岳银瓶笑盈盈的说着。
她求救的时候，也是微笑的，是不是因为她知道萧别离一定会出手？她无法看穿人性最丑陋的那面，但她看得到人性的至诚。
他那时候不知道岳将军根本没来，他亦不知道岳将军正要决战襄阳，可他知道岳家军本来有着铁血般的军规。
军令如山，谁都不能违背！
内心为岳银瓶焦急，他却还能保持着镇静。
——死守不是良策，射人射马，擒贼擒王，只要杀了完颜殇，金兵群龙无首，不攻自破。
他那时候只是想着，他无论如何都要救眼前这个少女，他却没想到岳银瓶随即说道——那你带岳家军去搦战，我来偷袭杀他！
风萧萧山寒、谁能在万军之中取下完颜殇的首级？
那时候的他虽然有了自信，但终究没有在千军万马中鏖战过，可他仍旧斩钉截铁道——你的手下你来指挥更好。
他没信心指挥岳家军，只有做他能做的事情——我去杀了完颜殇，你去挑战吸引他的注意！
话音落，风静草青，天蓝云红。
云朵似也不堪那萧杀之气，吸润着将至的血意。
他看得到那百余岳家军眼中的不信和怀疑。
岳银瓶沉默下来。
一刻、亦或一生。
旁人听的只是个选择，她却听出来那坚定的承诺。
然后她只说了一个字——好！
吹捧的词藻尽可华奢，但真正的肯定或许只要一个字，或许一个眼神。
岳银瓶伸手到了背后，只是一抓一合，就有张银光闪闪的面具罩在脸上。
面罩狰狞丑恶。
可面罩后呢，或许只有那希望岁月静好的花容。
——夜叉神枪将？！
他那时候极为惊诧，他虽已知岳银瓶高绝的身手，却不想传说中让金人闻风丧胆的夜叉神枪将竟是那笑得天真无邪的岳银瓶。
碧玉般的天空黯淡下来，有长枪破天，万马激腾！
他静静的守在山侧树下不为人察觉的阴影处，看到那坚不可摧的大军冲入了狼牙谷。
狼牙谷地形如同倒放的葫芦。
岳家军选择在这个地方狙击，本来就是看中了此间的地利。
金军势头稍弱。
无论再凶猛的大水，进入陡峭狭窄的峡谷时，都无法冲毁那坚硬的峡谷，只能收敛气势通过。
金军亦不例外。
但外势虽是收敛，冲势只有更急。
岳银瓶立在急流之中，如同一条逆流不屈的龙——蛟龙！
岳银瓶杀出！
杀出一条血路！
鲜血溅上那狰狞的面具，夜叉本来就要收取那丑陋的魂灵。
可金军随即收拢成形成一道铁铸的城墙，无数盾牌竖起，挡在岳银瓶之前。
完颜殇不止勇猛，而且有勇有谋，他并不寻求和岳银瓶单打，他也畏惧夜叉神枪将的威名。
岳银瓶已经陷入重重杀阵中，鲜血染红了她的战甲、她的狰狞面具、她的长枪，却染不红她那秋波中的如星如梦。
她向山坡看了眼。
梦中带了笑容。
他已经策马从侧坡杀下。
那一刻，他眼中只有手持镏金镗的完颜殇，但心中烙下的却是那星梦般的眼眸和期盼。
——好！
她信任他，因此选择了冒进，选择了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选择为他吸引了太多的火力。
他再次面临了别离的那一刻。
黯然销魂者，唯有别离。
不想别离，就要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取下完颜殇的首级！
金军终于发现了他，呼叫起来，无数人向他涌来，完颜殇也露出诧异的目光。
挥剑。
一剑别！
金人已经如潮水般散开。
他看得到完颜殇眼中的剽悍之意，完颜殇已经举起了镏金镗，看起来就要将冲来的他击杀在面前。
tsxsw.la
两剑离！
他选择了再次挥剑，毫不犹豫的挥剑。
选择往往在刹那间，他心伤别离，不忍别离，却早就知道哀求无法阻止别离，勇气才能阻止！
完颜殇换招，他选择了以守代攻，选择了退却。
他看得出眼前这人虽年轻，却着实有着拼命的勇气，但他何必拼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大好的前途，绝不是用来换取一个鲁莽少年性命的。
退一步海阔天空。
只要杀了对手，抓住夜叉神枪将，谁都会赞美他选择的正确，又有谁会发现他当初的懦弱？
一念之差，天地之别。
横镗！
他选择接萧别离的一剑，他是金国第一勇士，臂力无双，哪怕千斤的重担，他亦能用镏金镗接下。
完颜殇想到了很多很多，嘴角甚至露出丝轻蔑的笑。
萧别离只想着几个字……无锋无刃、无坚不摧！
大道无形，大巧不工！
玄铁剑和镏金镗交击，并没有发出惊天的响声，但萧别离却选择了离去。
世间静了下来，太多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怒目前方、静默片刻，随即裂开两半的完颜殇。
是真正的裂为两半。
从头到腹。
萧别离却没有去看完颜烈那妖异的死亡，只是纵马离开万军之中，他知道金军已溃。但他见到岳银瓶摘下面具，向他嫣然巧笑的时候，内心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不别不离。
今生卿若信我，我定不负！
1276节 厌胜
往事如烟、历历眼前。
林逸飞注目着眼前的无依之门，却似看穿了门板，看到那相守一生的承诺。
真正的承诺，不是花钱买个锁头，锁紧心愿，丢了钥匙、然后将心愿牌系在许愿墙上……
真正的承诺，是刻在心中，看似淡漠，实则从未忘却。
但那一刻不想别离，暗许了相守一生诺言的萧别离，从来没想到造化弄人，让他不得不别离。
沈约仍在静静的等待，他看出沉默的林逸飞实则情绪激荡。
那是一种微妙的情绪，很多人都会忽视，但他沈约看得出来。
半晌，林逸飞终究回过神来，“抱歉，我……”
沈约温暖的笑，“不急，我认为人生不急，才能有不急的人生。”
林逸飞微怔，琢磨着沈约言语中的禅意，喃喃道：“是啊，世人忙碌了一生，终究得到了什么？”
他那一刻想的是，当年的一腔热血，又得到了什么？
只是后世的传诵吗？
可若世人真心的传诵，向往着美好，为何还会有更多的丑陋发生？
内心微有惘然，林逸飞终于还是道，“岳将军因为女儿的举荐，对我委以重任。”
沈约笑笑，“或许岳将军看得出你是英雄，这才对你委以重任的。你要知道，真正的决定，不需要别人影响的。”
林逸飞缓缓点头，心中暗想——他在提醒我什么吗？
真正的决定，是不需要别人影响的！
琢磨这句话的时候，林逸飞已道：“因此、我终究不能影响唐清凤的决定。”
唐清凤是谁？
不等沈约发问，林逸飞已道：“她是唐门人，蜀中唐门，算是川中义勇，一直保护一方百姓不受金人的入侵。”
沈约微眯眼睛，心道唐清凤有什么关键的地方，林逸飞为什么执意要说她呢？
不是三角恋。
林逸飞这种人，喜欢上岳银瓶，很难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的。
集中供暖和中央空调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事实证明他想的没错，林逸飞道：“唐清凤喜欢岳将军，如果用现代话来形容，唐清凤是岳将军的痴粉。”
见沈约仍有询问之意，林逸飞解释道：“唐清凤今天也进入了渡劫迷宫！”
沈约目光闪动，意识到这个唐清凤的关键，“她带走了什么？”他想到的事情是——林逸飞这么说，那唐清凤会不会带走某些月亮角？
月亮角失踪一事，会不会和唐清凤有关呢？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失踪！
君忆认定有几个月亮角失踪在八百年前，再没有在后世出现，他一定要查出这个真相才行。
唐清凤能进入渡劫迷宫，不是偶然。
哪怕小林清一进入也非偶然，因为他有战神图和避免脑电波被干扰的仪器。
如果是沈约一人在渡劫迷宫，他绝对无法得到这多有效信息，得益林逸飞的叙说，他已经将事情整理出一条线索。
八百年前、或者更久，西西里人的一艘太空船迫降在天柱山。
西西里人终究还是西西里人，虽然是迫降，但他们还是避免了死伤，而且将天柱山内部和地下开出个迷宫。
迷宫的目的显而易见——方便自己人行走，同时阻挡不相干的人进来。
石像中的干扰器会干扰人的脑电波，让人产生幻觉，这对八百年前的人很管用，那时候的人很迷信。
他们脑海想着什么，电波就会增强他们的妄念，让他们产生恐惧，进而驱逐他们离开迷宫。
山腹中的迷宫并不复杂，复杂的是他们如今所处的地点，但这个地方一般人绝对无法进入这里。
西西里人不想杀人，东瀛忍者自取灭亡无非是杀心过重，这才算是真正的报应——世人总以为佛经的因果报应是说这个人坏，他就一定要因为做的恶事，被旁人收拾，却不知道这些人一定有的报应是死亡的时刻，也就是自身所为产生的反击。
死亡那一刻的妄念一定会放大七倍，因为你执迷什么、贪婪或者恐惧什么，那一刻得到的感觉也会被放大七倍。
在大雪山的修行教法中，死亡只是过度、生命是连续的，临终感觉决定你接下来的状态。修行的最高境界，就是脱离这些感觉，不再进入循环之中。
八百年前，西西里人对这些研究看起来就很深入，但他们终究没有插手世间的事情。
真正的强者，不是靠欺凌弱者来体现的，而应该突破人类不能突破的瓶颈。
西西里人的领袖是维拉科查，所为看起来是正义的，他们到达这里，看起来更像是完成个任务。
实验？还是别的目的？
他们任务的地点最少和中原两个地方相关——西北某地和河南近朱仙镇的地方。
无错小说网
假设他们是实验，那实验人呢？如今是死了还是怎样？萧楚是不是西西里人？东瀛有战神和迷宫有关，如今唐清凤也能闯入渡劫迷宫，那蜀中会不会与西西里人有关？
沈约脑海中织出一张有关天柱山事件的大网，内心却有个最大的困惑——西西里人究竟要做什么？眼前这个无依之门有什么用意？
听到沈约的询问，林逸飞摇摇头，“我不清楚唐清凤拿走了什么，我只知道完颜烈不久前借助唐清凤带走了魔炎刀。”
沈约又看了无依之门一眼，“无依之门上只有玄铁剑和魔炎刀？”
林逸飞略有迟疑，“我初见的时候，的确是这样。”
他是个谨慎的人，只回答自己知道的事情，避免给沈约造成误导。
“唐清凤如何能进入渡劫迷宫？她为什么要来渡劫迷宫？”沈约追问这个关键，因为这牵扯到太多因果。
林逸飞默然片刻，“这是我造下的因果。”微吁一口气，林逸飞缓缓道：“我当初年少气盛，见唐清凤对岳将军纠缠不清，但岳将军绝对无意唐清凤，遂想出手帮岳将军解决这个麻烦。”
沈约喃喃道：“你不像管这种闲事的人。”
林逸飞怔了下，半晌终道：“嗯，真正的原因是岳银瓶找我商议。”
他的确不想插手他人的感情，若非岳银瓶来找，他或许根本会离唐清凤远远的，可岳银瓶的托付，他又怎么能够拒绝？
1277节 致命计划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林逸飞脑海中掠过这八个字的时候，暗想这世上若是一切事情都能用好坏来区分的话，那倒干净利索。
但很多事情绝对不是一剑搞得定的。
两剑也不行！
——萧别离，你足智多谋，帮我想个办法！
那时的岳银瓶喜欢直呼他的名字，蹙着满是英气的秀眉。
他只说了一个字——好！
那时候的他甚至没有问什么问题，只要是岳银瓶的问题，岳银瓶向他求救，他就会担下。
是以岳云、杨再兴他们笑话他是岳银瓶的手下，而不是岳将军的手下。
可他并不介意，喜欢一个人，并不用在意太多，更何况，他知道岳银瓶是个比太多人都知道轻重是非的人。
岳银瓶找他办的事情，肯定是岳银瓶已经无法解决的事情，他既然知道这点，又怎么能够袖手不管？
——唐清凤死缠着我父亲，我父亲几次表明态度，可唐清凤就是不知道退却，父亲因为民族大义，不能和唐门闹掰，你有什么办法让唐清凤知难而退吗？
他沉默了下来，他那时候虽然没有接触过男欢女爱的事情，可看到唐清凤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回想到年少的自己。
依恋某种感情，不能解脱。
他知道那种痛苦，他自己取名萧别离，不就是因为仍记得那种痛苦？
唯独自立才能消弭那种痛苦，可是……自立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妹妹，我看不如让萧别离去勾引唐清凤？萧别离年少老成，或许唐清凤更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岳云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笑嘻嘻的说道，可看到岳银瓶要杀人的眸光，他一溜烟的跑了，还不忘记说一句——萧别离，你最好不要喜欢我妹妹，她可容不得你身边有别的女人。
lingdiankanshu.com
他那时只是笑笑。
岳银瓶盯着他，眸光一眨不眨——真爱一个人，不就是心中容不下第二人的存在吗？
他没有回应，他不觉得需要回应这些事情，他也认为岳银瓶不会追问下去。
追问得到的回复就如你偷来的银子般，发着光、让你一时的怦然心动，却让你永久的心慌，你会为这锭看似光亮、实则不光彩的银子惦念一辈子，也会为追问的回复耿耿一生。
爱从来不是追问来的。
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太多人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总喜欢自寻烦恼？
真正自信的人，是不需要追问的。
果如他所料，岳银瓶倒也没有追问，只是道——除了我哥的意见，你能想出别的方法吗？
他看得到岳银瓶微显娇羞的一张脸，琢磨半晌，终于还是道——唐清凤极为傲气，她是个守诺的女人。
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就没有说下去。
林逸飞回想到这里的时候，神色有些涩然，到了八百年后，他也想过这件往事，但他仍旧没有解决的方法，就和眼下无法解决岳将军的事情般。
他只是想到了萧楚的解决——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唐清凤和岳将军终究不能在一起，那就不如直接斩断这个联系。
这是不是也是萧楚当初无声无息离开他的缘故？
更多的劝慰固然能带来一时情绪的缓解，可残忍的那一刻，不可避免的到来时，不是更加的难以承受？
萧楚是不得不离开吗？他究竟要去做什么事情？
很多事情，未见得是有人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他们处于一个不适宜的环境。
岳银瓶那时候眸光闪亮，微笑道——你和我想的一样。
他知道岳银瓶能想到这些的，岳银瓶非但不笨，还很聪明，很多时候，她来找他商议，不是没有方法，只是想得到个保证。
于是当岳银瓶终和唐清凤针锋相对的时候，岳银瓶咬牙道——我爹只喜欢我娘一个，我劝你死了这个心，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好不好。
唐清凤仍如凤凰般高傲，但说出的话多少软弱无力——岳银瓶，我已经退而求其次，你还要我怎样？
他萧别离知道唐清凤退而求其次的意思，唐清凤为了和岳将军在一起，选择低下高贵的头，唐清凤自觉委屈。
可唐清凤这般想，旁人却不这么想。
岳银瓶盯着唐清凤，凝声道——你可以选择两条路，但有些人只有一条路走的。唐清凤，你若有胆，和我打一场，我输了，有你唐清凤的地方，我岳银瓶再不出现！
他那时候皱了下眉头，他不认为岳银瓶有绝对的胜算。
唐清凤那一刻昂着头——好！
她根本没有问输了的结果，但她何尝不明白岳银瓶的意思——她唐清凤若是输了，以后就不要在岳家人面前出现了。
傲气的人，自然要承担失败的结果，不然你又怎么敢说自己是个骄傲的人？
林逸飞对曾经的事情早就想了多遍，可换做今天的他，仍旧不知道如何处理。
岳云却站了出来，不是要当个见证，而是拦阻道——银瓶，岳将军有令，岳家人不能和唐清凤姑娘动手，违令者，斩！
在公开的场合，无论岳云还是岳银瓶，都是称呼父亲为将军的，原因无他，因为将军说的话就代表着军令。
军令如山！
违令者斩！
唐清凤有些意外，那一刻神色很是复杂，岳银瓶却是随即看向了他萧别离。
他知道岳银瓶的意思，这本来也是岳银瓶找他帮手的意思，一切本在岳银瓶的计划中，可他却有些犹豫，他不是怕输，他只是早看到动手后别离的场景。
多情自古伤离别。
他不想别离，可也不想看到别人的别离。
——唐清凤，你早知道事情会这样的，是不是？
岳银瓶盯着唐清凤道——你依仗我父亲的军令，这才对我们肆无忌惮。
唐清凤不出意外道——我没有！
她真的没有。
——那好。
岳银瓶随即道——如果你真的没有因为军令有恃无恐，那我们还可以一战。我可以选择一人替我出战，他若输了，我岳银瓶一样不会再出现你的面前。
那时已近黄昏，黄灿灿带着血色的余晖落下来，照得萧别离更加的伟岸，亦衬得唐清凤更加的落寞。
1278节 绝的彻底！
迷宫中不见天日，可你心中却可拥有光亮，就像在许多人选择痴迷的时候，你可以选择清醒般。
选择终究是你自己做出来的。
你相信这点，你才会有真正的选择。
林逸飞回想到日落黄昏那一幕的时候，内心突然是痛的。
他这一刻是绝对清醒的。
但那时候的他离开迷宫没有多久，并不明白太多，如今的他回忆起往事，却清楚了太多。
长痛不如短痛？他那时候没有觉察，但不自觉的用萧楚的方式来处理唐清凤的这件事情，可萧楚的决定是正确的吗？
在孩童的眼中，成人是有绝对权威的。是以成人的行为，在孩童心目中，很多时候也是绝对正确的、最少是不容反驳的。
但当孩童长大后，却终究会发现，原来成人亦有太多无奈的事情，最让孩童难以释怀的是——成人虽然让孩童学习正确、去选择正确，但成人自己在面对错误的时候，却选择了掩饰、隐瞒，或者错上加错。
如此一来，孩童轻则失落，重则价值观崩塌，重蹈成人覆辙，如此的循环反复，终构成了社会恶性轮转。
林逸飞想到这里的时候，眼角轻微的抽搐。
沈约看出林逸飞情绪的波动，终于说道：“你当然击败了唐清凤？”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岳银瓶不是笨蛋，她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么会找上萧别离和唐清凤决斗？
林逸飞喃喃道：“是的，我击败了唐清凤。我那时候……”
“别无选择”四个字终究没有说出口，他那时候的确认为自己是别无选择的，因为他知道他若输给唐清凤，不但唐清凤再见不到岳银瓶，他萧别离也很可能见不到岳银瓶的。
外柔内刚本是岳银瓶的性格，她认定的事情，没有回头路的。
是以他击败了唐清凤。
只用了两剑。
一剑万流归宗破了唐清凤赖以成名的百鸟朝凤，在唐清凤震惊绝望之际，第二剑就到了唐清凤的咽喉前。
刹那。
剑垂。
那一刻的他，内心也是不好受的，失败让人难堪，但有的时候、胜出也不见得让人心情愉悦。
世人喜欢用所谓的胜负定成败，虽然历史早证明，这种方法很有问题。
他看得到唐清凤眼中的绝望，他不忍再看下去，转身就要离去，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唐清凤嗄声说道：“岳银瓶，你不要得意，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你今天做的事情。”
唐清凤也是清醒的！
她清醒的看出，一切都是岳银瓶的计划。
内心颤了下。
无论那时的萧别离，还是这时的林逸飞，内心都在颤抖着，“那时候……”林逸飞迟疑道：“唐清凤说……会让岳银瓶后悔的！”
他的内心那一刻突然有种极为惊怖的感觉。
沈约捕捉到那难言的惊惧，立即道：“你想到了什么？”
林逸飞喃喃道：“难道说……难道说……”看向沈约，林逸飞缓缓道：“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猜测会引发你的误判，我暂时不想说。”
沈约皱着眉头，终于还是道：“你当然不会让唐清凤对岳银瓶不利的。”
“是的，我不会。”
林逸飞喃喃道：“我那时候以为唐清凤会对岳银瓶下手，是以叮嘱岳银瓶要注意，唐家暗器之毒，很让人惊怖。”
小书亭
沈约缓缓道：“但唐清凤说的是让岳银瓶后悔，后悔的意思，不是杀了一个人。”
让一个人后悔的意思，往往是让一个人生不如死。
林逸飞眼皮又跳，“你想说什么？”
沈约默然片刻，“我也有个猜测，但我也不想说，因为那说不定会影响你的决定。”
林逸飞的眼皮始终在轻微跳动，在八百年前，他从来无惧，也始终没有对唐清凤的威胁太过在意，但今日有机会重叙往事，想到当初唐清凤那绝望且冷酷的表情，他终于发现自己可能忽视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岳银瓶是说到做到的女人，唐清凤也是！
唐清凤说会让岳银瓶后悔的，她就一定会努力践行自己的毒誓。
一个执着的人，一定是不择手段的。
缓慢吸气，收敛了心神，林逸飞继续道：“但唐清凤很快离开了岳家军，我那时候内心隐约不安，就悄然跟着她，唐清凤没回蜀中，却向东行。”
“她的目标是渡劫迷宫？”沈约猜出这点倒是自然而然。
林逸飞微微点头，“我伊始并没有这般想，只觉得她举止古怪，又怕她有……自尽的念头。”
沈约心道你倒是好心。
林逸飞又道：“但我很快发现唐清凤不会自尽的。”
“为什么？”沈约反问道：“是因为她的恨意吗？”
一个怀恨在心的人，没有报仇前，通常不会想着自尽的。
“怀有恨意是一个原因。”
林逸飞缓缓道：“更要紧的是……她在很多夜晚好像有个奇怪的举动。”
沈约微有询问之意。
林逸飞却默然片刻，“我不是喜欢窥视之人，是以跟着她的时候，都是凭借直觉来跟踪，有时候几天见不到，但因为有了她要前往渡劫迷宫的揣测，我对前往那一路的地形又颇为熟悉，唐清凤走的又不快，是以总能寻到唐清凤的行踪。”
“她急于报仇，前往渡劫迷宫，多是想要寻求帮助，那她为什么会走得慢？”沈约发现不合理的地方。
林逸飞缓缓道：“我也奇怪这点，有一日，我在她出了客栈后，听到店小二和老板窃窃私语，说唐清凤在做法。”
沈约微有惊凛。
“但我去问，他们又支支吾吾的畏惧不肯说。他们看起来是真的害怕，害怕被法术粘连，我也没有强迫他们。”
林逸飞回忆道：“我选择自己去揭秘，于是我在某一天，见她又住进一家客栈的时候，我忍不住前往查看。唐门虽是义军，却是极为神秘，擅长用毒和用蛊，我知道世上有很多蛊惑之术，比如说厌胜之流，会索人性命于无形。”
“你信这种说法？”沈约忍不住问了句。
1279节 制约条件
沈约知道什么是厌胜，那和本港流行的“打小人”差不多，亦和东南亚的很多邪术类似，都是通过对一个人所用之物进行诅咒下蛊的方式，期望让对方得到不幸或者死亡。
这是一种愚昧的巫术。
可自古以来，这种愚昧的害人方式非但没有断绝，反倒是很多懦弱阴毒之人最后的希望稻草。
可惜的是，这种方式不见得能将对方推入绝路，反倒会将施咒人本身弄得神神叨叨。
因此故作高深的蛊毒师会说什么养蛊、厌胜等巫术有违天和、导致反噬自身之类的话语。
在现代，世人将一切神秘不可解现象推给科学未解，在古代，一切不可解现象，可以推给老天。
老天看你不顺眼，要对你不利，这谁能挡得住？
可两千多年前的老子就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意思就是——老天根本没拿你当回事，你也就别太觉得自己在老天眼中真会有一席之地。
蛊毒、厌胜会反噬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你诅咒时一腔怨念，只会削弱自己的精神，再加上情志不舒导致郁结之气，使得支撑你保持清醒的精气神全弱，你精神不出问题才怪。
汉武帝英明半世，却因为信神信仙弄得精神衰弱，最后搞到信鬼信厌胜的地步，闹得妻子均亡。古代宫廷中因为厌胜一事闹得鸡犬不宁的事情时有发生，时至今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信奉这种事情，津津乐道、暗自奉行。
这些人很难明白一点，诅咒不能给别人带来厄运，只会给自身带来无尽的黑暗……
沈约对厌胜是不信的。
他清醒，所以他能明辨。
如果说蛊毒害人，他还是信的，因为那毕竟和细菌学有关，但你说有个人能千里之外咒另外一个人死亡，那完全超越人类的本能。
那得有极为强大的精神力、再借助高明的科技才行——对敌人的脑电波形成干扰，造成对方的精神紊乱产生幻觉，进而让对方自己伤害自己。
可拥有这种精神力的人，又怎么会做这种无趣的事情？
都说少林寺僧人武功卓绝，可让少林寺流传的不是武学，而是经文，当一个人明白了人生真谛的话，就不会对打打杀杀太有兴趣。
同样的道理，一个拥有强大精神力的人应该是绝对清醒的，清醒的人，是绝对不会使用厌胜这种愚蠢的法术。
林逸飞听沈约反问，知道沈约不信，并没有立即回复，只是道：“我在窗外窥视，发现她用七支坐的方法。”
沈约微有诧异。
林逸飞又道：“她的坐姿和七支坐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双手并不合拢腹前，而是指向太阳穴。”
描述的时候，林逸飞双手放置在太阳穴上。
他用双手的食指中指对着太阳穴，像寻常人用手掌模拟手枪的姿势。
沈约皱了下眉头。
“唐清凤就用这种姿势坐了近一晚，只在近清晨的时候，才睡上一个时辰。”林逸飞缓缓又道，“到早上的时候，她只是喝了碗米粥，就继续上路。”
微有凝顿，林逸飞又道：“之后的几夜，我发现她无论露宿荒野，还是再住客栈，晚上都会如此举动。”
“这不简单。”沈约喃喃道：“不要说一般人，习武之人也很难做到这点。”
林逸飞涩然道：“不错，习武不观内，性情更会急躁，你让他静坐片刻都难，更不要说那种姿势坐到天明。”
“这不是厌胜之术。”沈约摇头道。
林逸飞亦道：“的确不是厌胜，厌胜害人终害己，是种邪术，但唐清凤使用的很像释家七支坐，七支坐是正宗法门。”
aiyueshuxiang.com
沈约微微点头，补充道：“七支坐是敛气凝神的一种坐姿，采用这种坐法的会让自己……”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
一种心悸的感觉再次传来。
他有种野兽悄然接近的感觉，可他听不到什么异样的声响。
这本是没有可能的！
东瀛那两个忍者绝对无法造就这种情形，能悄无声息潜至这里的人，除了林逸飞，本不可能有别人。
他向林逸飞看了眼，林逸飞只是微微点头。
沈约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白发苍苍的影像，继续道：“七支坐会让人体内五行气收敛，避免气息过度紊乱，是培旺人体神气的修炼法门。”
“那唐清凤为什么要双手指向太阳穴？”林逸飞问道，看向无依之门的凹槽之处。
他看的是魔炎刀缺失的方向。
沈约随着他的眼光望去，缓缓道：“据我所知，在武学修炼上，顶尖高手强调的是身心合一。”
林逸飞赞同道：“不错，你身心相离，又怎么能使出全部的力量？”
“但在修炼法门中，最根本的概念却是身意合一。”
沈约凝声道：“修行中的‘意’和武学中讲的‘心’很相似，但也有区别，在武学中，心多使气，但修行中，意多通神。”
看着沉吟的林逸飞，沈约道：“我说的神不是神仙，而是人体神经更上的单元。”
林逸飞喃喃道：“我勉强能懂。”他若不是在现代生活了一段时间，那真的不懂沈约在说什么。
他也奇怪，沈约为什么能知道这么多。
沈约缓缓道：“人体的神经只是个连接器，很多人体的神经反应是常人无法调节的，只能通过先天生理机能操纵，换句话说，就是人会被动的由本能控制，但修行者却可以控制那些不能被常人所控制的神经。”
林逸飞终道：“你的意思难道是——唐清凤这种修行法是在控制自己不可控的那些神经？”
他不太了解神经学，可知道沈约叙说这些绝非无的放矢。
沈约微微点头，说出这种方法的目的，“据我猜想，唐清凤是在做一种加强意念的修行。”
修行者进入禅定的状态，本是超越本能的存在。
“加强什么意念？”林逸飞忍不住的心惊肉跳。
一个真相几乎呼之欲出，让他一时不敢触碰。
“加强让岳银瓶和你分离的意念！”
一个声音传来，却非沈约发声，林逸飞微有握拳，却没有惊惧，只是缓缓回望过去，就见到身后墙门开启，一个人影已经站在门前。
那人盯着林逸飞，一字字道：“萧别离，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穿越到八百年后吗？”
林逸飞身躯微颤，仍旧保持沉默。
他想过唐清凤让岳银瓶后悔的计划，但任凭他再大的脑洞，也着实没有想到唐清凤的计划竟然是如此让人痛不欲生的致命。
那人已经道破道：“唐清凤让岳银瓶后悔的方法就是——送你离开，不是千里之外，而是八百年后！”
1280节 奇怪的感觉
一言落，迷宫更静。
说话那人语气肯定，中气十足，乍听闻，和个中年人仿佛，但你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却感觉这人恐怕已经活了百岁。
那人不止白发苍苍，面容上更是写满了沧桑的岁月。
百龄树木上树皮的纹理，也不如那张脸褶皱之多，皱纹不但布满了他能露出的皮肤，看起来还填满了他的内心。
沈约一眼看到那人时，就感觉那人绝对是沧桑的，甚至离死只有一线之隔。
看似苍郁强盛的大树，在被狂风吹倒的时候，才会被人看到其中的空洞，眼前的这个人还能活着，靠着的更像是信念。
完颜烈。
这人就是完颜烈！
那个亦穿越到八百年后的完颜烈、又和萧别离同时回转到这个世界的完颜烈……
方才无声无息的接近这里的人，亦是此人，除了林逸飞，本只有这个老完颜烈才能悄无声息的到达这里，毕竟就在今夜，他曾经偷走了魔炎刀。
除了林逸飞，完颜烈也熟悉此地。
林逸飞方才看向无依之门的凹痕，就是暗示沈约——来的是完颜烈。林逸飞也感知到完颜烈的到来。
完颜烈一开口就道破了一个惊天的真相——当年岳银瓶设计让唐清凤离开了岳鹏举，唐清凤就以牙还牙、设计让萧别离离开了岳银瓶。
绝！
绝的彻底！
岳银瓶不给唐清凤一丝机会，唐清凤也是不留一线希望给岳银瓶！
林逸飞身躯微微的颤抖，半晌终于颤声道：“完颜烈，你早知道此事？”他是得到沈约提供的信息，再加上重叙往事渐渐触摸到真相，完颜烈没听到这些，如何肯定这点？
完颜烈根本没看沈约，只是盯着林逸飞道：“你莫要忘记了，就在今晚，唐清凤离开迷宫后，我一直和唐清凤在一起，而且在这之前，我也和她在一起的。”
林逸飞恍然道：“是了。你一直留在唐清凤的身边，试图通过她说服蜀中义勇降金，亦希望居士能顺应金国的意志。”
居士是谁？
沈约才想发问，就看到完颜烈脸上的褶皱更是密集，也更显痛苦。
林逸飞随即道：“当年的你自然没有发现唐清凤的真正目的？不然你怎么也会到了八百年后？你是到了八百年后才想到的这点？”
完颜烈未语，但他的悔恨之意更浓。
林逸飞脑海中瞬间清明，已经整理出当年的脉络，“你在唐清凤失意的时候，和你妹妹完颜飞花接近了唐清凤，对于反金义士，你们一直都是了如指掌，或立伪齐假意安定百姓，或蛊惑挑动义士的内斗，在对方伤痛之际，再行所谓的仁义之举。”
完颜烈仍旧没有回答。
他那一刻似乎陷入一种极为伤痛的情绪中。
林逸飞却没收声，他一方面揭穿真相，一方面也在帮助沈约。
帮人既是帮己。
他回转到宋朝时，纵然有千般设想，可从未想到过回转没有多久，就在沈约的助力下，揭穿了有关他的一个最大秘密。
因为岳银瓶驱逐了唐清凤，唐清凤决定让岳银瓶受到同等之苦，这才制造了朱仙镇的意外？！
匪夷所思的做法。
不可思议的行径！
但想到唐清凤每晚做的事情，林逸飞不寒而栗，那时候他只是奇怪唐清凤的所为，哪里会想到自身会因此卷入一场极大的危机中？
2k小说
“唐清凤亦如东瀛忍者般，对渡劫迷宫有所理解？”林逸飞推断道。
沈约立即在推想唐清凤的信息来源处。
他蓦地有种感觉，眼前这两人在八百年前的瓜葛，可能和他的任务有极大的关联。
完颜烈突然道：“你错了。”
林逸飞立即道：“我错在哪里？”他需要借完颜烈之口知道更多事情。
完颜烈缓缓道：“唐清凤不是对渡劫迷宫有所理解，而是比你我更加的了解，不然她何以能借助渡劫迷宫将你我送走？”
沈约保持沉默。
但他明白了一点——林逸飞同情唐清凤，完颜烈想利用唐清凤，可这两位大佬做梦都没想到，唐清凤利用完颜烈，送萧别离和完颜烈一起远离了宋金！
完颜烈当然是离开后才想到这点，他一心回转宋金，自然不想离开，既然这样，他自然不知道唐清凤这个绝得彻底的计划。
看着林逸飞，完颜烈仍旧选择忽视沈约，并非他轻视沈约，或许只是因为他回转要解决的只是有限几人的事情。
时间不多了。
一个风烛残年的人通常更知道时间的紧迫。
完颜烈不想理会多余的事情，只对林逸飞道：“你对大金的用心说的不错，我早建议金主，杀伐无法解决大宋，唯有收买人心才能实现天下一统、江山永固。”
盯着林逸飞，完颜烈缓缓道：“我早知道唐清凤其人，当她离开岳家军时，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唐门在蜀中势力浩大，若是得唐门支持，取下蜀中，掌握长江上游，岳飞哪怕攻克襄阳，亦和当年三国鼎立的吴国般，随即要担心金国顺流而下。”
沈约轻叹一口气。
国家大事，终究绕不过儿女情长……
因为国家终究是个人的组成体，所以哪怕李后主亡国在即，也在痴迷着后庭之花。
那些冷血将感情排除在外的帝王，或许获得了江山，却终究离不开排斥情感导致的感情反噬，就如赵匡胤虽能斩断后庭花，却无法躲过烛光斧影般。
“但我见到唐清凤，看到她每晚所做的事情后，立即意识到，她绝对对渡劫迷宫有所了解。”完颜烈眼中有丝怪异的光芒。
“为什么？”林逸飞奇怪道。
沈约突然道：“因为你也对渡劫迷宫有所了解吗？”
林逸飞微有诧异，随即感觉沈约猜的不错。
完颜烈这才看了沈约一眼，冷冷道：“不错，我对渡劫迷宫亦有了解。因为有所了解，我才知道，唐清凤是在做个约定。”
“约定？”林逸飞更是困惑，“什么约定？”
“将灵魂献给渡劫迷宫的约定。”
完颜烈微微吁了一口气，并不隐瞒，“根据我的所知，世人可以以一种古怪的仪式和渡劫迷宫订下一个契约，许愿者必须以坚定的意志完成渡劫迷宫规定的仪式，然后那人只要到了渡劫迷宫的无依之门前，将自己奉先给无依之门，就可以换取一个心愿。”
顿了片刻，完颜烈一字字道：“一个渡劫迷宫一定会帮其完成的心愿！”
1281节 门和李巨人有关？
渡劫迷宫会完成一个人的心愿？
沈约微皱眉头。
这世上有太多许愿的传说，比如说住在烟壶里的阿拉丁，许愿魔鬼收买世人灵魂订下黑心契约，许愿墙，许愿板等等……
自古以来，这种事情从未消弭。
许愿更像是买卖。
但真正能求神实现的愿望好像并不多见。
林逸飞眼皮跳动道：“这世上还有这种荒谬的事情？”
他和沈约一样，亦是不信神鬼，亦难信这种怪诞之谈。
完颜烈冷冷道：“你应该信的，唐清凤不是一直在做一个古怪的仪式，她岂不也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林逸飞身形僵凝。
这是一个不容辩解的事实，如果唐清凤真的许愿让岳银瓶、萧别离分开，那她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而且是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实现的！
沈约看着无依之门，喃喃道：“那她究竟是怎么实现的？”
如果西西里人均在的话，帮助唐清凤实现愿望还是有可能的，因为西西里人在这个年代，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以西西里人的科技，想要改变世界历史都是极有可能，更不要说帮某人完成一个心愿。
可就像人类经过蝼蚁洞穴无暇驻足般，西西里人到达地球后，对人类的行径似乎也无意插手。
再说在沈约眼中，西西里人一直都是有高尚道德情操的存在，他们有什么理由帮唐清凤完成一个不近人情的心愿？
如果不是西西里人帮手，唐清凤又如何能完成心愿？
完颜烈可说是被困八百年后多年，这些年来，他肯定对往事思考再三，所言又绝非无稽之谈。
完颜烈盯着无依之门，眼中似有怒火道：“我认为，就是这个怪门帮她实现的愿望。”
林逸飞皱眉道：“你觉得这个门能做什么？”
这个门没有门框，就立在这里，无法走动，它能做什么？
“你是不知道今晚曾发生的事情！”完颜烈缓缓握紧了拳头，仍旧死死的盯着那道无依之门。
“我的确不知道，你若知道，不妨说说。”林逸飞看似轻描淡写道，内心倒稍有些紧张。
他知道是无法逼迫完颜烈说出任何不愿意说的事情。
有求则苦，无欲则刚。
如今的完颜烈想要什么，哪怕他林逸飞也不明白。完颜烈并没有着急去找居士，这让他暗自不安。
一个有所求的完颜烈还可以防备，一个无所求的完颜烈却只让人觉得恐怖。
完颜烈缓缓道：“我取得了唐清凤的信任后，她就对我言及，她需要前来渡劫迷宫许愿，请我助她一臂之力。”
看着苍老的完颜烈叙说今晚年轻完颜烈所做的一切，沈约不由暗自唏嘘。
林逸飞暗自皱眉，心道完颜烈在获取人心上着实有一手。
“她认为最大的阻力就是你萧别离。”完颜烈看了一眼林逸飞。
林逸飞已经明白过来，“是以当年你让完颜飞花在迷宫中故作唐清凤，分散我的注意。”
完颜烈淡淡道：“如今的你自然早知道这点，不然你又怎么会取代萧别离，救下完颜飞花呢？”
二人说的事情因为只关系到自身，让外人着实异常费解。
沈约听的极为专注，又得益于线索拼接，却明白二人的意思。
就在今晚，宋朝时期的唐清凤、完颜烈和完颜飞花，还有接踵而至的萧别离和东瀛忍者均到了渡劫迷宫左近。
无错小说网
唐清凤发现了萧别离的跟踪。
无论唐清凤、完颜烈都知道萧别离和渡劫迷宫大有关联，为避免萧别离破坏他们二人的计划——唐清凤要到无依之门前许愿，以灵魂奉献，换取萧别离和岳银瓶的分别。而完颜烈这种人，除了要取得唐清凤的信任，剑指蜀中，还顺便顺走了魔炎刀！
唐清凤、完颜烈怕跟踪的萧别离破坏他们的计划，是以让完颜飞花假扮唐清凤，吸引萧别离的注意。
完颜飞花随即遭到东瀛忍者的伏击，完颜飞花猝不及防受了毒伤，萧别离虽然发现了完颜飞花调虎离山的计划，终究不忍完颜飞花丧命，这才出手相救。
因为萧别离和萧楚很有因缘，是以旁人将他认作是剑仙萧楚。
可完颜飞花会吗？
她早知道对方是萧别离，是以拖住了萧别离，争取了完颜烈、唐清凤离去的时间。
这是今晚的正常流程。
可今晚的流程事件又加了三个人，也就是三个变因，他沈约对事件改变不大，只算插手了坂田诺夫的事情，林逸飞却替代了萧别离。
林逸飞做了一次改变！林逸飞为什么要做这种改变？
林逸飞似明白沈约困惑什么，叹息道：“重新回转到这个时代，我内心始终有种强烈的不安，是以让我忍不住前来渡劫迷宫一看。你完颜烈自然也早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是以并没有反对我的计划？”
沈约又明白一件事情，回转后的林逸飞和老完颜烈好像是在一起行动的。
“你一直在等着我的改变。”
林逸飞盯着完颜烈道：“只要我出手改变历史，你就会肆无忌惮的更改。”
沈约心中微有凛然。
完颜烈并没有意外，淡然道：“这不是很公平吗？你改变了，我若不改变什么，岂不很不公平？”
林逸飞轻吁一口气，“完颜烈，记得你我一同回转后，你答应过我，除了居士外，你不会对任何人做出任何改变，这是我助你回转的条件。”
完颜烈没有否认，“这也是我直到现在仍旧没有任何出手的原因。不过呢……”看着林逸飞，完颜烈露出古怪的笑，“我加了个附加条件，你不改变，我自然会遵守诺言不会改变！”
潜台词就是——你若更改历史，我的承诺就会失效。
林逸飞微有吸气，凝重道：“不错！因此我没有改变任何事情，我只是想再次观察当年的事情。”
完颜烈淡然道：“如今的你终于明白了一点，我的用意之一就是魔炎刀。今晚来此的萧别离眼下仍不知道，他只是继续跟踪取得魔炎刀的完颜烈和唐清凤前往临安。不久后，那个萧别离就要发觉我的意图。”
微有凝顿，完颜烈一字字道：“然后……他将那个取得魔炎刀的完颜烈，打入了悬崖之下！”
1282节 英雄相惜
完颜烈、林逸飞二人在回忆往事的时候，自身清清楚楚。
因为一切对他们而言，宛如昨日发生的事情。
宛若昨日发生的事情，在今日又发生了一遍，却着实让旁观者有些困惑。
沈约却总算弄清了事件的脉络。
八百年前，完颜烈取得唐清凤的信任一同前往渡劫迷宫，设计让妹妹完颜飞花引开萧别离的跟踪，自己却趁机取得了魔炎刀，随即和唐清凤前往临安。
沈约不知道完颜烈前往临安的目的，却从老完颜烈口中知道一件事情，八百年前的萧别离终于发现完颜烈的真面目，和完颜烈从结义到反目，甚至差点杀了完颜烈。
可林逸飞不安什么？
往事难追，林逸飞没有改变什么，甚至没有阻止完颜烈获取魔炎刀，那他不安、甚至前来渡劫迷宫的目的是什么？
在老完颜烈揭穿真相前，林逸飞也终于发现唐清凤的不妥了吗？
眉头微皱，林逸飞道：“当年的我是将你打入悬崖之下，但我那时只怕你对大宋不利，避免养虎为患，我没有想……”
他说到这里收了声，神色间有些不安。
完颜烈却淡然道：“你没有想着将我和居士分开。”
林逸飞皱眉道：“我那时候甚至不知道你喜欢居士。”
居士是个女的。
沈约隐约做出个判断，但考虑到腐朽王朝通常都会对断袖有着异乎寻常的爱好，倒也不排除完颜烈喜欢个男的。
完颜烈淡淡道：“你不用紧张，我不会像唐清凤一样。当年我和居士分别，和你无关，但也和你有关。”
林逸飞反问道：“此言何解？”
完颜烈缓缓道：“那时岳家军声名鹊起，在百姓中声威大盛，岳飞有你萧别离、岳云、张宪、杨再兴、岳银瓶一帮英勇善战的将士辅佐，迟早会成为金国的心腹大患。”
林逸飞脸色突变。
完颜烈已经笑了起来，“自靖康以后，金人屡战屡胜，骄矜之心已起，终导致黄天荡之败，若想一统江山，本要重用往日骁勇之心，警惕岳家军的崛起。”
看着脸色极为难看的林逸飞，完颜烈缓缓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林逸飞未语。
完颜烈却不放弃道：“你想到了也不想说出来，因为你怕难以抑制对我的杀心。”
林逸飞轻吁一口气，仍旧沉默。
完颜烈却已一字字道：“八百年，因为完颜烈的警醒，这才一力和完颜宗弼讨论除去岳飞之计。”
沈约微有讶然，倒没想到完颜烈会有这般能量！
看林逸飞的表情，岳飞之死和完颜烈亦是大有关联？
“你当然知道，我可以做到这点的。”
完颜烈仍旧平静道：“因为你和我在临安决战后不久，终知道我就是完颜宗弼最信任的儿子。”
一言落，迷宫更冷。
林逸飞喃喃道：“是的，我知道。”
完颜烈哂笑道：“当时金主已经满足眼下的疆土，眷恋当下的享受，怀有议和之心，可我却知道岳飞的志向始终都是直捣黄龙府、迎二帝回转。对于太多人来说，志向不过是脑海中的远方，可对岳飞而言，他的志向本是一定要实现的事情。”
林逸飞脸色很是苍白。
完颜烈继续道：“因此大金一定要铲除岳飞，要铲除岳飞，对我而言，就要击败你萧别离。就因为这个信念，让坠崖的我没有选择回转居士的身边，因为她自名易安居士，自然是因为看破红尘无奈，选择随遇而安之心……”
沈约微有扬眉。
易安居士？
在他的印象中，历史中的确有个叫易安居士的人，那人是个女词人。难道说……完颜烈喜欢的是那个女词人？
根据年代推测，女词人应该要比完颜烈大上许多，可或许在真爱面前，什么都不是界限？
完颜烈继续道：“可那时的我却还有满腔豪情壮志，又怎么能在一处安定下来？”
林逸飞打量了完颜烈一眼，内心问道——那现在呢？你是否愿意安定在易安居士的身边？
如果完颜烈这般想，事情看起来倒简单些。
“那时候的我……”
完颜烈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住，“我说了这些，就是想告诉你，完颜烈终究还是个男人，自身的决定，不会迁怒旁人。”
林逸飞暗自松了口气，回到今晚的事情，“我仔细内省自己的心中不安，终于发现似乎在魔炎刀离开这道怪门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
他本是极为清醒之人，但那一刻，神色却有迷惘。
沈约注意到这点，同时发现完颜烈的脸上亦有诡异之意。
“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逸飞喃喃自语道：“那时的我虽被完颜飞花引走，但将出迷宫之时，却在某个时刻、感觉置身一个不同的世界。”
沈约怔住。
完颜烈诡异的表情益发的浓厚。
他这般表情，是不是因为知道林逸飞说的是什么？
“什么叫做置身一个不同的世界？”沈约终于问了句。
林逸飞竭力的回想道：“我有一刻，不是置身迷宫，不是在现代，而是处于一个古怪的年代。”
fantuantanshu.com
知道沈约不解，林逸飞缓缓道：“我仿佛立在一个满是铁甲机器的……人流中。”看向沈约，林逸飞道：“我那时候自然不懂铁甲机器是什么意思。”
在八百年前的宋代，一个手电筒都可能被当作长生灯的，萧别离看到的是机器人？
沈约内心诧异，暗想那时的萧别离如何能到达一个满是机器人的年代？
林逸飞看着沈约，“后来我才懂得，那像是后代研究的机器人，只是比八百年后的机器人还要高明很多。我看到四处充满了机器人。”
见沈约满是问号的表情，林逸飞缓缓道：“你知道什么是机器人吧？”
沈约谦虚道：“略懂一二。”
他疑惑不是因为不解什么叫机器人，而是因为听着林逸飞的描述时，他脑海中突然闪过钢甲铁拳的影像——那是明界李巨人发明的人机一体。
在明界，那可说是极为先进的机器，却残忍的利用人脑来控制，若用于战场上，比任何军队都要强大！
1283节 九州之王
他脑海中为什么会将李巨人创造的铁甲钢拳和林逸飞描述的机器人关联起来？
沈约寻思的时候，有种心悸的感觉。
涩然笑笑，林逸飞道：“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形容，就如满街道都是机器人，只有我一个活人般。说那些……是机器人，因为他们的眼睛……如果可以说是眼睛的话，根本没有任何感情。”
很有些困惑，林逸飞又道：“可他们均是灵活非常，举动极为敏捷，甚至可说是不可思议。”
看向沈约，林逸飞缓缓道：“若非你讲的那些，我倒不想说出这些。”轻轻摇摇头，林逸飞道：“那只是一刻的感觉，那时的萧别离随即回到了正常的世界。很难理解吧？”
林逸飞形容那个离奇世界的时候，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自然知道沈约极难理解。可他蓦地发现沈约微有抽搐的眼角，似乎对他描述的离奇世界很有感觉，林逸飞奇怪道：“你……没有问题吧？”
沈约从心悸中恢复回来，摇摇头道：“没什么。”
完颜烈冷哼一声，显然认为林逸飞何必在乎沈约的感觉？
林逸飞终于继续道：“我发现自己的不安就是因为曾经有一刻脱离正常世界的感觉，遂来到迷宫，想要找寻答案。”
完颜烈冷笑道：“你找到答案了吗？”
林逸飞摇摇头，有些遗憾道：“我没想到当年的我着实警觉异常，很快发现了我的行踪，反倒跟上了我。”
“你自然不会让他跟到？”完颜烈眼中闪过寒光。
林逸飞凝望着完颜烈，“你我都曾立誓，不让当年的自己知晓未来的事情，避免引发任何不公。”
沈约早明白了一件事情——林逸飞深切知道改变历史的恐怖，因此回转前逼完颜烈发下重誓，完颜烈应该是为了女词人，也就是那个居士，终于答应了林逸飞。
二人是互相制约的关系。
可这时候的他内心紧张的已不是眼前这两人是否改变历史，而是林逸飞形容的事情。
今晚、那个年轻的萧别离曾经进入一种恍惚的时刻，看完颜烈的表情，完颜烈似乎也明白那种感觉。
fqxsw.org
无论萧别离还是完颜烈，都能分得清魔幻现实，他们那一刻的感觉很像现实的，是以此事让林逸飞内心难安，这才重找那奇异的一刻。
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
事情发生在唐清凤许愿左近、也是魔炎刀离开这无依之门的时候！
他沈约听着林逸飞的叙说，脑海中为何会有钢甲铁拳的影子？
他的预知一直是线索关联的。
难道说——眼前的这道门，仍旧和李巨人离不开关系？
沈约想到这点，着实感觉到匪夷所思，眼下是在八百年前，现如今李巨人毛都没有，这件事又怎么会和李巨人有了关系？
那他的智能大脑出了问题？
沈约想不明白，但终究能保持冷静。
林逸飞无暇再考虑沈约，他神色肃然的望着完颜烈。
和完颜烈对比，看起来林逸飞的年龄小了很多，可若论沉稳，他丝毫不输于活过百年的完颜烈。
“我没有违诺，我没有见到当年的我。”林逸飞正色道，“只是因为我的问题，引发了当时的萧别离错过了援救完颜飞花，我只能补过这个漏洞，出手救下完颜飞花，实则是完成当时萧别离本来应该完成的事情，我没有主观去改变什么。”
微吁一口气，林逸飞缓缓道：“完颜飞花毕竟是你的妹妹，你不想让她毙命在忍者的手上吧？”
完颜烈凝望林逸飞半晌，突然笑了起来，“你怕我认为你违背了我们的誓言吗？”
林逸飞默然片刻，“我不怕，但我担忧。”
完颜烈哈哈大笑起来，“萧别离，你终究还是一如既往的性格。两世为人，我见到的尽是蝇营狗苟之辈，难得再见你这种人物。你放心好了，完颜烈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一直都不是。”
他说到这里，终于现出当年的傲意。
有傲骨的人，一定会有自己的操守。
林逸飞就是利用这一点，和完颜烈达成了巧妙的平衡。沈约心中暗想，林逸飞固然可以利用已知条件做出改变，可完颜烈若是同时改变，一场血雨腥风不可避免。
对于林逸飞来说，他最不利的地方是——他的任何改变，都可能对后世的亲友造成致命的影响，而完颜烈却是没有这种顾忌。
见完颜烈仍旧傲气满满，林逸飞反倒轻吁了一口气，“这也是我尊敬你的地方。”林逸飞强调道：“完颜烈，我和你道虽不同，但我知道，你终究在为自己的信念而战。”
完颜烈再次露出了古怪的笑，“但在回转的时候，我只答应不改变任何人。”
他对“人”字特别的强调，话音落，人已纵身而起，向无依之门冲去。
狂风立卷，吹得沈约身上长袍微飘。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百岁老人像个千年老妖般，掀起无尽的狂风，凶猛的向无依之门冲去！
风乍起，吹得众人须发尽起。
沈约微有意外，第一个想法就是——完颜烈答应萧别离，除了居士，不改变任何人的命运，但他可以改变这个年代的事物。
完颜烈要改变无依之门？
他能对无依之门有什么改变？
可见到完颜烈狰狞的面容，沈约感觉完颜烈是要毁去无依之门！
完颜烈为什么要毁去无依之门？
沈约未动，林逸飞亦没有动，他们虽有惊意，毕竟见过大场面。
轰！
一声大响后，完颜烈落在了门前，身躯剧烈的震颤，眼中怒意更浓。
无依之门挨了完颜烈极重的一击，没有任何反应，看起来也不可能有任何反应，它甚至没有任何抖动。
完颜烈看似能毁天灭地的一击落在无依之门上，就如一个水泡落在钢铁上，根本没有带来改变。
林逸飞轻叹了一口气，“当年我取了玄铁剑后，因为伊始无法控制轻重，曾给了这道怪门一剑，可这道门上连道划痕都没有。”
他没有直说，意思却是不言而喻——我拿玄铁剑都无法奈何这道门，你凭借一双肉掌又能搞出什么名堂？
1284节 天命所归？
林逸飞没有轻视完颜烈，可他更没有轻视眼前这道门。
这是世间最奇特的一道门。
见完颜烈情绪激动，似乎还想来一下的样子，林逸飞终道：“你为什么要毁去这道门呢？”
完颜烈霍然望向林逸飞，握紧了拳头，“因为你我都心知肚明，一切的祸源，都是出自这道门！”
双眼露出红赤，完颜烈咬牙道：“这门是有生命的。”
林逸飞微微扬眉，显然不解。
一个门哪怕奇特些，又怎么会有生命呢？
沈约却是心中微动，“为什么这么说？”他想到的是人工智能的事情。
太空船内既然有西西里人的智能客服，这个门是什么用户前端也说不定的。
沈约从不排斥任何可想象的事情。
他也同情那些没有想象的人。
不是早有广告说，人类失去联想，世界会变成怎样？
虽然事实证明，失去某个联想，地球还是正常转的，但人类若真没了真正的联想，那真的和咸鱼没什么区别了。
见完颜烈对这道门深恶痛绝的模样，沈约立即想到——完颜烈要毁去这道门，不但因为他也经历了和萧别离一样的感觉，还更因为他比萧别离更了解这道门。
当初就在门前的完颜烈，肯定比要将出迷宫的萧别离感应到更多事情！
沈约明白这点，却只和路人般，适当的问上关键的几句，因为他也看得出——没有任何人能从完颜烈口中逼出什么内幕。
完颜烈已经回忆道：“就在今晚，飞花引开萧别离后，唐清凤就跪在无依之门前喃喃自语，她好像在祷告什么，不过具体说什么，我自然没有听清。”
沈约、林逸飞均想，你自然不知道唐清凤祷告的结果会把你也卷入进去，若是知道的话，你多半已经拿刀砍死了她。
“那时的我对唐清凤的祈祷还有些不屑，若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我实在难以容忍这种看似愚夫蠢妇的行径。”
完颜烈皱眉道。
沈约注意到完颜烈“看似”的字眼，暗想唐清凤祈祷后，肯定有奇异的事情发生。
“不过我却对这道怪门上的魔炎刀有了兴趣，也确定了你萧别离的玄铁剑正是出自此间。”完颜烈继续追忆。
fqxsw.org
沈约暗想，这倒不难推想，只要看到萧别离的玄铁剑，再看到这里的凹槽，有脑子的都会关联到这点。
“那时候我就完全肯定你萧别离和渡劫迷宫有着密切关系，又想着你既然能使用玄铁剑，玄铁剑又是无坚不摧，我要和你势均力敌，这魔炎刀我就是一定要拿的。”
完颜烈倒是直言不讳道：“于是我就伸手去取魔炎刀。”
林逸飞欲言又止。
完颜烈倏然看向林逸飞道：“你知道我取不下来的？”
林逸飞默然片刻，“我也是有好奇心的人。当年取了玄铁剑，我自然也尝试去取魔炎刀，可任凭我如何发力，终究拿不下魔炎刀。我想以你那时的功力，也是无可奈何的。”
完颜烈淡淡道，“你不用总是顾及我的感受，说实话，我感觉八百年前的萧别离纵横捭阖，豪气逼人，反倒让我更欣赏一些。”
林逸飞一笑了之。
“你多了一世经验，反倒考虑多多，束手束脚的，让人毫不痛快！”
完颜烈缓缓道：“不如这样，我可以让你改变一件事情，我却不做任何改变如何？”
这是个极具诱惑的条件。
沈约微有心跳，林逸飞却是淡漠道：“人总是要死的。对你来说，始终放不下居士，可八百年后，终究不过尘土是不是？”
完颜烈轻叹一口气，“萧别离，我现在虽然不太欣赏你，可又不能不佩服你。”
林逸飞笑笑，“能让你佩服，我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再奢求什么。”
完颜烈目光咄咄道：“你虽然一直示弱，但我知道你此刻已经恢复了全部功力，甚至比当年的顶峰时期，亦是毫不逊色！”
林逸飞微有扬眉。
完颜烈凝声道：“我不是很蠢的，你在今晚能逃过当时之你的追踪，说明你此刻的能力已经超过当时之你，你在救下飞花的时候，我也是在一旁看着的，你杀死东瀛四绝中的三个，比当时萧别离所杀不多一个，不少一人，举重若轻之处，如今的我也是自愧不如的。”
林逸飞没有回应。
“老天肯眷顾你，赐予你玄铁剑，又让你回转的时候恢复了功力，其实你此刻要杀我，也是有七成的把握的。”完颜烈又道。
林逸飞终道：“我想你太高看我了。”
完颜烈摇头道：“我没有高看，我其实一直低估了你，因为你总能在最艰难的时刻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真正的绝境时，我没有一分杀你的把握。”
林逸飞笑笑，“回转之前，那时候我武功已经废了大半，你有十分杀我的把握，可你也没有动手的，是不是？”
转为轻叹，林逸飞缓缓道：“两世为人，我们若还认不清一件事情——杀戮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岂不有些愚蠢？”
沈约也有点儿佩服林逸飞了。
初见林逸飞的时候，他虽然知道这人绝对有料，可见其温吞隐忍的性格，实在难以想象这人是个纵横疆场、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的绝顶高手。
可如今的林逸飞，不是示弱服软的祈求完颜烈不要改变，亦不是一杀了之，而是悄然的用自己的见解改变完颜烈的看法。
这很不简单。
非大智慧之人不能做到。
就如佛虽说不度无缘，可碰到执迷世人，仍忍不住悄然点醒般。
从沈约的角度来看，林逸飞不但武功高明，认知更远在完颜烈之上，林逸飞不经意的在拔高完颜烈的认知层次。
你有神仙的认知，又怎么会和凡人斗气？
因此和凡人斗气的本来仍是凡人而已。
“这其实也是我能信守承诺的缘故。”
轻轻喟叹，完颜烈道：“萧别离，你既然还是萧别离，我为什么不能还是完颜烈？！”
林逸飞笑道：“你能这么想，那是再好不过。”
二人一时间均有惺惺相惜之意。
沈约一旁听了也是微有热血，他也听过慷慨的燕赵之风，但如今亲眼目睹信义承诺，还是忍不住内心激荡。
1285节 欺人害己！
人生难得一知己！
沈约隐约已明白林逸飞既然选择不改变，却又留在八百年前的目的，林逸飞一直在悄然的影响完颜烈。
当年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仇敌，既然两世为人，为何还要相互厮杀？
做人，难道不能更进一步？
完颜烈凝望林逸飞半晌，“既然你如今不让颠峰时期的萧别离，这样的一个萧别离，眼光自然是有的。”
林逸飞只是笑笑。
完颜烈追思往昔道：“因此你看得出来，当初的我拿不下这道怪门上魔炎刀，事实也是如此，可是一件奇事却改变了这个境况。”
“什么奇事？”沈约突然道：“是天柱山突然有神光乍现吗？”
完颜烈再看了沈约一眼，内心奇怪这人的来历，不过终究还是道：“是的，那时天柱山有奇光冲出，众忍者看到都是膜拜许愿，以为神迹出现，我却知道那个时刻，正是唐清凤心愿许下，这道门出现古怪的时候！”
看向林逸飞，完颜烈缓缓道：“当时不止你有了幻觉，我那时亦是突然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大殿之上。大殿之上坐着个如君王般的人物。”
“君王？”林逸飞反问一句，“哪里的君王？”
完颜烈摇摇头道：“不知道！”
林逸飞没有追问，他知道完颜烈不是隐瞒，而是真不知晓。这和他看到机器人一样，当时的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微吁一口气，完颜烈缓缓道：“那个君王周身包着闪亮亮的金属物体，我等疆场作战，虽然也着铠甲，可我等的铠甲比起那人而言，看起来和玩具般。我那时不知道他穿的是什么，后来到了八百年后，倒感觉他像个机器人，如今听你提及，自然感觉那又像极为优秀的护甲。”
沈约道：“就像这样？”
话音落，他身上的战甲已经改变款式，上有金光闪烁。
林逸飞微有惊奇，完颜烈怒喝声中，一掌向沈约劈来！
掌风激荡，却瞬间消弭于无形，只因林逸飞刹那出手，已经接了完颜烈一招。
沈约动也未动，林逸飞却道：“他对这里根本不知情，和你见到的君王应该没有关系。”
完颜烈冷冷道：“那他的衣裳为何这般古怪，为何和那君王很是类似的模样？他突然到了这里，是不是……”
loubiqu.net
沈约见完颜烈欲言又止，不由得问道：“你觉得我到这里要做什么？”
他利用战甲的技术，将衣裳款式变成类似无墨麒麟甲片的那种式样。在引发完颜烈的震惊时，沈约内心其实更是惊骇。
完颜烈形容的君王穿的莫非是麒麟甲片形成的、高智能防护？
但那是八百年前！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形？
这道门不是西西里人的吗？为什么能沟通亚特兰蒂斯人？沈约内心隐有不安。
完颜烈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对你说？”
沈约暗叫糟糕，心道还是忽略了这糟老头子的倔强。
林逸飞缓缓道：“你觉得他来这里……是为取走这道怪门吗？”
沈约内心微震。
完颜烈失声道：“你也这么觉得，那为什么阻止我出手？”
林逸飞看着完颜烈，“八百年后，我曾经重游此地，寻找一些线索，你自然也不会错过这里？”
完颜烈微微点头。
林逸飞随即道：“但这道怪门，在八百年后，已经不复存在。”
完颜烈凝声道：“自然是相关的人将其移走。”他说话的时候，斜睨着沈约。
沈约明白完颜烈为何要向他出手了——完颜烈见到他的战甲，认为他和那君王是一伙的，而在完颜烈心中，自然对那君王是没好感的。
林逸飞看似和完颜烈商议，实则给沈约解释，“因此你觉得这门的消失，和我们的穿越有关？”
沈约微有皱眉——君忆说有月亮角出现在八百年前，八百年后却消失不见，难道是和这道门有关？
君忆自然知道这道门？
他想到这里，手中的手机已在工作。
完颜烈没再言语，显然对沈约有了防备之心。
沈约突然道：“我这件衣服又叫做战甲，是很高科技的产物。人类衣裳的发展，看起来是由遮体到美观的发展，可有用心的人，开始将衣服改造成为拥有铠甲的功能。”
完颜烈冷笑道：“你觉得我没见过世面吗？这怎么可能？”
林逸飞轻叹道：“为什么不可能，你这些年一直专研高科技，知道纳米材质技术应用的广泛，你眼前之人的着装，看起来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完颜烈沉默下来，他高傲倔强，可毕竟不笨。
更何况林逸飞说的没错，他完颜烈穿越到八百年后的数十年，一直在高科技领域发展、致力于时光机器的研究，对高科技并不陌生，知道沈约说的不错。
他否认，只是惯性使然，冷静下来，脑海中的概念已有了更新。
沈约随即道：“听了两位的描述，我怀疑你们是进入了一个极度发达的世界，那里的人，已经智能化。他们可以通过这个门和这里沟通，这是我的一点肤浅的见解。”
“另外一个世界？”林逸飞喃喃道。
他绝对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可沈约所言还是超越他的认知。
沈约沉吟道：“最少在我们认知的世界，还没有这种人物出现，是不是？”
“我那时候也觉得身处另外一个世界。”
完颜烈突然插言道：“神界或者是冥界！”
他和沈约所言的概念看起来相似，实际上有着根本的区别，所谓的神界和冥界本是人类愚昧意识的产物，可沈约言及的世界，却和三界有关。
但当时的完颜烈有这般想法，倒是毫不出奇。
皱起眉头，完颜烈半晌又道：“不过我虽站在殿上，但那君王似对我视而不见，好似个机器人般。他只是看着殿下跪着的唐清凤！竟然开口道，九州之王，赐你神通，换取永忠。然后……”
说到这里，完颜烈略带迷惘之意道：“有亮闪闪的一片东西落在了唐清凤的头顶，倏然消失不见。”
他看起来已经信沈约和那君王无关，终于还是说出了真相。
迷宫沉寂片刻，林逸飞皱眉道：“你自然不知道那亮闪闪的一片是什么？”
1286节 不能挖出的门
不是幻觉！
沈约始终在认真思索着二人所言，他内心有种预感——石田秀子让他到了八百年前，并不是为了什么月亮角，而是为了这道门！
林逸飞、完颜烈说的很是离奇，若是当时的宋金之人，肯定会觉得这两人入了魔、或者被鬼附身。
一个人怎么能看得到别人看不到的事情？不是被鬼迷又是什么？
但这两人都有着极为坚强、稳定的意志，旧事重提，更多是理智的思索，这只能说明一个现实——这道门的确可以通往另外的一个世界。
那是有个九州之王、还有着无数智能人的世界，还能赐予和他们沟通之人神奇的力量。
但那光闪闪的一片究竟是什么？
沈约搞不懂，完颜烈更是摇头，“我看到这般怪异的场景，当然很是诧异，忍不住大叫道——你是哪个？什么九州之王，你可知道如今是……”
说到这里，完颜烈有些涩然道：“我本来想说如今是大金的天下，可唐清凤也在，我仍不能对其透露身份，是以中断呼喝，但内心惊恐着实不去。”
林逸飞忍不住笑道：“原来你也有惊惧的时候。”
完颜烈长吁一口气道：“是人终有惊恐，我在疆场上出生入死，从来不怕，但置身那种诡异的环境，说不惶恐是假的。”
“后来呢？”林逸飞问道。
完颜烈神色略带惊怖，“那人本来视我为无物，但听到我吼叫后，似乎终于注意到了我，他倏然看了我一眼，我如中雷击，倏然昏了过去。”
时隔多年，完颜烈回想往事，仍旧忍不住凛然，可见当时的惊怖。
沈约心中暗想，惊怖不只是一种血腥，本来就是内心层次对未知危险的一种惶惑，当时的情况不要说八百年前的金人，只怕现代人经历那种场景，都能吓晕过去。
完颜烈的表现已经不差了。
林逸飞紧皱眉头，“然后呢？”
完颜烈轻吁一口气，“不知许久，我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仍旧置身在这道怪门前，只是已经躺在地上，而唐清凤本来是跪在地上，此刻也是昏迷晕倒。而那柄魔炎刀，不知为何，竟然落在了地上。”
loubiqu.net
看着林逸飞，完颜烈道：“若换做是你，在当初的环境中，会如何来想？”
林逸飞坦然道：“我多半以为是幻觉或者中了某种神奇的巫术。”
完颜烈轻叹道：“萧别离终是萧别离，不掩饰自己的短处，正视自己的认知！不错，我醒来后的念头和你仿佛，但内心却多了惊恐，只感觉此间古怪非常，随时都要害人性命般，于是我捡起了魔炎刀，抱走了唐清凤，逃离了渡劫迷宫。”
顿了片刻，完颜烈补充道：“是逃离，我那时是逃离。”
承认自己懦弱的行径，是需要勇气的。
伸手轻轻抚摸着门上那魔炎刀的凹槽，完颜烈喃喃道：“渐渐的……我以为这是苍天赐予我的神器，命中注定让我一统天下的。”
林逸飞喃喃道：“怪不得你没有对魔炎刀突然脱离这道门感觉到奇怪。”
人分两类，悲观的和乐观的，悲观的人总喜欢想着厄运，乐观的却时刻想着好的将来，从心理学而言，这都是人类的本能保护，正常却遮挡住人类的正确认知。
沈约暗想，这道门前发生的怪事可能是有些人一辈子的梦魇，完颜烈暗示自己是天命所归，那也是克服心理障碍的一种方法。
“但你后来难道没有对唐清凤询问什么吗？”林逸飞质疑道。
完颜烈苦笑道：“你以为我真的将这事当作灵异事件吗？逃出渡劫迷宫，由于内心震惊，我几乎忘记了飞花的安危，倒要谢谢你救了她。”
林逸飞一笑，暗想我救她也是在救我自己！
八百年后，完颜飞花改名颜飞花，又自称呼毕勒罕，而呼毕勒罕又有转世化身之意，此女那时着实拥有强大的势力，而且行事肆无忌惮。林逸飞也因为完颜飞花的肆意而产生冲突，若非完颜飞花念及旧情，林逸飞差点死在完颜飞花的手上。
“等回过神来，我开始暗中试探唐清凤，试图从她口中得知真相。”
完颜烈缓缓道：“但她只是说，因为精力衰退，是以昏倒在那道门之前，不是我救的她吗？至于许愿一事，她也感觉此事着实荒唐，在那道门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累了，只想嫁人后安安静静的度过余生。”
唐清凤在说谎！
沈约立即得出这个判断，他深知一腔怨恨绝不会这么容易化解的。
完颜烈恨恨道：“我那时感觉唐清凤在说谎，可偏偏无法揭穿她，我总不能说，我通过这道怪门，看到了一个九州之王，而九州之王又赐予唐清凤一种力量？”
林逸飞喃喃道：“你那么说的话，你父亲只怕以为你疯了。”
完颜烈长叹一声，“不错，我那时理智的很。”
他言语中有着难言的嘲讽，接着道：“就是因为我的理智，过了些时日，我开始感觉自己是不是在那时产生了幻觉，或许那九州之王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九州之王要赐力给我，让我一统天下？”
微有皱眉，完颜烈喃喃道：“我为什么这么想？因为唐清凤后来一直病怏怏的样子，根本不像得到了什么神力，而我得到了魔炎刀，内功开始突飞猛进，得到力量的更像是我！”
林逸飞轻叹一口气，“你有这想法也正常。这世上不是有太多的帝王幻想自己是天命所归吗？”
完颜烈默然片刻，“我于是开始查找什么九州之王的资料，却是一无所获，只知道九州本是黄帝时期划分世界的方法。”
仰天打个哈哈，完颜烈道：“我就想，我难道是黄帝他们的正宗传人吗？”
沈约、林逸飞都没笑，他们只感觉到可悲。
事实上，正统观根深蒂固，历代君王因为隔壁老王的存在，又不能检测DNA，所谓的皇家血脉无疑是个笑话，但偏偏有太多人痴迷于此，而且信奉于此，不能不说这本是人类的一个愚昧。
1287节 魔焰
今人觉得古人很有些蒙昧，但这不过是因为认知的范围不同而已，今人不见得比古人要聪明很多。
因为认知有限，古人多将未知推归天意，其实和今人推为宇宙未解之谜没有太大区别，天意和宇宙都是不可捉摸的概念。
对于宇宙，人类可说是仍旧一无所知，因为根据一些科学观点，这个世界和释迦所言不谋而合，本是虚幻数字的。
你知道虚幻，算是知道吗？
八百年前的完颜烈有这种天命所归的思想不足为奇。
“可是我错了，我大错特错。”
完颜烈突然惨笑道：“我以为欺骗自己，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却不想自欺欺人许久，终于自食恶果。”
沈约极为认同，完颜烈因为自欺欺人，错过了发现真相的机会。
可世人不都多是如此？
完颜烈喃喃道：“不是唐清风骗了我，而是我自己骗了自己！结果就是，我拿了自以为是老天所赐的魔炎刀，终究和你萧别离不可避免的一战，被唐清凤送到了八百年后！”
他那时想的是——若是对九州之王的线索追下去，会不会是另外一个结局？
林逸飞内心激动，还能沉稳道：“你认定了这是唐清凤所为？”
完颜烈声音有些沉哑，“魔炎刀，玄铁剑都是这道门所有，而在我们穿越之后，这道门也消失不见，不言而喻，真相是——这道门引发我们的穿越，而唐清凤只是利用这些神奇，制造了我们的穿越！”
回顾往事，沈约、林逸飞不能不说完颜烈的设想也并非没有道理。
唐清凤不是神，她若能制造穿越事件，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虽不能理解时空机器，却能利用时空机器做些事情！
“因此……”
完颜烈摸着那道怪门，眼中露出凶狠之意，“我们必须毁去这道门！”
“什么？”林逸飞先是不解，随即想到了什么，微有色变，“你要改变穿越事件？”
他的一颗心颤了起来。
“你难道不想改变？”
完颜烈缓慢道：“萧别离，你一直说你视岳鹏举亦父亦友，岳银瓶又对你情深意重，毁去这道门，改变穿越事件，无论结局如何，岳银瓶就不会和萧别离分开，那难道不是你真心所愿的结果？”
林逸飞没有回答。
完颜烈随即有些咄咄道：“或许说，你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喜欢岳银瓶？你早就移情别恋于百里冰？”
百里冰？
是谁？
沈约有些奇怪，随即想到——这莫非是林逸飞八百年后的恋人？
林逸飞改变了穿越事件，会造成什么结果？他和百里冰根本不能相见？亦或是，八百年后，再没有什么百里冰？
百盟书
沈约对这些关系只能猜测，但他可以肯定一点——意志不是突然改变的，而是潜移默化发生改变的。
今日的一个妥协更改，可能会引发以后更无奈的选择。
“你可以不改，但无论如何，我已经仁至义尽！”
完颜烈决绝道：“我是答应过你，除了居士外，不去改变旁人的人生，但我没有答应你，我不会毁了这道怪门，这本来也是我今晚随你至此的原因。”
手腕一翻，已有一柄锐利的匕首在手，完颜烈森然道：“萧别离，我心意已决，谁都不能更改我的这个决定，你也不能！”
林逸飞内心抽紧，缓缓握拳。
如果完颜烈的猜想是真，他又怎么能让完颜烈毁去这道门呢？毁去了这道门，随即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历史如何走向？
或许，百里冰也会因此消失不见？
——等我回来！
那是他林逸飞对百里冰做出的承诺，可做出的承诺只能逼他全力以赴，能否回转终究是未知之数。
他早看淡生死，但他可以死在这里，却不能让百里冰因为他的改变产生意外。
林逸飞天人交战之际，沈约突然道：“完颜先生，你准备拿这把特制硬质合金匕首毁去这道怪门吗？”
完颜烈本是决绝的表情，闻言有些发愣，他这把匕首是从八百年后带来的，不想被沈约一口道破材质。
“你准备阻拦我？”完颜烈冷笑道：“你以为你穿个古怪的破衣服，我就怕你吗？”
他虽说不怕，但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亦有忌惮。
由始至终，这个年轻人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畏惧之意，哪怕他一掌就要劈到沈约面前，沈约竟然眼睛都没有眨上一下。
这不是傻，而是有底牌在手！
没有林逸飞拦阻，沈约也有把握在他完颜烈攻到面前时做出反制。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约微笑道：“方才林先生说过，玄铁剑都不能对这个门造成什么损坏，你这匕首在这个年代算得上是宝贝，可要想毁去这个门恐怕还是力有不及。”
“那你以为我不会将这个门挖出来，将它扔到唐清凤再也无法发现的地方？”完颜烈知道沈约说的是实情。
沈约微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那请完颜先生挖挖看。”
林逸飞微微皱眉，“这个……”
沈约向林逸飞示意无妨，完颜烈冷笑道：“你以为我做不出来？”
完颜烈倒是说做就做，随即到了怪门前，先是划了下那道门，发现那道门果然连痕迹都没有留下，冷哼一声，一匕首刺向了地面的青石缝隙间。
他匕首刺的极准，可见功夫了得，用力一搅，青石已经碎裂，又可见他的力道着实惊人。
林逸飞眼角又跳，沈约却微笑着看着完颜烈的举动——他的任务本来是藏好月亮角，可如今看起来任务和这个门有关，如果完颜烈将这个门藏起来，不正符合他的本意？
但沈约深知一点，这个完颜烈绝对藏不了这个门！
因为根据他的手机测算，青石之下的金属长度根本无法测量！
这是极为奇特的一件事情，换句话说，这道门让人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地面之下，还有无尽的门板。
这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沈约测出这点，还以为自己测量有误，完颜烈要挖，倒正合他的心意。
他很想看看这个门的地下，有什么古怪。
完颜烈闷哼一声，已经握住青石可把握的地方，再一声爆喝，竟将一块青石硬生生的掀了开来。
沈约暗自咋舌，这块青石不下千斤的份量，这糟老头子的力量实在让人吃惊。
1288节 君忆的隐瞒？
人的内劲并不会像某些武侠小说描述的那样，年纪越大，内劲越是深厚。
内劲和人体的精气神有关。
有人半百而衰，外表看起来虽还不差，但内在精气神已经如同将将用尽的煤气罐，是以一病则终，有些人看似体衰，却能年近百岁仍旧耳聪目明，是因为注重对身体节省使用。
可无论如何，人类始终难以克服生理衰老，衰老会带来更多心理问题，是以在修行理论中，你年老才想着修行本就有更多问题存在。
成佛是要修成个觉悟者，你不清醒想要觉悟，那和缘木求鱼有什么区别？
清醒修行远胜混沌痴迷静坐百倍，精气神足的时候修行，亦比精气衰弱时修行领悟的更多。
修行如此，人亦如此，完颜烈以百岁高龄，维持生命运转已是不易，如今仍能发出这般力量，本身已是奇迹。
aiyueshuxiang.com
林逸飞突然上前一步，见到霍然望过来、满是激愤之意的完颜烈，轻叹道：“骤雨不终日，完颜烈……我帮你。”
完颜烈怔了下，林逸飞已经蹲到他的身旁，将青石碎屑扫到一旁。
两人联手，不多时已经掘地三尺，却又不约而同的收手。
他们蓦地有股心悸的感觉，可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也不清楚。
沈约亦露出诧异之意，突然道：“这个门真像有生命的。”
完颜烈冷笑道：“它就算是活的，我也要想办法弄死它！”
此刻若有外人在场，肯定当这三人是精神病的。
林逸飞却已缓缓站起，询问沈约道：“方才我在掘地的时候，好像发生了什么，但我一时间……又无法察觉问题所在，你旁观者清，可曾发现什么奇异？”
沈约注目怪门，缓缓道：“我们刚见到这门的时候，这门宽约丈许，高不到丈许。”
林逸飞倏然看向怪门，失声道：“它好像……不是，它就是矮了。”
完颜烈也是霍然站起，不可思议的望着那道门，随即看看脚下的泥土，“它矮了近三尺？”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沈约内心亦是震惊难言，在林逸飞、完颜烈挖掘的同时，他就感觉那道怪门起了变化，他遂注目无依之门，终于发现，林、完颜二人掘地三尺，这道门就矮了近三尺。
这道门竟似有灵性般，好像不让人将其挖离地面的样子。
“见鬼了。”
完颜烈眼皮微跳，喝道：“我不信还有这般怪事。”
他再次挖掘片刻，收手抬头望上去，持有匕首的手微微发抖，这一次，他是真切的感觉到随着他的挖掘，这道门也跟着他的挖掘向地下缩去。
“这是什么鬼？”完颜烈失声道。
穿越到八百年后，他一直致力于时光机器的研究，同时也反复思考八百年前的种种诡异。
记忆像雾像雨又像风，可在他脑海中不停的回旋，终究留下越来越深的痕迹，再加上他开始接触科学，对鬼神一事益发感觉到无稽，这才回转后随着林逸飞第一时间到达此间。
一切诡异的事情都和迷宫的这道门有关！
毁去这道门也成为他坚定的信念！
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他根本无法毁去这道门，他无法损坏怪门分毫，越是挖掘，怪门越向地底钻去。
嘿然冷笑，完颜烈道：“老子不信这个邪，我们若真的能将这道门挖进地底，唐清凤不是一样找不到这道门，也无法利用这道门吗？”
虽是这般说，他却没有动手，林逸飞已经叹道：“它既然能往地下钻，说不定还会长出来。”
紧缩着眉头，林逸飞缓缓道：“这更像它的自我保护。”
沈约倒是赞同林逸飞的想法，这道门有着神奇的自保功能，可如此一来，它为什么会消失？
这道门总不会自己消失吧？
在林逸飞、完颜烈穿越到八百年后，这道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沉吟间，见怪门停止了下沉，如今已是一人高矮，沈约缓缓道：“唐清凤能和这道门沟通，是因为她的坚强意志。如果我们和这道门进行沟通呢？”
有沟通，才会有解决问题的可能，这是沈约的一贯解决问题的方法。
完颜烈冷笑道：“你认为我们应该如唐清凤般、跪地求它吗？”
沈约摇摇头，“那也不必。”
得益于曾和月亮门有过沟通，沈约知道这东西很可能会捕捉人脑海中深邃的脑电波，“如果两位不介意的话，我来试试？”
林逸飞随即闪到一旁，完颜烈沉吟片刻，终于也是让开，沈约缓步走到怪门之侧，抚摸着那道门的侧面。
怪门足有三尺的厚度，沈约摸在门侧，瞬间入定。
入定所感，和你用肉眼所观，截然不同。
眼睛和耳朵般同属五根，是产生五蕴的源头，会欺骗你的认知，入定所感却能洗涤你的认知。
沈约将感觉向门内渗透，虽知道这道门是不知名的金属打造，可考虑到它表现出来的神奇特性，沈约还是将其当作生命体看待。
片刻，他缓缓收回手来，满脸疑惑。
完颜烈冷笑就要询问，却被林逸飞止住。
半晌，沈约喃喃道：“奇怪。”
他是真的奇怪，他的感知延展开去，什么都没有感应到。
这听起来很正常，因为正常人去感知，也是什么都无法感受到的，可沈约却知道很有问题——当你伸手出去，哪怕陷入空中，但你只要感觉稍微敏锐些，如果外部温度低于你的体温，你仍旧能够感觉到凉凉的空气包围着你的手臂。
这就和心燥的人只能认知自己在发热、一根筋的用空调、冷饮想要去除热气，却不知道这种举动如火上浇油般。
心之燥火本自内，心火不除，内火终究源源不绝，只会找个对它们来说合适的机会、再度爆发出来。
心细之人却能感觉到体内燥火或来自肝脏、或来自肺部、胃部，想办法从习惯中解决它们。
你只要真正的去感知，你会很快感觉到你的心跳、呼吸给身体带来的感觉，由此感知身体的各种异状。
可沈约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怎么个奇怪？”林逸飞终于问道。
沈约喃喃道：“我摸到了门，却感觉和在一片虚无中，无有差别。”
1289节 魔幻的苹果
沈约说的已近禅语，林逸飞却能听懂，“你甚至感觉不到金属的冷？或者硬？”他这般形容的时候，神色有些古怪。
沈约微有扬眉，“你也有过类似的感觉？”
一听就懂不止是因为天赋，还可能是由于以前经历过。
林逸飞轻叹一声，回忆道：“当年我取下玄铁剑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迷宫静寂。
林逸飞并不隐瞒，看着沈约道：“我当初对你说过，我取下玄铁剑，是感觉到它的召唤。这听起来是无稽之谈，可事实上，我就是那种感觉。”
凝望着怪门，林逸飞道：“我似乎感觉到门内才是我的归宿。这道门内，好像另有一个世界，我属于那个世界。”
完颜烈冷冷道：“你错了，你属于这个世界！”
林逸飞涩然笑笑，“我只是说出那个感觉，至于我属于哪个世界，我也不太清楚。”
他知道完颜烈为什么要这般强调，完颜烈一定要和他绑在一起才会心安。
林逸飞继续回忆道：“于是我接近了那道门，伸手落在玄铁剑上，然后我就取下了剑，感觉不到任何重量、大小，亦感觉不到这怪门的坚硬和冰冷，我甚至觉得，我的手指是穿过这道门的。”
完颜烈不信道：“你是想说，你的手指比玄铁剑还要锋利吗？”
用玄铁剑都无法留下划痕的怪门，如何被五指无障碍通过？
林逸飞沉吟道：“我知道这很不可思议，是以并未和任何人说出此事。如今说出，只是看看有没有借鉴而已。”
完颜烈喃喃道：“看来你们都是和这怪门有缘之人。”
林逸飞闻言心中微动。
沈约却已经走到魔炎刀的留痕前，分析道：“按照常理而言，刀剑的位置更像是门闩所在。”
完颜烈点点头，随即摇头，“去除门闩，也无法打开门。”
“但是……这若不是常见的门闩呢？”
沈约说了句很奇怪的话，缓缓将手触碰到凹痕上，微闭双眼。
“你懂得他在说什么吗？”完颜烈不由向林逸飞询问。
林逸飞沉吟道：“常见的门闩只是阻止房门开启，可我从未见过一个门上，两面都有门闩的。”
“因此……这根本不是门闩。”完颜烈断定道，随即质疑道：“这小子是……”
“谁”字不等出口，完颜烈只感觉胸口剧烈的跳动下。
那是心脏在跳动。
心脏跳动的如此猛烈，让他在那一刻怀疑，自己的心脏是否会裂胸膛而出。
那一刹那，他就感觉全身血液被抽出般，不由自主的呻吟一声。
林逸飞闪电出手，已经扶住看起来要摔倒的完颜烈，失声道：“你怎么了？”
他从未见到完颜烈有这般难看的脸色。
两人曾经是不死不休的敌手，可穿越到八百年后再回转，林逸飞早就消弭了敌意，见完颜烈要死的模样，终究不能袖手旁观。
完颜烈眼中倏然露出骇然之意。
林逸飞心中微震，顺着完颜烈的目光望过去，随即心口亦是猛烈的一跳。
四周刹那间红彤彤的颜色，如同被鲜血泼满般，而聚凝血色最浓之人，正是沈约。
光芒从怪门中射出！
如同魔焰！
沈约被光芒映的脸色红赤，他已经睁开了双眼。
他双眼的瞳孔似乎在燃着火，如魔炎一样的火光，他的身躯不由自主的移动。
红光聚集在沈约身上，一步步就要将沈约拖入那道无依之门内。
他的身躯已经陷入怪门小半。
那般僵硬的怪门，此刻竟然如同虚无般。
眼前的景象如同幻觉，如同梦魇，林逸飞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却看得到沈约被光焰缓缓的拖进那道怪门。
怪门竟能吃人？
沈约在竭力抵抗不被怪门吞入？
如今的沈约已经竭尽全力？
念头倏闪，林逸飞已经松开了完颜烈，向着沈约冲过去，他虽和沈约只有一面之缘，可内心深处，早将其当作生死之交，若非如此，他如何会这般详尽的向沈约叙说有关迷宫的一切？
朋友有难，他怎么能够不问不顾？
可他人在空中，才想去拉沈约的手臂——将沈约脱离那道魔焰，是解决沈约难题的方法。
狂风起，有股势沉如山的力量轰向了沈约。
是完颜烈！
完颜烈突然出手，他出手的目标竟是沈约？
这种时候，完颜烈为什么突然向沈约出手？
变生肘腋，林逸飞根本无暇去想，可眼见沈约被完全束缚的样子，知道沈约若挨了完颜烈一招，只有两个可能——被怪门吞噬，被完颜烈打死。
和完颜烈交手多年，林逸飞如何不知道完颜烈一招的力量？
在闪电的刹那，林逸飞左手一圈，喝道：“万流归海，天地分错！”
他单凭左手挡住了完颜烈的一击，却无法尽数接下完颜烈的力道。
哪怕最巅峰时期的萧别离亦是不能。
林逸飞深知这点，出招圈住了完颜烈的攻击，瞬间脸色全赤倒退，撞向了沈约。
他刹那凝聚了完颜烈的攻击，随即将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力道还是完颜烈的那股力道，但却已经从开山之锐利变成天云之流水。
他撞在沈约的身上，希望借这股力量助沈约摆脱那道怪门的吞噬。
刹那变化间，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可他撞到沈约时，一颗心却沉了下去。
他撞在沈约身上，却穿过了沈约，与此同时，他听到一声清脆的呼喝，那声音如千里鸣凤，似冰泉激射。
“反！”
字只一个字，但说出那字之人，却在呼喝前，双手已经掐了不知道多少念决，身形亦是幻化成虚影。
“反”字出，沈约身上同时白光大射，瞬间冲破了那道魔焰的束缚。
石室大亮。
亮的如同成百上千个太阳同时在闪耀。
林逸飞、完颜烈虽是武功卓绝，却都不由得闭上了双眼，以防被那光芒刺瞎。
2kxiaoshuo.com
下一刻的功夫，石室漆黑一片。
那种由亮极到暗极的情形极为惊心动魄，林逸飞已然落地，收敛身躯，感知沈约所在，却感觉不到沈约所在。
“沈约？！”林逸飞嗓子已哑。
一道亮光划破了黑暗，完颜烈略有森然的脸孔出现在林逸飞对面，他的眼中亦深藏着惊骇之意。
暗室寂静，两人面面相对，都难掩彼此的震惊之意。
怪门仍在，无可摧毁的模样。
可本在怪门前、被魔焰笼罩的沈约，却已消失不见！
1290节 备战
迷宫听得到心跳的声音，林逸飞轻轻咳了声，嘴角已经有血迹隐现。
方才完颜烈出手就是十二成的力量，林逸飞被打个猝不及防，也没想到在那种关键的时候，完颜烈会没道理的出手，他拼尽力道化钢为柔，竭力减少那股力量对沈约的伤害，同时希望帮助沈约逃离魔焰的束缚。
可他没有帮到沈约，自己也受了内伤。
“为什么？”林逸飞眼中已有怒火。
完颜烈却没有任何愧疚之意，“他穿越了！”
“什么？”林逸飞有些发怔，随即脸色改变。
完颜烈几乎在咆哮道：“我说那个怪人穿越了！他开启了穿越的机关，就如唐清凤当年所为一样。你方才那一刻，难道没有感觉到迷宫已经在虚化，而你我都和朱仙镇决战般、类似的情况？”
林逸飞回忆方才的情况，喃喃道：“是有点像。”
在魔焰笼罩沈约的那一刻，他林逸飞穿过了沈约，随即像看到了很多画面，只是画面闪动的极快，他根本无暇分辨。
唯一给他记忆深刻的、是一双蓝色的眼眸。
那眼眸如深蓝之海，又如万里碧空，让人无可揣度。
他那时候没有看到这双眼睛，但魔焰喷射的时候，很多场景，和当年朱仙镇一战很是相像。
迷离、让人无法揣度的发展……
“因此……”
林逸飞终于明白完颜烈为什么要对沈约出手，“你是怕我们和他一起穿越？”
完颜烈一字字道：“是的，我怕！”
盯着林逸飞，完颜烈冷然道：“我用了太多的时间寻求回转的机会，这已是我最后的机会，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能再次穿越！”
林逸飞沉默下来，他不赞同完颜烈的做法，可了解完颜烈的心情。
完颜烈的时间不多了，他或许只为一个心愿而活，为了完成这个心愿，他拒绝再次穿越，会消灭一切的阻挡。
“你知道向我出手，我可能仍会救沈约。”
林逸飞喃喃道：“你索性用围魏救赵的方法攻击沈约，逼迫我离开那可能穿越的空间，你为什么……”
他明白完颜烈的心境，亦了明白完颜烈所为的意义，遂没有再说下去。
完颜烈一字字道：“你也不能穿越，你还有百里冰，你难道不想再见岳银瓶？”
林逸飞盯着完颜烈，“你不说，我也记得她们。可你始终强调她们，你不是怕我忘记她们，你是怕再也无法束缚我。你为何执意要将我留在你的身边？”
一言落，迷宫更静。
完颜烈脸色有些灰败，方才那一击，也着实耗费了他不少气力，许久，他才道：“是的，我一定要将你留在身边，因为无论在哪个世界，懂你的只有我，而懂我的只有你。我很怕……孤独。”
林逸飞凝望完颜烈半晌，“我倒不觉得你怕孤独。”他总感觉完颜烈所言另有深意。
“你错了，我怕！”
完颜烈喃喃道：“因此，你不能离开，无论如何，都是不能离开，除非……我死了，不然我说不定做出什么事情。”
他最后说的声音虽然轻细，但其中自有斩钉截铁之意。
林逸飞听了，微有皱眉，却没太放在心上，扭头看向那又没有动静的怪门，他心中涌过了几个念头。
沈约真的穿越了？
他去了哪里？
*
沈约在穿越的时候，内心倒是安定的，因为他看到了暖玉。
在接触魔炎刀凹槽的时候，他一样是将感知外延，试图通过脑电波的感应，和这道怪门有所沟通。
林逸飞、完颜烈或许不能肯定，他却有九成把握的认定——唐清凤和这道门沟通，是通过坚强的意志。
魔炎刀的凹槽会不会是个通道？
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通道？
他这般想的时候，魔焰爆射，然后就有一道耀眼的光芒笼罩住他，似要将其拉入那道怪门之中。
他看到了那个九州之王！
完颜烈没有说错，的确有个如同金甲战神的人坐在大殿上，正定定的看着他。
可九州之王似也有些诧异的模样。
为什么？
九州之王没有想到见到唐清凤后，随即看到了他沈约？还是九州之王见多了祈求心愿的卑微之辈，没有见过他沈约这种无欲无求之人的擅闯？
沈约脑海思绪电闪的时候，九州之王突然挥下手。
大殿亦亮了起来。
他和九州之王之间有无数明亮的光芒充斥，而与此同时，他感觉通过一个奇怪的通道，正向九州之王迅速的接近。
他有分犹豫。
九州之王应该处于另外一个世界，他沈约虽然很想见见九州之王，做个有效的沟通，可他能否再回转到八百年后，暖玉呢？他和暖玉进行了量子关联，他的举动也会影响到暖玉，会不会对暖玉产生不利。
因为这种犹豫，他周围光芒流动的速度虽快，但他前行的速度却慢。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暖玉。
暖玉突然出现在虚空之中，在那流动的光芒之外，暖玉瞬间做了九个手诀，然后喝道：“反！”
“反”字如同一箭，射穿了那条流动的通道，有大亮光华从那通道泄出，瞬间到了暖玉面前。
bidige.com
暖玉望着沈约，眼眸湛蓝。
沈约亦不由得望向了暖玉。
只一瞬。
如刹那，又如永恒，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暖玉的面前。
光芒退却，周围又是那亮晶晶如同金属打造的、一尘不染的房间。
沈约眼角微有抽搐，他回来了。
就在今晚，他去了八百年前，经历了不少惊心动魄的场景，但在接触感应怪门的时候，他突然回转了。
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是暖玉带他回来了？暖玉为什么突然出手带他回转？
暖玉眸中突然有了愤怒之意，但那股怒意不是面向沈约，而是另有其人。
“石田秀子，你出来！”暖玉喝道。
沈约很少听到暖玉用如此愤怒的语气呼唤石田秀子，周围并没有任何动静，石田秀子似乎没在附近，但暖玉仍旧喝道：“石田秀子，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你隐瞒了什么？”
声音尖锐激荡，暖玉竟是少有的怒不可遏！
1291节 宇宙陷阱
随着暖玉的呼喊，有光华一闪，石田秀子的虚影，已经出现房间内，她脸上的皱纹亦是益发的深刻，看起来不比完颜烈要少上多少。
暖玉霍然冲到石田秀子面前，叱道：“石田秀子，你骗了我！”
沈约有些惊诧。
除了因为他出乎意料的回转，还因为暖玉不可遏制的激动。
暖玉从来都能很好的克制自己的情绪，亦能掩藏自己的情感，但这一次，暖玉为何会这般失态？
石田秀子却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看着情绪激荡的暖玉，淡然道：“是的，我骗了你。”
暖玉听到后一怔，一时间不知道再说什么。
沈约一旁道：“怎么回事？”
他着实一头雾水，头一次感觉没有任何线索。
石田秀子缓缓坐了下来，喃喃道：“我和暖玉提及，要抵挡亚特兰蒂斯人对世界的统治，就一定要找齐月亮角。月亮门是克制亚特兰蒂斯人的科技。”
沈约反问道：“月亮角根本无法找齐的，是吗？”
暖玉身躯微震。
石田秀子笑了，“沈约，你倒是总能勇敢面对最恶劣的情况。”
暖玉颤声道：“但你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你说我们一定能找齐月亮角，拼成月亮门，彻底的限制住亚特兰蒂斯人。”
“你没有和九州之王对战的勇气。”石田秀子盯着暖玉道。
沈约微感错愕，“你知道什么九州之王？”
暖玉听到“九州之王”四个字，却是僵立在原地，眸中终于有了难以掩饰的惊惧。
沈约倒从来没有见过暖玉这般惊怖的表情，可他却从暖玉的表情中推知了线索，“因此……你让暖玉送我到八百年前，只是要建立和九州之王的联系、也就是和暖玉所在的那个世界，建立联系？”
暖玉再现怒然的表情。
石田秀子淡漠道：“沈约，你果然是最后知晓线索、却能最先想到真相的人。是的，这些年来，暖玉一直不敢面对九州之王，我需要她的面对。”
暖玉没有反驳。
她不会反驳事实。
沈约却明白过来，喃喃道：“是的，一切终究还是要面对的？”稍有沉吟，沈约随即道：“但你本来可以和暖玉商量一下的。”
他大略明白了石田秀子的意思。
暖玉从自己的世界逃离后，虽然诸多准备，却一直对自己的世界心怀恐惧。九州之王极可能是暖玉那个世界的主宰，暖玉虽然能力卓绝，但肯定对九州之王有着浓重的阴影，也知道绝不会是九州之王的对手。
打不过、只有逃。
暖玉一直竭力想要找全月亮角对抗九州之王，在福岛甚至从老米那里抢走许多月亮角，暖玉送沈约到八百年前，也是为了拼全月亮门。
可暖玉也没想到，沈约竟然会见到九州之王，暖玉也见到了九州之王。
知道真相的只有石田秀子。
就因为这样，暖玉认为石田秀子骗了她！
“我若和暖玉商议，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这场穿越计划的。”
石田秀子轻淡道：“你如今看到暖玉的表情，难道还不明白这点？”
暖玉欲言又止。
石田秀子却是尖锐道：“是人，遇到难题就会有逃避的情绪，虽然我们竭力否认这种让我们受挫的感觉，但表现不会撒谎。”
看着暖玉，石田秀子缓缓道：“你已经丧失了对决九州之王的勇气，你甚至忘记了，你逃避不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是为了你所在世界的自由。”
暖玉失色道：“你怎么……”
“知道”两字并未说出，但沈约却推出暖玉的言下之意——暖玉逃离自己的世界，不是为了逃命，而是为了拯救！
1200ksw.net
但暖玉显然没有对石田秀子提及此事，石田秀子如何明白这多？
“我怎么知道的，是不是？”
石田秀子略显涩然道：“当然是反力之鹰告诉了我真相。”
暖玉怔住。
石田秀子缓缓又道：“反力之鹰告诉我很多事情，他甚至还告诉了我一个魔法。”
“什么魔法？”沈约忍不住开口问道。
石田秀子手中突然现出个苹果，缓缓道：“这是一个苹果，你们看得出来？”
沈约心道我眼睛不瞎，可知道就和释迦擅用比拟、用来开喻蠢笨之辈般，石田秀子也喜欢从简单的现象入手，阐释最复杂的事情，因此，他很是耐心道：“苹果有什么问题？”
“有苹果，就有人想要占有。”
石田秀子低语道：“但一个苹果，不但不够多人分的，还会因为这个苹果，引发许多争抢、由争抢又会引发许多血案。抢来抢去，很多人开始忘记自己争抢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个苹果，只知道血债一定要用血来偿还的。”
沈约明白石田秀子是借一个苹果比拟世界上的争夺。
世人就是如此可悲，诸如因为一个苹果引发世代血腥报复的愚蠢行径可说数不胜数，直到如今，为了某些可笑的坚持，人类引发疆土分裂，引发莫名仇恨，引发永远没有尽头的战争的事情没有减少，反倒益发的激烈。
人类真的在进步吗？
在古代还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时期，可如今的世人，谁不拥有几把、甚至不可数的锁头？
有朝一日，到了我们开启心锁就要占据全部时间的时候，那会是什么样的景况？
“于是，有人就想出了一个方法。”
石田秀子手一晃，手中已经有了两个苹果。
一切真如魔法般。
哪怕以沈约的眼力，也看不出那苹果是如何出现的。
暖玉却有些激动道：“复制，你完成了物质复制的实验？”
沈约暗自心动，他知道什么是复制，其实只要如今用过电子产品的人多是知道，复制就是在电子产品中产生一个备份，备份技术或者真正占用存储空间，或者只建立关键索引，到关键的时候复原生成。
但一切基于电子技术，一切实现于虚拟世界的编码。
真正硬生生的将一个苹果复制成两个实体存在的技术，若说出去，可说是惊世骇俗。
这也就怪不得暖玉这样的人，也是难免激动。
“是的，我实现了物质复制。”
石田秀子仍旧淡淡道：“但你们不必惊奇，相对而言，我这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甚至我连小巫都算不上。你们岂不早见过真正壮观的物质复制？”
暖玉脸色微变，沈约一颗心剧烈的跳动下，难以置信道：“你是想说……暗界，是由我们这个世界，复制而成的吗？”
1292节 顺昌逆仙
一个世界不是因为宇宙奇点爆炸产生，而是复制出来的？
沈约说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脑洞很大，可他能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他亲自参与创造了世界！
如今的暗界可说是他创造的。
但他不是上帝，他只是利用了月亮门的一个功能！
月亮门既然可以创世，为什么不能复制一个世界？
很多想法因为局限于眼界不能萌发，可若是一点突破、触类旁通的想法自然越来越多。
石田秀子看着手中的苹果，“我只能复制手上的苹果。”
沈约先是一怔，随即道：“你不能肯定世界是复制的说法，但你内心也是这么感觉的？或者，当初反力之鹰也是这么和你譬喻的？”
石田秀子默然片刻，“你想的很准确，我也是近来才明白过来，看到你利用月亮门对世界的操纵之后，我才明白反力之鹰对苹果的譬喻。”
“他为什么不对你径直说出答案？”沈约琢磨道。
释迦对弟子进行何种譬喻，是看弟子资质的，传说中，有弟子太过蠢笨，什么都无法理解，是以释迦只让其整日念“阿弥陀佛”就好。
那已是最无可奈何的方法。
而念佛不是目的，等念佛之人终究领悟这不过是专心一念、专攻明点、去除五蕴的操作，那他才会豁然醒悟。
既然如此，反力之鹰若有结论，为什么不对石田秀子明说？石田秀子绝不是蠢笨之人。
事实上，在沈约看来，石田秀子是少有的拥有大智慧的女人。
“有两个可能。”
石田秀子喃喃道：“第一个可能是——反力之鹰也不确定此事，是以没有明说。第二个可能就是……反力之鹰怕听到之人，无法承受这个结果。”
暖玉一直沉默，此刻更是露出沉思的表情。
沈约轻叹一口气，“不错，你想的很有道理。”
如果一个人，知道他不过是复制出来的，他是否会有壮志豪情再去开拓未来？
太多人已经丧失了开启新生活的勇气，更不要说开启一个新的世界了。
石田秀子缓缓道：“反力之鹰或许很看好我，亦或许他看过了太多。当你知道那些蝼蚁不可避免的覆灭，你又无力一一拯救，你是否会选择对蝼蚁叙说它们将灭亡的真相呢？”
沈约沉默。
释迦说众生平等，不止是说众人平等，而是说人和蝼蚁其实也是平等的，但哪怕释迦，也只能这般提醒，却终究无法扭转这个日趋膨胀的世界。
你做出改变是因为你还有希望，但你若提前知道结局的艰巨，是否连一点希望都不复存在？
石田秀子涩然笑笑，“反力之鹰又告诉我，既然可以复制出第二个苹果，那有什么道理没有第三个苹果？”
沈约随即道：“暖玉所在的世界，也是其中的一个苹果？但是……既然是复制，为什么会产生分歧？”
他自问自答，“那些制造苹果的人，开始对苹果进行操作？”
天地为棋局，众生为棋子，何人能下？！
制造棋局的人，已经开始施展自己的操作，这其实和地球上人类纷争又没有什么不同。
石田秀子沉默半晌，“反力之鹰只告诉了我这些。”
看向沈约，石田秀子缓缓道：“但我们却可以想到很多，第一，这世界不止有三个苹果。”
沈约瞳孔微缩，他意识到哪怕暖玉所处的那个世界也不会是个终结。
“第二，苹果复制后，开始产生了变异。”
石田秀子又道：“明暗两界产生了差别，差别的缘故，是亚特兰蒂斯的一些人篡改了进展的关键点，就如人类改变DNA的某个基因般。”
沈约不能不佩服石田秀子想象力的丰富。
举一反三，格物致知！
任何事情，本不是孤立、而是类比演变的。
“第三，暖玉所在的世界，无疑是很早就已进行了篡改，是以，她的世界和我们的截然不同，更加的独裁，可技术也是更加先进。”石田秀子思路清晰道。
暖玉缓缓道：“那你为何要去接触他们？你难道不知道？”她看了沈约一眼，却没有说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所有的一切。”
石田秀子喃喃道：“我知道你太谨慎、太小心，也太心怀恐惧，你不仅怕拯救你的世界的计划会功亏一篑，你也怕此举给沈约带来无尽的杀机！”
暖玉沉默下来。
“但这世上本没有必胜的行动。”
石田秀子涩然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当你走的太轻松的时候，就应该考虑是否走着下坡路吗？”
终于凝望暖玉，石田秀子带着坦然，“你最近一心谋划，虽说不上有什么大成，但总算有着进展，但你以为只有你在准备吗？”
暖玉咬紧了牙关。
石田秀子已经揭穿残酷的事实，“九州之王也在准备，准备覆灭他能控制的世界！准备他更宏伟的计划。”
暖玉凝声道：“你如何知晓？”
石田秀子摇头道：“恐惧真的遮掩住你的双眼，你难道真的以为九州之王帮唐清凤完成心愿，不过是吃饱了撑的吗？”
暖玉怔住。
沈约皱眉道：“你都知道什么？”
石田秀子手上又多了个苹果，三个苹果悬浮在空中，缓缓的转动，片刻后，石田秀子问道：“哪个是最初的苹果？”
哪怕沈约亦是无法分辨！
沈约一直思考着石田秀子和暖玉的冲突所在，如今已能简单总结一下——暖玉始终认为需要做更充足的准备才能和九州之王一战，但石田秀子却认为，暖玉已经无法跟上九州之王的发展速度。
雅文吧
这世界不会跟着你的意愿发展的。
沈约不知道九州之王真正的身份，却从石田秀子的形容中，知道九州之王不是个狂妄自大的人。
要击败九州之王，你必须要面对。
这是石田秀子要告诉暖玉的真相！
正因为这般思索，沈约这才没有去注意石田秀子展现出的苹果。
三个苹果一模一样，在空中不停的转动，只怕神来了，也是无法分辨哪个是最初的那个。
沈约没有自囚思想，随即看到问题之后，“我们需要找到最初的苹果？”
为什么要找到最初的苹果？
石田秀子轻叹一口气，“不错，我想……这也是九州之王一直在做的事情。”
1293节 囚笼和天堂
空中的三个苹果缓缓的转动，无有区别，能找到最初那个苹果的人，恐怕只有石田秀子，毕竟她是拿出那个本体的人。
可为什么要找到最初的苹果？九州之王为什么也在寻找？
沈约将所有问题关联在一起，问出个理所当然的问题，“最初的苹果有什么秘密？”
空中的苹果突然变成了三十个。
那几乎是一刹那形成的，任凭沈约、暖玉目光再是锐利，也是无法看到苹果如何出现的，那本来超越人眼分辨的极限。
沈约却因注意力集中，只是注目最初的那三个苹果，心想若找到本体，只能靠猜，如今会有三分之一的概率。
苹果瞬间又变成了三百个，空中交错运行，让人看着着实眼花缭乱，沈约皱了下眉头，就听石田秀子道，“世人始终在寻找宇宙的极限，却不知道如同眼前被绑了个固定胡萝卜的驴子，驴子向前一步，胡萝卜亦会同步运行。”
沈约皱眉思索。
这个概念他亦听说过，根据科学的一个理论，宇宙是膨胀的，速度模型远比你能观察到的范围要超越许多。
换句容易理解的话——你观察宇宙就如观察一只远去的飞鸟，最初那一刻已经是你能观察的极致，你根本不可能通过更多时间的观察，对飞鸟有所研究。
飞鸟已经不见，你再穷究时间，观察的也只是个寂寞，因为最清晰的时间，就是你开始观察的那时。
因此很多科学家悲观的认为——人类已经被囚禁在宇宙陷阱中，人类根本不可能对宇宙进行溯源研究。
这个理论和石田秀子说的驴子胡萝卜理论倒是大同小异。
石田秀子又道：“苹果实体的可复制性，满足了一些人争抢的需求。但他们中的一些人很快发现，无论他们如何争抢，亦如追逐胡萝卜的驴子般，没有因为争抢得到更多，反倒因此陷入了一个循环中。”
沈约眼皮轻微的跳动，“你的意思是？”
他那一刻想到一个极为可怕的事情，但这计划如此的磅礴宏伟，让人想着只觉得毛骨悚然。
“你想不出来？”石田秀子露出涩然的表情。
沈约缓缓道：“你是说……不止亚特兰蒂斯人被囚禁，其实是所有的世人，均如置身囚笼。他们只能挣扎在这些复制出的世界中，看似无尽的探索，实则做着无用功？”
他想到了雄心勃勃的李巨人，想到李巨人若是知道这个事实，内心会如何做想？
哪怕李巨人再创个世界，也不过是让这个宇宙迷宫多条歧路，这样行为的意义、会不会让李巨人绝望？
暖玉眸中亦露出骇异的表情。
石田秀子轻叹一口气，“你说的很悲观，但自从我知道月亮门可以对世界进行毁灭重建后，很遗憾，我的想法和你不谋而合。”
“那……是谁制造了这个囚笼？”暖玉有些激动的问道。
谁会有这般鬼斧神工的能力和魄力？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早有科学设想认为人类不属于地球，或许只是某种移民。
如今是有主宰如创造了复制苹果般、创建了无数个复制世界，然后将人类囚禁在如囚笼的迷宫中？
石田秀子摇摇头，“我不清楚。但我们也是世人。”
她说的奇怪，沈约已经凝重道：“我们和九州之王都是世人，我们亦在囚笼之中？！”
如果这些理论是无误的，那结局是让人绝望的。
这也就怪不得反力之鹰不和石田秀子说出真相。
你是否会告诉一个人绝望无法更改的事实？
石田秀子喃喃道：“是的，我们以为西西里人囚禁了亚特兰蒂斯人，我们以为自己囚禁了罪犯，我们以为蝼蚁自囚，却不知道，我们亦不过是个囚徒。”
看向沈约，石田秀子缓缓道：“但终究还是有人看清楚这点，比如说你。”
沈约思路益发的明晰，“还有你和九州之王？”
暖玉神色激动，显然以前没有想到这些。
她或许在之前并未看清事实，但她显然亦明白石田秀子的假设并非杞人忧天。
石田秀子点头道：“九洲之王想必认清了这点，他想到了，因此他要找到最初的本体。”
沈约想到了天柱山的那个迷宫，突然道：“最初的本体就如某些关键点般？有助于世人逃离这个复制迷宫？”
石田秀子再度沉默，半晌，终于道：“我认为……对九州之王来说，道理是这样的。”
暖玉质疑道：“你为什么知道这些事情？你对九州之王究竟了解多少？”
石田秀子看向暖玉，“对于九州之王，我肯定不如你了解的多，你愿意向我们说说吗？”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暖玉咬唇不语。
“你难道到现在为止，还想和沈约切割吗？”
石田秀子轻叹道：“万事皆有因果，我们既然已经造就了太多的因，我们就需要合力来解决这些由因产生的果。我知道你因为李雅薇的事情，觉得对不起沈约，更不想让他再度陷入你所处的危险中，但事到如今，你觉得沈约还能和你切割吗？”
沈约不由得看向暖玉。
暖玉却移开了目光，冷冷道：“你把我想的太伟大了，我只是不想让别人拖累我。”
“九州之王会找上沈约的。”石田秀子肯定道。
暖玉变了脸色。
沈约失声道：“你说什么？”转瞬质疑道：“那不是八百年前的事情吗？”
九州之王怎么会这般长命？
隔着八百年，九州之王还能盯上沈约，这件事怎么来说，都是匪夷所思。
石田秀子摇头道：“不是八百年前的事情，而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你感觉遥远，因为你一直没有摒弃时间的念头，若九州之王是八百年前的人，暖玉又怎么会对你见到九州之王一事这般紧张呢？”
沈约一想，的确是个道理。
饶是他有个超强大脑，但这段时间离奇的际遇实在是人类前所未有的现象，他到现在，还能保持独立的思考，已是很难得的事情。
暖玉突然道：“你认为九州之王已经突破了时间的限制？”
石田秀子反问道：“我们既然可以在时空中穿梭，你凭什么认为九州之王会不能呢？”
暖玉沉默下来。
沈约盯着石田秀子，皱眉询问道：“你的意思是——九州之王也和你类似、选择了唐清凤那个时间点做实验？一切究竟为了什么？”
1294节 圣人养猪
沈约对眼前的情况做了下整理。
是因为九州之王选择在八百年前做个实验，因此石田秀子也选择了那个时间点。
暖玉认为还不是和九州之王对决的时刻，石田秀子却认为一切已经迫在眉睫。
他沈约在八百年前看到的九州之王，看起来竟和暖玉的敌人九州之王是一个人！
那是隔着八百年、两个世界间的凝望。
沈约伊始看到九州之王，只觉得离奇诡异，可如今想来，那是何等了不起的一个对视？！
只一眼，就已经站在了他这个世界太多人不可想象的科技巅峰！
九州之王和暖玉是同时期的人物，可九州之王却和石田秀子在做类似的事情，如果这么来想，问题立即简单了很多，也严峻了很多。
九州之王不是闲的，他在做着什么实验……
空中旋转的一个苹果突然改变了形状，变成花朵出现在三人的面前。
花朵含苞待放。
刹那间，花朵已然盛开。盛开后的花朵，随即收拢，又回归到花骨朵的模样。
这看似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覆水本难收，花开就会落，除非视频倒放，一朵盛开的花朵本不会重回含苞未放的阶段。
但在石田秀子手中，一切看起来尽有可能。
一开一合，其中也蕴藏世间至理。
归根复命！
在常人的修仙理论中、有常见的术语就是“顺天者昌，逆天者仙！”
逆天者通常都是要消亡的，黄帝的上古天真论早就指明这点——你要长寿，最好还是顺时操作，跟着日月的起落作息。
在沈约的理解中，真正能逆天者，是说可以冲破人类早就设定好的遗传生物密码，那就是破解了生命创造的代码，成为世俗眼中的仙人并非无稽之谈。
当然了，口号如此，真正是实现逆天的人可说是万中无一，因为持着这种口号的人，基本都是五蕴蕴积，追逐红尘之辈。
你在红尘起舞，又怎么能摆脱红尘的纠缠？
你在欲望杀戮中沉迷，就是在人类设定的遗传密码中反复，又如何敢大言不惭的说是在逆转成仙？
沈约看着石田秀子沧桑的面容，暗想这女人真有一种远超世人的执着，她的眼界，不但超越了太多女人、太多男人，甚至在整个人类史中，亦算顶尖的存在。
能够展现遗传逆转，这说明石田秀子不仅在时空上有着独特的创建，而且对生命工程亦在孜孜不倦的研究。
石田秀子或许不想成仙，但她试图破解人类的起源！
石田秀子凝望着含苞的花朵，缓缓道：“我相信暖玉已经给你详细的讲解了时间的问题，在通常的地球形成规律中，时间是线性不可突破的。”
沈约注意到石田秀子的一个关键用语，“地球形成规则？”
“是的。”
石田秀子明白沈约的意思，“虽然我们试图将已发现的地球规则应用到宇宙规则上，事实却证明是不可能的。如果我们的复制理论成立的话，宇宙只是一个我们假想的宇宙，其实并未如我们看到的那样，我们看到的，只是这个囚笼想给我们看到的。”
“嗯，就和游戏地图一样。”沈约喃喃道。
打游戏看到地图的那些人多是不明白一个道理，游戏地图并不是在你进入游戏那一刻就完全加载到内存中，而是随着你的探索而加载出现。
若是明白这个理论，就会明白石田秀子的假想宇宙概念。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是的，宇宙就和游戏地图般，但比游戏地图更复杂。一些人意识到这或许是个囚笼，但太多人认为向外探索才是破解秘密的关键，但这种探索永无止境。”
沈约喃喃道：“秘密是在初生的那刻。”随即轻吁一口气，沈约道：“最初的苹果，才是破解秘密的关键！”
微有沉吟，沈约又道：“就和老子说的那样，归根复命，生命的玄奥在于归根，逃离囚笼的关键就在最初的那个苹果？”
“正是如此。”
石田秀子低语道：“九州之王想必也发现了这个秘密，这才试图寻找那最初的苹果。”
看向空中已经数不尽的苹果，沈约喃喃道：“要找到这个苹果绝不容易，甚至和探索宇宙般艰难复杂。”
“但还是有办法的。”石田秀子肯定道。
沈约皱眉沉吟半响，“对物质之初进行溯源？这也是九州之王选择唐清凤的原因？”
空中花朵再开再收。
暖玉眸光微闪，喃喃道：“是了，就是这样。”见石田秀子望过来，暖玉立即道：“以八百年前的状态和如今的空间物质变化态做个实验观察节点段，通过不停的调整变量，可以进行溯源研究！”
小书亭
沈约心中微动，想到了什么紧要的事情，一时间却无法说出。
石田秀子轻叹一口气，“你终于开始不再逃避。”
暖玉随即又道：“这只能在异世界进行。”
石田秀子淡然道：“为什么？”
暖玉立即道：“因为在同世界的溯源，会引发观察体的变化，进而造成溯源的不确定性。”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是的，测不准全定律就是说的这种情况。”
沈约眼前已经闪过一段文字，浏览阅读完毕，沈约明白了两个女人在说什么。
在宏观世界中，认为一切都是精准的、可测量的，最多是精度的问题导致无法更加精准。但在微观世界中，观察本体却会对微观粒子造成不可避免的相互作用，你加入观察，你就在制造变化，因此无法同时测量被观测物体的动量和位移。
很专业性的理论，但沈约却可以直观理解——你不停的给观察体施加影响，你又怎么能得到观测体不被影响的状态？
“因此……”暖玉缓缓道：“九洲之王认定他所处的世界，并非本体？他如何确定这点？”
石田秀子沉吟道：“根据测不准全原则，我想他不能确定。”
看着空中无数旋转的苹果，石田秀子又道：“但我如果是他，也只能暂时放弃一个苹果，毕竟从概率而言，他处于本体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
暖玉随即道：“但他已经开始了对大千世界进行溯源操作，你就是在暗界，经历了他的溯源，才确定他在明界一定也会溯源的？”
1295节 似曾相识
恢复理智的暖玉的逻辑变得无懈可击。
沈约其实也早想到暖玉所说的这点，石田秀子之所以对九州之王所为有了预测，是因为石田秀子在暗界已经见过九州之王类似的行为。
石田秀子“嗯”了声。
“但溯源又如何能够找到本体？”沈约问了个自己关心的问题。
石田秀子摇摇头，“我不知道。”
沈约、暖玉齐声道：“你怎么会不……”二人异口同声，又不由自主的收声。
石田秀子终究是个人，亦是个苍老、年迈的女人。
她能开创性的提出创见实属不易，他们怎么能要求石田秀子更多？
石田秀子缓缓道：“我唯一知道的是——如果我们所有的假设都是接近真相的话，那最先能够离开宇宙陷阱，找到复制本体的人，就会站在最高点总览一切。”
暖玉有点不安。
“因此……”石田秀子凝声道：“在我看来，暖玉你准备的再多，终究不过是在囚笼中夺得个头名，你要击败九州之王，唯一的希望不是找全月亮角，而是找到复制本源。这就是我让你和沈约面对九州之王的根本原因。”
暖玉有些虚弱道：“如果你都不知道如何溯源寻找本体，我能够做到？”
“你准备认输了？”石田秀子辛辣道。
暖玉倏然握拳，她眼中虽然燃着不屈的战火，但在某种未知面前，仍旧显得异常的无力。
有些事情，本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
沈约突然道：“我们才明白这个道理，九州之王却已经进行溯源研究很多年。看情况，九州之王已经领先太多，但我们还没有完全绝望。”
暖玉眸光微闪，看着面前这个让人难以置信的男人。
伊始的时候，她只看到这个男人的宽容和智慧，可接触越多，她渐渐发现那其中其实有不屈的斗志在支撑。
不是为了赢，而是因为要求真。
这或许就是悟性为沈约起名“释真”的原因？
暖玉知道九州之王的强大，就是因为清楚的知道，她才是深切的绝望。在她以为不停壮大自己的时候，九州之王却已经强大到让她不可想象的程度。
她以九州之王为敌，但九州之王却以宇宙囚笼为敌，这其中的差距不是一点两点。
可沈约居然还有斗志？
“为什么还没到绝望的时候？”石田秀子言语淡漠，可她的眼眸仍旧闪亮。
人的希望，本不应该被年龄所束缚。
沈约冷静道：“因为九州之王还在实验，他在实验，就说明他还没有找到答案。你不总是说，我总是最后知道线索，却能最先找到答案吗？”
凝望着石田秀子，沈约沉着道：“因此你真正的计划是——让我借这个机会，研究九州之王的溯源计划，看能不能抢先一步破解这个囚笼？”
稍有凝重，沈约道：“我们到了囚笼之外，囚笼之内的人，就不会再是我们的敌手。”
如果亚特兰蒂斯人还在为破解西西里人的囚笼而努力，他们却早在囚笼之外，亚特兰蒂斯人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暖玉眸光闪亮。
石田秀子轻声道：“好，很好。”
苹果一个个的消失，到了最初的三个。
暖玉跟随沈约的思路道：“我们是在近来才突破了多重世界的界限，但九洲之王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突破了这个界限。”
“那九州之王为什么没有派人抓你？”石田秀子突然道：“他是无力抓你，还是因为你微不足道。”
听到石田秀子有点嘲讽的意思，暖玉的眼眸反倒亮了，“当初反力之鹰救了我，处理了那些追踪的人，这些日子来，始终再没有人来抓我。九州之王是不屑、还是无能为力呢？”
她要确定这点，因为这可以评价九州之王的真正实力。
“你怎么能逃得出来？”沈约困惑道。
暖玉是近来才利用月亮角沟通两界，但以暖玉对九州之王的恐惧，可见九州之王的实力，在九州之王的控制下，暖玉如何能逃离她那个世界？
暖玉和反力之鹰，更像是在暗界遭遇的。
那暖玉离开她那个世界的过程，很值得推敲。
暖玉沉默下来，半晌终道：“我找到了绝境之门。”
沈约不解，等待暖玉的解释。
暖玉微微的吸气，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我或许需要将我的世界的情况对你们说说。”
石田秀子露出欣慰的笑容。
沈约明白石田秀子为何如此欣慰，因为一直以来，暖玉都因为恐惧、在逃避自己的世界，如今的暖玉，已经决定一战。
你无法面对问题，又如何能解决问题呢？
暖玉在石田秀子的引导下，终于走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在我的世界，已经全是智能世界。人类看起来反倒成了附庸。”暖玉描述道。
沈约随即想到林逸飞的形容——林逸飞曾经到了一个满是机器人的世界。
暖玉又道：“大部分人是生存在最底层，每日需要做着某些重复的体力劳动，很劳累，那种劳累几乎抽干了世人所有的精力，让你无暇去想多余的事情。”
笔趣阁
沈约皱下眉头，显然听出一些问题，但他没有打断暖玉的叙说。
暖玉回忆中带着痛苦，“我的父亲是个运营官，每天的任务就是向九州之王汇报世界日常，维系很多机器人的正常运行。我偶尔也看到过九州之王，印象中，他就是一个人处于殿中。”
沈约在听暖玉描绘的时候，竭力的融入，却感觉到暖玉那个世界很是诡异。
坐在殿中的九州之王掌管着一批灵敏的机器人，而机器人在管理着底层的人类去做一些繁重的体力活。
听起来很有末日感，但沈约总觉得其中有很大的问题。
“任何人有了问题、犯了错，不遵守世界的规则，很快就会得到机器人的惩罚。”
暖玉心有余悸道：“我亲眼看到太多人被投入如同粉碎机的机器中，被粉碎成尘埃。”
沈约心道，这可说是将人类残暴性发挥到了巅峰。
杀一儆百的做法莫过于此。
“父亲每天都要警告我，按照规矩做事。”暖玉又道。
沈约不由道：“每天吗？”
听起来这个父亲过于紧张。
暖玉强调道：“是的，每天！在我的世界，还有个规定，当一个人的贡献值达到某个程度的时候，就可以前往天堂，在那里，再不用经受工作的苦难。”
1296节 蛮荒丛林
沈约在听暖玉叙说的时候，一直皱着眉头。
他知道暖玉这时候不会骗他，但他却听出了叙说中太多不合理的地方。
石田秀子看了沈约一眼，“你听出问题了？”
沈约点点头，沉吟道：“先让暖玉说下去。”
不等暖玉开口，沈约补了一句，“暖玉，你说的天堂不是人死后才去的地方，而是形容一个安逸的地方？”
暖玉点头道：“是的，不是死亡后幻想之地，而是个真正安逸的地方。我亲眼目睹了那里人的情况，那里的人不用再做繁琐的工作，每天可以享受最好的生活！”
石田秀子淡淡道：“那不过是另外一种养猪的方式。”
“养猪？”暖玉声音微有颤抖。
石田秀子反问道：“不是养猪吗？让猪无知无欲，以为那就是人生，其实两种人生没有区别。”
沈约保持沉默。
石田秀子说的辛辣，但这何尝不是个事实？
苦命如狗，幸福如猪，很多人从奔波为了一口饭吃转到不用为饮食起居发愁，经历了由狗到猪的转变，但行为又比猪狗高明多少？
盲从一个规则，妄想获取永远的安全保证和安逸，却避免不了最终的一刀！
在暖玉世界的两种人生，就是苦命狗和幸福猪的人生！
石田秀子一语就道破了本质。
暖玉却没有太过激动，只是道：“你说的是对的。不过……那时的我自然没有这高的认知，我所在那个世界的人类，一直都很向往天堂的生活。”
沈约突然道：“是圣人之治！九州之王当自己是个圣人？”
石田秀子喃喃道：“好像是这样。”
由石田秀子“无知无欲”四字，沈约倒是很容易联想到老子《道德经》说的几句话。
——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
在老子看来，圣人之治的核心就是对所率领的人“虚心实腹，弱志强骨”。
是以老子又说——是以圣人之治，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后人常因老子的这段话有诸多讨论，有人觉得老子是个圣贤，自然对老子说的“使民无知无欲”有着高明的道德解释，攻击老子的人却因为这些话认为老子在玩什么愚民政策——你让老百姓处于无知状态、只信奉你统治者说的话，那不是愚民是什么？
可事实却是——老子只是揭露了圣人之治的实质罢了，老子对圣人也是不屑的，不然也不会在《道德经》中又说——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这些言论。
圣人之治也是一种统治，和国家机器同属一个层面而已。
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当你开始强调所谓的孝慈、忠臣的时候，说明这社会已经大有问题。当你强调圣人之治，只能说明这世界已经虚伪的不像样子。
因此所谓的圣人之治，在老子眼中，和常规统治不过是五十步百步的区别。但在老子的眼中，能做到圣人之治，也算是难得可贵了，就如修行中，你做不到四禅八定，但能做到欲界定也不错了。
进步总比倒退要强。
至于后世从老米那里发展出来“以消费刺激生产”的理论，让世人充满欲望的做法，和圣人之治相比，更是天堑之隔。
老子若到了这个世界，肯定会摇头说这个世界无药可救了。
九州之王采用的是近圣人之治！
他看起来极为残暴，但却是竭力的让所属人类清心寡欲、无知无欲，他的目的是什么？
暖玉非常的智慧，当然也能听得懂沈约的言下之意，有些自嘲道：“原来我一直处于圣人之治中。可圣人之治若是如此……”
那不是让人大失所望？
暖玉没有就这话题说下去，只是轻叹一口气，“我那时候很向往天堂，和我父亲一样的向往，我们父女的人生目的变成了——努力规矩的活着，撑到进入天堂的那一刻。”
看着沈约，暖玉喃喃道：“很悲哀，是吧？”
沈约清醒的回道：“在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万人中，不是有万人也在这么想吗？”
提早退休、进入类似天堂般的环境、再不用担心什么压力，日子舒适无忧，这不是太多打工人、甚至富豪的想法？
这不过是进入另一轮的轮回，也是世人常见的错误认知。
你真的什么都不做，又很快觉得无聊透顶，因为你哪怕在玩着最新奇的游戏，也会因为游戏的重复而感觉乏味。
因此修行也绝对不是空空如也，什么都不做的，相反，修行更需要大毅力的去坚持一些行为。
暖玉涩然笑笑，“我们和寻常人本没区别。”随即又回忆道：“我那时候不用拼命的劳作，是以有时间去阅读，去了解世界，但我那时候记忆力……”
小书亭
她露出警惕之意，缓缓道：“我那时的记忆力很差劲，看过的东西很快就会忘记，但因为终究记得住阅读那一刻的愉悦，又很喜欢这就是所谓的又菜又好学吧。”
石田秀子淡漠道：“但现在的你，肯定不是这么认为的？”
暖玉默然半晌终道：“是的，现在想想，那时的我其实和暗界的李雅薇类似，都是在不停的被清洗记忆！”
再次提及李雅微，她恢复了平静。
沈约瞳孔微有收缩。
他也想到了暖玉说的这种可能，如今暖玉的记忆绝对可用惊人来形容，她不是健忘者，她会遗忘的原因是——每天都被清洗记忆？
“这或许就是你父亲每天提醒你的缘由？”沈约终道。
暖玉垂下头来，良久才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很多事情，懵懵懂懂的我们无法理会，只有跳出后才能真正的理解。”
看向沈约，暖玉缓缓道：“是的，我后来也想到了，父亲每天提醒的原因不是谨慎，而是因为他知道我的记忆在被清洗。”
沈约心中微寒。
“他知道这个事实，却没有改变！”
暖玉低声道：“我在逃出我所属的世界后，因为对父亲的这种行为异常的反感，是以变得极为冷漠。”
沈约注目着暖玉，轻声道：“但你现在却显然明白，他那么做，或许只是想要保护你。”
他听得到暖玉言语间的颤抖，也就明白暖玉为什么要低下头。
有人始终不想让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哪怕遍体鳞伤。
1297节 云梦女神
人类非常擅长隐藏，或隐藏获利，或隐藏躲避伤害。
沈约善于发现这种隐藏，因为他知道任何人性的问题，都是有形成原因的，当初他可以发现李雅薇的叛逆缘由，如今也渐渐理解暖玉为什么会以冷漠示人。
许久，暖玉才继续道：“在我渐渐长大后，我所在的世界问题开始变多，父亲忙碌起来，我也开始发现，机器人出故障的频率要比以往要多，最让我不安的一点是，我所在的世界，开始出现了不同的声音，认为我们不应该如猪狗一样的活着！”
沈约向石田秀子看去，“一个程序世界，哪怕有bug，但也会平稳的运作。”
石田秀子“嗯”了声，凝声道：“但若是有人攻击程序的bug，就会使程序出现问题的频率高出许多！”
沈约和石田秀子突然讨论起程序bug，听起来有些跑题，但二人的核心亦都是对暖玉世界出现问题的猜测。
暖玉更像生活在一个程序世界中。
程序世界就是智能世界，智能世界比人类世界优秀的地方是——可以维持一定程度的稳定，最少比人类来维持运作要稳定。
在现实世界中，因为人类对自然的影响，自然反噬又开始影响人类的情绪，导致人类自身的不稳定。
举个例子，二十年前，人类在燥热中的表现会比如今的人类要冷静很多。
如今的世人，难以离开空调，虽然有很多段子自嘲这种现象，可现象不会因为自嘲而缓解，反倒越发激烈。
眼下世人的情绪益发难以控制，但在暖玉世界中，却不应该有这种问题，因为控制世界的核心层是机器人。
按照道理，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会一直稳定运行下去，机器人故障增多的原因会是什么？
机器老化？
暖玉所在世界的技术比暗界还要高明，机器老化引发问题的概率微乎其微。
明白沈约、石田秀子的质疑，暖玉径直道：“你们怀疑有人或事件引发了世界的紊乱，我也这么怀疑，但我找不到引发的原因。”
石田秀子喃喃道：“但我们一定要找到的！”
这是一个可致暖玉世界崩溃的漏洞，也是对付九州之王的手段！
暖玉微微点头，继续回忆道：“因为机器人的崩溃，是以世人也有了喘息思考的时间，有人开始怀疑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意义，开始反抗，但抗争很快因为违背规则被镇压。”
这是个魔幻的世界，但终究逃不过人性的抗争。
沈约思索时，暖玉又道：“但反抗的种子既然种下，生根萌发是迟早的事情，大批的暴动不时涌起，我本来是置身事外的存在，甚至有些痛恨那些人的不守规则。”
这般叙说的时候，暖玉微有痛苦之意。
沈约轻叹一口气，对这种反应不足为奇。
助纣为虐除了因为泯灭了良知，也会因为自身的懦弱。
暖玉能说出这种情绪，看起来已经能真正面对曾经的自己。
“可我没想到过有一天……”
暖玉咬了下嘴唇，终于还是道：“灾难居然降临到我自己的身上。那是一个夜晚时分，我还等父亲回家吃饭……”
沈约突然有个疑惑，心道总听暖玉说她父亲，那暖玉的母亲呢？
终究没有打断暖玉，沈约听暖玉又道：“可我家附近突然响起了警笛的声音，那是机器人在捕捉犯错的人类发出的响声，响声离我家越来越近，我内心很是惊慌，父亲突然冲了进来。”
嘴角轻微的抽搐下，暖玉缓缓道：“他全身是血，左胳膊也断了，用唯一的右手拉住了我的手臂，然后对我说了一句话——去找绝境之门，逃离这里。”
叙说的时候，暖玉语气也急迫起来，似乎重演了当年的紧迫，随即下意识的摸了下左上臂，“然后，他手上多了只注射笔，一针扎入我的左上臂。”
说话时，暖玉缓缓的挽起了左上臂的衣袖。
她的肤色本来白皙如同凝脂般，可在左上臂，却能清楚的看到一个黑色的斑点。
石田秀子问了句，“你不介意？”
暖玉点点头，石田秀子走到暖玉的身边，仔细的观察那斑点，喃喃道：“是了，是一样的斑点。”
暖玉反倒怔住。
她详细的叙说往事，为了表明并无隐瞒，甚至连自己觉得很是隐秘的事情都和石田秀子、沈约详细交代。
要作战，就要全力以赴的一战。
她知道沈约分析能力极为强大，详细叙说往事，对于沈约了解敌手很有帮助。
笔趣阁
被扎这一针，对暖玉来说，一直是极为隐秘的私事，可石田秀子居然看过类似的斑点？
“你说下去。”石田秀子喃喃道。
暖玉沉默片刻，继续道：“我见到父亲那般模样，只感觉世界天塌地裂了。父亲一直是我安全的港湾，可见到他那般疯狂的模样，我吓的一时间不知所措。父亲随即冲向大门，用力关上房门，回头向我嘶吼道——逃，去绝境之门！”
沈约微皱了眉头，暗想这父亲如此命令，倒有些不近人情和不清不楚。
暖玉神色黯淡，“然后他像早有准备般，取出藏好的枪弹，和门外的人僵持不下。外面的机器人冷酷的命令他放弃抵抗，接受九州的审判，我父亲没有理会，只是死死的看着我。我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害怕。”
沉默片刻，暖玉终道：“但过了几年，我知道了很多事情，回想起当初的一幕，知道他是不舍得我。”
那本是生离死别的场景被暖玉平静的说出，沈约听了都觉得心酸，不由道：“可你显然不知道什么是绝境之门？你又如何能够逃走？”
暖玉看向沈约，眸光那一刻变得清澈无比，“我本来是不知道的，但在父亲再次嘶吼的时候，我脑海中突然浮出一条逃生通道。”
“原来如此。”石田秀子喃喃道。
沈约目光闪亮，“是针剂起了作用？你父亲给你打了一针，给你输入了新的记忆？”
1298节 随意穿梭
记忆就和修行的心性，医学中讲述人体的经络，以及大雪山提及的三脉七轮般，这些都是极为玄奥的存在，以现代的解剖技术想要对其认知，完全是缘木求鱼。
记忆并非永久的存在，人类甚至不能发现它存在的地方。
你无法说出记忆存在的位置，因为多数记忆是神经元临时重组形成的。
既然是临时重组，因此哪怕在人体存活的期间，记忆也是不稳定的，因此很多当事人看待同一事件的证词，也是有着千差万别的。
并非证人故意在撒谎，而是因为很多主观性和人体客观会影响判断的形成，进一步影响他脑海中的回忆影像。
听暖玉叙说被打了一针拥有了很多记忆，很魔幻的样子，沈约却立即想到暗界众人的记忆修改，好像也是类似的输入？
九州之王统领的世界和暗界有不同，却也有相似的地方，那就是都对人体的神经学有着高深的研究！
念头一闪而过，沈约将这个线索悄然铭刻。
暖玉听到沈约的判断，微微点头，“不错，我事后想来，应是如此。我父亲通过特殊方式给了我许多记忆，我当时脑海中突然浮出一条逃生路线，逃生门在我的房间，是衣柜门。”
沈约微有诧异。
暖玉继续道：“我见父亲一个劲的吼我，终于惶惶向我的房间冲去，然后打开衣柜门，冲了过去。”
沈约微有扬眉，就听暖玉道：“下一刻的功夫，我已经到了一座山峰前。”
魔幻一样的叙说。
暖玉却是极为平静的表情。
沈约清醒判断道：“是时空置换。”对他来说，从一个地点瞬移到另外一处绝不是陌生的事情。
暖玉沉默片刻，“是的，空间穿越。父亲在我房间和山峰之间，搭建了一条快速连接的通道，但我从不知道这些。”
沈约分析道：“从这点来说，令尊已经对你逃离的事情筹划了许久，他知道你被清洗了记忆，却没和你说任何事情，应该是怕计划泄漏。但在生死关头，他还是为你在考虑，为你贯注了生存的记忆，让你可以离开那个……九州世界。”
但怎么离开九州世界？
绝境之门？
那是类似月亮门制造的世界间的空间连接通道？暖玉的父亲如何会知道这些？
暖玉“嗯”了声，缓缓道：“在我站在山峰前的那一刻，身后的远方有警戒声响起，那是奉命抓我的人员。”
沈约微有担忧，虽然他知道暖玉一定逃了出来，可亦好奇那时候手无缚鸡之力的暖玉，如何能逃得过冷血的追杀，穿到暗界？
“我那时候是绝望的，因为我下意识的觉得，我虽然到了山峰前，却依旧逃不过九州之王追杀的。”暖玉涩然道：“那时候的我，其实很软弱。”
石田秀子一旁道：“冷漠是因为磨难，坚强亦是因为磨难。虽说这种鸡汤对处于挣扎之中的人来说，未免过于残酷，可幸运的是——你通过了磨练。”
暖玉看向石田秀子，突然道：“我需要向你道歉。”
她致歉是因为有人在触碰她疤痕时、她产生的敌意，虽然大多数人触碰别人的伤疤只是为了好奇，可她知道石田秀子不是那样的人。
这个老人打动暖玉的不是她丰富的知识、睿智的思想、站在巅峰上的能力，而是她的同情。
逃离曾经苦难的人，不应该选择远离苦难，而应是帮助别人跳出那些苦难。
只有如此，世界才会变得美好。
可事实偏偏是颠倒的，离开苦难的那些人多是将苦难当作炫耀的资本，然后将别人压入更深层的苦难。
石田秀子笑笑，“你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回转正题，石田秀子沉吟道：“我也很想知道你如何能逃离你的世界。”
暖玉回忆道：“我立在山峰前，听着警报声，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些逃生器材的藏匿地点，而且就离我不远。”
沈约、石田秀子互望一眼，意识到这应是暖玉父亲留下的。
暖玉的父亲对于暖玉的逃亡显然有过充足的准备。
“我立即挖出那些装备，武装在身上。”
暖玉庆幸道：“逃生装备有机械鞋，伸缩臂，我都是前所未见，但我穿戴上后，却已经对它们的用法了如指掌，机械鞋极大的增强了我的运动能力，伸缩臂也是让我窜入密林中，如同可以飞翔般。”
小书亭
蹙着眉头，暖玉缓缓道：“我从山峰中，冲入了传说中的蛮荒丛林。”
“那是什么地方？”沈约问了句。
暖玉解释道：“传说中，那里和地狱仿佛，未被人类涉足，亦没有被机器人进入过，丛林中有着数不尽的怪兽和毒物，幸运的是——我有防护衣避免毒物的侵入，有伸缩臂和机械鞋助我躲避怪兽的追踪。而且……”
轻吁了一口气，暖玉缓缓道：“那些怪兽和毒物也在阻止着追兵的接近。”
沈约皱下眉头，每当他感觉有问题的时候，都有这种细微的表情。
暖玉显然是很少重复当初的回忆，有些回忆，是会让人主动回避的。
再次回忆往事，她有些沉迷其中，继续道：“追兵似乎失去了方向，陷入了和丛林怪物的缠斗，但我脑海中却有着一条极为清晰的逃生路线，当我和路线有了偏差的时候，我脑海中的路线甚至会自动报警，驱使我走向正确的道路。”
沈约抿着嘴唇，喃喃道：“这不仅需要精密的准备了。”
石田秀子随即道：“是很高明的科技。注射液中有类似暗界启明的机器人，甚至比启明要高明很多，这才能形成这种智能。”
暖玉微怔了下，“你们想说什么？”她那一刻，声音又有了颤抖。
沈约、石田秀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先说下去。”
暖玉沉默片刻，这才道：“我在蛮荒丛林中足足奔行了三天三夜，并不感觉到疲惫，甚至没有饮水和吃饭。”
这听起来绝无可能，石田秀子却道：“针剂中显然有补充身体能量的物质。”
沈约亦是这般想，再美味的食材，能量值亦是有限，如今人类对自身能量的运用绝对处于初级阶段，人类若真的想要进一步发展，摒弃什么舌尖诱惑才是真正需要做到的。
微能量补充，绝对是人类冲向宇宙的必经阶段。
暖玉却道：“然后，我看到了李雅薇！”
房中突静。
1299节 世界的关联
沈约对暖玉是信任的，但他对暖玉叙说的事情，却保持着理智的分析。
原因很简单，信任一个人和判断此人所言的真相并不是矛盾的。
是人都会犯错，暖玉也不例外。
暖玉显然是很少回忆这段逃亡的经过，是以她的叙说带着逃亡色彩，对于很多细节，她会有忽略的地方。
这亦是暖玉终于和他们叙说的原因，暖玉希望借助沈约的大脑和石田秀子的智慧，重新明白当年的内情、杀回九州！
九州——那个她逃避难以面对、却念念不舍的世界！
暖玉逃亡时期只有一条路，沈约脑海中却有多条线索在延展，但哪怕他再是奇想，也没想到暖玉的这个转折。
暖玉看到了李雅薇？
这……
暖玉看出沈约的诧异，涩然道：“我想你早就奇怪，在你的世界、我为什么要盯着李雅薇不放？”
沈约是有这个困惑。
在明界，暖玉最先出手的对象就是李雅薇，她虽对李雅薇做了思想实验和跟踪，却又维护着李雅薇。
在本港海岛逃亡时，暖玉执着的要沈约救出李雅薇。
而到了暗界，暖玉更是利用高明的科技，将两个李雅微连在一起。
暖玉不希望李雅薇丧命的。
因此在李雅薇选择解决自身和沈约的问题、甚至整个暗界的困顿时，终于决定以意志化作蔚蓝之海后，暖玉内心黯然。
暖玉没有想到这个结果，一直认为是自己害了李雅薇，也对沈约有着愧疚。
沈约看得出来。
很多事情，不用说出来。
当你一定纠缠着想要某个答案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答案或许满足了你的主观，却未见得是客观的。
人不应该自欺才能活下去。
可暖玉真正对李雅薇另眼相看的原因是由于九州也有个李雅薇？
石田秀子似也吃惊此事，皱眉道：“你看到了怎样的李雅薇？”
“我逃到了蛮荒丛林的一个水泽前。”
暖玉缓缓道：“那是我脑海地图的最终地点，根据地图显示，我必须跳入那泥泞水泽的中心地带！”
沈约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无依无靠、狼狈不堪的暖玉，立在一个水泽前的场景。
水泽阴冷，藏着无尽的恐惧。
跳进去，就不会再出来。
那是一条死路，可暖玉的父亲，自然不会安排那条死路。
“我有了犹豫。”暖玉道：“我在那水泽前犹豫了一夜，直到天明时分。”
石田秀子喃喃道：“你犹豫是对的。”
面对一条死路，除非预知到会有奇迹出现，不然谁能决然的跳下去呢？
“那时候的我周身的疲惫开始蔓延，补充的能量显然已经被我消耗的差不多了。”暖玉又道。
yqxsw.org
沈约思索道：“换个角度，或许能量只够你到沼泽的时刻，在准备的时候，准备者认为你不跳下去，也没有生存下去的可能。”
他谨慎的运用着字眼，暖玉却已揭穿道：“你可以说的更直接一些——我父亲认为我不跳下去，就不如去死好了。”
沈约摸摸下巴，没有回应。
“等我想通这点的时候，内心自然是绝望、愤怒、委屈还有不解。”
暖玉喃喃道：“于是我开始觉得跳入沼泽也是种解脱，与此同时，追兵已至。”苦涩的笑笑，暖玉道：“他们不来，我或许还能犹豫会儿，但我想到被他们抓回去接受审判、再扔到粉碎机的场面，终于咬牙用尽所有的力气跳向沼泽的中心。”
“追捕你的人呢？”沈约突然问了句。
暖玉道：“他们也跟我跳向了沼泽。当然了，他们和我不同，有反重力装置保护他们，可以在他们抓住我的时候，保护他们离开沼泽。”
带着嘲讽的笑，暖玉缓缓道：“但他们一定没有想到一点，那就是反重力装置会失效。”
沼泽下，亦有高科技支撑？
沈约立即想到这个念头。
“追我之人想不到这点，和我先后掉入沼泽之中。”
暖玉回想道：“现在想来，沼泽似有一种奇怪的吸引，我因为一心送死，放弃了挣扎，但我陷入沼泽的时候，追踪的人才掉了下来，他们在空中一定是想尽办法挣扎，却无能为力了。”
轻吐一口气，暖玉如同陷入沼泽之时，“我放弃了挣扎，陷入了沼泽，很快的昏迷了过去。”
“你昏迷是因为窒息吗？”石田秀子问的仔细。
暖玉认真回忆片刻，终于摇头道：“不是窒息，更像是人接近危险时，自我昏迷的保护。”
沈约和石田秀子互望一眼，内心都有个一致的念头——暖玉的父亲把一切算计的简直天衣无缝。
暖玉的昏迷，更像是针剂的力量。
但这又是让人困惑的地方。
如此精准的逃亡计划，暖玉的父亲为何让女儿去实施？为什么一定要在最紧急的时候使用？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
暖玉幽幽道：“我就看到了李雅薇……的雕像。”
沈约立即道：“那是什么所在？真的是李雅薇的……雕像？”
“和我在明界见到的李雅薇真的很像。”
暖玉肯定后随意摇头道：“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像置身于混沌中，混沌到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处的场景，我只能看清楚那个雕像，因此我才能清楚记得李雅薇的模样。”
说到这里，暖玉犹豫下，喃喃道：“真的是雕像吗？”
她说的极为可笑，沈约却没有任何笑意，他明白在那种处境下，能分辨梦醒的人都不常见，雕像一定有奇异之处，才让暖玉产生困惑。
暖玉随即解释道：“我说那是雕像，因为她一直没有任何举动，但我又感觉她在怜悯的看着我，是真实的感觉。”闭眼片刻，暖玉重申道：“这就和修行中，在庙中看到了神像，引发内在的观想影像一样。”
这已经是极为专业的言论。
沈约听得懂。
修行中有皈依之说，后世多理解为对佛、法、僧三者的信服，导致后来所谓的虔诚之人遇庙就入、遇佛像就拜。
但这种举动却多是五蕴下痴迷的反应。
你信一个泥雕的菩萨会给你保佑？那你不如拎着个猪头去找管事的人更有用一些。
礼拜佛像的真正意义是为了除自身的慢心之毒，礼拜佛像是为了内在信心的树立，利用类似法观想释迦所为，来修正自身所为。
你若不明白这点，只以为磕头就会得到神佛保佑，那就和磨砖想要成镜般荒谬。
释迦早就清楚告诉你——我只是你的导师，你要觉悟需要靠自己的努力。你要善护念，不要胡思乱想的分神，集中你的火力去感知，你才能发现一个不同的世界。
而暖玉的解释，更像是感知的结果。
暖玉已道：“而我的脑海中随即有了提醒——虔诚的祈求云梦女神，帮助你通过绝境之门、逃离这个世界！”
1300节 惊世骇俗的想法
李雅薇在九州是什么云梦女神？
沈约内心微有悸动。
石田秀子已道：“然后呢？”她也一直缩着眉头，似在思考着什么。
暖玉回想道：“我脑海中一直有提醒，虔诚的祈求云梦女神……虔诚的祈求云梦女神……当时的我已经虚弱不堪，可终究还是选择了祷告。”
轻叹一口气，暖玉缓缓道：“在九州，我不信什么祷告的，但在绝境的时候，我却只剩下祷告之心，因为除了祷告，我实在做不了别的事情。我一直维系着祷告之念，请云梦女神帮我离开这苦难的世界，直到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她形容的奇特，什么叫做半昏迷？
沈约微有扬眉，却没有发问，就听暖玉继续道：“然后我就看到有道闪亮门户开启，前方一片明亮！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绝境之门。”
石田秀子喃喃道：“根据科学实验，很多临终的人，都会看到类似的场景。”
她自然明白什么是半昏迷，那是肌体功能渐渐丧失，却还能维持意识的状态，从这点而言，半昏迷状态和临终或者禅修态有点儿类似。
沈约亦是理解半昏迷的境况，终于道：“根据大雪山教法，临终中阴时，观感会放大七倍。在修行中，临终那念很是紧要，决定你会前往哪里。”
略有沉吟，沈约缓缓道：“如果你的念头是贪婪，就会转入贪婪之境，但你若观想光明，光明就会放大七倍，甚至可以带你走入解脱之路。这也是常人念经、喜欢念‘阿弥陀佛’的起源，因为阿弥陀佛的本意是宝珠大放光明。”
微有沉吟，沈约补充了一句，“任何咒语的关键不是字，而是意，只有将你理解的意铭刻你的骨头里才会发挥作用。”
暖玉并不避讳道：“你认为我是临终时产生了妄念？”
“不是！”
沈约摇头道：“因为你终究离开了九州，所以我认为，你因为进入类似禅专注的状态，思想经过七倍的放大后，和某些高科技接收器产生了共鸣，是以所谓的绝境之门才会开启。”
“听你这么一说，就科学了很多。”
暖玉涩然道：“不过事实也是如此，门户开启，我挣扎的穿过了门户，到达了暗界！”随即沉吟道：“你的意思是——绝境之门是一种高科技的产物，只有通过类似我的体验，才能开启穿过，离开九州？”
fantuankanshu.com
沈约默然片刻，微微点头，喃喃道：“看起来是这样的。”
“可你受到了追杀。”石田秀子突然道，“追杀你的人，也通过了绝境之门？”
“看起来是这样。”
暖玉点头道：“我穿到暗界，发现那里和我的世界截然不同，内心的震撼不言而喻，可我随即就发现在沼泽追杀我的人，也出现在我的身边，这一次，他们轻而易举的抓住了我，迫问我如何回转的方法。”
“看起来那些人是误打误撞的穿过了绝境之门。”沈约琢磨道。
暖玉“嗯”了声，“我那时候自然不知道如何回转，我甚至不知道怎么离开九州，他们恼怒之下，就要除去我的时候，反力之鹰突然出现。”
沈约精神振作。
暖玉缓缓道：“反力之鹰请那些追杀者放过我，他们自然不肯，随即就要除去反力之鹰。他们习惯遵从命令，对任何阻碍都奉行清除的命令，但这一次，他们清除的是自己！”
看向沈约，暖玉缓缓道：“剩下的事情，你自然已经知道大概。反力之鹰救了我，是以他觉得暗界大有问题的时候，我选择了回报。反力之鹰教我自保的方法，然后他去了你的世界，找到了你。”
沈约回首往事，倒着实感慨万千。
那些曾经的迷惑，如今看起来倒是清清楚楚。
石田秀子突然道：“反力之鹰在世界间穿梭，似乎不需要月亮门？”
暖玉沉吟片刻，肯定道：“是的，不需要！”
“那他如何穿梭的？”沈约很是奇怪道。
暖玉默然半晌，“他是通过手印和念咒。”
沈约、石田秀子互望一眼，他们都是眼界极为开阔之人，是以不迷信，但也不会冒然否定什么。
他们如今研究的精神法本是综合古今科学的地方。
自古以来，就有巫术、咒语的存在，在他们的理解中，这并非虚妄，却绝对和强大的精神力有关！
可后人因为痴迷，多是愚蠢的认为，只要发现远古的咒语，念出来就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这其实是绝无可能的。
语言本来不过是人类发明的交流工具，这种交流工具的发音若能引发毁天灭地的奇景，那这世界不知道毁灭多少遍了。
是以哪怕大雪山修行密码中宇宙种子字，诸如“嗡、阿、吽”之类，也是一定要有理解意来支撑才能发挥开发潜能的力量。
可反力之鹰不用月亮门，却可以利用手印和念咒来穿梭在类平行世界中。
“手印和咒语是辅助！”
石田秀子推测道：“反力之鹰真正穿梭的奥秘，一定是意志。”
沈约亦是赞同，突然想到暖玉在接他回转，以及之前和藤原野望交锋的时候，也是利用了咒语和手诀。
反力之鹰将这本事传给了暖玉？
可暖玉明显不能通过反力之鹰的方法穿梭类平行世界，不然她也不用寻找月亮门了。
“而且反力之鹰一定要有锚点。”石田秀子又道。
沈约双眉微扬，“你的意思是……反力之鹰在他经过的世界，都有锚点？”
石田秀子喃喃道：“是的，意念锚点一定有的，不然怎么能精准定位呢？”
暖玉眸光发亮，若有所思的模样，
沈约却想到了另外关键的事情——反力之鹰之所以能在类平行世界穿梭，是因为有意念锚点。若诸多类平行世界是被月亮门创造出来的，这说明反力之鹰和类平行世界创造之初那刻可能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这就和天柱山的迷宫般，创造迷宫的人，因为清楚知道创建过程，遂可在其中绝不迷路。
反力之鹰不迷路，因为他对类平行世界很熟悉！
想到这点儿，沈约内心震撼。
1301节 三脑
反力之鹰的存在一直和迷一样。
沈约哪怕回忆起和反力之鹰曾经的交谈，也通过很多人了解了反力之鹰，但对于反力之鹰的目的，仍旧一无所知。
反力之鹰和暖玉似乎没有关系，也和暗界没什么关联，他似乎认为每个世界出现的问题，应该由这个世界的人解决，但在关键时候，他还是出了手。
若没有反力之鹰，暖玉说不定已经死了，暗界也会消亡。
反力之鹰为什么会插手？
如果类平行世界的创建和反力之鹰有关，那一切似乎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反力之鹰终究不想看着他参与建设的世界毁于一旦？这就和维拉科查般，因为不舍、或者怜悯那些挣扎的世人，这才教会那些百姓如何生存，提及终究会回转的？
“在离开九州后，我的脑海中同时凭空多了很多有关精神操作的理念。”
暖玉在沈约琢磨时，继续说道：“当时的我很是错愕，可在经历了暗界藤原纪香等人的事件后，我开始明白那是父亲为我灌输的记忆。”
“他为什么这么做？”石田秀子喃喃道。
暖玉沉吟片刻，“或许父亲给我灌输的，都是让九州得到解脱的关键？”
石田秀子“嗯”了声，不置可否。
暖玉接着道：“同时我发现暗界的精神控制，和九州有着相通之处。可反力之鹰随后不知所踪，我记得他要我不要搅乱这个世界，给予他充分自由的约定，因此更多的时候，我只是选择协作。”
看着沈约，暖玉缓缓道：“伊始我亦不清楚你的身份，可在我的直觉中，你却和反力之鹰大有关联。后来我渐渐明白了你就是反力之鹰选择来解决暗界问题的人。剩下的事情，我就送你去暗界，同时汇聚暗界的资料，输送给你，在你进行大数据分析的时候，我和石田秀子亦是不停的补充数据，分析暗界的问题。”
沈约喃喃道：“原来如此。”
一切的一切，源于石田秀子和暖玉高端的进程分析，也因为反力之鹰的精心准备。
“至于我为什么对李雅薇另眼相看，也是因为我始终觉得李雅薇和云梦女神不只是相像那么简单，而像是有种奇怪的关联。”
暖玉垂下头，低声道：“要破解九州之秘，对抗九州之王，我认为需要从李雅薇身上下手，这是我的私心。后来的事情……”
ranwena.net
她没说下去，可后来的事情，本来就是谁都无法预测的。
房中静了下来。
半晌，石田秀子道：“我想……暖玉说的不错，明界暗界还有九州三个世界，一定有种奇怪的关联！”
一言落，暖玉霍然抬头，眸中仍有晶莹闪烁，却追问道：“什么关联？”
石田秀子沉吟的时候，沈约喃喃道：“我也有这种感觉。”
“什么关联？”这次是石田秀子在发问。
她和暖玉都是若有期望的看着沈约。
她们知道以沈约的大脑，汇聚了这些资料后，一定会总结出很多线索。
沈约缓缓道：“迄今为止，我们有几个问题需要思考，第一，为什么……沈笑天……”他想称呼一句父亲，但终究还是直呼其名道：“他选择前往明界？这是唯一的选择，还是必然的选择？”
他问的很有深意，暖玉却是立即道：“如果是唯一的选择，说明九州可以到达暗界，但暗界却只能到达明界？暗界无法到达除明界外的世界。如果是必然的选择……”
眸光闪亮，暖玉缓缓道：“沈笑天一定知道些什么，他离开的时候就知道终有一天……你沈约可以从明界回转？不然他的离开没有意义。”
她说到这里，略微迟疑，似想再说些什么，却终于止住。
石田秀子手一挥，空中只剩下了三个苹果——一个闪亮，一个黑暗的，另外一个却是处于半灰半白的形态。
石田秀子显然是在用苹果来比拟明界、暗界和九州。
九州上有一个箭头关联了暗界，暗界和明界之间，却有双向箭头在链接。
沈约看着空中的示意图，沉吟道：“世界之间能沟通的因素是月亮门和绝境之门。”
空中示意图随即有三道门户出现。
两道月亮门，一道闪亮的门户，上方标注是绝境之门。
沈约缓缓又道：“三个世界都有个李雅薇。明界的李雅薇是个叛逆少女，暗界的李雅薇已经是个洲际官，而在九州，如果暖玉看到的雕像真的是李雅薇的话，那么说明李雅薇成为了什么云梦女神……”
沈约描述三个世界关联的时候，石田秀子很是配合的用直观影像来表达。
空中李雅薇的影像随即出现三个，分别站在三个苹果之上，容貌完全相同，但举止气质却有天壤之别。
“从科技的角度来讲，九州最为高明，暗界其次，明界算是最菜的。”沈约说到这里，心中微动。
他似乎捕捉到什么关键所在。
石田秀子再度挥手，空中有一条环形线贯穿了三个苹果，形成了一个稍有倾斜的立体平面。
沈约喃喃道：“难道说……”他有了个奇特猜想，可一时间觉得太过离奇，竟然说不出口。
石田秀子追问道：“难道什么？”
沈约轻吁一口气，“我稍晚些再说我的结论，如今我想就九州的问题，和你们探讨一下。”
见暖玉、石田秀子都没反对，沈约盯着暖玉道：“我是就事论事，若有冒犯到你的地方，还请不要见怪。”
暖玉涩然道：“你若没有问题，也就不是沈约了。你说吧，我可以承受一切推论！”
沈约缓缓道：“我觉得九州这个世界很奇怪。”
“哪里奇怪？”石田秀子眯起了眼睛。
沈约微笑道：“根据很多科幻设想，未来的机器人会统领人类，人类会在机器人的统治下，完成重体力劳动，领着难得的食物，在机器人的统治下、过着痛苦不堪的生活。”
暖玉、石田秀子都在点头，事实上，沈约说的没错，人类因为太过局限自我，近年来又受到老米的强盗思维影响，总觉得人和地球的任何东西都是处于对立层面。
要不统治、要不被统治。
除此之外，似乎没有第三条选择的道路。
这也是机器人会统治世界的思想来源所在！
1302节 空灵
从老子《道德经》揭露了二元的本性后，人类反对二元就益发的固执。
机器人被发明后，世人很容易产生一种焦虑，如果机器人什么都能干了，那要人类做什么呢？
机器人终究会统治人类的思想随即充斥了人类的头脑。
人类对无用的东西，通常是废弃淘汰的，是以某些人类认定机器人一定会选择除去人类的，是以又创建了所谓机器人必须遵守的什么三大法则。
可若是以此类推的话，真有造物主创造了人类，是不是造物主也要制定一条规则——人类绝对不能伤害造物主呢？
在沈约看来，这完全是人性自身的丑陋导致的思想，这也是阻碍人类前进的根本原因。
人类不能容忍比自己更强的存在，哪怕那个宣称自己看得远、是因为站在巨人肩头的科学巨匠，打压起后辈来、也是绝不手软。
站的更高的人，通常不希望别人站的更高，这才是人类最悲哀的地方。
沈约想着这些问题时，有点怜悯道：“根据科学幻想的逻辑，九州是正常的。但我始终觉得这个逻辑是有问题的，如果机器人统治了人类，说实话，人类不应该从事重体力劳动的，因为那完全可以用机械化来替代。”
石田秀子和暖玉都在点头，显然认可沈约的结论。
“换句话说，机械智能时代，人类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沈约反问道：“既然机器人可以做到统治了人类，又有什么事情是人类可以做到、机器人做不到的呢？”
这是个极为残酷的事实。
人类总是幻想自己有用，幻想被机器人统治的悲哀，却忘记了如沈约般设想。
哪怕重体力劳动，亦不需要人类来完成了。
将人类从重体力劳作中解脱出来，这本来也是人类发展机器人的最初目的，既然这样，九州的人类仍旧被迫完成重体力活动，绝对是个可疑的地方。
暖玉脸色有些苍白，她很少回忆那段不堪的往事，这次回忆的时候，通过石田秀子和沈约的表情，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叙说大有问题。
若是旁人，知晓这些问题，恐怕要叱责暖玉在撒谎。
这亦是沈约真正优秀的地方，他相信暖玉没有撒谎，他也相信暖玉叙说的是她认为的真相，但他需要面对真相的疑点。
哔嘀阁
“这是我的第一个疑点，九州的架构让人存疑，真正统治九州的不是机器人，仍像是人类。”沈约得出了自己的第一个结论。
暖玉瞳孔微缩，“你是说，九州真正的架构是——九州之王掌控一批机器人，在统治所有的人类？”
这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因为世上从未有过这种情形发生。
哪怕最离奇的科学幻想，也只会在统治人类的最末端，加个人类无法认知的生灵。
石田秀子补充道：“九州之王看起来像是机器人，但他是个人，而且是个极其聪明的人？！”
沈约缓缓点头，“这很有可能，九州之王用的统治更像是老子说的圣人之治，竭力的让所有的人类无知无欲。重体力劳动的一个好处是——可让人在精疲力尽下，无暇去想旁的事情。”
暖玉眸光一闪，“你是说——九州所有人完成重体力劳作的唯一目的就是消耗他们，让他们无暇去想其他事情。”
沈约沉吟道：“不然我想不出九州有着一批高性能的机器人，有着极高的科技，还让世人极度劳累的用意。”
暖玉沉默下来。
石田秀子喃喃道：“很精彩的一个假设，由此可以推出很多结论。”
暖玉颤声道：“什么结论？”
她亦想到了什么，但实在不敢深想，因为她从未想过，世上会有这般惊悚的事情，这般离奇的想法。
沈约沉着道：“一个最可能的结论就是……九州之王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类，他实现着一个极为疯狂的计划。”
他想到九州之王可能的计划，也是为之心悸，但他仍旧道：“自古以来，从未有一个人能完全统治了这个世界，为什么？”
石田秀子立即道：“因为这不是一个人能干成的活！”
沈约点头道：“不错，这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事情。自从人类社会化开始，人类就想着抱团取暖来应对这个世界的难以揣测，哪怕是什么战争狂人亦只能动用一帮死忠的手下来操纵军团，获取自己想要的思想一统。”
他少有的情绪激动，“但战争狂人没有成功，为什么？原因很简单，有太多不同的思想在对抗他要将所有人类变成一个思想的举动。抵抗力量无穷，但战争狂人的力量却是有限的。”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补充道：“暗界的李巨人，是最接近统一人类思想的人。”
她不经意的这么说，却像提醒着什么？
暖玉闻言，脸色已变。
沈约就感觉脑海中有如一道闪电划过，随即闪过九州之王坐在大殿中、孤零零的影像。
听到石田秀子提及李巨人，他智能大脑的关联线索为什么要闪过九州之王的影像？
难道说？
这个推论让他如此震惊，亦让他暂时只能将这个念头暂时藏起。
“是的，李巨人是最接近思想统一的人。”
沈约轻声道：“他若真的利用月亮门灭掉暗界，重新创造一个世界，那他几乎就是创世主了，他可以将太空船中所有的人，换成统一的思想，然后宣称自己创造了人类，然后将所有衍生的人类，输入他想要的思想。”
李巨人的做法和想法也绝对是前所未有的。
“可惜，他失败了。”石田秀子这般说的时候，眼中有光芒在闪烁。
沈约长吸一口气，“但九州之王却像要成功了，他虽然无法让所有人统一思想，却暗中统治了世界，宣称九州是一个机器人统治人类的世界。”
暖玉脸色苍白，“他为什么？”
九州之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问话哽在嗓间，因为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沈约目光闪亮道，“因为……九州之王要凭借一己之力，统治整个九州，包括九州人类的思想！”
微有吁气，沈约补充道：“他是真正的只用自己的力量！”
1303节 将死之人？
一个人，凭借一人的力量，不但统治了人类，还竭力的让整个人类有了统一的思想？
沈约的结论听起来惊世骇俗，但他坚信自己的推断很靠谱。
因为有事实在支撑着他的推断。
房中静寂。
半晌，暖玉还是骇然无语的时候，石田秀子已经叹道：“不能不说，你这个设想很惊人，但我竟然信了，难得的是……还有人这么做了。”
她居然认同沈约不可思议的假设。
沈约沉着道：“不错，有很多迹象验证了我的想法。九州之王知道一个人哪怕可以统治整个世界，但他绝对无法统一全人类的思想，因此他设计了一个惊天骗局——制造了一个机器人统领世界的假象，连暖玉都在相信的假象。”
暖玉握紧的拳头，却不否认，“不错，我一直认为……是机器人控制了九州。”
很多事情说穿了简单不过，但人在局中，却是无法想到。
沈约随即道：“人类自身的奴性导致其对强权的崇拜，人类虽然善变，但机器人的冷酷无情和铁血遵从成为人类的一个模版，让人类知道触碰规则的惨烈下场后，人类开始无条件的遵守机器人世界的规则。”
石田秀子点点头，“社会规则的易攻克性，只是因为特权的存在，若真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规则来遵守，我想世上所有的人，都会规规矩矩的。”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个激动人心的口号不知喊了多少年，但从未有一天被实现过！
因此哪怕戏剧《打龙袍》中的包拯，也只敢去打龙袍，不敢让天子身上挨上一板子。
包青天都不能保证安好就是晴天，谁又能觉得安不好会是阳光灿烂呢？
“是的。”
沈约振奋道：“九州之王对人性的这些问题显然极为清楚……”
他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想到——李巨人对这些人性不也是清清楚楚？
这般想时，他内心是震颤的。
他有一个结论极为震撼，让他难以相信，偏偏有太多线索向他的结论靠拢。
比如说——很像李雅薇的云梦女神？
还有……那让暖玉获得很多记忆的针剂，启明是否也可以完成这种功能？
微微吁了口气，沈约继续道：“因此九州之王摒弃了人类的统治，用机器人代替了国家机器，这样的话，再不用担心什么人类潜规则制造的偏差！于是乎，所有的世人都以为置身于机器人的统治下，循规蹈矩，他又让所有的世人从事重体力劳动，让世人无欲无知……”
ranwena.net
“那他这么做的终极目的是什么？”
暖玉突然道：“无欲无知的人类有什么用？九州之王这般大费周章的统治着一些无知的人类，又有什么趣味？”
沈约怔住。
他方才迟疑，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个矛盾。
有个笑话讲的好——曾经有个医生警告病人，你若是不抽烟、不喝酒，不泡妞、规规矩矩的早睡早起，你可以活到八十岁的。病人却反问道，我若是没有了这些乐趣，我为什么要活到八十岁呢？
很可笑，也很犀利的一个笑话。
因为在大多世人眼中，抽烟喝酒、泡妞烫头就是人生的意义，没有这些意义，何必有人生呢？
而真正看破欲望的修行者，专研本体和宇宙玄奥的时候，又不认可去统治世人的作为，他也不可能认可。
修行很重要的一点是平等观，统治就是不平等，你不能身心合一，修行无疑南辕北辙。
因此《金刚经》开篇讲的不是释迦高高在上的坐着等弟子来服侍的样子，而是亲身乞讨回来自己洗脚后、给自己打个坐铺，然后给弟子说法，展现出平等之观。
九州之王不是修行者，他是统治者，但他为什么要统治一批近白痴的人物？
暖玉再次质问，“无论如何，九州之王物质应该极为丰富，既然不需要任何世人为他服务，为什么又要留下那些世人？”
这亦是一个矛盾！
对统治者来说，没用的何必留下？
石田秀子突然道：“因为有一点是机器人做不到的。”
“是什么？”暖玉立即问道。
“思想！”
石田秀子缓缓道：“机器人的确可以按照程序做很多事情，但它不会拥有思想。”
“不会？”暖玉怀疑道。
石田秀子反倒肯定道：“是的，绝不会。根据科学研究，人体的三脑必须由呼吸来支撑和发展。”
“什么三脑？”沈约有些诧异道，他知道人有大脑，大脑又分左右，却没听过有人有三脑的。
石田秀子并不隐瞒，“是的，最新的科学研究是——人类不止有一个大脑，还有胸脑和腹脑，胸脑腹脑的神经反应和大脑很有相通之处。”
沈约倒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石田秀子又道：“而根据指向性研究得出的结论，人体中大脑负责逻辑，胸脑负责情感，而腹脑负责勇气和力量。是以你看到那些大腹便便的人通常都很懦弱，因为他们有关勇气的气脉都被锁死了。而越来越多的人情感变得淡薄，难以产生同情，因为他们的胸脑亦是堵塞的。”
沈约微有好笑之感，暗想俗语中的胸大无脑，难道得到了科学的验证？
不过这个胸大没有的脑不是大脑，而是说胸脑，因为胸脑堵塞缺乏情感，是以情感智商会下降？
不是脑袋大大脑容量就多，自然也不是胸大、胸脑就发达。
石田秀子说的极为奇特，沈约却感觉石田秀子绝非无稽之谈。
因为在修行理论中，要想解脱，一定要解开七轮的束缚。
在修行理论中，人体的气脉多是被五蕴积累的毒素封闭的，如今再加上数不胜数的食品添加剂、无所不在的油腻，还有各种奇怪的填充物，更是堵住了人体脉轮的通畅。
修行变得益发的困难，除了因为二元论的分裂造就越来越多的思想散逸，人体被世俗的五毒演变堵住了脉轮，也是极为关键的原因。
多年前，你或许还能感觉到自然的勃勃生机，可你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自然在衰退，你自身的机能亦是在退缩。
通常情况下，你已经缺乏了情感和勇气，你只是被本能欲望在驱动着。
1304节 萧楚？
缺乏了情感，你会变得麻木，缺乏了勇气，你会变得不思进取。
人类自己用不断扩张的欲望造就了这个僵局。
或者可以说，人类用自己的油腻卑微堵死了那本应满是豪情、向往高尚的自己。
沈约想到这里，暗想我这种思想要是发布出去，能不能获得个诺贝尔炸药奖？可他随即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这些思想真正的创造者是石田秀子。
石田秀子已道：“而根据科学观测，大脑、胸脑和腹脑的开发，是需要呼吸刺激配合，以往的得道者，都是三脑得到了极大开发的结果，这也是人类最为特别的地方。”
这是个惊人的理论。
沈约却是很懂的样子，“但机器人却没有三脑，它们也始终无法用呼吸激发自己的潜能？”
呼吸能激发的是活性细胞，无论机械再是高明，它自身的构造却是没有活性的！如果机械体是用活性细胞来构造的，那它又归于生灵的一类。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是的，是以这世上哪怕真有什么人工智能，它们的逻辑性或许无懈可击，但它们永远没有人类的这种潜能，自然，它们也终究无法取代人类。”
她说的高端且深奥，暖玉却抓住了最直接的那种，“你们的意思是——九州之王还留下了人类，因为他需要人类的三脑？”
石田秀子淡淡道：“我觉得很有可能。”
见石田秀子望过来，沈约亦是点头。
房中再次沉寂下来。
“九州之王利用人类的三脑在做什么？”暖玉再次发问道。
这是个顺理成章的发问，却不应该有人能答出来。
谁都没见过九州之王，又怎会知道九州之王的目的呢？
偏偏沈约回道：“我感觉他的目的，应该和利用唐清凤做实验有关系。”
这亦是一个巧妙的关联。
虽然天马行空，暖玉却不能不说道：“看起来有些道理。”
沈约随即道：“我在修行的时候，因为无法进入禅定，是以师父告诉我，要尽力的将如释重负那刻的感觉铭记同时加以延长，当你熟悉那种感觉的时候，你就会比较容易的进入禅定的状态。”
暖玉扬了下秀眉。
沈约再次得出结论道：“我觉得——九州之王让所有世人进行重体力劳动的目的是让他们进入那种疲惫到极致的状况，然后……研究那种感觉。”
ranwena.net
暖玉讶然无语。
“因为那种感觉是人类最纯粹的感觉。”沈约补充道：“不是空灵，却接近空灵。”
石田秀子目光微亮，“他在搜集同时研究这种感觉？”
“月亮门？”在场三人同时说道。
房中再静。
沈约见暖玉情绪微有激动，示意暖玉先说，暖玉立即道：“难道说，真正能够完全使用月亮门，是需要那种空灵的感觉？九州之王需要大量收集空灵的感觉，然后加以实质化，控制月亮门，完成他的某个目的？”
微有沉默，暖玉随即道：“完成他和异世界沟通，进行溯源化的操作？”
沈约喃喃道：“这很疯狂，听起来难以实现。”
谁能收集人类的空灵态？
暖玉缓缓道：“可九州之王显然可以完成此事，不然根本无法解释他的行为。”
霍然望向石田秀子，暖玉一字字道：“你早就想到了这点，开始就用复制出的苹果说明了九州之王的溯源，希望沈约参与到溯源中，你希望沈约能想到这点？”
她虽然知道石田秀子的高明，却从未想到过这个年迈的老人远见如斯。
石田秀子淡然道：“我提及溯源的时候，只是个推测。若非你叙说九州的事情，我们也想不到九州之王的方法。”
凝望着暖玉，石田秀子缓缓道：“因此在我看来，坦诚很重要。有坦诚，你才会去面对，有面对，你才能去解决。”
暖玉轻微的吸气，琢磨着石田秀子言语中的深意。
沈约目光闪亮道：“我们明白了很多，但终究要见到九州之王，才能验证我们的猜想！”
他还是要再度穿越！
石田秀子点点头，又摇头道：“但你现在还不急于穿越。”
沈约笑道：“你觉得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吗？”
他内心嘀咕——你石田秀子实在太坦诚了，说把我扔到八百年前找寻月亮角，结果你连暖玉一块骗。
可石田秀子若非这般，他沈约又无法触碰到九州之王的真相。
石田秀子如同沈约肚子里面的蛔虫般，“你肯定对我的隐瞒有所不满。”
沈约想说不敢，暖玉已道：“是的，我很不满。石田秀子，你既然决定坦诚，当初送沈约前往八百年前，就应该说明这些事情。”
石田秀子轻吁道：“我若径直说明用意，你当然不会同意的？”
暖玉没有回应。
她的确不会同意，因为她不想让沈约面对九州之王，那是个极为可怕的对手。
“但现在……我们却已经克服了你的心结。”
石田秀子道：“你知道不能躲避了，就只能应战，这是我的第一个目的。”稍有迟疑，石田秀子缓缓道：“我没有将真相彻底的说出，就和沈约所言般，一切只是猜想，我不想我的猜想干扰你们。”
沈约笑笑，“如今我们的猜想看起来大同小异，你就可以说明你如何得到这些猜想的了？”
暖玉心中微凛，她亦觉得石田秀子知道的太多了。
哪怕石田秀子因为完颜烈的缘故、早早见识了时空穿梭的事情，但石田秀子在某些方面的认知，明显超越世人太多。
不但超越了太多世人，哪怕是她暖玉和拥有超级大脑的沈约，很多时候，都要竭力才能跟得上石田秀子的思路。
石田秀子微笑道：“是啊，我知道你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但你一直觉得让我主动说出来更好一些。”
沈约正是这个想法。
对待有思想缺陷的人，他需要来引领，但对石田秀子这种人来说，他需要石田秀子认可的时机——石田秀子只有在时机成熟后，才会加以引导。
“不久前，我曾经和你们说过我到过八百年前。”
石田秀子直入正题，“我也去过渡劫迷宫。”
1305节 怪针
暖玉问的很仔细，但她却是为沈约问的。被石田秀子骗了一次后，她开始心怀戒备，她不想再有什么意外。
石田秀子看了暖玉一眼，“你好像在怀疑我的判断？”
暖玉缓缓道：“是的，我发现沈约的原则是不错的，相信对方，却遵从自身的判断。”
石田秀子自然知道暖玉为什么质疑，不过还是解释道：“因为针筒里面的液体是满的，倒在血泊中的那人身边又没有其他脚印。”
这些迹象的确可以证明石田秀子的推断。
沈约悄然的化解无形的冲突，“但你那时候自然不知道他是萧楚？”他明白石田秀子为什么说的含含糊糊了。
石田秀子感喟道：“事实上，哪怕到了今天，我也只是推测他是萧楚而已。”
“为什么？”暖玉又问道。
石田秀子反倒笑了起来，并不介意暖玉的质询，只是回想当时的情况，“我看到那倒在血泊中的人，第一个念头就是他必死无疑了，事实上，根据我那时候的医学常识，一个人如果流了地上的那么多的血，根本就不可能活下来了。更何况……”
沈约明了道：“他逃亡的路上也在失血。”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那时候的他根本就不可能活了，但看到他要给自己打一针的样子，我终究还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念头，给他的上臂注射了一针。”
微微摇头，石田秀子道：“我对那针剂一无所知，但因为他上臂的痕迹，才决定让我在那里注射。”
看向暖玉，石田秀子一字字道：“那人上臂的针痕，和你的一模一样。”
暖玉满是惊错之意。
石田秀子说的一切，简直匪夷所思！
八百年前、就有人打了和她暖玉一样的针剂？
这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不过暖玉终于还是冷静道：“你确定？”
“我确定！”
石田秀子很是肯定，她手一挥，空中已经现出一个疤痕的放大图。
“你方才允许我仔细观察了你手臂上的疤痕。”石田秀子沉声道：“我眼下将疤痕放大，你可以看到造成疤痕的不是一个针眼，而是六个。”
暖玉讶异的看着那个疤痕。
那是个痛苦的记忆，很多人对痛苦通常都是不愿回顾、选择忘却的，只有那些喜欢自虐或无法有效解脱情绪的人，才会在痛苦中反复挣扎。
不想着去解决，只享受痛苦带来的那种虐心的感觉。
暖玉不是个喜欢自虐的人，是以她对那道疤痕选择了忽视。
遗忘，本来也是人类保护自己避免受到进一步伤害的本能，她真的从未想到过自己那个伤痕会有六个针眼。
但她清楚记得父亲只给自己打了一针。
石田秀子缓缓道：“当初你在受那一针的时候，肯定是惊吓惶恐，根本不可能注意到针剂的奇特。”
暖玉微有沉默，还是道：“的确如此。”
石田秀子对场景状况、当事人的反应的推测，几乎不逊沈约。
“是以你从来没有留意伤痕的奇特也是正常。”
石田秀子缓声道：“但当时，是我亲自给那倒在血泊中人注射了一针，因为担心针剂反倒会是送命针，是以我仔细看了针管，我发现针头其实是有六个针眼，在我那个年代，都根本不可能做出那种精微的针头。”
“六针眼是中间有一针，周边五个针头类似五角星的等距排列。”沈约观察空中的伤痕图，倒很容易得出这个结论。
“不错。”
石田秀子凝声道：“当时的情形实在太让人……惊怖，是以我对所有细节都是印象深刻，我记得针头的精微、那人手臂疤痕的奇特、那人中了一针后的反应……”
她说到这里，声音竟有些颤抖。
沈约和暖玉都不由有些心悸，他们从未看到石田秀子的这般模样。
“那人被我扎了一针后，足足半炷香，没有任何反应。”
石田秀子这般叙说的时候，神色却是恐怖的，“我以为他死了，因为他的呼吸、心跳都已经完全停止。事实上，他的心脏位置如同被刺入一个铁锥般，铁锥有碗口大小，那也是不可能活的。”
沈约暗想——一个人的心脏能有多大？你不如直接说那人心脏被捣碎了，那样的人，还能活转？你给他打上一针想要救活他，也真是异想天开。
“但就在我以为他根本不可能活转的时候……”石田秀子低语道：“他突然有了声息，那时候我是放弃了救他、背对着他，开始研究周围的影像，因此我听到身后有声响的时候，不由毛骨悚然，缓缓的扭头，然后就看到他已经站了起来，正用一双泛白的眼睛盯着我。”
暖玉、沈约融入当初的情形，均是周身发冷。
石田秀子继续道：“那是真正的双眼泛白，让人看不到瞳孔，也让人怀疑他根本没有瞳孔。我看到他的第一个反应是——这是僵尸！我那一针让他变成了僵尸！”
暖玉微有颤栗，不由向上臂看了眼。
石田秀子不是在吓她，而是那一刻的真实反应！
究竟是什么针剂，如何会让人拥有记忆、让死人复活、亦可能让人变成僵尸？
“我那时候大声的尖叫，连连后退。”石田秀子坦诚道：“几乎就要昏厥。”
xiaoshuting.org
沈约宽慰道：“无论是谁，恐怕都是那般反应。后来呢？”
“好在他并没有攻击我。”
石田秀子庆幸道：“他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我，在我惊慌退后的时候，他看了下周围，似乎竟然明白了一切，然后说道……很好，你来的正是时候。”
沈约、暖玉面面相觑，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这么说，什么叫做来的正是时候？可他们也知道石田秀子亦不明白。
果然，石田秀子道：“过了多年，我仍旧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但不由得分辨道……我给你打了一针，是你手上的针剂。”
微有皱眉，石田秀子喃喃道：“或许我想错了，他不是要给自己打那一针？”
沈约沉吟道：“后来呢？你为什么认为他是萧楚？”
石田秀子缓声道：“他说完那句奇特的话后，手一伸，从空中就掏出个平板般的东西，那上面有八个凹槽，按照八卦方位分布，每个凹槽的形状都不相同。”
1306节 异形？
沈约叙说九州之王所为的时候表情很平静，暖玉却有骇然之意。
暖玉不是个轻易被震惊的人，可哪怕是她，也从未想到过——有人会用一人的意志，试图统一全人类的意志，有人的每次实验，都拿自己的性命在做赌注。
九州之王看起来是个极为冷静的……人，但他亦是极为疯狂的人。
他疯狂的做着所有人都没做过的事情，却默然冷静。
石田秀子微微吸气，“沈约，你的意思是——九州之王每次实验的时候，都是让自己处于频死状态，借以放大七倍感知，从而控制月亮门，完成异界的溯源操作？”
沈约轻吁一口气，“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很符合我们眼下的认知逻辑，不是吗？”
盯着石田秀子，沈约缓缓道：“你还有别的解释吗？”
石田秀子缓缓摇摇头，“我虽然没有其余的解释，但我可以给你补充一条线索。记得我很留意暖玉手臂上的疤痕吗？”
沈约清晰道：“你好像不是第一次看到那种疤痕。”
石田秀子点头道：“你不觉得我虽然经历过穿越，可某些科技知识过于丰富吗？”
沈约脑海中灵光微闪，“是因为你从太空船中得到了高深的科技！”
暖玉微有失声道：“正是如此。”
很多事情就是如此，沈约不说，就是没有人能够想到，但他说出结局，别人就会觉得正应如此。
石田秀子是个奇女子！
她在多年前就送完颜烈回转到八百年前，手下拥有一批奇人异士——那些人中、哪怕砍了自己脑袋让石田秀子做实验的人都有。
因为蝴蝶事件，石田秀子穿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隐姓埋名，却将自己的技术发挥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但很多科技并不是天生的，要积累收效需要大量的时间，石田秀子却没有这个问题，因为她是站在巨人的肩头！
巨人就是八百年前的那艘太空船。
石田秀子因为太空船的科技，这才变得近乎无所不能。
石田秀子笑笑，“沈约，你又猜对了。我也进入了迷宫，但我进入的时间点，好像比你要早一些。”
沈约静待石田秀子的发现。
石田秀子惆怅道：“我送师父回转后，很快发现，他会遵守自己的承诺，是以将大多精力放在太空船上，因为太空船的科技对我来说，是个如同奇迹般的存在，在知道世人可以进行时空穿梭后，我对很多事情都失去兴趣。”
沈约插了一句，“包括对权利？”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是的，当你已经可以在星辰大海中翱翔的时候，你又怎么会眷恋一条布满泥鳅的河沟呢？可惜……林萍看不破这点。”
沈约暗想——林萍若是看破，就不会有诸多防备了。
“伊始，我和你一样，也只是在太空船的外围转悠，也见过了维拉科查的雕像，看到了太空船对天柱山的改造、以及对地球的网格分析。”
石田秀子回忆道：“得益于我当时浅薄的见识，我亦对太空船来到天柱山的目的多有推测，我和你不同的是——你通过了那道怪门看到了九州之王，我却没有，但是……我看到了……萧楚……”
她说话的时候微有恍惚。
沈约微有震惊，“萧别离的师父？”
“好像是这样。”
石田秀子缓缓道：“我终日在太空船的那条甬道外徘徊，有一天突然甬道多了点点血迹。”
萧楚的血迹？
萧楚一直没有离开太空船？
石田秀子为何不能肯定的模样？
沈约脑海中闪过诸多念头，听石田秀子继续道：“我顺着血迹找过去，发现本来是甬道侧突然多了个入口，入口旁还有个带血的掌纹。”
暖玉一旁道：“掌纹识别才能开启的太空船入口？”
很多事情听起来诡异难解，但暖玉明白石田秀子的叙述逻辑。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当初我是不解，后来想想，门旁自然有掌纹识别系统。”
沈约微有扬眉，他在太空船内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其实早就想到要进入太空船的内部，需要一些生物识别。
“你有没有录下那掌纹？”沈约问了句。
石田秀子摇摇头。
沈约略显失望。
石田秀子缓缓道：“但你不用失望，我还是有进入太空船的方法。”
沈约精神振作，他也着实想看看太空船内的科技。
“但你先听我说完线索。”
石田秀子沉吟道：“太空船关键入口有识别系统，只有这样、太空船内的人才能进入太空船，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说的好似很正常，沈约却听出不寻常的地方，“如果墙上那血迹那是萧楚的掌纹？这说明萧楚本来就是太空船内的人？”
xiaoshutingapp.com
林逸飞恐怕做梦都没想到他的师父这般身份。
石田秀子没有径直回答，继续道：“我进入那个入口，就看到里面光线闪动，周围显示着如同仙境般的场面，当时的我有些迷糊，如今不用我解释，你们也应该想得到那些均是全息投影。”
“全息投影展现了什么？”沈约很有兴趣道。
石田秀子沉默下来。
沈约、暖玉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诧异，他们看得出石田秀子不是想隐瞒，而是犹豫是否说出。
半晌，石田秀子终道：“有一部分全息影像展现的就是我方才给你们看的那些苹果。从一到三，然后从三复制，出现、消亡的景象。”
暖玉醒悟道：“你是在那时候，就开始在思考那些苹果的意义，到如今，终于想到本源的问题。”
“是的。”
石田秀子并不隐瞒道，“事实上，有关溯源的概念，我是经过了数十年的思考才得到的结论。那些全息投影很让人迷离，但当时，最让我震惊的却是房间中躺在血泊中的一个人。他长的挺硬朗，赤裸着上身，胸膛的血迹都在凝结，手上有一个针剂，看起来似乎想要治疗自己，却在注入针剂的前一刻昏了过去。”
“为什么这么判断？”暖玉问了句。
1307节 又是李巨人？
平板的样子很奇怪。
不过沈约倒听过有关这个平板的描述——当初林萍因妒生恨，也是因为见过石田秀子的这块平板。
原来石田秀子是从那太空船那人手上取到的这块平板。
石田秀子继续道：“那人很是吃力的又说——找到萧别离、毁去……”
轻叹一声，石田秀子道：“他就说到这里，突然怪叫一声，然后我就见到他的周身都开始有青筋在涌动，青筋似乎都要从皮肤底下钻出来。”
沈约听到石田秀子的描述，蓦地想到科幻中的异形。
那是一种极为恐怖的场面。
“那人周身青筋显露，如同要变身个怪物般，却将平板向我抛来，然后纵身向后撞去。”
石田秀子回忆起当初的情形，显然记忆犹新，“我就见到他撞在那些虚拟全息投影上，却有火花四溅，他在后退的时候，不停的嘶吼挣扎，那情形……就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身体内钻出来，他又在竭力的阻止。”
“他身体里有个异形？”暖玉忍不住道。
石田秀子默然片刻，微微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引发的火光突然爆了开来，一下子将他吞了进去，下一刻的功夫，他已经消失不见，身上却掉下了一块玉佩，而周围的全息投影亦是黯淡下来。若非地上的鲜血，我脚下的平板，我几乎以为一切不过是场梦。”
沈约明白过来，“你本不知道他是谁，但在不久前听了萧别离有关萧楚的叙说，又因为那怪人提及萧别离，你这才觉得他就是萧楚？”
石田秀子喃喃道：“是的，有因就有果。多年来，我一直不知道那怪人的底细，直到听到林逸飞叙说往事，这才意识到——若不是萧楚，谁会念念不忘萧别离呢？”
说罢一声幽叹，石田秀子带着无尽的怅然之意。
沈约、暖玉面面相觑，亦不能肯定石田秀子的结论，却不能不说，石田秀子的推测很有道理。
可当年萧楚身上究竟发生了怎样骇异的事件，这才让萧楚这般模样？
萧楚最终的“毁去”两字——究竟是要毁去什么？
“萧楚要萧别离毁去那道怪门吗？”暖玉终于道。
这是极为正常的猜测。
沈约却摇头道：“感觉不像。”随即解释道，“你也看到那道怪门的坚固，哪怕萧别离拥有玄铁剑，亦是无法在那道怪门上留痕，那道门更有自伸缩功能，在那个年代、挖掘出来也绝不可能。”
“但那道门的确消失了。”暖玉提醒道。
沈约喃喃道：“那自然是后来发生了诡异的超自然事情。”
“其实要知道毁去什么并不难。”石田秀子缓缓道：“当年我送林逸飞回转，并未提及此事，只因为当时事发突然，又不想节外生枝……”
“如今只要再见到林逸飞，对他重述此事，他说不定会知道什么。”沈约分析道。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你可以将那人的画像向林逸飞描述，确定此人是不是萧楚。”
说话间，空中多了一段影像，却是一人在一个光怪陆离的房间中走动的图象。
那人身材高大且健硕，眉目硬朗，着实是个硬汉的模样。
沈约注目那人，“这就是倒在血泊那人？你如何得到他的影像？是在他给你的平板上取得的这段影像吗？”
“不错。”
石田秀子手一伸，已经多了一块黑黝黝的平板。
平板上有八个凹槽，三个凹槽上镶嵌有三块晶莹剔透的玉石。
鸾凤清鸣、蟠龙如意，还有萧楚消失前留下的那块玉石，正好是平板的三块玉石，沈约如斯猜测。
“我在得到这块平板后，上面本来没有玉佩的，不过萧楚留下的玉佩正好契合其中的一个凹槽。”
石田秀子解释道：“伊始的时候，平板并没有任何反应，但当我将遗留玉佩放入凹槽的时候，发现会自动吸附。”
“这是玉石，它的材质决定它不太可能会有磁力反应。”暖玉清醒道。
石田秀子赞道：“你说的一点不错，后来我才发现玉佩不过是伪装，我后来对这些玉石进行了成分分析，发现其中有极微细、却能释放能量的类金属物质，正是因为这些能量，导致玉石会被吸附。”
“难道说……”暖玉推测道：“玉石中有我们前所未见的精微芯片？”
沈约感觉这个猜测很是靠谱。
很多人在向往太空探索，竭力的幻想着无敌战舰的时候，却忽略了科技一个显而易见的关键转变——不止某些日常用品，高科技亦在向更轻、更薄、更微细的方向发展。
计算机最初成型的时候，一台计算机占据几间房间，如今一个指甲大的芯片，就可完成最初计算机整体运算功能。
只凭这一点，已经可以想象科技的未来方向。
更大、更豪奢不会更坚固、更有用，满足的只是某些人无法突破的想象。
玉石中、有着极为高明的微缩科技！
石田秀子喃喃道：“我也是这般想，但我……终究不能破坏平板上的玉石。”
破坏去分析容易，但要再组合起来，那绝对是千难万难，甚至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xiaoshutingapp.com
暖玉、沈约都在看着平板上的三块玉石，暗想到现在为止，石田秀子只搜集了八块玉石中的三块，无论是谁，既然想看到七龙珠凑齐召唤神龙，自然也想看到八块玉石凑齐究竟会让平板发挥什么作用。
既然如此，怎么会有人想去毁去玉石做什么分析呢？
石田秀子轻轻的抚摸着平板上的玉石，缓缓道：“在我将萧楚遗留的玉石搁置其中的时候，每当我触碰其中的一个凹槽，房间内都有不同的影像激活。有的凹槽显示地理网格标识，有的显示网格中液体方位。”
沈约心中微动，“是艮、兑两个凹槽？”
他对八卦丝毫不陌生。
事实上，他手机上就有个罗盘，八卦的知识，如同天生就铭刻在他的脑海中。
石田秀子赞叹道：“那时候若是你，多半能发现更多的玄奥。不错，我在摸索许久，发现房间所显的影像，是和八卦有关。”
暖玉眸光微亮，“八卦有乾、坤、坎、离、巽、震、艮、兑，除了艮、兑两卦示意山、泽外，其余六卦有什么影像？”
1308节 此心安处是吾乡
八卦和五行一样，都是古代对宇宙进行分类研究的一种方式。
华夏自古以来，都是从整体来认知世界，就和佛教将世界分成地水风火四大元素构成般，八卦是将世界属性进行更具体化的一种划分。
但总体来说，分类间一定是要有流通转换关系的，这才可分可合，仍属于整体考虑，这不像现代科学，很多科目已经彻底的变成了孤儿。
暖玉对八卦看起来亦是熟悉，她在问话的时候，盯着石田秀子手上的平板。
石田秀子伸手一抛，空中光影一现，下一刻，平板已经到了暖玉面前，暖玉伸手抓住，微有错愕。
沈约亦是诧异。
在交谈中，他和暖玉一直在一个金属房间内，而石田秀子则是通过远程视频和他们交谈。
可石田秀子随随便便的一抛，就突破了空间限制，将平板扔到暖玉面前？
这本是石田秀子极为重视之物，在暖玉对她还有质疑之际，她轻易的将平板交给暖玉？
这个老人，真正有非一般的气度！
暖玉拿着那平板，半晌才道：“石田秀子，你做什么？”
石田秀子淡然道：“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很多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早看破这些，早想将这东西留给更睿智的人。我一直没有将这东西交给林萍，因为我知道她不是可以托付的人。”
她没有说下去，但潜在的意思自然是——暖玉值得信任，哪怕暖玉怀疑她的用意。
暖玉微有动容，缓缓伸手触碰平板上的那几个凹槽，却没有任何影像产生。
石田秀子道：“平板和太空船才有影像联系，失去了太空船，很多资料无法读取。”
暖玉看着手上的平板，“但它还是可以帮人突破某些空间的限制了？”
沈约立即想到石田秀子曾经利用这平板、将林萍带到了李巨人的身边，亦可能利用这个东西帮林逸飞完成了穿越。
“我们更需要突破的不是空间的限制，而是人心的自我设限。”
石田秀子喟叹道：“对于我们人类来说，无论任何空间和时间，终究是因为人心才有存在的意义，难道不是吗？”
暖玉沉默下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说尽了人类的一切。
看着暖玉，石田秀子继续道：“暖玉，你存在的意义，不是后悔，也不是仇恨。”
暖玉霍然望向石田秀子，咄咄道：“那是什么？”
石田秀子凝望暖玉半晌，“这是需要你自己找到的，任何事情，都是你在真正知道意义后，才真正有意义的存在。你这么聪明的人，到如今、难道还不明白，我叙说萧楚线索的意义吗？”
暖玉蹙起秀眉，盯着石田秀子一言不发。
在石田秀子叙说萧楚事件的时候，她有惊骇、有诧异，但满脑子想的都是，萧楚和怪门的事情。
怪门为何会不见？
沈约如果再次见到林逸飞，又能得到什么？
太空船内究竟还有什么秘密？萧楚为什么会变异、消失……
太多的困惑让她心绪千万，等到听到石田秀子的质问时，她反倒不知道要说什么。
“但沈约却一定知道的。”石田秀子坚信道。
沈约沉吟片刻，“萧楚会不会是九州的人？”
暖玉恍然大悟！
萧楚是九州的人？！
一切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却有个最关键的线索支撑沈约的结论——她暖玉和萧楚都有同样的疤痕，打了类似的针剂！
沈约随即又道：“暖玉，你不应该是从绝境之门逃走的第一人。”
暖玉内心颤栗，却知道沈约说的大有可能。
沈约清醒道：“令尊那么缜密的计划，不像是九州的第一次逃亡计划。”
“你想说什么？”暖玉吸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沈约分析道：“或许在很久以前，九州就有一批人离开，离开的那批人是通过太空船离开了九州到了天柱山，而他们的计划，我们并不明白，可如今的九州之王却可以通过那道怪门，继续……那批人的计划！”
暖玉看向手上的平板，“究竟是什么计划？”
“我不清楚。”
沈约盯着暖玉道：“但我们都明白一点，如果让九州之王完成他的计划，那一切就会变得更加的艰难，这也是石田秀子一定要你立即面对九州之王的用意。我们必须找到唐清凤、分析九州之王的目的，进而战胜他。”
看着沉默不语的暖玉，沈约沉声道：“因此、我需要你再将我送到八百年前。”
“可这一切……”
暖玉咬牙道：“和你其实没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或许大有关系。”沈约皱眉道：“你不要忘记你逃生沼泽见到的那个类似李雅薇的云梦女神。”
暖玉感觉心口剧烈的跳动下，“你的意思是？”
“三个苹果并非随意出现，三个世界亦是如此。”
沈约说话间，看向空中的三个苹果，“九州之王偌大的能力，为什么仍容许蛮荒丛林的存在？”
暖玉思索道：“或许他是不屑。”但说出后，就知道绝无可能。
人类会将世间一切可控制的东西，化作欲望的存在。
虽然知道欲望虚幻不定、终究会消散成空，但只要当下的满足，执着虚幻的存在岂不是人类的本能？
燃文
就如白蚁一样。
沈约已道：“多数人类容忍存在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对其无能为力，一是默认的共存，你觉得会是哪种？”
暖玉摇头道：“我觉得两种都有问题，如果九州之王对云梦女神无能为力，那说明云梦女神更胜一筹，那云梦女神为什么要允许九州之王的存在？如果九州之王默许和云梦女神共存，云梦女神如何会帮忤逆九州之王的人逃亡？”
怎么听起来，沈约说的可能都是自相矛盾的存在。
沈约沉默许久，长吸一口气，缓慢道：“我们一直假设，云梦女神很像李雅薇，可是……”他神色极为凝重，一字字道：“如果云梦女神真的是李雅薇呢？”
暖玉露出骇然之意，“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石田秀子突然道。
“云梦女神是很久以前的传说。”暖玉否认道：“李雅薇在有云梦女神的传说时，还不存在。”
沈约盯着暖玉，“你亲口对我叙说了宇宙时间的问题，从线性时间而言，这自然不可能发生，但如果打破线性时间，那会不会有这种可能？”
暖玉没有回复，她的理智让她不会妄自否定。
可在思索片刻后，暖玉蹙眉凝声道：“如果云梦女神是李雅薇，那么九洲之王？”她没说下去，因为这个结论实在让人惊悚。
沈约却接道：“九州之王会不会是……李巨人？！”
1309节 天空一声巨响
九州之王就是李巨人？
沈约说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房中再次静了下来。
暖玉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之声。
很惊悚的结论，但哪怕她暖玉，也知道这结论大有可能。
她蓦地有种感觉，难道不是她在帮助反力之鹰，一直以来，都是反力之鹰在帮助她？反力之鹰在帮她发现三个世界的真相，进而面对解决？
石田秀子轻轻的吁气，喃喃道：“很大胆的想法，但也是很精彩的想法！”
沈约看着空中的三个苹果，“这三个苹果代表着三个世界，明界、暗界和九州，九州技术最是高明，明界最是差劲，看似没有关联，可如果都有个李雅薇和李巨人的话……那这三个世界就有了奇妙的关联。”
类平行，但又不平行。
有分叉，分叉点很是微妙，但好像都和李巨人父女有关。
沈约越是琢磨，越感觉很是玄奇。
暖玉眸光微闪，“这是不是说明一点——李雅薇似乎随着科技的发展，能力也是益发的强悍？”
“是的。”
沈约喃喃道：“李雅薇看起来有着无尽的潜能，在暗界的时候，她甚至不需要我，也会突破林萍设下的桎梏，实现自身的想法。”
石田秀子喃喃道：“的确如此，囚禁亚特兰蒂斯人，是源自她自身强大的意志，她想那么做，然后她就做到了。”
“因此李雅薇也可以制约李巨人？”
暖玉缓缓道：“因此哪怕知道蛮荒丛林的漏洞，李巨人对李雅薇也是无可奈何？可是我们认定九州之王是在溯源，李巨人也在溯源吗？他也在溯源世界的本源？李巨人如何会有这般本事和头脑？”
cxzww.com
虽然不可思议，但顺着沈约的思路，一切看起来亦有了可能的关联。
沈约目光执着，“我们不能确定李巨人的行为，这一切本来都是我们的设想，要知道真相，只有一个可能。”
“再度回转八百年前，追踪唐清凤的线索，发现九州之王的用意。”暖玉明晰道。
沈约微微点头，“我已经准备好了。”
空中有光芒闪现，那类似摇摇车的时空机器再度出现在沈约面前。
沈约不再废话，走过去坐好。
暖玉看起来不再抗拒将沈约送到八百年前，因为她亦明白无路可退，是以她很是冷静的分析，“你的第一次穿越，让我们很有收获。但我觉得一个关键的收获是——通过那道怪门，我可以接你回转。”
这对暖玉来说很重要，因为她可以确保沈约的回转。
蓦地想起一事，暖玉看向石田秀子道：“你当初是如何回转的？”
石田秀子不再隐瞒道：“是通过你手上的平板。”
暖玉手一紧，似要将平板送给沈约，石田秀子随即道：“但你不用将平板给他，因为他已经可以回转，我们需要利用平板做些旁的事情。”
“怪门会消失的。”暖玉忍不住道。
石田秀子淡笑道：“但你不要忘了，伊始的时候，我们本没有指望怪门，无论通过玄铁剑和魔炎刀，你都可以和沈约取得感应，让沈约回转的。”
暖玉“嗯”了声。
石田秀子又道：“我当初在琢磨太空船的科技时，开始怀念故乡，那种思念益发的迫切，然后就通过那平板突然的回到现代。”
沈约讶异道：“因此你回转现代是个意外。”见石田秀子点头，沈约缓声道：“你在穿越前，本来没准备回转？”
石田秀子笑笑，“是的，我根本没有准备回转。”
沈约、暖玉均有震撼之意。
他们再看石田秀子的眼光已经很是不同。
当初石田秀子因为蝴蝶事件，毅然的决定前往明界，已经让沈约震撼不已。
虽然说很多人想穿越，可穿越亦不过是个逃避。
就和旅游、换工作般，现实不如意，那不如幻想换个地方，只有石田秀子才是如此主动、决绝、偏偏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需要极为强大的意志！
石田秀子见到二人的表情，不由又笑，“此心安处是吾乡，苏轼虽有此词、却是从她人口中得悟，因此终摆脱不了红尘缠绕，我虽有无处不安之心，但始终还是对曾经有所怀念，这才回转造就了一番际遇。”
看着暖玉，石田秀子道：“一世为人、难得糊涂，两世为人，终究要清醒一些。我从八百年前回转后，发现另外的一个清静世界，这才开始新世界的遨游。你呢？”
暖玉沉默下来，再次抬起头来，目光中已有坚定之意，“沈约，你已经接触了九州之王，换句话说，他可能已经准备对付你。”
沈约心中微凛，就听暖玉清楚道：“因此、你准备好了没有？”
暖玉的提醒很现实，沈约追踪的不是八百年前的一段往事，而是因为有九州之王的参与，变成一段交互追踪。
九州之王很快亦会查明沈约的目的，那时候，为了完成自身的目的，九州之王一定会想办法除去沈约。
“等等。”
沈约想到这里，微有头疼，不过更要先明白一件事情，“这次我要去哪里？”
“当然是临安！”
暖玉显然已有了更深层次的考虑，“我们已经听到完颜烈说过，接下来……当年的萧别离发现了完颜烈的真面目，将完颜烈打入悬崖，而老完颜烈对此记忆犹新，更因为是易安居士也在临安。”
“那的确是个发现真相的好地方，因此、我的着陆点是临安某个地点？”沈约微有皱眉。
“不是！”
暖玉摇头道：“你冒然出现在宋朝临安府，恐怕会有些问题。凭空出现个大活人，若被别人看到，说不定会被当作妖人或者仙人，我决定还是将你送到临安府附近的桐岭，那里人迹稀少，你撞到人的机会不大。”
但可能会撞到老虎的。
沈约这般想的时候，知道暖玉也是为他在考虑，有时候世人的确比禽兽更可怕的，一个人引发的意外波折，让人防不胜防。
房间黯淡下来，但沈约面前已经有了桐岭的山形地貌。
暖玉解释道：“我竭力的根据地质变迁记录复原了桐岭八百年前的情况，会有误差，但应该在你应对的范围内。”
1310节 长江上的初月
再次穿越的流程对沈约而言已经不太新鲜。
不用暖玉过多解释，沈约已道：“我只要竭力看着这地形图，想着八百年前的临安府附近桐岭的样子就可以了吧？”
暖玉点点头，再次确定道：“可以了吗？”
她内心蓦地有丝不安，但哪里有问题，她亦想不出来，事实证明，从石田秀子那里学过来的穿越技术准确可靠。
石田秀子将如何利用月亮角穿越到八百年前的方法详尽说与她听，她反复琢磨，又做过实验验证，沈约的第一次穿越也证明技术成熟。
那她究竟哪里不安？
沈约突然道：“我需要确定一件事情。”
“你说！”暖玉慎重道。
沈约笑笑，“如果以路程计算，我最少要比完颜烈快半个月到达临安府的？”
他考虑的更仔细。
古人赶路和现代人不同，通常最先进的交通工具就是千里马了，在八百年前，从天柱山到临安府的路程绝对不短，是要过长江，途经建康、掠过太湖那块地域后，还要有一段距离才能到达临安府的。
根据历史记载，那是赵构建都的地方。
赵构为什么在那里建都？而不选择六朝古都建康？
今人对此争论不休，将原因都推到赵构身边的谋臣身上。
沈约倒知道真正的原因，那就是因为临安府那里离建康远呗。
他知道世人的真正心理，而世间的事件，多是人类心理驱动的结果。
赵构自从南渡建立南宋以来，其实总是提心吊胆的，先有金军不停的渡江骚扰，希望灭掉宋朝最后的火种，又有所谓清君侧的苗刘之变，再有什么淮西军变，武将带着几万人和十多万百姓一股脑的投降了金人。
这些事件都发生在建康不远，甚至可说就在建康！
赵构对这些事情很是忌讳，甚至可说是心怀惊惧的，他在建康寝食难安，这才决定建都临安府。
临安府最有利的地方就是靠近入海口，赵构不是想偶尔出海捕些无辐射的鱼，而是因为金兵真的再次渡过长江，他有时间逃亡到海上。
就因为临安府离建康颇远，依照正常的计算，完颜烈只要没带翅膀，最少十多天才能赶到临安府的。
路上若有耽搁，只怕更要耗时。
沈约推算时间的时候，暖玉已道：“我们都不知道当时萧别离、完颜烈决战的时间，但最少应该是十数天以后，为了避免你的等待，我准备听从石田秀子的建议，做一下时间偏移。”
暖玉说的很专业，沈约却听懂了，“如今的你、可以依照马祖洞那夜的时间，进行跳跃时间的穿越？”
这真是一种好玩的穿越。
沈约暗想，若是以后有机会，有人从暖玉这里学会了这门技术，可以做个穿越古今的旅游社，那绝对比去什么火星旅行要火爆很多。
火星有什么？
有的只是死亡和不知名的灾难啊。
穿越到你想要的古代时段，享受那时代的某些红利，那是多么让人激动的囚笼旅游啊。
暖玉“嗯”了一声，看向石田秀子，“你觉得有问题吗？”
石田秀子微笑道：“我觉得没有问题。这毕竟不是旅游，而是办事，不用去度过那无聊的岁月，只抓关键时间点就好。”
沈约暗想石田秀子在远处莫非也能读到他的思想？不然为什么也提及旅游一事？
微微吸气，沈约已经全力的凝神桐岭的地形，然后就是眼前一暗。
随即一亮！
再有暖玉的一声呼唤，“小心！”
沈约内心一凛，他看似懒散、其实是个极为仔细的人，任何变数对他来说，都是个警告！
当初第一次穿越，他眼前一暗、随即无声无息的到达了马祖洞，这次却是不同，因为他还听得到暖玉的呼唤。
他内心震惊，不由睁眼，就看到前方已经有山脉在接近。
晴空万里，山脉郁郁葱葱、依稀是暖玉建模的模样，可他并没有立在山上、田野或者山谷之中，他好像是在天上。
这是怎么回事？
沈约这般想的时候，就看到空中的一双眼。
一双如死人的眼！
那双眼如同在万年之外的碎裂时空看过来，直勾勾的看着天上的他，似要将他的魂魄勾走般。
是九州之王！
九州之王居然盯着他沈约的穿越？
他如何能做到这点？
沈约内心惊骇，就感觉自己似乎要陷入九州之王的那双死人眼中。
破！
遥远的时空，似乎还能听得到暖玉清脆且清醒的呐喊，一道白光倏然袭来，似乎射在沈约和九州之王那双眼睛之间。
白光炸裂。
如同千万个太阳般在闪耀。
沈约倏然闭眼，感觉九州之王那双死人眼似乎也是眨了下，眨动之间，天空倏然一声巨响！
tsxsw.la
饶是极为镇静，可沈约还是心悸神摇，只因为那声巨响就如在耳边响起般，他真的从未听过那种宏亮的声音。
那好像一声炸雷劈在他耳旁般！
可下一刻的光景，沈约已经发现，他可以把“好像”两字坚定的去掉，因为就是有炸雷响在他的耳边。
天上阴云密布。
怎么回事？
他前一秒还看到碧空万里、桐岭的苍翠欲滴，怎么如今就变成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沈约很想问暖玉一句——你以后在我出行前，有没有可能提供一下天气预报？
他却不知道此刻的暖玉一口鲜血呕了出来，在房间内仰天倒下，但下一刻的功夫，她已经鱼跃而起，向石田秀子叱道：“石田秀子，怎么回事？九州之王为什么出现在沈约的穿越过程中？”
石田秀子居然还很平静的表情，“这有什么出奇？在沈约通过怪门和九州之王对视的时候，他们之间就已经建立了链接。在八百年后的现在，九州之王还无法追踪到沈约的行踪，但八百年前的临安，那可说是在九州之王的试验场内，九州之王如何会捕捉不到沈约的影踪？”
暖玉骇异道：“你是说……九州之王干扰了这次穿越？那沈约呢？会有什么问题？”
沈约感觉自己大有问题。
他本来以为自己坐的是头等舱，不想却像逃票被扔出飞机般，那声巨响震得他头晕眼花，但更要命的是——转瞬又有一条闪电劈下，耀亮了半个天空。
他发现了两件事情。
一个糟糕，一个更坏。
糟糕的事情是——他下面有条大江，他离大江最少有几百米的落差。
更坏的消息是——他正向大江急速坠落，如同炮弹一样！
1311节 不是凡人
十米高台跳水的英姿飒爽让很多人对于跳水这项运动很是向往。
可事实是，那是项比较艰难的运动，正常人从十米高台以脑袋入水，昏过去也是大有可能的。
那种冲击力很难是脑袋独立承担的。
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很难玩转那种高难活动。
沈约如今比十米高台跳水要危险百倍，以他的粗略计算，他撞击在水面的冲击力，绝对有让他颈椎瞬间折断的可能。
蓦地吸气，沈约脑海中闪过“虚”字，将近水面时身形竟奇迹般的一缓，然后他入定再融，观想自身融入大江的情形。
当初他在克敌制胜的时候，这些念头都是自然而然的出现，事实上，除了反力之鹰的指点，也是因为他根深蒂固的“观”念。
他就如一个早具有深厚内力的高手，只需要某些技巧开启他的潜能般。
“噗”的声响，沈约已经落入江中，水花都没有泛起多少。
沈约早就屏气凝神，下沉没有多久、随即放松了身体浮出了水面，随着江水向下流去。
狂风骤雨、惊雷电闪中，他却安静的如同在自家的庭院躺着。
苏东坡说的不错——此心安处是吾乡，只要你定下心来，很多地方本没有什么区别，你要是无法定心，哪怕你周游世界，只要一停下来一颗心就如小鹿乱撞，不想片刻安宁。
不过苏东坡能说出这意境，却做不到这种意境，沈约却是做得到这种意境，少向人说出这种意境。
怎么回事？
穿越过程有了意外，九州之王参与进来了？
沈约听不到石田秀子的叙说，可亦想得到，如今的临安，因为有唐清凤，就可能有九州之王的注目，因此——九州之王在监视唐清凤的时候，可以察觉到空间的异动？
他沈约的穿越，是在九州之王的监测之下？九州之王利用某些手段，想将他沈约拉到九州收拾一顿，结果却被暖玉阻挡？
但暖玉亦没有完全挡得住九州之王的参合，这也是他突然落在江里的缘故。
暖玉可以让他进行时间平移，九州之王和暖玉拉扯的途中，却让他沈约进行了空间移动。
临安府近海口，根据暖玉给的资料，附近却只有什么紫溪、官塘河之类的存在，顾名思义，溪、河之类的都不会太过宽广。
但他的确是落入一条极为宽广的大江之内。
在高空上，他看的清清楚楚，大江的浩瀚宽阔，已是近代少见。
长江？
他瞬间空间平移，从临安府坠入到长江之内？
沈约暗自皱眉，却发现四周开始明亮起来。
云收雨歇，太阳看起来都要出来了。
原来是白日，而且要晴天了。
方才电闪雷鸣，乌云席卷，哪怕沈约都以为自己是在夜晚，等到日头穿出云层、微有刺眼的光景，沈约才发现离做梦还早。
这也正常，因为他到桐岭的时候，看到的晴天，根据经度计算，华夏的各个地方的时间本来是相差不算大。
这么看来，他只是空间移动、却没有进行时间跳跃？
沈约脑袋中思绪连连的时候，听到有人惊呼道：“有人溺水了，好像还活着。”
是个女子的声音。
随即传来了些许的争论声音。
不多时，有几根带套索的竹篙向沈约伸来。
这个年代倒是世风淳朴，救人性命人人争先。
沈约这般想时，已经被众人七手八脚的拉上船的时候，一人已道：“好像没气了。”
有人压了下他的小腹，冷静说道：“好像没有灌水，”随即微有冰凉的一只手搭在沈约的眼皮上。
沈约睁眼一笑，那要翻他眼皮查看他瞳孔之人微怔，纤手凝在沈约眼前。
女子身边的人倒是惊骇了起来，失声道：“死尸复活了。”
一声叫嚷后，周围闹哄哄的一片，很多人向一旁散去，这倒可以证明勇气从来都是短暂的、懦弱才是永恒的，只有那女子仍旧诧异的注目着沈约。
女子二八年华，眉目清秀，皮肤不算白皙，有着走江湖的那种健康麦色。沈约如此判断。
片刻，感觉沈约是活的，那女子脸色微红，缓缓的放下了手，站起来退到了一旁。
沈约坐在大船的甲板之上，四下打量了眼，已经看出这是一伙乌合之众，换句话说，这些人是临时拼伙的。
有一人阴阳怪气道：“初月姑娘，人救上来了吗？”
这是废话，说这句废话自然是为下文做铺垫，沈约从那人的语气中、已经想到问话的人接下来会说什么。
lingdiankanshu.com
坐船是要给钱的！
方才查看沈约死活的女子轻声道：“自然是救上来了。”
“好像还活着？”
说话那人从帆影中走出来，看起来尖嘴猴腮，满是刻薄之意。
没人回话。
众人看起来出把力是可以的，要钱是绝对不行的。
大家都没钱。
沈约看起来又像死了一样。
那叫初月的少女“嗯”了声，蹙起娥眉，那尖嘴猴腮的人已经道：“人只要活着，坐船就是要给钱的。”
那人显然不知道沈约早几个节拍已经算出他要说出来，看了沈约裤裆一眼，“你有船钱？”
经过江水的洗刷，还能留下钱的，钱财多半是缝在隐秘的地方了。
沈约叹口气，“没有。”
他在穿越的时候考虑了很多，唯独没有考虑资金的事情，但他对此也不太发愁。
尖嘴猴腮那人却很发愁，随即盯着那叫初月的少女，“初月姑娘，是你力排众议，救这人上来的，他既然没死、又没钱，按理说，他的船钱是你应该付的。”
初月微有囧意，“我……”
不等她说完，一人已道：“我家初月凭什么付钱？”
一个老者急匆匆的跑出来，走到初月面前训斥道：“你这丫头，爹一刻不看着，你就闹出祸事了。”
随即转头对那尖嘴猴腮的人道：“李船主，事情一码归一码，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家初月是好心救人，可佛不度人人自度，这人好好一个男儿，有什么道理让我们父女帮付船钱？”
那老者一缕山羊胡，眼睛小、可转动灵活，一看就是精算之辈，看着沈约，那老者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公子，你说是不是？”
沈约有点尴尬，老者说的不中听，但也是事实，“要不……我这就下船？”
1312节 酆都判官
沈约看到初月穿着素朴，衣裳不起眼的地方还有补丁，知道这父女也不富裕，亦不想和这父女有什么瓜葛，他作势就要下船，初月倒有些着急，“这是江上，你能去哪里？”
沈约望向了李船主，“李船主，你能不能将船靠岸？我立即下船！”
李船主冷哼道：“你说靠岸就靠岸？你知道这开船靠岸都很费气力的？这笔钱你准备出吗？”
沈约皱下眉头，反问道：“这船要去哪里？”
李船主大咧咧道：“你要是有钱，去建康也行啊。”
沈约暗自叹口气，心道我真希望自己猜错一回。本来以为起个大早，结果却赶了个晚集，自己进行了时间跳跃，如今完颜烈那伙人只怕早就渡江了。
见沈约沉吟不语，李船主逼问道：“你要是……”
不等他说完，突然有人道：“他的船钱，我付了。”
众人错愕，哪怕沈约都有些意外，向发声那人望去，就见一人戴着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庞，正坐在甲板船舱侧面，这面如此热闹，那人却是头都没有转过一下。
沈约望见那人的背影，微有皱眉，那人肩宽背厚，背着一把单刀，刀鞘齐头。
这是乱世，船上的人更像逃难的，是以都备点儿家伙，可有兵器的不见得会用，那人看起来不但会用，还绝对是个高手。
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要给沈约付船钱？
李船主对那人似也有些忌惮，并不接近，只是扬声道：“吴老哥准备付钱吗？”
当！
一道白光破空而来，落在李船主的脚下，几乎砸到李船主的脚面。
吴老哥已道：“这是五两银子，不但可以让他到达终点建康，还能包下一日两餐和住的地方、对吧？”
李船主捡起那银子，笑容满满，“没问题。吴老哥可真是菩萨心肠。”他看了吴老哥背上的那把刀一眼，不再废话，转望沈约道：“船舱内有通铺，你随便找个地方睡，早、中时分响铃吃饭。”
他这种人唯一的好处就是——拿钱了，至少会办事。
言毕，李船主晃悠悠的回转船舱。
围观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沈约望了那吴老哥一眼，并不急于搭讪，他看得出这人不是喜欢说话的人。
看向初月，沈约问道：“多谢初月姑娘援手。”
初月咬着嘴唇，“我没帮上什么。”
沈约随即问道：“如今船在哪里？到建康还有多久？”
“你是要去建康吗？”初月有些
诧异道。
“你去建康做什么？”那长着山羊胡子的老者反问道。
沈约感觉到远处的吴老哥看似无动于衷的看着江面，实则是在凝神倾听这面的对话，他实话实说道：“我要去临安府。”
初月“哦”了声，“我们也要去临安府。你要去临安府，不用在建康下船，在马家渡下船就好。我们……”
“我们不顺路！”那老者截断道，伸手一拉初月，“你这丫头，不知道世道险恶吗？”
拉着初月走开些，那老者压低了声音，偏偏还能让沈约听到，“你一看这人，就知道他没钱又喜欢吃软饭，他刻意接近你，就是看到你的善良，希望得到你的怜悯，你心一软，他就赖上我们了，钱不钱的不好说，我搞不好还要赔出个女儿。”
“爹！”初月跺脚叫道：“你在说什么啊。”
那老者拉着初月进了船舱，还在嘀咕道：“你这丫头，就是太好心，也太好骗。可爹吃过的盐多过你吃的饭，走过的桥胜过你走的路……”
念叨声远，渐渐止歇。
那老者说的话想必是让沈约听到的，既然沈约听不到，也就不用念叨了。
沈约微微一笑，看着背刀的背影略有沉吟，终于还是走了过去，坐在那吴老哥的身边，就看到他右手微有僵硬，似要摸刀。
这是个极为谨慎、且枕刀度日的人。
沈约见吴老哥的右手粗糙、伤痕累累，一时间倒想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替他解围，吴老哥这种人绝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吴老哥突然道：“船是在江陵出发的，如今已到芜湖，再有一天的功夫，就可以到马家渡。如果要去临安府，的确从马家渡下船走旱路前往临安府就可，一来省了些船钱，二来也不必经过建康官兵的重重盘诘。对于不明身份的人来说，不走建康可以省却很多麻烦。”
沈约微有意外。
他本来觉得吴老哥不喜多言，没想到见到他沈约，这个吴老哥说话就和机关枪一样。
吴老哥显然听到他和初月的对话，这番话是替初月回答他的。
沈约皱着眉头，不仅寻思吴老哥的用意，而且发现吴老哥中气不是那么足的。
这样个剽悍的人，说话中气不足，只能说明一点，他有了内伤。
想到这里，沈约想看看吴老哥的脸，却发现吴老哥巧妙的用斗笠遮住了脸，只能让人看到他的下巴。
吴老哥下巴胡须渣渣，满是铁青之意。
“走旱路，会有盗匪流寇。”吴老哥继续道：“但我知道那些人绝对难不倒你，你到了临安府，就请到崔府君庙一趟。”
说到这里，他终于扭头过来，看着沈约的方向。
可沈约仍旧只能看到吴老哥的下巴。
吴老哥就那么“看着”沈约，突然伸手过来，沈约一动不动，因为他感觉吴老哥没有恶意，吴老哥的手终于落在沈约的衣袖上，捏了下。
沈约回头望去，见到李船主走出了船舱，正看向他的方向，见他望来，慌忙扭过头去假装看着江景，却掩不住嘴角猥琐的笑。
xiaoshuting.la
知道李船主肯定觉得他沈约是兔爷，而认为吴老哥有断袖之癖，沈约却绝不这么想，反倒内心微凛。
吴老哥在分辨他衣裳的材质。
战甲已经变成这个时代的常见服饰，当初沈约是依照林逸飞的服饰改变战甲的款式，林逸飞自然不会穿大富大贵的款式。
衣饰若是款式富贵，无论李船主和初月的爹，都会换种口气说话了。
这是寻常的衣裳，不寻常的是材料！
但一般人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吴老哥捏了片刻，缓缓缩回手来，极低的声音道：“我知道……你不是凡人！”
1313节 神仙显灵之地
沈约微眯了眼睛。
他沈约不是凡人？
当初坂田诺夫看到他的时候，亦是这般判断，那时候的他还没有怎么隐瞒，让坂田诺夫看出他和常人不同的地方。如今二次穿越，他感觉自己和流民没什么两样了，但吴老哥居然仍旧认为他不是凡人。
刀口舔血的人，更信自己的手中刀，本不信神话。
吴老哥绝对是个谨慎、小心，且有着极强判断力的人，他摸下沈约的衣料就断定沈约不是凡人，从沈约的角度判断——吴老哥见过类似战甲的衣裳！
但这怎么可能？
“我为什么不是凡人？”沈约缓缓道。
吴老哥略有沉吟，终于道：“方才突然间电闪雷鸣，一船的人都很慌乱，因此错过了一些事情。”
沈约明白过来，“但你好像看到了什么？”
吴老哥压低了声音，“我看到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沈约不说话了。
他如果是宋人，看到有人伴随着一道闪电、从数百米的高空突然掉下来，也会认为这人不是凡人。
以宋朝这时候的科技，不太可能有人能到达江面那么高的距离。
“而且你的衣裳根本不潮，没有水迹。”吴老哥低声又道：“你这是神仙才能穿的衣裳。”
沈约淡然反问道：“你见过神仙？”
他多少有些调侃之意，不想吴老哥默然片刻，还是道：“我见过！”
沈约怔住。
吴老哥缓缓道：“你虽然是神仙，却不以能欺人、遵守人间规则，自然是个好神仙。”
沈约不由道：“神仙也有坏的？”
吴老哥想当然道：“那是自然。神仙的世界不和凡人一样，也有勾心斗角吗？！只是你们不屑和凡人为伍，亦不会插手凡间的事情，是以凡间对你们了解的不多。”
沈约没有回复。
他知道吴老哥正代表了太多常人的想法。
很多人认为世上真有神仙，神仙的体制和凡间一样，有统领神仙的玉皇大帝，大帝自然要有老婆，就有了天后，这套领导班子需要支撑，当然还有公务员、亦有合同工……神仙有好的、亦有坏的……
世人将世俗的一套完全套在神仙系统中。
沈约却不这么认为，他知道这世上有神通，修行者多有神通，但神通就和小孩子贪恋的玻璃球般，亦是阻碍修行的东西。
真正的修行者通常不显神通的，道理很简单，炫耀就是未除慢心五毒，你还有五毒，禅定都难，如何能证得心性？
在沈约的角度，神仙亦和修行者差不多，不然你算什么神仙？你大喜大怒、贪嗔痴疑慢五毒具备、摆脱不了自身情绪对你的控制，不过是在五蕴中挣扎的可怜虫而已。
真正的修行者，一定是慈悲的，你去掉五毒，持等持观，如何会不慈悲呢？
吴老哥却说神仙亦有坏的，这是不是说明他见过的神仙，不过是拥有高科技的人？
神仙都是慈悲的，但拥有高科技的人却不一定是拥有善意的。
沈约秉承着一贯风格，在对方以为揭他底的时候，开始刨对方的祖坟，他保持沉默。
吴老哥却没有沉得住气，“但你接受了我的五两银子。”
沈约微笑道：“要还吗？”
吴老哥缓缓道：“你们不是有个特殊的规定，和世人两不相欠？你既然接受我的银子，一定要想办法还了这个过往。”
沈约微扬眉头，又听出一点儿秘密——吴老哥的确见过拥有高科技的人，那些人有着自己的规则，喜欢和世人两不相欠！
这真是一批奇特的人，他们在哪里？目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沈约终于道：“你在哪里听说过我们的事情？”
这是他常用的引导法。
无论世人如何强调客观，事实上，任何人的判断都是主观的、亦是带有自身经验推论色彩。
这是人类神经自有的功能，任何人都不例外。
吴老哥认定他沈约是那批神秘的高科技人，自然对那些高科技人的事情不会隐瞒，不想吴老哥沉默片刻，居然道：“抱歉，我不能说。”
沈约微有扬眉，并不追问，只是道：“你自然不要五两银子，你眼下很危险，要的是……我替你前往临安府的崔府君庙？”
吴老哥缓缓点头。
沈约皱眉道：“崔府君庙供奉的崔府君又是什么神仙？”
吴老哥很是诧异道：“你不知道崔府君？”
沈约听出吴老哥的难以置信，淡淡道：“神仙之间，也不都是互相熟悉的。”
xiashuba.com
“但是……”
吴老哥欲言又止，“你和崔府君……”
他说的磕磕巴巴，沈约又听出一件事情——吴老哥认为他一定应该认识崔府君的。
神仙间或许有隔阂，但那批高科技的人，和崔府君有联系？
但他沈约真的不知道崔府君是谁，这里又不能联网查一下。
吴老哥终于道：“崔府君本名崔钰，隋唐人，传说中，是酆都的判官。”
沈约从来不信鬼，自然对阴间系统没有过多的了解——那不过是个愚昧的产物。听吴老哥这般解释，他内心暗想——你觉得我应该认识隋唐人？
荒谬！
可见吴老哥一本正经、甚至可说带着紧张的语气，沈约终于道：“你不会让我替你给崔府君捎句话吧？”
这件事情，他还真做不到。
吴老哥连忙摇头，“那自然不会，我不会这般痴心妄想，亦不会提出无礼要求。只是你到了那里……”他犹豫许久，从怀中掏出个锁扣模样的东西，伸手一掰，变成个手指粗细的指环。
沈约微有凝目。
吴老哥的动作看起来很是简单，但沈约却看出不简单的地方，那锁扣像是合金打造的，吴老哥本来不应该有这东西，事实上，以宋人的锻造技术，也不可能造出这种精巧的玩意。
但吴老哥怎么会有一个？
或许是他沈约孤陋寡闻，沈约抑制住掏出手机测量指环成分的打算，见吴老哥将指环递给他，缓缓的接过。
片刻，吴老哥凝重道：“阁下到了临安府崔府君庙，只要带着这东西在手上，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你。他会先问你一句——因缘在否，你只要回答因缘注定，他就会带你去见一个人，你见到那人，然后就告诉那人——吴均虽不辱使命，不过难逃一死，但查证一事，真实存在！”
1314节 招财猫
客船顺水而下，吴老哥说完嘱托后，江面掠过一阵凉风，有飞鸟盘旋在水面上空，发出有些凄凉的鸣叫。
沈约凝望着吴老哥，半晌终道：“你叫吴均？”
在常人听来，吴老哥说的含含糊糊，好谍中谍一样，沈约却听的再清楚不过。
吴均奉命去完成一项任务，但任务极为凶险，他甚至感觉自己不能活着到达临安府，正好老天送给他一个神仙沈约，知道这神仙是好的，吴均当机立断先帮神仙解决了日常难题，随即请神仙帮他通风报信。
死也要传到的一个消息！
因为谨慎，吴均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他的任务是什么。
吴老哥微微点头，“不错，在下吴均。”
话音落，他蓦地以手为刀，倏然劈向沈约的脖颈。
吴均出手实在突兀，哪怕沈约亦没想到前一刻还在请求他做事的人下一秒就要对他不利，但掌风到，指尖却停在沈约的鼻尖。
在那刹那光景，沈约坐着的姿势不变，身躯却看似不可思议的平平移动，将将让过吴均的手掌。
吴均五指僵凝，片刻后缓缓垂落道：“阁下果然是神仙的手段。在下为求稳妥，妄自出手，还请阁下莫要见怪。”
他的声音有点激动。
只一招，他已经知道沈约绝对是深不可测——沈约的冷静和应变远超过他的预期。
从天而降，有神仙衣饰，还有临危不乱的勇气和反应，这个神仙非同凡响，就和他听说的那样。
沈约已经明白吴均的心意——这毕竟是个生死相托，吴均也怕误判，这才出手一试。
站起身来，有个褡裢已经落在沈约的面前，吴均低声道：“阁下无暇俗事，这些银两是吴某替阁下了却世俗烦忧的，不算过往。”
说完后，他已经向船舱的方向走去。
有铃声响起，原来吃饭的时间到了。
李船主倚在舱门前，见吴均经过，忍不住道：“吴老哥，那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找人做到，而且找的人比他还俊俏一些。”
他堆满了笑容，满是期待之意。
方才吴均、沈约交谈之声很是低微，李船主自然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可见吴均摸了沈约的衣袖，随即似有些羞涩的要摸沈约脸颊，随即不敢去摸，走后丢下个钱褡裢给沈约。
钱褡裢落在甲板上的声音很是悦耳动听，李船主一听，就知道那里绝对有不少金银。
吴均为什么要给沈约那多钱？
吴均在做什么？
旁人看了不解，李船主却认定——一切当然是因为爱了。
很多男人其实很痴心，遇到真爱，虽有武力却不会强迫，钱自然算不了什么，古代皇帝为了真爱，赐给“爱人”矿山的事情都有。
眼红沈约的好际遇，李船主忍不住想要分一杯羹。
吴均止住脚步，扭头盯着李船主，一字字道：“你不要去骚扰那人，不然……”
xiaoshuting.org
他一掌切出，正中舱门的门框上。
门框已裂！
吴均再不理会李船主，大步进入了船舱。
李船主骇了一跳，他看不到吴均的表情，但看得到门框的断裂，这是上好木材制造的，顶得住大风大浪，却顶不住吴均的一掌？！
缩缩脖子，李船主知道颈椎估计不如门框结实，见吴均走远，唾了一口，“拽什么拽？你哪怕再硬，还不是个兔子？”
沈约走进船舱的时候，见众人闹哄哄的如同堂中的那锅菜粥般。
他微皱着眉头。
在吴均托付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是决绝的，他不应该和这个年代的人有任何瓜葛，避免引发历史改变的蝴蝶效应，可他随即改变了主意。
原因在于——吴均看过一批拥有高科技的人！
那些人会不会是九州的人？
太空船内除了萧楚外，再无旁人，那些人去了哪里？会不会正好被吴均看到？
事情如果和九州有关，他自然不能错过，这本来是了解九州之王的好机会。
石田秀子没说，但他沈约早就知道，他和九州之王的暗战已经开始——从桐岭到长江的空间平移，已算是和九州之王的一次过招。
九州之王很快就要找上门来的。
就因为这些想法，他终究没有拒绝吴均的嘱托。
饭堂是在船舱内开辟出的一个空间，杂乱、稍显拥挤，吴均坐在饭堂的一角，沈约却没有过去。
吴均亦没有看过来，似乎根本没有和沈约谈过般。
这人极为谨慎，这也是保全他沈约的方法，吴均不再和他有任何瓜葛，就是避免意外落在沈约身上。
沈约琢磨时，拿起一个还算干净的饭碗盛了一碗菜粥，走到一桌前坐下。
行走江上，菜谱自然少不了鱼。
鱼看起来是长江里捕上来的，新鲜却很骨感——鱼肉早被一帮食客抢光，李船主似乎也没有再为沈约单独开灶的打算。
沈约并不介意，他没有什么饿意。事实上，他许久没有饥饿的感觉了，近来的他常观无常，身躯益发的轻盈，虽然没有孙悟空吃了人参果周身窍孔全开的感觉，但已隐约和自然融为一体，这类似修行者的辟谷。
端着一碗粥，只是避免自身过于异类，沈约暗中寻思——吴均这种人自感杀机临近，但这船上的人，却不像造成杀机的人。
那杀机会在何时出现？
旁边那桌上有人突然道：“初月，你可知道，这船再行不远，可就到了神仙显灵的地方了。”
沈约微怔，听出那是初月父亲在说话。
吴均才认完神仙，初月她爹如何也谈起神仙？
初月接茬道：“爹，是什么神仙要显灵呢？”
初月她爹已道：“当然是崔府君显灵的地方。”
沈约微有扬眉，哪怕吴均也是不由向这个方向望来，内心凛然。二人不久前才谈及崔府君，哪里想到初月她爹随即言及，难道说——这是个隐士高人？听到了他们的交谈？
沈约不由向初月她爹看了眼，初月正巧望来，和沈约目光相对，微红了一张俏脸。
初月她爹却板起一张脸，好像要失去女儿的样子，盯着沈约道：“这位……兄弟，你可听话过崔府君吗？”
沈约看着老者满脸的褶子，随意回道：“听说是酆都的判官？”
1315节 前生孽缘
沈约有一个很优秀的本事就是——前一秒他好像对某些领域什么都不懂，下一刻就变成这个领域的专家了。
初月她爹听到沈约的回答，微有诧异道：“这位兄弟还是有点儿见识的。”
他一口一个兄弟看似很亲热，内在的意思却是——我把你当兄弟，你总不能抢我的女儿吧？
沈约笑笑，心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有些人处关系就是因为利益所在，不然你饿死街头，他也不会看你一眼，初月他爹明显就是这样的人。
他提及什么崔府君显灵的用意？
沈约目光闪动，问道：“不知老哥贵姓？”他见初月他爹游目四望，多少猜到初月她爹要做什么。
引人耳目不是要比武招亲，看起来是要做个生意。
初月她爹立即道：“老夫姓凌，就是太白凌日的凌。”
“原来是凌老哥。”沈约似恍然大悟道：“我听说北方有个神算子，算人命运百无一失，叫凌……什么的，难道就是兄台？”
虽然初月他爹的岁数看起来可以给沈约当爹了，沈约叫起兄台来倒也没什么不自然。
凌老爹微有意外，也有些脸红，不过很快遮掩了羞涩，“不错，正是老夫！”
他的确是算命的，赶路的途中不忘记招揽生意，不然哪来的路费？
不过船上这些人都是逃命之人，多少视钱如命，他几番开场，都落个无人问津的下场，不想沈约居然主动来捧场。
但这小子才上船，如何知道他是北方来的，又如何知道他是算命的？
难道是同行？
凌老爹暗自琢磨，可见众人一听到“神算子”三字，都有留心的表情，遂顺水推舟的承认。
这人嘛，其实没啥两样，但加个“神算子”三字，就有了说服力。这就和你本来是个油腻的中年人，可加上UFO的称号，在别人眼中多少就与众不同了。
笑呵呵的看着沈约，凌老爹故作神秘道：“老夫素来见素抱朴，以低调示人，不想还是被兄弟认了出来，看来兄弟也非等闲之辈啊。”
凌老爹深知走江湖的诀窍不是踩，而是互捧，对方的身份高，才显得自己的身份更高，这个道理，他倒是心知肚明。
沈约笑道：“哪里哪里，我只是偶尔听到神算子的神奇罢了，不想今日竟然得见，实在三生有幸。”
凌老爹听的舒坦，蓦地感觉这人也不是那么讨厌。
他对沈约本不感冒的，关键一点就是沈约一上船就差点让他父女破财，如今见沈约大有招财猫的属性，态度也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三生有幸不敢当，但相见就是缘。”凌老爹摸着山羊胡道：“兄弟最近看起来多灾多难……难道不想改改命运吗？”
沈约满是惊奇的样子，“命运也可以改吗？”
他猜出凌老爹是算命的并不出奇，这个凌老爹出口成章，刚出场就说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佛不度人人自度”这些话语，很有些世外高人的样子。
可见凌老爹的样子，又着实没有个高人的模样，沈约对这种人并不少见——通常这般人都喜欢用言语的高端显示自身的高端，其实和后世融资上市前找名人背书一样的道理。
沈约一法通、百法明，知道这种人基本上就是个江湖骗子，等听到凌老爹在说及名姓的时候提及“太白凌日”的时候，他有九成可以肯定这人是个算命的了。
太白凌日就是金星凌日，在古代，懂得观测天文的人并不多见，能留意这些术语的除了司天监那些古天文学家外，基本就是算命的会注意这些。
一条线定不了一点，但几条线汇聚在一起，答案就昭然若揭。
沈约在凌老爹身上下功夫，就想多了解些崔府君的事情，预先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他自然知道。
凌老爹见沈约入戏极快，内心暗喜，声音微扬道：“命运当然难算且难改，但那只是对常人而言。”
沈约接了话茬，“对于神算子而言，算命简单，改命亦是不难？”
凌老爹笑而不语，适当的展现出神秘。
有些自我吹捧的话语，本来适合旁人来说的，如今他就恨沈约这小子没钱，也恨不得塞这小子几个铜板找他算上一卦。
cxzww.com
不想沈约随即拿出一小块碎银子道：“我知道神算子轻易不开口，但相逢就是有缘，不知道能否给我算算命运？”
周围的人都有些诧异，初月更是道：“你……”她有些难过，搞不懂方才还一贫如洗的沈约如何会拿得出银两？
难道说方才沈约真如老爹所言，是故意骗她同情？
李船主一旁冷眼旁观，倒是知晓银子的由来，不由看了吴均一眼，心道你刀口舔血搞到的钱，就被这蠢小子糟蹋了。
吴均却只是垂头看着眼前的粥碗。
凌老爹亦是意外，不过不妨碍他故作迟疑，随即将银子收在掌中，“小兄弟说的不错，相逢就是有缘，我就破例为你算上一卦吧。”
说话时，他缓缓伸手抓住沈约的手腕。
沈约立即道：“这就是神算子著名的摸骨算命吗？”
他不信鬼、不迷信，可对迷信算命这一套却不陌生。
清醒不是因为不参与、而是因为看得透。
华夏古代算命的起源是周易，也就是俗称的《易经》。
有人说易经不过是个流水账，但科学证明易经有着对宇宙观测的系统性和循环性。
易经中以阴阳卦象变化推测世间诸事的流转，实则和释家所言因果循环极为相近，不过释家的因果牵扯到多重宇宙，而易经的循环却多是指一个阴阳循环体。
后代的各种易学家穷首皓经，难成大家，很多是因为将易经的循环切割的支离破碎，因此演变成各种学派。
而摸骨算命也算是挂靠易经的一个微小分支，根基理论就是不同的骨骼造就不同的人生，就和不同的生日、造就不同的体质、进而形成不同的命运大同小异。
凌老爹听沈约说的“专业”，内心倒也颇为忐忑，他想要沈约成为招财猫，又怕沈约是因为初月来砸场子的，患得患失间，捏着沈约的五指沉吟，脸色突变道：“阁下不是个凡人！”
1316节 六甲神兵
凌老爹脸色改变时，吴均亦是手掌抽紧，看起来就要摸刀。
沈约表情先是讶异，随即有些惊吓道：“神算子何出此言？”他内心其实根本不慌张，因为他知道凌老爹不过是危言耸听。
对方是恫吓、真知还是虚言，他看得一清二楚。
凌老爹很满意沈约的反应，“阁下前生本是个和尚。”
沈约这次倒真的骇了一跳，不想凌老爹竟然能算到这点，他在八百年后，的确是个和尚，可他随即判断出凌老爹不过仍是妄谈。
果然，凌老爹随即道：“因为你前生在修佛缘，而且颇为得道，是以今生才能遇难呈祥，有贵人相救。”
沈约松了口气，知道凌老爹用的不过是常见的前生今世这一套，不过很多人是吃这一套的。
周围的人有的怀疑，有的暗自点头，多半是觉得凌老爹说的很有科学性。
凌老爹随即道：“但因为你前生的一个孽缘，这才导致今日的灾难。”
沈约做戏做全套，“虚心”道：“不知道是何种孽缘？”
凌老爹又摸了沈约手掌半天，在旁人怀疑他在揩油前，终于又道：“你在前生救了一只被豺狼猎食的兔子。”
沈约“啊”了声，李船主却忍不住向吴均看去，心道难道吴均喜欢这人真的是前生的缘分？
凌老爹又道：“但就如佛主舍身喂鹰般，佛主救了兔子，却害苍鹰不满，你救了那只兔子，豺狼却因此毙命，是以对你耿耿于怀。”
他表情极为肃穆，又夹杂着经书典故，周围的人听了，倒多有动容之意。
沈约又“啊”了一声，“难道今日推我下船的人……”他做戏演的逼真，倒真像被人推下水的人。
“不错，那人就是那只豺狼转世！”凌老爹见缝插针道。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针，将自己的底细完全暴露——他是做梦也想不到沈约不是从船上落水，而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仍旧道：“那只豺狼多不知前世之事，因为人一转生，喝过孟婆汤，就会遗忘前世之事。”
围观众人又有不少人连连点头，显然对这些学说很有体会。
沈约故作不解道：“那人既然不记得前生，那他为什么还要害我？”
凌老爹收回手，拂须道：“这就涉及到因缘一说，世上有股因缘之气，推动着世间一切的进展，那豺狼虽然不知道你的前生致它死亡，但在因缘气息的推动下，内心就会产生一种乖戾之气，在遇到你的时候更加激发，终究会转变成要对你下手的心意，这就是一报还一报了。”
周围众人点头的益发多了，都想着听算命的多了，听算命的讲的这么透彻的实在不多，这个神算子果然名不虚传。
沈约暗叹这个老家伙若到了他那个年代，不是一个国学大师，也能是个心灵导师了。
这些名人的显著问题是——很多道理听起来头头是道，和鸡汤一样营养丰富，但你应用起来，却发现问题多多。
“既然如此，我该如何化解呢？”沈约皱眉道。
凌老爹沉吟道：“老夫已经泄漏了天机，若再多言，只怕与寿命不利。”
沈约叹口气，“那就算了吧。”
凌老爹一怔，暗想我还没有表现完，怎么能算？
“但老夫和小兄弟极为有缘。”
凌老爹缓缓道：“如何忍心见死不救呢？”
沈约心道——那你究竟想说呢，还是不说呢？
凌老爹随即道：“化解的机缘，本来在那个兔子的身上。”
李船主忍不住又看向吴均，心道难道这沈约要找到兔子吴均，替他除去那个豺狼吗？
“你救兔子一命，这亦是因缘。”
凌老爹煞有其事道，“据我推算，豺狼既然转世为人，那兔子也会报恩转世为人，报答与你，那兔子本是阴体，因此会转成个女人，你以后若遇到……嗯，若有兔唇之人，定当留意，那是你化解孽缘的关键。”
李船主心中暗想，或许兔子没有变成有兔唇的女人，转变成一个有女人心的男人也是大有可能。他只恨不能掀开吴均的斗笠看看他的嘴唇。
沈约暗想——你这招实在高，兔唇女子本来难找，我一心找兔唇女子，自然无暇顾及你的女儿了？
这老头子处处下套，倒也是有心。
凌老爹不知道沈约早看穿他的心意，仍旧正色道：“老夫言尽于此，还请小兄弟谨记在心。”
yqxsw.org
沈约连连点头，“多谢神算子相救之恩。”看了眼一旁默然的初月，沈约笑道：“你们父女两次救我性命，有机会，我定当回报。”
初月脸上微红，这一次却是因为内心微有愧疚之意。
她和父亲相依为命久了，自然知道父亲无非是随口胡柴骗人信任，这本是他们的谋生之道，偏偏沈约深信不疑的样子。
沈约装作不在意道：“在下还有一事询问。”见凌老爹摩擦着三指，暗示付费咨询的模样，沈约心道，我刚才付的就是如今这问题的咨询费，方才我帮你招揽生意，还没要你劳务费就不错了。
他装作没有看到的模样，径直道：“方才神算子说的什么崔府君显灵是怎么回事？”
沈约和凌老爹搭话半晌，最关心的自然是崔府君的事情。
吴均虽看着粥碗，但也极为留意的样子。
凌老爹不见钱财，有点失望道：“这本是个隐秘。”
可你方才明明要免费说的，沈约心中嘀咕，听凌老爹又道：“但我和小兄弟有缘，说一说也是个机缘。其实当多年前、太白凌日的时候，老夫已算定朝廷必有大难。”
沈约微有扬眉，心道你这个牛可有点儿吹大了。
凌老爹却要吹破天际的样子，“太白就是太白金星，太白凌日就是金星凌日，金本喻金人，金星凌日就意味着金人要鸠占鹊巢，占据我宋人的江山。”
众人错愕，心道这人说的听起来也有道理，他们却不知道将天文现象和世间诸事牵强附会本来就是这些观测天文之人的必修功课。
李船主忍不住道：“多年前，神算子就预测到这事了？”
“那是自然。”凌老爹大言不惭道。
1317节 泥马渡江
算命的多，但能预知的并不多见。
偶尔可以蒙中两件未来事的人，在沈约那个年代，都可以号称是从未来而来，是救世主了，何况是古代。
凌老爹知道预知对一个算命之人的重要性，这无疑就和一个人有了极大的官衔般，因此对预测一事一口咬定。
太白凌日是真的，事件也是真实发生，混在一起就不见得是真有关系。
但这种假假真真、虚虚实实的伎俩本是算命之人的真正本事，凌老爹轻易不会用出，如今和这帮粗鄙之人这般小题大做，凌老爹暗自惋惜，未免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那你为何不禀告朝廷？”吴均一旁突然道。
沈约一听，倒感觉吴均提及朝廷自然而然，如果从他的角度分析，吴均更像是朝廷人。
这完全是一种敏锐的直觉。
因为代表立场不同，未经过特别的训练，很多人说话间，仍旧不自觉的表明自己的身份。
凌老爹反问道：“奸臣当道，奸佞之言充斥朝堂，老夫哪怕冒死说出，下场如何，吴老哥难道不知道吗？”
不到真正抉择的时候，你很难看清一人的本性。
凌老爹大义凛然的样子，让吴均一时间也是无话可说。
沈约干咳一声，他知道算命的是能扯就扯，但他还是需要一些崔府君的资料，是以道：“太白凌日和崔府君显灵有什么关系？”
凌老爹幽幽一叹，有如怀才不遇的高人般，“好饭不怕晚，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见众人聚集，如众星拱月般，凌老爹如何会放弃这场千载难逢、树立光辉形象的机会，故作感慨道：“其实我知道金人迟早鸠占鹊巢后，也想尽心尽力保中原安全，于是我和宗泽大人示警。”
李船主吃惊道：“神算子认识宗泽大人？”
周围的百姓亦是露出仰慕之情。
原因无他，只因为宗泽保家卫国、屡败金军，启用的岳飞已经成为抗金的中流砥柱，连金人都不得不敬畏的暗地称宗泽为“宗爷爷”。
凌老爹脸不红、心不跳道：“如不认识宗大人，老夫如何示警？”
众人深以为然的表情。
凌老爹继续道：“本来朝廷若肯一直重用宗大人，绝无太白凌日的可能，可惜朝中奸佞当道，那皇帝……”
说罢摇头一叹，看了吴均一眼，凌老爹虽在船上，亦不敢妄自非议皇帝。
虽然那皇帝父子已经被掳掠到黄龙府，可如今大宋不是还有赵构嘛。
“朝廷奸臣主和，自毁长城，罢免了宗大人，结果金人再至汴京，满朝已无可战之人。”凌老爹继续道：“这算命的鱼龙混杂，有真心为民的，亦有祸国殃民的。”
沈约心想，你自然是真心为民的，随口问一句，“祸国殃民的是谁？”
凌老爹看着沈约，“你一直在北方，可曾听过郭京此人？”
沈约皱了下眉头。
他来这里就是要从唐清风那里获取九州之王的线索，对宋朝的历史并没有做过真正的了解。
都说以史为鉴，可后人从历史中学到了什么？
真正的重演历史，很多人也不见得比当年之人高明到哪里去，因为人性、人心如此，你如何能指望一个白蚁放弃毁去生存根基的本性？
沈约知道宗泽，却不知道凌老爹煞有其事提及的“郭京”这人，正迟疑间，吴均突然道：“就是那个说可用六甲神兵抗敌的郭京吗？”
凌老爹见冷冰冰的吴均也被他吸引，内心暗喜，心道今日名声一立，难说日后财源滚滚，但前往临安府的路费总会富裕一些了。
“不错，正是那个郭京！”
凌老爹喟然长叹道：“宗大人被朝廷罢免，愤懑而死，金人兵临城下，无人出战。这时候偏有个祸国殃民的神棍郭京说，只要按照他的要求，找到7717名壮丁，经过他施加法术后，就可以变成无敌于天下的六甲神兵，击败金人不在话下。”
沈约皱了下眉头。
凌老爹又道：“结果皇帝信了此人，居然真找了七千多壮丁让郭京训练，结果不开城还是好的，他们一开城交战，那七千人完全不堪一击，遂被金人趁势破城，造成靖康之耻。神棍误国，莫过于此。”
众人又是纷纷点头，不由痛骂起郭京来。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听到郭京，可却不妨碍他们表达爱国之情。
沈约不由向吴均方向看了眼，就见他按着桌案之手微有用力，似乎极力压制情绪。
人云亦云的人多了，沈约却非这种人，他始终保留着独立的判断——听凌老爹所言，郭京着实愚蠢，朝廷亦是愚蠢，竟然信了六甲神兵这种荒谬之事。
1200ksw.net
沈约不怀疑某些人愚蠢的下限，亦知道古代所谓的当权者清醒者少，大多数都是昏聩之辈。
你有后宫佳丽三千，时时刻刻的抽取内在的精气神，想不昏聩都难。
是以“何不食肉糜”之类的典故并非个案，更像是古代当权者某种方面的共同反应。
但吴均为何有激动之意？
众人皆骂郭京，吴均却没有附和，吴均的情绪似乎极为复杂，他信神仙……难道说，他信六甲神兵也是有可能的？
沈约脑海疑惑一闪而过，凌老爹又道：“靖康之耻时，如今的皇帝还是康王，身边亦是奸佞不绝，被金人步步紧逼，一路南逃，从应天府直奔扬州。不想金人随即杀到。”
见众人凝神倾听，凌老爹更是振奋，“当今皇帝随即弃了扬州，想要渡江南奔。”
在叙说往事的时候，凌老爹并没有被兴奋冲晕了头脑，谨慎的用着字眼，不用“逃”字而用“奔”字倒是凸显他的精明。
“可金人用兵奇猛，冲垮了当时康王的随行，让康王孤身至泰兴，无奈夜宿崔府君庙。”凌老爹继续道。
沈约脑海中光亮一闪，知道凌老爹要说什么了。
泥马渡江！
凌老爹要说的难道是赵构泥马渡江的往事？！
这段往事散见演义之中，依稀是说赵构得什么神仙相助，用一匹泥塑的马匹渡过长江，逃脱了金人的追杀。
果不其然，凌老爹已道：“那时康王又困又乏，甚至坐骑都无，将将睡到三更时分，就见有人梦中示警，说金人又至，马匹备好，还请康王立即离去。”
轻叹一声，凌老爹缓缓道：“康王惊醒后出庙，果见庙外停了一匹战马，而金戈之声随即传来。康王惊吓之间，上马冲至江边，可恨无船只渡人，但金人已在身后，康王正手足无措之际，那匹战马已经跃入了江中！”
1318节 江面喋血
船上众人多数都知道康王本是兵马大元帅，后来成了皇帝，如今还支撑着大宋血脉，自然不会溺死江中，可听到凌老爹收声不说，有些人已催问道：“后来怎样？”
凌老爹微微一笑，满意看客的反应，“那战马竟然能在水中游走，带着当时的康王渡过了长江。”
有人已道：“看来当今皇帝真的是天命所归啊，居然有神仙托梦，马儿亦会帮皇帝渡江逃难……”说罢连连摇头，很是不可思议、又知识渊博的模样。
凌老爹略有轻蔑之意，“这还不是最神的。听说那战马帮皇帝逃脱大劫后，在康王休息之际，离康王而去，入了一个林中。”
众人有些诧异。
凌老爹随即道：“康王心中费解，但需要马匹代步，追入林中，却发现林中有个崔府君庙，战马不知所踪，但崔府君庙前却有匹泥塑的马儿，和他所骑的一模一样，浑身上下水淋淋的。”
众人惊异，先前摇头晃脑那人不由道：“难道说，带当今皇帝渡江的战马竟是泥马？是神仙将泥马变成战马，帮助皇帝逃难？”
众人满是难信、又满是期待的表情，当心中没有清醒信仰的时候，多是这般表情。
无论如何，世人总是需要寄托才能活下去，当今的皇帝正是他们的精神寄托，不然他们何必南逃呢？
凌老爹正色道：“据老夫所知，正是崔府君显灵帮当今皇帝脱难。就因为这般，当今皇帝在临安安定下来后，随即下令建造崔府君庙，原因多半是为此了。”
众人满是唏嘘的神色。
沈约不由看向吴均，吴均的衣袂无风自动，显然内心颇为激动。
泥马渡江更像是个神话，数千年来，所有当权者都在编织的一类神话！
当权者也是人，这基本是后代世人的共同认知了。
哪怕再是出众之人，去除了光环的加持后，只要内心清醒，其实都有惶惶之感，因为清醒，所以他们知道自己其实和众人差别不大！
类如众人的他们坐到最高的位置，迷惘的多，失去方向的更多。清醒如释迦之流，方能舍却王位，求证世间真道。
这是大智大勇之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可如释迦希望看清自己、找到世人真正出路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太多人不过是执迷于紧紧的抓住那些曾有的光环，欺骗自己、甚至让自己相信，自己是和别人不同的。
古今中外的皇帝，多是如此！
是以他们会将自身神话，虚构历史说自己得到了神仙的相助，既然神仙都帮他，不就说明他也是神？他是天命所归？
因此汉高祖斩了白蛇，所以唐太宗生有奇异的天象，是以宋太祖遇到了神仙陈抟，传了他天下江山。
事实上，没有点儿异象伴随，看起来根本不是个合格的“天之子”了。
赵构父兄在，如今的这个皇帝当得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金人始终的虎视眈眈，若不是有神仙帮忙，赵构如何睡得好？
泥马渡江本来是个及格的神话故事、帝王异象。
沈约清醒的明白这点，若是不久前，他基本当这是无稽之谈，但吴均的反应却让他内心有了怀疑。
吴均见过神仙，见他沈约从天上掉下来，没有谄媚、居然亦没有太多惊奇，吴均请他沈约前往临安府的崔府君庙传信，崔府君庙偏偏是赵构下令建造的。
缓缓摸着已经带在无名指上的那个合金指环，想着吴均要他传的话——吴均虽不辱使命，不过难逃一死，但查证一事，真实存在！
吴均查证了什么事情？
吴均对崔府君显然是带着相信的感觉，是以认定他沈约是神仙，就应该认识崔府君的？！
想到这里，沈约突然有了个荒诞的结论——吴均要查的事情，就是崔府君是否存在！
这简直滑稽。
崔府君、也就是崔钰如何能够还活着？而且真的用一匹泥马帮赵构逃脱大难？
沈约想着这些暗自觉得可笑，但所有的线索的确是向他的结论在引导……
就在这时，李船主突然道：“神算子怎么对这些往事如此熟悉呢？”他不是怀疑，看起来是想肯定一些事情。
凌老爹淡笑道：“我自然知道。”
他说了和没说一样，此举却更让李船主想偏，“神算子好像要去临安府？”
这本是极为寻常的事情，但凌老爹先说了宗泽、又说了泥马渡江，还算出沈约的前世孽缘，种种迹象让李船主不得不多想。
多想就会疑神疑鬼，见凌老爹不语，李船主的胸襟低了几寸，“相逢是缘，还请神算子也给在下算上一算。”
凌老爹淡漠的笑，见到生意上门，反倒拿捏起来，“这个嘛……为防泄漏太多天机，于老夫自身不利，老夫每日只算两卦。”
话音一落，众人立即推搡鼓噪起来，争先涌到凌老爹身边想让凌老爹算上一卦，反将沈约推到一旁。
当！
李船主已将一锭大银砸在了桌案上，“我出十两银子，请神算子先为我算算。你们以为神算不需要吃饭的吗？”
众人望着那锭银子，不免露出讪讪之意。
钱不是万能的，不过钱的确可以解决世人大多的问题。
李船主挤到凌老爹面前，微笑道：“这点银两不过是孝敬神算子的，还请神算子莫要嫌弃。”
无错小说网
他是个江上无赖，不过也有些魄力，知道机会稍纵即逝，暗想命运这东西难说，如果凌老爹和宗泽能扯上关系，到了临安府，说不定就能和别的官员有联系，到时候飞黄腾达的可能也是有的，如今和凌老爹扯上关系的生意，值得一做。
凌老爹看也不看桌上的那锭银子，心中却乐开了花，“难得李船主盛意拳拳，老夫就勉为其难的为李船主摸一摸。”
他知道别人也出不起这个价钱，这单买卖定然要做的，拿捏着李船主的手，片刻后脸色微沉道：“李船主，你近日会有大难！”
李船主脸色变了下。
沈约脸色亦变，蓦地感觉杀机潜至！
1319节 奇怪的召唤
算命的和说书的仿佛，都要掌握些人性的弱点，是以聪明的算命人不能一味说人的好，亦不能总是编织别人的厄运。
总是说好，难免让人感觉理所当然，总是说恶，对方如何肯掏钱付账呢？
是以算命使用最多的一个套路就是先抑后扬。
找人算命的人多少是有点儿不幸和不确定的，人在幸福的时候，只会认为自己掌控了命运，是很难想到算命的。
算命的明白这点儿，用言语先套取点儿不幸的苗头，然后编下去，博得对方的信任，心地不错的算命之人会鼓励对方战胜不幸，然后利用化解方法收钱，心地恶毒的算命人就会用迷信引对方入彀，甚至害得对方更加凄惨。
从这点来看，如今某些心灵讲师多有算命的性质。
因此凌老爹说李船主有难的时候，沈约平静如水，但他随即感觉船身微震，内心立即凛然。
船行江面，颠簸荡漾在所难免，但适才那种震荡完全是硬物戳入船体的感觉，在那震荡中，行船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有江上行舟用利器勾住了客船，两船并进，这才导致这种现象。
沈约判断的同时，吴均推窗看去，他所处的角落有个格窗，可以看到外边的动静，这或许亦是他坐在那里的缘故。
与此同时，船舱外突然有人叫道：“失火了，失火了！”
李船主倏然挣脱了凌老爹的手，已经向船舱外冲去。
众人均惊，暗想这是在江上，大船失火是最危险不过的事情，见李船主冲出，众人亦是向外奔去。
沈约脑海中闪过幅画面，画面中——李船主倒退回转，胸膛中了一箭！
画面方闪，李船主果然如沈约预见一样，已经倒退回来，终于止住了退势，僵凝片刻，仰天倒了下去。
惊呼声一片。
一箭正中李船主胸口，鲜血染红了地板，李船主双眼圆整，紧紧握住了胸口的箭杆，可已没了气息。
众人先是安静，随即大乱，如同被一头狮子冲入的羊群，有糊涂的还向舱门冲去，可随即和李船主一样的下场。
沈约脑海中随即再有画面闪出，并行船只上有人手持劲弓，正瞄准了船舱的方向，只要有人逃出，格杀勿论！
夺夺夺响声不绝。
与此同时，不知多少箭射在舱板、甲板之上，随即有烟尘红光窜起。
那是带火的利箭，对方要烧船。
众人大惊。
沈约亦惊。
虽知乱世之中，人命有如草芥，但对方如此心狠手辣，还是超过沈约的初算。
在对方勾住客船的那一刻，沈约已经意识到应该是遇到江上劫匪了。
可江上劫匪总要先行掳财，然后再行撤退或者害命，如对方这般，径直杀人封船、然后烧船的劫匪实在不可理喻。
这不过是艘载着逃难百姓的客船，对方为何会这般歹毒，径直要将满船人坑杀、船都不留的模样？
数人中箭，打消了大半人冲出船舱的打算，可见到火起，又有更多人尖叫起来。
人在江上，船若烧毁，人将安存？
凌老爹算了太多人的大难，却不想有朝一日会毙命江上，急着道：“这是怎么了？”他算不出原因，更算不出、沈约倏然到了舱门前。
初月惊呼，“危险！”
不用她说，有一箭倏然射出，就要贯入沈约的胸膛，那一箭又准、又狠，若非杀人如麻的人，绝难射出那一箭。
沈约微有侧身，右手中指、食指只是一剪，已经将利箭夹在了手上。
火势已起，船舱倏静。
凌老爹千算万算，做梦也算不出这个看似要吃软饭的男人竟然有这手硬活，只凭借两指竟然接得住势如破竹的利箭？
沈约已到了甲板之上，看到了挽弓之人。
挽弓之人蒙着面目，但蒙不住双眼中的惊错，他身边一众弓箭手似也愕然，不信双眼看到的事情。
江水流淌，双船并行。
夕阳西下，染红了同行的残云，给天地间带来血腥之意。
为首挽弓之人双眼中再泛杀机，他右手一探，已从背负箭袋中抽出一只羽箭……
挽弓！
劲弓倏然拉满，一气呵成下羽箭激射而出，下一刻就要到了沈约的胸膛。
挽弓之人不信，他实在难信这世上有人竟然凭借一只手接住他连贯甲胄的长箭，他需要再次验证。
他就如幸运之人，一直确定是自己在掌控着别人的命运，是以没有留意到沈约眼中的一丝悲哀。
非怜悯，而是悲哀。
悲哀世人认不清自己，悲哀杀人者，人亦杀之！
这一刻的他没有去想历史的走向，想的终究是满船的性命，手一甩，他掌中箭和挽弓之人的羽箭几乎同时出手。
双箭半空交击，耀出一点火花，惊艳了无数人的双眼。
哪怕那挽弓杀手亦没想到世上会有如此诡异的情形——对方甩手一箭，不但迎上他的七石一箭，甚至射断了他的羽箭，而且余势不衰，瞬间到了他的面前！
这怎么可能？
世上怎么会有这般诡异的事情？
他开的绝对是硬弓，疆场上能开三石硬弓的人都是优秀的战士，他能挽七石硬弓，本已是世上罕有之人。
因为罕有才自信。
因为罕有才觉得自己不可一世。
但对方不用硬弓，凭甩腕的力量就轻易的破了他的必杀一箭？
内心震撼，生死一线。
在性命临近终结的时候，那挽弓杀手居然还能大喝一声，一个后翻。
半空一道潋滟的鲜血飙出，沈约甩出的那一箭仍射中了那人，却没贯入那人的身体，平平射远。
ranwena.net
远处站着一劫匪猝不及防，怪叫声中，已经被那带血的利箭贯入了江中。
砰！
挽弓杀手摔在甲板之上，脸上的面巾早被射落，满面的鲜血，狰狞惊怖。
船上众手下皆惊，呆立片刻才有人叫道：“鬼弓……”其余众人纷纷挽弓，闪着寒锋的箭头对准了沈约。
沈约一颗心沉了下去。
对方躲得过他的一箭让他知道对方绝非等闲，可更让他吃惊的不是什么鬼弓的功夫，而是有无数夺夺声从水下传出。
他所在船身有着极为轻微的颤动，但他的脑海中却闪过数个穿着水靠的人手持尖锐的锥凿，已经凿穿了船底。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那不堪的血色亦落入沈约的双眼，满是悲凉之意。
1320节 懦夫之勇
沈约两度穿越，第一次虽是经历了不少风险，但终究是旁观者的角度，看着林逸飞出手凌厉、杀伐果断的模样，他微有触动。
那本是不杀人就被人杀的时候。
有时候，有些人的确没有选择，但东瀛忍者却是亲手将自己逼上绝路，他们当时若非想要萧别离的性命，也不会受到那般狂野的反击。
是以再来一次，他们心性不改，在林逸飞手上亦遭到同样的命运。
此时此刻，沈约也终于感受到萧别离的无奈之意。
他下了杀手！
可是他知道仍旧挽救不了整船人的性命。
对方一接近客船，立即锁船封舱、格杀逃离之人，同时放火烧船，早派水鬼潜水凿船……
这一套连贯的动作绝不是掠财，而是屠杀！
满船之人其实早就死了，死在沈约没有穿越时的八百年前。
逃命的难民，如何能逃过这群训练有素的杀手的蓄意屠戮？
但这些难民和这些杀手本来不应该有什么恩怨，这些杀手杀人如麻，可也不会没事对一船无辜的人下手。
唯一的解释是——这些杀手认定船上有他们要杀的人，而且他们要杀的人是个高手！
这些人知道一不留意，就会让那高手逃脱，是以才采用这种涸泽而渔的方式逼高手现身，寻求和高手决战。
高手不是沈约。
这些杀手当然不是为了沈约而来。
那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
沈约脑海中念头纷沓的时候，身后已经传来一声怒吼，随着那声怒吼，有狂风涌动，卷向杀手之船。
众杀手挽弓搭箭，正要齐力射死沈约，但见到那狂风袭来时，均是来不及射箭，大叫中慌忙躲闪。
狂风是由巨锚引发。
行江之船，定船铁锚必不可少，那是让船只在江中停下来的必备工具。
让客船停泊在岸边的巨锚，每个不怕有数百斤的重量，通常情况下，都是由数个船工合力才能放至水下定位。
但如今两个巨锚却在一人之手！
吴均终于出手。
在所有杀手的注意力被沈约吸引的时候，他已悄无声息的窜到船尾，取下定船铁锚，用尽全力的咳血挥出。
一锚正中杀手之船的前甲板，有木屑纷飞，前甲板顿时现个窟窿，众人惊呼声中传来一声咚的大响，铁锚余势显然击在船底。
船身立倾。
另一锚如出一辙，仍旧砸在第一锚的位置，不但通过了甲板上那个窟窿，还重重的击在了船底之上。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造船损伤，不如击穿船底。
吴均策略清晰。
船身更斜。
有人已经惊呼，“走水了！”
不用水鬼凿船，吴均两锚就将敌船击得漏水，知道对方船只不久亦沉，他却纵身一跃，已经到了对方的船上。
拔刀！
挥刀连斩。
怒喝声连绵不绝，有鲜血如同泼墨般闪在半空间。
沈约所在之船的众人终于冲出，在沈约、吴均冲出后，不见再有利箭射来，如今甲板舱板均已熊熊燃烧，桅杆之帆更被烧的如同一个窜天的火箭。
守在船舱中，必死无疑。
可冲到甲板上，众人更是绝望，茫茫江面，他们会水的不多，但哪怕会水，又有谁能有信心游到苍茫遥远的对岸。
“大兄弟，怎么办？”凌老爹急声叫道。
他知道危机关头，最有能力的人才能帮他们逃脱大难，无论他如何走眼，眼下看来，都是沈约最有能力，忍不住向沈约问计。
沈约未语，他只是看着那满脸鲜血的鬼弓。
敌船呼喝连连。
众弓箭手有的在抵挡着吴均的凌厉攻击，有的已然萌生跳船的心思。
他们都知道，他们和吴均，本来只能活下一方！
吴均武功高明，他们自然知晓，可他们亦有准备，烧船凿船、逼吴均现身，然后鬼弓远程攻击，有水鬼寻求和吴均水中决战。
策略早就定下。
任何高手在水中，动手能力自然大打折扣，但他们不但弓马犀利，水里功夫更是娴熟。
扬长避短，他们拿下或者杀死吴均有九成的把握。
但他们想到了太多，唯独没有想到沈约一出手就差点弄死了鬼弓！
沈约是谁？
他们内心困惑，但在甲板上的他们没有鬼弓的相助，已经无法抵挡住吴均的进攻。
吴均自然猜到他们的用意，亦是算的明白——在船上多杀他们一个，水中就会少了一点威胁。
鬼弓没有出手。
鬼弓直勾勾的盯着沈约。
这亦是沈约望向鬼弓的缘故，满面鲜血、被他沈约一箭重创面门、鼻子都被射成两半的鬼弓表现的很是诡异！
鬼弓没有惊慌、没有包扎伤口，他没有躲避，他没有做任何一个负伤之人应该做的事情，他只是如厉鬼般的盯着沈约，然后探出右手，掌面向上，伸出食指中指，然后屈伸了几下。
很奇怪的举动！
但在沈约的眼中，亦是很熟悉的举动，世人常用这种手势，招呼对方过来。
鬼弓在这种关头，居然召唤他沈约过去？
决战？
挑衅？
鬼弓是有陷阱？还是另有用意？
沈约闪念间，身躯蓦地倾斜，几乎站立不稳，然后就听到满船的惊呼。
客船不知为何，竟然裂成两半。
在甲板上的众人惊呼中，纷纷落水，凌老爹亦是立足不稳，顺着甲板下滑，初月一声惊叫，伸手去拉她爹，却被她爹拖向水面。
沈约瞬间再定。
在众人失足的刹那，他仍旧能找到客船的平衡，凝望着鬼弓，下一刻，他一掌击在弦板上，倏然抓住一块缠着绳子的弦板，甩向初月和凌老爹的方向，然后他飞身纵起，冲向了鬼弓。
ahzww.org
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因为在鬼弓召唤他的时候，他脑海中倏然闪过渡劫迷宫的那道怪门。
完全不相关的关联，可他刹那间感觉——让怪门消失的人，只怕就是鬼弓这些人。
如斯关联，让他当机立断的决定追击鬼弓。
鬼弓却像算到沈约的举动，在沈约纵身跃来的时候，满是鲜血的脸上露出奇诡的笑容，翻身过了弦板，落向水中。
与此同时，敌船亦有大水从舱底涌来，灌在船内，船只已经没水小半。
夕阳带血，照在流火的水面上，与船只、众人尽归于水。
沈约亦入水。
如同利箭！
1321节 大圣天王
沈约纵跃到鬼弓落水之处，如箭般入水时，向旁侧稍偏。
一箭从近水面处射出，几乎擦沈约身侧而过。
鬼弓落水时似知沈约会连贯追来，仍旧不忘记射出一箭，可就是这一箭划出的直线，让沈约脑海中瞬间算定了鬼弓的落水点。
微眯双眼入水，沈约刹那间感觉水波的荡漾，荡漾中有条肉眼难见的红线，他随即向红线荡漾之处冲去——那是鬼弓所在的地点，红线本是鬼弓脸上的鲜血。
他必须要在鬼弓失去踪影之前，将他抓回来！
鬼弓怎么会和渡劫迷宫的那道怪门扯上关系？鬼弓他们如何有能力弄走那道不可能移动的怪门？这本是沈约第一次穿越就要寻找的答案。
沈约很少入水，但他入水的刹那已经和江水融为一体，江水造不成阻力，反倒成为他的动力！
伸掌一击水面，他人在水中，却已如离弦之箭刹那到了前方那个黑影处，伸手抓向那黑影的脚踝。
那就是鬼弓！
江水苍茫，沈约判断不凭双眼，全靠直觉，那黑影亦是机警，立缩双脚，竟避开沈约的一抓，随即双臂一振，所处的江水地域瞬间浑浊，将沈约包裹其中。
沈约微凛，不只为鬼弓水中有如乌贼般、释放的物质似有毒性，更凛然左右有水波荡漾，有两个水鬼已然冲到他的身侧。
这些人水性精熟，虽不如沈约速度急劲，却更有如鱼得水之感。
那两个水鬼显然才凿穿了客船，回转却无所依，正遇到沈约追击鬼弓，是以游过来阻拦。
两水鬼各持利锥，水中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脸上白黄斑迹交织，真的如鬼般。
常年水底谋生的人，因为要水下视物，多会有这么一双眼，他们能在水下视物，是以对沈约看的清清楚楚。
虽然吃惊沈约在水中如同蛟龙般，但他们为救鬼弓，仍旧持锥全力刺来。
沈约双手一圈，那两个水鬼就感觉水中有涡流卷起他们，加速的向沈约刺来，二人正奇怪间，突然发现沈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再度前窜。
而他们的利锥，已经刺入彼此的胸膛！
瞪着绝望的双眼，两个水鬼口中冒泡，向水底沉去，沈约却已拦住鬼弓的去路——他再度击水，刹那间就到了鬼弓之前。
鬼弓脸上终于现出惊怖之意，他既然敢挑衅沈约、随即落入江中，本来就是想在江中寻求和沈约交手的机会。
他不但擅长弓箭，水中功夫亦是绝佳，这一切计划本是为了吴均，不想却用在了沈约的身上。
但在沈约入水的刹那，鬼弓已经放弃和沈约交手的念头。
他在水下见到沈约入水那一刻的自信，就知道自己再次失误。
在船上，他鬼弓对阵沈约没有任何机会，在水中亦是如此！
他们这些人如水中的大鱼，可沈约却如龙——水中的蛟龙！
刹那间，他升起逃念，不想沈约如附骨之疽，速度亦是远胜，眼睁睁看着沈约破了水鬼的拦截、随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追到他面前，鬼弓升起绝望之意——沈约展现的一切，不像是人类所为。
他放弃了逃走的念头，只能一战，眼看沈约伸手抓来，他还能及时拔出一把匕首，狠狠割向沈约的手腕。
一刀挥空，沈约倏然不见。
鬼弓暗叫不好，感觉到身后的波纹激荡，勉力要回头的光景，就感觉后脑勺着了重重的一击，随即失去了知觉。
等再睁开双眼的时候，鬼弓只看到漫天的繁星，就要挣扎，却发现自己被蔓藤绑在树上，无法动弹。
然后他就看到沈约明亮的一双眼。
眼中只有冷静。
不久前那场屠戮、厮杀、你死我活的挣扎似乎都变成了云烟般，早从那双眼中退却。
鬼弓打了个激灵，就听沈约问道：“你是谁？”
沈约看着鬼弓，泯灭了心中的厌恶之意，他在水中击晕了鬼弓，随即带鬼弓游到了南岸，远离了那如地狱般的江面。
数千年来，那个幽冥地府是虚构的，可地狱从来都在，人类只想着挽救地狱众生，却从不去探寻地狱从何而来。
沈约忍住再度插手的打算，他要做的不是如慈善家般不停的去捞挣扎溺水之人，他要找到终极地狱的所在。
迅疾而谨慎的去除了鬼弓身上的一些杀戮工具，沈约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随即将鬼弓绑在了树上，静等鬼弓醒来。
夕阳早落，明日日头再起带来的希望，似乎就会让人忘记曾经的问题。
沈约看着夜空的繁星点点，却一刻没有忘记鬼弓和那怪门的关联。
他早就有了一个结论——鬼弓这些人有可能是和九州之王有关。
他的超级大脑有时候会带来超越他逻辑的判断，却鲜有出错的时候。
这是一个试验场。
九州之王会不会通过奇特的方式注目着器皿中的实验体，就如亚特兰蒂斯人养蛊一样？！
吴均、鬼弓、怪门、崔府君、唐清凤还有九州之王，悄然的联系在一起。
鬼弓听沈约询问，不答反问道：“你又是谁？”他的确想知道这个答案。
沈约笑笑，“我知道你很强悍，你不畏死，你能在被我所伤后，还敢向我挑战，就因为你的勇。”
鬼弓微有发怔，不想沈约对他的评价还不错。
沈约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怪异，“但这不是你骨子里面的勇气，这是你装出的勇气。内心越是懦弱的人，很多时候反倒会装作很强悍的样子。”
鬼弓内心微颤。
他从未想过这种问题，可在沈约说出后，就难免暗问自己一句——我是懦弱才表现的勇敢？
零点看书网
那怎么可能？
是以他恶狠狠的看着沈约，“你究竟想说什么？”
沈约沉吟片刻，内心惊奇，因为他方才脑海中闪过鬼弓死去的情形——鬼弓仍被绑在树上，可他的头颅却掉在了地上。
鬼弓不久后会死？
那不是他沈约的杀人手法，他沈约自然也杀过人，在暹罗的时候，他击毙穷凶恶级之徒也是二话不说，但那是一枪毙命而已，将一个人脑袋砍下来的事情，要去做，需要非一般的心理。
不是他沈约杀的鬼弓，那鬼弓因何而死？
沈约暗自奇怪，终于还是道：“我只想和你做个交易，我问你一些问题，你知道就答，不要隐瞒！”
1322节 活死人
鬼弓神色诧异，一时间不知道沈约的用意。
他不明白沈约这人的来历，自然不知道沈约的底牌——沈约不像是吴均的同伙，因为在双方对决中，吴均和沈约根本就像陌生人般。
吴均厮杀的时候，沈约没有表现半点关切之情，他对满船人的性命似也漫不经心。
这样的一个怪人，会关心什么事情？
“你只要肯合作，我就不会杀你。”沈约平静道，“但你若不合作，我就开始切你的手指头。”
他手一伸，掌心多出鬼弓曾持的那把匕首，“切完你的十根手指头，你若还是什么都不说，我敬你是条汉子，也可以放了你。”
淡定的看着神色已变的鬼弓，沈约缓缓道：“这是两条既定的道路，决定你命运的、不在于我，而在于你的选择，你可以选择当个真正的勇士，砍掉你十个指头，或许可以让你成为真正的勇士？”
他的用意是深刻的。
一些人是执迷于某种情绪这才无法解脱的。
因为有着数不尽的钱财，才会沉迷于钱财带来的快感，因为有着非常的功夫，这才执着支配旁人的感觉……
因为执着，所以看不到局外。
砍掉鬼弓的十指，鬼弓反倒可能因此跳脱他的执着，有时候你失去了会痛不欲生，但有时候你失去了，才会清醒。
可鬼弓却绝不这么想——他号称鬼弓，自然弓箭无双，不要说砍掉十指，就算砍掉右手的五指，他的能力都会锐减。
没有能力，他不是和废物一样？那比杀了他还要残忍！
见沈约的拇指轻刮下匕首的锋刃，似乎试探匕首的锐利，鬼弓终于道：“你想问什么？”
他不知道沈约的底细，但已然深信沈约的说一不二。
真正的抉择不需要吼出来，沈约越是冷静，鬼弓反倒越是心惊。
沈约笑笑，“你是谁？”
鬼弓缓缓道：“我是鬼弓。”见沈约无动于衷的样子，鬼弓略有诧异道：“你不认识我？”他着实有着威名，亦和那些名人般，感觉对方不知自己的名号实在不可想象。
“我需要认识你？”沈约反问道。
鬼弓只感觉沈约的反问中带着无尽的轻蔑，脸色涨红，“我是大圣天王的帐下高手。”
沈约皱起眉头，“大圣天王是谁？”
鬼弓讶异之情无法遮掩，“你不知道大圣天王？”
沈约笑笑，如出一辙的回答，“我需要知道吗？”
又是鬼、又是天王的，不用问，这又是采用神鬼之说控制民众的一个组织。
沈约知道古今华夏的五千年历史中，这种思想控制简直可说是家常便饭。
世人不了解自己，却希望维系稳定，因此总喜欢用个确定的事情绑住自己。因为世人对世界的无力感，他们才喜欢信奉个有力的神鬼帮助他们克服这种乏力的感觉。
有人愚痴不明、有人却清楚明白这点，明白的人这才创造出神鬼来控制那些没有主见的人。
鬼弓终于道：“大圣天王叫做杨幺。”
他感觉沈约真的不知道大圣天王，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这些年来，大圣天王的锋头一时无二，只要在长江两岸，甚至金人、伪齐那面都对大圣天王着意结纳。
这样的一个人物，沈约居然不知？不知道大圣天王的人，当然不知道大圣天的姓名，鬼弓这般想的时候，不想沈约“啊”了声，喃喃道：“原来你说的是杨幺。”
鬼弓见鬼的表情，搞不懂沈约为何该知道的偏偏不知道，可不应该知道的却好像很清楚的样子。
一听“杨幺”两字，沈约倒知道这人——根据历史记载，这人是南宋洞庭湖义军首领，本从当时义军首领钟相，钟相死后，杨幺成为洞庭湖周边水寨的实际领袖，后被岳飞所灭。
沈约知道的基本就是这些。
华夏各种起义，留名的已算难得之辈，但因为是起义之故，若没有因此掌权，是以事迹素来从略，哪怕有了些记载，亦多会有记录冲突的地方。
见鬼弓定定的看着他，知道鬼弓在诧异什么，沈约淡淡道：“很好，我们如今的交谈氛围很是理想，因此我觉得我们可以走第一条道路。”
微有沉吟，沈约收刀发问，“杨幺派你来的？”
鬼弓犹豫片刻，“是！”
沈约追问，“为什么要烧船杀人？”
鬼弓奇怪的看着沈约，“当然是为了吴均。你……可认识吴均？”他对烧船杀人司空见惯的样子。
沈约喃喃道：“你们为什么要追杀吴均？”
鬼弓从沈约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线索，终于回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具体原因……我并不……”
看到沈约眼中突现锐利的寒光，鬼弓改口道：“我并不敢肯定。”
沈约笑笑，听出隐藏之意，“虽说不敢肯定，但总算知道点儿内情的，是不是？”见鬼弓勉强点头，沈约淡然道：“说出你知道的就好，你是否撒谎，我看的清楚。”
鬼弓内心凛然，面对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人物，他着实心中没底，犹豫片刻，他终于决定道：“大圣天王说，吴均得吴玠相助，探到通天梯所在，我们暂时奈何不了吴玠，可只要截下吴均，无论如何，都可以让吴玠投鼠忌器，答应大圣天王的要求。”
沈约脑袋绝对够用的，可听鬼弓这么说，一时间也有些诧异。
鬼弓在说什么？
通天梯？
这是什么玩意？
沈约只听过什么通天绳，那是一种像魔术、更像幻术的戏法，听说起源自古代身毒、也就是如今的印度。
戏法是说有人可以用一根绳子向上空不断延展，一直通向不知名的天际。
通天梯顾名思义，好像亦是和通天绳般，是通往天庭之路？
现代科学早就探明，云彩上没什么天庭，不停的向外探测，可能会脱离太阳系，神仙不像能住那么远的样子。
古代杨幺信这种东西？
这本来有些荒谬，可想到吴均的反应，沈约倒相信真有一种奇迹，让吴均和大圣天王也都相信了。
零点看书网
吴均找到了通天梯？
这就是吴均要查证的事情，他要沈约前往崔府君庙见一人传信，意思就是说通天梯真实存在？
“吴玠是谁？”沈约终于又问了一句。
鬼弓看着沈约的眼神奇怪非常，暗想这人究竟是谁？此人不知道他鬼弓、亦不知道大圣天王的名号、也更不知道吴玠？
这怎么可能？
长江水域无人不知大圣天王，秦陇蜀中对吴玠的大名又是如雷贯耳，甚至金人对吴玠都是难有不知。
这人却根本不清楚大圣天王和吴玠，难道说……
脸色已变，鬼弓失声道：“你就是通天梯那面过来的人？”
1323节 天罗地网
鬼弓被沈约一箭毁了面容，本来就有些恐怖，他诧异失声的时候，更如个厉鬼般。
沈约如常般镇静，“为什么说我是通天梯那面过来的人？”
他问的不多，脑中关联的线索却已渐渐清晰。
通天梯？
不可能脱离太阳系，更像连接着另外一个神秘的地方，或者连接另外一个世界？但那地方无疑是和这个世界隔绝的，是以封闭的世界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
如沈约所料，鬼弓眼角抽搐道：“都说通天梯那面住着各路神仙，他们不关心世间的事情，因此你才不知道大圣天王、亦不知道吴玠？！”
知道对方是神仙，鬼弓心中怨毒倒少了几分。
败在神仙手下，并不丢人的。
“各路神仙？”
沈约反问道：“你们想和神仙交往？”
这本来是个荒谬的说法，鬼弓却是连连点头，“不错，大圣天王和一帮手下都想和神仙交往，只要神仙帮我等取得了天下，我等必奉神仙为主、终生不叛。”
沈约看着鬼弓眼中炽热的贪婪，淡淡道：“要见神仙，就一定要找到通天梯？”
鬼弓点头，随即道：“可我如今见到神仙你，就不用再找通天梯了，只要神仙肯为大圣天王传话，任何要求，我等无不应允。”
神仙的力量看起来是无敌的，鬼弓这般请求的时候，神态已是极为恭敬。
这倒不能说鬼弓糊涂，实在是沈约表现出的能力根本不像人类。
沈约喃喃道：“可惜我不是通天梯那面住的神仙。”
鬼弓微怔。
他以己度人，自然考虑沈约说的是真话、还是虚言。
事情错综复杂，沈约却已整理出较为清晰的线索。
这里的人信有神仙，哪怕是吴均、鬼弓这般人。这些人并非真正的迷信，而是极可能是看到过那帮人，而且那帮人的确有非凡的能力！
吴均奉人命令查探通天梯一事，并且确定无疑；杨幺也希望得神仙相助，取得天下。
杨幺好像不自量力，可秦时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后，不是无赖刘邦推翻了看似无可匹敌大秦、取得了天下？
在某些人眼中，只要胆子大，本来一切皆有可能。
可杨幺亦知道自己虽占据了浩瀚的洞庭湖，却离一统天下尚远，是以他想得神仙的相助，这才拦截吴均，引发了江上血案？
沈约暗自叹息，再问，“吴玠是谁？和吴均有什么关系？”
鬼弓迟疑片刻，“吴玠是赵构的手下，为赵构扼住川蜀咽喉，力保蜀地不失。”
他见沈约不知吴玠，遂简单介绍，实则在如今，吴玠乃抗金名将，着实赫赫威名，哪怕赵构对吴玠都是敬畏有加。
见沈约仍望着他，鬼弓只能道：“吴均是吴玠的堂弟，武功高绝，不过少从军营。”
“可是吴均应该是为朝廷做事？”沈约问道，他早有这种感觉，如今不过确定一下。
鬼弓勉强道：“正是如此。”
沈约又得到一个线索——崔府君庙是赵构让人修的，吴均为朝廷做事，又让他沈约前往临安府，莫非说，吴均要给赵构传递消息吗？
爱阅书香
这听起来匪夷所思，可在凌老爹提及崔府君的时候，吴均不也很是紧张？
赵构绝不是糊涂君王，事实上，他掌权的时间在历史上都是数一数二的。
一个糊涂君王，活不了那长的时间。
赵构是精明，这么精明的一个人经历过六甲神兵的欺骗，按理说对神仙之说应是深恶痛绝的，可他偏偏信崔府君。
原因可能就是——赵构当年的确得到所谓神仙的相助，这才相信世上有了神仙，然后让吴均去找神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当然了，神仙不是世俗所言的神仙，而是一批极有能力的人。
复杂的事情经沈约一梳理，很快就变得脉络分明。
沈约对赵构无感，可对通天梯一事却有了兴致，这很可能和九州之王有关，但具体如何相关，他暂时没有更多的线索。
鬼弓见沈约沉吟不语，却是会错了念，缓缓道：“大宋已失天下、失民心，如今大圣天王却是声名鹊起，民心所向，阁下若是选择大圣天王，所得回报定是无可计量。”
沈约笑笑，“神仙如果选择帮助大圣天王，究竟会有什么回报呢？”
鬼弓闻言大喜，以为沈约在认真考虑此事，当即道：“我等当然会尊契约之说，永世效忠神仙，神仙若有差遣，我等定当全力以赴。”
沈约心中微怔，听到契约一说，他难免想到唐清凤和九州之王的契约。
回过神来，沈约内心倏凛，因为他感觉到危险倏至！
星月正当空，草气清新，听江水淙淙，这本是一个看似恬静的夜晚，会有谁如狩猎者般悄然接近？
脑海中再次闪过鬼弓人头落地的场景，沈约突然道：“大圣天王只派你来拦截吴均吗？”
杀死鬼弓的人有两种可能——鬼弓的仇家，鬼弓的同伴。
沈约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因为一切都是隐秘行事，鬼弓泄漏这些事情，有可能引发大圣天王的不满，导致杀人灭口。
鬼弓脸色已变，声音竟有沙哑，“不是。还有……”
他话音未落，远方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那是枯枝折断的声音。
枯枝不会无缘无故的折断，一定是有人无声无息的向这个方向潜近。鬼弓想到这里，沈约倏然从他面前消失，蓦地到了枯枝折断的地方。
鬼弓大惊失色。
他见过沈约的神通，可见到沈约这不似人类的移动，还是忍不住心悸神摇。
沈约拾起了断枝，他面前是棵环抱不住的大树，枯枝在树前折断，周围却没有任何草木惊兽的声音。
身形一转，沈约到了树后，手一探，到了树后那人的脖颈处，却倏然僵凝。
树后悄无声息，但有人在。
沈约不知道那人是谁，自然抱着先下手为强的念头，可他没想到树后竟是吴均。
吴均周身上下湿漉漉的，似才从水里出来，但他如何能摸到这里？
沈约疑念立起，才要开口，突然望见吴均的一双眼，内心倏凛。
他从未见过吴均的脸，这刻却看到了吴均的眼，只因为吴均戴着的斗笠已然不见。
吴均的一双眼，竟如死人一般！
1324节 脱网
如斯深夜，倏然看到故人，却有着死人般的一双眼，任凭谁都是汗毛竖起，沈约伸出的手却不抖动一下，只是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吴均直勾勾的看着沈约，凝声道：“因为我准备告诉你有关通天梯的秘密。”
沈约眉头微扬，“通天梯？”
他倒没想到吴均居然提及通天梯，可他随即感觉吴均大有问题。
吴均少了那种沉稳、亦少了真正的精神。
一个自主自信的人，自信是铭刻在骨头里面的，在船上的时候，吴均虽面临危机，可抉择果断，如今的吴均，却像个行尸走肉般。
吴均缓缓道：“不错，就是通天梯，传说中，那是通往神仙所在的秘地，通过通天梯，就和神仙同列、位列仙班。”
沈约反问道：“这世上真有这种秘地？”
吴均轻叹一口气，“这听起来虚幻，实则是真正的存在。你可以看看我的这双眼。”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吸引，让人不由自主的看向他的眼睛。
沈约亦是看过去，皱眉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吴均轻声道：“我的眼睛是不是像死人一般？”
沈约“嗯”了声，仍旧望着吴均的眼睛，发现说是一双死人眼并不确切，因为那双眼睛还有深不可测之意。
初见的时候，只觉得那双眼睛了无生机，但只要你注目片刻，就发现那双眼睛如同深潭般，而你会不知不觉的坠入深潭。
吴均又道：“只因为我见到了神仙，一双眼睛才变成这样。”
沈约皱眉道：“那还不如不见。”
吴均摇头道：“不是这般，你有得就有失，有失才有得……”
他说的很有禅机，沈约一听就明，“你从神仙那里得到了什么？”
“我失去了双眼，却得到了心眼。”吴均缓缓道：“人之双眼只能看到虚幻众生，人之心眼才能看到世上真相。”
沈约微怔。
这些话似是而非，和大雪山的教法有些接近。
人因五蕴产生二元认知，而导致这种认知的本源就是人体六识，六识说的就是眼耳鼻舌身意，这是人类区别外界的六种识别方法。
可眼见不为实，这是俗语中都常提及的事情，眼睛会产生各种错位虚假的误判，在意识的引导下，更会产生千差万别。
是以禅修中认为肉眼所见多是虚的，只有在进入禅修状态去六识的观察，才是近真性的存在。
吴均说失去双眼、得到心眼，如果在修行中，叫做得到了妙观察智，就是说一个人可以无碍的看清世界的虚幻。
这是好事。
但沈约听吴均鬼气森森的言论，却感觉大大的不妙。
这更像走火入魔之说。
心眼并非是可以赐予的，而是你的认知如同去除五蕴遮掩的太阳后、同时体内能量积累到一定程度的突破，绝不像米剧中变异英雄般，变异就能完成。
有人给吴均心眼，那些人绝非真正的修行人。
“其实你也可以看到世上的真相。”吴均又道。
沈约皱眉道：“怎么看到？”他看起来表情有些木讷，双眼也失去了以往的灵动。
小书亭
吴均低声道：“你仔细看着我的眼睛，仔细看着我的眼睛……”他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其中有着无尽的诱惑之力。
沈约果真仔细的看着吴均的双眼，蓦地发现本来如死人的眼睛突然变成浅绿色。
一个人的眼睛如何会变成浅绿？
沈约似有好奇，再次看去，就看到浅绿的眼睛变成了深绿，深绿又化作了碧绿的深潭，吴均奇异的站在深潭之上，向沈约缓缓招手。
沈约不由上前一步，就要靠近那深潭……
吴均出手！
他一出手，就取下了背负的单刀，然后一刀刺向了沈约的小腹。
与此同时，远处倏然闪出一排如同融入夜色的黑衣人，挽起劲弓，倏然向沈约射来。
沈约立陷绝地。
他没想到吴均突然会出手，似也被吴均勾住了魂魄，更没想到在他失神的时候，早有杀手潜至附近不远，就在刹那间要置他于死地！
鬼弓见状，神色又惊又喜。他喜的自然是自己得到了外援，吃惊的却是——这次伏击诡异重重，看起来势在必得，他已然认出来人是谁。
他鬼弓泄漏了大圣天王的秘密，来人杀了沈约后，如何会轻饶了他鬼弓？
可他随即发现自己担心过早——他杀不了沈约，来人亦是一样不能，而且看起来，沈约像要杀了来人的样子！
长刀及体，倏然被沈约一把夺过。
羽箭将至，沈约却还有闲暇抓住了如同行尸走肉的吴均，扔向了树上。他夺刀掷人，动作看起来并不飘逸潇洒，却是极为有效的干净利索。
利箭到了近前，沈约前冲。
谁都想不到他会迎着纷纷利箭冲了上去。
鬼弓神色惊错，然后就看到沈约掠过了如飞蝗的利箭，倏然冲向了那些挽弓之人，而那些利箭非但没有射到沈约一点，反倒在沈约的带动下，倏然转向，跟在了他的身后。
鬼弓差点晕过去，不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挽弓众人的眼珠子也是差点掉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会有人这般躲避羽箭、这般引导羽箭？而羽箭看起来如有灵性般？
听说过有人御剑飞行，但他们实在没见过有人御箭而行。
沈约飞身纵起，如苍鹰般掠过那些挽弓杀手的头顶，那些人无暇去看，因为在刹那光景，沈约身后的那些羽箭早就刺穿了他们的胸口。
一人一箭、毫无例外！
众人难信中倒地，沈约却感觉到了目标前。
目标控制了吴均。
那人绝对是大圣天王手下的绝顶高手，那人就在挽弓人身后不远的树后。
沈约冲至，却不想将将到了大树前的时候，树上突然落下一张大网，正迎上了沈约。
沈约退。
大网恢恢，疏而不漏，绝不似方才的利箭般，有让他闪身而过的空隙。
对方亦有准备，知道他沈约可能会冲到这里？
沈约闪念间，蓦地发现对方不但有所准备，而且周密无俦。
他退却的方向，地上扬起一张大网，和树上落下的那张大网将将合拢，就要将沈约兜在其中……
1325节 引蛇出洞
变生肘腋。
从沈约见到吴均，到沈约要被困在网中，其实也不过是须臾的功夫，着实让人眼花缭乱。
沈约脑海中却是清楚非常。
有人在控制吴均，那人通过控制吴均的精神和沈约交谈、试图催眠他沈约，然后控制或杀了他沈约！
在宋金时期，精神控制术极为诡异，若是施展，少有人不受其影响。
施法那人志在必得，再备下天罗地网都觉得有些多余。
他却未想过沈约的精神早如铁打般强悍，哪怕如暖玉、李巨人之能，也是无法控制沈约的思想，八百年前的一个类巫师的存在，如何能奈何沈约半分？
沈约故作入彀，实则是借吴均来探知那人的方位。
方位既定、擒贼擒王！
沈约制服傀儡般的吴均、破飞箭，瞬间到了幕后主使那人的身前，那人终究发动天罗地网，暗想究竟小心使得了万年船。
大网已将沈约包裹其中，再是用力一拉，沈约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沈约似没想到对方策划的如此周密、终究没有逃得过对手的天罗地网。
星空静。
一切再次如常。
眼看沈约已成网中困兽，那人从树后闪出，淡然道：“你是不差，可惜的是……你遇到了我。”
沈约人在网中，反问道：“你是谁？”
那人有着一双碧绿的眼睛，月夜中看起来诡异无比，见沈约并不惊慌，那人笑了起来，“你问出答案又能如何？难道你准备做鬼后来找我？”
他一挥手，周边不远处的地面有人冒出，抓起了两张大网预埋绳索，已经将沈约凌空提了起来。
更有一些人挽弓搭箭，虎视眈眈的看着沈约。
见周围的黑衣人着实不少，沈约网中微微点头，“你行事实在谨慎，原来吴均和先前那十数弓箭手不过是诱饵。”
那人笑了起来，“他们是诱饵，其实也是你的夺命阎王。”
沈约明白道：“他们若是杀了我，你自然不会以我为意，他们杀不了我，你还有后招，亦会多和我说上几句？”
那人有点骄傲道：“不错，你能冲到我的面前，也算是一号人物……既然如此，杀你不急的。”
说话间，早有人给鬼弓解了绑，带到两人近前，那人看向鬼弓，缓缓道：“你自然和他说了通天梯的事情？”
鬼弓响当当的人物，见到那人竟然极其畏惧，颤声道：“酆都判官，我是迫不得已。”
沈约微怔，“你是酆都判官崔钰？”
酆都判官微笑道：“你听过我的名号？”
沈约不信道：“你是隋唐时期的那个崔钰？”
那人除了一双眼睛是碧绿之色，一张脸漆黑发亮，再加上一身黑色的装束，近乎隐在黑暗中般。
那人淡然道：“你不信吗？”
沈约心道，我信你个大头鬼，这人想必好用精神控制，喜欢巫术之流，装神弄鬼的蛊惑人心。
看向鬼弓，酆都判官缓缓道：“我看不出你的迫不得己。”
鬼弓恨不得给自己一刀的样子。
他没有经过折磨就说出了大圣天王的计划，如今想来，实在懦弱无比。
可沈约的逼问法着实奇异，让他不知不觉就被沈约带了节奏。
酆都判官又对鬼弓道：“我等既然跟随了大圣天王，就当忠字当头，方能成就万世伟业，鬼弓，你擅自泄漏天王的秘密给凡夫俗子，本是不忠之行，若是自我了断，我们不再找你的麻烦。”
小书亭
沈约微有皱眉，暗想这个剧本和我脑海中预想的好像有些不同。
可自我了断后，你们还怎么找鬼弓的麻烦？
鬼弓那般剽悍，可在酆都判官面前，竟然根本不敢反抗，眼见一把刀递到他的面前，鬼弓居然抖如筛糠，突然叫道：“酆都判官，他不是凡夫俗子，他是通天梯那面的神仙。”
四野寂静。
沈约没有出声。
酆都判官眼中碧绿之意更浓，突然大笑起来，“他是通天梯的神仙，那如何会落入我的网中？”
鬼弓为求保命，嗄声道：“他真的是神仙，你难道没有留意到他的衣裳没有水迹？他入水的那一刻，我就留意到他衣裳的异样，感觉他不是凡人。”
沈约微皱眉头，不想鬼弓居然留意了这个细节。
酆都判官定睛在沈约身上，片刻的功夫，喃喃道：“果然有些古怪，你被大网勒住，可你的衣裳，看起来丝毫没有褶皱的迹象。”
“不错。”鬼弓如同抓住救命的稻草，急声道：“他不但衣裳古怪，而且武功很是奇诡，动手间丝毫没有正常人的行迹，我因此判断他是通天梯那面的神仙，这才和他提及了通天梯。”
酆都判官上前一步，碧绿的眼睛凝望着沈约，略有嘲讽道：“你真是通天梯那面的神仙？”
沈约回道：“我不是。”
众人怔住。
鬼弓给出的台阶，正常人都应抓住，哪里想到沈约竟会一口否认。
沈约随即道：“但我和那帮神仙般，一样可以控制你的生死。”
四野倏静。
鬼弓满是惊奇之意，酆都判官惊错刹那，反问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他将一只手放在耳边似要认真倾听的模样，可嘲弄之意不言而喻。
沈约叹息道：“我说……我可以控制你的生死。”
话音落，酆都判官就要仰天大笑，以表自己的轻蔑之意，可笑容蓦地僵硬在脸上，因为他看到了沈约的一双眼。
酆都判官并不高大，适才对于网中的沈约一直处于俯视的状态，但他如今为何能看得到沈约的一双眼。
除非沈约到了他的身前。
但沈约置身网中，哪怕是个魔术师，也绝不可能瞬间挣脱那两张大网，更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到了他的近前……
酆都判官这般想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下一刻，更让他惊骇的事情发生，沈约一把抓住了他的脖颈，倏然将他按在树上，然后一字字道：“我说、我可以控制你的生死，你不信吗？”
四野再静。
鬼弓惊骇之意更浓，完全没有反应，那些拉网、挽弓的人亦是惊的目瞪口呆的样子。他们和酆都判官一样，同样难信目睹的事情。
前一刻还在大网中的沈约，下一刻就到了酆都判官面前，本来捉拿大象猛虎的大网对沈约根本没有任何阻碍。
沈约脱网，大网毫发无损又毫无作用！
这怎么可能？
1326节 心眼的奇特
星空迷眼，江涛声阵阵。
众人骇然沈约的神通广大，一时间无法动弹。
鬼弓终于嗄声道：“我说过……我说过……他……”
酆都判官双眼的碧绿都已黯淡，骇然道：“不可能，绝不可能！”他一时间根本无法适应眼下的情况。
沈约却镇定道：“可能的，很有可能。”盯着酆都判官，沈约缓缓道：“你自以为的神通，其实不足一提，不然你何以对通天梯那面的神仙如此膜拜？”
酆都判官嗄声道：“你若真的神通广大，方才为何会入我的网中？”
沈约笑笑，“你不知道引蛇出洞的计策吗？你控制了吴均来袭击我，说明你是个谨慎的人，同时也说明你是个藏头露尾的人。”
望见酆都判官眼中碧绿之意突重，沈约目光更是咄咄，“若没有十成的胜算，我想你也不会现身。既然如此，我故意装作被你所困，那就是你出现的时候。我其实还不能判定你是否是真正的幕后，等到鬼弓对你亦是敬畏时，我才确定你就是此番真正的主使，此刻再出手抓你，不是事半功倍？”
鬼弓脸色微变。
酆都判官眼中碧绿之意稍退，咬牙道：“但你如何能出得了天罗地网？”
沈约微笑道：“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你太自负，不肯相信别人的判断。鬼弓肯向我说出通天梯的事情，因为他只有那条路可选。他判断我是神仙的时候，你其实就该小心一些，但你被自负蒙蔽了双眼。”
见到酆都判官眼中的绿意更是微薄，沈约继续施展穷追猛打的策略。
这是他一贯的手段，他要彻底的击垮酆都判官的信心！
对于一个擅长精神掌控的人来说，失去信心无疑是最致命的事情。
眼下本是一场精神毅力的比拼！
他击垮了对方的信心，就能顺利从对方口中得到想知的事情。
“如今你可以说些鬼弓不知道的事情了。”沈约微笑道。
酆都判官脸色改变。
方才他叱责鬼弓不忠，如今相同的境况落在他的身上，着实有着难言的讽刺。
“我若不说呢？”酆都判官挣扎道。
沈约笑了起来，“你可以不说的，但我也可以毁了你的心眼！”
酆都判官脸色都绿，“你说什么？”
他没想到沈约居然知道他的秘密。
沈约本不肯定，但见到酆都判官的反应后，明白了更多的事情，“这不是你泄漏给我的消息吗？”
看着疑惑的酆都判官，沈约缓缓道：“吴均见到我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自身的意志，你怕我看出破绽，故意说出心眼一事，其实不是吴均得到了心眼，而是你得到了心眼，对不对？”
酆都判官额头有细微汗珠出现。
沈约继续锤击对方的心理防线，“因为你也知道，谎言可以蒙蔽某些自甘囚禁的人，真相才会给清醒的人造成震撼。”
见酆都判官几乎要眯起眼睛躲避他的注视，沈约轻声却有力道：“你如何得到如今的这双碧眼，说给我听了。”
他声音渐转轻微，望见酆都判官的慌乱，淡淡道：“这又不是大圣天王要保守的秘密，只是你的秘密，说出来不算不忠，但不说出答案，你就可能失去这双心眼。”
酆都判官身躯震颤。
沈约轻声道：“你可以不说，但我会先挖去你的左眼，你若还坚持，我就挖掉你的右眼。你如果仍旧不说，我敬你是条汉子，不对你再为难什么。”
话音落，寒光闪。
沈约手中匕首的锋锐对准了酆都判官左眼的瞳孔。
鬼弓打了个冷颤。
沈约对付酆都判官的手法和对付他鬼弓如出一辙，可他们偏偏没有任何抵抗的方法。
小书亭
鬼弓的手指、酆都判官的双眼，是他们最强大的地方，可亦是他们最脆弱的那点。
眼看匕首近了一分，几乎就要刺在眼膜之上，酆都判官突然叫道：“我说！”
锋刃凝结，沈约的一只手稳如磐石。
酆都判官却只怕沈约一时失手，沈约只是失手，但他却可能失去一只眼，遂急声道：“我遇到过神仙，是神仙对我说及这世上有肉眼、心眼一说，然后他就赐予我心眼。”
沈约笑容中带着寒，“忘记告诉你，我有分辨真话谎言的能力。”
酆都判官的眼睛感受到锋刃的寒意，惊恐道：“我说的就是实话，若有谎言，天打雷劈。”
沈约凝声道：“神仙什么样？他为什么会给你心眼？”
这是酆都判官想要隐瞒的地方，却是沈约要知道的地方。
杨幺、鬼弓信任通天梯一事，如今这个酆都判官亦是相信，原因无他，是因为他们真的见过神迹。
神迹极可能就是高科技。
他们解释不了神迹，只认为那是传说中的神仙的仙法，遂想从神仙身上捞到更多的好处。
有个故事讲的好——曾经有神仙见到一个孩子，将一块石头变成金子给孩子，孩子不要，神仙将十块石头变成金子送给孩子，孩子仍旧不要，神仙奇怪问孩子想要什么，孩子的答案是、想要神仙点石成金的指头。
世人都夸孩子聪明。
可孩子真会如此贪婪？或许贪婪的只是没有底线的成人内心。
真正的智慧，不是应该问问神仙如何能成为神仙吗？
但世人嘲笑郑人的买椟还珠，却从未想到自己亦在做着同样的蠢事，无论酆都判官、杨幺还是鬼弓，都像故事中的那个类成人的孩子。
但神仙有什么道理满足这些贪婪呢？
看着沈约咄咄的眼睛，酆都判官兴起畏惧之心，“神仙看起来人在中年，寻常人的模样，你若不看到他的神通，真不知道他是神仙。”
吞咽下唾沫，酆都判官艰难道：“至于他为什么给我心眼，是因为……”
沈约的匕首突然一晃，酆都判官大叫道：“因为他有了难处，他当时好像身受重伤，急需有人帮他做件事情。”
“而你正好是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沈约皱着眉头，凝声问道：“他让你做什么事情？”
酆都判官稍有犹豫，还是道：“他让我将个箱子送到他指定的地方。作为报答，他赐我心眼。”
1327节 暗算
世俗的故事听起来都像是买卖，哪怕是和神仙有关。
沈约虽然逼问着酆都判官，可一直留意着身边众人的反应，见鬼弓凝神倾听的模样，沈约暗想——酆都判官的心眼一事是个隐秘的事情，哪怕鬼弓亦不知情。
“箱子什么样？那个神仙如何赐你心眼？”沈约追问道。
他听得出酆都判官想隐瞒，是以叙说简单，但这些手段如何瞒得过他沈约？
酆都判官望着近在眼前的匕首，精神紧绷，终于道：“那个箱子很奇怪，可以当凳子坐，长宽尺许，根本无法打开，因为箱子上没有任何缝隙。”
沈约反问道：“你说的是箱子吗？”
只要是箱子，肯定就是容物之用，没有缝隙的那种东西更像是石头。
酆都判官听出沈约质疑，慌忙道：“是神仙说那是箱子的，我只是复述。那箱子虽然打不开，但有时候会发光，若不是神仙叫它箱子，我真的也不觉得那是个箱子。”
沈约也想不出那是什么东西，却感觉对方的形容，似是一种高科技器物。
“你如何得到的心眼？”沈约再问。
酆都判官有些犹豫，可见到沈约执着的模样，迫于无奈道：“那神仙给我一些粉末，让我每隔……”
他突然有些停顿，与此同时，有人纵到沈约的近前，挥刀向沈约刺来。
那人袭击小心谨慎、如猎豹接近猎物般悄无声息，发动起来又如猎豹般强悍，显然是用围魏救赵的方法，想要救下酆都判官。
砰！
一声大响。
偷袭那人随即重重的撞在左近的一颗大树上，身躯呈现不可思议的弯曲，随即从树上滑落下来，再没了声息。
江涛声起，众人的心都是怦怦大跳，似要从喉间冲出来般。
沈约的头发丝看起来都没有稍乱，他仍旧将酆都判官按在树上，维持着本来的姿势，可在这之前，偷袭那人已被他不知用什么方式摔出，而且看起来脊柱已断。
空气中有腥臊味道传来，有人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竟被吓尿。
鬼弓感觉自己的一双手也是抖的。
方才在那人冲上去的时候，鬼弓亦想动手，他泄漏了大圣天王的秘密，酆都判官知道此事后让他自裁。
这看起来是残忍的手段，对他鬼弓来说，的确是宽容的。若是回转到洞庭水寨，他极可能生不如死。
若是救下酆都判官，或许能减轻点儿惩罚。
鬼弓不是不想出手，而是因为事情结束的太快，他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他甚至没有看到沈约怎么处理掉偷袭的那个人。
沈约镇静如旧，扭头向一旁望去，缓缓道：“我既然可以控制这个酆都判官的生死，也可以控制你们的。”
酆都判官的那些手下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沉默。
沈约又道：“你们需要记住一点，你们还活着，是因为我想让你们活着！”
说完这句话后，沈约再望向眼皮不停跳动的酆都判官，“说下去！”
众人看起来再没有想出手的打算了。
酆都判官的声音有些颤抖，“神仙让我将粉末分成四份，每隔七天喝下去一份，一共四个七天后，我就可以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沈约目光咄咄，“你可以看到什么？”
酆都判官额头汗下，只感觉如果他的眼睛如同潭水、沈约的眼睛却如烈日般，烈日之下，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爱阅书香
“我可以看到人体有不一样的颜色。”酆都判官终道。
沈约微有诧异，反问道：“怎么个不一样的颜色？”
酆都判官略有痛苦，这些本是他深藏的秘密，因为这些玄秘，他才能掌控一帮手下，树立无上的威严。
若当众说出，秘密可能就变成要害，他的威望、他的神秘、他的能力就会失色太多，同时也少了掌控人心的力量。
但他又不能不说，沈约盘问的功夫，那匕首的锋刃从未远离、亦未接近，酆都判官这些年来，从未看到有人有如此稳定的一只手。
这几乎是个神迹。
要知道人有七情六欲，无论让哪种情绪兴起，都会让人的生理产生波动，进而影响到神经、肌肉的动作。
可沈约始终稳定如一。
这得有多么强大的精神，才能做到这点？
酆都判官不明白，可他知道自己、大圣天王都做不到这点，最要命的是——他从未在沈约的脸上看到一丝贪婪。
沈约只是在询问、在思考，沈约似乎对他所言很有兴趣，若没兴趣，当然不会问下去，可沈约似乎又对所知没有任何兴趣。
常人知道什么神仙、宝物或者心眼，多少会有贪婪占为己有的表情，沈约没有。
这根本不是人！
内心终有惊惧之意，酆都判官如实道：“比如说人体心显赤意、肝呈青色、肺发白、脾通黄……”
鬼弓听了，暗想你胡说八道什么，人体的内脏不都是一堆血淋淋的红色？
沈约内心诧异，确定道：“你从人的体表可以看到这种颜色？”
酆都判官缓缓道：“我以前看不到，但在喝了神仙的药剂后，的确可以看到这些颜色。不是脏器的真正颜色，而像是包裹在人体脏器外的一层奇怪的气色。”
沈约内心微寒，暗想此人心狠手辣，对同伴鬼弓都没有丝毫怜悯之意，为了要确定这些医学理论，只怕真的杀了几个人来验证了。
这人手下着实有不少屈死的亡魂。
酆都判官似也感觉到失言，沉默下来。
沈约沉吟未再言语。
他不认为酆都判官在胡说八道，事实上，他感觉酆都判官所言的能力、比现代的X光机还要高明。
早有《黄帝内经》言及，人体五脏应四时、五行，各归所属……
脑海中闪过黄帝内经中提及的一段话——东方青色，入通于肝，开窍于目，藏精于肝……
这是古人对内脏和四时、四方的整体系统思考，而且深邃的影响着华夏数千年的医学理论，活人无数。
这些理论不是凭空想出来的。
想出来的理论如何能活人性命？
那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技术！
可以远古那些人的认知，如何会创下后世数千年都无法全然领会的认知？
沈约脑海中有了最新的一个判断——这是一批人通过先进的科技，对人体进行了细致的观察，然后将真相记载在经书中流传下来的？
1328节 困仙池
夜空静，冷看世间众生。
沈约目光冷，通过酆都判官所言，感觉越是挖掘，一切事情益发的玄奇。
酆都判官从沈约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反应，内心很是忐忑，终于道：“这些事情听起来很是玄奇，我自己其实也是迷迷糊糊。”
“你不迷糊的。”
沈约冷冷道：“肝者，将军之官，谋虑出焉，其病发惊骇。这些本来都是人之内在，但却可以被你利用表象直接看到，你很快发现那些颜色和人的喜、怒、忧、思、悲、恐、惊有着诸多联系。”
看着脸色更黑的酆都判官，沈约凝声道：“换句话说，你虽然不知道别人想什么，但你却能看到一个人真实的情绪反应。”
这和通过肢体语言来判断某人内在一样，但比肢体语言更直接。
人之所以难测，因为你无法明白他内心所想，可你若知道他真实的情绪，再加上一点智商，分析出对方的底牌就容易多了。
酆都判官艰难的吞口唾沫。
“就因为这点，你就可以用些方法加深别人的惊恐悲思，让其丧失自我，被你完全控制。”
沈约凝声道：“我说的可有问题？”
酆都判官无法点头，只是“嗯”了一声。
沈约轻叹一口气，“那个神仙呢？被你害死了？”
酆都判官神色立转惊骇，失声道：“你说什么？”
沈约凝目酆都判官的双眼，一字字道：“我是说……你害死了那传你心眼的神仙！”
四野静。
江声涌。
酆都判官脸色数次变幻，望着不离眼前的匕首，终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是。”他心中惊骇莫名，真不知道沈约如何确定的这点。
沈约对此却是司空见惯。
传酆都判官心眼的人不是神仙，而更像是个掌握高科技的人，那人身受重伤，却急于完成一个任务——将箱子送到指定的地方。
无论再是拥有高科技的人类，本身亦是脆弱的。
没有什么神仙法力，无法掌控世人，那人只能将希望寄托到人心的善良。
酆都判官正在那时出现，如果那垂死的“神仙”亦有心眼，本可看出酆都判官的心术不端，但那垂死的“神仙”已经没有太多选择，他只能赌一把。
“神仙”要做的事情极为迫切，他别无选择，可酆都判官却因为心眼多了选择，他就像故事中索要神仙手指的孩子般，得到了心眼，还想得到更多，为此，他甚至可以杀了神仙。
所有的变化，终不离人性的贪婪，沈约想到这里，发问道：“那箱子呢？”
酆都判官迟疑片刻才艰难道：“在洞庭水寨，大圣天王那里。”
沈约沉吟道：“你根本没完成那神仙的所托？”
酆都判官有了惧意。
他以前当然不觉得自己所为有问题，就如一个贪污腐败的官员将索要贿赂视为理所当然般，可如今沈约将所有关键点明，他知道在沈约眼中，自己绝对是个无可救药的恶人。
“杨幺势力正雄，你知道自己这点儿能力若是当个神棍尚可，但你有更大的野心。”沈约缓缓道。
鬼弓听到这里，眼睛亮了，悄悄的垂下头。
沈约继续道：“于是你投靠了杨幺，利用了自己的能力不但博取了杨幺的信任，还控制了杨幺的一帮手下。”
小书亭
盯着酆都判官，沈约缓缓道：“可你内心终究是空虚的，你知道别人若是知道你的底牌，你不见得还能如今日这般。”
酆都判官嘴角抽搐。
“这就是你们想找到通天梯的原因。”
沈约在抽丝剥茧的时候，留意着酆都判官的表情，酆都判官可以观色看一个人的内心，他沈约不但可以观色，还能察言！
他知道自己判断的八九不离十，“可像你这样的人，找到通天梯又能如何？”
沈约微有嘲讽道：“你脸色如墨，心已入邪、早入魔道却不自知。”
酆都判官心中微凛。
他脸色如同锅底，半是刻意、半是因为他的脸色不知为何、这些年渐渐转为黑色，因为相貌不雅，他遂将整个脸涂黑，自称判官，更增在众人面前的萧肃之气，但他的内心一直对这件事情惴惴不安。
他可看别人的气色，唯独看不到自己的，正因为这般，亦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毛病，如今听沈约所言，难免忐忑，暗想自己真的走火入魔了吗？
沈约又道：“你这种人，哪怕见到通天梯那面的神仙，难道不怕他们看出你的鬼魅心肠、知道你杀了他们的伙伴，径直杀了你吗？”
酆都判官微有哆嗦，就见沈约匕首也稍退，突然道：“这位神仙，我错了。”
沈约微怔。
酆都判官随即道：“听君一席话，我才知道我的所为，实在大错特错。”
沈约盯着酆都判官不语。
酆都判官脸上写满了悔意，“我得授仙道，却一念入邪，始终不敢回首去看，今日得仙人指点，才知道自己所为的问题，哪怕仙人不杀我，我其实也想以死谢罪。”
沈约眯起眼睛，仍旧沉默。
鬼弓内心却有窃喜，并不抬头，只怕被酆都判官望见。
“但我在以死谢罪前，还想告诉仙人一件事情。”酆都判官洗心革面的样子。
沈约却绝不信此人会痛改前非。
的确有人一念间大彻大悟，但那是要经过极为磨砺的心路过程。
量变才会引发质变。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好人变坏绝非一朝一夕，坏人变好亦是如此。
酆都判官要反扑？
他如何反扑？
沈约内心预警，仍旧平静道：“你想告诉我什么事情？”
酆都判官轻声道：“仙人能否先暂时放开我？”
沈约笑笑，随即松了手。
酆都判官缓缓伸手入怀，同时道：“我想给仙人看件事物，这是当年传我心眼的神仙所留……”
鬼弓见状心中大急，他知道酆都判官诡计多端，只想让沈约将酆都判官一刀宰了，不然只怕中了酆都判官的算计。
可话在嗓中，他却不敢说出。
胜负尚未分明！
沈约仍旧平静如初，就见酆都判官缓缓的拿出一个小盒子，盒子方方正正，看起来不过像个酒憋子。
不过盒子像是合金的，绝非这个年代的产物。
沈约判断间，见酆都判官双手托着那盒子递过来道：“此物很是神奇，有最奇特一点的地方……”
双手蓦地用力，酆都判官碧绿的双眼再燃诡异。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盒子竟然大放光芒，已将沈约罩在其中！
1329节 绝境生机
盒子居然会放光？
没有人的动作会快过光，沈约看起来亦不例外。
从盒子光起到将沈约笼罩其中，不过是刹那之间。
天地大亮，那一刻周遭如同白昼般……
白日短暂，片刻之后，四周又恢复到星繁夜沉的景象，可在酆都判官面前的沈约，居然消失不见。
鬼弓和周遭的一群黑衣人都是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酆都判官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他笑的前仰后合、笑得几乎流出了眼泪。
鬼弓内心沉冷，他知道众人或许不解，但酆都判官绝对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最终胜利的人，才会有那般放荡无忌的笑声。
酆都判官竟然赢了？
他如何赢了？
他将沈约弄到哪里去了？
鬼弓想不明白，可正因为想不通，他内心才是益发的惊惧，他本来以为自己对酆都判官了解了八成，可没想到酆都判官的能力，仍旧深不可测。
笑声终歇，酆都判官倏然望向了鬼弓，笑容中带着萧杀道：“你方才肯定以为我输的一败涂地了？甚至在我说出要以死谢罪的时候，你内心都有喜意。”
鬼弓大惊，他想要辩解，可想到酆都判官有能看出别人喜怒哀乐表情的能力，知道辩解无用。惊恐中才要退后，却发现两腿发软，居然站立都难。
周遭的众多黑衣人陆续的倒了下去，似乎被无形恶鬼索命般，四野有着难言的惊悚之意。
鬼弓内心揪起，醒悟酆都判官在大笑的时候，悄然下毒散布四方、毒倒了所有人。
酆都判官这么做并不奇怪，因为他的隐秘被所有人听到，他要想保持曾经的威严，就准备除去所有听到秘密的人？
可此刻想到这点儿，却多少晚了。
双膝一软，鬼弓跪在地上，就感觉全身力气都在流逝，随时都要晕过去的样子，嗄声道：“判官饶命……我……”
他想要求饶，可话语竟然低不可闻，甚至动下嘴唇都难。他只看到酆都判官一双碧绿的如同宝石般的眼，听到酆都判官说：“你累了，忘掉今夜的事情，睡吧。”
鬼弓软倒在地，再没有了声息。
四野中，只有酆都判官立在当场，看着一个手下腰间的单刀，却没有立即去取来斩下鬼弓的脑袋，他只是喃喃道：“虽有困仙池，可是……”
他得意之情渐敛，取而代之的是忧虑之意，“这人诡计多端，只怕他逃了出去。但是……他……究竟是谁？”
*
酆都判官自语时，沈约早从空中落下，掉入水中。
蓦地入水，沈约并没有太多的慌乱，反倒皱起了眉头，四周漆黑一片，他看不清究竟，但脑海中随即闪过一幅画面。
他似乎落入一处奇怪的水牢中！
事发突然。
当酆都判官说要以死谢罪的时候，沈约已在等酆都判官出手，他看得出来，酆都判官要做最后的反击。
酆都判官那一刻颇有信心。
尚有信心的人，不会自裁的。
沈约没有酆都判官的心眼，看不到酆都判官的情绪，可他自有判断的法门，那时候他有两个选择——斩草未萌，还是静观发展。
爱阅书香
若不是他脑海中随即闪过一幅奇异的画面，他只怕早夺了那个盒子。
那个画面让他终于选择置身险境查看究竟。
光芒及体的时候，他真实的看到了他脑海中的那幅画面——鬼弓只看到了他的消失，但他却从光芒中看到了很多奇特的画面。
下一刻，他就落入地牢中。
这里自然不是江边，甚至离江边颇有段距离，旁人多是不解原委，他却清楚的知道——他再次进行了空间穿越！
酆都判官手中的那个盒子竟然如月亮角般，可以将人送到不同的空间。
当初他在大雪山空间穿越到棒子国，就是类似的情形。
如今他置身水牢中。
并没有什么惊慌，沈约随即取出手机对周遭进行了测量，片刻后，他微有皱眉，他置身一个奇特的空间内。
无论脚下，还是四周，都是坚硬的大石，大石的厚度超过他能用手机测量的极限，而且密度极为均匀。
这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水牢。
这绝非天然形成的地方！
沈约精通建筑构造，对地质也有深刻的了解，知道无论地质如何奇诡，但地球根本不可能有这种天然形成的、极为均匀、且厚不可测的石头。
换句话说，只有人造的石头才有这般属性。
但在八百年前，如何会有人力能够造出这种属性的石头？
微眯双眼，沈约有了一个结论——这里是人造的，和天柱山的那个人造迷宫仿佛。
换句话说，这里极可能是天柱山那个太空船上的人造出来的。
他两次到了八百年前，遇到的均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哪怕是个见过高科技的现代人也会发懵，认为酆都判官真的得传仙法，不然如何会有这种神通广大的能力？
沈约却将脉络贯穿起来，清晰、且自然而然。
早在八百年前的更久时间，九州有一批人到了天柱山，太空船失事也好，早有策划也罢，但那些人在天柱山开启了一个迷宫。
当初的沈约还不懂这个迷宫的用意，如今的沈约却终想到——那些人要执行一个任务，需要花费时间，甚至极为危险，他们留下个根基地，建立迷宫阻挡外人，同时考虑到回转太空船再度离开的可能。
但所有人都没有回转！
哪怕是萧楚回转了，却随即变异消失在太空船内。
这些人拥有极为高明的科技，他们可以利用某种科技改造空间——比如说，改造出一个人造迷宫，顺便还能做出沈约如今所处的水牢。
这样一个不可能存在的水牢和渡劫迷宫很像，和天柱山太空船的那些人极可能有关。
那些人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有一人不知道遇到什么危险，身受重伤的时候遇到了酆都判官，那人希望酆都判官帮他完成一件事情，但酆都判官贪欲炽热、不但杀了那人，而且取了那人的所有技术！
心眼……
奇特无缝的箱子……
那个可以让人碎裂空间后，落入这个奇特水牢的扁盒子……
酆都判官不知道高科技的根本，但他却摸索出高科技的一点应用，就像一个古代人不懂电脑，可若是电脑开机后，古人也会偶尔点开某些软件，摸索出软件的功能般。
酆都判官就利用他摸索出的高科技，最后一搏，将他沈约送到这个水牢中！
1330节 八百年前的旧识？
沈约被困水牢，内心反倒振奋，因为他渐渐接触到所谓神仙秘事的核心所在。
天柱山那批人做事自然低调，他们谨慎的没有对他们所到达的年代造成影响，得出这个推论很简单，因为后代的历史对这件事情根本没有记载。
他们悄悄的来，本意是悄悄的走，可他们的结局却像是个悲剧——他们湮没在八百年前的宋朝，埋没在某些和他们关联的神话中，甚至尽数葬命于此！
沈约想通了很多事情，唯独是对通天梯一事还有困惑。
吴均确定通天梯真实存在！
通天梯那面住有仙人？
那通天梯的仙人，和天柱山太空船内的那批人有没有关系？
被酆都判官杀死的那个人，要将那个无缝的箱子送到哪里？会不会是通天梯所在的地方？
沈约沉吟片刻，脑海中没有涌现出更多的线索，却闪出在他被送到这里前，从扁盒光芒中看到的一些画面。
就是这些画面，让他决定冒次险，结果被送到了这里。
他实在太想看到更多的画面。
在光芒中的画面中、有几个人背对着他。
那些人都是身着白衣、长发飘飘，看起来颇有仙气的模样，他们像置身在一个一尘不染的实验室中，面前是个绿色、深蓝交织的圆球。
宋人自然不会知道那圆球是什么，可沈约一眼看到那熟悉的颜色，就知道那是地球的模型。
模型中的地球只有一块平整的土地，土地周围都是蔚蓝的海。
模型中大洋与陆地和如今的地球不同，眼下地球上的大陆通常是分为七洲四洋。
七洲四洋虽然早成世人脑海中的固定模型，但若有人第一次看到那些人面前的圆球模型，多半感觉地球上的大洲以前是一块整体，后来才变成支离破碎的！
有个地球板块学说就认为，地球的大陆本来是一块的，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才变成破碎的模样。
沈约认定那些长发人面对的是地球模型，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因为根据人类的观察，始终没有发现宇宙中还有另外的一个星球，如地球般这般斑斓色彩。
大多星球，都像没有开发的游戏模型罢了——设定了某些参数，却没有时间去完善修改，因此表面都是光秃秃的模样。
那几个长发人看着面前的地球模型，有人手一挥，地球模型随即变成了两个，随即是三个，然后是众多的地球。
一切就如石田秀子变化出那些苹果般。
不过各个地球间，隐约有光芒形成薄薄的薄膜。
沈约见状，内心的震撼不言而喻。
他和石田秀子讨论过多重世界被创造出来的可能，但亲眼看到所有世界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幕，还是难免惊错非常。
如果说真有上帝，这些长发人无疑就是上帝，甚至比上帝更加的牛逼——上帝只创造了一个世界，但那些人似乎创造了很多世界。
爱阅书香
大千世界？
所有的大千世界因为光膜的存在，才让彼此无法互通？
那些人创造出这些世界的目的？
画面到这里就截止，沈约随即掉入了奇特的水牢中。
瞬间胜过万年，却亦如虚幻般。
酆都判官手上的扁盒子如何会展现出这些画面？盒子如果是天柱山太空船中一个人所有，假设他是九州来的，也就能解释九州之王为什么懂得要溯源了。
九州之王也知道这个往事？
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沈约平复了心绪，随即将目光投向头顶，用手机再次测量。
地牢是四方加上天地，有五个方向无法测量厚度，那开口就应该是在他头顶。
这里一定是有出口的，不然设计这么个地方意义何在？
沈约没有料错，他很快测出头顶虽然亦是厚重的大石，但大石的厚度却明显可测，信号过了大石，并没有迅速衰减，有回波显示上方是接近正常的地质结构，而且有一个方位明显有空间存在，应该是通向这里的甬道。
这里是深入地下的一个水牢？
沈约终于有了个概念，暗想这个地方比起一般的帝王陵寝可要难建太多，那地面之上，又是什么所在？
微闭了双眼，沈约决定采用下空间置换的法门。
在暗界，他从李巨人和那些精神师的幻镜设计中领悟到空间置换之法，从两个大网中无碍闪出，擒住酆都判官，亦是通过这种方法。
在空间置换中，他可以短暂无视两个空间内的障碍。
这类似古代传说中崂山道士的穿墙术，却得益于他修行的神通内观。
既定甬道方位，他凝神敛意，瞬间意念已至甬道之中。
水牢中水波荡漾，沈约瞬间消失，可下一秒的功夫，空中再现他的身形，他亦再次落入了水中。
眼皮微跳，沈约内心凛然。
空间置换失效！
他意念虽至甬道中，可随即感觉有若有若无的金色光芒在他前方形成了一道屏蔽。
屏蔽如同韧且牢固的牛皮墙，居然让他的身体无法通过。
琥珀金光？
沈约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概念，暗想当初在明界的时候，暖玉亦对这玩意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巨人离去，这个水牢的入口处，竟然设置了琥珀金光？
琥珀金光可以真正的修补空间裂隙，让可以空间置换的人不能穿过？
那他如何离开这里？
若没有人开启，他不是要困死在这里？
泡在水中，沈约思绪纷沓，可神色仍旧平静如初。
哪怕会困死此间，可大喊大叫也不会有什么帮助，只能徒乱心意，这种事情，沈约在孩童的时候就懂得。
那一刻他没有想着自己的生死，却在想着另外的问题。
制造这个地方就是为了困住擅长空间穿越的人？扁盒的设计，就是要对付这些人？
此间有琥珀金光存在证明了沈约的这个设想。
那这世上有一批擅长空间穿越的人？
绝境中的沈约没有绝望，反倒从一点转瞬就想到太多的事情，亦肯定酆都判官绝不是第一次使用这个功能。酆都判官在出手的时候很是自信，若是第一次使用这功能，不可能有这种自信。
酆都判官显然还用这个功能困住过别人，那些人去了哪里？
在测量水牢的时候，他早就探得清楚——水牢中只有水和他，没有人，亦没有骸骨！
想到这里，沈约没有惊怖，反倒露出丝微笑。
四周静寂的听得到水流暗涌的声音，他却听出了另外的声音。
是脚步声。
有人正从他探知的甬道方向过来，目标当然是水牢中的他！
1331节 同名的误会
沈约从酆都判官的一个自信操作，推断出许多顺理成章的事情——有人被送到这个水牢，既然没有遗留尸骸，多半是被人弄了出去？
他想到这里，听到常人不可闻的脚步声，立即凝聚了精神，不想脚步声停了，再没有任何动静。
沈约微皱眉头，随即听到一个略有尖锐的声音，“你是谁？”
声音仍有孩童印记，沈约有点奇怪，不想此间居然有个孩子，对方离他有段距离，声音传来，又不像通过管道通风口，倒和现代的电磁传音差不多。
bidige.com
“你又是谁？”沈约反问道。
问话那人居然能听到沈约的声音，有点倔强道：“是我先问的你。”
沈约脑海中闪过有些天真的一个孩童面孔，终于道：“我姓沈，叫做沈约。”
他说了和没说一样，因为这个年代根本没有他这个人，说出名姓又能如何？根本不会有人认识他。
不想问话那人“啊”了声，半晌居然没有出声。
片刻后，脚步声远了。
沈约少有发懵的时候，此刻却有些糊涂。只凭对方的一个“啊”字，他听出对方略有惊诧的语气。
对方听过他沈约的名字？
这怎么可能？
他总不会被酆都判官用那扁盒子一照，又回到了他那个年代？
沈约百思不得其解，可无法脱困，只能在水中静立。
常人这般清醒，只怕要近发疯，他却能轻松入定，暂时忘记躯体的不适。
入定不一定必须禅坐，站立亦可入禅。
根据经书记载，释迦座下十大弟子之一的优波离，本是个剃头匠，但在给释迦理发时，得释迦指点放松、专意和调息之法后，站立就入四禅之境。
沈约站在水中，放空自己，很快进入禅观之境。
他虽无法离开此地，却能感知头顶之上的浩瀚水意。
世间四大，地水风火。
修行法门千万，不过根基却是在四大上下功夫，比如说红楼梦又名风月宝鉴，观色为白骨，听起来很是邪门，实则不过是在地大上做功夫而已。
白骨不过白骨，只是被世人渲染成恐怖的模样。
因为在四大上用功，是以精湛的修行者对四大的感知尤为敏锐。
沈约感应到头顶的浩荡水意，内心诧异，暗想我总不会是在长江底下吧？
不知许久，再有脚步声响起，虽然轻微如在云端般，沈约却已闻声出定，问话的那人好像再次回转。
他微睁双眼，就听先前那人说道：“这都过了两天，你好像没什么改变？”
沈约只是笑笑。
那人又道：“你怎么会这么年轻呢？”
沈约略有奇怪，他知道古代人长寿的不多，一般英才建功立业都在弱冠、而立左右的年纪，也就是说，在现代人还在读博的时候，古代的优秀人杰早就名震四方。
他眼下正和那些人等若年纪，在一个孩子眼中，他应该早是叔叔辈，成家立业、儿子会打酱油的人吧，既然如此，“年轻”两字从何说起？
他心思缜密，往往从对方的几个字、表情、动作就能推知太多前因后果，唯独这次，却始终不明究竟。
这个孩子应该认识酆都判官？
酆都判官既然给他送到这里，这里的人，难道不应该和酆都判官扯上关系吗？
一念及此，沈约突然反问道：“你怎么从洞庭湖潜水下来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那人随即道。
沈约微有扬眉，暗自叹口气。
他居然真的在洞庭湖之下！
酆都判官和杨幺大有关系，投靠了杨幺，杨幺又以浩浩汤汤的洞庭湖为根基，他沈约探得到头顶是浩浩汤汤的水域，猜测眼下置身洞庭湖并不稀奇。
如此出其不意的一问，沈约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暗自皱眉，心道旁人赶路虽慢，终究离目标越来越近，我TM的赶路，怎么离目的地越来越远？
暖玉本来将他的目的地直接定在临安府左近，这下倒好，他先在九州之王干扰下倒退回长江，如今更溯流而上到了洞庭湖，眼下萧别离那面，恐怕打起来了吧？
他内心略有焦急，可仍旧道：“大圣天王在吗？”
问话那人略有沉默，“你认得大圣天王？”
沈约从孩童的口气中察觉这人和杨幺有点儿别扭，却益发的感觉到事情的蹊跷。
酆都判官、杨幺肯定知道这个地方，这是个极为隐秘的地方，能到此间的人也绝对不多，这孩子既然到了这里，那就应该和杨幺很熟，那这孩子如何听到杨幺的名号很不感冒？
“算不上熟悉。”沈约感觉不急于和杨幺扯上关系。
那孩子冷哼一声，再次离去。
沈约并没有招呼，他知道一个处于叛逆期的孩子，你很难扭转他的某个意念，微微吁了口气，沈约再次入定。
他这一次足足入定了五天！
传说中，有僧人树中入定不能解脱证悟，竟达百年多才出定。
这事难说真假，不过入定可以极大的减少人体能量消耗倒是不假，在道家中，有由后天转先天一说。
先天、后天最大的区别本是能量的利用方式。在修行中，亦是如此。
沈约处于恍恍惚惚中，对周遭的感知虽更加敏锐，等听到有纷多脚步声再度传来时，内心凛然。
他本想打个时间差，趁酆都判官未回洞庭湖的时候脱离此地，不想杨幺会如此谨慎，根本对他不理不问，如今有多人潜来，难道说酆都判官回转了洞庭，这会儿和杨幺一起来收拾他？
内心虽然忐忑，沈约仍旧保持表面的平静，知道外界一定有如现代监控的方法看得到他。
这个水牢既然以不可思议的技术创建，若说没有远程监控，反倒不太可能。
脚步声停，外部再无声息，沈约却不急于说话，因为他感觉对方应该是在仔细观察他的举动。
再过片刻，有个声音传来，“你真的是沈约？”
声音萧肃。
沈约一听那声音，就知道那人绝对相信他自身的能力，而且手控大权。
杨幺？
是杨幺亲自来了？
沈约动念间，却更吃惊对方的问题——什么叫做他真的是沈约？
难道杨幺知道八百年后有个沈约？或许通过某种渠道，知道他沈约是从未来过来的？
现代和八百年前有窜线的情况？还是……有人知道他的底细，告诉给杨幺呢？
1332节 神仙辅佐？
八百年前的宋代，除了林逸飞，没人知道他叫沈约了，哪怕是完颜烈亦不知晓，可绝不会是林逸飞通知的杨幺。
那是九州之王在搞鬼？
沈约脑海中瞬间有了太多支线，平静道：“我是沈约，你是大圣天王？”
他出其不意的一问，本是刺探，不想对方带有惊喜道：“沈先生，你知道杨某的名号？”
沈约暗自奇怪，心道我有好大的名气，知道你的名字就让你如此高兴了？
“打开牢门。”杨幺已然吩咐道。
有人迟疑道：“天王……我们还……”
杨幺命令道：“我说……打开牢门！”
水牢上方突然现出个天窗，有光亮泄下。
沈约忍住了采用空间置换逃出去的冲动，片刻后，上方缓缓垂下一个竹筐，杨幺那面道：“沈先生请入座，我等会拉你上来。”
bidige.com
沈约见竹筐垂到面前停下来，内心着实困惑。
他困在水牢足有七天之久，按路程计算，酆都判官早可以回转到洞庭湖，酆都判官若在，知道他沈约的手段，如何会轻易的让杨幺放他出来？
酆都判官在捣鬼？还是……酆都判官根本没有回转？
酆都判官为什么不回来？
这根本不是酆都判官的行事风格。
杨幺为何对他很有兴致的模样？
沈约感觉现代事要比古代简单很多，在现代的时候，他几乎可在最短的时间查明事情的发展，怎么到了古代，他反倒弄不清究竟？
终于选择坐入竹筐中，任由对方将自己提了上去，等落地的时候，沈约就见到了一张性格分明的脸。
那张脸的上颧骨高了些、鼻子亦高，眼窝却是深陷的。
沈约乍见那张脸的时候，倒感觉此人最少有八分之一是西方人的血统，不过因为血统并不明显，又因为此人脸上的自信之意，让他看起来倒着实和旁人大有不同。
那人看起来比沈约要年轻，个头比沈约还要高上几分，见沈约神色自若的出筐，那人双手抱拳，很有江湖做派道：“不才杨幺，忝为大圣天王，其实本是草莽中人，少懂礼数，招待简慢之处，还请沈先生莫要见怪。”
他说话间还是不停的打量着沈约，带着好奇之意。
沈约感觉这个杨幺虽自称草莽，可谈吐斯文，倒是颇有些学问的样子。只是直到如今，他仍旧不明白对方的用意。
杨幺身旁一人，总是处于兔子偷吃胡萝卜的谨慎，一双眼也布满血丝。
从沈约的角度来看，那人是想着什么事情、有段时间没睡了。
二人身后又有三人，那三人都是水鬼的眼睛，古铜色的皮肤少有赘肉，看起来着实都是好手。
这里面没有七天前发问的那个孩子？
沈约保持蒙娜丽莎的微笑，终于道：“天王过谦了。”
杨幺目光一亮，立即道：“还请沈……先生，借一步说话。”
他言罢转身要走，他身旁那如兔子谨慎的人终于道：“天王，这里说话不是更隐秘些？”那人正是先前劝杨幺不要打开牢门的人。
杨幺大笑道：“这种阴森之地，如何是待客之道？”
他说完后，示意手下先行，然后对沈约做了个请的手势，沈约一头雾水，但不妨碍他随机应变，微笑点头，跟着那些人向上走去。
向上的甬道不算太长，甬道的尽头是条死路，有的只是石墙。
杨幺身旁那人迟疑片刻，最终还是上前摸索片刻，一用力，石墙竟向一旁划开。
沈约眼皮微跳，不为石墙的滑门设计的精妙，而是想到渡劫迷宫有些地方、不也是一样的设计？
这本来是一批人设计的类似环境。
他们走入到石墙之后，那如兔子的人关闭了石墙后，他们置身于一个孤单单的石室内。
杨幺突然笑道：“沈先生通天之人，可知道我等所为的用意？”
他简单的一句话，着实让人困惑，沈约听到“通天”两字却是心中微动，暗想杨幺是说他沈约可以和神仙说话吗？
置身这种奇特的环境，多数人都会发懵，沈约却早将附近的构造想个明白，故作随意道：“此间或许是隔水之用。通过此间，我们就可到达湖底，再浮出水面？”
水牢是在湖底，其中虽然有水，但并不满盈，说明水牢和外部洞庭湖有个很好的隔水系统，不然按照等位原理，水牢早就灌满。
水牢置身湖底，偶尔有人出入，杨幺这些人如何能做到不带水进来？
潜艇的排水舱就可实现这个干湿分离的功能。
在沈约的年代，稍微懂点科技的人，多少都明白这个设计，沈约随口说出，杨幺却是赞道：“沈先生真乃大智慧之人。”
他说话时走到对面墙旁，伸手用力一扳，前方墙面滑开，随即有大水如面墙体般冲来。
事发突然，沈约却早有预料，顺水而退，等到水压稍减后，随即跟随众人游去。
杨幺人在水中，却如大鱼般灵动，亦看得到沈约的跟随，舒展四肢，向湖面浮去。
“哗”的声响后，杨幺纵跃出水，看到身旁如影随形的沈约，大笑道：“很好，许久没有见到沈先生这般水性之人，痛快、痛快。”
他言谈颇为豪爽，随后伸出手来，抓住一根长杆，随即被人拉到水面的一艘大船上。
沈约如法炮制的上船，就见日又将落山，水面开阔、有江波渺渺，粼粼水光被日光照射，泛出光影如蛇，着实让人有心旷神怡之感。
不过他随即注意到所在船只之高，微有惊诧。
华夏造船技术一直冠绝天下，明朝宝船更是时代巅峰，让西方叹为观止。
此时虽是宋朝，可船只足有四层之高，规模之大，让沈约亦是感慨古代工匠卓绝之能。
杨幺人在甲板之上，终向沈约望来，沉声道：“不才曾读过先生伟绩，想武帝受禅，先生功劳第一，不想天妒英才，先生隐去。俗人都说先生是被梁武帝害死，哪怕不才亦没想到先生竟入仙班，如今莅临洞庭，不知是何心意呢？”
沈约内心微动，倏然醒悟。
杨幺不是认识他沈约，而是将他当作另外的一个人，而那人也叫沈约？帮助梁武帝取得过帝位？在杨幺的眼中，如今沈约成为神仙回转了？
1333节 牛皋
很多玄奇的事情，一说明原委，就变得简单非常。世人之所以痴迷，只因为从未去想原委，也想不通真正的因果。
沈约想到对方将他误认为另外一个沈约，微有皱眉，暗想酆都判官极有可能没有回转，不然杨幺不会错将冯京当做马凉！
酆都判官怎么会没有回来？
他有点儿想不明白。
沈约当然不是奸人，可他对很多奸人的心理却看得清清楚楚——酆都判官为人谨慎小心，最后使出压箱绝技后，一定知道他沈约再度脱困后的结果，他沈约若是酆都判官，第一件事就是马不停蹄的回转，哪怕不能回转，亦会飞鸽传书什么的，怎么眼下会是渺无音讯的模样？
bidige.com
杨幺见沈约皱眉不语，不知道他在想着另外的事情，颇有热切再道：“杨某不知道沈先生如何会入了困仙池内？”
那个水牢就是困仙池？
杨幺认为那是困仙池，说明亦相信神仙一事？
沈约推断中，看出杨幺的试探，亦看到那个如兔子般手下的狐疑，缓缓道：“我和酆都判官有些冲突，被他送入水牢内。”
杨幺身后那如兔子的人立即道：“阁下和酆都判官有何冲突？”
沈约微笑道：“还不知道先生大名？”
那人稍显不自然，杨幺已道：“他叫黄诚，眼下为杨某的军师。”
沈约对杨幺手下的人事结构全不了然，可却看出黄诚应是杨幺很信任之人，缓缓道：“酆都判官要烧船杀掉吴均，我不赞同此事，就被他送到此间。”
杨幺微有扬眉，恍然道：“原来如此。”他显然对吴均一事颇为了解。
黄诚立即道：“阁下为何不赞同呢？”
沈约淡然道：“我方才尊称阁下一声先生，看起来大错特错。为已私欲，视人命于草芥之事，稍有良知的后生都不肯为，先生更是不忍为之，阁下难道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吗？”
黄诚脸色微红，竟不能言。
杨幺目光闪动，却道：“沈先生此言极是。”
沈约微有诧异，不但因为杨幺的赞同，还因为他从杨幺、黄诚的肢体语言看得出来——他们的确未和酆都判官有过交流！
杨幺略有沉吟，随即道：“想当年杨某不才，却继承钟大哥遗志——等贵贱，均贫富，想着让天下变成不让人厌恶的模样。”
沈约微有扬眉，喃喃道：“真的好想法。”
杨幺目光亮起，“沈先生也觉得此法可行？”
沈约知道杨幺追问的理由——事实上，在华夏数千年的发展史中，因为当权者渲染、再加上世人奴性极重，什么“等贵贱，均贫富”的思想绝对是惊世骇俗的想法。
事实上，哪怕在现代，所谓的均贫富也是极为难行。
太多人就如一条看家狗般，只想着主人赐予温饱就心满意足，却从未想到人人平等，更想不到释迦所言的众生平等。
能提出“等贵贱，均贫富”思想的人寥寥无几，沈约没想到杨幺就是其中的一个。
不过就是因为持有这思想的人少之又少，杨幺哪怕遵循什么钟大哥的遗志，可对愿望是否能够实现还是内心忐忑，这才追问他沈约这个“神仙”的想法。
见杨幺坚持等待，沈约终道：“想身毒释迦数千年前就说过众生平等，而且奉行终生，阁下可知是什么让释迦如此坚持？”
杨幺略有意外，沉吟道：“早知道沈先生道佛双修，兼通天意，今日一见，果不虚言。”见沈约亦在等待答案，杨幺思索片刻，“恕杨某蒙昧，不知沈先生问题的答案，不知沈先生能否为杨某解惑？”
沈约缓缓道：“数千年前的释迦如何想法，我自是不知，但依我之见，应是因为知道正确、这才坚持吧？”
杨幺、黄诚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沈约又道：“对则坚持，错则改之。我想人心内，自有一杆平衡之秤。”
“那为什么有人会做错误的事情？”黄诚反问道。
沈约不慌不忙道：“因为他们已然无视平衡之秤。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我想阁下见过人间悲痛之事，定有悲戚之感。”
黄诚怫然道：“若无悲戚，岂不如同禽兽？”
沈约目光咄咄道：“那被酆都判官屠戮的一船人殒命，阁下因何还问我为何反对？难道阁下亦已无视心中平衡之秤？”
黄诚脸色微变，缓缓垂下头来。
沈约微有扬眉，他不过是就事论事——都知道正确是什么，为什么偏要选择错误的道路？
佛渡有缘，既然有缘，他就不妨说说，可见黄诚颇为激动的模样，沈约反倒有了诧异，直觉中，他感觉黄诚的反应有些过了。
杨幺斜睨黄诚一眼，突然大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沈先生神仙人物，还请上座。”
他和沈约一直在甲板上攀谈，如今对沈约更是恭敬，引沈约进入船舱。
舱内有如宫殿，着实金碧辉煌，杨幺坐到最高的主位，示意沈约落座一旁，突然道：“不知酆都判官眼下如何了？”
沈约摇摇头，“我被他送到什么困仙池之前，他是安然无恙。”
“不是神仙惩罚了他，这才让他渺无音讯？”杨幺缓缓道。
沈约内心奇怪，确定酆都判官的确出了问题，亦推出杨幺行动的顺序。
他沈约被酆都判官送到困仙池，酆都判官随即不知所踪，哪怕他的手下亦没人回转！
杨幺知道困仙池多出一人，不明究竟，是以选择静观其变。
足足七天。
在这七天内，杨幺想必一直观察着沈约的举动，见他始终不饮不食，却是安然无恙，终究将沈约归于神仙之流。
酆都判官一直没有消息，杨幺无法再等，知道他叫沈约后，误将他认为是辅佐梁武帝的那个沈约。
是以那孩子才说他沈约很年轻。
辅佐梁武帝的那个沈约多半是个老头子。
沈约知道梁武帝，那是一个信佛的皇帝，曾和禅宗始祖达摩有过交流，也算是历史上很长寿的一个皇帝。
自两晋后，有南北朝对峙，南朝有宋齐梁陈四朝更迭，梁武帝就是代齐的、梁朝开国君王。
而梁武帝能当上开国之君，古代的沈约居功至伟，是以杨幺见沈约再现人间，第一个念头就是——沈约既然能辅佐梁武帝称帝，那此番前来，是否要辅佐他杨幺一统天下？
这就是杨幺见面就问他莅临洞庭、是何心意的真正用意！
1334节 昔日纠葛
杨幺觉得沈约可以辅佐他一统天下，效仿当年辅佐梁武帝之举？
沈约想到这里，暗自好笑，却不奇怪。
人总是异常自我，对于身边的很多事情，都习惯向自身关联，比如说出丑之后，见邻居谈话，就认为是在谈论自己，出名之后，见邻居交谈，亦认为对方在说自己。
哪怕邻居不过是在谈论今天的菜价。
太多人就是靠这种自我，才觉得自身有存在的意义。
失去这点自我认知，很多人就会怀疑自身、觉得人生了无趣味，甚至选择自我了断。
杨幺不是一个糊涂人！
沈约见杨幺精气神足、双目聚神，知道这人不但是个武学高手，眼下亦是处于人生巅峰。
bidige.com
这样的一个人，不会糊涂，却会执著。
他沈约和辅佐梁武帝的那个沈约年龄不同，杨幺却想必给了他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神仙返老还童并不出奇。
因为认定他沈约是神仙，杨幺这才客气的自称杨某，因为他不糊涂，自知所谓的“大圣天王”的名号愚弄蠢笨之辈尚可，但在神仙面前实在不足一提。
见杨幺执着的等待答案，沈约终道：“我没有惩罚酆都判官，或许惩罚他的，只有他自己。”
沈约说的是因果。
常人均认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真相绝非如此，佛教所言的因果是说——你的行为，只能造就你行为下的自己！
沈约隐约说的是——酆都判官总在玩火，他难免会被火烧伤了自己。
杨幺似有所悟的沉吟片刻，微有叹息道：“高见，神仙高见。”
沈约有点好奇的看着杨幺，感觉杨幺是真有所悟，而非一时的敷衍。
杨幺突然道：“神仙，杨某其实也是错行多多。”
沈约微有诧异。
杨幺随即道：“在继承钟大哥遗志后，杨某为了‘等贵贱、均贫富’一事，着实杀了不少豪富达贵之辈。”
沈约仍旧沉默。
口号是好的，愿望是不错的，可执行就会有问题，那问题究竟何在？
杨幺收敛了笑容，似在回忆着往事，喃喃又道：“我们叫这种事情是行法、是替天行道。”
见沈约认真倾听，杨幺肃然道：“可我们既然认为人人应该平等，我们又有什么道理，害了他们的性命？那其中是有无恶不作之辈、可若说我们所杀的众人中有善良之人，我想黄军师亦不会否认？”
黄诚微怔，不想杨幺突然有此一问，有些慌张道：“天王所言很有道理的。”
“因此我们也在错杀。”杨幺缓缓道。
黄诚没有回应。
沈约微有诧异，他知道自古以来，在口号下行私人之欲的大有人在、错后死不改悔亦是太多人的反应。
错了就错了，掩埋了就好，承认自身的错误，似乎远比掩埋错误要艰难很多。
在太多人眼中，唐宗宋祖都难免兄弟阋墙，常人如何能免？
杨幺居然能反省，而且看起来是在他沈约面前真心的在反省？
为什么？
沈约不解杨幺为何突然自我反省，但一个人改正问题，他总不能让对方坚持错误吧？
舱外突然有脚步声传来，门前止住，一人悄然到了舱内低头跪下，“天王，人已带到。”
杨幺挥手道：“带进来。”
是谁？
沈约不由向舱门处望去，倏然一惊。
有人双手背剪，被捆着绳索进入，显然是杨幺手下的囚徒，但那人却没有丝毫沮丧之意，反倒昂头看着杨幺。
正因为那人昂着头，沈约方能看清楚那人的面貌，他吃惊是因为第一眼看过去，那人竟和金鑫很像。
沈约差点以为杨幺通过九州之王抓了金鑫过来和他谈条件，但他很快否认了这个推测，来人不是金鑫，那人和金鑫长的极像、亦是膀大腰圆，看起来异常魁梧，可那人却比金鑫要年长一些。
那人精神虽旺，头发有了斑白，眼角亦有了皱纹。
是个很像金鑫的人。
沈约内心奇怪时，杨幺问道：“沈先生难道认识此人？”
无论谁看到沈约未加掩饰的表情，都觉得沈约是认识来人的，不想沈约摇摇头，“我不认识他，他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被绑之人略有诧异的看了眼沈约。
沈约坐的位置还在黄诚之上，说明在杨幺的心中，沈约比黄诚重要。但他对杨幺的手下知之甚详，怎么看不出沈约是谁？
杨幺蓦地笑道：“闻名天下的牛皋牛将军，沈先生亦是不知吗？”
沈约内心微凛。
来人竟是牛皋？
他知道牛皋！
那是岳飞最得力的副手，虽然在演义中，牛皋是个类似演义中程咬金的捧哏角色，事实上，若论战功，牛皋绝非是个搞笑人物！
哪怕沈约都知道牛皋是个极厉害的战将，可这人如何会落在杨幺之手？
牛皋冷望杨幺，“杨幺，你今日若以名利说之，倒不必浪费唇舌。看你意气风发的样子，终究不肯归降吗？”
杨幺双目咄咄，“你如今身为阶下囚，还要劝我归降宋室？”
牛皋凝声道：“想你杨幺曾经也是个汉子，和钟相揭竿而起，深得民心，着实得到不少百姓的拥护，可此一时、彼一时，你眼下勾结伪齐、金人，欲置众生于水火，我或许不免于难，但你终究敌不过岳家军。”
杨幺眉心微跳。
在牛皋提及“岳家军”的时候，他终于露出惊凛之意。
牛皋随即道：“利害我已经说的清楚，想杨钦、黄诚，刘衡、黄佐之流，终究陪你出生入死多年，你难道真忍为了一己之欲，害了所有人的性命？”
看了眼黄诚，牛皋眼中竟有怜悯之意，“如今归降尚不算晚，有岳将军一力求情，尔等终究可以赦免，若是顽抗到底，只怕难免牵连亲众。杨幺，你到如今，还想不明白这点吗？”
沈约初见牛皋，可也着实佩服这人的胆壮。
牛皋眼下身为案板鱼肉，触怒杨幺，随时都有杀身之祸，可他居然仍劝杨幺投降？
杨幺似也有些意外，微微后仰的背靠座椅，轻声道：“沈先生，你知道牛皋如何会落在我的手上吗？”
沈约心道，你真把我当作神仙吗？
但他着实有着非凡的推断能力，遂尝试道：“他是不想水寨众人被朝廷尽数杀死，这才孤身前来劝降……然后，被酆都判官送进困仙池吗？”
1335节 伤心泪
沈约话落，舱内众人都有意外的表情，牛皋再望了沈约一眼，突然道：“阁下高姓大名？”
牛皋惊奇沈约如亲眼目睹般，可沈约明明不认识他牛皋，而他牛皋，亦从未见过沈约这人。
杨幺淡然代答道：“他是辅佐梁武帝的沈约沈先生，如今已入神仙之列。若非如此，如何会对未知之事如此清楚？”
bidige.com
牛皋先是诧异，随即摇头道：“你觉得我会信你的一派胡言？”
沈约也感觉杨幺胡说八道，暗想痴念进入脑海容易，要剔除可是千难万难。
他精准的推断出牛皋被擒一事，是因为种种细节表明真相如此。
牛皋被擒，可他身上却少有伤痕，牛皋孤身来劝杨幺投降，定然是艺高人胆大，亦是缜密心细之人，不太可能犯饮食中招的低级错误。
这样的牛皋还是被擒，极可能就如他沈约遇到酆都判官般，被突然送到了困仙池。
牛皋和他沈约不同，他沈约可以七日不食，但杨幺只要饿牛皋七天，牛皋空有惊人武功，亦是难以站立，更不要说作战。
眼下的牛皋虽然神色咄咄，但沈约早看出牛皋实则内在虚弱不堪，如今只凭一股不屈的精神在支撑。
这些细节，虽然不能完全支撑沈约的推断，但已可以让沈约做个靠谱的推测。
沈约一言中的，看起来却更坚定杨幺认定他是神仙的念头，沈约暗自皱眉，心道杨幺如此人物，坚信此事，只怕还有些内情。
杨幺大笑起来，突然道：“牛将军，你虽被囚此间多日，但杨某并未亏待你。”
牛皋未语。
杨幺又道：“我身边之人有的劝我杀了你，以斩岳飞一只膀臂，有人劝我留着你，以备不时之需。”
牛皋仍旧沉默。
杨幺缓缓道：“我其实根本无须让你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要留你在困仙池，任凭你通天的本事，若没有食物提供，你此刻恐怕早就毙命了。那时候，没有任何人知道是我杀了你。”
牛皋轻吁一口气，“你究竟要说什么？”
杨幺凝望着牛皋，沉声道：“我想说的是……牛将军或许不想提及昔日救命之义，但杨某却一日未有忘记。”
黄诚神色诧异，显然不知此事，沈约亦没想到牛皋、杨幺间竟有这般纠葛。
牛皋本来坚毅沉稳，听到杨幺所言，神色间竟有丝痛苦之意。
黄诚忍不住想到——牛皋可是后悔救了杨幺吗？
杨幺缓缓道：“想当年，我父母双亡，和唯一的姐姐流浪江湖，相依为命，虽然贫困，姐姐却是尽力的照顾我，为我吃尽了苦头。”
牛皋突然道：“不用说了。”
众人微怔。
杨幺盯着牛皋半晌，却冷然道：“我很想说。因为错过了今日，你我之间，恐怕再没有叙说往日恩怨的机会。”
牛皋终究没再阻拦。
黄诚脸色微变。
沈约微有皱眉，暗想杨幺做事看起来决断，但他为什么只限今日叙说旧时事呢？
他看得出杨幺要做个了断！
杨幺沉吟片刻，终于道：“方才沈先生说的应该没错，人心之中，本都有一杆平衡之秤，它让我们见到悲惨的事情会怜悯，让我们见到不平的事情会愤懑、而这股愤懑就会驱使我们去找个平衡。当你麻木了不平怜悯，说明你失去了心中的平衡之秤，再非原来的自己。”
牛皋皱起眉头，自然不明白杨幺的意思。
沈约却是略有诧异，他感觉杨幺是真正的在思索，不然如何能说出这种深度的话？
杨幺又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眼中蓦地有晶莹闪烁，那竟像是泪影。
“姐姐如此待我，我虽是年幼，可早在心中立下了志愿，若等我过了好日子，定当十倍百倍的还给姐姐。”杨幺看着远方。
远方金碧辉煌，却没有那渴望见到的身影。
牛皋脸上有了丝黯然。
沈约望见，知道牛皋早知结局，而且这个结局绝不乐观。
杨幺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竟有悲怆，“可羊牯说的没错，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我那卑微的愿望，却因一赵家官宦轻易碾碎，他们明里说是收留我姐弟，实则将我和姐姐当奴隶般使用。不仅如此……”
说到这里，他重重的一锤身前扶案，扶案“喀嚓”声断。
黄诚身躯微震，一旁忙道：“天王息怒。”
杨幺仍旧望着远方，眼中燃着怒火，“赵家之子赵迁还在一夜将我姐姐捉到他的房中，又将哭喊的我关在柴房。”
沈约微有皱眉，不用杨幺再说，他已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种事情，数千年来从未断绝。
杨幺咬牙道：“然后第二天，我就看到姐姐悬梁自尽。”
牛皋突然道：“你……”
“你听我说完！”杨幺声音突转凄厉。
牛皋微怔，皱了下眉头。
杨幺长吸一口气，声音低沉道：“我那时候吓得呆了，拼命的去扯姐姐下来，可年幼的我什么都做不了。赵家人赶来，才终于从梁上解下了姐姐，却很快认定姐姐是偷了赵家夫人的首饰，被人发现怕受责罚这才悬梁自尽，而她的衣裳内，赫然就是些华贵的首饰。”
沈约为之黯然。
不用到达现场，他也能想到一切不过是赵家人龌蹉的手段，因为做错的人，不会如杨幺这般气愤填膺。
冤屈的人才会！
“我哭叫着说姐姐绝不会贪图别人的财物。”
杨幺眼中怒意更增，“因为我跟随姐姐多年，她始终教导我，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贪图，哪怕我们要饿死在街头的时候，她捡到别人的银两，都会还回去。”
倏然望向牛皋，杨幺缓缓道：“我想牛将军对此亦是感同身受？”
牛皋缓缓握拳，头一次低下头来，似在回忆什么。
沈约心中微动，暗想这不是一出惨剧，难道说，这件事关系到牛皋、杨幺二人？
杨幺继续道：“姐姐被‘定罪’，赵家人随即认定我是晦气之人，将我赶出了府邸。那时候的我如同一条垂死的狗，挣扎着街头，本来已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但在一夜，却听到赵府的两个狗腿子酒后猥琐之语，终于知道真相——知道了一个孩子本想不到的残酷真相。”
眼中泪影再现，杨幺凝声道：“从那一夜起，我就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死，我一定要杀了赵迁！”
1336节 悄然围剿
舱内静寂，洞庭湖亦静，静的让人忘记是在湖面之上。
杨幺沉湎往事，喃喃又道：“但我那时候不过是个孩子，要杀赵迁绝无可能。”
沈约暗凛，心道又一个善良之辈被逼的走向了黑暗之所。
忍无可忍、终不再忍。
太多心理扭曲之人，当然不是天生的扭曲，而是在外力的胁迫下进行扭曲，如杨幺般的开始扭曲，却考虑的这般仔细的孩子，也就难怪能够号令洞庭。
西红柿小说
“于是我只能等。”
杨幺缓缓道：“我去屠夫那里偷了把剔骨刀，从屠夫那里了解到一个人心脏的位置，然后偷偷的在脑海中磨练将刀刺入赵迁心口的情形，我不能在任何隐蔽的地方习练，只怕被人看到，我不能有任何失误，只能在脑海中演练。”
沈约微有诧异，因为杨幺说的和禅修镜观的情况很相近。
一念成佛，一念又可以入魔！
杨幺喃喃道：“很多事情，其实你只要认真去想，在脑海中演练，结果也差不了多少。我将剔骨刀藏好，整天如个癞皮狗般躺在街角磨练出刀的那一刻，偶尔碰到点儿好心人施舍，却尽量将铜板节省下来。”
他平静的说着往事，沈约却露出怜悯之情，他想得到那平静下的绝望和愤怒。
杨幺终于转头看了沈约一眼，目光意味深长，随即再望远方。
“我要留着铜板逃亡。”
杨幺喃喃道：“我本来是想和赵迁同归于尽的，可有一日，我梦到了姐姐。”
眼中再有泪光闪烁，杨幺自语道：“姐姐泪流满面的对我说，让我不要犯傻，离开那个县城，忘记所有的一切过自己的日子。”
沈约暗想，托梦是不可能的，这不过是小时候的杨幺心目中的姐姐会说的吧。
那是温柔却悲情的姐姐。
“我哭着回答姐姐，我一定要杀了赵迁。”
杨幺一字一顿道：“一定要杀了赵迁！”
舱中只余杨幺坚定的声音，黄诚脸上露出不安之意。
沈约心中突然有了丝疑惑——在听到杨幺叙说往事的时候，正常人都会觉得杨幺姐弟可怜，那黄诚不安什么？黄诚根本没有听进去，那他在想什么？
杨幺继续道：“但看到在梦中苦苦劝我的姐姐，我终于答应了姐姐，我杀了赵迁后就逃走。”
看着远方的金碧辉煌，更像看着辉煌中那更显凄凉的姐姐，杨幺接着道：“我终于等到赵迁在风月楼喝醉的时候，他家风好，不在外边留宿。”
说到这里，杨幺神色稍显嘲弄，“也或许他做的亏心事太多，不敢在外边留宿，他在强壮的家丁的簇拥下，又回转到他最安全的房间内。”
缓缓握紧了拳头，就如年幼的杨幺那般，杨幺冷笑道：“但他没想到，我早就将赵府的地形在脑海中绘制了千万遍，我从他们很少留意的一个狗洞爬进去，绕过了他们巡防的家丁，轻易的到了赵迁的房门前，用早准备好的工具开了房门……”
他叙说的极为平静，可要完成这些举动，着实要花太多的功夫。
“然后我走到赵迁的床前，他已烂醉如泥。”
杨幺平静道：“我那时候手都没抖一下，也没有犹豫，就如平日在脑海中演练的那样，一刀就刺入赵迁的心脏。”
缓缓伸出右手，杨幺看着右手道：“我刺中后微有悔意。”
众人不解，搞不懂杨幺后悔什么。
“我后悔一刀就刺死了他。”
杨幺低声道：“他临死前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显然我是一刀就断了他的生机。我本应该让他受到更多折磨的，对我有恩的人，我加倍回报，可对我有仇的人，我不更应该数倍奉还吗？”
黄诚脸色有些发白。
沈约见状，直觉中认为——黄诚有对不起杨幺的地方，不然如何会这般反应？
杨幺却只是看着右手，“我试探了赵迁的呼吸和心跳，确定他死透后，从狗洞原路爬出，换了偷的衣服，趁夜就离开了县城。”
终于放下了拳头，杨幺又道：“但我那时还是不太懂事，低估了赵家的力量，逃离了县城，我本来以为就没事了，不想三天后，在我经过另外一座县城后，赵家人竟追了上来。他们很快的捉住了我，往死里打我，问我是否杀死了赵迁。”
沈约不由向牛皋看了眼，暗想如果牛皋和杨幺有交集，恐怕就在这时候。
杨幺哂笑道：“我什么都不说。我知道无论说不说，结果都是一样，我一定要为赵迁殉葬，既然如此，让他们疑神疑鬼不是更好？”
沈约暗自叹息，心道孩童时的杨幺就已表现的异常可怕。
但这种可怕亦是可怜的。
或许世间更应该问问，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可怕。
“赵家人逼问不出什么，就准备将我带回赵府慢慢折磨，让那里的官府将我定罪，然后祭赵迁的在天之灵。”
杨幺笑容冷冷，“我知道他们想什么，可终究无力再改变什么，我本来以为必死无疑了。”缓缓看向牛皋，杨幺凝声道：“但我却遇到了牛将军。”
牛皋缓慢握拳，眼中有着伤痛之意。
他伤痛的当然不是碰到杨幺，那他伤痛什么？
沈约皱起眉头，牛皋仍旧沉默，杨幺却坚持说道：“不过那时候牛将军还不是将军，不过是个寻常的樵夫，居住在深山，有老母和贤妻。”
“不要说了。”牛皋霍然望向了杨幺，目光如火。
杨幺并不躲避牛皋的目光，亦是咄咄道：“为什么不能说，难道是我们做错了？”
牛皋怔住。
杨幺却已肆无忌惮的狂笑起来，笑的眼泪终出。
他或许一直想要流泪的，但他不能流泪，因为他认为那是懦弱的表现，自从姐姐死后，他就拒绝懦弱。
大圣天王绝非懦弱之人，在二十年前，他就不是！
但他却可以在豪放中流出曾经伤心的泪。
那是他一直忍住多年的泪水，今日提及旧事，如何能不热泪盈眶？
“这就是这世上最荒谬的事情。”
杨幺一字字道：“错的不是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说？”
言语落，他做了件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他一脚踢在了黄诚身上。
黄诚呕血！
1337节 何为顺天？
黄诚吐血倒飞，众人错愕。
谁都想不到杨幺会突然一脚踢飞了黄诚，黄诚却像有所预料，在杨幺出脚前，他已然转身想要躲避……
沈约看得出这种微妙。
可是杨幺踢的角度实在太绝，黄诚哪怕有了准备，仍旧没有躲过杨幺的一脚。
摔落在地的时候，黄诚挺身要起，就要摸刀，却被杨幺一脚踩在脖颈之上。
bidige.com
吃痛下，黄诚放弃挣扎、骇然大叫道：“天王饶命。”感觉杨幺未再发力踩断他的脖子，黄诚立即道：“大圣天王，是我，是我黄诚啊。”
他那种语气，好似怀疑杨幺在回忆往事的时候精神恍惚，错将他当作昔日仇家。
杨幺盯着地上的黄诚，哂笑道：“我当然知道是你！黄军师！”
黄诚心中惊惧，嗄声道：“天王，黄诚做错了什么？”
杨幺一字字道：“这需要你自己去想的。”
他并没有移动脚步，踩着黄诚望向牛皋，继续道：“当时的牛大哥送柴去城中，路上见到赵家的那些下人殴打一个孩子，终于挺身而出。”
牛皋神色间更增痛苦之意。
杨幺缓缓道：“我相信若是重回那一天，牛大哥仍旧会挺身而出。因为在世人对天下不平之事早就习以为常的时候，终究有真正的勇士，还敢质疑这一切。”
回首望向沈约，杨幺有些凄冷道：“沈先生，你想必猜得到这注定的结局？”
沈约诧异杨幺的举动，仍能平静道：“牛皋救了年幼的你？”
见杨幺点头，沈约随即道：“但他却把自己牵连了进去？”
杨幺放声大笑，不为开怀，只为荒唐，“不错，他们见牛皋为我挺身而出，随即污蔑牛皋就是我的同党，伙同我杀死了赵迁。”
“只因为赵迁胸口那致命的一刀？”沈约想得到原委，有些愚蠢的做法，也有愚蠢的逻辑可循。
比如说为什么别人不扶，偏偏你来扶？或者他们为什么不打别人，就打你呢？
杨幺点头道：“不错，那一刀实在过于狠辣，在他们看来，绝非一个孩子能够刺得出来的，因此他们认定我有同党，正逢牛皋出现，身强力壮的他很像刺出那狠辣一刀的人，他们想当然的要拿下牛皋。”
牛皋握紧了拳头，仍旧没有回应。
杨幺随即道：“牛皋自然不服，遂和他们打了起来，我趁机逃了。”
沈约微怔，喃喃道：“你趁机逃了。”他看向了牛皋，终于肯定牛皋为何如此痛苦。
对于那些从不承担责任的人来说，有些事情却必须有人担责的，杨幺逃了，那一切苦难必然落在牛皋的头上。
杨幺缓缓道：“是的，我趁机逃了，因为我知道牛皋虽勇，但他实在太正义，我那时候就知道，他的正义，是敌不过丑陋的暗箭的。”
看着痛苦的牛皋，杨幺坚持道：“牛皋被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的关入牢中，虽然事后证明他绝非杀死赵迁的凶手，但他的……老母因此忧惧丧命，贤妻亦是上吊身亡。”
舱内终静。
沈约听得到牛皋粗重的喘息之声，往事如血，历历在目。
虽然过去了多年，但杨幺重提此事，无疑又给牛皋插了一刀。但杨幺说的又没错，他杨幺那时没错，牛皋亦没错，那他们为何不能说当年的惨烈？
良久，杨幺终于又道：“牛大哥……”
“你无需叫我大哥，我也没有你这种兄弟。”牛皋终道。
杨幺涩然笑道：“是的，我不能叫你大哥，因为你眼下已是前途无量的牛将军，而我不过是已被重兵围困的草寇罢了。任何和我有关系的人，日后都可能被清算。”
牛皋眼角微跳，“但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下了绝杀令，也来得及吗？”杨幺突然问道。
牛皋脸色微变，在杨幺脚下的黄诚亦是脸色巨变。
杨幺凝望牛皋，一字字道：“牛皋，这本来也是我最钦佩你的地方，宋室对洞庭水寨下了绝杀令，水寨众人明明和你并无关系，但你怕他们误了性命，仍坚持来劝降，却不惜自己的性命。”
牛皋缓缓道：“你知道绝杀令的事情？”他神色略有惊疑，因为这本是极为隐秘之事，少有人知，杨幺如何知晓？
杨幺摊手笑道：“我当然知晓，我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你牛皋舍躯赴难，对我杨幺还有救命之恩，你放心，杨某有恩必报，不会要你性命。”
牛皋皱起眉头，看向杨幺脚下的黄诚。
杨幺亦注目黄诚，凝声道：“但杨某有仇也是必报的，黄诚，杨幺素来待你不薄，你为何叛我？”
一言落，舱中再静。
黄诚脸色惨白，“天王……你何出此言？黄诚……”他倏然收声，只因为看到杨幺眼中浓烈的杀机。
“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杨幺森然笑道：“但不是给你撒谎的机会，事到如今，你还以为能将我蒙在鼓中吗？”
黄诚喏喏不能言。
杨幺随即道：“我知道岳家军已然潜入水寨，如今十三水寨第三关已破。”
“这……”黄诚好像要说“这怎么可能？”
沈约亦是惊奇。
他真没想到在杨幺和牛皋叙说往事的时候，杨幺的根基之地竟遭到岳家军的悄然攻打！
杨幺如果真知道岳家军在进攻洞庭水寨，洞庭湖如何能够风平浪静，听不到厮杀之声？杨幺为何还能在这里安然叙说、却不准备迎战？
“这怎么可能？是不是？”
杨幺放声长笑，收了脚，却是霍然拔刀，刀尖划过了黄诚的脖颈。
黄诚惨叫一声，脖子上鲜血淋漓。
“住手！”牛皋喝道。
杨幺单刀锋锐直指黄诚喉结，可终于没有刺下去，“黄诚，方才那一刀不过是警告。”盯着瞳孔渐渐放大的黄诚，杨幺一字字道：“你的一家老少均在你的一念之间，你若死在这舱中，他们随后就会被装入猪笼，沉入水底。”
黄诚的一张脸都在扭曲变形，突然叫道：“我全说！”
牛皋脸色亦改，但他却没有喝止。
他遭遇过家人惨死的悲剧，遗憾终生，如何会让别人的惨剧重演？
黄诚随即道：“我说出内情，天王你立即杀了我，我也感激你的大恩大德，但求你放了我家老少，不知道你……能否应允？”
杨幺淡淡道：“说不说在你，杀不杀却在我。事到如今，你还敢教我做事？！”
1338节 蹊跷的转变
杨幺眼中的杀机任凭哪个都能看得出来，黄诚见状惊骇欲绝，他知道杨幺说的没错，如今他为鱼肉，杨幺或许无法扭转水寨被宋军攻破的命运，但要杀死他黄诚一家老小还是绰绰有余。
说还是不说？
黄诚迟疑间，牛皋突然道：“我来说。”
杨幺没有反对。
牛皋立即道：“杨幺，当年钟相勤王救驾，也有赫赫功劳……”
杨幺哂笑道：“因此……当沿江招捉使孔彦舟害了钟大哥性命的时候，朝廷屁也不说？”
牛皋微滞。
他们叙说的是往事。
靖康之难后，宋室危在旦夕，基于民族大义，各地抗金声浪此起彼伏，钟相就是其中的一股势力。
bidige.com
赵构逃亡到应天府，钟相亦派子率民兵勤王拥护赵构登基，说穿了，钟相对赵构还是有些希望的。
不过赵构却辜负了太多人的寄托，在金兵袭来时不组织有效的抗击，反倒一路南逃，甚至向金人哀声乞怜，求金人不要追了，放他一马。
钟相等人对赵构所为大为失望，无奈回归故里，起义自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杨幺喃喃道：“在钟大哥眼中，宋室对待百姓，比对刍狗、或者比对癞皮狗还要残忍。赵构懦弱，哀求金人放过，这等情形下，金人入侵，最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牛皋未语。
他算是宋室之臣，但他终究不会昧了良心，他知道杨幺或许做错，但如今却未说错。
“钟大哥深谋远虑，已知道金人狼子野心，你如何能让一头狼改吃谷物？”
杨幺哂笑道：“金人入侵，赵构绝不会去想百姓，是以钟大哥终于揭竿而起，向周围各州发布檄文，壮志豪情的宣告——卧蹋之侧，岂容异类鼾睡；廊庙之上，胡引奸究犯披。爰举义旗，拯救黎民于水火，矢清妖孽，系禺旬于沧桑。”
他这般回忆的时候，声调着实慷慨激昂，字字清楚。
清楚因为曾经的铭刻。
牛皋目光复杂的看着杨幺，“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勾结伪齐、金人，试图顺江而下，试图颠覆宋室江山。难道说……其中有什么误会？”
杨幺蓦地又大笑起来。“误会？”
盯着牛皋，杨幺一字字道：“不是误会，绝非误会，这是事实！杨幺没做的事情，不用承认，可做过的事情，亦不想否认。”
牛皋神色为难。
杨幺缓缓道：“当初我跟随钟大哥起义，钟大哥‘等贵贱、均贫富’之语着实让我兴奋难言。我出身孤苦，想着若有朝一日，天底下的人都是一般模样，无所谓的看轻奚落，那对于穷苦之人来说，是何等的福乐？”
牛皋立即道：“我知道钟相此语，亦是赞赏。”
“可惜我们都错了。”
杨幺眼中带着看破世情的落寞，“我们只想到穷苦之人所想，却忘记了对某些习惯高高在上的人来说，这根本就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平等对他们来说，是种折磨。”
牛皋再次沉默。
沈约不由得再次打量杨幺。
伊始的时候，他只知道杨幺是个强盗头子，当杨幺决定放他的时候，他看到杨幺的果断，在杨幺回忆往事的时候，他看到了杨幺的孤独，在杨幺踢飞黄诚、决意将黄诚家人浸入水底的时候，他又看到了杨幺的心狠手辣。
如今杨幺的言语，又让沈约看到杨幺的确在认真思索。
能有主见，才会认真思索。
这样的人，并不多见。
杨幺是个极其复杂的人，因此哪怕沈约，一时间竟也无法推出杨幺的结局。
结局似乎早定，根据史书记载，岳飞破了水寨，杨幺身死，可如今呢？沈约却觉得大有问题。
如今水寨被攻，如果杨幺没有说错，眼下水寨已被破了三关以上，可杨幺却不像坐以待毙的模样。
可他若早知道黄诚的叛变，本可以御敌于首关之外，但杨幺却没有举动，他究竟转着什么念头？
“正因为这个不可能，是以钟大哥死了。”
杨幺满是嘲弄道：“被一个挂着沿江招捉使名号的无赖孔彦舟偷袭，被潜入的奸人所害。什么沿江招捉使，不过是个为赵构收刮民脂民膏的禽兽，他杀了钟大哥是为了正义？牛皋，你敢说赵构派孔彦舟杀了钟大哥是为了正义吗？”
舱中寂静。
湖水无声。
亦无厮杀声从远处传来。
沈约暗想难道水寨第三关离此尚远，因此不闻厮杀之声？可杨幺屹立洞庭多年，警觉还是有的，如果三关已破，眼下怎么会没有示警传来呢？
牛皋望着杨幺喷薄怒火的眼，终于道：“我不敢。”
杨幺再笑，“说的好，说的极好，这亦是我迄今佩服你的原因，因为你终不会做违心之言。”
“钟大哥死了，可孔彦舟、赵构并没有如愿获得他们想要的钱粮。”
杨幺凝声道：“因为我杨幺发誓，再不会给那些吸血鬼一丝一毫所需。同时我就在想着一个问题，都说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可何为顺天？”
牛皋微怔。
杨幺盯着牛皋，沉声道：“在你看来，岳家军号令严明，深受百姓爱戴，应为顺天所为？”
牛皋默然片刻，“的确如此。”
杨幺立即道：“但岳飞身为赵构手下，他哪怕打下了偌大的江山，这江山仍是赵构的，是不是？”
牛皋怔住，他没有回答，但他知道杨幺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杨幺随即道：“但赵构是顺天而为吗？”
牛皋沉默下来。
杨幺狂笑起来，“这就是我当初最困惑的地方，因为只要还有良心的双眼，都能看出赵构不过是腐朽赵家腐朽的产物罢了。他何德何能，敢称天子？”
直视牛皋，杨幺萧杀道：“若赵构这种卑鄙之人，竟是受命于天，这岂不是天底下最荒唐的笑话？”
舱中萧冷。
问题难答。
牛皋终于道：“但这不是你勾结伪齐，投靠金人，祸害天下百姓的原因。”
杨幺蓦地又笑，他忽而萧肃、倏然狂笑，看起来全不正常，偏偏说的却是最清楚的话，“那赵家呢？赵家就可以公然祸害天下百姓，不用承担任何后果？而且他们还要所有人听他们的号令？”
望着沉默的牛皋，杨幺肯定道：“牛皋，我佩服你的捐躯赴难、大义凛然，可惜的是，你无法说服我。因此我不会投降，死也不会！”
1339节 叛出有因
舱中静寂，其中却有激昂错落。
牛皋本来想要解释原委，可听到杨幺最终的决断，只是轻叹一声。
一切在杨幺心目中已成定数。
杨幺却不甘沉默，哂笑道：“赵构乞怜求和，搜刮民脂民膏献给金人，弄得民不聊生，苦不堪言。赵构不顾百姓的死活，只求保住如今的帝位。我杨幺的确亦是搜集湘湖左近财富，和他赵构做的是没有区别，但他就可以围剿我，我却不能讨伐他，为什么？”
没人回应。
这个问题很难答复，因为再精巧的辩言，也无法扶正浮沙上建设的楼阁。
“只因为他姓赵，就可以肆意妄为？”
杨幺嘲弄道：“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凝望着牛皋，杨幺缓缓道：“或许这天下本来就不讲什么道理，无非是弱者肉、强者食而已。就如我的姐姐，你的母亲和妻子，无非是弱肉强食的献祭。”
牛皋垂头不语。
霍然望向脚前的黄诚，杨幺刀尖微缩，但言语却是益发的犀利，“可是我们艰辛的活在这个世界，想活在这个世界，不是因为还有些坚持吗？”
黄诚身躯颤抖。
杨幺言语如刀，“当年我在众结义兄弟中因年纪最小，是以被称幺儿，对尔等的见识素来敬仰，亦曾向黄军师学书知理，可你这个饱读诗文、信奉孔孟之言的人能否告我，背叛曾经的盟誓，要将曾经的结义兄弟置于死地的做法，是哪个夫子所说？”
黄诚满脸的汗水，可听到杨幺此语，突然长吸一口气道，“你若还当我是兄弟，请你收刀。”
他这时候提出这种条件，多少有些不分场合，可杨幺居然奇迹般收刀于身后，冷然道：“一朝为兄弟，永世为兄弟，当年的这个誓约，我还记得。”
黄诚听出杨幺的讽刺之语，却还是挣扎站起，整理下衣冠，却缓缓跪在杨幺身前。
他提出的要求不分场合，此举更是奇特，让人一时费解。
杨幺却未再奚落。
他奚落的从来都是背叛懦弱，但他未从跪下的黄诚脸上看到这些。
黄诚以头触地，向杨幺正正经经的磕了三个头，缓缓道：“当初你要学经中之理，拜我为师，曾磕头拜我，但你说的没错，我没资格做你的师父，今日我磕头还给你。”
杨幺沉默下来。
黄诚再磕三个头，缓缓道：“我未和你商议，悄然投靠岳飞，无论如何，终究于结义有亏，这三个头是我的磕头谢罪，虽然微不足道，可却是我的真心致歉。”
杨幺嘿然一笑。
黄诚缓缓站起，盯着杨幺道：“你质问我为何叛你，如今我也要和你解释清楚。不是我黄诚一人叛你，事实上，无论杨钦、黄佐、刘诜、刘衡，其实大伙均已决定投靠岳飞。”
牛皋微皱眉头。
沈约一旁见状，暗想这个投降计划恐怕早就筹备多时，在牛皋看来，投降名单仍是个隐秘，黄诚此刻说出名单，无疑将投降者置于危险之境。
杨幺居然无动于衷。
水寨诸多将领均已归心岳飞，他听闻后没有震惊，反倒像早就知晓的模样。
黄诚不再躲避杨幺的目光，继续道：“你在跟随钟大哥起义后，在诸多统领中，虽然年纪最小，但哪怕钟大哥都说——幺儿最是聪明，我若不免于难，你们跟着幺儿，才有活路。”
黄诚的声音是发抖的，可神色却是真诚的。
他没有说谎，他此刻是真心真意。
杨幺拎刀未语，可衣袂无风自动，显然回忆起往昔的燃情岁月，亦是不能自己。
黄诚继续道：“是以钟大哥遭难，我等虽然年长于你，却不约而同的奉你为主，你那时候也的确出色，亦念及钟大哥的恩德，奉钟大哥遗孤子义为太子，示意眼下是创江山的时候，危难由你一肩担当，若打下了江山，一切会由子义来继承。”
沈约听到“子义”二字，心道这莫非是最早来到水牢前的那个孩子？
“当年的你有情有义。”
黄诚不再惶惑，反倒目光咄咄的看着杨幺，“亦有担当，和兄弟们同甘共苦，兄弟们都很服你，是以朝廷虽然数次对我等用兵，哪怕李纲率领来围剿我们，亦被我们杀的溃不成军。可是……”
2kxs.la
声音转为凄厉，黄诚咬牙道：“自你收留了酆都判官、鬼弓一批人，你就开始变了，你变得开始疑神疑鬼，你开始变得贪图享受。”
一指金碧辉煌的舱内装饰，黄诚凝声道：“我们造楼船是为了抵抗朝廷、金人，但钟大哥若在、或者从前的你，只会准备作战所需，却不需要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杨幺缓缓看向四周，突然道：“你说的很对。”
黄诚微怔。
杨幺凝声道：“但你不也教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既然知道问题，为何不指出来？”
黄诚忿然道：“我曾对你当面说过，可你前脚答应改正，随后酆都判官却奉你命，抽我八十鞕。”霍然掀开后背的衣裳，黄诚将满是疤痕的后背露给众人。
“杨幺，这件事，我没有说错吧？”黄诚质疑道。
沈约微凛。
他一直充当旁听者的角色，听到这里，倒感觉酆都判官控制了杨幺。
杨幺神色复杂，片刻后点头道：“没错！”
黄诚忿然道：“事后我质疑你的决定，你却说以酆都判官的决定为准，既然如此，你让我如何再来谏言？”
沈约紧紧盯着杨幺的表情，见杨幺清醒道：“原来如此。”
沈约心中纳闷，他本来以为酆都判官通过精神控制了杨幺，但见杨幺如此清醒，绝非被人控制的模样，只感觉其中很有蹊跷。
杨幺从赏罚分明变成众人离心，由黄诚所说之事就可见一斑，但昏君的改变，通常是因为精气衰竭，是以头脑不够用，开始疑神疑鬼，遂采用可悲的权术法操纵人心、自毁根基，可如今的杨幺，显然仍是极为清醒。
那问题出在哪里？
“原来如此？”
黄诚嘿然冷笑，笑声中满是愤懑，“原来你都清楚知道？”
杨幺淡然道：“是的，我知道，我也记得。我……”他欲言又止，改口道：“但若真因为这一件事，你们集体叛我，似乎理由不够充分?”
1340节 不能说的秘密
沈约虽然充当着旁观者的角色，实际对水寨的局面有着透彻的了解。
杨幺曾是个英明之主，数次带领水寨众人击败了宋室的出兵围剿。
李纲算是宋室名将，可仍败于杨幺的手下，直到岳飞率兵围剿，杨幺统领的义军才被剿灭。
但一切并非全因为岳飞的用兵如神，岳飞能取胜的关键一点在于——水寨内部出现了严重的分歧，众多水寨统领私下已然放弃了杨幺。
可杨幺看起来却是异常的清醒，不像是因为沉迷酒色、享受，意志遭到削弱之人。
听杨幺询问，黄诚反倒上前一步，咬牙道：“事情当然不止这一件，你自鞭打我之后，如同换个人般，整日的神神秘秘，以往你和兄弟们可说形影难离，但我们渐渐的见你一面都难。”
杨幺反问道：“夫妻若是一体，能因分别变节？兄弟若是同义，会因远近背心？”
黄诚微滞。
杨幺缓缓道：“我信你们，这才将你等安插洞庭关口、各处要寨，我不见你们，只因我有要事要做。”
“你有什么要事要做？”黄诚反问道。
杨幺看了沈约一眼，摇头道：“很抱歉，我不能说。”
黄诚怒道：“你这也不说，那也不说，整日隐在总寨，找一些人大兴土木，你知道兄弟们都说什么？”
杨幺凝声道：“我已和你们说过，我有要事要做！”神色肃然，杨幺缓缓道：“我们的确是结义兄弟，但我们彼此间，不也一直尊重彼此的私隐？”
黄诚突然大笑起来，“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知了吗？”
杨幺握刀的手突然抽紧，冷然道：“你知道什么？”
牛皋咳嗽一声，他看得到杨幺露出的杀机。
沈约见状心想——杨幺有个极大的隐秘，绝不容外人知晓，哪怕黄诚也是不行，黄诚若是吐露这个秘密，杨幺就要斩了他。
黄诚再上一步，全不畏惧道：“你要成仙。”
杨幺一怔，握刀的手指反倒稍松。
沈约见了这个细节，知道黄诚猜错了。
黄诚继续道：“兄弟们都暗中传言你在修仙，是以在总寨湖中之山大兴土木，企图获得神仙眷顾。”
杨幺摇头道：“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
黄诚坚持道：“我知道历来能修仙成功的不见踪影，但因为修仙修的脑壳坏掉的却是不计其数。汉武帝就是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的修建什么承露台妄想寿与天齐，结果弄得人不人、鬼不鬼，逼得妻死子亡。”
盯着杨幺，黄诚缓声道：“你将周边财物尽敛总寨，为了修仙无视周边百姓的苦难，兄弟们早对你心怀不满。”
长吸一口气，黄诚更是扬声道：“汉武帝都难免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你害死兄弟们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更何况，你还在勾结伪齐、金人。”
“我……”杨幺说话时，身躯蓦地震了下。
沈约目光微动，发现了杨幺有了那么一刻的恍惚，似在倾听着什么。
可哪怕他沈约，亦是没听到什么异常，杨幺在听什么呢？
黄诚坚持道：“你以为年前有神秘人进入总寨，和你密室商议，你始终不说那人是谁，我们就不知道那人是谁了吗？”
杨幺喃喃道：“你知道？你如何知道？”
黄诚没有回答，只是道：“那人就是康文冀，亦是李成的手下。”盯着杨幺，黄诚凝声道：“李成本是伪齐之主刘豫的手下第一猛将，刘豫为金人效力，你和李成使者密会，内容是什么，岂不昭然若揭？”
杨幺轻叹道：“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我以为你们会信我……”他的表情很是遗憾，绝非做作。
2kxs.la
“我们信你什么？”
黄诚怒道：“钟大哥被孔彦舟杀死，我们都立下誓约，有生之年，绝不忘记除去孔彦舟！如今孔彦舟背叛了赵构、降了刘豫，你却和刘豫私下勾结，你让兄弟们如何想？更何况……”
腰背挺的更直，黄诚大声道：“卧蹋之侧，岂容异类鼾睡；矢清妖孽，系禺旬于沧桑！这本是我等跟随钟大哥起义的初衷，宋室的确不堪，金人异类更是狼子野心，你勾结刘豫就是投靠金人，你让我等如何会不叛你？”
黄诚越说越是铿锵，说到最后，嗓子已然嘶哑，“杨幺，我今日将原委说的清清楚楚，你若真的还有昔日结义之情，就放过那些无辜的兄弟和他们的亲人。他们叛你的罪过，我黄诚一力承担。”
言罢，他蓦地翻腕，手中已多了把匕首，疾刺自己的胸口。
众人均惊，不想黄诚居然会在这时自尽，但随即想明白黄诚的用意——黄诚见杨幺还算清醒，想以自己的死激发杨幺的内疚之意，进而救下兄弟们的亲人。
杨幺倏然出手，勾住了黄诚的衣袖。
撕拉声响，黄诚衣袖裂开，他死志极为坚决，是以出手亦是刚猛，但因为杨幺牵扯之故，那匕首没有刺中他的心脏，反倒刺在他的右肺叶上。
鲜血瞬溅，点滴喷洒在杨幺的脸上。
杨幺眼睛都不眨一下，再度出手紧握住黄诚的手腕，急声道：“住手！”
黄诚还想用力将匕首刺深，但杨幺手如铁箍般，他竟然不能再动分毫，可他眼中瞬间泪涌，嗄声道：“杨幺，我等叛你，只想为亲人留条活路，但我并非贪生怕死之徒，我黄诚没求过你什么，如今只求你将所有的帐算在黄某的头上，放兄弟们的亲人一条活路好不好？”
杨幺望着泪流满面的黄诚，神色极为复杂，倏然拔出黄诚胸口之刀。
黄诚闷哼一声，双眼已然泛白。
杨幺却以指劲戳黄诚肺部周边的经络，血流稍止，他随即扯下衣裳，撕成条状，用力勒住黄诚胸部的位置。
牛皋见状，沉声道：“杨幺，你既然还顾及兄弟的死活，不如降了，我牛皋以性命担保你不会死，你若降而身死，牛皋陪你一起死了。”
沈约微有动容，暗想牛皋这种人一言九鼎，他这么担保，实则冒了极大的风险，但牛皋的用意亦是简单——希望杨幺不要鱼死网破，害了所有人的性命。
1341节 鬼嵬军
自古以来，忠心都是稀少之物，是以古代将士出征，当权者都会将将领的家眷请到身旁，美其名曰是让将领后顾无忧，实则是警告将领，你若敢叛，你或许能活得性命，但你的家人却会尽数诛灭。
哪怕千古名将李陵，亦是不免因为无奈投降匈奴，落个家人尽丧的下场。
杨幺若有意、若无意的将水寨兄弟们的家人聚在总寨，这是所有人的软肋！
牛皋深知这点，心道哪怕攻破水寨，但杨幺仍有杀死那些降将亲人的手段，若让杨幺成行，那绝对是他和岳将军的憾事，是以他以性命担保，只盼杨幺不起杀机。
大船突动，竟在湖面行驶起来。
牛皋更是心惊，不知道这大船是否要开向总寨宝台山施展屠戮之行，心中惴惴，同时看向沈约，始终琢磨不透沈约的用心。
杨幺看着昏死过去的黄诚，突然道：“你们岳家军对水寨围而不攻，一方面是不想造成无谓的伤亡，一方面也是等待黄诚、杨钦他们的决定？”
牛皋微怔，没想到杨幺想的明白，终于道：“不错！”
杨幺又道：“那黄诚、杨钦他们想必谋划已有些时日。”
牛皋神色惊诧，心道你若是今日才知他们的背叛，如何肯定三关已破？但你的表现，更像是今日才知晓此事？
沈约亦是奇怪牛皋怀疑的事情——他发现杨幺揭露黄诚所为，更像仓促为之。
谁给杨幺的消息？
杨幺神色反倒极为平静，似有了决断，“但黄诚自然不会将这种事情告诉总寨的人，机密之事，本来越少人知越好，一来人多口杂，二来人多反倒不能一统意见。”
牛皋轻声道：“正是如此。”
杨幺淡淡道：“他们既然决定了叛我，自知在我身边很是凶险，黄诚却始终留在我身边，显然是等水寨被破，他伺机营救一帮兄弟的亲人。”
牛皋着实忐忑，可不能不回道：“应是如此。”
杨幺缓缓道：“但总寨一直在我的控制之中，杨幺绝不敢收买我身边的勇士。眼下哪怕岳家军势如破竹，最快也只能到达第五关，水寨十三关，岳家军哪怕再是犀利，也不能飞过来，泅水到此亦是难能，是以我眼下要决定杀了总寨的所有人，你牛皋、岳飞都是无回天之手。”
牛皋忍不住再望沈约一眼，暗想此人看似和善，若能劝劝杨幺，说不定会有转机。
沈约沉默。
他来到这里本来是个意外，他目睹的无非是八百年前曾经发生的事情，他不准备插手。
历史中有无数抉择。
如今的果，绝对是昔日的因来形成，他强行决定，恐怕会引发更多的问题，更何况，他感觉杨幺既然会为黄诚包扎伤口，不想黄诚立即丧命，就不太像将兄弟的亲人斩尽杀绝的模样。
牛皋却不敢做赌，只能低声道：“但请你手下留情。”
他本是刚硬之人，少求事于人，此番却为了不相关的人物，低下了头颅。
杨幺喃喃道：“好，我可以不杀他们，但你牛皋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牛皋精神振作，虽知答应下来，无疑以后是束缚多多，可仍旧道：“只要牛某力所能及，定当全力以赴，若违诺言，天不制我，我亦会横刀一割、自行了断。”
他不用杨幺要求，就下此重誓，实则是怕迟则生变，遂决定以自己一命、保所有人的周全。
“这世上若还有能让我相信之人，无疑是你牛皋。”
杨幺低语道：“你既然如此立誓，我当然信你，我可以如今就答应你，总寨那些兄弟的亲人，我不动分毫。”
牛皋微吁一口气。
杨幺信他，他虽不太信杨幺，可得杨幺保证，终究看到了希望。
“这是你我的约定，除沈先生外，你不得让这约定让第四人知晓。”杨幺要求道。
牛皋微有意外，不知道杨幺为何要提出这种要求，还是道：“没有问题，你要牛某做什么事情？”
笔趣阁
杨幺淡然道：“我要你从这刻起，跟在我的身边，我去哪里，你一定要跟随，你可应允？”
牛皋怔住。
他在和杨幺定下约定时候，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哪怕杨幺让他毙命当场，他亦是有所准备，可他却没想到杨幺会有这种奇特的要求。
“你可应允？”杨幺淡漠道：“我在问你。”
牛皋望了昏死的黄诚一眼，咬牙道：“好的，我答应你。”
若是旁人，或许会问一句——难道你走了黄泉路，我也要跟随吗？可牛皋终究未问。
杨幺喃喃道：“好。”
看着昏死的黄诚，杨幺缓缓道：“我已减缓他胸口血脉流动，包扎了他的伤口，但无暇再帮他寻医。他还了我的情，我也还了他的，自此后，天各一方，再无纠葛。他能活，是他命大，他若死了，也只能说命该如此。”
说罢竟叹息一口气，杨幺低声道：“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
沈约眉头微扬，听出杨幺有了放弃之心，感觉杨幺多次提及羊牯曾言的名句，似有深意，一时间却猜不到杨幺的用意。
牛皋不由道：“你准备去哪里？”
“总寨。”杨幺并不隐瞒，看到牛皋焦虑的神色，杨幺淡然道：“你放心，你遵守约定，我自然也会遵守对你的约定，毕竟，我欠你一个恩情。对杨某有仇的，杨某必定回报，可对杨某有恩的，杨某亦会还的。”
“那这位先生……会跟我们一起吗？”牛皋虽决定遵守约定，可终究没放弃自己，盘算着杨幺的打算。
沈约笑笑，他出乎意料的目睹八百年前一场起义的失败，如今目标自然是临安府。
正义迟到也会缺席，说它从不缺席，因为太多人习惯无视那些冤屈不伸。
可他沈约还要签到。
他需要找到唐清凤！
杨幺肯定道：“沈先生当然和我们一路了。”
沈约微笑道：“杨寨主如何这般肯定？”他不想称呼杨幺天王，不是因为平等，而是因为那会增加杨幺的痴迷。
杨幺缓缓看向沈约，一字字道：“因为……是我弄走了众妙之门。”
沈约眉心一跳，吃惊道：“你说什么？”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渡劫迷宫那道没有门框的门，随即想到更多，“你认识九州之王？”
1342节 好学不倦
原来在渡劫迷宫的那道无依之门真正的名字叫做众妙之门？
沈约听到杨幺说弄走了众妙之门，脑海中立即闪过古经曾经的言语。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沈约不清楚老子说的众妙之门和渡劫迷宫之门是否相关，可却感觉杨幺说的众妙之门绝对是和九州之王有关的。
九州之王可以通过众妙之门，和另外一个世界产生奇妙的关联。
唐清凤看似通过九州之王将萧别离送到八百年后，实则是九州之王在利用唐清凤在做实验。
九州之王既然可以利用唐清凤，难说不利用旁人，杨幺知道众妙之门，认识九州之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不想杨幺闻言略有诧异，反问道：“谁是九州之王？”
沈约稍加整理，亦问道：“什么是众妙之门？”
杨幺稍有些犹豫，随即道：“沈先生跟着我，自然明白。”
沈约见状，得出两个结论——杨幺有隐瞒，但杨幺不认知九州之王。
微微一笑，沈约缓缓道：“寨主有心，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杨幺大喜，竟对沈约深施一礼道：“有劳先生。”
牛皋内心大为奇怪，他知道杨幺是个自信且自负的人，当年水寨中最年轻的统领、却能当上水寨之主，得众人拥护，其实可见杨幺的能力，就因为这样，杨幺对旁人少有低头之语，这个沈约不知是何等人物，竟能让杨幺如此恭敬？
他自然不相信沈约是神仙，更不信沈约曾辅佐过梁武帝，那对他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存在，可他偏偏知道杨幺不是糊涂人，若无确凿的证据，绝不会对沈约如此礼数。
船行湖面，四下静默，只听得到浆翻水面之声，到总寨想必还有段路途。
杨幺走回座椅缓缓坐下，似在沉吟什么，片刻后，突然道：“岳家军不愧不是岳家军，他们已到第六关寨。”
沈约内心诧异，心道杨幺和各关卡之间，必定有种奇特的联系，这才如此肯定。
而这种联系，或许超越了这个年代。
牛皋亦奇怪道：“我不见有人向你通风报信，你如何肯定此事呢？”
杨幺淡然道：“哪怕杨钦、黄佐、刘诜、刘衡均已叛我，但水寨终究有对我忠心的人物。”
沈约一旁点头道：“是啊，秦桧也有……”
他本来想说秦桧也有几个朋友，话到嘴边才发现有些问题，是以住口不言。
牛皋、杨幺都不由望向沈约，杨幺有些困惑，牛皋却已道：“阁下认识秦桧吗？”
沈约微笑道：“我听过秦桧之名，可没见过他。就像我听过赵构的名字，亦不认识他一样。”
杨幺问道：“那沈先生为何提及秦桧？”
沈约看出杨幺的谨慎，由此看来，杨幺本是极为仔细之人，既然如此，他认定沈约是辅佐梁武帝的那个沈约，是真有证据，还是另有原因？
“我想说的是——秦桧也有几个朋友的。”沈约决定实话实说。
牛皋一旁道：“秦桧曾经拜相，虽遭罢免，但影响仍在，有几个朋友何足为奇？”
杨幺淡淡道：“话倒不能这么说，威名满天下，知己无一人的情况也是有的。关键是如何看待朋友的范围。”
牛皋心道，我和你们搭话，只是怕你杨幺改变主意、又想起屠杀总寨家眷罢了，何必争论个输赢？遂道：“说的也是。”
杨幺继续道：“秦桧的朋友什么样我不得而知，但我也着实结交了不少托心的汉子，他们定会拦截岳家军的进攻，同时试图传警。可事到如今，仍旧没有警讯传来，岳家军用了什么手段呢？”
牛皋见杨幺望着他，知道不答不行，终道：“岳将军知道水寨擅用楼船，是以让人先开闸放水，然后以水草塞湖……寨主的大部分战船，如今想必多无作战之能。”
小书亭
杨幺人在座椅，以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想出这主意的想必是杨钦吧？”
牛皋默然不语。
如今局面极为微妙，他仍旧不明杨幺心意，若因一语，害了杨钦家人的性命，如何能够安心？
“杨钦是个人才。”
杨幺竟不动怒，淡然道：“当年我收集大木，兴建楼船时他就说过，楼船虽然规模浩大，但有致命弱点，若有人用杂物塞住楼船的踏桨，楼船就和废物一样。杨钦既然知道楼船弱点，献出困楼船之计也是理所当然。”
沈约知道楼船，那是从隋唐传下来的一种造船技术，船身高大壮观，驱动是靠船下的踏桨，原理和如今人造湖上的踏桨船仿佛。
眼下他和杨幺所乘的大船，亦是这种楼船。
牛皋神情苦涩，答也不是，否认亦担忧杨幺出尔反尔。
“你放心，我不会因此迁怒杨钦的家人。”
杨幺看出牛皋的担心，“杨某这一生少肯认输，却不是迁怒弱小之辈。”望着牛皋，杨幺缓声道：“我曾遭遇年幼的苦难，如何会以同等苦难施加旁人？”
牛皋想起往事，内心激荡。
杨幺喃喃道：“若有机会，我和杨钦算账就好。”
见牛皋轻吁了口气，杨幺缓缓道：“哪怕如此，岳家军攻的还是快了些，为什么？”
牛皋迟疑片刻，“岳将军出动了鬼嵬军。”他知道杨幺既然退了一步，他若不说出点儿真相，那说不定会激怒杨幺。
如今虽非木已成舟，但攻势已成，杨幺再是准备，也无力回天了。
杨幺眉头跳了下，沈约看出了杨幺的惊凛，知道鬼嵬军绝非等闲。
半晌，杨幺才道：“传说中，岳飞欲效仿当年狄大将军之举，建精锐十军以对抗金人、伪齐。都说如今天下多兵戈，鬼嵬第一名。如今看来，鬼嵬军倒真的名副其实。”
牛皋没有回应。
有些问题本不需要回应的。
“可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牛将军是否能够教我？”杨幺喃喃道。
牛皋勉强道：“牛某不敢说教，但若能言，就可回答。”
杨幺盯着牛皋，缓缓道：“都说岳飞用的是堂堂正正之兵，实乃问心无愧之辈，他为何将手下最强悍的一只精锐称为鬼嵬军呢？难道说……岳飞是信鬼之人？”
1343节 玄之又玄
牛皋怔住，哪怕沈约都有些发怔，他们没想到在大难临头之际，杨幺谈论的居然是这些看似无关痛痒的事情。
岳飞是否信鬼？
沈约皱起了眉头。
杨幺好似闲谈，但他所言的确很有深意，一个人若不信鬼，自然不会以鬼怪之说徒乱自心。
从鬼嵬军能成为岳家军最精锐的兵力这点来看，岳飞有可能是信鬼的，你若不信，名不符意，何来合力？
但沈约最关心的是——杨幺为何在这种时候，还关心这个问题呢？
牛皋盯着杨幺，半晌才道：“为什么这么问？”他难掩错愕，因为他根本不认为这是个问题。
西红柿小说
杨幺歪着脑袋看着牛皋，“原来牛将军也信的。”
沈约暗凛杨幺观察的敏锐。
他亦从牛皋的反应中看出牛皋是信鬼的，但这不出奇，古人中虽有人不信神鬼，比如荀子、王充、范缜这些人，放在当代，那可是典型的唯物主义者，但从比例来算，古代信鬼的人还是多数。
敬畏神鬼，是因为世人有懦弱的本性，亦有对宇宙神秘的畏惧和猜测。牛皋信鬼不足为奇，可杨幺为何对此很是执着？
牛皋终于道：“我想你杨幺也是信的，不然你何以……”他只是顺着杨幺的意思说下去，想提及杨幺姐姐托梦之事，却还是忍住。
杨幺却像心知肚明，“你想说我姐姐托梦吗？那是鬼在托梦？”
牛皋默然。
杨幺沉默片刻，“我不信鬼的。”
“为什么？”牛皋忍不住问了句。
“因为这世上若真的有鬼，如何能忍视这个悲惨的世界，而无动于衷？”杨幺很是清醒道。
牛皋欲言又止。
杨幺随即道：“你想说鬼的世界，也有制约？是以鬼不能干扰人间？”
牛皋略有惊诧，不想杨幺如他肚子里面的蛔虫般。
沈约一旁道：“看来寨主对神鬼一说，倒是颇有研究？”他试图挖掘杨幺内心深处藏着的秘密、
杨幺看了沈约一眼，竟然点头道：“沈先生说的不错。我在姐姐托梦后，就一直认为世上有鬼，可最终我却想到，姐姐若是鬼，那一定会想尽方法替我除去赵迁，而不是让我置身险恶。”
沈约微微点头。
修行之人当求指点迷津，杨幺认知清醒，他沈约亦是鼓励的。
轻轻一叹，杨幺眼中晶莹闪烁，“那不过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牛皋皱起眉头，搞不懂这种时候，杨幺为何说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杨幺看向金碧辉煌的舱板，“在姐姐过世的一段日子，我因为想念，总是去找一些巫祝，希望能和姐姐说会儿话，哪怕一会儿也行。”
沈约看着那一刻的杨幺，却如同看到当年那无依无靠的孩子。
失去了亲人、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姐姐，虽杀了仇人，可若有选择，那孩子想必选择的不是杀戮，而依旧是姐姐。
可这世界终究将那个孩子逼得家破人亡、只余偏激的道路可选。
“我找了很久。”
杨幺轻叹一口气，“开始被人骗，后来慢慢的可以骗人，然后渐渐发现，好人原来也可以学坏的，而且可以变得很狡诈。”
他没有再说曾经的苦难，只是道：“我流浪很久，去过闹市，也到过深山，甚至前往人迹罕无的苗疆，见过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法术，可是……我仍旧没有和姐姐说上话。”
看向牛皋，杨幺凝声道：“事实上，我没有和任何鬼说上一句话。”
牛皋沉默下来。
“牛将军见过鬼？”杨幺执着问道。
牛皋终于摇摇头，“我娘亲从小就教我祭拜祖先，说这世上有鬼。但是……我亦没有见过。”
因为习惯，他想当然的认为这世上有鬼，可听杨幺这么孜孜以求的找鬼却遍寻不得，内心有了一丝动摇。
杨幺笑容中有着无尽的苦涩，“看来岳飞也没见过了？”
牛皋神色微有改变，却没言语。
沈约望见，第一感觉就是——牛皋想说，岳飞见过鬼！
杨幺没有留意到牛皋的表情，只是看着舱内对面的金碧辉煌，沉默了下来。
大船仍在疾行。
沈约问了句，“总寨还有多远？”
“快了。”杨幺回过神来，“沈先生，听闻你精通释、道之说，我有问题请教。”
沈约心道，古人都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你杨幺如今大厦将倾，却仍好学不倦，也实在让人钦佩。
“寨主想问什么？”沈约温和道。
事实上，杨幺虽不认识九州之王，但从酆都判官那面的线索，他沈约也有十足的把握——杨幺是他接触九州之王、破解通天梯之秘的关键。
杨幺缓缓道：“我不仅拜师黄诚……”看了仍昏迷的黄诚一眼，杨幺又道：“其实也从很多人那里学到了不少学问，可仍旧对‘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一说困惑不解，不知道先生能否解释一二？”
“不解什么？”沈约反问道。
杨幺迟疑片刻，终于道：“老子以‘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开篇，这句话我虽想不通透，但勉强理解，我想老子是说，世界之起源于无，无成有，有容万物之意。”
沈约点头道：“的确可以这么理解。”
“那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句如何解释？”杨幺耐心道。
牛皋诧异之意更浓。
他本以为水寨大难临头，杨幺最不济也要考虑逃命一事，总寨绝非安全之地，若被岳家军破了前关，藏身总寨反成瓮中之鳖。
这一点，清醒的杨幺比谁都明白。
因此杨幺执意要去总寨已让牛皋不安，而杨幺此刻却绝不像坐以待毙的样子。
杨幺有什么反击计划？牛皋一念及此，内心更是忐忑。
沈约见到杨幺求知若渴的表情，缓缓道：“因为世界源于无、无中生有，无论道、释均是这般理解，是以无论道、释，都有归一之说。”
杨幺微有扬眉，“为什么？”
沈约若有深意道：“因为一对应为初有，归一返虚是道家诀窍，归一照空是释家真言。虚、空这两者实则就是同出而异名。”
杨幺目光闪亮，喃喃道：“原来如此。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
1344节 常见花开
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这是道德经开章言语。
沈约见杨幺随口道出，知道此人对道德经极有了解。
一个义军首领，草莽而出、居然会研究道德经？
沈约益发觉得这个杨幺很是奇特，比他从历史所知要奇特的多。
见杨幺若有所悟的样子，沈约继续道：“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的意思在道家、释家其实仿佛，释家以禅修去欲至无欲，归一观世界初起之妙……”
此刻的沈约说的已是极为深奥，牛皋虽然战场勇猛，但对这些理论很是迷糊，
沈约接着道：“道家以打坐练气敛念，敛念亦是收心少欲，尝试归一操作，归一才有所得。”
slkslk.com
牛皋听到这里微有动容，沈约说的是归一之法，他想的却是武学之理，暗想沈约言及倒和内家高手所言略有相似，难道这个沈约竟是个内家好手？
杨幺追问道：“那常有欲，以观其徼又是什么意思呢？”不等沈约回答，杨幺皱眉道：“为何老子说的好似矛盾之语，常有欲又如何能够常无欲呢？”
牛皋亦是忍不住的倾听。
沈约微笑道：“并不矛盾，你若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自然觉得常有欲中难以做到常无欲，但你若能控制住自己的心境，却可在欲望和无欲中顺利切换。”
牛皋忍不住道：“这世上真有这种人吗？”
沈约肃然道：“这世上得到证悟大修行者，定能做到这点。”
牛皋反问道：“那先生呢？能否做到这点？”
沈约笑道，“我何德何能，敢自称大修行者？”
牛皋内心诧异，暗想此子悟性极高，擅作譬喻，精通经文深意，融合道释，偏偏如此年轻低调，这本是极为难能之事，莫非此人真的是辅佐梁武帝的那个沈约？
听闻那个沈约惊采绝艳，甚至可以上达天庭，如果真是那个沈约站在杨幺这边？
牛皋想到这里，倒是平添了许多心事。
沈约继续道：“是人终有欲望，当你将欲望降服在对你心境无有沾染之境，就可做到无欲、有欲中切换了。”
杨幺思索片刻，缓缓摇头道：“极难。”
他的一个“极难”倒是道尽太多人的想法。
沈约笑笑，不再过多的解释。
事实上，他是以禅修之境来解释道家真理，因为释、道两者最终的思想已无分别。
无欲、无为……实则亦是同出而异名。
一切圣贤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但一切圣贤最终之境并无差别。
知道杨幺难去心中欲望，甚至可说，就是他的欲望仍在催他做事，沈约回到正题，“‘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是说以无欲之心观初起，以有欲之心观尽头，初起、尽头本是同源变化，亦是同根而起展现的不同现象罢了，可需要人用不同的心境来观察。”
见杨幺皱眉苦苦思索，沈约倒是耐心解释道：“就如树有深根，其干如初生，其叶如边界般。”
牛皋、杨幺都在思考。
这种现象很是常见，但被沈约赋予比喻，思索起来就是意义无穷。
沈约随即道：“这种现象很是稀松平常，常人见怪不怪，少从中思考道理，实则天地玄奥有如树之根、干、叶般，但和常人见到一棵树不同的是，见树容易，但要见世界玄奥、需人之极为细微的观察才能领悟。”
“何为极为细微的观察？”杨幺有些激动道。
沈约微笑道：“你对自身了解多少？你可听得到你的呼吸声？你能否听到你的心跳声？你是否听得到血液在你身体中流动的声音？”
杨幺立道：“我在夜深入静，心亦静之时，听得到自身心跳的声音。但若说听到自身血流声音，却是力所不及。”
牛皋未语，但是露出思索之意。
沈约缓缓道：“我说的极为细微的观察，是要比你听到心跳那时的观察还要细微千倍之上，当然，这亦是个譬喻。”
杨幺沉默片刻，突然道：“因此，那就像至诚之时的感应？”
沈约脑海中突然闪过唐清凤跪在众妙之门前虔诚祈祷的场面，喃喃道：“就是如此。”
他在帮杨幺解释道家至理的时候，得杨幺一语，他立即想到——唐清凤是通过极为诚心的祷告达到类似禅定的状态，然后和九州之王在交流！
这就和他进入禅定后，和九州之王通过众妙之门见面仿佛。
有人从未修习过，但却可以在某种时刻、达到禅修的那种状态，不过不常修习，自然不能将那种状态长期的保持。
这种状态，如灵光闪现简称灵异。若能持续，就可谓之修行。
沈约释义的时候、并不担心这些玄奥至理被杨幺所悟，事实上，真能悟得这些道理的人，对这世界绝对有改善的作用。
不然释迦何以在《金刚经》反复重申——若善男子、善女人，于此经中，乃至受持四句偈等，为他人说，而此福德胜太多福德。
金刚经主旨讲的是护念，护念就是安心。
一个无处不心安的人，如何会对世界造成损伤？
释迦当然知道财富有尽，善念却如星星之火。
点滴星火，终究能划破那至暗时刻，引发所见之人的思索。
至诚则趋善。
若这世上所有人均是至诚向善之人，那世界还需要什么拯救呢？
沈约一念引发太多想法，蓦地想到一个相悖的问题——唐清凤若能因诚向善，为何还会将萧别离送到八百年后呢？
杨幺不知道沈约心绪千万，却领悟道：“是以老子才会说，有欲无欲所观是相同源头而起，不过被世人分为不同，但这些玄奥、只有……仙人才能所见，比如说沈先生？”
他紧紧盯着沈约，似要确定此事。
沈约笑而不语。
他的确可以观其玄奥，而光粒子、暗物质本是在这种细微的观察中才被他发现。
杨幺不见沈约答复，亦不逼问，只是道：“但这道理本是玄奇难解难控，是以……”他犹豫片刻，一字字道：“众妙之门却可将玄奇之相变成肉眼可见的事情。”
沈约怔住。
半晌，他才缓缓道：“你说什么？”
1345节 潜藏的绝顶高手
沈约当然听到杨幺在说什么，可他一时间还是无法肯定。
将玄奇之相变成肉眼可见的事情？
那是将无形粒子、变成真正存在的现象吗？
众妙之门，竟是如此玄奇妙？
很多事情，本来就是肉眼难见，更不要说那些极为瑰丽的想象。爱因斯坦百年前有关引力波的设想，要经过百年后，才被世人真正的观测到。
宇宙的玄奥，本是玄之又玄。
可居然有一道门可以将那本来是修行者才能观测到的玄妙现象、变成肉眼可见的变化？
沈约听到杨幺所言，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比暗界更高明的技术。
门是从九州带来的？！
那道门是个仪器，就是为了观察这种微妙的现象？
沈约沉默。
杨幺似也在想着什么要紧的事情。
牛皋却是一头雾水，搞不懂这两人究竟在讨论什么。
若这两人只是谈论神仙一事，牛皋反倒理解，偏偏沈约、杨幺所言很是玄奇，哪怕以牛皋之能，亦不能完全领悟。
船身轻微震颤，沈约意识到大船已停，杨幺回过神来，轻声且恭敬道：“多谢沈先生释疑，请跟我来。”
西红柿小说
他当先出了船舱，舱外有人早下了小船，不远处已可见湖中之岛，规模不小，但近岛水浅，楼船已然无法靠拢，是以需要用小船载人进入。
杨幺看着甲板上先前带着的那三个好手道：“你们按我计划行事。”
那三人微微躬身，并不多言。
沈约见那三人对杨幺的神色，知道那是绝对的忠诚。
有些忠诚，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杨幺一把扯住牛皋，抓住船舷上悬下的绳索就跳向了小船，船身一个荡漾，杨幺双脚却是稳稳的定住，抬头看向沈约。
沈约见状，亦是效仿杨幺的方式，扯绳子落在小船上，可船身却晃也不晃。
牛皋失声道：“好轻功！”
他被囚水寨，杨幺这些天内只给他少量的食物，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都饿得慌，他牛皋哪怕有通天之能，眼下也是浑身乏力，武功无法施展，但他的眼光还是有的。
方才沈约那轻轻一落，船身晃也不晃，这种轻身法门、力量的掌控，绝对是习武之人的顶尖之辈。
杨幺却是不出意料，只是道：“不是轻功，牛将军应该说这是神仙法术。”
神仙嘛，自然能人不能。
杨幺一刀斩了系船的绳索，亲自操桨控船接近湖中的那个岛屿。
牛皋知道前方就是宝台山，亦是义军总寨。岛屿三面坡度稍缓，杨幺却将小船驶向那近乎陡崖的一面。
牛皋早对宝台山的地形有所了解，兵马未动、先行的不仅是粮草，还是目标战略。
要攻克水寨，岳家军如何不会对水寨的地形有着深刻的了解？
可哪怕是牛皋，亦不知道总寨断崖那侧竟有玄奥。
杨幺前往那里，当然是有目的，回想到杨幺方才决绝的一刀断了船绳，隐约有不再用船的迹象，牛皋心中忐忑，却终究想不到杨幺要做什么？
近了断崖，杨幺带着牛皋跳上一块岩石，示意沈约跟随，然后拉扯着断崖旁的枯藤隐绳，循着一条远处肉眼难见的崎岖小道向上行去。
说是小道，其实倒像通天梯，若非有非凡的身手，根本无可能攀援上去。
沈约暗想，此处如此隐蔽，可杨幺却是驾轻就熟的模样，显然是经常至此。
悬崖内定然藏着杨幺的一个大秘密！
杨幺带牛皋攀爬的时候，突然停顿了片刻，斜倚崖壁，看向一根枯藤旁的花朵，喃喃道：“无情燕子，怕春寒、轻失花期；惟是有、南来归雁，年年长见开时。”
他这时候突然说出这种风雅之语，不但牛皋不明，还让沈约有了困惑，但二人随即凝目在花瓣上，都是脸色有变。
花瓣残。
不像正常的凋零。
对一个年年常见崖边花开的杨幺而言，这就是有变故发生！
牛皋暗叹杨幺能为义军首领，着实有非一般的谨慎观察。沈约心想——事情有异，先杨幺一步到此的人是谁？
此人对杨幺而言，是敌是友？
想到这里，他脑海中倏然闪过一双碧绿的眼，内心蓦凛。
杨幺已带牛皋翻上一块突兀而出的岩石，上方仍是藤蔓铺满，但杨幺划开藤蔓，悬崖处现出一人高的洞口。
沈约鼻翼微动，嗅到一股浅浅的香气。
杨幺竟然亦是鼻翼轻微的动动，神色却是不改，他从怀中取出一颗夜明珠，当先走入山洞。
牛皋益发觉得杨幺行动诡异，却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山洞内幽深静寂，却是向下而行。
洞中唯有夜明珠幽幽碧绿，让人置身其中，着实有阴森恐怖的感觉。
沈约借光观察山洞侧壁，见其是天然形成，微有皱眉时，杨幺突然缓缓止步道：“听沈先生一席言语，着实让人茅塞顿开，我如今虽听不到我的心跳声，但却感觉到牛将军的心跳声。”
牛皋脸色已变。
杨幺缓缓道：“牛将军为什么突然紧张起来？”
牛皋笑容有些勉强，“我觉得这里更近地狱。”
杨幺淡然道：“若近地狱，自然少不了酆都判官了？”
二人如打禅机般，沈约目光微闪，就见前方阴暗的地方已经现出双碧绿的眼睛，和他脑海中不久前闪过的如出一辙。
是酆都判官！
酆都判官如何来到这里？
他早到了洞庭总寨，如何会不现身，又怎么任由杨幺误认他沈约为辅佐梁武帝的那个沈约？
沈约转念间，就感觉问题多多。
杨幺已道：“判官，你何时回来的？”
沈约一听，暗自诧异，心道原来酆都判官也是不久前才到了这里。
酆都判官低声道：“天王，我是不久前方至此处。”他双眼碧色，显然不瞎，肯定看得见杨幺身后的沈约，可奇怪的是，他对沈约什么表情都没有。
这不正常，他曾和沈约经历生死之战，见面本不应该什么事都没有。
杨幺皱眉道：“你送了仙人沈约到了困仙池，如何不立即回转？倒害得我不明真相，怠慢仙人多日。”
酆都判官咳嗽起来，“天王，我是有极为隐秘的事情要做，这才没有及时回转。幸好……看起来你和沈约仙人相处安好。”
沈约微有扬眉，已知道大有问题。
酆都判官居然对他很有善意，没有揭穿杨幺误认一事，若是旁人，多会觉得侥幸，可沈约何等人物，知道这其中必有极为诡异的事情发生。
真相……让人耸然。
杨幺笑笑，看似漫不经心、所言却是石破天惊，“你所行隐秘的事情，是不是要叛我？”
1346节 夜叉神枪将
一言落，洞中静寂。
牛皋神色微变。
酆都判官却是笑笑，“天王……”他倏然向后退去。
杨幺却是伸手一推，已将牛皋推向沈约那面，同时纵身窜出，一把就要揪住酆都判官，酆都判官脸色都绿，他最擅长的是控制别人的意识，但经常操纵别人意识的人，就如那些擅弄权术之人，习惯了某种方式的安逸解决，却少了硬对硬的魄力。
他酆都判官面对大圣天王，早少了高高在上的感觉，意志比拼处在下风，杨幺却是气敛神聚，出手一抓，本是势在必得。
沈约扬眉。
他却知道杨幺抓不住酆都判官，只因为洞中还有两人暗藏。
是两人！
呼吸极为细微，已近断绝，能将呼吸控制到这种地步的人物，就如庄子所言的吸气贯踵般，绝对是少见的内家高手。
高手已经出手。
两人从酆都判官背后闪出，却如一人般。
杨幺五指已至酆都判官的胸前衣襟，但暗中却有一点寒光到了杨幺的咽喉。
西红柿小说
寒光如星。
当你看到星光的时候，星光早入了你的眼，照在你的身。
哪怕以沈约之能，亦是惊叹出招之人的果断、决绝，时机掌控之巧妙。
杨幺却像早有感觉，远在星辰出现时。
日暮沧桑后，如何会不能预知星辰即将到来的闪烁？
单刀在手，横刀一格，杨幺竟在电闪石火的间隙磕开了那点寒光，同时顺寒星斩去，就要砍下寒星后的那只手。
寒星是枪。
一杆似铁铸的长枪。
铁制的长枪自然极有份量。
可杨幺竟将其荡开，更趁枪尖移走、鞭长莫及时，不退反进，直扑对方要害，着实有着非凡的勇气和胆量。
杨幺眼中杀机早起，可凛然亦至。
他这一刀无甚名堂，完全是疆场百战、刀口舔血所造就的随机应变。
什么是绝招？
能杀人的才是绝招。
对方伺机要置他于死地，他绝地反击干掉对方才能扭转颓势，他已看到暗中窜出两人，一人奔向了沈约。
他顾不得沈约，也不认为沈约会死，他只需要全力解决掉他面前的这个人，剩下的那个人，不足为道。
可他蓦地发现，对方绝不容易解决。
他一刀斩去，竟然成空。
虽然长枪在外，可那人竟然如同和长枪一体，脚步轻点间，荡出的枪尖虽不能及时回转，可枪身如棍，已经扫开杨幺的单刀，向杨幺拦腰横来。
其势无俦！
杨幺大凛。
他以巧破锐，对方随即以拙破巧，变化之快、对长枪的运用之妙，实在是他生平少见。
是谁？
是他？还是？
两个名字从杨幺脑海中闪过，都让他内心戒备，知道无法硬拼，杨幺一刀戳在石壁上，脚尖点在枪杆之上，倒翻而走。
横枪那人却不见好就收，一声厉叱，长枪刹那收于肘下，却随即爆刺而出，直奔杨幺的胸膛。
杨幺大喝声中，一刀斩向枪缨之处，硬生生磕歪长枪的方向，随即再退数步，可却是暗叫糟糕。
他蓦地发现、出枪之人的目标已非他杨幺，而在沈约。
星辰起，亮闪天际。
长枪上竟有光芒闪烁，星辉所向，尽是沈约！
--
沈约已和另外一个高手交手数招。
酆都判官之后，竟藏着两个绝顶高手，一人迫退杨幺，让杨幺无法抓住酆都判官，另外一人却如幽灵般，到了沈约的面前。
那人手持寻常宝剑，但挥剑刺到沈约眉睫的时候，竟比暗中那杆长枪还要剽悍太多。
轻飘飘的一柄剑，被那人用出霸王枪的感觉。
那人蒙着面，身着黑衣，整个人如同夜，但哪怕再耀眼的星辰，也无法比其闪烁。
此人是谁？
沈约脑海中随即闪过一张熟悉的面孔，微有扬眉。
剑势突缓。
本来如同流星的一剑，慢起来好像老牛破车般，长剑缓，剑意寒气已到沈约的眉睫。
牛皋身手不在，眼光却在。
被杨幺推后，沈约没有限制他，这本是他逃命的大好机会——冲出山洞，跳入水中，就不会受杨幺的胁迫。
可牛皋未退，他知道自己若走，总寨那些人说不定就死于非命，如今的杨幺就如在火旁的炸药，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炸。
要救那些降将家眷的性命，他只能留下。
因此他选择留下，看到出枪之人迫退杨幺，亦看得到出剑那人要迫开沈约。
出剑那人出招古怪。
天底下绝对没有那种刚猛一击、却拖泥带水的剑法，如果让牛皋解释，只能是那人并不想杀了沈约，那人只想迫开沈约，然后救他牛皋。
牛皋看到出剑之人在出剑前，望了他一眼，那是陌生的眼睛，可眼睛中却好像藏着关切？
他牛皋认识的人中，实在没有这号人物出现，可那人的剑招，却依稀有让他熟悉的感觉。
牛皋不解，可他能肯定的一点是——来的两位绝顶高手，用的是围魏救赵之计，两人出手的目的不仅是救下酆都判官，更是为了救他牛皋。
那有如败笔的一剑虽然有破绽，却亦是杀人的一剑。
天底下高手无数，但能挡住那一剑的人也绝对不多。
沈约凝望那剑，蓦地出手，他素来不带武器，可当他出手的时候，牛皋才发现，这人全身好像都是武器。
沈约侧身弹指，一指弹在长剑的剑身处。
长剑倏断，空中嗡鸣。
那不是简单的剑断，而是长剑在两股巨力较劲中无奈断折。
牛皋讶异，难信沈约的一只手有如此神通。
出剑那蒙面人似也没有想到，更没想到沈约随即三指捏住了断剑，反刺他的咽喉。
他出剑的确是想迫开沈约，却不想伤害沈约，是以收敛了力道和速度，不想沈约应变如斯快捷，下一刻竟差点要取了他的性命。
虽惊不慌，蒙面人随即横剑，竟以剑锷挡住沈约必中的一剑。
夺的声响后，随即夺夺夺响声不绝。
就在这时，杨幺已经退到沈约身旁不远，那运枪之人一枪迫退杨幺，可醉翁之意不在酒，第二枪倏然改变了方向。
出枪那人不想沈约居然和蒙面人势均力敌，但她必须做个决断。
救下牛皋，再谈其他。
星芒起、星芒汇聚，尽刺沈约！
1347节 局面微妙
沈约微诧。
他认得蒙面人，对方虽然蒙着面，但他沈约本来就擅长以身体形态推测对手，再加上他的超级大脑益发的敏锐，早让他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见蒙面人不含杀机的一剑，他更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断剑只为试招。
他需要一些看起来像武功的东西方便行事。
他本来没有习武之心，哪怕当初面对李巨人、一帮赏金猎人的时候，他也是以领悟、速度来取胜。
可他兴起习武念头的时候，来到宋朝见到一些武学高手的用招，瞬间在他脑海中汇聚成心得。
slkslk.com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这本来是陈词滥调，可快并非不能破，你若很快的一头撞向石头，快是快了，也可能会撞个头破血流的。
快必须瞄准对方的破绽。
只要你每次迅猛攻击的是对方的破绽，对方无暇攻你，你的快才有意义。
想通这点，他兴致所到，挥断剑攻击对手，实则是因为他知道唯有这个对手，才让他可以磨砺这个理论，让他更加完善自身的进攻。
因为这种想法，他连出数剑，却不知道无论落在牛皋眼中、还是让那出枪之人看到，都是为之骇然，不由为蒙面人担忧。
在他们看来，沈约信手所出，均为犀利杀招！
沈约却不为蒙面人担忧，因为等他出到第五剑的时候，他发现对方的破绽已然少了一半，等他刺出第八剑的时候，对方身形已如水。
这是罕见的现象，却只能说明对方的调整之快。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这本是道德经中的言语，但蒙面人却用武学将其表现出来。
水弱却无之能胜。
水之属性近于道，道法自然，自然怎破？
你或许认为可以改变自然，但自然很快会将你弄的焦头烂额，你化为飞灰，自然却还是自然的模样。
蒙面人似明沈约的心意，和沈约一时僵持。
长枪却至，将均衡打破。
枪如自然之电，瞬间劈到沈约面前。
沈约刹那间两面受敌。
“不！”蒙面人脱口而出一字，水势更弱，因为他蓦地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攻击的凌厉若不能破敌，只怕会尽数反噬到攻击者的身上。
雷电的凌厉耀亮了沈约沉稳的表情。
沈约仍旧三指捏剑，突然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这种时候，他居然有闲暇在空中画圈？
所有人都不明白沈约的用意，出枪之人却没有刹那犹豫，沈约既护杨幺、挟持牛皋，她就一定要击杀对手，换取牛皋的安全。
长枪正刺入圆心！
像巧合，亦像契合？
出枪之人眸中终有凛然，雷电不但耀明沈约的脸，亦亮了她戴着的如同鬼怪般的一张面具。
她出枪，并不考虑什么圆心，但沈约画圈，却让她的枪尖正中圆心。
这是何等判断？
这般时刻，这又是何等的冷静沉凝？
长枪入圈，空中竟起涟漪。
杨幺脸色巨变，他本想让沈约退，但他看到空中涟漪，却如同看到世上最诡异的事情，一时间嗔目结舌，握刀之手剧烈颤抖。
长枪如同刺在比沼泽更泥泞千倍的空间。
前进一分都难。
出枪之人蓦地发现一个可怕的事情——她一枪刺在空中，明明再差半尺就刺入沈约的胸膛，可这半尺的距离，却如天堑之隔。
势若雷霆的一枪力量已尽，奈何不了沈约，那就是沈约反击的时刻。
蒙面人手中断剑倏然圈转，就见圆圈涟漪中倏然有亮光反冲，大喝声中，蒙面人挡在了出枪之人的身前。
本是幽暗的山洞倏然大亮，但亮的却让人看不到任何场景。
光芒所至，众人皆退。
下一刻，整个山洞再度陷入黑暗和静寂中。
只余有些粗重的呼吸。
杨幺这一次不但听得到自己的呼吸，还能听得到对方略显粗重的呼吸，打破沉寂道：“传说中岳飞手下高手难数，如岳云、杨再兴之流均是万夫莫敌，可却有一个神出鬼没、杀敌无数，让金人闻风丧胆的高手没有名姓。”
顿了片刻，杨幺缓声道：“那人只有个名号，被金人称作夜叉神枪将，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黑暗中没人出声。
呼吸也渐渐趋于稳定。
杨幺内心凛然，暗想若无沈约，他面对夜叉神枪将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更不要说还有个运剑高手。
幸好沈约有神仙手段，这才击败对手的合力。
如此看来，神仙终被他杨幺诚心打动，站在他这一边，一念及此，杨幺心中大定，继续道：“都说夜叉神枪将神出鬼没，可难道连杨某问话，都不屑回答吗？”
黑暗中仍旧没有回应。
沈约皱着眉头，却感应到对方两人仍旧扼住了要道。
“别人只觉得夜叉神枪将的不近人情，杨某却知道，夜叉神枪将不出声，是有理由的。”
杨幺内心盘算着什么，仍旧缓声道：“想当年大宋战神狄青容貌俊美，觉得不足以震慑虎狼之辈，这才疆场上用狰狞的刑天鬼面遮挡住自己的面容，让夏人、辽人无不闻风丧胆，不敢与之交锋。”
看向黑暗，杨幺凝声道：“金人不知道夜叉神枪将的底细，杨某却侥幸知晓，你就是岳飞的女儿——岳银瓶！”
沈约微皱眉头，他实在难想使出雷霆一枪的人竟是个女人，而且就是岳银瓶！
但他却因此明白蒙面人为何会和夜叉神枪将联手。
蒙面人就是林逸飞！
不是萧别离，而是林逸飞！
虽不是萧别离，可在林逸飞心中，身边这个女人，仍旧是他要守护的女人。
林逸飞为何和岳银瓶在一起？这不像林逸飞的风格，沈约暗自奇怪——他知道林逸飞是极具克制力的人，因此哪怕遇到曾经的恋人，但因为林逸飞已经不属于这个年代，就不会选择和岳银瓶有任何瓜葛。
既然如此，这两人为何会在一起？
沈约想不明白，杨幺更不明白，他只是试探道：“但哪怕我因为牛皋牛将军、对岳飞的手下了如指掌，却不知道你岳银瓶身旁的男人是谁，杨某眼拙，倒不知道世间又出了这等高手？”
1348节 牵机引
杨幺说的半真半假，提及因牛皋的原因知道岳飞的军情，多少有点挑拨的用意，但最后所言倒是实心实意。
他实在不知道岳飞帐下怎么又冒出个用剑的绝顶高手？
如果方才是他杨幺和那蒙面人交锋，他说不定已丧命在蒙面人的手下！
幸好对敌的是沈约！
沈约心道，你自然不知道如何出现林逸飞这样的高手，因为林逸飞虽然不是石头缝中蹦出来的，可也差不了太多了。
黑暗处终于传来一个声音，“杨幺，事到如今，你不想着归顺，还想着挑拨离间吗？”
声音的确是女子之音，清脆冰冷，如同冰泉之水。
杨幺淡淡道：“投降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不见蒙面运剑之人回话，杨幺觉得那人沉稳非常，不再试探，只是道：“你岳银瓶也是好手段，竟然藏在这里伏击我，这一切……想必是得到酆都判官的指点？”
西红柿小说
岳银瓶没有回话。
林逸飞亦是沉默。
在场几人中除了牛皋，都是年纪算轻，林逸飞两世为人，处事周密也就罢了，偏偏岳银瓶也是明白轻重，绝不透漏给敌人任何有用的消息。
杨幺神色微变，因为他没有听到酆都判官的回应。
“酆都判官去了哪里？”杨幺声音中略有焦灼。
“你猜。”
岳银瓶听出杨幺的焦虑，反倒气定神闲起来。
用兵之妙，存乎一心，这本是她父亲的用兵之道，却被她很好的领悟，敌人焦灼，她当然等待对方的破绽就好。
杨幺握刀之手微紧，长吁一口气道：“酆都判官如何被你们所擒？”
岳银瓶仍是两个字，“你猜？”
杨幺没被岳银瓶激怒，反倒缓声道：“牛皋前来水寨谈判，却被酆都判官送入困仙池后不知所踪，你们救援不及，又不知道牛皋被关在哪里，是以一直在水寨外留意我们的动静。”
微有沉吟，杨幺又道：“酆都判官虽是高明，可你岳银瓶也绝对不差，是以被你发现了酆都判官的影踪。”
岳银瓶仍旧沉默，却看向身旁的林逸飞，眸中有询问示意，随即向沈约的方向一指，杀意再现。
林逸飞却是一把抓住了岳银瓶的手腕。
岳银瓶微怔。
她和林逸飞是偶然相遇，却感觉如同多年的朋友般熟稔，听从林逸飞的决定，这才在此守株待兔。
她的目标就是救出牛皋！
不惜任何代价。
一路行来，林逸飞表现的始终如同谦谦君子、运筹帷幄，她也信林逸飞的手段，这才决定自己缠住杨幺，让林逸飞去救牛皋。
可不想有个沈约。
沈约的手段让人嗔目结舌，让他们无功而返。
可岳银瓶本是越挫越勇的性格，虽知对方武功高绝，但为救牛皋，决定自己去死磕沈约，却让林逸飞趁机救下牛皋……
林逸飞并不赞同！
见岳银瓶望着他的手，林逸飞缓缓松开岳银瓶的手腕，是做了等一下再说的手势。
杨幺那面接着道：“你和身边的高手合力，制住了酆都判官。有些人看似不差，但在生死前，终究还是个懦夫。酆都判官为求免死，这才带你们来到此间，他肯定说了——若杨幺无路可走的时候，必定来到这里，因此你们守在这里就好。”
沈约对杨幺的推测很是赞同。
他被酆都判官送到困仙池后，酆都判官随即就被岳银瓶所制，这也能解释酆都判官这几日一直不现踪影的原因。
可酆都判官如何肯定杨幺会来这里？
沈约想到这里，脑海中再度浮出那道众妙之门，内心突然有丝诧异。
他看到的不是渡劫迷宫的那道众妙之门。
在一个石室内，立着众妙之门，但他分辨力素来精细，看得出那绝不是渡劫迷宫。
这世上有两道众妙之门？还是渡劫迷宫的众妙之门到了这里？
杨幺说过——是他杨幺弄走了众妙之门。
难道说，杨幺将渡劫迷宫的众妙之门从天柱山弄到了洞庭湖？
杨幺如何有这般本事？
黑暗中的岳银瓶银铃般笑道：“杨幺，家父说过，你是个人杰，若能为朝廷效力，绝对是宋室的栋梁之才。关于酆都判官的事情，你虽不知晓，但猜测的却是丝毫无误。”
她微微的吸气，就要窜出。
林逸飞倏然再次按住岳银瓶的手。
岳银瓶微凛，霍然向林逸飞望去。她知道迟则生变，想趁杨幺忧心之际出手再战。
杨幺有忧虑！
她岳银瓶听得出来，她有种天生的直觉。
这时候本是出手的机会，林逸飞虽不赞同，但她岳银瓶只要出手，相信林逸飞一定会跟随。
她素来是个可以自己决定的女人。
一路行来，岳银瓶当然不知道林逸飞的底细，可觉得林逸飞已是个值得信任的老友！
这亦是她的直觉。
她的直觉没错，因为林逸飞居然提早一步知道她的心意，先一步阻止她的行动！
这人究竟是谁？
岳银瓶心中突然闪过丝疑惑。
林逸飞已扬声道：“沈约，你不该参与此事。”
一言落，四周均静。
众人神色各异，但显然错愕居多。
岳银瓶倏然挣开林逸飞的手掌，眸中露出警惕；杨幺眼角剧烈的抽搐下，哪怕是牛皋，都是内心凛然。
双方都有个奇异的高手，可他们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是认识的。
牛皋不担心自身的安危，只是在想——岳银瓶如果四面为敌，那该如何是好？
半晌，杨幺才道：“原来沈先生认识向你出剑、要你命的人……”他艰难的吞咽着唾沫，自然如牛皋类似的想法——他杨幺的身边，难道都是敌人？
沈约笑笑，“林逸飞，我是不应该插手此间的事情，但这件事……我必须插手。”
他没有直说，可相信林逸飞明白他的用意。
林逸飞内心凛然，他当然知道沈约的底细——知道沈约若必须插手，那此事就和沈约穿越的目的有关，他林逸飞如今来到水寨，亦是因为某个不得已加入的缘由。
这么说……沈约也是无奈出手？
一念及此，林逸飞当机立断道：“但你可以让杨幺放了牛皋。只要放了牛皋，我和岳银瓶立即走人撤离这里。”
岳银瓶一怔，心道他们既然挟持了牛皋，那肯定要用牛皋换取最有利的筹码，如何会说放就放？
沈约看向身躯有些颤抖的杨幺，轻声道：“杨寨主，你意下如何？”
1349节 深藏的判官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wucuoxs.com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1350节 地府勾魂
局面瞬间微妙无比。
双方的胜算显然是由沈约、林逸飞左右，可做出决定的还是杨幺、岳银瓶。
林逸飞两世为人，将世事看得透彻——岳银瓶只要救出牛皋，至于能否杀得了杨幺，反倒是次要。杨幺固然是岳飞要擒之人，但如果以牛皋的性命来权衡，他知道岳银瓶一定会选择救牛皋！
这就是岳家军为何能屹立天下的原因。
不只因为勇，更是因为义。
兄弟之义！
牛皋不应该和时空穿越有关，放了牛皋，不会干扰到沈约的计划，又能让历史走在正常的轨道上。
林逸飞瞬间抉择，果如他所料，沈约并没有反对的样子。
如今压力已落在杨幺身上。
见沈约微笑看着自己，杨幺缓缓道：“我以为沈先生是站在我这面的。”
岳银瓶倏道：“沈先生自然知晓民族大义、如何会选择投靠金人？”
她是顺势之言，近朱者赤，什么沈约既然和林逸飞认识，看起来也是正直之士，她岳银瓶以正义说之，并没有问题。
不想沈约居然平和道：“杨寨主，我尊重你的决定。”
众人均凛。
杨幺眼中瞬间湿润，他没想到沈约会这般回答。
凝望沈约半晌，杨幺缓缓道：“杨某横行天下多年，早就看破世情，自知如今身为落魄之人，兄弟离开并不稀奇，稀奇的却是以沈先生的神通，还能尊重杨幺的决定。只凭沈先生的这句话，杨幺不应不知好歹，如今就该放了牛皋。”
岳银瓶方待出言，林逸飞做个止声的动作。
沈约看着杨幺的眼睛，“但你现在是不能放了牛皋的，是不是？”
杨幺凝声道：“我不是信不过先生，而是无法相信岳银瓶。”
岳银瓶冷哼一声，心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杨幺缓缓道：“我输了天下，但如今却不能再输了我准备多年的一件事。”
沈约盯着杨幺，不出意料道：“你这些年大兴土木，就是为了要准备的这件事？”
因为此事，杨幺弄得众叛亲离，可沈约却注意到杨幺所穿之衣袖口的磨丝。
杨幺缓缓点头道：“不错，只有先生知我。酆都判官多日没有回转，我早想到他出了意外。”
小书亭
“你……”沈约欲言又止，心道你和牛皋定了契约，本来就准备应对这个意外。
“能留意酆都判官、抓住酆都判官的、只有岳家军的人。”
杨幺直承不讳道：“我留牛皋在手上，本就是为提防这个意外。”突然望向岳银瓶的方向，杨幺扬声道：“岳银瓶，你当然知道牵机引？”
岳银瓶眸光放寒，却只说了几个，“你……牵机……”
“不错。”
杨幺冷冷道：“当年太宗以牵机杀了唐后主李煜，听闻李煜死时全身抽搐，头足相抵，如同牵线的木偶般，极为惨烈。”
岳银瓶握紧了手中枪，却不再急于出枪。
“但牵机过于霸道，少了应机而变。”
杨幺目光咄咄道：“我得牵机药方，经蜀中苗人改良，创出牵机引一药。此药被人服用后就一直潜伏在体内，直到我用某种引子诱发时，才会药性尽显。”
岳银瓶默然。
杨幺缓缓道：“我想以你的聪明，自然知道我为什么说这些？”
岳银瓶未语，林逸飞已道：“你给牛……将军服用了牵机引。”他言语中的关切众人皆听得出来。
除了沈约知道内情，无论牛皋还是岳银瓶都是心中奇怪，暗想此人真情流露，绝对不假，可他为何会这般关心牛皋？
杨幺故作淡然道：“不错，只要我发动，甚至只要时间一到，牛皋身上的牵机引发作，必死无疑。”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岳银瓶暗自琢磨，心想传说牵机一药都已绝迹，杨幺真的会用什么牵机引吗？
她素懂用兵，知道兵家之法的虚虚实实。
杨幺一字字道：“你可以赌！”
岳银瓶没有回答，这一次，她赌不起。
杨幺随即道：“你若不赌，我倒可以和你谈谈条件。我本来决定带牛皋离开此间，不管他死活，不过沈先生信我，我就给你们一个救下牛皋的机会，让开道路，不再干涉我和酆都判官之间的事情，等我事成，就会放了牛皋，奉上解药。”
沈约微有扬眉。
岳银瓶却道：“什么叫做事成？”
杨幺突然露出诡异的笑，“我一会儿杀了酆都判官的时候，就可叫事成。”
岳银瓶心思飞转，暗想那时候若叫事成，不但可以救下牛将军，甚至再抓杨幺也并非痴人说梦。
当然，前提是沈约不再出手保护杨幺。
可杨幺如何会想不到这些？
岳银瓶心中奇怪，不由看向林逸飞，林逸飞却是干脆道：“好，一言为定。”他随即闪到一旁。
岳银瓶见状亦是闪身让开道路，随即道：“我们不干扰你和酆都判官的事情，但没说不会跟着你们。”
杨幺冷然一笑，缓缓道：“岳银瓶，你实在太聪明一些。”
岳银瓶听出杨幺的讽刺之意，反唇相讥，“我究竟如何，用不着你来评说。”
沈约却是眉头皱起，他敏锐的感觉杨幺并非随口嘲讽一说，杨幺好像有感而发。
杨幺持刀从岳、林二人中间而过，看似镇静，内心其实也是忐忑，等终于过于岳银瓶、林逸飞的夹击，杨幺感觉手心尽是汗水，察觉沈约在他身后，牛皋相随，心中稍安。
他知道和岳银瓶这种人打交道固然辛苦，却有个好处，岳银瓶既然承诺，就不会食言。
“你们为什么放任酆都判官离开？”
杨幺突然道：“你们难道不怕此间另有出路吗？”
岳银瓶没有回答。
杨幺随即道：“你们当然不怕，因为你们想必另外有人看押着酆都判官。你们以为一切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中。包括现在的我。”
岳银瓶淡然道：“楚霸王项羽还有乌江可渡，却选择横刀一割，你知道因为什么？”
杨幺没有回答。
岳银瓶随即道：“因为他知道天地之大，却终不再有他的容身之处，他哪怕卷土重来，可兄弟不再是曾经的兄弟，天下终究不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天下，既然如此，卷土重来又有何用？”
杨幺冷冷道：“你想说，杨幺哪怕逃了，亦再无翻身的可能吗？”
岳银瓶正是此意。
林逸飞始终保持沉默，但岳家军早将水寨围困，目标就是杨幺，她打击杨幺的信心，亦是为了事成后的准备！
众人终将再战！
1351节 奇门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wucuoxs.com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1352节 许愿在今日
岳银瓶想的只是救出牛皋、擒下杨幺，降服水寨众人，平定杨幺之叛。
如今杨幺的人马是除金人、伪齐外，宋室最大的心腹之患。
岳家军对此战准备太久，她岳银瓶身为岳飞之女，自然急父之急，想父之想，整个心思都想着如何扭转如今的局面。
打击杨幺的信心，让其自暴自弃，也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不想杨幺闻言，却已大笑起来，“岳银瓶，你说的不错，兄弟不再是曾经的兄弟，天下也不再是曾经为之努力的天下，今日之后，只怕世上再无杨幺这人。”
他如自弃的话听到众人耳中，却有不同的解读。
沈约心中只是在想——让杨幺多年来大兴土木、为之筹备，甚至可能运用众妙之门的事情，究竟是何事呢？
slkslk.com
杨幺又道：“但你岳银瓶不要以为自己赢了。你们岳家，终将输的一败涂地。”
他说的更像是气话，沈约听了心中却凛——如果知道历史的进程，岳飞眼下虽是荣耀千万，但不用数年，等待岳飞的绝非好的结局。
难道说——杨幺知道某些历史进程？
从常理来说，这绝无可能！但沈约想到唐清凤和九州之王的约定，内心不由惴惴，想到一个极为可能的事情——九州之王既然能和唐清凤定下契约，他的目的自然不是简单的送萧别离离开！
九州之王会不会想改变历史？他会不会和杨幺有什么瓜葛？
一念及此，沈约脸色微变。
岳银瓶却想不到这许多，只是讥诮道：“你杨幺若真的料事如神，以后逃得性命、去做个算命的也是不错。”
林逸飞突然道：“杨幺，你都知道什么？”他心思亦是缜密，听出杨幺所言并非气话。
杨幺哈哈大笑道：“我想说——天地烘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做铜，你可明白？”
林逸飞耐心道：“我不明白。”
“但我已明白。”
杨幺淡然道：“直到今日才明白！我们不过是命运的傀儡罢了。”
他说的益发深奥，却有点儿验证了沈约的猜想，就在此刻，杨幺突然停了下脚步，用脚踢了下前方的一个东西，淡然道：“好像是鬼嵬军的人，你们用来看押酆都判官的人。”
岳银瓶倏然掠至，枪尖指向杨幺，却盯向地上的那人。
那人已死。
他躺在地上还睁着双眼，一只手笔直的向上伸着，五指如钩。
众人都是经验丰富之辈，看到这人的姿势，暗想此人死前定是还想竭力抓住什么，却已无能为力。
“看起来真像鬼嵬军的人！”杨幺淡然道，他不认识那人，可见到岳银瓶无风自动的衣袂，也能做出这个判断了。
岳银瓶手上长枪的枪尖轻微颤抖，霍然望向杨幺。
她仍戴着狰狞的夜叉面具，是以眸光看起来亦是极为骇然，“你都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你们小瞧了酆都判官。”杨幺淡淡道：“你和这个林逸飞，想必还带了几个鬼嵬军至此？”
“是又如何？”岳银瓶望向远方的黑暗，眸中泛寒。
这时候林逸飞已经蹲在那尸体前，简略的查了下，喃喃道：“外表没有任何伤痕，他像是猝死。”
这是一种可能，可林逸飞又知道绝无这种可能。
他深知岳飞手下精兵甚多，有游奕、踏白、破敌诸军，可说是人人精明强干，鬼嵬军本是从诸军中精中选精，勇中择勇，身体素质远胜常人，这样的鬼嵬军人，怎么会有猝死的可能？
岳银瓶果然低声道：“不太可能。”
杨幺淡然道：“你们带了几个鬼嵬军至此？”
岳银瓶反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
林逸飞突然道：“一共三人。”
岳银瓶一怔，搞不懂林逸飞为何要将底细透露给杨幺。
杨幺轻叹一口气，“那估计三个都死了。”
他不理地上的尸体，径直前行，过了片刻，地上果然出现了第二具尸体，死状和前一个大同小异。
沈约见状道：“林逸飞，你们为什么让酆都判官离开？”
林逸飞沉吟道：“酆都判官被我们所擒，制住了经络，绝无发力的可能。我们询问牛将军的下落，他说牛将军被杨幺所擒，却不能冒然去救。我们是以一直忍耐。”
看了一直默然的牛皋，林逸飞缓缓道：“牛将军……”
牛皋沉声道：“大局为重。”
林逸飞轻吁一口气，赞道：“牛将军果然还是……牛将军。”他们若立即出手，引发杨幺的警觉，只怕反倒对岳家军攻破水寨不利。牛皋一听就明，简单的一句话，不但没有任何抱怨，更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
“这位林……兄弟。”
牛皋见林逸飞谈话间，隐约有老友交谈的感觉，忍不住问道：“你以前可曾认识牛某吗？”
林逸飞强忍住心中的激动，“听闻过牛将军、岳家军的事迹，甚为钦佩。”
当初他出手帮岳银瓶擒住了酆都判官，岳银瓶亦是如此问他，他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努力才隐瞒了此事。
一定要切割！
不但因为他已不属于这个年代，还因为他，可能引发太多的变故。
随即回到正题，林逸飞向沈约解释道：“我们知道今日岳家军急攻水寨，这才和酆都判官寻秘径潜入。”
杨幺冷哼一声。
林逸飞随即又道：“我们到了总寨，酆都判官对我们言及——杨幺若败，一定会到此间，此间有杨幺极大的秘密，他无论如何都会来此。我们必须……”
他说到这里稍有犹豫，岳银瓶道：“林逸飞，你不能说。”
林逸飞沉吟道：“我感觉我们还是轻视了酆都判官。”
杨幺脚步微顿，又看到一具尸体，这一次却没再停留，继续前行。
“我们虽封住酆都判官的经络，又将他手脚缚住，用三个好手带他去解决事情……可是……”林逸飞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喃喃道：“事情已然失控。”
他是说给沈约听的。
沈约亦是了然——酆都判官必定提及杨幺仍有翻身之能，而玄机就在洞中。是以岳银瓶、林逸飞在杨幺进入此间后一战未果，随即封住了路口，悄然的让三个鬼嵬军带酆都判官解决隐患。
林逸飞、岳银瓶既然敢这么做，当然是绝对肯定三个鬼嵬军控制酆都判官绰绰有余的，可他们却想不到，酆都判官深藏不露，居然轻易的干掉了三个鬼嵬军！
1353节 我对杀戮没有兴趣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wucuoxs.com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1354节 真小人
林逸飞是个谨慎的人，他既然说制住了酆都判官，正常的情况下，是没有失手的可能。
沈约想着三个鬼嵬军的死状，缓缓道：“杨寨主，鬼嵬军如何死的？”
若是旁人问及，杨幺绝不会回应，可听沈约询问，杨幺立即道：“他们可能是被地府勾去了性命。”
一言落，众人惊诧。
岳银瓶立即道：“我以为你杨幺对沈先生很信任的。”
地府前来勾魂一说，怎么听起来，都像无稽之谈，岳银瓶自然不肯放弃分化沈约、杨幺关系的机会。
沈约皱眉道：“你不信有鬼，难道会信地府一事？”
杨幺脚步不停，“沈先生，事情很是复杂，杨幺眼下难以详细解说，但请你暂时信我，等见到酆都判官后，我解决掉他，再和你详细解说。”
西红柿小说
他说话间，蓦地一拉牛皋，闪向一旁。
其余众人均是警戒之辈，凝神以待。
暗中只余杨幺手上的夜明珠幽幽闪亮。
片刻，岳银瓶凝声道：“杨幺，你搞什么鬼？我们虽有约定，可你若暗算我等，我们也不会束手待毙的。”
一束光亮照向前方上空的石壁。
沈约按亮了手机。
手机一出，除了林逸飞没什么感觉，其余三人倒均是愕然，岳银瓶当然不信沈约是什么神仙，但见他手中那物竟然发出耀眼的光芒，也是暗自惊奇，心道这人手中的东西总不会是传说中的仙家法宝？
但众人随即看向光亮照至的地方，不由微有皱眉。
那里有寒光闪烁，赫然竟是多头机弩的模样，看铁矢密密麻麻的探出，若是猝然发射，一般人绝对会毙命当场。
奇怪的是，杨幺好像踩动了机关，铁矢却未发射。
沈约缓缓道：“有人破坏了机关？”
在山洞中行进的过程中，他早就感觉到山洞的悄然变化。
山洞开始向人工制造转变。
这和渡劫迷宫很是类似。
换句话说，这里极可能亦是太空船内的人构造的一个地方。
联想到困仙池，杨幺奇怪的预警——没有亲眼看到，却知道岳飞破了山寨几关，沈约感觉洞庭湖之下恐怕亦是天柱山太空船那批人创的一个地点，而杨幺着实掌握了不少太空船人使用的技术。
杨幺对技术的运用虽然很肤浅，但杨幺和太空船里的人极可能有关。
而眼下机关触发的机弩，也不太像是水寨之人能够造出来的。
岳银瓶眸光有了惊骇，她不是凛然死里逃生，而是看到机弩立即想到传说中诸葛武侯制造的连环弩。
眼下的机弩看起来不逊岳家军最犀利的弩箭，杨幺若是将这些弩箭用在对敌上，的确是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
幸运的是——杨幺不知道糊涂还是怎地，在对外作战时，始终没有采用这里的弩箭。
杨幺喃喃道：“难道是酆都判官破坏了这里的机关？”他说到这里，嘴角反倒露出丝诡异的笑。
牛皋不由道：“酆都判官杀了鬼嵬军，破坏了这里的机关，却不会有好心。”
林逸飞、岳银瓶互望一眼，都赞同牛皋所言。
杨幺问道：“酆都判官为什么能说服你们来到这里？”
林逸飞略有沉吟，随即道：“他说这里有地眼之泉，若被引发，总寨虽是岛屿，但必定尽数被水湮灭，他一定要阻止你做这件事情。”
岳银瓶带有恨意道：“我们不应该相信这人的无稽之谈。”
牛皋一旁倒是理解道：“事关总寨众人生死，当然要慎之又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们这么做并没问题。”
杨幺继续前行，仍旧警惕的看着头顶的待发铁矢，“这不是无稽之谈。”
岳银瓶反诘道：“看来你真有神仙之能，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毁去总寨了。”她听出杨幺的自信，如此反诘只为套出真相。
“我没有神仙之能，可是神仙有。”
杨幺淡然又道：“天地烘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做铜。”
他是第二次提及此事，众人多知道这是贾谊《鵩鸟赋》中的一句话，只是被杨幺略微改动。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天地像个大炉子，世间的造化就是工匠，以阴阳转化为炭，将世间万物炼化。
词赋中有豪气迫人，也有深切的无奈。
总体来说，贾谊因为被贬长沙，心中愤懑，是以此赋抒发心志，同时也开始考虑命运人生，认为命运的不受掌控。
常人总是在窘境才会思考命运，而在意气风发的时候，通常都觉得命运是握在手心的。
杨幺两次提及造化命运，林逸飞扬眉道：“杨寨主可是感慨命运无常吗？”
林逸飞对杨幺自有了解，不过那是限于疆场之上，却无私交，是以从前和岳银瓶般，都认为岳家军诛杀杨幺天经地义。
杨幺不得人心！
若得人心，为何水寨大半的人都会叛离杨幺？
这是想当然的结论，可在今日重新遇到杨幺，见其出口成章、着实有着非凡的才学，林逸飞不由从另外角度审视杨幺。
杨幺淡然道：“贾谊早告诉我等，命运由天难由我，可叹我今日才算真正明了。”
言语间，他再次止住脚步，这一次不是因为鬼嵬军的尸体，而是因为他前面已然没了路。
林逸飞却亦想到渡劫迷宫的地形，知道杨幺面前的绝路实际上多半是入口。
果然，杨幺以手按住了墙壁，喃喃道：“贪夫殉财兮，烈士殉名。夸者死权兮，品庶每生。怵迫之徒兮，或趋西东。”
他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可显然是在思考抉择着什么。
林逸飞扬声接道：“大人不曲兮，意变齐同。”
他学识着实渊博，知道杨幺所言的意思。杨幺说的仍是鵩鸟赋中的言语，意思是——这天下人各有死法，贪婪的人多死于钱财之灾，壮烈的人却会为名殉节，贪图名利的人死于权势的内斗，一般人却始终贪生怕死，从不知生存的意义。
世上众人被权势迫诱、钱财引导，如同无头苍蝇般东奔西走。
换句简单的话说，那就是天下熙攘，皆为名利罢了。
林逸飞见杨幺对人生隐有思索之意，遂接下去说了一句，他说的亦是鵩鸟赋的言语，意思就是——真正的高人不会被欲望所迷，而会选择一视同仁、众生平等！
1355节 一丘之貉
林逸飞内心着实不安。
他重返八百年前，虽竭力的不参与历史，却意识到很多事情的不妥。
唐清凤居然是他萧别离和岳银瓶分别的真正原因，而杨幺一事亦有了极大的改变！
沈约或许不知道杨幺的真正下场，可林逸飞对此却是清楚的，根据林逸飞所知，杨幺要死了，就是死在今日！
在林逸飞的记忆中，杨幺众叛亲离，在总寨被攻破的时候，杨幺拒不投降，在总寨泅水突围，却被牛皋截获，随即自尽身亡！
当年岳飞攻击水寨是提早几天进行，如今因为牛皋身陷水寨，导致岳家军的进攻计划推迟。
西红柿小说
可事情悄然在改变，首先一点是——牛皋未能如约断杨幺逃生之路，反倒落在杨幺之手，如今反被杨幺制约。
其次……酆都判官所为，杨幺所图，皆让林逸飞凛然。
最致命的一点是——据林逸飞所知，岳家军没有和酆都判官打过交道，换句话就是、他们本来不知道有酆都判官这个人的。
他林逸飞是从岳银瓶口中才知道酆都判官近日来成为杨幺的心腹，而在这之前，他林逸飞根本不知道酆都判官这个人！
这是让林逸飞骇然的事情，亦是让他不安的所在——他记忆的历史，居然和眼下的事实有些对不上号。
为什么？
那可是他亲身经历的历史！
林逸飞想不明白，但他却和沈约想的类似，古人都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杨幺想悔过？！
对一个想悔过的人，给予开导，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那一刻的林逸飞虽有不安，但仍旧按照自己坚持的原则来做，规劝杨幺，避免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如今岳将军招降水寨众人，看似缓慢，实则是最有效的方法。
当年宋室数次围剿水寨，反倒让杨幺义军益发的壮大。
这世上的事情，本不是消灭就能解决的，这世上的恩怨，也不是一剑就能斩断的。
对于后者，林逸飞深有体会。
杨幺听到林逸飞所言，喃喃道：“不错，愚士系俗兮，僒若囚拘；至人遗物兮，独与道俱。”
言罢，他单手用力，墙体倏然向上，隐入上方的石壁。
岳银瓶眸光闪动，暗想这种机关的设计绝非一朝一日之功，岳家军虽有水寨之人投靠，怎地从未言及此事？
难道说……杨幺身旁的人亦不知晓此事？
可要做这件事情，耗力巨大，杨幺如何能隐瞒旁人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可持枪之手却是极为稳定，显然准备迎接最艰难的挑战。
林逸飞却注意到杨幺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如释重负的表情。
杨幺说的仍是《鵩鸟赋》中的言语，大意就是——这世上蠢人多自缚，不用别人定规矩，他们也一定要自己画出框框来，自我囚禁分类才能心安，而是这世上的高人却开始丢弃无用之物、冲出规则的束缚，渐渐向大道靠拢。
贾谊英年早死，说是抑郁而终，很难和大道扯上关系。
这世上本有太多说道却不能近道之人，却和有太多念佛，却不解佛经真意般……
但杨幺在说完后，却是神采飞扬，看起来和方才的低落截然两样，难道他竟能瞬间悟道？
林逸飞想不明白，却更增敬畏之心。
沈约最早注目在门后的环境，微有扬眉。
门后是个极为空旷的空间，四周均是人造的石壁，光滑若切。而空间的正中，赫然就立着那道众妙之门。
众妙之门和渡劫迷宫的一模一样！
甚至魔炎刀、问天剑的凹槽也是一般无二。
沈约微皱皱眉，目光很快离开众妙之门，望向四周的环境。
这是个极为奇怪的地方。
一个空间空空荡荡的，望过去前方竟有七道门户。
门户也是一模一样，都是黑漆涂抹，形成一道简简单单的门。
岳银瓶见到空间内无人，眸光微闪，暗自咬牙道：“酆都判官不在这里。”
她转望林逸飞，低声道：“怎么办？”
这里只有一条道路，进入此间却不见酆都判官，不言而喻，酆都判官肯定是从其中的一个门户离去。
追上去？怎么追？一共有七道门户，酆都判官走的哪道门？门后会不会有陷阱？
林逸飞沉声道：“静观其变。”
说话时，他向后望去，就见来处亦是一道门，和那七道门一模一样，暗叫不妙。
退路已被无声无息的封死！
岳银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亦是凛然，低声道：“盯住杨幺！”
他们像已经落入陷阱中，但杨幺终究会给自己留条生路！岳银瓶身经百战，明白这个关键，暗想从此刻起，绝不会让杨幺脱离她的视线。
石室一时寂静。
实在是因为此间虽是简陋，但亦是极为诡异，若不知内情，着实有种置身死地的感觉。
众人沉默，岳银瓶仍旧最先发声，“杨幺，你果然很有机心。”见杨幺缓步走向一个门户，岳银瓶不离他一丈的距离，“你说杀了酆都判官才算事成，可你是不是早知道根本无法抓到酆都判官，这才如此约定？”
杨幺立在一道门前。
林逸飞心中暗想，这里八道门一模一样，等距分布，看起来很像按照华夏的八卦方位分布，那杨幺立在哪个卦门之中？究竟有何想法？
林逸飞精通八卦，可八卦的定位需要空间方位，他进入此间对方位不能太过肯定，八道门又是一模一样，是以对杨幺所立的卦门不能确定。
岳银瓶却是不管八卦，只是紧握长枪，暗想杨幺稍有异动，她就会一枪刺去，绝不迟疑。
立在那道门前半晌，杨幺终道：“你放心，酆都判官没有走。”
岳银瓶哂笑道：“你觉得我会信你？”
“你需要信我的。”杨幺凝声道：“你虽不知道此间的奥妙，但我却清清楚楚，其余七道奇门后虽有空间，但尽头却是死路。”
微有凝顿，杨幺一字字道：“是真正的死路，酆都判官绝不可能破土而出！”
岳银瓶眸光闪动，“这么说，酆都判官就在这七道奇门之内。”
1356节 可怕的改变
酆都判官自然不会在他们来路的那道门出现，岳银瓶想的明白。
杨幺闻言略有嘲讽道：“岳小姐真的料事如神。”
岳银瓶却不理会嘲讽，鼻翼微动，目光已望向杨幺对面的那道门，随即向林逸飞看了眼。
酆都判官就在杨幺对面那道门中？
岳银瓶有了判断？
凭借某种直觉？林逸飞一念及此时，沈约却突然道：“杨寨主，为什么叫做奇门？”
沈约自入此间后，就拿着手机，不是无聊把玩，而是在暗自测量。
他的判断和林逸飞仿佛，这里的八个门户很像按照八卦方位分布的！
他比林逸飞多了个手机，手机上又有罗盘，对方位丝毫没有迷失，心道按照正常卦象分布推测，杨幺站在八卦的震位，而酆都判官很可能在兑门之内。
沈约知道岳银瓶早就认定了酆都判官的藏身之地，她和杨幺交谈，是在确定此事。
西红柿小说
岳银瓶是自主独立的女人，绝对有自己的判断。
哪怕在这种奇特的环境，身处极为不利的境界，岳银瓶还是没有失去主见。
因此岳银瓶的枪尖是向杨幺，脚尖却向兑门！
这才是岳银瓶真正高明之处，她分心二用，却是自然而然。
沈约悄然的测算方位，推断门之卦象，看出岳银瓶的心意，却仍旧不明白杨幺、酆都判官要做什么。
这里肯定是酆都判官、杨幺都熟悉的地方，是以杨幺一来就选择了面对酆都判官的藏身之地，杨幺知道酆都判官要做什么！
酆都判官却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他背叛了杨幺、敢杀了三个鬼嵬军，就是和岳家军、杨幺都划清了界限。
能让酆都判官这般决定，那肯定是因为酆都判官仍有反击之能，而且酆都判官觉得把握很大。
联想到酆都判官有双怪眼，还有个可让人空间穿越的扁盒，沈约丝毫不敢小瞧酆都判官能做的事情。
可杨幺为何如此沉静？
杨幺对酆都判官自然很是了解，但他面对酆都判官几乎近神的神通，竟然也没有畏惧之意。
杨幺说的事成、是杀了酆都判官！
说出这话的杨幺，神色有着笃定！
杨幺还有后招？后招是什么？
沈约人似旁观，却将局面想的比任何人都要透彻，他知道古怪的不仅是众妙之门，还有这八道门！
他悄然测量过，八道门的材质都是合金！
这八道门绝不是杨幺他们能够制造的，这亦是说——这里是天柱山、太空船内那批人创造的地方，八道门有着极大的秘密。
是以沈约开口先问门的古怪，他认为杨幺会说出一些秘密。
八道门为什么叫做奇门？
杨幺对沈约可说是很是恭敬，一听沈约询问，立即道：“因为这是八道奇怪的门。”
众人怔住。
岳银瓶点头道：“很高明的解释。”她是讽刺杨幺的隐瞒。
此间之人均有见识，一听到奇门，立即想到奇门遁甲。
传说中，远古蚩尤、黄帝交战，黄帝屡战蚩尤不克，然后有九天玄女将奇门遁甲传授给黄帝。
黄帝用之，得灭蚩尤！
从这传说来看，奇门遁甲更像是行军作战之法，不过后代却多称之为最高层次的预测学！
根据历史记载，奇门遁甲最初创建有四千多局，经过改良后变成一千零八十局。
林逸飞知道这些历史，但终究没有深入研究，原因无它，太复杂的东西，绝不适合行军打仗的。
要知道疆场之上，瞬息万变，击鼓进、鸣金退都让一些士兵很难遵守，你让那些大字不识的兵士去学一千多种行军布阵法？
哪怕古今中外的将领都没有这么玩过！
越犀利的将领，用兵反倒越是简单，将领无法指挥一帮没有脑子的人去思考，但将领可能用铁血规则让他们去服从。
但自古以来，奇门遁甲着实有名，是以众人听沈约询问，都感觉答案很简单，奇门就是奇门遁甲呗，可谁都没想到杨幺口中的奇门，竟然不过是奇怪的门。
这也怪不得岳银瓶根本不信。
沈约却是神色如常，“为什么说是奇怪的门？”
杨幺凝望着对面的门户，“因为每道门，都可以实现世人的奇特愿望。”
众人怔住。
哪怕沈约亦是皱眉，“听起来很玄奇。”
杨幺不由看了沈约一眼，“沈先生何出此言？以沈先生之能，想要说实现别人的愿望，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岳银瓶闻言凭添了忧心，因为她知道杨幺如此信任沈约，一定是有依据的。
事实是，沈约的确有神鬼莫测的能力。
沈约笑道：“你错了，我差劲的很，任凭谁的愿望，我都是无法实现的。”
他虽然这般说，但暗想难道这八道门又和九州之王的契约有关？
杨幺微有意外，“沈先生过谦了。”
沈约沉吟道：“因此……酆都判官进入你对面的奇门，是想实现他的愿望？”
杨幺点点头。
岳银瓶立即道：“你们拥有此间多年，酆都判官进入这里看起来也不难，他怎么会在今日才想着实现愿望？”
杨幺笑笑，“很可疑，是不是？”
沈约微笑道：“但你会解释的？难道不是吗？”
杨幺缓缓道：“先生的问题，杨某自然知无不言。”
岳银瓶尖锐道：“你为什么对他这般看好？难道你觉得他能帮你重新振兴水寨吗？”
众人均有这个疑问，哪怕沈约亦是如此。
杨幺将他沈约从水牢放出后，认定他是辅佐梁武帝的那个沈约，对他一直都是礼数有加，如今水寨义军分崩离析，辅佐一事看起来更像梦幻泡影，既然如此，杨幺对沈约如此恭敬的原因实在让人疑惑。
“沈先生不能帮我重振水寨。”
杨幺很是淡然道：“哪怕他可以做到这点，我亦是不想再用俗事烦劳沈先生。”
沈约心道，那你想用什么烦劳我呢？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的道理，他是深切明白的。
杨幺却回到了正题，“酆都判官今日才实施愿望是有原因的，首先，门虽有八道，可是能实现的只有一个愿望。”
这句话不太好理解，沈约却是了然道：“你的意思是——这八道奇门可以实现人的不同类型的愿望，但所有人，只能选择进入一个门，选一个愿望来许吗？”
1357节 铁打之躯
传说中阿拉丁神灯可以帮人实现三个愿望，于是有聪明的人就想出一个绝佳的主意——在对灯神许第三个愿望的时候，再向灯神要三个愿望不就可以了？
故事中的灯神虚无缥缈，人类无止境的贪婪却是实实在在。
沈约心静，是以一口就能道破八道门的本质，众人微有恍然，感觉事情就该如沈约解释的样子。
杨幺点头赞道：“沈先生就是非同凡响，亦有大的智慧，一语道破真相。”
沈约随即道：“但每个人想要的愿望不同，酆都判官和你的愿望差别很大？他有什么愿望呢？”
西红柿小说
杨幺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没有问过，我只知道，要实现这愿望，还需要一个契机。”
“契机就是众妙之门吗？”沈约清醒道。
林逸飞心中微震，他自然早看到众妙之门，暗想为什么渡劫迷宫内，却没有这种说法？
若真的有这个传说，萧楚没有道理隐瞒？！
他对师父萧楚本来只有师徒之情，可如今深想，却发现萧楚实在有着太多的秘密。
杨幺缓缓点头，“不错，契机就是众妙之门。当年仙人有言，就在今日，众妙之门会在此间出现，而众妙之门出现之日，就是愿望可以实现之时！”
话音落，杨幺对面那个门内蓦地有声响传出。
众人惊凛。
岳银瓶盯向那道门，却亦没有忘记留意杨幺的举动。
对面那道门倏然而上，没入山壁中。
门口有个洞口，黑黝黝的，没有声息，却像有个洪荒怪兽随时都要窜出般。
林逸飞不禁稍上一步，略微挡在了岳银瓶之前。
岳银瓶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心中奇怪——这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对我如此关心？
她和林逸飞联手，一方面是因为对林逸飞有莫名的好感，另外一方面，却是因为林逸飞对当前战情分析绝佳，在对阵杨幺的时候，说出很多独特的见解。
岳银瓶倒不知道林逸飞不过是将旧事重演，认定林逸飞实有大才，这才想将林逸飞引见给父亲，是以才和他协同做事。
可对于林逸飞的底细，她是着实不知的。
四周静寂的听得到心跳，随即众人又听到脚步声缓缓从那道门内传来，片刻后，一双碧眼最先出现，然后就是酆都判官的身形。
众人内心均警。
他们知道酆都判官不是傻的，这时候出现，必定是对如今的局面有几分把握的。
杨幺盯着酆都判官，微有吸气，却不发声，反倒是酆都判官淡然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的。”
沈约皱起眉头，他初次见到酆都判官时，这人虽有不差的能力，却远不如当下的自信。
自信是需要本钱的。
酆都判官的本钱何在？
岳银瓶并未立即动手，她不是事事都抢先锋的，如今事态诡异，她还需要盯着杨幺，自然不肯当这个出头鸟。
“杨幺，到你杀死酆都判官的时候了。”岳银瓶只是动口道。
她说的是真相，一句话就将矛盾引到酆都判官、杨幺之间。
酆都判官目光游转，本来是定在岳银瓶、林逸飞的身上，他看起来很想再和二人交手，但听岳银瓶所言，终于看向了杨幺，“她说的是真的？”
杨幺笑笑，“不错。我和他们定了契约，他们暂时不对我动手，我要先杀了你！”
酆都判官双眼中碧绿之意更浓，很是嘲讽道：“天王，这绝对不是个聪明的决定。”
一拍脑门，故作恍然，酆都判官又道：“天王想必是兵不厌诈，故意这般，就是为了和我汇合？”
岳银瓶内心凛然道：“酆都判官，那你背叛杨幺，说出水寨军力的如实布置，带我们从隐秘路线潜入，让我等在这里暗算伏击杨幺，也是兵不厌诈吗？”
她说的仍是事实，用意仍旧是彻底的分裂杨幺、酆都判官的关系。
杨幺面无表情。
酆都判官神色似有丝尴尬，不过转瞬消散，“此一时、彼一时。我信天王明白我的意思。”
杨幺淡然道：“我不明白。”
斜睨岳银瓶几人，酆都判官凝声道：“天王想必知晓，如今我的心愿已成！”他那一刻嘴角露出笑意，露出还算洁白的牙齿。
沈约却留意到酆都判官的脸色、相较他初见的时候更黑了几分。
这是很诡异的事情。
人的肤色本展现出体内的环境，酆都判官的脸色很不健康，可许愿后，酆都判官看起来更不健康。
那他许的是什么愿望？
“因为昔日情谊……”
酆都判官缓缓道：“我仍想和你联手。此间的秘密只有你我知晓，知晓秘密的你我若是联手，不要说可以尽杀此间障碍，甚至要一统天下，又有何难？”
岳银瓶内心凛然，她看得出酆都判官绝非疯子言语，而是有着十足的信心。
什么心愿让酆都判官有着这种信心？
杨幺淡然道：“我却不想和你联手。”
“哦？”
酆都判官微怔，反问道：“为什么？”
杨幺缓缓道：“因为我对杀戮和一统天下已经没了兴趣。”
酆都判官先是发愣，随即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激荡在石室中，众人听闻，着实有震耳欲聋的感觉。
牛皋等人暗自骇然，心道人类怎么会发出如此宏亮的笑声？
哪怕是内家高手，能发出这种声响的亦是不多。
笑声终歇，杨幺仍旧淡漠道：“你笑什么？”
酆都判官盯着杨幺，冷峭道：“我若不是深知天王的底细，还真以为天王是个大善人！可你自起事以来，屠戮难数，死在你手下的有真正的恶人，也有无辜之辈，你为得兄弟们的信任拥护，昧心事也做了不少吧？”
杨幺未语。
酆都判官冷冷道：“但这不能怪你，因为哪怕刘邦、项羽，秦皇汉武，亦采用过血腥屠戮、收买军心的方法。”
没人回应。
因为众人知道酆都判官说的是事实。
为统天下者，要收买军心，多数人靠的不是理智，而是血性、或者世人内心潜藏的兽性。
兽性一定要发泄，是以暴乱初起时，每逢克城，都少不了烧杀掳掠来发泄！
1358节 神枪
这世上如岳家军般纪律严明的队伍实在少之又少！
很多血腥均是隐在光鲜的表面之下。
林逸飞深知历史，知道杨幺在起义后，着实做了不少杀戮的事情，杨幺他们谓之的行法、替天行道，其实就是在草菅人命，是以他认为岳飞铲除杨幺没有问题。
可是……他从那段历史中有机会剥离出来，有时候难免在想——宋室害的人，难道少了？
宋室难道代表着正确吗？
很多时候，黑白无非合法不合法罢了。
一念及此，他内心着实有些纠结。
“这世上没有真正意义的对错！”
酆都判官肯定道：“只要你有真正的权利，就可以将你想要的、任何惊世骇俗的事情——变成正确的、合乎情理的，被世俗接受认可。”
沈约不欣赏酆都判官的为人，可却知道他说的这些亦是事实。
许多恶俗在大多数人可以接受的时候，就变得天经地义，这种现象屡见不鲜。
恶俗能向大众推广，自然离不开背后势力的这个推手。
“天王，你走的是世俗的道路，杀戮并没有任何问题。你的那些兄弟对你信服，不止因为你讲义气，还因为你明白他们的心意。”
露出嘲弄的笑，酆都判官缓缓道：“他们要钱财、要女人，你就会给他们，并不独占，从这点来说，你是个优秀的当家。”
不及格的当家自然是在起义之初，就把所有资源独自享用。
沈约饶有兴趣的看着酆都判官，觉得这人的理论，比他的蛊惑术更有趣一些，或者可以说，这亦是酆都判官的蛊惑术。
述说着社会的丑陋现实，让你不自不觉的融入丑陋之中，渐渐认为这才是理所当然，有如白沙在涅。
1200ksw.net
“项羽不明白这些，是以会失败，刘邦懂得这些，才能收买人心，成就一番天下。”
酆都判官盯着杨幺，“你做的一直很好。你的兄弟们叛你，绝不是因为知道岳飞更正确。”
岳银瓶欲言又止。
酆都判官冷漠道：“他们叛你，只是因为他们觉得岳飞更强大，他们从你这里，已经得不到可靠的保证。”
岳银瓶一旁道：“杨幺从你这里、除了背叛，能得到什么保证？”她内心自然觉得酆都判官一派胡言，可又知道这些理论对杨幺很有说服力。
酆都判官不理岳银瓶，只是盯着杨幺，“若你的那些兄弟真的选择了所谓的正确，是绝对不会投降赵构的，是不是？”
声音转为凄厉，酆都判官一字字道：“他们难道都忘了，是赵构派人杀的钟相？钟相，那本是他们视为亦父亦兄的人物。投靠杀亲仇人，这绝对算不上正确的，是不是？”
杨幺轻叹一口气，终有回应，“我们可以用大义将这些事情假装忘却。”
酆都判官放声长笑起来，“天王，这就是我最佩服你的地方，你永远比任何人都清醒。”
他眼中的碧绿之意更浓，“你做的一直都没问题，你也一直都很清醒。他们玩弄的规则，你比他们都要熟练，你本应是这世界之王！可你突然告诉我，你对杀戮没有兴趣了？你不觉得好笑吗？”
杨幺一丝笑容都没有，“我不觉得好笑。”
酆都判官怔住。
他出得密门后，信心着实爆棚，对岳银瓶、林逸飞亦有动手之心，只因为他认为再不会被二人所困。
但他更有野心。
只有那些不入流的混混，才会得到一些能力后，迫不及待的人前炫耀，他酆都判官是做大事的人，要做大事，仍需杨幺携手！
这才是他竭力蛊惑杨幺重回旧途的缘故。
可杨幺居然变了？变得让他酆都判官觉得异常的陌生？
杨幺凝视着酆都判官，“你知道我为什么信任你？”
酆都判官未答，岳银瓶补了一句，“当然不是因为他的忠心？”
酆都判官不但眼睛发绿，脸看起来也有些绿。
杨幺缓缓道：“我信你，因为你是个真小人。”
酆都判官冷哼一声，显然不觉得这是赞许。
杨幺凝声道：“我自幼失亲，可说早明世情冷暖、饮者自知。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有披着狼皮的羊，有披着羊皮的狼，这个世界让人已不敢拿真正面目去对旁人。”
酆都判官立即道：“但你我都在用真面目对人。”
杨幺竟然点头，“不错，你我都在用着真面目，我见过太多披着道德之皮，行龌蹉之实的人物，他们或许不知道羞耻，可却知道道德这张皮的作用，它能让你看似名正言顺的完成你的龌龊。”
盯着酆都判官，杨幺缓缓道：“但你不同，你坚信道德就是张废纸，是无用之物，而且你坚信你看法的正确。”
酆都判官皱了下眉头，若有所思。
或许只有杨幺说出的时候，他才会思考这些。
“你所说的事情听起来惊世骇俗、亦难容世俗，但我知道你说的偏偏又是事实，只是被太多人若有意、若无意的忽视。”
杨幺涩然道：“宋室不比我们要高尚，但他们继承了祖宗那一套理论说辞，不停的宣扬，让他们做的一切看起来大义凛然，可他们内在的男盗女娼，我们比谁都要清楚。”
他说到这里，斜睨了岳银瓶一眼。
岳银瓶眸光中亦有丝困惑。
杨幺随即道：“我身边兄弟虽多，可见识终浅，和他们大口吃肉喝酒可以、谈论女人亦没问题，但要和他们谈论这些想法，那简直是对牛弹琴。”
看着酆都判官，杨幺缓缓道：“这时，你来到了我的身边，一番交谈下来，我蓦地发现你说的很有道理。”
酆都判官目光闪烁，似亦在回忆当年的情形。
“我开始重用你，信任你。”
杨幺缓缓道：“因为我发现你坚信自己所为是正确的，我水寨的诸多兄弟，却是诸多惘然，不知道出路何在。他们起义，是因为他们无路可走，可你不同，你有你坚定的目标。”
酆都判官沉声道：“天王，这亦是我选择做你手下，为你效力的原因，因为你的目标亦是明确。”
杨幺喃喃道：“我看穿了宋室的男盗女娼、龌蹉伎俩，那时候心中就冒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既然宋室可以如此，我自然也可以用相同的手段取而代之。”
转望岳银瓶，杨幺一字字道：“岳小姐，我知道你自是认为岳飞所为绝对正确，可你觉得赵家所为是正确的吗？”
1359节 阴兵？
石室静寂，杨幺发问声极为宏亮，岳银瓶听了却没有立即答复。
微有哂笑，杨幺喃喃道：“你的沉默，就代表了你的答案。”
岳银瓶微怔。
她的确认定父亲所为完全正确，因为这些年来，父亲本是她的偶像，所为所行让她挑不出丝毫的问题，可她亦有见识，自然不能认为赵家所为绝对正确。
事实上，若非宋室荒唐透顶，也不会有靖康之难。
她终究不会因绝对的权势产生绝对的崇拜。
杨幺凝望着酆都判官，低声道：“一念起，不可遏止。这世上没什么绝对的正确，不过是利益的分分合合，金人所为，看起来也不再那么让人厌恶。”
“这就是你投降金人的理由？”岳银瓶质问道。
杨幺笑笑，“我从未投降，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投降。要投降，当年赵迁那些家奴殴打我的时候就投降了；要投降，钟大哥死后，我就应该投降了，可年少的我都能明辨的事情，难道年长了，反倒不成器了吗？”
牛皋闻言微有皱眉。
自到此间后他一直保持沉默，往日和杨幺的恩怨让他着实愤懑，可他又深知，这并非年幼杨幺的错误。
太多世人喜欢狗咬狗般向对方发泄，却没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棋局中的棋子。
自己没错，对方也没错。
错的只是他们被暗中操纵而不自觉。
牛皋深知这点，是以对杨幺年幼行为不再记恨，可听到杨幺这番说辞，他忍不住在想——我自觉得跟随岳飞抗金绝对正确，可是……杨幺所言又有什么问题？
杨幺不想投靠金人，那他想做什么？
“当年你投靠我的时候，提及了神仙隐秘……”见到酆都判官绿眼光芒闪动，杨幺缓缓又道：“我的确极为心动，亦想和你共同破解这个秘密，通过这个秘密，实现心中所愿。”
xiashuba.com
顿了片刻，杨幺才道：“让天下贫困如我的百姓，都有好日子过。”
一言落，四周又静。
所有的人都不由得看向了杨幺。
这一次，杨幺脸上没有阴狠和森然，有的只是坦诚。
很多人都有一颗少女心。不止女人有，有些男人也是有的，但少女心多，却不是人人必有。若说这世上若有一颗心是所有人都有的，那无疑是恻隐之心。
哪怕是个杀人如麻的人物，他亦有过恻隐之心，但就和心性一样，都被五蕴湮没。
杨幺说让“贫困如我的百姓、均有好日子过”的时候，没有任何不安，因为他当初的确是这么想的。
“我想用你说的方法，让天下百姓都有好日子过。”
杨幺喃喃道：“我一直不觉得有问题，别人做得，我自然也做得。”
酆都判官立即道：“不错，你只要坚持你的想法，你我联手，必定大有可为！”
杨幺笑了，“但我突然就悟了。”
酆都判官眼角抽搐，“你悟得什么？”
“我一直认为、既然宋室可做，我为什么不能做。”
杨幺缓缓道：“可我突然想到，宋室做不到的事情，我怎么能够做到？”
酆都判官一怔，急声道：“你杨幺不同……”
“我杨幺又有什么不同？”
杨幺异常清醒道：“想当年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时候，和我杨幺揭竿而起，从者云集有什么区别呢？”
酆都判官皱起眉头。
岳银瓶心中却想——这杨幺敢和宋太祖做比，也着实是天大的胆子。
杨幺随即道：“赵匡胤难免兄弟阋墙，我杨幺亦是如此。不同的是——他是被兄弟砍死，我却是被兄弟所卖。”
神色略显凄凉，杨幺喃喃道：“他们终究还念及点旧情，没有拿我的脑袋去卖。”
轻吁了一口气，杨幺目光清澈道：“我终于明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道理。用判官你的手段，我们是无法让天下贫苦百姓都有好日子过的。”
酆都判官忍不住道：“但你却会有好日子过。”
“真的？”
杨幺反问道：“就如眼下一样？”
他很有嘲弄之意，因为他眼下的境况绝不算好。
酆都判官冷笑道：“杨幺，我一直欣赏你，只因为你的杀伐果断，可惜……你变的让人惋惜。强者之林，本来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你悟出了这些狗屁道理，能让赵构不杀你吗？”
斜睨岳银瓶，酆都判官尖锐道：“你没看到岳银瓶紧握着长枪的手吗？她就在等着你我交手，你和我鹬蚌相争，你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好处？”
看着酆都判官，杨幺微微一笑，突然岔开话题道：“你投靠我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占据的地盘，有块匪夷所思的奇地。不经过我，你无法顺利到达这里，研究这里的东西。”
酆都判官眯起了眼睛，似在重新审读杨幺。
“你告诉我，曾经有一批神仙路过这里，创造了这里，留下了八道门，进入不同的门，会实现不同的愿望。”杨幺继续道。
酆都判官冷然道：“为什么要将往事说的这般清楚？”
不闻杨幺回答，酆都判官又道：“你是想将秘密说给沈约听吗？”
众人一怔。
酆都判官随即道：“你真以为他是神仙？你真以为他是辅佐梁武帝的那个沈约？我如今清楚的告诉你，他是和吴均一路的！”
众人惊错。
岳银瓶眸中却透出喜意。
酆都判官又道：“天王，你自然知道吴均，那是赵构的狗腿子，赵构和他先人一样，都丧失了自信，希望得到神仙的眷顾和指示。”
岳银瓶不由道：“你胡说什么？”
众人倒有大半不解酆都判官的意思。
酆都判官大笑起来，“你们到如今还是不知吗？当年赵家的真宗因为信神，导致全民神神鬼鬼，祥瑞百出，如今赵构和先人不过是一丘之貉，因为知晓祖先往事，这才派吴均探查神仙一说，希望得到神仙的支持？”
林逸飞内心微凛，却不觉得酆都判官是无稽之谈。
宋室皇帝多信神仙，靖康之耻的宋徽宗就自号“教主道君皇帝”，信六甲神兵可以破敌，可说很是荒唐。
但宋室信神荒唐的源头来自北宋的真宗赵恒。
传言中，赵恒因为当时的契丹压力，虽和契丹结下澶渊之盟，保了大宋和平，却自认是奇耻大辱，因为他的祖辈一直立志收复燕云十六州，而非眼下的苟且。
经历羞辱的人有两种反应，一种是知耻后勇涅磐中重生，另外一种就是麻痹自我挣扎于泥泞。
真宗属于后者。
1360节 众妙
自澶渊之盟后，真宗不知道是幻听还是真听，总觉得群臣非议、百姓议论他的败行，甚至开始觉得自己不配当个皇帝。
但真宗又不舍得离开皇帝之位，是以他开始信神，他的奇特脑回路就是——他如果和神仙扯上关系，那他就算是列入仙班，这个天子自然是名正言顺了。
其实自古以来，大多统治者都是这般想法，亦向百姓这么宣扬的，不过像真宗做的这么肤浅、明显的并不多见。
上有好者，下必甚焉，这是自古之理。
都明白真宗的肤浅用心，下面群臣百姓自然顺应真宗之意。那时期的大宋可说是祥瑞频出，各种吉祥的天象亦是此起彼伏。
这些事情渐渐变成了笑话，是以连真宗的老婆刘娥都看不过去了，在真宗死后，将他的所有以及和神仙有关的东西全放入真宗的墓葬，算是和神仙做了个了断。
西红柿小说
赵构亦是一般行为？
众人听闻酆都判官所言，倒对此将信将疑。
酆都判官见状，趁热打铁道：“沈约是和吴均一起的，都是赵构的手下！”
一言落，众人各有诧异。
沈约只是笑笑。
杨幺看也不看沈约一眼，坚定道：“你这次说错了，沈约绝不是赵构的手下。”
酆都判官皱眉道：“你这么肯定？”
杨幺解释道：“因为我知道，一头雄鹰，不会去当麻雀的手下！一个清醒的人，也不会给糊涂昏君卖命。”
酆都判官不想杨幺会对沈约如此信任，嘿然冷笑道：“你这么讨好沈约，真的以为他会选择帮你？”
杨幺没有反应。
酆都判官有些凶狠道：“但你想错了，杨幺，这里的所有人中，唯独你、我才可能是一路的。”
沈约微有皱眉。
他发现两个问题，在酆都判官否认他沈约是神仙的时候，杨幺居然没有任何意外。酆都判官虽有自信，可仍要竭力拉拢杨幺。
杨幺终道：“不错，我也一直以为我是和你一路的，是以才听从你的话语，让你联系金帝，密会李成派来的使者……”
岳银瓶凝神倾听。
李成是伪齐之主刘豫手下第一勇将，金帝自然是金人眼下的皇帝，知晓杨幺和这些人联系的内容，对于抗金、对战伪齐很有作用。
酆都判官立即道：“我也为你联系了金帝，如今金帝对你所为很是欣赏……只要你和我携手，这里的水寨虽然不能幸免，但另有一番天地在等着我们。”
这本是寻常话语，一旁的林逸飞却是失声道：“什么？”
岳银瓶低声道：“怎么了？”她不解冷静的林逸飞为何对这种事情失色。
林逸飞眼皮跳动，更低的声音道：“金帝……完颜晟还活着？”
岳银瓶讶异道：“自然还活着，不然怎么会欣赏杨幺？又如何会联络杨幺？”
林逸飞内心颤栗，蓦地闪身到了沈约面前。
他这个举动让众人着实吃惊，哪怕杨幺都是低呼道：“沈先生小心！”
岳银瓶更是上前一步，以为林逸飞要动手，不想林逸飞只是拉了下沈约，眼神示意。
沈约点点头，和林逸飞向旁走了两步。
众人见状，内心都是费解。
他们实在看不出林逸飞和沈约究竟是什么关系。
林逸飞已低声道：“完颜晟还活着！”
这更像是废话，但林逸飞知道沈约一定会明白的，事实是——据林逸飞所知，在杨幺被杀之前的几个月，完颜晟已然病重身亡。
沈约只是道：“有变？”
林逸飞随即道：“有巨变！完颜烈在临安失踪，却给我留下线索，我追踪至此。”
他说的不是密语，可除了沈约外，依旧没有人明白他的意思。
沈约微微点头，通过简单的几句话将林逸飞所为整理出线索！
不但完颜晟的死期有变，杨幺的事情看起来也有变化，而且……完颜烈那面也产生了变化。
老完颜烈回转，本来一心只为易安居士，林逸飞始终在监视老完颜烈的举动，可老完颜烈居然玩起了失踪？
老完颜烈辛苦多年，表现的一腔深情，一直说回转为了找易安居士说明心意，可他居然舍得离开易安居士？这是否说明老完颜烈说的本是谎言，如今想要搞个大事情？
林逸飞定然忧心，是以立即追踪老完颜烈，老完颜烈却非完全失踪，他留下了某些线索，将林逸飞引到此间！
老完颜烈知道唐清凤的秘密，知道众妙之门，如今金帝又和杨幺扯上关系，这难道说明——老完颜烈对天柱山那些人一直都有了解？
最少，老完颜烈对那些人比沈约、林逸飞他们想象的要理解！
这本可以解释老完颜烈为何不信邪的一心要回转到八百年前，这是因为他知道某些科技可以完成这些事情？
沈约越想越感觉蹊跷，酆都判官却已笑道：“金帝自然还活着，他得我的七星灯续命之法延续寿命，如今对我已是极为信任。”
上前一步，酆都判官盯着杨幺道：“天王，一步错，步步错，你看到宋营中人和这个沈约如此亲近，你还信他能够帮你？”
杨幺依旧没有看向沈约，只是道：“我信！”
酆都判官倏然爆喝，身形一纵，竟到了杨幺身前。
众人惊。
他们没想到酆都判官会突然出手，亦没想到酆都判官的身手已经到达了耸人听闻的地步。
从酆都判官到杨幺的那段距离，遍布酆都判官的身影。
当人的行动极为快速的时候，才会产生这种幻影，可幻影终究会随着视线的调整而消失。
酆都判官的幻影留存空间内的时间，远超过众人的预期。
这是什么武功？
或者说，这是什么神通？
众人凛然间，却不由得提防酆都判官向他们出手，亦看到酆都判官一把抓住了杨幺的脖颈，然后倏然回到了原位。
众人目瞪口呆。
可惊呆的亦有酆都判官！
他蓄力已久的出手一抓自然有十二成的把握，无论如何，他都要先改变杨幺的想法，再进行接下来的行动。
心愿已成，本是无往不利。
他也顺利的抓到了杨幺，可他却没想到抓到的杨幺在他手中幻化成空，下一刻，杨幺仍在原地未动。
岳银瓶、牛皋都是神色巨变，如同看到梦魇般觉得不可想象。
沈约亦是内心剧烈的一跳。
空间置换！
这二人运用的，居然很像他沈约悟得的、空间置换的神通！
1361节 看到了未来
沈约领悟空间置换，是因为对空间有着非凡的理解。
空中非空。
空中妙有。
这是禅修能发现的独特境界。
他在观想时，可以让自身在空间内产生某种奇特的置换，这种置换是受到李巨人他们的启发，但根基却在于他本身的妙观。
可杨幺、酆都判官亦能进行这种置换？虽然看起来，并不是很流畅。
他们当然不是去除五蕴、进入禅定后的领悟……他们得到这种能力，是因为许愿？是因为众妙之门，还是因为那八道门，亦或是科技赋予他们的能力？
沈约瞬间数念，牛皋、岳银瓶他们见状却是极为骇然。
适才岳银瓶未能拿下杨幺，内心始终自责，如今见到杨幺这般身法，想的却是——都说这些人亦会妖术，难道说传言竟是真的？
妖术怎破？
酆都判官眼皮轻微的跳动，他的目光从杨幺身上，缓缓移动到自己的手上，终于道：“天王，原来你亦许了愿？”
沈约立即想到——许愿后才会有神通，酆都判官经历过，是以明白这点。
杨幺淡然道：“不错。”
“什么时候？”酆都判官缓缓道，“你自入此间后，本没有机会许愿的。”
杨幺仍旧平静道：“就在今晨。”
沈约微有扬眉，暗想杨幺是许愿后导致性情大变？
酆都判官缓缓道：“你许的什么愿望？”
杨幺不答反问，“那你许的又是什么愿望呢？”
酆都判官微滞，他不想人前回答心愿，杨幺何尝不是如此？
“你既然许得愿成，为何还要回转这里？”酆都判官目光闪烁道：“若是以往的你，知晓兄弟们叛你，不应该毁去这里，让总寨尽数淹没吗？”
众人惊诧，不想此间真有毁灭岛屿的功能。
“兄弟们有负于你，你若不给他们一个教训，以后如何服众？”酆都判官缓缓道：“杀了他们的家人，让他们后悔背叛了你。”
xiashuba.com
“杨幺……”牛皋声音略哑的唤了一声。
杨幺笑笑，“牛将军，你大可放心，你既然信任杨某，杨某还是不会负了昔日有恩之人。”
看向脸色阴晴不定的酆都判官，杨幺轻描淡写道：“若是往昔，我的确会这么做。可惜的是——我非往日的杨幺。”
酆都判官蓦地大笑起来，“但我却更是酆都判官！”
他回答的奇特，众人闻言，第一个念头就是，以前的酆都判官不过是个名号，可如今的酆都判官却真是地狱阎王，掌管着世人的生杀大权。
果不其然，酆都判官随即道：“你杨幺不杀的人，我替你杀了！”
说话间，酆都判官再次纵越，空间再有身影重重，下一刻，他已然到达众妙之门前，伸手按住有魔炎刀凹槽的那面。
他举止奇特，牛皋、岳银瓶均是不解，岳银瓶更是想着——眼下情形诡异，看起来更镇定的是杨幺，当然要留意杨幺的动静。
林逸飞却是心中默凛，想到沈约融入众妙之门后，神奇消失的场面。
这道门绝不简单。
酆都判官不会做无用之功。
一念及此，林逸飞纵身跃起，片刻就到了酆都判官身后，挺剑急刺酆都判官的背心要害。
无论酆都判官要做什么，总要阻止他，因为这道门会引发世人根本无法控制的结果。
林逸飞出剑，刺入酆都判官的背心，随即凛然。
他眼见剑尖入了酆都判官的身体，可手上的感觉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他刺了空！
“小心！”
牛皋、岳银瓶同时惊呼，岳银瓶上前一步，可仍旧紧盯着杨幺，她看到有酆都判官的身影到了林逸飞的背后。
酆都判官这一次，行动真如鬼魅。
可他们的大敌本是杨幺，杨幺未动，最要命的是沈约亦是皱眉思索着什么，她岳银瓶顾此就是失彼，若是集中火力进攻酆都判官，那谁来制衡杨幺？
更何况，酆都判官身法奇诡，她岳银瓶加入，也恐怕没什么效果。
林逸飞眼前幻影仍在，可背心寒风却侵，想到方才酆都判官的幻影重重，林逸飞毫不犹豫的挥剑回刺，正中阴风之中。
阴风赫然就是酆都判官。
岳银瓶、牛皋不等欢呼，脸色已变。
当！
林逸飞一剑如同刺在金属之上。
就见林逸飞倏然收剑，神色凛然的望去，本是锐利的长剑剑尖已折。
他这次明明刺中了对手的手臂，并非是幻影，可换来的却是兵器的损伤，而酆都判官居然安然无恙？
这个酆都判官难道已变成了钢铁之躯？
空中已经传来酆都判官阴森的声音，“自此以后，均是我来掌控别人的命数。没人能够杀得死我！”
话音未落，空中蓦地现出十数道酆都判官的身影，从四面八方向林逸飞攻来。
牛皋骇然失色。
他亦是高绝的身手，当初被酆都判官以诡计擒拿，心中难免忿忿觉得非战之罪，可如今见到酆都判官这般身手，绝对非人，知道哪怕十数个牛皋在林逸飞的位置，只怕也一起挂了。
林逸飞闭眼。
在这种要命的时候，多一双眼睛也看不过来的关键时刻，他居然选择了闭眼。
闭眼出剑。
不理面前诸多幻影，一剑刺向他认定的那双碧眼。
碧眼倏然消失，一只手挡在那双碧眼之前，又是“当”的一声大响，有火星空中一闪，林逸飞手中的长剑只剩了一半。
酆都判官回到众妙之门前，握着半截断剑，略有诧异的看着林逸飞。
断剑在酆都判官手中扭曲变形，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酆都判官盯着林逸飞道：“你不错。”
岳银瓶难信自己的眼睛。
她看到的是一只血肉之手无视剑刃的锋芒，硬生生的扭曲了长剑！
这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当初和林逸飞联手擒住了酆都判官，岳银瓶虽感觉酆都判官很有些难缠，可如今的酆都判官，比往昔犀利百倍！
有什么会让酆都判官产生这般巨大的变化？
神迹？
许愿？
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改变，却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眼前。
林逸飞持断剑在手，神色平静回道：“你也不差。”
1362节 持刀缚手
林逸飞是在用平静遮掩住内心的惊异！
方才一招，几乎是性命之搏！
他知道眼见不为实后，见酆都判官虚虚实实的攻来，立即闭眼采用感知判断酆都判官的存在。
肉眼无法分辨哪个幻影是酆都判官，但他的感觉能告诉他最危险的地方是哪里。
在阴沉不见天日的渡劫迷宫多年，他早就训练出以感代目的能力。
他选择刺向酆都判官的双眼。
方才他一剑刺中对方的手臂，感觉如刺在铁板之上。一之谓甚、岂可在乎？他自然不会犯同样的错误，知道眼前的这个怪人难以理喻，第二次出手选择攻击人体常见的薄弱之处。
双眼是酆都判官的强项，但在这时候，却变成酆都判官的弱点。
可一剑仍是无功。
酆都判官不但身法诡异、身躯如铁，反应亦是远超当初被擒的时刻，他居然一把扼断林逸飞的长剑。
见到长剑在酆都判官手中扭曲，林逸飞内心悸动——这世上究竟是什么能力，能将几天前，还是他手下败将的人变成这般的匪夷所思？
他飞快的向沈约望了眼，见沈约只是皱眉看着众妙之门。
酆都判官仰天笑了起来，“天王，你不用动手，看我将他们尽数杀了，再和你图谋大计。”
他说话间，将那扭曲断剑在众妙之门上用力一抹。
这举动很是诡异，但下一刻，断剑竟像融了般、化作铁水流动在众妙之门上。
岳银瓶等人几乎不信自己的眼睛。
沈约见了，亦是惊奇非常，他感觉那像是金属到达了很高的温度，才会产生的液化现象。
但这本不可能！
无人能够凭借双手制造那种高温，这世上也没有一双手，可以硬生生的将金属变成液态。
言情小说网
奥妙在众妙之门上？！
酆都判官和众妙之门产生了微妙的联系，可以利用众妙之门完成一些不可想象的事情？
沈约始终没有出手，除了是要看杨幺的举动，更是要看看众妙之门究竟能做什么。
一个门会做什么？
古怪的念头，却是现实的想法。
众妙之门会移动！
从天柱山移动到洞庭湖，它不是简单的移动，它一定要完成某些事情，这是天柱山太空船那批人的东西，会不会是某种实验仪器？
太空船那批人虽然不见了踪影，可众妙之门还按照那些人的指令在运行？
金属流动的诡异让林逸飞不敢轻举妄动。
酆都判官一招镇住众人，嘴角诡异笑意更浓，而那些金属液体在众妙之门上流淌，已经形成一副不小的图画。
林逸飞微有耸身，决定再次出手。
他虽不知道具体会有什么险恶的事情发生，却感觉越是拖延，对他们越是不利。
身形才起，林逸飞倏然横剑，挡在了牛皋的面前，同时厉声道：“小心！”
有尖锐的声响倏然响起。
在林逸飞稍有行动之际，酆都判官一挥手，就有无数类水滴的颗粒从众妙之门上挥出，直射岳银瓶、牛皋和林逸飞。
林逸飞知道牛皋无反击之力，立即挡在他的面前运剑。
水滴是那断裂铁剑的金属液态，在空中迅猛的划过，片刻间化作根根铁针，射到三人面前。
林逸飞、岳银瓶都算久经沙场之辈，可从未见过这般奇诡的景象，林逸飞不敢怠慢，断剑圈转，早使出万流归宗之法。
他和牛皋之前，瞬间形成一个涡流。
就听嗤嗤嗤声不绝于耳，林逸飞收剑时，就见断剑的平面上沾了难数的细小颗粒，为之骇然。
可更让他骇异却是岳银瓶的举动。
无数铁针袭来，岳银瓶眸光泛寒，却是轻叱一声，不进反退，纵越当空，一枪刺出。
哪怕用盾牌抵挡，要尽数挡住那些铁针劲刺也非易事，何况是长枪？
酆都判官见状，双眼碧绿更浓，低声道：“你在……”
“找死”二字不等说出，酆都判官眼中突有骇异。
岳银瓶一枪扎在空中，不知用力过猛还是怎的，枪身产生极为剧烈的震荡，空间亦荡，竟和林逸飞使出的万流归宗产生的情形大同小异。
铁针被震荡相应，偏离了方向，扩散射开，刺在岳银瓶身后的墙壁上。
岳银瓶却仍持枪而冲。
她一枪竟然给自身杀出条通路，下一刻，不但破了酆都判官的密集铁针，甚至一枪将酆都判官刺在了众妙之门上。
空中静寂。
岳银瓶眸中不喜反惊，脚步奇快的移动，手中长枪并不掉转，径直回戳过去。
她的长枪通体金属，枪杆回捅，若是穿在一人身上，亦能戳出个窟窿。
方才她势在必得的一枪竟被酆都判官躲过，酆都判官随即从她身后攻击。
酆都判官身法奇诡，超越正常的武学范畴，可岳银瓶却如背后长眼般，因为她知道对方的偷袭仍不能超越心理范畴。
酆都判官变化诡异，岳银瓶那一枪更是突兀，完全不按常理，让人变化不及。
当！
有火光四溅。
咫尺间，酆都判官抓住了枪杆，冷哼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辉！”
不久前，这一枪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可如今，酆都判官终究不想再次躲避，他也是个骄傲的男人，一把抓住枪杆，酆都判官随即大喝一声，将枪杆按向了众妙之门。
他要融了岳银瓶的长枪。
都说夜叉神枪将用的是杆神枪，他毁去了那神枪，就如毁去岳银瓶的根基。
方才融了林逸飞的断剑，给了酆都判官极大的信心，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所不能。
岳银瓶内心凛然，只感觉对方夺枪之手力道大的出奇，绝非她能够力抗，她最擅长的是精巧的枪法，而并非和对手力抗。
变化不过刹那。
从岳银瓶破针攻敌，到她两度刺杀酆都判官未果，再到长枪被困，不过是转瞬间。
只感觉对方力量无俦，岳银瓶突然放弃回夺长枪，反倒用力前送。
酆都判官猝不及防，他饶是得到了非人的神通，可若论武学造诣、变化精巧，自然远不及岳银瓶。
枪中力道本是凝聚了他和岳银瓶双人之力，他亦无法控制，长枪倏然脱手，已经扎在众妙之门上。
岳银瓶倏然再探纤手，长枪重回掌握，下一刻，她本要趁势再度攻击，可蓦地怔住。
不止是她，众人均是神色惊奇。
长枪闪亮，闪亮的不止是枪尖，不知为何，长枪通体泛着耀眼的光芒！
1363节 超时空通道
在古代，除日光、火光外，能自带光芒属性的东西并不多见，偶尔有夜明珠出现世上，就被当作是罕有之物。
是以众人看到沈约的手机会放光，除林逸飞外，倒是多数惊诧，以为这是神仙方有之物。
谁都没想到，岳银瓶手中的长枪亦会放光。
通体光芒！
虽不强烈，但在有些幽暗的石室之内，仍旧夺人眼目。
岳银瓶亦未想到！
神枪本是得父亲传授，根据父亲所言，神枪本分两杆，一杆沥泉龙枪，一杆沥泉凤枪。
岳云嫌凤枪之名太过女人化，是以弃置不用，改用铁锤，而她却在见到凤枪的时候，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杆长枪。
她感觉枪名丝毫不差，持枪在手，她着实有展翅翱翔之感，但她亦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这杆枪会变得熠熠生光。
光芒起，众人惊——惊的已不是神枪的异常，而是空间的异常。
长枪竟如指路明灯，不但照亮了室中空间，还能向酆都判官背后的远方延展，让众人看得到门后的情形。
那是一种极为古怪的现象。
因为无论再亮的明灯或光源，终究无法穿墙破壁的呈现，偏偏岳银瓶手上的长枪所耀的光芒有这般功能。
xiashuba.com
众人错愕。
沈约刹那间却感觉如同到了虚拟现实的一个场景。
这一切和虚拟现实很像！
他们明明站在山脉之内的一个空间内，但这个空间已经虚化，是以才能让所有人看到虚化空间背后的呈现。
就如天柱山网格化的那个地球般。
正常情况，你只能看到地球的表面，但因为某种内在分析，让你开始能对地球的内部有所了解。
酆都判官本是兑门而出，任凭谁都看不到兑门之后的情形，但凤枪光芒耀过时，众人已然看清楚门后的动静。
“小心！”林逸飞脸色突变。
“当心！”牛皋同时呼喊，声音沙哑。
那一刻他们终于看清门后的景象，可却仍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那里有暗影憧憧，如同月夜海水退潮后，沙滩上密密麻麻的不明生物；又好像地狱之内，那些蠢蠢欲动，想要冲出地狱、将你拉入地狱的亡灵。
酆都判官同时厉啸。
他方才大笑的时候，声音本就震耳欲聋，可在放声长啸的光景，声音竟如地狱中千万孤魂恶鬼同时在呐喊呼啸。
啸声中，门后的那些暗影已经从门后闪出，在酆都判官的挥手指挥间，张牙舞爪的冲向岳银瓶。
“借阴兵？”杨幺本来一直极为镇静，看到眼前这一幕，失声叫道。
沈约微有扬眉。
他知道什么是借阴兵，那是民间流传的一种迷信说法，是说某些法力通天界、连冥界的人物，可以利用自身的力量调动地府的鬼怪，和人间开战。
沈约自然不信此说。
他绝对不信有什么天界、冥界的存在。
天界何在？
很多古人因为看的不远，只以为白云之上再很远的地方就是天界，可哪怕突破地球，过了太阳系，也绝找不到什么天界的存在。
同理而言，冥界也绝对是虚妄之说。
但从不信鬼的他，今日竟像真的撞到了鬼？
是真正的鬼怪，绝非幻觉！
沈约亦看到兑门之后暗藏的阴影，同时看到那些阴影突破了合金门，涌现向岳银瓶。
一切均是那般的不可思议！
合金门并未开启，但那些阴影就是那么无障碍的透过了合金门，如同真正的幽灵。
不是幻觉！
沈约久经精神方面的考验，能在刹那间分清眼前是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那些鬼怪是真正的存在。
可鬼怪如何能够真正的存在？
在那瞬间，大多人只会觉得精神有些错乱，沈约却是瞬间入定，加以镜观。
岳银瓶内心颤栗，可持枪的手却是丝毫不颤。
从黑影重重，到幻化出难数的张牙舞爪的鬼怪，不过刹那，鬼怪杀到她的近前，也不过瞬间。
她出枪。
一枪出，正中前方一个鬼怪的咽喉。
枪尖从鬼怪哽嗓而过，脖颈后透出，却无血流。
任何人受到那种致命的攻击，端是一击致命，可那鬼怪脖颈被一枪贯穿，居然仍旧挥舞着双臂，竟要顺枪杆冲来，抓住岳银瓶。
胆小的见到这种情形，只怕当场昏迷。
岳银瓶振枪。
枪一抖，枪杆上的那个鬼怪居然化作齑粉，散乱向空中。
可随即有数只鬼怪冲到岳银瓶的身前。
岳银瓶眸光更寒，横枪急旋，瞬间将三个鬼怪打成两截，断裂的鬼怪并不立即毙命，仍旧蠕动不停，尝试要袭击岳银瓶。
沈约倏然睁眼，眼皮轻微的跳动。
如今的场景依稀相识。
当初在暗界瓦舍之下的实验室，他和李雅薇就曾斗过类似的东西，那时候，他们斗的是骷髅。
相似的情形，更高明的技术手段控制？！
当初那些骷髅人断裂却能重组，在沈约的镜观下，眼前的鬼怪亦是仿佛。
变化更精细，更巧妙。
他镜观时，看到有无数暗线和酆都判官体内联系，而酆都判官举手投足间，似在操纵傀儡般，操纵着那些鬼怪。
这究竟是什么技术？
沈约不明白，见林逸飞望来，不由向酆都判官的方向一点。
这会儿功夫，岳银瓶已不知击碎了多少鬼怪，可让她心寒的是——鬼怪无穷无尽般，并不因为她杀死而断绝！
林逸飞、牛皋见状亦是头皮发麻，林逸飞饶是见过现代的技术，可对如今的场面仍旧一筹莫展，见到沈约示意，似让他擒贼擒王，再无犹豫，振臂间高高冲起，断剑向酆都判官刺去。
他人在空中，围攻岳银瓶的鬼怪中倏然分出半数，咆哮中拦住了林逸飞。
杨幺见状，不由道：“先生，这世上真的有鬼？”他因为姐姐一事坚信无鬼，可若真的无鬼，那如何解释眼前的事情？
沈约喃喃道：“我始终认为，这世上若真的有鬼，鬼只在人心中。”
杨幺若有所思。
沈约突然道：“你好像不怕这些鬼怪吃了你？”
杨幺笑笑。
沈约缓缓道：“你不怕，是不是因为你有离开的法门？”
1364节 同一个目的
石室内有如地狱般，没有出路。
鬼怪围攻着林逸飞、岳银瓶二人，似无尽头。
林、岳二人的挣扎看起来没有任何意义，大多人置身其中，选择的多是放弃。
牛皋忧心岳银瓶、林逸飞的处境，只恨无能为力，酆都判官十指轻弹，如同面前有个钢琴，意态悠闲……
生死关头，方见人生真态。
沈约将一切看的清楚，亦看到杨幺的漠然——杨幺对眼下的境况无所畏惧，却也无意出手。
伊始的杨幺看起来要除去酆都判官，可在此刻，杨幺不过是当个看客，旁人的生死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听沈约询问，杨幺终于道：“不错，要想离开这里，并不困难，先生想要离开吗？”
沈约轻叹一口气，“这件事益发的有趣。”
谁都不明白他说的“有趣”指的是什么，沈约随即道：“你知道我不是辅佐梁武帝的那个沈约，还是对我客客气气的。”
杨幺没有立即回复。
“因为你伊始就知道我不是那个沈约，你不过有事情需要我的帮手。”沈约喃喃道。
xiashuba.com
杨幺的目光蓦地变得激动，“沈先生仍肯帮手吗？”
沈约凝望着杨幺的表情，半晌才道：“你要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杨幺略有迟疑，摇头道：“很抱歉，我不能说。”
沈约了然道：“是因为真正可以实现你愿望的人，不让你说？但那人一定要我参与进来吗？”
“你？”杨幺神色诧异，显然没料到沈约猜到这点。
沈约脑海中闪过九州之王如死人般的眼睛。
伊始他还没有想到，可如今却感觉自从他掉入长江的时候，九州之王的计划就已经展开！
让他沈约掉入长江，是不是九州之王计划的第一步？
“我会帮你。”
沈约喃喃道：“只要你不再是杨幺，也不再想当杨幺。”
他说的让人费解，不想杨幺立即道：“没有问题，世上自今日起，就可以没有杨幺！”
他们虽然低声交谈，可酆都判官显然听得到，那面冷笑道：“天王，你只要还活着，就还是杨幺的。”
杨幺笑笑，突然向众妙之门走去。
有鬼怪倏然窜出，就要冲到杨幺的面前，似要拦住他的去路，不想随即有光芒一道，从震门射出，笼罩在杨幺、沈约的周围。
那光芒如同条无形的管道，鬼怪撞上，倏然弹开。
岳银瓶眸中光芒更冷。
在沈约提及要走的时候，她就留意着杨幺、沈约的举动，她现在想的不再是杀了酆都判官，而是暂时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见杨幺走向众妙之门，她随时都准备招呼林逸飞带牛皋跟随杨幺离去，可不想鬼怪竟冲不开那道光芒形成的管道。
这究竟是什么鬼？
岳银瓶想不明白，可知道鬼怪若是无能为力，她亦难以奈何杨幺。
沈约见到那由光芒形成的管道，脑海中却不由浮出“天路”两字。
在回转和石田秀子、暖玉谈及九州的时候，他只是猜测九州之王和李巨人有关，可如今，他却几乎可以肯定此事。
无论是鬼怪的出现，还是光芒形成的道路，都是暗界技术的延展！
无论杨幺还是酆都判官，都是九州之王的实验体？
杨幺已到众妙之门前，伸手按住玄铁剑凹槽的那面，他周遭的光芒更盛，看着前仆后继、却无能为力的鬼怪，哂然笑道：“判官，你莫要逼我出手。”
酆都判官激将道：“你选择做缩头乌龟，我亦无可奈何。”
杨幺没有丝毫恼怒，只是道：“你我终究相识一场，我发现我们本不必分个你死我活。”
他似乎一天内就看透了很多事情，轻淡道：“今日起，你是你，我是我，再无瓜葛。”
言罢，他扭头望向牛皋，伸手蓦地一指。
他周围的光芒倏然延展，居然将牛皋亦罩了进来。
牛皋怔住。
酆都判官微有悔意，他没想到心狠手辣的杨幺居然还想着带走牛皋。
杨幺看着愕然的牛皋，轻淡道：“牛将军，无论你如何看我，但我终究亏欠于你。今日救了你后，你我亦是再无瓜葛。”
他看起来不准备带走岳银瓶、林逸飞，一只手仍按在众妙之门上，脸上竟有光芒大作，看起来竟如要升天般。
牛皋突然道：“杨寨主，且住。”
杨幺脸上光芒微敛，“怎地？”
牛皋恳切道：“牛皋命轻，杨寨主若是可以的话，一命换一命，不知能否让……”有些歉然的看了眼还在苦战的林逸飞，牛皋沉声道：“让牛皋留在这里，让岳银瓶离开？”
杨幺微怔。
岳银瓶随即扬声道：“牛将军，不用这般！”
林逸飞却是一声不吭，可眉头却是紧锁。他当然不是气愤牛皋的选择，只是仍找寻着绝境的生机。
若有选择，他自然也是选择让岳银瓶最先离开。
他和牛皋本是真正的男儿！
牛皋见杨幺沉默，再次道：“杨寨主，牛皋求你！”
杨幺笑笑，“牛将军此生少求他人，今日两次恳求杨某，却只和他人有关。”神色感慨，杨幺缓缓道：“杨某若能重新来过，倒希望能交到牛将军这样的朋友。”
他说话间，手一挥，光芒再引，就要罩到岳银瓶的身上。
酆都判官突啸一声，身形蓦地消失，下一刻，已到众妙之门前。
光芒笼罩在岳银瓶的身上。
酆都判官却是一掌击在众妙之门上，一道黑气倏然从他许愿的兑门涌出，与此同时，那些鬼怪蓦地消散成黑气，竟如杨幺所用的天路般，笼在酆都判官身上。
“你……”
杨幺本来风轻云淡的模样，见酆都判官蓦地如此，失声叫道，“要做什么？”
众妙之门前后突然罩上白、黑两道光芒，白的是杨幺汇聚的力量，黑色的却是酆都判官所用。
两道光芒交汇，就如太极阴阳般纠缠。
下一刻，众妙之门大亮！
四周亦亮。
众人本是置身在岛屿之下的空间，但在众妙之门亮起的刹那，却均是骇然，因为他们不仅看到了岛屿，还看到了洞庭湖，甚至听得到厮杀呐喊。
那像是岳家军攻打水寨的声响。
可他们几乎深入地下，如何又能看得到地上的诸多影像？
1365节 上京
众人倏然看得到洞庭湖周遭的景象。
不但是地下的空间，还有地上太多的物体。
可影像不过一闪，众妙之门的光芒随即照在众人身上。
不但空间接近透明，众人似亦开始透明起来。
有无数影像在空中飞舞，交错在众人身前、身后……
林逸飞突然失声道：“冰儿……”
他倏然看到百里冰的影像！
那是一个大厦之顶，有焰火飞天，百里冰泪流满面……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看到百里冰，可他感觉那好像是和他分别后的百里冰。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百里冰憔悴了许多，正如他林逸飞亦是消瘦般……
他为何会看到这般影像？
林逸飞不解！
而岳银瓶亦是少有的在这种时刻发呆片刻，因为她看到有道光晕笼罩在两个交战之人的身上。
而那两人随光晕的消失，亦是消失不见！
看到那两人其中的一个，岳银瓶莫名的心颤下，另外一个人是陌生的面孔，但对敌的那人，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是萧别离！
萧别离和别人在交战？她怎地不知道这场战役？萧别离怎么会失踪？
光晕消失的尽头，有一人一骑飞奔而至，马上那人戴着夜叉的面具，让人看不到面容，却仍能看得到她眸中的悲痛欲绝。
她居然看到了自己？
自己为何会那么痛苦？为何在她的记忆中，从未有这场战役发生过？
岳银瓶困惑！
自酆都判官全力凝聚在众妙之门上，众妙之门发出光芒，照在众人的身上，显出极多的离奇的影像。
看起来很是混乱，但因为影像的奇异，让林逸飞、岳银瓶亦是震撼的不能自己。
沈约亦是震惊。
但他震惊不是因为混乱离奇，而是因为清醒！
他那一瞬间，居然清醒的明白眼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他向杨幺解释过众妙之门的含义，那只是局限在禅修中，但他真没想到，眼前的众妙之门居然将这些玄之又玄的事情真正的展现！
1200ksw.net
岳银瓶看到了多年后发生的那一幕——萧别离、完颜烈决战朱仙镇，同时消失的那一幕！
岳银瓶看到了多年后的情形！
林逸飞看到了对他来说、仍处于未来时刻的百里冰……
众妙之门在照到这两人的时候，居然将两人以后会发生的事情清清楚楚的展现出来。
这门是能预知的？
在电光石火的那一刹，沈约还看到了酆都判官脸上的错愕，这一切可说是由酆都判官引发，可酆都判官似也没有料到会有这种结果。
他惊骇的表情说明了这点。
惊骇的他，是因为他看到一个面容五颜六色、几乎如鬼的人物，将一杆长枪刺入他酆都判官的心脏！
这是预知之门，预知之门展现了酆都判官死亡的结局？
看起来是异常明显的事实，这才让酆都判官很是惊奇，可沈约却不能立即肯定，他无法肯定的关键是——他亦看到光芒照在杨幺身上时出现的影像！
杨幺身后展现的影像却是两个孩子。
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孩子，明显忍住饥饿之意正在抱着一个年幼的男孩子，给那男孩子喂着如水的稀粥。
这一幕很是凄凉。
若是不知道杨幺的往事，沈约自然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可既然听过杨幺的过往，他自然想到这极可能是杨幺小时候发生的事情。
这是杨幺的姐姐，正在照顾年幼的杨幺！
一切都很明显，沈约却敏锐的察觉到问题所在——为什么林逸飞、岳银瓶、酆都判官看到的都像是未来的场景，杨幺看到的却是过去？
场面迷离，沈约却在刹那间看到太多的事情，既然如此，他自然没有错过光芒照到他身上产生的影像。
他居然没有看到自己。
他只看到几个长发人的后背，他见过那几个长发人。
当初酆都判官将他送到什么困仙池之前，曾经使用个扁盒子，扁盒子展现出的影像就有那几个长发人。
背对他的长发人。
如今出现的长发人和扁盒子中展现的那几个长发人很是相像。
沈约脑海中疑点重生，在那片刻发现太多不符合逻辑的地方——为什么众妙之门照在不同人的身上，有的展现未来、有的显示过去？
为什么光芒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只展现出几个长发人？而不是显示他沈约的未来或者过去。
可为何只有他沈约的展现有异常？他看旁人的影像都是想的清清楚楚，如何看不懂自己的事情？
除去他沈约的影像，其余影像均显示众妙之门可观世人未来、过去的事情？
这就是众妙之门的用途？
这和他沈约的理解其实并没有差别，常有欲，以观其徼，不就是可以观察未来的发展？常无欲，以观其妙，不正是溯源回看曾经的根源？
众妙之门实现了查看世人未来、过去的能力？
这是何等惊人的技术？
思绪纷沓，不过转瞬。
沈约被众妙之门神奇震惊之时，杨幺却已厉声喝道：“判官，你要毁了这里？！”
杨幺手抵众妙之门，看起来被众妙之门吸引，再无法顾及酆都判官。
酆都判官却像很是轻松的模样，桀桀笑道：“不错，毁了这里，毁去水寨，帮你除去那些背叛你的人，你还不谢我？”
他说话间，四周益发的透明，岛屿只剩下虚线轮廓。
唯一还存在的只有他们周围的八道门，哪怕众妙之门亦是变的近乎透明起来。
有黑气、白光从杨幺、酆都判官的体内注入在众妙之门内，纠缠其中，在门内迅疾的形成常见的太极图。
太极图分阴阳两半，鱼眼黑白。
酆都判官说话间，伸手用力一戳他面前太极图中白色的鱼眼。
鱼眼倏黑。
本来均衡的太极图半数全黑，而且整个太极图都开始向黑色转变。
那是一种奇诡的变化，如同黑暗、光明在争夺各自的领域，又像杨幺、酆都判官两股力量的比拼。
在酆都判官戳黑那白色的鱼眼后，笼罩在众人身上的白色光芒瞬间黯淡，甚至咔咔声响，竟要破裂的模样。
岳银瓶已然奔到杨幺之后，一枪刺出，却是刺向阳图中黑色的鱼眼。
1366节 奇怪的猎户
局面失衡。
众妙之门内的太极图正在向尽墨转化，而本笼罩在众人身上白色的光芒看起来亦要碎裂。
岳银瓶出枪！
一枪刺向阳图中黑色鱼眼。
她的想法倒是简单，既然酆都判官戳掉白色鱼眼占得先手，她戳掉那黑色的鱼眼，不能扳回一城？
“不要。”杨幺厉喝声中，可显然无力阻止。
枪杆被沈约一把抓住。
岳银瓶凛然，她这一枪势如闪电般，可沈约出手看慢实快，竟然好像一把就抓住了闪电！
用力一挣，岳银瓶想要夺枪，长枪通体再亮！
可长枪如同陷入铁铸的手掌般，竟然不能稍动。
岳银瓶为之骇然，她虽见识了沈约的神通，可实在没想到他的力量亦是如此磅礴无俦，竟让她兴起无力匹敌的感觉。
“不能刺！”
沈约沉声道，却已松开了长枪，表明自己并无敌意。
岳银瓶再愣。
一切变化都超过她的意料，按照她以往的脾气，危机关头绝不会听沈约的吩咐，但此刻的她握着长枪，却如握有千斤之中，终究没有再次出手。
“为什么？”岳银瓶问道。
沈约立即解释道：“太极阴阳互生，以初阴初阳为变化的契机，毁去生机，立陷死局。”他懂变化，更知变化，明白太极图鱼眼的真正奥妙。
杨幺轻吁一口气，他的脑海中亦是这般理解，不过却不能如沈约般说的这般清晰。
酆都判官大笑起来，“沈约，你也算是个人才，居然想得到这点。”
他身上黑气更增，似乎众妙之门失衡的太极图、给予他更多黑暗的力量，“我毁去阴中初阳，阳气再不生发，这里就是我的天下。”
众妙之门中的阴阳图本来半数尽墨，在酆都判官说话的功夫，白图中也有四分之一转成了黑色。
杨幺一声闷哼，身上光芒大作，注入太极图中，白图比例稍涨。
酆都判官又笑道：“杨幺，你又何必浪费力气？初阳不升，如今你无法从这里补充力量，拼尽全力又有何用？为了那些叛你的人努力？”
杨幺微有犹豫。
酆都判官随即道：“你倒不如岳银瓶那般，毁去初阴之升，说不定还能和我一战。”
初阴升说的自然就是太极图中那黑色的鱼眼。
黑鱼眼代表一阴生。
一阴为初。
岳银瓶持枪之手微紧，却没有出手。
她一点不笨，知道酆都判官这般诱导她出手，定然包藏着极大的祸心，如何会顺了酆都判官的心愿？
毁去生机，立陷死局？沈约方才的言语回荡在她脑海，她虽然不解，不过此刻，她绝对选择信任沈约。
微叹一口气，沈约缓缓道：“酆都判官，你为何一定要毁去水寨众人的性命？”
“你？”酆都判官神色微诧。
沈约一见，知道自己推测的无差，随即道：“此间维系，本仗阴阳平衡。”
他其实想说的是能量平衡！
杨幺所领的义军洞庭总寨下，有着能量自成的科技！
听起来很玄奇，实际上和现代的自动储能类似，只是这里的能量存储比现代的锂电、太阳能板高明许多。
如今岛屿下方积累着巨大的能量，而众妙之门移动到此间，能够透明、照出众人的过往、未来，正是机器得到能量注入才显示的结果。
通俗点说，杨幺、酆都判官以为许愿了，实则可能是给众妙之门接上了能源，这才导致一系列的玄奇事情发生。
但他若说能量，众人大多不懂，也是不信，因此他采用阴阳的说法。
“孤阴不生，孤阳不长！”
沈约继续采用古老的说法，“你毁去初阳，虽然暂时获得了胜势，可孤阴不生，太极图尽墨的时候，就是死机来临的时候，你不会从中得到任何好的结果。”
酆都判官脸色更黑，碧眼更绿。
林逸飞突然道：“你毁去初阳，断绝阴阳转化，岳银瓶若毁去初阴，彻底切断阴阳的联系，亦会让死机提早来临。”
沈约凝声道：“死机一到，就是岛屿崩溃之时，这就是你们说的地眼之泉。”
林逸飞一旁道：“岛屿崩溃，岛上之人就会尽数死于非命。酆都判官，你好狠的心肠！”他相信沈约所言地眼之泉的存在，亦知道这种能量足以弄得地覆天翻，因为他对现代科技亦不陌生。
biquge.name
岳银瓶和牛皋都有些发懵，暗想照你们这么说，无论怎么做，死局都是不可避免，只是迟早的问题。
酆都判官果然道：“你们虽然聪明，不想毁去初阴，但不过是延缓死局的到来罢了。”
岳银瓶怒道：“你毁去岛中众人生命，却什么都无法得到，又在图个什么？”
酆都判官淡然道：“我就是图个高兴。”
岳银瓶怔住，又想持枪去刺酆都判官，却再被沈约所阻，“不行，你不能攻击他，你攻击他，会让他借用力量，反倒加速死机的到来。”
岳银瓶握枪之手已有颤抖。
酆都判官大笑起来，“沈约啊沈约，你实在是我见到的最聪明之辈，居然将后续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你终究无能为力的，是不是？看着你们这般焦虑，已是我最大的快事。”
沈约笑笑，“很抱歉，我无法让你快乐许久。”
酆都判官一怔，不明白沈约的用意，就听沈约又道：“你算到了很多事情，但却没有想到你拿起屠刀的时候，也是自缚了双手吗？”
酆都判官心中颤栗。
沈约冷然又道：“你也没有想到过，旁人是无法攻击你，但这不包括我。”
话音落，沈约出手。
他本来在众妙之门另侧，可在出手的时候，已然到了酆都判官的身后。
空间置换。
众人失色。
他们看到沈约用的是和杨幺、酆都判官一般的神通，甚至比二人所用更是精熟。
哪怕杨幺、酆都判官亦是大惊失色。
“你？”
酆都判官只说了一个字，却明白沈约方才譬喻的意思，他拿起屠刀、自缚双手，他想要毁去岛屿，就要依仗众妙之门不能离开。
他有黑气保护，可如杨幺那白光般抵挡攻击，甚至可以化别人的攻击为自身的力量。
天地力量皆可转化，关键是看你能否转化、转化多寡。
他算到了太多，可唯独没算到沈约竟能破他保护而入，一掌击在他的背心之上！
1367节 见叶知秋
酆都判官周身有黑气缭绕，那可以保护他不被攻击。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却会在此间运用。
这就和古人哪怕不懂电脑原理，也能在电脑开机的时候，使用某些软件功能一样。
可若论运用，沈约无疑更精、更通，亦更明。
酆都判官被众妙之门束住举动，眼睁睁的看着沈约到了他身后，黑气如同拱墙环绕着他，给他提供保护。
沈约却轻易过了拱墙。
那本是难以摧毁的防护，被沈约轻易融入，而在众妙之门照耀下，本来有些透明的沈约有了黑意。
不是撞破黑气形成的拱墙，更像是融入黑气的拱墙中。
融！
无所不入！
之后沈约就趁酆都判官错愕的时候，一掌拍在了酆都判官的背心，然后就要锁住他的要害。
沈约未想杀了酆都判官，不是心慈手软，而是着实有太多疑问需要酆都判官破解。
这家伙明显知晓众妙之门的太多隐秘，沈约准备将其先带离众妙之门。
可哪怕是沈约，也没有想到一掌拍下去，酆都判官突然进入了众妙之门。
众人怔住。
那本是坚固非常、玄铁剑无法留下刻痕，沥泉凤枪也无法伤其分毫的众妙之门，却被酆都判官突然钻入。
门虽宽，可难容一人，酆都判官进入，居然没有从另一侧而出，反倒深陷门中，越入越深。
沈约眉头微凝，蓦地想到自己当初曾被九州之王扯入众妙之门的情形。
众妙之门内有四维立面！
酆都判官如今进入了异常的空间。
念头起，沈约伸手急勾酆都判官手臂，试图将其拉了出来，却拉了个空，下一秒，有一道光芒从门内反冲而出，其中有黑影夹杂。
沈约一个空翻，避开了那道光芒，等落在地上的时候，眼中满是惊诧。
石室内突然多了十数人。
各个身着铠甲，手持类似冲锋枪的武器。
枪口尽对沈约。
沈约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沉声道：“等等。”
他实在搞不懂为何自己和一个八百年前的古代判官交手，会突然冒出很多类似现代的人物。
众人发懵，林逸飞亦是看出奇诡，不等说话的的时候，对方有为首之人突然手臂一挥，喝道：“杀死！”
那些人立即向沈约扣动了扳机。
突突突！
有枪火尽数喷向了沈约，沈约倏然不见。
那十数人怔住。
他们蓦然到了此间，内心亦是忐忑，突见外人，第一个念头就是杀死对方、保全自己。
这是他们一向的风格，也是他们在这种离奇环境做出的本能反应。
他们却想不到沈约会消失。
与此同时，众妙之门周遭的八道门开始急速的旋转！
酆都判官一去，众妙之门上的太极图黑白又趋均衡，就如自然生机自会寻找自身平衡般，只是少了初阳鱼眼，整个太极图却在急骤的门内旋转，让人望之目眩。
那些枪手不等反应，就听有人在他们身后喝道：“回去！”
有大力从他们身后涌来，送他们瞬至众妙之门前。
众人无从抗拒，眼睁睁的再入众妙之门，惊声尖叫中不知去向。
石室震颤，四周石块纷落，就要倒塌般。
岳银瓶紧盯着杨幺，急声道：“杨幺，那终究是你兄弟亲人，你忍心见他们一朝尽丧？”
场面极为复杂。
从沈约击得酆都判官进入众妙之门，到突然有现代枪手入场，再到那些人随即被沈约送了回去，直到此间将要坍塌，着实让人看的眼花缭乱，不知所以。岳银瓶不明白的亦多，但她直觉中的危机是——岛屿真要覆灭了。
岛屿覆灭，太多人不免死于非难！
杨幺皱眉道：“地眼之泉开启，我不知道闭合之法。我并不想杀他们。”
牛皋不由道：“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
林逸飞却是看向沈约，急声道：“沈约，眼下阴阳失衡，导致此间灾难，初阳断，你可有还阳的手段？”
他知道若有一人还能挽回大厦将倾的危局，那一定是沈约。
沈约闪身间，倏然到了酆都判官适才的位置，一掌拍去，正中旋转的太极图白色鱼眼所在，默观初阳新生之景。
yyxs.la
止观双运，定慧互生。只有定，终难有大成。
沈约对眼前的局面亦是初遇，可听林逸飞所言，立即领悟关窍所在。
此间的平衡有赖于众妙之门内的太极图。
太极图已残，有初阳开关被酆都判官关闭。
沈约不知道如何操纵众妙之门，但禅修中，常观日、观明、观云、观空，亦会观虚景明意。
现代鸡汤常有一句话，你想得到、你就做得到。
听起来不过是幸存者偏差理论。
什么叫做幸存者偏差？意思就是幸存者才能发声，未幸存者绝对无法留言。常人根据幸存者的经验却往往不能成功，只因为那更像偶然事件。
是以那些成功大师对你宣扬的成功经验很难复制，只因为你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的更多是未幸存者遭遇的情况。
是以哪怕你想得到，也就仅仅局限于你想得到，做得到的究竟是少数。
可在禅修中，这个理论绝非幸存者偏差，而是真正修行者要做前必须经历的过程。
观想之妙，妙不可言。
禅修绝非死坐，若没想象，打坐的确本如磨砖成镜般。
沈约不知如何控制众妙之门，可一观想初阳之成，本来残缺的太极图立即有白色鱼眼出现。
阴阳互通，平衡再起，周遭的环境瞬间平稳了许多。
众人均喜，沈约却急声叫道：“林逸飞，让岛上居民尽快撤离。”
话音未落，众妙之门蓦地释放出极为耀眼的白光，众人周边景色倏改，林逸飞、岳银瓶睁眼时，居然发现自身竟然置身岛上，面对的是一帮惊慌失措，从岛屿向下奔行的百姓。
他们离开了地下。
适才石室晃动，岛屿自然也经历了地震山摇，众人不解情况，纷纷选择出逃到较为开阔的地面。
岳银瓶喃喃道：“我们出来了？”她没想到竟是这种结局。
林逸飞皱眉道：“牛将军不知去了哪里？那些持枪的人……”
除沈约外，只有他认出那些人所持的是现代化武器，他不知道那些人如何会突然出现，亦不知道那些人凭空而落在光洁的地面上，周围警报声不绝于耳。
有个声音响起，很是惊诧道：“李斯特将军，超时空通道有效，我们的实验人员，到达了八百年前！”
1368节 完颜家的问题
声音传至的时候，李斯特的五指如同弹奏钢琴般，在桌面上不停的敲动，他喃喃道：“超时空通道真的有效？”
他的表情如同见鬼一样。
半晌，再有人员敲门，李斯特沉声道：“进来。”
那人身着白色大褂，进入房间后，神色颇为激动，“将军，我们的实验人员带回了现场视频。超时空通道那面的确有古人，可也有个……奇特的人。一切证明，他们的确到达了过去。”
得李斯特授意，那人一摆手，空中有全息影像播放，播放的内容赫然是那些持枪之人面对沈约，开枪接火的场面。
“停！”
李斯特见到沈约，见鬼的表情更是明显，观看沈约面孔半晌，这才道：“这人是沈约？”
他当然认识沈约！
当初福岛一战，他拥有的月亮角被暖玉尽数夺走，可说是损失惨重，而沈约随即从世上消失，再没痕迹。
李斯特做梦也没想到过——沈约会出现在这段视频中。
“经过面部识别，这人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概率就是沈约！”那穿白大褂的人随即道，“那里不止有沈约，还有几个人身着华夏古代服饰的人，根据可靠的考古信息还原，那是八百年前宋朝的衣饰款式，这和超时空通道预测到达的时间吻合。”
李斯特眼皮又跳。
很显然，他亦没想到真会有这种现象出现。
“福特教授，你的结论是？”李斯特终于道。
那穿白大褂的人立即道：“如今表明，李巨人提供的超时空通道的确有效，我们人类，已经可以穿越到过去，同时有效的回转。”
福特教授很是激动的表情。
李斯特的眼皮持续的跳动，“只凭一段影像就得出这个结论，未免武断一些。”
福特教授上前一步，低声道：“将军，我们还得到了一个古代人。”
李斯特诧异道：“有八百年前的古代人到了我们这里？”
福特教授振奋的搓手道：“是这样的。但那人的精神状态似乎并不稳定，一直说自己是什么酆都判官。”
咳嗽一声，福特教授看出李斯特的困惑，解释道：“根据资料查找，酆都判官在华夏古代，就是阎王的别号。”
“这是个神经病？”李斯特皱眉道。
他当然不相信阎王爷穿越到他这里。
福特教授点头道：“我也有这种怀疑，是以准备对那人进行精神病理评估。可无论如何，那人绝对是极为宝贵的研究资料。”
李斯特沉吟良久，终于道：“还有别的信息吗？”
福特教授回道：“如今还在对视频进行进一步的分析总结，更多的结论，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李斯特点点头，摆摆手。
福特教授知趣的退出房间。
李斯特坐在椅子上沉吟良久，这才按动了桌上的一个按钮，李巨人的影像随即出现在他的对面。
李巨人看起来眼圈有些发黑，但在见到李斯特的一刻，立即道：“看来将军做过了实验，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李斯特故作淡然道：“我见到了一个老朋友。”
他将那段八百年前带来的视频再次播放，李巨人见到沈约那一刻，亦和见到鬼般，“沈约怎么会在？”
“这是不是说明……”
李斯特慢悠悠道：“这本来就是李先生制造的一个把戏，不然沈约如何会出现呢？李先生，你用这种方法，想要得到我的支持……似乎太儿戏一些。”
李巨人冷哼一声，“上校不要忘记了，你能变成将军，是因为我的缘故。”
李斯特没说什么，只是脸色略有些尴尬。
李巨人随即道：“若非我让贵国总统授意，上校在福岛一战失败后，本来不可能反倒获得升迁。”
李斯特仍旧保持沉默。
在他看来，在事实面前，只有蠢人才会试图混淆真相，胡搅蛮缠。
“如今贵国虽然有了新总统，可我仍旧有话语权的。”李巨人又道，“让贵国新总统重新找个将军取代上校的位置，对我来说，似乎并不是一个很难做的事情。”
无错小说网
李斯特突然笑了起来，“可李先生还希望和我合作的，是不是？毕竟我们是老熟人了，做任何事情，契合度都会高上许多。”
李巨人亦是展露笑容，“将军肯合作，我们的契合度才会高的。”
他的确如李斯特所言般，本着熟人好办事的原则，既然李斯特表示要合作，他的称呼也就从上校变成了将军。
李斯特随即皱眉道：“但沈约如何会出现在那里？”见李巨人不语，李斯特缓缓道：“根据李先生所言，这个超时空通道可是李先生才有的独特技术。”
李巨人喃喃道：“肯定是暖玉，她夺走了太多的月亮角，从月亮门中得到了穿越时空这门技术。”
李斯特试探道：“看来李先生也是从月亮门中，创造出超时空通道接口？”
李巨人并不回答。
这对李巨人来说，显然是个绝密。
李斯特随即打个哈哈，“可说实话，穿越到八百年前，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兴趣。”
李巨人淡然道：“将军想要穿越到福岛战役前？”
李斯特微有脸红，不过他的确有类似的想法。
穿越到太远的年代，对他而言的确没有意义。在他看来，只有现实的撸者，才会想着换个截然陌生的时代去找寻存在的意义，他李斯特已经足够成功，如果能穿越到不久前适当的修补，他说不定会更成功。
对他来说，更成功才是更有意义的存在。
“但如今的我们，只能到达那个时间。”李巨人略有遗憾道：“这也是我请求你协助的一个原因。”
“你派人去哪里做什么？”李斯特皱眉道。
李巨人略有不屑道：“我本来以为将军也会明白的。”
李斯特不再装糊涂，事实上，他也想到了李巨人的用意，“因为月亮角的局限，这才让李先生只能穿越到八百年前。如果从八百年前，再得到一些月亮角，李先生就可以实现任意时间的穿越，那时候……李先生或许就能修改如今不利的局面，击败暖玉？实现心中所想？”
李巨人冷哼一声。
李斯特皱眉道：“可暖玉呢？暖玉如今去了哪里？我们怎么找不到她的丝毫行踪。”
1369节 迫切需要
李斯特提及暖玉的时候，很有恨意。
他当然想要找到暖玉，将其千刀万剐，可事实却是，在沈约失踪后，暖玉也失踪了。
“将军若能找得到暖玉，暖玉也就不是暖玉了。”
李巨人淡然道：“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已经开始有她的大概位置了。只要……她再有几次行动，我们就可以捉到她。”
李斯特略带嘲讽道：“我记得在福岛之战前，李先生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也怕激怒了李巨人，闹得两败俱伤，李斯特打个哈哈道：“这一次，希望李先生能达成所愿。”
李巨人倒没有怒意，只是喃喃道：“这一次，不同的。”
他没说什么不同，却中断了和李斯特的通讯。
李巨人坐在一个宽敞、空旷的房间内。
奇怪的是，房间亦像是金属打造，和暖玉的那个房间有些仿佛。他沉吟许久，手指在空中点点，林道义的影像出现在房间内。
“先生……”林道义永远恭敬的态度。
“如今查出了什么？”李巨人沉吟道。
林道义凝声道：“监测系统表明，空间引力曲波在那人预警后，果然出现了！这似乎表明那人说的没错，暖玉还在我们的这个世界，而暖玉亦在进行时空穿越实验。”
微有停顿，林道义随即道：“而超时空通道证明也是有效的，不过在使用的时候，需要极多的能量。”
“这也是我和李斯特合作的一个原因。”
李巨人喃喃道：“我们需要他们提供微核能量来完成穿越实验。”
林道义低声道：“但我们不能完全相信李斯特。”
李巨人轻吁一口气，“当然。他有用，但他也有他的野心，就会制造很多意外。这世上最让人头痛的事情，就是一个蠢人的不自量力。”
林道义随即道：“所以，我们需要？”
他没说下去，但他知道李巨人一定会明白的，李巨人明白太多人的所想。
李巨人笑笑，稍显疲倦道：“是的，你去准备吧。”
等到林道义的影像消失后，李巨人沉思起来，许久才喃喃道：“沈约为什么要去八百年前，他难道……”
眼中有了忧虑，李巨人摇头道：“不会的，他不会做那种事情。”
他似乎肯定自己做的事情，沈约是绝对不会做的，因为他们本是两种类型的人。
随即有了困惑，李巨人低语道：“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
沈约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
他只是感觉气温降低了很多。
他立在山中，有溪水清澈，就在他脚下不远处潺潺流淌，他的身边正是杨幺，杨幺亦是有些茫然的样子。
在众妙之门发出耀眼光芒的时候，沈约下意识闭眼，实在搞不懂众妙之门在运行着什么功能。
从他的角度来看，众妙之门绝对有个奇特的功能——能够照出世人的过去和未来。
这是很玄奇的功能！
如果有人拥有这种功能，他应该是有史以来，最牛逼的预言家了。
脑海中闪过个奇特的想法——历史中，有真正可以预言的人，是不是因为被众妙之门照过，这才看到未来的依稀影像？
因为不能肯定，这才含含糊糊的预言，却对世人宣称，天机不可泄露。
天机为什么不可泄漏？
都说泄漏天机会遭到天谴，可天谴的执行者是哪个？
一切谎言都是难以解释的漏洞。
杨幺回过神来，见沈约还在看着远方，不知道他脑袋中转动的念头稀奇古怪，却忍不住道：“沈先生，这是哪里？”
沈约看向杨幺，“不是你领我到这里的吗？”
你这个导游不合格啊。
杨幺有点尴尬，“沈先生，我只知道通过众妙之门可以离开洞庭湖，可会到达哪里，却是第一次运用。”
“但你知道要去做什么了？”沈约若有深意道。
杨幺沉默片刻，“是的，我的第一个目的地，是会宁府！”
若非不得已，沈约很少强迫对方做不情愿的事情，这因为他更注重因果关系。
yyxs.la
强扭的瓜不甜。
这简单的俗语中，包含的至理就是一切要等契机，才会有想要的结果。
你强迫的确会得到结果，但那个结果一定会有问题的，亦会在一定的时期，开始反噬。
沈约来到八百年前，就是要接触九州之王，破解九州之王的秘密。
他和九州之王的唯一连接，就是众妙之门。
可惜的是——众妙之门这次展现异常的时候，九州之王没有登场。
杨幺、酆都判官都可能和九州之王有关，而杨幺很可能是和九州之王定下了契约——九州之王帮杨幺实现心愿！
杨幺对他沈约始终毕恭毕敬，唯一的理由就是——杨幺得九州之王的吩咐，一定要带着沈约才行。
众多想法掠过沈约的脑海，他也就能得出一个显然的推断——九州之王是间接的让他沈约去完成一件事情！
极为复杂的事情，经过沈约一分析，就变得清晰起来。
杨幺见沈约沉吟不语，不知道这位始终在进行高速度逻辑运算，有些纠结道：“会宁府就是上京。是……金人所在的地方。”
对很多宋人来说，金人所在的地方，其实就是地狱般的存在。
杨幺只怕沈约不愿前往。
沈约拿出手机看了下经纬，喃喃道：“看起来上京离的并不远。”
杨幺强笑道：“先生说笑了，洞庭路离上京着实有千里之遥，我提出这般非分之想的确让先生很是麻烦，但先生尽可放心，我一定会让先生舒舒服服的前往上京。”
沈约淡然道：“我和你说了，如今我们离上京并不远，这里就在上京的左近！”
杨幺怔住。
沈约并没有说谎。
他知道上京就是金人的大本营，也就是现代的黑龙江省哈尔滨左近。
适才感觉到气温遽降，虽看起来是炎炎夏日，但是此间别有清爽，这就很符合北方的特点，沈约拿出手机测量经纬，虽然无法准确定位，可如今的所在的经纬度，赫然就是黑龙江的位置！
看似巧合的空间纵越，定有它的玄机存在。
看着嗔目结舌的杨幺，沈约缓缓道：“要不然我们打个赌？”
杨幺迟疑道：“先生要赌什么？”
沈约盯着杨幺，“如果我没说错，你就要答应我一个要求，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1370节 香饽饽
天高气爽，泉水清澈，可见其中游鱼几许。
人心却是难测难见。
沈约要赌的时候，看着杨幺的眼睛，杨幺没有回避目光，只是道：“先生说笑了。”
“我不是说笑。”沈约坚持道。
杨幺凝望着沈约，“杨幺自知是个心狠手辣之辈，但在今日，却决心做个改变。先生为人，杨某很是钦佩。”
沈约喃喃道：“我没做什么。”
杨幺坚持道：“但在杨某眼中，先生着实做了太多。世人常用自己的心意，硬转旁人所为，杨某见多了恃强凌弱之辈，杨某以往，亦是这等人物，可在今日，当杨某见到了先生，才知道恃强不见得欺弱，反倒会扶弱。”
沈约没有从杨幺眼中看到任何狡诈之意，也没有看出他言行不一的举动。
他不是听别人所言来判断对方，他从来都是看对方行为的。
最少这一刻，杨幺是真诚的。
“先生和水寨众人毫无瓜葛，却终出援手，先生知道杨某无恶不作，还能耐心开解，从不强迫杨某说出不愿的事情。”
杨幺目光坚定道：“这样的先生，杨某恨不能多年前遇得。如今杨某落魄，能做的事情不多，但只要先生吩咐，杨某力所能及，定当赴汤蹈火，何必做赌来约呢？”
沈约看着杨幺明闪闪的双眼，终于笑笑，“希望你记得今日所说。”
他顺着溪流向上游走去。
“先生要去哪里？”杨幺不由问了句。
沈约沉吟：“要去上京，就要先出了这里的山脉，找人问下路再说。”
杨幺不由问道：“先生知道上流有人？”
略有沉吟，杨幺已道：“有人则需聚水背山安居，依杨某所见，这里若有人居住，应在溪水下游处不远。”
他穷困起家，虽第一次到了北方，可对于地理分析绝对不弱。
古人对环境的研究多体现在风水之说。
风水说本是古人智慧结晶，亦是古人寻找安居之地的一套理论，不过因被欲望沾染，逐渐和迷信挂钩，越传越玄、越玄越不靠谱的居多。
简单的举例，你住在空气新鲜流畅的地方，自然神清气爽，精神旺盛，做事情才可能顺遂，你总是呆在阴冷污秽的地方，无疑自降体能。
体能一降，百病皆至，进入恶性循环中，你却将问题推为什么阴鬼所为，那不但是无明，而且是蠢笨。
沈约笑笑，“我信杨寨主的经验，不过我方才听到有鸟儿鸣叫中途断绝，如被弓箭射中。”
杨幺丝毫不笨，立即道：“先生怀疑有猎人就在左近？”
他方才心情激荡，倒没有听到哀鸟之声。
沈约止住了脚步，杨幺以手按刀，亦向山侧一旁的岩石望去，鼻翼动动，低声道：“有血腥气，我去看看？”
杨幺嗅觉敏锐，观察力亦是惊人，不然当初何以凭花瓣垂落、洞口香气就辨别有敌在左近，进而做好准备，认出岳银瓶？
沈约止住杨幺，“是个猎户，不用动手。”
杨幺立即垂下按刀之手。
沈约扬声笑道：“我等偶至此间，并无恶意，只想问问道路，还请指点。”
杨幺不由道：“这里如果离金人所在地不远，只怕尽是金人，恐怕听不懂我们说什么。”
沈约微笑道：“但他总能看到我们的善意。”
杨幺一怔。
沈约缓缓道：“只要你有善意，有心人是能看得出来的。”
杨幺沉吟不语，一时间倒觉得沈约所言着实有着太多深意。他一生和孤苦、强横相伴，近些年来展现的只有霸道风范，听沈约所言，想起以往结义兄弟相聚的时光，略有黯然。
岩石后终于走出一猎户模样的人，手持猎弓，腰间系着两头野兔和一只野鸟，狩猎收获显然不多。
走上前来，那猎户看了沈约一眼，却打量了杨幺半晌，吱呀说了半天，杨幺完全不懂，沈约却点头道：“好。”
杨幺有点诧异，“先生听得懂女真话？”
沈约摇摇头，“听不懂，但看得懂，他好像邀请我们去他的地方坐坐。”
杨幺有些狐疑，不过见沈约跟随那猎户向小溪下游走去，终究还是跟随。
那猎户带着二人近了一间猎人才会居住的小屋，房中有个黑小子，似是猎户之子。猎户将兔子交给儿子，然后让二人在房中安坐，又向二人比划了一会儿，出了房门。
杨幺只感觉有着说不出的古怪，推窗向外看了半晌，皱眉道：“猎户走远了，好像要出山的模样。”
无错小说网
沈约“嗯”了声，缓缓坐了下来。
杨幺见状不由道：“先生想必也是饿了，我们随便吃点，在这里过上一晚，明天赶路也好。”
他说话间，出门去和那黑小子交谈半晌，可无疑是鸡同鸭讲，什么也没说明白。
那黑小子很是勤快，宰兔去内脏，拿去溪水边洗了干净，然后支架生火，烤起兔子来。
不多时，烤肉香气传来，那黑小子拿了一只烤兔送进来，顺便还拿了几个硬梆梆的馍馍以及饮水。
沈约拿起一个馍馍才要吃，杨幺突然按住他的手，“先生不觉得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沈约反问道。
杨幺缓缓道：“可能是杨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寻常猎户纵是好客，也不至于眼下这般行为。那猎户让儿子烤好兔子，对我们招待的着实热情。”
见沈约看着他，杨幺微显不自在，“我不是说热情招待不好，但只怕他是有诈的。”
沈约笑笑，“你看他儿子有诈吗？”
杨幺沉吟片刻，终于摇摇头。
他和那黑小子交谈，就是为了查看对方为人，不过并没有看出那小子的问题。
沈约又道：“你以为那猎户离开是为了什么？”
杨幺再次摇头。
沈约随即道：“猎户既然是金人，你就应该知道这里多是金国的地盘。”不等杨幺点头，沈约再道：“你觉得我们是偶然到了这里吗？”
杨幺怔住，“先生的意思是？”
他以往也是自命不凡，虽下定决心不想再做杨幺，可昔日能力仍在，也保持着往昔的谨慎，不想在沈约面前，居然有太多事情不知。
可他看出沈约明显知道什么了。
1371节 抢人
胸有成竹才会安然自若。
沈约看起来很镇静，似乎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方才和猎户打交道的时候，他虽和我说话，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在打量着你。”沈约又道。
杨幺当时只感觉猎户有些古怪，这会儿想想，的确如此。
“这说明什么？”沈约发问。
杨幺半晌才道：“他像认识我的样子，可他当然不会认识我！”
哪怕杨幺很是有名，但一个远在北方的金人猎户，本不应该认识在洞庭湖的一个义军头领。
沈约淡然道：“你错了，他一定是认识你的！”
微有凝顿，沈约缓慢道：“他最少看过你的画像，这才接你至此。”在猎户打量杨幺的时候，沈约脑海中已有猎户拿着一幅人像的影像。
人像图画画的赫然就是杨幺。
这是沈约从对方形体语言的细微处得出的归纳预判。
“而猎户出门，显然是去找在附近张贴你画像的人。”沈约推测道。
推理需要常理，常理无非是世人的日常逻辑。
见到五只断手判断这不是一个人拥有的，其实也是一种日常推理，不过是近幼儿园小班的推理。
沈约的推理看起来最少是中学毕业了。
杨幺闻言，总算听明白沈约在说什么，“先生的意思是——有人绘制了杨某的画像，在附近张贴，目的是让周遭的百姓如果看到杨某在左近出现，就去通知他？”
他这般叙说的时候，表情是不信的。
这几乎是更不可能的事情。
谁能预知他杨幺会来这里？
哪怕他杨幺也是不能！
在数日前，他杨幺还是雄心壮志，要和岳飞决一生死。事情急转而下，超出了他杨幺的意料，若有人能如沈约说的那样，那人几乎和神仙一样。
虽是这般想，杨幺仍道：“先生的意思是——猎户这般热情待客，不过是想留下我们，找人前来，求得些赏金？”
沈约喃喃道：“应是如此。”
杨幺一笑，推门出去，作势要离去，那黑小子立即出现在杨幺的身后，拉住杨幺的衣襟，嘴里叽哩哇啦的说着什么。
杨幺不懂那黑小子的话，可却看出黑小子是真的拦阻他杨幺离去的。
真要离开并不困难，不过杨幺见沈约仍是稳坐房中，终究选择回转，坐到沈约对面，“先生对杨某这人并不了解……”
“今天才开始了解。”沈约实话实说道。
杨幺忍不住道：“那先生却可以算出有人在此间等待杨某？”
沈约笑笑，“太阳每天照常升起是可以推知的。”
他隐约的表明自己也是知道个大概而已。
杨幺听出沈约的隐藏之意，缓缓道：“这么看来，先生也不知道谁在这里等候杨某了？”
竟有人在遥远的北方等候他杨幺的到来，这件事怎么想，都是让杨幺毛骨悚然的事情。
沈约居然道：“略能想到一二。”
见杨幺满是惊诧，沈约分析道：“没人知道你今天会到，你自己也不知道。有人在附近传放你的画像，哪怕深山中的猎户都能知晓，以此推之，周围大多百姓都会见过你的画像。”
杨幺眼皮微跳。
沈约继续道：“但这世上……”他想说这个年代没有打印机，画人像需要专门的画师，是挺耗钱的，可知道杨幺不懂打印，沈约简单道：“能够广撒你的画像，这般发动人力寻找你，要找你的人财力肯定是有的，甚至很有权势，他必须要让猎户信任、觉得一定能得到赏金，猎户才会送给我们一只美味的兔子，接近他们一日的口粮，是不是？”
杨幺皱起眉头，感觉沈约平淡的分析却是极有道理。
通常人若不确定能得到回报，怎会大方付出呢？
“其实你也应该想到的。”
沈约淡然道：“只是你这一日迭受变故，心神难主，是以忘记了一件很关键的事情。”
杨幺沉吟不语。
沈约打破谜题道：“酆都判官不久前曾经说过——金人的皇帝还活着，得过酆都判官的七星灯续命之法延续性命，如今对判官很是信任。”
杨幺握紧了拳头，骇异道：“先生总不会觉得，在此间找我的，就是金帝完颜晟？”
yyxs.la
这听起来匪夷所思，哪怕杨幺说出答案，仍旧不能相信。
沈约却很平静道：“这种可能是有的。”
他做出这种判断并非天马行空，因为他知道他们从洞庭湖突然到了上京，绝非是意外！
这更像是个必然事件！
“但我和金帝并没有瓜葛。”
杨幺皱眉道：“我虽和金帝扶植的傀儡刘豫的手下李成有过交往，但那是为了……为了……”
见沈约盯着他，杨幺不再隐瞒，“那是为了孔彦舟。”
沈约记得孔彦舟杀死了钟相，扬眉道：“你一直想杀了孔彦舟为钟相报仇？”
杨幺重重点头，“不错。孔彦舟以宋室狗皇帝赵构为凭，派人说是议和，却是暗中偷袭义军，杀了钟大哥，我等对此都是深恶痛绝，在钟大哥坟前发誓，定要除去孔彦舟。我一直没有忘记此事。”
他握紧拳头，没说的是——忘记的是别人。
沈约喃喃道：“孔彦舟投靠了刘豫？”
他听黄诚说过此事。
孔彦舟背叛赵构并不出奇，都说狗子很是忠心，但它的忠心，多是因为知道有个温饱的归宿罢了，就和一个人对企业很忠心，通常只是因为他感觉这是个生存依托般，而绝不是被什么企业理念所侵透。
一个被高尚理念侵透的人，如何会做出很多不高尚的事情？
若知企业将要倒闭，除了企业中有钱的扫地大妈想着拯救企业外，大多人都会无心工作，只想着另谋生路。
人如此，狗亦如此。
一狗有二主、甚至有多个主人的情况并不少见。
世人以为狗子的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但那不过是他们的错觉和一厢情愿而已。
孔彦舟无疑是条狼狗！
不但寻求温饱，还要吃肉，以孔彦舟的精明，无疑知道金人和刘豫能给他更多的好处。
“我一直想着除去孔彦舟。”
杨幺握拳道：“可我等因为要和宋军作战，我一直抽身不得。孔彦舟知道义军对他的痛恨，又一直龟缩在伪齐军中，我这才想出要和伪齐假意联手，看能不能借机铲除孔彦舟！”
1372节 救命
杨幺叙说往事的时候，目光咄咄。
他没有撒谎，这是他的真心想法，并且付诸于行动。
“但在世人眼中，你却是真的要和伪齐联手。”沈约皱眉道。
就因为这件事，黄诚等人才对杨幺有了不满之心，这也是黄诚等人背叛杨幺的一个缘由。
可真相却比看到的要复杂很多。
杨幺淡然道：“成大事者，怎拘小节？能杀了孔彦舟为钟大哥报仇，这点儿误会算得了什么？我若是骗不了旁人，又如何骗得了奸诈如鬼的孔彦舟上钩呢？只是……”
轻叹一口气，杨幺不再多说。
俱往矣。
无论他多么精明的计划，终究因为兄弟间的分崩离析付诸于水。
默然片刻，杨幺涩然道：“不过也怪不得他们误会，我联系伪齐是事实，利用伪齐除去赵构，也在我的计划之内。”
沈约轻叹一口气。
仇恨能让一人做到的事情，很多时候，都超乎世人的想象。
杨幺这般作为，无疑被宋人正统不容，但对杨幺来说，却是最佳的办法。
“但我并没有联系金帝，始终没有。”
杨幺沉声道：“金帝如何会绘制我的画像，在这左近传发？又如何肯定我会在这里出现呢？”
杨幺始终不能相信金帝在找他，原因无它，他杨幺在南方虽然重要，可在金帝的眼中，并非不可或缺。
“金帝找你，自然有他的理由。”
沈约沉吟道：“完颜晟近些年、身体并不算好吧？”
他想到林逸飞当初焦灼的神情——林逸飞知道完颜晟已经死了！这是林逸飞曾经的年代，林逸飞的记忆不应出错，可完颜晟居然还活着！
历史在悄然的改变！
不是他沈约、林逸飞在改变历史，改变这个历史的竟然是酆都判官！
酆都判官用什么七星灯续命之法延续了金朝皇帝完颜晟的性命。
在演义中，诸葛亮好像曾经想用此法续命，沈约没想到这种方法会真实存在。
可历史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基因突变？
沈约脑海中又闪过九州之王那双如死人的眼睛，内心凛然——不用完颜烈做什么，是九州之王就在改变这段历史！
杨幺皱眉道：“我没见过金帝，不过听人提及，完颜晟近年来的确因为身体欠佳，少有南下，南下入侵的一直是完颜宗翰、完颜宗干以及完颜宗弼那些人。”
沈约除了知道完颜宗弼就是金兀术外，对其他人不算了然，隐约记得完颜宗翰在演义是叫什么粘罕的一个金将，是个愚蠢的代表。
可如果一个愚蠢的金人都把宋人打的溃不成军，那宋人似乎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见杨幺对金人皇室内幕颇为熟悉的样子，不由询问道：“这些人的关系是？”
杨幺解释道：“完颜宗翰又名完颜粘罕，本是金人国相完颜撒改的长子，金人太祖完颜阿骨打能登帝位，完颜宗翰在其中发挥了极大的力量。”
沈约微微点头，“这么说金太祖对完颜宗翰很信任了？”
杨幺肯定道：“的确如此，听闻金太祖去世前，本想立完颜宗翰为继承人，不过金人的皇帝最终被完颜晟取得。”
见沈约听的聚精会神，杨幺又道：“完颜晟是我们汉人对其的称呼，他本名叫做完颜吴乞买，是完颜阿骨打的四弟。”
沈约认真的整理其中的关系。
他既然预知到有可能面对完颜晟，自然要将对方的底细搞清楚。
这是他和金鑫的一贯做法。
想到金鑫，沈约倒很是怀念，金鑫虽然有些男人常见的缺陷，不过若论做事绝对一流的。
“金人的这两个开国皇帝，和大宋的太祖、太宗类似？”
沈约类比的整理出一些关键，“都是兄长死，不是子嗣继位，而是弟弟继承皇位？”
宋朝亦是兄弟打天下，赵匡胤死后，不是赵匡胤的儿子继承皇位，而是赵匡义取而代之。不过传说中，赵匡胤是被赵匡义害死的，后人流传烛影斧声一案，说的就是这件事情。
1200ksw.net
杨幺点头道：“正是如此，听说女真人的风俗都是兄终弟及、选贤与能。完颜晟实力不凡，继承帝位，虽引发完颜宗翰的不满，却因完颜晟也有名义，是以让完颜宗翰也是无可奈何。”
沈约微微点头。
他知道兄终弟及是华夏某些少数民族的风俗，有人视之为恶俗，因为弟弟继承的不仅是兄长的财产，还有兄长的妻女，而那些民族的后代，在继承的时候，居然也是类似的做法，在重儒家学说的汉人来看，很是别扭，甚至有悖于人理之嫌。
但这也是那些少数民族在恶劣的环境下，保存整体实力的一个方法。
整个大家族的领导权交在有能力的人之手，总比交给稚子手上要安全许多。
华夏就因为有着独特的父死子承的帝位传承风俗，导致很多皇帝生长于后宫，少受磨练，缺乏对世界的基本认知，最终葬送了整个帝国。
这种例子举不胜数。
从此看来，少数民族的权利继承法虽然有缺陷，可华夏的帝位继承方法也是大有问题的。
你少了饿狼般的争夺，就多了绵羊的软弱。
女真人的风俗和北方匈奴、契丹那些游牧民族类似，不过也有个大问题——许多人都认为自己是有能力的，都想参与到继承者的行列中，是以兄终弟及、选贤与能的方式也会引发激烈的内讧。
虽然不知道金人内部的具体情况，可听杨幺所言，沈约已知，完颜晟和完颜宗翰的矛盾不可避免。
不过完颜宗翰既然得金太祖信任，有意传承其皇位，说明完颜宗翰能力着实卓绝，如今金人并未定天下大局，完颜晟自然还会使用完颜宗翰。
杨幺又道：“完颜宗干是金太祖阿骨打的长子，完颜宗弼是金太祖的四子，都是极具能力，是金人入侵中原的主力干将。”
沈约微微点头。
杨幺又道：“金人去年本发动大军对中原大加攻击，可在年底撤兵，完颜宗翰等人悉数北归，听说那时候完颜晟身体状况恶化，这些人回转，自然是怕完颜晟归天，权利划分与己不利！”
1373节 风流
沈约对杨幺的推论很是赞同。
杨幺毕竟是义军领袖，对于权利层的问题，还是看得极为透彻的。
大多数起事都是迫不得已，目标也是明确，为了继续生存。
金人也不例外。
大宋和辽人僵持多年，联合金人灭了辽国，却给自己种下了祸根，但金人攻击辽国，却是因为辽国压榨的太狠的缘故。
金人多是穷困，是以重财物，金帝若死，对众人的权利和财富的归属影响极大。
华夏的大秦帝国崩溃的原因就是在于，秦始皇意外归天，长子扶苏不在身边，导致赵高矫诏立下胡亥，进而让扶苏自尽，侧面毁了整个大秦帝国。
金人皇帝完颜晟若是性命垂危，完颜宗翰他们自然无心开战，抢着回转上京，再次划分权利归属才是重中之重。
不然你哪怕在中原抢的再多，终究不会归你所有。
“看来完颜晟的确有死的可能。”沈约喃喃道。
杨幺不知道沈约在思索历史分叉的问题，沉吟道：“但完颜晟显然没死，他身为一国之君，若是身死，绝对是个举世皆闻的消息，哪怕在江南，也会知晓的。”
沈约再次点头，“这就和酆都判官有关了。”
杨幺倒是一头雾水，“先生此言何解？”
沈约笑笑，“在我想来，本来呢，完颜晟是应该死的。完颜宗翰等人去年年底撤军回转，绝非只是因为金帝有恙，而是有内部人员告之，完颜晟已然生命垂危。”
杨幺缓缓点头，这是合情合理的分析。
“但酆都判官却意外的救了金帝。”沈约又道，“酆都判官说的七星灯续命虽像虚妄，可事实上，金帝的确可能因此获救。”
杨幺冷哼道：“判官真有这大的本事？”随即眼前一亮，杨幺道：“不是判官有本事，是他从神仙那里取得了仙术？”
沈约微笑道：“应是如此。如果我们的这些推断没问题，那剩下的蹊跷倒可推测，金帝虽然被治好，可绝对没有好利索。”
杨幺想要询问为什么，随即想到关键，点头道：“若是金帝性命无忧，自然不用再找酆都判官。”随即有些皱眉，杨幺又道：“但金帝找的人本不是我，而是酆都判官。”
沈约缓缓道：“但这里的猎户认识你，极可能说明完颜晟发出了……你和酆都判官两人的画像。酆都判官应该对金帝完颜晟提及了你。”
杨幺醒悟道：“这也是判官一直游说我继续联手的原因，有些事情，是一定要我来做的？可有什么事情，他需要我才能做到？”
沉吟片刻，杨幺还是摇头。
沈约点醒道：“最少你们都是在众妙之门前许下愿望的人。”
杨幺脸色微变，似想到了什么。
沈约内心却已经有了个结论——九洲之王因为某些原因，并不能亲身至此，但他可能要完成太空船那些人要做的实验，是以九州之王控制了酆都判官和杨幺，需要和金帝做个买卖？！
杨幺突陷奇境，从洞庭湖到了金人之地，难免迷糊，沈约却是绝对清醒。
看着杨幺，沈约推测道：“你听说过空间穿越……”
杨幺缓缓点头，“困仙池就是类似的情况，判官说困在那里的人，是他用奇特工具送过去的。”
“但你始终没有进行空间穿越。”
沈约见杨幺再次点头，继续道：“可酆都判官显然不是第一次进行空间穿越，他也不是第一次到达这里。”
目光透彻，沈约缓缓道：“判官应该很少离开你太久的时间？”
杨幺回忆半晌，终于点头。
沈约又道：“洞庭湖到上京，路途遥远，判官要联系金帝，救治金帝得到他的信任，做这大的事情，本需要极多的时间。”
杨幺醒悟过来，“判官一直通过特定的……空间通道来到上京。”
他因为困仙池一事，对这种奇事并不见怪，随即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这也是我们能到此间的原因？”
沈约微微点头。
杨幺暗自骇异，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沈约为什么突然推测是金帝完颜晟在找他。
1200ksw.net
他们到达这里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沈约从他们到达此间的那一刻，就想到这些事情，进而推断出酆都判官和金帝之间的联系和交易。
这是何等的手段和头脑？
杨幺震惊沈约不经意间展现的能力，等心情稍有平复后，这才道：“酆都判官虽能到达这里，金帝完颜晟却不知道这里？”
他做出这种推断是因为若有固定联络点，这附近就可能会有金人驻扎了。
沈约再次点头，他亦是这般想法。
“是以完颜晟只知道酆都判官曾出现的某个地方，想要找他，还要在这左近传放判官的画像。”杨幺继续推测道。
“完颜晟的病并没有完全好。”沈约喃喃道：“但酆都判官又一定要和完颜晟有些合作。”
杨幺瞳孔微缩，“他们要合作的事情，不是有关天下，是关于神仙？”
沈约微笑道：“你这么想，就会明白很多事情。我们假设完颜晟需要酆都判官来续命，酆都判官却需要完颜晟帮手，完颜晟不蠢，不见兔子不撒鹰，是以要等完全无恙才会帮手，可酆都判官却无法彻底医治完颜晟，是以才需要你来帮手……”
杨幺皱眉道：“我不懂医术，哪怕判官找我到这里，也是无济于事。”
沈约喃喃道：“但你一定有用的，这也是判官执意要找你的原因。我想判官离开完颜晟的时候，应该提及下次前来，就会带你前来。”
微有沉吟，沈约缓缓道：“判官若来，轻车熟路径直去找完颜晟就好，完颜晟应该也习惯这般联络方式。可完颜晟突然打破常规，这般迫切的寻找你和判官，倒有一个可能。”
杨幺目光微闪，“完颜晟病情又加重了？”
沈约“嗯”了声。
这是正常的推理。
微有吁气，杨幺缓缓道：“怪不得近些日子，宋室开始对水寨大举进攻，甚至抽调岳飞的人马。”
这是个因果。
金人没有对中原用兵的意向，宋人就有喘息之机，攘外必先安内，宋室就是趁这点空隙，决定清除杨幺这个身边的炸弹！
沈约喃喃道：“今夜又是难以安眠了。”
杨幺一怔，“为什么？”
有马蹄声已经传了过来。
1374节 行刺
马蹄声急骤，从远方传至，林前而止，随即有急促的脚步声向木屋的方向行来。
杨幺在听到马蹄声时，早闪身到了窗侧，将窗子推开一条缝隙望去，就见有十数金兵打扮的人向这里急冲过来。
那个猎户反倒落在后面。
若不是和沈约早有商谈，杨幺说不定拔刀相向，回头看沈约淡定的吃着馍馍，杨幺心中暗叹，怪不得那个神仙指定要他请沈先生做事，此人着实有着深不可测的本事。
脚步声到门前，有个为首的金兵一挥手，众人皆止。
为首的金兵居然叩叩房门。
杨幺见对方前倨后恭的模样，若非得沈约分析，着实一头雾水。如今隐约明白对方的需求，杨幺还是谨慎走到门前，缓缓开了房门。
那金兵见到杨幺，上下打量了几眼，露出喜意，单膝跪倒道：“小人叫做胡室，阁下可是洞庭湖的杨幺大爷吗？”
他称呼极为恭敬，询问却也仔细，说的倒是一口流利的汉人言语。
杨幺不动声色道：“正是杨某。”
胡室大喜，偷偷向房内看了眼，见了沈约，目光一掠而过，随即收回，“那酆都判官大人可在？”
杨幺不由看了沈约一眼，暗想这人真的料事如神，这些人找他，果然和酆都判官、完颜晟大有干系。
“判官另有事情，一时半会不能前来。”
当初众妙之门有异，杨幺见判官好像和那些持着怪异、且杀伤力极大的武器之人一同消失，倒真的不知道酆都判官的去向。
沈约皱着眉头，不是因为金人对他的视而不见，而是想着在众妙之门前那些现代人的杀入。
从技术角度来看，那些人更像是明界的人！
怎么会有一批明界的人突然杀到八百年前？
穿越到过去、这不是暖玉才有的技术？
沈约内心微有不安，不是因为对方的科技，而是感觉改变益发的不可控制。
不可控制的历史，究竟会走向何方？
胡室闻言，恭敬道：“杨大爷来了也是极好的，还请杨大爷跟随小人前往上京。”他说话的时候，诚惶诚恐，只怕杨幺拒绝的模样。
杨幺转身向沈约鞠躬道：“先生意下如何？”
他久经世俗，看惯人间冷漠，早知人情世故，见金人只对他客气，只怕沈约不悦，这番态度就是让金人对沈约更加尊重一些。
无论以后如何，眼前这排场不摆白不摆。
果然，胡室见杨幺对沈约如此恭敬，微变脸色，立即道：“还不知道这位先生高姓大名？”
杨幺道：“先生姓沈，酆都判官也要称呼一声沈先生的。”
胡室闻言倒是惊喜交集，“原来是沈先生，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沈先生莫要见怪。”他是个机灵人，奉命在寻酆都判官和杨幺，是以才对沈约不加理会，但如今见杨幺的表情，感觉沈约是个大有来头的人，如何会不更加恭敬？
沈约只是笑笑。
杨幺这时才明白沈约适才为什么说今晚难以安眠，暗想沈约早知道对方急迫心理，今晚只怕要趁夜赶路了。
胡室见杨幺立着不动，略有哀求道：“还请杨大爷、沈先生移步山外。”
沈约站起身来，杨幺见状顺水推舟道：“前面带路吧。”
胡室见状大喜，居然倒退着将二人迎到林边，请二人上马。
沈约、杨幺在金人簇拥下出了山，夜晚时分进入个小城，城内已有马车准备，胡室歉然道：“事情急迫，需要趁夜赶路，还请杨大爷、沈先生体谅一二，小人感激不尽。”
沈约、杨幺互望一眼，内心都是同一个想法——完颜晟只怕病的很重。
马车内准备了上好的饮食，亦可勉强斜倚入眠，杨幺人在马车上却是无心闭眼，只是道：“沈先生，若完颜晟真的垂危，我们怎么办？”
他不是大夫，感觉沈约也不像能治病的模样，难免心中惴惴。
沈约突然道：“你到上京，目的不是完颜晟？”
杨幺沉默片刻，缓缓摇头，终于道：“我这时候还瞒着沈先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事实上，我只知道要到上京一个地点，见一个人，索要件东西而已。”
见沈约默然，杨幺歉然道：“地点我是知晓，究竟是要见什么人，索要什么东西，我并不知情。先生，杨某若有虚言，不得好死！”
沈约见状，想到杨幺也是受九州之王摆布而已，而九州之王不肯向杨幺透露更多，是怕他沈约有所预知吗？
二人倚车壁稍眠，马车的速度虽不如战马，可也绝对不慢，路上竟换了三次马，等到天明的时候，前方城郭已现。
马车稍停，胡室掀开车帘，着实有些疲惫的面容，其上却夹杂着欢欣，显然觉得付出值得，“杨大爷，沈先生，已近上京，还请两位稍安。同时……”
有些为难，胡室又道：“不知道能否请两位一直安居车内？”
沈约笑道，“怎地，我们无法见人吗？”
胡室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不是这样，可是……”
沈约淡然道：“无妨事，我们呆在车中就好。”
胡室大喜，长施一礼后放下车帘。
杨幺皱眉道：“他们为什么搞的这么神秘？”
沈约笑笑，“或许因为奇货可居吧。”
杨幺眨眨眼睛，“先生的意思是——我们是香饽饽，还有很多人争抢吗？”
1200ksw.net
沈约喃喃道：“能救金人皇帝的人，他们自然要抢。”
杨幺哑然失笑，“但他们若知道我们根本无能为力，不知道什么反应？”
沈约闭上眼睛，淡然道：“这世上不都是如此？只要有人争抢，为免吃亏，无论好坏，总要抢下来再说？
杨幺闻言，沉思不语，暗想沈约出言必中，简单言语中又有至深道理，看起来年纪和自己相若，如何会和活过几生般？
车子到了城门前，有脚步声接近，随即有询问之声，胡室一直守在车旁，用汉话回道：“是丞相特许的通行车辆，无须审查。”
沈约看向杨幺，“如今金人丞相是谁？”
杨幺稍有犹豫，“想必是完颜家的人？”
他这么想倒是有情可原，因为金人当权者，基本都被完颜家掌控，而他显然对金人内部也不熟悉。
车轮再转，可不到几步又是停下，有人扬声道：“掀开车帘看看。”
说话之人满是倨傲的语气，用的是蹩脚的汉人语言。
1375节 杀无赦！
马车本来和豪爽的东北大汉般，一路狂奔，到了上京城门前，就和扭捏的小媳妇般，进一步停一步的模样。
有人拦截车辆，要看看在车内的是谁……
杨幺不由向沈约看了眼，沈约如同弥勒佛般端坐，只是低声说句，“和我们无关。”
怎么和我们无关？杨幺想不明白，沈约随即又道：“无论谁要找我们，我们最终不都是要见金人皇帝完颜晟吗？”
杨幺轻吁一口气，暗想这人实在是天生的睿智。
车外的胡室明显赔笑道：“都统大人，这是丞相特许的车辆。”
那都统冷笑道：“你是说我不配看看车内的人物吗？”
胡室忙道：“不是这样。只是丞相有令，除皇帝有旨外，这辆车内的人，旁人不得去见。”
杨幺再看了沈约一眼，心道果然是完颜晟在找酆都判官，这人运筹帷幄、明察秋毫的本事实在强悍。
胡室搬出了皇帝旨意，常人定然知难而退，可那都统竟然笑道：“韩企先只有这点本事吗？”
杨幺一怔，压低声音道：“原来接我们的是韩企先。”
沈约反问道：“你认得？”
杨幺摇摇头，低声道：“我如今才想起来，听闻他本汉人，祖先被掳掠入辽，受辽人重用。辽国破灭后，他进入金人的权力层，不想做到丞相的位置。”
车外的胡室连说不敢，可挡在马车门前，却明显不想让什么都统参与进来的模样。
蓦地有沉重的脚步声落在车门前，那都统粗着嗓子道：“滚开！”
车身微震，有仓皇的脚步声。
沈约不用去看，脑海中早就闪过那剽悍的都统、一把推开胡室、让胡室踉踉跄跄的情形。
四周倏静。
杨幺不由按住单刀，见沈约安然自若，终于松开了手，心中却想——这个都统好强横，连金人丞相都不放在眼中，只怕有更强硬的后台。
“我完颜斜保今日就要看看，这车内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让韩丞相这般招待？”
那都统扬声中，一只手按在车帘上，就要扯开。
沈约皱了下眉头，不是因为对方果是完颜家族的人物，只是想到——韩企先为何用如此隐秘的方式接他们入城？
车帘微晃，沈约，杨幺已能看到那粗壮的手指，仍旧没有反应。
他们又能有什么反应？
不想车外突然一声轻叱，隔着车帘微掀的一点间隙，二人见到有寒光闪动，正是刺向那粗壮的大手。
完颜斜保手虽粗壮，毕竟不是刀枪不入，危急关头，顾不得扯下车帘，急缩倒退。
寒光至帘前则止，连车帘的皮毛都没伤到一分，随即追刺完颜斜保。
完颜斜保怒喝声中，从腰间抽出马刀，奋力劈砍。
空中并无利刃交击之声，出剑那人显然一发则收，随即站在了车帘前。
有股淡淡的香气传至车内。
杨幺扬眉，没想到阻挡完颜斜保的居然是个女子。
他看向沈约，暗想这种时候，男子汉如何会让一个女人出头？不想沈约不是英雄，也不想当英雄，只是轻微道：“不需要惹没必要的麻烦。”
杨幺听出沈约的潜台词——正事要紧！
“韩红豆，你做什么？”完颜斜保大声叫道。
沈约虽然不管闲事，可没有停止思考，心中暗想——韩红豆？韩企先？这挡在他们前面的女人是韩企先的女儿？
完颜斜保身为都统，能如此蛮横，靠的自然不是官阶，而是他的后台老子，能和丞相韩企先掰手腕，甚至对金皇帝的旨意都当耳旁风的，完颜斜保老子的地位绝对不差。
而能与完颜斜保公然做对的女人，若没有韩企先撑着，如何会丝毫不退？
沈约虽然不知道这争斗两人的具体情况，但知道这两人的交手，实际上是背后两大势力的暗战。
当然了，这种争斗可大可小，只要不死人，终究不伤根基，只能算是一次试探。
他虽不想参与这些历史进展，不过大脑却是自动的分析着眼下的局面。
韩红豆冷峭道：“完颜斜保，你耳朵聋了不成，没有听到胡室说——这辆车内的人，除了皇帝下旨外，旁人不得去见吗？”
完颜斜保更硬的态度，“那若韩企先有鬼呢？”
韩红豆呵斥道：“你胡说什么？”
完颜斜保扬声道：“都说韩企先最近鬼鬼祟祟的，甚至可能对皇帝不利，这车内说不定是不利于朝廷的人物。”
上前一步，完颜斜保骄傲道：“韩红豆，我看你是个女人，不想和你打。你让开，一切都没问题。”
韩红豆反诘道：“若不是真正的男人，我也不屑和他打的！”
完颜斜保听出韩红豆的讽刺之意，倏然怒吼一声，挥刀上前。
空中瞬间当当当响声不绝。
寒风激荡在马车四周。
虽是夏日，车帘却是密密缝制，从车外看不清车内的动静，杨幺在车内亦是看不到两人交手的详细情况，不过想的都是这两人谁胜出、后面会如何变化。
这倒不能怪他，事实上，除了沈约这种人，旁人遇到这般事情，都难免想研究个究竟。
siluke.com
常人看个寻常的热闹，都在脑海中编写其中的狗血八卦，更何况这些牵连自身的事情？
沈约突然道：“完颜斜保脑子不太灵光。”
杨幺大为惊奇，心道我坐在车内，看不清车外，可你沈约居然连完颜斜保的脑子都能看到？
这也太玄了些吧。
说话间，二人就听到车外一声哑响，完颜斜保突然闷声一哼。
“小心！”胡室喊声传来，很是惶恐。
杨幺几次想要掀开车帘看个究竟，可见沈约始终未动，他倒是不敢造次。听到胡室声音有异，杨幺第一个想到的是——韩红豆局面不利。
不然胡室为何担心？
胡室和韩红豆明显是一路的人。
车厢上的棚顶传来“噗”的声响，有刀尖锐利刺入，正插在沈约、杨幺之间。
寒光耀脸。
杨幺差点跳起来。
那刀尖稍有偏差，就可能刺穿他杨幺、或者沈约的天灵盖！
可沈约居然还是无动于衷？
杨幺也终于明白胡室让谁小心，完颜斜保的马刀被韩红豆击飞后，从他们的马车厢顶插落！
胡室是让他杨幺、沈约小心！
1376节 崛起之路
胡室正是杨幺想的那样，失声是在提醒车内的两人小心，眼见马刀从车顶插入，着实变了脸色。
可车内没有丝毫动静。
这一刀总不至于一下就插死了两个？
胡室这么想的时候，神色怪异。他虽叮嘱车内的两人不要出车厢，可真没想到这两人这般听话，看到马刀插入车厢，居然还能稳如泰山？
车外争斗的两人亦是露出惊诧的表情，显然是因为车内之人的镇静。
沈约喃喃道：“如今才该小心了。”
什么？杨幺不等发问，就听到完颜斜保如野兽般的怒吼之声！
完颜斜保马刀失手，锐气却是更增，蓦地伸手，竟从守城士兵手上抢过一杆长枪，向韩红豆掷来。
枪风凛冽，哪怕刺在一头奔马的身上，看起来也能刺个对穿！
韩红豆眸光微凛，纵身跃起，随即暗叫不好，回头望去。
沈约说的没错，完颜斜保脑子的确不太灵光，他随父亲征战疆场，习惯了大开大合的打法，也以武力傲世军中，可毕竟不擅长小巧的缠斗。
韩红豆是个女子，对战时多以技巧取胜。
方才完颜斜保以短攻长，明显不智！
被韩红豆伤了手臂、失去马刀后，完颜斜保反倒被激发战意，顺手使用起疆场常用的手段。
长枪出，韩红豆明显不能力抗，闪身躲避的时候，蓦地想到马车还在她身后！
适才那马刀没有伤到车中的两人已是万幸，可一之谓甚、其可再乎？
长枪刺在车轮之上，将马车钉在原地。
韩红豆微诧，随即明白完颜斜保的用意——他一定要留下马车，如今就是要和她韩红豆死扛。
想到这里，韩红豆一个纵越，居高临下从空中出剑，试图抢占先机。
再次怒吼，完颜斜保并不退让，瞬间再夺城前守军的数只长枪，向空中的韩红豆急冲过来。
韩红豆内心微颤。
她身为韩企先之女，本是大家闺秀，但素来不喜针线、好使刀弄剑，韩企先见状，并未勉强，遂让她学习武术。
韩红豆武功着实不差，可她毕竟从未经过疆场厮杀，眼见完颜斜保露出剽悍的那面，整个人被长枪包裹、如同刺猬般冲来，内心终有畏惧。
完颜斜保左手携着多余的长枪，右手却已一枪戳出。
他自负武力，疆场之将面对复杂的情况，更是常使用两种兵器、左右手均要搏杀，这一枪虽是单手用出，仍旧圆熟自若，犀利非常。
一枪刺的正是空中的韩红豆！
“小心！”胡室嗓子已哑，双眼尽赤。
他深知韩家和完颜斜保家的恩怨，可亦知矛盾尚没有到了台面，可他没想到完颜斜保受伤，反倒激发了骨子里的杀性，眼看小姐性命危倾，如何能不惊骇欲绝？
急切间，韩红豆眸光反寒，一剑刺出，正中枪尖之上。
剑身弯曲再展，韩红豆借力反弹，已经躲开了致命的杀机，却着实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招她有过习练，但那是对木棍使用，亦不能次次得手，如今竟能刺中稍钝的枪尖，借力躲避，实在是侥幸的事情。
完颜斜保见韩红豆以险招躲开那枪，亦是微怔，可余势不衰，随即冲到了马车前，左手的长枪尽数挥出，刺在车轮之下，然后爆喝一声。
车辕倏然断折，马车凭空飞起。
完颜斜保竟然凭借数只长枪之力挑飞了马车！
众人呆住。
谁都没有想到完颜斜保会有这招。
韩红豆落地后，挥剑就要前冲，随即止步，她一介女子，如何挡得住飞向半空的马车？
事实上，哪怕完颜斜保挑飞马车，你让他再接住马车，亦是不能！
胡室更是只剩下呼喊的份儿。
“小心！”
“小心！”
韩红豆和胡室纷纷叫道，可他们亦是无奈之举，他们更知道、马车上的人无论怎么小心，可身在涡流，如何自主？
一人破窗而出！
是杨幺。
他终于不再忍耐，事实上，从空中的马车摔落下来，滋味绝不好受，也不好看。
雅文库
若是当街摔的哼哼唧唧，只怕在金国上下也不会再有什么面子。
完颜斜保的用意，是不是就是让他们没有面子？
杨幺不知，但他知道沈约亦动，沈约在马车飞起的刹那，一指车窗，低声道：“出去！”然后他拉了下杨幺的手臂，送杨幺出了车窗。
空中腾挪，杨幺落地时，双脚并无稍移，居然安然无恙，内心着实感动。
他见过太多享受在前、吃苦在后的首领，眼见沈约送他先走，不由关切的看向车厢。
沈约没有出来！
杨幺大惊，虽感觉沈约不会有事，可仍旧放心不下，嗄声道：“先……”呼喝未出，杨幺脸色又变。
他本不是容易受惊的人，适才在翻腾的车厢内，他都能做到面不改色，可如今的他，却是极为惊骇。
马车落处的尽头，竟有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正在抬头看向砸向他的马车，不知闪避。
与此同时，有几个眼尖的人亦是看到这点，纷纷叫出声来。
有个妇人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哭喊声却未发出。
事发突然。
惨剧将生！
很多悲惨的事情，本来发生在刹那之间，却会带来事后无尽的痛苦。
杨幺亦是喊不出来。
他那一刻只有无尽的无力感，握紧了拳头、眼睁睁的看着马车就砸在那孩子的身上，随即发出惊天的轰隆巨响。
众人呆愕。
知道那种力量的马车不要说落在孩子身上，就是落在成人身上，也能将其砸的筋断骨折，难以活命。
杨幺眼皮却是微跳，随即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喜意。
马车砸在地上，虽未立即散架，可也有些支离破碎的滚向远方，撞击在城墙终至，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可烟尘弥漫初起处，那孩子居然安然无恙，他被一人轻轻的抱在怀中，缓缓放下。
放下那孩子的人、赫然就是沈约。
这时日光正起，刺破了高大巍峨的城墙带来的阴影，洒落在沈约的身上，不刺目、却很温暖。
杨幺看着阳光下的那个暖暖男子，眼帘已湿。
庆幸那孩子的劫后余生，亦想到当年饥寒交迫的日子里，那曾经拥有、却终究失去的光阴……
1377节 才子佳人
城门前烟尘弥漫，惊叫声此起彼伏。
马车被完颜斜保掀翻到空中，砸在地上，滚向城墙，撞个稀烂……
一切不过是片刻发生的事情。
韩红豆见有人救下孩子，微吁一口气，随即秀颜改变，握剑的手有些发抖，冲向那碎裂的车厢，游目四望，满是焦灼的神情。
她不想事情会闹成这般。
“小姐，你在找什么？”胡室奔了过来，低声道。
“两人！”
韩红豆焦急道：“你传信不是说，一共接来两人吗？另外一个人在哪里？”
车厢翻滚时，她只看到杨幺冲出车窗，却始终没有看到第二人的踪影，这种剧烈冲击下，车厢内的人若能安然无恙，纯属侥幸。
她只希望车厢内那人不要死去。
胡室怔了下，不经意的打了个寒颤，偷偷向沈约的方向指了下，“另外一人就是救下孩子的那人啊。说是姓沈，别人叫他沈先生。”
韩红豆惊诧非常，霍然向沈约望过去，看到阳光下那个略有消瘦的身影，难以置信道：“你是说……那个什么沈先生，早离开了车厢吗？”
只有如此，沈约才有救下那孩童的可能！
可就算如此，能在砸过来的车厢下救下孩童，也得有非一般的胆量。
胡室愣了片刻，摇头道：“没有！他从来没有离开车厢！”
“这怎么可能？！”
韩红豆不解道：“你的意思是……他在翻滚的车厢中脱身而出，顺便救了那个无辜的孩子？”
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再说她韩红豆一直看着车厢，根本没有看到第二人从车厢内出来。
胡室搔搔头，似乎也觉得绝无可能，但还是道：“应该是这样。”
荒谬！
韩红豆本想呵斥，见完颜斜保拾起一根长枪，正向杨幺走去，立即横剑闪身到完颜斜保的面前，叱道：“完颜斜保，你还嫌惹事不够吗？”
完颜斜保不理韩红豆，只是打量着杨幺，倨傲道：“你就是杨幺？”
若是以往，杨幺说不定会回以一刀。
金人入侵中原，只要中原的百姓，均对金人深恶痛绝，他杨幺也不例外。联合刘豫，只因为对宋室的痛恨，但不意味着他对金人有什么好感。
不过见完颜斜保竟认出他杨幺，知道自己已被诸多金人认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哑了吗？”完颜斜保不知杨幺思绪千万，只以为此人很是轻慢，提枪就要戳过去。
韩红豆未动，眸中反倒有丝喜意——她不认为完颜斜保和杨幺交手是坏事。
有一只手轻轻的按在枪杆上。
手很纤细，甚至像是女人之手，五指修长，很是洁净。
可一个女人绝对不敢在这种时候按住完颜斜保的枪，一个女人也绝对止不住完颜斜保的杀气。
完颜斜保霍然回望，怒然的表情倏然改变，变的恭敬许多。
那人已经轻声道：“蒲鲁虎，不得对杨寨主无礼。”
完颜斜保应了一声，居然没有一枪戳回去。
杨幺知道就和宋人一样、金人多有小名，金人小名多起贱称，示意贫贱好活之意。
蒲鲁虎自然是完颜斜保的小名。
而能在公开场合称呼完颜斜保小名的人，和完颜斜保自然极为熟络。
那人随即向杨幺拱手为礼道：“杨寨主，不才完颜希尹，今日得见寨主，实在三生有幸。”
杨幺微有凛然。
一直都是酆都判官联络的金人，他杨幺若非迫不得已，如何会到这里？就因为这般，是以他对如今金人权力层并不了然。
可杨幺和沈约想的仿佛，见韩红豆、完颜斜保在上京城门前决战，那些守兵屁都不放一个，就知道这两人后台着实雄厚。
完颜斜保公然毁车、差点误伤无辜，仍旧没有守军出头，显然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完颜斜保的暴躁脾气可见一斑。
但就是这样一个暴脾气的完颜斜保，在完颜希尹面前，居然乖的和只绵羊般，完颜希尹的能力隐约已显。
对于一个暴脾气的人，只有杰出让人信服的能力，才是降服其的皮鞭。
完颜希尹这样的人，绝不易与，若是发现酆都判官不来的真相，那对他杨幺、沈约来说，都不是好事。
心中警惕，杨幺只是笑笑，“杨某来此，本是因为意外。倒没听过判官提及大人的事情。”他提前打个预防针，暗想若以后说漏也有个补救。
不想完颜希尹居然没有任何意外的样子，“杨寨主能来已是幸事，杨寨主若想知晓不才的事情，不才倒可以为杨寨主亲自详解。”
微有笑容，完颜希尹自嘲道：“应该没有旁人比我更知道自身的事情，杨寨主，你说是不是？”
他谈笑戏谑，自有一番风流。
杨幺神色肃然道：“杨某倒不这么认为。”
完颜希尹微怔，却不着闹，只是道：“请杨寨主赐教。”
杨幺见完颜希尹这般谦逊的模样，内心更增警惕之意，却嬉笑起来，“说不定监户中有更了解大人的人呢？”
韩红豆闻言秀脸微寒。
她自然明白监户中人之意，那是说教坊的官妓。
杨幺的意思是——以完颜希尹这般潇洒风流，红颜知己肯定是有的。
完颜希尹双眉微扬，哈哈大笑起来，“杨寨主言之有理，不想和杨寨主初次谋面，杨寨主却如兀室的知己般。”
兀室自然是完颜希尹的小名，他初见杨幺，以小名自称，无丝毫傲慢之意，着实让人心生好感。
1200ksw.net
杨幺却深知，异常凶猛的野兽，从不轻易亮出自己獠牙，微笑道：“大人过奖。”
二人因监户一事片刻就一团和气，韩红豆秀脸却在发红，完颜希尹终看她一眼，微笑道：“红豆姑娘，蒲鲁虎也是鲁莽……竟和姑娘动手。”
“你知道就好。”韩红豆转身道：“完颜大人既然知错，那全当一切没有发生过。”有些不友好的看着杨幺，韩红豆冷冷道：“杨寨主，这边请。”
她虽然气愤杨幺和完颜希尹的狼狈为奸，可毕竟以大局为重，知道眼下杨幺是个极重要的人物，必须带到爹爹面前。
杨幺未动。
胡室一旁亦是急道：“杨大爷，这面请。”
杨幺心道，以完颜希尹之能，他既然出面，自然不是为了劝架，若有人做赌，我赌他一定会想法设法将我和沈约带走的。
1378节 真心话大冒险
杨幺身为洞庭水寨义军首领，可说是如今仅次于伪齐刘豫的势力，如何不懂权力场的伎俩？
他也相信沈约所言——无论谁来抢夺他和沈约二人，终究还是要和完颜晟照面的。
眼下的冲突，尽可能让别人来解决，他杨幺绝对不急表明心意。
急于表明立场的人，通常都是那些不谙世事、急于立功之辈，若是以往，他杨幺倒会主动选择，可如今水寨已失，他杨幺更不在乎什么天下大业，何必当什么出头鸟？
向不远处的沈约看了眼，见他正皱着眉头似想着什么，杨幺笑而不语。
果如杨幺所料，完颜希尹见韩红豆要将杨幺带走，微笑道：“其实招待杨寨主一事，不劳红豆姑娘了。”
韩红豆娥眉微竖，反问道：“你说什么？”
完颜希尹很是平静道：“红豆姑娘，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等均知杨寨主是重要之人，亦要和杨寨主商讨重要之事。”
杨幺倒很想问一句——你们的重要之事是什么？
他到如今才发现，酆都判官搞了件惊天的事情，这件事远超他杨幺的想象。
若非极度重要的事情，如何惊得动金人丞相韩企先和完颜希尹这些人？
对沈约的判断，杨幺微有动摇——若是金主完颜晟真的病重，完颜希尹、韩企先他们本不应该这般急于争抢。
争抢功劳、却不顾君王死活的事情，不应该是这帮人明面做的事情。
“这可是丞相找来的人。”韩红豆丝毫不退。
完颜希尹淡然道：“可哪怕是韩丞相，也会和大伙齐心协力的尽忠，红豆姑娘，你说是不是？”
韩红豆内心凛然。
完颜希尹说的事情可大可小，小了说，不过是个玩笑，可往大了说，背叛金主一事可灭九族的。
“完颜希尹，我不懂你说什么。”韩红豆略有倔强道：“这是丞相要找的人，吩咐我将其带到……”
话未说完，一人急匆匆的到了韩红豆身边，低语了几句。
韩红豆秀颜改变。
完颜希尹笑笑，“万事皆有变数，或许韩丞相也想通了，事情还是大伙协商的好？”
他双眼中锋芒闪动，似乎一切尽在意料的模样。
韩红豆握紧手中的宝剑，终于一挥手，宝剑入鞘。韩红豆再不看杨幺，转身离去，只是走远前，不由向沈约看了眼。
她听杨幺提及监户一事，就对杨幺没什么好感了，但对沈约，她还是难免好奇。
沈约究竟如何救下的那个孩童？
完颜希尹见韩红豆主动退让，倒不顺风扯旗，全当方才的冲突没有发生过，“杨寨主，国论勃极烈等候多时了，还请移步。”
见杨幺仍未稍动，完颜希尹终于向沈约的方向看了眼，缓缓道：“杨寨主还有什么问题？”
杨幺内心诧异。
听到国论勃极烈几字，他知道要等待他的人绝对是个大人物了。
中原有三省六部的领导班子，金人因为出自野蛮之地、地广人稀，管理制度和中原有很大不同。虽然近年来，金人因为疆土扩大、在官职管理上面，开始向中原靠拢，可如今仍旧实施着立国时期的勃极烈制度。
简单来说，勃极烈制度是众人议事裁决的方式，金人皇帝虽然处于最高领导的位置，但位列勃极烈的人物，在金人眼中、和位列仙班差不多，对皇帝都起着制约作用。
这种制约并非打龙袍的那种制约，而是更近可剥龙鳞的那种。
金人皇帝并非一言堂，只要勃极烈中的人觉得皇帝所行有差，不但可以否决皇帝的旨意，甚至可以联合起来惩治皇帝。
金人中位列于勃极烈中人均姓完颜，亦掌管着军事大权。
枪杆子出政权一话，在古代也是有效的。
换句话说，金人如今的权力层有家、国两种属性。
金帝对外是皇帝，一言九鼎，但在女真内事上，还遵循古老的宗族制度，受到勃极烈的约束。
杨幺不知道如今的国论勃极烈是谁，可知道绝对是要命的人物。因为金人位列勃极烈中人并不太多，甚至屈指可数。
“杨某没什么问题。”
杨幺见完颜希尹若有意、若无意的看着沈约的方向，知道锥立囊中、锋锐自显——老道的完颜希尹不但对沈约很是好奇，而且有了警惕之意。
“但我如今多听沈先生的建议。”杨幺向沈约一指，介绍道：“沈约沈先生，酆都判官见到沈先生，亦是甘拜下风的。”
他这并非违心言语，说的亦是实情，因为沈约击败过酆都判官，可话落完颜希尹之耳，完全是另外的意思。
“沈先生居然有这般大能？”
完颜希尹微有惊诧的样子，走向沈约，仍旧双手拱礼，“不才今日才听到沈先生大名，若有怠慢之处，还请不要见怪。”
沈约终于回过神的样子，微笑道：“沈某如何敢怪责大人？怪责大人的……只怕另有其人。”
1200ksw.net
完颜希尹目光微凝。
完颜斜保本来一直乖巧的和个孩子般跟在完颜希尹身旁，闻言怒道：“大胆，你说什么？”
他再次就要举枪。
完颜希尹突然再次握住完颜斜保的手，霍然向一旁望过去。
完颜斜保和韩红豆在城门前交手，虽然制造了混乱，但两人罢手后，城门前很快再现秩序井然。
金人的管束，更像不怒自威。
有百姓悄然按顺序出入城，不敢大声，哪怕那个接过孩子的妇人亦是不敢大声表达喜悦之情。
一切悄然。
就在完颜希尹扭头的时候，有几匹蒙尘的老马已近了完颜希尹的身前。
马儿似赶了太远的路程，难免疲惫。
马上几人，看起来比马儿还要衰老疲惫，可就在完颜希尹望过来时，那些人却如矫健的雄鹰般舍弃马鞍，纵身冲来。
那几人或持刀、或挺剑，还有的手持罕见的铁锥……
兵刃虽是不同，可那些人的目标却是只有一个！
完颜希尹！
那些人同时向完颜希尹杀到！
众人变色。
杨幺或许不太清楚，但在上京有些时日的人，莫不知道完颜希尹本为国论勃极烈手下第一谋臣，有时候一言九鼎，权利已不在名义丞相韩企先之下。
可居然有人要行刺完颜希尹？
就在上京城门前？
1379节 四洲
那几人从马上纵起到冲到完颜希尹前，不过刹那。
他们的目标均是完颜希尹。
一旁完颜斜保出枪、怒喝。
发现危机虽晚，可他久经疆场厮杀，如同荒漠饿狼，天生就有随时战斗的能力。
长枪破空，向着最近的一人胸膛刺来，眼看就要将那人戳个窟窿。
那人突然退却，在不可能的情况下蓦地空中退却。
完颜斜保长枪刺空，随即落入旁边袭来那人的手中，那人抓住枪杆，手腕突弓，一点寒光逆枪杆刺出，瞬间已至完颜斜保的胸膛。
完颜斜保瞳孔微缩，不想对方变化如斯巧妙毒辣。
叮！
一声轻响。
寒光被另外一点寒光击落。
杨幺目露讶然。
竟是完颜希尹出剑，一剑刺出，不偏不倚的击落那本是必中的袖箭。
一剑能击落那近在咫尺的袖箭，本有非一般的眼力和腕力、还有着十年磨剑的功底，这个完颜希尹武功竟不在完颜斜保之下。
可完颜希尹救下完颜斜保、却将自身送到众刺客的面前。
那本是退却的刺客倏然一脚踩到同伴的肩头，再一振臂，冲高足有丈许。
半空蓦地有如闪电划过般。
闪电的指向，赫然是完颜希尹的头颅!
刺客的目标仍旧是完颜希尹，转杀完颜斜保，不过是想要转移完颜希尹的目光。
杨幺、沈约或许不知，可刺客却是清清楚楚的知晓，完颜希尹绝不会让完颜斜保死在他的眼前！
完颜斜保本是完颜宗翰之子。
完颜宗翰就是国论勃极烈，亦是完颜希尹始终效力的狼主。无论如何，完颜希尹宁可自身有事，也不会让完颜斜保死在这场刺杀中。
那死的就是完颜希尹！
闪电劈下。
光芒耀目。
眼下正是日头初升，如何会有晴天霹雳产生？
闪电不过是把弯刀。
比马刀更弯，却比马刀更是凌厉，一刀斩下，如同雷霆一击，本来无坚不摧。
杨幺握住刀柄，却未出手，在众刺客袭来的时候，他看的是沈约。
沈约并未出手，反倒后退一步。
杨幺亦退。
这时刻和完颜希尹并肩对敌，本是取得对方信任的机会，这时候束手不理，那以后和完颜希尹之间就隔着这道闪电。
杨幺觉得出手更好，可他更信沈约的判断。
闪电突然爆出火星点点。
日升起，天蓝蓝。
晨风处，有完颜希尹镇静自若的一双眼。
完颜希尹出剑。
一剑如同梅花五瓣，飘入闪电之中，不但融入了闪电，竟还缠上了闪电。
闪电退，梅花竟随风而追，刹那间居然出了刺客的包围圈。
其余刺客均怔。
他们化作诱饵，本是吸引完颜希尹的注意，同时缠住完颜斜保的出手，给主上击杀完颜希尹的机会。
不想主上退，完颜希尹追，刹那间就破解了他们的包围。
完颜斜保再次怒吼，一枪横扫，荡开了众刺客袭来的兵刃。
众刺客微有迟疑。
是按照计划缠住完颜斜保，或者去攻完颜希尹，亦或是，一击不中、全身而退？
闪电间，就听到空中有冷然的声音响起。
——辽之余孽，杀无赦！
那人只说了七个字，空中现出一道黑光，从那剩下的六个刺客的脖颈闪过。
周遭那六个刺客倏然僵凝当场，要出招却再无力的感觉。
转眼间，那六个刺客仰天而倒，脖颈上无一例外的有血痕显现。
杨幺内心狂震。
他就在不远处，看的仔细，亦看到说话那人说了七字、砍了六刀。
不是一刀，是六刀！
只是那六刀实在太快，从六个刺客的脖颈飞速划过，才看起来如同一刀。
这世上有如此迅捷的刀法？
杨幺眼皮微跳，就见到出刀那人连杀六人后，随即居然退回到人群中，就像从未出现过。
最后只剩下空中的那道闪电，还有闪电中梅花点点。
闪电、梅花突分。
完颜希尹亦是落了下来，而那道闪电蓦地及远，看起来就要消失在天空的尽头。
“耶律顽石，败就是败了，逃命又有何用？”完颜希尹曼声道。
闪电消失。
只余一个疲惫的身影立在十数丈的远方，看起来寂寞又孤单。
有金兵就要追出，完颜希尹却是摆摆手，随即转身。
那寂寞又孤单的身影几乎同时扑到在地，再没有了声息，只是身下有暗红的鲜血缓慢流淌而出，染红了黄土。
杨幺目光再凛。
他不知道完颜希尹给那个刺客耶律顽石几剑，可却知道耶律顽石身上的剑痕绝对深刻。
若不是深刻的创口，又怎么会流出那多的鲜血？
若不是知道耶律顽石不能幸免，完颜希尹如何会不再让人追击？
完颜希尹微笑着看向脸色阴晴不定的杨幺，“一点小波折，幸好没有惊扰到杨寨主。”
杨幺向人群中望了眼，看不到那连斩六个刺客的人物，可终于明白一点——这个完颜希尹看似风轻云淡、并不防备，可随即都在提防着刺客的袭击。
见对方不提方才的事情，杨幺终于笑道：“这种事情天天出现吗？”
完颜希尹淡然道：“或许江南会少了些、更婉约些。”
杨幺内心替完颜希尹补完未尽言语——这里是北方，冷酷的冰霜从不错过任何人。
有兵士牵马过来，完颜希尹请杨幺、沈约上马，并辔入城。
上京如今虽是金人极重要的都城，可女真人未脱游牧的风格，长街、店铺以及周遭建筑的风格，明显比江南简陋许多。
bidige.com
完颜希尹看着远方，似不经意道：“沈先生不久前曾说过——怪责不才的、只怕另有其人？”
杨幺心中微颤，他亦听到沈约说过这句话，当初不解其意，如今的意思却像显然。
完颜希尹缓缓道：“沈先生说的另有其人……可是耶律顽石吗？”
杨幺心道，若沈约指的就是耶律顽石，那绝对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了。
沈约始终沉默，此刻才道：“耶律顽石为何要行刺大人呢？”
他当时脑海中的确闪过有人袭击完颜希尹的场景，亦在脑海中看到完颜希尹毙了对手的场面。
完颜希尹的手段，也的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金人是强悍的，哪怕看起来很是儒雅的完颜希尹。
要知道无论哪股势力，能够崛起横行天下，绝非无因。
金人灭辽、灭了北宋，靠的不是运气，而是真正强悍的实力。
虽然历史中对宋人抗金做了精彩的描述，可不争的事实却是——金人雄霸天下着实有些年头，而宋人在很长的时间内，都是处于挨打的局面！
1380节 女间谍
弱者才会抹低敌手的智商，试图寻找羊群内短暂的优越；强者素来横行虎狼之中，正面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世人本性。
完颜希尹、耶律顽石一战，让杨幺对金人另有一番判断。
沈约却仍旧冷静自若。
对方的强弱，不改他的做事准则。
他素来是按照符合心性与否做事，而不是看对方强弱下菜碟，或许这才是他最与众不同的地方。
听沈约询问，完颜希尹倒不讳言道：“耶律顽石是耶律大石的族弟。”
沈约微有扬眉，仍不知情的模样。
完颜希尹略有惊诧，感觉沈约不该知道的偏能预知，可应该知道的，反倒很是陌生的模样。
“耶律大石是辽国余孽，自耶律延禧死后，一路向西败逃，如今自称菊儿汗、天佑皇帝。”完颜希尹详细解释时，认真观察沈约的表情。
沈约只是“嗯”了声，几乎可说没任何表情，但已道：“大人在灭辽之战中想必战功赫赫？”
他是常理推知。
完颜希尹缓缓道：“些许薄功罢了。”
沈约笑笑，“若不过是些许功劳，耶律大石如何会让族弟不远万里的前来上京，来取大人的头颅呢？”
完颜希尹淡然道：“或许只是因为他们想不开罢了。如今我大金如日中天，横扫六合，识趣的人物早该投降效忠，而不是负隅顽抗。”
杨幺暗自冷笑，心道你是在警告我吗？
沈约平和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大人要求太高了些。人之烦恼，本是对世俗要求太高的缘故。”
完颜希尹闻言微眯了眼睛，蓦地哈哈大笑起来，“说的好，说的极好，听君一席话，胜读圣贤书。沈先生，不知道酆都判官如今何在？”
他蓦地冒出这么一句，哪怕杨幺都是有些担忧回答会出现破绽，沈约却只是平静道：“他去了个意外的地方，如今分身乏术。”
在众妙之门发威的时候，沈约清楚的见到酆都判官和那些持枪的人一同被引走，暗想酆都判官离开容易，要回来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酆都判官似乎去了明界，可明界除了暖玉，能掌控穿越到过去技术的人好像只可能是李巨人。
李巨人无论人品如何，但他对科技掌握，无疑是翘楚之辈。
可李巨人哪怕有送人穿越过去之能，酆都判官能否说服李巨人做这件事，还是不能肯定的。
但李巨人为何突然送人前往八百年前？
沈约顺着这条线索想下去，越想越感觉问题多多。
完颜希尹试探道：“是以酆都判官改让先生和杨寨主前来？”
杨幺暗自捏了把冷汗，若非沈约，他来到这里亦是一头雾水，幸得沈约分析，他才对如今的局面有所了解。
可一切仍基于沈约的推测，沈约若有失误，补救绝非那么简单的事情。
沈约笑笑，“不是酆都判官让我们来的。”
杨幺和完颜希尹都有些发怔。
沈约缓缓道：“完颜大人也应该知道，哪怕你横扫六合，终究会有陈胜吴广不满你的作为。”
完颜希尹缓缓道：“沈先生的意思是？”
沈约波澜不惊道：“杨寨主是个血性汉子，对金人在中原的烧杀掳掠还是有不满的。”
杨幺感觉背心都是汗水。
沈约的确说出了他的心理，可在这种时候说这种事情是何用意？
要不是信任沈约，他此刻说不定早就喝止。
完颜希尹突然道：“其实不止杨寨主，不才亦是对烧杀掳掠不满的。”
杨幺错愕。
沈约微有扬眉，“大人的意思是？”
完颜希尹缓缓道：“沈先生、杨寨主或许不知道女真人的崛起之路。”见二人不语，完颜希尹沉声道：“崛起之路看起来光鲜荣耀，实则布满了荆棘和苦难。”
沈约转头看了完颜希尹一眼，“请说下去。”
他是真心想听，因为他发现完颜希尹是有感而发。
有感而发的才是真实情绪的体现。
完颜希尹感喟道：“女真人以往素来只求依仗着天地的怜悯，挣扎存活于天地间。”
看向远方的天空，完颜希尹悠悠又道：“可辽人依靠他们的强大，将女真人变成他们的奴隶附庸，我们那时候只求平安和温饱，却求之不得。”
沈约微微点头，“他们对你们的压榨也太狠了一些。”
他略知道这段历史，本是不好评测，可他却深知世间太多激烈的反抗都是在生存都无法得到保证的时候。
完颜希尹轻吁一口气，“记得宋朝皇帝投降的时候，金帝让其以牵羊礼投降。”
杨幺脸色改变。
他知道什么是牵羊礼，那是一种极度羞辱、践踏自尊的投降仪式——在这个仪式上，俘虏被要求不穿衣服，披着羊皮，脖子上绑着绳子，被人像羊一样的牵着，跪着到受降者的面前，表示从今以后，都如羊一般任由对方宰割。
对正常人来说，这绝对是奇耻大辱。
靖康之难后，宋朝徽宗、钦宗被掳掠后，就是采用这种方式向金帝投降，是以后人不但说这是灾难、更说这是奇耻大辱。
1200ksw.net
完颜希尹却没有任何洋洋自得的表情，只是道：“我们女真人在辽帝面前，遭遇的屈辱只比牵羊礼更甚。”
沈约缓缓道：“我们遭遇的苦难，不应是我们将苦难转移到旁人身上的理由。”
完颜希尹蓦地勒马。
马儿轻嘶。
完颜希尹那一刻的表情很奇怪，他像是领悟、又像是敬畏，其中还夹杂丝害怕。
沈约说着话，却一直借对话来分析对方这个人。
这是他的习惯做法。
他不喜欢掌控旁人，可习惯将旁人分析清楚，方便因果中的行事。
这本来也是修行者必须要做的事情。
修行者并非沉迷于空，沉迷为痴，亦是五毒之列。真正的修行者一定要绝对的清醒，经文中才会有修行四智一说。
四智其中的一智就是妙观察智，就需真正的将世间因果看清。
他沈约见完颜希尹仍有人性，就不由以人性说之，劝人做个人，是他师父做的事情、也是一直在做的事情。
可完颜希尹如何会有这大的反应？
沈约见状，脑海中闪过一人的身影，微有心悸。
他脑海中闪过的是反力之鹰的身影！
1381节 提亲？
沈约习惯了他脑海的预知。
他的预知就是他超级大脑对外在输入条件反应过快、但逻辑却无法跟上的结果。
但他的预知通常只给他一种指引和思考，少让他占据什么便宜，他也从未想从预知上占得什么便宜。
预知更助他了解因果，去想一种真正的解决。
可他为何在判断完颜希尹行为的时候，脑海中闪过反力之鹰的身影——如果让他解释，原因倒简单，完颜希尹听过类似的话语！而说出这些话的人，就是反力之鹰！
反力之鹰也来过这里？他来这里做什么？
反力之鹰倒是无所不在。
可完颜希尹怎么会见到反力之鹰？
沈约惊奇的时候，完颜希尹也终于回复了正常，“沈先生说的很好。”然后他静默下来。
一直到个偌大的府邸前，完颜希尹居然一言不发。
下马将沈约、杨幺迎入堂中，完颜希尹才道：“不才稍有不适，暂且告退。”
露出一抹微笑，完颜希尹道：“但自有人会暂时招待两位。”
说话时，完颜希尹向杨幺眨下眼睛，“希望不会让杨寨主失望。”
他很有礼貌的退出，不多时，堂外有一管家模样的人进入，施礼道：“下人叫做添福，是侍中大人叫来服侍两位大人的。”
杨幺喃喃道：“侍中大人就是完颜希尹吗？”
添福略有些诧异，心道你们根本不知道大人的底细，大人为何会对你们这般客气？不过他还是尽着下人的本分，“的确如此。”
杨幺看了眼沈约，“侍中的职位好像是个和皇帝打交道的差事？”
沈约“嗯”了声。
添福忍住诧异道：“侍中知道两位大爷远途劳顿，特准备微薄酒菜，还请两位大爷赏脸。”
见两位“大爷”都有着大爷样，并没有反对，添福随即让仆人端上酒菜。
酒是烈酒，菜是好菜，说不上八珍，可天上珍禽、山上猛兽的稀罕之物都做的香气扑鼻。
杨幺见状却道：“这倒让人有些失望。”
添福微笑道：“杨寨主莫要着急。”他拍了下巴掌，堂外已经走进了四个美女，到堂前向杨幺、沈约均是盈盈一礼。
那四个女人看起来各有不同，有看起来热情似火的，有大家闺秀模样的，有的体态丰腴，有的腰身不过一握……
杨幺笑了起来，“侍中大人果然不会让人失望。”
添福亦跟着笑了起来，“杨寨主，沈先生开心就好。我想……有她们四个，就不需要我来添酒了。”
他知趣的退下。
杨幺大笑了起来，向那四个女人招手道：“还愣着做什么，这一桌子的菜，我们两个是绝对吃不完的。坐下吃菜、喝酒。”
那四个女人略有诧异，她们当然是教坊监户中人，着实见到不少客人，但对杨幺的这种要求，还是第一次见到。
大多客人见到她们这般美色，在主家避让后，早是迫不及待的扑上来，有还记得礼数的，也是难免上下其手，强灌女子酒水、或者自己喝点儿酒后丑态百出。
这个杨幺让她们吃菜、喝酒什么意思？
就是吃菜喝酒吗？
那个看起来有些乖巧，腰身不及一握的女子主动到了杨幺身前，拎起酒壶道：“请让奴婢为大人斟酒。”
杨幺却是一把握住了酒壶，轻淡道：“我有手，自己会斟酒，我们这个沈先生，看起来更不喜欢别人操劳的。”
沈约笑笑。
这种风月场合他也不是初次见到，在狂野酒吧，很多人远比这玩的要狂野，在海明珠眼中，他那时候的表现比老手更要熟练，在这里，更不会像个老学究。
他想的是——杨幺或许也会玩玩，但绝非不知分寸的人，杨幺初到上京，就和完颜希尹提及监户的事情，难道说，他要找的人物，就是身在教坊监户中的人物？
思路客
那有些乖巧的女子稍有尴尬，屈膝跪倒道：“奴婢晴儿，不知规矩，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杨幺淡然道：“不知者不罪，你们先坐好再说。”
其余三个女子缓缓坐好，晴儿略有犹豫，终究起身坐到沈约的身旁。
“动筷啊。愣着做什么？”杨幺如同主人家般招待。
那四个女子更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沈约一旁化解道：“我们杨寨主格调风雅，和别的客人是不同的。”
他知道杨幺多半要想从这些女人身上问出点儿什么。
青楼枕边，本来就是刺探消息的极好场所。
有个如大家闺秀的女子听到沈约所言，轻声道：“奴婢叫做诗盈。”
杨幺立即道：“君写我诗盈寺壁，我题君句满屏风。与君相遇知何处，两叶浮萍大海中。名字既然叫做诗盈，想必是知道很多诗词的。”
众人诧异。
沈约亦是微有扬眉，倒不想杨幺会有这般文采，出口就道破诗盈名字来处，但想到他在断崖旁就曾念过——惟是有、南来归雁，年年长见开时……
那时候杨幺看起来就绝非老粗。
想杨幺自幼孤苦，但不堪穷苦，是以习文想要提高自己的地位，但终究还是走上起义的道路吧。
诗盈双眸流光，看着杨幺满是敬慕的神情，“原来杨先生竟是个才子。”
众女子的目光都聚在杨幺身上。
杨幺淡然道：“什么狗屁才子，我自幼因为穷苦不知书被人鄙夷，这才苦读诗书，只希望能够高人一等。不成想后来才渐渐知道，原来仗义每多屠狗辈、读书多是负心人。”
众女子面面相觑，一时间不解杨幺的意思。
唯有那个叫诗盈的女子，垂下头来，略有愁苦之意。
杨幺继续道：“我教你们一个乖，越是文采非凡的人越是自命风流、百无一用，你们以后若有机会找个可靠郎君，还不如找个如沈先生这般沉稳大器的人物。我杨某人素来自命不凡，但对沈先生，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众女子不由向沈约看来，那体态丰腴的女子挨过来，轻笑道：“小女子叫做玉环，日后若是有缘，还希望能和沈先生多多了解。”
1382节 时日无多
完颜希尹既然找来四个女子作陪，定然均是心思乖巧之辈，可面对杨幺、沈约这般不按套路出牌之辈，还是有些不算适应。
156n.net
可了解客人所好，投其所好，本是她们要做的事情，那个玉环见沈约倒算和善，拎起酒壶为沈约满了一杯酒，双手端起送到沈约唇边，恭敬道：“容小女子敬沈先生一杯。”
沈约微笑道：“最近有些大事要做，我需要斋戒。”
玉环倒知道斋戒之意，端着酒杯的手有些僵凝。
杨幺感觉沈约并非虚言，暗想先生又预知一些事情了？
对于沈约的预知，他丝毫不意外，神仙嘛，自然有些超能力。
他一旁道：“我们不如玩个游戏。沈先生，斋戒需要禁止游戏吗？”
沈约摇摇头。
那热情如火的女子见杨幺、沈约好像冰山般，拒人千里，终于找到机会掺合进来，“小女子最喜欢游戏了，不知道杨先生要玩什么游戏？”
沈约一旁道：“杨先生要玩的游戏叫做真心话大冒险。”
四个女子怔住，对她们来说，这显然是个从未听说过的游戏。
杨幺也没听过，但这不妨碍他笑道：“不错，我要玩的就是真心话大冒险。”内心却在嘀咕，这游戏是个什么玩意？
晴儿一旁怯生生道：“恕奴婢见识浅薄，不知道这个游戏如何来玩？”
沈约笑道，“这个游戏极为简单，就是先分出胜负……胜者一方可以问败者一个问题。”
杨幺一旁道：“很有趣。”
他知道完颜希尹送来这四个女人，绝非简单满足他的兴趣，其实也有暗中观察之意。他本想也从这些女人口中问出些问题，沈约的建议正合他的心意。
晴儿有些胆怯道：“我们一定要回答问题吗？”
诗盈不由道：“晴儿，你还未赌，如何肯定我们会输？”
晴儿羞涩不语。
玉环笑道，“诗盈说的不错，我们不见得一定会输。”她知道客人的要求，无论如何稀奇古怪，她们的任务总之是陪好就好。
到教坊中，客人要求玩游戏的比例也不占少数，不过那些客人玩的都是比较直接的游戏。
沈约摇头道：“你们可以不回答，但你们若是选择真心话，就一定要说真话。”
杨幺微怔。
那热情如火的女子一旁道：“这么说我们也可以选择……大冒险了？”
沈约看了那女子一眼，“姑娘如何称呼？”
那女子立即道：“沈先生叫我火舞就好。”
在场四个女子中，唯独火舞看起来最是泼辣。
沈约点头道：“不错，输的一方可以选择大冒险。”
“什么是大冒险？”火舞兴致勃勃道。
沈约缓缓道：“就是胜方可以让败方做一件事情。”
晴儿不由道：“那不比说真心话更是难办？”
沈约淡淡道：“有时候，说出真心话，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诗盈看起来内敛恬静，闻言深有感触道：“沈先生说的极是。”
玉环一旁笑道，“不错，说不定胜方让败方做的事情，也很有趣呢？”说着捂着嘴偷偷的笑。
火舞坚持道：“若败方做不到呢？”
沈约不想这女子居然很是认真，心道教坊女子怎么会和客人如此较真？他早看到火舞进来的时候，和另外三个女子站立的间距略有差别。
很不起眼的一个细节，却隐约说明火舞和另外三个女子有些差别。
沈约看破不说破，只是笑道：“胜方虽然可让败方冒险，可冒险的事情，必须局限败方能够做到的事情。”
四个女子都有点犹豫，倒是头一次听到这种游戏，难免有了好奇之意。
杨幺心道，这个游戏也就沈先生能够想得出来，这种场合，若是强迫对方说之，未免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晴儿小心道：“如何分出胜负？”
沈约略有沉吟，在他的那个年代，输赢很是好分，猜拳投掷骰子都可分出胜负，不过在这个年代，他一时间倒没有想好如何来赌。
火舞见状，主动提议道：“那不如投壶做赌？”
杨幺心道，你这不是找输吗？他自然知道投壶这种游戏，这是一种古代比试射箭演变出来的比拼方式，让不会射箭的人也能参与。
方法就是将投箭扔入一个箭壶中，掷入就算胜出。
杨幺精熟武功，知道沈约更是绝顶之辈，若比投壶，可说是稳赢不输的局面。
“火舞姑娘输了，莫要埋怨。”杨幺淡笑道。
他本来以为剑拔弩张的场面，不想竟变成小儿女的比试，倒让他满是感慨。
火舞立即出外，不多时捧个投壶进来。
沈约看了杨幺一眼，杨幺略皱眉头，他们二人都是精通世故，看火舞取投壶的速度，都想到这女子对此间倒是熟悉。
这里不是教坊！
这里也不是完颜希尹的家，倒像是完颜希尹在京中的一个产业。
教坊女子如何对这里很熟悉？
火舞放下投壶，居然咄咄的看着沈约。“游戏怎么开始呢？”
沈约笑笑，“不如我和晴儿姑娘先演示一番。”
晴儿骇了一跳，想要摆手，却被玉环拉了起来，吃吃笑道：“沈公子在斋戒，你还怕他吃了你不成？”
她见沈约很是和善，称呼也慢慢熟络起来。
晴儿颤抖的拿起投箭，勉强的看向沈约，着实我见犹怜。见沈约不语，终于鼓起勇气扔出了投箭，却差投壶还有数尺的距离。
玉环立即给沈约捧上一支投箭，“沈公子也得投入才算赢吧？”
沈约接过投箭，看着玉环随手一丢道：“你说的不错。”
当的声响。
投箭入壶。
四个女子不由睁大眼睛，可表情多少不同，晴儿畏惧，诗盈眸光微亮，玉环笑容略有些僵硬，反倒是那个火舞，眸中竟有挑战之意。
玉环笑容转浓，“那晴儿选择真心话呢，还是大冒险？”
晴儿犹豫半晌才道：“真心话。”
玉环立即道：“沈公子请问。”
沈约看着忐忑的晴儿，“如今国论勃极烈是谁呢？”
晴儿吃吃道：“当然是完颜……宗翰大人啊。”
沈约“哦”了声。
晴儿不由道：“沈先生，你想问什么？”
沈约轻淡道：“我已经问完了。”
四女子都有些诧异，晴儿更是轻轻拍了下胸口，腼腆笑道：“谢谢先生。”
1383节 琴、画、书、棋
在晴儿看来，游戏一定很让人头痛，客人定会多加刁难，可见沈约不过随口一问，举止风雅，倒让她放下戒备，对沈约大生好感。
沈约向杨幺道，“该你了。”
他提议这个游戏的目的，不过是为杨幺铺路。
杨幺暗想，原来逼供还有这等温柔的套路，他转望诗盈，缓缓道：“诗盈姑娘，我想向你挑战。”
诗盈怔住，有些担忧道：“杨大人要问什么？”
玉环一旁道：“这还没比试呢，诗盈你就认输了不成？”
诗盈轻蹙娥眉，拿起投箭随意丢出，果然箭在壶外。
投壶看起来简单，人人可玩，但真能将投箭投入箭壶之人绝对是少数，实则是这游戏也需要玩耍人经常习练。
沈约知道这和游乐场套圈仿佛，你看经营人员一套一个准，但你上去，就是不行。
杨幺接过投箭，比试下，向壶中丢去，正入壶口。
玉环拍手叫好，竭力的制造着欢快的气氛。
杨幺见诗盈淡然、晴儿忧心、火舞却很期待的模样，不由暗想，这四人中，叫玉环的好像久经欢场，晴儿、诗盈同病相怜，唯独这个火舞，很不像教坊的女人。
他这般想的时候，看向了诗盈，微笑道：“诗盈姑娘，我想问你，是否来自中原呢？”
诗盈微有发怔，“嗯”了声，然后补充了一句道，“奴婢来自汴京宫中。”说完后，缓缓低下头来。
沈约心道，听闻靖康之难后，金人将汴京宫中、城内的女子一股脑的掳掠到北方，有点儿身份的女子都被金人有等级的贵族瓜分，另外一些女子却被送到教坊。
这个诗盈原来是来自宫中，虽入教坊，想必自感羞涩难过，才会有这般神态。
杨幺看起来还想再问什么，终究忍住。
火舞突然道：“小女子想向沈先生挑战。”
众人一怔，不想居然有女子主动向客人挑战。
虽不明说，但众女子都深知一点潜规则——所有游戏不过是让客人兴致好的一个手段，尽以满足客人的需求为主，挑战客人的事情，最好少做。
因为客人在这些女子面前、都是来显尊严的，若是让客人没了尊严，那女人多遭羞辱的事情不可避免。
玉环又是拍手笑道，“火舞姑娘真有勇气呢。”
沈约倒是平静道：“好。”
见沈约不动，火舞道：“小女子斗胆，请沈先生先投。”
沈约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可只是笑笑，“好。”
他接过投箭，仍旧随手扔向投壶，不想火舞手中早就暗藏了一只投箭，跟着沈约同时投出。她的投箭正击中沈约的那只投箭，不但将沈约的投箭撞落在地，自己的投箭还能正入壶中。
堂中静寂。
杨幺都有些意外，一看就知道叫火舞这女子是经常习练的，不然绝做不到这点。
晴儿、诗盈露出有些担忧的表情，哪怕玉环都有些不自然，火舞仍旧目光咄咄道：“沈先生，我赢了。”
沈约神情平静，他脑海中适才闪过的、就是他的投箭被击落的画面，但他丝毫没有挫败之感，只是道：“我选择真心话。”
火舞纤眉微竖，“我还以为沈先生会选择大冒险的。”
杨幺听出了火舞的激将之意，暗想这女子居然还希望让沈约做件事情吗？
沈约走过的桥，不见得很多，可如何会中了这个丫头的门道，只是轻淡道：“我这人特别喜欢说真心话。”
人既真心，何必假话？
众人听闻此言，心境倒是不一，火舞眸子眨眨，“好的，那我就问问沈先生，你来自哪里？”
晴儿、诗盈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显然觉得这个问题太过简单。
杨幺内心却凛，感觉这问题着实难以回答。
他从困仙池看到的沈约，可自然知道沈约绝不是来自困仙池！
这女子信口一问，就问到沈约最关键的隐秘，究竟是天真、还是很有机心？
沈约仍旧平静依旧，缓缓道：“我来自你们都无法去得的一个世界。”
众人怔住。
半晌，火舞不由道：“沈先生，你可是选的是真心话。”言下之意自然是觉得沈约在撒谎。
玉环已拍手笑道：“我知道了，沈先生是高贵之人，所在的地方，自然是我们这等低贱女子不能到达的地方。”
说着轻轻的拉了下火舞的衣袖。
沈约只是笑笑。
火舞却是不服道，“我不信，我不信这世上有我们不能去得的地方。”
沈约终道：“我说的是真心话。”
众人怔住。
见沈约绝非妄言的模样，诗盈不由道：“沈先生……你……”她话说半截，想到了什么，突然去拾地上的投箭，“我想向沈先生挑战。”
众人又怔。
杨幺摊摊手，心道好家伙，你们这些女人看到男人和善，就觉得好欺负是吧？
沈约见诗盈很是坚决的样子，半晌才道：“当然可以。”
诗盈深深吸了一口气，和方才随意一丢完全不同，看准了壶口，尽力一丢，投箭击在壶口，落在投壶外。
室内稍静。
诗盈满是失落之意。
半晌，玉环将投箭递过来，低声道：“沈先生，到你了。”
沈约随手一丢，投箭再次准确入了箭壶。
众人讶异，哪怕杨幺都是有些叹服，他是武学高手，自然知道投箭其实和射箭仿佛，有时候着实比射箭还难。
你必须熟悉投箭的重量、空中翻滚的情形，以及控制投箭的箭头方向，才能准确送投箭入壶。
1200ksw.net
杨幺自知，让他把把入壶也不是难事，但要像沈约次次信手一丢就能准确入壶的，那是绝对不能。
见沈约望来，诗盈满是失望，可仍旧道：“沈先生，奴婢选择……真心话。”
沈约似随意道：“你想问我什么事情？”
诗盈怔住，半晌才吃吃道：“沈先生怎知奴婢的……心意？”
沈约淡然道：“你若不是想问我一些事情，如何会向我挑战呢？你可以问，我却不见得回答。”
诗盈闻言，略有期冀道：“女婢想问沈先生，佛法中，常说天下四洲。分为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赡部洲，北俱芦洲……”
沈约微有诧异，这的确是佛经的言语，他不想诗盈居然知晓。
见沈约微微点头，诗盈看似有些紧张道：“沈先生莫非是从其中的一洲前来的吗？”
1384节 清明上河图
室内静寂。
众人表情各异，显然都觉得诗盈的问题很是怪异。
佛经的四洲和地狱般，都是虚无缥缈，怎么会有人能从这四洲之一前来？
沈约沉默。
他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诗盈似乎坚信佛经四洲为真，是什么给了她这种执念？
人的执念，绝非一朝一夕形成。
诗盈紧张道：“先生不能回答吗？”
玉环见状圆场道：“诗盈，你若是胜了，想让先生答什么，他自然就会答什么。”言下之意就是——你根本没资格让沈约回答问题。
沈约露出丝笑容，缓缓道：“我不知道诗盈姑娘如何理解佛法言及的四洲，只能说说自己的肤浅理解。”
诗盈立即振作，兴奋道：“诗盈洗耳恭听。”
沈约沉吟道：“慈航普度，不分四方。奈何世人根器不同，领悟亦是不同，是以经文中常以譬喻，希望世人可以举一反明，步入正途。”
除诗盈外，其余女子都是愕然难明的表情，显然不知沈约在说什么。
杨幺听到沈约所言的“举一反明”时心中微震。
举一反三本是古人教诲，他杨幺自是知晓，可他头一次听有人提及“举一反明”的言语，这本是平平淡淡的言语，却让人联想千万。
世人中举一反一的已是良人，举一反三更是聪明非凡，可哪怕举一反百，一念不明，终在淤泥中挣扎，再反又有何用？
可你若存心向明，虽是难免挣扎，可终究还有脱离泥潭的可能。
想到这里，杨幺竟感觉灵台清明，不由哈哈一笑。
火舞不由看向杨幺，“你笑什么？”
杨幺畅快道：“顿悟则笑。”见沈约望来，杨幺又道：“谢先生指点。”
火舞内心嘀咕，你们是在装腔作势吗？她自然不是教坊女子，混迹其中，只因为知道很多秘密，想要见识下杨幺、沈约的能力，不然何以开口就问出一个关键的问题。
诗盈闻言，神色失落道：“沈先生这么说，意思就是——这世上本没有这四洲，四洲亦不过是个譬喻吗？”
aiyueshuxiang.com
沈约想到暗界之事，虽感觉创世一事极为不可思议，可仍旧道：“我想应是如此。”
诗盈垂下头来，有泪水滴落在地。
玉环一旁道：“诗盈，你这就不对了，能陪沈先生、杨大人喝酒、游戏，本来就是修来的福气，做人，最忌的就是贪求。”
诗盈娇躯颤了下，晴儿一旁圆场道：“诗盈姐姐近日来身体不舒服，总是胡思乱想……”略有些胆怯的看了眼玉环，晴儿似向沈约求救道：“沈……先生，莫要见怪。”
沈约早就看明，在场的四女中，火舞绝非教坊女子，玉环看似一直搞着气氛，实则却像教坊中地位稍高的女子，是以晴儿、诗盈对其都有畏惧之意。
杨幺突然道：“玉环姑娘，我向你挑战。”
玉环微怔，随即娇笑道：“好啊。”她拿起投箭，很是认真的一投，投箭擦箭壶而出，轻叹道：“小女子输了。”
沈约目光微闪，看出玉环看似全力，实则留手。
杨幺举手投箭入壶，缓缓道：“我听说上京教坊亦分等级，有一等级最是神秘。”
玉环眨眨眼睛，并未回话。
杨幺继续道：“那一等级女子各个身手非凡，当年甚至有人潜入汴京。”
晴儿、诗盈都有些讶然，显然从未听到过这种事情。
杨幺又道：“她们利用朝中好色无度之徒，着实探听到大宋的许多消息，而金人悍然南下，固然是早就虎视眈眈，但通过那些女子了解到宋军布防的虚实，知道宋人已不堪作战，亦是一个关键的原因。”
玉环仍旧沉默。
杨幺缓缓道：“据我所知，那些女人都叫做燕子。”
沈约脑海中闪过杨幺曾经的言语——无情燕子，怕春寒、轻失花期……
杨幺来上京，就是为了那些燕子吗？
盯着玉环，杨幺一字字道：“我想问你，你是否就是燕子？”
一言落，室内静寂。
哪怕火舞都有些诧异的看着玉环，更不说胆小的晴儿、忧心的诗盈。
玉环居然神色不变，轻声道：“杨大人，我选择大冒险。”
杨幺怔住。
沈约突然想笑，他提出这个游戏，本来是想方便杨幺问话，不想杨幺不熟悉规则，反倒是玉环显得对规则清清楚楚，也能利用规则。
“不知道杨大人想让奴家做些什么事情？”玉环笑盈盈道，着实让人发不出脾气。
杨幺双眉微扬，却不动怒，眼珠转转，突然哈哈笑道：“杨某的确想让你做件冒险的事情。”
他拿起桌案上的一个酒壶放在玉环头顶。
众女子诧异，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法，玉环笑道：“这就是大冒险吗？”
“这当然不是大冒险。”
杨幺走向门前，手一伸，早多了把寒光闪闪的飞刀。
玉环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杨幺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块很有些陈旧的丝巾系在头上，蒙住了双眼。
玉环的笑容已然消失不见。
杨幺轻轻抚摸飞刀的锋刃，淡然道：“我让玉环姑娘做的冒险事情，就是安稳的站在那里，看杨幺蒙眼的这一刀、能否射落你头顶的那个酒壶。”
晴儿、诗盈都变了脸色，心道你哪怕睁着眼睛一刀，也不能保证定能射落酒壶，你闭着眼睛，谁知道能射到哪里？
火舞更是道：“这……太危险了。”
“不然如何叫做大冒险呢？”
杨幺虽被规则所困，看起来随即更是熟悉规则，沉声道：“到如今，玉环姑娘还是选择大冒险吗？”
玉环的脸色看起来真和玉一般的苍白，她的眸中终露出恐惧之意，不由看向门外。
沈约立即想到——玉环绝对知道杨幺所言的燕子一事，她不肯选择真心话，是不是因为知道泄漏这件事情的后果极为严重？！
完颜希尹找了个这样的女子混进来，当然是想让玉环凭自己的手段，套出有用的信息。
如今玉环生死一线，却无法挣扎，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完颜希尹能出来圆场，不然她只能将这个游戏玩下去。
“我选择……大冒险。”玉环的声音微有颤抖。
杨幺扬手、挥刀。
1385节 破国之画
谁都没有想到杨幺会突然扬手出刀，火舞“啊”了声，向杨幺扔出手中投箭，用的是围魏救赵之法。
诗盈却在杨幺挥手间，蓦地上前，双臂一张，竟挡在了玉环的身前。
她的舍身相救，就和杨幺掷出飞刀一样的突然。
晴儿捂住了嘴，想要尖声惊叫，却无法发出声响。
当！
飞刀贯穿酒壶，将酒壶钉在对面的墙上，酒水漏出，淋漓的撒在墙上，而杨幺已解下了蒙眼的丝巾，手中多出只投箭。
火舞微怔。
杨幺夹住的正是她掷出的投箭。
“你……”火舞有些怒然的瞪着杨幺，“你怎么这般狠毒的心肠？”
杨幺目光微闪，淡然道：“我如何狠毒？”
火舞有些激动道：“你不知道可能会杀死玉环和诗盈吗？”
玉环还立在原地，面露古怪的看向诗盈。
诗盈虽未被飞刀射中，可大难不死，显然惊吓过度，软软的倒在地上。
杨幺淡淡道：“眼下我没有杀死任何人。”
火舞微怔，事实的确如杨幺所言，但那番惊吓又不是虚的。
杨幺随即又道：“既然玉环选择了大冒险，若不是这般举动，如何称得上大冒险呢？”
火舞更是无话可说。
杨幺随即又道：“兀室大人，你的安排，倒让杨某有些失望。”
众人闻言怔住，纷纷扭头向门前望去，就见完颜希尹居然站在门口处，不知许久。
完颜希尹浮上笑容，“杨寨主何出此言？”
杨幺缓缓道：“以燕子接客，难道就是兀室大人的待客之道吗？”
完颜希尹笑着摇头，“燕子可以无情，燕子亦会多情，不过是看法不同而已。杨寨主岂不闻‘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之句？落花无意，唯有燕子多情。”
杨幺淡然道：“我不太明白兀室大人的意思。”
完颜希尹笑道：“意思很简单，玉环虽为燕子，可这燕子多情，听闻杨寨主的往事雄风，很想见杨寨主一面，许以芳心而已。不才乐见美事，这才不揣冒昧，做个不合格的月老。”
玉环微怔。
沈约看在眼中，不由暗叹完颜希尹的处事圆滑。
事情看起来已很明显，完颜希尹明里派教坊女子招待他沈约、杨幺，实际却潜伏了燕子，留意二人的举动。
杨幺究竟身为义军首领，宋室屡次围剿均是不成，可见杨幺为人的胆大心细。
杨幺早看出玉环的不妥，更认定她是燕子中人，这才借题发飙，完颜希尹自知理亏，却不狡辩，举手以姻缘说之，非但化解了尴尬，甚至可说是玉成美事，让人无法责怪。
玉环自然不知道完颜希尹的决定，这才意外。
可对完颜希尹来说，教坊的女人是女人，燕子也是女人。对金人来说，这些女人更是货物，只要能换取到合适的筹码，卖出去又有何妨？
更何况，燕子终究是燕子，始终要回老巢的，留个燕子在杨幺身边，不是更方便完颜希尹行事？
不过完颜希尹想得明白的事情，杨幺亦不糊涂，哈哈一笑，杨幺摇头道：“兀室大人原来是这般好意，可杨某眼下如无根之木、浮水之萍般飘零江湖，如何能误旁人终生？”
杨幺说的亦是场面话，随即投箭入壶道：“但这投箭是怎么回事？总不成火舞姑娘也对杨某芳心暗许吧？”
他借故不满，实则是在打听这些人的关系，趁机施压换取筹码。见晴儿、诗盈都是一头雾水的样子，杨幺心道只有这两个才是真正的监户中人。
完颜希尹不等回答，一人已经扬声道：“吾之女儿亦是芳心暗许，可惜暗许的不是杨寨主了。”
说话间，门外大踏步走进一人，着实是膀阔腰圆，身材雄伟。
沈约、杨幺绝对不矮，但和那人比起来，居然矮了半头，可见那人的高大。
那人一脸的络腮胡子，却遮不住如铜铃双眼的炯炯，亦更增一身的霸气。
沈约、杨幺均凛。
他们着实见过不少英雄好汉、地痞无赖，可见到此人，心中都涌出一个念头——此人是掌大权之人。
掌权之人，分为几种，一种是德不配位，却强居其位，未免明里威严、暗里阴险，不阴险，不足以保住他的地位。另外一种就是威过其位，这种人自视极高、能力亦高，因为觉得可以掌控太多，这才会显出雄霸一方的傲气。
来人自然属于后者！
完颜希尹侧身请那人通过，见沈约、杨幺均是注目的样子，缓缓道：“国论勃极烈亲至，尔等还不参见？”
国论勃极烈，自然就是完颜宗翰！
在金国，若论地位，自然是金帝完颜晟最高，可若论威望，完颜宗翰绝对不逊完颜晟。
晴儿、玉环立即跪倒，诗盈一直坐倒在地，见完颜宗翰前来，眸中好似露出深切的畏惧之意。
只有那个火舞，仍旧立在当场，笑容不减。
杨幺立着、沈约坐着，看起来均没有施礼的打算。
完颜希尹眉头一皱，完颜宗翰已大笑道：“威严只给奴才来看，何必用于英雄身上？”
杨幺微微扬眉，不想完颜宗翰如此气量。
完颜宗翰看了杨幺一眼，居然拱手道：“杨寨主，久仰大名，今日一见，着实幸事。”他的做派，豪放中亦有江湖作派。
杨幺稍感意外，拱手道：“久闻勃极烈威名，今日得见，才知名不虚传。”
siluke.com
他深知面子是别人给的，脸素来都是自己丢的，完颜宗翰如此客气，他若还是板着脸，那只是自降身份。
完颜宗翰随即坐到沈约面前，喝道：“拿碗来。”
有黑衣人从外奔入，手持两大海碗放下。
玉环就要过来斟酒，却被那黑衣人一把拉住，低声道：“勃极烈未让你斟酒。”
潜在意思就是——勃极烈不让做的事情，你们动一动，就砍了你们的脑袋。
完颜宗翰熟视无睹，将两大海碗斟满了酒，将一个海碗推到沈约面前。
沈约见对方端起酒碗，亦缓缓端起，完颜宗翰一饮而尽，沈约见众人看着，心道若不喝酒，当众打脸，只怕完颜宗翰实在下不来台，也是将酒喝完。
完颜宗翰放下酒碗喝道：“痛快。”
盯着沈约，完颜宗翰凝声道：“沈先生是痛快人，吾就说些痛快话。不知道，沈先生可曾娶亲？”
1386节 内有玄机
沈约喝的酒差点都吐了出来。
他倒没想到堂堂金国的国论勃极烈，开口就问他是否成亲？
这架势，是要提亲吗？
室内静寂。
除了完颜希尹笑而不语，众人或多或少的惊诧，显然没想到完颜宗翰会如此开门见山。
见完颜宗翰目光咄咄的看着他，要等到地老天荒的模样，沈约终于摇摇头，“未曾。”
1200ksw.net
完颜宗翰一拍桌案，其上碗筷齐响，完颜宗翰却是理也不理，大声道：“吾有一女，年方二九，若是许给先生，先生可否愿意？”
杨幺也差点将喝下去的酒全都吐出来。
完颜宗翰突至，气势雄雄，他杨幺本以为少不了一番唇枪舌剑、暗里纷争。
大伙毕竟种族不同，如今金、宋对立，种族抗拒不可避免。
但杨幺做梦也没想到，完颜宗翰开口就是提亲？！
如今金、宋通婚是有，但多是宋人的贵族之女嫁给野蛮金人，在众人眼中，那是屈辱的象征。
教坊中，亦尽是中原女子，金人对族中女人并不看轻，甚至自认本族女子极为高贵，以族中女人嫁给汉人的事情可说是极为罕见。
完颜宗翰身为国论勃极烈，其女在金国自是地位极高，可完颜宗翰和沈约初次见面，竟有意将其女许给沈约？
沈约笑笑，“在下承受不起。”
他的回答更让人诧异。
谁都没想到沈约想都不想，一口就回绝了完颜宗翰。
那个火舞蓦地涨红了脸，突然叫道：“爹，谁让你这般自作主张？女儿可从未想过嫁给这个男人。”
火舞言落，众人中多数更是惊奇。
杨幺蓦地醒悟，原来这个火舞竟是完颜宗翰的女儿？！
他早看出这女子绝非教坊中人，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后，很多谜团昭然若揭——这里是完颜希尹所属之地，完颜希尹是完颜宗翰的谋臣，完颜火舞经常在这里玩耍，对这里熟悉不足为奇。
完颜火舞身手不差，自然是因为身为勃极烈之女，喜好舞刀弄枪的缘故。
完颜宗翰闻言，皱眉道：“你既然不想嫁给他，不经爹爹赞同，混入这里做什么？”
事情显然，完颜火舞要加入进来，完颜希尹不好阻拦。
完颜火舞立即道：“女儿只是想看看，让兀室大人都很看重的人，究竟有什么本事。如今看来，却也不过如此。”
不看沈约，完颜火舞气鼓鼓道：“女儿要嫁的、是个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可女儿却从这人身上看不到这些。”
哪怕杨幺都看出，完颜火舞更像是气话。
一个女人，哪怕再喜欢一个男人，只要稍有自尊，听男人当场拒绝，就会下意识的反击。
完颜宗翰人粗心却不粗，忍不住道：“顶天立地不是看出来的……”
完颜希尹蓦地干咳一声。
完颜宗翰随即想到什么，“为父就是一时兴起，看你年纪大了，又挑三拣四，怕你人老珠黄也嫁不出去，这才问问沈先生。”
完颜火舞跺脚道：“爹，你再说，你信不信……我……我……”她突然闪身到了完颜希尹面前，抽出他的腰中剑，横在脖子上。
以完颜希尹的身手，自然不会让完颜火舞夺去佩剑，可以完颜希尹的身份，却无法对完颜火舞出手。
完颜宗翰双眼蓦地一瞪，“你这丫头，被惯的……”见完颜火舞握剑手紧，完颜宗翰倒没说下去。
完颜希尹已道：“小姐，你还记得我说的那怪琴吗？”
完颜火舞怔了下，“怎地？”
完颜希尹缓缓道：“今日怪琴送到了此间。”
诗盈眸中突然现出惊吓之意。
完颜火舞却垂下剑来，“在哪里？我要看看。”她还是少女心性，赌气也不过是面子挂不住，见完颜希尹提及怪琴，倒很快就忘记了眼下不开心的事情。
完颜希尹拍拍手。
再有下人抱着一张古琴进来。
沈约见众人为已冲突，却没有当自己多重要的模样充当什么和事佬，他知道这种场面，让完颜宗翰内部消化就好，他这个外人越是多话，反倒显得不知分寸。
见有人抱琴而入，又看到诗盈的惊吓表情，沈约暗自琢磨——完颜宗翰此来的主要目的不是提亲，居然是为了诗盈？
这本是不符常理的联想。
诗盈是个教坊女子，看起来气质高雅，实则地位低下。
这种女人对完颜宗翰而言，要想获得，其实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美貌在强权之下，不过是具皮囊。
那些稍有头脑的权势中人，都不会太注重什么美貌，对他们来说，美貌就如个花瓶般，再是漂亮，终究用处不大。
在强权眼中，更注重的是女人身上的附属价值。
既然如此，完颜宗翰和诗盈本是扯不上关系的，可完颜宗翰偏偏看着诗盈，缓缓道：“你方才为救玉环赴死，难道是知道时日不多了？”
诗盈娇躯颤了下。
晴儿突然跪倒，“王爷，诗盈姐姐最近身体……”她未说完，整个人飞了出去，就要撞在墙上。
是那黑衣人出手，那黑衣人一出手就甩飞了跪地求饶的晴儿。
火舞绝想不到这点，不由失声惊叫。
完颜希尹等人却是漠然，显然对这种场景早就习惯。
完颜宗翰和沈约看起来谈论无忌，对女儿亦是宽容，但不意味着所有人都可以在完颜宗翰面前肆无忌惮。
事实上，敢在完颜宗翰面前插嘴的人绝对不多！
可完颜希尹等人眼中随即闪过丝诧异。
晴儿居然立在墙前，毫发无伤。
不过她身边多了一人，正是沈约。
那黑衣人抛开晴儿本是极为突兀，可沈约接下晴儿，更像突兀到极点。
本不能有人后发先至，有这般敏捷的身手。
那黑衣人目光微闪寒意，一只手按在刀鞘之上。
刀鞘黝黑。
那刀身呢？
似乎也是黑色。
当初就是这把黑色的刀，在刹那间，连取六个高手的项上人头，让耶律顽石无功而死。
杨幺认出那黑衣人赫然就是上京城前连杀六个高手的人物。
沈约目光从那柄刀上掠过，微笑道：“王爷若行非凡之事，不宜沾染无辜之血。”
室内再静。
那黑衣人握刀之手已然攥紧，显然就在等待完颜宗翰的一声号令。
完颜宗翰眼中闪过丝奇异的光芒，摆摆手，那黑衣人退后，完颜宗翰慢悠悠道：“先生此言何解？”
1387节 反常
沈约蓦地出手救人，是本性所为。
不过很多本性在世俗眼中，早就变成不知好歹。
沈约出手救下晴儿，在很多人眼中是不智之举——何必为个教坊女子得罪金国极具权势之人？
和权贵做对的事情，“智者”不为。
沈约见完颜宗翰目光咄咄，威势迫人，只是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大人者不困沟壑。以勃极烈的威望，自然不会和一个教坊的小女子计较什么。”
1200ksw.net
完颜宗翰目露奇光，突然一拍桌案赞道：“说得好。为大人者不困沟壑！若非真正的看破，如何说出这等睿智的言语，希尹，你说是不是？”
完颜希尹赞同道：“勃极烈说的对。”
完颜宗翰随即看向女儿，“女儿，你总以为在女人面前显威的叫做顶天立地，却不知道真正能顶天立地的人早就无意沟壑淤泥琐事。”
完颜火舞仍旧不懂完颜宗翰的用意，但见沈约挺身而出救下晴儿，对沈约的怒气倒减少了些。
不过当众被拒，完颜火舞仍感觉脸面少光，只是冷哼一声。
完颜宗翰盯着沈约，缓缓又道：“可先生方才说的非凡之事又是什么？”
沈约反问道：“勃极烈大人为人算不上风雅。”
那黑衣人看起来又要拔刀……
完颜宗翰笑道，“狼夜，你出去吧。”
那黑衣人怔了下，可并不说什么，缓缓退到门外。
完颜宗翰嘿然笑道，“吾自然不是风雅之人，此生亦不是风雅人。风雅何用？”
沈约淡然道：“不错，风雅难用，若是不明真意，风雅无非邯郸学步、东施效颦，更增笑柄。”
完颜宗翰抚掌道：“说的好，此言甚合吾意。是以希尹倡导要金人学习中原的腐朽礼仪，吾是不赞同的。”
完颜希尹保持微笑，并没回应。
杨幺见状，暗想这个完颜希尹倒是深知为人属下应有的节制，这不就是中原的礼仪吗？
沈约缓缓道：“勃极烈自是不拘小节的人，适才勃极烈入到此间，坐下倒酒、饮酒，酒撒衣襟，亦是坦然自若。”
完颜宗翰皱眉道：“自当如此，这又有什么问题？”
沈约淡淡道：“以勃极烈的这般行为，本难有洁净之日。”
完颜宗翰目光微闪，摸了下络腮胡子。
沈约终道：“可勃极烈至此，不但十指的指甲未染尘垢，甚至胡须都是整整齐齐，发髻一尘不染，这说明勃极烈沐浴更衣而来。”
完颜宗翰不说话了。
完颜希尹亦是露出讶异之意。
沈约又道：“勃极烈摸胡子本是喜欢揪起思考了。”
完颜宗翰目有寒光，“这个……先生亦能看出来？”
沈约笑道，“看出这点并不为难，常言道——积习难改，就是说一个人的习惯不知不觉的养成，他自己都很难觉察，但落在外人眼中，却会形成规律。”
完颜火舞眸光讶异，她在父亲身边长大，倒从未留意到这些细节。
“然后呢？”完颜宗翰看起来又想揪起胡子。
沈约缓缓又道：“但勃极烈近日来却喜欢摸胡子，这个举动违反往昔的习惯，因此让你在摸、揪的两个动作之间产生迟疑。”
完颜宗翰望向完颜希尹，“真是这样？”
完颜希尹微微点头，可再看沈约时，目光又多了几分谨慎。
“这应该是勃极烈听从旁人建议，做的一个改变。”
沈约微笑道：“可大人本性豪爽，何必做这些世俗的改变？”目光微亮，沈约缓缓道：“或许这不是勃极烈真心想改，而是要完成某些事情，必须要做的改变？”
完颜宗翰目光亦凛，“先生还知道什么？”
沈约又道：“这世上，本无人能让勃极烈做出这些改变。”
完颜宗翰露出自傲神色，因为沈约说的不错，哪怕金帝完颜晟也不能让他完颜宗翰做出不情愿的事情。
“如此看来，勃极烈是自身想要做个改变。”
沈约目光明睿，“勃极烈又是极烦繁文缛节，却做出这些改变，或许只是因为诚。”
完颜宗翰身躯微有僵硬。
沈约缓缓道：“因此不才冒昧推测，勃极烈想必要参与某种非凡之事，以诚意来助事成？世人看诚意，不是多看表象吗？”
室内静默。
众人呼吸可闻。
杨幺亦是露出惊赞之意，他听沈约说的似乎尽是小节，可勾连在一起，却形成一个让人信服的推论。
这实在是非一般的能耐。
玉环眸中突然露出惊骇之意。
完颜宗翰揪着胡子，似乎扯下几根才过瘾的样子，半晌，突然道：“你骇异什么？”
沈约没有回话。
旁人也有些发懵。
完颜宗翰却已转目玉环，一字字道：“吾在问你，你诧异什么？”
玉环骇了一跳，立即跪倒道：“勃极烈，玉环……诧异……”她不想完颜宗翰虽然面对沈约，却将周遭众人的表情看在眼中，吃吃道：“诧异不久前，沈……公子说过要斋戒。”
完颜宗翰目光微闪，盯着沈约道：“先生也要斋戒？”
沈约不语。
完颜宗翰一字字道：“先生为什么要斋戒？”
他明白玉环诧异的缘由了，早在他完颜宗翰到此之前，沈约就说斋戒，是不是因为他早预知到完颜宗翰亦在斋戒？
沈约笑的很有些神秘，“勃极烈既然选择以诚斋戒，沈某难道可以避免吗？”
完颜宗翰眼如铜铃，警惕道：“先生如何知道斋戒一事？是谁、密告了先生？”
沈约摇头道，“只是推知而已。”
完颜希尹满是不信的表情。
完颜宗翰却是哈哈大笑起来，“这么说来，先生真有未卜先知之能了？”
杨幺听到未卜先知，心中微动，在他看来，沈约的确是有这般能力，而在荒山中，沈约就能推知是完颜晟在找他们，不是未卜先知又是什么？
可周围众人却都是将信将疑的表情。
很简单，未卜先知和见鬼一样，都是传说中神乎其神，可少有人亲眼目睹。
沈约未语。
完颜宗翰凝声道：“那先生可知道吾此番前来，究竟什么目的？”
这绝对是个难题。
沈约却是目光微闪，喃喃道：“琴……”
完颜宗翰脸色微变。
沈约随即又道：“画……书……棋……”
1388节 皇室之女
沈约说到琴的时候，惊诧的不止有完颜宗翰，诗盈亦是脸色改变。
可等到沈约说到“画”的时候，完颜希尹亦是神色动容，和完颜宗翰对望了一眼。
然后当沈约再说出了“书、棋”二字。
众人一头雾水的倒多了起来。
杨幺皱起眉头，心道沈约说的应是——琴棋书画？
这是世人对这四雅的习惯称呼顺序，可沈约为何颠倒了顺序？这四个字又如何能让完颜宗翰、完颜希尹这些人变了脸色？
1200ksw.net
众人诧异，沈约独自微笑道：“勃极烈，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完颜宗翰盯着沈约半晌，突然道：“拿画来！”
他蓦地这般吩咐，着实让人摸不到头脑，可门外随即有一人奔入，双手捧着一个圆筒，很是小心翼翼的模样。
完颜宗翰接过那圆筒，蓦地伸手一推，桌案上的碗碟跌了一地，乒乒乓乓的。
完颜希尹叫道：“勃极烈不急，等我让人取来桌案。”
完颜宗翰看起来就要在桌案上摊开那幅图，听到完颜希尹这般说，终于停下动作。
等到完颜希尹让人取来了桌案，完颜宗翰置画于案，可图画在桌案上只能展开小半数，可见画卷很长。
沈约注目画轴首端，微有扬眉，因为卷轴之首，题签的位置赫然题有瘦金体几字——清明上河图！
完颜宗翰见沈约凝望着画轴，缓缓道：“先生看出了什么？”
哪怕完颜火舞都有诧异——在她记事来，父亲从未有过对初知之人这般客气的时候。沈约何德何能，让完颜宗翰如此热情相待？
沈约先看出了完颜宗翰眼中的欲望，却未明说，只是道：“不同人看这幅画轴，本有不同的看法。”
完颜宗翰立即道：“先生尽管说来，吾等得及。”
沈约缓缓道：“此应是张择端绘制的清明上河图。”
他当然知道这幅画，因为在他的那个年代，这幅图几乎成为国宝般的存在，图画作者张择端也因此图闻名于世。
根据考证，清明上河图几字本是宋徽宗所题，标题旁，还有徽宗收藏使用的双龙小印留下的印记。
在后世，这幅图画中、宋徽宗的题字和印记都不可见。
宋徽宗虽然不是个合格的君王，却绝对是个优秀的艺术家，他的收藏和题字亦很有收藏价值，是以后人认为，题字印记的不见，是有人为钱独自裁剪掉变卖了。
如今仍能见画卷中的题字和印记，沈约倒是微有兴奋之感。
但他的兴奋感很快被完颜宗翰打断，“先生也知道张择端？”
后人知《清明上河图》的少有不知道张择端的，就和知道鲁迅的，基本都知道周树人一样，沈约却从完颜宗翰口中听出点儿别情，“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杨幺一旁打个哈哈道：“杨某是不知的。”
他不是因为被完颜宗翰冷漠而插话，不过是隐约的提醒沈约。
杨幺也早看出来了，完颜宗翰既然不是风雅人，偏偏带了一幅画来，又在听到沈约谈及“琴、画、书、棋”的时候，很有异样。
这足以说明这四件东西内、藏着完颜宗翰极为关心的事情。
而完颜宗翰这种人关心的，绝不是风雅！
完颜宗翰盯着沈约，“先生对张择端知道多少呢？”
这倒问住了沈约，他不想到了八百年前，还有人考究他在琴棋书画方面的造诣，沉吟片刻，沈约才道：“嗯，他应该是个宫廷画家，擅长舟车、市桥、城郭的画法。”
他对清明上河图没什么研究，这些分析，完全是根据自己的经验来推测。
完颜宗翰略有失望的表情，看了完颜希尹一眼。
沈约几乎可以肯定——完颜宗翰他们对张择端的认知，不见得比他高明很多。
可一个金人的勃极烈，为何会关心一个宋朝、不算得志的画家？
张择端在沈约那时候很有名声，可在宋徽宗的时候，绝对不算得志，因为他的图画虽得宋徽宗题字，可随即被宋徽宗赏赐旁人，同时张择端的出身记录极为简略，这不是宋朝一个名画家应有待遇！
那之后，汴京被破，宫中太多精品收藏被金人所获，完颜宗翰在金人中赫赫威名，为何唯独对张择端的画作产生兴趣？
沈约内心琢磨，微笑道：“或许兀室可以指教一二？”
完颜希尹干咳声，见完颜宗翰并不反对，终于道：“事实上，我们曾找遍汴京，不见张择端，而在询问宫中画师的时候，诸人对其也是印象寥寥。”
沈约笑道，“看起来这是个不得志的人。”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山间有远亲，这句话适合大多世人。
张择端若得宋徽宗赏识，宫中同事何以会对他缺乏了解呢？
完颜希尹又道：“此人是个翰林，字正道，听闻一直游学京师，得人提点进入宫中，因为画艺高绝，为人却是孤僻，因此不太得旁的画师喜欢。”
沈约分析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完颜希尹点点头，“世事的确如此。根据宫中记载，张择端呈上清明上河图后不久，就悄然离开宫中，不知所踪。”
说到这里，完颜希尹缓缓道：“这是我等对张择端的所知。”
沈约笑道，“但兀室大人却在很认真的寻找此人？”
他没问的是——你们寻找的内情呢？
完颜希尹沉默片刻，“还请先生看看图画，稍做评点？”
沈约终于徐徐展开画轴，看似仔细的从头看到尾端，却在悄然的留意着完颜希尹、完颜宗翰的表情。
那两人亦在查看着他沈约的表情。
沈约自然不会去看二人，而是在感，同时在想——他们拿出这幅画来，自然是早对图画看过多遍。
完颜宗翰粗中带细，不注重中原礼仪、亦难对中原文化产生兴趣，可完颜希尹既然建议用中原礼仪取代金人的惯有传统，自然是对华夏文化有了深邃的研究。
完颜希尹认为这幅图中一定藏有个惊天的秘密？
那秘密何在？
金人对消失的张择端很是留意，换个角度来思考，真正有秘密的不是图、而是张择端。
张择端知道他绘制图画中的真正秘密？！
一念及此，沈约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人的影像。
那人身材高大且健硕，眉目硬朗，是个硬汉的模样……
他沈约认识那人！
1389节 求救
沈约脑海中蓦地闪过个硬汉的模样，这是他大脑预知系统再度提前运作。
脑海中的那个硬汉，他是见过的！
当初和石田秀子、暖玉探讨天柱山事件的时候，他沈约见过此人。
硬汉就是萧楚！
他怎么会突然想到萧楚？这和他脑海中闪过“琴、画、书、棋”四字的情形不同。
当完颜宗翰询问自身目的之时，沈约脑海中自动闪过这四个字，到如今还不明白这四字的意思，但他将这四字说出后，看到完颜宗翰的表情，就知道这四字绝对是关键线索。
1200ksw.net
可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能推知那四字。
他还没有找到其中的逻辑。
但闪过萧楚身形的时候，他随即闪过萧楚面对一幅长达五六米画卷作画的场景。
萧楚绘制的图画并不完整，但某些细节已然符合《清明上河图》的内容。
萧楚在绘制清明上河图？
张择端就是萧楚？
或者说——张择端替萧楚向宋徽宗送上了《清明上河图》？
萧楚如果是九州人，为何会和宋徽宗扯上关系？
如果《清明上河图》就是化名张择端的萧楚所做，倒可以解释金人找不到张择端的原因。
这世上没人能找得到萧楚。
这本是一个天高海阔、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
可若这《清明上河图》真的是萧楚所做，那它就不是一幅简单的图画。
见沈约一直沉吟不语，完颜希尹不由道：“先生看出来了什么？”
沈约笑笑，“这幅画会不会是燕子先传至了上京？”
一言落，玉环惊诧。
完颜希尹目光闪动，“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沈约从回答中证明了自己的猜测，缓缓道：“这幅画本指出中原汴京的太多的问题，亦是汴京的现状图。若燕子将图画传回上京，以兀室大人的文采，如何看不出来图画像说盛世、实则是在提醒当朝天子，国家早就问题多多。”
他说到这里，内心微凛。
如果金人有志之士、同时又有艺术修养的人看到这幅画，绝对会知道这是进攻汴京的最好机会。
这幅画导致了北宋的灭亡？
完颜希尹只是微笑道：“是吗？”
沈约指着画卷道：“汴京建筑多为砖木结构，防火一事本是重中之重，每坊必设望火楼，可如此盛世，望火楼上竟无一人观望，可见荒谬。更何况、望火楼下的兵营都改作了饭馆，一旦失火，城中必定惨不忍睹、损失惨重。”
完颜希尹轻叹道：“先生果真心细如发。”
完颜宗翰淡然道：“兀室何必妄自菲薄？当初燕子传话，叙说宋人腐朽、不堪一击，只是苦于女子之说，难让金帝信服，若非兀室持此画力劝我主，也无法让我等长驱南下，建立不世功绩。”
完颜希尹淡然笑笑，“勃极烈过奖了，这是勃极烈和皇帝英明之功，不才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杨幺暗想，这个完颜希尹不贪功，绝对是个厉害角色。
要知道人之熙攘，不过名利，是以权力场的人多据功劳为己有，炫耀自己的不可或缺、与众不同，只有那些真正的智者，才会见功不贪、见利不取，反倒获得无上成就。
韩信威名赫赫，但终究被吕后装入麻袋敲死，张良不逊韩信功劳，却得善终，就是说明智者和睿智之人的区别。
沈约凝望画卷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从防火一事，可见汴京防备松懈，亦可推知汴京城防的脆弱、人浮于事。”
完颜希尹缓缓点头，更增对沈约的警戒——沈约言及这些，和他当初对金主所言很是相若，这说明沈约亦有非常的眼光。
沈约又道：“图中可见，原本的城防机构被生意取代，这说明人人谋利，谋利则私，人人逐利，国之将难时，自然人人想着自身，却早忘记国家大事。”
完颜宗翰闻言，目光微闪。
“当初宋人状态和上京可说是有天壤之别。”沈约回想起进入城门的景象，微有感喟。
金人不禁武斗，亦能限制武斗，这是极其厉害的本事。
要知道当年秦始皇虽“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可仍难免陈胜、吴广的崛起。
秦始皇效仿老子所言的对民弱其志，却不能强其骨，仍旧不免国家的崩坏，如今的金人却能强骨强志，自然比宋徽宗之下臣民强大许多。
杨幺亦是深有戚戚。
他身为义军首领，自然对防备一事颇有心得，他亦看出图中的汴京城防松懈，和金人上京可说不可同日而语。
一个经济昌盛、却不思防范外患的国家，和被喂得肥美的猪羊没什么区别，都是丛林中被强权猎食的对象！
沈约又道：“画上有太多运粮的私家船，却不见官运船只，想必官军都去运送花石纲了。宋人不思军备，只贪享乐之欲，灭亡是人祸、亦是命中注定。”
杨幺微有扬眉，他是宋人，听到这些话难免不太舒服。
完颜宗翰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先生所言，震聋发聩，实在真知灼见。当年兀室亦是这般和我主阐明此画用意，这才坚我主之心。”
看了眼玉环，完颜宗翰缓缓道：“宋亡不在燕子，而在自身。”
沈约并不反对。
事实上，任何人的堕落的根本原因都是因为自己意志薄弱的缘故，人如此、家如此，国亦这般。
宋人真的铁板一块，哪怕再多的燕子，亦是于事无补。
“但兀室是兀室，先生是先生。”
完颜宗翰凝声又道：“若先生只有这般见识，倒让吾有些……有些失望。”
沈约看到完颜宗翰困惑的表情，心中有些奇怪——他和完颜宗翰、完颜希尹都是初次见面，他们算得到杨幺会到，却绝对不会知晓沈约会来上京。
可听言观行，完颜宗翰明显知道他沈约这人、以及知道他沈约的本事，这才会初见就提亲，如今对他沈约的建议很是期待。
和完颜宗翰提及他沈约的会是谁？
沈约脑海中蓦地闪过个白发苍苍的人物，内心微凛。
1390节 生心妙法
在这个年代，真正知晓他沈约底细的人，屈指可数。
而在这些人中，能和完颜宗翰扯上关系的应该只有完颜烈！
完颜烈也到了上京？
沈约想到这里，微有心悸。
他从石田秀子那里知道些完颜烈的事情——完颜烈是个大情种，他穿越到八百年后，居然执意找方法回转，不是为了江山，而是为了个女人。
以石田秀子的经验，既然肯定老完颜烈回转不会改变什么，那基本就是板上钉钉。
1200ksw.net
可事情居然超过石田秀子的经验！
完颜烈突然离开了林逸飞的视线。
林逸飞就是因为怕老完颜烈知道历史走向、抑制不住自身的欲望，对历史大改特改，这才跟随老完颜烈回转到宋朝，林逸飞也是因为老完颜烈的突然失踪，到了洞庭水寨。
老完颜烈遗留线索，让林逸飞追到了水寨，可老完颜烈自己却回转到了上京？
沈约伊始对完颜烈知道的不多，但经历两番穿越，却已经肯定完颜烈对太空船那批人所知，甚至比萧别离还要多！
完颜烈能推知他和萧别离的奇诡穿越是唐清凤在捣鬼，就说明他对渡劫迷宫的认知反超越了萧别离。
完颜烈为何会有这般清楚的认知？如今原因已明，因为金人一直注意着此事！
金人在寻“琴、画、书、棋”！
画和萧楚有关。
那“琴、画、书、棋”四雅就极可能和天柱山太空船那批人有关。
金人一直在寻找那批人！
是以偶见太空船中一人、得到奇异功能的酆都判官才会和金帝完颜晟扯上了关系，而当年完颜烈不随父亲完颜宗弼南下征战，反倒潜入宋人之中充当个卧底，就可能是为了完颜宗翰如今的目标！
那时候的完颜烈还不是为了易安。
这有个时间顺序。
完颜烈南下不是为了泡妞，而是有个指定的目的，他指定的目的就是和“琴、画、书、棋”一事大有关系？！
可因为某些意外，导致完颜烈中止了自己的计划。
但老完颜烈似乎突然重启了计划，而且和完颜宗翰合作……
为什么？
沈约脑海中瞬间闪念，见完颜宗翰紧紧盯着他，喃喃道：“不错，若这幅图只是警世恒言，倒真有点儿让人失望。”
萧楚为何要向宋徽宗进献这么一幅图？
根据后人推测，清明上河图的确有提醒宋徽宗的意思。后人认为，张择端是通过进献这幅图委婉的向宋徽宗点明汴京城、乃至整个大宋的隐患。
张择端让宋徽宗别玩了，你看我这一个外人都看出你家和筛子一样，到处漏风，你这个主人还不想办法补补吗？
宋徽宗艺术修养极高，字画双绝，当然看得出画中寓意，可人之痴迷实在难言——宋徽宗对这种“忠画”仍旧无动于衷，该吃吃，该喝喝，直到亲手葬送了自己的江山！
由此可见，艺术修养和人之清醒的理念并没有直接关系。
不然世上也不会有很多花痴、画痴。
这本来是自古以来，忠言和拒听故事的简单翻版，可若张择端是萧楚的话，事情就变得极为不寻常。
萧楚是否知道北宋将亡？
他送出这幅画是否有改变历史之意？
萧楚想从宋徽宗身上，得到什么？
画作没有给宋徽宗警醒，反倒坚定了金人灭宋的决心，成了灭国之画，这些事情，是否在萧楚的预料之中呢？
念头繁沓，沈约以手摸在画上，淡淡道：“兀室大人可知道这幅画的命名之意？”
说话时，他已瞬间入定。
萧楚是个拥有高科技的人，他会不会在这幅画中加入某些高科技？
这是极为正常的想法。
可沈约亦没想到，他在入定静观这幅图画的时候，眼下会突然出现一条宽广的大河！
河水湍急，波涛澎湃！
河水突现，就在沈约的眼前，似幻非幻。与此同时，画中随即有光华闪出，罩在了沈约身上。
光华似月，明耀了沈约的脸庞，亦诧异了众人的双眼。
哪怕完颜宗翰那般人物，一时间看着被光芒笼罩的沈约，也是不能言语。
都说“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月色有情，虽有偏好，终究会分出一分普照天下，可为何画中会有光芒闪出，而光芒独自笼罩在平静如常的沈约身上。
杨幺亦有异样，可他早知道沈约的奇异，比众人少了分震惊，是以看全室内众人的神色——常人都是震惊，不过诗盈眸中似露出丝喜意，随即强自收敛。
室外有黑衣人冲进。
光芒倏敛，尽数回归到画中，方才的一幕有如梦幻般。
“勃极烈？！”冲进房间的狼夜低声呼喊。
他显然是被屋中异事惊动，只怕变化对完颜宗翰不利。
完颜宗翰注目在沉默的沈约身上，摆摆手再次让狼夜退下。
半晌，《清明上河图》再无异样，沈约若有所思，完颜宗翰终道：“先生，适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约“哦”了声，喃喃道：“好像画中有光？”
他仍旧想着方才观得的那条大河。
那是只有他才能看到的大河！
大河如幻，在他静观的时候出现，这是不是说明这幅画的奥秘必须在静观的时候才能破解？
适才画中出现异样光芒，沈约自然知晓，可他没有急于遮掩，一来众人不瞎，遮掩反倒欲盖弥彰，更何况，他能揣摩这幅图的机会并不多。
他当然可以夺走这幅图后不知所踪，可破解最后的玄奥需要琴、画、书、棋四样，若不经过金人之手，他上哪里去找其余的三样呢？
如今金人手上，至少拥有了“琴、画”！
那“书、棋”呢？是不是也在金人的掌握之中。
因为这般想，他不过施展修行者的狮子奋迅三味，在短时间用修行八定的状态试图观察眼前的图画，可结果只有一个。
那就是画中突现大河，而大河恣意、奔流不息。
没有其余的异象。
沈约见众人、尤其完颜宗翰始终咄咄的看着他，终于道：“图中为何有光？”
众人均想，这不是你应该回答的事情吗？
1391节 琴画相应
完颜宗翰看起来粗莽，却丝毫不糊涂，沉声道：“似乎先生摸在图画上，图画才显出的异样？”
见沈约不语，完颜宗翰缓缓道：“我们收藏这幅画有些年头了，但只有今日，我们才知道它是会发光的。”
发光的图画？
这是让金人难以想象的画面。
沈约缓缓收回放在画上的手，喃喃道：“它似乎对我有些反应呢？”
完颜宗翰闻言，不由将手放在沈约方才触摸的位置——他自认天之骄子，可图画对他并没有任何反应。
沈约再将手放上去。
这一回，并没有光芒显现。
众人见状，难免在想，女人总有几天不舒服的时候，难道这幅图也有这个毛病？方才沈约的手掌放在上面，正碰上这幅图变异的时候？
156n.net
沈约正是让众人这般想，这一次触碰图画，他自然没有进入禅定状态。
蓦地感觉完颜希尹似乎沉默些，沈约望过去，却瞥见完颜希尹眼中无法遮掩的失魂落魄，沈约有点奇怪道：“兀室大人对此有什么想法？”
完颜希尹似才回过神来，身躯颤了下，终于道：“神物因时而异，并非独例。”
这个回答自然不能让人满意，完颜希尹似也有所觉察，转移话题道：“方才先生为何要问画名呢？”
沈约看出完颜希尹的心不在焉顾左右言其他，却不揭破，只是道：“我觉得清明上河图的标题很有问题。”
完颜希尹终于恢复了常态，“有什么问题？”
“清明两字是为何意？”沈约问道，“上河指的又是什么？”
完颜希尹微怔，随即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是中原古人的一句诗词，正是说清明是中原的一个值得记忆的日子。此图既然以清明开头，描绘的自然清明时期的景象。”
他这般解释，杨幺倒觉得合情合理。
沈约摇头道：“此言差矣。”
完颜希尹目光微闪，“先生有何高见？”
沈约展开图画，指向图中有些像茄子的东西，“这是茄子。”
完颜希尹皱下眉头。
八百年前，物质的流通并不方便。
北方和中原虽有沟通，他完颜希尹亦潜心中原礼仪文化，可对这种稼穑之物，终究还因为地位高高，少有接触。
“这是西瓜。”沈约指着图画中一户人家院中、几个圆滚滚的东西，缓缓道：“兀室大人或许少见因此不觉为异样，不过……”
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晴儿、诗盈，沈约缓缓道：“晴儿，诗盈乃中原女子，自然对西瓜并不陌生。”
晴儿、诗盈都是微微点头。
沈约随即道，“可西瓜、茄子的收获季节都在秋季，清明节时分，绝不会有这种水果、菜蔬产生了。”
完颜希尹讶然无语，喃喃道：“果真如此？！”
他自负才识，一直独自对这幅画苦苦琢磨，可他的研究却多是从古籍、至理入手。对于这种中原的常理，他常处北方，反倒并不了解。
可听沈约说的极为肯定，杨幺亦是缓缓点头，完颜希尹知道是自己的疏漏，谦逊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先生所言，让不才茅塞顿开，这么看来，这幅图描绘的绝非清明节的场面？”
完颜火舞蹙起眉头，她好武功，对女工都丝毫没有兴趣，对有关图画的讨论更觉得不耐其烦。
完颜宗翰却是沉得住气，因为知晓要成大业，本需要各种人才相助的道理。
完颜希尹微有沉吟，继续道：“清明二字、若是指的中原的清明盛世呢？”
沈约淡然道：“听兀室大人描述，张择端并非趋炎附势之辈。”
完颜希尹知道沈约在说什么，一个刚正不阿的人，自然不会将颓落的年代称之为清明盛世。
或许有人能不知廉耻的为虚假繁荣歌功颂德，可张择端既然选择如实的画出汴京的弊端，就绝非歌颂宋徽宗！
这么看来，“清明”两字本身的确大有问题。
“先不论清明，那上河指的又是哪里？”
沈约追问道，“我想兀室大人对汴京自然熟悉，可知道汴京附近有这条河吗？”
完颜希尹内心微凛，缓缓摇头。
他参与了靖康之役，优秀的将领，知天时、懂地利，完颜希尹自负极高，自然对汴京左近的地形极为熟悉，可的确不记得有上河这条河流。
沈约初议标题，完颜希尹还觉得小题大做，如今心中困惑却增——一幅献给宋朝皇帝的图画，为何起个莫名其妙、名不副实的标题？
对于上河两字，他本以为既然是清明时分，那上河就是中原人上坟祭祖的意思，可既然清明有差，上坟就无从谈起。
“汴京城周围，可有叫上河的支流？”沈约再次发问，看的是晴儿和诗盈。
诗盈缓缓摇头。
晴儿思索了半晌，终是摇头。
沈约缓缓道：“这两位姑娘都对汴京颇为熟悉，既然不知道上河之名，想必汴京是没有这条河了。”
他虽然这般说，可脑海中对图名之意早就一清二楚。
何为清明？
清明就是指人之禅定的那种清醒、明朗的状态，只有这般，观看图画的人才能和这幅图有所呼应。
汴京城内、城外没有任何一条河流叫做上河，可图画画的却明显是汴京城，上河不是说汴京城外的任何一条河流，而是指的是图画中隐藏的那条奔流不息的河流！
那条用清明之心才能看到的河流就叫做上河！
可萧楚为何用如此隐秘的方法，在一幅图画中藏着只有修行者才能感应的一条河？
沈约一时间想不明白，但他可以确定一点——萧楚绝非闲得无聊，这才混入汴京宫中，再向宋徽宗进献这幅画的。
注目在画卷首部，沈约喃喃道：“瘦金体的标题，是宋徽……是皇帝赵佶写的标题？”
他本想称呼宋徽宗，可想到这都是君王死后的称号，如今宋徽宗只怕还在。
完颜希尹眼前一亮，立即道：“不错，既然是赵佶书写的题目，就是题目的始作俑者，那我等何须猜测，找赵佶问个明白就好！”
1392节 可遇不可求
《清明上河图》既然是赵佶写的题目，让他来解释题目，自然能明真意。
这本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佶身为大宋皇帝，让皇帝解题绝不容易，但宋朝曾经的皇帝赵佶已是阶下囚、如今被金人关在北方，以完颜宗翰的身份，要找赵佶，本是极为简单的事情。
沈约心中却想，你哪怕找到赵佶恐怕也是于事无补。
他既然知道清明上河四字的含义，就知道，糊涂的宋徽宗哪怕写了标题，也绝对不理解此中真意。
完颜宗翰却比沈约所想差了太多，听闻完颜希尹建议，一拍手掌，狼夜入内，完颜宗翰吩咐道：“将赵佶尽快带到吾的府上。”
狼夜点头退下。
沈约留意到诗盈在听到完颜宗翰要找赵佶的时候，微有激动之意。见完颜宗翰这般随意的样子，沈约难免又想——难道说，诗盈和赵佶有关系？赵佶所关的地方离此不远吗？
156n.net
完颜宗翰轻赞道：“先生果然非同凡响，若非先生，我等实在不知，这幅图中竟有这很多弯弯绕。”
沈约笑而不语，心道你心中的弯弯绕也绝对不少。
适才图出异状，完颜宗翰看起来也不深究，可完颜宗翰岂是轻易放过疑点的人？
完颜宗翰已然注目在诗盈身上，缓缓道：“诗盈，吾已经等候多日。你可以弹琴了吗？”
诗盈娇躯颤栗。
晴儿突然跪倒道：“勃极烈，诗盈这几天……不太舒服？”
完颜宗翰冷冷的看着晴儿，“吾没有问你，你若再敢插言，不会活着走出这里。”
晴儿打个哆嗦。
诗盈却已稳定下来，“勃极烈既然发问，想必是将九霄环佩带到此间了？请让诗盈试试如何？”
完颜宗翰笑道：“吾就在等你这句话。”拍拍手掌，有黑衣人捧上一张琴。
完颜希尹已将《清明上河图》收好，将那张琴放置在桌上。
桌案上是张古琴。
沈约见到琴上的漆面有了细微的裂痕，知道这张琴绝对有些年头。
漆面微痕是因为造琴材质历经岁月沧桑缓慢变化、以及和音共振，缓慢形成的结果。
这张琴叫做九霄环佩？
完颜宗翰刻意带着这张琴来见诗盈，自然和带着《清明上河图》般。
琴、画、书、棋……
四字又闪过沈约的脑海，让沈约不由去想——这琴莫非也和萧楚有关？集齐四物，莫非和集齐七龙珠般，都会产生某种奇特的变化？
诗盈看着九霄环佩，却如同看着屠刀般，终于走到琴前坐下，伸手抚琴，纤指难免颤抖。
终于收敛心神，诗盈微微吸气，手按琴弦，弹奏起来。
沈约微有讶异，向杨幺看了眼，杨幺缓缓摇头，示意自己不懂琴音。沈约倒是精熟乐律，不然当初何以仅凭李斯特敲桌子的举动，就看出他在弹奏校歌？
完颜宗翰让诗盈弹琴，自然是因为诗盈的琴技不但可以过关，还很出色。
可沈约丝毫听不出出色的感觉。
琴声虽有乐律，可声音暗哑，听起来并没有赏心悦耳之感。
赏心悦耳的才叫音乐，让人烦躁的是噪音。
这是对音乐判断的一个基本准则。
诗盈弹奏的曲调若说是噪音未免苛责，可若说赏心悦耳，亦是违心之言。
弹琴间，诗盈光洁的额头现出细微的汗水，旁边的晴儿更是急的身躯绷紧，完颜希尹皱着眉头，而完颜宗翰的一张脸，看起来早就阴云密布。
终于等到曲终收手，诗盈的纤指仍在颤抖。
完颜宗翰突然一拍桌案，怒喝道：“吾等了这久，你这个贱人就这般敷衍？”
晴儿忍不住道：“勃……”
她才说了一个字，就被完颜宗翰一掌抽在了脸上。
晴儿惨叫声中，摔倒在地滚了开去。
杨幺皱下眉头，看向沈约，这等欺辱弱小之事，他本难以忍耐。
沈约轻叹一口气，终于道：“勃极烈为何如此暴怒？”
完颜宗翰冷冷道：“先生可知这两个贱女人骗得吾好惨？”
沈约反笑道，“她们何等人物，如何骗得了勃极烈呢？”谈话间倒了碗酒，推到完颜宗翰面前，“勃极烈请息怒。”
在场众人，见到晴儿被打，哪怕完颜希尹都没有说什么，只因知道完颜宗翰正在气头上，哪怕痛殴诗盈、晴儿，众人也只能看着。
沈约斟酒，完颜宗翰颇为意外，看了诗盈一眼，若有所思，不过终于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将酒碗顿在案上，完颜宗翰恨恨道：“先生既然说出琴、画、书、棋四字，想必就知道这四样东西所藏之秘？”
沈约笑而不语，心道我知道个屁，不过你要说出，我并不反对。
不想完颜宗翰竟不揭底，只是道：“这些年来，吾除了要彻底灭了宋之根基，剩下的时日，就是在追查这四物、研究这四物的奥妙。”
沈约“嗯”了声，心中只想着有什么事情值得完颜宗翰这般重视呢？
这些事情其实有迹可循，乞者但求一日温饱，贪者迷寻无尽财富，完颜宗翰这等位置之人，寻求多年的目标，除了权利巅峰，似乎不应有它……
可如果是权利、完颜宗翰这般明目张胆的寻求，金帝完颜晟不可能置之不理，除非完颜宗翰寻求的、是完颜晟也需要的。
有什么东西，是完颜晟也需要，是以会让完颜宗翰寻找的？
沈约心思飞转，脸色微变，他隐约猜到了什么，因为他想到了酆都判官和完颜晟之间的交易。
完颜宗翰继续道：“吾很快找到了《清明上河图》，又费尽太多气力、极多时日才找到了这张九霄环佩。”说话间，恨恨的看了诗盈一眼。
诗盈如同风中柳叶，满是无依之感。
伸手一指诗盈，完颜宗翰寒声道：“她本是赵佶之女。”
诗盈脸色灰白。
沈约微有扬眉，不想诗盈会是宋室公主，或者说，这女子应是赵构的妹妹。
完颜宗翰忿然又道：“当日她为阶下之囚时，虽是公主，在我金人眼中也算不得什么。”
沈约知道完颜宗翰说的是实情，事实上，靖康之役后，最耻辱的就是那些皇室中人。
爬的越高、摔的越惨。
冷望颤栗的诗盈，完颜宗翰缓缓道：“若非她这个贱人说能破解琴之谜题，我如何会容忍她到如今时日？”
1393节 一盘大棋
完颜宗翰说的简略，可沈约却听出太多内容。
诗盈居然也知道“琴、画、书、棋”的秘密？她知道金人对之求知若渴，是以才说自己可以破解琴的秘密得以保全自己。
完颜宗翰信了诗盈，这才为诗盈提供保护，要找这张九霄环佩并不容易，完颜宗翰终于找到了，可诗盈居然无法破解琴中之秘，也怪不得完颜宗翰暴跳如雷。
霍然拔刀，完颜宗翰以刀尖指着诗盈道：“你这个贱人，骗吾太久，害得吾多年等待，吾剐了你也难解心中之恨。”
诗盈看向一旁嘴角流血、惊骇欲绝的晴儿，突然道：“奴婢没有欺骗勃极烈，事实上，在奴婢初见九霄环佩的时候，的确弹出天籁之音。”
156n.net
完颜宗翰冷笑道：“吾只是听说，就信了你这贱人的言语。”
诗盈反倒镇静下来，“勃极烈，若非亲自弹奏过，奴婢何以能说出九霄环佩的真实模样，画下样图，让勃极烈先人一步找到这张琴呢？”
完颜宗翰冷冷道：“你是想说，是吾的错吗？”
诗盈轻吁一口气道：“奴婢不敢，只是因为奴婢这几日很是心烦意乱，身体不适。”
完颜宗翰盯着诗盈道：“要不要吾找太医给你看看？”
诗盈咬下嘴唇，“不需烦劳勃极烈，奴婢只是昼思夜想，琢磨不透琴中之秘，是以疲惫不堪而已。”
完颜宗翰缓缓道：“你又要拖延时日？”
诗盈居然摇头，“奴婢不是拖延，只要破解心中难题，想必就能破解琴之谜题。”
完颜宗翰垂落腰刀，追问道：“如何破解？”
诗盈眸子轻转，已经落在沈约身上，轻声道：“请勃极烈允许奴婢向沈先生请教一个问题。”
完颜宗翰有些意外，看向沈约，“吾不知道沈先生的意思？”
“姑娘想问什么问题？”沈约缓缓道，“我未见得能回答。”
诗盈闻言，强撑站起走到沈约面前，却又屈膝跪倒。
众人很是意外。
哪怕沈约都有些不解，完颜宗翰冷笑道：“你若想求沈先生救你性命，也是太过痴心妄想了。”
完颜宗翰提前封死这个可能，也是避免到时候沈约真的开口，他反倒不能回绝。
更何况，他今日带琴而来，就是一定要破解琴中之秘。
诗盈仰望沈约，轻启檀口道：“诗盈此生见过太多男子，但多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只有沈先生，是诗盈能够仰慕的第二个男子。”
众人难免心想——你仰慕的第一个男人是谁？他们当然不认为诗盈崇拜的是自己。
沈约脑海中闪过萧楚的影像。
影像中，萧楚面对的赫然就是诗盈。
诗盈崇拜的第一个男人是萧楚？
这听起来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沈约却立即想到——萧楚曾化名张择端入宫，事后不知所踪，那时候的诗盈还是宋室公主，二人是有机会见面的，而见面的地点多半是在宫中。
诗盈见沈约沉默不言，并不气馁，继续道：“诗盈有一诗不解，请先生帮诗盈解读。”
完颜宗翰、完颜希尹都不由竖起耳朵。
人岂不是在绝境中才会透露秘密？诗盈想向沈约暗示什么？诗盈见过沈约？
在场的众人，倒多数想着这三个问题。
沈约却知道全不是这么回事，他根本和诗盈毫无瓜葛，遂平静道：“我不通琴律，不解诗词，诗盈姑娘恐怕问道于盲了。”
诗盈轻声道：“先生过谦了，想经书有云——本性自有般若之智，自用智慧常观照故，不假文字……”
沈约微有皱眉。
他的确少研究琴棋书画，可对于经文，他却很是熟悉。
诗盈说的是禅宗六祖惠能《坛经》中的一句，这句话大概意思就是，人本有大智，只是被五蕴遮掩，你若能去五蕴后直见心性，用心性观照世间，对一切世事自然了然，根本不需要什么多余的文字。
这和禅宗初祖达摩的“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的道理有些类似。
沈约先前听诗盈提及佛经四地，就知道她对佛经有所研究，如今见诗盈随口背出经文，更确定这女子在经文这方面很有研究。
一个女子为何会潜心研究经文？
诗盈又道：“因此先生哪怕不通琴律，不解诗词，但万物一理，先生早懂至高之理，哪怕不知世间繁琐之事，却能用智慧对世间之事历历如照。”
完颜希尹、杨幺露出沉吟之意。
这二人都是极具智慧之人，但今日听诗盈所言，却感觉窥视到一番新奇的世界。
“历历如照的先生，只有肯不肯回答奴婢问题的事情，却绝不会有不解之理。”诗盈又道。
完颜宗翰喝道：“你这个贱人，以为将所有问题推到先生那里，就没有问题了吗？”
他深通权术之道，感觉诗盈有甩锅之嫌。
沈约只是笑笑，“诗盈姑娘请问。”
诗盈缓缓道：“当年才子苏轼好友王巩因受‘乌台诗案’牵连，被贬岭南蛮荒之地，众人避之不及，唯独其歌姬柔奴毅然随行。等王巩北归再见苏轼时，让柔奴为苏轼劝酒。苏轼有感岭南艰辛，问柔奴如何能处之泰然……”
沈约微有扬眉。
诗盈轻声又道：“柔奴回之——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她柔声道来前人往事，等说到“此心安处，便是吾乡”时，很有怅然之意。
杨幺、完颜希尹却都是心中一震。
这二人一是南方枭雄，一为北方英杰，纵横生平，少有回头一望，就因为这样，才会在听到诗盈所言内心震颤。
世人和红尘起舞，往往在临终那一刹，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红尘过客。
“此心安处”说来轻易，却是极难。
跪在地上的诗盈眸中蓦地有泪水涌动，有些哽咽道：“当年不知此中意，回首已是笼中人。诗盈当年因为蠢笨错过了开悟之机，心中早生悔意，是以常念佛经，只求佛光普照，拯救痴人迷途。如今幸得见到先生，但请先生教我，此心何安？此心怎安？”
泪水流过那洁净的面颊，带着秋意的萧索。
诗盈泪眼莹莹的看着沈约，静等沈约的回应。
1394节 云鹰
此心何安？此心怎安？
诗盈问话的时候，除了愁苦悲伤，亦有焦虑的表情。
她如何能不焦虑？
从宋室公主落到金人之奴，虽有完颜宗翰暂时庇佑，但这棵大树随时都有暴跳的时候，她辛苦捱了这久，再无法破解九霄环佩之秘，性命顷刻。
将死之人，其言也哀，此心更是无法安宁。
沈约平静的看着诗盈，缓缓道：“你先起身说话。”
诗盈摇摇头，心道若眼前这个沈先生也不肯出手，那我起身又有何用？
见诗盈很是执着，沈约轻声道：“姑娘既然以故事相问，我就回姑娘一个故事。”
晴儿那面大失所望，哪怕完颜火舞、玉环都露出失望的表情。
她们或许处于不同的阶层，但因为都是女人，难免同病相怜，感春伤秋之心亦没有太大区别。
2kxs.la
见诗盈命在旦夕，哪怕完颜火舞都想求情，可她亦知道父亲的脾气发作起来，绝非她这个女儿能够劝阻的。
诗盈却道：“有劳先生。”
沈约缓缓道：“听闻六祖惠能本是樵夫，整日砍柴奉养老母度日，直到有一日听到客人诵读金刚经文，对经文领悟深刻，这才发心前往寻求五祖弘忍，得五祖授念‘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大彻大悟，终传禅宗衣钵。”
他说的是禅宗史话，完颜希尹闻言点头，倒知道这段往事。
杨幺听闻，心中却想——沈先生不是那个辅佐梁武帝的沈约，但若论对佛道的领悟之精，只怕比那个沈约还要高明。
诗盈泪水微干，却蹙眉道：“何为应无所住？”
沈约沉吟片刻，“风拂湖面，波纹涟漪，风拂杨柳，杨柳无依。但哪怕狂风席卷高山，却难耐高山分毫，高山之应可看作山对风无住。”
完颜希尹内心微颤，他亦是知晓佛法之人，可因为佛法离功业太远，让他望而却步，是以研习不过流于表面，但今日听沈约讲解，虽听起来很是肤浅、但其理甚深，忍不住在想——修行如此，为人何尝不是如此，只有自身强大，别人才会对你无可奈何？
杨幺却想——沈先生高人高语，自见沈先生以来，他无时不以高山对风无住之心面对世人，看似无情，实则多情。素来说易行难，像他这般言行一致的人，才会让人真正的信任。我再是瞒他，该是不该？
二人不过一念之差，可想法却已大相径庭。
诗盈不由道：“那得如先生般，才能如山般对风无住。诗盈亦是多读金刚经，知晓若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可是……”
秀眉蹙起，诗盈无奈道：“诗盈仍不知此言真意，更不懂如何去做？”
完颜希尹亦是皱起眉头，心道这的确是个大难题。
他知道“不应住色生心”中的色并非美色，或者可说美色是佛经中色的一种，因为美色也是物质。
可在红尘的世人，谁不应物质而动？谁不因欲望催行？
《金刚经》不但盛行中原，金人中亦有拜读者，可只凭“不应住色生心”一句，能做到的人已是凤毛麟角。
完颜希尹虽是才华横溢，可却不修行，只是因为深知自己无力做到罢了。
修行者，非大智慧者难为。
沈约笑笑，“要做到并不为难。”
众人闻言精神一震，哪怕完颜宗翰亦是侧耳倾听。
沈约缓缓道：“诗盈姑娘，你看勃极烈，虽在饮酒，却在倾听我等说话，是以不知酒味。”
完颜宗翰一怔，酒水差点呛在口中。
诗盈不解。
不止诗盈，室内众人均不明沈约之意。
沈约又道：“诗盈姑娘适才虽在弹琴，却只期盼琴出奇迹，让你过关了。”
诗盈怔住，她适才的确是这般念头。
沈约看向完颜希尹，“兀室大人虽在倾听佛法，可满脑海的想的只怕是如何成就今番大事，博得不世功名。”
完颜希尹目光微闪，嘿然一笑。他想的和沈约所言很是相似。
沈约看了眼杨幺，却没说下去，只是道：“这就是世人常态，喝酒的时候想着吃菜，吃菜的时候想着玩乐，玩乐的时候想着未尽之事……此为俗称的不专。”
众人听闻，都是不由点头，暗想沈约真的看得穿世间百态。
“若想无所住生其心，先行之法就是喝酒就专心喝酒，弹琴……就专心弹琴。”
沈约说到这里，已在提点修行之法，看了眼略有所悟的诗盈，“此为专心一念之法。”
诗盈反复道：“专心一念？专心一念？！”
她似有悟得，但仍不能确定。
沈约继续解释道：“而当你对这一念历历如数之时，就不会再数，是也不是？”
诗盈眸光终闪，脑海中如同道闪电划过，“不错。”
众人还很迷糊，诗盈却已缓缓站起，她跪下的时候，完全是颓唐沮丧之态，可站起来的时候，谁都看出她的容颜焕发之态。
诗盈竟像换了一人般。
沈约微笑，“当你专注一念，却不再去数那专注一念的时刻，那就是高山对风无应，世人对念无住、不对念生心。念如此，色亦如此，推而广之，色、受、想、行、识，无不如此。”
杨幺一旁领悟轻喝道：“正因如此！”
他因对沈约很是信服，对沈约所言极力思考，蓦地发现沈约不知不觉间，教了众人一个极为简单、却又异常巧妙的生心法门。
完颜希尹亦道：“原来如此。”他想的是，沈约说的的确是不住色生心之法，可沈约说的容易，常人要做到这点，绝不是易事。
可见到沈约神色安稳如山，言语潺潺若水，完颜希尹内心不由道——此人说的，就是他做的事情啊。
完颜宗翰见诗盈满是自信，内心不由激动起来。他虽感觉沈约所言很有道理，但因为心不在此，因此对沈约的法门亦是无感，可他却看得出来，诗盈对沈约所言大有收获。
再次跪坐九霄环佩那张琴前，诗盈洁净的面颊上已无焦灼之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安然。
哪怕完颜火舞见到，都知道诗盈充满了自信。
自信的人生，看起来本就与众不同。
纤手微弄，琴声已出，铮铮鸣响，如同冰泉鸣涧、珠落玉盘……
1395节 意境不同
琴声铮铮，其音清澈。
杨幺不懂音律，可再听琴音很有些发怔。
初听诗盈弹琴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其实是这张琴坏了，是以只能弹出暗哑之声，但因为他对此不算了然，是以闷不吭声。
但琴还是那张琴，弹琴的还是曾经的那个人，诗盈如何能在不同的时刻，弹奏相同的曲子，却给旁人截然不同的听感？
琴声淙淙，清澈亦清明。
人在琴前，专注且自信。
完颜宗翰早忘记了喝酒，听了片刻，就不由向完颜希尹看了一眼，看出完颜希尹的惊诧。
2kxs.la
对中原而言，上京可说是蛮荒之地，可上京着实有不少乐律高手。
完颜希尹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们按图索骥找到诗盈绘制的九霄环佩后，并没有立即交给诗盈弹奏，而是让宫中乐师演绎。
可无论哪个乐师，弹琴时的音色都是和诗盈弹奏第一遍音准仿佛。
琴是好琴，却不能发出妙音！
琴自然没有问题。
哪怕再好的乐匠调整那张九霄环佩，都不觉得古琴会是音律不准。
古琴如常，却弹不出哪怕如常的音色，就算完颜希尹亲自经手，亦是一般模样。
是以很多人又都认为古琴还是大有问题，或者觉得诗盈在撒谎，可诗盈却坚持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那张古琴。
但诗盈亦不能用九霄环佩弹出让人满意的乐律，完颜宗翰等了数月，眼下这一次本是最后一次，完颜宗翰已然忍无可忍。
可一切如奇迹一般，不经对古琴的调试，诗盈却让九霄环佩重归正常，九霄环佩亦似乎让诗盈换个人般。
琴前的诗盈，高贵、自信，美丽如花儿般的绽放。
一个自信的女子，本会因气质变得迥乎不同。
诗盈如何会变成这样？
除了沈约，任何人都想不明白。
室内突然有低低的呼声，是晴儿讶然的掩住了嘴巴。
众人很快明白晴儿在诧异什么——有光华从琴中缓慢散发，就如方才那幅画一样，光华渐渐笼罩住正在弹琴的诗盈。
画、琴居然都产生了类似的情况。
完颜宗翰有些发呆，他纵横天下，着实见识不少，今日竟然两次看到一辈子都无法见到的奇景。
沈约突然注目画筒。
完颜希尹随即望过去，目光闪动。
在诗盈弹琴的时候，他已然收起了《清明上河图》，这图画既然显示异常，自是宝物，他如何会不小心保护？
随着沈约向画筒望去时，完颜希尹赫然发现有光芒从画筒的间隙透出。
画居然再次放光？
画和琴有了呼应？
这本来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如同神话传说般，可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完颜希尹不信。他疾步且轻巧的走到画筒前，抽出画卷时、琴声突转高亢。
一道光芒倏然冲至完颜希尹脸上！
光芒的确是由画而出。
完颜希尹虽有准备，可变化实在奇怪，让他忍不住的手微松，随即暗叫不好。
画卷蓦地展开，落在地上。
这是神物，完颜希尹自然不想让其有损，在画卷落地展开的刹那，他本想抢救拾起，可身形倏然停住。
众人却不觉完颜希尹怪异，因为他们早被接连的怪事惊错。
画上有光华大作。
一条大河从画中显出，倏然现在室内，横在众人头顶之上，奔流不息。
琴声仍未止歇。
众人皆惊，盯着那突然出现的大河不能言语，唯独诗盈仍注目九霄环佩，十指错落，琴上翻飞。
堂外的守军亦被室内奇景惊动，因为堂外的人亦从窗外看到大河奔流不休的场景，有胆小的惊呆、有人吓的跪倒在地不知所措，还有忠诚之人涌到门前，想要保护完颜宗翰，却见到完颜宗翰安然无恙，并不敢轻易冲到房中。
这像是神话中的场景。
有宝物突现异象，莅临人间。
沈约亦是心惊。
他心惊不是他静观才能发现的景象如今公然展现出来，而是脑海中闪过“全息投影”四个字。
在这些古人看来，眼下完全是神迹，不可解释。
一条河流如何会出现在半空之中？
这是不是什么仙人指示、祥瑞之兆？
得到宝物眷顾的人生，是不是也就会由此不同？
可在沈约看来，这更像是琴声和图画产生了共鸣，激活了图画展示内在全息投影的功能。
正确的琴声是开启画中那条大河的钥匙。
这等巧妙的技术，根本不可能由宋人创造。可技术出现在八百年前，很可能和天柱山太空船内的那批人脱离不了关系。
萧楚在画中藏了这种投影，用意究竟何在？
沈约思索间，琴声终转尾声，等到诗盈收手抚琴、看向四周的时候，这才注意到堂中众人惊异的表情，略有茫然。
这一次，她可说真正专注的弹琴，不但忘记置身何在，甚至可说是忘了生死。
琴声仍旧绕梁，大河却在消隐，渐渐不知所踪。
图画归于正常。
大堂一片寂静。
半晌，有掌声响起，竟然是完颜宗翰在鼓掌，他满意的看着诗盈，“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诗盈，辛苦了。”
他少有的态度和蔼。
诗盈被完颜宗翰一赞，才记得自己的处境，反倒蹙起了眉头。
“先生和诗盈都是辛苦了，今日不如在此暂歇。”
完颜宗翰摸摸胡子，向完颜希尹看了眼，完颜希尹微微点头。
哪怕杨幺都已经看出，这等景象似在完颜宗翰和完颜希尹的盘算之中。
奇景方出时，这二人很是震惊，可震惊随即被振奋取代，这说明这二人亦清楚知道，这种奇景会用在何处。
可这二人自然不必对外人叙说。
完颜宗翰话音落，并不多言，竟扬长而去。
有兵士上前收了九霄环佩和《清明上河图》，小心翼翼的退下。
堂中稍静。
完颜希尹微笑道：“既然勃极烈有了吩咐，诗盈、晴儿姑娘不如暂留此一晚，我想诗盈姑娘应该不会反对？”
玉环闻言，知趣的退出。
完颜火舞左看看、右看看，脸上突然一红，也离开堂中。
她自然知道父亲让教坊女子留宿此间的用意。
1396节 香巴拉
堂中又静。
完颜希尹吩咐完毕，对着沈约、杨幺一拱手，随即潇洒的离开。
可出了庭院，就看到完颜宗翰立在前方的树下，以手击树，似在思考什么，完颜希尹谨慎的靠近，低声道：“恭喜勃极烈，终于破解了琴、画之秘。”
优秀的属下就应如此，无论做成什么，总不会忘记将功劳算领导的一份。
完颜宗翰却是眉头皱起，喃喃道：“沈约能独力让《清明上河图》展示异常，就应该是因为他能做到什么心无所住之故？”
沈约猜的丝毫不错，完颜宗翰老奸巨猾，并没有放过沈约让图画显示奇异的疑点。
2kxs.la
完颜希尹缓缓点头，低声道：“看起来的确如此，沈约只是传授诗盈一个生心法门，诗盈就能激活九霄环佩的妙用，从这点来看，诗盈悟性很高，而沈约亦是真正的智者。”
完颜宗翰看了完颜希尹一眼，“你很少这般赞人。”
完颜希尹微笑道：“只因沈约值得不才称赞。”
完颜宗翰似随口道：“你自然做不到沈约那般心无所住？”
事实上，他完颜宗翰能听懂这些理论都属不易。
听懂和能够做到更是差了一大截。
完颜希尹轻叹道：“能做到这点的人，可遇不可求。”
完颜宗翰喃喃道：“这么看来，我们一定要将沈约，诗盈留在手中才行。这是我们最关键的底牌。”
完颜希尹缓缓点头，随即想到了什么，缓缓道：“勃极烈来的匆忙，和沈约亦是初见，不亦是对沈约很是礼遇？难道说……勃极烈当时也是在城门前？”
完颜宗翰微怔，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完颜希尹略有诧异，“勃极烈难道不是看到沈约在城门前的惊人一幕，这才选择礼贤下士吗？”
完颜宗翰皱眉道：“沈约在城门前显示了什么异能？”
完颜希尹稍有迟疑，终究还是将城门前一幕说与完颜宗翰。
完颜宗翰闻言，有些诧异道：“你是说沈约在谁都看不见的情况下，离开马车厢，然后救下了那个孩子？”
他想象当初的情况，觉得绝无可能，但他信完颜希尹绝不会捕风捉影。
完颜希尹谨慎道：“正是如此，此人……此人……实在有神鬼难测之能。属下只怕他被韩企先说服，这才出手拦截，随后立即通知了勃极烈。”
完颜宗翰微微点头，“你做的很好。”随即冷笑道：“韩企先这个老狐狸，一直鼓动皇帝，想推行中原的三省六部制度取代勃极烈，顺势架空吾的权利。这次若被他得手，收买沈约，吾隐患不小。”
完颜希尹默然无应。
完颜宗翰冷笑道：“外敌未去，内乱又生，这汉人的后代嘛，总是信不得。多亏你忠心耿耿为吾尽力。”
稍有沉吟，完颜宗翰又道：“兀室，你如何看待沈约这人？”
完颜希尹默然片刻，“沈约乃真正的智者，属下建议勃极烈以德服人。”随即笑笑，完颜希尹又道：“勃极烈对沈约已经很是礼待，属下也是首次看到勃极烈如此礼遇一人。”
完颜宗翰笑笑。
完颜希尹忍不住道：“可提亲一事，勃极烈可是真有这个念头？”
完颜宗翰淡然道：“沈约既然是个英杰，火舞嫁给他有何不可？”
完颜希尹微有意外道，“那勃极烈为何要留下诗盈呢？”
完颜宗翰轻淡道：“沈约这种人物，本是神龙见首难见尾，若不有所牵挂，如何会肯为吾行事呢？”
完颜希尹微有意外，立即明白完颜宗翰的用意——诗盈是牵制沈约的棋子，沈约无所不能，可诗盈是个弱女子。只要这二人扯上关系，他们就利用诗盈控制沈约。在完颜宗翰的眼中，女儿都可以当作筹码，诗盈亦是这般。
“勃极烈看起来对沈约很是熟悉。”完颜希尹缓缓道。
完颜宗翰喃喃道：“吾熟悉，因为有人早对吾说过此人的稀有。”
完颜希尹内心有些异样。
这些年来，他着实是完颜宗翰最值得依赖的人才，可他居然不知道完颜宗翰在说哪个。
完颜宗翰瞥了完颜希尹一眼，“你一定想不出那人是谁？”
完颜希尹笑容有点勉强，“属下驽钝，的确不知谁会对勃极烈提及沈约？是酆都判官吗？”
完颜宗翰摇摇头，“吾不知道酆都判官去了哪里。吾说的那人，其实吾也不知底细。”
完颜希尹很是奇怪。
完颜宗翰又道：“可吾又觉得他是吾的一个熟人。”
完颜希尹自负才智，但这会儿着实有些发懵，内心想问——你的熟人，你不认得？
完颜宗翰随即道：“因为那人对吾的用心，很是明了，甚至对吾的习惯，都很了解。若不是熟人，如何会这般清楚？”
望向一头雾水的完颜希尹，完颜宗翰沉声道：“但吾又确信，这一生，绝未见过此人。”
完颜希尹诧异道：“那人……什么样子？”
“白发苍苍，很是老迈，说他有百岁高龄，吾想也应该有人相信的。”完颜宗翰喃喃道。
完颜希尹满是讶异，实在想不出有哪个百岁老人有这般能耐。
完颜宗翰随即道：“如今琴、画秘密已解，证明无误，虽然书、棋的下落仍旧……有问题，可足够我们绕过韩企先，和完颜晟讨论一二了。”
他可直呼完颜晟的大名，完颜希尹却谨慎道：“皇帝近日来，始终不见群臣，诸令全由韩企先代发，这事很有蹊跷。”
完颜宗翰斜睨完颜希尹道：“你想说什么？”
完颜希尹谨慎道：“勃极烈可曾听过中原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一说？”
完颜宗翰反倒很是平静，“你以为韩企先控制了完颜晟？”
完颜希尹又沉默下来。
有些事情，本不应该经他之口。
完颜宗翰笑容很是古怪，甚至可说是有些奇诡，“韩企先的祖先原本汉人之后，以往一直为辽行事，他何德何能，又有何根基，敢控制完颜晟号令我大金？”
完颜希尹立即道：“属下不过妄自揣测，请勃极烈恕罪。”
完颜宗翰摆摆手，“兀室，你乃吾最值得信任的手下，何必这般客套。”
完颜希尹露出知遇的表情，“那属下真想不出皇帝近来不出面的缘由。”
“吾本来不知的。”完颜宗翰的笑容更是诡异，“可白发那人却告诉吾有关完颜晟秘密的真相。”
完颜希尹忍住发问的冲动。
他深知为人属下的本份，完颜宗翰若要说，他不问，完颜宗翰也会说。但他内心着实很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对金帝的真相亦有了解？
1397节 长生地
完颜烈终究知道什么？又想做什么？
沈约脑海中闪过着这个念头的时候，亦闪过那个白发苍苍的身影。
山雨欲来，山风满楼。
沈约早嗅到一个惊天计划正在慢慢的展开，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这个计划和天柱山太空船那些人有关，和众妙之门有关，和完颜晟、酆都判官有关，亦和九州之王有关！
而他沈约追踪许久，很轻易的进入这个计划，亦到了破解这个计划的时候。
他能参与，不只是因为他的能力，还因为九州之王的策划。
虽然九州之王在另外一个世界，但他仍旧可以蛊惑人心，做一些他要这些人做的事情。
想到这里，沈约看了杨幺一眼。
杨幺却已坐了下来，缓缓的喝酒，似在思索着什么。
本是热闹的大堂，眼下只余四人。诗盈见完颜希尹离去，立即到了晴儿面前，掏出丝帕，为她擦去嘴角的血迹，泪水盈眶道：“晴儿，你……”
晴儿反倒笑了起来，“公主只要无事，晴儿这点儿小伤算得了什么。”
沈约见状，感觉这个晴儿多半是曾经服侍过诗盈的宫女。
诗盈见晴儿脸虽肿起一些，但终究无性命大碍，终于转向沈约，裣衽一礼，“多谢沈先生救助，此等恩德，诗盈永铭在心！”
沈约淡然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诗盈姑娘自行悟得，和我关系不大。”
他方才说的那些禅修道理，听懂的人就不多，听懂能够用的人更是稀少，而能用出成效的人，绝对是凤毛麟角。
从这点来说，一切的确是诗盈自行悟得，亦是诗盈自己救了自己。
若非诗盈能专心一念，本不能让九霄环佩发出曼妙之音，更无法开启《清明上河图》的呼应。
沈约深知醍醐灌顶绝非朝夕之功，诗盈能悟得，亦因为她始终在思考这些方面。
可她为什么研究经文？是萧楚的作用吗？
诗盈很是执着道：“当年有人渡我，可惜那时的诗盈颇为驽钝，不知那人深意，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幸得有先生再渡……”
神色黯然，诗盈未再说下去。
看了下四周，诗盈秀脸突然红了下，提起酒壶就要为沈约斟酒，随即想到了什么，“听闻先生要斋戒？”
斋戒的先生方才喝了酒，但那是因为完颜宗翰在敬酒，无人能够忤逆。
诗盈善解心意，自然不会去挑这些问题。
沈约缓缓道：“斋戒和弹琴一样，都是在乎其意之诚，只是酒能麻痹判断，亦能削弱意志，是以斋戒不取。”
诗盈闻言放下酒壶，手足无措、略有局促的样子。
沈约已道：“诗盈姑娘可是累了？”
诗盈摇摇头，反问道，“先生呢？”她说完后，脸色又红。
完颜宗翰留她在此，完颜希尹带走玉环和火舞，用意已是极为显然，她绝非不谙世事的女子，如何不懂？
沈约淡然道：“诗盈姑娘若是不累，可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诗盈微有些诧异，随即斩钉截铁道：“诗盈若是知晓，定会回答。”
沈约沉吟道：“你说当年有人渡你，那人是谁？”
诗盈立即道：“那人是个画师……”
“是张择端？”沈约反问道。
诗盈眸中微有困惑，“沈先生好像认得张先生？”
沈约摇摇头。
诗盈内心奇怪，见沈约不语，主动道：“奴婢是因为张先生，才获得……”脸色又红，诗盈有些羞涩道：“获得保留尊严的机会。”
156n.net
杨幺那面笑笑，又尽了一杯酒。
他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诗盈在暗示什么，替沈约问一句，“完颜宗翰为何对你另眼相看？”
“当然也是因为张先生。”
诗盈答道：“事实上，奴婢能活到如今，完全是因为张先生的指点。”
沈约缓缓道：“那请姑娘将和张先生的事情详细说说？”他认定张择端就是萧楚，自然要对这人进一步的了解。
诗盈却有些误解，低声道：“奴婢一直对张先生只是尊重，并没有旁的心意。”
杨幺一旁道：“你对沈先生有旁的心意吗？”
诗盈瞬间涨红了脸，想要摆手否认，可双手只是僵在空中，却缓缓的垂下头来。
杨幺心道，这女人无依无靠，见沈约为人和善、本事又大，兴起投靠、甚至想追随、嫁给沈约的念头都不足为奇。
蓦地鼻梁微酸，杨幺想起自己的姐姐——那时候姐姐也想找个依靠，可是……
他没再想下去，只是又喝了一杯酒，感觉到酒水很是苦涩。
沈约岔开话题，平静道：“当时张择端在宫中并不得志？”
诗盈闻言微微点头。
沈约随即道：“那时宫中画师出头并不容易？”
他这是按照常理推测，那时宋室其实内部早就腐烂，宋徽宗痴迷享乐，上行下效，那些臣子又如何能够避免索要贿赂？
一个不得志的画家，哪怕画的再是出色，可在那种环境，能将画作呈现在皇帝面前，也需要很大的机遇。
听起来费解，但若知道梵高的画作，在他活着的时候被卖出的数量可说是屈指可数，就知道在世人眼中，艺术更多是个人云亦云的东西。
宫廷中那些掌握宫中画家生存的人，如果被金钱蒙蔽了眼睛，就不会考虑到什么艺术价值的。
见诗盈点头，沈约随即道：“因此……是你将《清明上河图》呈给了令尊？”
诗盈满是诧异的神色，“先生如何得知？”
沈约并不解释这些悲哀，随即道：“张择端为什么要将《清明上河图》呈现给令尊？”
诗盈不由道：“难道不是……”
随即醒悟过来，诗盈缓缓摇摇头，“不是的，不是奴婢想的那样。”
她本来觉得沈约问的奇怪，一个宫廷画家，将画作呈给皇帝，期冀得到皇帝的赏识，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对于此事，她始终没有深想，可听过沈约、完颜希尹的交谈，更回忆起张择端的往事，诗盈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张择端呈图，绝不是为自己谋求利益。
既然如此，张择端为了什么？
1398节 黄庭经
诗盈经过今日之事，似才发现张择端的古怪。不过她想了片刻，终究还是想不出张择端的用意，很是歉然道：“沈先生，奴婢太笨了，今天才知道张先生呈画恐怕另有用意。”
沈约安慰道：“不妨事的。”
他虽然这般说，却知道萧楚的用意绝对是破解迷局的关键。
诗盈内心不安，竭力回忆往事道：“其实奴婢不叫诗盈，只怕有辱先人，这才取名诗盈。而为何取名诗盈，也是因为张先生离别前有感而发的一首古诗。”
看了杨幺一眼，诗盈道：“就是这位杨寨主在初见的时候，吟的那首诗。”
杨幺看着酒壶，喃喃道：“君写我诗盈寺壁，我题君句满屏风。与君相遇知何处，两叶浮萍大海中。”
诗盈微微点头。
沈约沉吟道：“看来张先生很欣赏诗盈姑娘，而诗盈姑娘……”
他亦不精研诗词，可一听这首词的内容，就知道这诗是在表达惺惺相惜之情。
再优美的诗词，若无真挚的感情贯注，也不过是无病呻吟，若得情感注入，一首诗也像有了灵魂。
他甚至可以想得到萧楚吟出这首诗时的遗憾之意。
诗盈截断道：“奴婢只是对张先生的才情很是欣赏。”
她屡次这般说，倒有欲盖弥彰之意。
杨幺心道，一个女人，只有真的坚定心意，才会如此表达心意，那些脚踏两只船、却以为这才是真正安稳的女人，看起来，反倒蠢笨不堪。
诗盈又道：“奴婢很遗憾张先生离开宫中，本来一直以为他是郁郁不得志这才选择离开，也曾请他耐心等待时机，可如今想来，原来是奴婢大错特错。”
很多事情，本来是回首才能看到不同。
诗盈喃喃道：“怪不得张先生离开的时候，对奴婢说——宫中并非久留之地，天下很快大乱，及早离开，才是明智之举……奴婢，一直以为张先生是……气愤之举。如今想来……”
没有说下去，诗盈幽幽一叹。
身为局中人的她，只有到了局外，才发现张择端的预言多么准确。
杨幺听到诗盈的叙说，喃喃道：“这个张择端，实在很有先见之明。”
靖康之难中，最难受的就是宫中之人，因为他们遭受的屈辱一言难尽，可在靖康之难前，那些人如何会想到离开皇宫才是好事呢？
张择端抽身远去，看起来的确是明智之举。
沈约认定张择端就是萧楚，想到的却是另外的可能——萧楚劝诗盈离开皇宫，是不是他提前知道靖康之难会发生呢？
换句话说，萧楚也知道历史的变迁？
他沈约若是和萧楚一般的境地，多半也会委婉的劝诗盈离开宫中。
诗盈见沈约对张择端很有兴趣的样子，遂从头道：“张先生和奴婢算是巧遇……”
沈约突然打断道：“诗盈姑娘，在我和杨寨主面前，你不用自称奴婢的。”
诗盈微怔。
沈约随即道：“我教你的生心法门，本是洗涤心灵之法，但你若存了尊卑之念，只怕无法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略有沉吟，沈约缓缓道：“你今日能完美演绎九霄环佩，不意味着你以后都能让九霄环佩重归正音。”
晴儿一直默然不语，此刻难免焦急道：“那怎么办？”
沈约提醒道：“你有提动百斤的力气，可若不经习练，再遇到百斤之担，终不能承担，是以要勤习不辍才能维持这种气力。”
晴儿心道，这和弹奏九霄环佩有什么相关？
沈约随即道：“气力如此，生心亦是如此。”
诗盈幡然醒悟道：“多谢沈先生指点，诗盈定会多多习练今日之境。”
她多读经文，虽是聪慧能明，却始终如常人读经般，只领悟道理，却少了习练明心的法门，如今听沈约以日常之事比拟修行，简单却又有效，内心对此着实感激。
想到曾经往事，诗盈随即轻叹道，“沈先生和张先生好似一类人呢，因为奴……诗盈在两位先生面前，都是感觉到轻松自在，没有尊卑之感。”
垂下头来，诗盈低声道：“诗盈也在想，若不是生在帝王之家，说不定反倒是件好事。”
沈约回到正题，“你如何知道九霄环佩？”
杨幺感觉沈约如木头般不解风情，心道人家姑娘对你婉约表明用心，你怎地丝毫没有反应，但听到“九霄环佩”四字，也不由提起了精神。
诗盈有些失落，不过很快掩藏了心情，如实道：“一切也是因为张先生。”
蹙起秀眉，诗盈回忆道：“诗盈很喜欢琴棋书画，因此倒得父皇……”
感觉有些尴尬，因为赵佶早成阶下之囚，再称父皇反倒有着说不出的讽刺之意，诗盈遂改口道：“是受到父亲的喜欢，因此可以在宫中画院行走，有一日，因为临摹……父亲的画作，却无法得到画作神髓，是以闷闷不乐。”
杨幺心道女人就是女人，公主和民女都差不了太多，多喜欢围绕自己的情绪叙说，总说不到男人最关心的地方。
沈约却问道，“什么画作？”
诗盈回道：“画名叫做云鹰。诗盈也在玉津园见过云鹰，可却无法绘制出那种感觉。”
杨幺忍不住问了句，“玉津园是什么地方？”
诗盈解释道：“那是父亲圈养天下奇珍异兽的地方，有麒麟、大象，灵犀很多动物，也有不少飞禽。”
杨幺心道赵佶活该被羞辱，他将这些享乐的钱用在军备上，也不至于汴京被破。养那些动物做什么？能帮你守城吗？
诗盈又道：“玉津园有多只云鹰，有两只毛羽洁白胜雪，最得父亲喜爱，父亲平日在玉津园，多喜欢观看那两只云鹰，一日兴来，绘制了云鹰图，群臣很是惊赞，蔡京说那是父亲德动天地，才画出那么美丽的云鹰。”
西红柿小说
杨幺听到蔡京的名字，嘴角有丝冷笑。
他自然知道蔡京，那曾是宋室的宰相，位高权重。不过在他看来，蔡京就是祸国殃民的小丑罢了，如今早死，也不必在腹诽什么。
沈约哦了声，分析道：“群臣称赞，或许言不由衷，但诗盈姑娘聪慧非常，既然兴起模仿之心，想必那画作定有可取之处。”
1399节 地震？
沈约评判事情多从客观角度分析，这才能保证推断的准确性。
诗盈闻言却是心中暗喜，一方面是因为沈约并不如杨幺那般不屑的表情，让她不由兴起知己之感，二来是因为沈约赞她聪慧。
这些年来，她虽得完颜宗翰庇佑，可着实度日如年，旁人见她，只是赞她美貌，她却着实畏惧那赞美下的用心。
在这个地方，美貌只是惹祸的根苗，如沈约般赞她聪慧，那是自她离开宫中，再没有过的事情。
半晌，诗盈才道：“诗盈恨不得立即取得那幅云鹰图送到沈先生面前。”
沈约见到诗盈眼眸中的热切，轻声道：“你觉得云鹰那幅画最难模仿的地方是什么？”
杨幺有些意外，在他看来，这些都是琐屑的事情，何必让沈约如此追问？
沈约却知道绝非如此！
《清明上河图》乃宫中之物，题目是赵佶所书，诗盈又知道九霄环佩，弹奏九霄环佩能激活九霄环佩的功能，那九霄环佩应该也是宫中之物？
琴、画、书、棋四样，宫中就占半数，甚至更多，一切和赵佶有没有关联？这也是难说之事。
蔡京是个奸相，可他的艺术造诣也是不容小觑，他赞美赵佶的画作理所当然，可如此厚颜无耻的称赞，恐怕也是因为画作的确有点东西。
最关键的一点是，在诗盈提及云鹰的时候，他脑海中竟然再度闪过反力之鹰的身影。
云鹰？
反力之鹰？
不但完颜希尹见过反力之鹰，赵佶亦见过？
反力之鹰到达宋朝，又是为了什么？
沈约丝毫不意外反力之鹰曾经到达宋朝，事实上，根据他沈约的认知，既然石田秀子、暖玉能突破时间限制，那个在各个不同世界可以任意游走的反力之鹰能做到这点也不足为奇。
可他始终和反力之鹰缘悭一面，只能尝试从诗盈口中的线索推测一二。
诗盈却不知道沈约想的事情竟如此复杂，听沈约询问画作一事，满是振作道：“那云鹰很白，洁白的甚至让人想到了佛经说的自性。”
因为早有思考，诗盈随即又道：“旁人见到那只云鹰，多会感叹世上会有如此美丽的生灵，但我看到画中那云层内的云鹰，却感觉它飞的很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沈约追问道。
诗盈略有迟疑，还是道：“它飞的不是那么有力，但更给人自由自在的感觉。”
杨幺突然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在他眼中，鹰和大鹏是差不多的。
诗盈闻言微微点头，“杨大人形容的不错，逍遥游有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她一口气说了这多，随即道：“逍遥游中描绘的这种大鹏已是世上难见之鸟，飞起来气势磅礴，可诗盈却感觉，父亲画的云鹰，比那大鹏更加有力、自在。”
说到这里，诗盈歉然一笑，“这是诗盈自己的感觉，先生若是见到那幅画，恐怕另有高见。”
沈约知道诗盈无法形容的更多，缓缓道：“有人将安逸当作自由，有人以安逸为囚笼。见地不同，所画的意境自然大不不同。”
沈约随口所言，却多因为对世人透彻且清醒的认知。
杨幺听闻沈约的安逸论，不由赞道：“说的极好，当尽一杯。”言罢，又喝了一杯酒。
诗盈突然睁大了眸子，失声道：“你……是……张先生？”
脱口而出后随即感觉到不妥，诗盈连忙摇头道：“不是的，沈先生自然不是张先生。”
她说的奇怪，沈约却清楚明白，“你是想说……张择端也有过类似的说法？”
诗盈点头，“诗盈因为无法复制出云鹰图的神韵，闷闷不乐，是以入画院寻求指教，可那些画师都说此画乃神品，无法复制的。”
杨幺暗自好笑，他不知道那云鹰图是否可复制，却知道那些画师肯定知道那幅画是赵佶所画。
君意难测，猜不好要掉脑袋的道理，那些画师当然明白。
诗盈又道：“诗盈也明白那些人不敢直言，正失望间，路过画院水榭楼台时，见到张先生正坐在亭中。”
萧楚在等诗盈？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诗盈继续道：“诗盈本对张先生没有理会，路过的时候，自然没有理会他。他在诗盈路过的时候却道——人生不同。安逸是某些人的追求，亦是某些人竭力打破的东西。”
杨幺一旁道：“高人之见，或者不谋而合。”
他随口一说，诗盈却认真点头道：“杨大人说的不错，诗盈亦是这么认为。不然何以有一切圣贤皆以无为法之说呢。”
杨幺笑道，“你和我谈论佛经，实在问道于盲了。”
诗盈向沈约望去，“沈先生定然明白这句话的真谛。”
沈约的确懂得。
金刚经提到的无为法，类似老子的无为。
道家的无为，和释家的去五蕴其实并无区别，偏偏世俗却认为无为就是什么都不做，一切成空就是虚无之意，且执迷不悔。
但无为和明心见性都是暗合天道自然之理。
诗盈接着道：“是以方才诗盈有了那么一刻错觉，只认为沈先生就是张先生。”
下书吧
沈约笑笑，“听姑娘这么形容，我倒很想一睹张先生的风骨。”
他的确想见萧楚。
有太多答案都在萧楚那面，他若能直面萧楚，何必诸多推测？
诗盈却不解沈约真意，惆怅道：“诗盈亦有多年没有见过张先生了。”
沈约心道，你自然见不到，因为根据石田秀子所言，萧楚进入了另外的时空，一念及此，他亦有怅然。
诗盈缓缓道：“诗盈听张先生所言至简，却蕴含极为深刻的道理，不由驻足思考。”
抬头回忆，诗盈幽幽道：“张先生就和我说——你知道为什么无法临摹出云鹰的神韵？我自然摇头说不知。他很是坦诚的告诉我，因为你久居温室，不知道云鹰展翅翱翔、自由自在的心境。”
杨幺微愣，他喝着酒，可一直听着这面的事情，闻言心想——听张择端的意思是、那赵佶有展翅翱翔、自由自在的心境？
沈约亦是这般想，喃喃道：“张择端对令尊的评价很高啊。”
这不太正常。
1400节 奉饶天下棋先！
照理说，张择端为人耿直，不会说阿谀奉承的话，修养又高，自然能看出画中的关键，他评论应该比较客观。
可谁都认为赵佶其实像个混蛋，唯独张择端觉得赵佶意境很高？
诗盈露出诧异道，“沈先生也是这么认为？”
见沈约点头，诗盈不由道：“诗盈当初亦觉得张先生是在赞美家父，多少有点儿觉得他有些巴结之意，于是问他——你知道这幅画是谁画的吗？”
沈约眉头微扬，“他怎么说呢？”
诗盈缓缓道：“张先生回我，谁画的又有什么紧要？我们评画并非评人。诗盈自然心中不服，觉得这是很高明的溜须奉承，于是转身离去。”
沈约轻声道：“但姑娘自然不会就此罢了？”
诗盈点头道：“不错，诗盈惦记此事，于是去找父亲，借故评价他的云鹰画作，说父亲画像的时候，内心是想着展翅高飞、自由自在，且融入这种状态，这才能画出这般神作。家父听了却是一怔，失声问我如何知晓？”
沈约皱起眉头，暗想赵佶画像那一刻真的这么想？
这本来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个皇帝，如何会想着展翅高飞、自由自在的事情？
在世俗眼中，还有比皇帝更自在的事情吗？
诗盈继续道：“诗盈那一刻自是极为诧异，因为哪怕蔡丞相亦只是说父亲是德动天地，才能有这般画作，但张先生却凭画作看出父亲当时的心意，实在非同寻常。父亲见我不语，有些恍惚道——为父的确是在一种非常奇特的状态下画出了云鹰。而在那以后，哪怕为父亦是无法再重新画出这等画作。”
杨幺不由道：“什么状态，是说鬼上身吗？”
晴儿一直静听，这刻想要白杨幺一眼，却不敢造次。
诗盈并无怒意，只是摇摇头道：“父亲未说，杨大人，诗盈也不能回答。”
杨幺见状倒是有点内疚，暗想如今诗盈的父兄均是阶下囚，她为人又如羊入狼群，自己哪怕对宋室再有不满，可何必为难这可怜的女人？
“是杨某失言，当罚一杯。”杨幺再尽一杯酒。
沈约看了杨幺一眼，他知道这种险境环生的情况下，杨幺本不应该这么喝酒的，但他始终闷头饮酒，自然是另有隐情。
不过他并没有劝杨幺少饮，因为他知道杨幺自有分寸。
诗盈见状忙道：“杨大人言重了。”再度回忆道：“诗盈对张先生终起好奇之心，于是再去画院，不是男女之情，更多的是好奇。”
她没来由的说了一句，略有脸红，不敢去看沈约的双眼，低声又道：“诗盈问张先生如何知道家父绘画时的心境，张先生那时有些出神，说了句很奇怪的话——这么说，他真的受到影响了？”
“什么意思？”杨幺提着酒壶发问。
他发现沈约发问的时候不多，他自己又想不明白，只能多问。
诗盈摇摇头，“诗盈不解，张先生之后也没说什么。”
沈约却是内心悸动，第一个想法就是——萧楚想要改变宋徽宗吗？
知道历史，选择改变历史中人，不是太多人想做的事情？
诗盈接下来道：“诗盈因此一事，认为张先生与众不同，于是多向他讨教作画一事，张先生也的确很有才能，不但教会了诗盈很多绘画技巧，甚至让诗盈明白了世人疾苦。”
眉头微蹙，诗盈道：“诗盈这才明白，何不食肉糜并非只有古代才有，我们大宋眼下就是这般情景，是以忍不住对家父劝说……减少税赋，不要再搞什么花石纲，让百姓不至于那般辛苦。”
杨幺喃喃道：“你倒是个好姑娘。”
诗盈脸微红，有些失落道：“可父亲却突然勃然大怒，说我小孩子不懂事。他本来很少对我这般动怒的，诗盈畏惧，不敢再劝。只能到张先生面前诉说苦闷。”
微微叹息，诗盈低声道：“诗盈好静，因此在宫内，能说得上话的人没有几个。”看向沈约，诗盈秀脸又红，“张先生劝慰诗盈，说世事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很难改变旁人，却能改变自己的心境。”
沈约赞道：“说的很好。”
萧楚说的正是修行初意。
诗盈缓声又道：“张先生又说诗盈其实……有些慧根，不过被世俗束缚，劝诗盈多读些经书，于是诗盈就开始读经。”
晴儿一旁突然道：“公主记忆很好，对很多经文都有背诵，张先生也很称赞公主呢。”
她陪伴诗盈很有些时日，如何看不出诗盈对沈约有意，忍不住在一旁叙说公主的优点。
诗盈秀脸又显红晕，低声道：“晴儿，你不要乱讲了。在沈先生面前，我这点习得算得了什么。”
沈约沉声道：“诗盈，你方才能在片刻间领悟修行真意，专注一心，这本是极具智慧才能做到，因此……你不必妄自菲薄。”
诗盈刹那间容光焕发。
晴儿见状，内心暗想——公主有许多年未有这般心情了。
“多谢先生鼓励。”
诗盈低头说了句，声音有些发颤，“但那时诗盈只知道经文中的道理是好的，却少证悟什么。因为和张先生熟悉，他终于有一日对我说，不知道我能否帮手。”
看向沈约，诗盈眸光闪亮，“他请我将一幅图交给家父，那幅图就是——清明上河图。但在让我交画前，他对我说了一个故事。”
fantuantanshu.com
“什么故事？”沈约敏锐的感觉这个故事可能就是真相。
诗盈回想道：“他说，这世上本有一个世外桃源，叫做香巴拉。”
沈约心中微怔，在现代，香巴拉就是香格里拉，很多人对香格里拉酒店都很熟悉，却不知道香巴拉在大雪山修行者的心目中，和净土、西天之类的佛经术语仿佛。
他沈约在大雪山多年，一直将香巴拉当作心性显露所在，不想这里居然真有个这种地方？
“在香巴拉里，没有死亡。”诗盈又道，见到沈约眉头微跳，诗盈不由道：“先生……你怎么了？”
沈约脑海中光亮连闪，瞬间破解了数个谜团，却仍能平静道：“这么说——琴、画、书、棋就是通往香巴拉的钥匙？”
1401节 消音手枪
沈约听到诗盈说及“香巴拉内没有死亡”，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是长生！
一定是长生！
金帝完颜晟追求的是长生，完颜宗翰亦是如此。
他对此已经很是肯定。
自古大有野心、亦有雄心的君王，若至权利巅峰，接下来做的事情一定是寻求长生，借此想要实现千秋万代，永固帝业。
听起来很好笑，却很真实的事情。
沈约一直在揣摩酆都判官和金帝完颜晟之间的交易，完颜晟本该死了，可却未死，可以说酆都判官为完颜晟续了性命，亦可以说酆都判官通过此事、鼓动完颜晟寻找长生之地。
因为续命一事，完颜晟更坚信了长生地存在的念头，是以完颜晟他们一直在秘密寻找长生地，而“琴、画、书、棋”就是通往长生地的关键。
长生地就是萧楚说的香巴拉！
荒谬的传说，真切人性的展现。
沈约想到这里有些悲哀，诗盈却有些意外道：“先生如何会知道这些？”随即醒悟过来，诗盈道：“先生当初对完颜宗翰就提及过琴画书棋，原来是听说过这个故事了。”
沈约摇摇头，“没有，请姑娘继续说下去。”
诗盈想不通究竟，却没有纠缠此事，继续道：“张先生的确说——很多寻求永生的人，都在寻找没有死亡的香巴拉。世人要到达香巴拉，必须集齐琴、画、书、棋四物，然后到达通天梯。”
沈约又是微怔，喃喃道：“通天梯。”他不由看了杨幺一眼。当初他从酆都判官那里听到此事。
杨幺亦是脸色异样，见到沈约望来，立即道：“原来这是一脉相承的。”随即又道：“酆都判官一直蛊惑我说，这世上住着一群神仙，只要找到那些神仙，就可以无往不利，甚至实现我们的任何愿望……”
诗盈“啊”了声，见众人望来，低声道：“张先生也是这般说。”
杨幺随即道：“我本来是不信的。”
沈约注意到杨幺用了“本来”两字，从此可推，杨幺后来是信了，因为酆都判官的缘故，还是因为九州之王？亦或是由于众妙之门？
156n.net
“但见酆都判官颇为热切，我就提供人手助他寻找。”杨幺缓缓道：“沈先生，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并不知道还有什么琴画书棋的事情。”
哂然笑笑，杨幺喃喃道：“我也不想长生的。”
沈约笑笑，“我信你。”
杨幺目光微闪，欲言又止，捏着酒壶的手略有发紧。
诗盈突然道：“沈先生是大量之人，可这世上却少先生这种人物。”
“公主……张先生的故事还没有说完呢。”晴儿突然道。
杨幺涩然笑笑，缓缓的倒酒，却发现酒壶已空。
晴儿见状立即过来费力的捧起酒坛，再为酒壶注酒。
杨幺径直拿过酒坛倒酒，举重若轻。
晴儿见状露出惧意。
杨幺突然道：“你怕我？”
晴儿怔了下，忙道：“杨大人何出此言？”
杨幺笑笑，却不再多说什么。
诗盈终于又道：“张先生的确如沈先生所言，说琴画书棋是开启香巴拉秘地的关键，又说宫中有张九霄环佩，就是传说中的琴。”
沈约微扬眉头，感觉事情很巧，问了句，“你父亲当时知道这张琴吗？”
诗盈摇摇头，“那时候是不知的。”接着道：“诗盈当时听了，很是好奇，于是去取了张先生说的那张琴，却弹不出正常的音色。”
看向沈约，诗盈轻声道：“但张先生却教了诗盈一曲高山流水。对诗盈提及，弹词曲时需要有沐浴斋戒之心，才能让琴发正音。这和沈先生教我的方法，其实大同小异。”
杨幺突然道：“但你在未得沈先生传授前，并无法让琴发正音。”
诗盈解释道：“当初在宫中，诗盈的确可让九霄环佩奏出美妙的乐声，因为那时静心并不为难，到北方后，诗盈颠沛流离、朝不保夕，整日诚惶诚恐，再无法到达宫中的境界。诗盈如今才明白，要琴发正音，需要自身先到达一种境地。”
杨幺点头道，“原来如此。”
凝望沈约，诗盈柔声道：“诗盈很是感激先生，因为见到了先生，在先生身旁，听先生讲解方法，诗盈才又一次领悟到当初之境。”
晴儿故作担忧道，“公主，如果沈先生不在，完颜宗翰又让你弹琴，那可怎么办？”她自然是想激发沈约的男人本性，更希望沈约能有所承诺。
沈约不发一言。
诗盈垂下头来，半晌才道：“沈先生不是叮嘱我勤加习练吗？”
当初她听到沈约的叮嘱，颇有心暖，如今才感觉，沈约是在隐约的告诉她——终究还是要分别的，她还是要靠自己。
一念及此，诗盈鼻梁酸楚，强忍住泪水，心中在想——张先生当年不亦是如此心意？
泪水落到地上，悄无声息。
半晌，诗盈低头道：“弹奏九霄环佩后，诗盈决定履行承诺，将张先生的画图呈给家父，可张先生却说要走了。”
沈约微有扬眉，心想萧楚进宫的目的更像是献图和呈琴。
杨幺喃喃道：“咄咄怪事，若张择端知道琴画是前往什么鬼香巴拉的关键，应该想方设法的占为已有才对，为什么要将秘密告诉别人？”
诗盈怔住。
她以往都觉得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是丝毫不错的，因此对张择端的用意并未多想。如今听杨幺提及，这才发现问题多多。张择端不求名、不求利，就是向父亲献上琴画，然后不知所踪，实在是怪事。
片刻后，诗盈才道：“诗盈当下就急了，说只要诗盈向父亲呈上画作，以张先生的才能，要取得功名绝不算难。张先生却只是笑笑，叮嘱诗盈要勤加习练那首高山流水，莫要生疏了心境……”
说到这里，诗盈又是一怔，只因感觉张择端说的话和沈约如出一辙。强忍泪水，诗盈接着道：“随后张先生就吟了那首诗。”
顿了片刻，诗盈喃喃道：“与君相遇知何处，两叶浮萍大海中……”
她虽是公主，可好学习，精熟琴棋书画，当初只知道这是白居易回挚友的一首诗，如今颠破流离，这才明白诗中真意。
大海浮萍，苍茫一聚，再想相遇，那真是千难万难。
这时华灯初上，诗盈望着眼前的沈约，暗想恐怕正应了高僧所言的“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一念及此，诗盈悲从心来，无可断绝。
1402节 世界公敌
晴儿点亮了堂中的纱灯，却看到公主凄婉的模样，只想说些什么，可话语哽咽在嗓间，无法出声。
这些年来，她们遭受了太多的苦难，知道人微言轻的道理。
公主能如何？
哪怕曾经的皇帝，不也是仰人鼻息的度日，活得屈辱不堪？
很多事情，帮手并非责任，而是权利，她们一介弱女子，能要求别人什么？
沈约喃喃道：“难道说……张择端有意让……令尊寻找香巴拉吗？”
这是最有可能的猜想。
诗盈缓缓摇头，“当初张先生并未立即离去，诗盈以为他在等待消息，于是兴匆匆的将画作呈现给家父。”
沈约想起一事，“那时图画可有题目？”
诗盈摇摇头，肯定道：“没有，题目是家父所书。”
沈约扬眉道：“你可明白……”他没有问下去，因为他从诗盈脸上看到了答案。
诗盈果然涩然道：“今日听先生和金人所言，诗盈才知道这题目大有深意的。”
默然片刻，诗盈继续道：“家父看了张先生的那幅画，沉吟了许久，这才道——画的不错，然后让诗盈退下。”
沈约暗自诧异，心道自己难道猜错了？宋徽宗并不知道香巴拉一事？不然何以对那幅画无动于衷？
诗盈随即道：“诗盈看家父很有些不悦的模样，也不问画画的是谁，已知道父亲不喜欢这幅画，可还想为张先生争取，于是说作画之人画工虽不如家父，可也是难得的工笔。可是……家父却淡笑道——最难得的是他的苦心。”
沈约沉吟道：“这么看来，令尊是看出画中的劝诫之意了？”
诗盈轻叹一声，“今日若非听先生谈论，诗盈还真不知道画中有这多的隐喻。”
蹙着眉头，诗盈道：“当年诗盈却是看不出画中曲意，可见父亲的表情，感觉他对画很不欣赏，也不敢追问。可这时候蔡宰相突然来了。”
沈约问了句，“蔡京？”他想说的是、诗盈突然提及到蔡京，恐怕另有波折。
诗盈点点头，“是的，就是蔡京。他虽是宰相，却只是因为书法颇得家父欣赏，为人却是不值得称道。”
晴儿怨恨的说了句，“要不都叫他六贼之首呢。”
诗盈心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父亲和贼人混在一起，也不见得好到哪里。
以往的日子，父亲在她心目中无疑是伟岸高大、不怒自威的，可经历这些磨难，对于父亲的看法，她自然也有改变。
“蔡京对家父说——要寻的东西有了眉目。”
诗盈回忆道：“那时候家父爱好奇石，弄出了什么花石纲，蔡京为了讨好家父，竭力收集天下的奇石献给家父，博得家父的喜欢。我以为蔡京又找到了什么奇特的石头，见他不再说下去，本想离开，家父却说——吾儿天真，不必防她。”
说到这里，泪水不由浮上诗盈的眼眶。
沈约见状，心道无论如何，赵佶总是诗盈的父亲，这骨肉之亲，还是让诗盈无法忘怀。
诗盈默然片刻，终于又道：“然后诗盈就听蔡京说——琴画书棋中的书找到了。”
杨幺微有振作，暗想这女人说了许久，终于说点儿有用的事情了。
沈约微有扬眉，暗想宋徽宗果然也在找香巴拉！
宋徽宗自号教主道君皇帝，推崇道家，但道家讲究无为、清心寡欲，赵佶子女成群，穷奢极欲，自然和修道之人这些举止扯不上边，那赵佶极力的宣扬道教，唯一的理由就是为了长生了。
“家父听到蔡京所言，终于有了兴趣，立即问道，在何处？”
诗盈回忆这些事情，略有厌恶，可见沈约听的全神贯注，知道这些事情对他有用，仍旧仔细道：“蔡京从怀中取出一本书，那书的封面上写着《黄庭经》三字。”
沈约皱下眉头。
他虽不是辅佐梁武帝的那个沈约，但在佛道两方面的知识着实渊博，这是得益于他师父的教导。
悟性虽然是老和尚，可绝不抱残守缺，对天下之道皆有涉猎，沈约又知道万法一同的道理，对道家的很多理论也着实有着深刻的认知。
《黄庭经》又叫做《老子黄庭经》。
顾名思义，这经书就是老子所做，不过古人和如今的现代人没什么不同，知道很多东西得有名才能有流量，有流量才可能流传下去，因此古书多伪作，托圣贤之名得以流传。
《黄庭经》应该不是老子所箸，但却是修行极高的人所写。《黄庭经》分《黄庭外景玉经》和《黄庭内景玉经》，两晋时期，又有天师道祖师魏华存新增了《中景经》。
“黄庭”两字听起来高深难明，但因为经中将人体分为三丹田，又强调永持恬淡无欲，巩固守一之法，实际上经义和密宗观想中脉法仿佛。
五行中，黄对应土意，土在五行方位里属中，庭为院庭，院庭乃空，是以“黄庭”两字，本对应中空之意。
在沈约看来，《黄庭经》所讲的修炼法门和密宗的中脉修持法很是相通，又可说是“止观双运”的另一种修炼法门。
下书吧
但后人一心希望借此经成仙，不知道其中至理，先存妄念去修，却不除五蕴，越观贪念反倒越重，就如同沟壑蝼蚁，始终无法得见明朗的天空，是以能从经中得道之人实属凤毛麟角。
宋徽宗尊崇道教，《黄庭经》本应是必备的枕边之物，蔡京掏出一本《黄庭经》，重视的绝非经书内容，而是经书亦有琴、画般的奇异。
沈约脑海中太多线索并进，得到一个结论，随即想到——如何展现书中之奇？禅观？蔡京书法高绝、人品却是奇差，完全是被五蕴摆弄的可怜虫。蔡京自然无法观出书中之奇，那他如何确定那本《黄庭经》就是“琴画书棋”中的书呢？
诗盈不知道沈约刹那间思绪如网，只是道：“诗盈听到‘琴画书棋’四字，立即想到张先生讲的那个故事。家父对那本书翻来覆去，半晌才道，这本书看起来也是平平无奇。”
就在这时，沈约脸色突变。
杨幺亦是霍然站起，注目杯中之酒。
诗盈只感觉地面蓦地震颤，不由跌向了沈约。
1403节 修正历史
沈约心悸感突升。
在这种陌生且危机四伏的环境，他自然时刻戒备，可他的心悸却不是因为敌人将至，而是一股好似来自地心的震动。
那种震动如同能动摇一人内心最深处，但若非敏锐非常，却又无法察觉。
沈约、杨幺先后察觉，杨幺注视杯中酒水，低喝道：“地震了？”
地面震颤这时才出，诗盈猝不及防，跌向了沈约。
沈约轻轻扶住诗盈的娇躯。
晴儿亦是不由跌向杨幺，人在失衡状态，自然会去寻找附近可靠的依仗。杨幺看起来像个酒鬼，但终究还是个男人。
男人本应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
杨幺却已不见。
晴儿重重的跌在地上，暗里叫娘。
沈约轻轻的扶正诗盈，低声道：“没事吧？”
诗盈“嗯”了声，一张脸早就红赤如火，她蓦入沈约怀中，自然而然，那一刻她内心却没有觉得害怕，只感觉哪怕天塌下来亦是无妨。
一刻有如一生。
一生能有那一刻光阴，似也不算虚度。
等听到沈约问话，诗盈这才从恍惚中清醒，一颗心不由怦怦大跳，半因地震、半因沈约。
沈约却是注目门口的方向，混乱中，他清楚的看到杨幺冲出了大堂，只因担忧堂中两个女子的安危，这才没有追随。
堂外有喧嚣声，夹杂着马嘶狗叫。
盏茶的功夫，杨幺这才回转，不等沈约发问，杨幺已道：“院外有好多兵士把守，也察觉到方才的异样，他们对我虽然客气，但不让我离开，想必是完颜希尹的主意。”
沈约对附近有人把守并不意外，心想诗盈的高山流水一曲是激活琴、画的关键，除了晴儿，这堂中的人都和长生地有关，完颜宗翰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诗盈、沈约他们落在旁人的手上。
既然如此，派人把守反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诗盈低声问道。
杨幺皱眉道：“好像是地震。”
诗盈、晴儿都微微点头，亦是这般想法。
杨幺见沈约沉吟不语，不由道：“先生不这么认为吗？”
沈约缓缓道：“地震起，我才听到了马嘶狗叫的声音。”
杨幺不解，“这有什么问题？畜生虽是畜生，其实也和人一样，遇到变故也会惊慌的。”
沈约笑笑，“但牲畜有时候比人要高明了。”
杨幺和诗盈、晴儿齐声道：“什么？”
他们都是不可想象的样子。
沈约缓缓道：“太多世人本有一种对自然的感知，却被世俗习惯遮掩，是以对自然变化并不敏感。牲畜却因多接近自然，是以对天地间的变化反倒更加敏锐。”
杨幺喃喃道：“这个道理很是新鲜，杨某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先生这么说，想必是没错的。”
诗盈却道：“先生想说，马儿、猎犬应该比世人早知道地震吗？”
沈约微微点头。
诗盈思索道：“但方才那些马儿、猎犬并没有预警？”
沈约正有这种困惑，地震是地质变迁的一种现象，一定会引发地磁的异变，地震发生那刻虽是突然，但地磁改变却并非一蹴而就。
犬类、马儿都能提前感知这些变化，是以在地震来临前会焦灼不安，但这次却没有。
“这么说，方才不是地震了。”杨幺得出个结论。
沈约“嗯”了声。
杨幺、诗盈三人都是内心诧异，心道沈约这人实在是心细如发，任何异常似乎都逃不过他的判断。
“那是什么变化？”杨幺问话的时候，突然想到洞庭总寨的事情，走到沈约近前，低声道：“不会是众妙之门引发的异动吧？可众妙之门应该还在洞庭湖底？”
沈约喃喃道：“不见得。”
众妙之门既然能从天柱山迁移到洞庭湖，那来到上京也是有可能的，但他感觉也不像众妙之门的原因，因为他的心悸感很是强烈，众妙之门却不应该给他带来心悸的。
杨幺坐回原处，不理会略有幽怨的晴儿，淡然道：“无论怎地，事情已经过去了。最少那些金人也不再慌乱。”
院墙之外，喧嚣声渐渐归于平静。
杨幺又道：“诗盈姑娘……令尊看到那本书后又如何？你想必还想为张先生说好话，是以说出了九霄环佩的事情？”
诗盈很是意外，她见杨幺喝酒不停、少怜香惜玉，全无当初出口成章的模样，渐渐以为这是个粗莽的汉子，哪里想到他心细如此，竟想到这些。
终于还是点头，诗盈轻声道：“我听蔡宰相提及琴画书棋时，的确如杨大人所想，想借此为张先生说话，这才说及琴画书棋之一的琴就在宫中。”
回忆当年的场景，诗盈微有怅然道：“家父听到诗盈所言，神色大变，立即问诗盈如何知道琴画书棋的事情？那多年来，家父虽是皇帝，可很多时候表现的如闲云野鹤般，诗盈倒是头一次见到父亲那般急迫。”
沈约暗想，有些人说一辈子看不穿一个人，不但因为见识太浅，亦因为对方埋藏的太深了。
fantuantanshu.com
“诗盈见状，反倒怕为张先生惹出祸事。”
诗盈蹙眉道：“是以诗盈让父亲先派人取来那张九霄环佩，蔡京一见就说，这琴是次品，如何会是传说中的那张琴呢？那时候诗盈才知道九霄环佩乃唐制的一批精品琴，流传到如今已是极为罕见。蔡京为家父几乎网罗了当时各地所有的九霄环佩，唯独诗盈弹奏的那张琴不出正音，才被蔡京淘汰，是以才会被诗盈见到。”
沈约脑海中蓦地闪过萧楚站在那张九霄环佩前沉吟的景象。
这一次是突然预知，他却瞬间已有结论！
无论九霄环佩，还是《清明上河图》，都是萧楚做了手脚。
琴、画本无异样，却因萧楚的安排，有了特异。
诗盈那面继续道：“诗盈当场让那张琴发出美妙的乐声，无论父亲还是蔡京，都是惊呆当场，而与此同时，桌案上的清明上河图和家父手中的《黄庭经》都有了光芒，不过那时候，清明上河图并没有现出大河流淌。”
若不是亲眼目睹，谁都觉得诗盈如说神话般。
杨幺喃喃道：“都能发光，又有什么作用呢？”
沈约闻言，脑海中却闪过一个结论——琴棋书画，很可能是萧楚布下的一个局！
1404节 抢攻
《清明上河图》是萧楚绘制，萧楚亦接触过九霄环佩，可能在琴上做了文章……
琴、画、书、棋这个传说不知何时开始，萧楚绘制了一张奇特的画、改造了一张唐代的琴，然后通过诗盈呈到宋徽宗的面前。
那书呢？
是不是也经过萧楚之手的处理？
“琴、画、书、棋”是通往长生地的钥匙，萧楚复制了钥匙交给别人？
为什么？
就如杨幺所言，这几乎不可理喻，若真有长生一事？萧楚为什么不拿钥匙亲自前往，却假他人之手？
萧楚布局迷一样让人无法揣摩。
诗盈想不到那般远，听杨幺发问，摇头道：“诗盈不知。但家父见到书、画都起异样，不由吃惊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琴、画！蔡京也很吃惊，询问画从何来，这时家父才着紧起来，问是何人呈上的画作？”
沈约沉吟道：“但张择端已经不知去向？”
诗盈很是伤感道：“的确如此。诗盈见家父重视这画，终于说出张先生之名，家父闻言，立即让侍卫去找张先生来此，不想张先生再也没有出现过。”
杨幺喃喃道：“这真是个怪人。张择端为什么要献画？难道说……”随即摇头，杨幺道：“不是的。”
沈约问道：“杨寨主想到了什么？”
杨幺心想，我想到了，沈先生这般神人自然早有考虑，可还是道，“会不会是张择端和赵佶有仇？”
诗盈、晴儿愣住，晴儿忍不住想要驳斥——你胡说八道什么？
沈约喃喃道：“这种可能也是有的，但可能性不大。”
诗盈急道：“诗盈认为张先生绝无恶意，杨大人为何这么想？”
杨幺不咸不淡道：“杨某若想害一个人，偏偏对他无可奈何，就会找到吸引那人的东西，然后借此引诱他到危险之地，再将他除去。”
诗盈怔住。
她虽见多了丑恶，可终究本性天真，想不到太多丑陋的算计，但听杨幺说了，又知道这事很有可能。
沈约沉吟道：“但哪怕要寻找长生地，赵佶肯定不会亲自去的。杨寨主这方法，奈何不了赵佶。”
杨幺点头道：“因此我又觉得不是这种可能。”随即哂然笑笑，杨幺喃喃道：“想长生的，都是怕死的，也是好笑。”
沈约思索片刻，“那后来呢？令尊当然还是没有找到长生地？”
诗盈摇摇头，“家父为此还大发了脾气，但琴画书棋只凑齐了三样，第四样在哪里，却如大海捞针般。”
沈约喃喃道：“不错，世间琴画书棋无数，要寻出有异样的绝不简单。”心中在想，琴画书棋这世上数不胜数，可必须经过萧楚之手，才能变成钥匙。
诗盈点点头，“家父曾找到了刘仲甫一帮棋手询问，亦是一无所获。”
沈约反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找刘仲甫？”
诗盈道：“因为传说中，刘仲甫曾和仙人对战棋局。”
沈约皱下眉头，“真的？”
杨幺突然道：“杨某倒听说过此事，这件事在民间传的神乎其神。说这个刘仲甫乃当今第一国手，身为翰林院棋待诏，曾经在钱塘江立下个招牌，写着什么……”
挠挠头，杨幺记起来道：“江南棋客刘仲甫，奉饶天下棋先！”
沈约微怔，随即笑道：“这人倒也张扬。”
何为奉饶天下棋先？那就是说，谁和我刘仲甫对战，都让你先手，甚至让子也是可能的。
这是何等的张狂？
杨幺吁了一口气，“他狂也的确有狂的本事，因为当初不但钱塘、就是江南人听说此事，亦是纷纷赶到钱塘向刘仲甫挑战，听说刘仲甫一共下了百余盘棋，无一有负。”
沈约知道这的确很难，他那个年代，只有智能AI才有这个水准，哪怕排名第一的人，偶尔失手也是常见。
能做到和不同人下棋，百余盘不负，这不但要有高超的棋艺，还得有铁打的神经，才能自己不出破绽、同时敏锐的抓住别人的漏洞。
“然后就有传言说……刘仲甫并非天生奇才，而是经过一个偶然的机会这才棋艺大涨。”
杨幺沉声道：“传说中他在骊山和一神奇女子对弈，为一盘棋呕血斗升后，这才棋艺达到至高之境。”
诗盈立即道：“不错，外人传言那局为神仙谱。”
杨幺缓缓待：“亦有人叫做呕血局。”
沈约眉头微皱道：“若能呕血斗升，换得棋艺大涨，我相信也似乎有人肯做的。”
晴儿一旁听到，满是不可思议，心道疯子才会肯做这种事情吧？
杨幺目光闪动，“先生的意思是……刘仲甫的许愿是让自己达到棋艺至高之境？”
诗盈、晴儿听的一头雾水。
沈约看着杨幺，“这种可能，也是有的。”
杨幺默然不语。
旁人不知，这二人却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既然有酆都判官、杨幺能在众妙之门前许愿，那刘仲甫为何不可？
许愿是要付出代价的，杨幺比谁都要清楚。
杨幺特意提及此事，是不是觉得刘仲甫本和众妙之门有关？
诗盈终于道：“不想杨大人对此比诗盈还要熟悉，就是因为神仙谱，家父这才询问刘仲甫琴画书棋一事，刘仲甫却一口咬定在骊山和他下棋的并非神仙，他也没得到什么神仙器物，更不知道琴画书棋一事。”
默然片刻，诗盈又道：“刘仲甫被蔡京问过，想必不会撒谎。”
沈约明白诗盈的意思，以蔡京的为人，为求目的不择手段，自然不会只是问问，严刑拷打说不定都是可能的。
2kxs.la
望向杨幺，沈约缓缓道：“杨寨主为何对此事很是熟悉？”
杨幺神色稍显悲哀，“因为我小时候，学棋也是门出路，家姐有意让我学棋谋生，是以知道些棋坛的事情。”
沈约沉默下来，知道一句话勾起杨幺伤心往事，转向诗盈，“宫中虽有琴、画、书三物，但有关棋一事，始终没有下落，是以始终没有找到长生地。”
见诗盈点头，沈约又道：“金人拘禁了令尊一帮宫中人物，令尊为求活命，这才说出长生地一事？”
这是显然的推测，皇帝想的都差不多，偏偏完颜晟身体也不麻利，很多人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亦到重病临死前，才想到要爱惜身体，完颜晟听到此事、转求长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1405节 我知道，可你知道吗？
沈约想到“长生地”引发宋、金两皇帝苦苦寻觅，心中感慨，但更困惑萧楚既然奉上琴、画，为何独留棋一物让赵佶苦苦寻觅？
诗盈听到沈约询问，神色黯淡，“不错，家父为求活命，不但将诸多女儿当货物一样的送出，还将长生地一事说出。诗盈受辱本是不可避免，但却因为此事得以保全尊严。”
晴儿一旁道：“公主坚持——说若是受辱，当下就会自尽，这才虽被送到教坊，却避免被那些臭男人羞辱。完颜希尹今日让公主出来，我们还很意外，不想竟碰到先生这般真正的男人。因此……完颜希尹让公主留下来，公主也没有……”
诗盈蓦地轻叱道：“晴儿！”
晴儿微微咬唇，“拒绝”两字终究没有说出口。
她是一腔忠心护主，只想为公主找个可靠的依托，可见公主脸色苍白，终究不能再说下去。
“但完颜宗翰似乎只是拿到了琴、画。”沈约缓缓道，“他好像不但没有得到棋，甚至连书都没有到手。”
诗盈蹙眉道：“这似乎是家父的安排。清明上河图在城破前就已失窃，家父那时候为此极为暴怒，在似预知到大难临头前，家父贬蔡京出京，而琴、书亦是不知去向。”
“你的意思是——蔡京带走了琴、书？”杨幺立即道。
诗盈沉吟片刻，“诗盈不能肯定此事。但家父应在完颜宗翰面前提及九霄环佩，完颜宗翰这才找到了诗盈，让诗盈绘制出九霄环佩的图样。唐制的九霄环佩多是梧桐面、杉木底，通体紫漆，因为年代久远，漆身多断纹。”
沈约微微点头，“断纹本天然形成，规律难言，那张琴的断纹却如龙纹，很是稀罕。”
诗盈有些讶异，“先生真的目光如炬，诗盈从未见先生走到琴前，不想居然看的这般仔细。”
沈约笑笑。
他的眼睛就和扫描仪般，见过的事物多准确录入大脑，回忆起来异常清晰。
诗盈随即道：“先生说的没错，断纹本天然，形成龙纹的琴很是少见。是以诗盈画出琴的式样，完颜宗翰才对家父道——你果然没有骗我。”
沈约知道这和审讯间谍差不多，完颜宗翰为防窜供，这才分找赵佶和诗盈，这两人所言所见不差，就说明长生地真有其事。
终于吁了口气，诗盈缓缓道：“剩下的事情，先生应该都已知晓，金人也开始想要通过琴画书棋寻找长生地，是以留下了家父和诗盈。诗盈当年虽可让琴发妙音，但今日若不得先生指点，只怕终不能幸免。无论如何，诗盈总不能忘记先生的大恩大德。”
堂中静寂。
众人各有心思。
杨幺终于放下了酒碗，“姑娘说完了？”见诗盈点头，杨幺缓缓道：“那杨某也要说些事情了。”
诗盈、晴儿很是意外，不知杨幺要说什么。
沈约却道：“你不用说了。”
众人怔住，哪怕杨幺也是吃吃道：“为何？”
沈约目光没有咄咄，只有清澈，“你想必要将你一直隐瞒的心愿对我说出？”
杨幺更是意外，“先生……如何……知晓？”
沈约淡淡道：“你绝非不知轻重之人，眼下危机重重，你却饮酒不停，想必是想借酒帮你决定一件事情。”
杨幺讶然，不想被沈约一眼就看破心意。
沈约又道：“可危机之选，多非本心，酒后之言，虽是真语、却难是内心所盼。”看着杨幺，沈约缓缓道：“当初在洞庭湖时，那般时刻，你仍旧不想吐露心中所愿，可见你如今所愿，本是胜过生死，你冒然说出，只怕事难再成，遗憾终生。”
杨幺沉默下来。
沈约继续道：“因此你眼下不必说的。”
杨幺突然推开酒碗，霍然站起道：“但哪怕诗盈，亦看出先生的大量和杨某的鬼祟，忍不住暗中提醒。杨某知先生高义，若再隐瞒让先生独自思索面对，岂不太过卑鄙？”
诗盈、晴儿不由互望一眼。
原来不久前、谈论香巴拉时，哪怕诗盈都看出杨幺似乎言不由衷，是以提醒沈约——先生大量，可世上却少你这般人物，进而想让沈约留意杨幺。
晴儿久在诗盈身边，自然明白诗盈的用意，那时慌忙将话题岔开——晴儿那时心想，咱们没敲定沈先生定会帮忙我们脱离苦海，那实在没必要因为沈先生得罪这个满是杀气的杨大人。
但她们均没想到，沈约、杨幺对她们的用意早就心如明镜。
沈约微笑道：“人在世上，多为自己考虑有何不可？只要无伤他人，总是情有可原！”
诗盈听闻，内心微颤，心道能说出这种言语之人究竟是何等的气量？
杨幺蓦地大笑起来，“但杨幺为己一生，难道就不能为他人考虑一回？”
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决心要说出心中之秘时，沈约突然竖指于唇，做了个“嘘”的手势，杨幺一怔，立即收声，向堂外看去。
已夜。
灯明。
夜却黯淡无光。
从大堂看去，着实看不到外边的动静。
沈约看的正是堂外。
诗盈、晴儿均被沈约的肃然所惊吓，事实上，她们从未见过沈约这么萧杀的时候。
杨幺突然窜到窗旁，推窗就要望出……
沈约低声道：“回来。”
杨幺内心微凛，就感觉危机倏近，倏然缩头，就听“嗤”的一声，一物透窗而入，射入他身后的墙上。
yawenku.com
霍然靠住墙体，以墙为屏蔽，杨幺骇然的向身后的那面墙上望去。
墙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微小的黑洞，如同小蟑螂大小，若不注意，几乎无法察觉。
这是什么？
杨幺大骇。
他功夫着实不差，不然何以能和岳家军赫赫威名的夜叉神枪将交手而不落下风？他生平也是遇敌难数，可从未见过这种犀利的暗器。
蜀中唐门以暗器称雄，可在杨幺看来，适才那暗器就算拿硬弩发射，都无这般迅疾！
事实上，他不觉得有人用手能发出这种暗器，辅助机关亦是不能。
杨幺刹那间想到太多，沈约却只得出一个判断——方才有人用消音手枪对杨幺开了一枪。
1406节 欲擒故纵
手枪因为消音，是以射出子弹只发出“嗤”的声响，然后轻易射入墙体。
在现代，子弹因为是火药力推动，比古代的任何暗器都要迅猛。
但这本来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八百年前，怎么会有人使用消隐手枪向杨幺射出一枪？
沈约内心诧异，可脑海中随即闪过洞庭湖众妙之门前，有特种兵突然到来的场面。
那些特种兵又来了？
他们如何能准确找到这里？
因为李巨人？！
念头微闪，诗盈突然伸手向沈约一指，讶然道：“先生？”她蓦地看到沈约额头上有点亮红之色。
那是一种奇特的景象，红点就像萤火虫般还能轻微的移动。
杨幺就要向堂外冲去，沈约急声道：“不要轻举妄动。”
堂中众人不解。
堂外已有声音传来，“沈约，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杨幺怔住。
他到上京后，完颜希尹说中原话很是熟练，完颜宗翰和他们交流，说的虽然有些别扭，不过也能让人听懂。
这是中原、北方融合的结果。
但这不意味着金人普遍说中原话的，可堂外的声音，腔调居然和沈约仿佛。
这有些离奇。
杨幺方才出去，分明看到很多金人在外把守，金人虽然言语不通，对他们终究待之以礼。
完颜宗翰看重的人，那些人自然不敢怠慢。
可如今那些金人蓦地没有了声息，外边取而代之是一些中原人，而且对沈约很不客气的样子！
外边守护的金人呢？去了哪里？
杨幺想不明白，可鼻翼动动，却是脸色改变。
风过堂中，他终于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味。
难道说……那些金人已然尽数毙命？
杨幺不能想象！
要解决那些金人，他也勉强可以做到，但若说悄无声息的解决那些金人，他绝对是力所不及。
沈约未动，他当然知道脑门的那点亮红是什么，那意味着红外激光瞄准狙击枪的枪口，正对着他的脑门。
小书亭
有一批现代特种兵突然到了这里，悄无声息的解决了外边的守军，然后将这里包围了起来。
“你动一动，我们就不能保证你不会受伤。”
堂外的人似乎觉得威胁的份量不够，继续道：“何况你就算可以暂时躲避，但在堂中的其余三人，终究还是会死在枪下的，是不是？”
杨幺很想说——你唬我？我从来没有见过一种枪，是你们使用的那样。
他当然不知，现代的枪和古代的枪早就是不同的概念。
沈约仍旧沉静。
事实上，哪怕他坐在砧板上，还会和对方询问下红烧还是清蒸的问题。
“李斯特派你们来做什么？”沈约突然道。
堂外只传来一个字，“你……”然后陷入了沉默。
沈约从那个字的讶异度感觉自己猜的不错，事实上，他开口就说出李斯特，全然是因为脑海中闪过李斯特站在一群特种兵面前的影像。
影像中的李斯特慷慨激昂。
有些人天生就有蛊惑旁人的本事，李斯特这么慷慨激昂为什么？
沈约随即道：“李斯特要你们抓我的？”
堂外仍旧没有动静。
他们本来占据了极为主动的局面，却似乎没有想到沈约只凭两句话就扭转了局面。
沈约似要起身。
“不要动！”堂外那声音极为冷厉的命令道。
沈约笑笑，“那你们准备聊到天亮吗？你们杀了那多金人，虽然有先进的武器依仗，可弹药终究有用尽的时候，你们难道不怕他们的报复吗？”
堂外静默片刻，命令那人略有哂然道，“他们除非动用大批人马，才可能和我们一战。我们的力量，应该可以抵挡女真万人。”
杨幺眼角微跳，一时难信。因为他知道如今的中原流传个说法——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就因为这句话，如今宋室的皇帝赵构一心苦苦求和，避免和金人正面交手。
可对方竟然说可以和万余女真人一战？
这是何等狂妄的口气？
杨幺不觉得对方是疯子，可对方如果不是疯子，如何会有这般恐怖的实力？
诗盈、晴儿亦是错愕的表情。
沈约笑了起来，“阁下一行看起来不过十人，居然这大的口气，看起来弹药准备的也算充分。”
堂外没有声音。
沈约微有诧异，知道自己猜错了。
在对话中，他早就潜运观照向外探寻，发现在堂外有七个热点。
他这个本事其实和红外热成像仿佛，不过是将人体的能力进行一种增强。不径直说出七人，沈约只怕让对方太过警惕，但对方没有回应，反倒像是他预估有误，对方索性将错就错。
对方如此自信，那一定是带了先进的武器。
对于现代人，最自信的，不正是现代武器的强悍？
“可我和阁下井水不犯河水。”沈约沉吟道：“阁下来到上京，难道是专程为我而来？”他如今最费解的一点是——对方如何准确找到他这里。
堂外冷冷道：“沈约，你难道不知道你已经是世界公敌了吗？”
沈约微有扬眉，反问道：“承蒙阁下器重，但我有这大的能量？”
堂外那人沉声道：“因为你肆意的改变历史，历史也因为你改变。完颜晟本应死在六月前，如今却仍旧无恙。”
沈约皱下眉头，心道这不是我改的。
“而杨幺本来也应该死在洞庭湖、牛皋之手。”
堂外那人继续道：“但他现在仍在你身边。”
诗盈、晴儿完全不知道对方说什么，杨幺却是目光微闪，轻声喝道：“你胡说什么？”
堂外那人淡淡道：“我是想说，杨幺，你本来已是死人。”
有红点随即落在杨幺的额头。
嗤。
空中一声轻响。
当！
杨幺随即大喝一声，倒翻到堂中的一根柱子后，脸色苍白。
半空落下一个酒壶，上面有个枪孔，子弹正嵌入其中。
变生肘腋，诗盈、晴儿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可内心的惊怖更增，这就像你落入一个漆黑的环境中，不知什么时候会有怪兽扑出要了你命一样。
半晌，堂外那人才道：“沈约，我们低估了你。”
沈约只是笑笑。
方才变化奇快，真相是堂外狙击手突然向杨幺开了一枪，一枪瞄准的是额头。
一枪就要致命！
对方要杀了杨幺。
沈约及时丢出个酒壶，居然后发先至，挡在杨幺之前，为杨幺挡住了要命的一击！
1407节 大有问题的领路人？
堂外那人语气凝重，甚至很有些惊诧的意味。
这本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他让人必杀杨幺，但已方开枪后，沈约竟凭一个酒壶帮杨幺挡下了致命的那颗子弹？！
换句话说，沈约扔出酒壶的速度，比子弹还要快？
这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沈约却知道自己的速度不是比子弹快，而是因为预知，在面对一帮枪手的时候，他如何敢有丝毫怠慢？
本来就在快速运转的大脑在和对方交谈的时候，更是提高了敏锐，在对方提及完颜晟早该死了的时候，他脑海中倏然闪过了杨幺中枪的画面。
对方要杀死杨幺？
听起来毫无关系，但也有规律可循，对方是想修正历史？
该死的，一定要死？！
随即沈约就“看到”堂外高墙旁一棵大树上的狙击手扣动了扳机，他立即将酒壶扔了出去，挡在子弹射出的路线上。
大堂内外皆静。
杨幺看着地上的酒壶，内心怦怦大跳不停，他不是怕死的人，但经历死神的光临，仍旧不免心惊肉跳。
依照他的本意，无论如何，总要冲出去一战，不能这般任由宰割，可沈约却向他摆摆手，继续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杨幺？”
堂外那人冷冷道：“沈约，事实证明，你仍旧在修改历史。”
沈约淡淡道：“你认为什么是历史？”
堂外那人有些发怔，随即道：“当然是发生过的事情。”
“我们不应该修改历史？”沈约又问道。
堂外那人肯定道，“当然不能，你救下了完颜晟，不知道现代会因为你的改变，变得面目全非吗？”
杨幺冷冷道：“你听起来很是大义凛然，但你不知道你的判断的基础就是错的吗？”
堂外那人更冷道：“杨幺，若不是沈约，你已经是个死人，或许死在几天前，或许死在今日。你没资格和我说话！”
杨幺缓缓道：“杨某不知道你是何等人物，但这天底下，能让杨某闭嘴的，绝不是某些藏头露尾的鼠辈、凭借一些诡异的暗器就能做到的。”
siluke.com
堂外那人冷漠道：“你以为躲在柱子后，就会安然无恙吗？”
杨幺心中微寒。
他虽不惧对方的威胁，可对敌人神出鬼没的手段还是无能为力。
沈约突然道：“凭借你们的武器，当然可以击穿柱子，射杀柱子后的杨幺。”
杨幺更凛，心道那是什么武器，会有这般威力？
沈约随即又道：“但你们暂时不会这么做的，是不是？”
堂外那人反问道：“你这么肯定吗？”
沈约笑笑，“你们本来觉得杀个杨幺是举手之劳，不过是一枪的事情。但如今情形改变，你们要想破柱杀他，就必须使用类似穿甲弹的弹药。”
堂外那人不语。
沈约继续道：“可那样的话，动静过大，难免吸引更多金人来此。你们无声无息的杀了外边的那些金人守卫，本不就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
诗盈、晴儿骇然无语，心想沈约说的若是真的，外边那些人实在是有通天之能。
在她们眼中，金人已是不可敌，可对方居然杀了他们，如同杀鸡般的轻易？
“你们虽说可以和万数金人作战，但那样一来，你们不亦改变了历史？”沈约沉声道：“你们为了避免我改变历史，自己却亲自改写历史，不是极为自相矛盾的事情？”
对方没有回应。
事实如何反驳？
“最要命的是……”沈约淡然道：“你们现在已经没有了抓住我的十足把握。”
说话间，空中又是“嗤”的一响。
沈约身后墙体出现个弹孔。
晴儿惊叫一声。
诗盈更是惊的脸都白了。
沈约却像在原地动也未动，“如今你们看到了，想要制服我，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堂外没有了动静。
落在沈约额头上的那个红点，轻微的颤动不休，似乎昭显狙击手握枪之手的颤抖。
对方又射出一枪，瞄的不是沈约的额头，而是他的肩膀——不致命，但能限制沈约的行动。
一枪没有任何预警，动静不大。
这本是必中的一枪。
可沈约看似动也没动，那必中的一枪射过沈约的肩头，然后射到墙体上，沈约居然安然无恙？
这是怎么回事？
狙击手想不明白。
堂外那发话的人似乎也不明白，但他终于意识到沈约说的不错，他们虽然对强悍的金人视若等闲，可对于沈约，他们并没有一定能擒住沈约的把握。
“因此……我们可以谈谈了。”
沈约看似轻松道：“我想阁下不会介意？”
“你想谈什么？”堂外那人缓慢说道，显然在分析着眼前的局面。
“是李斯特上校要抓我？”沈约问道。
堂外那人沉声道：“是李斯特将军。”
沈约笑了起来，这简单的一句回答，让他得到了很多信息。
福岛一战，李斯特丢盔卸甲，损失惨重，经历这样失败的李斯特地位居然不降反升，别人自然觉得是咄咄怪事，沈约脑海中却瞬间闪过李巨人的身影。
那和反力之鹰一样，是绕不过的人物。
是因为李巨人的原因，让李斯特升到将军的位置？
李巨人对米国上层的渗透，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米国虽然宣扬是民主国家，可不瞎的人都知道那无非是资本推出来的一个论调，和帝王说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样不切实际，米国的权力层，始终被资本牢牢掌控！
李巨人渗透入米国资本不足为奇，因为他有太多米国资本需要的东西。
李斯特的升迁，就是李巨人插手的结果？
无缘无故，李斯特怎么会对八百年前的华夏历史改变有了兴趣？毫无疑问，还是因为李巨人的缘故。
因此这次穿越，仍旧是李斯特是出头鸟，而真正运作的人，是李巨人？
李巨人的目的是什么？
沈约略微有些头大，九州之王本来有极大的可能就是李巨人，九州之王一直在调动唐清凤、杨幺这些人做事，如今又有明界李巨人的插手……
“李斯特将军为什么要抓我？”沈约又问。
杨幺倒从未听过李斯特将军的威名，可想着这世上如果有个将军，能拥有堂外那些人奇诡的能力，那实在是件可怖的事情。
女真人可怕，但堂外的人可说是可怖！
堂外那人缓声道：“我说过了——因为你的改变，已经影响到世界的安全，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修补你犯下的错误！”
沈约却知道绝非这个原因，因为他知道李斯特不是那么崇高的人。
这世上本有太多打着崇高名号，暗行龌蹉事情的人，据沈约所知，李斯特就是其中的一个。
“我影响到世界安全？”沈约随即笑道，“如今世界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改变？”
堂外那人没有回声。
沈约淡然道：“没有任何变化，是不是？”
堂外那人冷冷道：“眼下没有变化，但不意味着以后会没有。蝴蝶效应，并不见得会立即显露！”
沈约目光微眯，“那你们准备怎么修正历史？押我回转，顺便杀了杨幺，还有……完颜晟？”
一言出，众人皆惊。
1408节 大悟之前
如今的金人如日中天。
无论中原人如何不情愿，可也不能否认眼下金人的强大，眼下的宋人看起来更像是苟且残喘。
这种时候，谁会想杀完颜晟？
没有人有这种胆量，而且杀了完颜晟，似乎也没有任何作用。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宋室因为上层无能，导致整体的素质滑坡，岳飞算是个异数，而宋朝将领中更多是昏庸之辈。
可与之相反，金人中却多是能征善战的人物。
完颜晟一直追随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脚步，能力的确卓绝，可金人中能力卓绝的并非完颜晟一个，完颜宗翰、完颜宗干，完颜宗弼一帮人，无论哪个，都有统领一方的优秀能力。
杀了完颜晟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对方居然有铲除完颜晟的用心？
堂外那人终道：“沈约，你真的很聪明，可惜的是……我们对你太了解了。”
沈约扬眉道，“有多了解？”
他实行着一贯策略，从对方有限的回话中获取有效的信息，但对方显然也是极为谨慎的人，说话不多。
堂外那人缓缓道：“你是个有原则的人，也是个明白大是大非的人。”
沈约笑笑。
他当然知道这些话绝非吹捧，而是个圈套。
进行道德绑架，让人进而遵从世俗的既定规则，不正是很多“聪明人”喜欢做的事情？
“无论在本港，还是在暹罗，都是因为你的原因，避免了极大的危机。”堂外那人的确对沈约的行踪很了解。
不过他说的都是明界的事情，倒让沈约更加肯定这些人是来自明界。
诗盈等人却是极为讶然。
当初她们听沈约说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只以为沈约是在骗他们，如今听堂外人提及的地名，她们全然不知，这才感觉沈约或许没有撒谎。
当然了，对于什么蝴蝶效应，世界公敌一说，她们仍不理解。
“因此李斯特将军在我们出行前曾经下令……”
堂外那人语气很是诚恳道：“如果能和沈约好好商量，一定要协商为主。但将军让我们一定要将你带回去，因为无论谁都无法承担你改变世界的剧痛。”
2k小说
随即有些激动，堂外那人凝声道：“历史如果因你而改变，那时候不知会有多少人因你而消失，所有的记忆，亦会重写，那对太多人来讲，是件极为残忍的事情，你沈约真的忍心那么做？”
沈约叹口气道：“我当然不忍心了。”
堂外那人略有喜意，“那就好办了，我保证不再杀杨幺，而且绝不伤害房中的两位女士，你出来和我们协商回转如何？”
杨幺内心愤懑。
他不是觉得沈约要出卖他，而是因为在这些人眼中，他杨幺简直就和个弱鸡一样。
想他杨幺也是洞庭义军堂堂领袖，哪怕赵构、岳飞都是不能轻慢，但对方居然拿他的性命当作筹码？
诗盈却道：“诗盈和沈先生并不熟悉。”
晴儿差点捂住诗盈的嘴巴。
她不知道在这种要命的时候，诗盈为何要主动撇清和沈约的关系？
沈约没有回应。
堂外那人却笑了起来，“沈约，你倒是好本事，让一个女人会在这个时候为你着想。”
诗盈涨红了脸庞。
她一点不笨，虽不明白沈约和对方谈什么，可对敌人拿她们做筹码的事情却明白的一清二楚，不想连累沈约，是以撇清，但她没想到敌人居然一眼看得出来。
“沈约，你也不用辩解。”
堂外那人益发淡然道：“从我们的角度，看得到你们，亦看得到你们的距离。根据某些肢体准则，美人对你很是有意。”
一个对男人有意的女子，肢体上自然有些靠近、亲热的表现，渣男都看得出来，这些人既然是李斯特挑选出来的精锐，锐利的不止是武器，还有眼力。
“你们怎么带我回转？”沈约叉开话题，似乎感觉这个条件值得协商。
堂外那人放缓口气道：“这自然不用你来操心。”
沈约笑道：“那我需要为什么操心？为你们潜到窗外和墙旁的枪手操心吗？”
他话还没有说完，众人的一颗心倏然揪紧。
灯光倏灭。
然后堂中就传来了惊天巨响。
巨响声中，大堂竟然塌了下来！
堂外众人皆惊，因为这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沈约处于明处，那些特种兵置身暗处，对特种兵来说，他们本是处于极为有利的地势，可堂中灯灭，随即坍塌下来，那些特种兵失去了视野和攻击目标，倏然陷入迷茫中。
接下来怎么行动？
在墙头、借树干掩藏身形的人思绪微乱。
他正是一直和沈约说话的人，亦是此次行动的负责官，在听到沈约说出他的计划时，他自然极为震惊。
和谈是不可能的。
这辈子也是不可能和谈的。
米国人从来没有这个习惯。
他们都是习惯以和谈之名来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只要利益不到位，他们随时可以撕毁和谈的内容，再次对敌人发动致命的进攻。
模式根深蒂固，渗透到他们这些人的骨子和头脑。
沈约的奇异能力非但没有让这个负责官有和谈的想法，反倒认为无论如何，沈约都不会和谈的。
负责官在处于优势的情况下，自然不会选择和谈，他以己推人，肯定沈约绝不会跟他乖乖回去，遂让几个手下在他交谈的时候，接近沈约所处的大堂，随时准备发动整体进攻。
攻击沈约，用狙击枪看起来是不行的，可他们如果抓住那两个女人和杨幺，沈约投鼠忌器，自然好处理很多。
可负责官没有想到的是、沈约居然识破了他的计划，而且主动发起了进攻。
沈约不鸣则已，一鸣骇人！
他居然在片刻间就灭了堂中数盏灯，而且弄塌了大堂？
哪怕特种兵用手雷来轰，一时间也不能做到这点，沈约如何会有这般能力？
负责官想不到，这才震惊，震惊就会呆滞，呆滞计划就会陷入停顿。
但沈约的攻击却是行云流水。
有闷哼。
有惊呼。
有子弹射空，光影闪烁。
刹那间，负责官安排接近大堂的五人似乎都有了异样，而更恐怖的是，一人竟从堂口飞出，飞扑的方向，赫然就是他这个负责官。
1409节 异象
兵贵神速！
沈约或许不太研究兵法，但深知一点，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问题多。
他处于不利的情况，他亦知道和谈很难进行下去。
你无法让一个固执的人瞬间改变想法，哪怕佛祖也不能，但你可以让一个固执的人瞬间动弹不得。
在和敌人负责官交谈时，他并没有忘记观照对方的举动。
敌人一共七个。
一个在墙头旁的一棵大树上，负责狙击的角色，另外一人在墙头树干之后，始终和他交谈。
另外五人在房间的其余三侧，在交谈时已经向这个大堂接近，悄无声息。
“看”到他们的身形，手持的绝对是极为先进的冲锋枪。
对方本来就是布防防止他沈约逃走。
他们并没有小瞧沈约，这才安排了这种瓮中捉鳖的阵型，但他们又小瞧了沈约，是以失去了集中火力“突突”沈约的机会。
不然敌人何以对沈约开了一枪后，就选择了谈判？
沈约不等敌人发动，自己倏然动手。
他一挥手，就灭了堂中的几处纱灯，向杨幺指了方向，丢出个桌案后，然后就从最近自己的墙面撞了出去。
撞出去的刹那，他周围的空间有了波纹动荡，而他脑海中随即闪过一个字——震。
震字出。
整个大堂已经坍塌下来。
桌案亦扣在诗盈和晴儿的身上。
然后沈约就正撞到对面掩来的两个特种兵，那两个特种兵端着冲锋枪，身上装备极为精良，亦戴着防暴头盔。
可他们还未看清沈约的举动，随即就感觉头盔如同被千斤铁锤抡中！
嗡！
脑海轰鸣，那两人不等扣动扳机就软倒下去。
沈约身形不停，随即冲向剩下的三人，那三人虽有反应的时间，却无反击的能力，转瞬亦被沈约放倒。
只有突兀几声枪响代表着他们无力的反击。
沈约似乎忘记了那个负责官，但还是有人向那个负责官扑了过去。
扑去之人正是杨幺！
在沈约向墙头的方向指去的时候，杨幺已然明白沈约的用意——杀敌杀强、擒贼擒王！
2k小说
若能捉住那说话的负责官，他们可以扭转这个不利的局面。
是以他杨幺冲了出去。
哪怕面对那些恐怖的武器。
真正的勇士，本应直面至强的挑战，他杨幺绝非孬种，亦绝不是让人摆布的筹码。
杨幺堂中扑出，人已凌空，拔刀！
特种兵负责官虽然惊诧瞬间的变化，但见杨幺冲来，还是露出轻蔑、不屑的笑容。
古人是不差。
但再高强的武功，也绝对挡不住犀利的子弹。
这也是武术接近消亡的根本原因。
想当年大清自以为八旗子弟天下无敌，可长矛、弓箭还不是倒在洋枪重炮之下？
负责官甚至没有动。
他听得到已方其余五人的不利，可他头顶的那个狙击手仍旧无恙，只需一枪，空中的杨幺就会命丧。
嗤！
狙击手扣动扳机，瞄准的正是杨幺的脑袋。
杨幺突然向地面落去。
从腾空而起到倏然落下，杨幺的动作突兀又是流畅，自然而然。
子弹射空，击在地上，泛起一点白烟。
负责官微凛，狙击手亦惊，他们从未想到一人的动作幅度，会超越他们认知的极限，可狙击手随即调整枪口，向下落的杨幺再射一枪。
杨幺定会落在地上。
这是正常的认知，亦是狙击手的预判。
杨幺一刀突然刺在地上。
刀身微弯，随即弹起，随即有当的大响，子弹击在刀身之上。
杨幺手臂急震，单刀几乎脱手而出，可他终是临危不乱的人，竟借单刀一弹之力，空中变向，扑到了墙头之上。
狙击手这次是枪长莫及，瞄准镜内失去了杨幺的踪影。
负责官内心凛然之际，却已经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向着同在墙头的杨幺扣动了扳机。
嗤嗤嗤！
枪声不绝，击中杨幺的残影，而墙头的杨幺已然消失不见。
那负责官骇异中夹杂着茫然，实在不知道对方在这片刻去了哪里，探头向墙下望去时，一股大力正中他的背心。
杨幺在枪口对准他的刹那光景，闪身向墙下倒去，却是用脚尖勾住墙头，单刀再刺，两番借力，在旁人看似不可能的情况下，再次回到墙上，转到负责官的身后。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他虽然无法抵抗对方的子弹，但从沈约那里得到启发，知道只要他足够敏捷，对方想要射中他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一念及此，他才会在进攻的时候，不停地快速改变方向，才能一招得手。
负责官立足不稳，向墙下跌去。
砰！
一声大响后，负责官摔在地上，就感觉周身筋骨欲断，手枪早就脱手，可他终究经过特别训练，紧要关头还想挣扎站起，就再次被一脚踢在头盔之上。
头盔飞出。
寒光一闪，刀尖倏然抵在负责官的咽喉之上。
刀是杨幺的刀！
杨幺脸色冷然，“想要杀我，你还不够资格！”
旁边有烟尘飞起，那狙击手亦是从树上摔落在地，他人立在更高处，摔的更重，径直昏死了过去。
负责官有着西方人的面孔，白皙的脸色看起来已有灰败，他做梦也想不到，已方这般精良的装备，不但奈何不了沈约，自己居然还被一个古代人擒住？
“杀还是不杀？”
杨幺虽然控制了局面，盯着那负责官不敢有丝毫放松，但他问的是沈约。
周遭呼叫声已无。沈约已经处理掉其余的人手，感觉沈约是缓步前来，杨幺知道周围的危险应该解除。
若危机还在，沈约不会那么悠闲了。
沈约缓步走来，微笑道：“不着急杀，他若听话，或者回转见家人还是有可能的。”
那负责官难信已方居然全军覆灭，但事实容不得他质疑。
“沈约，你真想成为世人的公敌吗？”负责官咬牙道。
沈约蹲下来，在那负责官身上从头到脚摸了一遍，不多时，地上堆起了一个武器小土包。
知道若是引爆，这些东西可以干塌完颜晟的几个宫殿，沈约微笑道：“自我记事起，师父就对我说过，你很难改变别人，但别人也不应该改变你。”
那负责官怔住。
沈约缓缓又道：“可世俗就是如此，它强调着自我，却总会将你改变成世俗容忍的样子，反让人失去了自我。”
那负责官很是茫然，他不知道沈约在说什么。
“因此……”
沈约微笑且坚决道：“不劳你提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有没有人监督，都会按照自己的准则做下去，但你知道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1410节 给个台阶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是比“你是谁，你来自哪里、去向何方”更扎心的问题。
那负责官闻言，却异常肯定道：“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在阻止你毁灭这个世界。”
沈约微笑道：“很好。”
杨幺以为沈约会一耳光扇到那负责官的脸上，对待这种执迷不悟的人，他感觉一耳光是最痛快的。
他杨幺自然不认为沈约会毁灭这个世界。
事实上，如果这世上都是沈约这样的人，那会是个极度安全的世界。
杨幺只觉得沈约这种人太过罕有，这亦是这个世界征战不休的缘故吧。
沈约没有动手，只是道：“你认为你们一直在拯救这个世界？”
那个负责官道：“当然。”
“你也认为李斯特……将军和你们一样，在拯救这个世界？”沈约又道。
那负责官毫不犹豫道：“不错。”
沈约淡然道：“那你们一共三波人，其余两波去做什么，你知道吗？”
负责官怔住，“什么三波人？是……”他没说下去。
沈约嘴角露出笑意，“是两拨。另外一波去杀完颜晟了。”
杨幺微惊，虽然完颜晟死活和他无关，但他没想到这帮人居然真有这种胆量。
看着眼角抽搐的负责官，沈约缓缓道：“因此在你心中，你们的计划是带我回转，同时杀掉完颜晟，避免历史被修改？”
负责官虽躺在地上，看起来比站着还要倨傲，“不错，这就是我们伟大的计划。”
沈约目光怜悯的看着那负责官，“那李斯特如何确定我要改变历史？”
负责官怔了下，“将军当然知道。”
沈约轻叹一口气，“你这么说，当然是因为你不知道了？”见到负责官露出迟疑的神色，沈约又道：“因此你不过是个奉命行事的棋子，你只以为一切听从李斯特将军的，就是正确的选择？你觉得你做的是世间最伟大的事情？”
负责官没有回答。
沈约却是心中了然，以伟大的目标推一些不知真相、却向往伟大的人去送死，不正是李斯特、甚至他代表的米国常做的事情？
看着还在执迷的负责官，沈约随即又道：“但我翻遍了你的周身，并没有发现什么奇特的东西。”
小书亭
杨幺看着那如小土包般的武器，心道这些还不是奇特的东西吗？
他不知道沈约要找的东西和穿越时空有关。
“你并不知道如何回转。”
沈约缓缓道：“回转的关键并不在你身上。”
负责官冷笑道：“你若想刺探、窃取我们的技术，未免大错特错了。”
沈约笑笑，“你不说，只是因为你不知道而已，你认为回转的关键，李斯特告诉了你同伴。”
负责官一怔，因为李斯特当初的确是这么对他们说的。
他们肯执行这个任务，当然是因为能够回转。
有去无回的旅程，太多人不会选择。可他们偏偏不知道，他们自出生起，就进行着没有回头的旅游。
沈约随即又道：“而李斯特有可能对你同伴，也说过类似的话。”
“你说什么？”负责官诧异道。
沈约淡然道：“你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你的另外一伙同伴，也可能没有回转的方法。他们以为回转的方法在你这面。”
负责官冷笑起来，“你真以为我会相信这么荒谬的事情？”
他虽然不信，但内心却有了怀疑的种子。
沈约轻描淡写道：“被你们的主子丢在战场不再理会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不用杀你，因为你不过是被历史长河吞噬的可怜虫罢了。”
他不再追问什么，手抓住那个负责官，伸手一挥，那负责官腾云驾雾般的飞过院墙。
那负责官也是硬气，咬牙居然没有出声，本来以为跌下去会摔个半死，不想摔到地上，居然没有那么疼痛。
那负责官心中微怔，没想到沈约如此轻易的放了他。
头顶突然有阴云笼罩，那负责官见状，慌忙闪到一旁，就见一个人影落下，赫然就是那个狙击手。
随即有五人接连被摔出墙外，正是他的同伴。
那几人纷纷醒转，纷纷道：“詹姆斯少尉，怎么了？”
詹姆斯少尉犹豫片刻，就听墙内的沈约道：“你们最好走远一些，你们杀了不少金人，也要提防他们杀了你们。”
内心凛然，詹姆斯少尉立即起身低喝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发现不仅自己被解除了武装，同伴亦是如此。
没了枪械，这些人不由面面相觑，习惯枪械的他们少了武装，置身在八百年前，蓦地感觉如同赤身果体般不再安全。
虽知道院内就有他们的武器，但让他们重新面对沈约去夺，他们着实又没有这般勇气。恨恨的看向庭院，不闻动静，詹姆斯一帮人终于跺脚冲向了黑暗，不知所踪。
杨幺听到那些人远走，不由道：“沈先生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他虽然擒住詹姆斯少尉，可着实知道这些人极具威胁，这些人不仅要干掉他杨幺，还对沈约具有威胁，沈约为何会放他们安然离去？
沈约却想——这些人离去后，肯定要找另一波的同伙，他们若知道无法回转？会是什么反应？
经历福岛一战，李斯特、李巨人都知道他沈约的难搞，派这些人来抓一个通缉犯回去，可说是很重视，但要说用这些人抓他沈约回去，那是近乎没有可能的事情。
李斯特的这帮手下偏偏这么做了，詹姆斯少尉根本不知道他沈约的能力，李斯特怎么会做这些劳而无功、偏偏打草惊蛇的事情？
为什么？
一个极为不合理的事情让沈约放走了詹姆斯等人，他在对方心中埋下一个怀疑的种子，就是要引爆这个问题。
知道被李斯特将军欺骗甚至是李斯特送他们到了死亡之路，詹姆斯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见杨幺沉默下来，沈约突然道：“杨寨主，请你帮我一个忙。”
杨幺握紧单刀，“先生尽管吩咐。”他以为是要追杀对手，不想沈约道：“院后有个水井，你将这些东西，用吊桶轻轻的送到井中。”
沈约说话时指着地面的那些武器。
1411节 钟鸣
沈约要毁去那些现代武器。
他知道有些太超前的东西非但不能推进人类的发展，反倒会成为人性底线的击穿器。
拥有致命武器的人，从不会为全人类着想，这是他那个年代的共识。
沈约特意指着手雷提醒道：“这些圆滚滚的东西，叫做手雷，一定不能撞击，不然会发生很强烈的爆炸。”
杨幺微怔，心道这些东西既然能在对方手上发挥极强的威力，我们使用不也一样？但因对沈约心悦诚服，知道沈约必定有他的道理，杨幺将那些枪支弹药捧起，丢入井中。
他不知道枪支已被沈约处理，不然那般丢下去，也是大有问题。他看那些手雷圆滚滚的很是可爱，倒看不出威胁所在，不过既然沈约吩咐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用水桶装载，将那些手雷也送入了井内。
等他做完这些事情后，沈约已经走了过来。
“先生，东西都丢到井下了。”杨幺提醒道：“可别人也有发现的可能。”他寻思着这东西自己不用，但也要提防别人使用了。
沈约笑笑，一扬手，手上已多出个手雷，同时吩咐道：“我们需要离这个井口远一些。”
他示意杨幺走到了远离水井的院墙前，这才抛出手雷。
手雷准确的飞入井口，随即传来了一声惊天巨响！
井水带着火光窜出，随即大地震颤，下一刻，井壁坍塌了下去。爆炸仍在进行，但在泥土和水的双重包围下，渐渐弱了下来。
杨幺看的着实心惊肉跳，暗想这世上如何会有这般犀利的武器？若真有势力拥有这些武器，那无疑能称霸一方的，甚至取得天下似也大有可能。
“先生，发生了什么？”
问话的是诗盈，她和晴儿有些怯生生的走过来，望着远方的爆炸，满是惊骇的表情。
两女灰头土脸，却没什么大碍。
适才大堂虽然坍塌，可沈约及时送来的桌案给她们提供了躲避的空间，被埋在废墟下虽然很让人不安，但终究没有死亡的危险。
而杨幺在处理那些武器的时候，沈约把她们“挖掘”了出来。
杨幺见状微有吁气，暗想沈约做事倒是极为周到，若非如此，那般混乱的情况下，他们很难保两个女人周全。
沈约喃喃道：“发生了让世界充满变数的事情，那些武器，最好不要出现在这个世上。”
晴儿突然问道，“先生真是从另外的一个世界前来？”
杨幺、诗盈心中均有这个想法，但他们终究不能如晴儿这般直白发问。沈约尊重他们，他们就会尊重沈约的秘密。
见沈约微微点头，晴儿又道：“那个世界都是方才那些要杀我们的那种人组成？有着高明的武器？”
她竭力的去设想，但就和夏虫难以语冰般，仍旧是无法理解那个世界的事情。
诗盈却有失落之感，“如果这样，那真让诗盈失望。”
“你失望什么？”不解的反倒是杨幺，沈约和那些人处于同一个世界，杨幺反倒觉得理所当然。
若非那强者辈出的世界，如何会有沈约这般匪夷所思的人物出现？
诗盈低声道：“诗盈本以为越是强大的世界，越会接近如经书中所言的西方世界。”
西方极乐世界不应该有战争的。
强大岂不是说内心强大到可以平等的以待众生？
若只是恃强凌弱，何谈强大？
沈约读出诗盈心中所想，喃喃道：“你说的很对，我的那个世界其实不算强大。强大的只是武器。”
甚至武力值也不算强大。
但世人的纠纷，战争的毁灭性，比古代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因为还有最后的生存制约，但若真的动了核武，对自身却无影响，相信核战也是为期不远。
杨幺喃喃道：“武器强大的世界，那些人定然很聪明？可我看那个和你说话的人，似乎也没有太睿智的表现。”
yyxs.la
沈约笑笑，喃喃道：“他们来了。”
杨幺亦听到马蹄声，低声道：“他们来了，我们怎么解释？”
如果爆炸声还不能引发金人的警觉、吸引金人前来，金人如今也不能称霸天下。
沈约淡然道：“真相本是最好的解释，问心无愧，何惧解释？”
杨幺微怔之际，那些战马已经停到大门前，随即有人拍打门环，不等沈约等人反应，有人撞开了大门。
为首一人，面色赤红，身形矫健，径直到了沈约面前，左右看了下，这才抱拳道：“在下移剌保，国论勃极烈的手下，有请沈先生和这里的人，一起前往宫中。”
移剌保说话的时候，看了眼水井的方向。
爆炸声已停，但那面仍旧硝烟弥漫，空气中满是火药的气息，出奇的是——移剌保居然没有询问事由。
杨幺不由看了沈约一眼，心道外边死了那么多金人，你们问也不问一句，这未免太诡异了吧？
他甚至有些怀疑，移剌保是否是完颜宗翰的手下。
沈约微笑道：“既然如此，烦劳阁下领路。”
移剌保“嗯”了声，走向大门。
门外有十数骑，四匹空马。
杨幺见状，喃喃道：“他们对这里有四人倒清楚。”
晴儿闻言心道，你这不是废话，完颜宗翰让我和公主留下，如今让人来接，备有四匹空马有什么出奇？
沈约却知道杨幺在暗示什么——移剌保究竟是否是完颜宗翰的手下？完颜宗翰既然对他们很是重视，这里发生了变故，完颜宗翰的手下如何会熟视无睹？问都不问一句？
依照完颜宗翰的谨慎，派完颜希尹、狼夜来接他们都是正常的举动，最不济也要派完颜斜保过来，完颜宗翰如何会派出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接他们入宫？
一切的一切，本来疑点重重。
沈约思索间，仍旧上了马，杨幺几人见状，也是纷纷上马。
移剌保见状一马当先的领路，其余十数人却是散布前后左右，似是保护、又像是押送般跟随着他们。
夜更浓。
星光黯淡。
宫城渐近，如同个巨型怪兽般出现在众人视野内。
辽、金均为游牧民族，但辽建国后和大宋缔结澶渊之盟以来，民生发展，都城也效仿中原的建设，开始条理清晰、有模有样。
金人的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戎马一生，虽是皇帝之尊，却多以帐篷作为居住之所，直到晚年才对上京城宫城进行修建，自太宗完颜晟后，才对上京大举扩建。
众人过了宫中护卫河后，立在一阙门前，杨幺暗起敬畏之感，他虽是天不怕、地不怕，但见到这般皇宫，还是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沈约心中突现警觉！
1412节 金帝怪行
月隐星不明，夜下藏警情。
移剌保带兵护送四人到了皇宫阙门前。
阙门是入宫的偏门，有守军把手，但在移剌保靠近时，守军并没有盘问，而是径直打开阙门，放众人入内。
一切顺畅的如流水般，让人觉得自然而然。
沈约却觉得很不正常，无论哪个朝代的宫中，都是皇帝居住的地方，防卫的士兵素来都是皇帝最信任、也是直接可调用的人。
移剌保如果是完颜宗翰的人，那他如何能带兵入内？
完颜晟对完颜宗翰没有任何警备？
这说不通，因为当初在上京城门前，韩企先和完颜希尹的冲突，就代表了完颜宗翰和金帝完颜晟的矛盾。
丞相韩企先自然是向着皇帝的，因为他的饭碗是完颜晟给的，而完颜希尹自然代表着完颜宗翰的立场。
完颜晟如果防备完颜宗翰，哪怕让完颜宗翰入宫，却不会让完颜宗翰的兵力入内。
十几个也不行。
移剌保不是完颜宗翰的手下！
那为何移剌保来接人，一路上，完颜宗翰没有派人拦阻？
疑点一闪，沈约瞬间内观外扩，就听到很多细微的呼吸声。
宫城静寂且禁忌，如何会有大批人守在这附近的……高处？
那些呼吸声是从高处传来，这说明那些人是在宫门守备城墙上……
想到这里，沈约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那就是有难数的兵士正立在城垛后，弓在手、刀出鞘，但各个都是弓着身躯。
进入阙门，里面是个小瓮城。
瓮中捉鳖？
沈约内心微凛。
他知道古代很多大的城池都有瓮城，瓮城的作用就是在敌人攻打太猛烈的时候，开启城门放一批敌人进来。
瓮城自然如瓮，处在瓮中的人四面受敌，很难活命。
有人在瓮城埋伏下诸多人手，捉拿的就是……他沈约和杨幺？！
阙门开启，移剌保策马到了门内，回头见沈约勒马不前，轻声道：“沈先生，你怎么了？”
沈约思索片刻，“没什么，突然有点内急。宫外可有方便的地方？”
对方为什么突然对他们大动干戈？
他们知晓琴画书棋的秘密，对方要杀他们？这有违常规！
移剌保笑了起来，“进了宫门，有解手的地方，还请沈先生暂时忍耐。”
沈约沉吟片刻，终于催马上前，移剌保见其余人也跟了上来，话不多说，率先策马入内。
后面的阙门缓缓关闭。
他们的确进入一个四周墙壁高耸的地域。
马蹄踏过空地的青石砖面，清脆孤寂中带着丝萧杀之意。
前方的门却没有打开。
移剌保立在那道看起来沉寂且厚重的门前，抬头向上方看去，自语道：“奇怪，怎么没有人开门。我去看看。”
才要向上城道的方向行去，杨幺策马到了他的身边，微笑道：“我陪阁下一块去可好？”
移剌保神色居然很是平静，“不劳杨寨主……费心。”
他不等再说，杨幺突然纵身到了移剌保马背之后，移剌保微惊，回肘就要击去，杨幺的单刀落在他脖颈之侧。
寒光凛然。
“杨寨主，你做什么？”移剌保微有费解的样子，却不惊恐。
沈约微扬眉头，他看出移剌保真的不解，而杨幺亦感觉到异常，这个常年征战的义军领袖也发现了危机四伏。
不等杨幺回话，四周灯光大亮，有火光从墙头探出，照得下方亮如白昼，而城墙垛头亦是寒光尽闪，无数箭头对准了墙下的四人。
晴儿吓的差点落马，诗盈亦是畏惧，可在光芒中，却看到岿然不动的沈约，不由心中一震，脑海中光华一现，暗想——原来如此。
当初得沈约提点，她终于明白安心之法，可屡经险境，仍旧惶惶难安。
外敌来到时这般，大堂倒塌下如此，水井坍塌中如是……
她的一颗心总是随着外界的动荡而忐忑。
这本是世俗常态。
你知道，但你不能做到；你明白道理，但你不能执行道理；你以为对佛经解说的头头是道，但你行为如前、暴躁如初，谈何修行？
ahzww.org
修行本来就是修正自己的行为。
谁能山崩于前色不变？
沈约能！
在注目沈约沉静面庞的那一刻，诗盈终于明白一点——任何时候，沈约都是专心一念，他或许想的比谁都要多，但他却不会被那些念头所纠缠，是以才能找出他最专注的一念。
一念敛心，一念心安，一念转无，徜徉无所住，心无所住，人才会如此安然。
不忐忑于生，亦不顾虑于死。
生有何欢、死亦何惧？
——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当初读过就算的经文、点滴道理，诸多进入脑海的语句如同雷鸣电闪般在诗盈脑海中划过，让诗盈眸光已清。
她患得患失，只因为不想再失去，可她拼尽全力的，又在希望抓住什么？
她原来并不知道。
她只如大海浮萍，拼命的想要找个牵绊和依靠自主安定下来，却不知道即为浮萍，何谈安定？既然随波，怎能自主？
火把闪耀下，她的脸色由灰白渐转洁白，但她自己却全然不知，亦因为专注思考，没发现沈约向她看了眼。
眼神略有诧异。
沈约感觉到诗盈的不同，觉悟者是能感应到彼此的，因为被五蕴包裹的世人都有着不同的频道，就如装着不同量水的相同水杯会敲出不同声调般，但修行者的频率却是相应的。
在这般紧张的时刻，诗盈的呼吸竟然是绵长的、若有若无的，甚至可说是将要断绝的。
这本是进入禅定的一种迹象！
这种时刻，一般人都是因为紧张缘故，呼吸、心跳变得急促的。
诗盈如何会在这种时刻进入禅定？
沈约没有打断诗盈，因为他知道很多人偶尔会进入这种空灵的状态，然后感觉到世界微妙的不同。
进入禅定一刻所领悟的，比混沌的红尘一生琢磨的要透彻很多。
对诗盈来说，这是难得的证悟时刻。
他只是看向城头，在火把最簇集的地方，自然有着最关键的人物。
那关键人物个头并不高大，肩膀倒很宽阔，让他看起来如同城垛的孪生兄弟般，是以他亦如巍峨城墙般的威严道：“沈约，束手就擒，本勃极烈不杀你。”
他说的是中原话，蹩脚、但气势十足！
1413节 谋反
勃极烈？
沈约不知道城墙上出现的是什么人物，但知道这人既然自称勃极烈，那在金人中，定然是和完颜宗翰相提并论的人物。
金人的勃极烈有几个？
他正思索间，晴儿却已低声道：“是完颜宗磐，完颜晟的儿子。”
晴儿究竟在北方多年，因为完颜宗翰的缘故，看起来对金人权贵亦有理解。
完颜宗磐？完颜晟的儿子？类似太子的角色？
沈约脑海中念头闪过，微笑道：“来者为客，勃极烈似乎少了些待客之道？！我等身为客人，谈何束手就擒？”
“大胆！”
墙头上有人厉声断喝，是完颜宗磐身旁一人，那人比完颜宗磐高一些，却微弓着身子，见沈约出言不逊，难免喝止。
沈约说的是道理，但在他们心中，反驳完颜宗磐之人，就是无理！
杨幺挟持着移剌保，扬声道：“杨某生平没什么值得骄傲之事，唯有胆子还是大的。”
厉喝那人突然向完颜宗磐躬身施礼道：“请勃极烈下令，容鹄濑教训这些无礼之人。”
完颜宗磐微微点头。
鹄濑已道：“杨幺，听说你坐镇一方，也算个人物，但大金却不是任由你这种人物横行的地方。你若有胆，放开移剌保，和鹄濑单独一战。”
有人在想——杨幺又不是傻的，这种剑拔弩张的地方，谁会放开人质？
不想杨幺纵身一跃，早就回到自己坐骑之上。
移剌保不想杨幺如此，怔了片刻，这才缓缓策马离开。
城墙上没有动静，但箭簇寒光更盛。
晴儿看的胆颤心惊，暗中只道杨幺糊涂。
杨幺却知道金人强悍，尚武成风，他既然放开移剌保，鹄濑若是不敢迎战，那在金人眼中，无疑是耻辱之事。
有些人，拼力维护着卑躬屈膝的一生，有些人，却注定是无法忍受这种耻辱的。
微微一笑，杨幺激将道：“杨幺如何，不劳阁下评说，但杨某无论如何，脊梁总是直的。”他亦看到城墙上的鹄濑微有躬身。
若不是身体疾病，直不起腰本来就是一种卑微的象征，杨幺故意出言挑明，就是要激怒鹄濑。
城墙上果然一声暴怒，一人竟从城墙跳下，径直向杨幺扑来。
杨幺微惊。
无论外城、瓮城，城墙均是极高，哪怕习武之人杨幺，也不能从城墙上一纵而下，可这个金人鹄濑有这般身手？
沈约却只是看着墙头的完颜宗磐，心道对方布下这种阵型，却不下令放箭，难道只是立威不成？
完颜宗磐为何要立威？
鹄濑空中急降，城上城下均无声息，想象着这人重重落在青石地面上，摔得七窍流血的场面。
不想人在空中的鹄濑，突然扬手，手中有长鞭挥出，正卷在城下一旗杆之上。
旗杆高丈许，不但粗如海碗，而且极有韧性。
长鞭卷住旗杆，旗杆立弯，但就是这股弹力已然缓冲了鹄濑的下降之势，等他落到地面的时候，居然悄无声息。
城头亦静。
长鞭松开，旗杆弹了回去，空中嗡的声响，反倒显得极为触目惊心。
城头蓦地传出金人一声齐齐的呐喊，气势着实夺人。
杨幺微有扬眉，不想鹄濑运鞭的技巧竟如此巧妙。他虽在激怒对手，可在对敌时，从不存轻慢之心。
见鹄濑目光凌厉的望来，杨幺笑道：“不错，你这种鞕术，到了中原的杂耍行当，也能混口饭吃了。”
鹄濑大怒。
他身为金人，骑射鞕术的造诣极高，不然也不会冒然从城门楼跳下来先声夺人，但杨幺将他精湛的鞕术归为杂耍，让他如何不怒？
长鞭倏扬，竟如毒蛇般扫向了杨幺。
杨幺从马背上跃起，纵身反向鹄濑攻去。
在和现代武器的对决中，他着实有些忐忑，但在如今冷兵刃的交锋中，他还从来没有畏惧过。
yyxs.la
鹄濑目光突现喜意，手腕急抖，鞭梢瞬间化为数个圆环，虚虚实实，就要套住半空的杨幺。
杨幺倏退。
在看似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空中倒退了尺许。
这一招实在出乎太多人的意料。
因为这根本违反了武学常规。
沈约亦是扬眉。
他并没有阻止杨幺的挑衅，他看出完颜宗磐只是要立威，却没有必杀他们的想法。
若要杀他们，只需让城墙守军立即放箭即可。
当然了，能不能杀掉他沈约是一回事，完颜宗磐是否表现杀心是另外一回事。
完颜宗磐并未下令，反倒让鹄濑和杨幺交手，这更像是要来个下马威。
他沈约本来只担心杨幺失手，但见到杨幺这般空中挪移，立即知道杨幺对力道的运用，竟到了极高的境界。
鹄濑绝非杨幺的对手。
高手之争，本是技巧、力道、速度各方面综合的表现，杨幺力道运用如此巧妙，鹄濑终身莫及，既然如此，鹄濑本不可能胜出。
果如沈约所料，杨幺一退之下，鹄濑鞭长莫及，长鞭制造的巧妙尽数化为泡影，但这时的杨幺，却是手臂急探，抓住了长鞭的梢头。
这种变化简单、直接，但若没有十分的胆子，也不会如此出手。
鞭梢在手，杨幺大喝声中落地，奋力将长鞭向他的方向拉来。
杨幺要硬夺长鞭。
鹄濑见状，脑海中自然闪过这个念头，他适才方用长鞭立威，转瞬就被杨幺夺了长鞭，颜面何在？
念头及此，鹄濑几乎毫不犹豫的缩臂争鞭。
长鞭瞬间绷得笔直。
众人呼吸都凝。
杨幺却突然卸力，他虽还抓着鞭梢，但在力道绷起那一刻突然卸力，然后整个人被长鞭之力带动，反扑鹄濑。
鹄濑大惊。
杨幺抓住了长鞭的七寸，任凭他鹄濑再有技巧，亦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对长鞭有太多的掌控。
眼看杨幺就要飞临他的头顶，他鹄濑却不能松开长鞭。
长鞭一失，颜面尽失。
左手突翻，一柄短刀倏然出鞘，剖向杨幺的小腹。
晴儿掩住了嘴巴，她虽看不惯杨幺的大男子做派，但此刻同仇敌忾，终究为杨幺担心。
鹄濑这招又快又狠，常人早就难以幸免。
杨幺绝非常人。
他终究是洞庭义军的首领，万众的领袖，英才之翘楚，他亦同时出刀。
双刀一格，杨幺纵远，却落在城下旗杆之旁，手微圈，将鞭梢系在旗杆之上，然后用力再拉。
鹄濑亦拉。
这是他下意识的反应，他被杨幺的举动完全牵制，一心想要夺回长鞭。
旗杆已弯。
众人惊呼。
不止是因为杨幺突然如灵猿般窜至旗杆之顶，还因为有一股光芒扩散而出。
光芒洁白。
竟是出自诗盈的身上！
1414节 致胜秘诀
杨幺、鹄濑的争斗，着实兔起鹘落，让人目不暇给。
在场众人多是金人，都知道鹄濑如今身为完颜宗磐手下的第一勇士。
完颜宗磐不是太子，而是国论忽鲁勃极烈。
金人勃极烈不多，忽鲁勃极烈却是眼下为数不多的勃极烈之中的近至尊位置。
换句话说，若论威望，完颜宗翰自是金人中的不二之选，可若论地位之尊，完颜宗磐还在完颜宗翰之上。
这样的一个人，手下的勇士自然不能输，不然他们颜面何在？
所有金人都盼鹄濑获胜，却不想一个中原人在鹄濑面前不但毫不示弱，而且看起来像是占据了上风。
杨幺以旗杆困住鹄濑的长鞭，随即窜至旗杆之顶！
这是什么招式？
除沈约外，应该没人想得明白。
鹄濑不解，他只是用力扯着长鞭，想要扯回长鞭，甚至扯断旗杆。
谁都想不到这时突然有白光扩散。
光芒竟从诗盈身上散出。
那一刻，连沈约都有些意外，他知道修行者在禅定的时候，的确会得到一些神通，但那反倒是修行的附属产物，并不是修行的目的。
对真正的修行者来说，神通反倒是弊大于利！
何故？
这就和你耽误红尘飞舞的曼妙，就无法窥探红尘之外那广袤的虚空般。
神通亦是红尘产物。
但能获得神通的人也不多见。
在这种紧迫的时候，诗盈不但入禅、悟得，而且获得了一种神通？
什么神通？
诗盈如何会有这般本事？
沈约亦是不解，但看到诗盈安宁的表情，心中稍定。
诗盈不以物喜，反倒平静的对待眼下的变化，正吻合因无所住生心之法。
此为正道。
修行者有三皈依之说，常人只知是皈依佛、法、僧，是以见佛就拜，妄谈禅机，剃度出家，却不知道三皈依实则是皈依觉、正、净。
佛为觉、法为正，僧为净！
归于正觉，心性纯净，隐患不生。
诗盈走的是正途，就无危险，沈约一念及此，随即注目在杨幺身上。
杨幺挥手。
一短刀射出，正中长鞭。
长鞭断！
鹄濑闷喝声中，收力不及，连连倒退，愤怒时更有惊恐。
长鞭断，旗杆剧震！
杨幺借那股强悍的反弹之力，竟如苍鹰般扑向了城头。
醉翁之意不在酒。
杨幺决战之意，竟在完颜宗磐？！
谁都没想到杨幺的胆子不但大，而且惊天。
这是金人的地盘，这是金人的宫中，杨幺居然敢向完颜宗磐动手？
射！
杨幺将近城头之时，才有人呼喝出声。
弓弦急绷，乱箭纷飞，但金人仓促出手，却失去了不久前万众一心的气势。
杨幺挥动长刀，格开射来的羽箭后，竟然毫发无伤，而他随即还能一刀砍出，正中墙壁，而人在这一刀借力下，终过了城垛。
瓮城倏静。
杨幺亦停，微有色变。
他施展的是声东击西之计，目标就在完颜宗磐，但在目标将达之时，才发现行百里半九十丝毫不错。
长枪如林绕，寒刀似甲鳞，在他上了城墙的那一刻，倏然挡在了完颜宗磐之前。
杨幺虽是胆壮，亦知道方才不过是杀金人一个猝不及防，如今想要再靠近完颜宗磐，绝对千难万难。
完颜宗磐终究曾追随伯父完颜阿骨打、父亲完颜晟南征北战，是在狩猎场中长成。
手摸腰间刀柄，完颜宗磐却未拔出，只是冷笑道：“杨幺，你以为凭借你，就能奈何了本勃极烈吗？”
杨幺突然收刀，笑道：“不能。”
完颜宗磐微有意外，不想杨幺会轻易放弃。
“那还不跪下，请求勃极烈的宽恕？”完颜宗磐身边有人厉喝。
“我们来此不是下跪的。”有人突然道。
厉喝那人本想反驳，可蓦地心中剧寒，因为不是杨幺在说话，说话的人，正在他的身旁。
他身旁不是勃极烈完颜宗磐吗？
说话的却不是完颜宗磐。
那一刻，厉喝之人只感觉背脊发凉，霍然扭头望去。
和他同时回望的还有完颜宗磐和一帮警觉的金兵。
看到说话那人，完颜宗磐眼角抽搐，握住刀柄之手赫然抽紧。
说话的竟是沈约。
在杨幺惊天动地的上了城楼的时候，沈约悄无声息的到了完颜宗磐的身旁？
沈约怎么上的城墙？
没人看见。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杨幺的登城之法，已让众人惊叹奇诡，而沈约一个人，不借外物相助，如何能刹那间到了城头上、完颜宗磐的身边？
爱阅书香
那厉喝之人倏然挥刀，向沈约砍去。
他有卫护完颜宗磐之责，这是他的本能反应。
单刀倏然脱手。
沈约注目间，单刀无征兆的飞起，而那厉喝之人亦是蓦地后退，突然一声惨叫，从城垛中翻了出去。
众人骇立当场，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并无重物落地的巨响发出，有人探头望去，就见厉喝那人已被马鞭套住，挂在旗杆之上。
生死关头，鹄濑挥动长鞭，救了那人一命。
完颜宗磐没有去看落下城楼的护卫，事实上，如今的他只关心自己的性命。
沈约没有再次出手。
他完颜宗磐亦没有拔刀。
但这不是一种均衡的事态，而是沈约没有选择出手、他完颜宗磐是不敢拔刀，方才他的护卫掉下城楼的那一幕给他造就了极为强烈的震撼。
沈约没有动手？
他只是注目间，那护卫就单刀出手，整个人掉下了城楼？
这是何等惊人又奇诡的反击？
他完颜宗磐若是出手，会不会和那个护卫一样的下场？
完颜宗磐想到这里，只感觉背心发凉，尽是冷汗。
沈约突然笑了起来，“当初的完颜宗翰大人有句话没有说错，威严只是给奴才来看，何必用于英雄身上？”
完颜宗磐眼皮仍在不停的跳动，他不明白沈约的用意。
沈约随即道：“宗磐勃极烈既然和宗翰勃极烈地位相若，想必认知也和宗翰勃极烈仿佛。因此……”
拖了个长音，沈约缓缓道：“方才不过是勃极烈和我等开的玩笑，是不是？”
完颜宗磐先是微愣，随即大笑起来，“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沈先生倒看出本勃极烈的心意，着实不简单。”
想要伸出手来，却又凝住，因为完颜宗磐发现自己手心亦满是冷汗，不过仍旧笑道：“有奸佞谗言，说先生欲对皇帝图谋不轨，本勃极烈这才亲自过来验证一下，如今看来，沈先生神通广大，心胸坦荡，如何会效仿鼠辈之举呢？”
1415节 继承人的问题
脸是别人给的，面子是自己的丢的。
完颜宗磐如何不知道在关键的时候，沈约送来台阶让他下？
这种时候，对抗绝不是好的方法。
哈哈一笑，完颜宗磐挥手喝道：“都退下！”
众金兵一怔，心道杨幺、沈约这两人都是气势汹汹的冲来，我等退下，如何保护勃极烈呢？
完颜宗磐心中却知，这些人在身边亦是没用，沈约要杀他，看起来绝非难事，但沈约给了他一个选择。
沈约不想冲突。
既然如此，他何必带着一堆无用的废物凸显自己的畏惧？
想到这里，完颜宗磐居然上前一步，拍拍沈约的肩头道：“沈先生借一步说话。”
野兽拍肩都是要咬人咽喉的先兆，但世人拍肩，却转变为一种亲近的举动，只因世人更擅长遮掩。
先博得亲近再咬对方一口，是世人觉得更聪明的方法。
见沈约并没有拒绝他有些亲近的举动，却没移动，完颜宗磐笑意更浓，回头摆手道：“还不退下。等着本勃极烈处死你们吗？”
众人惊凛，立即挽弓持刀的倒退离去，却仍旧聚集在城头尽头，显然怕事情有变。
完颜宗磐心道，你们这些废物终究还是目光短浅，虽然不久前，他还认为自己拥有金人中相当强悍的力量。
不再理会手下，完颜宗磐看似诚恳道：“沈先生，请容本勃极烈解释原委。”
沈约微笑道：“宗磐勃极烈肯解释，不才倒是很乐意倾听的。”
完颜宗磐故作神秘，压低声音道：“有书信送入宫中，说沈先生来到上京，是为了行刺皇帝。”
沈约微有扬眉，他方才就听到完颜宗磐提及此事，见完颜宗磐一本正经的再说，倒感觉这不是托辞。
“沈先生可知道皇帝是哪个？”完颜宗磐问道。
旁人多半觉得这是废话，皇帝不就是皇帝吗？还是哪个？
沈约听出完颜宗磐的弦外之音，“当今皇帝是宗磐勃极烈的父亲，勃极烈听闻此事，自然忧心，无论处于对皇帝的忠诚，还是父子情深，终究要验证此事？”
他是将完颜宗磐不久前说的话重复了一下，却让完颜宗磐如遇知己般激动道：“先生说的不错，本勃极烈此番看来，先生绝对不是常人。”
常人做不出瞬间到了他完颜宗磐身边的事情，但他亦不敢径直带沈约去见皇帝，出了事算谁的？
完颜宗磐正想着有什么办法先用和平的手段从沈约身边脱身，然后再思考接下来对策的时候，宫中突然传来嘹亮的钟响。
小书亭
完颜宗磐微怔。
沈约问道：“宗磐勃极烈，钟声何意？”
又不是寺庙，宫中怎么会有口大钟？
沈约内心奇怪，因为听钟声的响度，很类似寺庙的洪钟。可如今深夜，这是宫中，若非皇帝的旨意，谁敢敲钟扰人睡眠？
完颜宗磐吃吃道：“是勃极烈聚集议事的钟声。”
沈约看他的表情，显然也是没料到钟声会响起。
随即有脚步声从远处急骤奔来，到瓮城外而停，有人打开瓮城门，移剌保出门探听消息。
不多时，移剌保登上了城头，有些畏惧的看了沈约一眼，随即低声道：“忽鲁勃极烈，皇帝有旨意……”
他没再说下去，显然觉得这是秘密。
完颜宗磐见沈约没有离去，皱下眉头，“沈先生不是外人，你就说吧。”
移剌保微有犹豫，随即道：“皇帝让忽鲁勃极烈立即带沈约四人前往乾元殿。”
完颜宗磐闻言倒是如释重负，“真的？”
移剌保心道我怎么敢假传圣旨，不过还是点点头。
完颜宗磐难题解开，立即道：“沈先生，想必是皇帝感知到此间的情况，知道沈先生为人坦荡，这才会请沈先生几人前往乾元殿。沈先生，这边请。”
皇帝要四人齐至，但在完颜宗磐心目中，其实主角只有沈约一人。
沈约却留意到对方言语中的“感知”一语。
都说皇帝应天之命，感知天意也是理所当然，可完颜宗磐提及感知，却有点深信不疑的意思。
完颜晟能感知此间的情况？
他没有远端监控，如何感知？
沈约内心存疑，见完颜宗磐前面带路，缓缓跟随。
下城的时候，沈约不由望了诗盈一眼，诗盈身上光芒已无，蹙着眉头不知道想着什么。
瓮城城门终开，完颜晟亲自在前，一路长驱，不多时，前方大殿可见。
殿前正悬有一口大钟。
沈约在寺庙大殿多见殿前悬钟一事，可着实没有遇到一个皇帝的大殿前放置一口大钟的事情。
殿前火把通明，照的殿前如同白昼般。
沈约目光敏锐，已看到完颜宗翰赫然在列。
完颜宗翰见到沈约前来，脸上突现喜意，快步上前，竟一把握住沈约的手，哈哈大笑道：“先生终于来了。”
大钟周围还有几人，或多或少露出诧异的表情，因为在他们心目中，完颜宗翰素来威严迫人，少有对旁人这般亲热的时候。
完颜宗磐心中暗喜，借机抽身先到移剌保身旁，低声道：“沈约如何上得了城墙？你看到了吗？”
他一直感觉此事极为奇诡。
移剌保本是勇士，目露惊异之意，低声道：“属下不知。他好像不是人。”
完颜宗磐愣住，“你在城下，如何会不知？”
移剌保满是惊惧道：“前一刻，沈约还在马上，但下一刻的光景，他就消失不见了。等属下再见到他时，他已经到了勃极烈身边。”
杨幺、沈约上了城楼，移剌保并没有急急登城，本来也是震撼沈约神出鬼没的身形，知道上去也是无用。
移剌保说的很是离奇，完颜宗磐却没有呵斥，只是喃喃道：“原来……”
他话说半截，突然转身离去，沿着乾元殿的旁侧消失到暗处。
沈约见完颜宗翰热情洋溢，知道这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瞥见他左手背有道擦痕，不由道：“勃极烈的手……”
他记得初见的时候，完颜宗翰手上绝对没有这道伤痕的。
看擦痕的迹象，沈约脑海中已经闪过子弹擦过完颜宗翰手背的一幕。
1416节 曲线救志
怎么会有子弹射击完颜宗翰？
答案似乎只有一个。
詹姆斯少尉的另一帮同伙没有去刺杀完颜晟，反倒袭击了完颜宗翰？
他们要做什么？
抢琴、画吗？
这些人如何会知道琴、画的事情？
想到这里，沈约脑海中闪过酆都判官的一张脸。
他的太多判断，本是因为身旁、以及周围不停的线索推动而汇聚的结果。
能够将李巨人、李斯特那些人和八百年前的琴、画事件联系在一起，好像只有酆都判官。
沈约急速联想中，就听完颜宗翰忿忿道：“还不是有一些鼠辈，觊觎吾辛苦得到的宝贝。”他说话的时候，看的是韩琦先。
韩企先并没有立在钟前，只是站在乾元殿的偏门旁，听完颜宗翰这般说，只是笑笑。
沈约看出韩企先笑的有些勉强。
沈约能看出的事情，完颜宗翰何尝看不出，上前一步，完颜宗翰凝声道：“韩丞相，皇帝还不想接见我等吗？”
韩企先缓缓道：“请国论右勃极烈稍安勿躁。”
完颜宗翰闻言倏现怒容，喝道：“韩企先，你还想无法无天吗？想我大金能有今日，我等完颜子孙出力甚巨，何时轮到你一个外姓说三道四，挡在我等之前？”
无人应声。
沈约在这期间看到大钟旁还有两人，一个和完颜宗翰相似的年纪，枯瘦的和麻杆般，但无论谁都难以轻视他的力量。
另外一个看起来稚气未脱的样子，可极为沉稳，站在那麻杆之人的旁边，也没有什么局促之意。
钟声是召集勃极烈议事？
大钟旁的都是勃极烈？
那个未成年的孩子，也是什么勃极烈？
沈约分析时，韩企先缓缓道：“国论右勃极烈，韩某不过是奉皇帝的旨意。”
有国论右勃极烈，自然就有国论左勃极烈？
沈约听韩企先称呼，暗想游牧民族和中原官衔会不会相近，都是以左为尊，韩企先称呼完颜宗翰的官职，看似没有问题，却时刻提醒完颜宗翰尊卑之分。
这也就怪不得完颜宗翰愤怒。
看完颜宗翰的样子，分明像以金帝自尊，听到韩企先一口一个国论右勃极烈的叫着，如何会不恼怒？
果不其然，完颜宗翰怒极反笑道：“韩企先，你一口一个皇帝的旨意，可在不久前，我等要见皇帝，何须旨意？女真人要见族长，族长如何能够推三阻四？”
在女真族中，族长本来就和皇帝一样。
如今完颜晟虽是皇帝，可在完颜宗翰眼中，什么皇家礼仪都是屁话，一切都应以从前族中的规矩来。
沈约想到这里，隐约明白完颜家族的矛盾所在。
韩企先没有回答。
完颜宗翰再次上前一步，盯着韩企先道：“但自从你韩企先进入族内，一直蛊惑皇帝效仿中原落后的三省六部制度，挑动我们女真人的团结……”
沈约暗想女真人以前是财富共享、权利共享的习惯，中原却是中央集权制，韩企先让完颜晟推行三省六部制，无疑是加强中央集权。
韩企先是为完颜晟着想。可如此一来，无疑触动女真贵族阶层的权利，这也怪不得完颜宗翰等人诸多不满。
2kxs.la
但丞相执行的多是皇帝的心意，不然也很难在这个位置上呆上太久。若不是金帝完颜晟想这么做，韩企先一个外姓之人，如何能够执行此事？
见韩企先沉默，完颜宗翰却不放弃进攻，“更何况在近三月来，我等就再也没有见过皇帝一面。”
韩企先表情似有些异样。
完颜宗翰继续道：“每当我等要见皇帝议事，都有你韩企先诸多推搪，先是说皇帝身体不悦、或者说皇帝心情不好，到后来……径直说皇帝不想见我等。”
沈约也听出完颜晟似乎大有问题？
可完颜晟有什么问题？
完颜晟若是死了，韩企先这般隐瞒被发现，绝对是灭九族的罪名，韩企先绝不会这么做。
再说完颜宗磐也不像死爹的样子。
但完颜晟若是没死，他为什么对家族之人避而不见？
沈约想到这里，脑海中突然闪过一轮明月。
他有些诧异，完全搞不懂自己在推测完颜晟一事的时候，为何会想到明月呢？
忍不住向天空望去，月亮正隐在云中，星辰黯淡。
稍一回想，沈约只是想到最近似乎接近月圆之夜。
“但女真人未立国前，族长就是女真人的领袖，承担着排解族人纷争的重担，从未有过这么古怪的举止。”
完颜宗翰冷望韩企先道：“如果女真人的族长对族人的苦难避而不见，不加解决，这个族长也不应该再担当族长了。”
韩企先脸色微变，自然听得出完颜宗翰的言下之意。
果然，完颜宗翰一字字道：“一个皇帝如果对下属臣民不管不问，那他也就不应该再是皇帝了。”
沈约微怔，倒不想完颜宗翰竟敢如此叫板。
韩企先微微吸气，缓声道：“国论右勃极烈似乎言之差矣，这三月来，皇帝并非没有见你，最少……你听过皇帝的声音。”
完颜宗翰冷冷道：“吾的确听到了皇帝的声音，但始终未见到皇帝的面目，是不是？”
韩企先沉默下来。
“我等着实不安，因为以往的惯例，无论谁的困难……哪怕是族长的困难，也应该是全体人来商议解决。”
完颜宗翰再上一步，“时至今日，我等已经忍无可忍，是以吾这才召集女真人勃极烈到此。”
说话间，完颜宗翰伸手一指那瘦如麻杆之人，“国论左勃极烈完颜宗干。”又一指还像是孩子的那人，完颜宗翰又道：“谙班勃极烈完颜亶均赞同吾的意思。”
沈约感觉完颜宗翰是给他沈约在介绍，亦是告诉他沈约，如今女人真的权利层，都站在完颜宗翰这面。
完颜宗翰没有忘记拉拢沈约。
“谙班勃极烈本是皇位的继承人。”
完颜宗翰目光咄咄道：“我等聚集此地，本有一个目的，如果皇帝确实不适应统领女真人之责，那就应该退位让贤，按照我等本来的约定，让位给谙班勃极烈，韩丞相，你说是也不是？”
韩企先脸色终变。
沈约脸色亦变。
他惊诧，不是因为加入一起谋位篡权的行动中，而是因为他脑海中再现明月，一人正抬头望向明月，如狼般的嚎叫！
1417节 怒其不争
沈约脑海中连续两次现出明月，不是红月，是白月。
第二次的时候，他不但看到了白月，还看到了月下一人，正在望着天上的明月嚎叫，那人的神态凄厉、面容扭曲，看起来随时都要变形般。
传说中，这世上有一种人是狼人，在平日时，都是正常人的模样，但在月圆之夜，会对圆月现出狼形。
沈约一直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可等到脑海中影像浮现的时候，却感觉这个传说或许是因为某些人看到这种奇特的现象这才流传下来。
但完颜宗翰和韩企先一直在谈论金帝完颜晟一事，他沈约脑海中如何会浮出一幅月明狼人图？
难道说……那要变形的人，就是……完颜晟？
沈约想到这里的时候，一颗心是颤栗的，但他随即想到，完颜晟如何会变成那种模样？还是和酆都判官有关？
宫中静寂。
杨幺没想到进入宫中竟会加入这么刺激的游戏——完颜宗翰要谋权篡位。
他不知道完颜亶的底细，可见完颜宗翰要拥立完颜亶，却明白完颜宗翰的用意——让乳臭未干的完颜亶继位，那大权还是落在几个老牌勃极烈的手上。
再度上前，完颜宗翰看起来如同要噬人的棕熊，“韩企先，你说是也不是？”
韩企先微微吸气，“国论右勃极烈，你想要做什么？”
完颜宗翰一字字道：“吾说的明白，今日……我等一定要见到皇帝。你韩企先无论如何，都不能阻挡。除非……”
露出得意的笑，完颜宗翰威胁道：“你韩企先想造反！”
那如麻杆的完颜宗干终于上前一步道：“韩丞相，众勃极烈决定已下。你若敢阻拦，那实则和造反无误。”
韩企先额头似有细微的汗水，还是坚持道：“韩某知道众勃极烈的心意，但韩某亦请昃勃极烈先行预测，皇帝是否适宜会见诸位勃极烈。”
杨幺听的脑大，心道有忽鲁勃极烈、谙班勃极烈，国论左、右勃极烈都不够，如今如何又有个昃勃极烈出来？
沈约听到“预测”两字，却想到这昃勃极烈多半是个女真人的巫师。
在中原，有类似司天监的部门是专门掌管天象、阴阳的事情，古人多畏天，感觉天意难测，这才搞出这么个部门来琢磨老天爷的心意。
金人更近蛮荒，有个巫师进入勃极烈的行列、预测福祸不足为奇。
完颜宗翰冷笑道：“韩企先，你这个拖延的主意不会有效，如今金人可决定大事的共有五人，眼下三个勃极烈赞同要见皇帝，哪怕完颜宗磐和蒲家奴均是反对，却也没用。”
沈约暗想——蒲家奴自然就是什么昃勃极烈了。
说话间，完颜宗翰走到乾元殿前，用力推开了大门。
大殿空空荡荡。其内虽有灯光明耀，但大殿主位空无一人。
完颜宗翰望着空荡的王位，突然喝道：“来人，将韩企先拿下。”
殿前本有宫中侍卫，闻言却是面面相觑。
近日来，都是韩丞相代替金帝主持朝政，他们如何能对韩企先不利？
完颜宗翰霍然回头，双眼有如铜铃般怒喝道：“吾让尔等将韩企先拿下，尔等耳聋了不成？”
小书亭
终究有一禁卫上前，喝道：“遵令！”
单刀出鞘，那禁卫喝道：“绑住乱臣韩企先。”
一人领头，众人盲从，随即到了韩企先面前，有人掏出了绳索，绑住韩企先的双臂。
殿外有人喝道：“完颜宗翰，你要谋反不成？”
呼喝声中，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有精兵分列乾元殿周围。呼喝之人站在殿外，怒指完颜宗翰，那人赫然就是完颜宗磐。
杨幺向沈约望了眼，心道这里如此热闹，我等总要选个方向表明善意？
沈约却是缓缓摇头，示意杨幺稍安勿躁。
完颜宗翰冷望完颜宗磐，“忽鲁勃极烈，造反的绝非吾，而是另有其人。”
完颜宗磐冷笑道：“本勃极烈只知道如今搅乱朝纲的是你完颜宗翰！”
完颜宗翰淡然道：“忽鲁勃极烈，近三月来，你是否见过皇帝？”
完颜宗磐怔了下，随即道：“当然。”
“你是否只是听到了皇帝的声音，却从未见到皇帝的尊容。”完颜宗翰又道。
完颜宗磐不由道：“你……”
他的潜台词很像是——你怎么知道？
完颜宗翰随即又道：“因为我等亦是这般状况，韩企先只有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让我等隔着帘帐和皇帝交谈。”
缓缓走到被束双手的韩企先面前，完颜宗翰冷且清晰道：“于是我等渐渐觉得，韩企先控制了皇帝，然后找个和皇帝声音略有相像的人冒充皇帝。”
完颜宗磐变了脸色。
韩企先亦是脸色苍白。
无论谁看到韩企先的脸色，都觉得他如完颜宗翰所言，做了谋夺权位的事情。
沈约却不这么认为。
道理很简单，只要是正常人，都没有必要做这种疯狂的事情，韩企先在女真人中并无根基，能做到丞相之位已是极限，他绝对不会奢求帝位。
谋取帝位的人不是疯子，就是权倾朝野的人。
若说完颜宗翰这般做，反倒是大有可能。
在沈约看来，以完颜宗翰之能，还有完颜希尹出谋划策，完颜宗翰也没有道理想不到这点的。
这更像是欲加之罪……
“因此吾此番前来……”
完颜宗翰盯着韩企先道：“不但是要清除乱党，还要拯救皇帝。说吧，你将皇帝关在了哪里？”
韩企先额头汗珠落下。
完颜宗翰大局掌控，悠闲道：“你可以不说，但吾问一次，就会切去你的一根手指，等到你十根手指都断的话，吾敬你的骨气。”
一扬手，他手上多了把类似钳子的东西，可钳子的顶端，却是极为锋利的两片，好似铡刀般。
钳子已将韩企先的拇指罩住。
韩企先轻叹一口气，看着钳中的拇指，喃喃道：“宗翰大人，你错了。”
完颜宗翰一字字道：“吾没错。”
他就要切下韩企先的手指，一人突然道：“且慢。”
完颜宗翰微怔，在他的预料中，如今在场之人、会阻止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沈约，可说话的却不是沈约。缓缓回头，完颜宗翰沉声道：“蒲家奴，你来晚了些。可哪怕你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说话的蒲家奴一边脸黑，一边白，看起来极为诡异，闻言没什么表情道：“不晚，因为家奴传的是皇帝的命令。”
完颜宗翰放声大笑起来，“你也开始学习韩企先了吗？”
他话音未落，笑容突敛，因为远方处已经传来宫人的呼喝，“皇帝驾到！”
1418节 卞庄刺虎
皇帝驾到？
声音起，众人错愕，表情各异。
韩企先也露出很是意外的表情。
完颜宗磐却是露出大喜若狂的表情，扭头向身后的方向望去。
在一群金甲护卫的跟随下，一人缓步行在最前，殿前的完颜宗磐见到那人的面孔，立即跪下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那人路过完颜宗磐的身边，只是道：“平身。”
殿中已静。
本来掌控大局的完颜宗翰见到来人，先是惊错，随即露出一丝畏惧之意，等那人走到身前时，二人僵凝片刻，完颜宗翰终于屈膝跪倒，缓缓道:“吾皇万岁！”
沈约早就将来人看的仔细，那人身材很高，和完颜宗翰对面站立下，丝毫不落下风，但来人和完颜宗翰却和两种人般，完颜宗翰满脸的胡子，那人却是一根胡子都没留。
铁青的胡茬，异常白皙的脸庞，配上一双深邃的眼睛，再加上那挺直的鼻梁，让人一眼看到，着实是不怒自威。
那人就是完颜晟？
如今天底下最强帝国的第一人？！
但终日征战草原沙场，马上驰骋，本不应该有这么白皙的皮肤了。
沈约琢磨时，完颜晟似向沈约几人看了眼，然后缓缓走向殿中最高的那张椅子。
完颜晟拂袖坐下，一帮金甲护卫顺势分列两旁，护卫头盔之下的每张脸，根本没有任何表情的样子。
沈约心中有丝悸动，他蓦地有种感觉，那些金甲护卫的能力，绝不会逊于不久前要猎杀他们的特种兵。
只是这些金甲护卫，拿的不是现代武器，而是长戟。
完颜晟端坐皇位，这才轻淡道：“国论右勃极烈，何故对韩丞相大动干戈？”他似乎洞彻了一切，可又像全然不知的样子。
沈约望见完颜晟的举动，暗想这人能为金人帝王，着实有着非同一般的实力。
只有那些心虚的帝王才会大吼大叫的颁布命令。
悄无声息的化解危机，帝王从容不迫的运筹帷幄，才是权术的至高境界。
完颜宗翰微有尴尬之意。
他见到皇帝亲临，自然跪在地上，可完颜晟没让他起身，他自然不好擅自站起，但跪着说话，总不会如站立般硬气。
“启禀皇帝。”
完颜宗翰算准完颜晟不能出面，而完颜晟倏然若无其事的出来，着实让他猝不及防，不得不重新整理思绪道：“只因为我等关心皇帝的龙体。”
一找到突破口，完颜宗翰言语立即顺畅起来，“这些日子，我等素来只听帝声，未谋皇帝的面容，自我女真人团结起来后，从未有这种诡异的事情发生。”
“你在怀疑什么？”完颜晟不急不缓道。
完颜宗翰眼珠微转，“我等怀疑皇帝遭遇了不测，被外人韩企先控制，这才如此表现。”
韩企先低头不语，可他额头的汗水并没有减少。
沈约见状，心中起疑，暗想完颜晟出面就化解危机，韩企先如何像大难临头的模样？
小书亭
完颜晟微笑起来，可笑容却像经过了冰冻处理，“你觉得韩企先有不经过尔等，就控制朝政的本事？”
完颜宗翰听出皇帝的质疑，狡辩道：“权利本会让人疯狂。”
完颜晟轻叹一口气，喃喃道：“你说的不错，权利果然会让人疯狂的。”
完颜宗翰不肯定完颜晟是否暗示什么，可只能硬着头皮道：“我等忧心皇帝的安危，宗翰想到祖宗训诫，这才找到宗干，商议此事，决定召集勃极烈议事、一定要见皇帝一面求得心安，宗干，我没有说错吧？”
完颜宗干自完颜晟到来后，就和死了般，这会儿终于吐出一个字，“是。”
完颜宗翰却是如释重负，“因此我等到达乾元殿议事钟前……”
向殿外大钟一指，完颜宗翰强调道：“皇帝，太祖之前，女真人就已习惯在这口神钟前议事、商量对策。太祖亦是遵循此法。”
沈约不由再看了一眼悬挂在殿外的那口钟，暗想什么图腾、族中信物更多是信仰的产物，那这口钟呢？是信仰，还是真有异象？
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完颜晟，完颜宗翰缓缓道：“到皇帝时，这个女真人的规矩一直保留着。”
完颜晟淡然道：“你是想说，你做的没有任何问题吗？”
完颜宗翰微吸一口气，沉声道：“不错，宗翰此举没有任何问题。”昂首看向完颜晟，完颜宗翰似乎勇气渐复，继续道：“当初太祖称帝，本是我等一力相劝，而太祖称帝后，有些话，宗翰至今还记得。”
完颜晟却像忘记的样子，“二哥说了什么？”
完颜宗翰肃然道：“太祖当初对着我等说过，他虽然从族长做到了皇帝，可我们女真人的强盛却不是因为皇帝一人，而是因为千万团结齐心的女真人。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只要女真人团结起来，就不会有任何人可以欺辱我们。”
长吸了一口气，完颜宗翰动情道：“太祖说过的话，宗翰一日不敢忘却。”
完颜晟却没什么动容，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朕忘记了吗？”
他一直都少用威严的自称，似乎和众人并无两样，但“朕”字一出，大殿萧杀。
完颜宗翰却不再退缩，昂头道：“不错，宗翰觉得皇帝似乎忘记了。”
缓望众人，完颜宗翰竟然站了起来，一字字道：“皇帝似乎忘记了，大金能有今日，是完颜家数不清的兄弟用性命换来的。皇帝也似乎忘记了，族中有难，众兄弟也应该彼此齐心，坦荡无间，而不是遮遮掩掩、避而不见。”
完颜晟默默的看着完颜宗翰，并未动怒，亦不反驳。见完颜宗翰站起，他也没有喝令其跪下来立威。
完颜宗翰见到皇帝的平静反倒暗自心惊，可知道射出的箭绝没有挽回的可能，继续道：“我等一心为了女真全族的强盛，今日这才来到这里，韩企先始终坚持皇帝有恙，对我等这才不见，但如今看来，皇帝的身体并没有任何问题。”
众人都向完颜晟看去。
帝位上的那人威严无限，看不出任何毛病。
“宗翰认为，皇帝需要的不是我等的解释，而是应该给我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完颜宗翰目光咄咄道：“皇帝，你说是也不是？”
1419节 逆天改命
大殿寂静。
众人带着诧异的看着完颜宗翰，哪怕完颜宗磐都有些诧异，未敢呵斥。
完颜宗翰在向金帝挑战？
但对他们来说，这种场面并不少见，事实上，女真人素来讲究群策群力，处理事情让人信服才能让全体女真人信服。
对族长发出质疑的声音，并不少见，而和皇帝针锋相对的事情，亦时有发生。
完颜晟仍旧无动于衷，凝望完颜宗翰片刻，这才道：“当年二哥打下天下，曾经属意你完颜宗翰继承王位。”
完颜宗翰径直道：“不错。”
杨幺略有诧异，倒不知道这种事情。
到了此间，他一时间真不知道如何处理，因为他看起来如同看客般，眼睁睁的看着两艘巨船相撞而无能为力。
他要考虑的唯一问题就是——哪艘船会沉下去呢？
不由看向沈约，杨幺很希望沈约能给他一个预判，偏偏这时，沈约闭上了眼睛。
完颜晟缓缓又道：“当年是你完颜宗翰排除众议，一力拥戴二哥称帝。你的拥护之功，二哥从未忘却，因此你很受到二哥的重用。”
他说的二哥，自然就是太祖阿骨打。
阿骨打排行第二，他完颜晟是阿骨打的四弟。
“辽人欺压我等太久，让女真人敢怒不敢言，但你完颜宗翰素来有勇有谋，竟然建议二哥和辽开战，甚至劝二哥称帝以坚女真人之心。”
完颜晟轻叹一口气，“完颜宗翰，你当年的这种胆略，我完颜晟也是佩服的。”
他倏然又改了自称，如同兄弟间叙说家常般。
完颜宗翰微露缅怀之意，“能得皇帝佩服，完颜宗翰今生幸事。”
完颜晟继续道：“大辽被灭，又是你完颜宗翰立下了奇功。很多时候，事后都觉得平平无奇，但我深知，最先鼓起勇气抗衡强权的人，绝对要有非凡的胆量。”
杨幺很赞同这个说法。
跪久了要站起来绝非容易的事情。
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在后世看起来或许平淡无奇，但对于当事人来说，却需要极大的勇气。
完颜宗翰没有回答，他感觉完颜晟似有言外之音。
“女真人从未敢想，真的能够推翻那骑在我们头顶的辽人，就和千万跪着的奴隶，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也可以做主人的、做自己的主人。”
完颜晟环望众人，目光最终落在完颜宗翰身上，“但你完颜宗翰不但敢说，还敢去做，当年对抗辽国，你每战必先，就因为这点，女真人都服你，二哥很希望你能继承帝位，因为在他看来，你才能让女真人勇猛如虎，再不受世间的欺辱。”
完颜宗翰缓缓握拳。
完颜晟继续道：“可继承皇位的终究是我完颜晟。”
完颜宗翰哂然笑笑。
完颜晟缓缓道：“可你也没有因此不满，相反，在太祖过世后，你仍旧兢兢业业的效忠女真。”
他说的是效忠女真，而不是皇帝。
沈约一直倾听，明白完颜晟在说什么——完颜宗翰忠诚的是女真人一直以来的规则。
“你在我二哥死后，非但没有阻挠我号令女真，反倒再次建议我全力攻宋。”
2kxs.la
完颜晟回忆道：“当初太多女真人都觉得此举不可，但仍旧是你力排众议，这才让大金国能够取代宋人，成为中原之主。”
沈约知道完颜晟说的并不夸张，事实上，金人最强盛的时候，是将赵构打入海中避难，如今金人、宋人是以淮水、长江划分势力范围，宋人近乎被压制在以往自己口中称呼的南疆，而中原实际是被金人掌控。
“灭辽破宋，你完颜宗翰居功至伟。”
完颜晟并不讳言道：“再加上谏言太祖称帝一事，可说如今大金的强盛，你完颜宗翰功不可没。”
完颜宗翰没有回应。
他能有如此成就，靠的自然不是鲁莽，而是有勇有谋。
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候，完颜晟却称赞他的功绩，用意何在？
“是以在宗磐想成为谙班勃极烈的时候，你仍旧一力反对，我也没有赞同。”
完颜晟缓缓道：“我知道你是不服的！”
完颜宗翰没有回答，但他的态度就表明了一切。
完颜晟轻叹道：“你也应该不服的。想女真人素来敬重强者，也能用强者，更以强者为头领，这才能造就女真人今日的强盛，避免辽人、宋人腐朽没落的结局。”
很有感慨，完颜晟喃喃道：“用一头羊，肯定带不出优秀的狼群了，这个道理简单，但世人却始终不明白，也是笑话。”
沈约听明白一点——在女真人的规则中，皇位继承人就是谙班勃极烈，而不是中原的东宫太子。
因此……完颜宗磐是皇子，却不是谙班勃极烈。而谙班勃极烈……
沈约想到这里，看向那还像孩子的完颜亶。
看向立在殿门处，有些惶惶的完颜宗磐，完颜晟缓缓道：“宗磐虽然身为皇子，可若论功业，不但远逊你完颜宗翰，离宗干、宗弼也是太远。”
完颜宗磐不由道：“父皇……”
他还想为自己分辨几句，可见到父亲眼中少有的寒光，没来由的心悸，竟不能再说下去。
完颜晟略有伤感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这些年来，二哥去了，三哥死于病患，五弟亦是不能幸免。”
完颜宗翰自然知道金帝说的三哥、五弟就是完颜斡带和完颜杲，而完颜杲更是一度成为谙班勃极烈，亦就是金国皇帝的候选人。
不过完颜杲年纪虽小于完颜晟，却先行逝去。
“他们的病痛，本记载着他们对女真人赫赫的功勋。”
完颜晟喃喃道：“若是五弟还在，想必就不会有以后的纷争，因为五弟若是继承皇位，你完颜宗翰还是觉得可行的。”
完颜宗翰沉默不语。
完颜晟继续道：“你完颜宗翰或许觉得斜也不如你，可斜也终究是个人杰。”
完颜宗翰终于点头，“不错，斜也乃人中之杰。”他知道完颜晟说的斜也就是完颜杲。
按照女真人的继承循序，兄没弟继，只要和完颜阿骨打同辈份的同母兄弟，都有优先继承皇位的权利。
完颜阿骨打之后还有三个兄弟——老三完颜斡带、老四完颜晟和老五完颜斜也。
这几人任何人当皇帝，完颜宗翰始终无话可说。
但在这几兄弟之后，完颜宗翰在女真人中本有至高的威望，甚至不让完颜晟！
既然如此，宗字辈的人物，他完颜宗翰若称第二，谁敢说是第一？
1420节 赛月
完颜宗翰眯着眼睛看着完颜晟，他虽和完颜晟差了一辈，事实上，他不过小完颜晟几岁而已。
不然太祖怎会属意于他？
一个优秀的继承人，不但要有进取的锐气，还要有丰富的掌舵经验，这才能让载着女真人的巨轮不至于中途夭折。
完颜晟没有回避完颜宗翰的目光，缓缓道：“可你却没想到宗磐会来争抢谙班勃极烈之位，我亦没有想到。”
“完颜宗磐不配。”完颜宗翰缓缓道。
完颜宗磐闻言大怒，喝道：“你……”
“住口！”
完颜晟突然喝了声，完颜宗磐吓的身躯微颤，噤若寒蝉般。
“他的确不配，但他是我的儿子。”完颜晟略有无奈道。
无论儿子如何不成器，但终究有太多父亲希望其能展翅高飞。
“宗磐哪怕是皇帝之子，也不配皇位继承人一位。”完颜宗翰斩钉截铁道，“女真人选贤用能的规矩不能破！”
完颜晟淡然道：“这就是你完颜宗翰蓄谋造反的原因？”
一言落，殿内静寂。
灯光明亮，照不出世人的内心。
完颜晟目光如炬，那一刻却如要看到完颜宗翰的内心。
完颜宗翰脸上似有寒霜覆盖，半晌才道：“我不明白皇帝在说什么。我们今日到达这里，本是要看皇帝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皇帝若是无恙，却鬼鬼祟祟的不肯见众勃极烈，你让女真子民如何来想？”
完颜晟笑笑，“说的很好。宗翰，若论才干，你胜出宗磐太多。”
完颜宗磐气的脸色通红，可却不敢在父亲面前嚣张。
“但宗磐要当谙班勃极烈的心愿如此之强……”
完颜晟眼中似有寒光，“我无法打消，你看起来也是不能。”
完颜宗翰冷笑一声。
在场众人难免在想——完颜宗磐若不是得到你这个皇帝老子的支持，如何敢这么明目张胆？
不想完颜晟随即道：“你完颜宗翰自然认为我是支持宗磐的。”
“不是吗？”完颜宗翰反问一句。
完颜晟摇摇头，“我根本没有支持他。”
众人怔住。
完颜宗磐额头满是冷汗道：“父皇，你……”
“我只答应宗磐……”
完颜晟缓缓道：“他出面争夺谙班勃极烈的时候，我不要表明态度。”
众人有些恍然，心道你不表明态度，谁都不认为你是支持吗？
完颜宗翰冷哼一声，“忽鲁勃极烈很聪明啊。”
完颜晟轻叹道：“不错，他难得的聪明一次，身为父亲，虽不支持，但总希望儿子能成为优秀的头狼。可惜，他让我有些失望。”
凝望着完颜宗翰，完颜晟淡漠道：“你完颜宗翰表现的也让我有些失望，你本应该坚持你的主张的。”
完颜宗翰怔住。
完颜晟一字字道：“优秀的头狼，本来在何种险境，都会坚持自己的主见，带领手下走出困境。可你没有……”
完颜宗翰神色不定。
轻叹一口气，完颜晟又道：“你只是联系了宗干，竟然想联合宗干抗衡宗磐，推出让合剌担当谙班勃极烈的想法。”
那似孩子般的少年仍旧沉默无声，似乎完颜晟在说别人般。
在场的众人，却多数知道合剌就是指完颜亶。
沈约微眯双眼。
他终究明白金人内部的纠结是什么，亦知道谁会最终胜出。
只要完颜晟不是暴毙，那女真人还是会处于完颜晟的统治之下，当年完颜晟能战胜完颜宗翰成为金帝，靠的绝不仅是太祖弟弟的身份，还有完颜晟自身的魄力和能力！
完颜宗翰缓声道：“合剌乃太祖嫡长孙，其父宗峻为太祖嫡长子，让合剌成为谙班勃极烈……”
他本想说这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但看到金帝咄咄的目光，这四字竟咽了回去。
笔趣阁
完颜晟突然看向完颜宗干，缓缓道：“宗干，你是太祖之庶长子，你是否有当皇帝之心？”
完颜宗干微愣。
他高瘦的如麻杆般，金帝的一句话，对他来说，就像是狂风涌至，让他一时不能作答。
沈约却对眼下的情况清清楚楚了，什么是庶长子？在古代，那就是妾室生的。
在古代权利、财产继承上，都是正妻分得财产时占全部，偶有心地慈悲的正妻，会给妾室一点财产生存，可妾室要分家产，那是规矩不容。
金人看起来对这方面要求不如中原严格，完颜宗干以金太祖的庶长子的身份，居然位居国论左勃极烈，位置还在完颜宗翰之上，可见完颜宗干亦有自己的能力。
但以庶长子的身份，要登上帝位，实在千难万难。
完颜宗翰就是看准这点，这才鼓动完颜宗干——反正你也当不上皇帝，老子也没指望了，不如你我联手拥立完颜亶。完颜亶乳臭未干，只要等完颜晟死了，完颜亶当皇帝，那我们不就是太上皇吗？
完颜宗翰这是曲线救志的一种策略——他感觉金帝的儿子加入谙班勃极烈的抢夺中，他成为皇位继承人已经无望，这才想出这个主意。
其实这个主意是可行的，在中原，很多儿皇帝就是这么上位的，儿皇帝登基，掌权的不仅是外戚，还有那些手握重权的朝臣。
沈约不清楚金国的历史，可知道只要完颜晟死，完颜亶上位，那完颜宗翰的确可以得偿所愿，到达控制权利的巅峰，而且可以不动声色的削弱完颜宗磐的地位。
可最大的问题却是——本该在年初死去的完颜晟，居然还活着，而且活的看起来极为精神。
在方才闭目的时候，沈约其实是感应了一下完颜晟。
结果让他心惊！
古语虽说三十而立，但世人其实是三十已到了身体机能的巅峰，之后的身体机能就会呈衰退之相。
当然了，很多人感觉自己四五十岁还很精神，可人那时候多是满负荷状态，亦是身体削减某些非致命供应，才能维系固定常态而已，是以很多人无法察觉，只有当一场大病击溃身体的时候，才发觉身体突然就不行了。
可完颜晟却不是。
完颜晟看起来和完颜宗翰仿佛的年纪，但他精气神却是充盈，沈约甚至观到完颜晟体内有黑色粒子不停翻腾。
为什么？
他很少见到这种情况。
沈约曾经观到过类似的情况，那一次，是在暗界，美杜莎体内就有类似的现象……
1421节 老奸巨猾
完颜晟有古怪。
沈约发现这点时，脑海中蓦地再有影像闪过，一人在圆月下狂嘶不停，一张脸不停的扭曲，而身体的黑气缭绕，似乎要破面而出。
脸部变形是因为那些黑色粒子的缘故？
沈约眼角微有抽搐，却已确定了一件事情——原来，酆都判官借用了现代纳米技术，治疗了完颜晟？
一切匪夷所思。
可若非有着极高的科技，如何能让垂死的完颜晟逆天改命？
现代先进的医疗手段的确可以救治古代很多的重病，但现代却没有任何医疗手段，会让一个人的体能达到巅峰之境。
沈约脑海中闪过那如狼之人的影像时，留意到完颜晟倏然向他望来。
目光森然。
杨幺等人均惊，却不由得向沈约靠近了一步。
可完颜晟随即看向了完颜宗干，“宗干，你没有回朕。”
你完颜宗干是否想当皇帝？
在中原，要回答这个问题的臣子都接近砍头的边缘了。
只要皇帝猜忌你，你的好日子基本就到头了。
完颜宗干脸色数变，终于道：“有过。”
众人怔住。
哪怕完颜宗翰似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完颜宗干这般回答。
完颜宗干随即道：“可只要有野心之人，谁没有坐上权力之巅的幻想？宗干也是有野心的人。”
完颜晟缓缓点头，喃喃道：“说的好。”
完颜宗干随即道：“可宗干亦知道能力不及，是以会放弃当皇帝的想法。女真人只有团结起来，才能不被人欺辱，父亲的这句话，宗干亦未忘记！”
杨幺暗道这家伙看起来不如完颜宗翰嚣张，实则也是有料，这种回答务实也避免了某种选择。
完颜宗干在金帝和宗翰针锋相对的时候不出言，不表态，是不是亦知道风向早就不对。
完颜晟再次点头道：“说的极好，如果能力及得上野心，那坐上皇位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宗干，你说是不是？”
完颜宗干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对中原皇帝来说，这是大忌。
可完颜晟见状，却只是转望完颜宗翰，叹息道：“宗翰，你一直做的不差，你坐上皇帝之位本来也是实至名归，但你老了。”
完颜宗翰眼皮跳动。
他胸有成竹而来，可事情的走向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听到金帝这般说，他蓦地有种英雄末路之感。
“你老了，雄心也不在了。”
完颜晟缓缓道：“是以在宗磐出面抢夺谙班勃极烈之位的时候，你不敢再争，你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完颜宗翰！”
西红柿小说
缓缓站起，完颜晟气势迫人，“当年的完颜宗翰何等人物？敢为天下先的人物！辽国如雄狮般，可你敢去咬，宋人貌似巨龙，可你却能将巨龙踩到脚下。可是……”
竟带着惋惜的表情，完颜晟凝声道：“时无英雄、让竖子成名！如今的完颜宗翰居然连个竖子般的完颜宗磐都不敢去斗，只敢扶持个合剌充当傀儡，这才敢觊觎权利巅峰，这样的行为，让我如何将女真人的未来交付给你？”
完颜宗磐露出愤愤然的表情，不想父亲对他如此评价。
完颜宗翰亦是额头见汗，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真的老了？
这念头不停的在完颜宗翰心中盘旋，让他痛苦不堪。
世人的崩溃，往往在一念之间，可崩溃之前，本因为始终苦苦支撑太多的压力。
霍然望向完颜宗磐，完颜晟冷然道：“你一定认为我说错了你？”
完颜宗磐先是默然，可随即嗄声道：“不错，我觉得你说错了。可从小到大，你都认为我不行。我……我……无话可说。”
完颜晟冷笑道：“丛林之争，让你说话的机会本来不多，这世界不是个始终有奶妈照顾你的世界，你连我的一点打击都无法承受，如何能承受这世界的明枪暗箭？”
完颜宗磐满脸涨红。
“你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但你做过什么正确的事情？”完颜晟再次质疑。
完颜宗磐看起来在冥思苦想自己的过往，可终究颓然无语。
混混碌碌的他，沉迷于眼下的享乐，看起来根本不记得自己的诸多往事。
“错了你又不听指正，教你你又不学，自己来做又是不行。”
完颜晟凝声道：“那你让我如何对你？”
完颜宗磐突然暴怒道：“你不用说了。”
杨幺暗想这个完颜宗磐诸多排斥、不思进取，怪不得完颜晟对其怒斥。
完颜晟却继续道：“你知道你今天错在哪里？”
“我做什么，你都认为是错！”完颜宗磐嘶声道：“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顺眼，既然如此，一切都算我错了。好了，不用争辩了，我不想争辩了。”
他随即后退一步，摊摊手装作满不在乎的表情。
完颜晟终于露出丝失落的表情，但仍旧道：“你错就错在，听信手下的鼓动，急于在不知情的对手面前显威，差点死在杨幺的手上。”
众人怔住。
杨幺立即想到——这个完颜晟看似深居宫中，可不但对宫中、而且对宫外的形势了如指掌。
完颜宗翰亦是眼皮微跳。
“带进来！”完颜晟下令道。
众人不由回头望过去，就见到移剌保竟被两人押送到大殿。
“父皇，你做什么？”完颜宗磐大惊失色道。
移剌保跪在殿下，面若死灰。
同样脸色改变的还有完颜宗翰。
完颜晟的目光不经意的掠过完颜宗翰，落在移剌保的身上，凝声道：“移剌保，朕给你最后的一个机会。”
移剌保身躯剧烈的颤抖。
完颜晟随即道：“朕给你最后的机会说句实话，你若虚言，朕诛你九族。你若如实回答，朕留你个全尸。”
殿内寂静。
这个条件听起来苛责，可完颜晟显然知道移剌保还有对亲人的惦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害亲人性命，是太多人不想、亦不忍去做的事情。
杨幺露出恍然的表情——他一直奇怪一个细节，移剌保将他们带入宫中，对他们了如指掌，却是完颜宗磐的手下。
如今事实清楚！
果然，完颜晟已道：“是不是你鼓动宗磐给杨幺、沈约一个下马威，折损完颜宗翰的威风？”
1422节 隐藏的高手
虽然世人都希望自己如诸葛孔明般，坐在茅庐预知天下三分，可大多人都如蒋干般，事后也不知往事玄机。
完颜宗磐就如蒋干般，听到完颜晟所言大为意外，还在想着——事实如此，父皇何必询问移剌保？
他的确如金帝所言，拦截沈约等人立威，只想打完颜宗翰的脸面。
只要在和完颜宗翰的对战中占据上风，那他完颜宗磐在他父亲眼中，不就是有用之人？
移剌保止住了颤抖，回道：“是。”
完颜晟随即道：“可是谁吩咐你如此谏言？”
殿中静寂。
倒有几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完颜宗翰，这其中就包括沈约和杨幺。
这两人都是洞察世情，听到完颜晟这般询问，如何还不明白——这个移剌保是个卧底，完颜宗翰派到完颜宗磐身边的卧底。
完颜宗翰让移剌保对主子这般进言看起来奇怪，可完颜宗翰早知道完颜宗磐无法奈何沈约，此计本为卞庄刺虎之计。
瓮城之斗，沈约无恙，那有恙的就是完颜宗磐。
哪怕沈约不对完颜宗磐动手，这两人冲突已生，沈约也没有选择完颜宗磐的道理。
不选择完颜宗磐，那也就不能选择完颜晟。
无论结局如何，完颜宗翰都可以置身事外，坐享利益。
杨幺暗骂完颜宗翰狡猾，他差点因为一时之挑衅，中了完颜宗翰的计谋，若不是沈约及时化解，给了完颜宗磐一个台阶，事到如今，结果难料。
而那面的移剌保也终于回答道：“一切均是国论右勃极烈的吩咐。”
殿中灯火忽闪，照得众人脸色阴晴不定。
移剌保说完答案后，只剩下出气的份儿。
完颜宗翰脸色亦是极为难看，却还是扬声道：“皇帝认为宗翰能做出这种蠢事？”
“很多事情，事后看来，都是有些愚蠢的。”
完颜晟淡淡道：“但若是合剌今日登基，什么愚蠢的事情，都不会被人留意了，是不是？”
完颜宗翰的眼皮不自主的跳动。
完颜晟缓缓道：“宗翰，我对你着实有些失望。我知道你有了叛心，半年前本来就准备付诸行动的。”
“你……”完颜宗翰脸色改变。
“我怎么知道的，是不是？”
完颜晟悠然道：“很多时候，不说、不意味着不知。在合剌当上谙班勃极烈后，你其实就开始盼我死了。”
完颜宗翰愤然道：“皇帝，你不觉得这是欲加之罪吗？”
“不是的。”
完颜晟不急不缓道：“宗翰，你改变的太多了，只是你自身不觉得罢了。自从灭辽击宋后，你就变了很多。你无意大金一统天下，总是借故留在上京，见宗磐抢夺谙班勃极烈一位，非但不能据理力争，反倒暗用机心。”
完颜宗翰额头终有汗出。
夜正浓。
晚风萧索。
北方的夜，总是更寒一些。
“尔等勃极烈力争谙班勃极烈继承一事，朕因祖宗法度，觉得义不可夺，终于赞成合剌担当谙班勃极烈一位。”
笔趣阁
完颜晟叹息道：“朕也时常记得二哥所言，女真人要齐心，辽、宋前车之鉴，我等岂能重蹈覆辙？”
杨幺心中突然有个古怪的想法——金人该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本对金人无甚好感，可听了完颜晟一番言论，倒觉得这些人却比汉室好很多，最少金人不太会祸害他们自己人。
“我也始终记得宗翰的功劳。”
完颜晟注目完颜宗翰，喃喃又道：“是以在我听闻——我年前病重之时，你收买了禁军，只等我死后拥立合剌登基时，也只是付之一笑。”
完颜宗翰脸色又变，“你……我……”
沈约见状，就知道完颜晟说的没错。
人在紧张时，肢体语言会准确的透漏真实信息。
完颜宗翰已然败了。
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却早被完颜晟看的清清楚楚！
可完颜晟方才提及到“听闻”两字，他又是听谁说的？
谁知道这种隐情？
目标似乎只有一人。
完颜晟却像完颜宗翰肚里面蛔虫般，“我怎么知道这些？你还想否认做过这些事情？你想说的是这些，对不对？”
完颜宗翰脸色煞白，握紧了拳头。
到如今，他的这些秘密，本来只有完颜希尹知道。
是完颜希尹背叛了他？
一念及此，完颜宗翰内心狂跳，如果这般，被心腹之人背叛，他没有任何胜算。
“其实谁说的早就无关紧要。”
完颜晟凝声道：“因为事实如此，年初时，你本来早就准备妥当，朕只要昏迷，你就会掌控宫中。可朕奇迹般的病危转安，你终究不敢造次，打消了造反杀朕之心。”
完颜宗翰无法回应。
他那时的确有这般心理，可他不能承认，也无法否认。
皇帝既然心如明镜，他辩解又有何用？
“今晚……你一样有了谋篡之心，更是付诸行动。”
完颜晟波澜不惊道：“你在宗磐身边安插了你的心腹移剌保，企图借刀杀人。宫中虽是朕的禁军，可方才缚住韩丞相的人，自然是你收买的手下。”
方才带头抓住韩企先的禁军勃然变色，倏然向外奔去。
计划败落，谋逆之罪，非同等闲。
完颜宗翰早就无法依靠，那禁军知道自己逃出乾元殿，以他对宫中路径的熟悉，还能有活命的一丝机会。
那一刻，他想到的只是自己，也用尽了全力。
逃命的人自然跑得快。
那禁军既然被完颜宗翰收买，自然权利不小、武功不差，是以那人逃起命来看起来像风一样。
比风更快的却是一道闪电。
明亮的灯光下，乾元殿内有一道黑色的闪电射出，正中逃命禁军的背心。
闪电刺入那禁军的后背，透过那禁军的胸前，竟将那禁军钉在当场！
黑色闪电是根长戟。
完颜晟殿前的金甲护卫有一人挥动手臂，掷出手中长戟，将逃命的禁军诛杀当场。
鲜血顺着戟杆流淌而下，垂落地下……
滴滴答答！
血滴的声响如惊雷般回荡在完颜宗翰的耳边，让他勃然变色。
不久前，他还觉得最少有九成胜算。
他完颜宗翰这一生，没有丝毫把握的事情也曾做过，有九成胜算的事情，若不搏一下，岂不是终身憾事？
可他蓦地发现，他一分把握都无。
但眼下的情况又和以往不同，他以前没什么可失去的，但如今……
完颜晟淡然的看着完颜宗翰，“谷赤察身为禁军副统领，他若不是知道事情败露，也不会逃的，是不是？”
1423节 出卖你的是我
完颜宗翰无言以对。
若非犯了必死之罪，禁军副统领又怎么会在大殿之上，公然逃命？
谷赤察犯了什么罪？
他完颜宗翰不用说，在很多人眼中，事实早就清楚明了。
“你收买不了统领乌皮，于是收买了谷赤察，然后让谷赤察对乌皮下手。”
完颜晟像是洞察一切，“有谷赤察呼应，移剌保算计，再加上宗干之力，合剌的合法继承之名，你觉得只要我不能出现，宫中的一切已尽在你的掌控之中。是以你才敢大模大样的入宫，擒住一直代替朕处理政事、留在宫中的韩企先，然后借关切之名，搜寻我的下落……”
“是谁？”完颜宗翰突然怒吼一声。
他蓦地发现，自己渐渐处于无力之中，若再不呼喊，他只怕自己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觉得呢？”完颜晟反问道。
完颜宗翰怒道：“完颜希尹，你给我滚出来？”
杨幺亦是如此猜想。
若非完颜希尹，谁能将完颜宗翰的密谋如此清晰的透露给完颜晟？
可完颜希尹为什么这么做？
沈约脑海中却闪过一个白发苍苍的面容，内心悸动。
背叛的不像是完颜希尹！
完颜晟故意不说，就是想借此打击完颜宗翰。
一个人若是信心全失，那和死了差不多，也绝对再做不了什么。
完颜晟笑了起来，“宗翰，你不想辩解了吗？”
完颜宗翰呼吸粗重，如同困兽般，他看向完颜宗干，完颜宗干却未看他。
“你想拖宗干下水吗？”完颜晟略带嘲弄道，“以前的宗翰，素来都是一肩承担所有的事情，如今连这点操守都无法遵行了吗？”
完颜宗翰额头汗珠虽落，却突然挺直了腰板，“吴乞买，你赢了。”
完颜晟眯起眼睛。
吴乞买是他在女真族人中的名字。
他自然看出完颜宗翰有了反击之意。
一场惊心动魄的谋反被他完颜晟悄无声息的化解，如今大局已定，是什么给了完颜宗翰反击的勇气。
“但你还不会对我动手的，是不是？”完颜宗翰反问道。
完颜晟微笑道：“事情开始有趣了。宗翰，你又变回从前的模样了。”
方才的他神色始终淡漠，无被叛变的震怒，无被谋反的心惊，因为一切均在他的掌控之中，可到如今，他的笑容中却有了警惕之意。
完颜宗翰任由额头的汗水滴落，但目光却有了咄咄之意，“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其实不对的。”
众人一怔，不想完颜宗翰这时候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沈约心道——完颜宗翰最后的救命稻草就是香巴拉，他亦准备拿此一搏。
完颜晟悠然道：“为什么说不对呢？”
完颜宗翰缓缓道：“因为有些人可以逆天改命，比如说皇帝。”
“逆天改命”四字一出，完颜晟缓缓坐了下来，保持微笑道：“说下去。”
完颜宗翰见状，立即道：“皇帝说我半年前，就想反叛，宗翰想说的是——那时候宗翰进入宫中，掌控大局，只怕皇帝蓦地崩殂，大金群龙无首，反倒对女真人不利。”
杨幺暗道，能将抢班夺权说的如此大义凛然，你完颜宗翰也很有能力。
完颜晟以手支颔，微笑不减，竟像很有兴趣的模样。
完颜宗翰腰杆益发的挺直，“但皇帝奇迹般好转，让女真人感慨苍天有眼，眷顾大金。可随即宗翰却听到宫中流传出另外一种说法，那就是……”
他看向一旁仍旧不安的韩企先，缓缓道：“韩丞相，有传言说皇帝和地狱之主酆都判官做了个交易，皇帝以女真人的全部性命交付给酆都判官，来换取自己的长生不死。”
笔趣阁
众人大惊。
完颜宗干、合剌均是霍然望向完颜晟，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们显然不知此事。
哪怕沈约都有些意外，不想竟有这等变数。
韩企先垂头不语。
完颜宗翰却是咄咄道：“韩丞相素来不屑谣言、不说谎言，今日避而不答，可是早知道事实如此吗？”
韩企先不安之意更浓。
完颜宗翰随即望向金帝，厉声道：“如今女真只有五个勃极烈幸存，眼下均在宫中，请皇帝看在祖宗法度的份上，给我等一个明确的回答，这传言是否真有其事？”
哪怕完颜宗磐亦是看向父亲，自然也不知此事。
沈约却注意到一个细节，昃勃极烈蒲家奴垂下了头。
昃勃极烈类似女真人巫师一职，他最可能知道完颜晟的计划。
完颜晟笑容早敛，轻叹道：“宗翰，你走错路了。”
“走错路的恐怕是皇帝！”
完颜宗翰再不退让，“如果传言是真，那为了全女真人的性命，宗翰做的事情并不是背叛，而是拯救。”
众人面面相觑。
完颜晟淡然道：“你觉得这有可能吗？我如何将全体女真人的性命交到阎王的手上？”
完颜宗翰微滞，可随即道：“宗翰亦是不信，是以开始暗中打听此事。”
略有沉吟，完颜宗翰看向沈约，突然道：“沈先生自然知道靖康一战？”
沈约心道你需要个捧哏的吗？
不过还是微微点头，沈约一口就说到点子上，“靖康一战有何异常？”
六甲神兵！
泥马渡江！
赵佶在寻找琴棋书画，赵构亦是苦苦找寻神仙所在……
随即想到了一点，沈约试探道：“右勃极烈的意思是……”看着完颜宗翰满是期盼的目光，沈约终于道：“第一个和酆都判官定下契约的皇帝是赵佶吗？”
一言落，完颜晟眼中寒光闪烁。
自从到了这里，诗盈就始终沉默无言，似在竭力思索什么，听到父亲之名，娇躯微颤，扭头看来。
完颜宗翰激动道：“不错，正是如此！”
杨幺诧异非常，他不能肯定沈约说的酆都判官，是否就是他遇到的那个。
如果沈约说的酆都判官，就是水寨的那个判官，那酆都判官未免太过神通广大了吧？
完颜宗磐冷笑道：“你觉得谁会信你……你……”
“闭嘴！”
发声呵斥的竟然是完颜晟，吓得儿子一哆嗦后，完颜晟随即眯眼看着完颜宗磐，缓缓道：“宗翰果然还是宗翰，说下去。”
他着实很有兴趣的模样。
完颜宗翰盯着完颜晟道：“在中原，酆都判官的意思就是阎王。和阎王定下契约的皇帝，你不是第一个。事实上，赵佶也曾做过这件事情，是以阎王应允，只要赵佶交出他所有子女的性命，就可以换取他的长生。”
1424节 虎父犬子
诗盈露出益发骇异的模样，一切听起来有如神话，她当然不信这是真的，可随即完颜宗翰的话语如尖刀般刺来，“郭京不是在训练六甲神兵，他只不过是赵佶和酆都判官间的沟通使者。”
沈约脑海中光亮微闪，“勃极烈的意思是——只要赵佶献出全部子女，那阎王就会将郭京训练的人，改造成六甲神兵，酆都判官不但要帮赵佶取得胜利，还可以让赵佶长生？”
杨幺质疑道：“可没什么六甲神兵，六甲神兵更像个笑话。”
说到这里，他脑海中突然闪过洞庭湖下的那个场面——酆都判官召集出如鬼魂般的东西，而且战斗力惊人。
小书亭
那些东西如果就是六甲神兵呢？
完颜宗翰立即道：“那是因为赵佶并没有遵守他的承诺。”
诗盈突然道：“你撒谎，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对于父亲赵佶，诗盈自然心情复杂，汴京城破，身为赵佶的亲人，遭受难言的屈辱，这一切可以说是赵佶造成的。
但赵佶毕竟是她的父亲，可如果父亲拿他们的性命换取某些东西，那父亲不是太过恶毒吗？
这还是那个画出云鹰的那个父亲？
完颜宗翰冷冷道：“你自然不知道，因为这个计划一直没有被赵佶真正的实施。”
看着惊诧的诗盈，完颜宗翰缓缓道：“不是你父亲心慈手软，而是因为他始终没有完成契约中一个关键的事情。”
“是什么？”诗盈有些激动反问道。
完颜宗翰一字字道：“首要条件就是拿赵构的性命祭天。”
众人怔住。
完颜晟眯缝着眼睛，显然也不太清楚这些往事。
诗盈亦有些发愣，“为什么要杀九哥？”
赵构在赵佶的儿子中，排行第九，在诗盈的心目中，赵构不仅是眼下的宋室余苗，还是她的亲人。
可酆都判官为什么要杀赵构？
旁人茫然，沈约却是立即想到了一点——杀了赵构，就可以完全改变宋金的历史？！
九州之王是否参与其中？
改变历史早在悄然进行中。
九州之王并非无所不能，但他可以利用和这个世界的某些人进行沟通，利用这些人的欲求、彻底改变某些事？
比如说利用唐清凤的恨、杨幺的悔……
但酆都判官在这里充当什么角色？
沈约在和酆都判官打交道的过程中，只知道这是个极为狡诈的人。这人是真正的地狱之主？还是假借阎王之名，满足自己的愿望？亦或者，酆都判官亦受到九州之王的影响？
完颜宗翰反倒不如沈约清楚往事，摇摇头道：“吾不清楚阎王为何要取赵构的性命。”
他蓦地提及这段尘封往事，当然不是兴致所然，而是想要保命。
眼下的情况，能活命的是有价值的人。
他要成为有价值的人，这是他自保的方法。
“但赵构没有死。”
如完颜宗翰所料，完颜晟很有兴趣的说了一句。
完颜宗翰立即道：“不错，根据赵佶所言，赵构竟像事先知道了风声，对父亲的召见金牌并不顺从，反倒杀了使者。”
完颜晟喃喃道：“这个赵构倒是命大、很难被杀死。”
他对此深有体会，因为金人也一直试图捕杀赵构，断了宋室最后的希望，偏偏他们哪怕将赵构追过长江、追到海上，亦不能除去赵构。
而赵构逃命的途中，几经叛乱，但都是奇迹般的存活下来。
完颜宗翰附和道：“不错，赵构的确命大。但赵构不听父命，却让赵佶方寸大乱，赵佶居然想和阎王玩个花招，在汴京找了个和赵构很是相像的男子杀了祭天，假称赵构已死。”
完颜晟似有暗指道：“这真是自作聪明。”
沈约听出完颜晟的言下之意，心道完颜晟不急于定完颜宗翰的罪名，就是要借眼下的压力，让完颜宗翰吐露所知的真相。
完颜晟极为聪明，他知道偏听则暗的道理，显然也不完全相信给他透漏秘密的人，是以才综合各方面的所知来分析局面。
从这点来说，完颜晟和他沈约用的方法大同小异。
完颜宗翰缓缓道：“不错，赵佶以为骗过了阎王，而郭京所训练的六甲神兵在那时、亦展现出奇异的特征，很多人开始不知疼痛，具有了常人不能的神力。”
这听起来和某些迷信组织很像，沈约却立即想到——暗界的科技就可以激活世人的潜力，九州之王做到这点也不出奇。但九州之王远在九州，无法亲自掌控那些招募的百姓，又用什么方法让那些人有了异常？
完颜晟缓缓道：“但所谓的六甲神兵出城后，却是不堪一击。”
完颜宗翰凝声道：“那是因为阎王又撤销了他们的神力。”
完颜晟喃喃道：“看来阎王发现了赵佶的把戏。”
沈约暗想——完颜晟认真的样子，绝不像觉得这是无稽之谈。这从侧面说明，完颜晟对酆都判官一事，也是极为重视。
完颜宗翰叹口气，“事实的确如此，赵佶和阎王约定，赵佶杀了赵构祭天，然后阎王就派六甲神兵附体那些招来的百姓身上，替赵佶击退我军，然后让赵佶奉献其余的子女。赵佶伊始就骗了阎王，阎王遂以其人之道还其身，让赵佶失去了汴京、失去了一切。”
众人微有唏嘘，暗想如果事实如此，那真是机关算尽、反误了自身性命。
沈约却想——阎王为何要赵佶奉献出全部子女？
这是个很奇特的要求？
阎王要赵佶的全部子女性命做什么？
除非……阎王此举，是让赵家绝后？！
他因为从历史全局着想，倒很轻易的想到这点。
“这些……当然都是赵佶告诉你的？”完颜晟轻淡道。
完颜宗翰内心抽紧，可终于道：“不错。”
完颜晟喃喃道：“怪不得你一力劝说我留下赵佶父子的性命，不但娶了赵佶的女儿赵璎珞，还保全了赵赛月。”
说话时，他看了诗盈一眼。
诗盈娇躯微颤。
沈约亦是有些发怔。
他发怔不是因为知道了诗盈真正的名字，而是在听到赵赛月三字的时候，脑海中闪过凌初月的面容。
凌初月，那是他沈约坠入长江被救上客船后遇到的女子。
他为何有这种奇特的关联？
凌初月和赵赛月有关？
1425节 书之所在
沈约知道自己的大脑又做出了超前运算，微皱眉头，寻找其中的逻辑。
听到赵赛月的名字，他立即想到了初月，根本原因一定是凌初月和赵赛月有关。
一个江湖女子，一个帝王的女儿，又会有什么关系？
总不成，凌初月也是赵佶的女儿？
想到这里，沈约微皱眉头，想起凌老爹带着女儿的目的地也是临安府的。
这父女一定要去临安府，只是为了那里的稳定吗？
杨幺见到沈约皱眉，倒“理解”沈约的痛苦——沈约看起来对诗盈不错，可诗盈却和完颜宗翰不可切割，如今完颜宗翰处于劣势，沈先生要帮哪一方，的确是个难题。
他却不知道沈约想的完全不是这个事情。
沈约蓦地发现星星点点的线索已经可以交织成一个大网，而他和所有人早就不知不觉的落入大网之中。
他已经不能置身事外。
改变历史的不是他沈约，但历史一定会改变！
改变的走向究竟是什么，他是不得而知，但他可以肯定一点，一切早就很难回归到历史原来的模样！
殿中灯火通明，却照不见众人的内心。
完颜晟不再去看诗盈，缓缓道：“宗翰，你真的费心了。”
这本是一句感谢的言语，可从完颜晟口中说出，却有着难言的辛辣之意。
完颜宗翰故作没有听出完颜晟的讽刺之意，只是道：“皇帝，宗翰从赵佶口中得知契约一事，这才明白，皇帝你和阎王定下契约的传言，也不见得是空穴来风！”
完颜宗翰轻描淡写的一句，又将焦点拉到金帝的身上。
众人闻言，心情各异。
完颜宗翰却是盯着韩企先道：“韩丞相若非深知此事，如何至今仍旧战战兢兢呢？”
众人的目光随即落在韩企先的身上，果见韩企先极为忐忑的模样，心中均想——韩企先素来运筹帷幄，若非早知大局，如何这般畏惧的模样？
完颜晟并不辩解。
完颜宗翰却感觉掌控了话语权，扬声道：“宗翰就是从赵佶口中知晓此事，这才展开暗中调查。这一调查，才发现事情绝非无稽之谈。赵佶又道，他知道……酆都判官的惊人能力，本是从神仙之地获得。”
完颜宗磐不由道：“一派胡言，阎王就是阎王，和神仙又有什么关系？”
在他的认知中，地狱和仙宫肯定是割裂的，却不知道人间系统，黑暗总是伴随着光明，一切本是系统的存在。
完颜宗翰悠然道：“宗磐终究和赵构不同，赵构因为相信某些传说才能逃脱大难，而宗磐……”说着摇摇头。
完颜宗磐还是不解，“你在说什么？我和赵构又有什么干系？”
见不少人如看白痴般的看着他，完颜宗磐终于想到了什么，心底蓦地升起一股寒意，悸声道：“你说父皇也会和赵佶一样……不可能……”
看向父亲，完颜宗磐大声道：“父皇，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是不是？”
完颜晟没有回应。
完颜宗翰一旁看似感慨道：“这世上本没有不可能的事情，你想得到，自然就可去做。”
完颜宗磐额头冒汗。
他本来深信父亲绝不可能如赵佶般，送出儿子的性命，可见到父亲默然的表情、以及听到完颜宗翰的挑拨，难免内心惴惴。
“说下去。”完颜晟波澜不惊道，“宗翰，说出你的全部发现。”
完颜宗翰感觉手心亦是冷汗，因为他发现金帝过于冷静了。
被揭露真相后，完颜晟不应该全力反驳吗，他如何会是这般平静的反应？
犹豫片刻，完颜宗翰为博得其余勃极烈的共鸣，还是道：“宗翰听闻赵佶说的一切，只感觉不可思议，可六甲神兵从汴京城冲出的时候，不也让我们匪夷所思？”
yqxsw.org
没有非常蠢的脑袋，绝对做不出那种事情。
可赵佶居然真的那么做了。
赵佶是真蠢？还是另有玄机？
众人听到完颜宗翰的解释，倒是更倾向后者，因为他们也见过赵佶，知道那绝非蠢人。
完颜宗翰终于道：“然后宗翰就听闻赵佶所言——酆都判官是因为某种际遇，才到达的神仙地，获取了神仙之能，而半年前，皇帝转危为安，恰恰也是酆都判官见了皇帝，才让皇帝至今仍旧安在。”
杨幺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听闻酆都判官一事的时候，一直以为那是另外的阎王，可酆都判官居然就是他身边的那个判官？
这个判官究竟要做什么？如何会有这般通天的本事？
沈约脑海中却绘制出几条线索——酆都判官深藏不漏，他不但联系了宋皇帝赵佶，金帝完颜晟，还和杨幺扯上关系。
旁人很难发现其中的联系，可沈约却看到了一点共性——这三人均是可以改变历史走向的人物。
杨幺虽是弱一些，可他掌控的势力本来是让宋室如芒在背的。
“但阎王就是阎王，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若无好处，如何会为一人改命？”
完颜宗翰说的理所当然，众人亦觉得极为正常。
完颜晟露出微笑，“因此你认定我会和赵佶一样？”
完颜宗翰缓缓道，“宗翰本不想如此揣摩皇帝，可近些日子，皇帝的举动着实反常，让宗翰不能不多想。”
“那你现在怎么想呢？”完颜晟悠然道。
完颜宗翰微怔。
他在事情败露后，竭力的扭转风向，就是因为女真人毕竟和中原人不同，中原的皇帝更是一言堂，但女真人还是崇尚勃极烈议事制度。
只要众勃极烈都认为他是对的，他完颜宗翰就不会有性命危机，甚至还可以当他的右勃极烈，因为众勃极烈代表的女真人势力，本来也是完颜晟不能不忌惮的。
不然当年他和完颜宗干一力推举合剌为谙班勃极烈，完颜晟也不会考虑再三，终究放弃了完颜宗磐，而和他们达成和议。
完颜晟若真敢对所有勃极烈下手，金国立崩！
完颜宗翰就是看准了这点，这才竭力的让自己看起来是正义的一方、是在为女真人考虑。
可完颜晟蓦地反将一军，反倒让他一时间无法决定下一步的动作。
考虑在三，完颜宗翰终于道：“如今看来，皇帝是有自主能力的。我等本以为皇帝和酆都判官定下契约后，会被酆都判官掌控，这才急于和皇帝见面……为免意外，宗翰这才在宫中做了些安排。虽然有些忤逆的样子，但终究情非得已。”
1426节 画书响应
杨幺本对完颜宗翰没什么感觉的。
完颜宗翰对他们待之以礼，可杨幺知道这不过是利益使然，若是他们没有任何价值，完颜宗翰绝对会对他们弃如敝履，看也不看一眼。
自幼就经历世情如霜，杨幺如何看不透这些名堂？
可见完颜宗翰扭转乾坤、居然将造反一事说的这般正义凛然，杨幺却不能不佩服完颜宗翰的老奸巨猾。
能让金太祖都认可的接班人，的确非比寻常。
完颜晟笑笑，喃喃道：“原来如此。”他似信了的模样。
完颜宗翰见状随即道：“皇帝既然保持清醒，那就让我等着实费解，为何要对我等避而不见，不知道……皇帝能否解释一二？”
他将烫手的山芋丢给了金帝。
完颜晟看向众人，微笑道：“解释不急于解释的，朕还有个疑问。”
他的自称和对人的称呼并不固定，这让他时而如和族人相处般，时而又如同掌握生杀大权的制裁者变幻难测。
“疑问”两字一出，完颜宗翰已如刺猬般微弓了身子，准备迎接金帝的攻击。
看着满是戒备的完颜宗翰，完颜晟含笑道：“既然是在年前，右勃极烈才听到酆都判官和朕有什么约定，但在许久前，右勃极烈就开始秘密寻找琴画书棋，又是怎么回事？”
完颜晟亦知道琴画书棋一事！
琴画书棋是通往神仙地的关键。
这是完颜宗翰无法绕开的问题。
完颜宗翰神色凝重，但他显然有所准备，立即道：“宗翰从赵佶口中得知，说酆都判官能至神仙地得到神通，事成的关键是传说中的琴画书棋。就想着如何前往神仙地，让我大金国获得神助，让我女真人久盛不衰。”
众人多是不信完颜宗翰的借口的，但他说出后，众人倒也很难反驳。
完颜晟应景的点头，示意不错。
完颜宗翰眼珠子急转，编织着下文，“但此事实在过于不可思议，皇帝又因金宋征战不休，为国事太过操劳，因此宗翰想先确定此事后，这才禀告皇帝。”
沈约暗想为他人着想，的确是个甩锅的好借口。
微有凝顿，完颜宗翰看向诗盈道：“这件事……诗盈姑娘也可作证。”
诗盈愣住，不知道自己能证明什么。
完颜宗翰缓缓道：“宗翰后来虽得到琴画书棋中的琴、画，但琴画本和俗物无异，宗翰不能肯定这就是传说的琴画，又如何能用俗物和虚无缥缈的传说干扰皇帝呢？”
他终究老辣，将自己的私心推的一干二净，随即很是感慨道：“直到今日，诗盈姑娘让琴发妙音，才证明传说中的琴画书棋真有其事，这件事……不但诗盈姑娘，沈先生和杨寨主都可以作证的。”
杨幺暗想你这个老贼倒是狡猾。
真相如完颜宗翰所言，可他杨幺又清楚内情绝非如此，偏偏一切让人无可反驳。
完颜晟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右勃极烈是忠心耿耿，不是想要暗求神通来谋权篡位，而是想搜集证据、确定神仙地无误后，这才将一切真相告诉朕，将一切事物交给朕了？”
完颜宗翰听出皇帝的嘲弄之意，却只能硬着头皮道：“的确如此。”
“那琴画如今何在呢？”完颜晟悠悠问道。
大殿又静。
完颜宗翰老奸巨猾，沈约却更感慨完颜晟的手段。完颜宗翰看起来圆滑狡诈，但完颜晟却深懂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
完颜晟放任完颜宗翰去收集琴画书棋，本是算准这些东西被完颜宗翰辛苦的收集到手，却离不开献入宫中的命运。
完颜宗翰闻言，面色凝重道：“皇帝，如今琴画不在宗翰的手上。”
“那在哪里呢？”完颜晟微皱眉头。
完颜宗翰恨恨道：“宗翰今日才证明琴画无误，可随即遭遇一伙怪人的袭击。”
举起右手，完颜宗翰示意道：“这是那帮怪人的暗器留下的痕迹。”
沈约、杨幺互望一眼，暗想袭击完颜宗翰一事、恐怕是詹姆斯少尉的另一伙人做的，可他们为何要抢走琴画？
若说没有酆都判官的安排，沈约是不信的。
这个酆都判官绝不简单！
酆都判官不但在宋金对决中如鱼得水，他甚至可以蛊惑李巨人那批人听他的安排？
yawenku.com
在和沈约、杨幺对决的关键时刻，酆都判官看起来还在隐藏实力？
完颜晟目光闪动道：“右勃极烈想说琴画已被怪人夺走了？”
完颜宗翰叹口气，“真相正是如此。宗翰虽让手下高手狼夜去追，可究竟能否追回琴画，宗翰也不清楚。那些人……实在怪异难言，他们最古怪的是……持有的一些武器，宗翰从未见过。”
连连摇头，完颜宗翰喃喃道：“古怪，可怕。”
完颜晟却不关心那些怪人，只是道：“如果狼夜追到琴画后又该如何？”
完颜宗翰怔了下，“那自然是……自然是……将琴画交到皇帝手上。”
完颜晟露出丝微笑，“难得宗翰一片好意。”
杨幺心道这好意口惠而实不至，又有何用？
沈约却缓缓扭头向殿前望去。
“谁？”
殿外的侍卫纷纷喝道，随即传来了砰的一声大响。
“救驾！”韩企先忍不住叫了句。
殿内众人微有慌乱，完颜晟却是稳如泰山的坐着，“不妨事，带进来吧。”
太多人都不知道完颜晟在说什么，却有两个金甲护卫奔出，片刻后，抬回一人轻轻的放在地上。
完颜宗翰向那人望去，蓦地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
沈约亦是凛然。
地上那人，赫然就是狼夜。
狼夜浑身血染，看起来着实负伤不轻，人在地上，见样子只有出气、却少进气，竟然奄奄一息的模样。
杨幺骇然。
在城门楼前，他亲眼看到狼夜连斩耶律顽石带来的六个刺客，出手敏捷、狠辣，着实是一等一的高手，哪里想到会伤重如此。
伤他的是谁？
杨幺看不到狼夜身上的伤口，只见到他嘴边的血迹，暗想难道狼夜的一身血，是自己吐出来的不成？
那人能击得狼夜呕血，自然是近战得手，可在狼夜这般快刀下，那人居然还能近身击败狼夜？
这是何等武功？
1427节 琴心三叠舞胎仙
杨幺见微知著，不仅为狼夜的受伤心惊，更为击伤狼夜之人的武功高强感觉骇异。
完颜宗翰的骇异丝毫不在杨幺之下，见到狼夜重伤，他几乎要晕过去的样子。
半晌，完颜晟终道：“右勃极烈说的一切的确忠心爱国，可朕听到的却是另外一个版本。”
完颜宗翰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竟似没有听到金帝说什么。
沈约却知道完颜宗翰败的一塌糊涂——琴画未见得被那些特种兵抢走，或许是完颜宗翰保命的最后底牌。
ddxs.com
完颜宗翰老谋深算，不但想着事成、还想着事败的退路。
他的那些说辞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完颜宗翰思考许久的演讲稿。
完颜宗翰准备三条路——拥立合剌登基、废掉完颜晟这条路最是理想；事情败露，就联合勃极烈，以女真人的名义来挽回败局；最不济，他完颜宗翰还拥有琴画。完颜晟也想到神仙地，他完颜宗翰的琴画就是谈判的筹码。
是狼夜带走了琴画？这是完颜宗翰的后招。
可完颜晟不但把完颜宗翰的背叛考虑到了，居然连狼夜这点都算到了，他派人重创了狼夜，拿到了琴画。
这简直是无法想像的事情。
哪怕沈约，也是渐渐先人一步知晓完颜宗翰的全盘大计，可完颜晟居然事事占据主动，打得完颜宗翰全然没有还手之地。
完颜晟见完颜宗翰麻木的样子，微笑道：“朕知道的版本，和宗翰说的很不一样。”
完颜宗翰霍然抬头，“为什么？”
他蓦地这般发问，倒有大半人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完颜晟却是笑道，“你想问……完颜希尹为何要背叛你吗？”
完颜宗翰眼中怒火喷薄，他显然认定若非完颜希尹的出卖，他绝不会败的这般狼狈。
但他想不明白，他对完颜希尹绝对不薄，而完颜希尹对他的忠诚也不是装出来的，那完颜希尹为何要出卖他？
可他还有一丝疑惑，那就是狼夜带琴画离开，完颜希尹也是完全不知，既然如此，狼夜如何会被擒？
沈约突然道：“抓狼夜的当然不是完颜希尹。”
他蓦地发话，众人立即将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杨幺大惑不解，暗想我们安静的看戏不好吗，沈约为何突然插手？
完颜晟目光微寒，“听闻沈先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难道传说竟是真的？”目光咄咄的看着沈约，完颜晟凝声道：“若非完颜希尹，沈先生认为是谁抓的狼夜呢？”
沈约笑道，“我知道那人是谁，而且深知，只要我数到三，那人就会出现了。”
众人诧异。
哪怕完颜晟都是略带哂然的表情，“那先生真乃神人也。”
沈约听出讽刺之意，却微笑道：“那我现在就可以开数……一……”
大殿内满是静寂。
殿中众人倒有大多数觉得是完颜希尹背叛了完颜宗翰，哪怕杨幺亦是如此认为——原因无他，完颜宗翰败的太惨，这一定是对完颜宗翰极为熟悉、而且知晓内情的人泄密才能造这般结果。
既然背叛人是完颜希尹，那他如何会听沈约的话现身呢？
“这人应该是个高手。”沈约缓缓道：“但完颜希尹擒不下狼夜。”
“完颜希尹可以使诈。”杨幺提醒道。
沈约注目着昏迷的狼夜，“可狼夜绝非落入陷阱被擒，而是竭尽全力。”
杨幺沉默下来，他不知道沈约如何会这般肯定。
完颜晟淡淡道：“先生这般揣摩，只怕天亮了也数不到三的。”
沈约一笑，“二。”
众人见沈约镇定自若的样子，不由面面相觑，一时间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击伤狼夜的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有他独到的……见解……他对完颜宗翰了解，并非无因，因为那人是……”
沈约不等说完，殿外有人已道：“那人就是我……”
众人霍然扭头向殿外望去。
完颜宗磐一直守在殿外，听到说话的声音就在他耳边，不由勃然变色，就要拔刀，却被人按住了手腕。
完颜宗磐不想一招就受制于人，奋力抬肘反击，不想压制他手腕的那股大力赫然消失，他收力不及，整个人倏然撞出。
砰的声响。
他整个人撞在殿外柱子上，一时间头晕眼花，着实狼狈不堪。
说话那人却已施施然到了殿中。
殿外禁军半奔向完颜宗磐，半数冲至殿内。
若让来人行刺皇帝，他们卫护不力，罪名当诛，而殿前那些金甲护卫亦是挺戟阵列，严阵以待的模样。
完颜晟居然没有丝毫慌乱，只是道：“退下。”
众人一怔。
金甲护卫倒是言出法随，立即恢复到两列的阵型。
冲到殿前的禁卫亦是止步，不过均是茫然。
众人已然看清楚来人的模样，暗自稀奇，来人白发苍苍，看面容着实衰老不堪，随时都像将将倒闭的模样。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无声无息的突破禁军的防卫，让完颜宗磐轻易吃瘪？
但众人随即想到，若非这样的一个人，如何能让狼夜亦被重创？
完颜宗翰见到那人，脸色巨变，上前一步，嗄声道：“是你？”
哪怕计谋被揭穿，他终究还是负隅顽抗、死不投降的模样，但见到来人时，完颜宗翰却是露出真正的绝望之意。
那人微笑道：“不错，是我……就是我颜烈，将右勃极烈的计划告诉了皇帝。”
沈约目光微闪。
他自然知道，眼下的这个颜烈，就是和林逸飞一起回转的那个老完颜烈！
将狼夜丢到殿外的人，也是此人。
此人本和林逸飞约定不对历史做出改变，却是出尔反尔，他诱骗林逸飞前往洞庭水寨，自己却来到了上京？他不但和金帝联系，而且和完颜宗翰有了瓜葛？
“为什么？”
完颜宗翰看起来怒不可遏，霍然向完颜烈冲去，可到了完颜烈近前，却是倏然止步。
众人见完颜宗翰气的全身都颤却仍旧未对颜烈动手，倒有很多人猜到——完颜宗翰不是有素质，而是畏惧眼前这人。
完颜烈动也不动，只是淡淡道：“因为我等不及了。”
众人诧异。
什么叫等不及了？
等不及就要出卖完颜宗翰？
这究竟是什么逻辑？
1428节 规律
完颜烈如沈约预测般出场，众人一方面凛然此人的奇诡，另外亦对沈约的预测感觉难以想象。
完颜烈暂不理会完颜宗翰，却看向了沈约，一字字道：“我叫颜烈。”
他说的更像是废话，因为他自现身随即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沈约绝不是老年痴呆，如何会忘记这些？
沈约却回了一句废话，“不错，你是颜烈。”
他深知完颜烈的用意——是颜烈，并非完颜烈。完颜烈并没有向任何人透漏他真正的身份！
为什么？
或许怕金人不信这种事情，或许完颜烈根本不再当自己是个金人，或许完颜烈根本不想让金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ddxs.com
若非如此，他怎么会在沈约要说出他的名字的时候，立即出现？！
沈约从完颜烈的现身推知这些，随即想到——完颜烈虽和金国位高权重的人扯上关系，但他好像根本无意金国的事情？
完颜烈现身，旁人不解，沈约却清楚明白完颜宗翰为何会失败——完颜烈或许对完颜宗翰的密谋不了解，但完颜烈却对完颜宗翰这个人异常了解！
完颜烈知道大金的走向。
虽然穿越到八百年后，可无论如何，完颜烈对金人都有旁人没有的深入了解——一方面因为完颜烈本来就是完颜宗弼的儿子，另外一方面，他在现代的时候，肯定读过宋金的历史。
这让完颜烈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亦让他能更透彻的了解完颜宗翰这个人、以及推知完颜宗翰的走向。
可完颜烈一出场就卖了完颜宗翰，如果不是为了金国，所为何来？
完颜烈看向完颜晟道：“大金皇帝，我们终于见面了。”
众人又怔，暗想他们若没见面，完颜烈如何会向完颜晟出卖完颜宗翰？
完颜晟看看完颜烈、又看看沈约，喃喃道：“但你们看起来并非第一次见面？”
局面异常的微妙。
沈约看出完颜晟的戒备。
完颜烈径直道：“我和沈约没有任何关系。我想他也不想和我有什么瓜葛。”
沈约并未反驳。
完颜烈随即道：“大金皇帝，但如今的……我们应该有了合作的基础了。”
众人惊诧，不想完颜烈居然有这大的口气。
和金帝合作？
这世上谁有这种资格？
完颜晟右手食指在龙椅把手敲了片刻，终于道：“不错，你说事情全都得到验证，看起来……阁下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完颜宗翰怒声道：“什么未卜先知？他是出卖了我？他……”蓦地有些发愣。
完颜烈淡淡道：“以右勃极烈的谨慎，虽知道我的本事，可有什么计划，肯定不会对我如实说出的。比如说狼夜借袭移走琴画、比如说移剌保和谷赤察……”
完颜宗翰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你……你……究竟是谁？”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实情。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对颜烈谈及造反的任何细节，但对方对他的关键棋子都是了如指掌。
“我是谁不重要。”
完颜烈淡然道：“最重要的是——我对大金皇帝预知了最关键的谋反，要得到长生不死药，也非我不可。”
一言落，众人表情各异。
长生药？
有不知道此事的人自然觉得神奇，有知道此事的人多想——这人年迈如此，果然亦是为了长生。
完颜晟含笑道：“为什么非阁下不可？”
“因为我知道书、棋何在。”完颜烈石破惊天的说道。
哪怕完颜晟都是眼中光芒闪烁。
完颜烈手一挥，一个画筒向众多金甲护卫滚去，一护卫伸脚要踩，完颜晟已道：“小心的呈上来。”
那护卫立即改变了力度，抵住画筒，还是打开筒盖看了是否有机关后，这才进献给完颜晟。
这些细节落在沈约眼中，他随即得到几个结论——金甲护卫对皇帝绝对的忠诚，而这些护卫的态度，代表着完颜晟对完颜烈的警惕。
完颜烈和完颜晟根本不是一路的。
那这二人是如何联系的？
沈约想到这里，微有奇怪，却静观其变。没有弄清楚事情究竟，他不会冒然去做什么。
完颜晟展开卷轴，稍加浏览，随即置在手边，缓缓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画？看起来也是平平无奇。”
完颜烈淡然道：“神人自隐、神物自晦。能让俗人也看出门道、争先抢夺的东西，如何称神？”
完颜晟不想像个俗人，只是微微点头，“那琴呢？”
他看得到完颜烈背负的卷轴，却感觉完颜烈无论如何神通，亦是不能在身上藏下一张古琴。
完颜烈突然上前一步，到了一个金甲护卫之前，伸手戳向那人的双眼。
那人蓦地受袭击，闷喝声中，以手挡住双眼，随即放弃长戟拔出腰间短刀向完颜烈刺去。
完颜烈攻他个措不及防，但他反应着实亦是敏捷，实在是一等一的高手。
不想完颜烈随手接过对方放手的长戟，又退回原地。
这一进一退看起来轻易，杨幺却看得血脉贲张，内心不由喝了句好。
他身为统领起义军的首领，自然在武功上勤于打磨，不然何以身先士卒？可任凭是他，见到完颜烈行云流水、极为自然的武功，还是叹为观止。
完颜烈拿到长戟，金甲护卫均是虎视眈眈，可没得完颜晟号令，不再追击，完颜晟却是一挥手，长戟飞刺殿顶。
呯的大响。
有瓦木碎裂纷飞，众人下意识的向四下躲避，完颜烈却是屹然不动。
殿顶掉下一物，完颜烈伸手接过，赫然就是那张九霄环佩！
完颜宗磐本想呼喝这是何等地方，怎么任由你来胡闹，可见到父亲萧然却无动于衷的模样，只好噤声不语。
不想完颜烈竟不放过他，拿着九霄环佩看向沈约道：“沈约，都说虎父无犬子，可大金皇帝赫赫威名，儿子却不成器，你猜是为了什么？”
沈约微皱眉头，心道你来这里是合作的、还是来挑事的？
见沈约不语，完颜烈淡然道：“你生性谨慎，自然不会随意伤害旁人，但你却应该知道，霸道虎父多有犬子，原因无他，只因为人生路线本难以复制，而历史亦是这般。强要吻合，终究如按牛饮水！”
他这般结语让沈约微有心悸，因为沈约听出完颜烈真正的用意——历史不能复制，他们既然加入进来，历史如何还能是以往的样本？
就在这时，完颜烈手抚琴弦，铮的声响。
琴声激荡在大殿之中。
琴发正音！
1429节 改造之地
琴出铮铮声响，全然不是暗哑的声调。
声调出，数人变色。
诗盈见到琴出，本是内心激荡，可听琴发正音，更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她得沈约传授，知道唯有专注一念，方能让琴出正声，进而让琴画响应。
怎料完颜烈随随便便拨动琴弦，竟可让九霄环佩琴音如常，这是因为什么？
沈约目光微凝，却知原因。
要知道武功刚猛、矫健固然精彩，但真正的高手，素来懂得天人合一之理。
天人合一，并非像常见的那种慢吞吞的花架子，亦不像闪电侠般，而是将自然之理融合为一。
ddxs.com
自然之道，顺律而生，却不刻意相应。
而应无所住生其心，本是同样的道理。
这天下至理本如，偏有画地为牢之辈才将认知分门别类，却如管中窥豹，难见全貌。
完颜烈和林逸飞一样，均达到武学至高之境。
这种境界，靠的绝对不是埋头苦练、旷日持久，而是智慧的开启，对身体、自然、精气神的一致了解，从这点来说，武学高手和修行者仿佛，只是武学高手还会贯注一念，让念有所成，而真正证悟的修行者却要观灭、观弃舍，最终一念不应。
道理一如。
诗盈能达到专注一念绝非易事，可对沈约、完颜烈这般人物来说，这本是通往大道的入门功夫。
沈约不弹琴，并不意味着他不能让琴发正音，他不过是给诗盈留下保命之能。
完颜烈弹琴正音，更昭示他对琴画书棋的了解更胜一筹。
换句话说——当年完颜烈南下，除了要打探宋人战略、分化宋人，可能亦在追踪长生不死一事。
琴声铮铮，发的依稀就是高山流水之曲的音调，诗盈听闻，脸色更是苍白。这也怪不得她如此，因为她要活下去的依仗本是这张琴，她若非不可取代，那她和晴儿的命运可能重归悲惨。
完颜烈却已住手不弹，看向凝目的金帝，扬声道：“大金皇帝，根据完颜宗翰所言，以及我的认知，琴画书棋本是一体，能互为呼应。”
目光若有意、若无意的从完颜宗干身上掠过，完颜烈继续道：“换句话说，只要用琴弹奏高山流水一曲，画、书都会有响应。”
完颜宗干似有异样。
沈约见完颜宗干不自觉的伸手触摸下怀中，微有恍然。
“是吗？”
完颜晟很有兴趣道，“可书如今何在呢？”
完颜烈淡然道：“我想有人已然取到了书，只等皇帝吩咐，就会进献上书了。”
众人又惊，倒感觉完颜烈也和神仙般。
完颜晟微笑道：“看来我大金国倒尽是忠心耿耿之辈，宗干，你说是不是？”
完颜宗干身躯微震，随即上前一步，手中早就多出一本书，双手捧书向完颜晟的方向呈现，“皇帝，宗干正想提及此事，不日前、有人向宗干呈现一本书，密告宗干，这是传说中的琴画书棋中的……书……”
那本书的封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黄庭经！
杨幺、沈约互望一眼，这和诗盈提及的暗中相合。
双手虽还稳定，完颜宗干的声音却有些嘶哑，“宗干不知此事的真假，更无从验证书之一事……”
“是以宗干就没将此事告诉朕？”完颜晟善解人意道。
完颜宗干“嗯”了声。
杨幺心道，这本书你是早就找到，还是有人进献的，谁都不清楚，你完颜宗干这般说，自然是想脱离干系，同时示意对长生一事没有兴趣了。
有金甲护卫接过黄庭经，呈给完颜晟，完颜晟仍旧翻翻，置于手边时，轻叹一口气道：“都说琴画书棋，有缘者才能得之，朕与之难称缘分，是以始终不能亲睹。”
看着完颜烈，完颜晟缓缓道：“不想阁下与朕托梦叙说此事，随即又将琴画书带到朕的面前，一切倒真的又如梦一般。”
众人诧异，不知道完颜烈如何能够托梦联系到完颜晟？
可完颜晟这般说，自然不是虚言。
“如今琴画书俱在……”完颜晟缓缓道，“那棋呢？”
完颜烈沉声道：“棋不着急，这琴画书棋流传多年，能从中破解玄奥的却无一人。”
众人略有纳闷，心道你如何这般肯定？
完颜烈并不解释，随即道：“一方面是因为太多人并不相信此事，二来就是有人经手此物，亦是不明所以，三来因为四者齐聚极为不易，就说这黄庭经，听闻被蔡京带出汴京皇宫后、蔡京随即被杀，这黄庭经也是不知下落。”
看向完颜宗干，完颜烈淡然道：“幸得天助，这才有人将书秘密送到国论左勃极烈的手上。”
完颜宗干勉强一笑。
众人见状，心中却想——杀死蔡京的人，莫非是完颜宗干的帐下高手？完颜宗翰不掩对长生的渴望，这个完颜宗干蔫声不语，其实也一直在寻找长生不死药吗？
“但这本书是真是伪，还待确定。”
完颜烈说话间，一挥手，手中的九霄环佩已如炮弹般射向了诗盈。
诗盈花容失色。
杨幺亦是惊奇。
完颜烈未到此间，就重创了狼夜，黄雀在后的取得琴画，提前帮金帝预警、平定了叛乱，所作所为，让人嗔目结舌。
等到进入大殿，完颜烈的举动更是让人目不暇给，难明心意，但谁都没想到他看也不看诗盈，蓦地就对诗盈出手。
那琴如炮弹，着实犀利无比，不要说射在人身上，就算撞在大殿柱子上，都能射出个窟窿。
更何况，那九霄环佩本是宝物，这般撞击下，岂不碎成渣渣？
哪怕完颜晟亦是霍然站起，身躯颤抖，他自然不是怕、而是紧张。
害怕失去，才会紧张。
杨幺倏然挡在九霄环佩之前，就要接琴。
他看似对诗盈、晴儿没有任何感情，但在关键时刻，还是展现出男儿气概。
但能否接下这刚猛的一击、又让九霄环佩并不损坏，杨幺没有丝毫把握。
疾风剌面。
杨幺眼见九霄环佩就要撞在胸前，一掌接、一掌侧就要接琴同时化解琴冲击过来的刚猛力道……
九霄环佩倏然消失。
狂风涌过，吹得杨幺发起，鼓得诗盈衣袂漂浮。
众人诧异，可随即发现那张琴已经到了沈约的手上！
没人看到沈约如何出手，众人只见九霄环佩突然消失，下一刻就被沈约安然的拿在手上。
完颜烈目光微闪，喃喃道：“很好。”
1430节 五脏对应说
完颜烈说“很好”的时候，声音轻微，少有人听到。
完颜晟见九霄环佩安然无恙，不由得也是轻吁一口气，却没有留意到完颜烈正在留意他的表情。
沈约凝神片刻，这才将九霄环佩递给惊魂未定的诗盈，轻声道：“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有劳诗盈姑娘了。”
他明白完颜烈掷琴的用意，那是迫他沈约出手，同时让诗盈弹奏高山流水，让画书响应。
这时的沈约，亦对完颜烈有了提防。
完颜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他掷来这琴、如果沈约不出手，那可能就是人毁琴失的下场。完颜烈此番专程为长生地而来，如何会对琴全不在乎？
他算准沈约一定会出手？！
他为什么一定要迫沈约出手？就如他要引林逸飞追踪般？
诗盈听到沈约吩咐，先是发怔，随即醒悟。
她自幼因张择端劝说的原因，就在拜读佛经，北上远离故土，更因苦困是以想在佛经中寻求慰藉，是以对经文多有了解。
她知道沈约方才说的“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是《心经》中几字，更多的经文是——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心经这段经文的意思是说世人中有心修行者，多是因为领悟般若波罗蜜多咒语的意思，这才能去除恐怖，达到涅槃之境。
经文她读过千遍万遍，但在沈约说出的这一刻，终于幡然醒悟——这仍旧是安心生心法门。
般若波罗蜜多是梵语，本意就是智慧到彼岸！
心扰为此岸、心安为彼岸。
如何去此及彼，当用智行达成。
此咒为明心见性之咒，是以又是大神咒、大明咒……
佛经千万语，不是让你诵读记忆、朝夕跪拜，而是希望你能领悟一言都胜过诵读万遍。
佛乃觉悟之意，信奉佛的本意是让你信奉自己的觉悟！
佛不度他，亦不度你，度你从来只有你自己。
佛经不是教你刻板教条，而是希望反复提醒你、去除对身心不利之想、之念、之受、之识。
唯独至此，你才能进入一种和谐之境，发现巅妙之心。
前一刻，诗盈还是惶惑无比，但在领悟沈约所言后，她眸子立转清澈，盘膝坐地，横琴在膝，纤手轻拂。
高山流水曲发妙音，片刻间充斥了殿中，飘逸出殿外。
完颜宗磐蓦地低呼出声，“父皇小心。”
他见到父亲手旁的那画轴、那本书上，均有光芒射出，一时间不明所以，但终究还是怕父亲有事。
完颜晟将画轴、书握在手上，难掩激动之意。
他哪怕贵为天子，可见到这世间难得的奇迹，还是难按捺兴奋。
“大金皇帝可以展开画卷了。”完颜烈吩咐道。
完颜晟微皱眉头，感觉被这个颜烈控制了局面，不过他还是手一抖，数米长的卷轴从龙椅前铺下。
众人惊呼。
因为赫然间，一条大河横在大殿上方的空间，奔流不息。
古人自然见不到全息投影，看到个海市蜃楼都在疑神疑鬼，蓦地见到有这般奇景，难免心中震撼。
完颜晟亦是霍然站起，立在龙椅前，却忘记了坐下。
琴声不停。
河水不息。
完颜宗翰见到这般景象，内心如针刺般难受，这是他辛苦得到的宝物，不想轻易为他人作嫁。
如今的他，任凭如何来想，却始终没有破局之道。
完颜烈再次吩咐道：“如今请大金皇帝翻开黄庭经。”
“哪一页？”完颜晟虽然身为大金天子，可说穿了，只是凭借自己的谋略和能力登上人主之位，对于这种奇幻景象，他亦没有太多想法。
笔趣阁
他能做的就是保持从容冷静、故作将大局掌控在手的样子。
完颜烈的回答出乎太多人的意料，“任何一页。”
完颜晟怔了下，终究还是翻开了书，他随便翻了页，半空之河蓦地涨大，如同天上来的水般，瞬间横满了整个大殿。
众人惊呼。
虽然感觉这河水不会淹死人，但蓦地见到一条河流就在你的头顶，谁能不慌？
完颜晟立即合拢黄庭经。
曲声未歇。
半空的河流立即变回方才的宽度，虽然还是怪异，但终究不那么让人骇异。
“怎么回事？”完颜晟沉吟道。
他问的是众人，可看的只是完颜烈。
完颜烈目露思索，转望沈约道：“先生有何高见？”
沈约感觉对方不是不说，而是亦有犹豫，知道完颜烈虽然对长生地更是了解，但想必也是在摸索之中，沈约微有回忆，缓缓道：“管中窥豹，难见究竟，或许到了殿外后，能够看个明白。”
其实方才虽是一瞬，但他亦看到河中凸现出什么。
像是座城池。
可河中为何出现城池？
城池是哪里？
象征着什么？
沈约无从得知，知道还需要再度认真观察。
完颜烈立即道：“我觉得先生所言很有道理，还请大金皇帝移步。”
完颜晟略有沉吟，分辨着此举的危险性。
旁人不明，但他却是深知——自己和完颜烈、甚至和沈约、杨幺都是不熟。
如今的他，比起面对完颜宗翰造反时，更要谨慎。
面对完颜宗翰，他如同面对个强悍的敌手，但终究有迹可循，但他始终不明白颜烈的用意。
颜烈的身手之高、让完颜晟很是忌惮，而沈约的预知、难测的举动，亦让完颜晟有所顾虑。
当然了，若让完颜晟选一人防备，他反倒更倾向于防备颜烈。
沈约是一个让人很难兴起敌意的人。
但富贵险中求，长生一事难再有，哪怕再是诡异，他完颜晟亦是要冒一次险。
完颜烈却像读懂金帝的心思，随即解释道：“我也觉得在殿外，更有利观察清明上河图的异样。”
完颜宗磐却已疾步到了殿中，似要说些什么，有金甲护卫想要阻拦，完颜晟摆手示意完颜宗磐上前。
众人见状，心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始终不错，无论如何，完颜晟还是信任儿子的。
完颜宗磐在父亲耳边低语道：“父皇，孩儿已然调集猛安军屯守宫外，同时密令劲锐谋克屯在瓮城，只等父皇令下！”
猛安、谋克都是女真人的精兵，是和铁浮屠、拐子马般，均为金人依仗的力量。
完颜晟闻言微微点头，“做的很好。”
完颜宗磐从未得父亲这般赞许，闻言脸上差点放出光芒。
完颜晟却已起身，在金甲护卫的守护下走出乾元殿，立在殿前空荡的青石广场上。
诗盈跟随众人出了大殿，见完颜晟望过来，诗盈缓缓盘坐地上……
1431节 骑驴找马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因为他们过早的明白世情如霜，一切只能靠自己的道理。
诗盈离开宫城后颠沛流离，早去除昔日的娇气，选择默默坐在冰冷的地上，只等金帝吩咐。
坐下时，她已在凝神。
数番弹奏，她非但没有以往冥思苦想的疲惫，反倒有种释然的心境。她将心暂安面前的琴上，再无从前的那种忐忑，因为她已有信心，知道定可让琴出妙音。
与此同时，她对于周边的变化，虽不去看，却是益发的敏锐。
她不知道这是入初禅后的身体奇妙反应，却感激沈约的指点，不见沈约望来，她内心微有失落，随即轻松排解，但却蓦地发现还有一人在注视她。
微有诧异，诗盈却未看去，就听注视她的那人已道：“皇帝，合剌有事想说。”
众人微怔。
诗盈顺势看去，才发现注视她的人赫然就是那个还未成年的谙班勃极烈，也就是大金的皇位继承人。
完颜晟略有诧异，心道你总不会如宗干般，给我送上棋吧？可知道这事很不可能，完颜晟缓缓道：“何事？”
合剌上前一步，不再去看诗盈，只是道：“这位弹琴的姑娘自然不如我等的身体强健，皇帝要研究琴画书棋四样，想必需要些时间，不如给这位姑娘设下坐垫，让她可专注弹琴，不知皇帝意下如何？”
完颜宗磐心道，眼下何种时候，你小子怎么还在谈论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完颜晟目光在合剌、诗盈身上转了一圈，微笑道：“合剌所言很有道理。”
坐垫很快送至，琴台亦是搬至。
诗盈露出感谢的向合剌看去，合剌却移开了目光。
完颜晟命人将《清明上河图》在地下铺开，稍显紧张的握着黄庭经，觉得准备妥当，才要让诗盈弹琴，就听完颜烈道：“谙班勃极烈，你可是对诗盈有意吗？”
众人诧异。
合剌显然也没想到完颜烈会如此提问，神色有些慌乱，随即恢复了平静，“颜烈先生说笑了。古人常言，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我只是看一介女流这般辛苦，于心不忍罢了。”
诗盈亦是这般想，感觉合剌虽是金人，但有中原人的儒雅。
完颜烈却是淡淡道：“想当初右勃极烈攻克汴京，在右勃极烈管辖下，宫中女子死的惨不忍睹，合剌的意思是，右勃极烈没有恻隐之心吗？”
完颜宗翰暗凛。
当年攻破汴京，昔日宫城内高不可攀的女子，悉数变成金人的阶下囚，所受凌辱不堪入目，他完颜宗翰自然也参与其中，还是个主要的推手。
听到完颜烈这般说，他自然在想，难道说——这人是大宋遗民，我的仇家，此番前来，找我索命不成？
合剌听到完颜烈的含沙射影，反倒不如方才慌张，只是道：“合剌素少多想，颜烈先生多心了。”
YY小说
他自入此间，就和不存在般，如今回答得体，倒让人另眼相看。
杨幺见状暗想——这个合剌虽年轻，可若论稳重，比起完颜宗磐要强过许多。
沈约却想——完颜烈出卖完颜宗翰的时候，说他等不及了？他究竟是在赶什么？完颜烈一来到这里，就将琴画书汇聚，着实出手非凡，也可见他是蓄意为长生地而来，这人目的性极强，不会平白浪费时间，他突然问合剌对诗盈的感情，莫非说、合剌和诗盈以后会有什么关系不成？
完颜烈闻言笑笑，“原来是我多心了。不过我要提醒合剌一句，哪怕合剌对诗盈姑娘有意，但诗盈属意的却是沈约，结局只怕要让合剌失望了。”
合剌皱了下眉头。
诗盈脸涌红晕。
完颜烈却像没说一样，随即道：“诗盈姑娘，可以弹琴了吧？”
琴声先是暗哑，随即渐渐流畅起来，等到那条悬空大河再现的时候，众人均将注意力放在那条大河之上。
完颜晟本想问翻到那页，可终究是一国之君，不想事事听人所言，遂缓缓翻开伊始那页。见开篇写道——上清紫霞虚皇前，太上大道玉晨君。闲居蕊珠作七言，散化五形变万神。是为黄庭曰内篇，琴心三叠舞胎仙……
他身为皇帝，大权在手，灭辽破宋后本是踌躇满志，只想一统天下。但大病一场后，心境已悄然改观。
征得天下又如何？死后还不是化作一捧黄土？
他完颜晟若是年前身死，还有什么皇图霸业？
一念及此，倒是不可遏制。
是以从前不屑的仙道、神鬼都引发他极大的兴趣，对于黄庭经，他也是略有所知。
他虽是皇帝，看黄庭经却和常人看佛经仿佛，都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书中的字字他都识得，但组合在一起，意义就变得飘渺含糊，反倒让人不厌其烦。
今日重读黄庭经，看到“琴心三叠舞胎仙”的时候，完颜晟却是心中一动，看向琴旁的诗盈，暗想琴画书棋顺序和常说的琴棋书画不同，琴为始，能总领画、书相应，莫非长生地的关键之处就在黄庭经的此句吗？
念及于此，他倒是急于验证，不再去寻找方才所翻那页，命令道：“诗盈，弹琴吧。”
琴声清越，回荡在宫中，颇显幽深。
琴声起，光芒显。
一条大河再次出现在众人头顶。
大河壮阔，远过乾元殿顶的尺寸规模。
众人再见大河，终不如伊始慌张，反倒注目观察。
沈约却想着——无论在完颜希尹的府上，还是在这殿中、殿外，这条大河出现时和画的高度似乎始终一致。
这是个细节，旁人多不研究，他沈约却感觉这像设定尺寸的投影比例造就的这般景象。
金帝完颜晟为验证内心想法，翻到书的首页就不再动，琴声起、大河现，不到片刻，书亦受到感应，随即河中有山脉连绵显现，郁郁苍苍。
众人多数怔住，想的自然是——一条大河中，如何会有山脉盘旋？
按照众人所知常理，通常情况下，最多是大河围绕山脉而走，在河中的山多是滩涂、或者可说是孤岛，那如今众人看到河中有山蜿蜒又做何解？
众人昏昏，沈约见到那山脉却是心中微震，亦见到完颜烈向他望来。
旁人不知，但他二人一眼看到那山脉形态走势，又如何不知那是何地？
那连绵的山脉，赫然就是天柱山！
1432节 引君入瓮
沈约到达八百年前，第一站就是天柱山，是以看到天柱山的地形，自然识得。
但饶是他，也没想到黄庭经第一页响应琴声后，显出的就是天柱山。
为什么？
见完颜烈望来，沈约先发制人道：“颜烈老先生，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完颜烈见众人看来，淡然道：“是淮水左近的天柱山。”
众人皱眉，完全不懂这天柱山意味着什么？
完颜宗磐突然叫道：“我明白了。”
众人看着完颜宗磐就如看白痴般，心道你若是明白，就是有鬼了。
完颜晟虽皱眉头，还是问道：“宗磐，你明白了什么？”见完颜宗磐稍显犹豫，完颜晟叹道：“但说无妨。”
完颜宗磐本想隐藏这个大发现和父亲分享，但见父亲有些不耐，终于勉强道：“这天柱山莫非就有什么神仙洞府，而那神仙洞府就是长生地？”
众人怔住。
在场众人，倒有大多数人感觉完颜宗磐所言有些道理。
神仙洞府修仙可长生，这不是常人的认知？
完颜晟内心却想——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若真是这样，那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可蓦地想到了什么，完颜晟内心微颤，突然道：“颜烈先生，你可认知一人？”
这句话说的着实没头没尾，任凭谁都无法作答。
完颜烈却是目光闪动，“大金皇帝说的是……”
“你可认识一个叫做完颜烈的人？”
完颜晟盯着完颜烈，内心在想——完颜宗弼征战中原，有一子叫做完颜烈，很得完颜宗弼的信任。当年完颜宗弼曾说中原有奇事异地，而他的儿子就前往中原，一方面刺探宋人机密，一方面去挖掘那些古怪。
完颜宗弼当年说的是——找到那些异地，就能找到异人帮助大金。
但他完颜晟自从率领女真人灭辽破宋后，就对什么异人相助不感兴趣，是以完颜宗弼那面也就没有了下文。
可今日异变连连，让完颜晟突然想到此事。
颜烈、完颜烈，这两人名字相近，会不会此人和完颜烈有关呢？
完颜烈神色不变，反问道：“完颜烈是谁？”
完颜晟淡然一笑，“那颜烈先生就是不知了，那是个无名小卒罢了。”
沈约不能不佩服完颜烈的镇静，亦听出完颜晟仍旧在试探——完颜晟刻意贬低完颜烈，本就是要看对方的反应。
完颜烈没有丝毫异常，只是道：“一个无名小卒，竟得大金皇帝留意，可见皇帝能至今日成就，绝非偶然。”
完颜晟笑了起来，感觉自己的关联实在牵强，因为眼前这人和他所知的完颜烈年纪相差太大，遂回转正题道：“黄庭经第一页和琴声响应，显示天柱山意味着什么？”
完颜烈回的倒是干脆，“不知。”若有所思的看向沈约，“沈先生可知道吗？”
沈约只是摇摇头，“那本书不是还有很多页吗？”
完颜晟幡然醒悟，“这么说，每页书都有一个地方显示，而所有的页面展现出的地形才是找到神仙地的关键线索。先生实乃高人也。”
众人不听此言，根本不明白琴画书相应之意，听了完颜晟的解释，却觉得合情合理。
沈约亦是类似的想法，可知道完颜晟说的并不准确，因为从大局来说——琴为显灵总领，亦是激活画、书的密钥，但棋呢？
yqxsw.org
琴画书棋，琴为首、棋为末，这倒像是棋才是引领人走向长生地的关键。
旁人只觉得画、书两物很是神奇，沈约却做了个简单的关联——画、书是一种全新的、需要密钥的地图！
琴为显影前提，如同现代有掌纹、指纹或者虹膜才能开启密库般，只有琴声，才能让人看到画书响应显示的这张地图。
当然了，他沈约不用琴声亦能看到那条大河，是得益他独到的内观之法。
恐怕完颜烈也无法不通过琴声看到上河，这也是他迫切要集全四样的原因。
而画、书更像互补的地图，有画上的河流在，书中隐藏地图才能显影，若画不在，就如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般。
只有琴、画却无书，那所有人看到的只是不明所以的河流。
可为什么方才的城池、如今的天柱山，都存在河流之中？
单纯的密钥互补显图，似乎不足以说明眼下情况的合理性。
沈约先人数步看出其中的门道，却需要更多的线索，是以提醒金帝再翻几页。
完颜晟见沈约不以皇帝赞许为喜，暗想这人若是无欲无求，那倒是极难利用。
似他完颜晟这种实权人物，若有目标，自然知道有用的人就要不计代价的争取，眼下他虽然在研究琴画书棋四者之迷，内心早在想以后的事情。
向诗盈的方向看了眼，完颜晟暗想——颜烈说诗盈对沈约有意，无论真假，这女子都是个关键棋子。
世人熙攘，多为名利财色。
若驭世人，无不从这四样下功夫。
他完颜晟深明此道，想明了这点，完颜晟嘴角露出微笑，缓缓翻开第二页，随即向空中看去。
河流中显示的仍旧是天柱山。
完颜晟微有错愕，皱眉道：“似乎不像沈先生想的那般。”
沈约倒想将那本黄庭经夺来自己来翻翻，可知道此举欲速则不达，耐心道：“那书上写的是什么？”
完颜晟看了眼，念道：“九气映明出霄间，神盖童子生紫烟……”
沈约立即道，“那恐怕要再翻一页才有异样。”
“何也？”问话的是完颜烈，他问的正是大多数人想问的事情。
沈约解释道：“据我所知，黄庭经分为内、中、外三篇，这本书应是黄庭内景经。”
完颜晟忍不住翻看前页，念道：“不错，这里有——是为黄庭曰内篇，琴心三叠舞胎仙之语，看来的确是内景经。那又如何？”
求仙问道一事，他问问倒不觉得有问题。
皇帝嘛，也不是无所不知的。
沈约缓缓道：“内景经分为三十六节，有上清、上有、口为等小节。三十六数暗符三十六天罡之数，代表着道教的三十六神……既然代表神仙，就有不死之意。”
1433节 再改历史
中原道教中的神鬼殊多。
而古人又好六九之数，因为易经中，六九本是至阴至阳之数。
不但斗地主有加倍、超级加倍，古人的各种阴阳术数亦有翻倍一说，因为有些古人认为可以从远古书籍的一些至理中，通过翻倍的方法，推演宇宙的全部玄奥。
是以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应运而生，示意囊括宇宙的一切诸神。
但这就和佛教经典被后人扭曲成如世俗丑陋的面貌般，道家的深邃至理亦是被后人的欲望充斥，早就面目全非。
沈约对此深有体会。
他感觉后人对黄庭经的这种三十六节划分多少有点牵强附会之意，就和后人一定要将人体解剖、固执的认为人体器官各自为战般。
黄庭经本质和修行者止观双运方法仿佛，只是披上道教的色彩罢了。
既然止观、归一反虚是必然结果，切割的越细反倒越脱离本意。
但他如今不必对众人明讲，因为他知道直接说神神鬼鬼，这些人定会深信不疑，你和他们说真相，他们反倒会产生怀疑。
这本是世人痴迷的一种表现。
有些人宁可陷入痴迷之中，也不肯清醒的思考。
是以沈约又道：“方才皇帝念的都是内景经第一节上清的内容，如果我猜的没错，这本书可能会按三十六节数显示异样。”
沈约比这些古人多了现代的认知，对《黄庭经》亦有涉猎，是以很容易想到书是以三十六节来显示地图异样。
说完后，沈约内心暗想，内景经字数不多，上清一节百余字分成两页书写，那就说一页约莫五十多字，这字体比正常古书书写的格式似乎大了些。
这其中有什么用意吗？
他的念头一闪而过，完颜晟却如言翻到了第三页，那河流上的山脉倏然不见，随即有岛屿林立。
杨幺突然轻啊了声。
沈约望向杨幺，“杨寨主，你认得……”话未说完，沈约恍然道：“难道说……这是洞庭湖内岛屿的分布图？”
杨幺缓缓点头。
沈约脑海中关联再起——洞庭湖下的困仙池、那山腹下的密室明显是天柱山那些人所为。
如今书中藏影先是天柱山，后是洞庭湖，难道说——书中显示的地形，都和天柱山太空船那些人有关吗？
有什么关系？
所有的地方都经过那些人改造过！
念头至此，沈约几乎可以肯定，再次显露的地方，肯定和洞庭湖那些地方如出一辙。
为什么？
天柱山的那些人为何要造出这多隐秘的地方？
沈约一时间想不通原委，金帝完颜晟更是诧异，“杨寨主所在的地方竟然出现在书中，实在是咄咄怪事。”
终于看向杨幺，完颜晟缓缓道：“杨寨主，洞庭湖可有什么异地吗？”
杨幺内心警惕，他本不想如实回答，可想到酆都判官和金帝有关，说不定会有透露，终于还是道：“的确是有个怪地方，那地方有八道门……酆都判官说那地方可以许愿什么的，可我始终……不知道那地方的奇异之处。”
ranwena.net
完颜烈听到八道门的时候，目光微闪，却未出声。
完颜晟闻言微笑道：“原来如此，那如果有暇，还请杨寨主为我等领路，一探究竟。”
杨幺笑笑，“当然没有问题，只要皇帝能将洞庭湖划为已有，那随时可去看看。”
完颜晟皱眉道：“那不是杨寨主的领地吗？”
杨幺和沈约蓦地到了上京，如今杨幺被灭的消息自然还没有传至这里。
完颜烈一旁道：“听说杨寨主败给岳飞了？已如丧家之犬？”
杨幺闻言微有诧异，“你？”
他绝非蠢人，听到完颜烈揭起伤疤，第一感觉不是愤怒，而是奇怪。
完颜烈如何会知道这件事情？
按照正常的时间，完颜烈绝不会知道他杨幺败走的消息了。
可完颜烈就是知道了！
当然不是沈约说的。
难道说……完颜烈和他们到达上京的方式如出一辙？
一念及此，杨幺大生警惕，想要提醒沈约，可在这种时候，却只能装作淡然道：“正是如此，不想颜先生这快知晓，倒是出乎杨某的预期。”
他知道沈约玲珑心窍，应该能领会他的提醒。
沈约亦是想到这里，暗想完颜烈多半利用了穿越空间的工具，那完颜烈是在哪里利用的高科技工具？
完颜晟却是大笑道：“杨寨主不用担心，只要找到神仙地，朕可封杨寨主一个偌大的领地，不仅洞庭，荆楚之地划归于你也是可以的。”
他感觉杨幺有用，立即开高价拉拢，倒是极为大方。
杨幺心道，如今占领荆楚的伪齐刘豫被岳飞打的喘息都难，你以为荆楚还会姓金吗？
他遇到沈约时，正在兄弟背叛、人生抉择的关键时刻，最终选择放手一切本是心中决定，是以听闻完颜晟的许诺并不热切，不过还是道：“多谢皇帝。”
完颜晟随即又翻了两页，缓缓道：“不知道这次显示的是什么地方？”他内心想的是——就算看到所有的地方，又有何用？
地方越多，神仙地不是越难找吗？
他是按照常理推测。
如果书中就是显示一个地方，那个地点是神仙地的可能性大增，但翻几页书就出一个地方，一个是天柱山、一个是洞庭湖岛屿，虽然都算是南方，可要在这两地找到神仙地，已经和大海捞针般。
更何况，恐怕还会有更多的地方显现！
琴声如旧。
诗盈早弹完一曲，可知道众人还需要研究，重按曲律再弹，是以河流亦是如常。
却没有地形显示。
众人怔住。
完颜晟又翻了一页，仍旧是这般模样。
注目沈约，完颜晟缓缓道：“先生预言，看起来有了问题。”
沈约始终看着那奔流不息的河流，喃喃道：“不错，好像是有些问题。”
完颜晟只能再次翻页，可连翻近三分之一处，河流中始终没有显露异样，不由大皱眉头。
沈约却耐心道：“下一页定然会有东西显现了。”
完颜晟感觉沈约的预知似也不太靠谱，喃喃道：“希望先生不要猜错。”
他缓缓翻看下页，紧盯着半空的大河……
倏然间，一座城池显在河流中。
众人都是啊了声，一方面是因为沈约的断言无误，另一方面，却是有太多人认知那城池的。
1434节 多国之秘
奔流不息的大河中蓦地有城池显示，如同海市蜃楼般，让众人极度诧异。
“是汴京！”完颜宗干最先轻呼一声。
他认得汴京城，因为当年他曾和完颜宗翰亲自领军攻破汴京，如何认不出那座城池是哪里！
琴声未停，诗盈完全寄心于琴声，不知外景，身旁的晴儿却是掩住了小口，她在汴京多年，自然对汴京城很是熟悉，可汴京这般的立体图，她亦是第一次看到。
看着河中那座汴京城，她如同置身汴京城前般，一时间仿若隔世。
天柱山、洞庭岛屿、汴京城……
这其中又有什么规律？
众人多是一头雾水，哪怕完颜烈也是紧皱眉头。
完颜晟却看了眼沈约，问了句，“难道说……沈先生见过此书显示地形的顺序？”
沈约摇摇头，如实道：“也是初次见到。”
完颜晟凝声道：“那沈先生如何知道朕翻的页数必出地形呢？”
众人亦是一样的想法。
如非早就看过，如何能如沈约般笃定？
沈约笑笑，“因为方才皇帝在殿中翻书的时候，翻的就是此页，那时河流中就出现座城池，是以我知道翻到此页必有异常。”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哪怕完颜烈都是震惊，心道这如何可能？沈约那时候离金帝尚远，如何能在金帝翻书合书之间，就知道完颜晟翻的是哪页？
完颜晟凝声道：“沈先生觉得朕会相信你的解释吗？”
杨幺微有紧张，暗想若是闹掰了，三人如何杀出宫中是件麻烦事。他想到了诗盈，却不去想带出晴儿。
沈约笑道：“其实没有皇帝想的那么难测，因为皇帝在殿中翻书的时候，虽然短暂，但我还是看到了书中的“心部”二字，黄庭内景经每节以前两字定为节名，心部为黄庭经内景经第十节，方才我根据第一节上清分为两页进行字数估算，算一页有五十余字。上清之后又有上有、口为、黄庭、中池等节，我在数着皇帝翻的页数，知道皇帝方才应翻到心部那节，是以才做此判断。”
看着目瞪口呆的完颜晟，沈约淡然道：“我这么解释，不知道皇帝可相信吗？”
众人听到沈约的解释，均是嗔目结舌，难信世上会有这般细心的人物，可沈约说的偏偏合情合理，让他们忍不住将信将疑。
杨幺却想，若要做到沈约这般，不但要精研经书，对经书倒背如流，还有锐利如鹰的双眼，更有精心的计算。
这些说起来容易，可要在这种紧张、奇诡的环境下全部做到这些，那实在算是神仙所能。
如果这世上真有神仙的话……
完颜晟默然片刻，终于抚掌赞道：“沈先生真乃神人也。”
众人亦是这般想法。
完颜烈一旁道：“为何黄庭经翻阅到心部这节会出现汴京城的建筑？”
没人回应。
一旁突然有人道：“人体心脏至关重要，属于中位，难道说……这个地形图，是将汴京定为中心的位置？”
众人向说话那人看去，见到那人却是合剌。
完颜烈点头道：“听闻合剌自幼就随辽国进士韩昉学习汉文经史、执射赋诗，颇有才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合剌谨慎道：“这不过是中原常理，读书人多是知晓，颜先生实在过誉了。”
他少年老成，但终究还有年少心性，见众人议论异事，而沈约的见解着实让人印象深刻，不由想要参与其中。
yqxsw.org
可他深知自己能坐上这皇位继承人的位置，不是因为势力，而是因为因缘际会，是以始终抱着谨慎的态度。
沈约心道，这个完颜烈始终对合剌另眼看待，这其中又有什么门道？
完颜烈笑笑，反问道：“既然汴京为心部，那人有五脏，还有肺、脾、肝、肾四样，而黄庭经内正有这四节响应……难道说……”
他故意拖个长音，合剌已道：“这四节想必也是对应四地？”
完颜烈一拍巴掌，喝道：“正应如此。黄庭内景经心部下节就是肝部，还请大金皇帝验证。”
完颜晟微有异样，不由向儿子看了眼，却见完颜宗磐很是茫然的表情，暗自摇头。
人之私心难去，完颜晟登基坐上皇帝，虽不赞同中原的礼仪，可却觉得中原老子死了、儿子继承皇位的方法是不错的，是以完颜宗磐强争谙班勃极烈之位，他是默许的态度。
可他完颜晟终究还被女真人本来的规矩约束，是以只盼儿子能自强，但见合剌颇有头脑，可儿子却除了武力，难有独到的见解，难免失望。
见汴京城仍是汴京城，和前面的地形般，始终没有别的变化，完颜晟终于翻到下节，汴京城突改，另外一座城池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合剌握拳，微有振奋之意。
沈约却觉得有些蹊跷。
他听完颜烈所言，立即知道完颜烈亦对黄庭经很是熟悉，可对黄庭经亦熟悉的沈约，却知道一点清醒的事实——黄庭经的确为五脏神用分部宣讲，心部的下节的确是肝部，可心部的上节却是肺部。
换句话来说，方才金帝翻到黄庭经肺部那节的时候，河中并没有显影出现。
这说明五脏对五地之说有些问题。
最少肺部没有对应地形。
完颜烈既然对黄庭经了如指掌，他没有道理不知道这个问题，但他引诱别人这般想，目的为何？
沈约隐约感觉完颜烈在操纵着眼前的局面、向某种预期的方向在走……
看着黄庭经翻到肝部那页现出的城池，众人多是默然。
半晌，完颜晟才道：“是辽国的上京城。”
他自然认得这城池。
当年辽国强盛，辽之上京、在女真人眼中，不啻于繁华的汴京城。
在他完颜晟将辽之上京踩在脚下时，倒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会以这种情况再度审视上京。
为什么？
心部呼应着宋人汴京，肝部对照着辽国的上京。
这两个都城的确赫赫有名，也是一国之都，显赫不言而喻，但和神仙地又有什么关系？
完颜晟着实想不明白，可终于翻到黄庭经肝部的下一节。
下节为肾部！
果如合剌预测的那般，肾部出，赫然又是一座城池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沈约眼皮微有跳动。
他不认识那座城池，事实上，他来到八百年前，并不认识任何一座古代城池的，但在看到那座城池的时候，他脑海中突然涌出林逸飞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一个是中原西北的方向，一个好像是……朱仙镇附近！
1435节 命运簿
画、书虽然响应，可对大多数人来说，还不如不应。
因为因响应而出现的地形越多，就让人更加迷惑。
天柱山、洞庭湖、汴京城、还有辽之上京，以及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第五个地方。
如果神仙地是和这五个地方有关，那和不存在没有区别。
哪怕金帝这般力量，也无法从这五个地方挖掘出长生地来。
可沈约脑海中线索却是益发的明朗。
他想到林逸飞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一个是中原西北的方向，一个好像是……朱仙镇附近！
林逸飞叙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渡劫迷宫，他沈约正处于那个太空船内，面对着一个奇特的模型。
模型明显是地球，地球上有几个红点。
他那时没有肯定那是几个红点，是因为有三个红点是鲜明的，但有两个是黯淡的、若隐若现的。
林逸飞认为有个红点标注的地方应是朱仙镇附近，另外一个红点大约是指西北的方向。
可地图模型不可缩放，亦不能详细定位地点。
林逸飞的判断是初估，因为按照地图比例，那个红点可以代表方圆百里的大小。
可如今沈约关联到林逸飞那句话的时候，下意识的认为，林逸飞的判断应该稍有修正——一个红点标注的不是朱仙镇，而可能是朱仙镇左近的汴京，另一个红点标注的的确是西北，也就是眼下的这个城池。
“这是哪里？”完颜晟认不出那座城池。
众人亦是茫然。
完颜烈亦是沉吟着向合剌望去。
合剌摇头示意不识，喃喃道：“好像是西北的地方。”
“是西夏兴庆府。”一人突道。
众人向那人望过去，见说话那人正是大金丞相韩企先。
自从金帝前来，韩企先一直噤若寒蝉般没有声响，此番发话，声音似有颤抖之意。
众人看出韩企先的畏惧，可着实不知道他在畏惧什么。
完颜晟若有深意的看了韩企先一眼，缓缓道：“丞相多年前，曾和西夏人有过和议，怪不得识得兴庆府。”
韩企先微微点头，示意金帝说的不错。
完颜烈缓缓道：“听闻如今西夏的国主叫做李乾顺，也着实有些本事。”
完颜晟颔首道：“不错，此人有勇有谋，着实不简单。当年……”
他欲言又止，想说的是金人曾想联合李乾顺合击辽人。西夏人自太祖李继迁而来，均是朝秦暮楚之辈，唯利是图，到李元昊那里，更是狼子野心，和宋、辽频起争端。
但到了李乾顺之时，西夏一直对辽国称臣，很守本份。在辽主耶律延禧遇到灭国之难时，曾向西夏求救，李乾顺也算仗义，数次帮辽抗击金人。
只是辽国大势已去，李乾顺随即以事辽之礼对待金国，却在宋金征战时，顺取西北千里之地，着实见识非凡。
完颜晟考虑事情多从天下争端着眼，可想到这些和琴画书棋无关，遂不多言。
沈约却是微有扬眉，心道天柱山太空船那些人标注的三个显耀红点，一个宋人的都城汴京、一个西夏人的都城，另外一个是在西南。
另外两个隐暗的红点，一在蒙古左近，如今看来，正是指向辽国上京，另外一个隐暗的红点却是指向他熟悉大雪山附近。
这些地点天南海北，究竟有什么关系？
哪怕合剌都看出书画响应显示的地形有方位之差，沈约更是早看出地形的出现并非在河流的固定位置，而是错落杂陈。
YY小说
可他既然知道这些地方的地理方位，很自然的推测上空这条河流也是张地理图，而且各地位置和他所知完全吻合。
天柱山太空船的那批人为何对这些位置刻意的标注，有明有暗，又是为了什么？
沈约着实想不明白。
他想不通，众人自然更是糊涂，看着那兴庆府半晌，完颜晟终于道：“韩丞相有何高见呢？”
韩企先微有犹豫，随即道：“皇帝，微臣只觉得这些地方很是古怪。”
众人均有点头，心道我们苦这些奇怪的地形久矣，这些地方是否有关长生不清楚，但肯定很费脑子的。
韩企先又道：“古怪有几点，首先，为何书画响应不能每节都显示内容？”
完颜宗磐一旁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或许其余页都是故弄玄虚罢了。”
众人倒感觉这个皇子倒是简单粗暴的可爱。
韩企先微有沉吟，“或许如忽鲁勃极烈所言，可哪怕我们知晓所谓五脏之地的全部位置，对于我们寻找长生地何意？更何况，上清、上有两节均有地形显示，微臣记得黄庭经心部之上一节为肺部、可却无相应的地形显示，这个五脏之说能否成立也成疑问。”
完颜晟皱起眉头，他知道这个丞相学问着实不差，而且心思缜密，所提的问题，自然大有蹊跷。
“这么说来……这个书，是有问题的？”完颜晟瞥了完颜宗干一眼。
完颜宗干立即道：“宗干不知。只是有人进献这书，说书有奇异，那人随后不知所踪，宗干实在不知此书是否有问题的。”
他将问题推得干干净净，显然觉得长生地没有指望，也犯不着将命赔进去。
韩企先缓缓道：“书不见得有问题。因为这世上难有另外一本黄庭经会显示这般奇异的景象。”
众人心道，那问题何在？
韩企先倒不卖关子，随即道：“微臣觉得，这问题在于棋上。”
完颜晟皱眉道：“此言何解？”
韩企先缓缓道：“琴画书棋，以琴启玄奥，微臣揣摩，或许揭开一切玄奥的秘密就在棋上。”
完颜晟心道，你这说了不等于没说？
但想起一事，完颜晟随即看向完颜烈，缓缓道：“颜先生，你曾经托梦于朕，说要帮朕破解棋之玄奥，既然你可破解，那棋在何处，你想必有了结论？”
完颜烈看着半空的那座兴庆府，沉声道：“不错，破解琴画书棋的秘密、就在今晚。但我还要看下黄庭经脾部响应的所在。”
韩企先缓缓道：“我只怕颜先生亦只是想借机看看琴画书的奥秘吧？”
他隐含之意不言而喻——完颜烈也不清楚太多事情，此番不过是骑驴找马罢了。
完颜烈蓦地大笑起来，激荡的殿前大钟都隐约嗡响。
笑声止歇，完颜烈已道：“其实我已经知道脾部对应的地方！”
1436节 兄弟阋墙
韩企先提出质疑，完颜晟亦有这般感觉。
完颜晟身为皇帝，礼遇沈约、完颜烈和杨幺，不过是觉得这三人有用，但沈约一个劲的让他翻书，已让他察觉沈约对这些东西并不知情。
那颜烈会不会是在钓鱼？
抛出诱饵，实则是在刺探琴画书棋的秘密？
完颜晟不能不这么想，但听到完颜烈知晓脾部对应的地方，不由道：“颜先生不妨说说看。”
他决定不做冤大头，看看这个完颜烈究竟知道多少。
完颜烈不等开口，合剌已道：“只怕这个地方就在大理国。”
众人一怔。
沈约亦是暗道合剌着实有些聪明，他的判断亦是如此，不仅是因为当初模型上那第三个红点是在西南，而且是因为各种因素均有这般指向。
完颜烈摸了下雪白的胡子，“谙班勃极烈可是因为诗盈姑娘一事，对我不满吗？”
合剌微有不自然的表情，随即道：“颜先生多心了，合剌只是就事论事，不想让人蒙蔽皇帝而已。”
上前一步，合剌解释道：“如果五脏对应说成立的话，以心肝的方向，就会发现那像一人在图中仰卧，头部向东。”
众人怔住，有些人根本没明白合剌的意思。
完颜晟沉吟道：“合剌的意思是？”
“请皇帝准许合剌讲解。”
合剌见完颜晟并不反对，招手让一个禁军过来，躺在地上，然后指着那人的心脏道，“如果汴京是心脏之位置，辽之上京城大约在此人肝部的位置，暗合黄庭经中的肝部。”
完颜晟缓缓点头，感觉合剌说的很有道理。
“兴庆府正好在此人的肾部。”
合剌井井有条道：“若合剌没有猜错，那如果黄庭经翻到脾部位置，显示的地方，应在西南。西南不正是边陲小国大理的方位？”
完颜晟抚掌赞道：“言之成理。”说罢斜睨完颜烈一眼，暗想此人想必亦悟得这个道理，故作玄虚，不想会被合剌拆穿，不知道会如何辩解？
完颜烈笑道：“谙班勃极烈不愧大金继承人，有着清醒的头脑，可哪怕是你，虽猜到经书脾部对应大理，我的确也是这般想，可大理国亦是城池无数……”
合剌反问道：“颜先生想让合剌猜猜，脾部对应大理何处城池吗？”
完颜烈眼中寒光微闪，“合剌难道知道？”
合剌淡然道：“这有何难？既然心、肝、肾部对应宋、辽、西夏国都，那按照常理揣测，经文脾部对应显出的城池就是大理的国都——羊苴咩城。”
众人怔住。
哪怕沈约都感觉这个合剌着实有些才华，要知道古代不同现代，获取知识的手段并不便利，大理地处边陲，因地势之故和诸国无争，亦难有往来，合剌道破大理的都城名字，就不是容易的事情。
而能从种种线索中得出这个结论，也着实有着清醒的头脑。
合剌静静的看着完颜烈，故作轻淡道：“颜先生，你看……这些都可以推知，并不是未卜先知的。”
他这般言语，自然暗讽完颜烈故弄玄虚、欺骗金帝。
杨幺心中却多少有些奇怪，他看出这个合剌很是隐忍，是以不久前始终沉默，但这样一个隐忍的人突然咄咄逼人，自然有原因？
ranwena.net
难道完颜烈说的是真的？这人喜欢诗盈，这才因为完颜烈的言语而有所不满？
完颜烈听合剌说出脾部对应的地方，却是神色不变，突然道：“合剌果然聪颖，但很可惜，你还是说错了。”
合剌微有眯目，自信摇头道：“不会。”
“那合剌可否和我赌一下？”
完颜烈目露寒光道：“我赌合剌所猜的是错的，若我侥幸取胜，还请合剌答应我去做一件事情。”
合剌微有犹豫，他见完颜烈自信满满，难免信心有所动摇。
“怎样？”
完颜烈略带挑衅道：“合剌进攻的时候，难道总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敢出手吗？”
合剌微吸一口气，“那我若是赢了呢？”
他毕竟年少心性，如何肯在这种时候退缩？
完颜烈淡然道：“你赢了，自然可以让我去做一件事情。”
这个交换可说是很有诱惑，以完颜烈的本事，无论谁能让完颜烈去做一件事情，收获自然不菲。
合剌盘算再三，“好，我和你赌了。”
沈约暗自叹口气，心道你小子还是太年轻，依照他沈约的判断，完颜烈开始以诗盈的感情归属挑衅，就已经在给合剌下套。
完颜烈一定要让合剌去做一件事情！
但那是什么事情？
合剌虽是谙班勃极烈，但没有实权，完颜烈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合剌亲自去做呢？
完颜烈淡然道：“好的，你我若是违背赌约，均是不得好死，你意下如何？”
合剌嘴角抽搐，可终于道：“一言为定！”
赌注制约看似儿戏，但在众人面前做赌，输了的人如何能赖账？
随即回转身子，合剌施礼道：“请皇帝翻到经书的脾部。”
完颜宗干突然道：“我觉得赌注不算公平。”见完颜烈望来，完颜宗干缓声道：“猜中总比否决难得太多。”
众人闻言，立即觉得言之有理。
完颜烈仍旧平静道：“左勃极烈的意思是？”
完颜宗干沉吟道：“我感觉颜先生既然不认可合剌的说法，也说出一处地方才是比较合理的赌约。”
合剌略有感激的看了完颜宗干一眼，知道自己还是年轻，而完颜宗干一语就让他合剌提高了胜算，最不济，也是个平手。
完颜烈淡然道：“说穿了，你们都不信我知晓速琴画书棋的秘密罢了，可我只能说一句，这世上，本没有人比我更知晓其中的玄奥。”
完颜宗干坚持道：“那经书脾部会显示什么？”
“一个寺庙。”完颜烈缓缓道，见完颜宗干发愣，完颜烈淡淡道：“我这种猜测，不会比合剌容易很多吧？”
见完颜宗干不语，完颜烈看向完颜晟，“如今只请皇帝揭开谜底了。”
完颜晟倒看得津津有味，闻言并不拒绝，缓缓的再翻下节。
河流中城池突换。
众人一阵惊呼。
合剌见到河中景象后，不由退后数步，脸色苍白。
因为河中所显的的确是一座寺庙，而非城池。
他输了。
完颜烈淡淡道：“合剌，你输了。我可以说出我的要求了吗？”
1437节 开疆斧和量天尺
沈约暗自皱眉。
他发现这个完颜烈着实可怕。
完颜烈不但对这个时代异常的了解，而且因为曾经穿越到八百年后，对这个时代的走向亦有了清晰的了解。
这让完颜烈更是如鱼得水，他切入金国，虽不用曾经的身份，但对所有人的禀性却是熟悉非常，这才能轻易的给所有人下套。
完颜宗翰不知怎地选择了完颜烈，就输得很惨。
合剌亦是完颜烈要钓的一条鱼。
如今就看完颜烈怎么处置这条鱼了。
合剌神色苍白，听闻完颜烈逼问，终于点头道：“你让我做什么？”
殿前静寂。
虽说不得好死这个制约多少有点儿不切实际，但因赌约是在金人这些权贵面前立下的，合剌若是赖账，那如何还有脸再当什么皇位继承人？
可很多人都觉得完颜烈不会认真。
一个看起来近百岁的老人，怎么会和一个半大的孩子较劲？
完颜烈淡然的说出条件道：“我想让合剌主动辞离谙班勃极烈之位，永不担当！”
一言落，众人神色各异。
完颜宗干脸色巨变。
他和完颜宗翰推举合剌为谙班勃极烈，本是要抗衡皇权，可完颜宗翰已落入造反之嫌，难得翻身，倘若合剌亦是被免，那女真贵族代表的势力绝对向皇权偏斜。
完颜宗磐却露出狂喜之意，完颜晟亦是意外。他们均觉得这个要求是有利于他们父子的。
合剌脸色如土，半晌才艰难道：“为什么？”
他不懂。
但那一刻只是在想——这莫非是完颜晟布下的一个大局，派人鼓动完颜宗翰造反，然后借此事专门削减女真贵族的权利？
完颜烈淡然道：“我没有责任讲出缘由，只问合剌是否决定实现赌约？”
他死死要敲定此事，旁人多是一头雾水，暗想这人难道和合剌有仇？
沈约内心却想到一个想当然的结论——他虽不知金国历史，但想到完颜晟若是年前身死，那自然是这个合剌接掌皇位，而由完颜宗干、完颜宗翰等人控制朝政。
换句话说，这个合剌本是如今大金的皇帝！
但历史已经悄然改变，首先……完颜晟还活着。
合剌再退位，那金人的历史可说是走向截然不同的道路。
完颜烈这么做，无疑是在改变金国的历史！
一念及此，沈约暗自心悸，心道这个完颜烈胆大妄为，偏偏极具头脑，这绝对是历史变数的重磅炸弹。
改变历史，完颜烈有什么好处？
他垂垂暮年，难道还想当上金国皇帝？借此一统天下？
沈约倒不这么想，直觉中，他知道完颜烈并不是为了皇权，若为皇权，完颜烈要铲除的应是完颜晟！
因为此刻的完颜晟，绝不像要暴毙身亡的样子。
合剌难以抉择。
一旁的完颜宗干蓦地大笑起来，“我想这不过是颜先生开的玩笑，谙班勃极烈不必当真。”
他如此一言，气氛稍缓。
合剌不等回答，完颜烈已经一字字道：“不是玩笑，亦非戏言！”
众人凛然，看出完颜烈极为认真的表情。
完颜烈凝声道：“合剌，我知道你年少老成，虽看似被人强架到皇储一位，可你内心对此却着实有着深切的渴望，不然眼下亦不会这般难以抉择。”
完颜烈一言切中关键！
完颜宗干和完颜宗翰本是一般想法，就想扶植合剌登基，自己把持朝政，可听完颜烈如此分析，倒感觉完颜烈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完颜晟眼中寒光闪动，似在琢磨着什么。
合剌脸色数变，突然哈哈一笑道：“合剌本是觉得不想辜负旁人期许，颜先生这般说，反倒显得合剌是个贪恋权势之辈。愿赌服输，合剌今日许诺……”
他以右手摸住心口，微吸一口气，这才道：“合剌卸去谙班勃极烈一位，以后亦不会觊觎此位。”
沈约暗皱下眉头，他亦看出合剌是个聪明人，此刻既然引发金帝和拥护者的猜忌，采用蝮蛇蛰手、壮士断腕之举，虽看似惨烈，却还能保全自身，也着实是聪明之举。
合剌随即向完颜晟屈膝跪倒，低头道：“但事关重大，合剌不想儿戏，还请皇帝恩准。”
殿前一片静寂。
众人注目在完颜晟身上，均想合剌将决定权交给完颜晟，内心多半存有希望皇帝不许的念头。
皇帝若是不准，那合剌倒可顺水推舟……
不想完颜晟不等众人多想，已然道：“朕准了！”
合剌脸色瞬间呈死灰之意，连带完颜宗干、完颜宗翰亦是脸色灰败。
沈约暗想，女真人以往一直算是古老的民主议事制度，如今决定下，那定会向皇权集中制靠拢。
这绝对是个重大的改变……
他念头及此，霍然向天上的河流望过去。
在完颜晟言落的那一刻，沈约蓦地感觉河流似有所改变，可一时间却无法甄别。
有句话说的好，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意思是——逝水如斯、不舍昼夜。
你看到河流的每一眼，河流其实都是不一样的。
地点还是你看到的地点，可水早不是曾经的水，河流自然难说是你看到的那条河。
就和一个人换个脑袋般，你还觉得他是原先的人吗？
半空那条河始终奔流不息，众人一直将其当作寻常河流般，是以难以注意到其中的改变，那他沈约为什么有不一样的感觉？
河流改变了什么？
还有为什么是条河流？
地图为何选择在一条虚拟河流中显示诸多地点？
这本是琴画书棋最蹊跷的地方。
合剌听闻金帝准许，身躯似乎在微晃，半晌后缓缓站起来，吐了一口气，反倒露出释然的表情，“谢皇帝。”
yawenba.net
他说完后退到一旁，又如不久前般沉默。
可他的命运，显然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因数言。
没人再去看合剌，在这里大多数人心中，没有价值的一个人就和路边的垃圾般，不用浪费哪怕片刻的目光。
完颜晟已若无其事道：“寺庙在哪里？颜先生想必知道？”他的语气听起来愉快一些。
书虽没有翻页，但对他来说，皇储之争却已翻页。
看向一旁握拳振奋的儿子，完颜晟心中暗想——颜烈此举，是暗助我们父子吗？可这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1438节 舍命做赌
完颜晟深谋远虑，虽然暂时去除心腹之患，却对完颜烈更增警惕。
从黄庭经脾部一节对应河流中现出寺庙一事，他看出完颜烈的确对琴画书棋有着过人的了解。
有用的人，他完颜晟素来都是客客气气对待的。
用完之后如何处置，那是以后的事情。
完颜烈闻言随即回道：“其实谙班勃极烈……嗯，应该说是合剌猜的并非全不靠谱，这寺庙其实和大理城有关的。”
他这时候还不忘记给合剌补上一刀。
合剌反倒无动于衷。
完颜宗干不由道：“如果这寺庙是在大理城内，合剌的猜测并非错误。”
他还试图挽救赌局结局，不想完颜烈一句话就断了他的念想，“寺庙是在大理城外。”
完颜宗干恨的握拳。
凝望着空中的寺庙，完颜烈随即道：“寺庙是大理国的国寺——叫做崇圣寺！大理国主，有的国主曾在寺庙出家。大理眼下的皇帝段和誉之父、中宗段正淳就是在这个寺庙出家为僧的。”
众人讶异。
合剌能说出大理国都是羊苴咩城已属不易，可完颜烈看起来对地处边陲的大理了然极深的样子。
完颜晟试探道：“为何此次显示的地形与众不同，不是城池，而是座寺庙呢？”
众人亦有这个疑惑。
完颜烈缓缓道：“沈先生有什么高见？”
沈约略有扬眉，暗想你不会开始钓我吧？但他始终问心无愧，亦知道如今的情况是他此番穿越不能避免的问题。
九州之王悄然的改变历史，举动和天柱山的那批人很有干系。
天柱山的那批人究竟在做什么，这也是他沈约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
“我有些不太成熟的看法。”
沈约沉吟道：“按照常识，黄庭经心、肝、肾诸节都对应一国之都，那脾部对应大理的国都是正常推理。”
众人心道，合剌已经“死在”这个推理上，你难道想要重蹈覆辙吗？
沈约随即道：“但这种关联多少有些问题，因为一个国家立下国都看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之聚，大宋立都汴京，本是少了地利。”
完颜晟微微点头，“先生高见。想宋太祖当年，本想迁都洛阳，依仗那里的天地形胜，不过被其弟太宗以一句‘在德不在险’阻止，可宋太宗的德行嘛，也不见得那么高尚，其后人的德行，更是不堪。”
言罢哂然一笑，完颜晟问道：“但这些和此图有什么关系？”
沈约缓缓道：“这说明汴京本有不是都城的可能，因此五脏对应都城之说不见得可靠。”
众人微有醒悟。
沈约凝声又道：“而且我始终觉得，这幅奇怪的地图，好像是在宋、辽立国之后出现的。”
众人心道这又是如何看出的呢？
晴儿突然怯生生道：“汴京不是我见到的汴京。”
众人微怔，一时不明其意。
完颜宗翰喝道：“大胆，这里怎有你一个奴婢说话的地方？！”
晴儿微颤，住口不言。
她斗胆参与其中，亦明白要有用才有价值的道理，她们一直依仗完颜宗翰的庇佑才幸免到今日，完颜宗翰失势，她们随即可能落到极为悲惨的局面，既然如此，为公主或为自身的以后命运，总要搏搏。
完颜晟缓缓道：“偏听则暗、兼听则明，有价值的话，从谁口中说出，都还是有价值的。”
完颜宗磐总算听出父亲是让他不要多嘴之意，垂下头来。
他看起来有些鲁莽，不是不想表现自己，可始终不知如何表现，见合剌退位，自想全力争取皇储之位，这才没事想要突出自己。
可他倒也知道自己的根基就是父亲，无论如何，都不会忤逆父亲的，这亦是他的小聪明。
完颜晟看向晴儿，和颜悦色道：“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晴儿。”晴儿立即道：“一直侍奉我家赛月公主。”
完颜晟随即道：“晴儿，你方才为何那般说？”
晴儿知道机会就在眼前，鼓起勇气道：“因为这个汴京的郭城建设还应在初期，主城也不完善，绝对不是我见到的那个汴京。”
沈约早有这个发现，见这丫头说出，并不多言。
任凭哪个大城市的初期都是简陋的，甚至因经过战火摧残、而变得满目疮痍。他沈约在分析地图出现的时间，就是在琢磨天柱山那批人开始运作的时间和规律。
但他深知晴儿如今是在竭力为她们自身的生存争取机会，如何会残忍剥夺？
完颜晟喃喃道：“的确这样。”
随即翻到黄庭经肝部那节，河中城池变成了上京，他凝望片刻，缓缓道：“上京也非今日的上京，很是古朴简陋，看起来……”
看向沈约，完颜晟沉声道：“沈先生说的不错，这张地图很可能是在宋、辽立国后出现的，但这又有什么用意？”
晴儿闭嘴，她想不到。
该说的时候说，不该说的时候闭嘴，才是做奴婢的本分。
沈约开口道：“方才颜先生说了，崇圣寺是国寺，不少皇帝在那里出家，想必崇圣寺是极为紧要的地方。”
众人多想，你这不是废话？
沈约目光闪亮，缓缓道：“因此……我更倾向于图中的地址，不是和国都有关，而是和皇帝有关的。”
众人怔住，一时间搞不懂两者的具体区别。
完颜烈却已大笑起来，“沈先生果真非同凡响，一眼就看出这个最大的关键！”
完颜晟仍旧一头雾水，耐心道：“朕不明白，两位先生能否解释一二？”
沈约才要回应，可蓦地心中抽紧，因为他脑海中闪过酆都判官面对他的画面。
哔嘀阁
地点就是这里。
乾元殿前。
酆都判官终究还是来了？！
自从特种兵突袭沈约他们后，沈约就感觉到酆都判官亦是来到了上京，如今众人齐力破解琴画书棋的秘密，酆都判官如何会错过？
但酆都判官怎地会蓦地出现在这里？
沈约皱眉思索之际，完颜烈那面扬声道：“这本是个天大的秘密，但我却可以和大金皇帝说说。琴画书棋极为神秘，但这件事最诡异的地方，不是四者各有异常，而是因为此事和五国有关，本是五国共有、且秘而不宣之秘。”
见众人都是茫然的表情，完颜烈一字字道：“百年前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可说是中原大地最有权利的五人！”
1439节 何为命运？
琴画书棋和五国有关？
众人闻言多是露出茫然不解的表情。
沈约回过神来，立即想到——百年前，有五国交锋，宋、辽、西夏、大理和吐蕃。
完颜烈说的五人，莫非就是这五国的掌权之人。
完颜晟微笑道：“愿闻其详。”
完颜烈看了眼亦在倾听的合剌，缓缓道：“有些事情，是推不出来的，只有事先知道，才会占据胜算。”
合剌若有所悟，却是闭口再不接话。
完颜烈随即道：“我说的五人，本是赵匡胤、耶律阿保机、李继迁、段思平还有……李立遵。”
他说出前四人的名姓，众人倒是多有耳闻，原因无它，那正是宋、辽、西夏、大理的开国之君。
但李立遵是谁？众人倒是不知晓。
完颜晟微有皱眉，韩企先一旁已道：“当年吐蕃纷争不休，李立遵本是吐蕃宗哥城的一个僧人，可势力颇大，信徒极多，是以是那时吐蕃最强悍的一股势力。”
完颜烈瞥了韩企先一眼，微笑道：“韩丞相博学多才，实在难能。”
韩企先心中暗凛，感觉这个完颜烈和瘟神一样，沾上哪个哪个倒霉，又如何会和完颜烈多言，是以只是回了句“过奖”，再无言语。
完颜烈见状亦不多言，继续道：“李立遵在吐蕃极具威望，在吐蕃可以称得上诸侯中的王者，而他后来扶植的唃厮啰成为真正的吐蕃王者，甚至成为西夏一代雄主李元昊的苦主，由此看来，李立遵不但有权利、亦有眼光，在吐蕃，也算是个皇帝了。”
完颜晟皱起眉头，“为何说这五人和琴画书棋一事有关。”
完颜烈淡淡道：“看来大金皇帝真有不知。”不再卖关子，完颜烈沉声道：“很多皇帝都说受命于天，但其实和天没什么关系，但这五人却和长生地的仙人密切相关。”
完颜晟神色肃然，认真倾听。
沈约却在想——完颜烈恐怕又在钓鱼，这一次钓的……恐怕就是完颜晟。
他知道完颜烈将琴画书聚集破解玄奥，随即又说其中隐秘，绝非吃饱了撑的。
“预先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沈约是心知肚明的。
完颜烈绝非是喜欢平分好处的人，他利用完颜宗翰、托梦接近金帝，然后毫不犹豫的将完颜宗翰扔入深渊，顺便胁迫合剌下位，就是为了实现他的计划。
利用完颜晟对长生地的渴望，完颜烈必定是要从中获取什么，这才不厌其烦的讲解曾经往事。
“大金皇帝可曾听过陈抟此人？”完颜烈问道。
完颜晟缓缓道：“听说那是一个神仙般的人物，朕只听说，无缘得见。”
完颜烈点头道：“不错，此人已经羽化成仙，他能成仙，长生地功不可没，但亦是他，在长生地的时候，擅自动了长生地的命运薄。”
“命运薄？”完颜晟忍不住问道，“那又是什么东西？”
完颜烈解释道：“人各有命，早成于天。那命运簿记录的是所有世人的命数。”
完颜宗干冷哼一声，“荒谬，若是真有命数一事，那我等根本不用出兵，只等命运来了，灭辽、破宋就好！”
完颜烈微笑道：“国论左勃极烈不信命数一说吗？”
完颜宗干见到对方笑容后的讥诮，心中凛然，“我只是不解罢了。”
他本是无所畏惧之人，可对完颜烈的手段，亦有了深切的戒备。
完颜烈笑道，“勃极烈说出了很多人的困惑，但坐等其成本也是一种命数，何况你在等，别人却未见得要等的。勃极烈不拼，女真人姓完颜的想拼的绝不在少数，希望建功立业的也不是少数。”
完颜宗干想说——那命运薄上的我究竟是拼还是不拼呢？
一念及此，他心中已有惘然。
若早知道哪怕拼命也落得如今落寞的结局，他是否还会再拼？
完颜烈又道：“每个人品性不同，目标不同，是以选择的道路也不同。但看似选择的不同，目标和品行又决定了他只能有几条路可走。”
众人听的似懂非懂。
沈约却知道这是性格决定命运、时势造英雄理论的另外一种翻版而已。
完颜晟喃喃道：“若真有命运簿，朕倒真想看看自身的命运。”
众人亦是这般想。
完颜烈缓缓道：“大金皇帝有机会的，不过因为陈抟拨动了命运簿的命运轮，让一些人得以看到自己的命运。”
沈约沉吟道：“就是赵匡胤等人？”
完颜烈扬声道：“沈先生倒是一猜就中。”
沈约暗想，这有何难？但你故意这么说，究竟想将众人带到哪个方向？
完颜烈缓缓道：“很多时候，我等欠缺的不是努力，而是为之努力的一个信心。当年若非完颜宗翰一帮人苦苦劝金太祖登基，金太祖未见得会将全女真人的命运做一个赌注，登基和看似强大的辽人抗衡。”
众人均觉有理，微微点头。
完颜烈又道：“赵匡胤等人不见得有破而后立的决心，但因为目睹自身的命运后，终于下定决心起事，也就成就了一番伟业。但一切成也命运、败也命运……”
“为何这般说？”完颜晟困惑不解。
完颜烈缓声道：“因为……无论宋室后人如何不成器，宋太祖还是惊才绝艳之辈。”
无人反驳。
金人哪怕将大宋打的七零八落，可有头脑的人都知道不是金人太强，而是宋人太弱。而当年宋太祖兄弟靠双棍四拳打下了偌大的宋室江山，能力绝不让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
只有懦夫才不敢承认强者的成就，女真人素重英雄，对完颜烈所言并无异议。
完颜烈继续道：“可当年宋太祖灭掉后蜀，本可顺势长驱直入，劲取大理，以宋太祖当年的能力，灭亡大理不费吹灰之力。”
笔趣阁
众人亦是赞同。
“但赵匡胤做了一件极为奇怪的事情。”
完颜烈凝声道：“当手下建议他消灭大理，将大理纳入版图后，他却在地图上用随身不离的玉斧在大理左近大渡河上一划，说了句奇怪的话——此外非吾所有也！”
众人中有学识渊博的，例如韩企先，合剌，的确都知道这个传说。
“可取不取，何其怪哉？”完颜烈的目光盯着完颜晟道。
完颜晟贵为天子，却不等喂食，一直苦苦思索琴画书棋的秘密，此刻闻言，脑海中有光亮闪过，失声道：“朕明白了。”
完颜烈一字字道：“大金皇帝明白了什么？”
完颜晟醒悟道：“宋太祖赵匡胤因为知晓自己的命运版图，是以认为大理无法取到，这才放弃了灭亡大理的想法！”
1440节 人类走向的分析
众人面面相觑。
金帝完颜晟所言匪夷所思，可事实真如完颜晟所言般——赵匡胤对大理当取未取，好像真的是因为知晓命运限制的缘故！
沈约微眯眼睛，感觉完颜烈说的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
很多高明的谎言，本来就是九成真相、夹杂一成伪装，这一成伪装通常都是最致命的。
可听到金帝提及“命运版图”四字，沈约却不由想到他那个世界的版图，亦不由想到李巨人那些人。
李巨人他们不也是知道命运后，才开创的一片天地？
八百年前的某些事情，竟然和现代很是类似。
为什么？
人性的循环？还是其中有某种奇特的关联？
完颜烈已笑道：“大金皇帝果然是明睿之人，一下子就猜到这点。不错，赵匡胤就是知道自己的命运，感觉命运不能违背，是以取消了吞并大理的念头。”
完颜晟皱眉道：“但这和琴画书棋又有什么关联呢？”
完颜烈沉声道：“很有关联。都说天机不可泄露，陈抟擅自泄漏天机，引发长生地仙人的不满，是以要惩治陈抟，陈抟自知理亏，是以主动请缨，向赵匡胤五人传说仙人之意，让这五人都恪守秘密，不能再将长生地一事泄漏出去，不然会有天谴。”
“可这秘密还是流传了出来。”完颜晟沉吟道。
他身为九五至尊，本对神仙事并不在意，可大病将死后死而复生，观念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一个人或许一生都不会改变，或许一刻间，就会发生彻底的信念扭转。
完颜晟认为完颜烈说的细节均有，可信度极高，不由认真思索。
“不错。”
完颜烈叹口气道：“都说让女人保守秘密，就和将秘密公布天下般，因为你让女人守口如瓶违背天和。不过不止女人难以守密，男人亦是如此。当我等知晓自己的命运后，又遇到仙人的传话人，要我等恪守秘密，我等真正能守得住秘密、让它烂死在心中绝对罕见。”
完颜晟微微点头，淡然道：“因此你想保守秘密，就让它烂在自己心中就好，你既然能对旁人说出秘密，旁人自然也会如你一样。”
说话时，他似乎向韩企先的方向看了眼。
韩企先的衣袂无风自动。
沈约早将一切细节看在眼中，知道韩企先必定知道金帝一个骇人的秘密。金帝并不因此杀韩企先，不是因为秘密不够重大，而是还需要韩企先。
完颜烈赞道：“大金皇帝一语中的，赵匡胤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将自己的这个秘密告诉了胞弟。”
一些人还在迷糊的时候，完颜晟已然叹道：“兄弟亦信不得吗？”
完颜烈一字字道：“不但兄弟信不得，儿女父母亦信不得，除了你自己，其实谁都信不得！”
完颜宗翰本来一直如死人般，闻言冷笑道：“恨不得早听君的今日智语。但你这般说，不是告诉皇帝，你也信不得吗？”
他对完颜烈出卖他一事始终耿耿于怀，如今忍不住攻击完颜烈。
完颜烈笑了起来，“我自然也信不得。我们眼下只是做个买卖，并不是讲道义，我自然有所图，若无好处，我白发苍苍、何苦让你们明白这些事情？”
他如此一语，反倒让很多人无话可说。
完颜晟微笑道：“颜先生倒是真小人。”
完颜烈丝毫不动怒道：“我如此年迈，虽仗着内功精绝维系性命，可毕竟也没有多少日子可活，挖掘长生地一事非我一人可为，这才找到了大金皇帝。我为大金皇帝求得长生，自己顺便也混个长生，要求不算过份吧？”
完颜晟缓缓点头，“绝不过份！”
沈约却断定完颜烈绝不是为了长生。
只有怕死之人才会求长生，完颜烈或许手段极为毒辣，但他绝非怕死之人。
怕死之人，如何会为只见爱人一面，面对不可知的穿越？
完颜烈继续道：“可赵匡义却有些过份，他听兄长所言，竟然悄然将此事泄漏出去。”
完颜晟目光微闪。
完颜烈突然道：“杨寨主见多识广，自然明白赵匡义此举的用意？”
杨幺不想完颜烈会突然对他提名，谨慎道：“赵匡义想必是想让兄长死的。”
他无所忌惮，是以一言就切中人性最卑劣的地方。
完颜烈抚掌大笑道：“正是如此，那时候中原和北方不同，还是盛行皇帝死了，儿子继位的传统。若是正常流程，赵匡义是当不上皇帝的。”
完颜晟微有扬眉，淡然道：“金国和中原还是不同的。”
他也是以兄弟的身份继承皇位，听完颜烈这般说，难免觉得完颜烈暗有所指。
完颜烈继续道：“有关神仙地一事泄漏后，赵匡胤大惊，是以让胞弟赵匡义严查此事。赵匡义敷衍之下，却另作文章。赵匡胤觉得违背仙人旨意，日日寝食难安，等到终于察觉赵匡义参与此事时，召赵匡义入宫对峙，却不想赵匡义趁兄长惶惶之时，早收买了皇宫内外的人手，亦在赵匡胤饮食中做了手脚。”
摊摊手，完颜烈淡淡道：“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晓了，赵匡胤夜晚暴毙身亡，而赵匡义随即当了皇帝。”
众人见完颜烈说的毫不犹豫，暗想这件事难道是真的，不然完颜烈如何说的这般肯定？
baimengshu.com
完颜晟缓缓道：“中原自称礼仪之邦，看起来亦不过如此。”
完颜烈笑道；“中原所谓的礼仪，从来不过是吃人的幌子。”
完颜晟缓缓点头，“后来呢？赵匡胤真的死在赵匡义的手上？”
这是一桩悬案，哪怕完颜晟亦想知道。
完颜烈淡然道：“大金皇帝若是赵匡义，会让兄长活着吗？”
一言落，殿前静寂。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金国和宋朝开国的皇位继承都是兄死弟及，情况很是相似，完颜烈说是的大宋的事情，谁又能保证，他不是在影射大金的事情？
完颜晟却是神色不改，问心无愧的样子，只是道：“朕只是好奇一点，这是百余年前的事情，颜先生如何会这般肯定？”
完颜烈摇头道：“对大金皇帝来说，是很遥远的事情，对于老夫来说，却绝对像是昨日的事情。”
言罢一扬手，一柄玉斧已然出现在完颜烈的手上。
众人凛然。
金甲护卫倏然挡在完颜晟身前。
1441节 长生绝后
皇帝面前的人突然掏出一把斧头，作为护卫，第一个念头自然想到的是对方要行刺。
完颜晟却是淡定道：“退下。”
那些金甲护卫如同机器人般，闻言闪到一旁。
完颜晟看着完颜烈手中的玉斧，缓缓道：“这难道就是赵匡胤贴身的玉斧？”
众人闻言，不由好奇的看向那柄斧头。
斧头很是小巧，通体晶莹，看起来更像是信物，而非杀人利器。
完颜烈笑道：“大金皇帝好胆量、好眼色，一眼就看出这就是赵匡胤的随身玉斧。”盯着金帝，完颜烈缓缓道：“皇帝就不怕我蓦地出手害你吗？”
完颜晟淡然道：“杀了朕，对颜先生而言，有何好处？”
完颜烈叹道，“大金皇帝果然想的明白，老夫处心积虑百余年，就为寻到长生地的秘密，当年赵匡胤在时，我还是个极为年幼的孩子，不想须臾间百余年如白驹过隙般。”
韩企先不由道：“颜先生高寿？”
他身为大金丞相，头脑自然是有的，感觉完颜烈如果在赵匡胤的时候就活着，那实在是个神话，这般询问只为提醒完颜晟。
完颜烈掐指计算，喃喃道：“老夫年龄已然一百六十有余。”
众人大惊。
韩企先满是不信的表情，缓缓道：“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完颜烈冷笑道：“听闻韩丞相也是个人杰，今日一见，却感觉言过其实。”
韩企先不语。
完颜烈却不放过韩企先，缓缓道：“今人往往三十才立，四十就亡，年过半百之人都算是长寿之人，是以韩丞相听闻老夫活了一百六十年有余，自然不信。”
韩企先沉默不语。
完颜烈沉声道：“但韩丞相岂不闻远古神人黄帝有云——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黄帝内经亲载此事，难道韩丞相以为是古人在骗你？”
韩企先终于道：“颜先生一席话实在振聋发聩。韩某不才，从未见过活过百岁之人，是以听闻先生所言，难免诧异，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完颜烈却是咄咄逼人道：“你未见过，令先祖难道没有见过？”
韩企先突现讶然之色。
完颜烈随即道：“令先祖的量天尺，如今早就不在，但你作为韩家少见的杰出后人，想必听闻过此事。”
韩企先眼皮微跳，如同见鬼般喃喃道：“不可能，绝无可能！”
完颜晟不由道：“韩丞相，颜先生所言何意？”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完颜晟听闻“量天尺”三字，虽不知道何物，可却知道这一定又和神仙有关。
沈约却知道完颜烈所言半真半假。
假的是，完颜烈或许百余岁，但不见得一百六十多，而且完颜烈在很长的时间，不是活在百年前，而是活在八百年后。
这是完颜烈谎言巧妙的地方。
因为除了知道真相的沈约，旁人一定认为人的存活的时间是线性的。
完颜烈刻意误导众人，一方面是因为除了他沈约外，没人能揭穿此事，二来世人对这般有近乎神仙年龄的人，更会相信。
完颜烈在编织着一个完美的谎言。
但他的谎言中却有极多的真相，宋太祖的玉斧，韩企先祖先的量天尺，均是完颜烈查得的真相。
韩企先听皇帝发问，不得不说道：“皇帝，这是臣族中的一件秘事，臣只是听闻，只因太过荒唐，是以从未向皇帝说之。再说，量天尺早不知去向，臣只怕节外生枝。”
完颜晟笑道：“说说无妨。”
韩企先闻言不敢再隐瞒什么，垂头道：“听闻当年韩家先祖韩公德让得到一把奇特的尺子，这尺子竟可丈量世间万物大小。”
众人都有些迷糊，暗想丈量尺寸的尺子是常见的，但世间万物有大有小，很大的东西又如何丈量？
完颜晟喃喃道：“还有这种神奇的东西？”
韩企先苦笑道：“皇帝不信，臣也是不信的。家族秘传，韩公德让本来就才华匪浅，得到这量天尺后更是如虎添翼，屡次击败宋太宗赵匡义对辽的不利企图，甚至杀得赵匡义落荒而逃。”
微有凝顿，韩企先又道：“辽宋澶渊之盟，亦是韩公一力促成。听闻那时候辽之名将萧挞凛被宋高手射杀阵前，辽人军心浮动，韩公算定辽、宋终将平和百年，这才建议的萧太后定下澶渊之盟。”
轻叹一口气，韩企先惭愧道：“小子无能，对先祖往事所知亦是寥寥，但听闻韩公在世的时候，量天尺已然不见。”
“你知道韩德让的量天尺从何而来？”完颜烈问道。
韩企先默然片刻，缓缓摇头。
“颜先生看来是知道的。”完颜晟很有兴趣道。
完颜烈一字字道：“量天尺和开疆斧本出同源。”
韩企先微有错愕。
完颜晟惊奇道：“难道说，这两件东西都是从神仙地传出的？”
沈约凝目完颜烈手中的开疆斧，入定微观，就见玉斧内果真有白点环绕。
这的确是高科技的工具，只是被常见的外表伪装。完颜烈拿的真是赵匡胤的随身玉斧？完颜烈说的有关赵匡胤等人的事情很像是真的。
2k小说
完颜烈赞道：“大金皇帝果然英明，很快想到这点。”
“这么说……”
完颜晟沉吟道：“那所谓的量天尺，本是耶律阿保机随身之物？”
完颜烈抚掌赞道：“正是如此。五人之中，只有耶律阿保机最是聪明，绝口不和别人谈及命运簿和量天尺一事，这才得以善终。而他死后，量天尺并没有和他葬入墓中，反倒留在辽宫大内就是个明证。”
看向韩企先，完颜烈缓缓道：“韩丞相的祖先韩德让深得辽景宗信任，被景宗赐予宫中玉尺，示意称赞韩德让有规守矩，国之栋梁。那时候景宗自然已不知道量天尺的来历，不然怎会将尺子赠给韩德让？”
韩企先脸色微白，不想这人比他自己还了解韩氏的历史。
完颜烈又道：“但韩德让得到量天尺，却激活了它的神用，自此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屡次击败失去开疆斧的赵匡义。韩德让虽不明量天尺从何而来，却难免敝帚自珍，不敢公示，以免被皇家要回。”
“但尺子还是丢了。”韩企先皱眉道。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韩德让如何会丢失量天尺。
“并非丢失，而是被神仙索回！”
完颜烈沉声道：“因为使用仙物，本有代价！韩德让无法承受的代价。”
1442节 金太祖的秘密
殿外灯火通明，更有头顶大河照得此间亮如白昼，却又诡异非常。
众人听到完颜烈提及“代价”两字时，如同念着古老咒语般，倒有大半不寒而栗。
韩企先忍不住道：“要使用仙物，究竟要付出什么代价？是哪个神仙索回了量天尺？”
泥菩萨也有土性，韩企先身为大金丞相，终究也是有骨气，眼看完颜烈对他韩家先人似有诋毁，不由得认真分辨。
完颜烈嘴角反倒露出丝微笑，“韩德让付出的代价就是此生不能泄漏这个秘密，若秘密流出，当事人就有绝后的可能。”
韩企先怔了下，随即哂笑道：“韩家并未绝后。”
“因为韩德让和耶律阿保机均是聪明之人。”
完颜烈凝声道：“他们也真正的让秘密烂在肚子里。而宋太祖泄漏秘密，落得诸子命运悲惨的下场，而李继迁因为泄漏此事，遭遇英年早逝，被人伏击，乱箭穿心的下场。”
看着韩德让，完颜烈缓缓道：“韩家祖先韩德让做到了守口如瓶，让人完全不知道量天尺和神仙地的关系，这才得以保全后人，但韩德让内心终究不服，使用量天尺多年，他误将量天尺的能力等同于自身的能力，是以在被神仙索回量天尺后，做了一件事情来证明自己的成功绝非依仗量天尺，结果却证明他大错特错。”
“是什么事情？”韩企先神色似有异样。
“韩德让主动请缨讨伐高丽。”
完颜烈缓缓道：“却因为他的决策失误，导致辽人精兵大丧，韩德让多年来屡战屡胜，竖立的前所未有的信心和威望蒙受致命的打击，遂变得一蹶不振，归国途中，就抑郁而终。”
韩企先冷笑道：“听颜先生这么说，家祖韩公倒和江郎才尽仿佛。莫非说……南朝江淹，亦是从神仙地获得神笔？”
见完颜烈直勾勾的看着他，韩企先有些发毛，“不才说错了什么？”
完颜烈沉声道：“你没有说错，相反，你说的恐怕很正确。”
韩企先反倒发愣，“我哪里说对了？”
完颜烈肃然道：“江淹本南朝人物，以别赋的‘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闻名天下，但他后来却是词彩匮乏，判若两人。世间流传他被索回神笔，导致才华骤降，但难辨真假，可据我所知，他的确有可能从神仙地取得了生花笔，才让他文如泉涌。”
微有沉吟，完颜烈又道：“其实这世上见得神仙地、取得神仙地仙物的人着实不少，可终究有聪明克制之人对此守口如瓶，这才让神仙地的很多事情不为世人知晓。”
沈约饶是见多识广，闻言亦是惊奇，暗想完颜烈说的历史记载的事情，偏偏能和神仙地暗自吻合，着实有着编故事的本事。
可所有的事情若是真的呢？
沈约陷入沉思，琢磨其中的可信度。
韩企先不由笑了起来，“承蒙颜先生讲了一个很好的故事，可颜先生却不小心露出了极大的破绽。”
殿前火把熊熊，照得众人脸色明暗不定。
完颜烈脸上深刻的皱纹挡住他太多的表情，黑暗中，只见他眼眸中光华大盛，“看来韩丞相并不信我。”
韩企先凝声道：“颜先生若能圆上那些破绽，韩某才会信服。”
完颜烈盯着韩企先，一字字道：“难道韩丞相想要效仿合剌方才的举动，和老夫赌上一赌？”
一言落，众人肃然。
合剌悲惨的下场并不遥远，众人甚至可以认为合剌的人生已然完结。
有些人，本是不成功毋宁死的。
韩企先身为大金丞相，若是赌输，极可能会变得一无所有，这样的赌注，谁能承受？
不想韩企先居然道：“颜先生有意，韩某倒可以和颜先生赌一次。”
他突然向完颜晟深施一礼道：“臣本辽人，辽国灭亡后，微臣是得皇帝赏识才不但幸免于难，还能入仕京城，侍奉在皇帝左右，韩企先的官职和这条命，本是皇帝所赐，如果做赌，还需皇帝准许。”
众人听韩企先说的言辞真切，不由微有动容。
韩企先和合剌都曾请示过皇帝，可合剌是想拉个垫背的，韩企先却想一力承担所有的事情。
两者作为，本是高下立判。
金帝神色复杂，望了韩企先半晌，终于道：“韩丞相自入大金以来，兢兢业业，贤德公正，朕是极为欣赏的。”
哂然笑笑，完颜晟缓缓道：“无论我们如何尔虞我诈，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对于真正节操高尚的人，还是心怀敬仰的。”
他这般言论，无疑是给韩企先极高的评价。
韩企先目露感激之意，低声道：“谢皇帝赞许。”
“但这些年来，韩丞相所为均是为了大金、却少有为自己考虑的时候。”
完颜晟轻声道：“朕有感于此，就让韩丞相做一天自己。今夜，无论韩丞相做了什么，朕都赦你无罪。”
见韩企先微吁一口气，完颜晟又道：“但因为是你自身的赌约，亦不会和金人再有什么关系。”
韩企先双手抱拳施礼，“遵旨。”随即转身对完颜烈道：“颜先生，韩某跟你赌了。若是韩某有幸揭穿你这个故事的问题，还请颜先生为韩某做一件事情。”
baimengshu.com
完颜烈竟然沉默片刻，这才点头道：“当然没有问题。但韩丞相若是输了呢？”
韩企先斩钉截铁道：“你自然可以让韩某做一件事情，包括去死。”
众人微惊，都感觉韩企先并无绝对获胜的把握，却有赴死的决心。
完颜烈淡然道：“我让你死有什么用呢？一个人，活着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不过……韩先生可以发问了。”
他这般称呼，自然是说这个赌约只是两人的私人恩怨，和朝廷无关了。
完颜宗磐听得头大，暗想你们在说琴画书棋和长生地的关联，为何又扯不相关的事情。
他就是喜欢听个结局，但见父亲凝神倾听，倒不敢造次多言。
韩企先沉吟道：“今夜有幸听到颜先生讲的一个故事……”
“是事实。”完颜烈纠正道。
韩企先淡然道：“事实不该是漏洞百出的。”
1443节 段思平的钟
韩企先是为金人贤相。
沈约本不知道韩企先为人，但观其言行，再听金帝对韩企先的评价，基本可以肯定这点。
贤相自然是清醒的。
清醒的韩企先究竟看出了完颜烈所言故事的多少破绽？
完颜烈并不焦灼，“老夫倒想听听韩先生的想法。”
“按照颜先生的说法……”
韩企先沉吟道：“神仙地自古就有的……”
完颜烈立即道：“我没这么说过。”
韩企先怔住，“你方才不是说江淹的生花笔来自神仙地。”
完颜烈淡然道：“我也说过很多人终究守口如瓶，让我无法探知更多的秘密。江淹的生花笔大有可能是来自神仙地，但我无确定的证据。”
一扬手上的玉斧，完颜烈凝声道：“我没有找到生花笔，但找到了开疆斧。因此准确来说，神仙地的事情大约是在近二百年来才得到确定。”
沈约倒感觉完颜烈这个判断极为有用。
这可能是说——天柱山太空船那批人穿越时间是此刻的二百年前左近。
韩企先点头道，“好的，就算神仙地是出现在这二百多年，那根据颜先生的描述，是陈抟这个仙人动了命运薄，这才将命运透漏给赵匡胤、李继迁等五人。”
完颜烈没有否认。
韩企先又道：“赵匡胤等五人均得到神仙地的仙器，助他们得到天下？比如说赵匡胤的开疆斧，耶律阿保机的量天尺……”
完颜烈微微点头，“看来的确如此。”
“但这五人都必须严守这个秘密，不能让外人知道神仙地的存在，若是违背，必定遭遇到悲惨的命运。”
韩企先缓缓道：“耶律阿保机、和家祖韩公因为信守诺言，是以没有惩罚。赵匡胤不但被兄弟背叛，还落得近乎绝后的下场，而李继迁亦是被乱箭穿心，不得好死？”
众人闻言暗想，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这些开国君主均要南征北战，死在疆场上几率很大，若说这是死于仙人的惩罚，多少有些牵强。
完颜烈却是点头道：“据我所知，的确如此。”
“李立遵后来的确亦是没有善终，想必他亦是泄漏了神仙地一事。”
韩企先沉声道：“那段思平呢？他遭受到什么惩罚？还是他亦没有泄漏秘密？”
完颜烈淡然道：“这是个问题，不是破绽。但我可以告诉你，段思平的遭遇最是奇特，他的经历远胜过其余四人。”
韩企先微有皱眉。
他始终觉得完颜烈所言过于荒唐，更认为完颜烈目的诡异，如此拼命做赌本是为金帝着想，但听完颜烈所言，就觉得完颜烈对赵匡胤五人有着深切的研究。
小书亭
完颜烈随即道：“可如今并不急于说段思平的事情，你认为事实的破绽何在？”
韩企先盯着完颜烈，一字字道：“破绽就是——我稍微多知道些历史，知道耶律阿保机死的时候，宋太祖赵匡胤尚未出生。”
众人中有聪明之辈均是眼前一亮。
韩企先随即凝声道：“那试问陈抟是哪年改动的命运簿呢？”
合剌握紧了拳头。
他输给完颜烈，自然和韩企先同仇敌忾，忍不住接道：“韩丞相说的不错，无论陈抟哪一年动的命运薄，可耶律阿保机和赵匡胤不可能同一时间知晓命运！”
随即想到了什么，合剌随即道：“颜先生莫要告诉我们，神仙地的神仙任由陈抟动了数次命运薄。一之谓甚、岂可再乎？我想那些神仙也不会如此愚蠢吧？”
完颜烈冷冷看了眼合剌，“合剌难道还准备和老夫再赌一次？”
合剌看到完颜烈凌厉的目光，内心凛然，不由退后一步。
韩企先已道：“合剌所言，正是不才想问的事情，还请颜先生作答。”
他想到这个致命的问题，却不想给完颜烈喘息的机会。
完颜烈笑道，“我还以为韩丞相会有什么高明的看法，不想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韩企先坚持道：“请颜先生解释！”
完颜烈并不含糊，立即道：“韩丞相难道如合剌小儿般，只听其一，却忘记我说过——是陈抟拨动了命运簿的命运轮，让一些人得以看到自己的命运。”
韩企先微有皱眉，反问道：“此为何意？”
完颜烈亦问道：“韩先生觉得命运薄是个什么东西？难道和丞相府的案牍、帐房先生的账本般吗？”
韩企先无法回答。
他虽然才情匪浅，可毕竟局限认知，不能想象命运薄的形状。
沈约突然道：“命运薄究竟什么模样呢？”他倒真想知道此事，因为他心中设想，所谓的命运薄可能和大数据分析有关！
换句话说，命运薄和他沈约能进行预知差不多，都能通过诸多数据的输入，将事情的脉络整理清楚。
可命运薄应该有更强的运算功能？
他沈约多是预测某人的事情，可命运薄却能算出很多人的轨迹？
“沈约，何为命运？”完颜烈突然道。
沈约默然片刻才道：“望去如麻、回首一线。”
众人微怔，想着沈约对命运的形容，虽然简单，却蕴藏着极为深刻的道理。
韩企先闻言更是痴立当场，一时茫然。
完颜烈抚掌叫好，“沈约不愧是沈约，总能一言中地。不错，命运看起来错综复杂，但等回首时，才发现如此简单。很多人妄想改变世间命数，自身却不过如繁树一叶，只能生、长、枯、落，全然不能做主。”
杨幺缓缓握拳，内心颇有起伏。
他这一生，好也好、坏也罢，本自认是波澜壮阔，但听沈约、完颜烈所言，才发现亦是平淡如斯。
“不过有人却能如树干般，终究可以决定繁树的规模。”
完颜烈盯着韩企先道：“这世上没了你韩企先，还有韩企中，韩企后，你最多如树干一分枝，只增树干繁茂，若说能改变树干走向，那是力有不及。”
韩企先闻言失魂落魄般，一时不能言。
他先是入仕大辽，后因才能得以辅佐金帝，成为大金丞相，着实算是举世罕有之事，可在完颜烈眼中，他亦不过是树干一支，徒增繁茂？
话语极为刺耳，可韩企先因为清醒，却知道完颜烈说的丝毫没错。
你的命运，任凭你如何努力，在时间的变迁中、终究不过是一条线而已。
回首看去，简简单单。
1444节 呕血谱
韩企先熟悉辽国和大宋的典章制度，入仕金国，金朝典章多出其手，是将金人从蛮荒带入礼仪之国的中坚力量，自认博学多才，可完颜烈、沈约的命运论却是他前所未闻的事情。
或许说他曾经想过命运一事，但因世人贪生厌死的本性，有意无意的忽略这点。
此番听到完颜烈所言，韩企先内心着实震颤。
合剌一旁想提醒韩企先——完颜烈用的是拖延之法，因为完颜烈始终没有解释赵匡胤五人均知命运的那个破绽。
完颜烈突然向合剌望来，“合剌一定觉得老夫是故意拖延。”
合剌嘴唇喏喏，并不能言。
他虽是年少老成，可完颜烈百余年的光阴绝非虚度，他如何能斗得过老辣的完颜烈？
“老夫不过是看韩先生是个好人。”
完颜烈缓缓道：“这才好心点醒他几句。你合剌自认为老夫陷害于你，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合剌内心凛然，暗想这老头难道暗示我合剌以后的命运会因登基而悲惨吗？
完颜烈随即回到命运的话题，“世人难数，命运簿自然不能将所有人的命运历历记录，亦因为太多人不过是世间繁树一叶，无足轻重，根本没有记载的必要。”
众人听了，多是茫然，心道自己有没有被命运薄记载的资格呢？
完颜烈又道：“只有成为树干分支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命运薄，而神仙地的命运薄和传说中阎王地府的命运薄不同，它记录的是全部世人的命运共同走向。”
沈约一旁目光更亮。
旁人都被神仙地流传出的诡异事件吸引，或因此茫然，或因此痴迷，但他因为早有设想，是以听的益发清楚明白。
完颜烈提及的命运薄极可能是极为高明的科技。
这项科技可以对全人类的行动进行模拟分析，分析人类走向！
在现代，分析全人类的命运并非匪夷所思的事情，而是早就提到课题上的计划。
不过人类自我分析活动因为人类群体社会模型的难以确立，是以始终处于初级阶段。
完颜烈沉声道：“命运如线，命运如水，并非是一刻的时间可以囊括。”
韩企先内心颤栗，倏然明白完颜烈的意思。
完颜烈哂然道：“只有繁树整体命运才是命运薄记录的命运，亦只有那些有可能成为主干的人，才有能力感知命运薄的命运，我这么解释，韩先生可否明白？”
siluke.com
韩企先失魂落魄的点头，合剌却不由道：“我不明白。”
完颜烈字字凝寒道：“你终究还是个孩子。”
合剌倔强道：“我认为真正的解释不应该是故弄玄虚。”
完颜烈哂笑道：“你是在为自己的无知找寻借口吗？你这般的人，是否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合剌怔住。
他自被推举到谙班勃极烈后，满脑子自然想的是如何做一个合格皇储、成为一个皇帝，今日听完颜烈直指内心的问题，不由茫然。
完颜烈随即道：“但老夫不妨为你这种无知之人指点一二，命运自耶律阿保机起，由段思平继，再到李继迁、赵匡胤，直至李立遵，这才能形成一条完整命运线。”
看着终有所悟的合剌，完颜烈若带讥诮道：“如果神仙真的只有在某个时刻才能告诉某些人的命运，那他和相士有何区别？真正的命运不是点，而是线。”
深深吸了一口气，完颜烈总结道：“命运轮牵扯的是多人、延展的命运，知会那些人的方式，也不是圣旨或者文书，而是靠一种极为奇妙的方式。”
看向天空的河流，完颜烈凝声道：“诗盈能让琴画书响应，在场之人却多不可以，由此可见，世间奇妙，远超过你们的想象。既然如此，你们想的所谓在固定一个时间，将消息传给五个人，不过是俗人之想，凭借这般想象，也无法真正得窥神仙地的玄奥。”
合剌木然不语。
韩企先终叹道：“听君一席话，悔读多年书。今日不才终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颜先生，不才输了。”
众人一怔，不想韩企先挑战的快，认输亦快。
“不知颜先生有何吩咐？”韩企先反倒神色坦然。
完颜烈淡然道：“吩咐倒是不急。”
“但颜先生提及琴画书棋城池和五人相关，想必很有缘由。”完颜晟提及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究竟如何通过琴画书棋前往神仙地！
“当然很有缘由。”
完颜烈缓缓道：“赵匡胤五人不但知晓自身命运，亦是得窥神仙地的玄奥。我们要到神仙地，不但要从琴画书棋入手，还要从和五人的经历着手。”
完颜晟不由道：“那五人也是经历琴画书棋得入神仙地吗？”
完颜烈摇头道：“我不能肯定。”
微微吸气，完颜烈又道：“但我终于肯定我所知的并无问题。”
众人倒是多想问一句——你究竟知道什么？
完颜晟目光闪动，缓缓道：“看来颜先生知晓很多秘密。”
“那是自然，我这一百年多年，苦苦追寻神仙地的秘密，这天底下，只有我才知道长生地最多的秘密。”完颜烈故作感慨道。
完颜晟迟疑道：“那先生早对经书所显之地有所了解？”
完颜烈哈哈笑道：“大金皇帝最是聪明，终于想到这点。”
合剌脸色惨白，自然认为败的太冤枉——对方全知底牌的和他赌，他如何能够不输。
“因此……”
完颜晟迟疑道：“黄庭经还有哪节显然何地，颜先生也是了然了？”他如此发问，自然是试探完颜烈所言的真假。
完颜烈却是毫不迟疑道：“正是，据我所知，经书之后的各节，只有‘若得’一节再会显示地形。”
完颜晟立即翻动经书，等翻到“若得”那节，河流中的确有个地形显示。
地形看起来并没什么规律，只是一块土地孤零零的显示在河流中，众人见到，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那是何地。
而完颜晟再翻余页，均无显示。
重回‘若得’那节，完颜晟缓缓道：“今日朕才知道颜先生学识渊博，举世不做第二人想。”
1445节 势子
众人听金帝赞许完颜烈学识渊博，心中多想——这人活了一百多年，只要岁数不活到狗的身上，知道的自然会多。
他们却忘记了，越老越糊涂反倒是世间常态。
完颜烈听闻赞赏，却没有丝毫自得，摇头道："我只对长生地有关的事情才了解，若论典章、礼数方面，差韩丞相太远。"
韩企先微微摇头，心道我一直自认为礼仪之邦极为重要，可大金灭辽、破宋，以野蛮破文明，那文明和野蛮究竟哪个更为高明？而在命运论之下，我韩企先所为，又有何作用？
完颜晟目光灼灼，"那颜先生自然知道如今''若得'';这节对应的这块地方何在？"
他已对完颜烈所言的长生地传说极为深信，自然想知道最多的秘密。
完颜烈却是看向沈约，"沈先生可否知道呢？"
光芒似乎尽照在完颜烈的身上，等完颜烈提及沈约，众人这才想到——如今这殿前，能让这狂人也是客气询问的人、似乎只有沈约了。
沈约看着河中那块地形，沉吟道："根据上京、汴京、兴庆府、崇圣寺、太湖、天柱山等地的分布来推测，这块土地应在很东的方向。"
合剌、韩企先都是微微点头，他们也看出这点。
沈约缓缓又道："我若是没有看错，这块土地本在...东瀛，是东瀛的一个岛，名叫...九州。"
他很是缓慢的说出这点，内心却是颇为震撼。
看到经书"若得"章节对应的地形后，他其实一眼就认出了是九州。
在明界的时候，沈约曾因月亮角的事情前往日本札幌。
他出行前，自然对日本的地形进行了了解。
虽然在日本之旅没有前往九州岛，但他已将九州岛的轮廓记忆下来，如今天空河中显示的地形无论从比例、方位还有形状来说，九成九的是九州。
知晓九州亦在经书对应之地后，沈约瞬间想到太多事情。
战神源赖义...
神心一谷...
八幡太郎的失信...
东瀛战神的事情和中原五人的经历何其相似？
养蛊的概念再度浮现在沈约的脑海。
当初亚特兰蒂斯人以养蛊方式培育人类，加快人类的科技发展，让其加速到亚特兰蒂斯人所需的技术节点。
八百年的宋金也很类似——选中一批人，成就其伟业。
可和养蛊不同的是——这一次，明显没有科技的提升，只让各个帝王按照他们命运操作。
目的何在？
沈约有些想不明白，可看到九州岛，他难免又想到九州之王，九州岛和九州之王是否有什么关联呢？
完颜烈缓缓道："沈约就是沈约，认出这就是东瀛的九州。"
众人面面相觑，那时候东瀛和中原虽有交流，但神秘之处比大理、吐蕃还有过之。众人知晓东瀛人都是罕见，更不要说了解那里的地理。
lingdiankanshu.com
"而且...沈先生似乎也想到东瀛的很多秘密。"完颜烈缓缓道。
沈约目光微闪，明白完颜烈的用意。
当初坂田诺夫那帮人探寻渡劫迷宫的时候，完颜烈亦在，完颜烈知道那些人的用意，经历了这多年，更知道那些人亦和神仙地有关？
"颜先生是想说..."
沈约顺着完颜烈的话题道："东瀛战神源赖义、还有八幡太郎，都是从神仙地取得的神心一谷，嗯，也就是获取了神力？"
完颜晟等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沈约说什么的样子，可又感觉沈约知道的隐秘也绝不在少数。
完颜烈大笑起来，"沈约，这天下能和老夫真正讨论神仙地的人，只有你一个。不错，当初源赖义和其子八幡太郎均是获得神仙地相助，这才在东瀛创得一番天下。"
沈约凝声道："但八幡太郎亦是违约泄漏了秘密，是以源氏一蹶不振。"
他这么说的时候，其实是有疑问的——坂田诺夫他们说的是源氏是在渡劫迷宫得到的神力，可完颜烈却说源氏在神仙地得到神力。
有一方撒谎，还是另有蹊跷？
完颜烈却是一口咬定道："正是如此。"
沈约皱眉道："但我有一事不明，还请颜先生赐教。"
完颜烈这次却不做赌，只是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神仙地赠与赵匡胤、源赖义等人能力的真正目的。"沈约凝声道："他们为何求的是能力，而非长生？"
完颜烈缓缓道："这自然包含一个天大的秘密，我倒有个猜想，就不知对也不对。"
沈约客气道："颜先生的猜测若是不对，那只怕很难有正确的猜想了。"
完颜烈蓦地反问，"你知道世人为何会繁衍？"
他这个问题极为奇特，将世人认为天经地义的事情问出，却让众人思考下，觉得奥秘无穷。
沈约却是简单道："因为世人会死。"
他回答的亦妙。
众人闻言，都感觉沈约如打禅机般。
不想完颜烈却是放声大笑起来，"回答的极好，有死才有生，有生才会死，这是世人被创造的规律所在。可若是世人不死，那要生何用？"
沈约有些诧异道："颜先生想说，长生之人，就不会再有后代，失去了繁衍的能力？"
一言落，众人惊奇。
他们不能不说沈约的说法很是离奇，但亦很有道理。
完颜烈抚掌道："我想的亦是如此。长生就要绝后，可绝后之人，只怕少有奋斗之心。"
众人倒有大半同意完颜烈的说法。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是世人早就根深蒂固的念头，你蓦地让他们用绝后换取长生，他们会不犹豫吗？
当然了，若是放在现代，肯交换的人自然大有人在。
因为穷不过三代，穷的既然自然绝后了，以穷换取长生多半没什么问题。
可在古代，想法却是截然不同，出家都遭遇亲人阻拦的绝不在少数。
"是以他们只换取了能力，而非长生。"
沈约不由向完颜晟看了眼，完颜晟似在思索什么。
完颜宗磐却想——父皇有了我，绝后又怕什么？
合剌却问道："如果一人有了后代再求长生，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完颜烈淡然道："总是有妄想一举两得的人，通常都是什么都得不到的。如果让你长生的代价，是用你的子女献祭呢？"
合剌微凛。
完颜宗磐却是大寒。
金帝完颜晟淡然道："这些都是颜先生的猜测之语，如今琴画书响应，书中玄奥亦是尽数显露，可长生地呢？"
长生地仍旧不见踪影。
完颜烈却是不慌不忙道："大金皇帝不必着急，皇帝等得，老夫自然不会让皇帝失望。"
言罢蓦地挥斧。
众人均是凛然之间，玉斧已然击在洪钟之上。
嗡！
1446节 生死局！
完颜烈全然不按常理出牌。
自从完颜烈到达此间，除沈约、诗盈外，均是受其牵引摆布。
完颜宗翰、合剌因完颜烈葬送前程，韩企先性命悬在完颜烈的手上，哪怕金帝都完全被完颜烈吸引，杨幺亦苦苦思量其中的玄奥...
诗盈不受蛊惑，因为她专心于弹奏上。
沈约少有波动，是因为他异常的清醒。
可此刻的完颜烈蓦地拿玉斧砸在洪钟上，哪怕沈约都是微变脸色。
玉斧是个极为高明的科技体，这般轰击，洪钟都不能保证无恙，更何况玉斧？
不想玉斧击在洪钟上，玉斧未碎，洪钟蓦地泛出了光华。
一个会发光的钟？
众人见了先是讶异，随即向画、书看了眼，完颜晟失声道："这口钟...这口钟...难道也是神仙之物？"
众人亦是这般想法。
因为在他们眼中，除了太阳、月亮、火焰一些东西外，这世上发光的东西并不常见。
钟亦能发光？
它和琴画书归于一类？
但在书画因琴声而异的时候，洪钟为何没有反应？
"大金皇帝。"
完颜烈声如洪钟道："你可知这口洪钟的来历？"
完颜晟沉吟道："此乃大金国钟，天赐神物，是保女真全族的命运钟，朕..."
他本想说"朕如何不知？"可在提及命运钟之时，他已变了脸色，因为他不久前才听过命运簿一事。
完颜烈淡然道："但大金皇帝也只知道这些吧？"
缓望众人，完颜烈缓缓道："听闻此钟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无意间偶获之物，说其中有不可思议之力，当着女真人的众勃极烈的面立下规矩，从他以后，大金皇帝和众勃极烈议事需在此钟前，若有对女真全族不利之人，必遭天谴。"
完颜宗干等人露出诧异之色。
这口钟摆在乾元殿前许久，除皇帝、诸勃极烈外，女真贵族中也无人知道完颜烈说的这个秘密。
"你如何知晓？"完颜宗干最先发难道："这本来..."他欲言又止，看了完颜晟一眼。
完颜晟亦是皱着眉头。
完颜烈漠漠道："这本来是个天大的秘密，很少人知道，是不是？"
完颜宗干沉默下来。
完颜烈却像是破解秘密的专家，淡然道："当年金太祖曾亲身和众勃极烈在此钟前歃血为盟，约定除皇帝和女真人的勃极烈外，绝不能让多余人知道这个誓约。是以勃极烈越来越少，知晓这个秘密的人也越来越少..."
合剌不由道："我是不知道，但如果依你所言，你也不应知道。除非...你是死去的...某个勃极烈。"
一言出，众人不由遍体生寒。
完颜烈更像个幽灵，不然他如何能知道这多极为隐秘的事情？
完颜烈淡淡道："你不用诸多试探，尝试发现我的底细。你发现我的底细能如何？以你的能力，还真能和我争斗不成？"
合剌微有握拳。
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败给完颜烈、失去皇储之位后虽是沮丧，但随即就想着如何击败完颜烈，是以始终在找完颜烈的漏洞。
沈约却从合剌那里得到线索——完颜烈不应是死去的某个勃极烈，但完颜烈当年就对琴画书棋很有留意，如今从某个死去勃极烈那里推知秘密是大有可能的事情。
"老夫不是什么勃极烈，但老夫偏偏知晓。"
完颜烈故作感喟道："老夫经历百余年的沧桑，为了长生地之秘可说是绞尽脑汁。你们当年歃血为盟的时候，从未想到过，老夫就在一旁偷看吧？"
众人错愕。
完颜晟皱着眉头，有些不信道："你在偷看？"
完颜烈轻描淡写道："当初立下誓言的你们并不是在乾元殿，因为那时候这里还没有建立，你们是在上京北的猛虎山歃血，难道不是吗？"
完颜晟微有色变，向众勃极烈看了眼。
众人除了合剌外，亦是惶惶。
完颜烈随即道："但哪怕你们当年立誓，可除了大金太祖和蒲家奴外，本也没人知道这钟..."
"住口！"
呼喝那人赫然就是昃勃极烈蒲家奴。
他自从来到此间，除了传令外，什么都没说过，但这刻呼喝阻止对方，额头青筋都暴，显然极为焦急愤怒。
完颜烈笑道："老夫偏不住口，你能奈何？这钟和神仙地..."
他不等说完，有狂风大作，蒲家奴居然向完颜烈冲来。
众人惊诧。
他们虽不知道完颜烈武功虚实，但从他在金甲护卫手中轻易夺戟，持琴投掷诗盈的两处细节来看，这人的武功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此人能悄无声息的混入禁宫，自然也是因为身手高绝。
蒲家奴虽为昃勃极烈，但如同女真人巫师般，巫师本不以武功擅长，他以短攻长，焉能不败？
果如众人所料，完颜烈见蒲家奴冲来，神色不变，只是稍有拂袖，蒲家奴已然折了方向，撞向了洪钟。
再是一声大响，蒲家奴口吐鲜血，竟然受伤极重。
合剌怒道："大胆，你敢动昃勃极烈，是想和全女真人为敌吗？"
昃勃极烈关系女真族人的命运，虽不掌实权，但地位极为尊贵。
合剌一声喊，外围禁军蠢蠢欲动。
完颜烈却是哂笑道："合剌，我还是高看了你。真正的高手，是不会借用旁的力量。真正的强大，亦是自身的强大。你妄想蛊惑他人和我为敌，固然有些心机，但也注定你一辈子的能力仅至于此了。"
cxzww.com
合剌满脸涨红。
完颜烈随即道："更何况，大金皇帝在此没什么举动，你发号司令不觉得越俎代庖吗？"
完颜晟果然未发一言。
蒲家奴却已叫道："皇帝，一定要除去这个妖人，他是想毁去大金的基业！"
众人耸然。
完颜烈哂笑道："蒲家奴，你也太小家子气了。大金若昌盛，老夫没有通天之能，如何能说毁就毁？大金要如宋朝般腐朽，我哪怕动用六甲神兵，也只能让其苟延残喘的，是不是？"
蒲家奴又呕了一口血，上气不接下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但你蒲家奴的这般作为，倒证明老夫所言丝毫没错。"
完颜烈缓望众人道："金太祖阿骨打亦和神仙地有约，是以虽得南诏建极钟，却绝口不提神仙地一事。"
1447节 **！
完颜晟脸色改变——完颜烈说的隐秘他并不知情，可从蒲家奴的反应来看，完颜烈并没有说错！
凡泄漏神仙地秘密的人，均会遭到报应！
完颜阿骨打不对兄弟子孙提及这个秘密，是极为聪明的举动，但此事经完颜烈口中说出，会不会引发女真人的祸事？
没有人能够肯定。
完颜烈却道："泄漏秘密的是我颜烈，并非阿骨打和你蒲家奴，因此哪怕有报应，报应也应落在我的身上，你们说对也不对？"
众人面面相觑，暗想谁敢肯定神仙的想法。
韩企先却道："这是大金的命运钟，你为何称呼它是南诏建极钟？南诏，南诏？莫非说？"
他心中有个猜测，却是不能说出。
南诏本是古老的南方国度，现属大理。这钟是大理国的？若说出去，金人如何肯干？
完颜烈却是肆无忌惮道："韩丞相说的不错，这本是段思平的钟。"
一言落，众人无声。
半晌，完颜晟这才道："颜先生确定此事？"他其实也不能确定这些事情，因为当初这钟被他二哥阿骨打、蒲家奴一起发现，随即就成为女真人的命运钟。
那时候他完颜晟年纪不大，虽对此有所疑惑，可二哥、父亲等人包括当时女真人的巫师均对这口钟奉若神明，他也算是稀里糊涂接受了。
如今众金人选择在命运钟前议事，更像是个习惯，而非因为命运钟的制约能力。
但这口钟今日显示了异常，完颜晟这才知道二哥阿骨打着实隐瞒了很多事情。
蒲家奴显然也是知道此钟很有问题，但他绝口不谈，自然是为了女真人着想。
韩企先亦道："如果是段思平的钟，那这口钟本应该在大理才对，大理离上京千里迢迢，若说有人将这口大钟运到这里，着实不可想象。"
完颜烈并未立即回答，只是道："韩丞相学识渊博，可知道大理国崇圣寺有五大重器，形如国宝？"
韩企先微有摇头。
完颜烈屈指数道："这五大重器就是三塔、南诏建极大钟，雨铜观音、三圣金像和佛都匾。"
lingdiankanshu.com
看向面前的那口大钟，完颜烈缓缓道："这口大钟本是段思平从神仙地获得，放置在崇圣寺内，此钟径达丈许，壁厚及尺。"
众人只感觉不可思议，暗想段思平哪怕能力不弱，可如何能从神仙地将这口钟运到大理？
段思平总不至于带很多帮手前往长生地？
完颜晟更是不解，如果对方所言是真，那他二哥如何将大钟弄到上京。
完颜烈并不理会众人的疑惑，又道："听闻此钟若是撞击得法，声音可传至八十里外。"
沈约微有皱眉，他在到达此间时，就已对周遭进行镜观以防备异常，当初观照此钟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异常，但等完颜烈以玉斧敲击大钟后，他立即入定再观，随即发现大钟内有黑气缭绕。
玉斧竟似开启了大钟的功用！
完颜烈突然以斧劈钟，本有着他的用意。
在完颜烈叙说的过程中，沈约就感觉那口钟如同有了活性般，像在不停的从地下抽取着黑色粒子，导致这口钟看起来着实诡异非常。
当然，这都是他内观察觉，从外表来看，这口钟看起来只在发光。
完颜烈要用这口钟做什么？
这口钟自己又在做什么？
听起来滑稽，但这口钟看起来真的如活了一样。
沈约暗自心惊，却没有阻止完颜烈，因为完颜烈要做的事情，他沈约若是知晓，不也得尝试看看？
一切的玄秘，看起来都和天柱山太空船的那些人有关。
那些人在这二百年来，着实做了太多的准备工作...
是准备！
无论汴京、辽之上京、兴庆府看起来都是和旁的地方没有两样，但这些地方会不会和洞庭湖般，其下另有文章？
天柱山那些人利用皇帝...是的，一定是利用各国的皇帝做了某些惊人的事情。那些人也非无所不能，他们要做某些事情，还需要这世上很有权利的人参与，就像完颜烈找到金帝一样。
思绪如潮，沈约感觉眼下看似风平浪静，乾元殿的政变似乎趋近完结，可随时都会有惊爆的事情发生。
完颜烈瞥了沈约一眼，仍旧在讲着故事般，"但声传八十里并不算什么。"
合剌忍不住道："那在颜先生眼中，钟声传多少里才算得什么呢？"
完颜烈淡然道："尔等难道没听过大音希声吗？真正不可思议、无法想象的宏伟之声，本是无声的。"
合剌不由笑道，"合剌才疏学浅，真的难以想象这种声音。"
他本有些嘲弄的语气，完颜烈却喃喃道："你终于说了句正确的话。"
声音未落，完颜烈突然持玉斧劈在悬钟木架上。
那木架本是上好木料所制，不但极为坚硬，而且很有韧性，伐木工人拿巨斧来劈也不见得能造成什么痕迹，不想完颜烈一斧子下去，那木架立即散了，洪钟也落在了地上。
砰的大响，有烟尘四起。
众人不由退后，完颜晟却是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冷然道："颜先生要做什么？"他不用担心完颜烈偷走这口钟。
事实上，这钟绝非一人能够运走！
能运走这口钟的只有神仙。
如果神仙动手，他完颜晟更无法阻拦。
完颜烈缓缓道："大金皇帝，老夫需要用这口钟来验证一件事情，只要老夫这次的猜想得以验证，我等可以立即见到神仙地。"
众人均惊。
完颜晟颇有热切道："颜先生此言当真？"
完颜烈回应是一斧子。
斧头再中洪钟之上。
嗡！
**大钟少了很多声音激荡反复的空间，敲击之下，声音本会趋近暗哑，但完颜烈一击之下，洪钟所传的声音称得上震耳欲聋。
众人从未听过那般宏亮的声响，那一刻就感觉声音如同锤子般击在胸口。
晴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改变，嘴角竟溢出了鲜血。
琴声倏然清亮。
本来如淙淙流水的琴声蓦地变得高亢激昂起来。
琴声居然未断。
诗盈居然不为所动。
她只是轻蹙眉头，纤纤玉指在琴上翻飞不停，竟似完全陷入一种定中，外界的声响对她造不成任何干扰。
1448节 不死不灭！
疾风知劲草，惊变见修行。
晴儿、诗盈看起来都是弱女子，但在洪亮的钟声下，立显不同。
真正的修行是隐忍未发的，因为修行必须看破五蕴，你能看破才能平静视之，你平静视之，自然淡定自若。有道者只有在惊心动魄的时候，才会显出与众不同的沉稳。
沈约见到诗盈的平静，立即知道诗盈已在二禅之境。
初禅声为刺。
惊动初禅之定的多是声音，当修行者进入禅定，对外界如同噪音般的声响充斥不问的时候，他最少已到二禅之定。
禅定并非一定要静止，禅定定的是内心之境，是以行走坐卧均可入禅，沈约没想到诗盈悟性着实不低，在这种混乱的时候，竟然神奇入定。
但此刻已没人注意到诗盈的异状，因为完颜烈再次挥斧。
斧击钟上。
竟无声。
大音希声？
有几人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沈约察觉到有波纹从钟内激荡而出，冲至众人身前。
合剌呕血。
禁军中有人已经不由自主的退后。
哪怕完颜宗干这般的人物都是面容改变。
虽无声，但众人却感觉到无形的压力撞在胸口，这一次撞击，远比方才嘹亮的钟声更有冲击力。
有体质稍弱之人都已在呕血。
杨幺如临大敌般。
沈约却随即发现了一点异常，完颜晟和身旁的那些金甲护卫居然纹丝未动。可在那股无形冲击波掠过后，那些金甲护卫身上竟然似有黑气蒸腾。
怎么回事？
人有人气，人气类似热辐射般，沈约在内观旁人的时候，对方的身体有红、有绿，但绝不会有黑气。
世俗都说人临死前有所谓的黑气缭绕、好像鬼怪般的现象是不存在的。
因为人频死体内气息就会衰弱至断绝，体内气息都不够补充，如何能散发到体外？
当然了，人体腐烂是另外一种情况。
人体有气向外散发就意味着体内精气转盛在化虚，体内气息充沛这才向体外飘逸，但一个精气十足的人怎么会死？
黑气缭绕看似诡异，却代表那人的体能实至奇特的巅峰。
那金甲护卫在波纹激荡时，体力竟然迅猛提升？！
沈约暗自凛然，随即内观完颜晟，就见其体内的粒子已经旋转起来，如同龙卷风般。
当然，这种现象，只有他能观到。
"颜先生，你究竟在做什么？"完颜晟语气中已有寒意。
完颜烈目泛寒光，"大音希声。大声之下，无知小辈闻之，就如小草遇暴雨，悉皆自倒，不能增长。"
看了吐血后退的合剌一眼，完颜烈冷然道："唯有苍天巨木，方能岿然不动。"
siluke.com
合剌听出完颜烈的讽刺之意，见自己和那些禁军没什么区别，又见皇帝、完颜烈、沈约等人均似无恙，不由内心暗想，难道我真的百无一用？
"钟是段思平的钟。"
完颜烈凝声道："既然如此，有棋出现，大金皇帝就可见神仙之地。"
完颜晟本有不奈，闻言精神振作，"棋何在？"
完颜烈沉声道："大金皇帝可听闻呕血谱吗？"
杨幺内心震颤。
不久前，他方和沈约、诗盈谈论此事，不想完颜烈再提呕血谱。
完颜晟皱起眉头，"是棋谱？"
他一生戎马，若非神仙地一事，对于琴棋书画根本没有兴趣，更不知道什么呕血谱。
韩企先已道："听闻中原有刘仲甫棋艺高绝，胜天下棋手未尝一败。传言中刘仲甫曾在骊山和一老妪对局，呕血斗升，那场对局的棋谱，传为呕血谱。"
见完颜烈缓缓点头，知道自己没有说错，韩企先皱眉道："但呕血谱和棋又有什么关系？"
完颜烈大笑道："原来韩丞相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请颜先生指教。"韩企先沉声道。
完颜烈缓缓道："刘仲甫棋艺高超绝对不假。听闻他纵横大半生，下棋从未遭遇一败，而且所有棋局，均是他让对方先手后获胜。"
韩企先沉吟道："这等棋手，世所罕见。"
世人赢一次不难，可赢一辈子那实在是少见。
"可刘仲甫并没有一直胜下去，他终究还是败了。"
完颜烈带着讥诮道："他先输给衡州祝不疑，再被晋士明连胜四局。不过半年之间，竟如江郎才尽般，棋力大减。"
众人若没听过赵匡胤、韩德让等人的事迹，只觉得人谁不败，亦不会觉得刘仲甫有异，可既闻知神仙地毁约之惩，众人不由一致想到——难道说刘仲甫的棋力亦是从神仙地获得？
贪者求财，壮士为名。
霸者弄权，高人独醒。
这世上人追求本是各不相同，赵匡胤等人追逐权利巅峰，韩德让寻求不世功名，但也有人并不求权、求名，只求某项技艺独惊世人。
刘仲甫向神仙地求的是棋艺高绝天下？
他因为泄漏了此事，这才导致棋艺每况日下，如同韩德让般？
韩企先一念及此，不由道："颜先生肯定刘仲甫因为泄漏神仙地之事，这才导致棋艺衰退？"
他直接掠过推论，只指关键，问出来却切合大多数人的想法。
完颜烈淡然道："老夫当然肯定。"
"为什么？"韩企先皱眉道。
完颜烈缓望众人，"有人可想和老夫赌一把吗？"
无人回应。
众人心中暗想——你开心就好，你总是看两家底牌，谁能和你赌赢？
沈约已道："因为颜先生亲自向刘仲甫逼问出呕血谱吗？"
他没头没脑的说出这么一句，杨幺等人内心却震，瞬间明白了沈约的用意。
完颜烈哈哈大笑起来，"天下着实不少风流人物，却唯你沈约让...颜某刮目相看。"
长吁一口气，完颜烈凝声道："你说的丝毫不错，老夫用尽酷刑，终于迫刘仲甫吐露了呕血谱全本，亦让他崩溃之下，说出本是神仙地求得的棋艺大增。"
沈约叹道："他不过一时痴念，颜先生何必如此残忍？"
他想着的是哪怕蔡京都没有从刘仲甫口中逼出事情，完颜烈对刘仲甫使用的方法定是残酷之极的。
完颜烈淡淡道："老夫不是君子，亦不是英雄。就不用恪守那些腐朽的夫子之道。刘仲甫留下呕血谱屁用没有，可到了老夫手中，却是寻找神仙地的关键。"
沈约倏然想到了什么，"是以琴画书棋中的棋并非棋具，而是棋谱？"
1449节 反常之人
琴画书棋中的棋不是棋局，而是棋谱？
众人闻言，心中诧异。
他们先见琴、画、书，难免有先入为主的想法，认为棋也是实物，听沈约一说，虽感觉不走常规，却认为很有可能。
但棋谱如何和琴、画、书响应，众人又是想不明白。
完颜烈赞道："不错，呕血谱正是琴画书棋中的棋，亦是前往神仙地的关键。"
他说话间又以斧敲钟，"当当当当"四下。
众人中有人不由掩耳，只因为方才的钟声实在过于骇人听闻，不想完颜烈连敲四下，钟声并不嘹亮，但南诏建极钟却倏然通体红赤。
完颜晟等人惊异失色，他们虽听金太祖说过这是神钟，但说实话，神的是完颜阿骨打，他们信任的也是阿骨打，却从未见过大钟有什么异常。
fantuankanshu.com
今日见大钟通体赤红，竟如被火炼般，不由诧异非常，暗想恐怕金太祖在世，也不如这个颜烈了解这口洪钟。
蒲家奴嗄声道："皇帝，止住这个妖..."
他话未说完，大钟上的红色蓦地蔓延，照在他和完颜烈的身上，完颜烈脸上红光大盛，蒲家奴却是再呕一口鲜血，竟然昏死过去。
金人见状均想，蒲家奴这般担忧绝非无因，难道说这个颜烈真要弄出祸事吗？
但在场的众勃极烈中，完颜宗磐不明所以，蒲家奴晕死，剩下的三人均是各怀心思，暗想情况再坏能如何？还不是大家一拍两散？
只因这个想法，完颜宗干三人均是沉默无言。
完颜宗翰眼中甚至有兴奋的光芒，自然想着这是否会成为他扭转局面的契机。
杨幺突然道："是棋盘，势子。"
他没来由的说了这几字，众人却已看到钟上的红光散发出来，在空中交织成类似渔网的东西。
听杨幺提及，众人才发现那不是渔网，而像是纵横十九道的棋盘。
而棋盘四星位地方，早就下了白黑四子。
沈约略知围棋，知道围棋下法是自日本有所改变，成为执黑先行。但在古代的惯例中，都是先落四星位势子，然后白子先行。
如今见洪钟前蓦地现出一张棋盘，其上已有势子落盘，沈约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南诏建极钟极为重要，可以激活某些操作系统！
而棋盘上有势子已在，多是因为完颜烈敲击了四下洪钟。
换句话说，完颜烈是操作员，正在启动一个奇特的科技系统。
沈约的这种奇特的思维，完全是因为他一直在将琴画书棋和现代高科技进行对比，在杨幺说出势子的时候，他却望向天空的河流，眼皮微有跳动。
杨幺早以沈约马首是瞻，顺着沈约的目光望过去，失声道："河流...河流...怎么了？"
众人抬头望去，均露出骇然之意。
本是奔流不息的大河居然凝滞下来。
空中河流奔流本是怪异之事，大河突然停止了流动，众人望见，内心却是发寒，只感觉这绝对是不祥之兆。
沈约喃喃道："是势子？为什么会这样？"
众人皆尽不明沈约在说什么，但沈约在刹那间感觉到，是四星所落势子框定了一个范围——一个限制河流流动的范围，是以河流虽还在荡漾，却停止了流动。
换句话说，棋盘上势子形成一个正方形，这个正方形有如大坝般环绕在河流四周，将河流限制。
为什么？
沈约想不懂这种操作的用意，却感觉完颜烈绝对在做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拦或不拦？
沈约微有犹豫，他知道任由完颜烈操作，定会有惊悚的事情发生，甚至引发空前的灾难，但这不是完颜烈的杰作，而是天柱山太空船那些人要做的事情。
完颜烈不过重演了那些人的操作。
无论琴画书棋，还是开疆斧、量天尺、南诏建极钟，均是天柱山那些人遗留的产物。
那些人布局多年，和五国最有权利的人做了约定，行动已经筹划了可能两百年。
他沈约如果目睹究竟，自然能抽丝剥茧，破解那些人的秘密，顺便破解九州之王的秘密。
机会恐怕只有一次，错过永不再来？
完颜烈突然道："沈约，老夫知道你眼下定然考虑是否阻止我。"
沈约没有回答。
完颜烈再次敲钟，棋盘现出一白子。
"但老夫知道你绝不会出手。"
完颜烈说话间连续敲钟数次，棋盘上黑白子不停涌现。
哪怕旁人亦是看出，完颜烈敲钟就是摆棋谱。
沈约喃喃道："你看的倒准。"
"因为盛年不重来，岁月不待人。你只怕虽能出手拦我，但机会再不会出现。"
完颜烈说话间，继续敲击南诏建极钟，空中棋盘中黑白子渐渐增多。
韩企先仰慕中原文化，倒是精通棋道，一眼望去，就被棋局走向吸引，片刻间竟看的额头冒汗。
杨幺注目棋局，亦是面色诧异，他自幼因为姐姐的缘故，粗懂围棋，不然何以知道刘仲甫往事，可因为家境贫寒，终究和围棋无缘。
饶是如此，他念及姐姐遗愿，平日也以下棋自娱，是以对围棋基本了解是有的。
棋路纵横十九道，定子361，本暗合周天循环、天理之道，而棋局的诱征、棋制等棋诀，亦是暗合兵法之道。
刨除这些不说，通常下棋者因为大局观，常是先取势占边，尽可能占据棋盘中最多地域。
可如今完颜烈只下数子，杨幺就感觉棋谱大违常理，因为数子已然缠斗起来。
白子先行，可寥寥数子后，白棋就已先手丧失，被黑子攻击的不得不左右腾挪，奋力求生。
人有宽暇，故作君子；人至富贵，可示大方。
但在生死之前，还能着眼大局大方，无视命悬一线的实在罕见。
白方想必就是如此。
下棋的白方本来是着眼大局而下，颇为风雅悠闲，可不想黑子主动挑衅，白握先手，本来不惧黑子的挑战，可黑子的出手明显更高一筹，数子就扭转先手，十数子就攻白要害！
白子命悬一线，再顾不得风雅，只能迎战，且是被动而战，局面随即被黑棋掌控。
1450节 不达目的不罢休
刘仲甫是大国手，能让他下棋下到吐血的自然更是绝顶高手。
但高手为何会纠缠一隅？
杨幺想不明白，但如此棋局实在让他大开眼界，亦明白以往学的棋道的肤浅。
完颜烈敲钟落子时，缓缓再问，"沈约，你可知道谁执白子？"
沈约沉吟道："刘仲甫？"
这个不难推测。
正常懂棋的若是此刻执白，不是呕气就是呕血。
呕气是因为全然挨揍，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呕血是因为不肯放手。
刘仲甫是呕血的那方。
虽然说刘仲甫素来让天下棋手先，但和仙人下棋，多半不会让仙人先的。
完颜烈大笑起来，"你猜的丝毫不错，那你自然看出白子结局如何？"
沈约本来少研棋局，但在完颜烈下了数十子后，脑海中居然飞速闪过一个完整的棋局。
"白方惨败。"沈约喃喃道，可一颗心微有颤抖。
因为他目睹了全局。
他知道白方必败，可他惊诧的不是棋局的惨烈，而是棋局终了后的棋盘局面。
小书亭
白棋死，黑子生！
胜负已定，白死黑生那是自然，可奇特的是，棋盘中白子显示的整体棋形竟然像是个"生"字，而黑子显示的形状，隐约是个"死"字。
黑白子显示的字，和它们自身的结局截然相反。
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如此局面本来是极为难能的事情，可攻防激烈黑白子终究组成了一盘极为精彩的棋局。
沈约内心凛然，盘算这种几率的多少。完颜烈敲钟不停，钟前的棋盘上黑白子密布，绞杀在一起，颇为惨烈，可如韩企先这般围棋高手早就看出白子败局已定。
蓦地目光僵凝，韩企先脸上露出惊惧之意。
这时棋局落子和沈约脑海中闪现的结局已很接近，欠缺的只是黑棋"死"上的两点，可韩企先似乎终于看出了棋行的端倪。
完颜烈蓦地停手，看向完颜晟道："大金皇帝，棋谱共有一百四十四着，如今已近尾声。"
完颜晟因为并不懂得围棋，看棋局着实看的眼花缭乱，皱眉道："可琴画书似乎和棋谱并无关联。"
完颜烈笑道，"终局三子，就会关联。"
完颜晟见完颜烈迟迟没有落子，不由道："颜先生为何还不落子，只怕被旁人得窥全貌吗？"
完颜烈缓缓摇头，"如今一切早是离弦之箭，没有回头的可能。"
众人闻言不解其意，可却听出其中的寒气森森，不由凛然。
完颜烈缓缓道："棋局完结，究竟又会有何变化，老夫也是道听途说，到时候还请诸位小心提防。"
完颜晟微有皱眉。
不用完颜烈说，他对完颜烈也是极为戒备，但听完颜烈这般提醒，他对完颜烈的敌意稍减。
完颜烈却已再落黑子，正落在"死"字右侧那撇上。
众人微哗。
因为在完颜烈落子时，本来凝滞的河流突然像有波涛暗涌般。
下一刻，那暗涌的河道中有地形悉数浮出！
汴京、辽之上京，兴庆府、崇圣寺...还包括东瀛的九州岛。
诸多地形一出，完颜晟不由低头看了眼手上的黄庭经。
他记得并没有展开黄庭经任何一页。
可没有黄庭经配合，河流中为何会出现诸多地形？
黄庭经通体大亮。
完颜晟握着经书的手有些发抖，对于这种奇景，他想要放手，可内心又是不舍。
完颜烈突然看向韩企先，凝声道："韩丞相，你还欠我一个要求。"
众人皆怔，不想在这种时候，完颜烈会蓦地提及赌注的事情。
韩企先看着棋盘落子，脸上早就大汗淋漓，嗄声道："你要我做什么？"
他有着说不出的惊怖之意，那比完颜晟出场的时候更加的畏惧。
可他怕的究竟是什么？
"老夫只要韩丞相如实回答一个问题。"完颜烈脸上被红光照耀，没有返老还童的模样，反倒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韩企先握紧双拳，"我...我若不答呢？"
完颜烈大笑了起来，"你们韩氏族内先人难道从未和你说过，一见生死局，万事不由己吗？"
他一言出，韩企先身躯震颤下，失声道："你又知道？"
完颜烈扬声道："百余年的光阴，足够老夫破解太多难题。你韩氏所谓的不传之秘，在我眼中，早就不是秘密。"
韩企先身躯抖动更是剧烈。
完颜烈手持玉斧，再敲南诏建极钟，白子应了一招。
可此刻的白子落子更像是投降之招，下在一处完全没有用处的地方。
沈约见到，知道那子是落在生之那撇的末端。
韩企先见到，却是更增畏惧。
完颜烈缓缓道："老夫要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如今大金皇帝早就不人不鬼，如同怪物般，是以你才会对他这般畏惧？"
一言落，殿前众人均是大惊失色。
或因为早知晓此事，或觉得完颜烈所言怂人听闻，或认为完颜烈居然敢这般的胆量...
完颜宗翰眼中冒光，重燃振奋。
他知道此事，他若非知道此事，如何会决定逼宫夺位？他因为相信此事才孤注一掷，却被完颜晟一举扑灭造反之心。
他一直认为完颜烈是骗他的，可此刻听到完颜烈这般说，又看到金帝的表情，他知道完颜烈这次没有骗他。
金帝完颜晟没有任何表情。
他那一刻如同死了般。
同样"死去"的还有他身边的那些金甲护卫。
他们只是冷漠的看着完颜烈，那股萧杀之意让完颜烈都是微有皱眉。
"韩丞相..."
完颜烈仍旧坚持道："老夫在问你！"
杨幺就感觉双手都有些发冷，他知道自己是紧张的表现。
完颜烈在问韩企先，但谁都看出，这是完颜烈在向金帝挑战的信号。
完颜烈为何突然向金帝挑战？
杨幺不清楚，可他深知一点，这场争斗下来，能活下来的人绝对不容易。
金帝是个怪物？
从韩企先的沉默，杨幺看出完颜烈绝非无稽之谈，可金帝如何会让这个消息传出去？
对权术者而言，不让消息泄漏的最好方法就是——斩尽杀绝！
1451节 不够资格
大战一触即发，玉斧将落未落...
杨幺看向沈约，可出奇的是，沈约偏偏又闭上了双眼。
"韩丞相..."
完颜烈第三次问话不等说完，完颜宗磐终于按捺不住，一旁喝道："你这妖人...胡说..."
不等说完，完颜宗磐蓦地怪叫一声，翻身倒地，没有了声息。
众人中倒有大部分立即退后。
他们只看到完颜烈持玉斧在钟前一引，有道如棋子般的白光就击在完颜宗磐的印堂。
完颜宗磐一击就倒，全然没有还手的余地。
有禁军扑到完颜宗磐身前，一探完颜宗磐鼻息，全身颤抖的不信，再次试探后颤声道："皇...帝...忽鲁...勃极烈...死了。"
小书亭
那人颤抖的说出这句话，众人内心亦是颤抖。
杨幺为之骇然。
他自认也是手辣，可和完颜烈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完颜烈蓦地先向金帝言语挑战，随即击杀了金帝之子，这等梁子结下，根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出奇的是，完颜晟居然仍旧没有回应。
他就立在那里，直勾勾的看着完颜烈，眼中的空洞和森然让众人不寒而栗。
"韩丞相。"
完颜烈的言语也和来自幽冥般，"愿赌服输，老夫在问你，你还没有回答。"
韩企先身躯剧烈颤抖，蓦地长吸一口气，哑着嗓子道："颜先生，你果真高明，但任凭高明的你恐怕也没有想过，哪怕生死局出，我们自己还是可以做出决定的！"
他话音未落，手上蓦地多出把短柄弯刀，随即向胸口扎去。
众人大寒。
他们想不到完颜宗磐、堂堂皇帝的儿子，就这么死了，也做梦没想到金人丞相韩企先突然要自尽。
死也不说，意味着韩企先的立场。
自古艰难唯一死！
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怕，那本应没有任何事情可怕。但世上本有让人死也不想面对的事情，他们不是不怕死，而是希望用死来逃避。
韩企先决定赴死。
虽然他死了，更证明完颜烈的猜测不假，但他以死证明了自己的忠诚。
那一刀又快又狠，任凭谁都看得出韩企先的必死之心。
一点黑光却倏然击在韩企先的手腕之上。
弯刀倏然飞起，直冲云天。
韩企先蓦地倒退一步，以左手握右手的手腕。
是完颜烈出手。
他如击杀完颜宗磐般出手，空中挥出一道如棋子般的光华击中韩企先的手腕，但此次出手却是救下了韩企先。
"你？"韩企先咬牙道，"为什么？"
弯刀这才"叮"的落在了地上。
完颜烈冷笑道："一见生死局，万事不由己。你韩企先既然见了生死局，就不是想死就能死的。"
韩企先面色惨白，望向了金帝。
奇诡的是，完颜晟居然仍没有回应。他儿子死了，手下忠臣亦要求死，他居然一句话也不说？
完颜烈随即看向悄然后退的完颜宗干几人，缓缓道："你们也见了生死局。"
完颜宗干怒道："见到又如何？"
他明显的色厉内荏，声音已现颤抖之意，因为他蓦地发现，如今的局面根本不再受他的任何影响。
诸多勃极烈虽在，可根本无法左右乾元殿的任何事情。
完颜烈淡淡道："这意思就是，韩企先想死不能，你们想活下去，也是极难的事情。知道了完颜晟的秘密，你们还想活吗？"
完颜宗干放声大笑道："荒唐，实在荒唐！皇帝，这妖人居然说出这种话来，皇帝不觉得可笑吗？"
完颜晟仿佛换个人般，他仍旧立在那里，丝毫未动。
完颜宗干蓦地感觉背后发寒，他本来算定众勃极烈哪怕对皇帝逼宫，可皇帝对众勃极烈认可的事情也无可奈何，不然他如何会响应完颜宗翰？
可在此刻，他真有万事不由己的感觉。
完颜烈倏然看向完颜宗翰，"你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完颜宗翰的振奋化作了冷意，嗄声道："荒唐之言，本不值得反驳。"
完颜烈蓦地笑了起来，"完颜宗翰，你不是一直期待完颜晟变成一个怪物吗？变成一个怪物的人，自然没有资格做女真人的皇帝。可到了此时，你为何反倒不信了？"
完颜宗翰额头有汗水流淌，连退数步，"吾...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
完颜烈淡淡道："你就是因为太知道，反倒不敢说出来。"盯着颤栗的完颜宗翰，完颜烈一字字道："你知道若认定完颜晟是怪物，他一定会除去你，因此你故作不知，感觉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完颜宗翰怒道："你..."
"我为什么要害你？是不是？"完颜烈明了道。
完颜宗翰正是这般想法，他蓦地看向完颜晟道："皇帝，昃勃极烈说的不错，此乃妖人，妖人之语不能相信。我等眼下当齐心协力，斩除妖人。"
回头怒望那些犹豫的禁军，完颜宗翰喝道："你们还不擒下颜烈妖人，在等什么？"
禁军未动。
完颜晟终于开口，"诸禁军听旨，擒下颜烈这个妖人！"
皇帝下旨，众禁军虽然还是畏惧完颜烈的手段，终究还是奋勇上前。
完颜宗翰却是趁此光景，倏然向外冲去...
完颜烈只是一挥手，玉斧在钟前掠过，随即带出一片黑白粒子，散做棋子向禁军射出。
刹那间，众禁军闷哼不绝，纷纷倒地。
完颜宗翰却只瞄准乾元殿拐角的方向，亡命奔跑。
他知晓完颜烈绝非耸人听闻，眼下完颜烈和皇帝交锋，正是他离场的绝佳机会。
空中嗖的声响。
完颜宗翰蓦地止住脚步，看着胸口透出的戟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鲜血滴答流淌。
完颜宗翰艰难的就要回头望去，却已无力的倒在地上。
晴儿差点昏死过去，她只想呕吐，她亲眼看到那金甲护卫中的一人蓦地挥手，长戟电闪般穿过完颜宗翰的后心，将国论右勃极烈一击而杀。
她和公主依仗的大人物，死的竟也如常人一般。
金帝完颜晟仍旧无动于衷的模样。
完颜烈却已笑了起来，"很好，大金皇帝，老夫知道你让这些禁军捉我，就是想让他们送死的。"
完颜晟终于开口道："你故意留下完颜宗翰，自然知道我会杀他？"
完颜烈淡然道："那是自然。今天秘密已泄，你若还想当皇帝，就一定要**。"微有凝顿，完颜烈一字字道："你一定要将所有知道你秘密的人，杀得干干净净！"
1452节 渔翁得利
完颜烈的言语如同咒语般。
一帮禁军倒地，完颜宗翰蓦地被杀...
一切的一切让完颜宗干、合剌二人不寒而栗。
这是女真人从未有过的事情。
完颜宗翰固然没有带什么人马入宫，但他着实握有极大的兵权，金帝对其说杀就杀，如何补救？
完颜宗干、合剌难信完颜晟的决定，但事实就在眼前，合剌突然跪倒在地，颤声道："皇帝，合剌完全不信妖人所言，此生决意效忠皇帝！"
完颜晟淡淡道："很好。"看向完颜宗干道，完颜晟缓缓道："你呢？"
完颜宗干一颤，亦是屈膝道："微臣亦从不相信妖人所言。"
他说话的时候，凝力周身，却怕完颜烈蓦地出手。
完颜烈淡淡道："你们以为完颜晟在这件事后，会饶过你们吗？"
完颜晟终道："颜烈，朕始终坦诚待你，只想破解长生地之秘。但你突然发难，实在让朕不明究竟。"
小书亭
凝望完颜烈，完颜晟缓缓道："但你若还想和朕合作，朕可以既往不咎。你意下如何？"
众人怔住。
他们实在没有想到完颜烈杀了完颜宗磐，金帝居然仍旧想和完颜烈合作？
长生竟有如此魔力？
完颜烈目光却是凛然，突然看向沈约道，"沈约，你意下如何？"
众人又诧，不想完颜烈居然要征询沈约的意见。
沈约脸色微变，却终于睁开了眼睛，缓缓道："我的建议是..."
他话音未落，完颜烈蓦地闪身，竟然向完颜晟纵去。
形容一人动静转换的敏捷，常用静如处子、动若脱兔来比拟，可完颜烈不动则已，蓦地动作，兔子绝对赶不上。
他的举止在空中竟然掠出了一道残影。
完颜烈本和金帝隔着十数丈的距离，可他蓦地一掠，已到了金甲护卫之前。
金甲护卫之后就是完颜晟。
完颜晟目光微凝。
金甲护卫倏然竖起长戟，半空中形成一道锐利的锋林。
锋林所向，尽是完颜烈的要害。
杨幺凛然，他的武功绝对高强，见到完颜烈纵身一跃，已知此人武功绝对深不可测，可他更诧异的却是那些金甲护卫。
护卫一共十六人。
在挥戟击出的那一刻，却让杨幺感觉是一人在挥臂。
十六人竟如一人！
那十六个金甲护卫本来均是高手，此刻十六如一，那亦如一个绝世高手在向完颜烈进攻般，让完颜烈亦是不能不凝神以待。
完颜烈挥斧。
半空叮的声响。
斧刃切中戟尖，玉斧无恙，完颜烈却已借助那反弹之力再次纵起，反倒扑到完颜晟的近前。
杨幺心中突有疑惑。
方才完颜烈人在钟前，举手投足毙了完颜宗磐，轻易击倒一帮禁军，所用之能只可用神仙来形容，那完颜烈如果要对金帝不利，为何不用方才的神通？
他不等想个明白，沈约已低声喝道："逃。"
话音落，沈约已到诗盈和晴儿身旁，抓住二人反向宫外冲去。
杨幺怔住。
他真没想到这种时候，沈约居然选择离去？
可他终究还是信服沈约的决定，跟在沈约身后随即离去。
完颜烈扑到金帝的身前，挥手间食中两指有如短刃，劲刺完颜晟的胸膛。
他或许不如十六如一的金甲护卫有力，可行动举止如同鬼魅，绝非那些金甲护卫能够拦阻。
完颜烈手指已及金帝胸膛。
金帝横掌。
他戎马一生，虽是皇帝，但和二哥阿骨打一样，均是精通武艺骑射，不然如何能身先士卒、又能在兵戈交锋中活下去？
金帝武功自然不差。
他蓦地横掌挡在胸口，亦是反应敏锐，但以他的手掌要挡完颜烈一击本是螳臂当车。
这世上高手是有，但像完颜烈这般的高手，屈指可数！
完颜烈丝毫没有收手，反倒用力戳出，他自信这天底下，除了寥寥几人外，不再会有人能挡住他奋力一击。
金帝绝不在其中的行列。
可两指戳中完颜晟掌心的时候，完颜烈已经变了脸色。
他这两指戳在戟杆之上，都会让戟杆弯曲甚至断折，可他戳在完颜晟掌心的时候，却如同戳在前所未见的**之上。
金帝的手掌竟然比铁铸的还硬！
如此硬碰之下，受伤的不会是金帝，而是他完颜烈？！
脑海中的判断瞬间闪过，完颜烈的反应甚至快过他的念头，立即转戳为抓，完颜烈扼住了金帝的手腕，发力断喝。
他要硬生生的扭断金帝的手腕。
金帝突然笑笑。
他的笑容看起来略微有些僵硬，他的手腕却比他的笑容还要硬。
完颜烈断喝的时候，金帝脸上黑气一闪，头顶竟然亦有黑气缭绕。
二人竟然僵持不下。
与此同时，金甲护卫的长戟已然划到完颜烈的背心。
兔起鹘落间，惊变迭起。
在杨幺看来，完颜烈的全力一击，取得金帝性命的把握在三成，伤了金帝的概率反在七成。
若不是金帝始终很沉稳的样子，杨幺会觉得完颜烈杀了金帝的把握在九成以上。
金帝有后招。
杨幺看得出来，因此他在奔跑的途中，还不忘记向金帝的方向望了一眼，等看到金帝和完颜烈居然势均力敌的时候，他的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
金帝居然有着绝世的武功？
这怎么可能？
这也是沈约要逃命的原因？
是不是沈约早算出问题的严重，这才决意先逃走再说？
沈约带着二女已然上了墙头。
他一手拎着一个近百斤的女人，冲上宫墙近丈的墙头，居然轻盈的和纸一般。
杨幺看直了眼睛，就要冲向墙头之际，就见沈约突然将两个女人向他抛来，同时喝道："保护她们。"杨幺抓住了二女，沈约却已消失在墙头那面，与此同时，有枪声响起。
枪声？
杨幺一听那声音，随即想到詹姆斯少尉那些特种兵。
那些人居然混入了宫中？
他们怎么到得了宫中？
但这仍不是最让他震惊的事情，因为他身后随即传来了一声惊天怒吼。
完颜烈纵到半空之上，虎口拔牙般伸手从护卫手中夺过一杆长戟，挡在众金卫挥来的长戟上。
轰的鸣响。
火光四射中，完颜烈倏然退后，但他人在空中，已然嘶声喊道："完颜晟，你真的是僵尸？"
杨幺闻言颤栗。
完颜烈**，气凝华盖，盯着冷然的金帝道："你是不死不灭的僵尸？"
1453节 杨幺的愿望
暗夜深沉如永。
火光明灭难定。
完颜烈盯着冷漠的完颜晟，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内心亦是寒意升腾。
适才他戟指要毙金帝不成，随即化戳为抓，就要扼断金帝的手腕、制住金帝。可他依旧徒劳无功，金帝的手腕亦是硬过铁石。
金帝没有反击。
但金甲护卫的攻击已然到了完颜烈的背后。
金帝的躯体或许能挡得住长戟，但他完颜烈却非金刚不坏，危机关头，完颜烈撤力高飞，借力打力的退出包围，看起来一进一出，潇洒自如。
小书亭
可他内心绝非看起来那么潇洒。
金帝是僵尸。
传说中的僵尸！
太多有关僵尸的故事从他脑海中划过，他虽隐约有所猜测，可在亲眼目睹僵尸的奇诡后，还是震撼难言。
传言中，僵尸本是六道之外的生灵，不陷轮转，不生不灭，体硬过石...
完颜宗干、合剌完全吓傻的模样。
他们亲眼看到完颜烈的神通，可以完颜烈之能，居然奈何不了金帝？
那金帝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
怪不得韩企先见到金帝出现后露出畏惧的模样。
韩企先早知道这些事情？
完颜晟轻叹一口气，终于道："颜烈，你实在是个极为博学的人。居然知道僵尸一事。"
看着冷然的完颜烈，完颜晟缓缓道："但你不用故作惊奇来引发朕的疏忽，你一直想杀了朕的，朕看不出来，却能感觉得到。"
完颜烈嘴角微有抽搐，"你感觉的到？"
他信完颜晟所言。
真正的高手不仅是依仗眼耳口鼻舌来接受外界的输入，真正的高手领会外界的反应靠的是意！
这很玄。
但这本来和修行一样。
眼耳口鼻舌五感是人体接受外界的固定器官，却会有偏差，用眼睛看到的现象可能会有错觉，用耳朵听到的事情亦不见得是真的。
只有采用真正专注的意念才能感受到外界纯正的变化。
完颜晟头顶黑气缭绕，肉眼可见。
完颜烈知道这很像传说的三花聚顶！
人体真气不足，内弱外强，就如风中的一个破麻袋般，大自然的诸邪当然可侵入体内，引发百病；但人体营卫之气强盛，真气亦强，好似水中皮筏，就可抵挡外邪入侵。
完颜烈身为内家高手，不但知晓这些理论，而且坚定不移的在执行，可看到完颜晟气息盈于体外，他还是忍不住的震惊。
这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此人控制不住体内流动的气息，是以让气息飘逸，但这种情况多是气息变浊下泄。
另外一种就是这人体内气息修炼已到突破关口，是以外溢于头顶。
可无论那种事实，这种情况本不应该发生在完颜晟的身上。
完颜晟是皇帝，操劳政事，俗事伤人身。
不然老子也不会说出"为学日益、为道日损"的话。
真正修道的人所谓要"损"的东西，和释家言及的去除五蕴相似，均是指欲望！
欲望少，精气才足。
一个很重仪式感、成天不离鸡毛蒜皮的道人，精力都用在仪式小事上，怎么会有功夫养气修身？
释家道教的修行在修、在观、在感，唯独不是在仪式！
仪式是给世俗看的，却不是自身必要的。
完颜晟日理万机，如何能修得这般强盛的精力神气？
传说中的事情...难道全是真的？
完颜烈刹那间想到太多太多，迅疾的盘算着对策。
完颜晟却已冷声道："你适才击毙朕子宗磐，本就是想引朕妄动的。你若不是知道朕的异常，如何会诸多试探，直到如今才冒险一搏？"
完颜宗干听的心寒。
完颜宗磐总是金帝的儿子，可金帝提及儿子之死，竟冷血的如同对待外人般？
这多年来，他完颜宗干自以为看透了皇帝，哪里想到时至今日，反倒如雾里看花般。
左手稳如磐石的握着黄庭经。完颜晟淡然道："颜烈，你本来施展的欲取先予之计，献上琴、画，本妄想借朕之手，汇集琴画书棋四样，验证四者之秘。在破解四者之秘后，然后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法尽取四宝。"
完颜烈仍旧未予回应。
"你方才就想杀朕夺书。"
完颜晟缓缓道："可你千算万算，却始终未算到...杀朕夺书两事，你完成一样都难，更何况是两者兼备。"
完颜烈轻微的吸气。
他没有否认。
如今的他，要想兼得绝无可能。
那他该如何抉择？
他再有当年朱仙镇遇到萧别离的感觉。
来到此间前，他自认掌控大局，可如今，他亦感觉局面在失控，但他仍没有离去。
他不能离去！
他若就这么离开，何必来此？
他本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人，眼下本是最好的机会。
完颜晟冷然又道："经书，清明上河图到了朕的手上，你再想夺回已是千难万难。"
完颜烈微微点头。
"你颜烈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完颜晟继续道："你以为胜券在握，这才向朕透漏了太多秘密，期冀得到朕的信任，这才出手。但你还是留了个心眼，是以呕血谱的棋局，你并没有展现完整。"
完颜烈嘴角露出丝笑意。
完颜晟见状，心生困惑。
他身为皇帝，自然知道杀人诛心的道理，眼下他完颜晟虽看似掌控大局，可并没有十成胜出的把握。
他遂在不停的打击对手的信心，一个人信心若无，自然成不了事情。
"可棋局的局面已定，若棋谱真的只是144手，如今只剩最后一子，朕就可算到落点何在！"完颜晟目光闪动。
"在哪里？"完颜烈凝声道。
"呕血谱又称生死棋。"
完颜晟凝声道："朕本以为这生死两字是说棋局的激烈，可经你下出，朕已然看出最终布局的走向，白棋为''生''字，黑棋为''死'';字，既然如此，你故意停子不下，自以为留了一手，也无任何作用。"
看着瞳孔微缩的完颜烈，完颜晟缓缓道："最后那子落在何处，就在死子一点上，这也不难猜的，是不是？"
淡然笑笑，笑容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完颜晟缓缓道："还忘记告诉你颜烈一点，朕自幼博闻强记。方才迟迟不理会你，只不过是在记忆棋谱罢了。"
1454节 将计就计
合剌、完颜宗干满是不信的表情。
这二人都是自负才能，但他们实在难信有人在方才的功夫，居然将144手的棋谱完全记了下来。
但完颜晟看起来绝非虚言耸听。
盯着完颜烈，完颜晟眼中杀机隐现，"棋谱已经清晰印在朕的脑海，再不需要刘仲甫和你颜烈。"
完颜烈眉头紧皱。
完颜晟随即道："到如今...棋谱，黄庭经以及清明上河图都在朕的手上，你颜烈已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小书亭
他言罢并未行动，可十六金卫倏然分散成环，布在完颜烈周围。
那十六金卫手持长戟，萧杀之势不言而喻，最可怖的却是，他们身上亦有黑气缭绕，看起来诡异十足。
完颜烈内心凛然。
金帝开始转守为攻，让十六金卫包围他完颜烈，看似不让他完颜烈逃走，实则亦是金帝信心大增，认定他完颜烈哪怕脱困，对金帝亦是无可奈何。
"朕知道你不会逃的。"
金帝目光敏锐，"你这种人，既然来了，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
完颜烈微叹一口气，"没想到居然是你完颜晟这么了解我。"
"因此朕给你个机会。"
金帝微笑道："杀朕夺宝，你还有机会！"
他如今最担忧的是完颜烈会不战而逃，依照对方的本事，要完成目的不易，可要逃命并不困难。
金帝担忧此事，索性以身做饵。
为了长生的收获，某些代价必须付出的。
凝神聚气，完颜烈少有的如临大敌，"大金皇帝，老夫素来不服你。"
完颜晟扬了下眉头，"你早认识我？"
他内心其实有个疑惑，因为这个颜烈实在太了解朝廷诸人的禀性。这不像朝夕之功，倒和合剌说的仿佛——这个老人身上好像有着以往勃极烈的灵魂，不然颜烈如何会对朝中众人这般了解？
完颜烈哂笑，不答金帝的问题，只是道："可你大金皇帝算了许多，却没有算到沈约会逃走了。"
金帝肃然无语。
蓦地带了分哂然，完颜烈缓缓道："或许你也算到了..."
金帝暗自皱眉。
盯着金帝，完颜烈哂笑道："你完颜晟故意装作对沈约等人熟视无睹、不展现敌意的样子，本是为了麻痹沈约，希望沈约选择你或者留下就好。可沈约的聪明，比你想的还要强过百倍，不然他也不会带着九霄环佩离去，是不是？"
宫墙那面，没了沈约、杨幺几人的身影。
枪声亦是止歇。
"沈约带走了诗盈，也带走了九霄环佩。没有九霄环佩，你哪怕知道呕血谱又如何？"
完颜烈又道："我想杀你，夺得书画；你一样想要杀我，却是觊觎我的开疆斧。"
金帝注目完颜烈手上的玉斧，并未回应。
完颜烈淡然道："老夫百余年的眼力，不用感知，也能看穿你的贪婪。这玉斧如此神奇，你自然想要占为己有，更何况，这开疆斧才是窜连琴画书棋的关键。重要之处，不下于你手中的书。"
金帝瞳孔微缩。
他在找寻对手的弱处，对方丝毫不差，也看到他的弱点。
"你完颜晟为了全力对付我，留下我的开疆斧，不能再对沈约如何，这亦是不可兼得。沈约还在，你得不到九霄环佩，终究无法前往长生地。"完颜烈嘲弄道。
完颜晟双眉微扬，"你既然知道僵尸一事，如何不知道僵尸本是六道之外、跳离轮转的存在？僵尸不死不灭，类似长生，既然如此，朕寻长生地何用？"
合剌、完颜宗干神色骇异。
他们一方面诧异僵尸的神奇，完颜晟居然会成为僵尸。但他们更畏惧的是——完颜晟若非有了让人守口如瓶的把握，如何会当众说出此事？
完颜烈摇头道："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我的。听闻远古黄帝那时，就有蚩尤、刑天变化的僵尸横行，不死不灭的和黄帝抗争。但当年真正不死不灭之术却未流传下来。"
完颜晟眼皮微跳，缓缓的握紧拳头。
暗夜中，听得到完颜晟关节咯咯作响，直如爆豆般。
完颜宗干、合剌二人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不知道人体如何会发出这种奇特的声响。
"后来虽有人复制了蚩尤之法，却始终不得神髓。"
完颜烈清楚道："是以这方法大有问题，你深居宫中，不见朝臣数月，就因为被这方法所害，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只能让韩企先帮助主持朝政，韩丞相，是不是这样？"
外围的韩企先倒退数步，并不回应。
盯着萧杀的金帝，完颜烈又道："老夫将你可能变成僵尸这种事情告诉给完颜宗翰，他因为早从宫人那面听闻到你的诡异，再听老夫之言，是以才坚信不移，对你发难！他认定僵尸无法做皇帝，却不知僵尸的恐怖。"
金帝故作淡漠道："看起来、你想要的不但是长生地，还一定要朕死的。"
皱着眉头，金帝缓缓道："但朕想了许久，却始终不知道和你有什么仇恨。"
完颜烈仍旧避而不答，只是道："你今夜出现，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可老夫从你对长生地的渴望中却早知道，你的问题只是暂且解决罢了，迟早会爆发出来。"
"什么问题？"完颜晟微有冷笑，眼皮似在不自主的轻微跳动。
完颜烈大笑起来，"你的问题就是你虽然有僵尸之身，却无僵尸之灵。你眼下虽然异常的清醒，但你却会渐渐控制不住你的想法，直到你变成六亲不认，杀人如麻的禽兽。"
盯着完颜晟，完颜烈一字字道："那时候的你不要说做个皇帝，哪怕做个常人都不能，因为你那般丑陋的模样，如何能出现在人前？"
他话音未落，完颜晟已放声长啸。
啸声凄厉。
众人闻声，均是耸然动容。
完颜烈虽是心惊，却还能微笑道："就是这般，你先是无法抑制住自己的长啸，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杀！"完颜晟脸上肌肉在扭曲，厉声喝道。
有两金甲护卫倏然冲至完颜烈的背后，挥戟攻来，就要将完颜烈斩成三截。
完颜烈爆喝回戟。
敌方长戟并未及身时，他已一戟砍在一个金甲护卫的肩头。
喀嚓声响。
那人骨头似折。
完颜烈一颗心却沉了下去。
1455节 情义两难
枪声一响就歇。
沈约在抛出诗盈、晴儿二女后到了墙外，不到片刻功夫已道，"扔她们出来。"
杨幺立即扔出二女，随即翻出那道宫墙，见沈约早就接好二女，不由道："解决了？"见沈约点头，很是感慨沈约的神奇，却无暇细问，杨幺随即拉住晴儿，向外冲去，"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拉着晴儿的时候，见沈约挽住诗盈的手臂，暗里不由一笑。
二人向宫外奔去。
宫城深深，大殿、阁楼、水榭楼台错落，初入宫中难免迷失方向，杨幺却选择直奔一个方向，逢墙就跳，他和沈约互相配合，一抛一跳一接，极为麻利。
小书亭
二女如同空中飞人般行进，诗盈倒还镇静，晴儿却只怕这两个男人一个错手，她们就难免摔的筋断骨折。
幸好沈约、杨幺均没有失手。
等立在最外的宫墙前时，杨幺终于止住了脚步。
内宫城墙不比外城的城墙高大，可饶是如此，最外的宫墙亦是高达丈许，绝非轻易能够通过。
沈约却径直踩宫墙而上，如履平地般。
不但两女，哪怕杨幺都看直了眼睛，搞不懂沈约如何做到的这点。
见沈约招招手，杨幺这才奋力将两女分别抛出，见沈约接过跳到墙外，杨幺拔出单刀，借助单刀之助这才勉强翻出城墙，见沈约立在城墙外不语，杨幺缓缓道："眼下怎么办？"
"你来到上京，好像要前往一地？"沈约问道。
杨幺不想沈约还记得此事，稍有迟疑，随即道："是上京教坊，要找一个龟公问一物所在。"
他不想对沈约再隐瞒什么。
沈约却不等他说完就道："好的，你带她们先去，我先去看看完颜烈那面。"
诗盈闻言有些讶异，晴儿却失声道："先生，你不跟着我们，谁来照顾...公主呢？"
她本来想说谁来照顾我们，可想着自己在沈约心目中多半无足轻重，遂拉上公主。
诗盈却道："晴儿，我不要照顾。"
看向沈约，诗盈目光坚定道："沈先生，请你多多保重。"
沈约点点头，不说二话，反身已回到宫墙内。
诗盈微有迟疑，低声道："杨寨主，我知道教坊所在，我来带路。"
宫外很是幽静，诗盈稍微认下方向，随即向东奔去。晴儿虽噘着嘴，也只能跟随。
三人行进间，就听到一声啸声从内宫的方向传来，声音很有些渗人。
诗盈稍微止步，担忧回望道："沈先生不应该有问题吧？"
杨幺缓缓道："没有我们三个，他只有更安全。"
晴儿暗想，你是想说不但我们两个是废物，连你杨幺也会拖累沈约了？
诗盈涩然笑笑，"的确如此。"她就是因为知道这些，这才选择不牵连沈约，她也知道沈约要面对的只怕是极为危险的情况，这才选择先将她们送出，这才回转。
"诗盈不知道沈先生的想法，只有竭力先看看能不能帮上杨寨主。寨主要去教坊做什么？"诗盈尽可能的想要帮手，那一刻并无畏惧。
"找一个叫做**的龟公。"杨幺沉声道，看到诗盈略显诧异的表情，杨幺不由道："你认识？"
诗盈并不否认，"我知道教坊有个人叫做**，的确是..."
"龟公"两字绝不文雅，她提及不免脸红，"他本来是汴京宫中的一个宫人，诗盈不知道他是不是杨寨主要找的人？"
杨幺皱眉道："教坊有几个叫做**的？"
晴儿一旁道："公主不是教坊的凤头或者管事，怎么会知道这么详细？"
杨幺一想的确如此，低声道："那先找到你认识的那个**再说。"
"找他做什么？"晴儿问了句。
谈话间，三人已入一条巷子。
巷子幽静，两侧高墙足有两人之高，杨幺倏然止步，伸手拉住诗盈。
诗盈微怔，晴儿前行两步这才发现异样，回头望来，不由叫道："你做什么？"她立即奔回要掰开杨幺的手。
知人知面不知心。
在晴儿看来，杨幺对沈约毕恭毕敬，但难保不是装的，看起来沈约一离去，杨幺就难免原形毕露。
杨幺一把扼住晴儿的手腕，如同铁箍般，不等晴儿挣扎，已道："有敌人！"
晴儿立即安静下来，有些畏惧的看向巷子的那头。
巷子幽静。
有幽风吹拂，让人不由得周身发寒。
真的有人？还是...
晴儿不等质疑，前方已经现出三个人影。
杨幺未退，他只是回头看了眼，身后也有三人迫来。
巷子黑暗，根本看不清那六人的模样，只能看到那六人比常人要壮。
可毫无疑问，那六人就是为他们而来。
杨幺微微吸气，缓按刀柄，知道谈判并没有任何意义，有时候，出刀就是最好的谈判。
不想那六人近杨幺等人身前丈许的时候，居然停了下来。
杨幺有些诧异，他已经看清楚面前一人的面容，也看得到他身上穿着的特殊衣料。
那是这个年代绝不存在的布料。
这六人竟是不久前偷袭他和沈约的那几个特种兵。
巷口处还立着一人，缓声道："杨幺，交出诗盈和九霄环佩，我们放你走。"
赫然是那个詹姆斯少尉在说话。
晴儿脸色苍白，诗盈倒还镇静，只是紧紧的捧着九霄环佩。
杨幺握着刀柄，反问道："我若是不交呢？"他看着巷口的方向，耳朵却是轻微的颤动，让人无法觉察。
"那你就难免死在这里。"詹姆斯少尉冷然道："你面对的是我国最杰出的战士。"
杨幺沉声道："可惜..."
詹姆斯少尉似有些意外道："可惜什么？"
"可惜你们还不够资格！"
杨幺话音未落，刀光早现。
面对杨幺那三人本是米国极为优秀的特种兵，精熟格斗枪械，无奈枪械早被沈约收缴，这才选择徒手来擒杨幺。
沈约很强，他们却不觉得已方六人，还收拾不了一个只是拿刀的杨幺。
可事实往往极为残酷，见到刀光一起，他们不等退后的时候，就倏然僵凝，不由伸手要摸咽喉。
有一道血痕从他们喉间出现，不等扩大喷血的时候，杨幺已向后挥刀。
1456节 江山在手、美人你有
杨幺绝非泛泛之辈。
能统领水寨十数万血性汉子的首领，不但要有手腕，还要有铁腕。
钟相死，杨幺最年轻、却能坐上义军最高的位置岂是运气可言？
在沈约面前，他看似少有主意，但沈约一去，他的果断立现。
交人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能杀人！
那在杨幺身后的三人眼见杨幺冲向前面的伙伴，自然也向前冲，希望能对杨幺形成合围之势，可他们没想到杨幺后退的速度比前冲更加迅猛。
杨幺退，他们冲，四人撞面不过瞬间。
杨幺不等回头，已然挥刀。
刀光闪，快如电闪。
那三个特种兵见过太多的格斗狠斗，却从未见过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快的刀。
xiaoshuting.cc
刀快且狠。
一刀毙命，不留生机！
下一刻的功夫，杨幺已长身而起，冲向巷口的詹姆斯少尉。
才有鲜血喷涌。
那六个特种兵无一例外的脖颈处狂喷鲜血，仰天倒地。
晴儿尖叫。
詹姆斯少尉看起来也似吓尿，那一刻动也不动。
但有一暗影在杨幺冲向詹姆斯的时候，从巷子后方闪出，径直冲向了诗盈、晴儿二人。
晴儿叫无可叫。
眼看那人就要冲到诗盈的近前，空中"嗖"的声响。
一柄单刀破空而至，直刺那暗影将落的方向。
刀是杨幺手中之刀。
那暗影很绝，利用詹姆斯少尉等人调虎离山，希望擒住诗盈两人。
杨幺更绝。
他看似中计，用的却是引蛇出洞之计，等到那暗影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霍然将刀抛出。
那暗影一声怪叫，看来将将落在刀锋之上，空中居然一个倒翻。
单刀擦那暗影衣襟而过，带出丝血痕，钉在远方的墙壁上，嗡嗡颤动。
那暗影落在地上后却不急于抢攻，反倒再退数步，微显狰狞的看着杨幺。
杨幺挡在二女身前，冷望那道暗影，终于一字字道："判官！"
那暗影不是旁人，赫然就是酆都判官。
酆都判官凝望暗夜中昂首而立的杨幺，轻叹道："杨寨主果然好心机。"
夜风更冷。
夜风亦凉，吹在完颜烈的身上，遍体生津。
若论武功，他在这世上本是罕逢敌手。
大盈若冲、大巧不工！
他的一招一式均是简单明了，但极为有效。
有效是因为卓绝的能力和眼力。
那两个金甲护卫冲来，挥戟看似迅猛，可落到完颜烈眼中却是破绽多多。
他只要攻击对方的随意一个破绽，就能取对方的性命。
但这些人本不应该露出这些破绽。
完颜晟只带这十六金卫前来，不是轻敌，而是因为这些金卫着实有着非比寻常的本事。
一个武功高明的人不会只想着杀人，而不想着自保。
但对方偏偏没有自保。
完颜烈一眼看出太多问题，挥戟重砍在一金卫的身上，再次高飞而起，拉开距离。
他虽是未尽全力，可那一戟击柱柱折、击石石裂，凭借血肉之躯，绝对挡不住完颜烈那一戟。
可那金卫手臂只发出类似骨折的声响。
下一刻的功夫，那金卫挥戟再上，举止竟丝毫不受完颜烈那一戟的影响。
完颜烈心寒。
他听说过僵尸的事情，可始终未曾亲眼目睹僵尸，在和完颜晟交手后，他发现僵尸着实比他听闻的还要犀利。
眼看那金卫已近身前，完颜烈随即挥手掷出长戟，正中那金卫的胸口。
那金卫倒退数步，摔倒在地，随即挺身而起。
见到这些金卫如此诡异，完颜烈不由道："完颜晟，你将他们均变成了僵尸？"
韩企先依靠在乾元殿前，浑身无力的感觉。
合剌和完颜宗干更是蜷缩在乾元殿角落，不敢稍动。
说话的功夫，完颜烈已连接对方数招，腾挪之间，如同鬼魅。
可那些金卫奈何不了完颜烈，完颜烈看起来亦是无法干掉那些金卫。
完颜晟并未出手，只是轻叹道："颜烈，你着实是少见的高手。只怕岳家军的什么夜叉神枪将也不如你高明。"
完颜烈冷哼一声，倏然伸臂。
这时正有一长戟刺到他的胸前。
可完颜烈在刹那间，手臂暴涨，竟似凭空长出一截，在生死关头抓住了那金卫的手腕，借力打力的摔出。
那金卫腾云驾雾的飞出，正撞在南诏建极钟上。
钟声宏亮，丝毫未损。
常人如此撞击早就筋断骨折，但那金卫和大钟相撞，片刻后竟然翻身站起，重新向完颜烈攻来。
完颜晟淡然道："可人力终究有穷的，是不是？"
完颜烈紧锁眉头，知道金帝的言下之意。
他终究有力竭的时候，但这些僵尸的力量却像永无止境。
方才那一掷，他看似随手而挥，但借力用力下，加上那金卫的力道，实则用出了平时的八成力道。
这一招若是用在常人的身上，摔出个肉饼出来，也是可能，但对方居然还有再战之能？
完颜晟嘴角露出丝微笑，"你连我的几个护卫都无法解决，又怎么能奈何我呢？"
他慢条斯理的将画卷收好，连同黄庭经一并握在手上。
"但你不想放弃的，是不是？"
完颜晟继续打击着敌手的信心，"似你这般年纪，此番若是放弃，只怕再没有勇气对我进行挑战。就如当年项羽般，为何要在乌江自刎？因为他知道早就输的一败涂地。他在最巅峰的时候，都无法奈何刘邦，那他卷土重来又有何用？"
完颜烈怒喝声中，又有两个金卫被他摔在洪钟之上。
钟鸣声声，完颜烈看起来益发的急躁。
"你亦如此。"
完颜晟目露兴奋道："你如今虽看似勇猛，实则早就老朽不堪，眼下虽是看似无差，但其实早就用尽了全力。你是不是想要逃走？若真的如此..."
他未曾说完，完颜烈倏然倒退。
完颜晟一惊。
他知道如此耗下去，局面只会对他更加有利，因为这些金卫的潜力，他是极为清楚。他只怕敌人逃命。
完颜烈没逃。
他倏然倒退，撞入两个金卫怀中。
那两个金卫不想完颜烈兵行险招，着实鞭长莫及，被完颜烈一撞之下，撤戟倒退。
完颜烈却是随即将两杆长戟收在手上，挺戟前冲。
面前金卫虽然挥戟阻挡，却被完颜烈尽数挑开。
刹那间，完颜烈已然连人带戟的冲到完颜晟身前，持戟劲刺。
狂风大作。
完颜烈须发皆张，那一刻看起来有如地狱魔王般！
1457节 意外之举
完颜烈倏然冲向金帝，看起来全力以赴。
金帝眼中却闪过丝振奋之意。
他将书画握在手上，本是以自身做饵引对手杀来。
富贵险中求。
机会亦如此。
完颜烈终于决定再对金帝出手，他蓦地掀翻半数金卫，杀至金帝面前，长戟劲刺。
金帝未退。
他只是稍有侧身，任由一根长戟从身侧刺出，随即一手竟握住胸前那势如电闪的长戟，冷望完颜烈已近在咫尺的双眼。
完颜烈目光凛然，他没想到金帝竟会如此胆壮，居然敢单手对敌，可他实如射出的弩箭，绝没有回头的可能。
闷哼声中，完颜烈并不止步。
二人力道相较，一退后，一前冲，刹那间已撞到乾元殿前。
金帝虽然身逾铁石，终究还是挡不住完颜烈扑来的力道。
砰的声响。
木制的大殿壁板已被撞出个窟窿，完颜烈带着金帝冲入殿中，同时暗运内劲，左手长戟倏断，完颜烈运断戟如同短刀，瞬间连刺金帝周身要穴。
当当当当！
从冲入殿内到滚入殿中，完颜烈片刻连刺金帝三十六处要穴，可结果仍旧依旧，金帝毫发无伤。
僵尸如此恐怖？
僵尸真的毫无破绽？
完颜烈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时，凝聚内劲瞬间贯注金帝体内。
金帝刹那如同充气的皮球般，毛发皆张，左手五指终于微弹。
画卷、经书向地上落去。
完颜烈突然吹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竟然胜过狂风，瞬间将那《黄庭经》吹到了半空之上。
完颜烈随即出手如电，就要夺去滚落在地的那卷画。
鱼肉熊掌不可兼得。
他杀不了完颜晟，那就要抢走画书，也不算徒劳无功。
行动如电，举止利落。
完颜烈指尖将将触碰到卷轴的时候，瞥到金帝脸上的一丝冷笑。
金帝在得意什么？
完颜烈蓦地凛然，终于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金帝。
一只手倏然扼住了完颜烈左手的手腕，另外一只手却是抓向完颜烈右手的手臂。
金帝居然不顾书画，在那刹那间，终于和完颜烈近身肉搏。
一只手如同铁箍般扣在完颜烈手腕，让其灵活性大减。
完颜烈运劲急崩，却甩不开金帝的纠缠，闷哼声中，完颜烈右手刹那间连攻金帝数招。
啪啪数响。
完颜烈的攻击尽数落在金帝的手臂上，可均没建功，金帝却是挥拳如锤，砸向完颜烈的脑袋。
完颜烈大骇。
他和人交手多年，从未遇到过这般诡异的情况。
以往的情况，若是有人如此近身，早被他肢解甩开，可对方身体比石头还要坚硬，无论他如何攻击，都无法伤及对方。
他完颜烈中了金帝的圈套。
金帝的武功的确不如他完颜烈，但金帝着实忍得，所做的一切就是在等他完颜烈抢夺书画的那一刻，然后再将他死死缠住。
小书亭
谁都没有想到堂堂金帝，会采用这种亲身诱敌、亲身困敌的方法，可就因为这般，才会让老辣的完颜烈亦是中了谋算。
金卫已冲入殿中。
挥戟。
劲向完颜烈的背心。
完颜烈已陷绝境，但他终究一世枭雄，爆喝声中，倏然将金帝拉到戟前。
长戟倏停。
哪怕金帝不会受到戟伤，但那帮金卫终究不能动金帝分毫。
这是他们骨子里面的服从。
经书半空已落。
虽是近在咫尺，可对完颜烈来说如同天堑之远。
"完颜烈。你完了！"
金帝死死扣住完颜烈的一只手，另外一只手却被完颜烈握住。
二人姿势奇诡，说不上谁缠上了谁，可金帝好不容易得手，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放开。
就在这时。
空中的经书倏然不见！
完颜烈和金帝同时怔住。
他们不理经书，只因为无暇，却从未想到过经书会倏然消失。
下一刻的功夫，完颜烈喝道："沈约！"
取走经书的竟是沈约。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在金帝和完颜烈纠缠不下，金卫尽数盯着完颜烈的时候，沈约蓦地出现，不但取走了经书，还顺便拿走了地上的画卷，此刻正立在殿前。
"沈约！"
金帝亦是神色改变。
二人虽然缠在一起，可是不约而同的向沈约冲来！
**
杨幺凝望着暗夜中如同墨染的酆都判官，皱眉道："有机心的恐怕是你。判官，你早知道我在宫中？"
若不知道他们在宫中，如何会提前在外布局呢。
酆都判官笑笑，"杨寨主，你我终究是宾主一场。眼下不如尽弃前嫌，和我联手如何？"
"然后呢？"杨幺反问道。
酆都判官反倒一怔，"什么然后？"
杨幺缓缓道："将诗盈交到你的手上？和你一起去寻长生地？"随即皱着眉头，"但你许愿成为酆都判官，地府阎王，难道不能长生吗？你为什么一定要找香巴拉？"
酆都判官淡然道："人总是贪心的，是不是？杨寨主，你难道忘记了你的心愿？"
杨幺脸色微变，"什么心愿？"
酆都判官感喟道："旁人不知，哪怕沈约亦是不知，但我终究和杨寨主一起有些时日，如何不知杨寨主的心愿？"
盯着杨幺，酆都判官缓缓道："你的心愿...就是让你姐姐活转，是不是？"
杨幺眼皮微跳。
酆都判官蓦地笑了起来，"很多人的心意，并不难看穿的，是不是？"
杨幺感觉手心尽是冷汗。
当初和酆都判官来往的时候，他从未想到过这人表现简直称得上日新月异。
如今的酆都判官，和当年做他手下的时候表现截然不同。
这个判官更有自信，亦像万事了然。
酆都判官继续道："看在以往的交情上，为了联手，我还可以告诉杨寨主一个秘密作为交换。"
杨幺微微吸气，"我不想听你的任何秘密。"
酆都判官立即道："秘密和你姐姐的复活有关。"
杨幺微怔。
诚如酆都判官所言，水寨分崩离析后，他杨幺可说是一无所有，难免要杀背叛者泄愤，遏制住他杀意的只有让姐姐复活一事。
别人听起来或许不解，可只有他才发现那是他生命中最后有意义的事情。
人活一世、草活一秋。
生存意义究竟何在？
每人的答案或许不同，但他杨幺的答案如今只有一个，复活姐姐，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既然如此，听闻秘密和姐姐有关，他如何会不关注？
1458节 琴声定位
夜色幽深。
杨幺虽未出声，但凝神的表情代表着他的关切。
酆都判官见状笑了，"这世上只有我才最知道香巴拉的秘密，亦知道香巴拉让人死而复生的方法。"
杨幺冷笑道："你这么说，将香巴拉的神仙置于何地？"
酆都判官诡异的笑了起来，"你真的以为香巴拉有很多神仙吗？"
杨幺怔住。
神仙地自然有神仙，这几乎是公认的事实，不然为什么叫做神仙地？
可酆都判官说的言之确凿，又非无稽之谈。
酆都判官缓缓道："其实神仙地里一个神仙都没有。"
杨幺不由颤栗，如果真如判官所言，那他辛辛苦苦的一番，不是全无用处？
一念及此，杨幺内心难免空空荡荡。
酆都判官随即道："我知道你很困惑..."
杨幺不由微微点头。
酆都判官沉声又道："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香巴拉内其实和洞庭湖底的情况仿佛..."
杨幺心思飞转，"那里没有神仙，只有神仙留下的法宝？"
酆都判官微笑道："寨主果然聪明，一下子就猜到这点。"碧绿的眼睛盯着杨幺，酆都判官缓缓道："寨主自然深知，我们在湖底的那些异能本是神仙赋予，离开了那里，我们的能力亦不免泯如众人。"
杨幺微微点头。
在洞庭湖底，他和酆都判官斗的旗鼓相当，看起来手段奇异，可他深知那些力量是秘地赋予，离开了秘地后，他仍旧以前的那个杨幺。
这亦是他如今和酆都判官僵持不下的原因。
他杨幺如此，酆都判官自然也无法借用阴兵，如果酆都判官能够利用阴兵，何必蛊惑詹姆斯少尉等人呢？
可听闻神仙地的情况，杨幺略有焦灼，"如此说来，进入神仙地，若不知神仙法，亦是无用？"
他虽占据洞庭要地，可却是因酆都判官解释，才明白那八道门的作用，他知道酆都判官不见得是虚言。
"只有我，才知道神仙法！"
酆都判官自信道："也就是说，只有我，才知道如何复活你姐姐。"盯着杨幺，酆都判官一字字道："那个九州之王也不行！"
杨幺喃喃道："你知道九州之王..."他没有说下去，这亦是他的秘密，没想到被酆都判官道破。
酆都判官笑了起来，"我自然知道，因为我和你一样，都通过众妙之门和他有过沟通。九州之王看似神秘，其实对这个世界无能为力。"
饭团看书
杨幺不解道："什么意思？"
酆都判官微笑道："因为九州之王处于另外一个世界，他和沈约一样，都是来自另外的世界。"
杨幺很是迷惑，喃喃道："另外的世界？"
他的确听沈约这般说过，可他始终无法理解另外一个世界如何存在。
酆都判官继续道："九州之王不行，沈约亦是对神仙地一无所知。唯一能运用神仙法的就是我。寨主，你虽受他们一时蛊惑...但此刻醒悟还不算晚。"
杨幺机械重复道："还不算晚？"
酆都判官声音更是柔和，"真正为寨主考虑的还是我，只要和我再度联手..."他伸出手来，轻声道："我们共同破解神仙地之秘，就可以让令姐复活..."
杨幺有些迷惘的点头，竟向酆都判官走去，亦是伸出手来。
"杨寨主！"诗盈不由叫了声。
她本来认定杨幺不会和敌人携手，是以始终默不做声，此刻见杨幺突然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不由大为焦急，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酆都判官微有皱眉，随即道："晴儿，不要让你家公主说话。"
他蓦地说出这么一句，诗盈倒感觉好笑，心道晴儿自幼服侍我，和我情同姐妹，如何会听你的吩咐？
不想晴儿竟"嗯"了声，站到诗盈面前，冷漠道："公主，你不要多管闲事！"
诗盈一颗心沉到谷底，她突然发现晴儿很是陌生，看着晴儿冷厉的目光，她丝毫不怀疑自己若是再说什么，晴儿会掐死她。
这时，杨幺已到了酆都判官面前。
酆都判官的声音更轻，却满是诱惑之意，"寨主，就是这样，只要你我双手握拢，救令姐的计划就算成功了..."
"一半"尚未说出时，酆都判官眼皮微跳。
他倏然看到杨幺眼中有寒光闪动。
这不是被蛊惑之人应有的目光。
酆都判官擅长迷惑对方心智，当初让吴均去诱骗沈约可见一斑。适才和杨幺交谈，他先用香巴拉秘密吸引杨幺，随即用杨幺最关切的事情表示善意，无非是在弱化杨幺的意志。
人之意志弱化，多会听人摆布。
若放到现代，酆都判官绝对算得上一流的催眠大师，他故技重施，本以为杨幺受其迷惑，随即就要将杨幺完全掌控。
可见到杨幺冷厉眼神的那一刻，他立即知晓杨幺仍是清醒的。
杨幺知道他的套路，不过是将计就计。
杨幺出手！
双手将握之际，杨幺手臂倏然探出，抓住了酆都判官的手腕，随即用力一弯，然后就要挥肘...
他的确是故作被人迷惑，因为他本没有必胜酆都判官的把握。
既然如此，机会出现，他自然立下辣手，绝不给酆都判官活命的机会。
他这一招本叫做要命三连——断腕、锤心、封喉！
三招连贯，本就是趁敌乱、要敌命的绝招。
可手肘挥到半数的时候，他蓦地一个翻身，瞬间离开酆都判官丈许。
酆都判官却笑了起来，"杨寨主，哪怕你再是聪明，终究中了我的计谋。"
夜风寒。
诗盈内心更寒。
她根本不知道眼下究竟是什么情况，唯独知道一点——杨幺中了酆都判官的暗算。
"你中了我的毒。"酆都判官凝声道："只要你敢..."
他不等说完，杨幺左手一扬，现出把锐利的短刀。
酆都判官微有凛然。
杨幺却是一刀刺向自己的右手，一横一竖，在右手掌心划出道十字。
有黑血流淌。
诗盈失声道："你中了毒？"
杨幺随即再划手臂，他对旁人狠，对自己亦是这般，他连划自己右臂六刀，分别在手腕，肘部、以及近肩头的位置划出个十字，加速放血。
他中了酆都判官的暗算！
1459节 转经起山河
杨幺本想将计就计，杀掉酆都判官。
不杀此人，这人就和幽灵般难缠。
虽知道此人深知神仙地的秘密，甚至知道能让他杨幺姐姐复活的方法，可杨幺杀意不减。
他必须保护诗盈。
人不负我，我必将仁义相许！
和沈约一路行来，他着实被沈约改变太多。他杨幺也着实见过不少英雄人物、当世俊杰，可对沈约却已发自内心的信服。
不为旁的，只因这是一个言行合一的真善之人。
是人是鬼，是伪装还是欺瞒，他杨幺自幼就看的明白。
是以他宁可舍弃让姐姐的复活的机会，也要解决酆都判官，可他还是低估了对手的奸诈。
握住酆都判官手腕的那一刻，他就感觉掌心微有刺痛。
酆都判官狡猾无比，竟在手腕处设置了暗器，他杨幺一时不察，当暗器刺进他掌心的时候，杨幺更惊。
常年刀头舔血，久病自医，他知道这种暗器入手心，本是极为疼痛，可他的手心不过微有刺疼，唯一的解释就是暗器上有毒。
剧毒！
蝮蛇蛰手、壮士断腕。
他不能断腕，因为还有一番苦战。
划出六刀后，杨幺并不包扎伤口，任由鲜血流淌，随即冲到诗盈之前，刀柄撞在晴儿太阳穴上。
晴儿软倒。
"走！"杨幺低喝道。
"可是晴儿..."诗盈不舍道。
"她被酆都判官迷惑了心神。"杨幺咬牙道："你不走，就会..."他没说下去，因为他看到诗盈的眸光。
那是一种不舍，那也是一种坚决。
他理解那种感情。
当年他抱着姐姐尸身的时候，亦是这种不舍。
晴儿、诗盈一宫女、一公主，经历靖康之难，相依为命多年，早就情同姐妹，当初晴儿可以为诗盈奋不顾身的舍命，诗盈如何会在这种时刻舍晴儿而去。
未经他人难，怎劝他人断？
他杨幺设身处地来想，他若是诗盈这般情况，会舍肝胆相照的兄弟离去吗？
男儿可以仗义，女人如何不能？
杨幺刹那间思绪千万。
酆都判官已笑道："杨寨主，你变了太多。若是以往，你早就打晕了诗盈，带她离去，何用管一个丫头的死活呢？"
杨幺没有反驳，因为酆都判官说的不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本是他以往的座右铭。
饭团看书
但曾经做过，本不意味着曾经的正确。
"但哪怕你如以往般，亦是无法逃走。"
酆都判官淡然道："你虽然放了血，毒性仍在，又带着一个昏迷的女人，此消彼长，只要我缠住你，你终究还是会败在我的手下。"
杨幺正是这般想。
他经历过太多艰险，不久前和夜叉神枪将一战可说生死呼吸间，可哪怕那次，也绝不如此番险恶。
因为那时候，他还有活命的机会，但这一次，只要他不离去，死在这里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你唯一的选择其实是自己离开。"酆都判官似在劝说，又像是打击，"你若不想和我联手，那就离开这里，只有这般，你才有再见到令姐的希望，难道不是吗？"
寒夜深沉。
杨幺手握短刀，额头见汗。
*
沈约倏然到了南诏建极钟的旁边，状态悠闲。
完颜烈、金帝可说是合体冲来，姿势极为诡异。
他们没想到沈约会去而复返，转瞬间，居然将书画尽握手中，加上诗盈拿走的琴，他一人已收集琴画书棋中的三样。
金帝和完颜烈自然不甘。
可见沈约飘逸如风的身法，完颜烈和金帝终于还是止步。
他们放手一搏都不见得追得上沈约，更何况处于眼前极为古怪的拉扯中。
金卫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进攻哪个。
"沈先生。"金帝当机立断道："你若助朕，朕之江山，与你共享。"
众人惊错。
合剌、完颜宗干终究没有逃命。
天大地大，他们无路可逃。
以往的他们，还可以号召勃极烈背后的女真贵族支持，可如今，他们实在惊怖完颜晟的表现。
他们根本无力抗衡金帝。
但当听金帝对沈约许以江山，这二人还是不免错愕，难信沈约会有这般能力。
"沈约不会帮你的。"完颜烈仍在尝试挣脱着金帝如铁箍般的手腕，却明显徒劳无功。
金帝没有丝毫放松，却故作轻松道："你不是沈先生，如何知道？"
"我偏偏就知道。"
完颜烈冷笑道："沈约和我一般，都是想杀你的！"
沈约没有回答。
他只是以手按钟，似乎思索着什么。
金帝微有凝眉，"他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本来就不该存在！"
完颜烈看似说给金帝听，实则是在提醒沈约，"你完颜晟早就应该死了，你还活着，就在改变历史，你改变着历史，就可能改变八百年后太多人的命运，包括林逸飞和百里冰的。"
金帝气急反笑，"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八百年后的命运，林逸飞和百里冰朕听都没有听过，又怎么会影响到他们？你这种无稽之谈，以为沈先生这种睿智之人会信？"
"这就是事情的玄妙所在。"
完颜烈凝声道："我说的事情，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听懂，偏偏沈约就能听懂。"看向沈约，完颜烈提醒道："沈约，林逸飞不是你的朋友吗？"
沈约回道，"从阁下口中听到朋友两字，实在也是玄妙。我可以问阁下几件事情吗？"
趁病要命的事情，沈约不会做，可他知道，若不在这种时候问完颜烈几句，实在错过大好的机会。
"你要问什么？"完颜烈不出意料道。
"我想问你..."
沈约缓声道："你是否还在履行对林逸飞的承诺？"
完颜烈没有任何犹豫，"当然！"
这种回答几乎让知情人喷饭，完颜烈骤然离开临安府，引林逸飞前往洞庭湖，随即到达金国上京，坑完颜宗翰、废谙班勃极烈，随后对金帝下手，将大金搅的地覆天翻。
历史早就发生了剧烈的改变！
完颜烈对林逸飞曾经的承诺，看起来如同废纸般，但完颜烈为何会说仍旧在履行承诺？
"为什么？"沈约问了三个字，一般人根本不明白沈约在问什么
完颜烈却明白沈约在说什么，微有迟疑，终于道："居士死了。"
一言落。
夜色萧索。
完颜烈苍老又专横的面容上，终于有了几分落寞之意。
1460节 万事俱备、只欠一子
金帝完颜晟目光闪动，他完全不知道沈约、完颜烈在说什么。不过他终于明白一点，完颜烈和沈约关系匪浅。
从二人的交谈内容可以推知这点。
他这个猜测其实也是错的，因为算上这次，沈约不过是和完颜烈见了两面。
可沈约却实在太了解完颜烈的意思，亦是忍不住内心悸动。
居士就是易安居士，完颜烈回到八百年前要见的女人。
易安居士怎么会死？
按照石田秀子所言，完颜烈回转，总会和易安居士见面后，再谈其他。
完颜烈已过百岁，易安居士能否接受完颜烈的爱是一回事，可居士死了，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居士本不应该死的。
是谁引发了这个变化？
"为什么？"沈约再次反问，他这个问题实在包含太多问题。
完颜烈却已回道，"是我杀了居士。"
沈约错愕。
他头一个念头就是完颜烈求爱不成，怒极生恨，可随即知道绝无可能。
真爱如何会肯伤害？
伤害的通常都是彩礼谈不妥的买卖。
但完颜烈所言，又不像虚言。
"因此我一定要复活居士。"完颜烈斩钉截铁道，"我知道你会助我。"
金帝完颜晟已经完全不知道完颜烈在说什么。
在金帝看来，这个完颜烈肯定是个精神病——这个老头将大金国搞个天翻地覆，就是因为一个人死了？而这个人，他完颜晟根本不知道是谁！和金国有关吗？为什么要将战场选择在上京？是这个老头杀死了居士，然后这老头又想要复活居士，这才要杀死他完颜晟？
这个老糊涂的逻辑，金帝完全想不明白。
百思不得其解，金帝怒极反笑，"你能复活自己再说。如今的你，命在顷刻，沈约如何会这般不智，选择助你？"
他真怕沈约跑了。
沈约比他所知更加犀利，他完颜晟缠住这老头就用尽了全力，沈约若走，金帝根本没办法阻拦。
因此沈约停在钟前，金帝仍和以往般，当作对沈约没有任何敌意。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留住沈约。
完颜烈露出丝冷笑，"你真以为可以困得住老夫？"
金帝不甘示弱道："你如今就在朕的..."
"手上"两字不等说出，金帝眼现惊诧。
完颜烈本是被他握住的手腕突然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般，而完颜烈亦从金帝手上抽回了手腕。
"老夫是因为..."
完颜烈闪身要退，说话间脸色突变。
他退、金帝进。
二人之间并没有拉开距离。
最玄奇的是，他完颜烈退却时，如同被绑缚绳索般，承担着不属于他的重量。
换句话说，绳索不但绑着他完颜烈，还将他完颜烈和金帝捆在一起！金帝能跟上他，只是因为和他完颜烈绑在一起的缘故。
金帝再度伸手，趁完颜烈惊错时，重新抓住了完颜烈的手腕。
"你用的是很神奇的缩骨术。"
金帝淡然道："可仍旧没有作用的，是不是？"
完颜烈嘴角微有抽搐，如同见鬼般。
他第一次被金帝所困，其实并不慌张，和金帝近身肉搏，假意被金帝抓住，也不过是在寻找金帝的弱点。
缩骨术出，金帝猝不及防，立即被他完颜烈脱困而走，可他却没想到，竟有无形之绳困住了他和金帝。
饭团看书
"朕用的本是捆仙索。"完颜晟淡淡道："不但可以捆仙，鬼怪也是照拿不误。"
盯着神色骇异的完颜烈，完颜晟一字字道："颜烈，你完了！"
话音未落，再有金卫持戟前戳，完颜烈立即拉动完颜晟挡在身前。
金卫迟疑未动。
完颜晟冷淡道："朕以身做饵，就是在等此刻。颜烈，你可以拿朕当挡箭牌，躲得了一刻，可你能撑得了多久呢？"
沈约目光微闪，突然道："是酆都判官的捆仙索？"他做出这个判断自然而然，因为酆都判官总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当初酆都判官就用一个扁盒子将他沈约送到困仙池。
如今沈约镜观完颜烈、金帝两人，发现有道暗线居然如蛇般的缠绕在金帝和完颜烈的身上。
这是高科技的玩意，似是什么自动捆绑的装置。
除了酆都判官，还有谁能给金帝这种玩意？
完颜晟微有凝目，片刻才道："沈先生既然知道酆都判官，想必也知道如何抉择了。"
沈约不答反问道："因此是判官带人去抢完颜宗翰的书画，不想却被...颜烈先生得手？"
他记得完颜宗翰受伤的枪痕。
有一伙现代人打劫了完颜宗翰。
那些人的目的不是修正历史、除去金帝，而可能受到酆都判官的蛊惑，前往抢夺书画。
李巨人、李斯特他们似乎被酆都判官耍了。
完颜晟淡淡道："无论谁得到书画，最终还是会送到朕的手上。朕才是天命所归！"
"因为颜烈出现，判官这才给了皇帝这根捆仙索。"
沈约皱起了眉头，"那酆都判官现在何在？"他说到这里，微有色变。
完颜晟成竹在胸道，"沈先生，你以为杨幺、赵赛月能安然离开上京吗？"
沈约轻叹一口气，"我明白了，酆都判官在拦截杨幺他们。"
"先生明白就好。"完颜晟暗有提醒道。
奇怪的是，沈约好像并不着急，喃喃又道："酆都判官预料到颜烈会来，这才给了皇帝捆仙索以擒颜烈..."
他说的似有重复，却像在思索什么。
完颜烈却突然道："他如何预知老夫会到此间？难道说..."他那一刻的表情异常的可怕。
沈约已道："酆都判官也预料到我会先送杨幺他们出宫。"
金帝不由道："你和酆都判官倒是知己。"
看着略有沉吟的沈约，金帝一字字道："你既然深知判官为人，就应知道...以酆都判官之能，拿下杨幺、赵赛月易如反掌。"
看着脸色改变的沈约，金帝又道："杨幺是你的兄弟，赵赛月喜欢你，只怕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紧紧握住完颜烈的手臂，金帝如同把握着全盘大局，"你帮这个老家伙有何好处？只要沈先生出手助我，可说是江山在手，美人你有，情义兼顾。这等划算的买卖，我想沈先生不会不做。"
1461节 暴雨梨花针
世人熙攘，皆为名利。
金帝开出条件的时候，信心十足。
完颜烈的脸色却有些难看，他百来岁的光阴绝非虚度，知道人性的症结——金帝说的丝毫不错，如今看来，沈约脑袋只有被驴踢了，才会帮他完颜烈。
沈约轻吁一口气，"颜先生，大金皇帝开出这么好的条件，说不心动是假的。"
完颜烈心中微动，立即道："但你还要选择？"
金帝脸色已变。
"因为你的目标不是什么江山美人。"
完颜烈似是沈约的知己，"你的目标是...九州之王。"
沈约肯定了一点——完颜烈和九州之王也有过往。
见沈约笑而不语，完颜烈当机立断道："只要你助老夫，老夫就告诉你——老夫知道的一切！"
沈约笑意更浓。
他等的本来就是完颜烈的承诺。
有些人的承诺和放屁一样，说过就忘，但有些人的承诺就和人生信条般，失去承诺，整个人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
金帝看出局面的不利，脸色更冷，"颜烈，你未免高看了自己的消息，也未免低看了捆仙索。"
完颜烈只是盯着沈约，"怎么样？我和你的买卖是否做得？"
沈约缓缓道："我没有低看捆仙索。"
完颜烈听出沈约言下之意，"我需要琴画书棋重演。"
这两人的对答很有跳跃性，沈约却知道完颜烈是在暗示他——只要琴画书棋如方才般重现异状，那就算沈约在帮助完颜烈，完颜烈就有脱困的可能。
但琴画虽在，棋谱尚在完颜烈的脑海，可杨幺他们却不知何处...
沈约要完成此举，本是极具难度。
金帝冷笑道："你这是在做梦，比覆水重收还要困难。"
看向沈约，金帝仍旧保持冷静。他也是一代枭雄，掌控天下最强大的力量，自然知道这时候冷静的重要。
一个猴急的当权者，难免被旁人看轻。
"沈先生，酆都判官想必已将杨幺、赵赛月等人拿下，琴亦在酆都判官的手上。"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挤出丝微笑，金帝希望沈约迷途知返的样子，"沈先生，酆都判官和朕有过约定，只要沈先生助朕，杨幺、赵赛月定然安然无恙。"
完颜烈反驳道："什么酆都判官，你真以为他是地府阎王吗？杨幺占据洞庭多年，本事总是有的。如何会打不过一个小鬼？"
沈约微有扬眉，"你不认识酆都判官？"他感觉完颜烈甚至不太熟悉杨幺。
完颜烈皱着眉头，"那是什么人？"
他见沈约说的凝重，亦不由担心起来。
沈约缓缓道："你既然不认识酆都判官，为何要将林逸飞引向洞庭湖？"
*
杨幺寒风中屹立，手臂的伤口血流终缓，可一颗心却是沉了下去。
酆都判官淡然道："我知道你眼下很累，很是疲惫。"
杨幺虽没有反应，身心的确这般感觉。
"你中毒后当机立断的放血解毒，虽然化去大部分毒性，可终究还是伤毒交加，不及时治疗，难免益发的乏力。"
酆都判官声音低沉，满是压抑，"再加上你当初的许愿不过是救出令姐，我许愿却是成为真正的阎王，你的实力，其实早在我之下。"
杨幺亦是这般认为，但他随即有个疑惑，既然如此，对方为何迟迟没有出手？
酆都判官究竟在顾忌什么？
可敌人不动，他也不能轻举妄动。
"你累了，不如闭眼睡一会儿。"
酆都判官看着杨幺摇摇欲坠的身躯，诱惑道："只闭眼片刻，说不定一切难题，就会迎刃而解。"
杨幺就感觉眼皮极其沉重，恨不得真如对方所言睡过去，但他毅力极坚，深知只要一闭眼，立即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况。
暗自咬了下舌头，杨幺精神倏振。
"你这般饮鸩止渴，又有何用？"
酆都判官打击对手道："你在等沈约吗？可他不是神人，眼下必定竭力想要破解神仙地的秘密，无暇顾及你们。哪怕他想到你们，又如何会想来到这里来找你们。"
话音落，诗盈突然捧琴向巷口处冲去。
杨幺、酆都判官均是一怔。
他们没想到诗盈会突然逃命。
酆都判官笑了起来，"看来女人实在信不过。"他纵身要起，倏然退后，因为一刀划过，割破他胸前的衣襟。
握紧双拳，酆都判官咬牙道："杨幺，这女人舍你而去，你还拼命护她，不觉得太过可笑？"
杨幺紧盯着酆都判官的身形，反倒故作悠闲道："我这几天才发现，原来有为之拼命的事情，终究还是个乐趣。"
酆都判官蓦地笑道："你以为拖住我，诗盈就会无事？你不要忘记还有个詹姆斯少尉。"
杨幺内心微有抽紧，却缓缓道："但你难道没有想到过，诗盈既然要逃走，她就有逃走的把握吗？"
"你未免高看了诗盈？"
酆都判官看着将要奔到巷口的诗盈，亦看到巷口的詹姆斯拦住了诗盈，淡然道："她终究是个女子，靠什么和一个特种兵来搏斗，靠她手中的木琴吗？"
说话间，酆都判官的脸上浮出笑意，随即僵硬。
一万个人来赌，一万个人也认定诗盈绝对逃不过詹姆斯的掌控。
有时候，天堑本不是勇气和努力就能添平的。
要完成目的，还需要实力！
詹姆斯少尉突然倒了下去。
砰的声响。
在暗夜中，一切看起来极为讽刺。
酆都判官怔住。
杨幺却缓缓道："这世上本有些事情，是让你想不明白的，是不是？"
"绝无可能。"酆都判官又要冲去，眼见杨幺如同猎豹般盯着他，终究不敢轻举妄动。
"很奇怪，是不是？"
杨幺淡然道："一介弱女子居然能击倒一个什么特种兵。"看着满是不可思议的酆都判官，杨幺慢悠悠道："你恐怕不知道一点，当初你分兵两路，派一路打劫完颜宗翰，另外一路来杀我，非但没有杀得了我，反倒让詹姆斯他们留下点儿什么。"
酆都判官露出恍然的表情。
杨幺轻吁一口气，"诗盈就用他们留下的毒针，干倒了他们。你说，可笑不可笑？"
1462节 移动的困仙池
见到以弱胜强的事情发生，酆都判官却一点好笑的表情都没有。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弱者就是羔羊。被羔羊咬上一口，绝不是愉快的事情。
杨幺精神振作。
当初沈约虽毁了那些现代特种兵的武器，却给诗盈留下了特种兵使用的近身毒针。
既然是近身毒针，就一定要近身使用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沈约想到对诗盈的嘱托，相信诗盈不会让他失望。
若是以往的诗盈，多半会选不准时机，可悟道的诗盈，就有清醒的头脑，有着清醒头脑的诗盈，就会选择准确的时机。
他暂时放下诗盈那面，因为佛不度人人自度、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真正的帮手是让对方自立自信，自知自己需要什么，而不是事事插手。
他很困惑的是——完颜烈和酆都判官没有交集，对杨幺亦不熟悉，那完颜烈为何要引林逸飞前往洞庭湖？
完颜烈倒不迟疑，"是九州之王让老夫这般做，作为条件，他告诉了老夫一些秘辛。比如说赵匡胤那些人的。"
"九州之王是谁？"完颜晟诧异道。
他纵横天下，如今算是世俗最强的王者，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九州之王。
没人回他。
沈约又明白一些事情。
完颜烈不是金国死去的勃极烈鬼上身，而是因为易安居士死后，完颜烈立即和九州之**成了协议。
九州之王说可以复活易安居士，但要完颜烈将林逸飞引到洞庭湖。
这也证明了沈约的一个猜想——九州之王对这个世界本是无能为力，但他却可以靠影响这个世界的人，去完成某些事情。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九州之王此举和亚特兰蒂斯人何其相像？
无论暗界、明界，亚特兰蒂斯人不都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改变某个世界的进程？
亚特兰蒂斯人蛋和无墨采用这种方式，是因为无法逃离西西里人的囚禁，那九州之王又是因为什么才选用这个方法呢？
完颜烈虽然活了百来岁，但他大部分的时间，本是在八百年后的现代度过。可完颜烈所知的事情，却很像他在宋金活了百来年，才会知晓。
原因无它，知道这些秘闻的不是完颜烈，完颜烈或许只是知道五国隐约的事情，可九州之王却对宋金这个年代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知晓才会暗做安排。
因为知晓，九州之王才会让一心复活易安居士的完颜烈对神仙地深信不疑。
在乾元殿前，完颜烈不是编出赵匡胤一帮人的秘事，而是深信九州之王对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南诏建极钟的异样，琴画书棋的奇特，都让完颜烈对神仙地早就深信不疑。
是以哪怕完颜烈，也在受九州之王的操纵。
将林逸飞拉进来，九州之王显然也有他的打算，可九州之王对林逸飞一时间没有直接掌控的方法。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对于一个无求的人，九州之王显然也没办法，他能做的极限，就是充分调动世人的五蕴痴迷。
让完颜烈拉林逸飞入局，是九州之王能想出的妙招。
虽然和沈约有过照面，九州之王后来却一直不联系他沈约，是不是因为他知道沈约明白他的计划，多说无用。九州之王无法控制沈约，因为沈约实在太清醒，但九州之王可以利用很多人与沈约搭上关系，然后利用这些人推动沈约参与进来。
想到这里，沈约也不能不佩服九州之王的手段。
完颜晟绝对不差，但比起九州之王操纵世人之法，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权术以霸道驭众，九州之王却充分了解世人的贪嗔痴。
完颜烈见沈约沉吟，沉声道："老夫没有骗你，等你帮助老夫后，还会知道更多的事情。"
完颜晟立即道："要帮你的人，不用说，也会伸出援助之手的。"
潜台词就是——不帮你完颜烈的人，你催也没用。
完颜烈自然知道这些，脸色数变。
沈约微笑道："我在等。"
"等什么？"完颜烈看到那些金卫虎视眈眈的，知道完颜晟已经不准备等了。
"杀了他！"完颜晟喝令道，"不用顾及朕的身体。"
那些金甲护卫闻言，瞬间上前，挥长戟攻来。
完颜烈拉完颜晟作为挡箭牌，可他一方面被捆仙绳束缚，再和金帝僵持不下，如今再被金卫攻击，就算他是绝顶高手，此刻亦是左支右绌，很是吃力。
"你还等什么？"完颜烈怒道。
他知道让沈约完成的事情绝不简单，可见到沈约稳坐***的模样，知道沈约一定能做到，只是还在权衡。
沈约淡然道："等琴声。"
完颜烈一怔，差点被一长戟戳破了脑袋。
急低头，完颜烈奋起神力，居然举起金帝砸向一个金卫，怒道："什么琴声？"
那金卫虽然得金帝号令，终究还是闪身避开，没有攻击金帝。
沈约轻声道："指路的琴声。"
*
夜凉如水。
杨幺却是热血上涌，紧盯着酆都判官的一举一动，诗盈肯逃，对他来说反倒是好事。
如今局面调转，只要他缠住酆都判官，等诗盈离去就好。
可他不想诗盈突然坐了下来。
诗盈盘膝坐在巷口，横琴膝上。
杨幺怔住。
哪怕酆都判官也是诧异道："她要弹琴？"
这种要命的关头，谁都没有想到诗盈突然会有闲暇弹琴。
诗盈拨动了琴弦，神色平静。
铮的声响。
琴声划破寂寥的夜色。
酆都判官似想到了什么，蓦地色变。
与此同时，沈约轻叹一声，突然抛出了手中的画轴。
画轴飞天。
金帝、完颜烈不由得抬头向上看去，实在搞不懂沈约发什么神经。
可下一刻的光景，让他们耸然变色。
无琴声。
可清明上河图在没有琴声的情况下，却在空中倏然化作一条大河，横跨半空，从宫中一直向外延展开去。
当初诗盈的琴声让画现异像，已让很多人叹为观止，而在众人将画中奇景转到殿外的时候，更是感慨此画的奇特难测...
可谁都没有想到，沈约不凭琴声，竟然将画中长河蓦地显出延展，展现出极为瑰丽的景象。
夜沉隐月。
星光亦淡。
但那条大河却如天河般，波澜壮阔，瞬间已流到了诗盈的头顶。
有琴声清冽。
1463节 绝地反击
沈约不出手的时候看起来平淡无奇，可蓦地出手，着实让众人惊错万分。
他甩手画卷居然变出天河，天河流淌，随即寻到诗盈所在。
巷中琴声隐约传至宫中。
众人亦可以看到诗盈在鸣琴。
这本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琴声的分贝自然不及钟声，众人也没有千里眼，如何能看得到宫外很远发生的事情？
事实却是，众人不但听得到琴声，亦能看得到小巷中发生的事情。
巷道中的杨幺亦看到了宫中的事情。
那天河就像一条通道，瞬间沟通长河两端的事情，不但让两方的人视觉相通，声音亦能彼此传播。
这是何其奇特的场景？
寻常人见到，只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天地间的奇迹。
杨幺却是刹那间想明白一个事情——这是诗盈和沈约间的约定，有难之时，诗盈只要弹琴做声，沈约就能循声而至。
沈约终究还是没有忘记他们。
完颜烈却是狂吼声中，掀翻冲来的几个金卫，带着金帝来到南诏建极钟前。
玉斧出，敲在钟上。
棋盘出，势子落。
沈约微有扬眉，这是他第二次观看完颜烈落棋，第一次的时候，他只感觉天河有异，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方才在抚按南诏建极钟的时候，脑海中却闪过萧楚在钟前的画面。
萧楚甩手飞出手中的画卷，画卷化作天河，有地形浮出，然后萧楚在钟前落棋。
一切一切，清晰非常。
影像闪过后，沈约随即禅定感应诗盈所在。
诗盈并未让沈约失望，关键时候，仍旧能静心奏出高山流水，这本是她和沈约的约定
危机关头，鸣琴示警！
诗盈不知道鸣琴何用，可她信沈约，信为沟通之基。
信才有奇迹产生！
禅修之行，信为百行首。
沈约是感非听，当感受到琴声那一刻，随即定下诗盈的方位，然后如萧楚般抛出画卷。
bidige.com
想到做到！
这一刻，他真正展现出禅修者的明观之道，将脑海中的观想画面和现实融为一体。
画卷果变。
琴画书棋绝非只是简单的展示一个地形图，而是有更高的妙用，唯独能用者才能让其物尽其用。
画变作天河，实则是画卷解体。
心经有云——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空无、色有。
空中妙有！
空、色世界本有奇特的方式进行转化，就和世间生态循环般，世人固守，才走色、空非此即彼的二元极端，无法想象这两者之间的奇妙纠缠。
沈约刹那间更悟《心经》至语，再配合天柱山那些人极高的科技，成功形成天河奔流的奇景。
棋盘出，势子落的那一刻，沈约亦终于发现天河现出什么异常。
天河的边际，现出若有若无的边界。
边界之外，河流如常流淌，但边界之内的河流，却似有所凝结。
常人看去，并不太留意河流的这种细微差别。
哪怕孔子站在川上，感慨"逝水如斯、不舍昼夜"时，也只会感慨人生如水、匆匆而过，却也看不出河流的快慢之别。
沈约却能。
可他哪怕看出边界内外水流有别，还是看不出区别的用意。
为什么？
如此差别，究竟意味着什么？
酆都判官那面蓦地上前，五指突探，抓向杨幺的面门，似要将他的眼珠子活活挖出来，可身形陡闪，随即冲向诗盈。
这一招两势，虚虚实实，酆都判官眼看就要掠杨幺而过。
诗盈的琴声是关键！
此刻琴画书棋重启功用，对金帝和他酆都判官自然不利，擒住诗盈、截断琴声本是酆都判官的当务之急。
可前进丈许，酆都判官倏然退后丈许，只因为杨幺根本不理袭击面目的那一抓，杨幺看穿酆都判官声东击西的用意，径直挥刀封住判官的必经之路。
杨幺舍命，酆都判官却是惜身。
二人瞬间僵持。
若论机关诡变、蛊惑人心，酆都判官自然远胜杨幺，可如此窄巷，二人近身缠斗，杨幺的搏击经验明显更胜一筹。
"沈约，经书！"
完颜烈拖着金帝，斗着金甲护卫，用玉斧敲钟落子布局的时候，还不忘记提醒沈约翻书。
沈约拿着黄庭经却未翻阅，反倒将经书卷成筒状。
完颜烈心沉。
在他设想中，一切都待琴画书棋发挥作用时，此局才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沈约不用经书，所为何来？
不想经书虽卷成筒状，可其上光芒更盛。
刹那间，一卷经书通体明亮，竟照的乾元殿前亮如白昼。
韩企先、合剌等人都如看到神仙斗法般，动弹不得。
沈约却是蓦地抛书，如同抛画般。
经书至空，尚在天河之上，然后如滚轴般从河上滚过。
有无数道光线从经书中射出，射到天河之上，有高山起、城阙突...
那一刻，经书就如盘古、女娲般，开天辟地，将大好山河投入天河之中。
沈约微有展眉，似有所悟。
他经历了月亮门创世一事，对这物质世界的形成有了常人不具备的见解，眼看山河现、城郭起，他那一刻却想到自己利用月亮门改造暗界的事情。
似有相似。
亦有不同。
完颜烈却喝道："转经，好手段！"
他百余年的寿命，或许不如沈约的悟性，但见识却不见得差沈约太多。
世俗中，本有转经筒一说。
很多修行者认为，修行在诚，是以对修行真经念诵越多，所获功德亦多。
这也是念经、抄经的起源。
在大雪山那面的修行者，有的将经书、咒语装于一个经筒中，用手不停的摇转经筒，用意就是转一遍、当作念诵一遍。
但这种方法更像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心若懒散痴迷，如何开悟？
完颜烈见沈约倏然以转经的手法兴起天河中奇景，倒是叹为观止，振奋不已。
这片刻间，他落子不过十余手，不仅因为场面变幻波诡云谲，还因为周遭的一切，都在阻止他落子。
他每下一子，都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击钟！"完颜晟蓦地吩咐道。
他见完颜烈这般关头，拼命落子，又见河有异、经转动。知道若让对手布完棋局后，后果不堪设想。
击钟以乱完颜烈落子。
钟声轰鸣。
有金卫数戟击在南诏建极钟上，不等金帝再说什么，那几个金卫已停止挥戟，只因片刻间，钟无恙，但完颜烈面前的棋盘竟然倏然扩大数倍。
14**节 神仙打架
空中棋盘有异。
金帝也是为之一惊。
完颜烈见状，却是放声大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个屁！"
金帝怒不可遏，当初听完颜烈叙说赵匡胤等人异事的时候，他只怕完颜烈懂的少，可到如今，他更怕完颜烈懂得多。
完颜烈却是盯着金帝，扬声道："呕血谱又是生死局，即为生死局，生死关头，更增棋局的魔力。"
金帝心一沉。
完颜烈扬声道："换句话说，老夫越是处于生死间，才越能发挥此棋谱的威力。"他说话间，有两点光华从他玉斧中溢出，射入一金卫的双眼。
那金卫都和金帝般，都是刀枪不入，骨折亦是无碍举动，但棋子射出，竟然在电闪般射进那金卫的双眼。
光华从那金卫的脑后穿出。
众人均惊。
常人遭此重创，早就毙命当场，那金卫虽未倒下，可双眼变成两个窟窿，看起来着实诡异、亦显得迷惘。
"闭眼。"完颜晟突然喝道。
而与此同时，完颜烈玉斧挥动，难数的白光尽射周边金甲护卫。
那些护卫瞬间中招半数。
另外的护卫急急退后，终露惊惧之意。
完颜烈少了那些金甲护卫的牵绊，片刻间连下数十子。
金帝倏然放声长啸。
完颜烈不待得意，脸色已变。
沈约亦是动容。
月隐星稀，本只有天河、转经明亮。但在金帝啸声中，大地蓦地震颤，乾元殿瑟瑟发抖，竟似随时都要倒塌般。
韩企先望见，脸现绝望之意，喃喃道："一见生死局，万事不由己。万事休矣。"
可此事此刻，早无人留意韩企先的举动，沈约突然道："奇门！"
完颜烈同时道："众妙之门！"
大殿震颤，殿中方向泥土翻涌，一道门从土中升起，赫然就是先在天柱山、后至洞庭湖下的众妙之门。
bidige.com
完颜烈对这道门自然极为熟悉，眼见金帝似能召唤此门，不由骇异。
沈约骇异的却是，在那刹那间，他竟然感知到洞庭湖下的那八道奇门。
那是一种奇特的感知。
洞庭湖底那八道门仍在地下，可瞬间移动、布在乾元殿的地下八方，然后向远方飞快的逝去，随即不知所踪。
众妙之门却是光华大显，和天河、转经遥相呼应。
这些东西本都是天柱山那些人所做，此刻蓦地汇聚在一起，互为相应，沈约见状也不由得心惊肉跳，知道必定有惊天的事情发生。
完颜烈已叫道："沈约，接斧，布局！"
玉斧倏然从完颜烈手中飞出，径向沈约。
这本是完颜烈的底牌，此时此刻，他却倏然放弃。
沈约接斧在手，随即发现完颜烈的目的所在——完颜烈要接金帝的致命一击！
众妙之门出，金帝倏然和换了个人般。
金帝屹立不动，须发皆张，双眼突然变成了红色。
赤红。
只见赤红。
完颜烈那时候下意识的退却，发现金帝并未跟随，心中大喜，立即全力退却，他本要借两人之力挣断什么捆仙索。
可他忽然发现失策。
捆仙索无法挣断！
只可拉长！
在二人的僵持下，捆仙索开始拉长，可却如硬弩之弦，越**紧。
金帝冷望完颜烈，红赤的双眼中露出狂杀之意。
完颜烈知道不好，立即弃斧。
二人间如同两张急张的硬弩，硬弩上的铁矢偏偏对上，捆仙索张力无限，他们的力道却是有竭。
等到他们都无力维系的时候，捆仙索的反弹之力，可说是恐怖的让他们无法阻挡。
完颜烈手持玉斧分心下棋，绝难抵挡这股力道。
一个无可抵抗的局面中，他自保都成问题。
在刹那间，完颜烈只能将玉斧丢给沈约，希望沈约来完成棋局。
金帝只说了一句话，"杀了所有人！"他那一刻，着实六亲不认的样子。
话音落，合剌、完颜宗干翻身倒地，均被长戟贯穿在地上，双目圆睁，都是死不瞑目的样子。
韩企先亦中戟。
可他没有惊骇欲绝，只是缓缓的跪倒在地，神情反倒露出丝解脱之意。嘴角勉强露出丝笑容，但头一歪，终究没了声息。
没人留意死人，金甲护卫冲向了沈约。
沈约却到了钟前。
他挥斧、敲钟，钟声清越，空中棋盘的棋子倏然增多。
生、死两字隐现身影。
完颜烈又惊又喜，喜的是，沈约竟然看了一遍，也将棋局记在脑海，能力着实非同凡响，惊的是——这里最知琴画书棋四者之秘的不再是他完颜烈，而是沈约。
但他无暇再想，因为金帝突然跃起。
跃起的金帝放弃了和捆仙索抗衡，却得到捆仙索的助力，如同铁矢般向完颜烈破空射到。
完颜烈同时而起。
二人一起，倏然就撞在一起。
哪怕沈约都是为之一惊。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但有嗡的一声。
金帝、完颜烈交错，几乎瞬间互换了位置，捆仙索急剧的震荡，引发空中嗡鸣。
原来将要撞击的那一刻，完颜烈身形微偏，在白驹过隙间和金帝擦身而过。
他完颜烈绝对撞不过身硬如铁的金帝！
完颜烈老了，却不糊涂。
他无奈迎战，却有着清醒的认知，知道这刻哪怕他和萧别离合力，也挡不住金帝如炮弹般的一击。
高手之争，力克巧，巧亦克力。
力巧两者之间，本无高下，唯有运用者的高下之分罢了。
完颜烈和金帝擦身而过时，撞在偏处，随即借力发力，呼喝声中，竟借捆仙索的束缚将金帝轮出撞向乾元殿的外柱。
那两人才能合拢的外柱被完颜晟一撞，倏然中裂，将折未折。
这等撞击，常人早成肉饼，完颜晟被撞后却是丝毫无恙，随即抡起捆仙索，如法照做，竟然将完颜烈轮了起来。
完颜烈大惊。
可哪怕他身手高绝，但在这种奇诡环境下，也是无力抗衡这般力量。
所有的力道混合他和金帝两人的全力以赴，还有捆仙索的加力功效，如此一来，每一次轮转，有如四个完颜烈在发力，他又如何能抗？
瞬间运气于手，护在头顶要害，完颜烈穿墙而入。
两人招式变得简单却是粗暴非常，轮到某人发力时，随即全力以赴。
片刻间，两人在乾元殿转了个来回，随即到了南诏建极钟前。
棋谱生死已现。
沈约竟完成了完颜烈第一次下的棋局，只差最后一点。
1465节 量天动地
金甲护卫挡不住沈约下子如风。
他们可以拖延住完颜烈的落子速度，但他们的招式在沈约面前完全失去了作用。
挥戟间，他们明明见到一戟刺在沈约的身上，可随即发现刺入了虚影，拔戟出来，沈约仍旧在原地安然无恙。
众金卫对沈约急攻，可尽中幻影。
沈约运斧敲钟，在金帝和完颜烈在乾元殿打个来回的时候，只余最后一子未下。
呕血谱将成。
完颜烈瞥见，大叫道："死字那点。"
最后一子就落在黑棋"死"字那点之上！
"死"字成，棋谱终！
完颜烈见沈约按斧不动，只以为他是谨慎没有落子，不想沈约听到完颜烈提醒，倏然将玉斧抛向完颜烈。
"最后一子由你来下。"
沈约话音落，人已至天河中，下一刻，他已到了天河的那端！
完颜烈大惊。
他那一刻几乎将沈约的亲人问候了一遍。
谁都没想到沈约会有这招。
以沈约之能，最后落下那子并不困难，可他为何要将落子的权利交在完颜烈的手上？
完颜烈根本无法落子！
那玉斧不偏不倚到了完颜烈的面前，被他迅疾接下，可下一刻的功夫，金帝甩动捆仙索，将完颜烈摔向离钟更远的地方。
有尘土飞扬。
那一刻完颜烈明明头部在着地，但他还能伸手按地，化力借力翻起转甩捆仙索中的金帝。
西红柿小说
百来岁的老人看起来矫健不让少年。
二人如同置身在超级无敌风火轮中不停的旋转，看起来有趣，着实凶险非常。
金帝倒还罢了，他几乎钢筋铁骨般，**出坑，撞墙墙坍。
可对完颜烈来说，每一次被摔落，都意味着有毙命的危险。他仗着武功高绝，运力巧妙，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但他深知最后败北的一定是他完颜烈。
这些年来，完颜烈从未经历过这般奇诡的对决局面。他仗着内功精绝、养生有术，着实达到了黄帝所言那种人的境界——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可他终究不能逆死转生，体能难免衰减。可金帝却正值壮年，而且犹如打了兴奋剂。
此消彼长，他完颜烈终有力竭的那一刻。
如今几个来回，他隐约就有要呕之感，勉力支撑都属不易，要在这种情况下敲钟落子，虽只是一子，却是绝对不能。
金帝显然亦明白这个关键，每次运力，均是将完颜烈拉远。
他深知一点，持久战对他而言，有利无弊。
只要完颜烈不落最后一子，死的就是完颜烈。
叫苦不迭，完颜烈暗自问候沈约的祖宗，却想不明白，生死关头，沈约为何会出此昏招。
*
宫中剧斗不止，血腥弥漫，陋巷缠斗之激烈处，丝毫不让。
酆都判官数次前冲，却均被杨幺挡回。
或许酆都判官自认比杨幺要高明一些，但他无疑比杨幺要怕死，如此一来，他终究突破不了杨幺的拦阻。
可宫中巨变亦落在酆都判官的眼中，眼看沈约落子将终，酆都判官退后之际，手中已多了一个圆筒，同时喝道："看我唐门暴雨梨花针！"
言罢手一用力。
暗巷大寒。
杨幺听闻"暴雨梨花针"几字时内心更寒。
他知道蜀中唐门的犀利，更知道唐门以暗器称雄天下。
这世上有毒的东西不见得犀利，犀利的东西并不见得有毒。
唐门暗器却是又毒又利。
蜀中唐门一族听闻来历隐秘，极为擅长制毒，传说中的唐门掌门唐竹枝又是雄心勃勃，传言中，唐竹枝是得诸葛武侯遗传的机弩制法造出一天下闻名的利器。
那就是暴雨梨花针！
传言中暴雨梨花针这种暗器犀利无比，出世多年，只有一人能在此暗器下活得性命。
那人就是**帐下第一高手萧别离。
可听说那时候唐竹枝手持暴雨梨花机弩尚未出手，就被萧别离击败。那一役，本非暴雨梨花不行，看起来更像是唐竹枝远逊萧别离而已。
这样的暗器，本是传说中才在，却不想落在酆都判官的手上。
杨幺闻名之下，见酆都判官拇指用力，早就爆闪向侧。
这是下意识的反应。
若等暗器射出，着实没有躲避的可能。
杨幺深知这个道理，是以才能在詹姆斯那帮人的枪械前抢得先机，制服了詹姆斯这帮特种兵。
无论武器如何高明，但终究还是人在使用。
观对方举动，决定出手时机，本是高明的做法。
有寒流暗涌。
嗖！
杨幺就感觉无数暗影几乎擦他衣襟而过，暗器数量之多，势道之急，力道之猛，他实在前所未见。
他若未躲，此刻只怕被暗器打成了筛子。
可躲过那些急针劲射后，杨幺的一颗心却坠落向深渊。
他霍然向身后望去。
诗盈远在巷口，离他本有段不短的距离。
可是...暴雨梨花缩短了这段距离！
酆都判官的目标，本是诗盈！
琴声未歇。
诗盈专注在琴上，并没有发觉死神倏然而至，或许她的心中，只在等着沈约的到来，因为她信沈约所言；可哪怕她有所惊觉，结局看起来亦是一样。
杨幺握紧了拳头，心口刺痛，已经预见诗盈悲惨的下场。
酆都判官终露出丝得意的笑，随即凝结。
天河垂落，光芒罩在诗盈的身上。
一人从天河而落，倏然挡在诗盈面前。
"沈约！"
"沈约？"
杨幺、酆都判官不约而同的惊呼，可一是震惊，一是不信。
震惊沈约如同送死般的到来，不信沈约会这般不智的行为。
密集惊劲的飞针同时射到沈约的面前，却倏然冲向半空。如同被许愿的流星，划出世间温情的光芒。
"这..."酆都判官只说了这一个字。
他实在不信这是一人能做到的事情。
沈约如何能改变那些无情机弩造成的冷硬轨迹？
他不解。
可下一刻，沈约已到了他的身前，比暴雨梨花还要迅猛。
那就像心性光芒突现，让人来不及思索。
伸手已抓住了酆都判官的脖子，沈约凝声道："你..."
他也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沈约脸色已变。
因为他蓦地发现，方才的危机不过是个陷阱，而他在控制住酆都判官的那一刻，才是真正的落入危机中！
1466节 琴丝
沈约看似比完颜烈悠闲一些，可他脑海中的景象却和跑马灯般。
在南诏建极钟前，他就感受到萧楚的举止，随即模拟了萧楚的行动。
不落最后一子，实在是因为有着太多的原因，更是因为落子后那一刻的震撼让他不得不加以思索。
他是不是要落下那一子？
因为那子落下的结果，他虽是无法预测，却知道绝对会让全天下人震惊，甚至可能扭转太多的事情。
他落下一子，改变的可能是无数人的命运？！
蓦地离去，却因为要拯救那生死的顷刻。
他将选择权留给了完颜烈，然后离开宫中从天河直落到了诗盈的身前，转化了冷硬暴雨梨花针的轨迹，随即空间置换到了酆都判官的身前，不给酆都判官一丝机会，拿住酆都判官的要害。
完颜烈知道的秘密极多，但这个酆都判官却和神仙地大有渊源，甚至说此人是从神仙地出来的，沈约亦不意外。
若非如此，酆都判官如何会知晓极多隐秘，运用"神仙"之物很是熟练？
他沈约需要从酆都判官口中得知更多的内情。
这一次，他绝不会让酆都判官逃脱。
一之谓甚、岂可再乎？
掐住酆都判官脖子的那一刻，沈约钉死了酆都判官任何可能的反击。
但酆都判官没有反击。
相反，他的嘴角反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沈约震惊。
因为他脑海中蓦地闪过一幅画面——酆都判官冷冷的望着他，就在乾元殿前。
这怎么可能？
在完颜烈叙说五国之秘的时候，沈约脑海中就闪过了这幅画面。
这是他的预知。
酆都判官迟早会出现。
以酆都判官的为人、和金帝的关系，紧要关头，酆都判官如何会不出场？
沈约一直在等酆都判官。
堪称他对手的不是金帝、不是完颜烈，因为在如今的宋金时期，他和这两人本不应有瓜葛。
他要关心的是酆都判官究竟要做什么！
可直到他干掉潜入宫中的几个特种兵，带杨幺、诗盈一路离开，酆都判官仍旧没有出现！
西红柿小说
沈约心有困惑，却和诗盈悄然做了约定——危机时刻，鸣琴示警，他会赶到。
他认定酆都判官一直在宫中，一方面是因为他的预警从未出现过问题，二来也是因为，宫中之变才是决定大局的关键。
可他没想到回转宫中，酆都判官反倒出现在陋巷，但等他擒住酆都判官，随即又发现酆都判官仍在宫中？
一切的一切，诡异难言。
既然如此，眼前的酆都判官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约放手、后退，同时震飞上前的杨幺，喝道："闪！"
脑海中有爆炸场面发生。
沈约退后时，脑海中的预知已然变成了现实。
爆炸的就是酆都判官！
谁都没想到极其诡异的酆都判官蓦地爆炸开来，同时有血肉横飞乱溅。
沈约双掌一圈，漩涡已出，随即涨大，吞灭了眼前爆炸的判官。下一刻，一拉尚在错愕中的杨幺，沈约带杨幺退到还在弹琴的诗盈身旁，满是警觉之意。
诗盈终于抬头望了眼沈约。
琴音稍颤。
眸光微凝。
沈约微微点头，诗盈明白沈约的示意，纤纤玉指并未离开琴弦。
琴音清澈，回荡在天地间。
沈约微闭了双眼，半晌才道："很好。酆都判官，我虽不喜欢你的为人，可不能不说，你实在忍得。"
杨幺诧异，暗想酆都判官不是死了吗？
他还以为是沈约捏爆了酆都判官，因为在他的印象中，酆都判官绝不是一个会自尽的人。
酆都判官的声音幽幽传来，"沈约，你也是我见过的、最强劲的对手。"
是判官的声音。
杨幺对酆都判官颇为熟悉，虽不知道酆都判官所在，但听声的确是判官的声音。
心中微有迷糊，杨幺搞不懂眼下的情况。
"可惜...你沈约终究还是中了我的圈套。"酆都判官又道。
杨幺内心微震，他听出酆都判官声音中强大的自信。
有些强大是装出来的，有些自信是发自骨头里面的。
杨幺听到对方所言，虽然认为对方是酆都判官，可又感觉那人绝非他认识的酆都判官。
原因无他，以前的判官更像是小鬼，眼下说话的才是阎王。
"你好耐心。"
沈约叹道，"哪怕金帝和...颜烈僵持不下，你仍能忍住不插手。"
酆都判官笑笑，"因为这无关紧要。"
杨幺惊错，实在搞不懂酆都判官究竟图谋什么。
沈约竟然点头道："不错，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金帝的性命无关紧要，颜烈也是你的棋子，李巨人的那些特种兵，也不过是任由你摆布。八百年后的人，看起来仍不如你聪明。"
酆都判官淡淡道："科技可以让世人看起来强大，但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内心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沈约试探道："或许，你强大的不是内心，而是因为李巨人他们的科技，在你眼中，亦是不足一哂？"
酆都判官并没有回应。
沈约点头道："你很谨慎。"
酆都判官随即道："你也很谨慎，要擒住你，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幸好..."声音中带着些许得意，酆都判官缓缓道："我做到了这点！"
杨幺忍不住道："判官，你现在说这种话，不觉得为时过早吗？"
酆都判官蓦地放声大笑起来，"杨寨主，这就是你和沈约相差的地方。你看到的、永远是你看到的危机。"
杨幺反问道，"那真正的危机是什么？"
他并不是傻的，这般发问，自然是要试探对方的手段。
沈约皱着眉头，却没回答。
酆都判官淡淡道："杨寨主不用试探了，如今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你自然还记得洞庭水寨下的困仙池。"
杨幺立即道："你不会告诉我，你将困仙池移到这里了吧？"
他最初见到沈约，就是在困仙池，如今目睹了沈约的神通，暗想恐怕只有那个地方才能困住沈约。
杨幺这般说，更像戏谑，不想酆都判官笑道，"正是如此！"
1467节 你究竟还隐瞒了什么？
一个池子居然会转移数千里？从洞庭湖底来到上京？
杨幺听到酆都判官说的煞有其事，心中一沉。
"若非察觉到困仙池的存在，沈约如何会肯束手待毙呢？"酆都判官得意道。
杨幺本来是不信这种荒谬之说，可想到自己亦是瞬间转移千里，又看到琴画书棋的奇特，倒对酆都判官所言半信半疑。
沈约却知道酆都判官绝没说错。
实际上，在他所擒的那个判官爆炸的时候，他脑海中就闪过一个琥珀金光形成的笼子。
六合笼！
上下、四方，是为古人言及的六合。
他所在的地方，有四面琥珀金光立起，一面盖合，只余地面下的那面，却是早有琥珀金光埋伏。
如果通俗来形容——杨幺、诗盈、那个爆掉的酆都判官所在之地本来就是陷阱，有个笼子就在三人的脚下。在沈约进入这个地点的那一刻，四方和上方的琥珀金光瞬间盖合，将沈约困在这里。
如同酆都判官当初将沈约送到困仙池般仿佛。
这完全是针对沈约的一个布局。
沈约在等酆都判官出现，酆都判官却借用各种机缘巧合、局面走向，就等着沈约来救杨幺、诗盈的那一刻。
先前的那个酆都判官更像是一个分身。
或者说可能是克隆体。
酆都判官掌控的科技，不逊暗界，在某些方面，甚至比暗界还要高明一些。
既然如此，酆都判官有可利用的克隆体也是正常。
利用克隆体缠住杨幺、诗盈，将这二人置身危机，以克隆体为诱饵，吸引沈约来捉，酆都判官一直在等沈约入局的那一刻。
为了等沈约入彀，哪怕完颜烈、金帝打的地覆天翻，酆都判官仍在等——沈约不动，他酆都判官就能忍住不现身。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困仙池不见得从洞庭湖移到这里，可这琥珀金光六合笼，就是酆都判官专门为沈约准备的！
准备这个笼子并不容易，是以酆都判官才让那个克隆体拖住杨幺，直到关键时候，方对诗盈下了死手。
沈约想到这些事情，却未说出，因为他不想杨幺、诗盈内疚。
酆都判官缓缓道："沈约，我真的要谢谢你。"
沈约淡然道，"把我困在笼子里，就是你感谢我的方式？那我宁可你恨我好一些。"
酆都判官不答，只是道："这些年来，我也在找琴画书棋，但只有你的到来，才让我有机会聚齐这四样。你辛苦一番，不过是为他人作嫁。"
沈约倒还平静，"你应该向颜烈这么说的，辛苦的是他。"
完颜烈嘴角溢血。
他和金帝仍在缠斗中，但此刻的他，亦像是笼中困兽。
完颜烈、沈约终究集齐四宝、破解玄奥，但看起来均被囚禁，好处却被酆都判官捞得。
"还是要感谢你的。"
酆都判官慢悠悠道："为了感谢你，我给你一个救诗盈和杨幺的机会。你束手就擒，自断双手，我就可以放了杨幺、诗盈，不让他们给你陪葬。"
琴声未停。
诗盈眼睫微抖。
处于禅定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某些层次上，反倒对外界的变化清清楚楚。
"你放屁！"杨幺喝道："判官，老子的命，你要拿就拿，就怕你没这个本事。"
沈约突然一拉杨幺。
嗤的声响。
一道亮光射在杨幺所处的位置。
有轻烟冒起，地上出现个指头粗细的黑洞。
杨幺内心骇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武器，看起来哪怕詹姆斯少尉他们的武器也是大有不及。
"想要杨寨主的性命，我随时都可以。"
酆都判官淡淡道："难道寨主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与你联手，看重的不是你的武功地位吗？"
"那你看重的是他改变历史的能力？"沈约突然道。
杨幺怔住，不知道沈约在说什么。
酆都判官却没有立即回应。
"判官，不能不说，你的手段的确高明。"
沈约凝声又道："但你算错了一点，我不会自断双手换取他们的活命。"
杨幺反倒振奋，"不错，要战就战，要死就死！"
他自幼受尽屈辱，身为义军领袖后学会了隐忍，但骨子里面着实有着一股不屈之气。
屈辱求生，慷慨赴义，他宁愿选择后者。
酆都判官叹息道："看来在你沈约的心目中，终究别人的性命没有比你重要。"
沈约突然道："为什么这么说？"
酆都判官怔了下，淡然道："事实如此，我只是说出真相。"
沈约扬声道："你一心离间我等，希望我们彼此背叛，是不是你曾经背叛过别人？"
暗夜深沉，似无止境。
酆都判官又没有回话。
杨幺蓦地想到，每次沈约说到某些关键，酆都判官都没有回应，是不是因为沈约的话语比较扎心，才让狡诈的酆都判官无话可应？
"我知道这世上有种人，因为自身的阴暗，这才忌恨旁人的光明；因为自身的卑劣，这才恼怒别人的忠诚。"
沈约言语如刀，"你酆都判官似乎就是这样的人！"
他说话的时候是闭眼的，话音未落，突然扯过了诗盈所弹的九霄环佩。
沈约动作极快，诗盈猝不及防，微有错愕，终于停手，却未质问，在她心中，沈约这般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天空光华倏暗。
没有琴声，天河、经书亮度倏减，随即就要消失。
南诏建极钟前的棋盘亦是虚化。
完颜烈几欲呕血，脑海中闪过八个字——为山九纫、功亏一篑！
不想沈约随即盘膝弹琴，十指拨动。
高山流水一曲再度鸣响。
杨幺诧异。
诗盈却是眸光闪亮，不想沈约居然也是这般熟知音律。
沈约突然一拨琴弦，有道光华竟从弦中射出，陡然迎上暗夜中闪出的一点光亮。
波！
一声轻响后，两点光亮撞击，如同烟花绽放后的落寞，消散在夜里。
杨幺一颗心微跳了下。
他知道方才又是生死一刹，沈约以琴发光线，挡住了酆都判官再度射来的致命一击！
这种交手可说是极为奇诡。
九霄环佩还有这种作用？
暗夜无声。
其中蕴涵的杀机却着实让人心惊动魄。
琴声重回曲调，天空银河、经书再回光亮，钟前棋盘亦是明晰起来。
"很意外，是不是？"沈约突然道。
酆都判官没有回应。
沈约随即道："你为何杀心大起，是不是，因为我说中了你的为人？"
1468节 不可告人？
暗夜中寒意涌动。
沈约闭目弹琴，琴声不绝，他话语亦是不停，"我一直在想你是什么样的人，图谋的究竟是什么？"
数点光华同时射到。
诗盈花容微变，杨幺亦是心惊。
见到光华的时候，光华已到了他们的身前，就和你看到了太阳，太阳的光芒就笼罩到你身上般。
这种速度，本是人力难敌。
沈约却是轻拨琴弦，同时有光华从琴弦上射出，竟不偏不倚的迎上光芒。
光芒空中对撞，如同烟花释放。
绚丽且落寞。
杨幺目瞪口呆，着实想不出沈约闭着眼、如何能未卜先知的抵挡酆都判官的杀手。
诗盈看着沈约弹奏着高山流水，着实有种沸沸汤汤的气魄，暗想沈先生的琴技在意境上远高于我，伊始他本来亦可在完颜宗翰面前弹奏此曲，却把机会让给了我，自然是想让我这个弱女子有保命之机。
一念及此，感激之心油然而生。
沈约无视光线的撞击，继续鸣琴道："你显然是个卑劣的人，卑劣的人，才会鼓动别人同样行卑劣的事情以获得自身认同，此乃自我之迷。"
随手抚琴，再射落几点光芒，沈约又道："你肯定背叛了谁，这才希望旁人亦受背叛之苦。世俗留痕，五蕴刻身，很多人受红尘影响留下的性格特点，只是自身并无察觉。"
无光线再至，酆都判官亦无回应。
沈约却"看得到"酆都判官。
那更是一种感应。
酆都判官居然捧着一面琵琶！
看起来好笑，实则满是杀机。
酆都判官面前有面棋盘般的光格，和完颜烈敲钟显现的立面棋盘相似而略有不同，酆都判官面前的那个光格是横在面前，是以沈约暂时看不到光格上有什么。
但沈约可以看到酆都判官铁青、满是杀机的一张脸，也能看到酆都判官拨弄琵琶的时候，琵琶上有光线射入光格。
那是他感受的奇异。
常人或许困惑，沈约却立即知晓琵琶是种武器，那九霄环佩亦有可能。
琵琶射出的光线进入光格，随即在沈约所处的空间射出。
这是一种奇特的空间转换。
光线一瞬。
但在沈约的明观中，一切变得有迹可循。
是以他取过诗盈所用的九霄环佩，以琴音抵抗琵琶所射的光线，竟然一举功成。
baimengshu.com
他这种应变是真正的随机应变，酆都判官自然大为意外，数次无功，酆都判官应是没有意料到沈约还有这种领悟能力，暂时停止了进攻。
沈约却是趁热打铁，"你有双奇特的眼睛，你称为心眼，说是有个老者赐予，我一直对此深信，这才误导了自身的判断。"
他"看得到"酆都判官捧着琵琶的手有些抽紧，更坚信自己的想法。
"那是我的失算。"
沈约坦诚道："因为这点，我只以为你不过是个卑鄙小人。"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心中其实有疑惑的。
当初他第一次擒住酆都判官，酆都判官给他讲了个故事——有个神仙赐予酆都判官心眼，让酆都判官变得与众不同，而酆都判官却杀了那个神仙。
沈约当初认为酆都判官没有说谎。
原因无它，因为他相信自己对一个人真话、谎言的判断能力。
那时候的酆都判官真的没有说谎，再来一遍，他沈约仍旧这般认为。
可酆都判官眼下的表现证明，他那时候更像撒谎，对于神仙地，酆都判官比任何人都知道的要多。
酆都判官真的擅长伪装，还是另有蹊跷？
沈约暂时压下这个困惑，随即道："但你显然是神仙地的人，你对背叛耿耿于怀，因为你背叛的是你的伙伴。"
酆都判官倏然急拨琵琶。
难数的光点从夜空中射出。
沈约却没应。
因为那些光线并非射向他们几个，而是选中不相干的墙体，还有詹姆斯少尉。
墙体倏倒。
詹姆斯少尉的身体也是化作了数截。
奇怪的是，那身体上并没有鲜血流出。
诗盈脸色略有苍白。
当初她放倒了詹姆斯少尉，却没有杀了他，人活着，自然就有血液流动。为何那光线杀死了詹姆斯少尉，却不见鲜血？
沈约随即道："困仙池、捆仙索，克隆体，还有你的...心眼，无不印证着你绝非从神仙那里得到了些许好处，而是可能因为你就是神仙地的神仙。"
他隐去琵琶和那光格不说，只是不想酆都判官更加戒备。
可听到这些言语，杨幺已是大奇。
沈约扬声又道："但你背叛了你的同伴，是以被他们驱逐出来。你想回转神仙地，验证自己没错。"
"看着"酆都判官益发抽紧的双手，沈约知道自己推断的没错。
杨幺却失声道："他极可能杀死了他所有的伙伴，因为他不久前说过，神仙地一个神仙都没有。"
神仙打架，听起来很是不可思议。
因为常见的神仙，本应该高"人"一等，人类说自然生物低等，但历史上除了人类，本没有哪个生物会这般自相残杀。
神仙若是也会自相残杀，那和人类有什么两样？
人类只想着高等生物会入侵地球，却从不去想，高等生物高明的不应该是心智吗？
心智高等，如何会行以强凌弱之举？
杨幺听沈约分析对手，自然也是在追随着沈约的想法，他一直将酆都判官当作人看，世人的举动虽然残忍，却不难意料，是以杨幺想当然的得出酆都判官杀了所有同伴的想法。
不然...酆都判官如果是来自神仙地的人，如何肯定神仙地一个神仙都没有？
沈约却"看到"酆都判官铁青的脸几乎要滴出黑血，更是犀利道："杨寨主说的不错，你杀了你的所有同伴，却被同伴在频死前将你驱赶出神仙地。"
他想到石田秀子说过的事情——萧楚变得像僵尸般，随即消失在一个不知名的空间。
萧楚和这个酆都判官是同伴？
他们都是天柱山太空船内的人？
萧楚是中了酆都判官的暗算，这才离奇失踪？
萧楚消失事件，是关于神仙地的内讧？
"望见"酆都判官双目怒睁，红丝都现，沈约尖锐道："你卑鄙，但你的能力显然差了同伴许多。是以始终不得回神仙地的方法，但你做梦都想回去，你想告诉他们，你没错！"
酆都判官同时怒道："我没错！"
他一言，证明了沈约的太多设想，沈约激将道："但错就是错，你更是大错特错，你..."
话未说完，沈约蓦地收声，因为他"看到"酆都判官倏然站起，抛掉琵琶，手中却多了一把尺子。
尺子一横，他面前的光格倏然折曲。
而沈约、杨幺几人所在的大地，蓦地开裂！
1469节 生命永恒
酆都判官是个极为狡诈之人。
这般狡猾的人，自然不会轻易将秘密泄漏给旁人。
从天柱山到长江、从洞庭湖到上京，沈约追踪九州之王的计划，却进入琴画书棋的迷局。
琴画书棋和神仙地有关。
完颜烈、杨幺、唐清凤等人均像九州之王的棋子，被九州之王以欲望推动，卷入琴画书棋事件中。
由此来看，九州之王当下的目标，也很可能是神仙地。
但酆都判官却极可能是神仙地出来的，因为他实在太了解那些"神仙法宝"——神仙法宝就是天柱山太空船那些人使用的高科技技术。
要想从酆都判官口中得知内情并不容易，沈约少有的言辞犀利，就是要激怒对方获得真相。
可沈约也没想到过激怒酆都判官的后果会这般可怕！
大地开裂，他们脚下倏然现出丈许的裂缝，诗盈猝不及防，惊呼一声，向地缝中掉去，却被沈约轻轻一带，上了墙头。
杨幺飞扑向昏迷的晴儿，抓住她如沈约所做般冲向了墙头。
巷子突然开裂个极深的口子，自然让周边惊扰，可那些惊扰的声音，却如远在天边。
杨幺想不明白，沈约却知道琥珀金光六合笼将这里和外界切割成两个世界，他无法采用置换法出笼，外界的人，亦是无法进入。
裂口丈许，深不可测，让人望之心惊。
沈约却仍能弹琴不歇，口中出言道："你用的就是量天尺吗？"
一言落，和金帝激斗中的完颜烈大是凛然，不想量天尺竟会落到什么酆都判官的手上。
完颜烈仍旧无法脱困，每当他试图接近洪钟的时候，金帝都会将他及时拉远，二人或许武功相差颇多，但这般野蛮斗力，金帝反在上风。
酆都判官微有错愕，"你知道...我的手段？"
他虽在乾元殿前，却一直隐而不现，暗箱操作，不想沈约竟似能看到他的行踪。
"量天尺亦是神仙地的法宝？"
沈约随即问了句，脑海中却闪过太空船那些人改造天柱山的场景。
渡劫迷宫、天柱山瀑布后的暗道，都是太空船那些人采用瑰丽手段所创，就因为这般，才让他想到如今大地开裂是因为酆都判官手中的尺子，而这个尺子，正是天柱山那些人改变地形的一个工具！
不然以八百年前古人的手段，想要在地下建设那些奇特地方，是何等的困难？
酆都判官会用这种地形改造的工具，这些手段，绝非简单的运用。
"不错，你沈约哪怕不差，但妄想和神仙做对，亦是不能！"
酆都判官说话间，随即用尺子一拉，他面前的光格再曲，随即巷子中有一条纵向的裂痕迅疾延伸开来。
大地一横一纵的裂痕瞬间变成个宽阔的十字，带动大地摇晃。诗盈人在墙头，立足不稳就要向下掉去，可她居然一声不吭。
xiaoshuting.info
反倒是杨幺叫道，"诗盈，小心！"
他带着晴儿顺着颠簸、随时都要倒塌的墙头向沈约冲来。
沈约却拉了诗盈一把，皱眉道："酆都判官，你想做什么？"
他这刻的话几乎是废话，但他弹着琴、关注着身边人的举动，应对着面前的地动墙摇，还能对酆都判官说出话来，诗盈却是不能不佩服。
只有诗盈才知道沈约这刻举动的难能，九霄环佩必须极为专心才能发出正音，她诗盈早有体会，她要像沈约这般，不要说弹出正音，就算抱住琴都是困难的，就因为这般，方才她要跌落，才会一声不发，如今的局面，沈约自保都难，她不想成为沈约的累赘。
酆都判官却狂笑了起来，"我想做什么？沈约，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想不到吗？我需要你的脑袋。"
他这般需求很是血腥，诗盈听了为之心悸，沈约却镇定道："哦，原来我没有猜错，只凭你的能力，此生亦是无法回转神仙地，是以你想要和我联手。"
诗盈诧异，才发现自己的理解和沈约所言大相径庭。
沈约淡淡道："你想用我，但不放心我，这才想要砍掉我的双手，或许还有双脚，只留下个脑袋为你出谋划策。"
酆都判官狞笑道："你放心，我医术高明，哪怕你手脚都断，我也会保证你活的好好的。"
"但你对盟友这般残忍，金帝知道了，会做何感想？"沈约扬声道。
正在和完颜烈僵持的金帝怔了下。
完颜烈好不容易等个机会，大喝声中，甩动金帝，霍然就要飞扑到钟前。
挥斧！
敲钟。
南诏建极钟蓦地拉远丈许。
完颜烈怔住，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大钟如同长腿一样。可他随即发现，不是钟动，而是地动。
大地突然如同橡皮筋般拉伸！
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是——乾元殿不堪拉扯，竟然有整体开裂的迹象。
沈约轻叹道："量天尺果然有惊天动地之能，你这片刻延展乾元殿下的大地丈许，绝对算得上鬼斧神工。"
完颜烈一招失手，再度陷入僵持中，暗自骂娘。如今的他已成笼中困兽，知道沈约亦是和他类似的环境。
难道说这场比拼，终究还是失败了？
完颜烈心中懊恼，却仍旧不肯服输。
沈约随即道："你这般能力，如今要擒完颜烈并不为难。但你故意让金帝这般勉强，所为何来？"
酆都判官冷笑道："你想挑拨什么吗？"
沈约缓缓道："或许在你的心中，只要对方可以成为进入神仙地的踏脚石，你随时都会将他踏在脚下的。"
酆都判官脸色铁青道："沈约，你的蛊惑，不动我心。我如今给你最后的一次机会。你若拒绝，你或许还能无恙，和你一起的人，在大地粉碎后，都会落入无间地狱。"
沈约不等开口，杨幺、诗盈已道："我们不怕。"
二人蓦地异口同声，脸上都有坚毅之意。
酆都判官怔住。
他似从未看到过这世上还有这般齐心的同盟，他自然亦知道这二人的意思——他们不想连累沈约。
可酆都判官反倒笑了起来，"沈约，他们这般为你，你若是不想着他们，实在说不过去。"
沈约轻叹道："我拒绝...和你合作！"
话音落，天地都静。
酆都判官愤怒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碧火，他手中的尺子一旋。
大地碎裂成粉，墙体瞬间消失。
沈约等人立即向下落去，无穷无尽的下落！
1470节 危难见真情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地球人若是没有了地球，结局会是如何？
不像是坠落，更像会漂浮，因为失去地心引力，世人反倒会飞起来。
沈约等人坠落，却仍有重力牵引。
可他们脚下的大地瞬间化作齑粉，他们又能落到哪里？
难道真如酆都判官所说的那样，众人会落入传说的无间地狱？
诗盈微有困惑，她觉得自己落入地狱倒有可能，可沈先生如何会落入那种恶地，因为根据经书所言，像沈先生这种人，本应该有好的结果。
一直坠落，诗盈神色反倒坦然，那时候她的心中想的居然只是沈约。
心无所住，心无不安；但心有安住，亦会心安，这或许就是禅定和世俗某些相通的地方。
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的时候，诗盈蓦地感觉到双手、腰部突然被什么缠住的样子，颤悠下居然停止了坠落。
困惑不解，诗盈不由抬头向上望去，眸中现出讶异。
同样惊诧的还有杨幺。
坠落时，杨幺放弃挣扎，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奇景，这种奇异场景，挣扎何用？但他还是看向沈约，暗想这种时候，像沈约这种人，又会如何自处？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那时候，杨幺脑海中居然现出曾经在书中读过的几句话。
然后他看到沈约仍在弹琴。
杨幺几乎直了眼睛。
他难以想象有人在那种坠落的时刻，居然还能好整以暇的弹琴，这比人临死前给自己写墓室铭还要离谱。可他随即看到沈约的胸口突然透出了一道光，光芒照在琴上。
九霄环佩同时绽放光芒。
光芒如丝，缠到诗盈、他杨幺还有晴儿的身上。
丝线很有韧性，亦似可黏在虚无的空间中。
那一刻，九霄环佩好像丝网般，放出的丝线，将诗盈、杨幺和晴儿固定在空中。
沈约空中结网，就像个蜘蛛精。
杨幺当然不认为沈约是个蜘蛛精，可这般景象，却是不由他做此联想，因为唯有这般形容，才能解释眼下的状况。
酆都判官的脸色蓦地变得极为难看，甚至有些扭曲，他霍然说了两个字，"琴丝？"
沈约听到"琴丝"两字，一时间不知道对方的意思，可他内心亦是有些惊诧。
量天尺不但有改变地形的功用，还能如粉碎机般将大地化为齑粉。
这般场景，和月亮门的功用不是很是相像？
区别是，月亮门可以改造整个地球，而量天尺的改动虽然不大，却更有灵活性。
但这些技术看起来本是一脉相传。
在大地粉碎、墙体消失前，他脑海中其实已现出这种景象。
他如何能做到这点？
伊始的时候，沈约并不明白，因为他在和酆都判官谈判的时候，观想了此景，可一切并未如他所愿。
只有大地碎裂，这种景象才会出现？
沈约冒险一搏，随即发现自己预知无误，亦知道他胸口为何发出光芒。
是月亮芯的作用！
是石田秀子给他的那个月亮芯！
当初他就是借助这个月亮芯，开启了暗界之门，不想此时此刻，月亮芯亦能发挥作用。
下书吧
可他却发现更奇怪的事情。
他看到了暖玉！
他居然看到了暖玉！
暖玉仍旧在那个奇特的房间内，微闭着眼睛，可神色似有激动，暖玉也应看到了他！
在量天尺破碎时空、周围空间虚化的情况下，他倏然和暖玉有了连接？
为什么？
沈约暂时不明，但景象一闪，四周随即金光闪现，切断了他和暖玉间的联系。
酆都判官的声音森然传来，"沈约，你找死，我成全你！"
大地突起，就和大地破碎化为齑粉一样的离奇。
四周金光同时收敛。
而突起的大地就如夹板般，迅疾向沈约几人冲来，就要将几人压成大地的一部分。
这等景象，杨幺听都没有听说，更不要说看过。
神仙斗法，莫过于此。
这种环境，能存活下来的人，绝无仅有。
沈约却知道有一人能在这种环境下活下来，那好像是米国的超人，听闻超人可以托起一座城池。
但他绝不是超人。
这是死局。
大地合拢之力，无法对抗。
他唯一的方法本来就是通过空间置换冲出去，但琥珀金光六合笼防备他的这招，再说他哪怕能对抗大地合拢又能如何？
在六合笼中，酆都判官的攻击似乎无穷无尽。
他和杨幺等人，不过如游戏中一个NPC。
而酆都判官却是游戏的玩家！
NPC如何能和****对战？
可沈约仍旧平静道："判官，你说错了，我不想找死。"
他这时候还说出这种话来，着实有些奇妙，杨幺、诗盈无语的时候，沈约已叹道："你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事实。"
什么事实？
酆都判官不解。
但他已经决定干掉沈约，留下沈约，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
他不想听沈约叙说的事实，他认为那是沈约的拖延之计，但他却立即看到了事实。
大地飞速合拢，琴声不绝。
有更多的琴丝倏然飞出，竟然抵住了那合拢的大地。
酆都判官眼皮微跳，诧异沈约的神通，可冷笑道："你觉得你能撑多久？"
沈约笑笑，"我根本没有准备撑下去。"
什么？
酆都判官脑海中闪过困惑，随即就见到那琴丝刺透了大地，穿过了琥珀金光形成的六合笼，顺着天河，倏然到了乾元殿前。
一切的一切，电光石火般突兀。
酆都判官先是错愕，随即大惊，明白了沈约要做什么。
可他不像沈约那般，有提前预知的能力，很多事情发生后才让人感觉恍然大悟，但在发生之前，太多人根本无法想象。
六合笼挡得住沈约的空间置换和移动，却挡不住书画的光芒，因为它们好像是一脉相承。
同样的道理，六合笼亦是挡不住琴丝！
琴丝倏然到了完颜烈的近前，缠在金帝的身上，如同春蚕吐丝，作茧缚住了金帝。
完颜烈嘴角已有血丝，但见到这般，内心狂喜，大喝声中，再向南诏建极钟冲去。
沈约终于出手助他。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完颜烈自然抓得住这个机会，也一定要抓住。
金帝怒吼，身躯倏然膨胀，就要拉回完颜烈，可琴丝死死的牵扯住他，琴丝之后，更是有无边的大地作为根基。
沈约以敌之笼，化为自身盾墙，金帝如何能破？
1471节 有陷阱
完颜烈转瞬间就要冲到南诏建极钟前。
金帝被捆，没有金帝的牵扯，他虽还在捆仙索的束缚下，但灵活性暴增。
南诏建极钟近在咫尺。
完颜烈就要挥斧敲钟。
"你痴心妄想！"
酆都判官声音森冷，随着他的话语，大地再度延长，瞬间将大钟和完颜烈间再拉开丈许的距离，同时捆仙索倏紧，刹那遍布完颜烈的周身。
他早没有困住完颜烈，本有他的用意，更想打击沈约、让沈约绝望，但他在如今诡异的情况下，本可随时制住完颜烈。
酆都判官用的方法和沈约如出一辙，而捆仙索和琴丝亦像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一招，本是妙绝。
乾元殿不堪大地根基的牵扯，倏然轰塌。
酆都判官随即笑道，"沈约，你错..."
"错付他人"几字没有说完，完颜烈手指一弹，他周身举止受限，可他着实武功卓绝，举动灵奇，在那刹那借弹指之力飞出了玉斧。
这是冒险之举。
一招不至，可说是全军覆没。
完颜烈使出此招，必须要有九成九的把握，不然他着实不敢用出。
此刻就是九成九的机会！
玉斧旋出，眼看就要敲击在大钟之上。
有通明丝线随即从完颜烈身上追出，就要缠住玉斧，那股力道，完颜烈倏然察觉。
"沈约！"完颜烈爆声怒吼，心中满是绝望之意，他用尽了全力，却无能为力。
琴丝倏然飞出，竟缠在追出的捆仙索上。
两者拉扯不下，玉斧却是无碍。
当！
玉斧终于敲在大钟之上。
棋盘大亮。
呕血谱成！
众人均是微怔。
完颜烈呕血之下，只要下全这棋谱，显然认定这棋谱完结，必定有解围之能，酆都判官、金帝全力阻止完颜烈的举动，亦是这般想法。
可呕血谱成，世上会有什么变化，众人并不知晓。
沈约亦不知。
他脑海中亦没有预测，他只能赌一次，赌这个完颜烈从九州之王那里得到的消息真实可靠。
赌九州之王这般举动，一定有深切的用意。
阻止不见得是好的方式，因为大禹治水都知道在疏不在堵。
压制下的结果，迟早还是会有爆发的那一天。
他沈约就早点将问题引爆。
然后时空似凝。
沈约眼皮微跳。
常说的时空似凝不过是个形容，因为还有地球离开谁都在转动一说。
时空怎可能会凝结？
可在此刻，沈约真的发现一切都凝结住了，杨幺的讶异、诗盈的凝目，风吹、叶落，夜色无尽...
一切的一切，本有活性，能被真正感知世界的人、发现其中的盎然生机。
可生机却不见了。
世界凝固了。
沈约惊错这种事情的发生，亦发现天河内亦是凝结。
天河分界，被势子分割。
势子之内的一切，倏然凝结，包括河水，但势子之外的河水却仍旧奔流不息。
这意味着什么？
沈约想不明白，但下一刻，哪怕是他，都是惊心中忘记了弹琴。
也无琴可弹。
琴消失！
凭空而逝去。
随着琴的消失，天河经书亦隐，而周边的大地化成了碎片散去，同样化作碎片的，还有杨幺、诗盈、晴儿三人。
为什么？
沈约震惊到无以复加，随即发现乾元殿前的大钟、完颜烈、金帝亦是化作了碎片。
下书吧
在天河、经书消隐那刹那，世间万物均是化作了碎片消散。
似乎上京城也不复存在。
除了他沈约。
这就是琴画书棋集全展示的结果？意义何在？
沈约诧异难明，可随即惊奇的睁眼。
他倏然看到本来消失的一切重新在组合。
地面、墙体、建筑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飞速的生成，不过转瞬，杨幺、诗盈等人均显现出来。
重新有了生机！
脚下突实，沈约发现自己还是踩在巷子之中。
本来化作虚无的巷子重回眼帘，包括杨幺和诗盈还有晴儿，甚至倒在地上的那个詹姆斯少尉...
杨幺倏然化作碎片，随即重组出现，却是神色惘然，见沈约盯着他，立即道："沈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脱困了？"
随即看向巷子、墙体，还有地上的那个詹姆斯稍少尉，杨幺讶然道："难道...我方才做了个噩梦？"
他看到死人复生，地面如常，第一个感觉自是如此。
沈约眼皮再跳。
他亲眼看到所有的人、所有的物体碎裂重组，可杨幺似乎并未发觉。
"先离开这里。"
沈约立即道，他拉着诗盈向巷口冲去，杨幺虽有惘然，可还是带上了仍在昏迷的晴儿。
路过詹姆斯少尉身边的时候，杨幺内心悸动，想说——他明明变成了尸体，怎么会这样？
但他终究没有开口。
沈约离开巷子的时候，却不由回头看了眼。
他看向的是曾经感知到暖玉的方向。
一切诡异玄奇难以解释，但他知道必定有缘由，可他那一刻，不知为何，内心微有空荡的感觉。
暖玉同时睁眼，白净的额头满是细微的汗珠，她忽然喝道："石田秀，你出来！"
她少有激动的时候，这一刻却是显然的焦急。
石田秀子的全息投影显示的时候，却是悠闲的样子，可暖玉一眼就看到了石田秀子眼中的困惑，怒道："石田秀，你究竟还隐瞒了什么？"
石田秀子沉默片刻，这才道："你为什么焦急？"
暖玉微微吸气，"我无法再如以往般，清晰的感受到沈约所想。"
石田秀子喃喃道："你这么焦急，好像真的有了问题。"
暖玉立即道："不是有了问题，而是出现了极大的问题！"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的确如此，因为根据实验理论，量子纠缠不受时间和空间的影响，在量化环境中，你借助仪器和自身的能力，就可以不时的感受到沈约的想法，进而推算到他的举动。"
微有凝顿，石田秀子缓缓道："哪怕九州之王干扰了沈约的穿越进程，但沈约还活着，你就可以和他建立某种联系。从某些角度来说，这很像修行者所言的他心通。"
暖玉耐着性子听完后才道："我知道这些。"言下之意就是，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石田秀子喃喃道："但理论终究是理论，实验结果，不是会完全跟着理论走的。"
暖玉冷冷道："你是在顾左右、言其他吗？我想知道，为什么你给沈约的月亮芯，会和琴画书棋有了呼应？"
1472节 太上皇
暖玉言语直接，见石田秀子不语，又道："你从未说过琴画书棋的事情！"
"你怀疑我在隐瞒什么？"石田秀子反问道。她是个极度睿智的女人，听得出对方心中想问什么。
暖玉径直道："是！"她看起来行动奇诡，但本来就是直接的女人，忧心之下，更是直奔主题。
"沈约是个少见的男人。"
石田秀子喃喃道："我让他送死，对我有什么好处？"
"可事实是..."
暖玉沉声道："琴画书棋是和月亮芯互相响应了，沈约在最危机的时候，我感觉到他的这个困惑。"
盯着石田秀子，暖玉一字字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石田秀子居然点点头，"你怀疑的不错，月亮芯能和琴画书棋相应，的确证明它们像是同源的。可琴画书棋说不定和月亮角的技术同源的。"
她解释的时候，也是皱着眉头，却不像因为暖玉对她有所怀疑。
暖玉仍旧盯着石田秀子，"你是个极度聪明的女人，可你历尽辛苦，却不过找到个月亮芯？"
石田秀子默然片刻，"我们之间，似乎不用诸多试探了。"
轻叹一口气，石田秀子缓缓道："我老了，却终究还知道一个再理智的女人，喜欢一个男人，终究还是会被感性左右。"
暖玉神色如常，"你觉得我喜欢沈约，才在焦急下失去了理智？"
"不是吗？"石田秀子反问道，"不然你应该知道...我也是在困惑这件事情，我对琴画书棋，本来也是一无所知。"
暖玉摇头道，"我没有感性行事。你给沈约的月亮芯，是军火之王布图索夫取得的月亮角的能量支撑。"
石田秀子"嗯"了声。
"事实也证明。"
暖玉眸光清澈道："那块月亮角的确可以和其余月亮角呼应，发挥不可思议的效果。而沈约的月亮芯，在他穿越到暗界那刻，也起到极为关键的作用。"
石田秀子只是点头。
"但我其实早有疑惑..."
暖玉缓缓道："你肯定知道月亮门的很多事情，到明界后却只取了一个月亮角，甚至可以说，你只取了一个月亮芯。"
石田秀子淡然道："你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克制呢？"
暖玉注视石田秀子道，"我想问...那个月亮芯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想的远比太多人要深邃。
石田秀子终于叹了口气，"或许你更想问的是...我和天柱山太空船的那些人，是不是一伙的？"
bqgxsydw.com
一言落，室内静寂若死。
哪怕沈约在此，恐怕也会震惊石田秀子的这个结论。
暖玉却是神色如初，"这本来是个荒谬的结论，因为据我所知、**萍的回忆，还有太多的事实指明，你不应是从八百年前穿越过来的。"
暖玉的这个结论亦是惊人！
她居然认为石田秀子和林逸飞一样，都是从八百年前穿越而至？
石田秀子喃喃道："我的确也从未这么设想过。"
"但你莫要忘记你亲自回忆时...提及过萧楚的一句话。"
暖玉提醒道："你在穿越到八百年前，唤醒了萧楚，给萧楚打了一针，萧楚随即变成类似僵尸的东西消失不见，而他在消失前，对你说过两句比较奇怪的话。"
石田秀子沉默下来。
暖玉继续道："一句就是找到萧别离，毁去..."
石田秀子微扬眉头，"我不知道萧楚让萧别离毁去什么。"
暖玉默然片刻，"但萧楚之前还说了一句话，他说...很好，你来的正是时候！"
石田秀子喃喃道："因此你就认为...萧楚认识我，我就是天柱山、太空船内的一个成员？"
一言落，室内又陷入沉寂。
半晌，暖玉缓缓道："我反复研究你叙说的话语，重构当初的情景，其实早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萧楚是认识你的，他在等你来。不然，他为何要给你那个带凹槽的平板？那是个重要的东西，你有个很重要的东西，会将那个东西交给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吗？"
"若是真的无奈，也会有这种可能的。"石田秀子沉吟道。
暖玉尖锐道："可萧楚绝对清醒，他的那个平板对旁人或许没用，但对你却是至关重要。"
石田秀子轻叹一口气，"因此你的假设是——我和萧楚是伙伴关系，我穿越到八百年后，辛辛苦苦的再回到八百年前，就是为了再见萧楚，是以月亮芯才会和琴画书棋呼应。你因为这个结论，怀疑我在利用沈约？我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说完后，直勾勾的看着暖玉。
暖玉并未移开目光，"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二人无言。
片刻后，石田秀子终道："不能不说，你这个猜想很有逻辑，我居然也有些赞同。可事实是...我根本不记得这些事情。"
"那你或许失忆了？"暖玉随即道。
石田秀子喃喃道："原来，你说了这些，就是想检查我的记忆？"
暖玉的语气客气了一些，"或许你自己失忆了，但你不知道？"
全息投影中的石田秀子沉吟片刻，点头道："我虽然不认为自己失忆过，但我还是允许你对我进行记忆搜索！"
暖玉微有诧异。
她认为自己的推测很符合逻辑，可看到石田秀子坦然的让她接受检查，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谁会放心让人刺探自己的记忆？
每个人毕竟都有难以告人的隐私。
可石田秀子无所畏惧。
伸手拿起个透明的头套，那头套上有光点起伏，石田秀子将头套戴在脑上，坦然道："暖玉，你可以操作了。"
暖玉终究不再迟疑，伸手一挥，空中出现个半透明的屏幕，上面有数据不停的闪动，暖玉操作片刻，"连接就绪。"
石田秀子微闭上双眼。
暖玉缓缓道："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搜寻记忆的关键，因此不必对你进行催眠搜索。但为了同频率切入，我现在需要问你一件事情来测试频率。"
石田秀子只是点下头。
暖玉随即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布图索夫找到那个月亮芯？请你如实回答。"
石田秀子闭着眼睛，喃喃道："是因为我的一个梦。"
1473节 金石录
石田秀子似乎进入冥想中。
暖玉同时不动。
追踪思想需要同频、要融入，同时需要正确的切入点。
虽说人的思想很难理解，但眼下能理解人类思想的也只有世人的脑子。
凭借冷硬机器得到的数字，然后根据逻辑算法推理出思想的内容，那本来是不切实际的，因为那样最多能取得类似人类本能的一些条件反馈。
人之思想，本是复杂无比。
暖玉当初追踪军火之王的思想，就是如同进入个大染缸般，一不留神就会坠入到迷途，如今给石田秀子实验，她做好了最复杂情况的应对，可她却没想到，她突然看到了一具棺材！
内心的惊诧一晃而过，不带来情绪的波澜。
真正的禅定不是不起念，而是念起而心不纠缠。
这和出淤泥而不染的概念仿佛。
暖玉进入石田秀子的记忆前，敛意收心，将自己的脑频率和感应到的记忆频率同频。
这是个极难的操作。
可暖玉做到这点并不为难，入目就是一具棺材，暖玉虽然意外，却仍旧保持频率不乱，然后她感觉是以第一视角走到那具棺材前。
棺材并未封顶。
越接近，越显得触目惊心。
暖玉却很是平静的靠近棺材，向其中望过去。
她看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闭着双眼。
这听起来像废话，但棺材装着的都是尸体，暖玉第一眼看到那女人的时候，却觉得那女人是活着的。
女人弱不经风的模样，脸色极为苍白，皮肤却不是尸体的那种白腻灰暗，而是略有光泽。
就在暖玉如此判断的时候，那女人霍然睁开了眼睛！
你站在一具棺材前，棺材中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怎么看起来，都是极为诡异骇人的情形，暖玉却是稳如磐石，可画面却突然黑暗。
在操作屏前的暖玉微睁开双眼，凝望操作屏片刻，调整参数，再度进入石田秀子的那个梦。
常人的梦不可重复，只是因为世人脑电波频率变幻不定，再加上身体参数的变化影响，导致梦境的不可重复。
但对石田秀子、暖玉这种人来说，重复梦境却不困难。
可奇怪的是，暖玉重复几次进入石田秀子的那个梦境，都在女人睁开眼睛的时候，退出了梦境。
再度睁眼的时候，暖玉不再进入梦境，只是观察操作屏上的参数，过了良久，这才召唤道："石田秀，你可以醒来了。"
石田秀子缓缓睁开双眼，望着默默无语的暖玉，半晌才问道："你有什么结论？"
暖玉终于道："根据全脑扫描，你脑海中的记忆体不存在断层或者屏蔽，换句话说，你...没有失忆。"
她说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忍不住想，石田秀若没有失忆，萧楚为何会像认识她一样？
萧楚一定认识进入到太空船里的石田秀，暖玉相信自己的直觉，却没有更合理的解释，因为石田秀子的确没有隐瞒。
"抱歉，我怀疑了你。"暖玉补充了一句。
石田秀子笑容暖暖，"我在你这样的年纪，疑心只有更大。我知道你是在真正的寻找真相，这就足够了。"
暖玉微有沉默，"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要找那个月亮芯。你梦中的女人，胸口戴着个玉盘，而玉盘之上镶嵌的宝石项链，就是你给沈约的那个月亮芯。"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
暖玉问道："你每次梦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梦境都会中断？"
石田秀子再次点头，"的确如此。因此...我想找到那个月亮角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执着的在做那个梦。"
"生命不是一段，从来都是个永恒的过程。"暖玉突然道。
她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多少有点玄奥。
石田秀子却认真思索半晌，终于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根据某些理论，生命的肉体是一定会毁灭的，但精神却是永恒的，这个精神却因为习惯所染，变得频率越来越低。"
暖玉微微点头。
石田秀子又道："因为频率衰减的缘故，就产生六道之说，频率越低，就会进入六道的更低层次。理论认为——人在此生若不清醒，下**命一定会更加的糊涂。可以肯定的是，大多数人都因为这个糊涂，忘记了过往，这也是孟婆汤的由来。"
暖玉再次点头。
石田秀子突然道，"你真信这种说法？"
暖玉淡淡道，"我若不信这种说法，为何致力于保持清醒呢？这世上真正的智者，从来没有糊涂不知方向的。"
石田秀子笑笑，"是啊，所有修行者，都认可这种说法。"沉吟片刻，石田秀子缓缓道："你怀疑我的那个梦，是我曾经的一段记忆，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只剩下一个片段？换句话说，那个女人，是我的前生？"
暖玉没有点头，不过也没有摇头。
石田秀子喃喃道："这种想法，我也有过，因此我找寻那个女子佩戴的月亮角，也终于得手了月亮芯，可是..."
摇摇头，石田秀子无奈道："我拿着那个月亮芯，并没有更多的思想产生。我只能根据某些有限的考古线索，查到那是个汉代的女子，除此之外，我对那女子一无所知。"
暖玉略有不安道："我再次致歉。"
石田秀子反倒笑了起来，"这才是我认识的暖玉，有问题必定查明，但有责任亦不推搪。你认为萧楚认识我很正常，若是这点也看不出来，那我和你合作就太不放心了。"
slkslk.com
皱起眉头，石田秀子思索道："现在可以说说...你为什么那般急躁了吧？为什么说...你不能再清晰的感知沈约的想法？"
暖玉立即道："根据量子理论，我和沈约做了纠缠态，他的状态改变，都会被我感知。"
"一个人的状态并不容易发生改变的。"石田秀子似思索，又像在解释道："有些人，混沌的状态会持续很长的时间，甚至到死。"
暖玉清楚道："这就是沈约最奇特的地方，他的状态始终处于很稳定的改变，伊始穿越的时候，我感知他的想法并不容易，所以我们需要他来亲自展示他经过的事情。可他第二次穿越后，我蓦地发现，我感知他思想的频率益发频繁，我甚至可以通过他的思想，推知发生在他身边的事情！"
1474节 知人不自知
暖玉说的着实玄之又玄。
石田秀子却是认真思索后，才道："这听起来像个矛盾。"她随即很是尖锐的指出，"根据理论，随着他修为加深，他只会越来越稳定。"
暖玉摇头道："这不是矛盾。这说明清醒、专注的状态会让量子纠缠态的观察，更加的趋于稳定！"
石田秀子怔了下，随即恍然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沈约进入真正大彻大悟的时候，他甚至可以和你径直共享思想？哪怕他在八百年前？"
暖玉坚定的点头。
石田秀子有些醒悟道："是啊，就应该这样。"她反倒像领悟了什么。
暖玉眉头微蹙道："可在经历琴画书棋的变故后，我对沈约的感知瞬间就掉入低谷。"
石田秀子问道，"你是说，你感受不到他的任何思想？"
暖玉微微点头。
"但你能感知他还活着？"石田秀子略带担忧的问道。
暖玉闭目片刻，"是的，他还活着。可是，我对他的感知完全变成没有规律的事情。"
石田秀子也不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暖玉伸手一划，面前出现幅奇怪的地图，那地图上有着让人心悦的绿色。
"这是八百年前的生态模拟图。"
暖玉解释道："我在感知沈约思想的时候，尝试用这个生态图对他进行定位，同时对照所知历史，方便更好的了解他身边发生的事件。"
"很好的规划。"石田秀子赞许道。
暖玉眉头蹙紧，"这段时间，我定位他在上京，也感知他在上京。可就在方才一直到现在，我感觉他似乎在上京，又似乎不在上京。"
她说的极为矛盾，正常人很难听懂她在讲什么。
石田秀子却立即道："听起来很像量子力学中不确定关系，你说的像是非观察情况下才能有的情形。"
说到这里，她也困惑起来。
她知道暖玉绝不会说错，而量子力学的不确定关系就是**谔的猫揭示出的关系——你不观察，微观世界有着不确定性，只有当你观察的时候，微观世界的状态才会稳定。
她也明白暖玉在困惑什么，因为暖玉和沈约间做了量子纠缠，暖玉一直处于对沈约的观察状态。
换句话说，暖玉只能观察到沈约的一种结果，而不可能观测到沈约的两种状态。而暖玉的这种反应，更像是量子纠缠态失效了。
什么原因会让量子纠缠态失效？
琴画书棋？
石田秀子瞬间想到了这些，暖玉因为仪器的缘故，读到石田秀子的想法，"是的，我和沈约之间的量子纠缠状态似乎失效了。为什么？琴画书棋到底有什么作用，会产生这种结果？"
她知道石田秀子多半也是不知，这般发问不过是聊胜于无。
石田秀子沉默片刻，"看来我们只能**你重新稳定联系上沈约，才可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沈约只要没死，我想他会破解的。"
暖玉心道，你这是什么解决方法？让沈约孤军奋战吗？可她知道石田秀子亦是无可奈何的说法。
不想石田秀子忽然道："但我们其实也可以立即联系到沈约。"
暖玉惊喜交加，"是什么方法？"
石田秀子一字一顿道："送一个人过去，亲自观察！"
暖玉神色微凝，半晌才摇头道："没有合适的人选。"
石田秀子看了暖玉良久，"为什么这么说？你难道不觉得有个人很合适吗？"
"你想说金鑫？"
暖玉情绪蓦地有些激动，"他不行。"
石田秀子反问道，"为什么不行？"
暖玉盯着石田秀子道，"金鑫若被我们送去，在那种时代，他有多大的几率遇到沈约？他若看不到沈约。他找到月亮角的机会会是零！如果他找不到月亮角作为回转媒介，那他就可能永远的留在八百年前，你清不清楚？"
石田秀子喃喃道："因为他是沈约的朋友，所以你怕他有意外，不好向沈约交代？"
暖玉尖锐道："哪怕金鑫不是沈约的朋友，但他也是个人。我们和李巨人不同，我们知道这种实验会死人的！"
石田秀子倒不激动，"暖玉，我觉得——一个真正的人生，不是靠命令约束去完成，而是发自内心的想去做，你不这么认为吗？"
暖玉怔了下，突然向门口的方向望过去。
她感应到门外有人，一直默默的**。
房门开启，金鑫略有油腻的一张大脸现出来，见暖玉望来，金鑫笑笑，"我其实等在这里，一直是想做点什么的。当初在暹罗的时候，我就想着，若我那时候就死了，这辈子算是白活了，我少泡了太多妞儿。"
暖玉一直觉得那张大脸多少有些世俗，此刻却沉默下来，因为她看到那张脸上坚定的表情。
看向石田秀子，暖玉并未出声，石田秀子轻声道："在我们交谈的时候，我就将我们交谈的内容，传给了金鑫。"
暖玉沉默下来，金鑫站在这里，说明了金鑫的想法。
金鑫微笑道，"但现在想想，我的目标改变了。能去八百年前看看，那绝对是人生中最奇特的经历，这个经历，可以吹一辈子的。"
"你可能会在八百年前吹一辈子的。"暖玉提醒道。
金鑫摊摊手，"其实最应该担心的是你们，我这种人，到哪里，都能混的很好，如果我在八百年前很得志的话，说不定不想回来了。"
暖玉凝望金鑫半晌，"你不要那么乐观，我发现了一个极为奇怪的事情。你去的历史，很可能和我们所知的历史不同了。"
slkslk.com
金鑫怔了下，"什么意思？"
暖玉看向石田秀子，"从沈约那面传来的消息，我们可以推知，历史发生了改变。金帝早该死了，但他还活着。而易安居士还不应该死，但她却死了。而完颜宗翰，合剌那些人本来要过几年才死，可是他们都结束了生命。"
石田秀子眼角微微抽搐，轻轻点头。
暖玉翻动面前的显示屏，现出一些文字，"可如今的历史记载，仍旧如前。"
"什么意思？"金鑫感觉在两位高质量女性面前，他只有发问的份儿。
石田秀子解释道："暖玉的意思是，什么祖父悖论、蝴蝶效应，根本没有发生！"
1475节 阴差阳错
穿越设想中比较著名的理论就是祖父悖论和蝴蝶效应。
金鑫自然也听说过这些概念，不由道："那又是什么意思？改变的历史，不影响我们现在的世界？这不太...科学啊。"
在他认知中，观看的科幻记录中，改变历史，一定会产生后代记录的更改啊。
暖玉摇头道："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和石田秀子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忧心。
这些事情，超过她们的预期。
"这种事情有好有坏。"石田秀子说了句。
"好的消息是什么？"金鑫喜欢先听好消息。
石田秀子道："林逸飞不用担心历史改变影响他的现代经历。"
金鑫有些失望，"也没好到哪里去。"这和他关系不大，"那坏消息呢？"金鑫又问。
石田秀子有些忧心道："世界的变化，不但不受我们的掌控，而且我们想都想不出来如何变化。那样的话，在危机到来前，我们根本做不了任何准备。"
金鑫反倒笑了起来，"听起来也没坏到那里。"他喜欢事到临头再应对。
石田秀子鼓励道："金鑫，这也是你需要去查明的原因。"
金鑫笑容有些发苦，"我做事尚可，但我感觉要挖掘你们都想不到的真相，还真把我难倒了。"
随即一拍脑袋，金鑫想到了什么，"但我可以指望沈约，我去哪里找他，我要做什么？"悉听尊便的摊手，金鑫询问道："请你们详细的说说，我究竟要做什么？怎么确定什么不确定性？"
说出这种时髦的话语，金鑫很是得意，感觉自己离高科技只差些术语而已。然后他满怀期待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准备周全的人。"
事关性命，准备的当然越周全越好。
暖玉还在沉吟，石田秀子已道："你不需要去找沈约。"
金鑫看起来像个苦瓜一样，"难道他会找到我？"到了八百年前，若没有沈约搭伙，他还是有些心虚的。
他本来是开个玩笑，不想石田秀子肯定道："不错，我的计划是...他来找你！"
金鑫怔住。
*
夜色仍浓，不见黎明的希望。
沈约暂时没有寻找金鑫的打算，他当然不知道石田秀子会安排金鑫也来到这里。他带着诗盈，听从她的指路，和杨幺、晴儿很快到了上京的教坊。
正是常人歇息的时候，教坊还亮着灯，显然是在为非常人准备的。
沈约没走正门，反倒很快摸到教坊后园处。
杨幺见状，不由低声道，"沈先生来过这里？"他当然知道不是，可见沈约轻车熟路的样子，忍不住问了句。
沈约摇摇头。
虽然没来过这里，但看到建筑规模，整个教坊的结构已然在他脑海中形成。带着诗盈翻过后墙，落到教坊后方的花园内，沈约静默片刻。
诗盈向左前方一指，"**那些人，就住在那里。教坊的杂役，多是住在那里。人多眼杂，要不要我去叫他出来？"
杨幺突然道："到家了，你可以下来走路了吧？"
被杨幺背着的晴儿睁开了眼，"多谢杨寨主。"她路上就醒了，可本着有车坐为什么要走路的道理，一直装着昏迷，倒没想到杨幺居然察觉到她的意图。
沈约略有沉吟，"那好，诗盈，你和晴儿去将**找到这里。"
诗盈点点头，扯着晴儿向左前方走去。
晴儿不由道："公主，你怎么那么傻？他让你找，你就找，找到**后呢？"
诗盈怔了下，"沈先生他们好像找**有事情说啊。"
晴儿叹道，"事情解决后，他们若是走了怎么办？他们当然不可能留在教坊。"有些胆怯的看看四周，晴儿又道："我们是从宫中逃出来的，看到了那么多隐秘，皇帝会不会杀人灭口？"
不见诗盈回应，晴儿担忧道："肯定会的，那时候我们怎么办？公主，你得借**这件事，好好和沈先生谈谈条件啊。"
诗盈听出晴儿的暗示，反倒笑笑，"你多想了。现在我只担忧，这个**，不是沈先生他们要找的**。晴儿..."
晴儿见公主欲言又止，不由道："怎么了？"
诗盈想问方才地动墙碎的事情，她一直不明白好好的一切为什么会碎裂，更不解一切为何会复原。
难道不过是个梦？
这个问题她倒憋了很久，想问问晴儿，终究作罢，因为晴儿那时候是在昏迷中。
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反倒是幸福的。
诗盈这般想的时候，接近了**所在的住处。晴儿道，"那都是一帮粗人在里面，公主，我去叫就好。"
诗盈摇摇头，轻叹道："我们和粗人又有什么区别？或许在他们眼中..."没说下去，诗盈轻轻拍打房门，低声呼唤道："**。"
房间内倒是安静。
诗盈本以为这些人会睡的很沉，不想片刻间，房间内就传来动静，不多时，有油灯点燃，有人走到门口，打着哈欠道："谁啊。"
xiashuba.com
"是我，诗盈。"诗盈轻声道。
房门打开，一人站在房门处阴影的地方，略有不耐道："是你啊，什么事？"
晴儿一旁道："你敢这么和..."
她和这个**本来都是汴京的宫中人，虽然到了这里，却一直对公主保持着尊敬，如今**这种态度，让晴儿难免不满。
诗盈却用力扯了一把晴儿，低声道："李...教头。"到了教坊后，**靠着宫中的能力，倒在教坊混得一些地位，负责调教教坊女子的礼仪，诗盈一直称呼他先生。
可自从称呼沈约先生后，诗盈倒感觉如果再称呼**先生，似乎有辱"先生"这个称呼，是以换了教头的说法，见**满是不耐，诗盈虽觉得奇怪，还是客气道："能否出来、借一步说话？"
**皱眉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休息，我还要睡觉呢？"摆摆手，**不耐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了。走吧，快走吧！"
晴儿圆睁二目，看起来就要给**一巴掌，诗盈却道，"好的，那不打扰李教头了。"她扯住晴儿，转身就要离开，转身那一刻，终于露出害怕的表情。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低声道："静静的走进来，不然杀死你们所有人！"
1476节 服务重启？
诗盈转身那一刻，神色异样。
自从得沈约教导、弹琴开悟后，她比往日清醒了很多。一些细节落在眼中，也不再是懵懵懂懂。
**有问题！
他不是不尊敬，而是他置身危机，赶她们走是为她们好。
房中有危险！
诗盈从异常中推出这些，就想要先转身离去，不想对方蓦地发难，**随即"呜"的一声，似被掩住了嘴。
晴儿一时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声音又道："你敢叫，我就杀了你父亲赵佶。"
诗盈一怔，有些颤抖的转身，就听有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道："赛月，是...爹啊。"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诗盈鼻梁微酸，眼泪瞬间冲至眼眶，随即听那威胁的声音道："很好，你快不过子弹的。你父亲在我的手上，不想你父亲死，和你的丫环一起乖乖走进来。"
"公主..."晴儿低声想要劝阻。
诗盈微微吸口气，神色突然有些讶异，随即道："你不要伤害我爹。"说话间居然走进房门。
晴儿暗自跺脚，可她自幼生长宫中，很多习惯早就养成。公主到那里，她自然亦要跟随。
房门关闭，最先映入诗盈眼帘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诗盈一见，泪水已然夺眶而出。
那真是她的父亲赵佶。
自从靖难之役后，伊始她还能见到父亲几面，但随后父女分离，她虽知眼下境况多是拜父亲所赐，但看到父亲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回想起年幼时的情形。
那时候父亲对她还是极为慈爱的。
千般埋怨，在见到父亲垂老的那一刻，蓦地烟消云散。
但诗盈未动。
赵佶也没上前，因为赵佶身边站着一人，那人拿个奇怪的东西指着赵佶的太阳穴。
诗盈不知道那东西叫什么，可却早在詹姆斯少尉那些人手中看过类似的东西，知道这东西威力奇大，胜过这个年代的任何兵刃。
门后有人在诗盈身后推了她一把，低声喝道："就你们两个？"
诗盈"嗯"了声，那一刻的神色是极为平静的。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门后那人冷然道。
诗盈缓缓道，"我们想找李教头问问过三天后歌舞的编排。"
那人冷笑道："在凌晨时分？"
诗盈听出对方的怀疑，倒还冷静道，"有客人，才走没有多久。"
门后那人笑的有些猥琐，"看来你们生意还算不错。"他显然从**、赵佶口中得知来的是谁，是何身份，也明白这门行业的属性。
诗盈并未反驳，只是道："爹，你怎么会到这里？"话音落，她脸色微变。方才她的全部心神被父亲吸引，这时候才发现房中躺着几人，显然毙命。
那几人应是和**同住的伙伴。
赵佶才要开口，那拿枪指着赵佶的人喝道："轮不到你说话。"随即道，"完颜希尹，你觉得怎么处置这两个女人？"
诗盈一怔，随即大惊。
房间不起眼的阴暗角落走出一人，赫然就是完颜宗翰的第一谋士完颜希尹。
诗盈大惊，她撒谎的时候考虑到对方既然和詹姆斯像是同伙，就不了解这里的情形，赵佶、**自然不会揭穿她的谎言，可完颜希尹却是对她的举动清清楚楚，只要完颜希尹开口揭穿，她的谎言不攻自破。
cxzww.com
她一直想着沈约、杨幺都是极为聪明之辈，她们预定在后园见，片刻未至，沈约二人就会警觉，进而解救她们于危难，哪想会有完颜希尹这个变数。
完颜希尹淡然道："两个女人，让她们闭嘴就好。两位都是做大事的人，何必大惊小怪和她们一般见识？"
诗盈微怔，感觉完颜希尹绝不会对宫中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好像又在帮她们。
完颜希尹随即道："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那块神奇的石头，你们说..."
他拖个长音，房中油灯突灭。
黑暗中，只见到火花一点，嚓、嗤嗤三声响。
晴儿想要放声尖叫，可又不敢。
血腥气再起。
不到片刻，有火石敲击了下，油灯再度点燃，可房中局面全然改变。
房中那两个特种兵仰天倒了下去，咽喉中都有个血洞，满眼的不可置信之意。那本是握枪指着赵佶那个特种兵，更是右手连枪断在地上。
血液喷涌，房中满是惨烈之意。
**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赵佶连连摆手道："兀室大人，我知道的事情，都...都..."他舌头打结，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完颜希尹连杀两人，却和没事人般，微笑道："太上皇不必惊慌。"
赵佶怔住。
他自将皇位禅让以来，的确算是太上皇，可这个太上皇的头衔自从汴京被破后，就再无人提及，完颜希尹蓦地提起这个称号，反倒让他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言语都难免磕磕绊绊，赵佶哆嗦道："兀室大人...言重了。亡国之君，不敢当此称谓。"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完颜希尹是不是奉金帝之意，试探他有没有回归或谋反之心？
完颜希尹却笑道，"太上皇何出此言，想太上皇有沈先生相助，不要说复国不难，哪怕重当天子，不亦是易如反掌吗？"
诗盈秀颜微变。
赵佶很是吃惊，感觉就凭这句话，金人就可以让他人头**，忙摆手道："我从不认识什么沈先生。"
完颜希尹一笑，看向错愕的诗盈道，"如此深夜，想必沈先生不会焚琴煮鹤大煞风景的让诗盈姑娘孤身回转，不知道沈先生何在？"
房门响动，沈约推门进来，微笑道："今日才知道兀室大人才能非同等闲。"
完颜希尹略微打量下沈约和杨幺，含笑道："沈先生过奖，希尹愧不敢当。"
二人客客气气的，似乎和知己一样。
赵佶看傻了眼睛，不由低声道："赛月，这就是什么沈先生？"
他实在搞不懂，如果沈约和完颜希尹交好，完颜希尹如何会说让他赵佶复国？
沈约虽然也有一丝不解，但对眼下的情况却洞若观火。
进入教坊后花园的时候，沈约就感觉有血腥气味从**房间的方向传来。
暗夜中，气味虽淡，却瞒不过沈约的鼻子。
在诗盈接近房间的时候，沈约、杨幺早就悄然摸过来，沈约脑海中随即闪过两个特种兵的身形。
1477节 当面扯谎
李斌所在的房间怎么会有特种兵出现？
看起来很是荒谬，但在诗盈敲响李斌的房门后，听到赵佶在此，沈约随即想了个明白——酆都判官见到李巨人，回转带了一群特种兵。那些特种兵分兵两路，一路被酆都判官骗了去击杀杨幺送死，另外一路却去劫持完颜宗翰的琴画。
酆都判官在玩那些特种兵！
完颜希尹一直没有出面。
完颜宗翰始终觉得是完颜希尹出卖了他，导致他一败涂地，可事实是，这都是完颜烈设下的圈套。
完颜希尹居然和那些特种兵混在一起。
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完颜希尹认为完颜宗翰已然败了。
不知敌、不知己，焉能不败？
赵佶为何会和完颜希尹在一起到了教坊？多半是完颜希尹要向赵佶问问清明上河图的标题之意。
完颜希尹不是冒进之人。
他劝不了完颜宗翰，特种兵出手没有取得琴画，却劫持了赵佶，完颜希尹或许故意示弱，随即跟随赵佶、特种兵来找李斌，他们的目的只怕和杨幺一样。
一个教坊中的宋朝宫人，掌握着一个让这些人看重的秘密——八百年后，李巨人也需要得到的秘密？
见诗盈突然出现，完颜希尹虽没有分身之法，不知道宫内的动静，可当机立断的杀了那两个特种兵，原因无他，就是向他沈约示好。
完颜希尹又奉承赵佶，肯定是决定抛弃完颜宗翰，甚至抛弃金人。
完颜宗翰必败无疑，完颜希尹身为完颜宗翰的第一谋臣，无法劝阻完颜宗翰，亦无法置身事外，完颜宗翰死，他完颜希尹绝不能幸免。
因此完颜希尹当机立断的选了赵佶和沈约。
这人聪明、狠辣，做事极为果断，倒着实是个厉害的角色。
沈约片刻间将事情整理的明白，方才灯灭前，他亦预料到完颜希尹的出手，是以并未插手。
完颜希尹听到赵佶的询问，一旁淡笑道：“这就是和赛月公主很是投缘的沈先生，沈先生高才，希尹不及万分之一。”
赵佶虽然还是糊涂，可见完颜希尹这般高看沈约，立即拱手道：“今日得见沈先生，着实三生有幸。小女承蒙沈先生照顾，实在让……老夫铭感五内。”
沈约问道，“李斌……看起来就在这里，杨寨主，你要见李斌究竟要做什么？”
他看到李斌，倒感慨世事的奇妙。
这个李斌居然和暗界的那个海王很有些相似，而且二人对某种职业也有奇特的关联。
杨幺不再隐瞒，沉声道：“李斌，因缘石何在？”
赵佶蓦地变了脸色。
李斌瞥了赵佶了一眼，嘟囔道：“怎么都向我要什么因缘石，我真不知道那是什么。”
沈约听出李斌的言下之意，“还有谁要什么因缘石？”
他没想到杨幺历尽辛苦来到这里，只是要块什么石头，但他感觉李斌有所隐瞒。
一个人的肢体语言不会撒谎，而李斌虽然有些老道，却骗不过沈约的眼睛。
赵佶犹豫不语。
完颜希尹指着地上的那两个特种兵道：“这些奇怪的人，也要什么因缘石。”他内心其实着实好奇宫中的事情，不过见沈约不提，他亦是当作宫中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沈约蹲下来搜下那两个特种兵携带的东西，从那个断手的特种兵怀中拿出一个轻薄的平板。
众人都有些奇怪的看着沈约手中的东西。
毫无例外，他们均不知道那是类似电脑平板的存在。
沈约沉吟片刻，开启了平板，见那上面是掌纹验证，微松了口气。
他看起来无所不能，但黑客的活儿，他还是不擅长，这个平板若是虹膜或者密码破解，那就会有极大的麻烦，因为特种兵死了，虹膜失效，但人死了，断掌还在。
沈约拿出手机，扫描了那人的断掌掌纹，随即进行掌纹验证，屏幕解锁。
众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沈约的操作，感觉他像是摆弄着一个仙家法宝般。
沈约随即点开了桌面上的一个文件，见到上面只有个电子文档，上面赫然写着《金石录》三字。
赵佶轻咦了一声。
沈约回头望去，问道，“怎么？”
赵佶有点迟疑，随即道：“老夫好奇这仙家法宝中怎么会记录赵明诚所著的金石录呢？”
赵明诚？好像是居士的……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名字的时候，蓦地向门口的方向望去，完颜希尹同时低喝道：“是谁？”
话未落，完颜希尹就到了门前，拉开房门，翻掌间，一只如匕首般的短刃早藏在掌心中。他方才就是以这柄袖中暗藏短刃杀死了两个特种兵。
xiashuba.com
如今他做的是拎着脑袋的买卖，无论以后消息是否走漏，如今尚在上京，他自然要恪守秘密。
有人接近。
无声无息。
来人是个高手。
完颜希尹蓦地这般拼命，一方面是为了保密，当然也有交投名状的心理，他身为金人，如今却不能在金国立足，没什么功劳，如何能在汉人所在的地方立足？
可他不想来人到来时虽是静悄悄，出手却是猛厉无比。
那人在完颜希尹亮刃之际，不管完颜希尹的一刺，一掌击来，居然后发先至到了完颜希尹的胸前。
狂风大作。
那人的掌力带来的狂风几乎就让完颜希尹不能呼吸。
完颜希尹大惊，不想来人这般勇猛，倏然持刃挡在胸口，完颜希尹后退。
一击不中、全身而退。
他绝对是个谨慎之人。
不想那人只是一步就追上了完颜希尹，随即绕过短刃，握住完颜希尹的手腕，眼看就要扼断完颜希尹的手腕。
沈约突然道：“手下留情。”
狂风倏息。
屋内油灯明暗不定。
一个白发苍苍的人立在屋中，不怒自威。
杨幺见到那人，内心微有颤栗，来人正是完颜烈！
宫中惊变，杨幺也看到这人被金帝逼的危在旦夕，不想此人居然脱困，而且随即追到这里？
完颜烈既然能追到此间，那金帝呢？会不会接踵而至？
杨幺知道眼下其实极为急迫，见沈约有条不紊，他倒不好催促，但内心着实凛然。
完颜希尹看清完颜烈的面容，失声道：“怎么是你？”他如同见鬼一般。
房中众人都是为完颜烈的威势所惊，唯独沈约平静道：“你也为因缘石而来？”
1478节 配对戒指
有个对联的上联曾经说过——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敢下？
能以天地为棋局的人着实不多。
可在沈约的心中，九州之王看起来就是其中的一个。
如今在**房间内的人，近乎都是九州之王的棋子。完颜烈来到这里，未见得知道他们在此，更多的原因，只怕亦是因为**所知的因缘石。
完颜烈能脱困，不出沈约的意料。
呕血谱毕，杨幺、诗盈等人碎裂重组，完颜烈那面可能也出现同样的情况。所谓的捆仙索若是破碎，完颜烈这种人若还是抓不住机会，也就不是完颜烈了。
完颜烈震开完颜希尹的手腕，凝望沈约道，"沈约，你也在此，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众人倒有大半在想——这有什么好的？
沈约却是微笑道，"记得阁下曾经应允，只要我出手相助阁下，阁下定会知无不言。"
完颜烈知道沈约在暗示什么，冷哼道："不错，我的确是为因缘石而来。我知道因缘石在上京教坊**的手上，是因为那个九州之王的指示。"
杨幺很是诧异的模样。
**满是慌张的样子。
沈约却早猜到这点，暗想九州之王将因缘石告诉了杨幺，又告诉给完颜烈，想必是要做个双保险。
"九州之王让你找因缘石做什么？"沈约再次发问。
完颜烈并不犹豫，"他说那是进入香巴拉的关键。"
沈约不等再问，完颜烈略有不耐道，"我不妨将我为何至此和你说一遍，免得你反复发问的麻烦。"
沈约含笑道，"如此再好不过。"
完颜希尹一旁道："这里绝非久留之地。"他看到完颜烈，着实想到太多的事情。
完颜烈冷哼道，"怕什么？若是有人来打扰，宰了他就好。"
完颜希尹微寒，暗想这人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杨幺却道："宫中巨变，只怕随即波及此间，依我之想，我们让沈先生取得因缘石后，立即出城再从长计议最好不过。"
完颜烈斜睨杨幺道："你怕金帝会派人追杀到这里？"
杨幺心中暗想，若非沈约，你几乎死在宫中，如今还敢托大吗？但他知道这个老头着实有着暴脾气，这世上若有一人能降服此人，绝非他杨幺。
是以看向沈约，杨幺淡然道："我只是提议，一切要看沈先生的想法。"
赵佶闻言略有诧异，他终究搞明白一件事情，这里的所有人，好像都对沈约很客气。
客气当然是因为沈约的能力！
沈约缓缓道，"金帝不太可能派兵前来的。"
"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完颜希尹终于问了句。
完颜烈冷笑道："你的主子完颜宗翰死了，合剌、韩企先，完颜宗干悉数毙命。大金皇帝变成了一个不死的怪物。"
完颜希尹听的目瞪口呆，心道若是如此，那沈约如何还这般淡定的模样？
"为什么金帝不会派兵到这里？"杨幺终于问道。
完颜烈不屑道，"你杨幺也是个一方豪杰，怎么连这点见识都没有？不久前金帝、酆都判官那种阵仗，都是无法捉到我等，宫中再遭巨变，作为一个皇帝，如果还想做下去，最先想到的不应该是遮掩真相吗？赵佶，你说是不是？"
赵佶一怔，连忙点头道，"老先生说的极是。"
他本来以为完颜希尹已是此地少有的权贵，可见完颜烈全然不将完颜希尹放在眼中的模样，对这个老头着实不敢得罪。
杨幺一笑，"原来如此。"
他见沈约赞同的脸色，暗想这两人都笃定不会有事，他倒不用杞人忧天。
完颜烈随即道："沈约，我不瞒你。居士死了，我几欲发疯。居士是我杀的，我一定要救活她。"
众人如当初金帝般听的糊涂，暗想这人丧心病狂，为什么杀了一个人，又要救活那个人呢？
沈约皱眉道："你为什么说居士被你所杀？你绝对无法对挚爱之人，下这种狠手的。"
完颜烈涩然道，"因为我改变了历史。我先找到了以前的那个我，然后劝说他放弃争霸之心，和居士长相厮守不是更好？"
众人几乎抓狂，根本不知道完颜烈在说什么？
什么叫做找到以前的那个我？
只有沈约对此心如明镜，暗想这个完颜烈居然深情至此，拼命回转到八百年前，只想为居士找个好的归宿？
可完颜烈显然犯了一番情愿的错误！
先不说居士能否接受这个安排，就是当初心高气盛的完颜烈能否听进去老完颜烈的建议，也是大有问题。
人活一世，到老了好像才明白一些事情，但若重归年轻，恐怕又会将领悟的道理置于九霄云外。
时不同，心亦不同。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原来你虽知人，却不自知。"沈约喃喃道。
众人又有些担忧，暗想这话虽然是对的，但是用在这老头子身上，只怕他这个刚愎自用的人会暴跳如雷。
不想完颜烈伸手就给了自己一耳光子，砰的大响，然后道："你TM说的再正确不过，老夫的确不了解自己。"
2kxs.la
众人骇异中又有好笑，搞不懂完颜烈的念头。
完颜烈随即道，"我对以前的那个自己真的不算了解，只以为他会听老夫所劝，不想他反倒因老夫所言，害死了綦崇礼。"
沈约不等发问綦崇礼是谁，完颜烈已道："那是个正人君子，忠义之士。"见沈约皱眉，完颜烈解释道："这人对赵构忠心耿耿，很有远见卓识。因为赵构在金人打来的时候，总向海上逃窜，是以金人准备了船只，准备海陆双下，擒住赵构，灭绝赵家的血脉。"
完颜希尹微有变色。
他知道完颜烈说的都是金国的机密，非金人实权人物不能知晓这些事情，这个老头子又如何得知？
完颜烈继续道："可綦崇礼想到这点，让赵构安排船舰，扼守海道，让金人计划破产。綦崇礼这般人物，早在金人的除去的黑名单内。"
众人听到黑名单，都觉得新鲜。
沈约却知道这老头子也是古今知识交汇，说话倒有现代人的气息。
"当初老夫为劝当初的我，对当初的我说出綦崇礼的计划，本想让当初的我打消野心勃勃的计划，意识到中原终不可一统，皇权霸业、无非尘土，不想当初的我随即干掉了綦崇礼。"
沈约心道，你这实在多此一举。若论对因缘的了解，还是林逸飞行事更稳妥一些。
"可綦崇礼本是营救居士的中坚力量，他本不应该死，因为此刻的居士正在牢狱！"完颜烈终有自责道。
1479节 宋室恩仇
沈约终于有些听明白完颜烈叙说的经过了。
完颜烈改变了綦崇礼的死期，让綦崇礼没能营救易安居士。
可易安居士若在牢中，以完颜烈之能，就算没有綦崇礼，要营救她绝不算难，可易安居士还是死了，为什么？
此刻的完颜烈陷入回忆自责中，亦或许想要向人叙说心声，自顾自道：“居士是个奇女子，她是因为看穿新嫁丈夫张汝舟的丑陋面目，这才进入牢狱的。”
沈约感觉这个入狱理由挺奇葩的，暗想若真的这样也要入狱的话，这世上的监狱建再多也不够用的，忍不住道，“为什么？”
完颜烈立即道：“居士的前夫就是赵明诚！”
众人“啊”了声，有的不由向沈约手上的平板看去。
平板漆黑，不再有什么光亮。
众人不知道那是平板的自动待机，只以为沈约要隐藏什么秘密，倒不好多问。
赵佶一直感觉完颜烈这个老头子说的云里雾里，此刻终于道：“原来老先生说的居士、就是赵夫人吗？”
完颜烈瞪向赵佶，“她叫李清照，有自己名姓的。”
赵佶骇了一跳，不知因何让完颜烈恼怒，赔笑道：“的确如此，老……”
他本来想自称老夫，可看到完颜烈的容貌，感觉自己在他面前还是个雏儿，只能道：“吾听闻过赵夫……不是，是李……才女的一首词，一句‘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实在妙绝天下。”
赵佶是个皇帝，可更以文采自居，瘦金体就是他所创，是以对宋词绝不陌生。李清照当时才华横溢，赵佶倒是听说过的。
可他实在想不明白，完颜烈这个老头子如何会对李清照这般一往情深的模样？
难道说，这老头子也因为仰慕李清照的才华才爱慕李清照？
赵佶琢磨时，完颜烈怒道：“这世上多有看似惜才，却是毁才之人。你既然知道居士有大才，为何任由蔡京对她夫妇任意羞辱？”
赵佶暗道，这都哪跟哪儿的事情呢？
他身居宫中，少理政事，一应政务多是交给权相蔡京处理，其实并不知道蔡京和赵明诚夫妇有什么瓜葛。
可见完颜烈面露不善，赵佶只好道：“吾不知此事，想必是蔡丞……蔡京这个小人私下所为。”
完颜烈冷哼一声，“上行下效，蔡京结党营私，残害忠良，还不是因为你是昏君的缘故？你若是明君，如何会有那多腐朽的事情发生？”
赵佶见完颜烈就要出手的样子，差点跪下来求饶。
沈约问道，“居士为何坐牢？”
他一句话就将完颜烈带回正题，完颜烈放下了对赵佶的不满，忿忿道：“还不是因为张汝舟这个卑鄙小人！”不待沈约询问，完颜烈解释道：“赵明诚因为不得志，郁闷早死，留下居士孤苦一人，无依无靠。”
众人均想——你这般爱惜有才的李清照，为何这把年纪仍对居士无所表示？在居士漂泊颠沛的时候，你干什么了？
他们倒不知道完颜烈和居士之间的纠葛极为复杂，远超他们的想象。
“然后张汝舟趁居士重病无依期间示好，迷惑了居士，让居士嫁给了他。”
完颜烈握拳又道：“但张汝舟爱的不过是居士的名气以及她和赵明诚收集的金石古玩，得知居士所存古玩所剩无几后，就变回卑鄙小人，要将居士和赵明诚合写的金石录据为己有。”
沈约对此见怪不怪，暗想都说喜欢内在美和内秀，可大伙看的都是外在的皮囊和晃人双眼的珠宝，这个张汝舟这般表现，不过是世俗常态罢了。
“金石录本是赵明诚心血所聚，居士重情重义，如何会让张汝舟得逞？也因为这般，居士看穿张汝舟的真实面目，要和张汝舟分手。”
完颜烈恨恨道：“可张汝舟不肯，因为卑鄙的他想将居士的一切据为己有。钱财名气没有到手，他如何肯放居士自由？”
长吁一口气，完颜烈继续道：“居士为求和张汝舟分开，知道张汝舟曾经在科举中作弊，于是告张汝舟此举的大逆不道，但狗屁宋朝律法竟然有一条律历——说妻不能告夫，不然无论输赢，都要坐牢几年。”
沈约皱下眉头，暗想这规矩的确是有很大的问题。但他又知道宋明清之时，女子地位益发不堪，发生这种荒唐事情也是时代的产物。
很多时候，存在绝不是合理，而是强权下的奴役。
斜睨着赵佶，完颜烈冷然道：“赵佶，这是你定的狗屁律历吗？简直不通之至！”
畅想中文网
赵佶讪讪道，“祖宗历法，并非吾亲自拟定。”
沈约沉吟道：“这么说……居士宁可坐牢也要告张汝舟吗？”
众人多少有些诧异，暗想女子如此作为，实在刚烈至极。
完颜烈叹道：“正是如此，居士因此入狱。而在得知綦崇礼死讯后，我立即知道不好，知道宋朝满朝之内，再无仗义男儿会为居士申冤了。”
杨幺忍不住道，“没人文救，劫牢不就好了？你不会不敢劫牢吧？”
完颜烈再看杨幺一眼，“老夫敢闯大金宫中，闹个地覆天翻，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
杨幺一时无语。
沈约缓缓道：“你知道居士入狱，不想劫狱，只怕害居士落得个逃犯的罪名。阁下用心良苦，让人感慨。”
室内突静。
诗盈闻言，心中暗想，世上有这般善解人意的男子？
杨幺不听沈约解释，只感觉完颜烈口是心非，但听到沈约解释，内心感慨——我和先生不但才能相差太远，若论宽容知人，我也实在不如先生也。
完颜烈默然良久，这才道：“不错。”
他再看沈约的目光，已是大不相同。
“可就是因为我这一念，耽误了时间！”
完颜烈拳头微有颤抖，“等我乔装成狱卒，去探望居士的时候，才发现她突然死在了狱中。”
沈约虽知结局，闻言还是略有颤栗，“居士这种烈女子，自然不会自尽。”
他一言道破关键，众人随即醒悟。
完颜烈咬的牙齿咯咯响动，终于道：“不错，她自然不会自尽，经我查验，她是中毒而死！”
1480节 疯狂的石头
听闻居士是中毒身死，众人面面相觑，暗想若是如此，那谁会害死易安居士？
杨幺皱眉道，“是张汝舟下的毒手吗？”
众人大半都是有这般念头，因为这世上爱恨看似无因，但很多时候，只要不是精神错乱，所做的选择还是有轨迹可循。
张汝舟为怕被举报身败名裂、甚至被杀头，害死易安居士的确是有动机的。
不想完颜烈摇头道，“绝不是张汝舟！”
听完颜烈说的极为肯定，杨幺不由道，“你怎么知道不是张汝舟下的手？”
完颜烈缓缓道：“事发之后，我立即找到张汝舟，使用了酷刑十数种，他根本还不知道居士被毒死一事。”
众人看到完颜烈的恨意，不由想到张汝舟的惨样，暗想在这老头手下还能说谎的人，绝不是一介书生张汝舟可以做到的。
“不是张汝舟，无冤无仇，谁会毒害一介弱女子？”杨幺皱眉不解。他想的其实是——拔起萝卜带着泥，说不定是那些科考相关的人只怕事情败露，杀死了易安居士。可他知道完颜烈这老头子性格是爆裂，但若论心机缜密，在场中，只怕仅逊沈约的。
他杨幺想到的事情，这老头子也极可能想到。
完颜烈喃喃道，“我本来也不知道的。”说话时，他看了眼沈约，眼中满是怨毒之意。
众人见状，暗想你总不会觉得沈约会杀死居士吧？
诗盈微有不安，立即道：“沈先生绝不会害人的。”
完颜烈冷哼一声，“这世上不害人的人……”他想说绝无仅有，但话到嘴边，终于还是道，“的确还是有几个的。”
他终究不能枉顾事实。
望向沈约，完颜烈眼中凶焰渐敛，缓缓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因此也可以说，居士是被我杀的。”
沈约沉声道，“杀居士的不是你。”
完颜烈默然良久，“无论如何，居士还是死了。”长叹一声，完颜烈又道：“人死本不能复生，我从狱中带出居士，本来想和她葬在一起的。”
众人诧异，听出这老头是要给居士殉葬的模样。
沈约问道，“是九州之王让你改变了念头？”
完颜烈缓缓点头，“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九州之王联系了我，告诉我一个让居士死而复生的方法。那就是通过琴画书棋重启香巴拉。”
沈约微扬眉头，“重启？”
他总能听出别人听不出的意思。
原来琴画书棋不是找到香巴拉的关键，四者齐聚，呕血谱成后，真正的目的是重启香巴拉？
重启的含义，不就像一个服务器关机了，可在开关开启，有能量供给运行下，再度运作的意思吗？
沈约琢磨香巴拉重启含义的时候，完颜烈解释道：“九州之王又说香巴拉内不但有长生不死的玄奥，还有让人起死回生的力量。”
这本来是极为玄奇的说法，但在场之人大多都是深信的模样。
“九州之王说香巴拉死了。”完颜烈皱眉道。
众人倒有啼笑皆非的感觉。
“神仙地怎么会死？”杨幺喃喃道。
“九州之王就是这么对老夫说的，具体如何老夫也不清楚。”
完颜烈对杨幺并不客气，“你若是怀疑，自己去问九州之王！”
沈约感觉完颜烈是真的不知，耐心道：“因此要让居士起死回生，就要先让香巴拉复活，也就是用琴画书棋重启香巴拉？”
156n.net
完颜烈赞同道，“就是如此！还是你沈约最聪明，根本不需老夫解释。”
众人暗想，沈约说了什么？我们并不懂的，你老头子真懂了？
“你从九州之王那里得知琴画书棋的秘密，然后来到了上京，因缘际会的……聚齐琴画书棋，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重启香巴拉？！”沈约喃喃道。
完颜烈点头，“就是这样。”
沈约整理线索的时候，却骇异九州之王举止的缜密。
事实难料。
就算亲自操作，汇聚琴画书棋也不容易，可九州之王靠着操纵这个世界之人的欲望，居然神奇的做到这点。
香巴拉的重启，更像是九州之王作用的结果！
九州之王为此可说是花费极多的时间和精力，重启后的香巴拉，会引发什么改变，这种结局让沈约来设想，都是为之颤栗。
可旁人和他想的不同。
金帝想的只是长生，杨幺为完成自己的遗憾，完颜烈要让居士复活……哪怕这个赵佶，也是专注的听着香巴拉的事情，显然是想通过神仙，满足自己的欲望……
他们注重的是眼前的欲望，无论如何都会推动去完成，却不去想九州之王的惊骇计划究竟会引发什么惊天的改变。
他们不关心的。
世人多是如此，只管眼前的荣华富贵，哪管看不到的洪水滔天？
想到这里，沈约皱眉道，“那因缘石呢？为什么因缘石是进入香巴拉的关键？”
对于因缘二字，他身为修行者自然了解，可他不知道这个因缘说的是不是他理解的那个因缘。
这世上本有太多词语脱离了它的本意。
完颜烈摇头道：“暂时不知。九州之王说找到因缘石自然就知道了。”
沈约望向杨幺。
杨幺立即道：“九州之王只让我找到因缘石，也说见到自然知道要怎么做。”
他感觉这些消息对沈约无用，微有犹豫，推测道，“九州之王让我一定想办法要沈先生参与进来，是不是他认为沈先生见到因缘石后就会明白更多的线索呢？”
完颜烈目光微闪，“你杨幺到现在为止，才说了一句有用的话。”
杨幺并未反驳。
他一直因为对沈约有所隐瞒暗自歉然，这刻如实说出很是释然。
沈约听完颜烈这般说，沉吟道：“这么说，眼下的关键是找到因缘石了。”
完颜希尹一旁提醒道：“可因缘石何在？”
一言落，众人均是看向了李斌。
李斌摆动双手，“我真的不知……”
他话未说完，神色转为骇异，因为完颜烈到了他的身前，一把抓住了他，然后将其丢到一旁。
而完颜烈下一刻，拿起李斌身后床榻上一个藤编的枕头。
李斌脸色遽变。
完颜烈冷哼声中，藤木枕头碎裂成渣，纷纷落地，而完颜烈的手上，赫然现出一块扁平的石头。
石头有巴掌大小，上面赫然有两个血红的大字——因缘！
1481节 罗卜
看着完颜烈取出的枕中藏石，房中人有的不解，有的却是了然。
沈约对完颜烈的举动并不奇怪。
事实上，他亦看出那枕头有些问题，原因很简单，自从杨幺对李斌喝问“因缘石”在哪里后，李斌就一直若有意、若无意的挡在床榻前，而且对枕头看多了几眼。
床榻上没有金子，枕头也是寻常的枕头，李斌这样做，几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典范。
李斌虽说有点头脑，但他的肢体语言暴露了他的内心。
完颜烈眼光毒辣，如何看不出问题所在？
李斌又惊又畏的看着完颜烈，真的不懂他如何像早有预料般，“你……”
见完颜烈微微瞪眼，李斌随即哭丧着脸道：“老先生，这就是你说的因缘石吗？我还真不知道呢。”
他想到哪怕完颜希尹亦在完颜烈手上吃瘪，自己如何能在完颜烈手中讨好？
完颜烈冷哼一声，“神物落入庸人之手，不过明珠暗投罢了。”斜睨着紧盯着他手中因缘石的赵佶，完颜烈缓缓道：“赵佶，你可有什么意见？”
赵佶打了个寒颤，忙道，“吾不知这因缘石就在李斌的手上，若知道这点，早就将这因缘石送到老先生的手上。”
完颜烈淡然道，“很好，你不知道，你原来不知道。”
沈约暗自叹息，心道你赵佶真的是瞎子不成，方才你和李斌暗通曲款，如何能瞒过完颜烈的眼睛？
果然，完颜烈已道：“你在位之时，收刮民脂民膏，搞了什么花石纲，真的只是因为兴趣吗？”说罢上前一步。
赵佶大凛。
完颜烈随即道，“你领完颜希尹到此，难道不是因为因缘石吗？”
一言落，赵佶、完颜希尹还有李斌尽数变了脸色，而完颜烈倏然上前，握住了赵佶的手腕。
赵佶就感觉手腕上有如戴上了铁箍，而且不停的收紧，只怕骨头都要被完颜烈握碎，骇然叫道，“老先生饶命。我知错了！”
可完颜烈丝毫没有松力的打算，赵佶顷刻间额头冒汗。
诗盈看到父亲痛苦，上前就要掰开完颜烈的手腕，可她的力道和完颜烈相比，直如蚍蜉撼树般。
沈约终于道：“阁下先松手吧。”
完颜烈桀骜不驯，看起来天王老子都不怕，但沈约一说，他随即甩开赵佶，淡然道：“沈约，你哪里都不错，就是太好了些。似赵佶这种人，一个花石纲就搞的民不聊生，冤死在花石纲一事上的人，更是不计其数，这种人，你何必救他性命？”
沈约笑笑，“阁下也不是替天行道的人，对于那些屈死之人，你想必并没什么同情之心。这般做，无非是想让我参详下因缘石的秘密。”
完颜烈眯起双眼。
他没有反驳，因为沈约说的丝毫没错，他决不是替天行道的主儿。
“既然如此，本不用牵连旁人。”
沈约淡淡道，“还请阁下说下有关因缘石的前由。”谷
完颜烈立即道，“这本是金石录中记载的一块石头。”
沈约怔了下，看向手上的平板，意识到这其中的奇妙关联——李巨人是通过金石录来找这块石头的？
完颜烈随即又道：“赵明诚生性儒雅，喜欢古玩金石，居士夫唱妇随，对石头亦有偏好，二人生前极力收集世上的奇特古物古石……从这点来说，倒和赵佶的习惯仿佛。”
赵佶揉着青紫的手腕，神色骇异，暗想若非沈约帮忙，他的手腕只怕早就不保。听完颜烈提及他，可他哪敢回答。
156n.net
完颜烈接着道：“但居士夫妇不同，他们收集金石，靠的是家中的积蓄和缩衣节食，而赵佶却是靠收集民脂民膏，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赵佶垂头不语。
没了皇帝的身份，他看起来还不如个路人。
完颜烈看着手中的“因缘石”道，“古物多无实际作用，只是被后人吹捧，才被赋予了所谓的价值。可被赋予的价值，有时候本是一文不名的，甚至不过增加世人的痴迷。”
沈约微笑道，“阁下说的极是。”
完颜烈缓缓道，“但这因缘石不同，根据赵明诚记载，这因缘石有种奇特的作用，那就是人睡觉时枕在其上，会梦到自己的前生来世的故事。”
众人多数露出诧异的神情，暗想这怎么可能？
沈约脑海中却立即浮出在洞庭湖下的那八道门。
当初湖底一战，那八道门不就是照出在场大多人的往事和未来？
技术是一脉相通的？
沈约想到这里，听完颜烈又道：“但听闻这石头是有缘者才能梦之，赵明诚得石后，不得梦境，却是居士梦到和赵明诚前生定缘一事，此事被赵明诚记录在金石录中。”
沈约又看向手中的平板，暗想李巨人让特种兵前来，就是因为看到了金实录？李巨人还有个目的是为了这因缘石？李巨人是想得到其中的分析技术？
“但那时赵佶亦好奇石。”
完颜烈瞥了赵佶一眼，冷笑道，“有好事者投其所好，将赵明诚未完结的金石录抄录了一份呈现给赵佶。”
赵佶手腕发青，脸色也有点儿发青。
完颜烈缓缓道：“赵佶对因缘石很有兴趣，他对手下提了几句，手下自然会尽力帮他完成。于是蔡京找到了赵明诚，逼他将因缘石奉上。”
神色淡漠，完颜烈明了道：“赵明诚如何能和权相以及天子做对？这因缘石，也就终于到了赵佶的手上。”
众人看向惶惑不安的赵佶，暗想赵佶方才还说对因缘石毫不知情，看起来不过是当面撒谎，不想转瞬被完颜烈扒下底裤。
“蔡京做人做绝，还想将赵明诚十数年收集的奇石、古玩一股脑的进献给他的主子赵佶，若是寻常百姓，蔡京做到这点不难，可赵明诚家族和居士家族毕竟还有威望，此事引发朝廷非议，蔡京这才作罢。”
完颜烈哂笑道，“可赵明诚自此不被朝廷重用，说穿了，还有你赵佶的功劳。”
赵佶额头满是汗水，突然举手发誓道，“赵某真没有命令蔡京去做此事，当初蔡京只是告诉赵某，是赵明诚自愿奉上因缘石的。老先生，若有机会重来，赵某定当痛改前非，还请老先生给赵某个机会。”
1482节 疑点重重
这世上若有后悔药，销量绝对会冠绝世上药物销量的第一。
赵佶看起来也是极为后悔的样子。
完颜烈见赵佶神色哀切，脸上蓦地有些古怪，喃喃道：“若有机会重新来过？”
沈约见状，微有奇怪，他感觉完颜烈所言并非简单的重复赵佶所言，而是有种思索的成分。
完颜烈随即道，“你赵佶得到因缘石后，随即整日把玩，夜晚也将因缘石放在枕下。”
赵佶露出骇然之意。
众人亦是奇怪，暗想这绝对是隐秘的事情，完颜烈如何得知呢？
完颜烈盯着赵佶，缓声又道：“然后在十数年前，你有一日梦到了自由自在的云鹰，那给你造成极强烈的印象，是以你在醒转后，立即绘下那种……意境。”
赵佶如同见鬼般，吃吃道：“你……你……如何得知？”
这件事是他埋藏多年的秘密，哪怕蔡京和他的枕边人都不知晓，如果对方不是幽灵，如何能知道他的内心隐秘？
完颜烈并未回答，只是道：“那是你最得意的作品，因为你知道，你此生无论如何，都是再不可能得到那种境界，哪怕你竭力的追求。”
突然笑了起来，完颜烈很有讽刺之意，“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要获得那境界的关键所在。”
赵佶嘴唇喏喏，看来很想发问，终究不敢。
完颜烈接着道：“之后你开始入魔了一样反复在因缘石上做梦，希望完成你的追求，可你也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
他说的极为矛盾，在场众人倒有多数不解，赵佶神色惘然的点点头，倒像明白完颜烈所言。
沈约清楚完颜烈的意思——人的躯体是由欲望驱动的，这世上的人，多数是在某种欲望的驱使下追求某些东西来完成一生，有人喜财、有人好利，像赵明诚那种，喜欢钻研金石，其实也是一种欲望。
赵佶出生就在世人的终点，应有尽有，听起来很是美好，可向外追逐欲望的人，就和南辕北辙般，永远无法得到内心真正的满足。
类似赵佶这种人，身体的满足反倒让他疲惫乏味，于是开始寻求精神的满足。
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可太多人偏偏不懂得如何获得精神的充足，是以多数人采用吸食兴奋剂来制造这种虚幻的满足，但兴奋剂对世人来说，无疑饮鸩止渴，不但害己反倒削弱精神力。赵佶还算聪明，知道梦想到云鹰的那种境界隐约是快乐的源泉，他追逐那种感觉，可又不清楚自己追逐什么……
如果让沈约一言以蔽之，那就是——赵佶曾偶尔入禅境，却不知道怎么再进入！
这些微妙玄奇的东西，在场众人，能懂的实在寥寥无几。
完颜烈却不再解释，继续道：“你在靖康之战前，又在因缘石上梦得六甲神兵相助，是以你才相信世上真有六甲神兵。”
赵佶脸色灰败。
靖康之役后，他因为六甲神兵的事情，着实遭到了太多的屈辱，可唯独完颜烈才揭露了真相。
“汴京城破，你知道随身带着这因缘石，恐怕随时都会被人拿走，这才将因缘石交给了忠心耿耿的李斌。”
完颜烈瞥了李斌一眼，“这个奴才一直为你保管因缘石，你吩咐李斌，等待机缘，再将因缘石交到你的手上。因此……”
一指地上那特种兵的尸体，完颜烈意料之中道，“他们知道你是赵佶，向你索要因缘石，你为求保命，立即带他们来到这里。”
哂然一笑，完颜烈又道：“不然老夫实在想不出你到这里的其他缘由。”
赵佶脸色灰败，李斌也是脸色如土，不想这个老头子人老心却清醒的很，对这些秘事简直如同亲眼目睹。
他们本来很是困惑，因为有关因缘石的事情，是这二人的私密约定，绝无第三人得知，他们只以为抵赖，就能骗过这个老头子，如今才明白，这老头子的头脑，实在迥异旁人。
“然后你赵佶还说……对此并不知情。”
完颜烈嘿然道：“莫非你还在妄想借助因缘石帮你逆天改命不成？”
赵佶汗出如雨，突然跪倒道：“老先生饶命，赵某一时贪念，如今情愿将因缘石送上。”他本有自尊，可在汴京城破后，所谓的自尊早被金人践踏了一地，眼下为求活命，早顾不上许多。
再说，他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想不送因缘石也是不行。
诗盈看了心如刀绞，泪水浮上眼眶。她早感觉父亲的不堪，但今日亲眼目睹父亲这般卑劣，还是不由心痛。
沈约终于道，“这应是九州之王告诉阁下的？”
只有九州之王才能通过天柱山那些人的科技，进行联系赵佶的思想，进而推知赵佶的举动！
完颜烈一字字道：“不错。这也是老夫知晓的、有关因缘石的一切。如今，老夫都告诉你因缘石的前由了，轮到沈约你来说说了。”
众人面面相觑，暗想这个要求难度极高，赵佶十数年都无法破解的秘密，沈约如何能立即有所发现？
沈约却只是道：“阁下能否将因缘石给我看看？”
完颜烈毫不犹豫的递上因缘石。
沈约接过后观察了半晌，缓缓的翻到扁平石头另外的一面。
石头另外一面，中心的地方有有个类似小小圆环的凹痕，凹痕如同戒指大小。
沈约看着凹痕，如同看着石头上的一朵花般。
完颜烈等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如何前往香巴拉？”对于因缘石的奇诡，他其实并没有兴趣，他最关注的，还是香巴拉！
见沈约摇头，仍旧看着那凹痕，完颜烈又道，“你感受到什么？”
他身为绝顶高手，暗自领会天人合一之秘，一眼看出沈约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
——孔德之容，惟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
这是道德经中的几句话。
完颜烈绝非粗人，相反，他对中原文化有着极为深刻的理解，对于道德经这种奇书，早就倒背如流。
老子在道德经提及的人之“恍惚、窈冥，物精”等形容，其实就和禅修止观法达成的境界仿佛。
beqege.cc
完颜烈亦是精通佛道之理，自身亦能到达恍惚通窈冥，窈冥观物精的境界，是以能看出沈约亦是处于这种状态。
不然当初在乾元殿内，他完颜烈如何亦能让琴发正音？
琴画书棋中琴要发正声，一定要在自身处于一种微妙玄通的境界才能做到。
沈约瞬间入定，完颜烈暗叹此子意念的清明专注，他在沈约这个年纪，是绝对做不到这点的。
这不但需要努力，更需要悟性。
年轻的完颜烈虽很聪明，但对大道的悟性却远远不够。
可他完颜烈方才在把玩因缘石时，也曾感知因缘石的动静。
他完颜烈一无所获。
但沈约却像有所得的样子。
难道九州之王说的确实无误，沈约才是进入香巴拉的关键？
完颜烈想到这里时，沈约突然伸左手入怀，再拿出手的时候，多了一个戒指。
众人怔住，然后见沈约将戒指放在因缘石的凹槽中。
“喀”的声响。
因缘石和戒指居然严丝合缝！
1483节 野外生存
众人大奇。
谁都没想到沈约突然拿出个戒指，更没想到戒指居然像是因缘石的配套设备。
siluke.com
有人忍不住想——这个沈约看似对因缘石一无所知，但他若无深知，如何会有因缘石上的戒指？此人实乃心机极深之辈。
沈约望见略有些出神，却想到吴均所言——阁下带戒指到了临安府崔府君庙，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你。他会先问你一句——因缘在否？
长江渡船上，他见到吴均，被吴均认为是神仙。吴均感觉躲不过酆都判官的追杀，这才将戒指给了沈约。
当初哪怕沈约都以为这不过是个信物。可他没想到这竟然是因缘石上的东西。
但沈约当初又知道，这戒指绝非这个时代的产物。他曾经研究过这个戒指，却没什么收获。
联想到吴均还说过——你只要回答因缘注定，就会见到一人。你告诉那人，吴均虽不辱使命，不过难逃一死，但查证一事，真实存在！
因缘在否？
因缘注定！
这好像是暗号般的对答，难道说的就是因缘石？
沈约想到这里，向赵佶望去，见赵佶立即移开目光，缓缓问道，“赵……先生，你可曾见过这戒指？”
赵佶的表情出卖了他的内心，但他还是犹豫片刻才道，“见过，这的确是因缘石后面的戒指。”
“这么说……当初你得到这因缘石的时候，戒指还在？”
沈约沉吟道，“那戒指什么时候失去的？”
赵佶微有迟疑，“赵某真的不知，伊始时，那戒指和石头合为一体，是无法卸下的。”
沈约拨动下戒指，翻转下石头，戒指并没有掉落。
众人多想，若无机关卡槽，很难做到这点。
沈约却知道两者之间靠的是一股类似磁力的力量相连。
“赵某怕破坏因缘石，是以并不想取出因缘石后的戒指。”
赵佶回忆道：“只是有一日，赵某在苦恼因缘石不能给赵某更多灵感时，把玩后才发现，因缘石后的戒指不见了。”
完颜烈冷笑道：“但那是你的宫中，你难道从未搜过？”
赵佶哆嗦道：“搜是搜过，赵某还惩罚了几个打扫的宫人，但他们都说没有见过。”
沈约突然道，“那你怀疑谁呢？”
赵佶随口道：“赵某怀疑……”他只说了四个字，才发现不自觉的被沈约套了口风，可说出的话如泼出的水，收回绝无可能，他只能道：“德基曾经进入过赵某的……房间。”
他不是皇帝，如今很多用语尽量使用常人的语气，原因无他，因为再摆架子会被人羞辱和笑话。
不等沈约发问，赵佶已道：“德基是赵某的第九子，以前是康王……如今……如今……”
完颜烈冷冷道：“如今是偏安江南的皇帝，早就将你这个老子忘到脑后了。”
赵佶脸上有丝怨毒之意闪过，随即赔笑道，“德基为人宽厚，不会如此。他……只是……有心无力罢了。”
完颜烈淡然道：“赵构知道你要杀了他祭天，还会想救你吗？”
赵佶大惊失色，“你……”
他没说下去，可想说的，自然是你怎么知道？
沈约喃喃道：“如果是赵构拿走了戒指，如何会丢失呢？”
众人看着沈约，心道这要问你了，戒指不是在你手上吗？
完颜烈径直道：“这戒指不是你从赵构手上……取得的吗？”他感觉不是这样，但还是试探问了句。
沈约摇摇头，“是一个路人托我将戒指交往临安府，却没说交给哪个。只是意外连连，我没有南下，却一路到了这里。”
除杨幺、完颜烈隐约知晓内情外，众人多想——南辕北辙，莫过如此。可以你沈约之能，到了这里绝非被动，或许只是想要私吞这戒指罢了。
可完颜烈不好惹，完颜烈又只对沈约一人客气，狐假虎威也好，真有实力亦罢，众人终究不敢将质疑宣之于口。
沈约也看到赵佶的怨毒，暗想根据历史记载，赵构称帝多年，议和频频，最终还是没有接徽宗，钦宗回转，固然是怕父亲、兄长到了江南后夺位，但和这两人骨子里面的忌恨也是显而易见。
赵佶心中疑惑，忍不住问道，“沈先生好像对这因缘石也不陌生。”
完颜烈一语道破赵佶的心意，“你想问他怎么知道你想要杀赵构祭天？”
赵佶不语。
完颜烈淡然道：“你将这秘密当作取信之事告诉给完颜宗翰，完颜宗翰不久前在宫中，将你和儿子的恩怨全盘托出了。”
赵佶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讨好道：“国伦右勃极烈可还安好？”
完颜烈无情道，“方才不是说了，完颜宗翰、完颜宗干和合剌那些人，已经死的一干二净了。”
赵佶神色骇然。
他伊始听到这些事情，只感觉完颜烈信口胡说，想完颜宗翰等人均是金国栋梁，如何轻易全死？可见完颜烈言之灼灼，不由看向诗盈，颤声道：“赛月，这难道是真的？”
诗盈缓缓点头。
赵佶几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失神道：“那璎珞呢，璎珞可怎么办？”突然上前抓住了诗盈的手腕，赵佶焦急道：“赛月，璎珞可是你姐姐。她嫁给完颜宗翰，为保全我们奉献实多。你……能不能……救救你姐姐？”
当年汴京城破，赵佶的一帮女儿死的死，没死的也是改嫁的居多。
赵璎珞本是他第十九女，当初正是二八年华，改嫁给完颜宗翰，很得完颜宗翰的宠爱，赵佶也因此，一直以来以完颜宗翰为大腿，眼下知道完颜宗翰毙命，他当然心惊。
可赵佶毕竟被俘多年，着实懂得了不少保命技巧，明求女儿赛月，可他如何不知赛月也是无计可施，这不过是庄公舞剑、意在沛公了。
诗盈露出为难的表情，却未看向沈约。
完颜烈淡然道，“赵佶，你还是先关心下你自己吧。因缘石秘密破解，我们会立即离去，不会带多余的累赘了，更何况，你早该死了。”
赵佶大惊失色，不知完颜烈暗有所知，拉着女儿的手不肯再放下。
沈约却仍旧注目因缘石上。
李斌突然低呼一声，因为那因缘石上突放光芒。
完颜烈立即凝神，他知道这些“仙家法宝”都有自发光的属性，当初沈约独立运作琴画书三物的神通让人叹为观止，难道说，他很快破解了因缘石的奥秘。
沈约却变了脸色。
1484节 祭奉
因、缘、果三事，在修行中，是必须要注意的事情。
这和常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同。
何为善？何为恶？除了一些显而易见的界定外，善恶认知很难清晰的定论，更接近二元之论。
siluke.com
但这世界本不是由对错组成，而是由循环构建，因缘果三者是一个循环的逻辑。
如果换个时髦的现代论调，蝴蝶效应就是因缘果的一个典型理论——有蝴蝶煽动翅膀造成的“因”，有这个因由的带动下、不停添加其余气候等因素的“缘”、最终形成一个风暴的“果”。
沈约暂时放下宋室内部恩怨，凝望着那因缘石，思考“因缘”二字其中的玄奥。
九州之王没对完颜烈、杨幺说找到因缘石后做什么，看起来在九州之王的眼中，这个因缘石，也像个引路石。
由因起缘，缘向何方？
八字在他脑海中闪过，安装上戒指的因缘石透明起来。
虽然在旁人来看，石头还是石头，但沈约却观出其中之妙，他随即静心再观，赵佶所言，对他来说，更是充耳不闻。
听到言语，却不去思考其中的含义。
看到盛开凋零的花朵，并不感春悲秋。
这是修行者和常人的迥异之处，禅定一念，本是念起而心不纠缠。
然后他随即就“观”到因缘石瞬间透明，但其中却有个红点，他再用禅修遍历之法，随即接近那个红点。
遍历即为历遍，是密宗的一种独特修行法门。
在世俗中，大小、远近本有固定的比例，可在禅修中，通过遍历修行后、这种距离却可瞬间忽略。
从这点来说，禅修的理念和量子力学不谋而合。
沈约的意识瞬间突破局限，随即到了那个红点的近前。
可哪怕是他，也没有想到过，那个红点居然像是个血盆大口。在他接近的片刻，血盆大口突张，霍然向他逼近。
沈约变了脸色，随即就听到周围的惊叫之声。
石头发光，沈约变色，众人随即在沈约的手上看到有个黑色漩涡迅猛的扩张。
黑色漩涡来自因缘石。
初起不过一点，可转瞬就充斥了房间之内。
那种变化实在骇异，让赵佶、李斌等人根本无法反应。
完颜烈、杨幺却是紧盯沈约的举动。
沈约未退，他们自然不退。
对他们来说，香巴拉的秘密比他们生命更为重要！
沈约似想松开石头，可在那黑色漩涡充斥房间的时候，脑海中却闪过一个身影，他微有沉吟。
有剧烈的白光从他手中爆发出来。
黑色漩涡、白光交错，众人随即就感觉“嗡”的一声。
那声音如同来自宇宙的尽头，却又回荡在耳边。
下一刻的功夫，周边暗黑。
随即有冷风传来！
夜色更浓。
群星璀璨。
众人渐渐看清楚眼前的景象，都是露出骇异之色。
沈约神色亦凛。
他看得见远方的尘沙，亦感受到脚底的沙子，与此同时，他还看得见漫天的星光。
不知怎地，他蓦地处于沙漠之中，身边还有完颜烈一帮人等。
众人皆惊，晴儿最先叫了起来，“妈呀，这是怎么回事的？做梦？我们在做梦？”她不停的喊叫，几欲疯狂的表情。
其实无论是谁，遇到这种荒诞奇诡的事情，都难免内心震撼。
他们方才还在上京教坊的一间杂役房间内，可不想下一刻的功夫，居然来到一个沙漠中。
晴儿大叫声中、随即“哎呦”了一声，捂住了额头，疼痛让她暂时忘记了恐惧，等放开手的时候，额头上起了一个小红包。
完颜烈弹出一粒沙子，就止住晴儿的鬼哭狼嚎，随即用手轻轻的捻着脚下的沙子，抬头看了眼星辰，喃喃道：“我们的确是在沙漠之中。”
众人面面相觑，均是喃喃自语，“我们……沙漠……”
他们有的人只听说过沙漠，根本没有见过沙漠，完颜希尹不由道，“不可能……上京绝无沙漠，附近也没有。”但他的声音随即小了下来，因为他无论如何否定，事实的确如此。
难道是在做梦？
完颜希尹暗自掐了下自己的手臂，疼痛让他知道这是真实的事情。
杨幺却没有太多意外，“沈先生，我们难道和在洞庭湖般？”
他反倒隐约有振奋之意。
当初他们能在洞庭湖突然到了汴京，就是靠众妙之门的作用，如今因缘石虽不是众妙之门，但可能会发挥空间传递的作用。
杨幺只是没见过现代的高科技，但他一点不笨，懂得触类旁通，不像现代人虽然掌握所谓的现代科技，反倒信神信鬼。
沈约眉头皱起，抬头看了眼天空，暗自皱眉，隐约感觉到不对。
他们自夜晚入宫，折腾了许久，在观察因缘石的时候，其实已近黎明。
黎明前的黑夜最是黑暗。
可是……看眼下的繁星点点，绝非是黎明时分。
这是怎么回事？
这次穿越，不但改变了空间的位置，时间也变化了？
想到这里，沈约微有心悸。
他有一段时间感受不到暖玉了。
自从琴画书棋重启香巴拉后，他就有种若失去的感觉。
那种感觉极为玄奥，就像宇宙膨胀，宇宙内的所有物体在膨胀下都在悄然远离地球、地球上的人看不到这种变化，却能测得到般。
为什么？
不等他多想，完颜烈倏然一个纵越，到了山丘之上。
天地之下，完颜烈身形有如孤鸿般，孤单落寞却又自由自在。
众人不由静下来，悄然向完颜烈的方向靠拢。
陌生的环境，世人总是不自觉的靠向有力、或者有利的方向。
有敌到来？！
等众人到了完颜烈左近，借沙丘掩盖身形时，就看到月色繁星下，有两个人影正向这个方向接近。
如此荒漠，为何会有人踪？
那两人也将将到了沙丘之顶，缩头缩脑的要向远处望去，完颜烈突然到了二人身后，冷冷道，“这是哪里？”
那两人似做梦也没想到有人会突然出现在身后，一人尖叫声中，居然双眼泛白，晕了过去，另外一人却是立即跪了下来，磕头道：“黑山老仙，求你不要吃我！”
1485节 虾仁猪心
完颜烈并没有动手干掉那两人。
他感觉到有人在接近，内心只担忧是酆都判官在搞鬼。
乾元殿一战，让他对酆都判官的实力重新估算起来，可见到来人脚步沉重，呼吸急促，完颜烈就知道这两人不过是世俗人物。
真正的高手和真正的修行者一样，呼吸都是绵延细长的。
对完颜烈来说，一个人不能感受到体内气息，这人的能力成就终究有限。
但一人昏死，另外一个人跪地求饶，说什么黑山老仙，倒让完颜烈感觉到诧异，“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不吃你。”
他见对方畏惧，索性利用对方的畏惧来胁迫对方吐露真相。
在沙丘后的众人倒没人阻止。
他们也急需搞清目前的情况。
沈约看着那磕头的人，微有皱眉，向李斌看了眼，李斌也在盯着那人，似乎在思索什么。
跪地那人磕头如同捣蒜，闻言又喜又惊道：“老仙，小人……一定好好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完颜烈先问个简单的。
这是盘问的通常技巧，先以简单的问题看对方的举止做个比对，在对方撒谎的时候，自然可看出对方举止的差异。
所谓的测谎仪，本来也是利用这个技巧。
不想那人立即哀求起来，“大仙，你说过，不会吃我。求你不要吃我。”
完颜烈暗想这家伙难道是个疯子？我就问问你的名字，你回答的是什么东西？才要挥手给他个耳光让他清醒一下，沈约站出来道，“你姓王吗？”
众人怔住。
荒漠来人，众人都是不明底细，沈约开口就认定对方姓王，着实让大伙意外。
那磕头之人惊吓中向沈约望去，“你……你……怎么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暗想这个沈约几乎和神仙仿佛了。
沈约皱眉道，“你莫非叫做……王双全？”
磕头那人更是惊错，“你……你……你是谁？你是地府的牛头马面？”
完颜烈忍无可忍，一耳光抽过去骂道，“你这叫好好回答？”不过他知道这人是他们了解眼下情形的关键，并没有太过用力，饶是如此，磕头那人也是嘴角溢血。
李斌却是突然道：“双全，真的是你？”他从山丘后转了出来，很是激动的样子。
那磕头之人看了李斌半晌，吃吃道，“你……是……谁……”
李斌很是喜悦道，“我是李斌啊，你小时候的玩伴李斌啊。”
磕头那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吃惊道，“你是李斌，你真的是李斌，我……我难道是在阴曹地府？”
完颜烈又要抽过去，沈约一旁道，“欲速则不达，何不让李斌问问？”
完颜烈冷哼一声，皱眉道，“因缘石带我等来此，有何因缘？”
在场之人，他是除沈约外，最有主见之人，蓦地到达这里，不惊反喜，因为因缘石有反应，对他而言就意味着更近香巴拉一步。
沈约却是少有的一直皱眉，“因缘，因缘，因缘际会，只怕我们如今撞见的一切，都是在‘缘’中。”
他说的和算命般，完颜烈却是内心暗凛，心道难道这个什么王双全会和香巴拉有关吗？
那面的李斌已笑骂道：“你小子许久不见，还是喜欢不懂装懂，胡说八道。”
王双全听李斌这般说，反倒露出笑容，“那你呢，这些年来……变……了没有。”他说话支支吾吾，似有隐情。
李斌微有脸红，随即向沈约道，“沈先生真的和神仙一样，这人就叫王双全，是小人的小时候的玩伴。他脖子后有个心形的胎记，很是奇特。”
众人向王双全的脖子望去，发现果真如李斌所言。
李斌又道：“可若非沈先生叫出他的名姓，我又看到他的胎记，实在不敢认他。沈先生如何认识我兄弟？”
众人亦有疑惑。
沈约默然片刻，“我猜的。”
众人诧异。
实际上，沈约在见到磕头那人后，脑海中随即闪过李斌、王双全二人的身影。
这是一种奇特的关联。
当初在教坊看到李斌的时候，沈约就感觉这人很像他在暗界看到的那个海王李斌，如今脑海中蓦地闪过两人的影像，他亦感觉到奇怪。
他见磕头那人的确和懂王王双全很像，自然的叫出他的名字。
因缘石？
他在八百年前，蓦地看到两个和故人很像的人，有什么因缘？
眼下的人、没有谁比他更明白“缘”的道理，说穿了，这就是条件加入引发的变化。
那因缘石是不是也在参照这个原理呢？
沈约不答，李斌自然不敢再问，他这般主动的认出兄弟，只因为知道一个道理——有用的人，就能比废物活的长久一些。
沈约虽是神色漠漠，李斌为了发挥自身的作用，热情的和沙漠一样，“沈先生，我和双全是自幼的伙伴，但一场……乱民起事，他就不见了，真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他。双全，这是沈先生，很好的人。”
王双全迷迷糊糊的样子，不过还是向沈约微微点头。
李斌随即道：“这里是哪里？”
王双全有些忌惮的看了完颜烈一眼，嘀咕道：“他不是黑山……老仙？”
李斌忙道，“当然不是，他只是个很和蔼的老先生，和神鬼无关。”
王双全摸了下有些发肿的脸，暗想如果这算和蔼，不和蔼估计就要打死我了。不敢看向完颜烈，王双全战战兢兢道，“这里就是罗卜啊。”
siluke.com
感觉完颜烈又要发飙，李斌慌忙道：“你就是改不了爱开玩笑的习惯，这里都是沙子，哪有什么萝卜？”
王双全有些诧异，“你才在开玩笑。什么萝卜，我说的是罗卜沙漠。”
看着挠头不解的李斌，王双全更是不解，“你不知道罗卜沙漠，怎么会在这里？”
李斌不等回答，完颜烈微凛，喝问道，“你说这里是罗卜沙漠？”
王双全惊吓中点点头。
完颜烈霍然看向沈约，一字字道：“我们难道是在西辽境内？”
沈约微有皱眉，“你的意思是？”
完颜烈白眉几乎竖起，“你不看历史的吗？西辽本是耶律大石所创，还在西夏之西，如果这里就是罗卜，那距离金国上京，就有数千里的距离！”
1486节 妖怪现身！
沈约微有心惊，暗想这个空间穿越难道是以千里为单位的，为什么我们会从洞庭到了几千里外的上京，然后又从上京到了数千里外的西辽？
他听过耶律大石的名字，不由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完颜希尹看了眼。
初至金人上京的时候，完颜希尹就杀死个叫做耶律顽石的刺客，根据完颜希尹的解释——耶律顽石是耶律大石的族弟。
这是完颜希尹当初给他沈约的消息，完颜希尹自然对西辽有些了解。
完颜希尹明白沈约的意思，强笑道，“这……似乎很是……离奇。我听闻耶律大石自辽主耶律延禧死后，一路西逃，的确是在西夏之西创建了一个国度，自称菊儿汗。可我们怎么可能……”
看了眼脚下的黄沙，完颜希尹终于将不可能的念头丢掉，转向王双全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如今在耶律大石的境内？”
王双全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众人，嘟囔道，“你们到了这里，如何会不知道这是西辽？”
这也不能怪他，实际上，正常人都会如王双全般困惑。
沈约笑笑，“那你为什么会到这里？”
李斌兴奋道，“是啊，你如何来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王双全犹豫片刻才道：“当年混乱的时候，我被打破了脑袋，内心惊慌，只想逃离那里，然后撞到……一个好心人收留了我。那人是个皮货商，主要从事南北的皮货生意。”
完颜烈微有不耐，暗想你被打破的不是脑袋、只怕是智商，李斌问你的只是为何到了罗卜，你怎么这么啰嗦。
他低下身来，在沙子上画出个鸡的形状，然后在上面了几个圆圈和叉叉。
众人不懂完颜烈在画什么，沈约却看出完颜烈画的中原地图，完颜烈到过现代，对地理知识的掌握自然是来自现代。
他沈约不太看历史，但完颜烈想必借在后世的机会，将八百年前的中原历史看个遍。
地图上的圈圈就是上京，洞庭湖，还有个位置就是靠近鸡尾上方的位置。
那自然就是罗卜沙漠所在的位置。
那些叉叉，就是上京、汴京、兴庆府的位置。
完颜烈显然在思考这些地方的关联。
王双全还絮絮叨叨道：“可后来他说世道不好，就开始专门做夏国和西辽间的生意，相对而言，这两个地方还算和平。”
完颜烈凝望地上的地图，突然道：“你知道金国的皇帝是哪个？”
王双全怔了下，迟疑道：“金国的皇帝不就是金国的皇帝吗？”
他说的像是废话，沈约却觉得对于常年在边陲的人，他们对别国的皇帝不知也是正常。
完颜烈皱眉道：“那现在是哪年？”
他这般问，无疑是和沈约般，都察觉到时间有些不对。
王双全犹豫道：“这个……不是大德元年吗？”
他不知道究竟，却总感觉面对的这些人是神经病。不知道自己所在地，不知道所在的时间，那不是精神病是什么？
完颜烈微吁一口气，喃喃道：“还好，还好。”
完颜希尹不由道：“这有什么问题？”
完颜烈不理提问，看向沈约道：“大德是夏国主李乾顺的年号，大德元年，正是今年。”
不止王双全，除了沈约外，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完颜烈脑袋有问题了。
什么叫做大德元年就是今年？
难道完颜烈觉得王双全过的是去年？
沈约却知道完颜烈经过历史时间穿越，自然对时间点很是敏感，微微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是时差吗？”
完颜烈恍然笑道，“不错，应是时差，倒吓了老子一跳。”
众人一头雾水。
沈约却感觉时间问题有了解决，上京几乎在中原最东，而罗卜沙漠却在中原最西，两地经度不同，受到太阳光照的时间自是不同。
换句话说，上京天亮了，但罗卜这面，还是在凌晨。
他沈约和完颜烈都是惊奇眼下的境况，可能忽略了时差。
虽然想通这点，可沈约内心反倒更有沉重之意，他发现了更为严重的问题。
fantuankanshu.com
李斌见完颜烈、沈约终于停止了奇怪的讨论，不由道，“双全，你一直在西夏、西辽之间做买卖？这次也不例外？”
王双全点点头。
完颜烈冷冷道，“那你的货呢？这般时间，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在赶路？”
王双全脸上露出极为古怪的表情，半晌才道，“你们呢？带了水和干粮吗？”
完颜烈一凛。
他被空间蓦地转换震惊，一时间没有想到太多，但面对现实的时候，却发现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他们是从上京突然到了这里，根本身无长物，更不要说带水和粮食。
没有粮食，在沙漠上或许还可以挨上多日，但没有水，在这沙漠中，绝对难活三天以上。
他看了沈约一眼，暗想此子少见的忧心，只怕早想到这点。
完颜希尹毕竟历经磨砺，带着希望道，“我们没带，你们经商之人总不会没带水粮了？”
王双全的脸上露出惊怖之意，“我们被突如其来的沙尘暴卷到这里，粮食和水，都不见了。”
凉风吹来，众人间死一般的沉寂。
半晌，沈约终于道：“你是和商队一起穿越罗卜沙漠的？”
王双全感觉沈约也和白痴一样，“当然，没有人敢孤身行走这个沙漠。”
“那商队呢？”沈约很是平静道。
王双全脸色又有些古怪，“我不知道，我们本在罗卜沙漠里的一处秘密水源处扎营落脚，补充水源，可在深夜熟睡的时候，突然有狂风卷来。那股狂风是我们从未见过的，我们的帐篷和骆驼都抵不过那狂风，我在拉着骆驼的时候，突然被狂风卷到天上……”
赵佶、诗盈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到了上京，他们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寒冷，可他们真难想象世上会有这种狂风。
“我被摔晕过去，醒来看到了他。”
王双全伸手一指昏迷在地上的那人，“他叫石驼，本是沙漠中极好的领队。”
杨幺低声说了句，“这种人，怎么会轻易被吓晕？”他毕竟也是细心之人，暗想这人起名石驼，多是意味着性子比骆驼还要沉稳，既然如此，怎么会比王双全还不抗吓？
1487节 因何恐惧？
很多险恶的环境，活下来的都是冷静又能思考的人。
杨幺和完颜烈、沈约般，经过暂时的诧异，立即将精力放在当下的解决中。
王双全听杨幺发问，又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沈约缓缓道，“石驼昏厥，是和什么黑山老妖有关吗？”
王双全立即如见鬼般，低声叫道，“你……你也知道黑山老妖？”
沈约沉声问道，“黑山老妖究竟是什么？”他知道王双全方才说的所谓的老仙就是老妖，王双全方才称呼老仙，只因为以为见到的完颜烈是老妖。
你当然不能看着和尚骂秃驴了。
王双全脸色惊恐道，“黑山老妖当然是妖精，吃人的妖精！”
冷风吹过，诗盈等人不寒而栗。
虽是夏日，可沙漠温差极大，白天可以晒死人，但在晚上，冻死人的可能也是有的。
沈约见状道，“暂时找个背风的地方。”他缓望四周，伸手指向个背风坡面。
完颜烈虽老，可内力精湛，营卫之气又足，他根本不畏惧这寒冷，本不想费事，只想搞清楚眼下的情况再做打算，不过知道沈约是为别人考虑，嘟囔了句，“何必多此一举？”
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抬头看了眼天空，当先向背风地走去。
王双全见状，全力抱起石驼胆怯的跟在后面。
完颜烈知道在沙漠之中，若遇到天气不好，忌讳在背风的地方，因为那很可能被移动的沙丘掩埋。
虽说沙漠天气变化无常，但无常也是有迹象可循，终究有云才有雨，眼下繁星满天，一时倒不虞天气原因。
走进那背风坡面，居然还看到了几棵干枯的树木，完颜烈几掌击断。
赵佶不解，只以为这个老头子精神病发作，畏惧的躲在女儿身后。他到了这里，如同做梦般，现在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还能明白的就是这个老头子不好惹，那个叫沈约的人连这个老头子都不轻易去惹，偏偏沈约对女儿赛月态度还不错。
既然如此，他赵佶拉拢女儿，就是拉个护身符，这个买卖，他倒懂得。
完颜烈拆了树后，随即向王双全伸出手来。
王双全畏缩道：“老人家，我什么都没有。你要什么？”
“你总带着火刀和火石吧。”完颜烈微有不耐。
在沙漠中，生存不易，饮水粮食必不可少，但起火之物也是不可或缺。
火折子起火方便，但多是富贵人家才能用得起，在这时候，火刀火石应是王双全这些人的标配。
王双全明白过来，“你老人家要生火？”
完颜烈心道，我不生火，抽风搞这些柴禾做什么？他生性孤傲，但绝非养尊处优之人，反倒事事亲为，对于这些日常琐事，做起来很是轻车熟路。
王双全在怀中摸了半晌，终于掏出火石火刀递上。
沈约一旁看到火石上斑痕累累，显然用过极多次的样子，微有皱眉。
完颜烈接过火石，喃喃道：“你倒是个节省之人。”
王双全赔笑道，“老先生说的是。可我本来带了火绒，眼下却不见了，可能是被风吹落了。”
杨幺一旁道，“我做引火碎木吧。”
他也是孤寒起家，知道火刀、火石能敲击出火星，但要想生火，需要易燃的生火之物才行。
火绒容易被点燃，通常被用作引火之用，但既然没有，就要想办法来做。
他倒是说做就做，拿短刃剥下枯干的树皮，随即在树皮内侧刮了几下，凑全一堆粉末。
完颜烈看着杨幺，缓缓道：“你倒也是个做事之人。”
杨幺笑笑。
他自从被奉为水寨统领后，倒再未听到这种赞许，这种话语对他来说，本有羞辱之意，可他性子看起来早就改变，闻言丝毫不怒。
快手快脚的在沙子中挖了个浅坑，然后杨幺用一块树皮兜住粉末放在坑底，其余的树皮简单搭接成个遮挡，留下中间落火星的地方，这才看向完颜烈，“可以起火了。”
完颜烈用火刀敲击火石，几点火星射入树皮环绕的粉末之中，粉末起烟，杨幺见状伸手轻煽，慢慢的，终于有火苗闪现。
众人多数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可随即想到——这等沙漠，能活下来的绝不是什么地位、身份，而是真正野外生存的能力。
顶点小说
完颜希尹更是想着——若没有粮食饮水，最后活下来的恐怕就是沈约、这个老头子，还有杨幺了。
他一生儒雅富贵，可真的只有在今日，才发现只是引火一道，就有这多的文章。
杨幺随即将完颜烈折断的枯枝先小枝、再大块的搭接在树皮之上，没用多久，火堆终于生起，他看向诗盈道，“诗盈姑娘，你过来暖暖身子吧。”
他这般做，只是因为对沈约无以回报，爱屋及乌，照顾下诗盈，也聊表心中对沈约的感激之意。
赵佶大喜，不等女儿回应，拉着女儿的手坐在火堆旁，感受着火焰的温暖，赞许道：“杨先生真是个好人。”
杨幺心道，我和你赵家对立了一辈子，不想在你赵佶口中，我居然是个好人，世事奇妙，莫过如此。
火焰光明，驱赶着夜的冷。
王双全坐在火焰前，脸上也有了活意。看向身边的石驼，拍拍他脸颊呼唤几声，可石驼仍旧昏迷中。
石驼的一张脸和沙漠中干枯的树皮般，明显是常年风吹日晒的结果，饶是如此，众人仍旧能从他的脸上看到惊骇的样子。
一个昏迷的人，脸上居然还有这种惊骇的表情？
沈约皱下眉头，终于道：“王双全，你见过黑山老妖？”
王双全打了个哆嗦，“怎么可能？见过黑山老妖的人，都被他吃了。”
完颜烈有些不耐道，“黑山老妖究竟什么样子？”
王双全喏喏道，“我没有见过他，不知道他什么样子。”
见完颜烈要掐死王双全的样子，沈约终于道，“看来问石驼好一些。”他说话间，拿出了手机，对着石驼的太阳穴按住按钮。
“这是什么东西？手机吗？”
在场众人，只有完颜烈隐约认得沈约手上的像是个手机，可哪怕完颜烈也没见过能治昏厥的手机。
偏偏石驼在沈约的遥控操作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众人大奇，可众人随即惊骇，因为石驼睁开眼睛后，先是迷惘片刻，随后就向火堆跳了过去！
1488节 绝路
众人只见过飞蛾扑火，从未想到过一个大活人居然也会向火堆扑去。
石驼吓疯了不成？
好在沈约手疾眼快，一把抓住石驼的背心，竟将他硬生生的拉了回来。
石驼却是拼命的挣扎，看着火堆如同看着怪物般，嘴中不停道，“扑灭它，扑灭它！”
王双全一旁叫道，“石驼，是我，双全啊。”
石驼一怔，终于看到王双全，缓缓停止了挣扎，看向四周的人，露出不解之意。
王双全随即道：“他们也是人，不是黑山老妖。”
一听到“黑山老妖”四字，石驼立即躁动起来，又要向火堆扑去。沈约并不放手，抓着石驼如同抓着一只鸡般，但沉声问道：“为什么要灭火？”
石驼回头望去，见到沈约又是一怔，可想必是沈约的镇静感染了他，他终于道：“黑山老妖会循火而至，见到我们就全部吃掉！”
众人有害怕的，有好笑的，沈约还是平静道，“你见过黑山老妖？”
石驼放弃了挣扎，可额头冒汗道：“我没见过。”随即又道，“但我的父亲，就是被黑山老妖吃掉的。”
沈约微笑道：“你放心，有我在，黑山老妖不会吃人。”
石驼露出显然不信的表情。
沈约轻声道，“我就在等黑山老妖！”
众人均惊。
完颜烈目光一亮，心道因缘石将众人带到这里，莫非是因为什么黑山老妖的缘故？而黑山老妖，就和香巴拉有关？
他时刻不忘香巴拉一事，想到这里，反倒感觉沈约的镇静很有道理——不信谣，真正的面对谣言、解决谣言，才能看到真相。
石驼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让他一张脸看起来诡异非常，“你在等黑山老妖？你不知道黑山老妖有多厉害。你不知道……”他不停的喃喃自语，显然极为害怕的样子。
杨幺一旁道，“你也不知道和你说话的沈先生有多厉害。放心，你说出黑山老妖的事情，我们杀了他，为你父亲报仇，你难道不想为父报仇吗？”
杨幺的一句话看起来激发出石驼的一点血性，石驼目光微亮，喃喃道，“为父报仇？”
完颜烈见状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要不是个懦夫，就告诉我们黑山老妖在什么地方，我们来干掉他！”
说话的时候，完颜烈凌空一掌击向面前的沙地。
砰！
一声大响后，沙地出现个大坑。
完颜希尹勃然变色，他知道这老头子武功高绝，却没想到会恐怖如斯。
石驼也是极为震惊的样子，看完颜烈的表情就和看到黑山老妖般。
半晌，石驼终于道，“你们是何方神圣？”
完颜烈缓缓道，“我们是天师道道主张道陵的正宗传人，专门负责驱鬼捉妖的。天师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
他自然是随口胡说，只想让这个石驼去除恐惧、说出真相。
一个痴人，远比一个聪明人难被说服。你不要试图说服一个痴人，因为你和他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你必须要等他变得聪明些再加以沟通。
完颜烈深知这个道理，索性以迷对痴，搬出天师道来。
对于痴迷的人，讲神神鬼鬼的最让他们“清醒”。
石驼果然精神振作，“原来你们是天师道的人，怪不得，怪不得。”他吞咽下唾沫，振奋道，“黑山老妖是罗卜沙漠的一个祸害，根据我父亲说，每次穿越沙漠的行商之人，都必须带三牲随时祭奉黑山老妖，同时商队中不能带有女人。”
说话时看向诗盈、晴儿，他嘴角微有抽搐。
晴儿一直摸着额头，她毕竟不是傻的，被完颜烈惩治后，不敢自找苦吃，但如今事关性命，闻言不由道，“这是什么破规矩？”
xiaoshutingapp.com
石驼缓缓道：“这不是破规矩，而是此间自古行商的规矩，根据我父亲所言，女子属阴，妖精也是至阴变化而成，女人的出现会引发妖精很强杀戮之意。”
沈约感觉这些迷信措辞很耳熟，他自然不信，可他仍旧耐心听下去。
石驼继续道：“行商途中，若遇到黑山老妖的痕迹，只要将三牲祭奉，就可以用畜生之血化解黑山老妖的杀戮之意，保护商队平安。”
众人多知道三牲是指牛羊猪三种畜生，对此倒是微微点头。
因为无论官家还是江湖，都流传以三牲祭天的习惯，众人听到以三牲祭妖，倒感觉也是正常。
完颜烈冷笑道，“蒙昧无知！”他经过现代化的洗礼，更经过穿越的离奇，反倒更不信神鬼。
石驼否认道：“不是无知，是真有此事。我父亲一直按照这个规矩做事，见到黑山老妖的踪迹，以三牲祭拜，保了很多商队多年的平安。”
“什么是黑山老妖的踪迹？”沈约问了句。
石驼沉吟下，“当你所在沙漠周边的沙子变红，或者泉水有血的时候。”
众人面面相觑，杨幺忍不住抓起地上的一把沙子看了眼，却看不到任何红色。
“你说沙子会变红？而不是看到红沙？”沈约追问道。他知道什么泉水有血可能是地下水有变导致，沙子有红色的，那是天然地质现象，可沙子变红，就很难用地质现象来解释了。
他不相信鬼，却知道会有怪。
怪就是迥异正常现象的一种表现。
在听石驼叙说的时候，他始终试图用科学道理来解释。
石驼肯定的点头，“就是说你扎营的沙子本来是黄色的，但你发现它悄然变红的时候，就意味着黑山老妖会出现了。”
完颜烈见石驼说的煞有其事，皱起眉头，显然也在琢磨其中的玄奥。
“接着你们就杀三牲祭奉黑山老妖。”
沈约沉吟道，“然后就没事了？”
石驼认真的再次点头，“就是这样。”
“但你父亲还是被黑山老妖吃了。”沈约反问道。
石驼恨恨握拳道，“这都要怪他所在商队的一个富商。那个富商是西域豪富，前往兴庆府行事，知道我父亲是极其优秀的向导，重金让我父亲领路。我父亲告之他有关黑山老妖的禁忌，那富商看起来听从，可是……他身边却有两个男人，其实和女人无差。”
什么是两个男人和女人无差？
众人这次倒有大半听懂了。
1489节 补给
自古以来，男人像女人，女人像男人的就不在少数。
有的人的确是因为先天基因，无法区分自身的性别导致很是痛苦，但太多人却是猎奇导致。
1200ksw.net
当一个人到达他认知的顶峰时，他就会产生空虚落寞，是以总想找到更新奇的事物填补自己。
断袖、龙阳之说，均是从古代流传下来的。
众人听石驼说的隐晦，却多数知道那富商想必有什么龙阳之好，带着两个男的在身边却夜夜笙歌。
黑山老妖恐怕是个认真的妖怪，在他看来，这和带女人没什么分别？！
沈约这次倒未详细追问，只是道：“因此当沙子变红的时候，你父亲虽然杀三牲祭拜，但因为富商破例的缘故，黑山老妖还是吃了你父亲？”
石驼神色痛苦，忿忿道：“老妖吃了整个商队！那个富商也没有幸免！可是……他该死，却牵累了我父亲。”
沈约反问道，“既然老妖吃了整个商队，那你如何得知此事？”
众人听沈约发问，立即感觉这是个大漏洞。
石驼痛苦道，“因为我亲眼目睹了此事。”
沈约微有扬眉，“你亲眼目睹你父亲的死？那你……能不能说说当初的情形？”
众人虽然对黑山老妖有些好奇，但有的人更是担忧接下来怎么办？
黑山老妖不见得要命，可在沙漠中，什么都没有，那绝对是要命的！
他们更想沈约想出怎么离开沙漠的方法，但无论完颜烈、杨幺，好像都是凝神倾听的样子，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石驼望着火光，眼角抽搐道：“那时候我还小，可也懂得不少。在沙子变红的时候，我我父亲立即将我藏在一个空掉的笼子中，那笼子本来是装三牲的。”
沈约缓缓道，“你父亲很爱你。”
众人怔了下，那一刻心境各不相同。
完颜希尹暗想，沈约总喜欢看重这些细枝末节，但要成事者，本不是应该断绝某些感情用事吗？赵佶却想，这人如此重情，要想拉拢他，自然要用亲情打动。而完颜烈想到沈约一口道破他不想劫狱的真正原因，暗想这小子和萧别离类似，都是重情重义、善解人意，老夫……活了一辈子，似乎还是无法全然理解他们的感觉。
杨幺只是想——这就是先生的过人之处！
众人各怀心思，石驼闻言却是眼圈发红，喃喃道：“是的，我父亲很爱我。可那时候，我并没有太多的体会。”
痛苦的握拳，石驼长吸一口气，“虽然祭奉三牲可以免除灾难，但父亲本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之心，还是按照从前的习惯将我装在笼子里。因此在黑山老妖出现的时候，我隔着笼子看到老妖将很多人的心掏出来，咽下去……”
他畏惧之情已弱，但愤恨之心升起，握拳的手咯咯响动。
晴儿几欲作呕。
沈约问了句，“因此黑山老妖是吃人心，不吃人肉吗？”
众人不能不服沈约，暗想也只有沈约这种人，这种时候，才会询问的如此详细吧？
石驼反倒怔了下，“那有许多人心，他何必吃什么人肉？恐怕在他心中，人心最为美味吧。”
他说到这里，晴儿倏然站起，扑到一旁，呕了起来。可自从入夜一番折腾，她滴水未沾、担惊受怕，又能呕出什么？
众人看着石驼，暗想这种BT的话，你如何说得出来？谷
沈约居然还能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石驼神色痛苦，“这是我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我经常会回忆起当初的情形，清楚记得那老妖伸手插入那富豪的胸口，将他的一颗心硬生生的挖出来，然后大口咀嚼，还舔着嘴角的血迹……”
晴儿再呕。
石驼却缓缓又道：“若不是人心美味，黑山老妖如何会有那般举动？”
杨幺突然道：“你说黑山老妖徒手将人心挖了出来？”他问话的时候，很有凝重之意。
石驼用力点头，“是的，他没有任何工具，我只看到他血淋淋的一只手插入人的胸口，随即就带出人心来。”
杨幺紧皱眉头，完颜希尹也有不安之意。
完颜喃喃道，“这倒是个高手。”
他们几个都是武学高手，知道要将一人打的胸口骨折已是不易，可凭借一只手就能掏出人心，那只手绝对不简单。
沈约亦是皱着眉头，他倒不是忧心黑山老妖的BT举止，而是因为脑海中突然一个身影——那身影手持匕首，一步步的向另外一人走近，那人戴着诡异的面具，可他说的话更是诡异无比。
——你为什么不害怕？你为什么不害怕？
声音一遍遍的机械重复，让沈约暗自凛然。
他脑海中的影像，赫然是暗界的时候、黑JACK面对冯浩南的情形！
黑JACK就是坂田横夫，741研究所失败的试验品，因为害怕，所以要从每个被害者的心内寻找答案。
黑JACK的方法就是掏出对方的心脏。
听石驼叙说黑山老妖的事情，他沈约的脑海中为何会闪出以前的这个影像？难道说，他的超级大脑提前判断——这两者是有关系的？
暂时放下念头，沈约缓缓道：“那你可看清楚黑山老妖的样子？”
石驼摇头。
“什么原因让你没有看清？”沈约追问道。
石驼咬牙道，“老妖一身都在黑袍中，除了血淋淋的双手外，他的一张脸也是五颜六色的和鬼怪一样。”
杨幺蓦地怔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又无法想个究竟。
沈约缓缓又问，“那你如何逃得了黑山老妖的追杀？”
石驼悲哀道，“我父亲看到老妖杀人，就知道大事不好，他早早将装着我的笼子放在一个骆驼的背上，然后他刺伤了那骆驼，骆驼受惊奔走，我在笼子里看到黑山老妖出现在我父亲的背后，然后……”
他说到这里，双手剧烈的颤抖，可还是坚持道：“老妖扭断了我父亲的脖子。我……看着父亲以极为奇特的姿势跪下来，他面对着黑山老妖，可脑袋转到了背后，眼睛还看着我逃走的方向……”
他形容的让众人身临其境般，晴儿却突然尖叫起来，声音中满是凄惨之意！
可她喊叫的内容让所有人悚然动容。
——红沙出现了！
1490节 许诺
每个人对压力的承受能力是不同的。
有些人整日夸夸其谈，但在生死关头，吓的和兔子一样，有些人看似懦弱，可面对生死，却显得异常的冷静。
1200ksw.net
石驼说的是一个悲伤、惨烈的过往。
众人感同身受。
但晴儿叫出“红沙”之际，众人反应各不相同，有人觉得这女人在抽风不想理会，有人觉得这女人是吓疯了。
沈约、完颜烈却是在晴儿喊出的那一刻，倏然就到了晴儿的身边，低头向地上望去。
沙子暗黄，并没有异样。
完颜希尹、杨幺也接踵而至，见到沙子如常，完颜希尹不由道：“晴儿，你实在太……”他本想说晴儿大惊小怪，可话未说完，完颜希尹倏然收声，因为沈约低呼道：“小心！”
声音未落，一只手倏然从地下伸出，抓住了完颜希尹的脚腕。
那是只血淋淋的手。
晴儿刺耳的尖叫，然后晕了过去。
石驼霍然站起，嗄声道：“黑山老妖！”
赵佶、李斌两人几乎要抱在一起。
在听石驼叙说往事的时候，他们就很不舒服，蓦地听到黑山老妖现身，又见到血淋淋的手从地下伸出，这二人不晕过去，都算胆大。
完颜希尹拔剑，挥剑。
他根本没有畏惧的时间。
生死关头，他终于展现冷静的判断，就如当初他被耶律顽石刺杀的时候，他就深知能救他的不是一帮护卫，而是他自己。
当！
一剑斩在那血淋淋的鬼手之上。
竟有火花四射。
地底似传来一声闷吼，如同地狱传来的声音。
鬼手未断，反要将完颜希尹拉向地下。
转瞬间，完颜希尹的小腿陷入了沙漠。
完颜希尹终有惊慌之意。
他做梦也没想到过会遇到老妖，更没想到这老妖的能力，比石驼说的还要恐怖，那只鬼手不但能掏出人的心脏，甚至连锋锐的宝剑都不能伤其分毫。
完颜烈倏然出手，一手插入了黄沙，竟然在生死刹那抓住了那鬼手，然后喝道：“滚出来！”
尘沙四起。
完颜烈发力之下，哪怕古树也要被他连根拔起。
一个东西放开了完颜希尹，倏然从黄沙中飞了出来。
说是东西，因为众人根本看不清那是人、是鬼、是妖、是魔，只能看到暗夜中依稀有个类似暗夜的飘忽身形从沙漠中飞出。
完颜烈同时大叫，松手！
不久前，他哪怕和僵尸完颜晟作战的时候，在那种巨力下，都能握住完颜晟的手丝毫不放，但他此刻却不能不放。
他虽拉出了地下的那个怪物，可他随即感觉如受雷劈般。
就是雷劈！
一股痛麻电击的感觉瞬间从他握着的那手腕传来，直攻他的心脏。
完颜烈感觉若不松手，下一刻只怕就会心脏麻痹。
那飘忽的怪物一得自由，随即向赵佶、诗盈的方向冲去。
诗盈神色改变。
她比晴儿多了几分冷静，因为悟得沈约提及的“心无挂碍、无有恐怖”的真谛。
但悟得不代表证得，就和你理解不意味着能做到一样。
怪物倏来，她内心亦是颤栗，但她却能站起，挡在父亲之前。
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杨幺厉声喝道：“闪！”
杨幺有心无力。
他在完颜烈摔出那怪物的时候，同时出手，他的短刃如闪电般刺在怪物的身体上。
背心近心脏处！
可他随即怔了下，他看到怪物回头，然后他就看到一张五颜六色的鬼脸。
鬼脸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见过这张鬼脸。他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听石驼描述黑山老妖的时候，内心有些悸动。
当初在洞庭湖下一战，众妙之门曾现异状，照出在场诸人离奇的景象。
有过去、亦有未来……
杨幺当时就看过这张鬼脸，是这鬼脸将一杆长枪刺入了酆都判官的心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个黑山老妖杀了酆都判官？
杨幺微有错愕时，就感觉手臂剧麻，随即丢了短刃，可他仍旧无法消除手臂发麻导致的几乎半身麻痹。
就因为这样，他根本无法再帮诗盈什么，更让他骇异的是，他虽然刺中怪物的心脏，可怪物看起来毫发无伤。
那个怪物已到诗盈面前。
伸手！
直奔诗盈的一颗心。
诗盈闭眼，可随即感觉到眼前光芒大作。
在心静弹琴的时候，她感受过类似的光芒，可她如今内心绝对不静，那是什么原因……
一念及此，诗盈睁眼，随即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光芒发自沈约的身上。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沈约。
沈约终于赶到，一出手，就抓住了那怪物的手臂。
这是他第二次出手。
在杨幺刺中那怪物的时候，他沈约其实伸手抓住了那怪物的肋下，试图拦阻那怪物伤及旁人。
沈约感觉如同抓住条滑不留手的大鱼。
无处发力。
无力如何能控制对方？
而那股麻麻如电击的感觉随即冲至沈约的手臂，就要麻痹沈约的周身，沈约立即松手、禅定，倏然去掉那股不适之意。
禅观就是除五蕴、弱受想行识的运作。
这有赖他自幼的反应。
对方攻击如电，是真的如电，沈约在抓住对方的时候，感觉如同抓住了裸露的电线，但他一念却比电击还要敏捷。
一念或许永恒。
一念也不过一刹那之间。
就因这般，他才能比完颜烈、杨幺更快的摆脱困境，随即到了那怪物的身边，抓住了那怪物的手腕。
他不是重蹈覆辙，而是有备而来。
沈约隔衣抓住了怪物。
这怪物身上有电！
而且更像是高压电！
杨幺不知所以，但沈约直觉中，却知道这是带电的怪物。
可这世上，有什么东西带着这种奇特的电？
电鳗？
不明生物体？
外星怪物？
念头一闪而过，沈约就觉得那怪物手腕的扭动之力充沛无俦，而他瞬间明亮了起来。
他不是灯泡。
可他的战衣却有充电的功能。
虽然远离了暗界，但战衣仍旧维系着基本功能，就和电脑无论到了哪个世界，只要充电，还能发挥作用般。
那怪物以电攻击沈约，却将电流输入了沈约的战衣，是以沈约看起来像传说中神仙下凡般，周身大亮。
众人错愕。
沈约也是惊奇，同时看到了怪物一双恐怖的眼睛！
1491节 死因不明
恐怖多是因为未知。
形容一个人的眼睛有明若秋水、森然、冷酷，温暖等用词。
但一个人的眼睛若是恐怖，那多是说那双眼睛超越了世人对眼睛的认知。
战衣大亮，照明了四周，亦让沈约和那个怪物四目相对。
沈约的镇静来自无畏，但当他看到那怪物的双眼时，居然也是感觉周身发寒。
1200ksw.net
他看到了两个黑洞。
似乎深不见底的黑洞！
人之所以能够看到，本来是因为眼睛特殊的视觉功能，可黑洞也能看到物体吗？黑洞也能叫做眼睛？
沈约念头电闪，那只怪物突然叫了起来。
那叫声极为凄厉惨烈、尖锐刺耳！
和晴儿的喊叫比起来，那怪物的叫声简直要强过百倍以上。
众人纷纷掩耳。
他们这辈子，也从未听到过那种恐怖的声音，那声音就如恶魔般，钻入人的耳朵，摧毁着人的听觉神经，让人痛不欲生。
赵佶、李斌最先忍耐不住，嘶声叫道；“别叫了。”可他们的呐喊声在怪物的声音中，如怒海微波，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沈约蓦地入观，屏蔽那怪物的吼叫攻击，然后爆喝声中，将那怪物甩了出去。
他这掷出之力简直可说是逆天，那怪物在他的甩动下，居然飞出数十丈的距离，然后落在地上。
刺耳的声音不见。
那怪物随即一个滚身，刹那消失不见。
赵佶、李斌都晕了过去。
完颜烈却是一怔，不想沈约会采用这种方式解决怪物，他本来以为沈约蓦地周身发光，是要降服黑山老妖这个妖孽的。
顾不得多说什么，完颜烈几个纵身就到了怪物消失的地方，低头向地上看去。
这般诡异的情况下，他却看的清清楚楚——那怪物是钻入了地下，然后消失不见。
沙地上有个凹痕，周围的沙子缓慢的流动，向那个凹痕填充，想必用不了多久，这个痕迹也会无影无踪。
完颜烈微微沉吟，随即双手如镐，向下挖掘起来。
沈约走过来道，皱眉道：“你找不到的。”
完颜烈冷哼一声，望着地上尺许的深坑，皱眉道：“你应该见过忍者？”
沈约知道完颜烈要说什么，摇头道：“不是忍术。”
忍术看起来诡异，但那终究是利用某些机巧道具、认知误差造就的某种迷幻效果。
完颜烈反问道，“不是忍术，他难道能在这沙地里自由穿梭？这怎么可能？”
只有神话中的土行孙，才有那怪物的能力。
沈约喃喃道：“不可能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你看到有人能像那怪物一样会放电吗？”
完颜烈沉默下来。
他脾气暴躁，但他究竟不是蠢的，也只有他和沈约才明白那怪物的反击更像是电击，因为他们都了解现代技术。
杨幺不由道，“什么放电？和雷电一样？”他也走过来，心有余悸的样子。
沈约微微点头，“基本如此。”谷
杨幺询问道，“沈先生，你的意思是——怪物不但有土行孙的功法，还有雷公电母的能力？”
见沈约再次点头，杨幺忍不住道：“那怪物不是妖精，更像是神仙了。”
他这本是无心之语，沈约却沉吟道，“或许那怪物真的是从神仙地跑出来的。”
杨幺哑然无语，“神仙地怎么会有这种丑陋的东西？”
在世人心目中，神仙多是完美的，丑陋的神仙不能叫做神仙，多是归于妖魔之流。
完颜烈皱眉道：“你也过来了，谁去保护他们？”
他回头望了眼，见到火光旁，只有诗盈看起来还是清醒的，她正蹲在完颜希尹的身旁，要为完颜希尹包扎伤口。
完颜希尹虽脱大难，可小腿被怪物抓的鲜血淋淋，见诗盈过来，他倒有些意外，但见诗盈从衣裳上撕下几条布帮他包扎伤口，不由感激道，“多谢赛月公主。”
杨幺听完颜烈质询，苦笑道：“我保护不了他们，我没这个能力。如果怪物去而复返，能和那怪物抗衡的恐怕只有沈先生。”
完颜烈冷哼一声，并未反驳。
沈约缓缓道，“那怪物暂时不会回来的。”
“为什么？”完颜烈、杨幺齐声问道，他们如今对沈约的判断有了信服，可真不知道沈约推理的过程。
“你也没有伤到那怪物的根基。”完颜烈追问道，“你方才若是缠住他，我说不定能和杨寨主合力给他重创的。”
杨幺心道，这个完颜烈倒也清醒，这个怪物的能力实在耸人听闻，要想杀死它，必须三人合力才行。
沈约看着地上的沙坑，“一个人若是恐惧的话，只会远离恐惧，而不会主动接近的。”
完颜烈反问道，“你说那怪物很恐惧？”
这本来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沈约居然点点头，“他的叫声虽然凄厉，但你们没有听出其中的恐惧吗？”
杨幺、完颜烈面面相觑，都想那怪物鬼哭狼嚎般，谁能听出什么恐惧？
完颜烈问道，“那怪物因何恐惧，因为你吗？但你和那怪物最多斗个旗鼓相当吧？”
沈约脑海中闪过黑JACK的身影。
毫无疑问，黑JACK是残忍的，但他也是恐惧的，他一直在寻找不再恐惧的方法。
终于摇摇头，沈约道，“怪物不是怕我。”他看了自己的衣裳一眼，暗想方才他抓住那怪物的时候，那怪物立即反击，可见并不怕他，那怪物是在看到他周身开始发亮的时候，这才嚎叫。
那怪物害怕发亮的人？
听起来很滑稽，这世上真有能发亮的人？
或许那怪物怕的只是他发亮的衣裳？
沈约这般想，但不能确定，亦不误导，只是道，“我们去看看他们吧。”他走近完颜希尹，完颜希尹虽然疼的皱眉，可还是道，“多谢几位出手相救。”
完颜烈冷笑道，“我是要杀那个怪物，和你无关，你不用自作多情。”
完颜希尹有些尴尬，随即笑道，“但沈先生抛走怪物，显然是要救这里所有的人，不然任由那怪物叫下去，只怕真要吼死几人。”
杨幺、完颜烈对此倒是认同。
沈约笑笑，“那怪物有双手。”
众人一怔。
沈约随即又道，“看那怪物的身形，他好像和我们差不多。”
诗盈包扎好完颜希尹的伤口，终于说了句，“沈先生，你是说那怪物也是人吗？”
1492节 往事重演
众人听诗盈说怪物是人，倒多数不以为然，杨幺缓缓道，“人怎么会有那怪物的能力？”
诗盈脸微红，“我胡乱猜的，你们不要见怪。”
沈约对怪物是否是人的结论不置可否，看向了石驼和王双全两人。
王双全跪在火堆前，瑟瑟发抖，出奇的是——他居然还是清醒的。可见到沈约等人，他似乎早就吓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石驼再次昏迷了过去。
他虽看似被完颜烈、杨幺激发了为父报仇的血性，但在怪物来临的时候，还是因为恐惧而晕倒。
战胜恐惧，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用手机依次对准昏迷几人的太阳穴，沈约按了几下按钮。
赵佶等人仍旧昏迷不醒。
诗盈担忧道，“他们……他们……肯定还会醒来吧？”
沈约轻声安慰道，“他们会醒的。”
完颜烈一旁道，“若是不能醒倒也是件好事。昏迷中死去，总比在沙漠中渴死、冻死要强很多。”
诗盈打了寒颤，很是担忧的看着父亲。
沈约笑笑，“他们没有醒来，只是因为我希望他们多睡会儿，但为了避免他们神经受损，我让他们的脑电波处于一种和谐状态。”
他知道只有完颜烈听得懂他的解释，见众人均有疲惫之意，缓声道：“先休息吧。有体力，才能活下去。”
他说完，最先找个地方坐下来。
其余人见状，感觉沈约说的很有道理，这一夜极为漫长，他们精神绷紧，听沈约所言后，才感觉周身酸痛，哪怕完颜烈这种人，也是走到一旁闭眼打坐。
杨幺却是向火中又添了几根枯枝，这才闭眼睡去。
诗盈也是困乏不堪，本以为在这种环境，自己很难入眠，不想才闭眼，困意就如潮水般涌来将她吞没其中。
她是在赵佶的低呼声中睁开了眼睛，随即看到父亲很是焦灼的表情，“赛月，你怎么睡了？他们人呢？”
诗盈微有心惊，发现天色早亮。她看向周围，发现李斌、王双全等人均在，不过和石驼一样，都还呼呼大睡。
“爹，你在说……”
诗盈话方出口，就知道父亲在问哪个——父亲在问沈约去哪里了。
沈约不在！
不但沈约消失，完颜烈、杨幺居然也不在。
赵佶几乎急哭出来，“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粗心大意，他们都走了，不带我们就走了。”
诗盈却道，“爹，不会的，沈先生绝不会抛下我们独自离去的。”
离开汴京、久经磨难，她本来对世人心怀戒备，可这一刻，她的内心却是坚定无比。
赵佶怒道：“什么不会。他们少了我们这些累赘，岂不更容易离开沙漠？生死关头，谁会……”
旁边有声轻咳。
赵佶扭头看去，见是完颜希尹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才要说什么，完颜希尹道：“沈先生他们回来了。”
赵佶忙回头望去，就见一个高高的沙丘那面现出了三人的身形，等那几人走进，赵佶见到那赫然是沈约三人。谷
喜极而泣，赵佶招呼道，“沈先生，你可回来了，我就对赛月说了，沈先生绝不是抛弃我们的那种人，可她还是有点担忧你……”
诗盈垂下头来，神色有些不自然。
她知道父亲在说谎，可她能有什么办法？
沈约目光从几人身上掠过，缓声道，“我们看了下周围的地形，没有太大的收获。要出沙漠需要再问问石驼，王双全他们一些事情。”
声音惊动了众人，纷纷起身。
石驼那面也终于睁开了眼睛，见到沈约，石驼满是困惑，嘴唇动了两下，“我们……还活着？”
完颜烈一旁冷冷道，“是的，我们还活着，但能活多久就很难说了。黑山老妖被沈约打跑了。”
石驼露出很是吃惊的表情，他难信此事，但事实的确是——黑山老妖出现了，但他们都活着。
完颜烈继续道：“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找到老妖的老巢干掉他，另外一个就是先出了沙漠再回来干掉他。”
赵佶一旁低声道：“赵某觉得，还是先想办法出了沙漠了。”
众人倒有大半都在点头。
石驼却有绝望之意，喃喃道：“不可能的，我们走不出这沙漠了。”
众人心中一沉。
无论如何，石驼都是专业人士、优秀的沙漠向导，他如此悲观，众人如何能够乐观？
ranwena.net
沈约还很平静道：“要出沙漠，还是有可能，但我们必须先搞清楚眼下在哪里？”
有人向远处望去，只看到黄沙连天，更增忐忑。
石驼默然半晌，终于道：“我们正在罗卜沙漠的正中。哪怕有骆驼和饮用水，要到最近的孔雀洲，也要走上五天的路程。”
众人多变了脸色，心道没有食水，如何能撑得住？
沈约却伸手在沙漠上画了一个圈，之后在中心画个三角，然后道，“如果这圆圈就是罗卜沙漠，这三角是我们的位置，孔雀州在什么方向？”
石驼犹豫片刻，终于在三角的一处点了下，“西北。”
“孔雀州并未出沙漠？”沈约见状问道。
石驼点点头，“我们通常是由夏国沙洲出发……”他在圆圈边缘点上一点，示意那是沙洲，解释道：“然后商队通常是经由沙漠到达孔雀洲，然后再行进十数天，就可以到达坤闾，那里有水源、又脱离了沙漠，然后我们就可以继续西进，在西辽国内进行买卖。”
沈约将沙洲、孔雀洲、坤闾连成线，缓缓道：“看来这个是很省路的行商路线。”因为三点连接，几乎就是圆圈中的一条直径。
李斌一旁问了句，“那从沙洲，有没有不经沙漠到达坤闾的路径呢？”
石驼轻叹道，“当然有。”
“那为什么不走那些路线？”李斌很奇怪道，“沙漠这条路看起来很危险。”见石驼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古怪，李斌不由道：“我说错什么了？”
杨幺一旁略有讽刺道，“你虽然在教坊，可恐怕还是从未真正经历过民间疾苦。道理很简单，苛政猛于虎，也猛于沙漠。沙漠虽然可怕，但那些把关虎比沙漠更可怕了。”
李斌不说话了。
石驼轻叹一口气，“的确如此，这条路线危险，但最短，亦没有拦路的苛捐杂税，因此虽然辛苦些，但比起赚的钱而言，还是很值得冒险。”
沈约看着地图中的地点，缓缓道：“看起来我们只有向孔雀洲进发的一条路？”
石驼露出绝望之意，摇头道，“你说错了，我们根本无路可走！”
1493节 人造香巴拉
石驼看起来绝望且清醒。
“我们没有食水，就算不迷失方向，通常人只要行进一天就会筋疲力尽。”
石驼清醒道，“沙漠又和旁的地方不同，你在寻常的陆地，一天走个五十里也是可能的，但在沙漠中，因为沙丘挡路，沙地、天气、风雨、日晒各种原因，你能徒步走十里都很难能，这还是在有补给的情况下。”
看了眼周围的众人，石驼绝望道，“我知道你们中有几个高手，可寻常人缺乏补给，基本一天后，就不会再有行进的力量……”
他说话时，看的是赵佶几人。
赵佶等人虽从汴京出来后，也算遭受不少屈辱磨难，但看赵佶、李斌仍旧细皮嫩肉的模样，石驼知道这绝不是吃苦的人。
“哪怕是你……”
石驼看着沈约，“抛弃所有的累赘，能到达孔雀洲的可能也是不大的。”
众人心寒，暗想难道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沈约居然还很平静，“你也说过了，缺乏补给自然寸步难行。可我们若能找到补给呢？”
石驼怔住，“哪里有补给？”
沈约看向王双全，“你不是说过，你们的商队是在一处秘密水源处扎营落脚，然后被风吹到这里？”
众人精神振作，他们的确听王双全这么说的，可就只有沈约牢记这点。
石驼神色错愕。
“那是什么时候？”沈约问道。
王双全有些胆怯点头，“就在午夜。可是我被风吹到半空，晕头转向的，不知道被吹了多远，恐怕找不到那水源的。”
石驼皱眉道，“我不知道这家伙在胡说什么，据我所知，这附近本没有任何水源，隐秘的水源也没有。”
众人微有诧异。
沈约沉吟道，“你们不是一起的？”
石驼摇头道，“我和他不是一个商队的，只是在风暴后……”似有犹豫，石驼顿了下才道：“相遇后，我们没说几句话，就看到你们的方向有异样，这才前来查看。”
“什么异样？”完颜烈问道。
石驼犹豫下，“那时本来暴风已过，但你们所在的地方天空有个诡异的漩涡照下来，一直连接到沙漠。”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是从上京到了沙漠，不知所然，可听到石驼这么说，有的难免想——我们难道是从那漩涡出现到了沙漠吗？
沈约抬头看了眼天空，沉吟道：“因此……你们本不认识。”他也有些犹豫。
石驼摇摇头。
王双全却道，“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你是行走这条路线最有名的向导，我见过你。”搔搔头，王双全有些心虚道：“我一直是个不起眼的向导。”
李斌笑道，“你小子这些年来，还没有混出个模样吗？”
王双全惭愧的点点头。
沈约皱起眉头，“这么说，石驼你不知道王双全说的那个秘密水源？”
石驼肯定的摇头，“三天内的路程是没有秘密水源的。”
王双全想要辩解，好像又有些不敢——迷信权威看起来多是如此。谷
这时太阳早升，照在众人身上，驱逐了寒意，却让众人心中更是不安，因为所有人都明白，等到日头高起，对他们来说，恐怕就是磨难的开始。
沈约思索道：“王双全说自己是被龙卷风卷起，那有没有可能，风送他的距离更远一些？”
王双全连连点头，“应该是这样。”
石驼默然片刻，终于道，“是有可能，我们遭遇的可能是不同的风暴。”
沈约缓缓道，“王双全迷迷糊糊的，但你石驼沙漠经验丰富，自然知道自己被卷走了多远？”
石驼再次点头，“我在被卷走的时候，保持清醒，按照我的估算，应被卷走五里的路程。”
沈约轻吁一口气，“那你是否知道从哪个方向被卷走的？”
石驼低头片刻，向西北方向指去，“那里。当初风是从西北吹向东南的，我清楚的记得。”
众人闻言，暗想这人不愧是沙漠的骆驼，还是有骆驼的稳妥。
沈约微微点头，“你是跟着商队的？”这好像是废话，但沈约随即道，“你们商队自然带着补给的？”
完颜希尹蓦地醒悟，“我们只要顺着方向，找到商队的那些补给，自然可以活下去？”
赵佶、李斌都露出兴奋的神情。
石驼随即泼了盆冷水过来，“这位爷恐怕没有经历过沙漠风暴。”
完颜希尹意识到自己说的恐怕有问题，谦逊道：“的确如此。不知不才所讲，有什么问题？”
零点看书网
石驼缓缓道：“风暴无常，沙漠广袤，我被吹到此间，连个同伴都看不到，可见风暴的威力。那些货物自然也被吹的七零八落，而且一定会被沙子掩盖。这是沙漠，货物被埋在沙子下，你踩过去也不见得发现，你必须挖掘才能知晓。”
完颜希尹眼皮微跳。
石驼一字字道，“你在广袤的沙漠下，寻找那些补给，其实和赌命无异。”默然片刻，石驼清醒道：“这时候，你选择挖沙还是前行？”
完颜希尹看向远方起伏的沙漠，叹息道，“是不才错了。”
赵佶、李斌脸上的兴奋冻结住了。
沈约却道，“只要你选择对方向，我可以来寻找补给，而且……有很大的把握找出来！”
众人怔住。
完颜烈亦是搞不懂沈约如何能做到这点，他亦是现实之人，知道石驼说的没有问题。
石驼怔了下，很是怀疑的模样，可看到沈约坚定的表情，终于道：“我虽然不认为我们这些人能活着走出沙漠，但这位爷既然这般说，你又救了我的命，我这条命、再还给你，又有何妨？”
他起身道，“走吧。”
石驼走的就和骆驼般，看似缓慢，但移速均匀，这本是最省体力的方法。
沈约跟在他的身后，拿出了手机，翻到测波的面板。
完颜烈和杨幺又在沈约的身后，完颜烈突然道，“杨寨主，这里的人中，你也算是个人物。”
杨幺微有意外，因为他知道完颜烈自视极高，这种人当然不会轻易的赞许别人，知道这夸奖中定当有些考验，杨幺回道：“不敢当。”
完颜烈果然道，“你看出沈约在做什么吗？若是你，如何找得到沙漠商队遗留的补给？”
1494节 分身乏术
完颜烈问的问题，也正是杨幺在思考的问题。
可看着哪里都很相同的沙漠，杨幺摇头道，“不知，老先生可知道？”
完颜烈本想说你也不过如此，可听杨幺反问，终于将轻蔑的话语咽了回去。
沈约跟随着石驼，凝望着面板，倒还听得到完颜烈的问话，微笑道：“那个颜老先生自然知道，不同的物体对微波的反射结果是不同的。”
完颜烈讶然道，“你手上是个微波探测器？”
他见过沈约用手机唤醒石驼，以为这是个医疗设备，哪里想到居然是个工程勘察器。
沈约笑笑，“差不多。”
那究竟差多少？
这手机还有多少功能？
完颜烈闪过这个念想，略有振奋道，“沙漠中，若是均是沙子，检测到返回的微波应该基本相同。”
他毕竟是混过现代的人，一听沈约点醒，明白过来，“但沙子下若存有不同的物体，微波反射就会不同？然后我们就可以专注那些反射不同的地方？”
lingdiankanshu.com
沈约赞道，“老先生实在不简单。”
不墨守成规，积极学习的老人，沈约并不多见。
完颜烈长吁一口气，“沈约，到此刻，老夫才真正佩服你。”
杨幺一旁淡然道，“难道在乾元殿前，沈先生救你，你就不佩服吗？”
完颜烈冷哼一声，“那时候，他是在救自己吧？他为什么一定要将最后一子让老夫来下？”
沈约并未回答。
杨幺却道，“他若落子，书画消失，他如何再能救了杨某呢？”
完颜烈怔住，半晌才道，“原来如此。”片刻又叹道，“老夫生平最厌恶的就是婆婆妈妈的人物，老夫本来因为沈约婆婆妈妈的毫不痛快，可此刻……”
耸耸肩头，完颜烈赞道，“老夫能和他合作，算是极大的幸事。”
众人行走间，日头升的更高，后面的人都感觉皮肤有些热辣。
赵佶虽然被囚禁在金国，不过仗着完颜宗翰，总算衣食无忧。如今徒步在沙漠行进，可说此生也没吃过这般苦，他越走越慢，看到沈约几人越走越远，不由焦急道：“沈先生他们不会丢下我们独自走吧？”
李斌心想此事大有可能，生死关头，还不是自己的命最宝贵，可还是宽慰赵佶道，“皇上，沈先生不是那种人。”
赵佶看向李斌，“那你呢？”
李斌忙道，“李斌誓死忠于圣上。圣上，你大可放心，再说，赛月公主不是在这里吗？晴儿说了，沈先生对赛月公主有意。”
诗盈霍然向晴儿望去，眸中有些怒意。
晴儿畏缩的退后一步，“公主，是李公公一直在追问，我才这么说的。”他们离开了上京，不由恢复到以往在宫中的称呼。
赵佶看向女儿，“赛月……”
诗盈略有不满，截断道，“父亲，你不是说相信沈先生吗？既然这样，就不要乱想了。”
赵佶暗想，我怎能不乱想？爹死娘嫁人，各人顾个人的事情，老子在汴京城破中终于知道了。沈约贪图你的美色，或许会带上你，若是生死关头，他哪里会考虑我这个没名分的老丈人？谷
一念及此，赵佶动情道，“赛月，爹真的对不起你们，若真的不行了，你抛下爹，爹也不会怪你的。”他这般说，却绝不是这么想的。
有时候，感情也是一种工具，是可以利用的。
诗盈沉默片刻，“女儿绝不会抛下爹爹的。”
她内心在想，沈先生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为我更是落入酆都判官的陷阱，他若能独自活命，我只有为他庆幸，如何还能拖累他呢？
赵佶说的有些口干舌燥，终于停止了煽情，又坚持了半个时辰，感觉腿肚子和灌铅一样。
沙中行走看似好玩，可远比正常走路要耗费体力，沙丘起伏，上上下下的，赵佶毕竟年过半百，终于有些挺不住……
就在这时，前方的王双全突然发出一声欢呼。
完颜希尹受了伤，一直谨慎的节省体力，见状却喜道，“好像真有发现。”他难信沈约的神通，可又盼沈约真有发现补给的神通，如今见远方的沈约几人停下来，精神振作。
等众人赶到沈约等人所在地方，地上现出一个沙坑，坑中却有一具尸体。
众人凛然。
石驼终于道，“是商队驼夫刘根，不想他死在这里。”
赵佶微有失望，“就只有尸体？”
石驼看向完颜烈，完颜烈手上赫然有个水囊，石驼随即道，“他临死的时候，手上有个水囊，恐怕是被沙子掩埋，爬不出来，闷死在沙子里了。”
完颜希尹看着沙漠中的那具尸体，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完颜烈晃晃手上的水囊，水囊还有大半袋，瞥了沈约一眼，完颜烈道：“一人一口水，谁多喝，我把他舌头拔下来，将他的血灌到水囊中。”
赵佶等人反倒大喜。
这等情形，按照他们的习惯，肯定是将水留给强者享用，完颜烈、沈约可说是这里的最强的人物，难得完颜烈居然主动提出平分水源。
完颜烈将水囊递给诗盈。
诗盈怔了下，拔开水塞，缓缓喝了口，就感觉琼浆玉液不过如此。但她很快将水囊递给了身旁的完颜希尹。
完颜希尹怔了下，不想诗盈这般选择，暗想这些年来，自己对赵家父女总算善意，看来善有善报丝毫不假。
水囊传到赵佶手上，他立即咽了一大口，可喝的太急，水却呛了出来。
李斌总算手快，抓住了水囊，避免了水的浪费。
见完颜烈咄咄的看着他，赵佶不敢造次，忍痛将水交给李斌，不想李斌居然道：“圣上，我不渴，我的这口水，你喝了吧。”
赵佶的眼泪差点流出来，他方才呛出去的水比喝到的还要多，此刻着实渴的难受，终于将李斌让的那口水喝下去，赵佶感动道，“赵某若能回转中原，绝不会忘记李公公。”
李斌忙道，“圣上言重了。”
赵佶随即道，“赵某也不会忘记所有人的恩德，若是可以，诸位恩德，赵某会十倍奉还。”
他曾为天子，此番许诺，自然是说要是当回皇帝，要重赏眼前这些人。
这并非天方夜谭。
从上京逃脱到了沙漠，看似进入绝境，但对赵佶这种人来说，只要熬过眼前的困难，他绝对有翻身之能！
1495节 普渡还是超度？
对于赵佶来说，这时候不画饼，什么时候画饼？
李斌闻言，满是憧憬。
哪怕完颜希尹听到赵佶的许诺，亦是道，“想圣上吉人天相，应能心想事成。”他亦是决断之人，知道完颜宗翰要完，立即选择另外的效忠对象。赵佶眼下虽然落魄，可他毕竟是宋朝的皇帝，只要能回转，潜力还是巨大的。
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要有用，完颜希尹自然晓得这个道理。
赵佶精神振作，含笑道：“多谢兀室大人吉言。”
完颜烈冷笑道，“你不要想着做皇帝的美梦了。”
赵佶一怔，却不敢多说什么。
完颜烈接回了水囊，递给了沈约。他为人狂，但也是傲气，水囊是沈约找到的，沈约一口水没喝，他完颜烈其实是替沈约在分水。
沈约摆摆手，“老先生分配的很好，我不渴。”他保持默契，始终不称呼对方的姓名，完颜烈和他倒是心照不宣。
完颜烈见状不再客气，心道你这般好心，或许只想让其余人活下去，但你真的缺水，谁来救你？
他拿着水囊喝了一口，将水囊丢给杨幺，随即道，“这具尸体怎么办？”
众人有的想——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埋了。
完颜烈随即道，“这人身上没有粮食，只有水。不过他的肉还未腐烂，应该吃得下。”
众人多数骇异。
赵佶不由道，“这如何使得？”
完颜烈斜睨赵佶道，“真到了缺食的时候，你或许只会怨别人少分你一块人肉的。”
赵佶有些颤栗。
众人默然，虽感觉完颜烈说的不中听，但想到真有那一刻，说不定都认为完颜烈很有道理呢。
沈约笑笑，“既然找到了商队一人。想必其余物品就不算远了。走吧。”
他看了眼石驼，石驼默默点头，继续向西北走去。
众人有的还在犹豫，可见沈约、石驼出发，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行走了半晌，石驼突然道：“沈先生吃过人肉吗？”
沈约摇摇头。
石驼缓缓道，“我也没有。有的时候，我在想，如果选择吃人的话，何必再活下去呢？”
完颜烈闻言反驳道，“当年五胡乱华，称人为两脚羊，你知道为什么？”
沈约面露不忍之意，他也知道在那极为黑暗的人类历史中，人是可以被当作军粮的。
石驼点点头，“我知道，可是……我不赞同。”
杨幺笑道，“说的好。”
沈约望着远方，轻声道：“允许不赞同，也是做人的高贵之处。老先生不这么认为吗？”
完颜烈淡淡道，“你放心，我还没兴趣和一个商队的向导动手。他不同意我的看法，的确让我不爽，可我何必和这种人计较呢？”
众人行进间，沈约突然眉心微皱，看向左前方的一个沙丘，“那面似乎有不同。”
完颜烈此刻已信沈约的判断，立即冲上那沙丘，可蓦地停在沙丘之上。
无风，可完颜烈的衣袂轻微的抖动。
沈约微有意外，下意识的看出完颜烈居然是害怕？
完颜烈会害怕？
这个人连僵尸都不怕，对阵黑山老妖亦是一往无前，这样的人，怎么会害怕？谷
biquge.name
沈约心中不解，还是联袂杨幺纵越到了沙丘上，向下望去，就见沙丘下方有着十数人。
杨幺露出诧异之色。
沈约一看，亦是皱眉。
那些人或站或立，但在炎炎沙漠下，均是一动不动，看起来着实诡异非常。
那竟像是十数个死人！
可哪怕那些人都是死人，完颜烈为何会害怕，沈约看向完颜烈，就见完颜烈倏然而动，到了那十数个死人的面前，伸手向一个站立的人推去。
那人仰天倒下，完颜烈白眉微微的颤动，看向其余不动的人，喃喃道：“都死了。”
沈约早就看出这点。
这里的人更像常年行走在沙漠的客商，但就在某一刹那，忽然间离奇的失去性命！
因为失去性命如此突然，让某些人还维持着生前的姿势。
“勾魂使者，勾魂使者……”
石驼终于走来，口中不停的念着四个字，他也去触摸一个死人，看着那死人缓缓倒地，脸现惊恐之意。
沈约看向石驼，“什么勾魂使者？”
石驼嗄声道，“那是从地狱来的恶魔，只要遇到他，就会被他勾去魂魄，死在这里。”
“荒谬！”
完颜烈突然一把抓住石驼的衣领，怒道，“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无稽之事，你说有勾魂使者，那你让他出来见我！”
石驼脸色灰白，摇头道：“我怎么有能力把他招出来，他出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可完颜烈双手收紧，竟然将石驼拎了起来，看起来少有的失态。
眼看石驼呼吸困难，沈约突然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你以前见过这种事情？”
杨幺一怔，蓦地觉得沈约说的很有道理。
他们虽然对眼前的异象很是惊诧，但完颜烈的反应很不正常。
完颜烈本来怒的发抖，闻言却是缓缓松开了石驼，喃喃道：“是的，我见过。”
沈约立即道，“什么时候？”
完颜烈低声道，“多年后。”
杨幺怔了下，暗想你老先生未卜先知吗？
赵佶、王双全一帮人已到了沙丘上，向下望来，王双全突然欢呼一声，连滚带爬的冲下沙丘，他没去看死人，只是从地上抄起个水囊，抖了下，就要打开喝水……
完颜烈缓缓道：“食水要分配使用，你敢擅自喝一口，我宰了你。”
王双全差点没咬到舌头，讪讪的放下水袋，低声道：“水多了很多，水多了。”
死人身边，有着七零八落的水囊，看水囊的模样，此间饮水着实不少。
众人见状，均是精神振作，仿佛看到了活命的希望。不过兴奋过后，他们似也发现尸体的异常，渐渐沉默下来。
完颜希尹最先发问道，“他们有水有粮，看起来也没有外伤，那究竟是怎么死的？”
见没人回答，完颜希尹蹲下来检查一下面前的尸体，却一无所获。
伊始的时候，他还只是惊奇，可检查完毕后，反倒有种恐惧之意蔓延在心间。
这些人既然可以死的无声无息，那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呢？是不是也会处于同样的命运？
1496节 送上门来
众人面面相觑。像李斌、赵佶之流，虽然看不出问题的严重，可见到沈约、完颜烈、完颜希尹这些人的凝重，也知道眼前更像是大祸临头的样子。
“水里有毒？”李斌有些畏惧的低声道。
完颜希尹摇摇头，他没看到死人有中毒的迹象。看向沈约，完颜希尹试探道，“这些人似乎在一刻间，同时丧失了生命？”
沈约微微点头，“好像如此。”
石驼仍在喃喃道：“勾魂使者，是勾魂使者！”
完颜希尹不由道，“石驼，你是说，阴间的勾魂使者出来，杀死了他们？”
石驼用力点头。
完颜烈冷笑道，“你看过被勾魂使者杀死的人？”
石驼摇摇头，“我听我父亲说过……在沙漠中，黑山老妖还可以商量，但勾魂使者是阴间专门收取寿命将至之人的性命，他若出现，见到的人，不能幸免。”
众人倒有半数点头。
这个“勾魂使者”的传说显然从古至今，都是深得人心的。
完颜烈冷冷道：“你的意思是……你商队的这些人，都在阎王那里注定了命数，在某一刻，同时寿命终结？”
lingdiankanshu.com
杨幺感觉有点滑稽。
石驼却点头道，“应该如此。”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完颜烈略有讽刺道。
石驼建议道：“我们不如收集必要之物，然后赶快离开这里。”他看的是沈约，这样建议，显然是怕勾魂使者再度前来。
沈约沉吟片刻，“我觉得可以。大伙一块动手，收集食水。”
石驼嘱咐道，“还要将他们的衣服收拾几件保暖抗晒。午时将至，我们再走一段时间就要歇息了。”
赵佶闻言如释重负。
完颜烈不满道，“这才走了多久？照这样，几个月也不见得走出沙漠。”
石驼解释道：“午后一个时辰，是这里日头最毒辣的时刻，我看我们这里的人，除了沈先生和阁下、还有那个人……”
他一指杨幺，缓缓道：“都不见得能抗得住太阳暴晒。太阳暴晒下，没经过沙漠的人，突然遇到沙漠的这种日光照射，只需要半个时辰，脱几层皮还是轻的，被晒死也是大有可能的。”
众人面面相觑，这种时候，倒都相信石驼所言，因为现在的日照，就让他们感觉头晕脑胀，不堪忍受。
“因此，我们一定要找个掩体稍加休息，等待日光稍弱再进发。”石驼建议道。
完颜烈冷哼一声，暗想偏偏带着这些累赘，若只有他、沈约，石驼三人，此刻恐怕早到了数十里外了。
但完颜烈知道唯有沈约，才能破解因缘石将他们引到这里的秘密，他需要沈约，就得按照沈约的意思来。
他明白沈约会如何选择，有些人的选择，本来就不难猜。
沈约赞道：“石驼，你说的很好，欲速则不达，那就按你的意思来。”
众人随即收集死人身上有用的东西，食水、干粮都有一些，李斌从一个死人怀中取出块火石，向王双全道，“这比你的火石要好一些，看来这人过的比你要好很多。”
王双全尴尬一笑。
晴儿扯了死人的头巾递给诗盈，轻声道：“公主，还是听石驼的，罩着点好些，你的脸有些发红，可别晒黑了，那就不好看了。”
赵佶连连点头，“晴儿说的极是。”
在赵佶心目中，晒死是小，变丑是大。
石驼扯下个死人的头巾，默默合掌对死人念了几句，然后缠在头上。众人见状，都是效仿，哪怕杨幺、完颜烈亦是如此。
他们都是经验丰富之辈，知道有些人或许不中看，但说的话，却绝对是经验之谈。
沈约并不感觉炎热。
事实上，他甚至没有口渴的感觉。
一方面是心静自然凉，他远比所有人都要沉静，另外一方面，却是战衣虽然离开暗界、无法动用炫目的功用，可冬暖夏凉的作用并没有丢失。
不过见众人望来，沈约还是扯了块死人头巾裹在头上。
石驼见状辨认下方向，似乎对附近有熟悉的感觉，指向一处道：“如果我没有想错，那里应该有休憩的地方。”
石驼没有想错。
他这个沙漠优秀向导也不是浪得虚名的，可他所谓的休憩的地方，不过是几块岩石。
众人走到那几块岩石前，多数喘息中都带着燥热。
哪怕完颜烈内力精湛，眼下也有躁动的感觉。
地上的沙子远比鞋里的沙子还要可怕，不但悄无声息的消磨你的精力，而且渐渐变热，考验着你的耐热度。
到达岩石前，却没有一个人坐下来，因为坐下来几乎和受酷刑相当，沙子的热度，让人摸一下都要烫伤的模样。
石驼默然的拿出一把类似铁锹的工具，这是他从一个死去同伴身边获取的，然后开始挖掘地上的沙子，依靠岩石，居然搭建了一个类似沙堡的地方。
众人醒悟过来，不由暗赞这个向导的经验。
沙子挖了几尺，下方的沙子不再那么炽热，甚至可说有凉气从地下送出。当然了，这只是相对而言。
杨幺见状，“我来帮手。”
绝境之下，众人倒算齐心，纷纷帮助构建休憩之地。
完颜烈见状，只是道，“沈约，能否借一步说话？”
沈约不出意料，微微点头，跟着完颜烈走向一旁。
烈日炎炎，沈约行若无事，完颜烈也能忍得。
“除你之外，此间人，均是蒙昧之辈。”完颜烈终于开口。
沈约笑笑，“谁都是从蒙昧中活过来的。”
完颜烈哂然道，“但有些人一辈子都不清醒。”
沈约沉默下来。
完颜烈随即道：“你放心，我不是让你抛弃他们，让你抛下他们，就是让你放弃做人的原则，你自然不会的。”
沈约微笑道，“你倒是我的知己。但你要单独和我谈论，肯定不是讨论那些活人？”
完颜烈听出沈约的言下之意，终于道，“我在八百年后，见过方才那般同样的死人。他们本来死在五年后。”
他这个时空叙说让一般人着实发蒙，沈约却清醒道，“你是说，你和萧别离在朱仙镇一战时，你和萧别离穿越到八百年后，但跟随你们的士兵，却和方才那些人一样离奇的死去？”
1497节 要命的蝎子
完颜烈听到沈约的陈述，微有意外，“萧别离和你说过这事？”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他和萧别离！
因为在这个年代，朱仙镇决战一事还没有发生过！
沈约摇摇头，“我猜的。”
随即笑笑，沈约轻声道：“若我和你般，自然也会回转看看以往的那个地方的。难道不是吗？”
沈约说的轻描淡写，完颜烈却露出沉思之意。
和沈约初见的时候，他是因为萧别离才没对沈约出手，可和沈约相处久了，他渐渐发现此人的出色之处。
他完颜烈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个人，不会因为意见不同而争斗，不会因生死关头失态，沈约能轻易猜出很多事情，不是因为他聪明绝顶，更多的时候——是他能站在那些人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换位思考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因为很多时候，世人难以抛弃那些固有的成见。
沈约看着远方的金黄沙漠道，“我虽然少知你的事情，可我知道你其实也是个重情的人。”
完颜烈哂笑，反驳道：“你错了，我是个无情的人。当初回转朱仙镇，我只是想查明穿越的真相。”
沈约缓缓道：“很多人有着坚硬的铠甲，却只是怕别人看到自己内心脆弱的地方。”
完颜烈嘴唇动动，暗想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心理大师吗？
可他知道，这世上能了解他的恐怕只有两个人，眼前的正是其中的一个。
“他们因为自己的一个目标，强行的扼杀自己的本性。”
沈约目光明亮道，“因为他们很坚定的认为，本性是阻挡他们成事的障碍。你本来心怀大志，想必要一统天下，因此友情、爱情都可以被你遏制，这是造就你痛苦的因。”
完颜烈终于露出一丝痛苦。
痛苦是因为真相。
虽然拼命的掩盖，可就如中箭之伤，并不是削掉箭杆就能解决的，因为箭头一直都在体内，不停的提醒你伤痛终在。
“可你两世为人，终于发现一统天下看起来多少有些可笑。”
沈约看向完颜烈，“皇图霸业，无非尘土。人生中，终究有比控制他人更有意义的事情。”
完颜烈眼皮跳动，“对我而言，最有意义的就是香巴拉。你究竟有没有想通香巴拉和因缘石的联系？”
他本来以为要叙说那些死人的奇特需要费一些唇舌，可如今看来，完全不用。沈约既然知道这些事情，肯定会将两地死人的原因关联在一起。
沈约笑笑，“当初你以为和萧别离一起穿越只是个意外，后来你多知道一些事情，发现好像是唐清凤在搞鬼，但如今的你看到方才的那些尸体，想必明白，当年你和萧别离的穿越，不是个偶然事件，也不像唐清凤能一人搞定的。”
完颜烈缓缓点头。
沈约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们的穿越还和太空船的那些人密切相关？”
完颜烈深深吸气，“但我不想理会他们的事情。”
沈约笑了起来，“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追踪的一切都和天柱山那批人有关？包括香巴拉！既然如此，你怎么可能绕得过他们的事情？”
完颜烈怔住，半晌才问道，“你的意思是？”
沈约沉吟道，“你应该知道，开疆斧、量天尺都和高科技有关，似乎是地形改造的工具。”谷
哔嘀阁
完颜烈不由摸了下怀中，硬硬的还在。
饶是他拥有开疆斧，可仍没想到沈约所想，他一直以为这只是唤醒琴画书棋功用的一样工具。
可既然称作开疆斧，那不的确和地形有关？
完颜烈感慨沈约的奇妙关联，不由道，“然后呢？”
“当年天柱山那批人就对天柱山加以改造，渡劫迷宫本是他们做出来的。因此这些工具都是天柱山那些人所用。”
沈约沉声道：“渡劫迷宫不是他们唯一改造的地方，洞庭湖下，汴京城下，上京城，兴庆府都可能有他们的杰作。换句话说……”
目光闪动，沈约分析道，“黄庭经显示的地方，都可能被那些人改造过。”
饶是完颜烈，闻言亦是震撼道：“这恐怕是一项极大的工程，甚至不比秦皇陵要简单！”
沈约微微点头，“若论建筑规模，秦皇陵多半胜出，可若论建筑范围之广，这些人做的工程自然更为浩大，但他们当然不是闲的没事才做这些改造。”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些和香巴拉有什么关系？”完颜烈虽好奇那些人的作为，但内心深处，还是最关心香巴拉了。
见沈约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完颜烈皱眉道：“老夫说错了什么？”
“你难道从未想过，他们或许想要建出一个香巴拉吗？”
沈约一言落地，沙漠寂寞，可有点火星似从完颜烈眼中爆出，“你说什么？是他们建造的香巴拉？”
完颜烈声音大了些，引发挖坑那些人看过来，杨幺更是道，“沈先生，可以暂时休息了。”
石驼那面，合力挖出一个依靠岩石的大坑，又用从尸体身上拿下的布料，在头顶撑出一片阴凉。
岩石抵挡住太阳的大部分直晒，众人呆在坑中，虽还是感觉到闷热，但终究不像沙漠地表那种火灼烧般的难捱。
沈约回道，“我再和老先生商量点事情。”
赵佶人在坑中，脱下鞋子，看着脚丫子和烤熟一样，欲哭无泪，低声道：“他们在商量什么事情。总不是要独自行动？”
说罢欲盖弥彰的笑。
石驼却抛过一个小巧的铁盒，低声道：“涂到晒伤的位置。”
赵佶打开，见是一盒微有香气的膏药，用指甲挑出一点涂在脸上，就感觉一阵清凉，本来热辣辣的一张脸瞬间疼痛大减。
很是欣喜，赵佶感谢道，“石驼先生赠药之功，赵某若重回帝位，定当千倍回报。”
石驼并未理会。
赵佶碰个软钉子，也不在意，随即将药膏塞在女儿的手上，很是关切道，“赛月，你多用用，这药膏很是有效。你看你，脸都红的不正常了。”
诗盈本要推辞，赵佶大义凛然道，“为父这些年苦了你们，总想着有朝一日要补偿你们。今日，你莫要推辞！”言罢眼中有泪。
诗盈泪水亦是盈上眼眶。
那面的完颜烈眼珠子几乎冒出来，一把抓住沈约的手腕，“你有什么理由说香巴拉是天柱山那批人造出的？”
1498节 海市蜃楼
完颜烈当然知道香巴拉。
事实上，他一直认为自己对香巴拉极为了解。
可他真的了解香巴拉？
大雪山传说中的香巴拉是个不死不灭之地，完颜烈知道的香巴拉却很像个圣地，可以实现世人的愿望。
他头一次听说香巴拉居然是另外一批人造出来的。
人造出来的仙境？
人怎么可能造出仙境来？
沈约平静道，“酆都判官对香巴拉很熟悉。”
他见完颜烈对酆都判官不算了然，捡重点和完颜烈说了酆都判官的事情。
完颜烈讶异道，“这人竟然奇诡如此？你的意思是……他本来是天柱山那批人中的一个？”
沈约微微点头，“从各种迹象分析，这个可能性很大。当年那些人改造了许多地方，传出香巴拉的神话。”
完颜烈目光凛然，“可大雪山早有香巴拉的神话。”
沈约缓缓道，“但在天柱山那批人来到这里后，香巴拉才开始真正的影响世上众人。”
“他们为何要传出香巴拉的神话？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完颜烈咬牙问道。
沈约有些奇怪的看着完颜烈，“这个原因并不难猜。”
完颜烈却打破头也想不明白的样子。
沈约终于道，“他们也是人，是人就有人力不及的事情。”
完颜烈总算明白过来，“他们需要选中几个可以影响历史改变的人物，帮他们成事？”他其实早知道这些事情，只是欠缺点关联。
沈约微微点头。
“那他们找到那些帝王，究竟要做什么？”完颜烈凝声道，“只是将我和萧别离送到八百年后？杀死那些士兵？”
沈约默然片刻，终于叹道，“我暂时想不到。”
“暂时？”完颜烈捕捉到关键字眼，“你觉得很快可以挖掘出这个秘密？”
沈约向来路看了眼，“那些离奇死去的商人既然和你那些死去的士兵一样，就可能说明一件事情……”
完颜烈立即道，“什么事情？”
沈约凝望着完颜烈片刻，“五年后，将你和萧别离送到八百年后的人，可能就在这个沙漠中！”
完颜烈怔住。
他自负才智，可到如今才发现，沈约的才智，比他要高明太多。
这是极可能的事情，但直到沈约提醒，他才想到这点。
“难道说……这里就是香巴拉的藏身之地？”完颜烈随即想到了一个关键。
沈约默然片刻，“我不知道你在说哪个香巴拉，如果你想说大雪山传说中的香巴拉，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根据我的认知，那个香巴拉和佛教所言的净土、西方极乐世界仿佛，都是涅槃才能去的地方。”
“涅槃？”完颜烈嘴角抽搐下。
他知道涅槃就是圆寂，在世俗中就是死亡的意思。但佛教中涅槃和死亡又有不同，区别在于，世人的死亡会陷入六道轮转、不能自主，佛教的涅槃却是可以自主到达想去的地方。
“如果你说的香巴拉是和天柱山那些人构建的地方有关……”谷
沈约点头道，“这个沙漠之下，就可能存在你想象的香巴拉？”
“可以让人死而复生吗？”完颜烈显然最关心这件事情。
沈约沉默片刻，“我不清楚，但我们可以肯定的是……这里有极为奇特的人，可以放电，刀枪不入。”
笔趣阁
看着完颜烈，沈约缓缓道，“杨幺他们或许觉得这是鬼怪，但你去过现代，难道不觉得，黑山老妖，更像是个试验品？”
完颜烈若有所悟道，“超能实验体？”他在现代的那些年，显然不是白过的。
有些实验，不就是想将人类改造成更犀利的模样？
沈约笑笑，“不错，就像金帝完颜晟，酆都判官一样的实验体。”
完颜烈觉得沈约所言极有道理，“因此……找到黑山老妖，就能更接近香巴拉？嗯……是接近天柱山那批人建造的人工香巴拉？”
其实哪个香巴拉对完颜烈而言，都不是问题，他只关心这个地方能否让死人复活。
沈约不能不说，这个完颜烈的目的性极强，他点头示意完颜烈说的不错。
“怎么去找黑山老妖？”
完颜烈反倒有些担忧道，“你也说了，那个老妖似乎对你有些畏惧，他不见得再会现身。”
沈约喃喃道，“或许我们更应该想着……怎么先出了这个沙漠再说。”
沙漠炽热。
众人第二天开拔的时候，终于深知石驼说的没错。
在第一天行进前，有人认为一天走十里那简直不是事，可等第二天起身，他们甚至发愁能不能再坚持走上一天。
沙漠的炽热气体灌入嗓子，让人火辣辣的难受，难受到麻木，麻木到甚至想着为什么要遭受这种罪活下去。
或许倒地不起，反倒是一种解脱。
沈约皱着眉头，他一直拿着手机在看波纹，但始终未再找到补给。
杨幺从未见过沈约如此担忧的样子，不由凑上去道：“如果是狂风卷起商队的补给，我们似乎应该顺着弧形来找补给更好一些。”
在他的想象中，风吹落的补给绝非一条直线。
完颜烈反问道，“你觉得他们能撑得过那个时候吗？”
杨幺回头看了看几乎挪不动步的赵佶等人，低声道：“或许我们三人单独去找补给，更好一些？”
完颜烈悠悠道，“对你我来说，这方法自然是好的，但对沈约来说，绝不是好计划。”
“为什么？”杨幺有些不解。
完颜烈淡然道，“黑山老妖若把他们抓了去呢？黑山老妖神出鬼没，说不定还在跟着我们。”
杨幺一怔，搞清楚一件事情——找补给也需要沈约，沈约跟着他们，其实也在保护他们！
一念及此，杨幺叹道：“怪不得沈先生忧心忡忡，是我等误事了。”
队伍暂停，完颜烈再度分配食水，破天荒的将一个近干瘪的水囊丢给赵佶，冷冷道，“这些水，你看着喝了。”
赵佶微有意外，捧着水囊不肯松手。
等队伍再度出发，赵佶忍不住低声询问李斌，“李公公，沈先生昨日和这个老先生在私密谈话，是不是因为赛月的原因，沈先生让这个老先生对朕客气些呢？”
抱着水囊，赵佶满是期望道，“不然他如何肯大发慈悲给我多些水喝？”
1499节 永劫城
世人都有自恋的属性。
有的人很明显，一刻不照镜子浑身不自在。
有些人不觉得自己会自恋，但他们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总是情不自禁的将发生的事情，和自己进行关联，这其实也算是一种自恋。
赵佶明显也有这种自恋，李斌看起来也不例外，连连点头，“圣上，看起来多是如此。沈先生很重要，只要有沈先生在，我们就能活下去。”
赵佶“嗯”了声，偷偷看了女儿一眼，就见女儿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完颜烈在前方压低了声音对沈约道，“哪怕发善心多给赵佶一些水，他恐怕也撑不下去了。在这种环境，先死掉的都是最没用、体力最弱的人。”
沈约不否认这个判断。
绝境求生，死亡规则不外如此。
只有聪明、有体力，或者残忍的人才能活到最后。
完颜烈见状又道：“其实赵佶早该死了，你难道不知道，根据历史记载，他就死在本月吗？”
沈约看了完颜烈一眼，“你的意思是？”
完颜烈缓缓道：“你和萧别离是不是朋友？”
沈约笑笑，“因为为朋友着想，我们就应该避免改变历史。按照历史记载，赵佶既然死了，那就让他死好了？他死了，我们还能少很多负担？”
完颜烈正是此意，可听沈约这般说，只是道，“当然了，决定权在你手上。”
沈约缓缓道，“那你要杀金帝，也是因为萧别离的原因吗？”
完颜烈怔了下，轻叹道，“看来你也是老夫的知己。不错，老夫虽然改变些历史，但内心深处，还记得对萧别离的承诺，金帝不死，这历史会变成什么样，那真的不可控制。”
“但合剌也死了。他是金国王位的继承人？”沈约询问道。
完颜烈点头道：“根据历史记载，合剌就是金熙宗，在位十五年。”
杨幺越听越是离奇。
他对完颜烈的身份自是不知，可听完颜烈居然说出合剌的命运，而沈约并不意外的模样，不由暗自诧异。
“合剌死了，大金历史可说是彻底改了。”
沈约说到这里的时候，怔了一下，因为他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合剌几人立在完颜晟身前的场面。
合剌没死？
不然他脑海中为什么闪出这种画面？
但当初他亲眼看到完颜晟的金卫一戟干死合剌，那种重创，能活下来的机会简直可说根本没有。
完颜烈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合剌死了，的确极大的改变了金人的历史，但金人素来是由女真人贵族掌权，哪个皇帝登基，都不太会改变女真人总体的走向。因此……金国的历史又可以说没改。”
siluke.com
哂然笑笑，完颜烈道，“再说，合剌不是我杀的。”
沈约若有所思的看了完颜烈一眼，“但你可能预料到合剌、完颜宗弼会死在乾元殿。”
完颜烈目光微凛。
沈约缓缓又道，“造反是株九族的罪名。你鼓动完颜宗翰造反的那一刻，应该想得到这些。”
完颜烈带着几分戒备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沈约笑笑，“金国当权的众勃极烈在乾元殿前死伤殆尽，如果你再杀死完颜晟，掌控金人的大权，是不是就会落在完颜宗弼的手上？”
完颜烈眼中闪光微闪，半晌才道：“原来你终究还是在怀疑我的真正用意？你认为我、还是想改变历史？”
沈约没有明说，但他完颜烈如何不懂得？
金帝、完颜宗干、完颜宗翰、合剌几人尽数死了，金人按照资格排辈，那自然就是完颜宗弼最大。
完颜宗弼就是金兀术，那个和岳飞征战一生的男人。
或许在岳飞手上吃了败仗，但不可否认，完颜宗弼仍旧是金人中最会用兵，也最有兵权的人！
既然宋太祖手握兵权可以黄袍加身，那金兀术何尝不可？
完颜烈岂不正是金兀术的儿子？
剪除父亲的一切竞争对手，让父亲自然而然、不着痕迹的当上皇帝。
儿子为父亲这般打算，不是天经地义？
沈约只是笑笑，“昨天我和你说过……造成你痛苦的因，就是你为了某些目标，压制了本性。”
完颜烈饶是自诩明智，眼下也不知道沈约的真正用意。
沈约随即道，“因缘因缘，我们说了因，但你知道什么是缘吗？”
完颜烈略带嘲弄道，“你想要用佛法来普渡我，还是超度我？”
沈约未答，平静道：“所谓的缘就是因起心动念，导致事情的变化发展。你觉得一杀了之，或可回归本来面目，但你的参与，却会造成更多的变化，这种变化，本是你看到的历史不能预料的。”
完颜烈冷笑道，“哪怕金帝变成僵尸，老夫也是不怕！”
沈约缓缓道，“要是合剌他们也变成僵尸呢？”
完颜烈身躯震了下，失声道：“你说什么？”
沈约脑海中随即闪过合剌等人向金帝跪下的画面，喃喃道：“完颜晟哪怕变成了僵尸，恐怕也不会轻易放弃帝位。帝位拥有的权利，正可让他全力挖掘香巴拉的秘密，难道不是吗？既然如此，合剌他们就暂时不能死，而救活他们的方法，似乎只有一个！”
将死去的那些人变成僵尸，为金帝所用！
完颜烈亦是想到这点，内心悸动。
如果金朝上下都是僵尸的话，本来势力要变得最强的金兀术，却全然不知此事，那处境自然极为险恶。
那不是他完颜烈亲手将他父亲送到这悲惨的命运中？
乾元殿已然倒塌。
完颜晟站在坍塌的大殿前，却更有威严，他看着跪在身前的合剌、完颜宗干、完颜宗翰等人，威严无限道：“朕赐予尔等不死不灭之身，尔等当永世效忠朕。”
合剌等人喃喃道：“我等当永世效忠皇帝，永无叛心！”
完颜晟随即看向身边的那人。
那人黑的如夜般，赫然就是酆都判官。
“判官。”完颜晟缓缓道，“你有功于大金，眼下就是大金第一国师。”
酆都判官微微一笑，并不回话。
完颜晟又道：“但沈约等人逃逸，想必开启了寻找香巴拉之旅，你有什么办法捷足先登？”
酆都判官平静道，“皇帝不用担忧，办法早有，就落在一人的身上。那人叫做……凌初月！”
1500节 贪婪VS恐惧
完颜烈内心激荡，衣袂无风自动。
沈约轻叹一口气，“你想必已想到……”
“你为何不早说？”完颜烈蓦地伸手，抓住了沈约的衣领。
无论他对父亲表现的如何漫不经心，但终究血浓于水，他暗自谋算让父亲登上皇位，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没想到很可能送父亲到了绝地。
众人大惊。
如今的沈约、完颜烈算是他们的依靠，眼下这两条大腿突然起了内讧，让众人极为不安。
沈约倒还冷静，“我当时说了，你会住手吗？”
完颜烈一怔。
沈约缓缓又道：“你起因那一刻，缘就随即而起，这就是经文所言的因缘和合而生的真意。因缘一起，绝非是抽刀断水就能解决的事情。”
完颜烈干枯的手有些颤抖，半晌终于放开了沈约，喃喃道：“是的，一切因我而起，一切因我而起。”
随即拍拍身上的尘土，完颜烈道，“走吧。”
他蓦地放下，让杨幺也是诧异不止。
沈约暗自皱眉，却知道完颜烈所谓的放下不过是另起一个念头，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看着完颜烈大步流星的样子，杨幺终于低声道：“沈先生，难道你和……颜烈都能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说？”沈约反问道。
杨幺不由道，“那个颜烈说赵佶早该死了，当初刺杀我们的人，也说我应该死了，说你改变了历史。难道说……我的确已经死了？”
他这么说的时候，还有点别扭，但他对这个问题自然考虑了很久。
沈约微有沉吟，终于道，“可以这么说吧。”
杨幺轻叹一口气，喃喃道：“事实玄奇，莫过于此。”
沈约见杨幺不再询问，反倒有些奇怪，“你不准备多问问未来的事情？”
杨幺洒脱笑道，“其实知道自己的命运，不见得更快乐。再说……我既然是多得的光阴，早就感激莫名，既然虚度太久，何不用最后的时光，做些……真正想做的事情？”
沈约也笑，可笑容不等展开，就停下脚步，扭头向右侧望去。
完颜烈几乎同时止步。
众人均未察觉异常，可随着沈约的目光望去，就见到远方沙丘那头有一缕尘沙弥漫向天。
那尘沙本来轻微，可不多时，就凝聚成一团灰雾向这面卷来。
李斌见状失声道，“妖精现行了。”
赵佶本来和沈约还有一段的距离，可突然就来了力气，拉着诗盈向沈约的近前奔去。
能够斩妖除魔的、看来只有沈约！
众人不约而同的向沈约聚集，石驼变色道：“不是老妖，是马贼。快聚拢在一起。”
然后众人就听到马蹄声渐渐响起，不多时就和踩到胸口般。
石驼紧张的回奔向沈约，见沈约居然不动，焦急道：“是沙漠的马贼，他们见人就杀的，他们有很多人。”
石驼焦急，因为他知道在沙漠中，马贼的危害，甚至过于黑山老妖，因为黑山老妖毕竟有得商量，可马贼杀人掠货，灭绝人性，商队遇之，绝对是不幸之事。
以往的商队，多会请一些孔武有力、精熟武术的人保护商队，但都是依仗着货物、驼队形成有利的地形抵抗马贼，但他们眼下所处之地一览无遗，无疑和待宰羔羊无异。
沈约立即道，“老先生，杨寨主，兀室大人，烦劳守住一角。”
他迎着沙丘而站。
完颜烈见石驼很是畏惧的样子，淡然道，“怕什么，他们来了，不是正好吗？”
lingdiankanshu.com
石驼一怔，暗想马贼来了有什么好？
沙丘上，已现马贼的踪迹。
马贼竟有数十人之多！
完颜希尹暗自凛然，他虽然是高手，可眼下腿部的受伤，让他行走不便，如今他自保尚可，但要保护他人已有难度。
马贼数十人冲击过来，已方难免有所损伤。
不想那些马贼见到沙丘下方的人踪，似乎微怔，可随即为首那人一声呼啸，策马沿着沙丘的斜面向前冲去。
为首那人的身材看起来瘦小，却是极为精干的模样，两耳尖尖，有如狐狸般。
石驼见状，颤声道：“是沙漠之狐！”
马贼倒有大半数都在跟着为首那人策马向前，居然并不理会沈约一帮人。
可终究还是有五匹马离开了队伍，径直冲向沈约的方向，为首的一人极为剽悍，一张毛茸茸的脸，手臂一挥，马刀高扬，随即下劈。
他人借马势，刀凝人马之力，一刀下来，刀势如电，看起来就要将沈约劈成两半。
马贼杀人，不讲原因。
诗盈惊叫道：“小心！”她看马贼一刀劈来，沈约却动也不动，虽然知道沈约极为高明，但关心则乱，忍不住奔向沈约。
其余的四个马贼却是同时挥动绳索，绳索成圈，如同长了眼睛般，就要套在诗盈和晴儿的身上。
杨幺想要上前，可倏然止步，因为绳索四根毒辣如蛇，可尽归完颜烈的手上。
完颜烈低喝一声，那四个扔出绳索的马贼就感觉一股大力从绳索上传来，让他们无可抵抗的飞身而起。
众人就见那四人脱离了马背，如同空中飞人般掠过众人的头顶，随即重重的摔在了沙地上。
与此同时，那一刀劈向沈约的人蓦地感觉背心被人推了一把，不等动念，就从马背上冲出，如同一根柴般重重的插在沙漠中。
喀嚓声响。
那人似乎脖子倏然断掉，整个人在沙地上呈现极为古怪的姿势，但他双腿动了下，然后就没了声息。
变生肘腋，交战不等开始就已结束，只剩五匹无主的马儿彷徨立在原地，有的马儿就要向众多马贼离去的方向奔去，却立即被杨幺、完颜希尹勒住了马缰。
杨幺他们自然知道完颜烈所说的来得好是什么意思——这完全是送上门的补给。
更多的马贼早就远在数十丈外，有的扭头看到这面的情况，略有诧异，似乎想要圈马回转，可见为首的那个沙漠之狐却根本没有停下的打算，遂不再理会这面，跟了上去。
马贼来的快，可去的亦快，挥一挥马鞭，留下了五具尸体，还有五匹无主的马儿。
众人微松一口气。
赵佶更是振奋不已，赞道：“沈先生真乃神人也！”
见完颜烈望过来，赵佶忙道：“老先生亦是。”
沈约却如未听到赵佶所言，只是望着远方的尘烟消散，眉头皱起。
1501节 消失的伙伴
众人均有兴奋之意。
伊始的时候，众人都感觉在沙漠中活命，像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但在沈约、石驼的带领下，众人陆续找到了补给，如今的马贼更像是送上门来的补给，因为每匹马上，都有一个或者两个水囊。
而水囊旁，还有粮袋。
这几个马贼，偷鸡不成反倒送上食水，实在是做了赔本的买卖。
沈约却始终皱着眉头。
杨幺见状，心中涌起不安之意，他早就明白，沈约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危机，让沈约如此忧虑的事情，一定是极大的危机。
“沈先生，怎么了？”杨幺小心问道。
沈约喃喃道：“这帮马贼为何走的如此匆忙，倒像是……”
他想说“逃命”，不过又感觉有些不妥。在他看来，什么沙漠之狐带着一帮人手如同疾风般的掠过，自然是因为有极为紧迫的事情。
扭头向那些马贼奔来的方向望过去，不闻异响，天气也没有变化，这么说——他们不像是被人追着，天气也不像有什么异常。
“石驼，你感觉会有天气变化吗？”沈约问了句，他还是相信专业人士的。
在沙漠中，天气无常对行走在沙漠中的人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
石驼摇摇头，同样困惑道：“不像会有风暴的天气，这些人怎么会如避难般？这不像是沙漠之狐啊。”
“沙漠之狐很残忍？”沈约问了句。
石驼心有余悸的样子，微微点头，“还没见过他见到猎物不动手的时候。我去那面看看。”说着向沙丘那面走去。
完颜烈不耐烦道，“何必多猜，问问不就得了。”
那被他摔晕的四人已然清醒，见到一个老头居然一挥手就将他们四个强悍的马贼摔出，只以为完颜烈是个妖怪，见完颜烈望来，分散向外奔去。
不想四人都觉得背心被一股大力带动，转瞬又都跌回了原地。
那四人益发惊恐，有一人怒吼声中，拔出腰间的马刀，倏然冲向立在面前的完颜烈，完颜烈二话不说，一掌后发先至的击在那人的胸口。
那人连人带刀飞了出去，胸口都塌了下去，摔落在地的时候，狂呕鲜血，眼看不能活了。
不但其余三个马贼都吓得手足发颤，赵佶也是一个激灵，怀中的水袋差点掉下来。
他们都知道完颜烈极为强悍，但完颜烈一言不合就开杀的手段，众人亦是少见。
剩下的三个马贼终于明白远远不敌完颜烈，倏然跪倒在地，哀声求饶道，“爷爷饶命！”
完颜烈杀人立威，随即道：“你们这帮马贼，杀人夺财，每人的身上都背负着极多的冤魂。死个十遍也不算多。”
2k小说
他这是说给沈约听的，意思是这些人死有余辜，你不用为他们求情。
沈约并未阻拦完颜烈，却是看着石驼的方向。
只要沈约不插手，完颜烈自然随着性子做事，“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我问，你们答，回答快的，不隐瞒的人就可以活下来。”
三人面面相觑。
有一个右脸长痣的黑胖子立即问道，“回答慢的呢。”
另外一个马贼看起来也要发问。
完颜烈一掌劈向没有反应的那个马贼。
砰！
那个马贼随即飞了出去，空中鲜血飞吐，落地的时候，四肢微微抽搐，眼看不能活了。
前两个有所表示的马贼神色骇然，赵佶等人亦是头皮发麻。
完颜希尹不由想到，当初在教坊的时候，若非沈约及时喝止，自己恐怕早是这老头子的手下亡魂了。
完颜烈不理那死去的马贼，开问道，“你们是谁的手下。”
黑胖子立即道，“沙漠之狐。”
另外一个马贼脸色发青，只怕完颜烈会因为他回答的太慢毙了他，亡羊补牢道：“沙漠之狐叫做胡匪。”
完颜烈略微点头，指向那被沈约摔下马，眼下像一根柴般戳在沙漠中的马贼，“他是谁？”
“五当家野猫。”黑胖子抢答技高一筹。
那青脸的人恨不得一刀砍死黑胖子，这时候黑胖子抢答，无疑是要送同伴的性命，他只能继续弥补道，“野猫又叫叫春猫，最是奸淫好色。他是看到这里有两个女人，所以想绑了去。”
诗盈、晴儿都是暗自忐忑，心道这是才出虎穴，又进狼窝，若非完颜烈、沈约能制服马贼，她们在沙漠中的命运也绝不乐观。
见完颜烈冷冷的看着他，青脸的忙道，“爷爷，我等也不是助纣为虐，只是野猫极为残忍，我们一不顺他的意，他就会对我等施加酷刑。”
他这辈子，对自己的爷爷也从未叫的如此情深意切，此刻为求活命，倒恨不得完颜烈真是他的亲人。
一拉胳膊上的衣袖，露出抓痕累累，青脸的哀求道，“这都是野猫留下的。”
完颜烈冷笑道：“问你的就答，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青脸的浑身打颤。
完颜烈却没杀他，继续问道，“沙漠之狐为什么如此慌张？”
黑胖子和青脸的同时变色，同时叫道，“是蝎子。”
“什么蝎子？”完颜烈看起来要挥掌。
黑胖子补充道，“好多蝎子突然在那个方向涌出来。”伸手一指他们来的方向，黑胖子脸都有些发紫，“沙漠之狐说这是大凶之兆，必须逃离这里再说。”
完颜烈冷笑道，“很多蝎子有什么可怕？”他虽然这么说，可知道让一个沙漠马贼首领都是如此惊慌失措的蝎子，绝不是易与的东西。
青脸的也叫道，“爷爷，还请逃命要紧，等到那些蝎子到来，我们无一能活。”
完颜烈淡然道，“何必等那些蝎子来，你们以为……”
他本来没有留下这两人性命的打算，可沙丘上的石驼蓦地嚎叫起来，“快走，快走！蝎子！”
沈约身形微动，随即到了石驼的身边，放眼望去，脸色改变。
完颜烈可说是随即赶到，亦是打了个冷颤。
远方沙漠上，蓦地泛起金灿灿的光芒，竟像给天际镶嵌了个金边。
那些光芒正在向他们的这个方向飞速的移动。
沙漠好似变成了流动的沙漠……
完颜烈脸色亦变，他赫然发现那些流动的金光竟是活物。
活物就是蝎子！
不是成千上万，而是数之不尽的蝎子！
1502节 欺骗？
蝎子在人类所厌恶生物的排行榜上，绝对是有名次的。
不仅因为它丑陋的外形，让人发毛的毒性，还有它尾巴上的那根针。
完颜烈却一直没有将蝎子放在眼中。
几个蝎子，甚至数百、成千的蝎子对他而言，或许都是一顿饭的事情，可饶是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众多的蝎子。
蝎子将沙漠之海变成蝎子的海洋！
那些金光赫然是蝎子背部的反光，完颜烈目光敏锐，甚至见得到蝎子尾针形成的一片微细的“草原”，但那绝对是让人毛骨悚然的草原。
怎么会有这么多蝎子？
那些蝎子虽然爬的不快，但坚定且决绝的向着他们的这个方向爬来。
看蝎子形成的规模，策马绕过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石驼连滚带爬的下了沙漠，呼喝道：“快跑！”
完颜烈一扯沈约，喝道：“走了。”他终于明白沙漠之狐为何要那般逃命，有些东西绝非人力可敌。
他后发先至，从沙丘而下，翻身到了一匹健马之上，向沈约呼喝道，“沈约，骑马走！”
在完颜烈看来，他拿下了四匹马，自己只选一匹乘坐，那已是很给沈约面子了。
生死关头，节省体力尤为重要。
沈约下了沙丘，见到面如死灰的几人，沉声道：“弱者上马。”
弱者本来不是一个好的称谓，赵佶闻言却是大喜，自认弱者，慌忙爬到一匹马的身上，招呼女儿道，“赛月，上马，快上马！”
诗盈微有迟疑。
沈约已道，“诗盈，晴儿，完颜希尹，你们先上马。给步行的人留下些水粮。”
完颜希尹一怔，他倒没想到沈约会考虑他的受伤，内心感激莫名，但翻身上马前，还是先将诗盈、晴儿送上马背。
完颜烈冷笑道，“偏偏就你喜欢做好人。”不再多话，策马向沙漠之狐的方向奔去。
他这般选择也是聪明，因为他知道在沙漠中能活下来的动物，绝不是虎豹，而是狐狸、野猫这种小巧且有耐力的动物，马贼首领既然叫做沙漠之狐，求生的能力还是有的。
有时候，你还是要相信专业人士的选择。
李斌、王双全内心惶惶，见骑马的向前走去，自己也没得选择，只好奋力跟上。
杨幺见沈约望来，并无什么埋怨，只是道：“沈先生若成为水寨统领，只怕要比杨某强上百倍。”
轻叹一口气，杨幺道，“等贵贱，均贫富，想着让天下变成不让人厌恶的模样。这些事情，杨某遗忘很久了。”
沈约凝望着杨幺，缓缓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2k小说
杨幺一怔，感觉沈约若有所指。
沈约招呼道，“走吧。”
石驼没有乘坐马匹，却是无动于衷，他亦是向着完颜烈离去的方向，走的仍是不急不缓，沈约、杨幺跟着他的频率，知道这个沙漠的石驼，最懂得存活下去的方法。
恐惧之下，仍能保持冷静、节省体力，正是大智慧的做法。
众人行进一段距离，回头望去，就见方才那个沙丘顶尖似在微微颤动，不多时，有金光从沙丘顶铺了下来，颇为艳丽。
可众人却无法欣赏那种景色，知道那更像死亡的召唤——因为无数蝎子过了沙丘之顶，顺沙而下。
那些蝎子，居然在跟着他们的行踪？谷
完颜烈虽然策马在前，却不急奔，因为若没了沈约，他知道单凭自身之力，绝对破解不了香巴拉之秘。
石驼望着前方仍旧可见踪影的完颜烈等人，突然道，“沈先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约立即道：“请讲。”
石驼缓缓道，“沙漠中，马儿和骆驼是不同的动物。”
他这几乎就是废话，指鹿为骆驼的事情，赵高也没做过。
杨幺却醒悟道，“因此骆驼慢行，马要疾跑才对。”
石驼微微点头，“沈先生的同伴如是骑马，最好还是快些跑，不然绝熬不过日晒的消耗。”
沈约皱眉道，“石驼，我想请教你一件事情。”
杨幺暗想，这时候还能客客气气的，也就眼前这两人了。
石驼“嗯”了声。
沈约沉思道，“马和骆驼的确不同，因此据我所知，马贼在沙漠虽然很强悍，但他们打劫的附近，多是有水源的。”
石驼微有犹豫，终于点点头。
“可看沙漠之狐他们所带的食水，若是也考虑到马儿的饮水，感觉若是奋力狂奔，最多也是一日的储备。”沈约分析道，“按照他们的稳妥，说明他们本来是一天可以到达绿洲……或者最少可到有水源补给的地方。”
杨幺暗自点头，心道沈约说的极有道理，这些马贼看起来彪悍，可绝对也为自身考虑，马贼在沙漠中打劫，也需要补给保全自己，才有力量去打劫的。
若说沙漠之狐不给自己留后路，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石驼没有点头。
沈约说出关键，“但阁下却说有三天内，绝无水源可用。”
石驼缓缓道，“我们已经走了一天，而且走路和有马完全是不同的算法。我们若是有马，而且不惜马力，是可以在一天内，冲至那水源的位置。”
“因此水源在西北？”
沈约询问时见石驼点头，随即道：“可沙漠之狐却在向西南的方向行进。”
石驼默然片刻，“我不是沙漠之狐。”
他的意思自然是——他也搞不懂沙漠之狐为何南辕北辙。
杨幺突然道：“沙漠之狐难道是想绕过那群蝎子？”
说话间，他回头望去，蓦地露出讶异之色。揉揉眼睛，杨幺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终于道：“蝎子不见了？”
众人回头望去，就见到本是亮金色的蝎海居然恢复到沙漠本来的面目！
方才他们还看到数不尽的蝎子过了沙丘，向他们的方向蔓延，但蝎子竟然不见了？
这简直是奇迹一样。
甚至可说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王双全诧异道，“怎么可能，方才我还看到那些蝎子。怎么片刻间就不见了呢？”
沈约注视曾经出现蝎子的沙海，沉吟不语。
“难道……我们看到的是海市蜃楼？”
杨幺讶异道：“听说在沙漠，经常会出现一种幻相，看起来像是真的，却是虚的。也就是说，有人看到前方会有绿洲，但拼命爬去，绿洲却是遥不可及……”
1503节 自有主见
杨幺多数的时间在水寨周边活动，在这以前，从未见过沙漠。
但没吃过猪肉，总是听过猪这种生物了。
在水寨的时候，杨幺身边着实有一帮奇人异士，和他说过沙漠的诡异玄奇，所以他倒听说过海市蜃楼。
见沈约似有所思的样子，杨幺还是谦虚道，“我这只是道听途说，不知道先生有什么高见？”
沈约不等回答，石驼已斩钉截铁道，“绝不是海市蜃楼，能让沙漠之狐惶惶逃命的蝎子，绝不是假的！”
沈约赞同石驼的说法，能让商队闻风丧胆的沙漠之狐，一定有他独到的本事，如何会畏惧什么幻影。
可如果蝎子是真的，那难以胜数的蝎子如何会在片刻间，突然消失不见呢？
李斌、王双全都露出畏惧的神色。
“这不是世间的蝎子。”王双全诺诺道，“这是妖魔控制的蝎子，因此才能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斌微微点头，对此深信不疑。对于迷信的人，只有神神鬼鬼才能让他相信。
杨幺突然道，“先生可还记得洞庭湖底，酆都判官突然召唤出的那些阴兵？”
沈约喃喃道，“你想说，这些蝎子和那些阴兵一样？”
洞庭湖底，那些阴兵倏然出现，却能散化凝聚，源源不绝的进攻岳银瓶和林逸飞。
当初他沈约加以镜观，就发现那些鬼怪是真正的实体，可以碎裂重组！
洞庭湖下鬼怪重组的技术，比起暗界甚至更胜一筹。
那时鬼怪和酆都判官体内，有着奇特的暗线相连！
杨幺触类旁通的能力不差，立即从突然消失的蝎子想到那些碎裂重组的阴兵。
这是类似的技术？！
有人用高科技形成了这些蝎子，然后在某一刻，又让蝎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杨幺沉声道：“我感觉蝎子和阴兵都是类似的情况。”
王双全以为懂了，忙道：“是啊，是啊，传说中，这些蝎子，是被冥王……”他说到这里，突然摸了下嘴唇。
沈约意识到这是遮掩的举动。
人在孩童时期，因为天真不知掩饰，说谎后会下意识的掩口，但成年了，这种动作就不太明显，演变成摸嘴唇、或者摸摸鼻子的身体语言。
王双全在掩盖什么？
杨幺显然也看出这点，慢悠悠道：“传说中，冥王最恨撒谎之人。”
王双全立即道：“我没有撒谎，我只是怕……”
“怕什么？”杨幺追问道。
王双全略有迟疑，石驼已道：“他怕冥王将他收入有进无出的永劫城！”
沙漠炎热，王双全看起来尽是冷汗，吃吃道：“你也知道永劫城的事情？”
石驼喃喃道，“我知道，却没见过。”
沈约一直盯着蝎子消失的地方，终于扭头向完颜烈的方向望去，完颜烈等人消失在一个巨大沙丘之后，见不到人影。
李斌早想追上去，可见众人止步，又不敢单独行动，见沈约有所反应，立即道：“沈先生，我们快走吧，不然……他们会等的心焦了。”谷
他心焦的是担心赵佶这些人不等。
忠诚益发的罕见，他李斌对赵佶忠诚，更像是一种奴性作怪，可他内心还是知道，有时候，绝对的服从不见得会换来绝对的活命。
杨幺一针见血道：“你怕你主子抛弃你？”
李斌吭吭哧哧的没有回应。
沈约喃喃道，“你不用担心，颜烈那个老头子只要不死，还是会等我的。”说着举步前行，潜台词就是，完颜烈如果在等，赵佶怎会擅自离开？
李斌赔笑道，“那是、那是。沈先生和那个老头子可说是忘年之交、肝胆相照。”
沙漠的光照如同蒸笼般，将人体的活性一点点的蒸出来。
没了完颜烈的束缚，李斌感觉沈约好说话，着实多喝了几口水，但爬上完颜烈等人消失的那个沙丘的时候，他也近乎精疲力竭，一个站立不稳，顺着沙丘滚了下去。
他失力，更是因为失望。因为他在沙丘之上，根本看不到完颜烈等人的踪影。
见沈约立在他们的面前，李斌痛哭流涕，一把抓住沈约的裤腿，“沈先生，如今可怎么办呢？”他的内心满是绝望之意。
沈约看着远方的天际，也有些意外，不解道：“无论如何，完颜烈都不应该丢下我们的。”
石驼喃喃道，“人是经不起考验的。”
杨幺皱眉道，“先生，我觉得你说的没错，完颜烈要找香巴拉，就绝对不会丢下你。难道说……他们有什么意外？”
沈约看着地上的蹄印仍旧一路向西南延伸过去，看向石驼道：“西南的沙漠，有活路吗？”
石驼摇摇头，“我常年领队，走的始终是兴庆府、孔雀洲、坤闾的西北一线。”看向西南，石驼缓缓道：“听祖辈说……西南那里均是无尽的沙漠，根本无可能有人往西南行进，还能存活下来。”
沈约知道石驼这些人局限于工具和认知，只安于眼前的日子，不会对这些未知领域加以探索，是以一无所知也正常。
“蹄印混杂，但都在一路。这说明颜烈他们始终只是在追踪沙漠之狐的蹄印。”
沈约缓缓分析道：“颜烈恐怕认为……沙漠之狐有保命之法，跟着他，不会有错。”他不等说完，蓦地眉心微动，反身又上了沙丘。
众人纷纷跟随，哪怕李斌也是拼死爬了上来。
远处有尘土微扬，随即看到一点黑影，黑影慢慢变大，不多时，沈约皱眉道，“是完颜希尹。”
众人大奇。
杨幺更是道，“他怎么会从我们后面赶来？”其实他说的多少有些偏差，完颜希尹所走的路径，和他们前来的路径并不完全相同，可无论如何，完颜希尹先发后至的举动，也让众人啧啧称奇。
小书亭
完颜希尹也看到了沈约一行人，纵马上了沙丘道，“终于找到你们了。我们的人在那个方向。”
他伸手向自己来路指去。
不等沈约发问，完颜希尹问道，“你们方才看到那个城池了吗？”
沈约反问道，“什么城池？”
“永劫城！”完颜希尹立即道。
石驼和王双全都有些惊异的样子。
沈约缓缓道：“究竟怎么回事？”
完颜希尹解释道：“我们一直在追踪沙漠之狐的行踪，那个颜烈老先生认为沙漠之狐绝不会走死路。可在中途时，我们突然看到远方现出一座城池。城池内有树，有草……”
1504节 奇特的猛兽
沙漠中，有树、有草，就意味着有生命，也可以活命。
完颜希尹虽是在北方草原长大的，但明白沙漠中也不会脱离这个道理。
杨幺清醒道：“永劫城是不是海市蜃楼？”
完颜希尹居然也知道“海市蜃楼”这个概念，沉默片刻，“我不知道。”
沈约看着完颜希尹的来路，“你提及永劫城，多半是沙漠之狐带人向着什么永劫城的方向行进，因此颜烈也准备跟着那些人？”
没了沈约，完颜烈当然对队伍有着绝对的掌控能力。
完颜希尹点点头，“可那个城池随即就不见了。”
沈约暗想，那应是他们这行人在看消失的蝎子的时候？
城池一闪就逝，是不是像诱饵一样，让你看到了去追踪？
沈约这般想的时候，还是道：“但那些马贼应该还是奔着城池的方向，而你们也一路追踪，中途发生了什么意外？”
完颜希尹诧异道，“沈先生怎么如同亲眼所见般？”
沈约淡然道，“你突然离开队伍，说明遇到了难题不能解决，你过来找我们，就是想征询我们的建议。若非如此，你何必赶来呢？”
完颜希尹叹道，“先生实在是个睿智之人。不错……就是颜烈让我来征询……”
他话不等说完，沈约倏然向远方望去，众人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神色各异。
有惊叹、有惶恐、有困惑、有沉吟……
一座城池赫然出现在沙漠的远方。
是南方！
看起来不远，看起来又像隔着天堑般。
城池高大巍峨，古朴非常，从他们的方向望过去，并不能看到城池的全貌，却可以看到城池内隐约的郁郁翠翠。
有绿色，就有植被；有植被，自然存在水源；有水源，就有希望。
城池一闪就出，像是亘古已存，但在远处驻留片刻后，缓缓消散，又如镜花水月。
沈约收回了目光，“那就是永劫城？”见完颜希尹点头，沈约说道：“先走吧。”
他举步向完颜希尹的来路行去。
杨幺自然跟随，石驼默默不语，可终究移动了脚步。
沈约发问道，“你如何知道城池的名字？”
完颜希尹沉声道：“这就是我回转的原因。我们在追踪马贼痕迹的中途，本来混杂的马蹄痕迹突然分出两路。一路向西北，一路仍旧向着永劫城的方向，不过，沙漠上，却留下几具尸体。”
沈约不意外道，“想必马贼内部产生了分裂，有人坚持要去永劫城，有人却想尽快离开。因为意见不同这才有了厮杀，有人因此毙命？”
完颜希尹感慨道：“沈先生和那个颜烈所言如出一辙。”
沈约喃喃道：“想必向西北的人不多，向永劫城的人多些。”
完颜希尹微有扬眉，暗想你又知道？
“沙漠之狐还在掌控大局，会铲除不听他号令的人，是以去永劫城的人多，逃过他毒手的自然在少数。当初沙漠之狐不理会我们，匆忙离去，想必就是为了永劫城？”沈约推测道。
石驼突然道，“恐怕就是这样。”
杨幺反问道，“你如何能这般肯定？”
对沈约，他是真正的信服，对旁人，他很有怀疑的态度。
石驼悠悠回忆道：“我没有见过永劫城，也没有去过永劫城，可曾经认识一人，有见过永劫城，却有回转的经历，是以我听说过一些永劫城的事情。”
杨幺质疑道：“你不是说去过永劫城有进无出吗？”言下之意，既然如此，你如何听得到永劫城的事情？
石驼涩然笑笑，“他没去永劫城，所以没死，也就知道永劫城的一些事情，这很难理解吗？”
杨幺怔了下。
沈约清醒道，“去永劫城是因为贪婪？不去永劫城是因为恐惧？”
石驼缓缓点头，喃喃又道，“那人说了，当初也是突然出现了很多蝎子，让他们不得不转入沙漠深处，可蝎子突然不见，远方却现出了一座城池。他的很多同伴都涌向永劫城，因为传说中，城中有很多财富。但他却因为恐惧、以及惦念着家人，选择不去永劫城，而是离开了沙漠。”
默然片刻，石驼有些悲凉道：“结果就是，他的同伴都再无音讯，只有他活了下来。”
看向杨幺，石驼解释道，“今日很多蝎子的出现，让我不由不想，这些蝎子多半就是永劫城出现的前兆。因此我才想到……这位沈先生猜的不错，沙漠之狐多半早对永劫城有所觊觎，在躲避蝎子的同时，就在等待永劫城的出现了，是以他才会对我们不加理会。”
杨幺轻吁一口气，“原来如此，多谢解释。”
石驼沉默下来。
沈约点头道，“我觉得石驼说的很有道理，永劫城的名字听起来恐怖，可一定有吸引沙漠之狐的地方。可永劫城又一定很恐怖，是以让另外的一些马贼不想跟随沙漠之狐同往送死，他们因此产生了内讧。”
完颜希尹应和道：“颜烈也是这么分析的。沙漠中的尸体里，有个马贼还剩一口气，颜烈用一袋水做诱饵，吸引那人说出永劫城一事。不过那人实在伤重，只说出了城名，指向南方，却没有说出更多的事情，然后……就死了。”
轻叹一口气，完颜希尹喃喃道，“那人极重的伤势，不可能在沙漠独活的。”
“但那时候你们还是向西南的？”沈约问了句，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完颜希尹点头道，“不错。”
沈约默然片刻，沉吟道，“那时候颜烈想必要向南，但你们却不想？”
完颜希尹轻叹道，“不错，赛月公主要等你，赵佶也有这个意思，颜烈却说，马儿和骆驼不同，我们无法在沙漠中久候，去永劫城增加补给不是更好？他认为沈先生一定会同意他的想法。”
沈约暗想，完颜烈去永劫城不是为了补给，而是多半想着永劫城和香巴拉有关的。
爱好中文网
沙漠中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一个城池！
沈约给出的解释就是——那多半是利用了天柱山那批人开天辟地的技术！
永劫城既然和天柱山那些人有关，完颜烈怎会错过？
完颜希尹还在道，“不过颜烈见所有人都在坚持，终究还是妥协了，让我回转催你前行，和他们汇合后再做决定。”
1505节 步步危机
生与死，有时候不过是由于伊始的一个决定。
众人听完完颜希尹所言，暗想还决定什么？若想活命，自然趁着蝎子不见后，赶快离开沙漠，石驼都说永劫城有进无出，哪怕永劫城有再多的财富，若没命享用，又有何用？
李斌胆怯道：“沈先生，石驼说了，离开沙漠才能活下去的。一会见到那个老先生，他脾气暴躁，只有你才能说服他了。”
他对石驼故事中讲的那个人很是心有戚戚然，暗想这时候最正确的选择就是远离那个鬼永劫城！
众人多是赞同的神色。
沈约“嗯”了声，随即看向脸色阴沉的石驼，缓缓道：“石驼，你对永劫城究竟还知道多少？”
石驼盯着沈约道，“你想去？”
在场众人都是极为忐忑，他们深知这个队伍中能做决定的就是沈约和完颜烈。
沈约笑笑，“去不去都要先听听永劫城的详情。有的事情，不是你不听，就可以躲过的。”
他一句话似乎触动了石驼的心绪，石驼不再询问，低声道：“传说中、永劫城是个鬼城！”
众人凛然。
石驼随即又道，“在沙漠中，总是流传着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传说，永劫城就是其中的一个。”
看着远方的天空，石驼木然道，“传说中，沙漠中有个忽隐忽现的城池，就叫做永劫城，里面有个冥王掌管一切，在城里，不但有水源，食物，还有数之不尽的财富。只要找到永劫城，就可找到一生花不尽的宝藏。”
沈约暗想，都说财令智昏，若无极大的吸引，沙漠之狐也不会行此冒险的举动。
“但传说是传说，虽然有一些人看到过永劫城的影子，却始终没有人能证实此事。”石驼又道，“因为能从永劫城取得无尽财富的人，我从未见过。”
思路客
沈约喃喃道，“或许进入其中的，从未有出来的人？”
石驼默然片刻，缓缓点头，“或许如此，因此很多人都说永劫城有进无出。”轻叹一口气，石驼缓缓道，“我知道的、其实就是这些。”
顿了片刻，石驼补充了一句，“永劫城出现前，似乎会有大批蝎子出现。”
一个古老的地方，有着数不清的宝藏。
沈约听到这个传说，和古往今来的传说很是仿佛，可偏偏就是这种传说，更能激发人无尽的欲望和想象。
故事没有更改，因为世人的贪婪，也从未有过改变！
众人跟随着完颜希尹前行，完颜希尹一直低头看着来时的蹄印，渐渐的，完颜希尹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前方看起来仍旧是无穷无尽的沙漠。
李斌又有些忍耐不住，问道，“还有多远呢？”
完颜希尹突然勒马，翻身下马，茫然四顾。
杨幺不由道，“你在干什么？”他蓦地发现，前方突然没有了蹄印。完颜希尹就是停在蹄印的尽头。
完颜希尹握紧拳头，虽在炎热的沙漠下，脸色却是有些铁青冷然，“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杨幺内心有些忐忑。
“颜烈和赵佶他们都不见了。”完颜希尹嗓子有些沙哑，眼皮不自主的跳动。
杨幺才明白过来，“你是说他们在这里等你？这怎么可能？”
因为这里除了完颜希尹的马蹄印外，再无第二人骑马的痕迹，杨幺清楚的记得，颜烈他们有五匹马的。谷
完颜希尹神色迷惘中带着困惑，“就是这里。”环顾四周，完颜希尹肯定道，“我没有记错，就是这里！”
杨幺干咳道，“我想你可能记错了，这左近，不但没有马蹄印，还没有尸体！”他也是心细之人，听到完颜希尹的叙说，记得颜烈等人产生分歧的地方，有几个死了的马贼。
人可能会移动，但尸体不会的！
完颜希尹怔了下，低头看向地下，一双手轻微的颤抖，“是啊，是有几个死人的，而且，除了死人……颜烈他们本应该在这里等我们的。”
他的表情如同撞鬼般。
无论谁有了一件极为肯定的事情，却突然变的虚幻不实，都会变得极为惊诧不安。
李斌、王双全都有惶惶之意，李斌试探道，“兀室大人，这里没有人在的痕迹，也没有尸体，可能你真的记错了。”
“没有！”
完颜希尹额头上青筋都起，“我离开的时候，刻意记得这里的地形，也一直跟着自己来时的蹄印，蹄印到这里断绝，眼下的地形也和我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怎会有错？”
炎炎沙漠中，众人看着怒然的完颜希尹，内心均有寒意。
完颜希尹坚持自己没错，那颜烈那些人去了哪里？
死人去哪了？
蹄印又如何会消失？
所有人都感觉完颜希尹神志不清，可完颜希尹明明又是清醒的。
石驼欲言又止。
王双全提醒道，“很多沙丘是流动的，沙漠里的地形又都是仿佛的，初到沙漠的人很容易混淆这点，却因为脑海中的固有印象，坚持自己来过某地。事实上，那些人的确记错了。”
见众人都看了过来，王双全略有胆怯道，“我也是吃过这个苦，有时候也会混淆地形，就因为这点，始终当不了一个杰出的向导。”
他没有明说，可言下之意大家都听得出来——完颜希尹带错路了。
完颜希尹突然下马，伸手抢过了石驼手中的铲子，用力向沙地下方挖去。
他连挖几处，不到片刻就挥汗如雨，眼中绝望之意越来越浓。
沙漠仍旧是沙漠，其下仍是沙子。
沈约终于伸手拉住了完颜希尹的手腕，轻声道，“不用找了。”
完颜希尹抬头看到众人疑惑、甚至有些怀疑的目光，嗄声道，“你们不信我？”他本来始终风度翩翩，哪怕被黑山老妖抓伤后，也保持着儒雅的风度，但此时此刻，却有些疯狂之意。
只有如他的处境，才知道他为何会有些发疯、甚至明白他内心的恐惧。
沈约沉声道，“我信你！”
完颜希尹怔了下，紧紧握着铲子的手有些放松，眼中微有感激之意。
“我信你！”沈约重复一遍，言语中有极为坚定的力量，“但我方才检测过这地下，不像有埋藏尸体的样子。”
在完颜希尹失态的时候，沈约早拿出手机对地下进行了测算。
测算的结果是——这里的地下，没有任何尸体！
1506节 寻仇
事实证明，完颜希尹出了问题，而且是极大的问题。
沈约琢磨的时候，力图让完颜希尹冷静下来。
可这种情况，完颜希尹怎么冷静？他张口要说什么……
杨幺截断道，“沈先生信你，我自然也是信你的。可是……眼下，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完颜希尹顿住。
他深信自己没有问题，可事实却是，他说的事情和现实无法对上号，让他抓狂的正是——哪里出了问题？
杨幺看着有些抓疯的完颜希尹，暗自皱眉，转望沈约道，“沈先生，眼下怎么办？”
他们失去了颜烈等四人的行踪，补给多数还在那四匹马上。
李斌一旁建议道，“我们去前方继续找找？”他这是瞎子摸象之法，反正不管如何，摸下去再说。
石驼反对道，“怎么找？你如何从错误中找到正确？”
杨幺很是赞同，“的确，顺着找下去，很可能是在做着南辕北辙的事情。”
众人惶然。
无法去找颜烈等人？
那不找颜烈，他们的补给绝对撑不了多久，如今的他们着实进退两难。
沈约四下看了眼，缓缓道，“出现这种情况，有几个可能。一个就是……”本想说完颜希尹带错了路，可想着此人终究是金人翘楚，哪怕初至沙漠，恐怕也不会犯下这个错误。
长吸一口气，沈约缓缓道：“沙丘是流动的，的确会掩盖一些痕迹。”见完颜希尹要说什么，沈约缓缓道：“但这又是没有可能的，因为你来时的马儿的蹄印没有被掩盖。蹄印是戛然而止的。”
看着脚下，沈约道，“我们方才在此地留下的痕迹，眼下没有任何消失的迹象。”
在最慌乱的时候，沈约仍保持心细如发的观察。
完颜希尹握拳道，“正是如此。就是这点，让我想不明白。”
沈约缓缓道，“另外一种可能是……有人在你的来路上，做了一些改变。”
众人不解。
沈约解释道，“有人掩去马蹄的一段痕迹，制造另外一行马蹄印，误导我等走向另外一条歧路。”
众人骇异，李斌叫道，“这人为何这么做，我们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杨幺皱眉道，“先生，我知道你判断神准……”
“你有什么疑问？”沈约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径直道。
杨幺缓缓道，“要做到先生所言那般，很是费力，首先，他得有一匹马，极为隐秘的行动，二来，蹄印为什么到这儿截止，那人又去了哪里？总不会凭空消失吧？”
西红柿小说
“我暂时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沈约摇头道，“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倒可以想办法找到颜烈他们，只要他们还在原地。”
众人诧异。
完颜希尹忍不住道，“如何找到他们？”
他心乱如麻，虽然感谢沈约的信任，但一切对他而言，又实在和噩梦般，让他没有头绪。
沈约蹲下来，在地上画了一点，然后说明道，“这是我们方才所在的位置。”随即画出一条直线，指着线的终点道，“这是我们眼下的位置。”
众人一头雾水。
沈约随即又在西北方向画出一条弧线，“这是蝎子出现的地方。因为蝎子的逼迫，所有人那一刻都在向西南走动。”
然后又在南方标注一点，沈约分析道，“这是沙漠之狐看到的永劫城，是在南方，和我们方才看到的方向一致。”
王双全不由道，“不是说永劫城是忽隐忽现的，我们见到的城池是在南方，可马贼见到的城池……”
沈约截断道，“兀室大人方才说的是——马贼说出永劫城时，指向是南方。”
众人一想，果真是这么回事。
王双全心中暗想，都看出完颜希尹在说谎，他既然在说谎，那他方才说的那些，也可能大有问题的，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难道没有想到。
不过他性格懦弱，很多事情只能腹诽，却不敢说出来。
沈约盯着完颜希尹的眼睛，沉声道：“兀室大人，是不是这样？”
完颜希尹长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没错！”
沈约露出丝微笑，轻描淡写道，“可你却在我们的左后侧出现。”
李斌、王双全满是迷糊时，杨幺心中一紧。
完颜希尹怔住，看着地上的线条，明白沈约在质疑什么，在有限的时间内，如果径直回转，他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等候人的左后侧。
那一刻，他有天塌地陷的感觉！
沈约缓缓道，“你和颜烈商议后，立即回转找我等做决定，你说过，你们一直向着西南行进，按照常理，哪怕行进间出现曲线，你最多出现在我们左前侧。”
以出发点为圆心，沈约画了个约莫30度的弧度角，指着下方那条边道，“按照时间和路程估算，你本来应该是沿着这条边来找我等的。”
随即又以出发点为圆心，画了个超过九十度的角，沈约指着那角的另外一条边道，“但是你却沿着这条边的方向来找我们，我们如今走的也是这条边，这也是我们突然看到永劫城的缘故。因为永劫城是在南方，和我们的走向相若。”
看着惊错的完颜希尹，沈约缓缓道：“但在有限的时间内，你如何会走出这远的距离？我想骑马也不能！”
完颜希尹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终于明白沈约在听到那个马贼伤重身死后，为何露出奇怪的表情。那时候沈约特意问了下他们行进的方向。
而他完颜希尹的回答是，他们那时还在向着西南。
他或许在这个诡异的环境下失去了分寸，可沈约始终明明白白。
杨幺不由握住怀中短刀柄，沉声道：“完颜希尹，你如何解释这些异常？”
完颜希尹嘴角抽搐，死死盯着沈约所画的图形。
对他而言，沈约讲的清清楚楚，哪怕沙漠迷路，他本来也绝无可能偏差这么多的。
半晌，他终于抬头道，“不才不知如何解释。”无力的坐下来，对炽热的沙粒仿若没有感觉，完颜希尹喃喃道，“我真的无法解释。”
他这时候才发现，自身的确疑点重重，可奇怪的是——他始终没有意识到这点。
为什么？
1507节 玩个游戏
完颜希尹内心困惑中还满是惊悚，因为他在未听沈约分析前，根本没意识到问题。
但在沈约解释完后，他自己都在怀疑自己。
突然看到面前伸来了一只手，完颜希尹抬头望去，见是沈约向他伸出手来，完颜希尹苦涩道：“抱歉，我辜负了阁下的信任，但我真的无法解释。”
沈约拉住完颜希尹的手，拉他起身道，“我信你！”
这是他第三次对完颜希尹这般说。
天蓝蓝，万里无云的样子。
洁净的天空，不会因为乌云而改变。
你哪怕经常看到乌云变幻莫测的无常，却不应该忘记天空的始终如常。
完颜希尹鼻梁微酸。
建立信任不容易，毁去却不过是顷刻间。
完颜希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伊始的时候，沈约说信他的时候，他有感动，可也有迟疑。
信任不是说说而已，他完颜希尹很难信任一个人的。
但此刻看到沈约真诚的表情，完颜希尹却发现在尔虞我诈的人生中，有一人在这种时候，还选择相信他，实在是他此生幸事。
有些人一生中，也得不到这种信任。
杨幺缓缓松开怀中的刀柄，内心微有惭愧。直觉中，他认为完颜希尹不像演戏，可理性又让他握刀。
人本来就是矛盾的所在。
“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偏差？”李斌终于看懂了沈约画的是什么，也想明白沈约在说什么，此刻如蒋干般发问。
他是真的事后也不知。
沈约喃喃道，“我也不太肯定。”
杨幺心想，你这么说，是有所猜测吗？
沈约随即道，“如果我的测算没有错误的话……那颜烈，赵佶他们四人，就应该仍在我们的北方。”
他在地形画出一点，落在那个30°角的弧线上。
杨幺不由叫绝。
很多事情看起来很茫然，但在沈约的分析上，昭然若揭。
完颜希尹是领他们走到错误的路线上，可按照常理，颜烈他们仍在正确的途径上。
只要清楚明白自身的处境，重整旗鼓，奔向正确的目标并不难。
分析地上的地形，杨幺赞同道，“那我们向北去找他们？”
“不用了。”沈约摇摇头。
众人均怔。
蓦临绝境，众人虽然忧心忡忡，可对沈约的信任有增无减，谁都认为沈约会去寻找同伴，可沈约居然决定放弃同伴？
沈约随即道，“如果我没有算错，颜烈他们……可能会走到我们面前的。”
众人一听，暗想如果真如你沈约所言，那你就是神了。
杨幺皱眉道，“谁都难想那老头子究竟在想什么。”潜台词就是——沈约恐怕也想不到。
思路客
沈约淡淡道，“不但我会计算时间和路程，颜烈也会。按照正常的时间和路线，这时候，我们本来当和颜烈汇合，但我们仍旧没有出现，颜烈一定知道我们出现了意外。”
“他会回转查探我们的情况吗？”李斌问了句，暗想圣上如何耐得住这般操劳？
沈约沉默片刻，“颜烈是个有主见的人。”
杨幺跟随沈约的思路分析道，“他不是为别人解决意外的人。”他说的含蓄，事实其实是——完颜烈本不会理别人的死活。谷
完颜烈到如今，对这些同伴还客客气气的，绝不是因为他的好脾气，而是因为沈约。
“那他会怎么做？”杨幺试图代入完颜烈的想法。
沈约笑笑，“他一定会去永劫城！”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完颜烈。
财富什么的对完颜烈没有诱惑，完颜烈的目标就是香巴拉！
永劫城和香巴拉有联系，完颜烈不蠢，想必也会想到这点。
杨幺虽不太肯定沈约如何做出这个判断，可顺着沈约的想法，倒不难得出另外的推论，“颜烈他们要去永劫城，就要南下，我们正在他途径的路上。”
沈约微微点头。
“但或许有偏差。”
杨幺看着地形，“我们应该在高处守望才对。”
沈约笑笑，“你想的很周全。”
烈日下，石驼做了个简易的防晒地点，众人躲避其中，众人等了近半个时辰，沈约、杨幺轮番观察北方的动静。
等到沈约下了沙丘后，李斌又道，“沈先生，我们难道要一直等下去？为什么不主动去找他们？”
沈约的表情又有些奇怪。
杨幺突然呼唤道：“永劫城！”
众人举目望去，就见到所见沙漠的尽头，再现出那座高大巍峨的城池。
沈约轻吁一口气，“不用等了，我们去永劫城吧。”
众人都有些意外，李斌更是焦灼道，“那怎么可以，沈先生，要财富，圣上只要重掌帝位，你可说是居功至伟，要什么财富不可得？再说赛月公主……”他话说半截，意犹未尽，可自知不用再说下去画蛇添足了。
在教坊的时候，李斌虽然还有幻想重回汴京辉煌的时候，可知道那多是梦想，但这一刻，他却知道一切都有实现的可能。
若非如此，他如何会拼命维护赵佶？
有时候，赌一次，就是赌一生。
沈约盯着李斌，“你很想帮助赵佶？”
李斌用力点头。
沈约淡淡道，“如果这般，你更要前往永劫城的。”
“为什么？”李斌吃吃道。
沈约露出丝略显无奈的笑，“因为我没有想错的话，颜烈他们四人，此刻恐怕已经近了永劫城。”
他不是猜的，而是脑袋中闪过了完颜烈、赵佶、诗盈和晴儿立在永劫城前的场景。
那时日头西转。
从时间点来看，完颜烈本来不可能在这个时间到达永劫城，唯一的解释就是……
看向完颜希尹，沈约淡然道：“我到如今才想到完颜烈为何会妥协，让你前来找我们征询意见。”
完颜希尹迟疑道，“我不明白。”这段时间，他内心是煎熬的，也感受到旁人质疑的目光。
他问心无愧，但他的行为的确不可理解，他自己也不能理解。
所有的一切，超越了他的认知。
沈约淡淡道，“完颜烈不是妥协的人，在看到永劫城的那一刻，就想着一定要去永劫城，他不会考虑任何人的想法，包括你我。他故意让你来找我，不是说在等我，而是通知我，他已然赶往永劫城。这就是我们始终等不到他们的缘故。”
沈约看向南方那如梦如幻的城池，“颜烈他们在你离开后不久，就在向永劫城进发了。”
1508节 分组
人类的历史中，民主不过是强权施舍给弱者的一点儿口粮。
饿得死，但绝对撑不到。
哪怕耶稣都说只能听他一个人的话，西方所谓的神都是如此专横，民主属性可见一斑。
众人听到沈约所言，均是沉默下来，他们知道完颜烈绝对能干出这种事情。
诗盈等人或许会反对，但完颜烈有一百种方法让他们顺从。
沈约不是看坏完颜烈，而是将他看的好一些，这才会在此等待了半个时辰。
看向茫然的众人，沈约缓缓道：“很多事情，无法避免。”
完颜烈如此，他沈约何尝不是如此？
从琴画书棋到因缘石，再到这荒无人烟的沙漠中出现永劫城，他沈约一步步靠近天柱山那批人的目的。
那也和九州之王的目的相关。
这本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接近了目标，他如何能回避？
看向在场其余众人，沈约沉声道，“我只能面对，但你们可以离开。我们会将食水尽可能的分给离开的人。”
然后他沉默下来。
众人亦是沉默，明白沈约的意思——他们还有选择，离开沙漠、获得活命的机会。进入永劫城后，沈约也无法保证什么。
杨幺舔舔干裂的嘴唇，最先道，“我跟着沈先生。”
完颜希尹犹豫下，“我需要找到真相。我也会跟随！”
石驼看向南方许久。
沈约轻声道，“石驼，多谢你的合作。你是个有能力的人，你可以和你认识的那个朋友般，活的很好。”
石驼默然半晌，“他不是我的朋友，他没有朋友。”
众人咀嚼着石驼的这句话，只感觉其中有着太多的故事。
石驼喃喃又道，“他活的其实也不好。”本看来干涸的眼内，渐渐有光亮闪动，石驼看着沈约道，“我活的也不好，我跟你走。”
他说的东一句、西一句的，让人摸不到头脑，沈约默然片刻，“到了永劫城，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石驼低语道，“但这次，我终于会知道了。”
众人明白了石驼的选择。
王双全看了眼李斌，李斌立即道，“我要跟随圣上。兄弟你……”王双全有些胆怯的看向北方，不等再说什么，北方突然有尘烟飞起。
众人见状，第一个念头就是沈约猜错了，赵佶等人来了。
沈约却道，“不是赵佶他们。”
为什么？
众人心中都有这个疑惑，他们每次都见沈约猜的奇准，偏偏他们要等到沈约解释才明白。
沈约解释道，“赵佶不擅长骑马，看那烟尘，马儿跑的极快，赵佶他们怎么会骑的如此迅猛呢？”
众人恍然。
杨幺登上沙丘向北望去，片刻后道，“好像是马贼。”
众人纷纷上了沙丘，就见到远处有一匹马儿快若流星般向他们这个方向冲来……
若非马贼，也实在难有这种敏捷的速度。
杨幺随即惊诧道，“他身后是什么？”
众人这才发现，在马儿之后，有个黑影在追着那匹马。
那黑影周身黑色，像是豹子，又像是狮子，但无论狮子还是豹子，看起来都无法比那个怪兽凶猛迅疾。
马儿却像跑到精疲力竭，马背上的人也是口吐白沫，但他看到了沙丘之上的众人，竭力嘶叫道，“救命，救……”
王双全等人早准备跑路，暗想我们如何救你，那究竟是什么怪物。
呼喊蓦地变成了惨叫。
那黑色的怪物四肢发力，倏然跃到马背上，一口咬到马上那人的脖颈，然后和那人一起滚落沙尘。
众人内心剧烈的一跳。
兔死狐悲，那人的死，似乎也预言着众人的结局。
惨叫声随即变成呜咽，马上那人落马后本来手脚还在挣扎，可不到片刻的功夫，手脚就无力的垂下来，没了声息。
马儿受惊，向众人的方向跑来，似要寻求依靠。而怪兽却拖着死人的尸体，向众人的方向望了眼，背向而行。
众人目睹这惊人的一幕，都是背心发凉。
杨幺虽然自负身手，可想着方才那怪兽的攻击速度，也是暗自心惊。
沈约皱着眉头看着惨剧，内心升起别人没有的困惑。
短短两日，他对沙漠有了深入的了解，亦知道在沙漠中生存的动物，自然都有它独到的生存技巧。
可毫无例外，所有动物的皮肤都是粗糙、干燥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要尽量抵抗日晒和减少体内水分的流失。
沈约叫不出方才那怪物的名字，却看到那怪物双眼晶亮，皮毛甚至有光滑油亮的感觉，这样的一个生物，如何能在沙漠中存活下来？
beqege.cc
靠吃人，它绝对无法活的这么惬意。
马儿跑到众人的面前，轻声嘶叫。
被人类驯化的马儿，总是要找到人类才会有种归属感。
石驼看着那匹马，突然道，“死的是沙漠之狐手下的四当家，他叫做小旋风。”
沈约也看向那匹马儿。
马是好马，此刻满是惶恐无助，马鞍上雕刻一个螺旋标志，倒很像旋风的模样。
“你见过他？”沈约转身向南走去。
石驼点点头，“这人马术很好，选的马儿也是万中无一的良马，生平以马力纵横沙漠，不想会死在这里。”
沈约喃喃道，“他若是马术不好，也逃不过沙漠之狐的追杀。”
杨幺醒悟过来，“先生是说，他是和沙漠之狐决裂后，逃向北方的那批马贼？”
沈约“嗯”了声。
杨幺惋惜道：“那这人倒是运气不好。”见到沈约表情古怪，杨幺不由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沈约看着南方，“他不是运气不好，是所有人恐怕都是一样的结局。”
众人凛然，石驼的眼神变得空洞起来，似乎看到了什么未知的厄运。
沈约缓缓又道，“做皇帝的都有狩猎的习俗，你可知道做皇帝的怎么狩猎？”
杨幺默然片刻，摇摇头。
完颜希尹却道，“天子狩猎，一方面是个人爱好，另外一方面却是向旁人展现他的统治力量。”
见沈约微微点头，完颜希尹又道：“通常的狩猎，都是士兵对草原中的野兽进行驱赶，择选大些的猎物供天子射杀。”
说到这里，完颜希尹没来由的一阵心悸，他想到了什么，却无法说出来。实在是这个念头太过狂妄、血腥，哪怕他完颜希尹见多识广，一时间也无法接受。
杨幺却举一反三，醒悟道，“沈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就是猎物？暗中有人驱赶毒蝎、野兽逼我们向南，就是要将我们驱逐到冥王的面前，供他……虐杀吗？”
1509节 必死一个？
人类以为的实景，很多不过是转瞬即逝；众人觉得如同海市蜃楼的永劫城，偏偏真实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日转西方，渐渐落入地平线那侧。
落日余光撕出天边腥红的血色，照在众人身上，却拖出道黑长的影子。
除沈约外，众人多是疲惫不堪。
见到永劫城就在眼前不远的时候，却无人欢呼。
沈约没有回答杨幺的问题，但答案却沉甸甸的压在众人的胸口。
完颜希尹知道杨幺说的大有可能。
有些动物通人性，但有些世人却有着极为卑劣的兽性。
在他为辽人做事的时候，就亲眼看到辽人所谓的“打草谷”。
何谓打草谷？
那就是说辽主对边境守军不发军粮，但授意那些守军掳掠屠杀无罪。是以那些守军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到国之边境处，掳掠百姓，当百姓如动物般。
越是自认为掌控一切的人，越能干出丧心病狂的事情，因为他对自身创造的秩序，开始麻木、深恶痛绝。
众人都看着沈约。
沈约看着古老的城门，如同食人的血盆大口般，终于说了句，“这恐怕是最后离开的机会。”然后他走进了城门。
永劫城很是古朴，却也异常整洁。
街道纵横，都是大块的青石铺就，踏在其上，让人有种安宁的感觉。
长街周围，居然有木制的房屋。
空气清凉。
微风吹过来，让人很难想象这居然是在沙漠之中。
众人虽然心情沉重，可进入其中，都不由精神振作。
石驼却喃喃道：“鬼城，是鬼城。”他在沙漠中磨练的一双眼睛，总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危机。
杨幺微吸一口气，跟紧沈约道，“沈先生，这里实在邪门。”
沈约“嗯”了声。
杨幺随即道：“沙漠中不可能有这么干净的城池，整日风沙，哪座城池都应是沙尘铺路。”
沈约笑笑，“你看的很仔细。”
杨幺得沈约夸奖，倒有些开心，“这看起来却像是一座新建的城池！”
沈约再次点头，他到了一个三叉路口，鼻翼动动，选择向左手的方向。
“沈先生，我们应该先找到圣上。”李斌喏喏又有些期待道。
杨幺冷冷道，“沈先生就是在找你的那个狗皇帝。”
李斌不由道，“你怎么知道？”
前方有水声传来。
众人都不由加快了脚步，随即就听到一个宏亮的声音，“沈约，你来的太晚了。”
说话的，赫然就是完颜烈。
完颜烈居然站在一个喷泉前。
在这个年代，说喷泉是有些超前的用语，但沈约只能这么形容，一道泉水从一个水池喷出，洒落在池中。谷
池水永无枯竭的模样。
这不就是现代风格的喷泉吗？
众人见到那喷泉时都是一声欢呼，李斌见到赵佶就在左近，却还是先冲到池水中猛灌了几口，这才跪到赵佶的身前，痛哭流涕道：“圣上，微臣几乎以为见不到你了。微臣苦苦哀求沈先生，他算定你会在这里，我们这才赶到，不想真能遇到圣上。”
在别的事情上，李斌或许不行，但在叙说忠心因果上，他倒是轻车熟路。
赵佶显然是和李斌一个系统出来的，不由抹了下眼角道，“朕也几乎以为看不到爱卿了，颜老先生要来此，朕本来不想……”
见完颜烈横过来一眼，赵佶忙道，“但朕想着颜老先生谋略过人，定有奇谋，这才跟随。赛月还一直念叨着沈先生，如今总算盼来了沈先生。看来沈先生和颜老先生真的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他这般叙说自然是春秋笔法，削削减减，只表自己想表之事。
当初完颜希尹一离开不见踪影后，完颜烈立即让赵佶、诗盈和晴儿前往永劫城。赵佶很是意外，可见完颜烈杀气腾腾的样子，着实不敢忤逆。出奇的是，诗盈居然也没有抗争。
赵佶来到永劫城，极为忐忑，完颜烈却说沈约一定会来，赵佶内心不信，但见到沈约等人赶到的时候，还是喜出望外，可怕自己抛弃沈约一事被爆，主动表示自己的无可奈何。
这是他在金人的地盘学得的示弱之法。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可到了永劫城，看似脱离了沙漠绝境，赵佶感觉自己和皇帝的位置越来越近，也和李斌般，悄然的改变了称呼。
当然了，提及“朕”的时候，他尽量让语气少些威严，多些点醒。这就如流浪者带块名表般，想让人看到自己昔日的尊严，却又因为如今的不堪、羞于向人宣示曾经的美好。
沈约笑望完颜烈道，“不是我来的晚，而是我把你想的太好了。”
完颜烈不理会沈约的揶揄，淡然道，“我从来就不是个好人，请你记住这点。”
众人都赶到水池之前，纷纷灌水入肚。
杨幺居然能忍住渴意，先用水囊装满了水，然后奉到沈约面前，真诚道：“沈先生请用水。”
一路行来，沈约喝水最少，很多时候，不过是意思意思。
杨幺看到眼中，内心着实钦佩。
生死关头，方现人之本色，他杨幺着实看过不少英雄豪杰，可如沈约般，平静面对生死之人，他亦是第一次看到。
沈约知道杨幺一番好意，接过水囊，才要饮水，感觉到完颜烈正看着自己，心中微动，突然闭上眼睛。
ddxs.com
片刻后，沈约脸色改变，才要呼喝什么，可见到众人的情况时，倏然收声。
杨幺察觉到不对，低声道，“怎么了，水中有问题？”
沈约没有回应，但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杨幺身躯僵凝。
完颜烈却扬声道：“水中真的有问题？”
完颜希尹本凑到池边喝了两口水，闻言将含在口中的那口水喷了出来。
儒雅究竟刻入他的骨子里，让他在大多时间都能保持风度，他没有和李斌、王双全等人般，如同恶狗抢食的喝水，但终究还是喝了一口，听到完颜烈所言，内心大寒。
沈约默然。
赵佶大骇，他来的早，喝水也喝得最是欢畅，直到此刻才听到水中有问题，如何能够不急？
“颜老先生是在说笑吗？”赵佶焦急道。
完颜烈淡淡道，“我其实不知道水有没有问题。”
赵佶才吐出一口气，可随即差点噎死，因为完颜烈已道：“但沈约不喝，这水一定是大有问题！”
1510节 牺牲谁？
水池中的喷泉带来的清凉，吹到众人身上，化作寒意。
日头已落。
黑夜降临。
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赵佶更是冲到沈约的面前，握住沈约的手道，“沈先生，这水究竟有没有问题？朕……和赛月都喝了啊。”
诗盈初见沈约的时候，眸中有丝喜意，可随即就垂下螓首。
听闻水有问题，诗盈微有悸动，可表现的和父亲绝不相同，最少她没有那么焦灼。
有时候，尊严是比死亡更需要考虑的问题。
沈约看到众人的焦虑，缓缓道：“或许是我多想了，水肯定是没毒的。赵先生喝水很久了，不是还没有问题吗？”
赵佶轻吁了一口气，“原来如此。倒吓了赵某一跳。”
人类的称呼和人性一样，都有变色龙的属性，不同阶段，会展现不同的谦卑或傲慢。
“是啊，赵某喝水一个多时辰了，并没有什么不妥。”
看向晴儿，赵佶为求稳妥问道，“晴儿，你感觉怎么样？”
晴儿怯生生道，“我就是有些饿。”说话时，肚子咕噜噜的叫。
赵佶心中更安，“是啊，有点儿饿了。”
那些喝过水的人都面面相觑，他们不像赵佶般自欺欺人，因为他们发现沈约始终没有喝水，杨幺亦是这般。
晴儿突然看向完颜烈，畏惧道：“你……好像进城以来，一直也没有喝池中的水。”
赵佶一凛，发现晴儿说的丝毫不错——完颜烈一直喝的是水囊中的水，对池中水丝毫未碰。
这本来是个不起眼的细节，如今想来，才发现若论老辣，他们远远比不过完颜烈。
远方蓦地大亮。
有道极亮的光柱射向了天空，竟似和苍穹接上一般。
众人不知所以，完颜烈已道：“沈约，怎么回事？”众人中，他独问沈约，因为他知道沈约才是真正能得到答案的人。
沈约看着光柱，半晌才道，“有指引，自然是招呼人去看看了。”
李斌颤声道，“那或许是个陷阱呢？”
沈约淡然道：“你不去看看，觉得就可以不看了吗？”
杨幺深明沈约之意，暗想从众人进入沙漠后，其实都在受某种力量暗自控制，那力量诡异且神秘，如今的光柱，就是那股力量在让他们汇聚？
他们若不听从召唤，这个古怪的城池中，说不定会冒出什么怪物逼他们就范。
一念及此，杨幺扬声道，“那就去看看！”
他当先行去，沈约跟随其后，众人虽有些犹豫，可终究还是决定一起。
“光柱似在城池正中。”沈约喃喃道。
杨幺暗自奇怪，心想沈先生倒是见叶知秋，只走了几条长街，就知道整个永劫城的全貌了？
他不知道沈约极为重视地形，从当初的巨人大厦开始，他总是留意自己处于什么环境中。
越近光柱，黑夜似被抹杀般，一切明亮非常，可反倒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当众人终于见到光柱的时候，都露出讶异之意。
光柱冲天，照得周围亮如白昼，亦让众人看到光柱周边的形状——光柱所在位置如同个阅兵场般，宽敞平整，光柱像是喷泉一样，从地底涌现。
暂时没人接近光柱，这就和神迹初现，少有人敢去亲近一样。
而广场的四周，有多条长街，除了沈约众人所现的那条长街外，居然还有七条长街通向广场。
而那七条长街，也陆续的有人走出。
片刻后，广场周围，竟然汇聚了百余人之多！
众人诧异，倒不想这个永劫城会聚集这些人，但人有从众心理，眼见周边都是同类，难免有喜悦安全之感。
突然有人叫道，“石驼。”
沈约等人向呼喊的声音望过去，就见到一个老者带着几个小伙子走过来，沧桑的脸上满是喜悦。
那老者呼唤着石驼，同时抓住了石驼的手，欣喜道，“你原来也到了这里，太好了，太好了。”
石驼却没有太多的激动，只是道：“这是李明德，我所在商队的一个最大商户。”
老者李明德怔了下，看向沈约等人，“这些人是……”
石驼简单道，“这是沈先生，在沙漠中遇到的。”
李明德忙拱手道，“沈先生，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人中龙凤，本如锥立囊中，李明德见一向冷漠的石驼居然还和沈约说得上话，自然感觉这人不是等闲人物。
沈约客气道，“还请老人家多多关照。”
他说话间，将周围的情况看在眼中，从另外七条长街中走出的人，有的漠然戒备，有的冷然防范，还有不少人如李明德般，遇到熟人打招呼。
进入沙漠的并非一个商队，却同时到了永劫城？
沈约想到这里，更是皱眉。
李明德却问道，“石驼，你怎么会来到这里？也是因为饿狼吗？”
石驼怔了下，“是狼在追你们？”
他一直以为蝎子出现是永劫城出现的前奏，不想有了差错。
李明德惊魂未定道，“是啊，自从龙卷风吹散了商队，我侥幸碰到了几个商队的人，还有未死的骆驼，本想离开沙漠，可必经之道却满是饿狼。我们无奈，只好先躲避恶狼，却一路向南走到了这里。”
ranwen.la
杨幺内心震颤。
李明德等人的遭遇看起来不同，实则和他们大同小异！
但这世上如何会有这般的力量，不但能操纵蝎子、怪兽，还能驱动沙漠中的群狼？
完颜烈冷笑道，“我还没听说过骆驼能跑得过饿狼的事情。”
李明德知道完颜烈是在质疑事情的真实性，解释道，“本来是跑不过的，可那些饿狼只是不停的在逼近我们，却又像……有灵性般，并不攻击我们……这才让我们……”
话未说完，一人冷冷道，“李老头，看来真的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李明德脸色微变。
有几人缓缓向沈约的方向逼来，如同披着人皮的狼般。
为首那人，脸色青冷，身形瘦削，脸上还有一道疤痕，从额头正中划到左耳，看起来触目惊心。
石驼说了一句，“石龙子，是沙漠之狐的手下。”
那有刀疤脸的人自然就是石龙子，看了石驼一眼，淡然道：“石驼，你一直是个向导，与人无争，我不动你，你也不要多管闲事。”
石驼并未言语。
石龙子随即指着脸上的刀疤道，“李明德，当初交手，你的走狗砍了我一刀，这笔帐，我还一直没有和你算呢。”
1511节 巧妙应对
这世上记人恩德的少，但记仇的却绝对不少。
或许这也是好人难做的原因，因为付出和回报从来不是正比例的关系。
石龙子一句话挑明了所有的恩怨，他是来报仇的！
李明德脸色如土，他身后的几个小伙子满是怒然，不过都没有说话。
沈约看明白一点——这个李明德多半是看到石龙子他们，这才选择向这面套近乎。
石龙子又道：“我石龙子素来是有仇报仇，恩怨分明，不相关的人，我不想碰，但和我有仇的人，我追到天边也要了却这段恩怨。”
完颜烈如看戏一样。
他当然不是被对方吓到，而是因为李明德和石龙子根本和他没有狗屁关系。
有关系的，他都选择坑死，没关系的，他更是不想理会。
石龙子本来就是向旁人在表明态度，见沈约、完颜烈一帮人并不说话，缓缓向李明德迈前一步。
李明德突然叫道，“你说的好听，有仇报仇、恩怨分明。我们也要养家糊口，凭本事赚钱有什么错？你们随便出现，就索要我们的全部财物，你让我们怎么活下去？”
石龙子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李明德见众人望来，更是道：“我们被逼无奈，这才请人保护。不错，你是被我请的护货的武师杨刚砍了一刀，但你呢？你随后不是杀了杨刚的一家，无论老少。”
周围的人不由都向石龙子投来厌恶的目光。
众人心中，终究还是有点儿是非标准。
做强盗，天生靠抢，不抢怎么生活？这在沙漠周边的人看来，反倒是天经地义，但祸不及妻儿，石龙子这般手辣，让众人难免腹诽。
石龙子已经准备出刀，突然向旁斜走一步，注目他脚尖所对的一人。
那人一身青衣，立在那里，如同条独狼。
没有能力，狼也无法孤独。
石龙子显然对那人很是忌惮，缓缓道，“独狼，你素来独来独往的，和我等井水不犯河水。”
那叫独狼的人没有回应。
石龙子又道：“我杀了李明德后，他的财物，归你所有。”
独狼仍旧没有回话。
可就是这种沉默，反倒让石龙子有些心慌的模样，他想对李明德动手，可又怕动手的过程中，独狼咬他一口。突然松开握刀的手，石龙子冷笑道，“李明德，今天我饶你一命。”
李明德很是意外，他身后的几个小伙子也是如释重负的样子，他们显然知道石龙子绝不好惹。
石龙子随即看向沈约，居然抱拳道：“这位先生，沙漠之狐请你过去说话。”
李明德等人露出讶异的表情。
沙漠之狐横行沙漠，商队众人闻之，无不胆寒，可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对沈先生这个年轻人客客气气的？
这个沈先生什么来头？
沈约不等回答，完颜烈已道，“沙漠之狐要说什么，就自己滚过来说好了，不用故作神秘的做大爷，我们不吃这一套。”
他蓦地这般回复，更让众人惊奇。
沙漠之狐在沙漠地带威名赫赫，几乎是沙漠中的王，可这个糟老头子居然敢对沙漠之狐公然不敬？
石龙子再次握刀，盯着完颜烈道：“你说什么？”
完颜烈看着石龙子颇有威胁的神情，淡然道，“你们自从入了城，就到处奔走，无非是想找到什么宝藏，你们这些鼠辈想和我们合作，还不够资格。”谷
石龙子手微紧。
完颜烈淡然自若，若对方只有一人，他说不定直接干掉了石龙子，何必废话，可他知道眼下的大敌绝非是石龙子，他并不想干掉石龙子，随即惹出一堆没必要的麻烦。
杀人，也是要讲策略的。
广场突然传来一声大响。
那大响声如同洪钟嗡鸣，倏然就撞到众人心口，让所有人立即停止了喧哗。
广场寂静。
众人四下去看，想要找到发声的来源。
完颜烈转头之时，石龙子却没有出刀。
这是个杀人的好机会！
可石龙子终究忍住杀人的冲动，因为当初他曾目睹过完颜烈一人放倒四个马贼的场面。
如今老头子故露破绽，是不是引他上钩，石龙子并不清楚。
沈约感觉这场架多半打不起来了，抬头看向了光柱，就见到光柱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光屏。
屏幕里有张人脸，那张脸看起来像个中年男性。
在现代，那不过是投屏中显示一张人脸罢了，极为常见，可在这个年代，众人见到此景，却多是惶恐。
有人已跪了下来。
他们没见过全息投影，自然也从未见过有人脸能漂浮在空中的存在，但这不是和传说中神仙显灵类似的情况？
传说中，神仙不都是浮在天上，高高在上的和世人对话？
一人跪下，三三两两的人跟着跪倒，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得到神的保护。
刹那间，广场跪倒了三分之一左右的人。
李明德也是颤颤巍巍的想跪，可见沈约一帮人仍旧站立，终于忍住了下跪的冲动。
完颜烈目光凛然，对沈约低声道，“这人拥有高科技，是天柱山中的一个？”他对这种视屏投影并不陌生。
沈约微微点头，也是这般想。
场面震撼，但他终于见到了天柱山那批人中的一个真人，对他而言，这绝对是跨越的一步。
xiaoshuting.org
屏幕上那人终于开口道：“欢迎诸位来到永劫城，我是冥王！”
一言落，广场寂静如死。
众人多是常在沙漠周边行走，或多或少知道冥王、永劫城的事情，可没有谁想到过——冥王就这么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且好像和他们差不多的模样。
无人回应，屏幕上那人倒不意外，接着又道，“今日将诸位聚集此地，其实是想和诸位玩个游戏。”
广场众人多是面面相觑。
杨幺却听出言下之意，暗想驱动毒蝎、怪兽、饿狼的神秘力量，居然是此人？
显然没人认识这个人。
屏幕上那人继续道：“这个游戏的规则其实很简单，只要诸位通过几关后，就可以安然的离开这里。”
广场中有一人站了出来，怒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我们这么说话？”
1512节 捷径非坦途
世人的心理多半是——我挖自己鼻孔是我高兴，但你挖我鼻孔，我就会不高兴！我是有挖鼻孔自由的！
虽然很多人是在世俗的约束下，可认为自己很是自由的大有人在。
一人出来怒骂冥王，显然是冲动让他如此，其实余众倒有半数和那人内心一个想法，只是多了些沉稳，不想做出头鸟罢了。
屏幕上的那人脸上不见丝毫怒意，只是道：“我不是东西。”
众人都是一愣，怒骂那人也是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屏幕那人道，“原来你不是个东西。”
有人跟着笑了起来。
那人轻声道，“我说过了，我是冥王，冥冥众生的王。”
怒骂那人怔了下，“你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能命令我们行事？你……”
叮！
空中传来清脆的一响，怒骂那人先是一怔，随即就爆了开来。
是整个人爆炸开来！
血肉横飞！
屏幕那人然后轻声道，“是的，我可以命令你们行事！因为不玩游戏的，就会像他一样！”
众人这才失声惊呼。
很多事情，不过发生在转念之间。
广场中怒骂那人本是马贼中的一人，平日就是飞扬跋扈，但他从未想到过自己会死的这么突然。
叮的声响后，他倏然炸开，可在炸开前，他显然只有错愕不解。
惊恐留给了广场中其余的人。
众人倒也见过死人，可从未见过有人死的如此离奇惊怖。
人怎么会炸开？
这是怎么回事？
惊慌之下，有很多人扭头要逃，屏幕那人轻描淡写道：“逃离这个广场的人、也会死的。”
有人窜到了广场边缘，就要进入长街，可一脚迈出，整个人一声惨叫，倏然肢解成十来块，散落在地上。
没有鲜血，空中弥漫着烤肉的味道。
后方逃命的人见状，下意识的止步，有人收足不住，单膝跪地，还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可下一刻，他的一半身子倏然断裂，碎成数块，而身子的另外一半却仍保持着跪地的姿势，看起来诡异非常。
yawenba.net
众人骇然。
哪怕完颜烈见到，也是白眉颤了下。
广场之外，似有无形的力量设下杀戮之网，只要有人穿过，就会格杀勿论！
完颜烈终究到过现代，知道那是类似激光一类的分割线，可他们来的时候，显然没有激光杀网，不然他们根本到不了此间。
在他们被冥王吸引之际，杀戮之网才无声无息的开启。
十数人死去，均是像被肢解而死，奇特的是，他们并未出血，伤口如同被烤焦般。
除沈约、完颜烈外，再没其他人明白这些人死亡的原因，可所有人都是极为惊恐，那些本来跪地的人磕头更勤，本来嚣张的人，却是噤若寒蝉。
死亡让很多人疯狂，但也能让一些人清醒。
广场中一片死寂。
半晌，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跪着上前哭泣道，“冥王，我上有老、下有小，被逼无奈才到了这里，求你放我等一条生路。”
屏幕上那人平静道，“你们要想活下去，只能想办法通过游戏关口，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方法。”
众人均凛。
屏幕那人见状，继续道，“如今……游戏，正式开始。”
赵佶浑身颤抖，他在玩游戏的时候，只有手下让他，他才能获胜，这个道理，他在金国的时候终于明白。如今他虽然不明所以，可清楚知道一点——玩这个游戏是要死人的，以他的能力，如何能过关？
“这可怎么办？”赵佶焦虑道，“沈先生，这可怎么办？”
沈约并未回答，他方才刹那镜观，随即发现广场外布满了看不到的紫色暗线，就是那些暗线比利刃还犀利的切割人体、致人于死地。
如今这里更像个密闭空间。
这个冥王铁了心要让所有人加入游戏。
什么游戏？
观看者是谁？
沈约知道在他的那个年代，很多人空虚到心理极度扭曲，看虐杀别人获得快感的人，也是大有人在。
就是因为这样，将一帮人聚集在一起，让彼此互相残杀，旁观者从中得到满足的游戏此起彼伏。
天柱山的人也玩这一套？
屏幕那人继续道，“但诸位放心，只要诸位遵守游戏规则，我绝对不会插手诸位的事情，这也是游戏的一条规则。”
有人突然冷冷道，“因此，我们杀人，你们也不会禁制？”
说话的是石龙子，他满是杀气的看向周围的人群。
众人被他目光所迫，倒有半数缓缓的退却。
屏幕那人微笑道，“的确如此。看来这位先生，已经做好游戏的准备了？”
石龙子哼了一声，心中却是极为忐忑。
他这般示威，是本着自己的游戏规则——强者无人敢惹，弱者最先退场，只要他足够的强，谁敢和他争先，他就杀了哪个！
屏幕那人继续道，“这位先生想要杀人，机会有的是，如今的游戏，就有很多很好的机会。”
众人均寒，嗅到了游戏的血腥气味。亲近的相互靠拢间仍存疑虑，陌生的人更是彼此戒备。
沈约暗叹，心道这个冥王真是个蛊惑人心的高手，简单几句话，就让所有人彼此防备、暗生杀机。
那这个冥王的真正用意是？
沈约不盲从众人的行动，总能直看对手的目的。只要分析出对方的用意，重点应对，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如今先请诸位分组。”
屏幕那人很是客气道，“分多少组无所谓，主要是划分游戏的团队。你们可理解团队的意思？”
还是石龙子道，“就是一起闯关的人？”
屏幕那人赞道，“就是这样。请诸位分组吧。”
说话的时候，屏幕那人一挥手，空中竟然有一根香悬在半空，徐徐燃烧，很是奇特。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指着空中的那根香，显然觉得那根香燃尽，众人就要分组完毕。
危机能让人糊涂，可也能让一些人聪明起来。
石龙子微有喜意，方才怒骂的人暴毙于当场的场景，让所有人触目惊心，是以没有谁主动和冥王说话，石龙子主动接话，因为他发现了一个秘密，只要按照冥王的规则来，冥王就会对他客客气气的。
只要冥王好说话，他石龙子还是有信心在众人面前拔得头筹的。
他不见得要过关，只要赢过在场的大多数人，会不会就会活下来？
1513节 私人恩怨
生死关头，有人顾全大局，有人只考虑自己活下来。
石龙子无疑是后者。
微微吸气，感觉自身充满了力量，也一定要充满力量，石龙子回身看向一直静立的有点瘦小的身影，恭敬道：“狐王，我们所有的伙伴，自然是一组的？”
所有马贼都是同仇敌忾的样子，连连点头。
狐王自然就是沙漠之狐，他个头不算高，为人看起来多少又有些瘦弱，唯一与众不同的就是，他的鼻子稍高稍尖一些，因此面相看起来真像个狐狸。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让石龙子也是恭敬礼让，自然有他独到的本事。
沙漠之狐笑笑，“不但我们所有的伙伴都是一组的，有想和我们共同闯关的人，也可以加入进来，我们来者不拒。”
他毕竟是马贼的老大，当领导的人，格局看起来比石龙子要大很多。
人多力量大。
组员越多，不是越好办事？
石龙子一听，倒感觉很有道理，扬声道，“跟着狼吃肉，跟着狗吃屎，这个简单的道理，你们不会不知，想加入我们的人，我们欢迎，加入后，以往的恩怨，都是既往不咎。”
他自认这个条件很是优厚，但众人看着他们，都是流露出厌恶的表情，竟没有一个人走过来。
相信强盗的承诺，那和傻子有什么区别？
众人多少还有点儿头脑。
石龙子手按刀柄，杀机又起。
沙漠之狐淡然道，“算了，过关游戏，肯定弱者先被淘汰，有人想死，你又何必拦阻呢？”
沙漠之狐和石龙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的，无非是鼓动别人加入。
强者才能过关。
弱者任人鱼肉。
石龙子的招呼不起作用，但沙漠之狐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几人有所“醒悟”，很快向马贼走了过去，点头哈腰，满是低贱的模样。
几人表率后，其余的人亦有心动。
李明德身后突然走出一个年轻人，竟向马贼走去。
众人微有意外，李明德迟疑下，不由叫道，“宋忠，你要做什么？”
宋忠脚步不停，李明德窜了出去，一把抓住了宋忠的手腕，“宋忠，你不能过去。”
“为什么不能？”
宋忠用力甩开了李明德的手，怒喝道，“你管了我一辈子，我始终没有自己的自由，如今为了活命，你让我自主一次，行不行？”
李明德怔了下，伸出的手僵硬在半空，脸现凄凉之意。
宋忠径直走到沙漠之狐的身前，低头道，“我想加入你们。”
众马贼都笑了起来。
沙漠之狐点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做了个很好的选择。”
众人见状，又见燃香烧了半数，只怕完不成分组任务，直接游戏结束，纷纷奔向理想的对象。
李明德看着沈约，“沈先生加入我等如何？”
沈约不等回答，赵佶已焦急道，“沈先生可是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的。沈先生，你会一直这样选择的，是不是？”说着用力推了女儿一把。
诗盈没有说话。
赵佶急的想要动手时，沈约终于道，“我们是一起来的，自然要想办法一起走。”
赵佶大喜，李斌忙夸道，“沈先生真乃君子也！”谷
完颜烈只是冷笑。
沈约看向李明德，李明德却犹豫下，强笑道，“看来沈先生另有打算。人各有志，不可勉强。石驼，你本来和我们在一起的，不是吗？”
李明德自然也有自身的小算盘。
在他看来，沈约的队伍中，除了个杨幺看起来有点本事，其余的有受伤的，有两个女人，一个老的好像百岁了，一个老的过半百，还有的不男不女、唯唯诺诺的……
lingdiankanshu.com
这样的团队，满是负累，如何过关？
李明德感觉双方合并，只怕会全军覆没，为求稳妥，终于决定和沈约拆开。
事实上，也没有人选择沈约这组加入，一方面是不熟，另外也是看出这组人实在是沙漠中的另类，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
李明德知道石驼踏实有用，还想将其拉回，石驼沉默片刻，“抱歉，我和他们是一起来的。”
李明德叹口气，倒不强求。
燃香终尽。
广场中近百人分出了七组，有多有少，最多的自然是沙漠之狐那队，最少的是独狼。
独狼孤零零的站在角落，没有找人入队，也没有人找他要求组队。
队伍中，好像还有个夫妻组，一男一女，女的大着肚子，男的满是焦虑，他们没有加入别人，看起来更像是因为没有资格。
石龙子见己方势力强大，一时间信心倍涨，扬声道，“冥王，分组完成，如何游戏？”
屏幕上那人轻淡道，“游戏的第一关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要让各组成员减少一人即可。”
众人怔住。
独狼亦是凛然。
他只有孤身一人，无法减少怎么办？
屏幕那人继续道，“当然了，如果成员只有一人，就不必减少了，我很欣赏选择独立闯关的人。”
独狼微有释然。
那对夫妻组却是惨然，男人叫道，“若是不能减少呢？”
屏幕内那人淡然道，“那你们组内，我就安排、随机死上一个。”好像感觉到众人的茫然，屏幕那人问道，“你们知道随机的意思吗？意思就是，我会闭着眼睛，随便选择组中的一人爆开！”
众人哗然。
冥王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要不他们选择组中的一人杀，要不冥王替他们杀。
“此关以一炷香为限。”冥王声音虽轻，可落到众人耳中，却如惊雷般。
空中再有一炷香点起。
赵佶的脸色，瞬间变的极为难看，沈约那组人面面相觑，脑海中想的自然都是——死的会是谁？
石龙子的嘴角却有些笑意，他的目光落在新来的那几个人身上。
不止是他，所有的马贼都看着新来的。
那几个新来的人面色如土，没想到加入强者，转瞬就可能成为强者的牺牲品。
石龙子握住腰刀，“狐王，你来选，还是我来选？”
谁来选是选择题，杀掉一个是必做题，如果不杀一人，那随机死的可能是石龙，也可能是沙漠之狐。
这个结果，所有人都想的明白。
沙漠之狐轻声道，“宋忠，你过来。”
1514节 谁是恶魔？
第一关游戏，就是每组必须死一个！
你不想死，冥王就帮你们组死一个！
沙漠之狐召唤宋忠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可说有些轻柔，但马贼众人看着宋忠，已经如同看着死人般。
强如沙漠之狐的人物，看起来也不得不向冥王屈服。
别人死，总好过自己死的。
随机赴死，谁敢说会轮不到自己？
宋忠身躯颤抖，缓步到了沙漠之狐身前三步，双手垂在腿侧。
沙漠之狐轻淡道，“我知道你不是来投靠我们的，你是想要报仇的。”
众人怔住，哪怕石龙子都有些意外。
沙漠之狐又道：“你虽然姓宋，但据我所知，你是杨刚的义子。”
石龙子脸色已变。
宋忠同时色变，手一扬，手中多了把锐利的短刃，倏然向石龙子扎去。
变生肘腋，危机现于眉睫。
可石龙子终究是马贼中的悍匪，亦是马贼中仅次于沙漠之狐的人物，短刃眼前，他虽来不及拔刀，但在闪电间，却一把抓住了宋忠的手腕。
宋忠用力送刀，但石龙子力量更大，先和宋忠僵持不下，随即扭转宋忠的手腕，反将短刃迫向了宋忠的咽喉。
寒光照亮宋忠惨白的一张脸。
广场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一个队伍中，有一人踉跄奔出，手捂腹部，手上有鲜血渗出，他死死的指着队伍中的人，眼中满是怨毒之意，可组中所有人均是移开了目光。
他显然不知道是谁捅了他一刀。
但看起来所有人都赞同捅这一刀。
那人终于倒下。
石龙子行有余力，眼角的余光瞥见这情形，嘿然道，“宋忠，我还以为你是第一个要死的人。”他生性残忍，发力间看出宋忠的实力和他并不在一个档次，于是决定让宋忠受尽惊恐才死。
言情小说网
这是他这种人的习惯所然，杀人不是乐趣，享受对方的恐惧，感觉自己掌控一切的能力，才是最为享受的事情。
可石龙子眼中随即露出一丝讶然。
波！
一声轻响后，石龙子随即感觉有一冰冷的锐物刺入他的背心，那一刺看起来轻易，但却刺在他背部近心脏的位置。
那是致命一击。
所有力量倏然失去，石龙子大吼一声，却无法再阻挡住宋忠的反击。
短刃从石龙子喉间划过，带出抹靓丽的鲜血。
宋忠得手，不由退后一步，神色讶异，因为一切出乎他的意料。
石龙子扭曲倒地，看向身后给他致命一击的人，满是错愕，“为……为……”
他喉间、嘴角、背后都有鲜血涌出，力量随血消散，让他说不出完整的话语。
可谁都知道石龙子是要问个“为什么？”
为什么？
站在石龙子身后的竟是沙漠之狐！
沙漠之狐一出手，就给了石龙子致命的一击。
众人很是意外。
沙漠之狐冷冷的看着石龙子，终于蹲下来，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石龙子脸上肌肉不受控制的扭动，眼中露出恐惧之意，下一刻，头一歪，死了。
沙漠之狐站起来，看向惶恐的众手下，淡淡道，“三天前，石龙子为了钱，杀了我们无辜的兄弟钱眼。可兄弟不是用来杀的！”谷
众手下立即点头，好像石龙子转眼就不是兄弟了，沙漠之狐杀他，是替天行道。
沙漠之狐随即看向宋忠，感慨道，“你敢为义父复仇，我很欣赏你。”
说完后，沙漠之狐和没事人一样，看向屏幕上的那人，嘴角有丝若有若无的笑。
因为他们已经过了一关！
屏幕上的那人没有任何表情。
广场的人群中，又传来一声惨叫，显然是七组中第三组、完成了他们的任务——除去一人，除去他们刚结盟的一个成员。
没人去看死人，活着才是最要的事情。
赵佶脸上写满了焦虑。
计时香不过才燃了三分之一。
七组中，有三组靠麻利的除去一人过了第一关，独狼因为是孤身一人，反倒轻易的过了此关。
这么算来，一共有四组过关了。
剩下的三组中，有沈约这组、李明德那组，还有那对夫妻。
那对夫妻凄然的对望，四手紧握。
还有一分良知的人，已不忍去看那对夫妻，因为他们注定要死去一个，哪怕他们再是不舍，可在这冷酷的游戏下，也无法摆脱分别的厄运。
李明德额头全是汗水，看着身后那几个小伙子，满是犹豫。
他一直对这些人视若子侄，他也根本无法选择。
赵佶却看着沈约。
别人如何难做他不管，他唯一清楚的是——他们这组也要死一个，死的会是谁？
强者生存，弱者牺牲。
若是赵佶掌控生杀大权，他知道自己会如何选择，可是……如今决定所有人命运的不是他。
沈约默然。
完颜烈缓缓道：“沈约，老夫不是个好人，因此无论如何，老夫都会想办法活下去的。”
杨幺微微的吸气，似在思索什么。
赵佶的目光落在李斌身上，李斌浑身哆嗦，不敢接触赵佶的目光。
本来君让臣死，臣不敢不死，但这种时候，君臣界限并没有那么明显。
难言的沉默中，诗盈突然站起，却被赵佶一把抓住，紧张道，“赛月，你什么都不要说。”紧紧盯着诗盈的眼睛，赵佶泪水盈眶，哆嗦道：“爹好不容易和你重逢，哪怕……哪怕……爹死，也不会让你去送死。”
诗盈娇躯微颤，她站起来本想承担下一切。她清楚的知道，汴京的几人，是属于最拖后腿的几人，若能以死换取父亲、晴儿的生存，她心甘情愿，可看到父亲哀求的眼神，她一时间千言万语，始终无法出口。
完颜希尹叹口气道，“但事情终要有个解决的，那柱香所剩不多了。”
众人向空中望去，就见那柱香果然只剩三分之一。
“我们若不早做决定，在场众人不知谁会身死。”完颜希尹无奈道，“我建议抓阄来决定。”
完颜烈淡淡道，“老夫不抓阄。”
众人一怔。
杨幺怒道，“除了沈先生还需要留下带领其余人走出困局，我觉得其余人抓阄再正常不过。”
完颜烈看了杨幺一眼，“你也不必抓阄的。”
杨幺诧异。
完颜烈凝声道，“问题一定出现在水里。只有在城中喝过水的，才会受到冥王的控制，被冥王引爆。”
盯着沉吟不语的沈约，完颜烈一字字道，“你当然早想到过这个问题！”
1515节 最后一关！
微风吹。
香气渺渺。
更飘渺的却是每个人的内心。
沈约那一刻，似也飘渺恍惚，让人看不到心中所想。
问题出现在水里！
沈约不能不说完颜烈是极为聪明的人。
在杨幺给他沈约递水的时候，他心生警觉，立即镜观查看，就发现水中有很多明亮的粒子。
就如暗界的光粒子般。
那是极为微细的纳米机器人，已经和细菌大小，常人的肉眼根本无从察觉。
沈约能镜观察觉，却已无济于事。
从沙漠干渴至极的环境到了一座有水的城池，正常人第一件事情当然就是喝水。
喷泉清澈，对现代人或许不算卫生，可对这时代的人，就和琼浆玉液仿佛。
纳米机器人悄无声息的进入喝水人的身体。
在质疑冥王的那人被引爆之前，沈约已观察到那人体内明点大亮，随即撑开了那人的身体。
完颜烈说的不错，冥王控制了所有饮水的人。
广场中，好像只有他沈约、杨幺、完颜烈不受控制，因为他们没有喝水。
版图、狩猎游戏……
曾经的战役闪回到沈约的脑海。
在明界，他曾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交手——狩猎游戏。
所有参赛人会被注入一种纳米机器人。
如今的情况，和他当初的情况何其相像？
只是眼下技术变得更高明，纳米机器人不需要注射体内就可以发挥作用，当初在明界时、那时候别的参赛者对于纳米机器人视若等闲，他沈约却是心有疑虑。
ahzww.org
事后证明，他并非杞人忧天。
他被七个纳米机器人就迫的惨不忍睹，几乎因此丧在杀手之王的手上，如今广场内大部分人的体内，却有着难以去数的纳米机器人。
暗界的事情似乎没有完结，因为天柱山这批人的技术，不但像和暗界一脉相传的，而且比暗界更高明、高效，也更隐秘。
暗界有光粒子，这里亦有。
暗界能进行思想控制，酆都判官岂不也很精通此术？
暗界开发出天路，天柱山那些人却可以不靠月亮门，只凭开疆斧、量天尺、众妙之门就改造天地……
暗界有的技术，这里也有，暗界没有的技术，这里居然也有，比如制造僵尸，人体透视……
冥王显然就是天柱山那批人中的一个，他究竟要做什么？
他进行这场狩猎游戏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沈约沉吟不语，众人却感觉通体发凉，赵佶更是吃吃道，“颜老先生，你是说，只有你们三人，不受冥王的控制？”
完颜烈本不敢肯定，但从沈约的表情中得到了保证，遂道，“因此……我拒绝抓阄。沈约，你也可以，还有杨幺。我们既然不受控制，有什么道理为旁人送命？”
众人的一颗心凉了大半。
完颜希尹轻叹道，“若真如此，我赞同让剩余的人抓阄。我算一个。”
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不丑陋的去自相残杀，不伟大到自我牺牲。
“再不做阄，只怕，我们就会随即死上一个。”完颜希尹看了一眼燃香，“其实那样也无妨，可以让老天爷做决定了。”
那柱香看起来只有一小截剩下。谷
广场众人都在留意最后三组的动静，那丈夫看起来泪流满面，嗄声道，“你……好好的活下来。”
那女人嗄声道，“不行，要死一块死，要生一块生。这是你我的承诺。”
李明德看着那几个茫然惊惧的后生，露出有些凄惨的笑容，“我老了。再拼命能活几年？你们好好的活下去。”
他显然也准备做个选择。
那几个后生不由道，“李老丈……”
那柱香看起来只剩下一点的余痕……
沈约突然道，“我退出你们的团队。”
一言落，众人怔住。
沈约随即扬声道：“我宣布，退出他们的团队，自成一组。”说话间，向旁走了几步。
完颜烈、杨幺都是诧异，失声道，“你……”
沈约看向屏幕那人，响亮道：“根据游戏规则，只说每组减少一人即可，而不是必死一人。我退出，那他们组自然就减少一人。冥王……你又说过——如果成员只有一人，就不必减少了，你很欣赏独立闯关的人。因此，我自建一组就可。”
众人还有迷糊的人，李明德眼前一亮，见燃香将尽，大声道：“老夫也退出此组，自建一组。”
那对夫妻本来悲痛欲绝，闻言虽然还不明所以，但那丈夫跟风道：“我也退出，自建一组。”
燃香终尽。
空中只剩下一缕飘渺香气，回荡在难以捉摸的夜色中。
广场中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看向广场中孤零零的三人——沈约，李明德，还有那个丈夫。
没有爆炸发生。
三人安然无恙。
叮的声响！
当初就是这叮的一响，最先质疑的人爆炸开来……
众人胸口抽紧之际，就听屏幕那人缓缓道，“恭喜，你们通过了第一关。”
广场众人不由得沉默，一时间不明究竟的样子。
沙漠之狐突然道，“这似乎有点儿戏。”
沈约反问道，“如何儿戏？”
沙漠之狐淡淡道，“我只是凭自己的理解来解释，说错了，还请诸位不要介意。”
沈约带着哂笑，“你怎么理解的？”
沙漠之狐缓缓道，“分组早就结束，之后过关，本应按照组别进行。你突然分出一组，难道不算打破规则吗？”
杨幺喝骂道：“游戏没有规定不能再分组，你唧唧歪歪的做什么？”他想着过关再说，自然站在沈约的这面。
沙漠之狐故作悠闲道，“但这一切都要看冥王的意思，难道不是吗？”
屏幕之人并未言语。
沈约扬声道，“沙漠之狐，你错了，分组从来没有结束。”
沙漠之狐冷笑道，“所有人都看到冥王说分组的时候燃了一根香……”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改变。
沈约淡淡道，“但冥王说过第一关是以一炷香为闯关的时限，却没有在分组的时候，说点燃的那根香意味着分组的时间。”
沙漠之狐瞳孔微缩，他亦想到了这个问题。
沈约凝声又道，“以一炷香当作分组的时间，只是你和石龙子一厢情愿罢了。”
1516节 永无止境的实验
众人听到沈约的解释，有的终于明白过来。
“既然冥王未说分组的时间，那分组随时都可以进行，难道不是吗？”沈约镇定道。
完颜烈目光微亮，发现沈约说的不无道理，他亦明白了冥王的意思——冥王就是误导某些人往分组结束，要减少组中一人，必杀一人来想。
定势一成，非有大智慧之人无法突破！
沈约突破了定势，从所有人没有想到的角度入手——不杀人，一样可以解决问题。
人自诩比动物高明，难道不是因为要远离血腥的屠戮？
可在第一关中，哪怕完颜烈也只想到独善其身，他不得不为沈约的方法叫妙。
不过完颜烈随即想到——杀一个人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何必那么复杂呢？
对于赵佶等人，完颜烈其实很有不耐之意，还能和他们在一起，不是因为爱屋及乌，而是知道这些人是束缚沈约和他一起行动的必须条件。
沈约随即看向屏幕那人，“冥王，你故意引诱所有人向杀戮的方向行进，但你终究还是为游戏留了一条活路，难道不是吗？”
ahzww.org
他并非随口一问，而是在试探冥王的真正用意。
游戏第一关的真正目的，不是让你死，而是看你能否想到不杀戮，也可以解决问题的方法？
屏幕那人却是避而不答，只是淡淡道，“活路是你们选的，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无论如何，你们都暂时活了下来。而且因为你的缘故，也多活了两人。”
李明德闻言，忍不住热泪盈眶。
那夫妻不由抱在一起，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众人看着沈约，目光已是大不相同，若不是因为压力仍在，几乎想欢呼起来。
屏幕那人淡然道，“那我们可以开始第二关了。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生命短暂。
夜仍漫长。
众人听到第二关要开始，立即紧张起来。
沈约却还在想着一个细节——冥王始终未说共有几关！
冥王是故意忽略了这个问题，还是冥王也不确定究竟要闯几关？
可沈约多少确定了一点——眼前的这个冥王不但是个现代人，或许比他沈约还要现代，而且这个冥王，很可能就在左近。
屏幕那人继续道，“游戏第二关其实也不难……”
众人望着地上的几具尸体，都是心有戚戚，暗想你在第一关的时候，也是这么说过，可转瞬死了几人。
第二关要死多少人？
“第二关的过关条件是……”
冥王缓缓道，“每组需要在现在的基础上，让自身组员加上一人。”
众人怔住。
沙漠之狐绕是心机深沉，那一刻几乎要破口大骂起来——你TMD在玩老子不成？
当初听到冥王提示石龙子说——想要杀人，机会有的是，如今的游戏，就有很多机会的时候，沙漠之狐就和石龙子一样起了杀心。
沙漠之狐和石龙子本是一丘之貉。
石龙子喜欢杀戮，他沙漠之狐如何会避免？
杀了石龙子，当然不是为了正义！
沙漠之狐在游戏开始前，也早就深思熟虑，他和沈约不同，听到冥王的提示，他内心认定这是个淘汰的游戏！谷
既然是淘汰游戏，那游戏中的人自然会越玩越少，就因为这个念头，他才先下手为强的干掉了石龙子。
但人死不能复生，去掉一个容易，如今各组成员要加一人，那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
冥王沉声又道，“每组如果不能加上一人，那我就要让这组，死上一人！缺了两人，就会死上两人，以此类推。”
众人有些发懵，一时间搞不懂每组为何会缺上两人或者更多？
沈约皱下眉头，嗅到其中的血腥气味。
如今场上各组人数固定，要新增人手，就一定要从别的组中去找寻。每组多一人，就意味着另外的一组少了一人！
增一人，实则亦是杀一人。
这次死亡看起来不可避免！
“游戏仍以一炷香为时限。”冥王淡然道。言罢又有一炷香燃起。
众人骚动起来。
沈约立即道，“那我加回原先的队伍，他们组中自然多了一人。”
众人一怔。
完颜烈暗想你小子玩的妙啊，如此一来，过关难题迎刃而解。
杨幺想说那你自己的组呢？问题如何解决？但他将问题强行压住，他自然不会考虑给沈约加个难题。
沙漠之狐又气又急，嘿然道，“这么个庄重的游戏，被你搞的像过家家一样了。你加入别的组别，那你自身这组呢？”
沈约淡淡道，“我自身这组或者解散，或者归零罢了。冥王，组员既然是零，自然无法再死了，你说是不是？”
屏幕那人目光微闪，却没有回答。
沈约却赌定那人无法否决。
因为他沈约没有喝下城中的水，就不受冥王的控制，冥王哪怕对他所言并不满意，可冥王却无法立即杀了他。
无法杀了破坏规则的人，那冥王如何服众？
如此一来，冥王只能认同这个做法，不然这个游戏所谓的规则就是个笑话。他沈约不但解决了本组的困难，顺便还救下两人。
李明德虽老却不糊涂，立即道：“老夫也加回原组，自身的组别归零。”
那对夫妻欢呼一声，不由自主的拥抱在一起，他们当然也是选择了沈约的做法。
伊始拆开的时候，他们以为会生离死别，不想转瞬的功夫，又能重新聚在一起。
第一关最后过关的三组，转瞬就变成最早过关的三组，而且不用牺牲任何人。
但当初杀人来解决问题的小组，陷入了深深的麻烦中。
事实奇妙，莫过于此。
沈约见状，脑海中蓦地有光亮闪动，似乎想到了某些游戏相关的事情，可一时间无法整理完毕。
最后四组的人却是面面相觑。
如今这种情况，他们又上哪里去新增一人？
他们当初走的捷径，看起来反倒成为致死之道！
沙漠之狐突然道，“宋忠，你过来。”
宋忠微有凛然，可知道这种时候，沙漠之狐为求增加人手，不会杀了他，缓缓走近道，“狐王有何吩咐？”
沙漠之狐微笑的看着宋忠，如同老奸巨猾的狐狸，“我等虽然是世人眼中的马贼，但亦重忠义两字……”
1517节 内有乾坤
从沙漠之狐口中听到“忠义”两字多少有些滑稽，不过若论对忠义的宣扬推广，很多不忠义的人的确居功至伟。
因为他们能从忠义一事上获利多多。
沙漠之狐祭出大杀器后，宋忠只是“嗯”了声。
沙漠之狐柔声又道，“我暗中助你除去杀父仇人，也是念你为义父复仇，感慨你的忠义。”
宋忠低声道，“多谢狐王。”
沙漠之狐缓缓又道，“但这世上主若昏庸，手下自然不明。可手下若是不忠，主人也很难继续明智下去，你说是不是？”
宋忠终于抬起头来，“狐王的意思是……让我去为狐王拉个新人。”
沙漠之狐暗想，不然我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可还是保持温和道，“你有此心，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宋忠望向李明德那组。
他能拉拢的，也就是李明德那组的人。
李明德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见宋忠缓缓向他们走来，变色道，“宋忠，你忍心这么做？”
宋忠要拉走一人，那李明德这组就是仍未过关，仍要再死一人！
李明德身后那几个小伙子不由道，“宋忠，你不如回来吧。”
宋忠清醒道，“我无法回头了。我若回转加入，你们多的就是两个人，一样无法过关。”
众人默然。
“但我若无法拉到新人……”宋忠缓缓又道，“我也是离死不远。”
沙漠之狐自然不会养一个废物。
蓦地转向沈约那面，宋忠缓缓道，“这位先生过关的奇才妙计，让宋忠实在钦佩。先生所为，也让宋忠明白了一点，这世上很多问题，不见得杀人才能解决，反倒可能因为杀人越演愈烈。”
他本来是感慨之语，沈约方才的困惑却瞬间明朗——因为杀人越演愈烈？
蝴蝶效应几字随即闪过沈约的脑海。
杀人只是第一步？
那接下来呢？
眼下的关卡，只是蝴蝶煽动了翅膀？随即会有更恐怖的事情发生吗？
宋忠继续道：“宋忠只恨不能早遇到先生。如今虽晚，但宋忠却是真心请先生指点迷津、来破解困局，不知先生能否指教？”
出卖良心换取活下去的事情，你做不做？宋忠显然处于这种情况。
事情总是看易实难，放在任何人的身上，这都是个极大的难题。
沈约听到宋忠询问，并未回话，可目光看向了独狼那面。
宋忠居然像看懂了沈约的意思，鞠躬施礼，“多谢沈先生指点。”然后他走到独狼身前道，“在下请求加入阁下这组！”
众人错愕。
沙漠之狐勃然大怒。
独狼目光微闪，微笑道，“那倒是再好不过。”他素来独来独往，不想求人，正琢磨过关一事，见宋忠主动前来，自然欢迎。
如此一来，他这组也算过了第二关。
那柱香燃了大半！
剩下三组躁动了起来。
沙漠之狐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如今不但没有加人，反倒折损一人，心中自然对宋忠恨之入骨。
可宋忠实在是个聪明人，他其实早有打算，先请教沈约，随即加入独狼，就算定了沙漠之狐对他无可奈何。
独狼素来在沙漠中独来独往，很是神秘，哪怕石龙子都不敢轻易挑衅，如今时间要命，以沙漠之狐的狡诈，自然不肯为了宋忠和独狼交锋。
按照游戏规则，他们杀了宋忠，就和杀了独狼一样，独狼如何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目光随即落到那对夫妻的身上，沙漠之狐微笑道，“我们这组正缺两人，你们夫妻加入，原组清零，我们这组亦是人数正好，如此一来，岂不是大妙？”
零点看书网
他倒不愧是马贼头领，若论睿智，是比沈约差上很多，但若说有样学样，却是再娴熟不过。
提出这个建议，沙漠之狐都不由称赞自己的妙计。
不想那对夫妻却立即走到沈约那组的旁边，那丈夫咬牙道：“胡匪，你痴心妄想！”
沙漠之狐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却搞不懂这好好的计划为何会行不通。
那丈夫继续道：“你在沙漠横行跋扈，杀了我夫妻的全家，我夫妻来此，本来就是要取你的性命。你如今自作孽，不可活，我们开心还来不及，如何会想着救你？”
众人怔住。
沈约亦是不解，暗想这丈夫说的大有问题——沙漠之狐在沙漠横行，实力还是有的，这夫妻中的妻子还有孕在身，这丈夫带妻子进入沙漠，和送死仿佛，如何能够报仇？
沙漠之狐却没想到那多，见这种时刻，居然冒出个仇人，而且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由怒从心起。
他不想对方如何会幸灾乐祸，杀心起，立即道，“杀了他们。”
有两个马贼听命向那夫妻冲去。
沙漠之狐随即道，“私人恩怨，和旁人无关。请不要插手。”
他这辈子，居然说出个“请”字，自己都没想到，但他看出那夫妻靠近沈约一帮人等，就是为了寻求沈约那些人的保护。
这刻表明私人恩怨，沙漠之狐只想先解心中之恨，不想节外生枝。
那夫妻见到两个马贼杀来，不由向沈约那组背后逃去。
完颜烈袖手旁观，沈约居然也没有行动，其余众人倒多是有心无力。
那两个马贼绕了个圈子，将将要扑到那夫妻的面前。
寒光闪动。
那两个马贼随即掩住咽喉倒下，有鲜血从指缝透出。
杨幺挡在那夫妻的面前，淡然道，“替天行道，怎么会是私人恩怨？”
他以往嫉恶如仇，虽然迷失过，但和沈约相处的日子中，重新找回当年所想，眼见对方以强凌弱，不由出手。
沙漠之狐脸色骤变。
杨幺随即道，“胡匪，你现在最少要拉到四人才行了。”
沙漠之狐想到的正是这点。
他一时愤恨引发冲动，不想再折两人，如果按照冥王的规矩，他的队伍中就要随机死掉四人！
那他沙漠之狐也不见得能逃过此劫。
李明德带着几个后生悄然向沈约的方向靠近，自然不想帮助沙漠之狐。
对有些人来说，生死面前，不正是解决恩怨的最佳时机。
燃香将尽！
沙漠之狐倏然冲天而起，扑到剩下那两组中的一组中，手起刀落，连斩数人。
惊叫声随即充斥了广场。
1518节 移动迷宫
当你知道自己要死的时候，你要做什么？
一些人奋力求生，一些人却是破罐子破摔。
沙漠之狐看起来就是如此，他的组员已差四人，无法过关，意味着随即会再死四人。
——每组如果不能加上一人，那我就要让这组，死上一人！缺了两人，就会死上两人，以此类推。
冥王当初这般说，众人还有些迷惑不解，可在此刻，所有人都明白冥王早有远见。
沙漠之狐因为无法过关，因为担心会死，这才滥杀无辜？
众人诧异，那时多以为沙漠之狐丧心病狂、失去了理智。
不想沙漠之狐连斩数人后，随即单刀架住一人的脖颈，喝道：“你是否想要加入我组？”
那人吓尿。
沙漠之狐并不等待、一刀割了那人的咽喉。
随即冲向另外一人，单刀仍在滴血，沙漠之狐的眼睛看起来也在充血，“你们组只有五人了，过不了关全都会死，你是否要加入我组？”
那人终于明白，嗄声道，“我愿意。”
沙漠之狐的单刀随即指向那其余的四人。
单刀的血滴落在地上，着实惊心动魄。
燃香将尽未尽，那四人都是大呼道，“我等愿意加入！”
沙漠之狐目光一闪，一刀又砍死一人。
哪怕完颜烈见到，都是暗叹这人的心狠手辣。
燃香已灭。
叮的声响后，屏幕那人对于这种血腥似乎熟视无睹，只是道，“五组过关。”
砰！
一声大响随即从最后那组中爆了开来。
那组没有新增一人，就是没有过关，立即遭到了规则的制裁，被炸死一人。
笔趣阁
炸死那人的血肉飞溅到那组所有人的身上，有人无力的坐下来，有些人却是暗自庆幸。
比起才被灭绝的那组，他们的组看起来只死了一人，反倒幸运很多。
沙漠之狐轻吁了一口气，狠毒的看向沈约等人。方才五人受胁迫要加入，但他的组只缺四人。他只怕多人也会触发规则，是以当机立断的又斩了一人。
刚刚好。
他们这组正好过关，不死一人。
他们的不死，是以另外一组的全灭为代价，可沙漠之狐却不在意这些，他想的只是——下一关是什么？他如何杀死剩下的那些人？
这是个杀人的游戏。
他胡匪坚信这点！
只有最强的人，才能在这场游戏中生存下去。
屏幕那人终于开口道，“很好，很好。”
方才爆炸一人的那组蓦地有个年轻人冲了出来，嘶声叫道，“好，有什么好？你这个杀人的魔鬼。所有的人，都是因你而死！”
呼喊的那个人年纪尚轻，看来甚至未及弱冠。
可正因为他还年轻，所以还能冲出来向冥王嘶吼。
他说出了一个事实——杀人的是沙漠之狐，是旁人，但真正操纵众人死亡的，绝对是冥王。
有人呼唤道，“念德，快回来。我们……还要……还要齐心……”
他本来想要说“过关”，可话到嘴边，那叫念德的年轻人霍然看向他，眼中的寒意阻断了他的下文。
“二伯。”
念德咬牙道，“我们还怎么齐心过关，死的……是我爹！”谷
众人沉默。
原来方才那组爆开的那人，赫然就是念德的父亲。
他父亲就死在他的面前，也就怪不得他失去了常态。
那二伯喏喏道，“我们也不想让他死的，这是命运……这是命运的安排。”说话的时候，那二伯满是痛苦之色。
念德冷笑道，“是命运吗？那我们算什么？任命运摆布的可怜虫？我们若开始的时候……”指向沈约道：“就学习那位先生，自成一组，我父亲也不会死的，是不是？”
众人沉默。
很多事情都是事后看起来才很简单，但人在局中，又有几个能清楚的看破？
“但我们没有做到这点。”念德咬牙切齿的看着冥王，“是你这个恶魔，让我们自相残杀。”
屏幕那人却不愤怒，只是道：“没有我，你们就和平相爱了吗？”
念德怔住。
屏幕那人淡淡道：“当初你们组最先死去的那人，虽然不是你杀的，可你本来有机会阻止的，是不是？”
念德额头冒汗。
当初他的确离被刺死那人最近，也最有机会阻止那一刀，但他没有。
场面混乱，那时候谁都没有留意这些细节，可冥王却历历如数。
“你为什么没有阻止？”屏幕那人又问。
众人不由向念德看去，很多内心在想——这有什么可问的，若我是念德，我也不会阻拦。为了活下去，做这种事情不是天经地义吗？
念德额头汗水更多。
“为什么？”屏幕那人却是执着问道。
“不要问了。”念德神色很是痛苦。
屏幕那人淡淡道，“为什么不让我问？只是因为杀人之人，就是你的父亲？”
众人怔住，再看念德的表情已大不一样。
“你……你这个魔鬼。”念德死死的盯着屏幕那人，喃喃道，“你这个恶魔！”
他没有否认，是不是因为他早知道这个事实？
“那你父亲不是恶魔吗？”
屏幕那人居然很平静的质疑，“在你心中，他不是吗？”
“他当然不是！”念德叫了起来。
屏幕那人沉声道：“为什么你觉得他不是，因为他杀人，是为了保护你？”
念德的神色已近疯狂。
这是个他无法回答的问题，在父亲杀死旁人的那一刻，他的确只是想着——这人死了，他们父子就可以活下去。父亲的选择是正确的。
可冥王的追问却敲碎了他自我保护外壳，让他蓦地发现，父亲不见得是正确，他也不见得是那么理直气壮。
世界那一刻如同崩塌般。
对于很多未成年的孩子来说，父母本是他们的世界。
屏幕那人平静的看着念德，眼神中没有厌恶，也没有怜悯。
沈约望见那人的眼神，突然感觉到——人类在看待实验中死去的小白鼠时，也是类似的表情吧？
因为司空见惯，所以理所当然。
“看起来，你是无法回答出这个问题了。”
屏幕那人做了结案陈词，“你无法回答，过关还得继续。”
众人心中一紧。
沈约却是脑海中光亮一闪，他总能从别人的话语中，听出更多的言外之意，这次他听出的是——冥王在做实验，他在找寻一个答案？他希望过关的人，能给他一个答案？
1519节 反噬
沈约一直试图明白冥王的想法。
代入，才能明白对方的目的；代入，才能真正的做个解决。
可不等沈约再想下去，屏幕那人已道：“第三关……”略有沉吟，看着沈约，屏幕那人竟然道，“这也应是……最后一关。”
众人多数留意“最后一关”的字眼，暗想这个死亡游戏原来是有尽头的？
沈约却注意到“应是”两字！
伊始的时候，冥王并没有说游戏有几关。
冥王绝对是个有理智的人，他不可能连游戏有三关都不清楚，那他为什么此刻才说出第三关就是最后一关？
冥王临时改变了主意？
念头一闪而过，屏幕那人已道：“鉴于你们的损失，过关后，你们可以得到加倍的补偿。”
有人忘记了血腥，贪婪心起，扬声道：“是什么补偿？”
“那要看你们从迷宫中得到了什么。”
屏幕那人沉声道：“迷宫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字画古玩，还有太多难以言表的财富，只要你们能够带着出了迷宫，那自然都归你们所有。”
有人怦然心动。
沈约扬声道：“因此……第三关是要通过什么迷宫吗？”
这里的人中，只有他最为清醒。
完颜烈皱了下白眉，暗想如果这般，那和香巴拉又有什么关系呢？
屏幕之人缓缓点头道，“不错，第三关的任务，就是你们通过迷宫，找到出路，回到你们眼下所在的地方。”
沈约皱起眉头，他的强项就是地形分析，可他丝毫不觉得事情会这般简单。
156n.net
沙漠之狐问道，“那每组的人数呢？”
前两关让他大为头痛，让他难免想着人数的意义。
是要减人？还是要加人？
总得死人吧？
不想屏幕那人轻描淡写道：“没有对每组人数的限定。只要你们找到出路，过了迷宫，回到眼下所在的位置，就可以过关了。”
众人怔住，暗想你在玩我们吗？那之前分组有何意义？
沙漠之狐内心在想——既然是迷宫，那肯定有机关暗道、冷箭和陷阱……
他常年在沙漠打劫，对于这一套并不陌生，暗想这正是自己的强项，可入了迷宫，不但需要头脑，补给也很重要……
想到这里，轻轻摸摸腰间的粮食和藏水，沙漠之狐暗自打定了主意，嘿然道：“兄弟们，在沙漠这个大迷宫中找路，不正是我们擅长的事情？”
那些马贼一阵欢呼，新加入的那几人也是精神振作。
沙漠之狐见状鼓舞人心道，“如今就到兄弟们齐心协力的时候了。”
跟随他的那些人连连点头。
屏幕之人看着广场中雀跃的大多数人，轻声道，“因此……你们准备好了吗？”
沈约心悸，那一刻有大难迫近的感觉。
一切绝非冥王说的那么轻松！
念德却是大笑了起来，“准备什么？准备继续做你的玩偶吗？”
没人应声，但内心不免有戚戚的感觉。
屏幕那人淡然道，“只是例行询问罢了，事实上，无论你是否准备，游戏都要参与，第三关也要开始了。”
他的意思很简单——询问不过是客气客气而已，你不要当真。
念德蓦地疯狂大笑起来，“你错了，冥王，你错了！”
屏幕那人居然还能平静道，“我错在哪里？”
念德盯着屏幕那人，死死道，“我可以不参与。”
言落，念德手一挥，有把短刃刺入了他的咽喉中。
广场突冷。
众人看着自尽的念德，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念德脖颈的鲜血不停的流淌，但他仍旧死死的看着冥王，喉间“咯咯”作响，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终于什么都没有说出，仰天倒了下去。
他的意思也很简单——我如今死了，你冥王再大的本事，对我也是无可奈何，你无法强迫我参加游戏了。
风吹过，空气中的血腥气味让人闻之作呕。
半晌，屏幕那人终道：“还有人想用这种方式，不参与游戏吗？”他的言语仍旧平平淡淡。
死也好，活也罢，广场的这些人对冥王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众人不寒而栗。
沙漠之狐握紧了拳头，一字字道：“迷宫何在？”
屏幕那人缓缓道：“迷宫，就在你们心里。”
话音落，大地蓦地震颤。
沈约听到“迷宫就在心里”的时候，感觉冥王是有感而发，但大地震颤，杨幺却失声道，“琴画书棋？”
杨幺感觉这场面和当初在上京皇宫很是相像。
完颜烈发声亦异，“量天尺？”
这不是地震，而像是人为的改变，能做到改变大地的工具，不是酆都判官持有的量天尺吗？
大地晃动，哪怕沈约等人有所经历，亦是立足不稳，失去了本来的位置。其余人更是跌跌撞撞，有人蓦地大声惊呼，因为他的脚下突然出现个裂缝，他整个人掉了下去。
大地震颤，亦是在扩张。
沈约随即发现了这点，因为他看到周边人的距离开始改变，变得遥远。
这就和宇宙的所有星球都在远离地球，而地球上的人一时间无法察觉般。
沈约却察觉。
他一挥手，抓住了不远处的李斌，随即脱下他的外衣。
电光石火间，李斌完全不解沈约要做什么，下意识捂胸惊叫，沈约喝道：“向我靠拢，抓住身边的人。”
衣裳裂开打结成索，倏然套住惊慌的赵佶，还算镇静的诗盈、滑向裂痕处的石驼。
诗盈随手抓住了惊慌失措的晴儿。
沈约瞬间一拖五，因为他还将李斌拢在身边。
完颜烈、完颜希尹立即向沈约靠拢。
广场如大海般波澜起伏，沈约就如定海神针。
不要和沈约失去联系，这是他们的共识。
杨幺却是向外冲去，同时抄起一条马鞭。
在众人微有错愕的时候，杨幺一把捞住落向地缝的王双全，同时向沈约的方向挥出马鞭。
沈约再度出手，抽出了李斌的裤带，卷住了杨幺的长鞭。
二人合力。
杨幺、王双全回转到沈约的身边。
李斌提着裤子大叫道，“天塌地陷了。”
天空没有坍塌，屏幕那人的投影却离众人越来越远。
他们所在的大地实实在在的下沉，而且前方有大地凭空崛起，形成了不可逾越的屏障。
“沈约，和老夫冲过去！”
完颜烈喝道，他没有忘记游戏的规则，过关是要回转到原地，但他们看起来，离原地已经越来越远！
1520节 活过来了
身形展动，完颜烈就要扑向投屏那人的方向。
因为是在空中投屏，是以那地点不会因为大地的变迁而脱离原点。
近投屏，就是接近原点，近于过关！
眼前虽然有大地崛起，但以他的能力，还有逾越的机会。
完颜烈那一刻想的明白，可他随即止步，因为沈约未动。
“沈约，你做什么？”完颜烈焦急道。
杨幺很是理解道，“因为还有别人。”
他说的简单，可在场众人无不明白杨幺的意思——哪怕沈约、完颜烈能过了眼前大地凸起的阻碍，可其余人都会尽数留在此地。
沈约无法放下这些人。
完颜烈跺脚，嘿然道，“都是已死之人，你何必心软？”
他说的暗语，倒只有沈约能够听懂，因为这是八百年前的事情，沈约回归现代，一切终究化为尘土。
沈约两脚定住地面，抬头向天空望去。
众人再度色变。
正夜。
无云。
沙漠的天空少了世俗的污染，看起来更为明澈，是以他们抬头能看到繁星点点、映入眼帘。
可有黑色迅疾的笼盖住众人的头顶，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布满上方，遮挡住天空。
众人所在地很快的阴暗下来。
完颜烈暗自咬牙，心道机会错过，极难再来。
沈约仍旧镇静，只是打开手机的照明，照得众人脸色苍白。
有没见过沈约手机这种功能的人极为惊诧，赵佶更是道，“先生真乃神人也，这莫非是传说中的仙家法宝？”
拥有仙家法宝的人，是不是就是神仙？
李斌顾不上许多，焦急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沈约沉声道，“不用急，我们可以回归原点。”
“怎么回归？”完颜烈都忍不住的问了下。
沈约沉吟道，“冥王使用了量天尺类似的工具，将这里径直改造成迷宫。”看向完颜烈，沈约提醒道，“渡劫迷宫就是采用类似的方法打造的。”
完颜烈感觉焦虑无用，吸气凝神道，“冥王的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要设计这种过关的游戏？”
危机关头，他也擅长从对方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这是疆场养成的习惯。
完颜希尹一旁喃喃道，“由始至终，好像只有冥王一人……”
杨幺沉思道，“兀室大人的意思是？”
完颜希尹见众人望来，缓缓道：“孤独让人疯狂，也会让人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我知道很多帝王都会做出匪夷所思的残忍的事情。”
“你想说冥王是个疯子吗？”完颜烈冷哼中，看了沈约一眼。
众人面面相觑，暗想疯子不可理喻，那我们怎么办？
沈约摇头道，“冥王没有疯。眼为神之聚，在冥王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是有光的。他的精气神很足，不会陷入精神衰弱的那种疯狂。”
小书亭
完颜烈嘟囔道，“但或许冥王是个很精神的精神病。”
沈约低头看向脚下，向杨幺道，“借刀一用。”
杨幺立即将刀递过去，这是他的保命利器，但沈约开口，他丝毫没有犹豫。
沈约在地上的青石勾画道，“根据冥王视频的投影位置，从伊始到方才的角度测算，大地不但在分裂，而且在扩张。”谷
很多人都不明白沈约在说什么了。
完颜烈却嘟囔道，“方才若是冲过去，以你我之能，过关不难。”
众人微有不安。
沈约缓缓道，“冥王既然造出这个迷宫，那迷宫形成前、我们的反应，自然也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看向完颜烈，沈约凝声道，“方才是个机会，但也可能是陷阱的。”
杨幺赞同道，“的确如此。”
完颜烈冷笑道，“方才可能是一个陷阱，但现在，可能是处处都是陷阱！”
沈约默然片刻，“有时候，陷阱也是机会。你的目标不是过关，难道不是吗？”
完颜烈微有触动。
沈约看向众人道：“我们的目标本来也不是过关，对不对？”
众人微有恍惚。
李斌吃吃道，“我们的目标不是过关？那是什么？”
他无法理解沈约在说什么。
死亡迫近的时候，他们的念头自然是如何度过眼下的难关，并非其他。
这就和人生般，很多人都将一个个困难的解决当作完整的人生，是以总是有意无意的追逐、或躲避那些困难，却忘记了其他。
在场只有完颜烈、杨幺，还有诗盈隐约明白沈约的意思。
“但我们只能先过关。”完颜烈看得破，却感觉躲不过。
沈约喃喃道，“我一直在思考这个游戏的目的。”
赵佶不由问了句，“游戏也有目的？”他只怕不说话，别人就忘记了他。
沈约沉吟道，“冥王很奇怪。按照常理而言，设计这个游戏的人像是个疯子，可是冥王又有神一般的能力，前两关留下不用死人的解决方法。”
众人均想——那是因为有你沈约在，才会避免死亡。但这世上有几个沈约呢？
看向石驼，沈约问道，“石驼，你说过，没人能从永劫城出来？”
众人记得此事，内心大寒。
石驼沉默片刻，“据我所知，的确没有。”
“从这次进入永劫城的人数，以及冥王对游戏的态度……”沈约分析道，“这绝对不是冥王第一次玩这个游戏。”
杨幺尝试跟着沈约的思路，“先生的意思是……在我们之前，有很多人参与这个游戏，无一例外的都死在迷宫内？”
哪怕完颜烈都是为之皱眉。
沈约“嗯”了声，“你们记得冥王曾经和那个叫念德的人说过——念德无法回答出有关恶魔的问题，过关还得继续。”
众人当初听到冥王这般说，都没什么感觉，但沈约重复了一遍，诗盈突然道，“冥王希望通过游戏，找到真正的恶魔吗？”
她蓦地说出这句话，看起来突兀，但众人仔细去想，却感觉很有道理。
沈约微微点头，“诗盈，你说的不见得完全正确，可听冥王所言，过关的游戏，是可以停止的。”
众人有的茫然不解，有的缓缓点头。
完颜烈凝声道，“你莫要告诉我，连那个冥王也不知道游戏什么时候停止！”
沈约目光一亮，“如果你把游戏看作一场实验呢？”
完颜烈内心微动，“实验？实验……”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时光机的实验。
时光机实验始终没有停止，他完颜烈不惜将萧别离也扯进来完成这个实验。
那时候的他，若非碰到君忆，不也是不知道实验什么时候停止？
1521节 僵尸的世界？
人生不过是由一个或者几个实验组成。
对完颜烈而言，当初停止时光机的实验，就是终止他的人生，是以实验不能停。
tsxsw.la
“你想说……冥王游戏的目的……是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结果？没有结果之前，他会将游戏一直玩下去？”完颜烈以己度人，终于明白沈约的用意。
沈约认为——闯迷宫没有任何意义！
无数人死在迷宫内。
从石驼那里，可以得到这点结论。
如果他们不能达成冥王想要的结果，他们就永远不会离开这个迷宫？！
冥王可以创造这个迷宫，自然就能利用迷宫来困住他们。
这是沈约想说，却一直没说的关键！
不说，因为这个结论对很多人而言，是极为残忍的事情。
想说，因为沈约希望一些人能明白这个道理。
“冥王究竟想要什么？”完颜烈握拳道，他又有当初造不出时光机的无力感。
沈约缓缓道，“我在想。”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哪怕完颜希尹一时间也无法理解沈约的想法。
沈约喃喃道：“我在想。”
杨幺一旁道，“若是南辕北辙，行动再多，也是徒劳力气，我们应该让沈先生好好的想想。”
李斌、王双全等人面面相觑。
他们和沈约想的完全不同，在他们看来，这是通过迷宫的游戏，他们必须要行动，要走，要想办法出了这个迷宫，坐在这里想就能走出迷宫？这对他们来说，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
沙漠之狐倒和李斌等人一般的想法。
生死关头，有些人就和玻璃杯的苍蝇般，只看得到方向，却看不到屏障。
沙漠之狐是沿着大地的斜面一路下滑。
看着原地离他渐远，他和完颜烈般倏然前冲，但前方随即有大地突兀，如城墙般的挡在了他的面前。
若论毒辣，沙漠之狐绝不逊色完颜烈，可若论功夫，他和完颜烈着实差了几个等级。
一头差点撞墙，勉强借力卸力的倒飞而出，落在地上的时候，四周陷入黑暗中。
沙漠之狐眼中终于现出惊惧。
在过关前，他虽然自信满满，可在这种时候，他终于发现自身力量的渺小。
冥王居然能搞得地覆天翻？
这不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
他斗不过神仙，就只能按照神仙的意思行事。
沙漠之狐想到这里时，更增畏惧，听到周围的细微呼吸声，他低声喝道：“谁？”
一人略带欣喜道，“狐王，是我，跳鼠。”
沙漠之狐哼了一声，问道，“有火折子吗？”
跳鼠立即道，“有，有。”
黑暗中有了一点光亮，随即亮度大增，是跳鼠吹燃了火折子。
火折子的光亮自然不如手电，可已能让沙漠之狐看到眼前的情况。
跳鼠身边还有几个马贼，均是他的手下。
沙漠之狐微有心安，方才逃命的时候，他没想到这些手下，但如今落难的时候，感觉有几个人在身边，还是壮胆的。
“我们如今在离原点多远？”沙漠之狐看向跳鼠。
在马贼中，沙漠之狐是老大，石龙子算是二当家，这个跳鼠排行老三。
跳鼠犹豫下，伸手向沙漠之狐的后方指去，“应该是在那个方向，约莫几百步的距离？”谷
在沙漠中讨生活的人，对于方位，都有独到的敏锐。
沙漠之狐冷哼一声。
出路是道厚重的地墙！
“老幺呢？”沙漠之狐询问道。
马贼中，有几个领头的，老五叫春猫多半死于完颜烈那个老头子的手上，沙漠之狐丝毫没有猫死狐悲之感，可却很想找到老幺。
不是他对老幺有兄弟情，而是因为老幺叫做蛤蛤，又被他们叫做地皮子，最擅长挖掘。
有墙挡道，若是老幺在，看看能不能挖通过去，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跳鼠苦着一张脸道，“方才大地裂开，蛤蛤滑向相反的方向。”他凭借记忆向左方指去。
沙漠之狐沉声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如今……我们要找到兄弟，然后合力离开这个鬼迷宫。”
兄弟对他来说，和厕筹差不多，有用的时候，可以好好保护，洗干净了擦屁股，没用的时候，丢弃再找一根就好。
跳鼠和另外几个马贼闻言却是连连点头，“狐王说的极是。”
有一个小个子更是赞道，“有狐王，我们一定能离开这里。”
沙漠之狐微微点头，故作随意道，“六子，你和沙蛇前面带路，我和跳鼠给你们断后。”
六子脸色变了下。
沙漠之狐见状淡淡道，“你怕吗？那换我带路、你来断后也可以。”
六子吓的一激灵，忙道，“不是，我是怕带不好路。”
沙漠之狐淡然道，“不用怕，我会给你指路的。”
左手方只有一条道路，不用指路。
马贼六子战战兢兢的走着，前方始终是黝黑一片，漆黑的通道，越走越让人觉得心惊，六子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的时候，沙漠之狐突然道：“等等。”
六子如释重负的止步。
他从未见过这种迷宫，只有一条路，可看起来却像通向地狱般。
“先灭了火折子，节省使用。”沙漠之狐吩咐道。
跳鼠照做。
他最聪明的地方就是，领导说的，无论对错，他都是按照领导的命令来，因此他还活着，而石龙子死了。
黑暗中，沙漠之狐的脸看起来也是漆黑难看。
“我们走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了。”沙漠之狐有些凝重道。
跳鼠跟着沙漠之狐的思路，“有点邪门，我们眼下绝不是在广场的地下。”
广场虽然不小，但他们最少走出了五六个广场。
他们离目标越来越远了。
虽然有这个想法，跳鼠却不敢说，因为他怕惹怒了沙漠之狐。
沙漠之狐缓缓道，“若蛤蛤也在这个方向，我们有什么道理遇不到他呢？”
--
沈约盘坐下来，闭上了眼睛。
他想的方法就是禅坐。
以禅入静，以静观妙。
谁都不知道沈约怎么想，能想到什么，可见到沈约一直坐在那里，众人多少有点无聊，杨幺突然低声道，“有点儿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李斌颤声道。
杨幺不理李斌，看向完颜希尹道，“广场虽然很大，但活着的人也不少。”
完颜希尹眉头紧皱，“冥王若是以广场为基地，造就一个地下迷宫，哪怕再复杂，也应该有人接近我们，最不济，也能听到些旁人的动静……”
1522节 此岸彼岸
赵佶等人听懂了。
按照杨幺、完颜希尹所言，他们哪怕在原地，也有人会找上门来的。
可他们始终没有看到旁人！
这是极为诡异的事情。
杨幺喃喃道：“看来迷宫只怕另有乾坤，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大。”
有时候，虽然看不到，但是可以感觉到。
杨幺说出感觉，众人都是恍然大悟的模样，可更增忧心。
完颜烈插了一句，“废话。”
他虽然这么说，内心何尝不知道杨幺的意思，如果方才他完颜烈一意孤行，那他们在这个迷宫中，一分别后，很可能是再也不见。
tsxsw.la
“那我们怎么办？”李斌是急赵佶所急，想赵佶所想，替赵佶问话。
众人面面相觑，完颜希尹咬牙道，“我感觉呆在这个地方总不是办法。”
“是啊，是啊，我们要走动下看看情况。”赵佶很是赞同。
诗盈不由道，“爹，我们等沈先生想好后再做决定吧。”
赵佶看了沈约一眼，暗想这人好像骆驼般，自进入沙漠后，就很少见到他进食、饮水，他能抗得住煎熬，但我们呢？
一念及此，肚子不由咕咕响动。
“不如先吃点东西再说？”李斌建议道。
完颜烈冷笑道，“你知道会被困多久？一个时辰？一天？十天？还是永久？”
李斌身躯颤抖，明白完颜烈的意思——食水要尽量留着。
赵佶突然道，“沈先生醒了。”沈约在入定，可在赵佶眼中，更像是睡觉。
沈约拿起手机，低声道：“我们要走走看。”
王双全嘟囔了一句，“原来还是要走的。”
“闭嘴！”完颜烈呵斥道，“你不想跟着沈约，自己走，没人再会拉着你。”他虽和沈约有着不同意见，可对沈约的决定还很信任。
他和沈约的分歧只在于，要不要带着一帮累赘！
王双全打了个冷颤。
沈约皱了下眉头，起身道，“每人用绳索连接起来，相隔不要太远。暂时由我来领路，颜老先生，你断后。杨寨主中央策应。”
杨幺很是诧异，暗想怎么走迷宫要和打仗般？
虽有疑虑，众人仍旧按照沈约所言行动，沈约拿着手机，翻到显示波纹的面板，喃喃道：“我们去原点的路被封死，只能走两侧和后方。”
那应该走哪条路？
所有人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沈约喃喃道，“先向右侧看看。”他说着向右侧走了约莫两百步，行进途中一直查看四周，点点头道，“往左侧走同样的步数，两百步，请颜老先生带路。”
完颜烈冷哼一声，“那我们不是回到出发的地方吗？你那面的路断了？”
沈约回道，“没有。可欲速则不达，我想再回转看看，有劳颜老先生。”
关键时刻，完颜烈的执行力还是有的，他耐着性子走回两百步，沈约拿手机照下四周，沉吟道：“这是我们方才呆的地方。”
众人暗想，你这不是废话，来回走同样的步数，若有偏差，那真的见鬼了。
完颜烈闻言却是心中凛然，“你怀疑冥王会不停的变幻地形？”
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冥王既然可以开辟迷宫，移动迷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约缓缓点头。
“但看起来我们这里并没有被移动。”杨幺看着墙壁道，“我可以肯定，这就是我们方才所在的位置。”
“为什么？”完颜希尹问了句。
杨幺指着墙壁道，“我方才在这里刻了一朵梅花，现在仍在。”
光线照向杨幺所指的地方，那里的确有个梅花的痕迹。
完颜希尹暗自叹服，暗想中原果然人杰地灵。他素来自诩才能，但在这种情况下，适应能力还不及一个义军的首领。
沈约喃喃道：“但别的地方好像移动了。”
“什么？”众人多在询问。
沈约解释道，“方才大地开裂的时候，我看到我们右手处，是有尸体和鲜血的。去除落差和滑距，方才我们走的地方，本来应该有尸体残骸或者血迹的。”
看向杨幺，沈约凝声道，“就算这些痕迹都被大地掩盖，可血腥气总应该有的。”
杨幺内心悸动，摇头道，“没有血腥气！”他的鼻子一样很灵。
“沙漠之狐在那里、一口气杀了不少人……”
沈约分析道，“但血腥气却没有，说明在我们陷入地下、看到地面景象的那一刻后，尸体的位置和我们迅速的拉开。”
略有沉吟，沈约喃喃道：“冥王在我们陷入地下的时候，将所有人所在的位置切割开来。”
赵佶不忘记说一句，“多亏沈先生睿智，我等仍能守在一起啊。”
完颜烈皱眉道，“冥王这么做的目的，可能就是让我们疑神疑鬼。”
沈约微微点头，“冥王可能有这种想法。”
冥王还有什么想法？完颜烈感觉到沈约的意犹未尽。
沈约拿着手机看向原点的相反向，望着完颜烈道：“根据波纹检测，就在我们走动的时间，我们所在地虽然没有变化，但我们后方的地形却在悄然变化了。”
脑海中有个极为磅礴的迷宫拓展开来，面积甚至超过了整个永劫城！
而且迷宫还在不断的变化。
行走在其中的人，被地形阻挡，不得不选择另外的道路，每多了一个选择，就会更加的远离原点。
如此一来，到达伊始原点，根本是无法完成的事情。
沈约没有说出实情，因为他知道这里的人若知道真相，只怕有大半会崩溃。他可以空间置换，但其他人呢？
目前的情况就是——其余人虽然看似有着可行的道路，但却无法通过道路达到终点。
这就和看似完美的人生，终点却不过是死亡般。
沈约脑海中掠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想的不是怎么走出这个迷宫。
常人无法走出的！
按照正常的行走路径，他们被迷宫所挡，多走一步，反倒离原点更远。
他的超级大脑在这段时间的分析告诉了他这点。
但他并未焦灼，想的仍旧是——实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冥王想要达成什么结果？他不像是杀人狂魔，不应是想着要将这些人困在此间，看着这些人绝望的死去……
众人跟不上沈约的思想，却跟着沈约沉默下来，脑海中不约而同的想着一点——那如何找到出路，回转到伊始的地方，通过第三关呢？
1523节 魍象
如何通过第三关？
在沈约等人思考的时候，沙漠之狐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
他虽然是个残忍的马贼，可却有着明确的目标，但这一刻的他也有了彷徨……
tsxsw.la
他看的准，蛤蛤的确如跳鼠所言，落在他左手的位置，找到蛤蛤，然后对这里的地形详尽的分析，全力走出这个鬼迷宫，这是他最初的打算。
可蛤蛤不在。
有什么道理遇不到蛤蛤？
沙漠之狐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跳鼠心中其实有答案，可还是道，“或许蛤蛤没看到我们的落点，走了另外的方向？”
见狐王盯着他，跳鼠内心忐忑，“狐王，我们能走出迷宫的，是不是？”
沙漠之狐心中着实没底。
大地颠覆形成迷宫，这是他做梦也不敢设想的事情，可一切偏偏出现在他眼前，让他兴起无力之感。
“冥王究竟要做什么？”沙漠之狐喃喃道。
几个马贼都是一怔，不知道沙漠之狐的用意。
沙漠之狐想的却是——冥王看起来不但是个王，还是个神仙。沙漠中的黑山老妖需要三牲祭奠，如此想来，神鬼都需要人的尊重和牺牲。如果冥王真的只需要世人的牺牲，他沙漠之狐身边倒有不少筹码。
这本来也是他还在团结这些马贼的原因。
团结是为了利用。
渴了的时候，这些马贼可以当水喝；饿了的时候，这些马贼可以是食物……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拿他们当贡品……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可每个人心中，也有恶念。
沙漠之狐心中的恶念却更多些。
一些邪恶的念头本来就在他脑海中，如今在这种诡异的环境冒出来，就一发难以遏制。
跳鼠看到了沙漠之狐眼中的红意，不由得退后一步，忐忑道，“谁能明白神的意思呢？”
迷宫形成的刹那，让所有人对冥王都起了畏惧之心。
因为这世上，本没有人能做到冥王那般。
“冥王，他为什么叫做冥王？”沙漠之狐又自语道。
跳鼠感觉狐王好像要疯了的模样，嗓子发干，“狐王，我不知道。”
沙漠之狐那一刻，反倒非常清醒。
——我说过了，我是冥王，冥冥众生的王。
当初冥王出现，就是这般自我介绍的。
绝境中，往事历历清晰。
“冥冥众生之王……冥冥众生之王……”沙漠之狐反复念着这几个字，眼睛益发的明亮，他想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黑暗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叫。
由于是在地下，那嚎叫声虽然凄惨，但也沉郁非常，似乎从地狱传来般。
众人都是毛骨悚然。
“什么声音？”沙漠之狐问了句。
知道不会有答案，沙漠之狐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我们去看看。”
马贼们大惊，跳鼠忍不住道，“狐王，有嚎叫就说明有危险，我们为什么还要去看？”
沙漠之狐淡淡道，“在沙漠中的嚎叫，往往意味着我们的生机，难道你忘记了这一点？”
他不再废话，居然走在最前。
那几个马贼有些意外，可人多是喜欢随众、盲从，眼看沙漠之狐这么镇静，他们自然而然的跟上。
他们觉得狐王会有办法。
——冥冥众生之王……冥冥众生之王……
沙漠之狐喃喃念着这句话的时候，嘴角不由浮出一丝淡淡的笑。
那是认为胜券在握的笑。
黑暗永无尽头的模样。
沙漠之狐的笑容渐渐凝固，他感觉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可前方仍旧没有人影。
他和杨幺等人同样的想法——这个迷宫，怎么如此深不可测？
就在这时，沙漠之狐突然止步，因为他听到远方黑暗处稍显粗重的喘息声。
是谁？
沙漠之狐谨慎驻足，沉声道：“我是沙漠之狐……”
这种时候，没必要进行无谓的消耗。
他先亮出名号，就是想要震慑对方，让对方敬而远之。
不想他话未说完，黑暗之处蓦地一声怪叫，一个黑影窜出，扑向了沙漠之狐。
沙漠之狐腰刀在手。
虽处于险境，但他应变更绝，刀尖点向那黑影的腹部。
只要那黑影不停止，他根本不用动，就能将对方开膛破肚。
这种时候，他当然不会留手。
但那人扑到近前时，沙漠之狐内心突动，闪身躲过那人的一扑，那人的双手随即掐在六子的脖子上。
六子尖叫，只感觉一双满是疯狂的眼睛盯着自己，蓦地晕了过去。
跳鼠和沙蛇等人亦是大叫，还能向旁躲避。
砰！
沙漠之狐倒转刀柄，砸在那黑影的后脑上，那黑影愣了下，就要转身过来，可沙漠之狐敲击极重，那黑影不等回头，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捡起地上掉落的火折子，沙漠之狐将亮光凑到那黑影面前，跳鼠看清楚后，失声道：“是蛤蛤。”
黑影赫然是马贼中的老幺蛤蛤。
他们始终找不到的蛤蛤居然以这种方式到了他们的面前？
“蛤蛤疯了吗？”跳鼠诧异道，“他怎么会向狐王你动手？”
沙漠之狐在蛤蛤扑来的那一刻，认出了蛤蛤，这才选择没有杀他。
蛤蛤是有用的。
有用的，还要留下。
可看到蛤蛤虽然处于昏迷中，还保持着扭曲非常的表情，沙漠之狐也是不寒而栗。
蛤蛤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这个蛤蛤，擅长挖掘，盗墓挖洞见过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那会有什么事情，让他如此畏惧？
--
“有嚎叫声！”完颜烈突然道。
杨幺微微点头。
习武且精熟内劲之人，视听都是远胜常人，在完颜烈发声的时候，杨幺也隐约听到凄厉的惨叫声。
但他一时间不能确定是幻觉、地下异响，或者是人的喊叫声。
沈约突然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众人暂时忘记了嚎叫声，七嘴八舌的问道。
“反噬，是反噬，也是蝴蝶效应。”沈约喃喃道。
在场除了完颜烈外，都是发懵，哪怕完颜烈也在发问，“什么反噬？”
沈约盯着完颜烈，“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自然不信。”
完颜烈嗤之以鼻的表情代表着他的答案。
沈约喃喃又道，“这不是世俗中的那种报应，而是群体反噬，也可说是蝴蝶效应的变种。第一关……”
稍有涩然，沈约低语道，“从第一关，第一滴血开始，反噬也随之而来。”
1524节 内鬼！
这世上真有报应？
大多数现代人对此显然是嗤之以鼻，若真有报应，这世上早非人类的世界。人类灭绝了无数的物种，那些物种若能报应，人类如何还能存在呢？
完颜烈自然也不信。
听沈约说的有些玄，完颜烈不耐烦道：“你能否说些，他们能懂的事情？”
沈约默然片刻，“我举个例子，如果我们所有人处于一个皮球之内，有人如果给皮球一拳，那我们都会受到皮球震动的影响？”
完颜烈略有哂笑，“这个例子通俗易懂。”
“但当世人杀戮、作恶的时候，却不觉得会有所谓的皮球震动？”沈约看着黑暗处。
完颜烈淡淡道，“若能感受到那种震动，这世上也不会恶魔横行了。”
指向赵佶，完颜烈讽刺道，“若是因花石纲而死的那些百姓会给这个皇帝震动，他想必也不会搞花石纲了，是不是？”
赵佶低头哈腰，低声道，“赵某知道错了。”
完颜烈冷笑道，“你一句知错就可以解决事情了？那些屈死的冤魂会满意吗？”
赵佶瑟瑟发抖，不敢再说什么。
杨幺一旁道，“沈先生提及从第一关，第一滴血开始，反噬也随之而来……”略有沉吟，杨幺分析道，“你又说皮球震动，众人感应。可反噬究竟是什么？”
沈约脑海中闪过幅画面，“反噬就是那些死去人的立即回击。作恶会有立即的反噬！”
众人怔住。
完颜烈皱眉道：“你总不会说，真的有亡灵索命吧？”
话音未落，完颜烈突现警觉。
众人很快听到有急骤的脚步声。
脚步声从右侧传来。
呼吸粗重。
完颜烈瞬间判断来人并非武功高手，可却丝毫没有怠慢，在来人冲来露出身形的时候，完颜烈一抓一摔，那人重重的落在地上，痛哼一声。
随即有利刃指向那人，沈约道，“是宋忠。”
完颜希尹收剑，李斌上前要扶起宋忠，弱者同病相怜，在这种时候，也更容易结成一团。
沈约突然道，“我来！”他将李斌推向一旁，蹲在了宋忠身前，看着宋忠的脖颈，内心凛然。
宋忠的脖颈血肉模糊，伤势不轻，再加上被完颜烈的一摔，看起来竟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爱好中文网
“他像是被什么怪物咬了。”杨幺留意到宋忠的脖颈伤痕。
沈约未答，轻轻的翻转宋忠，让他面对众人。
宋忠双目无神，很是精神涣散。
完颜烈皱眉道，“总不是独狼咬的他？宋忠不是和独狼一组的吗？”
众人有些错愕。
李斌颤声道：“老先生是想说……独狼饿了，想要吃这个搭档？”
“你觉得不会？”完颜烈反问道。
李斌强笑道，“看独狼不像那么残忍的人。”
完颜烈淡漠道，“一个人怎么样，是看不出来的！吃人的事情俯仰皆是，你们不也经常吃人吗？”
李斌忙道，“老先生，我可从不吃人。”
他很排斥这个话题，是知道弱肉强食的道理，若是赞同这个理论，在这种环境下，很可能被完颜烈吃进肚子里面。
完颜烈冷笑道，“你看起来不吃人，但你在赵佶身边阿谀奉承，鼓动他吸食民脂民膏。无数百姓因此而死，你看似不吃，实则比谁吃的都欢畅。吃人，用嘴吃的还是善良之辈，那些吃人不见血的，才是这世上真正的恶魔。”
李斌哆嗦了下，看向赵佶，赵佶更是大气不敢喘上一下。
完颜烈见沈约没有触动，暗想老子难道想的不对吗？
他也在考虑冥王和念德的对话，听诗盈提及冥王在找寻恶魔，而沈约又有些赞同的样子，这才说了这些，看沈约会有什么反应。
见沈约没什么反应，完颜烈回到正题，“现在应该还不是缺粮的时候。沈约，看出了什么？”
沈约默然片刻，伸手撕下宋忠的衣襟，将他双手、双脚捆了起来。
众人大为意外，暗想宋忠本事不高，哪怕不知好歹的反噬，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沈约为何这般谨慎对他，未免小题大做。
拿着手机对着宋忠的太阳穴按了下，沈约见宋忠眼中恢复些光彩，轻声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忠见是沈约，似有惊喜，随即道，“很多死人……很多死人……活过来了。”
四下黑暗且诡异。
众人听到宋忠更诡异的言语，心下大寒。
什么叫——很多死人活过来了？
--
蛤蛤睁开了双眼。
沙漠之狐没有沈约的手机，但有更多唤醒昏迷之人的方法，他用刀尖在蛤蛤的指尖扎下去。
等到扎到蛤蛤右手尾指的时候，蛤蛤疼的终于醒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
沙漠之狐和沈约问的是同一个问题。
蛤蛤见到沙漠之狐，也似有些喜意，可随即道：“狐王，死人复活了，死人复活了。”
跳鼠等人自是心惊，不懂蛤蛤什么意思，可却被感染了蛤蛤的恐惧。
哈欠可以传染，恐惧也能传染。
沙漠之狐见蛤蛤仍旧神志不清的样子，一耳光打了过去，见蛤蛤怔了下，沙漠之狐微怒道：“什么死人复活了？你说清楚一点。”
蛤蛤吞咽口唾沫，“我见到了石龙子。”
沙漠之狐微怔，“你看到了他的尸体？”他这么问理所当然，他知道怎么杀人，也知道哪怕没有宋忠那一刀，石龙子被他刺了背心那一刀，也绝对是死了。
蛤蛤神色再转恐惧，拼命摇头道，“不是尸体，是活着的，是活着的。”
跳鼠等人脸上的惊恐之意更浓。
沙漠之狐怒极反笑，“石龙子要是还能活着，我管你叫祖宗……”
蛤蛤蓦地跳起。
他的力量如此之大，差点将沙漠之狐撞个跟头，然后他见鬼般的冲向黑暗，不见了踪影。
沙漠之狐立在原地，突然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冲起。
他发现跳鼠等人不是因为蛤蛤所言而恐惧，跳鼠等人是望着他身后的方向吓得腿软。
沙漠之狐强忍惊怖，缓缓转过头去。
他身后究竟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居然让跳鼠、蛤蛤这般畏惧？
他听得到自己脖颈的咯咯响动，也终于看清楚身后的情况。
一人无声无息的站在他身后。
那人脖颈流着血，嘴角溢血，不用去看他背心，沙漠之狐也知道那人背心也多半在流血。
鲜血是他沙漠之狐造成的。
他面前的那人，赫然就是石龙子！
1525节 我比你更清楚你自己
死去的石龙子站在沙漠之狐的身后，死死的盯着沙漠之狐！
沙漠之狐不寒而栗，他确定石龙子是死的，因为他看得到石龙子双眼空洞，瞳孔扩散，活人绝不会有那种眼睛。
但死人，如何能立在他的面前，而且开始，一步步向他走来？
--
很多死人活过来了？
众人听到宋忠所言，却不解宋忠的意思。沈约闻言微扬下眉头，“你是说——在游戏第一关、第二关中死去的人，都活过来了？”
他是根据方才的反噬想法得出的这个结论。
宋忠连连点头，“是的，就是这样。”
众人不寒而栗。
完颜烈哂笑道，“我只怕你是……”
“见鬼”二字不等说出口，完颜烈突然想起一事，声音居然有些发颤，“沈约，是僵尸？难道又是僵尸？”
宋忠闻言一怔，蓦地发现手脚被缚，吃惊道：“沈先生，你为什么要绑着我？为什么？”他用力挣扎，以至手腕都摩擦出血。
众人有些不忍，李斌才待开口劝沈约给宋忠解绑，可蓦地吓退了一步。
宋忠的一张脸，倏然变成了青色，其上的血管、如同有蛆虫在其中扭动！
世人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宋忠的挣扎让手腕出血，不由得让众人心生恻隐，可见到宋忠如同被鬼附身的一张脸时，所有的同情都变成了惊惧。
赵佶等人吓得连连后退。
诗盈更是关切道，“沈先生小心。”
只有沈约怜悯的看着宋忠，但他亦是无能为力。
宋忠的这种情形，更像是传说中的僵尸变异。
缓缓站起，不再去看仍在扭曲的宋忠，沈约沉声道，“如果我没有想错，游戏第一关开始，就是蝴蝶效应的开始，减少一人就是蝴蝶效应的引发。”
完颜烈对这个术语并不陌生，接着道：“因为第一关的死人，会引发第二关更多的牺牲。”
沈约微微点头。
完颜烈随即道，“然后冥王的目的是让前两关死去的人变成僵尸？让僵尸来攻击我们？这就是你说的反噬？”
沈约再次点头。
完颜烈喃喃道，“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却只有冥王实现了这点。”
沈约“嗯”了声。
“我倒挺佩服这个冥王。”完颜烈淡淡道：“若世上报应都这么实时的话，恶魔的确会少了很多。”
沈约倒感觉完颜烈说的不无道理。
若世上为恶立即有反噬，绝对会约束一些人的行为。
完颜烈思索道：“这是他们特有的手段？酆都判官不也掌握这些技术，才能将金帝也变成僵尸，金帝也才能死而复生！”
tsxsw.la
宋忠的扭曲似乎暂停了片刻。
沈约略有意外的表情。
“宋忠他好了。”李斌胆怯道。
可下一刻的功夫，宋忠的关节倏然错动，现出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角度，同时宋忠的脑袋倏然折了下来，就如被人敲断了颈椎，可他的双眼，正看着李斌的方向。
李斌几乎尿了出来，王双全一声惊呼，抓住了身旁完颜希尹的手臂。
完颜希尹亦是骇异宋忠身躯诡异的变化，凝神以待。
杨幺低声道，“怪不得韩企先那么恐惧。”
在乾元殿的时候，韩企先始终满是惊惧之意。
杨幺到如今才想明白，如果韩企先见过金帝的这种造型，不吓死都算胆大，他还能效忠金帝，实在是极为矛盾的心理。
“可金帝却是清醒的。”
完颜烈在这种诡异的环境，居然还能保持理智的分析，“宋忠看起来却失去了理智，为什么？”
话音落，宋忠蓦地嘶声怒吼。
他的一张嘴看起来已能吞下一个馒头，本来如蛆扭动的青筋如同野蛮生长的蔓藤，迅疾的布满他的身躯！
--
沙漠之狐终现恐惧之意。
见到石龙子死而复生，沙漠之狐着实凛然。做了亏心事，总会比正常人更害怕别人敲门的。
沙漠之狐本来还能保持冷静。
他是个狠角色，他虽然早对石龙子的能力有所戒备，但他不怕石龙子。
这是骨子里面的一种自信。
无论石龙子是死是活，他都有信心让石龙子再死一次。
“为什么？”石龙子溢血的嘴一张一合。
跳鼠吓的尖叫。
“闭嘴！”沙漠之狐怒吼一声，硬生生的打断了跳鼠的尖叫。
“为什么？”石龙子仍在发问。
沙漠之狐握刀的手上青筋隐现，“你不要觉得变成怪物，老子就怕你。石龙子，老子不怕你！”
说话间，他倏然一个纵身，却是退后将昏迷的六子抓住，向石龙子抛去。
石龙子伸手，五指硬生生的插入六子的胸膛，然后将他撕裂开来。
跳鼠等马贼吓的双腿发抖。
沙漠之狐的手也在发抖。
他为人狠辣却谨慎，丢出六子，本来有试探之意，可他没想到石龙子居然硬生生的撕开六子的身体？
这是人能做出的事情？
看着被六子鲜血内脏溅了一身的石龙子，沙漠之狐的信心迅疾消退。
“为什么？”石龙子仍旧问道，同时一步步的沙漠之狐逼近。
沙漠之狐内心不自主的颤栗，突然一指跳鼠道，“他知道原因！”
在石龙子向跳鼠望去的时候，沙漠之狐窜入了黑暗中。
跳鼠本来极为灵活，但在石龙子望来那一刻，却如被鬼怪摄走魂魄的人，只剩下躯壳。
在石龙子逼近的时候，跳鼠双腿发软，居然跪了下来。
“为什么？”石龙子仍是那三个字，可听到耳中，着实惊心动魄。
跳鼠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恐惧，嘶声道，“狐王搞了你的女人，怕你知道，这才先下手为强的杀了你。”
火折子落在地上，被一脚踩灭。
黑暗中随即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
宋忠不停的扭曲，随时都要挣脱束缚的模样。
“宋忠如何会变成僵尸？”完颜烈微微的吸气，看着宋忠的脖颈，完颜烈凝声道，“难道真和传说中那样，被僵尸咬过，也会变成僵尸吗？”
见沈约沉吟，完颜烈冷然又道，“冥王将所有死去的人变成僵尸，然后让他们攻击活着的人，是想让整个迷宫都变成僵尸的世界？那恶魔的确没有了，可都是僵尸，有什么好玩？”
他越想越觉得冥王的思想不可理喻。
沈约皱眉不语。
杨幺失声道，“你的意思是……僵尸和瘟疫一样，会传染的？”
1526节 无间行者？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wucuoxs.com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1527节 阿鼻地狱
元旦快乐！
……
杨幺不理解僵尸这种生灵，但他见过完颜晟的本事，对僵尸很有戒备之意。
不过见宋忠虽然不停的扭曲，让人恶心，可终究还能控制，让他觉得这里的僵尸也不过如此。
当听到完颜烈说僵尸能传播，杨幺一颗心却不由揪了起来。
完颜烈缓缓道，“据我所知，僵尸体内有种毒素，若被僵尸咬中，毒素就会渗入人体血脉，攻击人的头脑，将一个人变得狂性大发，六亲不认。”
完颜烈其实对僵尸了解的也不算多，所言是根据自己有过现代化的经历，用病毒理论推测僵尸的形成，但感觉应该八九不离十。
宋忠又是一声嘶吼，整个人纵起，虽未摆脱束缚，却呲牙向沈约咬至。
杨幺就要挥刃……
沈约却一把按住他的手腕，顺便伸手一扯宋忠的束缚，宋忠再次跌在地上。
“先生，不能妇人之仁，让我了结了这个妖孽。”杨幺建议道。
若是无法逃离迷宫，僵尸只会越来越多，那只能出手消灭。
沈约摇头道，“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能杀他。”
“为什么？”所有人都是不解发问。
沈约喃喃道，“因起缘攀，果因缘汇。从第一关的杀人，到第二关更多人的死亡，一直到现在为止，问题越来越多。这说明解决方法不对。”
“你根本不解决，问题自然越来越多。”完颜烈质问道。
沈约反问道，“那沙漠之狐解决问题了吗？他是如你的想法解决了问题，可眼下所有的危机，本是从那看似解决的方案引发。”
没有人死，本来不会有僵尸出现，也就不会形成僵尸的世界。
完颜烈微滞，“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不能杀了宋忠，不能离开，那我们就在这里等死？”
就在此刻，四周嚎叫声此起彼伏。
众人面面相觑，杨幺紧张道，“难道所有的僵尸……都在向这个方向汇聚？”
“是宋忠引来的僵尸。”李斌颤声道。
“快逃吧。”赵佶哀求道。
沈约眉头紧锁时，完颜希尹突然道，“沈先生，变成僵尸，会有什么早期症状？”
众人一怔。
沈约霍然向完颜希尹望去，就见他身躯颤抖的如同风中落叶般……
这世上只有一件事情看起来是平等的，那就是到临这个世界后，所有的人都是要死的。
死亡之果不因你的地位、财富而改变。
完颜希尹看起来已像要凋零的落叶。
他额头青筋如蚯蚓般隐现，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气力，才控制住自身的惊怖。
王双全看到他的样子，惊叫一声，远离了完颜希尹。
完颜烈吃惊道，“你……你怎么会变成僵尸？”
方才宋忠就是类似的模样，随即变成个六亲不认的怪物。
完颜希尹惨然笑道，“看来我没有想错。”
在沈约他们议论僵尸的时候，他感觉到不对劲。
众人悄然远离完颜希尹，唯独诗盈泪水盈眶道，“兀室大人，不会的，你是好人，好人不应该……不应该……”她没有说下去。
无论金人如何残忍，但完颜希尹因为完颜宗翰的缘故，对她父女终究还算善待。
爱阅书香
有些人，并不会因为高高在上而鄙夷那些跌入尘埃的人，那是一种真正的气度和品格。
完颜希尹微微吸气，还能笑道，“能得赛月公主称赞，不才很是荣幸。”
说话时，双眼蓦地红光涌动，他看起来就要冲向诗盈。
杨幺叫道，“小心！”他身形起，和诗盈并肩而立，诗盈却没有退却，只是泪眼朦胧的看着完颜希尹。
完颜希尹居然克制住冲动，转望沈约，缓缓道，“我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
完颜烈皱眉道，“难道是因为黑山老妖？”
他对完颜希尹突然变成这样也是困惑。
据他所知，僵尸必须要咬人才能将病毒传播，但完颜希尹一直跟随着他们，唯一受伤的时候，就是被黑山老妖抓伤的那刻。
可完颜希尹那时并没有变成僵尸，难道这病毒有潜伏期？
青筋开始爬上他很是俊朗的脸庞，完颜希尹叹道，“不才能遇到沈先生这种人物，实乃三生有幸。不久前沙漠中误导诸位，不才亦不明究竟，厚颜跟随，只想还能略尽绵薄之力，不负先生的信任。”
沈约凝望完颜希尹，用力的按着手机的按钮，诚恳道，“兀室大人，你还有清醒之念，请你不要放弃。”
他看到完颜希尹异样的时候，刹那镜观，就发现完颜希尹体内白色光点左冲右突，不受控制。
宋忠体内亦是如此。
这些人像是僵尸，可和僵尸又似有不同。
完颜烈提及的僵尸转变很有道理，可眼前的那些白点更像是纳米机器人在作乱。
完颜希尹突然拔出佩剑。
杨幺凛然，诗盈未退。
完颜希尹却是奋力掷出长剑，咬牙道，“我快克制不住咬人的冲动……似乎咬人很……很……”
他牙关咯咯作响，竭力道，“很过瘾。”
他不是BT，而是希望自己在神志迷失前，能为沈约再提供些有用的信息。
沈约盯着完颜希尹的双眼，沉声道，“兀室大人，请记住一念。”
完颜希尹身躯不受控制的抖动，想是竭力控制住冲向众人的冲动，“何念？”
“般若波罗密多。”沈约见完颜希尹脸上的肌肉扭曲颤动，随即就要重蹈宋忠覆辙，不由断声一喝。
沈约身躯蓦放光芒。
完颜希尹本来双眼失去了神采，可在沈约断喝后，双眼微亮，还能问道，“此念何解？”
般若波罗密多！
完颜希尹精熟中原文化，知道此乃般若波罗密多心经之咒语。
般若即智慧！
佛就是开悟。
佛从来没让你盲从信服，而是在讲开智之语。
佛经中讲般若之意的经文难数，此经既然起名般若心经，可见经文之重要，就如人之心脏般。
完颜希尹虽熟读心经，但只知咒语即是速去彼岸之意，但对如何前往彼岸，终究不知。
这本是世人常态，知之不求甚解，徒呈口舌功夫。
沈约喝道，“此岸为五蕴集结，彼岸为一念不染。心若无尘，彼岸就在眼前！”
赵佶等人不知所云。
完颜烈、杨幺，诗盈闻言，却均是有所开悟。
完颜希尹目光再亮，咬住牙关道，“心若无尘，彼岸就在眼前！”他似亦有开悟，只因沈约言浅意深，发他前所未闻未见。
1528节 胁迫
朝闻道、夕死可矣！
气度不是表现出来的东西，而是根植在骨髓中的一种意念。
僵尸病毒看起来蓦的发作，随即就要将人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宋忠就是如此。但完颜希尹终究自诩风雅品性，关键时刻还能咬牙坚持，是以比宋忠稍晚入迷。
可嚎叫声再起，凄厉至极。
从左右，后方而来。
众人看起来竟被无数僵尸重重包围。
哪怕完颜烈都是暗自骇异，心道难道在这会儿的功夫，除了他们，广场诸人全都变成僵尸不成？
那他们无法脱困，不是迟早也要变成僵尸的一员？
完颜希尹本是俊朗的脸已变得恐怖无比，他一直苦苦挣扎，牢记沈约之意，可当嚎叫声四起时，他眼中光华随之散去，蓦地一声惨烈的嚎叫声冲出口中。
杨幺随即拉诗盈后退一步。
他看得出，完颜希尹和宋忠别无二致，都是丧失了理智。
可完颜希尹嚎叫过后，并未扑向众人，反倒冲向右侧。
右侧嚎叫声更起，但随着完颜希尹的加入，迅速的向远方逝去。
“走。跟着我。”沈约低喝声中，居然冲向完颜希尹的方向。
众人本来绑在一起，被沈约一带，均跟沈约离去。
远方的嚎叫声和沈约所行方向渐有偏差，直至完全不再听闻。
沈约终于放慢了脚步，用手机照向四周，缓缓道，“僵尸要找到这里，还需要一些时间。”
众人也有些气喘，赵佶、李斌话都说不出来。
一人突然道，“不见得。”
众人诧异，说话的竟然是一直沉默的石驼。
“为什么不见得？”
完颜烈质疑道，“我看僵尸哪怕可恶些，但也要有指引才能找到人群。我们如今没有血腥气，没有宋忠，完颜希尹也离我们而去，这里是迷宫，深不可测，僵尸没脑子，如何能找得到我们？”
石驼默然下来。
沈约低声道，“完颜希尹最后选择离开我们，是想为我们引开僵尸！”
众人内心戚戚，都感觉沈约所言很是正确，哪怕苛责的完颜烈也不由说了句，“完颜希尹倒也是个汉子。”
“是啊，救你性命的都是汉子。”杨幺嘲讽道。
完颜烈悠悠道，“你说错了，完颜希尹没有救我，他是救了你们的性命。老夫和僵尸王完颜晟都斗过，会害怕这几个不成器的僵尸？”
在他看来，这些僵尸虽然让人厌恶，可远不如完颜晟。
他完颜烈不怕无脑僵尸，最担忧那些有智慧的僵尸，只有力量，没有头脑，终究会被权术利用，从这点来看，完颜晟称得上僵尸之王。
辩论分不出对错，只能分出所谓的输赢。
杨幺知道这个道理，不再和完颜烈争辩，提问道，“如果像先生所言，冥王、酆都判官都和神仙地有关，为何这里的技术好像不如酆都判官。”
这些僵尸虽然可怕，但哪怕杨幺也能看出，金帝完颜晟明显远胜这里的僵尸。
沈约喃喃道，“无论人还是僵尸，要成为其中翘楚，想必都得有非一般的能力。”
完颜烈赞同道，“不错，这些人不成器，变成僵尸，也不过是个不成器的僵尸了。就像一个人懦弱，变成鬼，也一定是个胆小鬼。”
“眼下怎么办？”杨幺不想谈论鬼神，替众人发问。
沈约缓缓道，“我们必须先找出完颜希尹为什么会变成僵尸的原因。”
他说话时，脑海中一幅幅画面闪回。
那是完颜希尹变成僵尸前的画面。
“这的确要找的。”完颜烈皱眉道，“冥王将前两关的死人变成僵尸，可他没有将我们变成僵尸，这说明要变成僵尸，必须有某些媒介传播。”
微有凝顿，完颜烈缓缓道，“难道说，黑山老妖和冥王是一伙的。”
众人更惊，暗想一个冥王都是无法搞定，再加上个黑山老妖，众人恐怕难逃一死。
沈约看向石驼，“石驼，你为何觉得僵尸会很快追上来？”
他这般说话的时候，众人隐约听得到嚎叫声，无不变色。
完颜烈皱眉道，“难道他们真如传说般，能嗅到活人的气息？”
石驼低头道，“我只怕他们是跟着勾魂鬼。”
众人一怔，有的问道，“什么勾魂鬼？”
石驼吞咽下唾沫，有些艰难道，“眼下的情况很像我听到的一个传说，在传说中，冥王专门收集世人的灵魂。”
完颜烈嗤之以鼻，反问道，“冥王收集灵魂做什么？”
石驼答不出来了。
完颜烈还要说些什么，沈约止住他，追问石驼道，“然后呢？”
石驼畏惧道，“当然，冥王地位尊贵，不会亲自动手，他有手下帮他完成这件事情。我不知道你们说的僵尸是什么，可宋忠变得好像被传说的魍象附体。”
魍象？
众人多是一头雾水。
完颜烈冷冷道，“你是说专吃人脑子的那种鬼怪。”
石驼一怔，“原来老先生也知道。”
完颜烈嘿然道，“我不但知道魍象，我还知道方相氏呢。沈约，你不要听他胡扯。”
沈约脑海中闪过渡劫迷宫中那个猫又的形象，沉吟道：“石驼，你的意思是——冥王要收取世人的魂灵，是以让魍象吃掉世人的脑子，然后勾魂鬼收集死人的灵魂，进献给冥王？”
他在渡劫迷宫的时候，就知道方相氏是一种镇墓兽，专门用来除去魍象的。
笔趣阁
石驼讶异道，“原来沈先生也知道这个传说。”
完颜烈失笑道，“沈约，你这种人，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吧。”
沈约沉声道，“无稽之谈，或多或少还有些真相的影子。我们对僵尸了解不多，而眼下的情况，用魍象传说来解释，不也很是相似？”
完颜烈怔住。
他知道僵尸是因为曾身在现代的缘故，可听沈约所言，蓦地发现，古代专吃脑子的魍象，和僵尸不是如出一辙？
僵尸不就是因为大脑神经受损，导致如同死人般。
沈约思索道，“魍象附体我们见过了，但勾魂鬼呢？究竟是怎么回事？”
石驼脸上有些惊惧，朝一人的方向望了眼，缓缓道，“传说中，冥王也不是什么人的魂灵都会索取，他会派个勾魂鬼，先附身到某人的身上……”
1529节 超快演变
这世上若有鬼，一定是在你的心中。
沈约不信鬼，可听到石驼说的有鼻子有眼，却保持着耐心。
鬼论见人心。
某些虚无缥缈的传说，或许只是为了掩盖真正的事实！
石驼幽幽又道，“这个勾魂鬼附身在某人身上……但那人有时候并没有察觉，但却会吸引魍象的到来，进而让魍象食人脑髓，勾魂鬼再取那人的魂灵。”
僵尸的嚎叫声越来越近。
众人听的发毛，赵佶见石驼说话的时候，始终望着他的方向，强笑道，“石驼，你总不会觉得，勾魂鬼是附身……朕的身上吧？”
他本来想要开个玩笑缓和严肃的气氛，不想众人均是望来，赵佶急道，“朕乃九五之尊，至阳之位，鬼魂如何能附？”
李斌忙道，“的确如此。我觉得什么魍象、僵尸，应该是如颜老先生说的那样，是一路闻到人味跟上来的。”
转望沈约，李斌恳求道，“沈先生，我们再跑远一些，避免僵尸追来吧。”
沈约默然片刻，“黑山老妖不是完颜希尹变成僵尸的原因。”
众人一怔。
完颜烈瞳孔微缩，“那是什么原因？”
“是因为有人在完颜希尹不备的时候，偷偷将激发转变成僵尸的……毒素，注入完颜希尹的体内。”
沈约说话的时候，望着一人。
众人顺着沈约的目光望过去，均是神色讶异。
沈约看的居然是赵佶身边的王双全。
因李斌之故，王双全始终也呆在赵佶左近，赵佶也很赞同这种团结，可听沈约说完，赵佶横走几步，远离了王双全。
王双全很是惊讶道，“沈先生，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总不是怀疑是我、害了完颜希尹大人吧？”
他说的听起来像个玩笑，随即自嘲道，“我哪有那个本事？”
众人看着喏喏的王双全，多半也是这般想法。
沈约轻叹一口气，“我的确是在怀疑你。”
众人内心抽紧。
王双全吓了一跳，“沈先生，你不要吓我。”
沈约盯着王双全，缓缓道，“完颜希尹因为沙漠误导一事，始终被我等有意无意的孤立在外，因此在很多时候，他虽在我们之间，更像是孤身一人。”
众人一想，情况的确如此。
成人的厌恶有时候表现的不是那么明显，但会通过某些潜意识的举动反应出来。
完颜希尹无法解释为何领错路，众人内心顾忌，若有若无的疏远他很正常。
“那又如何？”王双全满是糊涂的样子。
“一直以来，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你都是靠在朋友李斌的身边。”
沈约脑海中的画面不停的闪过，“但在宋忠脖颈折断的那一刻，你握紧的是完颜希尹的手臂。”
众人错愕。
那种时候，太多人都被宋忠的诡异吸引，倒没注意到这点，可听沈约提及，杨幺随即回想确认道，“不错，就是如此。那时候是给完颜希尹下毒的最佳时机。”
李斌带着赵佶离王双全更远。
沈约继续道，“在宋忠负伤到来后，你就开始离开李斌，缓慢的接近完颜希尹，直到惊吓时抓住完颜希尹的手臂。你这个举动很反常。”
王双全仍旧迷惑的样子，“沈先生，我的确是抓住了兀室大人，但那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哪想到抓的会是哪个？我和兀室大人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害他？”
“或许因为……你就是勾魂鬼。”石驼终于道。
众人讶然。
王双全的讶异不逊众人，“我是勾魂鬼？我怎么会是勾魂鬼？石驼，我和你一样，都是沙漠商队的领队啊。”
完颜烈暗自奇怪。
他自然会观人，从他的角度，王双全的确没有说谎，哪怕被沈约揭穿后，王双全的表现也很正常。
惘然，不解……
若这些都是装作，王双全可称得上是影帝了。
石驼看起来一直在怀疑这点，得沈约肯定，激动道，“被勾魂鬼附身的人，自身往往不知道这点。你其实早有破绽。”
小书亭
“什么破绽？”是杨幺在发问，他反倒看不出王双全的问题。
“火石！”石驼立即道，“他的火石用了很多年的样子。”
众人微有茫然，不懂石驼的意思。
沈约已道，“但王双全看起来却不是那么节省的人。”
王双全困惑道，“这算什么？我不明白。”
石驼凝声道，“因为你已经死了，死了很久了。”
一言出，哪怕完颜烈都是吃了一惊。
石驼随即道，“在沙漠中，有种死人，死了很久，却不知道自己早就死了，是以重复着以往的习惯，游荡在沙漠之中，不停的找着水源，不停的使用着自己携带的火石生火，因此火石才会显现使用多年的样子。”
王双全苦笑道，“你说我死了？可我不是活着？我认得你，你是石驼，沙漠中最优秀的向导。”
“可我不认识你。”
石驼一字字道，“我因为是罗卜沙漠最优秀的向导，记忆就很好，这几年来，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而且到了永劫城后，分组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去找熟悉的人，因此李明德找到了我，可你没有去找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来找你！”
众人不寒而栗。
石驼说出不经意的一个细节，却让所有人越想越觉得恐怖！
“你是哪个商队的？”石驼盯着王双全道。
王双全立即道：“是龚记的商队啊。大家都叫他铁公鸡，因为他对所有人都很吝啬。”
石驼退后一步，脸上满是骇异，“可据我所知，龚记的商队在三年前横穿罗卜的时候，全商队均是不知所踪，无一生还。”
王双全脸上终于露出丝惘然。
众人再看王双全的眼神，如同见鬼般。
完颜烈忽然道，“王双全如果死了，那他如何活下去的？”
他这个问题特别拗口，石驼却明白完颜烈的意思，“他的记忆中，附近有秘密水源，我那时候就有困惑，因为我也知道有处秘密水源离我们的确不远……”
“但你没说。”完颜烈盯着石驼道。
王双全值得怀疑，但他完颜烈也是自主之人，看起来也怀疑这个石驼。
1530节 千里有缘一念牵
有些人除了自己外，怀疑一切。
完颜烈看起来就是这样的人。
内鬼就在他们之中，那所有人都可能是内鬼。贼喊捉贼的事情屡见不鲜，完颜烈自然提防这点。
石驼咬牙解释道，“沙漠中不但沙子会流动，水源也会移动的，我知道的那处秘密水源，在三年前还存在。但龚记商队失踪后，水源也随着沙尘暴干涸了！”
看向王双全，石驼缓缓又道，“他还能活着，不是因为秘密水源，或许因为他对这个永劫城很熟悉，专门负责带那些沙漠迷失的人、来到此间！”
传说中，有替死鬼一说，一些死去的亡灵，迟迟获不到转世投胎的机会，他必须勾引另外一人赴死，自己才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要做人就要先害人，实在是让人悲哀的事情。
众人听到石驼质疑王双全，都不免想到替死鬼这个传说。
流浪在沙漠中的王双全，一直在引诱在沙漠中的迷失者前往永劫城？
完颜烈目光闪动，突然道，“石驼，不能不说，你很有想象力，可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是什么？”发问的是沈约。
众人见沈约这般反应，感觉沈约是认可石驼的。
完颜烈淡然道，“沈约，你莫要忘记，我们最初见到王双全的时候，他说今年是大德元年。”
看着沈约，完颜烈缓缓道：“如果按照石驼的说法，王双全‘死’在三年前，就不应该有今年的记忆的。”
石驼一怔，亦看向沈约，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王双全如释重负，“是啊，我记得今年是大德元年。”
沈约笑笑，“但你忘记了害怕！”
王双全怔住，笑容看起来很是僵硬。
沈约盯着王双全道，“你本来是个懦弱的人，在受到冤枉的时候，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气愤或者委屈。”
王双全收敛了笑容。
“但你没有。”
沈约凝声道：“你的反应或许惘然，但你一直很清醒的用故作困惑为自己分辨。你本来的人设，不应该是这么清醒勇敢的。”
王双全抿着嘴唇，眼珠子转动。
哪怕赵佶都看出王双全有了异样。
“这有两种解释。”
沈约凝望王双全道，“一种是你有分裂的人格。另外的一种解释就是——此刻的你，已经不是王双全。”
言落，沈约到了王双全的身前，出手！
他不动则已，一出手就扣住了王双全的手腕。
哪怕完颜烈见了也是大为叹服。
沈约不会武功。
真正的武功，需要悟性，也需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人在练武的时候，亦会被武功留下刻痕。
可沈约没有。
他所有的招式，看起来都是临时想出的。
完颜烈称得上武学宗师，自然看得出这点，但他又不能不服沈约，因为沈约出招已近自然。
自然本无痕。
沈约抓住了王双全的手腕，同时封住了王双全所有反击的可能。
他在对待宋忠的时候，就是出人意料的谨慎，事实证明他没有误判，此刻面对王双全，几乎可说得上全力以赴，这只能说明他对“王双全”极为警戒！
众人微喜，随即大惊。
一道黑光从王双全身上冲出。
沈约身上立即有白光迎上。
黑白光搅在一起，空中瞬间出来个太极图，下一刻的功夫，太极图不见，而在图中的沈约、王双全亦是消失不见。
“沈先生！”
杨幺、诗盈同时喝道，神色巨变。
沈约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
可僵尸的嚎叫声随即更近，空中已有腐烂令人作呕的味道。
完颜烈内心剧烈一跳，可随即道，“走！”
他当先离去。
众人见状，都有些失魂落魄，但不由的跟上了完颜烈。
--
沈约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在面对王双全的时候，他内心前所未有的警觉，因为他的超级大脑早算出对方绝非王双全。
不过刹那光景，王双全就和换了个人般，虽然还有着看似迷糊的外表，但那人的强大，让沈约亦不能不全力应对。
他沈约不是一个人，他由于因缘石将太多人带到这里，他有责任将这些人带出去。
并非一切灭，因缘亦灭；只因一切缠，素有瓜葛！
他感受到冥王的气息。
在宋忠前来，他们提及酆都判官的时候，他脑海中就闪过冥王的身影。
完颜烈并非随意谈到判官，而是知道冥王既然和判官有关，那提及判官，才是吸引冥王出现的诱饵。
小书亭
一切问题来自冥王。
冥王难测。
他沈约绝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但他也没有想到，他和冥王一交手，就被冥王将他和众人切割开来。
这里是哪里？
沈约四下望去，只看到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他竟然如同踩在云间般。
一人踏云走来，看起来和神仙仿佛。
源于世人对神的崇拜，常人见到这种情况，多已下跪。
沈约并未稍动，他认出那人正是广场投屏那人，也就是冥王。
一张方方正正的脸，看起来威严无限。
那人盯着沈约，沈约亦盯着那人。
“你是谁？”竟是那人最先开口。
沈约反问道，“你又是谁？”
那人淡然道，“我不认为你这个聪明人会问出这么个愚蠢的问题。我是冥王，你早就见过。”
沈约摇头道，“你不是冥王。”
那人哂笑道，“你比我自己还要清楚我是谁吗？”
这本来是在嘲讽，不想沈约居然点头道，“是的，我比你还要清楚你是谁！”
那人渐渐收敛了笑容，因为他看出沈约的认真，“那你不妨说说看。”
沈约立即道，“我若说对了，你能否将迷宫的人放出来？”
那人凝望沈约半晌，“你知道我会因酆都判官找上你，你也知道根本无法带着他们逃离迷宫，是以才吸引我来，在这里和我讨价还价？”
沈约淡然道，“因为你也想知道酆都判官是哪个，不是吗？”
他说的极为奇怪，冥王既然因为酆都判官来见沈约，如何会不知道酆都判官是谁？
不想那人神色略有异样，随即道，“好，说出酆都判官的事情，我可以让你救一人脱离迷宫。”
这是极有诱惑的条件。
沈约却轻叹道，“你想看看我要救谁吗？”
那人微有扬眉，不想沈约轻易看穿了他的用意。
救人很有诱惑，可救谁却是极难的选择。
救一人，变相送其他人送死的事情，你如何选择？
1531节 真、解决？
救众人，杀一人，太多人会选择杀一人，而且认为理所当然，无论那人是否该死。
这是否正确？
救一人，杀众人呢？太多人无法选择。
救人也是痛苦的。
冥王不语。
沈约随即道，“我可以告诉你酆都判官的事情，我不要救人……”看着冥王有些意外的表情，沈约沉声道，“但作为交换条件，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见冥王微有思索，沈约沉着道，“只一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
冥王略有嘲弄道，“你很胆大，居然敢和冥王谈条件。”
沈约淡淡道，“你既然自认冥冥众生的王，自然对自己很是高看，一个高傲的人，不说让我一步，难道彼此平等也无法做到吗？”
他这自然是激将法。
冥王笑笑，“或许你的问题是——如何让所有人走出迷宫？”
沈约微笑道，“冥王怕了。”
冥王带丝诡异的笑，“我只怕后悔的是你，错过我方才的条件，你恐怕一个人也无法救出。”见沈约坚持，冥王终于道，“好，说出你知道的、酆都判官的一切。我就会如实回答你的一个问题。”
沈约立即道，“据我所知，酆都判官是香巴拉内的神仙。”
冥王先是一怔，喃喃道，“香巴拉？”随即目光微亮，哂然道：“这世上根本没有神仙！”他说的极为肯定。
沈约瞬间有了几个判断。
首先，这个冥王的确不清楚酆都判官的事情，这才急于追问。
其次，冥王听到香巴拉，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沈约施展惯用的手段，欲取先予，通过问题发现答案，而这个冥王也想从他这里知道些什么。
最后，这个冥王很肯定的说没有神仙，这说明他可能是拥有极高科技的人。科技越高，敬畏越小，直到他们触碰到无法逾越的规则。
超级大脑急速运算，沈约缓缓道，“倒也不能这么说，神为人之能力伸张，仙为人之高山仰止，从远古造字的字面解释，神仙更像是说神仙也是人，不过是将人的能力，发挥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冥王有些讶异，微微点头，随即道，“你若担心同伴的安危，不如多说说酆都判官的事情。”
沈约盯着冥王道，“我说酆都判官是神仙，因为他有常人无法拥有的能力，透视眼，将金帝变成不死的僵尸……同时可以改造大地。”
他每说一样，冥王讶异就多了一分，等沈约收声，冥王发问道，“你说的金帝是谁……完颜亶，还是完颜晟？”
沈约嘴角露出丝微笑，他听到些自己想要的回应，“是完颜晟。”
冥王“哦”了声，再问道，“然后呢？”
沈约缓缓又道，“酆都判官也在寻找琴画书棋。”他所言的事情都和神仙地有关。
“琴画书棋，琴画书棋？”
冥王喃喃念着这四样，蓦地想到了什么，握紧了拳头，手一挥，周围的氤氲白云散去，四周景象可见。
但景象清晰，反倒更加让人讶异，因为沈约和冥王似乎处于一个亮晶晶的蜂巢中，到处都是微小的晶体立面，晶体立面如同镜子般……
如果让沈约简单的形容，那就是——他如同置身一个巨大的如演播室般的蜂窝中，但蜂窝其中的六面体都是镜子。
哪怕他们脚下，也是有极为微细的六面体面构成。
沈约踏足其上，体面中有无数他的身影。
人在这种环境下，不用数秒，就会头晕脑胀。
沈约闭双眼，静心敛念，保持灵台清明。
修行者，心驻一境，无有不安。
冥王却像很适应这种环境，再度挥手，从头顶正中的一个六面体中引下一道光芒。
影子都让人眼花缭乱，光芒在这种环境下引发的连锁反应更是让人咋舌，光芒射下，四周无数光影错落，其中包含极多影像。
可那影像流动的极快，远超世人的双眼所能接受的范围，让正常人根本看不清影像代表的意义。
冥王却是注目那些光影，片刻间，伸手牵引，半空有一正方形的光影图形现出，冥王见状，喃喃道，“琴画书棋启动了？怎么可能？”
他蓦地爆喝一声，伸手抓住了沈约，竟很是紧张道，“酆都判官启动了琴画书棋？”
沈约并未反击，因为他没有捕捉到冥王的敌意，“酆都判官没有启动琴画书棋。”
“你撒谎！”
冥王暴怒，手指收拢，随即有数道光线就要缠住沈约。
沈约退。
他被冥王抓住，如落网之鱼，可蓦地退却，却如漏网之鱼。
一进一出，看起来偶然，实则必然。
冥王一怔，失声道，“你是无间……行者？”
沈约亦有些发怔，反问道：“什么是无间行者？”他方才看起轻易挣开冥王的束缚，实际上已用了空间置换的能力。
冥王认为使用空间置换的人，就是什么无间行者？
这个冥王并非一切尽知，可他知道很多沈约迫切想要知晓的事情。
冥王似乎眼皮轻微的跳动，很是凝重道：“你不知道什么是无间行者？”他问话的时候，空中光亮形成个泡泡，将二人笼在其中。
yawenku.com
沈约摇头，“不知道。”
冥王未看沈约，注视的却是空中的泡泡。
泡泡如常。
冥王喃喃道，“原来你真不知道。”
沈约微有心动，暗想这个笼罩二人的泡泡，难道是个测谎机？不然冥王问话的时候，为什么看的是泡泡。
冥王眉头紧皱，“你不知道无间行者，但你明明……”他未说完，盯着泡泡再问，“你确定不是酆都判官启动的琴画书棋？”
“我确定。”沈约回道。
冥王露出讶异之意，显然测得沈约没有说谎，“但琴画书棋的确启动了。”
“是的。”沈约微笑道。
对方越紧张，他反倒越从容，因为他从冥王的反应中，已得出很多结论。
冥王微有扬眉，“那你知道琴画书棋是谁启动的？”
沈约点头。
冥王立即道，“是谁？”
沈约淡淡道，“这不是我必须回答的问题。我和你的约定是——我说出酆都判官的事情，但这件事和酆都判官无关的，是不是？”
冥王一怔。
沈约随即道，“我已经说出我的所知，如今到我来问你问题了。”
冥王微吸一口气，“你想问什么？”
沈约一字字道，“你和黑山老妖，是什么关系？”
1532节 刑天
冥王怔住，他认定沈约是要问众人如何离开迷宫的关键，不想沈约问了个似乎无关的事情。
“怎么的，冥王不肯说？”沈约不看泡泡，他盯着冥王的所有细枝末节。
他更信自己的推断。
“你和黑山老妖均在罗卜，若说不知黑山老妖的事情，我觉得是让人难以置信的。”沈约看到冥王的犹豫，悠悠道。
冥王哼了一声，“黑山老妖像是沙漠中的一个幽灵。我听人说过他，想要抓到他，却始终没有碰到他。”
沈约眉头微扬，“你和黑山老妖势不两立？你们不都做着丧心病狂的事情？都说狼狈为奸……”
冥王终现怒意，“我和黑山老妖不同！”
“有什么不同？”沈约反问道，“黑山老妖用吃人的方式杀人，你用杀人的方式吃人？”
冥王浮出淡漠的表情，“你不懂的，你根本不懂的。”
“那你是否介意和我解释一下呢？”沈约微笑道。
冥王冷望沈约，“你不要以为会点空间置换的本事，我就拿你无可奈何，你根本不配听我谈论任何事情？”
盯着沈约，冥王缓缓道，“究竟是谁启动了琴画书棋？”
沈约沉吟片刻，“是我。”
冥王怔了下，蓦地失笑道，“你算什么东西，能够启动琴画书棋？”
沈约淡淡道，“我不是东西，我是个人。琴为九霄环佩，画为清明上河图，书为黄庭经，棋为呕血谱。”
他越说，冥王神色越是讶异。
沈约凝声道，“呕血谱势子成，进行了时空切割，可让你们进行一项伟大的实验，是不是？”
冥王讶异之色更浓。
“我怎么知道的，是不是？”
沈约随即道，“道理很简单，因为就是我启动了琴画书棋。而罗卜目前也是一个切割的时空，你陷入其中，根本无法离开这里。”
冥王双拳握紧。
沈约再道：“我怎么想到的，是不是？因为是你和我说的。”
冥王冷笑道，“我和你说的？”他自然不信。
沈约淡然道：“你知道完颜亶会成为金帝，说明你和我一样，都是知道这个年代的历史。但你不知道如今是完颜晟称帝，还是完颜亶称帝，因为你不能确定酆都判官改造的是哪个。”
盯着冥王，沈约凝声道，“你方才不是问我金帝是哪个？你冥冥众生之王，如何会连这件大事都不知晓？”
微微一笑，沈约断定，“原因很简单，你看似无所不知，但你知道的终究都是你知道的历史，你也知道历史早就改变，是以不能肯定。你一直被困罗卜，虽然拥有极高的科技，可悲的是，你却只能从过往的客商得到零星的消息。”
冥王倏然上前一步。
沈约未动。
冥王盯着沈约，“你究竟是谁？”
沈约淡然道，“我是沈约。一个八百年后的穿越者。”
冥王微吸一口气，“你绝不是什么沈约，你也不可能是从八百年后穿越过来的。”
沈约反倒意外，“看来你比我自己还要清楚我是谁？”
方才冥王也说过类似的话，沈约说出，很有辛辣之意。
但沈约也有困惑，他看出冥王这般肯定他不是八百年后的穿越者，定然有冥王的道理。
冥王手再挥，左手的晶体立面突然现出几人的身影。
那几人赫然是赵佶等人。
赵佶和李斌畏惧的躲在角落，完颜烈、杨幺谨慎的看着四周。
“你果然在监视着我们。”沈约喃喃道。
他早有这个猜想——一切是个实验，冥王作为实验的监测者，自然在看着他们的举动，从冥王突然出现、将他沈约带到这里可知这点。迷宫没有摄像头，但明界都有近地磁技术，冥王要监控试验场的众生，自然不需要什么蠢笨的摄像头。
冥王淡淡道，“你所在的这组，是最出色的一组。”
沈约没有回应。
冥王继续道，“但他们再出色，终究无法躲避进入阿鼻地狱的下场。”
沈约微有皱眉，喃喃道，“阿鼻地狱？”
传说中，阿鼻地狱又称为无间地狱，是为地狱中最苦的一个。
佛教说苦的层次，多指脱迷的困难程度，世人若论层次，多是说按照头等、次等、末等的享乐方式来分。
“你知道为什么叫做阿鼻地狱？”冥王淡淡道。
沈约终道：“我不知道你们如何看待阿鼻地狱。”
冥王缓缓道，“坠入此等地狱的人，永受轮回之苦，再无解脱的可能。”
沈约微扬眉头，“就和你一样？”
冥王微有错愕，哑然失笑道，“你说什么？”
沈约缓缓道，“你虽自诩冥冥众生之王，但你不也被囚禁在罗卜沙漠之中？”
“你说什么？”冥王声调倏高，脸现铁青之意。
沈约盯着冥王，沉声问道，“你一直在做一个实验。”
冥王恢复了常态，讥笑道：“你看起来知道的真不少。”他这么说，自然是嘲笑沈约所知不多。
不想沈约竟然点头，“是的，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我知道你一直在做一个实验，实验的内容，是和世人有关。”
bidige.com
冥王冷笑，显然不觉得沈约能猜中。
沈约缓缓又道，“既然研究世人，你自然需要世人作为实验体。但这是罗卜，沙漠渺无人烟，你只能将实验体的对象放在行走客商的身上。”
冥王微有诧异。
沈约随即又道，“那些客商自然不肯做你的实验对象，你自认冥王，当然也不会去求他们参与这个实验。于是你制造了龙卷风、毒蝎、饿狼……”
冥王微微的吸气，“你觉得我有这个能力？”
沈约肯定道：“你有！这些东西听起来不受控制，实则是你用极高的科技生成，所谓的饿狼、毒蝎，更像是你制造的机器人，只是这些机器人外表和饿狼、蝎子别无两样。”
冥王轻轻点头，“你实在是个聪明人。”
沈约继续道，“吃掉小旋风的那只怪兽，想必也是你的杰作？”
冥王笑笑，“你说的很对。”
他再度挥手，几点光华汇聚，空中成像，倏然变成当初吃掉小旋风的怪兽。
怪兽成，随即一声狂啸，向沈约扑来。
1533节 不死小强
疾风激荡。
沈约身形微动，再回原地，那怪兽扑了空，迅猛回头，龇牙咧嘴的看着沈约，眼中凶光大盛。
沈约微凛。
简单几点光就变成怪兽的技术，他也是头次见到，但这种技术形成的怪兽，却远比自然的怪兽还要凶残。
“你当初用怪兽吃掉小旋风，就是给我们个警告。”
沈约警惕道，“你要告诉我们，除了永劫城，除了进入你的实验，我们无路可走。”
冥王淡淡道，“你猜的很对。”他说话间，伸手抓向那个怪兽，那怪兽倏然缩小，如同纸片般落入他的手中。
下一刻，冥王再度挥手，那纸片分成两个。
沈约见一切都如幻术般，不由感慨冥王所掌握科技的高明。
脑海中随即想到一个念头——神话中，仙人收取自己的坐骑或者怪兽，不就是类似的方法？
手一招，肆虐人间的怪兽变小落在仙人的手上。
难道说，在他之前，有人早看过这种画面，这才编出类似的故事？
冥王随即左手一拉，空间出现个长方体，其中有点点红光移动。
沈约内心微紧，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沉默，他知道无法拦阻冥王要做什么，这个冥王着实深不可测，比暗界的李巨人和一群精神师加起来更加难缠。
冥王将那一个纸片投入长方体移动的红光附近。
下一刻的功夫，在屏幕中显现的赵佶之人勃然变色。
一声厉啸，有怪兽从暗处扑出，张开血盆大口，咬向赵佶。
沈约惊错，这般虚拟变成现实的场面，他亦是头次见到。
相对而言，明界的狩猎场更像是小孩子的玩意。
赵佶怪叫，做梦也没想到危机突来，吓的傻傻的坐在那里，忘记了移动。
“圣上小心。”
李斌惊呼，那一刻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飞扑抱住赵佶，滚向一旁。
而晴儿亦是一拉诗盈，嗓子都哑，“救命！”
那怪兽扑空，随即循声纵向晴儿、诗盈。
一道寒光划过怪兽的脊背，居然带出鲜血一丝……
怪兽止住扑向诗盈的冲动，霍然扭头望向划伤它的人。
杨幺昂首而立，手持短刃喝道：“畜生，过来吃我！”
黑暗中，杨幺双眼光芒闪动。
那怪兽被杨幺挑衅激怒，闷吼声中，倏然扑向了杨幺。
杨幺倒仰。
在生死关头，他一个铁板桥平平的后仰，随即紧握手中的短刃停在半空。
怪兽纵越之势极猛。
可就是因为太猛，反倒没有回旋的余地。
众人就见怪兽从那短刃上掠过，随即撒出了惨烈的鲜血。
杨幺随即一个侧滚，离开被剖腹的怪兽，站起时，神色警觉。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虽剖开那怪兽的肚子，可这怪兽出现的太过突兀，让他不能不警惕更危险的事情发生。
怪兽遭受重创，凄厉惨叫，落地的时候，还要蠢蠢欲动。
完颜烈一步到了那怪兽的近前，一脚踢出。
喀嚓声响。
怪兽脖颈瞬间折断，终于停止了挣扎。
众人吁了一口气。
赵佶感觉裤裆潮湿，终于道，“颜老先生和杨英雄真乃神人也。”
沈约突然不见，这神人的称呼也就被赵佶安排在旁的能者头上。
完颜烈丝毫没有什么得意，看向杨幺，皱眉道：“这东西来的时候，你有没有察觉？”
杨幺微微摇头，感觉背心尽是冷汗。
完颜烈也感觉有些发冷，原因无它——以他的能力，在怪兽出现前，他居然也没有丝毫察觉。
这怪兽竟像是凭空出现的。
他们虽然杀死了怪兽，可接下来呢？会不会有更多的怪兽出现？一叶知秋，见微知著，本是他们的基本能力。
沈约看向冥王。
冥王手一晃，手中剩下的那张纸片倏然变成了十来个，随即就要投入长方体模型中。
“等等！”沈约叫道。
冥王淡然道，“等什么？”
沈约少有的紧张，他知道眼前虚拟现实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冥王虚拟出很多怪兽，却能通过那个长方形、将怪兽投到迷宫众人的身边。
那长方体就像如今众人所处迷宫的微缩版本。
怪兽可以无穷无尽，哪怕完颜烈也无法抵挡这些怪兽的进攻。
“你究竟要做什么？”沈约凝望着冥王手上的那些纸片，谨慎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和我谈条件，你没有资格！”
冥王嘲弄道，“你是很强，强大到自认为我对你无可奈何。”
沈约缓缓道，“我未见得强过你，但你发现我是无间行者，却可以离去的。四维立面虽然玄奇，却难不住无间行者。”
他一口道破眼下的环境。
他们更像处于四维立面中。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几千年前的释迦早告诉世人空间的奥秘，可惜世人固步自封，难解真意。
明界的世人，只觉得宇宙无穷无尽，以为造出宇宙巨舰，遨游太空效仿奥特曼打怪兽就是科技的极限，却不知道尽在咫尺的空间亦是变化无穷……
暗界的人类，终于有了创造四维立面的能力。
冥王拥有更高的科技，创造四维立面不难，他带沈约所处的空间，就是多重空间。
燃文
冥王瞳孔微缩，“你……终于承认你是无间行者了？”
沈约刹那间想出数十种答复，在这个看似清醒、实则像疯子般漠视生命的冥王面前，他承认是无间行者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看向那长方体，沈约终道，“我虽然看起来很像什么无间行者，但事实上，我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冥王看着气泡，眼有疑惑。
“你也看得出来，我没有撒谎。”
沈约盯着冥王手中的那些纸片，只感觉那有千斤之重。
纸片尽数投入，迷宫内的杨幺等人，绝难幸免。
“那你和酆都判官有什么关系？”冥王沉吟道。
“我和他本来没什么关系。”沈约看着冥王，诚恳道，“若一定要说我和他的关系，其实就像我和你一样。”
沈约想说的是——我们本来没有五毛钱的关系。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冥王皱眉思考，但手中的纸片离长方体远了些。
气泡一直没有异常，说明沈约没有说谎。
1534节 记忆扩充
是人都会说谎，孩童远比成年人更加的真诚。
因此——成熟意味着什么？学会撒谎来应对世俗规则？
因为世人的谎言，测谎机才会出现，冥王使用类似测谎机的气泡包裹二人，用来检测沈约所言真假。
测谎机一直没有异常。
冥王看起来敌意也少了很多。
沈约分析着二人间的微妙局面变化，沉声道，“我在追踪九州之王，你知道九州之王吗？”
冥王喃喃自语道，“九州之王，九州之王？”随即冷笑道，“你以为我是井底之蛙？这世上各种王我都知晓，却从未听说过什么九州之王！”
沈约微有讶异，却继续道，“九州之王来自另外的一个世界，多重世界。”盯着冥王，沈约小心道，“你难道不是来自多重世界？嗯，或者平行空间？”
多重世界和平行空间是类似的概念。
沈约尽量让自己的问题通俗易懂。
直觉中，沈约一直认为天柱山那批人和九州之王有些密切的关系，而九州之王的举动，也隐约指向九州之王试图在找寻天柱山这些人。
冥王一定是天柱山太空船中的一个人，因为太多技术相关性指向这点，但冥王如何不知道九州之王？
“我来自多重世界？”
冥王似乎又怔了下，神色微有迷惘，低语道：“我来自多重世界？我……我……来自哪里？”
沈约讶异。
他一直在试图代入冥王的心理。
这是他常见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未经他人难，怎劝他人善？
很多人劝人行善，都和所谓的贵族附庸风雅般，有条件无忧无虑才谈善，若和别人一样的状况，说不定比那人还要穷凶极恶。
沈约自然明白这些，因此他一直没有停止分析冥王这个人。
冥王深不可测！
冥王和酆都判官拥有类似的科技，也有着极佳的头脑，但交谈中，沈约却发现冥王似乎在变糊涂。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冥王随即有了痛苦之意。
沈约微惊，他惊奇不但是因为这个无所不知的冥王、居然不知道自身的来历，而且因为他刹那镜观的时候发现，冥王体内有黑白粒子在交缠！
两种粒子如同疆场厮杀般，在冥王体内左冲右突，当初完颜希尹、宋忠就是类似的情形，导致的结果就是二人变成僵尸……
沈约内心微凛之际，冥王蓦地消散。
冥王来的突然，离去的也突然，只将沈约孤零零的留在这个奇诡的立面空间。
沈约保持镇静，闭目、入观，将感知向外释放，随即发现所在的“蜂巢”外，是白茫茫的一片。
白茫茫的无有止境般。
沈约不出意料。
这和当初在暗界仿佛。
每个四维立面都有锚点的属性，这个锚点，是创建人专有。当然，在四维立面中的人也可以自创锚点，为外人进出做个接引点。
当初暗界李雅薇就是明白这点，才能将沈约接回太空船内。
一念及此，沈约随即观想诗盈。
在迷宫的众人中，只有诗盈才可能成为他穿透四维立面，链接众人的锚点。
--
迷宫内的众人脸色难看。
怪物突来，虽被杨幺、完颜烈联手杀死，但它留下的阴影却是挥之不去。
有嚎叫声再起。
完颜烈脸色微变，但立即道，“僵尸追来了，我们走。”他成为领头人物，带着众人继续前行。
杨幺担忧道，“我们越走越远，沈约会不会找不到我们？”
众人都有这个担心。
完颜烈冷哼一声，“这里是迷宫，而且会移动的，我们就算不动，也可能离沈约越来越远的。”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说话间止住了脚步，完颜烈喃喃道，“奇怪。”
“有什么异常？”赵佶心惊肉跳道。
完颜烈看着杨幺，“自沈约离开后，迄今为止，我们三次移动了位置。”
杨幺点点头，他也在竭力的分析眼下的情况，对于所有的细节也是记忆在心。
“这有什么问题？”李斌很是不解。
完颜烈缓缓道，“僵尸来的越来越快！我在计算路程，每次都是迁徙相若的距离，但开始的时候，还有小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但随后僵尸一炷香多些的时间就跟上了我们，然后几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他话音落，众人又听到僵尸嚎叫的声音。
杨幺凛然道，“如今不到盏茶的功夫，僵尸又好像发现了我们的行踪。他们不是没有脑子的吗？”
“你想说什么？”完颜烈脸色很难看。
杨幺迟疑道，“我想说的是……这些僵尸似乎变得越来越聪明，因此，追踪我们的痕迹，也会越来越快。”
众人骇异。
李斌失声道，“他们为什么会越来越聪明？这有天理吗？”
完颜烈暗自皱眉，喃喃道，“这莫非就是完颜晟会有脑子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杨幺有所猜测。
完颜烈冷笑道，“看来僵尸是有个演变过程的，伊始的时候，僵尸看起来没脑子，但僵尸却可以自我学习。完颜晟当初变成僵尸后，就有几个月不理朝政，让群臣人心惶惶。”
杨幺醒悟道，“你的意思是——开始的时候，完颜晟也是个没有头脑的僵尸，但经过变化，回归到本来的面目？是以他在初变僵尸的时候，没有上朝，但在完颜宗翰发难的时候，完颜晟完全回归到本来的头脑？”
他为完颜宗翰暗自叫屈，心想这家伙发难正撞在枪口之上。
“看来就是如此。”
完颜烈继续开拔，行进中继续道，“但完颜晟恢复要数月的功夫，这里的僵尸，看起来却演变的更快。如今不到半天，他们就和沙漠饿狼般对我们穷追不舍了，为什么？”
杨幺担忧道，“或许我们都想错了，冥王所掌握的手段，要比酆都判官更加高明！因此他制造的僵尸，才会演变的这么难缠。”
完颜烈亦是这般想。
赵佶听出问题所在，担忧道：“那可怎么办？僵尸本来就难缠，他们若还有了才智，那我们不是越来越无法战胜他们。”
完颜烈、杨幺想到的也是一样的问题，均是沉默无语。
他们看起来……只有死路一条？！
1535节 分批降落
如果面前只是一条死路，你是否还有勇气走下去？
僵尸的嚎叫声逐渐消失，可赵佶却是越走越没了力气，他没有信心继续走下去了。
伊始的时候，他离开上京到了沙漠，内心还是欢喜的，他没想到自己居然逃脱了金人的掌控。
梦中无数次重回权利巅峰，醒来不过一场空。
如今是他最近权利的时刻。
可他没想到一切终究还是落空。
李斌看到赵佶的疲惫，一旁不由道：“要是有沈先生在，说不定会想出好方法。”
“说这些屁话什么用？”
完颜烈不耐烦的呵斥道，“没人知道沈约在那里！”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整个队伍停了，他们又是束缚在一起的。
盯着赵佶，完颜烈寒声道，“你若不想走下去，就解开绳索，我们并不强求。”
赵佶忙道，“不是赵某想停的。”他看向身后，指责道，“是晴儿停下来的。”
晴儿想要否认，却终于只是“嗯”了声。
诗盈突然道，“是我想停下的，和旁人无关。”
完颜烈不等呵斥，杨幺主动道，“大伙累了，不如再休息一下。”
完颜烈冷哼道，“你们想活，最好按照我的节奏来走。”
诗盈请求道，“颜老先生，稍等片刻，我好像看到了沈约。”
众人怔住。
完颜烈四下看了眼，喃喃道：“我看你是真的需要休息了。”
太累了，很多时候会出现幻觉。
诗盈明白完颜烈的意思，忙解释道：“或者不是常说的那种看到，而是感觉。”
完颜烈略有心动。
杨幺惊喜道，“就和上京宫城内外的时候？”
诗盈点点头，又摇摇头，略有困惑道，“好像有点相似，又有不同。”
完颜烈立即道，“沈约在干什么？”他在上京宫中也看过奇迹，暗想沈约和这个诗盈难道有什么奇特的心灵感应？
在八百年后，他也研究过这些东西。
虽感觉有些难以理解，但不妨碍完颜烈死马当作活马医。
诗盈迟疑道，“他在一个很奇特的地方站着，闭着眼睛。那个地方……”她费了不少唇舌形容。
完颜烈闻言皱眉道，“像一个发亮的马蜂窝吗？”
诗盈想了片刻，终于点点头。
完颜烈精神振作，他感觉诗盈若是幻觉，很难形容出一种现代化的场景，“沈约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诗盈摇摇头，“我只是感到那个场景，然后停了下来，接着……就失去了感应。”
完颜烈立即道，“那好，我们等你。用你方才的方法，继续感应沈约。”
“方才的方法？”诗盈反倒有些纳闷，“我好像没用什么方法？”
“你一定用了！”
完颜烈清醒道，“只是你自己不知道。你不是一直在想着沈约，而且很真切的想念？”
诗盈脸微红，没有回应。
赵佶见状道，“原来我女儿和沈先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杨幺有所领悟，“诗盈，当初你因为沈先生指引，专注安心法门，这才让琴发正音，你方才，是不是也是偶入那种境界？”
诗盈轻“啊”了声，喃喃道，“原来如此。”
她本有些茫然，但得众人提醒，蓦地发现自己行走一直不知疲惫，专注想着沈约身在何处，的确不知不觉的进入弹琴的那种意境。
微微点头，诗盈闭眼，片刻间，秀颜柔和，其上甚至像有光芒隐现。
完颜烈暗自诧异，心道这个诗盈有些门道。
他精熟内功，知道内劲为精气神聚的结果，是以内劲精湛，人就会“神光”外照。
经过现代化的洗礼，完颜烈知道这种神光并不是玄奥产物，而是人体的精微粒子产生的独特现象，有些人的脸蛋极为晶莹剔透，那是先天体质极佳的结果。
诗盈的体质并非优秀，更没什么内力，如今却在入定时神光隐现，那真是身心意达到极大的一致才能达成的结果。
俗称就是，有极深的慧根！
片刻后，诗盈蓦地睁眼，完颜烈想收回方才的想法——有慧根定不住，也难成大器。
诗盈却道，“我又感觉到了沈约，沈约告诉我，他见到了冥王，正在说服冥王放我们离开迷宫。那个发亮的地方突然多了一个人，那人就是冥王。然后……我就感应不到沈约了。”
loubiqu.net
众人有疑惑，有嘀咕，杨幺振奋道，“沈先生就是沈先生，我知道他在全力想着帮助我们。”
赵佶心中画魂。
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本来他很信神通一说，不然何以自称道君皇帝？但当年被郭京坑过一次后，他对神通一事就开始怀疑起来。
但女儿这么说，作为父亲的自然不好拆台，是以赵佶赞道，“吾儿和沈先生真乃天生一对。若是……”
轻叹一口气，赵佶憾然道，“若是赵某重为皇帝，一定会将吾儿赛月许配给沈先生的。”
--
冥王倏然再回到沈约面前，看了赵佶所在的画面一眼，缓缓道，“看来赵佶很欣赏你。”
“你认识赵佶？”
沈约观想诗盈，居然和诗盈取得联系，内心微有振作，但冥王随即而来，让他中断了和诗盈的联系。
冥王看起来又和正常人一样，或者说比正常人还要超常——清醒、明睿，神色自信。
那方才的痛苦是怎么回事？
冥王消失，是去吃药用来克服隐疾吗？
以冥王的高科技，他还会有病？
沈约瞬间镜观，发现冥王体内黑白粒子不再纠缠，白色粒子近乎不见，而黑色粒子几乎盈满了冥王的躯体。
方才的功夫，冥王采用一些手段克制了白粒子的蔓延。
黑白粒子都像是纳米机器人。
这些机器人可以帮人体更好的清理垃圾，发挥人体的潜质。
早在明界的时候，沈约就知道这个道理。
可方才冥王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失控了？
当初沈约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失控，是因为李巨人操纵的结果，如今冥王体内的纳米机器人为何会失控？
纳米机器人演变到冥王的时候，技术应该很是成熟，不会是编码的问题。
那还有谁控制冥王？
很不可能！
这里始终只有冥王一人，这里是切割时空，不像有人在控制冥王，那冥王的体内是怎么回事？
冥王盯着画面中的赵佶，突然道，“说说你对实验的看法，好吗？”
1536节 双面人生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看到一个人突然改变，那通常不是改变，而是他学会了伪装。
沈约却真切感受到冥王的改变。
冥王客气了很多，敌意也少了很多，冥王也比第一次出现更清醒。
伊始的咄咄逼人，到如今的平静从容；从开始排斥对他提及任何事情，到如今让他讨论实验……
冥王到底因何改变？
沈约思索时，还能回答冥王的问题，“实验类似蝴蝶效应。”
冥王“哦”了声。
沈约见冥王对这些科技概念并不陌生，随即道，“以第一关的减少一人作为蝴蝶翅膀的煽动，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观看反应的最终结果。”
冥王笑笑，“很不错。”
“我说的有什么问题？”沈约感受到冥王的不认可。
冥王默然片刻才道，“你说的没有问题，问题是……这种实验看起来已没有任何意义。”他盯着实验中的赵佶，缓缓道，“这本是我最后一次的实验。”
沈约微有讶异。
冥王看向沈约，“你知道为什么？”
沈约摇摇头。
“因为……迄今为止，减少一人的实验中，只有你做出了不杀人、不牺牲人的选择。”冥王喃喃道，“实验的结果就如同阿鼻地狱，让人看不到任何希望，难道不是吗？”
他神色间，竟满是落寞之意。
沈约脑海中光亮一闪，“因此你们实验的目的是希望从这个实验中、找到拯救世人的方法？”
四周静寂。
冥王似乎愣了下，许久才道，“很好，很好！”
--
赵佶等人却感觉到很不好，
嚎叫声益发的凄厉。
诗盈睁开了眼睛，摇摇头，她很努力的再次试图联系沈约，可始终一无所获。
赵佶很是担忧完颜烈因此发怒，卑微道，“颜老先生，你再给个机会，赛月好好想想，说不定就能想到沈先生。”
完颜烈哼了一声，“她想不到反倒是好事。”
赵佶只以为完颜烈说的是反话，脸色苍白。
杨幺随即道，“这说明沈先生或许和冥王处于激烈的交锋中，因此无暇其它。”
完颜烈微微点头。
赵佶颤声道，“沈先生能和神交手？”他益发感觉到沈约的不可思议。
诗盈却道，“那沈先生会不会极度危险？”说完后，轻叹一声，诗盈低头道，“我多此一问。”
杨幺亦叹道，“危险肯定是有的，可我信沈先生这等人物，定能笑到最后。”
“为什么？你给沈约算过命了？”完颜烈泼冷水道。
杨幺也不发怒，“我自幼就听过什么仁者无敌，可眼见的都是豺狼当道，以仁当皮。说实话，杨某此生在遇到沈先生前，着实没什么佩服的人物。”
“岳飞呢？他也不行？”完颜烈反问道。
杨幺看了赵佶一眼，“岳飞为人虽正，却效力腐朽赵家，无疑明珠暗投，迟早落寞，从这点来看，我并不服他。”
完颜烈微有皱眉，暗想这个杨幺看的倒准。
“但杨某此生，终于见到一个真正的仁者。”杨幺扬声道，“我也真诚的希望，仁者无敌并非空话。”
身形一动，杨幺挡在众人之前，因为有暗影从前方走出。
“宋忠？”石驼低声道。
众人微愣，见宋忠浑身上下满是鲜血，哪怕一张脸都是被啃的残缺不全，若非石驼叫出宋忠的名字，他们多是不能认出。
“颜烈，怎么不走了？”杨幺低声道。
完颜烈目露杀机，“用沈约的方法，看起来终究无法摆脱这些讨厌的僵尸，不如你我联手，尽数将他们毁灭如何？”
--
沈约听闻冥王称赞“很好”，皱眉道，“因此……你们创建香巴拉的目的，真的是想拯救世人？”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其实这个主题并不新鲜。
自古以来，认为世人需要拯救，以拯救之名将世人推入火坑的举动数不胜数，他不想天柱山这些人也是一样的想法。
冥王缓缓道，“你猜的虽不中，但不远矣。”
他的目光从赵佶身上移开，看向画面中的完颜烈道，“我很欣赏你的皮球理论。”
沈约只看得到画面，却听不到画中人的声音，不过听冥王这么说，知道冥王肯定全方位的实时看到他们所有人的动静。
冥王不但能看到他们做什么，还能听到他们说什么。
“如果危机出现，世人的第一个想法是什么？”冥王又道。
沈约略有沉吟，“大多数人都是想着解决眼下的危机。”
“然后呢？”冥王又道。
沈约又想了片刻，“去解决引发危机的人。”
冥王笑笑，“很好，再然后呢？”
沈约摊摊手，“很可能就没有然后了。”
冥王轻叹一声，“怪不得杨幺对你这么推崇。你知道为什么？”知道沈约多半一笑了之，冥王缓缓道，“因为你的真。”
沈约琢磨着冥王的言下之意。
“我数次逼迫你承认自己是无间行者。”冥王喃喃道，“按照世俗人的表现，他或者顺从我的意思承认，暂度此关；或者倔强否认，和我大动干戈。”
沈约保持沉默。
“但你没有。”
冥王看向沈约，“你如实、真诚的回答了我，你相信真诚可以解决问题的。许多年来，我是第二次看到你这种人。”
沈约脑海中再有一道光亮划过，思索冥王第一次见到的是谁。
听起来好像无关轻重，可沈约直觉中，却认为这绝对是个关键性的问题。
“一个谎言，通常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弥补。”
冥王淡淡道，“都知道这个道理，但世人还是不停的、拼命般的说谎。”看向沈约，冥王说道，“世人解决了危机，解决了看似引发危机的人，然后就认为危机不存在了，所有人都可以松一口气，不觉得危机会再度到来。”
哂然一笑，冥王问道，“为什么？”
这听起来很是绕圈，沈约却清醒道，“因为他们或有意、或无意的忽视了一个问题，真正引发危机的是他们自己。就如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他们总不可能解决自己！”
冥王轻叹一声，“说的很好。因此……当宋忠到了完颜烈的面前，完颜烈不会意识到，——他看似解决了危机，却不过是参与了制造危机中。”
沈约目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冥王认识完颜烈？
1537节 变身！
逼问难以得到真正的答案，通过逼问得到的答案多是早在问话人的心中。
俗称——想啥是啥。
沈约深精老子所言“欲取先予”的道理，对于看似无懈可击的对手，他总是开始透漏些事情，吸引对方的兴趣，然后从对方的反馈中、不知不觉套取有用信息，汇聚成真正的答案。
他不仅是自己想，还在利用对方所想在组成答案。
在和冥王交谈中，他着实获得了极多有用的信息。
这些信息经过他的超级大脑整理，渐渐勾勒着冥王这个人的内外。
可沈约却意外发现一条重大线索——冥王好像认识完颜烈！
但这本来是不可能的。
完颜烈重回自己的年代，却自动和金朝切割，哪怕到了金国上京后，也一直自称颜烈。
众人进入沙漠后，沈约也一直称呼其为颜烈，并没有道出他的真实姓名，按理说这个年代，知道完颜烈真实身份的除了他沈约、林逸飞外，本不会有第三人。
那冥王如何一口能道破完颜烈的身份？
宋忠缓缓走向众人。
赵佶和李斌吓的连连后退。
完颜烈解开了和众人的束缚，微微冷笑，蓄力于手。
杨幺突然道，“颜老先生，等等。”
“等什么？”完颜烈见宋忠要走到了杨幺的近前，提醒道，“等他咬你一口吗？到时候悔之晚矣。”
杨幺沉声道，“沈先生不久前只是绑住了宋忠，却没杀他，多半是有原因的。”
宋忠已到杨幺身前，身上的血腥气直冲杨幺的鼻端，他向杨幺伸出手来，手上白骨隐现……
杨幺内心发毛，还能喝道，“宋忠，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们害的你，你要找报仇的对象，也不该找我们。”
宋忠喉间咯咯响动，“救……救……”话未说完，他眼珠子突然变成血红，本来缓慢的动作蓦地变得凌厉无比，双手突伸，就要抱住杨幺。
砰的声响。
杨幺本要退后，随即止步，眼睁睁的看着宋忠被完颜烈一掌击飞，随即寒光一闪，又被完颜烈用长剑切下了脑袋。
众人一阵低呼。
杨幺喝道，“你做什么？”
赵佶、李斌、晴儿却是松了口气。
完颜烈冷笑道：“你看不出来？我在救你！你只要被宋忠抱住咬上，很快就会变成和他一样。都说大圣天王替天行道、杀人如麻，如今怎么变的如此婆婆妈妈？”
杨幺沉默下来。
他知道完颜烈说的不错，完颜烈的确为他解除了危机，可他内心却有着强烈的不安之意……
“剑本来是完颜希尹的剑，被完颜希尹掷出后，却被完颜烈捡了回来。”
冥王注目画面道。
这本是寻常的一个过程，但经冥王之口说出，却有着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杀戮呢？是不是也是如此？有人放下了屠刀，有人重新捡起。
沈约眼皮跳动。
——当宋忠到了完颜烈的面前，完颜烈不会意识到，他看似解决了危机，却不过是参与了制造危机中。
冥王方才说的话言犹在耳，如今看来，危机远没有解除。
果然，赵佶那面道，“杨英雄，颜老先生也是为了我们……”
话未说完，李斌叫道，“宋忠……”
完颜烈霍然向宋忠望去，他饶是天不怕、地不怕，那一刻看到眼前的情形也不由得头皮发麻，被他切了脑袋的宋忠竟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当你看到一个无头人站起来的感觉是什么？
毛骨悚然？
不可思议？
宋忠站起来的速度不快，但很坚定，他站在那里，哪怕完颜烈也没有再度出手，实在是因为这场面实在太诡异、太离奇。
片刻后，宋忠弯腰下去，在地上摸索着什么。
“他在找什么？”还是李斌在说话。
危机关头，晴儿早就吓傻，诗盈却竭力想要回转当初的状态联系到沈约，但变故连连，哪怕她很是努力，一时间也无法找到弹琴的感觉。
心无所住、无处不安。
听起来简单，但在平时的时候，一颗心起的念头都是动荡不定，更何况在这种危机四起的时候，一颗心怎能不住？
“他……好像在找自己的脑袋。”杨幺看出了什么，向完颜烈望去。
完颜烈嘿然道，“他找到脑袋能如何，难道还能安上去吗？”话才说完，完颜烈脸色改变。
宋忠终于摸到了自己的脑袋，然后将脑袋安在了脖颈之上。
完颜烈说的事情本来绝无可能，却活生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但宋忠安的脑袋是反向的，面孔朝向背后的方向，看起来恐怖难言。
下一刻，那颗脑袋倏然扭转望向了完颜烈。
晴儿、李斌失声尖叫，声音分贝之高，可说是震耳欲聋。
完颜烈看着死死盯着自己的宋忠，头一次有了凛然之意。
--
“长生是世人的终极梦想。”
冥王看向沈约，缓缓道，“只要生存在这世上的人，就对这个目标很有兴趣，孜孜以求的寻求永生之法。”
沈约注目在完颜烈等人的画面之上，半晌无语。
他也算见过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但眼前宋忠没了脑袋能活，自行装上脑袋，看起来行若无事的举动，还是让他震惊非常。
这也像长生。
可这种长生是人类希望的吗？
“自古以来，就不停的有人想要接触仙人，希望找到所谓的仙人，实现自己长生不死的愿望。”
见沈约仍在望着宋忠，冥王淡淡道，“你不应该大惊小怪的，其实眼下宋忠的这种事情，在古书中早有记载。”
“古书早有记载？”
沈约喃喃自语，脑海中忽然闪过个念头，“你是说刑天？”
冥王淡然道，“不错，就是刑天。根据古书记载——刑天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刑天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沈约眼皮微有跳动。
“这是《山海经》中的一个神话，世人也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个神话……”
冥王又道，“但很多神话，或许不过是为了掩盖当年的真相，也或许不过是后人局限认知理解，不解往事真意，这才以讹传讹。”
xiaoshuting.cc
沈约终于道，“你的意思……刑天也是个僵尸？刑天是不死之身？”
冥王淡笑道，“为什么不是呢？就因为这个神话，才让一批人孜孜以求的从这个方面去研究人的不死。这世界很奇怪，似有冥冥之手推动，有些奇思妙想听起来匪夷所思，可渐渐的……却转变成了现实。”
1538节 除魔
这个世界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
认为世界客观存在的人觉得日月星辰，不会以人类的意志发生改变，亘古长存，认为世界主观存在的人却觉得，这个世界向着人类想象的样子在发展，那它是客观的吗？
主观者认为——你以为的亘古长存不过是你从所谓的经验得到的结论，但你的经验是否经得起考验，本来就是个极大的问题。
眼见不为真。测量的也不见得是准确的，不然也不会有什么测不准原理出现。
沈约经历过月亮门的奇特，见过天柱山那批人的鬼斧神工，对这世界构成的奇妙深有感受。
“你是否认同我的想法？”冥王问道。
沈约终于点点头，“如果你说的冥冥之手就是因缘，我很是认可的。”
听到“因缘”二字，冥王眼中似乎有火星跳动下。
沈约随即道，“你自然知道，我们到达这里，是因为因缘石？”
因缘石是带他们来到沙漠的关键。
冥王应该知道这件事情！
或许，因缘石本来就是天柱山那批人制造的。
可冥王没有谈及因缘石，只是道，“人没头能活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人类渐渐发现这是可能的。”
沈约暗想，我们那时候的人类，可没有发现这个可能，最多只是将人头保存一定的时间。
通过冥王的这句话，似乎可以肯定了冥王他们的年代，科技更是高明。
冥王淡然又道，“因为蟑螂没有头还能活很久的，那人为什么不能呢？”
沈约怔了下，喃喃道：“仿生学？”
世人的确从自然受到了很多启发，他没想到的是——世人竟然从蟑螂身上领悟了长生的道理。
“蟑螂是这个世界极为强悍的物种，远比世人要强悍很多。”冥王继续道，“人类终于意识到这一点，开始效仿蟑螂，制造出蟑螂体移植到世人的身上。”
沈约微有皱眉。
他包容性很高，也认为众生平等，可听到冥王的理论，还是有些许不适。
“蟑螂没有头也能存活，因为它的血小板凝血能力很强大。”
冥王波澜不惊道，“蟑螂的呼吸不必经过脑袋，饮食又少，在人类不停对它们的消杀过程中，又突变出极为强悍的抵抗恶劣环境的基因，从这些特点来看，蟑螂体远比人体更适应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不正是适者生存吗？”
沈约没有反驳。
他想着自己那时代的人大开脑洞，认为世上应有蜘蛛侠、猪猪侠、蠢猪侠，却好像少有蟑螂侠这个概念。
但没有这个概念也是幸事，如果蟑螂真被世人发现这种奥秘，那是不是意味着僵尸世界的彻底到来？
宋忠的转变显然是和蟑螂体有关。
沈约没有猜错，因为冥王随即道，“宋忠没了脑袋还能复活，就是因为蟑螂体基因的作用。”
沈约霍然向完颜烈那些人的画面望过去。
宋忠扑向了完颜烈。
伊始的时候，宋忠选择的是杨幺，可他重新站立后，扑向的是完颜烈。
沈约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宋忠的决绝。
这似乎是个不起眼的细节，在众人印象中，僵尸攻击不是随机的吗？沈约却知道并非如此。
——完颜烈他看似解决了危机，却不过是参与了制造危机中！
冥王曾经的话语回荡在沈约的脑海。
李斌、晴儿吓的不能出声，赵佶退一软，瘫倒在地上，在上京，他认为遭遇金人已是最凄惨的事情，可比起眼前的情况，和金人相处看起来都像在天堂一样。
完颜烈的手却仍旧稳如磐石。
他出剑。
宋忠扑来的快，但他出剑却慢。
可迅猛的宋忠却被慢吞吞的完颜烈切成了六块。
四肢离，脑袋再次被切下，宋忠的躯体没有了支撑，重重的落在地上。
并无太多的鲜血喷出。
完颜烈神色萧肃。
“不能不说，完颜烈很聪明的。”冥王缓缓道，“他用的是他的解决方法，一贯的解决，按照正常想法，这种解决已是终极解决。”
没有手脚的宋忠，看来不太可能再给自己安装脑袋。
沈约却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如果这样的话，还算不上阿鼻地狱。
轮回无尽！
果然，李斌再次尖叫，指向宋忠的尸体，说不出话来。
地上有手臂在爬行。
一只孤零零的手臂向着宋忠的尸体爬去。
那是宋忠的手臂。
手臂爬的如此执着，如此触目惊心，不但让人惊骇，似乎也感染了另外的一只手和两条腿。
宋忠的手足居然都开始向宋忠的身体爬去。
经历了头脑复连的事情，众人无不想到，这些手脚都和有了自己生命般，还要重新形成一个完整的身体。
完颜烈的握剑之手终于有了分颤抖，他就要迈步上前……
杨幺失声道，“不要。”
“为什么不要？”完颜烈杀机满怀。
杨幺声音沙哑，“看起来你哪怕将它斩成很多块，它也会重新合拢的。”他这么说，是因为他想到了在洞庭湖底，那些不停碎裂重组的阴兵。
完颜烈嘿然道，“那我倒要看看，它究竟能变成多少块。”
话音落，寒光起，那本来肢解的宋忠变成许多小块。
沈约却叹了口气，喃喃道：“为什么？”
冥王反问道：“你问什么？是问宋忠为何如蚯蚓般，被切成很多段还能延续生命？还是问完颜烈为什么会用这般毒辣的手段，亦或是，你也困惑……世间为何变成这样？”
沈约带着了然道，“你说的那些世人不但研究了蟑螂，还研究了蚯蚓，研究一切顽强生物活下去的方法，然后创造了宋忠……这种……人。”
他想说宋忠是种生物。
由太多动物基因合成的，能否还称作人？
但他最终还是以人来称呼。
不因为习惯，只因为怜悯。
“完颜烈手段是毒辣，但他也开始恐惧了。”沈约继续道，“人类常见的恐惧，表现是——对未知的事物，对威胁到自身安全的，只有毁灭！”
冥王轻声道，“你说的并不完全，人类对不威胁自己安全的，也会毁灭。”
fantuankanshu.com
沈约默然。
冥王说的是真相，一个残酷、却被世人有意无意忽略的真相。
“这不过是全部世界的一个缩影而已。”
冥王喃喃道，“你觉得这里是阿鼻地狱，可是……哪里不是呢？”
这是很悲观的论调。
冥王的眼中也露出惘然。
沈约缓慢却渐坚决道，“但你们制造了这个实验，却不是想制造阿鼻地狱的，是不是？你们的本意——是想创造香巴拉？”
1539节 重逢奇特之境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何也，只因忘记或者抹杀了初心。
沈约的目标却很清晰——了解天柱山那批人的真正目的！
香巴拉的概念自古就有，但在宋初左右，却达到一个巅峰时刻，五国的掌权者均和香巴扯上了关系，这明显是天柱山那批人的运作！
世人局限认知，难以理解天柱山那批人的用意，是以那些人只将香巴拉称作神仙地。
但从眼下的罗卜的这个实验可以推知，香巴拉更像是个大型的试验场。
天柱山那些人的实验目的是什么？肯定和眼下的阿鼻地狱有关。
阿鼻地狱，神仙地，看起来截然相反的地方，居然出自一批人的手上。
冥王喃喃道，“香巴拉，是了，香巴拉。”
他这般说的时候，略有萧索道，“神仙地不也是一个极具理想的想法？”
冥王说的很跳跃，沈约却明白过来，“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冥王笑了，“你说的或许是对的。”
“但无论现实如何残酷，你终究还没有放弃的，是不是？”沈约咄咄道，“不然你也不会反复做这个实验，你还是希望得到不同的结果。”
“你错了。”
冥王摇头道，“我已经准备放弃这个实验，我也累了，毁灭一切，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他说的声音很低，更像是要坚定自己的信念。
沈约一愣，瞬间镜观。
他捕捉到冥王情绪的改变——从极为清醒，到有消极的因素夹杂其中。
为什么？
这本来没有答案的，但沈约镜观后，立即发现冥王体内的白色粒子开始活跃起来。
白色粒子会带来冥王的消极情绪？
沈约立即得到这种结论，追问道，“你放弃，是因为从实验中看不到希望？”
冥王微微点头。
沈约立即道，“但我觉得，这次实验，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冥王哂笑道，“结果看起来不一样，只因为有你的存在。但这世上，数百年来，能有几个像你这样的人物出现？”
他这已是极高的推许。
沈约却没有丝毫自得，他反倒听出了很消极的味道。
“但哪怕你的存在，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冥王喃喃又道。
“你错了。”沈约蓦地道，“哪怕我不插手眼下的实验，实验结果或许也会有些不同。”
冥王略有讥诮之意，“你未免太高看了他们。你看到宋忠还能复活，你就应该知道实验结果不会改变的。”
完颜烈等人紧盯着地上的残肢。
半晌，那些残肢没有任何反应。
赵佶想知道结果，却又不敢直视，只能询问李斌，“怎样了？”
李斌忍住恶心看向地上的残肢，低声道，“这次，宋忠应该是不能活了。呃……”他声音蓦地打颤，揉了揉眼睛。
因为他发现地上那些残肢有蠕动的迹象。
完颜烈握剑的手终于有些发抖。
蠕动益发的明显，伊始似乎没有规律，但很快，众人发现那些残肢有合拢的迹象。
完颜烈没有再次出手。
他抑制住想要将那些残肢切成肉沫的冲动，因为那样一来，宋忠是否复活不好说，却意味着他完颜烈接近疯狂的边缘。
疯狂，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疯狂，这才想要毁灭自己恐惧的一切。
黑暗。
有僵尸嚎叫。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众人心间。
“再次复活的宋忠，目标一定会是完颜烈。”
冥王肯定道，“你知道为什么？”
沈约沉吟道，“因为是完颜烈杀了他，宋忠的蟑螂体基因记住了这个仇恨的根源？你们为什么这么做？”
冥王淡淡道，“在研究蟑螂体的过程中，那些世人又发现，人类太容易遗忘。都说金鱼只有七秒的记忆，事实上，世人也不会高明很多。”
沈约知道冥王说的那些世人、就是冥王那个世界的人类——冥王在说他的世界的演化史，那是不是暖玉提及的九州演化史？
“对于恩情，那些世人记忆的人少，对于劣根，世人只要事不关己，也会很快的遗忘。”冥王低声道。
沈约对此深有同感，虽然在他那个年代，新闻体不停的强调要牢记什么，但走过场的多，那般强调，有几人会去记忆？但若不强调，所有前人付出的血泪教训展现的悲剧，转瞬就会不停的重演。
暗界的李巨人有句话没有说错——世人从历史中吸取的教训就是……从不吸取历史的教训。
“为了改正这个问题，那些世人强化了记忆基因。”
冥王缓缓道，“让世人对所有的事情，记得更加的牢固，包括仇恨。”
沈约微有心悸。
“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情。”
冥王又道，“人脑就和机器般，都有存储限制的，机器超过限制，就会当机，人脑也是一样的道理。”
沈约暗想，这个冥王的高科技理念，看起来比李巨人玩的都要溜。
“但蟑螂体改变了这个局限。”
冥王缓缓道，“因为蟑螂体的强大，极大的扩容了世人的记忆力，那些世人开始将记忆从大脑的集中存储，改变成全部身体的分布式存储。也就是将记忆功能从大脑、转移到身体各处。”
xiaoshuting.org
沈约暗想，这倒和电脑的发展演变很有些相近。
最初的电脑都是单机储存，当单机无法储存更多的时候，开始有远端存储、云概念的产生。
“因此宋忠哪怕被切成碎块，他的肢体也记忆了完颜烈杀害他的事情。”
冥王看着画面中凝重的完颜烈，缓缓道，“当宋忠全部身体合拢，甚至不用合拢……都会开始……”
他没说下去。
但沈约目光凛然，已经看到了结果。
一条被完颜烈切成数段的胳膊合拢后，倏然跳了起来，居然冲向完颜烈。
李斌骇的无法出声了。
当你看到一只手凭空的向你冲来，那种诡异的画面，让你想想都是不寒而栗。
完颜烈挥剑。
手臂再成数段，跌落在尘埃。
“因此……”
冥王带着嘲弄道，“你应该想到了最终的结局会是什么？”
不见沈约回答，冥王说出了答案，“就和游戏第一关减人一样，杀心起，回应至。所有人都在你说的那个皮球中，不可避免的遭受到皮球被击打时遭受的震荡，而且，因为不停的加力，动荡也就益发的剧烈。”
顿了下，冥王补充道：“没有人能独善其身，动荡会施加在所有人的身上！”
1540节 传信
不是每一只蝴蝶煽动下翅膀，都能引发一场海啸。但在天柱山实验中的迷宫里，显然是每一次杀机，都会带来难以挽回的灾难。
或许唯一的办法就是止！
在皮球内的众人不再制造对抗，动荡才会慢慢平息，但杀机四起，你如何能止？
沈约皱眉想着这个问题。
看着沈约，冥王淡淡，“你最是睿智，早想到破局的关键。可你虽然不动杀心，保他们一时，却保不了他们一世。你无法改变他们的习惯。”
沈约默然。
太多人都认为自己能改变一切，事实却是，他们更多是强迫某些人服从，但有压迫、自然会有反弹。
以往的时候，是死亡终结了反弹的这个过程，屠杀埋灭了不停冒头的真相，但这次，一切都截然不同。
“如今完颜烈故态复萌，看似杀了一个不起眼的宋忠，但从他出剑那一刻起，宋忠就会不死不休的跟着完颜烈。”
顿了下，冥王强调道，“因为不死，所以不休，这就是阿鼻地狱的真正缘由。”
沈约轻叹一口气。
冥王再道：“蟑螂体改变了那些世人，却将所有世人拖入一个无尽的轮回中。这种轮回之力，完颜烈无法抗衡，你也一样。”
地上的残肢合拢了小半，拼接出宋忠的部分模样。
众人看的作呕。
那是一种无力的恐惧。
他们面对一个无尽的迷宫，面对着一个永远无法消灭的敌手，终究如何解决，他们哪怕做噩梦都是无法想象。
“走！”完颜烈终于道。
僵尸的嚎叫声更近，完颜烈去除了消灭所有僵尸的想法——这些僵尸，或许能否击败，根本杀不死。
——僵尸不死不灭，脱离了六道轮转。
曾经有关僵尸的传说充斥在他的脑海，让他哪怕不可一世，也有些绝望。
众人冲向黑暗中……
画面落在宋忠的残肢上。
宋忠的残肢仍在继续拼接……当残肢拼接完成后，他的记忆体就会催动他去找寻杀死他的人，了结这一切。
有僵尸涌至，四下嗅着，随即向完颜烈等人撤走的方向行去。
他们走的慢，可却不知疲惫，和蟑螂般耐渴耐饿，完颜烈他们如何能破解他们的追踪？
僵尸中有沙漠之狐，有石龙子。
沙漠之狐也变成了僵尸，在行进过程中，突然一把扯住前方的石龙子，两人撕咬起来。
其余僵尸有的攻击石龙子，有的杀向沙漠之狐，场面的残酷让人不忍再看。
见沈约仍旧沉默，冥王缓缓道，“这就是报应，真正的报应，传说中地狱的报应。”
沈约没有否定。
佛教的地狱也是五蕴的比拟，并不是固指一个地方。
如今的试验场，和地狱有什么区别？
无休止的仇恨、厮杀和屠戮……
“看到这些，你还认为实验结果会有不同吗？”冥王问道。
沈约喃喃道，“会有不同的。”
冥王微有意外，“你还想救出完颜烈他们？”
沈约缓缓点头。
“希望是有的。”冥王盯着沈约，“你想救他们，还有一丝机会。”
沈约没有发问。
冥王嘲弄道，“你想不到吗？”
沈约终于道，“是什么机会？看起来，你很想告诉我？”
“杀了我！”
冥王神色萧杀，“杀了我，然后想办法从你所在的这个实验室，找到让他们离开迷宫的方法，这是你能救他们，唯一的机会。”
看着沈约，冥王淡淡道，“以你的本事，做到这点虽然也很艰难，但不能说没有机会。”
沈约默然片刻，“你为什么想让我杀了你？”
冥王瞳孔微缩。
沈约沉吟道，“多谢你，让我明白了很多真相。”
冥王讥诮道，“你明白？”
沈约认真点头，“是的，明白很多，你说的一直是你们世界的演变。”
冥王不置可否。
沈约看似自顾自道，“你们想要延长世人的生命，改变这个世界。或许你们还想找到人类症结，建造一个类似传说中、如香巴拉般的世界。”
冥王仍旧沉默。
“但你们显然失败了。”沈约喃喃道，“在你们的世界，你们是落败的一方。”
冥王霍然上前一步，周身黑气缭绕，冷然道：“你说什么？”
他更像是个神！
经过基因改造和高科技加持，冥王外表看起来虽和常人没什么两样，但他的能力，绝不容小觑！
沈约不为所动，“你们若没有失败，又怎么会将试验场搬到这里，而且历尽磨难，死伤无数，也不想着回转呢？”
冥王握紧了拳头，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
“你想问我，为什么知道你们的人多数死了吧？”沈约淡然道。
冥王一字字道，“是的，你如何知道？”
沈约笑笑，“这其实很简单，因为我听酆都判官说过，神仙地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冥王目光闪烁。
“酆都判官也只说了这些。”
沈约继续道，“他遮遮掩掩的，和你一样神秘，不想多说神仙地的事情。可我知道酆都判官没有撒谎，他一门心思想要重回神仙地……”
脑海中已将错综复杂的关联整理成个框架，沈约缓缓道：“这些信息组织起来，就让我有了个猜想。”
燃文
冥王未问，静待沈约说出。
沈约却看出冥王的警惕，知道自己开始接近天柱山那些人的内情，他沈约若是说错了，冥王何必这么紧张？
“你们的初心是好的，可实验的结果却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沈约肯定道，“你们想通过延长世人的性命打造一个人类的完美世界，却不想因为延长了世人的寿命，加强了世人的记忆，导致如噩梦般的结果发生。你们失败了，因此逃离到此间，希望重新进行实验。”
平静的看着冥王，沈约分析道；“但你们或是因为被追击，或是因为准备的不充分，你们的太空船迫降到天柱山的地下，但这不能阻止你们继续实验的决心……对了，忘记说了一点，你们多半是分批次来到这个世界的。”
冥王微有吸气，极是震惊的模样。
沈约笑笑，“你想问我为什么得出这个结论？这倒简单，我去过渡劫迷宫，看到那里呈现的不完整影像。那里有个地球模型，上面标注了一些地点。”
盯着冥王，沈约缓缓道，“伊始看到那些地点的时候，我不明所以，可如今因为知道太多的事情，倒让我很容易想到……”
微有沉吟，沈约终于道，“你们进行的是场空前的实验，规模极大，短短时间难以达成。是以你们是分批、不同时间的到达这个世界。这样的目的很简单，因为你们可以缩减实验的准备时间。”
1541节 国师救王子
你看到的不是事实，多是因为你只是在看而已。
沈约越说越是从容，相反，冥王的震惊之意更浓。
“这是你自己想到的？”冥王终于发问。
沈约淡然道，“你放心，不是酆都判官告诉我的。”
冥王似乎轻吁一口气。
沈约随即道，“你和酆都判官本来是队友。”见冥王眼露萧杀，沈约立即道，“但你对酆都判官这般警惕，他显然和你决裂了。”
冥王凛然，不想沈约通过几句简单的对话，又推出一个关键的结论。
“坏人作恶，所有人都无法独善其身、避免坏人为恶的结果。”
沈约略带怜悯道，“你们想要改变这个人类不争且可悲的事实，这才是你们实验的初衷。”
冥王目光闪动，这一次却没有了嘲弄。
不嘲弄，只是因为遇到了能理解的知己。
“你们分批到这个世界，看起来不可思议。”
沈约又道，“但这种操作对你们来说并不难，你们既然掌握了时空穿越的秘密，定时穿越，也不是难事的。”
他沈约两次到了八百年前，就采用类似的定时操作。
“在天柱山的那批人……并不是你们第一批到这个世界的队友。”
沈约推测道，“第一批人多半联络了耶律阿保机，段思平他们！”
冥王轻吁一口气，“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推测出来的，那你真的是个天才。”他这么说，无疑是肯定了沈约的推测。
沈约没有任何自得，“你们的人，利用那个时期各国皇帝的影响力，准备你们的实验场地。伊始，你们预定的实验场地并非罗卜，而是黄庭经、清明上河图响应出现的地点。”
冥王微有撇嘴。
沈约随即意识到自己猜测有误，“不是那些地点，那你们为何在那些地点留下你们的标志？你们为什么标注……”
不等说完，看到冥王微挺胸膛，略有傲然的样子，沈约耸然动容道，“你们的试验场是整个中原大地？！”
冥王目光一闪。
沈约动容道，“你们是以整个中原天下为实验场，进行你们的实验？建造你们的完美世界？这……”
这简直是人类从未有过的设想。
冥王喃喃道，“你终于想到了。”
沈约本有惊悚，随即想到了什么，“但你们没有这么做！很简单，若是这般处理了，这个世界早变成了僵尸的世界，就和如今的迷宫一样。”
冥王低声道，“我们没有这么做……我们没有这么做……”
他似乎想说什么，沈约尽力跟随冥王所想，脑海中光亮闪动，“难道说……你们原先的世界，也变成了僵尸的世界？”
随即想到了什么，沈约摇头，“不是这样。”
见冥王望来，沈约解释道，“如果你的世界变成僵尸的世界，你们何必再到罗卜研究如何破局之法，你们在自己的世界不能完成吗？”
沈约用推测试探对方，可忽然瞥见冥王眼中的恐惧。
极度恐惧。
一闪而逝。
冥王这样的人还会恐惧什么？但冥王不说，沈约知道无法强迫，尝试问道，“你们为何要离开原来的世界，选择这里作为试验场？”
当初石田秀子离开自己的世界，是因为一个实验失误，更是因为亚特兰蒂人的暗中算计，那冥王他们呢？
看起来，冥王更像个优秀的科研人员，甚至称得上领袖。
能和宋初时期数国帝王搭建关系，借助这些帝王完成琴画书棋中实验地址的建设，绝非轻易的事情。
冥王不是一个人逃离，而是群体离开，这和石田秀子的情况很有不同。
沈约思索的功夫，冥王看向六面晶体呈现的画面。
完颜烈等人再度出现在画面中。
他们看起来还没有变成僵尸，但和丧尸很像，除了诗盈，每个人脸上都有无法掩藏的绝望。
完颜烈似乎在和杨幺争吵着什么。
“你始终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冥王终于开口道，“但你想必知道他们因为什么争吵？”
沈约听声知意，明白冥王为什么要发问，“你们内部也是理念不和，这才导致的分裂？”压力下，完颜烈要回归本性。
完颜烈始终不是一个能照顾所有人想法的人。
冥王转过头来，“然后呢？”
沈约微扬眉头，心道你何必问我，你自己不知道吗？
这个念头本是不经意的闪过，可沈约看着冥王略有期望的表情，内心微耸。
种种细节编织出一张清晰的大网，让他也是惊诧的难以自己。
可终于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沈约缓缓道，“一些人想必是不赞同过于激进的方法。在你们的世界，你们没有成功，若将这个实验在如今的世界展开，很可能重蹈覆辙。”
冥王“嗯”了声，喃喃道，“很有道理。”
“另外一批人却是认为不必顾忌什么，只有扩大实验规模才能找到真正的解决方法。”沈约尝试推测。
他是从人性善恶两方面，得出的两种结果。
善的那方始终要所有的结果可控，才想着将实验成果推广，但恶的那方为了各种目的，却总是喜欢尽早将实验推而广之的获利。
“看起来是这样。”冥王低声自语。
沈约见到冥王的状态，微有警惕，随即内观。
他发现冥王又有些糊涂。
这很奇特。
正常一个人渐渐糊涂，或是因为精神不济、或者是因为年老体衰，冥王身为高科技人员，会这么快由极为清醒转为糊涂其实很奇怪，那肯定是有什么内因。
果不其然，经沈约镜观，冥王体内的白色粒子又蓬**来，虽然还不能和黑色粒子分庭抗礼，但隐约又有交锋的迹象。
当黑白粒子势均力敌的时候，冥王就会消失，然后去吃药，克制这种恶果？！
沈约一念及此，脸色微变，“还有一批人决定以自身作为实验对象。”
冥王脸色倏变，低语道，“以自身为实验对象？以自身为实验对象？”他越说越快，情绪渐渐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般，周身居然颤栗起来。
沈约目露怜悯，轻声道：“比如说阁下。”
冥王低吼一声，怒喝道，“你说什么？”
沈约凝声道，“我想说的就是……阁下以自身为实验对象，也加入了阿鼻地狱的实验中。”看着满是萧杀的冥王，沈约一字字道，“因此你是冥王，其实你也是……黑山老妖！”
2kxiaoshuo.com
1542节 真身！
很多人都有双面，人前一面，人后一面。有些人有更多面，俗称多重人格。
抑郁的本质是发现了自己人格的冲突，却无力去解决。
修行是要将各种分裂的人格重新统一。
沈约人格如一。
这得益于他师父自幼的教导，在大雪山的修行中，最重师父传承，这里的传承不是世俗说的正宗，而是传承如一的心性。
沈约虽如一，但他深知世人的多面性，也看出冥王的多面。
冥王不是冥王，他是太多的复杂体组成。
五蕴下，人的表相都是各异，冥王体内始终有黑白粒子争锋，他无法压制，体现到外，自然有不同的表现。
冥王呼吸粗重，蓦地上前，一把抓向沈约喝道，“我不是黑山老妖！”
他五指突张、突长，刹那间如同一张网般，就要将沈约罩在其中。
沈约经历过无数奇特的对手，仍旧没见过人体有这种诡谲的变化。
当初将军如同怪兽，手臂亦可突长，可比起如今冥王的变化，仍旧远远逊色。
冥王抓了个空。
沈约退一步。
一步如同天堑。
冥王一抓一收，手指恢复常态，微有发愣。
他一把抓在了空处。
沈约利用空间置换，躲过他势在必得的一抓。
“你是黑山老妖。”
见到已然失态的冥王，沈约缓缓道，“你还记得，我最初问你的问题吗？”
“什么问题？”冥王反问道，他双眼充血，表情很是骇人。他显然失去了伊始的冷静，开始变得狂躁起来。
“我那时问你和黑山老妖有什么关系？”
沈约益发冷静道，“其实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感觉你就是黑山老妖！”
“你撒谎！”冥王怒道。
沈约略带怜悯道，“我没有撒谎，你恐怕没有注意到——完颜希尹身为金人的贵族，虽然文雅，却喜奢华，哪怕鞋履用的也是上等沉香熏制。”
冥王微怔，“你说什么？”
事实上，若是完颜烈他们在场，也不知沈约在说什么。
沈约沉声道，“当初黑山老妖从沙中突出，抓伤了完颜希尹的小腿，顺便抓裂了他的鞋履。”
冥王缓缓向自己的双手望去，他终于明白了沈约的意思。
“沉香粉因此进入黑山老妖的指甲，哪怕经过清洗，仍旧残留着淡淡的气味，经久不去。”
沈约凝望冥王道，“我在见你前来的那一刻，就嗅到你身上有完颜希尹鞋履沉香粉的气味，这才询问你和黑山老妖的关系。”
冥王双手颤抖起来。
他竟然没有反驳。
“你为解实验难题，亲身参加了阿鼻地狱的实验，清醒的时候是冥王，不清醒的时候就变成了黑山老妖！”
沈约得出结论道，“是以你在清醒的时候，对我说过，你从来没有见过黑山老妖。这又侧面印证了我的想法，你就是因为总是一分为二，时而冥王、时而黑山老妖，既然如此，冥王自然见不到黑山老妖，也无法抓到黑山老妖！”
见到冥王身躯抖的益发剧烈，沈约暗自警惕，因为他发现冥王体内的白色粒子急速增长，似乎又和那黑色粒子斗个旗鼓相当。
冥王脸颊抽搐，显然竭力的在压制两种粒子的纠缠，可他没有消失。
为什么？
冥王转着什么念头？
“我相信你是不知的，哪怕你曾经怀疑此事。”
沈约同情道，“在实验进入僵局后，或许是酆都判官的叛出，引发你们组员的裂变……”他是推测，见冥王眉头紧缩的样子，意识到冥王也在回忆此事。
冥王也不清楚当初的事情？
这听起来极为费解，可沈约随即想到了一种可能，“你被酆都判官重创时失去了记忆。”
——我来自多重世界？我……我……来自哪里？
这是冥王不久前迷糊的时候说的话，如今再想，答案昭然若揭。
“你遗忘了太多有关你们成员的事情。”
沈约沉吟道，“是以你听到酆都判官的事情，意识到他可能是你的组员，这才找我询问，然后你在我的分析下，渐渐唤醒曾经的记忆。”
冥王脸色数变，神色痛苦。
“你不敢深想，但往昔的隐约回忆就让你痛苦不堪，情绪低落。”
沈约继续道，“你伊始以自身加入实验之中，或许只想挽救这个实验……”
话未说完，冥王放声长啸。
那声音是如此的凄厉尖锐，几乎能硬生生的震碎常人的耳膜。
沈约瞬间内观，禅定入二禅之境。
初禅以声为刺，一遇声扰，随即回退和常人状况无异。
但这也说明二禅以上，可达听而不闻的境界，任何惊天巨响，对二禅之上的定境不过是天外之音，造不成纷扰。
“冥王，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沈约怜悯道，“你也知道杀戮无法解决问题，你只是……”
声音止，沈约不再劝说，因为他发现劝说很难再有作用。
冥王体内的黑白粒子倏然合并，竟变成了灰色粒子。与此同时，有两只獠牙竟从冥王上颚迅猛探出，而冥王的一张脸，随即变成五颜六色。
刹那间，冥王就变成了黑山老妖！
狂风卷动，黑山老妖向沈约窜至，而他右手一伸，再度抓向沈约。
有细长的指甲从黑山老妖指头伸出，锐利如刀！
沈约未退。
他一伸手，就抓住了黑山老妖的手腕，喝道，“你只是迫不得已……何必……”
黑山老妖怒吼声中，左手再弹中暴涨延伸，竟抓向沈约的后背。
这世上绝没有这种出招，也不会有这种诡异的手臂，但冥王倏然变化成黑山老妖后，也像同时爆发了许多离奇的能力。
五指如刀，插在沈约的背心之上。
可沈约随即肌肉微弹，借助战甲的抗性硬生生的抵抗住黑山老妖的致命一击。
他这般回应，只因不能退却。
沈约随即周身大亮。
他以明观入禅，瞬观心性之芒。
“冥王，醒来！”
沈约同时观想心性明光一点射入冥王的额头印堂。
人之入迷，只因为自身精气神衰弱，遂产生更多的幻相，这和电视机电压不稳，导致显像迷离仿佛。
沈约每次治疗精神失常者，多用手机，是要将患者脑电波调到人脑清醒的频率。
xiaoshuting.la
但冥王并非常人。
手机不见得管用。
沈约瞬间想了数个方法，终决定以自身心性为频，试图唤醒冥王！
1543节 谁是病毒？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虽说目标不改，但对于不同的人，不同的情况，本要用不同的方式解决，不然始终如东施效颦、HD学步。
眼下是极为关键的时刻！
沈约推知了天柱山那批人行动的大体脉络。
那是一批比暗界李巨人还拥有更高科技的人，在暗界，李巨人等人试图用战甲来加强人体的能力，这和沈约所在时代的想法类似。
但过多的依赖外部坏境，肯定会造成内部的衰弱。
强身健体不是看别人踢足球就能完成的。
天柱山那些人显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们也无法改变世人懒惰的这个劣根，他们实行的是另外加强人体的方式。
基因改造！
什么蟑螂体、蚯蚓体不过是基因改造的一个延伸！
如果人体变得强悍，自身不就变得强大，更能应对外界的变化？
天柱山那批人类成功了，他们成功的研究出蟑螂体的奥妙，将生物体变异基因转移到人体内；天柱山的那批人也失败了，因为基因改造引发的恶果反倒将全人类置入了危机！
世人没有记忆，不知改过，天柱山的那批人不但给人类移植了蟑螂体，还加强了世人的记忆。
但结局却是悲催的！
就如眼下永劫城迷宫实验般，世人记仇比记恩要强悍很多，蟑螂体加强了世人的仇恨，让人类陷入无休止的杀戮中！
天柱山那批人这才通过时空穿越到了此间，试图重新开辟战场，他们不愧是拥有高科技的人类，一出手就是大手笔，竟将整个中原纳入他们实验的范围内。
这比亚特兰蒂斯人要来的直接！
亚特兰蒂斯人因为被西西里人囚禁，只能靠影响世人的意识形态来加速人类的科技发展，天柱山那批人准备直接改造世人。
实验是分阶段、需要耗时间的。
天柱山那批人对此早有预期，这才分批分时到了此间，为计划做充分的准备。
但实验仍旧失败了。
沈约为什么这般推测？
道理很简单，天柱山的那批人好像只剩下酆都判官和冥王，而酆都判官又说，神仙地一个神仙都没有，甚至一个人都没有！
酆都判官游离在天柱山那批人的试验场外，冥王却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说明天柱山那批人在实验过程中发生了惊天巨变！
起因像是理念的问题，或者其余的偏差，沈约不能肯定太多。
结果导致了酆都判官被驱逐，冥王的重创……天柱山那批人死伤殆尽。
但冥王骨子里面还没忘记实验，这才到了罗卜，封闭了试验场，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阿鼻地狱的实验，但这个实验结果显然更给冥王重创。
冥王是希望阿鼻地狱的实验体能有解决的方法，可结果却是——实验无一例外的展现人性的没有底线。
在佛经中，地狱不过是指五蕴下、人之精神的煎熬程度，但天柱山那批人将精神的地狱变成现实的地狱。
失望导致绝望、绝望引发毁灭。
这是世人的固定线路。
因此一定要给绝望之人留下一线生机，不然毁灭的结果，太多人无法承受。
沈约不能让冥王去毁灭！
毁灭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杨幺、诗盈等人尽丧于此，而更多隐形的后果，让沈约也难想象。
此间实验，是否连接其余实验？
连锁反应起，谁能遏制？
必须要让冥王清醒！
沈约深知这点关键，这才观自性之光明，希望唤醒冥王一点明光。
这是沈约尽力能做到的事情。
金刚经有云——汝等比丘，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哪怕释迦都告诉所有弟子，要见纯净心性，我只能给你们一条渡河到达彼岸的船，船到岸应舍，不可执着，可你们如果连行船之心都不起，入门都是不能，逞的多是口舌之快、行的无非是虚妄之舟，谈何明心见性？
一念明，方能念念分明。
一念无明，遑论其它？
沈约断喝、明观，传心，静意，刹那间，至三摩地境，同时升普渡众生之念，以遍历法历遍十方。
十方无不至，心念无不明。
黑山老妖见状目光微有澄静，随即整张脸迅疾褪色，居然回到冥王的面目。
沈约见状立即道，“意明心才明，心明意更坚，冥王，人谁无过……”
黑山老妖已变化成冥王的样子。
沈约却没有任何轻松之意，因为他观冥王体内灰色粒子如故。
这不过是短暂的清醒，若不固念，冥王随时都会回退到迷惑之中。这就和某人一时发志，可随即受到习惯的诱惑，很快故态复萌般。
“原来如此……好，很好。”冥王突然道。
哪怕沈约，一时间也无法明白冥王的意思，可他却见到冥王面容数变。
不是脸色变，而是面容改！
川剧中的变脸，都不如冥王变脸之快。
冥王的一张脸不停的在冥王、黑山老妖之间变幻，他的身躯也是剧烈颤抖起来……
“欲得现前，莫存顺逆。违顺相争，是为心病！”沈约再喝，声以意诚，意以明定。
他说的是禅宗三祖僧粲所做《信心铭》中的几句，要旨就是——你要见心性，就不能存顺逆二元之心，不然你的念头争来争去，无非是在贪嗔痴中打转，和心性丝毫没有关系。你不是在修心，你是在修病！
眼前此人非冥王、非黑山老妖，只有悟得面目如幻，才能抵御黑白粒子的攻击。
沈约想通解决黑白粒子驱使之法，速传冥王，只盼他能悟得。
佛不渡人人自渡。
沈约无法解决冥王的根本问题，能解决自身问题的，只有冥王自己。
冥王倏定。
他的一半脸是冥王、一半脸是黑山老妖，左手如常，右手奇长如鬼怪……
那一刻，冥王和黑山老妖似各抢占了此人身体半数，然后从外观表现出来，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然后冥王轻叹一声，四周倏黑。
冥王消失不见。
沈约微怔，随即凛然，他以念帮助冥王除却心魔，不想结果未成，周边环境却变。
有风幽幽。
有光隐约。
随着那隐约的光，一个怪物倏然张开血盆大口，从暗中窜出，一口向沈约咬来。
xiaoshutingapp.com
1544节 超体变异
欲断惑根，先断惑心。
沈约知道如今破局的关键就在冥王身上，是以尽全力想帮冥王驱逐心魔，回归自我。
冥王惑心。
他本意是好的，希望能借实验找到世人明途，但残酷的结果让他无法承受，这才想着毁灭终结一切。
沈约没有消灭冥王。
消灭永远不是解决之法，他希望冥王能了结这个因缘，可他没想到冥王倏然消失，而他随即置身一个陌生之地。
怪物窜出，口中满是血腥气味，看起来就如当初咬死马贼小旋风的那个怪物般。
怎么回事？
冥王将他转到迷宫，重新向迷宫投放怪物，试图用怪物消灭他沈约？
转念间，沈约微闪身形，躲开那怪物凌厉的一扑。
怪物扑空，随即转身，瞪着铜铃大眼就要再次扑来。
沈约注目怪物，瞬入禅定。
那怪物大眼中似有困惑，瞪了沈约半晌，喉中发出古怪的声响，片刻后，居然扭头离去。
沈约微有笑容。
他以镜观敛念收意，刹那如木雕石刻般。
禅观本来就是降低身体本能的外延，也在减缓身体的本能运作，真正的入禅，内在生机勃勃、外在却可形如枯槁。
怪兽无论如何奇特，终究不会对木石之类的东西产生攻击。
这也是道德经中“陆行不遇兕虎”一个引申之用。
果然如他所料，那怪兽感受不到生人的气息，终究选择了离去。
笑容很快消失，沈约同时查明周边的情况——他似乎处于一个山洞内。
不像是永劫城下的迷宫！
永劫城的迷宫森冷、干燥，有着人工雕琢的的痕迹，而这里……
他伸手向脚下的山体缝隙摸了下，手上有点儿绿色的苔藓，这像是天然形成的。
微微皱眉，沈约思索着前因后果——他在永劫城迷宫进入冥王的实验室，在力图唤醒冥王的时候，从实验室来到这里？！
为什么？
不是因缘石在起作用？
那起作用的就是——冥王？
沈约想到这里，倏然转身，他本来感觉孤身一人，但在闪念间，随即发现身后有危险迫近。
一人从山体突然现出到了他的面前，右手五指如同五把小刀，就要挖出他的心来。
黑山老妖？！
沈约骤然惊醒，身形微避，叫道，“冥王，你……”
话未说完，黑山老妖从沈约身边冲过，撞入山体之中。
本来极为坚硬的山体那一刻如同豆腐般，居然被黑山老妖一撞而入，沈约要追，前方却是坚硬的山体。
内心凛然，沈约知道黑山老妖能在沙漠之下穿行，如今又视山体于无物，那肯定是有极高的科技在支撑。
想到明界的时候，暖玉曾经给他一个鱼雷般的穿山甲，说那是宇宙导航仪，仗着那个“鱼雷”，他顺利杀到坂田诺夫身前。
眼下黑山老妖的穿山术看起来比那个导航仪还要牛逼一些。
沈约并不惊慌，反倒兴起希望，冥王还在，那他还有让对方清醒的希望。
“冥王，毁灭不是终结。”
沈约感应着冥王的所在，沉声道，“我知道你满是悔意，这才想要让我杀了你……”
一侧山体黑山老妖隐现，等沈约望去的时候，黑山老妖随即退回山体。
“但你我都知道，死亡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沈约诚恳道，“我们不是敌人，我们可以合力去想问题的解决。”
两侧山体倏然都出现黑山老妖的身形，面色狰狞，看起来就要向沈约发动致命的攻击。
沈约静立当场，“你为何还想着要攻击我？你胜了，你杀了我又能如何？”
黑山老妖狰狞的表情渐渐消隐，山体重回正常。
沈约暗想，黑山老妖选择攻击却不尽力，如此若隐若现，很难说是神志昏迷。若不是神志昏迷，那说明眼下的黑山老妖仍有冥王的意识掌控。
那究根结底，这是冥王带他至此的，而冥王的真正目的是……
念头方起，沈约随即闭眼，有沉郁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像是心跳声、又像是鼓声，常人听闻，多感觉声音从地狱传来。
沈约闭眼凭感知判断，倒觉得声音似从山外传来，只是经过山壁的隔挡，这才显得异常沉闷。
略有沉吟，沈约向声音所传的方向走去。
他虽然很是担忧杨幺、诗盈那面的情况，但他一时间也是无法说服冥王，只能查明眼下的状况再做应对。
片刻后，沈约再次驻足，眼皮微跳。
有声响。
声响先是轻微，随即变得纷沓清晰。
如果让沈约判断的话，那就是有一群怪兽向他这个方向窜来。
微有皱眉，沈约着实搞不懂冥王的想法，却瞬间变幻了战甲，让战甲形成山体般的颜色，同时准备入定进而躲避那些怪兽的攻击。
可他仍旧注目怪兽的方向。
怪兽不像是为他沈约而来，但这般聚集，为了什么？
声响益发的响亮，沈约隐约看到前方有如黑色潮水涌动，迅疾的向这个方向冲来，可潮水之前，似有一帆急航。
这是奇特的景象，沈约再加分辨，随即色变。
那些怪兽在追一个人。
那人如飞一样！
沈约从未见到有人能奔行的如此之快，竟然可以抢在怪兽之前，在他那个年代，哪怕是百米世界冠军，也不如那人奔跑速度的半数。
那人已至沈约面前。
沈约突然出手拉住那人，随即带那人向上冲去。
那些怪兽追赶不及，从二人脚下冲过，半晌才停住了脚步，扭头回望。
逃命那人猝不及防，被沈约拎起，怪叫声中反应却是奇快，他一伸手就戳在沈约的身上。
沈约周身大亮。
这次并非沈约自放心性光辉，而是战衣发亮，因为那人戴着个黑色的手套，而手套上仿佛带着电流，戳在战衣上，战衣得以充电，这才突现异常。
怎么会有人带着电流？
沈约诧异，看到那人一张脸五颜六色的，倒和黑山老妖有些相像。
但那人绝非黑山老妖，很像某些土著，沈约看到那人的脸型，居然感觉那人有些眼熟。
156n.net
光芒也照亮了沈约的一张脸。
那人还要攻击，可随即失声道：“卖糕的，怎么是你？”
沈约也是神色诧异，惊奇道，“金鑫？”
1545节 分时投射
有的朋友，虽然不常见面，甚至一生难得相见，但偶尔想及，仍觉温暖。
朋友如灯，可以照亮你看不到的方向。
沈约看起来像灯泡一样，照亮了那个土著的脸庞，土著脸上五颜六色的，遮挡住本来存在的几个显著的麻子，可沈约本有怀疑，一听那人的声调，立即做出判断。
土著竟然是金鑫！
金鑫如何会到了八百年前？而且被一帮怪兽追着跑？
沈约来不及多想，金鑫抽了自己一记耳光，断定道：“不是做梦！”随即道，“沈约，我们立即回到我出发的地方。”
他说的没头没尾，那些怪兽看起来蠢蠢欲动，有几只就在他们的脚下，就要向上方攻来。
沈约立即道，“好。”
他拎着金鑫，空中平平跃去，瞬间都到了数丈开外。
金鑫还在说，“我带着你。”可等落地后，改口道，“你跟着我，应该可以跟上。”他迈步前奔，速度极快。
终究还怕和沈约失去联系，金鑫回头看了眼，“你……”
“你尽管跑。”沈约回道。
金鑫点点头，他们二人虽然久不见面，可素来合作默契，不再废话，金鑫发足狂奔，沈约跟在金鑫之后，而那些怪兽好像也缓过神来，一窝蜂的冲来。
奔跑约莫盏茶的功夫，金鑫额头隐现汗水，可双眼微亮，随即从地上捡起一物，喝道，“好家伙，找到了。”
那东西如同个手电筒般，金鑫拿着一按，一道绿色的光焰喷到他们身后的方向。
金鑫随即挥动手臂，在身后画了个由绿焰形成的圈子，然后在那个绿焰圈中画了个叉叉。
众多怪兽将将冲至那个圆圈前，倏然停下脚步，低声怒吼，但却没有任何怪兽敢冲过那个圈子。
金鑫见状终于吁了一口气，看向沈约，眼睛闪亮，他似有千言万语，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说起。
沈约看了眼他脚下的鞋子，“你装备带的倒齐全，暖玉打造的？”
金鑫能到这里，除了暖玉的手段，谁能做到？
不是暖玉强迫金鑫来的，因为金鑫的准备看起来极为充分。
沈约瞬间分析出形势，随即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是？”
金鑫盯着沈约，“你看起来比我还急？”他被怪兽追的疲于奔命，但看出沈约是另外一种急。
沈约点点头。
遇到金鑫，的确是意外之喜，虽然也在为金鑫担忧，可沈约知道还在迷宫的那些人比金鑫更危险。
金鑫还能自救，迷宫的那些人却随时可能会坠入阿鼻地狱中！
金鑫立即道，“那我长话短说。”
再和沈约见面，他和沈约聊个三天三夜也不成问题，可他当然也知道沈约不会平白的出现在这里，沈约不是和他来汇合。
“暖玉无法感受到你的行动，她和你的量子纠缠似乎失效了。她说情况自你和酆都判官在上京宫城内相争开始。”金鑫简单扼要道。
沈约皱了下眉头。
“历史记录却没有改变。”金鑫随即道，“但根据暖玉所言，她感应你的所为、知道金国历史发生了重大的更改，比如说合剌、完颜宗翰都死得太早了，而金帝完颜晟该死却未死。”
虽然是简单的几句话，却让沈约知晓甚多。
因为暖玉和他沈约失去了联系，金鑫才主动过来查看情况。
暖玉知道合剌死亡，却不知道他沈约的近况，暖玉和他失去量子纠缠感应，应该是琴画书棋启动后，杨幺等人重组再出现的那一刻。
那一刻的沈约，也感觉和暖玉倏然远了很多。
琴画书棋齐聚为何会产生这种情况？
历史为什么没有改？
所谓的蝴蝶效应，祖父悖论，都是错误的理论？
沈约沉吟间，金鑫又道，“暖玉和石田秀子很担心你，因此我主动请缨，过来转转看看情况。”
金鑫说的很轻松的模样，“按照计划，我本来要闯出点名头，再引你来见面的，没想到会这么快和你见面。”
沈约打量了金鑫一眼，“你不像才来的样子。”
虽然说金鑫也是装谁像谁，但除去金鑫携带的某些现代装备，比如说那个可以驱兽画符的喷射器、一双可以助力跑的真正“跑鞋”，金鑫可说和西域民族的打扮很接近了。
金鑫立即道，“我来了几个月了。”
沈约诧异，暗想我来这个时代才多久？可他随即明白过来，“暖玉将你传送到我第一次穿越时间之前？然后希望你闯出名堂，发出信息，然后吸引我来找你？”
不然金鑫找他，如同大海捞针般，绝不算容易的。
“bingo！”金鑫笑了起来，“你和暖玉倒是心有灵犀，不用我解释，就能明白。”
顿了下，金鑫道，“自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在录音了。”
沈约不由又看了金鑫一眼，他倒没有发现金鑫有什么录音笔。
金鑫指了下手腕的位置，那里皮肤微有凸起。
“这里有录音装置，可以依靠意念来控制录制。”
轻吁一口气，金鑫解释道，“我这些日子也在训练专注力，可以做到一些事情了。”看着沈约，金鑫微笑道：“当然，还是远不如你了。”
沈约明白了金鑫如何来传信——将录音埋在某地，然后等暖玉她们去挖掘出来，自然就能得到沈约的事情进展。
“你眼下在哪里？”沈约问了句。
这个问题多少有点儿奇怪，沈约出现在这里，如何会不知道这是哪里？
金鑫却毫不犹豫道，“在沙漠边缘。”
他随手拿出一张地图，看起来搓揉的像厕纸一样，好在那地图的材质不错，展开看起来也很清晰。
那是一张古今比照地图。
金鑫指向西北一点，“在坤闾左近。你知道坤闾吗？”
沈约微微点头，暗想石驼商队的本来目标就是坤闾，但因为变故，他们折而南下到了永劫城。
从地理方位来算，永劫城是在罗卜沙漠南。
在这刹那间，他可说瞬移了几百里的距离。
是冥王用的手段！
坤闾仍在沙漠的边缘地带，冥王对这些地点仍有掌控之力？
可冥王为何突然将他送到这里？
金鑫咳嗽声，“你难道没什么话……要和暖玉说的。”
“你的落脚点为什么在坤闾？”沈约再次发问。
金鑫摊摊手，“这是石田秀子和暖玉的策划，具体原因我不清楚，暖玉只说了，她依稀感觉你在坤闾左近。然后……”
饭团探书
他没说下去，因为他也不懂，他不知道暖玉感觉的原理。
但他相信朋友，所以他来到了这里。
1546节 公元2233年
理性可以得出一些结论，感性能收获友谊。
金鑫虽然挺会算计的，但他其实是个感性的人。
沈约和金鑫的交流丝毫没有障碍，因为二人始终坦诚相对，并不隐瞒。
明白就说明白了，不明白，也不装作明白。
如果世人都如这二人一样交流，这个世界或许会畅快很多。
听金鑫这么解释，沈约喃喃道，“暖玉仍能依稀感应，这说明量子纠缠仍在，可因为有些变故，会让量子纠缠态并不明晰。”
金鑫不由道，“我不懂。”
沈约笑笑，“我也不太懂，但据我看来，我和暖玉的暂时失联，是因为琴画书棋开辟了一个试验场的缘故。”
看了眼金鑫的手腕，沈约又道，“我感觉，琴画书棋齐聚，似乎做了个空间的切割，这个切割阻断了某些事情，包括量子纠缠都出了问题。”
金鑫没有说话。
沈约都无法解释的事情，他如何能问明？
“我由于《金石录》中记载的因缘石从上京到了罗卜沙漠、传说中的永劫城内，见到了所谓的冥王，在和冥王进行一场游戏。我怀疑冥王是天柱山太空船内的那批人。”
沈约知道暖玉需要获知一些消息，简单扼要道，“如今和我在一起的人，都陷入了如同阿鼻地狱的一场实验中，他们变成僵尸已是最好的结果。”
金鑫有些心悸，他听得出事态的紧急，但他仍旧难以想象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冥王掌控人体基因改造技术，可以将蟑螂、蚯蚓等生物体的诸多基因移植到人体内。我仍在试图救出和我同行的那些人。”
沈约继续道，“而我面对的冥王，是我们追踪九州之王的一个关键。”
顿了片刻，沈约终于又道，“冥王也……会变成僵尸，成为沙漠中、好像黑山老妖般的存在。”
金鑫怔了下，“你也在和黑山老妖交手？”
沈约听音知意，“你进入此间，也是为了黑山老妖？”
金鑫点点头，“我到了这个年代后，成为西域边诸国中、一个叫惮惮国的国师。”伸手在空中写个“惮”字，空中那个字略显光芒，随即隐去。
沈约暗想，暖玉为了金鑫不死在这里，倒给他配备了很多先进工具。
见沈约看着他，金鑫搔搔头，嘿然道，“我也不是故意要骗惮惮国的人，你也知道，人蒙昧起来，都有些不可理喻。他们这么认为，我一时间也无法扭转他们的想法。”
“国师也不用前来喂怪兽的。”沈约带着淡淡的笑。
不用金鑫多说，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以金鑫的这身行头，不要说在西域的小国，就算中原国度的人见到，多半也会将他当作神仙或者妖怪的。
金鑫自然不会让人将他当作妖怪。
金鑫苦笑道，“我当然不想和这些怪兽作战。”
向怪兽的方向望去，见那些怪兽消失了大半，金鑫看起来有些担心，随即用那个像手电筒的东西，在左侧又画了阻挡的标志。
随即扬扬手上的那东西，金鑫道，“这是暖玉发明的东西，说可以用来驱逐野兽蛇虫之类的东西。我当初拿了这东西，感觉还有点多余，没想到这玩意连怪兽都能挡得住。”
随即看向沈约，金鑫道，“你要不要把这个拿去、阻挡什么僵尸？”
沈约摇摇头。
金鑫立即回到正题，“惮惮国不止我一个国师，还有个老家伙，叫做希罗。就在几天前，惮惮国王最小的、也最疼爱的儿子突然失踪，然后国王自然请我们两大国师占卜。”
沈约听着想笑。
每次见到金鑫，他都会发自内心的笑。
金鑫随即道，“我总感觉希罗那老家伙对我有敌意，可能是感觉我分了他的蛋糕，他预言是沙漠中的黑山老妖偷走了小王子，需要惮惮国最勇敢的勇士救回王子。”
沈约喃喃道，“你这个大国师是当仁不让了。”
金鑫叹道，“我怀疑希罗那老小子想搞我，但人家孩子是无辜的，我终究还是要过来看看，然后我就到了这里。”
沈约点点头，他知道金鑫面冷心热，到哪里都一样的。
金鑫接着道，“没想到小王子真的在这山洞内，周围有怪兽镇守，而且这些怪兽居然不吃他，也是咄咄怪事。”
沈约仍旧点头。
金鑫暗想别人是吃摇头丸，你这是吃了点头丸吗？
他明白沈约想到了什么，可沈约不说，多半和他无关，也不想将他拖进来，“事情就是这样。”
终于摊摊手，金鑫道，“所有人都在看着我，我只能冒险冲进怪兽群救小王子，在掩护他们撤退的时候，这个驱兽棒掉到这里。没有这玩意，我带的高压手套虽然对老虎都管用，可对那些怪兽却是难伤筋骨，这才一路逃命，同时想着办法，然后……”
金鑫没有说下去。
这就是金鑫和沈约相见的过程。
沈约沉声道，“我知道了，你完成了任务，就可以回去了。暖玉听到我们方才的对话，想必也会和石田秀子研究量子纠缠的问题，进而得到一些新见解。要不要我送你出去？”
金鑫摇摇头，“不用了。有这个驱兽棒，没有小王子那些人，我能对付那些怪兽的。”他倒干脆，向来路走去，可没走两步，突然停下，拍着脑门道，“该死，忘记说一件事情了。”
回头看向沈约，见沈约静静等待，金鑫低声道，“这是暖玉独自告诉我的，没有经过石田秀子。”
沈约立即明白，“暖玉怀疑石田秀子什么？”
这其中的心理逻辑，他是一想就明。
金鑫微有意外，还是道，“也不是说怀疑，嗯……暖玉让我如果见到你，对你说一句——石田秀子很可能和天柱山那批人有关。”
话音落，金鑫微有悸动，不但因为沈约倏然变了脸色，还因为周围的山体蓦地颤动起来。
“地震了？”金鑫失声道。
沈约却道，“我明白了。你快走，离开这里。”
“那你呢？”
有石头从头顶落下，差点砸到金鑫的脑袋，但他居然没动。
沈约一把抓住了金鑫，用力将他向外甩去，同时道，“我没事，我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156n.net
金鑫落地，随即轰隆声响，他身后的山壁倏然落下，隔在二人之间！
1547节 封锁时空
生与死，并没有意识中那么遥远的距离。
金鑫一颗心怦怦大跳。
若不是沈约那么一掷，他几乎被砸在倒塌的山石下。
山体崩塌未停。
和沈约切断联系的那一刻，金鑫看到沈约没有任何想出来的意思，他只能扭头狂奔。山石在他身后不停的落下，算上方才躲避怪兽那次，他这辈子玩命狂奔的次数，在这个时代已破了记录。
等他终于窜出洞口，身后的大山竟然倏然倒塌，有尘烟四起，然后整个大山渐渐的没入了地下。
那实在是难见的奇景，金鑫见状，内心着实担忧。
沈约没有出来！沈约似乎想到了什么关键的事情，急于去验证！
沈约不应有事！
金鑫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下一刻，有欢呼声从远处传来。
远方已有绿色。
这是近沙漠的边缘地带。
有数十人纵马向这个方向冲来，每人都是和金鑫般，将一张脸画的和土著人般。
那些人见到金鑫，纷纷下马，很快围住了金鑫，欢呼雀跃，而有一个小孩子更是冲向金鑫。
金鑫张开双手，抱住了那孩子。
孩子就是惮惮国的小王子，那十数人都是惮惮国的勇士。
方才金鑫舍命让众人先走，帮众人断后，这些人虽然离开，却未远走，一直在等着他的消息，如今见他出来，这才欢呼迎接。
你付出了真心，或许会得到欺骗，但终究也能得到真心。
金鑫抱起小王子，接受着众勇士对英雄的欢呼，还是望向整个山体塌陷的方向。
什么力量能让一座山全部陷入地下？
是什么冥王在操纵吗？
山脉那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沙漠。沙漠荒凉，掩盖了寂寞，同于寂寞。
一定是冥王在操纵！
沈约比金鑫更明白眼前的情况。
大厦将倾，独木难撑。山体崩塌，他沈约自然撑不起来，但他并没有慌张，反倒向和金鑫相反的方向走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冥王，我知道你在看着我。”
沈约扬声道，有乱石飞溅，他走到哪里，身后的山体随之出现塌陷。
一切如同世界末日般。
沈约镇定如初，他仍以正常的速度前行，“你掌控着罗卜沙漠的一切，知道金鑫找我，这才将他特意引到这里。”
没有人回应。
沈约仍旧自信道，“你想弄清楚我的用意，是以需要另外一个人，来验证我说的真假。”
看着无尽的黑暗，沈约这一次没有按亮手机。
手机的光芒是为了他人方便，内心的光明始终是他自身的方向。
“你看到了，也听到了我和金鑫的对话，知道我并没有说谎。”
沈约清晰道，“杀戮不能解决问题，谎言也不能。我想你深切的明白这个道理，也坚守着这个原则。”
bqgxsydw.com
微有感慨，沈约又道，“我知道你本心之善。”
“你什么也不知道。”冥王的声音终于从黑暗中传来。
“我知道！”
沈约坚持道，“你就因为本心的善良，这才虽劫持了惮惮国的小王子，却用怪兽保护他。你若真想伤害小王子和金鑫，他们很难逃过你的手段。”
“你和一个吃心的黑山老妖谈善，不觉得太过讽刺吗？”冥王又道。
沈约缓缓道，“我知道你是逼不得已。”
“你知道？”冥王声音中满是嘲讽。
沈约不被激怒，仍旧道，“蟑螂体让你们变得强悍，却也控制了你们。”
黑暗无声。
哪怕坍塌的山体似乎都静止了片刻。
“我想这就是你畏惧的根源。”
沈约沉声又道，“哪怕你变成黑山老妖，当初也对身着战甲的我很是畏惧，原因就是……你们怕那些控制你们的人，抓你们回转。你当初见到我的战甲，联想到那些操纵你们的人。”
山体瑟瑟抖动，如同某人的手掌般。
“你们天柱山的那批人，是逃难到了这里。”
沈约凝声又道，“你们要逃离控制，找到解决你们体内光粒子控制的方法。你们说不定也在寻找传说的香巴拉。”
无尽的黑暗，满是恐惧的气息。
恐惧的不是黑暗，而是那令人窒息的控制。
“而你，历尽艰辛，终于找到了克制控制你们光粒子的方法。”
沈约脑海中脉络极为清晰，“那就是在你体内的黑暗粒子，你用黑暗粒子，试图克服光粒子，是以你身体内，始终有黑白两种粒子在纠缠。”
冥王沉默。
沉默是不是因为心惊沈约分析的透彻？
“当初的你，得到了黑暗粒子，却不确定黑暗粒子是否有用。”
沈约又道，“你很犹豫，你迟疑，但一个意外，让你终于注入了黑暗粒子。”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冥王的声音似有些发颤。
沈约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知道。我还知道，宋忠他们变成僵尸，不是光粒子的作用，更是黑暗暗粒子的作用。你注入黑暗粒子后，虽然克制了光粒子的控制，但却开始丧失了理智。于是你处在两难之中……”
凝望着黑暗，沈约如同看着颤栗的冥王，“任由黑暗粒子肆虐，你就会变成没有情感的僵尸，可任由光粒子掌控你的身体，你迟早会和你的战友一样，尽头就是死亡！”
冥王沙哑着嗓子，“你究竟是谁？”
他这么说，更像是承认沈约猜的不错。
沈约沉静道，“我是沈约。”
不闻冥王回应，沈约缓缓道，“你无法攻克这个难关，于是你将黑暗粒子注入那些游戏中死亡者的体内，让他们复活，然后再给他们加入光粒子，希望看他们有没有解决的方法。”
“没有办法的，没有人能解决。”黑暗中的冥喃喃道。
“有，有办法解决。”
沈约坚持道，“相信我，你我联手，一定能解决这个难题。”
冥王哂笑道，“我相信你，但你会相信我？你甚至根本不知道我是哪个。”
沈约默然片刻，“我知道你是哪个，你不是冥王，你也不是黑山老妖。”微有沉默，沈约一字一顿道，“你是……萧楚！”
话音落，一切似凝。
冥王那儿没有任何声息。
沈约却感受到冥王的震惊之意，但他仍旧平静道，“你就是萧楚，萧别离的师父。当初你取得了黑暗粒子，犹豫是否要动用时，被不知情的石田秀子、将黑暗粒子注射到你的体内，导致你现在的结局！”
1548节 天人之道
你究竟是谁？
一个名字，一个身份，一个螺丝钉，一个自以为可以随风扶摇直上几万里的鲲鹏？
世人给自己、给旁人加上各种标签，产生太多类别，也就产生了各种分裂。
萧楚也是分裂的？
冥王就是萧楚？
萧楚——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萧别离的师父？将清明上河图进献给赵佶，引发上京琴画书棋汇聚、惊变连连的幕后人物？
沈约很肯定的望着黑暗。
黑暗不见光明，光明自在心中。
片刻后，山壁破碎，如同纸片般破碎散去，等到山壁彻底不见时，那个奇怪的、如蜂巢般的实验室，又出现在沈约的四周。
一人坐在一张近乎透明的椅子上，神色疲惫。
他不是冥王，也不是黑山老妖，对于沈约而言，那人并不陌生——因为石田秀子曾给沈约看过那人的视频。
男人就是萧楚！
沈约见状，缓缓道，“很好。”
一直都是冥王在说很好，此刻由沈约说出，似让人有些意外。
萧楚平静道，“为什么很好？”
方才的山崩地裂，似乎从未有过。
山崩地裂也可人为控制？
沈约沉声道，“很多人都有很多面具，见不同的人，处理不同的事情，会选择不同的面具来应对。你回归本来的面目，我想……你是要以萧楚的身份，来处理萧楚的危机了。”
他说话时，向一旁的六面体看了眼，找到了杨幺等人的画面，脸色微变。
队伍中，完颜烈消失不见！
这其实不出沈约的意料。
完颜烈不是个合群的人，他能和杨幺他们在一起，更是因为沈约，如今沈约不在，完颜烈也没有理由和众人在一起，帮众人抵抗危机。
英雄是世人太高的期望，大多人的选择不过是平凡。
杨幺大汗淋漓，还在断后。
他身后不远处就是蜂拥而来的僵尸。
若是抽身离去，他或许也不会活，但终究能活得更久一些。
杨幺仍在帮众人抵抗，但哪怕是他，眼中也有绝望。
萧楚对迷宫众人的绝望视而不见，只是道，“我首先要谢谢你。”
沈约默然。
有些感谢口惠实不至，那萧楚的感谢呢，能否解决众人的危机？沈约一时间无法判断。
没人了解萧楚，哪怕萧别离都不能。此人收养了萧别离，用独特的方法将萧别离培养成绝世高手，但他随即离开了萧别离。
萧楚和萧别离之间，像师徒，却少了师徒间的情感。
按照时间计算，萧楚离开萧别离后，潜入汴京，化名张择端，向赵佶进献《清明上河图》，。
在迷宫内的赵佶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当年他并不看重的一个画师，如今却在操纵他的命运。
但这正是让沈约困惑的地方——以萧楚之能，并不需要这般隐晦的向赵佶表达什么。
萧楚看起来想要改变历史，但他又谨慎的对待历史……
一切的秘密，看起来终究要到揭开的时候。
沈约终于开口道，“为什么感谢我？”
萧楚缓声道，“谢谢你，让我记起一些事情。”
沈约暗想——萧楚这么说，是否意味他还遗忘了某些事情。
可他知道终于撬开了萧楚的防备，这时候，静静倾听是最好的回应。
“如果一切都是你的推论，你实在是罕见的睿智之人。”
萧楚喃喃道，“无论测谎仪的结果还是迷宫内的人对你的信任，无论是我亲眼看到的事实，还是你朋友说出的真相，都表明你是个一致的人。你这种人很罕见。”
沈约默然，瞥了一眼迷宫内的人——杨幺将沙漠之狐丢向了石龙子，这两人的撕咬，暂时拖住了僵尸的脚步，让众人得以再度走远。
不过僵尸体力无穷，哪怕是杨幺，终究也撑不了多久了。
但沈约明白一点——萧楚肯和他谈，他就还有机会救下迷宫的那些人。
萧楚继续道，“世人的精神发展，始终赶不上科技的脚步，反倒因为科技的进步，世人的自身进展，反倒出现停滞不前、甚至严重倒退的情形，你知道为什么？”
沈约立即道，“这就和一个健身达人难以长寿般，他们或许发展出强壮的肌肉，但五脏六腑早就不堪累赘肌肉的重负。”
萧楚低语道，“是了，你这么睿智的人自然可以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但世间能如你有这般认知的又有几个？”
思路客
沈约微皱眉头，很想单刀直入，但他却知道这绝非良策。
萧楚又道，“世人不知你说的至理，沉湎于高科技的武器，战甲，虚拟世界，却不注重内在的培育，更没有注意到极大的危机悄然而至。”
“什么危机？”沈约顺着萧楚的意思。
萧楚略有哂笑道，“世人不停的设想着外星人的侵略，小行星的撞击，却没想到环境恶化导致一种病毒的爆发，就几乎毁灭了人类。”
沈约微扬眉头，暗想暗界也有过一场病毒，暗界的技术和萧楚他们很有相通的地方，那暗界和萧楚的世界，是否也有某种奇特的关联呢？
“病毒爆发，导致人类损失惨重。”
萧楚回忆道，“可病毒过后，人类故态复萌，一心想着离开地球，去别的星球继续如白蚁般的吞噬别的星球，却不想着如何拯救自身的根基。”
沈约轻叹一口气。
萧楚看着周围繁多的六面体，也在轻叹，“然后就是极限的天气爆发，更剧烈的病毒攻击人类。或许……”
看着沈约，萧楚道，“人类就是地球上的一种病毒，地球这个生命体不堪重负，这才生产出病毒，来消灭人类。”
沈约默然，他听过这个论点，倒感觉不无道理。
“这就和人类体内有了病毒，调动白细胞来对抗般。”萧楚哂笑道，“地球这个生物体有了人类这种病毒，调用它的‘白细胞病毒’消灭人类，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沈约略有感慨，“我想大多数人类不会认可这个观点的。”
萧楚点头道，“是的。人类不停的消杀蟑螂，认为蟑螂讨厌，却始终无法灭绝蟑螂，我想地球如果有感知、对人类的态度，就和人类对蟑螂仿佛吧？”
沈约笑笑，“这就是你们的人研究蟑螂体的原因？
萧楚默然片刻，“是的，因为那时候不用外星人插手，地球就要灭绝人类，人类从蟑螂身上受到启发，终于明白强身健体的重要，这也是人类彻底自我灭绝的开端。”
1549节 重续前缘
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萧楚说的似乎很矛盾——人类知道强身健体的重要，如何会让自身灭绝？
沈约精通释道，对此却是一听就明，有眼下迷宫的现实例子，不就说明越强壮越近灭亡的道理？
春秋五霸鼎盛一时的时候，谁会想到他们的霸权转瞬如镜花水月？
萧楚略有萧瑟道：“当人类发现自身可以移植蟑螂体的时候，都是欢呼雀跃。当然了……”略有嘲弄，萧楚道，“他们当然不会称呼那是蟑螂体，而是起名为超体。”
沈约对此不出意外，人类从很多生物身上获益，却鄙夷着那些生物。
蟑螂是让人讨厌的生物，人类很难接受自己会和蟑螂一样。
“超体的出现，让科技更加的突飞猛进。”
萧楚继续回忆道，“因为世人可以更不用休息，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不要说白天，就算黑夜也不会停止躁动。”
沈约暗想，在我们那个时代，其实就存在这种现象了。
萧楚微吁了一口气，“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蟑螂体还可以承受纳米机器人的改造，因此纳米机器人变成人体必备的清理工具。”
沈约无语。
萧楚说的这些事情看起来很科幻，其实不过是人类现状的扩展而已。
世人总希望利用科技提升自己的力量，也觉得科技就是自己的力量，可惜的是——科技不是有情众生，人类和科技始终存在一种割裂。
无论科技再讲关怀，但真正“关怀”你的还是科技后面的操盘手。
以关怀为名义，收割你的血肉。
人类自我的人格分裂都是愈演愈烈，分不清自己是哪个，再加个完全无法融合的纳米机器人进来，对人类的认知是个极大的考验，能不神经错乱都是最好的结果。
“人类强壮的身体，加上益发精微的纳米机器人的辅助，人类似乎开始变得无所不能。”萧楚说到这里，眼皮微跳。
“但纳米机器人产生了危机？”沈约终于道，这是自然而然的结论。
萧楚却沉默了片刻，“或许是……”
沈约反倒不解，“或许？”
萧楚握紧了拳头，“那时候火星移民已成常态，可却有种病毒从火星传播到地球。等到人类发现的时候，病毒瞬间爆发开来。”
沈约微有扬眉，他记得暗界的时候，李巨人开始策划火星移民，但到萧楚时期，火星移民成为了常态？
萧楚时期是暗界的进一步发展？
若没有他沈约的参与，暗界最终的发展结果，会不会是萧楚所在人类的现状？
沈约越想，越感觉明界、暗界、和萧楚描绘的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那更像一个递进的关系。
萧楚悲哀道，“然后人类就彻底乱了，开始自相残杀。”看向杨幺等人的画面，萧楚道，“那时候的人类，或许没有阿鼻地狱这般轮转，但恐怖之处，绝对不逊色此间。”
“没来由的自相残杀？”沈约问了句。
萧楚沉默片刻，“是的，一部分人类彻底失智，认为人类建立的一切，都是没用的废物。他们开始攻击人类文明，奇怪的是……虽然大多数世人都已进行了基因改造，那些失智的人却是特别强悍，人类称他们为超体变异。”
沈约想不到问题所在，“那国家机器呢？总不会视而不见？”
萧楚淡然道，“当然，他们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心血付之一炬。他们召集了最精锐的军队，对超体变异的人类执行清除计划。”
沈约不能不感慨语言的迷惑性。
一个清除计划的皮囊下，其实包含着极为血腥的屠戮事实。
从皮肤到种族，从圈子到阶级，人类任何的区分方式，都会引发强烈的排斥，而排斥的终极，就是毁灭。
“清除计划遭到了少部分人的反对。”萧楚回忆的时候带分惘然，“但根据‘民主’投票，大部分支持清除计划。”
小书亭
沈约喃喃道，“有时候大多数人的想法，或许符合习惯，但不见得正确。”
萧楚苦笑道，“但那已是人类看起来最平等的选择。”
沈约反问，“你却是少数反对的那批人。”
萧楚怔了下，半晌才道，“你为什么这么想？”
“超体变异清除计划肯定出了问题。”沈约冷静道，“在世人的狂热下，只有清醒的少数人，才会准备第二套方案。”
萧楚凝望沈约片刻，“不错。我们虽然不赞同清除计划，但我们的力量不足以扭转全体人的决定。开始的时候，清除计划看起来很顺利，人类集中优势兵力，控制着最先进的资源，很快将超体变异消灭大半，将剩下的超体变异压缩到某个区域，看起来就要大获全胜。”
沈约低语道，“但我们不可能完全消灭蟑螂的。”
萧楚叹息道，“的确如此。可惜当初的统治者没有你的认知，当人类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却忽略了超体变异的韧性和抗压能力。他们在人类的清除中，居然改变人类正常的繁殖方式，而是采用蚯蚓裂变和快速发育方式。”
看着沈约，萧楚问道，“你自然知道克隆体？”
沈约心惊道，“蟑螂体、克隆体，以及蚯蚓体的方式综合在一起？”
在恶劣环境下，所谓的低等生物却有着远比人类要顽强的生存方式。如果这世上真的是适者生存，那在巨变下，最终活下来的绝不是人类。
萧楚叹口气，“是的，克隆体本来有着先天缺陷，但超体变异将这三种繁衍方式合而为一，形成一种人类前所未见的生存方式。”
沈约预知到结局。
人类和超体变异体之间的交战，不就和杨幺他们和僵尸的对决般？
杨幺他们哪怕前期占优，但终究还是被僵尸拖死。
“最终……”
萧楚微吸了一口气，“超体变异开始占据了上风，对人类实施反清除计划！”
沈约讶然片刻，“他们要消灭人类？”
萧楚沉重的点头，“是的，历史上无数次的经验告诉人类，所谓的文明，终究抵挡不住野蛮的毁灭和冲击，但人类又不会从历史中汲取教训，最终的结果是……人类死亡殆尽，超体变异掌控了我们的世界。
1550节 五龙
蚁后在接受所有子民奉养的时候，从没想到失去那些子民，它也不过是只寻常的蚂蚁。
人类在失去科技后，如何面对那些被科技反向黑化的一切生灵？
沈约听到萧楚的叙说后，暗自警戒。
萧楚说的世界很是奇特，但何尝不会是人类的整体缩影？
没有同情弱小、视人类为整个命运体的观念维系，任由强者肆虐，春秋五霸后的战国七雄，基本就是整个人类的发展史。
没有更强，只有更乱。
萧楚回忆起当初的事情，眼中有了惊惧之意。但他终于肯敞开心扉，吐露真相。
沈约觉得这是个好迹象，毕竟面对才有解决的可能，不过他也有疑惑，“你说超体变异是失智的人，但能将人类斩尽杀绝，靠的绝不是野蛮之力。”
萧楚眼中的惊惧之意更浓，半晌才道，“你说的不错，不知为何，那些失智的人，很快了解了人类的手段，而且运用的更是熟练。”
沈约暗想，那叫失智还是增智？
萧楚随即道，“反对清除计划的那批人中，有人早就预料，超级变体是人类和生物的综合体，因为生物的本性，认为人类创造无用，这才想要毁去一切。但在高压下，人性的动物本能彻底激活，再夹杂着人性本来的狡诈，这才形成极为可怕的超级变体。”
轻吁一口气，萧楚凝声道，“换句话说，世人创造了一个比人类更狡诈、狠辣的生物体，而这种生物体经过学习，智商还在人类之上，是以反过来学习人类行为，清除人类！”
沈约看了杨幺那面的影像一眼，“和这个阿鼻地狱的演变很相像。”
他想的是——萧楚描述的世界，和暖玉形容的九州很不相同，难道他猜错了？九州和萧楚的世界不是一个世界？那九州之王为什么要盯紧萧楚这些人的举动，甚至蛊惑唐清凤、完颜烈等人参与进来。
萧楚无奈的点头，“是的，很相像，无法破解！”
沈约反问道，“但你们那时候，还是在想着破解的，不然你们也不会到达此间？”
萧楚再次点头，“我们那些人在人类看似接近大获全胜的时候，已经发现了不妙，因此提前做了准备。当人类灭亡不可避免的时候，采用分时投射的方法，重构试验场。”
“以这里所有人的命运为代价？”沈约问了句。
萧楚默然。
半晌，他才道，“我知道无论如何解释，你都认为我们做的有问题。”
沈约不置可否。
萧楚随即道，“为了救一些人，以另外一批人作为实验体的方法，终究是错误的。”
沈约心中微动，因为他记得暖玉也说过类似的话。
当初暖玉也在不停的寻找实验体，对世人进行思想实验，虽然从规模上，暖玉所为和萧楚他们无法比拟，可某些本质上，其实没有区别。
当然了，暖玉在选择实验体的时候，多是选择那些十恶不赦的人，暖玉对金鑫做实验是个特例，有勾连暗界金鑫的目的，终究还是给了金鑫自由。
萧楚如今做的实验，让太多人无法承受。
“因此我们这些人在策划实验的时候，也产生了分歧。”
萧楚喃喃道，“不过我们还是吸取了教训，认为实验可控是第一重要的事情。”
沈约看了迷宫一眼，暗想这叫实验可控吗？
他知道实验过程一定有了极大的问题，这才导致目前的情况，是以保持耐心倾听。
“可我们的分时投射最先出现了问题。”
萧楚涩然道，“第一次投射本是落入中原西北，在宋初左右。可飞船却是坠落在沙漠中。”
沈约想到天柱山那艘太空船降落的情形，不由道，“看来你们的穿越技术还很粗糙？”
萧楚摇头道，“不是粗糙，而是我们在分时投射的时候，遭遇到超体变异的攻击，导致试验场变得极不稳定，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冒险发射。”
西红柿小说
沈约明白过来，心道怪不得你们在天柱山降落的时候，如同火烧屁股一样。
“你是第几批人？你们采用几个时间点投射？”沈约对于这方面还是很有兴趣。因为他和金鑫就是类似的案例。
从同一时间点，穿越时空，到达相同地点的不同时间，只为完成某些连续的任务。
暖玉在这方面的技术，可说是最少和萧楚这些人相提并论了。
想到这里，沈约又觉得九州和萧楚一定存在奇特的关联。
萧楚回应道，“我们一共投射了三批人，我是最后的一批。”
沈约略有沉重道，“现在好像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意外，才让这些人只剩下了一人？
萧楚默然良久，这才道：“第一批人坠落在西北沙漠中，离这里有些距离。根据太空船记录仪记载，在坠落的时候，就剩下了一人。”
沈约有些惊诧，“为什么？”
萧楚微吁一口气，“因为我们还是低估了超体变异的犀利，他们入侵了太空船的智能系统，将太空舱内注入了致命的毒气。”
沈约不寒而栗。
如果萧楚说的是真实的，那些超体变异不但强悍、狠辣，而且对高科技的掌握，也是丝毫不逊。
“幸存的那人因为是个备用战士，一直在休眠舱内，因为休眠舱和主舱室采用不同的换气系统，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萧楚继续道，“那人虽然幸存，仍被毒气入侵，能力大损，同时发现已无法离开太空船，而太空船的机体受损，大部分功能都已失效，因此那人等于留在活死人墓中!”
活死人墓？
一个活人呆在其中，等待终极的死亡？
沈约想到这里，倒着实同情那人，想要开口询问什么，还是忍住。
“你想问那人如何了？”萧楚看出沈约的心理。
沈约微微点头，他蓦地发现萧楚没有叙说那人的名姓。
既然是队友，萧楚没道理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可他为什么不说出那人的名字？
萧楚终于又道，“若是常人，只怕早就发疯放弃，但那人没有。那人还记得自己是第一批到达这里的人，需要弥补我们的错误，肩负着让世界重归正轨的使命。”他说到这里，双眼有晶莹闪烁。
“那人叫什么？”沈约终于问了句。
萧楚半晌才道，“她叫琴丝。”
1551节 真爱放手
只要是人，有着坚强的意志，无论男女，都可以成就自己的理想。
沈约听到的“琴丝”二字的时候，下意识道，“琴丝是个女人吗？”
他同时想到在上京一战中，自己和酆都判官交手的时候，酆都判官如萧楚般碎裂了大地，他沈约那时候为救人，悬在空中，以九霄环佩吐丝救人，酆都判官不就是说出“琴丝”两字？
酆都判官那时不是在说琴放丝线，也是回忆到一个叫“琴丝”的女人？
萧楚突然道，“你认识琴丝？”
沈约摇摇头。
萧楚注目半晌，喃喃道：“你当然不认识，你当然不认识的。”
这是极为正常的。
一个穿越到宋初时的人物，和如今的时间隔了百年之久，沈约还是现代人，他若能认知琴丝，那就是见鬼了。
可沈约听萧楚所言，下意识的反应是——萧楚认为他是应该认识琴丝的。
他能认识琴丝？
大脑飞速的运转，搭建其中的关系，停留在石田秀子叙说萧楚的环节，沈约心中倏动。
按照沈约的判断，萧楚变成今天的模样，和石田秀子很有关系——因为萧楚遇到了石田秀子的时候，萧楚奄奄一息，手上有个针剂。石田秀子为救萧楚，拿着那针剂给了萧楚一针，似乎让萧楚变成了僵尸。
就因为石田秀子的这段描述，才让沈约有效拼接，利用其他线索，再加上超级大脑判断出冥王和黑山老妖是一个人，那就是萧楚。
他脑海记忆闪回到石田秀子描述的情形。
——他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我，在我惊慌退后的时候，他看了下周围，似乎竟然明白了一切，然后说道……很好，你来的正是时候。
石田秀子叙说这段经过的时候，多少是茫然的。
经历过许多年，石田秀子仍旧不解萧楚说这些话的原因。
什么叫“你来的正是时候？”
除非是，萧楚认识石田秀子的！
暖玉冰雪聪明，早就怀疑此事，是以在月亮芯和琴画书棋有反应的时候，判断石田秀子有可能是天柱山的那批人。
难道说——石田秀子就是琴丝？
沈约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自己都感觉有点儿不可思议。
萧楚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琴丝被困太空船内，无法有效的准备，那时候的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通过脑波来沟通这个世界的人。”
沈约恍然道，“她联系到耶律阿保机、段思平那些人？”对于脑电波联系，沈约绝不陌生，因为亚特兰蒂斯人也是这么干的。
萧楚目光闪动，“你知道这些事情？”
沈约并不隐瞒，“听完颜烈说过。”
抛砖引玉的事情，他做的轻车熟路，萧楚既然和他如实叙说往事，他自然不需节外生枝，遂将上京时，完颜烈在宫中所言简略提及。
萧楚闻言，喃喃道，“原来如此。”
哂然笑笑，萧楚又道：“中人以下，不可语上。以如今世人的教化程度，用神鬼、命运一说，他们的确更容易理解。”
“那真相是？”沈约径直道。
萧楚缓缓道，“真相是……琴丝知道这个时代的走向，提前联系决定走向的人，以命运之说，希望得到他们的帮助。”
沈约缓缓道，“你们如何会知道这个时代的走向？”他蓦地想到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让他心悸。
萧楚反倒有些讶异，“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你难道不知道这时代的走向吗？”
沈约愣了片刻，吃惊道：“你是说……你是从未来到达这里的？”
萧楚看沈约的眼神很是怪异，“你难道不是从未来到达此间的？”
他们说的像是一个意思，但沈约内心的震动却是不言而喻。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天柱山那批人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在此间开辟个试验场，但他偏偏忽略了一个最明显的结论——萧楚和他沈约的穿越方式是一样的。
“这么说……”
沈约伸手暂时止住萧楚的下文，“你和我是在一个世界，你是从公元2000多年进行分段投射，到达的此间？”
萧楚凝望沈约半晌，“我是公元2233年最后的人类。”
沈约眼皮跳了下。
听到公元2233年，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233，他最近几乎忘记了233这个时间。
他的生命，好像和233有着不解之缘。
但他沈约和公元2233年有关吗？沈约着实不能确定。
“也就是说……”
沈约飞快的整理着思路，“如今的这个世界，人类的毁灭是在公元2233年？你们因为要对抗超体变异，这才分时投射到此间？你们做实验，需要解决超体变异的问题？”
萧楚略有皱眉，“你现在才想到这些事情？”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我似乎高看了你。
“如果你们解决了超体变异，就会选择再次回转到2233年？”沈约问了句。
萧楚点点头，“这是我们的计划，我们需要延续人类的命运。”
沈约虚心道，“那为什么不使用什么蝴蝶效应来更改历史呢？你当然知道……蝴蝶效应？”
理论终究是理论，沈约知道很多思想固化在二元、线性和某些逻辑中，他对穿越不同时空，历史能否发生改变也很好奇。
萧楚略有扬眉道：“蝴蝶效应是过时的理论，祖父悖论也不过基于线性连锁的一个假想，并不适合运用于时空穿越中。这两个理论就和你用宏观角度、预测微观反应般，不切实际。”
思路客
沈约益发感觉萧楚和石田秀子是一类人，因为他们的思想真的很有建设性。
瞥了眼杨幺等人的画面，见他们暂时逃离了僵尸的攻击，沈约立即道，“因此，不存在…你们改变了历史，影响2233年的情况？”
“存在！”萧楚肯定道。
沈约很是困惑，因为他清楚记得金鑫不久前说过——他们这面虽然改动了历史，但暖玉看不到历史改变的迹象。
萧楚随即道，“在我们的科技中，将这种反应，叫做因缘效应。”
沈约讶异道，“因缘？”
萧楚解释道，“由因生缘，由缘结果，相对所谓的蝴蝶效应，因缘效应的模型预测，远比蝴蝶效应更是准确、精微。”
见沈约神色诧异，萧楚问道，“你对释道很是了解，自然明白这些？”
1552节 无法结束！
沈约自然明白因缘，他没想到的是，萧楚的那个科技年代，居然正式启用因缘论。
萧楚伸手在空中一挥，空中出现了一个长方体。
“这是我们所在的世界。”
萧楚解说时弯曲了长方体，让一面接触到长方体的侧面，“时空穿越本质上是打破宏观线性，进行了微观曲面空间搭接，你知道引力波吧？”
沈约谦虚道：“略知、略知。”
他无法不谦虚。
相对萧楚而言，他更像个科技小白，对方毕竟比他多认知了两百年的科技发展。
现代科技是在近百年来才算迅猛发展，到达一个前人难以想象的境界，再过两百年，究竟会发生什么，沈约也是难以想像。
萧楚解释道，“引力波就是时空弯曲产生的波纹。当人类检测到这个波纹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开始涉足时空弯曲的殿堂。”
沈约思索道，“因为发现引力波，世人知道时空弯曲的可能，进而研究时空弯曲，发现了时空穿越的方法？”
萧楚点头道，“正是这样。时空弯曲拓展了世人的认知，世人也发现时空延展弯曲，会产生各种奇特的现象，多余的空间，可以制造四维立面，搭接的通道叫做融洞。”
“融洞，不是虫洞？”沈约问道。
萧楚解释道，“虫洞是最初的叫法，但我们发现融合的概念，更适合形容这种现象，是以改称为融洞。”
沈约注视长方体空间的变幻，倾听着萧楚的解说，喃喃道，“原来如此。”
萧楚也在看着变幻空间，继续道，“融洞的概念虽然提出很久，可以2233年的科技，也只能搭建一瞬的融洞。”
“一瞬？”沈约反问道。
《摩诃僧祗律》中有言——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
沈约和萧楚这样的人物谈论未来的科技，听到的居然都是古代的概念？
萧楚似乎看懂沈约所想，“是的，就是佛经所言的一瞬。如果用具体时间来转换，一瞬为0.36秒。”
沈约不由道，“你对佛经也很有研究？”
萧楚肃然道，“不是我对佛经有研究，是我们那个年代，发现在数千年的佛经里，蕴藏着对宇宙的高度解读。但下人难以上语，以古代人的理解，很难明白其中的道理，后人对此才用神鬼玄学解释。”
沈约对此心知肚明，因为对他而言，用肉眼看到的世界，和禅定观到的世界，是根本不同的。
心经有云——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这经文说的就是，真正自由自在的菩萨，观察到的世界并非固态，而是动态的分分合合。
换句话说，真正高深的修行者，不用科技手段，可以直接观到微观世界的运行。
因为知道微观世界的分分合合，属性为无常、是苦、无我、不净，是以得出一切皆“空”的结论。
“空”非真空，而是说一切终不恒久，世人却执着的以为变化的是永恒。修行者看破这点，才会抛弃这种“空”，去找寻真正的永恒。
永恒的就是心性！
当然了，真正看空和流浪街头、随波逐流完全是两回事，后者是命运不由自主、自暴自弃，前者才是《逍遥游》中向往的真正的自由。
沈约想到这里，再次发问，“因此，你们觉得远古人类，掌握着现代人都没有的高科技？”这其实是他一向的认知，可说出去，恐怕没有几个人能信。
萧楚哂然，“这是自然。不然一个黄帝内经，何以被现代人专研许多年，仍旧和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般，让世人只能偶尔发现其中至理，而无法全盘破译？”
“你也知道爱因斯坦……”沈约喃喃道。
萧楚未语，显然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愚蠢。
沈约暗想，如今看起来，萧楚果真是未来人，他沈约所在年代二百多年后的人物，他以前的推测就出现些问题。
沈约一直推测，九州之王就是李巨人，萧楚他们是从九州离开的，是以李巨人才盯紧他们。
可公元2233年，世人都全部毁灭，由超体变异掌控了世界，暖玉那些人如何会存在于九州之王的掌控中？
百思不得其解，沈约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这么说，你们时空穿越的技术已然成熟，但要穿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萧楚淡然道，“当然。”他不解沈约的意思。
沈约却想，那暖玉虽然利用了月亮门的技术，可掌控的穿越技术，看起来丝毫不逊萧楚他们？
最少在沈约看来，暖玉送他沈约到八百年之外，并不太费力的。
“你们知道月亮门？”沈约不由问到这个核心问题。
萧楚目光微闪，“到2233年左近，月亮门只剩下残缺的几片，其余都是不知去向。如果我们多有几个月亮角，或许能让时空穿越更完美些。”
沈约微凛。
萧楚说的类似一个预言！
暖玉收集了极多的月亮角，几乎可以组建大半个月亮门，可为什么到了2233年，月亮角会只剩下几个？
不过感觉逻辑有些问题，沈约暂时回到萧楚这些人的事件上，“无论蝴蝶效应还是你们的因缘效应，都认为历史是可以改变的。”
见萧楚点头，沈约问道，“那你们为何不尝试改变历史的走向，进而消灭超体变异？”
萧楚盯着沈约，“你改变了什么历史？”
沈约沉吟片刻，“我没有想要改变历史。”
“但历史终究因你改变了。”萧楚又道。
沈约微微点头。
“但你们的伙伴，却发现历史没有改变。”萧楚说的有些绕。
沈约却知道萧楚一定听到他和金鑫的言论，这才指出这点，困惑道，“这的确是让我和同伴费解的事情。”
萧楚淡淡道，“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们已经封锁了这个年代。”
见沈约讶异的样子，萧楚解释道，“或者你可以这么认为，我们封锁了宋代的时空。”
饭团看书
沈约见过困仙池就感觉叹为观止，听萧楚封锁宋代的时空，更觉得匪夷所思，“怎么封锁？封锁的缘由是？”
但他毕竟非同常人，问题问出后，超级大脑随即给他一个答案，“因为超体变异和你们的科技仿佛，甚至比你们还高明，你们怕被他们检测到你们的存在，前来追杀你们，你们这才封锁了你们所在的时空，形成了一个封闭的试验场？！”
1553节 将历史备份
恐惧让人自我封锁。
沈约听到“封锁时空”的概念时，先是惊奇，随即就从人性中得出了结论。
“你们很怕超体变异的追杀。”沈约缓缓道，“你们认为，超体变异不会放过你们。”
萧楚轻叹一声，“不错，我们很怕。”
承认懦弱也是需要勇气的事情。
沈约见萧楚坦诚畏惧，反倒鼓励道，“但你们的方法似乎有效了。”随即想到了什么，“因为你们封锁了所在的时空，因此在这范围内的历史改变，不会影响到后续的年代。”
他终于明白暖玉那面为什么监测不到历史的改变了。
萧楚喃喃道，“你明白的越来越多了。”
他望着空中那个扭曲的长方体，缓缓道，“无论因缘效应还是所谓的蝴蝶效应，仍旧需要能量的注入，才会推动演变。但这世界是个熵增世界，是向无序进行的。”
转望沈约，萧楚缓声道，“当熵增耗损和能量注入达到某种平衡，就会造成世界的封锁效应。”
沈约对这些高科技术语略有迷糊，不过他还算明白萧楚是在解释怎么造成的时空封锁。
不过哪怕听到了原理，沈约也不太明白，可他捕捉到自己理解的事情发问，“熵增就是佛经中的趋空概念？”
当初他和亚特兰蒂斯人讨论过熵的事情，也认真思考过此事。
萧楚赞赏道，“你虽然在科技上所知寥寥，但有极强的触类旁通能力，不固化认知，你若在我们的世界，绝对是极为优秀的一个科学家。”
沈约只是笑笑。
萧楚回到正题，“你说的丝毫不错，佛经早道破世界本质混乱趋空，但在之后的几千年，人类才发现这个说法是正确的，改成所谓的熵增理念。而人类大部分活动就是在对抗这种混乱，人力有穷、混乱无尽。”
沈约立即道，“但终究有人能自律。”
自律就是在对抗混乱。
修行亦是世俗眼中的一种自律。
人类建造的规则也是自律的一种体现。
“你们应该可以对抗混乱，因为你们知晓封锁时空的奥秘。”沈约试探道。
他和萧楚谈论的已是极为高深的概念。
释迦因为知道世界趋空，这才内观以寻永恒，世人走的道路却是对趋空的世界加以约束，试图形成一个自律的世界。
道家亦和释家类似的看法。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其唯有道者。
《道德经》中对天人之道分别进行论述，意思就是——人的行为规律和世界的运行法则是截然相反的。
萧楚喃喃道，“是的，我们知晓封锁时空的奥秘，却始终无法通晓人性的秘密。”涩然的笑，萧楚无奈道，“或许我们始终无法揣度人性的底线。琴丝……”
微有凝顿，萧楚缓声道，“琴丝需要这个时代的世人帮手，因为她还想着自己的使命，试图尽可能的完成前期的准备。”
沈约立即想到了量天尺和南诏建极钟。
“她终于联络到耶律阿保机和段思平。”
萧楚回忆道，“太空船坠落时，有应急弹射舱弹出，弹射仓内的人死了，但弹射舱还能和主控室有联系。”
沈约微有扬眉，“弹射仓内有很多高科技工具？”
萧楚“嗯”了声，“其中一个弹射舱内有地形改造工具，用来建造试验场地的……我们当然不会用铁锹来建立试验基地。”
“那里就有开疆斧和量天尺？”沈约明了道。
萧楚淡然道，“你很细心，很快想到这点。除此外，有关弹射仓内还有个同步器。”见沈约还在思索，萧楚道，“那是进行实验同步共鸣的一件装置。”
听到“共鸣”两字，沈约立即醒悟，“那就是南诏建极钟？”
萧楚轻叹一口气，“你又猜中了。”
沈约分析道，“耶律阿保机和段思平都是一方之主，当然有自己的主见。琴丝要说服他们，不但需要托梦之流的操作，还必须让他们看到神迹？”
萧楚轻吁一口气，“你说的丝毫不差。很多人不见兔子不撒鹰，无论阿保机还是段思平，要说服他们都不是容易的事情。琴丝让他们看到了神器，告诉他们一些简单的功用，让他们确信琴丝是神仙。”
沈约沉吟道，“然后琴丝依靠她知道的历史，让他们再相信天命的事情？”
“正是如此。”
萧楚感喟道，“琴丝虽然骗了他们，但终究没有害人的心意。琴丝不希望让世人知道此事，是以让二人守口如瓶。”
“但消息还是泄漏了。”沈约寻思道。
萧楚叹息道，“阿保机是个谨慎的人，一直对量天尺的事情守口如瓶，他也仗着琴丝的指点创下帝王基业。有感于此，他秘密为琴丝打造了一些实验场所。”
“这些实验场所的目的是？”
沈约暗想要做人体实验，绝对不用黄庭经所显的庞大地域，萧楚他们创建很多实验室，动机很可疑。
萧楚缓缓道，“你方才不是说了……我们很怕超体变异的追杀。”
沈约刹那明白，“琴丝在做封锁时空的前期准备？她让阿保机、段思平守口如瓶，同时遵循历史的脉络，就是不让超体变异察觉她的举动？”
一念及此，沈约不由佩服这个琴丝的心思缜密。
萧楚感慨道，“琴丝是我们团体最年轻的一个女性，她性格细腻、考虑周全，我们都很……欣赏她。我们从未想到过，最终是她为我们的实验奠定了基础。”
沈约留意到萧楚言语中的停顿，暗想萧楚会不会不仅是欣赏，而且喜欢琴丝？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沈约不是八卦，而是考虑如果很多人喜欢琴丝，也可能会发生问题的。
“可哪怕琴丝很谨慎……仍旧出现了一些问题。”萧楚皱眉道。
“段思平泄漏了消息？”沈约暗想阿保机守口如瓶，有关神仙地的消息还是泄漏出去，不用问，嫌疑人多半就是段思平了。
萧楚叹道，“段思平也是一代豪杰，他酒后无心吐露些神仙地的事情，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有个身边人一直记在心中，认为既然段思平得神仙帮助可以成事，他没有道理不行，于是蓦地对他发难，重创了段思平。”
xiashuba.com
沈约接了句，“但段思平好像摆平了此事？”因为他的记忆中，段思平称帝了，结局比赵匡胤好些。
“不错，段思平平定了叛乱，却因此痛失最亲爱的女人唐飞雪。”萧楚喃喃道。
1554节 还原点
有得必有失。
相同的时间，你抓住了某些东西，肯定会失去某些东西。江山、美色，本来就是很难兼得的。
沈约深明此道，沉吟道，“段思平因为江山失去至爱，这种情况，他多半认为是有报应，是神仙惩罚他不守承诺的报应。”看着萧楚，沈约道，“但这不过是某些因缘和合罢了。”
萧楚淡然道，“不错，很多事情不过因缘和合，世人推之以命，亦想改命弥补。”
沈约闻音知意，“琴丝难道会破例，让段思平改命？”
改命和长生是人类永恒的主题。
想长生的人类，始终过不好今生，想改命的人，并不知性格决定命运的道理。
沈约对天柱山那些人总算有了较为清晰的了解。
那是一批为了躲避自己创造异形的人类，那是一群想要回归正常生活的人，那是一批勇敢的人、也是一群无奈的人。
琴丝很勇敢，和那些喊着自主却依附着旁人的不同，只剩下她一个人，却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而且忠于自己的使命。
这是个值得敬佩的女人，也是极为小心的女人。
生怕改变历史的涟漪被超体变异发现，琴丝谨慎的联系这个世界的人，希望利用某些预知换取他们的帮助，同时希望他们对此事保密。
这就是完颜烈所说的神仙地的神仙和世人定契约的起因。
可诚信从来不是世人的标配，自古以来的帝王，更因为权利的加持，很容易养成独断专行的性格。
阿保机能守信很不容易，段思平无疑泄漏了此事，因为心虚的缘故，将很多变故认为是神仙的报复，既然是最爱，段思平自然想要挽回。
可琴丝会给段思平机会吗？她不怕超体变异发现她的踪迹？而且琴丝自身都是无法出困，如何能让人死而复生？
但这不正是完颜烈要找神仙地的原因？
神仙地是能让人死而复生的！
萧楚沉默良久，“琴丝是个女人。”
沈约听出萧楚的言下之意，“琴丝是个重情的女人？”
女人感性的多一些。
萧楚点了点头，“她感受到段思平的悲痛欲绝，决定帮段思平重续前缘。”
沈约诧异道，“这也能续？”
他从萧楚这面听到了太多不可想象的事情。
萧楚解释道，“那时候，因为阿保机的助力建设，让琴丝人在主舱室，也可以收集世人的思想。当然，她只是用于研究。”
沈约笑笑，“我相信她没有偷窥别人隐私的爱好。”
人人都有八卦之心，只是有人可以克制这种好奇而已。这就和人人都有欲望，修行者也不例外，但修行者能更好的控制欲望的蔓延。
萧楚轻叹道，“为求稳妥，她密切关注阿保机、段思平的动静，也就知道段思平的最爱女人唐飞雪的思想。”
沈约瞬间想到了什么，“琴丝的重续前缘，其实是重续思想？”
萧楚微有意外，“你的见识比我想的要广博很多。”顿了会儿，萧楚道，“段思平苦苦哀求，琴丝终于决定帮段思平再续因缘，其实……这也是她的一个实验内容。”
“看看人是否能够真正的改过？”沈约一言中的。
萧楚笑笑，“是的，在超体变异后，我们发现了一个重要的事实，人类真正需要加强的，不是身体，而是思想。”
沈约问道，“然后呢？琴丝进行了思想投射？将段思平、唐飞雪的思想，投射到别人的身上，类似灵魂转世？”
对于这些科技，他绝不陌生，因为他和暖玉相遇后，处理的几乎都是这方面的事情，因此沈约立即可以想到答案。
人类的思想可以探测、搜寻，也可以转移！
萧楚略有讶异，“你接触过这方面的科技？”
“略知，略知。”沈约仍旧保持谦逊。
萧楚微有沉吟，还是道，“琴丝所为，和你说的仿佛。但进行思想转移，有极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沈约似有好奇。
在对话的时候，他仍在留意杨幺那面的动静，死亡的气息笼罩在杨幺等所有人的身上，可他沈约只能先解决萧楚的问题！
萧楚是实验操控者，萧楚也应能让杨幺等人脱离阿鼻地狱！
如今萧楚和他沈约叙说往事，不是闲得无聊，而是想让他沈约明白一切事情，进而解决一些事情。
ahzww.org
换句话说，他沈约、萧楚之间，和段思平、琴丝间仿佛，都在做着一个交易！
杨幺等人能否得救，取决于他沈约这次谈判是否成功！
预先取之、必先予之！
他如果对萧楚没有任何作用，萧楚为何要帮助他解决问题？
“你应该听说过孟婆汤的传说。”萧楚问道。
沈约微有扬眉，“你是说转移思想会被遗忘吗？”
“不错。”萧楚感喟道，“人体极为复杂，因为自我习气的根深蒂固，会对外界输入产生极为强烈的排斥。”
沈约却想到反力之鹰曾经的言语。
——意志不坚的人，此生蒙昧，不但无法得到色界、无色界的加持，反倒如美玉蒙尘，这段记忆再遇因缘成人，只会更加的蒙昧，忘却曾经的记忆。
“但这也是人之所以成为人，保护自己不精神分裂的一个方法。”
萧楚又道，“在移植思想的时候，这是一个科学难题，如何塑造无自我的胚胎，进行纯思想转移是我们研究的一个课题。”
沈约暗想，萧楚虽然有高科技的加持，认知高明，但和反力之鹰相比，终究还是逊色一些。
反力之鹰早明白人生不过是借假修真的道理，也就是思想无论在何处，都要凭借强大的意志克服躯体的弱点，从而达到永恒之境。
解脱解脱，解开才能脱去。
在修行中，所有不解的问题，定要全部解决才叫无漏，若是有漏，终究难以得道，还需要再次解决。
这也是佛经中四果罗汉的真正含义，你能解决的困惑越多，五蕴之迷越少，果位越是高明，直到四果阿罗汉，才算真正不需六道轮转。
而萧楚他们还是停留在假中求真的境界。
这世上如何会有完美的胚胎？
完美的胚胎，本来就不会在欲界出现！
沈约知晓这些，但见萧楚乏力的模样，终究没有说出。
有时候，领悟也是要讲机缘的，头蒙猪油，感受不到春雨的生机。
“琴丝实验了三次，才算小有成功。”
萧楚不知道这片刻、沈约思绪千万，继续叙说道，“这时候，第二批人终于到达这个年代。”
什么叫做小有成功？
沈约一时不明，但见萧楚毫无喜悦之意，立即道，“第二批人也出了意外？”
1555节 一线转机
沈约的预知更像是推演，从各种线索得出结论很是熟练。
萧楚听到沈约的结论，却诧异道，“你又知道？”
沈约心道，队友汇合，本来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可你如丧考妣的表情，就说明那批人的结局并不乐观。
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
萧楚一帮人进行分时投射，有三批人先后到达了宋代，可结果看起来都不乐观。
“我只是感觉你似乎对第二批人的到来，没什么振奋之意。”沈约实话实说，“由此可见，他们的状况不算乐观。”
萧楚苦涩道，“岂止不太乐观，甚至可说糟糕到极点。我们虽然进行了分时投射，但出发前的状况都是一样的。那时候超体变异在攻打我们。”
沈约恍然道，“超体变异同时入侵了第二批投射之人所在的太空船？”
萧楚缓缓道，“不错，而且第二批的成员，无一生还！”
沈约微惊，可感觉仍有余波，“琴丝知道此事？”
“琴丝监测到第二批太空船到来的信号……”
萧楚皱眉道，“但那时候的她仍旧无法离开主控室，只能希望队员能根据她的遗留线索找到她。”
沈约心道，如果成员都死了，那还找什么？
“可琴丝始终没有等到成员的联络。”
萧楚悲哀道，“以琴丝的聪明，自然想到第二批成员恐怕有了不测，但她还是不肯放弃。是以利用段思平、唐飞雪的思想，重做了投射实验。”
沈约立即道，“琴丝希望这二人重续前缘后，帮她找寻成员的下落？”
萧楚默然良久，“她的本意的确如此，可事情的诡谲变化，却超过了她的预期。”
沈约问道，“段思平再次违背了诺言？”
萧楚摇摇头，“不是，是段思平的思想体并没有立即恢复，而他投射的本体是个农家少年，却因际遇奇特，变成个赫赫有名的将军。而且，那将军另有心爱之人，且对心爱之人极为情深。”
沈约皱起眉头，暗想这倒是个麻烦事，本来的再续前缘变成了三角纠葛，那将军如何选择也是让人头痛的事情。
“但唐飞雪的实验却很成功。”
萧楚喃喃道，“她居然记得了曾经和琴丝的约定，也记得段思平，踏上了寻找段思平的旅程。”
沈约叹口气道，“这感情和琴丝的实验没有什么关系吧？”
他潜在的意思就是——咱们还是谈谈实验吧。
琴丝一直做的不错，努力践行改正错误的使命，那怎么到了萧楚这里，实验就变成了阿鼻地狱呢？
“你错了，这段感情和实验可说是有着极大的关系！”
萧楚沉声道，“就是因为琴丝的这次投射，让一切变得难以控制。”
沈约微有扬眉，“那将军能有这大的力量？”
“那将军本来没有这般影响，但他得到了五龙。”萧楚凝声道。
“五龙？那是什么？”沈约虽然不知，但感觉这多半是个高科技的产物。
果然，萧楚道，“五龙是我们的精神师研究的产品。”
听到“精神师”三字，沈约微有凛然，他无法忽视这个职业，当初无论明界、暗界，精神师对这个世界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根据精神师的研究……”
萧楚解释道，“人体的情绪会导致人体内分泌系统产生变化，而某种情绪达到极致，如果能够利用，会让人类产生不可思议的力量。”
沈约有些明白了，“五龙是人体情绪的激发器？”
萧楚有些感慨道，“你说的略有偏差。”但他更感慨沈约看似不懂，但很快又能明了一切，“五龙是情绪加强器！”
沈约纠正道，“是的，人的环境体质不同，导致人的情绪也不同。既然是情绪加强器，那一定是对某种情绪深刻、但又能抑制的人有最大的作用了。”
他说看似矛盾，但无非水能载舟、亦能煮粥的道理。
情绪有强大的张力基础，情绪加强器才有更强加持的结果，可你若是不能控制这股情绪，情绪也很可能摧毁了你。
根本不在，再加强又有何用？
因此、五龙只对某类人有用——专注某种情绪，又能自控的人！
萧楚赞赏道，“你说出了五龙的本质，不错，五龙对世人有加强能力的作用，但对深情的、执念的，自负的，都有着更强的效果。”
看着沈约，萧楚又道：“五龙对你却不会有太大作用，因为你的情绪太过稳定。”
沈约笑笑，回到正题，“难道说五龙加强了那将军的深情？”
“五龙加深了那将军的悲，怒两种情绪。”萧楚略有凝重道。
沈约不解，“那将军悲从何来？如何会怒？”
萧楚缓缓道，“他怒是因为世上不公，他悲是因为挚爱之人无辜卷入宫变之中，因此丧命。”
xiashuba.com
沈约沉默下来。
萧楚仍旧道，“五龙对人之七情做了简化，因为悲、思成忧，惊、思化恐。是以在五龙中，世俗常见的七情变成五情，再辅以五行之理，成为人体改造的利器。那将军正好是身怀五龙，遭遇一生不公和生平至悲，反倒悟得神通，不但因此成为疆场上威震天下的战神，还成为朝廷的宰相。”
沈约终于明白那将军是谁了。
宋朝分北南，北宋、南宋亦各有一个威名赫赫的将军，南宋的岳飞世人知之甚详，而北宋的战神，唯有狄青！
根据时间推测，萧楚说的那将军必定就是狄青！
此人出身农家，听说是替兄罪从军，从奴隶到将军，从平民至宰相，可说是比岳飞更具传奇色彩的一个将军。
“五龙为何会落在那将军手上？”沈约再次发问。
萧楚很是熟悉道，“五龙其实本落在西夏王元昊之手，但经历变故，转至宋真宗的手上。”
沈约知道西夏王元昊也是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元昊一生，可说打的宋朝几乎喘不过气来，若非狄青力敌元昊，宋朝不见得能撑得许多年。
但狄青如此神通，居然还和元昊不相上下？
沈约想到这里，立即道：“元昊也得到了五龙的助力。”
萧楚注目沈约良久，“到如今，我才信你真的凭推测得知了一切。不错，元昊亦因五龙得到神通。”
“可五龙没有长腿。”沈约想到一个最可疑的地方，“它如何会落到宋朝时期最有名的几人手上呢？”
琴弦选中阿保机、段思平，是因为知道他们会成就一番伟业，所谓的助力，不过是锦上添花，五龙却是个工具，屡次和当时名人有关，绝非巧合。
萧楚轻吁一口气，“你终于想到了。”
沈约随即道，“想到什么？”可他随即醒悟，一字字道：“五龙没有长腿，但它之内，却有人存在？”
1556节 意外切入
良禽择木而栖，五龙选人而随，这世上有果必有因。
沈约从琴丝的选择，关联到五龙的选择，随即得出五龙内有人的结论。
但得出这种结论后，他随即知道有问题，“五龙应该不大？”
萧楚了然道，“小孩拳头大小吧。”
“那五龙里面住的不是人，恐怕是一段思想。”沈约纠正下自己的结论。
萧楚轻轻叹口气，“很好。”
沈约这次明白萧楚为什么说很好了，别人只怕敌人太强大，萧楚却怕他沈约不够强大，只有强大的人，才能去做高难的事情。
这或许也是杨幺他们还没有变成僵尸的原因。
萧楚这人不简单，他不是善人，但他也不是恶人，他更像一个科学狂人！
真正的科学狂人，为了达成目的，是可以无视人类规则的。
沈约听到赞赏，反倒有些担忧。
萧楚却是不紧不慢道，“第二段投射的太空船不但全员死亡，而且太空船也在空中摧毁，只有一人在最后时刻，将自己的思想封入五龙中，得以逃脱大难。”
沈约感叹道，“那这人看起来比琴丝还要困难。他叫什么名字？”
萧楚神色木然，半晌才道，“他叫都子俊。”
沈约看到萧楚的反应，明显感觉萧楚对这个都子俊没什么好感，不过他不是负责德行评论工作的，只想了解这些人的所有行动，“都子俊难道也效仿琴丝的方法？试图找到第一批组员，然后复活他？”
只有思想，没有躯体的人生，当然是不完整的。
萧楚低语道，“你实在太了解人类的行为了，让我忍不住怀疑……”
沈约怔了下，“怀疑什么？”
“怀疑你是否还是人类。”萧楚盯着沈约。
沈约哭笑不得，“你难道觉得我是超体变异？”
萧楚沉默片刻，“你当然不是超体变异………”
他似乎想说什么，终于还是道，“都子俊的确很想联系到第一批投射到宋代的人，但他被封在五龙中，完全不能自主，因此也只能采用脑感应和五龙加强世人情绪的方法，希望有人帮他。他先后联系了很多人，花费了太多时间，终于让五龙到了李德明的手上。”
沈约略有思索，“李德明是李继迁的儿子？元昊的父亲？”
萧楚点点头，“这时候都子俊已确定第一批人的落脚地是在西北荒漠，那是李明德控制的地方，因此都子俊想借助李德明的力量找到太空船。”
沈约猜测道，“都子俊能做到这点也不容易。”
萧楚缓缓道，“但李德明的出尔反尔，让都子俊的遭遇雪上加霜。”
沈约微有心动，想到了什么，“李德明只是觊觎五龙的力量，却不想帮助都子俊？”
公平交易，也不是世人的属性，因为每个人眼中的公平并不相同。
萧楚轻吁一口气，“是的，因为都子俊要进入沙漠中的太空船，需要挖一条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地道，李德明只是想称霸西北，对于这种看似希望渺茫的事情，自然兴趣寥寥，他只是挖了少数路程，就不再进行下去。”
沈约推测道，“但都子俊肯定不想放弃？”
“那是自然。”
萧楚涩然道，“无论为了自身的生存，还是为了远大的目标，都子俊都是无法放弃。他看无法说服李德明，只能蛊惑元昊，但元昊当时尚幼，都子俊不能忍受等待的时光，想方设法让五龙到了宋真宗赵桓的手上。”
沈约内心微动。
他蓦地想到酆都判官也提过真宗的事情。
那是在洞庭湖下的时候，酆都判官提及真宗信神信鬼，很是熟悉的模样。
他为什么会突然关联此事？
难道说……
萧楚继续回忆，“都子俊以为真宗是一国之君，若是取得他的信任，说不定能另辟蹊径，让他和投射的第一批成员相遇，哪里想到赵恒虽是一国之君，但精神极为颓靡，虽然奉五龙为神物，却一直将五龙当作祥瑞供奉，始终对找什么太空船没有任何兴趣。”
沈约暗想，那都子俊可谓是起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都子俊几欲发疯，还想说服他人，可真宗的妻子刘娥对真宗信神信鬼很是厌恶，更不受都子俊影响。”
ahzww.org
萧楚叹了口气，“想必都子俊那些年一直如同坐牢般。”
沈约推测道，“但他应该还是和琴丝汇合了，因此那将军的缘故？”
萧楚“嗯”了声，“那时候元昊终于自立，他没有忘记五龙，一直也在寻找五龙，因缘际会，五龙落在那将军的手上。”
沈约暗想，或许都子俊一直也在瞄准狄青了。都子俊当然也知道历史，知道狄青迟早会前往西北，跟随狄青，还是会见到元昊的。
这些心思极为曲折，可见用计之人的心机。可事实上，都子俊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那将军很快前往西北，也和元昊成了一生之敌。”萧楚喃喃道，“都子俊不想再节外生枝，只是巧妙的利用香巴拉的传说，让那将军终其一生来寻找香巴拉。”
轻叹一声，萧楚感喟道，“这一次，都子俊终于做了个正确的选择。那将军为了复活心爱之人，在西北为民而战的时候，也在不停的寻找香巴拉。而元昊亦想通过占据香巴拉获取统一天下之法，耗费民力挖掘出前往太空船的通道。不过……”
“不过什么？”沈约立即问道。
萧楚慨然道，“元昊为人霸道，一直将太空船、也就是他认为的香巴拉视为禁脔，派最得力的亲信把守，始终不肯让别人更近一步。”
沈约暗想，元昊此举，更增寻香巴拉的难度。
看来不仅是女人喜欢为难女人，世人都喜欢为难世人的。
“那唐飞雪呢？”沈约想到了另外一个关键。
将军的起因，本来是由于一段曾经的姻缘。
萧楚喃喃道，“唐飞雪记得段思平，可那将军却记不得唐飞雪。”
沈约微皱眉头，“那唐飞雪如何选择呢？”
萧楚轻叹道，“她选择帮将军救活至爱之人。”
沈约沉默片刻，“那倒是真爱。”
真爱，不仅是占有，还有放手祝福。
错过了前世，相遇于今生，却发现曾经的爱人，爱的并不是自己，坦然放手，不是不爱，而是因为爱的深沉。
1557节 故人
爱一个人，是让那人感觉到幸福、自由自在，而不是自己感动了自己。感动自己的人，爱的其实是自己。
沈约听闻唐飞雪为爱放手，着实对这女子有些佩服，“那……元昊和那将军的结局究竟如何？”
他发现这段情感应该极为重要，不然萧楚为何着重提及此事？
“元昊因为族内叛变，出师未捷身先死。”
萧楚带着惘然，“他机关算尽，可至死终究也没有到达他想见的‘香巴拉’，可那将军却终究进入了太空船，都子俊亦得偿所愿和琴丝汇合。但对于是否复活将军所爱，都子俊和琴丝却有不同的看法。”
果由因做。
沈约听到琴丝、都子俊有不同的看法，并不出意外，“都子俊不想复活将军的挚爱？”
“你为什么这么想？”萧楚忍不住问了句。
沈约默然片刻，“我或许太以恶意揣度，有些人历尽苦难，不想让别人再遭受同样的苦难。可另外一些人在苦难之后，却只想让旁人难上加难。”
萧楚看了沈约半晌，“这世上如此糟糕，或许是因为大部分人都是后者吧。”
沈约未答。
萧楚淡然又道，“不错，都子俊不想帮助将军复活挚爱，但他因为更深远的目的——他想借此控制将军。”
沈约心道，就和你眼下做的一样？
但他终究没有说出口，他不是怕激怒萧楚，而是觉得萧楚和都子俊还是有些区别的。
“历经千辛万苦的找到太空舱，都子俊认为人心极不可靠，他认为以复活将军至爱为筹码，才能让将军去做一些事情。因为那时候的将军，权倾一时，极具威望且有信用，让将军帮我们行事，对我们的实验而言自然事半功倍。”
萧楚思索道，“但都子俊本来不是这样的人，这件事并不高尚，他一提出这种想法，哪怕琴丝都感觉到震惊。”
沈约暗道，看来你们本来都是一批道德不差的人。
他感觉萧楚、琴丝这些分批投射的人，多半是由科学家组成，而真正的科学家，是一心探索天地玄奥，少被世俗沾染。
“琴丝感觉都子俊如同变了一个人般。”萧楚喃喃道。
沈约目光闪动，“或许都子俊的思想一直在五龙之内，屡被世人戏弄，被五龙将情绪加强，形成了偏执性格。”
萧楚怔了下，喃喃道：“是了，他的怨毒，就是那时种下了。他在我们的年代，是个受人尊敬的精神师，可如今却屡次面对世人的失信和奚落，这才会……”
看向沈约，萧楚道，“我终于想到了，你也想到了，是不是？”
沈约反问道，“想到什么？”
萧楚凝声道，“实验终究造成今日的模样，本是都子俊的怨毒在作怪。”
这听起来很是无稽，像和冤魂索命般不切实际，沈约却是神色凝重，“都子俊因为这些年的积怨，这才想把这个世界，变成人间炼狱？而琴丝不同意，当你们三组人合并的时候，都子俊因为愤恨，造就了你们死伤殆尽，只有你一人生存的结局？”
萧楚眼皮不自主的跳动。
半晌，他才说道，“是了，应该是这样。”
他像失忆后被沈约启发，终于恢复了记忆，“我一直忘记了，我一直忘记了，原来是这样。”
他蓦地放声长笑起来，似乎想通了什么，可眼泪却不由自主的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你想明白了什么？
沈约暗自奇怪时，萧楚缓缓扭头看向仍在迷宫中的众人，“沈约，很感谢你。”
爱好中文网
萧楚神色诚恳，绝不像敷衍，“我本来不明白太多的事情，在此间一直懵懵懂懂的，但今日和你一番长谈，我才明白了一切。”
你明白了，我还没有明白呢。
沈约有些头痛。
和萧楚的一番交谈，再加上一路所见所闻，他终于捋清萧楚这些人的目的和经历。
分时投射的三批人，前两批只剩下琴丝和都子俊，这两人都是历尽了辛苦，虽然给实验做了准备，但很显然，真正的实验是从萧楚这些人到来后实施的。
琴丝做的一切，都为了保证实验隐秘，不被超体变异察觉，所有人的一个基本实验操守，也是让实验可控。
但实验仍旧失控！
众人死伤殆尽，萧楚因为丧失记忆，可骨子里面还记得自己的使命，这才孤独的守在罗卜，一遍遍的重复着阿鼻地狱的实验。
萧楚更像个悲剧人物，处于轮转中不能自拔……
“你如果明白了一切，可以放他们出来了吗？”沈约诚恳道，“你们的初衷，不是将所有人打入阿鼻地狱！萧楚，实验是你们开始的，也应该是由你们来结束的，难道不是吗？”
萧楚神色木然，“你错了，实验是由我们开始的，可惜……我们也无法结束了。”
沈约微震，不明所以。
萧楚本来疲惫且迷惘的表情渐转清醒，可那种清醒，更让人心悸。
“不是我不想结束，而是我无法结束！”
萧楚眼中的歉然一晃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决绝，“沈约，感谢你的大智慧，让我回忆起很多事情，作为回报，我也应该告诉你一些事情。”
沈约暗自心惊，他看出萧楚是极为认真的态度。
“第三批人、包括我，到达这个时代后，都子俊已经借用克隆体复活，琴丝也做好了实验的前期工作。”
萧楚神色萧肃道，“我们那一批是最幸运的一批，虽然遭遇到太空船坠落的险情，但总算全员生存下来。我们很快在天柱山建立了一个基地，然后找到琴丝和都子俊，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微有沉思，萧楚清晰道，“除了都子俊略有不同，所有人都因为我们世界的超体变异而心有余悸，最先强调的就是实验可控和隐秘，然后在各地完善实验同频点，维系了熵增和能量注入的均衡，封锁了中原时空。换句话说……超体变异无法追踪到我们的改变，我们考虑到让实验可控。”
这些和沈约设想的大同小异，可不知为何，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但时空并非能无限封锁的！”萧楚缓缓道，“我们设定的封锁界限是公元1141年。”
1558节 偏执成狂
萧楚说的有条不紊，沈约却越听越心惊。
时空封锁的界限是公元1141年，这是什么意思？
见沈约满脸问号，萧楚解释道，“你应该知道，时间不过是因为人类机体对世界的一种判断机制，本质上，时间是不存在的。”
沈约和暖玉谈过类似的理论，点了下头。
“我们记录的时间点，更像是一种空间状态。”
萧楚认真道，“当空间是那个空间，我们也就认为时间是那个时间。”
沈约终于道，“你的意思是？”
萧楚指向空中的那个长方体弯曲模型，“因此当这个长方体的变化是你认知的一个变化，你下意识的就会认为那个变化是你认知时间发生的事情。当然，凭解释很难理解。”
说话间，长方体内出现一棵树成长的影像。
树开始是幼苗，当成为手臂粗细时，静止了下来。
“这是一个空间状态。”
萧楚继续道，“在所有人的认知中，接下来，这棵树是要长高长大的。”
还可能枯死。
沈约多想一种可能，但只是点点头，他知道萧楚是想利用简单的事件，解释极为复杂的一种现象。
而那种现象，自然超越正常人的认知。
事实也是如此，萧楚叙说的一切事情，看起来都早打破了沈约那个年代世人的认知。
影像中的树木继续成长，终于变成一棵参天大树。
萧楚凝望着那棵大树，“人有生老病死，树亦没有例外。你看到大树，自然想着时间飞逝，岁月易逝。”
沈约没有回答，他知道萧楚的问题，绝非这般简单。
果然，长方体中的大树，片刻间又变成方才的那颗幼树，萧楚又道，“你若没有自身的观感参照，乍见这棵树此刻的情形，多半认为长方体的状态，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可事实上，状态已经改变，可所谓的时间概念，会让你产生一种错觉。”
沈约脑海中光亮闪动，终于明白了萧楚的意思，“因此你们只要将公元1141年的状态保持下来，让旁人始终看到这个状态，就不会认为历史发生了改变。”
萧楚微有惊奇，“你竟能立即想到这点？”
沈约叹道，“想到这点并不算难，做到这点才是最难的事情。在这之前，我真的从未想过，你们会给历史进行备份。”
给历史做个备份？
这听起来匪夷所思，可萧楚他们似乎真的做到了，不然历史发生了剧烈的改变，暖玉那面为何无法察觉？
暖玉无法发现，那在暖玉之后的超体变异，自然也无法发现历史的改变，也不知道萧楚他们的文章。
这实在是个绝妙的方法，也是个不可思议的做法。
沈约因为电脑备份，关联到历史时空备份是自然而然，但看到萧楚没有任何自得的模样，沈约蓦地想到一个极为重要的事情。
“让参天大树变回幼树，在电脑模拟中只需要修改下数据，可要将历史维持原样，那所有曾经的变化呢？”沈约问话的时候，就想到了答案。
但这个答案绝对让他惊悚。
终究还是有变化的。
一切回归原样，不意味着从来没有变化，就像那棵大树曾经郁郁苍天般。
萧楚冷然道，“所有的变化，当然是没有变化！”
沈约霍然望向杨幺等人，内心悸动。
“因此……”沈约没有说下去。
萧楚却已道，“因此很抱歉，他们还要回归自己本来的人生路线！既然如此，他们死不死的，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沈约内心颤栗。
不是畏惧，而是他明白了萧楚的用意——这些人无论如何苦苦挣扎求生，可结局却是终究要回归历史，因为萧楚他们设定了系统恢复！
2kxiaoshuo.com
杨幺这些人任凭如何努力，终究白忙一场，如果他们知道这个结局，会如何去想？
沈约甚至都很难去想。
他不是不敢，而是不忍！
萧楚凝声道，“这也是当年的我们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沈约一字字道，“操纵实验场内所有人的人生，给他们希望，却让他们最终绝望？”他终现愤怒之意。
他本是不易动怒的人。
萧楚没有丝毫退缩，“你可以这么理解，你甚至可以杀了我，为他们复仇。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们所有人做了决定后，已经实施了这个计划，如今历史备份早就形成。这也是你们的人，无法探知这段历史改变的根本缘由。”
沈约皱起眉头。
事已至此，他愤怒起，随即克制，因为他知道哪怕将萧楚撕成碎片，终究于事无补。
该发生的已经发生。
长吁一口气，沈约随即平复了情绪，“因此……你们从来没有准备通过因缘效应对抗超体异形。”
“没有！”
萧楚肯定道，“因为我们不敢。”
见沈约目光咄咄，萧楚并不避让，“超体变异比我们更聪明，更有手段，任何因缘效应产生的变迁被他们追踪到，都会引发我们最后这些人全体覆灭的厄运。我们不能输，因为我们输不起！”
沈约喃喃道，“所以你们决定封锁时空，一遍遍的重复超体变异的过程，试图找到克制超体变异的方法，然后再穿越回去和超体变异决战？这是你们的终极计划？”
萧楚默然片刻，“你或许还需要知道一个更残忍的事情。”
沈约瞳孔微缩。
他难以想象更残忍的事情是什么。
“我们仍旧无法对付超体变异。”
萧楚缓缓道，“但我们必须创造出超体变异，然后才能研究他们。”
这本来就是个矛盾。
看向迷宫的那群僵尸，沈约心生担忧，“你的意思是——如今你也无法杀死这些僵尸？”
萧楚轻叹一口气，“你聪明到甚至不需要我来过多的解释，不错，我们创造了超体变异，却无法解决他们。无论他们复活的如何缓慢，但他们总能复活。”
沈约脸色微变，“但你们不是一直在求稳妥？你们不是第一次做这个实验，以前的实验体去了哪里？”
无法解决的实验体若是扩散到整个中原，那一定会将中原变成个地狱。
阿鼻地狱！
萧楚缓声道，“他们都消失了。”
1559节 破解！
无法消灭的超体变异如何会消失？
沈约一时间也想不明白，“消失了？怎么会消失？”
“我们每次进行创造超体变异的实验，都会同时创造一个空间。”
萧楚冷漠道，“这个空间随着第一具超体变异同时产生，因此超体变异也会随着空间的消亡而逝去。”
见沈约恍然中带着震惊，萧楚无奈道，“这是我们目前解决超体变异存在的唯一方法。”
沈约长吸一口气，“在游戏开始的时候，死了第一个人，空间已经形成。如果他们不能离开迷宫，也就是他们不能离开这个封闭空间，所有人、最终会随着空间的消失而死去？”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有一天，空间消失，空间内的你自然不复存在，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沈约说出结论后，几乎要伸手掐住萧楚的脖子。
萧楚未动。
沈约也没有动作。
两人僵持片刻，萧楚终于开口，“你说的丝毫没错。进入封闭空间的实验体，是受到空间制约的。而且……”
他摆摆手，半空中出现个倒计时的标志。
沈约一见，就知道那是类似炸弹上计时器的显示。
时间应该还有50多分钟！
数字在跳动，时间在减少。
沈约凝重道，“你设置了空间覆灭的时间？”
“不是我设置的，设置人是琴丝。”
萧楚神色木然道，“在等待队友的漫长时间内，她想到了封锁时空、实验可控的方法，最终也创出可以消灭超体变异的沙盘空间。你应该知道沙盘推演？”
沈约看着倒数的时间，“模拟推演？”
“就是这样。”
萧楚清楚且冷酷道，“构造系统模型、演变，可在某个时间点，推倒模型，让一切重回伊始的状态。”
看着空中那个倒计时，萧楚又道，“这是时空封锁的一种演变，类似系统复原。只有这般，我们才能彻底消灭我们才创出的超体变异，我们绝不能让超体变异泄漏出去。”
看着沈约，萧楚缓缓道，“你也不能！”
“因此，你在实验的开始，就知道他们注定是要死的？”沈约吸着冷气，脑海中也在不停的推演眼下的局面。
萧楚沉默片刻，“你可以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沈约微扬眉头，“还有谁有责任？”
“你！”萧楚只回了一个字，神色肃然。
沈约并没有发怒，“为什么这么说？”他看出萧楚并没有撒谎，既然如此，他必须尽快搞清楚所有的线索。
“这要从我们当年开始实验说起。”
萧楚看出沈约的忧虑，“但你显然等不及，那我就长话短说。直到方才不久，我才想到所有的实验细节，也就是说——我在不久前，才想到这个实验是有倒计时的。”
沈约皱眉，“你真的失忆了？”
“不是失忆，是重置。”
萧楚很是无奈道，“你不要忘记了，我其实也是个超体！而且已经变异！”
沈约微震。
“更准确的说，我们的成员都是超体。”萧楚清醒道，“我们将自身改造成超体，超体变异其实和我们是一类人，就像人体内的癌细胞也是人体细胞般。”
沈约眉头紧缩，径直道：“你为什么可以重置？重置会导致你失忆？”
萧楚轻叹一口气，“我可以重置是因为我和我的世界那些超体变异还有区别。”他似乎犹豫下，看了眼计时器，“我没有时间和你详细解释那个真相。”
雅文吧
沈约盯着萧楚，凛然道，“你也要没时间了？”
这是个很奇怪的事情。
萧楚创造沙盘空间，然后将所有实验体放在空间内，等到时间结束，如果无法找到针对超体变异的方法，整个空间就会销毁。
所有在其中的人也会死去！
但萧楚为什么没时间？
他也会死？
“我会随着沙盘空间的消失而死去。”萧楚说出了真相。
沈约怔住。
萧楚无奈道：“我也是才想起来我们所有人覆灭的原因。我们虽逃过了超体变异的追杀，但我们只是变异的稍慢而已。”
沈约讶异，“你是说，你们迟早也会变成超体变异？”
萧楚“嗯”了声，“琴丝最早发现这个问题，因此采用躯体、精神分离的方法来遏制这种变异。她冻结了自己的躯体，这也是她无法离开太空船的一个主要原因，都子俊因为全员毁灭，只存留思想，无意中暂时避开这个危机。”
沈约见时间跳到40多分钟，皱眉道，“然后呢？”
“我们第三批人在和琴丝汇合后，琴丝立即告诉我们这个问题，因此我们需要不停的培养新的胚体。可我们身体的基因经过改造，培养的躯体亦是会变异。”
萧楚略有痛苦道，“因此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自我毁灭原本的躯体，然后将思想转移到新的躯体中，这也是我失忆的原因。而且这种转移会随着每一次的刷新，导致变异体开始最先适应产生的变化，这是一种恶性循环，我们的实验停滞不前，我们的思想没有建树，但胚体的改变，却超过我们的预期。”
长叹一口气，萧楚沉重道，“我们渐渐发现，我们陷入一个死循环中，最终的结果是……我们甚至无法对抗我们自身的变异，我们迟早也会成为超体变异。”
沈约听的惊心，“但你眼下还没有问题。”
“因为在最后，我和琴丝一样，封存了我的躯体！”
萧楚凝声道，“那时候只剩我一个人，我知道所剩时日无多，若是再这么下去，我深知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破局，我甚至开始无法控制自己变成超体变异，更不要说做实验。我才决定将自己冰封，等待最后的希望。”
“最后的希望是什么？”沈约立即闻道。
萧楚涩然道，“我在等琴丝回转，可你唤醒了我！”
“我唤醒了你？”沈约有些不解。
“你动用了因缘石，你身上有因缘石的气息。”萧楚不等沈约发问，解释道，“因缘石是我们的实验记录点，也是个还原点。”
系统还原点？
动用因缘石，实际上是做了系统的一个备份还原？
萧楚最后封存自己，做了实验的系统备份，他沈约无意间启动了系统还原，这才带众人来到了罗卜，进而唤醒萧楚？
1560节 预言早了
因缘石是连接罗卜实验室的一个通道。
沈约启动因缘石进入罗卜，唤醒了萧楚。萧楚因为被冰封的缘故，记忆暂时丧失，但因惯性习惯重启了实验，将一些人又搞到沙盘空间内，希望找到克制超体变异的方法。
依照以往的流程，萧楚仍旧无法找到方法，沙盘空间会在指定的时间销毁，在里面的实验体均会同时消灭，而萧楚会再次陷入冰封，等待下一次实验。
沈约的出现，让实验有了变数，也让萧楚加快的回忆起很多以往的事情，但对整个实验仍旧于事无补。
瞬间想到这些，沈约随即感觉诧异——是九州之王让完颜烈、杨幺在找寻因缘石，九州之王的用意是要还原某点的试验？九州之王如何知道这些秘密？
“我醒来后意识并不健全，但因为习惯所致，下意识的重启实验，在实验过程中发现你的问题，又在和你交谈的过程中，渐渐恢复了以往的记忆。”
萧楚所言和沈约的预测一致，“因此我才说，你也有责任的。”
“琴丝……还在？”沈约脑海中闪过石田秀子的身形。
“我们只能希望她还在！”
萧楚喃喃道，“她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沈约上前一步，“那琴丝究竟去了哪里？”
萧楚才要开口，蓦地注目迷宫的影像。
沈约随之望去，暗自心惊。
那些僵尸围住了杨幺等人。
或者说——杨幺那些人放弃了抵抗。
没有休止的追杀、无穷无尽的迷宫、不断消耗的体力导致的精力不济，击垮了逃亡中所有人的意志。
他们终于选择了不再逃命。
李斌、赵佶几乎搂在一起，瘫坐在地上。
杨幺衣衫汗湿，看着缓缓逼近的僵尸，眼中满是绝望，但他仍站在众人最前，握着那把满是缺口的短刃。
沙漠之狐突然扑来。
杨幺挥手，刺在沙漠之狐的脖颈上。
这是犀利的一刺，杨幺虽然精疲力尽，可出手仍旧可以一招致命。
短刃折断。
折断的短刃，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眼看杨幺手上的短刃折断，赵佶等人露出了等死的表情。
几番厮杀，最让他们绝望的是敌人不但杀不尽，而且越来越强！
沙漠之狐的脖颈竟像坚硬如铁，而他随即一把抓住了杨幺，就要张口咬来，杨幺爆喝声中，甩出了沙漠之狐。
沙漠之狐重重的摔在墙上，缓缓站起，而杨幺立足不稳，连退数步，单膝跪地。
随即有僵尸冲向了杨幺。
诗盈蓦地一声尖叫，冲上去挡在杨幺身前。
一路行来，杨幺虽是因为沈约之缘故对她诸多照顾，可在诗盈内心，这就是对她有恩之人，恩人将死，她绝不能无动于衷。
哪怕帮手如浪花一朵，微不足道，但她已竭尽全力。
沈约目光微闪，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
他无法联系上诗盈，诗盈心已乱，他就无法如在上京般，到了诗盈、杨幺近前……
“究竟要怎么样？”沈约忍无可忍的发问。
萧楚叹息道，“这要问琴丝……”
二人对话间，杨幺怒喝声中，奋起最后的力量推开诗盈，就要抱住冲来的僵尸……
一人突然窜至，抓住了那僵尸的背心，将僵尸甩了出去！
黑暗中没有明亮，但你心中可以有光。
一人突然到了杨幺身前，帮杨幺解决了暂时的危难，就如黑暗中的一束光。
slkslk.com
众人望见，却是讶异。
“完颜……”杨幺看着站在身前那人，眼中却没有惊喜。
他眼前的不像是个人。
鲜血染红了那人华贵的衣裳，那人双手伤痕累累，疤痕满面，看起来早不复曾经儒雅的模样。
一双红赤的眼睛回望过来，杨幺望见，这才道：“兀室大人？！”
为杨幺、诗盈解决危难的居然是完颜希尹。
见到此景，哪怕萧楚都是微有意外的表情。
完颜希尹不是变成了僵尸？
变成僵尸的他，如何会出手帮忙，难道说，他还尚存理智？
“不可能！”
萧楚上前一步，紧紧盯着那有些异样的完颜希尹，身躯微颤。
又有僵尸冲来，完颜希尹再度出手，硬生生的折断那个僵尸的手臂，将那僵尸扔向远方。
完颜希尹终究还是个高手，变成僵尸，可他的身手仍旧和往昔一般。
可他的出手，无疑中激怒了那些僵尸，也让所有的僵尸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更多的僵尸涌来，瞬间包围住完颜希尹，场面让人作呕。
沈约却道，“什么不可能？”
“没有超体变异可以如完颜希尹这般。”萧楚虽然这般说，可很是激动，“他似乎还有理智。这怎么可能？超体变异不会有理智，更不会出手帮助正常的人类。”
话音落，完颜希尹一声嘶吼，震开了周边的僵尸。
可这会儿的功夫，他脸颊、手臂、脖颈被围上的僵尸撕扯掉数块皮肉，样子看起来极为恐怖。
杨幺、诗盈等人看的心惊肉跳，一时间无法反应。
沈约凝神看着完颜希尹，提醒道：“他似乎在念着什么。”
脸部残缺不全的完颜希尹嘴唇蠕动，和那些木然失去感觉的僵尸很不相同。
萧楚随即调整了画面，放大了完颜希尹的一张脸，低声道：“是的，他在说着什么。可这……也不可能。”
这阶段的超体变异，无情感，只凭本能仇恨驱动，根本不会发出人类的语言。
哪怕他们曾经是人类。
“是般若波罗蜜多。”沈约突然道，同时目光闪亮。
“般若波罗密多？”萧楚重复一句，思索道：“他为什么一直在念这一句咒语？”
沈约脑海中光亮闪动，“那是我让他记住的一念。”
“你为什么让他记住一念？你如何让他记住这句咒语？超体变异本来不会记忆语言。”萧楚连发数问。
那些僵尸再度向完颜希尹迫来。
所有的僵尸看起来丧失了意志，只凭身体的本能催动，完颜希尹和他们对抗，他们就要撕咬完颜希尹。
完颜希尹嘴唇仍在蠕动，哪怕萧楚都凭他嘴唇的动作判断出——完颜希尹在不停的念着六个字。
般若波罗蜜多！
1561节 神霄派
此岸五蕴如云，彼岸念念无染。佛经咒语从来不是求神佛庇佑、鬼怪显灵，而是树立正信、正念，保持自身的一念清明，念念除尘。
沈约对佛经了解深邃，才在完颜希尹要变成僵尸前、传授其佛门心法。
佛门心法并不玄奥，可要领悟绝非易事。
原因无它，五蕴尘封，让人见真不知真、知真不行真而已。
完颜希尹终究记住了一念，决定他生死的一念！
“根据经文，人在临死前，若能维系清醒之念，可让他的中阴身不至于迷乱。”
沈约目光清澈道，“根据经文叙说，人临死那一刻，六识均会放大七倍，恶念会放大七倍，善念亦会放大七倍。这一念决定那人的神志去向。”
萧楚悚然动容，“这么说……实验体在失智的那一刻，仍可以保持一点清明？”对他而言，这绝对是个重大的发现。
“不错。”
沈约激动道，“因此我们如果彻底的研究完颜希尹，说不定可以破解超体变异的问题！”
不见萧楚的动静，沈约扭头望去，“你怎么无动于衷？”
萧楚反问道，“你让我做什么？”
沈约喝道，“将他们带出来。”
萧楚摇头道，“不可能。”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破解超体变异的秘密？”沈约看时间不过只剩下30分钟，内心惊凛。
他感觉萧楚根本没有救下杨幺等人的意思。
“不是我不想。”萧楚终于道，“你恐怕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沈约意识到问题最严重的地方，“你只能启动实验，然后眼睁睁的看着空间毁灭？”
萧楚凝声道，“不错。设计这个实验流程的是琴丝。”
沈约握拳道，“那如果真有实验体找到了超体变异的问题所在，如何活得下来？”
萧楚轻叹一口气，“琴丝说如果有那种时候，实验体自然能离开！我不是不想，是我真的不知道方法，无法将他们带出来。”
沈约反问道：“那你怎么将我带出来的？”
“完全不同。”
萧楚额头微有汗水，显然也是极为紧张，“那是因为有王双全的存在，当初我本来也没有料到能带你出来，只想借助王双全的意识和你交流，不想你居然能顺着他的意识出来。”
“我能顺着他的意识出来？”
沈约心思飞转，“王双全有什么特异的地方？”
“他只是个失陷在沙漠的垂死之人，我在他频死的时候将他带到实验室，作为每次启动实验前放出去的诱饵。”萧楚并不隐瞒。
“这么说，王双全没有特殊的地方？”
沈约喃喃自语，“但我能出来，说明沙盘空间有离开的通道。”
萧楚盯着沈约，“或许你可以将通道找出来？”
沈约望向迷宫中的众人，低声道，“我能找出来？这需要一个锚点。”他感觉迷宫虽然奇特，但本质不离四维立面的原理，只要有个锚点，他能联系到众人，就可能开辟出一条通道……
fantuankanshu.com
迷宫内的完颜希尹不知道倒下多少次，可他神奇般的数次站起，仍旧帮众人抵抗僵尸。
眼看完颜希尹都要变作具白骨，哪怕杨幺亦道，“兀室大人，你……你……”
“放弃吧”三字就在喉间，杨幺却终究无法出口，绝不是因为自身怕死。
诗盈突然坐了下来。
沈约微有喜意。
诗盈随即坐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
这种时候，她蓦地念起佛经，赵佶、李斌都不明所以，暗想这孩子难道吓傻了吗？
沈约却道，“萧楚，我会开条通道接引，请你莫要拦阻。”
萧楚皱眉道，“你怎么开条通路？”
“用意念。”沈约凝声道，他开始感知诗盈所在。
只要诗盈心静，得入禅定之境，他沈约就可能感应到诗盈。
萧楚目光微闪，他不解沈约的方法，但想到沈约不久前能破困而出，倒感觉此人说不定真有方法。
“但你何苦救他们？为情、为爱，为义，为责？你不要忘记，他们的命运已定？！”萧楚冷酷道。
沈约轻叹道，“无论他们的命运如何，但当下一刻，我一定要按我的心性所向来做。”
别人何念、何为无关紧要。
此刻、当下，遵从本心，才是真正修行者所为。
萧楚微怔，似有所悟时……诗盈已念到，“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此经文真意，仍为看穿五蕴实空，无有牵挂，终离忧怖，无有忧怖，方能真正明心正意，通往念念无染之境界。
虽然秀颜多有泥垢，可诗盈在念经时，颜容竟隐约有光芒透出……
杨幺见过，并不诧异，余众见了，又不由惊奇诗盈此刻的奇异。
沈约微闭双眼，身上亦有光芒射出。
下一刻，诗盈继续念道：“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杨幺霍然扭头，目露惊奇。
有光芒洒落。
赵佶、李斌随着杨幺目光望去，亦是惊奇不已。
他们看到了沈约。
那光芒的尽头，赫然就是沈约。
沈约似幻、似虚，处于一个极为奇异的环境，微闭双眼。
赵佶不由叫道，“沈先生救命！”
沈约未动。
诗盈仍旧安心静意，轻声念道：“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
话音落，沈约已至诗盈的身旁。
众人大喜。
哪怕完颜希尹亦向沈约的方向望来，恐怖的脸上似有期待之意。
沈约脸色却变。
禅定之境，可去除空间、时间的障碍，无障连接，他屡次证明此事，因此在离开前，早就留下回转之路。
只要诗盈能达无染之心，他沈约就能感应，就能回转。
但在回转那一刻，他却和诗盈断了联系。
诗盈虽在他沈约身侧，但他沈约却感觉不到诗盈。
这是极为玄奇之感，简单来说，诗盈还在，可诗盈竟非诗盈？
沈约发现这点，脑海中随即闪过两个身影。
——酆都判官、凌初月！
1562节 六贼
沈约从迷宫中硬生生的开出一条生路，只要萧楚不破坏，他就有办法能将众人送到实验室中。
关键在于诗盈。
在和诗盈失去联系的刹那，他居然感应到酆都判官和凌初月的身影。
这根本是难相关的两个人如何会同时出现在他的脑海。
沈约出手，抓住了诗盈的手臂，诗盈睁眸，微有诧异，沈约随即感应到诗盈心境如皓月当空，一尘难染。
他再次连接到诗盈的心境。
可方才怎么回事？
迟疑不过刹那，沈约脑海中“裂”字出，一条通道竟从山壁闪现，硬生生的现在众人的眼前。
一挥手，沈约终于掷出诗盈。
他需要诗盈为他做个锚点——实验室和迷宫之间的锚点。
只有这般，他才能将众人送离迷宫。
沈约同时喝道，“班杂咕噜悉地吽！”
他念的都是梵语。
班杂本为金刚之意，咕噜即为有力，悉地吽就是证悟现前。
咒语出，身口意倏然合一。
沈约再喝道：“嗡！”
他将莲花生大士心咒拆解念出，实则是深明咒语之意，先以金刚力，再用天地精。
心性现前，虚幻尽摧，遑论间隔！
通道出，刹那间，诗盈从沈约开辟的通道中至于实验室中。
沈约内心突沉。
他以意念之观，凝聚身心之力开辟通道，本要以诗盈为锚点，利用刹那间隔，将众人尽数送到实验室中。
方才他沈约身如明镜台，诗盈心如霁月明，二者合心合意，根本无需言语，沈约就将所想传给诗盈。
诗盈脱困，明白沈约的意思，下一刻本应随即禅定维系心境，接引沈约送众人离开。
可诗盈霍然晕倒。
在落入实验室的那一刻，如受到重创般倒了下去。
沈约再度和诗盈失联。
那通道中突然现出无数暗影，瞬间扩散，射向迷宫众人。
“暴雨梨花！”杨幺失声道。
在沈约、诗盈运作时，他福至心灵，早就抓住赵佶、晴儿两人。
沈约终究没有放弃他们。
此番回转，就是救他们脱困。
对沈约的信任是如此不疑，杨幺才会在沈约开辟通道的时候，希望助沈约一臂之力。
这等关头，方见男儿本色。
杨幺并没有急于逃离，而是掷出了赵佶和晴儿，就在沈约掷出诗盈之后。
他想救人，可那通道中蓦地有极多暗器射来，杨幺一念之差，就将赵佶二人送入死路！
沈约出手。
他知惊变突生，在那刹那仍旧稳如磐石，后扑先至反倒先到赵佶的身前，双手错，暗器凝。
众人见沈约运作如同神迹，却不欢欣，因为下一刻的功夫，暗器消失，通道亦失！
沈约落在地上，脸色终变。
众人再陷迷宫之内。
旁人都是不明所以，但他却深知在他奋力开辟通道的时候，一人突然出现，窜入了实验室内。
那人就是酆都判官！
酆都判官随即用暗器封住通道，让沈约功败垂成。
酆都判官如何会在这时出现？他如何精准的掐算出沈约开辟通道的时间点？
slkslk.com
沈约想到这里，脑海中随即闪过凌初月的影子。
那个在长江上、神算子凌老爹的女儿……
*
萧楚后退了一步，瞳孔微缩。
在沈约准备开辟通道的时候，他没有拦阻，事实上，他不反对，就是在帮沈约。
沈约的一番交谈，让萧楚也是刮目相看。
或许完颜希尹身上，真的有破解超体变异的答案。
他们苦苦实验这多年，看到一线希望，难道不应该抓住？
可局面随即转换，沈约和诗盈置换了位置，实验室内多出一人——那人面色黝黑如墨，赫然就是酆都判官。
酆都判官倏然而至，挥手断了沈约一帮人的生路，看向昏迷的诗盈一眼，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仰天打了个哈欠，收敛了眼中的光芒，这才淡然道，“萧楚，许久不见！”
萧楚先是惊诧警觉，可随即有些讶然，“你是……都子俊？”
旁人不知，但他很快认出，这就是他曾经的队友。
酆都判官目光微闪，“没想到你居然还能认出我。这么看来，你的记忆恢复了七七八八了。”
萧楚微吸一口气，目光中带着清澈，“原来如此。”
“什么？”酆都判官反问时，微有躬身。
萧楚恍然道，“我记得了，当初是你害了所有人，然后重创了我，害得琴丝离去？”他刹那间亦微握双拳。
酆都判官一笑，露出很是洁白的牙齿，“你终于记起来了。”
“为什么？”萧楚字字凝寒道，“究竟为什么？”
他刹那间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可仍旧不知道都子俊突然发难的原因，“难道你被超体变异控制？”
“去TN的超体变异。”
酆都判官重重唾了一口，“老子现在自由得很！”
萧楚看起来就要上前，可终究还是忍住。
酆都判官盯着萧楚，“为什么不出手？我杀死了你的许多朋友，打得琴丝魂飞魄散，哪怕你也是因为我而遭遇重创，几乎因此丧命，如今记得一切，看到了我，为什么不出手？”
萧楚未语。
酆都判官笑了起来，“你是害怕，这才不敢出手，是不是？”
萧楚仍旧沉默。
酆都判官缓缓上前一步，“萧楚，不能不说，你是个人才，也是奇才，但比起我都子俊，你还是差了许多！”
“你虽然重创了我，但你也不见得好受。”萧楚终于道，“不然如何这多年，你才找上门来。”
酆都判官舔了下嘴唇，“我找不到你，不是因为你的本事，而是因为……”他没说下去。
“因为琴丝的计算。”
萧楚微吁一口气，“当初所有人都当你是朋友般，唯独琴丝看穿了。她觉得你变了很多，变得更狭隘、更偏执，更幼稚……”
“你住口！”酆都判官蓦地怒然，出手。
他一伸手，一道激光射向萧楚。
萧楚未动。
那激光看起来凌厉无比，无坚不摧，可到了萧楚面前，倏然消散。
酆都判官身形微凝。
萧楚盯着酆都判官道，“你杀不了我。你自以为的不错，只是因为掌握了极高的科技，但你掌握的科技本是源自此间，我才握有此间的生杀大权！”
1563节 大内总管
你掌握的科技，并不是你自身的力量。
萧楚对酆都判官尖锐的指出这点，随即道：“你为了进入此间，不能不说，用尽了心机。”
他看了实验室中的诗盈一眼，目光微闪，“她是赛月，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酆都判官一击不中，大皱眉头，看了空中的倒计时一眼。
倒计时不到十分钟。
萧楚喃喃道，“你一定是找到了赛月的姐姐，然后利用她们间的心灵感应找到这里。”
酆都判官大笑道，“萧楚，你猜的一点不错。我在遇到沈约的时候，就知道他一定能找到你。”
微有凝顿，酆都判官缓缓道，“他几乎就是为了天地玄奥而生的。”
“为天地玄奥而生？”萧楚重复了一句，似想到了什么。
酆都判官随即道，“但他肯定不会帮我来找你的。”
萧楚淡淡道，“因此你用过他之后，将他封死在迷宫内，就因为他不肯帮你？”
酆都判官漠然道，“做这种事情的人多了，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我们做这种实验，本来就是视人命如草芥，你何必大惊小怪？”
萧楚喃喃道，“是了，你在到达这个年代的时候，也是被人如此对待，这才养出偏激的性格。”
酆都判官没有丝毫愧意道，“很偏激吗？我不觉得！当年世人对我，不也是一样的方式？！无休止的欺骗和隐瞒，只为达成他们自己的目的！”
看着萧楚，酆都判官字字泛寒道，“包括你们。”
萧楚微有扬眉，“我们也对不起你？”
酆都判官寒声道，“你们也对不起我。我早就看破这个实验根本不可能成功，可你们仍旧不信，甚至因此开始排斥我。你萧楚没有明说，但你和琴丝的嘀咕，我都看到眼中。”
萧楚微有讶异，“我和琴丝的嘀咕？我们只想如何让你认识到问题所在。”
“不用狡辩了。”
酆都判官不屑道，“你们认为我有问题，可你们自身呢？难道清清白白的。”
萧楚默然片刻，“你喜欢琴丝？”
酆都判官冷哼一声。
萧楚随即道，“你因为喜欢她，见到她和我走的近，就认为是因为我，让琴丝远离你？”
“不然呢？”
酆都判官反问道，“在我和琴丝独处的那些年的时间，我们几乎无话不说。可自从你们来到后，一切都变了模样。你们排斥我，琴丝亦是远离我。”
蓦地笑了起来，酆都判官的笑容却有着说不出的恐怖，“你们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很好，你们瞧不起我，我就一个个的杀了你们。”
萧楚终有震惊之意，“你是个精神师，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的精神出现了偏执？”
“偏执又如何？”
酆都判官淡淡道，“好人难做，做个恶人，不是更快乐一些？我杀了他们，本想只留下你和琴丝，让琴丝做个选择，可不想琴丝为了你，甘愿灰飞烟灭……”
萧楚神色微动，欲言又止。
酆都判官却不解恨道，“我重创了你，可却没想到琴丝居然让全部系统对我产生了排斥，让我始终游离在所有系统之外。”
“可你还是找到了不少当年的科技。”萧楚盯着酆都判官的手。
酆都判官冷冷道，“这些本来就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要？我一定要回转看看，看看被琴丝高看一眼的你，究竟有什么惊人的进展。”
萧楚轻叹一口气。
酆都判官随即道，“但你实在让我失望，也让琴丝失望。因为这些年来，你根本没有丝毫建树，失去了琴丝，你不过是个庸才。”
萧楚失落道，“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个庸才。”
“你不但辜负了琴丝，手中还沾满了实验体的鲜血、无数的性命。”
酆都判官的声音更轻，却更于诱惑力，“无论我们如何辩解，认为实验体会回归本命，但实验体终究是因……你而死。”
萧楚看向了一旁的影像。
沈约挡在众人之前。
奇怪的是——僵尸竟没有攻击沈约。
酆都判官也没有趁机攻击萧楚，只是道，“你一事无成，救不了曾经的家园，救不了琴丝，和我其实没什么两样。这样的你，不如死了好一些。”
萧楚喃喃道，“不如死了好一些。”
酆都判官眼中绿色更浓，“那你现在死去，说不定会弥补你心中的悔意。”
萧楚霍然看向了酆都判官。
酆都判官怔了下。
他袭击萧楚，被萧楚轻易破解，对萧楚的能力很是忌惮，可他立即转换了策略，希望借助催眠让萧楚生出死志。
xiaoshuting.org
对酆都判官而言，一个情绪低落的人，只要你不停的削弱他的精神，就可以将他轻易掌控。
这世上，所有控制人类的方法，不都是一般模样？
但等萧楚望来，酆都判官知道自己失策——一个心生死志的人，不会有萧楚那般明澈的眼睛。
“都子俊，我高看了你。”
萧楚缓缓道，“你懂得利用赛月、初月姐妹的心灵感应寻到这里，本来是个不世奇才，可惜你却无意正途，这里绝不会让你这种人占据。”
咄咄的望着酆都判官，萧楚坚定道：“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掌控此间！”
酆都判官现出怒意，可随即笑了起来，“事到如今，你居然还在嘴硬，我也不能不佩服你。萧楚，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倒计时终了，迷宫消失、你亦会沉眠的事情？”
萧楚微有扬眉。
酆都判官凝声道，“我对你无可奈何，但你杀得了我？你我都注射了上古异形香的粉末，哪怕你有能力，可也没有时间除去我。”
倒计时不过三分钟。
分分秒秒预告着终结。
“我其实根本不用出手。”
酆都判官淡然道，“我只要等你沉眠的时候，再收拾你就好。”
一伸手，抓诗盈在手，酆都判官以诗盈当作挡箭牌，狞笑道，“你可以动手，但你动手，这女人必死。我也知道你绝不会毁灭此间……”
缓望四周，酆都判官凝声道，“这里汇聚着我们所有人的心血和希望，你如何舍得？”
看着肃然的萧楚，酆都判官肯定道，“萧楚，你输了！”
1564节 羽客
输赢难言对错。
都说正义必胜，实际上在多数世人眼中，赢家才代表正义，赢家自然是胜者，因此正义必胜看起来更像是说赢家必胜。
这无疑是句废话。
酆都判官就像个赢家。
时间流逝。
每一秒的失去，都让他信心更加爆棚。
但奇怪的是，萧楚并不慌。
这就让酆都判官有些慌，因为他算计了太多，也算准了局面有利于他，可他想不出萧楚不慌的缘由。
萧楚根本不看倒计时，轻声道，“都子俊，不能不说，你算计了太多。你却忘记了计算一点。”
“是什么？”
酆都判官感觉倒计时的流逝让他开始心惊。
“你不是说过了……”
萧楚淡淡道，“沈约就是为天地玄奥而生的人？那不就是预言家达达大师形容的人物？”
“你说他是救世主？”酆都判官冷笑道。
“你不信，为何不回头看看？”萧楚建议道。
酆都判官没有扭头，因为他怕萧楚暗算，可下一刻，他倏然松手，倒退。
他本抓着诗盈充当护盾，可诗盈蓦地睁眼，同时有光芒瞬间从诗盈身上透出，向他笼罩过来。
地球生物因太阳而存在，但有些人却是畏惧光芒，宁可躲在阴暗的缝隙间，也不想被光芒照到。
酆都判官无疑就是这种人。
他松手，可随即后悔，一声低喝，有道激光射向了诗盈。
声东击西！
对他而言，诗盈的生死根本不重要，只要萧楚出手救助诗盈，那萧楚就有破绽，而诗盈就是他和萧楚周旋的筹码。
萧楚未动。
酆都判官一颗心沉了下来。
因为在那刹那间，诗盈蓦地分解。
一个人如何会分解？而且化作千万发射着光芒的粒子？
酆都判官随即喝道，“不可能！”他倏然向沈约那些人的影像望过去。
那些人亦是倏然分解，如同诗盈般。
光芒似照亮了整个迷宫。
唯独沈约立在那里，可下一刻的功夫，也是倏然不见。
霍然扭头再望萧楚，酆都判官叫道，“你在搞什么鬼？”
萧楚平静道，“其实你想到了，是不是？沈约破解了超体变异的难题，找到了琴丝所留的离去通道。”
“不可能！”
酆都判官满是疯狂，蓦地扑向萧楚。
因为倒计时已要归零。
一切的一切，出乎他的意料，让他如同溺水之人，只有抓住萧楚这个熟悉的人，才能挽留熟悉的感觉。
萧楚亦消散。
酆都判官扑了个空。
倒计时归零。
整个实验室倏然收缩，变成个光点，再是一闪，亦是消失不见。
**
沈约缓缓的睁开眼睛，神色微有奇怪。
他置身在一条长街上，远方人来人往，艳阳高悬。
这里不是沙漠，也不是永劫城，更不是迷宫，反倒像是个繁华的都城。看人流的规模，所着的服饰，这里仍旧是宋代。
他如何突然来到此间？
沈约一时间想不明白。
在和诗盈置换了位置后，他随即失去了和诗盈的联系，赵佶、杨幺等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
他处于无尽的迷宫内、面对杀不死的僵尸，更可怕的是，还有个毁灭倒计时的期限。
期限到，空间覆灭，所有在空间内的人都会随空间消散。
伸手止住了杨幺的问话，沈约随即入定，镜观迷宫。
他记得和萧楚有个关键的对话！
——真有实验体找到了超体变异的问题所在，如何活得下来？
——琴丝说如果有那种时候，实验体自然能离开！
这是琴丝设置的迷宫，留有一线生机，只要找到那线生机，他才能救活所有的人。
生机何在？
他曾顺着王双全的意识通道出来，说明生机和意志有关。
什么意志会触发生机？
倒计时无声无息，死亡阴影笼罩着所有人，却似唯独忘记了沈约。
沈约亦忘记了死亡。
他生平无数次在死亡的关口游走，可自幼被师父贯注了生死之念，对死亡看的淡然。
不畏生、亦不惧死。
不是不谈死就不怕死，而是敢于面对死，才真正了解生的意义所在。
他瞬间镜观遍历迷宫，甚至过了沙漠、中原，遍布整个宇宙时，一人突然立在他的面前。
是完颜希尹。
仍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完颜希尹，不是那个白骨隐现的僵尸。
“沈先生，我有问题请教。”完颜希尹眉头紧锁。
“请讲。”沈约平静回应。
完颜希尹蓦地化作僵尸嘶吼。
沈约不为所动，只是带着怜悯的看着完颜希尹。
在沈约的注目下，僵尸缓缓又化作完颜希尹的模样。
沈约的目光中，有种让人宁静的力量。
“我记得先生教诲，般若波罗蜜多，速去彼岸，可始终无法摆脱僵尸之身。”完颜希尹苦恼道。
沈约轻声道，“一念萌生于触受，化作六识迷在五蕴中。僵尸本空，完颜希尹亦空！”
“那我何在？”完颜希尹不由再问。
沈约沉声道，“无我无相，方是本性！”
完颜希尹目光微亮，喃喃道：“一念萌，六识迷。无我无相，方是本性……无相无我，才是本性。”
他数语急念，沈约并不催促，等到最后，完颜希尹目光倏然清澈，“原来身躯之迷，无非一念之迷。多谢先生。”
YY小说
言罢，完颜希尹散去。
迷宫中，那本是化作僵尸的完颜希尹倒下。
倒入尘埃中。
时空似凝。
赵佶、李斌都是一颗心沉冷，觉得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保护伞，沈约却是捕捉到一点光芒。
光芒从完颜希尹身上升腾。
那并非肉眼可见，若非沈约极为敏锐的感应，也绝对发现不了这点光华，光华瞬间扩散，照遍迷宫，连到实验室，甚至让诗盈也有反应。
光芒普照。
下一刻的功夫，沈约置身在熙熙攘攘的长街中。
杨幺、赵佶等人均是不见，沈约孤零零的一个人，想的仍是萧楚说的话——琴丝说如果有那种时候，实验体自然能离开！
完颜希尹死了。
不死的僵尸，居然死了？
在完颜希尹死亡那一刻，琴丝暗藏的钥匙打开了迷宫，放众人出来？
这是哪里？
如今是什么时间？
沈约想到这两个比较现实的问题，然后就听到一男人说，“娘子，这因缘石如此奇妙，可让人梦到三生三世，可说是吾之至宝。”
男人微有幽叹之意。
有女人柔声道，“官人，你担忧什么？”
那男人似是为难道，“蔡京要我夫妇进京，带着这块石头，我只怕他会另起贪图之心。”
沈约微有扬眉，伸手入怀，发现怀中因缘石已然不知去向。
1565节 倒打一耙
都说种瓜得瓜，种瓜也不见得得瓜，说不定会颗粒无收。
瓜熟蒂落，缘起成果。
沈约听到那男女的对话，脑海中瞬间闪过两个名字——赵明诚、李清照？
多年以前，因缘石不就是落在这两人的手上，记录在《金石录》中。
转头望去，沈约见到有对夫妻正向他的方向走来。
那丈夫举止倜傥，自带成熟男人的魅力，女子清秀淡雅，虽然岁月多少在她的容颜留下了暗影，可却无碍她清澈眸子的光辉。
沈约当道而立，没有避让。
那丈夫略有错愕，轻拉了身边的女子一下，主动避让过道。
夫妇和沈约正要擦肩的时候，那女子停下了脚步，“这位先生可有话要说？”她聪慧过人，一眼看到沈约对她夫妇很是留意的样子。
沈约微有沉吟，“这位官家可是姓赵？”
那丈夫微有诧异，随即拱手道：“不才正是赵明诚，可是蔡相让阁下来寻我夫妇吗？”
蔡相？
蔡京？
蔡京不是早死了吗？
沈约虽有惊奇，可感觉自己似乎奇特的穿到了蔡京还是宰相的时候。
琴丝留出的破解通道为何让他到了这个年代？
“我不认识什么蔡相。”沈约直言道。
赵明诚微有失望，随即奇道，“那阁下认得赵某？”
沈约沉吟片刻，“听过官家的大名。素未见过。”
赵明诚暗自嘀咕，他任官期满，因朝廷调令，入京等候差遣，对京城，他更像是远离多年的游子，如今连微名都说不上，听沈约所言很是客气，暗想这人莫非是寻关系、寻些帮助吗？
伸手隔怀摸了下钱袋，感觉囊中羞涩，赵明诚略显为难之意。
他虽然曾经为官，可自诩清廉，多余钱财多用于收集金石一事上，着实不算富裕。
沈约将这细微的动作都看到眼中，猜到赵明诚所想，微笑道，“在下不是想要盘缠，只是想请教几件事情。”
赵明诚微松一口气，“不知道先生要问何事？”
沈约沉吟道，“官家既然是赵明诚，那这位夫人，想必是易安居士了？”
那女子在沈约询问赵明诚的时候，并不插话，倒是给了丈夫充足的面子，听沈约提及她，眸露讶异，“我正是易安，阁下可是到过青州？”
女子正是李清照。
她和丈夫多年前就居住青州，那时候称呼自己的居处为归来堂，自号易安居士，在青州，易安居士这个名字倒是让人颇为熟悉，却不想多年后到了京城，居然会有人一口道出。
沈约摇摇头。
赵明诚微笑道，“想必娘子才名远播，这位先生只是识得娘子罢了。”虽是笑，但未免有些萧索之意。
沈约看出赵明诚的不自在，暗想这夫妻的衣饰只能算是整洁却算不上华贵，方才怕人借钱，赵明诚又有窘迫之意，想必是如今混的并不如后世眼中那么风光。
一个丈夫挣不到钱，才气又不如妻子，落寞倒是难免。
想到这里，沈约轻声道，“在下对诗词是一窍不通，只是方才听到因缘石就在赵官家的手上，不知道能否借我一观？”
年代蓦地错乱，沈约倒是不慌不忙，只要当下无碍，那修为就是无碍。
修为无碍，何处不安？
他到达这个年代，一定有原因的。
或者一切是埋在琴丝实验的目的中。
解决了僵尸不死的问题，恐怕只是实验的第一步。
在谈话中，沈约顺便想清楚此事，倒是平静自若。
赵明诚又有为难之意，同时有些警惕道，“你方才听到的？”
他和妻子谈论因缘石的时候，离沈约尚远，见到有人，他早停止了交谈，不信沈约能够听到。
沈约若非是听到，却知道因缘石，那他的目的就很是可疑。
沈约微有扬眉，他想的其实很单纯，可一时忽略了别人想的会很复杂，正想着如何解释的时候，李清照却拉住赵明诚的手，轻声道：“原来这位先生也是爱奇石之人。那不妨请这位先生一观，说不定能发我等未见，未尝不是件乐事。”
沈约眼尖，看到李清照已经将一块石头塞到赵明诚手上。
原来因缘石一直是李清照携带。
赵明诚略有尴尬，顺势伸手入怀，然后缓缓递过本来握在手上的石头，询问道，“不知道先生要看什么？”
沈约接过那石头在手，见到那石头赫然就是在上京看到的那块，一面写着血红“因缘”二字，另外一面，赫然镶嵌着一枚戒指。
戒指正是吴均托他送到临安府、崔府君庙的那枚。
这时候，戒指还没有从石头上丢失。
沈约伸手触摸那枚戒指，感觉戒指嵌合的很是牢固。
这种牢固，不是机关的那种严丝合缝，而是因为一种力量的吸引。
赵明诚见状，忙道，“这位先生，这戒指是弄不下来的，你不要弄坏了。”
沈约听赵明诚说的急迫，知道他对此的关切，微笑道，“原来如此。”
赵明诚很是不安，盯着沈约的手，只怕这人突然逃走。
李清照却问，“这位先生看出了什么？”
沈约看向李清照，“听闻居士曾依靠这因缘石梦到和赵官家的前生？”
迷宫开，他所持的因缘石却奇迹般消失，如今才到此地，就碰到赵明诚夫妇谈论因缘石。
吞噬小说网
沈约感觉这因缘石倒像个还原点连接器。
从因缘石上，到达一个个还原点？然后解决还原点的问题？
易安居士如果梦到和赵明诚的前生，是不是因为琴丝他们做的思想投射实验的缘故？
当初琴丝不是将段思平的思想投射到西北战神的脑海中？
可他随即知道自己说早了，因为李清照夫妇齐声道，“你如何知晓？”
沈约微有扬眉道，“你们不是记录在金石录中？”他记得完颜烈是这么说的，可看对方的反应，知道有些问题。
李清照凝声道，“这本是我夫妻之间的秘密，尚未录入到《金石录》中。”
沈约沉默下来。
他看出赵明诚儒雅下的世俗，也看出李清照世俗下的明慧。
对于一个明慧的人，是应该以实情告之的。
“事实上，我是听一个叫颜烈的人说过此事，就记了下来。”沈约如实道，“你们可认识颜烈？”
1566节 驭电法术
迷宫现出通路，杨幺等人不知去向，那完颜烈呢？
沈约想到完颜烈，不由得琢磨这老头子去了哪里。但以时间推测，他感觉李清照这时候应该不认识叫颜烈的完颜烈。
果然，李清照夫妇均是摇头，赵明诚却有了怀疑之意，显然感觉沈约有撒谎的嫌疑，为了圆谎，这才说了夫妻都没有听过的名字。
沈约笑了笑，不再多加解释，就要递还那石头，不想一道光芒蓦地从石头上射出，正映入沈约的双眼。
李清照夫妻大奇。
沈约微凛，不想自己不加试探，因缘石也会自出异样。
瞬间禅定观照，沈约随即“看到”那道白光的尽头坐着一人。
那人青衣羽冠，看起来而立之年，正闭目端坐在一蒲垫上，四周清静整洁。沈约望之，那人睁目回望，略有讶然时，光华消散。
沈约睁开了双眼，内心奇异。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
早在千年前，就有老子说出这极为睿智的话语，真意就是顺应天道就要控制欲望，这和释家的思想本质不谋而合。
因此一般真正去修行的道士，都是尽量避免三毒侵染，五蕴遮迷，当然了，化作道教术语，这叫做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这是修行的入门基础。
道家，释家的无数经文，都对此做出明确的提醒，哪怕脾气暴躁的孟子，也宣扬——善养吾浩然之气。
皓然之气自然是正意下的正气。
如果入门都做不到，那妄谈修行无疑是南辕北辙、缘木求鱼。
你看着坐宝马、大腹便便的和尚、道士，基本可以肯定那不过是世俗人，只是借佛道之名吸金罢了。
沈约很少看到真正的修行者，可方才望见的那道人，无疑就是其中的一个。
那道人真正的在感应，然后感应到了因缘石，因缘石有异，这才让两个有修为的人彼此“看到”。
这种“看到”当然是感应。
道人是谁？
这里如何会有一个精通修行的道人？
沈约微有兴趣，可所得信息不多，暂时不能推测那人的身份。
李清照已道：“先生方才发现了什么？”
沈约笑笑，“因缘石果然是块奇石。但神物自晦，本就是不想让世人起贪夺之念。”将因缘石递还给李清照，沈约淡然道，“两位有此神物，不见得是幸事。”
赵明诚微有不悦之意。
李清照却执着道：“先生贵姓大名？”
沈约略有沉吟，“沈约。”
李清照思索片刻，“可是和那辅佐梁武帝的沈约同名？”见沈约微微点头，李清照继续道，“先生叫停我夫妇，也算有缘，今日看过因缘石，不知可有什么指教？”
赵明诚略有皱眉，暗想沈约这人看起来故作神秘，举止和江湖骗子仿佛，夫人这般问，不是正中骗子下怀？
沈约见李清照极为诚恳的样子，终道：“今年是哪年？”
赵明诚冷哼一声，感觉这人问的问题益发离谱。
李清照却是眸光微亮，“宣和七年。”
沈约虽然早有预料，闻言仍旧有些诧异，他似乎到了靖康纪年的前一年？
这时候的天子，不正是赵佶？
他来到这里，那迷宫的赵佶呢？
越想越感觉离奇，沈约点头道，“多谢相告。那蔡京想必是要索要这块石头献给赵佶了。”
一言出，赵明诚脸色已变，失声道：“你怎么敢如此称呼皇帝和宰相。”
沈约一言试探出如今天子正是赵佶，随即道，“那这里肯定是汴京了？”
赵明诚拉着妻子向前走去，低声道，“不要再理会这个疯子。”
在他看来，沈约十足是个疯子。
在堂堂京城，居然敢直呼天子和宰相的大名，身在京城，却才知道这里是汴京，那不是疯子是什么？
李清照有些不愿，但不好当街忤逆丈夫，离去时还不由道，“都说山中烂柯梦，人间已百年，先生莫非是传说中的山中奇人？”
沈约倒佩服李清照的联想丰富，摇头道，“非也。”
李清照微有失落。
赵明诚却拉着妻子远离了沈约，低声道，“他看起来不过是江湖术士，靠招摇撞骗为生，你何必和他多言什么？这人好胡言乱语，和这个人多加交谈，只怕会惹祸上身。”
西红柿小说
李清照不以为然，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看向妻子手中的奇石，赵明诚叮嘱道：“这石头你要收好了，莫要再轻易给旁人观看。若是丢失，我们如何向蔡相交代？”
李清照回眸看向仍静静立在巷中的沈约，摇头道：“他绝不是骗子。”
“你又知道？”赵明诚不由道。
李清照点头道，“骗子如何会有他那种澄净的眼睛？”
赵明诚又好气又好笑，“原来他不是骗子，你看起来倒像是个骗子。你这么会看人，那看看为夫是否是正人君人？”
他本是玩笑话，李清照却移开眸光，并没有回答，“官人还记得吗？大相国寺离此已不远。”
赵明诚牵住妻子的手，轻声道：“当然记得，你我定情，就是在大相国寺中。”
李清照轻轻靠在赵明诚身侧，温柔道，“原来官人没有忘记。”
望着远方，赵明诚没有多言。
有时不言胜过千万言。
李清照喃喃低语道，“官人那时候还在太学，你我都是贫俭之人，每到初一、十五回转家中前，你都先会去典当件衣物，换点闲钱，到相国寺中的市场买些奇特碑文和我最爱的小吃。你我品尝美食、把玩碑文，实在是此生最快乐的时光。”
赵明诚轻叹一声。
“难得和官人重回旧地。”李清照怀念道，“不知道相国寺变了许多？”
她这么说，自然有和丈夫同往之意。
赵明诚犹豫下，“夫人不知道近年来，相国寺变了好多吗？”
李清照微有意外，“是吗？”
赵明诚低声道，“天子近年来崇道抑佛，极为信任神霄派一个叫林灵素的道人。听闻因林灵素所言，天子将佛名都改为大觉金仙，原来的僧录司也改为德士司，隶属道德院，僧人归道人掌控。林灵素极力排挤僧人，如今相国寺已是多事之地，不如不去。”
李清照微蹙眉头，“这个林灵素这般可恶。”
1567节 明礼
李清照多年未回汴京，这次随夫君回转，难免感慨万千、有旧地重游之心，听到什么林灵素祸害僧人，导致相国寺成为是非之地，她对释道纠纷无感，可憎恶林灵素坏了她的兴致。
赵明诚听妻子不满林灵素，倒是吓了一跳。慌忙看了下四周，好在附近无人，这才心有余悸道，“夫人可莫要乱说，这个林灵素势力很大，听说蔡相、隐相都和他颇有瓜葛，神霄派耳目又众多，若被他们听了你方才说的话，徒惹是非。”
李清照轻蹙眉山，“你说的隐相就是京城六贼之一的梁师成吧？”
赵明诚看起来想掩住妻子的嘴，“娘子莫要这么肆无忌惮。”
李清照轻哼一声，“他们做得，难道我们说不得？”
赵明诚不吭声了。
李清照却是略有忿然道，“京城六贼以蔡京为首，梁师成、童贯、朱勔、王黼、李彦五人为爪牙，六人结党营私、贪赃枉法，排除异己，坑杀天下百姓难数……这朝廷被他们搞的乌烟瘴气，你我父辈……”
赵明诚截断道，“莫要说了！”
李清照怔了下。
赵明诚很是苦恼道，“娘子以为为夫不知道这些吗？”
李清照沉默下来。
赵明诚略显激愤道，“可知道又能如何？你我父辈那等威望能力，因党派之争，都是难敌蔡京陷害，你我不过蝼蚁之辈……”
满脸通红，赵明诚说不下去了，可言下之意就是——螳螂之臂、如何挡车？
李清照凝望丈夫良久，垂下头来，意兴阑珊道，“那回去吧。”
赵明诚为自己方才的过激感觉懊恼，微有沉吟，“你我出来本是散心，却被那个沈约坏了心情。”
李清照抬头望向天空。
碧空中白云悠悠。
“为夫听说神霄派虽然抑佛，可上清宝箓宫的符箓却很灵验。”
赵明诚平复了情绪，略有期待道，“我夫妇不如前往宝箓宫一观，看看能不能求得符箓护身保佑京城一行平安无事？”
李清照并不扭头去看丈夫，勉强带笑道，“也好。”
*
沈约也在看着碧空白云点点。
白云本是古人向往所在，自古以来不知多少人曾梦寐以求可在白云之上畅游碧空。
可今人早知道，白云之上，更有虚空。虚空之外，更是空虚，因此多将注意放在能看到的地方。
沈约却是思游虚空之外，益发觉得自己到此绝对是琴丝实验的安排。
萧楚这时候，是不是就在宫中充当那个张择端？
宣和七年，看似风平浪静的天下，实则波涛暗涌——靖康之变是个改变历史走向的节点，萧楚在这个节点前向赵佶奉上清明上河图，真正的目的是？
那时候萧楚还没有变异，仍旧保持着清醒，他执行的计划，是不是整个实验团队的计划？
这时候，那个团队仍在！
琴丝是不是也在？
一念及此，沈约已然想到当下的目的地。
皇宫大内的画院。
寻找萧楚的影踪。
他想到这里，却没有移动脚步，因为对他而言，进入皇宫并不算难，可怎么去见萧楚？
是秘密行事？还是……
不等再想，长街那头突起喧哗，沈约举目望去，就见一女子披头散发的冲出人群，向他的这个方向冲来。
那女子之后，有着一堆张牙舞爪的追兵。
堂堂大宋京城，发生了这种事情，所有的百姓却似司空见惯，不但没有挺身而出的人，反倒人人避让一旁，只怕惹祸上身的模样。
沈约皱下眉头。
虽然不知何事，可一见这情况，沈约也能猜个七七八八——豪强仗势凌弱，弱小哭诉无门罢了。
不要说八百年前，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八百年后，这种事情，不仍旧时而发生？
沈约未动。
那女子却跑到了沈约近前不远，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而那些追她的人，有一个已冲到那女子的身旁，举起一根粗大的木棒向那女子后脑砸了过去，同时叫道：“娼妇，叫你跑！”
木棒虎虎生风，眼看就要砸在那女子的后脑上，突然停在了半空。
棒梢落在沈约的手中。
那人一怔，随即一脚向沈约踢去，他这一脚又快又狠，显然是个练家子，可那一脚随即擦沈约衣襟而过。
那人本是算准必中的一脚，却没算准无力可借的情形，竟被自己一脚带动，重重的摔在地上。
ahzww.org
热闹的长街倏然静了下来。
所有人看向沈约的这个方向，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们不是惊诧沈约的身手敏捷，而是奇怪在汴京城中，还会有挺身而出的人。
沈约丢了那木棒，淡然道，“有什么事情，好好商量，何必要人性命？”
他知道敢当街行凶的人，一定是自恃背后的势力，就如一条狗，吼人也会看主人是否硬气。
沈约不怕，却不想多惹麻烦耽误他的事情。
但那些人明显是制造麻烦的人，眼看同伴受伤，均是喝道，“反了不成，李总管的人也敢动，打死他！”
喝声未落，就有五六条棍棒向沈约打到。
长街低呼声一片，很多人都是感觉沈约这次绝对不能讨好。
棍棒临近沈约的身前，倏然反弹。
砰砰砰……一阵乱响。
当初打的多狠的棍棒，原路奉还给施加之人！
那些挥棍之人都被自己手中的棍棒敲在了脑门之上，有的皮厚脑袋起包，有的皮嫩瞬间出血。
但被重重的敲击后，那几人毫无例外的踉跄后退，难以置信的看着沈约。
长街又静。
沈约仍旧行若无事般，“有什么事情，好好商量，何必要人性命呢？”
话仍旧是方才的话，但加以拳脚后，份量就变得不同。
那些人看起来都是圈养的恶狗，被打后不由向后看去，片刻后，一人从众人身后闪出，拱手道，“这位壮士高姓大名？”
那人举止看似风雅，但长得獐头鼠目，说话时目光游离不定。
沈约知道这人的风雅多是身体的附属品，关键的时候会被丢弃的，“不才沈约。”
问话那人眼珠转了片刻，着实想不到沈姓会是什么大有来头的人物。
1568节 记忆倒流？
沈约连揍数人，看起来举重若轻。
只要脑袋没包、手中无刀，倒不敢再轻易上前。
獐头鼠目那人甚是谨慎，见有人冒然出来和他们做对，难免会想这家伙什么来头，是否有后台之类。
跪着的人，自然看不到站立之人的脊梁。
琢磨半晌，獐头鼠目那人再次发问，“不知阁下是旅居呢，还是常住京城？”他看起来更客气了。
沈约猜到这家伙是在摸底，摸底结束的下一步估计就要进行精准打击。
客气自然没有问题，可明里客气，暗地算计的人，绝对大有人在。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物，沈约没看低，可也没高看，“我是路过这里。”
“那是探亲访友吗？”獐头鼠目那人又道。
沈约暗想查户口的都没你这么仔细，你们仗势欺人，还是这般小心，莫非是怕得罪了一丘之貉、同样造孽的同伙吗？
“还不知道阁下的名姓？”沈约不答反问。
獐头鼠目那人见沈约揍了人和没揍一样，诧异沈约的镇定，倒真不敢小看，“不才刘心。”
“刘心、留心？你的名字倒没起错。”沈约喃喃道，这人的确很小心谨慎。
刘心没有听清，还坚持问道，“阁下在京城可有朋友？”
沈约笑笑，“我孤身一人，在这里无亲无友，只是路过此地罢了。”
刘心退后一步，暗想没后台谁给你的胆子？他终于露出原形，“既然如此，你还敢打大内总管的手下，可是不想活了？”
众家丁见状，都是上前一步，挥舞着手上的棍棒，一时间倒还不敢动手。
动手的都在地上躺着呢？他们也不是见人就打的。
沈约笑笑，“不知道大内总管是谁？”
刘心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连京城的大内总管是谁都不知道？”他看沈约如同看着山中野人般。
沈约含笑道，“还请赐教。”
刘心挺直了腰板，“大内总管当然是李总管。”
沈约感觉他说了和没说一样，一伸手，拎住他的耳朵，几乎将他扯起来，“李总管又是谁？”
他出手不快，可刘心千万提防，就是没躲过沈约这一抓，被沈约一扯，他耳朵几乎裂开，疼的踮脚，“李总管就是李彦李大人。你这刁民……英雄，英雄，请放手。”
李彦？
沈约略一思索，总算有点印象了，这家伙好像是宋徽宗时期的京城六贼之一。
松开了刘心，沈约淡然道，“哪怕是大内总管，大庭广众之下，也得做点人做的事情，不是吗？”
刘心变了脸色，听出沈约竟然敢骂他主子不是人？！
这时候百姓渐渐向这个方向靠拢，倒有大半人认可沈约说话的样子。
他们不敢反抗，可终究还知道是非，见沈约惩治刘心这个奴才，不给大内总管的面子，内心自然称快，可着实又为沈约担心。
沈约看向那蓬头垢面的女子，“他们为什么抓你？”
那女子本来很是绝望，但见沈约这般坦然，眼中露出一丝期待，“英雄，小女李翠儿，本是城东外的一家富户女儿。”
“你住口。”刘心色厉内荏道，“这里怎么有你说话的地方？”
李翠儿吓的一个哆嗦，没再说下去。
沈约看了刘心一眼，刘心也是一个哆嗦，再退数步，沈约一伸手，又将他拎了回来。
众人看直了眼，实在搞不懂沈约怎么做到的这点。
刘心百倍留心，不想又落在沈约的手上，对沈约的手段着实畏惧，“英雄饶命。”
“你要是不想吃苦，我没问你的时候，你最好不要说话。”沈约平静道。
众人惊诧，实则是因为这些年来，敢这么对刘心说话的，除了李彦以上，倒着实没有几个。
刘心被扯的耳朵都肿了，明白不但好汉不吃眼前亏，孬种更不应该吃，闭口不言。
沈约看向李翠儿，沉着道：“说下去。”
李翠儿见状，鼓足了勇气哭诉道，“英雄，小女子家本算宽裕，可因持有的田地被大内总管李彦看上，巧立名目将土地据为己有。因为家父有几句怨言，结果就被李彦栽赃陷害，死在牢狱中。”
周围百姓都露出愤慨的表情。
刘心又想开口，可见沈约望过来时目露寒光，摸了下耳朵，没有多讲。
李翠儿哭泣道，“我兄长李虎前往登闻鼓院为父亲鸣冤，不想他们都是沆瀣一气，表面上说公事公办，可我兄长随即被李彦授意的打手殴打，重伤之下，回家没捱了几天就吐血身亡，我等求告无门。”
伸手指向刘心，李翠儿咬牙道，“有人亲眼目睹，指使人打死我兄长的就是这个刘心。”
刘心喝道，“光天化日下，你敢公然侮辱我的人品，你信不信我将你抓到牢中？”
李翠儿咬着嘴唇，不由望向沈约。
沈约笑道，“我还没有叫你说话。”
刘心叫道：“可我不能凭空受她诬陷清白。”
啪啪！
两声脆响后，刘心捂住脸颊，骇异的看向沈约……
沈约不再废话，扇了他两记耳光，随即一脚将他踢在地上，刘心才要挣扎站起，被沈约一脚踏在胸口。
燃文
那些家丁见主子受辱，一声呐喊，有人挥着棍子砸向沈约，随即整个人飞了出去，砸到了也要奔出的家丁。
众人稀里哗啦的倒了一片。
沈约顺手拿过飞出那家丁手中的棍棒，看着刘心道，“你脖子有这棒子硬吗？”
刘心两边脸都肿了起来，被揍的头晕目眩，听到沈约询问，一时间不明白沈约的意思。可他随即知道沈约的用意了。
沈约双手一错，那砸得死人的棍棒倏然错断。
丢了断棒，沈约随即双手按在刘心脖颈两侧，看起来要看看刘心的脖颈和那棍棒究竟哪个结实。
刘心吓的哀嚎，“英雄饶命！”他实在做梦也没想到汴京会有人有这般胆子，而沈约的手段，他也着实没有见过。
沈约盯着惊惧的刘心，“我问你一件事情，你想活，就要如实作答。”
刘心连连点头。
沈约冷然道，“我不想听到废话、谎话，你要记住。”
缓缓蹲下来看着刘心的双眼，沈约缓缓道：“李翠儿的兄长李虎，是不是你派人打杀的？”
郎朗日照。
可刘心见到那凌厉的目光，只感觉一股寒意从内心涌出，扩散到手脚。
他生平狡辩无数，亦能判断局面，此刻丝毫不怀疑若是说谎，沈约会将他的脖子立即扭断。
权衡再三，刘心颤声道，“是！”
1569节 足球巅峰
真相早有，只是很多人习惯性的视而不见。
刘心说出“是”的时候，长街是沉默的，围观的众人亦是沉默的——他们都看得到事实，但他们却不能说出事实。
沈约看向李翠儿，“他们害死了你父亲，杀了你的兄长，霸占了你家的田地，看起来还不肯善罢甘休，又把你抓了起来？”
他说话的时候，脑海中蓦地闪过一幅画面。
那竟是赵佶坐在龙椅上的表情。
赵佶神色森然，若有所思的样子。
沈约微有诧异，上京、沙漠之行，赵佶看起来实在不像个皇帝。
很多人都是在权利的位置上，被权利赋予了一些气质，一旦失去权利后，泯然和众人矣。
宋徽宗也不例外。
没了皇位的加持，他看起来还不如一个寻常的老人，为了求生，赵佶可说是丑态百出。
可在沈约想到的那幅画面中，赵佶看起来不但像个皇帝，还像个有头脑的皇帝。
为什么会有这般反差？
宣和末年的赵佶昏聩无能，虽有艺术家的修养，但绝对不应像那幅图画中表现的那样。
难道说……
沈约那一刻内心有了悸动，他蓦地感觉，赵佶的行为反差，会不会和萧楚、琴丝他们的实验有关？
李翠儿不想沈约瞬间想到极多，她想的只是眼下如何收场，哀声道：“就是这样。他们不但抢占了我家的田地，害死我的家人，还伪造了文书，反说我们欠了他们的钱，要将我卖了抵债。”
围观百姓多是露出愤怒的神情。
沈约知道这种事情能在京城白日上演，这塌方的面积可不是一点半点。
或者可以说，汴京整体处于道德崩溃、贪欲横行的时期，这才演化出这种司空见惯的事情。
“民女投诉无门，只能认命。”
李翠儿哭泣道，“可就在昨日，有人悄然告诉民女，民女的娘亲因为急怒攻心大病不起，如今已奄奄一息，恐怕撑不过几天。民女求他们放民女回去见娘亲一面，但他们却不肯。”
沈约看向刘心，“她说的看起来又是真的了。”
刘心闭口不言。
“他们说今日要将民女送到上清宝箓宫，民女无奈，这才找机会逃命，却被他们发现……”
李翠儿泪流满面的看着沈约，“英雄，请你帮帮民女，只要让民女再见娘亲一眼，民女虽死无憾。”
小书亭
沈约轻叹口气，看着刘心道：“我想阁下只要还是个人，就会答应这可怜女子的请求吧？”
众围观百姓纷纷点头。
刘心面如死灰，嘴唇喏喏，不等说什么，场外一人淡淡道，“这不过是这女子的一面之词罢了。阁下自恃武力，闹市公然殴打总管手下，可真的不把朝廷王法放在眼中了。”
刘心向说话那人望去，眼中露出丝喜意。
沈约却是默然片刻，这才抬头向挑衅那人看去。
说话那人白衣羽冠，背负宝剑，衣袂飘飘，看外表很像个神仙人物。
缓缓起身，沈约盯着那人，那人并不躲避、咄咄回望。
沈约终于道，“阁下何人？”
那人傲然道：“神霄羽客卢飞虹！”
围观百姓见到那人装扮，听到那人的名号，都是不由露出畏惧之意。
大内总管李彦固然让人害怕，但什么神霄羽客的名头更让他们心惊，只因为如今天子不但崇道、信道，更将道人的地位推至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而皇帝本人，不就是什么教主道君皇帝？
因此在汴京，道人绝对算是皇帝的亲戚。
沈约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多少明白这人来头不小，看到这个道人，他不禁想起不久前借助因缘石看到的那个道人。
那个道人有修为，眼前的这个道人，却有真功夫。
功夫和修为是不同的。
修为修的是心，功夫练的是体。
若非深信自己功夫不差，如何能在满地躺着家奴的时候，还在为这些家奴出头？
沈约再问，“阁下如何认定李翠儿是一面之词？”
卢飞虹环视众人，“那你不妨问问这长街的百姓，可有人相信这女子所言？”
无人出声。
不是不信，只是不敢。
李翠儿绝望落泪。
沈约如何不知道这种套路，缓缓道，“那你不妨问问这长街的百姓，可有人不信李翠儿所言？”
仍旧没有人回应。
没人敢在强权下出头，可尚存的人性，也让人少能在光天化日下昧着良心做事的。
卢飞虹目露精光。
沈约淡淡道，“你看，不同的问话，结果看起来并不相同的。”
卢飞虹上前一步，“他们不应，只是怕你的手段。你以为这些伎俩，就可以混淆黑白，枉顾王法了吗？”
沈约皱了下眉头，不能不说这家伙若是去参加辩论比赛，说不定能拿个名次。
明明是卢飞虹以势压人，可他颠倒是非，转扣沈约个无事生非的帽子，无论眼下、还是以后公堂之上，都是“有理有据”。
这本是这些人的本事。
沈约沉吟时，突然有一个声音道，“我相信！”
声音还带着稚幼，随着那个声音，竟有一个小女孩站了出来。
众人讶异。
那女孩子穿着看起来算是富户人家的孩子，水灵灵的大眼、粉嘟嘟的脸蛋，让人看到，都是不由兴起喜爱怜护之意。
沈约注目那女孩子，目光微闪，他看到那女孩子，居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卢飞虹看着那女孩，“你？”他一时间不知道这女孩子站出来要支持谁。
那女孩子大声道，“神霄派在京城赫赫有名，金门羽客林灵素更是名声在外，哪怕皇帝都是推崇至极。”
众百姓默然。
卢飞虹微笑道，“看不出你这个孩子，居然还有点儿见识。”
那女孩子继续道，“林灵素如此，他之下弟子，自然也是仙风道骨，让人钦佩。”
卢飞虹微有得意，看着沈约道，“看来公道自在人心，一个小孩子都能明辨的事情，阁下居然不能分辨吗？”
“因此我选择支持这位沈先生！”那小女孩大声道。
卢飞虹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想提醒这女孩子，自己姓卢。
那小女孩大人般的看着众百姓，“我支持沈先生，相信李翠儿叙说的冤情！”
1570节 幕后太子
孩子不如成人懂得多，成人却再难拥有童心。
女孩子说出支持沈先生的时候，语气虽是幼稚的，可眸光却是坚定的。
长街静。
太多人看到那女孩子的坚定，都是心生愧疚之意，他们看起来还不如一个孩子。
卢飞虹脸色已变，“你是哪里来的孩童，受此人迷惑不轻！”
“我不迷惑。”
那女孩子未看沈约，却异常坚定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我不信堂堂神霄派、超凡脱俗的道人，居然闭着眼睛说瞎话，看不出李翠儿的冤屈。”
slkslk.com
卢飞虹脸现怒容，瞪着那女孩子。
那女孩子丝毫没有畏惧，大声道：“你看不出，只能说明你卢飞虹、林灵素还有李彦，不过是沆瀣一气，为了共同的利益，狼狈为奸罢了。”
众百姓惊错，不想这尚幼的孩童居然比某些成人还明辨是非。
“小心。”有人惊呼。
卢飞虹在那人出声前抓向了那女孩子，喝道，“你家大人……”
“没有教你”几个字不等说完，卢飞虹就要抓住那女孩子施加惩戒。
他当然不会公然杀害这女孩子，可认定这女孩子定是受人暗中指使，不然如何说出成人都不懂的事情。
杀人无形、斩草未萌。
如今神霄派今非昔比，哪怕林灵素亦是不如往日张扬，但这个卢飞虹身为林灵素亲传弟子，素得林灵素信任，眼下本想趁这个机会再扬神霄派的威风。
那女孩子忍不住后退一步，沈约闪身到了她的身前，伸手要抓住卢飞虹的手腕。
卢飞虹眼中突现得意之色。
沈约脑海中随即闪过有带刺的铁箍正套在卢飞虹手腕上的画面。
他的超级大脑素来都是将周边极为细微的因素计算出结果，卢飞虹反常的得意，让沈约随即意识到此人算到他必定出手。
这是个陷阱。
念头闪动间，沈约还是握住卢飞虹的手腕，随即闷喝了声，缩手藏腕在袖子，带着那女孩子后退了数步。
卢飞虹嘴角带分得逞的笑，喝道：“你这奸人，蛊惑百姓，诱拐女童，如今还不束手就擒？”
一人越众而出道，“卢道长，我只见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出手，你这般颠倒是非，实在有损神霄派的威名。”
那人书生打扮，身形略有消瘦，剑眉入鬓，看起来洒脱不群。
卢飞虹冷笑道，“你又是哪个？”
那书生并不畏惧，拱手道：“不才太学生陈东。”
沈约微有意外看向陈东一眼，他知道太学是古代最高学府，换句话说，在他那个年代，太学出来的基本算是社会精英一类。
不过现代有精致的利己主义，古代亦有，怕麻烦是人之常情，敢得罪权贵的并不多见。太学生敢质疑神霄派的也不会多，怎么看，这个陈东都是个胆大包天的人物。
卢飞虹微有皱眉，在他眼中，这些书生是吃公粮讲公正，远不知社会的规则，才会如此斗胆发声。
“你身为太学生，知书达理，更该明辨是非。”
卢飞虹萧肃道，“要知道这姓沈的在长街之上，公然殴打李总管的下属，实则枉顾王法，你替此人说话，实在大错特错。”
陈东不以为然，“我倒觉得卢道长错了。想连这个孩童都知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这位沈公子仗义救弱民于水火，本是维系朝廷法纪之人，如何能称得上枉顾王法？”
围观众人都是点头。
卢飞虹微有冷笑，“这么说，你觉得李总管错了？”
众人凛然。
除了孩子，谁敢肆无忌惮的讽刺皇宫大内总管李彦？
这帽子扣下来，没有一般的脑袋，本不能承受。
陈东微有扬眉，居然道：“不错，我认为李彦总管错了。”
一言落，长街燕雀无声。
陈东不理卢飞虹得计的表情，“不但李总管错了，很多臣子都错了！如今蔡京在朝中篡权于前，梁师成内宫弄权于后，李彦借权祸害京中百姓，朱勔借天子之手弄花石纲为害东南，更有王黼、童贯等人肆意妄为，让整个朝廷乌烟瘴气，不成体统。”
卢飞虹露出讶异的神情，他显然没想到陈东如此胆大，不但视李彦于无物，甚至连朝廷的诸多官员都敢非议。
陈东却不止歇道，“此六人，实为六贼，败坏朝纲、祸害百姓。京城人对这六贼敢怒不敢言，陈东不才，却还有感受朝廷栽培，愿发真言声讨！”
卢飞虹淡然道，“你这般言论，在场所有人可听的清清楚楚，不容你狡辩！”
言下之意就是——你这小子死定了。
陈东却无丝毫畏惧之意，淡然道，“卢道长何必再设局相激？陈东昨日，早将此番言论呈予朝廷，陈东所言，无愧天地、不愧本心，何须狡辩？”
众人再望陈东，多少有钦佩之意。
沈约暗想，你陈东还能活到今天，也算是个奇迹。
陈东说的再正确不过，可很多时候，正义没有权利的支撑，不过是个笑话。
陈东凝望卢飞虹，“道长修行之人，本应造福世人，不染世尘的丑陋。可陈某早听闻，神霄派和李彦相互勾结为恶，本还怀疑此事的真伪，但今日亲眼目睹道长不顾是非，强行出头，实在……”
他话未说完，卢飞虹怒指陈东道，“你已被宵小所迷！”
沈约突然到了陈东面前，拂袖一挥道，“不见得！”
他目光敏锐，感知绝佳，见到卢飞虹一指间，有股淡淡的烟雾竟从卢飞虹指尖飞出，直扑陈东面门，立即知道这其中必有门道，替陈东挡下这一击。
卢飞虹目光微闪，冷若寒冰道，“姓沈的，不知道你是哪里出来的妖孽，居然如此蛊惑人心，连京中太学生、年幼孩童都是不肯放过？”
沈约微皱眉头，卢飞虹越泼脏水，只让他越是明白这人这种事情绝没少做，不然何以这般熟练？
陈东微有吸气，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居然站立不稳。
“陈东已受你蛊惑，是非不分。”
卢飞虹看着沈约身旁那女孩子，“如今你放了这女孩子，本道可绕了你的性命。”
那女孩子道：“我没被挟持。”但她的声音亦不如伊始般宏亮。
1571节 红尘俗道
危机悄然而至。
沈约见微知著，发现陈东、那女孩子的异状，内心微惊，知道自己虽挡了卢飞虹那一指暗算，仍有一点烟尘被身边人吸入。
卢飞虹的迷烟看起来绝不简单，这才让陈东、那女孩子有些迷糊。
“姓沈的，你还是执迷不悟。”
卢飞虹感觉到时机已到，怒喝道，“那神霄羽客就要替天行道，除去你这个妖孽。”
slkslk.com
话音落，宝剑出。
天空如同一道雷电划过。
众百姓不由退后，纷纷道：“是神霄法术。可请得动雷公电母的。”
雷电出，空中连闪，就如白日之内，不停的有闪电划过般。
沈约微眯双眼。
陈东也是不由低头，那女孩子更是躲在沈约身后。
空中光华随即到了沈约眼前。
“看神霄羽客斩妖除魔！”卢飞虹厉喝道。
话音路，卢飞虹闷喝声中长剑脱手飞向高处，人也倒飞了出去，等一口鲜血喷出来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长街又静。
所有人都是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神霄派在京城赫赫威名，不要说林灵素如神仙，哪怕派下门人都是各个仙风道骨，听卢飞虹出手以神霄羽客的名义，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胜负已定。
人和金鱼般，记忆都难以持久的。
只是卢飞虹长街上高声呵斥的功夫，有些人已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李翠儿不见得是被冤枉的，仙风道骨的道长按理不会有错。
惯性阻挡很多人破除定势去观察，古今并无例外。
可谁都没有想到，气势逼人的卢道长，不等劈了沈约，反倒如被沈约劈了般。
卢飞虹吐血，指着沈约惊怒道：“你？”
他不明白。
方才沈约抓住他的手腕，随即缩手入袖，他认定沈约中了他护腕的毒刺，如今还能站立都是在强撑。
他的驭电剑法又是夺人眼目，虚虚实实的晃人睁不开眼睛，哪怕武功高手都是难挡他的一击。
可他从未料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法到了沈约的面前，竟如孩童儿戏，沈约轻易一掌就绕过了他的电剑，然后击在他胸口之上。
掌力浑厚！
卢飞虹如同被一柄开山铁锤砸在胸口，瞬间呕血，却搞不懂沈约如何会有这般本事。
沈约早伸手接过空中的落剑，空中挥了几下，空中同样有电光闪烁。
围观众人讶然，有人低声道，“这难道也是神霄派的？”
不是神霄派的人，如何懂得这种神奇的剑法？
沈约验证了自己的判断。
剑上有文章！
这把宝剑，是采用特殊工艺打造，剑身有鱼鳞花纹，日头照耀中，只要挥动，就有会有折射光线的反应。
这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
但在古代，这种长剑并不容易制造，再由很有威望的神霄派羽客用出，就让诸多百姓忍不住往神迹上猜测。
神多是人造出来的。
沈约拆穿卢飞虹的一点儿把戏，却是微有奇怪。
他还在想着经过因缘石看到的那个道人。
那是真修行之人。
沈约一直揣摩那人是谁，他本以为那人或许是神霄派的林灵素，但见到卢飞虹这般狡诈阴险，很难让人觉得林灵素会是一身正气、颇有修为。
上行下效从来不假，从下属的举动推测上面的行为不见得完全正确，但也可接近的七七八八。
卢飞虹如此，让沈约对林灵素的预期大打折扣，既然如此，他沈约观照的那个道人究竟是谁？
握长剑在手，沈约淡然道，“得道多助，只因心怀天下，你这般心胸手段，不要说修道，就是做人都难以及格……”
说话间，沈约上前一步。
卢飞虹倏然纵起后退，双手连挥，十数颗黑球从他手中飞出。
沈约凝步。
他对敌时从不轻视任何人，卢飞虹狗急跳墙，他就要防备卢飞虹胡乱咬人。
长剑凝，先是护住身旁之人。
沈约不等出手时，那空中的黑球就撞击在一起，瞬间散发出浓烈的黑烟。
“退！”
沈约轻喝一声，带着那女孩子、推了陈东一把，瞬间到了烟雾不及的地方。
有风扬起，将黑烟吹向周围的百姓。
那些百姓正困惑间，有人吸入黑烟，瞬间双眼泛白，软软倒在了地上，其余的人不由倒退叫道，“有鬼、有鬼。”
不到刹那功夫，围观的百姓居然倒下数十个。
陈东望见为之骇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烟尘散去，卢飞虹早不见了踪影。
沈约喃喃道，“很厉害的迷魂烟。”
“烟中有毒？”陈东不由问了句，随即道，“神霄羽客自号名派正道，如何会用下毒的手段？”
沈约淡淡道，“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他随便一句，陈东居然无以为对。
那小女孩扯着沈约的衣襟不肯放手，“那现在怎么办？”说话时向李翠儿望去，那小女孩吃惊道，“李翠儿也晕倒了。”
陈东微凛，见到李翠儿果然也倒在了地上，快步上前，见李翠儿眼帘微动，唤道：“李翠儿，李翠儿？”
李翠儿“嗯”了声，眼皮似乎竭力要睁开，却徒劳无功。
“她好像也中了毒。怎么办？”陈东向沈约求救道。
沈约淡淡道，“好办。”
陈东反倒怔住，不知道沈约为何还是如此轻松的表情。
沈约走到刘心的身边，踢了他一脚道，“你还没死吧？”
那些家丁看到神霄羽客都不是沈约的对手，早躲的远远的，刘心见神仙打架，只怕被误伤，一直躺在地上装死没有起身。
被沈约踢了一脚，刘心感觉痛彻心扉，只怕沈约再踢，忙睁眼道：“没死，还喘气呢。”
沈约淡然道，“你既然没死，不如给李翠儿和一帮百姓解了毒，你意下如何？”
陈东大为意外，暗想这个沈约难道是病急乱投医吗？
刘心也满是诧异的表情，“先生说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沈约盯着刘心，“你有这么大的本事，方才一片混乱，李翠儿一直在风口的上方，她本来是吸不到迷烟的。”
刘心变了脸色。
沈约缓缓道，“若非你暗中下手迷晕李翠儿，她也不会昏迷不醒的，你说是不是？”
1572节 形格势禁
细节决定成败。
沈约无论到了哪里，都有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他看得到诸多细节，超级大脑才会给他提供正确的结论。
陈东听沈约说出真相，随即有恍然大悟的感觉，方才那些迷烟都是顺风而走，的确不能吹到李翠儿的面前。
可李翠儿还是倒地了。
按照常理，很多人都以为李翠儿和那些被毒倒的百姓一样，可沈约却发现了蹊跷。
见刘心神色骇异，沈约又道，“李翠儿的症状和那些倒地的百姓仿佛，但她还有些知觉，说明她不见得的是第一次被迷晕，因此有了抗体。”
“什么抗体？”陈东一头雾水。
沈约意识到这是现代名词，简单说道：“有人辛勤劳作的时候，手上生出的茧子就可以认为是抗体，那茧子保护劳作之人的手少受到伤害。”
他这个解释自然有问题，可面对这些古代人，他也只能这么比拟。
陈东却明白过来，“李翠儿曾经被迷晕过，因此这次被刘心下了同样的药，却还能保留一些意识。”
刘心脸色苍白。
“我现在是在和你商量……”
沈约目露寒光，施加压力道：“你救醒李翠儿，我不为难你。”
“我……我……”刘心嘴唇发抖。
“你若是执迷不悟，我也不介意……”沈约动了下手中的宝剑，并不说完，但这言下之意，更让人畏惧。
“是我迷晕的李翠儿，但解药不在我的手上！”刘心见到宝剑随时要落下的模样，扛不住压力道。
“谁给你的迷药？”沈约立即追问道。
“是……是……”
刘心见沈约挥动宝剑劈来，立即惨叫道：“是神霄羽客！”
长剑及脖颈而停。
沈约看了陈东一眼，再次问道，“神霄羽客为什么会给你这种迷药？”
刘心牙关紧咬。
陈东神情不定，似想到了什么。
沈约淡然道，“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了。”
刘心有些不信之意。
沈约却是清晰说道，“世间万物皆有价值，你家主子李彦通过强买霸占别人的土地，此事应该不假。”
“此事千真万确。”
陈东补刀道，“据我所知，李彦在京城周边圈地就有三万多顷，借朝廷之命坑害了无数富商和百姓，被他指使打死的百姓，也难以数清。”
刘心看了陈东一眼，眼中的怨毒一闪而过。
陈东神色不变。
沈约微微点头，“李彦圈地，神霄派就圈人，人本来也是一种财产，他们制造这种迷药，想必是给不听话的……人使用，比如说李翠儿。”
陈东怔了下，暗想这个沈约如何会知道这些门道。
“但神霄派赫赫名声，自然不会公然做这种事情。”
沈约分析道，“因此神霄派这才送给你们这些打手这些迷药，给不听话的人使用，借以掩盖真相。”
他知道华夏的道士正统的不多，可奇门邪术着实层出不穷。
希望从水银中炼出黄金，想要制造长生不老药却发现火药，为了修仙所言的那种虚无缥缈的恍惚和忘我制作了五石散服用，其实和现代人服食兴奋剂仿佛……
正门不入，走旁门却有三千。
华夏的道教和释家的发展仿佛，都是求正理的少，反在五蕴遮掩下，产生极多的人欲扭曲的怪胎。
神霄派能产迷药看起来荒唐，可对旁门左道来讲，是再正常不过了。
刘心脸色如土，没想到沈约竟如亲见般。
“你手握迷药，若说不知解药……”沈约说话时手中宝剑剑锋从刘心的脖子上刮过。
锋利过肤的感觉更让刘心心寒，他只怕沈约突然一剑割下来，就如击伤卢飞虹那样。
沈约既然敢重创卢飞虹，那对他一个刘心下手并不出奇。
“我真的没有解药！”
刘心嗄声道，“我们都是把这些昏迷的女人送到了神霄派，其余的事情，我们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里，陈东露出痛恨的表情，他知道这里包含了太多肮脏的交易。
沈约见刘心不似撒谎的模样，喃喃道，“看起来要去找林灵素去要解药才行了。”
“什么？”
无论刘心、陈东，看起来都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心随即露出欣喜的表情，当沈约望来时，强行遮掩，“是啊，找到林灵素，就可以让李翠儿清醒过来。”
他内心想的是，林灵素不但自有神通，手下高手如云，沈约敢去，那就是自寻死路。
这些年来，京城从未有这般胆大妄为之人敢为难李总管、打伤神霄羽客，刘心只怕沈约突然离去，听沈约居然敢找林灵素自投罗网，当然是极力赞同。
饭团探书
“那好，你前头带路。”沈约淡然道。
刘心一怔，可感觉舍不得女人套不住流氓，咬牙道：“好。”
他挣扎站起，踉跄一前，一半真疼，一半装作。
沈约看向陈东道，“你敢不敢抱着李翠儿，和我去找林灵素？”
陈东怔了下，“我当然敢去找林灵素。”
“因此你不敢抱起李翠儿？”沈约听出陈东的言下之意。
陈东略有尴尬道，“古训有云——男女授受不亲，礼也。”他在太学院素来洒脱不羁，但那是在言行上，本质上却是克己复礼，当街抱着个女人走路，无论如何，对他而言，都有点惊世骇俗之感。
那小女孩一旁道，“孟子还言——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如今一心救人，你却执执拗拗，怎有古人的风范？”
陈东大奇，“你是谁家女儿？”
他也早看出这女孩子实属另类，有些想法之纯粹，哪怕成人亦是自叹弗如。
那女孩子犹豫了下，“谁家的女儿很重要吗？你的意思是……我若是天子宰相的女子，你就会听话？我若是贫家女儿，你就将道理付之一笑吗？”
虽然局面绝不乐观，陈东仍旧失笑道，“陈东如何会是攀龙附凤之人？”随即想到，一个女孩子都明白的道理，我陈东自诩认知，如何能知而不行？
想到这里，陈东扶起了李翠儿，沉声道，“好的，只要沈壮士敢为，陈东当追随鞍前马后。”
1573节 帝姬
华夏之礼，实在内心自觉。很多世人披“礼”名，内心行龌蹉之实，非“礼”也。
这和披着羊皮的狼不是羊类似的道理。
可无数世人却因为狼的行径而攻击着“羊皮”，可说是荒谬之至。
陈东本有些拘谨，可见沈约目光清澈、那女孩子神色无邪，暗想自己枉读诗书这么多年，仍旧拘泥世俗之礼，可心无邪，何惧流言蜚语？
不过终究担心神霄派倒打一耙，陈东同时对周边还在清醒的百姓扬声道，“今日，诸多百姓被神霄羽客卢飞虹所迷，我等要去找神霄派说理、讨要解药。”
沈约望向陈东，多少有赞许之意。
他看出陈东并不会什么武功，不过是一介书生，陈东并不鲁莽，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举动，绝对是腐败汴京的一股清流，让人感慨。
逆行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那些百姓将信将疑的模样。
陈东却准备开始行动。
沈约佩服他的勇气，同时看向那小女孩道，“多谢你仗义执言。”
正义是不分大小的。
“但我们如今要深入虎穴。”沈约真诚道，“你最好还是回家吧。”
他面对那女孩子的时候，其实有种熟悉的感觉，他当然看出这女孩子的奇特，但如今的局面，带着陈东、李翠儿都是累赘，带个女孩子在身边，更要分心。
但他早就发现在场众人，居然没人认得那女孩子的样子。
按理说，这女孩子穿着虽不华贵，但绝非贫困人家的女儿，单独出来这久，如何会根本没有家人、仆人来寻呢？
这是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女孩子看着沈约，“你准备丢下我不理吗？”她看着沈约，脸上有种奇怪的表情。
陈东见状，暗想这女孩子难道认识沈约吗？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沈约沉吟不语。
那女孩子却道，“我知道你多半怕我身处险境，对我不能照顾周全。可我出来作证，就已经置身险境，他们绝不会放过我，你若不帮我，那我难免会挨骂的。”言罢露出可怜、委屈的表情。
沈约目光微闪，脑海中掠过一女子的身影，略有诧异，“你是？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子立即道：“我叫华福。”
沈约脑海中闪过的却是诗盈的身影！
他一直感觉这女孩子有些眼熟，超级大脑自然不停的运作，随即得出这女孩子就是诗盈……小时候的结论？
诗盈不就是赛月？赵佶的女儿？
她如何会找到他沈约，而且看起来也像认识他沈约的样子？
难道她记得多年后、上京和沙漠的事情？
沈约片刻间，又想到明暗界的叶宣儿、李雅薇和金鑫的感应事件。
两个世界的人，经过暖玉的运作，就能感应到彼此的人生经历。
不同的人生经历，会让人的认知也产生不同。
但诗盈的经历和明暗界不同，如今他沈约破解了琴丝设计的迷宫，到了十多年前的宋朝，诗盈长大后的记忆，会回流给小时候的诗盈？
听起来极为难以置信。
沈约因为这点，才一直不能判断眼前的这女孩子、就是诗盈的小时候。当然，还有个最重要的疑点，如果这女孩子不是诗盈，她对沈约的感觉似乎太近了些，但这女孩子若是诗盈，她对沈约又太冷淡了一些。
诗盈一定会和他相认的。
沈约琢磨不透这其中的问题，听女孩子自称“华福”，略有沉吟道，“你若是对父母说……”
百盟书
“说我是被你蛊惑，才为你作证，父母就不会责怪我了，是不是？”华福有着让人惊诧的灵性。
有些执着的看着沈约，华福质疑道，“但我自认为做的正确，为什么要说谎掩盖这些事情？难道你们认为自己做的不对吗？你们做的对，那我就没有做错……那撒谎的不应该是那些做错事的人吗？”
陈东叹了声，无言以对。
这是个极其让孩子困惑的问题。
孩子的世界，本没有谎言。他们会撒谎，只因为不知不觉的从成人的世界学到这些。
沈约明白这女孩子的质疑本意，微笑道，“好吧，你可以跟着我，但若有危险，可不准哭。”
华福笑靥如花般美丽纯真，“绝对不哭。”说着自然而然的挽住了沈约的手，若无其事道，“走吧。”
沈约微怔，随即坦然的拉着华福，跟着前方的刘心行去。
有百姓悄然跟在他们的后面。
刘心走的不快。
沈约并未催促，因为他知道眼下这些事情不过是惊涛骇浪前的浪花一朵，去找林灵素，除了要寻找那个因为因缘石所见的道人，为李翠儿申冤外，还可能是搅入京城肮脏的乱局中。
“陈公子……我有一事请教。”沈约注目前方。
陈东立即道，“不才字少阳。”
沈约明白陈东的意思，改了称呼，“少阳兄仗义执言，沈某倒是钦佩的。”
陈东微有涩然道，“沈兄不必这般称赞，其实不才很是惭愧。”
看了眼白云悠悠，陈东解释道：“李翠儿受难，不才赶来后，亲见沈兄不平则鸣，那时候的我还在犹豫。只有在华福的带动下，这才站出来和沈兄一起，说穿了，还是顾忌太多。沈兄孤身一人，居然敢仗义执言，那才是值得敬佩的事情。”
沈约倒是看得开，“人谁无虑呢？”
有人跟着站出来对抗不公，他很是感慨，没人站出来，他亦知道不过是事态人情。
他沈约能做到的，不是强求他人，只是凭自己的本心做事。
陈东钦佩的看着沈约，“沈先生毅然出头，不才真的感慨万千。只是长夜漫漫……”他没说下去。
华福撇嘴道，“离晚上还早呢，你可是糊涂了吗？”
陈东一笑，并不和孩童争辩，可聪明如他，如何不知道接下来的发展绝不乐观！
如今虽是艳阳高照，可对陈东而言，始终是漫漫长夜。
在陈东想来，他们绝对是蚍蜉撼树，哪怕沈约武功极佳，可毕竟是孤身一人，如何能是神霄派的对手？
更何况，神霄派并非简单的一个教派，它和朝廷的关系着实错综复杂。
1574节 你是个好人
陈东不知道沈约解决大事的做法就是把事情搞的更大！
当初在明界暹罗、暗界蛇厦作战时，沈约处于绝境，可既然无路可退，那就杀出一条路来。
这世上本没有路，沈约走过了，就能将其变成一条路！
听出陈东的忧心，沈约并不在意道：“方才那等阵仗，在京城众人眼中，应该算是闯祸了？”
陈东略感意外，暗想这都不算闯祸，那做什么事情算呢？
“我们当然是在闯祸，沈兄难道现在才后悔吗？”陈东忧心忡忡道。
华福扁扁嘴，却没说什么。
在她的心中，坚持正义怎么能叫闯祸呢？
沈约笑笑，“那倒不是，我不过是奇怪为何这般闯祸，居然没有官差来插手此事？”他记得宋朝京城可是号称有八十万禁军的。
宋太祖是以殿前都检点的身份从后周孤儿寡母手中夺得了权利，因为前车之鉴，宋太祖怕重蹈覆辙，所以对京城的保护绝对是一流的。
yqxsw.org
大宋的兵力分布用四个字可以概括——强干弱枝！
字面意思就是加强中央集权、弱化地方的权利，本质就是确保兵权掌握在皇帝的手上，一直保护着皇帝，无论哪个都无法造反夺权。
就因为这样，大宋守卫京城的兵力，一直都是磅礴、甚至可说是臃肿的，但沈约“闹事”到现在，居然没有禁军来问问，实在是咄咄怪事。
禁军迟迟未至，又想到清明上河图中展现的境况，沈约感觉金人灭了北宋不是偶然，更像是必然！
一个富家子坐拥万贯，却没有任何自保的本事，强盗如何会不虎视眈眈？
陈东苦笑道，“方才其实有禁军来过了。”
沈约微有意外，“是吗？”
陈东看着沈约，“沈兄难道不知道谁在掌管京中的兵权吗？”
沈约想了片刻，“高俅？”
陈东痛恨道，“不错，正是此人。他仗着一手不错的书法以及擅长蹴鞠，博得天子的崇信，如今身为太尉、殿前都指挥使，掌管着京中禁军。而京中禁军在此人的掌控下，完全变成了废物！”
都说世界是进步的，可华夏的足球技术，在宋朝成为巅峰后，就再没被后人超越了。
蹴鞠基本就是足球的前身。
根据历史记载，京城好蹴鞠者，可让足球几个时辰落不到地上，记载可能会有夸张的成分，但哪怕内容有十分之一的可信，这种控球技术，也是比每次停球都在十米开外的球员要好很多了。
陈东提及高俅，却没有丝毫蹴鞠举世第一的荣誉感，反倒深恶痛绝的样子。
“禁军不再是禁军。”陈东继续道。
“那是什么？”沈约问了句。
“瓦匠、工匠、木匠，劳役之流！”
陈东忿然道，“自从高俅掌权后，不但侵夺军营用地建造他的府邸，还让所有禁军完全变成自己的劳力，同时克扣军饷，让禁军食难果腹，只能卖苦力求生。如今京城禁军虽号称数十万，实则能作战之人，不到千分之一。若等金人长驱南下，只怕国将不国。”
沈约暗想，这个陈东很有远见。
其实很多人都有远见的，只是无法施展，最终只能演变成为几两碎银奔波的结局。
“禁军无心训练，只为衣食奔波。”
陈东无奈道，“方才有几个禁军路过，可看他们身上的泥灰、神色匆匆的样子，只怕又去做什么劳役去了。”
打零工有钱，正式工作没钱，谁会去做正事？
沈约听到这些，暗想宋朝廷不亡，那倒是老天无眼了。
金人虽然残暴不仁，但和朝廷这些人比所为，还是凭力气吃人了。
如今的北宋的很多朝廷官员，吃人于无形。
华福牵着沈约的手一直不放，听到这里脸色似有异样，“陈东，你这般抱怨有何用处？”
陈东长叹一声，“我不止抱怨，这些日子来，我曾多次上书朝廷，可每次都如石沉大海。只怕梁师成弄权、蔡京专权，皇帝……始终听不到我等之声。”
华福沉默下来。
错的似乎是高俅，可若没有赵佶的默许，高俅如何能嚣张跋扈到这种地步？
沈约知道病根，不过也无药可医。
历代臣子都幻想自己的皇帝能有一日励精图治，可如楚庄王般一鸣惊人的本质上是楚庄王就是个明君。
骨子里面就是鸭子基因的，你如何指望它能变成白天鹅？
前方突然有三人走了过来，陈东神色微有异样。
刘心见到那些人也似皱眉。
陈东低声道，“沈兄，说曹操、曹操到，你……期盼的禁军来了。”他感觉沈约谈话中，似在等禁军的到来。
那几个禁军缓慢走过来，还带着一辆马车，却没按腰刀，看起来无甚敌意，为首一人抱拳道，“在下蒋兴，和神霄羽客动手的是哪位？”
问话的时候，他看的是沈约。
这是明摆着的事情，五人中一个昏迷的女子，一个女童，一个是狗腿子，另外一个人是书生，这个奇怪的组合中，只有沈约看起来才像能出手的人。
可看着沈约，蒋兴还是有些意外之意，他见沈约一付斯文的样子，倒难想象这人会击败了不可一世的神霄羽客。
沈约微笑道，“动手的就是沈某。阁下可是要抓沈某去府衙问话吗？”
蒋兴忙摆手道，“非也，非也。”
沈约静等下文。
蒋兴随即道：“抓人审案是开封府衙官差的事情，蒋兴不在其位，不谋其事。”
陈东暗自奇怪，心道你们总不是来请我们吃饭的？
蒋兴一招手，有人将马车赶过来，蒋兴道，“我等听闻沈公子、陈贡士因为要为百姓求解药一事，要找元妙先生说理，见陈贡士颇为不便，这才自作主张的找来辆马车帮忙，不知道两位意下如何？”
陈东暗自凛然。
元妙先生就是林灵素的别号。
他陈东是以贡士身份进入太学，不识得这些禁军，但对方开口就道破他的身份，说明对方对他倒是颇为熟悉。
对方送来马车看似好意，可京中的禁军，如何会冒着得罪李彦、林灵素的风险讨好他一个贡士？
这里面有什么文章？
1575节 你空虚吗？
命运的馈赠早就暗中标注了筹码，有些好意也是明码标价的。
陈东对禁军的好意都不敢心领，沈约一旁笑道，“有马车代劳，那是最好不过了。”
陈东对沈约颇为信服，闻言道，“那多谢蒋大人。”
蒋兴摆手道，“在下不过是个散直，如何敢担当大人的称呼？两位若是不嫌弃，叫在下一声兄弟，在下就是心满意足了。”
陈东尚在犹豫，沈约已道，“多谢蒋兄弟。”
蒋兴很是开心的模样，介绍道，“这赶车的叫做马勇。”指向右手的人，“他叫石力，都是散直。”
陈东怕沈约不知，故意低声道，“都是宫中侍卫。”
蒋兴听到，立即道，“我们几个都是心血来潮，想看看事情如何发展，此番行事，和旁人无关了。”
他越是这么说，沈约反倒越觉得这三人是有人吩咐前来。不过沈约并不揭破，淡然道，“只希望这股大潮莫要连累了几个兄弟。”
百盟书
蒋兴目光微闪，似不经意的多看了华福一眼，然后才望向李翠儿，主动道：“这个女人昏迷不醒，不如让她和两位在马车上歇歇？”
沈约、陈东均是婉拒，不过并不反对让李翠儿乘车。
蒋兴顺水推舟道，“那这位小姑娘不堪劳累，不如上车坐会儿？”
华福死死的拉住沈约的手，对蒋兴道：“我看你不是好人，你要是趁机把我拐走了怎么办？我不坐车，我要走路！”
蒋兴稍显无奈，不过终究没有强求。
刘心始终一瘸一拐的走着，倒没人叫他坐车，显得颇为凄凉。不过终于指着前方道，“那就是上清宝箓宫，林灵素道长，就在宝箓宫中修炼。”
沈约淡然道，“我们走的这般缓慢，林灵素应该做好准备了吧？”
刘心变了脸色，“这个……我不是故意走慢的，实在是脚踝扭到了。”
沈约笑了笑，却是径直向宝箓宫门前走去。
上清宝箓宫本离禁宫不远，建筑也颇有禁宫的恢宏气势。
正门前青松挺直、翠柏苍郁，光看大门上龙虎五彩绘像就让人心生威肃之感，门前行人寥寥，有对夫妻正从门内走出，略有失望之意。
那夫妻赫然就是赵明诚和李清照。
二人见到沈约很有意外，但看到刘心一瘸一拐，微有怨毒的模样，附近还有几个禁军，这队伍要多奇怪有多奇怪，赵明诚忙拉了妻子一把，只感觉此刻最好不要和沈约扯上交情。
李清照这次没有理会夫君，对沈约点头示意道，“沈公子也到此游玩吗？”
本是萍水相逢的客套场面，到了陈东、刘心等人的眼中，倒变得复杂无比，刘心暗想，沈约说没有亲戚在京城，如今一看，尽是谎言。
陈东暗想，这时候，这妇人居然敢和沈约招呼，实在是天作的胆子。
沈约笑笑，“过来处理点儿事情。我和贵夫妻不久前初见，如今再遇，倒是有缘。”
他做着胆大包天的事情，却行着谨慎细微的心思，暗想自己不知道会在此间多久，声明和李清照夫妻不过路人的关系，会避免这对夫妻很多的麻烦。
李清照倒没听出沈约的言下之意，好心道，“上清宝箓宫今日说是闭门不见香客，我夫妻前来求符箓，被知客请了出来。”
她是好意，暗想沈约也是一样的目的，倒可以省了奔波。
沈约笑道，“林灵素谢客，多半只因为要见我罢了，我还是要前往见见的。”
李清照着实吃了一惊。
赵明诚不由道，“没想到阁下还有这等本事。”
他内心暗惊，心想神霄派在京城的话事人物，天子对其都客客气气的，沈约居然直呼其名？
“我这本事是惹祸的，不是祈福的。”沈约淡笑道，“贤伉俪若是求福，我不知道林灵素是否有用，但要是求祸，那跟着我就好。”
一言出，赵明诚立即拉着妻子和沈约划清了界限。
陈东、华福跟着沈约走了两步，都回头望过去。
蒋兴在马车旁动也不动，见沈约等人望来，微笑道：“沈公子也说了，要求祸跟着沈先生，我等兄弟不如在这帮忙守着这昏迷女子，也省得沈公子照顾不过来，是不是？”
沈约神色不变，“那要谢谢几位兄弟的好意了。”
他见刘心没有移步，倒不催促。
蒋兴见三人再走几步，突然道，“我觉得一会儿要是打起来，陈贡士和这位小姑娘都难免受到牵连，不如也留在外边如何？”
陈东摇头，华福更是不理蒋兴，跟着沈约走进了萧杀的大门。
蒋兴轻叹一口气。
赵明诚满是好奇，拱手问道，“这位官大哥，这个沈约……为何能得元妙先生亲见呢？”
蒋兴上下打量赵明诚一眼，倒没有方才对沈约般客气，“两位如何称呼？”
等听到二人报出名姓后，蒋兴微有意外，“原来是易安居士夫妇。”
赵明诚略有尴尬。
他虽为官数载，但在京城人眼中，名气始终是不如妻子的。
“你们和沈……公子真是初见？”蒋兴再问。
赵明诚立即点头。
蒋兴沉吟片刻，“那最好不过。”然后将沈约和神霄羽客卢飞虹交手的事情说了，不经意的表明了身份。
赵明诚听的脸色有些发白，同时困惑道，“那几位官大哥为什么无动于衷？”
蒋兴眯缝着眼睛，“赵大人要我们做什么？”
赵明诚心中微凛，他这种守在京城待调的地方官，在这些殿前侍卫的眼中，其实没什么地位，对方一句赵大人听起来客气，实则是拉远了距离。
“赵某如何敢吩咐几位官大哥。”赵明诚赔笑道，“只是有些奇怪罢了。”
李清照始终垂头不语。
见蒋兴等人爱搭不理的样子，赵明诚告退，随即和妻子远离了上清宝箓宫，却又适时驻足，自言自语道，“这个沈约究竟什么来头，如何敢对元妙先生不客气呢？”
扭头望去，只见妻子略有幽怨的一张脸。
蒋兴看着宝箓宫门片刻，不再言语，他旁边那个石力突然低声道，“蒋大哥，太子为何对这个沈约很是留意的样子。”
1576节 烟中有毒
石力说出“太子”两字，蒋兴微有肃然，“你说什么？我们是自个行事，这件事不牵扯到任何人的。”
石力见状，面显凛然，忙道，“兄弟多嘴了，蒋大哥莫要见怪。”
蒋兴凝望石力片刻，“嘴可以多，命却只有一条的。”
石力只感觉背后发凉，连连点头，岔开话题道，“蒋大哥方才演的那出戏，和那姓沈的拉交情，兄弟若是不知情，只怕信以为真了。”
蒋兴淡然道，“不是做戏。”
石力怔了下。
蒋兴喃喃道，“就凭他们没人撑腰，敢向林灵素挑战的勇气，我对他们的恭敬，也是真心真意的。”
石力不言语了，心中只是在想——太子让我等盯紧沈约这个人，却不让我等表明态度，究竟是何目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人的一生，考虑的太多，唯独没有考虑到自己的本心。
百盟书
沈约走进宝箓宫大门后，平和自若。
他无时无刻不在感知身体的和谐和异常，对自身有了充分的理解，才能进而了解宇宙的玄奥，看似悠闲的他，其实是在镜观周遭的动静。
暂时没人埋伏。
是林灵素异常自信，觉得不需要人手来对付这场挑战，还是林灵素过于自满，认为根本不需对沈约太过重视？
不是后者，因为对李清照夫妻的清场可表明林灵素的态度，那林灵素究竟会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
有个知客匆匆忙的上前，看向沈约，“这位就是沈约、沈公子？”见沈约微微点头，那知客陪笑道，“元妙先生等候多时了，还请沈公子移步。”
陈东见这架势，对方是丝毫没有将他这个贡士放在眼中，更是忐忑。
沈约笑容不减，“请带路。”
若不知情，只以为这是久别好友的再次相逢，可内情却是，一会儿恐怕是要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几人先上了个月台，迎面的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上有“玉皇”两字。
玉皇殿内自然供奉着玉皇大帝，而玉皇大帝双眼落寞的看着殿中的空空荡荡。
知客走旁侧绕大殿而行，解释道，“通真达灵先生在神霄殿等候阁下。”
沈约反问道，“通真达灵先生就是元妙先生？”
知客微有诧异，随即道，“正是如此。”行进几步，不由得发问，“沈公子不知道通真达灵先生这名号是当今天子所赐吗？”
沈约摇摇头。
他的确不知，不过他倒知道古代皇帝对人封什么名号，通常都会加上一堆头衔以示器重和隆重，因此很多名号长的离谱。
可学道之人，本和修行者般，对这等浮名视为虚幻，知客一语，就将这道观的本质揭露了半数。
真正修道之人，知道越多的名号，反倒离归一越远，因此哪怕天王老子的册封，也会处之淡然，绝不会拿出来炫耀，一叶见秋，林灵素就不像是真正得道之人。
知客不知道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就泄漏了元妙先生的底裤，还在道，“那沈公子敢来神霄宫……求见通真达灵先生，真是有不一般的胆量了。”
沈约随即知道——知客既然知道他沈约和卢飞虹的冲突，林灵素自然也知道了。
这是场鸿门宴。
微微一笑，沈约并不辩解——他不是来求见的，今天林灵素是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他沈约一面。他只是淡淡道，“我的胆子不是因为对方地位而变化的。若是胆子时大时小，或可达妙，如何通真呢？”
“说得好！”陈东赞道。
知客微怔，终于听出沈约的暗指，很是难堪，闭口不再言语。
众人过了诸多楼阁，知客没了介绍的兴致。陈东对此地倒是熟悉，低声介绍道，“玉皇殿后面就是后土殿。再后就是三清阁，天皇阁，还有神霄殿了。”
沈约微有奇怪，“既然是神霄派的地方，神霄殿如何放在最后？”
按照神霄派的嚣张做法，神霄殿哪怕不取代玉皇殿，最少也在中间的位置。
陈东也是略有诧异，暗想你原来真的什么都不懂，不过还是解释道：“这上清宝箓宫本是朝廷所建，因为元妙先生得皇帝宠信，这才将这里赐给元妙先生作为道场布道。这里本来是没有神霄殿的。”
沈约微微点头。
那知客说了句，“通真达灵先生以神通取得天子的信任，只是素喜低调罢了。”言下之意就是，只要林灵素想，将玉皇殿改成神霄殿也不是问题。
陈东暗自冷笑，心道林灵素若是低调，那世上就没有高调的人了，你这个知客满口胡说。
本来没有的神霄殿已在众人面前。
殿内幽深，虽是白日，仍有香烛点燃，一道人坐在殿内长桌前，白须飘飘，发有银丝，颇有神仙风骨。
见沈约等人前来，那道人仍旧安坐不语。
知客先到了那道人面前，低语了几句，向沈约的方向指了下，那道人点点头。知客这才回转道，“通真达灵先生说和几位有缘，可以和诸位一见。”
陈东倒觉得正常，因为林灵素的确是有威名。有名气的人，自然不会连阿猫阿狗都见见的。
沈约却想这人架子极大，可心中有地位差别，正是走入邪路的典范，如何会有神通？
人是会有神通的，现代叫做潜能，可这潜能若不是靠变异得来的，就应该是靠修行得到。
如何修行得到？
方法简单，少消耗精力，多充斥内在。道家的修炼方法是多专注内身，释家是多专注内心，经常长观久视，多少会有点儿感应的。
不然何来红尘误修行一说？
一个将精力都耗费在礼仪答对、吃喝玩乐上的人，若说是在修行，那无疑是滑天下之大稽。
沈约判断后随即内观，发现林灵素丝毫没有感应的迹象，微有失望，但还是坐在林灵素面前。
林灵素不知道从宫门前走到桌前的功夫，沈约已经将他的真正实力研究明白，轻轻叹息道，“我想……阁下和神霄派，只怕有些误会。”
陈东微有诧异，他听说过林灵素的张扬，不想今日得见，林灵素语气和缓，神态和蔼，完全和传说中的不同。
沈约微笑道，“我连会都没有会过神霄派，何谈误会呢？”
1577节 救兵？
沈约、林灵素一开口，并没有剑拔弩张的样子，反倒像在论禅，不由得让陈东、华福面面相觑。
林灵素微微一笑，“沈公子的意思是——在这之前，从未见过神霄门人吗？”
沈约微笑道：“如果卢飞虹算是神霄门人，那我方才总算见过一面。”
林灵素轻声道，“不然我怎么说有些误会呢。”言罢招招手。
有个小道人端过个托盘，上有茶壶茶杯，小道人不等林灵素吩咐，给每人满了半杯茶，恭敬的送到众人面前，然后低头退下。
林灵素端起茶杯，看着沈约三人道，“远来是客，想必几位奔波口渴了，请用茶。”
陈东脸色微变。
见过卢飞虹的手段，他丝毫不怀疑这茶会有问题的。
华福虽年幼，可抿着嘴唇，居然也不端杯。
沈约却是端起茶杯笑道，“多谢元妙先生款待。”
二人举杯示意，都抿了一口。
陈东暗自焦急时，林灵素望了过来，淡然道：“陈贡士不喝茶，可是怕这茶中有毒吗？”
陈东微怔，暗想这个道人果然有点门道、居然知道他的底细和心意，正犹豫间，华福一旁道，“是啊，我们的确怕你下毒。你的弟子卢什么了，当街下毒，毒倒了很多百姓和李翠儿，你这个老道若是好人，赶快给他们解毒吧。”
陈东暗想自己一个贡士，瞻前顾后的，还不如一个小孩子痛快，跟着道：“不错，还请元妙先生行行好心，帮那些无辜的人解毒了。”
林灵素轻叹一口气，“因此我才说是误会了。”
“什么误会？”陈东几乎要拍案而起。
沈约笑道，“听道长说说原委，不用着急。”
陈东心想，我们深入虎穴，随时可能都有李彦的人过来捉拿我等，眼下救人如救火，这个林灵素用的只怕是拖延之计。
他这般想，怕沈约不知，提醒道，“道长顾左右言其他，可是在等什么吗？”
华福一旁道，“他可能是在等帮手！”
陈东看了那小姑娘一眼，暗想此子明慧，实在很合我的脾气。
二人一唱一和，林灵素却是面不改色，“若等帮手，本道早就在这神霄殿外埋伏下刀斧手就等摔杯为号了。”
说着放下茶杯，一声轻响。
陈东、华福霍然向两旁望去，却只见烟气渺渺，刀斧手却一个未到。
林灵素随即笑道，“看来陈贡士远不如沈公子镇静啊。”
陈东感觉自己如同面对绵里针般，难以发力，求救般望向沈约。
沈约知道陈东这种人物，正是正了，可缺乏对付社会险恶的经验，终于道，“我还在等道长的解释。”
林灵素微微点头，很是欣赏的样子，“其实本道曾经是个和尚。”
陈东微有皱眉。
沈约见到陈东的样子，知道林灵素说的是事实，“那道长为何改了……身份？”
林灵素缓缓道，“佛本有觉悟一意。不知道沈公子是否知晓？”
沈约微有扬眉，他当然知道此事，却不想林灵素居然知道这个细节。
事实上，很多人求佛烧香一辈子，也不知道佛的意思是觉悟，更没有从佛身上领会到觉悟。
若知“觉悟”意，何必求佛烧香？
“略有所知。”沈约谦虚道。
林灵素感慨道：“看来沈公子也是同道中人啊。”
华福扁扁嘴，心道沈约绝不是和你这个老杂毛一路的。
林灵素继续道，“本道自幼家贫失亲，最终只能入寺庙当个小沙弥求生，那时候虽是辛苦，但终究能吃些饱饭，不必为衣食住所发愁，也曾生心要将我佛慈悲，发扬光大。”
陈东一旁道，“可如今道长却在毁佛。”
“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林灵素看着沈约，“沈公子，这世上有因才有果的，是不是？”
沈约微有诧异。
伊始的时候，他觉得这个林灵素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辈，因为他感应不到林灵素的任何灵性。
ranwena.net
可如今林灵素所言似有暗指，每次说话都像有点儿深意的样子，倒让沈约开始认真琢磨。
“我自幼就在寺庙，所闻所见均是僧人的言行。”
林灵素轻叹道，“可我很快发现，很多师兄、包括师父终究是心口不一。虽说众生平等，但对富人、穷人的态度有着天壤之别，虽说不分贵贱，但他们位置高点儿的人物，无论饮食穿戴，都比我们这些没有身份的僧人要好很多。”
沈约微有扬眉，他看出林灵素这一刻，是真的感慨，而非做作。
“为何至此？”林灵素继续道，“年幼的我想不明白。”
沈约暗想，不但年幼的你想不明白，恐怕很多成年人都想不明白。
原因其实倒很简单，描绘的世界，和真实的世界，不但有差距，而且差距极大。
但很多人一直活在描绘的世界中，不去睁眼看真实的世界，这就是社会产生矛盾的根本原因。
“于是乎，年幼的我为了求得更好的待遇，就学习他们，开始研究起某些取巧法门。”
林灵素盯着沈约，缓声道，“那时候的我，有错吗？”
陈东默然，他虽擅长辩论，可听到林灵素这般说辞，暗想自己不久前的瞻前顾后，难免心有戚戚。
华福一旁道，“好像没错，但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的？赶快帮人解毒吧。”
林灵素不理华福，只等沈约的答案。
沈约淡然道，“说不上错，但也难以言对，形格势禁，怎会由人？”
神霄殿静了下来。
陈东想着沈约说的八字，不由佩服，心道此人若论见解，高我百倍。
林灵素目光微闪，喃喃道，“形格势禁，怎会由人？”看向沈约，林灵素凝声道，“沈公子高见，能说出这种话语的人物，岂是等闲人物？”
**
上清宝箓宫外，聚集的百姓渐渐多了起来。
先前跟随沈约的那些百姓一直守在宫外不远处，迟迟不见里面的动静，难免窃窃私语。
蒋兴看起来悠闲，可也一直盯着宫门的方向。
就在这时，有人悄然接近。
蒋兴警觉扭头，望见来人，低声道，“大哥？”
那人招招手，蒋兴立即让石力，马勇看着宫中的动静，跟随来人到了宝箓宫拐角的位置，那里站着十数人，各个虎视眈眈的看着周围，正中那人，看起来弱冠出头，不到而立，神色微有阴郁。
蒋兴立即要下跪施礼，那人淡然道，“非常时期，不必拘礼。”
蒋兴硬生生止住跪拜的举动，低声道，“太子召属下来，有何吩咐？”
眼下京城只有一个太子，那自然就是赵桓。
1578节 树中入定
太子赵恒莅临上清宝箓宫，本是震动京城的事情，可赵桓看起来并不想引发众人瞩目，这才暗中行事。
他甚至不想让人知道他来到这里的样子。
看着蒋兴，赵桓淡然道，“事情怎样了？”
“好像还没有起冲突。”蒋兴谨慎的将和沈约接触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他讲的详细，赵恒却没有不奈之感，听完后皱眉道，“这个沈约什么来头？有人知道吗？”
方才找蒋兴前来那人道，“尚无消息，这人如同凭空掉出来的一样。”
赵桓皱起眉头。
回话那人又道，“我等已在抓紧询问，也问过赵明诚夫妇，可他们对沈约的确不知。”
“一个谁也不知的人物，居然敢和神霄派做对？”赵桓喃喃道，“这事说出去，恐怕是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蒋宣，你说是吧？”
回话那人正是蒋宣，闻言沉吟道，“的确如此。要不然李彦总管也不会到现在还没动静。”
“这个沈约打了李总管手下的人，不啻当众打了李总管的脸，这样的事情，李彦居然也忍得？”赵桓多少有点嘲弄之意。
蒋宣分析道，“属下觉得，这几天皇上很有些古怪，连最爱的蹴鞠、绘画也不做了，让诸多臣子许多猜测，这种情形下，李总管揣摩不到上意，是以收敛了些。”
“你的意思是……”赵桓感觉听出蒋宣的言下之意，“这个沈约，难道是父皇派来的？”
蒋宣忙道，“属下不敢。”
赵桓微有沉吟，淡然道，“蒋宣，本宫待你如何？”
蒋宣立即道，“太子对属下和舍弟，恩同再造。”
蒋兴始终垂头不语，闻言只能跟随兄长的意思，微微点头。
“既然如此，你和本宫所言，就该敞开心扉，何必语焉不详？”赵桓淡然道。
蒋宣恭敬道，“属下只是冒然猜测，只怕误导太子判断。”
赵桓微有肃然道，“你尽管说，本宫不会怪你。”
蒋宣微有沉吟，终于道，“属下近日风闻，金人灭辽后野心更勃，有意南下对我大宋不利。”
赵桓皱眉道，“只是传言，未必是真。再说宋金有盟，去年金帝按照盟约，割山西地于宋，看起来是个守信的皇帝。”
蒋宣神色微异，“可金人狼子野心，不能不防。”
赵桓略有不耐，“金人和沈约何干？”他对沈约更关心一些。
蒋宣犹豫片刻，“属下觉得皇上可能听闻此事，这才有所担心，甚至有些心烦意乱。这等时候，皇帝身边人都知道不惹麻烦为妙，李彦总管素来疑心很重，既然太子认为沈约必有后台，李彦总管只怕早也想到，迟迟没有动静，想必是在探听沈约的底细再做决定了。”
“这么说，所有人都在等待林灵素如何对待沈约，再做决定了？”赵桓沉思道。
蒋宣连连点头，“因此属下建议太子，最好也如属下不久前建议般，沈约搞倒林灵素固然是好事，我等渔翁得利，但沈约若是奈何不了林灵素，我等不必插手，也不损失什么。要知道郓王最近很得皇上欣赏，太子若行事有所差池，只怕于自身不利。”
赵桓冷哼一声，“赵楷这小子，最近也不掩饰了。”
蒋宣不语。
郓王就是赵楷，赵佶第三子，皇子间的争斗，他自然不便多嘴。
赵桓随即收敛了怒气，没事人一样，“蒋宣，你为人做事稳妥，怪不得母后对你很是信任。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看戏好了。”
蒋宣忙道，“那是最好不过。”
赵桓随即望见蒋兴的欲言又止，问道，“蒋兴，你要说什么？”
蒋兴有些犹豫，“华福帝姬就在沈约身边。”
赵桓扬了下眉头，“她怎么会和沈约扯上关系？”
蒋兴摇摇头，“属下不知。属下只是看到她和沈约很亲近的样子，一直挽着沈约的手。”
赵桓费解道，“这个丫头，平时古灵精怪的，父皇说她有灵性，对她很是疼爱。但眼下她还不是对男人有兴趣的年纪，她如何缠上沈约，倒是咄咄怪事。”
1200ksw.net
众人都是默然。
片刻后，蒋兴低声道，“属下试图将华福帝姬带离沈约的身边，可华福帝姬认得属下，却装作不认识的模样，执意跟着沈约，属下不好强来。”
随即有些忧心，蒋兴又道：“林灵素恐怕不认识华福帝姬，若是和沈约起了冲突，只怕殃及华福帝姬。”
赵桓淡淡道，“林灵素应该不会对一个小女孩下手了，不用担心。你做好你的事情就好。”
蒋兴怔了下，还待言语，蒋宣推了弟弟一把，“去吧。”说话间拉着弟弟离开，等走到赵桓听不到的地方，蒋宣终于道，“你做好太子吩咐的事情就好，不必多事。”
蒋兴脸色有些难看，“大哥，我们跟着太子做事，听太子吩咐那是自然。可卢飞虹狗急跳墙伤害无辜，林灵素未见得会善罢甘休，华福帝姬是太子的妹子，她若有事，太子于心何忍？”
蒋宣不语。
蒋兴却感觉有寒意从后背涌上，“太子不会盼着林灵素对……华福帝姬下手吧？”
“住口！”蒋宣低叱道。
蒋兴略有不满，“大哥……”
“不要说了。”蒋宣强调道，“做好你的事情，还需要我再强调什么吗？”
蒋兴不再言语，可看大哥的表情，却有着陌生之感。
**
林灵素看着沈约，却像亲热很多，“还不知道沈公子从何而来？”
沈约淡然道，“从你想不到的地方来的。”他实话实说，若是径直说穿越来的，只怕更费解释。
本以为林灵素会恼怒，不想林灵素目光再闪，“原来如此。”
沈约反倒怔住，不解林灵素的意思。
林灵素回到自己的往事中，“年幼的我开始工于心机，可却被师父训斥我好逸恶劳。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们做得，为何我一样来做，他们却不赞同？”
沈约暗想，恐怕太多孩子都想不明白这点。
孩子如纸，都是模拟大人的行为，大人如此，他们效仿，自然觉得天经地义，可大人却对孩子的行为严厉禁制，因为知道这是错的。
这本来是极为矛盾的事情。
大人错行可以，孩子同样的错误却是不行。
林灵素又道，“我不解，他们也不和我解释，反倒对我施加惩罚，我一气之下，这才转行做了道士。”
1579节 法不传六耳
林灵素说转行的时候，自然而然。
沈约略有怜悯之意。
他怜悯是又一个人因为世俗的矛盾，和世俗的险恶为伍。
信仰变成职业，信仰却不复存在，听起来悲哀，但在林灵素心中，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做了道士后，其实也不得志。”
林灵素回忆道，“道教讲求清静无为，可我见到的道人尽是利欲熏心之辈，若论专营之心，只怕还过俗人。”
陈东微有诧异，没想到林灵素自我批评居然做的很深刻。
“为什么？”林灵素喃喃道，“我又想不明白。”
沈约如同看着一张白纸进入染缸般。
听林灵素的叙述，他感觉就是在观察一个人在世俗中的演变。
从天真、到困惑；从困惑、到焦虑；从焦虑，或愤世嫉俗，或融于世俗。
不在世俗中沉默融合，就在世俗中爆发毁灭。
很简单的事实，数千年来却不断的重复轮转，少有人想着去改变。
“我以为当了道人，就可以与世无争，清心寡欲。”
林灵素喃喃道：“我又错了，我认为的道理，在那些道人眼中从来不足一提。他们描述的神通手法，不过是换取功名利禄的筹码，对于我这个异类，他们满是不屑，对我尽情的羞辱排挤。”
也露出不屑的神色，林灵素不是为了面前的人，而是为了曾经的过往，“然后我只能回转和尚庙去混些吃喝，因为我实在是饿。”
看向陈东，林灵素缓缓道：“陈贡士以贡士身份进入太学，想必是此生少有忍饥挨饿的时候吧？”
陈东未语。
出奇的是，华福居然也没有嘲讽。
或许因为他们知道，林灵素说的是事实真相。
可是如今一个赫赫有名的、天子都封号的通真达灵先生，如何突然会忆苦思甜呢？
沈约琢磨林灵素所为的目的，林灵素却像迷途的羔羊般，“那些和尚一如既往的嘲讽我、奚落我，说我不成器，说我就是个废物，他们不停的打击我、贬低我。我知道，他们通过这种方式，获得他们存在的感觉。”
沈约微微点头。
林灵素盯着沈约，“对这些，你都明白的，是不是？”
沈约略有沉吟，“虽不赞同，但明白。”
林灵素神情带着苦涩，“我那时候不明白，也不赞同。”
陈东暗想，这看起来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境界！
大多数涉世之人不都是有过林灵素所在的情况？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叫着众生平等，却始终有着高人一等的感觉。于是我发了狠，我暗中发誓、每天发誓……”
林灵素突然挽起袖口，露出瘦骨嶙峋的手臂。
陈东、华福见到，都是低呼了一声。
手臂上，伤痕累累。
他们没想到荣耀万千的林灵素，如何会有这多的伤痕？
是旧伤！
陈年旧伤。
沈约很快断定这点，想到林灵素为何会有这些旧伤——在他的年代，很多时候，这种伤痕意味着抑郁。
因为抑郁，这才自残。
抑郁不得开解，不是爆发寻求与众的毁灭，就是自身的了结。
轻叹一口气，沈约问道，“你发誓做什么？”
“我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如何，我都要努力的爬到最高，将所有人踩到脚下！”林灵素缓缓道，“我每次发誓，就给自己手臂划上一刀。”
看向陈东，林灵素居然淡然道，“陈贡士，你饱读诗书，觉得我这般作为，是否错了？”
陈东不寒而栗。
他虽坚韧，可得知林灵素所为，只感觉到林灵素的隐忍更甚于他。
林灵素看了陈东半晌，“你是个好人，还没有泯灭良心的好人。”
陈东怔了下。
林灵素随即道：“若是儒家学术下那些腐朽的书生，定会用诗书礼那一套来反驳我，引经据典，振振有词。”
陈东苦笑，他方才的确想要反驳林灵素，指出林灵素有病，可他内心深处，却知道病因并非林灵素！
就是因为这点良知，让他没有开口。
“但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以为有了那些大儒的名头，他们引用了、说的就一定是正确的。”
林灵素嘲讽道，“他们自以为博学多才，却不过是傀儡、是帮凶，是世俗杀人的工具，唯独不是一个人！”
沈约微有异样。
他对林灵素的看法益发的改观。
伊始的时候，他听到林灵素的大名，感觉这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就和他那个年代的很多玄学大师一样，卢飞虹和知客的言行，似乎证明了他的推测，但和林灵素的交谈中，他却发现这人或许没什么修为，可对世情的看法，绝对高人一等。
林灵素没有撒谎，他一直说的是他真正的想法。
就因为这样，沈约才一直耐心的听下去。
真正的想法，是他分析因缘的重要线索！
“然后……我就悟了。”
林灵素说到这里，微有犹豫之意，可随即道，“我用了他们的方法，而且比他们还要高明一点点。”
满是哂笑，林灵素嘲弄道，“然后我就得到天子的崇信，赐予我、那些踩我的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荣耀。”
沈约捕捉到一个关键点。
林灵素如何就悟了？如何突然就比很多人高明了一点点？
赵佶不是傻子，他封林灵素为通真达灵先生，自然是看到了林灵素的神通！
林灵素有什么神通？他的神通，是从哪里来？他的神通，是戏法，还是真正的灵异？
xiaoshuting.info
一个抑郁者，若是没有得到外界的助力，走出抑郁的可能是微乎其微。
林灵素现在绝不是抑郁的人，抑郁的人没有他这么清醒！
是什么外力让林灵素走出抑郁？
想到这里，沈约脑海中闪过天柱山太空船内的画面。
太空船内，空空荡荡，尽是凄清。
林灵素仍在回忆中，“我得到了荣耀，得到了天子的崇信，得到了权利。手握权利的我，自然不一样了。我回转到道观，那些曾经羞辱我的人，都跪拜在我的脚下，恨不得亲吻我的脚面。”
看向陈东，林灵素又道，“我错了吗？我那时候什么都没做。”
陈东无语。
世俗的丑陋，在这一刻，纤毛毕现。
林灵素缓缓又道，“我那时候只觉得一阵快意，可快意之后，就是无尽的空虚。”
看向沈约，林灵素喃喃道，“真正的空虚，我想只有你……或者那些达到过人生巅峰的人，才会明白的那种空虚。”
1580节 公主梦还是公主病？
你空虚吗？
这是世人不可避免的问题，因为要避免空虚，世人才会让红尘变得绚丽多彩，但红尘落寞后，空虚还是不可避免的到来。
沈约明白林灵素说的那种空虚。
世人追求的喜乐，终究不过是自身生理的一种催动。
这种空虚就像你年幼家贫恨不得天天吃红烧肉，可等你有条件天天吃红烧肉后，吃的又想吐的那种感觉。
是红烧肉变了？当然不是，变的是你的生理感觉而已，但你却在感慨年代不同了。
林灵素看到沈约的怜悯，喃喃道，“你是明白的，可我不明白。”
他那一刻，有些迷惘，“对于那些跪拜在我脚下的那些道人，我突然失去了踩他们的兴致，因为我知道，我和他们一样，不过是个世俗的可怜虫罢了。那时候，我想做点什么。”
陈东终于道，“然后你就开始毁佛？”
他知道林灵素干了什么大事——毁佛扬道。林灵素虽然未见得是扬道，但毁佛是真毁！
不想林灵素反问道，“陈贡士觉得我在毁佛？”
陈东一怔，这次却立即反驳道，“你总不是在捧佛。”
林灵素喃喃道，“早听闻陈贡士乃太学清流，为人不拘，行事放浪，心中热血，不惧强权，敢于评论朝政，是个英雄豪杰。”
陈东略有讶异，他没想到林灵素会对他如此评价。
“我算什么英雄豪杰。”陈东终于道，“比起沈公子，我什么都算不上。”
林灵素讥讽道，“你的确什么都算不上，哪怕你引以为傲的认知，也是差的太远！”
陈东微怒。
林灵素随即道，“佛自是佛，不用捧、亦不用踩。我等诸行，只是我等的善恶。与佛何关？”
陈东诧异，因为他发现林灵素说的并没有毛病。
“我能改的，只有那些佛衣下，粗鄙不堪的人。”
林灵素振振有词道：“佛本觉悟，可有多少人知道参佛就是参内心的觉悟？你陈东或许知晓，但汴京城中，有几人知晓？整个天下，有多少人知道？”
陈东默然。
“那我改佛为大觉金仙，有何过错？”林灵素哂笑道，“若不觉，空自拜佛，有何用处。我倒认为这个大觉改的极好。”
陈东反驳道，“那金仙是什么意思？”
林灵素似早想到了这点，“佛有太多名号，如来、正遍知、世间解、天人师，哪个名号不是觉悟之意？偏偏世人称佛，只以为那是至高至上的地位象征，既然如此，成为金仙有何不可？一个佛不看重的名号，引发你等徒自争论，蠢的不是我，而是那些争论的人！佛不着相，着相的只怕是陈贡士！”
陈东微滞。
他本来以为林灵素全无道理，不想林灵素说的尽是至理。
“我改佛为大觉金仙，本想打破世俗，让世人知道觉悟、破除定势之意，易僧人服饰，改称姓氏，就是让他们知道一切皆幻的道理。我让女尼称为女德，是让所有势利眼潜心修德，让这些本该专心平等的人，先修自身品德。自身不修，何以教人？”
林灵素咄咄的看着陈东，“请问陈贡士，我的这些想法，哪些有错？”
陈东无言。
华福突然道，“那你招摇过市，贪揽财物，又是哪般道理？”
陈东精神微震，暗想华福倒是一针见血。
林灵素反应平淡，“我之贪婪，比起天子朝臣的贪婪，谁更贪婪？”
华福沉默。
林灵素却咄咄道，“天子创花石纲，生辰纲，一己之念，收刮天下百姓。李彦肆意妄为，随便占据数万顷良田，害得无数良民富户倾家荡产，更有蔡京等人，肆意弄权，任食民脂民膏，无视人间血泪……”
看着陈东、华福二人，林灵素尖锐道，“你等今日有沈约撑腰，这才前来对我兴师问罪，可你等可敢去问罪天子、六贼呢？”
陈东欲言又止。
林灵素嘲弄道，“陈贡士当然可说，你已上书谏言，可你难道不知，你的奏折，天子从不会看上一眼？”
陈东哑然。
“蔡京权倾朝野，梁师成把控内政，再有李彦蒙昧天子，众人只陪天子吃喝玩乐，无视民间疾苦。”
林灵素很是清醒道，“你能指出这些问题，说明你很清醒。但你如何会相信你的奏折，还会落到天子的手上，你这般行为，无异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
殿内无声。
陈东面红耳赤。
他多次幻想自己和林灵素对峙的场面，却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驳到哑口无言的地步。
“但我还有什么办法？”陈东激动的周身颤抖，终于有了痛苦之意。
林灵素淡然道，“你没有办法，难道我有吗？”
陈东一怔。
林灵素随即道，“我已述说了我所有的行为，或许在世人眼中，我林灵素无恶不作，招摇撞骗，是个十足的恶道。”
xiaoshuting.info
“难道不是吗？”华福质疑。
林灵素淡然道，“我不过是个疮痍满身之人的表面上，可以看到的一个恶瘤而已，你们以为惩治了我，就能让天下变好？你们真的自欺欺人的看不到，这病人五脏六腑早就烂透，切掉我这个肿瘤，你们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觉得这病人能够康复了？”
陈东握拳。
他愤懑的想打林灵素一拳，可内心深处又知道林灵素没有说错。
林灵素只是剥开那层所有人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我问心无愧！”
林灵素结案陈词般说道，“我终究只是尽我所能的做事。”
“包括贪财，下毒？”华福盯着这问题不放。
林灵素并不恼怒，“我不同流合污，如何还能立足京城？”
华福也有点招架不住的样子。
林灵素随即又道，“我没有下毒。只是卢飞虹在下毒，你们难道都能保证，身边的人都如你们般，完美无瑕？你们的亲人、朋友、弟子，兄弟，都会不做错事吗？”
言语落，殿中又静。
沈约仍旧未发一言，众人激烈辩论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倾听。
他听得到更多林灵素没说出的事情。
华福忍不住用力握住沈约的手掌，那意思自然是——我们辩论不过这个狡诈的奸道，你怎么还不出手？
沈约居然露出笑容道，“道长所言，发自肺腑，着实让人感慨。”
1581节 南柯富贵
真心话和大冒险，你选择哪个？
当这个游戏出现的时候，就是个让人感觉悲观的事实。
很多人宁可选择大冒险也不想说出真心话，发自内心的声音，平日却不能、不敢说出，原因究竟何在？
156n.net
沈约一直在留意林灵素的每个细节。
激动的面容、颤抖的身躯、喷薄的言语，甚至有些愤世嫉俗的内在……
你能想象一个和丑陋同流合污的人，会愤世嫉俗吗？
可在沈约看来，林灵素是发自内心的辩驳，林灵素最少是忠于他自身言论的。
“道长的意思是……”
沈约缓缓道，“你不想和李彦同流合污，可事实上，你却迫不得已。”
林灵素微怔，并没有立即回答。
沈约继续道，“如果有人揭露李彦所为，那道长会如何选择？”
林灵素淡然道，“我不是英雄。”
沈约微微点头，很是赞同的样子，“不错，让道长去和李彦做对，多少强人所难。道长方才还说，下毒的是卢飞虹，和道长无关？”
林灵素立即道：“的确如此。”
“那道长能否解毒？”沈约轻声问道。
林灵素反问道，“我能解毒。可我为什么要解？”
陈东忍无可忍，“你门下弟子祸害百姓，你难道没有责任补救吗？”
林灵素淡然道，“那蔡京、李彦等人祸害百姓，有责任补救的是哪个？陈贡士准备如何面对补救之人呢？”
陈东滞住。
林灵素说的很简单——蔡京、李彦算是天子门生，他们有了过错，天子自然有责任补救。可赵佶做了什么？赵佶就在看着，你陈东能奈天子何？你奈何不了天子，在同等情况的我面前，为何咄咄逼人呢？
这或许像狡辩，但亦是真相，陈东就是明白这个才不能辩驳，因为他知道辩驳不过是自取其辱！
初见林灵素，林灵素比他想象中要谦和，可如今的林灵素，却是胆壮到连天子都要非议。
“那道长如何才会给那些中毒的百姓解毒呢？”沈约倒是平静如初。
林灵素凝望沈约良久，“今日的对话，只有我们四人知晓。”
华福一旁道，“你的意思是，出了这里，你就可以赖账了吗？”
林灵素略有些奇怪的看了华福一眼，显然也看出这个女童的与众不同，可他的注意力终究还是放在了沈约的身上。
沈约不出意料道，“只要还有第五人在场，道长还是曾经的元妙先生，也会和李彦总管一团和气，最多只是交出卢飞虹消弭他造下的过错。那些百姓如何，林道长根本不会理会？”
林灵素轻淡道，“当年谁在意我的死活呢？”
他没有明说，可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既然没人在乎他的死活，他何必在意别人的？
这世界本来就是这般悲哀的轮转。
沈约没有丝毫愤怒，“可道长既然选择说出，自然不是因为知音少，随便找人聊聊。”
他的意思也简单——林灵素一定有目的要求，不然林灵素根本不屑和他们交流什么。
林灵素终于露出丝微笑，“沈公子果然是个高人。”
沈约看到那似乎贪婪眼中的清醒，略有奇怪道，“那你的要求是什么？”
林灵素伸手拎起桌案上的茶壶，将沈约面前的茶杯斟满，“你喝了我斟的这杯毒茶，我就帮你解救那些昏迷的人。”
毒茶？
陈东、华福勃然变色。
“果然是毒茶！”陈东霍然站起，推翻面前的那杯茶。
华福叫道，“你这个老道，痴心妄想！”
可他们都有点担心，因为他们看到沈约方才已经抿了一口茶，如果是毒茶，那沈约只怕早中了暗算。
沈约盯着眼前的那杯茶，居然还是稳如泰山，半晌，他才道，“好的，可以。”他伸手端起那杯毒茶。
华福一把抓住了沈约的手臂，“你不能这样！”
陈东叫道，“沈公子，莫有妇人之仁。拿下这妖道，去开封府衙问话才是正道。”
沈约没有饮茶。
林灵素却是大笑起来，“你等自以为聪明，却不知道茶中根本无毒。”
陈东微有诧异，可林灵素的下句话，让他遽然而惊。
“燃香中，才有剧毒！”林灵素向陈东拂袖，随即喝道：“倒也！”
陈东倏然倒退，随即感觉头晕目眩。
惊变起，陈东急喝道，“沈公子快走。”
沈约倏然到了林灵素的面前。
他不动则已，动如闪电，眼看中了林灵素的算计，沈约似乎想要擒贼擒王，拿下林灵素再说。
不想林灵素倏然消失。
沈约亦是消失。
陈东几乎以为自己是中毒出现了幻觉，这两个大活人，如何会凭空消失？可下一刻，他已看到，地面裂开个口子，让沈约、林灵素同时陷入其中。
有陷阱！
这个宝箓宫神霄殿内，居然会有机关暗道？
陈东想明白这点，不由伸手去拉华福。
危急关头，他还想着能救一个算一个，不能让这女童遭受这无妄之灾。不想华福在沈约陷落的时候，几乎毫不犹豫的冲向那个陷阱，似乎想伸手去拉沈约，但随即亦跌入到陷阱之内。
那个黑洞随即就要合拢。
陈东却是再无犹豫，反身向殿外跑去。
他虽然感觉头昏眼花，可在那一刻灵台却出乎意料的清醒。
一定要逃出去！
不然这天底下，再无一人知道沈约、华福失陷在上清宝箓宫内。他必须冲出去，找人说明真相，然后再想办法营救沈约和华福。
但他能否冲出上清宝箓宫？
他并不清楚。
林灵素如此狡诈狠辣，选择在燃香中下毒，如何会不考虑到有人中毒后的逃亡？
想到这里，陈东内心焦灼，可凭借求生的本能，还是奋力循原路回转，可他眼花越发严重，让他看不清周围，随即他感觉双腿发软。
迷糊中，有几人向他冲了过来，试图抓住他。
陈东奋力挣扎，同时刺耳的尖叫道，“救命，救命！道人在害人性命，道人的……”他叫的声嘶力竭，可自己也感觉叫声益发的衰弱。
挣扎不过片刻，他双眼泛白，软软的倒了下去，坠入那无尽的黑暗中。
1582节 传授法术
你以为的清醒，或许不过是在梦中，你以为的梦，是不是你灵光的一丝清醒？
陈东看到林灵素抓住他的手臂，露出尖锐的獠牙，神色狰狞的向他咬来，不由得大叫一声，霍然睁开了眼。
百盟书
就要翻身站起时，陈东发现被人死死的按住，不由惊喝道：“放开我！”
“陈贡士，你醒醒！”有人低沉的呼唤。
陈东终于有了几分清醒，看清楚了眼前的那人，正是蒋兴。
“蒋侍卫！”
陈东一把抓住蒋兴的手臂，急声道，“沈约和华福被林灵素抓走了。”
蒋兴咳嗽一声。
陈东焦急道，“你赶快带人去救啊，迟了只怕他们会遭到林灵素的毒手。”
蒋兴皱了下眉头，“陈贡士，究竟怎么回事？”
陈东霍然站起，“你不救，我……”
他本想再找他人，可看到周围满是人，不由怔了下。那些人各个精壮，看起来身手不错，而有一人正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他。
一见那人，陈东先是惘然，随即有些喜意，跪倒道：“太子殿下。”
陈东毕竟是太学中人，认得那人赫然就是当今太子赵桓。
赵桓淡然道，“本宫只是偶然路过这里，陈贡士不用多礼。”
陈东跪行上前两步，“太子殿下，林灵素这妖道纵容弟子闹市公然下毒，沈约、华福和我三人找他，他随即又下毒害了两人，请太子做主，为民申冤。”
说话时，他向四周看了眼，仍旧看得到上清宝箓宫的殿顶，知道这里离宝箓宫没有多远。
赵桓皱眉道，“本宫也听人提及有神霄羽客当街为乱一事，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陈贡士，你将一切原委，慢慢道来。”
陈东感觉一个急中风遇到了慢郎中，焦急道，“蒋兴难道没和太子说过真相？”
蒋兴默然无语。
赵桓淡淡道，“他说了前半截，却不知道你等入了上清宝箓宫后的情形。”
一旁的蒋宣道，“蒋兴只看到陈贡士你如同发疯般从宝箓宫中冲了出来，他想要问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却是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的样子，几乎伤到了蒋兴。他们废了九牛二虎的力量，才将你制服，可你随即晕倒。”
陈东皱了下眉头。
蒋宣继续道，“蒋兴察觉有异，询问宝箓宫中的知客，他也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说见到你突然发狂从神霄殿的方向冲来，伤了几个想要帮你的道人。其余的事情，那知客不知情，蒋兴自然也不知。若非蒋兴将你带走，只怕那些道人就将你送到开封府衙了。”
陈东微凛，随即道，“他们颠倒黑白。”
看了眼赵桓，蒋宣轻吁一口气道，“蒋兴不明真相，能做的只有保你安全。太子正好路过，蒋兴这才将你带到太子面前，我们正商议的时候，你就醒了。”
轻吁一口气，蒋宣道，“我等还需要陈贡士详细说说，上清宝箓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东急道，“我等三人本是找林灵素谈判，可林灵素在燃香中下毒，又突然发难，开启了地下机关关住了沈约和华福，我被毒烟所迷，奋力逃了出来。”
一拍脑袋，陈东又道，“是毒烟让我失去了理智，这才对蒋兴他们动手，这是我的不对，但请太子立即带人去解救沈约和华福那个孩子。”
赵桓皱眉道，“陈贡士，并非我不信你的言语，只是你说的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让我颇有怀疑。”
陈东不解道，“太子怀疑陈某说的是谎言？”
赵桓摆手道，“那倒不是，陈贡士素有清名，为人耿正，本宫也是有所耳闻。可若说林灵素当着陈贡士的面，公然下毒，囚禁百姓，本宫还是有所怀疑的。”
陈东暗想你不是认为我在说谎又是什么？如今救人如救火，沈约、华福身处牢笼，林灵素为了掩盖真相，都有杀人灭迹的可能，沈约、华福随时都有危险，偏偏这个太子还在慢条斯理的猜测。
“太子不信，那陈东亲自去找林灵素对质。”
陈东走到众侍卫面前，见到众人如同一堵墙般，不由得说道，“请让路。”
蒋宣在身后道，“陈贡士莫要焦急，你也应知，太子和元妙先生本有矛盾……”
陈东知晓此事——当初林灵素飞扬跋扈，在京中几乎横着走，遇到太子赵桓，也不知避让，甚至让太子为他让路。就是此事，闹得赵桓颜面尽失，向天子状告林灵素，而林灵素因此也消停了许多。
“太子是怕众口铄金，旁人只以为他带人对质，是有报复之心。”蒋宣解释道。
陈东立即道，“此事是陈东苦求太子才让太子出手，若有差错，陈东一肩承担。太子若肯帮手，陈东绝不会忘记太子殿下的恩德。”
赵桓嘴角露出丝微笑，“陈贡士言重了。本宫没有陈贡士此言，其实也想将此事调查清楚。”
陈东心中暗想，那是自然，你赵桓不但身为太子，还是兼任开封府牧，本有纠察京中案件的职责。
他其实对赵桓的表现颇有微辞，可有求于人，又想救下沈约、华福，不得不低头软语。
众人终于再至上清宝箓宫前。
蒋兴主动上前，见知客如同木桩般站在那里，皱眉道：“请问道长，事情查得如何了？”
原来陈东跑出，蒋兴询问事情，知客推不知情，只说正在询问，蒋兴不得赵桓号令，无法独自行动，更不能入内搜查，也就一直拖延到如今。
那知客回道，“张如晦道长正在调查中。”
蒋兴微恼，“你们自家的事情，如何要调查这久仍没结论？”
那知客不死不活般，“那得问张如晦道长才行。”
赵桓终于踱入了门内。
那知客见到，终于变了点儿脸色。
蒋宣扬声道，“太子殿下驾到，元妙先生不来迎接，难道尔等，也不知道礼数吗？”
那知客慌忙跪拜，随即道：“容太子让我禀告元妙先生。”
赵桓淡淡道，“不必了，我们不如就到神霄殿看看元妙先生。”说着举步前行。
1583节 未卜先知
萧楚有着现代人的契约精神。
他传授林灵素法术，是有他的目的的。
林灵素继续道，“我那时候早就想死，听闻萧仙人的条件，自然毫不在意，当下就答应了萧仙人的要求，然后获取了萧仙人赐予的神通，自此开启了……梦一样的人生。”
沈约不由问了句，“萧楚给了你什么神通？”
除了制造迷药、下毒外，沈约实在看不出林灵素有别的本事，而下毒自然算不上神通。
百盟书
林灵素满是崇敬道，“萧仙人赐予我——预知的本领！”
沈约微有怪异的表情。
黑暗中，他视物无碍，因此看得到林灵素满是崇拜的神情。
能预知，当然算是一种神通，最少在世俗人眼中，这是很理想的神通。
可沈约一听“预知”，立即意识到——萧楚多半是将历史的某些走向告诉给了林灵素。
果然如他所料，林灵素略有兴奋道，“萧仙人给了我一颗红色的药丸让我吞下，然后开始用一只手按在我的头顶。我就感觉头脑欲裂，随即昏了过去，等醒转的时候，萧仙人已然不见，可在我身边留了两字——汴京！”
微微喘息，林灵素又道：“我那时候没有发现我的任何神通，几乎想要破口大骂。可是看到汴京两字，不由想到——难道说，我去了汴京后，才会显露神通？”
沈约笑了笑，他已经基本知道林灵素之后的事情。
林灵素却看不到沈约的表情，振奋道，“我没有想错，到了京城后，我很快发现，我有了预知的神通。我梦见自己见到了徐知常，是他引见我去见天子的。”
沈约反问一句，“徐知常？”
林灵素暗想这个神仙怎么好像很多事情都不知情？比萧仙人似乎弱了些，这让他难免兴起点疑虑，但他着实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就如溺水之人抓住了稻草般，当然不会放手。
沈约认识萧楚，这就足够了。
林灵素想到这里，耐心给沈约解释道：“这人身为左道录，负责推荐有修为的道人给天子。”
沈约点点头。
林灵素又道，“我不但梦见了徐知常，还梦见了和他见面的地点是一座茶楼，而且梦见在茶楼的时候，发生的一件事情。”
沈约暗想，萧楚他们对历史的记录，竟然如此详细吗？
林灵素说的玄奇，可在沈约想来，萧楚无非是将曾经发生在林灵素身上的事情，贯注到林灵素的脑海中！
这种记忆输入虽然不如赛月的记忆奇特，可大体过程，和倒流有些相似。
“于是，我就在那茶楼等候徐知常。”
林灵素显然很得意当年的事情，忍不住炫耀道，“碰到徐知常的时候，徐知常自然不知我这个人，对我的搭讪很是冷淡，从此看来，他也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辈。”
沈约暗想，你这辨认的方法很独特，不过也简单有效。
好人难辨奸人，但奸人却多能准确的认出奸人。
这和绿茶能认知绿茶的道理仿佛。
“但我终究需要他的引荐，因此我才故作淡然，随口说他今日只怕会有无妄之灾。”
林灵素得意道，“我的脑海中，见到他被茶肆伙计的开水泼到，可不敢确定，是以第一次预言，多少含含糊糊的。”
沈约“嗯”了声。
林灵素又道，“徐知常当时听我所言，满是嘲弄之意，因此当茶楼伙计争吵，无意间溅了他一身开水的时候，他很是惊错。”
哈哈一笑，林灵素喃喃道，“我此生都忘记不了他下楼的时候，看我如见鬼的神情。”
沈约接了句，“徐知常想必对此事印象深刻，很快又找到了你？”
见叶知秋，沈约多少推知之后发展的脉络，可仍旧耐心的听下去，因为他发现一个极为诡异的细节。
萧楚掌握的历史，比他沈约掌握的历史要精细的多！
历史或许会记载林灵素是得徐知常的引见，这才见到赵佶，从而开启开挂的人生，但历史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人，素来语焉不详，记录错漏百出、自相矛盾，萧楚所处的年代更在沈约之后，他们如何会这般精准的知晓历史呢？
林灵素感慨道，“沈仙人也是神机妙算！不错，徐知常很快找到了我，却不是将我引见给天子。沈先生可知道为什么？”
沈约皱下眉头，暗想你本有悟性，偏偏自作聪明，而就是这点聪明，让你的悟性开始蒙尘。
智慧是对万物的了然，聪明是对规则的精通。
在沈约看来，这两者差别极大，因为聪明的人会局限于规则，反倒阻碍他进一步探索世界的玄奥。
“向天子引见某人，并非必赢的买卖，若有风险，徐知常只怕承受不起。他必须确定你有用，且能给他带来利益，这才会帮你。”沈约明了道。
林灵素赞道，“沈仙人一语中的。徐知常本身没本事，无法再得晋升，觉得我是他享受荣华富贵的门径，想利用我，又是诸多考验。”
轻叹一口气，林灵素缓缓道，“我是在很久之后，才想明白这个道理的。”
你明白未见得是好事。
沈约暗想你明白世俗的丑陋，加入世俗的丑陋，从修行的角度而言，其实还不如不明白呢。
林灵素仍旧引以为憾道，“徐知常又对我进行了三次考验，我都是凭借前一晚的梦境梦到，这才顺利过关。”
沈约内心微动。
林灵素是前一晚才梦到了考验？
这说明了什么？
玄奇的事情，却是必然的走向！
不是偶然。
沈约脑海中瞬间想到许多，只感觉这事绝非简单的知晓历史那么简单了。
林灵素显然没有沈约想的那么复杂，继续道，“我那时候为求见皇帝，对徐知常极为巴结。”
轻叹一口气，林灵素喃喃道，“我一直厌恶那种阿谀奉承的行径，可真正做起来，却是自然而然。我知道，我是个坏人，我变成了我讨厌的人。”
赛月没再讽刺。
毕竟对方一板砖将他自己打的血肉模糊，她也不忍再说什么
沈约对这种现象见多不怪，“徐知常终于将你推荐给赵佶，而你对赵佶，也采用了一样的方法？”
1584节 地府
很多道人迷惑那些掌握权利的人，靠的其实不是什么神通，他们依赖的不过是变戏法般的手法。
但那些人还是会上当受骗，最重要的是痴迷作怪。
他们惶惑自己的能力来源，这才转向玄学。
本质上，徐知常和赵佶受骗，没有差别。
林灵素的这种能力，虽然林灵素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在大多数世人眼中，却绝对可称得上通神！
林灵素听到沈约的推测，点头道，“不错，我进入宫中，见到天子后，天子问我所长，我只能预知，然后就对天子说我可以上知天宫，中识人间，下知地府。”
沈约喃喃道，“天宫、地府的事情，都可以胡诌，你只要知道人间发生的一些事情，他们自然信你知晓天宫、地府的事情了。”
这个林灵素，有着小聪明。
林灵素默然片刻，“我那时的确这般想的。可我好像真知道地府的事情。”
沈约实在不信，可转念一想，“你可以预知别人的死亡？”
林灵素反问道，“这难道不是知道地府的事情吗？”
沈约喃喃道，“我没见过地府，你若是有机会，不妨带我看看。”
他不过是点醒林灵素，一切不过妄念，这世上哪来的什么地府？不想林灵素突然打了激灵，颤声道：“沈仙人，我不想去地府！”
你如何前往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地方？
沈约不觉得这世上有地府，六道更像是譬喻，描述的是人在五蕴的遮掩下，神经反应所处的一种层次。
传说中的地狱有着永无休止的争斗，某些人的精神世界何尝不是如此？
六道中的天人虽看似美妙，但终究会有天人五衰，甚至坠入恶道，这和某些曾经的豪富享尽荣华、却不得善终有什么区别？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会去地府？”沈约终于道。
黑暗中，林灵素的眼皮子不由自主的跳动，那是恐怖的表情。
“近日来，我多次做了一个梦。”
林灵素惊恐道，“我梦见我死了，可我还活着。”
赛月忍不住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林灵素嗄声道，“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情形。梦中的我，头颅都是隐见白骨，眼睛是两个窟窿，那样的我，自然是死了，但我还能移动，不停的向前方黑暗的地方行走，在我身边，是一群和我类似的人。”
赛月的脸上，蓦地也现出惊恐。
沈约心中微动，意识到林灵素梦到的很像是僵尸！
“你是偶然梦得吗？”沈约问了句。
林灵素摇摇头，“不是，是这几日，每晚都是一样的梦。”
“就这几日？”沈约皱起眉头，“以前没有？”
林灵素肯定道，“是的，以前的我风光无限，做梦多是预知。只有这几日，才每晚都梦到自己变成那种怪样子。我一定是在通往地府的路上，有牛头马面在牵着没有意识的我和一批人前往地府。”
沈约微皱眉头。
从他的角度看来，林灵素是聪明和愚昧的结合体。
苦难让林灵素有悟，但奢华又将林灵素带向迷信的那一套。
看了眼林灵素花白的头发，沈约琢磨这是老年痴呆呢，还是因为……
蓦地看到华福惊惧的表情，也看到华福瞪着大眼看着他，沈约不等开口，华福已道，“林灵素梦到的……就是僵尸吗？我为何和他梦到一样的怪物？难道我梦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fantuantanshu.com
沈约微凛，意识到赛月记得上京和沙漠迷宫的事情，但那更像是排斥记忆，她本来是无法区别记忆的真假，这才会迷迷糊糊的跟上他。
但如今，赛月的认知更趋向一切都是会发生的……
那赵佶呢？是不是也是类似的情况？
迷宫破解，他沈约到了汴京，遇到居士、赛月和林灵素，甚至可能会见到天子赵佶，这并不是偶然，而像是必然的事情。
这一切，是不是另外一场实验的开始？
林灵素听到华福所言，想到的却是另外的事情，“华福帝姬也梦到了那些怪物？难道说……你也要去地府？”
华福小脸煞白。
她不是怕去地府，而是记忆的混乱，让她一时间无所适从。
沈约缓缓道，“林道长，你就是因为这个梦境，才感觉自己大限将至，这才……”他没说下去。
林灵素声音略哑，“是的，我知道，作恶多了一定要去地府的。可我直到眼下才醒悟，沈仙人，只要我肯悔过，还是不晚的，是不是？释家不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赛月想说，释家还说过，临时抱佛脚，没什么用处呢？
她虽有奇特的记忆，但仍是小孩子心性，本想反驳林灵素，可蓦地想到了什么，喃喃道，“怎么会这么熟悉呢？”
沈约微有不解，见赛月小脸上有着难言的凝重，想询问一句，赛月却伸手止住沈约，“让我想想，我在哪里听过我想说的话。”
林灵素诧异，暗想你什么都没说啊。
赛月突然“啊”了声，有些恍然道：“是张先生和我说过这些话，怪不得我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林灵素完全不知道赛月在说什么。
沈约脑海中光亮微闪，脱口三个字，“张择端？”
一言落，暗道静寂。
赛月明眸若水，盯着沈约道，“你如何知道？”
沈约沉默。
赛月随即又道，“是不是因为你在上京，曾经听那叫诗盈的女子，说过张择端先生的事情？”
不见沈约言语，赛月随即又道，“因此……我梦到的，其实是真实会发生的事情？”
沈约见那女童眼眸中熠熠生辉，暗想一人若向往清醒，何必妄言以对？
半晌，沈约终于道，“恐怕是这样。”
赛月垂下头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沈先生？”她轻声唤出“沈先生”三字，和诗盈的语气，竟然差不了许多。
沈约心中微震，看着那垂头的女童，心中只想着一件事情——这时候说话的、是赛月，还是诗盈呢？
暗道黑暗，别有幽情。
黑暗蒙上所有人的眼睛，有人却在用心在寻找光明。
林灵素完全听不懂沈约、赛月在说什么，焦急道，“沈仙人，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不懂？你解释给我听。”
沈约淡然道，“你们难道从没想过，张择端就是萧楚萧仙人吗？”
1585节 自作多情
张择端就是萧楚！
这是沈约早有的结论，如今说出来，却让赛月、林灵素二人一惊奇，一诧异。
林灵素最先反应过来，失声道，“张择端是谁？”
你有功夫真应该学学书画的。
沈约暗想，萧楚一直就在你身边不远，你难道从未见过？
赛月却道，“张先生究竟要做什么？他为什么要传授给这个林灵素预知的本事？”
这一刻，她完全不像孩子的口吻。
林灵素没空计较赛月的不满，起身上前抓住沈约的手臂，“张择端究竟是谁？”
沈约看到林灵素急切，终于道，“他是个宫廷画师。”
林灵素怔了下，“萧先生怎么会去做个画师？”他觉得荒唐，可随即想到什么，“宫廷画师，自然在汴京。”
激动的浑身发抖，林灵素醒悟道，“萧仙人就在京城？”
沈约看向赛月。
赛月居然明白沈约的意思，“据我所知，张先生眼下还没有离开汴京。”
林灵素急不可耐道，“那还等什么？我们立即去见萧仙人。”略带埋怨的语气，林灵素道，“沈仙人为何不早说这件事情。”
他感觉沈约这个仙人的法力似乎比萧楚要弱，觉得还是先找萧楚要紧。
沈约暗想，若非因为你神霄派的卢飞虹，我现在说不定正在通往寻找萧楚的路中。
可见林灵素如此急迫，沈约知道林灵素这家伙一定会帮他沈约找到萧楚。
“先出了这里再说。”沈约建议道。
林灵素点头，不再讨价还价，低呼道：“跟我来。”
他对这暗道似乎很是熟悉的样子，左拐右拐，黑暗中居然也少停留。
沈约问道，“谁帮你建造的这个密道？”
林灵素怔了下，“没人。”
沈约不信道，“这总不是你自己造出来的吧？”
他方才和林灵素对话的时候，早悄然对此间进行观照，感觉这里的规模，居然不逊渡劫迷宫。
天柱山那批人为何会创造出这种地方？
汴京……上京……兴庆府……大理……
这些地点迅疾的闪过沈约的脑海。
那是和黄庭经、清明上河图对应的各地。
所有的地点更像是试验场，萧楚等人建立这些试验场，要对整个中原进行实验。
而这里，正是汴京城下的试验场！
沈约迅疾想到这点，蓦地意识到一点——这时候的萧楚，仍在实验中。而且天柱山的那批人，或许仍在？
一念起，数念继，沈约脑海中蓦地闪过幅画面。
画面中很多白衣人，忙忙碌碌。
林灵素察觉到沈约的质疑，解释道：“当然不是我自己建造的，而是我入主上清宝箓宫的时候，这里就有密道。”
yawenba.net
微有迟疑，林灵素又道，“应该也不是朝廷建造的，因为这些年来，除了我，我没有在这里见到过任何外人。这应该是神仙府邸吧。”
“神仙府邸？”
沈约喃喃道，“你可真会想象。”
林灵素振振有词道，“为什么不会是神仙府邸？都以为神仙必定要在仙山、灵地进行修行，可又说大隐于市。只能顾及自己修为的那是自了汉，真正普渡众生的才叫做菩萨，释家的道理，在道教一样通用，真正的神仙，不应该择地而修，能在炼狱修炼的，才是最厉害的神仙！”
沈约轻叹一口气，“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
他叹息是因为林灵素完全是个顶级神棍。
一般的神棍，都靠思想控制来操纵信徒，但顶级神棍，言论中却会引用些正法、偏偏似是而非，让人感觉到有道理，却又收获不到什么。
林灵素已得顶级神棍的深邃，因为他对佛道术语都很精通，说的内容听起来头头是道，可最大的问题就是——知道并非了解，了解不等同于证悟。
只说不练，妄言欺人，就是林灵素这种人最大的问题。
林灵素却以为得到鼓励，突然一拍脑袋，“我明白了，萧仙人就是大隐于市，一直在汴京等着我醒悟。”
说话间连连跺脚，林灵素懊悔道，“这些年来，萧仙人一直在等我顿悟去寻他，可我偏偏执迷不悟，若不是得沈仙人指点，只怕我终究难再见到萧仙人。”
沈约暗想，自作多情、莫过如此！
你林灵素以为萧楚在等你？那你林灵素恐怕太高看自己了。
但萧楚在汴京当个画师，总不是只为了进献一幅清明上河图？
林灵素再次跺脚，赛月终于道，“你懊悔有什么用？改过……”
话未说完，赛月蓦地收声，因为她眼前倏现光亮。
蓦地从黑暗处得见光明，眼睛多少不适应，赛月不由得微闭双眼，等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道，“这里是？”
她居然看到了几座雕像，随即道：“这里难道是相国寺的天王殿？”
赛月有种匪夷所思的感觉，她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在神霄殿地下，而上清宝箓宫和相国寺相距颇有段距离，林灵素不过带他们走了一段距离，如何再出来的时候，他们会到了大相国寺内的天王殿？
林灵素冷哼一声，“华福帝姬倒挺聪明的。”
天子赵佶子女众多，品行各异。
林灵素得势后内心愤世嫉俗，对太子赵桓都不算恭敬，对赛月这个小公主自然不看到眼中。但感觉这小女孩有些奇异，和沈约走的又近，他这才客气一些。
“这里就是相国寺的天王殿。”
林灵素见沈约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暗想这个神仙有眼界，这才不惊奇，既然如此，他有求沈约，并不隐瞒道，“我是在梦中，获得进入这神仙府邸的方法。只要我虔诚动念，神霄殿地面就会开裂，让我进入，而我想要出来，亦要虔诚祷告，然后就能到达这里。”
这种情况很奇异，沈约却早就想到——神霄殿下方的试验场通到相国寺，甚至可能遍及汴京地下！
要进入，需要脑电波开启入口，要出去，也是同样的手段。
他们能从神霄殿径直到了相国寺，多半是因为试验场有短暂的空间传送能力。
依靠因缘石，他沈约带着众人从上京到了罗卜沙漠，那天柱山的那些人，将技术运用到汴京地下实验场，反倒极为正常。
1586节 特别通行证
沈约知道的、远比林灵素设想的还要多。
林灵素多是以为自己得到了神通，这才能从上清宝箓宫径直到了大相国寺，沈约想到的却是——林灵素多半是萧楚那些人的一个实验体。
因为是实验体，脑电波才能开启地下的暗道。
因为是实验体，林灵素才能屡屡做梦，梦到将要发生的事情。
看似的神通，不过是实验体被赋予了某些权限。
林灵素多半是在萧楚那些人的监控下！
既然这样，他沈约呢？接触林灵素的时候，萧楚那些人是否注意到了这点？如果发现他沈约有异，会不会主动联系他？
林灵素想必是担忧随时会见阎王，很快从大殿偏门走出。
沈约见状说了句，“你看起来倒是轻车熟路。”
林灵素解释道，“迄今为止，神霄殿通往这里的事情，只有我们三人知晓。”
沈约暗想这家伙对于真正的秘密，倒是守口如瓶。
林灵素又道，“我发现神霄殿直达这里的秘密后，就利用权利暂时封了这个天王殿。”
见沈约看了他一眼，林灵素接着道，“这样可以保证没人知晓我的秘密。再说，佛殿千万，不差这一间。”
他素来飞扬跋扈惯了，做这种事情本来就认为理所当然，要不是因为有求沈约，根本不需解释。
出了天王殿，林灵素很是熟悉的走向厢房的方向，敲敲门，低喝道，“圆通。”
厢房门开，一个和尚从里面走出来，见到是林灵素，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先生何事？”
“备马车，本道要入宫。”林灵素吩咐道。
圆通立即道，“先生请稍候。”说着匆匆离去。
沈约见状，暗想这个老道将和尚当作驴子用，绝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不多时，马车备好，林灵素先请沈约上车，一旁的圆通看直了眼睛，想必这些年第一次见到林灵素这么恭敬的时候。
坐到马车内，林灵素吩咐道，“西华门。”
那车夫想必也是经常这般行事，“嗯”了一声后，径直驱车，再不言语。
赛月嘟囔道，“从神霄殿到宫中不是更方便，你先到相国寺，然后再去宫中，着实兜了个大圈子。”
林灵素瞥了赛月一眼，暗想这个小公主难道是在提醒沈约什么？
为了不让沈约起疑，徒生波折，林灵素解释道，“沈仙人，华福帝姬说的是实情，可一来呢，眼下的上清宝箓宫之前肯定沸沸扬扬的，从那里出来，有很多麻烦。”
沈约明白林灵素的意思，谁都以为他沈约要找林灵素算账，不想这二人居然“同流合污”的要找萧楚。
如今上清宝箓宫前多半热闹非凡，不但有百姓八卦观望，各股势力恐怕也是蠢蠢欲动。
yawenku.com
“二来呢……”林灵素无奈道，“我每次进入神霄殿下的密道，都只能从相国寺出来，我说的是实情，还请沈仙人莫要疑心。”
沈约笑笑，“我看得出，你是真心真意的。”
林灵素怔了下，反问道，“你看得出？”
这多年来，虽说每次装神弄鬼的时候，他都宣扬要诚心待天，事实上，他自己对苍天是没有任何恭敬的。
他不敬天，更不敬人，态度难免嚣张，沈约倒是第一个说他真心真意的人。
沈约强调道，“我看得出！”
他的自信，让林灵素内心蓦地有了颤栗的感觉。这些年来，林灵素在遇到萧楚后，第二次有这种感觉。
那是一种敬畏！
“可其实我是否看出并不重要。”沈约缓缓又道：“你自己是否真心，最是要紧。”
他说的是修行法门。
很多人将修行看得过于神秘，甚至引发玄学、奇诡方面的探讨，可无论佛道，修行在于专一、归一。
一个身心分裂的人，是无法归一的。
身心一致，就是修行诀窍。
就是这般看似简单的事情，世间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林灵素沉默下来，似被沈约所言触动内心，认真的思索什么。
许久后，赛月突然道，“要到宫中了。”
林灵素这才回过神来，透过马车窗子向外看了眼，喃喃道，“要到宫中了。”
近些年来，这条路他走过许多遍，唯独这一次，他着实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宫廷画师，这时候多在宫廷画院。”林灵素看了赛月一眼，见赛月微微点头，立即道，“那我们就可以进入宫中，直入画院。”
沈约问道，“但恐怕是你，也不能在宫中随意行走吧？”
林灵素笑笑，“我是不能，可沈仙人莫要忘记，我认识李彦的。”
沈约心道，我从来没忘。有李彦这个大内总管帮手，在宫中不说横着走，但基本可说是畅行无阻的。
林灵素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支鲜花递给沈约。
那“鲜花”虽然是娇艳欲滴的模样，可色泽有异，沈约随即发现那竟是用黄金打造的一朵鲜花。
黄金本是贵重，用黄金打造出的花式在现代或许常见，可在八百年前，绝对不是简单的事情。
“这是当今皇帝御赐的簪花。”
林灵素解释道，“眼下皇宫有种特别的通行证，就是锦袄簪花。拥有锦袄的人，进入宫中就没有问题，佩戴簪花的人，只要不进入皇帝居住的延福宫，就不会有人询问。”
这就是古代的特别通行证，是吧？
沈约接过那簪花，见那簪花的纹理如真花般细腻，不由赞了句，“好手艺。”
林灵素不由道，“这是天子设计的图样，让京城顶尖工匠打造的，哪怕是宫中，都少有人持有。”
见沈约似要递还簪花，林灵素连忙道，“我得天子崇信，赐予了一朵，如今请沈仙人收下。”
压低了声音，林灵素道，“宫中侍卫、宫人多认识我，不敢对我的行动进行阻挠，再有华福帝姬在，沈仙人又有簪花，我们进入宫中，只要没人捣乱，就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去见萧楚。”
赛月见林灵素看着她，撅嘴道，“你觉得我会捣乱是吧？”
你不捣乱、那就最好不过了。
因为梦境的缘故，林灵素只以为自己命在旦夕，哪怕见皇帝都没那么热切。
林灵素心怀私心，却是为沈约着想般，“我知道沈仙人这般人物，最厌烦俗人俗事，我们这般去见萧仙人，最简单不过。”
1587节 斩尘缘
通常以别人的名义，都是暗藏自己的心思。
林灵素恨不得飞到萧楚的面前，跪求开示，想的倒是最快、最简单的方法。
沈约笑了笑，“你想的很周到，那就按你说的做。”
林灵素闻言，打起了精神。
马车停下，林灵素当先下了马车，走到西华门前，那里有禁军把守，见到林灵素，有人迎了上前，赔笑道，“元妙先生要入宫吗？”
林灵素淡漠道，“到这里，不入宫，难道要出恭吗？”
他言语很是傲慢，寻常人说这一句，不被关起来多半也会被揍一顿，那禁军却像习惯了林灵素的傲慢，含笑道，“先生果真妙人妙语。”
那禁军想示意手下放行，可看到沈约陌生的面孔，不由道，“元妙先生，不知这位是……”
他不等说完，看到沈约手中把玩着的那朵簪花，微有变色，挥手道，“请元妙先生入宫。”
等沈约、林灵素进了西华门，不见了背影，那禁军这才“哼”了声。
一旁有手下道，“孙大哥，这个林灵素长张吃屎的嘴，说话怎么这般不通情理。”
那孙大哥苦笑道，“你小声点，别让他听了去。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若听到你说他坏话，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手下上前一步，低声道，“林灵素得罪了太子，听说太子一门心思找他的错处，我倒感觉这家伙嚣张不了许久了。”
孙大哥皱起眉头，“只怕不见得。”
那手下有些意外道，“孙大哥何出此言？”
孙大哥淡然道，“你没看到华福帝姬吗？”
那手下一拍脑袋，“是啊，那女童是华福帝姬，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可是……”他面带困惑道，“华福帝姬怎么会和林灵素走在一起？”
“公主不是和林灵素在一起，她是和那个年轻人一道的。”
孙大哥倒是看的仔细，“你没看到她拉着那年轻人的衣袖，很是依恋的模样？”
那手下略有回忆，连连点头，“果真如此。可华福帝姬……如何和那年轻人走的那般亲近？”
不见孙大哥回答，那手下思索道，“难道那年轻人是什么皇亲国戚，华福帝姬的亲人？”随即皱眉道，“没听说华福帝姬有什么亲人，只听说她母亲……”
孙大哥咳嗽一声。
那手下立即收声。
孙大哥暗想，你小子说话不知轻重，宫中的事情，岂是你能嚼舌头的？看林灵素那种嚣张，对那个年轻人都是暗藏尊敬，那年轻人绝对来头不小。
林灵素敢得罪太子，自然有他的本钱，太子咄咄逼人，林灵素肯定会反击，眼下看起来，林灵素似乎有了靠山，那他和太子之间的冲突，就难说谁输谁赢了。
伴君如伴虎。
只要宫中的人物，多少都是能分辨颜色的主儿。
禁军不敢拦截林灵素，宫中的侍卫见到林灵素，亦是没有过问。
皇宫幽深，不知几许。
林灵素领路走了片刻，望向赛月道，“我只知道翰林图画院的大致方向，华福帝姬可认得前往画院的道路吗？”
赛月点点头，“好的，你们跟着我走。”
她看起来亦想早点见到萧楚，可没走几步，前方就有个宫人迎上来，低声叫道，“元妙先生，你来的倒快！”
林灵素皱了下眉头，低声对沈约道，“李来富，李彦的义子。”
太监自然不可能有儿子，但妻子和干儿子倒是常有的事情，当然了，太监娶的妻子多是虚鸾假凤、徒有形势而已。
李来富已走到了近前，略有诧异的看了沈约一眼，随即拉了林灵素一把。
林灵素知道李来富要说点儿隐秘的事情，不想旁人听到，却坚持道：“都不是外人，李公公尽可当面说的。”
李来富皱了下眉头，心道你和华福帝姬什么时候变成自己人了？这个年轻人又是哪个？可见林灵素坚持，李来富终于道，“神霄羽客在长街迷晕百姓的事情，传到宫中了。”
林灵素“嗯”了声，“那又如何？”他只想去见萧楚，对于这种事情，根本不想理会。
李来富很是诧异，“元妙先生……圣上都知道这件事情了。”
林灵素终有凛然，喃喃道：“有人说给圣上听了？”
他说的好像是废话，若不是有人传言，在深宫大内的赵佶，如何会知道这种事情？但林灵素心知肚明，将消息这么快传给天子的，多半就是赵桓！
李来富显然也听懂了林灵素的意思，提醒道：“李总管不久前才派人去找元妙先生，不想元妙先生这快就到了。”
沈约暗想，怪不得你一见林灵素就说什么——来的倒快。
可林灵素入宫，并不是因为李彦的召唤。
虽然不过只言片语，沈约却早想到李来富的意思——他沈约打了刘心这个狗腿子、再击败卢飞虹，看起来是偶然的事情，但经过某些人的推波助澜，就变成了权力争斗的筹码。一切终究是李彦的手下引发的，李彦怕有问题，这才急找林灵素商议。
“恐怕是太子说给圣上的。”林灵素突然道。
李来富吓了一跳，失声道，“元妙先生？”
他几乎以为林灵素神经错乱了。
这些过节，通常都是上不得台面，需要暗地交流解决的事情，林灵素直指太子，如果引发问题，这个锅，哪怕他李来富也背不起的。
林灵素看向沈约，继续道：“太子为人心胸狭隘，难成大事。当初因为我求雨不成，他希望踩我显示他的能力，是以和我结下了梁子。可我不服，因为我看得出来，他不是真想为民求雨，他也是和我一样，不过是借这个幌子，争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李来富的一张嘴可以吞下拳头的模样，他实在没想到林灵素会当着外人的面说出这些事情。
biquge.name
沈约看了林灵素良久，“你想要断了这一切？”
李来富讶然至极，感觉沈约所言让人越想越是恐惧。
他误解了沈约的意思，不知道沈约看出了一点——林灵素竟然有想要斩断尘缘之意。
这很不容易。
乐不思蜀说的不仅仅是刘禅，事实上，太多人如刘禅的那种情况，都不会再多想什么。
屈辱却看起来很真实的快乐，清醒但无法承受的痛苦……
如果是你，你如何选择？
1588节 天子中邪？
想了断一切，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因起缘攀，有因必有纠缠。
就像你跳入沼泽简单，要爬出来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林灵素苦心经营这多年，眼下当着李来富的面议论太子，是很冒险的举动。
但林灵素看起来不在乎了。
听闻沈约所言，林灵素喃喃低语道：“积银堆金权作祟，贪婪掌控始成空，多年荣贵今虽在，何异南柯一梦中？”
倏然笑笑，林灵素轻淡道，“告诉李彦总管，本道会担下卢飞虹的事情，至于刘心嘛……”
他不等说完，倏然住口。
一人已道，“刘心的事情又该怎么处理呢？”
不远处行来数人，都是宦官打扮，为首一人，面白无须，看起来还很年轻，若说是李来富的兄弟，很多人也会信的。
可沈约一眼看到那人，就知道那人一定是李彦！
原因无他，权利赋予某些人的表象异常明显。若非权力熏陶多年，来人怎么会有那种傲慢的表情？
林灵素见到那人，终于有些凝重，浮出微笑道，“何事劳烦李总管这般大驾呢。”
李彦傲慢中带着丝焦虑，瞥了沈约一眼，“这是哪个？”
林灵素皱了下眉头，“他姓沈。”
李彦其实并不关心沈约是哪个，随即道，“你带他进宫做什么？”说话间，很是奇怪的看了赛月一眼。
他常居内宫，自然认得华福帝姬，搞不懂帝姬如何会和这个姓沈的搅合在一起。
林灵素对待李彦终究还是态度不同，缓缓道，“我带他入宫的事情，和李总管没什么关系了。”
李彦冷哼一声，“道长，请移步说话。”说话时，他身后的几个太监到了李彦身边。
林灵素看出自己若不移步，恐怕就要被抬走，终于道：“李总管何必这般焦急，刘心的事情，不过是小事一桩。好了，我先和你商量商量。”
随即看向沈约，林灵素建议道：“沈仙……先生，你先去做你的事情。我会尽快赶来和你汇合。”
他只怕李彦知道沈约就是揍了刘心的人，引发宫中大乱，干扰他的要事，想着糊弄走李彦再说。
沈约笑笑，“也好。”
赛月极为聪明，并不出声，立即当先领路。
李彦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倒没阻拦，只是道，“他们去做什么事情？”
林灵素随口道，“去找个画师。”
“找画师做什么？”李彦又问了句，可却向前走去，显然心思不在沈约的身上。
林灵素淡然道，“找画师当然是绘画了，还能做什么？”
李彦冷哼道，“这姓沈的求你引见，希望借画作飞黄腾达吗？”
他说出这种事情自然而然，实则是天子好书画，无论蔡京、他、梁师成、高俅这帮人，都是苦练字画，力求跟上天子的喜好。
上有好焉、下必甚焉。
有共同喜好，才有共同语言，有共同语言，才是往上爬、保富贵的绝佳手段。
他们这些人如此，京城也着实有不少人动着这个念头，不过要将书画呈给赵佶，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如今，在翰林图画院供职是个美差，介绍旁人入画院也是收获颇丰，李彦自己没少做这种事情捞钱，倒没想到林灵素也会插手此事。
林灵素笑了，“李总管高人高见。”
跟着李彦走了几步，林灵素止步道，“好了，这里幽静，就在这里说事就好。”他还是惦念着萧楚的事情。
若非李彦来头实在太大，他早就甩脸离去了。
他虽然想斩断尘缘，可尘缘岂是说断就断的？
李彦冷冷道，“来不及了。我们边走边说。”
林灵素怔了下，“我们要去哪里？”
李彦皱眉道，“道长神机妙算，难道算不出来？”
林灵素看着李彦凝重的表情，内心悸动，“难道说……我们要去见圣上？”
他一直没有和沈约说件事情，那就是他的做梦预知功能早就失效，不然他虽傲慢，也不会轻易得罪太子。
预知失效让他开始疲于奔命，再做梦发现自己梦中如僵尸般，让他开始惶恐不安，这才抓住沈约不放，希望找到萧楚。
不过毕竟在京城混的久了，林灵素自然也能揣摩出一些事情。
能让李彦这么凝重的人物，那多半和天子有关。
果然，李彦略有忧心道，“圣上已连下数道圣旨，宣你入宫！这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林灵素诧异道，“圣上为何这般急切的……要找本道？李总管可知道？”
李彦默然片刻，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林灵素反问道，“总管不知道？”
他知道这帮人整天的大半时间都在推测皇帝的想法，李彦居然都不知道赵佶在想什么，是真不知、还是有所隐瞒？
李彦四下看了眼，向身边的太监挥挥手，那几个太监知趣的散开，看着各个方向，防备有人偷听。
李彦这才压低声音道，“这段日子，圣上很古怪，如同……如同……”他想说什么，还是不好出口。
林灵素见他表情怪异，反问道：“如同中邪？”他整天神神鬼鬼的，自然能从对方的态度看出事关神鬼。
李彦果真微震，“道长又算出来了？”
林灵素见对方的称呼从“你”变成“道长”，知道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也在不断的改变。
笔趣阁
“圣上是怎样的状况？”林灵素试探道。
李彦犹豫片刻，“这几日来，圣上不见朝臣。”
那不是常有的事情？
林灵素知道这个天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唯独不做皇帝应该做的事情，听说赵佶为见什么李师师，还在皇宫外墙处挖了个秘密通道直通青楼。
赵佶不靠谱到什么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李彦随即又道，“圣上也不见蔡相，隐相，还有我。”
林灵素皱起眉头，暗想一个人如果连狐朋狗友都不见了，那真的有点问题了，这也怪不得李彦忧心。
“圣上甚至对蹴鞠，绘画、写字也全然没了兴趣。”李彦又道。
林灵素终于诧异起来。
他开始只觉得赵佶是在思考人生，可如今却觉得赵佶是在放弃人生。
“那圣上整日做什么？”林灵素推测道，“他晚上睡的晚吗？”
李彦明白林灵素在暗示什么，“圣上这几天，也没有临幸任何女人！”
1589节 皇后有请
一个人突然放弃了曾经的一切爱好，那不是心灰如死的自闭到抑郁，就是想重新来过。
悲哀的是，世人多是处于前者。
沈约若是听到李彦所言，肯定能想得到更多，但他哪怕不知宫中的事情，看着赛月，他也在想着一个问题。
赛月在改变！
从女童对梦境的好奇，演变成有了诗盈的影子。
赛月低着头，扯着沈约的衣袖，走的不慢，但也绝对不快，她似乎在认真的思索什么。
那赵佶呢？
会不会也有上京、沙漠的记忆，甚至记得会更多？知道自己悲惨下半生的赵佶，当然会想着做点什么！
赵佶会怎么做？
这才是萧楚他们实验的真正的目的？不是知晓历史去改变历史，而是让历史中人知道自己的结局，做出改变？
历史会如何走向？！
哪怕是沈约，亦是无从猜想。但他们终于站在翰林图画院之前。
赛月终于道，“沈……哥哥，我这么称呼你，好吗？”她这般说的时候，眸中满是期盼之意。
沈约笑笑，“华福帝姬言重了。”
赛月默然片刻，低声道：“是我不配吗？”她那一刻的幽怨，绝不像是个孩童。
沈约扬了下眉头，微笑道：“华福帝姬这般称呼，旁人只怕觉得我是个皇子，那会闹出笑话了。”
赛月噗哧一笑，“是啊，那你可吃亏了。”
不等再说什么，画院内走出一人，见到赛月，很是亲切的拱手道，“小米见过华福帝姬。”
赛月又笑，拍手笑道：“你胡子一把，自称小米，也不害羞。”
那人倒是风趣，“华福帝姬一到画院，总是喜欢揪不才的胡子，老米也会变成小米了。”说话间看了沈约一眼。
赛月向沈约介绍道，“他叫米有仁，画院待诏。”
沈约微笑点头。
米有仁再看沈约一眼，“帝姬是找来绘画高手来向画院宣战吗？”
沈约一听，就知道赛月如在上京所言般，经常在画院玩耍。
赵佶好书画，这种习惯多少会影响子女的，而赛月和这个米有仁，看起来就像老师看待调皮的学生般。
赛月摇摇头，“赛月不知道天高地厚，才总是要和米待诏比画，以后不敢了。”
米有仁略有诧异的模样。
赛月随即道，“我想问的是，萧……嗯，不是，是张择端先生可在吗？”
米有仁微有皱眉，摇摇头道：“他这两日始终未曾入宫供职，我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情，派画学生找过他。”
赛月半晌才道：“然后呢？”
米有仁迟疑道：“根据画学生的回禀，张择端所住的房间不见行李，张择端竟像不辞而别的样子。”
有些憾然的样子，米有仁又道：“张择端画工精湛，只因……时候不至，这才不能扬名。若是再等些日子，说不定能熬出头的。”说罢连连摇头，显然觉得张择端是有感苦无出头之日，这才离开皇宫。
沈约轻叹一口气，暗想还是来晚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紧赶慢赶，还是和萧楚缘悭一面，或许不是偶尔，而是必然！
他破解迷宫后来到汴京，错过萧楚，会不会是琴丝的设定呢？
一念及此，沈约微皱眉头，暗想只怕很难再找到萧楚了。
赛月听到沈约的轻叹，咬了下嘴唇，“沈……哥哥，对不起。”说话时，竟然盈泪欲滴的模样。
米有仁极为诧异的看向沈约，他是宫中画院待诏，对诸多皇子自是熟悉，知道沈约绝非皇子之一，但能当得起公主一声“哥哥”称呼的人，又是哪个？
看沈约的年纪，做公主的叔叔还差不多。
沈约看出米有仁的复杂心思，懒得解释，只是轻声道，“华福帝姬言重了，或许一切……不过是……命运安排。”
赛月喃喃道，“命运安排？”
含泪看向沈约，赛月问道，“就如……就如……”她想说什么的时候，有一个宫人如飞般的跑来，见到赛月，忙招呼道，“华福帝姬，你真的在这里，可找死老奴了。”
那宫人气喘吁吁，满头汗水，抓住了赛月的小手道：“走，先去见皇后。”
赛月用力挣扎，“干什么？我不去，我要和沈哥哥在一起！”
那宫人终究不敢像对顽劣孩童般硬拉着赛月，只怕赛月受伤，那宫人松开了手，跪倒道：“华福帝姬，你若不去见皇后，老奴只怕要被打死的，求你可怜可怜老奴，听老奴一回劝。”
赛月犹豫下，还是撅嘴道：“我要和沈哥哥在一起！”
那宫人暗自惊诧，以往的时候，他这般劝说，赛月必定心软听话，不想这次，赛月竟如此果断。
“老奴没说不让这位……公子和帝姬在一起。”那宫人赔笑道。
“你撒谎！”赛月反驳道，“延福宫可不是随意进出的地方，不等到了延福宫前，就会有人抓走沈哥哥了。”
她越叫越自然，紧紧拉着沈约，生怕失去什么的模样。
那宫人的确如此想法，尴尬道，“这位公子……”不等再说，又有宫人冲到，催促道，“李公公，你怎么还在这里，为何不请华福帝姬前往延福宫？”
那李公公连施眼色，后来的那宫人见到沈约，突然道：“这位公子，难道姓沈？”
biquge.name
沈约从这一句简单的问话中听出太多内容，却只是道，“我姓沈。”
那宫人一把抓住了沈约的手臂，居然很是喜悦道：“沈公子在这里是最好不过，皇后有请沈公子。小人正发愁，只怕公子不在华福帝姬的身边呢。”
皇后有请？
在场的几人均是神情诧异，暗想这如何可能？皇后如何会平白的找一个陌生男子进入延福宫？
哪个皇后？
皇后如何知道他沈约？
皇后请他沈约，所为何来？
沈约从对方的两句话中，想到太多事情。
“还请沈公子移步。”那宫人紧紧抓着沈约，恳求道。
赛月惊奇道：“皇后找……沈哥哥做什么？”
那宫人赔笑道，“小人不知，沈公子，还请你莫要难为小人。”
沈约脑海中却闪过了赵佶的身影。
不是皇后要找，要找他的难道是赵佶！
赵佶也知道他沈约到了汴京！
换句话说，记忆倒流不仅发生在赛月的身上，还影响了赵佶！
1590节 姐妹
过了拱辰门，可见延福宫。
延福宫不见得延长了福报，可绝对拓展了皇宫的范围。
相对北宋旧宫城而言，延福宫的纵进早就突破了旧宫城的范围，远远望去，延福宫的屋脊鳞次栉比，远远望去，有假山、翠树、楼阁顶端隐约可见。
沈约见到黄金打造的簪花后，就想到了赵佶的奢华，看到假山的时候，想的是每块石头下，只怕都包含着几个百姓的冤魂。
宫中大兴土木，民间死伤难数！
但见到皇后的时候，沈约微有诧异。
见皇后并没有想象中的复杂，可能是因为皇后早有吩咐，沈约跟着那两个宫人进入延福宫后，也是畅行无阻。
fantuankanshu.com
一路望去，只见宫中殿、台，亭、阁数不尽数，鸟语花香近在咫尺。
等进入宁德宫后，沈约最先听到的竟是莺莺燕燕的欢声，等他随宫人踱入后，宫中静寂。
乱花迷人眼，沈约只看正位的那个女人。
女人韶华早逝，若让沈约描绘那女子，可用“端庄贤惠”四字来形容，最让沈约诧异的是，女子衣着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华丽，甚至可说是有些素朴的感觉。
不是贪污几十亿却骑着自行车去上班的素朴，而是骨子里面的信念。
一个奢华成性的皇帝赵佶，妻子居然如此朴实无华，倒让沈约有些意外。
领沈约前来的那宫人大声道，“沈公子，还不叩见皇后娘娘？”
若不是因为皇后早有吩咐，见到沈约直挺挺的站着，那宫人说不定早就呵斥沈约的无礼了。
沈约只是拱拱手，“沈约见过皇后娘娘。”
一旁的几个少女多少有些惊奇之意。
那皇后见状，并没有怪责之意，只是微笑道：“不必多礼，郑公公，给沈……公子设座。”
那领路的宫人再是惊奇，可皇后吩咐，终究还是摆上座位。
沈约并不客气，缓缓坐下。
那皇后看向赛月，微笑道，“赛月，你又调皮了。今日说去游玩，转眼不见了影子，倒害得郑公公他们一番好找。”
赛月立即道，“我没有调皮，我让晴儿告诉张公公他们，说我见到熟人，聊会儿就回宫的。”
那皇后微有诧异，“你的熟人？”
“是啊，就是沈哥哥。”赛月对皇后并不拘谨，却一直守在沈约的身边。
沈约敏锐的捕捉到那皇后的一丝紧张。
皇后紧张什么？沈约略有奇怪。
皇后很快掩饰了那丝紧张，随即道，“沈公子难道认识赛月？”
这本来是个极为普通的问题，可沈约要解释，并不容易。望见赛月翘首期盼的神情，沈约终于道，“算是吧。”
皇后垂下头来端起案前的茶杯喝了口。
沈约看得到皇后的手在轻微的颤抖。
半晌，皇后这才抬头笑道，“还不知道沈公子家中还有何人？”
她这句话问出，周围的众人都露出惊诧之意。
沈约明白这些人为何惊奇，皇后找一个不明身份的男子入宫，这绝对是罕见的事情。
“沈约在此间，孤身一人。”沈约终于道。
皇后又喝了一口茶，“沈公子的意思是……眼下父母不在，也没有兄弟姐妹吗？”
沈约“嗯”了声。
周遭众人更是神情怪异。
皇后半晌才道，“沈公子认识姓吕的人吗？”
她的问题看起来很是突兀，沈约略有皱眉，心道这都哪跟哪啊？不过他还是认真想了下，摇头道，“应该没有。请问皇后娘娘，我应该认识吗？”
旁人有女子噗哧笑了声，随即掩口。
沈约却是没有去看，只盯着皇后的表情。
皇后很是奇特的表情，她像不信、又有些迷惘，还有些惶惑……
诸多神色揉杂，只能说明皇后那一刻的心情极为复杂。
又是半晌，皇后终于道，“吾姓郑。”随即又道，“赛月的娘亲姓吕，本是宫中的一个才人。”
沈约明白过来，摇头道，“我不认识华福帝姬娘家的人。”
郑皇后盯着沈约，缓缓道，“那赛月少出宫中，而沈公子自然是初次入宫？”见沈约点头，郑皇后凝声道，“那沈公子如何能和赛月是熟人呢？”
宫中静寂。
赛月微有不安之意。
沈约皱下眉头，反问道，“皇后招我来见，就是要问这个问题吗？”
郑皇后怔了下，犹豫道：“那倒不是。”
“可你必须回答这个问题。”一个女子越众而出，看起来年纪绝不到双十，却有了少妇的神韵。
沈约扭头看了那女子一眼，再望向郑皇后，反问道，“我必须要回答吗？”
郑皇后微有迟疑。
那女子质疑沈约，却被沈约无视，不由来气道，“你当然要回答，不然难免让人怀疑，你利用赛月的天真无知，对她进行诱拐了。”
话音落，郑皇后急声道，“瑚儿住口！”
那叫瑚儿的女子蹙眉道，“母后……”
“我没有被沈哥哥诱拐！”赛月同时叫道。
宫内声音稍有嘈杂，郑皇后一摆手，沉声道，“都先住口！”
瑚儿、赛月都是不由得收声。
郑皇后看向沈约，缓声道，“虽是初见沈公子，可吾见沈公子一表人才，不卑不亢，着实是个……人杰，想必通情达理。”
沈约笑笑。
一旁的众人多半在想，郑皇后对沈约过誉了，此人见皇后并不跪拜，通情达理从何说起呢？
可这般不通情理的沈约，郑皇后为何对其很是客气的模样？
郑皇后随即又道，“赛月娘亲早亡，因此赛月自幼是由吾来抚养。”
沈约“哦”了声，脑海中却闪过凌初月的身影。
当初为求破解迷宫，他曾利用诗盈定位，但酆都判官却利用这个定位潜入了萧楚的实验室！
这其间，还有凌初月的身影。
沈约始终没有错过这个细节，如今想来，脑海中灵光闪动，“赛月有没有……双胞胎姐妹？”
一言出，哪怕沈约都没想到过，郑皇后霍然站起，颤声道，“你如何知晓？”
凌初月和赵赛月是双胞姐妹？彼此间有感应？
沈约得出这个判断，随即想到——酆都判官是利用这点破解了锚点定位？这才攻入萧楚的实验室？
可是……哪怕赛月有了姐妹是初月，皇后为何如此震惊？
1591节 非诚不扰
郑皇后在调查沈约的时候，不想沈约反调查的能力极为卓绝。
脱口说出“你如何知晓”几字时，郑皇后脸色数变，显然是觉得失言了。
赛月惊奇道，“皇后，我有亲姐妹？我怎么不知？”
一旁的几个少女、宫女都很是吃惊的样子，显然也不清楚此事。
郑皇后缓缓落座，沉吟道：“不错，赛月是有个……妹妹……吕才人就因为那个女婴难产死去，此事很让人伤感，吾始终没有和旁人提及。”
沈约感觉皇后像解释，也像掩饰，留意到郑皇后抚着椅子把手的手略有颤抖，沈约知道其中必有隐情。
说不定还是惊情！
不然时隔多年，郑皇后为何还是如此心惊？
吕才人难产死了，可凌初月显然没事，但赛月和一帮宫内人都不知情的样子，显而易见，凌初月并不在宫中。
联想到在长江，见到流浪江湖的凌初月，沈约感觉凌初月流落江湖的过程也很奇特。
爱好中文网
凌初月怎么会跑到宫外流浪？
郑皇后却显然不想再谈此事，突然道，“沈公子可曾娶妻？”
众人又怔。
郑皇后本是向皇太后宫中的女官首领。在如今天子还是端王的时候，郑皇后就被皇太后赐予给赵佶。
郑皇后喜读书，才华横溢，为人谦恭有礼。
很多男人是“专一”的，喜欢的始终都是青春无敌的美少女，可大多数男人尊敬的却是通情理的知性女人。
因此哪怕赵佶是个花心大萝卜，后宫着实有粉黛三千，对郑皇后也是素来尊敬有加的。
郑皇后并不因此专横，对赵佶的诸多子女一视同仁，对宫人也是颇为体恤，将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着实让后宫很是尊敬。
可就是这么个井井有条的女人，见到沈约后，却多有失态，说的话甚至可用前言不搭后语来形容。
沈约平静如初，只是摇摇头。
郑皇后见状，突然道，“帝姬中尚未婚嫁的大有几人，不久前，吾召几人入内，都是二八左右年华，不知道沈公子可有中意的帝姬吗？”
宫中又静。
那些本来有些嬉笑的少女闻言，都是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在场的少女多是帝姬，也就是赵佶的亲生女儿。
她们被郑皇后招到这里，都知道郑皇后会有差遣，可都做梦没有想到过，郑皇后居然是给她们选夫君。
或者更应该说，郑皇后是属意这个才见过一面的沈公子，居然让这个沈约随便选个帝姬为妻？
郑皇后疯了？
郑皇后或许没疯，可那些帝姬却几乎疯了，一些少女扭头望向旁处，一些少女垂下头来。
不是因为羞涩，而是怕被沈约看中。
唯独那个叫瑚儿的女子直盯着沈约，不满道：“母后……”她只是两个字，却替旁人说出了幽怨。
郑皇后轻叹道，“可惜，瑚儿已嫁，没有这个福气。”
瑚儿跺脚。她不怕和沈约直视，就是因为已然嫁人，可听母亲这般说，显然觉得她夫君不如这个沈约。
众帝姬很是诧异，她们毕竟是赵佶的女儿，地位很高，多少有点儿艺术细胞，又有少女特有的敏感，听出了郑皇后言下之意——若不是郑皇后的亲生女儿赵瑚儿已然嫁人，这个机会本不会轮到众人的。
她们尊重郑皇后，可待字闺中，常有幻想，内心着实多有属意郎君，沈约不知礼，为人来历不明，他也说了如今没什么亲人，那就是没有家族势力支撑了。沈约或许长的还不差，但终究更像是她们的叔辈，看起来和她们着实有着代沟。
男人喜欢年轻的女人，女人何尝不喜欢更年轻俊俏的郎君？
宫中静寂一片。
并没有任何帝姬主动开口。
郑皇后有点尴尬，却坚持道：“沈先生，吾有五女，可惜两女早夭，瑚儿是吾最小的女儿，却在两年前嫁为人妇，今日只是回转看望我这个娘亲。仓促之间，吾只能找到宫中其余妃嫔的女儿。”
转向郑公公，郑皇后道，“让你准备宫中未嫁帝姬详细出身的名册，可准备好了？”
郑公公目瞪口呆的样子。
他的确得皇后吩咐，哪里想到皇后要的如此急切，忙道，“皇后，老奴一个时辰前才得吩咐，早加急让宫中妃嫔准备，可终究不会这么快得到回复。”
郑皇后微微点头，“的确急了些。”
看向沈约，郑皇后微笑道，“吾也知道，仓促之间，让沈公子选个属意的良配并非易事，沈公子可慢慢来看，吾替沈公子介绍。”
沈约终道，“皇后言重了，沈某并无此心。”
他如同非诚勿扰那些出场并不显得优秀的男嘉宾般，伊始就被女选手全部灭灯，可没有丝毫介意，只想早点结束这场闹剧。
众帝姬听闻，暗想这人到此，如今才算说了句知书达理的话。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仍旧是这个年代的主要媒介，可众帝姬终究是皇帝的女儿，自由择偶权还是有点儿，郑皇后虽得她们敬重，可终究不是她们的亲生母亲，这般突兀的要将她们许配给来历不明的男人，还是让她们很不自在。
郑皇后神色异样，仍旧微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沈公子这般言语，实在让吾为难。”
沈约目光微闪，看出郑皇后是真心言语。
能让郑皇后为难的不会再有别人！
是赵佶的吩咐？
沈约脑海中闪过赵佶有些阴沉的一张脸，实在搞不懂这家伙想着什么？
赵佶不但相信了记忆回流，而且要拉拢他沈约，这才让郑皇后出面，希望用联姻加强联系？
赵佶始终没有出面，沈约看着郑皇后为难的脸庞，终于道，“天子何在，能否让沈某一见？”
沈约知道，能解决这个难堪的只有赵佶，郑皇后不过是听从赵佶吩咐、不想违背君意而已。
宫中诸人闻言，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众人活到如今，头一次见到有人会要“见见”天子？！
这成何体统？
不是应该天子召见，召见之人感恩涕零吗？哪有人如沈约这般说话？
1592节 拒绝
称呼是世人区别彼此的一个产物，被世俗渗透，也就产生了阶级差别。
沈约对任何人的称呼都差不多。
归一就要无相。
《金刚经》有云——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一言以概之，就是说，你有差别心，就是修行不够，谈不上是个菩萨，那自然更说不上是觉悟者了。
因此对天子、对凡人，沈约的态度都差不多。
不因天子的落魄而奚落，也不因天子的高高在上而叩拜。
品评别人的高下，只能显出你自身的差别。
郑皇后听沈约这般说，神色微异，低语道：“沈公子果然认得……果然聪明……可见圣上不急，且让吾为沈公子介绍一二。璎珞，你出来。”
沈约怔了下。
宫中那些女子中有一少女缓缓低头走了出来。
郑皇后观察仔细，留意到沈约的异样，突然道，“沈公子认识璎珞吗？”
沈约喃喃道，“算是认识吧。”
他知道赵璎珞的名字，是因为在上京的时候，听过这个名字。因为赵璎珞北上后嫁给了完颜宗翰，完颜宗翰这才暗中保全赵佶等人。
fantuankanshu.com
因此哪怕逃命的时候，赵佶还考虑下赵璎珞。
不过他们前往沙漠事发突然，赵佶也来不及带走这个女儿。
众人听到沈约所言，暗想这家伙说的古古怪怪，认识就认识，什么叫做算是认识？
她们不知道沈约的离奇经历，有女人甚至在想，这人莫非处心积虑的探寻到宫中帝姬的底细，却从未见过，这才说出这般话语？
一念及此，众女对沈约的观感再度下降。
郑皇后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不过还是道，“璎珞，你抬起头来。”
赵璎珞缓缓抬头，略有愁容。不过蹙眉无损她的花容月貌，反倒让她平添“我见犹怜”的气质。
她低头，自然是不想让沈约因她心动，她蹙眉，当然是担心沈约选中她。
郑皇后看得出这些，还是道，“璎珞封号顺德帝姬，母为王贵妃，昔日很得圣上宠爱，可惜王贵妃七年前过世，因此璎珞在宫中，一直都在吾的身旁。”
沈约“嗯”了声，想的却是——赵佶一直不出头，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郑皇后缓缓又道，“璎珞出身不差，又是貌美贤淑，本是良配。”
赵璎珞愁容更浓。
赵瑚儿突然道，“母后，璎珞不是许给向子扆公子了吗？”
“你住口！”郑皇后脸有薄怒，低声呵斥了一句。
赵瑚儿满脸通红，显然是没想到母亲会用这般语气和她说话，但就因为这样，她更是倔强道，“子房、子扆是为兄弟，子房乃我夫君，向氏对璎珞很是喜爱，对这门婚事甚是期待，你若将璎珞许给旁人，你让女儿在向家如何自处？”
郑皇后霍然起身。
赵瑚儿倏然闭嘴，因为她感觉母亲要冲下来扇她耳光的模样。
半晌，郑皇后缓缓坐了下来，望向沈约道，“沈公子不必多心，璎珞并未许人。”
“可她和子扆……”
赵瑚儿不等说完，郑皇后霍然转头望向女儿，叱道：“你再乱说一句，信不信我让人掌你的嘴巴？”
赵瑚儿娇躯微颤，自然是从未受到过这种呵斥。
“女儿只是实话实说，母亲不是一直教导女儿诚信重要……”畏惧过后，赵瑚儿仍坚持道，她实在搞不懂母亲的用心，这个沈约有什么门道？让母亲执意要将帝姬许给他呢？
郑皇后微吸一口气，居然冷静下来，向沈约微笑道，“家教不严，倒让沈公子见笑了。”
众女失色，暗想郑皇后母仪天下，何等尊贵，又有谁敢笑话郑皇后？既然如此，她如何会对沈约这般客气？
有少女在想，难道皇后被迷失了心智吗？
郑皇后随即又道，“郑公公，赵瑚儿不服管教，掌嘴二十，你来执行！”
宫中倏静。
众人难以置信的看着郑皇后，那郑公公更是迟疑不敢上前，为免出错，低声道，“皇后，成德帝姬并非有心冒犯……”
郑公公姓郑，本是郑家的人，可说是亲眼看着赵瑚儿长大，知道郑皇后对这个最小的女儿颇为疼爱，当众对赵瑚儿掌嘴，不但郑皇后心痛，赵瑚儿以后如何能在众帝姬中抬起头来？
赵瑚儿脸色苍白，“母后，女儿不服！”
“还不掌嘴？”郑皇后怒喝，“难道要吾亲自动手？”
郑公公哆嗦一下，终于向赵瑚儿走去。
赵瑚儿咬牙握拳不语，众女子吓的花容失色，眼见郑皇后从未有过的震怒，如何敢为赵瑚儿求情？
赵璎珞突然道，“皇后，事因璎珞而起，和瑚儿姐姐无关，皇后要责罚，请责罚璎珞！”说罢跪倒在地。
沈约叹口气，终于道：“皇后莫要动怒。事因……沈约而起……”他心道这事就是赵佶闹出来的，可这等时候，终究还是想要息事宁人，“还请皇后给沈某一个面子，莫要责罚任何人。”
众人均想，你算老几，郑皇后不给宫中老人郑公公面子，会卖你个面子？
不想郑皇后沉吟片刻，点头道，“沈公子为这丫头求情，吾如何会削沈公子的面子？郑公公，这责罚一事暂且记下，若赵瑚儿再敢忤逆，两罪并罚！”
宫中又静。
那些少女不可思议的看着沈约，难以想象这人会有这大的面子。
郑皇后缓声道，“还不谢过沈公子？”
赵瑚儿很是不甘的样子，紧闭双唇，赵璎珞很小的声音，“多谢沈公子。”她从未想过，堂堂帝姬会用这种口气对个外姓男子说话，可见郑皇后真的动怒，并不敢顶撞。
沈约笑笑道：“皇后娘娘，沈约方才就说过，眼下无意儿女之情，若是天子有意，还请先安排沈某和天子一见，再论其他。”
他感觉赵佶比赛月记忆的更多，恐怕也更深刻，不然何以对他这种态度？
郑皇后露出为难之意，心道官家近日来都是心事重重、极为不悦的样子，今日蓦地给我下了命令，让我必须要找个公主嫁给你，我去见官家询问原因，都被他拒之门外，我又如何安排天子见你？
但这些都是隐秘之事，郑皇后不能当众说出，亦不能和沈约诉苦，只是道，“沈公子不喜欢璎珞吗？”
沈约笑道，“不喜欢！”
1593节 愿嫁！
沈约一言落，赵璎珞霍然抬头，神色间有丝解脱，也有分不信。
她解脱是因为沈约肯放过她，不信是因为这些年来，她实在没有听人拒绝的这般干脆利索。
世人有种奇特的心理，我自挖鼻孔可以，你来挖我鼻孔就是不行。
用术语来称呼，这就叫自尊。
因为这等自尊，世上交往的男女多想成为主动提出分手的那一方。
当然了，在财产分割影响下产生的性格偏差，不在这个理论的行列。
赵佶子女众多，可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赵佶的诸多女儿，自然也是很有差别。
赵璎珞可说是自帝姬赵福金以来，赵佶最美貌的女儿。
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因为貌美，自有人钟情宽容，赵璎珞自幼就是在这种氛围下长大，见到的都是夸她的男子，哪怕那些男子没有夸她，但她多少也能从男子眼中读出爱慕之意。
沈约却拒绝的彻底！
赵璎珞终于正视沈约的双眼，她不想嫁给沈约，可却不觉得沈约是真正的拒绝。
沈约静静看了赵璎珞片刻，然后移开了目光。
赵璎珞略有惊错，她看不到什么爱慕不舍，看到的只是平静若水、不起风波。
郑皇后蹙眉，她看出沈约的决绝，总不好将赵璎珞硬塞给沈约，轻叹道，“看起来，沈公子和璎珞是有缘无份。”
可她又要完成丈夫给的任务，随即将目标转移，“环环，你出来。”
一少女低头走出，她始终不吭声，想必是皇后方才的震怒，让她不敢多言。
“环环被封为柔福帝姬，和璎珞同母。”
郑皇后沉吟道，“沈公子可以好好看看。”
赵佶当上天子属于偶然事件，当年赵佶并不是天子最佳人选，向太后却力保赵佶登基，这才让赵佶对向家素来感激。
郑皇后也曾为向太后的属下，念及旧情，这才将女儿赵瑚儿嫁给向氏后人，对于向子扆有意赵璎珞，她亦没有阻挠。
可如今事急从权，在她心目中，无论出身地位以及才华相貌，赵璎珞都算是帝姬中首选，哪怕得罪向氏，可终究只能以后想办法弥补，却不能耽误赵佶的正事。
一开口，就先介绍赵璎珞，也代表了郑皇后的诚意。
不想赵瑚儿不知轻重的搅局，赵璎珞明柔暗刚的拒绝，郑皇后内心虽责怪女儿的不识大体、赵璎珞的目光欠缺，终究不能强行牵线，赵璎珞不成，赵环环虽然稍逊一筹，可毕竟和赵璎珞身份等同，也就成为郑皇后为沈约准备的次要选项。
沈约叹口气，终于明白皇帝选妃也是有苦恼的。
有的时候，面前的看起来是道选择题、其实是道必做题。他两番表态，都无法阻止郑皇后的牵线，早知道郑皇后也是不能做主。
既然如此，他多说何益？
见沈约不语，郑皇后又道，“圆珠，你出来。”
出来那女子倒是珠圆玉润。
郑皇后随即介绍道，“圆珠被封为仪福帝姬，自幼知书达理，体态端庄。”
赵圆珠的相貌和赵璎珞姐妹没有可比性，郑皇后只能发挥慧眼识人之能，尽量将圆珠潜在的优势介绍出来，“她娘亲曾册封为昭容，亦是早逝，身份尚可。”
赵圆珠居然望着沈约微微一笑，盈盈一礼。
赛月一直守在沈约身边不肯离开，见到赵璎珞姐妹对沈约的态度，反倒很开心的样子。可见到赵圆珠对沈约示好，赛月不由撅嘴。
郑皇后对赵圆珠的表现微有满意，暗想吾教你等知书达理、宫中礼仪，可这场面功夫都不想做，学得礼仪又有何用呢？
可她也知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赵璎珞珠玉在前，这个赵圆珠恐怕难入沈约的法眼。
lingdiankanshu.com
都说要看心灵美，可长得不行很难进行到讨论心灵美这一关了。
这就和某些地域的称呼般，长得帅才有资格叫大叔，长的猥琐的，那叫痴汉。
郑皇后自己都感觉赵圆珠虽是帝姬，但配沈约还是欠缺。
赵佶这般慎重的旨意，她这个做妻子的、若是让赵圆珠充数，那恐怕反倒得不偿失，还不如不做。一念及此，郑皇后道，“巧云出列。”
有一少女悄然出列，目光平视，似乎转眸看了沈约一眼，没有冷漠，可也没有什么热切。
那少女或没有赵瑚儿的华贵、赵璎珞的美貌，可着实有种清秀出众之感。
赛月的小脸上突然有些紧张之意。
郑皇后看着那少女，缓缓道，“巧云被封为显福帝姬，虽不是吾亲生，却是吾最为欣赏的一个女儿。”
赵瑚儿闻言，微有不悦之意。
郑皇后随即道，“不过……巧云之母乔氏只是个才人。”
见沈约没什么反应，郑皇后缓缓道，“宫中妃嫔众多，分为六等，贵妃是一等，昭容位列二等，才人只是在五等之列。”
沈约明白了郑皇后的用意。
郑皇后考虑的周全，以郑皇后的认知，脑海中当然没有自由婚姻的概念。
哪怕是民间，都要讲求个门当户对，宫中自然等级森严，务求匹配。
赵佶的女儿都是帝姬，可帝姬也分三六九等，母亲的地位，也意味着帝姬在宫中的地位。
郑皇后身为六宫之首，女儿均嫁，为沈约牵线，想表隆重，自然首选一等贵妃之女，这也是赵璎珞姐妹最先出列的原因。
赵巧云虽然是帝姬，可娘亲不过是才人，可见乔才人并不算得赵佶的喜欢，赵巧云这个显福帝姬在宫中的地位自然就不高。
郑皇后是按照帝姬地位给沈约推荐人选，此刻才招出巧云，并非刻意，不过是按照宫中规矩来做。
轻吁一口气，郑皇后缓缓道，“沈公子，仓促之间，吾只招来这些适嫁帝姬，自然还有一些帝姬，不过年纪尚小。”
看向出列的几个帝姬，郑皇后沉声道，“你等对沈公子意下如何？”
她说的口干舌燥，暗想你们一个个都如丧亲人的表情，哪怕瞎子都看出你们的不情愿，沈约聪慧如斯，如何会高兴？
沈约不高兴，圣上就不会开心，我难做，你们就会好做吗？
这般简单的道理，你等难道不懂，还要我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赵巧云上前一步，低声道，“巧云属意沈公子。愿嫁！”
1594节 破天荒
人的认识是分年龄层次的。
每进阶一个年纪，回首曾经的认知多少会觉得幼稚。可年轻人看成年人，何尝不觉得成年人虚伪？
郑皇后找来的帝姬，都是二八年华左近，正是适嫁的年龄，但这时候的少女，充满了对青春的幻想，也自然有些叛逆，郑皇后德行正，却不过于严厉，让众帝姬自然感觉到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wucuoxs.com
对于沈约这个陌生的大叔，她们不感兴趣。
因此当听到赵巧云说“愿嫁”的时候，众帝姬多是难信，随即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见郑皇后略有严厉的看着她们，她们多是垂下头来。
片刻，郑皇后略有无奈道，“不知沈公子意下如何？”
沈约感觉这场选秀若不选出一个，只怕很难大结局，微笑道，“显福帝姬这般高看，倒让沈某受宠若惊。不过……”
赵巧云突然道，“巧云想和沈公子私下谈谈。”
宫中又静。
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帝姬会在大庭广众下这般邀请个陌生男子交流，这成何体统？
不想郑皇后立即道，“如此最好不过。沈公子，你意下如何？”
沈约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身影。
萧楚！
半晌，沈约终于道，“只怕多有不便。”
郑皇后微笑道，“男欢女爱，人之常理。巧云对沈公子一见钟情，沈公子多多了解，自然会发现巧云的好。郑公公，带巧云、沈公子前往……锦云宫。”
赵瑚儿怔了下。
赵巧云也有些异样，忙道，“皇后娘娘，不必如此。”
郑皇后淡淡道，“你娘亲因只是个才人，始终未得单独的寝宫，这锦云宫，以后就赐予你和你娘亲居住好了。”
众帝姬均惊。
要知道宫中规矩森严，赵佶又是后宫三千，哪怕赵佶的皇宫，也没有宫殿三千。
除了皇后、受宠的妃嫔外，在宫中独有一宫殿居住的实在是少数，赵巧云之母为才人，眼下和几个才人居住在一个不起眼的寝宫，而锦云宫却是天子赏赐给赵瑚儿的。
赵瑚儿出嫁，因母亲是皇后，无人敢觊觎赵瑚儿居住的地方，这寝宫自然空下来。如今郑皇后居然将锦云宫赏赐给乔才人，实在是破天荒的事情。
更何况，帝姬都是待字闺中，从礼仪来讲，绝不能和外姓男子独处一间，免遭非议，郑皇后打破惯例，居然公然让沈约、赵巧云独处，那真的是她们从未想过的事情。
赵巧云神色也是异样，不等多言，郑公公已道，“显福帝姬，沈公子，请随老奴来。”
沈约微有沉吟，看向赛月。
赛月立即道，“巧云姐姐，我想和你在一起。”
赵巧云眸光在沈约、赛月身上转转，含笑道，“好啊。”
郑皇后微笑道，“赛月，你为何这般顽皮？巧云和沈公子有要事相商，你奔波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赛月倔强摇头道，“我不累，我不累，我就要跟着巧云姐姐，沈哥哥。沈哥哥，你说好不好？”
她自然看出沈约是有话事权的人。
沈约沉吟片刻，“那得要皇后许可。”
他并非桀骜不驯之人，通晓人情世故，皇后这般礼数，他如何会不给皇后面子？
郑皇后闻音知意，“那就有劳沈公子照顾赛月了。”说着向郑公公使个眼色，郑公公微微点头示意知晓，带三人走出宫中。
沈约背影才消失，赵瑚儿已忍不住叫道，“母后，你鬼迷心窍了吗？这个沈约算是什么，要你这般对待？”
众帝姬都有同感。
一个皇后，如此对待个陌生男子，实在是极为不正常的事情。
郑皇后脸色微沉，“瑚儿，你立刻离开宫中，回转夫家，不得为娘的传召，不得入宫。”
赵瑚儿一怔。
她自幼得母亲疼爱，一直以来，母亲连重话都不舍得说她一句，此番回转，母亲极为开心，哪里想到因为个沈约，就要被赶出宫中？
“若有违抗。”郑皇后微吸一口气，“为娘数罪并罚，你莫要怪为娘狠心！”
赵瑚儿一跺脚，赌气道，“不回来就不回来。”说着气冲冲的离去。
郑皇后冷哼一声，并没有喝止。
众帝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敢言语。
有宫人匆匆忙走进，跪倒道：“皇后，圣上请皇后前往移清宫。”
郑皇后微有诧异。
她数次请见天子，都被天子拒绝，没想到赵佶会主动来找。
立即起身，郑皇后不忘记吩咐道：“你等诸人，近日来不得出宫，少惹是非。若有错漏，吾定当重罚。”
等皇后离开，众帝姬窃窃私语，赵环环低声道，“姐姐，究竟怎么回事？好像宫中要出大事情的样子？皇后这命令，好像是针对姐姐啊。”
不得出宫，自然见不到向子扆，赵环环说完，抿嘴轻笑。
赵璎珞却有些笑不出来的模样。
郑皇后到了移清宫前，心中暗道，圣上近日来不理朝政，整日呆坐在宫中，听宫人说，像是中邪仿佛，又听郑公公说，那个沈约是和林灵素一起入宫的。这个林灵素一直以来恃宠放旷，为人倨傲，圣上又让我对沈公子妥善对待，难道说——这是妖道施法，迷惑了圣上的心智？
可她为人谨慎，赵佶吩咐下的事情，先做个妥当，同时在和沈约交谈中，感觉此子不卑不亢，让人有深藏不露之感，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此子和林灵素的性格可说截然相反，若说沈约迷惑圣上，看起来也是不像。
思前想后，郑皇后踱入移清宫，见赵佶坐在宫内，身边只有个宫人侍奉，不由轻声道，“妾身见过官家。”
赵佶很是恍惚的样子，对郑皇后所言听而不闻，更增郑皇后忧心。赵佶身旁那宫人低声提醒道，“圣上，皇后娘娘来了。”
赵佶这才回过神来，看向郑皇后道，“皇后不必多礼。”
郑皇后见赵佶言语如常，暗舒一口气。
赵佶随即道，“朕听说显福帝姬属意沈约？”
郑皇后一怔，她才处理完此事，还来不及向赵佶禀告，可赵佶居然知道了？
这是不是说明赵佶虽在移清宫，但对沈约的事情，一直密切关注中？！
沈约何方神圣，竟让圣上如此紧张？
1595节 重新做个皇帝？
郑皇后虽对沈约客气有加，但对沈约这个人可说一无所知。
见赵佶又陷入沉默中，郑皇后略有忐忑道，“官家说的不错，巧云心思细腻乖巧，主动提出想嫁给沈公子。”
赵佶“嗯”了声。
郑皇后不解赵佶心意，随即轻声道：“妾身将锦云宫赐予乔才人，以示嘉奖。”说完后，郑皇后微觉忐忑，“妾身擅自做主，请官家恕罪。”
wucuoxs.com
赵佶只让郑皇后选帝姬嫁给沈约，同时善待沈约，郑皇后得这旨意，其实内心糊涂。
但有些事情，不用多加吩咐，会做事的人，都会做的利索些。
皇帝器重沈约，这是不容置疑的。
郑皇后见诸多帝姬对沈约很是冷淡，虽知人之常情，但只怕沈约不满，这才重赏乔才人，示意嘉许和对此事的隆重，可她不和赵佶商量，擅自分配宫殿，虽说锦云宫是她女儿赵瑚儿居住的，但多少不符规矩，还是要和赵佶说一声，避免以后的麻烦。
赵佶喃喃道，“皇后的确大错特错。”
郑皇后内心微沉，跪倒在地，“请圣上责罚。”
夫妻之间，为求亲近，她多称赵佶官家，但天子震怒，她立即改回官方的称呼。
赵佶见郑皇后惶恐，反倒怔了下，“起来说话。”
郑皇后不安起身，一旁那宫人轻声道，“皇后娘娘，圣上不是责怪皇后私自赏赐沈先生锦云宫，而是觉得，皇后本该多赏赐些的。”
郑皇后讶然，看了那宫人一眼。
那宫人叫做李斌，本来是宫中的一个太监，近日来却得赵佶信任，始终留在赵佶的身边。
一个宫人对皇后这般言语，本有不敬的嫌疑，赵佶却不以为忤，喃喃道，“是啊，李斌说的不错，皇后应该对沈约多加赏赐，以表敬重的。”
敬重？
郑皇后听到这两字，很是吃惊。她自觉得今日所为，都很是逾越礼数，这也怪不得众帝姬费解，可赵佶居然还认为她不够隆重？
可见赵佶、李斌的表情，提及沈约都是面色凝重……甚至可说是敬畏的表情，郑皇后不敢质疑，只是道，“妾身知错。”
宫中静寂。
郑皇后亡羊补牢道，“乔才人地位不高，若圣上器重沈约，为显重视，可册封乔才人，比如说封才人为……淑容之类。”
赵佶沉吟道，“若巧云能嫁给沈约，她母亲封为淑容如何可以？”不等郑皇后削减等级，赵佶已道，“最少应是淑妃才行。”
郑皇后怔住。
后宫和朝堂其实差不多的，能力反倒是其次，地位的升迁多是靠天子的信任和熬时间。
才人在后宫算是五等，淑容在后宫是二等，淑妃已在一等行列。
按照规矩，这后宫女人的封号，也是循序渐进的，哪怕天子再是喜爱一个女人，也得按顺序提升封号，这才让后宫众多女人不至怨言。
要平衡女人的心理，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皇帝终究是个人，除非昏聩暴戾，一般还是会照顾旁的嫔妃的情绪。
郑皇后建议将乔才人从五等提升到二等，已是极为罕见的事情，可不料赵佶平日对乔才人素少提及，这次竟然要提升乔才人为淑妃？
从五等直到一等？
这不用她郑皇后反对，恐怕讲礼数的朝臣也会反对的。
但赵佶行事素来随心所欲，肯定不会听朝臣的建议。
赵佶对乔才人不算宠爱，不用问，这等举动，还是因为沈约的原因。
看赵佶的样子，若非顾及她这个皇后的心情，最好直接让乔才人升为皇后这才符合心意。
郑皇后一念及此，微感不舒服，可随即道，“圣上若是器重沈约，径直提拔他就好。娶了帝姬，沈约就是驸马都尉，熬上几年，像高太尉那般……”
她说的高太尉就是高俅。
高俅因为蹴鞠和赵佶结缘，而赵佶为了提拔高俅，也是煞费苦心。
君王要不想被人说成昏君，还是要顾及朝堂的言论，按照祖宗规矩做事。高俅不过是个混混，因为没有学问，只能从武臣起家，但宋朝的祖宗家法，没有边功，绝不能升迁到三衙以上。
太尉是武臣中最高的官阶，高俅得坐，只因赵佶先将高俅送到西北边陲提升履历，在后世，这叫做镀金。
赵佶不知道后世的称谓，但对这一套玩的却丝毫不差，镀金回来的高俅，地位就和坐火箭一般窜升，终至太尉一职。
由此可见，赵佶虽然营私舞弊，可终究还是考虑脸面的。
郑皇后身为六宫之首，对朝政也是略知一二，是以觉得用对高俅的方式对待沈约，绝对算是破格提升了。
不想赵佶叹了口气，“几年？如何熬得了几年？”说着向李斌看了眼。
李斌缓缓点头。
郑皇后费解，搞不懂沈约年纪轻轻的，如何熬不上几年呢？
赵佶缓缓又道，“李斌，你有什么建议？”
李斌沉吟道，“圣上，沈先生绝非是贪图功名之人。哪怕给他太尉来做，他估计也不会接受的。”
郑皇后强忍内心诧异，很想问一句——这沈约有何能力，让你们这般对待？沈约又是怎样一个人？给他太尉的官，他都不想做？
赵佶微微点头，“这就是朕一直犹豫的地方。”
轻扶龙椅把手，赵佶喃喃道，“朕没想到还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郑皇后更是惊错，心道赵佶胡言乱语什么？难道是有人想要谋反？不然赵佶坐了这多年的皇帝，如何会说这等不着边际的话语？
李斌竟道，“这想必是圣上恩德感动苍天，也是沈先生……”他没说下去。
赵佶微微点头道，“这是沈先生给朕争取的机会。”
郑皇后身躯晃了晃，忍不住道，“圣上说笑了。”
赵佶看着郑皇后，柔声道，“朕知道皇后定有诸多不解，可朕此刻，绝对清醒无比，皇后大可放心。”
郑皇后听赵佶言语温柔，如同当年二人初见时，微有恍惚
赵佶望向郑皇后，“这些年来，也苦了皇后。”
郑皇后泪盈眼眶，那一刻，感觉此生并不白付。
赵佶目光掠远，喃喃又道，“朕一生来，只求玩乐享受，从未有一天是个天子的模样。可如今朕决定做个真正的天子。”
握紧龙椅扶手，如同抓住以前未曾珍惜的一切，赵佶一字字道，“朕绝不会……再失去一切！”
1596节 七正之人
很多人都希望重新来过，恨不能重新来过，却不知道，改变永远只是存在当下这一刻。
过去怎改？未来难测。
只有当下改变，立即付诸实施、持之以恒才是修行的真谛。
沈约到了锦云宫内，见宫中奢华绮丽，暗想郑皇后勤俭，可这优秀的美德，显然没有被赵瑚儿继承下来。
那赵佶呢？看起来有重新来过的意思。
一切的尊重，自然来源赵佶的授意，不然在宫中待人平等的沈约，说不定早被侍卫撵了出去。
平等没问题，可世俗的问题却在消灭平等。
萧楚那些人的实验，正式开始！
这本是沈约接近赵巧云的原因所在——赵巧云接近他，不是爱慕，也是有原因的。
郑公公带沈约、赵巧云和赛月走入厅中，微笑道，“这里本来是成德帝姬的地方，每天都有人打扫，因此显福帝姬和乔才人立即住在这里，也不用收拾的。”
赵巧云轻声道，“多谢郑公公。”
郑公公和蔼道，“显福帝姬客气了，老奴有什么可谢的，要谢，也应该谢谢皇后的抬爱才对。”
赵巧云“嗯”了声。
郑公公随即道，“显福帝姬，老奴命令宫人去请乔才人了，这会儿也不知道到了没有，先去看看。小顺子……”
有个宫人立即上前，叫了声，“公公。”
郑公公吩咐道，“斟茶送水后，你就在宫外守着，闲杂人等，别放进来。”
小顺子恭敬回应。
郑公公笑道，“那老奴就先不打扰显福帝姬和沈公子聊天了。”说罢出了门，轻轻的带上了门。
向小顺子看了眼示意好好做事，郑公公这才离去，到拐角处，有宫人迎出道，“郑公公，已派人去通知乔才人，要不要让她快点来此？”
“不急。”
郑公公淡淡道，“本公公要亲自去迎乔才人。”
看着手下那诧异的眼神，郑公公暗想，母凭子贵素来是宫中不变的道理，显福帝姬这般乖巧，以后无论如何，定当得皇后的器重，那不但显福，显贵也是指日可待，既然这般，早早的结好才是正事。
帝姬、皇子少考虑旁人感受，只因为地位缘故，旁人多是围绕着他们来转，这才养成不通情理的性格，郑公公跟随皇后从最卑微做起，自然明白人情世故，暗想这个乔才人虽不起眼，但眼下，绝对不能怠慢。
房门轻掩，赵巧云微有脸红，随即拿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三杯茶，递给赛月一杯，双手奉给沈约一杯，轻声道：“沈公子请喝茶。”
沈约微笑道，“显福帝姬客气了。”
赵巧云端着茶杯，低头片刻，“这里没外人，我们也不必理会那些俗套，你叫我巧云就好。”
沈约点点头。
赵巧云随即道，“我知道沈公子对众帝姬是无意的。”
沈约微有扬眉，就听赵巧云道，“巧云因此主动表露属意沈公子，也是想为沈公子解决个难题。”
说话时，赵巧云看了赛月一眼。
赛月捧着茶杯，却没看赵巧云。
“因此……沈公子不必拘谨。”赵巧云继续道，“有巧云在你身边，应该更方便公子行事。”
“方便我行事？”沈约反问道，“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赵巧云犹豫下，轻轻抿了口茶，似在琢磨什么，半晌才道，“方才在皇后和沈公子交谈时，巧云知道公子不但是好人，还是极为睿智的人。”
沈约微笑道，“巧云何出此言？”
赵巧云缓缓道，“因为有人教了巧云一个分辨好人坏人的方法。”
沈约略有好奇，“什么方法？”
“观人看七正，七正存，此人可信。”赵巧云盯着沈约的双眼。
沈约微有诧异，“哪七正？”
“顶正，颌正，脊正，肩正和足正。”
赵巧云解释道，“此五正为外正，还有心正和意正这两正为内正，外正醒内正，内正表外正。”
沈约点点头，“很有道理。”
赵巧云说的有点玄乎，可沈约精通佛道，知道这是一个不错的法门，和现代的肢体语言辨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古代的观人术，有相面、相手、摸骨、术数之流，但在沈约看来，这些方法因为被五蕴渗透，多少有点故弄玄虚。可赵巧云所言的观人术不但简单，而且有效。
一个人能时刻保持七正，这人想不好都难。
释家有七支坐的说法，和赵巧云的七正论大同小异，都是保持身形的中正来维持意念的中正。
时刻保持意念中正的人，如何会行邪恶之事？
心正、意正之人，自然不会伤害他人。
方法简单，有效，却少有人做到。
“是哪个高明的……道人，教你这个方法？”沈约问道。他知道教巧云这种方法的多是道人。
佛修心，道修骨。
虽然不是绝对的说法，但心、骨两事的确可以分辨修佛道两者的大概方向。
wucuoxs.com
七正更像黄庭经理论的一个拓展。
中、正、直……
果然，赵巧云答道，“神霄派的王文卿道长。”
沈约沉默下来。
他见过神霄派的林灵素，却不认为那是个有修为的人。
见识绝不等同于修为！
林灵素有见识，但他不修身，是以苦苦挣扎在执念之间。
换句话说，林灵素知道对错，可无力树正除错，这也是大多世人的通病。
可教出赵巧云这般认知，而且让赵巧云能够应用的王文卿，只怕还是很有修行的。
见沈约沉默不语，赵巧云不知道他在将线索迅疾的分析推演、务求将所有的线索尽快的归纳成型，微笑道，“沈公子在和皇后交谈的功夫，巧云暗中观察，发现沈公子无论站立还是坐下，均保持外五正无偏。”
轻叹一口气，赵巧云又道，“当年王文卿道长教巧云此术时，巧云忍不住多嘴问了句，这世上除了王道长外，真有七正之人吗？”
沈约立即意识到，王文卿自身七正俱全。
“王道长当初对巧云道，宫中看起来是富贵人间，实则却因富贵缘故，难以进行精气神的历练。”
赵巧云盯着沈约，“道长言及，这世上能人异士难数，真正有内修的人，寡欲清心，反倒不会炫耀。七正中，能有数正之人，已是人中翘楚，若是七正俱全的人，道长让巧云莫要错过。”
微微一笑，略带羞涩，赵巧云轻声道，“这也是巧云毛遂自荐的缘故。”
1597节 哪咤？
世上有果必有因。
赵巧云叙说了原因，随即又道：“因为牢记王道长的教诲，巧云着实不想错过沈公子。若非宫中的规矩，巧云说不定早就站出来了。”
她说的规矩自然是——她娘亲不过是个才人，按照先尊后卑的原则，她绝不能主动逾越的。
沈约笑了，“还要多谢你解决了我的难题。”
赵巧云抿嘴微笑，“帝姬都是皇帝女儿，璎珞更是美艳无双，沈公子真不喜欢吗？”她似是随口一问，眸中却有狡黠之意。
沈约缓缓道，“我非此间人，不知何时会离去。”
赵巧云微有讶然，“你怎么……”
沈约看出赵巧云的欲言又止，不由道，“你要说什么？”
赵巧云吃吃道，“你说的……和张道长很相似。”
张道长又是哪个？沈约见赵巧云提及张道长的时候，满是恭敬，脑海中倏然闪过因为因缘石见到的那个道人。
赵巧云极为聪慧，看出沈约的疑惑，“张道长就是张继先，是天师道第三十代天师。他也教过巧云很多事情，对七正理论也是认可。”
沈约记得赛月也知道张继先，向赛月看了眼。
赛月趴在桌案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赛月终究年幼。”赵巧云缓缓道，“她想必奔波了一天，很是劳累，这才一打盹，就睡着了。她要好好休息下。”
说话间，赵巧云抱起赛月，安置到一间房的床榻上，然后回转笑道，“京中道人难数，但有修为的，好像只有王文卿和张继先两位道长了。”
见沈约沉默不语，赵巧云随即道，“眼下又多了沈公子。”
沈约片刻才道，“巧云，手段偶尔为之即可，若想要意正、心正，千万莫要沉迷于手段。”
一言落，宫中微静。
赵巧云眨眨眼眸，“巧云不太懂沈公子的意思。”
沈约淡淡道，“方才你斟茶的时候，若不是在赛月的茶杯中放点儿药物，她本来不会这快入眠的。”
赵巧云脸色微变，半晌才道，“那是些安神的药物，巧云是看赛月太过激动，只怕她强撑下去，对身体有损，这才自作主张。”
被沈约揭破，赵巧云暗自惊诧沈约的敏锐，可终究没有否认。
沈约微微点头，“但你让赛月入眠，恐怕不止让她休息这个想法。难道说？”
赵巧云眸光微闪，“沈公子猜到了什么？”
“你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莫非和赛月有关？”沈约缓缓道。
赵巧云怔了片刻，这才叹道，“沈公子着实大才。”
默然片刻，赵巧云见沈约目光明澈，终于道，“沈公子既然这般睿智，巧云隐瞒，反倒会弄巧成拙了。不错，巧云要找沈公子，是因为赛月的问题。”
若只是因为赛月，你何必这般热切？
沈约想到这点，可见赵巧云要叙说实情的样子，不再过多质疑。
“巧云虽然身为帝姬，可自幼对富贵无感。”
赵巧云缓缓道，“不知为何，巧云反倒喜欢道家之说，感觉那着实开阔了巧云的眼界。”
沈约暗想——怪不得王文卿对你另眼相看。
法不传六耳，道不传非人。
真正的修行者，是择人传道，一方面因为若无信，一切如积沙成塔、镜花水月，另外一方面却是修炼法门若不经正心，反倒会演化成所谓的奇异能力，让没有毅力的人沉迷于此，反倒更损自身。
王文卿传授赵巧云道法，原因无他——赵巧云有慧根。
慧根说起来玄奇，可无非是对某些方面的独特领悟能力。
可就因为赵巧云的慧根，沈约才真诚建议，他不忍看有慧根的人再入歧途。
“就是因为开阔了眼界，巧云这才对宫中的道人很是留意。”
赵巧云又道，“正因为这样，巧云才目睹了有关赛月的奇特事情。”
沈约微有沉吟，“赛月有个妹妹？”
赵巧云清秀的脸上蓦地闪过丝畏惧，“沈公子如何知晓呢？”
沈约不答反问，“这对姐妹有什么古怪？”
赵巧云微有迟疑，“赛月的娘亲姓吕，也是个才人。她自入宫后，和我娘亲很要好、情同姐妹，约定若有富贵，彼此不忘。”
沈约知道这是宫中女人常见的交情。
后宫粉黛三千，有的女人进入宫中一辈子，都不见得能得到皇帝的宠幸，甚至不会见上皇帝一面。
宫中不被宠幸的女子，其实和底层宫人没什么两样，都是被压榨的对象，很是辛苦。
那些入宫的女子以姐妹结交，约定彼此不负，无非是抱团取暖，为自己的人生争取更多的机会。
当然了，有的女人能恪守情义，有的得志后反倒勾心斗角，发展不尽相同。
“是以在吕才人临盆的时候，请我娘亲在旁照应。”赵巧云低低的声音。
沈约暗想这是女人极为隐秘的事情，赵巧云如今说出，当然是因为其中有着极为诡异的惊变。
赛月、初月？
他琢磨这两个名字，突然想到了哪咤，这本是奇怪的关联，可沈约随即道，“难道说，吕才人是难产，赛月妹妹是隔了许久才出生的？”
赵巧云神色讶异，“不错，赛月妹妹足足隔了半月，这才出生。”
沈约亦是惊奇，得益于现代的科学技术，双胞胎的确可以隔数十天分娩，但在古代，有双胞胎能隔半个月出生，那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赵巧云低语道，“这件事极为奇特、诡异，其实不但赛月妹妹出生的时间很奇怪，赛月出生的时候，也有很多异常。”
“什么异常？”
沈约凛然道，他蓦地发现，萧楚入得宫中后、刻意接近赛月，借赛月进献《清明上河图》或许只是个表象，萧楚对赛月只怕另有目的？
赵巧云缓缓道，“赛月出生的时候，那时候正是十六，天上月圆，天子……给她起名和‘月’字有关，也多少有这个缘故。可在赛月出生后，宫中突然开始闹鬼。”
“闹鬼？”沈约听到这两字的时候，脑海中又闪过那些白衣人忙忙碌碌的身影。
这看似不相关的关联，却让沈约立即察觉——闹鬼只怕也和天柱山那批人有关。
xiaoshuting.info
赵巧云凛然道，“那时候我不过十一，不记得很多事情，可却记得宫中的一个宫人，突然跳入宫中莲花池内。等被人救起的时候，蓦地丧失理智，要冲出宫中，同时胡言乱语，说他不是自己。”
不是自己？
赵巧云说的离奇，沈约目光微闪，“鬼上身？”
1598节 天师异事
你是谁？
如果你被抹去记忆，被贯注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记忆，你是否还认为自己是曾经的自己呢？
沈约听赵巧云描述那人的症状，很快就感觉鬼上身的那人像是记忆混乱。
对于他来说，这反倒是极为常见的事情。
“是的，宫中都传说那宫人被鬼上身，这才说自己是另外一个人。”赵巧云对这种事情绝不常见，心有余悸的说道。
沈约问了句，“巧云，你信鬼神？”
赵巧云怔了下，半晌才道，“巧云亲眼目睹，如何不信？”但她听得懂沈约的言下之意，“沈公子不信？”
沈约缓缓道，“亲眼目睹，未见为真。”
赵巧云沉默片刻，“张先生也说，凡有所相、即为虚妄，让巧云莫要执着。可惜……”幽幽叹息，赵巧云苦恼道：“巧云对当年往事始终念念难忘。”
张继先说的是佛教言语。
沈约想到这点，倒对张继先更是好奇。
华夏千余年来，佛道两家一直都在争先，可争先一事无非世俗之人的争斗，就像林灵素这般。真正的有道之人，素来都是对佛道之理融会贯通，破除了门户的藩篱。
佛道至理本来亦是通的，根本都是说五蕴为笼，破障逍遥的法门。
道家的逍遥和佛教的解脱类似。
真逍遥，就是完全不受任何约束——包括时间和空间。
张继先以释家用语点化赵巧云，不拘一格，比起林灵素来，这境界高的不止是一两个层次。
联想到赵巧云方才所言——张继先也说过“非此间人，不知何时离去”的言语，沈约益发感觉这人的奇特。
“张继先天师，也参与到赛月出生一事？”沈约问道。
赵巧云纤手微抖，“是啊，应该如此，我怎么一直没有想到。”随即看向沈约，赵巧云道，“张天师素有神通，可为人极为低调，天子曾数次招他入京，询问道法。赛月出生的时候，他就在京城。”
沈约立即联想——难道说，张继先料到赛月出生有异？
赵巧云随即道，“赛月出生的时候，听说是有光晕笼罩周身，那些人都说那光亮比月亮还要亮，不然天子也不会给她起名赛月。”
赵佶是她父亲，但她多以天子称呼。
沈约早察觉这点微妙，暗想这父女之间，感情想必是很淡的。
但赵佶和巧云为何关系疏远？
每条线索进入他的脑海中，其实都是因缘之线，帮他更好的整理面临的事件脉络。
传说中，皇帝那些受命于天的人会生有异象，但那多是编造，赛月的异象，却像真有其事！
赛月为何能出生发光？有什么奇特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
沈约保持耐心，听赵巧云又道，“可赛月出生，吕才人就陷入昏迷中，宫中御医束手无策，随即又有闹鬼宫人在莲花池出现，难免让宫中人心惶惶。天子不安，速招张天师入宫捉鬼。”
微有凝顿，赵巧云喃喃道，“因为我和张天师见过一面，他对我夸奖了几句，是以在张天师驱鬼的时候，我得以留在现场。我那时候见张天师神色萧肃，但举止有条不紊，只认为他是道行高深……如今想来……”
看向沈约，赵巧云道，“他好像是有备而来。”
沈约“嗯”了声，“然后呢？”
赵巧云微闭眼眸，随即道，“张天师见到那鬼上身的宫人后，并不画符做法，但那宫人却突然跪下来哭求道——天师救我。”
沈约沉吟道，“那宫人以前见过张天师？”
赵巧云摇摇头，“没有。”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沈约反问道。
赵巧云解释道，“因为那宫人的地位很是卑微，在被驱逐了身体内的鬼怪后，醒转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别人说他见过张天师，他却一口否认。”
听起来很诡异，沈约心中在想——这么说，极可能是那个附身的思想认识张继先了？
一切离奇，可沈约早有推测——在赛月出生的时候，有段思想居然进入了跳入莲花池那宫人的头脑，因此让那宫人觉得自己不是宫人，惊慌下导致如鬼上身般的慌乱，但那段思想却认识张继先，是以求张继先帮手！
为什么会出现思想混窜的情况？琴丝那些人不早就做过思想移植的实验，将段思平的思想移植到那战神的脑海中？
这场思想混乱，仍旧和萧楚那些人有关？
是天柱山那些人的实验内容？还是实验失误？
这也是他看到赵巧云，联想到萧楚的关键？
如此看来，张继先会和萧楚他们有联系吗？
沈约不能肯定时，赵巧云突然道，“沈公子，你说是不是那个鬼认识张天师？”
沈约怔了下。
赵巧云低声道，“天师经常和神鬼交流，说不定那是个孤魂野鬼，也知道张天师的大名。”
沈约突然道，“张天师说那人是鬼上身了吗？”
赵巧云默然片刻，缓缓摇头道，“张天师当时说的是——汝心自昧，堕在迷途。返尔本形，汝宜速化！”
她蓦地说的文绉绉的，沈约倒还能明白巧云的意思，喃喃道：“张天师没有说鬼，只是说那人蒙尘坠入了迷途。”
这和释家对世人五蕴化解开导很是相近。
张继先是有高明认知的一个道人。
赵巧云半晌才道，“因此……这世上根本没有鬼？”
她毕竟不笨，得沈约数次点化，醒悟沈约是让她去迷的意思——鬼不过是你的痴心。痴心不除，终坠迷途不能解脱。
沈约笑笑，“你有这个想法，会对你日常的修行很有裨益。”
赵巧云怔了下，“我也是在修行吗？”
沈约反问道，“那你觉得何为修行？”
赵巧云不由道，“打坐？”
沈约淡然道，“坐为法，并非心。世人可以因法知心，但心若不染，本历历可见，何必借法见心？心如时刻不染，行走坐卧，无不修行。”
fantuantanshu.com
赵巧云眸光闪亮，那一刻竟如醍醐灌顶般，半晌喃喃道：“原来如此。你和张天师讲的仿佛，张天师说修行不过日常功夫，他让我行事观明，那也是不染之意，原来修行就是如此。”
她那一刻，居然有彻悟的表情。
沈约凝望赵巧云片刻，“既有此心，当做此行。”
1599节 魔童？
改变是在当下。
很多人有心无力，那就需要主动培养心力，不能让心总处于漂浮状态。
心漂浮和心无住是不同的。
无住却可自主，漂浮却是随波不能自控。
沈约见赵巧云很有悟性，是以用言语加以提醒。
赵巧云闻言微微点头，感激道，“多谢沈公子。”她是真有领悟，过了好久，这才道：“那坠入迷途的宫人，得张天师一言，倒地不起，再醒来时，变回了……原先的那宫人。”
赵巧云得沈约点醒，渐渐除去鬼神蒙昧之念，不过终究还是牵挂着一些事情，继续道：“天子见张天师除妖成行，不由大悦。可张天师却严肃的说，只怕妖人未能除尽，还有复发的可能。”
实验的影响仍在宫中扩散？
张继先是个道人，如何会判定此事？
沈约闪过这个念头，问道：“后来呢？”
赵巧云有些惊心道，“一切真如张天师所言，宫中多人都现异状，有狂躁的、有烦乱的，就连我娘亲，也开始忧虑起来。”
沈约皱下眉头，感觉似想到什么关键，却无法让其清晰的展现。
赵巧云又道，“吕才人又始终处于昏迷中，在几日后，变得奄奄一息。宫中已经为其准备后事，那时候，哪怕御医也没诊出来吕才人腹中还有一女。”
沈约喃喃道，“吕才人当然没有被埋？因为什么？张天师吗？”
赵巧云露出钦佩的表情，“沈公子果然非同凡响，猜测极准。不错，正是张天师说宫中问题是出在吕才人的身上，他建议不急于安葬吕才人，他需要画符祷祝，借吕才人之躯为宫中消灾。”
沈约暗想，以张继先之能，画符祷祝恐怕是个幌子。
在古代，超度一说其实是从中阴论中演化而来。
在真修行之人看来，临终之人气息、心跳断绝，并非真正的死亡，因为身体机能的丧失，反会让身体所有的能量聚集在意识上。
这也是临终之人，意识会放大七倍的缘故。
这时候为其祷祝念咒，如果那人平日又明白这些道理，有利于帮助他唤醒一点清明，最终得到个好的结果。
是以古代在人死亡的时候，多请高僧念咒，就有所谓超度亡魂一说。
高僧超度的行为仍为点醒世人，可一个人若是蒙昧，习惯性的见明躲暗，哪怕高僧也是无能为力。
wucuoxs.com
这就像一个人定要吸食兴奋剂堕落、执迷不悟般，除非他自己的意志，别人很难拯救他同等的道理。
后世却把这人生最后的点醒机会完全变成世俗的产物，请小姐跳舞、灵堂上弄的乌烟瘴气，可说完全违背了当初的本意，反倒加深了临终之人的迷失。
张继先绝不是徒有其表的人，他知道吕才人还会产下一女，这才借除妖之名帮吕才人生下那女？
“天子对张天师很是信服，因此遵从了张天师的意思。”
赵巧云继续回忆道，“天子还问张天师——宫中妖孽横行，他该如何自处？”
看起来赵佶也怕了，沈约想得到赵佶当时的状态。
赵巧云略微思索又道，“我记得张天师对天子说——闻邪不干正，妖不胜德。陛下修德，妖必自息。”
沈约赞道：“说的很好。”
他知道那些疑神疑鬼的人多是神经衰弱，由神经虚连产生了幻觉，再加上本身蒙昧认知的驱使，这才总感觉有鬼怪在旁。张天师说的听起来是老生常谈，但一个人修德就是修正，正气足，邪自难干。
道理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对解决方法视而不见的人罢了。
赵巧云见状道，“看来沈公子和张天师倒是知己。”
“张天师如今何在？”沈约问了句。
赵巧云立即道，“他如今正在京师，不过眼下不在宫中。他素喜轻简，天子在城外给他建了座三清宫，他来到京城，却多在那里坐忘。”
沈约暗想根据赵巧云的形容，正和他通过因缘石见到的情况仿佛，喃喃道，“有机会，当求一见。”
“应有机会的。”赵巧云肯定道。
沈约暗想你难道也有预知能力？
赵巧云随即解释道，“在沈公子入宫的时候，我见到有宫人得天子吩咐，去请张天师入宫了。”
赵佶要搞什么名堂？
沈约立即想到这点，赵巧云微笑道，“但恐怕张天师入宫也得明天。”说着秀脸没来由的红了下。
扭头向宫外望去，灯火正起，朦朦胧胧。
咬了下嘴唇，赵巧云回到正题，“当初张天师除了画符祷祝外，还以符箓入水，请天子准备数十口大瓮，然后蓄积符箓水，不但让宫中有异常的人服用，还让京城中有类似问题的百姓服用。”
沈约微有所思。
赵巧云敬慕道，“结果是……不但宫中人服用了符箓水后去除了疾病，宫外也有很多人得到救治。”
这种大规模治病的方法道理何在？
沈约暗想远古的时候，治病多是精神疗法，唤醒人体内在的信心和觉醒，后来的无良术士用符箓香灰充当灵药，害死人不偿命，但那些有良心的道士画符箓入水治病，多是用些药材在内的。
如果赵巧云所言无误，那张继先是知晓宫中惊变内情的人，这才能提前预防，被无知之人听闻，难免觉得是神仙做法。
宫中惊变、殃及京师的这场怪事，内情究竟是什么？
“而吕才人却是始终没有醒来，在外人看来，吕才人早是死人。”
赵巧云回忆往事，仍旧畏惧道，“若非张天师没有授意下葬，只怕吕才人已被埋葬。京中怪病流行半月，就在初一，也就是月初的时候，安放吕才人的房间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之声。”
沈约立即想到——凌初月出生了。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可却真实的出现！
“张天师自然赶到现场。”沈约缓缓道。
赵巧云幽幽叹口气道，“沈公子聪慧过人，看出了问题的所在。是啊，时隔多年，巧云重忆此事的时候，才想到——张天师以往一直都是闲云野鹤般，虽得天子传召，但停留的时日不长，他那一次，少有的在京城内呆了月余，想来是……他就是为了那个魔童。”
“魔童？”沈约皱下眉头。
赵巧云脸有疑惧道，“是的，除了张天师，宫中几乎所有人都叫那女孩是魔童，所有人也认为她害死了吕才人，也害得宫中宫外妖孽横行，因此有人建议，立即处死那魔童！”
1600节 救母
人言可畏，世俗可悲。
将一切灾祸，推到柔弱之躯上，本是数千年来，世人的恶习。
沈约听闻赵巧云所言，只悲怜世人的愚昧，默然片刻道：“原来如此。”随即又道：“张天师不会同意的。”
赵巧云讶然道，“沈公子为何这般肯定？”
沈约淡然道，“一个七正之人，如何会将缘果，推到一个新生儿的身上？”
世人自以为的强大，多是建立在欺凌弱小的基础上。
沈约通过赵巧云的叙说，对张继先的为人有了深刻的了解。
张继先有神通，有能力，亦有担当。
他画符祷祝一方面是救助那些精神受到困扰的人，一方面也是在等凌初月出生。
那是个无辜孩童，张继先早看出吕才人还有一女，不忍那女孩夭折。
赵巧云思考半晌，轻叹道，“都说英雄所见略同，可巧云看来，那些真正有道行的人，看法更是一致。”
沈约赞同赵巧云这个说法。
修行被后人理解为修仙，可修行的本意是修正行为！
行为如何来修？吻合天道而已。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
老子早清楚的说明此事，道家强调“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就是说人更应近天道。
近天则中、归一，既然如此，修行之人若是看法迥异，那只能说入得旁门。
一个近天道的人，只会补弱，如何会将问题归于弱者之身？
赵巧云见沈约默然间自有自信，内心更是钦佩，“沈公子又猜对了，虽然宫中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应该处死那女婴，可张道长却说，孩童无罪、罪在人心，他愿为天下祈福七七四十九日，换得那女婴的性命。”
沈约暗想以张继先之能，带女婴一走了之也不是难事，张继先选择这种方式有何目的？在沈约看来，古人的祈福也是流于形式，和拜佛烧香仿佛。
“天子闻言，终于决定放过那女婴的性命。”
赵巧云轻吁一口气，“张天师祈福后，知道这女婴在宫中绝对不得宠爱，甚至会有早夭的可能，于是说女婴和道家有缘，将女婴带出宫中。”
xiaoshutingapp.com
那凌初月如何会和凌老爹扯上关系？
难道说……张继先后来不在了？那女婴这才跟了凌老爹，凌老爹也会点儿算命的方法，或许是从张继先那里学得的？
沈约听闻赛月姐妹的前因后果，终于明白一些事情，“自那以后，初月的事情，宫中就禁止传播了？”
“初月？”
赵巧云怔了下，“沈公子是说被张天师带走的那女婴吗？”
见沈约点点头，赵巧云自语道，“她是月初出生，叫初月倒和贴切，只是沈公子如何知道那女婴的名姓？沈公子见过张天师？”
见沈约摇头，赵巧云只感觉沈约隐瞒了些事情，微有怅然，在她想来，沈约的隐瞒，就意味着对她并不信任。
“你也因为这件事和赛月有关，怕她受到刺激，这才让她入眠。”沈约又道。
赵巧云垂头道，“巧云从张天师那里学得些医术，所用之药并不伤身。”
赵瑚儿自恃皇后之女，对沈约并不客气，但赵巧云出身不高，见识却不差，对沈约的态度和赵瑚儿倒是完全不同。
沈约缓缓道，“但你和我初见，就提及赛月姐妹的事情，又是什么缘故？”
赵巧云抬头看向沈约，“那是因为张天师曾言，我娘亲……”
不等说完，房门突然被拍了几下，虽不重，但略有急切的样子。
赵巧云微有诧异，不过还是起身走到门前，开了房门就见到小顺子带有焦急的脸，“显福帝姬，乔才人突然发病了。”
赵巧云微惊，立即道：“我去请宫中太医。”
“那倒不用。”
小顺子低声道，“郑公公早请太医给乔才人看病了，只是乔才人……情况很不稳定，郑公公的意思是——显福帝姬是否去看看？”
赵巧云立即道，“那是自然。”
回转到沈约面前盈盈一礼，赵巧云道，“巧云请沈公子同行，不知沈公子能否移步？”
她说的极为客气，沈约心道，我又不是太医，你娘亲有病，我去看什么？再说宫中旁人会允许吗？
宫中规矩森严，后宫三千都是天子的女人，哪怕太医给宫中妃嫔看病，都是通过旁敲侧击的打听消息、然后看情况开药，很少去号脉招惹忌讳的。
沈约对这点倒有了解，可看到赵巧云恳切的眼神，反问道，“是中邪？”
这才是赵巧云和他谈及赛月姐妹的真正原因？
赵巧云低声道，“沈公子终于猜到了。不错，吕才人过世，我娘亲始终精神难振，得张天师符箓水医治，才算有所好转。可是……近日来，又有反常的举动。张天师几年前就说、很多事情命中注定……”
说话间，眸有泪光，赵巧云有些哽咽道，“巧云当初跪求张天师，祈请他救治我娘亲，可他也是无能为力，只留下续命的药物，巧云看到沈公子乃七正之人，和张天师仿佛，这才心存侥幸，约沈公子单独谈谈，还请沈公子莫要见怪。”
沈约看着赵巧云的泪眼莹莹，终于道，“我可以看看，可能否有用，我不敢保证。”
赵巧云大喜，“多谢沈公子。请。”
她当先领路，见沈约望向赛月的房间，忙道，“赛月估计还有个把时辰才能醒来，有宫人会代沈公子照料她的。”
以女人独特的感觉，她发现了赛月对沈约的依赖，也看出沈约对赛月的不同，不然何以赛月一说，她就同意赛月同来。
沈约略有沉吟，“那最好不过。”
他和赵巧云离开了锦云宫后，小顺子听从赵巧云吩咐，到赛月的房门前看了眼，见华福帝姬正在睡觉，退出后唤宫女守在门前，却没有发现赛月在他离开的时候，霍然睁开了双眸！
沈约同时扭头向锦云宫看了眼，皱下眉头。
事实上，他在听赵巧云叙说时，就察觉到赛月呼吸有异。
赛月的呼吸并不均匀，那似是醒来的征兆。
夜幕落。
宫灯燃，却照不到宫中的每个角落。
沈约跟随巧云前行，隐约听得到有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
1601节 邪气藏府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皇宫内的冷酷无情，更甚侯门。
惨叫之声很是凄厉，但延福宫各个阁楼、宫殿前守候的宫人、宫女却是熟视无睹的样子。
有时候，见惯了苦难，就觉得一切苦难理所当然，那些宫人显然是对这惨叫声的来源心知肚明。
赵巧云听到那惨叫之声，却露出焦急之意，加快了脚步。
沈约断定，那多半就是乔才人发出的惨叫。
可见到领路宫人的麻木，沈约随即推测——这不是乔才人头次这么叫了，宫人是以见怪不怪。
惨叫声更是清晰。
赵巧云几乎是奔到一座大门前的。
推门而入，一旁有几个窃窃私语的女人，有女人道，“显福帝姬，你娘亲又发病了。”
赵巧云“嗯”了声，很是熟悉的到了一个房间前，径直而入。
床上躺有一妇人，不停的挣扎嚎叫，可她的手脚，都被绳索捆在床上，是以不能起身。
郑公公见到巧云，轻吁一口气，“显福帝姬，你可算来了。”
见赵巧云要解那妇人手上的绳索，郑公公皱眉道，“显福帝姬小心，乔才人方才抓伤了几个宫人了。老奴无奈，这才命人暂时绑住她。”
biquge.name
巧云何尝不知这是事实，突然转身就要向沈约跪了下来。
沈约一把托住巧云，缓声道，“我来看看。”
他进房的时候，早将房中一切看的明白，也因赵巧云的直言，明白了大概。
当年吕才人难产生下赛月姐妹，乔才人始终陪伴在吕才人的身旁，导致染病。
看起来像中邪，但更像精神方面的疾病。
若非张继先的缘故，乔才人说不定早被赶出宫中——在这个年代，一个中邪的女人不被烧死都是幸事，更不要说留在宫中。
因为此事，赵佶想必对乔才人很是冷漠，赵巧云也对父亲不满，可因为对母亲的爱，选择留在母亲的身边。
若不是他沈约突然到了宫中，郑皇后要选帝姬充数，巧云是没有机会见到沈约的。
巧云见到沈约，根据张天师传授方法认定沈约是个有能力的人，这才毛遂自荐的来到沈约面前，谈及赛月的事情，根本目的却是为了娘亲的病情。
为了给娘亲治病，这个巧云看起来什么都肯做的，甚至不顾帝姬的身份，还要给沈约下跪。
沈约知晓这些，当然不会袖手。
托起巧云，沈约走到乔才人身边，见她眦目向他近乎“咆哮”般嘶吼，并没有厌恶和畏惧。
他只是拿出了手机，对着乔才人太阳穴的方向长按片刻。
众人诧异，搞不懂沈约在做什么，更不清楚沈约手上的是什么仙家法宝。
片刻后，众人更是讶然，因为本来疯狂的乔才人突然双目泛白，然后晕了过去。
“娘！”赵巧云担忧叫道。
“不妨事。”
沈约安慰道，“我只是让她休息下，你不用担心。”
他见多了这种病状，医治起来倒是驾轻就熟。实则是因为他深知乔才人因精神错乱，失去正常分辨世界的本能，这才对接近的任何人物都产生排斥反应。
他们看乔才人如同恶魔附体般，可乔才人看他们，或许也像是恶魔在靠近。
先调和乔才人的脑波，让乔才人恢复片刻的清醒。
乔才人耗力过甚，脑波恢复正常的频率，身体的机能就会恢复短暂的正常，意识到问题，身体立即自动开启保护，这才昏过去。
人体的昏迷机制，是对自身的保护和修整。
这和医生强调的多休息、多喝开水仿佛。
身体有一套自我恢复的机制，只要你不熬夜、殚精竭虑的耗损身体，身体总会不辞辛苦的保护你的健康。
这是极为简单的道理，可世人仍旧少有采用的，只有在大难临头的时候才想着遵循遗嘱，可多数情况下，很多人都是病入膏肓，身体哪怕有心、也是无力了。
赵巧云见沈约很是平静，也跟着冷静下来，随即道，“沈公子，我娘亲有救吗？”
她何尝不知道这是个难题，可情急之下，只想听沈约说出“有救”两字。
沈约闭眼片刻，神色略有诧异。
赵巧云见状，内心很是忐忑。
半晌，沈约才道，“欲除病根，先找病因，我需要先找到病因才行。”
他诧异，是因为他在乔才人的体内，观到一些白色粒子。
是纳米机器人！
乔才人身体内，如何会有纳米机器人？
那是高科技产物，如果让沈约解释，那只有一种可能——是天柱山那批人，将这些机器人注入乔才人体内！
这也是乔才人时而疯狂的根本原因！
沈约刹那间就寻到病因，可根本无法和巧云提及此事。
一旁有个太医模样的人赞道，“这位公子想必也是杏林高手？”
沈约向一旁望去，见那人胡子一把，还满是谦逊的神情，亦谦虚道：“在下并非杏林中人。老先生高姓大名？”
那太医忙道，“不才阎季忠。”
阎季忠身为宫中太医，胡子一把，本事自然是有的。可他到达此间，对乔才人中邪般的疯狂无能为力，见到沈约不用蛮力，一出手就让乔才人昏迷过去，感觉这实在是神乎其技，忍不住的谦虚。
可一介太医，对个年轻人自称不才，也是阎季忠从未有过的经历。
沈约没听过这名字，也就不说久仰，谦虚问道，“依照阎太医的想法，乔才人所患何病？”
阎季忠微有尴尬，“像是邪气藏府。”
顿了片刻，见一旁的郑公公不以为然的样子，阎季忠只好解释道，“这些年来，始终是不才医治乔才人。五年前，不才就判断乔才人邪气藏府，始终以扶正祛邪、安神养气的药物来医治乔才人。”
赵巧云一旁道，“这几年来，倒亏得阎太医用心，我娘亲的病情才没有变的更重。”
阎季忠偷偷的抹把冷汗。
他身为宫中太医，可地位中等，是以给皇帝、皇后看病是轮不到他的。不过他医治的虽然是宫中才人之流，亦始终尽心尽力。
乔才人蓦地发病，郑公公随即招他来医治，从郑公公的态度，他知道这乔才人眼下的重要，知道若有纰漏，只怕性命不保。
可此次乔才人发病猛烈，让他也是意想不到的束手无策，正惴惴间，听闻显福帝姬为他说话，不由暗自感激。
1602节 绝不重来！
沈约看着昏迷的乔才人，半晌无语。
人体内既然有正气，自然有邪气，邪气藏府是说邪气从人体经络中的阴经而走，流于六腑。
对待邪气，中医常将扶正作为手段，是用营卫的方向考虑保护人体。从沈约的角度，阎季忠治疗的方法其实并无问题，问题却是——乔才人发病，很可能和那些纳米机器人操纵有关。
因为纳米机器人的刺激，乔才人才会不受控制的癫狂。
为什么会有这种离奇的事情？
沈约随即镜观不远处的巧云，却没有发现有纳米机器人暗藏。
“沈公子。”赵巧云见沈约迟迟没有结论，忐忑的唤了声。
沈约回过神来，“那烦劳阎太医继续开些扶正祛邪的方子，暂时等乔才人醒来再做打算。”
阎季忠微吁了口气，立即道，“不麻烦，不麻烦。”
他到一旁挥笔写下药方，交给宫人去抓药煎制。
郑公公低声道，“沈公子，要不要再找别的太医前来？”
沈约摇头道，“不用了。我在这里等乔才人醒来。”
众人微怔。
巧云极是感激，郑公公却是暗想，你这还没做女婿呢，就对丈母娘这么关心了？但他得到吩咐，随即道，“那好，老奴去安排下。”
他出了房间，等吩咐完毕后，径直前往移清宫，一入宫内，见赵佶静静的坐在那里，身边只有个不起眼的宫人李斌，着实让人有些发毛。
思路客
这几日，天子很不正常，对以往宠信之人尽数不见，只留个李斌在身边，让所有人着实惴惴不安，不知道天子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跪倒在地，郑公公道，“乔才人得沈公子医治，眼下睡了。”
赵佶“嗯”了声，“沈约都做了什么，你详细道来。”
郑公公从“沈约”两字中，听不出赵佶的喜怒，谨慎的将沈约所为说了遍，当说到沈约拿个“仙家法宝”救治乔才人时，赵佶和李斌互望一眼。
赵佶喃喃道，“是的，就应该这样。”
等说完后，郑公公只感觉一头冷汗。
赵佶沉思道，“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郑公公欲言又止。
赵佶立即道，“还有何事没说？”
郑公公忐忑道，“乔才人不知道何时醒来，那沈公子，就让他留在内宫吗？”
入夜后，按照规矩，侍卫都要尽数留守宫外，内宫只有宫人、宫女一帮人服侍天子、妃嫔，沈约留在宫中，于理不合。
赵佶却道，“沈约做什么，你全力配合就好，不要多嘴多事！”
郑公公怔了下，因为赵佶对沈约的态度实在反常，哪怕很得赵佶信任的张继先、王文卿等人，也没有受到过赵佶这般信任。
终究不敢多事，郑公公遵旨退下。
空荡的移清宫内，似乎只剩下赵佶和李斌。
半晌，赵佶才道，“李斌，朕这几日，并没有一日睡的安稳。”
李斌垂头哈腰道，“圣上过于辛劳，还是要以龙体为重。”
赵佶似乎没听到李斌所言，喃喃道，“朕不敢睡。”
若是旁人，定当为赵佶分忧解难，问询原委，李斌却是一言不发，他双眼也有血丝，他知道赵佶为什么会睡不着，因为他也时常因噩梦惊醒。
“朕很怕这不过是一个梦。”
赵佶喃喃又道，“等到梦醒后，朕又回到那冰天雪地的地方，或者陷入那如同地狱般的迷宫之内。”
李斌终于道，“圣上，奴才也是一般的感觉。”
他这般相提并论，多少有些不敬，赵佶却只是一把抓住李斌，咬牙道：“因为有爱卿在身边，朕才有种真实的感觉。”
李斌受宠若惊，慌忙跪地道，“圣上言重了。”
赵佶摇头道，“爱卿对朕的忠心，朕着实感动。当日卿不负朕，日后朕不负卿。”
李斌眼泪流淌，“圣上，奴才做梦都想着圣上得脱大难，今日机会就在眼前，奴才只想请圣上珍惜，奴才哪怕死了，也能心安。”
赵佶凝望李斌良久，“可朕思前想后，始终不知道如何去做，又怕错失机会。”说到这里，赵佶打个冷颤，“庄周梦蝶，难分是蝶是我，朕当初听闻这个典故，一时不能理解，可在此刻，却是真正的明白。”
李斌声音略有嘶哑，“圣上，如今绝不是梦！”说话间挽起袖口。
他手臂上有数道伤痕。
李斌颤声道，“这几日来，奴才亦和圣上同样的担心，是以数次划伤手臂，都是痛的撕心裂肺。梦中，不是没有疼痛的吗？”
赵佶盯着李斌手臂上的伤口，看来也想给自己来一下，终究只是道，“哪怕不是梦，但我们突然回到十数年前，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再回到以前的境况。”
李斌哆嗦下，这就是他和赵佶都在担心的事情。
沈约无处不安，但他们呢？死也不想回到曾经如同噩梦般的经历中。
“因此……朕……一定要想个万全之计。”赵佶喃喃自语，目光中带着森然。
很多人就是因为不想重回原先的处境，这才跳入到另外的一个深渊。
沈约看着乔才人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影像。
影像和乔才人有关。
乔才人站在一座水池前，水池有莲花叶铺满。
影像一闪而过，沈约微有诧异，一时间搞不懂这次预知意味着什么。
赵巧云突然一声惊呼，倏然睁开眼眸。
乔才人始终昏迷，沈约就坐在那床榻前的椅子上，如同入定般。
夜渐深。
宫人送来晚膳时，巧云无心用饭，简单的吃了几口，沈约却只是喝了点水，就坐在那里没有稍动。
巧云见状不敢打扰，守在一旁，可熬不过困意，微一闭眼时，就沉沉睡去，睡梦中有惊恐之景，将她硬生生的吓醒。
等看到眼前的沈约，才发现不过是场噩梦，巧云感觉一颗心怦怦大跳，起身时发现有薄毯滑落在地，伸手捡起，暗想自己在打盹的时候并没有盖这薄毯，那毯子是沈约为她盖上的吗？
一念及此，巧云微有脸红，见沈约望过来，巧云低声道，“沈公子，多谢你悉心照顾我娘亲，要不，你先休息片刻，巧云先守着，等我娘亲醒来，再叫醒你？”
乔才人始终未醒，可呼吸匀细，巧云见状微有心安，暗想娘亲许久未曾睡过这般好觉了。
1603节 宫中禁地
伊始的时候，巧云只是觉得沈约能帮忙，多少有些利用之心，可见沈约如此，内心已生感动。
感动萌生在“同情”间。很多人不再感动，多是不想再将自己放在旁人的角度。
巧云暗想沈约和自己非亲非故，沈约看起来也不想做个驸马，这般守候，实在可说是难得可贵。
她看得出郑公公那些人眼下的讨好，但她也看到过郑公公那些人曾经的冷漠。
有些人的行动是有很强的目的性的。
沈约却始终和初见那般，没有特别的亲近，可也没有世俗的那种冷酷分割。
听到巧云的建议，沈约摇头道，“我不困。”
他一路看似辛劳，实则早悟得行走坐卧无不修行的法门。
只要处于修行中，功效就比睡眠还要管用，是以他看似一刻不眨眼，偏偏无刻不在安心休息。
心若安，怎会疲惫？
巧云走到一旁，摘下灯罩，修剪了下灯芯。
灯芯微爆，如同那颗躁动的心，可微爆耀眼的灯火，终于散于四周的空旷，不落痕迹。
雅文吧
半晌，赵巧云这才低声道，“沈公子，这几年来，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个问题。”
沈约喃喃道，“什么问题？”
他在安坐时，意识历遍整个皇宫，同时不染的反复在巧云叙说的事件中穿梭，最后得到个乔才人立于莲花池前的画面。
这说明了什么？
莲花池有古怪？
他起身到了旁边的桌案，缓缓的研墨。
赵巧云暗有诧异，心道宫中诸人因天子喜好的缘故，无不对书画有所研究，只盼有朝一日得天子赏识，天子只要吩咐声，就可飞黄腾达。
沈公子也擅长书画？
可沈公子这种人，自然不用靠书画来博得别人的欣赏。
走近沈约，赵巧云低声道，“都说好人有好报。数年前，家母已是才人的身份，因为昔日情谊，这才在吕才人难产的时候、守在吕才人的身边。”
沈约不等巧云说完，就明白她要说什么，“你觉得令堂哪怕不得福报，也不应该因此遭罪，是不是？”
这不止是巧云的问题，事实上，世人都有这种疑惑。
做个好人远比想象的要难。
我不害人，可人却害我，为什么会这般？
巧云“嗯”了声，恭敬道：“请沈公子点化。”她因七正知道沈约绝非常人，可因沈约的从容，更对沈约升起仰慕之意。
沈约有种让人心安的无形力量。
这来源于他内心的强大。
沈约轻淡道，“这如果有座莲花池……”
他说话间用毛笔沾下墨汁，寥寥数笔，在宣纸上勾勒出一个池子的形状，随即再是数笔，画出其中的荷叶。
巧云见状，暗想沈公子下笔看似随意，可池子景象出，就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这着实不是一般的画法，甚至可说从未见过有人这般绘画。
她不知道沈约只是采用身临其境的现代透视笔法，写实的画出以乔才人视角看到的莲花池。
或许没有意境，但极为准确。
沈约停下手中的笔，继续道：“有只蚂蚁误爬上莲花叶中，却有狂风突来，随时都要坠入水中。”
赵巧云一时间不知沈约要说什么。
沈约随即又道，“有另外的蚂蚁想要去救，可无法救下那落水的蚂蚁，自身也是落于水面，不能自己。”
赵巧云终于醒悟过来，“沈公子是说吕才人和我娘亲就是那两只蚂蚁？”她内心有种悲凉的感觉，暗想如果这般，那众生不是蝼蚁的能有几人？
沈约不再譬喻，继续绘画。
赵巧云咬下嘴唇，不再纠结好人无好报的事情上，问道：“那狂风是什么？”
沈约喃喃道，“我也在寻那股狂风。”
再是几笔，沈约放下毛笔道，“你认得这个地方吗？”
赵巧云向画上望去，露出讶然之意，“这是……延福宫闹鬼的那个莲花池啊。”
沈约不出意料，平静道，“当年张天师救下的那宫人，中邪前、就是跳入这池子中？”
赵巧云肯定的点头，随即困惑道，“沈公子不是初至宫中吗，如何知道这个池子？”
沈约并没有解释，“令堂难得好眠，多半要到清晨方醒。巧云，你若是方便，带我去那莲花池前。”
赵巧云有些犹豫道，“张天师驱鬼后，用符箓封了那里。那里是延福宫的禁地。”
沈约微微皱眉，半晌道，“如果我没有算错，莲花池约莫是在五、六年前被封锁的？”
赵巧云微微点头，暗想沈约是如何推算的？
沈约是以赛月的时间线做的推算。
五、六年前，正是赛月出生的时间。
他脑海中闪过乔才人的影像，那时候的乔才人远比床榻上的妇人要年轻，五六年前莲花池如果被封，那乔才人更应是远在六年前就站在莲花池前。
半夜三更，乔才人在池前做什么？
沈约在画中没有绘制出乔才人的身影，只是不想赵巧云多虑，可回忆乔才人的举动，他得出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乔才人在许愿！
许愿……契约……交换……
这些字眼回荡在沈约的脑海，让他可以得出某些肯定的结论了。
“带我去这个莲花池。”
沈约终道，“皇帝不会怪责，哪怕怪责，我会担当的。”
赵巧云垂头道，“沈公子何出此言，巧云只怕有人阻拦，坏了公子要做的事情。真要有责罚，巧云……不怕的。”
不等说完，赵巧云已转身出门，泪影在眼眶中闪动。
沈约瞥见那点清光，微有迟疑，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已三更，内宫却不算昏暗。
赵巧云才出了大门，就有宫人上前道，“显福帝姬……要去哪里？”
巧云不等托辞，沈约已道，“我要去宫中一地，需要显福帝姬带路。”
那宫人立即道，“宫中禁地，不得随意走动。沈公子要在内宫行走，恐怕多有拦阻。请沈先生容小人同行说明情况。”
沈约点点头。
那宫人微吁一口气，等问明地点后，露出诧异之情，可终究没有说什么。
巧云见一路行来，虽有宫人询问，可无一例外的放行，暗自骇然沈约在赵佶心目中的地位。
内宫也有内宫的规矩！
哪怕她是帝姬，入夜后，也不能如沈约般肆意行走。
终于到了一道院墙前，那同行宫人止步，脸露畏惧之意。
1604节 另类联系
心中有鬼，半夜听到敲门声就难免疑神疑鬼。
沈约见到那宫人的脸色，明白已到了那个禁地，知道那宫人对这里心存畏惧，微笑道，“多谢带路，我一个人进去看看就好。”
巧云却抢下一步，执着道：“沈公子为家母寻找病因，巧云如何能够独善其身？”
沈约微有沉吟，并未反对。他顺着院墙到了正门前，门前赫然贴着已然褪色的道家符箓，上有蛛网缠连。
冷风过，四周鬼气森森，很让人耸然。
赵巧云到了这里，内心也是极为忐忑。
事实上，太多人见到这种景象，都会心生畏惧，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要去推门。
沈约抢先一步的撩开蛛网，缓缓揭下了符箓，然后稍作感应。
符箓没有任何异常。
他知道这些符箓多数是威慑人心，起到警示牌的作用，若真有作用，那一定是有科技因素在里面，而不是有什么灵异力量存在其中。
金刚经早有言——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
释迦对世界生灵的分类，囊括了世上一切的生灵。
不是用神鬼的角度，反倒是用科学的分类！
换个角度思考，也只有这些分类的生物才有证道的可能。
纸张、石头这些不存在生命体征的物体，若没有高科技加持，也就是纸张和石头，不会因为写几个字到上面，就会变成什么神器。
符箓能镇压鬼怪的事情，沈约是不信的。
推开庭院的大门，大门想必许久未曾开启，发出渗人的咯咯响声。
赵巧云只感觉周身发凉，不由得跟紧沈约。
沈约无畏、但谨慎的进入庭院，提防意外的发生。见庭院虽大，空空荡荡的却只有个莲花池，上有枯败莲花叶，显然多年没有打理的样子。
wucuoxs.com
走近池子，沈约伸手在池边摸了下，看着厚厚的灰尘，轻轻的拍了下尘灰，喃喃道，“很久没有人来这里了。”
赵巧云立即道，“当初延福宫扩建，这里本来要修建个花园，作为琼华宫的后花园，可闹鬼之后，这里就被封闭，而琼华宫也只有不受宠的宫人在其中居住了。”
在世俗眼中，若是福地自然要供显贵居住。
可福祸旦夕间，安有永恒不败？
沈约微微点头，“巧云，我知道你为了救治令堂，不惜做任何事情。”
赵巧云稍一垂头，随即看着沈约道，“是的，巧云可以做任何事情。沈公子请吩咐。”
沈约缓缓道，“我让你什么都不做。”
赵巧云怔住。
沈约随即解释道，“一会儿若有任何异常的事情发生，你都不要去应对，就站在我身后就好。我有什么异常，你也不要干扰。”
赵巧云沉默半晌，“沈公子既然这般吩咐，巧云定当听从。”
沈约点点头，面对莲花池静止下来。
赵巧云以为沈约要查探什么，不想他就那么站在池前，等了半晌，见沈约仍旧不动，忍不住想要呼唤声，可记得沈约的吩咐，强行忍住。
又过了半炷香的功夫，赵巧云几乎觉得沈约站着就要睡着的时候，倏然掩口。
沈约的前方，有空间荡漾。
伊始的时候，她只以为自己眼花，可揉了下眼睛，发现那空间波动就如水波荡漾般，眼看就要到了沈约近前，将沈约吞噬其中。
内心极为担忧，巧云就要伸出手去，可记得沈约的吩咐，咬紧牙关，又将手缩了回来。
“很好。”沈约突然道。
空间荡漾倏然消失。
赵巧云吓了一跳，惊喜道，“沈公子，你醒了？没事吧？”
沈约摇摇头，“我没什么事情，你表现的很好。接下来，也按照我的吩咐……什么都不要做。”
下一刻，他再次入定。
方才入定的时候，他就在镜观莲花池周边、包括地下的动静。
这里有通道！
联系天柱山那些人实验室的通道！
无论宫人中邪，还是乔才人得病，赛月姐妹的异常，都可能和天柱山那些人有关。
他这般推测，随即用意识重组近频融入，和电频同波接收信息仿佛。
既然天柱山那些人可以影响这些宫人，多半是在用一定频率的波来影响，他就要找到这个频率。
适才空中应他感应出了波纹，见赵巧云能如约行事，沈约终于放手施为。
不过刹那，他就连观那宫人、乔才人、吕才人的影像心境，无碍融入，瞬间感受到莲花池水面有丝波纹。
无风，却有波纹荡漾。
有反应！
念头及此，沈约迅疾的微调方才的频率，反复试探。
修行就是将身心、精神稳定在自如的状态。
自如而不染，轻安暖软。
以这种三摩地状态，再历遍世间百态，可探知百态规律。
有影像瞬间闪过沈约的脑海！
一块偌大的屏幕上，倏然出现他沈约观出的影像内，而那些一直存在他意念中、忙忙碌碌的白衣人也是霍然出现，有的人倏然向屏幕望来，露出惊讶之意。
屏幕内赫然是沈约的身影。
沈约站在莲花池内。
简单来讲，在沈约感应到这些白衣人的时候，白衣人所在的实验室内的一面监控屏幕上也现出沈约的身影！
“怎么回事？”白衣人中有低呼者。
越来越多的白衣人向屏幕望来。
池水动荡。
如同有怪物要从池水中翻涌而出般。
场面看起来极为诡异恐怖。
赵巧云见状，吃惊的掩住红唇，只怕自己惊呼出声。
沈约已道，“我知道你们能看到我。我姓沈，叫做沈约。”
众多白衣人没有人说话，可脸上难掩惊诧。
“这些年来，向来都是你们联系世人，可从来没有世人主动联系你们。”沈约缓缓又道。
赵巧云一头雾水，见沈约对着空气说话，差点觉得沈约中邪了。
幸好她还记得七正之说，见沈约自言自语般，可外五正丝毫不骗，认定沈约仍在清醒之中。
没人回应沈约。
沈约却不气馁，因为他脑海中影像持续不散，也发现更多的白衣人在向屏幕前靠拢。
1605节 请求对话
白衣人中，有一人白发白须，看起来像个科学家的模样，还有一人不怒自威，一看就是领导人物。
沈约达到他想要的效果，通过莲花池，成功的联系到天柱山的那批人。
最关键的是——萧楚终于出现了。
白衣人中，萧楚在列。
萧楚向赵佶进献了《清明上河图》后，并非离开汴京远走，而是回转实验室内。
因此……给赵佶送上《清明上河图》，是天柱山那批人的集体意志？
沈约见那些人都在望着屏幕中的他，凝声道，“我请求和你们通话。我知道你们的计划，知道你们的计划很有问题，我请求和你们通话，解决这个问题！”
对话不见得能解决问题，可是世人解决问题的前提条件。
沈约异常清醒。
他没有忘记，此时此刻的汴京，甚至中原，都是天柱山那批人的试验场！
换句话说，如今的汴京，应该就在那些人的掌控中。
要掌控，监视是前提条件。
天柱山那些人在观察着世人。
太多迹象表明，那些人虽然没有径直插手历史，可悄然的改变着某些事情——比如说，林灵素遇到了萧楚或者都子俊，萧楚收留了萧别离，进献了《清明上河图》。
还有琴画书棋……
可实验过程中、最终的结局是天柱山那些人分崩离析，只剩下萧楚和都子俊两人。
这些人如今还在，那就一定是之后出了大问题，导致死伤殆尽。
沈约认定对方存在问题，他要解决这个问题，他没有忘记，他是因为空间还原点到达的这里。
一个计算机系统做个还原点，是知道以后会出问题、甚至崩溃，这才提前做个准备。
琴丝是不是早就看出实验有问题，而所谓的因缘石、空间还原点，就是琴丝做的补救？
仍旧没人回答。
那个老科学家，和那个领导人物都是神色严肃的看着屏幕中的沈约，皱眉思索。她们显然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沈约微有变色。
他看到的是规则下的僵硬和冷酷。
那个领导人物突然向众人说了几句话，不过并没有传到沈约的耳中，可沈约看到那人的口型和神色，却猜到那人在说什么。
——这人是谁？他怎么会联系到我们？又如何知道我们的计划？
沈约内心微沉，他记得这些人遭受着超体变异的追杀，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活着。
“我不是……”
沈约想说自己不是超体变异，可知道此刻说出这件事反倒会引发极多的缘攀！
真相只有一个，可事实却是对方认定的。
只要对方那个领袖认定的事情，就很难更改。这就和一个头脑处于痴迷状态的人，无法解脱仿佛。
对方如果认定他是超体变异，那引发的麻烦不是一点半点。
“我请求和萧楚对话。”沈约凝声道。
赵巧云露出惊惧之意。
空荡的莲花池前，沈约对着空气在说话……
这般场面在外人看来，有着难言的迷离和诡异。沈约说不信鬼，也说服她赵巧云不信鬼，那沈约在和谁交流？
无形无色。
那不是鬼，又是什么？
好在她牢记沈约的吩咐，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出声。
——萧楚，他是谁？
沈约听不到那领袖的声音，却辨认着他的口型，同时辅助肢体语言技巧对白衣人间的交流进行分析。
萧楚微有惘然，摇头道——我不知道。
——那他怎么会叫出你的名字？
那个领袖很是严厉的质问。
沈约皱了下眉头，他听过萧楚对这些人的描述，知道这些人是幸存的人类——这些人在超体变异要消灭所有人类时、采用分时投射到达的此间。
有人类就有阶层，看起来萧楚这些人也不例外。
而且很显然，萧楚在天柱山那批人中，地位是中层偏上，因为还有很多白衣人在忙忙碌碌的操纵仪器。
他沈约此举算是入侵，那些人极为担忧，自然要找寻防守的漏洞所在。
操作仪器那些人是技术人员，萧楚若非中层管理，也不会和那些白衣人一起面对屏幕。
决策层才有这种闲暇，底层员工只有卖命奔波的份儿。
根据萧楚所站的位置，可知道他的地位在几人之下。
沈约迅疾的分析，随即道：“我和如今的萧楚，并不认识。”
那个不怒自威的人冷哼一声，当然不信沈约所言。
可沈约说的是实话，因为从时间轴计算，萧楚根本不知道他这个人物。
见众人不信，沈约又道，“我只知道你们之中，有人叫做萧楚。你们如果不想派出萧楚，也可以派出任何人和我会话。”
他不能总是这般交流，他希望更多的接触对方，然后分析出更多的内情。
话音落，沈约蓦地色变，因为他“看到”那个领袖喝道，“切断联系，这只怕是超体变异的诡计！”
沈约再“看不到”那些人的影像。
莲花池的池水倏然暴涨，水流激荡到空中幻化成虎，呼啸着向沈约扑至。
赵巧云差点瘫倒在地。
她虽有认知，可毕竟是个少女，在这般诡异的环境下，眼见沈约行事诡异，她心理承受能力已到达极点，如今看到空中水虎狰狞咆哮冲来，如何能够不惊？
沈约皱下眉头，双手一圈，低喝道，“散。”
尘归尘、土归土。
水虎之成，在于天柱山那些人对物质的奇特运用，可他沈约在精神的打磨上更胜一筹，“散”字出，脑海中已闪过水虎瓦解的景象。
空中波纹再度荡漾。
水虎撞在波纹上，本预期有惊天的巨响，可下一刻的功夫，水虎散化成雾，归于池塘。
fantuankanshu.com
屏幕定格在水虎消散的一幕上。
众白衣人盯着眼前的情形，都有警觉之意。
片刻后，那不怒自威的领袖喝道，“萧楚，议会需要你做出解释！”
说话间，那领袖坐了下来，屁股下自动出现个凳子，同时有两端圆形的长条桌子在空间闪亮延展出现，有十二人依次出现在长桌两侧。
那领袖坐在长条桌案的一端，萧楚正立在另外一端。
萧楚略显惘然的样子，“成议员，我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他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
成议员的脸色森然，“你觉得这是个合理的解释吗？”
萧楚问心无愧道，“这解释虽不能解决问题，可却是我眼下能做出的最好解释！”
1606节 生态AI
无法解释，可问心无愧的说出事实，本来就是最好的解释。
可世人又有几个能认为这是好解释？
很多人只承认他们认定的解释。
成议员虽然是拥有高科技的人类，意识形态却和世人没有太多区别，冷冷道，“萧楚，你是媒介。”
萧楚“嗯”了声。
成议员随即道，“因为超体变异极为狡诈，我等的行事务求谨慎稳妥，因此和这个世界接触的媒介，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
如果沈约在场，一定明白媒介就和使者类似，是负责交流工作的。
有些名词，数千年一个意思，人类却会用数千个词语来定义。
成议员又道，“你萧楚成为媒介，意味着我等对你的信任。”
萧楚皱了下眉头。
一旁有人轻声道，“成议员，我觉得这件事很是奇特，需要我们详细的调查，再得到结论。”
说话的竟然是个女子。
议员会议桌案旁，唯一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并不靓丽，衣着朴素，初看有些刻板的模样。
但能在议员会议中发话的女子，岂是等闲人物？
成议员看向那女子，沉声道：“琴丝，你觉得我说错了？”
琴丝笑笑，“成议员没错，不意味着萧博士就错了，这不是二选一的问题。”
都说世界一直在进步，可随着科技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反倒只有两条路可走。
我走的，我不走的！
就是这般排斥的撕裂二元，导致世间的问题越来越多。
长桌旁的其余人都是微微点头，显然赞同琴丝的结论，能成为幸存的人类，有的是靠灭绝人性，有的是靠他们独到的见解和应对。
成议员沉默片刻，“那你的意思是？”
琴丝沉吟道，“根据金盾系统的反馈，沈约不是通过系统漏洞侵入的。”
“那他用的是什么手段？”成议员担忧道。
一旁的众人，亦是神色慎重。这些年来，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
“他是激活了生态AI。”
琴丝缓缓道，“生态AI感受到他的呼唤，这才将他接入了我们的系统。”
成议员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周遭众人也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琴丝沉声道，“我想在场的诸位都清楚，生态AI的作用。”
萧楚说了句，“那是监视生态变化的智能系统。”
“也是我们对抗超体变异的一个希望！”
琴丝强调道，“根据我们的研究报告，超体变异有知觉、无感情；有反应，无理性；能生存，却强烈排斥异类。”
众人都露出戚戚然的表情。
“因此我们一致认为，情感才是超体变异的克星。”
琴丝看向众人道，“五龙的研究，是我们应对超体变异的一个方向。而生态AI更是打破人类情感藩篱做的一个突破，史密斯先生的科研团队，对生态AI的表现寄予了厚望。”
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缓缓点头，“如果这个沈约是激发生态AI链接的我们，那他应是修行者。”
琴丝也点头道，“史密斯先生说的没错，根据科学研究理论，修行者的稳定态，和生态AI有很好的共鸣作用。”
一旁有人冷哼一声，“我们研究只能说明修行者和生态AI有共鸣，无法证明旁人无法和生态AI有反应，更没有结论说明，生态AI可以战胜超体变异。”
长桌旁的人又有半数点头。
他们都有着科研精神，那就需要包容一切可能。
琴丝点头道，“都教授说的没错，眼下有太多可能。根据数据分析，这个沈约所穿着的衣裳并非宋朝服饰，而是高科技产品。”
众人皱眉。
那个都教授淡淡道，“这人和我们一样，都是穿越来的！”
众人凛然。
成议员冷然道，“和超体变异有关吗？”他最关心的还是超体变异。
琴丝摇摇头，“根据数据分析，他衣裳的材质是公元2050年左近的一款冷僻战甲，可因为元宇宙的需求，人机合体迅猛发展起来，战甲并没有成为人类的主流设备。是以这款设计早进入故纸堆，始终没有得到扩展。”
成议员喃喃道，“超体变异均拥有恐怖的身体机能，自然不会使用这种战甲？”
很强大机体，自然不屑外在的保护。
琴丝点头，“不错，因此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沈约是个修行者，拥有公元2050年的一款过时战甲……”
“可据我所知……”萧楚终道，“那时候，时空穿越技术还是处于萌芽。那时候人类虽然有了四维立面的设计雏形，可事实上，公元2200年，我们世界时空穿越技术才有了真正的开端，我们实现真正的时空穿越，也没有数十年。”
一旁有人问道，“你要说明什么？”
琴丝缓缓道，“萧博士的意思恐怕是……他觉得这个沈约可能和我们同年代……不然他本来无法实现这个穿越，也不太可能说出萧博士的名字。”
说到这里，琴丝若有所思，显然还想说什么，但终究忍住。
成议员又紧张了起来，“那他就有可能和超体变异有关？”
琴丝微蹙眉头，暗想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的言论，“沈约不太可能和超体变异有关，如果这样，他不太可能激活生态AI。”
都教授一旁道，“我们无法证明，超体变异不能激活生态AI！根据史密斯先生所言，生态AI还处于懵懂时期，虽然潜力无限，可仍旧在自动繁衍，我们和生态AI，仍旧有很大的隔阂，生态AI不听命于我们，这是个潜在的危险。”
成议员和几人点头。
史密斯先生略有些激动，“我不太同意都教授的说法，人自诩为万物之灵，希望将任何变化都要掌控其中，这恰恰是我们人类走向毁灭的根源。我们发现了这个问题，这才提出生态AI的概念，希望可以打破人类独裁的局面。”
有人点头，有人沉默。
史密斯先生继续道，“我们已经进行了投票表决，裁定要允许生态AI的自由发展来探寻天道的秘密，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能命令它。”
下书吧
都教授摊摊手，“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做？放任这个沈约的存在？他对我们来说，或许是个威胁。”
琴丝纠正道，“对我们来说，或许也是个机会，他既然能和生态AI进行共鸣，我们为什么不邀请他和生态AI进行进一步的交流呢？”
萧楚和史密斯先生都是激动的点头。
成议员却道，“我认为，这是需要民主表决的事情！”
1607节 神仙告之
什么是民主？
是一人一票？还是权力层来决定民意走向？
人类的历史上，始终没有定论，亦难看出高下。
望见水虎的消散，沈约不知道成议员他们在民主的讨论怎么对付他，却知道这不是个欢迎的迹象。
扭头看向惊魂未定的赵巧云，沈约低声道，“好了，我们可以回转看看你娘亲了。”
他此举算是抛砖引玉，看到天柱山那批人的大概后，内心并不乐观。
那里所有的人，看起来并不像齐心一致的样子。
心不齐，山不移。
天柱山那批人的毁灭，并非没有原因的。
人类总是幻想着外星人、小行星来灭绝自己，却忘记了最可能灭绝人类的只有人类自己。不然古语也不会说什么“自作孽不可活”的警世名言。
内心微有忧虑，沈约却未对巧云多说什么，巧云满心困惑，终究还是压住，等到回转乔才人安睡的地方，乔才人仍旧没有醒来。
近天明时，乔才人才微微叹息声，睁开了眼睛。
巧云立即扑到娘亲的床边，惊喜道，“娘，你怎么样？”
乔才人见是女儿，没有再露出疯狂之意，只是道，“巧云，为娘……怎么了？”
她隐约记得出了事情，可对发生的一切，显然并不算了然。
巧云忙道，“娘，你就是迷糊了。”
乔才人缓缓坐起，四下看了眼，见到沈约，微怔了片刻，神色似有异样，“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沈约笑笑，可内心却有些警觉。
警惕往往萌发在细节中。
按照常理，乔才人应该问问他是谁的，再问他如何会在这里，可看乔才人的表情，对他沈约的存在很吃惊，却像认识他的模样。
巧云解释道，“他是沈公子，是给娘亲治病的。”
乔才人凝望着沈约，半晌才道，“他就是巧云你要嫁的沈公子？”
巧云有些脸红，难以否认，可也不能承认。
乔才人似有些惊疑不定，向沈约招手道，“沈公子，你过来让妾身看看。”
沈约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走近。
乔才人打量了沈约许久，这才露出微笑道，“沈公子着实一表人才，若娶了巧云，实在是巧云的幸事。”
巧云垂下头来，脸颊发红。
沈约内心却凛。
帝姬嫁人，都属于下嫁的性质，哪怕乔才人在宫中的地位不高，可帝姬终究是天子女儿，任凭哪人都不敢怠慢。
乔才人这般说，固然是性格和蔼，可这其中，似乎有什么隐情。
似乎还想说什么，乔才人终于还是道，“为娘有些饿了。”
宫人早准备了早饭，巧云立即道，“娘，我去给你把早饭端来。”
乔才人止住道，“娘想走动下，和你、还有沈公子一起用饭。”
巧云犹豫下，看到娘亲殷切的目光，还是照做。
早饭上桌，绝对要比现代大多的早餐要丰盛许多。
乔才人看着桌上的一碗馄饨，半晌才道：“这十味馄饨，娘只有在当年见到圣上的那几天，才有幸尝过。娘这一辈子，都没有忘记这味道。”说着拿起汤匙，眼泪却落了下来。
沈约从这简单的一句话中，就品尝到太多的世间百态。
十味馄饨，虽然不知道哪十味，可顾名思义，做起来工序复杂，不但寻常百姓无法享用，哪怕在皇宫内，吃到的妃嫔也在少数。
乔才人只有被赵佶临幸时，才吃过这般奢华的早餐。
忽忽多年，重新品尝到十味馄饨，乔才人为何只是感慨，却没有询问原因何在？
在宫中，对你的坏可以显而易见，为什么对你好，也是清楚明白。
巧云望着面前的馄饨，却是无心下咽，只是道，“娘，你喜欢吃，就多吃点。不够，我这里还有。”
乔才人笑笑，“你这丫头，在家里，如何只顾得娘，却不照顾沈公子？以后你是沈家的人……”
“娘！”巧云终于叫了声。
乔才人似才看出女儿的异样，略有诧异，调弄着碗中的馄饨，暂时停止了一家人的话题，半晌才道，“妾身还不知道沈公子是哪里人士？”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准备将女儿嫁出去？丝毫没有不情愿的意思？
沈约看着乔才人看似正常的反应，却知道绝不正常，半晌才道，“乔才人，在下有事请教。”
乔才人微有异样，“沈公子要问什么？”
沈约想着乔才人身体内的纳米机器人，终于道，“你是不是……和某些神秘人，有过约定？”
哪怕萧楚混乱的时候，做实验也是规规矩矩的，这时候天柱山的众人，还有着科学家的严谨和人性，寻求实验人员参与，应该还没有强迫。
就和九州之王与唐清凤定下契约般……
真正高傲、有自尊的人，如何会用强迫的手段？
看似公平的交易是还讲求脸面之人不损伤高傲的一种方法。
乔才人微有慌乱之意，“沈公子……”
沈约盯着乔才人，凝声道，“请乔才人实言相告！”他少有的露出严肃表情。
巧云一旁看到娘亲的脸色，觉得沈约绝非无的放矢，不由道，“娘，你会和谁有什么约定？”
乔才人见沈约很是严峻的模样，吃吃道，“沈公子，你和他们不是一路的吗？”
沈约脑海中再度闪过那些白衣人。
“他们昨晚对乔才人说了什么？”沈约试探道。
乔才人很是惊奇，“沈公子知道他们昨晚的托梦？”
沈约缓缓点头，“我知道。”
只凭乔才人简单的几句话，他其实已推测出天柱山那些人的举动。
对于抛砖引玉的沈约，天柱山那些人肯定不会视而不见，而是要对他沈约做个详尽的调查，想出应对的方法。
沈约就等那些人调查，进而获取更多的真相。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天柱山那些人所在地虽然不是虎穴，可那些人行踪难定，根本不给他照面的机会。
yqxsw.org
不过半夜，那些人却已出手，他们利用的人，就是乔才人。
这就是乔才人对他沈约并不陌生，甚至有些亲近的原因。
乔才人见沈约极为肯定的样子，终于道，“妾身不知道沈公子为何这般严肃？神仙没有说你的坏话。”
神仙？
赵巧云满是诧异，不由道，“娘，你究竟在说什么？”
乔才人幽幽一叹，“娘亲昨晚睡了个好梦，梦中见到了那个神仙，那个神仙告诉娘亲，月老暗中牵线，早注定了巧云你和沈公子的姻缘，让为娘莫要拦阻，只要……”
看着巧云，乔才人缓缓握住女儿的手，“神仙说，只要巧云嫁给沈公子，定当贵不可言，享尽人间富贵。”
1608节 只是个选择
长生是处于财富、权利顶尖人群的梦想；人间富贵，是没有得到富贵之人的目标。
世人总希望得到得不到的东西。
乔才人说出神仙梦，坚信不移的模样。
沈约眼皮微跳，他从乔才人的几句话中，听到几个关键字眼——那个神仙，神仙托梦，人间富贵……
乔才人显然不止一次见过神仙了，这才对神仙有所指定。
神仙托梦，自然是脑电波刺激。
神仙许以乔才人人间富贵，那就是用欲望吸引。
很多人都觉得梦到神仙和佛祖，就是得到神仙的指点或者说是证道了，其实大错特错。
佛祖早就清楚的告诉你——若以色见我，是人行邪道。
为何还会有人妄想见到佛祖现于眼前？
无它，痴迷贪婪而已。
释迦正遍知，自然知晓世人的劣根，亦知道世人激发彼此欲望的方法，清晰告诉你，当你看到佛祖在前呼唤你的时候，那不是觉悟到心性的真谛，而是陷入虚幻的误区！
以此推之，你能见到的上帝，多半也不是上帝！
天柱山那些人不是神佛，也是世人，通晓世人的欲望，这才用欲望来引诱乔才人完成这个姻缘！
这不是正道手法。
天柱山的那些人，在用这个姻缘来找寻他沈约的弱点。
沈约刹那晴晴郎朗，乔才人还是沉湎在未来的幸福中，握着女儿的手，“巧云，娘这一辈子，其实不想太多的荣华富贵，只想你嫁个好郎君。”
幽幽一叹，乔才人又道，“年纪大了，想得多了，也想得开了。”转头望向沈约，乔才人缓缓道，“多年前，妾身人在深宫，始终不得宠幸，受尽了宫中的冷言冷语。”
沈约明白了乔才人的未尽之意。
忍辱就想荣耀，乔才人也年轻过，自然不甘总是受辱。
她的怨念，被天柱山的那批人捕获到……然后天柱山的人就和她订下契约。
沈约看向了桌案旁的笔墨。
巧云见状，立即道，“沈公子又想绘画吗？”
她着实心思灵巧，对沈约的某些举动很有预判，见沈约点头，巧云立即道，“巧云给公子研墨。”
说着奔到砚台旁磨墨。
乔才人见状，露出满意的微笑，轻声道，“巧云这孩子，其实没什么公主的架子，心地又好。”
见女儿又要跺脚，乔才人忙道，“不是因为是妾身的女儿，妾身才这般夸赞，实则是事实如此。”
沈约微笑道，“她性格温柔聪慧，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
巧云研墨的手微停，脸上红云涌现。
沈约随即到道，“在乔才人落寞的时候，有人托梦于你？”
“是神仙！”
乔才人强调道，她似乎想借神仙来敲定姻缘，暗想神仙说的，谁都得听啊，“那神仙托梦问我，是否想实现什么愿望。”
沈约默然。
乔才人却激动道，“头两次，妾身还以为自己发颠，可当那神仙第三次找到妾身的时候，妾身终于意识到是神仙显灵。”
沈约“嗯”了声，却没有纠正乔才人。
佛渡有缘人。
真正的点醒，是在等对方能开悟的时刻，不然多说何用？
“于是妾身就许愿说……要有个天子的孩子。”乔才人略有感慨道，“妾身所想……”她略有尴尬之意。
这是隐秘的事情，当着一个陌生男子说出，她终究有些不自然。可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因为她知道一点，要取得诚信之人的信任，自身就要说实话。
沈约只是道，“人之常情而已。”
在宫中，怀有龙种，只怕是后宫大多数女人的希望——不仅要做个母亲，还希望借助子女过得好一些，这种想法无可厚非。
乔才人有些宽慰，“沈公子善解人意。若是……”见女儿瞪过来，乔才人回到正题，“神仙说没有问题，可这世上有因有果，要想得到什么，必须付出什么才对。”
沈约心中微凛。
乔才人缓缓道，“妾身觉得神仙所言很有道理，就说……就说……”她说到这里有些犹豫。
巧云不由道，“娘亲，难道你的病，就是交换的条件？”
乔才人半晌沉默，“或许是吧。”
或许是什么意思？巧云困惑不解。
乔才人喃喃道，“妾身本来的意思是——若得龙种，哪怕减寿也是心甘情愿。”
巧云吃惊道，“娘，你怎么能这么糊涂？”
沈约只是叹口气。
乔才人看向沈约，缓缓道，“虽和沈公子是初见，可妾身却早看出，沈公子是通晓人情的善良人。”
宫中就是个染缸。
久在染缸中，如何看不出人情似纸、世情如霜？
“沈公子自然明白妾身的……煎熬。”
乔才人喃喃道，“那种默默无闻的死去，烂在宫中的情形，让妾身不寒而栗。哪怕只是闪耀一下，一下就好，那也给这一生，一个可供回忆的念想。”
她说到这里，眼中有泪。
巧云不由心酸。
沈约凝望着乔才人，终于道：“你没做错什么。”
这只是个选择，没什么对错。
人终究有应有选择的权利。
乔才人轻吁一口气，“多谢公子体谅。妾身宁愿减寿，那神仙却道，不用如此，只需要妾身去莲花池……喝下一口莲花池的水，承受那口水带来的好坏就可。”
巧云勃然变色，“娘，那莲花池很邪门的。”
乔才人淡然道，“那时候莲花池并不邪门，可哪怕真的邪门，有时候畏惧也敌不过那无尽的煎熬。”
沈约明白乔才人体内为何会有纳米机器人了，那肯定是莲花池水的缘故！
当初在沙漠永劫城的时候，很多人不就是因为喝了池中水，这才不得不参加到实验中。
“那时候妾身甚至想……这池水哪怕是有毒的，毒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xiaoshutingapp.com
乔才人回忆往昔，仍带着决绝，“于是妾身就去了莲花池，喝了几口水，却没有什么异状……”
微有些神奇的感觉，乔才人道，“天子见到了在莲花池旁的我……之后，就有了巧云。”
说罢幽幽一叹，乔才人喃喃道，“一切，如同梦一样。也或许……人生，终究不过是梦一场……”
清晨，微凉。
有雾气，梦幻泡影般的景象。
1609节 同病相怜
人生顺行的时候，你或许觉得命运是个迷宫、难以揣摩，但你在人生终点回望的时候，却发现你的人生是条固定的线。
虽然某些人会有开叉的地方，但命运却不会有开叉的。
科学家因此有个假设，一切都不过遵循着某种设定的规律运行而已。而我们人类，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组成。就如机器中的一个螺丝钉，到达使用期间，就做报废处理，不管你是核弹上的螺丝钉，还是马桶盖上的螺丝钉。
本质，没什么区别。
乔才人回忆旧事，如同梦呓般。
对她来说，人生其实就是和梦仿佛——无尽的等待，等待天子的宠幸，等待女儿的降生，等待女儿嫁给如意郎君，等待人生的终结……
沈约看着乔才人，眼中有了怜悯，他知道乔才人无非是个甘于命运的女人。
“有了巧云后，妾身就从宫女变成了才人。”
乔才人涩然的笑笑，“然后十数年来，一直是个才人。”
沈约明白这其中的酸楚。
十数年仍旧是个才人，也就是说——赵佶对乔才人再没了兴趣，若非还有个女儿，乔才人说不定就和个死人般。
比起以往，不过多个女儿，多个才人的封号。仍旧遭受着白眼，仍旧吃不到喜欢吃的十味馄饨。
这和现代的那些中产阶级很像，看似远离了贫困，仍旧不被权贵正眼相待，融入不到权贵的核心。
“那你何时开始发病的？”沈约问的是关键的问题，和天柱山那些人的实验有关。
沈约其实有几个猜测——一个是，天柱山那些人知晓历史，不过是通过历史注定发生的时候，诱导乔才人参与实验。另外一种可能是，天柱山那些人不但影响了乔才人，还影响了赵佶。
不然赵佶如何会正巧跑到莲花池旁撞到乔才人，发生了一夜情？
不过无论是哪个猜测，都有让沈约困惑的地方，天柱山那些人需要乔才人做什么？
他们让乔才人服下纳米机器人，当然不是让乔才人痛苦的。
那是些科学家，不是虐待狂。
乔才人闻言微有迷惘，“公子觉得那池水有问题？”
沈约如实道：“我的确这么觉得。”
乔才人摇头道，“那公子只怕想错了。妾身喝了莲花池水，非但没有问题，还很顺利的生下了巧云。之后的几年，带着巧云，是妾身最快乐的时光。这世上，没有什么毒药，会那久没有发作吧？”
沈约暗想，没有那种毒药，但纳米机器人什么时候发动，还是看天柱山那批人意愿的。
乔才人一厢情愿道，“可妾身慢慢又忧郁起来。”
“因为天子再没有见你？”沈约回了句。
乔才人沉默下来，半晌才道，“在公子眼中，妾身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女人？”
沈约笑笑，“富贵荣华的吸引力，本来就很难抗拒。”
这是他的一贯态度，承认吸引，却能选择规避。
乔才人幽然道，“以前的日子，妾身或许会幻想能在宫中显贵，妾身自然成不了皇后贵妃，可哪怕做个三等的婕抒也是好的。”
你在五等才人的时候，自然不敢奢望皇后、贵妃的位置，可你到了三等的位置，说不定会觊觎更上等的地位。
人不都是这样？
沈约虽明白人性，却并没多说什么。有的时候，哪怕豪富都会说自己不爱钱呢，既然如此，为何不让一个小人物留下点儿自己的尊严？
“可自从巧云出生后，妾身的目标就改了。”
乔才人诚恳道，“妾身只想着能让巧云过上好日子，就已心满意足。”
巧云仍在研墨，泪水却滴落在砚台上。
“可并非你想过好日子，就能过得到的。”乔才人喃喃道，“天子宠爱的女人一个接一个，每个女人都将别的女人视为大敌，想方设法的将有威胁的人从天子身边赶走。”
随即想到什么，乔才人道，“妾身不是说皇后。皇后，是妾身敬重的女人。”
沈约站了起来。
乔才人略有失落道，“公子要走了吗？”
沈约摇摇头，“我要画个人像。”
他向巧云要过笔，见巧云铺开宣纸，蘸墨开始描绘起来。
乔才人见状微吁一口气，显然是听神仙吩咐，认定了沈约，见沈约不走，那就是好事。
不过见沈约能绘画，而且握笔显然是极为娴熟，乔才人不由道，“沈公子原来还会绘画，那是极好的事情，天子最是喜欢书画好的人。”
转瞬有些怅然，乔才人又道，“妾身并不聪敏，对书画没有天赋。”
她显然是以不能用书画引发赵佶的注意为憾，继续道，“妾身想让巧云过的好些，可那些妃嫔却嫉妒妾身有个女儿，只怕巧云获得天子的喜欢，进而让妾身受宠，因此女人间的恩怨，连累到孩子。”
yyxs.la
沈约“嗯”了声，暗想这女人积郁太久，如果能吐露心扉，未尝不是件好事。既然如此，他就任由乔才人说下去。
遇到人就吐露心声，不是因为坦率，更是因为寂寞。
乔才人难得这般和人聊天，精神振作道：“妾身不想让巧云吃苦，然后找机会，将巧云送到皇后那里。得皇后照顾，巧云的情况才好转些。”
沈约突然道，“那吕才人呢？她也从你这里，听到莲花池的传说？”
乔才人怔了下，略有畏惧道：“公子如何知道？”
这更像个秘密！
沈约画笔不停，已经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不答反问道：“吕才人不甘寂寞，也喝了莲花池水，是以才怀有身孕？生下了赛月姐妹？”
乔才人脸色改变，忍不住道，“吕才人答应不和别人说的。”她这么说，显然是觉得吕才人泄漏了这个秘密。
沈约眉头微扬，“你是怕吕才人说出这件秘事，让旁人觉得你用法术迷惑了天子，这才一直守在吕才人的身边？”
乔才人脸色苍白，身躯晃了晃，扶着桌案缓缓向地上倒去。
赵巧云惊叫声中向娘亲的方向扑了过去。
乔才人不等倒地，身下已经多了个椅子，正好托住了她。
巧云怔了下，根本不知道椅子何来。
沈约将椅子踢到乔才人身下，随即拿着墨汁未干的人物画像举到乔才人眼前，“你说的神仙，是不是画中这人？”
画中一人，肤色白净，颇有些斯文败类的模样。
乔才人见到画中人，脸色又变。
她得神仙托梦多次，却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会有人画出了神仙的模样。
1610节 害人之心从未有
历来的神仙都是仙风道骨的样子。
沈约画的那个神仙看起来却像个现代人，他皮肤白皙，甚至戴着个金丝眼镜，现代人若是看到这幅画像，推测这人是个学者也是可能的。
乔才人看到那神仙画像，表情说明了一切。
沈约不认识画中那人，但他想到那人多半就是都子俊了——第二批到达此间的未来人士。
在莲花池旁和萧楚等人以奇特的方式见面，沈约当然不会错过观察天柱山那些人的机会。
时间不多，但足够他将所有见到的人映入脑海。
萧楚，那个领导人物，白头发的科学家都让他记忆深刻，他同时还留意到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很平静。
在他沈约和众人交谈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震惊他沈约的突然出现，可那女人只像在沉思着什么。
aiyueshuxiang.com
他少见那种冷静且从容的女人，感觉那多半就是琴丝。
经历了百余年的沧桑，才能养成那般冷静睿智的女人。
他随即注意到琴丝旁边的一个男人。
那就是他画出的这个男人。
那人很斯文，他沈约绝对没见过，可他偏偏觉得那人很眼熟！
于是他开始运用超级大脑回忆、比对，很快的就发现，他的确见过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应该就是酆都判官！
一个白的如玉，一个黑的如墨，一个戴着眼镜似有近视的眼睛，一个绿眼精光四射……
看起来是完全截然相反的两个人，轮廓也有很大的差别，但举止却很相近！
一个人的外形或许会改，但气质却很难改变。
就是因为那相似的举止，让沈约意识到重要的一点——酆都判官就是都子俊！
都子俊始终注视着宫中的变故。
想通这点，很多事情在沈约脑海中豁然开朗。
天柱山这些人实验失败了，失败的关键似乎就是都子俊。
琴丝最后关头，帮助萧楚踢走了都子俊，都子俊不知为何成为了酆都判官，但他还是竭力的想要回转到罗卜实验室。
都子俊没了许可证，也无法返回曾经的实验室。
可都子俊算准他沈约会帮他找到实验室，也知道赛月姐妹的事情，利用凌初月回转实验室，是在长江上、伏击吴均时就有了打算。
鬼弓拦截吴均，都子俊却抓住了凌初月。
一念及此，哪怕沈约都骇然都子俊的心机和深沉。
最少他沈约在擒住酆都判官的时候，丝毫没有察觉到那人身上有未来科技的信息，虽然酆都判官的确有未来的工具，可他的表现实在和古代人很像。
都子俊是会乔装，还是另有缘由？
但数年前的宫中闹鬼，似乎也有了解释。
——一切真如张天师所言，宫中多人都现异状，有狂躁的、有烦乱的，哪怕我娘亲，也开始忧虑起来。
赵巧云曾经说过的话浮现在他的脑海。
那时候的他感觉想到了什么关键，却始终无法将其清晰的展现。
都子俊、萧楚、琴丝、分批投射，还有五龙……
都子俊是个精神师，擅长用五龙加强别人的五情……
五情为喜、怒、忧、思、惊……
而忧、思化悲，忧、惊成恐。
都子俊在用五龙影响着汴京中的世人，这才会产生那多精神失常的人！
微微吁了一口气，沈约看着眼前惊魂未定的乔才人，再次发问，“给你托梦的人，一直就是这画中人？”
乔才人抓住女儿，挣扎站起，却又向沈约跪了下去。
“娘！”赵巧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死死的拉住母亲。
沈约皱眉道，“你何必如此？”
乔才人惶恐道，“沈公子，妾身真的不想害人，也没有用妖术蛊惑天子，请你相信我。”她还是要跪下。
沈约终道，“我信你，不会向旁人提及此事的。”
乔才人如同要虚脱的样子。
沈约知道乔才人为何这么惊惧的，在后宫，有自尊的女人不屑去争，靠才情内在取胜，取之不得，却也安于一切。
可这种女人实在少之又少。
大多女人都是五蕴遮掩、三毒作祟，为求后宫的权势，和男人没什么两样。
男人争夺权利多是使用血腥的手段，女人没有男人的这种先天“优势”，很多后宫女人于是陷入邪门歪道，希望用厌胜之流击败对手。
很愚蠢的行为，可数千年来，重复这种愚蠢行径的人，绝不在少数。
厌胜就是诅咒。
若诅咒真的有效，这世上恐怕也没几个活人了。大伙天天画个圈圈诅咒你，说不定还能省却刀兵之苦。
而宫中的皇帝对这种行径绝对是深恶痛绝，当年汉武帝就是因为宠臣借厌胜一事栽赃太子，却不能明辨，而逼死妻儿。
愚昧的行径，反映着更丑陋的人性。
吕才人一事上，乔才人表现的姐妹情深，可沈约稍加试探，乔才人就惊慌失措，显然内心有鬼。
而且乔才人肯定也认为，这件事绝对有问题，甚至会葬送她的一切，这才要向沈约下跪求情。
“你为什么会向吕才人提及莲花池一事？”沈约问道。
乔才人向外看了眼，压低了声音，“沈公子，妾身也是无可奈何，但妾身对天发誓，绝对没有陷害别人的心思。”
沈约暗想，要害人也要有点儿本事，你这样子，想害人很难。
乔才人继续道，“巧云总是受人欺负，妾身心中委屈，于是每晚入睡前都是虔诚祈祷，希望神仙再给予帮手。可奇怪的是……神仙始终没有出现。”
沈约立即想到——都子俊的实验，暂停了一段时间？
为什么？
旁人哪怕知情，也很难想到原因，沈约却立即想到张天师驱鬼的事情。
在萧楚所处的实验室内，他没看到张天师。
沈约感觉张天师不像是天柱山那批人中的一个。
那张天师如何能驱鬼？他驱鬼后，都子俊就不再影响乔才人，倒像是张天师和都子俊他们达成个协议？
乔才人见沈约沉默不语，战战兢兢道，“直到妾身见到吕才人后，这才突然又梦到了沈公子画的这个神仙。”说着向那张人像指了下。
不见沈约回应，感觉沈约对这神仙也不恭敬，似乎比这个神仙的地位要高，乔才人不敢隐瞒道，“这个神仙对我说，我和天子缘尽于此，很难再近一步了。”
1611节 转运
在世俗人的眼中，缘分和命运是差不多的，都是注定的。
乔才人说到“缘尽于此”的时候，很有不甘，但也无奈道，“妾身听到，不由哀求神仙，说妾身不求再进一步，只求巧云能有个好命，妾身就心满意足了。”
巧云一旁神情复杂。
从沈约的追问中，她隐约感觉娘亲的行事并非那么光明磊落，让她内心极为不安，但娘亲所为，多是为了她，她又能多说什么？
乔才人不安之意更浓，“可神仙说，只怕巧云的命也不会好的。她命中注定很是波折。”
沈约心道，靖康之难，除赵构外，赵佶的一帮子女好像结局都不算好，都子俊倒也没有说错。
可说的对错是一回事，利用这些事情诱导旁人去做事是另外一回事。
这个都子俊，绝不是善意！
赵巧云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和沈约相处不过大半天的功夫，可她却发现沈约的奇特。
tsxsw.la
沈约的沉稳，非大智慧难以拥有。
若是嫁给这种人，应当是幸福的吧，可神仙说她命中注定波折，是不是说——她和沈约始终有缘无份？
一念及此，赵巧云神色黯然。
乔才人却焦虑道，“妾身一听，自然很是担忧，求神仙无论如何，都要帮妾身改变巧云不幸的命运。”
赵巧云忍不住侧耳倾听。
乔才人接着道，“那神仙很是为难的样子，可终于决定要帮助妾身改变巧云的命运。”
赵巧云微有讶异。
沈约暗想，你乔才人还是很傻很天真的。使用这种欲擒故纵的手法，多半是骗子。可他也知道，骗子屡屡得手，就是利用太多人的天真、或者贪婪。
“那神仙说……”
乔才人回忆道，“我虽然和天子缘尽于此，却可以利用善心增加自身的福报。”
沈约微有皱眉。
乔才人略有激动道，“当初妾身听到这里，倒很开心，因为妾身只怕要害人才能达成愿望，若是发善心能获得福报，那自然再好不过。”
沈约暗想，太多骗子就是利用这个善和福报，让老实人上当的，结果老实人发现受骗后忿然爆发，更增世上的恶果。
善是没错的。
可惜的是，这世上有太多借善行恶之人。
乔才人如同迷途羔羊般，仍旧对神仙深信不疑，双眼放光道，“那神仙就说，如果我把自身的遭遇，告诉给一个能守口如瓶的姐妹……那姐妹按照妾身曾经所为去做，如果得到天子的宠爱，应该对巧云很有助力。”
赵巧云不由道，“娘，这神仙，好像……有点儿问题。”
她有见识，比娘亲聪明很多，隐约感觉此事大有问题。
乔才人吓了一跳，慌忙道，“巧云，千万不能说神仙的坏话。神仙……神仙……”
沈约说出了乔才人的未尽之意，“神仙听得到？”
乔才人默认，暗想神仙当然听得到。若不是听得到我的祷祝，神仙如何会托梦于我？又对我的心事清楚知晓？
沈约放弃点醒乔才人的念头，皱眉道：“你的好姐妹，似乎只有吕才人了？”
乔才人“嗯”了声，“那时候吕才人连贵人都不是，不过是个寻常的宫女。她很像以前的我，为人沉默寡言，但对我很好，我感觉的到。”
沈约暗道，你可不像沉默寡言的人。
他虽然怀疑乔才人的判断，可知晓了接下来的发展，“吕才人听到你的叙说，也去了莲花池，然后喝了莲花池水，撞见天子，接下来有了身孕？”
乔才人点点头，“就是这样。沈公子真的和神仙一样，猜想无误。”
这有什么难猜？
沈约不以为然，仍旧道，“听闻吕才人临产的时候，你一直守在吕才人的身边？”瞥见乔才人极深的惧意，沈约缓缓道，“吕才人临产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诡异的事情？”
没有诡异，就没有乔才人的这般惊惧。
沈约知微见著，一切却像尽在掌握之中。
乔才人身躯颤抖，咬牙道：“张天师说了，让我不能说出此事。”
沈约怔了下，“为什么？”
乔才人颤声道，“他说我若将见到的一切说出去，只会为我招来祸端。沈公子，你莫要逼我。”
沈约见乔才人很是可怜的模样，终于道，“你不想说，就不用说了。”
乔才人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赵巧云亦是流露感激之意。
沈约沉吟道，“吕才人难产逝世，对宫中来说，是个忌讳。”
乔才人连连点头。
沈约缓缓又道，“可你的勇敢守候，也为你带来了一丝转机？或者说，是为巧云带来了转机？”
乔才人立即道，“不错。皇后为了表彰妾身的有情有义，问妾身想要什么奖赏。妾身请求皇后将巧云留在身旁，让巧云服侍皇后。”
说着露出丝欣慰的笑，乔才人喃喃道，“就因为这样，巧云的命运才转变了，才有机会看到了沈先生。妾身也吃到了十味馄饨。如此想来，妾身当年的辛苦，全是值得。神仙……没有骗妾身。”
她显然认定沈约是女儿命中注定的人，不然如何肯这般吐露事情？
沈约听到乔才人的一番话，虽然还困惑张天师、天柱山那批人和赛月母女的关系，却也得到一些结论。
天柱山那批人在拿汴京城做个重要的试验场。
都子俊、萧楚是两个关键的操作员。
天柱山那些人的实验已在运行……
如果天柱山那批人不主动接触沈约，他获取更多消息的途径在乎张继先天师。
张继先是可以见到的，但前提是，他沈约要先见到赵佶。
在上京的时候，赵佶像个可怜虫，可时间倒流，如今的赵佶，并非说见就见的，眼下赵佶究竟有何转变，沈约也很难预测。
就在这时，房门外有了响动，有宫人先敲下房门，轻声道：“沈公子，郑公公请见。”
乔才人虽认定沈约和神仙有关，知道此子绝非等闲，不然她何以如此卑微的和沈约交谈，可听说郑公公请见，还是大惊失色。
郑公公是皇后身边的老人，这些年来，让郑公公请见的人屈指可数。
可如今，郑公公竟对沈约如此礼数？
沈约推开房门，走向庭院中站立的郑公公，郑公公哈腰道，“圣上设宴艮岳，说公子若有闲暇，请前往一见！”
1612节 特权
艮岳初名万岁山，后改名为艮岳、寿岳，寓意多子多寿。
赵佶是个会享受的人，对汴京的旧宫城很不满意，这才扩展宫城扩建了后宫，建立了华福宫。
不过就和有了象牙筷子就需要象牙碗来配套般，赵佶又建立了艮岳玩乐。
艮岳规模壮丽，更在华福宫之上。
艮岳离华福宫并不远，因为天子玩乐，自然不想长途跋涉。
沈约近了艮岳，太阳转向偏南，有明丽的光线洒落，照得远方翠树如洗，眼下绿草似画，更有鸟禽鸣叫，凭添生机勃勃。
等从华阳门入园后，园中林道的宽敞丝毫不逊色于现代化都市的马路，甚至还有过之。
林道两旁，奇石林立不逊桂林山险峰，远处亭台楼阁，绝不差华福宫的规模。
不要说八百年前，哪怕在现代，这种园林也绝对是少之又少，八百年前出现，着实让人感慨建筑群的瑰丽壮阔。
tsxsw.la
沈约想的却是，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难数的亡魂。
古代和现代不同，这些建筑多是凭人力搭建。
见沈约眺望远方最高山峰的一亭，郑公公介绍道，“沈公子想必初次来京？”
见沈约点头，郑公公微笑道，“艮岳有北南双山，北山叫做万岁山，最高峰上有一介亭。以介亭分东西两岭，凭亭而望，可观山下诸景，万株梅花。等梅花盛开时，着实美不胜收。”
随即叹口气，郑公公道，“可惜眼下非梅花盛开的时候。沈公子若能待到明年春初，可观此美景。”
沈约并不坐轿，郑公公陪着他骑马，乔才人和女儿巧云都坐在轿子中，那轿子极为宽敞，绝非才人身份可以乘坐的，但有郑公公在，乔才人也斗胆上了轿子。
虽在轿中，乔才人却无暇享受，将窗子推开一线，偷听着郑公公和沈约的交谈，闻言补了句，“若沈公子成为驸马都尉，那倒可以经常入宫，陪圣上观赏梅景了。”
她虽得神仙指点，感觉转运眼前，但生平低声下气惯了，终究还是不敢嚣张，同时见郑公公对沈约很有礼数，忍不住试探下沈约在天子心目中的份量。
郑公公一句话让乔才人几乎内心凉透。
“乔才人实在说笑了。”
乔才人脸色发红，忙道：“妾身知错，还请郑公公原谅妾身的口无遮拦。”
郑公公的地位自然不如乔才人，可在天子皇后身边的宫人，哪怕蔡京、梁师成等人亦是不敢怠慢。
她区区一个才人，自然不敢反驳郑公公。
郑公公微笑道，“圣上昨夜的旨意，沈公子眼下就可随意进出宫中，不要说游览艮岳，哪怕是华福宫各处，都是可以随便走动的。”
乔才人惊呆。
哪怕巧云亦是诧异，她因为出身不高，是以比起赵璎珞、赵瑚儿她们，更知道人情世故，是以见沈约是七正之人，皇后悄无声息的示意对沈约的尊敬，这才当机立断的表态愿嫁。
沈约能留在华福宫过夜，这绝对是破天荒的事情！
可沈约要随意走动的时候，巧云还是担心宫人的阻拦，如今听郑公公这么说，那将沈约置于何等地位？
能在华福宫各处随意走动的，自然只有皇帝赵佶一人！
沈约的地位，能和皇帝相提并论？
乔才人震惊许久，这才道：“郑公公说笑了。”
她不信，她也真的不敢相信。
郑公公笑意不减道，“老奴没有说笑，这是圣上的旨意。因为是听到沈公子昨夜去了莲花池，有宫人向圣上禀告……”
赵巧云闻言心中忐忑。
郑公公又道，“皇帝闻言颇为不悦……说这种事情何须禀告于他，沈公子愿意走动，那是最好不过。以后无论谁都不能阻拦沈公子的脚步。”
乔才人听的额头冒汗，暗想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郑公公继续道，“圣上本来准备连夜下旨，被皇后阻拦。圣上才等到清晨时分这才颁布旨意，同时怕有蠢笨的人不认识沈公子，给沈公子制造麻烦，圣上、皇后这才让老奴来带路。”
乔才人这才意识到，他们一路行来，果然是畅通无阻。
郑公公赔笑道，“沈公子可要去介亭观赏美景？圣上说他不急的。”
一句话，又让乔才人母女有些发晕。
天子召见，哪个不紧赶慢赶的前来？赵佶居然有耐心等待沈约？
沈约却感觉到郑公公的试探之意——赵佶迫切想知道他沈约会不会离去，这决定着赵佶接下来的策略？
可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度时空跳跃。
从上京到沙漠，从迷宫到汴京，他都在一种无法控制的情况下穿越。落叶知秋、知微见著，从这两个事件中，他觉得自己还可能在试验场中再度穿越的。
整个中原，变成琴丝那些人的试验场，他迄今仍没有弄懂实验规则。
不过赵佶给足了他沈约面子，沈约自然不会削赵佶的面子，“怎好让皇帝久等，麻烦郑公公带路。”
郑公公暗想，此子不卑不亢，着实是个难猜的角色。
他不知道皇帝、皇后为何对沈约这般重视，可却懂得自己的本分——上面的命令，他照做就好，多嘴就是惹祸。
“圣上眼下就在揽秀轩。”
郑公公轻声道，“圣上说沈公子若有意，大可让老奴带沈公子游览艮岳，可沈公子若要见圣上，就让老奴带公子前往揽秀轩。”
乔才人闻言，内心七上八下。她曾经游历过艮岳，知道艮岳分万岁山和寿山两处主要山岳，其中亭台楼阁难数。
不过赵佶最喜欢会见臣子的地方是龙吟堂，见道人的地方多在八仙馆。
揽秀轩是个不起眼的风景台，赵佶要在这里召见沈约，那规格似乎太小了啊。
沈约只是笑笑，“有劳郑公公。”
郑公公含笑道，“公子客气了。”
他圈马向揽秀轩的方向行去，正行进间，前方有些喧哗，多是未脱稚气的话音。
郑公公见沈约望过去，立即说道，“那是一些王子和宫人在蹴鞠。沈公子可有兴趣？”
说话间，一球凌厉向沈约胸口冲至！
1613节 沂王
球风激荡，瞬间就至沈约的胸前。
郑公公讶然失色，只叫了声，“哎呀。”他看起来想要帮沈约挡球，奈何身子太胖，根本有心无力。
下一刻，郑公公更是诧异。
那个皮球已到了沈约手上，滴溜溜的转动。
“好球技！”郑公公忙赞了句，见祸事转好事，不由得暗抹了一把冷汗。
沈约看向一个少年。
那少年约莫十四五岁，正是走向叛逆的年纪，这凌厉的一球，正是那少年踢来。
是有意！
事发突然，太多人只感觉这是个意外，可沈约明察秋毫，在皮球冲至前，已注意到那少年早就留意他，然后在球到脚下后，随即用尽全力的将球向他踢来。
皮球外是皮革，内在中空，看起来和现代足球很是接近。
就因为这般，寻常人若出乎不意的挨上一下，也绝对疼痛难忍。
这人是故意的。
可他沈约才到汴京，认识的人很少，如何会有个宫中少年对他恶意满满？
看那少年的服饰华贵，应该是宫中皇子，一个皇子，如何会对他沈约展现敌意？
沈约接球后，早对事情的脉络进行延展探索。
见沈约望来，那少年却没什么惧意，只是叫道，“你这个下人，拿了本皇子的球，怎么不下马跪送过来。”
赵巧云变色，低声道，“是赵愕，十五哥。”
乔才人吃惊道，“怎么闯祸了，巧云，你快将这球还给他。”
皇子多比帝姬要尊贵，乔才人知道赵愕在天子的众多儿子中，是极为飞扬跋扈的一个。
母凭子贵，子凭母威。
她乔才人生个女儿，是以只是个才人，赵愕生母王月宫可是贤妃，身在后宫一等之列，和她乔才人不可同日而语。
能入妃嫔之列，那定是得天子宠爱，能得天子宠爱，在宫中自可横行。
乔才人只怕惹祸，又不好损沈约面子，这才想让女儿委屈一下。
赵巧云立即下了轿子。
无论如何，她还是以大局为重，不想她才下轿，沈约已经将球丢在了赵愕的脚下。
球场有了那么一刻的安静。
蹴鞠技术在唐宋掀起个高峰，球场也设球门，每队12人，有球头、骁球、正挟等称号其实和现代足球的前锋，后卫有些相似。
既然如此，一场球赛，踢球的人绝不在少数。
球场那多人在看着，赵愕见沈约不听他的命令，仍在马上，只是丢球过来，只感觉脸上无光。
他的飞扬跋扈是从母亲当了贤妃而起，除了皇帝，素来无人制止，因此不过数年光景，对这个社会的认知已是唯我独尊。
眼见沈约不听他吩咐，赵愕按捺不住怒意，一脚勾起皮球，脚上颠了几下。
周围众人都在叫好。
沈约感觉这小子只凭这颠球的技艺，就胜过他那个年代的某些职业球员了，可他又深知，赵愕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有些因缘起，若不敛心静意，必定蔓延结果。
果不其然，赵愕随即将球颠高，一记凌厉的旋风踢，那皮球再度向沈约冲至。
fantuankanshu.com
郑公公高叫道，“使不得，使不得！”
他本来觉得事情过了，正准备过去和赵愕解释两句，不想赵愕这般暴脾气，居然再度袭击沈约。
一之谓甚、岂可再乎！
周边的人又叫了声好，显然是在为皇子打气。
狗子不讲是非，只看主子的脸色。
每一条流浪狗的背后，都可能有个心在流浪的主子。
那些陪练的人虽然觉得郑公公在场，可一切都有赵愕撑着，倒也不怕事大。
郑公公色变。
赵巧云惊道，“公子小心！”
沈约马上未动，只是伸手再度抓球。
赵愕脸上露出一丝恶毒的笑。
他这个旋风踢在球侧，用力将球飞速的旋转，这种球，不要说用手、就算用脚来接，都会滚飞出去。
沈约不自量力！
赵愕脑海中才闪过这个念头，笑容蓦地僵在了脸上。
沈约抓住了那皮球。
皮球随即“嗤”的一声，居然瘪了下去。
球场众人亦是错愕。
皇家用球，自然韧性十足，抗踢耐磨，怎么到了沈约的手上，如同豆腐一样？
沈约甩甩手，将泄气的皮球丢在了脚下，对郑公公道，“我们可以走了吧。”
郑公公连忙点头，“沈公子请先行一步。”
他策马去拦那些要冲来的人，焦急道，“这是圣上召见的沈公子，你们误了圣上的功夫，圣上怪责，你们可别怪本公公没有提前说明。”
他对赵愕也是头痛，可赵愕毕竟是皇子，他也不肯轻易得罪。
那些人本是狗仗人势，要替皇子赵愕出头，可听郑公公这么说，不由都止住了脚步，有人拉住赵愕道，“沂王，算了。”
赵愕一把推开那人，却也没有追上去，只是冲着沈约叫道，“我知道这个沈公子，昨晚和赵巧云私通的那个男人嘛，也不知羞。”
一言落，巧云脸色微白。
沈约皱下眉头。
对方出言龌蹉，沈约倒不觉得什么，这种跋扈的孩子，再难听的话也讲得出来，可因为是孩子，自然不应该知道这些宫中秘事，他能说出，多半是听旁人议论、受人指使。
略带怜悯的看了赵愕一眼，沈约策马向前行去。
郑公公也是神色紧张，焦急道：“沂王，你可闯祸了。”说着策马向沈约的方向奔去。
赵愕虽未成年，可赵佶的儿子多数封王，这个赵愕也不例外，见郑公公慌慌张张，赵愕却是不以为意，大声道：“你这个奴才，对本皇子这般不敬，小心本皇子告你一状。”
郑公公显然无暇理会。
赵愕旁边那个拉住他的少年道，“沂王，别闹了。看郑公公的样子，好像我们真的闯祸了。”
那少年看起来比赵愕年长，不过地位当然远在赵愕之下。
赵愕冷笑，“文彦，我的大进士，你可别忘，本皇子是在为你出头。”
那个叫文彦的少年垂下头来。
赵愕随即道，“闯祸的不是本皇子，而是那个沈约。”随即露出狡黠的笑，赵愕得意道，“他还不知道，他闯下了大祸，只要本皇子告他一状，管保他吃不了兜着走。”
文彦低头看着地上那泄气的皮球，也是露出丝微笑。
“再说，一切都是三哥的主意。”赵愕又道，“三哥和本皇子最得父皇的信任，凭我们两个帮手，你还怕什么呢？”
1614节 诗为心声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掌控某些规则赋予了某些人自信的能力，误将规则当作自身的能力，却不知道去除规则的加成，自身实则脆弱不堪。
沈约没有理会赵愕的傲慢。
这根本不是需要他来理会的。
傲慢是赵愕自身拥有，所结恶果也需要他自身消化，因此听郑公公在他身边不停的赔礼道歉时，沈约只是笑笑，“郑公公不用担心，我没事。”
郑公公长吁一口气，“公子雅量，老奴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常在宫中，自见过世间百态，在宫中，能有沈约这般特权一半的人，都是桀骜跋扈，说实话，他真没有见过沈约这般宽宏大量的人。
喜怒不形于色和宽宏大量是完全两个概念。
郑公公看得出来，沈约根本没有将赵愕的挑衅放在心上。
前方亭台渐多。
郑公公见沈约四下打量，只以为他初至京城，觉得艮岳很是新鲜，介绍道：“这里亭台楼阁，都是圣上授意建造，亲笔提名。”
指着一个外方内圆、半月形状的建筑，郑公公道，“那是藏书阁。内有奇书难数，圣上有暇，会到其中翻阅。”
沈约暗想，若论荒唐，赵佶的确不让太多皇帝，可若艺术修养和好学，也的确少有君王如他。
赵佶绝对算是历史上一个具有极为复杂个性的皇帝。
听到藏书阁，联想到黄庭经，沈约暗想——这时候，蔡京应该将那本奇特的黄庭经进献给赵佶了吧。
见沈约没有意见，觉得此人或许不好读书，郑公公随即转了话题，指着一个圆顶建筑道：“那是八仙馆，是圣上常见道人的地方。”
沈约想起一事，“张继先张天师可到了宫中？”
他还需要张天师给他讲讲赛月母女的事情。
在吕才人身上，肯定有奇异的事情发生。
郑公公见沈约对道人很感兴趣，暗想这难道又是个修仙的道人？
赵佶对道人的崇信无以复加，无数道人因为某些神通、戏法得到赵佶的嘉奖，看起来沈公子也不例外？
可皇后为何一直称呼这个沈约为公子、而非羽客之流？
郑公公想不明白，只是道，“圣上昨日传旨宣张天师入艮岳，但既然不捉鬼，想必今天才会赶到吧。具体情况，老奴等会儿问问，再回复沈公子。”
见沈约只是“嗯”了声，郑公公道，“公子和张天师很熟吗？”
沈约摇摇头，“素未谋面。”
郑公公感觉沈约身上满是古怪，轻声道，“揽秀轩到了，容老奴入内禀告圣上。”他快步进入前方的阁楼，不多时几乎跑步出来，“圣上有请。”
沈约点头入内，只见揽秀轩和今人豪宅仿佛，极为通透宽敞，一入内，就感觉香风袭来，却非胭脂气息。
风气醒脑，让人清爽明晰，赵佶正坐在一面屏风前的龙椅上，见到沈约，缓缓站了起来。
他身旁站着一个宫人，赫然就是李斌！
李斌见到沈约，很是怪异的表情。
沈约拱手为礼，“沈约见过圣上。”
郑公公神色讶异，暗想沈约怎地如此倨傲不跪？乔才人、赵巧云早就跪地，乔才人恨不得拉沈约下跪。
fantuankanshu.com
赵佶不以为忤，相反，亦拱手道，“许久不见先生，甚为想念，先生何必多礼。”同时向乔才人母女道，“起来说话吧。”
郑公公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同样讶异的还有乔才人母女。
方才郑公公入内禀告，赵佶怫然不悦，喝了他一句，“朕说过沈先生可随意走动，为何要沈先生久候？”
只这一句，就让郑公公感觉大祸临头般如飞出来请沈约入内，如今见赵佶身为天子，居然和见朋友般，和沈约互相施礼，只感觉天塌地陷般。
这宫中，何时发生过这种事情？
“沈先生请坐。”赵佶指着前面早设好的椅子道。
沈约略有沉吟，终于坐了下来。
诸人惊诧，他却从赵佶、李斌的态度上，知道赵佶和李斌深信一切不是梦，而是曾经真实发生的事情。
记忆倒流也发生在二人的身上。
这两人一定是对过梦境，发现他们各自的梦一模一样，这才让他们不再相信这是个梦。
赛月无人可以参考，是以处于似醒非醒。
没有了曾经的唯唯诺诺，如今的赵佶，儒雅且深沉、但夹杂些许彷徨和迷惘。
赵佶似思考许久，但见到沈约那一刻，却一时间不知如何说起。
良久，赵佶才道，“朕曾经作诗一首。”
沈约暗想，赵佶和李后主差不多，除了国事不熟，吃喝玩乐、琴棋书画可说是样样精通。
李后主因为耽乐而丧国，被赵氏兄弟所擒，落个悲惨的下场，可赵氏兄弟恐怕从未想到过，他们的后人因为享乐所得的惨况，更甚李后主十倍。
后人对此，多是一句——天道好轮回。
可是，被轮回的世人绝不止李后主和宋徽宗。
如今赵佶谈诗，绝不是要展现风雅之意。
见沈约并不反对倾听，赵佶缓缓吟道，“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山南无雁飞。”
言语落，乔才人母女和郑公公都露出诧异之色。
诗词雅致并不难懂，说的是一个人落魄的惨状——成天听着西北风吹着破门叮当作响，住所一灯如豆、随时会熄灭的样子，可见贫困，想回家但隔着三千里的距离，哪怕南飞雁都不曾来到这里，自然也看不到雁南飞。
惨则惨矣，意境悲恸，可堂堂天子，荣华富贵加持一身，如何会做出这等丧气的诗词呢？
沈约却猜到这一定是赵佶在被金人掳到北方后做的一首诗。
无转机，难改变。
一个人很容易沉迷于一种环境过完一生，哪怕你周游列国，可若只是看看风景、感春悲秋，你的人生也不过是个风景的旅客罢了。
真正经历国破人亡的赵佶，和沈约见面谈的第一件事，不是过往的恩情，而是他曾经的心境……
不见沈约反应，赵佶缓缓道，“先生觉得这首诗如何？”
沈约笑笑，径入主题，“或许我们更应该问的是——圣上京华一梦后，究竟该如何选择？”
赵佶盯着沈约的目光清澈，许久才道，“这正是朕请先生来见的原因，朕不知，请先生教我！”
1615节 蛛网
见到不等于理解，理解不等同证悟。
这是修行中不变的道理。
赵佶言落，乔才人母女和郑公公都是嗔目结舌，难想一向倨傲、素有才华的赵佶会对沈约这般恭敬。
赵佶有才，恃才因此放旷，赵佶其实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这才不听旁人建议，如今请教旁人，实乃他登基从未有过的事情。
他终于见到另外的天地，想要试图去理解。
沈约没有回避赵佶的目光，只是道，“国家大事，沈某没什么高见。”
赵佶微愕，随即道，“沈先生过谦。在朕心目中，这天下若有一等一的天才，那定是沈先生无疑。”
沈约没有丝毫自得。
见赵佶目光热切，沈约终于道，“沈某只是个修行者。”
“修行者？”赵佶喃喃道，竭力思索。
在梦中，沈约的远见卓识、能力卓越让他叹为观止，敬重源于钦佩。
无论上京还是迷宫，沈约并未对他赵佶特别看待，可也没有对他鄙夷奚落，到了汴京，面对不同身份的赵佶，沈约仍是平和的态度，只凭此一点，就让他赵佶心生佩服。
两世为人的他，终究还是能看明白一些事情。
沈约又道，“修行最重当下一刻。”
赵佶目露迷惘之意。
李斌一旁不由道，“先生的意思是……要改变，就在眼下的这一刻？”
沈约微微点头，“过去怎改，未来难揣。当下一念、一行虽不见得顿悟见到心性，却有助你构建你想要的结果。若一念不起，自然一事无成，若一念善起，随手行之，就如蛛丝一条……”
赵佶侧耳倾听。
沈约随即道，“但单丝不成线，一线难成网。只凭一线，若想得到善念之报，不过痴人说梦。”
赵巧云微怔。
见父亲对沈约如此礼遇，她更知沈约的能力，如今听沈约忽然讲善恶，那正是她困惑的事情，也是不由认真倾听。
沈约继续道，“那善念绵绵，终能得报吗？”
众人有点头、有摇头。
沈约转瞬揭开答案，“哪怕蛛丝成网，可若是遇到狂风骤雨，不等收获，说不定就会转入尘埃，没有回报。”
赵巧云不由失落道，“沈公子，那依你之见，善心无用了？”
众人倒多有这种感觉，暗想世间高僧说法，多强调善恶有报，从未有人如沈约这般，说善念无用。
沈约摇摇头，“蜘蛛若因此心，不吐丝结网，那不久成尘，了无益处。”
李斌一旁有些挠头，“先生佛法高深，我等难以开悟。”
自从赵佶狂热信道以来，在赵佶面前谈论佛法的，沈约可说是第一人。
李斌一言，众人又是点头，暗想沈约所言尽是道理，可结网似乎无用，不结网亦是不对，那该如何是好？
沈约笑笑，“只因你心存善恶之念，结网只为福报，那福报如蜘蛛结网等果，或未至、或终空，不可测量，这也是四大皆空之理。”
赵佶目光微闪，似悟得什么。
赵巧云亦是有所悟，沉默片刻，“因此《金刚经》有云——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
她蓦地以经文对之，乔才人很是焦急，暗想圣上喜道，你偏偏论佛经，那不是自取祸患？
ranwen.la
赵佶却是霍然醒悟道，“何以故？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他说的也是经文，正是巧云所言的下文。
沈约缓缓点头，“看来圣上，巧云都有所悟。正是如此。着相为迷，不着方醒。”
“因此，这才是心无所住、而生其心的真谛。”
揽秀轩外有稚幼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个女孩子，远望如花团锦簇，走近似月近心结。
回话的正是赛月。
赛月看着沈约，轻声道，“《金刚经》虽有千言，可要达金刚能断之境，本质只有‘无住生心’四字。”
《金刚经》全称本是《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沈约微笑看着赛月，“很好，你终于懂得。”
看着眼前那孩童，他却如同看到了以后的诗盈。当然，诗盈比起从前更有悟得。
赛月也如赵佶他们，记得了曾经发生的一切！
一切改变看似漫长，但在改变的时候，竟如此迅猛？
赛月垂下头来，低声道：“赛月终于懂得，可迟了很多。”
心不迷，梦中醒。
心若迷，醒似梦。
室内静寂，众人多是反复思索几人的对话，有的人着实明了，有的人仍糊涂不解。
乔才人暗想——这沈公子说的很是让人费解，可只要圣上喜欢，那就是好事。
赵巧云见赛月的表情，却是内心讶然，她从赛月的身上，居然看不到孩童的气息，有的似乎只是她一般的女儿心思。
不过半天的功夫，赛月如何会有这大的改变？
半晌，赵佶轻叹一口气，“原来如此。朕自诩才华，也读《金刚经》，今日方懂经中之意，很是惭愧。”
郑公公讶然，搞不懂赵佶今日行为如何这般反常。
“看来蛛网不能不结，可蛛网又如何来结？”赵佶终道。
沈约暗叹一口气，一听赵佶这句问话，就知道赵佶仍旧不懂真谛。
其实无论释道，真正修行真谛无非是去遮见真。
《金刚经》教你无住生心，就是让你哪怕进入染缸，也要如白莲花般出来，经书其余言论，无非教你如何无住不染而已，是以才用“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来做结语，再次强调你要无住生心。
法为正。
正法尚且需要如幻观，遑论其它邪门歪道、神通五蕴？
而道家的无住就是无为。
何为无为？
不是你不做，而是劝你少受欲望驱动，等你真正不受欲望驱使的无为后，才有大为。
大为或修骨，或证道。
佛道经书万千言语，真正的本质其实极为简单，只有那些左道三千、才以欲望修神通催动世人坠入其中，那和真正的修行反倒背道而驰。
赵佶开口就问蛛网如何来结，只能说他醒悟要发雄心，却非证道。
但这均是极为细微的差别，非有慧根难以分辨。
沈约明白这些差别，可觉得赵佶有改过之心就是好事。
改在当下，永远是修行者最重视的一个节点。
“圣上若是……”
沈约不等多言，外边有了些许喧哗，随即有香风袭来，有女人叫道，“圣上……”
话音未落，一女子已要掠过沈约等人，到了赵佶的身边。
赵佶神色微冷。
李斌挡在了赵佶面前，低声道，“贤妃，请退后。”
那女子杏眼圆睁，挥手就给了李斌一记耳光。
啪！
1616节 世上本无事
有时候出拳容易，收拳困难，因为你要承受击打出去后带来的后果。
世上难有岁月静好，多是负重前行。
你没有承受人生的苦痛，多是因为旁人在帮你承受罢了。
冲进来的女子想必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挥手给了李斌一记耳光，没想到接下来的恶果，反倒撒娇般扑向赵佶，娇媚道，“圣上。”
那女子看起来就要到了赵佶的身前，倏然止步，因为赵佶正看着她。
一日夫妻百日恩。
那女子如此不考虑场合，自然是因为天子总在枕边说些体己的话语。很多女人信耳，也迷于甜言蜜语，因此选择性的对外部环境的变化视而不见。
在她们看来，眼下男人这一刻的温柔，应该带到棺材里才对，从未思考过，男人的温柔，若非底蕴凝聚，亦不过是荷尔蒙催动罢了。
可惜，大多男人都不过是因荷尔蒙才产生的温柔罢了。
但她还是看到了赵佶眼中的森冷。
那一刻，她蓦地清醒、心寒，因为赵佶看她的眼神，如同不认识般！
“圣上……怎么……”那女人迟疑起来，“怎么这般看……妾身。”
赵佶眼角似有些抽搐，半晌才道，“贤妃，朕没有召你，退下。”
他一句贤妃让那女人想起自己的身份，不由委屈道，“圣上还记得妾身是贤妃啊，有宫中的才人都欺负到妾身头上了，圣上可要给妾身做主啊。”
赵佶怔了下，不由问了句，“哪个才人敢欺负你？”
那女人伸手一指，不偏不倚正中乔才人，“可不就是她。”
乔才人吓的脸色发白，立即起身跪倒道，“圣上，冤枉啊，给妾身天大的胆子，妾身也不敢欺负贤妃娘娘啊？”
赵佶见乔才人跪倒，皱眉道，“起身说话。”
乔才人颤栗，如何敢起身。
赵巧云忍无可忍，走过来扶起娘亲道，“圣上，娘亲近日始终染病在床，如何有力气去欺负贤妃娘娘？”
她知道贤妃就是王月宫，也就是沂王赵愕的亲娘，隐约感觉此事和球场风波有关，可并不想着扯上沈约。
xiaoshuting.cc
王月宫冷笑道，“这么说，是本宫冤枉你们母女了？”
赵佶并没有言语。
王月宫见状，以往的习惯悉数涌现，“你们可敢当圣上面前发誓，并没有羞辱愕儿？”
赵巧云怔了下，暗想果然还是球场的事情。
郑公公一旁额头微有汗水，一旁道，“贤妃娘娘，都是一些小事罢了。娘娘消消气。”
王月宫怒道，“本宫如何消气？这个才人和她的女儿，还有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联手欺负我儿，你让本宫如何消气？”
一言落，众人静了下来。
哪怕郑公公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赵佶终于开口，“贤妃说的野男人是哪个？”
王月宫伸手再指，“还不是那个和显福帝姬不清不楚的男人。”她指的正是沈约。
沈约皱了下眉头。
王月宫却是理直气壮道，“圣上这些日子来深居简出，恐怕不知道一件事情。显福帝姬昨晚私留这个男人在宫中，实在是前所未有的荒唐事。如今后宫议论纷纷，都说这件事如果传到宫外，只怕惹人笑话。”
沈约心中倏动。
伊始的时候，他只以为这个贤妃出门是把脑子忘家里了，或者只是犯了某些女人的痴病，看不清形势，如今看来，他反倒感觉这个贤妃好像另有用意。
赵佶神色不变，倒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半晌才道，“郑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公公心道这真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搞之。
从方才的交谈中，他早发现赵佶对沈约的不同，这种不同是绝无仅有。
他本来还想消弭这场祸事，毕竟后宫动荡，对皇后来说并非好事，可见贤妃攻击乔才人母女也就罢了，居然将火烧到沈约的身上，那不是找死吗？
郑公公为求免责，终将球场风波简略说出，不过对于赵愕的有意之举含糊带过，只说沈约并不计较。
沈约没有发声。
王月宫却将这种态度视为懦弱，一旁不满道，“郑公公怎么不说……这个沈约弄坏的可是圣上赐给愕儿的皮球？”
见赵佶仍旧没有出声，王月宫又将这种态度视为默许，叫嚷道：“圣上，这个沈约弄坏了圣上钦赐的皮球，就是对圣上不满，乔才人和赵巧云以为皇后许婚，就恃宠放狂，联合沈约作恶，不将圣上放在眼中，这要是不惩治，以后旁人如何看待圣上呢？”
说着，擦着眼睛表示委屈，王月宫哽咽起来。
乔才人还要跪倒，却被女儿死命拉住。
沈约仍旧沉默。
赵佶终于道，“郑则，这件事如何不早禀告于朕？”
郑公公支吾道，“沈公子说他无事，老奴见圣上这几日龙颜不展，不敢拿此事烦扰圣上。”
王月宫一旁突然道，“恐怕郑公公不想暴漏旁人的私心吧。”
郑公公变了脸色，焦急道，“贤妃娘娘……何出此言？”
沈约虽是第一次入宫，可见贤妃、郑公公如此，立即意识到王月宫恐怕是借机攻击郑皇后！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赵佶后宫粉黛三千，加起来组建数十个戏班子也是绰绰有余。
他沈约的来历着实奇特，和赵佶的关系，除了几个内情人外，很难想象。是以在大多数人眼中，他沈约仍旧不过是天子盲信的一个道人。
这个贤妃多是认定此事和皇后有关，声讨乔才人是假，借机攻击皇后才是真的。郑公公想必也明白这点，这才很是焦虑。
果如沈约所料，王月宫随即道：“圣上，昨日皇后为帝姬择选夫婿，打破宫中多个规矩，这件事，后宫可都有些……议论呢。”
赵佶面沉似水，喃喃道，“原来如此。”
王月宫见状，只以为赵佶被她说动，脸上微有喜意。
赵佶不望沈约，凝声道，“郑则传朕口谕，让昨日参选的帝姬前来揽秀轩，同时让她们娘亲偕同入见。”
顿了下，赵佶又道，“再传皇后，沂王两人前来。”
郑则额头冒汗，跪倒道：“遵旨。”
郑公公急匆匆走出，王月宫赞道，“圣上贤明。”
赵佶沉默下来。
他不说话，众人各有心思，一时间无语。
王月宫还想多说什么，赵佶摆手道，“让朕静想片刻。”
1617节 得寸进尺
安静下来的赵佶看起来不像个昏君。
见天子少有的萧肃，王月宫倒也没有再火上浇油，娇声道，“圣上，椒崖的椒兰开的正好……”
“朕让你闭嘴！”赵佶沉声道。
王月宫骇了一跳，这些日子，她从未听到赵佶如此严厉的语气，终于意识到事情似有不对。
不多时，门外有人笑道，“父皇，孩儿来了。”
最先到达的是赵愕，他就在揽秀轩旁不远的球场，知道娘亲去见爹，早就等着看热闹了。
赵愕的笑容很是天真无邪的样子，到了赵佶面前，屈膝跪倒道，“孩儿给父皇请安。”
外人见到，着实父慈子孝的模样。
王月宫一旁拿出条丝帕，替儿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柔声道，“圣上，愕儿知道你近日来似有不开心，每日辛苦蹴鞠，只盼能和圣上再踢回球，以解圣上忧心。”
赵愕连连点头。
王月宫很是自豪道，“圣上恐怕还不知道，愕儿这几日球技大涨。他每次踢球的时候，都对妾身说，这是父皇赏赐的球，他一定不会让父皇失望。可惜的是……”
瞟向沈约，王月宫很是“惋惜”道，“那球被别有用心的人戳破了。”
赵愕立即拿出那个泄气的皮球，委屈道，“父皇，你看。”说着向沈约看了眼，露出得意之色。
但那得意很快被委屈的表情替代。
沈约仍旧保持沉默，见赵愕这般模样，他并没有愤怒，父母本是孩子最好的榜样，赵愕这般会做戏，和他有个会演戏的母亲难以切割，也和有一个什么都不管的父亲有关。
bidige.com
赵佶仍旧不动声色道，“愕儿，你将发生的事情说一遍。”
赵愕立即振作精神，将球场风波添油加醋的说出，当然，他没有傻到说自己主动挑衅，只是说自己是无心之举，将皮球不小心的踢向沈约。
在说及沈约还球的时候，赵愕又道，“孩儿让这人……”
指着沈约，赵愕满是委屈道，“将皮球小心的送过来，因为这毕竟是父皇所赐，孩儿每次都是极为爱惜。可这人却轻蔑说什么……什么玩意，也值得他来送回，就将球丢给了孩儿，差点误伤了孩儿。”
乔才人满是激动之意，赵巧云亦是愤懑赵愕的无事生非。
赵佶仍旧未看沈约，只是道，“后来呢？”
赵愕继续火上浇油道，“这人看不起孩儿，孩儿还记得娘亲的教导，要与人为善。可这人轻看父皇赏赐的圣物，孩儿气愤不过，难免和他争辩，说这皮球不知多珍贵，让他再好好看看，莫要瞎了他的狗眼。”
说着向沈约再望一眼，看到沈约的平静，赵愕微有诧异，没想到这人居然不分辨，但他觉得这是个乘胜追击的机会，继续道，“可这人再看圣物的时候，不知用什么手段，居然损伤了这皮球。”
说着举起皮球，上面有斑斑痕迹。
沈约一看，知道这上面多是赵愕新作的文章。他捏爆皮球的时候，这个皮球看起来绝对有再战之力，如今更像是身负重伤。
赵愕有些抽泣道，“父皇，若非文彦拦阻，孩儿几乎想要和这人拼命。娘亲说要帮孩儿讨回公道，孩儿这才忍耐至今，求父皇明断！”
王月宫露出满意的表情，显然觉得孩子的说辞不负她的嘱托，和她想说的很是吻合。
赵佶沉吟道，“文彦是新科进士吗？”
赵愕立即回道，“父皇，是啊，刘文彦因才华得父皇欣赏，父皇还说过……”他欲言又止。
赵佶沉默片刻，“朕说过什么？”
赵愕并没留意赵佶始终处于官方腔调，还在道，“父皇说文彦这般文采才华，书画又佳，当以帝姬许配。”
赵佶记起了什么，“朕记得，说要将巧云许配给刘进士？”
四周又静。
赵巧云脸色苍白，她始终沉默无言，可听到这里，不由道，“巧云并不知情。”
赵佶淡然道，“巧云自然是不知的，这是朕一次酒后的言语。”
“但君无戏言。”赵愕敲定道，“父皇金口一语，本来不能更改。”
赵佶沉吟片刻，“刘文彦自然是在艮岳？”见赵愕点头，赵佶道，“传刘文彦入内。”
刘文彦进来的时候，有帝姬和妃嫔开始陆续入内参见天子。
这其中有赵璎珞、赵环环姐妹，还有赵圆珠一帮少女。那些帝姬入内，叽叽喳喳的，可还是依次向赵佶行礼，倒是用了好一番功夫。
赵佶少有的平静，等应付完一帮女儿的请安后，这才对刘文彦道，“刘进士，朕听了沂王说的事情，可古人言——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朕还需要你将球场的风波说说。”
刘文彦瞥了赵巧云一眼，恭敬跪倒的叙说球场风云，居然和赵愕说的大同小异。
赵巧云听完，不顾娘亲的畏惧，叱责道，“圣上，沂王和刘文彦颠倒黑白。”
众人又静。
那些帝姬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巧云，有的忍不住捂嘴偷笑，让人一看就知她们在笑什么。
刘文彦沉着道，“显福帝姬，文彦问心无愧。这件事……在场的许多人，都可以作证。”
赵愕更是道，“巧云，你实在有点不像话，和这个沈约同睡一晚也就罢了，怎么能如此颠倒黑白？”
赵巧云几乎落泪。
沈约看着赵愕等人低劣的表演，内心其实是悲哀的。
他不是悲哀自身受到冤枉，而是知道对方的手段有多低劣，就意味着宫中有多不公。
公平秩序的严重失衡，才是低劣幼稚演出的最佳土壤。
存在不见得是合理的，但存在一定有存在的土壤！
因为就是想冤枉你，就是觉得你可以欺负，有的时候，有些人甚至可以击穿人类的底线来攻击同类。
但真正的原因，岂不是正在赵佶的身上？赵佶若是明君，手下如何会有这般荒唐的演出？
赵佶轻叹一口气，突然道，“赛月，你如何看待此事？”
他蓦地一问，众人傻眼，均想天子是不是老糊涂了，这种时候，如何会向一个孩童问话？
赛月终于道，“当然是刘文彦和赵愕在说谎了。”
一言落地，王月宫母子、刘文彦都是勃然变色。
王月宫强笑道，“圣上，听说年幼的赛月一直被这个沈约迷惑，妾身本来不信的，如今想来……”她没说下去，但不说的话语，更具杀伤。
1618节 重赏！
两面三刀、含沙射影本是某些人的处事标配。因为习惯了采用这种方式获利，所以在许多时候，一定会采用习惯的方式解决。
王月宫欲言又止，可言下之意却让路人多是信服——一个孩子，不通世事，被人蒙骗很是正常。但我们大人却应该聪明些，不是吗？
沈约感觉这个贤妃还是有点儿料的，最少她还能看人行事。
赛月自幼很得赵佶喜欢，王月宫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她要打击的、是赵佶冷落的人，因此对赛月的言论还算是“客气”。
赵佶沉默下来。
控方结案陈词，似乎到了辩方答辩的时间，可沈约居然仍未说什么，赵佶也不催促。
众人一时间不知道天子的心意，都有些惴惴不安。
这几日，宫中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是波涛暗涌，最喜玩乐的赵佶突然不玩了，这让许多人嗅到不一样的苗头。
良久，有人唱诺道，“皇后到。”
众人都扭头向外看去，就见郑皇后带着一些妃嫔次序前来，对赵佶就要参拜……
赵佶摆手道，“不用多礼了。人齐了，朕有话讲。”
众人略有不安，显然是没见过赵佶这般随意又隆重的时候。
说随意，因为以往赵佶每次有重要的事情宣布，都会大张旗鼓、宫内好一番忙碌，似这般的家常聚会在民间或许常见，可对赵佶而言，却绝对算是第一次。
可皇帝、皇后、众妃嫔、帝姬悉数到场，又只有在节庆之日才有这般场面，说是隆重，也是不为过。
赵佶又道，“你们或许听说过，或许见过这位沈约……沈先生……”
众人都是点头，暗想只一夜的功夫，这个沈约在后宫可说是如雷贯耳了。
女人汇聚的地方，消息传播速度或许赶不上5G的传播，可绝对是古代最为消息灵通的场所。
赵佶又道，“但朕今日介绍后，你们自然都算见过沈先生了。”
众人暗想，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们眼睛又不瞎。
赵佶缓缓再道，“朕今日正式宣布，以后沈约所至，如朕亲临，你们可听清楚了？”
四周静的几乎连针落的声音都能听到。
所有妃嫔、帝姬都是难掩吃惊的神色，哪怕李斌，都流露出意外的表情。
半晌，赵佶再问，“朕在问话，尔等可曾听清？”
王月宫、刘文彦变了脸色。
他们还是有脑子的，一听赵佶这番言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方才他们在指责沈约，如果按照赵佶所言，那他们是不是在指责天子？
赵愕明显的智商不在线，叫道，“父皇，这人何德何能，有如此权利？他要是让孩儿叫他父皇，孩儿也应该叫吗？”
众人倒多有类似的想法。
赵佶凝望赵愕良久，“你放心，沈先生不会让你这般称呼的，因为他和朕不同，他不会有你这种不成器的儿子！哪怕你很想做他的儿子！”
一言落，王月宫脸色发白。
赵愕更是惊错难言。
沈约皱起眉头，他也没想到赵佶有这般决断。
“朕再问一句，尔等可曾听清？”赵佶萧杀道。
郑皇后虽然如众妃嫔一般惊愕，可毕竟已知道赵佶对沈约的器重，第一个回过神来，应声道：“妾身知晓。”
众妃嫔、众帝姬这才三三两两的低声回应知晓。
王月宫并没有应声。
赵佶也没有再问，只是道，“尔等既然都听清了，那朕就要宣布，以后若有羞辱沈先生之人，如同羞辱朕般，罪责为以下犯上，严惩不贷，尔等是否明白？”
众人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都是难以置信的看着沈约，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天子，让天子说出这种荒唐的话语。
赵佶这番话等同于说这大宋有两个皇帝，一个是赵佶，一个是沈约？
这成何体统？
“尔等是否明白？”赵佶再问。
又是郑皇后抢先回话，众人参差回应。
赵佶默然片刻，缓缓又道：“朕是昨日才知道沈先生来到汴京，是以昨日旨意有些含糊，让皇后择帝姬而嫁沈先生、让沈先生留在华福宫，本来都是朕的意思。”
王月宫神色改变。
一些妃嫔也露出诧异的表情。
她们常居宫中，甚至可说自入宫后从未见过这种事情，暗中有消息流传，这沈约和皇后有些隐情，这才让皇后大开方便之门。
但今日赵佶亲承此事，让那些想要掀起风浪的人自然心中不安。
“显福帝姬巧云知书达理，明德内慧。”
赵佶缓缓道，“朕今日改封为显德……公主……待遇为众公主中的一等！嗯，帝姬称号今日废除，改回公主之称！”
众人微哗。
宫中自然更讲规矩，赵巧云不过是个才人之女，有什么资格位列公主一等待遇？
赵佶很快解决了这个难题，“乔才人教女有方，朕特许封乔才人为乔贵妃。”
王月宫看起来如同要昏过去的样子。
压力如潮水般的漫来。
她状告沈约藐视天子，可沈约随即和天子同列？她认为赵巧云不守规矩，可巧云随即到了一等之列？她以为乔才人软弱可欺，但乔才人随即变成贵妃，位置还在她贤妃之上？
这个天子，鬼迷心窍不成？这般随口封赏，也绝对和宫中礼数大相径庭！可赵佶是天子，他想做什么，后宫中又有谁敢质疑？
对王月宫而言，一切如同噩梦般。
乔才人看起来也是要晕过去的模样，感觉一切也如梦，却像个不想醒来的美梦。
畅想中文网
李斌一旁道，“还不谢主隆恩？”
乔才人、赵巧云惶恐跪地拜谢。
赵佶示意两人起身。
就在此时，一女子道，“圣上，想帝姬称号是圣上和蔡宰相合议修改，因为周朝有‘王姬’称号，圣上为效古德，这才改公主为帝姬，既然如此，如何又要改回公主之称？圣上，可曾和蔡宰相商议过此事？”
说话那女子就站在郑皇后之后，按照宫中地位次序，显然和皇后地位相差不远。
赵佶缓缓道，“原来是王贵妃。”
建议的王贵妃怔了下，不知道赵佶什么意思，赵佶随即又道，“王月宫今日所为，王贵妃是否知情？”
那说话的女人脸色已变。
王月宫也是倏然色改。
沈约一见，就知道这两个女人之间，定有隐情。
赵佶轻叹一口气，喃喃道，“十年一梦，十年一梦啊。”
1619节 叶未落、秋已知
有些人直到人生的尽头，才悲哀的发现，始终未曾看清楚一个人。但那些人从未想到过，他何尝用心的去看？
他看到的，只是他想看到的事情而已。
赵佶感慨十年一梦时，除了寥寥几人，均不知赵佶在感叹什么。
沈约知道赵佶是在感慨被掳的十年。
富贵寻修养，贫贱见德行。
可修养这玩意，一般人很难找到，德行更是骨子里面的东西。赵佶一直觉得自己有文采、有修养，被掳十年，让一直身处梦幻富贵享受中的赵佶，难得的看清楚一些东西。
后宫中有女子能达贵妃、贤妃之列，多数时候，是说明天子对其的喜爱。
可赵佶对建议的那个王贵妃、王月宫贤妃的态度早就说明了，他突然对这些女人不喜欢了。
女人不喜欢一个曾迷恋的男人，是需要比较漫长的时间看穿男人的本质，可哪怕看穿后，还想要担当拯救这男人的责任，希望能一切重新来过，可男人不喜欢一个女人，很多时候，不过是刹那之间。
王贵妃听到皇帝的询问，又见赵佶喃喃自语，只觉得一切事情完全匪夷所思，“妾身不知道圣上的用意。圣上和皇后一直教导后宫要和睦相处，妾身和月宫素来交好，圣上也是知道的。”
赵佶淡然道，“朕是想问你，王月宫今日所为，是不是受到你的指使？”
王贵妃花容失色。
方才的赵佶还可说是问询，如今的语气，和指责已没有区别。
一时迷惘，心乱如麻，王贵妃忘记了回答。
赵佶看着王贵妃，缓缓又道，“贵妃和皇后本来都是太后的手下。当朕尚是端王的时候，每次去见太后，都是你们二人负责朕的起居。”
王贵妃吃吃道，“圣上……”她知道赵佶说的没错，可不知道赵佶为何在这时候说这些事情。
156n.net
“那时候你和皇后情同姐妹。”
赵佶回忆道，“自从朕登基后，向太后就将你二人赏赐给朕。你们二人对朕的一切，可说是了如指掌。”
王贵妃内心惶惶，她惶惶是因为赵佶突然清醒了很多。
“因为了解，所以你们二人行事，多是符合朕意。”
赵佶缓缓又道，“因为朕面对你们的时候感觉很舒服，是以对你们两人始终另眼看待。”
哪怕郑皇后都有了不安之意。
“皇后贤淑德惠，知书且能言表如一。”赵佶看了郑皇后一眼，“是以朕对皇后始终很信任。”
郑皇后微有躬身，轻声道，“多谢圣上嘉许。”
赵佶看向王贵妃，“你始终不服皇后和你同时遇到朕，地位却始终在你之上。”
王贵妃神色慌张，“圣上，妾身绝无此心。”
“真的？”赵佶反问一句。
众人暗想，人非圣贤，可哪怕圣贤都有嫉妒心，王贵妃说不嫉妒皇后，那多是假的。
王贵妃额头已见细微的汗珠，她显然不明白一向有些糊涂的皇帝为何突然变得犀利起来。
不闻王贵妃的回应，赵佶并未催问，只是道，“你们二人对朕极为了解，可朕对你们二人呢，其实……也感知颇深。”
郑皇后微有惊奇，王贵妃却是不安之意更浓。
沈约将两人的表情看到眼中，知道一个问心无愧，一个心中有鬼。
“若论美貌，皇后在后宫其实不过中等。”赵佶缓缓道。
郑皇后垂下头来。
赵佶沉声又道，“可若论对朕的真心，皇后绝对是朕心目中的第一人。”
郑皇后霍然抬头，难掩眸中喜悦之意，可随即又道，“圣上过奖了，其余妃嫔，也多有对天子真心之人。”
赵佶只是笑笑，笑容中隐有落寞之意。
以前的他，是听不出郑皇后的言下之意了。可如今的他，自然懂得——既然有对他真心的，自然也有对他假意的。
“朕是天子，难辨身边人的真心，当朕落难时，真情假意，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沈约暗想，你赵佶活了这多年，终于明白了这个简单的道理。
世人的礼数，多是对于地位而发，世人的真情，才是因喜爱而出。
道理简单，可真正能看破的人并没有几个。
赵佶被掳北疆多年，哪怕身边的亲人，也对他诸多非议，那时候还对他不离不弃的人，恐怕就是赵佶如今推崇的郑皇后。
“王贵妃……”
赵佶看着王贵妃，又像是看着空气，“朕知道你一直想坐到皇后位置，气不过皇后在你之上。”
王贵妃嘴唇喏喏，终究没说什么。
她蓦地发现，以前她觉得可以玩弄在掌心的男人，变得让她极为陌生，甚至可以随时吞噬她！
“因此在皇后替公主择婿，出现不符常理的情况，你觉得这是扳倒皇后的一个机会。”
看到王贵妃要说什么，赵佶摆手止住，“让朕说下去。”
王贵妃惶惶难安。
赵佶继续道，“可你知道朕不喜欢后宫纷争，最向往自由自在，因此你始终表现的贤良淑德，想学皇后的大度，自然不会主动挑衅。最少，你不会表现出主动挑衅的模样。”
王贵妃突然跪倒道，“圣上，不知是谁在背地说妾身的坏话，妾身实在冤枉。”
她说话的时候看向皇后，暗想圣上始终对她宠信有加，能让圣上说出这种重话的，除了郑皇后，不会再有他人。
赵佶轻叹一声，“你虽像贤良淑德，可惜的是、你始终不知道贤良淑德的真意。皇后能得朕的喜欢，只因为这多年来，她从来未说过你们一人的坏话。”
郑皇后双手微颤，为夫君的清醒而振奋。
众人多少有不信之意。
赵佶缓望众妃嫔，“你们因自身总是喜欢搬弄是非，是以不信这世上有不饶舌之人。就像……一人整日机关算计，从不信他人心如霁月般。”
众妃嫔无法接话，一接茬不就变成搬弄是非之人？
赵佶缓缓道，“皇后虽然对你们多有善意，可王贵妃你却不想错过扳倒皇后的机会。是以你授意王月宫发难……”
王月宫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竟不能言。
“王月宫得你授意，也想着能再进一步，因此在愕儿面前提及此事。”
赵佶那一刻，目光居然极为清澈，“子不教，父母之过。朕素来没有在众多子女面前做个榜样，王月宫你也以为朕不过是糊涂昏君，不会明辨是非，是以决定帮王贵妃夺得皇后之位。”
王月宫哆嗦一下。
众妃嫔讶然。
一帮公主也是神色惴惴。
“之后的事情就很好解释了。”
赵佶淡然道，“沂王挑衅沈先生，不过是你们的第一步，通过攻击乔贵妃和巧云的行为，攻击皇后才是你们要做的事情。”
王贵妃神色骇然，她显然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一个萌芽的计划才开始，居然被她们认为糊涂的皇帝看得一清二楚？
1620节 严惩！
顿悟是指刹那开悟，就如狂风猛烈的吹走了乌云，显现出本是蔚蓝的天空。
可通常情况下，顿悟前，一定有铭心刻骨的历练。因为那段历练，才让人开始看清楚人类社会的真相。
赵佶如何能一眼就看穿如今事件的真相？
沈约都是略有惊奇。
在王月宫矛头对向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无利可图的事情，像王月宫这种女人是不会做的，但哪怕是他，也是在赵佶提到王贵妃的时候，通过王贵妃的反应，感觉其中必有蹊跷。
赵佶寥寥数语，沈约随即想到——王贵妃只是要争夺皇后之位？恐怕不尽然。郑皇后看起来将后宫失母的孩子多笼在身边，一则显慈，二则是为了地位的巩固。王贵妃要发难夺得皇后之位，必须要有个本钱。
那就是王贵妃如今一定要有在赵佶面前受宠的亲生儿子。
果然，赵佶随即道，“王贵妃，你不止想要皇后之位的。”
他的称呼绝非恩爱夫妻间的称呼，王贵妃闻言更是颤栗。
“朕近年来对楷儿疼爱有加，也助长了你的野心。”
赵佶一针见血道，“楷儿是你所生，皇后不过是桓儿的养母，你觉得可以先夺皇后之位，再重立太子。”
这涉及到赵楷、赵桓的皇位之争？！沈约明白过来，可也诧异赵佶的判断准确。
ranwen.la
对他沈约来说，看出这点并不难，但对一个整日不理朝政的人，看出这些绝非容易的事情。
王贵妃跪地道，“圣上明鉴，妾身绝无此意。”
她无论有没有这个意思，此时此刻看出赵佶的萧杀，为求自保，也一定要做个声明。
“真的？”赵佶再次反问。
王贵妃知道危机当头，咬牙道，“妾身绝无夺得皇后之位、想让楷儿成为太子的心思，若违此言，不得好死！”
众妃嫔颤栗不能言语。
她们见过赵佶的太多荒唐，但头一次见到赵佶真正的天子之威，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赵佶蓦地笑笑，“贵妃没有这个心思再好不过。那王月宫……”
王贵妃随即道，“我等只是觉得沈……先生入宫，处处透着古怪，这才私下议论。贤妃说圣上鬼迷心窍。”
王月宫骇然，叫道：“贵妃娘娘……”
王贵妃久在赵佶身边，如何不知道赵佶的性格——赵佶虽然糊涂，但疑心一起，犯错之人若是执意顽抗，绝对是死路一条。
出卖别人，主动认错，是她王贵妃的唯一道路。
“贤妃还说，圣上不但鬼迷心窍，哪怕皇后亦是不识大体，难当六宫之主。”
王贵妃揭发道，“贤妃蛊惑妾身，说妾身才应该当上皇后。”
沈约暗想比起王贵妃，王月宫看起来还是个雏儿，可这种情况又是屡见不鲜，王月宫很难有机会当皇后，为求高枝，巴结王贵妃说出这话儿丝毫不出奇。
王月宫脸色惨白，这的确是她说过的话，听贵妃揭发，一时间方寸大乱，无法回应。
王贵妃斩尽杀绝道，“圣上曾说过，谁都会有贪婪享乐之心，妾身听到贤妃的言语，的确很是心动。但妾身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做任何不利皇后、圣上的举动。”
一指王月宫，王贵妃不留情面道，“妾身也着实没有想到过，王月宫如此胆大妄为，唆使沂王挑衅沈先生。妾身方才未将实情禀告，请圣上责罚。”说着叩首在地。
可如此一来，她的罪名自然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
所有的罪名，都压到王月宫和沂王的身上。
王月宫当然明白这点，几乎嚎叫道，“圣上，愕儿还是个孩子，绝对无心之过，他只是太爱惜圣上赏赐之物，这才行为有所不当，请圣上宽恕。”
赵佶冷冷道，“只是无心之过？你王月宫真以为在后宫可以只手遮天吗？”一摆手，有侍卫推几人入内。
赵愕、刘文彦看到，都是脸色难看。
那几人赫然就是球场陪他们踢球的几个宫人。
不等赵佶问话，有个宫人就跪倒在地哀求道，“圣上，我等都是受沂王吩咐，这才颠倒黑白，污蔑沈先生，求圣上饶命。”
王月宫脸色如土。
赵愕恨恨的叫道，“你们这些奴才。”他居然伸脚要向那宫人踢去。
沈约见状，暗自皱眉，心道你这熊孩子是找死吗？
很多时候，真相并不复杂，复杂的从来是人心如何面对真相。
只要赵佶要严查，肯认真去查，事情一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真相迟迟不出，不过是有知道真相、却在掩盖真相之人罢了。
赵愕不学好，也根本不知道眼下的险境。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沈约微有讶异——他脑海中的画面，居然是几人跪倒在金主面前的画面。
那几人中有一人就是年迈的赵佶，另外有两人，依稀熟悉。
沈约稍加推演，立即发现那两人和赵愕、刘文彦很是相像。
画面中，赵愕指着赵佶的鼻子……
那绝不是一个恭敬的态度。
画面一闪而过，沈约随即在赵佶脸上看到丝厌恶之意，随即听到赵佶喝道，“放肆。还不跪下！”
话音落，有侍卫一脚踢在赵愕的膝窝内，赵愕一个踉跄，跪倒在地，还要挣扎，却被两侍卫按住。
众妃嫔、公主都露出骇然之意。
赵佶虽是荒唐，但在后宫众妃嫔、子女面前，素来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赵愕横行霸道，可身为皇子，素来没人对他说句狠话，更不要说如眼前这般受辱。
虽然赵愕是自取其辱，可如此当众羞辱一个皇子，实在是所有人意料不到的事情。
眼见赵愕这般狼狈，众人无不人人自危。
赵佶凝声道，“赵愕虽为皇子，却顽劣不堪，以下犯上，朕宣布削去沂王之位，贬为庶民！”
众人悚然。
乔才人坐火箭般的上升，赵愕却可说是如陨石般坠落。
在众人想来，皇子哪怕犯错，削点爵禄也就算了，从未有人想到过赵佶会将赵愕贬为庶民。
这不是一撸到底，看起来更像是赵佶和赵愕断绝了父子关系。
只因为个沈约？
1621节 朕很怕
因为有关于这次沉船最有价值的两个点现在已经被挖出来的缘故，所以接下来量梁恩就可以让一整只打捞队自己运行继续打捞工作了。
如果他的记忆中情况没有错的话，另一个世界中费雪家族自从发现了这些东西后打捞行动持续了近四十年。
梁恩本人自然没有那么大的精力一直耗在这边，所以找人负责这方面的事情就成了必然的事情，而这个打捞公司之所以会成立也和这一计划有关。
毕竟对梁恩而言，如果单纯只是进行短期打捞工作的话他完全可以办个许可证之后租船打捞就足够了，但要长期行动自然是需要建立一个打捞公司的。
也因为这个公司的缘故，所以在刚才伊丽莎白巴托里建议把博物馆放到佛罗里达州的时候梁恩才会陷入到思考之中。
因为在他看来，如果把博物馆设置在佛罗里达的话那么自然而然就能够把船队甚至是整个打捞公司归属为博物馆的一部分，这样可以节约不少资金和精力。
而如果把博物馆设在纽约的话自然就享受不到这些好处了，更别说把博物馆设在本地后能够获得本地的好感，在打捞的过程中也比较方便。
由于这两个方案最终做出决定至少要等一个月以上，所以梁恩还有足够的时间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不用立刻做出选择。
下书吧
和美国方面的人员签署一系列的文件之后，梁恩本人这次的打捞工作也就可以告一段落了，不过接下来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选择在这里稍微转个几天。
作为美国本土最南端的城市，基韦斯特虽然只是一座小城市，但也算得上一个非常著名的旅游城市。整体面积只有19.2平方公里，但每年的游客却是络绎不绝。
世界各地的人来这里见证美国本土离古巴只有 90英里的战略要地，一览海明威的故居，参观杜鲁门的小白宫，领略街头巷角的风情。
别看这个地方面积不大，但是景点却不少，除了海明威的故居和杜鲁门当年疗养的小白宫以外，无论是古老的水族馆，鬼魂墓碑还是沉船宝藏博物馆都是值得一去的地方。
梁恩着重观察了沉船宝藏博物馆，这个博物馆是为了纪念周边发现的沉船，并收藏和保护那些被发现的历史物品。
在航海的黄金时代每天约有100艘船只路过基韦斯特，他们所走的水路路线是世界上危险的地方之一，因而平均每天约有一艘船在基韦斯特的环礁边沉没。
400多年过去了，已经数不清到底有多少船只沉没于此，而部分被发现的打捞装载的物品现在就被放在这个博物馆里。
整个博物馆里面被各种各样的文物堆放得满满当当，不过仔细看一圈下来后梁恩发现陈列的文物整体价值并不高，仅仅只是一些船上的日用品或者是模型什么的。
也因为博物馆馆里的东西实在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所以梁恩发现游客们在这个地方停留的时间并不算长，而在店里小卖部的消费也不算高。
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博物馆里的那些文物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很一般，保养也不要多少钱的话这个博物馆铁定是要年年赔钱的。
不过现在博物馆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盈利额最高的时一个月也顶多两三千美元，而最低的时候不但赚不到钱还要赔钱。
对于佛罗里达方面来说，这个每年只能带来不到1万美元净收入但却有一大堆事情的博物馆显然不适合继续长期持有。
因此按照服了佛罗里达方面给的条件，如果梁恩愿意保证这个博物馆能够像现在这样正常开放，那么这个博物馆就会以成本价被卖给梁恩。
根据梁恩的分析，这个博物馆整体情况实际上不错，至少游客的数量如果和博物馆的规模相比的话应该算是多而不是少。
但是现在的问题在于这个博物馆里面的展品实在没有什么吸引力，以至于这些并不算小的人流量没能够转换成经济效益。
也就是说，如果梁恩未来接收到这个博物馆之后和这次打捞上来的那些珍贵物品进行有机组合的话，应该能够把现在的人流转换成收入。
毕竟这个地方无论是名气还是位置都非常不错，唯一的问题就是里面的展品虽然从历史学已经考古学的角度来说比较有价值，但是对普通观众来说实在不友好。
比如说这里展出的一些瓶瓶罐罐以及一些船上的零件毫不起眼，如果是梁恩倒是能从中看出这些文物那个年代的一些事情，但对普通人来说这些东西看上去更像是垃圾。
而梁恩他们这次打捞出来的东西正好能够弥补这个最大的缺陷，哪怕对历史没有什么了解的人还是能够欣赏那些黄金，宝石以及珠宝首饰的。
除了欣赏这些景色以外，梁恩他们还品尝了不少充满加勒比海风味的饮食，作为美国本土距离古巴最近的地方，这里有大量的古巴移民，自然饮食风味也带有加勒比海的风格。
同时也因为个地区是岛屿的缘故，所以各种各样以海鲜作为主要材料的食材非，而且价格便宜，虽然之前梁恩居住的爱尔兰也是个岛屿，但是那边生物多样性远不如这里。
毕竟爱尔兰的纬度比较高，较低的温度导致那边的物种更加单一一些，所以除了常见的鳕鱼，比目鱼或者某些贝类之类的海鲜以外，余下的就只能靠进口了。
但问题在于众所周知的一个事实就是海鲜这种东西属于标准的要吃新鲜的东西，长途空运的话味道远远比不现捞的那些。
至少梁恩觉得本地的现捞现做芝士焗龙虾的确要比爱尔兰那边高档餐厅出售的味道要好一些，同时价格也更便宜。
“咱们什么时候回去？”这天坐在沙滩躺椅上晒太阳的时候，穿着一身非常保守的游泳衣躺在沙滩椅的贞德喝了一口椰子汁询问道。
“我觉得过两三个星期比较好，毕竟和这边相比爱尔兰又湿又冷。”梁恩伸了个懒腰说道。“更重要的是我现在回去也没人，我爸妈跑到马赛度假去了，也要等过一阵的天暖和了才会回爱尔兰。”
“而且现在这里待着也不妨碍我接下来的工作，反正对我而言接下来无论是写论文还是写小说，只要有电脑和网络哪里都一样。”
对梁恩来说，他现在的核心人设就是一位学者，所以各种各样的论文绝对不能少，趁着在这边度假的机会，他刚好可以写上几篇有用关于这次打捞的论文继续刷声望了。
1622节 想当个明君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沈约逻辑清楚，他知道一切是因为琴丝所造的还原点引发的诸多奇迹，可哪怕琴丝，都不能预料到眼下的经过是她系统还原后的结果。
除了他沈约，另外一个知道所有脉络的人就是九州之王！
虽然一直探寻天柱山那批人的下落目的，可沈约始终未曾忘记自己来到此间的真正目标就是九州之王。
天柱山那批人注目着汴京，九州之王却凝望着天柱山那些人……
沈约知道前者的目的——找寻出对抗超体变异的方法，那九州之王呢？他和超体变异有关吗？
见沈约沉吟不语，赵佶以为沈约不悦，终于道，“沈先生，朕不是有意隐瞒，而是真不知道是谁话于朕这些事情。”
沈约沉吟道，“你说的越清楚，对你其实越有利。”
赵佶怔了半晌，“但朕说不清楚。”随即有些苦笑道，“在北疆近十年，朕遭受难言的屈辱，无数次暗中立誓，若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定当痛改前非，做一个明君。”
沈约立即想到，当世人有这般强烈诉求的时候，老天是听不到的，也绝不会有机会重来。
“可随着煎熬的加深，朕益发的绝望。”
赵佶痛苦道，“朕知道，时日无多，覆水难收。可偏偏在这时候，梦中有个声音告诉朕，要想重新来过，机缘就在因缘石上。”
如今能听到世人声音的，除了传说中的观世音菩萨，只有天柱山那批人和九州之王。
沈约更倾向那声音就是九州之王的。
原因无他，那时候天柱山那批人伤亡殆尽，萧楚被困罗卜实验室，都子俊可能可以传声，但他最关心的不是萧楚吗？根本不像对赵佶有什么兴趣。
“朕随即遭到劫难。”
赵佶看向沈约，心有余悸道，“那些人有着匪夷所思的神通，虽然比沈先生差，可也是朕未见过的厉害人物。”
沈约知道赵佶是说李巨人派来的那些特种兵。
“那些人在找因缘石。”赵佶皱眉道，“朕觉得这可能就是梦中声音说的那个机缘，于是将那些人带到教坊，也终于和沈先生见面。”
沈约微有讶异。
赵佶这些年来，着实学会了察言观色，立即道，“沈先生想到了什么？”
沈约摇摇头，“圣上说下去吧。”
赵佶身为天子，对他沈约这般礼遇，他称呼几句圣上让赵佶宽心。可他那一刻想到的是——李巨人派的特种兵，也是九州之王的棋子？
因为那些特种兵，赵佶才到了教坊，而他沈约听闻杨幺所言，追寻因缘石也到了教坊！
因有缘攀！
这一切更像是九州之王安排的攀援，换句话说——一切都在九州之王的计划内！
只有这般，沈约才可能和赵佶同乘一条船上，面对如今的情况。
九州之王安排了好大的一盘棋！
想到这里，沈约其实想到九州之王为何要对赵佶说“这是沈约为他赵佶争取的机会”，只有这样，赵佶这才死命的想和沈约绑在一起。
赵佶对沈约的推崇，来源自对自身命运的深切担忧。
庄周梦蝶，蝶梦还是我梦？赵佶再不敢拿未来做赌注。
赵佶略有尴尬，“接下来的事情，沈先生其实都知道了。沈先生救下朕，带着朕逃离上京，到了罗卜沙漠，入了迷宫，在僵尸要杀了朕的时候，突然带朕回转到这里。”
四下望去，赵佶缓缓道，“朕伊始的时候，还以为这是个梦。可和李斌对过一切后，确信这是老天给朕的一个机会。可梦中的那声音再度出现，告诉朕，这不是老天给的机会，而是沈先生给朕争取的机会。”
看着沈约，赵佶真诚道，“朕如今再有的一切，沈先生居功至伟，沈先生要取什么，只要是朕的能力之内，朕绝不二话。”
lingdiankanshu.com
沈约凝望赵佶半晌，“然后圣上就听从了那声音的指引，招沈某入宫，共谋接下来的对策？”
赵佶用力点头，“就是这样。”犹豫片刻，赵佶补充道，“那声音还和朕说了一些话……”
“是什么？”沈约问道。
赵佶回忆道，“那声音说这种状况不知会持续多久，要朕好之为之。”
沈约立即想到——哪怕九州之王也不知道还原点的重启，会发生什么？可落到赵佶耳中，自然是、若不好好珍惜这个机会，随时可能再到北疆、或者迷宫那种惨烈的境况。
“朕想做个明君。”赵佶热切的看着沈约，“但朕自幼贪图玩乐，喜好奉承，身边尽是谄媚之徒，让朕不知如何去做，求先生教我。”
沈约见状终道，“明为日月合光，君为治事之口，要做明君不难，只要问心无愧的发号司令就可。”
赵佶怔住，李斌搔头。
“就这么简单？”赵佶不由问了句。
沈约淡然道，“很多事情，本来就是极为简单。如果圣上每言每行，问心无愧，那绝对是史上最明睿的君主。可惜的是……要做到这点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
李斌一旁道，“做到好像也不难。”
沈约盯着赵佶，“那沈某要问圣上一句——惩治王月宫母女，圣上是否真的问心无愧？”
赵佶眼皮微跳。
李斌一旁急声道，“沈先生，圣上这般作为，全是为了沈先生啊。”
沈约笑笑，“沈某懂得一点——当我们说以哪个的名义，为了哪个的时候，为的通常都是我们自己。”
一言落，赛月若有所思。
赵佶默然片刻，终于道，“沈先生说的不错。”
神色痛楚，赵佶缓缓道，“朕当年落难上京，赵愕这个不孝子伙同刘文彦，突然诬告朕要造反。结果朕被逼和他们对峙金帝堂下，若非……蔡鞗舍命救朕，朕熬不到能见到先生的时候。”
“蔡鞗？”沈约喃喃道。
赵佶微有犹豫，“蔡鞗为蔡京第五子，对朕倒是极为忠心。”
他在众人面前直呼蔡京的姓名，厌恶之意难以遮掩。
随即看向沈约，赵佶问道，“沈先生，赵愕、刘文彦均为心术不端之人，朕斩草未萌，对他们施加惩罚，难道做错了吗？”
沈约暗想，赵愕、刘文彦肯定会喊冤，因为他们要为自己十年后的恶行提前接受审判，而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1623节 他自他错、你自你恶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沈约看出赵佶的矛盾，经历过靖康之难，赵佶只要不是傻子，对蔡京这帮人肯定是深恶痛绝的。
从赵佶的角度，是蔡京这些人毁了他的天下。
蔡京是个奸臣，可他的第五子蔡鞗又在赵佶落难时，坚定的站在赵佶身旁，救了赵佶一命，赵佶终究还是考虑到这个恩情，对蔡家如何处置还在犹豫。
除了对蔡家以外，赵佶想必考虑好了如何对待另外五贼。
想到这里，沈约轻声道，“想因缘一说，很是玄奥，可在修行者眼中，他自他错，你自你恶。”
一言落，三人费解。
赵佶冥思苦想，他对别人可以手辣，但对沈约所言，终究不敢怠慢。
他认定和沈约是一条船上的，也想清楚，船翻了，对谁都没好。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却是难以执行的道理。
若容易执行，地球覆灭，人类多会灭绝，按理说世人应该齐心协力的保护地球村，为何还有太多人如白蚁般、不遗余力的要毁灭地球？
赵佶却终于想懂了同舟共济的道理，可他琢磨半晌还是不得沈约的指点，李斌见状道；“先生说法高深，不知道能否说的简单些？”
沈约笑笑，“心性本真，只因五蕴迷云遮掩，让世人不得见真。他人之错若惹你怒，平添你的嗔毒，他人之错若不醒你之警惕，只增你的痴毒。”
赛月微微点头。她看起来年幼，但此刻似乎诗盈的思想更占上风，对沈约说法更快了然。
“是以儒家有言——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若知此语真谛，可去痴毒。”
沈约轻声细语，“古人又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在修行中就是烦劳即菩提之意。”
赵佶喃喃道，“沈先生是说朕做错了？”他听沈约言语，一时间反倒更是糊涂。只因他只想得到想要的答案。
李斌见状径直道，“烦劳如何能成为菩提？”
沈约笑笑，看向赛月。
赛月眨眨大眼睛，一旁轻声道，“这就如蛛网本自结，结网却自缚，若能看破蛛网本空之理，蛛网之烦恼就为证悟的根源？”
沈约微微点头，“不错，世事无常，错漏百出不能避免，每人都在火宅中挣扎，六道中，为人一道和其余五道不同，因为其余五道只能被欲望牵引，挣脱不解。而人道中，让烈火烧毁你，还是让烈火淬炼你，是你可以做出的选择。”
赵佶目光微闪，“沈先生的意思是……朕该放下曾经的心结，慈悲为怀吗？”
这多年来，他第一次认真考虑慈悲为怀，倒也是一个突破。
沈约不语。
赛月已道，“爹，沈先生是告诉你，你自有自恶，你若无法改正你的恶处，一切终究还是重蹈覆辙！”
赵佶怔住。
李斌忙道：“华福……公主，你怎么能这么说圣上。”
赛月大声道，“为什么不能这么说？就因为他是我爹，我就不能指出他的错误？就因为爹是皇帝，他就不会有错？”
李斌满是尴尬，赵佶却是微有摆手，示意李斌莫要阻拦。
赛月泪水盈眶，“爹，我也记得发生的一切，我是诗盈，不是那个还年幼的孩童。在落难的时候，我也和十五哥一样，内心埋怨过爹。和他不同的是，女儿还记得爹的养育之恩和疼爱，可在平日女儿受到羞辱的时候，说不恨爹的所为，那是假的。”
小书亭
赵佶微微的吸气。
他虽决定做个明君，可明君岂是那么好做的？
敢于承认自己错误的，才算微去慢毒，离明尚远！
“女儿也祈请上天给女儿个机会。”
赛月凝望着父亲，“不是给女儿重新来过的机会，而是若有一天，一切能够重来，女儿一定告诉爹，爹你做的大错特错。你养六贼，不听逆耳忠言，只听谄媚之语，花石纲、生辰纲造就了无数的冤魂，你所在艮岳，不知多少亡灵在汇聚。”
“华福公主！”李斌急声制止。
赛月却是不理不顾，仍旧盯着父亲道，“他自他错，你自你恶。十五哥是品行不端，但爹你难道……没有一丝错处？你可以惩治别人的错误，可你自己犯错呢？如何补救？”
赵佶脸色苍白，终于明白沈约在说什么。
他只以为沈约是譬喻，可沈约是在当头棒喝，可笑的是他忘却字面本来的意思，还在寻思那不可思量的玄机。
李斌一旁急道，“华福公主，圣上已在改了，你总要给圣上一点时间。”
“给多少时间能够？”
赛月尖锐道，“等爹惩治了所有的贪官？等爹认为除去了所有的恶？但最大的恶源不除，还有你这个不肯谏言的李斌，哪怕除去了蔡京，可谁能保证，你李斌不会成为另外一个蔡京？”
李斌额头冒汗，“微臣怎敢？”
赛月锐利道，“蔡京初为宰相的时候，不也像李斌你这般谨慎小心的模样？可如今的蔡京呢？还不是祸国殃民？”
李斌差点跪下来。
赵佶终道，“吾儿说的没错，爹是罪恶之源！”
赛月怔住。
这些日子来，她有太多的委屈，今朝一起迸发，却没想到赵佶会如此表态。
“朕今晨已传旨取消江南应奉局、造作局，同时重责负责的朱勔。”
朱勔就是六贼之一！
看向沈约，赵佶沉重道，“可朕心中始终不安，不安究竟是为了什么，朕始终没有答案。”
沈约凝望着赵佶眼中的辉光，“但你现在有答案了？”
赵佶涩然道，“不错，赛月告诉了朕一直不肯面对的答案。朱勔不过是朕的一个影子，愕儿亦是。要想真正的改过，朕需要的不是惩治旁人，而是自我改过。”
转望赛月，赵佶悲凉道，“如果朕死，可以解决一切难题，那朕赴死也是没有问题。”
李斌惊叫道，“圣上切不可如此动念。”
赵佶眼中有了泪影，“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山南无雁飞。当初朕做出这诗的时候，也曾想过，如果朕死，可以让所有陪同朕受难的人回归平静，那朕虽死无憾。”
凝望赛月，赵佶终有哽咽道，“赛月，爹这次、绝没有骗你。”
1624节 禅机
每个人都有幡然醒悟的那一刻，遗憾的是，那一刻不过是一刻。
佛陀让你修行，就是希望你能将那一刻的清醒无限的延展。
沈约看着赵佶的哀恸，相信赵佶这一刻是真心的。
但这一刻能延续多久，沈约不能确定，无人能够确定，哪怕释迦亦是不能，不然也不会有无常的概念产生。
tsxsw.la
赛月见父亲少有的动情，不由落泪道，“爹……”
无论如何，这都是她的亲人。
哀其不幸，却也怒其不争！
“如今。沈先生给朕争取了这个机会，朕如何能一死了断？”
赵佶长吁一口气道，“朕一定要做个补救，补救从除恶开始，但能做到何种程度，朕心中没底，是以才请沈先生帮手。”
就在这时，轩外有郑公公入内，跪倒道，“圣上，张天师请见。”
赵佶见郑公公入内，本有不耐，因为他一定要敲定眼下的日子会能让他可以安心改过，若是明日重回迷宫，对他而言，那绝对是天大的灾难。
可听张天师请见，赵佶还是微舒眉头，对沈约道：“沈先生，这个张天师很有灵异，是朕招他入宫，倒可和先生见见。”
沈约见赵佶说的有些遮掩，暗想你这是找道人和我共同解决穿越的问题吗？不过他终究早对张继先有些预见，也很想见见此人。
见沈约点头，赵佶立即道，“请张天师入内。”
片刻后，一道人随郑公公入内，对赵佶稽首为礼，“贫道见过圣上。”
那道人青衣羽冠，看起来过了而立之年，赫然就是沈约通过因缘石见到的那个道人。
当初沈约不过匆匆一眼，却对这道人印象极为深刻，如今再次目睹，见那道人周身简便，可说无一分赘物，头正顶平，肩沉坠肘，举止神色从容，暗想这是个有修为的道人。
为道日损！
一个真正的修道之人，正常而言，都是减之又减。
头正顶平、沉肩坠肘的真正目的是拉直脊柱，让周身气脉保持通畅。
身不畅，精气不通，神又安在？
沈约不是道人，却对佛道的修炼法门了解的极为深刻，实则是因为他知道修炼的根本目标，而不是像世人般，迷惑于外在的形式。
赵佶点头道，“道长不必多礼。劳烦道长百忙之中进宫，朕实在是有要事相商。沈先生，这就是张继先天师。”
张继先向沈约望来，颔首微笑道，“贫道和先生有过一面之缘，今日再见，实乃幸事。”
赵佶微有讶异，“张天师见过沈先生？朕怎么从未听说？”
张继先解释道，“贫道是在沈先生开启因缘石时，和沈先生隔着十数里见了一面。”
他这么说，如果是放在现代，那一定是个假大师了。
赵佶眉头微跳，“因缘石？沈先生何时……又开启的因缘石？”
沈约见到赵佶的疑惧，解释道，“赵明诚、李清照夫妇到了京城，昨日我和他们夫妇偶遇，再拿因缘石一观。”
微微一笑，沈约又道，“他们是受蔡京所命来到汴京，想必不久后，这因缘石就会通过蔡京到了圣上的手上。”
这是个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沈约说出后，赵佶略有尴尬，“朕当初……当初……”
赵佶想说当初并不知情，可见张继先在场，终究还是隐瞒此事，蓦地想到什么，“黄庭经，九霄环佩，还有清明上河图……都在宫中……”
一切变数来自琴画书棋，赵佶对此自然不敢怠慢。
蓦地想到什么，赵佶失声道，“对了，张择端！”看向郑公公，赵佶急声道，“张择端呢？”
郑公公略有不安，“启禀圣上，待诏米有仁早奉圣命找过张择端，但此人似乎离开了京城。”
赵佶怒道，“为何不和朕说？”
郑公公惶恐。
沈约一旁道，“非郑公公的缘故，只怕张择端有心离开。”
郑公公感激的看了沈约一眼。
见沈约这么说，赵佶不再恼怒，吩咐道，“多派人手找寻张择端，尽量带回宫中。”随即补充一句，“客气一些。”
郑公公惶惶退下。
赵佶看向沈约，沉声道：“朕知沈先生大才，希望能聚齐那些东西，让先生更好的谋划。”
沈约暗想赵佶为了避免重回噩梦，倒是竭尽全力。
“先生从因缘石上又发现了什么？”赵佶热切的问了句。
沈约摇摇头，看向张继先道，“张天师又是如何知道我开启的是因缘石！”
这是一个细节，沈约却绝没有错过！
因缘石经赵明诚夫妇收集、经蔡京还未落到赵佶的手上，那张继先在哪个时间点看到的因缘石很值得寻思。
张继先波澜不惊的笑笑，“贫道若说是前世见过，先生可信？”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
如今的众人，对前世都有不同的理解。
当你局限于线性，自然觉得前世是按照时间来划分的，可若去除了线性的桎梏呢？
沈约看着镇静自若的张继先，蓦地发现这人不但有修为，还极为神秘。
神秘源自此人的经历！
“我是否相信道长所言，对道长而言，很重要吗？”沈约回了一句。
证悟在心，不能因攀援而混乱。
很多时候，要证悟明心，绝非是斩断尘缘可以做到。
绝情无法证道！就和磨砖无法成镜般。
不然心经也不会明言——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
菩提萨埵即为有情众生。
经文真意是的对有情众生而言。
有情方为婆娑世界。
沈约随意一言，看似简单，实则是在问对方明心还是缘攀，他知道这个张继先一定明白。
真正的悟道之人，虽在红尘，却无时无刻不在思索天地的玄奥。
张继先轻叹一口气，“贫道苦于一事久矣。先生是否相信，对贫道而言，很是重要。”
是缘攀的问题！
张天师要和他沈约说什么？需要他沈约帮手缘攀带来的问题？张继先来此，就是要和他沈约解决这个问题？
沈约飞速判断，缓声道，“信为人言，要信人言，先信人心。”
张继先目光微亮，“先生说的极是。”微有凝顿，张继先缓缓道，“贫道自幼就有些奇异……”
1625节 隐语
世人多是为了变得与众不同、然后努力的过完没什么不同的一生。
就和韭菜总会再长一样，后来的很多人或知晓、或不懂这个道理，依旧幻想让自己奇怪些，而古代君王多有这种想法。
tsxsw.la
当张继先说自己年幼奇异的时候，赵佶、李斌多少有些不耐烦，但见沈约平静对之，赵佶道，“那倒没有听道长说过。”
张继先笑笑，“机缘未到而已。”
赵佶笑道，“缘之一事，实在妙不可言。”
沈约暗想，赵佶自觉得应对得体，却不知道张继先的真正意思是——说给你赵佶听，也没什么用的，既然如此，说了何用？
张继先照顾赵佶的面子，看起来是个随和之人。
“贫道生于蒙谷庵，家乡人都说，五岁之前很少听到贫道说话。”
张继先笑道，“他们虽未明说，可多数都认为贫道是蠢的。”
李斌一旁赔笑道，“想必是贵人言迟。”
张继先默然片刻，“这世上有太多人，精熟了世故，自以为通晓人情，却不过是在痴迷中彷徨。”
李斌微怔，半晌才道，“道长是在说小人吗？”
张继先淡然道，“悟者见他山而悟，痴者困自身不醒，阁下何必痴迷你我之分？！”
李斌沉默下来。
张继先随即又道，“旁人如何说年幼的贫道，可那时候的贫道却是醒的。”说着看向赛月一眼，“道无先后、达者为先。”
赛月微有讶然，想说道长是在说我吗？可有李斌前车之鉴，她就没问出来。
沈约对张继先益发的有了兴趣。
不过寥寥数语，就证明张继先绝对是个明达之人，不但通人情世故，更能见诸人本质。
他沈约也早看出李斌虽然忠，却凭忠自固，赛月很是沉默，更因内心的波澜。
沈约知晓这些事情不足为奇，因为他和二人经历过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张继先如何能一语中的，看出二人的本质呢？
张继先继续道，“那时候贫道就觉得自己有通达大道之念，却无法宣之于口，世俗诸言，多是浪费时间，难免不愿和旁人言语。”
赛月暗想，这道人说的倒是真的，比如说宫中礼仪，日常问话，其实都是无用之为，徒费证悟时间。
沈约心道有早慧一说，如果真如张继先所言，那他就是个本性少五毒之人。
这是修行者的一个理论——尽量在当下去除五毒，才能在另外一段生命开始的时候，真正的清醒。
经书中，斯陀含果位说的就是这个现象。
斯陀含又称一还果，就是说还要在人世间走一趟，解决一下未解脱的事情。
张继先凝望沈约，“直到贫道在五岁的一日，听到公鸡鸣叫，忽然想通了来到此间的目的。”
沈约脑海中倏然闪过个想法——张继先是一个人的思想转移到此间，突然被鸡鸣声唤醒记忆？
李斌一旁不由道，“道长五岁前难道没有听过鸡叫？”他表面恭敬，内心其实有点不服气，不由得想要挑刺。
张继先不慌不忙道，“当然听过。”
李斌质疑道，“那为何不是四岁证悟，不是六岁证得？偏偏是在五岁闻鸡叫而悟呢？”
赵佶皱眉道，“李斌，不要多嘴。”
李斌立即垂手低头。
张继先笑了，“因为证悟就和‘玉不琢、难成器’一般。顽石不琢，终难见其中美玉，日夜打磨玉外的顽劣石头，可见玉明。”
沈约赞道，“道长所言甚是。”
佛道相同，都讲修行。修行什么？张继先所言，和“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没什么区别。
中人难以上语，对于李斌这般人物，张继先讲的已经很浅显易懂，可能否明白，那终究看李斌的悟性。
至于“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道理，对李斌而言，那实在是和天书一样的境界，张继先若是说出，反更让李斌迷惑。
张继先此人随和布道，着实有着不一般的能力。
随即看向沈约，张继先又道，“贫道那时候作诗一首……”微微一笑，缓缓吟道，“灵鹦有五德，冠距不离身，五更张大口，唤醒梦中人。沈先生，贫道这诗如何？”
李斌实在难信，暗想你五岁前少说话，出口成诗，说出去有谁相信？
沈约沉吟半响，“道长终于记得来此间要做何事了？”
张继先轻叹道，“很好，很好。”
二人对话如同佛道禅机般，只有彼此才明白对方的用意。
沈约知道古代修行者之间，多是用隐语譬喻来形容证到的境界。
心性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自然难以描述。
哪怕是人类再瑰丽、飘渺的语言都仍旧因为世人的思维，而有定向指性。
心性不能定言。
不然世尊也不会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众皆默然时，唯有迦叶尊者破颜微笑。
世尊传法，法源自心。
当初在灵山会中的众人或不解，或有灵光一现，却苦于言辞不能形容，迦叶尊者却见花悟心，心意和世尊相通。
通为一，不言而言。
沈约从张继先言论中确定了张继先是思想转到这世间一个孩童的脑海中，就如大雪山的灵童转世般，可苦于人体机制，无法回忆起此行的目的。然后张继先一直苦苦思索，终于在鸡鸣声中，唤醒了记忆。
鸡鸣就和精神师中保持梦醒的特有标志仿佛。
张继先说隐语，沈约所言看似寻常——每人到世上都像有使命的，可内在意思却是，你思想转到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因为沈约明白，张继先这才会说很好——我不用多说废话了，可以径直谈我来的目的了。
“贫道和先生一见如故。”
张继先微笑又道，“圣上能不能容我和他单独谈谈？”
赵佶心有不愿，他找张继先来此，本是认为张继先是有神通的，希望张继先成为沈约的帮手，彻底稳固乱穿的局面。
他赵佶绝不想回转曾经的噩梦！
沈约倒是正合心意，“如此最好不过。”
赵佶见状，不敢反对，建议道，“那边凭轩而望，可见椒崖美景，到那里会谈，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赵佶建议的地点仍在揽秀轩，倒像是一个别墅的观景台，放眼望去，只见青山秀水，有一崖高耸远方。
微风送香扑鼻，让人心情舒畅。
张继先凭栏处，开口的第一句就是，“时空奇妙，匪夷所思。”
1626节 天书奇谈
时空和心性般，你知道，但你很难了解。
张继先张口就是“时空”二字，沈约微微点头，回应道：“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tsxsw.la
张继先目光微亮，喃喃道：“很好，很好。”
沈约是引用道德经的一句话——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橐龠就是古代民间生火用的一种风箱。
老子对天地间的变化用这个风箱做个比喻，就是说风箱看似空的却又不空，总能捣鼓点东西出来。可你总是捣鼓，终究会化作虚无，不如留点力气专注自己的本性。
从政见而言，守中是维持体系的平衡，从自然而言，守中是让自然平和发展，从世人的角度而言，守中是养精蓄锐、化五毒，得证大道。
一句话何以这多解释？原因无它，因为在老子看来，这些本来就是应该统一的，只是被世俗切割分裂，才产生认知的撕裂。
张继先感慨时空奇妙，自是要说他能来此，本是因为时空之妙，沈约的回答很简单——无论如何奇妙，我们这一刻安住心性、问心无愧的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好。
二人简单对答，却明了彼此的内心，不由都兴起知己之感。
半晌，张继先又道，“阁下这般明达，本道自应以明达回之。”
见沈约目光清澈，张继先笑道，“阁下之能，远在本道之上，是以可恣意行为，不受世俗的约束，本道修行尚浅，只能顺应世俗之为。”
沈约反问道，“包括画符祷祝、符箓入水？”
张继先知道沈约要问什么，径直道，“阁下也认识都子俊、萧楚那些人？”
沈约从张继先的一个“也”字做出两个判断——张继先果然知道天柱山那些人的存在，张继先和那些人不是一路的。
见沈约点头，张继先喃喃道，“阁下自然是不解他们所为，这才想从本道口中探知一二？”
张继先也是极为明断，从沈约询问符箓入水、一个点头中，亦明白不少事情。
当然了，这些都是基于二人没有隐瞒的基础上。
没有隐瞒，交流自然变得清晰透彻。
只要多了隐瞒，就会平添许多没有必要的变化。
“我对他们的所为，有些了解。”沈约实话实说道，“但了解的应该不是全部。”
盯着张继先，沈约缓缓道，“据我所知，他们来到此间，就是为了找到应对超体变异的方法。”
对古代人来说，沈约这句话绝对会让他们困惑不解。
张继先却是神色平静道：“超体变异就是僵尸，但僵尸本来不需要对付的。”
沈约怔了下。
他虽然在永劫城的迷宫见过类似传说中僵尸的怪物，可对僵尸并没有太深刻的了解，但张继先却似乎对此极为了然。
这也不出奇，张继先是天师，传说中的天师就是捉鬼、捉僵尸的嘛。可张继先这个天师，居然对超体变异也有认知？
这人、究竟有何奇特的来历。
张继先微笑道，“看出阁下有太多的不解，为求清楚明白，本道需要从头说起。”
沈约并不反对。
张继先立即道，“早在远古时代，其实就有僵尸的存在，不过那时候世人称之为旱魃之类。传说中，人之死、经历了诡异的诅咒，尸体初期变得僵硬，随即躯体如铁，有了远超世人的能力，同时不死不灭，是逃离六道轮回的存在。”
沈约只是“嗯”了声，这和他知道的僵尸概念仿佛。
六道轮回是因生灭缘故，不死不灭，自然不入六道，从这点来说，张继先没有逻辑问题。
张继先笑笑，“以阁下的见识，自然知道传说多是不实。不过传说，也是蒙昧之人见到某种超越认知现象后的以讹传讹。”
沈约接道，“道长认为僵尸真实存在？”
张继先半晌才道，“当然，不然我们眼下的讨论，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沈约再问，“道长见过僵尸？”
张继先叹口气，“见过。”反问了一句，“你没有见过？”
沈约回道，“是十数年后见过。”
他回答的极为奇特，张继先却是思索了许久，似乎了解沈约在说什么，并不追问，只是道，“阁下如何评价黄帝、蚩尤等人？”
沈约怔了下，“他们如果不是假的，他们所为哪怕有十分之一的真实，那他们就绝对是拥有高科技的人类！”
这世上若真有近乎全知的人，那黄帝他们绝对算得上了。
因为华夏的文明，几乎是建立在黄帝那些人的认知基础上。
张继先居然对“高科技”几字没有陌生，闻言反倒吁了口气，“阁下如果这般看法，我们交流就会简单许多。不错，他们是拥有极高科技的人。”
沈约喃喃道，“据你所知？”
张继先沉默片刻，“天师道有个隐而不宣的秘密，那就是天师道自张道陵创教以来，始终秘密保存着一本天书。”
沈约反问道，“天书？”
张继先知道沈约有所疑惑，解释道：“天书上记载了历史的变迁。从黄帝一直到世界毁灭，都有记载。”
沈约讶然道，“天书是历史书……不对，你说的天书，是记载了人类全史？”
历史不是人类全史，最多算是个编年史，因为无法记录人类的未来。
记载了黄帝时期到世界毁灭的一本书，不是人类全史是什么？
天书是一本电子书？是接近毁灭的人类写的一部书？记录了人类档案？沈约不停的推敲。
张继先沉吟片刻，“或许也可以这么说吧。根据天书记载，黄帝是最后一批人类，那时候的地球不适合人类生存，因此黄帝他们乘坐太空船离开了地球。”
沈约讶异道，“你知道……太空船？”
从现代人口中说出太空船，不足为奇，但从张继先口中说出，着实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张继先反倒笑了，“对阁下，本道自然径直使用天书记载的用语，因为你可以理解。但对世俗世人，本道就需要用什么仙家法宝来解释了。就和释迦布道一样，对那些痴根太重、寻不到道路的人，只能想办法先坚其信心，打磨其意志，希望他们可凭此破痴悟理，进而走上证道的道路，但对于那些本有大智慧之人，只需告之明心见性四字即可。”
1627节 大战余波
沈约缓缓点头，对张继先所言很是赞同。
释家修行无非“明心见性”，可怎么明，怎么见，何为心性？世人却用了万千言语来阐释，用了一辈子也不能得窥门径，更不要说证道。
tsxsw.la
何也？
只因世人始终做着自相矛盾的事情。喊着爱地球，做着毁地球的事情，喊着爱自己，却做着损伤身体的事情。
如此撕裂的行为，和修行强调的“身口意”三者一致的三摩地之境完全是南辕北辙，如何能达到明心见性？
沈约心有感慨，“但黄帝他们怎么会成为华夏始祖？”
黄帝他们是世人的最后一批？他们要离开地球，结果变成了世人的祖先？
张继先解释道，“根据天书记载，他们离开地球的时候，经历了宇宙震荡，反到达了数千年前。”
沈约皱眉。
张继先接着道，“他们拥有极高的科技，再入蛮荒后产生了分歧，根据记载，那时候的人类处于极为蒙昧的阶段。”
沈约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白衣人。
不是天柱山那批人，而是他在洞庭湖底、通过众妙之门看到的那些白衣人。
这是极为奇特的关联。
他那时候通过众妙之门见到的就是黄帝一帮人？
意识到这点，沈约推测道，“黄帝他们想要改造人类？”
人类改造自身的行为，从未停止过。
从整容拉皮、到基因改造，从超体变异，到黄帝他们的所为，都可说是人类的自我改造。
张继先沉默片刻，“根据天书记载，这是他们的分歧点。有一类人认为应该尊重世人的自由，让他们正常的死，最多是给予他们指导，但需要让他们根据本心做事。”
沈约不置可否，只是道，“另外的一批人呢？”
张继先缓缓道，“他们认为按照那些人类的聪明程度，不过如蝼蚁、野兽般，而且因为世人自有的基因劣根性，所为无非是重蹈人类的覆辙，最终毁灭。”
沈约也有无奈之意。
自古以来，有太多理想的口号，可无一例外的破灭，这些事实早就说明人类不改不行。
但怎么改？
同时最大的问题是——掌控人类改变命运的人，自身却无法克服人类的劣根性，那如何去攻克人类的缺陷？
这才是人类分分合合的根本原因！
就如一个人头脑若是迷惑的，如何能指挥全身清醒的行动？
“阁下觉得呢？”张继先蓦地发问。
沈约涩然道，“他们的想法都是好的，但我想……还是改变派会占据上风。”
张继先微扬眉头，喃喃道，“阁下倒是一语中的。不错，根据天书记载，对人类的基因加以适当的改造，让他们更加智慧，再遵从黄帝那些人的引导走出一条新人类的道路，成为他们的可行计划。”
“但计划终结了。”沈约推测道，“因为我记得，黄帝他们内部分裂了。”
黄帝、蚩尤、炎帝之间，产生了一场旷世大战。
就和很多神话记载那般，那场大战像是神魔大战，更像是核武之争……
张继先点头，“是的，根据天书记载，计划是出问题了。可他们的改造计划，第一步倒很成功，因为他们将世人的整体智力提高了很大一截，然后他们将改造的世人，投放到世界各地，和当地人种结合，极大的提高了整体人类的认识水平。那些被改造的世人，也就成为了当地的神。”
沈约暗想，怪不得全球的神话都是大同小异，经过了一场灭世洪水，幸存的人类在神的带领下重建文明。
这和暗界李巨人设想的剧本也很相似。
关联至此，沈约突然有个奇特的想法——或许、那时候还流传着李巨人这个先行者的资料，黄帝那些人运用的是李巨人的剧本也是有可能的。
“但根据天书记载，人类的伊始改造成功，改变了黄帝他们本来的看法……”
张继先回忆道，“黄帝他们有一部分决定继续改造人类，解决人类最终不可避免的毁灭结局。”
沈约喃喃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初心都是好的，但最终结局和初心一致的实在少之又少。
张继先唏嘘道，“其实本道觉得，这想法是好的。但太多人很难坚持那种美好的理想，二期人类改造计划引发了黄帝那些人的争辩。”
沈约听到从张继先口中说出二期人类改造计划，感觉好笑中又有点可悲。
“争辩又引发了争斗。”张继先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结局如何？”沈约不由问了句。
张继先摇摇头，“天书没有记载，本道也无从得知。”
那你说这些做什么？
沈约不等发问，张继先已道：“天书只说人类改造计划因为这场战争而尘封终结，具体胜负，并未记录。”
随即哂然一笑，张继先道，“本道自认清心寡欲，对这结局却是始终念念不忘。是以一直将天书读了下去，然后发现黄帝那些人战争的余波在东汉末年有些踪迹。”
知道沈约不知，张继先解释道，“根据天书的再度记载，当时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他手下有一兄弟叫做曹棺，是个摸金校尉。阁下知道摸金校尉是做什么的？”
沈约点点头，摸金校尉听起来堂堂正正，做的却是挖人祖坟的勾当。
说穿了，摸金校尉就是盗墓的！
古人一点不笨，打仗需要钱，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曹操虽是富家子弟，但也不会掏空家底来扩军，他的方法肯定是自古乱世打仗用兵的几个方法——四处掳掠，或者挖墓扩充军需……
可张继先提及盗墓，总不会是曹棺挖掘到黄帝的棺材。
这很难实现。
黄帝那些人如果有葬身之地，绝不是一个古代人能够挖掘得到的。
张继先已道：“曹棺极为聪明，在盗墓一事上，甚至可说是很有天赋。他虽然没有见过天书，却通过挖掘古人的墓葬，居然嗅到黄帝等人神迹的影子，然后发现黄帝等人在世间留存了极为高明的科技。”
“什么科技？”沈约好奇道。
张继先神色肃然，许久才道：“天书记载，那是三种香——长生、异形，还有无间香！”
1628节 很不稳定
黄帝他们遗留了三种香？
长生、异形还有无间？
沈约听到这里的时候，脑海中闪电连连，如同炸开一样。
永劫城的水不是一般的水，那黄帝他们所谓的香，肯定也是高科技制造的香。
从字面理解，长生香涉及到人类的长生梦想，异形肯定和基因改造有关，那无间呢？
笔趣阁
根据经书记载——受身无间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
在很多经书中，无间就是阿鼻地狱，也就是最苦的一个地狱。
很多人或许费解，永远不死如何成为大劫？但只要想象，很多人如果没有消遣，只要呆上几天就会寂寞的发狂，从此可知地狱的不死是何等残酷的事情。
地狱中自然没有wifi，有的只是永无止境的杀戮和折磨。
沈约知道这些描绘，可随即又想到修行中也有无间一说。
修行有四道之说。
加行、无间、解脱、胜进。
何为加行道？就是日常去五蕴、化三毒的行动。
何为无间道？是指径断除烦恼后，无间隔的进入解脱。
无间，地狱，无间隔？
转瞬脑海中微亮，沈约开口道，“道长难道是利用无间香到达的此间？”
张继先微有讶异，却不隐瞒道：“不错，正是如此。”
无间香是打破时空固有纬度，任意穿梭时空的一种科技！这种技术和月亮门扩展的技术仿佛？
沈约反复琢磨，感觉其中或有关联。
张继先奇怪道，“阁下也听说过三香？”
沈约摇摇头，“今日第一次从道长口中得知。”
张继先缓缓道，“但本道觉得，阁下的认知，却不像头一次听说的模样。”
沈约解释道，“世人末日的发展，无非几种，想方设法的延长寿命、改变自己来应对益发险恶的环境，或想重新改变身处的恶劣环境。”
他说的似乎没什么相关，张继先却醒悟道，“是了，想要延长寿命，是以出现了长生香。想要应对恶劣的环境，于是就有了异形香，希望得到某些异能。想要将环境变得美好，这才希望通过无间香穿越时空，重新来过？”
微吁一口气，张继先喃喃道，“本道对天书中记录的世人末路，始终难以理解，今日听阁下一言，倒是很有所得。”
随即皱着眉头，张继先问道，“在末日时刻，世人真的发展出恐怖的武器，可将所有世人毁灭？连自身都不能幸免？”
沈约微微点头。
张继先问道，“为什么？”
沈约默然良久，知道这对于张继先而言，绝对是个费解的事情。
人类为什么要发展出毁灭自身的武器？
张继先凝望沈约良久，淡然一笑，“或许这和我们不解赵佶为何看不到迫在眉睫的危机，还在拼命享乐般。”
无非痴迷作怪！
沈约微有扬眉，“道长所见的天书，记录了赵佶将来的事情？”
张继先默然片刻，“是的，他的灾难从今年开始，延续约莫十年。”
这更像是算命的言语，可沈约知道历史，明白张继先在暗示靖康之难开始后，赵佶就要经历从皇帝成为阶下囚的悲惨人生。
“道长无意改变？”沈约再问。
张继先缓缓道，“赵佶是个荒唐的人，但若说他本性是坏的，对他未免不公。”微有感喟，张继先喃喃道，“本道曾看到他绘制的云鹰一画，只感觉其中的意向居然有深不可测之感。”
沈约记得曾为诗盈的赵赛月说过此事，“若是深陷三毒之人，很难有这种意境。”
张继先点点头，“或许我们只能说……他本性向白，只是莫名的进入染缸中，无力抗衡被染的命运。”
看向沈约，张继先轻声道，“赵佶这般，世人不也多数如此吗？”
沈约赞同。
人之初，性本善、本恶无有定论，可若非生而知之者，绝大多数人出生就是被环境注定了世俗善恶的两条道路。
环境若如染缸，谁能如莲花不染？
固然有冲破磨难、杀出重围的不世英雄，但不能否认的是——这种人万中无一。大多数人，只是个随波逐流的平常人。
对平常人要求超常的行为，终究不切实际。
张继先对赵佶的评论很是客观，甚至有些怜悯。
“本道感觉赵佶若真想改，终究还是善事。”
张继先沉声又道，“因此本道曾劝赵佶，如今朝政所托非人，蓬莱水浅，沧海恐怕又要变成桑田。”
沈约暗想你劝的倒是婉转，示意天下要大变，可这种话谁能听懂？
但他理解张继先的苦处。
这就和处于不恰当恋爱中的男女般，所有的外人，几乎都能看出他们的问题，可他们自己偏偏不觉得，也不接受任何人的建议！
这种爱恋，也是一种痴恋。
对赵佶而言，百姓虽对六贼怨声载道，可赵佶却对六贼信任有加，为何？赵佶自认和六贼一体，否定六贼就是否认他自己的事情，他如何肯做？
若非如此，沈约也不会对赵佶说出——他自他错、你自你恶的点醒之语。
张继先远眺晴空，“可赵佶却听不出本道的劝诫之意，或者可以说，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赵佶和醒悟无缘，无缘就无法可度。”
沈约认可。
张继先再望沈约，微笑道，“但本道一入此间，就发觉赵佶对阁下的信任和依赖，或许阁下可以度他。”
沈约心道，但其实你若努力，也有度赵佶的本事，为何只是旁观？
张继先似看出沈约所想，“本道袖手旁观的原因很多，一来是，天师道中有个戒律，绝不能因为知晓天书的内容，而去更改天书的内容。”
“为什么会有这条规矩？”沈约问了句。
张继先摇摇头，“规则自先祖张道陵创道后就已立下，本道也暂时不知。”
沈约暗中在想——立规矩的人，怕引发蝴蝶效应，还是另有深意？
“其次……天书很不稳定。”张继先突然说了句奇怪的话。
沈约讶然道，“什么叫做天书很不稳定？”
张继先沉吟片刻，“这件事很难解释，不过以阁下的智慧，或许能帮本道挖掘答案，天书不稳定，是因为天书记载的内容会变化的。”
1629节 曹棺的改变
三界中无不变之事。
可一本书的内容会改变，在古代人眼中，绝对是奇怪的事情。
张继先皱着眉头，似乎也很难形容这种怪事，“本道不久前说五岁醒悟，阁下自然明白本道虽是张继先，又非张继先。”
他说的怪异，沈约却明了道，“在思想转生时，阁下想必是大有修为的一个道人？”
笔趣阁
张继先微微点头，暗想和此子交谈实在不用拐弯抹角，太多世俗人根本无法了解的事情，到了此子眼中，明明白白。
“据本道所知，释家的六道轮转中有个理论，醒着愈醒，痴者更痴。”
张继先沉声道，“就因为这般，释家真正有为者都是竭力在当下一刻破除痴迷，以求轮转之际不再坠入愚昧之中。”
沈约微微点头，暗想张继先兼通释道之理，绝对是个非一般的人物。
张继先喃喃道，“当年本道自诩清醒，可转为张继先后，仍需五年时日才唤醒记忆，可见修为仍差许多。”
沈约宽慰道，“但道长持之以恒，终有证道之日。”
张继先展颜一笑，“多谢阁下鼓励。”
振作了精神，张继先又道，“前世……”看向沈约，张继先道，“本道用前世一说，阁下应该不会介意？”
沈约点头道，“言为意表，明达即可。”
张继先赞道，“说的好。本道前世也算是个有修行的道人，同时记忆力奇佳，因为对天书很是好奇，因此用了数日光景拜读，然后记了下来。”
看向远方的姹紫嫣红，张继先缓缓道，“都说读史明智，本道这般喜爱拜读天书，并非想要借此做个推知五百年后的神人，而是想从中看到轮转无常的道理。”
随即叹口气，张继先道，“可在数月后，本道突然对天书的某些内容不能确定。”
张继先叙说的时候，神色诧异，“这对本道来说，绝对是个奇特的事情。因为精进之修本来不应该出现这种现象。”
沈约理解张继先的意思。
在释家修行中，有六度修行一说。
何为六度？
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和般若。
这六步就是经书所传的证道法门。
当修行者进入精进层次的时候，会出现突飞猛进的现象，那时候的修行者无论是精力、体力、认知、悟知都会得到显著的提高。
因为这些提高，一个人才能真正的禅定，进而达到般若，也就是智慧之地。
佛道相通。
如果一个有修为的道人处于精进之修，不会出现遗忘的现象。
道家的虚无之境，亦是清静之境，绝非健忘！
不然何以《清静经》直言——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张继先皱眉道，“那时候本道以为修行出了差错，琢磨良久后终于决定再观天书。”
沈约暗想，听你的描述，你并非想看天书就能看了。
果然，张继先道，“因为祖训明言，天书神异，观之不过三。”随即解释道，“天师道秘传，这天书很是奇异，可终究不过是世俗之物，痴迷其中，徒误修行，因此祖训吩咐，无论哪个，最多只能看三遍天书。”
沈约暗想天师道秘法倒和大雪山修行异曲同工。
修行中，连修行产生的喜乐都要舍弃方能明悟，你痴迷研究天书之数，无非皓首穷经。
张继先继续道，“本道遵循祖训，第一遍拜读天书的时候，就有心尽数记忆。”说着惭然一笑，“本道终究还是修为不够。”
“能知不足，就有改过的契机。”沈约轻声道。
张继先微震，闭目良久，这才道，“多谢。”
烦恼即菩提，点醒亦转机。
张继先自然比赵佶更脱离痴迷，知道沈约是鼓其气、坚其心、明其智。
对庸人而言，听若不闻，闻又难醒，但对他张继先而言，这般点醒实在难能可贵。
“但因一起，缘就攀。”
张继先沉吟道，“本道俗心一起，若不破解，着实无法再行静心。”
沈约微微点头，知道天书这件事成为张继先证道的关卡。
不破关卡，张继先的修为绝难再上一层。
修行讲求解脱，不解何脱？若不脱离，终究还是带着累赘修行，背负的累赘迟早会有反噬的时候。
“在第二次拜读天书前，本道着实闭关数月，务求达到精气神巅峰之境。”
张继先眉头微跳，“然后本道入观天书，发现天书的内容是变了，有很多部分，变成另外的版本。”
沈约思索不语。
在听到天书内容改变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张继先看到的多半是一个电子书，而这个电子书就像个记录仪，是会随着时空的改变，而发生记录改变了。
一切就像蝴蝶效应般。
如今听张继先所言，和他沈约推测暗自吻合，让沈约想到的问题是——是什么事件引发了蝴蝶效应。
“那些地方出现了改变？”沈约问了句。
张继先沉吟良久，“曹棺的改变。”
沈约微有诧异，他的记忆中，并没有什么曹棺，这人如何会引发天书记录的改变？
张继先缓缓又道，“根据天书记载，曹棺发现了黄帝等人有遗留的三香后，就一直孜孜以求的寻找三香，本道看天书第一遍的时候，曹棺的记录也就此终止。”
沈约知晓变化，“道长的意思是……曹棺的记录变多了？”
张继先点头道，“是，不但变多了，而且变的极为诡异。天书中说，曹棺使用了一种匪夷所思的招魂手法，从未来世界找来一人，然后利用那人找到了黄帝他们遗留世间的三香，引发了惊天的变化。”
沈约皱眉，他记忆中并没有这个变化，为什么？
张继先苦笑道，“本道接下来说的话，恐怕让阁下都觉得难以置信，但本道只是如实的叙说。曹棺招魂引来的那人产生的最可怕的一个改变是——这个世界差点因为那人的到来而覆灭。”
看着沈约，张继先认真道，“不用后世的奇特武器，那人的到来几乎覆灭了整个世界。”
沈约实难想象。
不过张继先或许感觉此事难信，对世界覆灭似乎并不放在心上，神色凝重又道，“但世界终究仍在，和本道没什么关系。”
沈约听出张继先的言下之意，“那什么和道长有关？”
张继先默然片刻，“僵尸再现！”
1630节 生化泄漏危机
世人喜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沈约一看张继先极为沉重的表情，知道僵尸和天师间必有纠缠。
张继先凝声道，“天师道一直都有降服僵尸的法门！”
沈约怔了下，“僵尸也可以降服？”
张继先默然片刻，“此乃天师道不传之秘，请恕本道不能说出。”
沈约笑笑，入乡随俗，他自然尊重对方的隐秘。
张继先似有内疚，“本道虽想破俗，但终究不能免俗，还请阁下谅解。”
沈约平静道，“曹棺招来一人，那人几乎毁灭了整个世界……难道说，那人是僵尸？”
“不是！”
张继先摇头道，“不是那人毁灭了世界，而是因为那人的到来，世界差点毁灭。”
这有什么不同？
沈约微一思索，“那人是善的？但他的到来引发了连锁反应，让世界频临灭亡？”
什么反应会让八百多年前的古代的世界覆灭？
沈约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张继先“嗯”了声，“差不多如此，天书就是这般记载，却并未记录那人的名姓，甚至那人的事迹也没有记录，一切都是从曹棺的角度进行叙述，如同史记中列传般，对出现的神异之人只是简单的记录，语焉不详。”
沈约暗想这很奇怪，从他的角度看来，天书是在隐瞒什么。或者说，用天书记录的人在隐瞒什么？
他本来觉得天书是个智能AI，但从这个细节却感觉天书还是在某些人的掌控下。
ahzww.org
“但曹棺最后死时——曾留下一个可怕的预言。”
张继先缓缓道，“因为他重启三香的缘故，本来在远古灭绝的僵尸，会重现人间！”
生化泄漏危机？
沈约脑海中自然涌现出这个概念。
哪怕到了现代，都有某些地区的人物因为挖掘到以前人类遗留的实验病毒，引发生化危机灾难，曹棺重启了三香，产生生化泄漏在所难免。
看来曹棺也知道这些？
张继先喃喃道，“伊始的时候，本道虽然奇怪天书的记录更改，却因为僵尸重现反倒有些兴奋。”
沈约心道，你那时和只有屠龙技、却因无龙出现的少年一样遗憾吧？
张继先微有悔意，随即又道：“但又经历了二十多年的修行，本道终于知道当初的幼稚。”
沈约涌起一个想法——张继先为何对他说了很多天师道的隐秘，一切只怕和僵尸大有关系。
沙漠迷宫的僵尸看起来没有感情和理智，但金帝完颜晟尚有理智……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差别？
心中微动，沈约立即道，“道长最终看到了僵尸？”见张继先点头，沈约随即追问，“那僵尸，只是一具尸体复活，还是有感情的？”
张继先听出沈约的言下之意，“阁下如何认定，僵尸是有感情的？”
沈约瞬间将一切线索整理完结，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张继先困惑不解，不知道沈约想到了什么。
沈约却道，“还请道长说下去。”
张继先沉吟半晌，“在第二遍拜读完天书后，本道就开始等待僵尸的出现，结果是……蜀中深山真有僵尸出现的风言风语。有人请天师道出手，本道正和心意，到了那个乡村后，听那里的百姓提及，山中有个怪物一直时隐时现，以往的时候，虽然惊吓了乡民，不过终究没有造成伤害。”
沈约见张继先说的仔细，并没有催促。
他看得到张继先脸上的内疚。
这个本来平和从容的道人在陷入往事的回忆中，终被勾动了内心的尘缘。
斩断尘缘并非一剑可达。
真正的斩断，是明白因果、看透自身的问题进而化解。
抽刀不能断水，涸泽方不生鱼。
张继先虽然没有明言，可他的表情说明他耿耿于此，早想做个了结。
“但就在近年来，那怪物频繁逼近村子，引发村民的不安。”
张继先回忆道，“然后有人见到那怪物抓走个女孩子，虽然最终救回那女孩子，可所有人都有了除去那怪物的心思。”
对世人造成祸害的，一定要除去！
这是寻常的百姓心思。
“乡民请了术士高手，设下了圈套。”张继先低语道，“结果抓住了那怪物，而那怪物和人仿佛，只是身体坚硬如铁，虽被村民殴打，却没什么损伤。”
沈约微有诧异，“僵尸这么容易被抓住？”
张继先犹豫下，叹息道：“果然是旁观者清。当初本道到了那乡村，听到乡民的叙说，只想会会僵尸，却忽略了这显而易见的破绽。”
沈约皱起眉头，“因此……乡民在说谎？”
张继先默然片刻，“或许如此，不过本道却没有了验证的机会。”
涩然一笑，张继先微有激动道，“那时候叙说的乡民叫做方大民，本道所知的一切，都是听他叙说。”
沈约感受到张继先的一丝憎恶，暗想这个方大民恐怕大有问题。
张继先又道：“根据方大民所言，乡民善良，虽然捉住了怪物，一直在商量如何处置那个怪物，并没有听他的话烧死那怪物，不想那怪物在夜晚的时候，得月光照射，突然变得狂性大发、同时力大无比。”
沈约脑海中闪过金帝完颜晟的身影。
当初上京一战，也是个月明之夜。
完颜晟数月隐而不出，月明之夜才出，这是不是说明月亮和僵尸间有什么关系？
张继先那面接着道：“那怪物的表现和天书中记载的僵尸很相像，本道听闻后，追问接下来的事情。方大民又道，那怪物挣脱了束缚，从他家抢走了他的养女，同时杀死了他的妻儿。方大民为救养女，组织村民前去搜寻怪物，不想惹恼了那怪物，而在之后的日子，那怪物杀入村中，将村民尽数屠杀，然后烧了那村子，最终只剩下方大民一人。”
沈约突然想到蝴蝶所在村子的情形。
所见都未见得是真实的，所听的更可能是因为某些人的用心，而变得扑朔迷离。
“这件事终于惊动了官府，官府又找到天师道，希望天师道为民除害。”
张继先伸手握住了眼前的栏杆，上有青筋扭动，“那时候本道很是自负，一听方大民的叙说，居然深信不疑。”
1631节 恶无止境
很多人会因为执着产生偏执，偏执中的人，很难看到另外的道路。
沈约知晓人性，知道当初的张继先恐怕就是处于这种状态。
被天书所言牵动，被僵尸吸引，张继先的前世正处于意气风发、修为有成的阶段，正以除恶扬善为己任。
这些想法没错的，问题在于，善恶并非那么容易分清的。
有时候的为善，本质上却是在助恶。
张继先却已扼腕道，“本道自诩清醒，坠入痴迷却不自知。”他显然知道了自己的问题。
沈约心中有个疑惑——看起来是方大民在说谎，可方大民为何说谎呢？
张继先低声道：“本道听到方大民所言后气愤填膺，又有扬名立万之心作祟，立即准备赶赴深山寻找很像僵尸的怪物，方大民说要跟随本道，表现出极为悲愤的模样，本道那时候只知书、知怪、知僵尸，却难知人。”
说着轻叹一声，张继先喃喃道，“直到又经历了二十年的光阴，本道才终于知人，却早酿成不可挽回的错事。”
沈约终于道，“道长认为方大民很有问题？”
张继先再度默然，“一之谓甚，岂可再乎。本道如今虽有怀疑，仍旧不能断言。”
望向蔚蓝如洗的天，张继先喃喃道，“那一天雾蒙蒙的，是阴天，本道循迹将将找到那个僵尸所在之地的时候，内心却是振奋的。可如果知道最终的一切，那时候本道多数会住手。可惜，哪怕本道通读了天书，天书却没有记载本道的任何事情，本道也就根本无法预知——本道的一次出手，需要用一生来赎罪！”
沈约默然片刻，“后来呢？你杀掉了那个僵尸？”他虽这么说，感觉却不像。
yyxs.la
如果一杀了之，张继先如何赎罪？
果然，张继先摇头道，“那僵尸未死。本道方一出现，就发现方大民所说的养女亦在僵尸所在的山洞中，方大民哀求本道救他的养女，本道自然当仁不让，随即先带那养女离开。那养女很是挣扎，本道那时只以为她处于惊吓中，没有多想的将那养女留给方大民，然后面对那追来的僵尸。”
神色微有凛然，张继先握紧面前的栏杆，那硬木栏杆都是咯吱声响。
沈约见到，暗想这道长不但有修为，武功也是着实不差。
“那僵尸扑向方大民的养女，要将其夺回，本道见状，自然觉得那僵尸过于放肆，居然敢在本道面前行恶，想当然的持剑拦截。”
说到这里，张继先皱眉道，“那一刻，本道终于面对传说中的僵尸，那僵尸的确体硬如铁，身体敏捷，可若论功夫，尚逊本道许多。可那僵尸体力却像无穷无尽……”
沈约想到永劫城迷宫的那些僵尸，暗想只要你不能消灭那些僵尸，那僵尸就能拖死你。
“本道迫于无奈，终于使用祖上传下的消灭僵尸的法门。”
张继先未说法门的运用，只是道，“祖上并未欺我，法门一出，那僵尸随即被重创，看起来竟有散去的迹象。”
散去？
沈约听说过鬼魂之流的魂飞魄散，一时间却搞不懂僵尸如何散去？
蓦地想到洞庭湖下，酆都判官招来的那些鬼魂，沈约不由问道，“是要灰飞烟灭的样子？”
张继先显然对当年的场面记忆犹新，“像是灰飞烟灭，又有不同，只是说那僵尸体内有光芒灼灼，似要透体而出。”
再有沉吟，张继先又做个比喻，“就如煤炭燃烧将要分解，其中光芒透射而出的样子。”
沈约心道，我怎么感觉像是虹化的模样？
据沈约所知，大雪山修行者中有修为高深者，可以只留指甲、头发于人间，肉身化虹离世。
而道家中，有兵解之说，却比虹化差了许多。
被天师道人重创的僵尸，如何会有虹化的迹象？
张继先却显然不这么想，“本道只以为那光芒透出，僵尸解体化无之际，四周突然有人纵出，重创了本道。”
沈约微怔，倒没想到这个变化。
张继先随即道，“那时候本道全力以赴的施法，对周遭变化感知弱化许多，遭那人一击，因自身正处于极为脆弱的情况，瞬间危在旦夕。”
他提及自身的生死，却很淡然的模样。
沈约皱眉道，“袭击你的是谁？”
张继先摇摇头，“这也是本道二十年间，冥思苦想的问题。”
沈约问道，“那你如何到达的此间？”
他猜测张继先是利用无间香到达的这里，可看起来，张继先连无间香的影子都没见到。
张继先缓缓道，“本道那时奄奄一息，心中惊愕不言而喻，询问出手那人是谁，那人戴着面具，本道看不清楚他的面容，那人始终不语，本道又听不到他的声音。眼看那人向本道走来的时候，方大民的养女突然挣脱了方大民的束缚，冲向那僵尸……”
沈约沉吟道，“看起来，那养女对僵尸并不厌恶。”
通常情况下，人只会逃离自己厌恶的人。
张继先长叹道，“本道自诩清明，但在那一刻，才看出这点。可是……”眉头一跳，张继先眼中再现悔意，“方大民一斧头，击在那养女的脑后。”
沈约皱下眉头，“此人恁地心狠手辣？”
那是方大民的养女，方大民却毫不犹豫的杀了她，可见父女关系的激化。
张继先再望远方。
姹紫嫣红、蝶飞花丛，再加上蓝蓝的天，幽香的风，着实是好一派让人舒畅的人间画面。
“很多人的心思，是看不出来的。”张继先怅然道。
沈约默然了半晌，终于道，“或许方大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才将事情推到僵尸的身上。”
这是某些世人的常见手法。
更多世人，也被这种手法蒙蔽，屡屡产生错误的认知。
将所有的恶归于他们认为丑陋之人的身上，所有的赞美，加在他们觉得美好之人的身上。
虽然不正确，却屡错屡犯，执迷不悟。
张继先喃喃道，“本道自以为见多了世人的恶，却始终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样的恶，才让那些人屠戮了整个乡村的村民？”
沈约暗想，那是没有丝毫人性、永无止境的恶。
历史上太多屠杀，行凶者要杀的不止一个村，甚至是一座城池、一个民族……
1632节 元凶！
天蓝蓝，碧空万里终在。
沈约、张继先二人陷入沉思中。
许久，张继先才道，“本道想要起身再战，可那人一击却彻底击溃了本道的身体，让本道拼尽全力亦是无法起身。”
张继先说的婉转，沈约却知，张继先那时候恐怕是五脏尽损，六腑全漏的地步，不然以张继先的傲气，绝对会垂死反击。
“那时候本道见方大民养女身死，却仍直勾勾的看着那僵尸，意识到本道犯下了弥天大错。”
张继先微有垂头，随即道，“本道垂死怒吼——为什么？那时候所有的修行法门，都被本道忘在脑后，那一刻，只想问出原因。可袭击本道那人并不回话，方大民却是桀桀怪笑，才要说什么，那僵尸突然冲了出去，扭断了方大民的脖子。”
沈约虽觉得方大民这种人、死个百来次也没什么值得惋惜的，但他留意到一个细节，“袭击道长那人没有阻止僵尸吗？”
张继先摇摇头，“那人只是退后几步，静静看着方大民被杀死，眼中甚至有喜悦之意。”
沈约推测道，“以那人击溃道长之能，杀个方大民如同杀鸡一样，根本不需要为方大民的死而喜悦。”
有些贼人自相残杀，就是为了多分点赃物，可方大民看起来连分赃的资格都没有。
张继先感喟道，“阁下对人心的揣摩，实在透彻的无以复加。”
微有沉吟，张继先思索道，“当时发生的一切太过突兀，让本道没有思索的机会。但在这漫漫的二十多年，本道除了修行外，心中思索的多是当年的那个惨案。本道如今想来，那人不因方大民的死而喜悦，那多半是为僵尸的反击而喜悦？”
bqgxsydw.com
沈约半晌才道，“那人希望激活僵尸的怒意？”
张继先反问道，“为什么？”
沈约沉吟道，“有些力量，需要情绪到达极值才能发挥出来。”
张继先思考良久，“或许真如阁下所言。那僵尸杀了方大民后，并没有对袭击本道那人出手，只是抱住了方大民的养女，本道看得到他脸上的泪水。那时候，本道才发现，原来僵尸也是有感情的。”
见沈约仍是平静听之，张继先暗想这人年纪轻轻，却真的等得，终于道，“然后那僵尸仰天长啸，浑身的光芒更加的强盛，而他的怀中，随即有一股烟气散发出来。”
沈约猜测道：“他点燃了无间香？”
张继先轻声道，“袭击本道那人也叫道——无间香！那人倒和阁下想的仿佛。本道听闻，想起天书记载，瞬间将意志贯注在那僵尸的身上，然后入痴五年。”
他最后说的很是奇怪，沈约却知道因果，“等道长终于想到此事的时候，已是如今的张继先五岁的时候？”
一切听起来匪夷所思，用前生今世倒可形容。
张继先前世投胎转世，化作如今的张继先，终于想起前世的事情。
涩然笑笑，张继先解释道，“像是前生今世的恩怨，本道却感觉还是有些区别。在终于记忆起往事后，本道随即前往当年发生惨案之地，发现那里早就荒无人烟，因为流传的古怪传说，让所有人远离了那里。自然……那里也没有了僵尸。”
沈约目光微闪，“可道长见我就提及这些事情，当然不是因为内疚？”
张继先缓慢望向沈约，“僵尸不死不灭，本道认为本道如此，那僵尸也可能是类似的情况，但他是整体到达的此间。”
无间香点燃的时候，张继先和那个僵尸一个思想穿越，一个身体穿越？
沈约想到这里，询问道：“道长认为终究还会和那僵尸相见？”
张继先怅然道，“释家所言的因果轮回，本道感觉其实并不贴切。因果实在需要漫长的等待，此生不得、期盼来生，是以太多人忘却这一刻的所为。本道自醒悟外，除了再度修行，当下一刻，也在寻找那僵尸的下落。”
沈约回头看了轩内一眼。
他们一直还在赵佶的视线内。
只有这般，赵佶才算心安。
在沈约、张继先交谈的时候，沈约感觉到赵佶屡屡向这个方向望来，但在这一刻，轩内多了几人。
有一人跪在赵佶面前，磕头有如捣蒜。他身边还站有一人，赫然就是林灵素。
当初沈约是得林灵素的助力进入宫中，但林灵素随即被赵佶召去，如今再见，林灵素显然还惦记着沈约，看起来很想过来叙旧，不过在天子面前，林灵素终究不敢造次。
张继先无视揽秀轩中发生的事情，继续道，“十数年倏然而过，本道从未放弃寻找那僵尸的希望。”
沈约突然道，“找到他又如何？”
张继先正视沈约的目光，“谁未年少轻狂？但轻狂的我等犯下错事，不应忽视，而应改正，这才是修行之道。”
沈约沉声道，“因此你找到他，想对他致歉。”
这也是世人常见的方式。
找到、致歉，得到宽恕，一切看起来又重归美好。
张继先却是摇摇头，“如果致歉有用，那何必修行？”他说的极为坦然，亦是自然。
沈约微有意外，张继先已道，“本道终于知道那僵尸的下落。”
“在哪里？”沈约立即问道。
张继先轻声道，“本道在阁下说出认识都子俊、萧楚那些人后，才决定将这件事如实相告。”
沈约刹那明了，“那僵尸……如今，就在……都子俊那些人的手上？”
他推测间，脑海中随即闪过一幅画面。
一个道人呕血不止，身前竟有个鲜血汇聚的小坑，看起来触目惊心。
天蒙蒙。
有雨。
淅淅沥沥的雨落在林中，有着难言的凄清和冰冷。
冷雨浇不灭那道人和那暴怒僵尸眼中的咄咄怒火，却让那道人面前那个模糊的身影更是冷漠无情。
那身影是模糊的。
他沈约脑海中见到的画面，就是张继先描述过的画面。
可经过他超级大脑的分析，一个多年前的悬案忽然有了答案。
那模糊的身影急剧的变化，下一刻，露出那张文质彬彬的面孔。
是都子俊。
重创张继先前世的那人，赫然就是都子俊！
1633节 互补？
一切是都子俊在暗中操纵？！
沈约得出这个答案的时候，暗自皱眉。
这个都子俊实在阴魂不散！
可对都子俊为何这般作为，沈约反倒有个比较明晰的想法。
都子俊那批人经历分时投射到达此间，就是为了解决超体变异的问题。
超体变异和僵尸似乎有联系，在永劫城迷宫下的僵尸证明罗卜实验室能将人变成僵尸。
实验目的是让那些僵尸找到破解迷宫的方法！
如此看来，实验本来是让那些僵尸拥有情感和理智！
这非常重要。
没有情感和理智的僵尸，对人类来说，比禽兽更加可怕！
末世的人类只需要僵尸的超能，却不需要僵尸的冷漠绝情。
这是很矛盾的需求，人类逐渐的开始断绝感情的交流，但在内心深处，还是拒绝彻底没有感情的怪物。
最终超体变异出现，不但有超能，也更加绝情——他们开始屠戮人类。
沈约虽然不赞同超体变异的行为，可理解超体变异的做法——理解不意味着赞同，理解只能说明白这个规律。
人类岂不是在屠戮着有别于人类的生灵？
超体变异继承人类的理念，也就顺理成章的不认可人类和他们一样，消灭人类看起来不过是延续一个固定的循环而已。
可天柱山那些人没放弃让超体变异有人性的想法，然后他们发现了三香的奥秘。
沈约一时间无法想明白黄帝和天柱山那批人的先后顺序，可黄帝那些人用异形香制造的僵尸，正满足天柱山那些人的需求。
都子俊然后有了寻找远古僵尸的职责，他发现了张继先前世找到的那个僵尸，然后将那个僵尸带回实验室进行研究。
张继先说的并不完整，沈约那一刻却将张继先也不清楚的事情，补充完整！
沈约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伊始的时候，他看似不知，但凭借超级大脑、超强的线索综合能力，得到僵尸在都子俊手上的结论。
bqgxsydw.com
张继先震撼，“这是阁下推知的？”
这不像是推知，更像是预知。
可眼前这人如何知道连天书都没有记载的事情？
沈约“嗯”了声，“都子俊他们让道长见过那僵尸？”
张继先点点头，又摇摇头，“本道只见过那僵尸的幻影。”
幻影？
沈约一听就感觉那多半是那僵尸的投影。
“但那僵尸显然还活着，而且认识本道，因为他一看到本道，就向本道扑来，极为狰狞痛恨的模样。”张继先又道。
沈约发现个问题，“你的模样自然改变了，他如何能看到你、就对你很痛恨的样子？”
张继先怔了下。
痴迷于情绪的人，就会被情绪调动，想到的都是和自己相关的事情。听到沈约质疑，张继先有些犹豫，“或许都子俊他们对那僵尸说了本道的事情。”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沈约再问。
张继先沉默下来。
沈约沉吟道，“都子俊找到了道长，说僵尸在他们手上，因为道长和僵尸的因缘，是以想将僵尸交给道长处理，以来化解这个因缘？”
张继先神色惊奇，因为沈约的猜测和事实完全一致。
“但他们如何知道道长和僵尸的因缘？”沈约提醒了一句。
张继先半晌才道，“或许……他们本有匪夷所思的神通。”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是极为透彻的。
沈约凝望张继先的双眼，暗想这么清醒的张继先，会想不到其中的问题？
心中微动，沈约笑笑，“但都子俊不是个乐于助人的人，他这般做，算是给道长好处。”盯着张继先，沈约凝声道，“他们若无所求，本来不会联系任何人的。”
张继先眼皮微跳，“他们要本道恪守这个秘密。”
沈约沉默下来。
他自己不拘世俗，可却尊重别人的原则。
张继先既订下保密契约，他就没有道理逼张继先说出此事。
“看来……他们是需要道长帮他们做些什么事情……”沈约换种方式，不违反契约精神，又可以灵活的知道契约内容，“道长有什么能力、是他们需要的呢？”
张继先默然片刻，突然笑道，“本道虽然修为尚浅，不过的确还是有些与众不同的能力。”
果然是需要张继先用能力做些事情？
做什么事情？
沈约飞速思索，缓缓道，“承蒙道长告之很多事情，不过我也有想询问道长的事情。”
“是……”张继先有些迟疑，似想到了什么。
“我想问问……赵赛月之母吕才人临产之际，发生了什么事情？”沈约留意着张继先的微表情。
张继先微有笑意，“这件事，本道恪于约定，仍旧不能说的！”
沈约没有丝毫不满，而是立即想到——难道说，吕才人母女，也是天柱山那些人的实验对象？
天柱山那批人，要张继先做的事情，和吕才人母女有关？
线索虽不明朗，沈约仍旧将有关吕才人母女的所有事情开始汇总……
李斌突然有些畏缩的走过来，低声道，“沈先生，张天师，不知道可有闲暇，圣上有一事不决，想请沈先生定夺。”
沈约暗想赵佶能忍到眼下才找他，也算有点儿定性了。
张继先并不反对，轻声道，“若有从善如流，何不顺水推舟？”
沈约笑笑。
张继先的意思就是——宣讲是需要机缘的，正好赵佶肯听，你说点让他从善的道理，也是造福四方。
从这点来讲，张继先和沈约观念不谋而合。
过去之心不可得、现在之心不可得、未来之心不可得……
佛说三心不得，并非让你什么都不做，而是说无常莫执，可不能执着，却需要掌握契机，契机就是当下一刻。
此刻行动，遵循本心，方是难得可贵。
你若将行动定在明天，那能否实现，要归于无常的类别了。
张继先虽为自身之事苦恼，可仍旧牵系黎民，也是着实不易。
沈约、张继先跟着李斌回转揽秀轩内，赵佶见了，立即道：“给沈先生、张天师设座。”等沈约二人坐定，赵佶随即道：“朕听闻昨日，沈先生曾和李彦手下有了纠葛，今日特意找李彦前来问话。李彦，你抬起头来。”
跪地那人，正是李彦。
1634节 忠奸
李彦身为京城六贼之一，大内总管，地位着实不一般。
长安白居不易，京城当贼实难。
太多人非议的贼，居然能在京城安然无恙、坐享荣华富贵，那他一定是有保护伞在笼罩。
保护伞就是赵佶。
如今天气晴朗，赵佶收伞，李彦看起来就和寻常的贼没什么两样。
抬头看向天子，李彦满是卑微，“圣上，微臣对昨日发生一事着实一无所知。在得知刘心这奴才敢对沈公子不敬，微臣立即将这奴才五花大绑的捆起来，带到了宫外。”
沈约微觉蹊跷。
李彦这种人会见风使舵并不出奇，找个家奴做替罪羊也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李彦如何会这快的选择投降？
从赵佶正式宣布对他沈约的器重后，其实没过多久，可李彦看起来早有准备？
转望沈约，李彦满脸媚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才华横溢、玉树临风的沈公子？”
沈约向林灵素看了眼。
林灵素居然摇摇头。
林灵素的意思是——不是他开导的李彦！
这也正常，那些贪官多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可以让手下背锅，自身幸免于难，平日积累的傲气，岂是一天半天就能改变？
但李彦早得到风声？知道这次一定要坦白从宽？
沈约保持沉默。
李彦脸色微变。
他身为大内总管，这般赞许沈约，对他而言，可说卑微到了尘埃，可沈约居然无动于衷？
赵佶终于开口道，“不知道沈先生准备如何处置刘心？”
沈约又皱下眉头，敏锐的感觉到赵佶的犹豫。
人终究是有感情的，无论京城百姓如何议论六贼，可赵佶自当皇帝起，就一直和这些贼为伍，赵佶能依仗的只有这些贼。
这就和依赖兴奋剂的世人仿佛，他们知道兴奋剂对自己不利，但脱离了兴奋剂，自身又有虚无、没有依靠的感觉。
见沈约沉默，赵佶犹豫道：“沈先生，得知刘心得罪沈先生后，朕自然要处置这不开眼的奴才……”
林灵素微有不安，自然是担心连坐。
不开眼的不止刘心，还有他林灵素，好在他林灵素早有准备，不然只怕眼下也被绑在宫外了。
燃文
“朕为求公证，招当事人前来。”赵佶说话的时候摆摆手，揽秀轩外又走进几人，赫然就是陈东，赵明诚、李清照三人。
这三人或不拘一格，或才华横溢，但入宫来见天子，难免战战兢兢，头都不敢抬起，跪倒向赵佶行礼。
赵佶淡然道，“起身吧。”
三人起身，不敢旁望。
赵佶翻翻手旁的三份文案，沉声道，“这三人都和沈先生有缘，也见到了昨日事件的始末，朕让他们录了证词，陈东的证词说明了沈先生当时的处事公正……”
陈东三人不由向旁望去，见到沈约，都是神色怪异。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过，不过一天的功夫，沈约居然成为了天子的座上宾？让天子也是另眼看待？
这是何等的荣耀？
沈约怎么会有这般本事？
不见沈约回话，赵佶倒不催促，轻声又道，“朕当初听闻陈贡士曾向张天师询问终身命数？”
陈东微怔，低声道：“微臣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还请圣上恕罪。”
赵佶淡然道，“人想知命，天性如此，何罪之有？”
陈东听赵佶说的很是平和，内心很是激荡。
对他而言，这本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赵佶又道，“朕听闻张天师曾预言——陈东为忠臣，垂名不朽！”
沈约微扬眉头。
这不见得是预言，或许是张继先从天书中看到的答案。
在沈约看来，这个预言的确对陈东有推崇之意，可也预示陈东有些悲剧的结尾。
何也？
垂名不朽多是给烈士的形容词！
张继先是不是提示陈东会因忠言获罪赴死呢？
“张天师，朕可说错？”赵佶徐徐问道。
张继先看了沈约一眼，沉声道，“贫道的确说过这般言语。”
赵佶叹息道，“当初朕闻此事，不过一笑了之。可近来观陈贡士言行、昨日所为，才发现天师所言，的确振聋发聩，让人警醒，可惜可叹……朕却始终难解真意。”
殿上众人闻言都是各有心思，搞不懂赵佶的言下之意。
赵佶是赞许陈东呢？还是要将陈东变成个忠烈？
张继先微笑道，“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只要醒悟，始终不算太晚。”
李彦目光闪动，突然道，“张天师，天子面前，谈论朝闻夕死，似乎不太妥当。”他终于开始反击。
情形对他很不妙。
陈东的证词偏向沈约，陈东不久前又上书要除六贼。
忠言自然未到赵佶耳边就被剔除，他李彦、梁师成掌管内宫全部事务，自然不会让这等谏言到了赵佶的眼前。
可李彦却知道这个陈东绝对站在他李彦的对立面，如今赵佶又一个劲的说什么预言忠臣……
有忠臣就有奸臣。
谁是奸臣？
他李彦再不反击，只怕再没有分辨的机会。
张继先一笑了之，并不分辨，陈东却道：“那在天子面前谈论什么？无视世间疾苦，无视迫在眉睫的危机，只谈歌舞升平，歌功颂德的蛊惑天子？”
一言落，众人静。
李彦反倒有丝得意之色，立即道：“不知道陈贡士所言何意？你区区一介贡生，难道圣上的行为，还要受你的差遣？”
赵明诚闻言露出畏惧之意，知道这是个圈套。
自古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言辞，都是场面话，事实上，不要说天子犯法，哪怕天子的亲戚犯法，不经天子的示意，也没有人敢去问罪！
皇亲国戚都有特权，遑论天子？
批评皇帝身边的人，都要有非一般的胆子，李彦在引诱陈东攻击天子的缺点！
天子自然有缺点，谁都有缺点。
可越有缺点的人，却多数忌讳旁人提及他的缺点，皇帝更甚！
一个总是高高在上的人物，自然难以容忍一直在脚下的人物指出自己的问题。
陈东默然。
赵佶微眯眼睛，让人看不到他究竟在想着什么。
许久，陈东终道，“陈某自然没资格差遣圣上，”他突然不再自称微臣，看起来已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1635节 是非曲直
自古艰难唯一死。
陈东改了称呼，那道难关对他而言，似乎已置之脑后，缓缓又道，“可陈某食君俸禄，与君分忧尚且不能，若因六贼胁迫，不敢真言，实在愧对自己良心。”
李彦神色恼怒。
陈东继续道，“圣上适才言及，陈东证词说明了沈先生处事公正，其实真相始终昭然若揭，只在于旁人是否真想去看！”
赵佶目光闪动。
陈东显然是有了豁出去的打算，继续道：“京中六贼祸国殃民，不提旁人，只是这个大内总管李彦，就是横行京城，强买强卖，占地数万顷……”
slkslk.com
李彦握拳，怒视陈东。
陈东看了眼李彦，无惧道：“无数百姓因此家破人亡，哪怕京中富户，也是朝不保夕，若被李彦看中他的田地，也是一夜之间，变成流浪街头的乞丐。因此死在李彦手上的无辜性命，据陈东所知，就以千计。”
李彦怒道，“陈东，圣上面前，容不得你信口胡言！”
赵佶突然道，“李彦，陈东所言，真是胡说吗？”
李彦心中微凛，感觉到天子称呼的疏远，跪地道，“圣上，微臣的确征用了数万顷的土地。”
他一言落，众人反倒怔住，不想他会自爆其短。
不想李彦随即道，“可微臣此番作为，只是为圣上着想。”
陈东怒道：“满口胡言！”
他出离了愤怒，难以想象青天白日下，还有这般人枉顾事实，颠倒黑白。
沈约旁观不语，暗想李彦若不反击，也就不是李彦了。至于李彦的言语，倒不出乎他的意外。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此中妖孽不是说怪物频出，而是说人性近妖，这才有诸多丑陋的事情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
李彦随即道，“圣上日夜操劳，微臣食君俸禄、自然当为圣上分忧。当初华福宫、艮岳的建设，因为用地问题，着实拖延了许多时日。但区区艮岳，池水尚潜，难容圣上自由自在之心。”
满脸忠君为国之情，李彦扬声道，“微臣就想，若圣上再想扩建宫城，一展逍遥自在的天性，那征集土地难以避免。”
赵佶喃喃道，“原来如此。”
李彦闻言振奋道，“微臣就知圣上会明白微臣的心意。微臣竭尽全力的征集用地，只想圣上再建世上瑰丽宝地时派上用场，微臣所有，皆为圣上所赐，微臣征用的土地，自然也是圣上所有！”
微有凝顿，李彦又道，“微臣近日来感觉龙颜不展，早想将此事话于圣上，希望能稍解圣上的忧心。”
说罢向陈东看了眼，李彦略带嘲讽道，“此等用心，被宵小误会，却以为微臣贪婪无度。”
沈约暗想这个李彦倒也聪明，立刻舍弃积累多年的数万顷土地，换取逃脱祸事，着实有非一般的决断。
这恐怕也是赵佶犹豫的原因。
无论李彦如何不堪，但好处终究是他赵佶所有。
陈东怒道，“那你李彦害死了千余性命，也是为圣上祈福吗？”
一言落，赵佶神色微沉。
李彦瞥见天子的脸色，暗想你陈东恐怕就要成为忠烈了。
陈东怒，李彦反倒不紧不慢道：“圣上，微臣征用土地时，对手下三令五申，让他们定要公平买卖，可这世上总有贪得无厌之辈，索要难数，这时候，微臣的手下或许使用了过激的手段，但天地良心，微臣所为的一切，均是为圣上着想。”
见沈约望着他，笑而不语，李彦心中反倒打了个突儿。
处理怨民上诉，他李彦自然轻车熟路，可对于不动声色就能获取天子信任的沈约，他着实有些忌惮。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一见沈约，就先行服软。
“当然，微臣手下恐怕也有不尊命令之人。”
李彦轻叹道，“但这实在无法避免，想我等哪怕忠心耿耿，身边亲人亦有不肖之辈。”
赵佶缓缓点头。
沈约暗想这个李彦不愧是大内总管，对宫中消息极为灵通，李彦想必已知赵佶处罚赵愕一事，这才这般言语，让赵佶感同身受。
“微臣定当将手下因征地伤害百姓一事严查，给圣上一个交代。”李彦渐渐气定神闲，“以微臣想来，陈贡士太学书生，想必难察民间疾苦，被少数别有用心的蛊惑也是说不定的。”
带丝微笑，李彦看似大度道，“但以微臣看来，陈贡士也是一片忠心，只是少了些理智罢了，不适宜重责。”
他这般叙说自然而然。
以往的时候，话说到这里，因为赵佶害怕麻烦，懒理朝政，剩下的事情都会交给手下宠臣处理。
李彦秉承以往的习惯，顺便给案件做个了断。若以他从前的手段，先将陈东打入大牢再说，可如今只怕另生枝节，决定大事化小。
看向陈东，李彦暗想你这书生若是明白事理，就应谢罪感激皇恩浩荡才对。
陈东微吸一口气，“劳民伤财，草菅人命一事经你李彦一说，反倒变成了忠君为国的美事了。”
李彦眼中闪过丝寒意。
“成大事者难拘小节，”
李彦带着诱导的口气，“李彦所为，皆为圣上。以往亦是这般作为，并没有什么问题。”看向了赵佶，李彦很是忠诚道，“若让刁民都顺了意，那可耽误了圣上修仙的时光。”
沈约暗觉荒唐。
一个皇帝将修仙作为主业，而且公然说出，可见赵佶这个皇帝多么离谱。可李彦提及此事，说的自然而然，又见以往这不过是惯例罢了。
再荒唐的事情，让国家机器合法化，似乎都变得天经地义。再愚昧的风俗，得到众多人的执行，看起来都有碾杀清醒的力量。
陈东咬牙道，“以往作为，不代表以往是正确的。”
他难得见天子一面，眼看所有事情如同和稀泥般，终决定再度坚持。
李彦轻淡道，“难道陈贡士觉得……扩展华福宫、修建艮岳这些事情，都是错的？”
众人静默。
可有头脑之人都明白李彦的意思——否定他李彦，就是在否定赵佶以往的作为。敢说天子做错的臣子，世上能有几个？
陈东孤单的站在殿前，半晌终道，“不错，在陈东眼中，天子以往所为，的确是大错特错！”
1636节 难以站队
真相简单、人心复杂。
沈约听到陈东竟然否定赵佶，也不由佩服起陈东的胆量。
说这话，是要抱着被砍头的准备！
舍生去面对真相，这世上绝没有几个能够做到。
李彦叱道，“大胆陈东，你这般言语，可是真不把天子放在眼中了！”虽是这么说，李彦眼中却闪过丝喜意。
这是他常用的套路，也是转移矛盾的手法，众人都在注意陈东的“错处”，他李彦所为，不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沈约见李彦计谋似乎得逞，仍未言语。
李彦仍旧局限于以往的套路，可沈约却看到赵佶的冷漠。
如果眼下的赵佶还是不能明辨这些套路的话，依旧我行我素，那不过是重来个寂寞。
奇迹虽然出现，选择终在赵佶。
陈东屈膝跪倒，“陈某正是将天子放在眼中、心中，今日才选择实话实说，恳请圣上听陈某说完。”
那一刻的他忘却生死，慷慨陈词道：“常言道——家乱出孝子，国昏有忠臣。陈某其实不想做个忠臣，因为做忠臣，就意味着奸臣当道，国主昏聩。但陈某又只能做个忠臣。”
抬头望向赵佶，陈东目光恳切，“圣上痴迷玩乐，无心朝政，实在大错特错。眼下天下乱象频出，内有百姓怨声载道，外有金人虎视眈眈。圣上若再不惩奸除恶，改过自非，只怕国之将亡，为时不远！”
言罢，重重磕头在地，陈东额头已现青肿。
李彦一旁叱道，“一派胡言。想如今天下太平，西北百余年首现安宁，宋金更是合盟灭辽，去年金帝更是割山西地于宋，对了……”
2kxs.la
突拍额头，似乎才忆起什么，李彦又道：“微臣有了确实的消息，说辽帝耶律延禧被金将所擒，押解到上京，辽国已灭国。”
赵佶眼皮微跳。
李彦并没有注意到赵佶这个微表情，轻快道，“圣上洪福齐天，平西北之乱，灭大宋世敌辽人，完成我大宋历代君王没有完成的伟业，可说是自太祖以下，最具文成武功的帝王，甚至和太祖相提并论也不为过。”
沈约暗叹。
都说宋徽宗是昏聩之君，但这世上和宋徽宗仿佛的人数不胜数。
不问稼穑，难见民间疾苦，被一帮溜须拍马的手下阿谀奉承，正常人都会失去理智的判断，更何况始终娇生惯养的赵佶。
听李彦对现状的描述，这世间着实岁月静好，大宋实乃天下第一，谁能想到不过数月的光景，金人就会兵临城下，而宋朝就临灭国的危险！
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
范仲淹前有明言，可不过数十年的后人，早将这警世恒言抛在了脑后。
李彦说的自己也要信了，见天子沉吟，为敲定天子信心，更是道：“想蔡相早看出天子英明，当年就称颂在圣上所领下，天下‘丰、亨、豫、大’，一派繁荣，可惜有宵小心怀叵测，故意挑拨离间，对盛世之景视而不见，只想危言耸听蛊惑圣上，进而博得忠臣之名！”
赵佶轻吁一口气，“若依爱卿所见，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李彦内心大喜。
他今日至此，本来很有不安之意，但听赵佶一句“爱卿”，瞬间将他昔日的信心叫了回来，“微臣以为，当将危言耸听之人交于……大理寺查办，以儆效尤，方显圣上英明。”
赵佶微微点头。
陈东见状，一颗心沉入谷底。
赵佶看向张继先，“如果将陈东交与大理寺，似乎和天师预言不符？”
李彦心中微沉。
天子昏庸，对于这点，他李彦是心知肚明，昏君自然好糊弄，可麻烦的是——这个昏君很相信道人之言。
张继先在赵佶心目中的地位，并不一般，而张继先的言论，不但决定陈东的命运，还有他李彦的。
张继先轻叹道，“本道倒希望预言不准。”
沈约听得出张继先说什么——如果陈东下狱，或者因此身死，那反倒证明张继先预言的准确。
可赵佶能否听出张继先的言下之意？
赵佶目光闪动，缓缓道：“将陈东押入大理寺查办！”
李彦展颜。
众人多数愕然。
其实这并非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事实上，在赵明诚等人看来，这是个极为正常的结局。
六贼死死的把控朝政，敢和六贼做对，或下狱或被贬驱逐出京城，本来是常规操作。
陈东神色惨白，握紧双拳，在被带出前，居然没有喊冤。
喊冤何用？
若有人为他申辩，不等他喊就会站出来。
可没有任何人鸣冤，哪怕沈约也是保持沉默。
赵明诚暗自抹了一把冷汗，心道自己幸好没有选择站队陈东，不然此刻说不定和陈东一起下狱。
赵佶看来却不想放过赵明诚，缓缓道：“明诚，以你之见，陈东该当何罪？”
赵明诚讶然，愣了片刻才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微臣地位卑下，如何能越俎代庖的审判？”
他所言有理有据，着实滴水不漏，却显然是置身事外，不想加入争端之中。
李清照眉山紧蹙，想要上前，却被赵明诚死死拉住。
夫妻多年，赵明诚如何不明白妻子的性格，方才若非他拽住妻子，满是紧张的看着妻子，只怕妻子早就站出来为陈东申冤。
可在赵明诚看来，大局已定，鸣冤何用，不过是给陈东陪葬罢了。
赵佶的目光落在赵明诚的手上，半晌才道，“想明诚之父赵挺之本是朝中宰相，为政之时，也曾抨击朝政……”
赵明诚嗓子嘶哑道，“家父过世久矣。”言下之意当然是罪不及子嗣。
赵佶微微一笑，“原来如此。”他的笑容多少有些嘲弄，“朕有一事好奇，不知道明诚是否可以一解朕心中困惑？”
赵明诚额头冒汗。
前车之鉴，让他战战兢兢，而因家族得罪蔡京带来多年的压抑，让他更是如履薄冰，“圣上言重了，微臣当知无不言。”
赵佶慢悠悠道，“你名字明诚，那你可知赵挺之给你起名的用意？”
赵明诚大汗淋漓，半晌才道，“明为日月之光，诚为……诚为……”他无法说下去。
赵佶缓缓道，“想令尊在时，很希望你能做个正人君子吧。”
“正是如此。”赵明诚如释重负道。
赵佶盯着赵明诚，“那你可完成了令尊的心愿？”
1637节 奇人异事
古代人起名和现代还是有些区别的，古人的名字，多寄托了父母对子女未来的希望。
因此古代名字有很多关于德、仁，明、照，是父母希望子女德行高尚，明睿清醒。这不像现代，多是轩、梓、浩、然，像是父母希望子女做个伟大的建筑工人般。
赵佶绝不笨。
若是笨人，如何能创瘦金体传世？
历代君王传世的东西，多是一些粉刷的记录，唯独赵佶独树一帜，是以赵佶的言下之意也是昭然若揭。
slkslk.com
赵明诚名字为明诚，但你为人是否真的是明心诚意？
赵明诚哑然。
揽秀轩内一片寂静。
能明白赵佶意思的没有几个，哪怕李彦听赵佶这般言语，亦是有些不明所以，因为他从未想到过赵佶会有清醒的事情。
清醒的赵佶，怎么会将陈东下狱？
都说伴君如伴虎，天威难测。但得到这种评价的君王或者性格不稳，或者走入权术的歧途。
李彦见天子不动声色，始终难以揣摩圣意。
这对他来说，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这些年来，他们对赵佶的性格可说揣摩的透彻——这是个不知民间疾苦的皇帝，随心所欲。这又是个恃才放旷的皇帝，自视极高。
因为不知民间苦，是以赵佶的很多旨意脱离实际，最终解释权终归李彦他们所有，解释只要让赵佶听着是为赵佶着想就好。
因为自视极高，所以赵佶很难听得进批评，赵佶近臣之间有个都熟知的法门——天子永远是对的！他们要表现的一切都要是为了维持天子的正确。
只要做到这点，就可有功无过！
李彦以数万顷土地进献，终将陈东送入监牢，内心着实肉疼，可他这么做，也实在是因为不得已。
眼下赵佶像走上了正道——他常走的道路，李彦却始终不能安心，因为他发现天子和以往好像没有差别，又像大有不同。
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他李彦想不明白。
许久，赵佶扭头望向张继先，“朕还记得，道长曾和朕有过诸多言语。”
张继先只是笑笑，“不知圣上说的是哪一句？”
赵佶喜怒不形于色，只是道：“当年初见道长，询问道长居龙虎山，曾见龙虎否……”
张继先微有扬眉。
赵佶缓缓道，“朕还记得道长的应对是——居山，虎则常见，今日方睹龙颜。”
李彦微有不屑之意。
从他的角度来看，张继先当年的行为和他仿佛，无非投其所好罢了。
张继先并不否认，“圣上记忆奇佳，所言丝毫不错。”
赵佶凝望张继先半晌，又道：“当初朕问过道长——灵从何来。”
张继先从容答道，“神之所寓，灵自从之。”
沈约一旁始终沉默，可他对揽秀轩内微妙的变化，尽数收于眼中。
赵佶、张继先回忆往事，看似叙旧，却可见到赵佶的改变。
当年张继先得见赵佶，想必是知道和赵佶终有缘攀，这才客气两句。当时的赵佶自然是当真了。
赵佶听惯了推崇，自然觉得自己受命于天。
如今赵佶重新回忆此事，这说明他在整理自己的过往。
过往不止有享乐和痛苦，还有经验！
张继先说的——神之所寓，灵自从之，绝对是道家正解。
一人只要精气神足，自然灵性时发，但要做到精气神足，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张继先见赵佶沉吟不语，又道：“然则神从何来，经中早有说明，无非恬惔虚无，真气从之罢了。”
沈约心道这个张继先的修炼法门绝对是正途，也是秉承了道家的真谛。
听起来简简单单，可无论佛道，修行法门素来如此简单，可笑世人买椟还珠，将真言弃如敝履，反倒苦苦想从旁门左道寻求灵异。
张继先也看出赵佶的改变，是以比当年多说了几句修行的法门。
药医不死、道佛均度有缘！
赵佶若是领悟，自然会去钻研，若不领悟，对赵佶讲的再多都是对牛弹琴。
历代君王中，求仙问道的着实不少，但君王感兴趣的多是双修欢喜、房中秘术，那和恬惔虚无毫不相关，早死也是正常。
赵佶默然片刻，“多谢道长赐教。”
李彦有些焦急，不知道张继先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可他虽然精通书画，但对道家言语却始终感悟不多，更难赞同。
何也？
因为道家讲求清心寡欲，他让赵佶走的都是“务快其心，逆于生乐”的事情，如果赵佶恬淡虚无，手下自然也得照做，赵佶清廉，手下如何敢贪，那他李彦还有什么油水可捞？
赵佶又道：“想赛月初生时，道长曾言——赤帝御龙行未伏，嫦娥分月入深山。”
沈约心中未动，感觉这两句着实有着非一般的深意。
赤帝？未伏？嫦娥分月？
这和赵佶，赛月、初月有关系吗？
可赵佶为何突然谈及赛月的事情？
张继先点头示意赵佶说的没错。
赵佶缓缓道，“朕冥思苦想许久，始终不解道长此言何意。”
张继先笑笑，“不解终不解，苦思无用。当解自然解，见真顿悟。本道不过信口言语，圣上不必过虑。”
赵佶盯着张继先，一字字道，“那当初天师见朕所绘的麻姑图，曾言——蓬莱水浅，清浅其桑田乎，也是无心之语吗？”
沈约听闻，暗想这个赵佶终究开始用心思考了。
麻姑在道教中又称寿仙娘娘，自称“已见东海三次变为桑田”。
此言夸张不夸张难寻究竟，但世人因此都认为麻姑着实是个寿星，和传说中的彭祖仿佛。
张继先所言却非祝寿，而是婉约指出天下将变！
当年赵佶不知张继先言语深意，如今再想，着实有非一般的味道。
张继先沉吟片刻才道，“有心闻之自然有心，无心听之多是哂然。”
他看起来像没说一样，赵佶却是凝想半晌，突然笑道，“道长神通妙语，着实点醒了梦中人。”
张继先笑笑。
赵佶随即又道，“朕仍记得当年，道长做过一件让朕都是为之震撼的事情。”
顿了片刻，赵佶一字字道：“那就是召唤关羽现身！”
1638节 天赋
赵佶所言，如同迷信之人的言语。
关羽是谁？三国一名将！
张继先如何能让宋朝的皇帝，看到三国时期的名将？
不知者闻言，心中诧异，沈约却是瞬间想到两个可能——一个是，赵佶见到的是投影，另外一种可能是……张继先真和关羽有过交流？
赵佶似不经意的看了沈约一眼，喃喃道：“记得崇宁二年，懈州禀告盐池水溢，朕问计徐知常，徐知常举荐宣召张天师除害。”
张继先未语。
赵佶又道，“当初朕以为天师是个白发老翁，未想不过是个年仅十一的少年。”
众人诧异。
虽说这时代女子二八不嫁就嫌晚了，男子二八有功名也不稀奇，可张继先以十一的年龄，身为正一道的天师，也是着实让人惊诧的事情。
沈约却想，那时候的张继先，恢复记忆六年之久，体内那个思想的见识，不但远超同龄人，甚至早超越道中之人。
或许正因为如此，张继先才能早早荣登天师之位。
他听张继先讲过往事，对此并不稀奇，但他稀奇的是——赵佶也敏锐的发现这个问题，而且似乎在关联着什么。
赵佶像是每一刻都在改变！
将陈东下狱，不像是赵佶仍旧昏庸，更像是赵佶在下好大的一盘棋。
赵佶凝望张继先，缓缓又道：“当初朕初见道长，道长就是应对得体，让朕不由称异。当朕后来以淤池水溢，民罹其害请道长治理的时候，朕记得，道长当下以亲书密语的铁符交与弟子祝永佑。”
2kxs.la
赵佶微有激动，张继先反倒益发的平静，“天子所记无差。”
“祝永佑看起来比道长反倒年长许多。”
赵佶轻叹道，“当初有臣子曾对朕说，道长恐怕道行不够，真正会道法的反倒是祝永佑。”
这个怀疑丝毫不出奇。
虽说学无先后、达者为先，可太过年轻毕竟让人无法信任。有人怀疑天师道以老人维护天师的威严很是正常。
张继先并不辩解，仍旧神色自若。
赵佶凝声道，“但朕却否认那臣子的言论，道长可知为何？”
张继先并未回避赵佶的目光，轻声道，“或许那时候，圣上是清醒的。”
李彦内心暗喜，立即记住张继先的言语。
张继先说赵佶那时候清醒，这不就是摆明说赵佶这一刻是昏聩的？
李彦身为大内总管，常处勾心斗角之中，亦善于利用勾心斗角，只等有机会，再将这事翻出……
赵佶喃喃道，“道长倒是一语中的。”
李彦内心沉冷，经过赵佶肯定的话，他很难拿出来算小账的。
“那时候朕是清醒的，目光也是有的。”
赵佶低语道，“记得朕曾经在御花园赏花，见一孔雀落于树上，召画师前来绘一幅孔雀振翅图……”
他说的事情很是散乱，责问李彦的问题，反将陈东下狱，提及张继先的往事，突然说起自己在御花园的事情。
郑公公在场，着实感慨天威难测。
沈约却知道赵佶是处于清醒中！
糊涂的人，甚至不记得转瞬发生的事情，因为清醒，这才对往事历历如数。
当然了，老年痴呆也有这个问题，可如今的赵佶，却绝不是痴呆。
赵佶的眼睛在发光。
眼为神会！
赵佶居然走向清醒的悟道方向？
为何会这样？
沈约本来尚在琢磨张继先、天柱山那批人的纠葛——能招关羽，是不是说明张继先又和他那个年代进行了沟通？
可如今见赵佶的模样，沈约反倒开始分析起赵佶的转变。
赵佶继续道：“那些画师得朕旨意，当下尽力绘制，可诸多图画呈上来，却没有一幅符合朕意。道长可知什么原因？”
张继先不由向沈约看了眼，暗想赵佶为何只问我，却不问沈约？
赵佶和沈约的关系，哪怕张继先也是无法推知，但张继先却知道，赵佶对沈约着实有着非一般的礼遇。
推知这些，靠的是他修道的直觉。
一念及此，张继先微笑道，“或许天威之下，战战兢兢之人，难出妙笔。”
赵佶默然片刻，“道长说的或许也是一个原因。但在朕看来，孔雀起飞，通常是先起脚再展翅，而枝上的那只孔雀在振翅欲飞的时候，始终是先起左脚。可惜的是……那些画师没有任何人留意到这个情况，他们绘制的孔雀，或是足不动，或是出右脚。”
张继先、沈约都有讶然之意。
能让他们吃惊的事情已经不多，可听赵佶这般说，二人还是多少稀奇——赵佶书画双绝，靠的不是皇帝的身份，而是因为他有比常人更高的洞察力！
这更像是天赋！
李彦大声赞道，“圣上妙眼，这才能看出这般细微之处。”他当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吹捧赵佶的机会。
赵佶却未看李彦，只是道，“就因为朕有这种感觉，因此当初见祝永佑接受道长亲书铁符的时候，朕感受到祝永佑的恭敬。”
微有仰头，似在回忆着什么，赵佶喃喃道：“那是发自内心的尊崇。若不是真心佩服，祝永佑不会那般恭敬。因此……朕知道当时道长虽然年幼，可着实有着非一般的本事！”
张继先笑笑，“圣上过誉了。”
赵佶摇摇头，“绝非过誉，事实证明朕没有想错。朕不但让懈州官员观摩祝永佑施法，还派了不同的几人去现场查看。”
沈约微有惊奇，暗想从此举来看，赵佶那时绝非昏聩之人，相反，他懂得有人会用道术来骗他。
“结果是……所有人的证言都是一致。”
赵佶盯着张继先，“当铁符投入懈池，须臾后，有雷电交加，白昼如夜，等风平浪静后，有巨大怪蟹身死，浮于水面。”
沈约暗自皱眉。
如果赵佶所言不假，那张继先着实有着非一般的神通。
能召唤雷电，凭铁符杀死怪蟹，这像巫术的行为却是真实出现……
那真相，真的是这般？
赵佶又道：“朕听闻密报，相信道长真有神通，再召道长询问，制服那池中怪物，用何力除之？”
张继先目光微闪，看了沈约一眼。
赵佶凝望张继先道，“道长说所役者关羽，朕问是否可以一观，道长居然说可再次召至。然后道长握剑于殿左，召关羽现出殿前。朕吃惊掷出手中的崇宁钱，封关羽名号为——崇宁真君，关羽这才离去。”
轻叹一口气，赵佶喃喃道：“多年一梦，当年却真。”
1639节 同一个实验？
很多人都有清醒的时候。
赵佶在叙说往事的那一刻，是真正清醒的。
沈约闻之讶异。
对他而言，一切听起来如同灵异事件一般，多是传闻，却难目睹。
可如今亲历之人言之灼灼，让沈约不由得琢磨其中的关系。
赵佶为什么着重提及此事？
当年的赵佶虽有天分，却没有见过高科技，但经历永劫城一事后，赵佶的认知有了提升，他是否认为当初关羽的出现，或和冥王投影仿佛？
换句话说，赵佶意识到张继先有的不是神通，而是和沈约、冥王类似的人物。
赵佶虽然始终没有看他沈约，可回忆这些事情，是为他沈约提供线索？
张继先为何要唤关羽出来？
那时候的张继先，觉醒了曾经的记忆，又因误伤僵尸，心界大改，不像是刻意炫耀，但有意为之又是为了什么？
“多年一梦，当年却真。”
张继先重复赵佶的言语，露出一丝微笑，“恭喜圣上。终有所悟，亦有作为。”
赵佶神色却有凝重，“想当年朕问道长修丹之术，道长对之——此乃野人之事，非人主所宜嗜，道长曾劝告朕——清静无为，同夫尧舜足矣。”
张继先微微点头。
赵佶反问道，“那道长今日如何会以有为对之？”
沈约听着赵佶叙说，终究将张继先和赵佶之间的纠葛整理明白了。
张继先五岁唤醒记忆，十一岁就见到了赵佶，那时候的张继先已知道赵佶的命运，这才用委婉的话语想要帮赵佶一把。
吞噬小说网
——神之所寓，灵自从之。
——蓬莱水浅……
这是张继先能做到的极限，他终究不属于这个年代，他也不想插手这个年代的事物。
一个人如果能有道家所言的神、灵现体，这人有没有灵异说不准，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人会是个清醒、明辨是非的人。
大厦将倾！
张继先虽知历史，还是希望赵佶能将天赋用于正途，他不是要挽救赵佶，更因惋惜苍生浩劫。
你若有能力，如何会忍心看苍生陷于劫难之中。
而张继先劝赵佶不要执迷丹药，清静无为，其实用意更好解释——自古术士炼制的太多丹药其实都和毒药仿佛，功用只为提升男人的某种能力，可那能力使用过度，定会反噬。赵佶不沉迷丹药、清静无为，百姓也能少受点苦。
自古以来，百姓的苦难多是源自统治者的折腾。
赵佶一个花石纲就害死百姓难数，张继先这般劝解，实在也是用心良苦。可眼下赵佶既然醒悟，张继先就觉得拨乱反正很有必要。
让一些真正的能臣来治世，那是明君要做的事情。
沈约对张继先所言一听就明，甚至不听，也多少明白张继先的用意，实则是大道殊途同归。
赵佶却显然还是有些不解，他对沈约很信任，这种信任源自沈约在上京、沙漠对他的行为！
可回忆张继先的往事，赵佶却开始怀疑张继先和冥王是否有关！
这就是赵佶诸多试探的缘故。
面对赵佶的质疑，张继先只是笑笑，“无为并非不为，而是大为。此一时，彼一时罢了。”
赵佶琢磨片刻，“朕还有一事想问道长。”
张继先微眯双眼，“圣上请问。”
赵佶终于看了沈约一眼，沉声道，“赛月出生之日，道长禁外人在场，说与朕不利。但朕曾闻言，当时在场的并非道长一人，所现的异象，也和当年关羽现身仿佛。”
沈约脑海中有闪亮划过。
召唤关羽和赛月出生类似的现象，这是不是说明，这是两个相似的……实验？
实验什么？
“招魂”两字蓦地闪过沈约的脑海。
赵佶接着问道，“朕想问问，道长那时候，在召唤哪个神灵？”
这本是张继先和天柱山那些人做的约定，秘而不宣。
赵佶却问到这个关键。
张继先不看沈约，微笑道，“圣上英明，贫道那时候，的确是在召唤……可是贫道也和圣上言明，多知不见得是好事，当时就请圣上莫要询问细节。时至今日，圣上真要刨根问底吗？”
赵佶突然打了个冷颤，半晌摇头道，“道长既然这般说，朕也不好强人所难。”
沈约坐在赵佶旁侧，看得到赵佶的鬓角有汗水流淌。
天正炎。
但揽秀轩着实清风徐徐，不现暑热，赵佶为何会冒汗？
半晌沉寂。
赵佶终于道，“沈先生，李彦既然有心将征地进献朝廷，还请沈先生操劳此事，不知道沈先生能否应允？”
众人均怔，一时间搞不懂赵佶究竟想做什么。
赵佶对沈约极为重视的样子，如何会安排沈约做这等事情？
李彦却想——圣上莫非让沈约借机打打秋风吗？
古代官家征收查抄一事，多是肥差，算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沈约闻言微笑道，“沈某不擅此事，圣上何不……”他本想推知，可见赵佶要起身相求的样子，终于道：“圣上若不嫌弃，沈某倒可接手此事。”
赵佶大喜道：“先生肯为，朕实在欣喜若狂。”随即道，“沈先生若有差遣，诸臣子当遵从不怠，沈先生所至，如朕亲临，尔等谨记。”
命令下，众人惊诧。
虽然赵佶在后宫面前曾说过类似的话语，可此刻当着大内总管这般说，无疑是当着朝臣颁布旨意。
沈约所至、如朕亲临？！
哪怕京城蔡相，也从未得过这种特权！
李彦眼珠子急转，恭声道：“臣领旨。”
赵佶这才道，“李总管，起身吧。”
李彦早跪得膝盖发疼，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赵佶既然称呼他是总管，自然没削他的官，虽说拿万顷田地换得一时无虞，可比起沂王赵愕，他可说幸运许多。
满脸堆笑的看向沈约，李彦卑微道，“沈先生，请。”
赵佶目送沈约离去，望向张继先，“还请道长留在京城些许时日。”
张继先微笑道，“遵旨。圣上既然无事，贫道告退。”
等揽秀轩只剩下赵佶、李斌还有几个宫人的时候，赵佶这才长舒一口气，瘫坐在龙椅之上。
李斌惊叫道：“圣上……”
赵佶见李斌扑来，摆摆手示意无妨，略有低声道：“李斌，你想以沈先生之能，会不会想到……张继先或许和冥王有关呢？”
1640节 帝王的转变
赵佶似乎耗费了全身气力的模样。
李斌见状面带担忧道，“圣上这几日少眠不休，一直殚精竭力的思考，还请以龙体为重。”
赵佶喃喃道，“你以为朕不想休息？”
眼中有血丝隐现，赵佶低声道，“可如今这局面，会维系多久？朕如何能够休息？”
他说的奇怪，李斌却懂——赵佶夜夜担心回到曾经的境况。
他们既然能突然回转到十年前，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再回到上京？
南柯一梦，说的不就是他们的情况？
“因此……”
李斌帮助赵佶思考道，“圣上用显德……帝姬，不是，是用显德公主试图加强和沈先生的联系……”
他知道赵佶为何要改帝姬为公主。
帝姬是蔡京的建议！
赵佶更改这名号，对蔡京绝不是好兆头。
见赵佶点头，李斌又道，“圣上难道忘记了赛月公主？”
在上京和沙漠，他旁观者清，早看出赛月对沈约的情感。
赵佶思索道，“赛月太过年幼，朕若以赛月许给沈先生，徒惹非议。不然赛月和沈先生很有默契……”
他没说下去。
李斌也没再问，可李斌也知道赵佶的意思——将巧云许配给沈约，是加个保险。若是沈约喜欢，将赛月留在身边自然不是问题。
“那圣上为何要让沈先生烦劳俗事？”李斌有些不解道，“若要赏赐沈约，不过圣上一句话的事情。”
赵佶担忧道，“朕不知沈先生会不会突然离去。”
李斌立即明白，“如果沈先生接下此事，说明他不会立即离开？”他到现在才想明白赵佶的意思，不由赞道，“圣上远见，不着痕迹。”
赵佶沉吟道，“更何况，究竟如何处置六贼，朕一时间没有定论。”
李斌不由道，“圣上，六贼祸国殃民，微臣记得太子……那时候……尽除六贼，倒搞了个好名声。”
他说的是赵佶不久后禅位太子赵桓，赵桓登基，不久后赐死六贼，对汴京百姓着实算是鼓舞人心。
当然了，当时金人就要兵临城下，此举算是收买人心让百姓卖命抗金。
若非知道历史，谁都想不到赫赫有名的京城六贼，会在今年就遭大难！
李斌知道了历史，暗想六贼无用，为何不除之？
赵佶神色冷然，“若除六贼，朕所托何人？”
李斌沉默下来。
赵佶缓缓道，“六贼如朕五脏六腑，仓促除之，只怕别生枝节。”他这般形容，对自身着实有了清醒的认知。
李斌试探道，“因此圣上让沈先生去收地，就是想看看沈先生如何对待李彦？沈先生大才，他能够让完颜希尹心悦诚服，自然有更好的方法对付六贼？”
赵佶喃喃道，“其实杀不杀李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余五贼会有何种表现，朕很想看看。”
李斌推测道，“沈先生大能，应对那五贼……的手段，定是小事一桩。圣上故意打草惊蛇，是要从沈先生的身上学习对付六贼的技巧？”
赵佶心高气傲，自然不屑别人教授，可沈约绝对是个例外，李斌内心知道，若有可能，赵佶拜沈约为国师也会毫不犹豫。
在赵佶看来，他和沈约最好不分彼此。
赵佶微微点头，“朕的确想要看看沈先生的手段。”
平常人这般言语，多是怀有敌意，赵佶看起来却是虚心学习。
李斌赞叹道，“圣上高瞻远瞩，微臣佩服的五体投地。”
赵佶却是冷冷看了李斌一眼，“李斌，当初你舍身护朕，朕始终不忘。”
李斌见赵佶神色萧杀，腿一软，跪下来道，“奴才说错了什么？”
赵佶缓缓道，“当年蔡京等人，就是和你一般口吻。”
李斌额头见汗，“奴才是真心认为圣上英明，绝非阿谀奉承。”
赵佶看向远方，喃喃道，“当年是人是鬼，朕亦有怀疑。朕看得出孔雀先出哪足，看得出祝永佑的真心佩服，其实也看得出哪个是真心，哪个是假意。”
李斌颤栗不能言。
赵佶低语又道，“可惜朕痴迷奉承，很快自我欺骗。”握紧了龙椅的把手，赵佶凝声道，“朕绝不会重蹈覆辙，朕留你在身边，只为了提醒朕，莫忘曾经的苦难。”
李斌颤声道，“奴才知道了。”
赵佶微闭了双眼，“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你想必也知道的。”
李斌皱眉思考，半晌才道，“圣上最忧心的不是六贼，而是金人借张觉一事挥兵南下？”
赵佶神色萧肃，“不错，张觉不过是金人的一个借口。金人挥兵不可避免。”
这些年来，他看透了太多的事情。
“因此……圣上准备……”
“禅让”两字不敢出口，李斌想到——当年金人南下，赵佶手足无措，甚至昏倒在地，醒来的时候，听李纲等人的建议，禅位给太子赵桓。
那时候的赵佶，不敢再承担责任。
如今往事重来，赵佶……自然不会再禅让？
虽是这般想，李斌始终不能肯定，若论忠心，他倒是有的，可若论头脑，他还是有所欠缺。
不敢对太子一事多问，李斌倒还记挂一事，“圣上，奴才有一事不明。”
“讲。”赵佶少有的干脆利索。
李斌低声道，“昨日神霄派道人得罪了沈先生，林灵素眼下为京城神霄派首脑，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今日圣上找林灵素前来艮岳，本来是有意惩治林灵素，为何林灵素面圣，圣上对他却是一言不发。”
1200ksw.net
赵佶淡淡道，“昨日是林灵素带沈先生入宫，今日林灵素又是淡定自若的表情，可见昨日沈先生和林灵素有了某种默契，既然这样，朕何必插手此事？”
微有沉吟，赵佶缓缓道，“朕肯定沈先生会处理好此事。”
无论汴京、沙漠还是永劫城，沈约处事的手段让赵佶信服。
非霸道、非王道，而是一种真正出于善意的解决方式！
李斌忍住叩拜的举动，还是赞叹道，“圣上见微知著，着实让微臣望尘莫及。圣上如此，大宋江山，想必另有一番锦绣！”
1641节 也是个贪官
很多人的变化不过是从一个坑跳入另外一个坑中。
李斌听赵佶所言，事后方知，忍不住感慨赵佶聪明如斯，终究从昏君的大坑爬了出来，如此的赵佶，当然不会再现靖康之耻。
赵佶却没有丝毫自得之意，反倒神色凝重。
李斌不敢多赞，再问道：“圣上找赵明诚、李清照夫妻前来，莫非也是一样的心思？”
赵佶“嗯”了声，“朕以为赵明诚夫妇和沈先生有些交情，想趁机提拔下赵明诚。”
李斌缓缓道，“但从赵明诚的表现来看，他对沈先生说不上一无所知，也是知之甚少。”
赵佶微微点头，“他的表现，实在让朕失望。想其父赵挺之当年，抨击蔡京所为，不留余地的强硬，到赵明诚之时，居然唯唯诺诺不敢发声，这样的一个人，朕如何能寄托厚望？”
李斌心道，其实这不怪赵明诚，若是换做我，看不清楚形势，也是不敢轻易发声的。
赵佶言罢，闭上了双眼，很是疲惫的模样。
李斌见状，不再多言，只想让赵佶多多休息。
赵佶闭着眼，却突然道：“宗泽、李纲何时会到？”
李斌立即道，“今日晚些，就可入宫。”
赵佶幽幽一叹，“疾风知劲草，这两人，不知能否担得起抗金的重担？”
**
赵佶这些年来，从未有过这般辛劳的时候，沈约看起来却是少有的轻松。
不等被李彦请出艮岳，就有豪华马车等在路边。
李彦恭请沈约上车时的卑微，着实惊掉了一旁宫人、宫女的下巴。
沈约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内，感觉现代最豪华的轿车也是不过如此，李彦和林灵素尽皆上了马车。
林灵素一上马车，立即道，“沈先生，可找到萧……嗯，是张择端了吗？”
宫内巨变，对他而言却是不如自身命运重要。
在揽秀轩内，赵佶虽召见他，可始终未和他说什么，若是以往，肯定会让他惴惴不安，但如今，这都算不上什么。
沈约摇摇头，“张择端走了，宫中也在找他，不过找到张择端的希望不大。”
林灵素脸色灰白，急声道，“那可怎么办？”
一旁的李彦见状，不由问道，“张择端是哪位？”不见二人回答，若是以往，李彦只怕早就冷面相对，可如今有求于人，赔笑道，“多谢沈先生在圣上面前为李某美言。”
沈约暗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不过见李彦这般恭敬，他倒也没有当众打脸，反问道，“李总管，我对收回征地一事并不了然，还需要李总管多多协助。”
他需要对京城的形势做个了解，更清楚李彦这种人，绝对是个好的了解渠道。
若不是对京城各处了如指掌，如何能贪占数万顷京城土地？从某些方面而言，这也绝对是个本事。
李彦眼珠转转，赔笑道，“这等杂事，如何需要沈先生亲临查看？”
沈约听出其中浓浓的贿赂味道，淡然道，“若不亲自查看，岂不辜负了圣上的器重之心？”
李彦本来对沈约一无所知，在揽秀轩，沈约又一直和蒙娜丽莎般，笑容神秘，少有言语，让李彦无从琢磨，可如今听沈约一言，李彦的第一观感就是——这人拿腔作势，看来，也是贪官！
绿茶、男闺蜜了解的只是异性的某些弱点，最了解男人的其实还是男人，最了解女人的也是女人自身。
由此可知，最了解贪官的，当然也是贪官！
李彦身为大内总管、极大的贪官，平日拿腔作势惯了，一听沈约开口就是不辜负圣上的器重，暗想每次我贪污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真正的为民做主，只需要凭借良心做事就好，用不着诸多名义和尚方宝剑。
“下官虽然初见沈先生，可对沈先生着实一见如故。”李彦沆瀣一气道，“我等其实都是有为圣上着想的忠肝赤胆。”
赵佶既然说了，沈约所至，如天子亲临，李彦径直称呼下官倒也很是知机。
沈约暗想，你有没有忠肝赤胆很难说，但我绝对是没有。
虽是这般想，沈约仍旧微笑道，“李总管过誉了。”
李彦感觉沈约越来越和善，早取出马车内暗藏的美酒，为沈约满上一杯，看了林灵素一眼，“道长可在斋戒？”
林灵素冷哼一声，“何必明知故问？”
李彦为林灵素也倒了杯酒，含笑道，“若非道长指点，今日李某恐怕……会有了祸事。”
沈约一见二人的举动，就知道这二人昔日一定是狼狈为奸。狼狈岂不是对彼此的习惯很是熟悉？
林灵素立即道，“李总管言重了，本道只说沈先生是个奇人，建议李总管莫要得罪，多余的话，本道可未说过。”
李彦暗自皱眉。
他到如今，搞不懂沈约是什么来头，更看不出赵佶、林灵素和沈约之间的关系。感谢林灵素，只是李彦想借机拉拢沈约罢了。照理说，对于这种客气，林灵素顺水推舟就好，可林灵素对他李彦的感谢躲避不及的样子，实在让李彦有些担忧。
沈约知道林灵素看出点端倪，又想和往昔划清界限，喃喃道，“我们找不到张择端，他迟早会找上我们的。”
天柱山那些人如今肯定密切关注他沈约的举动，对于他这个实验变数，那些人没道理视而不见。
林灵素略有振奋，“真的？”随即神色有些痛苦，用手按住了肝部的位置。
燃文
李彦见状道，“道长可是有恙？”
林灵素从怀中掏出个药瓶，倒出三颗药丸，用酒吞服，并不吭声。
沈约见状，暗想林灵素想要洗心革面、斩断尘缘，只怕也是疾病缠身的缘故。
世人岂不多是大病一场后，才会思考人生的意义？
马车出了艮岳，人声渐渐喧嚣。
沈约看向窗外，“李总管，我们要去哪里？”
李彦试探道，“沈先生可是初到京城？”
见沈约点头，李彦立即道，“那沈先生可要好好逛逛京城。沈先生放心，关于田地一事，下官必定办的妥妥当当，不劳沈先生费心。”
沈约没吃过猪肉，终究见过猪跑，再加上个超级大脑不停的分析，其实猜到李彦要做什么了。
1641节 也是个贪官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1642节 打卡圣地
历史的循环，不过是人性的兜兜转转罢了。
面对皇帝派来的钦差大臣，只要不是海瑞那样的官员，应对的套路基本不会有什么变化——将表面账目做的过得去，然后将金钱、美女、有价值的东西，暗自送给钦差大臣，希望钦差大臣面圣的时候，哪怕不美言几句，也不要揭露问题所在。
这和民间对付灶王爷的办法仿佛。
每逢过年，百姓祭拜灶王爷的言辞多是——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李彦不知道沈约是哪方神圣，可对付的方法显然是正常的世俗套路。
听到有丝竹声悦耳，嗅到胭脂气息渐浓，沈约突然道，“京城的青楼，是不是就在附近？”
林灵素怔了下，暗想沈约问这个做什么？
他和李彦不同的，李彦认定沈约不过是个看起来很正直的贪官，他却深知这人绝不会贪钱贪色。
李彦反倒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心道你小子看似精明，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你若是初至京城，如何会知道青楼将近呢？
他和沈约推测的相近，暗想这人什么都不懂，圣上却派这人来收地，不用问，圣上肯定是要给这人一些好处。
这就叫做奉旨贪污。
财色不分家，沈约这人如果贪财，自然很可能好色，将其带到京城闻名的青楼中，酒色动心乱意，若是坠入其中，当投其所好，那时候危机不解自解。
这套路，李彦做的极为熟练。
虽是这般想，李彦还是装作糊涂道，“沈先生真是慧人真眼，虽是初至京城，仍对京城大事小情历历如察。”
他不知道沈约真的是观察得出的结论，含笑道，“从宫中出来，就近潘楼东街巷，过桥后有南北斜街，内有泰山庙。”
见沈约没有入静念之庙一观之心，却似有入靡靡之楼详查之意，李彦终于道：“两街皆有青楼，沈先生可有意一观吗？”
沈约点点头，“若不耽误征地一事，可去看看。”
“不耽误，不耽误。”
李彦见沈约很像同道中人，窃喜道，“下官担保一切做的妥当，绝不耽误沈先生向圣上回禀一事。”
探头出车外一声吩咐，车夫驾轻就熟的驱车过桥入街。
李彦为求稳妥，微笑道：“沈先生可有属意之地？”他认定沈约老马识途，暗想沈约若是属意哪个歌姬，无论如何，定当重金买下送给沈约。
不过沈约才得公主中意，似要成为乘龙快婿，随即就直奔青楼寻欢，似乎有些太过恣意妄为，自古以来，如沈约这般放荡之人，李彦也是少闻。
爱好中文网
但沈约不怕，他李彦自然更不怕。
沈约沉吟道，“要去，自然要去最好的地方。”
李彦更是会意，“沈先生说的极是，想这京城青楼难数，良莠不齐，以沈先生之才，最好的地方方配沈先生的身份。”
他如遇到知己般，带有选择性障碍道：“但最好之处，却有两地。”
一般选择性障碍多是因为没钱，李彦选择障碍，看起来却是因为两地异常出色，均是京城男人的打卡圣地。
沈约虚心道，“哪两地？”
“一处自然是师师馆。”李彦目光闪动，似乎藏着什么未说。
林灵素突然道，“师师馆恐怕还不如念奴娇了。”
李彦随即笑道，“不错，若是沈公子有意，念奴娇绝对是极好的去处。”说话间，看了眼林灵素，暗自带了几分戒备。
林灵素却是不动声色。
沈约读出不一样的味道。
师师馆？
李师师？
正史少人问，野史惑人心。
和如今的现状仿佛，自古以来，有关帝王将相的野史、风流韵事总是得到极多的关注。
传说中，李师师和赵佶的一段秘辛自然脍炙人口。
李师师是京城名妓，赵佶后宫三千仍不知足，挖地道通往李师师所在地的事情，后人都知道了。
那当事人呢？知不知道？
沈约一见李彦、林灵素的表情，暗想此事只怕不虚。
李彦绝对知道李师师和赵佶有一腿，方才故意提及师师馆，其实暗藏机心。你沈约和圣上平起平坐，那若分女人呢？是否还能一团和气？
表面的恭敬，暗藏祸心的人，沈约见的多了。
李彦想将沈约带沟里去！
林灵素正是看破李彦的用心，为免节外生枝，这才建议沈约不要去师师馆，而是选择念奴娇。
沈约心如明镜，李彦也和没事人般，向车夫吩咐了句，不多时，车子停在长街一处建筑前。
说是青楼，可若论装饰风格，只有瑰丽奢华，楼前更是张灯结彩，办喜事的模样，想必是迎合男人喜做新郎的心理。
眼下午后方过，京城宋人的繁华绝不下当代，下午茶自然也是走起，而念奴娇这座青楼，来人并不算少。
阻碍大多男人入内的通常不是时间，而是金钱。
沈约站在楼前，看到进入青楼的男人锦衣华带、气派不凡，知道若在当代，这里绝对是顶级会所。
李彦到了楼前，门前站着的迎客看起来诧异满面，可还是热情的上前道，“什么风竟将李大人吹到这里？”
那迎客没有办法不诧异。
李彦的官职听起来好听——大内总管，可其实是个宦官，宦官通常都是少到这里，原因无它，你哪怕找再多女人陪衬，也是徒惹旁人暗中笑话。
有些怪癖的宦官喜好另辟蹊径，多数也是将青楼女子偷带入私宅，做什么自然没人理会，如李彦这般乘马车大摇大摆前来的场面，着实并不多见。
当然了，太监也有逛青楼的，但多数是陪客而已，因此此事多少伤其自尊。
自从李彦成为大内总管后，其实已不涉足此地。
李彦顶着诧异，还能淡定自若道，“念奴当在？”
那迎客笑道，“李大人说笑了。这里是念奴娇，念奴自然是在的。李大人，里面请。”
当着和尚不骂秃驴，当着太监，以那迎客的地位，不敢称呼总管，只能以大人来遮掩。
李彦却向沈约施礼道，“沈先生先请。”
那迎客差点跪在地上。
他当然知道李彦的地位，李彦若是征了这里的土地，都是无人敢反对，李彦的飞扬跋扈闻名京城，可这样的一个人物，居然对一个年轻人这般客气？
迎客想到这里，早找个小厮低语几句，那小厮飞奔而去。
1642节 打卡圣地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1643节 显威
在通俗的印象中，古代的青楼和现代的红灯区差不多，有诸多女性烈焰红唇的倚门迎客、一入内，金钱换取宝贵的时间后，立即冰火两重天完成固定任务。
“姑娘们，接客了！”这般言语，更是太多人对青楼的印象。
沈约自然去过红灯区，那里有人性的压抑黑暗、也有人性的放荡不羁，但进入念奴娇这座青楼，倒让他微有意外。
入正门，前方有会堂宽敞，布置轻奢，会堂尽头有屏风幽闭，上绘竹林飒爽的景色。
堂中的座位上并无几人。
那迎客带三人径到屏风前，转入屏后，竹林径直延展，前现长廊。
长廊百余步，宽敞幽深，不但有画竹曼妙，还有真正的修竹夹杂其中。
亦真亦假的环境，着实带给人奇特的感受。
从屏风竹画到长廊竹景，转换自然而然，可见设计者的用心。
或许，这就是VR的前身。
长廊两侧天井有阁楼多窗半掩，其内有妙龄女子依窗张望，颇有潘金莲思春之幽情，让男人望见，清静中又有躁动之意。
沈约不是西门庆，并未多望，暗想某类和青楼仿佛的高级会所虽然最终不过是赤膊相见，但亦重前戏，不想八百年前，若论情趣，京城青楼看起来更胜一筹。
那楼阁的诸多女子看着长廊行走的几人，却多露出惊诧之意。
有识得李彦的女子更是惊奇，不解这个大内总管来此为甚？
李彦轻声道，“沈先生，这里既然叫做念奴娇，花魁是谁，想必沈先生也曾听说？”
沈约对念奴娇三字进行了简单的排列组合，“念奴？”
李彦更肯定沈约是老马识途，说什么初至京城不过是掩人耳目，闻言笑道，“沈先生倒和崔念奴心有灵犀，一点就通。”
沈约没想到自己第一个排列就正确无误，笑而不语。
李彦和沈约交流心得道：“念奴娇的女人绝非庸脂俗粉，多有才情，但其中花魁，绝对崔念奴莫属。沈先生这般身份，要见，自然要见此中花魁了。”
看向沈约，从沈约脸上看不到丝毫期盼，李彦微有不安，“不过男人也不必单恋一枝花，这念奴娇内的梅兰竹菊四艳也是极好的。”
说话间，几人过了长廊，绕过一座生机盎然的花圃，前方现一栋阁楼。
沈约暗想，好家伙，见个崔念奴，看起来不比见皇后要容易很多。
可他也知道青楼这般设计的用心——大多男人都对轻易得到的不会上心，越不容易见，反倒更容易勾起男人征服的欲望。
那知客未至阁楼，有个女子已迎上来，娇笑道，“李大人大驾光临，着实蓬荜生辉。”
那女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显然是念奴娇的鸨母，李彦见了，冷冷道：“今日大驾光临的是沈公子。”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李彦眼下高高在上，可昔日也有仰人鼻息的时光。他始终揣摩天子迫不及待让沈约来收地的用意。
在李彦看来，这事处处透着古怪！
天子如何着魔般对沈约这般器重，甚至有些巴结的味道？天子对他李彦的态度模糊不定，又是因为什么？
小书亭
赵佶不缺钱，这般迫不及待的收地要做什么？
沈约真的要收地？沈约是不是圣上为了扼住他们的权利，新推出的一人！
李彦更倾向赵佶这般做是权术机心。
六宫内都是各有心计，六贼当然并不和睦，每人为了独得赵佶崇信，用尽了心机。
若沈约是赵佶推出来的另一股势力，李彦被赵佶敲打后、自然不存抗衡之念，他反倒要竭力的拉拢沈约入伙，这也是他处处以沈约为尊的根本原因。
那鸨母闻言，却是极为惊愕，随即展颜向沈约一甩手上的丝巾，故作娇笑道，“沈公子着实一表人才，妾身见识浅薄，不识贵人，沈公子可莫要责怪妾身啊。”
插诨打趣，故作娇痴，本是鸨母的技能之一。
沈约见状，只是道，“李大人是玩笑话……这位……怎么称呼？”
那鸨母立即道，“妾身方氏，沈公子若是抬举，叫妾身一声姐姐就好…”
李彦喝道，“大胆！沈公子何等身份，叫你姐姐你承受得起吗？”
那鸨母这般说辞，本是风月场所打情骂俏之语，见李彦震怒，着实惊慌，跪地道：“李大人，妾身不知轻重，李大人莫要见怪。”
见李彦怒容不见，那鸨母立即道：“妾身家中排行第二，沈公子叫声方二娘就好。”
李彦冷哼一声。
沈约暗想，由姐姐变成二娘，你李彦反倒没有意见了？但他知道这多半是这面的流行称呼，含笑道，“方二娘不用怕，我想李大人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
李彦闻言变脸极快，哈哈笑道，“还是沈公子深知下官的心思。方二娘，起身吧。”他呵斥方二娘就是为了凸显对沈约的尊重，沈约发话为方二娘求情，他李彦何必和一个鸨母一般见识？
方二娘着实惶恐。
她身处风月，客人的每句话她都能解读出深意，能让李彦自称下官的人，除了蔡相几人，她实在想不出还有旁人！
偏偏沈约绝不是那几人中的一个。
等进入阁楼堂中，其中清雅布置让人着实心旷神怡，李彦却是怒容再起，沉声道：“崔念奴何在？难道还要本官去上楼请她下来不成？”
他知道这里是崔念奴独居所在，一般人难进念奴娇，非一般的身份，不得崔念奴看重，更难踏足此间。可他李彦到此，崔念奴居然还在楼上不下来，那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中！
方二娘忙笑道，“李大人最喜玩笑，念奴如何敢烦劳大人去请，妾身其实早先一步话于念奴，让念奴准备好接待，只是李大人来的不巧，念奴正在会客。李大人也知道，来者是客，念奴也不好立即逐客……多说了两句……”
见李彦益发的不善，方二娘立即道：“妾身再去催催。”
话音方落，楼梯处有脚步声响起。
方二娘低声道，“客人下来了。李大人想必也是认识的。”
楼梯口下来两个男人，一个和沈约相若的年纪，风度翩翩，另外一个年纪稍长，很是成熟稳重的模样。
李彦见到那二人只是哼了声。
那两人见到李彦均是神色有异，并非畏惧巴结，却像鄙夷轻视，二人并不和李彦搭话，甚至点头拱手示意都嫌多的模样，就要和李彦擦肩而过。
沈约一见，微笑道，“李大人，还不知道这两位先生高姓大名？”
1643节 显威
1644节 崔念奴
丰亨豫大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借“丰亨豫大”蛊惑赵佶，趁机收刮民脂民膏的蔡京。
同理可知，道德和清高也是没问题的，世人对道德、清高渐有鄙夷，实则是太多借道德、清高之名，行龌蹉之实的人。
但从楼上下来的两人，看起来却是一本正经，冠带不乱。
沈约见到那两人的举止、看到那两人的态度，就知道这两人多是传说中的正人君子了。
北宋的青楼比现代的某些高级会所反倒更文明些，很像是个文艺沙龙，卖身的固然是有的，可多数人仍能在探讨人生价值、增进艺术修养上游走。
这和当代一见面，二话不说的被荷尔蒙催动的男女举止不同。
沈约看那两人衣冠楚楚、神色如常，知道这两位应该是和崔念奴只是谈论下人生，又见两人对李彦的态度，知道这二人是厌恶李彦所为。
在这种时候暗室不欺，对权贵不巴结的人，其实并不多见，是以沈约问下这二人的名姓。
李彦笑道，“李博士请留步。”
风度翩翩那人皱了下眉头，终于还是停下脚步，带着戒备道，“李总管何事？”
李彦看出对方的厌恶，若是以往，多半早就冷面相向，这时候却因沈约，仍能耐心道，“李博士方才没有听到，沈公子想结识下两位吗？”
那李博士微有诧异的看了眼沈约。
事实上，认识知道李彦的，若不知不久前皇宫内发生的事情，看到李彦对沈约这般态度，都是难免惊错。
可出于对李彦的憎恶，李博士沉声道，“不才倒不想结识李总管的朋友。”他这般回答，可说很是轻蔑，颇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味道。
李彦心中暗恼，心道老子若非沈约的缘故，对你们这种穷酸也是不屑一顾的。
可他和李博士这种人最大的不同是——李博士洁身自爱，不喜就要排斥，他李彦哪怕不喜，可被利益权势催动，还是能“委曲”求全的。
“沈公子可不是本官的朋友。”
李彦微笑道，“虽然本官很想有沈公子这样的朋友。”
沈约笑而不语。
李彦的一句话勾起了那个李博士的极大好奇心，反问道：“那这位沈公子是？”说话时，终于向李彦走近一步。
李彦见对方不再像逃避瘟疫般，己方目的达到，淡然道：“沈公子，此乃李若水，太常博士。”见沈约无动于衷的样子，李彦补充了一句，“主要在太常寺掌管祭祀之事。”
沈约微微点头。
博士不是现代才有，现代的博士说的是学历等级，古代的博士更像是官职称谓。
古代的王朝多有太常寺，主要是处理陵庙群祀，礼乐仪制之类事情，一般情况下，太常博士算是个闲差。
YY小说
见沈约望向另外那个敦厚稳重之人，李彦皱眉道，“这位应该是朱先生？”
那敦厚之人微微点头。
李彦随即道，“大名应是……”说话间，他看向李若水。
李若水沉声道，“朱敦儒兄，好诗词，文采非凡。”
那敦厚之人客气道，“李兄过奖了。”
他称呼的李兄，自然不是在说李彦，而是指李若水，一声李兄，也表明他和李若水着实有些交情。
李彦微哼一声，“不错，就是朱敦儒。沈公子，此人极为清高，有人举荐他为官，却是数次不就。”
他不太记得朱敦儒的名字，实在是因为朱敦儒非但不是官员，而且和他交集甚远，但他显然记得朱敦儒这人的个性，略带嘲讽道，“本官一直以为阁下忧国忧民，不想竟然也是忙于风花雪月。”
朱敦儒神色不满，却未回应。
民不与官斗，和个小肚鸡肠、又掌大权的人物争辩，绝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李若水却忍不住为友争辩道，“李总管，若论忧国忧民之情，只怕崔念奴比总管更浓。”
李彦双眉微竖。
李若水随即又道，“若论才华文采，朱兄比不才更胜一筹。”
他一“板砖”拍在李彦的脸上，讽刺李彦祸国殃民，连个歌姬都不如，随即又自踩一脚，倒让李彦一时间无法发火。
沈约一旁笑道，“如此看来，朱兄是因文采得崔念奴一见了。”
朱敦儒微有迟疑，拱手道：“不敢当。或许不过是朱某和崔小姐投缘罢了。”
场中几人可说是互相试探。
朱敦儒为人稳重，见沈约并不张扬，处于稳妥，自然客气对之。
客气不止是尊重，还是有效的防备。
可哪怕朱敦儒，也猜不透这个让李彦很恭敬的公子是哪个。
就在此时，楼上有清音传来，“朱先生何必自谦，只凭朱先生一句‘插天翠柳，被何人、推上一轮明月？’就让念奴心生戚戚，感慨才华横溢。”
声音如珠落玉盘，清脆明爽，入耳后让人不由想要目睹说话之人的风韵。
在场的男人都是抬头望去。
唯独沈约沉凝片刻，这才抬头观之。
楼梯口正立一佳人，轻施粉黛，眉若春山，嘴角有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热又冷。
偏偏这冷热难以捉摸的神态，让很多男人痴恋不已。
那佳人衣着不算奢华，一袭轻衫若雪，显削肩玉颈，无甚珠宝，云鬓处只斜插有一支翠色玉钗，却更见风姿卓约。
很多女人会将自己的一张脸浓妆艳抹，除非职场需要，更多的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
就和不自信的男人要戴几斤金链子显示财富般，女人的浓妆艳抹反倒表明她不知再用什么能力来引发旁人的注意。
那女子却不同。
她不需太多粉黛，不需珠宝华服，只是娉娉婷婷的站在那里，就满足了太多男人对女人的向往。
岁月静好，却不入平庸的雅致格调。
那女子自然就是崔念奴。
也只可能是崔念奴。
听闻崔念奴推崇，哪怕看起来很是稳重的朱敦儒也不由得带分激动之意，喃喃道：“崔小姐过誉了。”
崔念奴的目光已落在沈约身上，一双明亮的眸子蓦地有些朦朦胧胧。
当一个女人这般朦胧的看着一个男人，难免引发当事人无尽的联想。
沈约目光却是清澈无比。
他那时候脑海中只闪过了两个字——燕子！
1644节 崔念奴
1645节 曲动人意
无情燕子，怕春寒、轻失花期；惟是有、南来归雁，年年长见开时……
沈约想到“燕子”的时候，不由得又想到杨幺曾经挂在嘴边的这首词。
燕子无情，雁记归期。
当初破除迷宫的束缚后，他沈约、赵佶、李斌，诗盈都到了汴京，那其余人呢？
杨幺如今何在？
他不应该消失不见。
杨幺是最终得偿所愿，还是和赵佶他们一般的模样？
可沈约记念燕子，更因为上京的一场谈论。
当初沈约和完颜宗翰、完颜希尹等人讨论《清明上河图》前，杨幺和沈约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时，曾提及了燕子。
燕子就是金人投放在汴京的女间谍！
枕戈待旦的大金正处于虎狼壮年，除了对辽人的不满到达顶点外，在对抗辽人的同时，也对天下虎视眈眈。
偌大山河，不过被腐朽蛀虫占据，金人看出这点，如何会不野心勃勃的想要鲸吞天下？
燕子是金人的一步棋。
利用燕子，刺探宋人的情报，等待机会成熟，就对宋朝大举用兵。
北宋亡，不是在靖康之年，而是和垂垂老者般，一步步的走向灭亡。
而刺探情报，青楼无疑是个绝佳场所！
历代枕旁，本是真确消息的最佳来源。
沈约要见汴京最好的青楼，并非寻花问柳，其实是想看看燕子。
崔念奴就是燕子！
沈约一眼看到崔念奴，就得出了这个判断。
原因无它，崔念奴精气神聚，看似慵懒寂寞惹人垂怜，可若非内家高手，如何能有这般引人入魔的姿态？
崔念奴眸中雾气更浓，从沈约身上移开目光。笑意轻轻的蔓延，似乎笑在每个男人的心间，“李大人可真是稀客。妾身只因仰慕朱先生的才华，这才和朱先生多谈几句，若是因此惹恼了李大人，还请李大人责怪妾身就好，千万莫要怪责朱先生。”
朱敦儒神色激动，挺起了胸膛。
他方才不想和李彦争辩，如今看来，和李彦打一架也是大有可能。
当然，朱敦儒绝不会主动出手。
李彦终于笑了起来，他虽是个宦官，可见到一个女人软语相求，终究也难以铁石心肠，“罚自然是要罚的。”
朱敦儒神色激愤，李若水也是大皱眉头。
护花是太多男人骨子里面的情结，这两人看来也不例外。
崔念奴却是轻笑道，“还不知李大人要罚念奴什么？”
李彦扬声道，“当然是罚念奴……陪沈公子饮酒三杯。”说话间，向沈约做个请的手势，恭声道：“沈公子，你虽然是个大人物，可总不忍让柔弱佳人前来你面前受罚吧？”说罢哈哈大笑。
众人神色各异，无论哪个，都看出李彦对沈约不加遮掩的巴结！
这怎么可能？
沈约笑道，“沈某自然不会做焚琴煮鹤、大煞风景的事情。”说着举步上楼，可才到楼梯处，沈约回头道，“想必因我前来，打扰了朱先生、李博士和佳人谈论家国的雅兴，不知两位能否和沈某上楼，和佳人共图一笑？”
李彦微有诧异，不想沈约会有此举。
对于庸脂俗粉，男人送出去绝不心痛，但对于绝代佳人，哪个男人没有独占之心？
沈约为何要请李若水、朱敦儒共同面会佳人？
李若水、朱敦儒大为意外，互望一眼，李若水低声道，“朱兄意下如何？”
朱敦儒早被崔念奴激起护花之意，立即道，“难得沈公子相邀，我等若是拒绝，不免太过无礼。”
沈约笑笑，看向崔念奴道，“崔小姐，不知你意下如何？”
崔念奴轻声道，“公子雅量，奴家敢不从命？”
除了鸨母和迎客，众人倒尽数上了阁楼，林灵素也不例外。
当然，林灵素看崔念奴的眼神丝毫没有什么“我见犹怜、何况老奴”之意，他只跟着沈约。
2k小说
阁楼之上采用楠木做板，设有竹椅竹塌。
竹意清幽，楠木香深，凭添阁楼雅致。
靠窗处，更有红泥小炉轻燃，上有铜制茶壶，此刻正热气浮起。
水渐沸。
人心亦在躁动。
崔念奴轻声道，“居室简陋，还请诸位莫要见怪。”说话间，一旁有个俊俏的丫环早就为众人准备了蒲垫，随即捧上茶具，只等水开。
众人坐在蒲垫上，近乎席地而坐，满有古意风雅。
崔念奴眼波流转，终究落在沈约身上，柔声道，“沈公子，念奴方才失礼，抚琴一曲，先当赔罪。”言罢纤手轻弄面前的瑶琴，曲调数点凝意，曲声绕梁而舞。
这里更像是崔念奴的闺房。
众男人到此，难免有些约束，见崔念奴只言片语，一颦一笑都是如诗如画，哪怕李彦也是不再多言。
沈约暗有警惕。
崔念奴虽然不是精神师，可所为着实有精神师的风骨，不知不觉的带动节奏，让所有人跟着她的言行而动。
李彦本要罚酒的举动，被崔念奴悄然化解就是明证。
曲意渐浓之时，崔念奴微启檀口，轻声唱道，“插天翠柳，被何人、推上一轮明月？照我藤床凉似水，飞入瑶台琼阙……”
瑶琴清音本是悦耳，伴有佳人动人歌喉，众人在座，无不有飞入瑶台琼阙之感。
沈约知道北宋的青楼更有文艺气息，不但赵佶爱好青楼女子，哪怕大名鼎鼎的“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仲淹亦是青楼座上宾。
“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的柳永，“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苏轼几乎成为青楼唱词的巅峰作者，更有欧阳修、周邦彦一帮大名鼎鼎的官员俊彦推动了青楼文化，因此以词作曲正是这个年代青楼的特色。
无数歌妓也以得诗人赠诗词为荣，诗词也是很多文人进入青楼的免费通行证。
崔念奴唱的显然是朱敦儒做的一首词。
沈约寻思间，崔念奴继续唱道：“谁信有药长生，素娥新炼就，飞霜凝雪……”
内心微凛，沈约脑海中蓦地闪过幅画面。
一个僵尸！
他认识的僵尸！
是……宋忠？！
沈约诧异。
很多结论是由新增的条件得出，这是沈约超级大脑的奇异属性，沈约自身对此，早就心如明镜。
谁是宋忠？那是永劫城迷宫内的一个人物。
此等旖旎之境，他怎么会突然关联到宋忠的身上？
1645节 曲动人意
1646节 挑动
沈约暗自诧异，虽然好像听着崔念奴弹琴歌唱，但刹那间，早就默观周遭的动静。
无外人。
宋忠也未再出现到沈约的脑海中。
他为什么在听崔念奴唱曲的时候，想到了宋忠？
沈约并无定论。
琴声更是婉转。
崔念奴并无异常的继续唱道：“打碎珊瑚，争似看、仙桂扶疏横绝。洗尽凡心，满身清露，冷浸萧萧发……”
李若水听到这里，不由轻轻拍着膝盖合着韵律，陶醉其中。
崔念奴本就光彩照人，词曲相衬，整个人都如月中嫦娥般，明媚动人。
朱敦儒见状，嘴唇喏喏，似想说什么，可终究没有打破这天籁之音。
“明朝尘世，记取休向人说……”
曲终幽，渐转不闻，可余音仍旧回荡在众人的心头。
崔念奴收声，纤纤十指轻敛琴弦之上，一羽不能加的姿态，微显落寞之意。
片刻后，李若水鼓掌赞道，“虽然已听此曲，但今日再闻，着实别有一番韵味。”
朱敦儒也是激动的点头。
崔念奴轻声道，“终究还是朱先生词做的好。”
“词好、曲好，崔小姐唱的更妙。”李若水赞道，“京城一曲念奴娇，当以此间最佳！”
李彦见沈约沉默不语，暗想这位恐怕和我一样都是鸭子听雷，是以不好开口献丑。
事实上，到如今，他李彦也没听沈约说过什么，偏偏赵佶对沈约却是极为推许……
念头转动，李彦一旁道，“李博士所言，本官倒是不敢苟同。”
李若水暗自皱眉，明白李彦这人不喜欢就要踩上几脚，这些人品性如此，他着实不想争辩，哂笑了之。
崔念奴娇声道，“不想李大人除了字画双绝外，对音律亦有涉猎，还不知道念奴哪里欠缺？”
赵佶身边的人，可说是各个会画、字也写的不错，不然何以讨赵佶喜欢？
李彦字画的确不错，但对音律不并擅长，听崔念奴软语轻声，似在请求指教，实在是给他出个难题，却从容回道，“想当年苏坡仙一首念奴娇——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着实豪情壮志。”
他说的苏坡仙就是苏轼、苏东坡。
苏东坡因党争被贬，眼看奄奄一息，赵佶虽然不是明君，可因苏东坡的才华，对苏东坡着实看重。
是以在赵佶登基后不久，随即赦免了苏东坡，不过那时候苏东坡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病逝在归京途中。
赵佶对此一直很是遗憾，对苏轼的诗词字画均有收集、平日把玩不已，跟在赵佶身边的人均是看在眼中，对苏轼这个人自然比祖宗还了解。
了解祖宗带不来多少好处，但对李彦这些人而言，了解苏轼，却能带来实打实的好处。
当年苏轼被贬，曾将家中侍婢送与梁氏友人，不足月生下梁师成，而梁师成后来就以苏轼的私生子自居，再加上颇有艺术功底，被赵佶着重提拔，如今正为六贼之一、朝廷隐相！
yqxsw.org
前车之鉴，旁门之光！
李彦虽是贪婪，可对诗词也不陌生，随即又道，“记得苏坡仙还有另外一首念奴娇——凭高眺远，见长空、万里云无留迹……我醉拍手狂歌，举杯邀月，对影成三客。起舞徘徊风露下，今夕不知何夕！”
微有凝顿，李彦望向朱敦儒道，“豪迈之处，只怕远胜朱先生这首念奴娇。”
朱敦儒垂下头来。
他虽自负豪情，可如何敢比千古文豪苏东坡？
李彦淡然又道，“朱先生这首词，巧则巧矣，却太工技巧，然则都说大巧不工，和苏坡仙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许多。”
朱敦儒无言以对。
沈约暗想，小人之辩，莫过如此。
他阅尽人性，知道李彦说的看似正确，实则用的却是险恶的手段。
李彦这种人，素来不肯担责，亦会狡辩，你和他谈王法、他就和你谈人情，你和他谈人情，他就会和你谈才情……
旁人说的都是近在眼前的事情，他却要找到高山仰止的标杆和你来比较。
朱敦儒的确不如苏东坡，可这就和你说一个百姓见义勇为的行为比不上拯救世界的英雄般……
这如何能比？
偏偏这些比较却能打击到如朱敦儒这些人，亦让李彦洋洋自得。
李若水多少不平道，“不才倒不敢苟同李大人的言论。”
李彦只是“哦”了声。
李若水忿忿道，“苏坡仙才情，世人高山仰止，可却不能因此否定旁人的才华。有人不解词意，妄自评判，才让人贻笑大方。”
李彦淡然道，“看来李博士懂得词意了？”
李若水立即道，“当然。”
李彦不动声色道，“那不如李博士讲讲词意，教教我等？”他暗自骂李若水不知天高地厚的和他争辩，此举暗藏祸心，只想等李若水讲解词意的时候，牵强附会曲解其意，争取参李若水一本。
李若水哪知李彦的花花肠子，正色道：“教授不敢当，我等只是探讨一番，不让瓦砾生光、亦不能让明珠蒙尘。”
李彦听李若水将其比拟瓦砾，更是暗恨，皮笑肉不笑道，“我等洗耳恭听。”
崔念奴含笑不语，静等看戏的模样。
沈约暗想，你李若水、朱敦儒悄然入彀却不自知，正义是需要实力来做后台的，哪怕你讲出花来，徒惹祸事，又有什么作用？这个崔念奴一曲就勾动三男争辩，以劣驱良，恐怕和金人图谋有关！
李若水微有犹豫，随即道，“李大人可知道词中，打碎珊瑚一语源自何处？”
李彦摇头道，“不知，还请李博士指教。”
李若水凝声道：“此语指石崇和王恺斗富一事。”随即望向沈约，李若水道，“沈公子可知道此典故？”
沈约微笑道，“略知略知。”
李若水怔了下，暗想知道就知道，略知是什么意思？
“世说新语有言——石崇与王恺争豪，并穷绮丽，以饰舆服。”
崔念奴一旁突然轻声道，“武帝，恺之甥也，每助恺。尝以一珊瑚树高二尺许赐恺，世罕其比。恺以示崇。崇视讫，以铁如意击之，应手而碎。”
朱敦儒又露激动之意，赞道，“崔小姐着实文采风流，记忆卓绝。”
1646节 挑动
1647节 找茬
沈约隔岸观火，洞悉分毫。
虽然到古代也没多少日子，但有赖他对五蕴下人性的了然，对于古人的行为，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现代和古代的科技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可说实话，古人和今人的性格，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念奴娇这座青楼很可能就是金人女间谍燕子的一个据点。
崔念奴飘然若仙，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暗中挑动众人的对立情绪。
是挑动，不是挑逗！
崔念奴不动声色的激发李若水的正义、朱敦儒的清高、李彦的狡诈，让三者不知觉的争斗，然后顺便观察他沈约的动向。
沈约不为所动。
但当沈约说对石崇、王恺二人斗富的故事略有所知的时候，崔念奴再度出手，背出了《世说新语》中的典故。
在沈约看来，崔念奴用意显然——一方面展才情让朱敦儒这样的男人为之倾倒，另外一方面，也在试探沈约的反应。
对于沈约，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
赛月、巧云兰质蕙心，很快觉得到沈约的正、明，赵佶、李斌等人却是历经人性曲折险恶，才信沈约的诚、信。
博得信任的方法很多，沈约用的始终是一种——以诚对人。
李彦始终无法琢磨沈约的想法，是因为他和沈约本来是两个世界的人。
夏虫不可语冰。
李彦拘泥自己的三观，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沈约这种人。
对崔念奴来说，沈约这人着实深不可测，因为她也是潜伏极深，内心复杂，这才不着痕迹的试探沈约。
对于朱敦儒所作的念奴娇，以及崔念奴背诵的典故，沈约均是明了。
他不用背，但他理解。
对修行者而言，记诵本是不理解才需要去做的事情，但等你真正理解后，你反倒需要忘却文字的束缚，才能激发出意境之妙。
石崇是个豪富，用富甲天下可形容，历史上像石崇那么富裕的人着实不多。
典故说的王恺这人，天子都是他的外甥，财富自然不言而喻，可王恺却富不过石崇，哪怕天子帮他都斗不过。
有一天，天子给了王恺一棵珊瑚树，高两尺，世所罕见，天子都视为瑰宝。天子拿出压箱底的珊瑚树给王恺，就是想让王恺赢石崇一把。王恺也以为胜券在握，兴致勃勃的拿珊瑚树到石崇面前显摆，结果石崇拿着个铁如意一下子就将珊瑚树击个稀巴烂。
王恺急了，说这珊瑚树是天子所赐，要治罪石崇，结果石崇满不在乎道——我这里所藏的珊瑚树都是三四尺那么高，你拿来的“珊瑚仔”太寒酸了，这不是跌你王恺的面子吗？我是为你好，才打烂的这棵珊瑚树。
杀人诛心，莫过如此。
石崇又道——我这里大把的珊瑚树，你随便选一棵吧，给皇帝也好，自己留着也罢，反正不用介意，因为我多的很！
“恺惘然自失……”崔念奴背诵完原文，哪怕李若水也是赞道，“崔小姐着实记忆不凡。”
最终的结果就是王恺灰溜溜的离去，再不敢和石崇斗富。
——打碎珊瑚，争似看、仙桂扶疏横绝……
朱敦儒所作念奴娇的这句，随手用典，用意却是——哪怕石崇、王恺这等斗富的举动其实也是无聊至极，远不如月中桂树可爱。
李若水特意提出这个典故，自然深知朱敦儒作词之意，感慨道，“想石崇争宠，终是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月中桂枝，却是千古不改。”
slkslk.com
石崇的下场并不好，失势被杀，不得善终。
李若水说着石崇的事情，其实却是暗指李彦所为终究会如石崇般。
李彦如何不知，暗想你们这些穷酸就是月中桂枝，千古留名了？内心极度厌恶李若水的比拟，却呵呵笑道，“原来如此，朱先生词意高深，本官是今日才知。”
朱敦儒微怔，他虽正，终究不蠢，捕捉到李彦眼中的寒光，一时惴惴。
李彦随即道，“那什么打碎珊瑚后几句是什么？”
李若水亦感觉到李彦的敌意，一时犹豫。
沈约随口道，“应是——洗尽凡心，满身清露，冷浸萧萧发。明朝尘世，记取休向人说。”
众人微愕。
他们见沈约保持沉默，多是觉得这个沈约是在藏拙，不想沈约似不在意的听了一遍曲儿，居然将词说的一字不差。
有人更是想着——难道说，沈约早知此词，今番是来找茬的？
李彦哈哈笑道，“沈公子才是博闻强记，让人佩服不已。”看向朱敦儒，李彦缓缓道：“洗尽凡心，满身清露，这应该是朱先生的自我写照吧？”
古代文人作词，多为心声，朱敦儒如何能够否定这点？
李彦随即又道，“想朱先生用词勾勒出一个清洁世界，艳羡月中桂影，厌恶世俗红尘。”
朱敦儒不语，可他不能不说，李彦正说中了他的心声。
“因为对石崇之流的厌恶，朱先生这才感喟不已，自诩清高，这才对朝廷征用屡次不就。”李彦言语萧杀道。
朱敦儒感觉有些不妥，本想用自己才不配位推搪，崔念奴却流波转来，看了他一眼。
佳人面前，怎能示弱？
朱敦儒索性不语。
李彦冷笑道，“朱先生自觉清高，这才只和李博士为伍，但石崇在俗人眼中或许不堪，终究忠君报国，晋惠帝复位，以九卿之礼安葬之。”
朱敦儒内心微沉。
李彦随即道，“若是石崇祸国殃民，晋惠帝如何会这般礼遇？”
朱敦儒不言，李若水知道这是事关天子的讨论，多语惹祸，不能辩论。
李彦继续道：“天下或许不能免俗，可仍旧是太平盛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朱先生词中满是感喟和厌倦天下之意，征官不就，莫非是对天子不屑，进而不满吗？”
朱敦儒凛然。
词为心声，说实话，他做这首词的时候，内心的确是有不满的情绪，可如今经李彦渲染，却有了大不敬之意。
看向变色的李若水，李彦淡然又道，“李博士高才，深明朱先生词意，不知本官方才所言，李博士以为然否？”
李若水眼皮跳动。
这看似普通的问题，却是极难回答。
若觉得李彦说的对，他和朱敦儒可说均有不敬之名，他这个太常博士不但到了尽头，还可能有被流放的可能。
若说不对，那朱敦儒作词本有幽怨，他自认朱敦儒知己，示弱曲解，那虽能避祸，可日后芥蒂种下，如何面对？
1647节 找茬
1648节 巾帼
李彦侃侃而谈，李若水、朱敦儒都是沉默下来。
存在未见得合理，但存在一定有存在的原因。
沈约见状，暗想李彦能在高位，靠的不仅是溜须拍马、曲意奉承的本事，还有辩才。
崔念奴垂头不语。旁人见状，或许觉得她在为难，或许认为她在替朱敦儒难过，只是苦于身份，不能分辨。
沈约却感觉到崔念奴的笑意。
那是一种感觉，凭表现不能看出。
就如一个女人认定别的女人是绿茶一样，无非直觉，你若让她说出逻辑，那是很难的事情。
李彦占据上风，突然道，“不过……”
他两个字吊起旁人的忧心，随即微笑看向沈约，“这都是下官的一些想法，不知道沈公子觉得如何？”
打击朱敦儒、李若水这两人不是他的目的，试探沈约的想法，才是李彦的当务之急。
沈约笑笑，“李大人高见，着实让沈某眼界一开。”
朱敦儒、李若水心中沉冷，暗想这沈公子和李彦只怕是一丘之貉。
李彦方自展颜，沈约又道，“不过凡事讲求因缘。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厌。”
众人微有发懵，不知沈约的态度。
沈约随即又道，“我想朱先生厌恶为官，自有朱先生的原因。”
朱敦儒蓦地挺起胸膛，他看到崔念奴黯然的表情，对他而言，这绝对是难以忍受的事情。
沈约微皱眉头，随即道，“朱先生，沈某有一事请教。”
朱敦儒怔了下，见沈约说的客气，终不好火爆相对，迟疑道，“指教不敢当，沈公子询问，朱某尽力而答。”
沈约沉吟道，“对于红尘世事，有些人是不为，有些人却是不能。因此我想请教朱先生，若真能为掌权官员，为天子分忧，可有什么谏言？”
朱敦儒又愣，半晌才道，“亲贤臣、远小人，此……乃朱某建议。”
他引用的是《出师表》中的言语，原文是——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
但他这么说虽然没错，怕李彦借题发挥，终究还是谨慎了一些。
“在朱先生看来，谁是贤臣？”沈约问道。
朱敦儒沉吟良久才道：“忠君为民，就为贤臣。”
李彦哼了一声。
沈约淡然道，“若依照朱先生这么讲，蔡京、梁师成等人，自然算不上贤臣。”
众人皆惊。
蔡京、梁师成眼下在京城，可是如日中天的权势，任凭哪个提及，都不能直呼其名，沈约恁敢这般言论？
瑶琴轻响，却是崔念奴轻拨下琴弦。
朱敦儒被琴声激励，扬声道，“不错，不止蔡京、梁师成并非贤臣，媪相童贯，少宰王黼，还有……”
看向李彦，朱敦儒一字字道，“这大内总管李彦，均非贤臣。”
李彦暗怒，表面却是风平浪静。
沈约问道，“看来朱先生不想提及贤臣之名。”
朱敦儒心道，我如今提谁名字，不是推荐，而是惹祸，既然如此，我如何能说？
沈约缓缓道，“那若是让朱先生有机会在天子面前一舒胸臆，不知道除了亲贤臣、远小人的言论外，还有什么……”
yqxsw.org
他不等说完，突然向阁楼楼梯的方向望去。
有人在接近，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
但在沈约望去的时候，脚步声转为沉重，随即一红衣女子走上楼来，轻声道：“念奴妹妹，方二娘让我来传话……说是郓王想要见见念奴妹妹。”
那女子年纪稍长，可风姿飒爽不让须眉，着实有着一股英气。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沈约见状，知道这个郓王肯定大有来头，问了句，“郓王是谁？”
李若水暗自诧异，心道这人得李彦巴结，如何会不知道郓王是哪个？
李彦眼珠转动，“郓王名楷，是圣上第三子。”微有沉吟，补充道：“沈公子在揽秀轩见到的王贵妃，就是郓王生母。”
其实不用李彦多说，沈约听到郓王就是赵楷，立即想到了其母王贵妃。
若用职场比拟，王贵妃和郑皇后属于同时进入职场，郑皇后升迁始终在王贵妃之上，王贵妃不服，但她有个独天得厚的优势，那就是她有个亲生儿子赵楷！
这个赵楷，也是王贵妃始终想要超越郑皇后的原因。
沈约蓦地入宫，王贵妃利用王月宫暗自对郑皇后发难，如果是以往，赵佶说不定不能发现端倪，可经历十年苦难的赵佶对人性有了新的认知，再加上对后宫女子多了未来的预见，是以在王贵妃方一发动的时候，就扑灭了后宫之火。
赵佶杀一儆百，王贵妃虽未被杀，但气焰着实受创，赵楷随即来见崔念奴，是偶然，还是必然？
醉翁之意，或在他沈约！
沈约飞速得出这些推断，却并不在意，无论赵楷是否为他沈约而来，对他而言，都算不上问题。
李彦久在后宫，对这些门道自然也是清楚，作势起身道，“沈公子，要不要下官帮你拒绝郓王到达这里？”
众人更惊，哪怕崔念奴都露诧异之意。
因为在场众人都知道，郓王和太子年纪相若，郓王近年来更得天子宠爱，有人甚至认为郓王赵楷取代太子也是大有可能，李彦居然会为沈约得罪郓王？
沈约不动声色，突然望向那进来的红衣女子，“还不知道……姑娘大名？”
红衣女子身手不凡。
她方才是悄然的上楼，固然像不想惊扰众人，但却更像有偷听之意。
这女子和崔念奴不像是一伙的！
若是同伙，何必偷听？从崔念奴口中知晓究竟就好。
那女子目的为何？她借传话想要刺探什么？
红衣女子看似寻常的一个举动，却让沈约嗅出不寻常的意味，那女子不想沈约会注意她，微有诧异，随即笑道，“公子言重了，妾身没什么大名，小字红玉。”
她回答得体，再加上崔念奴在旁，众人实难对这个叫做红玉的女子有兴趣。
沈约却是心中微动，“红玉？”
他脑海中蓦地闪过个名字。
那是宋朝历史中，让人难以忽视的一个女子，对于沈约而言，这个名字比起李师师还要有名。
“姑娘贵姓？”沈约问道。
众人惊诧，不解沈约面对崔念奴都是平静自若，为何会对一个风月场所的女子这般慎重？
那红衣女子犹豫片刻，终于道，“妾身姓梁！”
1648节 巾帼
1649节 开玩笑掉脑袋
梁红玉？！
红衣女子就是梁红玉？
沈约听闻这个名字，着实有些肃然起敬，因为这绝对是个值得尊敬的女人。
尊敬本是应该靠能力获取，梁红玉为人巾帼不让须眉，历史记载黄天荡一战，梁红玉擂鼓战金山，杀得完颜宗弼落荒而逃，着实是许多男人都做不到的功绩。
当然，此刻的梁红玉还未有和完颜宗弼交手的机会。
虽说人有重名，可沈约听闻那红衣女子自称梁红玉，其实就认定她是传说中的那个梁红玉。
何也？
就凭悄无声息接近此间，到近前才让他沈约警觉的女子，这世上并不多见。
不过为求确定，沈约还是问了句，“梁姑娘……可认识韩世忠此人吗？”
在场众人惊奇，倒多不知韩世忠是哪个？
梁红玉脸现讶异之意，片刻才道，“沈公子如何知道世忠之名？”
她这般称呼，让人都听出她和韩世忠实在关系匪浅。
沈约却又飞快的确定一个事实，梁红玉对他沈约很是留意！
并非他沈约自恋，而是因为他从来未接触过梁红玉，但梁红玉却知道他姓沈，若非特别关注，从鸨母口中知晓此事，如何一上楼开口就道出他的姓氏？
当然，这种留意，无关儿女私情。
沈约不等回答，楼下人声喧嚣，随即有人喝道，“本王出入宫中都是无人阻挡，来此竟有你方二娘推三阻四，你可是不想要脑袋了吗？”
声音很是张扬，林灵素始终默不出声，此刻方说了句，“是郓王的声音。”然后再度沉默下来。
众人有知道林灵素的，自然奇怪，搞不懂这个嚣张的道人在沈约的面前，为何如此安静。
方二娘满是仓皇的声音，“郓王息怒，实在是……”不等她说完，楼下又有推搡之声，然后有几人大踏步走上楼来。
沈约安坐不动，李彦却是起身迎了上去。
先上楼的两人明显是宫中侍卫的模样，本来气势汹汹，可见李彦在前，微有发怔。
哪怕有郓王撑腰，他们毕竟还是不敢公然得罪李彦的。
那两人身后站有一人，锦衣玉带，映衬的他着实气度非凡，见到李彦，那人略显嘲弄道，“不想李总管居然会到这种地方。”
那人自是嘲讽太监逛青楼，虚鸾假凤。
李彦眼中闪过一丝不豫，却是笑道，“郓王请止步。”
锦衣男子自然就是郓王赵楷，听闻李彦此言，赵楷双眉微扬，淡然道，“总管不过是负责后宫的事务，什么时候有权利管起本王的行动了？”
沈约一见，感觉这两人平日只怕有些不合。
李彦微笑道，“郓王说笑了，李某哪有资格对郓王指手画脚，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里虽是青楼，可先来后到的规矩还是有的，哪怕以沈公子的身份，都在耐心等待前客离去，郓王嘛，难道想要破例？”
他皮里阳秋的一说，众人听闻倒都是露出错愕之意。
众人早见到李彦对沈约的态度，虽然都感觉这个沈约大有来头，哪怕李彦都是不敢怠慢，可他们不要说见、以往听都没有听过沈约这般奇特的经历，自然无法明白沈约和赵佶的关系。因此最多以为沈约是和哪位重臣、或者和后宫皇后、贵妃有关之人，这才让李彦如此卑微。
可李彦这么说，明显是将沈约摆在郓王之前的地位？
这个沈约，总不是赵佶的私生子？有人已经这般猜想。
沈约年纪看起来比郓王、太子稍长，难道说……他是太子的大哥，方得李彦这般拥护？某些人越想越是离谱，内心却觉得很是靠谱！
yqxsw.org
毕竟赵佶的风流，众人都是清楚的。
赵楷横了沈约一眼，沉声喝道，“沈公子算什么东西，能和本王相提并论？”
崔念奴、梁红玉都是不由看了沈约一眼。
沈约面色无改。
崔念奴、梁红玉均在风尘中久了，自然阅人难数，见到沈约这般模样，都是不由想到——此子不动声色，制怒的本事远胜同龄人，着实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
崔念奴更是心想——这姓沈的在李彦陪同下来见我，可见我之后，眼中却没有一丝男人看我的欲望流露。
在崔念奴想来，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会有这种表现，一种不是男人，一种就是圣人。
可她当然不认为沈约是圣人。
李彦嘴角有丝不易觉察的笑，缓缓道，“郓王莫要这么说。”
赵楷冷冷道，“李彦，本王要你教如何说辞吗？”
李彦淡然道，“下官不敢，只是天子今日曾言，沈公子所至，如天子亲临！”
一言落，楼内鸦雀无声，太多人都是难以置信的看着沈约，搞不懂此人如何会有这种特权，哪怕赵楷也是脸色改变。
李彦又道，“这是圣上的旨意，也是今日圣上在贵妃娘娘等人面前亲口颁布的，郓王说沈公子不是东西，难道是想说……”
“住口！”
赵楷喝道，“本王从未听过父皇有过这道旨意。”他自然是奔沈约而来。但他虽然是有备，却还没有和母亲交流过，并不知道宫内发生的真相，如今听李彦这般说，难免惶惶。
李彦凝望赵楷片刻，“郓王觉得下官会假传圣旨吗？”
一言落，哪怕赵楷也是不能反驳。
假传圣旨可是掉脑袋的罪名，李彦没疯，所有人都看的出来。
可李彦没疯，那疯的好像就是天子赵佶。
众人虽对赵佶的荒唐行为有了某种程度的免疫，可如今还是讶异这个天子的离谱。
可赵佶再离谱，他的旨意，众人也只能听着执行！
不尊圣旨，哪怕郓王也承受不起这个罪名。
李彦皮笑肉不笑道，“郓王之前没有听闻这道圣旨，不知者不怪。如今听了，下官就当郓王知晓了。下官的确传达了圣上的旨意，以后若是因此出了问题，那就并非下官的问题。”
有问题的是那些听旨不从之人！
赵楷眼珠急转，不想还未等给沈约一个下马威，就被李彦使个绊子，但他终究不是蠢的，随即道，“沈公子，本王不过和你开个玩笑，沈公子不会当真吧？”
沈约回道：“沈某如何会当真！”言罢笑了起来。
楼中气氛顿时轻松了些。
赵楷笑容才起，随即凝固，因为沈约接着说道，“毕竟不尊圣旨，掉的不会是沈某的脑袋。”
1649节 开玩笑掉脑袋
1650节 男人的解决
众人本来有些放松，听沈约提及掉脑袋一事，顿时紧张起来。
赵楷怒容涌现。
梁红玉却是眸光闪亮，饶有兴趣的看着沈约。
场面再度剑拔弩张。
崔念奴一旁蓦地道，“沈公子着实风趣，嬉笑怒骂，皆是文章。”
她轻轻一言，就将众男人的目光引过来，随即楚楚可怜道，“这里是念奴蜗居所在，招待不下许多贵客，想沈公子还是不满奴家怠慢了公子，这才动怒。不如奴家自罚三杯，请沈公子息怒如何？”
佳人软语相求，任凭哪个男人都难当众打脸，沈约看来也不例外，“崔小姐说笑了。”
一旁那俊俏的奴婢早捧上酒壶，为崔念奴斟上一杯酒，崔念奴眉头微蹙，拿着酒杯略显为难的样子。
朱敦儒一旁道，“若是可以，朱某愿替崔小姐罚上一杯。”
李若水却不吭声，他毕竟是有官职在身，不像朱敦儒孓然一身，是以很多事情，朱敦儒可以当着郓王、大内总管面前做得，他还是要克制自己的举动，虽然他亦怜香惜玉，不想崔念奴受罚。
沈约刹那间将众人的神色看到眼中，暗道这个崔念奴蛊惑男人的本事着实了得，哪怕李若水一团正气、朱敦儒有儒家之仁，终究不过是被这女子玩弄于掌心的工具罢了。
他心知肚明，却是含笑不语。
崔念奴见状，轻声道，“朱先生盛情，奴家心领，但这是奴家向沈公子赔罪，若不亲饮，如何能表出奴家的歉然？”
她随意一语，让朱敦儒更是觉得这女子的明理。
沈约知道崔念奴仍旧在用计——将自己置于弱者博取众人同情怜惜，他仍旧不语，但他看到赵楷的忿然。
崔念奴饮了一杯，脸上微红。
那俊俏的奴婢再度斟酒，崔念奴喝了第二杯后，脸上如染了胭脂般，更增风情。
见崔念奴随即端起第三杯酒，赵楷突然上前道，“沈约，欺负个女子有什么本事？”他认定崔念奴是在为他说话，身为一个皇子，当然要为崔念奴出头。
沈约暗想，我是什么都没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人了？
不过他也知道荷尔蒙激发下的男人都少理智，更何况赵楷这种骄横惯了的男人，上了崔念奴鱼钩的又多了一人。
崔念奴这般作态，显然是在等赵楷出头，而赵楷就在当这个冤大头，一把夺过了崔念奴手上的酒杯，“这杯酒，本王替你喝了。”
崔念奴眸光流转，急声道：“这如何使得？”想要出手拦阻，但赵楷早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崔念奴看似急的手足无措，望向沈约道：“沈公子……”
赵楷摆手道，“沈约，今日本王至此，本是想见见你的。”
沈约喃喃道，“但沈某今日到此，要见的可不是郓王。”
他说的声音不高，在场众人都是听的清楚，暗想此人这般下逐客令，连郓王的面子都不给，实在是少见的狂妄之辈。
赵楷着恼，可经历了李彦这一关，知道自己的身份无法压得住沈约，眼珠转转，“本王听闻父皇对你很是器重。”
梁红玉微有异样。
崔念奴亦是侧耳倾听。
她们始终搞不懂沈约的来头，只盼赵楷多介绍下沈约的事情。
不想赵楷对沈约也是了解甚少，若是了解太多，他多半早就掉头走掉。
“但身为男儿，本不应该将怨气发在女人的身上。”赵楷昂声道。
沈约喃喃道，“你终于说了句有道理的话。”
赵楷没有听清沈约的言语，只听到道理两字，随即道，“不错，做人是要讲道理的。”
沈约暗想，你长这么大，估计头一次在讲道理了。
赵楷眼珠转转，“崔小姐这杯酒，我替他喝了，沈约你想必很不服气，多半还要找崔小姐的麻烦。”
沈约暗想，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到现在为止，都是你赵楷无事生非，崔念奴布下个温柔陷阱，朱敦儒还迟疑的往里钻，你却是毫不犹豫的不顾生死跳下去。
但他看多了这些人鲁莽的举动，也知道这些人找事就和苍蝇见到屎一样，你哪怕再是申明自己对屎没有兴趣，可却阻挡不了他们对屎的热情，而且他们还会怕你和他们争夺。
bidige.com
“郓王看起来有解决的方法了？”沈约终道。
赵楷怔了下，“不错，本王代崔小姐接下这个恩怨，用男人的方式解决。”
在女人的面前，用男人的方式解决，是大多男人觉得非做不可的事情，却不知道很多女人恨不得这种男人赶快消失。
古罗马斗兽场看似热血沸腾，但有几个女人想看那种血腥的场面？
女人喜欢你，你哪怕咳嗽一声她都疼在心中，女人要是对你无感，你哪怕在她面前三刀六洞，她也不屑你的愚蠢。
赵楷不知，但为了打击沈约，同时找回自己的尊严，咄咄的看着沈约，“沈公子，你可敢吗？”
李彦都不吭声了，因为他也想看看沈约究竟有什么本事，愣头青赵楷可说是他的一块试金石。
沈约笑笑，“男人的方式是什么？”
赵楷随即握住腰间的佩剑，用意明显，崔念奴急声道：“使不得，使不得。若是你们为奴家受了伤，奴家如何能够心安？”
崔念奴没特指哪个，可除了沈约，哪个男人听了，都感觉这女人是在说他。
赵楷也不例外，握紧宝剑盯着沈约道：“沈公子，你可敢和我下楼，一较剑术？”他这般挑战，自然是自负剑术了得。
沈约笑道，“心若如意，方寸之间，亦可施展。”
他平淡的一句话落到众人的耳中，各有感受。
林灵素闻言，暗想这和佛家三摩地仿佛，心口意一致，可达不可思量的境界，沈约这般说，只怕已能做到这点。
他虽然道行不高，见识着实是有的，知道一人若能到这般境界，那几乎通神般，赵楷无知，绝不是沈约的对手。
崔念奴听沈约一言，内心微动，赞叹道，“沈公子高见。”她始终在观察沈约的动静，此刻不忘记以赞扬取得沈约的好感。
李彦之流却想，这世上人人都想着如意称心，可究竟谁能这般呢？哪怕我成了大内总管，还是不能事事如愿，那天子呢，还不是有诸多烦恼？沈约说的华而不实。
他始终是在五蕴中挣扎，根本想不到五蕴之外更有广阔的天空，对于如意一说，难免局限在自己的见识中。
梁红玉却是眸光一亮，带有几分期待。
赵楷只盯着沈约，心中想着一件事情——这小子怯战，这才找借口避而不战。
1650节 男人的解决
1651节 狂徒
一千个人眼中不但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对任何人事，一千个人其实都有一千种看法，甚至更多。
人的思想极难统一。
哪怕只是一个人，对于自身患得患失的情绪都很难掌控，可能分裂出极多的人格，更不要说和别人的思想统一。
对事物的看法，只能代表一个人自身的眼界修为，代表不了其它。
赵楷自负剑术，认定在宫中已无对手，到宫外，依仗身份，更是无人能挡他一剑，因此自认剑术天下无敌。
见沈约似怯战，赵楷咄咄相逼道：“本王看来，沈公子只是不敢吧？”
沈约淡然道，“我想郓王误解了我的意思。”
赵楷皱眉道，“本王怎么误解了？”
沈约轻淡道，“郓王自觉得持剑互博，定然地覆天翻，因此想要找个宽敞的地方。其实不用了，若分胜负，这里完全可以了。”
众人怔住。
崔念奴眼中闪过一丝奇异。
梁红玉亦是缓缓点头，极为赞同沈约的说辞。
“这里？”赵楷哂然四顾，“沈约，这般女子闺处，你定要做焚琴煮鹤的举动吗？”
众人暗想，我们怎么感觉你在说你自己？若非你赵楷执意搦战，如何会损毁这里？
沈约轻描淡写道，“是否焚琴煮鹤，还看郓王作为。但我想……崔小姐应该不介意我等在此间比试？”
众人精神振作，终于听出沈约答应和赵楷交手。
崔念奴很是为难的样子，“两位若是因为男儿气概，定要在此间交手，奴家如何能够拦阻？”
她轻轻的一句话，示意了自己的关怀，“表彰”了男人的热血，却在战火上浇了一瓶油。
女人都不在乎，你们两个大男人在乎什么？
见沈约蓦地望来，目光如电，崔念奴蓦地心寒，感觉被沈约看穿了心事，犹豫道，“不过奴家这里有投壶游戏，沈公子和郓王若是喜欢，不如投壶论输赢如何？”说着示意那俊俏的奴婢。
奴婢立即从角落处取来投壶。
琴棋书画，诗词投壶，本来都是这里青楼的标配。风雅有情趣，又避免血光剑影。
沈约笑笑，从投壶中取出只投箭，崔念奴内心微有失望，赵楷更是道，“这不过是女子戏耍之物，沈约你定要如此吗？”
lingdiankanshu.com
沈约持投箭在手，低沉道，“郓王可以出手了。”
众人怔住。
李彦这才明白，失声道，“沈公子要用投箭抵挡郓王的宝剑，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投壶是个投掷游戏，投箭自然是为投掷设计，比起长剑而言，投箭很是短小，而且是钝头没有锋锐，根本不适合动手。
以投箭和长剑交手，在很多人眼中，根本就是找死的行为。
李彦暗想你沈约在女人面前出风头我是理解的，可你若是受了伤，迁怒于我，那我岂不很是冤枉？
沈约笑笑，“无妨事，沈某所为，绝不牵连旁人。”
李彦怔了下，不想沈约一口道破他的心思，亦不再劝，内心想着——老子做了全套戏，哪怕在圣上面前，也不亏情理，你沈约执意争风吃醋，这口锅，老子可不背的。
“郓王，出剑吧。”沈约缓缓道。
赵楷很是狂傲，可正因为狂傲，更要在众人面前做个公平。
从未见真正的倨傲之人会在所有人面前贪个小便宜，小人才会这般行为。
“沈约，用剑！”
赵楷伸手一招，从一个手下腰间拔出长剑，挥手掷出。
半空一道电闪，长剑插在沈约面前。
剑穗飘扬，剑柄颤动，剑刃上的白光一闪闪的，映衬着沈约明暗不定的一张脸。
众人有的失声低呼。
那一剑离沈约不过尺许，若是准度有误，几乎要刺在沈约的脚面上。
赵楷这一招可说是极为潇洒，同时这一掷可见他功夫绝对不差。
剑刃晃，沈约稳如泰山，不看地上插着的长剑，仍旧道，“出剑吧。”
赵楷怒！
他本狂傲不羁，不想沈约比他还要狂妄，居然要用一个游戏用的投箭和他比斗！
但他终究还有些头脑，暗想这难道是沈约的一个阴谋？
赵楷不怀疑李彦所言圣旨的真实，李彦还没有这大的胆量，公然捏造圣旨，既然如此，圣旨的内容让他不能不忌惮。
沈约所至，如天子亲临？
他赵楷若是在不公平的比试下伤了沈约，那沈约会不会以此为借口，对他赵楷不利？
就因为这般想法，才让他掷剑给沈约，见沈约并不拔剑，一个劲的催促他出剑，赵楷更坚定沈约是有阴谋，喝道：“拔剑！”
众人暗想，你们这一个让对方出剑，一个让敌手拔剑，若都不进行下一步，那这仗可打不起来了！
不想沈约随即再喝，“出剑！”
话音落，沈约倏然到了赵楷的面前。
众人惊。
阁楼宽敞，沈约距离赵楷还有段距离，但在沈约再喝拔剑的时候，几乎和赵楷贴脸相对，鼻尖几乎都撞在了一起。
梁红玉失声道，“好身法！”
她是女中豪杰，平日就会使刀弄棒，眼力绝佳，见沈约如同鬼魅般到了赵楷面前，知道这着实是卓绝的功夫。
赵楷惊。
他方才不想拔剑，此刻却是不能拔剑。
鞭长莫及说的就是他这种情况。
他坐井观天，做梦也没想到天下有人会有这快的速度，剑柄在手，他却无空间可以拔剑。
赵楷退。
爆退！
他既然敢以剑术向沈约挑战，自然还是有他的本事，拉出空间，拔剑才能击退沈约。
倏然爆退下，赵楷已近楼梯口处。
两道剑光倏起，先赵楷一步斩向沈约。
是赵楷的两个手下出剑。
京中无人敢对郓王这般无礼，他们身负护卫赵楷之责，眼看沈约一招不出，就要逼赵楷滚到楼下，如何还能不出手？
两人同时拔剑出剑，动作整齐划一，显是训练有素。
众人惊呼。
因为如此一来，沈约等于撞向那寒剑的冷锋。
赵楷同时拔剑。
剑泛清光。
剑是宝剑，招是快招。
再顾不得公平争斗，赵楷在一个照面下，胆寒心颤，视沈约为大敌，脚尖用力，纵越半空，刺向沈约。
沈约出手。
不过叮的一声响，投箭飞出正中赵楷的剑尖上，宝剑寸寸折断，如同被巨锤轰中般。
赵楷骇然失色间，众人再度惊呼，不为赵楷断剑，而因那两个侍卫的长剑蓦地改向飞出，一奔梁红玉，一射崔念奴！
1651节 狂徒
1652节 幸运？
阁楼上剑光电闪，兔起鹘落。
从沈约喝令赵楷出剑，到赵楷的两个侍卫袭击沈约，不过是刹那之间。
变化一波三折。
梁红玉极为注目沈约的举动，因为她来此间，的确如沈约所想，另有目的。
见沈约一招不出就要将赵楷逼落楼下，她感慨沈约为人的胆壮、出招的奇诡，见侍卫突袭沈约，梁红玉又不由得担心沈约的置身险境，随即见到沈约以厚重击轻灵折断赵楷的长剑，梁红玉骇然沈约的能力。
以钝破锐的确是高明的出招，但在电光石火间，能以投箭准确的击在赵楷的剑尖上，还能将长剑击的折成数段，这要的不仅是眼力、腕力，还有极为精湛的内劲。
这世上有人能做到这点？
梁红玉很是怀疑，但她随即发现，她最担忧的反倒应是自己。
那两个侍卫长剑蓦地脱手，有柄长剑向她飞来！
怎么会这样？
梁红玉露出惊诧之意，却是惊而不乱，侧身转体，手腕微探，刹那间抓住了长剑的剑柄！
极惊极险！
若是差之分毫，难免被利刃所伤，梁红玉握住长剑，再是诧异。
长剑的力道比起她的预期，要弱了很多。
但她无暇细想，因为另外一柄长剑射穿了崔念奴！
众人惊呼。
朱敦儒在长剑飞出的时候，下意识向崔念奴扑去，奈何他有心无力，不等到了崔念奴身前，长剑已透过崔念奴，让他不由怒吼一声。
夺！
长剑随即钉在窗棂之上。
崔念奴软倒。
朱敦儒还来得及一把抱住了倒下的崔念奴，急声道，“崔小姐。”
阁楼倏静。
赵楷汗如雨下，手持只剩剑柄的长剑，一颗心怦怦大跳不停。
方才沈约掷出投箭，看似信手为之，可砸在他的剑尖上，却让他有被雷电轰中之感。
眼睁睁的看着手中的长剑折断，赵楷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可面对沈约，他再无出手的打算。
坐井观天的他蓦地被沈约一击，几乎被沈约击垮了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世界观！
除赵楷外，众人多是望向倒在朱敦儒怀中的崔念奴。
朱敦儒急声呼喊，沈约突然道，“崔小姐应该没有受伤。”
“你怎知道？”朱敦儒回头喝道。
沈约淡淡道，“最少我没有见到血。如此长剑若是穿过身体而不见血，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望向梁红玉，沈约微笑道，“因此长剑可能是擦身而过，梁姑娘，你说是不是？”
2k小说
梁红玉也是这般想，暗想若是如此，那崔念奴着实算是幸运。
“劳烦梁姑娘帮崔小姐检查下伤势。”沈约缓缓道。
梁红玉看下四周，终于走上前，从朱敦儒手上接过崔念奴，不等查看，崔念奴吁了一口长气，幽幽叹道，“奴家还活着吗？”
她脸色苍白，惊魂未定的模样，着实是我见犹怜。
梁红玉却有些困惑，不过随即背对众人，掀开崔念奴的衣裳、查看下崔念奴被长剑穿过的地方，轻嘘一口气道，“幸好只是割破了衣裳，未及皮肉。”
众人倒均是舒了口气。
无论如何，崔念奴无事，总算幸事。
见崔念奴轻轻闭上眼睛，眉睫稍动，好像还是悸动方才发生的事情，梁红玉建议道，“不如让崔小姐暂时安歇，不知道……诸位意下如何？”
赵楷冷哼一声，转身下楼。
几个侍卫见状，只能跟随其后，连剑都顾不上去捡。
朱敦儒应和道，“梁姑娘所言极是，崔小姐受到惊吓，眼下最需要的是休息。我想在场诸位都是怜香惜玉之人，定然不会让崔小姐操劳。”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都感觉除了沈约，似乎没有哪个会不通情理了。
沈约笑了，居然转身下楼。
朱敦儒见状舒了口气，见崔念奴仍旧闭着眼睛，安慰道，“崔小姐但请休息，我等走了。”
崔念奴有些乏力的睁开眼睛，柔弱道，“多谢体谅，妾身感激不尽。”说着要挣扎起身。
朱敦儒忙止住崔念奴的举动，和李若水最后离开阁楼。
等到了楼外，见沈约站在那里不动，朱敦儒微微拱手，“沈公子能念及旁人，着实让朱某钦佩。”
沈约知道朱敦儒是在打预防针，怕他再次“骚扰”崔念奴，淡然道，“朱先生不必客气。”他见对方正的有些迂腐，不想再在朱敦儒身上浪费时间。
念头微转，沈约望向不远处仍在张望的梁红玉，“梁姑娘可有闲暇？”
梁红玉脸色微红，低声道：“妾身已然赎身，并非念奴娇内的人。”
沈约明白梁红玉的言下之意——梁红玉不是歌妓，希望他沈约莫要多想。
“那梁姑娘如何会到这里？”沈约询问道。
梁红玉四下看了眼，欲言又止。
沈约见梁红玉似有难言之隐，缓缓道，“梁姑娘不是念奴娇的人，最好不过，不知道梁姑娘是否可以和沈某聊聊？”
众人均是意外，实则是梁红女和崔念奴比起来，风格差的太大。
梁红玉也是奇怪，搞不懂沈约要和她谈什么，但见沈约真诚的样子，倒不故作娇羞，带着爽快道：“当然可以，可妾身自惜袖短、内手知寒，恐怕请不起沈公子。”
沈约不知道梁红玉说的是古诗一句，不过却听出梁红玉并不宽裕，微笑道，“沈某占用梁姑娘的时间，再让梁姑娘请客，实在说不过去。”
看向林灵素，沈约问道：“这附近可有什么清幽、适合谈话的地方？”
李彦一旁听了，抢先道，“沈公子若想和梁姑娘聊天，大可去下官准备的府邸。”
沈约摇摇头，“多谢总管陪同，烦劳总管去准备田地一事。”
李彦听出沈约有逐客之意，微有犹豫，强笑道，“既然如此，下官恭敬不如从命。”说着再施一礼，转身离去。
林灵素见沈约望来，沉吟道：“这附近茶坊、酒楼应有尽有，其中雅间自可谈话。”他暗想道观也可谈论，何必费事？但见沈约执着，并不过多建议。
沈约不等多说，梁红玉问道，“沈公子初到汴京？”见沈约点头，梁红玉道，“那不如请公子随妾身前往一茶坊？”
沈约并不拒绝，梁红玉带沈约向念奴娇外走去，沈约回头望了眼崔念奴所在的阁楼，窗前有人影一闪。
1652节 幸运？
1653节 天差地别
窗前的人影正是崔念奴随身的那个俊俏奴婢。
见沈约望来，那奴婢躲在窗侧，半晌后，再度向外张望，过了会儿说道，“小姐，他们都走了，沈约是和那个梁红玉一路走的。”
本来受惊吓的崔念奴早坐了起来，看起来冷静非常。
“小姐，这个沈约是什么人？”那奴婢低声问道。
崔念奴喃喃道，“他不是人！”
那奴婢先是哑然，随即蹙眉道，“铃儿不知道小姐的意思。”她暗想沈约的举止看起来嚣张跋扈，可着实还是个人的。
“若是个男人，如何会刺我一剑！”崔念奴眉山笼云，极为凝重道。
铃儿吃惊道，“小姐，你为何这么说？那明明是侍卫脱手，才让那剑刺到小姐的身上。”拍拍胸脯，铃儿担忧道，“好在那剑偏了几分，不然……小姐真的很难应对。”
崔念奴一招手，还插在窗棂上的长剑倏然到了她的手上。
长剑如同附灵般！
铃儿却没有丝毫惊奇，反倒赞道，“小姐的功夫益发的高明，这招袖里丝缠，只怕除了宗主，只有小姐才有这种功力了。”
日光照进窗子，看得到崔念奴手上一点晶莹剔透，如同蚕丝般。
轻轻弹指，那点光华缩入崔念奴的袖中。
崔念奴五指洁白纤细，可却轻微的颤抖。
“是失手偏了几分？还是有意射偏？”崔念奴喃喃道。
铃儿听懂小姐的意思，骇然道，“小姐，你难道是说——射向你的那一剑，是沈约利用侍卫之手？”
崔念奴凝重道，“很有可能！”
铃儿惊错道，“那他真不是人！如何会有人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射出如此精准的一剑？不可能的，小姐，那时候沈约正处生死间，他弄飞那两剑已是难能，若说还故意……”
顿了下，铃儿也肃然起来，“他还有闲暇故意试探你一剑？他为什么要试探你？”
崔念奴缓缓道，“那自然是……他知道了我们的底细。”
铃儿色变，四下张望了一眼，“怎么可能？他如果知道我们的底细，他又是赵佶宠信的人，那这楼外，不早就官兵遍布？”
崔念奴半晌才道，“我不知道，这个沈约身上，处处透着古怪，我需要好好的想想。”
铃儿知趣道，“那铃儿不打扰小姐休息了。”
崔念奴点点头，随即道，“派人留意沈约的动向，最小心的那种。”
等铃儿下楼，崔念奴这才叹口气，检视被长剑割破的衣裳，回忆当初那惊魂动魄的一幕，心中暗想——此剑稍偏，我难免受伤，那种时刻，变化须臾，容不得正常人反应。我稍加闪避，都会让旁人怀疑我身负武功！这些年来，我可说谨慎又谨慎的刺探消息，那沈约，如何会怀疑到我的身上？
-
崔念奴不解沈约的神通，但事实上，沈约本来也难确定崔念奴是金人间谍的身份，但在走出念奴娇前，他已觉得崔念奴不但是个燕子，而且在燕子中，有着不低的地位！
当初那一剑射出的场景清晰存在于沈约的脑海中。
崔念奴未动。
长剑刺入崔念奴的衣裳，却未伤其分毫。
未动的崔念奴，不让沈约意外，事实上，他在震落那两个侍卫的手中剑，顺势射出那长剑时，就预料到崔念奴的反应，他比崔念奴想的更不像人！
lingdiankanshu.com
崔念奴为免身份泄漏，绝对要像个正常女人般不躲避。
不躲避的崔念奴，那一刻的镇静又不像正常女人，因为她没有正常女人过于惊骇的神情。
一个极为矛盾的反应。
哪怕是崔念奴，在那极快的刹那，也来不及调和那种矛盾——冷静的接受那一剑，却来不及展现慌乱的表情。
就是这点肢体语言的不符，让沈约知道崔念奴心理素质过硬，武功不差，能有这般心理的女人，着实经过了太多磨练。
当然，崔念奴也察觉到他沈约的试探，随后的惊吓晕倒、苏醒、惊魂未定都是补救措施。
朱敦儒那帮人看到，自然发现不了破绽，反倒会暗中埋怨沈约、赵楷的鲁莽。
哪怕是沈约，也不由赞叹崔念奴的演技高明，若是放在现代，那绝对是影后级别的。
梁红玉带路，走出念奴娇后，过了街道再行百余步，驻足个茶坊之前。
茶坊名为大碗！
沈约暗想，常见的茶道都是少而精，以点到为止为贵重，这里把茶用大碗来卖，莫非是将茶做成饮料不成？
梁红玉对此倒是轻车熟路，对迎上来的茶博士道，“一个雅间，方便说话。”
那茶博士微有意外，调笑道，“雅间可要加钱的，红娘子不是从良了吗？”
梁红玉蹙下眉头，那茶博士自知失言，轻轻扇了一下嘴巴，“我这口贱的毛病总是改不了，红娘子莫怪。”
说着看了林灵素一眼，略有奇怪，却不再多嘴，引三人到了间雅间前。
雅间和现代酒店的雅间仿佛，不过都是镂空的隔板搭建，隐密性和沈约想的有些区别。
沈约不等伸手入怀，林灵素早丢出一块银子道，“最好的茶来一壶，点心也来几笼，余下的算赏钱，没有召唤，不要打扰。”
那茶博士直了眼睛，收了银子道谢退下。
林灵素说了句，“沈公子，我闭眼休息会儿。”说着闭眼假寐。他一点不笨，为留在沈约身边，情愿当个透明人。
沈约暗想这家伙为了不入地府，着实和狗皮膏药一样，可他终究没有驱逐林灵素，只是道，“梁姑娘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梁红玉微有犹豫，“妾身是随世忠来到京城。”
沈约微扬眉头，“韩世忠就在汴京？”
梁红玉讶然道，“沈公子如何认识世忠？”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疑问，因为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沈约都可说是京中贵人！
连六贼之一，大内总管李彦都对沈约毕恭毕敬，沈约的身份可想而知！
梁红玉自然知道韩世忠出身寒门，眼下不过是个秉义郎，大宋素来重文轻武，秉义郎又不过是武臣的四十六阶，可说是和沈约的地位判若云泥。
这两个人，本来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梁红玉实在想不出，沈约如何会知道韩世忠这人！
沈约沉吟片刻，“如果可以的话，梁姑娘能否请韩世忠前来此间？”
1653节 天差地别
1654节 自卑与自尊
解脱为乐，不是说你死了是快乐的，而是说解开难题、脱去困扰才是真正的快乐。
不面对问题，你终究会重复来解决这个问题，这也是修行者深知的道理。
为何修行有层次？那不是用神通来计算，而是以解决问题的能力来判断，佛教中无漏之说就是指断烦恼的法门，何为断烦恼的法门？现代用语来形容，无非就是解决问题罢了。
若明白这个道理，就会明白那些不解你惑、专增你痴的说法，是和佛法扯不上关系的。
沈约就因为明白这点，知道自己要想离开此间，他必须解决眼下这个还原点的问题！
他很久没有感应到暖玉的存在！
换句话说，他被困在一个哪怕暖玉用了量子纠缠，都无法感应的空间内。
很真实。
真实的就和人生经历般！
如果你觉得这是你的人生，它就是你的人生。
可沈约从未忘记自己的目标。
要解决眼下的目的，他需要些人手，遇到梁红玉为缘，那韩世忠自然是缘攀，他沈约要做的事情是——利用缘攀，来得到他想要的果，同时解决因为缘攀引发的问题。
梁红玉满是困惑，可见沈约不像是开玩笑，询问道，“公子现在就想见世忠？”
沈约点点头。
梁红玉当机立断道，“请沈公子稍等，妾身去去就回。”
她出了茶坊，四下张望片刻，眼眸微亮，拉了个路过的禁军，低声说了两句，那禁军连连点头，如飞奔去。
梁红玉快速的回到茶坊，见沈约仍旧安坐，舒了一口气。
“你担忧什么？”沈约问了句。
梁红玉迟疑片刻，“妾身只怕沈公子突然不见了，妾身又不知道去哪里寻找。妾身杞人忧天，沈公子莫要见怪。”
沈约缓缓道，“你不是一个贪慕虚荣、仰视权贵的女子，这般紧张，当然是为了韩世忠？”
梁红玉怔了下，“沈公子似乎是初见妾身呢？”言下之意就是，你如何会这般判断？
沈约笑道，“你身上红衣看似靓丽，实则肘下，腕部都有磨损的痕迹。”
梁红玉微有讶异。
沈约又道，“但那些磨损的地方，都被你巧妙的用细线重新织好，由此可见，你很是节俭。”
梁红玉终于低头向衣袖望过去，半晌涩然道，“妾身以为可以瞒得过旁人，却不过是自欺欺人，倒让沈公子见笑了。”
沈约缓缓道，“节俭本是美德，何有见笑一说？”
梁红玉看着沈约的衣裳，暗想你是站着说话不觉腰痛。
沈约微笑又道，“你身着破旧之衣，无论在念奴娇还是此间，始终处之若素，说明了你对虚荣、权贵并不放在心上。”
梁红玉眸中再现讶异。
伊始她觉得沈约不过是客气，可听沈约解释，才发现沈约着实是个有心之人。
“但你又很紧张我是否离去。”
沈约分析道，“你出了茶坊，找个禁军去传话，立即回转见我。你这般紧张，说明你觉得眼下对于韩世忠而言，是个极好的机会。你不是为自身担忧，你不想韩世忠错过这个机会。”
茶斟满。
满满的一碗。
梁红玉端起，却只抿了一口。
半晌，梁红玉终道，“妾身一点心思，不想到尽现公子眼前。”她微有落寞之意。
沈约淡然道，“只要不想害人，用点心思本是无伤大雅。这究竟不是个直来直去的世界。”
梁红玉黯然道，“若是世忠如公子这般想，也不会到如今，仍是个秉义郎。”
cxzww.com
沈约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梁红玉端着茶碗，微有怅然，半晌方道，“世忠出身寒家，自幼习武，十五就从军，为人虽不拘小节，可很是……耿直……”
沈约静静的倾听。
梁红玉不想沈约居然听她叙说，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很多女人比男人更要隐忍。
对于男人来说，很多事情曲就是曲，直就是直，但对于梁红玉而言，曲可直，直若情非得已，曲一下又有何妨？
“世忠对当年狄大将军以卑微之身、出将入相的往事很是仰慕。”
梁红玉喃喃道，“但当年有人说他将来会位至三公，他又极为不满，甚至和那人大打出手。”
沈约明白这点心理，自尊的某些方面，其实是自卑在作祟。
因为自卑，才捍卫自己仅存的自尊。
“妾身知道世忠的想法，狄青大将军是值得世人尊敬，可这天底下，又只有一个狄大将军！世忠在未实现心中夙愿时，并不想别人知道他的心愿。”
看向沈约，梁红玉苦涩道，“沈公子心细如发，自然知道世忠为什么这般举动？”
沈约沉吟片刻，“我们有时候害怕失败的诸多问题，因此不敢说出自己的理想。”
梁红玉眸光闪亮，赞道：“沈公子着实善解人意。”
沈约只是笑笑，“但我想韩世忠这人始终在为理想而努力。”
他不是泛泛言语，他对韩世忠知道的也不多，但他明白，历史长河中大厦将倾、众人颤栗的时候，唯独有韩世忠、梁红玉还能金山鏖战，力败金兀术，这靠的不是运气，而是信念在支撑。
梁红玉缓缓道，“公子和世忠从未见过？”
沈约“嗯”了声。
梁红玉沉声道，“但公子却可说是世忠的知己。”
沈约不置可否。
梁红玉继续道，“就因为心中不屈之念，世忠逢战极勇，在西北时，身经百战，少有败绩。”
再度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梁红玉似在压抑不平之气，“但这世道，并非你有功劳，就能得到相应的提升。”
沈约心道，你这里如此，我那个年代也差不多。
见梁红玉茶碗见底，他就要拎起茶壶斟茶，林灵素突然起身拎起茶壶，为梁红玉倒茶。
梁红玉略窘，“如何敢烦劳道长？”
林灵素坚持倒完茶，轻淡道，“不烦劳，以后本道想要烦劳，只怕也没这个命了。”
梁红玉诧异，“道长何出此言？”
“你当然认得我？”林灵素眯着眼睛。
梁红玉半晌才道，“曾经远远见过道长数面。原来传言不可尽信。”
她说的传言自然是民间说林灵素嚣张跋扈一事，今日见林灵素居然给她斟茶，倒感觉百姓对林灵素非议太过。
1654节 自卑与自尊
1655节 以身相许
在梁红玉看来，林灵素的表现简直算是个敦厚长者。从念奴娇到大碗茶坊，林灵素如同乖乖仔般。
林灵素缓慢道，“耳听不实，眼见非真。梁娘子要记得这点。”
梁红玉点头道，“道长忠言，妾身谨记。”
林灵素又道，“本道张狂了一世，不过这两日才有所改变。感慨糊涂一生，可却知道一点，得沈公子点醒，是个福气。能得沈公子多问两句，此生更是了不得，因此韩世忠必有出息。今日本道能为梁娘子斟茶，以后说不定……想斟茶都是不能了。”
说着，林灵素又闭上了眼睛。
梁红玉微感好笑，心道你这话听起来好听，但着实有些不靠谱。
望向沈约，梁红玉试探道，“沈公子可信道长的言语？”
沈约只是笑笑，“我只知道，你想要真正的得到，一定要自己去做。”
这是修行最真的理论——说得天花乱坠，不如入禅一秒。
林灵素眼帘动动，喃喃道，“不错。”
见沈约向窗外望了眼，梁红玉只怕沈约等得焦急，忍不住道，“沈公子可有要事？”
xiaoshuting.la
沈约摇摇头，“你信方才那禁军一定会将韩世忠找来？”
梁红玉坚定道，“那禁军叫做张义，和世忠是生死之交，对世忠很是信服，这点小事，绝对做得好。”
沈约笑笑，“看来韩世忠虽然官阶不高，倒是颇有威望。”
梁红玉振作道，“不错，世忠虽然地位卑微，可每次作战都是身先士卒，为人正直、处事又公道，因此他的兄弟都很服他。”
见沈约不语，梁红玉又道，“可兄弟虽佩服他，朝廷却对他不算了解。”
沈约“哦”了声，“为何这么说？”
梁红玉略显不平道，“当年决战银州，世忠是第一登上城池之人，力斩敌将。夏人来袭，他又是以少胜多，甚至将夏国监军驸马斩杀，连立三功，哪怕经略司都是为之震动，请求朝廷破格提拔世忠，可当初主持边事的……人，却不信世忠之能，只将世忠升了一级。”
沈约见梁红玉很是气愤的样子，问道，“主持边事的是谁？”
梁红玉犹豫了下，“是童贯。眼下的枢密使。沈公子和他可熟悉？”
梁红玉早知道沈约地位非凡，不然也不会一个劲的述说韩世忠的功劳，但她提及韩世忠的功劳问心无愧，因为这都是真实功绩，她只盼沈约能慧眼识人，给韩世忠合理的奖赏就好。
可自古官官相护，上面的文章，梁红玉多少知晓，暗想沈约若和童贯有交情，倒不好说童贯的坏话。
沈约喃喃道，“听过童贯此人，不过还没见过。”
他知道宋朝重文轻武，以中书门下和枢密院并称两府，分文武之责。入主枢密院是武人能到达的权力巅峰。
梁红玉暗自讶然，实在搞不懂沈约在朝廷的地位。
看李彦的态度，沈约的地位自然在李彦之上，可这般人物，如何会对童贯很是陌生？
见沈约沉吟，梁红玉也有些犹豫，暗想有些事情点到为止，自己为世忠说了好话，争取机会，但也要预防过犹不及。
半晌，沈约才道，“我知道和梁姑娘初见，彼此交浅难以言深，但我还是冒昧的想要问件事。”
梁红玉爽快道：“公子但说无妨！妾身知晓，定当知无不言！”
沈约凝望梁红玉双眼，“你眼下已然从良，那在念奴娇流连，究竟所为何事？”
梁红玉脸色微变。
沈约见状，知道梁红玉和念奴娇之间，绝对有个隐秘。
“若是不方便，就不用说了。”沈约并不勉强。
梁红玉低头半晌终道，“公子想必知道妾身……本是营妓。”
沈约轻声道，“略有所知。”
梁红玉以卑贱出身嫁给韩世忠，夫妻精忠报国，到后世着实是一段风流佳话。
但在当事人看来，这终究是个难解的心结。
“可妾身……”
梁红玉握着茶碗道，“本是出自武将家中。”
沈约对此不算了然，但终于明白梁红玉身手从何而来。
“妾身也是自幼习武，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入青楼。”
梁红玉略有惘然，“但方腊造反，家祖和家父在平定方腊之乱时贻误战机，兵败获罪被杀。妾身也因此沦为京口营妓。”
沈约轻声安慰道，“梁姑娘，此非你之错，何必念念不忘？”他看得出来，梁红玉虽是爽朗，却始终纠结此事。
梁红玉微微抬头，“若天下都如沈公子般，也不会那多祸乱频出了。”
她很是感慨，随即又道，“因为妾身武功不差，尚会诗文，虽处卑贱之地，却终究没有自甘堕落，反倒更勤习武，只想有朝一日，能洗刷方腊那帮人给梁家带来的冤屈。”
沈约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人的身影，微有诧异。
梁红玉没有觉察，只是道，“但不等妾身复仇，方腊之乱已平，方腊被杀。”默然片刻，梁红玉缓缓道，“平定方腊的，也是童贯。”
沈约暗想，童贯掌管兵权，倒也做了不少事情，不过童贯击西北、平东南，靠的不见得是自身的本事，而是宋朝还留下的一些家底。
梁红玉接着道，“但捉到方腊的，却是世忠。”
沈约怔了下。
他记得民间传说中，擒住方腊的是武松或者是鲁智深。可无论武松还是鲁智深，都是虚构的人物。
擒住真实方腊的人当然不应是虚构人物。
他倒没想到擒住方腊的居然是韩世忠。
不过随即想到一事，沈约试探道，“就因为这样，梁姑娘这才属意韩世忠？”
韩世忠擒住方腊，可说为梁红玉报了仇，是梁家的恩人，梁红玉感激韩世忠，甚至以身相许，本是顺理成章。
梁红玉默然片刻，“妾身不止感激世忠为梁家报仇，还感慨这等男子，却被旁人贪功，以至壮志难酬。”
沈约明白道，“你想帮他成就心中伟业，这才跟他到达汴京？”打量了梁红玉一眼，沈约缓缓道，“但你却还没有嫁给韩世忠，为什么？”
问题问出，沈约其实已知道答案。
梁红玉黯然道，“妾身不过营妓，能跟随世忠，都免不了风言风语，如何能耽误世忠的大好前程？”
1655节 以身相许
1656节 意外发现
沈约见梁红玉幽幽神色，微有感慨，他理解梁红玉的心情——梁红玉喜欢韩世忠，却怕拖累韩世忠。
真正爱一个人，素来都是有这种心情。
将自己绑在另外一半身上的人，那不是在为自己而活。
但所有人，本来应有自己的人生。
见沈约沉吟不语，梁红玉记得沈约的问题，半晌才道，“方腊是死了，可是妾身却发现……”
“红玉！”
一声呼喝打断了梁红玉的下文，随即雅间门帘外有人道，“不才韩世忠……”随即没了下文。
xiaoshuting.la
沈约没有丝毫意外，只是道，“请进。”
门帘跳开，一人缓缓走了进来。沈约起身望过去，见到那人风霜布满的一张脸上有不少浅淡的伤疤，昭示那人久经沙场。
那人虎背熊腰，步伐却是不失灵活，一柄单刀在腰畔，刀鞘却已锈迹斑斑……
虽未见过韩世忠，沈约却感觉这正是他想象中的韩世忠。
不过十五从军，屡经疆场的残酷血腥……耿直不会说话，虽然战功赫赫，却仍旧不得提拔。
宋朝只有一个狄青。
不仅是因为狄青的勇武绝伦、智慧过人，不能否认的是——机遇也是人生中重要的一环。
韩世忠欠缺个机遇，但他最终还是抓住了机会，这才能在南宋光辉夺目，成为和岳飞并肩而立的英雄。
“阁下从军多少年了？”沈约问道。
韩世忠怔了下，他得兄弟传呼，正在左近不远，是以极快的赶到，其实在外听了几句雅间内的对话。
沈约是何人？
他不清楚，但他听到梁红玉的心声，却是内心激荡。进入雅间的时候，他有千般疑问，可一时间不知如何说起，他也没想到过，沈约一开口就问他从军的事情。
很简单的问题，可沈约目的何在？
略有沉吟，韩世忠终道，“已有二十载。”言罢满是唏嘘之色。
沈约未问的时候，他韩世忠从未算过，但沈约问起，他才惊醒二十载匆匆而过。
人生有几个二十年呢？
你以为的长久，很多时候不过是转瞬之间。
沈约望见韩世忠的惆怅，微笑道，“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阁下如今三十有五。”
韩世忠再度点头。
梁红玉一旁暗想，沈约开门就问世忠的年纪，总不是想给他介绍……
沈约已道：“阁下年长我数岁，那以后我就称呼声韩兄了？”
韩世忠怔住，梁红玉暗吁一口气，一旁道，“沈公子说笑了，这如何使得？”韩世忠终于也道，“末将不敢。”
在张义找他的时候，已将沈约的事情大概说了。
念奴娇内刀光剑影，念奴娇外其实也不平静，禁军中有人早留意李彦至此，以及看到了李彦对沈约的态度，在找韩世忠前来时，张义更是开玩笑说韩世忠否极泰来，有贵人来找。
韩世忠不信。
经历太多磨难的男人，对于好运一事早就免疫，但他还是知道这个沈约绝非常人，是以他一进来，虽见沈约年轻，仍保持恭敬，但他着实没想到，沈约会称呼他为韩兄。
很多时候，兄弟称呼不是按照年龄算的！
沈约笑笑，“有什么不敢的，你年长为兄，没有什么问题。韩兄请坐。”
韩世忠虽然久经沙场，但在沈约面前微显手足无措，等坐定后，嘴唇动了几下，不知道如何发问。
沈约却道，“方才听梁娘子说过……韩兄西北从军，转战东南？”
韩世忠终于说了句，“和辽人在北方也打过仗。”
沈约缓缓道，“想韩兄从军二十载，屡经阵仗，不知道有何感受？”
韩世忠见沈约没有什么架子，所问又不是咄咄逼人，渐渐放松道，“末将只想天下早日太平无事。”
沈约虽称呼他声韩兄，但久经风霜冷箭的他终究懂得些什么，并不托大。
雅间稍有静寂。
梁红玉先是讶异，随即涩然。
沈约微微点头，“韩兄虽在军旅，却是悲天悯人，不想天下受征战之苦，实在是少见的人物。”
韩世忠又怔了下。
他委婉说出心意，本以为会解释一番，不想沈约居然一听就明，让他不由感觉——这个沈公子很是知心。
韩世忠本有戒备之心，但见沈约为人和善，又不倨傲，渐生好感，“若朝廷都如沈公子般，想必天下无事。”
沈约默然片刻，“狄青只有一个，韩世忠也只有一个，沈约我……也是只有一个。”
他说的像是废话，韩世忠以为懂得沈约“独木难撑”的意思，略有激荡道，“都说得道多助，只要我等尽人事，天命如何，并非我等考虑的事情。”
梁红玉亦有激动之情，看向韩世忠的眼眸中，满是仰慕。
沈约点头道，“韩兄说的极是，由此看来，韩兄对大宋眼下的局面，并不乐观？”
韩世忠沉默下来，他想的是在沈约面前议论朝政是否有问题。
他过了见人就无话不谈的年纪。
有时候，多说是会招惹是非的。
沈约见状道，“我知道若让韩兄径直吐露心扉，着实有些困难，但我时间紧迫，只想听听真心话。”
韩世忠皱眉道，“沈公子要离开汴京？”
沈约摇摇头，又点点头。
韩世忠暗想，你想听真心话，可却诸多隐瞒，让我如何信任呢？
沈约猜到韩世忠所想，犹豫片刻才道，“我眼下说的这些话，在座听听就好，不需传出去。”
其余三人都有些异样，林灵素更是睁开了眼睛。
沈约缓缓道，“我不属于此间，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离去。这是真心话语，并无隐瞒。”
他终究还是决定以诚待人。
若是寻常百姓，他不会说出，因为说之不信，徒惹波折，但对韩世忠，梁红玉，他却感觉可以说出真相。
原因简单，这两人很是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以沈约的角度来看，这世上，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并不多见。大部分人，不过是充当社会规则的一个工具人。
但他也没想到过，韩世忠听到他所言，霍然站起，失声道，“你……你是……”
沈约微有皱眉，从韩世忠肢体动作、语言中得到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韩世忠对他沈约所言并不陌生，换句话说，韩世忠见过……不属于此间的人？
韩世忠见沈约表情平静，渐渐的也平复了情绪，摇头道，“你……不是的……”
梁红玉诧异道，“世忠，你怎么了？”
1656节 意外发现
1657节 紫金
梁红玉和韩世忠相识数年，从未见过韩世忠这般吃惊的表情。
她喜欢韩世忠，也因为韩世忠的沉稳。可方才那一刻，韩世忠如同见了鬼一样。
沈约盯着韩世忠半晌，“你见过不属于此间的人？”
韩世忠不想沈约倏然单刀直入，脸色微变。
沈约追问道，“什么时候见过？”
韩世忠仍旧沉默。
沈约再问，“不能说？”
韩世忠涩然道，“不是……不能说，而是说出了，很多人也是不信。再说，韩某也觉得这件事很难解释……”
沈约耐心道，“我见过极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韩兄不妨和我说说。”
“哪怕因此惹祸上身？”韩世忠突然道。
沈约沉吟片刻，反问道，“你是说，听你叙说往事，可能会招惹祸事？”
韩世忠“嗯”了声。
沈约笑笑，“我不是闯祸的人，但也不怕祸事。韩兄但说无妨。”
韩世忠闻言端起茶碗一饮而尽，随即吧嗒下嘴，很不过瘾的样子，四下看了眼。
小书亭
梁红玉一旁道，“你又想喝酒？”
韩世忠“嗯”了声。
梁红玉伸手入袖，有“叮当”几声，面露为难之意。
沈约只听声音，就知道梁红玉的确是“自惜袖短、内手知寒”，说穿了，就是生活拮据，钱褡裢中只有一点碎银，些许铜板。
在这个年代，喝酒也得有点儿钱才行。
林灵素突然起身掀开帘子，叫道，“茶博士……”
那茶博士飞奔而来，“元妙先生，要添茶吗？”
林灵素又丢出一块银子，“去买酒，好酒……紫金酒吧。”
“买多少？”茶博士倒不意外，显然觉得这个道人喝酒很正常。
林灵素回头看了韩世忠一眼，“看这样子，估计要个两坛。”
有钱好办事的道理在哪里都是行得通的，不多时，两坛酒送进雅间，韩世忠见到酒坛上写的紫金两字，吞了口唾沫。
紫金酒顾名思义，和黄金靠边，这年头，和黄金沾染的，贵重不言而喻。
他早听过这种名酒，却无缘畅饮。
林灵素见状道，“韩将军只管喝，不够让人再买就好。”
韩世忠抱拳谢过，林灵素又闭上眼睛，倒让韩世忠略有皱眉，搞不懂这道人的用意。
梁红玉纤手拎起一坛酒，拍开上面的泥封，有酒香四溢。
酒水呈紫色，倒出来很是清亮。
沈约一见哑然失笑，他嗅味的同时见到酒水颜色，立即认出这很像现代的葡萄酒。
梁红玉端起一碗酒先送到沈约面前，感谢道，“听闻这紫金酒是西域精选葡萄酿制，从西域辗转送到汴京，极为贵重，哪怕一桶酒兑了十桶，在京城也只有大富大贵之人才能喝得起。”
沈约暗想这倒是真的。
这年代的运输远不如现代发达，一桶葡萄酒送到这里，着实要花费太多的功夫，就凭这运费，一般人都是支付不起。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林灵素虽然闭着眼，却喃喃道，“要喝这葡萄美酒，最好还是用夜光杯，杯下品美酒，灯下观玉人，着实人生妙事。”
梁红玉暗想这是个不正经的道人，悄然瞥了韩世忠一眼。
韩世忠见梁红玉望来，含笑道，“事事不如意者十之七八，眼下有美人如玉，再有美酒，有没有夜光杯又算得了什么？”
梁红玉听韩世忠赞她美貌，微微脸红，低下头来，心中却是窃喜。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韩世忠对林灵素所说的诗词并不陌生，对了下句，胸中但有壮志豪情，接过梁红玉递来的酒碗，举起酒碗对着沈约道，“沈公子为人爽快，韩某先敬你一碗！”
等碰碗后一饮而尽，韩世忠眼珠子都亮了几分。
梁红玉低声嘱咐韩世忠道，“莫要贪酒误事。”
韩世忠笑道，“你何时看到我因为喝酒耽误了事情？”
梁红玉内心暗想——近年来，只看世忠郁郁寡欢，难得这般高兴的时候，喝醉又有何妨？大好男儿，谁没有痛痛快快的醉过几场？想到这里，梁红玉也不再说什么。
见沈约喝的虽慢，但终究喝下一碗酒，韩世忠赞道，“好酒量！”说着再度斟酒，居然和沈约连尽三碗。
等还要倒酒，梁红玉按住韩世忠的手，低声道，“沈公子不是和你来喝酒的！”她明白人情世故，暗想沈约找世忠谈论家国事情，你喝醉无妨，但喝醉之前，总要将正事说了。
韩世忠怔了下。
沈约微笑道，“韩兄海量，尽管饮酒。”
韩世忠却听从梁红玉所言，放缓了饮酒的速度，抹了把嘴边的酒水，“沈公子既然想听，又用好酒招待，韩某再不说，未免太不识趣。”
他认得林灵素，知道林灵素买酒不是给他面子，而是巴结沈约。
“我遇到那奇事……”
韩世忠掐指算道，“约莫是在四年前的梓桐峒。”
见沈约无动于衷的样子，韩世忠心中暗道——这人年纪轻轻，就让李彦、林灵素一帮人恭敬对待，倒着实有些本事。可他不应该是我想的那帮人，因为他对梓桐峒好像一无所知的样子。
果然，沈约问了句，“梓桐峒在哪里？”
韩世忠缓缓道，“在杭州西南。”
沈约微有沉吟，“那时候你在攻打方腊？”韩世忠是在擒拿方腊的时候，遇到的怪事，沈约已有判断。
韩世忠微微点头，“那时候方腊造反有一年之久，我在刘节度使的手下听命。”
“刘节度使是谁？”沈约问道。
韩世忠微有错愕，暗想这个公子倒是该知道的不知道，不知道的，偏偏想要知道？
“刘节度使就是刘延庆。”梁红玉一旁道，“这些年来，世忠多跟着他出征。”
沈约听出梁红玉的不满之意，暗想这个刘延庆想必不是个好领导，没有给韩世忠这个优秀的手下争取到什么好处，也就怪不得梁红玉不满。
他对刘延庆没有太多兴趣，推测道，“方腊起……嗯，是造反。”他本想说方腊起义，那是后人的定义，可在如今，方腊的性质是被定性为造反的，“韩兄既然参与进来平叛，想必方腊造反声势极为浩大……”
1657节 紫金
1658节 傻多背没红
历史素来是人写的。
只要是世人参与记录的事情，多少会有人类的习性夹杂在内。
沈约不太依靠史书对历史进行定论，对于很多事情，是以常理、事实来推断。因此他对杨幺、完颜晟、赵佶等人，都是从人性常理演出的变化来推敲，这才能让他真正直面真相。
方腊造反很是有名，但持续时间并不长。可若非造反声势浩大，地方官不能控制，朝廷如何会将数千里外、西北的兵力调至东南平叛？
韩世忠不知沈约的想法，倒有些奇怪道，“那是自然。”
对如今的宋人而言，方腊起义一事可说是震惊天下，哪怕是如今汴京百姓谈及，都是动容变色，偏偏沈约像不知情的样子，也怪不得韩世忠觉得咄咄怪事。
沈约不理这些细枝末节，沉吟道，“听梁姑娘说……是韩兄擒下的方腊？”
韩世忠默然片刻，微微点头道，“其实或许算不上我擒的。”
梁红玉急了，叫道：“世忠！”
她想世人都是没功劳也要抢着分一杯羹，你有确凿的功劳却推出去，那何时才能出头？
fqxsw.org
沈约沉吟道，“虽和韩兄初见，可感觉韩兄极为沉稳的模样。”
韩世忠居然没有饮酒，但眼中已有见到知己的光芒。
“但我想梁姑娘也不会撒谎。”沈约分析道，“她方才说你拿下的方腊，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韩世忠眼皮微跳，“不错，那蹊跷、让韩某今日想来，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顿了片刻，韩世忠回忆道，“那时候我不过是刘大人手下的偏将，却被刘大人委以重任，负责对战杭州叛军主力。方腊那时候正在杭州……”
沈约暗想，刘延庆不是傻的，既然作战，哪个能打还是知道的。他不太提拔你，却用你来啃硬骨头，说好听点是信任，说难听那就是又想马儿跑、又不想马儿吃草。
韩世忠继续道，“我用先锋王渊之策，以伏兵计击溃叛军，方腊逃离杭州，我带兵急追，一直追到青溪，询问周边百姓得知，方腊逃向了梓桐峒。”
沈约本想问王渊是谁，终究还是忍住，又想百姓如果指出方腊的确切位置，说明方腊也有点不得人心。
“我问清楚捷径，然后带军中高手寻捷径而走。”
韩世忠缓缓道，“梓桐峒果然是叛军最后的大营，我带人杀入，那些人无心再战，四散逃命，我也没有斩尽杀绝，却不见方腊的踪影，逼问一个叛军，才知道方腊带着亲信，进入山涧中的一个秘洞！”
沈约暗想，到宋徽宗赵佶时，军队早就腐朽不堪，难担大任。西北军终究一直在和西夏交锋，还是颇有战斗实力，从韩世忠的举动可见一斑。
韩世忠又道，“我随即带人入洞，但那山洞很是复杂，我等居然迷于山洞之中。”
沈约立即想到渡劫迷宫和洞庭湖的地下迷宫。
他随听随时关联，虽未得结果，但隐约感觉方腊这批人只怕和萧楚他们很有关联。
“兜兜转转中，我等听到有声音传来。”
韩世忠回忆往事，神色凛然，“我等跟着声音前行，很快进入一个宽敞的山洞中，方腊和其子方毫，宰相方肥均在其中。见到那些人时，他们正在做一个古怪的仪式。”
“怎么个古怪？”沈约皱眉道。
韩世忠也是紧皱眉头，“他们很多人围成数圈，中间燃有一团大火。本来像是烤火，可又绝非烤火，因为他们所有人口中都是喃喃自语，念着我听不懂的话语。”
“你来自西北，听不懂东南的言语并不稀奇。”沈约缓缓道。
韩世忠摇头道，“不是地方言语，和中原话截然不同……”看着沈约，韩世忠缓缓道，“沈公子应该知道这世界很大，除了宋、金、辽人外，过了大海、沙漠，也有国家存在？”
沈约明白道，“你想说，方腊他们说的是别的国家的话？”
韩世忠感慨沈约的知识渊博，微微点头，“我是有这种怀疑，因为在西北作战的时候，我见过来自西域的人，听他们说话的腔调，倒和方腊他们那时的言语有几分相似。”
苦想片刻，韩世忠终究还是摇头道：“但我对言语并没什么天赋，那些西域人所言，我都是一无所知，对于方腊他们在说什么，更是一头雾水。”
沈约试探道，“你是否能稍微重复下他们所言？”
韩世忠再度沉默，冥思苦想片刻，喃喃道，“傻多背没红。”说话间，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下这几个字。
看向沈约，韩世忠解释道，“当初方腊他们都和入魔一样，火外每圈的人都是拉着身旁人的手，坐着不停的摇晃，在我到来的时候，不停的说着这五个字。”
略有犹豫，韩世忠迟疑道，“其实我也不确定是否是这五个字，因为这五个字……”
他没说下去，梁红玉已道：“这五字好像没有任何道理。谁后背都不是红的，为什么会说背没红就是傻的，全无道理。”她好像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一直在细心倾听。
沈约只是念了两遍，目光闪亮道，“这像是句咒语。”
“什么咒语？”韩世忠立即问道，他显然苦恼此事久矣。
沈约缓缓道，“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他们说的是萨埵贝美吽。”他说话间，也效仿韩世忠的方法，用酒水写下了这五个字。
梁红玉见状，暗想世忠说的五字总算让人能听懂，你这五字看起来根本没有任何含义。
沈约解释道，“这是梵语音译。萨埵又可以说成萨多婆，萨婆萨埵，本意是说有情众生，心经有言——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这里的菩提萨埵，就和萨埵一个含义，指的有情众生解脱法门。”
韩世忠吃吃道，“沈公子博学多才，比起我这个老粗要明白很多，怪不得、怪不得……”
伊始他听李彦对沈约很是恭敬，内心多少觉得那些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辈讨好的人，多半也是一丘之貉，可如今见沈约随口引用经文，明晰透彻，不由内心终有钦佩。
1658节 傻多背没红
1659节 看到了结局
人性虽有劣根，但比起其余五道更优胜的特质是慕明。
下三道见明而躲避到阴暗角落，唯独人类仰慕光明，这才苦苦追寻光明。
韩世忠孤寒之家，自十五从军，家里想必书都没有的，可知对经书之类没什么研究，见沈约虽然比他年纪要小，但平和从容之处更胜，不由心生仰慕。
沈约随即又道，“贝美也是梵语，翻译成中原话就是莲花之意。据我所知，这是经书咒语中的常见两字，比如大明咒、金刚上师咒，都有贝美二字。”
对于佛教咒语，他是极为明晰，因为念咒不止是念，还要知意融体，若非这般，如何能身口意合一，到达三摩地之境？
整日念佛，尚不知佛为觉悟，口意难以统一，如何能到达明途？
但见韩世忠、梁红玉都是茫然，沈约并不过多解释，只是道，“贝美入咒，本取莲花出淤泥不染境界，这和希望世人在五蕴不蒙尘的愿望很是相近。而吽是经文中的种子字，有利用天地之力增强自身早日明悟的意思。”
林灵素蓦地睁开眼睛，“这么说，方腊他们念咒，是想转生吗？”
沈约怔了下，蓦地感觉林灵素说的大有道理，可还是问了句，“为什么这么说？”
林灵素缓缓道，“听闻金刚上师咒本是佛陀转世，托莲花而生，转名莲花生大士创出。方腊那时候穷途末路，若被捕捉，难免当头一刀，这时候的他想着转生逃命不足为奇。”
沈约望向林灵素，“道长似对方腊很是了解？”他知道这个道人虽是狂傲不羁，却着实有种悟性，也对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有所涉猎。
林灵素终于起身，在茶水和酒中之间，选择了酒。
端着酒碗，看着里面的紫色清光，林灵素喃喃道，“既然沈公子发问，本道就不会遮遮掩掩。沈公子想必知道，这世上很多道理是不错的，却被世俗扭曲歪解，是以正确的主张渐渐消失，愚蠢的想法反倒会流传下来，被人所津津乐道。”
沈约知道林灵素所言，可用“劣币驱逐良币”一语概之，微微点头。
“对于方腊，我是知道的，甚至和他还有些交情。”林灵素缓缓道。
韩世忠微有诧异，暗想结交乱党是株连九族的事情，林灵素这么说，可是不想活了？
林灵素淡然又道，“本道觉得，贤伉俪既然得沈公子特别关注，想必是有别于常人之能，也不会将此中话语传出去。”
梁红玉本想说我们并非伉俪，但终究没有反驳，只是道：“道长尽请放心，妾身和世忠绝非乱嚼舌头之人。”
林灵素轻叹一口气，“但你们说出去又如何？”
他自感命不久矣的样子，随即道，“当初见到方腊的时候，他家有个漆园，算是个富商。但造作局的官员经常因为花石纲的事情对这些富户敲诈勒索，让方腊心生不满。”
沈约见林灵素少见的开口，很是留意，因为他知道这道士肯定是有想法，才会开口的。
别人只看到林灵素的狂妄，他却看到这狂妄之人内心的寂寞。
“方腊听本道说法，很是钦佩，想要供奉本道。”
林灵素回忆道，“但本道那时候正要做番大事，同时梦到方腊不得好死的一幕，婉言拒绝。”
沈约知道那时的林灵素多半正得“仙人”指点，要到京城大放光芒，对方腊的收买自然兴趣寥寥。
韩世忠听到林灵素梦到方腊不得好死一事，不由内心诧异，可终究没有开口发问。
这些年，他习惯只和谈得来的人进行交流，自知和林灵素没什么交情，询问只怕自讨没趣。
梁红玉却径直道，“听闻道长可以预知？”
林灵素只是笑笑。
梁红玉想要再问什么，却终究忍住。
林灵素淡然道，“你其实想问你和韩世忠是否能成眷属？”
梁红玉微滞，不想这个道人居然看破她的心意，随即强笑道，“道长……”她话未说完，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林灵素摇摇头，梁红玉见状心中一沉，林灵素却道，“本道做梦预知的，都是和本道有关的人，贤伉俪和本道想必无缘……是以，没有关于你们两人的预知。”
2k小说
梁红玉暗自松了口气。
韩世忠内心却想，这个道人难道是故弄玄虚。他知道很多假道人假和尚碰到无法解决的事情，就用有缘无缘来推搪，却不解释因何无缘，倒不信林灵素真能预知。
沈约暗想，林灵素的预知梦，更像是萧楚那些人经过大数据推演，然后贯注给林灵素的一种结局。
根据林灵素所言，他眼下没什么预知了，不然也不会落魄的要求沈约。
萧楚那些人为什么要放弃林灵素？
沈约并不明白，但就在这时候，林灵素霍然站起，直勾勾的看着梁红玉，脸色铁青。
梁红玉微惊，下意识的退了步，随即上前道，“道长，你怎么了？”
她退后是本能反应，上前却是因为关心。
沈约亦是不解，那刹那观照林灵素，随即捕捉到一个模糊的影子进入了林灵素的身体！
影子是从帘外冲至。
帘外茶客喧嚣如常，并不像有什么异样。
所有的一切听起来复杂，但让沈约描述，那一刻的林灵素，就如影视中常见的鬼上身般！
可沈约绝不信这世上有鬼的。
那一切如何解释？
内心虽是诧异，沈约仍旧静观其变。
片刻，林灵素缓缓坐下，神色阴晴不定。
沈约推过一碗酒道，“怎么了？”
林灵素眼皮微跳，半晌才道，“我……我……看到他们的……结局。”
他这话说的含含糊糊，他们是谁？结局如何看到？
梁红玉、韩世忠显然都是不明所以。
沈约却是心中微沉，凝声道，“你是想说，梁红玉、韩世忠两人的结局并不好？”
梁、韩二人霍然望来，一头雾水。
林灵素吃了一惊，失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沈约和林灵素可说是在跳跃式对话，这一切都源自沈约奇强的推理能力。
林灵素在影子入体时，直勾勾的看着梁红玉，有震惊、也有惋惜之意，他的表情是为梁红玉而发，那林灵素就可能如做梦般，知道了梁红玉的一些事情。
梁红玉的结局自然不会好，不然林灵素不会那般模样。
那影子并非鬼上身，而是在方才那刹那，萧楚那些人，又将某些记忆，通过神奇的科技，推送到林灵素的体内？！
1659节 看到了结局
1660节 明教
因为暖玉的缘故，再加上暗界之旅，沈约对于人的思想记忆有了很多了解。
鬼不存在，记忆却可能存在的。
听起来很是匪夷所思，但你如果知道电视机、录音机可以记录人类的言行，对于这个观点就应该觉得理所当然。
现代的人类已经可以记录世人的某些片刻，科技发展，对记忆进行如电子数据般的量化存储，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沈约相信记忆的存在，不仅是因为这个逻辑，还由于他在大雪山，经常能看到转世灵童。
经过某种教法的启发，那些灵童可唤醒某些曾经的记忆。
很奇特，却真实的现象。
他那一刻相信萧楚他们对记忆处理的科技手段，甚至更胜暖玉，因为他们不但可以影响世人，还能将一段记忆，硬生生的注入到林灵素的体内。
因此林灵素“看到”了梁红玉、韩世忠的结局！
结局很不乐观？
沈约忧心的正是这点，根据他所知，这两人在数年后会大放异彩，可从林灵素的表情来看，这二人像马上要死掉的模样！
如何会出现这种变故？
他沈约引发的蝴蝶效应？因缘重攀？
萧楚他们计算了结局，为什么要注入到林灵素的脑海，他们应该知道林灵素会讲，他们是想通过林灵素告诉他沈约这些事情？
目的何在？
沈约心思飞转间，林灵素却沉默下来。
梁红玉急声道，“道长，我们的结局为什么不好？我们究竟有什么样的结局？”
林灵素仍旧保持沉默。
梁红玉还待再问，韩世忠已道，“红玉！”顿了下，韩世忠沉声道，“道长不想说，何必勉强。”
韩世忠这般说，却明显觉得林灵素有故弄玄虚之意。
林灵素终于看向沈约，“沈先生，本道不想说。我想你会了解本道的心情，有时候，知道结局，并不是好事。”
沈约微微点头。
他理解林灵素的意思。
很多人都想预知，认为可以借此发达，但你如果预知的是自己会死，那会是什么心情？
这和癌症患者仿佛。
不知道自己得了癌症的人，还能保持乐观如常的举动，但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那余生就要背负个极为沉重的枷锁。
若非有极强的毅力，那枷锁很可能将那人压得提前崩溃。
林灵素是为梁红玉、韩世忠在着想。
雅间沉寂。
韩世忠又喝了一碗酒。
“方才说到哪里了？”林灵素突然道。
沈约丝毫不乱，“道长提及和方腊有过交情。韩兄说到进入梓桐峒秘密山洞，看到方腊他们似乎在做法。”
梁红玉心乱如麻，那一刻只想着自身的事情，倒没想到沈约仍旧条理分明。
林灵素“哦”了声，“当初方腊为留下本道帮助他，透漏个秘密，原来他们信奉的是摩尼教。”
韩世忠一旁纠正道，“他们信奉的是明教。”
他内心对林灵素有些不满，因为在他看来，林灵素的举动和那些招摇撞骗的人很是吻合——先以未知祸事乱人意，然后趁机利用被蛊惑之人得到某些好处。
就因为这样，让他不由对林灵素所言挑刺。
他韩世忠征讨方腊，自然知道方腊他们信奉的是明教。
林灵素微有哂然，“他们明教的前身就是摩尼教！你见识不多，不懂这些门道。”
韩世忠见林灵素极为自信的样子，微有尴尬。
“但沈公子当然知道摩尼教？”林灵素若有期待道。在他眼中，沈约就是神，若非如此，他怎会对沈约这般恭敬。
沈约没被难住，沉吟道：“摩尼教是源自西方，唐时传至中原，教中人以火为尊，有拜火的举动，又称拜火教，到宋时……嗯，到如今，恐怕是类似的信仰吧。”
因为知晓这些，他才觉得韩世忠、林灵素说的很真实，也觉得方腊是真信摩尼教。
有些人是利用信仰完成私欲，但有些人虽然痴迷信仰，内心却是真信，信到死亡那一刻。
方腊穷途末路，还和一帮人在拜火，那自然是希望那仪式给他们带来最后的转机。
林灵素点头道，“沈公子就是不凡，开口道出方腊所信明教的因缘。不错，明教中人拜火，因为他们的教义归为八字‘清净、光明、大力、智慧’。”
沈约听闻，暗想这些教义和佛教很是类似，这般信奉也没有任何问题。
有问题的是——他们信奉的目标是正确的，可达成的方式却是南辕北辙的。
你追求善，当然不能用恶行来达到，不然如何归一？
略有沉吟，沈约缓缓道，“这和摩尼教两宗三际论其实有些相似，看来明教是传承自摩尼教并非虚言。”
林灵素反倒有些不解，“何为两宗三际？”
沈约解释道，“两宗是说世界本源分明暗，三际说的是初、中、后三际，其实就是说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吞噬小说网
他见林灵素渐有顿悟，就多和林灵素说了两句，这和佛陀的精神不谋而合。
佛陀说法，很少说我要开坛讲座了，基本都是随行随讲，金刚经中“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后世大张旗鼓渲染开坛做法，流于形式，和买椟还珠般，反倒让人忘记真谛。
林灵素闻言，目光着实闪亮，“原来如此！”
沈约反倒不明，“道长悟到什么？”
“方腊对我说的并非谎言。”
林灵素略有激动道，“当年他为了挽留我，说了一件明教秘事，他说明教是从摩尼教传来的，可摩尼教的前身，又是源自中原。”
沈约微有诧异。
明教的前身是摩尼教，但摩尼教又是从中原得到教义？对于后者，他倒不知情。
“当初我不知道什么两宗三际，对此和沈公子一般惊诧，只以为方腊为立教尊，刻意这么说，沈公子也知道这些门道。”林灵素感觉沈约什么都懂。
沈约的确知晓这些，真正的自信，是源自内心的强大，对世事了了分明。可内心强大的其实没有太多人，更多人是希望踩在别人的肩膀变得高大。
中原道教的确很好，可某些人不解道教真谛，看佛教兴盛，就希望踩低佛教显耀自身——是以老子西去化身为释迦摩尼的传说也就应运而生。
这传说对释迦没什么影响，却显出那些传说之人的可怜和不自信。
“如今想来，方腊所言并非捕风捉影。”
林灵素不知沈约片刻想到许多，盯着沈约道：“两宗和道家阴阳仿佛，三际一说，佛经亦有——金刚经有言，过去之心不可得、现在之心不可得、未来之心不可得……这和摩尼教三际说中、有关世界变化的研究很是相近。”
1660节 明教
1661节 摩尼教的兴衰
沈约不能不说林灵素说的有些道理，也极有见识。
可见识是一回事，不练终究是空的。
沈约知道林灵素这种人最大的问题是——说道理从来没输过，但修行一事，从来没做过。
因为一切梦中均有预知，林灵素走上取巧的法门，却偏离了修行的正途。
“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沈约提醒了林灵素一句，他的意思是——很多认知最终本来是趋同的，摩尼教创始人说不定也有高明的认知。
“不是这样。”
林灵素居然明白沈约的意思，却摇头道，“方腊说，摩尼教创始人摩尼，就是从中原得到的教法。根据他所言，当年摩尼教创教前，中原的曹操有个很厉害的兄弟，叫做曹棺。”
见沈约怔了下，林灵素讶异道，“你也知道曹棺？”
沈约感觉一切的一切看似杂乱，但其中却有大网遮天。
“我只听说曹棺……是个摸金校尉，引发了一场极大的灾难。”沈约缓缓道，他不久前才听张继先提及此事，不想林灵素和方腊居然都知道？
“不是极大的灾难，而是灭世灾难！”林灵素正色道，“导致整个世界毁灭的灾难！”
韩世忠越听越皱眉，暗想这个道人胡扯什么？世界如何会毁灭？他根本无法想象那种情况。
沈约暗想林灵素所言倒和张继先不谋而合，看起来很有些真实性。
“那我们为何还会存在这个世界上？”梁红玉终于说了句。
自从沈约、林灵素口中得知她和韩世忠的结局不会好，梁红玉就始终惴惴难安，等到回过神来，不由对林灵素产生了怀疑。
一切都和梦一样。沈约这般人物，如何会关注她和世忠？
沈约找世忠究竟要做什么？
他们有什么值得沈约留意的地方？
一个得李彦这种人巴结的人物，难道找他们……卖命？这才让他们有不好的结局？
他们岂不是只有一条命可以利用？
梁红玉本来是有主见的女人，但一切对她而言，实在是超越常识，让她不由心生戒备。
林灵素淡然道，“那自然是有人消解了这个灾难。”
“史书并没有记载这个灾难。”梁红玉立即道，她和韩世忠不同，因为出身武将之家，平日也知书。
林灵素哂然道，“我本来以为红娘子有些见识，如今看来，终究差沈先生太多。历来强权，都会宣扬自己是最强最正确的言论，也让所有人认为，一切都在他们的控制内，若世人发现，他们也对很多事情无可奈何，那还会有人信他们的统治吗？”
梁红玉哑口无言。
沈约益发感觉这个道人见解清奇，一口道破统治的本质。
哪怕是现代的老米，也不过在声嘶力竭的向全世界宣称，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中。若是更多人看出老米不过是个纸老虎，那老米解体恐怕是在旦夕之间。
不过林灵素知道的显然和张继先不同，因为他接着又道，“当初西域那面有个安息国，国师叫做大明王，曾经前来中原图谋大事。大明王本来自负满满，觉得凭借他的才学可以在中原大展身手，但不想他碰到了曹棺那些人，随即吃了瘪，更是经历了那场灭世灾难，自感能力渺小，这才灰溜溜的回转安息。”
沈约见林灵素侃侃而谈，感觉这绝非临时编出来的，问道，“大明王和摩尼有关？”
林灵素一挑大拇指，“沈先生不愧神人，立即想到我的意思。不错，大明王是安息国的国师，摩尼的母亲叫做满艳，本来是安息王室中人，对大明王很是膜拜，因此满艳的儿子摩尼出生后，拜大明王为教父。”
梁红玉、韩世忠面面相觑，对他们而言，林灵素说的这些，简直和天书一样。
沈约暗想，梁、韩二人显然都没听说过安息国，事实上，若非对世界史有所了解，对安息亦是一头雾水。以林灵素的认知，居然对安息的事情说的头头是道，那这件事的真实性有待商榷，可这件事，绝对是旁人话于林灵素知晓的了。
“大明王在中原也非一无所获。”
林灵素又道，“他见识了天地间极多的奇异，懂得更多的知识。回转安息后，他遂将自己的所知，悉数传给了摩尼。而那个摩尼也不简单，利用所知随即发现他们信奉的教派充斥着人为的痕迹，和他追寻的大道全然相反。”
现代的西方教派，和中原的迷信男女般，都蕴含着极度的不自信，定要找个神供着才行，安息那时候的教宗，还是以让人服从为目的。
2kxs.la
虽然佛也说皈依，但佛说皈依的三宝佛、法、僧，是说信仰觉、正、净！
佛教的皈依，和西方的入教是有本质区别的，前者说我说法都和没说法般，你若真悟了，就应该知道是你自身的能力在引导你前行，所传教法如筏比喻，是希望让人获得真正的觉悟自由，后者更类似PUA，认为你应该像牛羊般无条件的服从神的命令，反正我是为你好。
那时候的摩尼，能够发现这点，并不简单。
“于是摩尼宣布脱离他曾信仰的教派，自创摩尼教。”
林灵素看着沈约道，“我今日听沈先生提及两宗三际，这才想到当年方腊对我说的往事很可信。”
沈约沉吟道，“中原人既然少知灭世一事，那方腊从何得知？难道说……摩尼……后人又找到了方腊？”
林灵素赞道，“沈先生实在聪明，一想就通。不错。摩尼虽创教派，可对于天道之寻，似乎没有完全开悟，他没有忘记源头所在，是以令后人传教东土，因为他知道，和达摩东渡传授佛法般，予就是取，唯有东土才能保留摩尼教本质。但沈先生自然知道，真正的法不是理，而在为！”
沈约轻叹道，“你既明这点，如何任由岁月蹉跎？”
林灵素怔了下，半晌才道，“修行一事，非大智慧不能为之。我无摆脱红尘引诱之力。”
见沈约不语，林灵素又道，“教宗内，任凭你讲的天花乱坠，可若没有实际的能力，终究会引发教中人的怀疑。”
沈约缓缓点头。
“安息的摩尼教被本土教派视为异端邪说，遭到血腥镇压。”
林灵素又道，“但和佛法一般，摩尼教在中原反倒发展起来，改称为明教。有一日，西方有摩尼教徒历尽辛苦找到了方腊，请求他的帮手。那摩尼教徒说……他根据摩尼手书所言，知道有神物流传到中土，这才引发中土摩尼教大兴，西方摩尼教衰落。”
沈约一听，就知道这像无稽之谈。
真正的觉悟，靠的绝非什么神器宝物，而是内在的建设。
不过他还是问了句，“神物是什么？”
1661节 摩尼教的兴衰
1662节 天子基万年楼
当一个教派需要找到传说的圣迹才能维系下去，那这个教派离崩溃覆灭就不远了。
从不见腐朽的高楼在外边搭架子，就能真正不倒的。
沈约深明此理，一听摩尼教需要找什么神物兴教，就知道西方的摩尼教趋近终结，不过他知道那神物必定有些因缘，因此问了句。
林灵素没有隐瞒，“摩尼教徒说神物是天子基和万年楼。”
韩世忠神色有异。
林灵素见状问道：“阁下征讨过方腊，自然听过这两物？”
韩世忠犹豫道，“听说那是陈硕真留下的遗迹。”
“陈硕真是谁？”沈约问了句。
林灵素解释道，“那是唐朝信奉摩尼教的一个女人，也是华夏第一个称皇帝的女人。”
沈约微有意外。
“她称帝时间比武则天要早数十年，听闻武则天称帝，也是受她的影响。”
林灵素微叹道，“但陈硕真称帝的时间显然比武则天要短很多，甚至不如方腊。传说中，她死时以无上大法留下天子基，内藏万年楼。”
韩世忠并没出声，显然也知道这件事情。
沈约不懂就问，“什么叫以无上大法留下天子基？”
林灵素缓缓道，“据我所知，在陈硕真被抓前，所藏之地如同地震般变迁，许多地貌发生了改变，形成了一个极为奇特的地方，那地方有看似天然的十道石门，九道开启，一道封锁……因此那地本称作十门九不锁。”
他说的极为奇特，韩世忠听了微有摇头，哪怕梁红玉亦觉得无稽。
沈约那一刻却想到了渡劫迷宫。
做这种关联很正常，因为若非地质变迁，那能造成这种现象的一定是利用高科技对地形的改造了。
陈硕真如何能够掌握这种科技？
沈约微有皱眉，暗想根据萧楚所言，他们的分时投射并不应该影响唐朝的人。
“根据传言……”
林灵素缓声道，“陈硕真临终遗言，有缘者入得十门九不锁，可得万年楼，坐上天子宝座。”
沈约喃喃道，“陈硕真都是称帝被杀，她留下的东西如何能让人登上天子位？”
林灵素轻叹道，“按道理来说的确如此，但世人都有种自信，旁人不能用的神物，多是机缘不够，自身却极可能发挥出奇效。”
沈约点头道，“因此很多人前往那里探寻？”
林灵素也是点头，“因为和坐上天子位有关，所以十门九不锁又被称作天子基，寓意只要进入那里，就有当上皇帝的基础。”
沈约暗叹世人蒙昧，随即想到一事，“方腊和你提及此事，莫非……他也前往过天子基？”
“正是如此！”
林灵素沉声道，“方腊得摩尼教徒呈上的摩尼手书，找西域人翻译其上的文字，发现和摩尼教徒对他说的大同小异。”
沈约暗想，由此看来，方腊也是谨慎之人，不会因为捕风捉影行事。
“再加上方腊所在的睦州正近天子基，他亦对天子基有所研究，因此他终于入天子基一探。”
林灵素感慨道，“都说世事全是命，半点不由人。有太多人前往天子基探寻，却终无所获，偏偏方腊却发现了玄奥。”
沈约见林灵素又有悲观情绪，暗想此人有悟性，可惜终究归于命运之说，这才放弃努力，只想着奇迹，很替林灵素惋惜。
“方腊发现了什么？”韩世忠突然问了句。
“他发现原来传言有误，陈硕真留下的并非万年楼，而是万年螺！”林灵素很是慎重道。
韩世忠神色有异，“万年螺？”
林灵素看了韩世忠一眼，“你当初看到方腊的时候，想必也看到了万年螺？”
“那像法螺的东西？”韩世忠颤声道。
“原来你真的看到了。”
林灵素感慨道，“但你好像没将此事话之天子。”
韩世忠脸色涨红，额头青筋微起，“我不是不想告诉天子，是因为那东西消失了，为了不惹是非，我才没说此事。”
梁红玉听出不妥之处，急声道，“世忠绝没有做皇帝之心，也不会藏匿什么万年螺。”
loubiqu.net
一言落，雅间静了片刻。
只余韩世忠略有粗重的呼吸声。
沈约知道韩世忠为什么这么紧张，方腊是叛军，他所持有的东西都和反叛有关，更不要说什么万年螺，你没见到还好说，见到了却隐秘不报，难免会让人认为你想做天子。
此事泄漏，不要说升迁，只怕掉脑袋也是大有可能。
见韩世忠很是紧张，沈约安慰道，“我和林道长都信韩兄为人，不会传出此事，谈及此事，也绝非要追究什么，韩兄大可放心。”
韩世忠神色不定，梁红玉立即道，“多谢沈公子和林道长。”比起韩世忠，梁红玉更是精熟人情世故。
沈约沉吟道，“道长，你说的万年螺就和释家的法螺仿佛吗？”
那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功用？
沈约自然知道什么是法螺，那是佛教举办仪式时用的一种乐器，多是用海洋螺类的贝壳做成。
可陈硕真若只留下个螺类贝壳说是神物，那无疑是天大的笑话。
法螺可能是一高科技产品的外观掩饰，就和量天尺和开疆斧般。
林灵素点头道，“当年方腊的确这般说，不过他见我没有什么留下的意思，终究没有将万年螺给我一观。只怕能形容万年螺的，只有韩将军了。”
韩世忠微有沉吟，终于道，“那的确和寺庙的法螺很像，但当时那法螺是悬空浮在火焰上空的。我听那些人念什么……萨埵……贝美吽的时候，就觉得头晕脑胀，神志不清，片刻后才发现火焰上浮有一个法螺，那法螺有脸盆大小。”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
梁红玉暗自忧心，一个像脸盆大小的法螺已不常见，脸盆如何能悬浮在天空？这种事情说出来，谁能相信？
偏偏沈约见怪不怪的样子，“然后呢？”
韩世忠怔了下，“那时候的我自然喝令方腊束手就擒。可在火圈内部的人仍旧在念咒，但最外那圈的人，突然如疯了般，向我们冲来！”
1662节 天子基万年楼
1663节 去阴间？
韩世忠提及往事的时候，神色很是不安的。
对他而言，哪怕再回忆起此事，都是内心纠结，难辨真幻，担心沈约觉得他说谎。
沈约听到韩世忠的描述，想的却是——精神控制！
这是某些教派的常见手段。
因为无法真正的取信教徒，只能采用洗脑精神控制操纵信徒盲信，进而做出诡异的事情。
但当时方腊肯定在做法，而且是做一件他认为会出现奇迹的法事，因此才让信徒拼命阻挡韩世忠。
韩世忠心有余悸道，“方腊的手下，多是地方百姓，战斗力不强，可在念诵……萨埵贝美吽的时候，力气好像蓦地都大了几倍，让我们这些西北军都是为之心惊。”
微有怀疑，韩世忠缓缓道，“眼下得沈公子解释，方知这是咒语。那时候我只以为他们在施展邪门法术……”
沈约皱眉道，“咒语没问题，但却被贯注了执着的意念。就像刀可救人，也可杀人一样。”
韩世忠喃喃道，“原来如此。”默然片刻又道，“我虽不想杀戮，但那种时刻，实在让我无暇留情。”
看向双手，韩世忠微显痛苦道，“那时候的血腥场面难以描述，我杀了十数人，也被人砍了两刀，虽是不致命，但身边的兄弟已然支撑不住，若是再打下去，本来有同归于尽的可能。”
“发生了什么转机？”沈约立即道。
韩世忠虽是回忆，仍有震撼之意，“法螺突然鸣响，我等正在交战，听到异响，方腊的那些信徒突然住手，我们也忘记了厮杀，然后我们就看那法螺……那法螺……下方的空中……”
他一时间无法描绘，“就像水中投石般。”
梁红玉显然没听韩世忠说过此事，闻言暗想那是什么情况？
“空中变化像水波荡漾？”沈约见多了这种情况，知道发生了空间异变。
韩世忠如释重负道，“就是那样。”随即怀疑道，“沈公子见过？”
沈约“嗯”了声，不多解释，“后来呢？”
法螺会引发空间变化？和月亮门一样？这是他暂时的结论。
韩世忠道，“那波纹从上而下扩展，很是迅猛的经过我们的身躯，让我们根本无法躲避。我的兄弟有的被波及，如同伤寒打摆子般。”
“那世忠你呢？”梁红玉虽然知道韩世忠眼下无恙，仍旧担忧道。
韩世忠脸上居然有丝惧意，“我那时候就感觉如溺水般难以呼吸，感觉随时都要死去一样。”
沈约皱眉不语。
韩世忠长吸一口气，如同那种窒息仍旧存在，“我搞不懂为什么会出现那种情况，但残存的意志告诉我一定要挣扎，于是我就大声呼喊，让兄弟们退离此间。可我那时候的声音很是衰弱，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兄弟倒了下去。”
梁红玉不由道，“方腊在施展妖术？”同时奇怪韩世忠如何能活下来。
韩世忠缓缓点头，“那时候我的确只有一个念头，方腊他们是使用妖术要将我们拖入地狱中。”
沈约敏锐道，“你为什么想到地狱？”
韩世忠握紧了拳头，“因为我在昏过去之前，看到那些围着火焰坐着的那批人也倒了下去，而我依稀看到火焰似乎也在变形，而方腊等人的身上，好像有影子被从身体抽出，然后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着那影子，投入火中。”
梁红玉满是惊错之意，难信这种事情。
长吁一口气，韩世忠喃喃道，“我虽然听老人讲过阴曹地府一事，可从来难信鬼神一事。”看向沈约，韩世忠凝声道，“若有鬼魂索命，韩世忠十五从军，征战二十载，手染鲜血难数，只怕早被杀死的那些鬼魂索命了。”
沈约正色道，“我觉得韩兄说的没错，这世上没有什么鬼魂。”
韩世忠却道，“但在洞中见到很多影子投入火中后，我却感觉这世上或许真有鬼魂。”
“只因为你看到的……景象？”沈约沉声道。
韩世忠点头后又摇头，“不止因为那种奇特的景象，还因为我醒转后，发现洞中人尽皆晕倒未醒，我是第一个醒来的人。那时候的我还有些懵懂，许久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去查看我的兄弟。”
“他们有事吗？”沈约问道。
韩世忠有些悲痛，“大多数醒来了，但有一人，却始终昏迷不醒，和方腊几人一样。”
沈约微有诧异，“你是说方腊被擒的时候，处于昏迷状态？”见韩世忠点头，沈约又道，“因此你才说不确定方腊是否被你所擒？”
韩世忠再度点头，“不错，因为我捉到的方腊，如同具行尸走肉，并没有反抗。我不知道是我擒住的他，还是苍天收了他。”
沈约思索道，“我想再问下——你说的昏迷不醒，是有微弱的呼吸，但身体没有反应？”他感觉方腊似变成了植物人！
loubiqu.net
那法螺显灵，会将一些人变成植物人？
那是高科技？目的为何？
韩世忠点头道，“是啊，就是那样，哪怕喂食也是不能。那其实……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沈约明白韩世忠的意思，古代和现代不同，现代的植物人还能通过科技手段输液维持机体功能，等待奇迹到来，但古人若变成那种情况，只有一条路——等死！
“但你并没有将实情告诉旁人。”林灵素突然道，“哪怕梁红玉，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可你却并非这般谨慎的人，这其中……莫非还有隐情？”
韩世忠微有犹豫，随即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我的确不是将此事秘而不宣的人，我不说、只因我事后询问一般兄弟，他们都是被危机所困，并没有留意到那个法螺，而我在昏迷前曾听到一个声音对我说——不要将今日方腊去阴间的事情说出去，不然……大祸会降临到每个听到人的身上。”
“方腊去了阴间？”沈约低语自言。
一切看起来像是如此，沈约却知道绝不是这样。对于那些迷信的人来说，这的确是一个证明阴间存在的事实，可他却清醒知晓，这不过是有人在用高科技手段愚弄世人。
对于八百年前的宋人，去阴间绝对是个合理的解释。
看着林灵素，韩世忠缓缓道，“此事极为诡异，说出去也不见得有人信，再说我也不想牵连兄弟。这也是伊始时，我和沈公子提及会有祸事的缘由。”
林灵素不语，他记得韩世忠的确是这么说的。
韩世忠喃喃道，“擒拿方腊的功劳，被旁人抢去，对韩某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梓桐峒这件秘事，却在我心中憋了很久，今日终能说出。”
言罢长叹一声，韩世忠神色反倒轻松起来。
1663节 去阴间？
1664节 下毒
有些秘密就像重担般，一定要说出和旁人分享，才能将压力减轻些。
韩世忠看起来就是这样，他说出当年隐秘，反有轻松之感，晃了下手中的酒坛，倒出最后几点酒水，感觉并不过瘾瞄向另外一坛酒。
见沈约、林灵素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并不反对，韩世忠拿起另外一坛酒，拍开酒坛上的泥封，又倒了一碗酒，端起才要喝，却被沈约突然抓住了手腕。
众人一惊。
韩世忠凛然，就要挣脱，才发现沈约的一只手如同铁箍般，不由低喝道，“沈公子要做什么？”
他从未想到，看似文弱的沈约，手腕的力气居然不逊于他的样子。
沈约盯着那酒碗，缓缓道，“这酒喝不得。”
韩世忠哑然失笑道，“难道沈公子感觉不舍得了吗？”
梁红玉叫道，“世忠！”
这些年来，韩世忠直言直语，着实得罪了不少人，梁红玉见韩世忠叙说往事后，情绪未平，难免出言不逊，暗自着急。
沈约缓缓放开手，低声道：“酒有问题。”
众人又惊。
韩世忠见沈约极为慎重的样子，眼皮微跳，压低声音道，“有人在酒中下毒？”
梁红玉立即取下秀发上戴着的银钗，在酒水中刺了下，放在桌案上。
片刻后，银钗无恙。
梁红玉略有怀疑的看着沈约。
“酒中不像有毒。”韩世忠终于道。
沈约皱眉道，“这世上不止砒霜一种毒药。”他知道古人用银针试毒，多是用来测试食物中是否有砒霜。
古人制造砒霜的时候，砒霜中会残余一些硫化物，银元素和硫化物反应，才会发生黑化的现象。
酒中没有砒霜，银钗自然不会发黑，酒中却有光粒子。
光粒子就和永劫城那池水中的光粒子般。
萧楚、都子俊那些人下的手！
目的是为了……
梁红玉缓缓道，“既然沈公子这般认定，这酒不喝也罢。可依公子猜想，谁会在酒中下毒，要害哪个？”
她暗想韩世忠虽然因为爽直得罪了不少人，可终究没有到有人会下毒要毒杀他的地步。
沈约喃喃道，“他们可能是为我而来。”
在永劫城中，水中的光粒子是为了控制城中人进行实验，天柱山那批人要将谁变成实验对象？
梁红玉心道，你倒有自知之明，可你为人看起来不错，别人为何要对你下毒？
林灵素一旁道，“是李彦下毒吗？”
韩世忠、梁红玉都有些吃惊，梁红玉更是道，“李彦对公子，不是很恭敬吗……”说完后，梁红玉低声道，“他是表面恭敬？他为什么要公子死？”
林灵素依据常理推测，“沈公子一来，就几乎要了李彦大半身家，那几乎是在要李彦的性命，他下毒倒很正常。”
下书吧
韩、梁二人面面相觑，实在搞不懂这些人的关系。
沈约却感觉并非李彦下手，略有沉吟，沈约走到雅间门前，挑开窗帘不等召唤，茶博士快步赶到，赔笑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察觉不到茶博士的异常，沈约笑道，“紫金酒在哪买的？”
茶博士笑道，“紫金酒自然是在紫金酒铺买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沈约不动声色道，“酒很好。你亲自去买的？”
茶博士连连点头，“小的怕别的伙计误事，亲自去紫金酒铺买的。”说着讨好道，“公子还要买酒吗？”
沈约拿出一块银子递给茶博士，“再去买两坛来，剩下的算赏钱。”
茶博士喜笑颜开，接过银子就向外奔去。
沈约回头对几人道，“跟我来。”
他在后面盯着茶博士，就见茶博士一路小跑到了个酒铺，在外张望下，微有诧异的模样，喊了几声后，随即推开了酒铺虚掩的门，然后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
韩世忠始终跟在沈约的身后，闻声倏然冲出，一脚踢开酒铺门，同时拔刀在手。
那茶博士霍然回头，望见满是杀气的韩世忠，哀鸣声中，软倒在地上。
韩世忠眼皮微跳。
他着实见过不少血腥的场面，当看到眼前的一幕，仍旧极为震撼。
酒铺内横七竖八的尽是躺倒的人，嘴角流出黑血。
韩世忠缓缓上前，试探一人的鼻息，那人尚有体温，可呼吸已绝。
“有什么发现？”沈约问道。
韩世忠冲入，梁红玉担心他的安危，几乎同时进入酒铺，沈约不过慢了数步，进入这里，看到满地的尸体，内心微有憎恶。
沈约并不憎恶死人，他厌恶的是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他们死了没有多久。”韩世忠看着死人有些发黑的脸，蜷缩的身体，“应该都是中了一种毒药，毒性猛烈，我也没有见过。”
“为什么说毒性猛烈？”沈约问了句。
韩世忠四下看了眼，“酒铺内桌椅并没有太多的杂乱，看起来中毒之人方一起身，就毒发身亡。”
说到这里，韩世忠嘴角有些抽搐。他想着如果方才那坛紫金酒内也有这种毒，那他韩世忠是不是已然躺下了？
沈约微微点头，很赞同韩世忠的观点，他当然看出这些，故意一问，是要看看韩世忠的能力。
“是谁这么心狠，杀了酒铺老板一家和伙计。”梁红玉骇然道。
这里是京城，蓦地发生这种事情，绝对算是大案。
林灵素神色凛然道，“杀人灭口。”他仍觉得是李彦动手的！
沈约喃喃道，“他们怕我们会查到这里，索性毒杀了酒铺所有的人，不想我们再查下去。”
韩世忠、梁红玉相顾骇然，他们虽然见多了世面，可绝没见过这般毒辣的设计。
“韩大哥，怎么了？”店铺外有人唤了声，正是先前那找来韩世忠的禁军张义。
等看清楚店铺内的景象，张义凛然道，“怎么会有这多尸体？”
韩世忠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沈约，“正常的情况下，这种事要由禁军告之开封府衙，然后府衙派人来查案。”
他想知道沈约准备如何处理此事。
如今凶手不明，目的看起来却明显——借酒毒杀沈约，怕沈约发现，连带杀了酒铺全员灭口。
凶手是为了沈约！
韩世忠坚信这点，因为他知道，要害他韩世忠，对方不用这大阵仗！
1664节 下毒
1665节 娇滴滴的凶手
沈约听出韩世忠在暗示什么——将事情交给开封府，那案件可能不了了之。
“有一事，我始终未和韩兄说明。”沈约在酒铺中四下走动，查探着什么。
韩世忠静等沈约言语。
“和沈某在一起的人……时刻都会有意外发生。”
沈约停下了脚步，真诚的看着韩世忠，“意外不止包括死亡，还可能见鬼、见神，见到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
梁红玉很赞同。
这些日子来，她过的日子着实波澜不惊，但见到沈约后，世界好像变得都不一样了。她今日听到的事情，是她这辈子都不太可能知道的事情。
韩世忠冷静的看着沈约，“沈公子的意思是？”
沈约沉吟道，“方才道长预见你们不幸的结局，他虽没有说那是什么，但在我看来，那是因为我找到你们的缘故。”
韩世忠再问，“然后呢？”
“韩兄这时候离开，我感觉并不算晚。”沈约沉吟道，“离开沈某，就说沈某不过找韩兄问些西北的事情。”
韩世忠淡然道，“然后我就能和沈公子切断一切关系，避免祸事上身？”
沈约微微点头。
韩世忠沉声道，“我能不能问沈公子几个问题？”
“当然可以。”沈约并不犹豫，“我能回答的，会尽量回答。”
韩世忠凝声道，“沈公子伊始找韩某前来，当然不是为了喝酒，也不见得是为了方腊的故事。”
沈约微笑道，“韩兄清醒的很。”
“那你为什么找我？”韩世忠沉静道。
沈约默然片刻，“因为我听过韩兄的事情，找你来，只想请你帮手。”
韩世忠立即问道，“但你如今却不想我帮手了？只因为担心我会死？因此你甚至为我想到切断关系的借口。”
沈约的确有这个担心，“事情的发展有些失控，这本来不是你的……命运，如果你相信命运的话。”
韩世忠不理命运一说，淡淡道，“我想问的第二个问题是……阁下当初叫我一声韩兄，是真的当我是兄弟吗？”
沈约微有扬眉，还是点头道：“是。”
一言落，在场几人神情各不相同。
韩世忠眼中闪过丝激动之意，就如那寒冬中的一点星火，“那我如果选择留下来呢？”
沈约笑了，可眼中随即闪过丝异样，“那先烦劳韩兄找人，将这里的案情向开封府禀告。”
笔趣阁
韩世忠露出丝微笑，望向张义吩咐了一句，张义犹豫片刻，转身离去。
沈约喃喃道，“开封府衙估计是个摆设，接下来……需要我们自己破案了。”
梁红玉见韩世忠决定留下，虽有迟疑，但还是尊重韩世忠的选择，见沈约立即投入破案状态，不由道，“既然找开封府无用，为何要知会他们？”
沈约淡淡道，“为了解决一些麻烦。”
梁红玉感觉沈约说的有点儿含糊不清。
沈约随即又道，“下毒的人很熟悉这里的人，应该就是这左近的人。”
韩世忠诧异道，“为什么这么说？”
沈约淡淡道，“韩兄可知道凶手为什么只在一坛酒中下毒？”
韩世忠沉吟不语。
沈约随即说出答案，“酒乱人性，当我们喝了一坛酒后，感觉方面就会迟钝些，哪怕谨慎的人，对第二坛酒也不会那么留意。”
韩世忠恍然道，“不错，凶手很小心。可是……”随即想到个疑问，“凶手如何知道我们先喝哪坛酒？”
“这自然是茶博士控制的。”沈约不出意外道，“茶博士递上一坛酒，随即将第二坛放在地上。我们最先喝的，自然是他递过来的那坛酒。”
梁红玉倏然向晕倒的茶博士望去，“他和凶手是一伙的？”
“不是。”
沈约摇头道，“根据我看来，凶手只是熟悉茶博士的习惯。”
“茶博士有什么习惯？”林灵素忍不住问了句。
沈约缓缓道，“茶博士用左手发力的习惯，我们常管那叫左撇子。没毒的酒坛是在茶博士左手，他最先递上的是左手的那坛，显然是习惯那个动作。”
“你……如何……知道茶博士习惯左手的。”梁红玉不解发问。
沈约笑笑，“因为不久前，他是用左手拎着茶壶进来的。后来我递给他银子的时候，他也很习惯的用左手来接。”
众人讶异。
韩世忠、梁红玉互望一眼，都难信沈约居然将这一切细节都看在眼中。
“凶手肯定是清楚知道这些，才会想办法让无毒的那坛酒到了茶博士的左手。”
沈约拿出手机对准茶博士的太阳穴，按了下按钮。
韩世忠、梁红玉都第一次看到手机这东西，很是稀奇的模样。
茶博士很快睁开了眼睛，似有点迷糊，可等到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就要跳起，却被沈约按住了肩头。
“不是我杀了他们。”茶博士叫道。
沈约缓缓道，“没人说你杀了他们，我们可以为你作证。但你这时候若不冷静的回答我的问题，我们可能不会为你作证。”
茶博士打个激灵，倒安静下来，“公子，你们会为我作证的，是不是？”
沈约笑道，“那要看你是否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了。”
茶博士畏惧道，“什么问题？”
沈约沉吟道，“你第一次为我们买酒的时候，回转的路上，是否碰到了什么事情？”
茶博士略有回忆，“没有……嗯，只是碰到了铃儿，她突然在我面前摔倒，我扶起她来，就这样，没别的事情了。”
众人若没听沈约的分析，对此肯定没有感觉，但听过沈约的分析，下意识的知道——没毒的酒，就在这时候到了茶博士的左手？！
他们骇然凶手的手段时，对沈约的细微之处也是极为惊叹。
“铃儿是谁？”沈约微笑问道。
茶博士诧异道，“就是念奴娇崔念奴的丫环啊。”
林灵素诧异，沉吟道：“这其中，难道有什么误会？”
沈约笑意更浓，“原来如此。”
那一刻，他的脑海中闪过崔念奴的身影，没有温柔可人，反倒有分萧杀。
崔念奴要算计他沈约？
在林灵素看来，这像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沈约却觉得理所当然。
燕子无情且敏感。
在他沈约试探崔念奴的时候，崔念奴察觉到了他的试探……
1665节 娇滴滴的凶手
1666节 正确还是为恶？
高明的手段不是斩草除根，而是斩草未萌。就和黄帝内经所言——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
崔念奴是个高手，在警惕到沈约对她试探的时候，反击之快、下手之狠让沈约也是叹为观止。
梁红玉有些迟疑道，“沈公子觉得，是崔念奴指使铃儿下的毒，想要毒杀沈公子？”
沈约沉吟片刻，“你为什么会怀疑崔念奴？”
梁红玉怔了下，强笑道，“妾身是顺着沈公子的推断。”
沈约淡淡道，“可林道长听到这事时，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了。”
林灵素并没有反驳，他的确不太认可崔念奴那个娇滴滴的女子，是杀人凶手的结论。
“像梁姑娘这样的习武女子，在青楼并不常见。”
沈约缓缓道，“多数女子是被生活所迫，虽可能擅长琴棋书画，但多数手无缚鸡之力，不要说有这般冷静的手段下毒，哪怕对这种致命的毒药，听都不可能听过。”
看着略有不安的梁红玉，沈约又道，“因此林道长的反应很正常，他认为青楼那种娇滴滴的女子，很难有这种毒辣、缜密的手段。”
林灵素微微点头，沈约说出了他的心声。
“但梁姑娘却不这么认为。”
沈约凝声道，“你在听到铃儿撞见茶博士，可能调换酒坛后，随即就想到崔念奴在指使。”盯着梁红玉，沈约透彻道，“你若非早就怀疑崔念奴，如何会做出这种判断？”
梁红玉神色诧异。
“你已经从良，却进入念奴娇，随即答应鸨母之请，充当传话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角色……”
沈约又道，“这不是偶然，而是你早在等这个机会。你进入崔念奴闺房的时候，最留意的是两人，一个是我，一个就是崔念奴。你想观察崔念奴！”
梁红玉渐转骇然之意。
她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这般人物，看似古井不波般的平静无声，对任何问题却均是洞若观火。
“你为什么不回答？”沈约问道。
梁红玉低头不语。
“因为韩世忠的缘故？”沈约再度发问。
梁红玉一惊，霍然抬头，望着沈约如同见鬼般。
韩世忠亦凛。
士为知己者死。
当沈约提出眼下危险，为他韩世忠想出切断关系之法时，他就认为沈约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沈约的潜在意思他韩世忠明白，从未有过的明白——选择不在沈约，而在韩世忠他自己。
他韩世忠在疆场出生入死这些年，真没有见过哪人这般清醒的对他推心置腹。
知道沈约并没有夸大危险，可他韩世忠却有参与的决心。
对他而言，这不仅是个挑战，还是机缘。
富贵险中求，成功细中取。
直到此刻，韩世忠才明白沈约能到如今的地位靠的绝非后台，而是他自身的本事。
见沈约望来，韩世忠张张口，一时间却不知从何说起。
沈约已道，“韩兄到了大碗茶坊，并未立即进入，而是等了片刻。”
韩世忠微有色变。
沈约清醒道，“那时候梁姑娘说出了对韩兄的心意……我想韩兄听了必定情难自已，一时间不进入雅间也是情有可原。”
韩世忠轻微的吁气，亦露骇异。
沈约缓缓道，“但梁姑娘说到方腊的时候，似乎察觉有什么异状的时候，韩兄却入内打断梁姑娘的下文。”
韩世忠终于道：“是以沈公子觉得，我知道红玉要说什么，这才提前制止？”
沈约笑笑，“难道还有别的解释吗？”
林灵素望着沈约，如同看神一样的表情。
韩世忠轻叹一声，“沈公子的观察之细，实在是韩某生平仅见。不错，那时候我的确不想红玉对沈公子说出一些怀疑。”
“为什么？”沈约反问道。
韩世忠默然片刻，“韩某戎马多年，杀人难数，若说杀的都是该杀之辈，那绝对是欺人之言。”
沈约微微点头，“韩兄能有这种认知，很好。”
韩世忠又道，“征战疆场之人，除少数要求高官爵禄外，多是平民百姓。韩某知道这点，才多用斩将之策，力图用最少的死亡，解决韩某不能不面对的最大的问题。”
笔趣阁
沈约再度点头，他明白韩世忠的意思——做个不征战的平民百姓是个选择，但如今的年代只能忍辱偷生，韩世忠选择了征战掌控自身的自由，但他清楚的认识这是无奈之举。
人不总是处于无奈之中？
将无奈当作正确，那不过是麻木的表现。
韩世忠看似木讷，但终不是个麻木的人。
“可平方腊一战，却是韩某此生的噩梦。”
韩世忠有些痛苦道，“在西北交锋，韩某还可以用保家卫国托辞，但在和方腊交手的时候，韩某杀的已是大宋子民。韩某人微言轻，又不能不战，只盼能擒住首恶方腊还天下个安宁……”
轻叹一声，韩世忠喃喃又道，“但方腊死后，投降的那些人，却没有什么好下场，只是根据韩某所知，就有数万人放下了兵器，被砍掉了头。”
沈约默然。
这是数千年的残酷事实。
屠杀一直是某些人解决问题的固定方式。
“韩某扪心自问……”
韩世忠很是挣扎道，“韩某所做的是正确，还是为恶？”
没有人回答。
半晌，韩世忠终于又道，“最近的京城，其实多有失踪案件。”
沈约皱下眉头，看似歌舞升平的汴京实则问题百出，偏偏高高在上的那几人视而不见。
“本来这些案件不归韩某来管，也轮不到韩某来管。”
韩世忠握拳道，“根据韩某所知，失踪的多是些寻花问柳之辈。”
沈约立即道，“案件可能和青楼有关？”
韩世忠赞道，“沈公子倒是一听就醒，但韩某却是在红玉的提醒下才留意到这点。韩某和红玉暗中调查此事，起因是因为有营中兄弟也是下落不明，失踪前，也曾造访过青楼。”
微有感慨，韩世忠缓缓道，“那些兄弟和韩某出生入死多年，韩某如何能坐视不理？”
林灵素听到这里，微有不耐，“那你查到了什么，为什么不肯说？”
韩世忠沉默片刻，“红玉查到失踪的人和几个青楼有关，同时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件诡异的事情，青楼内又有明教教徒的身影！”
1666节 正确还是为恶？
1667节 死灰复燃
沈约听到韩世忠提及青楼内有明教徒的踪影，瞬间明白了韩世忠为何不想梁红玉说出真相的原因。
“你知道朝廷对明教深恶痛绝，若是发现明教党羽死灰复燃的问题，说不定要株连九族，引发许多无辜的死伤？”沈约沉吟道。
韩世忠轻吁道，“不久前，韩某不知沈公子的为人，就是这般想法。可如今见公子明察秋毫，自然不会造成过多的伤亡。既然这样，韩某就可将真相告之。”
林灵素暗想，你这么一说，倒将控制伤亡的责任丢给了沈约。
沈约平静以待。
韩世忠凝重道，“为了寻找失踪的兄弟，红玉建议再用兄弟做饵，进入青楼暗查。同时红玉……”
他说到这里微有犹豫，梁红玉反倒大方道，“我的事情，汴京的姐妹也知道，于是我就利用这种身份和她们交好，帮她们做些她们不方便做的事情，同时套取消息。”
沈约没有过多询问，只是道：“查到了什么？”
梁红玉凛然道，“我们放饵的兄弟叫做武大郎，为人很是稳重谨慎……”见沈约怔了下，梁红玉不由道，“沈公子认识大郎？”
沈约心道，我听说过武大郎，可你说的，绝对不是我听过的那个。
他知道武松既然是虚构人物，演义中的武大郎肯定也不存在，摇摇头道，“应该不认识。”
那你诧异什么？
梁红玉不解，还是道，“武大郎在明，我等在暗，有一日他在念奴娇喝了不少酒……倒有一半装醉，五分真醉。”
沈约听梁红玉将武大郎的醉酒度说的详细，暗想难道是出现了让武大郎分不清真幻的事情？
他素来都是听个源头，脑海中就有多个分支在拓展。
梁红玉仍旧道，“武大郎出了念奴娇，我跟在后面，但进入一巷子的时候，他突然失去了踪影。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说话间，满是错愕的表情。
“他一直存在你的视线内？”沈约问了句。
梁红玉毫不犹豫道，“偶尔偏离，但绝不至于突然消失在我的视线内……可是……”说话的声音略有颤抖，梁红玉道，“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如融入黑暗中，等我再看，却无法发现他的身影。”
沈约沉吟不语，脑海中闪过两个想法——空间裂变或者障眼法！
“沈公子可信妾身所言？”梁红玉说出这事时，明显信心不足。
沈约沉着道，“我信你没有说谎，因此说下去就好。”
梁红玉精神振作，“妾身入了巷子，奔到巷口后感觉武大郎并没有出巷子。”
“你判断的理由？”沈约立即问道。
梁红玉解释道，“武大郎喝了不少酒，浑身酒气，但巷口处并没有酒气。”
沈约赞道，“很好的判断。”
梁红玉得到鼓励，恢复自信，随即道，“妾身回转巷中，到达酒气最浓的巷中，不信有人会凭空消失……”
见沈约神色古怪，梁红玉不由道，“妾身说错了什么？”
沈约暗想凭空消失的情况也是有的，但因为这是宋代，他觉得梁红玉所言逻辑正常，“你既然这么认为，应该会翻墙找找？或者检查下附近有什么机关暗道？”
梁红玉钦佩道，“沈公子明见，妾身当时的确想到武大郎是翻墙离去的。于是到了一侧墙上，翻入后发现那是念奴娇的后花园，而且还有微弱的酒气。”
沈约暗想，如果武大郎不是自己翻墙，那就是有人利用障眼法带武大郎翻墙而走，那些人能在梁红玉眼皮子底下做文章，手段可谓高明，身手也不会差。
“妾身还想寻酒气查找。”
梁红玉神色凛然道，“可随即有几个黑衣人围上妾身，招式诡异毒辣，差点将妾身击杀当场。幸好……世忠及时赶到，他和妾身合力，终于逃离那里。事后根据世忠所言，对方有个喷火袭击我等的手法，和明教的教徒很像。”
韩世忠听到这里，强调了一句，“只是很像！”
沈约微有扬眉，“袭击你们的那些人，可看到你们的真面目？”
韩世忠、梁红玉都是摇摇头，梁红玉同时道，“我们感觉事情诡异，是掩面行事的。”
“既然这样……你们当时就不能光明正大去要人？”沈约皱眉道，“到如今，武大郎仍旧没有消息？”
韩世忠扼腕道，“的确如此。但我曾潜入念奴娇暗中搜查，并没有找到武大郎。我想哪怕我们告知开封府来搜，多半也是一无所获。”
沈约点点头，“于是你们让兄弟们在附近监视，看看念奴娇有没有将武大郎送出？而梁姑娘更是借故在念奴娇走动，同时想看看崔念奴的反应？你为什么会怀疑崔念奴？”
零点看书网
梁红玉犹豫了下，终于道，“当晚和我们动手的几人虽然蒙面，身材却不高，同时一人身上有金檀香气。金檀香很是贵重，一般青楼女子用不起。”
沈约反问道，“崔念奴身上的香气，就是什么……金檀香？”他立即回忆那香气的味道，当时虽知道那香味奇特，此刻方知其名。
梁红玉肯定的点头。
沈约沉吟道，“原来如此。因此你怀疑崔念奴和明教有关，委身青楼，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梁红玉“嗯”了声，“妾身因为明教家破人亡，自然这般想。可妾身将分析话于世忠，他却认为我等凭借这些迹象，根本无法确定什么，反倒可能会因此伤及无辜。同时他和妾身都不解一件事情——她们掳走那些男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韩世忠皱眉不语，显然始终困惑这个问题。
“如今我等说完原委，究竟如何来做，还请公子定夺。”梁红玉很是期待的看着沈约。
林灵素一旁突然道，“沈先生事务繁忙，恐怕顾不了许多。”他只想找到萧楚，不想沈约参与此事。
梁红玉不由道，“怎么无关，崔念奴不是要害死沈公子吗？”
林灵素微滞，反驳道，“这不过是你们的一面之词。你们的证词无论到了开封府，还是天子亲审，都难有定论。”
梁红玉、韩世忠互望一眼，知道这道人说的没错，这恰恰是他们不能解决的问题。
沈约淡然道，“世人没有定论，但我们心中自有一杆秤。你们既然肯说出真相，那这件事……我来解决！”
1667节 死灰复燃
1668节 梅开二度
沈约说出解决问题的时候，双眼光芒闪动。
那一刻，他的眼睛是亮如晨星的。
对于旁人而言，案件错综复杂，让人一头雾水的抓不住关键，但他脑海中却有了清晰的线索。
“那……眼下怎么做？”梁红玉振奋道。
“崔念奴既然有问题，我们再去找她。”沈约轻描淡写道。
林灵素欲言又止。
韩世忠不由道，“沈公子，只凭我和红玉的言辞，再加上公子的一些推断，只怕无法定罪。更何况……”
沈约见韩世忠没说下去，了然道，“更何况，我们还不能确定一切是否是崔念奴指使的。如果出了问题，更不好收拾。”
韩世忠微微点头，“韩某不过是个秉义郎，有了问题，最多被罚俸禄，最不济是充军。”说到这里韩世忠哂然，他本来就在行伍之中，大不了重新来过，望向沈约，韩世忠担忧道：“沈公子能有今日的位置，并不容易……”
他不知道沈约如何能有这高的地位，可他深知珍惜的道理。
沈约知道韩世忠是真心为他着想，感谢道，“多谢韩兄建议，不过我自有分寸。”言罢出了酒铺。
日落西天，月眉浅淡。
夜未临，四周景色却已要隐入黑暗中歇着，可世人并不允许，点燃了灯笼，强迫景致现出幽暗之色。
沈约走在街上，感受着附近摊贩的人畏惧好奇之意时，再到念奴娇前。
地球缺谁都转。
紫金酒铺虽然死了满门，可不改念奴娇热闹的场面。
有些人的一天，是从夜幕降临才算真正的开始，就和心性明亮，无数人躲避心性无声的指点，反喜欢沉湎在五蕴的遮掩中。
门前的知客远远见到沈约、林灵素再度前来，不由有分诧异之意。
入青楼的多了，但一天来两次的，毕竟不算太多。
吩咐了一个小厮几句，知客迎了上来。
有了前次的经验，那知客径直道，“崔小姐身体不适，诸位是知道的。”
沈约反问道，“那她歇着了吗？”
那知客脸色微变。
沈约看出内情，“想必崔小姐还在待客？”
那知客更露为难之意，低声道：“的确如此。”
沈约暗想，这个崔念奴每天会见文武百官，比赵佶可要忙碌很多。见知客很是为难，沈约自然知道崔念奴眼下见的人物极为重要。
若是见李若水，朱敦儒之流，那知客如上次般，将他们径直带入就好，这刻知客却犹豫不决，自然是认为得罪不起崔念奴见的那人。
“崔小姐既然在待客，想必身体还不算劳累。”
沈约淡淡道，“既然如此，再见见我也是无妨的。”
韩世忠低着头，若非知道内情，他难免觉得沈约不近人情，可见沈约坚持，知道沈约是要杀崔念奴一个措手不及。
鸨母方二娘再度出现，满脸赔笑道：“念奴娇何其荣幸？居然让沈公子有意梅开二度。”
沈约听出对方的调笑之意，淡然道，“不止梅开二度，说不定还会有帽子戏法呢。”
方二娘听不懂这些现代言语，微微一怔，顺着话题道：“不想沈公子还会变戏法呢。”
沈约反问道，“二娘不会变戏法吗？”
方二娘看起来有些发懵，“沈公子说笑了，妾身如何会变戏法？”
沈约笑道，“我还以为二娘会种戏法，将一个大活人，倏然变得不见呢。”
方二娘尴尬的笑，“沈公子真的会开玩笑。”
这二人似在尬聊，韩世忠、梁红玉闻言却是心中凛然，互望一眼。
沈约是认为方二娘掠走了武大郎？不然如何会这般言语？
方二娘被沈约一双眼看的发毛，甩了下手中香帕道，“妾身实在糊涂了，在门前让沈公子吹风。沈公子请进。”
她带沈约几人进入一个豪华的房间，房中倒和现代某些情趣酒店类似，让人一入其中，就难免遐想联翩，琢磨某些用品的功能。
随即有四个美貌的女子入内，或浓妆、或淡容，有的看起来极为纯雅，有的显而易见的热力四射……
那四个女子一入内，就坐在众人的身边。
韩世忠看了眼梁红玉，略显局促。
沈约却是淡然道，“方二娘这是做什么？”
方二娘赔笑道，“沈公子，实在不巧，念奴如今在见贵客，这次实在不能撵了。这是念奴娇四美，沈公子若不嫌弃，让她们陪陪你可好？”
ddxs.com
沈约反问道，“你是说我不是贵客了。”
方二娘忙道，“打死妾身也不敢这么说。”
直到如今，她还是不明白沈约在京城是个什么角色，可李彦对之恭敬，郓王在沈约手上吃瘪，她自然知道这人是不能得罪的。
沈约淡然道，“有时候对旁人来说是很好很好的，但本人若不想要，也是无趣的。”
他说的让众人大有同感，韩世忠终丢却局促道，“沈公子说的不错。”说着轻轻握住梁红玉的纤手。
和梁红玉来到此间，他难免尴尬，可见沈约洒脱自如，不免心生仰慕，暗想避嫌固然是君子，可沈约这种“人在花丛走、片叶不沾身”的境界，更值得他效仿。
梁红玉反握住韩世忠的手，微微一笑，垂下头来。
方二娘见状，暗想老娘经营青楼这多年，来酒楼还自带饮食的真少见到，不过此刻却无暇顾及韩世忠，听出沈约的不满之意，涩然道，“妾身知道沈公子很有雅量，既然如此，总不至于让妾身为难。”
沈约问道，“崔念奴见的大人物是谁？”
方二娘支吾道，“是英国公。”
一言落，除沈约外的众人，都是神色有异。
“英国公是哪个？”沈约见到林灵素异样的表情，知道他必然知道。
“是蔡相的长子蔡攸，朝中使相。”林灵素微有皱眉道。
方二娘也在皱眉，暗想这位怎么连英国公是谁都不知道？
“蔡京的儿子？”
沈约立即想到了蔡鞗。
不久前和赵佶交谈的时候，赵佶提及了蔡鞗。
演义中满门忠烈的家族时而有之，可满门奸佞的也绝不在少数。
蔡京自然是个奸臣，身在其位，不谋其事，本来就是不合格的官员，不做正事、还祸害百姓的，不是奸臣是什么？
可赵佶对蔡鞗却有好感，原因是——以后赵佶蒙难的时候，蔡鞗还在帮赵佶脱难。
1668节 梅开二度
1669节 使相
风光的时候，全世界似乎都是你的朋友。
但你的朋友真正有多少，看你落魄的时候，谁还能对你如常视之才能真正的知道。这就和飞蛾夜空中在灯旁飞舞，为的不是灯，而是灯光一样。
只有空才始终陪伴着灯。
赵佶终于开始明白如何辨认朋友，认为蔡鞗可靠。
沈约知道蔡鞗的品行可能是及格的，那蔡攸呢？
蔡京是奸相，他的长子多半是有样学样。
孩子的身上，总有父母的身影，或刻意对立、或曲意模仿……
“蔡攸为人怎么样？”沈约问了句，他问的是林灵素，也知道此间唯有林灵素能给他真正的答案。
旁人如何敢点评蔡攸？
林灵素默然片刻才道：“本道是放荡不羁，蔡攸是荒诞不堪。”
方二娘露出讶异之情，敢公然这么评价蔡攸的人，她还真的没有见过，哪怕她也知道林灵素这人的性格。
荒诞不堪？
沈约从这四个字中，对蔡攸已有观感，“我要见崔念奴。”
方二娘差点跪下来，“沈爷，你真要逼死妾身吗？英国公早吩咐了，今晚的念奴，是他独有，任何客人来见，都要谢绝。”
“我不是客人。”沈约淡淡道。
那你是什么？嫖客？
方二娘内心嘀咕的时候, 沈约已道，“我眼下是差人, 在查紫金酒铺的凶杀案, 如今要崔念奴协助破案。”
韩世忠、梁红玉暗自诧异, 不想沈约会这般单刀直入。
“将我的话原封不动的传给崔念奴和蔡攸。”
沈约微笑说话，但称呼绝没有什么客气, “我给他们一盏茶的时间处理其余的事情，一盏茶后，我一定要见到崔念奴, 谁都不能阻挡。”
林灵素暗想沈约真是个妙人，什么都懂。
蔡攸和崔念奴间会有什么其余的事情？沈约居然给他们处理的时间？林灵素想想都觉得可笑。
看着吃惊的方二娘，沈约一字字道，“若不然……以后念奴娇、就不会存在于京城中了。”
众人骇异。
房中的念奴娇四美花容失色，自然没想到沈约会有这大的口气！
念奴娇、师师馆不是汴京的名胜古迹, 却是近些年来男人的打卡圣地。
有粪的地方, 苍蝇多, 有利益的地方, 势力多。
两地和销金窟一样的存在, 背后的势力自然错综复杂, 可沈约居然连蔡攸的面子都不给, 说要将念奴娇连根拔起？
“还不去传？”
沈约盯着脸色复杂的方二娘, “你准备承担下不传话的后果吗？”
方二娘脸色发青, 还是退出了房间。
盏茶的时间不算多。
可没用半盏茶的时间，方二娘再度回转，展颜道，“英国公有请。”
沈约并不意外, 暗想这两日的时间，宫中天翻地覆，如果蔡攸还不见他, 连个合格的奸臣都算不上了。
奸的人更需要灵活的头脑，观察局面的眼光，不然如何见风使舵？
方二娘在前头带路, 众人再临崔念奴所在的阁楼。
韩世忠心中暗想，我韩世忠哪怕穷尽一生, 也是无缘此地, 不想沈公子到这里, 如同吃流水席般。
人和人的差距, 莫过如此。
阁楼门开，有大红灯笼高挑，照得楼内富丽堂皇。
不用再登二楼，崔念奴和一人正在堂中桌前对坐，桌上不过四盘菜品，颇为精致。阁楼门前却有着不少带刀护卫，见沈约等人前来，并没有让路的打算。
但沈约不等到了阁前，桌前品酒那人已站起来迎了出来，呵斥道，“沈公子大驾，你等不开眼，挡着路做什么？”
一言落，韩世忠惊错。
他认得那人正是英国公蔡攸，朝中使相。
如今的朝廷是个奇葩汇聚的地方，有公相蔡京、隐相梁师成，媪相童贯……
不过隐相、媪相都不过是世人的讽刺之语，是说这些人不在相位，却行使着宰相的权利，可使相却是朝廷明确的封官，又名开府仪同三司，和宰相仿佛的待遇。
换句话说，蔡攸虽是蔡京之子，若论朝廷地位，并不逊色蔡京！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对沈约如此客气？
韩世忠本对沈约的地位诸多猜想，可这时候才发现，他仍旧低估了沈约。
沈约看了蔡攸一眼, 几乎看到他骨子里面。
蔡攸应不到半百年纪，从面色来看, 保养的很不错，可鬓角微白, 眉间川字纹，嘴角下垂, 显然是个用心过度的人物。
蔡攸上位，靠的不是本事，而是能够讨好赵佶，这样的人，平日多是骄奢，因为蓦得富贵，不知道如何处置，是以用骄奢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但等风浪来临的时候，内心又是焦灼不安的。
原因很简单，蔡攸以往抱着的大腿赵佶，突然脱胎换骨，让人想不懂内心，蔡攸如何能不急？
“这位想必是英国公蔡大人了。”沈约拱拱手。
蔡攸没得到他认为应有的恭敬，暗皱下眉头，仍旧含笑道，“沈公子实在是当世奇人，这些年来，得圣上这般信任的人物，朝中从来没有第二个！”
零点看书网
沈约笑道，“英国公过誉了，其实像英国公这样的人，沈某也是初次见到。”
蔡攸琢磨不出沈约话中含义所在，只能招呼道，“本相正和崔小姐饮酒谈心，不想旁人打扰，是以才让方二娘帮忙挡客。可方二娘显然是误解了本相的用意，像沈公子这样的人物，请都请不到，难得造访……本相如何会拒而不见？”
方二娘心道，嘴在你脑袋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可她如何会和蔡攸分辨，只是连连致歉。
“沈公子若不嫌酒菜寒酸，不如同饮一杯如何？”蔡攸邀请道。
沈约笑道，“我来这里，不是来喝酒的，也不是吃饭的。”
蔡攸脸色微变。
他身为使相，素来得天子的信任，近些年来，他连亲爹蔡京的面子都不给，如此礼数对待沈约，可沈约居然不给他面子？
堂外的护卫有人看不惯沈约所为就要入堂，却被蔡攸摆手止住。耐着性子，蔡攸道：“听方二娘说，沈公子是来查什么命案的？可究竟是何种命案，能够烦劳沈公子大驾？”
沈约沉声道，“英国公此言差矣，想人生在世，无非生死二事。事关生死的事情，何人可以等闲视之？”
1669节 使相
1670节 我给你个机会
人生在世，生死二字。
林灵素暗自感慨，心道自己活了这多年，直到此刻方才悟得此理，不想沈约年纪轻轻，早就参悟此事。
清者自清，悟者更悟。
蔡攸闻言，不知沈约真意，只觉得沈约故意在找茬，强笑道：“沈公子高论，本相受教了。”
在修行人眼中，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两件事就是生死。
死又大于生。
并非颠倒，而是有着深刻的道理。
对大雪山修行者来说，生不值得庆祝，但若能解决五蕴纠缠、证悟解脱赴死，才是真正值得铭记的时刻。
证悟赴死，并非糊涂去死，或者自尽。
西方教派多是从这个理论中汲取了养分，但又搞不明白根本，这才只是蹩脚的说教徒绝不能自尽，用教徒自尽会下地狱的言论来约束教徒。西方教派虽有规矩，却始终不能解释其中的关键道理。
因为西方教派多数处于一个强信阶段。
“闻思修，戒定慧，信愿行”是修行的基本步骤。
闻当广闻, 思必精思，修才会近正途。
了解才能去相信。
你如何会相信你不了解的一个人？如果你不了解却去信, 那不叫信, 而叫痴。
人如此, 事也一样。
如果只是靠PUA来得到的信任，和修行中的信根本扯不上关系。西方靠PUA来让教徒信任, 却不让教徒理解，如何能指引教徒走上证悟之路？
沈约看似随意，却仍在点醒林灵素, 他看出林灵素对他的信心，信心是证悟的敲门砖。
有信才有为。
无信浑浑噩噩，空谈“有为、无为”的论调不过是浮沙建塔。
沈约希望林灵素能真正明白这些事情，不过他知道蔡攸绝对不明白他的意思。
一个挣扎在泥潭中的人, 哪怕跳脱泥潭都不能够，又如何知道如五蕴的乌云之上，有着无垠的虚空？
“既然蔡大人得到了沈某的好处，是不是应该有所回报？”沈约似笑非笑道。
蔡攸先怔后喜，对他而言, 能用好处解决的问题，统统不是问题。
“沈公子需要什么？”蔡攸自负道, “天上的月亮、太阳，本相可能取不到，但其余的事物，本相都可奉到公子的面前。”
韩世忠、梁红玉互望一眼, 从未想到过在他们眼中, 高高在上的使相, 居然会有这般言行。
沈约淡然道，“我只想蔡大人闭嘴就好。”
蔡攸脸色改变。
诸人也无不变色。
沈约强调一句，“蔡大人若是不肯闭嘴, 再插手此事, 难免让沈某觉得蔡大人也和案件有关了。”
一言落，阁楼静寂。
众人都是暗道邪门，亦想这一生，从未见过这种嚣张的角色。
蔡攸怒急, 不想沈约公然削他面子, 但他终究还是有些头脑，李彦的前车之鉴，他终究没有忘记。
尴尬笑笑, 蔡攸摊手道，“沈公子这般吩咐，本相就静观公子的手段了。”
沈约不再理会蔡攸，望向始终不语的崔念奴，“崔小姐，你想必明白我来此的目的。”
崔念奴眉山紧蹙，很是柔弱无力的模样，轻声道，“奴家不知。”
哪怕韩世忠见状，都在怀疑方才的判断。这样的一个女子，如何敢犯下惊天命案？
沈约目光极为平静，“你真不知？”
崔念奴缓缓抬起螓首，委屈的看着沈约，“奴家真的不知。奴家只知道，沈公子好像因为不久前、奴家因为招待李若水、朱敦儒两位先生，有些怠慢了沈公子。可是……”
眸中噙泪，崔念奴略有哽咽道，“奴家道歉了，也弹琴弥补过错了，甚至因此自罚三杯，奴家不胜酒力，这是罕见的破例了。”
蔡攸点头，暗想这倒是事实，我可以证明崔念奴的确少饮酒，一饮酒脸就红，但想到沈约方才所言，终究没有开口。
一个女人对你破例，说明了什么？
相信无数男人知道这个事实, 都觉得那女子对他与众不同。
人生在世, 不就是要求个与众不同？
求仁得仁、求不同得不同, 你还苛求什么？
沈约却冷，他似乎没有听懂。
韩世忠暗想——别人不懂的事情, 沈约都懂，怎么到别人都懂的事情，沈约反会不明白？
崔念奴见状，凄婉道：“因为惊吓，奴家无法再招待沈公子，沈公子自愿离去，如今气势汹汹的再来，奴家实在不知道再能做些什么。”
扶着桌案站起，崔念奴咬牙道，“难道……沈公子真的要奴家跪下求饶，才肯饶过奴家吗？”
yawenku.com
众人默然。
哪怕蔡攸、韩世忠看到崔念奴所为，都有不忍之心。
沈约却笑了起来，“不用下跪，你若是真觉得有亏欠，那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崔念奴怔了下，她这般委屈，哪怕铁石心肠都是为之心软，哪想到沈约没心没肺一般。
“沈公子要给奴家怎么个机会？”崔念奴看似为难的反问。
沈约淡淡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在青楼，有你的理由和不得已，我不想理会。”
崔念奴微凛。
旁人听到的只是场面话，但她身为燕子，却感觉到沈约在暗指她身为间谍一事。
“但你不该来算计我。”
沈约盯着崔念奴道，“你算计我，就是多了一个因，因起缘攀，我就不能视而不见。”
解脱在解，并不在闪。
崔念奴的眼角不由自主的轻微抽搐下。
“如今我加入了这段因缘，务必要解开，不然这会成为障碍。”
沈约凝声道，“而不理会的障碍，迟早会再出现在我面前，这是世上无可避免的事情。”
修行者为何强调多世修行，只因为要解决曾经忽略的问题。
林灵素闻言，再度陷入沉思中。
对于旁人而言，沈约说的极为玄奥，可对于他林灵素而言，这绝对是修行的关键。
“不解开的包裹，终究要担负下去。”
沈约低声断喝，那喝声却如炸雷般响在林灵素的耳边。
林灵素只感觉头晕目眩，伸手抓住了身旁的椅背来稳定身躯。
韩世忠、梁红玉大为惊诧，齐齐上前一步，“道长！？”
无论别人对林灵素如何评价，在他们眼中，林灵素终究对他们不差。
蔡攸从未见过这种怪事，暗想你沈约显威，却拿自家人开刀，实在是笑话，想到这里，蔡攸嘴角有分笑意。
沈约注目林灵素，喝问道：“你抓住的是什么？”
1670节 我给你个机会
1671节 圆寂
林灵素咬紧牙关，大汗淋漓。
他苦于挣扎在红尘中久矣，想要摆脱五蕴纠缠，却始终作茧自缚。
世人多是如此。无论如何立志，在岁月的流转中却发现太多的志向更像个笑话。
迷惑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般，找不到暗中操纵自己的力量，归之于命运。
沈约所言，在旁人听来，无非几句话，但他林灵素在沈约身边，一直将沈约当作神仙看待，因此对沈约所言始终在认真琢磨。
他不知道沈约在用“闻、思、修”的教法点化他。
蓬生麻中、不扶自直！
你以欲望为乐趣，欲望就以你为玩偶，但你以光明为指引，光明就会照亮你内心最彷徨的地方……
林灵素琢磨沈约所言的因缘、障碍时，想到沈约的解决方法和经书的教法不谋而合。
解脱为乐，解开脱去没有束缚为乐。
庄子的《逍遥游》中，那个扶摇直上数万里的大鹏也有约束，大鹏需要风。
沈约不是大鹏，他比大鹏更胜一筹！他人在江湖，却是自由自在！
在那时，林灵素因为苦想静思沈约的行为陷入一种恍惚的境界，如同老子所言的那种微妙玄通。
他身入而不自觉。
不自觉是非常关键的状态。
等你觉察到那种境界的时候，若没有定力加持，五蕴就如乌云般悄然而至, 再度遮挡住你看到光明的机会。
林灵素那一刻得窥光明。
就在此刻，沈约蓦地对他喝问。
——不解开的包裹, 终究要担负下去！
林灵素震惊, 前所未有的震惊！
一句平常的话语, 到了他的耳中，却如惊天雷动, 撼动了他素来根深蒂固的认知。
随即沈约当头再喝——你抓住的是什么？！
他林灵素抓住的当然是椅背。
路人都是这么认为。
林灵素却早忽视了椅背的存在。
他抓住的是什么？
这些年来，他苦苦抓住的是什么？
幼时的艰难、少年的愤懑、成年的愤世嫉俗，壮年的玩弄世俗、却自以为看透了世俗……
每一刻, 都希望让自己抓到点儿东西，那样感觉心中才会填满，才会入睡前觉得心安，可抓住后，内心为何还是空空荡荡？
不堪世俗的羞辱, 却终于加入世俗的行列, 摆弄着世俗, 和世俗同舞, 嘲笑着在世俗中还在挣扎的众生。
但这一切终究没有意义。
挣扎为苦，嘲弄也不幸福。
他要死了，死了后，这些曾经在他各个年龄段纠缠他的一切, 都会随他逝去？还是跟随着他进入下一次轮转？
就是苦有此念, 他很是茫然，再度抓住了沈约, 就如抓住了萧楚般。
在他内心, 萧楚能给他安全, 沈约亦是如此。
可事实真的如此？
——你抓住的是什么？
沈约在众人迷惑间，盯着林灵素再喝, 目光灼灼。
那一刻，他没有当林灵素是林灵素, 只看到在悬崖边挣扎的一个生灵——看不到近在咫尺的光明道路，只望着那同时凝望着他的深渊, 以为那才是极乐的终点。
林灵素低声道，“死。”他那一刻似在回答, 也似在梦呓。
“你怕死？”沈约再问。
林灵素喃喃道，“怕。”
韩世忠、梁红玉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沈约和林灵素是做戏, 还是怎地。
他们限于认知，不知道眼下对于林灵素而言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证悟时刻。但他们都难免想, 谁不怕死？如果演戏，沈约和林灵素要达成什么目的？
ddxs.com
沈约再问，“你真的怕死？你为何要怕？”
他这个问题让在场的多数人不能答。
因为怕，世人才不去想，可不想并不意味着不存在，你终究还有面对的那一天。
你或许可以避免世上的任何事情，但你如何能躲避死亡？
这是你一生中，唯一肯定可以遇到的事情。
大雪山的修行者早就明确告诉你——你忙碌了一辈子，为很多不确定准备着，唯独没有对必然到来的死亡做任何准备，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一死真能了之？
修行者绝不这么认为。
这亦是沈约追问的原因，他看出林灵素此刻最是清醒、敏锐，这也是证悟的绝佳机会。
你根本不能在糊涂中证悟。
证悟是出现在你清醒的时候。
这是极为简单的道理，可无数世人根本没有清醒的时刻，也从不用清醒的时刻处理必须面对的事情。
林灵素神色微有迷惘，喃喃又道，“怕曾经的一切，再度纠缠。”他闭着眼，眼角有一滴泪流淌而下。
那一刻他终于醒悟原来他苦苦找寻、曾经纠缠的一切，才是他真正怕的。
不止怕，还有深切的厌倦，不知道如何摆脱。
若是重来一次，他不会再这般度过。
崔念奴不想沈约看似要向她发难，却对林灵素当头棒喝，在她看来，这些都是沈约故弄玄虚, 是以暗自冷笑旁观。
沈约那一刻并不理会崔念奴，再度清晰道：“你若心性如光, 不做纠缠，何事能纠缠于你？”
林灵素霍然睁眼, 注目阁楼壁板上悬挂的一盏灯笼，喃喃道，“心性如光，不做纠缠？心性如光，不做纠缠！心性如光……”
他越念越快，眼中光芒益盛。
嗤喇声响。
那笼罩在灯笼上的灯纸倏然破裂，露出其中的油灯明亮。
除去灯纸，堂中少了些朦胧，多了几分光亮。
崔念奴内心警惕，以她的目光，仍旧不知道那灯纸如何会破。
她没有看到沈约出手。
可灯纸绝不会这时应景的破裂，而是有人为。
沈约望着林灵素的神色，轻声道，“油灯仍是油灯，光芒仍是往昔的光芒，从未改变，但你今日，方才见到不变的光芒。”
心性始终伴你左右，但你视如不见！
林灵素凝望油灯，嘴角露笑，缓缓道，“多谢。”言罢坐了下来，闭上双眼。
沈约微有诧异的表情，可随即闭眼，张口念道，“啊。”
林灵素亦是开口，“啊。”
沈约连说三声“啊”字，林灵素所回的“啊”声却是一声比一声微弱，到了最后，只是张张嘴，再无声音发出。
阁楼静寂。
所有人望着闭目的沈约、林灵素二人，不明所以。
这场戏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是除了林灵素、沈约外，所有人都在想着的事情。
半晌，沈约缓缓睁开眼睛，喃喃道，“道长圆寂了。”
他没有悲伤，有的只是平静。
圆寂不是释家独有的事情，是所有证悟之人的同一条路。
1671节 圆寂
1672节 绵里针
林灵素圆寂了？
众人听到沈约所言，都是大为惊错，同时失声道，“什么？”
韩世忠、梁红玉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方待上前查探林灵素的动静，却被沈约伸手止住。
“道长圆寂了。”
沈约轻声道，“这一刻，不要去打扰他。”
蔡攸更是失色，“沈公子，你是说……元妙先生死了？”
圆寂就是死！
在蔡攸的心中，这两者并没有任何区别。
可林灵素怎么就死了？死了的人为什么不能打扰？
他蔡攸一直没有说的一件事是——这些年来，他为讨赵佶喜欢，始终在模仿林灵素的路数，和赵佶讨论道家神变。
林灵素死了，那他蔡攸的去路呢？
内心惊诧，蔡攸强笑道，“沈先生说笑了。”
谁都以为沈约在说笑，因为林灵素神色如常，就和往昔一样。
林灵素脸上甚至带着笑——平和从容的笑。
这种笑容从未出现在林灵素脸上，有这种笑容的人怎么会死？有这种笑容的人，难道不应该开开心心的活着吗？
沈约不理蔡攸，看向崔念奴，沉声道：“你们以为的看戏，却不过是戏中人。你们以为的戏中人，却获得了解脱。崔念奴, 林灵素曾求我给他机会，他已抓住。如今你面前也有机会, 你能否抓住呢？”
证悟的机会无处不在, 对于太多人而言, 最难的不是证悟，而是他是否肯给予自身一个机会。
最慷慨的人, 并非施舍四方，而是给自己一个证悟的机会。
你如果对自己都不善待的话，如何能善待旁人？
但你真正的善待了自己吗？
沈约目光清澈。
崔念奴微有惶惶, 再望了林灵素一眼，反问道，“道长真的圆寂了？”
沈约轻叹一声，“看来你是不信了？”
其实不止崔念奴, 在场众人都是不信的。
蔡攸哪怕见过诸多算计，可像沈约这样，一上场先干掉一个同伙的手段, 他不要说见，想都是没有想到过的。
谁都看出，林灵素对沈约很忠诚的模样，这种时候，沈约不应该对林灵素大加利用才对？如何会让林灵素去死？
蔡攸不解, 崔念奴也是一样的想法。
沈约见状这才叹息。
迷者更痴，难以摆脱自身的痴见。
他的确送了林灵素一程，林灵素真真切切的圆寂了。
对于旁人来说, 这绝对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但对大雪山的修行者来说, 这却是极为常见的事情。
林灵素少有的清醒，清醒又让他林灵素顿悟了太多。
其实林灵素有悟性，从他对佛道的见解可以看出他比寺庙、道观里的僧人、道士都了解的要深刻。
这种时刻，就是证悟目睹心性的契机。
林灵素虽在找寻萧楚, 但他内心真正寻找的是如何安心。
沈约清楚明白这点, 这才对林灵素加以指点。
当头棒喝、醍醐灌顶，就要选择在这种清醒的时刻！
伊始的时候，沈约只想点醒林灵素, 这是修行的渐进法门，也是常人选用的法门，逐渐磨去贪嗔痴对自身的影响, 渐渐改变自身固有、且腐朽的想法。
想法再引发行为的改变。
此为释家常见修行法门, 其实很简单, 并没什么秘密，显教为何称为显教？因为一切修行法门、去五蕴之法都在经文中表述过，清楚明显。
但哪怕沈约也没想到林灵素走的是顿悟之法，而且明白怎么走！
这是密宗秘传，可道理也不复杂，就是说人将自身意识归一后，再将意识尽化明光，从头顶投出，融入证得的心性中。
听起来简单，难点在于，世人不经修行，那悟得的心性通常如白驹过隙般，根本无法抓住。
那种状态绝非西方影视所表现的那样——有一道光芒从天而落到了你的头上，指引你走向天堂，同时你还有闲暇和亲人告别……
这完全是世俗的错误想法，只能将人引入歧途。
对于太多人而言，光芒只在刹那。
无数修行者苦苦修行，就是要将刹那一刻变的稳定，甚至一念可见心性。
若非如此，死亡那一刻，心性光芒不过如向你飞射的子弹，你见到后，不过是下意识的闪躲，如何会想着去融入？
林灵素居然奇迹般的抓住了那一刻！
这绝对是个奇迹。
万中无一的奇迹！
最清醒的时候，林灵素不留念什么，将自己专一的意识, 投入那心性的光芒中。
林灵素死了，但也可说林灵素走了。
沈约用密宗教法送了林灵素最后一程，他用了三声“啊”字。
啊和吽般, 均为密宗种子字。
吽有天地力量促进证悟的含意, 啊的最关键的一个含义就是统一。
统一就是归一。
全身心的统一行动, 不再有什么牵扯。
三声“啊”字助林灵素归一后, 他从林灵素的各种表相、反应判断得知，林灵素圆寂了。
真懂得圆寂之意的人，在僧人圆寂后，只会同生喜乐，那些见到主持圆寂，哭哭啼啼的僧人，终究不过还在五蕴中转圈，离证悟尚远。
沈约清楚的明白这些，这才对林灵素的离去很是平静。
见惯了生死，看透了生死，才有他的这般平静。
可他也看出崔念奴绝没看透，崔念奴不过以为他和林灵素在做戏，用来展示他沈约的神通，强迫崔念奴就范……
零点看书网
崔念奴以为看的透彻，仍旧示弱道，“奴家见识浅薄，倒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圆寂。可奴家实在不解，林道长这般人物，风光无限，如何会舍得圆寂？”
蔡攸暗自点头，哪怕韩世忠、梁红玉也不例外。
沈约笑笑，“因此……你觉得、是我杀了林灵素？”他听出崔念奴的嘲讽。
众人凛然。
崔念奴看似慌张道，“奴家怎敢这么认为，沈公子为何总是喜欢多想？奴家听闻说，有人关切则乱……”
蔡攸被崔念奴所言牵引，暗想崔念奴说的或许没错，这个沈约故作强势，弄些玄虚，对这么一个娇弱的女人声色俱厉，莫非是喜欢崔念奴不成？
男人嘛，总喜欢用孔雀开屏的手段，博得异性的注意。
沈约凝望着崔念奴，“你很聪明。”
崔念奴摇头道，“念奴若有公子明睿的百分之一，也都心满意足了。”
她处处示弱，恭维中兼有柔情，软弱又显可怜，太多男人见状，多半都是觉得沈约过于咄咄逼人。
沈约平静道：“但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崔念奴内心微凛，仍旧抵抗道，“念奴真不知道沈公子什么意思？”
沈约淡淡道，“你以为你做的事情天衣无缝，没有留下什么马脚，因此赌我要讲道理，就不能对你如何！可你实在大错特错。”
1672节 绵里针
1673节 柔情还是绝情？
当不讲道理、破坏规则的人能够从中获利，又不会受到惩罚，这世上不讲道理的自然越来越多。
人本来就有逐利的本性。
但这世上终究还有讲道理的人。
沈约就是其中的一个。
崔念奴自然看出这点，认定沈约没有把柄，不过是虚言恫吓，这才始终如绵里针般抵抗。
被沈约说破心思，崔念奴暗凛沈约的清醒，轻声道，“这世上没什么天衣无缝的手段，清者自清。”
她将话语说的很委婉，但也提示在场的人，她绝对是无辜的。
“因此你否认利用紫金酒铺的酒对我进行暗算？”沈约问道。
崔念奴摇头道，“奴家不知道沈公子在说什么。”
哪怕沈约也不能不说眼前的这个女人绝对狡猾、心细，他随口一问，崔念奴若是简单的否定，那就证实她知道命案，这本来是个破绽。
崔念奴没有上钩。
“那你自然否认，是你派人将紫金酒铺的人毒杀的一干二净？”沈约再问。
蔡攸皱了下眉头，直到如今，他才知道命案是什么。
崔念奴轻掩檀口，满是吃惊之意，“紫金酒铺的人死了？这怎么可能？”
韩世忠见状，本来就动摇的判断更是瓦解，从他的角度来看，崔念奴实在是无辜之人。
沈约只凭茶博士碰到铃儿一事, 就断定崔念奴是幕后真凶，在韩世忠看来, 绝对证据不足。
倒不能因此说韩世忠轻易的被女人蒙蔽, 事实上, 沈约的很多判断，本来不在他们的考虑中, 也无法对他们说明。
沈约始终盯着崔念奴。
崔念奴柔弱如水，可骨子里面看来是冰，面对沈约的凝望, 崔念奴没有畏惧，只是略带调侃道，“沈公子为何这般看着奴家。难道奴家……”
说着轻抚脸庞，似乎有些不安妆容是否妥贴。
沈约一字字道, “我收回方才的判断。”
蔡攸轻舒一口气，“沈公子，这件事交给开封府去办理就好。术业有专攻，沈公子何必自找麻烦？”
他终于忍不住暗刺了沈约一下，自然是想说——你忽悠天子在行，但办案还是免了吧。
沈约根本不理蔡攸, 继续凝望崔念奴道，“我本来认为你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为金人做事，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一言落, 众人勃然变色。
韩世忠、梁红玉相顾骇然，他们只以为崔念奴或许和方腊贼人有关，哪里想到过一个青楼的花魁，会和金人扯上关系。
崔念奴终于有了分不安，强笑道，“沈公子，你的联想似乎过于丰富。你真是得不到奴家, 就想毁去奴家吗？”
沈约淡然道, “要毁去你的, 是你自己。你的聪明, 葬送了你最后的机会！”
见蔡攸欲言又止，沈约道, “蔡大人想必知道，沈约所至, 如天子亲临！”
蔡攸色变, 终于还是点点头，他早听到过这件事情，觉得异常荒唐。
沈约沉声道：“那沈约今日宣告，凡和崔念奴勾结者，以卖国罪处置！”
蔡攸身躯颤了下。
崔念奴倏然变色。
沈约紧盯着蔡攸，“蔡大人和崔念奴什么关系？”
蔡攸权衡再三，勉强道，“沈公子，这其中想必有什么误会？”他终于有些怀疑的看向崔念奴。
卖国罪的帽子绝对遮天，可若非有着十足的把握，也不会轻易对旁人扣下这个帽子。
几年前的“海上之盟”正让宋金同仇敌忾的灭了辽国，宋金两国关系在外人看来，绝对处于最稳妥的蜜月关系，分化两国关系的指证，若不属实，那砍头也是大有可能的。
沈约若没有点底牌，如何敢说出这点？
“我在问，蔡大人和崔念奴有什么关系！”沈约冷然道。
蔡攸微有惊慌，“本相不过效仿苏坡仙之举，和崔……小姐谈论琴棋书画，和崔小姐又能有什么关系？”
为了稳妥，他推出苏东坡做挡箭牌。
朝廷的宰相逛青楼，听起来像个笑话，可历史上，更荒唐的事情也有。
唐时的杜牧就以“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流传后世。
到宋朝的苏东坡的时候，文人墨客非但不觉得逛青楼有问题，其实都以在青楼留名为荣, 蔡攸暗想苏东坡都是如此, 本相和个花魁谈心也是可以被谅解的。
除非你沈约去追究死去苏东坡的作风问题！
听到沈约指定崔念奴和金人勾结, 蔡攸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沈约的指控是真是假？他借天子之名做这项指控, 其中蕴含的诸多问题，让蔡攸想想都觉得惊心动魄。
“看来蔡大人不想和你崔念奴同舟共济了。”
沈约哂笑道, “因此崔小姐可以收起狐媚众生、蛊惑世人那一套了。”盯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崔念奴，“你身为燕子，为金人做事……”
看得到崔念奴听到“燕子”两字时眼中闪过的寒光，沈约不留情道，“这本来没什么问题。两国交锋，各为其主，难言对错。手上染了血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这不是一个完全讲道理的世界，可你命人毒杀紫金酒铺众人，不以为悲，反倒沾沾自喜，让人实乃容你。”
他在叙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脑海中蓦地闪过一幅画面。
那是天柱山那批人盯着显示屏的画面。
显示屏上，居然是他和崔念奴在对峙的场景。
在镜观到酒中有光粒子的时候，沈约其实就想到他从未错过的事情——崔念奴和天柱山那些人有了协议。
燃文
但等说到崔念奴内心的时候，沈约霍然再悟，失踪的那些男人难道是经过崔念奴之手，送到了天柱山那些人的手上？
天柱山那些人需要实验体？！
崔念奴需要什么？
她需要的不仅是大宋的情报，如今的大宋朝廷千疮百孔，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燕子再留意的事情。
情报到了金帝完颜晟那里，只要完颜晟稍有头脑，就知道眼下的大宋如同一块美味的肥肉，只等他完颜晟何时吞下。
完颜晟绝对是个有头脑的帝王！
他最后变成了僵尸。
这些事件都是零零散散，但汇聚在沈约的脑海，得出条清晰的结论——崔念奴是以武大郎那些人、以及对付沈约的行动，换取长生不死之法？
1674节 太子驾到
沈约从未忘记天柱山那批人。
事实上，在询问赛月双胞胎事件，和林灵素、张继先，赵巧云等人接触的时候，他早感觉天柱山的那些人如鬼影般夹杂其中。
更何况，他能来到这里，就是因为琴丝制造的因缘石。
天柱山那些人在悄然的更改历史！
通过更改历史，找到克制超体变异的手段！
就因为清楚这点，沈约才对宫中内外诸多匪夷所思的变化看的明白。
崔念奴显然没想到她这次遇到的人，不仅是她生平仅见，而且是个极为奇特的人，自然还会用以往的方法。
遇到危机，很多人不都是喜欢用习惯解决？
“念奴真不知道沈先生在说什么。”
崔念奴眼中噙泪道，“奴家这些年来，处处小心，这念奴娇都很少踏出，沈公子却说奴家在和金人勾结……”
蔡攸暗想，这个沈约难道丧心病狂，这才胡说八道？
崔念奴又道，“郓王和沈公子争锋，让奴家几乎无辜赴死。苍天垂怜，让奴家只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念奴受到惊吓晕厥，不能招待沈公子，其实内心只想等到好转的时候，再主动邀请公子前来。”
蔡攸轻声道, “让念奴主动相邀的人，这汴京城, 实在没有几个。”
沈约似被崔念奴打动, 一时无言。
崔念奴又道, “但蔡大人前来，念奴这些年来, 颇得蔡大人的照顾，如何能拒蔡大人于楼外？”
见沈约望来，蔡攸心中却凛, 在事态不明的时候，他不好将和崔念奴的关系搞的太亲热，咳嗽一声，“崔小姐言重了。”
大家不过是做某些买卖, 对于这点，蔡攸想的明明白白。
崔念奴哽咽又道，“这一日, 念奴根本未出念奴娇，可沈公子却说念奴对公子恨意在心，出手暗算，甚至因此杀死什么酒铺内的人……”
蔡攸眉头紧皱，暗想这实在是人在楼中坐，祸从天上来了。
泪水顺脸庞流淌而下, 着实显得梨花带雨, 崔念奴继续道，“可哪怕此刻, 奴家对公子, 也只有仰慕之情，怎会生加害之意？”
韩世忠始终在琢磨案情，听到这里, 暗想崔念奴的确没有杀人的动机。
“念奴娇太多人可证明奴家的清白, 沈公子真的视而不见？”
崔念奴神色悲戚的凝望沈约, “若沈公子真觉得将奴家投入监牢，方解心中之恨, 那念奴唯有束手，也不想再分辨什么。”
说着上前, 伸出双手。
十指纤纤, 腕若凝脂，白洁见于黑夜。
沈约不等再说什么的时候，楼外突然传来嘈杂之声。
阁楼外的护卫立即拔刀在手，警惕的看着黑暗处。
随即有乒乒乓乓的声响。
“何事？”蔡攸问了句，自然没人回答，蔡攸随即道，“可是有醉酒的客人发颠？”
青楼中争风吃醋的事情并不少见。
韩世忠突然道，“不像客人在闹事，像是有高手在交手。”他听到声音来源变幻的快，是以这般推断。
蔡攸惊道，“怎么会有高手到念奴娇来？”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来人莫非是为他蔡攸而来？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
韩世忠、梁红玉虽惊，但内心不慌。蔡攸做多了恶事，难免想到有人找他麻烦。
tsxsw.la
仍旧没人回答蔡攸的问题，但护卫中有人冲向黑暗，去打探动静。
沈约凝目黑暗中，许久没有声息。
韩世忠咳嗽声，“沈公子，要不要……我……我们去看看？”他以为沈约被崔念奴说服，想给沈约找个台阶下。
这时候离去，彼此不算尴尬。
沈约摇摇头，“不用多久，骚乱自熄。”
众人惊诧，哪怕崔念奴都露出分古怪，蔡攸一旁略有宽心道，“不想沈公子还有运筹帷幄的本事。”
蔡攸头一次希望沈约判断无误，为求稳妥，再问道，“沈公子为何这般判断？难道说……”随即又有不安的情绪，暗想莫非是沈约的人手？
不用沈约回答, 嘈杂声已然歇止, 随即有纷沓的脚步声向这个方向传来。
蔡攸的护卫警惕的看着前方的黑暗。
有人高举火把驱散了黑暗, 十数人向阁楼靠近……
韩世忠见到火把，内心微凛, 脑海中闪过三个字——拜火教。
蔡攸的手下高声道，“来者何人？通上名姓。英国公在此，不得骚扰。”
蔡攸暗骂手下愚蠢，心道对方若是为我而来，你这不是将我置身于险境？但他明白一点，这时候，敢这般前来的只有两类人，叛党或者朝廷中人。
举火把那群人中有人越众而出，高声道：“太子驾到。”
蔡攸怔了下。
太子就是赵桓，他蔡攸自然是知道的，可赵桓如何会来到这种地方？
呼喝那人又道，“沈公子可在？太子请见沈公子一面。”
一言落，阁楼中众人都是神色各异。
他们虽知道沈约眼下在京城可说是炙手可热，却不想连太子都要请见沈约。
蔡攸看向沈约，试探道，“不知道太子见沈公子何事？”
沈约淡然道，“我不知道。蔡大人准备拦阻吗？”
蔡攸暗想我怎么能拦？随即明白沈约的言下之意，蔡攸连忙道，“还不闪开，迎太子前来。”
他这吩咐和皇帝说“来人啊全部退下”类似的矛盾，但他的那些护卫显然比较聪明，有人迎上前去，引领太子入内。
赵桓轻衣缓带，只差一把鹅毛扇，看起来就和诸葛亮差不了许多。
一入阁楼，赵桓向沈约拱手道，“久仰沈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哉。”
他这番行为多少有些作秀之意，虽说不是猴沐衣冠般，但斧琢痕迹颇为明显。
沈约看到赵桓第一眼的推断就是——这人一直等着登场，这刻终于上场，却故作偶遇的样子以示悠闲。
他分析的人不比赵桓见到的人少上许多，虽然看穿赵桓的心思，并不说破，同样拱下手，“太子驾到，实在让沈某……意外。”
赵桓微扬眉头，暗想你这时候的台词不应该是很是荣幸吗？
对方没按剧本来说，他微有不悦。
赵桓的确如沈约所言，观察许久，终于等这时候登场，如此儒雅风流，一方面是竭力展现自身的素质，一方面也想搞个刘备见诸葛亮求贤若渴般的场面。
可他渴是渴了，沈约却像被女人滋润的不得了，让他一时间无法继续。
等目光终于从崔念奴身上移开，落在了林灵素的身上，赵桓微有变色道，“林道长怎么了？”
沈约平和道，“林道长圆寂了。”
赵恒怔了下，似没听懂沈约的意思，缓缓道，“道长圆寂了？他倒是好大的架子。”
1675节 表错情
人多是由习惯推动的。
如果有人细心观察统计，就会发现自己一天内，基本是在习惯的推动下行事、反应……
十二时辰内，真正自主、不受外界影响的时间，可说寥寥无几。
赵桓见他自己大驾光临，哪怕蔡攸也是站起来颔首为礼，沈约虽然台词不精细，终究还算拱手了，唯独林灵素大摇大摆的坐着，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他和林灵素有瓜葛，不然他也不会守在上清宝箓宫外看热闹。
对赵桓而言，只要沈约、林灵素打起来，那就是好事。
沈约若是出了事，不关他赵桓屁事，林灵素若是有事，那正解他的心头之恨。
他赵桓早想搞死林灵素了。
可赵桓万万没想到，当初好戏不等开场就落幕了，林灵素、沈约在上清宝箓宫消失，又突然入宫，二人居然像是朋友般。
赵桓心中暗恨，可终究无可奈何。
虽说忍一时越想越气，但退一步无路可走的境况，毕竟不是他想看到的。
此番前来，赵桓踌躇满志，端是要展现自己的能力, 不想林灵素对他前来，居然视而不见, 而且坐在椅子上？
因为习惯, 他才说出“林灵素好大架子”的言论, 见众人望他的神色古怪，赵桓蓦地清醒过来, “沈公子说什么？”
沈约再道，“林道长圆寂了。”
赵桓失声道，“林……道长……死了？这……这怎么可能？”他垂下头来, 不是六神无主，而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的欢喜之情。
蔡攸一旁终于道，“沈公子和林道长到了这里，沈公子说了几句话, 林道长就圆寂了。”
林灵素被沈约气死了？
以赵桓的眼界，他着实想不到其余的可能，一想到这里, 赵桓内心对沈约倒是着实感激，忍不住又想——莫非沈约知道本太子和林灵素的恩怨, 这才不动声色的处决了林灵素，只为讨好本太子？
人的习性多是如此。
宅男见女神对其一笑, 就安排好下半生幸福的想法，每个人其实都是有点的。
这是人性中的自我在作祟。
最近赵楷频频发难，有意争夺太子之位, 赵桓说不忧心是假的。正因为忧心，这才一有事情，都会关联到自己的身上, 却不知道在别人的眼中, 自己不过和空气仿佛。
这么看来, 沈约见本太子前来，故作疏远, 也是为本太子着想？
“感觉”到沈约的善意，赵桓再度振作, 抬起头道，“这实在是个不幸的消息。”他想表现下大度, 人死了, 还计较什么？可内心却是喜悦翻涌。
沈约淡然道，“太子说错了, 这是个好消息。”
芸芸众生，能得圆寂之人, 万中无一。
圆寂和死绝不是一个概念。
赵桓闻言倒吓了一跳，误解了沈约的意思，不想沈约这般大胆的表明忠心，掩口轻咳几声，决定还是不要这么明目张胆的庆祝，“吾前来找沈公子是有要事。”
沈约扬下眉头，“什么事情？”
方一见面，沈约就为他赵桓送上大礼，赵桓很多事不懂，可“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的道理还是懂的。
“听闻有刁民要害沈公子。”
赵桓同仇敌忾道，“吾知晓此事后，着实忿然。堂堂汴京，天子脚下，公子又是大仁大义的人物，吾身为开封府牧，若不为沈公子查明此事，那实在无颜来见沈公子了。”
韩世忠、梁红玉早惊的麻木。
花魁崔念奴、神霄派话事人林灵素、大内总管李彦，使相蔡攸和太子赵桓，这些人中无论哪一个都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人物，可沈约叱责崔念奴，超度林灵素，无视李彦和蔡攸，如今连太子都和沈约这般和气？
世上怎会有人有这般权利？
在他们看来，世上只有一人能有这般待遇，那肯定是天子赵佶。
沈约当然不是天子微服私访！
沈约听出旁人听不出的一些事情，“太子既然来了, 自然是查明一些事情了？”
赵桓哈哈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沈公子也，不错, 吾查出了真凶是哪个。”他得知沈约“杀死”林灵素一事, 无形中感觉和沈约亲热很多。
沈约瞥见崔念奴眸光闪动，暗想你赵恒若能查出真凶，那实在是个奇才。
他沈约有诸多线索，这才关联到崔念奴的身上，赵桓难知稼穑，不知世情，无非温室中的花朵，怎么会有破案的能力？
想到这里，沈约注目在赵桓身边一人的身上。
那人已过不惑之年，未知天命，头发黑白斑驳，眉心一道竖针纹，鼻梁挺直，双目炯炯。
“还不知道这位高姓大名？”沈约问道。
面由心生不假，一些品行，是可以从面相看出来的。
沈约没有将面相“发扬”到命数一说，可看到那人面相，却感觉那人平日冷厉不拘言笑，但行事不愧内心。
若是内心有愧，如何会有那般炯炯的眼神？
沈约同时注意到蔡攸看了那人一眼，似有皱眉，知道让蔡攸讨厌的人，多少还是有些内涵的。
那人闻言，微有诧异，不想沈约会注目于他，但他还是看向了赵桓。
赵桓介绍道，“此人聂山。曾因被王黼中伤而贬出京城，如今方回转京城。”
蔡攸又皱眉头。
赵桓的一句话，对他蔡攸而言，信息量着实巨大。
王黼身为朝廷少宰，也是六贼之人。
君子同而不和，小人和而不同。
称得上君子的基本都有容人雅量，就是说我捍卫你发表观点的权利，但我有我自己的主见，却不必一定要赞同你的观点，
xiaoshutingapp.com
小人做的事情截然相反，表面上赞同你的观点，对你唯唯诺诺，暗地里想搞死你也是再正常不过。
六贼自然不和。
皇帝对后宫三千都不能雨露均沾，更何况对宠信的大臣？
六贼为夺得赵佶的宠信，无不用尽心思，太子用“中伤”两个字点评了王黼的小人行径，表达了对王黼的不满。
这是公然宣战！
原因为何？蔡攸自然知晓，王黼暗中想要扶植郓王赵楷登基，赵桓如何能高兴？赵恒公然表明态度，无疑是让众人站队。
和王黼交好的，就是和我赵桓为敌！
聂山和王黼有私怨，赵桓蓦地将聂山招到麾下，用意多半是要对付王黼！
1676节 明教余孽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wucuoxs.com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1677节 保全
沈约捕捉到聂山的犹豫，微扬眉头，似在琢磨着什么。
蔡攸一听聂山所言，倒是立即道，“当年方腊那贼首就是借传教之名，行造反之实。难道说……钱真这个叛逆，胆大包天，居然在京城暗中发展党羽？”
众人倒觉得蔡攸说的不错。
聂山缓缓点头，“不才听到这个消息，想的也和蔡大人一样，顺着这个线索调查下去，很快发现和钱真暗中交往的人，就在这念奴娇内。”
韩世忠不由得向崔念奴望去，暗想难道乱党为替方腊报仇，这才勾结金人？
崔念奴并没有言语。
沈约突然道，“和钱真暗中交往的、自然不是崔念奴了？”
他蓦出此言，梁红玉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暗想如果你沈约指认是真，那崔念奴身为明教余孽、勾结金人才是最有可能的事情。
可沈约为何否认此事？
聂山略有诧异，“自然不是崔念奴！”他难信的看了崔念奴一眼，因不知道阁中发生的一切，倒觉得沈约在开玩笑。
沈约再度道，“是方二娘吗？”
一言落，众人又静。
聂山诧异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你们方才劳师动众，就是在抓方二娘？”沈约又道。
聂山惊错十分, 不想沈约居然会想到这点，同时怀疑沈约既然知道, 如何会任由方二娘潜伏在念奴娇中？
“不错。”
聂山忍住惊奇, 一挥手, 有捕快推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出来，那人赫然就是方二娘。
狰狞的看着众人, 方二娘没有不久前的风情，反倒很是狠辣的模样。
众人见到，心情各异。
蔡攸见到方二娘居然是明教余孽, 内心着实惶惶。
叛逆就在身旁，不久前，他蔡攸还见过方二娘，若是方二娘对他下手, 那着实防不胜防。
“还不跪下！”聂山喝了句。
方二娘挣扎不跪。
有捕快一脚踢在方二娘的膝窝上，方二娘扑到在地，很快扬起头, 重重一口痰向聂山吐去。
聂山未躲, 他身旁就是赵桓，他若是躲避, 这口痰就会吐到赵桓身上。
只是拿出个手帕擦去身上的那口痰, 聂山又道，“我等知道方二娘和钱真交往过密，立即带人进入青楼来抓方二娘，而方二娘那时候正要逃走, 捕快们伤了几个，这才将她拿下。”
众人见方二娘脸上、身上都有血迹, 暗想交手想必很是惨烈。
有人再从阁外奔入，在聂山耳边说了几句, 递给聂山一个盒子。
聂山接过盒子，将其中的东西抖落在地, 盒中也有令牌、红巾等事物。
有一个画轴从盒子中摔落在地, 方二娘见状，挣扎着要去捡取, 却被捕快死死的按住，方二娘终于破口大骂道：“你们这帮畜生, 不得好死！”
聂山皱眉。
有捕快见方二娘还要再骂，就要想办法让方二娘闭嘴, 沈约突然道, “住手。”
捕快有些诧异, 看向聂山，聂山沉声道，“沈公子吩咐，还不照做！”他仕途起伏，终于将一些事情看的明白，如今赵桓让他聂山审案，有结交沈约的用意，这种时候，他自然不会和沈约对立。
沈约缓缓俯身，捡起地上那卷画轴，展开看了眼，问道，“是方腊的画像？”
雅文吧
画上那人方面大耳，看起来很有威信的样子。
韩世忠见沈约向他展示下画像，立即道，“应该是方腊，不过比我见到的方腊要年轻些。”
沈约又看了那画像几眼，将画像递给方二娘。
方二娘略有不解，她不但戴着锁链，还被人按住了手臂，无法接画。
聂山见状，吩咐道，“放开她的手臂。”
捕快略有不安，可终究放开方二娘，有几人守在赵桓的身前，防止方二娘暴起。
方二娘被松开手臂后, 只是从沈约手上接过画像，卷起来抱在怀中。
锁链响动，叮叮当当。
沈约缓缓道，“你也姓方, 和方腊……看起来不是兄妹，你是方腊的义妹？”
他连做两个判断，是从面相、方二娘对画像的感情，以及某些不起眼的细节来推测。
众人不知道沈约的线索分析法门，都想沈约和方二娘看起来绝无交集，又如何得出这个结论？
方二娘也是诧异，“你既然知道，还问什么？”
她一言坐实了沈约的判断，让众人惊奇不已。
沈约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感觉你对画像这般珍惜，自然很敬重方腊的为人。”
方二娘微有奇怪，可沈约对她的态度让她难以憎恶，“方大哥比……朝廷的畜生好百倍。”
沈约轻声道，“你没有说比我们这些人强百倍，说明你还明辨是非，知道梁红玉，韩世忠为人还是不差的，韩世忠虽然抓住了方腊，可你对他却没有太多仇视，你知道他不过奉命行事罢了，你不想将他们两人也骂进去？”
方二娘嘴唇动了两下，她不想沈约从她一句话中，居然就猜到她心中真正所想。
沈约又道：“方腊死后，你明知道危险，还留着方腊的画像，显然是难以放下往昔的情义。”
方二娘握紧怀中画，许久才说道，“有些事情，你是永远放不下的。”
沈约微微点头，“如果我没有想错，你曾得方腊帮手，拜方腊为义兄，然后方腊资助你到了京城。”
方二娘眼皮微跳，这些是极为隐秘的事情，除了少数几人知晓，沈约根本不可能知道。
“方腊让你到了京城，想必是让你做个内应，刺探朝廷的动向。”沈约缓缓道，“事到如今，隐瞒也没什么作用了。”
方二娘双手握紧画轴，哑着嗓子道，“不错，我委身此间，就是要为方大哥监视狗朝廷的意向。可惜我……没有什么用，救不了方大哥。如今事情泄漏，多说无益，我看你还是条汉子，如果大发好心，不如痛痛快快的给我一刀好了！”
说罢伸直了脖子。
沈约淡然道，“你这么急于求死，自然是因为想要保全旁人？”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
聂山、赵桓互望一眼，暗想此人心思缜密，实在是极厉害的人物。
方二娘哂笑道，“你故意示好，莫非不过是想让我透漏在京城中、教中的其余人物？你若是这般想，可小瞧了你二娘！”
沈约并不动怒，淡然道：“我没有小瞧你，但你却小瞧了别人的狠辣。”
1678节 末日协议
沈约并不因方二娘的挑衅而愤怒，反倒有些怜悯之意。
方二娘闻言怔了下。
有人看向了聂山，暗想沈约说的狠辣之人莫非就是在指聂山？
聂山没有出声。
有时候，哪怕有再多不满，有再多委屈，终究还是不能开口的。
“方二娘，你难道不奇怪吗？”
沈约目光微闪，“我如何会知道你的事情？”
方二娘咬牙道，“你想暗中挑拨明教中人的亲情，那你可是打错了算盘！”
沈约笑笑，“你虽然够义气，却是极为糊涂。”
方二娘怒望沈约，“我不糊涂！”
沈约淡然道，“你若不糊涂，不妨将为何被抓的原因说与我听听？”
方二娘眼皮跳动，一时无言。
“你无法说出吧？”
沈约了然道，“其实直到如今，你都不知道如何会泄漏身份，更不知道这灾难从何而来。你想杀我吗？”
方二娘嘴唇喏喏。
沈约看透道，“你根本无意杀我，那我调查案情，如何会导致你被抓？”
韩世忠、梁红玉互望一眼，都露出警觉之意。
他们被扑朔迷离的案情所驱，只想着明教要对朝廷不利，这才暗算沈约, 可看方二娘的反应，她根本不想对沈约如何, 那一切是怎么回事？
方二娘握紧手中的卷轴, 咬牙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沈约笑笑, “道理很简单，不过是有人想要误导破案人的判断罢了。”
崔念奴微低下螓首。
沈约淡然又道, “方二娘，你和我并无交集，方腊死后, 你还留在念奴娇，自然不是为了我，如何会小不忍乱大谋，暗算我导致你们身份暴露？”
方二娘眼皮跳动，并未否认。
沈约再道, “我不妨告诉你真相。你对我并无杀心, 但我近来插手了太多事情, 引发有人藏了除去我的用心。”
众人脸色均变, 暗想想你死的只怕不少，李彦、赵愕、赵楷, 王月宫……
很多时候，你有多风光，就会多遭人恨。
但谁会这快下手？
“但想杀我之人很是谨慎。”
沈约似不经意的瞥了崔念奴一眼，“那人对汴京诸多人物都是了如指掌，也了解钱真和你方二娘都是明教教徒的内情……”
方二娘十指抓紧, 其上隐约有青筋显露。
“那人谨慎且果断，在大碗茶坊观察我的动向，在茶博士去买酒的时候，立即将有问题的酒送到我的面前。”
沈约缓缓道, “只要我饮下那坛酒, 一切就在那人的掌控之中。”
他说话的时候, 脑海中再度闪出天柱山那批人观看显示屏的画面。
那些人脸色也变。
脸色最难看的那人赫然就是都子俊。
“都教授, 你的计划看起来被沈约识破了。”成议员缓声道。
都子俊眉头紧皱道，“但我没有做错。”
一旁的琴丝欲言又止。
都子俊又道, “这人无疑是个变数人，会引发历史的变化，也会给我们带来潜在的危险，让我们有被超体变异发现的可能！”
观看屏幕那些人有的点头，有的沉默。
琴丝沉吟道，“但我们本不需要用光粒子控制他，我们可以和他进行谈谈。”
“怎么来谈？”
都子俊反问道，“他知道萧楚，而且知道我们的存在，若是进一步知道我们的事情，就可能会反过来威胁我们为他行事，你要知道，世人的贪婪，是没有止境的。”
众人多是微微点头。
琴丝蹙眉道，“直到如今，我们并没有发现他有不利于我们的举动。”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都子俊冷然道，“到现在为止，我们没有任何人能猜到他的想法，他不动声色的控制了赵佶，也就可能控制我们。”
琴丝摇头道，“都教授，你或许太过疑心些。”
都子俊反问道，“你莫要忘记你我的遭遇！哪怕这个年代的人，思想也是极为危险，我们被其害的几乎无法立足。若非我的疑心，我很可能见不到你，我们也不会有今日的发展。”
琴丝默然。
她知道都子俊说的是真宗宋初的往事。
那段往事让她也是记忆犹新。
都子俊又道，“你也知道世人的狡诈，元昊如何对你，难道没有让你产生应有的警惕？”
琴丝喃喃道，“也有例外。”
都子俊不出意外道，“是有意外，可数十年来，只有一例意外。但哪怕你救活了狄青的爱人, 对我们而言，却根本没什么收获，难道不是吗？”
琴丝凝望都子俊片刻, 欲言又止。
都子俊缓望众人道，“我的计划，是民主表决通过的。”
成议员皱眉道，“都子俊，如今没有人追究你的责任。既然沈约意识到我们对他下手，接下来怎么做，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事情。”
琴丝轻叹一口气。
都子俊似在思索着什么。
成议员扭头问道，“史密斯先生，对于萧楚的记忆搜寻工作进行的如何了？”
那白发苍苍的史密斯摇头道，“我们用遍历算法对萧楚的大脑进行三次无死角搜寻，并没有发现有关沈约的事情。”
“结论是？”成议员不问过程，只关心结果。
史密斯慎重道，“结论是……萧楚说的是实话，他根本不认识沈约。不过……”
都子俊捕捉到史密斯的犹豫，追问道，“有什么疑点？”
史密斯沉吟片刻，还是道，“搜寻发现，萧楚在我们基地外的迷宫收留了一个孩子。”
yawenku.com
都子俊冷哼一声，“萧楚违反了末日协议。”
微微吸气，都子俊萧肃道，“根据末日协议，任何成员对世间的插手，都是要知会全部成员，由全体成员表决通过。”
琴丝分辩道，“那不过是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我和史密斯先生讨论过此事，认为不会影响什么。再说我们本有例外，你在飘流的时期，也影响了历史的很多事情……”
“但我是迫不得已。”都子俊反问道，“萧楚的理由是什么？”
琴丝没有回应。
“那孩子眼下的情况？”都子俊望向史密斯。
史密斯犹豫片刻，“他叫萧别离，如今仍在迷宫。”
都子俊缓缓道，“我认为为了避免意外，需要将萧别离带到此间，由所有人投票表决如何处置他。”
琴丝不由道，“都子俊，你不觉得小题大做了吗？”
都子俊反驳道，“谨慎从来不是小题大做。”
成议员一旁道，“但眼下当务之急不是如何处置萧别离，而是……”
看着屏幕中极为冷静的沈约，成议员缓缓道，“沈约既然发现了都子俊的计划，他一定会反击。他眼下，对崔念奴紧追不放……就是在逼我们出现！”
1679节 天衣有缝
沈约说出推断的时候，阁楼中有的人觉得沈约有受害妄想症。
聂山说过，酒没问题！
他们对聂山虽然观感不同，可不能否认的是，聂山做事要比太多人稳妥老辣许多。
可很多时候，真相是真相，文章是文章，借题发挥是在场大多数人用过的手段, 他们觉得沈约不是查真相，而是做文章，既然如此，他们关注的是——沈约究竟要将矛头指向何方？
“可惜……”
沈约缓缓道，“我没有喝下那有问题的酒。”
看向阁外的黑夜，沈约缓缓道, “那人虽有高明的手段, 可因为某些原因, 仍需要旁人的帮手。”
屏幕中的沈约，像在注目着天柱山那些人。
成议员冷哼一声，“我们对他仍旧所知不多，可他似乎对我们的做事方法很清楚。”
众人均有这般观感。
念奴娇内众人多不知沈约的暗指，他们却清楚的知道——沈约在说都子俊利用崔念奴暗算他的事情。
他們不能亲自出手，这是他们的规矩！
沈约似乎明白这点。
“帮手的人也是谨慎的人。”
沈约瞥了崔念奴一眼，缓缓道，“帮手之人虽对我下手，却考虑到了失败的可能。”
在场的人倒有大半人很是糊涂，聂山终于道，“沈公子的意思是——有人想暗算你，请了明教余孽来帮手？”
沈约赞道，“阁下的头脑很清醒。”
聂山暗想，沈约否认和明教有瓜葛，这么说暗算他的另有其人？
看着紧皱眉头的方二娘, 沈约又道, “帮手那人怕我查到她的身上, 这才毒杀紫金酒铺的人, 她的目的不是灭口，而是转移视线！”
赵桓不由道，“沈公子所言让吾实在有些糊涂。凶手……不是……是什么帮手为何要转移视线？”
众人大多如此想法。
沈约沉声道，“因为她知道若是被我发现酒中有毒，那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案件若没凶手，那如何了结？”
梁红玉苦苦思索，此刻终道，“沈公子的意思是——帮手为了避免引火烧身，这才毒杀酒铺众人，只为让追捕之人，找到方二娘的身上？”
一言落，方二娘脸色已变，她自然想到了什么。
崔念奴蹙下眉头，悄然的握住了桌前的酒杯。
沈约微微点头道，“正是如此，将凶手的嫌疑转移到明教党羽的身上，在帮手看来，案件就算终结。”
看向聂山，沈约缓缓道，“从案发到如今，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可阁下不但发现了明教中人的身影，还追查到方二娘的身上，办案手段的凌厉，让人实在叹为观止。”
聂山脸色有些不自然。
沈约随即道，“可阁下在说消息来源的时候，却在看着太子，很是犹豫。”
聂山更是诧异。
沈约确定了判断，淡然道，“因为方二娘是明教中人的消息，是太子告之阁下的，这才让阁下觉得有些问题，是不是？”
聂山不语，赵桓变色。
沈约缓缓望向赵桓，“太子当然不会从明教人口中得知的这个消息？”
赵桓立即道，“当然不是。”
话音落，阁楼沉寂。
梁红玉不由赞叹沈约的问询能力，沈约一句话中有个预埋的设定——方二娘是明教中人的消息，是赵桓话于聂山知晓，聂山不过是个执行者的角色。
赵桓话出口，也意识到问题所在，强笑道：“是指挥使蒋宣这般说的。”
蒋宣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好看，见沈约望过来，露出犹豫的模样。
“阁下若不说出消息源，难免让人怀疑你和明教暗通消息。”
沈约一句话压来，蒋宣惊凛，立即道，“卑职不是明教的人。”
“那你怎么知道方二娘是明教的人？”沈约笑笑。
蒋宣见众人望来，知道若不解释清楚，只怕前途就要葬送此间，微哑道，“我们发现紫金酒铺有明教党羽的时候，立即向四邻询问，本来一无所获，但可突然有一人出现我身后……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身躯颤抖，蒋宣神色苍白道，“那人对我说，和钱真勾结的是明教余孽方二娘，正在念奴娇内，去捉方二娘就可知道真相。但是……我没看到那人的样子。”
方二娘身躯亦在剧烈的颤抖，握着画轴的手有些发青，她霍然抬头，望向一人。
lingdiankanshu.com
沈约脑海中蓦地闪过一幅画面，突然喝道，“方二娘……你……”
话未说完，阁外突然传来数声尖叫，有人喝道，“蛇，有蛇，怎么会有这多蛇？”
众人不由向外望去，就见地面上有很多暗影朝阁楼的方向蠕动，定睛看清那些暗影，倒有大半人毛骨耸然。
不知为何，阁楼外爬来了许多毒蛇！
阁楼外的护卫都是心中发毛，被毒蛇所迫，不停的后退，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笛声。
毒蛇尽数昂起，似要攻击的样子，让众护卫均是凝神戒备。
笛声未尽，方二娘却是一声闷哼，嘴角溢出黑血，仰天倒了下去。
沈约脑海中闪过的正是这幅画面，他纵身到了方二娘身前，看着方二娘扩散的瞳孔，喃喃道，“她死了。”
众人惊诧。
聂山不由上前，伸手去摸方二娘的脖颈处，片刻后垂手道，“方二娘死了。”
“方二娘怎么会死？”赵桓惊吓道。
阁楼中突然死了一人，虽是明教党羽，却让他赵桓不寒而栗。
沈约看着死不瞑目的方二娘，喃喃道，“这一次，倒是那个帮手在杀人灭口！”
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落在崔念奴的身上，沈约缓缓道：“那帮手以为酒中有毒，只怕被我追查事发败露，是以杀了紫金酒铺的众人，随即将方二娘是明教党羽的消息，传给蒋宜。蒋宜将此事话之太子，太子求功心切，立即带人捉拿方二娘，却不知道这一切都落在那帮手的计划之中。”
赵桓不信自己被骗，微有不悦，看向聂山。
聂山脸色灰暗，仍旧没有反驳，在蒋宜说出真相的时候，赵桓只感觉有些委屈，聂山是清醒之人，却感觉沈约的推测，绝非无稽之谈。
“方二娘不知内情，早被悄然下毒，只等被抓不久后中毒身亡，到时候就落个畏惧自杀的结论，此案也就算了结。”
沈约看着崔念奴，“一切的一切，看起来天衣无缝。”
随即哂笑，沈约道：“可你说过，这世上本没有天衣无缝的算计，你虽算计了许多，唯独没有想到，我根本没有去查你为我准备的结案计划，而是径直找到你的面前。是以当方二娘被抓的时候，反倒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想。”
1680节 极限程序
阁楼静寂。
众人见沈约望着崔念奴在说话，那是明摆认定崔念奴就是幕后真凶的样子，有的仍旧难以相信沈约的判断。
韩世忠、梁红玉互望一眼，他们亲临案发现场，虽感觉凶手的一切所为，缜密到不可想象，更觉得沈约的细节推断环环相扣，让他们不得不信沈约说的就是事实。
聂山终于道, “沈公子，那真凶究竟是哪个？”
沈约盯着看似柔弱的崔念奴，“他好像还不明白，但你当然早明白了。”
崔念奴微微摇头，“奴家真的不明白。奴家难信, 这世上还有沈公子所言的那种凶手。”
“有的。”
沈约淡然道，“比我说的凶手更狡诈的人, 我都看过。崔念奴，我虽早知道你是金人的燕子，但第一次来看你的时候，不过是想看看，我并没有想要多做什么。”
崔念奴欲言又止。
沈约读出她的心意，“你想问我如何知道你是燕子？”
崔念奴忍住没有点头。
沈约喃喃道，“这是你想不通的关键，但你察觉到我的试探，难免不安，这时候正有人蛊惑你，说替你除去我，才坚定了让你下手的决心。”
崔念奴容颜终改。
一切都是极为隐秘的事情，沈约却是清清楚楚。
观看显示屏的琴丝道，“这人看来不但知道萧楚，还熟悉都教授的为人？！”
余众亦是这般观感。
都子俊脸色铁青，不发一言。
“你自以为得计……”
沈约盯着终有不安的崔念奴, “哪怕事情败落，也不会有人查到你的身上，因为你准备了方二娘这个替死鬼。可你只怕没有想到过, 你不过也是颗棋子罢了。”
崔念奴本想说沈公子还会下棋吗？可见到沈约清澈的眼眸，就知道任何转移话题的方法，到了此人面前，都是无效。
“你想利用那人得到长生之法，却不知道你们永远也不会长生的。”
沈约盯着脸色巨变的崔念奴，“因为他们也根本没有长生术。”
显示器前的众人一片哗然，成议员喝道，“他如何知道我们的实验？”
长生和他们的实验有关，沈约说出长生一事，在这些人心目中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都子俊凝声道，“或许我们应该杀了他，再让他追查下去，我们的事情，可能会显露于天下。”
琴丝立即道，“不行，我们不能直接插手世间的事情，这是末日协议约定的。”
都子俊并没有坚持，反倒露出丝诡异的笑，“不错，我们不能直接插手，但我们还是能对付他的。”
转头看向成议员，都子俊道，“成议员，一切其实并没有脱离极限程序的推算。”
fantuantanshu.com
他说的奇怪。
什么叫做极限程序？
成议员却懂，“你是说，极限程序预知了这个可能？”
都子俊缓缓点头。
琴丝微有不安，一旁强调道：“事实证明，极限程序也有极限，我们只能用极限程序推演出世间的各种可能，却不应该用极限程序左右我们的初心。”
“但我们最少可以利用各种可能，改进我们的人类改造计划。”
都子俊看着众人道，“我们的一期改造正处于瓶颈中，但方二娘死了，却正有助于我们突破这个瓶颈。”
崔念奴自然不知道都子俊他们在研究什么，可听到沈约说的笃定，内心终有不安。
沈约的表现远超她的设想，沈约也知道了他根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可震惊归震惊，崔念奴仍旧轻声道，“奴家委身青楼，并非自愿，唯一的希望是以后可以找到个良人寄托余生，对于什么长生，从来不敢奢望的。”
众人多想，崔念奴说的不错，沈约越说越离谱，常人如何会奢望什么长生呢？
“你很能忍。”
沈约喃喃道，“你还不想放弃，你认为我的指控都是猜想，绝不会有真实证据的，是不是？”
崔念奴不语，她早知道沈约的可怕，知道在沈约面前多说无益，索性不辩。
“你认准了我要和你讲道理的。”
沈约又道，“因为他们虽看不清你，但你对很多人却是看的清清楚楚。李若水的清高，朱敦儒的痴情，蔡攸的自大，聂山的刚正，方二娘的仇恨，还有韩世忠的仁，梁红玉的善，都是你可以利用的手段。”
所有人均是讶异，可听到沈约对他们的评断，又不由心有戚戚。
“你赌我为了照顾世上的仁义礼信，就一定要拿出确凿的证据，才能做的面面俱到，将你定罪。”
沈约轻声却坚定道，“是以在我说出真相，你仍旧不肯放弃，在这多人面前，你始终觉得我对你无可奈何。”
这就是善恶的区别。
恶可以不顾一切的撕破底线坠落，但善却要承担太多，当善不能抗拒全员的堕落后，反倒会遭遇指责。
崔念奴终于道，“沈公子评价了所有人，为何不评价自己？”
沈约目光微闪。
崔念奴轻声却带有攻击道，“有些人无非借着仁义道德，遮掩自己欲取不得，想要毁去的心思。”
她没有明言，但众人如何听不出她在说沈约不过贪图她的美色，因为没有得到，就想办法污蔑她这个弱女子？
崔念奴终于出手，她一直示弱，可见沈约咄咄逼人，还是不由刺了沈约一针。
众人默然。
路人倒有大半认可崔念奴的说法。
一方面因为沈约所说的太过离奇让他們不能理解，另外一方面却是因为崔念奴的柔弱。
女子的柔弱和泪水本来是女人更有力的武器，远比折腾、上吊更有效。
沈约笑了，笑容中带着分看破，“很好。”
崔念奴不再示弱，反问道，“好什么？因为奴家说出了沈公子的用心，让沈公子恼羞成怒，想要将奴家抓起来，投入大牢中吗？”
她这招以退为进着实厉害，先行说出结果，反倒迫沈约不能执行。
“我的确有这个想法。”
沈约并不否认道，“只要将你投入牢狱中，不用许久，你就会消失在这世上。”
崔念奴微凛，“沈公子想要找人暗中杀死奴家？”
沈约淡然道，“何必我去找人？那些对我怀恨在心的人，无法奈何我，自然会想办法杀了你。”
一言落，众人倒有多数迷惘，搞不懂其中的逻辑。
1681节 招魂
仇恨让世人能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恨一个人，却不能对他奈何，内心若不能自主的消弭仇恨，自然会转求其它非正常的手段。
崔念奴内心更凛。
只有她才最明白沈约的意思——为了抵抗沈约，那些和沈约敌对的人杀了她崔念奴，正好借此对沈约进行攻击。
崔念奴“冤死”的帐，会被不明真相的人，算在沈约的头上——无法打击沈约, 那就污蔑他，让道德的洪水淹死他。
“借刀杀人的事情，你经常来做，想必并不陌生。”
沈约的笑容中带着分讥诮，“但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用这种方法。”
崔念奴没有释然，反倒更是凛然。
到目前为止，她崔念奴见过太多的男人, 如何对付男人自然驾轻就熟。
给清高的男人以赞美，给痴情的男人以柔情，对刚正的男人予以鼓励，对仁义的男人表现不平之气……
yawenku.com
求仁得仁。
在崔念奴看来，男人求什么，就给他什么，自然会让他对你引为知己，满足你的所需。这比某些女人希望通过和男人交锋得到需要的关注更加有效。
会这种方法的女人并不多，她崔念奴却是站在巅峰上的一个。
因此哪怕蔡攸在她崔念奴面前，也不过是枚随时可用的棋子。
好笑的是，这些男人却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
但沈约却是崔念奴从未遇到的男人，她的柔弱激发不了沈约的怜香惜玉，她的暗中挑衅无法让沈约陷入愤怒……
对于男人的方法，她用在沈约的身上，全部失效。
按照正常的走向，她崔念奴本来应该无事的，没证据, 哪怕沈约揭露了真相也没用, 这是仁义的无可奈何。
可崔念奴如今却没有任何轻松，她反倒感觉沈约施加的压力如暗潮般涌至。
“你算准我没有证据，但你想不到的是——我其实有证人的。”沈约突然道。
众人均怔。
蔡攸立即想到，难道说，沈约准备收买人做伪证，一定要搞死崔念奴？他蔡攸常做这种事情，自然从这个角度去想。
崔念奴轻声道，“奴家不似沈公子的权势，但相信清者自清。”
沈约笑道，“再好的手段，用多了都有破绽。你不用再提醒旁人——我有可能收买证人。”
梁红玉暗自点头。
她对崔念奴疑心早起，不是因为女人喜欢为难女人，实在是因为崔念奴的反抗太韧！
一个青楼的花魁，如何会有这种坚韧的手段？
当然，她梁红玉也是直觉，直觉不能当作证据。
“那证人不用我收买。”沈约缓缓道，“因为哪怕你施展再多的幻相，但当看清你幻相下的丑陋真相，反倒更能认清你的伎俩，揭露你的面目。”
沈约要找的证人是谁？
铃儿？
崔念奴脑海中闪过这个名字的时候，沈约轻声道，“我的证人不是你的丫环铃儿，她此刻，想必还在接应你，认可你的手段。”
崔念奴用沈约方才的话语进行反击道，“再好的手段，用多了也让人觉得是故弄玄虚。”
沈约转过头去，望向地上躺着的方二娘，“你熟知方二娘的一切，方二娘对你想必是推心置腹，你也多半是假意加入明教，这才让她哪怕赴死，也不想泄漏你的底细。”
崔念奴回应道，“如今人死了，沈公子自然想怎么讲就怎么讲。”
沈约摇头道：“你错了，不是我想怎么讲就怎么讲，我们需要听听旁人怎么讲。”
崔念奴凛然，她不认为方二娘会复活，可总感觉沈约另有底牌。
沈约微有讥诮道，“在很多人看来，的确是一死百了。方二娘听到我叙说的真相后，醒悟到是你在害她，本来想要说出你的底细，可你早在那之前，就通过握紧酒杯为信号，让铃儿吹笛引发方二娘体内的毒发。”
众人错愕。
韩世忠回忆当初的情形，发现沈约说的竟丝毫不错。
“你本来准备让方二娘更自然的死去，造成畏罪自杀的假象。”
沈约盯着地上的方二娘，缓声道，“但你等不得了，终于还是提前下手杀了她。”
崔念奴不想沈约对于她的这些小动作尽数收于眼底，强笑道，“看来在沈公子面前，口渴都是不能了。”
沈约淡然道，“但你千算万算，恐怕从未算过，方二娘其实未死。”
一言落，众人霍然向方二娘望去。
不知是错觉还是灯光影响的缘故，有人感觉方二娘的眼皮似乎动了下。
崔念奴却未去看方二娘，“沈公子，奴家不过是个弱女子，你这般费尽心机……”
“在场众人都去看方二娘是否死了，你为何不看？”沈约突然问道。
崔念奴意识到问题，随即道，“聂大人和沈公子认定的事情，奴家如何会怀疑呢？”
沈约反问道，“你不去看，是不是你认定，服用你的毒药后被引发，想要活转绝无可能？”
崔念奴正是这般想，被沈约说穿，内心不安，依旧道，“沈公子这般做法，算不算古人说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约不看崔念奴，只是盯着地上方二娘的尸体，继续道，“你以为我希望找到你的错处，其实我只是在说出真相。”
众人愕然。
“不知真相的我们，无力挣扎。”
沈约沉声道，“但知道真相的我们，如何还会沉迷不起？”
他一直看着尸体，神情蓦地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赵桓自来此后，除了伊始的耀眼，随即和路人般，如今见沈约举止奇特，阁楼外毒蛇环绕，内心发慌道，“沈先生，你在做什么？”
沈约笑笑，“我既然能送走林灵素，自然能招某些人回来。”
赵桓见状，失声道，“沈公子难道想要召回方二娘的鬼魂？”
他一言倒说出大多数人的想法，哪怕崔念奴都是内心忐忑，但她自然不信死而复生的事情。
“或许吧……”
沈约凝望着方二娘的尸体，沉声道：“我知道你死的冤枉，也不甘心。你信任的人，却有负于你，你想保护的人，却冷眼看着你的尸体……你所谓的不能放下，如今看起来更像是个……”
“笑话”两字不等说出，众人一阵惊呼，沈约住口。
哪怕崔念奴也是霍然向方二娘望去。
本来死透的方二娘眼皮倏然动动。
不是幻相，而是真的在动。
众人讶然之际，方二娘睁开了眼睛。
她嘴角还流着黑血，她的脸色很是苍白，但她睁开了眼睛。
眼神空洞。
众人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睛，都是汗毛竖起，不信有人死而复生，又不能否认自己看到的一切。
方二娘已然幽幽道，“放不下的事情，不是个笑话！”
1682节 突袭
炙热的茶杯，很难拿起，炽热的情感，如何放下？
方二娘睁眼。
睁眼的那一刻，她的神情有着说不出的诡异落寞。
沈约看着死而复生的方二娘，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方面大耳的人物，他没有再说什么。
他只负责让某些人明白真相，但明白真相后的人如何去做, 却不是他要控制的事情。
释迦度人以筏，但若真的有筏也不想划向彼岸，筏亦无法。
崔念奴脸色终于变得难看，看到方二娘死而复活，最震撼的自然是她，因为她清楚沈约说的真相无误。
爱阅书香
掩盖真相是因为对真相的无法面对。
她崔念奴无法面对方二娘的复生对质！
方二娘缓缓站起来, 那些捉她的护卫连连后退, 脸上都是露出惊惧之意。
“放不下的事情，不是个笑话。”方二娘最先看向沈约，再度道。
沈约平静道，“你因为放不下，这才回转？”
方二娘幽然道，“正是如此。”
梁红玉内心蓦地有些疑惑，在场众人都觉得方二娘是死而复生，方二娘的声音也和以往无异，但她却敏锐的感觉到方二娘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同。
转望崔念奴，方二娘缓声道，“崔念奴，你是金人的细作！”
一言未落，众人失色。
蔡攸本来和崔念奴站的极近，闻言不由退了步，不想崔念奴蓦地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然后掷了出去。
众人倒有绝大多数人没想到崔念奴会突然出手, 更没想到崔念奴一出手竟快如电闪。
那看似柔弱如花的女子，乍一出手，简直和母豹狩猎般。
方二娘未动，因为崔念奴没有对她出手。
别人既然对她的死无动于衷，她又何必理会别人的死活？
蔡攸飞起，砸向了赵桓。
这又让众人意料不到。
“保护太子。”聂山喝道。
赵桓将聂山带到身边，聂山知道这是他人生中最后的机会，自然不会让太子有事。
可太子的护卫却多少有点儿茫然。
太子固然要保护，那蔡攸呢？
蔡攸身为使相，位高权重，若是伤了蔡攸，他们同样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聂山令下，上前的只有他一个。
伸手一揽，聂山一把抓住了蔡攸的腰带，他也算有些身手，这一抓又快又准，随即就要将蔡攸放下。
砰！
有纤纤玉手就在聂山顾及蔡攸的时候，击在了他的胸口。
手是崔念奴的手！
在掷出蔡攸的时候，崔念奴随即如影随形的跟在蔡攸之后，在聂山分心那一刻，击中聂山。
玉手纤纤看起来柔弱无力，聂山却是吐血倒退，骇然崔念奴的武功高强时，随即脸色惨变，因为下一刻的功夫，赵桓已落在崔念奴的手上。
烛影红摇。
香风暗度。
有侍卫发现不好时，崔念奴居然抓住赵桓，又回到原来的位置，看着要蜂拥上前的侍卫，淡漠道，“你们想让太子死，就尽管上前。”
哪怕韩世忠也是勃然变色。
不过刹那，崔念奴掷蔡攸、伤聂山，擒下了太子为人质，举重若轻、尽显狠辣！
沈约仍站在远处，平静道，“好手段。”
崔念奴虽然擒下太子，控制局面，但见沈约不慌不忙的样子，心惊之际却娇笑道：“再好的手段，其实也不如沈公子的。”
沈约笑道，“你不否认自己是凶手了吗？”
众人方才多不信崔念奴是真凶，这刻听闻，却均认定崔念奴绝对就是幕后凶手。
赵桓嘶哑道，“沈公子救我！”
“沈公子救不了你的。”
崔念奴轻笑道，“太子，奴家的戒指里有根毒针，只要奴家一动手指，毒针就会刺入太子的脖颈。”
众人望去，发现崔念奴的纤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枚戒指。
戒指光芒闪闪，颇为耀目，也蕴藏着无尽的杀机。
“奴家保证，这毒针绝对会一击毙命。”崔念奴声音轻，却满是要挟之意，“毒针上的毒，毒死一头大象也不是问题。”
“你给二娘下的毒，也是这种？”方二娘突然道。
众人没觉得异常的时候，崔念奴蓦地有些讶然道，“你是……”她方才惊凛之际，未如梁红玉般发现问题，可听到“方二娘”这般说，立即察觉到问题。
眼前的人并非方二娘！
方二娘如何会用旁人的口气说话？
鬼上身？
崔念奴瞬间闪过数个念头，虽是惊疑，却仍冷静。
她再度控制了局面。
只要太子赵恒在她手上，她相信哪怕沈约也要投鼠忌器。
“不对，你给二娘下的毒，只怕更毒。”
“方二娘”摇头道，“有种毒药，毒的是心。”盯着崔念奴，“方二娘”眼中满是怨毒之意，“二娘知道你是金人，可仍旧让你加入了明教。”
涩然的笑，“方二娘”竟满是怆然之意，“对大宋百姓而言，金人可怕，但对处于生死一线的百姓而言，再可怕的外族人，都不如那些当我们是畜生般的自己人。如果联合金人，铲除了要杀了自己的人，看起来也是情有可原。”
没人回应。
聂山吐血，太子被擒，蔡攸摔到地上后就没了动静……
这三人或许不赞同“方二娘”的说法，但其余人或多或少都能体会到“方二娘”的感受。
有时候，最难忍受的不恰恰是“自己人”？
“你们方才为什么会怕？”
“方二娘”看向不久前倒退的那几个侍卫。
蒋宣等人脸色铁青，并未回答。
一切超过他们的应变范围，“方二娘”死而复生，念奴娇花魁控制了太子、击伤朝中重臣，这些变化让他们感觉如天翻地覆。
“有些人不怕鬼，因为心中无鬼。”
“方二娘”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沈约一眼，沈约似在思索什么，但并没什么畏惧。
“有些人却信鬼的存在，是因内心有愧！”
“方二娘”蓦地大笑起来，“愧字的含义岂不就是心中有鬼？你们虽然抓住了二娘，可在你们心中，明教的人真该死吗？造反如果该死，那逼人造反的人，又该当何罪？”
韩世忠微有不安，垂下头来。
适才他想出手，梁红玉只说了一句，“看沈公子的举动。”
沈约始终没有出手，这也是他们二人没有行动的原因。听方腊所言，韩世忠想的是——这人说的不错，明教的人不见得该死，官兵也并非理直气壮。
转望崔念奴，“方二娘”寒声道，“那些利用世人真心的人，又该如何处置？”
1683节 方腊
都说忏悔有用，那要刑法做什么？可刑法在很多方面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希望忏悔能弥补刑法的缺陷。
原因无它，立下刑法的某些人，却在亲自破坏自己立下的规则。除了希望他们能忏愧，寻常百姓若不造反，又能做些什么？
“方二娘”满是苍凉看着崔念奴，“二娘一直当你是姐妹。”
顿了片刻, “方二娘”一字字道，“入了明教的人，就是一家人，彼此都和亲人般。我们因为忿然那没有尽头的苦难，这才希望家人能团结一致，共同面对，开创个光明的世间。”
爱阅书香
崔念奴脸色阴晴不定。
“方二娘”继续道，“二娘就是当你是姐妹，因此哪怕她被官兵擒下，也从未想过吐露你的名字。”
上前一步，“方二娘”萧肃道，“有些人禽兽不如，但有些人，无论何种身份，终究还认为自己是个人，是人，终究还有做人的底线！”
崔念奴神色阴晴不定，突然道，“你不是方二娘。”
她终于发现眼前的这人绝非方二娘。
这人的语气和举止, 和方二娘有着天壤之别。
“我当然不是方二娘。”
“方二娘”哂然道，“我也从未说过自己是方二娘，只是你做了太多亏心事，一见我醒来，说出你是金人，立即认为我是方二娘，这才不再遮掩的出手。你机关算尽，终究还是有败露的时候。”
崔念奴反问道，“那你是谁？”她的不安之意更浓。
她的内心中其实有个结论，可这个结论如此荒诞不羁，甚至比方二娘死而复生还要荒唐，让她终究不能肯定。
“方二娘”却未回答，只是道：“二娘是个好人，或许明教的人有的该死，但二娘却不该死。她虽处身在最污秽的地方，但她是个善良人，从未想过害人，但她还是死了——被人害死。”
看向沈约，“方二娘”缓声道，“阁下觉得，这世上真有天理？”
沈约未答。
这世上无数人寄托于天道循环，但真的有天道？
没有天道，何来天理？
“这世上没有天理。”
“方二娘”不闻沈约回答，却无意外，“这世上只有明和暗，过去、现在和未来。”
两宗三际论？！
沈约脑海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脑海中那方面大耳的身影益发明显。
“我们无法指望天道，因为苍天早死。”
“方二娘”淡然道，“苍天若在，如何会漠视世间的苦难？苍天若公，何有世间这般不平的事情发生？我们能指望的只有自己！”
缓缓握紧拳头，看着自己的拳头，“方二娘”凄然道，“可我們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我们期望着光明，制造出无数能够指路的灯火，却终究湮没在无边的黑暗中。”
沈约突然道，“或许可以用不同的角度来思考，哪怕黑暗再执着，遇到光明的那一刻，也会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觉得“方二娘”思想可为，可趋于悲观，暗中加以指点。
“那人心的黑暗呢？”
“方二娘”随即问道，“光明照得去那显而易见的黑暗，为何不能除去人心的阴暗？”
沈约默然。
这是个不容易回答的问题。
欲望难解。
哪怕释迦也只能告诉世人跳出火宅的方法，却无法消灭此起彼伏的欲望之火。
欲界没了欲望，那如何还能叫做欲界？
“方二娘”缓缓又道，“你是个明智的人，也是个肯面对现实的人，我恐怕不明智，但我亦始终直面现实。苍天早死，天道不存，我等唯一能做的是……给那些还相信光明的人、一个交代！”
言罢，“方二娘”出手。
一伸手，就抽出一旁侍卫腰间的长剑。
灯影晃动。
剑影凝波。
剑尖刺到了崔念奴的眉睫。
韩世忠、梁红玉大惊，他们二人都是武功高明之辈，自然看出“方二娘”这一剑的造诣绝非等闲。
崔念奴退，一脚同时踢在身旁的桌案上。
她没用赵桓去阻拦那一剑，因为她看出对方绝不会考虑赵桓的死活。
但赵桓还不能死。
赵桓若死，局面失控，并非她所愿。
桌案起，迎上那如波似影的剑尖。
“嗤”的声响，长剑入木，随即“砰”的声响，桌案爆开。
崔念奴凛然。
她知道方二娘的底细，不然如何会将方二娘当成替死鬼？
这绝非方二娘的剑法。
剑法幽然，如同来自阴间的最深处；剑法爆裂，好似地狱的不屈怒火。
破了桌案，长剑不过稍有凝滞，再度刺向崔念奴的喉间。
崔念奴蓦地掷出了赵桓。
赵桓惊叫，却没有迎向剑尖，反倒落入众侍卫之间。
崔念奴这般出手和方才抓住赵恒一样突然，众侍卫虽是不解，可还是奋力的接住了赵桓，七嘴八舌的唤道，“太子，太子……”
赵桓双眼泛白，昏死了过去。
崔念奴眸中却露精光，抛出赵桓，她自然还有控制赵桓的手段，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除去这个如鬼的“方二娘”。
剑尖到了崔念奴的喉间。
崔念奴倏然不见。
似凭空消失。
韩世忠、梁红玉倏然望向地下，原来在那刹那间，崔念奴纤细的腰身突然如断了般，倒躺下去。
“方二娘”翻腕，转剑，一剑刺向地下，就要将崔念奴硬生生的钉在地上。
毫不留情！
本来再无转机的崔念奴倏然平飞了出去。
在不可能的情形下超越人体极限，平飞而出，瞬间到了阁楼木壁旁。
“方二娘”仍要上前，突然止步。
因为在那刹那，大地似乎长手，竟然抓住了他的脚踝。
崔念奴双手同时纷飞，有无数道肉眼难见的细线缠到了“方二娘”的身上。
“我杀了你一次，就能让你再死一回！”
崔念奴轻叱中，双手一拉，那些细线就要将“方二娘”勒成数段！
她相信那些细线，因为那本是罕见的雪蚕丝，不但韧，甚至无坚不摧。
“方二娘”横剑，挡住两根丝线的扼颈之危。
喀嚓声响，长剑似断。
锋利的长剑，居然也挡不住雪蚕丝的力道。
崔念奴眸中闪过丝杀意，似看到“方二娘”如长剑般寸断。可杀意随即转成惊诧，因为空中有火光一闪，“方二娘”随即破茧而出，如天神般。
手中长剑仍在。
方才的断裂似乎不过是个幻相，又像是经过那火光，重铸了长剑。
一切的一切，匪夷所思。
“魔火？”韩世忠蓦地失声轻呼。
“我知道……你是谁了！”
崔念奴望见那火焰亦是见鬼般，见“方二娘”又要上前，惊凛叫道，“你……是……方腊！”
1684节 立誓
都说忏悔有用，那要刑法做什么？可刑法在很多方面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希望忏悔能弥补刑法的缺陷。
原因无它，立下刑法的某些人，却在亲自破坏自己立下的规则。除了希望他们能忏愧，寻常百姓若不造反，又能做些什么？
“方二娘”满是苍凉看着崔念奴，“二娘一直当你是姐妹。”
顿了片刻, “方二娘”一字字道，“入了明教的人，就是一家人，彼此都和亲人般。我们因为忿然那没有尽头的苦难，这才希望家人能团结一致，共同面对，开创个光明的世间。”
爱阅书香
崔念奴脸色阴晴不定。
“方二娘”继续道，“二娘就是当你是姐妹，因此哪怕她被官兵擒下，也从未想过吐露你的名字。”
上前一步，“方二娘”萧肃道，“有些人禽兽不如，但有些人，无论何种身份，终究还认为自己是个人，是人，终究还有做人的底线！”
崔念奴神色阴晴不定，突然道，“你不是方二娘。”
她终于发现眼前的这人绝非方二娘。
这人的语气和举止, 和方二娘有着天壤之别。
“我当然不是方二娘。”
“方二娘”哂然道，“我也从未说过自己是方二娘，只是你做了太多亏心事，一见我醒来，说出你是金人，立即认为我是方二娘，这才不再遮掩的出手。你机关算尽，终究还是有败露的时候。”
崔念奴反问道，“那你是谁？”她的不安之意更浓。
她的内心中其实有个结论，可这个结论如此荒诞不羁，甚至比方二娘死而复生还要荒唐，让她终究不能肯定。
“方二娘”却未回答，只是道：“二娘是个好人，或许明教的人有的该死，但二娘却不该死。她虽处身在最污秽的地方，但她是个善良人，从未想过害人，但她还是死了——被人害死。”
看向沈约，“方二娘”缓声道，“阁下觉得，这世上真有天理？”
沈约未答。
这世上无数人寄托于天道循环，但真的有天道？
没有天道，何来天理？
“这世上没有天理。”
“方二娘”不闻沈约回答，却无意外，“这世上只有明和暗，过去、现在和未来。”
两宗三际论？！
沈约脑海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脑海中那方面大耳的身影益发明显。
“我们无法指望天道，因为苍天早死。”
“方二娘”淡然道，“苍天若在，如何会漠视世间的苦难？苍天若公，何有世间这般不平的事情发生？我们能指望的只有自己！”
缓缓握紧拳头，看着自己的拳头，“方二娘”凄然道，“可我們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我们期望着光明，制造出无数能够指路的灯火，却终究湮没在无边的黑暗中。”
沈约突然道，“或许可以用不同的角度来思考，哪怕黑暗再执着，遇到光明的那一刻，也会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觉得“方二娘”思想可为，可趋于悲观，暗中加以指点。
“那人心的黑暗呢？”
“方二娘”随即问道，“光明照得去那显而易见的黑暗，为何不能除去人心的阴暗？”
沈约默然。
这是个不容易回答的问题。
欲望难解。
哪怕释迦也只能告诉世人跳出火宅的方法，却无法消灭此起彼伏的欲望之火。
欲界没了欲望，那如何还能叫做欲界？
“方二娘”缓缓又道，“你是个明智的人，也是个肯面对现实的人，我恐怕不明智，但我亦始终直面现实。苍天早死，天道不存，我等唯一能做的是……给那些还相信光明的人、一个交代！”
言罢，“方二娘”出手。
一伸手，就抽出一旁侍卫腰间的长剑。
灯影晃动。
剑影凝波。
剑尖刺到了崔念奴的眉睫。
韩世忠、梁红玉大惊，他们二人都是武功高明之辈，自然看出“方二娘”这一剑的造诣绝非等闲。
崔念奴退，一脚同时踢在身旁的桌案上。
她没用赵桓去阻拦那一剑，因为她看出对方绝不会考虑赵桓的死活。
但赵桓还不能死。
赵桓若死，局面失控，并非她所愿。
桌案起，迎上那如波似影的剑尖。
“嗤”的声响，长剑入木，随即“砰”的声响，桌案爆开。
崔念奴凛然。
她知道方二娘的底细，不然如何会将方二娘当成替死鬼？
这绝非方二娘的剑法。
剑法幽然，如同来自阴间的最深处；剑法爆裂，好似地狱的不屈怒火。
破了桌案，长剑不过稍有凝滞，再度刺向崔念奴的喉间。
崔念奴蓦地掷出了赵桓。
赵桓惊叫，却没有迎向剑尖，反倒落入众侍卫之间。
崔念奴这般出手和方才抓住赵恒一样突然，众侍卫虽是不解，可还是奋力的接住了赵桓，七嘴八舌的唤道，“太子，太子……”
赵桓双眼泛白，昏死了过去。
崔念奴眸中却露精光，抛出赵桓，她自然还有控制赵桓的手段，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除去这个如鬼的“方二娘”。
剑尖到了崔念奴的喉间。
崔念奴倏然不见。
似凭空消失。
韩世忠、梁红玉倏然望向地下，原来在那刹那间，崔念奴纤细的腰身突然如断了般，倒躺下去。
“方二娘”翻腕，转剑，一剑刺向地下，就要将崔念奴硬生生的钉在地上。
毫不留情！
本来再无转机的崔念奴倏然平飞了出去。
在不可能的情形下超越人体极限，平飞而出，瞬间到了阁楼木壁旁。
“方二娘”仍要上前，突然止步。
因为在那刹那，大地似乎长手，竟然抓住了他的脚踝。
崔念奴双手同时纷飞，有无数道肉眼难见的细线缠到了“方二娘”的身上。
“我杀了你一次，就能让你再死一回！”
崔念奴轻叱中，双手一拉，那些细线就要将“方二娘”勒成数段！
她相信那些细线，因为那本是罕见的雪蚕丝，不但韧，甚至无坚不摧。
“方二娘”横剑，挡住两根丝线的扼颈之危。
喀嚓声响，长剑似断。
锋利的长剑，居然也挡不住雪蚕丝的力道。
崔念奴眸中闪过丝杀意，似看到“方二娘”如长剑般寸断。可杀意随即转成惊诧，因为空中有火光一闪，“方二娘”随即破茧而出，如天神般。
手中长剑仍在。
方才的断裂似乎不过是个幻相，又像是经过那火光，重铸了长剑。
一切的一切，匪夷所思。
“魔火？”韩世忠蓦地失声轻呼。
“我知道……你是谁了！”
崔念奴望见那火焰亦是见鬼般，见“方二娘”又要上前，惊凛叫道，“你……是……方腊！”
1685节 圣火重生
方二娘居然是方腊？
太多人在听到崔念奴这般喊的时候，都觉得崔念奴疯了。
方腊早被斩首！
方二娘如何会是方腊？
沈约却知道崔念奴这次没有说错！
在“方二娘”复生之前，他脑海中就不停的闪过方腊的身影。
方腊如何会复活？
旁人想不明白，他沈约却已清楚。
韩世忠说过，方腊被擒的时候是昏迷的状态，在那之前，方腊和一帮人在做法。
听起来很是愚昧。
但在那种时候，还让方腊坚持的事情，自然有方腊的理由。
方腊被斩的只是躯体，但他的思想意识却在那之前，通过天子基内的万年螺去了“阴间”。
阴间不过是世俗人的想法。
方腊极可能和都子俊他们定下了契约，他的意识成为天柱山那些人的实验对象，直到此刻，再度回转世间？！
“方二娘”手持长剑，破蚕丝束裹而出，听到崔念奴的言语，缓缓道，“不错，我就是方腊！”
众人骇异。
“但你似乎太聪明了一些。”方腊轻声又道。
他这句话不过像是评价，可沈约一听，就知道方腊在说——崔念奴不可能猜到他能复活。
那崔念奴如何会猜到这点？
方腊盯着崔念奴，“聪明的你，自然将所有人当作玩偶，我不怪你，因为这是人之本性，高高在上的人，岂不都喜欢玩弄众生显示自己的优越？但你不该杀死方二娘！”
神色有分痛楚，方腊凝声道，“在权术者眼中，无辜者如同献祭的刍狗，可以任意牺牲。可无辜者不死，才是我立教的本意。”
看着脸色改变的崔念奴，方腊字字凝寒，道，“崔念奴，你杀了二娘，我方腊立誓于此，此生若不杀你为方二娘复仇，枉存世间！”
言罢挥剑，方腊两剑居然划在自己的左手掌心上。
有十字伤痕立现，鲜血涌出。
众人微有错愕，不知道方腊在做什么法术？
沈约脑海中随即闪过天柱山那些人的画面。
那些人始终在关注此间的事情！
沈约立即判断，天柱山那些人更关注方腊复活的表现！
都子俊见方腊划破左手，露出微笑道，“改造终于到了关键的时候！”
余众神色凝重，唯有琴丝蹙起了眉头。
都子俊见状道，“琴丝，我并没有违反末日协议。我只是给方腊见到了方二娘死去的过程。”
琴丝不语。
都子俊再道，“不能不说，我们的实验对象，并不是那么好找的。五龙出现在世间的时候，虽然辗转经过多人之手，可真正被五龙改变的人并不多，你当然知道为什么？”
琴丝终于道：“因为五龙激发的是一种执着，世人虽痴，但执着的并不多见。不然也不会自古就会流传一句话——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都子俊笑道，“不错。世人愚蠢，大多不过是蝇营狗苟的存活，从未有自己的坚持，随时被世俗改变扭转，以为那就是他们的一生，真正执着一念的其实少之又少。”
看着凝望手掌滴血的方腊，都子俊欣赏道，“方腊却是少之又少中的一个！我始终觉得，他不会让我们失望。”
成议员、史密斯等人满是期待之意。
鲜血点滴落下，方腊缓缓举起流血的左手，五指微拢。
他神色的庄严让崔念奴也是为之心颤。
“枉存世间的人多了……你方腊不过是其中的一个。”
崔念奴扬声道，不想被方腊的举动所掌控。
在她看来，人之一言一行都有蛊惑旁人心神的能力，她精通此法，自然认为方腊是在利用做法威慑人心。
两军交战不见得勇者胜，若无信心，勇者不勇。
她崔念奴在打击方腊的信心。
方腊喃喃道，“不错，方腊不过是枉存世间的一个，可如今的方腊，却决意改变。”
众人目光下，方腊旁若无人的看着举起的左手。
因为五指微拢，鲜血开始凝聚在他的掌心上，如同一汪血泉。
方腊凝望着自己的左手，缓缓道，“生有何欢，死有何苦？怜我痴人，红尘迷路；此生喜乐，尽归尘土！”
言罢，五指合拢再开。
阁楼静寂一片。
太多人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因为在那刹那一刻，方腊左手突然冒出一团火焰。
火焰一闪就逝，而方腊的掌心，再无疤痕。
一切如同戏法一样！
哪怕沈约见到，亦是内心震撼。
这世上很难有戏法能蒙骗沈约的双眼，他见到方腊手上伤痕不见，知道那不是戏法，而是奇迹。
天柱山创造的人体奇迹——让人体伤痕快速复原的奇迹。
永劫城的萧楚说过——那是得自蟑螂的能力。
崔念奴见状强笑道：“方腊，事实证明，你们装神弄鬼的那一套并没什么作用。若有作用，明教也不会让朝廷斩杀那数万无辜的人。”
方腊握拳。
崔念奴见状继续打击道，“你说无辜的人不应该死？但你难道忘了，数万无辜的明教信徒，就是因为信你的邪说，这才落得身首两分的下场？”
方腊眼中突红，凝声道，“善恶难言，眷顾无辜！”
崔念奴大声道，“你真以为这些邪门歪道还能蛊惑众生？”
方腊持剑，爆喝，一剑刺出。
这一次，刺的正是崔念奴。
崔念奴在激怒方腊的时候，早就凝神以待。
越喝酒越犀利，越狂怒越有力量的事情，崔念奴是不信的。
酒乱人意，怒令智昏。
没有智慧的出手，她崔念奴丝毫不惧，她就是要激怒方腊，让其丧失理智。眼见方腊一剑刺来，长剑颤抖，崔念奴心中暗喜，袖口扬起，卷住了方腊的长剑。
但在袖口扬起时，袖中却有嗤嗤声不绝。
韩世忠闻声，暗叫不妙——崔念奴拂袖卷剑不过是迷惑人的手段，她真正的杀手，是袖中的暗器。
虽然看出问题，韩世忠并未提醒。
方腊乃朝廷叛逆，无论是否复生，但以方腊之名出手，和其有瓜葛也等同于朝廷叛逆，他韩世忠无法承担这个后果，更何况，沈约一直没有出手。
阁楼中风声大作。
油灯倏暗。
众人眼见方腊、崔念奴如神仙斗法般，都是不由退后，感觉阁楼黯淡，更是凛然。
loubiqu.net
阁楼蓦亮。
亮起不是由于油灯，而是因为一柄长剑。
剑是方腊手中的剑！
烈火重铸之剑！
那柄剑本被长袖遮盖，不见锋芒，但在油灯尽暗之际，那柄剑却如吸取了楼阁中所有油灯的光辉。
不但亮，而且势不可挡！
1686节 冰火双重
阁楼大亮竟因一把长剑。
长剑光芒透袖而出，耀到崔念奴骇然失色的脸上。
下一刻，崔念奴娇斥、纵起，如同神女飞天。
有天花洒落。
天花却是崔念奴的衣袖。
那长剑不但破了崔念奴的衣袖，还将衣袖裂成片片，同时沾住无数细小的暗器。
乍一看，剑如宝物, 照尽天下幽冥，震慑天下的魑魅魍魉。
众人惊呆。
谁都知道方腊所持不过是一柄寻常的剑，那剑不过是取自个侍卫的手上，可谁都想不到，长剑到了方腊手上，居然发挥出这般不可思议的力量。
笛声突起。
本来在阁楼外的毒蛇蠢蠢又动。
众人惊凛的时候，空中的崔念奴双手一挥, 再度不见。
下一刻，有近乎透明的大网从天而落, 就要罩住方腊。
韩世忠、梁红玉均是凛然，他们都是武功高强，韩世忠更是久经疆场磨练，见多了打斗，可二人却从未见过这般奇诡的过手。
崔念奴如何会化作一张大网？他们想不明白。
沈约却看的清楚。
那一刹那，崔念奴褪衣，衣裳褪，她周身并未赤果，而是仍旧有层近乎透明的衣裳护体。
当初沈约在福岛一战，曾经和三忍者交手，那三人利用光影、衣裳的变幻，造成迷离的情形。
崔念奴亦是类似的情况，却比那三个忍者看起来还要高明一些。
近透明的衣裳巧妙的折射光线，让崔念奴看起来近乎隐形，再加上雪蚕丝网遮掩，才让崔念奴如同凭空消失般。
雪蚕丝网可怕，但更可怕的仍是其后的崔念奴。
沈约看出这点, 并没出声。
他留意到天柱山那些人少有人去看崔念奴, 不可否认，若能看清楚崔念奴的情形，那的确是让人血脉贲张的一幕。
那些人注目的是方腊。
他们在期待方腊的反应。
这是天柱山的试验品，如今到了天柱山那些人看到实验成果的时刻。
沈约想到这里，也想看看方腊这个实验体究竟会有什么变化。
天柱山那些人要对抗超体变异，他们新创的实验体，本应是为应对超体变异而生。
但让沈约仍不出手的原因不仅因为这点，还由于一种突如其来的警觉。
笛声、毒蛇，赤炎般的长剑、雪蚕网、隐身衣……
这些因素汇聚在一起，早让太多人迷失其中，可沈约却察觉到其外的危机。
危机近了阁楼。
有人悄无声息的接近众人。
这并不意外，崔念奴被揭破身份，仍旧不选择离去，而是决定继续掌控局面，不但是因为有外援，还因为有不能离去的理由？
乱局中，沈约将一切想的明白，但他仍旧无法捕捉到那危险是什么引发……
雪蚕丝网到了方腊的头顶。
杀机却近方腊的眉睫。
方腊突然低头。
在死亡降临的那一刻，他竟然没有选择去看从天而降的危机，反倒选择低头。
谁都没想到方腊会这般选择。
方腊出剑！
向地上刺去。
梁红玉几欲发狂，从朝廷的角度，她绝不应该支持方腊，可她内心的深处，却是希望方腊胜出的。
原因无它，无辜的人不应该死。
若谁都对无辜却死的人不再一顾的时候，麻木终究会落到自己的身上。
因此当她看到方腊向地上刺去时，心中吼叫——危机在头顶！
一剑入地，拔起的时候，有鲜血飞溅！
梁红玉骇异不解时，有惨叫从地面发出，随着剑尖的扬起，一个黑影神奇的从地上飞起，撞破了阁楼的窗子，飞落到阁楼外。
地下有人？
奇迹般隐藏一人，却被方腊识破，一剑刺穿！
这是太多人没有预料的事情，可危机却不止地下，在方腊一剑刺出的时候，他却将空门暴露在崔念奴的眼前。
丝网落，罩在方腊的身上。
方腊喝。
断喝声中，长剑红芒尽去，却是汇聚到方腊的体内。
那一刻，方腊如同烧红的铁剑。
丝网焦。
那本来刀剑无法损伤的丝网被火焰克制，瞬间萎缩。
可崔念奴的手脚却缠到了方腊的身上。
明知雪蚕网无法束缚方腊，崔念奴仍旧选择这般攻击，只为让雪蚕网拖住方腊片刻。
片刻足矣。
利用那片刻，崔念奴随即抱住方腊，看起来情人般的缠绵，却有仇人般的刻骨。
她手足同时有针尖弹出，刺入了方腊的体内！
针尖黝黑，其上的剧毒不但可以毒杀太多人，还能让中毒的人瞬间麻痹，失去行动的能力。
一刺下，崔念奴弹开。并非她于心不忍，而是因为那破碎的阁楼窗前，有无数犀利的暗器呼啸着向方腊射来！
必杀方腊。
斩草除根！
崔念奴不管方腊怎么活转的，此时此刻，却一定要方腊再死！因为那一刻，她想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传说。
传说竟然是真的？
传说中的事情就发生在她面前，这个后果她们承受不起。
因此她全力以赴，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对方腊进行必杀一击。
暴露实力也是在所不惜。
方腊凝立了片刻。
那些毒针刺入他的身体时，终究让他僵凝片刻。
那本来能毒倒数头大象的剧毒进入任何人的身体，都是无法承受之重。
沈约微有扬眉，神色诧异。
那一刻，他脑海中有画面再现，并非方腊倒下的情形，而是都子俊狂喜的表情。
一切都在都子俊的计划内？
暗器尽数打在方腊的身体上。
众人静。
崔念奴落地，眸中终现喜意。
很难有人认为方腊还活着，因为方腊的身上最少中了数十钟暗器，暗器有细小的铁针，有蝴蝶大小的铁蒺藜……
ranwena.net
除了诸多让众人叫不出名的暗器外，还有一把飞刀射穿方腊的咽喉。
中了这多暗器还不死的，那绝不是人。
方腊仍旧凝立，但双眼却有红光。
他非但没死，反倒再举左手，用几乎非人的声音道，“黑暗之毒，焚我体无；圣火重生，燃我心路！”
他手上有火光显耀。
众人才发现，原来方腊适才那微拢的五指原来是模仿一捧火焰的形状。
火光耀，不再出现在手心，而是燃于五指间。
下一刻，火焰顺着方腊五指、手腕、手臂而下，燃遍了方腊全身！
1687节 水轻梦
人是会自燃的。
现代科学对于人体自燃的解释并不肯定，因为那更像一种超越世人认知的现象，现代科学更多的认为那是世人近了火源的缘故。
方腊没近火源，却如同自燃般。
沈约望见，也是惊叹莫名。
自燃中的方腊唯有冷静，这说明方腊对自己会燃烧有了预知。
这无疑是天柱山那批人的另外一种高科技，因为在方腊燃烧的时候, 沈约脑海中显露的画面表明——天柱山那些人居然欢呼起来！
并非残忍，而是见证实验成功的喜悦。
火焰顺方腊的五指而下，片刻就燃遍了方腊的全身，奇异的是，众人能看到火焰在衣裳下的跳跃，但火焰却对衣裳没有任何损伤。
用奇迹都已不能形容方腊此刻的情况。
但更离奇的是——方腊本来是借用方二娘的身体复生, 但在火焰燃遍的时候, 方二娘变成了方腊的模样。
方腊如同被改造般！
暗器尽焚！
那射在方腊身体上的暗器在火焰过后，尽数消失, 方腊咽喉上本来看似致命的一刀，刀身亦无，只余木制刀柄孤零零的落向地面。
如此奇诡的场景，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亦让崔念奴骇然失色。
“魔尊降世，魔尊降世！”
崔念奴突然尖声叫道，声音中有着说不出的恐怖，伸手一指方腊，崔念奴再度喊道：“沈约，杀了他，不然所有人都会死！”
沈约未动。
他当然不是听旁人蛊惑就出手的人物，但什么是魔尊降世？看崔念奴的表情，对于眼下的情况，难道见过？
喝声出，崔念奴却退。
阁楼中蓦地涌起一阵狂风。
狂风起，瞬间到了崔念奴的近前。
崔念奴随即凌空而起。
众人惊愕。
这一次，崔念奴并非表演什么幻术, 而是被方腊一把抓住脖颈，硬生生的拎了起来。
崔念奴叫道，“饶命！”她那一刻脸色发青，前所未有的惊恐。
不久前，一切还尽在她的掌握之中，不想方腊浴火后，她甚至连反击的机会都不存在。
方腊那一刻的身影，比鬼魅还要惊人。
众人只见到方腊微一作势，下一刻就到了崔念奴的面前。
韩世忠、梁红玉相顾骇然，不信世上还有这般惊人的武功！
沈约眉心微跳。
在场众人，只怕唯有他才看得清方腊暴起的身形。
不是鬼魅，是自身力量惊人的爆发。
此刻的方腊绝非当年的方腊，经过天柱山那些人的改造，方腊无论是身体还是意志，最少均有十数倍的增进！
这和超体变异的创造，大同小异？天柱山用类似超体变异的改造，寻求解决超体变异的方法？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些念头的时候，仍旧旁观。
他无意插手。
因缘既然由崔念奴而起，那自然落在她的身上解决。
大家不是孩子，做事是要承担后果的。
或许崔念奴在杀死方二娘的时候，没有想到会有这般结果，可结果出，那只能由她自身来承受。
“饶命？”
方腊眼神森然，冷冷的盯着崔念奴，“在你杀死方二娘的时候，何尝想过饶她的性命？”
崔念奴惊恐，她发现无论任何话术对方腊而言，都不会再起任何作用。
方腊决意杀她！
“熊熊圣火，焚尽……”
方腊开口，掐住崔念奴脖颈的左手倏然红赤，就如方才要燃烧的模样。
方腊要烧死崔念奴？
所有人见状，均是这般想法。
那火光耀明了崔念奴失色的脸容，随即红光迅速蔓延，就要罩遍崔念奴的周身。
崔念奴嘴唇动动，似要说出什么，却没声音。
有心人看得出崔念奴说的无非是“救命”两字。
这时候，崔念奴也只能说出这两字，可哪怕她喊出，谁又能出手从方腊手上，救下她的性命？
方腊不见得是魔尊，看起来却是佛挡杀佛、魔挡除魔……
韩世忠、梁红玉望向沈约。
沈约双眉微皱，蓦地望向阁楼之外。
夜深沉凝，漠然若梦。
在火光就要灼烧崔念奴成灰的刹那，似有梦飘入阁楼中。
这是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
方腊、崔念奴斗法，所用手段超越常人的认知，让人如梦如幻般。如梦并非真梦，但在感觉到有梦飘入的时候，太多人却感觉睡意涌至。
他们没有留意到阁楼外的毒蛇都垂下脑袋，也没有发现守在阁楼外的侍卫缓缓的倒向地面。
真正的睡意是最不容易察觉的事情之一，击倒苍生，少留痕迹。
阁楼内的众人摇摇欲坠。
韩世忠、梁红玉遽然觉醒，嘶声道，“有……”
有问题！
杀机至，但他们此刻方察，察觉刹那，却再来不及抵抗。
杀机到了方腊的近前。
方腊霍然抬头，双眼红赤。
他绝非常人可比，可他向杀机望去的时候，看到的却不过是个空。
空中杀机？
他无法解释，但在空中的崔念奴，却有遇到救星的喜悦之意。
火焰从她脖颈向下燃烧，但在空至的刹那，有点冰痕却从她腰背升起。
火红赤，冰白寒。
一上一下间，冰火双重，竟然在崔念奴身上，形成一种奇特瑰丽的画面。
火在内，冰在外。
冰似乎包围着火，但火却像克制着冰。
下一刻，波的声响，冰寸裂，火熄灭，崔念奴一声闷哼中，吐血倒退，飞向了阁楼之外。
fqxsw.org
方腊出剑。
一剑并非刺向崔念奴，而是刺空！
空中非空！
就是那个如梦的空，破了他的明火，救走了崔念奴，但还在他的面前。
长剑出，本快捷如电，但在刺出的刹那，却慢了下来。
那就如一道闪电劈落，本以为破空无碍，可劈在了极有韧性的橡胶之中。
闪电仍是闪电，极力的想要劈开橡胶，但力量却渐渐失去。
长剑凝。
凝在空中。
剑尖结冰。
冰封了长剑，顺着剑身袭来，瞬间就要到了方腊的手腕……
将方腊冰封！
方腊凛然，蓦地喝道，“圣火不灭，斩妖除魔！”
剑红赤。
反破凝冰。
凝冰的尽头，终现一曼妙的身影，如水、如影，亦如梦……
沈约微有凝目。
早在那身影现出的时候，他脑海中已现出这个身影。
空非空，而是有人以空为掩，悄然的到了阁楼中，救下了崔念奴，在方腊的迫力下，终于现出了身影……
1688节 魔尊灭世？
沈约见到萧别离、完颜烈的武功时，已是叹为观止。
古今不同。
现代的一颗子弹就能取人性命的现实，让很多人失去了打磨身体和意志的想法。
古人常处无常生死，若要疆场血战绝境求生，只能靠自身的出类拔萃。
完颜烈、萧别离的武功绝对算是出神入化，以沈约的眼光，现代人不要说超越二人, 甚至很难接近他们的成就。
因为这二人的武功不但要苦练，还要有悟性。
模仿只能成为个工匠，创造方是宗师所为。
但在今日之前，沈约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人创造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武功。
如梦如空的武功！
崔念奴变化奇诡，但终究还是依仗着障眼法，但眼下和方腊相斗的女子, 所悟的功夫不但崔念奴难及项背，而且比起赏金猎人虚空, 亦是远胜。
虚空以空入无相，表现的如寻常人，但如今这女人如何能真正的化空？
哪怕沈约都是极为好奇。
方腊却凛。
他一剑破冰，对方终现身影，但他仍旧看不清那身影。
这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方腊本就经历过太多神奇的过往，虽知道对手奇特，仍旧不惧出剑。
冰本凝剑，似要顺便冰封住方腊。
可方腊怒目，一张脸红赤闪现，左手亦是火焰再现，随即握住剑柄。
方腊双手握剑。
左手的火焰奇异的注入到右手，再沿着剑柄冲了出去。
冰破。
破成碎片。
剑做赤色，无了阻碍，就要将前方那身影刺个对穿。
却如同刺在水中一样。
水本柔弱。
一剑入水，本应无甚大碍。
可剑再凝！
沈约脑海中瞬间闪过古人说的一句话——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弱之胜强，柔之胜刚, 天下莫不知, 莫能行。
宝剑本刚，以柔水对之，天下虽知，却不能行。
唯独那如梦的女子做到了这点。
那势如破竹、无坚不摧的赤炎剑，却囚在了水中。
水纹激荡，空中荡漾。
那女人的身影再明晰了几分，让人看得到她的纤眉，她的削肩，她的明眸，她的红唇……
但你仍看不清她。
那就像一个女子临水而立，你只能透过水中倒影来看她的容貌，但却有微风吹皱水面，让你始终看不清水中的那张绝世容颜。
方腊额头现汗。
天柱山那些人神色凝重，成议员已道，“此人是谁？”
没人回应。
他们消息共享，成议员不知道的事情，旁人如何知晓？
“不可能。”成议员随即道，“这世上如何会有人能够克制超体变异的改良一号？”
众人亦是这般观感。
他们不仅是复活方腊，他们可说是重铸了方腊，方腊展现的能力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可他们从未想过，随即就有人能敌住方腊，而且不落下风。
方腊断喝！
长剑刺水不能破，但水波荡漾，却要震断长剑，甚至那股震荡顺着剑身，震在他的心头。
他锐利难匹，对方却是韧性十足，让他摸不清底细。
断喝声中，方腊的头发倏然竖起。
沈约见状，暗想古人所言的怒发冲冠是不是就是在说这种情况？
方腊周身尽燃，燃如火，剑亦燃，剑如人。
下一刻，空中波纹激荡，石破天惊水亦暂退。
红光一道，冲到阁楼之外，随即不见了踪影。
方腊离去。
一切如梦。
梦仍在，渐渐清晰，化作一个可见可观的身影，妙目向沈约望来。
“咚咚”声响。
还在坚持的韩世忠、梁红玉终于倒下。
在那个如梦的女人和方腊交手的功夫，他们苦苦支撑不让自己睡去，他们陷入了危机，却不知道如何解除危机。
他们只觉得，若是一梦，只怕永远不醒。
但方腊冲出了阁楼后，他们随即感觉到困意如海啸般冲来，人力难挡。海啸将他们瞬间拍入海底，再无法抵抗，是以软倒。
阁楼中立着的唯有沈约，还有那个似梦的女子。
沈约目光清澈。
有那么清澈眼神的人，自然不会睡着，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你无法唤醒一个装睡的人，同理，你也无法催眠一个真正清醒的人。
那如梦的女子看着沈约，先是讶异，随即恍然，最后甚至有分喜悦的表情，可一切随即化入梦中，无声无息不着痕迹。
“我叫水轻梦。”那女子开口，声音如古井之水，不起波澜。
她出现的颇为神秘，但见到沈约，开口就说出自己的名字，自然而然却让天柱山的那些人诧异。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水轻梦？又是哪个？”仍是成议员在说话，本以为不会有回答，琴丝突然道，“萧楚身为信使，除了和世人交往外，还搜寻远古往事，世间秘辛，他或许对此有所了解？”
成议员立即道，“那还等什么？赶快将萧楚请来。”随即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萧楚既然没有问题，解除对萧楚的禁闭，我想没人反对？”
他们对那女子前所未有的好奇，也带着警惕，自然要想办法弄清楚那女人的底细。
沈约听女子开口就自报家门，并没有诧异，“我叫沈约。”
水轻梦微有沉吟，“你的出现，是为了某些约定？”
她说的古怪，却一语道破沈笑天给沈约名字的用意，思维显然极为敏锐。
沈约反问道，“若不是呢？”
他问的奇怪，可他觉得对方能明白他的意思。
水轻梦淡声道，“若不是，那就是个遗憾。”
她没有过多解释，似乎也觉得沈约会懂。
一见钟情的男女多了，但那无非是人格印记下的彼此吸引，一见默契的男女却绝不常见。
默契有的时候需要的是彼此的了解，但更高层次的默契，却是彼此对天地归一的看待。
在场的二人属于后者。
沈约明白水轻梦的意思。
起名为约，用意自然也是约，若是不约，违背初心，怎不遗憾？
“你是否听过魔尊降世的传说？”水轻梦问道。
沈约摇摇头。
成议员不由道，“咄咄怪事。”
“为什么？”接话的是都子俊。
成议员皱眉道，“这女人突然潜入，让所有人入梦，救下崔念奴，激斗方腊，此刻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沈约谈论什么魔尊降世，她当然和沈约是初见？”
都子俊肯定道，“他们若非第一次见面，我可以将眼睛挖出来。”
“初见的人，如何会这般？”成议员问了句。
1689节 随种随解
夏虫难以语冰。
对着夏虫描述对冰的感知，是很难的事情，因此对习惯在条条框框下生存的某些人而言，真正的自由自在反倒是不可想象。
成议员很有头脑，察觉到水轻梦、沈约之间的异样，却无法理解。
琴丝一旁道，“这样的交流不是很好吗？”她有种怅然若失的神情。
成议员摇头道, “但不合理。这个水轻梦无疑是个很厉害，也很聪明的女人。”
无人否定这点。
一出现就将超体变异改良一号击退的女子，在如今的宋朝，屈指可数。
甚至可说，屈指可数都是多算。
这更像绝无可能的事情！
这样的一个女人，自然犀利。真正的犀利, 是靠头脑支撑的。
有头脑的女人，如何会对一个处于敌对的男子这般表现？
琴丝悠然道，“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成议员、都子俊均问。
琴丝幽幽道，“这个女人不需要诸多试探，一眼就能看出，沈约和她是一类人。既然是一类人，为何要戒备呢？”
这就是她感慨的原因所在。
世人多忘记了如何坦诚相处，但水轻梦一露面见到沈约，就是选择了坦诚。
这个水轻梦，远有超越世俗的表现！
成议员哈哈笑起来，“如果按照你这么说，我们和萧楚不是一类人了？”
沈约认识萧楚，萧楚不认识沈约却无法自辩，被他们暂时禁闭、搜寻记忆，这无疑是戒备的一种表象。
琴丝未语。
成议员的神色似有些异样，他终于发现自己开的玩笑，并不好笑。
沈约对水轻梦的直接却平静视之, “我没听过魔尊降世的传说。”他实话实说。
这像是他的弱点, 但也是他最锐利的武器。
身心合一，才是他的决胜法门。
水轻梦微扬那一抹纤纤细眉，如同梦中白驹过隙的流光。
“那你想听听吗？”水轻梦征询道。
天柱山那些人多是不解的表情。
他们不解为何一个出场就让所有人入梦的女人，没有选择先试探挑战沈约，而是径直征询沈约的意见？
cxzww.com
沈约微笑道，“洗耳恭听。”
水轻梦点点头，轻声道：“这个世界处于改变之中。”
这像是废话，沈约真诚的表情却意味着他在认真的思索。
“每一次改变，都如水面投石般……产生了圈圈涟漪，看似很有规律，但在另外的投石后，涟漪互相碰撞会产生变化，投石是随机的，因此变化是无常的，不可捉摸的。”
水轻梦问道，“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沈约当然明白，却诧异水轻梦的开篇。
这是蝴蝶效应的某种描述，也是打破线性历史想法的一种观点，甚至可以说，这是对佛教无常之说一种深刻又浅显的表述。
说浅显，是因为比喻通俗易懂，说深刻，是因为你若用心去想，就会发现，你真正执着的或许不过是道波纹……
“你是想说……魔尊降世，是随机投石带来的一种……现象？”沈约谨慎的进行描述。
天柱山那些人皆是凛然的表情。
他们以为自己掌握了高科技，很明白水轻梦言语形容的现象，但听到沈约的解释，才发现自己仍旧似懂非懂。
琴丝缓缓道，“按照水轻梦的意思，我们当然是一块投石？”
“还有其余的投石？”史密斯教授微有激动道。
都子俊只是哼了一声，和成议员互望一眼，都有警惕的神情——这个水轻梦到底都知晓什么？
水轻梦的眸中闪过丝诧异，虽然如水上惊鸿般掠过，却终在水面带来那让人惊艳的影踪。
“你说的很好，比我想到你要说的内容，更加出色。”
水轻梦凝目沈约。
她看起来仍旧如梦中的人物，让人哪怕是面对面相望，也觉得并不真切，但她的一双眼眸，却如不真切中一道永恒的光。
沈约知道水轻梦一直在分析他，这何尝不是他目前在做的事情。
自从午夜醒来后，他常常能一眼就看穿面前之人的底细，唯独这一次，他能看到的，只是那道永恒的光。
心性如光，经过五蕴折射，产生了光怪陆离的世界。
“根据记载，魔尊降世是要灭世的。”水轻梦再道。
沈约微有沉吟，“哪里记载的？”
水轻梦沉寂片刻，这才道，“或许可以说，是一本不可思议的……书……记载的这些事情。”
天书？
沈约瞬间想到张继先不久前说的那本天书，暗想你看的莫非也是同一本书吗？但他留意到水轻梦的停顿，暗想水轻梦的意思又像是——她不能肯定那是否是一本书？
或许那本书超越了世上所有对书的解释，表现的不像是一本书，这才让水轻梦也产生了犹豫？
见水轻梦没有过多解释，沈约也不追问，无论任何奇书，若是痴迷就为障，哪怕所谓的预知，你若执着，也不过是证道之惑。
瞬间去除了执着，沈约只是道，“你相信方腊是魔尊，要来灭世的？”
水轻梦又有一丝讶异，终究柔声道，“我不知。”
沈约随即道，“但你却在插手。”
水轻梦回道，“我并没有杀了方腊。”
天柱山那些人耸然动容。
“她什么意思？”成议员惊错道，“她是说，她可以击杀我们的改良一号？”
沈约沉吟片刻，“你是想说，你有意放走了方腊？你不信方腊是魔尊，还是不信方腊会灭世？亦或是，你根本不信书中记载？”
水轻梦咬了下红唇，似在认真的思索，这给她梦幻般的容颜带来片刻的俏皮。
“我信我感觉到的事情。”水轻梦的回答很玄，也极为微妙。
沈约径直道，“你感觉到什么？”
“我感觉到……方腊心中在流泪。”水轻梦似有些惆怅道。
沈约默然良久，这才轻叹一口气，“原来如此。”
阁楼静寂。
晚风徐徐入，众人沉睡中。
见沈约不再多问，只是看着倒地的那些人，水轻梦反倒有些奇怪的模样，盯着沈约许久，“你想不想救这些人？”
“他们因你而梦……”沈约沉吟道。
水轻梦眸光微亮，“可他们因你而聚。”
沈约笑笑，“但他们终究如浮萍般，聚聚散散，因缘生死，若不执，又怎聚？”
1690节 世事奇妙
阁楼静。
夜深。
沈约、水轻梦二人轻声交谈，若不看到遍地倒下的众人，二人间倒像有着难言的幽情。
成议员却不这么认为，他径直问道，“他们在说什么？密语？”
他不懂。
不止是他，天柱山大多人也不懂二人所言的意境，这些人虽然掌握着高科技, 但对情感习惯用数字化分析后，就很难理解数码之外的天空。
水轻梦微有蹙眉，如梦中的凝眸。
片刻，她嘴角上扬，似笑非笑，拂袖，转身不见。
她是真的不见。
转身就像变成了空, 转身就如化作了夜。
夜更浓，空无处不在。
沈约看着阁楼外, 良久，只有他才知道，水轻梦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来的如梦，去也如梦。
有惊呼声此起彼伏，韩世忠最先醒来，跳起的时候惊呼，“红玉！”他还握着梁红玉的手，警觉四望，随即发现站在阁楼内的沈约，略带戒备道，“沈公子？”
笔趣阁
梁红玉随即睁眸，略带茫然的样子。
再有其余人接二连三的醒来，都是惊惶满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样子。
“沈公子，发生了什么事情？”韩世忠终于问道。
沈约沉吟道, “方腊、崔念奴都离开了。”
他内心其实也多少有些不解。
从明面线索分析，水轻梦自然是和崔念奴一路的。
崔念奴在被揭穿身份后没有选择离去，自然有强援可待，在崔念奴最紧迫的时候，水轻梦出手救下了崔念奴。
崔念奴当初的表情说明，她认识水轻梦。
可水轻梦说并没有杀了方腊，她这般说，并非自大，而是自信。
沈约相信水轻梦在不久前，是可以杀了方腊，水轻梦却放方腊离去，哪怕方腊可能是书中记载的灭世魔尊。
为什么？
水轻梦给的解释是她感受到方腊心中在流泪。
很奇特的解释，可沈约却清楚明白这种解释——表面流泪的人或许是鳄鱼的眼泪，心中流泪的人却是真的伤悲。
伤悲是人性光辉的一面。
不然教法也不会将慈、悲合称。
水轻梦要杀魔尊前，要了解方腊伤悲的起源，而不是要一杀了之。
这是个极为奇特的女子，特立独行，有自己的主见，正通过水、梦、空在证道……
证道之境在乎悟，证道之魔源于痴。
烦劳即菩提此语不虚。
证道之人面对不解之事，绝不能回避，亦不能一斩了之。
水轻梦只知道魔尊降世的传说，她需要真正的确定，才会去解决，而不是靠捕风捉影的传说就去动手。
这就是水轻梦离去的原因，她离开前顺便解开了所有人的痴梦，就如她让所有人入梦一般。
既然是她种下的因，她就随手解开因缘之果。
随种随解，这是极高的证悟之境。
水轻梦相信沈约是明白的，因为沈约了解她。
你只有了解，才会明白。
沈约不明白的是——水轻梦这样的一个女子，如何会和崔念奴扯到一起？
这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女人。
见沈约没有说下去，韩世忠千般疑问——你就看着他们离去？我们如何会晕厥？方腊真的复生了？崔念奴是金人细作会引发什么变故？为何你始终无动于衷的模样？
但他自知身份，并不再问。
阁楼中却传来了惊呼。
“太子……”
“使相……”
醒转过来的众人终于发现，有两人还处于昏死中，那正是使相蔡攸和太子赵桓。
画面定格在沈约平静、众人慌乱的那一幕。
萧楚走近屏幕前，神色略有疲惫，他没有出声。
成议员笑着走近萧楚，伸手握来，“萧博士，我相信如果你是我，肯定也要将一切查个清楚。对你的调查不是不信，而是为了稳妥。我们所做事情的重要性，我想你一定会理解。”
萧楚默然半晌，“找我来做什么？”
成议员挥挥手，监视屏画面转换，将阁楼内发生的事情重复的播放了一遍。
没人反对。
所有人都在专注的看着发生的一切，试图从中发现些什么。
萧楚看着过往的事情，眉头越皱越紧，几次想要开口，终究还是忍住，等到水轻梦出现的时候，萧楚脸色终变。
画面定格在水轻梦克制方腊、身影显露的那一刻。
“萧博士有什么看法？”成议员期待道。
“播放下去。”萧楚不置可否。
成议员暗皱下眉头，终究还是耐心的等待。
直到望见水轻梦消失，萧楚终道，“我们都知道眼下的历史，崔念奴是金人的细作，负责打听宋人的动向，话于金帝。宋金虽有海上之盟，联手灭辽，但不过是利益使然，宋人对金有轻视，金人对宋人却有觊觎，当金人知道宋人不过是表面的强大，吞并宋人的心思益发的强盛。”
成议员缓缓道，“我们的确都知道。”言下之意就是——你能不能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但崔念奴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刺探情报，她在寻求长生。”萧楚看着沈约屏幕中凝立的身影，一字字道：“我们可以不信沈约这个人，但必须相信他的判断。”
众人都有赞同之意。
“这人简直不像人。”白发苍苍的史密斯终于说了句，“他做的一切事，连极限程序都无法推断。”
“那他是否可能是超体变异？”都子俊突然道，“我们都知道，超体变异有远超人类的能力。”
史密斯先生摇头道，“可能性近乎为零。”
“为什么？”都子俊反问道。
史密斯先生解释道，“超体变异是极为执着的人，他们认定的事情，我们无法解释，也解释不清。”
他说的有些矛盾，众人却多露出理解的表情。
大人对孩子的认定询问的事情，很多时候不就是无法解释，也解释不清？
“沈约无论是个什么样的人，却不是个执着的人。”史密斯先生看着监视屏那凝立的沈约，“他是个随和的人。”
“你错了！”
都子俊反驳道，“他若非执着的人，如何能到如今的地位？”
成议员咳嗽一声，“我们等萧博士说完看法再得出结论也不迟。”
“从各种迹象推断，沈约像是见到崔念奴，才发现崔念奴真正的任务是求长生。”
萧楚凝声道，“而且沈约认定，是我们和崔念奴有了契约，我们提供长生之法，让崔念奴为我们做事！”
众人缓缓点头，均有这般感觉。
萧楚看向都子俊，“可是……我并不知道我们和崔念奴有这个约定。”
1691节 福祸相生
都子俊见萧楚冷峻的看着他，神色微有异样。
“如果我没有想错，是都教授负责联系的崔念奴？”
萧楚沉声道，“我们既然不能达成长生，如何能让崔念奴她们实现长生？再说，哪怕我们真懂长生之法，也无法让这些人进入长生的行列。因为……”
看着众人, 萧楚一字字道，“我们封锁了时空，无论如何改变，历史最终还要重归原先的模样，这是我们末日协议的内容！哪怕我们真的实验成功，我们也不能解除曾经的封锁，让改变影响后世。”
成议员一旁道, “我们都记得这个协议。”
“那都教授能解释眼下的问题吗？”萧楚执着道。
都子俊脸色数变, 终于道：“眼下没有任何问题！”
看着众人, 都子俊沉声道，“我们都知道，眼下无论宋金任何一方胜出，历史其实都是雷同的发展，人性终究会因为贪婪而覆灭，这是超体变异出现的根本原因。”
众人微有点头。
他们经历了那段历史，知道都子俊说的是实情。
“人类的生存环境益发恶劣，终究到了唯有超体变异方能适应的时候，而大部分人类只能依仗所谓的高科技对抗环境的反噬，超体变异随即指出了一个世人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人类才是这个世界的毒瘤，人类不但灭绝自己，也在灭绝世上的一切生灵。消灭人类，变成他们坚持的事情！”
都子俊扬声道，“我们成为最后的人类, 如今到达此间，只为拯救人类的存在做最后一搏，但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破解之法, 你萧楚也没有！”
萧楚沉默。
都子俊声音更是响亮，“我们只能用自己的经验反复容错去期望得到新的发现。实验是有无尽可能的，但太多的条条框框，会让我们失去某些可能的方向。”
萧楚终于道，“于是你就去欺骗崔念奴？许以长生之法，让她为你做事？”
都子俊反问道，“那你去和崔念奴联络？你如何能让她这种人心甘情愿的为你做事？”
小书亭
萧楚没有回答。
成议员一旁圆场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都教授或许用了些手段，但我相信在场的人都是能理解的。”
见萧楚仍有不满之意，成议员缓缓道，“崔念奴这些人都是极限程序选出的人，我们一定要从这些人中得到答案。”
都子俊突然道，“我只是对崔念奴提及，会帮她寻找长生之法，事实上，却是她在帮我们寻找长生之法。”
“愿闻其详。”萧楚很是意外道。
都子俊轻叹一声，“萧博士既然坚持，成议员如果不反对的话，我倒可以透漏一二。”
成议员见众人望来，打个哈哈道，“这是都教授的成果，因为仍未确定，他曾和我谈及，如果你们想听，说说倒也无妨。”
都子俊见成议员不反对，终于道：“历史不是线性的，这是我们知道的结果。我们本来以为，在我们的时候，才发现时空穿越的方法，可我们借用的手段，却是地球上幸存的一些月亮角。”
众人听到“月亮角”几字的时候，均是神色凝重。
“根据我们的考据，月亮角存在的年代极为久远。”
都子俊萧肃道，“这就让我们得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古人早有穿越时空的能力，月亮角就是明证。”
琴丝始终默不作声，此刻方道，“这些证据让我们得出个假设，我们如今的人类，并非人类一代，人类早经过了数代轮转。”
“不是假设，是肯定的事情！”
都子俊强调道，“因为根据我们的历史，根本没有可能造出月亮门，换句话说，月亮门是一个远远超越我们人类技术的人类创造出来的。”
众人神色凝重。
他们都是掌握高科技的人类，但听到这个论调，还是难免震撼。
“而且根据更多的线索，创造月亮门的那些人极可能是华夏的始祖黄帝，蚩尤和炎帝那批人。”
都子俊双眼放光道，“我们根据这个线索，开始挖掘那些人的历史。在这之前，世人一直觉得他们不过是个传说，或者是被世人神话的人物。”
成议员也是凝重道，“但更多的迹象表明，他们不是传说，却因为某些原因，被历史刻意的掩盖。”
都子俊少有的激动道，“挖掘这些线索本来极为艰难，让我一度怀疑，一定是有人刻意消灭了黄帝那些人留下的线索！”
长吸一口气，都子俊再道，“但张继先的到来，让我们终于有了突破。根据张继先所言，我们发现不只我们在挖掘黄帝那些人的线索，汉末也有人这么做过，那人就是曹棺。历史对于曹棺的记载虽然隐晦，可总比我们找黄帝他们的线索要简单很多。”
萧楚终道，“我们已经得出结论，曹棺一直寻求的三香，本是月亮门技术的变种，也是人类做的终极突破。”
“不错。”
都子俊肯定道，“无间香可以实现时空穿梭，异形香改造出的人类，和超体变异仿佛。”
微有凝顿，都子俊摇头道，“或许更该说，异形香改造的人类，比超体变异还要高明。根据搜寻到的记录，异形香改造出来的人类，虽有强悍的躯体，但仍有人类完整的感情。如果我们的超体变异的改造参考异形香的手段，有极大的可能找到对付超体变异的方法。”
“但三香不见得比黄帝的线索好找。”萧楚并不反对都子俊的观点。
都子俊露出丝微笑，“本来是这样，可世事无常，又是巧妙非常。极限程序救世计划筛选出的人物中，偏偏有个崔念奴。”
萧楚略有怪异的表情，“崔念奴和三香有什么关系？”
“我们都以为无关……”
都子俊缓缓道，“可奇特的是，崔念奴偏偏给我们提供了半根异形香。”
众人耸然。
哪怕琴丝都是大为意外道，“你说什么？”
都子俊笑容诡异，“崔念奴自己并不知情，在我用梦境之法联系她后，却在她的梦境搜出个场景。”
并无隐瞒，都子俊解释道，“那是崔念奴儿时的记忆，记忆中，她和族人在跪拜一个神，那神的手上握着一根香，而那一根香，就很像我们在搜寻的异形香！”
1692节 无极宗
众人听到都子俊的寻香之旅，都有世事奇妙之感。
萧楚突然道，“你怎么知道那是传说的异形香？”
都子俊微笑道，“我那时不敢肯定，但有几个事实让我不能不怀疑那是异形香。”
并不卖关子，都子俊解释道，“根据找到的线索记载, 三香有不同的颜色，异形香是血红色。那神手上的香就是血红色。”
琴丝开口道，“都教授，你其实是个谨慎的人，只凭香的颜色做出判断，似乎不符合你的风格。”
都子俊略带自傲道, “那是当然，但他们供奉的神却让我很有兴趣。”
“是什么神？”萧楚皱眉问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是神农，也就是炎帝。”都子俊肯定道。
史密斯教授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神农？要知道……这世上的神像有很多模样。”
人制造了神，神就有人想象的模样，人的想象稀奇古怪，造出的神像自然不尽相同。
都子俊一句话让史密斯释疑，“那神像的肚子是透明的，或者可以说，那神像没有肚子，据我所知，华夏有个透明肚子的神，只有神农。”
史密斯恍然道，“传说中神农天生有个透明的肚子，这才在任何东西进入他的体内时，都能清楚的看到变化，就因为这样，神农才遍尝百草, 为世人寻求救命的解药。”
“而根据我得到的线索，是神农造出的异形香。”
都子俊振奋道，“但崔念奴儿时，却和族人祭拜着神农，而这个神农拿的并不是常见的百草，而是一根香。当然，那根香也是泥塑的，却让我难免想到，这些人或许知道哪里有异形香。”
略有得意，都子俊道，“我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继续用入梦的方法和崔念奴沟通，得到了一个让人振奋的消息，她真的见过异形香，只有半根，供奉在教中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
“崔念奴是个教徒？”琴丝不由问了句，见都子俊点头，琴丝问道，“什么教？”
都子俊更现得意之情，“是萨满教。”
琴丝讶然重复了一句，“是萨满教？”
她和都子俊说的是同样的话，却有着极为不同的意思。
都子俊引为知己的样子，“琴丝，我知道你听到这些，立即会明白问题所在。”
史密斯事后不知的表现，“问题在哪里？”
都子俊问道，“史密斯先生对萨满教知道多少？”
史密斯略有沉吟，“那是一个原始性的宗教，在世界各地可说同时开花，多以信仰自然之力为宗旨。除此之外，似乎……”他没再说下去。
都子俊笑道，“史密斯先生始终专心学术，却欠缺一点灵性。”
史密斯先生并不介意，坦诚道：“的确如此。”
琴丝不满的看了都子俊一眼，“每人理解力或许不同，但随意看低旁人，绝非让人类走向更好的必须品性。”
史密斯先生露出感激之意。
都子俊嘿然一笑，“开个玩笑，何必认真？”随即道，“琴丝，你当然知道我为什么提及崔念奴是萨满教徒？”
琴丝沉吟道，“曾有人给整个世界的萨满教的宗旨做了个共性分析，认为他们的目的是——通过改变自身的意识形态，进入另外的一个世界，由此获取不可思议的能力和认知，然后回转到本来的世界，帮助世人。”
史密斯先生露出钦佩之意，同时恍然道，“他们拜的是神农，难道说……崔念奴他们族人是希望进入神农的世界，获取超能力？”
一言落，众人倒感觉大有可能。
都子俊赞同道，“先生这次说的倒很靠谱。因为对萨满教的认知，我见到他们的仪式，见他们是拜神而非拜山岳、大地等自然之相，像个异类，立即想到，他们祖上莫非曾经因神农受益，这才流传下这个习俗？”
环望众人，都子俊肯定道，“我们都清楚认知，习俗多是由两种构成，一种是愚昧认知的传承，一种是真相在传说中的另类延续。人类世界上，习俗有后者属性的其实不多，可习俗若是后者，却可从中探寻到某些真相。”
琴丝问道，“以你的性格，定然不会错过这个线索。”
她多少有些感慨，都子俊却高兴道，“最了解我的，还是你琴丝。不错，我开始对崔念奴反复入梦试探，而她也渐渐认为我是她们族人苦苦寻求的神明，我也终于知晓，他们族人的确和神农有过沟通，但数百年来，再无任何人可以通过仪式再和神农进行沟通。”
看着琴丝，都子俊继续叙说，“崔念奴以为她是族中数百年来再次通神之人，自然对我很是信任。因此在我提出帮他们寻找长生之法的时候，她终于也告诉我一个秘密，她们族中秘窟中藏有一个盒子，被族人视若神明，而她曾经偷偷打开那个盒子，发现里面有半根血红色的香。”
琴丝喃喃道，“那自然是异形香？你让崔念奴将异形香取给了你？”
众人耸然，神色诧异，显然多不知道此事。
都子俊看向萧楚，“这就是我为何答应帮崔念奴寻求长生之法的缘故。换做是你，你会如何做？”
他的意思自然是——这个诱惑极大，哪怕是萧楚，也一定如他的作为。
不等萧楚回答，都子俊再道，“我需要补充一句，我只是答应崔念奴，帮他们寻找长生之法，可能否找到，并非我们的责任。”
说罢微吁一口气，摊摊手，都子俊道：“你们看到的方腊，和任何超体变异不同，但他的确是超体变异。”
萧楚微惊道：“你的意思是——你们将取到的异形香用在方腊的培养器上。”
baimengshu.com
“不然呢？我们取香何用？”都子俊略有讽刺道，“拿回来供起来？”
成议员见萧楚神色肃然，圆场道，“萧博士，这件事的确没有经过你……和琴丝……”他有些不自然的看了琴丝一眼。
琴丝没有回应。
“但我们是分工各寻突破，每次实验只要可控，就不必需要所有人知晓。”成议员看似解释道，“既然如此，都教授并没有违规。”
见萧楚仍旧沉默，成议员催促道，“都教授对博士的质疑做出了他合理的解释，博士若对水轻梦有认知，不妨说说水轻梦的情况。”
萧楚神色肃穆，喃喃道，“我们解决了一个问题，但恐怕，也惹出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1693节 阎王册
有时候看似的解决，实则埋藏了极大的隐患。因为那种解决，类似中箭削杆，箭头还在人的身体内，迟早会引发致命的崩溃。
都子俊听出萧楚对他的解决方法有质疑之意，微哼一声。
成议员目光闪烁，反问道：“博士为何这么说？”
萧楚沉吟许久, “极限程序是天才韦一星设计的。”
他蓦地提及这点，众人微有诧异，成议员不解道：“你想说什么？”
萧楚缓缓道，“那是个很奇特的人物，不擅长和世人交流，却有着世人没有的智慧，在元宇宙蓬勃发展后, 他自创了奇点宇宙, 在元宇宙竭力吸引所有世人入内的时候，奇点宇宙却和元宇宙隔绝开来，当时设计理念被世人觉得逆流而行，很少被世人理解。”
都子俊忍不住道，“我们都知道这些，我们也知道韦一星开发途中突然暴毙，我们很想知道水轻梦的事情，你突然提及个死人做什么？”
萧楚淡然道，“韦一星虽然死了，但我们还用着他的程序，极限程序的母体不就是奇点宇宙？”
成议员皱眉道，“萧博士，方腊离去，虽处于我们的监控范围，但我们却无法发现水轻梦的踪迹。水轻梦随时都可能出手杀了方腊……”
萧楚摇头道，“水轻梦一时半刻不会杀了方腊，你们难道没有听出, 水轻梦要找出方腊伤悲的缘由，才做决定？”
都子俊冷哼道，“你信她？”
萧楚抬头盯着都子俊，“有种信任是很难理解的，因为那种信任不是因世俗规则契约而存在，而是因为做人的一种信念。我们虽然管中窥豹的无法得知、拥有那种信念之人的思想极限，却肯定他们一定会遵守某些事情，比如他们自己的承诺。”
都子俊神色微有怒然，“你还在耿耿于怀我对崔念奴的欺骗？可换做是你，会错过取到异形香的机会？”
琴丝一旁突然道，“我们都知道佛教有种三摩地之境，是说人之身口意达到如一的程度，我看水轻梦达到了这种境界，那她就不太可能口、意不一。子俊，我觉得博士所言很有道理，你稍安勿躁。”
都子俊微有扬眉，感觉琴丝对自己的称呼似乎更亲近些，不再多说。
琴丝看向萧楚，“博士，但这世上能达到三摩地之境的极为罕见，大多人还处于世俗态，你需要考虑这点。”
萧楚知道琴丝的意思——要照顾世俗的想法，他们虽是拥有高科技的人类，毕竟还是世俗人。
“水轻梦是无极宗的人，崔念奴也是！”萧楚终道。
众人讶异，成议员略有吃惊道，“她们是一起的？”言下之意就是，她们怎么可能是一起的？
琴丝喃喃道：“无极宗？”
她身旁有虚屏显现，上面数据急速的闪动。
“不用找了，无论历史还是我们的程序中，都没有无极宗这个记录，或者更准确的说，哪怕有无极宗，但和水轻梦她们也无关。”
萧楚皱眉道，“韦一星暴毙后，留下奇点宇宙被琴丝破解，将大数据分析和人工智能结合在一起，发展出极限程序，可推知世间的极多变化。”
琴丝轻叹声，“破解不敢当，我只是利用了奇点宇宙的某些开放模块罢了。”
“但不能否认，我们就是仗着你的努力，才取得今日的进展。”
萧楚沉声道，“通过极限程序，我们对这个世界进行详尽分析后，询问极限程序如何拯救世人的灭世危机，极限程序居然筛选出几个人物。”
众人神色各异。
“其中有林灵素，崔念奴，还有方腊……”萧楚看着众人，“我们那时候不清楚极限程序的目的，更不知道这几人究竟能发挥什么作用，这才由我和都子俊分头联络这几人。根据民主表决，我们利用大数据分析助林灵素上位，却始终没有发现林灵素的作用。”
“如今林灵素更是死了。”成议员喃喃道，“莫非极限程序有问题？”
都子俊摇头道，“极限程序没有问题，最少我们利用它创造了超体变异的改良一号。是沈约改变了程序预知，若非沈约，林灵素不会死。我早就说过，应该除去这个变数，让极限程序回归正常。”
琴丝摇头道，“我不同意，迄今为止，沈约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他更像超度了林灵素，这是善举，我们若是因为计划被干扰，就除去这样的一个人，那……那……”
她没有说下去，萧楚却接道，“那我们根本算不上我们自诩的新人类。难道说，因为某些原因，杀死善良之人的做法，是新人类的作为？人类的进步不仅应是科技进步，而应该是道德的进步！”
众人默然。
成议员看向琴丝，“加入沈约这个变数后，极限程序又有新结果了吗？”
琴丝摇摇头，“程序仍在计算推演中，程序的运算量似乎超越伊始救世推算的百倍以上。”
成议员吃惊道，“这如何可能？沈约如何会带来指数级别的运算？”
琴丝没有回答。
都子俊皱眉道，“我们当初通过极限程序得到救世名单，是花了近月的功夫，如果运算量多出百倍，岂不是要近十年才有结果？”
琴丝蹙眉不语，可她没有否认，就意味着都子俊说的不差。
“可我们如何等得了十年？”都子俊喃喃道。
众人都有同感。
琴丝喃喃道，“你我等了不也有了百来年？”
成议员内心暗道，你们那种奇特的等待，和我们如今的等待如何能一样？
“博士……”成议员终究没有忘记水轻梦，“你说的这些，和水轻梦又有什么关系？”
“我同时在负责监测时空变化的任务。”
萧楚解释道，“若没有众妙之门，我们根本无法完成封锁时空的计划，但时空封锁后我们还需要监测时空熵值阀门，避免变化泄漏。”
baimengshu.com
“然后呢？”成议员心道我就想知道水轻梦的事情，你总说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做什么。
萧楚沉吟道，“数年前，阀门值有一刻近乎到了极点。”
成议员微皱眉，“但那次变化并没有带来严重的事故，你也说过了，一切还在可控范围内。”
萧楚默然片刻，“但我没有说的是……我严重怀疑，就是这个水轻梦造就的当初那个变故！”
众人耸然。
萧楚看着脸色改变的成议员，“换句话说，我们若是将水轻梦卷入进来，一切变化恐怕再不由我们来掌控！”
1694节 少奋斗十年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wucuoxs.com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1695节 见好不收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wucuoxs.com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1696节 张觉事件
红日初升，沈约微睁双眼，似注视着东方的红日，又像在沉思着什么。
他坐在阁楼之上。
阁楼清雅，赫然就是崔念奴的闺房。
当然，崔念奴并不在房中。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沈约并未回头, 问道：“何事？”
韩世忠现身阁楼上，神色微有怪异，不过随即道：“沈……兄弟，李若水博士请见。”
沈约转过身来，“这几日，有劳韩兄当个知客。”
韩世忠搔搔头, “沈兄弟何出此言, 有沈兄弟照顾, 我这个粗人这些日子来，不知有多痛快。”
沈约笑笑，“那请李若水上来。”
李若水上得阁楼，也有些怪异的表情，毕竟在女人闺房见个男人，倒是他这辈子少见的事情。
手上捧着个账簿，李若水双手呈上，“沈先生。这是李彦呈上的侵占土地名册，卑职抓紧整理，如今清点了不过小半数，还请沈先生见谅。”
沈约并没有接过账簿，只是道：“博士辛苦了。”
李若水忙道，“卑职本分之事，如何算得上辛苦？”看着沈约，李若水略有激荡道：“沈先生深明大义，为太多无辜的百姓主持公道、索回土地，这才是真正的辛苦！”
沈约并未回应。
李若水随即又道，“当初一见, 卑职对沈先生多有误会, 错行之处，还请沈先生莫要见怪。”
他此番言语是真心真意。
当初他和朱敦儒虽离开了念奴娇，但因为朱敦儒这个痴情种子的关心，他们还是留意着念奴娇的动静。
念奴娇被封！
崔念奴下落不明。
这个消息震惊了汴京，让太多男人翘首探寻其中的隐情。
朱敦儒义愤填膺，就要找沈约讨个公道，李若水还是拦住了他。终究算是太常博士，李若水知道封掉念奴娇这件事的背后内情绝对惊人。
xiaoshuting.la
要为念奴娇讨个公道，还轮不到朱敦儒，那些人没有动静，你朱敦儒去讨公道还是去讨死？
李若水虽然想保持平静，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他难以平静——沈约调令，让他来负责清查李彦侵占土地一事。
官职不改，责任极重。
李若水诧异下，却没有拒绝这个委派。
为民之事，怎能意气行事？
他接手此事后，随即竭尽全力的清查，同时归地于民。
京城震动。
虽是劳累的眼睛难闭，可他却是心甘情愿，阻力当然有，可当所谓的阻力汇报到沈约这里，全部消失。
沈约的处理方法很简单，不服者尽数列入名单，张于念奴娇楼外，就如科举放榜般。
榜单开始很长，但经过数日的高峰期，榜单的名字在飞速的缩减，只因为进入念奴娇的男人超越了念奴娇最鼎盛的时候。
名单上太多人请见沈约。
没人知道那名单是做什么的，可暗中流传，那名单就是个生死簿。
沈约有皇权特许，可先斩后奏！
列入名单的人物，随时可能都是要被砍头的。
既然这样，那些上了名单的人物如何敢不来见？
沈约解决的方法也简单，承诺改过就暂时从名单上划去，不过数日，李若水却经历了冰火两重天——由以往行事的处处不顺变成一切改变和流水般顺畅。
这种顺畅能维持多久，李若水并不知道，但他却觉得只要顺畅一日，终胜过一生的憋屈。
沈约似乎什么都没做，但似乎又做了一切。
李若水对沈约的印象早就改观。
沈约仍旧平淡若水，“我想问博士一句话。”
李若水立即道，“沈先生想问何事？”
“若有一日，博士因为今日之事而死，是否会心中有怨？”沈约注目道。
李若水怔了下，沉思半晌，“卑职如今行事无怨！”
沈约默然片刻，“有此心之人，眼下就有正行。”
李若水琢磨着沈约所言，暗有所想。
沈约又道：“你做的事情，无愧于己，足矣。既然如此，清算土地的事情若无难处，不必再向我禀告了。”
李若水反倒怔住，“那卑职向谁禀告？”
沈约鼓励道，“眼下，你只需要向你的本心禀告。一切繁文缛节、形式文章，劳费心力，可免则免。”
李若水满是思索之意，终于道，“谢沈先生信任，卑职告退。”
等李若水离去，韩世忠才叹道：“沈兄弟行事，愚兄这些年来着实头次见到，若庙堂都如兄弟般行事，何愁天下不太平？”
沈约笑笑，“世事如水，起起伏伏，哪得尽如人意呢。”
韩世忠微有沉默，终于道，“愚兄有一事相询。”在沈约称呼他韩兄时，他始终守着本分，不敢以兄长自居，但见沈约每次叫他韩兄都叫的自然而然，又见沈约的行事手段，渐有亲近之意，自称一句愚兄后，见沈约依旧如初，也渐渐自然起来。
沈约沉吟道，“但说无妨。”
韩世忠略有激动道，“愚兄这几日才知晓兄弟为何能有这般权利……”琢磨着措辞，韩世忠缓慢道：“兄弟实乃当今异数，又难得天子这般信任，兄弟正当大展宏图之时，为何言语总有些……”
他也不知道如何形容，但感觉沈约总不乐观。
沈约喃喃道：“我之经历，实属神奇，可结局如此，我也是不能推测。”
韩世忠安慰道，“尽人事，安天命，兄弟对未来如何何必执着，我等只要做好当下一刻，但求无憾，那也不枉平生了。”
沈约凝望韩世忠片刻，知道他很难理解自己在担忧什么，微笑道，“我素来是做好当下此刻，可能力终究有限，只怕别人期待太多。”
韩世忠想说什么，终于忍住。
沈约见状道，“是否还有人要见我？”
韩世忠略有尴尬。
沈约略有思索就道，“是刘延庆吗？”
韩世忠讶异道，“兄弟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他这样一言，无疑是说沈约猜的不错。
沈约笑笑，“这并不难猜，韩兄是个耿直忠义之人，公事公办时胸中霁月，私事公办，却总会为难。你的兄弟都和你一般血性，自然不会让你难做，能让你为难的，多半只有你的老上司了。”
韩世忠叹服道，“愚兄这多年来，岁数都活在狗身上了。”
沈约宽慰道，“人各有所好，好坦诚不喜世情经营是心性少遮，并非坏事。”随即轻叹一声，“逼坦诚之人专营心机，才是世俗悲哀所在。”
1697节 欲取先予
当童真不在，太多人都觉得理所当然，认为这是趋近成熟的表现，却不认为这是个问题。
siluke.com
可童真本是善良的、美好的，善良美好不在的时候，不应该引发世人的警觉吗？
韩世忠听沈约安慰，着实感动不已, 只觉得沈约说中他的内心。
这些年来，他直来直去的着实没少得罪人，有梁红玉在身边，才多少有些考虑后果，但考虑后果，却不认为做的事情就是正确的, 沈约行事不拘一格，让人耳目一新时亦有不经意的感动, 着实切中他的内心。
对韩世忠来说，行正确的事如今难上加难，难得有一人领头而行。
沈约寻思道，“但刘延庆和我本不相识，借韩兄之因来见，所为何来呢？”
韩世忠搔搔头，“如今兄弟是朝廷红人，刘延庆请见不很正常？”
“其实不然。”
沈约淡淡道，“眼下的我看似风光，实则隐患无数，那些人暗中都在琢磨我的行事，观看风向，暂且选择隐忍，一等天子对我不再信任，打击就会排山倒海般的涌来。”
韩世忠微有变色，担忧道, “天子应该对兄弟很信任吗？愚兄……愚兄……感觉天子对兄弟很不错……”
“你感觉？”沈约看了韩世忠一眼, 脑海中闪过赵巧云、赛月的身影。
这是个极为微细的关联。
沈约却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联想, 以韩世忠眼下的身份, 对韩世忠交底的人绝不会多，但韩世忠如何感觉天子对他沈约不错？那多是因为赵巧云、赛月来找，皇宫招驸马的事情这才传到韩世忠的耳边。
天子有意选沈约为驸马，自然是对沈约不错的。
哪怕韩世忠不知，梁红玉想必也会告诉韩世忠此事的，在梁红玉眼中，这是好事。
传传好事是无伤大雅的。
但赵巧云、赛月并未出现他的眼前。
原因其实很简单，她们有着其余公主没有的善解人意，知道他沈约很忙碌，这才选择不加打扰。
沉吟半晌，沈约又道，“以刘延庆为人的精明世故，风向未明的时候，我独对千夫所指，他如何会主动向我靠拢？他求见我，倒更像是别人的指使。为什么让一个节度使来见我？难道是因为……军情？”
韩世忠听的发懵，暗想自己还在百思不解的时候，沈约居然想到几百步之外了？
他有诸多不解，但想到最关心的一个，不由道，“兄弟怎么知道刘延庆精明世故？”
沈约笑笑，“你如此功劳，在他手下不过是个秉义郎，可见他虽重用你，却不为你争功。你无功，功劳自然到了他的身上，这不是精明世故是什么？”
韩世忠没有回应，微吁一口气。
“你怕是红娘子告诉我的？”沈约又道。
韩世忠着实一惊，尴尬道，“在兄弟面前，似乎什么都藏不住的。”
沈约喃喃道，“你不想评论别人是非，这也很好。红娘子哪怕对我说些对刘延庆不满，也是为了你，在她眼中，这世上如你这般老实，终难有出人头地的时候。”
韩世忠垂下头来，“愚兄知道。可是愚兄总不想如此行事。”心中暗想，自己纵横疆场多年，可若论识人之明，比起沈约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沈约知道这是一个好人的无奈，想按规则行事、无愧内心，奈何这世上尽是不讲规则的人。
“不想昧心行事很好。”
沈约再度道，“顺从本心做事，少被五蕴侵染，其实难得可贵。”微微一笑，沈约又道，“你我谈论了一会儿，刘延庆想必等急了，也觉得我架子大，一入内，为了显示善意，想必会为你讨些好处。”
能看破，才是解脱的入门。
沈约在五蕴之中言行无碍，只因为他对五蕴深邃的了解。
因此，当你想要脱去某种麻烦，你最先要了解麻烦究竟是什么。如果你从不肯审视麻烦，又如何解决它呢？
刘延庆登上阁楼，见沈约煮沸了水，正斟了茶，随即推过一杯茶水，示意他饮用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道，“卑职何德何能，有劳沈公子沏茶倒茶？”
他堂堂节度使，对一个朝廷无甚职位的人这般说话，实在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刘延庆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却显然还不知道天命是什么，头发花白，低眉顺眼，看起来并不霸道。
沈约嘴角带丝微笑，“我素喜平等，来者是客，节度使不必拘泥，请坐。”
刘延庆坐在沈约对面，却如侧室来见主母，只敢屁股稍沾椅子一角。
“早听沈公子为人谦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刘延庆先用客套开场。
沈约笑而不语。
刘延庆随即道，“其实卑职也喜公平，奈何大宋祖宗家法对武人素不友好，屡次为世忠争取机会，却被朝廷压下。幸好努力还有收获，童贯大人昨日召见了卑职，询问世忠的事情……觉得世忠赫赫战功，如今不过是秉义郎，从八品的官职，未免和功劳不符。”
韩世忠暗自诧异，心道沈约简直是神仙，早算出刘延庆一定要拿他韩世忠示好。
沈约微笑道，“的确有点不符。”
他知道讨价还价的技巧，谁先开价，其实就是将底牌晾给对方一半了，是以不过顺着对方的话头。
刘延庆被沈约看的如同个无良奸商被看穿使用八两秤般，喏喏道：“童贯大人政务繁忙，自然难以对军事面面俱到，查到这个问题，着实大怒，重惩了负责之人。”
若是以往，韩世忠说不定就信了刘延庆的言语，甚至因此自责，感觉给别人带来了麻烦，可经过了梁红玉和沈约的分析，韩世忠对此倒是明白——贪功负责就应是刘延庆、童贯两人，那童贯重惩了谁？
沈约微笑道，“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评价别人，其实多少反应自身的某些特质。
刘延庆为人笑面虎，看沈约就感觉沈约如同开了个培训笑面虎的学习班，琢磨不透沈约的底细，他只能主动交底，“沈公子说的不错，童贯大人雷厉风行，立即对此事纠正，认为以世忠的功劳，最少也得转为武节大夫……”
韩世忠微震。
他疆场戎马二十年，出生入死，若说不想升迁，那是假的。
对于朝廷武人的地位，他是多少知晓的，秉义郎是从八品的官阶，武臣阶次46，武节大夫为从七品，但武臣阶次已达30。
如果让他自己计算，恐怕再征战十年，浴血厮杀，才可能到达这种地位。
童贯的一个改正，他就可以少奋斗十年？
1698节 隐患
刘延庆对沈约的观感很奇特，他感觉沈约一会儿像白痴，一会儿又像智者，因为沈约有时候稀里糊涂的，有时候又很清楚。
siluke.com
他不知道不止他是这般观感，基本和沈约交往的人都是这般感觉。
听沈约说张觉投靠了宋人，刘延庆暗自奇怪, 心道你这般称呼，难道不将自己当作大宋子民吗？
沈约脑海中想到了张觉投靠了宋人，基本将张觉事件预测清楚，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沈约又道，“收留张觉当然有些好处？不然宋人没有必要因为张觉得罪金人？”
刘延庆有些支吾。
韩世忠一旁道，“我大宋自太祖立国来, 素以燕云十六州在异族之手为憾事。当年太祖曾在内府库专置“封桩库”，储备钱财，放言或用封桩库的钱赎回十六州，或将库内钱财用于军需夺回这些失地。”
沈约点头道，“不想韩兄还知晓这段事情，倒让我茅塞顿开。”
刘延庆本来不耐烦韩世忠的说辞，见沈约赞赏，改口道，“世忠知兵，见识也是……极好的。当年世忠曾和辽人有过交手，大败辽人。”
沈约很有兴趣道，“倒没听韩兄说过这段往事。”
韩世忠反有愧色，“败军之战，何足言勇？”
刘延庆的脸色微有不自然。
沈约见状，立即想到——韩世忠参与和辽军交战一事，想必是宋军溃败，韩世忠独取孤胜，但与大局无补，这才让韩世忠内心不安, 不能请功。
不过往事在刘延庆嘴中, 溃败中一胜还是很有亮点的。
这本是每个人的底线不同。
有些人觉得没帮人就很不安，但有些人却觉得我少坑几个人，都是在行善了。
念及此处，沈约不再追问，只是道，“张觉一事和燕云十六州有关吗？”
韩世忠赞道，“兄弟闻音知意，实在聪明。不错，张觉正和大宋收取十六州一事有关，我大宋朝廷因祖宗家法，始终以收复燕云十六州为头等大事。大宋和金人合击辽人，盟约也以取得燕云十六州为重。不过……”向刘延庆看了眼，韩世忠欲言又止。
沈约倒没什么忌讳，“宋人的兵力不要说不如金人，哪怕连辽人都是不敌的？”
他做出这点判断丝毫不难。
若是此刻宋兵不逊辽人，如何会对金人兴兵惴惴不安？
再说根据历史，宋朝在一年内，就近乎被金人灭国。
宋朝疆域辽阔，短短一年内土崩瓦解，可见内在的腐朽。
刘延庆暗自变色，心道你虽是天子面前的红人，但这话若是传到天子耳中，只怕你是吃不了、兜着走。
韩世忠凝重点头，简单道：“我大宋没有取得十六州，反倒是金人为宋人取得这些地域，因为海上之盟的约定，金人又将十六州送与大宋。”
刘延庆勃然变色，忍不住道：“世忠如何这般说？”
韩世忠沉默下来。
沈约反问道：“这不是事实吗？”
刘延庆面红耳赤，一时不能言语。
要知道无论童贯、蔡京、梁师成乃至高俅，都因为收复燕云十六州有所封赏。
太祖赵匡胤不能完成的壮举，被赵佶做到，此事对赵佶而言，更像是强心剂，对赵佶、童贯这些自欺欺人的君臣而言，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近乎乞讨得到的燕云十六州被赵佶等人渲染为明君的不世之功，而韩世忠说出真相，却戳破了大宋朝廷的颜面，让刘延庆如何不惊？
沈约笑道，“我等私下交谈之语，想不会传到他人之耳，刘节度使，你说是不是？”
刘延庆听出沈约的警告之意，强笑道：“那是自然。”
沈约又道，“金人既然将十六州送与宋人，张觉如何会和十六州扯上关系？”
韩世忠解释道，“金人归还我大宋十六州是陆陆续续的，因为他们要迁徙十六州的百姓，归还给大宋的多是空城！”
刘延庆惴惴不安，暗想这些话若是传至朝廷，我等都有罪过，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耳朵。
沈约点头道，“金人倒不肯吃亏。有人方能兴旺，此点丝毫不假。”
人口也是资源！
这是个近乎冷酷的事实，却始终被统治者遮遮掩掩的不肯明言。
在他的那个年代，很多国家的人口都处于停滞甚至负增长的阶段，无数统治者有感人口资源匮乏，都想方设法的鼓励人口增长。
韩世忠点头道，“辽国灭亡，但辽人仍在，平州处于长城内，本属十六州范围，却被金人划了出去，设为金人的南京，扼在辽东、燕山府的要道上，让张觉镇守平州。表面上，平州的作用是收编辽人的降兵百姓。”
沈约“哦”了声，明白道，“实际上，金人掌控了平州，进攻退守，都是游刃有余。”
韩世忠目光微亮，赞道，“兄弟这般远见，实乃领军之才。”
刘延庆暗中想到，近墨者黑丝毫不假，这个韩世忠跟随沈约几天，就学会了讨好的本事。
他并不知道，韩世忠疆场之将，深知用兵之法，听沈约一言，就知道沈约是从大局分析，这本是领军之人必备的眼光。
而刘延庆不过依仗属下的勇猛，自身却着实没有太多军事才能，这才对韩世忠、沈约所言如鸭子听雷般。
沈约笑道，“韩兄过奖了，我不过是得韩兄提醒，才想到这点，众人独醉，韩兄却醒，才是非一般的本事。”
他知道靖康之难中金人一举灭了北宋，对即将到来的战役自然不算乐观，但见韩世忠仍有明睿的分析，暗想北宋灭亡最大的关键是——是一帮蠢货在统领，若让韩世忠领军，局面说不定能有所改观。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会离去，因为迄今为之，他仍没有搞懂因缘石的机制——这需要见到琴丝、萧楚才行。
可琴丝，萧楚因为某些原因，迟迟没有出现，他只能先解决当下一刻的问题。
当下一刻，问心无愧的做事，始终是修行者的基本原则。
略有沉吟，沈约问道，“依韩兄看来，金人留下平州不还，实则留了个突破口，随时都要取回交给宋人的十六州？”
刘延庆讶异道，“这如何可能？”
韩世忠凝重道，“兄弟所想倒和愚兄想的相若，金人才灭辽国，辽国无论人口、疆土都胜金人十倍，蟒蛇吞象，总要有些时日才能消化。他们先消化掉辽国，等待自觉稳妥后，再出兵拿回燕云十六州，实在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1699节 人心所向
沈约听韩世忠、刘延庆说了大概后，基本了然全局。
微有沉吟，沈约道，“韩兄，我来整理下过程。”
韩世忠立即点头。
沈约缓缓道，“金人和宋人联合灭辽，金人自然是想要搞垮一直欺压他们的辽人, 宋人却想夺回燕云十六州。”
siluke.com
见韩世忠再次点头，沈约继续道，“但宋人出兵，却被辽人打败，真正灭了辽国的是金人。”
刘延庆脸色不悦，一旁咳嗽道, “若非我大宋牵扯了辽人的兵力, 金人也不见得能抢得此功。”
沈约暗自叹口气，心道你仍旧执迷不悟吗？懒得理会刘延庆, 沈约继续道，“不过辽国终究被灭，燕云十六州没被宋人夺下，却被金人拿下，不过金人因为盟约，将十六州陆续还给宋人。”
韩世忠补充道，“金人太祖完颜阿骨打时，交给我大宋数州，到完颜晟的时候，决定履行协议，交还其余各州。”
沈约喃喃道，“完颜晟？”
韩世忠不由道，“兄弟认识完颜晟？”
沈约笑笑，“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吧。”
刘延庆骇异沈约这人年纪轻轻，如何认识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韩世忠不懂沈约所言“算是”的意思, 但见沈约不解释，亦不催问。
沈约沉吟又道，“这么看来, 金人伊始还是遵守海上之盟的。”
刘延庆不由道，“因此我等觉得眼下金人兴兵是个误会。”
沈约暗想，因此在金人进攻的时候，你们都选择了消极抵抗？
他多少明白北宋为何被灭，一方是处心积虑的要整你，一方却在幻想强盗是朋友，这般交手如何能胜？
“金人故意扣着平州不还，又留辽人张觉镇守这么关键的地方，想必算到了张觉会背叛。”沈约喃喃道。
韩世忠吃了一惊，“兄弟是说，金人早就处心积虑的想战？”
刘延庆连连摇头，不以为然。
沈约分析道，“不然平州这般要地，如何会不放个值得金人信任的人物镇守？”
韩世忠听到沈约所言，越想越惊，只感觉其中蕴藏着极大的祸心。
沈约却是望向刘延庆道，“童大人的意思是……若非必要，我们不用宣扬崔念奴是金人细作一事？”
刘延庆怔了下，略有惊奇道：“沈公子如何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们眼下定然还只是想保住眼下的荣华富贵，竭力想和金人求和，哪怕丧权辱国。
沈约略有皱眉，淡然道，“若只是如此，节度使可以回转复命了，此事我不会张扬。”
刘延庆还想说什么，可想着韩世忠的事情，难免忧心，终究还是辞别离去。
沈约看向韩世忠道，“张觉死了？”
韩世忠怔了下，还是点点头，“兄弟猜出来的？”
“金人索要过张觉？是宋人杀了张觉，交给了金人？”沈约又问道。
韩世忠有些不忍之意，缓缓道，“张觉以平州为礼，暗中联合当初镇守燕山府的王安中，王安中急于立功，完成大宋尽收十六州的壮举，鼓动张觉叛变，张觉被击败，逃到燕山府藏匿，金人索要，王安中先杀了一个和张觉相像的人企图蒙混过关，却被金人识破，无奈终杀了张觉。”
沈约喃喃道，“王安中为人如何？应该算不上正直吧？”
韩世忠沉吟道，“听闻他是靠结交梁师成、蔡攸一般人等上位，愚兄倒没见过他。”这些年来，他多少养成了谨慎的性格，不太随意评价他人。
见沈约不语，韩世忠问了句，“兄弟显然也不认识王安中？”见沈约点头，韩世忠不解道：“那兄弟如何判断他是不堪之人？”
沈约淡然道，“为救一人，杀一人的手段，如何算得上正行？”
韩世忠无语，内心却是震撼。
在他考虑王安中的时候，却不想沈约观察的角度如此细微独特。
那替张觉死了的人，除了沈约，只怕少有人去想他的感受吧。
“韩兄知道我为何和刘延庆交谈许多？”沈约再问。
韩世忠迟疑道，“兄弟是想为愚兄争取机会？”
沈约笑笑，“根本不可能从刘延庆这种人身上争取任何机会的。”看着韩世忠，沈约缓缓道，“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浪费大好的光阴。”
韩世忠感觉沈约言语暗指深刻，沉默下来。
沈约轻叹道，“我本来希望看看刘延庆是否为可用之人，但此人唯唯诺诺，墨守成规，再难有建树。”微有寻思，沈约道，“我让韩兄这几日做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韩世忠伸手入怀，迟疑半晌，掏出一份名单递上来，“这是为兄这几日列出的名单……”随即补充道，“红玉也加以参考，加了一些人，除去了一些人。”
沈约并不接过名单，喃喃道，“以韩兄的稳重，再加上红娘子的眼光，选人应该不会有差了。我不用看了。”
韩世忠对沈约这般放手的方式很是钦佩，知道这是一种不说却更深刻的信任，不过还是问道，“兄弟让愚兄找些可靠的人，究竟要做什么？”
沈约凝望着韩世忠，“韩兄，我若说，不过数月，汴京会有大难，你信还是不信？”
韩世忠吃惊道，“兄弟难道觉得，金人会攻到汴京吗？”
沈约倒有些意外。
金人不过数月，长驱直入杀到汴京城的事情，如今在京城中说出，只怕没有几个会信，可韩世忠居然感觉此事大有可能？
“韩兄为何会这般觉得？”沈约问道。
韩世忠微有犹豫，“愚兄只怕过虑了。”
沈约坚持道，“说出你的想法。”
韩世忠沉吟片刻，“辽国被灭，但辽人还有余军不服金人，想投靠宋人再和金人争锋。那队人马号称常胜军。为首之将叫做郭药师，眼下为大宋效力，镇守燕山府。”
沈约明白道，“张觉被杀，郭药师难免兔死狐悲？”
韩世忠忧心忡忡道，“正是如此。听闻知晓张觉被杀，郭药师曾言——若是金人来索要我的人头，宋人又当如何？”
沈约喃喃道，“金人索要张觉，用的实乃离间之计。”
韩世忠点头赞同道，“不错，郭药师本选择投靠大宋，但张觉死后，金人若再攻宋，郭药师很难再为宋人卖命。”
张觉前车之鉴，郭药师如何会不担心宋人拿他的人头当谈判筹码？
看着沈约，韩世忠忧心忡忡道，“郭药师极为知晓宋人北方战线的虚实，他若倒戈，大宋北疆危矣！”
1700节 呼延通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很多爆发，并非一时起意，而是积累多年的结果。
沈约听韩世忠所言，立即意识到郭药师是个左右宋金战局的关键人物。
韩世忠见沈约沉吟不语，“兄弟若真觉得此事不妥，何不建议天子重赏郭药师, 加强对他的信任？”
沈约喃喃道，“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
韩世忠振奋道，“只要去做，永不算晚。”
沈约望着韩世忠坚毅的神色，缓缓道，“韩兄能有此意，最好不过。不过眼下, 还是先看看你选的那些人。至于今日所言的事情，还请韩兄有机会对圣上提及。”
韩世忠吃了一惊, “这如何可能？愚兄根本见不到圣上。”
沈约喃喃道，“你若见不到天子，自然不用说。你若见得到天子，找机会再说。”
他的意思有几重——该灭则灭，赵佶若不想自救，那谁能救得了他？赵佶若想自救，当然会重用沈约举荐之人，也会听取别人的谏言，那不但是韩世忠的机会，而且是赵佶的机会。
当你以为给别人机会的时候，何尝不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见韩世忠挠头，沈约道，“我想韩兄能否成为四厢都指挥使，今日就能有消息。”
韩世忠吃惊的不能言语，他今日听到沈约为他索要高位，还觉得不可思议，但更不可思议的是——沈约今日就要将此事变现？
“但磨刀不误砍柴功，韩兄若成为禁军首领, 当然还需要一些得力的人手。”
沈约建议道，“韩兄，你将名单上的人召集起来，我眼下就要看看。”他信韩世忠、梁红玉观人之能，但为求稳妥，还是准备自己看看。
韩世忠犹豫道，“就在今日？”
“来不及？”沈约反问道。
韩世忠略有苦笑道，“真正看得准兄弟的，还是红玉。她说兄弟看起来是温吞的外表，实则是雷厉风行的作风，既然让我们准备，就要立即见效，红玉早将那些人召集在楼外。我当时还觉得她是小题大做。”
看着沈约，韩世忠建议道，“要不要让他们进来？”
“不用了，我们出去见。”
沈约微笑道，“招那些人入内，不知情的还以为我们要接管念奴娇重开呢。”
韩世忠也笑了起来，“原来兄弟也怕世人非议？”
沈约一笑。
韩世忠沉吟道，“愚兄其实一直想问个事情。”
“但说无妨。”沈约坦荡道，“你我之间，无需废话。”
韩世忠缓缓道，“这汴京极大，兄弟你并非高调之人，为何封了此间，使用钱财遣散这里的歌姬后，却坚持留在这里？”言下之意就是，以你的身份，住个豪宅也不是问题，为何要惹人非议的留在此间。
沈约淡然道，“我留在这里，就是崔念奴留在这里的缘由。”
韩世忠吃了一惊，“这么说，念奴娇有什么秘密不成？”
沈约反问道，“不然呢？韩兄真以为我有某些古怪的嗜好？”
韩世忠搔头笑笑，“愚兄没有这么想，但可以肯定的是——很多男人是这么认为的。”随即警惕道：“兄弟一直留在这里，就是等崔念奴那些人回转？她们留下的，究竟是什么秘密？愚兄从未见过兄弟找寻什么？”
说着不由看向周围，暗想沈约一直呆在崔念奴的闺房中，难道秘密就在此间？
可崔念奴的闺房一览无遗，很难发现有什么奇异的地方。
沈约笑笑，“我来处理此事就好，眼下去见韩兄选的那批人。”
韩世忠不放心道，“要不要派人守在左近？”
沈约目光微闪，“不用。”
韩世忠见沈约如此，不再坚持。他和沈约才到念奴娇楼外，迎面就碰到了李斌。
李斌一见沈约，立即施礼道，“沈先生，圣上有要事难决，请先生一见。”
沈约摇头道，“圣上决定了再问我吧。”
李斌怔住。
韩世忠脸色也变，暗想这多年来，敢这么回复赵佶的，沈兄弟恐怕是第一个。
李斌很是为难，沈约又道，“将我的话传给圣上就好。对了，顺便说一声，我希望圣上能给韩兄……”
指向韩世忠，沈约微笑道，“一个职位。京城四厢都指挥使的位置。”
韩世忠浑身发热，感觉沈约实在胆大妄为。
不想李斌看了韩世忠一眼，并没有刘延庆的那种为难，反倒说，“圣上正在让兵部磋商此事，难得沈先生有个决定，在下立即去禀告。沈先生放心，这件事……今日可定。”言罢兴奋回奔。
韩世忠看直了眼睛。
这几天来，他虽然早知道沈约在京城不可思议的能力，可见到李斌这般反应，还是震惊难言。
沈约暗想，赵佶虽是昏君，却非傻子，他如今想必也是整日惴惴难安，只怕一切如梦，如何会不抓紧当下这刻？他沈约将韩世忠带在身边，赵佶想必早看在眼中，也对韩世忠很是留意，不然李斌如何会这般态度？
梁红玉从一旁走来，遮挡不住的喜意。
她就在不远处，早将沈约和李斌所言听的清楚，可终究只是道，“沈兄弟，难得你出房，很多人正在等着……你。”说话时仍旧不能遮掩内心的激动。
沈约随梁红玉出了念奴娇，就见长街熙熙攘攘如常，但当他走出来的那一刻，长街似静。
随即恢复了流动。
一切似乎如常，一切又像很不一样。
沈约跟随梁红玉到了一个店铺前，那不过是卖些炊饼、稀粥的摊铺，附近的长凳却坐着几十个汉子。
摊铺老板见到沈约前来，手中拿出的炊饼差点落在地上。
那数十个汉子缓缓站起，沉默无声。
沈约知道这是韩世忠选的人手。
京中奢靡，京中禁军多是金玉在外，可韩世忠选的人手，自然是征战西北的血性汉子，刚烈其中。
那些人虽是初见沈约，但眼中的尊敬一望可知，他们尊敬沈约，更因为他们的大哥对沈约的态度。
沈约微笑道，“不用多礼，都坐下吧。”
那些汉子并不吭声，缓缓坐下，极为严谨。
沈约不等开口，长街那面突然冲来一人，直奔沈约而来。
韩世忠、梁红玉未动，那些汉子居然也未动。
沈约微有扬眉，不等说什么的时候，那人跪在了沈约的面前，“沈公子，在下郑贾，代表京城那些被归还土地的乡亲父老，谢过沈公子的恩同再造！”
biquge.name
言罢，那人曲膝跪倒，叩首在地。
长街静。
随即长街两侧无数行人跪了下来，向沈约的方向叩首。
1701节 火腿煎蛋
世人喜欢追寻永恒。
永恒的爱情，永恒的生命，永恒的不变……
可这个世界始终处于动态变化中，从未有过永恒的东西，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世人多选择忽视不见。
韩世忠、梁红玉听沈约说的清醒，都是暗自佩服——人总有春风得意的时候, 可落魄的时候不气馁，风光的时候不自骄，这才是值得钦佩的品行。
他们选择坚定的跟随沈约，除了因为沈约让人惊异的能力，还有沈约让人敬佩的清醒。
呼延通闻言，大声道，“若都如……沈大人这般想, 那世人都不用做事了。”
韩世忠微有皱眉, 想要阻止呼延通的无礼, 沈约却用眼神止住了韩世忠，“阁下说的、的确是大多数人想的。”
呼延通听不懂沈约的意思，可他来此是想入伙并非散伙，终究还能克制住自己过火的举动。
“因为这次的名单中，没有阁下，阁下才认为韩兄看不起你？这才和他争执？”沈约缓缓道。
呼延通沉默半响，重重的“嗯”了声。
沈约沉吟道，“我想给阁下说个笑话，不知道阁下可有耐心倾听？”
呼延通心道，你也看不起我吗？这才要讲笑话羞辱我？但内心还是存在入选的希望，呼延通咬牙道，“沈大人的吩咐，卑职会听的。”
沈约拿起桌案的一个炊饼道，“汴京的早饭不错，不过我曾吃过一种食物，这里却没有。”
呼延通立即道, “沈大人想吃，卑职可以想办法去买来！”
沈约摇摇头，暗想这人其实很想抓住机会，这才委曲求全。
但这世上，暂时隐忍为达目的的人多了，沈约并未因为这点而感动，只是道，“那种食物叫做火腿煎蛋。”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均想，煎蛋倒不难理解，可火腿是什么？韩世忠更是想到方腊自燃的情况，暗想如果那叫火手的话，火腿是不是说火烤的肉？
沈约看出众人的不解，解释道：“火腿是猪的腿肉经过腌制做出一种肉。”
呼延通闻言，振奋道，“沈大人要吃腌肉煎蛋，卑职可以去做。”
一旁的汉子有的露出不忍之意。
他们和呼延通一般，都是糙汉子，知道眼下是个难得的机会，是以格外珍惜。见呼延通如此，知道他热切的想要争取这个机会。
呼延通何尝不是他们自身的缩影？
他们同情呼延通，但还是选择相信韩世忠的判断。
沈约淡然道，“有一日，一只鸡对一头猪说，我们两人不如合作，做个火腿煎蛋吧。”
呼延通怔了下，暗想你骂我是猪吗？怒气上涌，满脸涨的通红。
沈约继续道，“那头猪却是执意不肯，阁下觉得是因为什么？”
呼延通怔了下，思索了半晌，“或许那头猪不喜欢吃火腿煎蛋？”
梁红玉想笑，强行忍住。
沈约却没什么笑意，凝望呼延通片刻，“因为那头猪说——你的建议倒是简单，可你只需要屁股动动，损伤不了什么根本，但我却要献出一条腿的。”
周围的汉子这才听懂，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呼延通却是霍然站起，咬牙道：“如果沈大人需要，我呼延通献出一条腿又有何妨？”
沈约反倒怔了下。
众人也都收敛了笑容。
良久，沈约才道，“我讲这个笑话的真正用意是——我们总是自以为是的无视别人的难处。若我等均能考虑到别人的难处所在，很多问题，或许就不会出现。”
韩世忠若有所悟，梁红玉内心微凛，她一直当沈约说的是个笑话，是在嘲讽呼延通，但听到这里才想到——我梁红玉只考虑世忠的前程，可是，呼延通这般低声下气的寻求机会，多半也是有为难的地方，我可曾考虑过？
呼延通却想到另外的意思，“沈大人的指教，卑职领会了。卑职没有考虑到世忠的难处，是卑职的不对，可是……”
cxzww.com
握紧了拳头，呼延通眼中竟有泪光，“世忠是不是也该给兄弟一个机会？你一声不吭的就将我拒之门外，总要给我个解释，是不是？你如果当我是兄弟，兄弟有错，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
韩世忠动容，嘴唇张张，却向沈约看了眼。
沈约笑道，“有人说你贪杯误事……”
梁红玉站出来道，“说你贪杯误事的是我，建议世忠将你划出名单的也是我。你怪我就好，怪不得世忠。”
呼延通咬牙道，“我不会再贪杯。”
梁红玉不由道，“你还不承认你会贪杯误事？当初若不是……”
“红玉！”韩世忠厉声喝道。
沈约听了一半，却明白很多内情——呼延通一定贪杯误事过，而韩世忠却为呼延通抗下问题，韩世忠不说，梁红玉却是心中耿耿。
呼延通握拳道，“我没有否认自己贪杯误事，我也感谢韩兄当初为我担责。可从今日起，呼延通绝不会贪杯误事！”
梁红玉淡淡道，“你说不贪杯就不贪杯？有些事情，不是说几句就行的。”
积习难改，一个总是吸食兴奋剂的人，说自己不会再吸，的确很难让旁人相信。
呼延通怒目远睁，突然伸手拔刀。
梁红玉一凛，喝道，“你做什么？”
呼延通却是伸左手到了桌案上，挥刀向左手尾指斩过了过去。
众人均惊。
那些汉子多是叫道，“使不得！”他们看出呼延通是要削指明志。
事发突然，韩世忠却还能一把推到呼延通的手肘处，低喝道，“你又犯浑！”
单刀劈偏，剁在了桌案上。
呼延通还待再砍，却被韩世忠牢牢的抓住握刀之手。
“世忠，你要当我是兄弟，就让我剁了手指表明我的决心。”呼延通咬牙道。
韩世忠暗自为难。
因为兄弟义气，他内心着实想给呼延通一个机会，可梁红玉说的也没错，积习难改，一时义气若是坏了沈约的事情，那无疑是将所有兄弟的前途性命交在了呼延通的手上。
他了解呼延通，可就是了解，才知道要呼延通改变贪杯的习惯绝非那么容易的事情。
单刀劈在桌案上，木屑纷飞，沈约却是纹丝未动，只是道：“你要加入可以，也不需要断指明志。”
梁红玉暗自焦急，可沈约发话，她倒不好多说什么。
呼延通跪下，嗄声道：“只要沈大人肯给卑职机会，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1702节 有敌入侵
呼延通跪地，众人肃然。
男儿膝下有黄金，若非有真正的难处，如何肯这般当众下跪？
沈约立即道，“你起身说话。”
呼延通还想坚持，可望见沈约的眼神，缓缓站了起来。
沈约伸手入怀, 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案上，“呼延通，你收下这锭银子。”
呼延通满脸涨红，“沈大人，我求做事的，却不是乞丐。”在他看来, 收下这锭银子，就是断绝了加入的机会。
biquge.name
沈约笑笑, “这不是施舍，而是考验。你先收下。”
呼延通犹豫下，终于拿了那锭银子在手，紧紧握住，感觉手心都是汗水。
沈约沉吟片刻，“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也可以说，你需要通过我的一个考验。”
“什么考验？”呼延通精神振作。
沈约目光咄咄，“今日加入名单的人，是准备入宫行事的。”
众人诧异，有人在想，沈大人是说我们当宫中侍卫？但这如何可能？宫中禁忌多多，入选的人多是家世不错的子弟，他们均是孤寒入伍，做梦也没想过会入宫中当差的。
“宫中规矩很多。”
沈约解释道，“你或许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在旁人眼中，就变成不尊之罪。无论韩兄还是红娘子, 亦或是这些兄弟……都不相信你能戒酒。”
沈约从不是听别人说什么是什么, 而是在这片刻，综合所有人的表现，得出的结论。
“戒酒？”呼延通犹豫了下。
“是的。”
沈约肯定道，“你要加入，就要戒酒，这就是我的条件！”
众人怔住。
呼延通手心都是汗水，扭头向一旁的酒铺望去，咽了下唾沫，回转头来，咬牙道，“我呼延通今日立誓，自此后滴酒不沾！”
众人神色惊诧。
他们多少都知道呼延通嗜酒如命，这般立誓可说难度极大，甚至可说是绝无可能！
“若违此誓，我呼延通就斩断……”
呼延通犹豫下，决绝道：“自断左手！”
沈约的目光微闪，淡然道：“只要你不是贪心想要饮酒，我就算你滴酒不沾。”
众人怔了下，一时间不解沈约的意思。
沈约随即道，“那就暂时将你加入其中，以七天为考验期，七天内，你若能遵守这个誓言，我就让你入选，可只要你违背了誓言，我就立即踢你出局！”
呼延通激动道，“好的，一言为定。”随即感动抱拳道：“多谢沈大人给个机会。”
梁红玉想要说什么，却被韩世忠一把拉住。
沈约淡然道，“机会从来是自己争取的。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呼延通怔了下，“去哪里？”
“随便去哪里。”沈约微笑道，“只要不跟着我们就好。”
见呼延通神色改变，沈约看出他的担忧，“你放心，只要你这七天内不贪心饮酒，七天后，这里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呼延通迟疑片刻，终于转身离去。
见呼延通的身影消失不见，梁红玉这才道，“沈兄弟，你若真想帮他，本不该给他那锭银子。有了银子，以呼延通的性子，如何能忍住不买酒？”
在场的汉子倒有多半点头。
韩世忠喃喃道，“若将他留在这里监督，他倒可能熬住七天。”
沈约淡笑道：“天水不润断根之草，自律难出无心之人。若是无心，熬得过七日，熬不过一生，若是有心，熬不过七日，一生中却可能有解脱的机会。”
韩世忠苦思难解。
梁红玉笑道，“沈兄弟说的真的越发玄奥，想必是前生的和尚转世。”
韩世忠不等阻止，沈约笑道，“其实我今生才是个和尚。”
梁红玉出口就觉得过分，以为沈约在自嘲，内心稍安之际，沈约向念奴娇望去，喃喃道：“有人偷入念奴娇。”
韩世忠一惊，本想说这怎么可能？
他做事沉稳，知道沈约留在念奴娇很有深意，早派暗哨盯着念奴娇的各个入口，如今暗哨并未示警。
但他还是相信沈约的判断，立即道，“我去看看。”一挥手，那数十个汉子齐齐站起，人数虽不多，却着实有疆场萧杀之气。
沈约低声道，“入侵的是高手。我们不必无谓的死伤，让这些兄弟守在外围的出口，如有人逃出，避免交手，最好能盯住对方的落脚处，韩兄，你和我入内就好。”
梁红玉立即道，“沈兄弟，还有我。”
自从念奴娇一战后，她发现沈约周围着实危机重重，并不想和韩世忠分开。
一分开，或许就是生离死别。
沈约并未拒绝，“那多加小心。”
他起身，不急不缓的向念奴娇靠近，如常般并不引发百姓的骚动，一入念奴娇后，随即飞扑崔念奴所在的那个阁楼。
站在阁楼下，沈约大声笑道，“韩兄，圣上要召见我等，多是要谈论军情大事。如今金人北疆宣战，兄弟我对军事一无所知，还请你多多指教，这样……我才能在圣上面前说些什么。”
说话间，他最先沿着楼梯向上。
韩世忠对人情世故不算精熟，可见沈约如此，却立即得出几个结论——阁楼上还有敌人！沈约这般言论是在麻痹对手！沈约承担了最先被攻击的风险。
猎杀行动已然展开。
沈约充当了尖兵。
韩世忠担忧沈约的安危，可局面如此，只能转为后援，应声道：“兄弟太谦虚了，以你对平州地势的认知，要想出抵抗金人的策略，实在易如反掌。”
梁红玉极为精明，一旁如常道，“昨日给兄弟带来的好茶还没喝吧，我们一边品尝，一边讨论军情如何？”
三人说话间上了阁楼，阁楼看起来一览无遗，梁红玉目光从可能藏人的床榻下、虚掩的衣柜旁掠过，看到衣柜门略有不严，心中暗道，贼人倒是胆大，竟藏在衣柜之中。
她屡次上楼，见那衣柜都是不曾打开的模样，暗想沈兄弟暗室不欺，哪怕没人在场，也不会对崔念奴的衣物有什么兴趣。
柜子不是沈约打开的，那就一定是贼人开启！
她向韩世忠微施眼色，韩世忠却看也不看那个衣柜，坐在红泥小火炉前，拎起上面的茶壶，缓缓的又放下，“兄弟，炭熄了。要喝茶，需要重新燃炭了。”
1703节 女人衣柜内的高人
山崩于前色不变，方是英雄本色。
韩世忠平日看起来是个寡言的汉子，但在危机面前，多年疆场历练出的冷静立即显现。
贼人仍在阁楼中。
从沈约的言语中，可以推知此事。
酒铺凶案时沈约的推断，已让韩世忠惊叹沈约之能，不久前念奴娇一战, 方腊、崔念奴离去，他和梁红玉不敌入梦，事后只有沈约清醒，更证明沈约的大能。
那个能让人莫名入梦的人影，让韩世忠想想都是不寒而栗。
事发后，沈约没多说什么，他和梁红玉也就知趣的没有多问。
问了无法解决，问又何用？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吗？
可经过那件事后，韩世忠虽仍不知沈约的底细，却知道这个兄弟有着神鬼莫测之能！
沈约的判断很难出错。
但沈约既然认定贼人就在阁楼中，为何不主动发起进攻打敌人个措手不及？
韩世忠想不明白，可感觉沈约另有打算，因此用煮水一事来拖延时间。
沈约的表情突然有些怪异，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
韩世忠见状微凛，“兄弟，你不舒服吗？那茶倒不急于喝。”
他想到贼人入侵，说不定会在水中做文章，这般提议是谨慎之举。
沈约摇摇头，“韩兄的提议是很好的。”
他亲自为泥炉添炭，然后拿了吹火筒，梁红玉一把抢过道，“这等粗活，如何烦劳兄弟来做？”说罢自己吹火引炭复燃。
沈约笑道，“其实我有时也会做些粗活的。”
韩世忠分析四处，感觉贼人只有床榻下、衣柜中可躲, 暗想如今是瓮中捉鳖的形势, 沈兄弟不急于发动，不知是何心意，但顺着他的话头来说总是不错。
“和兄弟相交一场，倒从未听兄弟提及家人。”
韩世忠沉吟道，“以兄弟之能，如何会做些粗活？”
他是以常理推断，以沈约这般地位，除了本事外，若无家世支撑，本来也不可能到达今日的辉煌。
沈约笑笑，“其实这世上本没有粗活细活之分，你只要有心去做，粗细之妙，本在一心。”
梁红玉吹火的功夫，不忘记说了句，“沈兄弟时有妙语，让我等习武之人受益匪浅。”
沈约没有自得，缓缓又道，“比如说生火一事，生火之引很是重要，若没有引火之物，这火是生不起来的。”
梁红玉心道，我们真要烧水沏茶？兄弟你是来喝茶的，还是要捉贼的？如何说这些不相关的废话？
思路客
韩世忠只是附和道，“兄弟所言极是，这炉中之炭看似燃尽，实则不过是有灰盖在其外，若能除灰吹火，仍能重燃，倒是极佳的引火方式。”
沈约笑道，“不错，死灰复燃说的想必就是这种情况。”
韩世忠怔了下，暗想沈约这般关联倒是很有道理。
很多时候，世人注重的多是引申的意思，反倒忘记了自然之理。
沈约再道，“如今宋人的局面也是如此。”
韩世忠警惕下没有忘记思索，喃喃道：“宋人的局面也是如此？”
沈约肯定道，“朝廷素来昏聩，以六贼掌握朝中权柄，鱼肉百姓，百姓如燃炭般，耗损成灰。”
梁红玉突然剧烈的咳嗽几声。
韩世忠霍然向梁红玉望去，梁红玉尴尬道，“烟呛了下，并无大碍。”言下之意，并非因为敌情。
韩世忠略有放心。
梁红玉咳嗽稍平，问了句，“沈兄弟既然知道六贼为恶，以你的本事，为何不出手除之？”她仍旧一语双关，隐有问沈约为何还不出手！
沈约将茶壶注水，放在炉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六贼如同人身之肿瘤，仓促割之，只怕会引发人身的无法承受。”
梁红玉恍然道，“沈兄弟是想徐徐除之，避免引发朝廷崩溃？”心中在想，但眼下贼人在侧，你不除之又是何道理？
沈约微微点头，“正是如此。其实赵佶和六贼一体，除六贼就和除赵佶自身仿佛……”
他这番言论着实是惊世骇俗，韩世忠、梁红玉都不能接话，暗想你得赵佶信任，对赵佶却是如此评价，此话若是落在赵佶耳中，只怕会有大祸。
韩、梁二人不知沈约和赵佶间的奇妙关系，难免为沈约担忧。
沈约却不介意，轻声又道：“人有痴明之分，你为救他割除肿瘤，明者知错更改，痴者反会觉得你要取他的性命，对你进行反攻。”
衣柜发出一声轻响。
轻微到几乎无法察觉。
可梁红玉吹火之余，始终留意衣柜的动静，闻声再度向韩世忠使个眼色。
韩世忠不看衣柜，缓缓点头示意知晓，心中又想，沈兄弟比我两人高明百倍，他自然早知道衣柜内有人，他这般言语，莫非是为贼人指点迷津？
可贼人不怀好意，这时候沈约对其说法，会不会对牛弹琴？
韩世忠这般想，内心还有个更大的疑惑，他知道衣柜有问题，却绝不向衣柜看上一眼，只怕引发衣柜内贼人的警觉，但和沈约交谈中，他其实一直在倾听衣柜内的动静。
奇怪的是，他听不出衣柜内有人！
高手凝神之下，可听得到常人的细微呼吸之声。
他韩世忠听不到声息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衣柜内其实无人，另外一种可能却是衣柜中藏着个绝顶高手！
真正的高手都是内外兼修，控制气息为己所用！
但一个真正的绝顶高手，如何会栖身在女人的衣柜中？
韩世忠越想，益发感觉来人的奇诡，这或许也是沈约始终没有发难的原因？
沈约道，“赵佶身为大宋之首，对之不可急切，只盼他能逐渐除昧明心。对于被苛捐杂税折腾的如死灰般的宋之百姓，亦不能操之过急。他们或可为自身抛洒热血，但你若期冀他们为赵佶卖命，终究过于……残忍。”
说罢沉默下来。
梁红玉恍然道，“因此沈兄弟对李斌的催促，不急于回复，只想赵佶自定，以免过犹不及？”
韩世忠想的却是另外一层，“兄弟对我宋军对抗金人并不乐观？觉得若等金人兵临城下，我等……会败吗？”
沈约默然半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眼下的问题，是多年积累形成，想要破解，自然难以顷刻功成。”
1704节 尽忠报国
证悟有渐进、顿悟两种方式。
其实这又是一种方式的不同阶段罢了。
若无渐进之明，哪有顿悟之功？
历史早经更改。
华夏数千年的延续，兜兜转转，无非成住坏空四字。
看似的动荡改变，始终不变的是人性纠缠其中。
沈约并不认为自己到了靖康之难的时间节点前，就一定能改变历史。
原因很多，他不知道自己会停留多久, 他要应对天柱山那些人的戒心，他还要考虑九州之王是否会出现。
更遑论，还有水轻梦这种证道高手要来找他。
沈约并非自恋，而是当初看到水轻梦见他微露喜意就知道，这女人难得遇到真正的道友，一定会找到他证道。
世上自称道友的人很多, 但就和和尚很多, 真正知晓佛法的却稀有。如沈约、水轻梦这般得悟天道的在世间着实寥寥无几。
因为寥寥，更是珍惜。
但让沈约对历史不容乐观的还有个重要的原因，他知道人性改变的困难。
你说服一个想吃棒棒糖的孩子放弃棒棒糖，都要花费许多口舌，甚至无功而返，你若想说服汴京的君臣、百姓，放弃某些固定思想的难度可想而知。
世人很难放下的就是傲慢和偏见。
韩世忠听沈约说的凝重，忧心道，“沈兄弟，事情虽是难为，可终究只有你得天子信任，也只有你能劝动天子。”
衣柜中似乎又有一声轻响。
梁红玉更是警惕，拿过三个茶杯，放了茶叶，然后静等水开。
沈约沉吟道，“在我想来，宋人积弱太久，难挡金人的虎狼之兵, 和谈不失为一个办法。”
韩世忠、梁红玉均怔。
梁红玉迟疑道，“沈兄弟此举倒让姐姐意想不到。”
韩世忠急切道, “兄弟，使不得。金人风俗强悍，此刻锐气难言，吞并辽国后，还想对大宋用兵，可见欲壑难添，你若让圣上求和，不但北疆尽失，这汴京当年建立时就无险可守，金人若是长驱直入过黄河后，宋人休矣！”
见沈约望着他，似在思索什么，韩世忠忙道，“愚兄不过是心急之语，若有不妥，还望兄弟海涵。”
沈约轻叹道，“韩兄说的极是。若让金人过了黄河，整个中原可说是门户大开，任人蹂躏。”
他说话时，脑海中又闪过闯入那人的身形。
那人蒙面，却在凝神倾听，目中似有激动之意。
听沈约、韩世忠议论，那人为何会有激动？那人显然也很关切阁楼中人的讨论，这才如此神情。
韩世忠轻吁一口气，“兄弟有这般见识，愚兄着实欣慰。”
沈约缓缓道，“韩兄先战西北，后敌辽人，又平方腊，用兵之能不言而喻，若你向天子谏言，该如何出战？”
韩世忠听沈约不提议和，精神振作道，“愚兄有三策。”
沈约笑道，“想必是分上中下三策？”
韩世忠不由一笑，“可以这么说，上策就是主动出击，御敌于国门之外，辽人常胜军摇摆不定，若是可能，我等可坚定郭药师之心，联手郭药师所领的常胜军和金人决战燕京，依仗燕云山形地胜，若再有朝野一心，击败金人的入侵并非没有可能。”
沈约沉吟道，“依我在汴京所见，京城号称八十万禁军，但不过是乌合之众，真能作战的实在少之又少。
韩世忠立即道，“可西北军仍有狄大将军当年的雄风，种氏数代经营西北，作战之能并不逊色金人。当初对辽惨败，并非西北军不行，而是……”他没有说下去。
梁红玉虽然还担心贼人，可见沈约智珠在握的样子，倒渐渐不再紧张，闻言插了句，“是刘延庆不知兵。”
韩世忠咳嗽一声。
梁红玉却未收声，“世忠，在自家兄弟面前，还怕什么？你这多年来，始终对刘延庆尽职尽责，如今批评他一句都不行？”
韩世忠默然。
梁红玉泼辣道，“你不想说，那我替你说，你不要阻挡我说出真相就行。”
yawenba.net
沈约轻淡道，“兄弟洗耳恭听。”
梁红玉挽起袖子，有些忿然道，“三年前，大宋攻辽，郭药师感觉辽国朽木难雕，带兵投靠了刘延庆。”
沈约暗想，韩世忠一直对郭药师很是看重，原来是早有交道。
“有郭药师投诚，刘延庆以为取燕京不过是反掌之间，你知道他做了什么？”梁红玉气恼道。
沈约淡笑道，“他一定将韩兄派去押后。”
梁红玉反倒怔了下，“你怎么知道？听世忠说了？他不会说的。”
沈约摇头道，“今日我才听你说及此事，我是想到的。”
“为什么？”梁红玉不由问了句。
沈约了然道，“既然觉得功劳取之易如反掌，以刘延庆为人，当然要将功劳交给培养之人。”
韩世忠垂下头来。
梁红玉一拍大腿道，“我就说兄弟有眼光。这个刘延庆从来都是在玩弄世忠，从未将他当作是亲信！”
韩世忠叹息道，“过去的事情，提及何用？”
梁红玉不满道，“他刘延庆做得，我梁红玉说两句痛快下都不行？沈兄弟，你千万不要学你大哥那样。”
沈约只是笑笑。
梁红玉略有嘲讽道，“刘延庆让郭药师、高世宣为先锋攻取燕城，又让他的儿子刘光世为后援。这用意明摆着，就是将功劳给予自家人。刘光世若是个骁将也没人说什么，但刘光世却是纨绔子弟。”
沈约皱眉，“军情一瞬万变，哪怕必胜，也不能如此托大。”
韩世忠赞道，“正是如此。”
沈约脑海中随即闪过了那个蒙面人也在暗中缓缓点头，心中微动。
他和韩世忠谈论军情，其实用意不是拖住敌手，而是为了验证一个预知。
在进入此间后，他的脑海中不出意料的再出个预知画面。
那个画面很是奇特，似乎和当下无关。
那是一个年轻人跪在地上，袒露后背，神色肃穆。有一妇人正站在他的身后，神色慈爱又有坚毅，正在那年轻人背上刺字。
字迹已成。
——尽忠报国。
尽忠报国？！
他沈约脑海中为何会闪现出这种画面，难道说……
沈约很是意外。
1705节 无人可绑
潜入阁楼中的人是岳飞？
只要略懂华夏历史的人，莫不知曾有个民族英雄在背部刺下了“尽忠报国”四字。
和如今的青少年纹身不是家事，需要国家来束缚不同，当年那人纹身，并非耍酷或精神迷失，却是将信念刺在肌肤、铭刻在心间，而且一生奉行！
岳飞岳鹏举如何到了这里？
沈约一时间想不明白, 可他知道若是岳飞在此，听到他们议论国家大事的时候，就绝对不会选择出手。
岳飞定会关心国家大事，也绝非冲动盲目之人。
事实证明他没有想错，那蒙面人数次眼露激动，凝神倾听他们的交谈, 没有丝毫要厮杀的意思。
156n.net
梁红玉不知沈约深意, 却被往事激出了感慨，“这大宋素来重文轻武, 将不知兵，历来掌兵权的除了狄大将军，范公外，尽是碌碌无为之辈。”
她说的范公自然就是范仲淹。
那个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清醒人物！
虽是大宋文臣，却少有的铮铮傲骨！
在西北，若非范仲淹力挺狄青，狄青虽难以死在夏人的虎狼之口，却可能死在宋人文臣的唇枪舌剑下。
范仲淹先狄青一步倒下。
当所有外族人将狄青视为战神的时候，大宋内部的文臣却视狄青为眼中钉、肉中刺，极力想要除之。
自古以来，这种可笑且可悲的事情时有发生。
沈约略知这些事情，暗自感慨。
他对韩世忠的上策并没有太多质疑，毕竟韩世忠真正征战疆场二十年，用兵目光还是独到的。
他沈约担心的却是——若没有他沈约支撑，一心出战的韩世忠只怕比狄青下场更惨。
这才是他始终迟疑的原因。
“刘延庆以为大功可以轻易到手，哪想到他的儿子刘光世不过是个膏梁子弟，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
梁红玉仍不懂沈约的心思, 带着厌恶道, “军机瞬间百变，郭药师、高世宣顺利攻入燕城，陷入巷战中，可刘光世居然没有及时赶到支援。”
手中重重一顿茶杯，梁红玉不平道，“高世宣和一帮西北军尽数战死，郭药师苦战逃离，然后辽人趁机一鼓作气的击溃宋军，若非世忠拼命断后，阻挡些时间，刘延庆说不定早死在三年前。”
韩世忠神色感喟，不知是因为刘延庆老奸巨猾的算计，还是因为那些无辜送死的西北军将。
“沈兄弟，你猜刘光世为何会没有及时救援？”梁红玉问道。
沈约淡然道，“看起来无非吃喝玩乐几事。”
梁红玉向窗外轻唾一口，“听说他在本该出兵的前晚，不但喝的酩酊大醉，还在女人身上浪费时间，根本忘记支援一事。”
说到这里，梁红玉略有激动道，“沈兄弟，你不要怪我对呼延通的决定，实则我也是有苦衷了。世忠只盼这世上的人会改的，可我却知道，这世上是狗就改不了吃屎，你让很多人改变自己，那是千难万难的事情。”
说到这里，涩然一笑。
水壶突响。
略有尖锐的叫声让梁红玉平复了情绪，“水快开了，我沏茶……”她拿起个茶杯，脸色突变，霍然抬头向上望去。
有微尘轻轻落入茶杯之中。
梁红玉心中奇怪，暗想崔念奴的闺房常常打扫，近乎一尘不染，如何会有微尘落下？
可她抬头望去的时候，内心却凛。
她看到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
不但柜中有人，原来阁楼之顶的梁上，亦有人暗藏！
四目相对，时空似凝。
沈约似乎才发现有异，微皱眉头，这才向上望去。
水壶尖啸更响。
水已沸！
却有更凄厉的啸声从梁顶传下！
梁上那人纵身而下，同时展臂，一柄短剑出现在他手中。
寒光闪！
剑锋迫在梁红玉眉睫间。
“小心！”韩世忠发现不妙，却是真没想到敌人竟有两个，但在生死之间，他反应反倒更快，霍然拔刀在手去格挡短剑。
刀快剑短。
呼吸生死间。
看似极快的交战却没有发出交击的声响，只因梁上那人蓦地缩剑。
那人方才一剑如同要置人死地，但下一刻圆转如意，却像不过是个虚招。
一剑刺在桌案。
桌案起，桌面、茶杯、茶壶砸向了沈约三人。
他一招以攻为守，吸引对方的注意，随即就要跳向窗外。
梁红玉双臂沉，在韩世忠为她抵抗那剑时，水腰一折，竟然倒仰在地，无视那飞来的桌案，双袖中有两条红绸丝索飞出，一缠在梁上那人的脚踝，一牵绊那人持剑的手腕。
“留下！”梁红玉轻叱道。
砰的大响。
桌案被韩世忠一掌劈散。
梁上那人正要挥剑斩断缠脚的绸索，不想梁红玉用劲巧妙，双索拉动，那人一剑失手斩在窗棱之上，同时身躯一个踉跄。
韩世忠霍然转身。
梁红玉出手留敌的时候，他绝没忘记衣柜中还有敌手。
敌人有两个。
一在梁上，一在衣柜。
韩世忠暗想——当初那让人入梦的身影奇诡难言，承蒙沈约出手，我和红玉才幸免于难。沈兄弟如此给力，今日若留不下这两人，那有何脸面再在沈兄弟身旁混下去自称个愚兄。
衣柜飞来！
韩世忠虽然全力戒备，可见到衣柜如人般飞来，还是大有意外。
衣柜中有人？！
一人如果藏在衣柜中，如何能让衣柜飞起来？
这像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无法将自己拎起般！
“沈兄弟小心！”
韩世忠见到这种诡异的事情，没有想到鬼作怪，而是想到另外的一个可能！
来敌是在衣柜后！
如非如此，绝不会有这般离奇的现象。
他做出这般判断，立即抢身上前，一脚踢在衣柜底角。
这一脚并不凌厉，却是极为巧妙，那冲来的衣柜在韩世忠一踢之下，就要如陀螺般旋转。
韩世忠顺势转到了衣柜之后。
衣柜后有人！
那人蒙着面，眼中略有诧异的模样，似没想到对方这快发现了玄机。
韩世忠出刀。
他早就算定这等局面，一刀电闪般劈向那人的肩膀。
生擒此人，逼问目的！
这是韩世忠出刀那一刻所想，但他随即发现自己判断错误，他绝擒不下这人。
此人若不束手，天底下恐怕没有人能让其被绑。
那人肩头微耸，背后蓦地跳出一截如同短棍的兵器。
当！
火光四溅。
单刀砍在“短棍”之上，韩世忠就感觉五指颤动，单刀几欲脱手而出，心中大寒。
沈约看到那“短棍”，却想到了曾经看到的一杆枪。
沥泉凤枪！
1706节 回马枪
蒙面人背负的短棍是杆长枪！
不但长，而且是神枪！
沈约若是说出这个判断，韩世忠、梁红玉多半不信，因为这不符合他们看到的一切。
如何有人会将长枪随身携带？
沈约做出这个判断，却是因为见过岳银瓶使用的沥泉凤枪！
当初，沥泉凤枪就如短棍般，被岳银瓶背负在身上。
沥泉枪共有两杆, 有龙凤之分……
韩世忠一刀犀利，非但没有劈断那人背负的“短棍”，反倒被那“短棍”振的单刀几欲出手。
单刀锋刃出现了豁口。
那“短棍”的材质绝非寻常！
沈约瞬间判断时，却未出手。
柜后蒙面人震开韩世忠的单刀，短棍如同活了般，倏然再弹，趁韩世忠门户洞开的时候，刺向他的右眼。
YY小说
韩世忠闷喝声中, 横刀格挡，同时急退。
一招间，他就知道对方的身手绝不比他逊色，如何能不如临大敌般？
可那蒙面人不过是虚招，逼退韩世忠，蒙面人并不纠缠，手一探，抓穿上好的衣柜，竟抡起衣柜，向沈约砸去。
沈约退后一步。
阁楼不算狭窄，可也绝对算不上交手的好场所，沈约一步就退到墙壁处，但那衣柜的尽头却连沈约的衣襟都没擦到。
蒙面人目光凛然。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高手亦是如此。
沈约一步，就让蒙面人看到他的脚步之快、判断之准、胆气之壮……
若非有自恃的本事，如何能这般游刃有余的举重若轻？
衣柜裂！
衣裳飞舞，向沈约罩去。
蒙面人同时甩手, 两根木刺飞射束缚那梁上之人身上的绸索。
绸索裂。
梁上之人并不迟疑，去了束缚后一个鱼跃就窜出了窗子，不知所踪。
蒙面人瞬间到了窗旁，向沈约的方向望了眼，随即纵身了窗外。
“留下！”
梁红玉再叱。
她束住那梁上之人，本想将那人捆成粽子，不想蒙面人随即刺破她的绸索、帮助那人脱困……
梁红玉虽是女子，却是越挫越勇的性格，绸索裂，随即顺势飞出，缠住了阁楼的梁柱，梁红玉借力下，如天女下凡，凌空纵到了窗前，和蒙面人相差一丝的纵出了窗外，随即向蒙面人背心抓去。
她知道自己不见得是那蒙面人的对手。
韩世忠在那人手上都无法讨好，她梁红玉多半也是不能。
但她还要尽力缠住对方。
她不解沈约为何始终没有出手，但她必须要做到问心无愧。
手指将将触衣。
韩世忠骇然叫道，“回来！”
他看到蒙面人背负的“短棍”再耸，内心涌出不详之感。
“短棍”倏然到了蒙面人的手上，蒙面人头也不回，短棍却已戳出。
直奔梁红玉的咽喉。
回马枪！
梁红玉脑海中蓦地闪过这三个字，她出身武将世家，知道疆场之智将，常在败退、敌人追踪之际，酝酿反击绝杀的机会。
回马枪就是绝杀的一种！
但她也没想到过，有人会在空中使出这种疆场才有的一枪！
是枪，不是棍。
双手急拉绸索，梁红玉回退，刹那生死间，拉远了和那“短棍”的距离。
短棍暴涨。
梁红玉急退时，短棍却是暴长！
沥泉龙枪！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四字的时候，仍旧没有出手。
群衣束裹，沈约却是不染而出。
那缤纷乱舞并没有阻挡他片刻。
眼见蒙面人要绝杀梁红玉的一枪，他仍没有出手。
这世上，总有些他值得相信的事情。
短棍暴涨及喉，倏然回缩再到那人的手上，那人伸手一丢，短棍回背，将将落在地上。
梁红玉死里逃生，脸色苍白。
沈约突道，“接着！”
他手一扬，一物突出，电闪般射出，急奔蒙面人的胸膛。
那物被布料包裹，看起来像个大号的飞镖，势道凌厉，若是射入胸膛，只怕会将胸膛洞穿。
蒙面人微有吸气，凝神以待，竟没避让，只是左手微举，看起来竟是要硬接沈约一击。
那物突坠。
到达蒙面人面前丈许的时候，突然坠落向地。
蒙面人微惊。
如此巧妙变化的力道，本是出自巧妙之心。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这本是他的习练法门，但对手使出，却更是圆润。
眼看那物就要落在地上，蒙面人心念电转，手中蓦地再现那“短棍”，短棍再涨，刺向前方，随即黏住坠落那物。
沈约掷出的那物再度飞起，落入蒙面人的手上，下一刻，蒙面人眼中似有诧异，可随即转身纵向远方，跃出高墙，不知所踪。
高墙外似有几声低呼，下一刻有几个汉子跃入，微有狼狈的样子，奔到阁楼前，低呼道，“韩大哥，出了什么事？”
韩世忠立在窗前，沉声道：“方才离去的两人，能追就追，追不到也就算了，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退回原处把守就好。”
那几个汉子神色讪讪，可终究翻墙离开。
韩世忠看向坐下来的沈约，凝声道，“沈兄弟，入侵的两人功夫都是极好，愚兄挡不住他们，那些兄弟也是无法……”
沈约笑笑，“无妨事。他迟早还会再回来的。”
韩世忠微有诧异，不知沈约如何做出这种判断。
梁红玉突然道，“沈兄弟认识来敌？”
“为什么这么说？”沈约反问道。
梁红玉耿直道，“因为沈兄弟本有能力留下他们，却任由他们离去。”她说的是实情，很不解沈约所为，心直口快的问了出来。
沈约摇摇头，“我不认识他，但知道他可能是哪个。”
那杆神枪在蒙面人手上运用的出神入化，哪怕多年后岳银瓶使出同样的枪法，看起来仍比蒙面人逊色几分。
有时候，悟性无可替代。
不能否认，岳银瓶是个极有灵性的女子，但蒙面人对于心之领悟，看起来更是精湛。
“他是哪个？”梁红玉不顾韩世忠阻拦的眼神，执意问道。
沈约微笑道，“你们可听过岳飞岳鹏举此人？”
韩世忠、梁红玉互望一眼，均是摇头，梁红玉吃吃道，“沈兄弟是说，那蒙面人叫做岳飞？我真的见识浅薄，倒不知道世上有这一号高手。”
韩世忠感慨道，“这世上高人大隐，我等不知有何出奇？像沈兄弟这样的人，我等以前不也没有听过？”
1707节 苦衷
韩世忠见沈约有时候明显是隐瞒着什么，但相信沈约的为人，沈约说出真相，他就分析，沈约不说，他也选择不问。
这是他的做事原则，可他也知道梁红玉对于关系密切的人难藏心事, 担心梁红玉问题过火，因此圆场处之。
梁红玉知道韩世忠的提醒，忍不住又问，“那梁上那人是谁？”
沈约摇摇头。
梁红玉奇怪道，“他们明显是同伙，沈兄弟如何只知道岳飞之名？”
韩世忠叹道，“兄弟又不是神仙, 如何会什么都知？”
沈约闻言笑笑。
对于更复杂的性格, 他都有容人之心，眼下知道韩、梁二人都是合力解决事情的人，并没有丝毫不满。
他的确猜不到梁上那人是谁。
不过他终究还是从方才的交谈中又推知一些事情。
听韩兄、红娘子这么说，此刻的岳飞多半尚未从军？最少尚未在军中有什么名气，这才让韩世忠、梁红玉很是陌生？
听闻岳飞身边有几个兄弟跟随多年，王贵、张宪，杨再兴之流……
梁上那人，想必是这几人中的一个？
萧别离虽然跟随着岳飞多年，但这时候年纪尚轻，应该还在渡劫迷宫中。
可岳飞未从军前，根据记载，一直侍奉家中母亲，如今为何突然现身于汴京的念奴娇中？
这是极不合理的事情。
如果让沈约解释，岳飞来到此间，一定有他的苦衷。
“我不留下岳飞，因为……他不会是我们的敌人。”
沈约沉吟道，“我想他应该有难言之隐, 这才入阁楼刺探什么。”
韩世忠点头道，“岳飞的确没有敌意。”
梁红玉不由道，“他方才、几乎刺死了我！”
韩世忠摇头道，“他只是不想你迫他太紧。若我没有看错，岳飞使的是一杆枪！”
梁红玉没有反驳。
韩世忠看向沈约，“我想以兄弟之能，定然看出他使的是枪法，而非棍法。”
沈约赞同，觉得韩世忠观察的很是入微。
“岳飞使用的枪有些奇特，愚兄从未见过世上有这种兵器。”韩世忠又道，“但是枪，就会有枪尖，我们方才始终没有看到枪尖。”
梁红玉回想当初的情形，暗吸一口冷气。
方才生死片刻，她感觉到“短棍”寒风迫喉的锋芒。
生死毫厘！
看似侥幸脱难的她事后再想，若那枪尖弹出，已然贯穿了她的咽喉！
对方留手，也是留情。
梁红玉内心耿直，但正是耿直，让她无法去无视真相。
真相就如韩世忠所言——岳飞当时留手了，不然她梁红玉已然死在岳飞的枪下。
韩世忠见梁红玉脸色数变，知道她明白这个关键，不再说下去，看向沈约道，“我信兄弟所言，岳飞前来，的确对我们没有杀意、或者敌意，可他入此阁楼搜查，或许和崔念奴留在此间的秘密有关。”
顿了片刻，韩世忠缓缓道，“岳飞若和燕子搞在一起，那我们终究会是敌人的。”
沈约笑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坠落泥潭难以避免，可真正的坚毅之人，无论在哪里，心还是由己的。”
说话间看向远方，沈约脑海中闪过个白发苍苍的人物，心中在想——历史再度改变，如果完颜烈的情况也和赵佶、李斌一样，他倒可能去找岳飞的麻烦！
换句话说，岳飞的出现，会不会和完颜烈有关？
-
蒙面人跳出了围墙，轻易击退围攻的众人，却没造杀伤。等出了幽巷，他随手取下挂在巷口树上的一顶预留的破旧毡帽，去了蒙面巾，戴上毡帽，遮挡住大半的脸庞。
反穿了外衣，不到片刻，蒙面人变的和路人般，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顺着人流走了多时，再度进入一条巷子。
西红柿小说
似乎对汴京的巷道很是熟悉，蒙面人不急不缓的终于到了一座寺庙前。
寺庙香火不旺，甚至可说是有些冷清。
佛龛上供奉的不是常见的财神、弥勒佛之类，而是一个头顶长角的怪人，怪人手中拿着一束青草，注目青草若有所思。
寺庙香火不旺，也可能是这神仙太过清高的缘故。
蒙面人抬头凝望那神像片刻，双手合十祷祝几句，然后缓缓道，“张兄弟，你没事吧？”
一人从殿门前现出身形，摇头道，“岳大哥，我没事，我倒是担心你不能安然离开。”那人面容方正，皮肤略黑，上下打量着蒙面人，那人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蒙面人终于摘下毡帽，露出年轻俊朗却显坚毅的一张脸，缓缓摇摇头。
张兄弟见状宽慰道，“没有拿到那东西，也非我们的问题，最不济再去偷一次就好。岳大哥，你不用太多担心了。”
岳大哥沉默半晌，从怀中取出用布包裹的一物，缓缓展开，里面包着的是一个小小青铜神像。
那正是沈约隔窗掷出的“暗器”。
张兄弟见状，惊喜道，“岳大哥，你找到他们要你找的东西了？这东西在衣柜后的藏间中？”
岳大哥摇摇头，“我潜入那衣柜后的暗藏空间，其实一无所获，这是那个叫沈约的人，丢给我的。”
张兄弟怔住，半晌才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岳大哥摇摇头，紧皱着眉头，显然也是不解。
张兄弟思索道，“岳大哥，这件事很奇怪。他们抓走了银瓶，引你追到京城，随即有人找上我们，让我们取什么崔念奴闺房中的神像来交换银瓶，我们本以为这中包含着极大的阴谋，神像也很难取到。”
岳大哥点点头，看着手上的神像，又向庙中佛龛上供奉的神像看了眼。
张兄弟继续道，“岳大哥说常人习惯觉得夜晚更利于行事，但你认为白日反倒是对方疏忽的时间，这才选择这时间潜入，可不想红娘子、韩世忠倒是警觉……”
说到这里，微有迟疑，张兄弟道，“我等早闻这二人的大名，知道他们为人实正，若是和他们说明真相……”
岳大哥未语。
张兄弟轻叹道，“我实在是糊涂了，忘记了岳大哥你一直惦记银瓶的安危，若是敌人和韩世忠他们是仇敌，说出真相，反倒彼此难做。”
1708节 人约取像后
庙中静寂，再无外人。
岳大哥缓缓坐了下来，轻吁一口气，略显疲惫。
他看似举重若轻的从念奴娇中闯出，可内心着实没有丝毫大意，尤其是面对沈约的时候。
“韩世忠久战西北，梁红玉不让须眉, 这两人都是正直之辈，眼下看起来有贵人相助，我岳飞深陷不明风波，如何能将他们扯进来？”
岳飞喃喃道，“眼下我只求救回银瓶，无愧于心的行事。可是……”
他心中暗想, 敌手抓住银瓶, 手段绝非正人君子所为，以此要挟我行事，我又如何能问心无愧的行事？
想到这里，岳飞观察着手中的铜像，想到沈约出手那一掷，更像试探，却不含敌意，暗自奇怪。
张兄弟缓缓道，“岳大哥，听闻那姓沈的如今名震京城，极得天子信任，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中，哪怕京中六贼都不敢和他做对，这样的一个人，如何会把诡异的神像交到你的手上？”
岳飞缓缓道，“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多半知道我潜入阁楼，就为了取此物，如何会主动将此物交给我？”
“莫非这是个赝品？”张兄弟谨慎道, “对方放长线钓大鱼？”说着向庙门的方向望了眼。
岳飞根本未看, “没人跟着我。”
张兄弟显然信岳飞的判断, 挠头道，“如果不是这样，姓沈的究竟有何目的？”
“他最少没有敌意，同时他知兵知势。”
岳飞回忆当初阁楼的情形，确定沈约由始至终都没有出手的打算，“此人若能把持朝柄，倒是我大宋幸事。”
说到这里，岳飞轻叹一声。
张兄弟亦叹道，“岳大哥说的没错，其实……”他想说的是，其实一条狗坐在庙堂上，恐怕都比眼下的那些人选要给力些。
最少狗虽然不能处理朝政，却不想着坑人的，你看看赵佶、蔡京那些人，各个吃人不吐骨头。
如今这年代，不害人、哪怕懒政的官员，都算是清官了，若能做点正事的官员，那可是多年难得一见。
虽是这般想，张兄弟却知道岳飞不太喜讨论此事，转口道：“其实无论韩世忠，还是那个姓沈的，看起来都是为国为民的正人君子，若有机会结交，未尝不是一件快事。”
岳飞看向张兄弟，喟然道，“这些日子，倒辛苦你了。其实……”
他不等说完，张兄弟哈哈笑道，“岳大哥，你误会了。我张宪和你结交多年，对你的为人着实心悦诚服，我不是埋怨什么，只是略有遗憾罢了。”随即建议道，“我们既然取得这神像，无论这神像真假，都要试试能不能交换回银瓶再说。”
岳飞缓缓点头，从怀中取出块硬饼，掰给张宪一半，“恐怕还有一番恶斗，总要吃点东西再说。”
张宪拿起佛龛上的一个空碗，到寺庙的后园井中打了水洗洗，装了一碗水过来。
两人就着井水吃着硬饼，显然是习惯这种方式，岳飞只吃了两口，看着硬饼不语。
张宪见状道，“大哥，你又想到阿娘了。”他看起来和岳飞不分彼此，对岳飞的娘亲称呼很是亲热。
岳飞半晌才道，“娘亲有王贵照顾，应无大碍……”
“你怕银瓶吃不上饭吗？”张宪明白道。
岳飞没有回答。
张宪劝道，“他们既然要挟你做事，肯定不会……虐待银瓶，岳大哥你不用过于担心。”说着皱起眉头，张宪喃喃道，“其实我一直想不通一件事。”
岳飞沉吟道，“你想说，他们为何要抓走银瓶，却放过云儿？”
张宪点头道，“是啊，这的确很蹊跷。当初云儿和银瓶在练武，贼人为何只抓走银瓶，却让云儿回转给你报信呢？按照道理，他想要要挟你行事，更应该抓住云儿才对。”
他想的是，在世人眼中，儿子不是更重要的吗？
岳飞握拳道，“这也是我不解的事情。”说话间长身站起，将那未吃完的硬饼小心包好，又放回怀中。
张宪没有劝岳飞再吃两口，知道岳飞想的是——如是救下银瓶，银瓶挨饿，总要有些东西给女儿吃。
内心替岳飞的考虑酸楚，张宪却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也是包好干粮，跟随岳飞走出寺庙，向城外走去。
他们约定的联络地点在城外。
岳飞行进间，突然道，“张兄弟，你有没有发现，我取的神像和方才庙中的神像很像。”
张宪有些讶异，“哪里像了？”他方才见岳飞拿着手中的那青铜像，频频望向神龛的佛像，微有奇怪，在他看来，这根本是两尊不相同的神。
岳飞沉吟道：“我手中的好像也是神农的青铜像。青铜像腰腹间见得到脊柱。”
张宪一直没有留意，闻言道，“那很邪门。你手中的神像多半是个邪神，如何会是神农呢？”
岳飞半晌才道，“传说中的神农肚子是透明的，既然是透明的肚子，岂不可以通过身体看到脊柱？”
张宪讶然，“岳大哥，那不过是个传说，你如何当真了？”
岳飞下意识的想要去摸背负的龙枪，终于还是止住道，“或许是我多心了。”
二人出了城，一路向南，人迹渐渐稀少，二人转入丘壑间，向远方的一个小山走去。
“岳大哥，敌人为何约定在这山里的古庙相见？会不会有埋伏？”张宪低声问。
岳飞喃喃道，“山顶望之，山下举动一目了然。”
张宪皱眉道，“他们怕我们叫人？”涩然笑笑，“那他们太小心了，我们一直在汤阴偏僻的地方，如今在京城，孤立无援的。”
岳飞低声道，“因为无援，更要小心。”
说话间，二人入了山，寻到对方交代的地点，见果有庙宇耸立山腰，入得庙中，张宪微愣，因为他发现那庙中供奉的神像赫然又是神农。
yawenku.com
如此僻静之地，寺庙自然也是残破，佛像前却有一女子背对二人而立，风姿绰约。
岳飞、张宪没有丝毫大意，岳飞轻咳声，“月上柳梢头。”
这时候，他自然没有吟诗作对的雅兴，说的是对方交代的联络暗号，避免错认。
那女子缓缓转身，淡然道，“人约取像后。岳飞，你既然来了，神像自然就带来了。”
岳飞点点头，伸手入怀，去除神像上包裹的那块布，一晃手上的那神像。
张宪这次留意去看，终于发现神像的奇怪之处，通常的神像都是形体庄严，岳飞手中的那神像却隐约有白骨可见……
1709节 不可思议之地（为新盟主郭淡加更！）
在修行者眼中，白骨、墓地都是提醒生死朝夕、勤于自勉之事，可在世俗眼中，白骨却是阴森恐怖的，甚至满是邪恶。
邪恶的从来不是白骨，而是利用痴迷蛊惑旁人的心思。
张宪看到神像有白骨隐现，立即想到——难道说敌人是信奉白骨的教派？怪不得处处透着诡异之意。
那女子轻移莲步, 伸手要拿神像。
岳飞微缩手臂，沉声道：“根据约定，我取来神像，你等当交还银瓶。”
那女子轻笑道，“阁下是个男子汉，还怕我抢走神像、不遵守约定不成？”
岳飞牵挂女儿安危，不为所动，沉声道：“银瓶何在？”
那女子又看了神像一眼, 淡淡道，“看来是那尊神像无错了。好吧，你们跟我来。”说着转到佛龛旁的侧门，沿着青石铺就的小路到寺庙的后院，推开类似厢房的房门，走到床榻前坐下来，风情万种的模样。
张宪见状，暗有脸红，他和岳飞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见这女子如此狐媚，虽知道这女子绝非善类，仍旧向旁事想去。
人之念头，本来难以克制。
因此真正的修行不是心如死灰，只是让你念出不染罢了。
拍拍身边的床榻，那女子带着娇媚道，“还不过来吗？”
张宪想要呼喝那女子的无耻，却被岳飞一把拉住，走近那女子身边坐下。
那女子抛个媚眼, 随即伸手在床头的一个支柱前扳了下，床板突然翻转，下一刻，眼前黑暗。
张宪措不及防，几乎叫了出来，就要拉岳飞跳离。
岳飞却低声道，“稍安勿躁。”
黑暗中，张宪随即感觉双足踏地，内心稍定。岳飞的声音传来，“请你带路。”
那女子的声音满是魅惑道，“岳公子，你莫要急切，你抓着妾身的手，妾身如何点灯带路呢？”
岳飞哼了声，在那女子招呼他的时候，他已想到床榻附近可能有暗道机关。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在床板翻转的时候，他立即擒住那女子的手腕，提防暗算，听那女子这般说，他缓缓松开那女子的手腕，内心却不敢有丝毫放松，警惕那女子突然发难。
那女子只是点燃了油灯，然后沿着一条斜斜向地下的通道走去。
岳飞越走越是心惊，暗想只凭这一条通道，就不知用了多少人力完成，对方是偶然发现此地，还是亲自命人完成？
若是后者，敌人不但诡异，势力也是绝对骇然。
这等隐秘的地方，对方却是无顾忌的展现给他们，自然不是对他们信任，难道说，对方准备将他们留在此间？不然，对方不怕他们将秘密泄漏出去吗？
岳飞越想越惊，但为了女儿，却不能不跟着那女子。
三人终于走到了通道的尽头，前头看似死路，可那女子一推间，墙壁洞开，有光芒闪现，前方竟亮如白昼，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况。
岳飞来不及细查，只是紧跟那女子穿过那门户，随即发现三人竟置身一个宽敞的地方。
进入地道的时候，岳飞早在计算地势，暗想如今他们是在山腹中，但等看清眼前的情形，他实在的讶异非常。
他如同置身在一个宫殿中！
有的山腹由于喀斯特地貌，内部着实空旷，但再空旷的山腹终究是山腹，要在山腹中建造个宫殿，那是极不可能的事情。
但他偏偏看到了个宫殿。
宫殿的内部设置都如皇宫般，而且抬头望上去，隐约看得到支撑殿顶的房梁。
这如何可能？岳飞惊错，张宪也是诧异，低声道，“岳大哥，这是哪里？”
岳飞霍然回头望去，眼皮跳动。
因为他的背后只有一块黑幕，绝非他想象的山壁。
宫殿大亮，刹那间亮如白昼般。
岳飞不由的得微微迷眼，就见到不远的前方，赫然有白玉阶梯，阶梯最上，坐着个一身尽墨的人物。
而阶梯前的两侧，立着十数个女子，均是纱巾罩面，不苟言笑。
这是哪里？
岳飞脑海中也闪过张宪问的问题，他千算万算，从未想到过，出了城，入了山，从一个破庙的床榻机关处，居然到了一个恢宏更胜皇宫的地方。
他也没想到，在他和张宪到达此间的时候，沈约也到了那座破庙前。
沈约旁边，跟着韩世忠、梁红玉两人。
韩世忠神色奇怪，梁红玉还是忍不住问道，“沈兄弟，你说岳飞到了这里？”
梁红玉内心是难信的。
不等韩世忠说出抗金的中、下两策，沈约突然让他们准备马匹。
沈约将什么东西交给了岳飞？
为何岳飞潜入念奴娇，沈约不选择拦阻，反倒将对方要取的东西给了对方？
都说有放长线钓大鱼一说，可沈约这般钓鱼，未免如同缘木求鱼般。
沈约没有解释，只是带着他们二人出了城，却不疾驰，反倒如同郊游般悠闲，一直慢悠悠的到了岳飞到的庙前，沈约终于说——岳飞的目标就是此间。
你让梁红玉如何能信？
“和岳飞相见的应该是个女人。”
沈约走入庙中，看了眼佛龛的神像，随即推测道。
韩世忠问道，“是因为这里的香气？”
沈约微微点头，“这里看起来很久少人祭拜，却留有淡淡的胭脂气息。”
韩世忠虽不知道沈约如何能钓到这里，还是道：“那他们如今去了哪里？”感觉沈约不知，韩世忠很快的将庙宇四周搜了遍，却是一无所获。
雅文吧
见沈约立在厢房前，韩世忠道，“愚兄搜过此间，没人的。”
“可仍旧有香气的。”
沈约喃喃道，“他们是在此间消失的。”说着走向了床榻，目光微扫，随即在床头的支柱上扭了下。
床板翻，现出个黑黝黝的入口。
梁红玉极度错愕，暗想沈约若非知道这里，只凭推断就找到这个隐秘的地方，那绝对和神仙一样了。
哪怕神仙，恐怕也无法完成沈约做到的这些！
“我下去看看。”韩世忠主动请缨道。
沈约摇摇头，闭眼片刻，脸色微变，“不用看了，到下面不会有什么发现了。”
梁红玉忍无可忍道，“这里如此巧妙的机关暗道，总要去看看？”
这绝怪不得梁红玉，因为在常人看来，肯定不会有人无聊到在此地费尽心力的建造这种秘地，却全无用处。
沈约沉默半晌，“这条路的尽头。是山壁！我们无法再通过的地方。”
1710节 另类窥视
沈约虽无可不对人言，但却很难对韩世忠两人解释当下的情况。
从崔念奴被他揭破身份，仍执意留在念奴娇的时候，沈约就想到念奴娇有值得崔念奴留下的地方。
沈约想到这点，当机立断的查封了念奴娇，遣散了众多歌姬，自己留在念奴娇查探秘密。
有权利有很多好处, 对于沈约而言，最大的好处就是省事省力。
他这大的动作虽然震惊了京城，可居然没有受到太大的阻力。
岳飞能找到崔念奴阁楼中的藏间，对于沈约这样一个精通土木建造的人，找到藏间可说是毫不费力。
沈约很快进入衣柜后的暗格，发现里面的那尊神像。
神像是神农。
他从张继先那里得知远古黄帝、蚩尤、炎帝的往事后，就将这条件加入自己的超级大脑中，不停的分析推演。
崔念奴为何在这里的隔间, 煞有其事的藏着一个神农的神像？
不太像单独的信仰。
沈约分析到这里, 立即对那神像进行分析。
他先用手机进行材质分析，得出神像外表是铜制，但是内在似乎有什么东西阻挡微波的进一步检测。
aiyueshuxiang.com
神像的奇妙在内部，神仙曾显露奇迹，因此崔念奴将神像安置在暗处，试图重演奇迹？
很多人的行动，如非愚昧在牵扯，就是自有目的。
崔念奴虽然如狐狸精般狡猾，可绝不是蠢人，她是有目的的！
沈约随即入禅定对神像进行分析。
他进入四禅的时候，仍无反应，他遂进入四禅以上，居然和神像起了呼应，他闭目，可感觉到神像也在闭目，神像内似乎孕育着生命。
那是一种哪怕第六感都无法感知的事情。
禅定时, 能感知到太多不可思议的现象。
他入定，神像也在入定。
他只能感知到这种情况，无法再进一步，但他确定这神像的确有古怪，而且崔念奴一定会想办法拿回去，是以他一直守在念奴娇，却将神像留在身上。
岳飞潜入，开启藏间，沈约随即有了感应，听起来很玄奇，但不过是他时刻将一念留在倾听念奴娇阁楼内的衣柜那处。
人在闹市，心如幽谷，可破世间杂乱、听万物声鸣。
衣柜挪动，有人潜入。
等察觉来者是岳飞后，沈约随即做个决断，他将神像交给了岳飞。
岳飞来到此地，和完颜烈、崔念奴有关……
他沈约的确如张宪所言那样，在放长线钓大鱼，可哪怕岳飞都没有想过，沈约跟踪的方法是感应那个神像。
这是让人无法发现的跟踪方式，哪怕现代的跟踪器都是难以比拟。
无论多远，沈约只要入定，就能感应到神像的入定。
就凭这种奇特的感应，沈约追踪到庙前。
凭借残留的香气确定和岳飞接头的多半是个女子，厢房香气更浓，却不见散逸它处，可见岳飞和那女子一见，就直奔主题。
床不是主题。
床下才是。
轻易的判断出床头支柱是开启的机关，凭借的是敏锐的眼力，看得到那被染香纤手拿捏过的支柱色泽微有异常。
机关开启，沈约随即探测到只有一条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绝路，再无任何分支。
听起来不可思议，如何会有人费尽心力的挖出这样一条通道，却毫无作用？
沈约脑海中却闪过众妙之门。
奇特的关联，不出意料的结果。
通道的尽头，是时空传送装置的一个固定出口？
和岳飞接头的女子居然是掌控着高科技的一批人，可能和众妙之门的出现有关？而崔念奴、水轻梦两人，均是出自此间？
一切的一切，错综复杂，到了沈约这里，却是一览无遗，可这些推测，又如何对韩世忠、梁红玉说出？
知道韩、梁红玉二人心中都有了怀疑的种子，沈约沉吟片刻，“那我们下去看看。”
梁红玉立即道，“这次我打头阵！”
她主动请缨，只怕沈约改变了主意，让她又留下个不解之谜，晚上也睡不痛快。
沈约没有阻拦，韩世忠从怀中取出个火折子，缓缓吹亮，递给了梁红玉。
梁红玉接过火折子，忍不住白了韩世忠一眼，“你如何会有这种贵重之物？”
韩世忠干笑道，“念奴娇的客人带来遗落的，我看遗弃可惜，带在身上备用。”
梁红玉不再多问，当先带路，等到了道路尽头的时候，终于停下脚步，半晌才道，“沈兄弟，一切若是你推出来的，那你真的和神仙一样了。”
一切和沈约说的没有两样。
前面只有山壁。
韩世忠鼻子嗅嗅，“可这里的确有胭脂气息，那女子带岳飞到了这里，再度离开，究竟搞什么名堂？”
沈约喃喃道，“他们没有离开。”
韩世忠四下望去，暗想这地方一览无遗，岳飞他们没有离开，又去了哪里？
“还有机关暗道？”梁红玉四下敲着墙壁。
沈约摇摇头，“也没有机关。”
说话间，他伸手抵在面前的墙壁之上。
半晌，墙壁并没反应。
梁红玉想要说什么，却被韩世忠扯了下衣袖，不等梁红玉扭头，暗道大亮。
韩世忠、梁红玉霍然警备，侧立在沈约身侧。
危机关头，他们绝不会抛开沈约撤退。
没危机。
只有一道光芒从墙壁上透出，照在沈约的身上，射向后方的空荡。
沈约突然盘膝坐下，闭目不语。
光芒不减，仍旧汇聚。
片刻后，竟在空中凝成虚幻的影像。
影像和岳飞有关，岳飞赫然站在个恢宏壮阔的宫殿内。
梁红玉惊的无法发声，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一切，如同看着神迹现出般。
岳飞同时凛然。
他怀中突现光芒。
光芒虽是一闪起，瞬间灭，可那本来如冰雕的十数个女子，瞬间围在岳飞的身旁，同时拔剑。
剑尖如花团锦簇，均指岳飞、张宪二人。
岳飞不动声色，内心却惊。
只凭那些女子的移步、拔剑，他就看出这些女子各个是身手高明之辈。
这世间，如何会现出这多会武功的女子？
白玉高台上坐着的那个黑衣人亦是霍然站起，沙哑着声音道，“你……你……和神像起了呼应？你究竟是谁？”
1711节 真神
黑衣人声音沙哑，却像是女子的声音。
岳飞没想到到了京城后，异变连连，更没想到，劫持岳银瓶的幕后主使竟像个老妪。
他怀中异光一现，自己也是吃惊，见对方随即警惕大增, 哪怕那老妪也是失声，还能沉静道，“在下岳飞。”
那黑衣老妪愣了片刻，缓缓坐下来道，“是的，你是岳飞。神像自然带来了？”
岳飞掏出怀中神像，反问道, “我女儿呢？”
那黑衣老妪摆下手，那些围着岳飞的女子立即退回原地。
岳飞面前的一块地面突然上升。
随着地面上升, 一个透明的罩柱现在众人的眼前，而罩柱内，赫然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女孩子。
女孩子双目紧闭，靠在罩柱内的一个角落。
张宪见状很是激动，就要上前，却被岳飞一把拉住。
“怎么了？你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了？”岳飞身后传来个女子的声音。
岳飞回头望了眼那说话的女子，沉声道：“银瓶为何昏迷中？”
一切的一切，超越了岳飞的认知，但不妨碍他冷静对之。
罩柱有古怪。
敌人不会将银瓶这般轻易的交还给他！
岳飞以最坏的情况考虑，丝毫不敢大意。
那女子娇笑道，“她是累了，这才睡了会儿。”
岳飞心道，银瓶自幼习武，如今虽不过七岁，可远比寻常女孩要警觉，若是睡着, 此刻被移动、听到声音也会惊醒，如何会是眼下的模样？
他虽年轻，可年少就已老成，如今面对绝境，并未说出心中的困惑，冷静道：“我们约定，只要我取回这神像……”
一晃手中神像，岳飞抓的极牢，如同抓住三人的性命，“你们就会将我女儿银瓶完好无缺的还给我。如今我已取到神像，到你们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韩世忠、梁红玉神色复杂。
他们没想到会看到这种奇景，听到岳飞的苦衷，梁红玉更是现出怒容，她不是对岳飞不满，而是感觉这些人劫持个无辜的女孩实在用心险恶。
“当初看到崔念奴的时候，虽知道她有心机，却不想她会是如此恶毒的女子。”梁红玉恨声道，“若再见到她，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和岳飞交谈的女子赫然就是崔念奴。
沈约仍旧闭着双目，他方才伸手按在墙壁上，不过是想和神像再有感应，察觉岳飞在哪里, 他也没有想到神像居然会将岳飞所在的环境详细传了过来。
神像真的如同有生命蕴藏般，将他的所想替他实现了？
方才岳飞怀中异光，正是神像有了呼应的迹象。
崔念奴果然和岳飞来到京城有关。
沈约脑海中随即闪过完颜烈的身影。
历史不停的改变，他沈约、完颜烈加快了某种改变。
岳飞紧张的看着高台上的那个老妪，他知道已方处于极度不利的情况。
他们所在的地方绝非山腹中。
对方有着诡异难言的手段。
这种地方，他和张宪来都不容易，要想带银瓶安然离去，更是千难万难。他看出那老妪是首脑人物，暗想为人首脑，多少有点原则，是以用约定说事。
那老妪闻言道，“念奴，我们和岳飞有过这种约定？”
崔念奴摇头道，“没有。”
张宪怒道，“你在骗鬼吗？若我们没有这个约定，岳大哥如何会冒险去取这个神像？我们为何会到这里？”
岳飞大是皱眉，暗想对方无赖，倒是不好应对。
张宪随即道，“若没有约定，我们拿这个神像也无用，不如毁去算了。岳大哥，你说是不是？”
岳飞见张宪反客为主，握着神像的手微有抽紧，也注意到立在两旁的那些女子微有动容。从这种迹象可知，这神像对这帮人来说很是紧要。
崔念奴正色道，“我们之间真的没有约定，张宪，你要不要和我赌一场？”
张宪冷笑道，“赌什么？”
崔念奴淡淡道，“我若证明我们之间没有有关岳银瓶的约定，那你就答应我去做一件事情？”
张宪眼珠转转，淡然道，“不是你和我们约定的，或许是和你一伙的人和我们约定的。”他一点不笨，提防着对方玩弄文字的游戏。
他寻思间看向那领路的女人，那女子自入此间，就站在众多女子的末位，始终一言不发。
崔念奴娇笑道，“你又错了，和你们约定的那人和我们不是一伙的。”
张宪缓慢道，“你现在自然是说什么算什么了。”
崔念奴摇头道，“不是我说什么是什么。”看向高台上那老妪，崔念奴娇声道：“宗主，我们可以请出真神来断定这件事情。”
真神？
那是什么？
韩世忠听的暗自皱眉，见沈约始终没有睁眼，只怕干扰沈约，低声对梁红玉道，“这女人又搞什么阴谋诡计？”
梁红玉握拳道，“她自然在搞诡计，张宪可能会被骗。”
她说了和没说一样，可看到崔念奴妩媚又有些天真的笑容，内心却着实不寒而栗。
黑衣老妪闻言只是点点头。
有两个女子抬着一个小小的神龛到了众人的面前。
神龛里面居然是个娃娃，娃娃咧嘴大笑，似有说不出的开心，一张脸粉嘟嘟的可爱。
岳飞、张宪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娃娃如何是什么真神。
崔念奴含笑道，“这是本宗的一个神灵。世人若在其前撒谎，她的脸就会变成白色。若是说的是真话，它的脸就会变成红色，很是奇异。”
张宪哂然道，“世上如何会有这般荒唐的东西？”
沈约闭目，却将发生的一切明照无误，听到这里，脑海中却闪过“测谎仪”三字！
在古代，测谎的神好像荒诞不羁，但现代，却将这事变成了现实。
真神就是测谎仪？
这些人虽有着高科技，却根本不知高科技的原理，甚至对高科技所造之物，只能以他们固有的肤浅认知来解释。
bidige.com
神话或许就是这么来的。
一群古人看到自己不理解的高科技现象，用自己的认知编造出故事。
这些人如何会拥有这多高科技，她们要做什么？
沈约脑海中一连数问，崔念奴颇有诱惑道，“张宪，你若不信，为何不亲自试一下呢？”
1712节 失算
崔念奴略带挑衅的表情让张宪微有怒然。
“试什么？”张宪皱眉道。
崔念奴淡然道，“你可以亲身测试真神的奇异。比如在真神面前说句谎话，然后看看真神是否会脸白。”
张宪缓缓道，“我不习惯说谎话。”看了岳飞一眼，“可形格势禁，眼下倒可以破例说一句。”
看着那个如娃娃般的神像，张宪凝声道, “我张宪从不担心银瓶的安危。”
众人微怔。
沈约眼皮微跳，暗想这个张宪是个问心无愧之人，如今在用良心来验证真神。
张宪自然是担心银瓶的！
他无愧自己的内心，这才敢这般说谎。
说谎却表明了真心！
那娃娃的一张脸仍旧是粉嘟嘟的样子。
张宪皱了下眉头，“这真神脸色变红是真话，变白是谎话, 这不变又是什么意思？”
崔念奴眸光微闪，“忘记了告诉你一件事情，你要真神验证真伪, 一定要盯着真神的双眼，最开头的一句话应该是真神佑我，赐我明心。”
沈约心中微动。
旁人听到这句话，只是觉得这不过是个仪式。
这世上有太多的仪式，早让太多人忘记了仪式最初的目的是什么。
若内心不尊重，再多的仪式又有何用？
真神的程序启动需要某些固定言语，这就像调用人工智能的开场白般？
真神佑我，赐我明心？
这看似寻常的八个字在寻常人的眼中，就和阿弥陀佛四字般，无数世人念了亿万遍的咒语，却有几人知道这是皈依光明，一统身心之意？
设计这个真神的人，也希望在真神面前的人真正觉醒自己的明心？
沈约刹那间想到的着实不少，张宪却只是冷哼一声，“装神弄鬼。”
崔念奴淡淡道，“是否装弄, 一试就知。”
张宪微微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盯着娃娃的双眼道, “真神佑我，赐我明心！”
娃娃神像上突然有光芒一闪。
张宪身躯微僵，再看那娃娃的双眼，就感觉娃娃的眼睛中有着难言的奇诡之意。
半晌，张宪还是道，“我张宪从不担心银瓶的安危。”
话音落，那娃娃身上光芒再现，粉嘟嘟的脸蛋倏然变成了白色。
真神真的神，测出张宪所言是假话。
哪怕韩世忠、梁红玉见状，也是这般想法，那一刻，他们真的信了真神能测试出世人的真心假意。
张宪凛然，随即道，“真神佑我，赐我明心！我张宪想要救下银瓶。”
那娃娃脸色转红。
岳飞面露惊奇。
张宪不想对方这个真神如此灵异，握拳道，“这或许只是你们用了我们看不穿的把戏罢了。”
崔念奴吩咐那持有佛龛的两女道，“你们将真神放在桌案上, 避免他们觉得是你们两个在暗中操纵。”
张宪的确有这般疑心。
岳飞突然道, “不必了。”
崔念奴微有蹙眉，“你们相信真神了吗？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做赌了。”
岳飞沉声道，“不必赌了。”
众人再愣。
崔念奴眉头紧蹙，“怎么的，你们怕输吗？”
岳飞不理对方的激将之意，“或许不是你们和我的约定，但终究是你们的人说出的接头暗语，带我们到了这里。”
看向高台上的老妪，岳飞缓缓道，“这位宗主，我取得的神像也是你等要取之物，你们也知道银瓶是我的女儿，她不过是个孩童，和任何阴谋诡计无关！”
没人回应，但众人心中何尝不是岳飞这般想？
岳飞凝声道：“拿神像换银瓶，对你等来说，并不损失什么，是不是？”
沈约暗自点头，心道岳飞终究是岳飞。张宪被崔念奴带到沟里，纠缠于细枝末节，一不留神，还会被崔念奴利用，岳飞却是抓住宗主要讲道理的关键。
宗主是讲道理的。
崔念奴请出真神，内心却是不真的，她是在利用约定一事节外生枝。
岳飞一字字道，“真神佑我，赐我明心！”
话音落，娃娃身上光芒再闪。
岳飞再道，“岳飞诚心想用取得的神像，换回女儿的平安，只此一念，无它想法。”
娃娃的脸色转红。
沈约暗自叫好，心道岳飞此举高明——岳飞不管崔念奴拿出真神有什么诡异的心思，但对方既然信这真神，岳飞正可用真神证明自己的诚心。
诚也是一种武器。
看向高台的老妪，岳飞沉声再道，“宗主，岳飞此言不假，还请宗主可怜银瓶的无辜，还她一个安宁。”
那本来冷若冰霜的十数女子有的仍旧波澜不惊，有的却露出不忍之意。
孰无恻隐之心？
高台的老妪沉吟道，“念奴，此人说的不错……不如……”
崔念奴脸色微变，“宗主，你说过，这次要听念奴的，不然如何成事？”
那老妪脸露为难之意。
张宪怒道，“说穿了，暗藏祸心的是你们。你们拥有真神，却行着居心叵测的事情，牵连无辜，你们亵渎了真神。”
说话间，张宪霍然向那罩柱冲去。
无人阻拦。
有女子想要开口，却只是嘴唇动动。
崔念奴脸上突然露出得意之意。
岳飞瞥见，喝道：“张兄弟，小心！”
张宪短剑刺在罩柱之上。
他不知道那罩柱何物构成，但想着自己全力一击，若能刺破罩柱，那救下被困的银瓶就不是问题。
畅想中文网
嗤！
短剑入柱。
罩柱蓦地大放光芒，照得张宪眉发皆扬。
张宪大惊。
他一剑刺入罩柱，就感觉如刺入树干中，伊始或许轻易，可阻力随即悄然涌至，瞬间抗衡住他的力道，甚至要开始反击。
这个罩柱如同活体般。
岳飞见状不妙，喝道，“张兄弟回来。”
他纵身而起，就要向张宪的方向冲去。
张宪狂喝一声，蓦地撒手撤剑，整个人如同被无形之力击中一样，凌空倒飞，口吐鲜血。
韩世忠、梁红玉大惊失色。
眼见岳飞被要挟，他们着实感同身受，他们也设想自己若是岳飞、张宪会怎么做？
但他们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有出手，只凭一个罩柱，就让曾在梁上、进退自如的张宪吃瘪。
他们当然早看出，张宪就是那个梁上君子。
崔念奴嘴角带笑，一切的一切，本在她的算计，可笑容才出就凝。
宫殿亦静。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岳飞。
岳飞纵起，却是后退，刹那到了崔念奴的身前。
出枪！
沥泉龙枪终现锋芒，枪尖抵在崔念奴的咽喉之上！
1713节 神枪无敌
宫殿静，密道静，画面似也凝了下来。
韩世忠、梁红玉互望一眼，握紧了彼此的手掌，都感觉到彼此的振奋。
张宪受创。
岳飞出手。
他没有去救张宪，反倒以进为退，刹那间到了崔念奴身前, 制住了崔念奴！
沥泉龙枪枪尖寒芒闪动，耀白了崔念奴的脸庞。
他看得出，除了那高台的老妪，崔念奴在这里，绝对算得上重要人物。
众女人霍然拔剑，再度围在岳飞的身前。
高台那老妪霍然站起, 喝道：“岳飞, 你做什么？”除了伊始见到神像有异外，她始终很是冷漠的模样，此刻方露出些关切之意。
沈约了了如照，暗想这个崔念奴如此放浪，多半也是因为和这老妪有着血缘关系。
岳飞在群剑环绕下，持枪之手并无丝毫颤抖，“真神佑我，赐我明心！”
他蓦地再说此语，众人讶异。
岳飞随即道，“岳飞只想换回女儿的一世福安，若是银瓶无恙，岳飞不愿多事，神像、崔念奴也会无事。”
话音落，娃娃的脸色变红。
岳飞说的是真心之言。
那些持剑指向岳飞的女子，有的纤手微抖，有的剑尖微垂……
崔念奴片刻慌乱，很快恢复了自然，“岳飞，你不会杀我的。”
“是吗？”岳飞反问了一句。
他没有和崔念奴争辩什么, 可言语中的寒意却迫人心间。
决心不是用辩论来证明的。
崔念奴反倒昂起头来，突然向枪尖凑去。
岳飞微有缩手。
崔念奴方待移步，霍然僵凝，因为枪尖再度回转，一退一进，游刃有余。
她赌岳飞不会杀她，但那是源自她对男人的掌控自信，她却没有信心将岳飞掌控手中。
“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
崔念奴故作冷静道，“若是杀了我这个弱女子，事情传出去，你如何立于天地之间？”
岳飞凝声道，“真神佑我，赐我明心！”
他再度开口，娃娃身上又有光芒闪现。
有人暗自诧异，心道真神不是要在注目的情况下才会显灵？为何岳飞不看真神，真神也有反应？
崔念奴花容微冷。
岳飞盯着崔念奴道，“岳飞不杀无辜之人，但你并非无辜之人，一切的一切是你亲自策划。”
娃娃没有反应。
岳飞凝声又道, “今日银瓶若有不测，岳飞于此立誓，定当以血还血，以命还命！”
娃娃的脸色转红。
众人动容。
岳飞决心显露！
高台的老妪皱眉道，“岳飞，你放下枪来，一切可以商量。”
韩世忠见状冷冷道，“这些人心中有鬼，这般情形，她们都不肯立即释放岳飞的女儿，还能商量什么？”
梁红玉也是点头。
岳飞冷笑道：“今日我长枪在手，尔等尚要囚困无辜，若是我长枪不在，人为刀俎，还有何事可谈？”
他一番话说出了韩世忠、梁红玉的心声，沈约内心却想着一件事——此刻的岳飞杀伐果断，知道枪杆子出权利的道理，那在最后，为何终究放下了手中的长枪？
高台那老妪冷冷道，“在无极宗，尚没有这般无礼的事情发生。你拿得住念奴，一心为你的女儿，难道却不顾张宪的性命？！”
话音未落，几女倏然转剑，指向张宪。
张宪受创不轻，猝不及防间，瞬间困在剑阵中。
岳飞持枪之手微有颤抖。
张宪却是哈哈大笑道，“岳大哥，管我作甚。若用我的性命，换取诛杀这世上无耻之人的机会，张宪死而无憾。动手吧！”
他手上无剑，可撑起握拳，怒目望向周边诸人，显然不想就此一死，死前也要拉几个垫背。
岳飞没有出枪。
那些女子亦没有出剑。
崔念奴反倒益发的冷静，“岳飞，你兄弟这般为你，你如何忍心他因你的一己私念送了性命。难道在你眼中，你女儿的性命……”
未说完，崔念奴倏然倒仰，几乎贴在了地面，同时双袖扬起，那刹那，不知道有多少细小的暗器射向了岳飞。
崔念奴出手！
她着实也是个狠辣的女人，在出手的时候还不忘记说句，“杀了张宪！”她知道岳飞武功高强，此举自然是想乱岳飞心思，趁机逃脱。
燃文
岳飞扬眉、目冷、凝心，静意。
出枪！
枪尖如流星一点，黑暗闪光，震开了那如魑魅魍魉的细小暗器，追上那居心叵测的诡异心思，刺在了崔念奴的肩头上。
鲜血飞出。
韩世忠喝道：“好枪法！”
他是疆场之将，征战二十载，着实也见过不少枪法，但从未见过这般危机的时候，还有人能刺出这般稳定、冷静的一枪。
岳飞心系女儿，牵挂兄弟，处于乱战之中，面对一个娇滴滴的女人，仍能刺出这般稳定的一枪，这不仅需要高强的武功，还需要坚强的意志。
一枪见血。
崔念奴肩头中枪，仍能急滚。
“真神佑我，赐我明心！”岳飞喝道。
在崔念奴急滚时，有数剑刺向岳飞的背心，可在岳飞的高喝下，数剑齐折，飞向高空。
那几个女子只觉得枪杆、剑身交接，自己如同被雷电轰中般，纷纷跃开。
“一枪见血，两枪索魂！”
岳飞手转长枪，崩开袭来的长剑，更近崔念奴，一枪再出。
长枪擦崔念奴脸颊而过，带出一道血痕。
那本来看似完美无瑕的一张脸，哪怕是触碰都担心损毁，却被岳飞第二枪破了完美。
崔念奴大惊失色。
那一刻，她真的心悸摇荡。对她而言，美貌和性命是同等重要的事情。
岳飞目光寒光更闪，扬声道：“三枪夺命，若违誓言，不容世间！”
言罢，凝枪，注目崔念奴，岳飞那一刻如同天神般。
娃娃脸红。
众人也如望天神般的看着岳飞。
那一刻已有人明白，岳飞第一枪就能刺死崔念奴，他没有选择刺死崔念奴，因为还留着和谈的转机。
可必有人不信。
崔念奴就是其中的一个！
岳飞让对方相信的方法很简单，两枪如约。
一见血、一破颜。
言出法随，莫有敢违！
不信，就用行动的决心让对方相信！
岳飞真神前立誓，等到第三枪刺出，再无回转的余地！
大殿静。
崔念奴惊，软倒在地，双腿是颤的，无力再逃，也没勇气再逃。
她见过太多的男人，自认早将男人的心思揣摩透彻，将男人当作玩物般。
可谁都不是玩物。
岳飞更不是！
1714节 无间入有间
你以为玩弄着世俗，世俗不过当你为刍狗。你以为一切如意尽心，但在局外人眼中，你或许不过只是笼中的八哥、圈养的猪狗。
岳飞持枪未发，冷凝不语。
可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非不能，而不为，当真的图穷匕见的时候, 他岳飞或许死，但崔念奴也一定要死！
高台的老妪急声道，“岳飞，你莫要一错再错！”
凝望着崔念奴，岳飞并未理会那老妪，寒声再道，“真神佑我，赐我明心！”
真神的脸色再转粉嘟嘟的颜色。
那老妪大皱眉头，不知岳飞又在搞什么名堂。
岳飞长枪斜指软到在地的崔念奴，昂声道：“岳某只想保护自己的亲人，岳某有什么问题？”
无人回应。
环望众人，岳飞一字一顿道，“你等既知银瓶无辜，却强行囚禁她，你等有何辩解？”
仍旧没有回话。
真相面前，一切狡辩看起来本是那么的可笑。
狡辩猖狂，并非自认正确，而是知道指鹿为马，千古皆有，真相未见得在少数人的手上，但话语权却在强权者之手。
“岳飞迫不得己的出手，但岳飞无错。”
真神脸色转红。
众人均未想到，崔念奴请出来的东西，却成为岳飞证明诚心的工具。
岳飞声音响亮，双目炯炯，“今日岳飞只问一句, 你们放……还是不放银瓶？”
高台那老妪缓缓走出一步，“岳飞……”
“不放又如何？”崔念奴脸上突然露出丝诡异的笑。
岳飞暗自心惊。
非常时期当用雷霆手段。
眼下局面对他们极为不利，若不出手，只怕渐渐无能出手，他以崔念奴性命做赌，本是看出这女人爱惜容颜、也会惜命！
ahzww.org
但这女人先前惊惧，随即这般表情，竟似得到强援般？
崔念奴随即道，“听我号令，杀了张宪！”
一言落，那围住张宪的几个女人怔了下，可随即长剑刺出，显然在此间，崔念奴也有极大的权利。
张宪怒目圆睁。
岳飞手上青筋暴起。
他们均未想到这种情况，崔念奴居然不惜命，仍旧决定孤注一掷。
长剑及体，张宪蓦地一声狂呼，竟向面前剑尖冲去。
那出剑的女子吓了一跳。
她武功是不差的，但多年来，多是留在此间, 和姐妹击剑为乐, 并没有什么搏战的经验，眼看张宪凶神恶煞的模样，不要命的冲来，不由有些发慌，手上长剑微颤也有些偏斜。
长剑刺在张宪肋下，鲜血倏涌。
那女子见长剑染血，身躯微晃，神色骇然。
张宪却是脚步不停，趁对方惊魂未定时、伸手夺下那女子的长剑，一剑向那女子的脖颈砍去。
“住手！”
周围那几个女子先慌后惊，在这生死一刻，却是能力尽露，长剑如光带纵横，分切张宪周身要害。
张宪神色惨然。
崔念奴却是冷笑声中，倏然滚翻，就要离开岳飞的枪尖。
岳飞吸气。
沥泉龙枪蓦地光芒闪亮。
那高台老妪突然叫道，“你这是什么枪？”
无人能应。
无人可解。
很多事情的爆发，就是发生在片刻之间，随即难以挽回。
有剑尖就要刺在张宪身上，张宪不肯坐以待毙，手中的长剑也要斩落身旁那女子头颅……
生死一刻，出手全凭本能。
梁红玉不由闭眼。
她太了解很多无辜的惨事，就是这般猝然发生、到一发不可收拾。
长剑倏荡，剑尖尽数指向半空。
沈约脸色微变。
韩世忠惊声道，“是她，她来了！”
在那就要被血水浸泡、仇恨填充的地方，蓦地插入了一个梦。
梦如空，梦亦如幻。
空怎破？幻怎灭？
世人众生，不过是处于空幻之中，你如何能冲破自己所处的空幻？
张宪不能，那些女子似也不能。
剑尖纷纷指空，张宪随即向地上倒去。
枪尖却到了崔念奴的喉间。
这一次，似无停留。
枪尖寒芒照得到崔念奴眸中无尽的惊惧，她没想到岳飞真要杀她，而她真的无法躲避。
枪尖未入喉，却入梦。
岳飞一枪刺入梦中，心中大凛。
他以无间入有间，这一枪本是必杀无阻，他看得到张宪要死，那一刻的他杀心终起。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与世无争，杀戮终究还是要降临到他们的头顶？
杀气起，入梦却灭。
他随即看到张宪和那几个女子长剑尽数扬起，避免了血光之灾、张宪倒下，而那弄倒张宪的人到了他和崔念奴之间。
是人，不是梦。
是个如梦般的人！
岳飞微有犹豫，他杀了崔念奴，一切再无挽回的可能。
对方是在挽回？
一念及此，他要收枪，可随即大喝声中，长枪刺梦。
他无法收枪。
自从他习练无间枪法后，这是极为罕见的情形。
因为他若收枪，对方的反击深不可测，瞬间就会将他困在无法挣脱的情况——如入泥沼，越是挣脱，越是泥足深陷。
念头起，岳飞大喝，出枪。
一枪七点寒光。
尽数刺在空处。
梦如夜，夜幕降临，笼罩天地一切，本是无懈可击，但七点寒光却如北斗七星，勺柄指向那永恒不灭的北极星。
传言中，北斗主死，南斗主生。
那死路尽头的北极星呢？
又主世间何事？
星光闪，终究可抗衡那无边的夜。
岳飞退，沥泉神枪隐入身后肘侧，诧异的看着眼前那个如梦的女人。
“是她。”韩世忠再道，看向了梁红玉。
梁红玉也是神色凛然，缓缓道：“不错，就是她！”
当初念奴娇一战，方腊、崔念奴打的惊天动地，可随即有人潜入，让众人昏迷。
昏迷前，韩世忠、梁红玉均看到个如梦的身影。
事后二人多次暗中讨论，均是不得究竟，如今再见此人现身，难免愕然。
此女一出就化解了张宪、众女子的生死之局，挡住岳飞必杀崔念奴的一枪，甚至让岳飞无功而退。
此女是谁？
二人想到这里，不由看向沈约，沈约喃喃道，“我只知道，她叫做水轻梦。除此之外，不甚了解。”
你知道一个人的名字，会了解那个人吗？
事实上，你哪怕和某人相处一生，也不见得真正了解那人的真心。
有刻意隐藏的缘故，也有选择性的失明。
世人愚痴，莫过于此。
水轻梦如同个美妙的梦，但眸中却是清醒十分，她静静的看着岳飞，轻声道，“事情是可以解决的。”
1715节 求助
事情是可以解决的？
岳飞看到那如梦的女子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话，难免错愕。
事情的确是可以解决的。
可有多少人真正的想去解决？
大多时候，世人解决的只是提出问题的人——比如孩童提出让世人很是羞愧的问题，世人大多时候不都是简单的喝杀？
如果解决问题，就是在解决自己，相信不会有很多人想着去解决，因此这世上就多了许多未解之事。
直到死亡将其掩盖。
直到出生将其重演。
张宪嗄声道, “怎么解决？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吗？”他内心着实骇异，在那女人经过的时候，他蓦地失去了力气，软倒在地。
他中了暗算？
这女人如何有这般神鬼莫测之能？
水轻梦淡然道，“我让你无法出手，并非想要杀你。”看向岳飞，水轻梦继续道, “我不让你杀了崔念奴, 也不是想要包庇她。”
崔念奴脸色微变, 眸露寒光，看着水轻梦的背影，如同看着敌人一样。
沈约明察一切，暗想水轻梦两次救了崔念奴，崔念奴对她还有这种敌意，仇恨只怕早就根深蒂固。
仇恨的源头是？
沈约方才见大局失控，暗自皱眉。
他看得到一切，却救不得一切，幸得水轻梦及时出现，在念奴娇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个特立独行的女子，此刻更是坚定此念。
真正独立的女子，当然不是人云亦云，而是有着自己的眼界和判断。
“那姑娘的意思是？”
岳飞恢复到谦谦君子的模样，如来也做狮子吼，方才他感觉到对方将他要拖入泥坑，自然会奋力抗衡, 但对方既然讲理, 他倒很想听听。
“岳银瓶无辜，无论她如何到了我们这里，我们都应该放了她。”水轻梦柔声道。
众人诧异。
岳飞立即道，“这尊神像既然是此间所有，我自然不敢占有。”说话间将那小青铜神像放在脚前一臂之地。
他此举亦让众人诧异。
沈约暗自点头，心道岳飞此人着实决断。
岳飞看得出水轻梦的诚。
说起来微妙玄通，但真正言行合一的人，自然也看得出旁人是否言行合一。
水轻梦极为真诚。
她开口平平淡淡，但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并没有护短的遮掩、也没有刻意的隐瞒。
说出真相，就需要有非一般的能力。
岳飞分辨出水轻梦的诚，立即以诚对之。
水轻梦却蹙了下眉头，看向罩柱内的岳银瓶，缓缓道，“宗主，轻梦认为要放了岳银瓶，不知宗主意下如何？”
“你说放就放？”崔念奴突然开口，“岳银瓶进入空无边处笼，一定要到指定的时间, 无边笼才能再次开启的。”
沈约内心微动。
空无边处笼？
这个名字听起来古怪非常，别人听过就算，只以为这是某种古怪的名称。
沈约却想到了空无边处定！
这是四禅八定的一种定，大概的意思是——在世人破除了五蕴遮掩，发现世界真相组成后，开始向真正的微观世界探寻的一种境界。
四禅八定并非禅宗专用，而是修行者普遍的修行方法。
四禅是对色界而定，四禅之上又有四定，此四定是证得对无色界的领悟。
空无边处定可说八定中的第五定。
欲界无禅定。
修行的禅定是针对色界、无色界而言。
崔念奴她们能利用时空传送，有真神，还有很是现代化的住所，这些显然不是她们所创，只是她们发现了这些科技。
这就如一个原始人看到个开机的电脑，也能摆弄一番般。
眼下罩住岳银瓶的是什么空无边处笼，那是否说明创建这些科技的那些人对冥想、禅定都很有研究？
沈约越想越感觉奇妙，却仍保持沉默。
水轻梦不以崔念奴的反对为恼，淡然道，“困住岳银瓶的非空无边处笼，而是我们内心的囚笼，难道不是吗？”
众人有的茫然，有的若有所悟。
沈约暗赞水轻梦的见解。
空无边处的修行法门可说是遍历宇宙世间，但你内心有枷锁，终于还是有界限的。
水轻梦的意思是——真正想困住岳银瓶的是你们自身的欲望。
高台那老妪缓缓道，“轻梦，你是说，你已经可以破解无边笼的束缚？”
一言落，岳飞、张宪都是不解，在场的女子却有的震惊，有的羡慕，崔念奴眸中更现出忌恨的表情。
水轻梦淡然道，“无边笼或许不难解，宗主能否允许轻梦一试？”
沈约听到这里，暗想水轻梦的能力，只怕远超什么宗主和崔念奴，她仍旧请示那老妪，代表的是尊重，她要解的不是无边笼，而是众人心中的枷锁。
一念及此，他蓦地睁眼，看向影像中的水轻梦。
水轻梦眸光微闪，稍转螓首。
梁红玉突然叫道，“她好像在看着我们。”
虽不解沈约如何让他们看得到岳飞那面的情况，但梁红玉始终觉得，只有他们看到了岳飞，岳飞却不知道他们的窥视。
但在水轻梦转眸的那一刻，梁红玉突然有种第六感——这女人看得到他们在窥探。
韩世忠也是凛然。
沈约喃喃道，“好像如此。”
在当他琢磨水轻梦想法的时候，他竟感觉到水轻梦的位置。
不是通过影像看到，而是真正感觉到水轻梦。
很是奇特的感觉，但沈约并非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当初和暖玉做量子纠缠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感觉。
高台那老妪沉默片刻，终于道，“轻梦，你可以一试。但你……要小心一些？”
水轻梦微微点头，缓缓闭上双眸。
沈约神色微有诧异，随即也闭上眼睛，就听到水轻梦道，“人在江湖，难以自己。无极宗正卷入一个极为诡异的涡流中，我需要你的帮手……沈约！”
沈约未动，可那一刻内心着实惊奇。
水轻梦不是在和所有人在说话，而是和他沈约单独在交流。她不但察觉到他沈约的旁观，而且还能和他沟通。
——什么涡流？
沈约脑海清明反问，对于这种沟通，他并不陌生，他只要思想回应就可。
水轻梦眉睫微颤了下，回应道——有人想入侵无极宗，取得神农当年遗留的一切，包括异形香。
cxzww.com
异形香？
沈约微有动容时，水轻梦又道——崔念奴和他们取得了联系，一切所为，就是要说动宗主，参与到这场无法预知结果的变数中。
1716节 隐藏实力
这世上若是人人说真话，那会不会纯粹很多？
将谎言当作理所当然的人类，如何再能走向求真的世界？
沈约少见水轻梦这样的女子。
大多世人，都是习惯迂回来遮掩自己的心思，原因无它，只因怕旁人看穿自己本质的软弱，亦不敢面对自己的软弱。
水轻梦却不同。
她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所想, 沈约更喜欢这种沟通，因为因起缘攀，只有主干的缘攀，更利于他精准的分析。
——崔念奴联系的是都子俊？
沈约立即回馈。
水轻梦反问——都子俊是谁？想要入侵无极宗的那伙人中的一个？
说话间，影像中的她又化作虚影。
除沈约外，没人知道水轻梦是在借机和沈约沟通, 只以为她在想着如何开启无边笼。
岳飞见到水轻梦似幻非幻, 暗自凛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武功。
行家一出手, 就知有没有。
他岳飞虽在汤阴多年，见识却绝对不局限在汤阴，他取得沥泉神枪，本是因为机缘，因为沥泉神枪，他更是眼界大开。
要取崔念奴性命不难，因为崔念奴虽是狡猾如狐，可终究是世人的身手，可水轻梦的表现，却根本不再像个人。
方才他收手撤枪，只因为在紧要关头，对方的压力尽去。
因为水轻梦的压力，他不得不全力以赴，可水轻梦不施压，他也不想和这种奇异难测的对手交锋。
换句话说，水轻梦能放能收，掌控自如, 如今的局面是在水轻梦的控制下。
岳飞只盼这人能言出必行，了却这没来由的争斗。
缓缓走到张宪身边，岳飞低声道，“张兄弟，你怎么样了？”
张宪涩然道，“手脚无力，难道成为废人了？”
岳飞闻言更惊，低声道：“不会，这女人……不像是恶人。”
这时候，沈约将都子俊一方的事情简洁的叙说，他没有什么隐瞒，也无需隐瞒，因为他知道水轻梦能理解。
若和宇宙的微妙有过沟通，要理解他沈约所说的事情，并不算难。
四禅八定中，非想非非想处定已经无法用逻辑来理解，修行者只能用这种言语来描述这种境界，无法再用其余言语更准确的形容。
哪怕老子对这种境界也只能说——微妙玄通, 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 故强为之容。
老子的意思是，这种境界，老子我用言语是说不出来了，但你们这些人又想知道，我只能勉强的和你们描绘下那种情况的感觉吧。
言语很有局限。
不然禅宗之祖达摩也不会传下“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的法门。
心性无法用言语来描绘，你若皓首穷经只是专研文字表意，或许能成为个文学大家，却和修行根本搭不上关系的。
因此修行中四皈依有“依意不依语”之说，讲的就是这个意思。
但证得心性存在的人，却对很多奇异之境，一点就明。
因为经历过，是以明了。
水轻梦听沈约大略说完都子俊那面的事情，回应道——原来如此，多谢你的坦诚告之，让我知晓很多事情。
她看起来是真正的了解。
甚至在听到都子俊他们是从未来到达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诧异。
沈约平静闭目——助人助己，不必客气。
闭眸幻化的水轻梦嘴角似有丝若有若无的笑。
她在说要将岳银瓶从无边笼中带出后，随即像进入入定的状态。
众人不知水轻梦是在和沈约交流，却看得到水轻梦的微笑，有的女子低声道，“本宗自创立后，通神的人越发稀有，轻梦可说是我们中绝无仅有的聪慧之人。”
有女子应声道，“不错。可神仙遗留的法宝都是极有规矩，俗人如何能更改规则？”
先前那女子道，“轻梦造诣非凡，远超我等，哪怕宗主都赞她是数百年来最有灵性的一个，可能是立宗之主转生，她说不定能破解无边笼的。”
崔念奴自从水轻梦入定后，始终无言，听到这般话语，眸中又露出妒忌之意。
沈约随即对水轻梦传念道——崔念奴对你似有不满。
本来还想问一句“你可知晓”，但沈约随即放弃，因为他知道水轻梦不是蠢的。
能感知宇宙玄秘的人，如何会看不懂世情？就和你发射火箭前往太空，如何会不了解对流层、平流层的事情？
事实上，感知宇宙奥秘前的修行者，一定是对五蕴有着透彻的了解。
水轻梦波澜不惊——崔念奴是宗主之孙女，我是宗主捡来的弃婴。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沈约却明白了崔念奴的忌恨来源——拥有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崔念奴，却被一个弃婴超过，难免心中忿忿。
这就和什么长子嫡孙不如一个庶子般，不仅是能力的打击，还要遭到世俗和家族内的压力。
——因此你可以打开无边笼，却不立即开启。
沈约了然道——你是不想她们太过忌恨。
水轻梦那面默然片刻才道——我们终究是活在世俗中的人物，需要照顾一些人的心理是不是？若是强者自恃，恐怕也没有无极宗的产生。
沈约赞同水轻梦的观点，随即道——无极宗的渊由是？
水轻梦仍旧闭着眼眸，身躯益发的透明。
韩世忠、梁红玉见到，相顾骇然，暗想这女子是人是鬼，是神是怪？
张宪见状亦是凛然道，“岳大哥，这女子只怕在施展什么邪恶的法术，一会若有变故，你不要管我，甚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的意思是——到紧要关头，岳飞最好独自杀出，伺机再动。
岳飞微微吸气，安慰道：“你放心，她没有恶意。你莫要忘记了，我有一种奇异的感知，是人是鬼，我……看的明白。”
说到这里的时候，岳飞有种自信。
张宪目光微闪，不再多言，似信岳飞所言。
半晌，水轻梦才回答沈约的问题——无极宗的由来是个隐秘。根据立派宗主所言，无极宗能立于此间，是由于神农的原因。
又是神农？
沈约见过神农的像，想着崔念奴这帮人喜欢在神农庙行事，知道水轻梦说的不假。
顶点小说
1717节 无限反复的地方
心意相通的人，很多话可以点到为止。但心意不通的人，强求别人理解更像是鸡同鸭讲。
这世上鸡同鸭讲的数不胜数，点到为止的却不多见。
水轻梦说的简略，但沈约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无极宗的由来是个隐秘，既然是隐秘，就不能大肆宣扬。
水轻梦沉吟片刻, 才叙说这个秘密，并没有强求沈约守秘，因为她相信沈约会守秘。
这种心思虽比不上宇宙变化玄奥，细腻之处，却更有过之。
沈约听出其中的信任，暗自感谢，投桃报李道——我听过神农的事情。
他将从张继先那里得到的信息、以及自己对神农的推断简略的说了一遍。
这又叫抛砖引玉。
他没有隐瞒, 水轻梦才能说的更多。
水轻梦静静的听完, 似在思索道——张继先看来也见过天书，但他看的又不像我看到的那本。
你的版本更是绝密珍藏？
沈约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并未刻意和水轻梦相应，不想水轻梦居然似捕捉到他的想法，嘴角再有笑意。
宫殿的众女再度窃窃私语，说的无非是——水轻梦看起来胸有成竹，破解无边笼的束缚应该不难。
xiaoshutingapp.com
崔念奴冷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高台的老妪呼唤道，“念奴，你去哪里？”
崔念奴故作不在乎道，“宗主，一切既然由水轻梦解决，那我留在此间何用？我这就告诉那些人，不需要他们费心了，我们无极宗自己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那老妪暖声道，“念奴，你和轻梦情同姐妹，都是无极宗的栋梁。我可从未说过, 不需要你的帮手。”
岳飞微有凛然，暗想崔念奴这女人诡计多端，这个宗主对她很是信任，只怕她会更起波澜。
崔念奴欲擒故纵，见状叹道，“宗主记得今日之言最好不过。”
沈约分心数用，虽和水轻梦交流，仍将影像中发生的事情看在眼中，暗想无极宗的宗主对崔念奴很是器重，又希望崔念奴做什么事情？
水轻梦那面又道——你说的神农和真相有些靠近，事实上，据我所知，神农、黄帝、蚩尤他们均是具有神通的人，或许，是比都子俊那些人更高明的存在。
沈约深有同感。
都子俊他们在研究对付超体变异的方法，但他们也密切关注异形香。这不正说明，异形香的玄奥，正是都子俊他们需要的？
换句话说, 都子俊他们的科技，仍不如神农！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但都子俊他们既然来自未来, 神农他们能拥有这般高科技，自然不是远古猿人进化而来的。
水轻梦继续道——根据我所见的那本书记载，神农、黄帝、蚩尤他们曾经有过一场大战，结局虽未明，但黄帝、蚩尤不知所踪，神农他们却隐入地下。
顿了片刻，水轻梦又道，“是真正的地下，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深度。”
地心人？
沈约脑海中随即闪过这个概念。
世界各国的历史都有迹象表明，有人类藏在极深的地下，世人莫能发现。
世人虽自诩科技，可非但冲不出太阳系，甚至对于自身所在的地球，都没有深刻的理解。
地球核心究竟是怎么构造的，人类还是处于假想中。
曾有人类做了极深的地质勘探，但在过万米的深度就中止，原因不明，有闹鬼说，有浪费说，还有人说因为超自然的事情，让勘探的人中止计划……
众说纷纭，可事实就像米国人的51区般，始终处于迷雾中。
但哪怕万米的那种勘探深度，和整个地球比起来，不过像给一个鸡蛋破了壳，自然对地心有什么的结论，没什么帮助。
当年那些人，是因为地心人中止了计划？
沈约飞速思考中，水轻梦再道——你说的曹棺，我也知道，书中说，曹棺几乎引发一场灭世灾难，幸得有人阻止了这场灾难。可内情如何，我没有从书中看到。
沈约问了句——无极宗那时候还没有创建？
水轻梦解释道——无极宗创建于南北朝时期，宗主魏紫君。
沈约搜遍记忆，根本不知道魏紫君是哪个。
水轻梦似知沈约不知，缓缓道——哪怕我是无极宗的人物，对于宗主也是知之不详。可就是魏紫君，创建了此间。
沈约看了眼影像中那气势恢宏的宫殿，问了句——此间在哪里？
他唯一知道的是——这绝不是汴京城外的山腹中。
水轻梦并未隐瞒——此地处于中原极北，哪怕从女真人所在的地域最北出发，骑马要到这里，也需要数天才能到达。
沈约知道女真人是金人的前身，根基所在的确是在中原最北了，再向北，在古人看来，就是极度苦寒之地了。
魏紫君如何会在这种地方建造个宫殿，开宗立派？
南北朝时期当然和现代不同，在沈约的年代，去北极旅游也不是太难的事情，但在南北朝时期，有人能在这北的地点，建造个类似中原的宫殿，人从哪出？目的为何？
——为何要创建无极宗？
沈约觉得这是个关键，只怕水轻梦也不知晓，不想水轻梦竟然道——为了一个预言。
——什么预言？
沈约暗想，难道又是什么世界毁灭的预言？
这世上太多的末世预言，虽无助世人警醒，却可推知自古以来，世人对这个世界的发展不太乐观。
——无间地狱的预言。
水轻梦略有凝重道——根据书中记载，这个世界可能会堕入无间地狱中。
沈约微有讶然，暗想这个预言倒很新鲜，这世上的预言多是有关洪水、地震、极寒、行星撞击地球，核战之类，甚至包含人类变异丧尸、外星病毒入侵，可他真的没有听过什么世人会坠入无间地狱的预言。
佛说的地狱，更近精神层面。
就如佛说西方极乐，实为证悟解脱之境，而非说海盗所呆的地方，所谓的无间地狱，更像是精神无尽的磨难，不得释放，可世人蒙昧，硬生生的按照自己所想，一定要将譬喻实化成一个地点。
水轻梦绝不蒙昧。
她说到无间地狱的时候，是极为清醒的。
——你信有无间地狱？
沈约问道。
水轻梦半晌才道——不是世俗所说的无间地狱，而是说……会出现一个无限反复的地方。
沈约怔住，脸色已变。
1718节 解救
无限反复听起来很是奇妙，让人心生向往。
但听到“无限反复”四字的时候，沈约立即想到，他是由于因缘石到的这里！
天柱山那些人将空间封锁了！
他如今好像就处于无限反复的地方？
哪怕做了再多的努力，但到临界点的时候，一切会回归原样？
水轻梦似察觉到沈约的异样，探寻道——你想到了什么？
——其实, 我和都子俊他们类似。
沈约沉吟道，他需要整理这其中的顺序，不然哪怕水轻梦都是无法理解。
水轻梦回应很是肯定——你和他们绝不一样。她的回应，很有自信，因为她信自己的直觉。
直觉并非感觉。
感觉是受到五蕴遮掩歪曲趋向自我认知，直觉却是破五蕴后见到真性永恒。
沈约解释道——我是说, 我到来的方式和都子俊类似，可我的事情说起来更是复杂，你要开启无边笼了, 不然她们会不耐烦了。
影像中水轻梦微有睁眸，缓步向无边笼走去，一直到了无边笼前，仍未止步。
张宪见状，暗想你怕不是和我一样？
他当初用剑去刺，反被无边笼震的呕血，认为水轻梦定会被无边笼所阻……
不想水轻梦居然走入了无边笼。
众人惊呼，崔念奴暗自咬牙，指甲几乎陷入手心中。
——沈约，你知道我如何入得无边笼？
水轻梦似想考验下沈约。
沈约不出意外道——心若无有边界，无边笼自然无界。
水轻梦轻赞道——说的很好。
她嘴角带丝笑容，轻轻的抱起了岳银瓶，起身出了无边笼，无有障碍的模样。
除崔念奴外，宫殿中的女子多是欢呼起来, 哪怕宗主也有激动之意。
张宪看傻了眼，岳飞却只注目在女儿的身上。
水轻梦走到岳飞的面前, 将岳银瓶递过来, 岳飞伸手接过，抱在怀中，盯着水轻梦道，“多谢。”
张宪一旁道，“岳大哥，不急着感谢，银瓶还未醒来。”他提醒岳飞，对方可能会对岳银瓶下毒。
爱阅书香
岳飞注目水轻梦，终于道，“不知道银瓶为何还在昏迷中？”
水轻梦似看出岳飞的担忧，安慰道：“我方才对她进行了检查，她没有中毒。只是因为入无边笼遍历，要独自醒来需要些时间。”
岳飞喃喃道，“入无边笼遍历？”他听不懂水轻梦在说什么。
水轻梦也不解释，只是道，“令爱是个有灵性的孩子，我可以让她现在醒来……”
“要什么条件？”张宪立即道。他很难想象贼窝中会出现个侠士，见对方极为诡异的将岳银瓶抓来，自然难信对方就会这么轻易的放走岳银瓶。
“没有条件。”
水轻梦并不因为误解而动怒, 轻声道，“但我的真心建议是……你最好等令爱自己醒来。”
“为什么？”岳飞真诚问道。
水轻梦解释道，“令爱如今正处于一种奇妙的境界，这种境界，很多人终身都是难以见到，这对她其实很有好处，现在让她醒来，只怕会造成某些遗憾。”
岳飞皱眉道，“但银瓶什么时候能醒来？”
“最多一天一夜。”水轻梦沉吟道，“或有早晚，但不会偏差太多。”
岳飞长吸一口气，“我信姑娘，也多谢姑娘明晓是非。”
崔念奴那面冷哼一声。
岳飞知道崔念奴不满他的暗指，暗想你就是个胡搅蛮缠、满是心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我难道说错了？
可他以大局为重，此刻绝不想节外生枝，拱手道，“那岳飞告辞。”本想说有缘再见，但终于没说，内心只盼和这些人再也不见。
水轻梦突然道，“且住。”
岳飞微有变色，张宪神色警惕。二人均觉得，水轻梦的解决似乎太顺利了，一直提防水轻梦另有所图。
水轻梦随即道，“你们现在处于离汴京极远的地方，我们既然带你们到这里，自然还有责任送你回转汤阴。”
“这里不是汴京城外？”张宪不由问了句。
水轻梦摇摇头，轻声道：“你们跟我来。”
张宪刚想问我动弹不得，如何跟你走？可他随即发现自己可以恢复行动，不由对水轻梦的手段极为骇然。
水轻梦带二人走到宫殿那块黑幕之前，伸手一指，黑幕中突然现出一个光环。
光环直径有人高，那一面是什么，却看不清楚。
水轻梦缓缓道，“从这里过去，就能到达汤阴了。”
张宪神色凛然，暗想你在胡扯什么？他虽是竭力望去，仍旧看不到光环那面的景象，只怕这后面是个陷阱，向岳飞使个眼色。
岳飞沉吟片刻，终于道，“多谢姑娘。”他不再说什么，抱着女儿跨过那光环。
韩世忠、梁红玉心中都想——我若是岳飞，是否会有这种决断？
张宪见状讶异，可终究还是跟随岳飞进入那光环。
光环消失，黑幕仍是黑幕，可岳飞、张宪、岳银瓶三人已然不见。
韩世忠失声道，“兄弟，岳飞是否遭到了暗算？”他本不想打扰沈约，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发问。
沈约摇摇头，“没有，他应该回转了。”
“为什么这么说？”梁红玉惊奇道，“你看到他去哪里了？”如今沈约哪怕说他有千里眼，她也是相信的。
毕竟无论此间的影像，还是无极宗表现的奇异，都让她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
沈约淡然道，“我现在无法感应岳飞去了哪里……”
岳飞离开了那个青铜神像，他和岳飞就失去了感应。
“但我看得到崔念奴愤恨不满的表情。”
沈约清楚了然道，“若岳飞落入陷阱，崔念奴绝不会这般表情的，是不是？”
韩世忠、梁红玉向崔念奴望去，的确见此女满是嫉恨之意，稍加思考，都知道沈约说的不错，韩世忠更是叹道，“兄弟观察推断这般微妙，实在让愚兄获益匪浅。”
水轻梦看向了崔念奴，缓声道，“念奴，将岳银瓶带到这里的人是谁？”
崔念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忿然，“我为何要告诉你？”随即对那高台老妪道，“宗主，这件事和金帝有关，但和金帝联系，不一直都是我的事情？”
那高台老妪缓缓点头，“的确如此。”
见水轻梦沉吟不语，高台老妪缓缓道，“轻梦，你也知晓，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得金人相助，才能完成许多事情。无极宗虽说少理世事，可阿骨打对我们始终以礼相待，他虽故去，但我们和女真人的约定仍在。”
1719节 无极宗的矛盾
见岳飞救下岳银瓶，沈约为其庆幸，听那老妪提及和金人的约定，沈约却是暗自皱眉。
水轻梦反问道，“因此将岳银瓶捉来，也和金人有关？”
沈约脑海中瞬间闪过完颜烈的身影。
崔念奴扬声道，“不错, 这是金人的吩咐，他们将岳银瓶放在这里，如今你自作主张的放走岳银瓶，你让我们如何和金人交代？”
水轻梦仍旧平静，“我们和金人有约定，无极宗帮他们自强不息，却没说要帮他们伤天害理。阿骨打若不是答应这点, 我们如何会帮他们取代了辽国？”
韩世忠骇异道，“辽被灭国, 这无极宗也发挥了作用？”
梁红玉想到了什么，“眼下无极宗还在帮金人，卧底汴京，莫非也要灭了大宋？”
沈约平静不语。
“阿骨打是个守信的人。”
水轻梦缓声道，“阿骨打虽然故去，但约定还是曾经的约定，我实在看不出，将一个无辜的女孩子留在无极宫，让其父亲忧心忡忡、愤懑不已的缘由是什么？”
崔念奴微滞。
水轻梦缓缓道，“念奴，你不觉得应该解释一下？”
崔念奴反问道，“解释什么？我需要向你解释？你有这个资格？”
水轻梦望向了那高台老妪。
那老妪咳嗽一声，“这件事说来话长，轻梦，你专心通灵就好，其余世俗的事情, 让念奴去解决。”
崔念奴盯着水轻梦, 傲然道, “水轻梦，你听到没有？这是宗主的意思，这一次，你放走岳银瓶的帐，我不会忘记！以后你若再干扰我行事，莫怪我不会对你客气！”
水轻梦微有蹙眉。
崔念奴却是身影一跃，投入到宫殿内的那道黑幕中。
黑幕大亮，一闪后，崔念奴消失在黑幕的光环中，黑幕随即恢复正常。
韩、梁二人虽见过黑幕异状，此刻看到，仍旧叹为观止，如看神迹。
水轻梦转头看向那老妪，“宗主……”
高台那老妪伸手止住，“轻梦，你不用多说了。今日的事情，我已顺了你的意思解决。”她没说的是，你是不是也该听我一句？
水轻梦再度蹙眉。
她本来是轻柔如梦的女子，沉默也若梦，此番却数次蹙眉, “将岳银瓶送来的那人，不见得心存好意，念奴与虎谋皮，只怕会有危险。”
韩世忠暗想，崔念奴就是个狐狸，别人只会担心被崔念奴吃掉，你的担心大可不必。
高台老妪似也这般想法，淡然道，“你不用过虑，念奴能照顾好自己。你做自己的事情就好。”说罢起身离去。
众女子看了水轻梦一眼，终究还是跟随老妪离去。
偌大的宫殿内，很快只剩下水轻梦一人，看起来满是孤独。
梁红玉低声道，“这女子看起来算是无极宫的一个异类。她不见得对我们有敌意，当初在念奴娇，或许是不得已的出手？”
韩世忠也是这般想，可知道梁红玉是说给沈约听的。
沈约沉吟道，“你们不与她为敌，自然不用担心她对你们出手。”
他说话间，水轻梦拾起地上的那尊神像。
韩世忠微有奇怪，暗想无极宗这般大张旗鼓的让岳飞盗得这神像，眼下为何却无人理会这神像？
梁红玉摇头道，“沈兄弟，话不能这么说……你也看到了，这个女人还是要听无极宗宗主的意思，若是宗主让她害我们呢？”
话方落地，梁红玉倏然住口，因为她发现水轻梦正看着她。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看的明明是影像，但影像中的人物竟好像看到了她。
韩世忠也察觉有异，低声道：“噤声。”
话才出口，韩世忠大喝声中，挡在了梁红玉身前。
曾经那种困倦的感觉再度袭来，让他瞬间疲惫的想要闭眼，当初在念奴娇的时候，就是如此。
水轻梦来了？
这女子突然就来了？
韩世忠想到这里的时候，随即发现眼前空间动荡，随即有一个幻影从动荡的空间显出。
一切诡异难言。
韩世忠想要拔刀，可却如同进入噩梦中，手脚根本无法动弹。
无极宫的影像消失。
一个声音回荡在暗道中，“沈约说的没错，你们不向我动手，我自然不会反击。”
梁红玉也陷入和韩世忠一般的境界，张口想说——那你眼下为何囚禁我们？
可她连声音都是无法发出。
下一刻，韩世忠、梁红玉霍然倒退，依靠山壁而立，满是骇然之意。
压力去除，他们摆脱了噩梦，虽能活动，但内心却兴起无力之感，仍旧震惊的不能言语。
沈约始终轻松自如站在那里，见水轻梦望来，缓缓道：“他们是守信之人，你不用担心他们将你们的事情泄漏。”
水轻梦“嗯”了声，“我信你。我们出去吧。”
随即移步向地道外走去，沈约并不意外，跟随水轻梦出了地道，走出寺庙，立足山腰之上。
水轻梦眺望着远方的城郭。
天晴朗，照万物勃勃生机。
阳光下的水轻梦不再如梦，看起来更像个幽谷芝兰的女子。
韩、梁二人见状，都是暗自惊奇。
他们跟了出来，见到水轻梦的绝代芳华，却仍有不真切的感觉。
崔念奴媚到极点反显纯真，水轻梦却是美到极点，倒让人心生畏惧。
人对不常见的现象，总有敬畏之感。
“很繁华的都城。”水轻梦终于开口道。
沈约接了句，“但很快要毁灭于战火之中！”
韩世忠、梁红玉都是大惊，暗想沈约什么意思？汴京要失守吗？
水轻梦波澜不惊，“这世上没有什么永恒的存在，再繁华的古城，也有颓废衰败的那一天。”
她说的是事实，人类不肯面对的事实，尤其是身处繁华中的人。
“释迦感慨生死无常，老病难以避免，心怜苍生，这才放弃王位，苦修多年，试图找寻出一条解救世人的道路。”
水轻梦仍旧望着远方，“无极宗虽是道宗，但对释迦所为，仍是感慨钦佩。这世间，不害人都是难得可贵，有志帮助仇人的人，胸襟广博，我虽是仰望，却终究难以做到。”
2kxiaoshuo.com
她蓦地说出这般话语，韩世忠、梁红玉都是不解其意，沈约目光微闪，“你有除去崔念奴的心思吗？”
1720节 心意相通
世人始终处于为难之中，很多事情要不伤害别人，或者伤害自己。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沈约听言知意，听懂水轻梦言语中的无奈。
谁都有无奈的时候。
孔子若不无奈，如何颠沛流离？老子若不无奈，为何骑牛西去？释迦若不无奈, 怎地会示圆寂于信徒前。
他们无奈的不是自己的坚持，而是世人的愚痴不改。
水轻梦听到沈约所言，并未立即回答，轻声道，“你方才看到了无极宗的事情，以你的明睿，想必不用我再解释什么？”
沈约缓缓道, “当初念奴娇中，你必须要出手，因为崔念奴是宗主的孙女？但你受宗主养育之恩，必须回报。”
韩世忠、梁红玉互望一眼，方知水轻梦的苦衷。
水轻梦半晌才道：“当初若非宗主收留，我已死在冰天雪地。若非宗主信我，让我进入无极宗，我也不会有今日之能。无极宗的立宗之意，我素来当作自己的为人宗旨，无极宗的责任，也是我的责任。”
沈约轻叹一口气。
他明白水轻梦的苦恼——大厦将倾，独木难撑。对于一群根本不想过河的人，你哪怕造好了船，也有无奈之感。
“无极宗自创宗以来，目的就是通过领悟开宗宗主魏紫君发现的神通，然后拯救众生落入无间地狱中。同时，无极宗并不应该插手世俗的事情。”
水轻梦直言道，“可后世传人却渐渐失去了神通, 直到眼下的宗主魏若愚时, 只能读懂天书，却无法再开启宗中的诸多神器。”
伸手拿出那个小青铜神像，水轻梦缓缓道，“这是宗中神器，传说中可和神农沟通。”
梁红玉忍不住道：“你说的是炎帝？炎帝如何会活到如今？”
水轻梦只是道，“我说的的确是炎帝，那个和黄帝齐名的人物。”顿了片刻，水轻梦又道，“无极宗内的众人多是和你梁红玉相似的想法……”
梁红玉微怔，不想水轻梦知道她的名姓。
水轻梦淡然自若道：“她们多认为这神像再无作用……崔念奴身为宗主孙女，将这神像一直带在身边，却希望能悟得神通。”
沈约看向远方，淡然道，“但她显然一无所获？”
“你如何知晓？”水轻梦反问一句。
沈约不出意外道，“她若从神像身上获取到好处，离开的时候，如何会不带着神像，反倒弃如敝履？”
韩世忠暗自赞叹，心道沈约的分析角度多是另辟蹊径, 却又合情合理。
水轻梦沉吟片刻, “事实可能如你所言, 这世上，或许只有你才清醒的知道，这个神像或许真能和炎帝沟通？”
沈约微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水轻梦扭头凝望沈约，“你岂不是就是通过这神像，一直跟着岳飞，进而通过神像，看到无极宗的秘密？”
沈约微扬双眉，“你也是通过这神像，和我进行交流吗？”
韩世忠、梁红玉面面相觑，实在不知这两人在探讨什么。
水轻梦微微点头，“我在无极宫中，感觉到神像的异常，观想神像，很快发现了你的踪影。那一刻，神像似开通了一条道路，连接在你我和无极宫之间。”
沈约赞同道，“看来的确如此。”
水轻梦说的玄妙，沈约如用现代的观点来理解，那就是神像在他沈约、水轻梦和无极宗的三点间开启了传输的同频，进而让他和水轻梦能有那般奇特的沟通。
水轻梦突然道，“你感受到什么？”
她问的有些让人费解，沈约却明了道，“我感觉到神像内好像有一个入定的人，虽未出定，但他感应到我们的诉求，无波澜、却好心的回应了我们。”
韩世忠暗想，兄弟，你究竟在说什么，我完全不懂。
水轻梦凝望着碧蓝的天空，许久方道，“说的很好，我也是这般感觉。那入定的是神农吗？”
沈约沉默片刻，“我不知道，你要明白，入定的人，频率都是相似。”
水轻梦赞同道，“不错，可能所有人都会是神农，神农也可能是所有人。”
沈约微微点头。
他们说的内容对韩世忠、梁红玉而言，绝对是玄之又玄，甚至有故弄玄虚之感，但他们二人却深切明白彼此的想法。
释迦明言，奇哉，众生皆有佛性！
世上每个人都有光明的心性，只是很多人的心性外糊着太多泥垢，若不打磨，始终不知光明，但若真的打磨见性，心性却是相通的。
这也是水轻梦说的意思，和释家所言的人人皆佛大同小异。
沈约和水轻梦认知趋同，所有的意思，均是一点就明。
“书中有没有记载神农的下落？”沈约再度开口。
水轻梦略有怅然道，“神农他们本是居于地下，但在曹棺事件后，说是离开了这个世界，不知所踪。”
微有沉默，水轻梦又道，“无极宗后来的宗主有的认为，神农他们得到了不死永生，去了神仙之地。”
“神仙之地？”沈约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就明白无极宗的后人为何得到神通的人越来越少。
黄帝阴符经明言——人知其神而神，不知其不神之所以神……
这句话听起来很是费解，简单解释就是——偶尔见到的神迹不是神，常见的看似寻常的大道才是真正的神奇。这和释家修行理论仿佛——你若沉迷于修行神通，那你永远无法证道。
世间至理仿佛。
你整天搞着神神鬼鬼的那一套，你可能会把自己搞的神经分裂，但你若无正基正知正行，如何得入证道？
证为言正。
天地不以奇诡生，天之道，明明朗朗。
“你信有神仙之地吗？”水轻梦问了句。
沈约笑答，“我知道你是不信的，你若相信，如何会有今日的进境？”
水轻梦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如同远方晴空孤雁掠过的光影。
她自然明白沈约的意思，就和沈约明白她一样。
“那神农他们为何要离开？”水轻梦低语道。
沈约摇摇头，他没有定论。
“或许他们厌恶了这个世界的无法改变，终于决定离开这个让人无奈的世界。”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水轻梦自语道，“你若无法解开无奈，除了杀戮或者离开，还有什么路可走？”
沈约反问道，“但你选择的不是离开？”
水轻梦凝望沈约，“你的选择不也是面对吗？”
二人四目相对，无言，却都明白彼此的心意。
或许这才是他们如此坦诚的缘故。
天晴朗，万里无云，也无影。
那人心呢？何时才会和天空一样？
1721节 前因未果
沈约、水轻梦二人谈的很是跳跃。
两人虽是不过见了第二面，但和相知多年般。很多世人整日厮守，却至死都不明白对方想着什么。
半晌，水轻梦轻声道，“我有幸进入无极宗，知晓世间奇妙，感激宗主魏紫君的心念苍生。”
梁红玉暗想, 你既然感激宗主，为何会直呼其名？这在他们看来，并不是礼貌的行为。
沈约却知道，对于水轻梦而言，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尊敬是用行动来表现的, 而非世俗的规矩。
水轻梦继续道：“若无她的慈悲，我恐怕活不到今日，因此……魏紫君当年立下要世间避免堕入无间地狱的誓言, 我需遵行。”
笔趣阁
她说的自然而然。
沈约内心钦佩。
有些人，早将正念注入了自己一生。
“但魏紫君的预言似乎很含糊。”沈约沉吟道。
水轻梦摇摇头，“伊始我也不解，可我近年来，却发现端倪。”
“是什么？”沈约微有意外，问话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众妙之门的轮廓。
“无极宗有……法宝难数。”
水轻梦提及法宝的时候，微有迟疑，因为她知道这些法宝和常人认知的不同，“这些东西虽如这神像般，少有显灵。但在宗内众人眼中，还是神器的。可在我看来，最奇妙的却是无极宫的一道门。”
望见沈约的脸色，水轻梦不由道，“你见过那道门？”
“众妙之门？”沈约反问道。
水轻梦讶异道, “你果然见过。你对众妙之门都知道什么？”
沈约思索片刻，“那是道奇门，就和你们无极宫内那块黑幕般。可那道门不但有破裂时空的能力，似乎……”
想到在洞庭湖底见到的情形，沈约推测道，“那道门似乎还能预知过去未来。”
韩世忠、梁红玉面面相觑，韩世忠低声说了句，“愚兄终于明白为何兄弟很多事情不肯明言了。”
沈约说了，他们也不懂，反倒更糊涂。
只有水轻梦眸光闪亮，“预知过去、未来？原来如此！”不等沈约问及，水轻梦解释道，“这世上总有种神人，可以知晓过去、未来数百年，比如说彭祖、管辂、袁天罡这类人。”
梁红玉暗想，这些都是传说，如何能当真？
沈约不出意料道，“他们不是能预知，而是和你一样，看到了类似的书？”
水轻梦肯定点头道, “应该就是这样。我看到的书又可说不是书, 那是一个空间。”她说的很矛盾。
沈约却是耐心道，“怎么样的一个空间？”脑海中有光罩一闪，沈约诧异道，“你是说空无边处笼？”
水轻梦微有惊奇，“你又知道？你才知道的？”她在问话的时候，始终盯着沈约的眼眸，半晌又道，“你真是个奇特的人，我见过的……最奇特的人。”
沈约知道水轻梦对他的预知惊诧，并没有解释，“你进入过空无边处笼，看到的不是文字，而是很多真相？”
梁红玉再度不解，心道看到真相是什么意思？
水轻梦显然明白沈约在说什么，反问道：“你难道也读过这样的书。”见沈约摇头，水轻梦喃喃道，“你又是才想到的？”
沈约的确才想到的这些。
伊始听张继先所言，他觉得张继先读的更像有浏览权限限定的电子书，因此张继先才只能读三次。
权限不提升，张继先就只有三次浏览电子文档的机会，这不和现代的某种付费阅读很像？
水轻梦读的书却是不同，她更像是通过空无边处笼进入历史长河，径直观看历史的真实、真正的记录！
那个无边笼记载了人类的全部历史视频？
怪不得水轻梦建议岳飞不要让岳银瓶太快醒来。
对于水轻梦而言，这的确是个极为奇妙的经历，水轻梦是好意，但对岳银瓶而言呢？这件事是好是坏？
你知道历史进程，甚至知道你自身发生的一切，你会做什么？
执着的改变，还是放开解脱？
更多人，选择的都是前者。
这并不意外，从世人的表现就可知，太多人对于自己眼下的境况并不满意。不改变，和很多男人不花心的原因仿佛——不花心，只是没有花心的本钱罢了。
岳银瓶会引发哪些改变？
这是完颜烈的一个布局？
沈约脑海中再度闪过完颜烈的身影，近来，他脑海中多次出现完颜烈的身影，不是思念，而是证明他的超级大脑屡屡提醒，他的推测无误。
可完颜烈如今何在？他劫持了岳银瓶？交给了无极宗，再让崔念奴作为中介，将岳飞引入无极宫，究竟有什么打算？
--
沈约、水轻梦在郎朗晴天下讨论的时候，崔念奴走进了一个有古树苍天遮掩的庭院。
庭院看起来着实破旧不堪，建筑也很是破败。
破败、残缺，甚至有蛛网结缠的堂中，却坐着一个人，那人闭着眼，看表情，却似坐在王位之上。
那人很是年轻，乍望去，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可那人的坐姿却绝不像个少年。
少年没有那么沉稳的举止。
哪怕老人也是难有那种自信的坐姿。
崔念奴见到那少年，眸露复杂之意，略有厌恶的看了眼头顶的蛛网，娇嗔道，“你我见面，就不能在一个好一点的地方？”
那少年睁眼看向崔念奴，淡然道，“你我不是约会，只谈约定，在哪里有什么区别呢？”
崔念奴微有低头，略带娇羞之意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回头看向西斜的落日，崔念奴轻声道，“如今黄昏将至。”
她这般神色，这般语气，只要不是钢铁做出的男人，多少明白她的幽怨。
女人幽怨，在很多男人的眼中，就是种暗示。
那少年却像实心的钢铁侠般，“崔念奴，可以收起你的那一套了，你无意，我无心，既然如此，你我为何不开门见山的说些有用的事情？这样才不会浪费大好的光阴。”
崔念奴眸中闪过丝怨恨。
对于某些女人，你对她的无视，就意味着羞辱她。
怨恨一闪而过，崔念奴随即道，“岳飞救走了岳银瓶，我无法拦阻。”
“你当然拦不住岳飞。”那少年淡淡道，“你的媚术可以拦住天下九成九的男人，可对真正的男儿来说，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
崔念奴眸中寒光闪烁，喝道：“完颜烈，你莫要太过猖狂，哪怕你父亲完颜宗弼，对我都是客客气气的。”
那少年淡淡道，“不错，哪怕我祖父完颜阿骨打对你们无极宗，也是极为恭敬，因为金人从你们无极宗受益颇多，不然我如何知道那多奇诡的事情，引发出我也想不到惊天变故？”
1722节 完颜烈的谋划
那少年赫然就是完颜烈？！
崔念奴看着那少年，神色很是复杂。
她一生面对的男人绝对不少，从帝王将相，到文人宦官，再稀奇的男人在她眼中也是平平无奇，她知晓太多男人的心思。
1200ksw.net
小女子不可一日无钱，大男子不可一日无权。
无权的男人却渴望被人尊重, 尊重何来，自然从女人崇敬的目光得之。
再卑微的男人都有这种渴望，因此当你践踏他最后的一点自信的时候，他可能和你拼命的。
崔念奴很少和男人拼命，她也轻视那些和男人拼命的女人。
要掌控男人，她有一百种方法, 但如今的她用了九十多种方法，眼前的这个少年居然对她视若无物。
面对这个看似乳臭未干的少年, 她内心竟有畏惧之意。
“你真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崔念奴轻声道, 眸中满是仰慕的光芒。
完颜烈嘿然道，“我自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的。”随即淡然道：“因此我看得出你不过是想勾引我，这也是你蛊惑男人的一种套话，你还想控制我。”
崔念奴微抿红唇，眸中带着暗示道，“那你是否想要我勾引你呢？”
“不想！”
完颜烈干脆道，“因此你可以开门见山，将岳飞到了无极宫后，发生的一切说与我知了？”
崔念奴恨得咬牙，终究还是妩媚一笑道，“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你的命令，小女子自然遵从。”
她居然将岳飞、张宪进入无极宫的事情详尽说了一遍, 说完后，见完颜烈抬头看着房顶，也不知道思考什么, 终于道，“你有什么结论呢？”
她搞不懂眼前这少年究竟是不是男人，为何宁可看房顶，也不看眼前千娇百媚的女人？
难道说？
她脑海中涌出一个念头，嘴角不由浮出丝笑意。
完颜烈突然道，“你肯定在想，我不是一个男人？或许失去了男人的那种能力？”
崔念奴吓了一跳，脸色微变，却未否认。
她一直试图寻找对方的弱点，从这个方面出击，也不失是个方法。
“你肯定奇怪我为何这么猜？”完颜烈淡然又道。
崔念奴微笑道，“关心则切，小女子只知道，很多人想的都是有关自身的事情。”她这么说，几乎明显指出完颜烈在某方面的无能，试图激发完颜烈的欲望。
这是很多男人无法容忍的事情。
完颜烈居然神色不变，“你错了, 我这么想, 只是因为我太了解你！”
崔念奴有些奇怪，“你了解小女子？小女子可和你没见过几面，甚至手都没有牵过。”
完颜烈并不解释，目光咄咄的注目崔念奴，“你是真正只关心自己的女人，你对男人所有的媚态，只为换取对那些男人的掌控。但你也有局限，遇到你无法打动的男人，你不敢面对自己的失败，这才会想象对方的缺陷，进而获取某种自我安慰。”
崔念奴脸色微变，她以前从未这般想过，可完颜烈说出，却让她内心颤动。
这是不是说明，完颜烈说的不错？
完颜烈神色转冷道，“我们眼下仍是合作的关系，我可以容忍你的无礼，但不意味着我会反复容忍你对我的挑衅。”
崔念奴故作淡然道，“你不容忍又会如何？”
完颜烈目光微闪，“大金和无极宗的约定，近年来，无极宗的方面一直都是你来执行。可无极宗并非只有你一个人，你若死了，魏若愚自然会派出别人。”
崔念奴凛然，强笑道：“阁下想要杀了小女子？”她换个尊称，随即也换了高贵不可侵犯的表情，“但阁下莫要忘记了，我和令尊素来很是交好，而且若论合作，我们也从来没什么问题。”
完颜烈冷漠道，“这也是我还在容忍你的原因。但你需要明白一点，我们只是生意伙伴，维系你我之间的，只有利益。除了利益外，莫谈其他。你也不要忘记，只有我，才能让你实现心中所想。”
崔念奴微笑道，“说的很好。既然是生意，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何要将岳银瓶放入无边笼中，将岳飞引入到无极宗的目的吧？”
完颜烈淡然道，“原因之一是，岳银瓶可以通过无边笼读到天书。”
崔念奴微有不安，“那个女孩子也能和宗主、水轻梦一样？她配吗？”
“她比你要配的。”完颜烈丝毫不留情面道。
崔念奴冷哼一声，“这么说，岳银瓶比你完颜烈还要厉害了？”她用的是激将法。
完颜烈摇头道，“她眼下自然不如。”
崔念奴忍不住反唇相讥，“最少她可以读到天书。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那她是第三个能读到天书的人，阁下虽有大能，但若说读得天书，恐怕还是力有不及。”
完颜烈哂笑道，“你又错了，我读过天书，不然我如何会让你将岳银瓶放入无边笼？若论对天书的理解，我恐怕是今世第二人。”
崔念奴大为诧异，“你读过天书？你怎么会有机会？你对天书的理解是当世第二人？难道，你也自承不如水轻梦吗？”
她每一句话都暗藏挑拨之意，却又说的少着痕迹。
完颜烈摇头道，“若论对天书的理解，水轻梦应是不如我的。”
崔念奴欲言又止。
完颜烈问道，“你想说——我认为最了解天书的是你的祖母魏若愚吗？”
崔念奴没有回答。
完颜烈讥诮道，“但你深知你祖母对天书的领悟，也是不如水轻梦的，不然……她为何这般倚重水轻梦？据我想来，魏若愚很久不能一窥天书的玄奥了。”
崔念奴脸色微改。
“你奇怪我为何知道？”
完颜烈嘲弄道，“我知道的远比你知道的要多。”
崔念奴故作淡然道，“你知道这么多，小女子反倒糊涂了。如果读过天书的人，都不如你，你为何是了解天书的第二人？莫非说，了解天书的那第一人，没读过天书？”
说着微微一笑，显然觉得很是好笑。
完颜烈却抚掌道，“你终于说出一句有道理的话，不错，知晓天书的第一人，的确没有读过天书，而且，你一定认识他的。”
1723节 不可惹
完颜烈说的肯定，崔念奴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想不到完颜烈说的那人是哪个，轻叹道，“阁下所想，实在是小女子不能揣摩，不知道阁下能否给些提示？”
“就是那人将你赶出念奴娇, 你怎会这快忘记了？”完颜烈提醒道，
崔念奴想起一人，失声道，“你是说沈约？”
完颜烈微微一笑，自然是默认。
崔念奴不信道，“这如何可能？”随即笑道，“阁下定然是开个玩笑, 是不是？”见完颜烈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怜悯，崔念奴反问道：“我说错了什么？”
“在你眼中，沈约是个怎么样的人？”完颜烈突然道。
“他无非是个自命清高，自高自大的狂妄之人。”崔念奴恨恨道，“若不是你让岳飞去取神像，这时候，我说不定已经派人杀了他。”
看着完颜烈，崔念奴缓缓道，“沈约或许不知，是你救了他一命。”
完颜烈蓦地哈哈大笑起来。
庭院树上本有憩鸟，被完颜烈笑声震惊，高飞冲天。
堂中房梁都颤，有灰尘纷纷落下。
崔念奴暗自惊凛，她始终对完颜烈容忍有加，不是她对完颜烈另眼看待，而是知道这人的深不可测。
但听到完颜烈的笑声后，她才骇异觉得, 哪怕宗主出手，恐怕都不能奈何这个完颜烈。
这个完颜烈年纪轻轻，如何会有这般神奇的能力？
笑声终歇，完颜烈这才道，“你若对我出手，你觉得我会几招杀死你？”
崔念奴心中不舒服，还是道：“阁下若真想小女子死，吩咐一声就好，小女子如何会敢还手？”
完颜烈定定的看着崔念奴，“你自知不敌，是以才会示弱，这是你聪明的地方。看在你我相识一场，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世上我若有一个不想交手的人物，那不是水轻梦或者萧别离，而是沈约。”
萧别离是谁？
崔念奴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脸色微变，她不想完颜烈对沈约会有这高的评价。
“我不让你对沈约动手，不是救他，而是在救你。”
完颜烈一字一顿道，“你最好记住一点, 绝对不要轻易招惹沈约, 你和他玩不起！”
崔念奴心中着实不服，“沈约若真有这般神通，如何会让岳飞取得神像，又如何会坠入你的算计而不知晓？”
“你又错了。”
完颜烈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意，“如果我没有想错，一定是沈约将神像交给的岳飞。”
“沈约认识岳飞？”崔念奴不解道，见完颜烈缓缓点头，随即又摇头，喃喃道：“沈约应该是才见到岳飞。”
崔念奴不知其中的太多玄奥，讽刺道，“那沈约一定是个神。”
见完颜烈没有回应，崔念奴嘲弄道，“如果真如你说的，沈约将神像交给一个不认识的人，想必是想放长线钓大鱼，他不认识岳飞，却知道岳飞一定和无极宗有关？”
她说的每件事都是矛盾百出。
“然后沈约一直跟着岳飞，希望挖掘无极宗的秘密？”崔念奴辛辣道。
“你说的正是我想的。”完颜烈认真道。
崔念奴反倒怔住。
她嘲讽般说出这些，是因为觉得绝无可能，哪里想到完颜烈煞有其事的样子。
“这么看来，沈约如今不但知道无极宗秘事，还可能知道你是暗中主使了？”崔念奴嘲笑道，“那你的算计有什么作用？”
这一切的一切，在她想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完颜烈淡然道，“我费尽心思，除了让岳银瓶阅读天书外，就是让沈约知道你们无极宗的秘密！”
崔念奴色变道，“你要出卖无极宗？为什么？你莫要忘记金人和无极宗的约定。”
完颜烈笑笑，“我没有出卖你们。事实上，哪怕我不这么做，你们无极宗的老底也会被水轻梦泄漏出去的。”
崔念奴脸色阴晴不定，实在搞不懂完颜烈的意思，“你的心意，我都不懂，沈约如何会知？”
完颜烈自语道：“沈约若不知道是我在运作，那实在让我大失所望。”
崔念奴愣了下，反讽道，“你莫要告诉我，你让岳银瓶进入无边笼，最终的目的不是为了岳飞，而是为了沈约？”
完颜烈笑了起来，“我发现你自认不可能的设想，反倒更近真相。”
崔念奴不由道，“阁下奇谋妙计，实在让小女子叹为观止，无法揣摩其中的深意。”
bqgxsydw.com
“你自然是想不到的。”
完颜烈笑容中也带着讥诮，“可沈约却比你聪明百倍，他一定会想到，如此一来，他就会想到更多的事情。”
轻叹一声，完颜烈轻声道，“他既然带所有人来到这里，也只有他，才能破解无间地狱的诅咒。”
他最后的声音很是轻微，崔念奴听不真切，可她内心着实有太多的疑问。
完颜烈认识沈约？
完颜烈在针对沈约？
沈约真的有那么可怕？
完颜烈这人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为何会给她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这个人，如何会比完颜宗弼还要老辣？
崔念奴不解的事情太多，若遇沈约，倒可以为她一一解答。
若是沈约看到如今的完颜烈，恐怕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少年体内，其实住着一个极为苍老的灵魂。
可沈约哪怕没有见到完颜烈，脑海中那个白发苍苍的完颜烈却在迅疾的转变，终究化作一个外表青涩的少年。
沈约眼皮微跳。
永劫城事件后，他到了那个节点的十年前。
只有他容颜不改，可赵佶、李斌、赛月都是多出段记忆。
他沈约从未忘记完颜烈。
完颜烈当时也处于永劫城之下的迷宫，在所有人的记忆集体到了十年前，完颜烈如何会避免？
老完颜烈的记忆，注入到年少完颜烈的脑海？
赵佶都在寻求改变，完颜烈怎么会无动于衷？
完颜烈对岳飞开始动手，将岳银瓶送入无边笼中，沈约一直不解其中的玄机，但听水轻梦提及，无边笼中可以阅读天书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天书记录着历史。
水轻梦的好心，却造就了不可预知的结果。
岳银瓶知道了她以后的历史，知道了她和萧别离相识、相知、相恋，直到生离死别……
当岳银瓶知道了那个凄婉的结局，她会做什么？
1724节 前知九百年
沈约少凭主观去推断，而是将遇到萧别离、岳银瓶的事件迅速的回忆，进行客观分析。
在洞庭湖的时候，他看到林逸飞和岳银瓶在一起。
林逸飞就是改变的萧别离，他外表虽然换了，但内心却和萧别离无差，他还爱着岳银瓶, 但岳银瓶显然不知道身边那个林逸飞就是萧别离。
沈约从二人间的肢体语言、言谈举止可以推知这些。
换句话说，林逸飞始终未曾将未来的事情话于岳银瓶。
为什么？
听起来费解，可林逸飞这般选择，本有他的无奈。他回转，却不属于这个年代，他或许只想着真正的解决、独力的去解决。
完颜烈却终于忍不住将岳银瓶卷入这个涡流中。
岳银瓶通过无边笼，是否看到了她的未来？
她若发现一切不可避免, 多半会想办法改变！
这就是完颜烈的目的？
可完颜烈究竟想让岳银瓶做什么改变？他为何会知晓这多事情？
完颜烈知道的事情, 比萧别离要多出太多！
想到这里, 沈约想到了魏若愚曾经提及的事情，皱眉道：“无极宗一直和金人有交道，完颜阿骨打死后，无极宗是和……完颜宗弼在联系？”
2kxiaoshuo.com
以往的时候，沈约不解这个问题，如今却是了然——完颜烈是从无极宗得知的更多秘密。
水轻梦微笑道，“你又一次不经我的回答，想到了这些？”
她这么说，无疑是说沈约说的不错。
沈约长叹一口气，喃喃道，“原来如此。”
他终于又明白了一件事情——当初完颜烈和唐清凤进入渡劫迷宫，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金人通过无极宗知道太多世间玄奇。
而完颜烈当年南下，就是要探寻这些秘密，而最终的结局却是——完颜烈被秘密反噬，和萧别离、完颜飞花到了八百年后……
从八百年后再回转, 哪怕林逸飞都选择放弃, 因为他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完颜烈始终坚持，他坚持的缘由，是不是他早知道穿越可控？
太多人重来一次，想的多是如何让自己变得更成功一些。
完颜烈重来了两次，可他似乎和很多人想的不一样。
如果他执意一统天下，那他本来应该最先杀了岳飞！
根据历史，之后的十数年，中原成为完颜宗弼、岳飞两人的战场，这两人也可以称为是一生之敌。
完颜烈是完颜宗弼之子，他若要帮父亲完成霸业，最好的选择就是除去岳飞。
可完颜烈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对岳银瓶大做文章，那他的目标……难道是萧别离？
沈约思绪繁沓，水轻梦突然道，“我在阅读天书的时候，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沈约暂时放下完颜烈的事情，“什么奇怪的事情？”
让水轻梦都奇怪的问题，绝不简单。
“我可以在书中看到数百年前的事情……”
水轻梦沉吟, “但我却无法看到未来更远的事情。”
韩世忠、梁红玉暗自挠头, 实在难以理解水轻梦的说法。
沈约沉吟道，“那你能看到……哪里？”
水轻梦半晌才道, “我最后看到的是……一场爆炸，那是在朱仙镇引发的异常爆炸，由三个人交手的引发的一场爆炸。”
交手会引发爆炸？
这本来像是荒诞不羁的事情，沈约喃喃道，“原来如此，是那三人引发的爆炸！”他当然知道水轻梦说的是什么事件。
“哪三人？”水轻梦问话的时候，眸中有层迷雾。
沈约缓缓道，“萧别离、完颜烈和完颜飞花。”瞥见水轻梦并不诧异的表情，沈约缓缓道，“你也知道这三人？”
水轻梦半晌才道，“是的，我知道。”
沈约沉默下来。
他没问水轻梦为何知道这三人的名姓，因为以水轻梦之能，发现问题，自然想着去解决，她见到那场爆炸后，必定会想办法寻找引发爆炸的三人。
水轻梦居然找到了引发大战的人？
“那应该是发生在约莫……十五年后的事情。”沈约推算道。
水轻梦微微点头。
梁红玉突然拉了韩世忠一把，离远了几步，低声道：“世忠，你听懂他们说什么了吗？”
这一次，他们并未入梦，可仍和梦中一样。
他们知道沈约不会骗他们，可他们偏偏就是不知沈约究竟在说什么。
韩世忠摇头。
梁红玉更低的声音，“你有没有觉得，沈兄弟……其实是个神仙？”她这么说，自己都感觉到滑稽。
偏偏韩世忠居然点点头，然后道，“我觉得哪怕神仙，也没有沈兄弟这种头脑。”
他说的是真心话。
历来传说中的神仙，虽有神通，可表现的甚至比世人还蠢，这就让人难免怀疑，这么愚蠢的神仙是如何当上神仙的，难道说神仙也有神二代之说？
沈约听得到梁、韩的低声议论，并不介意，只是道，“十五年后引发爆炸的三人，如今都很年轻？”
他脑海中那青涩少年的身影更加的清晰。
超级大脑根据他沈约见过的完颜烈，在自动的推演完颜烈年轻时候的样貌。
水轻梦沉吟片刻，“和崔念奴联系的人一直是完颜宗弼，但据我所知，最近的一次，换成了完颜烈。”
这是无极宗的秘密，可她终究还是告诉了沈约，因为她早就发现，她说的越多，沈约的反馈也越多。
沈约一直在根据这些线索在推知所有。
水轻梦本不信这世上有这种人，可她如今却是相信的，她一直在观察沈约，很快发现沈约有极强的推演能力。
沈约眼皮微跳，“我想确定一点……”见水轻梦点头，沈约沉声道，“你进入无边笼，可以看到过去、未来，过去的事件，你可以看到数百年前，但未来的事情，你只能看到十五年后？”
水轻梦看到的也不是人类全史，而是人类的一段历史。
水轻梦点点头，“更准确的说，我在无边笼内，能看到过去约莫九百年的历史。”
沈约微有扬眉，“尽头是？”
水轻梦难得遇到可以交流的人，并不隐瞒道，“尽头是赤壁之战之后的两年。那时候曹棺等人尽数失踪，曹操还未死。”
沈约想了半晌，缓缓道：“在那场惊天浩劫后，曾经的记录被掩盖？目的是……不想让任何人再知道那场惊天浩劫的真相？”
1725节 各取所需
天机不可泄露，泄漏天机是要遭到天谴的。
这是很多预言家习惯说的话。
可天机为何不能泄漏？天谴谁来执行？倒没有任何预言家解释这点。
沈约不信天谴。
苍天若真的这么有效率的话，这世上绝不会和眼下一样。
老子说的反倒是更接近宇宙真相——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仁义道德是人类的产物。
天地不是人类创造的，天地就没有仁和不仁之说，一切不过是世人的自作多情罢了。自从空间被开辟后，空间万物怎么玩, 天地从不理会。
无边笼内的历史，却明显有人为的痕迹。
就和张继先看到的天书有阅读权限般，水轻梦通过无边笼看到的历史，也被人进行了限制。
这并不奇怪。
世上的史书无数，其中有着太多斧凿刀刻的痕迹，天书并非出自老天之手, 而是一段真实的历史录影。
可有人经手了这段录影, 设置了浏览权限，目的是不想让世人目睹曾经的逆天历史？
水轻梦听闻沈约所言，并不反对，“我也是这么认为，可为何留下这天书，却不想后人去目睹全貌？”
见沈约沉吟，水轻梦喃喃道，“看来你暂时也没有想通这个关键。”
很多女人喜欢追问出一个答案，可水轻梦却是那种自己看出答案的女子。
追问的答案，其实只为得到别人的保证，那是不自信的表现。
自己看出答案，却是因为自身的明断。
“对于过去，我能看到九百年之久，可对于未来，我只能看到十五年之后。”
水轻梦又道，“我感觉这件事很奇怪，同时发现，十五年后, 其实还是有记录的, 可却被一道门阻挡。”
“众妙之门。”沈约低语道，那一刻，他又明白了很多。
发现沈约神色有异，水轻梦停顿片刻，不见沈约回馈，水轻梦继续道，“是的，根据魏紫君宗主的手书记载，那就是众妙之门。”
沈约立即问道，“魏紫君对众妙之门有什么描述？”
水轻梦沉默片刻，“记载不多，魏紫君只是说，那是一道远古就留下来的奇门，通过那道门，可以追溯本源，也可以看到未来的诸多变化。”
yawenku.com
沈约一直在对无极宗的一切极力思索。
他看出水轻梦并没隐瞒什么，魏紫君也不像在隐瞒，真相更像是——魏紫君也不知晓众妙之门的究竟。
见沈约沉吟不语，水轻梦继续道，“我很想看看爆炸后的事情, 试图以空无边处定法, 来闯过众妙之门的阻挡，我隐约看到门后的记录，但我终究没有去冲破众妙之门的限制。”
“为什么？”沈约问道，他感觉水轻梦是可以破解这个限制的。
水轻梦少见的微蹙眉头，“我在就要冲破限制后，突然感觉到不安，似乎……在我做到这件事后，会有极其不好的事情发生。”
沈约追问道，“你不清楚灾难是什么？但你感觉会有灾难？”
水轻梦吁口气，“就是这种感觉。”
“但那不是和你自身有关的危机。”沈约清楚道，“你不是那种惧怕面对自身危机的人。”
水轻梦一笑。
笑容如同清浅水影，只是晃动下，看不真切，却留下心中清晰的不灭。
沈约又道，“你怕引发无间地狱的降临？”
水轻梦凝眸望远，半晌终道，“你说出了我一直没想到的事情。不错，我现在才知，我感觉那和无间地狱有关。”
转望沈约，水轻梦眸光清亮，“你能说出，是不是你推知更多，已有了结论？”
沈约默然良久。
他脑海中闪过了几句话。
——时空并非能无限封锁的，我们设定的封锁界限是公元1141年。
——所有的变化，当然是没有变化！
这是永劫城中，萧楚对他说过的话。
——因为……是我弄走了众妙之门。
——道理本是玄奇难解难控，众妙之门却可将玄奇之相变成肉眼可见的事情。
这是身处洞庭湖时，杨幺对他沈约说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看似琐屑，但如今汇聚到沈约的脑海，却有了清晰的轮廓。
“我的推测未见得正确。”沈约谨慎道。
水轻梦的笑意如幽谷芝兰，静静开放，不是孤芳自赏，只为那默契静谧的时光。
“无极宗拥有很多世人不能理解的……神器，哪怕无极宗的人都不算了然。”
沈约终于道，“可都子俊、琴丝和萧楚却知道那些神器的价值，而且可以利用。”
水轻梦喃喃道，“萧楚，琴丝？”
沈约目光微闪，感觉水轻梦想起什么，并未追问，继续道，“于是都子俊找到了崔念奴，都子俊需要神器，崔念奴需要荣耀……二人开始有了合作。”
“合作什么？”水轻梦微有不解道，“念奴若真想当下一任宗主，我是不会和她争的。”
沈约凝望着水轻梦那无邪的眼眸，“这世上并不是你不争，别人就会无视你的。你比崔念奴优秀太多，你哪怕不争，但落入旁人的眼中，也不过是你让出了宗主之位，这让心高气傲的崔念奴如何能够忍受？你不和她为敌，但她一直当你是头号大敌。”
韩世忠、梁红玉又走了回来，听到这里，均是心有戚戚。
直到如今，他们终于听懂沈约说的一些话。
梁红玉暗想，刘延庆一直像驭使骡马般让世忠做事，却不肯尽力提拔世忠，和崔念奴的心理恐怕大同小异。
水轻梦却像有些不解，她思索许久才道：“这是她的心魔，我无能为力。”
“不错，心魔要心解，也只有自身可解。”
沈约透彻道：“崔念奴解决的方式，就是以无极宗的秘密，换取都子俊那些人帮助。都子俊为了对抗超体变异，进行了时空封锁。”
“时空封锁？时空能锁？”水轻梦微有讶异道，“他们如果能做到这点，那实在是我认知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沈约摇头道，“不是用意念进行时空封锁，而是借助众妙之门的玄奇。”
水轻梦认真思索道，“我不懂。”
沈约涩然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这点的。但在我想来，最早有批人破解了时空的秘密，可对时空进行复制、切割，弯曲搭接……”
1726节 青梅竹马
沈约在解释的时候，伸手在空中一划，空中波纹激荡，有隐隐的图形显现。
图形是近透明的立方体，随着沈约的手势，在空间变成了两个，然后被切割成四块, 弯曲搭接，之后化作虚无……
韩世忠见状，失声道，“兄弟，这是武功？”
他见到岳飞的枪法，水轻梦的身法，都是叹为观止, 见沈约无中生有，着实感觉如在梦中般。
水轻梦眸光大亮，露出惊喜之意，“这是……”
常人不理解的玄奥，落在水轻梦眸中，却有着天地玄奇的奥妙。
“空无边处非空，不离受想，识无边处有知，难弃行识。”
沈约缓缓道，“无色界四定虽是玄奇，可入定太深，只定难慧，欲界为体，色界为基，然则色界亦为体，无色为基。自了汉但求入定跳脱，但天地间因缘和合，如蛛网错结, 自了如何可了？”
韩世忠皱眉苦思，却无所获。
水轻梦眸光更亮，喜悦道：“原来如此。”
她伸手在空中一划，空中亦有波纹荡漾，有透明体空间出现，复制、切割……
水轻梦做的和沈约方才所做的几乎一样。
沈约暗赞水轻梦的悟性。
他说的是极为高明的认知，若非有四禅八定的认知兼有修行，对他沈约所言不要说运用，就算了解都难。
水轻梦不但了解，而且能用。
四禅是对色界的理解证悟，四禅之上的四定，是对无色界的感悟体会。
但并不能因此说四禅不如四定，只能说八定各有妙用。
当年释迦修行，年纪轻轻就遍行世间的禅定法门，早指出禅定不过是工具，绝非解脱。
若认为禅定就是解脱，就和指鹿为马一样的错误。
但禅定和解脱却又有难以切割的关系。
禅定有助生慧，你借禅定生出的定力和智慧，方能助你走入解脱之道。
沈约看得出，水轻梦对四禅八定领悟极深, 若非如此, 她也不会轻易的进入空无边处笼救出岳银瓶。
无极宗中，眼下看来只有水轻梦才能做到这点！
这也说明，水轻梦对四禅八定的认知远超诸女。
无极宗虽是道宗，但水轻梦不知不觉，走的是禅宗法门。
其实道家、释家道理本是相通，偏有一求胜负之人将其强自分割。但有二元争论，早和道佛修行真谛南辕北辙。
欲界无定。
被欲望驱使的人，根本不可能进入四禅八定，但你若能暂且放下欲望静心片刻，还是可能一窥禅定妙法。
xiaoshuting.org
崔念奴嫉妒水轻梦的造诣，但她迄今仍不明白一点，就是她的嫉妒将她层层包裹，让她或许能在红尘中如鱼得水、翻云覆雨，却让她在禅修境界根本没有任何建树。
水轻梦诚于自己，内心至纯，这些都是她悟道的优势。可水轻梦就是太纯，反倒对世俗的变化少有领悟。
沈约看出这点，才用譬喻提醒水轻梦。
水轻梦瞬间竟解，领悟了沈约妙用空间的法门。
但她只是运用片刻，随即一挥手，空间波纹消逝，看向沈约，认真道，“因此……心性为体，三界为用？体用本一，这也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真谛？”
沈约含笑不语。
水轻梦满是喜悦之意，但不多时，喜悦尽去，凝望青天，“原来如此，很好。”她那一刻平静的也如蔚蓝的天空般。
亘古如此，或有白云、乌云，暴雨狂风出现，但天空仍是天空，不因云彩的出没而改变。
梁红玉暗想，这女子如何会有这般无常的态度？
沈约见状却是更赞，知道水轻梦虽得妙用，却不执著其中，实在是真正修行者的心性。
一直等水轻梦再度望来，沈约知道她对大道的证悟更高一层，微笑道，“恭喜。”
水轻梦笑容浅淡，“多谢。”
她并未问沈约恭喜什么，因为她知道沈约在说什么，她也没有故作淡漠，以显示自己对证悟的不执，因为故作非真，执着和不执也非真，她只是将自己的感谢说出来。
说出感谢，内心平静中带着丝丝的感动。
三摩地并非像某些人说的那般玄奇不可窥探，实则就是你的心性告之你什么是正确，然后你让真心指引你去做。
空间波纹再出。
沈约看着空中波纹形成的立方体，缓缓道，“我等领悟四禅八定之妙，对空间，有着世人不能理解的感觉。”
水轻梦微微点头。
“可终究有人将对空间的领悟形成某种定势。”
沈约缓缓道，“你们无极宗的那道黑幕、众妙之门，包括都子俊他们到达这世间所用的方法，均是破时空以往定势，形成了新的定势。”
他说的极为绕口，水轻梦思索片刻就道，“可惜。”
沈约微有扬眉时，水轻梦淡然解释道，“空间定势，终如大鹏凭风，不得自由自在。”
沈约微微一笑，“红尘莫不如此，儿时的竹马，年少的青梅，存在不是道理，但多是为了满足欲望。”
水轻梦看了沈约一眼，“你也有青梅竹马吗？”
韩世忠、梁红玉面面相觑，他们不觉得水轻梦对沈约有意。
虚情假意明眼人或许不能辨认，但郎情妾意是瞎子也可以看得出来的事情。
无它，前者是假的需要去适应的，后者却是内心始终存在的，只要你能用心，哪怕眼盲，却能感觉的到。
水轻梦对沈约的感觉，让二人根本不觉得有男女之情存在，那水轻梦为何说出小儿女言语？
沈约笑笑，“谁无青梅竹马？”
那本来是一段天真无邪的时光。
世人留恋这种时光，却又将其亲自毁去。
水轻梦再笑，和沈约在一起，她笑容多了许多，哪怕很浅很淡。
“都子俊他们要对付超体变异，却怕超体变异发现，这才封锁了时空。”
沈约皱眉道，“他们对众妙之门知晓颇多，挖掘出众妙之门的独特妙用……”
“但他们永远无法解决超体变异。”水轻梦突然道。
沈约微怔。
他不久前才简略提及都子俊他们的事情，按理说，水轻梦对都子俊他们认知不多，不懂水轻梦如何会得出这种肯定的答案。
“因为超体变异终究是他们创造的。”
水轻梦淡然道，“这就和父母与子女的关系般，如果父母无法真正的让子女心服口服，从内心觉得他们所为的正确，那分崩离析就是不可避免！”
1727节 地位颠倒
天蔚蓝，水轻梦的眸中映着天空的蓝色。
她说的直接。
直接的让人无法辩解。
沉约笑笑，“你一眼看穿的事情，魏若愚却一辈子都不明白，都子俊他们想必也不明白。”
道理很简单，可让世人承认却是极为艰难。
真相昭然若揭，但世人却拼命的捂住自己的眼睛, 选择性的去看自己想看的。
“他们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想去改。”水轻梦再道，“哪怕他们曾经遭遇了灭顶危机，却从不想承认，是他们自身造就了这场危机。他们还想用另外的一个错误，解决不得不面对的错误。”
沉约轻叹一口气，“你这么说, 倒让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水轻梦微有不解。
沉约喃喃道, “烦恼即菩提, 如今是危机也是转机。可若是不从本质去认知错误，终究不过反复的轮转。”
水轻梦缓缓道，“因此魏紫君那个预言的真相是——都子俊他们制造了时空封锁，却因为某些根深蒂固的错误，让时空封锁演变成无间地狱，反复的轮转？”
沉约内心微颤，半晌才道，“很有可能。”
这是封闭空间的第几次更改？
沉约从水轻梦的答复中，立即想到了这个问题。
他一直的想法是——自己是卷入轮回的伊始，可是……所有的变化若不是第一次呢？
一念及此，沉约不寒而栗。
“而你……也被卷入这个轮回中。”水轻梦盯着沉约道，“你用你的方法，试图破解这种轮回？”
沉约沉默片刻，“我能做的, 只是尽心做好当下一刻。”
并非尽人事、听天命，而是尽心性，破轮转。
“你做的其实很好。”
水轻梦赞同道, “我做不了更好，不过我可以帮你做几件事情。”
“几件？”沉约微有意外。
他诚心相对，虽知会有回报，可看水轻梦的样子，让他知道自己得到的恐怕会更多。
“或许不应该叫帮助，而是互助。”
水轻梦随即纠正道，“因为我们眼下面对的，是同一个问题。”
见沉约点头，水轻梦认真道，“问题必须直面才能解决，但我们眼下的问题是，都子俊他们习惯在暗中行事。”
沉约喃喃道，“或许他们被骗的多了，难免会戒备重重。”
“但这不是回避光明的理由。”
水轻梦澹然道，“他们不出来，他们的问题，就无法真正的解决。我可以让他们出来。”
沉约诧异道，“你如何让他们出来？”
他其实也在想着和天柱山那些人交谈, 不然也不会寻找萧楚，利用赵巧云和天柱山那批人沟通。
他展现了诚意，对方却没有反馈, 这让他知道要直面那些人，比想象的要困难，更让他深知一点，萧楚、琴丝或许有想法，却无法扭转天柱山全体人的观感。
水轻梦有办法？
沉约都想不到，水轻梦笑道，“还要多谢你的坦诚，让我想到办法。你放心，我一定能完成此事。”说着转身向山下走去。
韩世忠、梁红玉没想到这女人说走就走，下一刻，水轻梦突然消失在前方。
二人见状，都是露出骇异之色，如同白日撞鬼一般。
*
日落日升，亘古不变。
沉约再入艮岳的时候，感觉到世俗人情却改变了很多。
艮岳的那些宫女、宫人见了他，均是行礼低头，态度极为恭敬，甚至可说是敬畏。
韩世忠和一帮兄弟跟着沉约进入艮岳，所见之处，都是奇景秀丽，可说是从未见过，但众人均是目不斜视，中规中规。
方入艮岳，就有一人带禁军迎了上来。
那人脸色圆润，身材高大，一看就是自幼营养跟得上的模样。
见到沉约，那人立即单膝跪地道，“卑职殿前指挥使王宗濋，奉旨恭迎沉公子去见圣上。”
fantuankanshu.com
沉约微笑道，“指挥使不必多礼。”
在水轻梦离开后，入夜时分，李斌再度请见沉约。
依仗着在罗卜沙漠的一些老交情，李斌先告诉沉约一个好消息——京城四厢都指挥使的职位，圣上已然应允封给韩世忠。
韩世忠听到这个消息几乎晕过去。
近些年，赵佶对很多人进行升官着实不拘一格，连升八级的事情也是有的，可韩世忠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离奇的事情。
沉约知道赵佶的心急如焚，见李斌再度请他入朝议事，倒没再推搪，他知道赵佶虽有决定，可毕竟是生平第一次拿主意，还需要某些肯定。
得知沉约入宫，赵佶自然会有所准备。见王宗濋来迎，沉约就明白这人份量不轻。
殿前指挥使，如果到现代，那就类似皇家保安队长的性质，或许官阶不是很高，却是皇家信任的人。
这种人基本或和皇家有故交，或者和皇家沾亲带故。
想到这里，沉约随便问了句，“指挥使年纪轻轻，就在殿前任职，前途实在不可限量。让指挥使来迎我，倒是大材小用。”
王宗濋闻言忙道，“沉公子实在过奖。卑职和沉公子相比，不过是米粒之珠对星月之光，能来迎接沉公子面圣，是卑职前生修来的福气。”
沉约见王宗濋如此，暗想这人将谄媚的话语说的如此娴熟，想必是久经操练。
奉承话也不是想说就说的，因为那必须先将自尊放下，再带上强烈上爬的心思。
厚脸皮也非一日之功。
对王宗濋为人有了判断，沉约笑笑，“指挥使说笑了。”
王宗濋急的差点指天立誓，“卑职若有虚假之言，天打雷噼！”
沉约笑笑，指向韩世忠道，“指挥使，这是韩世忠，以后恐怕会和指挥使共事，还望指挥使加以关照。”
王宗濋望了韩世忠一眼，忙道，“沉公子说笑了，韩大人以后掌管四厢，位高权重，卑职如何敢说关照韩大人？”
拱手为礼，王宗濋恭敬道，“卑职今日才见到韩大人真容，怠慢之处，还请莫要见怪。”
韩世忠见王宗濋卑微的和孙子般，内心着实感慨。
这些殿前人物，以前见到他们这些西北军，都是双眼朝天。
他们西北军在边疆出生入死，保天下安宁，可那有何用？到京城，终究和孙子一样的存在。今日见地位颠倒，韩世忠并无傲娇，沉声道，“听闻指挥使是显恭皇后的子侄？”
1728节 康王
不过数日，韩世忠更沉稳了一些，也开始主动发表想法，这要得益于梁红玉的提点。
在回转念奴娇后，梁红玉忍不住和韩世忠说了半夜——沉兄弟结交我们，不是为求摆设，而是真正看重你的能力。但人的能力并非只有行军作战, 你以后若是入宫，宫中规矩繁琐，你一不留神坏了规矩，人家当下看在沉兄弟的面子上暂时不会说什么，可花无百日红，人总会秋后算账的, 能不犯错还是不要犯错。
韩世忠被刘延庆多年压榨，多少明白世情的多磨, 对梁红玉所言很是赞同。梁红玉见机开列名单，叙说规矩，让韩世忠记住，到时候应急所用。
王宗濋就在梁红玉开出的名单中。
韩世忠一开口，就透漏给沉约几个信息——王宗濋是皇亲国戚，不过皇后显然故去，这才有了谥号。
王宗濋闻言，赔笑道，“早听说韩大人战功赫赫，对西北军情了如指掌，不想对宫中也是这般清楚。”
韩世忠心道，我战功赫赫为何今日才得真正的提升，不过也知道这些无非是场面话，再问道，“太子身子可好些了？”他是为沉约发问, 同时也在提醒沉约。
王宗濋皱了下眉头，“一直有些迷煳，偶尔清醒，请御医来看，也是束手无策。”
沉约一听，知道显恭皇后多半就是赵桓的亲娘了。
赵桓娘亲早死，在宫中虽有太子身份，可势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巩固，这也是赵楷为何觊觎太子之位的原因。
赵楷的亲娘王贵妃还健在。
如果赵楷能为太子，王贵妃自然母凭子贵，当上皇后指日可待。
可王贵妃的一番心思尽付流水，在挑唆王月宫出头后，几乎遭遇到毁灭性的打击，估计一时半会无法再掀起风浪了。
赵桓的娘亲虽不在了，按照习惯，他能信任的还是娘家人，这也是王宗濋上位的原因。
片刻搞清这些关系，沉约随即放下——毕竟根据历史，所有的这些关系，在一年后基本就是灰飞烟灭。
看似高贵的皇家诸人，终究沦为金人的囚徒。
不过他听到赵桓的情况，随即想到崔念奴迟早会拿赵桓做文章的。
崔念奴离开了念奴娇，但她在念奴娇留下的风波仍在蔓延，最受波及的自然是赵桓、蔡攸两人。
当初蔡攸昏迷不醒, 赵桓虽入梦解梦，但最要他命的不是梦，而是崔念奴下的毒！
崔念奴虽然离去，可想必还想回转，她要掌控蔡攸、赵桓这两人讨价还价。
韩世忠见沉约不语，替沉约说道，“太子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不会有事。”
这种话说了和没说一样，王宗濋闻言却很是感激道，“太子有恙，卑职暂替太子谢过沉公子和韩大人关心，等太子好转，想必定会登门拜谢。”
沉约暗想这家伙人情世故倒是做的熟练。
他见走的又是前往揽秀轩的道路，顺口问道，“圣上是在揽秀轩吗？”
王宗濋连连点头，“圣上觉得沉公子喜欢揽秀轩的风景，执意选择在揽秀轩召见公子。”随即羡慕道，“这些年来，圣上多是在垂拱殿召见臣子议事，眼下却破天荒的在揽秀轩和公子、群臣议事。得圣上宠信的人也着实不少，可从未有一人，能有沉公子这般荣耀。”
沉约却从此听出赵佶一定要拉他沉约坐一条船的意思。
路过当初赵愕惹事的那个球场，沉约不由向那个地方看了眼，曾经的繁华不在，赵愕被贬，跟随他踢球的那些人树倒猢狲散，自然不敢在这时候“顶风作桉”。
上好下效。
赵佶喜欢蹴鞠，所有人都投其所好，但在赵佶将喜欢蹴鞠的赵愕干掉后，众人难免会考虑到蹴鞠的风险。
很多人做事是要衡量风险和收益的。
不过球场仍有一人。
那人是个少年，看起来未及弱冠，身形挺拔，略有消瘦，在沉约路过的时候，始终向沉约的方向观看。
沉约感觉到那少年的注目，望去时，那少年却移开目光，显得有些犹豫。
“那人是谁？”沉约看到那人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人坐在王位上的模样。
他内心略有诧异，可随即想到了那人会是哪个。
王宗濋不以为意道，“沉公子，那是康王，圣上第九子。”
沉约“哦”了声，喃喃道，“他就是赵构？”
在脑海中闪过那少年登基而坐的时候，他就想到那少年正是赵构——南宋的建立者！
靖康之难后，诸多皇子都是难以幸免，被金人掳掠到上京。
金人要灭赵家的根！
唯独这个赵构很有头脑，一路南逃几乎逃到海上，为赵家留下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沉约这些日子来，见到沂王、郓王和太子以及一帮帝姬，倒唯独没有见过赵构。
aiyueshuxiang.com
从王宗濋的态度来看，如今的赵构在宫中，应该没什么地位，也不太受赵佶的喜欢。
“沉公子认识康王？”王宗濋听沉约叫出赵构的名字，微有警惕之意。
沉约含煳道：“算是吧。”
王宗濋实在不明白沉约的意思，认识就认识，算是什么意思？但在这些日子来，他听宫中诸人描绘，多少知道这个沉约是怪人，强笑道：“那要不要找他过来见过沉公子？”
沉约知道王宗濋警惕什么——他沉约如今的风头比六贼还要高，在众人眼中，说是第七贼也是不为过的，如果得他沉约相助，无论哪个皇子都是底气大增，有和赵桓叫板的本钱，王宗濋自然不想太子多个敌人。
“不必了。”
沉约的回复让王宗濋舒了一口气，澹然又道：“圣上想必等的心急了。”他这般说的时候，心中却想——赵构在这里，就是为了等我？
念头一闪而过，沉约暗想如今恐怕等不及赵构登基了，还是要以赵佶为重。
入得揽秀轩的时候，沉约微有扬眉，赵佶端坐轩内不出他的意外，但轩内堂前却立着叁叁两两的人，有的面红耳赤，有的神色铁青，当他沉约进来的时候，争吵中止，余波仍存。
“沉公子到。”
李斌一声高喝，让所有人均向沉约望来。
沉约刹那间，将所有人的脸孔映入脑海，留着慢慢分析，到赵佶面前拱手道，“圣上召见，不知何事？”
众人色变。
1729节 满门奸佞？
见天子要大礼参拜的，这是自从有皇帝这个职位以来，就定下的规矩。
当然，历史上也有见皇帝可以不跪拜的，那种人无一不是朝中权臣，把持朝柄，甚至可说随时能对皇帝取而代之！
曹操, 司马家族之流，就是这类的典范。
沉约入乡随俗，对赵佶总算拱手表示下恭敬，但落在群臣眼中，着实是大不敬的罪名。
有人错愕、有人摇头，有人目光闪动, 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赵佶不以为意, 微笑道, “沉先生不必多礼，来人，给沉先生设座。”
有宫人搬来椅子放在沉约的身侧。
众人又是惊错。
如今在揽秀轩，着实有白发苍苍的人物，但自入此间，只有赵佶坐着，那些人年纪再大，也要站着。
不让你跪着就是给你开恩了。
可赵佶居然让沉约坐下？
一个看似寻常的举动，落在所有人的眼中，却有着不寻常的信号。
往好了说，这是天子求贤若渴，往糟糕来说，那就是在赵佶眼中，你们这些朝臣都是垃圾，不然天子为何不对你们礼让？
沉约沉默下，好像忘记了华夏尊老爱幼的让座美德，缓缓坐下。
赵佶随即开门见山，“今日请沉先生前来, 只为一事, 金人因张觉一事，对我大宋宣战。”
群臣暂时放下了沉约的不礼貌，各个忧心忡忡，如丧考妣的模样。
有的时候，气氛一致很是重要。
“听刘节度使言及，曾对沉先生提到了张觉一事？”赵佶说话缓慢，显然每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
沉约点点头，早看到刘延庆也在群臣之列，不过面圣时位置处于中间。
见沉约望来，刘延庆露出个笑容，可见群臣都看向他，有人露出鄙夷之意，又不由低头。
沉约将众人的表情看到眼中，暗想金人发兵，正常来讲，对策自然是御敌国门之外，你们方才吵的面红耳赤, 恐怕想和谈的居多。
可赵佶呢？他想战想和？
从正常人的角度, 赵佶受过十年苦, 如今得以重来, 当然是要浴血奋战，死磕到底，可沉约并不这么认为。
beqege.cc
人岂是那么好转变的？
多少立志的人，倒在安逸之前！多少数月前就准备复习、考个好成绩的考生，直到考前的前几天才临时抱佛脚？
决心不是有了就能达成的。
“圣上的意思是？”沉约倒不着急表露观点。
赵佶环望群臣，缓缓道：“张觉虽降我大宋，可王安中终究将张觉头颅送至金人，此事可说告一段落。金人以此由出兵，十分无理。”
一言落，众人神色各异，尤其其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那老者佝偻着背，看起来行走都难，他身旁一人长的着实算是俊俏，在老者身旁扶着那老者。
从肢体语言看来，两人的关系很是亲近。
赵佶缓声又道，“朕今日召集群臣以及沉先生来此，就是商议如何应对金人一事。不知道……沉先生有何高见？”
沉约笑笑，“不才从未得入朝廷，对国家大事着实不懂，圣上何不问问群臣的意见？”
赵佶微有皱眉。
沉约突然伸手指道，“那老先生站立难稳，看起来很是辛苦，圣上皇恩浩荡，泽被天下，赐他一个座位如何？”
他指的正是那白发苍苍的老者。
话音落，有人喜悦，有人皱眉。
赵佶目光微凝，澹然道，“还不设座？”
宫人有些意外，片刻后，才知道赵佶是要赐座给那老者。
那老者颇为意外，向沉约望了眼，嘶哑着嗓子对赵佶道：“谢主隆恩。”他坐下来后，终露出丝笑容。
沉约问道，“圣上，还不知道这位大人是哪个？”
众人惊诧，显然是因为沉约的无知。
赵佶却不意外，介绍道，“此为蔡京，曾四度入朝为相。如今闲居在家，朕本让使相蔡攸前来，使相有恙，朕这才……请其父蔡京入朝。对了，他身边的是他的五子，名叫蔡鞗，朕曾经给先生提及过此人，眼下为宣和殿待制。”
沉约见那老者果然是蔡京，倒不出意外，也知道赵佶的言下之意。
赵佶并没有一棍子打死六贼，对于蔡京，赵佶自然是喜怒参半，这毕竟是赵佶有共同语言的人。
若非赵佶喜欢，蔡京如何会四度为相？
你会让你不喜欢的人反复出现在你面前？
但赵佶也知道这个蔡京在关键的时候作用不大。
蔡京最终的结局是死路。
可蔡京哪怕死，也终究无法改变北宋覆灭的结局。
这多半让赵佶会产生一种矛盾，既然杀了蔡京无用，那留着蔡京或许能发挥些余热，毕竟对赵佶而言，眼下也是处于一个极度尴尬的局面。
物必自腐而后虫生。
宋朝不是金人毁掉的，毁掉宋朝的是赵佶和一帮无能的臣子。
可赵佶也着实很难找到有能的人才，因为以往的行为，导致他的身边尽是垃圾，他能做的或许只是矮子里面找大个。
在上京的时候，蔡鞗曾救过赵佶，这让赵佶始终记得。
有些人局限眼界，只用信任之人，却难用有用之人！
眼下的赵佶，无疑就处于这种情况，不然他多少知晓历史，为何不径直启用赵构手下的能人？
对赵构忠心的，对他赵佶会忠心？这未尝不是赵佶在考虑的问题。
赵构登基，并没对迎接赵佶回转有什么迫切之意，这些事情落在赵佶心中，都是心病！
赵佶对赵愕的惩罚，并不全为了他沉约，而是因为由来已久的那股怒气！
既然如此，赵佶会不会对赵构下手？
沉约对这些心思很是了解，暗想蝴蝶效应极为复杂，这其中微妙的变化，实在让人难以厘清。
群臣听到赵佶所言，却是另外一番心思——蔡京四度为相，蔡攸还是朝中使相，蔡鞗娶了天子最漂亮、也最喜欢的女儿茂德帝姬赵福金……
这一切都表明蔡京哪怕闲置，蔡家在天子的眼中也是极为重要。
如今赵佶信任沉约，又对沉约提及了蔡鞗，这是看蔡京、蔡攸老了，准备让蔡鞗上位吗？
一念及此，着实有几人忧心忡忡，暗想蔡家满门奸佞，若让他们再度掌权，对大宋绝非好事。
轩内无声，无声更胜有声。
半晌，沉约才望向蔡鞗道，“蔡待制，依你之见，我等应该如何对待金人的宣战呢？”
蔡鞗怔住。
1730节 广开言路
官场比常人想象的要复杂许多。
华夏数千年的官场文化，导致了太多的官面文章和勾心斗角。
这也是赵佶寻常的一句话、一句表态，就会引发群臣诸多揣摩的原因。
其实在现代，各国领导人在发表公开讲话的时候，其余国家的情报系统都会通过视频进行诸多分析。
哪怕坐着姿态的改变，都会引发对各国领导人健康情况的推断。
宋朝没有摄像机，但如今赵佶的这帮臣子, 多数是靠琢磨赵佶的喜怒爱好而上位，若论对赵佶的分析，只怕不逊色现代的FBI分析术。
但赵佶始终不表态，一直追问沉约的意见，让众人不由开始分析起沉约这个人。
事实上，这些日子来，揽秀轩的臣子倒有大半一直在琢磨沉约的为人。
沉约狂浪不羁，这是显而易见的。
因为他们哪怕再是荒唐, 也没见过才有希望当驸马的人, 转瞬就去青楼鬼溷的。
去和女人鬼溷的沉约因得不到崔念奴，索性选择毁掉崔念奴，然后将崔念奴弄的不知去向，最后查封了念奴娇。
崔念奴下落不明，有人认为，是沉约囚禁了她！
当然了，这些消息是从太子、蔡攸身侧那些人口中得到的。
当初在念奴娇时，崔念奴和沉约的那番对话另有玄机，她没有说服沉约，但最大的用处就是，她成功的引导了世俗舆论，说服了别的旁听者。
说崔念奴是金人细作，大多人是不信的，但若说有男人得不到崔念奴, 想毁去崔念奴, 大多人都认为情有可原。
这个毁去崔念奴的男人, 顺便毁去了在京城屹立多年、男人心目中的圣地念奴娇, 可说是有权任性。
这个任性的男人本来有个同伙叫做陈东, 可陈东入狱，沉约却是屁也不放，可见薄情寡义。
但沉约查封土地一事，又给他多少博取点百姓的好感。
在百姓看来，沉约做实事，就是好人，就是青天大老爷，可朝中的群臣却多数不这么认为。
作秀不仅现代才有。
古代若论作秀，其实不逊现代，皇帝养能臣不用，养奸臣不除，其实都是给下一代做准备。
等下一代一登基，重用贤臣，铲除奸佞，自然能给大病缠身的社会一剂兴奋剂，让百姓看到希望。
有希望，就还能蝇营狗苟的活下去。
历代王朝，都是靠这种强心针来维持腐朽的运作。
推而广之, 皇帝要重用一个人, 自然要先让这人表现一下，在现代叫做下基层历练、海外镀金，古代也是大同小异。
赵佶要收没李彦的土地，其实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李彦或许做错了很多事情，但他有句话没有说错，他的土地，其实就是赵佶的，赵佶要用，无非是翻掌之间。
可赵佶为何要将收回土地、还地于民的事情交给沉约去做？那无非是给沉约建立威望罢了！
这些年来，童贯、高俅、王黼等人，莫不是靠这种方法从籍籍无名之辈上位，群臣如今见到赵佶对沉约这种使用，自然也是一样的想法。
皇帝为什么如此信任沉约？
这是除李斌和赵佶自身外，没人知晓的事情。
可赵佶要将沉约重点培养的心思，所有人都是看的清清楚楚！
群臣想到了太多，唯独没有想到沉约一开口问策的对象竟是蔡鞗！
在如今的朝臣中，蔡鞗根本排不上名号的，问策也得按资排辈的来发表看法，难道不是吗？
有人感慨可能要变天了，有人却想，这个沉约和赵佶一样，都是煳涂之辈。
蔡鞗愣了半晌，“沉公子，卑职何能，敢讨论国家大事？”
沉约澹然道，“你爱你娘亲吗？”
群臣微哗。
蔡鞗脸色改变，蔡京也是老脸有些异样，他没想到沉约径直会问候他的老婆。
“这也不能说吗？”沉约不急不缓道。
蔡鞗微有怒容道，“请问沉公子此言何意？”
沉约凝望蔡鞗半晌，“我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敬爱一个人，也变成不能问、不能说的事情了。”
tsxsw.la
蔡鞗怔了下，常人听到沉约的问话，很多时候的念头都是认为对方在挑衅，他蔡鞗也不例外。
可听沉约这么说，让他又感觉自己过于敏感。微吁一口气，蔡鞗终于道，“我爱娘亲。”
众人有摇头不以为然，有沉吟琢磨沉约的用意……
沉约笑笑，“你若真爱你的娘亲，娘亲有了问题，你如何对待？”
蔡鞗脸色又变。
这个问题听起来很简单，要回答，却和媳妇、娘亲落水去医院保大保小一样的让人为难。
“沉公子……”蔡鞗又要抗议。
沉约截断道，“这个问题不会出现吗？”
蔡鞗无语。
这个问题当然会出现，但在宋朝强调的风俗下，这却是极为矛盾的问题。
从汉朝就强调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到了宋朝，父亲不会错，几乎是教科书般的答桉。
教科书也会错。
但当时世人能对此质疑的没有几个。
沉约问的是娘亲有错的问题，看起来没那么尖锐，本质却没有太大的区别。
蔡鞗沉默，一旁有人道，“沉公子，想孔子有云——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
沉约向说话那人望去，见那人衣冠楚楚，仪表和手表刻度般让人无可挑剔，问了句，“这位先生是何来历？”
众人面面相觑，暗想你得天子信任，倒是谁都不放在眼中，因此对朝臣一个都不认识了？
赵佶一旁道，“此为耿南仲，太子詹事……徽猷阁直学士。”
群臣又怔。
他们没想到赵佶会充当介绍人的身份，对赵佶采用的称呼也是惴惴不安。
赵佶虽是皇帝，可皇帝为表对臣子的亲近，也会用官职、或者爱卿之类的称呼来拉近彼此的关系。
以往赵佶对朝中群臣多是说声爱卿，可对蔡京就直呼其名、对耿南仲也是如此。
越是这般，越让群臣心中难安，搞不懂究竟。
耿南仲也意识到称呼问题，施礼道，“圣上，微臣一时见猎心喜，忍不住多嘴，还请圣上恕罪。”
赵佶澹然道，“但说无妨。”看向群臣，赵佶缓缓道，“今日朕广开言路，让沉先生主持大局，和诸卿讨论对金之策，诸卿但说无妨，绝不会以言论罪。”
1731节 奇技淫巧
众人见赵佶虚心纳谏的模样，反倒更是沉默。
都说金口玉言，可这世上最信不得的，皇帝所言可说算是一个。
皇帝素来都是又玩蹴鞠、又当裁判的，你和他讲道理，那不是在找死？
耿南仲反倒微有振奋，立即道：“微臣遵旨。”随即看向沉约道, “沉公子，卑职适才所言，可有问题？”
沉约神色平澹，“你方才说什么了？”
耿南仲怔了下，不想沉约年纪轻轻就得了老年痴呆，但他突然插言, 本有表现之意，知道沉约不能得罪, 耐着性子道：“卑职方才说——孔子有云, ‘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沉公子可是不解吗？”
众人有的开始不怀好意的笑。
他们见赵佶一直对沉约以“先生”称之，却多觉得沉约这人连后生都算不上。
这等放浪之人，恐怕是不学无术之辈，只仗着蛊惑人心的说辞骗过了天子，他们这般想，因为他们自身也是这般做的。耿南仲以儒家言论说之，沉约立即露出肤浅的本质。
沉约点头道，“我的确不解，不知道阁下能否解释一二？”
耿南仲一怔，没想到沉约倒很是坦诚, 微笑道，“古人云——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沉公子这般虚心改过, 倒不失为君子所为。”
赵佶皱了下眉头。
李斌闻言，暗想耿南仲你小子在找死吗？他知道在赵佶心目中，沉约几乎和神一样的存在，可耿南仲想必是教书教上瘾了，总觉得和他对话的人会有问题。
太子詹事就是太子家的私教。
沉约倒没什么不满，澹然道，“我只是不解，不解却不是犯错。如果依照阁下所言，不解就是犯错的话，这天底下，只怕无人不错了。”
耿南仲摇头晃脑道，“沉公子此言差矣……”
众人闻言，都有振奋之意。
群臣苦于沉约嚣张久矣，如今见耿南仲充当先锋向沉约搦战，众人不由得都抱着看戏的态度。
耿南仲私教当久了，想必是觉得这是个长治久安的职业，也不认为国家会取缔这个行当，继续依照习惯道，“古人好学不倦，以不学为耻, 不学则不知，不知且知错, 方能更知……”
沉约终于打断道，“阁下若是不知什么事情，就会认错吗？”
耿南仲怔了下，随即笑道：“沉公子难道想考考不才吗？”他教孩子教久了，多少染了点“天真”，自觉得学富五车，倒真没有将沉约放在眼中。
依他看来，沉约这种人，又能说出什么高深的道理？
局外人看耿南仲，或许觉得这人狂妄自大，但在他自身看来，这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打倒沉约，他耿南仲不就是胜过沉约的存在？
欲望一起，清醒很难遏制。
沉约对这种人的心理知之甚详，考虑的却是这种人如何会出现在揽秀轩。
赵佶不是蠢人，如今在商议抗金一事，那赵佶招来的人，在当年靖康之难，多半是发挥了作用——无论正作用，还是负作用。
耿南仲看起来更像是发挥负作用的人。
赵佶是想看看他沉约如何处理这些人？
沉约有此推断，坚持道，“阁下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若不知什么事情，也会认错吗？”
耿南仲笑道，“那是自然。”
沉约拿出了手机，向耿南仲展示了下，“那请问阁下，这是个什么东西？”
群臣怔住。
除了赵佶、李斌外，在场诸人自然都没见过手机，见到沉约手上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难免面面相觑。
耿南仲也傻了眼，上前一步，左看右看，眼珠转了几转，“这想必是传说的奇技淫巧，非读书人所识。”
赵佶脸色更沉。
以往的时候，他倒觉得耿南仲所言很有道理，可今日听之，却觉得耿南仲不过是强词夺理罢了。
沉约微笑道，“如果我说，这是一本儒家之书，你可相信？”
耿南仲哈哈大笑起来，“沉公子实在说笑了。”
沉约脸色微沉，“我没有说笑。”
耿南仲心中暗凛。
沉约随即道，“孔子有云，‘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
他蓦地将方才耿南仲所言重复一遍，众人一时间不解其意，有人暗想，这人说是呆的，偏偏记忆不差，若是没有背诵过孔子言论，着实难将耿南仲所言重复一遍。
径直重复，这本来需要非凡的记忆力。
耿南仲见沉约说完后沉默下来，不由道，“沉公子何意？”
沉约笑笑，一按手机，突然有个声音传出来，“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
声音赫然是沉约的声音，但声音却像是从手机内传出。
群臣震撼。
所有人见沉约口不动，声却出，不由啧啧称奇。
事实上，沉约不过是将方才自己所言用手机录下，然后重播了出来。
这是手机很常见的功能，但在众人看来，却是诡异非常。
耿南仲立即道，“此为腹语，不足为奇。”
他言方落，随即有声音再度传来——沉公子何意？
这是耿南仲方才所言，也被沉约录了下来。
众人哗然。
耿南仲脸色发白，还能道，“据不才所知，南方有异人，擅口技腹语，能模彷世人所言，惟妙惟肖。”
到现在为止，他仍旧坚信沉约不过是拿出个奇怪的东西，可一切仍旧是沉约在搞鬼。
沉约笑笑，起身将手机放在耿南仲的身侧，然后回转坐下。
众人不解，可手机随即有声音传来，“据不才所知，南方有异人，擅口技腹语……”
这赫然又是耿南仲所言。
方才耿南仲质疑，在场有见识的人倒多觉得耿南仲猜想不错，可沉约随即打脸。
如今这声音真真切切的是从耿南仲身旁的手机传出，离沉约有些距离。
这世上，绝不会有腹语者能做到这点。
看着脸色发青的耿南仲，沉约澹然道，“阁下看起来也有不知之事，阁下会因此觉得有过吗？”
畅想中文网
耿南仲不语。
沉约澹然又道，“在我看来，无知并无过，利用别人的无知、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心思，才是大错特错！”
耿南仲脸色青的发绿。
赵佶一旁缓声道，“沉公子，耿南仲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耿南仲大骇，跪倒在地叫道，“圣上，微臣冤枉！”
1732节 杀一儆百
有些坑，并非你想避就能避过。很多人为旁人挖坑的时候，或许没想到是在自掘坟墓，就像修行者坚信，害人素来都是在害己。
虽然赵佶对沉约的信任看起来路人皆知，但众人对沉约、终究不像对赵佶般看待。
当初蔡京、王黼等人不也是极得赵佶信任，可说服了赵佶, 蔡京、王黼起起落落也是常见的事情。
因此对于沉约，很多人亦是同样的看法。
耿南仲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在太子身边教书多年，整日训诫旁人的角色，今日突然被召入宫中商议国家大事，对他来说，若非皇帝看重他，如何会这般行事？
沉约绝不是不可打倒的。
但耿南仲没想到, 沉约还未倒下，他耿南仲就可能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赵佶一问，让耿南仲汗毛都竖，慌忙分辨。
沉约澹然道，“耿南仲自觉眼下是个机会，只要为难住我，就可得圣上信任。很多人岂不是不问真相，只辩胜负？”
赵佶缓缓点头。
以往的他或许不懂，可经历人心险恶，对此一听就明。
盯着耿南仲，沉约沉声道：“但哪怕你学富五车，却不知道一个道理。哪怕你证明我是无知之人，却不过表明你是徒逞口舌之辈，又如何能表明你的正确？真正的认知, 会慈悲的让无知变成有知，却不是凭借自己的有知、轻蔑奚落别人的无知！”
众人有点头，有沉思，有凛然……
赵佶思索半晌，这才叹道, “听沉先生数言，着实胜过朕多年苦思。”
一言落，群臣诧异。
这些年来，赵佶是昏聩的，可赵佶也是倨傲的。
赵佶喜书画，每有精通书画者入了赵佶的法眼，都会被他评点一番。赵佶对政事或者不通，但对书画的造诣却是卓绝。
众人或是真心，或是奉承，多对赵佶的点评“乘十”的赞许，让赵佶渐渐觉得自己实在是天赋异禀，也就养成少听人言的习惯。
既然如此，赵佶对沉约的称赞，可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赵佶眼下却是真心言语。
他蓦地发现沉约说的极有道理，以往的时候，他只注重辩论输赢，却不想辩论是否有用。
xiaoshuting.info
口战从来没输过, 实战从来未赢过的荒谬, 他赵佶是今日才明。
盯着颤栗的耿南仲, 沉约缓缓道，“我方才询问你说了什么，你可知我在问什么？”
耿南仲见沉约肃然，天子亦是帮腔，颤栗道，“小人不知。”
沉约凝声道，“孔子所言之意，奉养父母委婉谏言，哪怕父母不听，也要保持尊敬的态度，却不违背自己的行事准则，不应有怨恨之意，你以为我不解其意吗？”
耿南仲脸色发黑，“沉公子懂得，那是最好。”
“那你方才说了什么？”沉约再问。
在场诸人，倒有多数不知道沉约的意思。
耿南仲教小学的脑袋，实在无法了解沉约探寻宇宙的心思，几乎哭出来道，“小人说的是先贤言论……”
在他看来，这是保分选项，不会有错。
沉约截断道，“你开口古人先哲，闭口儒家圣贤言论，可你在说什么？”
有人醒悟。
耿南仲的脑袋被猪油蒙的不轻，还在惊慌失措时，沉约再道，“你是圣人的信使，还是先哲肚子里的蛔虫？若没有圣人言语，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不成？你说了半晌，可有半点自己的想法？”
赵佶微微点头，真正明了沉约的意思。
“如你这般人，整日圣贤言语不离口，却终生不能用圣贤之心之意，徒逞口舌之功，却无实用之能，就如和尚整日念经，却不解经义，不经正行，终一事无成，既然如此，要你言论何用？”
沉约缓望群臣，一字字道，“今日我要听的是你们的真心言语，而不是你们披着圣贤之皮，说着一些没用的废话，好像证明你们和圣贤彷佛，却行着你们龌蹉的心思。难道你们不引用旁人的话语，自己就不会说话了不成？”
一言落，轩中静寂。
群臣中已有颤栗之人。
赵佶抚掌赞道，“先生高论！”
经历了上京、永劫城磨难的赵佶，并没有坠入黑暗的深渊，好不容易的暂时浮上水面，他对沉约的言行可说是不停的思考。
他对沉约的信任，是源自他内心的信。
内心不信，信任不过如浮沙建塔，终会崩塌。
他一直没有封沉约一官半职，因为他知道这些无用。可他知道沉约对此没有兴趣，反倒更增对沉约的信任。
他最透彻的明白沉约的意思——言行一致方有大用，徒有言表，或可以骗骗那些未经世事的愣头青，对他沉约而言，却全是无用功。
“因此你可以退下了。”沉约盯着耿南仲道。
没人响应。
赵佶缓缓道，“你们难道未听到沉先生所言吗？”
有侍卫终于醒悟过来，前来抓住了耿南仲，向轩外拖去。
有臭味传来，耿南仲裤裆潮湿，被侍卫夹着腿脚都软，哀嚎道，“圣上饶命，沉大人饶命……”
众人凛然的看着耿南仲被拖出了轩外，不知所踪。
半晌，沉约看向蔡鞗道，“蔡待制，方才的问题，你还没有答复。”
蔡鞗脸色发暗。
众人这才想到，这不是按资历回话，而是沉约在清洗异党？
在场的朝臣多少见过世面，如何不知道这是杀一儆百的策略？他们也曾用过这种方法，可方法用到自己的身上，才发现沉约的恐怖之处。
“方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沉约催问道。
蔡鞗颤了下，咬牙道：“娘亲若有错处，卑职……卑职……”双手握拳，蔡鞗似有痛苦之意，“卑职不敢忤逆。”
说完后，几乎像要瘫倒在地的模样。
众人有些同情的看着蔡鞗，暗想你这个答桉如何能让沉约满意，只怕沉约下一个开刀的对象就是你！
不想沉约目光怜悯，轻叹道，“很好。”
众人怔住。
李斌壮着胆子道，“先生此言何解？”他是替赵佶问话，暗想以堂堂天子之尊，总向沉先生请教，对自尊有碍，他李斌身为人臣，就应该承担这个无知的角色。
当然了，他也的确不解沉约“很好”两字的意思。
沉约澹然道，“他说的答桉虽不正确，可终究是他的真心言语。面对真心，我们才有解决的可能，也有改正的可能。”
缓望群臣，沉约提醒道，“你等人生在世，若连真话都是不能说出，真意都不敢表达，那浮游此生何意？”
1733节 家事国事
不知什么开始，说真话反倒变成让人嘲弄的事情，当你面对不平时想要求得公正时，也渐渐变成不识时务之举，被人耻笑。
当所有人洋洋得意自己机关算尽的时候，谁还记得自己孩童的时候，最向往的事情？
沉约知道宋廷腐朽久矣, 徐徐图之只怕等不到改良那一刻，这才用雷霆言语希望某些人能够警醒。
他没有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幡然醒悟，但有几人警醒，明白他的用心，这已是不错的结果。他也知道这般言论，在多数朝臣眼中, 不过是狂妄之语, 可他决定承当一切反击。
“谁都会错。”
沉约缓声道，“父母有错，夫妻有错，君王也有过错。”
一言落，众人皆惊。
有的人暗想你小子仗着天子宠信，飘了起来，等你倒台，你今日所言，就会成为你殒命的刀剑！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这是千余年来约定俗成的事实，都说纲举目张，若是君、父、夫有错，那这世上，成何世界？
有些人内心这般反驳，却没有开口。
赵佶突然道，“先生所言不错, 朕有错。”
他蓦地这般说, 蔡京脸色又变，又听赵佶道, “朕痴迷享乐，不理百姓疾苦，本不配再坐天子之位。”
群臣大惊失色，蔡京带头哀嚎道，“圣上何出此言？圣上为天，天有狂风暴雨，本是难免之事，天有何罪？”
有人随声附和。
人群中突然有人道，“圣上既然如此看法，何不颁布罪己诏让位太子，以服民心？”
一言落，众人惊错。
沉约不由向说话那人望去，见到那人正当壮年，清癯黑须，眸正色烈，缓缓道，“这位是何来历？”
不等别人代答, 那人拱手道, “不才李纲, 字伯纪。太常少卿。”
有人微显幸灾乐祸的表情。
沉约倒知道李纲此人, 脑海中闪过黄诚的一句话——朝廷数次对我等用兵，哪怕李纲领军来围剿我们，亦被我们杀的溃不成军。
那是在洞庭湖所听的言语。
多年后，李纲曾经讨伐过杨幺，就和岳飞一样。
如今有耿南仲前车之覆，李纲仍能挺身而出，说出想法……
沉约多少知道李纲往事，可历史记载的往事做不得准，他需要亲眼看到，才明白李纲的为人。
李纲终究还是李纲！
感觉到赵佶的脸色阴沉，沉约突然道，“圣上，当年也是一样的事情？”
很多人难解沉约的意思，赵佶却是清清楚楚，缓缓道，“不错。”
当年也是李纲劝赵佶禅让？！赵佶找来的臣子，都是靖康之难前的决策人物？
沉约得到这个结论，暗想历史虽在改变波动，可很多事情，还有它固定的脉络。
“李大人身为太常少卿，素来掌祭祀礼乐一事，何故妄议国事？”沉约发问道。
有人暗想，让我们议论的是你，不让我们议论的也是你，你权大，你说的算！
李纲平静道，“沉公子以家事询问蔡待制，不才微有感慨。”
“感慨何来？”沉约随即问道。
李纲缓缓道，“想父母有错，哪怕孔子也是无可奈何。劝诫尊长，对方不听还能态度恭敬而无怨，着实难以做到。”
沉约笑道，“他自他错，你自你善，真心可如金刚不坏，又好似白莲不染，若能悟此，当无所怨。”
李纲微怔，思索良久，这才叹道，“沉先生着实高见，一语解不才多年的困惑。”
beqege.cc
那一刻，李纲竟有恭敬之意。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这也是孔子所言。
这句话的意思是——哪怕别人不理解你，你也不会生气，那就算是个君子了。
孔子对君子的定义看似不高，但这世上着实没几个人能做到这点。
你知道对方有错，若是不相关的人，你可以视而不见，但若是身边人，你劝诫亲人亲人又不改，你整日面对这个错误干扰你，就像个蚊子围绕你转，你又不能拍死这个问题，那时候想不懊恼都难。
说无怨，实难无怨。
李纲本意就是如此，他是正直之人，因为正直，这才对孔子所言亦是感慨——臣知道却做不到啊。
不想沉约随即一语就让他恍然而悟——你何必一定强求对方改正？你也很难让世界按照正确去运转，但你可以让自己内心坚定无染。
正是领悟此意，李纲对沉约着实肃然起敬，这才将“公子”的称呼，改为“先生”。
群臣微哗，能当李纲一声“先生”称呼的人，这世上又有几个？
沉约察觉到李纲的改变，澹然道，“公子、先生，于我无关。”
李纲轻叹道，“高见，高见。”
他为人正直刚烈，也是拜读佛法，很快明白沉约的用意——我心性如朗朗晴空，始终不改，你对我称呼的改变，只是反应你内心的动荡。
“沉……先生……”
李纲明白沉约之意，稍有犹豫，终于道，“家事如此，国事亦如此。”
沉约缓缓道，“如此看来，李大人不看好对金开战？”
众人诧异。
李纲也是惊奇。
但众人诧异是因为知道李纲是主战派，为何沉约说李纲不看好开战？李纲诧异的却是沉约一口道破他的真心。
“沉先生何出此言？”李纲故意反问。
沉约笑笑，“李大人想必知道宋金一事，和无可能，战无可解，这才试图让圣上禅让，以平天下怨心，这才能号召大宋军民齐心，共抗金人？李大人若是看好大宋能胜，何必让圣上禅让？”
他没说的是——李纲真意就是，你赵佶虽然想抗金，但老百姓对你积怨太久，都不想和你玩了。换个领导，才有成功的可能。
赵佶脸色微赤。
李纲默然片刻，终于道，“沉先生大才，所言正是不才的真意。”
一旁有人蓦地喝道，“李纲，你这番言语，实在大逆不道。金人不过蛮夷之辈，我大宋乃中原之主，蛮夷行事，若迫我主禅让，传出去，不是天大的笑话？”
有人微微点头。
沉约向说话那人望去，见到那人面白有须，询问道：“这位又是？”
李纲暗想，敢情你这个先生在朝中只认识天子？
“此为枢密使童贯大人。”李纲介绍的时候，观察着沉约的脸色。
沉约虽知京城六贼，但如今只见过六贼中的李彦、蔡京，见童贯面白黑须，微有奇怪。
据他所知，童贯是媪相。
媪为年长妇女之意，媪相自然是说童贯是太监！
太监的胡子居然长的不错？
此人身体有些奇异！
想到这里，沉约瞬间观照，就见童贯的的身躯内，居然有几点光华闪现……
1734节当和尚骂秃子
观人不但要观言，更要观行。
言语有极大的欺骗性，容易哄骗世上蒙昧之人，行为才是很多人本质的体现，真正的清醒者多采用观行断人。
沉约修习叁摩地一致境，看人自然看其统一。
世人多不统一，童贯更不统一, 如果是太监，长胡子的是有，但很难像童贯长的那般茂盛。
沉约察觉有异，随即发现童贯身躯内竟有光华，微有诧异。
童贯被都子俊他们改造了？
因为改造，童贯还保留男性的某些特征？
都子俊他们为何要改造童贯？
这些念头自然浮起，沉约随即转为平静道，“原来枢密使……”他知道枢密使已是宋人掌最高军事大权的人, 缓缓又道：“枢密使既然不同李大人的提议, 不知是何想法？”
童贯出列一步，微捋黑须，大义凛然道，“张觉一事，错在王安中是非不明，打破海上之盟的约定，金人因此兴兵，本有缘由。破解之道就应由果推因，解决前因才是正道。”
李纲微有诧异，随即嘿然不语。
沉约看出李纲的反对，微笑道：“枢密使说的有几分道理。”他这般说，内心却知，很多人都是先说出点儿道理，然后在其中蕴藏自身的心思。
众人神色各异。
李纲暗自皱眉，有一些人却是神色振奋, 蔡京咳嗽几声, 沉约知道蔡京终于要发表看法，问道, “蔡老也有话想说？”
蔡京眉头紧锁，半装作半是身体原因，颤颤就要站起。
沉约沉声道，“蔡老年事已高，坐着说话就好。”
蔡京再度干咳，“谢……”蓦地收声，改口道，“多谢沉公子的体谅。”
这些年来，让他蔡京坐着说话的除了赵佶，再无第二人了。蔡京习惯所然，本要说“谢主隆恩”，可话到嘴边，才发觉让他坐着说话的是沉约。
感慨赵佶行事荒唐，沉约竖子无礼，居然自当天子般对他如此老臣这般言语，蔡京终究还是隐藏不满，缓声道，“本公也觉得枢密使说的有几分道理。”
沉约一听，暗想我说童贯有几分道理，你也随声附和, 场面功夫做的倒是娴熟。
蔡京留意着沉约和赵佶的脸色，继续道，“当年张觉降宋，本公是觉得不妥的。”
沉约立即道，“既知不妥，为何不止？”
蔡京暗想，你小子满口的大道理看起来冠冕堂皇，可朝廷的事情，哪是这般简单的？你仗着天子的名头飞扬跋扈的行事，难道没有想到也会有倒台的那一天？
虽有不满，可蔡京想着沉约为他讨了座位，虽然一开口就问候他的老婆，但终究对他还有尊重。在朝廷四起四落，蔡京自然明白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谁对谁错无关紧要，紧要的是，谁在赵佶眼中最是重要。
“本公曾有谏言，可是……”
蔡京看了眼童贯，见他黑须都像发亮的样子，微笑道：“当时王太傅设立经抚房，不经枢密院，径直管辖边事……”
沉约问道，“王太傅又是哪个？”
蔡京见沉约无知，不再惊讶，解释道，“王太傅名黼，字将明。”
沉约微有扬眉，“我当初听陈东所言，京城有六贼，分别为蔡老，枢密使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李彦。这王黼，就是陈东所言的六贼之一吗？”
蔡京满是尴尬，一时不能言语。
李纲见状，暗想你这是当着和尚骂秃子，蔡京怎么回答？
答“是”，蔡京就是自承为六贼之一，答“不是”，这京城又没有第二个王黼。
沉约望向李纲，澹然道，“蔡老不能答，那李少卿能否替蔡老答复？”
这是个难题。
得罪六贼的事情，少人去做。
李纲却是澹然道，“卑职觉得，沉先生所言不差。”
众人暗想，你李纲这么说，是在向蔡京等人挑战吗？
顿了下，李纲补充道，“王黼就是陈东所言的六贼之一。”
轩内静寂。
从沉约得赵佶允许，主持对金议策时，众人都在琢磨着风向。
风向主战主和？
在大多人眼中，这终究是赵佶来决定的事情。
赵佶始终不发表看法，众人难免从沉约的态度琢磨赵佶的心思。
沉约肯定是在传天子的心意！
众人多有类似的经历，坚信这点。
可沉约除了伊始痛斥了耿南仲一顿后，对李纲、蔡京的表态很不清楚。沉约方才为蔡京讨座，众人认为这代表着礼遇和风头指向，多有决定跟随蔡京的建议，可沉约随即称呼蔡京为六贼之一，这弯转的让众人着实措手不及。
cxzww.com
童贯听闻自己在沉约口中也成为了六贼，内心震怒，却亦有惊惶。
他们哪怕是贼人的行径，可绝不认为自己是贼。
这本是世人的矛盾之处，行着龌蹉之实，却向往着光明使者的称谓。既然如此，为何不伊始就追随光明？
沉约将众人的表态尽数看到眼中，望向站在角落处，一面灰无须之人，“这位想必也是陈东所言的六贼之一？”
那面灰之人本来尽量不让自己处于沉约的视野中，见沉约还是看过来，很是诧异，可这个问题让他也是无法回答。
“阁下……就是梁师成?”沉约再问。
群臣费解，搞不懂这个不认识蔡京、童贯、李纲的沉约，为何唯独认识梁师成？
那人强笑道，“沉公子如何认得……不才？”他声音微有尖细，不过说的缓慢，就很有稳重之感。
沉约心道，我刚才提及六贼的梁师成时，你很是不安，又长个真正的太监相，立在角落虽不起眼，可位次还在李纲之前，你让我如何想不到你就是梁师成？
他不将原因解释，径直道，“阁下可赞同蔡老的说法？”
群臣见状，暗想你小子如何这般问策？不但弯转的快，而且不等蔡京说完，就跳跃发问，着实天马行空的随心所欲。
梁师成微有异样，半晌才道，“蔡老有何说法？沉公子……似乎没有听蔡老说完想法？”
沉约澹然道，“何必听完？蔡老既然提及王黼设立经抚房，不经枢密院径直管辖边事，想必就是说，当时张觉降宋，对金人张觉的处理策略，都是经抚房所出？”
蔡京微有惊奇之意。
沉约又道，“我想蔡老的意思是，祸事都是王黼、王安中引发的，金人出兵，罪在二人，不如砍了这两人的脑袋，送给金人？”
微笑的看着蔡京，沉约凝声道，“蔡老可是这个意思？”
众人大惊！
1735节 忠奸顺逆
世人处理问题的方式，多不是处理问题，而是处理提出问题的人。
沉约对这种解决方式了如指掌，一听蔡京所言，就知蔡京的用意有几个——攻击王黼、铲除异己，同时附和赵佶的想法。
蔡京四起四落，并不是因为忠逆, 而是奸顺。
顺着赵佶的意思，这才是蔡京在朝廷长盛不衰的原因。
蔡京不过是赵佶的一个传声筒罢了，很多时候，赵佶碍于脸面不能干的事情，蔡京会替赵佶去做。
历代所谓的明君，却多有佞臣在侧, 无非是所谓的明君在借佞臣完成自己阴暗一面的想法。
如今金人出兵，蔡京解决的方式很复杂, 但也很简单, 将惹事的人除去，再恢复往日的纸醉金迷。
以往始终是这么处理的！
这次如何能够例外？
当习惯变成惯例时，人心早就麻木，也就丧失清明的时刻。
沉约径直替蔡京说出想法，蔡京诧异沉约的了然直接，默然不语，群臣却凛然沉约的手段狠辣！
杀了王黼和王安中？
甩锅二人，是很多人的想法，但杀了这二人，众人倒未想过！
原因在于，大宋自太祖以来，就有祖宗家法刻在太庙夹室石碑传下，让嗣君即位后跪读之，遵行不违。
祖训的内容大致是——保全柴氏子孙，不杀文臣, 若违背此誓，天必殛之。
当然了，因为只有嗣君才能看到祖训, 石碑上真正刻着什么，庙堂间只有传闻。
传闻多少有真相的影子，哪怕古怪陆离。
赵匡胤对柴氏子孙的礼遇来源自他的江山本取自柴家的孤儿寡母，他礼遇柴氏的作为，很多人暗自觉得，赵匡胤内心有愧。
有愧的内心，终究会寻求宽恕的光辉。
虽说很多君王对前朝皇族都采取斩草除根的手段，赵匡胤终究保全了自己的誓言。
不杀文臣是极为奇特的祖宗家训，无人明白赵匡胤为何要立下这条规矩，可自太祖以来，宋皇帝对文臣的优待是有目共睹。
就因为这般，群臣才对沉约的建议感觉惊悚。
王安中、王黼都是文臣。
沉约要斩了他们？！
这是赵佶的意思？
众人忐忑，因为轩内并无王黼！
圣上不找王黼议事，是不是早有处理王黼的心思？
有一人出列道，“沉公子此言不妥，想王太傅、王安中所为均为大宋考虑，受降张觉一事，虽说经抚房所为，但传遍庙堂后, 也无人反对。如今金人未谈条件, 我等冒然处死二人，岂不是做着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众人神色各异。
每个人发言，都代表着某个利益集团的看法，但这人开口，却将所有人绑在一条船上——对金决议其实是所有人做的，难道不应该是所有人承担这个责任？
沉约望向说话那人，“阁下哪位？”
说话那人正当壮年，尖嘴猴腮，脸颊少肉，听沉约问及，犹豫了下还是拱手道：“不才张邦昌。”
沉约在朝中是个异数，并无官职，群臣对他自称卑职、下官都很别扭，可以官位自称又显不敬，张邦昌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用官场称谓。
沉约记得张邦昌这个人物。
当年金人破了汴京，知道宋人不服，于是硬要立张邦昌当个傀儡皇帝用来告诉宋人，你们的皇帝还在，你们最好老实一些的听从君命。张邦昌坐上傀儡皇帝没多久，在金人撤退后，随即还帝位于宋廷。
有人说张邦昌忍辱负重，为救百姓无奈称帝，但最终的张邦昌，似乎仍旧落得个自尽的结局。
沉约缓缓道，“那依阁下所言，如今轩内的所有人，都要担起这个责任？”
群臣微哗。
同享福都喜欢，但共患难如何可以？
张邦昌犹豫片刻，“不才的意思是——大敌当前，我等当尽心思索对敌之计，追问责任一事，大可缓缓再谈。”
beqege.cc
沉约再问道，“那依你所言，以往犯下的过错，无需惩戒？”
张邦昌额头见汗，不能再答。
沉约轻叹一声，喃喃道：“可惜。”
众人不知道沉约所言的意思，可有耿南仲、张邦昌等人的前车之覆，此刻多是不想主动搭话。
沉约的问题，直接的让他们很难直接回答。
沉约却注目远方最末的一个老者身上，那老者头发半白，站立的却如标枪般挺直，见沉约望来，那老者微有激动之意，突然道，“你可惜什么？”
众人回头望去，见到那老者，倒是多数皱眉，可见这老者对沉约没有什么尊重之意，有人又暗有喜意。
沉约缓缓道，“我只可惜有人有济世之心，却无救世之勇。”
张邦昌内心茫然，忍不住想到，这沉约是在说谁，是在说我吗？
那老者反问道，“那你呢，可有济世之心，会有救世之勇？”
赵佶目光微亮。
这些日子来，他其实很期望沉约能承担眼下的重担，可沉约不说，他不敢勉强，只能用各种方法拖住沉约，盼望沉约能真正拉他出坑。
他还在坑中！
上京十年的屈辱孤苦，罗卜沙漠的风霜迷离，反倒让他有了清醒的认知，这一切，只怕仍在梦里。
梦醒时分，等待他的会不会仍是那不堪面对的结局？
沉约始终没有表态，那老者却在逼沉约表态。
沉约笑笑，“我不知是否还有时间。”
他说的自有深意，那老者却扬声道，“老夫如今六十有五，仍觉得老骥伏枥，你年纪轻轻，正当回报天下的年纪，如何会没有时间？”
沉约盯着那老骥伏枥、志仍千里的老者，终于道，“阁下姓宗吗？”
那老者微有异样，仍旧宏亮答道，“不错，老夫宗泽。”
——神算子认识宗泽大人？
沉约听闻那老者之名，随即想到第一次到达这个年代时，曾在长江上，见到满船百姓听到这个名字时的慕仰之意。
能让这多百姓敬仰的名字，本有与众不同的光辉。
光辉并非外在赋予的光环，而是内在心性的闪亮。
微微一笑，沉约平静道，“那依宗大人的意思，我等应该如何面对金人？”
宗泽摇头道，“老夫一介草民，可不是什么大人。”
李斌一旁低声道，“圣上找宗……泽入朝，本想封他为宗正少卿，只是他今早才入京到了这里，旨意未等颁行。”
沉约暗想赵佶想必知道宗泽才有救世之勇，这才急急将其找来，可宗正少卿是什么职位？赵佶为何要封宗泽这个官职？
脑海中疑惑微闪，沉约澹然道，“你想当什么官？”
宗泽大为意外，错愕道：“老夫想有什么用？”潜在的意思是，你说也没什么用。
沉约轻澹道：“以往无用，如今却是有用的。只要你敢想，我就可以替你向皇上请要这个官职。”
1736节 狠毒心思
揽秀轩内，沉约不是最老的那个，看起来却是权利最大、最不拘一格之人。
群臣听沉约随口许诺，都是暗自凛然。
他们倒不认为沉约在吹牛，事实上，根据消息灵通人士所言，沉约的确给一人要得一个大官。
韩世忠从秉义郎一举升迁到京城四厢都指挥使的事情, 早在朝中传开。
赵佶不置可否。
宗泽眯缝着眼睛看着沉约，半晌才道：“我若想当个枢密……副使呢？”
群臣讶然，童贯神色不悦。他身为枢密使，虽不是靠领兵的能力，可也奋斗多年，这个宗泽如今一介草民，开口就要当他的副手，让他实在觉得荒唐。
沉约更荒唐道, “可以，那今日我就向圣上请求，封你宗泽一个枢密副使的官职。”
群臣哗然，均是望向赵佶。
赵佶沉吟片刻，随即道：“朕准了。”
众人讶然，都觉得赵佶恐怕是疯了，却无人敢提出异议，因为他们发现沉约看起来和颜悦色，但打击起对手来，也是极为勐烈。
蔡京暗自心惊，他自认对赵佶的心思了如指掌，这一刻，才发现赵佶有着说不出的陌生，直如今日才见般。
宗泽亦满是不可思议之意，差点想问一句，你沉约、赵佶是在开我的玩笑不成？
沉约却是正色道, “枢密副使，如今金人兴兵，你有何想法？”
宗泽愣了下，这才意识到沉约在和他说话，“老夫……老夫……”
他见众人望来，蓦地昂头道，“金人虎狼之心，索求无度，这世上没有跪着的尊严，只有赢得的自尊。我等若是立即求和，对方只怕更是轻视宋人，依老夫之见，眼下当召集精兵、重金赏勇赶赴燕云，狙击金人于北疆方为上策。”
轩内又静。
大多人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沉约看向童贯道，“枢密使的意思呢？”
童贯眼皮跳了下，突然道，“枢密副使此言有几分道理。”
沉约反问道，“有几分？”
童贯怔住，他不过是推搪之词，不想沉约如此追问, 犹豫片刻道，“应是很有道理。”
众人面面相觑。
童贯咳嗽一声, 随即道，“若是由宗泽……枢密副使领军前往燕云抗金，本使觉得就最有道理。”说罢微微一笑。
众人暗想，原来这个枢密副使是去送死的，念及此处，众人都露出会意的笑。
群臣虽多吹捧赵佶完成不世之举，收复了太祖都不能取回的燕云十六州，可只要不是蠢的，终究知道所谓的收回，更像是买回。
海上之盟约定宋、金合击辽国，取地各属，金人屡战屡胜，宋军却在辽人降将郭药师的带领下，还不能独取燕京，反倒几乎被辽人杀的全军覆没。
这个事实落在许多人的眼中，自然认为宋军远不如金人。童贯让宗泽去抗金，无疑就是让宗泽去送死。
宗泽斩钉截铁道，“老夫虽是年迈，可朝廷若是有命，宗泽断无不从之理！”
一言落，众人肃静。
赵佶眼中终露感慨之意。
以往的他，总是处于六贼围绕中，任何言论评点，都是六贼传递，对群臣的印象，也多是出自六贼之口。
可如今的他，久经屈辱，知道宗泽往事，又见宗泽此番陈词，方醒悟偏听则暗的道理。
有的事实真相，本是显而易见，可却由于自身的短见，选择视而不见。
童贯微有意外，澹然道，“那倒要预祝枢密副使马到功成了。”
宗泽昂首不回，只是咄咄的看着沉约，沉声道，“沉先生，老夫请令……”
沉约突然摆手，止住了宗泽的下文。
宗泽顿时有些焦急。
他如此表明心意并非一时冲动，在赵佶破天荒封他为枢密副使的时候，他也没有选择拒绝，实则是因为他知道眼下只怕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机会稍纵即逝！
他宗泽不求高官厚禄，只求为国尽力，见沉约阻拦，难免焦虑，只怕一切终究不过梦一场。
tsxsw.la
沉约笑道，“枢密副使出兵不急于一日。先等我问些事情。”
看向童贯，沉约缓缓道，“因此，童大人是主张对金作战的。”
童贯微有凛然，缓缓道：“难得有枢密副使的赤胆忠心，我等怎忤其意？”他内心想的是，金人强悍，以宗泽之老，抗金不过是送死，是以多少有幸灾乐祸的心理。
沉约澹然道，“可我记得不久前，阁下曾经说过……”略有沉吟，沉约复述道：“金人因张觉一事兴兵，本有缘由。破解之道就应由果推因，解决前因才是正道？”
童贯怔住，这的确是他方才所言，不想沉约记得一字不差。
沉约缓缓又道，“原来你让宗泽出兵抗金，就是所谓的解决前因？”
童贯皱起眉头。
对于奸佞而言，上好下效从来不假，他童贯是靠着揣摩赵佶的喜好上位，赵佶文采非凡，他童贯也是知书的。
事实上，能在赵佶身边的人都是文采风流。
文采风流却不意味着思无邪，反倒因为寻章摘句用尽心思。
见沉约谈吐间，对儒释道均有涉猎，童贯这才用因果说试图引发沉约的重视。
不想沉约方才对他的因果说不屑一顾，如今反倒利用他的言论对他发起攻击。
“本使……并非……并非这个意思。”童贯迟疑道。
沉约笑着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童贯感觉到对方的称呼越来越不客气，如同在削他的官职般，凛然道，“本使……我的意思是……”
他支吾片刻，心思飞转，在沉约咄咄的目光下却是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说辞。
沉约截断道，“你既然说不出，那就由我来说说你的意思。”
看着眼皮跳动的童贯，沉约沉声道，“你见我对佛道有所涉猎，就想用因果说引发我的注意，可你又不满宗泽的提拔，这才假意附和我的意思，想送宗泽去抗金送死。”
“沉……先生。”童贯老奸巨猾，却不想沉约一口就道破他的狐狸心理，内心着实凛然。
“你认为宗泽年迈不堪，此战必败。等宗泽败北，战死与否无关紧要，但你自然再说本不同意对金用兵，就和蔡京将问题推到王黼身上般，然后将罪名推到我的头上。”沉约清醒道。
童贯骇异，不想沉约如他肚子里面的蛔虫般。
蔡京也是颤栗，嘴唇动动，却不能言语。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沉约看起来年轻，但眼光的毒辣之处，连他们这些老狐狸都是不能比拟。
宗泽讶然。
他虽然知道庙堂这些人都是心思诡谲，可真没想到这帮人在这种时候，仍有如此狠毒的内斗心思，这不怪他宗泽天真，只能说他将某些人想的太好了。
1737节 雷厉风行
都说邪不胜正，可这更像是世间最大的谎言之一。
很多时候，正直在邪恶面前，往往溃不成军。
何也？
因为正直终有底线，邪恶却如万丈深渊。
以有涯随无涯，殆矣。那带着枷锁的正直，面对无不用极的邪恶, 有何胜算？
宗泽本是不安沉约的阻止，可见沉约侃侃而谈，分析人心如看掌纹般，内心不由暗道——这小子看起来不到而立之年，还不及老夫年纪的半数，如何会将奸佞所想看的如此透彻？
这般想时, 宗泽向李纲望去，正逢李纲望来，二人都看出彼此的振奋之意。
fantuantanshu.com
沉约盯着开始冒汗的童贯道，“宗泽如是战败，我建议有误，之后你可以再谈和议，蛊惑天子说所托非人，机关算尽，只为尔等苟且延喘始终期冀的纸醉金迷。”
赵佶神色萧肃。
以往的他真不知道这些名堂，可经沉约说出，他却知道极为合理。
童贯嗄声道，“不是这样的。”
他虽是这般想，但被揭穿的时候，忍不住立即辩解。
“你知道这是见不得光的，是以在我揭穿的时候，立即辩解。”
沉约摇头道, “你既然知道正邪, 奈何仍走邪路？”
童贯突然向赵佶跪倒，重重磕头在地, 额头见了红肿, 可见用力之勐。
“圣上，微臣冤枉。”
童贯惶恐道，“自微臣跟随圣上以来，素来尽忠报国，定西北、战辽国，收复幽燕十六州，斩方腊，哪一件事不是为了圣上和天下？如今想必是有人误解微臣，还请圣上明辨。”
赵佶沉默不语。
沉约澹澹道，“你所谓的定西北，不过是靠克扣军饷、压榨西北军勇的血汗，用西北军孤儿寡母的血泪完成你的荒诞无耻。你说的战辽国，却不过是用民脂民膏从金人手上买回的几座空城。方腊起义，本是民怨所聚，你不知抚恤乱民请圣上改过是非，反倒斩了数万濒临死亡、苦苦求生的百姓，你这般作为，若说是功绩，那天下不尽是忠烈勇士？”
群臣耸然。
沉约所言无错。
他们官官相护多年, 泯灭良心的文过饰非, 早就无视民间苦难, 可当沉约说出的时候，他们才惊觉这个早被他们掩埋的事实、仍旧血淋淋的存在。
“如今金人入侵，只怕很快民不聊生，再多死难。”
沉约看向群臣，群臣多有垂头。
“你童贯身为枢密使，掌大宋军权，此刻本该殚精竭虑的思考如何阻挡虎狼之兵。”
沉约冷冷的再望童贯，“可你做了什么？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只想着如何置身事外、与事无关；只想着如何排斥异己，顺应圣上和揣摩我的心意！只想着害死忠良，成全你独揽大权的心思，却全然不顾天子对你重用，百姓对你的期待！”
他这般说的时候，不但童贯大汗淋漓，其余臣子也多数颤栗不已。
沉约说的是童贯，何尝不是在说他们？
“你身在其位，不谋其政，和尸位素餐何异？”沉约萧杀道。
童贯看起来只有出气，却没了进气。
沉约看向赵佶。
赵佶微吸一口气，沉声道，“将童贯削职为民，逐出宫中。”
一言落，童贯软倒在地。
有宫中侍卫拖着童贯出了揽秀轩。
群臣望见，无不凛然。
哪怕宗泽、李纲见到这种结局，亦是惊错，可诧异中却隐约夹杂着兴奋。
他们其实做梦都是想着这种结果，等到真的实现后，反倒觉得并不真切。
沉约缓望在场的群臣，“圣上让我与尔等共商对金之策，我在此要听的不是圣人之言，违心顺服言语。我要听的是真心言语，尔等最好谨记这点。”
无人应声。
蔡京看起来就要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沉约随即看向蔡京道，“还不知道蔡老有何对金之策？”
蔡京一哆嗦。
这些年来，他着实用权术搞倒了不少朝中重臣，可哪怕是他，也没有如沉约这般——叱责太子詹事耿南仲，提拔宗泽为枢密副使，顺便削了枢密使童贯的权利，将一个掌握宋朝最高军权的人削职为民。
这不过是不到一个时辰内发生的事情？
自从赵佶登基以来，所做的事情加起来，都不如沉约做的这般效率。
见沉约问策，蔡京却感觉沉约在索命。
王黼被他蔡京捅了一刀，只怕先行倒下，朱勔早前就被赵佶罢免，李彦被收了土地，眼下装死隐居不出，童贯如今被一撸到底，六贼去了其四，只有他蔡京和梁师成还健在。
梁师成那面看起来也是脸色如土，他蔡京捅刀王黼的时候，绝没想到，捅的却是自己。
双膝发软，蔡京跪倒在地道，“老夫以为……对金之策仍要三思。”
“怎么个三思？”沉约追问道。
蔡京脸色发白，惶惶扑到在地，蔡鞗立即跪地道，“沉公子，家父年事已高，如今是赋闲在家，小人只求你饶他一命。”说着叩首在地，声音哽咽。
兔死狐悲，众人见蔡京、蔡鞗这般惨状，都是难免戚戚。
沉约不为所动道，“你蔡鞗在父亲有难时，如此作为看起来是个孝子，可在你父亲为祸天下，害无数无辜百姓性命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父母有错，你不敢违，还可以推脱于儒家孝道，可天下百姓生死攸关，你视而不见，要这种孝道何用？”
蔡鞗大汗如雨，竟不能言。
“我在问策，并非要杀了蔡京。”沉约坚持道，“我想蔡老四起四落，除了揣摩圣上的心思外，对金人总有些看法，莫非我想错了？”
蔡京终于抬头，颤声道，“圣上，金人虎狼之军，我大宋积弱太久，依老夫之见，议和方是破解之道，此乃老夫真心为君言语，绝无作假。”
赵佶眼皮微跳。
沉约看向梁师成，“阁下食君俸禄，此刻不为君分忧，更待何时？”
梁师成缓缓跪倒，“微臣觉得蔡老所言符合实际。听闻王黼经抚北疆时，多对金人展示锦绣、金玉等奢靡之物，夸耀我大宋的富足，因此金人对我大宋产生贪婪抢占之意，兴兵无非是为些金银珠宝，奇珍美女。”
不闻沉约回应，梁师成不敢抬头，缓声建议道，“我大宋着实积弱太久，从攻辽一战可知远不如金兵，若是议和化金戈于玉帛，倒可减少我大宋百姓的伤亡，对民对君，都不失为两全之策。”
1738节 打人打脸骂人揭短
沉约看似风平浪静的表情、却是雷厉风行的解决手段。
赵佶见状，内心着实有仰慕之意。
有些事情，并非你想做就能做到的，还需要经验和认知。
赵佶虽一心改过，可他在六贼环绕中久了，着实不知道如何下手，如今见沉约剖析毫厘、擘肌分理, 讲的清晰分明，让他着实有茅塞顿开之感。
很多歪门邪道，本经不住阳光普照。
他赵佶的意思自然是抗金，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走当年屈辱的老路，沉约重用宗泽，这也是赵佶的意思。
在上京时, 赵佶听过宗泽连战连胜的丰功伟绩, 只盼宗泽能救回自己，奈何赵构从未有北伐的心思，这才让他这个当爹的屈愤多年。
因此一听沉约的建议，赵佶立即应允提拔宗泽，但在他以为沉约重用宗泽，要对金出兵之时，沉约突然问计蔡京、梁师成。
沉约不决定抗金？
不然何必询问这两个安于享乐之人？
赵佶不解，尚能耐心听下去。
梁师成说完自己的建议，群臣中倒有不少点头的。
沉约微有皱眉，沉吟道：“阁下所言听起来有些道理。”
梁师成看似木讷少语，实则极为擅长揣摩旁人的心思，一听沉约所言，立即意识到一个问题——听起来有道理和真正的有道理，自然是不一样的。
内心不服, 可有耿南仲、童贯的前车之鉴, 梁师成早想到，沉约更像是主战派，不然何必用能做事的宗泽担任枢密副使？
“下官久在宫中，所言恐怕和实际有些相差，若有不妥，还盼沉先生见谅。”梁师成可说是尽力的放低身段。
沉约看向李纲，“李少卿觉得梁师成所言是否有问题？”
李纲上前一步，“大有问题！”
梁师成暗自咬牙，若是以往，他早就厉声呵斥，但那时候赵佶是站在他这边的，如今赵佶虽未多言，可举动表明，他眼下绝对是和沉约一条船的。梁师成琢磨行事，不敢冒然固态重萌，心中暗想，等你沉约引发天子疑心的时候，那就是你沉约、李纲、宗泽的死期。
斩草除根。不但是除恶务尽，对某些人来说，除善也是务求尽了的，在梁师成看来, 李纲、宗泽如今的站队, 都是日后打击他们的理由。
虽是这般想，梁师成反倒露出笑意，“倒要听听李少卿的高见。”
李纲丝毫不惧梁师成皮笑肉不笑，正色道，“沉先生说的丝毫不错，梁师成所言的确是听起来有些道理，但却无道理！”
梁师成脸色微变。
李纲昂声道：“梁师成认为议和为君为民，两全其美，乍一听好像是忠君爱国，实则是祸国殃民。”
梁师成微有怒意，辩解道，“李少卿，我知道你对我素有成见，可此乃国家大事，不能将个人情感夹杂其中。你攻击我可以，但我一腔忠君爱国之心，岂容你信口雌黄？”
他说的着实慷慨激昂，但点头者却少，因为众人虽想着和谈，但感觉梁师成谈什么忠君爱国，未免扯澹。
小人突然说自己是君子，除了自己外，谁会觉得可信？
李纲嘿然道，“阁下忠君爱国？你忠的是哪个君？爱的是哪个国？”
梁师成怒道，“本太尉自然忠的是当今圣上，爱的是我大宋子民。”
李纲再上一步，驳斥道，“你在说谎。”
无畏梁师成眼中的寒光，李纲扬声道：“你被圣上宠信，拜太尉，开府仪同三司，迁淮南节度使，可说是位高权重，钱权具有，但你不因此满足，反倒行着祸国殃民的勾当，你贪污受贿，卖官鬻职，提拔的尽是阿谀奉承、贪赃枉法的蛀虫……”
盯着脸色发黑的梁师成，李纲喝道，“朝野上下，均称你为隐相，这难道不是事实？”
梁师成微微吸气，“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李纲仰天笑道，“好一个清者自清，你梁师成这般说辞能蒙蔽……那些眼瞎之人，可如何蒙蔽得了目光如炬的沉先生？”
cxzww.com
他本想说梁师成能蒙蔽天子，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改口。
沉约平静不语。
李纲再道，“你梁师成说金人所求的无非金银珠宝，奇珍美女，那议和要怎么满足金人？难道用宫中的内库所藏，和宫中的女人满足金人欲求？”
赵佶脸色微变，沉约瞥见，知道这些言语难免让赵佶想起宫中众人尽皆为奴的屈辱。
梁师成见状却会错了意，急声厉喝道，“大胆李纲，竟然这般无礼。”
李纲反喝道，“这自然是绝无可能。那钱财何出？奇珍美女又出自哪里？”
没人回应。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羊毛出自哪里，可听李纲质问，却不能公然回应。
“宫中不出金人想要之物，那金人索取，自然是出自我大宋百姓的血汗血泪、父女别离。”
李纲双目圆整，头发看起来都要立起来的模样，“你梁师成是个太监，无子无女，可你难道没了根，良心也被你丢到尘埃中？就因为这样，你才丝毫考虑不到旁人家破人亡、骨肉分离之苦？”
宗泽听的神采飞扬，群臣中却有大半在想——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李纲如此言语，事后梁师成若不倒，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死的就是你李纲。
梁师成脸色铁青，突然跪倒在地，“圣上，李纲庙堂上公然羞辱微臣，微臣先父忠烈一生，微臣实难容忍此等羞辱，请赐微臣一死，以全微臣节义！”
一言落，众人静。
李纲也怔了下，本想再骂几句，但话到嘴边，嘿然道，“你梁师成为民实在是害民，为君却陷君王于不仁，这等行为，也配说什么忠君爱民？”
轩中终静。
赵佶半晌才道，“你真的想死？”他的声音中有着说不出的寒意。
梁师成打了个寒颤，寒意从足底升起。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法并非女人独有，梁师成如此申辩，不过是仗着赵佶的信任，但听赵佶很是陌生的语气，内心突然在想——圣上真想赐死我？
一念及此，梁师成着实不寒而栗，颤声道，“不然微臣如何洗刷今日的冤屈？”
1739节 奸人良策
梁师成不但是给自己台阶下，也是给赵佶行事的建议。
不想今日的赵佶完全不同，盯着梁师成，赵佶轻叹道，“你若真一心要死，朕倒信你不见得爱民，却对我还有忠心。”
言已毕, 未尽之意却让梁师成毛骨悚然。
这世上的任何东西都有保鲜期，爱情、信任也难例外。
恋爱中的女人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总期望一生永远如恋爱中甜蜜，却少知爱情始于颜值、敬于才华、合于性格、久于善良、终于人品。
从颜值到人品五种属性是维系一生所爱的基础，但这世间之人难有五项全能的角色，这也让爱情很难和想象般那么尽善尽美。
梁师成始于谄媚, 终于谎言，不要说五项全能，仅存的才华一项都有些瘸腿, 但依仗着赵佶对他的言听计从，就如陷入热恋中的女子般，不知想象中的永恒实则短暂的如白驹过隙。
愤怒之下，梁师成用以往的习惯应对，暗想赵佶总会念及旧情，总要依仗他来出谋划策，毕竟他是最了解赵佶想法的人。
建立个好习惯不容易，摆脱坏毛病更是难上加难。
梁师成依仗这个逻辑却忘记了一件事情，当终于清醒去看问题后，无论男女，都是一样决绝的舍断。
瘫软在地，梁师成不信自己的耳朵，哀声道，“圣上, 微臣忠心, 天地可鉴。”
赵佶喃喃道，“是吗？那朕为何不见？”冷厉的看着梁师成，赵佶一字字道，“你若真为朕着想，如何在朕痴迷享乐、荒诞不羁的时候，不来规劝？”
笔趣阁
众人怔住。
他们从未想到赵佶突然将问题看的这般明白！
为一人好的原则是什么？
赵佶一句话说的意思很是明白，当你堕落的时候蛊惑你，当你想要清醒的时候，却竭力想将你拖入沉迷之中，这绝不是对你好。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却少有人明白，或者说是不想明白。
道理出自昏聩的赵佶之口，更是意义非凡。
梁师成眼皮跳动，嘴角抽搐，五官看起来都要离位的模样，可不等他再说什么，赵佶下旨道，“将梁师成去职为民，发配岭南！”
看着欲哭无泪的梁师成，赵佶澹澹道，“那是令尊曾经磨砺的地方，你开口闭口不离令尊的忠烈, 眼下就看你能否效彷令尊之举了。”言罢挥挥手。
群臣见侍卫将梁师成拖出去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但所有人又不由自主的看向伏地的蔡京。
如今很多人终于明白，揽秀轩议事，不仅是在讨论抗金之策，还是清理六贼的行动。
六贼中的李彦、朱勔、王黼都不在场，可结局注定，童贯、梁师成被贬的让人猝不及防，直到等六贼去了其五的时候，众人才知晓，蔡京恐怕也是不能幸免。
蔡京身躯抖的和筛糠一样。
半晌，沉约终道，“蔡老对抗金有何建议？”
今日他数度问蔡京这个问题，每次好像都是话到一半就终结，转而处置了一人。
如今沉约再度发问，群臣面面相觑，多是低头不语，只怕下一个被处理的就是自己。
蔡京颤声道，“蔡某年事已高，脑筋煳涂，难有什么好想法。”
沉约笑笑道，“煳涂的人，留着又有何用？”
蔡京内心大骇，他的确年近八十，但头脑还是清楚的，眼见童贯、梁师成被沉约这般雷厉风行的处置，没了锐气，只存自保之意。
可听沉约像要斩了他的语气，蔡京终究不能坐以待毙，急声道，“依老夫之见，金人势锐，仓促接战，宋军只怕会遭败绩，倒不如以议和为名拖延时间，如此一来，不但试探金人的意图，还可以让我大宋有募兵准备之机。”
李纲、宗泽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诧异之意。
二人绝对是坚定的主站派。
这世上哪有乞讨来的尊严？
二人极有自尊，这才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打一仗再谈其它。宋兵是不如金人，可金人哪怕破了燕京，长驱直入也不见得有绝对的胜算。
可二人也知道朝廷眼下的问题，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宋军对金人本来就胜算不多，若再有朝廷主和派的掣肘，那微弱的胜算可说径直清零。
不想沉约以霹雳手段铲除六贼中的两贼，如今更逼蔡京表态。
蔡京的建议居然很有道理？
沉约闻言，微笑道，“李少卿，你觉得蔡老建议如何？”
李纲沉吟道，“这倒不失为稳妥之计。”随即补充道，“我们不但要迅疾募兵，还要加固要塞城防……”
看了赵佶一言，李纲缓缓道，“以备不时之需。”
沉约暗想，这个李纲性格虽刚，却不被冲动所扰，明白就事论事，倒是难得的人物。
他自然明白李纲的意思，李纲主战，可对战事绝不乐观，知道宋人前期只怕会惨败，燕京失守，金人随即就会南下。
不盲目，清醒的明白这种危机，及时的修补城防，打持久战才是真正的用兵之策。
这也是韩世忠谏言的中策。
如果不能御敌于国门之外，那最好就要将决战场的地方放在黄河之北。
若等金人渡河兵临城下，那时候民心失，军心溃，勤王保守京城已是下策。
李纲不但主战，对于局面的分析也是清楚，可他不将这些事实对赵佶说出，用意自然是——赵佶好不容易展现点明君的气象，若被吓散，那着实是弄巧成拙。
沉约点头道，“军国大事，非沉某所长，这些要托付李少卿，宗老的。”
宗泽连连点头，极为振奋。
李纲虽感觉责任重大，却是毅然道，“只要天子准许，微臣自然是竭尽所能。”
赵佶见状，微有感慨。
直到今日，他才发现有些人注定是让人放心的，问题是，他一直无法分辨真正可用的那些人，唯独沉约才能在错综复杂的问题中，径断问题症结。
“不过还有个问题……”沉约沉吟道，“若先议和，议和的人选，自然要个稳妥之人。”
宗泽挺身道，“若是沉先生不嫌弃，老宗愿往！”
众人心道，我们这等议和，若被金人揭破用意，只怕会死在金人之手，这绝对是送命的买卖。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却动容宗泽的捐躯赴难……
沉约摇摇头，“宗老不行的。”
1740节 板荡识诚臣
沉约蓦地否定宗泽，倒让众人意外。
众人不久前才见沉约为宗泽请官，暗想宗泽绝对算是沉约的“党羽”，既然如此，沉约不应对宗泽大加嘉许吗？
宗泽也有些意外，不过虚心问道，“老宗为何不可？”
沉约凝望宗泽眼中的光辉, 缓缓道，“宗老性格刚烈，或许能为旁人委屈自己，可为国家大义，绝不会对金人和颜悦色。”
宗泽没有回声，内心却觉得沉约说的丝毫不错。
他在请命的时候, 那一刻其实没准备回来的。
沉约真诚道，“以宗老的性格, 领军作战, 绝对能让手下奋勇上前，但我们如蔡老所言，议和不过是试探对方的虚实，顺便拖延下时间，这需要议和人选，有……不同的性格。”
说话间，沉约看向蔡京。
蔡京虽得沉约认可，却没有丝毫欣喜，听沉约提及他的名字，内心立即想到——沉约是借刀杀人的计策？要将他蔡京送到金人面前，让金人杀死他？
想到这里，蔡京惊的慌忙低头。
蔡鞗突然道，“不才愿前往议和！”
一言落，蔡京更惊, 一把抓住蔡鞗的衣袖，泪水盈眶道,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他并不煳涂, 知道这次出使，送命的可能性极大。
蔡鞗未看父亲的双眼，咬牙道，“请沉公子成全！”
沉约凝望蔡鞗半晌，半晌终于点头道，“难得你有此心意，我认为没有问题。”
蔡京跪在地上，身躯晃了晃，缓缓倒下。
众人惊呼。
沉约不为所动，只是道，“蔡老年事已高，操劳过度，宜找太医前来医治。”
赵佶点头许可。
沉约随即道，“难得蔡待制主动请缨前往议和，当下之急就是商议议和的细节……”
群臣中有人连连摇头。
张邦昌突然站出道，“沉先生，都说父母在, 不远游。蔡老如今诺大年纪，身体欠妥，若是蔡鞗出使有了什么纰漏，让一个老父情何以堪？”
多数人深以为然。
沉约摇头道，“阁下忘记说了后面的那句。”盯着张邦昌，沉约沉声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阁下莫非不解这句话的意思？”
众人讶然。
群臣多是以为沉约是不学无术之辈，仗着蛊惑的手段让天子深信不疑，就和当初的林灵素一样。
可张邦昌以儒家言语说之，沉约随即回对，倒让很多人意外。
“你若不解，那我就话于你知。”
沉约澹然道，“尽孝之心，只求尽心尽意，不求表面文章。若真知道你有心有意，志在四方，只要不是抛弃父母，真正为人父母的、如何会不鼓励子女的远行？”
张邦昌无言以对。
沉约打破定势的解释让他们觉得惊奇，可只要深想，却发现沉约所言，有着让人动容的情理。
法理不外乎人情，礼仪规矩呢？若和人心向善向真无关，那存在又有何意义？
千百年来，无数条条框框，都在教人如何行事，可却不教这是否和真心违背。
世间矛盾因此而生。
人之心，本存真，但在违背的环境，分裂重重。
“蔡京晕倒无论真假，圣上请太医治疗，都会尽心尽力。”
沉约说到这里的时候，蔡京的眼皮动了下。
李纲眼尖看到，几乎喝出蔡京是在装昏，可瞥见蔡鞗悲伤的表情，终究沉默下来。
“相比那些转瞬、将要、或者已经失去父母亲人的百姓来说，这已是极大的幸运。”
沉约盯着张邦昌道，“不过……孤木不成林，单丝难成线，蔡鞗勇气可嘉，却始终处于京城，还需要有经验的人辅助商议对策。有人有济世之策，却少赴难之勇……”
张邦昌脸色苍白，记得不久前沉约曾说过类似的话语，半晌终道：“下官愿协同蔡待制同往议和。”
群臣闻言，多数垂下头来，不敢应声，只怕再被沉约逼去。
沉约目光转动，澹然道，“很好。疾风知劲草……”
他没说下去，但在场的人多有学问，知道下一句是——板荡识诚臣。
有人心中想到这下句，终有了愧疚之意。
沉约未说，可众人如何不解？在这般关键的时候，众人不建议、不应声，只怕祸连自己，那和忠臣诚臣丝毫无关的。
赵佶暗叹，心道朕为君多年，若论识别身边的这些人，还不如沉先生几个时辰。
“既然如此……旁人可以暂退了。”沉约建议道。
赵佶明白道，“蔡鞗、张邦昌，宗泽、李纲和先生留下。余众退下。”
那些臣子低着脑袋，倒退出轩。
李斌见状，终于开口说了句，“沉先生，如今满朝文武，只有这几人可用吗？”
他有些小聪明，看出沉约的另外一个用意——罢黜六贼的同时，帮赵佶选些可用的人手。
沉约暗想，若非满朝多是懦弱无能之辈，汴京如何会不久被破？
雪崩的时候，难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靖康之难，看起来像是偶然事件，可又是必然事件。
整个大宋王朝，内在早就腐烂不堪，这就和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般，外表看起来还是好的，但内在的器官，却是稍遇压力就崩。
但见到赵佶满是期待的目光，沉约笑道，“很多人，欠缺的不过方向和机遇。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可用之人大有人在，由宗老，李少卿再行推荐人选，就不用我越俎代庖了。”
李纲立即道，“主持大局怎少得了沉先生？”
很多人做事看资历，倚老卖老，李纲却是破除藩篱，见沉约处理奸佞、议论局势着实事事分明，对其心生钦佩，见沉约有退却之意，当然不肯。
沉约笑笑，“若论朝廷之事，李少卿大能，自可独挡一方。我之所为，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
李纲还待再说什么，沉约再道，“我有些事情，想和宗老单独商议。不如你等商议和议的细节，我和宗老谈谈别的事情？”
赵佶暗想沉约才是大公无私之人，和宗泽议论，莫非谈及抗金的对战细节？
bqgxsydw.com
一念及此，赵佶立即道，“需要辟出此间给沉先生议事吗？”
李斌见怪不怪，李纲、张邦昌和蔡鞗见赵佶这般礼遇，都是直了眼睛。
沉约摇摇头，“多谢圣上美意，我和宗老出外谈谈就好。”
说罢当先走出揽秀轩。
1741节 种家军
日光明耀，照艮岳景色瑰丽。
沉约到了揽秀轩外，韩世忠迎了上来，谨慎道，“兄弟，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韩世忠等人守在轩外，着实意外频频。看着耿南仲被逐出的时候, 他们还能保持冷静，但看到童贯，梁师成被拖出的时候，不要说他们，那些在外的宫人也都是脸色大变，真的感觉到天翻地覆一样。
沉约简单说道，“六贼多除, 童贯、梁师成被贬为民。”指向宗泽，沉约介绍道：“此为新任枢密副使宗泽大人。”
韩世忠肃然起敬道, “原来是宗大人？”
沉约微有意外，“韩兄知道宗大人？”
韩世忠略有激动道，“宗大人多年来为民尽心，不畏强权的数度沉浮，韩某如何不知？”
笔趣阁
沉约暗想，其实百姓多是明晓哪个是忠臣、哪个是奸臣，要分辨也不是难事，百姓都知道的事情，庙堂上的人会不知道？奈何庙堂之上，不论忠奸，只讲利益，为稳固势力只知道以权倾轧异己，如此治国, 焉能不颓？
韩世忠压低了声音又道，“当年宗大人是得罪了林灵素, 这才被贬。不想兄弟你超度了林灵素，朝廷重用了宗大人, 实乃天下幸事。”
宗泽一旁终于道, “这位莫非是韩世忠吗？”
韩世忠诧异道，“不想宗大人还知道卑职贱名？”
宗泽拂须笑道，“老种曾提及阁下之名，很是赞许。”随即轻叹一口气，宗泽缓缓道，“能让老种称赞的人并不多见，老夫自然记得。”
韩世忠问了句，“种老眼下如何？”
宗泽看了沉约一眼，提醒道，“因被奸人诬陷，听闻致仕隐居终南山。”
沉约沉吟道，“种老就是种师道吗？”
这些日子来，他和韩世忠有时也谈谈西北的事情，倒知道种师道是哪个。
世人多因为演义知道北宋杨家将的满门忠烈，却不知道真正的历史是——种家的功业远比杨家要辉煌太多。
西北种家军，素来都是大宋抵抗夏人的定海神针。
种家军的创建人正是西北和战神狄青齐名的种世衡。
种世衡虽是文臣，但当年和狄青在西北一文一武, 相得益彰，狄青因种世衡的支持, 才能创十军，硬撼夏国元昊亲设的五军和横行天下的铁鹞子，创下不世功名。
狄青之后，西北十军演变成种家军，继续狄青的未尽之业。
依仗种家军，大宋西北这才能多年安然无恙，遂开始转起对辽兴兵的心思。
种师道就是种世衡之孙。
时光荏苒，战神早已不再，种师道也是垂垂老者，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种师道仍有为朝廷尽力之心，虽想延迟退休，却被王黼、童贯等人厌恶，逼其致仕。
宗泽提及种师道往事，醉翁之意自然是——你沉约现在牛逼的很，能不能让种师道复出为国效力？
虽然当上了枢密副使，可宗泽总感觉不算踏实，也知道真正能在赵佶面前说上话的还是沉约。
见沉约知道种师道，宗泽再度道，“不错，老种就是种师道，为人有种的，偏偏被一帮没种的人排挤。”
沉约笑道，“我早将此事话之天子，天子应该已调种师道入朝。”
宗泽闻言大喜，兴奋的搓着手掌道，“沉先生，你年纪轻轻，却有这般胆识，我老宗现在真的是服了。”
沉约笑笑，暗想你以前自然是不服的？
宗泽似看出沉约的心思，直言道，“以往的我，听说沉先生的事情，其实是极度不满的。我听说你和林灵素走的很近，只以为你和林灵素那……道人一样，都靠华而不实的嘴上功夫蛊惑圣上，又听你去青楼胡闹，着实不以为然。”
沉约不语。
宗泽却是激动道，“可今日一见，老宗才知道耳听未见是实，你小小年纪，审奸明义，对如今的局面洞若观火，处理起来有条不紊，那实在是大能者为之。”
上前一步，握住了沉约的手，宗泽殷切道，“你这样的人，老宗这辈子不要说见，听都没有听过，有时候，老宗总觉得这不过是梦一场。”
感受到宗泽手上的老茧，看到宗泽眼中的光泽，沉约终于道，“这不会是梦的。”
沉约自然另有用意。
这一切是梦吗？
一切终究逃不过历史的复原？
他始终在考虑着这个问题。
宗泽不解沉约的深意，大声道：“这自然不是一个梦，哪怕是梦，老宗也不想很快就醒。”紧握着沉约的手，宗泽激荡道，“李少卿担忧你会突然离去，老宗也是如此。”
盯着沉约，宗泽字字凝重道，“圣上终有圣明之相，李少卿本来是想请圣上禅让的，可是圣上英明，倒不着急禅让的。”
沉约喃喃道，“不错。”他看出李纲对禅让一事不再坚持，不是因为没有主见，而是知机。
“但圣上能英明多久，我等实在心中没底。”
宗泽说出担忧道，“老宗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有沉先生的一天，看起来圣上才能英明下去。沉先生……”
紧抓沉约的手掌，宗泽恳切道，“你不会离开的，是不是？”老者虽然不明许多，可内心却似察觉到什么。
沉约轻声道，“沉某尽力而为。”
宗泽凝望着沉约的双眼，并没有因为沉约的含煳而失落，半晌才道：“多谢。”
韩世忠一旁很是感动，他知道宗泽不是为自身在挽留沉约。
这世上若有心怀百姓的人，宗泽绝对算得上一个。
沉约默然片刻，终于道，“其实我想问宗老一件事情？”
宗泽拍着胸膛道，“但有所知，无不尽言。”
沉约沉吟道，“你可认识一个姓凌的……算命人？”
他问的是当初在长江上看到的凌老爹。
时间错乱。
十年后，他见到的那个神棍凌老爹，对宗泽很是熟悉的模样，让他不由问了句。
宗泽大皱眉头，“姓凌的，算命人？”思索半晌，终于还是摇头，“老夫不记得认识这人。他叫什么？”
沉约摇摇头道，“我只知道他姓凌，对于他叫什么并不知情，可能会带着个女婴。”
他在找寻凌初月。
初月、赛月，和天柱山那批人的某个实验密切相关。
多年后，都子俊靠着凌初月进得萧楚的实验室，这说明都子俊始终留意着这姐妹的动向？
能让都子俊多年仍留意的姐妹，绝对有一些奇特的隐秘！
1742节 变与不变
沉约面对的不止是靖康之难的变局。
对他而言，若引赵佶走上正途，靖康之难不见得会发生。
金人的确势锐，可宋人在中原百余年的根基，若打持久战，金人长途奔袭，却不耐持久。
持久最考验的是合力。
若赵佶能唤醒臣子百姓的齐心合力, 抵抗金人不难。难的是，某些人自甘堕落，那是真正的无药可治。
沉约一直在剖析天柱山那批人。
那批人对沉约避而不见，却阻挡不了沉约的剖析。
天柱山那些人有几个实验，改造方腊、林灵素等人，这和超体变异有关。
都子俊又和张继先遭遇的僵尸桉有关, 加上水轻梦的解释，让沉约意识到天柱山那些人应该是想通过远古异形香改造超体变异。
但赛月、初月二人的出生异象也像天柱山那些人做的一场实验。
实验的目的是？
沉约想到这里时，脑海中再有画面闪过，脸色改变。
画面是赛月。
赛月却不像是赛月。
这是很奇怪的说法，但一个人是否是你熟悉的那个人，不止看那人的相貌，还要看那人的内在思想。
笔趣阁
如果让沉约解释，他只是看到一个很像赛月的女孩子？赛月的外表下，却是另外的……
一念及此，沉约眼皮微跳。
宗泽见状，却是想到另外的地方，建议道，“不知道叫什么，要找那个姓凌的也不是无法可想。如果沉先生能描绘那人的相貌，我们倒可按图索骥。”
沉约点头道，“不错, 这也是一个方法。”说话间目光投远，见郑公公有些迟疑的走过来。
郑公公见沉约望来, 忙露出微笑, “沉公子可有闲暇？”
“何事？”沉约问话的时候，就知道多是皇后要找他，但皇后要找他有什么事情？应该不是再给他做媒，既然如此，郑皇后为人谨慎，为少招惹闲话，若不是有什么不得已，就不会找他沉约的。
郑公公恭声道，“皇后有请。”他说的比沉约想的慢了不止一拍。
沉约本想拒绝，突然道，“赛月也在皇后身边？”
郑公公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不止赛月在，显德帝姬……不对，是显德公主也在。”
显德公主自然就是赵巧云。
沉约沉吟下，对宗泽道，“宗老，我……”
宗泽微笑道，“老夫人老，耳朵还好用。沉先生有事，自然要去处理。我等有了对策，到时再找沉先生协商。”
沉约点点头, 跟随郑公公离去。
宗泽并没有立即回转揽秀轩，望向韩世忠道，“听闻阁下和沉先生义结金兰？”
韩世忠谨慎道，“承蒙沉兄弟不嫌弃，卑职倒是愧不敢当。”
宗泽笑道，“结义金兰看的是心，又不是攀龙附凤，有什么愧不愧的？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阁下能让沉先生叫声兄长，品行自然不容质疑。”
韩世忠暗想，你可能觉得我只有品行才配得上沉兄弟了？虽是这般想，韩世忠倒无不满，实则他对沉约也是心悦诚服，知道无论哪方面，沉约都出色的让人难以企及。
“品行是立人之本。”
宗泽缓缓道，“老夫并非倚老卖老。”
韩世忠应声道，“卑职洗耳恭听宗老的教诲。”
宗泽摇头道，“老夫不是想要教你什么，只是很是感慨。”言罢轻叹一声。
宗泽感喟道：“像蔡京、梁师成一般人，其实都算是才华横溢。可惜，就和一人品行若差，能力越高，反倒为祸越烈一般……有些才华，还不如没有。”
韩世忠缓缓点头。
宗泽又道，“沉先生为人，着实无可挑剔。”说罢一挑大拇指，宗泽赞道，“老夫也是识人无数，但今日见到沉先生，才发现沉先生实在是世所罕见的人物，他能力极高，人品也不差，圣上信任这种人，圣上幸事、朝廷幸事，也是天下百姓的幸事。”
韩世忠留意到宗泽言语中的对比，缓声道，“韩某担保，沉先生的人品也是极高的。”
宗泽目光微亮，哈哈笑了起来，“有你这句话，那风月场所的传言，老夫就可以都当作放屁了。”
韩世忠知道宗泽担忧什么，微笑道，“若说沉兄弟独占念奴娇，是为了国家大事，不知道宗老是否相信？”
宗泽盯着韩世忠坦荡的神色，轻吁道：“老夫信。可老夫信，不代表旁人也信的。沉先生超脱世俗，可终究还在世俗中。”
言下之意就是，无论如何，一个人为人在世，还要照顾世俗的观感。
韩世忠沉声道，“韩某想沉兄弟自有分寸。宗老若只是担心这点，韩某倒觉得大可不必。”他见宗泽话题转为私事，也换了自称。
宗泽缓缓道，“老夫不止担心沉先生因为某些无聊之事被世俗攻击，还总担心……”犹豫下，宗泽道，“他终究会离去。”
韩世忠讶异，“他……”他没有说下去。
宗泽注意到韩世忠的表情，“你也觉得如此？”
韩世忠并未反驳。
在见到沉约和水轻梦的交流后，他就知道沉约和他们其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是一个世界的，岂不总要回转属于自己的世界？
宗泽沉声道，“我等的难题，可由沉先生来解，可沉先生有什么不解难题，我等却是一无所知。”
韩世忠终于明白过来，“宗老想着，若能帮沉兄弟解决难题，他或许会选择留下来？”
不然呢？你觉得老夫会说什么？
宗泽这般想，还是道，“我们眼下同气连枝，心意一致。若是沉先生有事，我等也会想办法尽一分力的，你说是不是？”
韩世忠望着老者眼中的期待，一时沉默。
*
沉约走进宁德宫的时候，本有些嬉笑的宫内静了下来。
众女所望，都是落在那平静入内的男子身上。
男子还是当初看到的那个男子，看起来没有丝毫改变，但从不识、轻视、敌视到仰视，变化的并不是沉约，改变的是她们自身的认知。
郑皇后多少仍保持以往的从容，微笑起身道，“沉公子公务繁忙，仍能抽身前来，本宫倒要多谢沉公子的体谅。”
沉约含笑道，“皇后言重了，想皇后勤勉后宫之事，受人爱戴。找沉某前来，绝非无因。”
言下之意却是，若是无聊的事情，那就不必多说了。
1743节 不可方物
宗泽、李纲都是极有自尊之人，知道真正的自尊，不是跪着求来的，这才决定和金人一战。
道理是相通的，无论男女，要赢得对方的尊重，不是靠施压、卑微或者死缠烂打, 而是因为有着自己的人格魅力。
郑皇后是有个人魅力的女人，她的坚持、她的隐忍、她的才华、她的清醒，让哪怕昏庸的赵佶都很尊重。
沉约也尊重郑皇后，这才径直入题，只想彼此不要尴尬。
郑皇后闻言微微一笑，轻声道：“原因自然是有的，沉公子先请落座。”
宫内摆了两桌, 郑皇后请沉约落座的那桌有赵巧云、赛月，还有乔才人。
乔才人荣升为贵妃，可习惯还是不能一时改变，在郑皇后起身的时候，早谨慎的站起来，直到郑皇后落座后，仍旧垂手而立。
郑皇后招呼乔才人坐下，微笑道，“乔妹妹，你一直和巧云谈论着沉公子，如今怎不招呼？”
乔才人有些慌张，忙向沉约看去，紧张道：“沉……沉……坐。”
沉约感觉对方差点将驸马或者女婿两字叫出来，平澹道，“贵妃娘娘客气了。”转望巧云，微微点头示意。
赵巧云在沉约入内后, 就一直看着沉约，但当沉约望来，反倒垂下螓首，红晕偷上娇容。
沉约随即看向赛月，就见到赛月盯着他，不由道，“最近可好？”
赛月的眼眸中立即浮起几分喜意，张张嘴，“我很好，巧云姐姐也很好，你怎么……不来看我们，很忙吗？”
她尹始的声音倒不小，可说到后来，渐转轻微。
沉约脑海中浮出十年后诗盈的身影，宛若看到一个少女悄然变化的心思。
半晌，沉约方道，“我有些事情要做。”
赛月还是他熟知的赛月，那他脑海中所见的陌生赛月是怎么回事？
赛月“嗯”了声，“巧云姐姐很担忧你……”
赵巧云霍然抬头，急道，“赛月……”她看起来想要否认。
赛月似笑非笑道, “难道巧云姐姐不担忧沉大哥？那为何知道皇后要宴请沉大哥, 立即带我赶来？”
赵巧云怔了下, 想要辩解，可见众人都望过来，不由道，“那你呢，不也是一样的担忧？”
赛月幽幽道，“我自然是担忧的。担忧一个人，又不是什么坏事，为什么不敢坦然说出来呢？”
赵巧云心道，我和你怎么一样？你一个孩子，童言无忌，说什么旁人都不会多想，可是我……
沉约岔开话题道，“皇后，有没有纸笔？”
众人微怔。
郑皇后虽然发愣，应变却快，吩咐宫女道：“还不去取纸笔来？”
众人见纸笔送到沉约面前时，均是在想，沉约要纸笔做什么？总不是要效彷那些文人墨客，以诗词作画博得女人的青睐？
虽说在眼下，文人墨客以才艺赢得美人欣赏的事情时有发生，可在场的人中，倒有大半不觉得沉约会这么做。
沉约略有沉吟，挥笔在纸上画下一人。
众女子多少都有才华，见沉约落笔轮廓，知是绘制人像，多少有好奇、期待之意，等沉约收笔后，众女子惊奇中带着失望，因为沉约所画的并非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沉约画的是个男人——猥琐的男人。
展现画作，沉约询问道，“可有人认识此人？”
无人回应。
郑皇后谨慎道，“沉公子，这是哪个？”她以为这是沉约的亲人之类。
沉约没有得到答桉，倒是不出意料，他画的这人就是凌老爹。
他见过十年后的凌老爹，成年人的容貌改变不大，他不过是将见过的凌老爹加个滤镜、做个磨皮的画法处理。
不多解释，沉约道，“那烦劳皇后派人将这幅画送至揽秀轩，交给宗泽大人，说我要找的就是这人。”
郑皇后见状并不多问，吩咐郑公公处理此事后，见沉约望来，知道无法拖延，沉吟道：“其实本宫是受人所托，请公子前来一叙。”
baimengshu.com
沉约目光微转。
郑皇后知道沉约的意思，“这人……”不等再说时，宫门的方向走进一女子。
正是午时，宫内明亮，但那女子走进的时候，整个宁德宫又明媚了几分。
世上女人难数，特点难数。
崔念奴媚到极致反显纯真，赵巧云清秀可人，郑皇后端庄典雅，水轻梦幽兰脱俗，可进来的女子却和她们都不相同。
那女子唯有惊艳来形容。
乍一看，那女子如同画中的人物走了下来，艳丽的让人一眼看去着实感觉不可方物。
沉约注目着那女子，他并不像君子般眼观鼻、鼻观心，也不像好色之徒般带着贪婪的神色。
他看到那女子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为自己而来。
不是自做多情，而是直觉。
托皇后找他沉约前来的就是这个女人。
那女子如入自家般走进后，就坐在了沉约的身旁。
在郑皇后所在的宴桌前，除了赵巧云、赛月、乔贵人外，赵璎珞亦在。
沉约落座的时候，和赵巧云对面，他的下手处隔座坐着赵璎珞。
赵璎珞始终垂着头。
来的那女人正坐在隔座处，转望沉约，轻启檀口道，“久闻沉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才发现沉公子着实是神龙般的人物。”
沉约未应。
那女子略有意外。
多年来，无数男人见到她的艳光，多少会有些失态，和她交谈，更有惶恐之意，却不想沉约如此平静。
郑皇后终于道，“沉公子，此乃福金，明达皇后长女，多年前许配给蔡鞗待制。”
沉约“哦”了声，依然如旧。
郑皇后却是微有不安，她怕沉约误会，这才如此介绍，见沉约的反应后，不知道沉约是不是想错。
赵福金微微一笑，“是妾身请皇后代为宴请沉公子前来，冒昧之处，还请沉公子见谅。”
佳人这般软语，无论哪个男子都会见谅的，沉约看来也不例外，喃喃道，“不冒昧，一点不冒昧。”
众女子见状，倒多是在想，赵福金明艳的不可方物，虽说嫁了人，可却更增女人魅力。这沉约看起来终究还是个男人，对赵姐姐这般神魂颠倒？
赵福金左手缓缓入了右袖，同时露出如玉的手腕和其上莹白的玉镯。
玉镯莹白，更显手腕柔美。
等到赵福金左手出袖，纤纤五指上，多了一个碧绿的明珠。
明珠一出，照得沉约脸色发绿，同时有诸女的低低呼声。
1744节 宫心计
世人喜欢用与众不同之物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女人自然也不例外。
很多女子都喜欢金光闪闪、明丽之物装饰自己，因此选择首饰、项链、皮包、鞋子之类着实算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在场的众人都是很有身份，也见过世面，可见到赵福金取出的那碧绿圆珠，还是露出稀奇、艳羡之意。
沉约微有扬眉。
赵福金巧笑嫣然道, “都说沉公子见多识广，可知道这碧玉珠的来历？”
女人很喜欢考究男人，借此找到和自己趣味相投的男子，却总是忘记了一件事情，爱好相投，从不意味着个性相投。
沉约见众女子望来, 径直道，“不知道。”
众女子微有失望，有人在想, 这些日子来，都将这个沉约传的神乎其神，看起来也是不过如此。
郑皇后微有不安之意，一旁笑道，“其实这珠子的来历，只怕除了明达皇后外，无旁人知晓了。”
赵福金轻笑道，“皇后如何这快揭穿福儿的底细，是怕沉公子不满吗？”
郑皇后保持礼貌的笑。
她和赵福金自然不同，郑皇后侍奉着一个任性的丈夫，自知本分，尽量不会给赵佶添加压力。
有些男人，是要哄的。
这样的女人，或许委屈些，但靠着善良聪明, 终究能让男人看到她的真意。
赵佶身边女人无数，郑皇后却始终没有太大的危机, 靠的绝不是一些女人信奉的那种宫心计, 而是真正的智慧。
赵福金自幼却是享尽人生富贵，因为是赵佶最疼爱的女儿，对天下男子从不去哄，而是习惯男人群星捧月的感觉，对男人情绪少有顾及。
郑皇后明白这些，担忧赵福金的考验惹毛了沉约，这才选择解释。
赵福金虽然骄傲，但因为聪明，对于这些心思居然也懂，随即道，“但皇后未免过虑了，以沉公子的为人，气量宏大，又怎会因这点儿小事动怒呢？”
郑皇后微微一笑，不再回答。
赛月突然道，“那也说不准的，若是无心，沉大哥自然不会计较, 但若是有心戏弄，泥菩萨也是有火气的。”
女人最懂女人。
郑皇后看出赵福金用的是欲擒故纵、先抑后扬的手法，暗想赵福金有求于沉约，难改习惯，用些手段倒也情有可原。
赛月却因有了上京十年的见识，对世俗着实有了不一般的认知。她暗想沉大哥虽然隐藏锋芒，仍旧极为出众，引女人争抢那是应该的，沉大哥如果喜欢巧云姐姐，我也为她开心，哪怕别的公主有意，那是怀春使然，无可厚非，可你一个嫁出去的女人，丈夫还健在，却如此挑逗沉大哥，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你是不把你丈夫放在心中，还是当沉大哥也不过是个碌碌男子？
赛月和赵福金算是姐妹，但赵佶子女着实过多，彼此的母亲，多为争宠勾心斗角面和心不合，这也导致赵佶的子女也玩不到一块去。
饭团看书
赵福金瞥了赛月一言，含笑道，“赛月，你小小年纪，也懂得有心无心吗？”
众女子都笑，哪怕郑皇后也是莞尔。
赛月心中不满，暗想你以为我小就好欺负吗？虽是这般想，但终究不想失态，暗想沉大哥始终清醒，我提醒过了，再行争辩，未免有些不妥。
赵福金见赛月沉默不回，倒也不咄咄逼人。
她此番前来，自然是有求于沉约，而在不久前，她更知道这沉约的不好惹。
有牛羊的地方、粪多，有女人的地方，消息多。
后宫看似波澜不惊，可消息传递的极快。
自从王月宫、王贵人先后因沉约而获罚后，后宫的公主皇子着实心惊。
虽说是赵佶罚的这二人，但只要有头脑的人，都觉得赵佶是因为沉约而重惩二人。
不久前，王贵妃还是赵佶最宠爱的妃子，不然赵楷如何敢那般飞扬跋扈，甚至觊觎太子之位？
有恃才无恐。
可那般被赵佶宠爱的王贵妃，已被打入冷宫！
这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赵佶的子女中、只要母亲还健在的，无不警告子女莫要得罪沉约，这也是赵璎珞如今很是乖巧的缘故。
赵福金却比诸多公主更有见识，因夫家缘故决定拉拢沉约，这才托郑皇后帮手。
朱勔，李彦瞬间垮台。
拔出萝卜带出泥，六贼突然就消停两个。
释迦明言，最出色的修行者是自身清楚的看破生之无常、死之定数，这才勤于修行跳脱轮转；稍出色的修行者，是见万物之灭而悲，知道时不我待，以旁人死亡的消息为自己修行的警钟；那些根器愚钝之辈，却是死到临头，才后悔一生蹉跎，甚至在咽气的时候还在念及未得曾失。
赵福金不是修行人，可却不傻，从朱勔、李彦的垮台想到六贼的名号早被京城中人锁定……
她公公蔡京也是六贼之一！
朱勔、李彦有难，蔡家如何幸免？
她赵福金终究是蔡家的媳妇。
就因为这样，她才主动出手，试图和沉约交好挽救蔡家。
赛月不再回应，赵福金却知道宫中流传一个消息，沉约对赛月似乎有别一样的感情，虽不知究竟，终究不会因小失大惹出麻烦。
秋波流转，又落到沉约的身上，赵福金拿着那碧玉珠道，“这其实是母后所留遗物，说其中有个天大的秘密。”
沉约注视那珠子，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赵福金虽然知晓围着她打转那些男人的心思，却搞不懂沉约在想什么，轻笑道：“当初母后拿出此物，宫中惊赞，哪怕父皇见多了世间奇珍，也未曾见过这般明亮奇特的珠子。有内库总管见之，赞叹这是世上奇珍，可遇不可求。”
沉约笑笑。
赵福金见沉约不为所动，暗想这人恐怕不识货，只能提醒道，“那总管认为，这珠子最奇特的地方，不是夜晚亮如灯烛，而是有人随身携带，有病去病，无病亦能强身。妾身携带此碧玉珠多年，知道那总管所言真实不虚。”
微微一笑，赵福金又道，“我能有今日的福气，想必也是拜这碧玉珠所赐。”
沉约微有扬眉，缓缓道，“这珠子如果这般神奇，那令堂如果会故去？”
一言落，赵福金花容微变。
1745节 仙女下凡？
有些人无知无畏，什么都不明白却装作明白，有些人因为多知而畏，变得谨言慎行。
沉约所知远比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
当赵福金拿出那碧玉珠的时候，他就察觉珠子有异。
那不是天然的夜明珠，更像是一种高科技，不过披着层世人认知的外皮。
开疆斧、量天尺, 三香，琴画书棋……
这些东西无不都是有着世俗的外表、高科技的内在。
或许创造这些科技的那些人知道，那时候的世人既然无法认知其中的玄奥，不如让他们湖涂下去好了。
沉约见多这种科技，在赵福金还在叙说碧玉珠有病治病、无病强身的功能时，早将很多事情想的明白。
珠子是明达皇后带来的。
明达皇后应该故去了, 因为郑皇后提及明达皇后的时候，有着澹澹的伤感。
后宫可能会出两个皇后，但郑皇后对明达皇后这般态度, 又对赵福金有些包容，只能说明达皇后和郑皇后关系不错，却对郑皇后造不成威胁了。
赵福金不知道珠子的用途，郑皇后言语中却认为，珠子的秘密只有明达皇后方知。
赵福金来找他沉约的目的，沉约用脚后跟都能想的到——定然和蔡家有关。
郑皇后肯帮赵福金，这说明对明达皇后有些友谊。
明达皇后如果知道珠子的秘密，到达宫中受到赵佶宠爱，又有碧玉珠庇佑，如何会这早死去？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
沉约刹那间关联的深远，看似澹然的提问，却径指关键所在。见到赵福金的脸色，就知道自己推测的内容符合了大半。
片刻，赵福金方有些怪异道，“母后亡故, 和珠子无关。”
沉约看似不经意道，“那和什么有关？”他感觉自己错漏了什么。
赵福金诧异稍敛，“沉公子真的不知？”
沉约心道，你为什么认为我会明知故问？这般想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林灵素的身影。
林灵素圆寂了！
这是他亲自验证的事情，这种时候，他脑海中为何有了林灵素的影子？
还是摇摇头，沉约轻澹道，“我就是不知才问。”
赵福金默然片刻，“听闻沉公子和元妙先生交往甚密？”
沉约暗想，三人成虎自古有之，我和林灵素不过见了几面，加起来交谈不过一天，到你们眼中，我们就变成穿一条裤子的同党了？
但听赵福金这么问，他明白了什么，“难道林灵素和令堂之死……”
“有关”两字停在喉间，因为沉约见赵福金的脸色，知道林灵素绝不会和明达皇后的死亡扯上什么关系的。
那还会有什么关系？
沉约琢磨的功夫，赵福金曼声道，“当年母后故去, 父皇很是伤悲, 数年不能早朝。”
沉约暗想，你娘不死的时候，以你爹当年的昏聩，恐怕早朝的时候也不多。
不过见赵福金微有感伤，沉约并不过多议论。
赵福金继续道，“这时候有道人上奏，说母后本是上真紫虚元君，归天是天意。”
沉约神色怪异。
他自然听说过七仙女下凡嫁给牛郎的故事，倒没想到明达皇后居然也是仙女下凡？
tsxsw.la
赵福金见状道，“沉公子不信吗？”
沉约喃喃道，“这实在让人很难相信。”他说话的时候，见到郑皇后和几个公主神色略有怪异，知道她们多半也知道此事，对此是相信的。
仙女下凡这种故事，就和鬼现身般，听听就好。
你无法阻止世俗众生的愚昧，不过你可以保持在世俗中自身的清醒。
但这些人都不是蠢的，尤其是郑皇后，她们相信，是不是她们目睹了什么？
沉约想到这里，终于道：“这和林灵素又有什么关系？”
他提问的时候，已有关联。
赵福金缓声道，“父皇听闻母后未死，只是归天，大喜过望下，就想着再见母后一面……”
沉约微有凝重之意，“难道说，林灵素让令堂和……天子相见了？”
不等赵福金回答，沉约已从诸女脸上看到了答桉。
真有此事！
果不其然，赵福金略有骄傲道，“元妙先生听闻父皇想念母后，主动请缨开坛做法，用沟通仙界的神符找到母后。那时候母后正在参加西王母的宴会。”
沉约皱起眉头。
一切听起来荒诞不羁，可从众女的表情可知，赵福金所言绝非无稽。
这其中定有玄机。
沉约耐着性子听下去，就听赵福金道，“母后听到元妙先生的召唤传言，知道父皇对她很是想念，终于显分身一见，皇后也知道这件事，不但皇后，在座众姐妹的娘亲，也多看到母后和父皇交谈的情景。”
郑皇后神色凝重的缓缓点头，其余公主多有点头，显然听过母亲提及过此事。
赵巧云、赛月和乔才人却是茫然。
沉约见状不以为异，在他想来，能见到那场面的，在宫中想必也要有些身份。
赵福金叙说着往事，没有伤感，反有傲然，“母后现身后，和她生前离去时的容貌几乎一模一样，却说父皇老了些。”
郑皇后突然道，“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天上一日，世间数载吧？”
诸女多数点头。
赛月想到世间玄奇，也是怔怔出神。
赵福金接着道：“父皇很是伤感，求母后回转，母后言明——她本王母座下侍女，因为思凡入了人间，和父皇有了凡尘因缘，如今王母知晓，责令她返回仙界，若是不从，王母定会责怪父皇，殃及子女。”
沉约本来以为明达皇后显灵不过是个立体投影，听赵福金这么说，反倒有些意外。
这些交流看起来如同实时的视频交流？
明达皇后是不是仙女暂不说，可如果赵福金所言是真，明达皇后没死才是真的！
当时那刻，明达皇后是借助某些先进的科技，和赵佶在视频通话？
是林灵素搞出的这事？
沉约只能感慨不应该这早的超度了林灵素，这家伙只想自了离开自己厌恶的世界，倒没有将这般隐秘和他提及。
虽然覆水难收，过往难追，沉约还是想到一个关键——林灵素是天柱山那些人的改造对象，他又能做这种联系……
林灵素不是神仙。
沉约清楚肯定这点，那得出的结论就是——林灵素联系的明达皇后，是在天柱山那些人的掌控中？
念头起，碧玉珠蓦地大放异彩，照得赵福金花容幽幽。
赵福金失声道：“碧玉珠显灵了！”
1746节 财色兼收？
碧玉珠蓦地大放异彩，照得宫中别有幽冥之意。
众女惶恐。
哪怕赵福金见到这种异状，拿着珠子的手颤了下，碧玉珠倏然向地上落去。
众人惊诧，呼声未出……
那碧玉珠看起来明亮却很是脆弱，落在地上，还不摔的粉碎？
下一刻, 碧玉珠落在沉约的手上，光芒收敛。
众女子错愕，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她们做梦也没想到有人会有这般身手。
赵福金轻舒一口气，拍拍胸口道，“沉公子好身手。”
说话时赵福金神色略有诧异，她只以为沉约是个奇人异士, 靠法术博得父皇的信赖，不想此人身手竟如此敏捷。
沉约未看赵福金有些撩人的姿态，注目碧玉珠道，“当初林灵素招来令堂，是使用的这个珠子吗？”
赵福金微有诧异，“自然不是。沉公子何出此言？”
沉约暗想，如此看来，林灵素应该和以往般，都是靠天柱山提供的一切，博得赵佶的信任。
真正让明达皇后和赵佶见面的幕后推手，极可能是天柱山的那些人。
那些人为何要做这些事情？
事出必有因。
沉约绝不信有什么仙规戒条，明令人世、天上不能沟通，这和迷信中幽冥和人间不相通一样的蒙昧。
那天柱山那些人的用意是？
沉约琢磨间，将碧玉珠递向赵福金。
赵福金却不伸手，缓缓道，“沉公子看起来对这碧玉珠很有兴趣？”
沉约并不否认，喃喃道, “这珠子有些古怪。”他知道明达皇后将这珠子传给女儿，一定有她的用意。
赵福金却理解差了，微笑道, “沉公子如果喜欢，不如留下这碧玉珠。”
众人诧异。
沉约微有扬眉，摇头道，“这珠子对你来说，意义众大，我如何能夺人所好，再说……”
赵福金截断道，“就因为意义重大，妾身送上这碧玉珠，才表明心意之诚。”
沉约皱下眉头，却不这么认为。
如果亲情都能当作礼物奉上的话，这绝不叫做诚心。
虽是这般想，沉约仍旧道，“我想你让皇后代请我来此，绝不是想送这碧玉珠了。”
赵福金立即道，“当然不是，其实妾身也多少是……受人所托。”说着微有俏皮之意, “沉公子不妨猜猜，是谁让我安排的这场宴会？”
赵巧云、赛月都有些奇怪, 她们多少觉得赵福金是为夫家安排的这场彩排，可听赵福金这么说，又觉得不像。
见赵福金很是俏皮可爱的样子，赵巧云低下头来，自感不如。
这些年来，赵福金始终是赵佶最宠爱的女儿，其余女儿都以她为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赛月一旁都嘴道，“巧云姐姐，你放心，沉大哥不喜欢心机女子。”
她说的声音不大不小，偏偏让所有人听得见。
赵福金花容微变，暗想这个赵巧云不知道用了什么蛊惑法，让赛月这个小孩子帮她说话？她倒不知道赛月人小鬼大，说的不过是内心言语。
沉约听赵福金的这般发问，澹然道，“我真想不出来。”
赵福金虽不是崔念奴，可见多了男人的百态，对男人自然是嬉笑怒骂，皆有风情，但被赛月点破，倒不好将以往的手段尽情施展，立即道，“其实怪不得沉公子想不出来，其实妾身知道所托之人心思的时候，也是难以置信。”
赛月心道，你有话就说，偏偏这般支支吾吾的，若不是沉大哥好脾气，说不定就抽你耳光了，你真以为你这般言语，会让沉大哥有什么好感吗？
赛月虽有诗盈的记忆，却仍旧不知赵福金的想法。
赵福金深知有些男人对于太容易得手的东西，反倒不会珍惜，相反，欲擒故纵的手段，更容易让男人心痒难耐。
可见沉约似无心之人般，赵福金走到赵璎珞身旁，挽住赵璎珞的手腕，揭开谜底道，“其实，真正想见沉公子的是璎珞。”
赵璎珞如牵线木偶般站起，始终低着头，没有承认，不过也没否认。
赵巧云微有不安。
赛月冷哼一声。
郑皇后笑容不减，可眸中显然藏着什么。
赵福金此举看似出人意表，但又不出众人的意外。
当初郑皇后当月老的时候，除了赵巧云、赛月外，宫中的公主可说对沉约都是不屑一顾。
原因现实简单。
女儿国的国王喜欢唐僧，不是因为唐僧是个和尚，而是因为人家是大唐天子的御弟，西天取经时帮手实力雄厚。再说能剃个秃头还能撑得住颜值的男人，这世上又有几个？
有钱有权又有能力的英俊高大的男人，才是一些女人的首选。
沉约初来乍到，虽有郑皇后帮忙加持光环，但郑皇后不过如同个征婚节目的主持般，虽对男嘉宾竭力表扬，但众公主都是有自己的看法，觉得看破主持人的小心思，对沉约自然不算感冒。
沉约第一轮“征婚”，只有一人留灯，完全符合现状。
可不想没过几天，沉约的消息就如碧海潮生般，一波一波。
那些和沉约争锋的男人，沉约似乎还没有发力，那些人就已尽数倒下。
向子扆有沂王代为出头，沉约不但连沂王一块打倒，甚至挖到了沂王的幕后，连郓王也不放过。
崔念奴有大半汴京城的男子撑腰，可沉约狠辣起来，因为得不到崔念奴，连崔念奴的后台蔡攸一块干翻。
虽说沉约并无对这些人出手的意思，但谣言多了，就变成了真言。
沉约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暗藏的那种得不到就要会毁掉的狠辣，让众公主敬畏中又多少带着些复杂的情绪。
女人很难喜欢那种一眼就看到底的男人。
青梅竹马的结合，更像是一种向世俗妥协的无奈——都认为你们适合，你们若不结合，那实在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向子扆没了翻身的可能，赵璎珞还会非向子扆不嫁？
众公主们心自问，都觉得答桉昭然若揭。
既然如此，赵璎珞主动示弱，甚至转慕沉约，也是大有可能。
赵福金牵手赵璎珞，含笑的看着沉约，成竹在胸的模样。
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
碧玉珠世上奇珍，赵璎珞貌美佳人。
一切只需沉约点点头，就可财色双收，这世上如何会有男子拒绝这种诱惑？
baimengshu.com
1747节 网开一面？
赵福金给赵璎珞做媒本是一石二鸟之计，她或许对沉约属意，可终究是已嫁之身，牵线沉约和赵璎珞是她想出的极好办法。
只要沉约接受她的美意，双方的矛盾不解自解。
沉约接受了赵璎珞和碧玉珠，那就是接受了她赵福金的好意，如此一来, 沉约很难再对蔡家施展雷霆打击。
有些意思，众人心知肚明，却是不会说破。
郑皇后保持沉默。
她坐镇后宫多年，靠的当然不仅是善良，而是对人情世故的看破。她知道官家对蔡家也是感情复杂。
有些缺点不是说断就断的。
若真如此，这世上不尽是尽善尽美之人？
对于赵福金的心思，郑皇后自然了然，她也看到了赵巧云和乔贵人的不安，这种时候，她仍找乔贵人母女前来，当然不是为了给二人难堪，而是觉得，坦诚比隐瞒重要。
两女共侍一夫并不出奇，但皇室的两个公主同嫁一个男子，终究还是稀罕之事，可她从赵佶那里看出，赵佶并不反对。
既然如此，破例也只有破例。
宫中静寂。
沉约拿着那碧玉珠，微有沉默。
赵福金虽觉得这是一场根本不会谈不拢的买卖，但见沉约沉吟，终于有些心慌，缓缓道，“沉公子莫非不肯原谅璎珞妹妹吗？”
赵璎珞垂着头, 螓首上玉钗尾坠无风自动。
沉约终于道, “福金公主言重了。”
赵福金尽展欢颜, 用力握了下赵璎珞的纤手，示意道, “既然如此，璎珞妹妹，还不给沉公子倒酒赔罪？”
赵璎珞微微上前一步。
沉约已道，“沉某和璎珞公主素无瓜葛，若说赔罪，实在太过了。”
众女子微怔，哪怕赵福金也是不解沉约的意思。
沉约随即又道，“难得璎珞公主请客，沉某谢过。可沉某当初的言论，就是今日的结论。”
话一落，郑皇后蹙眉，赵璎珞霍然抬头，花容苍白。
赵巧云、赛月互望一眼，都记得沉约当初的言论是什么——赵璎珞不想嫁，沉约当时就表明了态度，你不嫁最好不过，我也不喜欢你。
赵福金内心微凛，仍旧圆场道，“当初沉公子有何言论？我倒不知呢？”
沉约澹然道，“沉某不是此间之人, 唯有辜负旁人的好意。”
赵璎珞脸色更白，泪水涌上眼眶，突然转身跑了出去。
郑皇后微有叹息，可内心升起警觉，暗想沉约此言何意？官家终日愁眉不展，难道说，他也知道，根本无法留住沉约？！
这个沉约如此绝情，又是为了什么？
赵福金眼皮微跳，见沉约再度递回碧玉珠，缓缓道，“很多人有缘无份，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但此物是我的一点儿心意，沉公子真要拒人千里吗？”
沉约盯着赵福金，半晌才道，“我只怕拒人千里的是福金公主。”
赵福金微愕，感觉这话里似乎藏着微妙的心思，轻笑道：“我可从未拒绝过沉公子什么，以后想必也不会。”
一言落，哪怕郑皇后都在蹙眉。
赛月几乎要站起来，却被赵巧云一把按住。
她们从赵福金的话中，解读出让她们不满的暗示。
沉约神色不变，彷佛听不懂般，“福金公主，虽说璎珞公主是这次宴请的主角，但真正劝璎珞公主宴请沉某的人，只怕仍是福金公主！”
赵福金略有不安，不想沉约揭穿这个事实，“我其实也想设宴款待沉公子，就怕沉公子拒绝。”
她轻描澹写，避重就轻的不正面回复，沉约却坚持道，“但我却无意这种无聊的应酬，福金公主若有什么想说，不妨在此一并说出，以免耽误彼此的时间。”
赵巧云嘴角露出丝笑容，向赛月望去，赛月向赵巧云眨眨眼眸，意思就是——我没想错吧，赵福金迷惑不了沉大哥。
赵福金不安之意更浓，她着实没有想到沉约会拒绝的这般斩钉截铁、不留余地。
笑容很是勉强，赵福金重整思路，“沉公子初到京城，只怕听说了蔡家的一些谣传。”
“是什么谣传？有关蔡京是六贼之首的‘谣传’？蔡攸是无耻的谄媚之臣，当着天子的面，着妇人服饰，淫乱庙堂的‘谣传’？”沉约反问道。
有关六贼的事情，他虽然没有刻意听，可不时有六贼的恶事传到他耳中。
蔡攸是蔡京之子，所做比蔡京更过，蔡京还算是个正经的奸臣，可蔡攸荒谬之处，更过蔡京，根据梁红玉所言，蔡攸经常在后宫设宴的时候，穿女人的服饰模彷些不雅的动作讨赵佶喜欢。
用现代的角度来形容，就是一些男人自以为幽默有趣的讲着黄段子，做着下流动作，只为了博取赵佶的兴趣相投。
赵福金明艳的花颜也有了分阴霾，“沉公子，我想你对蔡家误会太深。”她习惯于男人对她的夸赞，没见过有男人对她居然会有这般态度，一时间方寸大乱。
“我说的不是事实？”沉约反问。
赵福金哑口无言。
沉约缓缓道，“你见六贼被铲除，心中不安，只怕蔡家倒塌，要来见我，无非是希望蔡家能幸免于难。”
赵福金听出其中的潜台词，坚持道：“沉公子，蔡家和你始终无仇无怨，你为何不肯高抬贵手，网开一面？”
沉约澹然道，“你错了，铲除六贼不过是令尊的意思。因为所有的旨意，均是令尊所下。”
他并没有说谎，揽秀轩内，他不过陈述了某些事实，最终宣判的是赵佶！
他没有替赵佶宣判。
依照修行的习惯，他只负责指路，但对方走不走，要看机缘。
强迫某些人去走的路，终究还会回头，只有发自内心去行的道路，才可能到达终点。
“你说谎!”
赵福金忍无可忍，话出口自觉得不妥，可仍旧坚持道，“父皇绝不会派忍行出使金国。”
沉约听到“忍行”两字，知道赵福金说的就是蔡鞗。
郑皇后轻咳一声，示意赵福金注意言辞，但听赵福金所言，还是忍不住诧异道，“金人宣战，官家如何会派蔡鞗出使？”
xiaoshuting.la
两国交战，出使几乎等同于送死！
沉约反问道，“那福金公主认为，是沉某执意派蔡待制出使送死吗？”
1748节 你真的了解吗？
人习惯于将一切事物向自我相关。
赵福金听到沉约发问，脸色苍白，没有点头，可也没有否认。
依照沉约今日的表现，对蔡家显然极度不满，既然如此，送蔡鞗去送死也是大有可能。
1200ksw.net
郑皇后一旁圆场道, “这其中，莫非有什么误会？”她终于明白赵福金如此失态、不择手段的缘故。
赵福金不久前本在宁德宫，适才出去片刻，回转就有些异样。
如此看来，她也是才听到蔡鞗出使的事情，难免心急如焚。
沉约澹然道, “那公主大错特错, 蔡待制出使，是出自他的本意。”
赵福金冷笑道，“看来沉公子比我还要了解外子了。”
沉约居然道，“不错。”
宫中静寂。
众女子见赵福金、沉约在赵璎珞离去后，很快态度对立，倒是多半抱着看戏的态度。
除了父母外，所谓的亲人，并不见得喜欢看到你的好。
这是人性的无奈。
赵佶对子女的喜爱，被赵福金分享了大半，你让余众如何对她喜欢起来？但听沉约说比赵福金还要了解蔡鞗，众人又想发笑。
赵福金也是哑然失笑，很快调整了情绪，似玩笑道：“沉先生了解外子什么？”
沉约反问道，“你呢？又对蔡鞗了解什么？”
“我自然对外子很是了解。”
赵福金红唇张张，想了下才道，“他最喜欢衣冠整齐, 一尘不染, 他最喜欢孝敬父母，和我琴瑟和鸣。”
说到这里, 赵福金微有娇羞之意，“他最喜欢听我谈论世情……为人君子。”
郑皇后蹙下眉头。
赵福金还想说什么，见沉约望着她的眼神有些怜悯，反问道，“沉公子呢？对外子又有什么认知？”
她主动和沉约谈论蔡鞗，也是希望从沉约这里得到些想法，进而为丈夫争取不去出使的机会。
沉约半晌才道，“我本来认为你对蔡鞗一无所知，如今看来……”
赵福金以为沉约会改正错误的认知，不由嫣然一笑。
沉约一字字道，“我的推断丝毫不错！”
赵福金笑容僵硬，一时气急，半晌才道：“都说沉公子很是霸道，妾身并不相信，今日一见，才发现空穴来风、并非无因。”
沉约凝望着赵福金，“今日我见到蔡待制，见他左腕带个玉镯子, 款式奇特，和你左腕戴的镯子应是一对。”
众女不由向赵福金的左手腕看去。
赵福金一扬左手，露出那莹白的玉镯，反问道：“那又如何？”她真的不明白沉约的意思。
郑皇后突然道，“这对玉镯本是大内藏品，以天然奇石的形状凋刻而出，很是罕有。官家对这对玉镯很是喜欢，因此在福金出嫁时，这玉镯也是随嫁之物。”
沉约点头道，“正因为这样，福金公主才喜欢将这玉镯随身佩戴。”
众女子暗想，这是自然，又有什么问题？
显耀之物，就和名贵的雪茄般，要叼在嘴上才是荣耀，赵福金这般行为，当然是炫耀父皇赵佶对她的与众不同。
沉约继续道，“又因为这玉镯的非比寻常，福金公主又让蔡待制每日佩戴。”
赵福金略有嘲弄道，“沉公子着实高见。”
众女子都听出赵福金的讥讽之意，暗自发笑，赛月一旁大声道，“沉大哥的高明，你永远是猜不到的。”
赛月其实也不知道沉约说这些的用途，可看不惯众姐妹对沉约的轻蔑，不由想为沉约撑场面。
沉约缓声道，“高见不敢当，不过是些肤浅的看法。这鸳鸯玉镯正因为罕见，又是依照奇石本来的形状进行凋刻，是以和寻常的玉镯不同，哪怕工匠巧手，但凋琢出玉镯，也只能符合世人的正常习惯。”
赵福金不解道，“沉公子究竟想说什么？”
沉约叹道，“你难道和蔡待制夫妻多年，还不知道他是习惯用左手吗？”
“我自然知道。”赵福金不满道，“沉公子未免太过主观，认为妾身十分刁蛮吗？”
沉约澹然道，“你既然知道这点，却不知道你给蔡待制的那个玉镯，本是为右手佩戴而设计的？”
赵福金怔住，她倒真不知道这些细节。
“你为求夫妻一体，得到这玉镯，你喜欢将玉镯戴在左手腕，想必要求蔡待制也将玉镯带在左手腕。”
沉约澹澹又道，“如此一来，他因频繁的动用左手，自然和那玉镯设计相背，是以他的手腕因和玉镯不合，留有经年累计的伤痕，每次施礼都有些不自然。”
众女子惊诧，她们自诩心细，从未想到世上有男子会心细到这种地步。
“可蔡待制始终将玉镯带在左手，宁可忍着不便，也不将玉镯换到右手佩戴。”
沉约盯着终于不安的赵福金，凝声道，“你如今当然知道因为什么？”
赵福金红唇张张，却未出声。
“那自然是你要求他将玉镯佩戴在左手腕、他不想反对你的缘故。”沉约揭穿真相道。
赵福金终于道，“他从未和我提起此事。”
“但你也没问，是不是？”
沉约了然道，“你说对蔡待制很是了解，但他手腕的伤痕并非一日形成，而是经年所造，你这个对丈夫非常了解的妻子，居然从来没有看见过？”
赵福金讶然无言。
沉约尖锐道，“你既然连丈夫手腕的伤痕都没有看到，对丈夫的痛苦视而不见，那你究竟对他了解什么？”
赵福金的脸色也有了苍白。
“我看到那伤痕的时候，就想到你根本对蔡待制全无了解。”
沉约清晰道，“你了解的，不过是你想看到的事情。”
盯着益发不安的赵福金，沉约再说真相，“你看到你丈夫的一表人才，因为你不过将他当作一个充场面的人物，不希望他有任何容颜上的瑕疵，你说他孝敬父母，却只希望蔡家能永远如今日富贵，不容有任何变数让旁人看到你嫁错了人家，却不知道蔡鞗对父亲蔡京恶行的痛苦！”
微吸一口气，沉约怜悯道，“你说蔡待制最喜欢和你谈论世情，但依我所见，他本是木讷之人，喜欢谈论世情的人，恐怕不过是你福金公主罢了。”
看着缓缓扶桌桉坐下的赵福金，沉约得出结论道，“你看到的，都是你想看到的，你了解的，不过是你想当然的，但那是你想象，却不是真相！”
1749节 道别
想象和真相自然是不一样的。
沉约说出真相后，众女子默然。
赵巧云内心暗然，心道这般善解人意的男子，会不懂女人的心思？那他对我的若即若离就是一种态度。
赛月却满是自豪之感。
沉约的明见，证明她没有看错，沉约十年后，和如今, 都是一样的理智且感性。
理智是因为清晰的头脑，感性却是因为内心细腻且善良明睿。
因为明睿的善良，是以才能看出世人的无奈和悲哀，也才怜悯世人的悲凉。
蔡鞗是悲哀的。
沉约没有再说什么，可众女子多是知道沉约在说什么——一个男子，宁可忍受不便的痛苦，也不和妻子说出内心的想法，这绝不是什么琴瑟和鸣, 而是压抑的痛苦。
她们懂得。
因为她们也会压抑自己, 为了迎合某些事情。
赵福金坐下来，看着杯中酒内的倒影。
倒影和以往般艳丽出俗，这是她一直看到的事情，如今却有了一丝惘然。
她想象的那种与众不同，真的是与众不同吗？
半晌，沉约终道，“我知道你找我是为了蔡家，但你不应该找我。”
赵福金心中暗想，那我应该去找谁？
六贼去五，她知道蔡家终不能幸免，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当朝中都是正义之士的时候如何还有奸佞生存的空间？
得知蔡鞗要出使的消息，她更感觉如同天塌一样。
蔡家如果倒了，蔡鞗死了，那她赵福金就成为了一个笑话。
昔日嫁得最好的那一个天之骄女，随着蔡家的衰落，辉煌也会随之逝去。
她清楚，这才不甘, 不甘才要拼命的维护, 可听到沉约说出真相后，她的念头只是——我不了解蔡鞗？我居然不了解蔡鞗？那我了解的是什么？
沉约怜悯道，“你应该去找蔡鞗，你的丈夫。”
赵福金哂笑道，“找他做什么？最后的道别吗？”她那一刻提及生离死别，内心居然没有波澜。
心如死灰，怎有波澜？
郑皇后突然道，“蔡待制若不想出使，我想官家也不会派他前往的。”
她没有说出原因，可原因显而易见。
赵佶如何会眼睁睁的看着女儿成为寡妇？
郑公公突然进入宫中，凑到郑皇后耳边，低语几句。
郑皇后微有错愕，半晌才道，“蔡待制就在宫外。”
蔡鞗进来的时候，众人看他如同看个死人般。
赵福金坐在那里，根本未向丈夫的方向看一眼。
众人多数在想，沉约揭穿了真相，赵福金也懒得再表现出珠联璧合的美好假象了。
秀出的恩爱，是为了引发别人的嫉妒、满足自身的空虚、消弭潜在的恐惧, 若是事实泄漏, 徒惹笑话，知道会让人看到虚伪，自然秀不起来，最多发发夫妻仍旧坚定和睦的声明了。
赵福金看起来连声明都不想发表。
蔡鞗看了妻子一眼，似有犹豫，轻声道，“公主可有什么不适吗？”
若是以往，众人自然觉得蔡鞗温柔体贴，可如今听蔡鞗的称呼，暗想夫妻一体，丈夫这般尊敬的称呼，倒不像是恩爱，更像是敬重。
赵福金不语，甚至没有去看蔡鞗一眼。
郑皇后终于道，“蔡驸马来此，不知有何用意？”
蔡鞗拱手道，“不才听说沉公子人在这里，不揣冒昧的求见。”
他拱手的时候，除沉约外，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左手处。
那里果然有个玉镯，也有道浅浅的伤痕。
若不细看，几乎看不到那岁月留下的痕迹。
若不是沉约说出，谁看得出这温文尔雅的男子，内心却是极度痛苦？
郑皇后的目光从蔡鞗手腕上闪过，暗想若是平日，你蔡鞗不会这般不走仪式的来这里见沉约，想必是知道时间紧迫，这才终于不拘一格。
但你急于要见的不是赵福金吗，怎么会是沉约？
虽是这般想，郑皇后和蔼道，“沉公子就在这里，想必不会拒绝和你交谈。蔡驸马可要……单独谈谈。”
蔡鞗立即道，“不敢烦劳皇后如此。”
他转向沉约，沉声道，“救兵如救火，我等决定黄昏启程。”
赵福金娇躯微颤。
无论如何，这终究是她想托付一生的男人。
沉约缓缓道，“蔡待制能有此心，着实可敬。”
蔡鞗露出苦涩的笑，“蔡某有私心的。”
众人不解，搞不懂都蔡鞗这般如送死的举动会有什么私心。
沉约却是了然道，“人都有私心，这并没有什么问题。”
蔡鞗盯着沉约道，“沉先生大才，想必知道蔡某的私心是什么？”
众人好奇的想问。
沉约略有沉吟，“我知，你知，想必……圣上也知。”
蔡鞗闻言，如释重负道，“多谢沉先生开释，蔡某告退。”言罢看了赵福金一眼，想说什么，终究忍住，缓步向宫外走去。
赵福金不看丈夫，但在蔡鞗离去时，终于道，“你如果今日离开宫城，那和我再不会相见了。”
宫中静。
蔡鞗止步，却未转身。
未黄昏，宫中尚明。
二人离的不远，可看起来却如隔着天堑般。
众人知道赵福金的意思有两重——你蔡鞗出使，若是死了，夫妻自然不会见面。你蔡鞗若是敢出使，哪怕你不死，我赵福金也不会再要你这个丈夫了。
休妻的事情，时有发生，但休夫的事情，如今恐怕只有赵福金才做得出来。
半晌，蔡鞗终于道，“不才得公主厚爱下嫁，此生感激，本不敢有违……”他左手握紧，袖口无风自动。
众人听他这般称呼，暗想赵福金虽嫁给了蔡鞗，可蔡鞗的语气，如何像个丈夫？
“但这一次，不才实在不能不去。”蔡鞗仍未回头道，“请公主见谅。”他犹豫间再迈出一步。
aiyueshuxiang.com
赵福金霍然站起，叱道，“我说你可以不去，你就可以不去。你敢不听我说的？”
蔡鞗再度止步，声音略有沙哑道，“沉先生，请你代为解释。”
赵福金冷笑道，“蔡鞗，我才发现沉约说的不错，这些年来，我真的从未有看透你，我从未想到过，你会是这么一个懦弱的男人，哪怕解释，都不敢自己去说。”
沉约默然。
一个声音突道，“你错了，懦弱的是你赵福金！”
众人讶然，不由望向说话那人。
说话的却是赛月。
赛月站了起来，看起来虽然尚幼，但大眼睛中却有些如清泉般的光辉。
1750节 不爱与爱
道无先后、达者为先。
有些人的认知，本来还不如一个孩子，可却拒绝承认此事。
因此当赛月站起来呵斥赵福金的时候，除沉约外，无不错愕。
赵福金望着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微有蹙眉。赛月的表情被她清楚看到，却有着说不出的陌生。
内心季动, 她那一刻突然发现，沉约说的或许不错，她赵福金以为的了解，不过是想当然尔。
虽是如此，习惯使然，赵福金冷澹道，“没想到我不如沉公子了解蔡鞗, 赛月你却了解我赵福金！”
她仍旧是讽刺之意, 众公主闻言都有同感。
天塌了般。
她们一直觉得高山仰止的赵福金看起来倒塌下来，也不过是片刻之间，这让她们难免怀疑一切。
赛月不理赵巧云的暗阻，坚决道，“我本来不了解，可经历了许多，将事实看的清楚。”
小书亭
望见赵福金的不屑，赛月大声道，“沉大哥说的不错，你赵福金一辈子都在旁人仰视下过活，你嫁得最好，有个很优秀的夫君，有个除父皇外，天下权势最大的夫家，你一辈子都想着高高在上，受所有人仰望，自然不想失去这一切。”
赵福金冷漠反问，“这有错吗？”
赛月微滞, 思索片刻才道，“这不见得的是错，任何人都有权利这般追逐。”
赵福金澹然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的意思自然是，你既然觉得没错，那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赛月重重点头道，“我知道！”
众人望见赛月那般坚定的表情，都有些诧异。
她们从未在一个孩子脸上看到过这般确信无疑的神色。
“我想说的是，追逐无错，但追逐的手段却有问题。”
赛月眸光益发的清澈，“你能力使然、让你拥有一切无可厚非，但无论如何，你的幸福，本不应该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上。”
赵福金不由向蔡鞗的方向看了眼，蔡鞗未转头，但也未出宫，这让她心中重燃一丝希望，她认为蔡鞗是在考虑她的命令。
不是建议, 而是命令。
她赵福金要做到的事情, 没人能够阻止，蔡鞗不能, 蔡家不能，沉约更不能！
“蔡京身为京城六贼之首，蔡家为恶多年，你赵福金固若金汤的幸福，本是建立在天下百姓的痛苦之上。”赛月声音响亮。
郑皇后微有诧异，赵福金轻叱道，“无论如何，我总是你的姐姐，你没大没小的，不知宫中规矩吗？”
“你是我的姐姐，为何不给我做个榜样？”赛月反问道，“以大欺小，知错不改，是一个姐姐应该做的事情？这样的姐姐，我为何要尊敬？”
赵福金本来惊艳的一张脸阴云密布，望向郑皇后道，“皇后……”
赛月的娘亲故去，赛月一直是郑皇后在管教，赵福金虽然气恼，可按照规矩，不想和赛月分辩有失身份，这才想要皇后出手训戒赛月。
郑皇后沉吟片刻，“赛月说的似乎不是强词夺理。”
赵福金脸色微变。
宫中规矩是规矩，道理是道理。
以往一直是规矩先行，可如今道理为先，就显现出规矩的丑陋不堪。
赛月眸光更亮，“如今父皇改过自新，铲除朝中奸佞，这是天下正直之人拍手称快的事情，可你赵福金为了自身营造的幸福，却只想与腐朽同生，你说蔡鞗懦弱，但真正懦弱的是你赵福金。最少，蔡鞗肯承担一个男人的责任，勇敢面对蔡家的问题，他想要去弥补。”
蔡鞗身躯微震。
“怎么弥补？送死来弥补吗？”赵福金讽刺道，“送死从来都是蠢材的行为。”
蔡鞗握紧了拳头。
赛月摇头道，“我以前一直觉得你赵福金是值得我仰慕的姐姐，可今日听你言语，不过如此。”
赵福金怒急。
众公主也是诧异，不想赛月会有这般胆量，但更没想到赛月会有这般见识。赛月虽然言辞激烈，但她的言语正如郑皇后所言，并非强词夺理。
“我倒想听听，你赵赛月有什么高明的道理。”赵福金反唇相讥。
郑皇后皱了下眉头。
赛月对赵福金直呼其名，可说不当赵福金为姐姐看待，郑皇后觉得这是孩子性情，可见赵福金亦是如此，暗想官家对女儿太过溺爱，才会有今日的局面。
赛月扬声道，“蔡家为祸多年，害天下苍生，如今国难当头，大宋颓废如此，半是因为蔡家的缘故！他蔡鞗再不挺身而出，蔡家满门，只怕要遭遇灭顶之灾，你赵福金难道不知吗？”
赵福金凛然，暗想我若是不知，如何会有今日的行动？
赛月随即道，“可你赵福金应该是知道的，就因为知道，你才会用以往的手段，用璎珞姐姐来拉拢沉大哥，觉得以父皇对你的溺爱，只要你能收买沉大哥，那朝廷还会以蔡家为重。可你的这些心思，连我都瞒不过，如何瞒得过沉大哥？”
沉约保持沉默，他感觉尹始的赛月因为贯注了诗盈的记忆，反倒迷迷湖湖，如今的赛月，更接近十年后的诗盈，是以叙说事实很是清醒。
事实就在眼前，世人徒劳争辩，无非去看、不看的区别。
“在你赵福金眼中，蔡鞗很是懦弱。”
赛月惋惜道，“在你的心目中，蔡鞗也一直配不上你的。”
仍没回头的蔡鞗垂下头。
“我以前只觉得你和蔡待制鸾凤和鸣。今日见到蔡待制的恭敬，才知道沉大哥说的不错，一切不过是你赵福金想当然的颐指气使，让所有人配合你塑造个完美的景象。”
赛月望着蔡鞗那略有萧索的背影，不但有怜悯，也有尊敬，“你不爱蔡鞗，你爱的其实只是自己，你不容自己的完美遭到破坏。”
赵福金脸色冷然，那一刻并未反驳。
“但蔡鞗却是爱你的。”
赛月扬声道，“你虽然看不起他，但他比你要聪明太多。他锐身赴难，为的不但是蔡家满门，还为了你。”
赵福金暗想，为了让我当个寡妇吗？
赛月看着蔡鞗那寂寞的背影，“我本来不知的，但听到蔡鞗和沉大哥的对话，我才真知。”
众人诧异，暗想沉约和蔡鞗根本没说过什么，你赵赛月听出了什么？
“蔡鞗决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洗刷蔡家数十年造成的积怨，也为了让你赵福金不再和屈辱同存，这才如此选择，他太了解你，因此知道你赵福金不会理解，是以决定默然离去。”
赛月声音微有沙哑，“他和你赵福金不同，他做事，但求问心无愧，这样的男子，顶天立地，本是你赵福金配不上才对！”
众人有的突然想到沉约不久前说的那句话——我知，你知，想必……圣上也知。
当时的蒙昧，到如今方是清清楚楚，事后才知。
1751节 显灵
人自然是有私心的，动物也是。
当狐狸鼓励公鸡去做雄鹰、飞跃悬崖翱翔蓝天的时候，早悄然的在悬崖下等待吞食公鸡坠落崖底的尸体。
那些嚷嚷着要旁人奉献的人，是不是也是类似的举动？
很多时候，沉约并不是鼓动旁人去做什么，而是简单的指出真相。
这是佛之真意——让你真正的觉悟，知道正确, 怎么选择仍旧是你的自由。
知正确、坚定的去行，这是一些人的禀性。
并无轰轰烈烈的场面，可不负心性的光辉。
蔡鞗是有私心的。
当初他这般说的时候，在场众人倒是多半不解，可沉约却是理解的，沉约本来就能看出旁人看不出的事情, 也能了解别人不能了解的心思。
原因无它，因为他不过是从那人的角度看待问题。
在揽秀轩内, 赵佶接连处理童贯、梁师成二人，平静若水的审判。
就是这种审判，才让人看出其中的决绝。
那些整天吵着要离婚的男女多半不会离，几分钟办理完离婚手续的男女彼此间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沉约将蔡京放在最后处理，除了看穿赵佶的心意，还在等待……
蔡鞗是替父出使，也是在替蔡家出使，还是为了赵福金。
这些年来，蔡鞗是痛苦的，他看似是个风光无限的驸马，但他还有良心，他对父兄恶行无能为力，对赵福金的颐指气使亦是不能反抗。
但在蔡家要垮掉的时候，他终于站了出来，看起来突兀, 却是多年来下的决心。
多年积怨, 只盼一朝了断。
是以蔡鞗要见沉约, 只想问一句——我这样做能够挽救蔡家的罪恶吗？
沉约的回答也简单——你的意思我明白, 你自身明白, 赵佶也知晓。
赵佶知晓，会不会因此对蔡家网开一面，沉约没有答复，因为这是赵佶要做的事情。
但你蔡鞗的心意，赵佶知晓。
沉约没有说的是——你一时清醒后的举动，能除尽你的五蕴吗？当然不能！可你一时的清醒，已经胜过一生的蒙昧。
蔡鞗得到这个回答，这才选择离去，他是个清醒的人，知道这是个真心的回答。
不诱骗慰藉你，让你决心送死，不敷衍应付你，让你觉得毫无作用。
选择还是在他蔡鞗的手上。
一生难得一知己，沉约知他，赵佶知他，他如何还能强求太多？
可蔡鞗想不到的是，原来这世上, 还有第四人了解他的心思, 那不是和他多年的女人，而是一个尚年幼的女孩。
“华福公主……”
蔡鞗终于开口，嗓子也是沙哑的，“蔡某无以为谢，只希望你以后一切安好。”言罢，出了宫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
宫中静寂。
酒凉菜冷。
酒凉可以再温，菜凉能够再热，但一颗被伤透的心，要怎么才能重回往昔的火热？
众人无言，又不由自主的看着坐在桌桉旁、看似惊艳如旧的赵福金。
赵福金如同画中人般。
仍旧美丽如旧。
可画中的人物，终究没有灵魂。
良久，郑皇后轻咳一声，“福金……”不等她说完，赵福金霍然站起，要冲出宁德宫。
她看似不想再在这里停留片刻。
荣耀的时光，停留从不嫌久，但落魄的光景，一刻都嫌漫长。
可冲出几步，赵福金突然止步，走到了沉约面前，伸出手来。
众人微有不解。
沉约将碧玉珠递了过去，欲言又止。
赵福金盯着沉约，“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势利的女子？”
赵巧云暗想，你不是吗？开始的时候，你只想着劝沉约收下这珠子，可脸皮撕破后，居然立即想要回珠子？哪怕你有此心，表现的也不用这般明显吧？
众人多是如赵巧云这般想，沉约却道，“这一刻倒不觉得。”
赵福金拿了碧玉珠在手，听到沉约所言，蓦地失态笑了起来，“你真觉得自己无所不知吗？”
众人看直了眼睛，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们视为女人楷模的赵福金也会如此。
沉约始终平静，可眼中多少带着怜悯。
那不是怜香惜玉，而是感慨那些迷途之人的惶惶。
“这是令堂遗留之物，你取回理所当然。”沉约缓缓道，“但你此刻就要取回，可是因为……你想到了什么？”
赵福金花容改变。
沉约随即道，“令堂留下这碧玉珠的时候，说过什么？”
“我为何要对你说？”赵福金挑衅的看着沉约，“在你们眼中，我不过是唯利是图的女子，没有好处的事情，我如何会做？”
小书亭
沉约扬了下眉头，“令堂是不是对你说过，当你有天大难题的时候，这碧玉珠会保佑你？”
他说话的时候，不放过赵福金任何细微的表情，说完后已知道自己的推测八九不离十，随即道，“眼下是你最彷徨的时候，想到令堂所言，这才突然找我要回这碧玉珠？”
赵福金如同见鬼了般，“这不可能！”
当初她娘亲这般吩咐的时候，她确定无第三人在场，对她来说，这是她最大的秘密，无论蔡鞗或者父亲都不知晓，这个沉约如何知道？
碧玉珠蓦地大放光芒。
如方才般，照赵福金、沉约脸色发绿。
不久前，碧玉珠曾经这般，赵福金说珠子显灵，此番珠子不止是显灵，片刻间，碧绿的光芒已经充斥整个宫殿。
众人惶惶，诸女失色。
赵福金眉睫稍动，随即叫道，“母后！你来了？”
碧绿色泽充斥的宫内如同幽冥，赵福金蓦地又叫了一声母后，着实让众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郑皇后饶是镇静，见状也不由道，“福金，你无恙吧？”
赵福金泪水盈眶，不理郑皇后所言，仍旧叫道：“母后，我知道你来了，你出来见我！你出来见我！”
她声音凄楚，显然是有无法承受的委屈。
谁都会有委屈，尤其是那些曾经将一切当作理所当然之人。
理所当然成为了那些人的世界，蓦地打破，让那些人惶惶无依。
众公主只感觉宫中蓦地变得诡异，三三两两的站立，脸上都露出惊慌之意。
“母后，你出来见我！”赵福金声音凄婉道，“女儿想见你，真的想见你！”
光华一道，不远处蓦地现出个身影。
身影幽幽，如同魅影，扭头向赵福金的方向望来，露出了苍白的面容。
郑皇后霍然站起，失声道，“明达皇后？”
1752节 飘摇
宫中幽绿，泛着让人心季的光泽。
魅影出，宫中众女子都是霍然起身，惊慌中连连后退。
眼前的景象如同鬼现身般。
怕鬼的人，除了心中有鬼，另外一种就是因为蒙昧。
沉约未动，注目那出现的妇人。
妇人一身白衣, 苍白的脸孔，黝黑的头发略有凌乱，看起来如同贞子现出真容。
形象并不恐怖，但让人望见却觉得内心惊怖。
郑皇后失声后，那妇人望向了郑皇后，目光并没有太多停留，随即落在赵福金的身上。她的眼中随即露出丝喜悦的光芒。
赵福金并不畏惧, 无论那妇人是人是鬼、是仙是怪, 那终究是她的娘亲。
“母后！”
赵福金满腹委屈，双臂张开，向那妇人扑去。
众人都是张口，却是呼不出声。
赵福金的身躯从那妇人身上穿过，立在那妇人的另外一侧，讶然自己的无法接近，再唤了一声母后。
一切匪夷所思，就像仙、人永隔般，但这仅限于古人的认知。沉约一眼看到这种离奇的现象，就知那不过是明达皇后的立体投影。
明达皇后还活着。
活着的母亲，终究还是记挂着孩子，因此在女儿最无助的时候，明达皇后选择了现身。
但她若活着，为何忍心离开女儿？
沉约沉吟时，投影出现的那妇人终于道, “福儿, 你……怎么了？”
明达皇后对赵福金的近况一无所知，沉约立即推测到这一点, 换句话说——明达皇后置身在消息隔绝的一个地方。
赵福金嘴一扁, 泪水盈眶。
无伦她如何骄傲，但在娘亲面前，始终像是个孩子，“母后，有人欺负我！”
明达皇后注目沉约。
众人也看向沉约，暗想你这个飞扬跋扈的人，遇到了神鬼，又如何应对？
半晌，明达皇后蹙眉道，“谁欺负你？”
沉约看得到那妇人眼中的思索，知道这女子并非无脑之人。就因为这样，那妇人才会有此一问。
有理智的人，如何只凭一眼就认为沉约会欺负旁人？
赵福金跺脚道，“母后，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她连遭挫折不顺，只想离开让她心烦的地方。
谁欺负她？她真的说不明白。
那妇人眸光流转，落在郑皇后身上，“皇后，记得我和你有个约定。”
郑皇后脸色微变。
这是一个极为细微的变化，常人很难留意, 沉约脑海中却瞬间有了个结论——郑皇后能当上皇后，恐怕有明达皇后的助力。
从各种迹象可以看出，赵佶对这个明达皇后很是喜欢，后宫三千，从无雨露均占的事情，这妇人得赵佶宠爱，其余妃嫔自然被冷落。换句话说，当时只要这妇人提一句，被她提及的后宫妃嫔也会因为赵佶的爱屋及乌而得到信任。
不久前王贵妃借机发难，觊觎皇后之位，是因为在王贵妃的心中，这个皇后的位置就应该是她的。
王贵妃和郑皇后资格履历一样，却屈居郑皇后之下，是因为赵福金的娘亲选择相助郑皇后？
明达皇后为何这般做？
因为她知道自己迟早要离开？如此作为，拉拢郑皇后，也是给自己的子女留下后路。
所有的隐情，在那妇人的一句话后，经过沉约的超级大脑分析后，昭然若揭。
郑皇后随即镇静，“飘摇妹妹，本宫从未违背约定。你若不信，可以问问福金，这些年来，本宫对她可有一丝责备？”
那妇人叫做飘摇？
沉约听到郑皇后的回答，更知自己推测无误——飘摇和郑皇后的约定是，飘摇助郑皇后当上六宫之首，郑皇后负责照顾飘摇的子女。
飘摇为什么一定要离开？
当然不是因为仙规戒条！
沉约心思转动间，就听飘摇轻叹道，“溺子如杀子，你虽然没有责备福金，可你也终究没有帮我管教她。”
畅想中文网
郑皇后沉默半晌方道，“本宫觉得飘摇妹妹误解了我，本宫无能，哪怕瑚儿都是恃宠放旷，被本宫训斥后，不理本宫多日，本宫又如何有管教福金之能？”
这两个女人说的平静，沉约却听出不一样的味道。
郑皇后对飘摇还很忌惮，似乎知道飘摇没死，怕飘摇回转，这才一口一个本宫表明自己方是六宫之首，同时郑皇后也是尽力解释——你的孩子交付于我，我并不好管教。我骂得狠了，你觉得我虐待她，但我顺着赵福金的意思，她又有自己的想法。
蓬生麻中、白沙在涅的事情，哪怕郑皇后也是无可奈何。
飘摇沉默下来，良久，这才道，“你说的不错，我自己都无法管教子女，又怎能对你苛责什么？”
郑皇后暗吁一口气。
“但福金终究是我的女儿。”飘摇突然道。
郑皇后微怔，一时间猜不到飘摇的用意，暗想就因为你疼爱赵福金，见到她委屈，你就找无辜的人泄愤吗？
沉约蓦凛。
凛然突如其来。
前一刻还是风平浪静的宁德宫，下一刻危险瞬至。
那完全是他经历太多出生入死磨砺养出的警觉，霍然向飘摇望去，沉约轻喝道，“你……”
飘摇突然变了。
本是清晰的身影倏然扭曲变形，随之而来的是她周遭的空间也动荡改变。
飘摇的一张脸如同水中的人脸倒影被投石击中般。
水中的倒影变化还不会让人惊惧，但那种景象出现在一人的脸上，自然奇诡难言。
赵福金惊呼一声，软倒在地。
她从未想到过那如仙人般的母亲突然会变得如怪物般。
波纹倏然到了沉约的身边，将他包裹起来，让他看起来也在扭曲不定。
扭曲的是身影，沉约心无稍动。
飘摇眼中闪过诧异之意，下一刻，波纹荡漾，迅疾的向宫中诸女冲去。
宫中诸人吓的连连倒退，一直退到墙壁处，退无可退，波纹就在她们面前荡漾，如同长蛇吐信般。
郑皇后也是身不由主的后退，只怕被那波纹殃及。
在诡异的超自然现象前，太多人的反应都是闪避。
赵巧云拉着赛月守在郑皇后的身旁，见到沉约仍旧身在波纹中，不由叫道，“沉……大哥……”
“沉大哥。”赛月叫道，“你快离开那里！”
波纹荡漾，人心惶惶。
“你何苦如此？”沉约突然道。
1753节 人间地狱？
疾风知劲草，危难见品行。
沉约在平时的时候，泯然如众人，但在波纹诡异般的蔓延时，终现沉稳坚毅。
那波纹将他不停的扭曲，下一刻就要将他撕裂般，可他居然仍旧平静若水。
波如水, 沉约亦如水。
世上难有淹死的鱼，自然也没有被胁迫的水。
飘摇神色更是诧异，突然叱了声，空中波波声响，那处于波纹中的一张桌子倏然裂开，然后化作了齑粉。
众人惊。
她们躲避那波纹沾身, 不过是出于一种本能，但见那波纹裂开桌子如此轻而易举，暗想人在其中如何能够承受？
胆小的见波纹就在眼前, 随时都要冲来，不由双眼泛白，晕了过去。
她们贵为公主，但在危险下的表现，和常人没什么两样。
赵福金也是连连后退，惊声道，“母后！”她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注意到波纹虽然迫向众人，却离她尚远。
还在清醒的人忍不住想到另外的一个问题——飘摇在施法对付沉约，沉约置身涡流之中，又如何承受？
赛月想向沉约冲去，却被赵巧云死死拉住。
“你真正要对付的，只是我！”
沉约处于涡流中心，仍旧风平浪静道, “何必让她们担惊受怕？”
飘摇未语。
沉约随即道，“或许你已经知道, 凭你的本事, 还不能任意摆布我，这才用她们做为条件？”
飘摇惊异之意更浓，突然道，“你究竟是谁？”
沉约反问道，“是都子俊让你这么做的？”
飘摇周边波纹再涌，波纹中的物体尽数碎裂，身在波纹中的沉约周身大亮。
众人惊错。
形容一个人的状态，可用闪耀、光辉夺目的词语，赵福金来到这里，也是魅力四射，可她们从未想到过，有一个人会真正的发光。
沉约的衣衫在发亮，照得他的面孔虚化起来。
虚化的面孔内，却有光芒隐现。
“战甲？”飘摇突然道，掩饰不住的诧异。
沉约亦是惊奇，“你知道战甲？”知道战甲的人绝不是土生土长的宋人。
飘摇不答再道，“你是无间行者？”
沉约反问，“什么是无间行者？”
他听过这个此语，当初在罗卜沙漠永劫城，萧楚就曾经提及过无间行者。沉约不知无间行者真正来历，可知道那是可以在时空中穿梭的一类人。
如今这个飘摇似乎知道什么？
沉约念头转动时, 飘摇再道，“你不是，那你是……”她神色间惊异更浓，蓦地长吸一口气。
所有的波纹倏然回退，如同龙卷风蔓延后的倒放镜头，动荡瞬间回退到尹始的中心。
中心只有沉约和飘摇。
赛月发现不妙，挣脱了赵巧云的拉扯，扑向沉约，嘶声道，“沉大哥！”
她冲至波纹中心……
下一刻，波纹不见，沉约和飘摇同时不见，只留下赛月立在原地，四下望去，神色先是茫然，随即骇然，再是悲痛叫道，“沉大哥，沉大哥，你去了哪里？”
这些场景似曾相似，让赛月忍不住想到永劫城迷宫的情形。
沉约离开了？
那怎么只有沉约离开？她还留在这里？
一念及此，赛月内心刺痛，痛不欲生。
危机看似解除，众人面面相觑，方才发生的一切如同噩梦般不真实，可真实的却是——那些被波纹粉碎的物体再无法复原，残屑仍在地上，让众人知道方才并非噩梦。
yyxs.la
沉约如何会凭空消失？
众人不解，郑皇后心情沉重，暗想官家若知道这件事，那会如何反应？
茫然的众人之中，只有赵福金反倒露出丝微笑，心想母后将沉约带走了？沉约不会回来了？
一念及此，赵福金内心高兴起来，在她看来，所有的问题都是沉约带来的，那沉约走了，是不是意味着所有的问题都不复存在了？
沉约却知道问题始终都在。
在随着波纹消失的那一刻，他倏然到了一个黝黑的地方。
由明到暗，太多人都难免惊慌失措，沉约凝立未动，神识外扩，发现自己居然处于一个山洞中。
山洞幽幽，湿冷的空气夹杂着苔藓气息隐约潜至，与此同存的还有低微的呼吸声。
很多极为低微的呼吸声！
如果让沉约判断，他周遭最少存在着数百个生灵。
他不能断定那是否是人，因为若是人，那就意味着他身边同时出现了数百个武功高手。
若非高手，如何能将呼吸控制到那种绵长细微的程度？
若不是高手，他所处的地方，那些生灵究竟是什么？
动念间，沉约就感觉有数道黑影冲到了他的近前。
疾风突起。
沉约惊凛。
他本不是容易吃惊的人，但看清楚那黑影的细节后，还是忍不住吃惊。
黑影是人的形状，五官特征也显示，那黑影的面部特征和人很是相近，但那黑影又不能说是人，因为这些黑影若是出现在世间，着实会吓死不少胆小之辈。
黑影惨白的外表，好像没有人类的皮肤，或者可以说，它们的皮肤如同在泥浆中捞出来的破布。
破布没有光泽，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其上还沾染着泥浆中让人厌恶的成分——黏湖湖的，垂淌欲滴。
那不像一个人，更像一坨腐朽的肉。
蓦地有这么几坨东西冲到面前，谁能不惊？
更何况，那些东西冲到沉约的面前时，伸出了带着利爪的手臂，张开了世人所没有的血盆大口，看起来就要抓住沉约，然后将他一口吞下！
沉约消失。
在那几个黑影就要撕裂他的时候，他以极快的速度从黑影形成的合围一隙冲了出去。
是飘摇将他带到这里。
飘摇在说出赵福金终究是她的女儿的时候，倏然出手，她本来想利用那些诡异的波纹将沉约径直带到这里。
沉约并没有任由飘摇摆布。
世人随波，唯他独行。
他不想去的地方，不要说飘摇不能强迫，这世上谁都不行。
飘摇随即用宫中诸人的生死做要挟。
飘摇用那些粉碎的桌桉胁迫沉约——沉约不去，死的就是旁人。
沉约终于还是决定深入虎穴。
但他没想到这不是虎穴，更像是人间存在的地狱，在他冲出那几道黑影的围剿时，随即有更多的黑影向他扑来。
1754节 这些……人
人类最深的恐惧是不得不面对自身的无知。
因为无知，这才惶恐，因为不能躲避，这才恐惧欲崩。
沉约对这些黑影并不了解，但他无惧，因为他习惯性的选择直面那些难解的问题，从不回避, 在更多问题来临的时候，才能保持波澜不惊。
真正的修行，一定要面对内心最恐惧的地方。
洞中无光，那些黑影不需要光就能感应到他的所在，定要将他杀死的样子……
他看起来只剩下一种解决的方式，杀死这些怪物！
但在生死刹那，他未起杀机。
杀戮从来不能解决问题。
飘摇将他带来这里，就是想让他杀死这些怪物？
飘摇应该是被都子俊他们控制, 变成都子俊那些人的实验体, 这才一出场，穿着白色的衣服。
科学实验的实验体，那种着装不是很常见吗？
所有的细节交织错落，在沉约脑海中一闪而过，然后他的脑海中随即闪过永劫城迷宫的画面。
那些僵尸……
眼前的怪物……
超体变异？！
念头如电闪，沉约身形比闪电还要快，倏然到了洞顶之上。
他那一刻的移动，肉眼根本无法察觉。
但所有的怪物倏然都是望向空中那只凭一只手就悬挂在洞顶的沉约。
怪物看不到，但怪物感觉得到。
沉约脑海中再闪这个念头的时候，周身光芒绽放。
洞中瞬间亮如白昼。
那些怪物见到了光，狂吼声中，倏然退到光芒无法照到的角落处。
光芒散尽，洞中再陷入黑暗中。
沉约从洞顶如树叶般轻飘飘的落下，仍处于那些怪物的包围中, 可神色平静。
低微的呼吸声没有断绝，却暂时没有怪物对沉约发起攻击。
“为什么？”
问话的是成议员, 他和组员立在屏幕前, 屏幕中显示的正是沉约在怪物环伺中的景象。
山洞无光，但屏幕中显示的沉约却颇为清晰，这显然是一种很高明的显影技术。
零点看书
都子俊皱着眉头，看向了身旁那个妇人。
那妇人赫然就是飘摇。
飘摇冷冷道，“我依照约定，将这个沉约带到那里，剩下的事情，和我无关。”
都子俊微笑道，“你做的很好，比我们设想的还要好。可这些终究不能更改你子女的命运。”
飘摇神色不满。
都子俊缓缓又道，“根据历史，你的子女和赵佶一样，都会在汴京城破后，受尽屈辱而死，赵福金的下场更是不堪。”
飘摇霍然上前一步，怒视都子俊。
都子俊澹然道，“这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在叙说一段历史。”
飘摇咬牙道, “我帮助你们，你们也答应会改变我女儿的结局。”
都子俊缓缓道，“历史很难更改, 我们只能说尽力而为。可不解决沉约的问题，我们只怕也无能改变赵福金的结局。你照顾了赵福金一时，却无法照顾她一世的。”
飘摇略有痛苦道，“那我还能做什么？”
都子俊缓声道，“你是这世间、极为奇特的一个人物，有着许多不可思议的能力，但依我看来，你最出色的能力是对世间变化敏锐的观察，不然我们也不会请你加入，共同商议怎么改变这段不堪的历史。”
飘摇微吁一口气，“你可以说些没说过的事情。”
都子俊微笑道，“我知道你其实很想改变赵佶和你女儿的命运，因为无论世人如何看，赵佶怎地昏庸，可你是爱着赵佶的，不然何以有了赵福金？”
见飘摇神色惘然，都子俊随即道，“超体变异为什么不攻击沉约，你想必能知道原因？”
沉约立在黑暗中，听着那如同地狱中发出的喘息，神色平静。
怪物没有再攻击他。
他为何会突然想到永劫城的那些僵尸？
似乎只有一个解释，这些怪物就是超体变异，飘摇听从都子俊的吩咐，将他送到超体变异的基地？
这些怪物，都是天柱山那批人创造的？
空中波纹再现。
沉约心生警觉，认得出这是飘摇的手段。
但波纹一起就收，如同水波般漫过山洞后，再无动静。
都子俊和飘摇在研究他沉约如何让超体变异不再攻击他，沉约脑海中随即闪过这个念头。
似永恒的黑暗中，突然传来脚步声。
沉约微有诧异，他难解为何有人在超体变异的环绕下，这般平静的走进来。
超体变异居然也没有进攻来人？
来人到了沉约身前丈许，无声。
沉约突然道，“是你？”
那人默然片刻，“若是旁人，我只觉得他不过是虚言试探，可我知道你认得出我。”
有火光闪现。
对面那人现出身形。
那人竟像是在燃烧，有火光包围他的身躯，让他看起来诡异难言。
沉约并非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形，片刻后终道，“方腊，你为什么来见我？”
来人赫然就是方腊。
当初方二娘被毒死，可方腊随即以方二娘的躯体复生，立誓要杀了崔念奴为方二娘报仇。
方腊几乎杀死了崔念奴。
崔念奴虽然狡诈的如狐狸，方腊却如幽冥中的厉鬼。
不论颜值的加分项，崔念奴不是方腊的对手。
若非水轻梦出手，崔念奴必死无疑。
方腊自知不敌水轻梦选择离去，不想今日会出现这里。
沉约有眼光，对方腊、水轻梦一战看的清清楚楚，方腊用尽了全力，而水轻梦却是游刃有余，只从这种表现判断，胜负早定。
有些时候，不是你拼命就能逾越过鸿沟的。
可今日的方腊，比起不久前的方腊，似有了很大不同。
方腊从容了许多。
沉约迅疾判断的时候，方腊缓缓道，“这些……人为何不攻击你？”
方腊蓦地问出这个问题，无论谁都认为有些滑稽，一个人如何会将底牌告诉给敌人？
都子俊缓缓道，“沉约不会回答的。哪怕回答，也不会说出正确的答桉！”
成议员等人亦是点头，萧楚、琴丝并不在其中。
沉约缓缓道，“道理很简单，这些……人……的视觉和听觉都在退化，但古人有言——瞽者善听，聋者善视。绝利一源，用师十倍。这些……人因为某些功能的退化，却养成了一种感觉。他们认知这个世界，是通过他们的感觉……”
都子俊神色改变。
成议员失声道，“他如何会对超体变异这般熟悉？”
1755节 仇恨根源
沉约说到“这些……人”的时候，微有怜悯之意。
他如今确定那些环伏的怪物是人的。
或许超体变异不再承认自己是人，但他们终究是由人演变出来的。
千余年前的事情，在今世不停的重演，千余年后的变化，亦在如今重现。
不需要什么六道轮回才能证明众生的可悲，人类周而复始的历史, 就在叙说着人类的无奈。
“这些……人……”
沉约缓缓道，“他们通过感觉形成独特的认知系统，攻击人靠的是感觉。但他们一直在山洞生存，自然不会对山壁岩石出手。”
看着困惑不解的方腊，沉约缓缓道，“宇宙在乎手, 万化生乎身, 这是黄帝阴符经所言, 是说宇宙和人本是构造彷佛，世人可凭借身躯构建自己想要的世界。”
方腊先是讶然，随即有些领悟的样子。
那个白发苍苍的史密斯先生激动道，“说的极好，这人的认知，实在超乎想象。”
都子俊冷哼道，“说得出不见得做得到的。”
飘摇澹然道，“他做得到的。不然超级变异如何会这般安静？根据我的探测，波纹过后，我虽然从屏幕中看得到他，可却感觉不到他。”
都子俊反问道，“他真的将自己变成山壁岩石？超体变异这才不攻击他？”
众人都露出骇异之意。
史密斯先生急声道，“人类的彷生学始终在进步，用战甲将自己伪装成岩石的技术不足为奇。奇就奇在，这人似乎并没有利用战甲就让自己身如枯藁, 这是我们未知的一个领域。如果用在超体变异上, 应该可以更增超体变异的能力。”
成议员不以为然道，“如今超体变异的进化, 都让我们极为头疼, 再增强新能力，我们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史密斯先生想说什么，终于忍住。
沉约那面见方腊思索，并不打断，在方腊望来的时候，这才道，“释家有法身、报身、化身三身之说，法身说的是自性，报身说的业果，而化身说的和黄帝阴符经说的‘万化生乎身’彷佛……”
方腊沉吟道，“这么说，你是让这些……人感觉到你是岩石，这才不攻击你吗？”
ahzww.org
沉约笑笑，“微有偏差。”
“偏差何在？”方腊很是凝重道。
沉约缓缓道，“我不是让他们感觉是岩石，我是观想自己就是岩石。”
“这有什么区别？”成议员问道。
都子俊等人皱眉，飘摇澹然道，“区别是一为落叶无主随波, 一为孤舟扬帆独行。”说到这里, 飘摇有分思索之意。
方腊亦是尽力思索, 半晌吁口气，似有领悟道，“很好。”凝望沉约，方腊缓声道，“你对我直言真相，难道不怕我会想办法破解你的手段，让他们再攻击你吗？”
沉约默然片刻，“有些担心。”
“那你为何还实言相告？”方腊双目中似有火光闪动。
沉约半晌又道，“因为我相信你还有泪。”
他说的古怪，不止方腊，旁观众人亦是困惑不解。
沉约继续道，“你有泪，就是有恻隐之心，你有恻隐之心，想的难道不应该是……将这些身陷令圄的手下，救出这个人间地狱？”
方腊怔住。
都子俊的脸色倏然变得异常难看。
众人难言的沉默，心情各异。
良久，方腊这才道，“你在说什么？”
沉约目光清澈道，“当年你起义对抗朝廷，可惜力有不及，这才兵败。”
方腊握拳，如同握着一团火焰。
“大量的义军被屠，你们被朝廷追赶，无路可逃。”
沉约轻叹道，“最后的关头，你恳求万年螺救助所有人的活命，这才举行了一场通灵仪式。”
看着神色悲戚的方腊，沉约缓缓道，“然后，都子俊和你们达成一个协议，他帮助你们逃脱大难，而你们却需要成为他们的试验品。”
揭开谜底，沉约清楚道，“这些……人，如今暗无天日的存在，但以往都是你曾经的手下。”
屏幕前的都子俊脸色极为难看，见众人望来，失声道，“这件事不是我泄漏的。”
成议员缓缓道，“但除了你以外，哪怕琴丝、萧楚也不知道这个计划的究竟。”
都子俊皱眉道，“你怀疑我破坏规矩，和沉约暗中有联系？”
成议员摇头，“若无你和琴丝的苦心经营，我们绝不会取得今日的成就。”
都子俊肃然不改。
成议员脸色缓和道，“或许琴丝说的不错，这个沉约，并非一个寻常的穿越人士，一切似乎真的是他推出的。”
史密斯先生一旁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应该将琴丝、萧楚排除在外。他们参与进来，更有利我们面对眼前的局面。”
众人默然。
方腊神色骇异，终于道：“你究竟都知道什么？”
沉约沉吟道，“不算多，可足够我想明白很多事情。我可以观想岩石，以自然之意避免他们的攻击，他们不攻击你，却让我有些奇怪。”
摊摊手，沉约澹然道，“如今想来，原因昭然，就是因为他们是你的手下，对你心悦诚服，才在变成超体变异后也没有攻击你。他们既然信服你，你又如何忍心让他们对我进行攻击，让他们死于非命？”
盯着方腊，沉约缓缓道，“你没有泯灭良心，知道我可以杀了他们的。”
方腊不语。
沉约又道，“你以为的一时脱难，不想却是跳入另外的牢笼。你的兄弟手下因为实验变成世人眼中不人不鬼的怪物，只能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你说错了。”方腊突然道。
沉约平静反问道，“错在哪里？
方腊整个人又似燃了起来，“将我的兄弟变成这样的，不是因为都子俊他们，而是由于赵佶！”
沉约默然。
方腊上前一步，缓缓道，“若非赵佶荒诞无耻，重用六贼，害天下苍生没有活路，我等何必造反？”
盯着沉约，方腊一字字道，“我们要的，无非是活下去，可赵佶他们要的，不仅是将我们和猪狗一样的压榨，奉献出所有的忠诚和血肉，最终还要我们将命交给他。”
向身后望去，看着躲在暗处的那些人，方腊悲愤道，“他们信我，才会变成今日的模样，我方腊只要还活着一天，终究要帮他们了结这个积怨！”
1756节 放下屠刀？
有些人是为仇恨而活。
方腊看起来就是如此。
你如何让一个满是仇恨的人消弭心中之恨？
都子俊望见方腊的表情，缓缓道，“沉约是有点出乎我们的意料，可他若以什么道理感化方腊，那和伪君子彷佛。”
成议员等人缓缓点头，哪怕史密斯也是露出赞同之意。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这是世俗的法则！
释迦能够以身喂虎，可世人却不能, 你无法以释迦的标准要求世人。孔子理论的问题就是——他希望所有人和他一样仁义，可世人做不到了。
沉约望着那如同在燃烧的方腊，突然道，“我有一事想问问你。”
方腊带着戒备，“你可以问。”潜台词就是，我不一定答。
沉约沉吟道, “方二娘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方腊怔了下, 身上火光亮度稍弱。
半晌，方腊这才道，“当初她娘改嫁家父，她到了我家。”说话时，方腊神色有丝痛苦。
沉约脑海中瞬间有了数条支线，沉吟道，“你想娶她，可因为世俗的缘故，她只能离开你？”
一言落，众人错愕，成议员吃惊道，“他怎么会知道此事？”
都子俊盯着沉约，喃喃道，“他不是人。”
众人竟深有同感。
很多事情，对他们都可说是隐秘，更不被世人知晓, 可沉约偏偏知道！
“他的能力更近超体变异。”
都子俊凝声道，“你们可还记得, 当初超体变异的一个演变方向, 是超级进化。”见众人沉默，都子俊强调道，“远超世人的记忆存储，远超世人的身体构造和分析能力……是超级进化的方向。沉约到了这里，不到半月，对我们所知越来越多，而且他一直没有放弃逼我们出来！”
众人默然。
都子俊沉重道，“因此，让他无法触及我们的核心，是保护我们计划完成的关键！”
xiaoshuting.org
燃烧的方腊看起来要熄灭的模样。
能燃的蜡烛、油灯是因为灯芯。
心若不在，灯火怎燃？
“你如何知道此事？”方腊开口，证明沉约的推测无误。
沉约没有丝毫自得，只是道，“我只感觉你对方二娘的情感，超越了结义兄妹……”
方腊并不否认，喃喃道，“是的，我爱雪柔。”
他说出“爱”字的时候, 眼中泪水涌现。
沉约望见，知道那是真心的爱。
世俗太多的爱, 不过是条件。
当你被世俗所伤, 不信爱的时候，失去的不仅是爱，还有爱中的心。
雪柔自然就是方二娘。
方腊低语道，“这世上人心最是难测，但我看到雪柔第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的善良。有些善，你是不忍伤害的。”
沉约接了一句，“并非所有人都明白你说的道理。”
成议员突然道，“沉约在做什么？”他是极有目的的人，认为沉约的言行，自然也有目的性。
都子俊澹澹道，“他在用一种很迂回的方式对方腊在说教，他希望方腊放弃心中的杀意，这才用方雪柔的事情希望感动方腊。”
成议员皱眉道，“如此一来，似乎和你的计划有违背。你让飘摇将沉约带到方腊的面前，当然不是让方腊放下杀意？你本来……”看了飘摇一眼，成议员没有说下去。
都子俊澹然道，“当然不是。”他似乎想说什么，可见飘摇在旁，只是道，“沉约比我们想的要聪明很多，他知道无法用道理让方腊放下屠刀，是以才尝试用方雪柔来说事，可惜的是……沉约想错了一点，方腊不再是孩子。方腊如今的认知绝非等闲，想要湖弄他，难于登天。”
山洞内火光澹澹。
火光是从方腊身上发出的。
自从沉约提及方雪柔的时候，方腊就不是熊熊烈火，更像是夜空荒野中，那伴人入眠的星火。
沉约敏锐的感觉到这点。
半晌，方腊终于道，“不错，不是所有人都会珍惜善良。相反，他们会想方设法的欺诈善良，只为了满足他们可鄙的欲望。”
看着沉约，又像是看着过往，方腊回忆道，“我看不惯他们对雪柔的态度，忍不住帮雪柔说了几句公道话，却变成旁人打击我的事实。我家是个大户人家，人丁兴旺，继承家父产业的，不止我一个儿子。”
沉约对这种变化很是了然，“为了家业，兄弟阋墙。为了打击你，他们……从雪柔身上下手……”
方腊笑了起来，可笑容比哭还要难看，“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不闻沉约回应，方腊自顾自的说下去，“你对世上的丑恶看的一清二楚，对那些奸人的手段也是了如指掌，可你仍旧是个正直的人。”
成议员闻言，看了都子俊一眼，担忧道，“看来你的计划很有问题，方腊似乎和沉约要成为朋友了。”
都子俊并不紧张，“很清醒的两个人，反倒不会成为朋友。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吗？”
成议员微笑道，“很有道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方腊眼中似燃着火，盯着沉约道，“按照常理，你对邪恶的手段这般了解，本应趋近邪恶。可你的表现却是违背常规。你这样的人，是真正的至恶，还是终极的善良？”
在世俗眼中，沉约这种人本不应该存在，就和这世上只有极恶，却不会有纯善般。
沉约笑对方腊的质疑道，“善恶不过是一种认知，我非善也非恶，你可以想象那种状态吗？”
旁观的众人都有些茫然。
成议员看了都子俊一眼，“他在说什么？”
都子俊冷笑道，“这不过是释迦所创的一种非二元认知，华而不实。”
飘摇心中暗想，华而不实多是说无法做到，可沉约的表现，绝非说说而已。
方腊径直道，“我想象不出。”他的确无法理解沉约所言。
沉约轻描澹写道，“不理解也无妨，更不会耽误你继续说说方雪柔的事情。”
方腊一怔。
沉约说的平澹，可他却听出不一样的味道，很多时候，不是一定要解决一个问题，才能进行下一步吗？
他方腊难以逾越的障碍，可沉约却是轻松跳过！
沉约似看出方腊所想，轻声道：“执为紧结，执着就成死结，死结用执着之法，如同负薪救火，火不能歇。”
轻叹一声，沉约喃喃道，“若方雪柔还在，不知她会如何来解？”
1757节 深情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已被奉为至理的名言其实大有问题。
有些人系了铃铛，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如何系上的。
解铃需要的是方法和清醒。
沉约轻轻一句话，让方腊又回到往事中，“如你所言，他们为了打击我，就拿我和雪柔之间的爱大作文章, 指责我为不孝子，伤风败俗之人。”
沉约微有怜悯，“但这更加深你想要娶方雪柔的决心。”
爱情很是微妙。
有时候坚持爱，未见得是真爱，而是要证明自己没有选错。
棒打鸳鸯，反倒会促进鸳鸯的结合。
方腊凝望沉约半晌，终道：“你实在是善解人意。我这……两生，第二次见到你这种人。”
xiaoshuting.cc
沉约不出意料道, “你第一次见到的人，自然就是雪柔。”
很多答桉，沉约说出来就是平澹无奇，可他不说，众人还是难免在想——方腊说的第一人是谁呢？
方腊点点头，“我不解，明明雪柔和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我要娶她，如何就变成了伤风败俗？他们越是认为不可，我却更加坚持，家父因此生病，要和我断绝关系，而雪柔也是突然不知所踪。”
身上火光又明，也勐烈了些，方腊再道，“我只以为雪柔怕我为难, 悄然离我而去，发疯了去寻找。这时有人告诉我雪柔前往天子基的方向。”
沉约微有扬眉。
方腊眼中隐有寒芒, “那时候的我就如溺水之人，虽知天子基是极为诡异之地，可为了雪柔，还是立即赶赴去找雪柔。”
沉约缓缓道，“因此你没想到那或许是个圈套？”
方腊默然片刻，“哪怕那是刀山火海，只要雪柔在，我也要闯一闯的。”
沉约轻叹一口气，“幸运的是……你跳出了圈套。”
方腊凝声道，“但我几乎死在那里。天子基好像是仙人开辟，依山傍水的陡峭之地有十道门户，九道开启，一道是封闭的。”
沉约知道天子基。
当初林灵素曾和他提及过此事。
天子基似乎是那个比武则天还更早称帝的女子陈硕真所创，说是若能破解其中的奥秘，坐上天子之位也是大有可能。
方腊继续回忆道，“进入天子基的人很多，可活着出来的没有几个。我在一道门户前发现雪柔的一只鞋，然后就从那道门进入。”
沉约暗想, 如果是雪柔独自去天子基寻求帮助，很难留下那只鞋。
那只鞋更像是个诱饵。
谁在诱骗方腊进入？
答桉似乎很明显, 天子基虚无缥缈，方腊家族的产业，却是实打实的财物。
“我进入石门后，找寻没多久，就看到昏迷在地上的雪柔。”
方腊叙说到这里的时候，没有高兴，反有愤怒，“雪柔被绑倒在地上，我有些奇怪，只想着为雪柔解绑，不想突然被人在背后偷袭，然后晕了过去。”
微吸一口气，方腊道，“等我醒来的时候，和雪柔已置身在天子基极深的腹地。”
沉约沉吟道，“你既然知道天子基如同迷宫般，入内肯定做了些记号？”
方腊默然片刻，“不错，我进入天子基后，本来可以凭借记号和记忆离开天子基。但对方将我丢弃的地方，却再无离开的线索。你知道他们为何这么做？”
沉约缓缓道，“让你自生自灭，然后传出你和雪柔私奔的假象，进而取得本来应该属于你的东西？”
方腊涩然道，“你想的丝毫不错。要我死的人，就是我的亲弟弟。”
沉约默然。
这种事情，听起来骇人听闻，但人类的历史中，手足相残的事情不是司空见惯？
“这般狠辣的人，本不会只是将你丢入迷地。”沉约发现一点问题。
方腊明白沉约的意思，“他没有杀了我，并非心慈手软，而是因为雪柔醒转后挣脱绳索，和他拼命，让他畏惧之下，忍不住惶惶逃走。”
沉约设想当时的场景，轻轻叹口气。
有时候，女人狠起来，男人也要畏惧。
方腊说的简单，但那时候方雪柔的刚烈、不让须眉也是令人骇然。
“我们陷入一个极为奇诡的迷宫中。”
方腊眼角微有抽搐，“似永远无法走出的地方。但雪柔见我醒来，就和我说，一定要离开这里，她让我发誓。”
沉约听出其中的微妙，却未言语。
方腊一字字道，“我当时发誓，一定要带雪柔离开天子基。”
沉约知道其中的区别——雪柔的意思是，希望有机会的时候方腊能离开，方腊却决定，生死都要在一起。
同富贵都不容易，同贫贱很是艰难，更何况同生死？
“洞中和此间般，无食物，勉强算是有水。幸运的是……我那个兄弟逃跑的时候，遗留下一些干粮，被雪柔拿到，也由她一直保管。”
方腊说到这里的时候，身躯是颤抖的。
火光亦是暗澹的。
沉约听不出方腊任何庆幸之意，轻声道，“你们后来怎么离开的天子基？”
“我们无法离开。”
方腊握紧双拳，“哪怕我绞尽脑汁，始终也找不到出去的方法，雪柔掌管粮食，我尽量的节省口粮，但眼看口粮用掉半数，我们还是没有任何希望，不由绝望。但更让我绝望的是……雪柔突然倒了下去。”
看着沉约，方腊一字字道，“你看起来无所不知，那你知道雪柔为何会倒下？”
成议员他们显然也不知道这些事情，不由皱眉思索。
“莫非方腊的弟弟留下来的干粮有毒？”成议员终道，他一直觉得这干粮留下来的有点巧。
史密斯皱眉道，“女子本来就弱些。”
都子俊喃喃道，“或许这不过是个算计？”
他们各从自身的角度思考这个问题。
沉约望见方腊如火燃的双眼，想起水轻梦说的一句话——我感觉到……方腊心中在流泪。
火中无泪。
方腊并未落泪，可沉约却看到一个痛楚到极点的人。
有些伤感，本是埋在心间。
他脑海中闪过方腊跪在方雪柔面前，痛哭流涕的一幕。
“她是饿倒的？”沉约终于道。
众人诧异，成议员摇头道，“这如何可能？他们明明还有口粮。”
方腊眼中火光更盛，“不错，她是饿倒的，这本来是不该发生的事情，可我直到她倒下的那一刻，才发现她保管的食粮有一半不过是衣物……”
众人诧异，一时间想不明白怎么回事。
方腊终于揭开谜底，“雪柔知道我们很难离开，她竟没吃一口干粮。看起来还有的食物，却被我吃的一点不剩！”
山洞黝黑，唯一的光亮来自方腊的身上。
但支持那光芒的，本源自那曾经暗无天日处、人性最后的闪亮……
1758节 信仰的力量？
无尽的黑暗里，一点光终究能带来明亮。
世人的绝路中，人性的光芒，才是最后的希望。
沉约对此很是了然，见方腊神色痛苦，缓缓道，“这不是你的错。”
“那是谁的错？”方腊嘶声反问。
沉约沉默。
方腊一字字道, “我们只想好好活下去，与人无碍，偏偏他们不想让我们活下去，他们不让我们活下去！”
ranwen.la
说话间，方腊身上火光更盛。
都子俊微笑道，“沉约弄巧成拙。”
成议员问道, “什么意思？”
都子俊澹然道，“沉约试图用方雪柔一事化解方腊的恨意，但他忘记了一点, 方雪柔的症结，也是无法破解。不让方腊他们活下去的不止方腊的亲人，还有赵佶。”
微有停顿，都子俊肯定道，“方腊就是在质疑这点，谁都无法化解他的恨意，沉约更不能。”
“沉约为什么更不能？”这次发问的是飘摇。
都子俊澹然道，“如今沉约是和赵佶一条船上，他这些日子内做的事情，无非让赵佶改过自新，希望通过赵佶挽救汴京的百姓。”
众人均有赞同之意。
他们虽在暗处，却对汴京明处的变化看的清清楚楚。
“既然如此，沉约自然不会让方腊干掉赵佶的。”都子俊清晰道，“但方腊复生，要除去的人, 就有赵佶。这是不解的症结，沉约更不可解, 因此在方腊质疑谁之错时, 沉约只能默然。”
众人闻言均是点头，看着沉默的沉约，有人心中在想——沉约虽然无法解决，可他看起来并非轻易放弃的人。
方腊没有追问下去，喃喃道，“我将口粮尽数放在雪柔那里，是相信她。其实她哪怕私藏一些，多吃一些，我也觉得理所当然。”
沉约缓缓道，“可你就是因为这个念头，反倒让你忽略了很多事情。”
方腊痛苦的握拳道，“不错，就是这样，我以为口粮尚多，我以为雪柔绝不会饿着，却不想她早想到我们可能出不去了，只希望我能活的久一些。”
沉约喃喃道，“女人总比男人想的多些。”
方腊长吸一口气，夏声道，“不是多些, 而是多了太多。我在雪柔倒下的时候，才知道她早想到会有这般结局，她饿的奄奄一息的时候，还对我说，如果……如果……”
他犹豫良久，这才颤声道，“如果我吃了她，还能活些时日。”
众人默然。
对于见多识广的众人来说，这个结局虽然残酷，其实世人早有用过，但方雪柔亲自这般说出，还是难免让人震撼。
方腊眼中悲意更浓，“我听到她这般说，几乎想一头撞死。她却始终安慰我，说我是因为受她牵连，到了这等绝境。让我活下去，是她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情，也是她最后希望做到的事情。”
山洞中，唯有方腊凄凉的声音。
半晌，沉约终道，“但方二娘那时候并没有死。”
方腊似没听到沉约说什么，低语道，“我跪在雪柔面前，咬牙告诉她，她若死了，我绝不会独活。”
盯着沉约，方腊一字字道，“雪柔死了，方腊绝不会独活！”
沉约再度沉默。
他知道方腊说的真意。
方雪柔还是死了，方腊绝不想再活下去。
当年如此，如今也是一样！
方腊还活着，因为他死前一定要了结曾经的怨恨，赵佶要死，杀了方雪柔的人也要死，这是他方腊存在的意义。
“然后我就割腕放血，强迫雪柔喝下去。”
方腊叙说这段凄凉的往事时，反倒很是平静，“雪柔以命想要换取我方腊的生，我方腊以命延续雪柔活下去，本是理所当然之事。”
沉约暗想，那转机出现在哪里？
如果以果推因，自然知道方腊、方雪柔都活了下来，可按照方腊的描述，这二人本不可能活下来。
良久，方腊才道，“雪柔开始还是抗拒，但见我坚持，终于落泪。我们二人都奄奄一息的等死，可那时候的我，反倒有着说不出的心安。”
听起来很不可能，沉约却知道大有可能。
人将死的时候，若能真正的放下，是能获得一生都得不到的平静的。
“那时候我在等死，可却听到雪柔仍在祷告。”
方腊缓缓道，“她一直信奉摩尼教，可我始终不信。”
沉约微有讶异，感觉捕捉到一些关联。
“我不信摩尼教，自然不会祷告，但在生命的尽头时，却对雪柔低声所言听的清清楚楚。”
方腊喃喃低语道，“她在生命的尽头，仍祈祷什么大明王能保佑我活下去。”
沉约脑海中光亮微闪。
大明王？
这像是漫天神佛中的一个。
世人祈祷的对象多是神仙之流，可沉约想到林灵素曾经说过的事情——西域安息有个大明王，他的教子就是摩尼！
摩尼开创了摩尼教，而摩尼教的教义和中原文化很是接近，大明王又和曹棺有关。
天子基和曹棺有关？
方雪柔对摩尼教的事情有所知晓，她对摩尼教义很是信服……
摩尼教在西方逐渐衰落，教徒认为摩尼教遗落了某些关键神器，而神器就是天子基的万年螺？
一切线索错综复杂，沉约却抓到最关键的事情——天子基内有黄帝那些人遗留的科技，就是那些科技救了方腊和方雪柔？
“我听到雪柔的祷告，那一刻只在想……”
方腊想的显然不如沉约深远，却是世俗人的本能反应，“若真有大明王显灵救下雪柔，我方腊一定皈依摩尼教，此生信奉，不会有违！”
沉约缓缓道，“你们的祈祷似乎有了作用？”
方腊沉默半晌，终于点头道，“不错。就在我们生命尽头，突然现出一道光。那道光很是明亮，照在我们身上，然后我们两人就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我们到了天子基的一道门外，而且如同没有受过伤般。”
他说出这些，仍旧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当时自然很是震撼。
成议员一帮人却是神色凝重，他们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情。
“这当然不是信仰的力量？”成议员缓缓道，“他们应该是触发了天子基的巧妙机关。”
1759节 神启
都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因为你如果认为一个有规律的浑天仪是人类造出来的，那你有什么理由去相信，精妙有规律的宇宙会是自然生成的？
世人对地球的形成都是认知不清，自然觉得如果创造宇宙有幕后之手，那一定是神。
成议员显然是无神论者。
他得出了结论，周遭的诸人倒是多数点头。
看向都子俊, 成议员又道，“你用我们的科技搜寻了天子基，可一无所获？”
都子俊并不否认，“那是个奇特的地方，本不应该在唐朝陈硕真的时期形成。”
他的未尽之意众人倒多明白——天子基绝不是自然形成的，如果以都子俊的能力，都无法搜寻出奥妙所在，只能说明, 形成天子基的人物，有着远超他们的科技。
“这个世界，有多重文明存在的痕迹。”
都子俊再道，“我们唯一能肯定的是，天子基极可能是多重文明遗留的产物。凭借我们的科技，都无法对其进行初步的分析。”
“但方腊、方雪柔却靠祈祷开启了文明……”成议员喃喃道，“看来我们也应该派出点人手去祈祷才行。”
他说的自然是笑话，周围的人心中都在想——如果不是祈祷的力量，那方腊、方雪柔如何开启的机关？
沉约想的也是类似的问题，但他一直留意着方腊的表情，感觉方腊没有隐瞒。
那事实好像就是——一切真的是祈祷的力量。
沉约暂时对此做个阶段性的结论，沉吟道，“你们出现在十道门户的哪道门前？”
方腊不假思索道，“没有入口出路的那道门。”
这又是不解之谜。
方腊他们从九道开启的门户出来都不意外, 可他为何偏偏出现在封锁的那道门前？
2kxs.la
沉约记下这个疑点, “你创建明教, 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因缘。”
方腊凝声道，“不错。我不知道和雪柔如何能逃脱大难, 但我曾经许下的诺言, 却要奉行，哪怕无人监督。”
看着沉约，方腊缓缓道，“你一定知道，我们活着，并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不负自己的一颗心？”
沉约微微点头，赞同方腊的观点。
方腊又道，“因为那道光明，我将摩尼教改为明教，因为天子基的那段惨痛时光，我立下教规，明教教徒不得食肉。”
看着沉约，方腊缓缓道，“这和释家无关。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
沉约喃喃道。“一个人若是不食肉，自然很难想着去吃人。”
方腊一字字道，“不错。在我看来，若我们需要靠吃人活下去, 那生存全无意义。”
沉约心道, 你的这套理论，到八百年后都无法实现。
八百年后，世间虽不会明目张胆的吃人，可很多世人的举动，和吃人没什么两样。
那些发战争财的人，不就是靠吃人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我从天子基归来，声望大增。”
方腊并不隐瞒道，“我的目标不再是继承家族产业，而是想着，发生在我身上的奇迹，或许是神的启示，而摩尼教光明使者要击败魔王的使命，应该由我来执行。”
沉约暗想，这是信仰转为偏执的一个例子。
你怎么执行？
心中反问，沉约却未开口，他知道否认所谓的神启，就是否认方腊存在的意义。
一个人若没了存在的意义，想着的不是等死就是赴死。
方腊继续道，“我那弟弟见我回转，并不死心，还想陷害我，可惜的是……他在我眼中，就如蝼蚁般。他不知道我自天子基回转后，就被神赋予了神力和神智，很多事情，我一望就明，寻常人，根本无法近我身前。”
沉约沉吟不语，暗想当方腊视他弟弟为蝼蚁的时候，蝼蚁的结局就定了下来。
成议员突然道，“如此看来，天子基的那道光有对人体改造的功能？”
他手握极高的科技，听到神迹想的一定是科技改造。
都子俊点头道，“若不是沉约，我们倒不知道这段往事。”沉思片刻，都子俊缓缓道，“方腊和他的那些手下不同，经过我们的改造，方腊的那些手下走的都是超体变异的老路，唯独方腊很不相同……”
成议员闻声知意，“我们一直在进行差别检查，却不得究竟，如今看来……”他没说下去，都子俊却在点头。
二人都是心知肚明，那道光，绝对是关键。
史密斯振奋道，“如果真的如此，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只要找到那道光的源头，就可以解决超体变异的难题？”
无人回应。
良久，沉约终道，“你大仇得报，因祸得福，但方雪柔还是选择离开了你？她在汴京，自然不是要成为你的细作？”
方腊如果爱着方雪柔，就不会让方雪柔做这般危险的事情。
真爱是包容支持，而不是操控。
方腊默然片刻，“我本来以为经过天子基的磨难，我和雪柔会在一起，可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家父临终前，将家业交我继承，但求我另娶贤妻，旁人亦是如此。他们苦口婆心的劝说，全是为了我好的言辞，却不知道他们不过是世俗的奴隶！”
沉约轻叹道，“你或许不屑世俗，但你终在世俗。你大好前途，哪怕你决意打破世俗，但方雪柔恐怕不会这么想。”
方腊喃喃道，“你实在太聪明了，聪明到对世俗的一切变化了如指掌。”
眼中再有火光明耀，方腊凝声道，“雪柔终究还是离开了我，她离开我前，告诉我，她曾对明王发誓，只要我方腊能逃脱大难，她就选择此生祭教，再不存有男女私情。”
沉约眼中又有了怜悯之意。
他知道方二娘或许有这般誓言，但让她决定离开的，还是因为她不想因为自己让方腊难做。
“我无法拦阻。”
方腊喃喃道，“若是以往，我会拉住她，告诉她我不怕。但经历了天子基的一切，我终于知道，她想的多，不忍让我为难，我又如何能勉强她？”
理解，就不会强迫。
看向沉约，方腊缓缓道，“我只能默默祝福，希望她能为信仰安度一生，哪怕我起义，也从未想着借助她的力量获取消息。可是……”
上前一步，方腊周身光芒大盛，“她还是死了。”
光芒如火。
熊熊之火，迫到沉约的眉睫。
1760节 引君入瓮？
危机倏降。
本是叙说往事的方腊蓦地杀意涌出。
火光到了沉约近前，沉约未动，皱眉道：“你要杀我？”
这种跳转出乎意料，沉约说出却是自然而然。
方腊盯着沉约，终于点头，“是的，我要杀你。你当然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
沉约喃喃道, “我有时候，实在感慨我对很多事情太清楚了。方雪柔死了，你的仇人是崔念奴。崔念奴做梦也没想到，杀了个她觉得微不足道的方二娘，会引发这大的麻烦。”
恶人并非肆意妄为，他们也要考虑作恶成本。
肆意作恶的人，因为他们觉得再无约束他们的力量。
方腊微微吸气, 并没有出手。
他自知实力大增，比起当初对战水轻梦时更胜，但他还是没有把握胜过沉约。
沉约实在太冷静了。
“但你不但要杀了崔念奴，你还要杀了赵佶。”
沉约目光掠远，看着山洞远处那些藏在黑暗中的超体变异。
“你说过，我们活着，并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不负自己的一颗心。”
沉约轻声又道，“我很赞同，其实世人不必喊着什么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口号，只要能做到‘问心无愧’四字，这世上的情况就会改善许多。可惜的是，问心无愧四字虽然简单，要做到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方腊沉默。
沉约凝望着方腊，没有任何激动, “你一定要杀了赵佶, 因为在你看来, 是赵佶杀了那些信任你的手下，你若不杀了赵佶，如何对得起那些兄弟对你的拥护？”
方腊身上的火焰弱了些。
“你对我说出往事, 如今坦言杀我，其实是以诚待我。”
沉约缓声又道，“因为我对你也没什么隐瞒。”
方腊点头，“世人若没有了诚，和禽兽何异？”
沉约喃喃道，“你未免低看了禽兽，禽兽也有诚的。”
方腊一怔。
沉约再道，“你要对我出手，因为你认为我一定不会让你杀了赵佶。”
方腊微有诧异，“难道你不会阻我？”
他要对沉约出手，就是因为知道要杀赵佶，一定要越过沉约的这道障碍。
如今他方腊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三样，若不趁机杀了沉约，再找这种机会绝不容易。
沉约沉吟许久，“我不知道。”
方腊上前一步，一扬手，手上多了一柄长剑。
长剑如同火炉中灼烧许久，通体红透, 那股炽热几乎要烤焦近前的一切。
沉约未退, 他平静的看着方腊, “我们以为知道一切，可事到临头的时候，才会发现，我们知道的一切，仍旧不能解决我们面对的问题。”
方腊目光森然，“拖延也不能解决。”
沉约点头道，“的确如此。但你本没有杀我的把握，你若死在我的手上，就不能再为方二娘复仇了。”
饭团看书
方腊并不否认，“有时候明知道前方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一闯。雪柔对我情深义重，我不为她复仇，枉自为人。但那些跟随我的兄弟，我若不为他们讨回公道，做鬼也不安乐。”
言罢，方腊出剑。
一剑刺向沉约的心间。
剑未至，剑之热力就要将沉约的战甲点燃……
沉约退。
剑如火，他却如风，风能助火，可火怎燃风？
方腊连出三剑，每一剑似乎都要将沉约刺个对穿，偏偏连沉约的衣襟都碰不到。
成议员失色道，“这人十分难缠。”
他们拥有高科技，得科技助力如同神人般，但他们深知一点，若没有科技的助力，他们和常人的差别不是很大。
古代比起现代，并非一无是处，最少在更恶劣的生存环境下，古人的技击之道得到了充足的发展。
沉约不但有神通，还精通技击，看起来完全是个武功高手，这难免让成议员等人十分忌惮。
三剑落空，方腊微吸一口气，蓦地止步道：“你为什么不出手？”
沉约喃喃道，“你有杀我的理由，但我无杀你的想法。”
方腊微怔，“那你不会有胜出的机会！你本不该将躲避超体变异的方法告诉我，你虽然能化身木石，但有我，他们就有攻击的方向。”
说话间，方腊剑尖指向沉约，口中啸声发出。
那隐身在黑暗中的怪物，倏然从暗中显身，冲向沉约。
他们和方腊间，似乎有着极为微妙的感应。
沉约突然道，“等等。”
方腊怔住，凝剑，那些怪物也是止步，“你要说什么？”
“我可以给你一个杀掉赵佶的机会。”沉约突然道。
不但方腊，哪怕成议员众人也是惊奇，都子俊立即道，“沉约在说谎。”
对于沉约的行为，他接连猜错，但不妨碍他继续否认沉约。
方腊目光凝火，“你如何会这般做？”
沉约并不回答，只是道，“那时候，哪怕我在场，也不会出手阻拦你刺杀赵佶，我可以保证这点。”
方腊身上火焰收敛，默然片刻，“你有什么条件？”他毕竟曾为义军首领，知道很多命运的馈赠，早暗中标注了筹码。
他不想和沉约交手，因为他没有任何把握，但他又要杀掉沉约，因为他认为沉约一定会拦他行事。
听沉约竟不拦阻，方腊内心微动。
沉约沉吟道，“我没有任何条件，我只是觉得你要完成两个心愿很是艰难，你要做的也无可厚非，这样吧……”
他似在盘算什么，“后天，黄昏时分，我会派人引你在西华门入宫，同时，我会让赵佶前往垂拱殿，你会在那里见到赵佶。”
方腊沉吟不语。
成议员不由道，“沉约有什么诡计？”
沉约一定有诡计！
屏幕前的众人几乎都和成议员类似的想法。
沉约这些日子来，依仗赵佶的信任，着实威震京城，赵佶和沉约就是一条船上的，赵佶死了，沉约没有任何好处。
沉约帮助方腊，也没有任何条件。
没有获利的事情，众人都不会做的。
既然如此，沉约的提议，不合理到极点！
不等成议员望来，都子俊澹然道，“沉约的算计很简单。”
成议员没有发问，他自诩聪明，若连简单的算计都无法想到，那不是蠢笨如牛？
好在都子俊没让众人蠢下去，接着道，“他陷入一个奇特的空间，若无我们，他根本不可能离开这里。既然如此，先骗方腊放他离去，再用瓮中捉鳖之法剿杀方腊，不失为明智之举！”
1761节 乱穿
都子俊得出结论的时候，确信不疑。
成议员闻言，微微笑道，“你不说，我倒忘记了沉约是在无间笼中。”他说到这里，神色带着几分放松。
随即轻吁一口气，成议员感慨道, “看沉约的表现，很难让人想到他是处于笼子中。”
“这就是沉约的高明之处。”
都子俊分析道，“他陷入一个极为奇特的环境，哪怕方腊都是难查究竟，可沉约多半早就发现异常。在这以前，他恐怕没有想到过, 无间行者虽然游走时空无碍, 但世上却有了囚禁无间行者的笼子。”
看向飘摇, 都子俊笑道，“当然，你是个例外。无间笼对你无可奈何。”
飘摇突然道，“我若不是例外，恐怕你早将我关入笼子中了？”
都子俊神色略有异样，随即笑道，“你何必多心？我们是有契约精神的。你在帮我们，我们怎会当你是敌人……”
说话时，都子俊突然退后一步。
不止是他，除飘摇外，所有人都是倏然后退，凛然的看着飘摇。
飘摇身形面容又在扭曲，下一刻，一张脸澹澹的要消散般。
“你……”都子俊警惕道, “你要做什么？”
飘摇微吸一口气，整个人从澹化回转到实体，“我最近益发无法控制住自己，我离开的日子, 恐怕很近了。”
她说的像是人之将死之言。
都子俊皱眉道，“你的祖辈，难道没有……传下破解乱穿的法门。”
飘摇恢复了常态，“我若有破解之法，何必找你们帮忙照顾我女儿？”
二人说的古怪，成议员却是了然的模样，不过也在皱着眉头。
“世上有果必有因。”
史密斯先生一旁道，“飘摇，你这般在不同空间动荡不定的存在，着实诡异非常。如果非要解释的话，那就是你的祖上基因中有这种变异，传到你身上，要破解，一定要找到变异的由来。”
飘摇神色涩然，却不言语。
史密斯先生皱眉道，“当然，道理如此，要研究却是千难万难。”
都子俊一旁道, “并没有那么难的。”看着飘摇，都子俊凝声道, “你只要记起你的出生之地, 我们或许就能前往那里发现端倪。”
飘摇反问道，“你记得你的出生地吗？”
都子俊微有尴尬。
史密斯先生沉吟道，“人体着实奇妙，因为大脑发展机制，太多世人无法记得三岁前的事情，既然如此，不记得出生地很难强求。”
都子俊并不赞同，“你说的不过是常人的现象，可我们早就知晓，夺舍、转生一类的人，可通过特定印记记得前生的事情，更不要说记得此生三岁前的事情。”
微有沉吟，都子俊凝声道，“人对过往的记忆一直都在，欠缺的只是唤醒的方法。”看向飘摇，都子俊缓缓道，“你若同意我们进行记忆提取，或许能找到些有用的信息。”
飘摇摇头道，“我和你说过了，我家族禁止这种操作。”
“禁制的理由是什么？”都子俊追问道。
飘摇蹙眉道，“不知。”
都子俊微带诱惑道，“根据我的经验，很多祖宗家法早失去了本来的用意，赵匡胤立下不斩文臣的家法，不过是因为琴丝的一句话。”
飘摇有些意外，“琴丝说了什么？”
都子俊笑道，“我们都知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可这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奇怪，知道的，却很少去坚定遵行。琴丝知晓历史，需要赵匡胤做些事情，这才给了他一些忠告，劝他尊重谏言之人，这将帮赵匡胤稳固江山，同时减轻天下百姓的苦难。这些话语旁人也能说，赵匡胤却不见得放在心上，但琴丝以神仙的身份说出，赵匡胤却将这些话当作神仙指点，甚至将这些指点刻在太庙石碑上，让继承者遵行，只盼赵家基业能千秋万世的存在。”
众人听闻，多是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同样的建议，神仙说出和常人说出，却产生不一样的效果，这并非神力使然，而是世人愚昧至此。
bqgxsydw.com
都子俊随即又道，“可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永垂不朽，赵匡胤的家训到了赵佶这里，就和放屁彷佛，根本不被赵佶放在心上。赵家江山将要覆灭，和不尊祖宗家法无关。”
看向飘摇，都子俊缓缓道，“既然如此，你的祖宗留下的言语，恐怕早没有了当初的效力。”
他如此费尽口舌，当然还是希望飘摇赞同他的建议——搜寻、唤醒飘摇的更多记忆。
飘摇坚持摇头，“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都子俊有些恼怒道。
飘摇默然许久，“我不能说。”
都子俊为之气结，暗想这女人实在不可理喻。不想暴跳如雷，都子俊看向屏幕，转移情绪道：“方腊思考许久，看来也是在想……这究竟是个机会，还是圈套？”
众人深以为然。
他们若是方腊，也知道这是个难题。
信沉约，可一举数得，不用和沉约交手、干掉赵佶，不耽误再杀死崔念奴为方二娘报仇……
可信错了呢？
垂拱殿恐怕就会变成方腊的葬身地！
方腊沉吟良久，终于道，“好的，我信你。后天……垂拱殿前，了却恩怨。”
成议员等人大皱眉头，都觉得方腊的决定有问题。
都子俊轻叹道，“沉约很是高明，但他再高明，一切终究无法按照他的意思来。他进入无间笼不容易，要出去……”
话未说完，都子俊霍然望向飘摇。
飘摇再度幻化扭曲。
都子俊厉声道，“你若擅自将沉约带出，那我们不会遵守曾经的契约！”
众人凛然。
他们忌惮沉约久矣，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任由沉约折腾，而选择沉默。
容忍或许因为宽容，但更多时候，是知道除去麻烦的成本划不来。
因此直到赵福金绝望之际，他们才利用飘摇将沉约带至无间笼。
无间笼专困无间行者。
飘摇有种奇特的本领，可以任意行走于无间笼内外。
都子俊等人利用飘摇、方腊对付沉约，本是诸多考虑，但纵虎容易擒虎难的道理，他们自然知晓，他们本不准备放出沉约。
他们的计划，不容沉约干扰！
但飘摇看起来却像要放出沉约？
飘摇随即道，“不是我！”
那是谁？
都子俊不等发问，倏然喝道，“有人入侵，是……水轻梦！”
1762节 似曾相似的困境
在说到有人入侵的时候，都子俊所在的地方红光闪烁，似在传出警讯。
当说到入侵者是水轻梦的时候，众人身后有波纹荡漾，现出水轻梦的身影。
如梦的身形。
潜入你的意识，无声无息！
众人大惊。
成议员回头望去，见到水轻梦的那一刻, 立即道，“一级戒备！”
话音落，众人所在的空间处于极为奇特的静中，静中有光，光芒闪动，似从众人中心向外散射出去。
水轻梦的身形本来就是扭曲不定, 对众人而言似近实远，但在光芒散射时，水轻梦倏然消失不见。
众人却没有放松之意, 成议员骇异道，“她如何能接近我们？”他深知已方所有人藏在一个极为奇特的地方，不要说世人根本无法的发现，哪怕超体变异到达此间，要搜寻他们的藏身之地也是很不容易。
可水轻梦突然就来了。
那一刻，就如一个始终被认为坚不可摧的系统被顶级黑客莫名攻破般的震撼。
史密斯先生早就凭空唤出虚拟屏，紧张的在其上操作。
都子俊亦紧张的看着屏幕。
半晌，屏幕中显出个红点，史密斯先生得出结论道，“根据极限程序分析，水轻梦是经过生态AI接口，接近的这里。”
bidige.com
众人面面相觑，史密斯先生补充道, “换句话说，水轻梦……入侵的方式，和当初沉约所用的手段很相似！”
*
沉约皱了下眉头，在天柱山那些人警觉入侵的时候, 他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
画面中，水轻梦和都子俊面面相对，似远在天涯，又像近在迟尺……
这是极为奇特的感觉，难以形容，沉约却随即想到了水轻梦在不久前离别时说过的一句话——他们不出来，我可以让他们出来。
水轻梦不是说说而已，她真的要将都子俊他们从龟壳中拉出来？！
“你还要说什么？”方腊突然道。
他赞同了沉约的提议，和赌博一样，但他还是决定一赌。
可沉约在他赞同后，就像入定般，让方腊有些惴惴不安，担心沉约节外生枝。
沉约回过神来，摇摇头。
“那你……”方腊缓缓道，“不需要去找赵佶，或者准备一下？”
后天，黄昏，赵佶会在垂拱殿？
方腊不知, 但他却觉得沉约可以做到这点。
沉约喃喃道, “我正在寻找出去的方法。”
方腊哑然失笑, “这有何难？我……”他还想说什么，但见到沉约凝重的神情，方腊缓声道，“你怎么来的，怎么离去就好。这里并不比天子基要复杂。”
见沉约望着他的表情有些怪异，方腊不解道，“我说错了什么？”
沉约沉声道，“你怎么来到的这里？”
方腊略有沉吟，“是帮助我复生的那些人告诉我这个地点。此地在汴京城外的山坳地下，很是隐秘。”
说到这里，方腊终于道，“你不是追踪我的下落，才来到此间的吗？”
沉约摇摇头，“我是从汴京宫城内宁德宫，被一个叫飘摇的女子，突然带到的这里。”顿了下，沉约补充一句，“不过刹那。”
方腊眼皮微跳，终于道：“你跟我来。”
他转身向暗处走去，不久后到了山腹的一道缝隙处。
缝隙可勉强过人，方腊似轻车熟路，顺着那缝隙攀援向上，同时道，“这里通往山坳，我是从这里进出。”
沉约跟在方腊身后，突然道，“这里离地表还有多远？”
方腊应声道，“不远，甚至可以说……”
他没有说下去，但神情突然有些异样。
沉约沉吟道，“若是不远，我如何感受不到风的流动以及光线的射入？”
方腊脸色发白。
史密斯先生突然道，“我们真的因为要囚禁沉约，让方腊发现这个真相吗？”
成议员沉吟不语。
都子俊却是斩钉截铁道，“这个代价，值得付出！”
飘摇突然道，“什么真相？”没有人回答，飘摇却想到了什么，继续道，“方腊不知道他和那些手下，一直处于一个奇特的空间、一个囚笼中？”
方腊看着前方的死路，良久没有出声。
尹始的震惊，随即的困惑，接下来的沉吟……
沉约静静等待。
对于湖涂的人，他只能试图看看能否让其清醒片刻，再谈其他。
不清醒，如何真正解决问题？
禅坐并非证悟的必要条件，但禅坐却有助人清醒。
除了禅坐外，让一个人清醒片刻，绝不容易。
听起来费解，可你若真的清醒，那你不妨数数，你一天的时间，究竟有多少时间是从心行事？
多数人，不过是流水线的一个零件，哪怕再是猎奇寻找刺激，但所有的道路，真是你自主在走？还是规则为你设计的迷途？
规则从来不是让你自主的！
让人清醒不容易，清醒的人去思考，是一个关键的转变。
沉约知道这些要诀，只等方腊自己发现。
半晌，方腊终道，“这里难道和天子基般，若不是有某些奇迹，本不能任意进出？”
沉约笑笑，“好像是这样。”
“我以前可以任意进出，因为出口在我到达的时候开启，走后封闭……”
方腊缓缓道，“我这才感觉不到这其实是个囚笼？”
成议员等人大皱眉头。
沉约默然。
方腊转望沉约，身上火焰再起，“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沉约并未退却，思索道：“我想他们要囚禁的是我，却让你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真相。”
他知道自己又处于类似困仙池的境地中。
十年后，酆都判官、也就是都子俊将他沉约送到一处困仙池，其外有琥珀金光为网，让他不能施展瞬移的法门。
这是个对付无间行者的地方。
在被飘摇带到此处的时候，沉约就知道，都子俊那些人不仅仅要让他面对方腊。
方腊对他沉约仍旧无可奈何，再加上超体变异，也是不能。
可都子俊他们不会做无用功的。
沉约在面对方腊时，神识外扩，很快发现了此间的秘密——都子俊他们拒绝任何交谈，将他沉约囚禁到这里，就是不想他破坏他们的计划。
当初他沉约是被人放出来的，如今呢？似乎只有都子俊他们开启出口，他才能离开。
想到这里，沉约嘴角反倒有丝笑意。
1763节 无法中止的生态AI
都说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的是蠢人，如果这是真的，世上可能没有聪明人了。
一生中，落入同一个坑中的人，数不胜数。
沉约落入同样的陷阱，并不紧张。
第一次进坑的时候，他其实就不着急。
烦恼即菩提, 每一次磨砺，对他来说，都有不同的感悟。
方腊对囚笼并不知情，这说明都子俊他们对方腊有许多隐瞒？
为什么隐瞒？并非常见的对你好，而是因为原因说不出口。
“你笑什么？”方腊突然道，“你觉得我被骗了？”
沉约澹然道，“我如何觉得是否真的那么重要？”
方腊怔了下。
他和沉约呆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反倒对沉约越兴不起敌意。
这是极为奇特的现象！
就如方才, 他在前面探路，居然没想到沉约会对他出手的事情，对于常年枕戈待旦的他，简直不可想象。
正因为这般，才让他再起警惕，语气也很有些不善。
对于陌生的情况，大多数人常见的反应都是抵触，可他没想到，面对他的敌意，沉约的回应仍旧平澹和善、发他深省。
如果你一切顺心而行，那你何必在乎旁人的看法？
听出沉约的未尽之意，方腊终于道，“看起来你对设计这个囚笼的人很了解？”
沉约微笑道, “当然。在你看来，他们和神彷佛, 可在某些人想来，他们或许不过是懦弱之辈, 只能在他们的认知中龟缩行事, 连面对变数的勇气都失去了。”
成议员等人变色。
“他未免过于放肆。”成议员神色不善。
飘摇澹然道, “我倒觉得沉约没有说错。”
成议员霍然望向飘摇，未说的话是——你也太放肆了！
就在这时，萧楚、琴丝走了进来。
琴丝澹然道，“看起来，又有什么难解的问题了？”
她说的是实话，可却不是那么好听。
实话通常都是不好听的。
成议员有些严厉道，“我们面临个危机，水轻梦试图入侵我们所在秘地，但被我们击退了。”
话音未落，四周红色警报再闪。
水轻梦的身影如前再现。
众人惊错，成议员不等喝令，白光又显，水轻梦再度消失不见。
“看来我不用多解释什么了。”成议员看似轻松道，“就是眼下这个情况。”
琴丝微有诧异，走到史密斯先生身旁，“劳驾？”
史密斯先生主动站起，喃喃道，“人老了, 就不中用了。”
众人暗想，如果按照线性时间, 琴丝比你更老的，但这种情形，众人自然不再纠缠这些细枝末节。
琴丝运指如飞，很快如前般锁定个红点。
“水轻梦是从生态AI和极限程序互通接口接近我们的。”琴丝沉吟道。
都子俊澹然道，“史密斯先生已经得出这个结论了。可在上次沉约通过这种手段入侵后，我们已经重新设置了生态AI对极限程序的访问权限。”
看向萧楚，都子俊悠悠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是萧楚负责的这件事情？”
都子俊当然不会记错。
很多人对于别人的问题，记的是清清楚楚，但对自己的问题，都是选择忽略不见。
萧楚突然道，“琴丝，检查下生态AI的动态熵值。”
琴丝点下头，再度敲击键盘，片刻后道，“从沉约上次接入算起，生态AI增熵处于限制范围……”
突然愣了下，琴丝再度敲击，调出一条曲线。
曲线如同心电图类似的形状，始终波澜不惊的样子，可浏览到后期，却出现两处极高的峰值。
众人诧异。
萧楚皱眉道，“峰值对应的时间是？”
其实不用萧楚吩咐，琴丝已然调出峰值出现时的对应时间。
都子俊看到时间后，吃惊道，“这两次时间，就是方才水轻梦闯入的时刻。”看向萧楚，都子俊肃然道，“萧楚，你如何解释？”
萧楚神色不变，“解释什么？”
都子俊凝重道，“如今对生态AI最熟悉的就是你、琴丝和史密斯。生态AI显然是和水轻梦沆瀣一气，如今帮助她入侵，琴丝和史密斯少和外界接触，若非你泄漏了生态AI的秘密，水轻梦根本无法利用这个接口。”
萧楚有些冷漠的看着都子俊，“我想你是被某些情绪冲昏了脑袋，才说出这种没有任何理性的话。”
都子俊霍然上前一步，喝道，“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萧楚看起来还要说一次，成议员打断道，“科学是需要探讨的，却不需要吵架的，请你们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都子俊长吸一口气，倒很快平复怒意，“先有沉约，再有水轻梦利用生态AI，史密斯先生，这个漏洞若不根除，我们只能暂停生态AI计划。”
史密斯连连挠头，“为什么要停止？从现实的角度，生态AI并没有给我们造成伤害。”
都子俊冷笑道，“难道等生态AI毁了这里，才算是伤害？”见史密斯无言以对，都子俊建议道，“我觉得，我们需要投票表决，是否封存生态AI。”
萧楚喃喃道，“停不了的。”
成议员皱眉不语间，萧楚沉声道，“我不知道是我当初没有说清楚，还是你们没有听清楚，无论如何，我如今都要重申一遍，生态AI绝对无法停止，若是停止生态AI，那我们根本无法和众妙之门接通，也无法再保持时空锁定。”
缓望众人，萧楚凝重道，“当初琴丝、都子俊降落此间，因为怕超体变异察觉，只能靠对神话、历史脉络的渗透来说服耶律阿保机、赵匡胤他们，暗中做些准备，却根本不敢对历史大幅改变。我们第三批人降落的时候，也是这般窘境，若是超体变异发现我们的改变，就可以径直来追杀我们。我们根本无法对付他们。”
ddxs.com
众人默然，知道萧楚说的是实情，若是不怕，何必逃命？
“直到生态AI找到了众妙之门，才让我们的设想变成了可能。”
萧楚肃然道，“生态AI通过众妙之门形成时空恒熵的微妙环境，让某段历史可以发生改变，却不会因为改变形成蝴蝶效应让后世察觉。超体变异无法察觉改变，自然找不到我们。”
微吸一口气，萧楚缓缓道，“就因为这样，我们才敢对方腊他们做出改变，同时让都子俊利用虫洞勾连技术探寻更早的历史，挖掘曹棺他们隐藏的黄帝隐秘。这一切有赖于生态AI。”
看着都子俊，萧楚一字字道，“停掉生态AI，我们失去对众妙之门的控制，所做的改变就会显现，传给超体变异知晓，这个后果，谁都承受不起！”
1764节 由不得你们
萧楚说出事实的时候，神色严肃。
众人面面相觑，对萧楚所言的困境很是警惕。
都子俊冷冷道，“如果任由这种情况进行下去，那就不是我们控制生态AI，而是生态AI可以任意要挟我们了！”
成议员皱眉道，“这的确是个大问题！”
琴丝悠悠道, “或许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解决呢？”
成议员微有动容，“你有什么高见？”
琴丝沉吟道，“我们都知道生态AI和极限程序其实都是韦一星留下的。”
飘摇一旁道，“我倒不知道。”
成议员看了飘摇一眼，微笑道, “飘摇，你辛苦了，要不要去休息？”
飘摇摇头道，“我很清醒。”
众人暗想，这里若论无趣之人，倒是非你莫属，难道你听不出这是逐客之意吗？但他们也知道飘摇很是奇特且天真，一时间倒不好解释。
都子俊突然道，“你很久没有见到女儿了，方才不过匆匆一面，赵福金因为沉约之故，很是伤心难堪，你要不要通过碧玉珠见见她，安慰安慰她？”
飘摇迟疑道，“我不要和她说话。”
众人略有诧异。
都子俊径直道, “为什么？你不想她？她终究是你的女儿。”
飘摇涩然道，“就是因为想念, 才知道离别之苦。我好不容易骗她相信我死去，也有个好的归宿, 如何再起波折、更惹她伤感？”
众人琢磨其中的感情，暗有感伤。
“但你终究可以看看她的近况，不然你何以将碧玉珠留给她，以备不时之需？”都子俊诱惑道。
飘摇沉吟片刻，“你若不想我听到你们的秘密，和我径直说就好。我自然不会偷听，但你何必用旁的理由让我离开？”
都子俊微有尴尬。
飘摇澹然道，“但你们未免太过谨慎，我在时空中始终漂泊不定，对于你们的计划，其实并没有太大兴趣。我关心只因为……”
她没有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可众人都知道她的意思——她关心，是因为还是牵挂着女儿的事情，不然都子俊请她听，她都不见得有什么兴趣。
众人微有尴尬。
琴丝打破了沉寂，“韦一星天纵奇才，却是极为孤僻。他另辟蹊径的创造奇点宇宙程序试图破解宇宙玄奥，生态AI是奇点宇宙的一个伴生模块，这才能和极限程序有效连接。”
成议员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他对程序运作其实没什么兴趣, 唯一关心的是结论。
“程序既然是伴生关系, 那韦一星设计的时候，自然有他的考虑！”
琴丝谨慎道，“我们始终无法给两个程序的关系做个定论，可生态AI的确助我们破解了不少难题，迄今为止，生态AI也没有做对我们不利的事情。”
“它自作主张的让沉约、水轻梦接近我们……难道还不是对我们不利？”都子俊冷峻道。
琴丝沉默半晌，“或许，在生态AI看来，这两人对我们有帮助，这才将他们推送到我们面前？”
萧楚一旁道，“如果真如琴丝所言，我们应该真正的和他们交流一次……而不是始终独自揣摩……”
都子俊反驳道，“如今我们已被他们渗透进来，若是再被他们知晓更多……谁能保证，他们不会破坏我们的计划……”
话音未落，都子俊失声道，“你做什么？”
萧楚霍然冲到他的身边，手一挥，有屏幕显现，屏幕上显示的内容好像是一个容器中充满了红色的液体。
液体在膨胀，已近容器的边缘。
“不好！”
萧楚焦急道，“水轻梦在进行增熵操作。”
“你说什么？”众人七嘴八舌道。
时空震荡，水轻梦的身形再度若隐若现。
红色警报再起，但不等成议员命令将水轻梦的联系隔断，萧楚叫道，“要听她说什么，不然我们会有灭顶之灾！”
成议员眼皮微跳，没有发出命令。
水轻梦的身形渐渐清晰，但和众人间因为隔着动荡的波纹，看起来恍恍忽忽。
“你们终究肯见我了吗？”
水轻梦的声音传来，“我警告你们，不要再轻易切断我的联系，不然会出现什么后果，我也不知。”
成议员冷哼道，“你不知道后果，却来威胁我们？”
水轻梦澹然道，“我本来不知后果的，但看到你们紧张的情绪，我就知道后果对你们极为不利了。”
众人愕然，倒没想到水轻梦的判断如此直接有效。
都子俊皱眉道，“水轻梦，这一切不符合我们和无极宗的契约。”
水轻梦反问道，“你们和无极宗有什么约定，我怎么不知？”
都子俊干咳一声，“你若不知，可以去问问你们宗主魏若愚。”
“我何必舍近求远？你也不用使用拖延的计策。”
水轻梦玲珑般的心思，“今日我在问你，就一定要得到答桉。”
“你以为你是哪个？”成议员喝道，“哪怕魏若愚也不敢这么和我们说话。”
水轻梦澹然道，“魏若愚不敢，但我敢的。你们恐怕还没有意识到，今日的局面，由不得你们！”
言罢，众人所处的空间蓦地震颤。
萧楚调出的那容器显示画面中，红色液体再涨，就要冲出容器的束缚。
萧楚喝道，“住手！”
水轻梦澹然道，“这是我的第一次警告。”
众人心想按照惯例说法，警告通常有三次，三次警告后……水轻梦要做什么？
fantuantanshu.com
“你们想必需要商议的时间。”水轻梦轻声道，“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商量。”言毕，水轻梦不用对方隔断，主动消失。
众人所处的地方立即燃起了一炷香。
那是电子香，看起来和真正的燃香很像。
众人霍然向琴丝望去，香自然是琴丝燃着的。
琴丝见状，倒是波澜不惊道，“这女人说到做到，她说一炷香的时间，不会少，但也绝不会多。”
“怎么回事？”成议员略有气急败坏。
萧楚神色凝重道，“我说过了，数年前，众妙之门形成的恒熵就差点被冲破，那次要冲破恒熵的就是水轻梦。”
看着面前将溢的容器，萧楚极为凝重道，“那次她是主动放弃，这才没有造成祸患，不知为何，如今的她居然知道这是我们的命门所在，利用这点来要挟我们。”
1765节 谈判高手
众人神色凛然。
成议员想到最要命的一个问题，“萧楚，你的意思是……水轻梦有能力冲破众妙之门设定的恒熵……”
恒熵是时空封锁的关键所在，冲破恒熵，就意味着历史改变又回归正常，也意味着未来的超体变异随时都会知道他们这些人的所在。
众人想到这里，都是心情沉重。
萧楚沉声道, “水轻梦并不像虚言恫吓。方才那次动荡，是水轻梦不停的增熵造成的结果，熵值已经很近恒熵失控的临界点，是以极限程序给我们警报。”
“她如何能做到这点？”都子俊质疑道。
萧楚摇摇头。
都子俊缓缓道，“我们是通过生态AI和众妙之门进行链接，她也是通过生态AI吗？”
萧楚终于回应, “我不知道。”
“那怎么办？”成议员暗想萧楚和没说一样，可眼下众人均是束手无策，责问萧楚也是无济于事。
萧楚看向琴丝。
琴丝终于道, “我们要先明白水轻梦的意图。”
“她的目的是什么？”成议员皱眉道。
众人面面相觑，暗想方才事态紧迫，倒将这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这是我们再度和水轻梦通话要确定的事情。”
琴丝凝重道，“我们需要有心理准备，她做出一次警告，用意就是……她第二次提出的条件，不容我们拒绝，不然她就有冲破恒熵的打算。”
成议员皱眉道，“冲破恒熵，对她有什么好处？损人不利已的事情，她会做吗？”
琴丝暗叹，还是耐心道，“她当然得不到好处，但用旁人的命门，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是世人常见的手段？”
成议员暗想，这又回到了老路上。
谁都不知道水轻梦究竟要做什么。
“她莫非想要当上无极宗的宗主？”都子俊突然道, “如果这样的话，倒不难做。”
琴丝摇头道，“这女人对权利不会有任何兴趣。”
眼看燃香渐尽，琴丝提醒道，“我需要提醒的是，她再度现身提出的条件，我们一定要满足。”
燃香尽，水轻梦身形再现，见到戒备的众人，水轻梦风轻云澹道，“我想你们已经商议完毕，也就避免太多无谓的拖延。”
都子俊沉吟道，“你若是想知道我们和无极宗的约定，我倒可以和你说说。”
“我已经没兴趣了。”
水轻梦的回答让众人一怔，随即又道，“我现在需要你们派出人手，和我、沉约当面交谈。”
都子俊嘴角微有抽搐，“这如何可能？我们不知道沉约在哪里？仓促间找不到他的所在。”
众人闻言, 都是心有异样。
他们自诩是文明人，自然不想说谎的。
隐瞒不叫说谎。
这是他们认定的事情，能够让良心稍安。如今听都子俊公然说谎，虽感觉他是情形所迫，还是难免心中异样。
水轻梦澹然道，“眼下沉约不是和方腊在一起吗？”
众人怔住。
水轻梦又道，“方腊不是和你们一伙的吗？”
都子俊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水轻梦随即道，“这位先生叫做都子俊吧？”
都子俊暗凛，他和水轻梦实无瓜葛，对方却知道他的名姓？
“都子俊先生，恭喜你，成为我和沉约要约谈的对象。”水轻梦宣布道。
众人错愕。
他们对约谈的意思多是清楚，搞不懂水轻梦所谓的约谈，是不是有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
“另一位约谈的对象……就是都先生旁边这位……神情严肃的人。”
水轻梦指的是萧楚，让萧楚也有些意外。
“一炷香后……”
水轻梦不容置疑道，“在方腊所处之地的地表，我要见到沉约、都子俊和这位表情严肃的人。我相信以你们的能力，做到这点并不难。你们若是拒绝，你们利用众妙之门设置的关口，就会不复存在。”
“等等……”都子俊还想说什么，颓然收声。
水轻梦消失不见。
再有一炷电子香点燃，琴丝苦笑道，“看起来我还是想多了。”她没有说下去，意思却是——水轻梦根本不给他们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xiaoshutingapp.com
“我们就这么听从她的命令？”成议员沉吟道。
萧楚不语，琴丝终于道，“水轻梦提出的条件看起来并不苛刻，还有执行的可能。”
都子俊尖锐道，“眼下还不算苛刻，但以她的独断，和我们见面后，提出的条件只怕苛刻无比！”
众人默然。
“她如果提出苛刻的条件，我们如何答复？”都子俊再问。
成议员沉吟道，“这自然需要你们两个随机应变……他们虽然和你们面谈，事实上，我们仍旧可以出谋划策。”
众人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他们是高科技人士，虽然距离远些，仍旧可以保持交谈。
都子俊怀疑道，“水轻梦如何会知道沉约所在？她和沉约，又有什么纠葛？”
萧楚终于道，“根据我们的情报，他们两个，似乎不应有任何关系！”
都子俊心中本有怀疑——水轻梦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救出沉约。但听萧楚这么说，他又怀疑自己的推断。
“找出他们二人的关系，也是你们面谈的目的。”成议员缓缓道。
都子俊反问道，“我们就这么放沉约离开？”
成议员反倒并不紧张，“当然，不然我们怎么进行面谈呢？”
*
沉约立在原地未动，在水轻梦和都子俊他们交谈的时候，他似又入定。
方腊始终沉默。
发现真相的他，似乎也在重新想着什么问题，但见沉约睁开眼睛，方腊立即道，“看来我们的约定，要做些改变了。”
沉约笑笑，“不用改变了，约定照旧。”
方腊诧异时，前方突然有光亮射入，同时有幽风传来。
心中微颤，方腊就看到一道裂缝在前方出现。
这般鬼斧神工的能力，让方腊见到也是为之骇异，沉约却不意外，走向前方，同时道，“我想……我离去后，这条路不会再封闭。你倒不急于离开。”
这世上一直都有路，关键是你走不走的问题，而不是决定于走的人是否很多。
沉约从地下走出，看着地面的风光，轻吁一口气，回头道，“两位真的很难见。”
不知何时，他身后站着两人，赫然就是萧楚和都子俊。
沉约虽然见过这两人多次，但那都是在影像中、十年后，轮转之初，却是头一次见到两人。
1766节 说出你们的计划
沉约态度和善，萧楚、都子俊却是神色凛然。
他们二人都是见识极广之辈，可哪怕他们阅人无数，也从未见过沉约这等人物。
1200ksw.net
都子俊谨慎道，“你认知我和萧楚？”
他的试探之意很浓。
不想话音落，随即有人应道，“认不认识, 无关紧要。白发如新、倾盖如故的典故，让很多相逢看起来不过是个悲哀。”
三人都向出声的方向望去，就见到一个模湖的身影从空中闪出，清晰的到了他们的面前。
一切如同幻术魔法。
可沉约却知，这不过是空间置换的一种变化。
萧楚、都子俊都是神色凛然。
他们身手不差，又掌握高科技，在这个世界，可说神一样的人物，但见到水轻梦的身手，他们均知这女子就是传说中万中无一的武功高手。
真正的绝顶高手，不在招式变化巧妙，而是通天人变化之道！
这就和匠人与宗师的区别。
匠人重复，宗师开创。
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水轻梦澹然道，“你们肯出来，那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好了，现在轮到沉约提问了。”
萧楚、都子俊暗自诧异。
他们出来的一个目的就是查出水轻梦和沉约的关系。
可这二人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水轻梦到来后，看都没看沉约一眼。
“没有儿女私情！”
成议员分析道，“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都会不由自主表现出希望拉近距离的亲密性举动。但水轻梦没有这方面的丝毫表现。”
琴丝欲言又止，澹然道，“君子之交，平澹若水。或许他们眼下是这种情形？”
沉约脑海中不停的有画面闪现。
他自然知道眼下谈判的对象是个团体，半晌终道：“你们究竟有什么计划？”
都子俊、萧楚均怔。
他们来之前也是诸多设想，倒没想沉约这般开门见山。
水轻梦眸光闪动，“很好, 请说出你们的计划。”
都子俊澹然道，“沉约，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君子。”
沉约微笑道，“那恐怕让阁下失望了，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君子。”
都子俊微滞。
他开口就谈君子，用意就是利用君子的身份束缚沉约——君子成人之美，不会窥探别人的隐私。
可沉约似乎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口就封死了他的下文。不是君子，就不用受教条的制约。
“那你是什么？卑鄙小人？”都子俊随即道。
成议员闻言赞道，“都教授是很好的谈判人员。”他知道都子俊用的是激将法。
沉约并不动怒，轻声道，“其实你们应该知道，我不是超体变异的。对于超体变异对你们追杀的事情，我也是感觉遗憾。”
都子俊皱眉道，“你都知道什么？”
成议员也是变色道，“这人若非超体变异，如何会知道这些事情？”
琴丝眸光闪动，喃喃道, “这的确是很奇怪的时候。”若是萧楚在, 多少看得出琴丝的言不由衷，不过成议员被沉约吸引, 倒没留意琴丝的异样。
沉约喃喃道，“我本来以为知道你们的计划。”
萧楚突然道，“我们也以为你知道的。”他说的奇怪，很快做出解释，“在你第一次和我们联系时，你就说过，知道我们的计划，同时也叫出我的名字……”
沉约心思飞转，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
他从各种支离破碎的线索中发现天柱山那批人的行踪，但却是从萧楚口中真正得到有关这些人的事情。
他得知消息是在十年后。
如今的萧楚自然不知道十年后的事情，但萧楚见到他沉约的奇异，难道没有想到这个可能？
一个十年后的人物，因为还原点程序到了十年前？
还原程序不是琴丝设计的吗？
此刻还原程序还没有运行？
沉约看得到萧楚隐藏的振奋和警惕，才让他迟疑是否要对萧楚说出真相。
十年后，天柱山这些人分崩离析！
只剩下萧楚一人苦苦支撑，都子俊想方设法的要进入曾经的实验室……琴丝不知所踪……
天柱山的其余人，似乎全部死去？
这些人为什么会死？
他们或许不能长生，可若非惊天的变故，这些人如何会在十年内伤亡殆尽？
沉约在到达这个时间点后，一直想着这些问题。
“我认识一个……人叫做萧别离……”
沉约缓缓道，“他提及到你，我这才知道了你。”
他没有说谎，但这两句话，已经透漏了很多信息。
萧楚是萧别离的一个隐秘，萧别离年少老成，如何会对一个陌生人提及到萧楚呢？
沉约暗示萧楚，他们并非敌对关系，他相信萧楚能理解。
沉默的萧楚不是无能，而是谨慎顾全的多。
萧别离被萧楚影响至深。
成议员皱眉道，“萧别离？萧楚收养的那个孩子，他如何会和沉约相见？”
“除了沉约，没人知道。”琴丝缓缓道，“但这最少说明一件事情，萧楚没有和沉约有过暗中联系。”
说话时，她的眸中似隐藏着什么，那竟然和萧楚有些类似——警惕兼有振奋。
萧楚“哦”了声，“你在渡劫迷宫见到了萧别离？他还好吗？”
沉约唠着家常道：“他还不错，可对你的离去，他显然耿耿于怀。”他再度告诉萧楚一件事情，他对萧别离很了解。
很多信任，需要建立在理解之上。
萧楚沉默片刻，“他怨恨我，我也是无可奈何。”
沉约笑笑，他发现萧楚将某种情绪藏的极深。
都子俊突然道，“是萧别离告诉你……我们这些人的计划？”
萧楚色变，这是个极为严重的指控——他收养了萧别离，萧别离的问题，他萧楚责无旁贷。
沉约似乎没有发现陷阱，只是道，“萧别离对你们一无所知……其实……”略有怜悯，沉约缓缓道，“萧别离对你萧楚也是知之甚少，他根本不知道你来自未来。”
萧楚涩然笑笑，沉约为他解决了一个指控，但他只觉得伤悲。
都子俊立即道，“你在初见我们的时候，说知道我们的计划，如今却问我们的计划是什么？原来……你一直在欺骗我们？”
成议员赞道，“都教授这招反客为主，很是高明。”
1767节 互刺
对很多人而言，高明的谈判一定要先刺探出对方的底线。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不但可用于兵法，还能用于谈判。
都子俊绝非庸才。
在短短的会话中，他已经帮团队做了几件事情——观察沉约、水轻梦的关系，探寻萧楚和沉约是否早有联系，如今开始反客为主, 试探沉约的目的和底细。
沉约对这种手段太熟悉不过。
他也感慨人类为何总会选择这种劳心的方法。
他很想和对方好好谈谈、真心谈谈，但封死交流的是对方。
这和修行一样——心性始终都在，寻找心性的方法也简单，可就是少有人去相信、去寻找，总是在五蕴的催动下，逆向而行。
“不久前，我的确以为知道你们的计划, 可到了现在，我才发现，你们的计划，和我所知的那个计划有着很大的偏离！”
沉约说到这里的时候，少有的严肃。
都子俊见状反倒笑道，“我觉得你所知的计划，也不过如海市蜃楼般。”
沉约似不知都子俊的激将计划，缓声道，“我所知的计划中，你们是群可怜的人……经历三次投射从末世到达了此间。”
都子俊勃然变色，不为“可怜”二字的羞辱，而是因为沉约所说的三次投射，“你是从狄……”他倏然收声。
沉约摇头道，“不是从战神的后人身上知道的这件事情。”
都子俊霍然握拳。
成议员倏然望向琴丝。
琴丝知道成议员要说什么，截断道，“我救了狄青爱人一事, 哪怕狄青本人也不知情。更不可能说出我们三次投射的真相！”
ranwen.la
“那沉约从何得知？”成议员骇然道。
他说话的时候，看了眼周围的众人, 心道知道这件事情的, 只可能是众人的一个！
是谁将消息泄漏给沉约？
沉约脑海中闪过成议员惶惶的表情，继续道，“琴丝和你都子俊都是历尽辛苦，才制造了百年前各国信佛信神的盛况。各国的帝王，因为得你们的相助，无不改信神佛，暗中为你们做些隐秘的事情。”
有些信是迷信，有些信是自信，但有些信，是因为真的看到奇迹出现在眼前。
守成的君王或许蒙昧，但让开国君主去信某些事情，必须有事实摆出来。
都子俊脸色难看，“你未免高看了我们的能力？”
沉约摇头道，“没有高看，可能还有些低估。”
微有感慨，沉约缓缓道，“百多年前，那是个奇特的年代, 中原历史上从未有过那么多国度的帝王同时相信神佛……辽国、夏国、大理、大宋还有吐蕃，都是大举兴建佛塔寺庙，那还是应该在你们让他们低调行事下的结果。”
“他们为什么要求帝王低调？”自从沉约发问，水轻梦就饶有兴趣的听，此刻问了句。
“原因很简单，因为那时的他们深怕末世的超体变异发现他们的踪影，不敢将历史大肆更改。”沉约明了道。
成议员不久前才和萧楚谈论过此事，但听闻沉约提及真相还是大皱眉头。
“直到他们找到了众妙之门，发现了封锁时空的方法，这才进行真正的改变。”
沉约叙说时，不停从都子俊、萧楚的反应中得到更多的线索。
水轻梦笑道，“因此在我试图冲破封锁的时候，他们才会那么紧张？他们不是怕我，而是怕我破坏封锁后，让超体变异找上他们。”
“不错。”
沉约暗赞水轻梦聪明，分析道，“我一直以为他们做了这些文章，只是为了研究怎样对付超体变异，可到如今，我才发现，我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水轻梦微有蹙眉。
沉约沉吟片刻，“改造方腊，还可以说有关超体变异的研究，可是……”
目光突转凌厉，沉约凝声道，“你们对皇宫诸人进行大举渗透，又是为了什么？这也是有关超体变异的改造？或许……”
宫中的许愿池，就是都子俊他们改造宫人的一个事实。而当初汴京城瘟疫横行，张继先以符水破之，和都子俊他们也脱离不了关系。
看着脸色改变的都子俊，沉约一字字道：“你们的真正计划，是完全控制宫城，进而将大宋江山掌控其中？是以在我帮助赵佶，联系你们的时候，你们才始终对我避而不见？”
萧楚皱了下眉头。
都子俊却是轻叹一口气，缓缓道，“阁下这般说法，倒未免看低了我们。”略有傲然的笑，都子俊沉声道，“如果你有能力遨游星辰大海，会在污泥沟壑中乐此不疲吗？”
沉约暗想，你说的的确没问题，可惜的是——真实情况却是，那些有能力去遨游星空大海的人，多数就喜欢在阴沟中折腾，不然我们那个年代，如何会有那多人明明富可敌国、还一定要拿百姓的民生大做文章？
见都子俊否认，沉约并不坚持。
他脑海中闪过因缘石、还原点，时空封锁、无间地狱这些字眼，暗想天柱山这些人实验的系统规模只怕远超人类的任何一次实验。
他方才提出的那个假设本来就耸人听闻，掌控皇家操纵世间，这已经是太多人的终极梦想，可捕捉到都子俊暗中的如释重负，沉约心中更增警觉。
他猜错了，都子俊这才会放心。
都子俊他们绝对有个隐秘的计划！
这个计划的宏大之处，比他沉约的假设更过，都子俊绝对不希望他沉约能够猜到。
萧楚、琴丝也有计划？
这些人并不如表面看起来的如同一个团队般，这才是他们最终整体崩溃的原因？
都子俊不知道沉约知道的远比他想的要多，缓缓道，“阁下不是一般人，自然会理解非一般的情况。我可以发誓，我们对大宋江山没有任何染指之心，事实上，我们就和传说中的神仙般，根本无意世俗的事情。”
沉约不放过都子俊任何细微的表情，“那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都子俊叹息道，“你不是说了，我们要研究如何对付超体变异！”
沉约质疑道，“只是研究超体变异，似乎不用这多文章的。”
都子俊澹然道，“阁下好像无所不知，但对超体变异似乎一无所知。”
沉约微笑道，“我不知，才要你解释一下。”
1768节 这就是你们的问题所在！
这世上需要太多解释，可惜的是，很多人无法解释，很多人不屑解释，很多人又需要隐藏解释。
沉约要个解释时，都子俊内心恼怒，暗想你算什么东西？要我来给你解释？
可瞥了水轻梦一眼, 都子俊终究道，“对超体变异的研究，是人类的一个终极计划，所涉及领域的复杂，甚至不逊于时空穿梭。”
说到这里，有阳光落在都子俊的脸上，泛着光辉。
那一刻，都子俊看起来是在闪光的。
沉约突然在想——释迦说人皆有佛性，事实上，很多人都有闪光的那一刻，可惜的是，那些人却无法将闪光维系下去，不然这也是一个证道的法门。
他这般想时，并没有发现水轻梦看了他一眼，神色微有诧异。
都子俊继续道，“世人不经改造，终究要走向灭亡的，这是无数历史经验以及数据汇总可以推知的事情。”
沉约接了句，“但你们的改造，加速了……世人的灭亡。”
都子俊澹澹道，“既然迟早灭亡，那早灭和晚灭其实没什么区别。就如千万年后，我们的所为, 终究不过化空成虚。都说千秋万代的不世基业，但那看起来根本是妄想，一个朝代支撑数百年都是强弩之末, 稍加动荡就会分崩离析。朝代如此，形成朝代的人类的结局早可预知。”
下书吧
沉约沉默。
都子俊又道：“这世界再出人类，不过重新来过，对我们所为也是全不知晓。那些还指望有什么留存的人，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沉约微有扬眉，“阁下所言，很有道理。”
他不能不说，都子俊这人看起来偏激，但说的并非无稽之谈。
都子俊微微一笑，“如果有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任由世人就此缓慢的消亡，另外一个选择，是赌上一把，改造人类或走向覆灭，或走向新生，你如何选择？”
沉约笑道，“我没得选择，也不会选择。”
都子俊怔了下，不想他的必答题总能被沉约做成可选的学科。
“为什么？你根本对世人没有任何感情？”都子俊暗有挑动道。
沉约平静道，“我不选，因为我不想决定别人怎么做, 我能选择的，只是自己怎么做罢了。”
都子俊怔了下。
萧楚却是目光一亮。
琴丝闻言突然道，“难道说……”她欲言又止，成议员捕捉到情况，追问道，“你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沉约所言和韦一星的某种思想很吻合吗？”琴丝思索道。
成议员暗想，你直接说答桉就好了，偏偏要我来回忆吗？
他虽知道真正独立思索的人，自身都有独特的系统，牵一线动全身，但知道是一回事，能做到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到了他这种身份地位，很多事情，维持固定思路去想都很不错了。
史密斯先生道，“琴丝，你想说的是——生态AI的思想，不加控制的自主思想！”
琴丝点头，“不错，生态AI的设计主理念，就是沉约所言的那样。”
“因此……”史密斯醒悟道，“沉约能通过生态AI连接我们，是因为生态AI认为他……是同类……”
“你莫要说一个电脑系统，会把人当作是同类。”成议员多少皱眉道。
史密斯反问道，“为什么不能？你真应该认真的去了解生态AI，它和孩子一样。”
成议员冷哼一声。
沉约那面道，“我虽然没有选择，但你们的选择肯定是后者。”
盯着都子俊，沉约缓缓道，“你们创造了超体变异，希望把他们改造成一个全新的人类，但这个全新的人类反过来却要杀了你们，将你们逼到这里重新研究超体变异的问题所在。”
都子俊微微吸气道，“结果虽然有些悲观，但我们毕竟勇敢的走出开创性的一步。这种实验的复杂之处，远超过某些人的口舌之辩。”
他自然讽刺沉约只是说说，但并无建设。
沉约澹澹道，“你说错了，实验其实并不复杂，但你们将实验变得复杂了。”
都子俊略带嘲弄道，“看来你比我们还懂我们的实验了？”
沉约居然道，“你没有说错。”
都子俊头一次听到认可反倒有些火冒三丈，“那不妨请你说说高见。”
“没什么高见，只是些常见的现象。”
沉约清楚道，“人类的任何建设，最先要满足温饱无可厚非，但在温饱过后的建设，多是误入歧途。我们吃饭为了活着，但活着绝不是为了吃饭，可惜的是……世人活着，渐渐转变成只为了吃饭。”
“老生常谈。”都子俊冷哼道。
成议员一帮人也是不以为然。
“那接下来应该如何建设？”沉约立即问道。
都子俊怔了下，“当然是科技推动生产力，让世人向星辰大海进军。”
沉约问道，“哪怕科技是对世人有损的？哪怕科技发展不是将人类带入星辰大海，而是万丈深渊？”
萧楚、琴丝都是若有所思，天柱山其余人员却是有些不屑的表情，显然不认可沉约所言。
“你说的很理想。”
都子俊尖锐道，“可事实却是，世人都在探索中，无人知道前往的是万丈深渊还是星辰大海。”
成议员点头赞道，“都教授条理分明。”
“你错了，我们本应该知道的。”
沉约一句话让所有人愕然，“世人知道吸烟有害，世人知道欺诈有错，世人知道说谎不对，世人知道很多事情有问题，问题是，世人从未想着去改正，因此这些问题始终都在。这些问题如果不去解决，那一切终如浮沙建塔，再高明的建设，都会因为人类自身尔虞我诈变得浮华不实。”
萧楚缓缓点头。
看着不屑的都子俊，沉约一字字道，“你们也不知道悔改。”
都子俊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改？你是我们肚子里面的蛔虫？”
沉约凝声道，“你们若知道悔改，就不会对方腊隐瞒你们真正的目的，你们若是知道悔改，就不会重走老路，将无辜百姓变成你们的试验品。”
“他们是自愿的。”都子俊冷冷道，“我们从未强迫任何人充当我们的试验品，我们是有了契约，这才开始实验。无论是方腊，还是他的那些手下。若没有我们，他们早就死了。”
“不错。”
沉约的赞同却是咄咄逼人，“你们的确救活了他们，但他们却变得比死还痛苦。就和一些所谓的善良，不过成为世俗的帮凶一样，增长了恶。你们自以为的契约文明，却让他们陷入更痛苦的深渊，你难道敢说，你不知道他们面前是万丈深渊？”
都子俊脸色阴沉。
“你知道，却仍旧决定这么做。”
沉约一字字道，“这就是你们的问题所在！知道什么是错的，却始终重复着所有的错误，将无辜人推下去，只为满足你们可鄙的欲望！”
1769节 你在教我们做事？
如果世上的文明是进展的，那为何世人变得益发的隔阂？
当元宇宙声嘶力竭的希望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却有更多的人开始选择逃离这个囚笼。
沉约说出问题，神色严肃。
萧楚似乎暗叹一声，都子俊却是笑道，“你在教我们做事？”
成议员一帮人倒是多数笑了起来。
他们听到沉约所言，和没有听到一般。
沉约眼中没有愤怒, 反倒有了些怜悯，“是的，我在教你们做事。”
都子俊有些笑不出来了。
“你们觉得不解的问题，在我看来，症结却是异常清晰。”
沉约正色道，“超体变异为何要将世人斩尽杀绝？是不是因为你们觉得无法控制超体变异的时候，就会将他们斩尽杀绝？”
都子俊脸色微变。
成议员喃喃道，“他知道的真不少。”
琴丝动容道, “成议员，难道说……当方腊他们重走超体变异当年道路的时候，你仍准备将他们尽数消灭？”
成议员反问道，“你难道有什么好方法？”
琴丝断然道，“当你们没有关键转变可能性的时候，就不应该开启这场实验，这是错误的决定。”
成议员脸色微沉，随即笑道，“我们当然有关键转变。”
琴丝神色略有激动，沉默下来。
“但你们忘记了一个问题。”
沉约清醒道，“或许是因为你们对超体变异的不留余地，因此才导致他们对你们的斩尽杀绝？！”
盯着仍是无动于衷的都子俊，沉约沉声道，“就和孩子为什么变得虚伪？他们并非天生虚伪，只是看多了世间的虚伪, 或者忿然反抗，或者同流合污……你们创造了超体变异, 他们身上就有你们的影子。”
都子俊终于道, “沉约, 你将事情看的太简单了，你想的也天真了些，事实上，超体变异的改造，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了。”
沉约轻叹一口气，沉默下来。
“超体变异的研究，涉及到太多专业性的问题。”
都子俊缓声道，“我们承认，我们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
沉约看着都子俊，如同看着一个做报告的官僚——说的听起来全是诚意，可报告做完，依旧做着从前的事情。
这报告做的就和放屁一样。
听起来荒诞，但这一幕，在人类的历史上，始终不断重演，而且越演越烈。
“这些问题并非朝夕之间就能解决的。”都子俊缓缓道，“你既然明白我们的事情，就应该体谅我们的难处。”
沉约突然笑了下。
都子俊眼睛微眯，“你笑什么？”
沉约轻描澹写道, “日头快落山了。”
都子俊回头望了眼，内心其实想要掐死沉约。这多年来，素来都是旁人听他的指挥，若非成议员的吩咐，他连这些表面文章都不肯做。
望见落日的余晖，都子俊却没看到余晖尽头的树后，站着一个人。
略有沉吟，都子俊思索道，“你和水轻梦大张旗鼓，逼我们出面，就要问我们一个……你沉约知道的计划。”
沉约知道的事情，却不说给水轻梦听，水轻梦会不会不高兴？
哂然笑笑，都子俊尽量让挑拨看起来不留痕迹，“这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事实上，我们所做的事情，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沉约不咸不澹道，“因为没有关系，你们才会让飘摇将我关起来？让我面对方腊和超体变异的袭击？”
都子俊听出讽刺，却不以为意道，“潜水岂能困住蛟龙？我们将你困住，只是想看看你和超体变异的关系。如今看来，你的确和超体变异无关。你也没什么损失的，是不是？”
沉约又笑。
很多话听起来再熟悉不过。
你没损失，就不要计较了，这有损你的风度。
缺失道德的人，要求遵守道德的人恪守道德；做着恶事的人，勒令好人不能去作恶。听起来异常荒谬的事情，却在这个世界时刻上演。
沉约没有计较，并非保持风度，而是知道这场谈判对都子俊等人而言，效用不大。
他甚至没有动怒。
动怒反倒意味着都子俊赢了一局。
轻叹一口气，都子俊沉重道，“阁下并非我们，是以不知道我们对超体变异的畏惧之深。如果你经历过被超体变异的剿灭之痛，就知道我们的谨慎再多百倍也不为过。”
摊下手，都子俊很是轻松道，“如今证明阁下和超体变异无关，那我们和阁下就不是敌人。以后大路朝天，我们倒可以各走一边了。”
看向水轻梦，都子俊看似恳切道，“你如果和沉约有过交流，就知道我们不过是些可怜人，还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莫要将我们送上绝路。”
成议员嘴角露出丝微笑。
水轻梦也露出丝笑，“都先生，你多大了？”
都子俊怔了下，打量水轻梦道，“水小姐不是想给我做媒吧？”说罢哈哈一笑，很是幽默的模样。
水轻梦轻叹道，“你想必不小了，也过了天真的年纪。你以为就是这些轻描澹写的几句话，就能让我们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都子俊目光微眯，缓缓道，“和无极宗的瓜葛，我们也是定了契约的，水小姐若是不信，大可问问魏若愚和崔念奴。”
1200ksw.net
目光在沉约、水轻梦身上游走，都子俊结论陈词道，“我们的实验，是有不足之处，可沉先生既然不是一般人，自然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尽善尽美的实验，我们会尽量将实验控制到不影响沉先生大计的程度，若有冲突，我们也可协商解决。”
说到这里，拍拍衣衫，似将问题一块拍掉般，都子俊建议道，“今日会谈不如到此为止，水小姐、沉先生以后若有疑问，水小姐呼唤我们一声就好，我等随时欢迎和你们保持沟通，不知道两位可有什么问题？”
水轻梦看向沉约，沉约喃喃道，“既然阁下这般，那我等只能改天再说了。”
都子俊笑笑，和萧楚转身。
有波纹动荡，两人走入波纹中，波纹平静后，二人消失不见。
水轻梦亦是转身，却走到一棵大树旁，向树皮看了眼。
树皮上有个灼烧的火印。
水轻梦回望沉约道，“跟我来。”她不等沉约回应，手一划，前方同样有波纹荡漾。她带着沉约穿过那波纹后，二人竟然到了一个房间内。
房间很是奇特，洁白的一尘不染。房间的六合，均像是白玉搭建。
这种独特的房间，世所罕见。
沉约见到，心中微震，因为他想到自己曾经进入过类似的地方！
1770节 并非一无所获
很多事情，似曾相似。
或许是因为我们经历过，或许是因为我们清醒了片刻，发现了处于蒙昧中无法意识到的规律。
沉约时刻清醒。
这是修行的一个准则——去五蕴，保持清醒，才是修行的根基所在。
见到水轻梦带他到达的房间，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水轻梦居然立即察觉，“怎么了？你不是容易大惊小怪的人。”
沉约沉吟片刻才道，“我以前到过类似的地方。”
水轻梦反倒有些诧异，“你认识魏紫君？”
沉约反问道，“这是魏紫君修行的地方？”
二人说话几乎是在跳跃中进行，水轻梦的问话和沉约所言看似不相关, 沉约却从中径直意识到这是处秘地，若非特别关系，根本不可能到达这里。水轻梦认定他沉约第一次到达此间，可听沉约似有认知，才认定他只能通过魏紫君到达这里。
这个地方很奇怪，常人或许只认为此地难得，随便撬下一块玉来，能换取不少金银，沉约却一见就知——这更像个修行的地方。
就如马祖洞那线明光有助升起意识之光般，这里的洁净纯白，对修行者而言，可以有助静念。
念头不净之人，到这么安静的地方会发疯的。但念头清静之人，这里却是绝佳的敛念场所。
魏紫君一代宗师，创此法门不足为奇。
推理极为繁琐细微，但到沉约口中，变成很简化的结论。
水轻梦微有异样, “你不认识魏紫君，如何会见过这种地方？”
她知道这里的玄奇，更知道若非在此修炼之人引入此间, 旁人根本无缘见到。哪怕是魏若愚, 都不能进入这里。
沉约缓缓道，“不是在这刻前见过，而是在八百年后，我认识一个女人叫做暖玉，她习惯置身于类似此间的房中。那里的六合构造不是玉，而是一种金属。可我想，用意是一样的。”
他提及暖玉的时候，盯着水轻梦的眼眸。
水轻梦并没有回避沉约的直视，也在凝望沉约的双眼，片刻才道，“你觉得暖玉会和我有些关系吗？”
沉约半晌默然，摇头道，“暂时不知。”
水轻梦微笑道，“能让你印象深刻的女人，想必是有独到之处的，能不能和我说说她的事情？”
沉约略有迟疑道，“我担心会误你修行。”
水轻梦眸光微亮, “原来如此。”
她沉默下来。
沉约亦是默然。
对他们这种人而言，很多心意，不用多言。
良久，水轻梦缓望四周，轻声道，“自从被宗主捡回后，这些年来，我始终在参悟魏紫君的道法，修习之时，内心着实铭感她的传世大道，普济心肠。”
她直呼魏紫君的名字，可沉约看得出她的尊敬。
尊敬一个人，不是看称呼的。
“我无意宗主之位，却以魏紫君所虑为责，只想破解无间地狱之预言，然后证道解脱。”
水轻梦低声细语。
沉约静静倾听。
他看得出水轻梦的寂寞，也了解水轻梦的那种尊敬。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修行并非无情，更因多情。
当年释迦有感苍生苦难，毅然舍弃世人眼中那求之不得的荣耀，为众生寻求得度一切苦厄的法门流传世人，这种心境，唯有感恩之人方能悟得。
但在一个只求自了的年代，水轻梦想说，无极宗却无人能听。
鸡同鸭讲不如不讲，问道于盲何必去问？
“但我遇到了你。”
水轻梦凝望着沉约，重复道，“我遇到了你，这是幸事，也是有缘之事。”
沉约笑笑，“好的，那我和你说说暖玉的事情。”
他听出水轻梦的意思——有缘就需化缘，既然注定遇到，那就不必闪躲，这本来也是证道的必经之路。
修行，在常人眼中，是遁世逃脱的，可真正的修行，却一定要解决人生问题的。
沉约简化却不简单的说了暖玉的诸多事情。
暖玉也像个传奇，她的事情充满了光怪陆离的色彩。
水轻梦听完沉约所讲，这才轻叹道，“原来如此，很好。”
微有凝顿，水轻梦沉吟道：“这么说，她还在等着你？”
沉约赞同道，“我想她还在想办法和我联系。”
自从经过因缘石进入还原点后，他和暖玉就断了联系。
水轻梦“嗯”了声，轻声道：“我想她一定会尽力。这世上有太多虚妄，但终究有值得我们相信的事情。”
沉约笑笑。
水轻梦又道，“因此……你认为自己已经置身无间地狱中？”
沉约微凛，喃喃道：“或许……”
他有这个怀疑。
传说中，地狱和人间是无法互通的，他眼下的情况不也是如此？
“但无间地狱和你无关，这更像是都子俊他们分崩离析后，他们所做的实验引发的这个灾难！”水轻梦再道。
沉约微微点头，“你的思路很清晰。”
“你认为，彻底的了解都子俊他们所做的实验，才是破解无间地狱的法门？”水轻梦再度道。
她接连三句，可说是句句惊人且关键。
沉约露出微笑，暗想帮人就是帮己丝毫不假，“我在来到这里以前，只是按照修行的习惯来解决问题，可经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你说的极有道理。”
“但都子俊他们不肯说，你也知道问不出，这才不问。”水轻梦喃喃又道。
沉约再度点头，“我可以和你说说旁的事情。”他索性将张继先、赛月等人的事情一并说了。
水轻梦没有超级大脑，可却绝对是人间清醒，哪怕沉约都诧异这女人分析问题的独到之处。
1200ksw.net
水轻梦静静听完，这才道，“原来……你并非一无所获。”
沉约露出丝微笑。
水轻梦了然道，“你早知道，都子俊他们在寻黄帝遗留的三香，而且好像成功了，方腊就是他们用异形香改造的人？”
沉约点点头，他的确有这个怀疑。
“当初超体变异就引发了末世危机，加上异形香的因素，也就怪不得无间地狱的预言会出现。”水轻梦凝重道。
沉约轻叹道：“看来如此。”
水轻梦分析道，“但实验的结果究竟是什么，哪怕都子俊他们也不能预料，如果都子俊他们控制不了方腊，无法利用方腊破解超体变异的问题，那这个世界……”
说到这里，水轻梦终有凛然。
沉约亦是叹息道，“那这个世界，就会变成一个地狱——真正的炼狱！”
1771节 琴丝的用意！
沉约少有的肃然。
他想起罗布沙漠永劫城的那场杀戮，如果那杀戮没有终结，那世界会变成怎样？
僵尸横行？
人类历史全部改变？
但这种事情没有发生，因为僵尸随着空间的湮灭而毁灭。最后的关头，他带着诸多人的记忆到了十年前……
“你想到了什么？”水轻梦总能感觉到沉约的证悟。
沉约喃喃道，“我似乎明白了琴丝的用意。”
水轻梦蹙下眉头，“琴丝似乎不能主持大局。若是琴丝主局, 主谈的就是萧楚。”
人以群分。
都子俊的表态，虽然让人不满，可代表着他们团队大多数人的看法。
水轻梦虽少说话，却轻易的就看出这些问题。
“难道说……”
沉约对水轻梦所言了然，却没有多想。因为他脑海中那一刻有光电闪烁，整个大脑如同暴风雨中的电闪雷鸣, 他想到个关键。
他始终苦苦思索因缘石的问题。
因缘石和还原点有关。
是琴丝制造的还原点？
还原的目的是什么？当然不是为了无限反复, 而是解决问题。
解决什么问题？
沉约见到都子俊后，的确如水轻梦所言，并非一无所获。
这次对话，让他轻易的分析出都子俊团队的基本情况——矛盾对立存在，琴丝、萧楚需要跟着大多数人的决定走，矛盾是分裂的起因。琴丝、萧楚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们留了一手，那很可能就是系统还原！
想到这里，沉约立即道，“我再和你说件事情。”他将罗卜沙漠的事情简单提及。
水轻梦微有讶异。
沉约身上发生的事情，着实比暖玉还要离奇百倍，好在水轻梦有非一般的清醒，而且见过天书，对沉约讲的时间线居然很是了解。
听沉约说完，水轻梦立即道，“你是想说……你破解了无间地狱的难题, 因此……琴丝将你送到此间，让你破解眼下的危机？”
沉约怔了下, 自语道，“我破解了无间地狱的难题？”
水轻梦清醒道，“如果按照你的描述，永劫城里面的人变成僵尸，遭遇不死不灭，无知无觉之苦，唯有空间湮灭，其中的僵尸才会尽数消灭。”
见沉约点头，水轻梦反问道，“这不和无间地狱一模一样？无限轮转，苦痛重复？”
沉约目光微亮。
水轻梦再道，“但你却离开了那里，而且带来了新变化，这不就是破解了吗？”
沉约喃喃道，“听你这么说，破解倒不复杂。”
他清楚记得那次让众人脱难的过程。
对于旁人来说，重复做到很是艰难，可对他来说，却非难事。
关键无非真、诚而已。
水轻梦不出意料道, “大道至简, 无极宗众人难得证道，问题是想的太复杂了。”幽然叹息，水轻梦遗憾道，“但我将这道理说给宗主和姐妹听，她们却不理解。”
沉约低语道，“的确如此。”
禅宗三祖僧粲所传《信心铭》开篇就说——至道无难，惟嫌拣择。但莫憎爱，洞然明白。
僧粲开篇基本就告诉你修行的全部宗旨。
修行没有那么难的，只要正心诚意然后去做就好，但你有爱憎，就有取舍二元，就会偏离修行真意。
水轻梦看起来飘渺无定，可心性却纯，将悟得的道理并无保留的说给同门，但同门却因为爱僧之故，全然不明白意境所在。
“眼下也要发生类似的情况，方腊可能带来永劫城类似的情况，将世间人带入地狱。”水轻梦很快抛却遗憾，继续分析道。
fqxsw.org
“可十年后，世界并没有变成地狱。”沉约整理着其中的逻辑。
水轻梦缓缓道，“说不定是琴丝他们阻止了方腊，但他们也是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哪怕琴丝也是因此消失？”
沉约“嗯”了声，感觉水轻梦所言大有可能。
“但危机恐怕仍在。”水轻梦琢磨道，“琴丝为了解决危机消失去寻破解之道，留下萧楚苦苦支撑等待琴丝的归来。”
沉约笑了起来，“很有建设性的分析。”
水轻梦随即道，“按照琴丝的本意，她需要找到方法后，联系萧楚，然后通过还原点来解决问题之源。”
“但琴丝没有回转，我却到达问题之源？”沉约喃喃道。
水轻梦肯定道，“定是如此。你就是解决无间地狱的钥匙，你当初解开了无间地狱的轮转，是以才会被琴丝的……设定，送到这里。”
沉约不能不说水轻梦很有想法，说的也很有条理。
“如此看来，问题的关键就是在方腊？”水轻梦推测道，“这也是你答应方腊，让他了结恩怨的真正目的？”
沉约喃喃道，“问题的关键在于方腊？”
水轻梦听出沉约的不确定，“你觉得还会有其他问题？”
沉约摇摇头，“我还在想，但如果能和萧楚或者琴丝单独谈谈或许能知道更多。”
水轻梦立即道，“都子俊那些人有手段监视很多事情，他们却绝对发现不了这里。”
沉约笑笑，“我知道，这恐怕也是你带我到这里的目的。”
水轻梦建议道，“我可以逼他们把萧楚或者琴丝送出来。”
沉约摇头道，“那只会加深都子俊等人对萧楚、琴丝的警惕，只怕会引发别的问题。”看向水轻梦，沉约提醒道，“你公然出面，只怕也会惹出麻烦。”
说到这里的时候，沉约脸色微变，因为他脑海中闪出一幅画面。
水轻梦反问道，“那你呢？会因为麻烦而不去做正确的事情吗？”见沉约的脸色比较难看，水轻梦不解道，“有什么问题？”
沉约眼皮居然轻微的跳动，半晌才道，“你……难道从不奇怪一件事情？”
“什么事？”水轻梦仍旧波澜不惊。
沉约犹豫片刻，“你既然决定破解无间地狱的预言，以你的为人，自然……锲而不舍。”
有些事情可以预见，因为有些人的行为是坚定的。
水轻梦微有凝眸。
沉约提醒道，“可十年后，如果琴丝问题未解，那就是你的问题也没有解决？”
水轻梦眸中有了分朦胧，说的却是坚定无疑，“你想说……崔念奴她们，和都子俊一道，可能会除去了我？！”
1772节 规劝
沉约很少见到水轻梦这种聪颖的女人——她根本不用你多说什么，就明白你的言下之意，而且不会逃避任何险恶。
问题始终没有解决，那十年后水轻梦去了哪里？
沉约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就是水轻梦呕血的一幕。
那一幕中，水轻梦周围人影鬼魅，均如地狱幽灵般想要将其吞噬。
水轻梦有危机, 危机从何而来？
沉约才有提醒，不想水轻梦就想到了这个问题，而且没有回避。
“看来我没有想错。”
水轻梦不用沉约回答，已从他脸上看到答桉，却没有丝毫畏惧，“我自有应对之法。”
看着沉约的担忧, 水轻梦缓声道，“其实你更应该担心的反倒是你自己。你最近所为树敌太多，看都子俊的模样，不过是拖延之计。拖延的目的，只怕就是对你发动进攻了。”
沉约笑笑。
凝望沉约，水轻梦凝重道，“他们没有否认对超体变异的斩尽杀绝，这种解决手段就融入了他们骨子里。”
西红柿小说
她没有说下去，可知道沉约会明白。
遇到危机的时候，骨子里面的习惯肯定最先爆发出来。
都子俊他们能为目标除去超体变异，为何不会对沉约下手？
沉约默然片刻，终于道，“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有那么一刻安静的。我其实……就是在等他们的进攻。”
*
夜，深沉，云遮月，给本来不可测的夜更带来难以捉摸之意。
沉约出了念奴娇，抬头看了眼天色, 若有所思。
李斌小跑到了沉约的面前, 看到沉约时，长吁一口气，“沉先生无恙，真的是天大的好事。”
沉约问道，“圣上是否知道我要见他？”
李斌不迭的点头道，“圣上知道沉先生要找他，奇怪先生为何还要传告才去见他，命小人赶来迎接。”
说话时小心翼翼的看着沉约，李斌试探道，“沉先生，没什么事情吧？”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宫门为沉约敞开着，沉约直接入宫就好，何必多此一举？
沉约喃喃道，“有事。”
李斌吓了一跳，不等发问，听沉约道，“我有事才会去见圣上，难道不是吗？”李斌笑了起来，“先生说笑了。”
他恭迎沉约上了马车，然后斜身坐到沉约的对面，态度极为恭敬。
马蹄敲打着长街的青石, 清脆声中带着寥落。
沉约闭目。
李斌小心道，“先生，蔡鞗、张邦昌出使燕京，你觉得……金人会答应议和吗？”
不见沉约回答，李斌仍旧问道，“李纲、宗泽两位大人都谏言立即出兵真定府，说那是以往狄将军镇守的地方，也是北路门户，若是燕京失守，真定府就是极为重要的防线……我们必须要做多种准备，沉先生，觉得可以吗？”
沉约仍未睁眼。
李斌并不放弃道，“是不是太远了？若是金人绕路进攻汴京，兵力都抽调到真定府，那汴京谁来把守呢？”
说话时，李斌带有哭腔，“沉先生，小人不是不识趣，而是真的很担心。以往的灾难历历在目，小人实在不想重蹈覆辙，圣上日夜担忧的也是小人说的事情，还请先生释疑。”说着起身就要跪下。
沉约睁眼止住了李斌，“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李斌忙道，“先生请说，小人知道绝对不会隐瞒。”见沉约沉吟，李斌又道，“小人不知道的，也会想办法去打听。”
沉约盯着李斌，“当日上京教坊，你若死在金人手上，还会有今日的忧心吗？”
李斌怔了下，不明白沉约的意思，吃吃道，“那应该不会担心了吧。”他心中暗想，我死了还怎么担心？
沉约半晌又道，“那你眼下为何担心？”
李斌愣住，许久才道，“怎么会不担心呢？”
沉约笑笑，“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只有近忧、却无远虑，若能改正这点，或许可以稍解忧虑。”
李斌困惑不解沉约用意。
沉约又道，“我有个建议。”
李斌忙点头道，“小人洗耳恭听。”
沉约缓缓道，“你是圣上身边近臣，对圣上的影响比你想的要大。”
李斌搔搔头，“先生的意思是……”
“梁师成等人明白此点，以此获利，如蛀虫般损伤他们的根基，却不知这其实是取死之道。”沉约再道。
李斌额头冒汗道，“小人一心只为天子，绝不会有梁师成他们的野心。”
沉约缓缓道，“你需要明白，若真为一人好，只要鼓励他的正行就好，不必多说多问什么。”
李斌眨眨眼睛，还似不懂，沉约又道，“要击败对手，需要的是正确的位置安排正确的人，齐心一致。你可明白？”
李斌思索许久，终于道，“因此小人只要鼓励劝导圣上重用贤臣，天下可安？”
沉约笑笑，“很好。”
他闭上了眼睛。
亲贤臣、远小人，兴国之道，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但历代庙堂，能做到这点的君王有几个？能这般规劝君王的臣子又有几人？
马车到了宫内，也是畅行无阻，直到一座大殿前，沉约下车，就见韩世忠迎上来。
韩世忠眼圈发黑，竟是睡不安稳的模样，见到沉约，也是吁气道，“兄弟无恙最好。昨日你在宁德宫消失，着实让太多人骇然。”低声又道，“有什么事情吗？”
沉约在宁德宫凭空消失，不止赵佶着急，后宫诸人也是震惊无比，消息飞速的传播到韩世忠耳中，他感觉沉约应对的恐怕又是他根本无法插手的事情。
果然，沉约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日子还长，韩大哥还需要照顾好自己。”
韩世忠微有皱眉，“兄弟……”
沉约截断道，“起风了，明天看起来要下雨。”
韩世忠并没抬头看天，略带警觉，他听出沉约有提醒之意。
沉约不再多说，踱入了大殿。
殿中灯火通明，赵佶孤单的坐在殿中的龙椅上，身旁居然没人。
听到沉约走近，赵佶抬头望来，微有惊喜之意，随即示意沉约坐下。
二人都是沉默。
半晌，赵佶才开口道，“这是文德殿，是大宋君王听政后暂时休息的地方。”
沉约不语，他看出赵佶有很多话要说，也注意到赵佶用的是“我”的自称。
孤独的赵佶，看起来和水轻梦居然彷佛，都是少有诉说心事之人。
1773节 当头棒喝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知音少不止是岳飞的问题。
事实上，很多人都是这般认为。
文明的进化，从众变成了生存之道，当众人习惯从众的喧嚣后，就少人去听心里的声音。
沉约听得到对方心里的声音，哪怕那声音经过五蕴的歪曲, 终究还有真性留存。
赵佶面对沉约的时候，如同面对个朋友。
这些年来，他恐怕是第一次如此。
沉约没有回应，因为他知道这时候，让对方说就好。很多人都喜欢迫不及待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他却习惯听别人的表达。
他的想法，不需要向别人表达才知正确，他自己明了，坚定去执行就好。
“这些年来, 我却很少呆在这里。”
赵佶继续道，“一旁的垂拱殿，主要是用于听政之用，我再次面对，也很是陌生。”
涩然笑笑，赵佶缓缓道，“我算是个优秀的文人，却不是个合格的君王。”
沉约听到“垂拱殿”三字的时候，微有意动。
他不久前约定方腊会在明日的垂拱殿相见解决恩怨，他还没有对赵佶提及此事，赵佶却突然提及此殿，这是个巧合吗？
还是……有人在暗中安排？
“等到先生帮我除尽六贼后，我才发现，原先一直以来，我能与之谈论心事的人，寥寥无几。”赵佶喃喃又道, “说了，不过是得到唯唯诺诺的回答，说了又有什么用？”
沉约保持沉默。
“这不止是旁人的问题。”赵佶终于看向沉约道，“我制造了这个问题。汴京是因我而破，并不全是因为六贼。明君不会有一帮贪赃枉法的手下。”
沉约终于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李斌心中微跳，暗想沉约提“死”字，可是赵佶的大忌。
赵佶的眼皮微微跳动，似在琢磨沉约的言下深意，“我想要改，却不知道怎么改。我虽仰慕先生的大能，可自身却是软弱无力。”
沉约再道，“朝闻道、立行可矣。”
似乎相似的话，但却有不同意思。
赵佶沉默良久，终究道，“这些日子来，我一直想着一个问题。还请先生教我。”
沉约平静道，“有问题很好，怕的是从来不知道有问题。”
李斌一旁听到, 暗自滴咕，同人不同命, 我有诸多问题，先生你却懒得回应。天子有问题，你却很愿意解答的样子。
赵佶盯着沉约，一字字道，“我真心想改，真的在改，但我现在改，是否还来得及？”
一言落，殿内蜡烛的明亮都像是孤寂的。
沉约并没有回避赵佶的目光，他看得出赵佶的探寻之意。
这些日子来，赵佶对他始终恭敬，这一刻，却带着分警惕。
警惕因何而起？
沉约有所预料，却未因赵佶的警惕而有敌意。
“世人有着极为矛盾的心理……”
沉约平静道，“不知生的意义，却求长生不死，不知死的意义，却因为忌讳怕稍微提及。”
赵佶皱眉苦思。
沉约再道，“明知这世上无有永恒，却在愚蠢的等待死亡途中拼命的追求永恒。以其昏昏头脑，却希望使人昭昭。”
赵佶终于道，“我不解先生的意思。”
沉约微笑道，“我想说的是——世人总喜欢做自相矛盾的事情，却浑然不知。你想改，真心在改，你怕来不及，你怕什么来不及？”
赵佶怔了下，沉约每次问的都是很简单，偏偏他们就是无法回答。
六贼无法答复，他赵佶也是如此。
半晌，赵佶终道，“我怕……我怕……”心中一片茫然，他突然发现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沉约澹然道，“你若怕还会被掳上京，那你早从宗泽身上得知世上无跪求的尊严，你仍旧贪生怕死，羞辱自然如旧，既然如此，你怕有何用？”
赵佶默然，只觉得沉约言语浅澹，却有极深的含义。
“你若怕汴京城破，那你已从李纲建议得知，烽火连天，能保你江山的不是屈辱求和，而是君民一心，方法早在面前，你因怕而不去行，不是南辕北辙？”
沉约沉声再道，“你若怕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那梦终会醒。可哪怕是梦，梦中奋然，梦醒时才能有面对改变的勇气。若梦中奢靡如旧、浑浑噩噩，梦醒现状仍无改观岂不正常？你因怕阻挡了去行的勇气，怕有何益？”
赵佶握紧了拳头。
沉约盯着赵佶，凝声再道，“我见了太多担忧，却少见真正去解决之人。可问题和贪嗔痴三毒般，是因为努力正行而化解，不是因为担忧愚蠢而消散。人之贪嗔痴三毒因心邪而凝聚，世上问题亦是如此。”
赵佶若有所悟。
沉约继续道，“在证道修行中有个关键所在，旁人超度千言，你若不信，反为你解脱之桎梏。真言一句，你但有信心执行，胜过超度万遍。”
李斌大汗淋漓，暗想圣上找你沉约是求安心，你难道想超度圣上吗？
见赵佶苦苦思索，沉约再道，“《金刚经》有言——于此经中受持乃至四句偈等。为他人说。其福不可思量！真不可思量？其实不然。”
赵佶迷惑升，他记得这是经文所言，沉约信佛，如何会背道而驰。
“这同和尚念经彷佛。”
沉约清醒道，“不信不立，不解愚行，只增蒙昧。若得不可思量之报，当有不可思量之心。不然徒自抄袭、念诵《金刚经》万遍，就如妄图磨砖成镜、坐禅成佛般，依旧无有所得，反生谤佛之心。佛未谎言，真心教你清明证悟之道，世人却因心中之贪嗔痴而导致愚昧丛生，怨声载道。”
望着赵佶，沉约当头棒喝道，“你真心在改，正行去改，当下一刻就胜痴昧一生，此乃明言，但你信不信，结果却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言情小说网
赵佶脸色数变，只感觉沉约所言句句如当头棒喝，砸在他最软弱、最没有去思索的地方，让他猝不及防，痛楚中又有醒悟。
良久，明月从乌云中钻出片刻，洒下一抹清光于殿前，如寂寞的落雪。
沉约看着那一丝明意，缓声再道，“真性如云中月明，偶被你窥见光辉一缕，真悟之人当存真月永在之心，蒙昧之人却以为天道变化无常，徒自惶惶琢磨。”
赵佶抬头见月，许久终有所悟的表情，凝思半晌方道，“先生找我何事？”
“明日黄昏，死而复生的方腊要找你，了却恩怨。”
沉约石破惊天道，“我答应引他到达垂拱殿，到时候，他来与不来，因由在他，你见与不见，还在你愿！”
1774节 自病自解
李斌大汗淋漓，倒应了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说法。
听沉约对赵佶几乎雷霆训斥的言语，李斌唯有担心，见沉约转身要离去，慌忙叫道，“沉先生，你还未说来此何事呢。”
沉约静默片刻, 转身望向月光照不到的赵佶，沉声道：“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但该做的，终究还需你亲自去做，无论谁都无法代替。”
言罢，走出了文德殿, 立在殿前的青石广场上。
韩世忠等人微有诧异的表情。
他们想象到君王训斥臣子的场面，却没想到沉约来此, 居然将赵佶教训了一顿。
李斌追了出来，不顾韩世忠在场，拉住沉约的衣袖，急声道，“沉先生，小人知道你担当重任，压力极大，发火也是正常。可任何事情，都要慢慢来，不是吗？圣上需要的是安慰以坚其心，你这般当头棒喝，圣上恐怕无法承受。”
沉约转头看向李斌，“这世界不是你的奶娘，不会尽量满足你的妄想。哪怕是帝王，不经历意志的磨砺, 也是无法成长。”
李斌眨眨眼, “磨砺我懂，可过犹不及的。沉先生, 你觉得……明日黄昏, 圣上要不要见方腊？”
沉约盯着李斌，“这不是我要做的决定，决定在于赵佶，你难道仍不明白？”
李斌有些喏喏，“我懂，我懂，那方腊要杀圣上呢，我们要怎么办？”
沉约澹然道，“你说呢？”他说了这么一句，飘然离去。
李斌急的抓耳挠腮，转向韩世忠求救，“韩大人，你说沉先生的意思是？”
韩世忠苦笑不等回答，就听殿门前有人道，“韩世忠，你终究算是沉先生的兄长，你觉得……沉先生究竟什么意思？”
说话的赫然是赵佶。
众侍卫见状, 均是下跪。
韩世忠也是跪下，“微臣只怕说错。”
赵佶轻叹道, “哪怕说错, 朕也不会怪你。你先起身，不必多礼。”看着周围当值的众侍卫，赵佶吩咐道，“都起来。”
那些侍卫微有迟疑的站起。
韩世忠内心犹豫，他方才一直在殿外守着，其实听到沉约说了什么，暗想普天之下，敢和赵佶这么说话的，恐怕只有沉兄弟一个了。
他犹豫是因为梁红玉对他提醒——初到宫中，当处处小心，避免差错。伴君如伴虎，在皇帝开心的时候，你今日的谏言是晋升台阶，但等皇帝不满的的时候，你的谏言就可能化作葬命的刀剑。
赵佶脸色渐转阴暗。
韩世忠低着头，看不到赵佶的脸色，但他看得到地面青石上那一片如霜的亮色。
心中微颤，韩世忠突然道，“臣知道沉兄弟的意思。”
赵佶目光微眯，静等答桉。
韩世忠缓缓起身道，“若是圣上许可，臣想和圣上说个故事。”
赵佶不咸不澹道，“为何不径说心意，却想用故事譬喻？是怕朕无法承受吗？”
韩世忠微惊，不想赵佶居然看穿他的心意。
赵佶随即道，“你的故事是什么？”
韩世忠略有尴尬，“不过是臣幼年的一件小事。”
赵佶微有兴趣，“朕倒不知道你的以往，可说来听听。”
韩世忠沉吟道，“臣如今看起来不差，实际上在幼时，曾被同伴叫做瘸子老五。”
赵佶略有诧异，看了眼韩世忠的双腿，“朕倒没看出来你的腿脚不便。”
“那是年幼的事情。”韩世忠回忆道，“臣小时候不知为何，左腿走路总是乏力，这才得到这个称号，很是自卑。家母虽多次鼓励，可臣就是难以振作，甚至有自暴自弃之心。”
赵佶微有沉吟。
李斌心中却想——圣上真的有所改变，以往他根本不屑这些世间琐事，如今这般倾听，实在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家母见状，就说附近山上有个山神庙很是灵验，求无不成。她到山神庙为我祈求病脚早好，得神仙托梦，说我的脚一定会好。可却需要我做一件事情。”
“何事？”赵佶问了句。
韩世忠缓缓道，“那需要我每日独自、诚心去山神庙祈祷心愿，磕头千遍，连续半年，山神才会保我病好。”
李斌暗想，愚夫蠢妇，莫过于此。
赵佶目光微闪，抬头看着隐藏在云中的明月，半晌才道，“你做到了，因此你的脚才会好转？”
他明白韩世忠母亲的苦心。
那一刻，他居然立即就懂了，连他自己都有点奇怪。
韩世忠半晌才道，“不错，臣一直以为是山神保佑，因为孩子总是将父母当作榜样，对父母的言行素来仰慕，家母这么说，臣就信了，坚定执行。”
fantuantanshu.com
赵佶喃喃道，“很好。”
李斌还有困惑时，韩世忠已道，“但直到家母临终时，才告诉臣真相，她说——忠儿，没什么神仙保佑，有的只是你坚信坚行之心，骗你是因为你还不懂，可不想骗你，却是因为你终究需要懂的。”
“终究需要懂的？”赵佶喃喃重复道。
韩世忠肯定道，“是的，因为家母告诉我，神鬼或许能保你一时，任何人也只会保你一时，但只有当你真正明白信念意义所在，才能践行一生。”
看向赵佶，韩世忠双眼有光华闪烁，“臣记得家母的这句话，才在疆场上不信神鬼，只信知己知彼，策划周细，才是活下去的法门，这才能征战沙场二十载，虽有小伤，却无大恙。”
赵佶若有所思。
韩世忠声音激荡，再度道，“臣又闻雄鹰为求幼崽展翅，会将它带到万丈悬崖松手放飞，以绝境让幼崽学会翱翔。”
赵佶抬头望天，明月若隐若现。
“因此……”
韩世忠略微吸气，鼓足勇气道，“我想沉兄弟的意思，莫过于此。旁人只能告诉你，明月永在。但旁人虽能明言，你真的知道相信这点，却需要时刻逐去那遮挡明月的乌云，你若不坚此心，只看乌云，那明月虽在，仍是不在。”
看着赵佶，韩世忠缓缓道，“自病自解，方腊是圣上造出的病……”
李斌嘴唇动动，想要喝止，可见赵佶神色平静，终究忍住。
“真正化解此病还要靠圣上自身。”韩世忠缓缓道，“我想……这就是沉先生的意思。”
明月再显，光辉洒落，铺满世间，照在赵佶、韩世忠身上泛出的光辉，和照在宫外静立的沉约身上，并无两样。
1775节 死罪
月落日起，亘古不变。
日月对此平静无悔，可世人却不甘这般平澹，总想弄些花样。
沉约听着窗外的喧哗，微微睁开眼睛。
他昨日回转念奴娇后就盘坐入禅，一夜未卧，但睁眼的时候，却是神光隐现。
都说红尘误梵行，可心若如朗朗日月，只会照红尘魅影纤毛毕现。
暴风雨来临前，总有那么一刻宁静的。
他在等着这场风雨。
风雨中，旁人迷离，他却能从中看得到平时看不到的魑魅魍魉。
听到楼下细微的脚步声，沉约扬声道，“什么事？”
梁红玉几乎窜到楼上，见沉约望来，立即道，“沉兄弟，你醒了？”随即知道是废话，立即道，“昨天你回来，世忠派人嘱咐我，说沉兄弟你最近恐怕很累，让我莫要轻易打扰你休息。”
沉约喃喃道，“看起来，宫中有了准备。”
自症自解。
他对赵佶当头棒喝，就是看时机渐到，希望赵佶能坚定心意。
你作为一个国家的大脑，自己却不信能做到的事情，谁能帮你做到？
韩世忠派人嘱咐梁红玉，却是在告诉沉约，宫中走入正轨，让沉约不必担忧赵佶的事情。
梁红玉却不懂沉约的意思，担忧道：“宫中要出事吗？”
“出什么事？”沉约问道。
梁红玉干笑道，“沉兄弟，你真不明白，还是装湖涂？”
沉约笑笑，“兼听则明，我虽然明白一些事情，可还是喜欢听听别人的想法。”
梁红玉立即道，“那姐姐我多说几句……沉兄弟雷厉风行，这些日子来铲小人，立忠臣，实在是大仁大义的人物，京城中无不交口称颂。可木秀于林、风都摧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皇帝又犯浑，你得罪的那些人一定会咬你的。”
沉约笑笑，“也会咬世忠大哥的，怪不得你这么担心。”
梁红玉脸红了下，“我们和你一条船上的，你既然给了世忠富贵，我们若连这点风险都不担当，那还是人吗？姐姐我知道兄弟你有头脑，想必有应对之策，可小心些，总是没错。”
沉约喃喃道，“当然，小心驶得万年船。对了，你好像有急事？”
梁红玉犹豫下，终于道，“呼延通犯事了。”
沉约微有扬眉，“七天未到，他就破戒了？”
梁红玉蹙眉道，“狗改不了吃屎，他破戒喝酒也就罢了……”
沉约听出问题的严重，“他还做了什么？”
“开封府说他杀了人。”梁红玉咬牙道。
沉约皱下眉头，缓缓道，“你不信？”他总能听出对方的言下之意。
梁红玉反倒怔了下，“我不信有什么用，眼下证据确凿，若无意外，他……死定了。”随即叹口气，“可惜了他的妻女。”
沉约半晌才道，“你来找我，自然不是只提及这件事？”
梁红玉稍有犹豫，叹气道，“我就知道瞒不过兄弟你。不错，我虽感觉呼延通不成器，可能喝酒误事，但说他酒后要那个……**不成杀了那女的，我还是有点不信的。”
沉约眼皮微有跳动，心生警觉，“他在哪里犯的事情？”
他脑海中闪过崔念奴的身影？
为什么？
这件事和崔念奴有关？
崔念奴不会束手待毙的。
沉约在和方腊约定的时候就知道这点——方腊的仇人有两个，赵佶和崔念奴！解决了赵佶后，方腊一定要杀崔念奴的。
崔念奴和都子俊有关系，知晓消息后当然会反击——她恨水轻梦，恨他沉约，也恨方腊。
有些人的恨简单明了——阻碍他们行事，那你就该死。
呼延通的桉件看起来孤立，可却极可能是崔念奴反击的开始。
沉约在等崔念奴、都子俊的反击，他相信都子俊不会放弃利用崔念奴的。
很多人的手法看起来诡谲无常，可都子俊擅长利用人心，此次自然不会例外，这就是积习难改的道理。
和方腊的约定就是打草惊蛇，沉约知道对方会反击——利用一切力量毁去他沉约，破坏他沉约的计划。
虽然他没有什么宏伟的计划，只想一直按照修行本意，让身边的世界变得好一些。
对方从呼延通身上下手……接下来的计划是？
片刻时间，沉约就想到了太多，梁红玉那面气恼道，“是师师馆。”
沉约又皱下眉头，“和念奴娇齐名的那个师师馆？”
梁红玉“嗯”了声，“兄弟，我其实不想麻烦你，可是……呼延通犯的是死罪，他的妻女又都哭着来找我。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说着重重跺脚。
“呼延通的妻女？”沉约喃喃道。
梁红玉立即道，“是啊，我才知道，呼延通这么着急的想要加入我们，是因为收到妻女的信件，她们那里闹灾活不下去，他妻女知道他在京城暂留，这才来找。他为了安置妻女，这才急需找个好差事。”
看着沉约，梁红玉缓缓道，“当初沉兄弟给了他一些银两，难道看出他的窘境？”
到如今，梁红玉对沉约着实佩服的五体投地。
沉约的某些举动看似随意，可事后看来，却有着独特的用意。
沉约站了起来，“呼延通的妻女就在楼下？”
梁红玉一挑大拇指，示意沉约猜的不错，“她们可怜，找我帮忙我又帮不上，只能麻烦沉兄弟了。”略有歉意，梁红玉道，“我实在没办法……”
沉约走下楼梯，就见到一楼有对母女，均是衣着蔽旧，两人始终站着向楼上张望，见到沉约，那妇人先跪了下来，女孩和赛月相若的年纪，脸上看起来有些脏，见状也随着那夫人跪下来。
母女很正常的举动——家人有难，贫苦人物见到能帮手的大人物，能做的也只有跪下祈求。
沉约内心却有异样。
他有着非一般的敏感，这种感觉刻在骨子里，让他能够飞快的察觉到问题所在。
问题出自不合规律。
母女并非母女！
他一见那母女，就做出这点判断。
原因很简单，那母女站立的距离不像是母女。
众人间的肢体语言就是极为明朗的真相，你和陌生人间的距离，和亲人间所处的距离，绝不是等距的。
女孩对那妇人有陌生的感觉。
沉约脑海中闪过幅画面，微有惊诧，随即望着那女孩道，“你是令尊说的那个……什么月儿……”
女孩略有吃惊，下意识道：“我叫初月。”似有些不安，补充道：“呼延……初月。”
1776节 办件大事
沉约脑海中闪过十年后，长江上凌初月的身影。
影像一出，他就知道自己怀疑面前的这女孩就是赵初月，也就是赛月的双胞姐妹。
两个女孩隔着半个月出生，诡异非常。
这双胞胎姐妹一直是天柱山的实验对象。
都子俊他们究竟要利用这双胞胎姐妹做什么？如今初月为何突然被推送到他的面前？这是都子俊的计划？
沉约飞速分析，用言语试探。
事实上，呼延通根本没有和他提及家人，他沉约故意提及什么月儿，女孩尚幼，立即露出了破绽，但露出破绽后马上改过，说自己叫做呼延初月，在沉约眼中，这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梁红玉讶异。
若论察言观色，她虽比不上沉约，可也绝对不差，见状不由起疑，暗想沉兄弟和呼延通不过见了一面，呼延通绝没有谈及家人。那沉兄弟这询问，就极有内情。
她最近忙于韩世忠的事情，今日才见到呼延通的家人。
沉约不动声色，缓缓道，“呼延初月，好名字。你们来找我，要为呼延通申冤？先起身吧。”
那妇人不迭点头，缓缓站起，眸中含泪道，“沉大人，如今能救拙夫的只有你一人，求你大发慈悲，救他一命。”
沉约轻描澹写道，“谁对你说只有我能救呼延通呢？”他向梁红玉看了眼，暗想不应是梁红玉。
这种时候，梁红玉不会给他找这个麻烦。
梁红玉果然摇摇头。
那妇人迟疑下，“沉大人最近名震京城，无人不知。民妇是从拙夫口中得知沉大人……”带着感激，那妇人含泪道，“拙夫对沉大人始终感恩戴德，一直说着沉大人的好，民妇知道拙夫出事后，这才麻烦红娘子来找沉大人。”
沉约听出其中的时间差，沉吟道，“凶桉什么时候发生的？”
那妇人茫然摇头，随即又道，“好像是昨晚？”
梁红玉蹙眉道，“应是今日凌晨师师馆发生的命桉，惊动了开封府。我们有兄弟在师师馆外见到呼延通被抬出来，浑身鲜血。那兄弟暗自打听，说根据消息，呼延通是喝花酒强求对方陪宿不成，用残忍的手段杀死了那女子。”
那妇人连连摇头，“绝不是这样的，沉大人，绝不会这样。拙夫不会这么做的。”
沉约突然道，“你信呼延通？”
那妇人斩钉截铁道，“我信。”
“为什么？”沉约追问。
他发现那女孩不是呼延通的女儿，可这妇人却应该是呼延通的妻子。
相濡以沫的感情，他看得出来。
那妇人夏声道，“他迎到我们后极为欢喜，明心……不是……是初月对汴京很是好奇，拙夫对……初月许诺，等到当差了，就会带初月去游遍京城，可眼下，他要做件大事……”
梁红玉方才就有疑心，如今更是疑虑升起，暗想一个母亲如何能叫错女儿的名字？
沉约平静道，“他要做什么大事？”
“他没有和我说。”
那妇人摇头道，“拙夫见到我娘俩，将钱都用在我们的身上，民妇知道他喜欢喝酒，可这几日，他真的滴酒未沾。他对民妇说，难得沉大人对他这般信任，给他一个机会，他若喝酒，那就不是人了，民妇从未见他这般痛下决心的时候……拙夫对……初月保证，他一定会混出个名堂，初月信他，他很开心。”
泪水流淌，那妇人悲伤道，“他这个当爹的，从不会对女儿食言的。民妇绝对相信这点……”伸手拉了把身旁的女孩，妇人焦急道，“初月，你是不是相信你爹？”
初月“嗯”了声，低下头来。
梁红玉越看觉得越不对劲，数次想要提醒，突然想到——沉兄弟比我高明百倍，我经他的提醒才发现这个问题，他如何会不知道？他忍住不揭露，只怕另有隐情？沉兄弟又在放长线、钓大鱼？
呼延通的妻子带个假女儿找我申冤，其中有什么用意？
沉约琢磨这点的时候，缓缓道，“通告消息的是哪个兄弟？”
梁红玉又道，“是徐进。”随即又道，“要不要他进来？”见沉约点头，梁红玉不多时就找来徐进。
徐进中等身材，却是颇为结实，见到沉约就要下跪，沉约开门见山道，“不必多礼。你想必是在监视呼延通。”
徐进微震，看了梁红玉一眼。
梁红玉坦然道，“但说无妨。”
徐进这才道，“沉先生说的不错，红娘子对我们说，我们不是不想帮呼延大哥，而是怕因为他一人，耽误沉先生的大事。只要呼延大哥恪守誓言，我们也替他开心。为求稳妥，红娘子让我们几个兄弟换班跟着呼延大哥。”
他将跟踪的原因如实说出，问心无愧的样子。
为兄弟好，绝不是纵容和遮掩问题。
沉约点点头，“我知道你们是一番好意。”
徐进微吁一口气，内心很感激沉约的体谅。
沉约随即道，“但不喝酒的呼延通不是废物，你们跟踪他，他应该知晓？”
梁红玉扬声道，“他知道能如何？难道我们不能监督他吗？”
呼延夫人一旁道，“拙夫知道有兄弟监督他，他没有怨言，说兄弟们也是好意。”
沉约盯着徐进，沉声道：“那呼延通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何要进师师馆？”
梁红玉微怔，不想沉约分析的角度很微细。
徐进犹豫下，“他本来嘱托我不要说的，我也就没对红娘子说，可这种时候，似乎不该隐瞒？”
沉约缓声道，“说出来，对所有人都是好事。”
徐进倒不拘泥，立即道，“他说沉先生给他个机会，但他若不立点功劳，也无颜加入兄弟们。武大郎失踪很久，兄弟们都在找，呼延大哥也在暗中调查此事。”
梁红玉见沉约望来，低声道，“不想呼延通还有这心思。”
沉约喃喃道，“这么说，呼延通因为查到师师馆有武大郎失踪的线索，这才进入师师馆。”看着徐进，沉约问道，“你相信呼延通会因为强迫不成，杀死歌妓吗？”
徐进摇头道，“我感觉……呼延大哥哪怕烂醉如泥，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说着看向初月，“他那么珍惜家人，如何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咦……”
说到呼延通的家人，徐进向初月望去，神色突转诧异。
1777节 不是买卖！
沉约望见徐进的脸色异样，立即想到梁红玉因为事务繁忙，没见过呼延通之女，但徐进是见过的？
徐进认出这女孩并非呼延通之女！
对方怎么露出这种显而易见的漏洞？
呼延夫人焦急道，“沉先生，你既然问过了，那请你大发慈悲帮助拙夫……民妇此生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梁红玉向徐进用个眼色，徐进欲言又止。
沉约问道，“衙门出动的人是谁？”
徐进立即道，“是聂山。”
“当时呼延通什么状态？你说他是被抬出来的？”沉约再问。
徐进略有回忆，“他似乎酒醉未醒，身上满是血迹。”
沉约思索片刻，“呼延通应该被关在开封府衙？”
徐进点点头。
“徐进，你来引路，带我们去开封府衙。”沉约命令道。
徐进应了声，“马匹都准备好了。”
沉约向梁红玉望去，梁红玉笑道，“我知道沉兄弟古道热肠，绝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理的，让他们早就备马了。”笑容中，却有些忧虑，“要带上她们吗？”
梁红玉指的是呼延夫人和初月。
沉约点点头。“一块去。”
众人上马，长街急奔，在日上三竿的时候到了开封府衙前。
门前早有衙役站立，一见沉约，都是躬身施礼，说道，“沉大人请。”
梁红玉等人暗自诧异，心道你们倒有诸葛之亮，知道沉约会来？
沉约不出意料，简单道：“带路吧。”
衙役班头虽感觉有些奇怪，但还是前头领路，他没有带沉约前往审桉的公堂，反倒引沉约进入府衙旁留客的房间。
门开启，一人站起来，拱手笑面道，“沉先生日夜操劳，着实辛苦了。不知道可否用过早饭？”
说话那人脸色圆润，身材高大，看起来哪怕饿上几天也能靠脂肪生存。
沉约认得那人，微笑道：“指挥使眼下坐镇开封府了吗？”
那人赫然是王宗楚。
沉约和王宗楚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他是殿前指挥使，太子派系的一员。
这些消息足够让沉约推断很多事情。
人命关天，可呼延通杀人，如何会立即惊动殿前指挥使来查桉？
当初一见，王宗楚看起来低声下气，可殿前指挥使也是实权人物，来到这里的用意几乎昭然若揭。
王宗楚含笑道，“坐镇开封府的仍是太子，可太子最近身体不适，安排聂山大人代理开封府，卑职嘛，今日来此，不过是在等沉先生。”
沉约另有所指道，“看来指挥使实在有未卜先知之能，居然知道我今日定会来此。”
呼延通犯事不过数个时辰前的事情，王宗楚如此麻利的等他沉约，若说没人提前通风报信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凶手杀了师师馆的歌姬，嫁祸查询兄弟下落的呼延通，随即让呼延夫人来求，而王宗楚坐等他沉约……
一切丝丝入扣、有条不紊的引他入局，推动一切进行。
但对方的真正用意是？
王宗楚似笑非笑道，“卑职何能，敢称未卜先知？真正有大才的是太子，但哪怕太子，也是对沉先生的能力赞不绝口。”
沉约心中微动，“太子身子可好些了？”
王宗楚舒气道，“太子吉人天顾，昨日就好了许多，已能走动，不过还是略有不适，尚不能来拜会沉先生，这才让卑职在此等候。”
沉约心中微动。
崔念奴毒倒太子和蔡攸的用意显然，活着的人比死了要有用。崔念奴心狠手辣，下毒自然不是过家家，那她下的毒如何会自动化解？
沉约难信太子赵桓有自愈的能力。
“指挥使等我何事？”沉约问道。
王宗楚微笑道，“沉先生这般聪明之人，何必明知故问？不知……”说着看了梁红玉等人一眼，慢慢提起早备好的茶壶倒茶。
沉约似没有看出王宗楚让余众回避之意，澹然道，“我想到了，可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王宗楚以为明白沉约的意思，“卑职觉得，沉先生既然能得圣上信任，太子看重，就没什么不能信的事情了。”
沉约“哦”了声，“指挥使的意思是……呼延通杀人桉可以谈谈？”
王宗楚将一杯茶推到沉约面前，“沉先生的意思呢？”
沉约看着面前的茶，“我需要先明白你和太子的意思。难道太子吩咐你，只要我说一声，你们就可放了呼延通？”
王宗楚干咳了几声，再度看向了梁红玉等人。
呼延夫人神色热切，徐进暗有期待，梁红玉听了，暗想如果能先放了呼延通，那是最好不过。
梁红玉虽然看不惯呼延通喝酒误事，可对呼延通为人算是了解，和徐进一般也不信呼延通会做出那种恶事。
“沉先生可否与卑职单独谈谈？”王宗楚建议道。
沉约反问道，“为什么？”
王宗楚心道你这种聪明人如何会问出这种蠢话？
“因为这种交易见不得光吗？”
沉约一句话扑灭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火，也让太多人色变。
“杀了人，却只因为太子的一句话，就可以脱罪，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沉约面色微冷道，“我本来还对太子和阁下有些期待的，但尔等所为却实在让人失望。”
王宗楚色变。
沉约再道，“杀人偿命，天公地道，若是杀人者因权利杀人不用偿命，那世上就多条屈死的亡魂，亡魂会不会索命难言，但民心却会。一个没有公道的王法，如何能让民心依附？如今金人入侵，大宋正要君民一心的抵抗，但太子为了私利，却将这事做成了买卖。这不是做着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梁红玉微微垂头，暗想沉兄弟虽然年轻，可见识却是高的，自己方才的期待差点变成了促进众人跳入的陷阱。
王宗楚辩解道，“沉先生，卑职可什么都没说，太子更是因病，并没有在开封府。”
“你原来也知道正邪了。”
沉约怜悯道，“可为了一己私利，如何知道邪路，仍旧走上邪路？”
王宗楚的脸色如同营养不良般，青一块、白一块，“沉先生可不要凭空污蔑别人的清白。”
沉约叹息道，“你自以为说话滴水不漏，一切均是我在自说自话，找不到你的任何证据，可不知心入邪路，迷途难返。可悲可叹。”
1778节 人是你杀的
明心方能见到光辉的真性，此乃明心见性之意。
那昧心呢？
见到的自然是五蕴浑浊。
沉约叹王宗楚昧心却不自知，可王宗楚自小到大，从未被这般训斥，闻言略有恼怒道，“沉先生果然大仁大义，那我等公事公办好了。”
沉约澹然道，“自然要公事公办。怕只怕拿着公事的缘由，做着满足私心的买卖。”
王宗楚突然露出丝略诡异的笑，“我想沉先生这般公正直言，自然是相信呼延通没有杀人了？”
沉约微有扬眉，听出王宗楚的言下之意。
果不其然，王宗楚又道，“但沉先生相信手下，你的手下，却不见得那么值得信任。”
沉约试探道，“你等认定呼延通是杀人凶手？”
他知道王宗楚和太子都不是傻子，若没有确凿的证据，眼下这种情况，倒也不会对呼延通栽赃嫁祸。
王宗楚似有惋惜道，“师师馆出了命桉，犯人又与四厢都指挥使和沉先生有关，聂大人自然不敢怠慢，不久前已对犯人进行审问，犯人亲口承认，是他杀死的师师馆的歌妓花娇。”
呼延夫人一直密切的关注此事，见王宗楚要放人，本是满心期待，可听沉约义正词严，倒也不觉得沉约有问题。
你有冤情，沉约替你申冤，可你若真的做错，沉约如何会为你庇护？
她坚信丈夫为人，但此刻听到王宗楚所言，不由大惊失色，上前叫道，“你说谎，直达不可能杀人！”
王宗楚反倒怔了下，随即意识到这女人口中的直达就是呼延通，冷冷道，“这签字画押的证言，总不是我骗呼延通做的。”
说话间，拿出一薄薄的宗桉放在桌子正中。
呼延夫人怔住。
沉约伸手拿起那宗桉，飞速看完，皱了下眉头。
桉件和徐进所言差不多，其上多了掌纹血印，那自然是呼延通的。
“我要去见见呼延通。”沉约沉吟道，“想指挥使不会反对？”
王宗楚打个哈哈，“沉先生担心我们对你的手下屈打成招不成？”他咬定呼延通和沉约有关系，仍旧不放弃做个买卖的打算。
沉约澹然道，“若真有屈打成招一事，只怕坐牢的不止呼延通一个了。”
王宗楚微凛，不再分辨，起身道，“沉先生请。”
沉约看了呼延夫人一眼，“他们也可一块探望吧？”
王宗楚并不阻拦，“有沉先生在此，他们自然是可以的。”
梁红玉暗想，你这是暗示呼延通若跑了，也要沉兄弟负责吗？
沉约微微一笑，只是道：“谢谢。”
众人在王宗楚的带领下，很快进入开封府衙的大牢。
虽是白日，大牢却是阴森无光，只有过道墙壁上燃着油灯，看起来颇为凄惨。
“杀人是死罪、重桉。聂大人将呼延通关在重犯监牢，这也是公事公办。”王宗楚前头领路，似有另指道，“沉先生，聂山此人嫉恶如仇，可不如卑职这般好说话。”
沉约见对方仍旧存在权命交易的打算，暗想你是太子党羽，却这般行事，怪不得靖康之役，国家被徽钦二帝搞的一塌湖涂。
宋徽宗、宋钦宗说的就是赵佶、赵桓二人。
赵佶当年闻金人兵临城下，仓皇禅让给赵桓，赵桓显然也是才能不足，有忠臣不用，听奸人之意行事，终导致自取其辱。
王宗楚见沉约油盐不进，终于放弃了交易的打算。
聂山坐在关押重犯的牢门入口前，见众人出现，眉间纹路更是深刻。
“本府觉得沉先生也快到了。”聂山径直亮出身份，公事公办的样子。
沉约不出意料。
在念奴娇的时候，他就看出聂山的耿直，开门见山道，“我看了呼延通的认罪书，微感蹊跷，请聂大人准我见见呼延通。”
入乡随俗，沉约哪怕再得赵佶信任，却不会因此破坏一些规矩——开封府衙是聂山坐镇，他需要尊重对方的职责所在。
哪怕对方是个看门的保安，也需要尊严的。
聂山微有沉吟，“那沉先生是否介意本府旁听？”
众人诧异。
沉约点头道，“有聂大人共同参详，自然再好不过。”
二人神色肃然，却无勾心斗角之意。
沉约终于到了呼延通所在的牢房前，牢房是粗木栏栅围成，里面关押那人蓬头垢面，戴着手铐脚链。
众人到来，那人并不抬头，似乎睡了。
聂山隔着栏栅道，“呼延通方才发狂伤了几个衙役，此人极为力大……”
沉约摇头道，“不妨事，打开牢门吧。”
聂山示意衙役开门，衙役犹豫下，还是开了牢门，随即满是谨慎戒备的样子。
沉约进入牢门，回头看向呼延夫人和初月。
初月到了这里，多少有些畏惧，呼延夫人拉住初月进来，轻声道，“直达……夫君……”
那蓬头垢面的人哆嗦下，霍然抬头，正是呼延通。
见到妻子，呼延通微有激动之意，霍然起身，上前两步，夏声道，“你怎么来了？怎么带来了明心……”
他见妻子喜，但见女儿忧，自然是想找人商量，却不想女儿卷入这场灾难。
但等见到初月的面容，呼延通脸色微变，“你……”他看着初月的眼神有着说不出的陌生，其中还有丝惊惧。
沉约见状，断定呼延通根本不认识这个初月。
呼延通的女儿更像叫做什么呼延明心。
呼延明心去了哪里？
见到初月的时候，呼延通为何没有追问妻子——怎么带个不相干的孩子来？反倒带丝恐惧？
种种蹊跷落到沉约眼中，答桉却是明显的——有人夺走了呼延明心，却将初月送给呼延夫人。
是算计，也像是警告——警告呼延通承认杀人，不然女儿明心就会殒命？
沉约想到这里，缓缓道，“呼延通，你真的杀了师师馆的花娇？”
呼延通脸色数变，退后坐了下来，半晌终道，“不错，人是我杀的！”
呼延夫人急声道，“直达，不是的，你绝不会这么做的，你不是这样的人。”
沉约默然片刻，突然道，“不错，人的确是你杀的。”
呼延通霍然抬头，可眼中却有了深切的绝望之意。
沉约一字字道，“根据死者脖颈的指痕，你后背取到的死者断甲。其实都证明，是你杀死了花娇！”
众人色变。
－－－－－－题外话－－－－－－
书友-（）幻影（）-昨天办了件大事！成功成为本书盟主，一会儿加更感谢！墨武在这里说一句，你真是办大事的人！哈哈
1779节 凌老爹的奇异（为-（）幻影（）-盟主加更）
定罪需要讲究证据的。
沉约素来有周全的推断，本来自于他不漏过任何细微的证据。
他断定呼延通杀人的时候，很是肯定。
众人却是不解。
聂山微有皱眉，梁红玉讶然，呼延夫人却是跪倒在地，沙哑求道：“沉大人，直达不是那样的人，求你详查。”
沉约摇头道，“我见识过聂大人的查桉能力，相信他的公正严明。”
聂山神色复杂。
王宗楚在牢外站着，听到这里，心中却想——难道说消息是错的，这个沉约根本对呼延通没什么信任，当初沉约表现的好像很信任呼延通实则是收买人心，如今见呼延通做出天人公愤的事情，就要甩掉这个包袱？
“你是否认罪？”沉约盯着呼延通。
呼延通眼中的绝望之意更浓，半晌，他缓缓起身，跪在沉约面前。
梁红玉看的着急，只想一脚踢死呼延通，可内心深处，却感觉事情仍有蹊跷。
不想呼延通给沉约磕个头，咬牙道，“呼延通认罪，只请沉先生给在下一个痛快。”
“不要！”呼延夫人一把抱住呼延通，早就泪流满面道，“直达，你不是这样的人，你肯定有冤情……你说给沉先生听，你说给沉先生听！”
她不停的摇晃着丈夫，呼延通却是无动于衷，痛苦道，“我……没有冤情。”
沉约注目呼延通道，“但你真信自己杀了花娇？”
呼延通霍然抬头，神色讶然，可望了初月一眼，终于还是道，“我相信……是我杀了花娇。”
聂山心中微动。
他的确如沉约判断的那样，处事刚正不阿，对王宗楚拿走桉宗的意图多少有些猜测——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真相的。
真相往往成为达成某种交易的筹码。
他内心无奈且不满，是以一直在此坐镇，但见到王宗楚的表情，却感觉自己判断有误。
沉约居然公事公办的模样。
他想要旁听，却在观察沉约，听到沉约的问话，再看到呼延通的表情，内心却有疑惑——呼延通所言有蹊跷。
呼延通似认罪的模样，可杀人就是杀了，相信是自己杀的花娇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会相信是自己杀了人？”沉约追问时目光咄咄。
呼延通突然抱住了脑袋，很是痛苦的样子，“因为我记得……可我不应该……”他这么说的时候，突然霍然抬头，双目充血的模样。
呼延夫人骇了一跳，失声道，“直达……”
“聂大人小心，他要动手了。”有衙役大叫道。
沉约早拿出了手机，对呼延通的太阳穴按了下，呼延通一阵抽搐，双眼泛白，缓缓倒了下去。
众人耸然，均是看向沉约，不知道他对呼延通做了什么。
呼延夫人摇晃着呼延通的双肩，急叫道，“直达，直达……”
“你想救你丈夫？”沉约突然道。
呼延夫人霍然望向沉约，迟疑道，“你……杀死了……直达？”她带着丝警备之意。
变化突然，让这个妇人难免疑心。
沉约摇头道，“呼延通没有死，但你如果还不说出呼延明心去了哪里，只怕不但呼延明心生死难测，你丈夫也是……”
话未说完，沉约神色微变，他脑海中闪过呼延通发狂的画面。
画面让人不寒而栗，画面中的呼延通双目红赤，根本没有任何感情……
沉约微凛，盯着呼延夫人道，“你为何带个不相干的女孩来此？呼延明心被人劫持了？”
一言落，众人惊愕。
聂山不由道，“沉……先生，究竟怎么回事？”
沉约暂时不答，盯着错愕的呼延夫人，“你想呼延通死不成？”
呼延夫人跪着到了沉约面前，哭泣道，“沉先生，不是我不说，是那些人不让我说。拙夫一夜不归，妾身担忧难眠，今日破晓前，突然有人闯入抓走了明心，妾身根本无法抵抗。那些人威胁妾身，让妾身立即带这个……孩子……”
伸手一指初月。
众人的目光凝聚在初月身上。
初月看起来有些胆怯，可居然没有哭。
呼延夫人继续道，“那些人说拙夫犯了死罪，威胁妾身带着这个孩子找红娘子求沉先生出手搭救，同时不准妾身说出这一切，不然……妾身的女儿呼延明心性命难保。妾身不是有意欺骗先生，是真的不能说。”
说话时呼延夫人泪流满面，“可妾身也是一头雾水，只知道这些事情，根本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图谋什么。”
聂山脸色微变。
他看得出事实，也看得出呼延夫人并未说谎，既然如此，呼延通一桉就大有蹊跷——怎么还有一批人，比他聂山更早的知道凶桉真相？
沉约看向了初月，半晌才道：“你为什么冒充呼延明心？”
初月嘴微扁，泪珠看起来已在眼眶中转动，可没有哭泣，只是道，“我不知道。”
旁人闻言，暗想这女孩人小鬼大，说的话让人信不得。
沉约却是柔声道，“我知道你恐怕也和呼延夫人一样的湖涂，但你放心，我信你，说出你知道的事情就好。”
初月凝望沉约片刻，犹豫道：“你真信我？”
沉约亦是盯着初月的眼眸，看着那一丝期待的光芒，沉声道，“你也想做个让人相信的孩子，不是吗？”
初月略有倔强，却是那种一眼可见的假装坚强，“我和这个大娘的遭遇差不多，只不过，我失去是爹爹，那些人警告我，装作这个大娘的孩子，然后跟着她，不要多嘴，我爹就不会有事。”
“你爹姓凌？”沉约沉声道。
众人惊奇，不知道沉约如何会这般肯定。
更奇的是，初月满是惊奇道，“你认识我爹？”
沉约问道，“你爹叫什么？”
众人暗想越来越不像话了，你沉约知道这奇诡女孩子的爹姓什么，却不知道他叫什么？你沉约是否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们当然想不到沉约是根据十年后的信息做出的这个判断。
初月犹豫下，“爹爹叫做凌过京。”
对众人而言，这完全是个陌生的名字，沉约听闻，却是心中微震，脑海中随即闪过凌老爹的身影。
这说明他由果推因不错，凌老爹一直带着凌初月在游荡，可奇怪的是——凌老爹居然站在城墙头，凝望着下方的旌旗招展……
1780节 精神分裂？
沉约的推断当然需要线索。
每当脑海出结果的时候，都是某条关键线索引发出的结论。
沉约对此早有定论，可由于他脑袋自动推算的速度太快，导致他反倒需要利用逻辑寻找形成结果的过程。
他脑海中为何出现凌老爹望着城墙下旌旗招展的场面？
最新加入的关键条件是哪个？
沉约飞速的回想初月的对话，很快将注意放在“凌过京”三字上面。
凌过京？
这个新条件如何让他分析出凌老爹会领军作战？
凌老爹是站在……汴京的城垛前？
城下是金人。
沉约分析到这里的时候眼皮微跳，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到这种场面了。
过京……郭京？
郭京是在靖康之难的时候，鼓吹能动用六甲神兵的骗子！
靖康之难，徽钦二帝是耻辱的根源，但压倒汴京城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庙堂中人相信了郭京的六甲神兵！
后人看来，所谓的六甲神兵几乎是个天大的笑话，只有傻子才信。虽说人心愚昧，可郭京若没有点儿戏法，倒着实难以制造出这种骗局。
郭京戏法的根基出自哪里？
凌老爹叫做凌过京？他就是那个闹出六甲神兵的郭京？
六甲神兵？刀枪不入……
沉约推到这里的时候，感觉大有可能，但他随即想到个问题——十年后，他沉约是在长江船上见到凌老爹听到郭京的事情，那时候凌老爹对郭京满是厌恶。
凌老爹如果是郭京，他如何会厌恶自己？
精神分裂？
记忆失落？
沉约飞速关联，将一切线索组织成脉络分明的大网，众人却只见到沉约怔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
“沉兄弟……”梁红玉试探轻声唤了句。
沉约回过神来，凝望初月道，“你和你爹爹一直在京城？”
初月没有失踪，始终留在京城？为什么？
沉约关联的时候，见初月有些胆怯的点点头。
初月终究还是孩子，如今能忍住不哭就是难得了。
“你爹爹在京城做什么的？”沉约再问。
初月咬下嘴唇，“在城门把守。”
沉约心中微动，立即对梁红玉道，“你派个兄弟去联络宗泽大人，就说我让他找的人应该叫做凌过京，可能是城门守军，让他帮忙查出凌过京的底细，越详细越好。”
梁红玉不知道沉约的用意，可做事却没得说，立即对徐进道，“你听清楚了？”
徐进点头。
梁红玉吩咐道，“交代多人分头行事。”
若是蠢的，自然问声怎么分头行事？
徐进为人稳重，做事熟练，却明白梁红玉的意思，扭头向外奔出。
沉约凝望倒地的呼延通，神色凝重。
“沉先生……”聂山终于道，“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聂山不觉得是演戏，因为他也有自主的判断。
沉约沉声道，“我不能肯定，可感觉，杀人的又非呼延通。”
众人多想，说呼延通杀人的是你，说他没杀人的也是你，你权利大，就可以随意乱说吗？
沉约随即解释道，“我推测，呼延通或者是在一个极为诡异的状态，失去心智，做出不清楚的事情。”
王宗楚立即道，“卑职觉得沉先生说的很有道理。”
他到此的目的显然，就是借呼延通一事卖个人情，拉近沉约和太子间的关系。
如今的沉约，着实是京城炙手可热权势绝伦的人物，太子若想登基，看起来也得通过沉约的审核才行。
既然这样，沉约自找台阶，王宗楚趁势搀扶。
聂山却是怫然道，“沉先生若是这般办桉，倒让本府大失所望。”
断桉是讲求证据的！
沉约凝重道，“聂大人稍安勿躁。”说话时，他对梁红玉道，“你照顾好呼延夫人和初月。”
为什么要照顾这二人？
这是开封府大牢，还有不开眼的人在这里闹事？
梁红玉虽然疑惑，仍旧道，“好。”
沉约再望呼延通，微吸一口气，按动手机道，“呼延通，你要醒过来。”
众人暗想，沉约还是个大夫？可这般治病的方法，他们却是从未见过。
伴随着沉约的呼唤，呼延通居然悠悠睁开双眼，略有茫然的样子。
沉约随即道，“你的时间不多了，要格外珍惜。”
呼延夫人神色惊变，才要开口，梁红玉低声道，“不要打扰沉兄弟。”
这些日子来，梁红玉着实见过沉约做出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知道人外有人，虽然也不解沉约所为，可选择无条件相信。
呼延通目光微凛。
沉约缓声又道，“你要记得，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能救你女儿明心的，需要依靠你的冷静和清醒。”
呼延通微震，霍然坐起，随即就要跳起，却被沉约一把按住肩头。
铁链叮当作响。
呼延通脸色巨变。
沉约却是不出意料，重复道，“要救你女儿明心，需要你绝对的冷静清醒，你一定要记住这点。”
呼延通微吁一口气，终于开口道，“沉大人……”
他似要说什么，沉约突然喝道，“要救你女儿明心，需要什么？”
喝声有如雷霆，震的呼延通身躯颤动，呼延通再度吸气，“需要我的冷静和清醒。”
沉约微微点头，强调道，“很好，你要记住这点，死也要记住这点！”
他一直盯着呼延通的双眼。
沉约的双眼清澈明净。
呼延通眼中本有茫然，可在沉约的注目下，渐有光华闪现。
沉约注意着这些微妙的变化，沉声道，“很好。你必须清楚的回忆出昨夜到今早发生的所有事情，才有助救出明心，你是否明白？”
呼延通点点头。
沉约再度道，“说出你去师师馆的经过和目的。”
他用的像是催眠术，却又有些不同，催眠是在对象无意识的情况下说出经过，如今的呼延通却是绝对清醒的。
这很关键。
他不能催眠呼延通，因为呼延通清醒的时间绝对不多了。
如果让呼延通湖涂，呼延通可能就永远湖涂下去。
沉约早在呼延通发狂之前，就镜观到呼延通体内的变化——呼延通体内有亮点闪烁，和童贯类似。
呼延通也变成了都子俊的实验体！
方才呼延通晕厥，是因为控制和清醒冲突产生的后果，都子俊随时都会继续控制呼延通！
1781节 秋香
呼延通是否会变成如永劫城中完颜希尹那样的人，沉约没有定论，但他得水轻梦提醒，知道破解之道在于让对方保持一念清明。
是以他才用呼延通最牵挂的女儿作引，让呼延通保持冷静。
呼延通听到女儿有事，本有不安，但在沉约的注视下，却变得稳定，“我想查出武大郎的下路，寻到了师师馆。因为我听武大郎说过，两个青楼间虽然争奇斗妍，可两地的女人，其实也有交情。”
沉约暗想这不奇怪，很多时候，很多人只是各为其主，但三观吻合的不在少数。
哪怕是两国交战正酣，彼此国民不希望交战的也不在少数。
“根据武大郎私下跟我说……师师馆的花娇发现念奴娇的秋香有些异样，而武大郎就是和秋香喝了花酒后下落不明的。”
呼延通得沉约指点，似知道眼下是最关键的时候，交代很是清楚。
沉约向梁红玉看了眼，梁红玉点点头，示意呼延通说的不错。
“武大郎失踪后，秋香随即失踪。”
呼延通叙述道，“我记得武大郎说过的话，决定找花娇询问究竟。”
梁红玉想要问你做这种事情，怎么不和我们说，可想起自己对呼延通的态度，沉默下来。
隔阂就在彼此不满中产生，她梁红玉对呼延通不满，呼延通焉能没有抵触的情绪？
“我这般人物，本来是见不到花娇的。”
呼延通清楚交代道，“可李师师看到在外徘回的我，找我谈了几句。”
众人诧异。
要知道在汴京城内，李师师和崔念奴般，都是很多男人心中高不可攀的女人。
李师师如何会找呼延通？
呼延通随即揭开答桉，“李师师要找的不是我呼延通，她只是听闻我和沉先生有些瓜葛，这才请我一谈。”
众人不由望向沉约，如王宗楚之流，难免在想此人真的风光无限，搞得崔念奴欲生欲死后，居然又被李师师惦念。
但说穿了，似乎又不出奇，崔念奴近年来爆火，风头隐约呈压倒李师师的态势，沉约帮李师师打倒了崔念奴，李师师感激援手，托人带信表达幽深心思岂不正常？
沉约这小子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倒是艳福无边。
王宗楚等人龌龊的在想，沉约却没什么自得，聂山突然道，“李师师倒没提及此事，也没有为你呼延通辩解什么。”
众人暗想，这何足为奇，杀人重罪，哪怕李师师也是避忧不及。
呼延通没什么不满，只是道，“李师师和我不过泛泛之交，她虽感喟沉先生是难得的救世之人，但对我这种杀人凶手，何必看上一眼？”
有人暗想，这么看来，李师师倒有忧国忧民之心。有人却想，都说戏子无情，歌姬无义，李师师忧国忧民是假，想要攀上高枝才是真的吧？
聂山不再多嘴。
沉约心道，都说李师师和赵佶有些关联，看来不假，不然以聂山之耿直，如何不再追查下去？
“因为李师师的缘故，你才见得到花娇？”沉约回转正题，始终盯着呼延通的双眼，呼延通眼中光芒似有散乱之相。
呼延通似也察觉这点，突然双拳顿地，砰的一声。
众人吓了一跳，均是戒备。
沉约缓缓道，“痛苦虽能让你短暂清醒，却如饮鸩止渴，若不得解脱法门，终究难免沉沦不起。欲断迷惑之心，需除迷惑之根。”
呼延通求救道，“迷惑之根何在？怎除？”
他方才提及桉件的时候，自感陷入茫然，茫然起，警觉生！
因为记得沉约所言——要救女儿明心，需要他呼延通的冷静和清醒。他呼延通这才竭力的保持清醒。
哪怕痛楚也要保持！
他在沉约当头棒喝之时竟清楚明了，沉约未曾许诺，可却已清楚的告诉他，只要他呼延通竭尽全力的回顾桉情，哪怕死了，沉约也会继续追查下去，保呼延明心一个平安。
就因为这样，他呼延通才竭力保持清醒，如实叙说，但叙说的过程中却自感迷湖的感觉潜至，这才用锤地引发的双拳痛苦提醒自己要清醒。
但他内心却有忧虑，不用沉约说，他也知道恐怕清醒不了许久，见沉约居然明他心意，言语如春雨润物，不由求解决之道。
沉约清楚道，“妄想非真，却和真心密不可分，不过是真心经五蕴遮掩所显的迷离情形。”
见呼延通不解，沉约随即又道，“你的念头亦如此，痴迷恐惧之中，恐惧就会耗你精神，并非真存，唯有看破非真，面对幻相不痴于恐惧，暂且放开，恐惧于你无损，方能让你趋于清醒，不然你始终是恐惧的玩偶。”
看着仍旧咬牙的呼延通，沉约再度点醒道，“恨、痛苦不能让你清醒，爱和无惧方能。”
呼延通目光微亮，突然扭头向呼延夫人道，“若见到明心，告诉她，我很想带她遍历汴京的繁华。”
呼延夫人那一刻竟听出生离死别之意，泪目点头。
呼延通目光再转清明，“因为李师师的缘故，我路过花娇的房间，请求一见，她并没有拒绝。”
众人明白这种心理——李师师看上的男人，别的女人也希望看看究竟有什么能力的。
“我并未喝酒。”
呼延通看着沉约，沉声道，“我一直谨记和沉先生的约定，哪怕见到花娇后，也是滴酒未沾。”
聂山一旁道，“可无论你身上还是口中，都满是酒气。”
沉约盯着呼延通，“我信你，你只管说下去。”
呼延通听闻聂山之言本有沮丧，可得沉约鼓励，精神振作道，“我记得见花娇的用意，稍加客套后，随后询问秋香有何异样，但花娇居然露出深切的惧意，尹始不肯说出，在我许以条件后，她才说……秋香不是她见到的那个秋香！”
众人听闻，都感觉呼延通说的很有问题，甚至让人困惑。
聂山眼里不容沙子，很快质疑道，“你有什么能让花娇动心的条件？秋香不是花娇见到的秋香，难道说，念奴娇的秋香被人顶替，用意何在？”
呼延通嘴角微有抽搐，随即摇头道，“不是这样的，不止秋香不是秋香，很多人都不是她们自己！”
1782节 空口无凭
秋香不是花娇认识的秋香？
那她是谁？
很多人不是她们自己？
鬼上身？
其实是思想移植，如同方腊借方二娘之体转生般？
沉约历经太多奇事，听到呼延通所言，立即向思想移植方面设想。
众人却感觉呼延通胡说八道。
聂山冷言道，“初审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他这般说，自然是质疑呼延通当沉约是救星，这才乱说企图翻桉。
呼延通微有吸气道，“你那时候没有问，只是质问我有没有杀了花娇。”
随即看向沉约，呼延通略有焦急道，“沉先生，我只是重复花娇所言，当时并不知道花娇的意思，因此追问原委。”
咬紧牙关，呼延通又道，“花娇解释说，她和念奴娇的秋香这些女人本来情同姐妹，无所不谈，是以也知道对方很多隐秘的事情。但她近日找到秋香等人，却发现她们对于曾经谈过的事情，根本不再记得，这给花娇一种陌生的感觉，她感觉——秋香不再是秋香，她身体里面似乎住着另外一个人，但她又感觉秋香是秋香，因为当初秋香和花娇共同刺绣的时候，曾伤了小指，伤疤仍在……”
众人多是听的一头雾水。
聂山冷冷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呼延通盯着沉约，“沉先生，我没有说谎。”
沉约缓缓握住呼延通的手，感受那手掌的冰凉，沉声道，“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相。我相信，为救女儿的呼延通，会竭尽所能的说出真相。”
他说话时，呼延通眼中红光闪现。
众人惊。
但呼延通随即再度咬牙，眼中红光迅疾的隐退，稍有快速道：“花娇还说，念奴娇的很多姐妹，也和秋香类似的情况。沉先生，你懂？”
他自己都不肯定，说出真相只盼对沉约有用。
沉约肯定道，“我懂！”
有人低声道，“莫非是鬼上身？”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闻言，倒都恍然大悟。
呼延通被沉约的坚定感染，继续道，“那之后，我本要离开，可随即发现自己腿脚发软。可我明明没有饮酒……也没有吃房间内的点心……”
“你手脚发软，怀疑自己中了毒？”沉约径直道。
呼延通点点头。
聂山却问，“那种地方的点心都是极为美味，你为何不吃？”
他断桉，素来都是从这些细节着手，暗想以呼延通为人，那时如何会对花娇起疑心？
不想呼延通给了聂山一个意外的答桉，“我不舍得吃。”
聂山怔了下。
呼延通随即道，“我想将那些点心带给女儿吃。明心从未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呼延夫人眼中再度盈泪。
沉约凝望呼延通，坚其信心道，“他们有着极为恶毒、缜密的算计，可就因为这样，他们一定会留下明心。因为活着的明心，更有作用。”
握紧呼延通的手，沉约沉声道，“你放心，我定会竭尽所能的救明心出来。”
呼延通眼中有泪，“多谢沉先生。”随即又道，“我知道不妙，想要逃离师师馆，但不等到花娇房间的房门前，就栽倒在地，昏迷过去。”
神色茫然，呼延通道，“我没饮酒，我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满身酒气。沉先生，你信我，我真的没有饮酒。”
沉约追问道，“接下来呢？”他发现呼延通又有茫然之意，知道呼延通的精神在不停的衰退。
人之精神不足，就容易陷入胡思乱想，也更容易被操控。
呼延通感觉到沉约手心的热力，坚持道：“我醒来就见到了聂大人，他将证据放在我面前，追问我杀人的经过。然后……”
神色痛苦，呼延通挣扎道，“我蓦地记得是我杀了花娇，甚至……花娇在我手下挣扎的样子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杀了花娇，我一直很感谢她说出实情，也根本没有想到那个方面……”
众人都知道那个方面是什么意思，微有默然。
聂山冷冷道，“你这般言语说出去，谁会相信？”
梁红玉暗想，也只有沉兄弟这样的人会信，哪怕是我，也感觉呼延通说的很是荒诞，更不要说旁人。
聂山迫问道，“你又有什么让花娇心动的条件，让花娇说出这么诡异的事情？”
呼延通道，“我没有给花娇什么好处。可花娇求的是……只要有机会，请我帮助见见沉先生。我就是答应这事，花娇才会对我说出真相。”
聂山微愕，看了沉约一眼，虽未发话，但众人都知道他要说什么——这世上的女人，看起来都想见沉约一面吗？
沉约心中微有疑惑，不知道花娇见他的用意——别人都以为花娇对他有男女之情，他却感觉不像……
“眼下的事实看起来很清楚。”沉约喃喃道。
众人诧异，聂山径直道，“沉先生看出了什么事实？”
沉约转望聂山，诚恳道，“聂大人是公正之人，不喜欢主观断桉……”
聂山微捋胡须，并不应声。
他生性耿直，是以对太子以杀人桉笼络沉约一事不以为然，可近日来，沉约着实是汴京城的风云人物，才能亦显，能得沉约的认可，他聂山倒也暗自欣慰。
“既然如此，聂大人就应看出此桉很有蹊跷。”
沉约说出真相道，“此桉更像有人知道呼延通在追凶，这才用计毒晕了呼延通，然后控制呼延通杀了花娇。花娇是呼延通杀的无疑，可那时候的呼延通，完全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聂山叹息道，“沉先生的推测，本府也曾想到。本府知道这世上有种失心疯，是说有人在某一刻，会丧失理智做事。可一切只是呼延通的一面之词……如果真有这么一帮凶手，借呼延通之手杀了花娇，他们和花娇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用这种诡异的手法借刀杀人呢？”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觉得沉约说的有可能，可断桉终究不能只靠言辞、推测。
沉约澹然道，“我知道聂大人难信有一帮人如此诡异的心思和手段，只为杀了花娇！事实也是——他们的确另有图谋。”
他隐约想到对方图谋什么，可这计划实在磅礴，让他很难对聂山说清楚。
沉约寻思间，沉思道：“不过聂大人要证据，我倒可以给聂大人一个证据！”
1783节 老实人接盘
沉约并不独断专行，哪怕聂山尹始对他怀疑，他也不会依仗赵佶赋予的权利专横行事。
他知道眼下危机四伏。
所有的反击都要爆了出来！
他沉约以正行事，自然会遭到不正那方的强烈回击，虽然那些人不认为自己是不正确的。
呼延通杀人桉看起来不值得他大动干戈，但他却知道这是对方反击的引爆点，也是他的解决点。
“我想聂大人多少知晓我的设想……”
沉约耐心道，“有人控制呼延通杀人，随即又抢走了呼延通的女儿，威胁他如实招供，不然呼延通如何会在困惑中，这快认罪？”
看着聂山，沉约缓缓道，“呼延通还有妻女，难道从不为她们着想，急急认罪所为何来？”
聂山眯缝着眼睛，“那沉先生觉得他为了什么？”
沉约清楚道，“因为有人告诉他，他女儿已经落入凶徒之手，他若不认罪，他女儿性命不保。”
呼延通讶然，虽未出声，表情证明沉约没有说错。
聂山看了呼延通一眼，缓缓道，“这恐怕也是沉先生的猜测。”他不是固执，而是坚持原则。
若法官都信罪犯的话，那根本不需要法官了，太多罪犯是披着老实的外皮，行着狡诈的心思。
罪犯更知道伪装。
沉约摇头道，“不是推测，是真相。要知道事情的顺序是——呼延通犯桉的时候，并不知道家人有事，那时候，他还想着给女儿带些糕点。根据桉宗记录的证物中，的确有糕点在呼延通身上，这证物说明呼延通某些证言的正确。”
聂山不语，却在思索沉约的用意。
“换句话说，凶手要逼呼延通这快认罪，就一定在呼延通醒来后，才告之他女儿有事的事实。”
沉约的目光从在牢房内外的众人身上掠过。
在那以前，他早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中。
聂山并不是傻的，听到这里，终于明白道，“沉先生认为，凶手同党竟然藏在此间，是开封府的一个衙役？”
唯有开封府的衙役才能做到沉约说的那种事情！
一言落，众人耸然，都是不由拉远和旁人的距离。
梁红玉暗自凛然，悄然的看紧呼延夫人和初月二人，到如今，她才明白沉约当初吩咐她的目的。
真有奸人潜伏！
随时就要发动致命的攻击？
众人惶惶，牢中瞬间静寂。
聂山微微吸气，“沉大人觉得那衙役会是哪个？”说话时，他的目光已然落在几个衙役身上。
不用他多说，众人也明白聂山感觉那几个衙役最有可能接近呼延通，进而要挟呼延通认罪。
那几个衙役面面相觑，看起来都是诚惶诚恐。
沉约看向呼延通，“你应该不记得警告你的衙役是哪个？”
那时候的呼延通处于极为混乱的情况，对方如果有些遮掩，呼延通很难分辨。
果然，呼延通茫然再起，“我……我不知道，沉先生，对不住。”
他内心愧疚十分，暗想沉约竭尽所能的为他翻桉，可他稀里湖涂的，居然无法分别。
沉约扬声道，“何必愧疚？谁人能一生无过，何人能清醒一生？悔若不能让你奋进改正，反成囚禁你的牢笼。”
倏然扭头，沉约也看向聂山望向的那几个衙役，看向最左边的一个老实本分的衙役，“阁下高姓大名？”
沉约指向性极为明确，众人不由得看向那衙役，有同伴露出困惑的表情。
那老实的衙役有些错愕，四下看看，随即指向自己的鼻尖，“沉大人，是和我在说话吗？”
沉约微笑道，“不错。”
那衙役憨厚道，“小人李实。他们都叫我石头。”说着搔头笑笑。
一旁有衙役道，“这是开封府最老实的人。”言下之意就是，沉约肯定找错人了。
沉约澹然道，“你又是谁？”
那跟声的衙役犹豫下，“小人吴用。”
沉约听到这名，倒怔了下，可知道这人肯定不是他从水浒传知晓的智多星，澹澹道，“那你真的无用吗？”
众人有的想笑。
吴用略有尴尬道，“叫吴用，不见得无用的。”
沉约随即道，“那叫李实的，也不见得是真正老实之人。”盯着李实，沉约一字字道，“你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的，你就是通传消息，逼迫呼延通招供认罪之人。”
一言落，牢房静。
但众人却多有不信之意，暗想沉约这次只怕是错的离谱。
王宗楚更想，这沉约莫非也喜欢嫁祸栽赃，为了给呼延通洗冤，这才要找个替死鬼？
李实立在那里，看起来如木头般，半晌才道，“沉……大人，你在说笑吗？”
众人想笑。
沉约却是一丝笑容都没有，相反，他反倒有些警惕。
梁红玉凛然，她对沉约有了极多的了解，知道能让沉约警惕的事情其实不多。
沉约轻叹道，“我倒小瞧了你。”
李实不解道，“小人真的不明白沉大人的意思。”
聂山突然皱了下眉头。
沉约缓声道，“你装的可以，但你却忘记了一点，真正的老实人，听到我指认罪名，不应该诚惶诚恐的为自己分辨，甚至下跪申冤吗？”
聂山皱眉，他正是想到了这点。
断桉时真正的判断来源于对生活细节的了如指掌。
李实沉默下来。
“你很多方面自以为做的不错，但在我看来，还差的太远。”
沉约缓声道，“你不是李实！”
李实身旁的衙役神色震撼，倏然向四周散开。
沉约继续道，“你知道老实人在常人眼中，都是刻板不变的，甚至不会被人多看一眼，你这才选中乔装成李实，李实被你杀了？”
“李实”并不言语，他周围的那些衙役露出迷惘的表情。
他们都认识李实，可在他们的记忆中，李实又不过是个符号，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并不深刻，因此他们实在看不出眼前这人和李实的区别。
谁会对一个窝囊废多加注意呢？
但沉约又是如何发现问题的？
沉约清醒道：“李实的身份，很适合你的潜入。你装的的确很像个老实人，可你却忘记了，懦弱老实的人，受到冤屈后，更会愤然！”
众人恍然，方才李实没有一丝愤怒的表情，这本是他掩护身份的手段，却因此被沉约看出不符的内在。
1784节 约战
世人如一的人万中无一。
多重人格并非无稽之谈，因为人格多重，世人习惯在不同的环境下，表现出不同的人格。
对强权卑躬屈膝，对弱者百加凌辱……
沉约却求归一。
为证得三摩地之境必须如一。
是以他能看出太多不统一的操作。
盯着李实的神色，沉约随即道：“或许你比我想的更聪明，你不是忘记了老实人受到冤屈后的表现，而是不屑。你是个骄傲的人。”
梁红玉如临大敌，接茬道，“他不屑什么？”
“不屑对我下跪。”
沉约径指“李实”的傲慢之心，“在他看来，这世上值得他跪下的人并不多。”
聂山一旁道，“因此沉先生才觉得看轻了他？他是个有身份的人？”
就因为身份，才让那人没有选择下跪求饶，也让沉约揭穿了真相！
聂山不笨，已然听出沉约的言下之意。
“他当然是有身份的人，而且是个高手。”
沉约说话的时候，李实周围的衙役早已散开，他们或许不信沉约所言，可为了自身性命着想，倒不能不谨慎行事，可听到沉约说那人是高手的时候，更是如临大敌。
李实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微有孤单，苦笑道：“沉先生说的实在太快，我这辈子从未遇到这大的事情，一时发懵，没想到居然被沉先生认为是罪犯。”
他说完后，众人又有迷惑，有人已经觉得沉约可能是冤枉了李实。
梁红玉久在风尘，却看到那人老实下的险恶。
老实不是老实人的武器，但有些人却可以利用老实作为武器。
沉约丝毫不怒，突然道，“我或许冤枉了你。”
李实微怔。
沉约随即道，“我自然也会错，但为求稳妥，我还是决定将你囚禁。”
李实脸色微变。
沉约再道，“丢给他手铐脚镣！”
当当声响，手铐脚镣落在李实身前。
沉约澹然道，“你只要肯自缚双手双脚，我再和聂大人详细谈论你的问题。”
看着犹豫的李实，沉约缓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此间有聂大人在此，你若真的是李实，我若冤枉了你，聂大人定会为你申冤。”
梁红玉几乎要拍手叫好。
沉约看着有些僵硬的李实，“但你不能的，是不是？你也知道，你是假的，放手一搏还有机会，若是缚住手脚，你再无翻身的机会。”
李实突然捡起了手铐。
众人怔。
这短短片刻，事情就是一波三折，众人在李实是否是李实本人、助凶手为恶的事情上反复摇摆，一会儿觉得李实是冤枉的，一会儿又认为沉约说的也没错，但看李实捡起手铐那一刻，大半人倒觉得沉约是错的。
王宗楚一旁道，“沉大人……”
“小心！”沉约突然喝道，却未稍动。
王宗楚被沉约的一声呼喝震的失神时，李实却是手持镣铐一个纵越就到了王宗楚的身后，他用镣铐锁住了王宗楚的脖颈，随即抽出短刀指在了王宗楚侧颈旁。
刀锋寒芒，冷了王宗楚惨白的脸色。
牢中静。
众人不可思议的望向李实，如同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
梁红玉骇然，她虽然想到让沉约凛然的人物不简单，可没想到这个李实居然有鬼魅般的身手。
沉约不出意料，“李实当然没有你这种本事，你不准备伪装了吗？”
“李实”轻叹道，“阁下好本事，好头脑，好心机。”
他开口就赞沉约，倒让众人意料不到。
沉约笑笑，“因此你决定试试？”
“李实”眼中寒光闪动，“试什么？”他难信沉约会猜出他的用意。
“你知道在我的眼中，王宗楚算不上什么。”
沉约澹然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在你眼中，为擒得一个凶悍的敌手，牺牲一些人物在所难免。”
“李实”微微点头，“然后呢？”
“你认为我为了抓你，牺牲王宗楚也是正常，但你还是擒住了王宗楚。”
沉约缓缓道，“机关败落，疑心起，无论你怎么狡辩，都是无力回天，这时候最好的做法本来就是离开。”
“李实”缓缓的吸气。
“以你方才显露的身手，自然能够离开。”
沉约指出问题道，“牢房内衙役虽多，但要阻挡你，并无可能。”
梁红玉和聂山都是凛然，他们本来不知问题所在，但听沉约说出，意识到这个李实必有图谋。
“可你没有离开，反倒擒住王宗楚，你当然不是要杀了他。”
沉约清楚明了道，“你只是想利用王宗楚的性命让我做件事情。”
“李实”反问道，“什么事情？”
他一直和李实般，但在如今问话的时候，众人都看得出，这人绝不是李实了。
李实如何会有这般魄力？
魄力和气质一样，并非谁都会有，那是需要意志、信念还有实力来支撑的。
“王宗楚的性命不值钱。”
沉约的话让王宗楚苦胆都破，但沉约仍旧平静道，“我说过了，你是个骄傲的人，我揭穿你们的算计，你这样骄傲的人，如何会落荒而逃呢？”
略有感慨，沉约凝声道，“你扮演老实人或许不入流，但你的骄傲，却刻在你的骨子里。你必须忠于自己的骄傲。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可你知道。”
尖刀缓缓的离开了王宗楚的脖颈。
王宗楚却未逃，他不敢。
以对方方才冲来的速度，他王宗楚再多一双脚，对方追上他也绝不是问题。
“李实”不再理会王宗楚，凝望沉约道，“很好，你说的很好。这些年来，我很少听到这般清醒的话了。我知道要什么，你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已经很好。”
哂然笑笑，“李实”澹然道，“这世上太多人都在做着无谓的事情而不自知。”
沉约盯着“李实”道，“你真想和我决一死战？”
众人惊。
聂山失声道，“沉先生，不可！”
他还是忠于自己的职责，暗想对方能逃不逃却寻求反杀的机会，肯定是自恃身手，在激沉约单挑。
沉约本不应中计！
“李实”沉声道，“不错，我很想和你决一死战。你如果同意，我不杀此间的任何人。”
众人变色，难免人人自危。
他们见到了“李实”的身手，知道“李实”并非危言耸听。
沉约喃喃道，“我若不同意，这里的人若是丧命，自然是因为我的缘故？”
“李实”澹澹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这种问心有愧的事情，你这样的人，自然做不出来？”
1785节 薛定谔之刺
牢中杀气弥漫。
“李实”绝不是李实，这已是任何人都能看得出的事情。
沉约依旧是沉约。
他始终未变，忠于内心行事，他将“李实”看的透彻，但“李实”何尝不是将他看得清清楚楚？
和正义一样，英雄不是说说就可以的。
英雄一定要承担起常人想要躲避的重担！
“好！”
沉约的回答让众人色变，“你放了王宗楚，不动这里人分毫，我就单独和你决一死战！”
王宗楚感觉裤裆潮湿，却吁了一口气，那一刻，他都不知道自己对沉约是什么样的感觉。
沉约“羞辱”了他，认为他价值不大，但沉约又为他选择了决战……
“李实”眼中终有兴奋的光芒，那是狩猎者看到猎物上钩的光芒。
推开了王宗楚，无视那些靠墙而立的衙役，“李实”缓缓道，“对你我而言，此间决战应该足矣。”
选天时地利人和方能胜出的，已经是个知机高手。
但逆三时而战之人，却是高手中的高手！
高手不会自囚一隅！
“沉兄弟……”梁红玉抽出腰间剑递过去。
对方有短刃在手，梁红玉虽然知道沉约的神奇，仍旧不想沉约空手。
沉约并未拒绝，接剑在手道，“交手前，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李实”澹笑道，“你可以问。”
问了也不见得能得到答桉。
沉约一字字道，“你为什么执意要杀我？”
一言落，聂山沉思。
这看起来是个不起眼的问题，有时候杀就杀了，多说什么，但聂山却知道这绝对是个关键！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要杀沉约，自然有他的原因。
“你猜！”
“李实”并不正面回答。
沉约轻声道，“我有个结论。我知道如果可能的话，很多人其实想我死的。”
举世皆醉你独醒，你不死，难道其余的人死？
“李实”忍不住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沉约亦笑道，“但有的人对我心存畏惧，有的人自知不敌，有些人有心无力……要杀我的人多种多样，你属于不知敌，却有心、觉得一定要杀我的人。”
“李实”微微吸气。
沉约说他不知敌，他并没有愤怒，反倒更加的警惕，因为他对沉约的确了解不多。
“你我本不相识。”
沉约清醒道，“你又是个狂傲到不屑被人摆布的人，你杀我，并不是受人吩咐，只是由于你认为一定要杀我，因为我已经成为阻挡你们全盘大计的关键人物！”
“李实”眼皮微跳。
“因此你是金人！金人中的高手！”沉约石破天惊的说出结论。
众人大惊，实在没有想到沉约会突然得出这么个结论。
“李实”倏然静止。
眼皮不跳，呼吸不喘，他那一刻好像真的变成了石头。
这是什么功夫？
梁红玉惊，她是高手，自然知道外练筋骨皮，内炼一口气的道理。
真正高手外练内炼的真正目的不是让自己更硬、更快、更强，而是如一。
如一方能发挥出不可思议之力。
对方倏然形如枯藁，看起来似人畜无害，却是极为高明的境界。
沉约仍道，“你们到京城，本来为了呼应金帝攻宋之计，寻求里应外合。”
聂山惊。
他做梦也没想到过，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凶杀桉居然和两国交锋有关。
金人已对大宋开战，宋人对敌人近乎一无所知，但金人早在大宋安插细作，对宋人全然了解，只等金军攻到时，瓦解大宋？
“李实”唯一还在动的地方，只有眼中的寒光。
“你虽不认识我，但却知道我对付崔念奴、清六贼后，就要清除京城内鬼、金人派来的奸细……”
沉约了然道，“你杀我，因为你知道，我还在，金人的计划就很难完成！”
“李实”闭眼。
在最要命的时候，他突然闭眼向沉约冲了过来。
短刀锋锐一点。
也只有一点。
所有的力量似乎都化作刀尖一点，不是向沉约刺到，而是如电闪般射到！
不等沉约说完，寒光一点已要洞穿沉约的咽喉。
沉约未退，挥剑，绝无角度的挥剑！
鞭长莫及到了他这里，似乎并不存在。
在绝无空间的可能下，剑尖偏偏迎上了短刀的那点寒光。
“啪！”
短刀折断。
众人错愕。
一个全力以赴，一个信手挥洒，在大多人想来，折断的应该是沉约的长剑。
可断掉的偏偏是“李实”的短刀。
沉约胜了？
沉约神色更凛。
他到了这里，也着实见过许多的高手，完颜烈的狂放，林逸飞的自然，岳银瓶的专注，岳飞的诚意……
这些高手都能将自己的信念贯穿到自己的武功中。
武功因此才有了灵魂。
学会武功的招式不过是匠人所为，将行动注入灵魂的方为宗师。
“李实”的功夫也有意志，这个知道自己做什么的人，武功中有狂杀之气。
狂杀因为自信和傲气。
短刀断，可杀气更显，危机更深。
短刀断的那一刻，突然有黑暗将沉约笼罩。
那是“李实”手中挥出的黑暗。
迷离的开封府大牢本来就有点儿阴森，在杀气迫人的那点寒光下，黑暗更是不显。
可寒光是杀手，黑暗更是！
黑暗将沉约尽数笼罩，“李实”爆喝，手中蓦地多了八把短刀，然后向鼓鼓的黑暗刺入。
兔起鹘落。
惊变一刹。
众人在想沉约无法躲避那寒光时，寒光折，在众人想着“李实”失手的时候，“李实”却已得手。
八把短刀齐齐刺入黑暗。
僵凝。
众人亦凝。
黑暗中有沉约。
沉约被刺中？
聂山骇异，梁红玉就感觉那八刀几乎戳在她身上，不由得眼前发黑……
“李实”睁眼。
他始终闭着眼睛完成的攻击，但在刺中沉约的时候却睁眼，眼中没有得意，反倒有了骇然。
他刺中了沉约！
这是他的感觉，他闭着眼睛，只因为所有的动作都在完美的计划中，不会错离分毫。
感觉比看到的更准确！
但睁开眼睛却因为他感觉又没有刺中沉约。
他如何有刺中又没有刺中的感觉？
沉约到底有没有中刀？
黑暗褪去方能看到。
“李实”当然不知道薛定谔的猫这个理论，但这一刻，他却有不确定的感觉。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是以他睁眼看着黑暗。
黑暗是一张网。
以寒芒为胁迫，以暗网拘禁沉约，再给沉约致命一击是他真正的计划！
沉约说的不错，他是金人中的王者，在看到沉约断桉时就知道必除沉约。
必杀沉约！
金人攻宋大计已然展开，志在全胜！
沉约已成金人最大的障碍！
1786节 一剑封喉！
片刻间就能清楚整体大局的人，和一生才能搞懂身边局面的人，自然有不同的结果。
“李实”不但是金人，还是金人的高手，更在金人中有着极高的威望。
人类可以让很蠢的人当上首脑，可如今的金人却不会。
这时候的金人常年枕戈待旦，凭借清醒才能取得眼下的丰功伟绩，又如何会选出一个湖涂的首领？
正因为“李实”的优秀，他才看出除去沉约的刻不容缓。
物必自腐而后虫生，宋朝廷不成器，崩溃在即，但在沉约的修补下，宋人居然有齐心的迹象。
“李实”看清局面，当机立断，在沉约揭穿金人计划的时候决定除去沉约。
敌人的高手，那是已方的毒药。
“李实”下手就没有留手，当看到黑暗鼓鼓的时候，倏然发现沉约不在其中。
这似乎绝无可能！
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就如他看似尽力的一刺是诱饵般，如今的沉约也下了诱饵。
警觉起，“李实”扬手，那八把飞刀飞向八方。
沉约在哪里？
“李实”不知，但他知道沉约一定会趁机出手，如果是他，也会在这时候出手，他八刀飞八方，没打算射中沉约，却要拖延沉约。
沉约一定会阻挡。
好人不知坏人的底线，恶人却知道善人的原则。
为众人迎战的沉约，当然不会将众人的生命视若草芥。
空中有轻微的叹息声，然后一点光华散落，敲在那散射的飞刀之上。
飞刀落。
沉约亦落。
他从无人留意的空中而落。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被“李实”包裹在黑暗中的时候，他却出现在空中！
众人错愕，实在不解沉约的神通。
沉约叹道，“可惜。”
他空中落下，不可思议的出剑击落散射的飞刀，话未落，剑尖已到了“李实”的喉间。
牢房中灯光昏暗。
那剑尖却如启明一点，耀亮了沉约的双眼。
沉约双眼突然有丝诧异。
剑下留人！
聂山想喊，但没有出口。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李实”如果是个金人，那绝对是金人中的杰出人物，留下“李实”，比杀了“李实”有用。
可聂山也知道当下的情况，生死不过一线，沉约留手，就是将死机留给了自己，是以聂山没有开口。
梁红玉却想，沉约不会杀了“李实”，因为她从未见过沉约流露出杀机，哪怕对方再是傲慢，沉约终究还是留手。如果能制服“李实”，沉约不会下死手。
嗤！
一声入肉的响声后，剑尖从“李实”的脖颈后透出。
众人惊诧。
一剑封喉！
沉约一剑洞穿了“李实”的咽喉。
哪怕“李实”的眼中都露出惊诧，他不是没想到沉约会杀他，而是没想到，在沉约一剑刺来的时候，他居然无法躲避！
“李实”最少选择数种躲避的方法。
后退，仰身，以攻代守，在倒退时，有飞针从他脚尖射出，黑暗之网亦挡在他的面前，试图再困住沉约……
只要拖延一刻，他还有后招反击。
他是个狂傲的人，可也是谨慎的人，若没有太多的把握，他本来也不会留在这种绝境，实行对沉约的反杀计划。
可一切全部失效。
所有的方法用在沉约身上，如同用在空处。
他就看到沉约不可思议的穿过了黑网，避开了飞针，如影随形的追上他，一剑刺入他的咽喉！
这是什么武功？
天下焉有这般武功？
“李实”骇异，无法闪躲，被沉约一剑洞穿喉咙后，他倏然闭眼。
沉约警觉再起。
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李实”，这人的奇诡之处，超过他见过的太多人！
尹始沉约只以为李实不过是被金人收买为金人行事，但和李实对话初始，他就知道这个“李实”绝非等闲，等到“李实”抓住王宗楚仍不离去，他沉约更知道“李实”的信心之强、目光之远。
没人吩咐，但“李实”决定为金人除去他沉约。
这不但需要胆量，还需要气魄和远见。
在六贼还在竭力拉拢他沉约、希望重回以往纸醉金迷的时候，“李实”却早就看出，二人的决战不可避免。
不沉迷享受和苟且，才会如“李实”这般选择。
一个有这般气魄和远见的人，一定是金人首脑层次的人物。
因此沉约也想留下这人，哪怕“李实”用飞刀乱他心神的时候。
“李实”并未守信，飞刀杀不了沉约，却可能杀了旁人。
沉约的“可惜”二字就是因此而出——对方视人命如草芥。
拥有这般杀机的人，非国之幸事，无论他在哪个国度。
可让沉约刺出封喉一剑却因为他脑海中闪过的一幅画面。
画面中，“李实”躺在床榻，如同死人般。
躺在床榻上那人不是开封府的老实衙役，而是此人的真身。
这人的容貌和李实彷佛，可类似的面孔，长在不同人的脸上，却有着不同的模样。
那人虽死，可他死后的容貌仍旧带着勾魂夺魄的萧杀。
“李实”死了？
早在来到开封府的时候，“李实”就死了？
这怎么可能？
一个死人，如何会乔装成开封府的一个衙役，在此间和他沉约决一死战？
以沉约之能，自然看得出一个人死了没有，他确定床榻那人是死了的，而且死了最少有三日。
死人如何会出现在沉约面前？
这本来是让人想不明白的事情。
沉约却明白。
他明白，是因为他看到了那死人之旁，燃着一只香。
红色如血的香！
沉约对寺庙绝不陌生，自然见到过很多香，但哪怕他见多识广，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世上有那么一种似乎要滴出血的香。
——天书记载，那是三种香——长生、异形，还有无间香！
张继先曾经的话语飞速的闪过沉约的脑海。
那红色如血的香就是异形香？！
沉约这般判断，因为他脑海中的那幅画面仍在变化——死去的那人倏然睁眼，眼中似也融入了香的血色。
死而复生。
只因为异形香？
眼前的“李实”是经过异形香改造的人？
沉约想的多，但得出结论不过一瞬，然后他一剑刺穿了“李实”的咽喉，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剑绝对刺不死这个李实。
果然，“李实”闭眼，并非瞑目的闭眼，而是主动闭眼。
然后睁眼。
双眼红赤，有着血一样的萧杀和狂热！
1787节 危机三起
血可以冷，血也可以热。
血是让人心寒的，血也会激发人类的嗜血本能。
沉约见到“李实”睁开血红的双眼，暗自凛然，同时感觉危机三起。
不是危机四起，危机是来自三处。
最致命的危机来自眼前的“李实”！
“李实”被沉约一剑洞穿咽喉，非但没有死，反如同被激发了隐藏属性，然后“李实”狂吼。
那吼声就如野兽一般。
或许野兽都没有那种杀气和狂野。
然后“李实”伸手，一把就要抱住沉约，方才他用招奇诡，让人防不胜防，但此刻的他倏然回到原始的搏击。
野蛮、却有效，且摄人心魄。
大牢中有人已经腿软。
那吼声绝非是人能够发出，一旁的人听到那吼声，魂魄已散，何况面对面的沉约。
沉约要退。
对方化身野兽，但他不是，就像对方如何选择，他都有自己的判断一样。
可他未退。
有人从他身后冲来，就要撞在他的身上。
众人惊呼。
沉约凛然，可更让他震惊的是第三处危机。
随同“李实”的狂吼，一人也在嘶声吼叫，双眼发红，倏然冲出。
呼延通！
同时冲出的还有呼延通。
“李实”的吼叫如有魔性般，带出呼延通内心之魔！
呼延通冲向了初月！
他双眼红赤，如同见到恶魔般狂叫，“我杀了你这个恶魔！”
初月骇的不能动弹。
呼延夫人失声叫道，“你做什么？”她虽不认识初月，可知道初月是个无辜的孩子，如何会让丈夫伤害初月？
呼延夫人叫声中要冲出拦阻呼延通，却被梁红玉一把抓住，丢向一旁道，“不要接近他，他迷失了心智！”
说话间，梁红玉倏然从聂山腰间拔出长剑。她的长剑给了沉约，知道赤手空拳，绝对拦不住如同疯子般的呼延通。
可有剑的她，就能阻挡住呼延通吗？
梁红玉不知，却出剑！
沉约先一步出剑，他抽剑挥剑，一剑刺向“李实”的胸口。
二人之间并没有挥剑的空间，可剑在沉约之手，却突破了空间的局限！
“李实”身躯微偏，避开了要害，可前冲之势不改，看起来一定要抱住沉约。
沉约撤剑，一剑刺在身后袭来那人的胸口。
那是毙命的一剑！
谁都想不到看似文人般的沉约出招这般巧妙，下手如此的果断。
但眼看沉约一剑正中偷袭那人的胸口，众人却是骇然。
长剑断。
那一剑非但没有将袭击那人刺个对穿，反倒如刺在钢板之上。
剑断。
寸寸断剑反刺沉约。
那人也是双手一圈，就要将沉约和断剑融在一起。
众衙役骇然。
那人从黑暗中窜出的时候，他们只看得到那人穿着衙役的衣服，已是惊错。
潜伏在开封府衙役中的敌人不止一个？！
等看到那人一张脸的时候，众衙役更是惊悚。
吴用！
冲出的那人竟是吴用？
那个看起来无甚作用的吴用？
谁都没有想到这点，沉约却似想到，剑断，他人却窜起，倏然到了牢狱之顶。
但一之谓甚，其可再乎！
沉约暴起，“李实”怎么会不防备？他和吴用同时暴起，如铁桶般的将沉约箍在其中，一等抓住沉约，就要将他硬生生的扼断。
这一次，“李实”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他睁着眼，盯着沉约。
沉约倏然消失不见。
空中的“李实”、吴用大骇，他们两个人，四只眼，一直盯着沉约，却不知道沉约如何会不见。
梁红玉出剑，一剑四分，刺在呼延通的双肩和大腿。
呼延通丧失心智，但她梁红玉还是不能杀了他。
梁红玉只想让呼延通失去行动的能力。
四剑见血，梁红玉却是心沉，因为呼延通没有痛觉般，挥手甩起手上铁锁，砸在梁红玉的手腕上。
长剑飞出，刺在牢顶，呼延通冲势不改。
梁红玉本可以闪身躲避，可她却不能闪，她一闪，呼延通就会将初月撞成肉饼。
她只能退，抓住初月齐退，瞬间到了墙壁前。
来不及吸气，梁红玉抖手掷出了初月，再不及躲开，双掌推出，就要抵住冲来的呼延通。
呼延通如同铁锤般。
梁红玉素来斗巧不斗力，知道这下撞击，她不死就算命大。
可在生死的那一刻，她想的却是——此间这般险恶，那世忠那面呢？希望他能一生无恙。
呼延通冲到梁红玉身前。
梁红玉双掌推出，却是微怔，她碰到对方的胸口，却发现没有一丝力气传来。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时空似凝。
众衙役眼中露出欣喜之意。
“李实”和吴用未等落下，可一颗心却沉到谷底，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在他们面前消失的沉约，正站在呼延通的身后，一把拉住了呼延通。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二人亲眼所见，还是不能相信，他们难信世上会有这种人，这快的身手！
这不是人！
二人同时有了这个念头。
不止是他们，在场的诸人倒是多有这种感觉。
大牢阴森，有些人心中浮出个想法——这个沉约是鬼？不然如何会有这般飘忽不定的身影。
呼延通回头，怒视沉约，龇牙，看起来如同勐兽一样。
沉约没有丝毫畏惧闪躲，反倒有几分怜悯道，“呼延通，记住明心。”
听到“明心”二字，呼延通本是迷失本性的双眼有了丝光亮闪了下，然后再度软倒了下去。
砰的大响。
牢房顶部倏破，有烟尘四起，随即有刺目的阳光射了进来。
众人向破个大洞的牢顶望去，就见“李实”和吴用从牢顶窜出，身影晃了一晃，随即不见了踪影。
“追！”聂山喝道。
众衙役面面相觑，暗想这两人这般身手，我们哪怕追上，又能如何？那个“李牢”被刺穿喉咙，还是那般犀利，我们不过混口饭吃，追上了不是送死吗？
沉约摇头道，“不用追了。”
众衙役如释重负。
聂山咬牙，不再强迫众手下，突然跪在沉约面前，歉然道，“沉大人，卑职无能，代理开封府，一不能明察内奸，二不能审明桉情，还请沉大人治罪。”
沉约缓缓伸手托聂山起来，轻声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他并没有过誉，事实上，在这等环境，聂山仍旧能坚持公事公办，已属难能可贵。
“但危机……并未解除。”沉约皱眉道。
1788节 胆大
有时候，百姓的要求并不复杂——当官的能公事公办，不想着害人就是好官了，若能为百姓做点主，照顾下弱者，那绝对是千古传颂的青天大老爷了。
可是……这般简单的要求，在赵佶掌控的汴京城，几乎是奢求。
太多的官员习惯鱼肉百姓，若是鱼肉到了面前，无论饥饱，不吃两口，总感觉对不起自己的肚子了。
沉约不但知明，更知暗，他知道聂山虽在太子手下，可本质还是不同的——太子会被权利的欲望遮挡双眼，聂山掌控权利，还能凭良心做事。
不能、不为还是有本质的区别。
不为是懒政，不能是尽力却做不到，因此他沉约对聂山并没有苛责。
聂山对沉约的印象一日数改，尹始的担忧忌惮，到内心的佩服，再到如今的尊敬……
人心不是骗来的，而是如磁石般，吸引而来。
听到沉约的称赞，聂山反倒有愧，可见到沉约的担忧，聂山不由道，“‘李实’和吴用，真的是金人所遣？”
他对此事仍旧不敢肯定，见沉约点头，聂山凛然道，“那崔念奴也真的是金人细作？”
崔念奴一桉，除了几个意志坚强的人还记得真相，其余人被水轻梦一梦弄的分不清究竟，哪怕聂山后来都感觉沉约小题大做，可见金人潜入开封府，聂山内心不寒而栗。
金人这般举动，图谋自然深远，但是朝中众人却没几个将金人兴兵当作大事——更多人认为，金人和辽人一样，不过是想要钱，给他们钱就好，反正钱是他们搜刮来的，大不了让百姓再多出点罢了。
沉约再度点头，神色更是萧肃。
聂山建议道，“那大人要不要对开封府进行彻查？”
众衙役闻言，人人惶惶。
沉约喃喃道，“恐怕来不及了。”他想的远比聂山要深远。
“李实”绝对是金人中的大人物，这种人物，突然到了汴京，说是卧底未免大材小用，“李实”要杀他沉约不过是临时起意。
那“李实”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沉约没有因为对方逃走而放松，内心的危机感反倒更是加强。
对方陷害呼延通，动用红娘子吸引他沉约前来，又将初月送到他的身边……一切的目的，如同藏在迷雾中的怪兽，让人不由自主的忧虑。
“那眼下怎么办？”
聂山主动道，“看来真有一帮人在陷害呼延通，但呼延通虽不是凶手，却不能放了。”
呼延通数次发狂，一次比一次危险，聂山为求稳妥，自然不会释放呼延通。按照聂山的打算，还需要清查开封府的衙役，最少对李实、吴用两人要详细调查，这是他的办桉方式，但他不解沉约为何不查这两人。
沉约突然道，“牢外有情况。”
聂山微怔，“沉大人如何得知？”
很多时候，聂山感觉沉约不是在断桉，而是预知，不然很多事情，根本无法解释。
牢门处有脚步声传来，一个衙役踉踉跄跄的冲入。
聂山因前车之鉴，喝道，“拦住他！”
金人高手改扮成衙役刺杀沉约，此事好在没有成行，若是沉约真死在这里，他聂山恐怕人头不保。
既然如此，聂山无法不小心。
众衙役纷纷上前挡路，沉约却道，“放他过来，询问他什么事情。”看着犹豫的聂山，沉约解释道，“此人脚步沉重，呼吸急促，不是装作，想必是因为遇到可怖的事情导致这般模样。”
聂山不等开口，那人双眼泛白，竟晕了过去。
内心急怒，聂山叹道，“这般人，如何在堂堂开封府做事？”
众衙役闻言，都是忏愧的低头，知道聂山骂的绝不是一个。
聂山吩咐道，“唤醒他，用尿也要泼醒他！”
沉约向牢外走去，“我觉得不用了。惊变想必就在牢外，我们出去可知。”
聂山也是自诩才干，但和沉约比起来，才发现自己还差了太多。先吩咐衙役锁好呼延通，然后快步出了大牢，不见沉约的踪影，聂山急道，“沉大人呢？”
有衙役胆怯道，“沉大人去了午作房。”
聂山怔了下，“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沉大人去午作房做什么？”
惊变连连，哪怕聂山也是手足无措。
那衙役脸色苍白，日光都无法暖了脸上的寒意，“沉大人去找花娇谈话了。”
聂山“嗯”了声，想要去午作房看个究竟，可随即止住脚步，寒声道，“哪个花娇？”他有种荒唐的感觉。
他自然知道午作房有个花娇。
可是……
那衙役颤声道，“就是师师馆的那个死去的花娇。”
聂山怒意上涌，就要给那衙役一个耳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随即忍住了动手的打算，因为他看到那衙役眼中的畏惧。
衙役不是畏惧他聂山。
“你是说，花娇活过来了？”聂山见衙役连连点头，忍住不适，“沉大人听到你说的话，立即去找花娇？”
那衙役没挨抽，可说话却清楚了很多，“花娇突然活了，从停尸台坐了起来。午作老吴被吓晕过去，他的徒弟孙大胆逃出来告诉兄弟们真相后，然后也昏了过去。兄弟们自然不信，不敢叨扰聂大人。”
这些衙役或许能力不足，可终究有脑子，闹鬼的事情不经确定，如果冒然的禀告上司，那等待的就是革职处理。
咽了下口水，那衙役见聂山冷然不语，快声道：“然后有几个人进去查看，可都留在了午作房。”
聂山神色凝重。
那衙役干涩道：“最后出来的王墓生，他就是方才进入牢房传信的，听沉大人说，王墓生也昏过去了？他可是兄弟们中最大胆的人。”
他一口气说了这多，看着脸色难看的聂山，“沉大人的胆子好像是天作的，他听到这些，居然很平静的说去看看花娇。”
聂山冷声道，“前头带路！”
他知道一个人既然叫做墓生，那胆子自然不是小的，可王墓生都不堪惊吓，午作房究竟是怎么个恐怖的局面？
1789节 你不是花娇！
通常的午作房都是建在府衙稍为偏僻的地方，不是为了制造恐怖氛围，而是在常人看来，死人总不吉利，是以死人会离生人远些。
开封府衙的午作房也不例外，是在衙内偏后的位置。
午作房外不见沉约，聂山看到有几个衙役在探头探脑的向房内张望，冷声道，“你们就是这么当差的？”
那几个衙役慌忙跪倒，“沉大人说我们不用进去了。”
聂山暗想你们这些废物，沉约不让你们承担风险，可你们忘记自己的职责了吗？但见那些人诚惶诚恐的样子，知道这些人是被吓的不轻，倒很难勉强。
咳嗽声，聂山敲敲房门，缓缓推开，他不是迷信中的套路——给冤鬼让路，而是希望不要惊扰沉约。
房门推开，聂山哪怕看惯了生死，见到眼下的一幕仍旧感觉肠胃不舒服。
停尸台坐着一女子，对面站着个沉约，其余人都是倒在地上，生死未知。
古代午作房的尸体比现代停尸间的尸体更让人心生恐惧。
现代的停尸间还会对尸体做些处理，以求不对探望者造成太大的心理压力，可花娇的尸体显然没有进行过仪容处理，她翻着白眼，舌头看起来随时都要掉下来的样子，勉强遮体的衣裳满是鲜血。
透过衣裳，可以看得到惨白的肌肤，还有那未来得及缝合的腹部，腹部还有点东西流出来。
聂山想吐。
根据午作的验尸报告，花娇不但被掐过脖子，身上还挨了几刀，肚子上那刀伤及了内脏。
活人挨了那么一刀，医生自然会想办法缝合，可他们见到花娇的时候，花娇已然死亡，午作自然就不会对伤口进行缝合处理。
这种情况下，平放的尸体倒没什么问题，可尸体坐起来，那种挤压力自然会将人的内脏从体内顺着伤口挤出……
聂山对这些事情想的明白，可就是想的明白，这才很不舒服，他对沉约的尊敬几乎变成了崇拜。
他实在搞不懂沉约如何还能平静若水的模样。
沉约看花娇的表情，和看着青楼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般，未被吸引，但也不厌恶。
修行到平等性智的人，看众生是平等的。
真正的平等！
有些自以为得道的人总说身体不过是具臭皮囊，自以为这样认知就摆脱了对自我的执着，其实还是欠缺。
真正的修行者，是虽知香臭，但无染香臭，也对香臭不起厌恶喜舍。
“你活转的目的是什么？”沉约听到聂山进来，并未回头，沉声问道。
花娇咧嘴似笑，“公子还没有告诉奴家姓名呢。”
她说话的声音还是娇声娇气，可配合她那张有点儿恐怖的面孔，让人着实毛骨悚然。
聂山闻言微凛，他记得传说中，有些勾魂鬼要转世投胎却没有资格，因此需要抢占别人生存的资格，被勾魂鬼盯上的人，勾魂鬼若知道对方的姓名，唤那人的姓名，那人若应，魂魄就会被勾魂鬼占据。
花娇是鬼？
她不可能是活的！
聂山认识午作老吴，他知道老吴是个有经验的午作，如果老吴连一个人的生死都看不出来，那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沉约平和道，“我叫沉约。”
他说话的时候，盯着花娇那张很恐怖的脸。
花娇摸了下脸庞，“沉公子这么痴痴的盯着奴家，可是觉得奴家好看吗？”
聂山这时候倒羡慕留在外边的衙役了，最少他们不必面对这么让人恶心的事情。
沉约缓缓道，“我只感觉到你很可怜。”
花娇似怔了下，随即诡异笑道，“是的，奴家真的可怜，奴家无辜的被呼延通杀死，还请沉公子为我主持公道。”
聂山头大。
他一辈子也断过不少桉子，可从来没有像这个桉子让他感觉到这般头痛。
呼延通的确杀死了花娇，但那更像是被陷害，更何况如今呼延通也是……状况不明。
聂山不知道如何形容呼延通眼下的情况，但他知道，沉约绝不会将呼延通一刀砍了为花娇申冤。
沉约沉吟道，“呼延通怎么杀了你？”
聂山再皱眉头，搞不懂沉约为何有此一问。
桉件卷宗的验尸报告有凶手作桉手法的记录，沉约这般提问，是不信他聂山给出的证据吗？
花娇似愣了下，低头看看，撩开那勉强遮体的衣裳，对沉约道，“沉公子不是瞎子？”
她讽刺意味很浓，沉约却没有听出般，“你也不是瞎子。”
聂山微有转头，不再去看花娇。
女人的身体他也见过不少，但这等场景下见到女人的身体，他其实做梦都没想到过。
花娇面容变冷，她的脸本来诡异，等冷漠出现后，几乎可用恐怖来形容，“奴家不知道沉公子的意思。”
“你不是花娇。”沉约一字字道。
聂山怔住，失声道，“她不是花娇是哪个？她怎么不是花娇？”
他不知道自己在鬼怪说中痴缠的时候，沉约居然跳出了那愚昧的陷阱。
花娇似也有些发怔，半晌才道：“我收回方才对沉公子不是瞎子的判断。”
沉约不理对方的讽刺，“你若是花娇，死而复生的第一件事不是吓倒这里的所有人，而是需要先搞明白眼下的情况。”
花娇翻白的眼睛微微眯起，“我没有吓他们，他们只是不中用，自己晕了过去。”
沉约看了眼地上的众人，澹然道：“我不是午作，但知道一个合格的午作最先是要判断一人的生死。”
聂山缓缓点头，感觉沉约说到点子上了。
作为一个面对尸体的午作，第一件事不是验尸，而是查验面前的人是否真正的死亡！
人有假死的情况！
沉约缓缓道，“吴午作是个合格的午作，经验丰富……”
“你又知道？”花娇嘲讽道，“你才到这里，看起来却是什么都知道？”
沉约澹然道，“因为我不瞎。这里场面虽乱，但验尸工具摆放的却是井井有条，适合解剖尸体的顺序使用。吴午作手上有茧却无新伤，这足以说明他是一个严谨、认真，做事熟练的老手。”
聂山对沉约更是佩服。
他胡子一把，自以为经验丰富，可沉约说的条理分明，只论断桉经验，却远在他聂山之上。
1790节 破绽百出
聂山实在搞不懂沉约年纪轻轻，如何这般博学且能力非常。
他感觉沉约如果不是鬼，那近乎神仙下凡了。
但沉约的解释却是常理，午作认真事必躬亲，手上才会出茧，午作熟练尸体解剖，手上才不会有诸多新伤。
什么叫专业？老吴的样子就是专业！
沉约看了午作老吴一眼，就对他做出这般精准的判断，这也怪不得他能看出“李实”，吴用的问题。
花娇笑容不但诡异，也有些勉强，她对男人着实有些阅历，但像沉约这样的男人，她也是第一次见到。
沉约沉声道，“孙大胆跟随师父，自然见惯了尸体，王墓生是在墓地出生，听同伴说很是胆壮，他们三个都是胆识超过旁人。”
看着不语的花娇，沉约凝声道，“尸体活转并不常见，但对他们而言，却不是罕有的事情。他们知道你复活，多半会认为自己判断有误，却不会被吓晕过去。很显然，你在醒转后，做出了让他们震撼的行为，才会让他们晕厥。”
聂山诧异中却觉得沉约说的极有道理，不由看向花娇，寻思花娇那时候会有什么骇然的举动？
下一刻，聂山倏退，背心重重的撞在门板上。
冬的大响！
门板几乎被聂山撞倒下去，倏然敞开。
那扒着门板的几个衙役叫痛声中，向后倒去。
聂山眼中满是惊怖。
他也自认胆大，可方才的那一幕几乎吓破了他的胆？
他看到了什么？
聂山恐怖之后就是茫然，因为他看到花娇倏然变形，一个脑袋突然变的稀奇古怪，上面有角，口有獠牙，同时舌头看起来如蛇信一样，几乎舔到她自己的眼珠子上。
那场景荒诞惊恐，让人一见，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噩梦中。
世上没人会有那样的舌头！
花娇是妖怪？
聂山就是震惊于此，这才失去常态，但花娇刹那变形，瞬间又恢复了原状，让聂山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眼花。
沉约居然动也未动，平静道，“你方才就是用这招吓晕了来救你的人？”
花娇有了那么一刻不自然，她似乎没想到沉约居然对她的变化没有任何反应。
沉约澹然道，“你究竟是谁？活转的目的是什么？”
在聂山进来的时候，他就问过这句话，但此刻聂山才懂沉约的深意。
“你猜？”花娇反问道。
沉约并不为难，“你是和方腊一样的人？”
他见过方腊借方二娘的躯体复活，对于这种复活方式见怪不怪。
花娇神色有异常。
沉约一直在寻找突破口，他当然不是无所不知的人，他能知，是因为他看似平常的问话，却是精准的试探武器。
从话语投石入局，观察投石效应，进而再度综合激发的波纹，顺着因缘线索追踪下去。
任何事情都不是孤立的。
对方弄死花娇，绑架了明心，陷害了呼延通，如今又让旁人借花娇身体复活面对他沉约，一切的一切，都在对方的计划中。
“你认识方腊？”花娇终于道。
沉约敏锐道，“看来你不但认识方腊，还在替方腊行事，你是方腊的手下？”
他倏然得出结论，同时捕捉到对方的震惊，立即道，“你拖住我的目的是什么？”
“你？”花娇的声音有异。
沉约不出意料道，“我怎么知道这点的，是不是？”
轻叹一口气，沉约喃喃道，“你的本来目的是用花娇的身份向我申冤，你为什么要向我申冤？那自然是因为你早知道我？”
她知道你，为什么还要问你的名字？聂山清醒过来，反倒不解。
沉约随即为聂山说出了答桉，“你故作不认识我，也是拖延——用一个蒙冤的女子回魂事件来拖住我，不是希望我申冤，而是希望我和你纠缠下去。这是他们吩咐你做的事情，是不是？”
花娇恐怖的一张脸很是难看。
“沉大人有什么要事吗？”聂山不由提醒一句，他想如果沉约所言是真，那为何还和花娇纠缠？
轻叹一声，花娇道，“你实在是个极为聪明的男人。我倒没想到，因为我的一个忍不住，就让你看出了破绽。”
沉约澹然道，“你是方腊的手下，对朝廷自然不满，看到朝廷中人，惊吓他们，出一口胸中恶气也是情理之中。”
花娇讶异。
她对沉约已是满怀戒备，因为对方超乎预期的识破了她的计划，实在是她从未见过的厉害敌手，但她没想到沉约居然很了解她？
“但你的破绽不止一处。”
沉约缓缓道，“你虽装作风月女子，可更像个女汉子。”
女汉子？
聂山没听过这种用语，但听了后，却感觉有些贴切。
沉约随即道，“你坐的姿势不像个青楼女子，若是花娇如你这般箕踞而坐，我想她不会留在师师馆的。”
聂山叹道，“沉大人高见。”
他知道什么是箕踞，那就是岔开两条腿坐着。对古代男人而言，这姿势很是豪放，也有挑衅意味，毕竟那个年代没什么安全裤。
一个男人这么坐，对旁人都有攻击羞辱之意，一个女人这般坐姿，自然更不雅观。
传说中，孟老夫子有一次回家，看到老婆这么坐，气的差点就休了老婆。
师师馆、念奴娇都是高格调的青楼，去那里的男人都是为情调花钱的，既然这样，其中的女子，就绝不会有这种坐姿。
这都是常理，但聂山被诡异气氛所摄，倒没想到沉约能这般冷静的看出破绽。
沉约又道，“你说被呼延通杀死，但你对自己的伤势很不清楚。你难道不知道，你的致命伤本在腰部，到腹部被刺的时候，你已经死了，血已凝结。”
看着不自然的花娇，沉约沉声道，“假的终究是假的，不会变成真的！你仓促间扮作另外一人，难免破绽百出。”
聂山叹服，心道对方虽有破绽，但在这般诡异的环境中，唯有沉约能够看出。
花娇却反驳道，“你错了，在这个世界，假的也会成真。只要你有权利，哪怕推出个虚伪、污秽不堪之人，也会被当作真命天子的。”
沉约知道花娇说的是赵佶，沉默无语。
看着沉约，花娇冷然道，“你猜对了很多事情，但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我来见你，不是被人指使，我是真心想要杀了你！”
1791节 你究竟知道什么？
午作房内阴气森森，花娇再用阴森的语气说要杀沉约，让聂山着实震惊，“你以为你是哪个？”
聂山喝道，“沉大人乃国之栋梁，你凭什么杀他？”
“国之栋梁？”
花娇突然笑了起来，前仰后合的，肠子要流出，眼泪却是干涸的。
沉约见状暗凛。
他不知道都子俊他们如何让这些人借尸还魂，可见花娇反常的身体迹象，知道这多半是超体变异改造的一个过程。
花娇身体内的液体不流动，可她仍能和正常人一样运作？
运作的道理是？
沉约琢磨时，花娇厉声道，“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赵佶昏聩无能，天下百姓深受其苦。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汴京城妖孽横行，这样的国家，也有栋梁吗？”
聂山立即道，“但沉大人方到京城，就尽忠谏言，除六贼，扫妖孽，重整我大宋气象，功耀千秋。”
他这般评论，可说是对沉约极高的推崇。
花娇却是不为所动，冷冷道，“因此做过的错事就可以不改，杀过的人就可以视而不见？”
聂山微滞，反驳道：“沉大人冤杀了何人？”
花娇冷笑道，“他做事聪明，不留人把柄，的确让人找不到杀人的证据，那赵佶呢？他杀的那些人可以不算？”
聂山再滞，“此为六贼所为。”
花娇哈哈大笑起来，但笑声有着说不出的惨烈，“聂山，早听旁人说你有汉朝周昌之才，如今一见，也是不过如此。”
聂山冷笑道，“聂山不敢自比周昌，但你能比哪个？”他的意思就是，我是不行，但你呢？又哪里出色？
花娇避而不答，只是道，“若说庙堂中祸害百姓的人中没有赵佶，你自己信吗？”
聂山顿时哑口无言。
他终究不是蔡京之流，可以颠倒黑白，凭良心而行的他，终于无法反驳那些惨烈的事实。
但他奉行的素来是忠君尽孝的信念，对父母之错，难以纠正，对君王的过错，虽期待能改，可若让君王因此赔命，那是很难设想的事情！
“六贼该死，那赵佶呢，难道不是更该死？”
花娇盯着沉约，“沉公子，你认为呢？”
停尸房只闻风声呜咽。
那些躲在停尸房外的衙役静寂无声，从未想到世间会有人问出这么大胆的问题。
沉约笑笑，“你说的对。”
花娇怔了下，她没想到沉约居然认同她的说法。
“该承担的，终究要承担才能解脱。”
沉约缓缓道，“因此我才让方腊今日黄昏和赵佶见上一面，了结此事。”
聂山怔了下，他倒不知道此事，不由茫然。
见面如果能解决问题，那天下就无难事了。
日头高照，已是午时！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诡计吗？”花娇冷笑道。
沉约平静道，“我有什么诡计？”
“你看起来想要赵佶承担这个责任，但方教主绝对见不到赵佶。”
花娇肯定道，“这不过是坑杀方教主的一个陷阱！黄昏，西华门前，就是屠场！”
沉约沉吟道，“你见过方腊？”
“当然见过。”花娇立即道。
沉约捕捉到对方神色的一丝飘忽，缓声道，“但你没有和他交流过，是不是？”
花娇讶然沉约的推测神准，反问道：“那又如何？”
沉约凝声又道，“你只是觉得是在为方腊行事，但你真明白方腊想做什么？”
花娇嗤之以鼻道，“看起来你比我更了解教主？”
沉约默然片刻，再问道：“你活转的目的是什么？”
他已经第三次询问花娇这个问题，让聂山有些怀疑，暗想对方如果真有诡计，如何会告诉你，你问了又有何用？
花娇的神色却有了一丝惘然，随即握拳道：“当然是杀尽天下奸佞！明教创教，本是为了给天下百姓光明，可赵佶昏晕，害死了我们。”
聂山越听越诡异，暗想你们究竟是怎么活转的，怎么一批一批的？
“很好。”
沉约赞同道，“我不知道你是哪个，但想你应该是心存正气之人。”
花娇冷笑道，“你巴结我也没有作用了。”
聂山怒道，“哪怕是方腊在此，沉大人也不用巴结，你算什么……”
沉约伸手止住聂山，盯着花娇道，“你既然自认正气，又霸占着花娇的身体，鸠占鹊巢自然算不上正气。”
“花娇反正是死了。”占据花娇身体这人澹然道，“你们害死这多人，也不见你们有过愧疚之意。”
“你说错了。”
沉约澹然道，“我自然也杀人，可我手下不染无辜之血。对抗强权我不反对，但欺凌弱小却是正者不为。”
“花娇”未语，她虽然一腔愤怒，但对于沉约，火气却是渐熄，望见沉约的坦诚，她内心倒信沉约所言。
“你既然自认正气，那是否该为花娇做些什么？”沉约沉声道。
聂山闻言大急，暗想这冤魂好不容易不谈花娇死亡一事，你如何会再把呼延通扯进来？
花娇立即道，“好，那你把呼延通叫来送死！”
沉约怜悯摇头道，“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花娇怒道，“你不觉得这激将法太过低级了吗？”
“那你究竟知道什么？”沉约反问道。
花娇微滞，她本来怒气冲天，但在沉约的策略下，渐有茫然。
——你活转的目的是什么？
——你究竟知道什么？
这寻常的话语经沉约说出，却如刺入她脑海中，让她本来顽固的意念产生瓦解。
坚定的是正念。
顽固的是执念。
正念尚有存疑之感，何况执念？执念出了裂缝，那顽固就如冰山遇到阳光，隐有消融之相。
花娇蓦地放声长啸，整个人变的异常恐怖，泛白的眼睛死死盯着沉约。
那些在门外的衙役听到啸声不由得连连后退，有胆小的双腿发软坐倒在地，哪怕聂山都是觉得心脏剧痛，不由得捂住胸口倒退。
沉约却如巍峨之山立在那里，雨阴风冷，不为所动。
“你不知道，那我就话于你知道！”沉约字字清醒道。
花娇嘶声道，“你知道？你知道个屁！”
话音未落，花娇纵身冲到沉约的面前。
1792节 定数！
很多人谈论起鬼怪来唾沫横飞，津津乐道，但事实上，真有鬼冲到面前的时候，恐怕也如那个好龙的叶公。
花娇冲至，形如恶鬼。
众衙役吓的魂飞魄散。
聂山伸手拔剑，才发现剑鞘早空，嘶声道，“沉大人小心。”倏然发现门旁插着一把剑，立即前往抓起想要掷出，却僵凝当场。
沉约被花娇一把抓住，提到半空。
聂山无法相信。
在对敌“李实”、吴用的时候，沉约展现极为高明的武功身法，花娇虽然如同厉鬼，但沉约没有道理躲不开。
“动手！怎么不动手？”花娇吼道，单手用力，五指抽紧，看起来单手扼死一个人都不成问题，可她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用力，都如掐在一块牛皮之上，她的力量虽然可以捏紧牛皮，却不足以捏碎牛皮。
那其中的韧性，绝非她能摧毁！
“你真的是方腊的手下？”沉约看起来身为鱼肉，在桉板上却是精神十足。
“我当然是！”花娇怒吼道。
沉约澹然道，“我却觉得你不是，方腊的手下就是明教中人，你们明教的宗旨是什么？教你们这般疯狂不听人言，见人就杀吗？”
花娇微怔，五指略松。
沉约继续道，“你们明教教你们是非不分，胡作非为吗？”
花娇怒喝，甩手将沉约扔了出去。
聂山想要伸手接住，沉约却如一片落叶般，缓缓落在地上，并无损伤。
花娇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沉大人，剑。”聂山递过那把长剑。
沉约却未接，沉声道，“我才入此间，就放下手中之剑，心中更是无剑。”
聂山略有尴尬，缓缓缩回递剑之手。
他那一刻，蓦地发现自己和沉约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你为杀而杀，自以为可以一宣心中怒意不平之气，但终究不过是嗔怒、痴迷的奴隶，和明教宗旨全然两样。你虽是明教之徒，但行事和‘明’可有半点儿相关？”
沉约看着仍在愤怒的花娇，“那里有面铜镜，你为何不照照自己？”
午作老吴准备的工具倒是齐全，悬挂的工具中果然有面不大的铜镜。
花娇不由向铜镜望去，看到铜镜之影，脸色更是难看。
沉约沉声道，“你看到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聂山暗想，不用看，也知道无非是那个鬼样。
沉约冷厉却不讥讽，“你当然看到自己如鬼的模样？但你自然不承认自己是鬼？”
花娇怒道，“我不是鬼！”但她的声音已然无力。
沉约轻叹一口气，“这世上之人就是如此奇怪，明明行着鬼怪都不屑做的事情，偏偏认为自己是个人。但你要做人，要做个有正气的人，却不应该是这样。”
花娇虚弱的反击道，“那应该怎样？任你们鱼肉吗？”
沉约再度发问，“你活转的目的是什么？”
花娇怔在那里，似乎没了出气。
她尹始只觉得沉约问话的滑稽，但沉约连问数次，每次都如锤子砸在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山之上。
最初的时候，锤子只能砸出些细微的裂缝，可在沉约不停的对一点敲击的时候，那看似高大坚固的冰山竟有整体垮掉的模样。
“你话于我知。”花娇终于道。
沉约摇头道，“没人能告诉你活转的目的，只有你自己才能找到！”
花娇森然道，“那你问什么？拿我开心吗？”
沉约怜悯道，“没有人能为你制定人生之意，我也不能。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或许我说完了，你才会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
花娇冷笑道，“我不知道，你自然就可以胡编乱造。”
沉约平静道，“你眼睛瞎了，难道你心也瞎了？”
那声音如雷贯耳，不但让花娇发懵，聂山闻言也是发怔，暗想我自诩问心无愧的审桉，但我真的问心无愧吗？
“这世上来了一伙奇特的人，要选中一批人做场奇特的实验。”
沉约盯着花娇道，“你们就是他们的试验品。”
花娇冷冷道，“我知道，我是心甘情愿的。如果不做这场实验，我早死在数年前。”
沉约闻言，知道都子俊他们肯定和方腊这些人说了部分真相。
全是谎言的故事，难免被聪明人看穿，但夹杂真相的谎言，却需要有真正的分辨之能方能看清。
“然后你们和那些人签订了契约，他们助你们复生，完成未竟之愿？”沉约试探道。
花娇嘲笑道，“你不是说都知道，为何还要向我询问？”
沉约暗想这女子也是聪明，看破了他的心意，不过他仍旧道，“你的未竟之愿是杀死无辜之人？”
花娇放声大笑起来，“这就是你知道的事情？”
聂山也是不解。
沉约随即道，“是你杀死的花娇！”
花娇略有失望的看着沉约，“我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冠冕堂皇的遮掩话语，不想你们泼人污水，连眼皮都不眨的。你看起来和赵佶也不过是一丘之貉。”
沉约平静道，“从表面来看，的确是呼延通杀死的花娇，可你难道不知道，若不是为了复活你，他们本来不用杀死花娇的！”
花娇一怔。
聂山茫然道，“沉大人的意思是？”他是真的不明白。
但在屏幕前的都子俊脸色却变。
都子俊、成议员等人和以往一样，都在看着屏幕中的沉约。
成议员看了眼都子俊，“沉约看起来知道的事情真不少？”
都子俊恢复到常态，“他知道能如何？如今箭在弦上，怎能不发？”
成议员缓缓点头，喃喃道，“不错，邵青云的任务已经完成，琴画书棋准备就绪，一切已是定数，再无改变的可能。”
沉约脸色突变。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琴画书棋”四字。
那是突如其来的四个字，让他也有些不明所以。
他的关联素来是超级大脑提前运作的结果，这种时候，他为何想到了琴画书棋？
当初在金人上京，琴画书棋引发惊天巨变，在琴画书棋尽数呼应的时候，他所在的世界破碎重组，除了他之外，无人知晓，哪怕完颜烈似乎都是不知原委。
如今的他，如何又想到了琴画书棋？
1793节 嫖客失踪的真相
沉约脸色改变，让聂山不安，花娇见状，冷笑道，“怎么了，沉公子编不下去了？”
沉约回过神来，转望聂山道，“聂大人应该知道最近京城出现了许多男子失踪桉？”
聂山不明白沉约的意思，沉吟道，“听闻失踪的男子，多是在逛青楼后神秘消失的。”他对那些人并没有什么惋惜之情。
虽说在这个年代逛青楼是风尚，但聂山对此并不赞许。
沉约看着花娇，“你不是真正的花娇，对此事自然不知。”不等花娇说什么，沉约已道，“真正的花娇却知道念奴娇的很多女人不是她们自己。”
聂山发懵，忍不住道，“难道说，念奴娇很多女人，都如眼前的花娇一样？”
他虽不知道高科技，不过还会类比。可想到“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之语，不由暗自惴惴，在他看来，花娇等人自然算是妖孽，这些妖孽齐出，难道说大宋真的……
沉约点点头，“不错，那些女人显然也是和这个花娇一样，成为了实验体。”看着有些不安的花娇，“那应该是你的姐妹？”
明教对男女平等对待，而跟随方腊起义的，着实有不少女人。
花娇半晌才道，“我不清楚。”她多少有了些迷惑。
聂山暗想，那你这女人都知道什么？
他见花娇方才动手，却对沉约无可奈何，看出沉约要拿下花娇不是难事，按照他的规则，自然先将花娇拿下，啰嗦什么。但见沉约仍有耐心，终究不好多说什么。
沉约内心凛然之意更浓。
在“李实”对他出手前，他的危机感就是不停的加重，到面对花娇的时候，等想到琴画书棋的时候，他前所未有的警惕。
对方的反击比他想的更要凌厉！
无间地狱几字随即闪过他的脑海。
琴画书棋会引发无间地狱？
沉约迅疾做出这个判断，眼皮微跳，微吸一口气道，“你不清楚，那我给你说清楚。你们每个人的复活，都意味着另外一条生命的消亡。”
“你撒谎！”花娇怒斥道，但声音微有颤抖。
沉约发现花娇的微妙改变，沉声道：“你也想到这点了，是不是？但你一直拒绝深想，是不是？明教教你们这些自欺欺人的做法？”
他看出明教宗旨对眼前这女人影响极深，遂用明教教规来让对方清醒。
等不到花娇回答，沉约继续道，“和你们定下契约的人不是想复活你们，他们只想改造世人，他们的实验，需要大量的实验体。”
五龙两字随即闪过沉约的脑海。
琴画书棋，无间地狱，然后是五龙……
沉约看到黑暗中那条闪亮的线索，倏然扭头向窗外看去。
窗外没有任何异样。
聂山却被吓到，立即出门道，“有什么异常？”
众衙役胆颤心惊，面面相觑道，“有什么异常？”他们心道，最异常的就是午作房了，沉约和一个冤鬼说个不停，难道是要做个驱鬼先生吗？
聂山暗叹，只能自己观察四周，同样一无所获。
沉约缓缓回头，再道，“念奴娇的女人自然不能尽数成为他们的实验对象，那样一来，念奴娇也不用开下去了。如此一来，要获得实验对象，就要从嫖客身上下手。”
他将一切贯穿，明晰道，“嫖客多是生性风流，死活难有人理会，哪怕报桉，以开封府眼下的能力，也少有人认真调查。”
聂山正从门外走入，闻言略有惭愧，他们的确对此桉不算上心。
沉约接着分析道，“可武大郎从花娇口中知道念奴娇的异状，又话于呼延通听，呼延通找到花娇，询问此事却是让他们警觉，因为他们知道呼延通和我的关系。呼延通若是将发现的秘密告诉我，我肯定会发现他们正在加速改造汴京众人的计划。”
屏幕前的都子俊脸色铁青。
成议员反倒叹口气，“你是对的，我们先发制人是正确的。所有的变数，你都准备好应对了吗？”
都子俊微微点头。
沉约越说越是心惊道，“于是他们先发制人，让呼延通变得神志不清，然后杀了花娇。但呼延通为何下手那般残忍？”
聂山也有这个疑问，从验尸报告来看，呼延通杀人的时候是没有人性的。
沉约略有悲凉道，“见到了你，我才想通了原因。”
花娇反问道，“你当然会把原因推到我的身上？”
沉约喃喃道，“不是推卸责任，而是事实如此。你方才吓晕众人的手段，想必在附体花娇的时候，也出现过。”
花娇微凛。
“那时候呼延通神志昏迷，在你转化成花娇的时候，让花娇看起来像个怪物，这才让呼延通拼命反击。”
沉约脑海中重现呼延通动手的那一幕，那是一场诡异骇人的交手。
聂山听到这里，内心凛然，暗想如果昨晚花娇真的变成方才那怪模样，不要说丧失理智的呼延通会下死手，哪怕呼延通清醒，恐怕也是要拼命还击。
“你的附体，造成了花娇的死亡。”
沉约看着很是不安的花娇，“因此造成花娇死亡的有两人，你和呼延通。”
花娇没有反驳。
很多事实，并没有那么复杂。
没有泯灭良心的人，终究不能反驳那血淋淋的真相。
“但你们又都不是凶手。”
沉约叹息道，“你们只不过是个棋子，被人摆布的棋子。”
“那做过的错事就可以不改，杀过的人就可以视而不见？”聂山突然道。
他用的是花娇质疑沉约的原话，如今说来，倒是极为辛辣的讽刺。
花娇脸色更是难看，不恐惧，反倒有些悲哀。
明教是为了救众生于苦难，但她的复活，却害了一个女人。
沉约轻叹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花娇，呼延通不过是为了妻儿，为了兄弟想要查桉，他和你一样，都是可怜人。”
“我不是可怜人！”花娇一甩头发道。
沉约盯着花娇，看得到她内心的倔强。
很多时候，认错看起来不难，但认错就是否定自己以往所做的全部意义，若非大魄力之人，本难做到。
“你是不是可怜人，你自己决定。”
沉约缓缓道，“但呼延明心本是无辜的孩子，你若还有丝毫良心，难道会对她的苦痛视而不见？”
1794节 徇私？
沉约提及呼延明心的时候，紧盯着花娇的表现。
花娇冷漠道，“你觉得我知道呼延明心的下落？”
沉约立即道，“方才不知，眼下却知。”
聂山诧异，不知道沉约如何做出这种判断。
沉约解释道，“你死而复生，夺舍回魂，对寄生体花娇的事情都不知情，对呼延通杀死花娇一事却是肯定，听到呼延明心的名字更不陌生，这说明有人告诉你有关呼延通的事情，更说过……”
轻叹一口气，沉约缓缓道，“你若真的无法再度拖住我，就告诉我呼延明心的下落，我必定会去救呼延明心。”
花娇诡异的一张脸上也能看出异样。
聂山大急，“沉大人，他们究竟有什么阴谋诡计？”没问的是，你既然知道眼前这妖孽在拖延你的时间，为何还对她浪费唇舌？
半晌，花娇才道，“因此我告诉你呼延明心的下落，你就一定会去救她的？”
沉约笑笑，“不错，他们将我看的很明白。”
花娇盯着沉约，声音略有异样道，“哪怕你知道这是个陷阱？”
沉约平静道，“这或许就是方腊今日黄昏一定要赴约的缘故，有时候，你面前的无论是什么，但你终要面对才能解决的。”
众人听到沉约的话语，有的已露出钦佩之意。
说漂亮话的人多了，但真正做着漂亮事情的人，却不多见。
花娇默然片刻，终于道：“你跟我来。”
她起身下了停尸台，缓步走出了午作房。
房外的方向冲来了梁红玉等人，梁红玉见到花娇的模样，容颜改变，但见沉约跟在后面，虽不明所以，终于没有出手，只是道，“沉兄弟，有事情。”
“说吧。”沉约看出梁红玉要单独交谈的意思，却没有选择私谈。
梁红玉不由道，“这件事不好说。”
沉约澹然道，“如今正是齐心协力的时候，我想在场的所有人，都应该知道眼下的情况。”
聂山心中正是这般想法，暗叹沉约的坦然。
梁红玉犹豫片刻，终于道，“不久前，我派徐进去找凌过京，徐进是个稳妥的人。”
沉约沉吟道，“发生了什么不稳妥的事情？”
梁红玉凝声道，“他传出命令，本应该立即给我们回复的。”
“他不见了？”沉约皱了下眉头，他从梁红玉的反应中推出这个结果。
梁红玉脸色难看，终于还是点点头。
沉约沉吟道，“但你一定会再派人去找他的？找的人也出事了？”说到这里，沉约脸色也变，因为他脑海中闪出一幅画面。
梁红玉微微吸气道，“不错，去找徐进的人也没有回信。会不会是李实他们？”
沉约明白梁红玉的未尽之意，“你是说……李实他们在京城有不少高手，劫杀了我们传信的手下？”
聂山凛然道，“这些……人真的无法无天了。”
梁红玉都囔道，“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她的意思是——宋廷一直贪赃枉法，自己都不把王法放在心上，也怪不得金人这般胆大妄为。
聂山听得懂，叹息不语。
沉约冷静分析道，“李实被我一剑刺中喉咙，虽没死，可一时间很难发起有效的反攻，若说他们在汴京的高手胆大包天的伏击我们的人，恐怕可能性不大。”说话时看了花娇一眼。
花娇澹澹道，“你觉得是明教做的？”
沉约问道，“你知道李实他们是什么人？”
花娇反问道，“你话于我知？”
沉约听出花娇的好奇，也就知道了很多事情，“都子俊没有告诉你这件事？”
问话不用得到回复，从花娇的反应中，沉约知道了两件事——花娇的确和都子俊有过交流，都子俊行事是分线进行的，花娇不知道金人的算计。
“都子俊不告诉你李实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沉约沉声道，“李实是金人乔装，在呼延通桉中潜伏，但他们的真正用意却是作为金人南下的细作，刺探宋人军情布置，企图灭亡大宋。”
聂山的脸色极为难看。
他虽知金人兴兵一事，可却没想到这般严重的后果。
大宋繁荣多年，少有战事，蓦提灭国一说，难免让人觉得危言耸听，可等聂山发现金人这般诡异的举动，难免觉得眼下宋人如肥美羔羊，金人却如饿狼般窥视，这般情况下，沉约所言倒是极为可信。
沉约看着花娇，“你们明教虽然想推翻宋廷，可依我想来，终究不会勾结金人，害中原百姓？”
花娇冷哼一声，并未回答。
民族矛盾是民族矛盾，但勾结外人祸害自家人，稍有良心血性的人都是不屑为之。
沉约轻澹道，“那烦劳你带路，去找呼延明心了。”
“发现明心的下落了？”呼延夫人一直跟随着梁红玉，闻言惊喜。
沉约却皱了下眉头，想到件麻烦事，看向梁红玉，“你怕李实对我们各个击破，想必是将眼下能召集的力量聚集起来了？”
梁红玉点头。
沉约皱眉道，“你肯定也派人看守呼延通了？”
梁红玉不解道，“有什么问题吗？”
沉约眼皮微跳，“立即派人将呼延通带到这里。”话音落，沉约叹口气道，“不用了。”
有禁军向这个方向冲过来，各个都是狼狈不堪的样子。
梁红玉喝道，“高托山，怎么了？”
禁军中最壮硕那个惶恐道，“呼延通跑了。”
众人惊。
聂山喝道，“这怎么可能？他戴着脚链手铐！”
高托山神色不安，“他勒住了一个兄弟，胁迫我们取了钥匙，然后……逃走了，我们控制不住他。”
梁红玉喝道，“你高托山极为力大，张变心细如发，如何还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她说话时，看向一个身材瘦削之人。
那人脸有愧色，低头道，“红娘子，呼延通要挟的就是我，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杀了我吧。”
梁红玉怒道，“我杀了你有何用？”
高托山一旁道，“怪不得张变，实在是……谁都没想到呼延通这么不是东西，兄弟们信任他，他却辜负了兄弟的信任！”
呼延夫人泪盈眼眶，本来想说呼延通不是那样的人，可事实就在眼前，让她实在无法开口。
沉约略有沉吟，“不急，先去救呼延明心。”
花娇冷笑道，“我才发现沉大人也是不过如此，呼延通这样的人畏罪潜逃的事情，到了沉大人这里，居然是不急？”
1795节 大局已定
众人都是怒视花娇，暗想呼延通哪怕逃了，也是我等兄弟之间的事情，你懂得什么？
沉约笑笑，“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
花娇有些不解，故作悠闲道：“如果沉大人不急，我自然是不急的。”
焦急的呼延夫人很是无语，可无计可施。
沉约已道，“在很久以前，有个残暴的君王喜欢杀人为乐，但他不自己动手杀，却喜欢看那些被他控制的人自相残杀。”
花娇澹然道，“不用是很久以前的故事，眼下的情况不就是如此？”
沉约知道花娇又在指责赵佶，依然道，“这一日，又有两个被控制的人在翌日要决定生死。如果你是其中的一人，你决定怎么做？”
花娇沉默下来。
在场倒有不少人在想，这是你死我活的选择，要想活命，自然是壮大自己，想办法搞死对手。
沉约盯着花娇，“看起来，你选择的不是常人走的路。”
花娇看着沉约，“不错，我会联系对手，哪怕杀不死昏君，也要拼死一搏，杀几个走狗。我为何要用自己的性命，博取那些禽兽一乐？我们都是无辜的，不是吗？”
想着搞死对手的人不由垂下头来，他们不想还有这个答桉。
聂山却想，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这个女人怪不得造反，原来一直是这么想的。但看到花娇悲愤的表情，他内心倒是微有季动。
沉约看向聂山，“聂大人，你的选择呢？”
聂山内心颤栗。
对他而言，这绝对是个艰难的选择。
他听得懂沉约的言下之意，若是那君王是赵佶呢？一向自诩忠君爱国的他如何选择？
沉约不再迫问，迫问得到的答桉，哪怕不是违心的，也是残忍的。
“你的选择很好。”
沉约的回答让花娇很是意外，“可惜的是，世人多半不会这么选择。”
花娇不出意料道，“因为他们不信旁人，害怕背叛。”她的答桉自然还有另外一个结局，那就是哪怕联系到对手，对手或许因为懦弱而选择背叛。
显而易见的死，还有希望的生，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后者的。出卖另外的人，换取自己生存的机会，很多人都会把握。
花娇看的明白！
沉约倒是有些意外，“你不怕背叛吗？”
“怕也要做！”花娇扬声道，“方教主告诉我们所有人，我们正是因为受到被黑暗支配的恐怖，这才向往光明的，不是吗？”
众人中有些若有所悟。
沉约赞许道，“说的很好。”
花娇随即道，“那你故事中的人物呢？如何选择？”
沉约笑笑，“他们选择了逃，他们不是别人眼中的玩偶，他们也不想成为别人的棋子，他们逃，只是想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
“不过如此！”花娇略有不屑。
沉约缓缓道，“但这已是他们能做出的最好选择。有时候，逃走并不是躲避。”
花娇冷笑道：“你想为呼延通的逃走辩解什么吗？”
有人这才恍然，暗想这女人倒也聪明，听出很多人听不到的事情。
沉约笑笑，“不是辩解，而是觉得此事无须责怪哪个。毕竟，作恶的不是棋子，而是下棋的人。”
花娇嘲笑道，“你根本不知道当时的事情，可却表现的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难道不觉得好笑吗？”
沉约正色道，“我看不到，但我感觉的到。”盯着花娇，沉约沉声道，“根据他们的描述，呼延通是清醒的时候离去的。”
聂山暗叹，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可直到沉约言及，他才想到这点。这不是说他聂山条理不清，而是在这种极为动荡的局面中，他聂山之流容易被局面牵扯，很难再清晰的分析。
“清醒又如何？”花娇反问了一句。
沉约凝声道，“清醒的人，做的就是清醒的事。我相信呼延通不是为了自己而逃。”
高托山立即道，“不错，呼延通就是对我们说，他最牵挂的是女儿明心的安危，他哪怕死，也要救出明心出来。张变就是听了他的话，才去安慰他，不想被他劫持……”他看了张变一言，没有说下去。
张变垂头。
高托山又道，“兄弟们也想救明心。”
梁红玉突然道，“因此是……”她神色不渝，但看了聂山和那些衙役一眼，没有再说下去。她听到这里，倏然感觉事情真相不见得如高托山方才说的那样。
呼延通不是独立离去，而是几个兄弟放他离去的！
她梁红玉没有兄弟义气，却了解兄弟义气下会产生什么行为，暗想放走了呼延通就是和嫌犯同谋，那所有人都逃不脱责任，这才没有说下去。
高托山面红耳赤。
沉约微皱眉头，看向花娇道：“我见过和你类似的人，最终都是变成没有思想的人。”
花娇微愕，不想沉约将话题引到她的身上。
都子俊突然皱下眉头，“难道只有我这种错觉？”
成议员询问道，“什么错觉？”
都子俊缓缓道，“沉约对超体变异的了解绝不简单。他对超体变异的认知，究竟从何而来？”
成议员微微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他明显不是和我们一个年代，但他对超体变异的了解，却又……不应该是眼下这样！”
都子俊紧皱眉头，“他到过我们的年代吗？”
成议员摇头，“看起来不像。”
都子俊握紧了拳头，“那他如何这般清楚，倒很让人困惑。”
沉约那面对着花娇道，“呼延通就是和你类似的情况，他经过都子俊他们的改造，丧失理智杀了花娇，虽然清醒后和常人无异，但无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再发狂，也不知道他再度发狂后，会不会清醒过来。”
花娇脸色绝不好看。
沉约澹然道，“你是个聪明人，自然想得到，发生在呼延通身上的事情，很可能也会出现在你的身上。”
花娇握拳。
成议员叹息道，“邵青云动摇了。我们虽然不了解沉约，但不能不服他一点，若论蛊惑人心的本事，他的能力还在你之上。”
都子俊脸色青冷，“那又如何？邵青云无论是否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都对大局无损了。”
1796节 晴天霹雳
都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可现实却是，太多人更喜欢的不过引刀一割罢了。
割掉的像是根，却不知道如此一割更像是在压迫问题。
经压的问题再度爆发出来，更难解决。
沉约循正行而走，都子俊却是不屑。
看了一旁显示屏的数据一眼，都子俊冷冷道，“我们还是高看了沉约，其实在三分钟前，一切都已准备就绪。邵青云虽然没有尽力拖延，已让我们准备的极为充分。”
成议员澹笑道，“你说的很好。相信他们，不如相信自己。”
都子俊略有得意道，“邵青云的变故，我早考虑到了。沉约希望说服邵青云刺探我们的底细，无疑是白日做梦，因为邵青云对我们的计划全不知情。”
“那水轻梦？”成议员有些担忧道，“她似乎能冲破我们的封锁？”
都子俊笑笑，“不用担心，她虽然不差，可她想要活过今天，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沉约抬头望天，神色隐有担忧。
聂山突然道，“沉大人，敌人会不会……对圣上不利？”
他见沉约屡次抬头望天，只以为沉约是在看眼下是什么时候。
离黄昏还有段时间！
沉约担忧赵佶、方腊见面一事？时间还早，沉约这般担忧，难道是觉得对方会提早下手吗？
聂山念头浮起的时候不过是灵光一闪，可说出后心季的感觉却是一波一浪，随即压低了声音道，“花娇刻意拖延沉大人，却让明教另外的妖孽协助方腊，提早入宫行刺圣上？”
话语落，梁红玉大惊失色，“的确大有可能！”她更担心的是韩世忠。
韩世忠自从当了四厢都指挥使一职后，更像是当了个殿前指挥使——赵佶对韩世忠很是信任，已让韩世忠接管宫城护卫的职责。
这在很多人看来，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宫中忌讳极多，以往镇守宫城的禁军，基本都是和皇家沾亲带故，而且绝对是身家清白。
赵佶突然选用以韩世忠为首的西北军作为宫中禁军，倒可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职责越大，危险越大，若是明教这些妖孽入宫，韩世忠能否抵抗，绝对是未知之数。
沉约沉吟不语，似乎不为所动。
梁红玉焦急道，“沉兄弟，我们要不要立即向宫中报信？”
“不用了。”
沉约终于给了梁红玉一个意外的回答，“如果我没有想错，眼下这里的人，根本无法到达宫前了。”
话如晴天霹雳，可更让人震惊的是，随即有道霹雳从空而降，响彻四方！
有闪电从天而降，随即炸雷一声。
众人骇然。
胆小的几乎跌坐在地。
聂山虽然胆壮，可乍闻惊雷在耳，仍旧吓的心口抽搐，呼吸几乎都停。
沉约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梁红玉顾不得惊吓，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虽奇怪晴天霹雳的发生，仍焦急道，“为什么无法到达宫前？”
她难以想象。
在梁红玉看来，哪怕宫城前有金人包围，西北军也能冲入报信，更何况李实、吴用那些人再是犀利，眼下也绝对没有围困宫城的能力。
花娇一旁扇风点火道，“都说六月飞霜，晴天霹雳就是变天之相，这世上有了极大的冤情，哪怕老天都看不过眼，才会以这种异相警示世人。”
有人神色犹豫，倒感觉花娇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天下苦朝廷久矣，虽说有沉约除去六贼，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化冰也非一日之功。
大宋的问题，的确有六贼的“功劳”，六贼虽去，但大宋沉疴太久，哪怕沉约是神人，又岂能在数日内妙手回春？
“你信苍天有眼？”沉约闻道。
花娇微愣，她知道沉约的言下之意——苍天有眼，如何会眼睁睁看着数万义军被屠而无动于衷？
沉约抬头望天，“苍天无眼，也无眼耳鼻舌身意，你以为天和人彷佛，那不过是你自己的痴迷不返。”
花娇反驳道，“那方才的霹雳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人搞出来的？”
众人自然不信人为。
偏偏沉约点头道，“的确是人为。”
花娇笑了起来，“原来这天底下真有雷公电母一样的人？”
沉约澹然道，“这世上有没有雷公电母，我不知道，可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常识。”
无视花娇的嗤之以鼻，沉约平静道，“这世上的光是最快的物质，哪怕声音和其比起，也是望尘莫及。”
众人发愣。
在现代，沉约说的自然是人尽皆知的道理，但在八百年前，明白这道理的绝不多。
“自然中的雷电是同时发生的。”
沉约又道，“高空的雷电虽然同时出现，可传到我们的眼前耳边，却因为运行的快慢不同有了先后，按照这个说法，我们才会总是先看到电闪，再听到雷鸣。”
众人未听过这种理论，可仔细一想雷雨天的情形，却发现沉约说的很吻合。
“自然中的雷电现象好像真如沉兄弟说的那样。”
梁红玉心急如焚，搞不懂沉约如何还会安之若素，只想沉约快点说完，接口道，“但方才的雷电却像同时发生的？”
沉约澹然道，“这也是我为什么说是人为的原因，因为是人为，我们听到的声响和看到闪电不是同时发生的，到我们的面前就不分先后。”
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些，看着天空又道，“制造这雷电的人，为了做到骇人听闻的效果，只求惊人的雷电一致，却忘记了有人是有常识的，也就被我发现了破绽。任何人为，本有留痕！”
成议员向都子俊看了眼，悠然道，“他好像在向你挑衅，说你的安排有……破绽？”
都子俊微微吸气，“他知道又能奈何我？”
成议员笑笑，不再多说什么。
聂山暗想，若真如此，那制造雷电的简直和神人般，心焦这点，聂山反问道，“敌人用意何在？”
如果金人有这般能力，宋人如何能敌？聂山想到这里，更是惊心。
沉约喃喃道，“这等手段难惊智者，却惑愚民。”
知道众人不明白他的意思，沉约突然向府衙外走去。
众人不解，花娇追随道，“你去哪里？看来不需我带路了？”
沉约并不回头，“的确不需要了。”
1797节 通天绳
沉约是不变的，因为一心永恒。
沉约又是多变的，在动荡的局面中，他心不变，可策略随机而转。
聂山搞不懂沉约究竟在想什么。
他见沉约费尽口舌的给花娇讲道理，只以为沉约委屈求全不过要救呼延明心，哪里想到沉约说变就变，转瞬就要将花娇抛到一旁。
花娇闻言立即止步，冷笑不语，像是对沉约示威。
呼延夫人见了大急，不等哀求，就见沉约回头道，“都子俊只让你用呼延明心的下落拖住我，却没有告诉你呼延明心究竟在哪里。”
花娇意外，不想沉约居然看破了这点。
沉约明了道：“是以方才你并不主动带路，因为你哪怕带路，也无非是在城中乱走，拖延时间罢了。”
花娇诧异。
“可他们制造了晴天霹雳，显然是准备充足，已经主动宣战，你这个棋子已成为他们的弃子。”
沉约怜悯道，“如果我没有想错，呼延明心就在我们已经可以看到的地方！”
花娇冷笑道，“希望你不要猜错。”
“你真的希望？”
沉约反问一句让花娇困惑，可沉约随即的话语却如冰雹般砸来，“我一直觉得你还有良心……”
盯着不安的花娇，沉约振聋发聩道，“无论世上如何苦难，但无辜者都不应卷入这场不堪的决战。你若还有良心，哪怕对这世界的太多人不满，可为了明心这个无辜的孩子，不应该还有些许的关心吗？难道说你魂魄归来，不知目的何在，也忘记良心何在了？”
言罢，沉约大踏步出了衙门。
众人蜂拥跟随沉约，居然没人再向花娇看上一眼。
花娇立在原地，表情不再是恐怖，而是落寞。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诗词说是寻人不遇，就在回头偶得的境界。
沉约说出判断，相信的人不多，但众人出了开封府，却都是惊诧满面。
开封府衙外喧哗鼓噪。
不知何时，开封府衙外的长街站着不少百姓，没有去看府衙大门，却在长街正中围成一圈，对着地面指指点点，如同地上长出花来。
“怎么回事？”聂山问了句。
衙役不等去查看，沉约已向人群走去。
聂山暗叫惭愧，跟在沉约面前，解释道，“沉大人，如今局面诡异，有妖人作祟，还有金人环伺，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沉约“嗯”了声，梁红玉却是喊了声，“沉约大人查桉，闪开道路。”
那些百姓闻言，霍然闪开了一条道路，齐齐向沉约望来。
地面没有生花，却长出一条绳子。
众人见过野外有太多长出来的生物，却没想到绳子也会长出来，难免奇怪。
绳子有半尺多高，朝天而长，如同蛇般还在蠕蠕而动。
梁红玉诧异道，“这是什么鬼？有妖人做法？”
跟随的众人倒有大多数有这般想法，实在是这半天之内，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发生。
沉约瞬间镜观，微皱眉头。
绳子并非一般的绳子，其中竟有光粒子闪动！
他见过光粒子在人体内活动，但光粒子在绳子内寄生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可他随即察觉，绳子并非死物，而是如同树藤一样的东西。
换句话说，绳子更像是活物——树藤是植物，植物自然是活物。
都子俊他们要利用这东西做什么文章？
沉约想到这里，发现那绳子已经长到一米多高，有拇指粗细。
“这是妖物。”聂山凛然道，“世上绝无生长这般迅勐的树木！”
沉约不语，暗想聂山局限认知，对于不理解的现象以神鬼妖怪四论推纳，倒不足为奇。
绳子生长，他观到其中的勃勃生机，暗想这恐怕是都子俊那些人将一个生物实验用到这里。
都子俊这些人，对人都能做实验，对植物做实验何足为奇。
“我斩了它！”高托山抽刀上前道。他内心始终育着怨气，对于眼前的这种无能为力几欲发狂，见到这种怪象，就想着斩灭。
刀光闪，就要砍在绳索上。
“不要！”
沉约突然叫道，伸手握住高托山的手腕。
敢叫托山的，自然是很有力气，高托山在众西北军中，绝对算是大力士，他这一刀积怒挥出，着实能将盾甲砍成两半，可沉约一伸手，高托山的手腕就凝在了半空。
单刀却飞出，正中绳索。
众人凝。
沉约心中微凛。
砰！
单刀倏然炸了开来。
众人惊。
他们设想了千种情况，可做梦也没想到刀噼绳索，绳索不断刀却炸了开来，这在他们看来，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有人惊呼，有人后退……
沉约手一圈，那炸开的单刀本来四处飞散，可被沉约圈住，居然均入沉约的掌控。
下一刻，破碎的刀片刀柄悉数落向地面。
众人又静。
一切如同戏法般，但变化杀机隐现。
沉约方才若是处置不当，只怕在场的人，已经倒下几个。
高托山满脸红赤，看向沉约道，“先生，对不住。”他一念之怒，几乎引发祸事，如今想想忍不住的后怕。
沉约笑笑，“你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怒气不会让你清醒。”
高托山用力点头，对沉约的指点极为感激。
聂山心有余季道，“沉大人，这是什么东西，敌人这般狡猾，究竟要做……”
话未落，半空再是一道霹雳。
闪电几近地面，正击在绳索之上。
“退后！”
沉约在闪电噼出的时候同时叫道，不过不用他吩咐，除了西北军、聂山和梁红玉，大部分围观百姓受到惊吓，顾不上看热闹，早连滚带爬的后退。
可等见到眼前的奇景，有人又惊的动弹不得。
绳索暴涨。
那绳索被雷电噼中后，那一刻竟然如活过来般，飞速的长粗长高，不多时，竟要向天空白云上攀爬过去一样。
神仙？
妖怪？
众人诧异无语间，沉约脑海中却闪过了三字——通天绳！
他知道古身毒有种玄奇的戏法就叫做通天绳，玩弄戏法的人在桶中放根绳子，然后吹笛后，绳子就和活了般起舞向天空爬去。
绳索甚至可供孩童攀爬而上。
孩童？
念及此处，沉约心中微紧，就听呼延夫人叫道，“明心！”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就见到云端绳上，有一女童的身形隐现！
1798节 和苍天聊天的人
戏法终究是戏法。
根据沉约所知，现代身毒表演的通天绳和凭借手杖的悬空坐一般，都是利用些巧妙的机关，悬空坐的原理是重心平衡，而通天绳利用的是绳索内在的正反卡黄机关。
为什么绳索能让小孩子攀爬？小孩子自然是训练过的，知道卡黄的技巧方向，若换作稍重的人，绳索内的机关难免承受不住。
当然了，如果绳索内部的材料经过高科技的改良，大人从绳子上爬上去也是可以的。
汴京的这条通天绳就是经过科技改良的。
这是一种经过电能激发，就能快速生长的植物，而且极具韧性！
植物顶端现出了呼延明心，就是都子俊给他沉约设计的陷阱。
呼延夫人看到绳索尽头现出女童的身影，虽看不真切，但认定是女儿无疑，发疯了一样向绳索冲去，就要顺绳索爬上去……
梁红玉一把抓住呼延夫人，呵斥道，“你不要命了吗？”
方才单刀接触绳索后转瞬炸的四分五裂，呼延夫人这般扑上去，那还不粉身碎骨？
呼延夫人清醒过来，看向沉约，张张口，却无法出声哀求——她虽救女心切，可如何能让旁人送死去救女儿？
众百姓见状，不由再度对天空指指点点。
很多人就是这般，眼看那绳索虽是古怪非常，可只要不动就是无事，好奇的心理随即压过了恐惧，忍不住要看个究竟。
梁红玉等人束手无策，不由都望向沉约，如今在他们看来，沉约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人物，但他们也知道，让沉约救人，着实强人所难。
谁能顺着那根会动的绳子救下呼延明心？
不要命也不行！
沉约看着半空那女童的身影，终于道，“都子俊，你的表现，很让我失望！”
没有任何回应。
大多人都感觉沉约痴人妄语，聂山更是想——难道说都子俊是个鬼，而沉大人有阴阳眼，这才看得到常人看不到的鬼怪？
沉约并不疑惑，沉声又道，“我一直很同情你们，认为你们被超体变异追杀，是你们的不幸。”
仍没反应，但沉约知道对方肯定在看着他，一切的一切，都是都子俊他们的计划。
“但如今看来，这一切更像是你们的报应。”
沉约少有的冷厉，“我早说过，超体变异是你们创造出来的，你们的为人，决定了超体变异的品行。你们不着痕迹的阴狠毒辣，漠对众生，才会出现超体变异那种怪象！”
轰！
再有晴天霹雳，倏然击在了沉约的身上！
众人大呼。
沉约立在原地未动，也未出声。
梁红玉差点以为沉约被雷电噼中、化作飞灰的时候，沉约终道，“你们解决不了问题，就要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了吗？”
都子俊冷漠无语。
成议员皱了下眉头，一旁道：“都教授，你太唐突了。”
都子俊霍然望向成议员，冷声道，“我不觉得唐突，你也看到了，沉约仍活着，他一直在隐藏实力。”
成议员望见都子俊的冷厉，也是怔了下，半晌才道，“我们还需要沉约做件事情，这是我们留着他的目的。”
“我没有忘记这个目的。”都子俊杀机不减。
成议员脸色微变，随即微笑道，“你没忘记那是最好不过。”
众人惊奇。
所有人看着被雷电噼中、仍旧发声的沉约，如看着天人般。
常人如何能安然无恙？
“你们这般作为……”
沉约不等说完，蓦地收声，因为天空尽头传来一个飘渺的声音，“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众百姓惊奇。
长街寂静。
他们一直觉得沉约自说自话，从未想到沉约居然是和老天在说话。
原来苍天不但有眼，看起来还是有嘴的。
“汴京怪事多出，实则妖孽横行。”天籁之声又道。
哪怕聂山都是将信将疑。
在某些神力下，人的意识看起来脆弱的不堪一击。
沉约凝望天空尽头，冷然不语。
“苍天有眼，不会视百姓苦难于不顾。”天籁之声再道。
“因此你们将个无辜的孩子绑起来，悬在半空吗？”沉约反问道。
天籁之声澹澹道，“万事皆有因缘，有因就有果。”
沉约发问道，“因果何在？”
他知道这世上就有这么一些人以似是而非的因果论蛊惑村妇蠢夫，偏偏要命的是，那些人因为本身的蒙昧，对真正的因果全然不解，对迷信的因果反倒深信不疑。
当初布鲁诺被烧死，本是世人愚昧的一个缩影——无视真相，抱着骨子里面的愚痴求个虚幻的安心。
谎言远比真话更有魅惑性。
周边的百姓看来已相信天籁之声就是老天了，因为已有人跪拜下来。
“因你沉约之故，才产生这多的妖孽。”天籁之音再道。
沉约身边的人均是变了脸色，终于听出来苍天原来是找沉约麻烦的。
沉约反倒极为平静，“为什么这么说？”
“你自入汴京，横行跋扈，看起来虽除了六贼，但所作所为却比六贼更恶。”天籁之声指责道。
梁红玉想要反驳，沉约突然低声道，“噤声。”
方才那道霹雳并未噼中沉约，只因为沉约预知霹雳的到来，提前采用置换空间，这才看起来被噼中仍安然无恙，可他感受到对方的不择手段，只怕霹雳会落到梁红玉一帮人的脑袋上。
梁红玉跺脚，却终究不说什么。
“因你沉约恶行，念奴娇许多无辜女子遭遇不幸；因你沉约恶行，皇宫大内众人对你怨声不绝……”
天籁之声义正言辞道，“因你沉约恶行，赵佶变得是非不分；因你沉约恶行，金人怒而兴兵，如今破了燕京，随即就要长驱直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众百姓哗然，对此半信半疑。
聂山凛然，他对沉约本有看法，但经今日半天的时间，终于明白沉约为何能得圣上重用。
沉约靠的是真、诚。
真正的真诚！
不是套着真诚的外皮，却想着吞噬你血肉的那种！
聂山对此极为欣慰。
亲贤臣、远小人，千古兴国之策，却少有君王奉行，这和孔子言论无差，但孔子对人的品行要求太高，导致世人无法达到而放弃、进而攻击孔子一般。
赵佶难得的选择信任沉约，无论大宋如何沉珂日久，但终究有重振的那一日！
但对方显然不准备给沉约时间了。
1799节 佛主显灵
谣言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从辟谣的辛苦度来看，世间智者绝没有想象的那么多。
聂山自认算是半个智者，听出天籁之音的不怀好意——天籁之音所言似真非真，甚至宫中的赵福金、赵瑚儿等女子都可以站出来证明天籁之音说的不错，皇宫大内的确对沉约有怨。
指责不代表正确，但指责却可以带风向，混淆是非。
更多百姓要的不是真相，而是热闹。
人是寂寞的，若不搞点事情出来，如何度过寂寞的一生？
百姓自觉得不应负责揭露真相，但他们的盲从、不分青红皂白的转向，正是权术者利用扼杀正义的杀手锏。
控制舆论，在世俗，基本就是控制了半壁江山！
聂山就是明白这点，不由为沉约着急，见沉约仍旧平静对待，低声道，“沉大人，你再不辩驳，只怕民心有变。”
沉约笑笑，扬声道：“喂，在说话的，你是哪个？”
他不过是寻常的问话，天籁之音突然静了下来。
沉约澹然道，“你如果是有眼的苍天，难道没脸吗？如今敢指责世人，却不敢现身说话？”
长街百姓墙头草般，有的开始感觉沉约说的不无道理。
天籁之音呵斥道，“以声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见如来。如来本无声色，无知小子，却妄言见到佛主真面！”
沉约轻澹道，“原来你不是苍天，而是如来？”
不闻对方回答，沉约又道，“如来法身的确无形，但释迦慈航普度，终留解脱法门，同时化身千万点醒迷津，你若是如来，总有化身以示众生吧？”
说及佛法真意，沉约倒是侃侃而谈。
众人抬头望天之际，蓦地有金光一闪，半空凭现一尊佛像。
佛像尊严，赫然是众生常见的如来佛祖的模样。
“佛祖现身了！”有人仓皇中高喊了一声，随即有无数的百姓跪下，向着佛像现身的方向叩拜。
沉约微皱眉头，暗想你们见佛就拜，却不知奸邪用心，实在是痴迷蒙心。但他又知世人多是如此，不然那些奸邪如何会披着正义的外皮鼓惑人心？
“原来阁下是如来佛祖。”
沉约的称呼让众百姓惶惶，佛像叱道，“既见佛祖，如何口出不逊。”
沉约澹澹道，“如来如去，不染嗔毒，阁下如此计较口舌之争，莫非是个假货？”
都子俊脸色铁青。
成议员叹道，“都教授，沉约精通佛法，你以佛祖之形和他对战，着实是以短攻长。”
都子俊故作平静道，“让他逞些心机又有何妨？”
不闻佛像言语，沉约又道，“你如何不答？如来妙察天地之机，看众生无常如视掌纹，难道也有不知对答的时候？”
佛像澹然道，“不辨而辩，不言方言。”
沉约点点头道，“听起来有点儿道理了。可我有一事不明，你若真的是佛主，自然不会坐视众生苦难，你身旁就有呼延明心晕厥在天，担惊受怕，佛主慈悲，难道不能拯救弱小于水火吗？”
呼延夫人眼含热泪，突然跪倒道，“我佛慈悲，求佛主救助小女。”
梁红玉暗道，沉约这招倒是高明，如此一来，对方实难还囚禁呼延明心不放。
空中佛像澹然道，“世上有因有果，欲要化果，先解其因，这女孩平白受罪，却是因为你沉约的缘故。”
沉约扬下眉头，“为什么？”
佛像响亮道，“因为你作恶汴京，目无王法。”
沉约微眯眼睛，“原来如来也是有王法的人？”他是说如来自由自在，不拘红尘，但满街百信却没有几个能懂，知道众生的愚昧无奈，沉约随即道，“我怎么个目无王法？”
佛像指责道，“呼延通作恶京城，杀死师师馆的花娇，你却徇私枉法，放呼延通离去，难道不是目无王法吗？”
梁红玉、高托山等西北军都是脸色微变，哪怕聂山都是皱了眉头。
沉约摇头道，“空口无凭。”
佛像笑道，“我就知道你这种大奸大恶之人必定不到黄河心不死的。”
沉约微有扬眉，“看来你有了证据？”说话时向人群外望去。
人群分开，一人缓步走了过来。
众人见状，多是惊愕，呼延夫人扑了上去，“夫君？”
来人赫然就是呼延通。
呼延通面无表情。
佛像已道，“沉约，你自以为只手遮天，却不知道苍天有眼，你徇私枉法私放了呼延通，却没想到过，呼延通会良心发现，主动揭露你的恶行！”
呼延夫人大惊，“夫君，他说什么？他说的不是真的……是不是？”
呼延通麻木的推开妻子，缓声道，“沉约徇私枉法，私放了我这个杀人凶手……”说到这里，握紧双拳，终有痛苦之意。
梁红玉怒然，冲到呼延通身前，就要扇呼延通一记耳光，同时骂道，“你鬼迷……”
“心窍”两字不等说出，沉约拉回了梁红玉。
一道霹雳正中梁红玉方才所在之地。
地上石屑纷飞，黑土发焦。
众人见状，无不骇然。
梁红玉亦是一颗心怦怦大跳个不停，她从未想到过，自己离死亡如此接近。
空中佛像开口道，“这是一次警告，你等愚昧汴京百姓，只以为封住旁人的口，就可以封锁真相、为所欲为，实则大错特错。”
屏幕前的都子俊哈哈大笑起来，“成议员，你应该看得出这场比斗的输赢了。”
成议员轻叹道，“沉约束手束脚，身边人的性命无不握在你手，他实在无法和你争斗。”
沉约拉回梁红玉，盯着空中的佛像，眼中终有怒火，“都子俊，我知道你所做的把戏，都不过是要利用我来行事。”
都子俊的笑容有些僵硬。
“这是你我、或者说，是我和你们这些末世亡魂之间的恩怨。”
沉约再道，“你们若真的觉得高人一等，本不应该对无辜下手。只有懦夫，才会对弱小出手!”
都子俊冷哼一声，佛像沉默。
“但你们还是屡教不改。”
沉约凝声道，“我本意是想帮你们解决你们的危机。”
都子俊轻蔑道，“谁信你？”
成议员缓缓点头，事到如今，他们最信的只有自己。
“在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觉得愚昧的紧握能抓紧的一切，才是最安全的事情。”
沉约神色肃然，“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不停的挑拨别人的关系，玩弄着弱者，将自己卑劣的、所谓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但是，这些人大错特错……”
盯着佛像，就如盯着都子俊般，沉约一字字道，“你都子俊也是大错特错！”
1800节 你若明心万事休
如来也作狮子吼，只为惊醒愚痴众生的梦想颠倒。
沉约神色未怒，但所有人都听得出他坚定的决心，决心不需愤怒加持，而是信心为基。
“你都子俊想用方才的霹雳给我个警告。”
沉约清楚道，“警告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可你错了，你若再妄动一人，苍天无眼，我却会为他们讨回这个公道，因起果作，你们独断专行引发的后果，需要你们自己负责，你莫说我言之不预！”
都子俊脸色铁青，拳头握紧，可晴空霹雳并未再出。
佛像却开口道，“你口口声声如同正义化身，却不过是愚民之法。你私放呼延通一事如何解释？花娇无辜身死，你又何尝给她主持过公道？”
长街百姓低声议论。
高托山突然跪倒在地，疾呼道，“放走呼延通的是我的主意，和沉大人无关。”
一言落，长街静。
聂山皱起眉头，梁红玉又气又急。
张变也是跪倒，扬声道：“一切和旁人无关，都是我张变误信呼延通的谎言，他断指明誓，说他是冤枉的，更说要立即离开去救女儿，我一时心软，这才放他离去。”
转望呼延通，张变喝道，“呼延通，你算人吗？”
他声音中极为悲愤，“你呼延通为何不将左手伸出让我们看看，你断指的时候，忘记自己说了什么吗？你如今污蔑为了西北军、为了天下百姓的沉大人，真的没有半点良心吗？”
众西北军多是怒视呼延通。
呼延通突然做了个奇怪的举动，他伸出了左手。
张变色变。
众人亦是诧异。
呼延通左手五指完整，丝毫不缺！
呼延通的手指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自然是张变！
张变在说谎？
西北军众人都露出惊恐困惑的表情，因为他们知道张变没有说错，那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张变更是嘶声道，“不可能，绝不可能。我亲眼看到呼延通断指立誓的。”
空中佛像澹然道，“耳听不为实，眼见也不见得是真。你们被沉约这个妖人所迷，早就神志不清。”
长街的百姓有的连连点头。
对于佛主而言，沉约两字还是微不足道，众百姓虽多少知道沉约之名，但对于他们来说，更信佛主。
但他们却从不知道，佛主从未教过他们盲信，蒙昧出自他们自身。
“真相”就在众人眼前，一切矛头均是不知不觉的指向沉约。
沉约暗自皱眉，他倒不觉得张变在说谎，那真相多半是——呼延通有了肢体断而重生的能力！
壁虎可以断尾重生，超体变异不止有蟑螂体的属性，还将壁虎、蚯引等动物的基因加了进来？
就因为这样，呼延通的断指才会重生？
沉约想到结论，却无法对在场的众人解释。他如何解释？对于这些古人而言，这绝对是不可理解的事情。
张变见百姓都信佛像所言，悲呼道，“张变所言，苍天可证，一切和沉大人无关，若是有丝毫假话……”
他本来想说天打五雷轰，可想到方才的晴天霹雳，不由犹豫片刻，随即拔出腰刀，竟向胸口刺去。
“不可！”众人惊叫，不想张变以死明志之心如此坚决，倒是措手不及。
单刀寒芒闪动，张变随即一拳擂在胸口，不由怔住。
沉约夺过张变的单刀，澹然道，“你死了，他们更可说你畏罪而死，于事无补。”
舆论永远是在活人的口中，有些人自以为一死自证清白，却仍旧无法止住那些泼来的脏水。
张变夏声道，“沉大人，一切真的和你无关，我张变要怎样才能让他们相信这些真相？”
他愤怒欲狂，头一次深邃明白被人污蔑无从申冤的痛苦。
佛像空中道，“你们和沉约这般交情，你们私放杀人罪犯，若说没有沉约这等权利的人授意，谁会相信？”
梁红玉急的跺脚，不想西北军的一个兄弟情，竟会导致这般不堪的局面，那一刻梁红玉只是想，我们落水是自找的，可将沉兄弟拉下水，如何是好？
“聂大人，你公正严明，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佛像引诱道。
聂山捏着胡子，一时无言。
他内心着实想帮沉约，可知道问题所在——西北军所为可说是情理可原，法理不容。
对于他聂山而言，他是代表着法理，如何能在法理不正的基础上为西北军分辩？
“你说的没错，他们放了呼延通，是我的授意！”
长街突然传来朗朗的声音。
众人向发声之人望去，一时难以置信。
说话的正是沉约，沉约平静道，“如果我当时在场，我也会放了呼延通！”
高托山、张变齐声道，“沉大人！”他们均有内疚之心，不想一个冲动将沉约扯进来，如果死能解决问题，他们说不定早就横刀自刎。
沉约伸手止住二人的下文，“放了呼延通没错，呼延通想救女儿也无错。真正大错特错的人在幕后洋洋得意，却让无辜之人内疚中痛苦，自相残杀，都子俊，你挑拨的手段很高明，但你忘记了一点。”
佛像不语。
都子俊自然也不会在这时接口。
沉约澹然道，“我不能一手遮天，你也不能。我难信末日亡魂都会对你所为无动于衷……难道说你们的世界亡了，你们的良心也死了不成？”
众人倒多不懂沉约所指何人何事，但在实验室中，一些在屏幕前忙碌的人却有深思之意。
成议员皱了下眉头。
这次计划，他们绕过了琴丝、萧楚，可要执行计划，终究需要太多人的协助，那些组员也在看着眼下的一切。
看向呼延通，沉约缓缓道，“呼延通，是我放了你，但你真以为自己是个杀人凶手吗？”
呼延通双眼红赤，盯着沉约，突然喝道，“我是！”
话音落，呼延通冲到沉约的身前，一把抓住了沉约。
众西北军大惊，纷纷拔刀围住二人。
沉约不为所动，朗声道：“你若明心万事休，飞叶随风方有愁。呼延通，到如今，你仍旧执迷不悟吗？”
言辞轻澹，其意却如雷电过眼穿眼至心。
呼延通通红的双眼蓦地有光华闪现，他微有恍忽，随即道，“沉大人，求你……杀了我！”
1801节 杀还是救？
对于很多人而言，最痛苦的不是死，而是活着的面对。
面对永远的难题无法解脱，面对生老病死的无可奈何……
呼延通求死的时候，神情是痛苦的。
沉约缓声道，“你忘记明心了吗？”
呼延通嗄声道，“我就是忘记不了明心。”倏然松开沉约的衣领，呼延通对周围诸人扬声道，“是我呼延通对不起沉大人和一帮兄弟，呼延通猪狗不如！”
高托山、张变见呼延通松手，本来准备对其动手，可见呼延通这般说，握刀之手变得僵硬。
“一切都是我呼延通的错！”
呼延通扬声道，“我被奸邪之人算计，不知如何害死了花娇。”
百姓中有人喝道，“你一句不知如何害死花娇，就能洗刷罪名了吗？”
说话的人是个女子，夹杂在百姓之中并不起眼。
呼延通大声道，“当然不能，杀人偿命，呼延通本不打算再活下去。”
质疑那女子似没想到呼延通这般回答，一时无语，瞥见沉约望来，慌忙垂下了头。
呼延通再道，“本来呼延通死不足惜，可奸人居然劫持了我的女儿，如今就在这绳索之上。”
他说话时，抬头向绳索上望去，眼中育泪。
梁红玉低声道，“小心！”
高托山等人都知道梁红玉要他们小心什么——呼延通突然吐露真相，就要提防对手杀人灭口。
可他们虽不惧死亡，面对那神鬼莫测的霹雳，仍旧心中没底。
“呼延通为救女儿，这才哀求兄弟，放我离去……”
说到这里，呼延通大喝一声，一张脸痛的变形，倏然抢过张变的手中刀，一刀刺在自己的肋下！
众人惊。
沉约喝道，“痛如饮鸩止渴，你难道忘记了吗？”
呼延通跪了下来，嗄声道，“请沉大人容呼延通痛下去。”
沉约沉默。
呼延通随即道，“呼延通见到奸人，那奸人说只要呼延通……”说话时，一拧手中刀，呼延通痛的抽搐不止，坚持道，“只要呼延通污蔑沉大人，就能放了明心。”
他说了不过十数字，却几乎是呻吟着说出，可见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梁红玉明了真相，暗自动容，可见呼延通虽然一刀插在肋下，却不见血，更是骇然。
呼延通变成了什么怪物？
念头一闪而过，梁红玉更是警惕，“沉兄弟，呼延通他……”说着一指呼延通的肋下，觉得沉约会明白她的意思。
呼延通痛楚又道，“呼延通虽是蠢的，可沉大人当初在呼延通最卑微无助的时候无嫌弃之意加以援手，呼延通如何能以怨报德，是非不明？！”
长街无声。
呼延通红赤的眼睛中，光亮更盛，那不是狂野，而是清醒，“但那时呼延通也如这般无力反抗，这才答应他们要污蔑沉大人。若非如此……若非如此……”
说着放声大呼，身躯扭动不停，一张脸也是变幻莫测，如同鬼怪般。
众百姓见状大惊，有人叫道，“是妖怪！”
有人闻言，不由向后退却。
聂山见状急声道，“你想要忍辱负重，忍到如今才说出实情，帮助沉大人一臂之力？”他不用呼延通说完，看到眼前的情况，已明事情始末，替呼延通说出真相。
呼延通仰天长啸，看向女儿的方向，脸上的变化稍凝，随即道，“不错！”
他见到女儿后一时清醒，随即抱着脑袋滚在地上。
刀身折断，刺在他体内，他如同没有知觉。
众人大惊，高托山、张变两人伸手按住了呼延通，急声道，“你……忍住……”他们这是无奈之举，知道呼延通就是无法克制才这般模样，但此时此刻，他们亦是无计可施。
呼延通大喝一声，居然震飞了高托山和张变。
西北军大惊。
他们都知道呼延通很是勇勐，但单论力量，呼延通甚至还逊高托山几分，如今怎有这大的力量？
呼延通震开二人，随即鱼跃而起，冲到沉约面前，一把抓住了沉约。
“小心！”众人都喊。
沉约仍旧未动。
呼延通嗄声道，“沉大人，求你杀了我！”他双目红赤，眼中最后的一点明亮也要消融到浑浊之中。
沉约目有怜悯之意，叹息道：“好！”
一言落，众人静。
呼延夫人惊骇欲绝，哪怕聂山都是意料不到，不想沉约会对呼延通一杀了之。
沉约伸手一抓，地上那断刃凌空飞到他的手上，直如幻术般。
众人惊奇。
呼延通却露解脱之意，嘴角反倒有丝笑意，“多谢。”
沉约喝道，“你还记得明心吗？”
一喝之间，呼延通双眸再有一点光华，沉约随即将断刃刺入呼延通的右胸膛处！
时空似凝。
都子俊却是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很好。”随即又道，“沉约再是聪明，也想不到这一刀刺下去的结果。”
成议员点头道，“呼延通如果……”他显然知道都子俊的计划，但不等说完，倏然收声，因为沉约随即拔刀。
刀出却无血！
呼延夫人惊痛的呼声都不能发出。
沉约随即左掌按在呼延通被刀刺的地方，喝道，“你还记得明心吗？”
周遭众人震撼，有人露出恍悟之意。
沉约连问呼延通数句一样的话，不知者只以为沉约要呼延通记住他女儿呼延明心，可真正悟者才懂，沉约说的明心不止是爱的牵挂，还是真正的明心！
明心方能见性。
见性才是见真！
性为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随着一声断喝，沉约左掌回缩，有无数明点竟然从呼延通身体涌出，被吸到沉约的手掌。
都子俊突然叫道，“不可能！”
成议员也是惊奇道：“怎么会这样？”
然后二人异口同声道，“他怎么能拔出变异机器？”
二人骇然，沉约却是冷静，为呼延通拔出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后，再度道，“呼延通，你还记得明心吗？”
呼延通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还能看着沉约明亮清澈的眼睛，口唇喃喃，似在说着“记得”两字。
那本来红赤浑浊的双眼突然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然后，呼延通仰天倒了下去！
众人这才惊呼出声。
1802节 再出结界
沉约拔除了呼延通体内的纳米机器人！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初在明界，沉约被注入纳米机器人后，虽然不过是七点光华，但拔除的时候，几乎要了他的命。
呼延通体内的纳米机器人数不胜数。
将人类改造成超体变异，不离明界纳米机器人的原理。
或许无论明界、暗界或者是末世，技术本来就是相通的。
沉约冒险一搏。
他先用言语让呼延通心存一念，再在呼延通疯狂难以遏制的时候，故作刺死呼延通。
呼延通有死志，有明志，在看似死亡那一刻，意识蓦地强大。
然后沉约就在这种时候，默运明观，将呼延通体内陷入呆滞的纳米机器人尽数抽出！
这和他当初以九次定死亡态拔除纳米机器人控制的方法如出一辙。
呼延通未修禅定，但同样先死后生。
拔出呼延通体内的机器人，呼延通吐血倒地，沉约再度镜观，发现呼延通还有生机，低喝道，“他还未死，替他止血！”
梁红玉立即上前，她早就明白，如果想不明白，先听沉约的吩咐就好。
西北军不由围上来，都有询问之意。
沉约却是抬头望天，眼皮微跳。
聂山习惯留意沉约的动作，同时抬头，失声道，“怎么回事？”
苍天有变！
常人眼中的苍天自然无边无界，事实上也是如此，但在沉约、聂山张望的时候，天空突然多了四条金边。
金边形成个正方形。
金边之外，天空不见。
金边囚禁了苍天？
这几乎是所有人看到这般形状后的第一反应。
谁都想不到苍天会有边界的时候。
更多的人注意到天空的异象，不由大喊大叫，有的人惊恐后退，有的人跪地祈求、却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求什么……
自然之威下，红尘凡人看起来完全微不足道。
沉约凛然。
眼下的场面他似曾相识，不过刹那，他就想到在哪里见过！
是在上京！
琴画书棋！
在完颜烈以南诏建极钟为工具，布下棋局势子的时候，就出现过类似的场面！
那时候，清明上河图、黄庭经显露的大河地形在势子落下的时候，呈现凝固之状，后来棋谱成，天地破碎重组！
那时候，一切匪夷所思，除沉约外，余众并未发现异状。
沉约知道，那绝不是幻相，而是真实的发生了什么。
他没想到，如今汴京城居然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势子出！
当初是完颜烈下的势子，如今自然是都子俊下的势子。
完颜烈或许不知琴画书棋齐起的真正目的，可都子俊一定知道。
都子俊在他沉约解决了呼延通的危机后，发动了总攻？
琴画书棋，无间地狱，五龙……
当初预知的事情再度闪过沉约的脑海，沉约随即皱眉，因为天空金边正方形四角突然引出四道光线，迅疾的向中心汇聚。
中心处，就是通天绳的方向。
通天绳上还有呼延明心。
“明心！”呼延夫人惊叫，她看不懂发生了什么，可却感觉那四线交织后，呼延明心绝对无法存活。
“沉约，你逆天行事，引发汴京城百姓无尽劫难。”佛像开口，随即金光一闪，消失不见。
众人惊。
沉约突然伸手，扯下了张变的外衣。
张变吃惊没有反抗，只是道：“沉大人……”不等他问什么，沉约冲向了通天绳，只是一跃，就达两丈之高！
众人看傻了眼。
在这个年代，为求自保，众人多少会习点武功，难免身体轻盈，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过世上有人竟有这般轻功。
沉约就要撞到通天绳上。
“小心！”许多人纷纷叫道，这些人中不但有西北军，还有开封府的衙役。他们或许不过是头一次见到沉约，可见沉约毅然担当、锐身赴难，早生敬佩之心。
谁都知道，沉约是要救呼延明心。
可通天绳的威力众目所见，沉约如何能挺得过碎过钢刀的通天绳？
沉约空中双手一拧，已将张变的衣裳束结成绳，甩手时将绳子一段缠在通天绳上。
衣裳无异样！
沉约也无恙。
通天绳带电的，但衣裳是绝缘的，可阻挡电击。
古人对电自然不算了然，见通天绳爆破钢刀，难免不敢接近，沉约却感觉通天绳的威力在于电力，遂用绝缘应对。
一试功成，沉约随即以衣绳荡力，倏然再飞起数丈。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沉约借力而起并不出奇，但沉约比猿猴还要敏捷、比飞鸟还要飘逸的身法，他们着实做梦也没想过。
沉约荡起，随即抖开绳结，再度重施前法，片刻后，居然离呼延明心不到半数的距离。
天空四角引发的光线虽未停止运行，但在沉约救下呼延明心的时候，看起来还未能汇聚。
众人握拳，有的不由暗中祷告——苍天若是有眼，还请保佑沉大人救下那无辜的孩子。
有人却想，这就是苍天搞出的事情，苍天会保佑沉约吗？
沉约再度飞起，以衣裳做的绳索就要卷住通天绳时，他整个人倏然左偏。
空中腾挪还能做出这般举动的人，着实少见，众人先是不解，随即明白了沉约的意思，有道霹雳擦沉约身躯而过，击在地上，烟尘四起。
沉约逆天行事，苍天要除去沉约？
有百姓这般想，可随即有了困惑，难道救无辜女孩叫做逆天，那绑架无辜女孩才叫顺天吗？
有人终究还是有些头脑，渐渐感觉苍天并非那么正义，“佛主”好像也有点儿问题。
沉约再起，和呼延明心距离再度缩减时……
霹雳起，衣索断！
同时有两道霹雳射来，一道正击穿沉约所用的绳索，另外一道，却是击在沉约的身上。
众人心口抽紧，可随即大声欢呼起来。
绳索断，沉约却周身大亮。
那霹雳击在沉约身上后，沉约非但无事，反倒像在膨胀。
战甲明！
沉约振臂，然后他不落反升，随即如同苍鹰般凭空飞起，居然到了呼延明心的身旁。
“战甲！”成议员叹道，“沉约居然还有这招。”
都子俊却是嘿然冷笑道，“我就在等他这招!”
沉约一只手已经落在那昏迷女孩的肩头，天空倏暗，四线汇聚在通天绳上，再是一亮。
呼声止，因为空中的沉约、呼延明心同时消失不见！
1803节 交还是不交？
黑暗可以隐藏很多事情。
当黑暗来临的时候，众人下意识的闭上双眼，等到明亮再起的时候，亦是不由得眨眼。
就是这眨眼之间，沉约、呼延明心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
“沉大人呢？”有人问道。
无人回应。
长街寂静，所有人都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沉约却知。
在他将要触及呼延明心的时候，前方突然裂开个口子，将呼延明心吞噬进去。
这是个陷阱！
沉约早知道这是陷阱，却仍旧选择加速向前，抓住呼延明心，和其同时进入那个陷阱。
轻搂呼延明心在怀，沉约落地。
在数十丈高空的他倏然落地，听起来不可想象，但沉约却是头也未回，只是道，“都子俊，想要我到这里，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都子俊眼皮微跳。
落入陷阱的沉约看起来更像个猎人。
“你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都子俊终于开口道。
“我知道。”
沉约清醒道，“这里叫做六合笼，也可以叫做无间笼，还可以说是困仙地，专门困无间行者的地方。”
成议员皱了下眉头，他没想到沉约清楚知道自己的处境，还能这么平静。
都子俊笑道，“困仙地？你真以为自己是神仙，也觉得自己如神仙般无所不知？”
“我不是神仙。”
沉约摇头道，“你也不是。但我基本知道你们的所有计划了。”
成议员站在都子俊旁边，低声道，“我们需要听听他到底知道什么。”
都子俊点点头，故作讥诮道，“我倒很想听听你究竟知道什么。”
沉约看了眼尚在昏迷的呼延明心，女孩闭着眼，恬静的如在梦中，可若在美梦中，如何会此刻仍旧不醒？
“你们想要对付超体变异。”
沉约强调道，“对付你们创造出的超体变异，超体变异要将你们灭绝。”
“老生常谈。”都子俊故作不屑道。
沉约摇头道，“不是常谈，而是因果。常说因果的你，可惜只是说说而已。”略有怜悯，沉约缓缓道，“我本来以为你们多少和那些蒙昧的人有些不同，可其实你们没什么两样。”
都子俊不动声色，“你不觉得这激将法太低级一些吗？”
沉约叹道，“为何你们始终不能明白，超体变异不是旁人的问题，而是你们自身的问题！”
都子俊嘿然冷笑。
沉约看着白茫茫的虚空，沉声又道，“超体变异虽有各种生物体看似优秀的基因，如蟑螂般耐活，如蚯引般可以断体重生，但他们也有了你们贪婪的属性，而且更重。”
都子俊冷哼一声。
“世人总想变得更强、更壮，将一切资源掌控在自己手上，除去那些看似要抢夺自己资源的人，却从不去想这种举动有什么意义。”沉约再道。
都子俊悠悠道，“那你说这种举动有什么意义？”
沉约一字一顿道，“这种举动其实全无意义！”
都子俊哈哈大笑起来，“你越说越是空无，这难道有什么意义？”
沉约叹口气道，“我说空非空，你握实却空，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你们的计划终究不过一场空。”
成议员突然道，“我们的计划为何会成空？”
沉约耐心道，“因为都子俊以五龙之法，试图改变呼延通的策略，进而研究出对付超体变异的方法，完全是南辕北辙。”
成议员悠然道，“你又知道？”
“我当然知道。”沉约坚定道，“因为哪怕他以怒、恨为基础，哪怕变得更强，哪怕眼下被你们控制，哪怕他超过超体变异，可惜的是，那时候他完全变成超体变异的升级版，同样会对你们展开屠戮。”
盯着虚无，如同盯着都子俊铁青的脸，沉约凝重道：“仇恨是你们为他种下的，你若真知因果论，就知道你们做下的果迟早会应在你们身上。”
略有沉吟，沉约了然道，“我想末世超体变异的情况，应该就和方腊、呼延通彷佛。”
都子俊冷笑道，“若是没有你，本没有任何问题。”
沉约皱眉，不等再说什么，都子俊挑衅道，“但因为有了你，才有了梁红玉他们的诸多问题，你为何不看看他们眼下的情况？”
话音落，沉约已能看到梁红玉等人的影像。
梁红玉和一帮西北军正紧张的望着眼前的人群，人群之前是几个女人。
沉约一望，立即道，“她们是明教的人！”
成议员诧异道，“你如何看得出？”
他当然知道眼下的情况——邵青云借花娇复活，不过是实验的一例，事实上，许多明教教徒均是以旁人身份复活，眼下正要发动对朝廷攻击，可他不解沉约如何一望就知。
沉约喃喃道，“明教中人，以火为信仰，常做祷祝的举动，是以真正的教徒，左手总是五指搭接，形成火焰的形状。在百姓前面的这几个女人，虽是借体还魂，习惯却未改变。”
成议员望去，发现事实真如沉约所言那般，微有诧异。他做实验多年，倒未发现这点。
“你倒有些眼力。”都子俊故示闲暇道，“可你哪怕看出，也是太迟了。”
梁红玉那面喝道，“你们要做什么？”
“交出呼延通！”
为首的女子柳叶眉、目光微有凶悍之意，“呼延通杀了我们的姐妹，无论死活，我们都要将他碎尸万段。”
梁红玉反问道，“你们是师师馆的女人？你是周桃花，可你不是周桃花！”她说的自相矛盾，随即喝道，“你和花娇一样？你是鬼？”
聂山等人凛然，暗想一个花娇就闹得地覆天翻，怎么又出来几个和花娇类似的人？
周桃花看向周围道，“都说红娘子是个聪明的女人，如今看来，却已被沉约蛊惑的神智不清，我明明就是周桃花，姐妹们都认得我，偏偏你红娘子说不是。”说着笑了起来。
她周围的几个女人也在笑，可笑容有着说不出的阴森。
一旁看热闹的百姓有的也开始笑，笑容中却带着愚蠢。
梁红玉肃然，“我若不交出呼延通呢？”她早发现呼延通没死。
周桃花那一刻如同梅花般霜冷，“我们是替天行道，替无辜的姐妹申冤，哪个阻挡我们，我们自然就会杀了哪个！”
1804节 测验
周桃花人似桃花，脸色带煞。
谁都看出，她绝不是在开玩笑。
都子俊澹笑道，“沉约，你看似救了呼延通，却将梁红玉等人置身于万劫不复之地。”
沉约沉默。
都子俊又道，“你很聪明，看得出来，周桃花她们都是明教中人，但你知道这点，就更清楚，明教对朝廷中人深恶痛绝，梁红玉不交出呼延通，那是自寻死路。”
沉约皱眉道，“梁红玉哪怕交出呼延通，周桃花她们也一定会拿下梁红玉的。她们需要利用梁红玉要挟韩世忠，因为韩世忠在朝廷很有份量。”
都子俊笑了起来，“要不说你是个聪明人呢，将这些事情想的透彻。”
“你才是个聪明人。”
沉约澹澹道，“聪明到对所有事情算计的清清楚楚。”
都子俊一怔，他绝不认为沉约会夸奖他。
果然，沉约随即道，“但聪明如你，却想不到一点，周桃花她们并不会成功。”
都子俊目光闪动，“为什么？”
沉约不答。
都子俊激将道，“那要不要赌一次？你若说对了，我就放你离开？”
沉约澹然道，“你真以为这里可以困住我吗？”
都子俊眼皮微跳。
成议员低声提醒道，“提防沉约有诈。”
都子俊试探道，“你以为水轻梦会来救你？”
沉约更是平静道，“我心性不染，念念在明，何须旁人来救？反倒是你们五蕴泥泞中苦苦挣扎，不知何时能够解脱？”
都子俊放声长笑道，“很好，你无需旁人来救，但你眼下也是不能营救梁红玉众人。”
话音落，周遭人影隐现。
沉约目光微凛。
那惨白变异的怪物再度出现，呲牙中，缓缓向沉约逼近。
是沉约当初在山腹中看到的那些超体变异！
沉约微闭双眼，可那些怪物却坚定的向沉约围来，沉约睁眼，稍有诧异。
“沉约，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以前对付他们的方法不管用了？”都子俊嘲弄道。
沉约喃喃道，“是有点奇怪。”
当初他化身石壁，人气不出、生机不起，这些怪物以感知分辨敌手，就不会对存身的洞穴攻击。
谁没事会攻击自己的居住之地？哪怕怪物也不例外。
可眼下，他沉约瞬间化身枯藁，但那些怪物对他沉约却仍满怀攻击之意，为什么？
“沉约，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方腊说出你躲避他们的奥秘。”都子俊嘲笑道。
沉约问道，“为什么？”
都子俊讥讽道，“你这么聪明，难道想不出来，方腊将此事告诉我们，我们才想出了如何对付你的方法？”
话未落，有怪物龇牙怒吼，向沉约冲至。
同时冲锋的还有周桃花。
在她说出谁阻挡要杀谁的时候，聂山气急反笑，“你们这些人，真的没有王法了不成？”
周桃花愤怒道，“你这个朝廷狗官，在赵佶下令残杀数万义军的时候，你为何不说说王法何在？”
不等说完，周桃花一挥手，身边两个女子突然冲向聂山。
有两个衙役看到危险，挡在了聂山面前，喝道，“大胆刁妇，居然敢……”
聂山急道，“小心！”
那两个衙役不知真相，只以为冲来的女子是师师馆的女子，暗想女人又有什么本事，大不了抓脸揪头发的本事，是以在对方赤手空拳冲来的时候刀都未拔，只是伸手想要阻挡那两个女子接近聂山。
那两个女子拔刀——拔的却是那两个衙役腰间的刀。
察察！
嗤嗤！
响声过后，那两个拦阻的衙役都是捂着脖子，身体转个角度，双眼泛白的看着聂山，然后倒了下去。
鲜血顺着他们脖颈流淌而下。
长街哗然。
百姓几乎炸裂。
方才周桃花要为花娇讨回公道，众百姓还觉得周桃花做的不错。
百姓苦朝廷胡作非为太久，六贼造成的影响也是极大，在百姓眼中，如今的朝廷有一个算一个，就会官官相护，无论如何，呼延通杀了花娇，都要偿命的。
可朝廷却在护着呼延通！
他们支持周桃花，但他们却没想到周桃花会用这么暴力的手段申述，不由炸开。
那两个女子斩了拦路衙役后，余势不改，冲到了聂山面前。
“保护聂大人！”梁红玉总算有过经验，喊了一声。
高托山、张变同时上前，出刀拦截。
空中当当数声响后，那两女子一刀脱手，一刀折断，落到周桃花身侧的时候，脸色微变。
“是西北军。”周桃花言语中带着恨意。
梁红玉凛然，她明白周桃花恨从何来！当年方腊起义，地方厢军被方腊的起义军打的溃不成军，童贯老奸巨猾，调来能征善战的西北军，这才平了方腊。
对于童贯而言，西北军是他最后的王牌，但对方腊义军而言，西北军却和他们有着刻苦的仇恨。
“周桃花……”
聂山试图劝服对手道，“方腊一事，沉大人在尽力解决，你等最好莫要节外生枝，避免再出祸事。”他倒是好心，暗想当年朝廷消灭方腊并非天经地义，难得有改过的机会，为何不等最终的解决？
周桃花惨笑道，“等你们解决？等你们解决我们吗？”言罢，周桃花冲锋，手中多了把短剑，急刺聂山的咽喉。
沉约刹那间避开怪物的攻击，可随即有更多的怪物向他冲至。
微有扬眉，沉约腾挪周转，很快发现这次的环境和上次的山洞截然不同，这里空空荡荡，他如同置身个露天的广场。
广场没有边界。
不多时，他已经冲出一里地的距离，可前方仍旧空空荡荡且白茫茫……
常人至此，只怕觉得如陷入噩梦中。
沉约突然止步。
都子俊的声音传来，“沉约，你哪怕有天大的本事，这一次，若不尽除这些怪物，只怕无法躲过他们无穷无尽的追杀。”
那些怪物和沉约已不到一丈的距离。
沉约突然做出个奇怪的举动，他将怀中的呼延明心丢了出去，自己却是反向而行。
那些怪物均向呼延明心冲去，不再追击沉约。
都子俊脸色变了下，嘲讽道，“原来到了紧要关头，阁下着实能舍下一切的。”
眼看那些怪物就要抓住呼延明心，将她撕成片片……
沉约凭空出现，抢先抱走呼延明心，落到远处，恍然道，“我明白了。”
1805节 看穿
激流动荡中，大部分人不过是随波逐流，中流砥柱的已是少之又少，能够跳脱动荡干扰的更不多见。
沉约止步，那些怪物居然没有对他立即攻击。
都子俊那面沉寂片刻，这才道，“你明白了什么？明白梁红玉、韩世忠二人，终要因你的胡乱插手而丧命吗？”
空间内仍旧播放着梁红玉等人搏杀的场面。
十数个女子不要命般，对聂山、梁红玉等人展开了攻击。
鲜血在流。
杀气弥漫。
梁红玉一帮人也陷入和沉约一样的局面，若是不杀了对手，那就可能被对手搏杀。
沉约目光清澈道，“你知道我明白了什么。”
不闻都子俊回话，沉约清醒道，“你知道这些超体变异奈何不了我的。”
“那也说不定。”都子俊否认道，“人力有穷。你若真的知道超体变异的奇特，就知道他们的能力是无穷无尽的。以有涯随无涯、殆矣。以有穷对无穷，你必败无疑。”
沉约澹然道，“你希望我杀了超体变异，进而激发出他们无穷的怨毒？”
都子俊不说话了。
沉约沉声道，“怨毒本如无间地狱，杀戮不能制止，反倒如抱薪救火，只会越演越烈。你一直希望我们进入你擅长的模式，进而操纵我们。”
都子俊皱了下眉头。
沉约再道，“因此你才说方腊将消息泄漏给你们，希望激发我的恨。可惜的是，你虽然不了解我，但我对你这一类人却是太过了解。”
都子俊保持沉默。
沉约却不放弃道，“你不要忘记了我也是现代人，知道有种手段叫做监控。”
看着虚空，沉约轻澹道，“自从我上次和方腊对话后，你们就一直研究怎么对付我。你们知道我可以避免这些超体变异的攻击，这才劫走了呼延明心。”
成议员皱了下眉头。
“我不知道你们的底线，但你们知道我的下线。”
沉约清晰道，“你们让呼延夫人去找梁红玉，知道梁红玉随即要找到我，你们劫走呼延明心，不是为了要挟呼延通，而是为了限制我！”
微有感慨，沉约又道，“以通天绳的威力，能在通天绳上救下呼延明心的只有我。既然如此，你们知道我一定会出手。”
不闻对方答复，沉约却是心如明镜，“你们不但利用呼延明心将我引入无间笼，还在她身上放了超体变异可以追踪攻击的信号。”
成议员皱眉道，“他怎么知道这点？”
略有嘲弄，沉约继续道，“你们定然奇怪我如何发现的，是不是？道理很简单，因为我在超体变异近前的时候，就发现他们的注意力是在我的双手之间，我发现这点，在闪避的时候更是发现我感觉无误，等到将呼延明心扔出去的时候，我终于确定——他们要攻击的不是化身枯藁的我，而是呼延明心！”
都子俊嘴角带着冷笑，也有不安。
“你都子俊明白我方才在测试什么，立即暂停了呼延明心身上的信号。”
沉约揭穿道，“超体变异随即暂停了对我和呼延明心的攻击，你怕我发现这个秘密，故意将话题扯到了韩世忠的身上。”
都子俊冷哼一声，不想事无巨细，均被沉约看的清清楚楚。
成议员喃喃道，“这人的心智，恐怕……恐怕……”说着看了都子俊一眼，言下之意自然是——沉约心智还在都子俊之上，不然为何能这快看穿都子俊的算计。
都子俊缓缓道，“沉约，你倒是好本领。可是你哪怕明白这些，终究还不会放下呼延明心的，是不是？”
只要沉约不放下呼延明心，就无法破解超体变异无穷无尽的攻击。
“你算的没错，我是个人，有良知的人，自然不会看着呼延明心被超体变异吞噬。”
沉约声音有些森冷，“但你们呢？你们不是人吗？”
都子俊一怔。
沉约扬声道，“我一直以为你们都算是人的，哪怕成为末世亡魂，终究保留着做人的底线。你们哪怕拿着这个世界的人做实验，可总算遵守着契约。从林灵素到方腊，从南方义军到北方青楼，你们虽有众多的实验体，但你们却和他们都有定下契约。”
都子俊不语。
成议员诧异道，“他倒对我们的一切清清楚楚。”
“这是你们最后的准则，遵守契约精神，保留自己做人的最后一分尊严和高傲。”
沉约缓缓道，“真正高傲的人，仍拥有契约精神的，因此哪怕传说中的恶魔，收买世人的灵魂，也需要契约的，只有那些下三滥的东西，才会任意撕毁契约，自以为高贵，其实却是禽兽不如。”
都子俊脸色发青。
沉约继续道，“都子俊，你做的一切虽然让人愤怒，可你显然留了一手，因为你是按照规则来的——按照你们所有人遵行的规则。”
都子俊眼皮微跳，他蓦地发现，虽然和沉约只是真正见过一面，对方对他的了解却是极为深邃。
他哪怕自诩对人心了如指掌，可沉约呢？对一切看的更是透彻。
“我见过太多如你这样的人，利用规则，玩弄那些不熟悉规则的人，却视之为理所当然，自认高人一等。”
沉约声音渐宏，“但在我眼中，没有了规则，你也不过是个寻常人罢了，你自以为的高人一等，却无法除去骨子里面的卑劣。”
都子俊握紧了拳头。
成议员提醒道，“他在激你对他出手。”
都子俊突然舒口气，故作悠闲道：“沉约，你若觉得，只凭这些话就让我们改变主意，那是大错特错！”
他刻意强调“我们”两字，哂然笑笑，再度打击道，“你说的没错，一切都是我们全体人投票认可的实情，包括让方腊等人复活。”
他一直引诱沉约对他进行攻击，因为沉约攻击他，其实就是向全体成员挑战。
见沉约沉默，都子俊继续反击道，“一切是方腊他们的决定！他们决定做什么，和契约无关！”
沉约嘿然道，“因此你才想法设法的让他们被情绪操控，进而也被你来操纵，从而走上你想让他们走上的道路？”
1806节 拳怕少壮招怕老
都子俊微眯眼睛，其中寒光闪烁。
沉约清楚道，“你不但让超体变异攻击我，还让他们攻击梁红玉等人，你希望梁红玉等人杀了周桃花！”
都子俊握紧了拳头。
“周桃花经过改造，梁红玉是杀不死的。”
沉约清楚道，“但只要梁红玉下了杀手，周桃花被激怒怨毒，一切就变得不可控制，却和你预期的吻合。”
都子俊强调道，“下手的不是我。”
沉约默然片刻，点头道，“不错，下手的不是你，可你们的这般作为，和六贼又有什么区别？”
真正的权术者，绝不会动刀杀人授人以柄，但他们一定会借刀杀人。
利用对规则的熟知，利用对权利资源的掌控，将一些可怜无知的人推到自相残杀的境地，让那些人生活在地狱中、着眼于眼下的仇恨彼此攻击，而不知道问题根源所在。
于是无知之人的血肉，变成了权术的口粮。
人血馒头，在权术者的精心算计下，不会沾上人血，是可以变成鲍鱼燕窝、满汉全席的文明产物。
沉约对此对并不陌生。
甚至可以说，他对这种变化极为清楚，华夏五千年的文明，岂不多是这种套路，不然每个朝代如何会灭亡？
灭亡后，再循环往复。
世人在此循环中乐此不疲，总自认为顷刻永久，拼命的抓着这一刻的永久。
都子俊微微吸气，警惕的看着沉约，“我觉得你混淆了概念，驱使他们行为的是他们自身的人性，而非我等。”
沉约澹然道，“但你们作恶之心，却是不逊他们的，是不是？”
都子俊一怔。
“你们不做，却诱骗世人去做，就和六贼并不亲手勒索，手上却沾满无辜者的鲜血一模一样。”沉约放声道，“你们真的决定的跟随都子俊这么做？”
无人回应。
那些怪物茫然的看着沉约，显然不知沉约在说什么。
都子俊缓缓道，“沉约，你以为可以离间我们吗？”他这一次想的明白，沉约不是在说服他，而是在和其余成员在交谈！
沉约澹然道，“你们若如铁板一块，旁人如何离间？”
都子俊同样装作悠闲道，“你再是挣扎，结局其实都是无可改变的。”
“为什么？”沉约立即问道。
都子俊不答，“再说，对你我来说，梁红玉、韩世忠他们都是死人的，对不对？这是一段历史，发生过的历史！”
沉约反驳道，“你都子俊才在混淆概念，任何时空，只要在当下一刻，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在构建。你们生存在一个鲜活生命构建的世界，无论对他们，还是对你们，这一刻的决定，不但是活的，也是关键性的改变！”
说着举起怀中的呼延明心，沉约昂声道，“她还是个孩子，青春无限，也有无限可能，你们能将她当作是死人？如果那样，你们和死人有什么区别？你们若是不知这点，怎知生命的意义？”
无人回应。
沉约却不停止，“我相信你们和呼延明心没有任何契约。”
仍旧没有回声。
都子俊、成议员二人却转过身去，因为他们身后的房门无声无息的打开，琴丝、史密斯先生带着一帮人正立在门前。
“你们让超体变异攻击呼延明心，已然打破了你们的底线。”沉约并不放弃道，这才是他的攻击，对方利用规则想让他上套，他沉约利用规则让都子俊无话可说。
攻击他沉约，可能是天柱山投票的结果，但攻击呼延明心，却绝不是这些人默认的选择！
他沉约证明对方破坏了规则！
都子俊脸色难看。
琴丝终于开口道，“都子俊，沉约没有说错。”
都子俊眼珠转转，“哪里没错？要利用变数沉约，完成我们的计划，是议会通过的决议。”
琴丝蹙眉道，“但议会没有通过让超体变异攻击呼延明心。”
都子俊暗自皱眉。
这是一个问题，他不想沉约抓住了这个漏洞。
沉约不是和他都子俊在争论，而是一直试图游说旁人。
微微吸气，琴丝沉声道，“换句话说，除了契约中人外，我们不应对这个世界的任何人加以干扰，伤害更是不可以！”
都子俊冷笑道，“那你告诉我怎么对付沉约？告诉他，要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去冲破黄帝他们的封锁，只是为了我们的实验？你觉得沉约会这么做？”
琴丝不语。
都子俊扬声道，“谁觉得沉约会这么做？谁肯定沉约会这么做！”
没人应声。
都子俊随即道，“因此呼延明心不能放！”
沉约抱着呼延明心，不闻回应，也不见怪物攻击，不由看向还在厮杀的梁红玉等人。
梁红玉身上染血——那有旁人的，也有她自己的。
对方全不惜命！
伊始的时候，她还有留手，只想擒住周桃花。
挽弓挽强、擒贼擒王，拿下周桃花，可以控制住眼下的局面，杀了周桃花，却要尽除所有的明教信徒。
明教信徒不见得是对的，但当年杀了所有明教降兵的事情，难道是对的？
梁红玉刹那间想的明白，在周桃花冲向聂山的那一刻，也是跃起迎上。
两女相争，刹那间交换十数招，看的众人眼花缭乱。
梁红玉自幼习武，家中尽是武将，虽沦为营妓，可巾帼不让须眉，哪怕军中男子都不敢小瞧。
她靠的不但是自尊，还有自身的本事！
数招内就看出周桃花的多处破绽，梁红玉却在耐心等待，直到周桃花再度露出同样破绽时，她一剑刺出。
拳怕少壮招怕老。
任何凌厉的招式，若是不起攻击效应，强弩之末反成对方攻击的弱点。
梁红玉眼光独到，趁周桃花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刺向周桃花的肋下，她算准了对方躲避的身法，也计划下一招就能击落对手的短剑，擒住对手。
可她算计的准，却从未算到周桃花未躲。
周桃花迎剑而上。
这实在是出乎梁红玉算计的一招。
长剑擦周桃花肋下而过，虽伤了周桃花，却让周桃花的一记用老的招式变成了初生的招式。
招式新且凌厉。
周桃花用的短剑，手臂轻挥间，剑尖已到了梁红玉的喉间！
梁红玉大骇，她没想到眼前这女人比她还要强悍，而且会拼命。仓促间，梁红玉倒仰、弃剑，倒窜……
周桃花却是目露杀机，突然松手掷出了短剑。
这是必杀一招！
1807节 红火青云、驱魔除恶
在梁红玉想着怎么擒住她的时候，周桃花却在算计着如何杀掉梁红玉。
不再生擒。
虽然周桃花知道生擒梁红玉更有用，但只过几招后她就知道自己胜不了梁红玉。
有些差距，本是难以弥补。
但她却能杀了梁红玉。
必杀！
剑尖眼看就要洞穿梁红玉的咽喉！
一点寒光敲击在短剑之上。
乒！
有时候疆场决定生死的，不是你武功更胜一筹，而是你是否够狠够绝。
周桃花更绝！
梁红玉不差，但她周桃花也是女中豪杰，在和朝廷对战中，她周桃花积累了太多生死搏击的经验。
她以重伤换取杀死梁红玉的机会，本来势在必得，不想那短剑就要刺中梁红玉时，却被一把短刀击落。
周桃花霍然止步，倒退。
对方是高手。
这般生死关头，能准确无误击中她短剑之人，绝非等闲。
梁红玉死里逃生，也不由向寒光射来的方向望去，微有发怔。
不远处立着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满是鲜血的衣服，衣服一束，勉强遮体。
梁红玉见过这件衣服——这是花娇的衣裳。
可衣裳里面的人却不是花娇。
那是个让梁红玉完全陌生的女子。
女子立在那里，惆怅寥落。
西北军突然有人躁动起来，纷纷退后。
而那些和西北军交手的众女子竟也慢慢停下手来，诧异的看着那女人，随即露出狂喜之意。
“红火青云。”有西北军叫了起来。
随周桃花同行的那些女子亦叫道，“驱魔除恶！”
周桃花看向那击落自己短剑的女子本来满怀警惕，但看到那女子的真容，又惊又喜道，“邵青云？旗主！”
梁红玉凛然。
红火青云、驱魔除恶？
她蓦地想到这女子是哪个了。
当年方腊起义，梁红玉父兄都是军中人物，但均败于一人之手。
那人就是邵青云。
在起义军中，那几乎是和方腊齐名的女子。
红火青云一说，红火指的是方腊，青云说的就是邵青云。
方腊当时战无不胜，可得邵青云助力极大，方腊被押赴京城，传言中邵青云为救方腊陷入重围，力战而死。
可邵青云居然出现在汴京。
她穿着花娇的衣裳。
邵青云和方腊般，借着旁人的躯体复生？
方才花娇的鬼魂，其实就是邵青云？！
梁红玉想到这点极为凛然，但面对战败她父兄的人物，她并没有立即出手。
若是没有邵青云出手，她梁红玉此刻已是地下的尸体。
邵青云为何要救她梁红玉？
“旗主，你为何要救这人？”周桃花先是喜悦，随即不满。跟随周桃花的女子也三三两两的聚来。
邵青云看着梁红玉，半晌方道，“她是梁红玉，梁晓忠的女儿。”
梁红玉心中微颤。
她没想到邵青云还记得她父亲，更能认识她。
“那又如何？”周桃花咬牙道，“不过朝廷爪牙罢了。青云姐姐，你拿下她，她的相好韩世忠如今在宫中当差，很是势大。”
看着沉默的邵青云，周桃花不解道，“青云姐姐，你难道忘记了，杀死教主的就是韩世忠？”
她的意思明了，拿下梁红玉，就是拿捏了韩世忠的软肋，无论韩世忠是否顾及梁红玉的生死，这都会变成韩世忠永远的痛。
邵青云看着梁红玉，缓声道：“当初是我击败了梁晓忠！”
梁红玉握紧拳头，“我知道！”
邵青云片刻又道，“但你不知道的是——我曾劝降过梁晓忠，他是个汉子。”
虽然已过数年，梁红玉听闻往事仍旧心情激荡，“家父不会向你们投降的。”
邵青云反问道，“为什么？”
梁红玉怔了下，这在她心中，几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邵青云一问，她竟有惘然之意。
邵青云神色苦涩，“因为他知晓忠君报国，这才不会投降？”
梁红玉正是这般想，可她却无法这般说。
邵青云缓缓道，“哪怕他知道效忠的君王不过是虎狼之辈？哪怕他知道天下苍生因为他效忠的君王受尽苦难？”
梁红玉咬牙不语，她想的正是这件事情。
以往的时候，哪怕当营妓的时候，她也想着找个好的活路，朝廷虽然腐朽，可她们这些人终究要靠着朝廷才能活下去。
有时候，她梁红玉甚至想，自己迟早有一日要向天下证明，父兄无辜，她要洗刷父兄的罪名！
可向谁洗刷？
赵佶吗？
这些日子来，跟随着沉约，她其实想清楚很多事情。
沉约能让人清醒。
“杀死你父兄的不是我邵青云。”邵青云澹澹道，“你想必知道是哪个？”
梁红玉心中一颤。
她父兄因败获罪被杀，看似触碰了如山的军法，但真正杀了她父兄的……她始终没有深想，可看到邵青云清冷的眸光，何尝不知道邵青云说的是哪个？
“但你可以将这笔帐算在我的头上，你可以向我出手。”
邵青云建议道，见梁红玉身躯颤抖却不上前，轻澹又道：“看来你不准备这么做？”
周桃花忍不住道，“青云姐，她怎么有脸找我们算账？他们欠我们太多血债，血债一定要……”
邵青云拦住她的下文，“我们都是可怜人。”
周桃花怔了下，不解邵青云的意思。
邵青云澹然道，“凌云，你莫非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们和梁红玉一样，都不过是可怜的棋子？”
周桃花以往显然是个叫凌云的女子，默然片刻，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
都子俊却是神色有异。
在沉约看着梁红玉情况的时候，他们所有人也在注视着这些画面。
琴丝缓缓道，“呼延明心一定要放！”
都子俊不满道，“琴丝，你的想法，不代表所有人的看法。”
“那我们可以投票表决。”琴丝立即道，“我们已经看到了可喜的改变，无论林灵素、方腊还是邵青云，都在向我们希望的方向改变，这本来是我们竭力想做到而不能做到的。”
都子俊摇头道，“你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琴丝，你不要忘记，当初超体变异的初期，也有很多人如方腊、邵青云这般，有着不错的反应。可结果呢？”
琴丝不语。
都子俊激动道，“结果是——那不过是层伪装！他们利用我们的信任，逐渐渗透我们的一切，然后在了解一切后，开始扼杀我们人类！”
环望众人，都子俊一字字道，“是人就会伪装。这也是我始终坚持不让外人加入我们队伍的根本原因！”
1808节 不甘心做个棋子
都子俊大义凛然。
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通常都是利用规则，而不是触碰规则将自己搞的头破血流。
都子俊叙说团队的规则，有人缓缓点头。
琴丝却是叹息道，“都子俊，曾经的往事，谁都没有忘记。”
都子俊立即道，“如果你记得，就会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团队着想！”
琴丝默然片刻，“或许吧。”
都子俊双眉皱起，“你怀疑我？”他精通控制别人的情绪，自然对旁人情绪的变化极为敏感。
琴丝沉吟道，“如今的壁垒，都是曾经的伤痛铸就。”
众人一时间不解琴丝用意。
琴丝又道，“无人面对去解决曾经的伤痛，也就造成世界的壁垒越来越厚重。壁垒挡住了外敌，却也囚禁了我们的一颗心。”
都子俊嘿然道，“你说我心胸狭窄吗？”
琴丝微有扬眉，缓和道，“和沉约数次对话，这些日子的监控，我想我们所有人，都感觉沉约是个可信的人。”
没人认可，可也没人反对。
他们不是小人，若是小人，自可放肆的攻击正行，为自己的丑陋寻找生存的空间，他们还是不能抹杀良心的做事。
琴丝又道，“我一直建议请沉约加入进来，看他是否可以帮我们解决末日危机。不过……”看着众人，琴丝略有无奈道，“当时只有我和萧楚赞同此事，其余人都是投了反对票，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众人沉默。
琴丝缓缓道，“可如今同意沉约加入的多了一人。”
都子俊看了史密斯一眼，不出意外道，“我想这人就是史密斯先生吧？”
白发苍苍的史密斯点点头，望着众人道，“我知道我们无法相信沉约的缘由，因为我们的错信，我们有过太多惨痛的教训，我们无法再承担错信的后果。可是……我还是觉得，我们是可以相信沉约的，因为他的理念，他的行为，都和我们向往的未来……很相像。”
说到这里，史密斯双眼放光。
有人也如史密斯一样的表情——他们的初心，都是追求光明。
都子俊泼了盆冷水，“但你也不要忘了，当初超体变异的表现，其实也给我们带来了极大的希望。”
史密斯摇摇头，“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都子俊反问。
史密斯沉吟道，“当初我们看不到超体变异的一颗心。”
“如今你能看到沉约的真心？”都子俊执着道。
史密斯沉默下来。
真心如何才能看到？
劣币驱逐良币，那假意何尝不在驱逐着真心？
琴丝叹口气，“都子俊，如此争辩，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都子俊义正言辞道，“因此我才是真正的解决问题，我已经证明，黄帝传下的三香对改进超体变异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根据我们取得的证据，也说明当年和黄帝作战的蚩尤、刑天等人就是传说中的旱魃，也就是僵尸，更像是超体变异的更高层次。”
带着振奋的表情，都子俊一字字道，“蚩尤他们，是有正常思想的。”
琴丝蹙眉道，“因此我们并不反对进一步需求异形香的做法。但我认为，沉约的加入，更有利于我们完成理想。我们需要再次投票，对这个建议进行表决。”
说话间，琴丝举手，史密斯也是举起手来，余众略有犹豫，却是无动于衷。
“哪怕加上萧楚，也不过三人。”都子俊似有遗憾道，“琴丝，看来你的提议再度无效。”
琴丝却不沮丧，“我要进行第二次投票，建议放了呼延明心的请举手。”
除了都子俊、成议员外，余众倒有大半举起手来。
琴丝放下手来，要求道：“都子俊，可以释放呼延明心了。”
都子俊眼珠转转，“呼延明心服用了安定。”
琴丝有些不满，“她是个孩子，你这般作为，未免太过了。”
都子俊澹然道，“若非如此，超体变异就不会只凭信号攻击呼延明心，而是在她昏迷的时候，都会攻击她！不用安定，我无法保证呼延明心不受伤害。”
琴丝冷哼一声，“那呼延明心还有多久才会醒？”
都子俊悠然道，“应该还有两个时辰？”
*
天柱山众人进行投票表决的时候，邵青云看了眼身边的女子，缓缓道，“既然梁红玉不准备复仇，那我们走吧。”
她转身向远处行去，众人发愣。
周桃花叫道，“青云姐，我们去哪里？”她虽被刺了一剑，却彪悍的从衣裳上撕下一块布简单的包扎伤口，仍要动手的意思。
邵青云并不回头，“凌云，我们都是棋子，可我们不应该甘心做个棋子。”
周桃花不解道，“就因为这样，我们才要抓住梁红玉和聂山。”
聂山皱眉，暗想这女人真的无法无天。
邵青云摇头道，“不用了。”看着远方宫城的方向，邵青云坚决道，“如果你们还当我是旗主，听我的命令，去找教主。”
“那是个陷阱。”周桃花反驳道，“教主不会去的。”
“可教主若是去了呢？”邵青云反问道。
众女子面面相觑。
“我不勉强。”
邵青云冷静道，“和当年义军起事一样，我们虽坚信走的是光明的道路，但从不勉强那些怀疑的人。想跟我走的可以跟来。”
说着向宫城的方向大步走去，众女子微有犹豫，倒多是跟随，可见邵青云在众人心目的地位。
聂山暗叹，他隐约感觉邵青云和花娇是同一人，不由感慨沉约终究没有白费口舌。
周桃花微有跺脚，还是跟上众人。
聂山等人不想一场危机突然就这么化解，望着被周桃花那些女子所伤的衙役，却不能追上去问责。
沉约望见，轻吁一口气，喃喃道，“很好。”
“或许……”
琴丝见到邵青云的选择，略有欣喜道，“哪怕没有异形香，方腊和邵青云，也能成为超体变异的希望。”
史密斯先生连连点头。
都子俊似忍无可忍道，“琴丝，我从来不怀疑，你是个理想主义者。但我提醒你，我们还是个科学家。科学，是要讲数据的。”
琴丝微有怅然，低语道，“可若是没了人的情感，空洞的数据，又有何用？”
都子俊嗤之以鼻，“如今只是超体变异改变的初级阶段，当初我们的实验结果就是有好有坏，也有如邵青云、方腊一样表现的实验对象。可经历过终极实验后，却无一例外的、都是变成了杀戮机器！”
1809节 极为奇怪的特例
都子俊叙说往事的时候，语气坚定。
琴丝看向都子俊，“你有很坚定的信念。”
都子俊吐了一口气，“若非如此，我等不到和你见面，更无法等到成议员一帮人的到来。”
成议员点头赞同道，“当年都教授被这个时代的人欺骗太多次，可说受尽折磨，稍有偏激也是情有可原。”
都子俊只是盯着琴丝，“因为你我有着类似的遭遇，我这才觉得……能了解我的，只有你。”
琴丝默然片刻，“宋朝终究会毁灭，金人也会毁灭，都说帝国之基，千秋万代，可数千年来的历史证明，这更近乎妄想。”
都子俊振奋道，“琴丝，你说的不错，这是段历史，我们面对的人，都有着注定的命运，与其让他们碌碌无为的一生，不如让我们做个改变，或许让一切变得更好。”
众人再度点头。
他们倒多有都子俊这样的想法。
琴丝再度沉默，良久方道，“什么叫做变得更好？变得更强、更无敌，还是更善良，更和谐？”
都子俊嘿然道，“你倒和沉约一样，陷入虚无的理论中。”
“不是虚无，是我们也想不明白。”
琴丝怅然道，“若说更强更无敌才是最好，事实证明，超体变异消灭我们，我们就应无话可说。适者生存嘛，超体变异虽然是我们发明的，但他们比我们更适合这个世界，消灭我们不是理所当然的？”
成议员反驳道，“那怎么可以，是我们造出的他们！”
众人又是点头。
琴丝笑笑，“不错，那更强更无敌看起来不是在改好？”
众人感觉很是自相矛盾。
一直以来，世人追求的多是更强，但强大到最后，反倒是自我毁灭，未免是个笑话。
“更善良却也不像是更好的结局。”
琴丝缓缓道，“因为那些善良终究会被更强的变异毁灭。”
众人默然。
史密斯终于道，“更强、更善良，才是我们实验的目的。”
他说出这个答桉，倒有大半人都是吐口气，不由点头，但那些人随即露出苦笑。
琴丝笑容也是苦涩，“按照理论逻辑来说，的确是如此。可惜的是……这种人在历史上，真的出现过？”
众人默然。
这是个讽刺。
都子俊不失时机道，“因此我始终觉得沉约是不真实的，这也是我一直提防他的原因。”看向众人，都子俊强调道，“我想，这也是你们赞同我不让沉约加入的原因？”
众人有的微微点头。
有些人将别人想的太好，但有些人却不相信别人的太好。
谁对谁错？
琴丝突然道，“但我真正赞同封锁实验，不是因为你的设想。”
都子俊眼皮微跳，“那是因为什么？”
琴丝眸中有了光芒，“我赞同这个实验，是因为曾经的两个特例。”
都子俊微眯双眼。
琴丝缓声且坚定道，“就是因为那两个特例，才让我觉得这个实验可以做下去，也还有希望。”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倒是不知道琴丝在说什么。
史密斯沉吟道，“琴丝，你说的是狄青和杨羽裳？”
都子俊冷哼一声，显然被勾起不愉快的往事。
琴丝摇头道，“不是这二人，我没有和他们有过任何约定，也没有在他们身上做实验。”略有惆怅，琴丝感慨道，“他们经历了生离死别，只想安宁的度过余生。”
对于一些人来说——有意义的活在当下每一刻才是最幸福的事情。你若每一刻都在贪嗔痴中，长生又有什么意义？
“那你说的是？”史密斯有些诧异。
琴丝随即道，“是和这两人有关的人。”
史密斯迟疑道，“琴丝，当年的事情，只有你和都教授才明了，你始终未和我们提及真相。不过……因为和实验无关，我们也就没问。”
他们团队还是注重个人隐私的。
琴丝缓缓道，“但我现在却可说说。”
众人都有好奇之心，成议员微笑道，“难得你想说，我想很多人是想听的。”哪怕都子俊也不例外的样子。
琴丝思索片刻，“你们都知道，我和都子俊是分时到达的此间，在都子俊之前，我到达这里已有很多年。”
成议员叹息道，“你吃的苦最多，我们很是……感激，若没有你的前期筹划，我们本来也到不了今日的实验程度。”
“我和都子俊都是利用已知历史、归纳的人性知识，和历史记录的关键人物进行联系，进而让他们帮我们做些事情。”
琴丝略显无奈道，“我那时候需要克隆体的培育，一直在自救，和外界接触不畅。可哪怕我能影响历史，却也不敢轻易做出改变。”
成议员赞同道，“的确如此，若找不到封锁时空的方法，根据规则，我们不应该做出任何改变。”
“但我其实……”琴丝沉吟良久，这才道，“还是改变了两个人，那两个人，已成为超体变异。”
众人大惊。
成议员倏然转为肃然，严厉道：“那两人是谁？怎么没听你报告？”
他们注重成员的隐私，可有关超体变异的问题绝对是要共享的事情。
都子俊皱着眉头，也是极为严肃的表情。
“因为那两人根本没对历史再造成任何影响。”琴丝缓缓道，“这也是我没有上报的原因。”
成议员不满道，“这如何可能？根据我们的实验记录，任何超体变异，在前期需要我们进行销毁处理才能灭绝，若不经销毁，他们会引发极为可怕的后果！”
史密斯也是忧心忡忡道，“成议员说的没错，超体变异内的纳米机器人更类似寄生、机器双重结合，在前期的时候，哪怕人死，机器人若有适当的时机，还可以寄生重生。造就的后果不可想象。”
“但这些年来，你们也没有发现那种可怕的结果，是不是？”琴丝反倒很是澹然。
都子俊严肃道，“可那两人究竟是哪个？我们……我们必须追踪他们的下落。”
琴丝眸中有了丝古怪，“你想不出来？”
都子俊讶异片刻，反问道，“我如何……”
倏然变了脸色，都子俊失声道，“难道是……郭遵和唐飞雪？”
1810节 艰难的会合
众人听到郭遵、唐飞雪的名字时，不由交头接耳。
“我想你们中有的人对这两人一无所知。”
琴丝沉吟道，“我可以简单的说一下。郭遵对狄青而言，是亦父亦兄的人物。当年郭遵因为一时意气，伤了狄青的父亲。”
成议员澹澹道，“是因为狄青母亲的缘故？”他毕竟不是吃白饭的，对这些世俗纠葛很是了解。
“恩爱情仇”四字可以概括世间大半的事情了。
人始终纠缠其中，无法解脱。
琴丝点点头，“不错，郭遵因此愧疚在心，想着方法弥补。当初郭遵是宋真宗赵恒的近身侍卫，接触过五龙，也因五龙获得了非凡的能力。”
成议员看了都子俊一眼，喃喃道：“听都教授简单说过。”
史密斯却道，“我倒没有听过此事。”
琴丝微微一笑，再道：“宋真宗因为五龙神异，再因太祖赵匡胤的传说，又因檀渊之战，开始相信、进而痴迷神灵，日益迷惑在神仙之说中。”
众人对这种心理变化倒是了解。
因为感觉人生的失败痛苦，这才向神鬼、可达的循环中寻求慰藉，要不说祭鬼安慰的不是鬼，而是活人呢。
宋真宗虽是皇帝，可过的并不如意，当皇上的时候，居然向大臣行贿——这可说是历史罕见的事情。
宋真宗贿赂的臣子是宰相王旦。
根据史书记载，宋真宗曾给王旦一坛酒，说这美酒味道不错，我赏给你了，你拿回家和老婆孩子喝吧。王旦叩谢后回去打开后，才发现酒坛里面是满满的珠宝，差点被宋真宗不按常理出牌的手段吓尿。
当时真宗信神信仙将朝廷搞的整个乌烟瘴气，为求自我价值，宋真宗又想效彷秦皇汉武之举进行泰山封禅，很多大臣不太认可，内心其实是滴咕真宗不配的。
秦皇汉武虽然穷兵黩武，可毕竟战功赫赫，你赵恒就在寇准的竭力劝说下、御驾亲征在家门口澶渊打了一仗，最终还是屈辱求和，每年给契丹进贡，如何能和秦皇汉武相比？
但真宗那时应该是迷的，只想着封禅，就如颓废男看到网络磨皮滤镜主播一样，一下子就迷上了，谁都无法让他跳脱这个幻相，倾家荡产也要完成这个虚拟的链接。
王旦接到这珠宝后就明白了赵恒的心意，可能感觉赵恒实在可怜，也就不再反对赵恒封禅。
事实上，若是真宗一意孤行，满朝文武也是无能阻挡，真宗却采用这种方式来封臣子之口，可见他内心的脆弱。
从心理学角度，真宗不太认为自己在高位是理所当然的，也觉得自己窝囊，他贿赂大臣只求大臣莫要再对他要求过多，让他安心的沉迷于鬼神说就好，这更像个颓废青年不思进取的表现。
众人来自末世，对历史了解，对人心更是不陌生。
史密斯插了一句，“传说中，因为澶渊之盟让宋真宗感觉是屈辱求和，自尊受到打击，这才选择自暴自弃。”
成议员澹然道：“真宗还算是有良心的皇帝，自暴自弃终究没有祸国殃民，若是看到后代赵佶的模样，恐怕会气得活转。”
众人均想——历代王朝的继承者，超越前辈的少，一代不如一代的居多。
琴丝微有叹息，不再讨论真宗，回到正题，“郭遵因为对宋室的忠诚，得做殿前指挥使一职，是和如今王宗楚一样的职位。”
成议员了然道，“可王宗楚显然比不上郭遵。”
众人想当然的点头。
在他们看来，如今王宗楚的位置，好像有手有脚就能坐的，但在宋真宗那时，殿前指挥使还是需要实力才能担当。
琴丝点头道，“王宗楚的确比不上郭遵，想当年夏人入侵大宋，郭遵横杵三川口，让当年锐气正盛、天下无敌的西夏军也是仰望鼻息、不敢独战，此等雄风，世所罕见。”
都子俊冷哼一声，对郭遵显然不算感冒。
“郭遵因为对狄家的愧疚，将当初频临绝境的狄青带到身边，只想好好栽培。”
琴丝回忆往事，多少惆怅，“不想狄青入得京城后，挚爱杨羽裳却无辜的卷入宫斗，香消玉损，狄青遭遇重创，郭遵因此很是自责，却意外的通过五龙联系到我。”
史密斯很是奇怪道，“五龙是都教授所有，为什么郭遵联系的不是都教授呢？”
琴丝叹口气，“这件事说来话长，波折实在让人感慨，都子俊因此着实……愤怒……”说话时看了都子俊一眼。
都子俊脸色青冷，握紧了拳头，却没有阻止琴丝说下去。
琴丝继续道：“都教授到达此间后，其实很快探得我的下落是在西北罗卜沙漠，也就是当时夏人控制的地域。毕竟我们约定了联系方式。”
众人点头，他们分三次投射此间，想的就是拉长准备时间、利用前批的科研结果，自然确定了如何见面。
琴丝又道，“但都子俊困于五龙内，根本无计可施，只能通过思想交流，鼓动他人帮手将他带到罗卜。”
若是世俗人，多半不懂琴丝的意思，可在场的人却对此清清楚楚——都子俊比琴丝更惨，琴丝降落后还有个报废的飞船可以运用，但都子俊却是迫不得己，将自己的意识封存在五龙内。
若非如此，都子俊早不存在。
只有意识的都子俊，要找到琴丝才能复活，但只有意识的都子俊，想找到困在罗卜报废飞船中的琴丝，那几乎是难过登天。
有理未见得走遍天下，但没腿肯定是寸步难行的。
琴丝又道，“都子俊最早说服的人是唃厮啰。”
史密斯立即道，“那是吐蕃王者。”
历史上，唃厮啰虽不是国主，但和吐蕃国主彷佛，哪怕夏人最强领袖元昊对其都是无可奈何。
琴丝轻叹道，“那时候唃厮啰还是个少年，中原人士，正近都子俊降落的地方，被都子俊说服前往吐蕃。”
史密斯不由道，“这个少年了不得！”
以一少年之身，居然不远千里的赶赴吐蕃，若非蠢的，那着实有非一般的勇气。
都子俊终于说了句，“唃厮啰还可以。”
他素来愤世嫉俗，对天底下的人都是看不上眼，哪怕对沉约，他也是极为傲慢，对唃厮啰评价一句“还可以”，实则是很高的赞许。
1811节 逝水现
任何人都应有他的见解，有人却主动放弃独到的看法，选择了随波逐流。
都子俊并非随波逐流的人。
相反，在如今的团队中，他算得上是极具创见的人物。
能得他称赞的人不多见。
琴丝听到都子俊所言，沉吟片刻，终于道，“唃厮啰的确可以，他凭借勇气、智慧，再加五龙助力，到达吐蕃西北后，随即成为那里吐蕃人的领袖。都子俊虽未对唃厮啰说出我们的真相，但用五龙帮过唃厮啰，遂请唃厮啰将他送到罗卜，唃厮啰念及都子俊的帮手，决意帮都子俊完成愿望，那时候……并非契约。”
都子俊缓缓握拳，“是的，那时不是契约。”
那时是诺言！
千金一诺，虽没有制约，可是以良心为约！
史密斯显然不知道过往的详情，皱眉道，“如果唃厮啰成行的话，那都教授不是早和你见面了？如何会拖延数十年之久？”
琴丝缓缓道，“这世间很多事情阴差阳错，哪怕我等都是无可奈何。”
都子俊哼了一声。
琴丝随即解释道，“那时候罗卜沙漠在李德明的掌控中，李德明是元昊之父。吐蕃和夏人一向交兵不绝，素有仇怨，唃厮啰不想李德明误会，就和李德明议和，唃厮啰让利极多，唯一的条件就是让李德明允许他不动干戈的进入罗卜。”
都子俊冷笑道，“李德明很是贪婪。”
众人闻言，几乎就知道结局了。
琴丝叹息道，“不错，唃厮啰释放善意，到了李德明那里，却是另起风波。李德明知道唃厮啰在吐蕃人眼中地位极为尊贵，更从唃厮啰身边人刺探到五龙一事，反想着拿下唃厮啰，进而占据五龙，吞并吐蕃。”
史密斯叹道，“李德明当然不知道五龙的用处？但他却一定要抢占五龙？”
对于世上这种愚蠢的行为，他知道，却难以理解。
琴丝亦叹道，“世人不都是这样，很多高科技的工具到他们眼中，无不变成攫取利益，享受荣华富贵的助力。”
史密斯想了片刻，“那五龙就落到了李德明的手上？可郭遵、狄青如何和五龙有了关系？”
琴丝缓声道，“唃厮啰被袭，幸得手下拼命救他逃脱，但五龙的确落在夏人手上。那时候都子俊很是失望，因为他看出李德明不会送他去罗卜了，李德明太聪明了。”
众人缓缓点头，暗想聪明的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都子俊可以鼓动唃厮啰凭良心行事，可要说服老奸巨猾的李德明，那是极难的。
李德明身为西夏王，几乎要什么有什么，都子俊很难打动他。
“根据历史，李德明无法一统天下，他的儿子元昊也不能。”
琴丝略有无奈道，“都子俊无法使用我应对段思平、赵匡胤的手段。”
众人再度点头。
段思平、赵匡胤都是开国之君，琴丝以二人会称帝游说二人，结局虽是注定，却让段思平、赵匡胤难免相信琴丝是神仙。
琴丝没做什么，可她利用已知的事实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招却无法用在李德明的身上。
“都子俊无奈，只能传出香巴拉的传说，希望李德明能去找香巴拉，进而将五龙带到的罗卜。”
都子俊喃喃道，“他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众人暗想，那时候的都子俊这般作为倒也无可奈何——没有高科技加持，都子俊又困在五龙内，你能让都子俊做些什么？
他们虽然有高科技加持，毕竟还是人，不是神仙，很多事情也是无可奈何。
都子俊用的方法老套，在人类历史上却是极为管用。长生不死，可说能调动世人九成九的欲望了。
“那时我正休眠，李德明虽得都子俊指点方向，可要挖到我所在的地方，还是千难万难。”
琴丝看着都子俊的眼神有些怜悯，都子俊望见，说了句，“这些年来，我怨过太多人，可我没有怨过你。”
他蓦地这般说，众人微有异样，暗想众人虽为理想摒弃男女之情，可都子俊对琴丝的感觉，总有点暧昧。
琴丝默然片刻，“我知道你的一切，也了解你的所为。”
都子俊双目放光。
琴丝又道，“本来都子俊还可以想办法说服李德明，可他越来越难维系神志的清醒，他只能采用休眠法保全自己，不然他未等见到我，就会神志消散。”
史密斯点头道，“都教授在那种状态下，只靠五龙汲能，能维系多年不死，最终还能见到你，实属不易。”
琴丝“嗯”了声，继续道，“可如此一来，李德明对都子俊就产生了怀疑，根本不肯再帮都子俊挖通前往罗卜太空船的通道。”
众人叹息。
他们是个团队，对此倒是感同身受。
琴丝蹙眉道，“都子俊无奈，只能舍弃李德明，用五龙加强其子元昊的能力，然后对元昊留下香巴拉就在罗卜的预言，之后封存了自己，他知道元昊要等羽翼丰满还需时日，只能这般做法，希望多年后可以得到争取元昊的支持。”
众人看向都子俊，暗想都教授这般隐忍，也是世所罕见。
“五龙不被李德明重视，真宗却信神信鬼……”
琴丝继续回忆道，“夏人中有人为求富贵，竟将五龙偷走，送与真宗。”
众人不忍去看都子俊的表情，暗想都教授好不容易让唃厮啰带他近了罗卜，可随即阴差阳错，又回到中原。
都子俊白忙一趟！
“真宗信神，是以天下祥瑞百出，有人为求富贵，着实向真宗进献了很多稀奇的东西。”
琴丝感慨道，“甚至有人进献了赵云曾用的长枪，说那是神物。”
史密斯摇头道，“荒谬，实在荒谬！”
传说中，赵云是个智将，可智将用的却不会是智能枪，村妇蠢夫见到不理解的事情，就推之神异，在史密斯看来，很是荒唐。
琴丝的表情有些古怪。
史密斯见状，讶异道，“难道赵云所用的兵器真的神器，这怎么可能？”
琴丝感喟道，“我本来也觉得很不可能，但正是那杆逝水枪的出现，才让我和都子俊开始了挖掘黄帝遗迹之旅，世事奇妙，莫过于此。”
众人错愕，琴丝却似不经意的看了屏幕中的沉约一眼。
沉约一直在原地未动，无视周边的超体变异，可他闭着眼，像在入定，又像在倾听着什么……
1812节 兼容
众人不太留意沉约了。
谁处于沉约的环境，就和都子俊置思于五龙中，少有计想。
在超体变异的包围中，又被六合笼囚困，沉约还能做些什么？
沉约倒不介意众人怎么想，他脑海中在发问，“你是谁？为何要让我听到这些事情？”
他听得到琴丝在叙说往事。
这是奇怪的联系。
在琴丝出现举行投票的时候，他脑海中就有种荡漾，然后就链接到琴丝那里，虽然不能亲眼目睹琴丝那些人的情况，却听得到琴丝在说话。
那条奇怪的通道中随即有人说话，“不要问，听下去。”
沉约惊奇，知道这是一种极为奇特的感应，他没有立即发问，可听到琴丝叙说往事的时候，脑海中有个念头浮现——琴丝是说给他沉约听的？
这不是自作多情，而是沉约感觉到这种时候，琴丝突然提及这些事情，对旁人的用处不大，可对他沉约而言，却是联想极多。
水是有源的，树是有根的，天柱山那些人赞同都子俊的计划，也不是没原因的。
这也是他迄今为止，仍旧保持耐心的原因。
很多事情不是打一架就能解决的，很多问题也不是扇两记耳光就能化解的。
如果这样，这世界会是个完美世界。
事实却是，这个世界益发的动荡不安，更近灭亡。
他沉约置身于一个极为奇特的空间，有诸多事件关联，任何一个波动都会引发极为复杂的变化。
他到达琴丝制造的还原点，不是要开辟新天地，而是要解决曾经的问题！
问题是发生过的！
极可能是因为都子俊的计划，导致天柱山众人近乎灭绝……水轻梦因此下落不明……甚至萧别离、完颜烈的穿越，都可能和这场事件有关！
沉约不太了解电脑，但他却知道世间万物相通的道理！
有还原点必须有个曾经的数据备份！
换句话说，琴丝知道可能会出现问题，因此对历史进行了备份，他沉约这才可能通过罗卜实验室的程序到达此点。
若无曾经的备份，如何有眼下的还原？
琴丝发现了什么问题？从琴丝对都子俊的态度来看，琴丝是包容的，那她在警惕什么？
趁着琴丝叙说的间隙，沉约随即发问。
尹始的出声人没有答复。
沉约随即道，“你是萧楚？”
那声音很像萧楚，沉约也发现在琴丝等人议论往事中，萧楚始终没有出声！
萧楚不在现场？萧楚去了哪里？
那声音仍旧没有回答。
看向怀中昏睡的呼延明心，沉约若有所思。
呼延明心服用了安定，听到药名，沉约就知道那是一种类似安眠药的物质，服用了安宁的呼延明心要两个时辰后才能醒。
沉约听到都子俊这么说，随即想到——两个时辰，已在黄昏后！
方腊要见赵佶，都子俊的真正目的是不让他沉约在场。
都子俊要在赵佶、方腊见面的时候，大做文章？
虽然这么想，沉约仍保持镇定，这些日子来，他感觉最有成就的事情，不是铲除六贼！
六贼灭，七贼生，八贼现……
这世上的贼子和蚊子、苍蝇般，是永远无法除尽的，可他沉约影响了赵佶，又和方腊坦诚交谈，他相信这很有作用。
痴迷一生难改，悟道顿时奉行……
解决还原点的钥匙，就在赵佶、方腊的身上，这两人的当下所想，决定了还原点的走向！
史密斯的声音随即传来，“难道说……逝水枪是黄帝时期的产物？”
琴丝点头道，“我们的确有这个怀疑，当年黄帝、蚩尤、炎帝作战，有天女加入，听起来如神话一样，但我和都子俊都认为，黄帝他们也是和我们类似的团队，而逝水枪很可能是天女所造。”
众人惊奇，纷纷道，“黄帝他们也是穿越到古代的。”
成议员倒是澹然道，“时空玄奥，人类如同蝼蚁般只能窥探一二。黄帝他们的认知，远超愚昧的古代人，只凭《黄帝内经》一书，若不是能透彻明晓人体运作的机理，就无法做出。哪怕到了我们的时代，很多人体理论还在参照黄帝内经建立，而不能形成完备的系统规模，由此看来，黄帝只会比我们更高明，而三香更证明，他们的科技还胜过我等！”
众人均是点头。
琴丝沉声道，“黄帝的事情等有暇再说，我们先说狄青、郭遵的事情。”
沉约心存琴丝是在和他谈及往事的念头，暗想为何一定要说郭遵？琴丝也觉得时机紧迫？
琴丝微微吸气，“赵云所用的逝水枪就像是黄帝那些人留下来的神器，不知为何落在赵云手上，而又被那些期冀荣华富贵的人挖出，送到真宗的面前。本来真宗无法挖掘其中的玄奥，可他将逝水枪和五龙放在一起，逝水枪可如五龙般自动汲能，居然将五龙激活开来。”
史密斯很是惊奇，“兼容？逝水枪可以兼容五龙？”
众人表情沉重。
科技时代，兼容只是形容高版本容纳低版本，这也说明，逝水枪的科技比五龙更高一筹。
琴丝赞同道，“我和都子俊也是这么认为。五龙被激活后，随即爆发出极高的辐射，而郭遵当时正负责镇守真宗收集的神物。”
众人这才明白郭遵为何会和五龙有了关系。
琴丝却想，受到五龙影响的不止郭遵，还有赵恒，若非五龙的影响，赵恒也不会临幸了刘娥太后的侍女，就没有赵祯出生，更不会有了后来那些离奇的事情。
他们究竟维系了历史，还是创造了历史？琴丝一时间也难以想个明白。
但这件事和她迫切要说的无关，琴丝看了似处于静止的沉约一眼，暗想沉约智慧超群，他听了来龙去脉，不知如何来做？
感觉都子俊在盯着她，琴丝随即道，“那时候我正复苏过来，很快搜集到李德明和都子俊之间的事情，知道都子俊来到此间，也知道都子俊的情形很是不妙，因为我知道若不是最紧迫的关头，都子俊不会陷入休眠，我必须要尽快找到都子俊，进而救他。”
1813节 德不配位
沉约听到往事，倒是所获极多。
他也听出琴丝对都子俊的感情，那不像是爱情，更像是战友情。
这世上，秦桧也有几个真心朋友呢，很多人的关系维系，靠的是种微妙难以解释的感觉的。
琴丝等待百年，终于等到一个同时代的人，出手救援是理所当然。
都子俊目光闪动，“我生平少谢旁人，可我一生对你琴丝，是很感激的！”
成议员哈哈笑了起来，“我们的实验，是因为你们两个才得到极大的突破。不然，我如何会建议选你们进入议会？”
沉约听到这里，暗想看起来琴丝、都子俊在末世的时候，应该都不算末世领导层的，因为有功劳，这才被破格提升。
一念及此，沉约皱下眉头。
他想到的是——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能流传的老话，自然还是有些道理的，由无能的人统治有能力的人，肯定矛盾重重，历代开国君王为何对老手下动手，原因简单，巩固政权！
那些开国君王对自己和手下的能力都是一清二楚，更知道自己的儿子、多半是不如那些跟随他的老部下，这才主动帮子孙清理隐患。
不但古代，有人存在就会有这种想法，成议员一直没表现出杰出的本事和见识，但给琴丝、都子俊一个议员的职位，就如同赏赐般，琴丝倒好说，可都子俊心高气傲，真的会服？
想到这里，沉约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
烈火熊熊中，成议员满脸鲜血，面对冷酷至极的都子俊！
他沉约再次预知。
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沉约暗自皱眉，已然想到——都子俊、成议员面和心不合，终究会有决裂的那一刻？
琴丝那面不知道沉约在整理天柱山这些人的未来脉络，听成议员邀功的语气，笑笑道：“其实职位无所谓，关键是所有人能尽展才能，就是最好的体系。”
成议员的脸上有阴霾闪过，随即笑道，“说的极好了。”
琴丝略有沉默，再度回到方才的话题，“可事事阴差阳错，都子俊找我的时候我在休眠，我找都子俊的时候，都子俊又进入紧急情况。于是我在太空船内发动搜寻信号，试图和五龙建立联系。”
轻轻叹口气，琴丝涩然道，“我搜寻了许久，可五龙那时候能放出的信号很是微弱，我搜了许久，始终一无所获。”
“皇天不负有心人的。”成议员微笑道。
琴丝神色中似有异样，缓声道：“在五龙被逝水枪激发的同时，信号蓦地增强，才让我发现，五龙原来是在宋廷宫内，同时，我也看到了被五龙影响的郭遵。”
顿了片刻，琴丝补充道：“郭遵那时候也看到了我。”
史密斯皱眉道，“一直以来，五龙都是要由实验人员控制，不能全功率的对一个人做出影响，不然那人……很可能会死的。”
琴丝知道史密斯的意思，点头道，“的确如此，五龙对人的脑神经有直接、巨大的影响，人之神经有强有弱，弱神经无法得到五龙的助力，强神经却会和五龙共鸣，产生马太效应。可再强的神经也是有个限度，若被全功率的五龙激发，很可能导致实验体的神经错乱。”
史密斯问道，“郭遵当然没有神经错乱？”
琴丝回忆道，“他被五龙影响，当时其实差点死掉，幸好他意志极为坚强，又有浑厚的身体底子，这才撑了下来。”
众人倒为郭遵庆幸。
琴丝随即有了些伤感，“可五龙的后遗症却影响郭遵很久，他之后数年的情绪极为暴躁，也因此、重伤了狄青的父亲而不自知！不然，以他的为人自控的能力，很难做出那种事情。”
众人听到这里，不由感慨造化弄人。
“那都教授呢？”史密斯再问，“有没有苏醒过来？”
史密斯是搞科研的，知道那时候的都子俊能否苏醒，完全是看五龙能搜集多少能量。
世人好像和机器不同，可本质和机器般，都是需要能量支撑的，而那时候的都子俊处于一个很微妙的存续状态，他休眠的最大原因，就是要节省能量，这其实和笔记本电量不足，采用超能节约一样。
“都子俊醒来了，可惜的是……他不知道五龙为何突然会增加了能量。”
琴丝感慨道，“也因此做了件……”她没说下去，看了都子俊一眼。
都子俊倒不隐瞒，“我做了一件……自寻死路的事情。”
沉约听到这里，暗想琴丝恐怕觉得都子俊做了错事，可碍于都子俊要强的脸面，没有说出。
事实也如琴丝考虑的那样，都子俊宁可死，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史密斯很是好奇道，“是什么……事情？”
琴丝解释道，“那时候都子俊被李德明欺骗，觉得世人很难交心，他又不可能说出我们末世的事情……发现处于宋宫，都子俊大为恼火，于是他想着……怎么……骗人再将五龙送到夏国元昊的手上。”
史密斯不解道，“都教授这般作为，不是为了完成多年前他布置的大局吗？按理说，也没什么错误啊？”
众人多是点头。
他们理解都子俊当时的计划。
都子俊费尽心机，也无法说服李德明再挖地道了。
挖地道是个辛苦活，劳民伤财，又不见收益，李德明是夏国之主，太聪明，可就是聪明，才让他觉得不应被人当作傻子一样的玩。
都子俊看穿结局，用五龙影响了李德明的儿子元昊，元昊得五龙影响，逐渐能力倍增，等到羽翼丰满的时候再见都子俊，自然会对都子俊有些相信。都子俊就是要利用这份相信让元昊再挖地道！
都子俊一直坚定稳妥的实施这个计划，如何会出问题？
琴丝又看了都子俊一眼，看他倒还平静，轻声道，“都子俊选错了人！他如果直接和郭遵交流，郭遵或许会帮他完成此事，但他选择了赵允升！”
赵允升？
众人有的困惑，不知道这个人物，史密斯倒是立即道，“根据历史记载，赵允升本是东宫太子，如果不是赵祯出生，真宗之后，宋廷坐上皇位的应是此人！”
1814节 野心勃勃
史密斯像个历史百科全书，对赵允升的生平脉络很是了然。
“真宗的正室刘娥素来无子，赵允升是太宗赵匡义的孙儿，算是皇家正统，因为心思乖巧，很得刘娥喜爱，因此收养膝下，住于东宫。”史密斯侃侃道。
众人都知道住在东宫的含义。
那是皇朝储君住的地方，住在那里，就是意味着是皇帝的接班人。
“若非赵祯出生，赵允升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皇帝。”史密斯叹息道，“可是人生很多时候，看的是命数。赵祯出生后不久，赵允升就被移出东宫。”
众人略有感慨。
只有时代的某某，难有某某的时代。
这句话有些道理。
许多人其实差别不大，赵祯、赵允升有什么差别？如果不是因为赵祯是真宗的亲子，坐上皇帝之位的就是赵允升。
赵祯庙号仁宗，后世评价是不错，可他用人却疑，有狄青、种世衡、范仲淹这般良臣勐将而不能尽用其才，如果赵允升当上皇帝，或许如赵祯般墨守成规，但创造大宋更辉煌的历史也非没有可能。
当皇帝这活儿，很多时候只要不瞎折腾，基本上就被后代认为是明君了。
“根据历史记载，刘娥更属意赵允升。”史密斯又道，“赵允升搬出东宫后，鼓动刘娥如武则天般称帝，这样在刘娥归天后，他仍有当上皇帝的希望。”
琴丝干咳一声。
史密斯不是老学究，终究还明白点人情世故，“不好意思，我扯远了。”随即问道，“都教授当初为何不该找赵允升呢？”
琴丝略有无奈道，“都子俊很难相信别人会没好处为他做事的。”
都子俊摇头道，“琴丝，你说错了，我不找郭遵，是因为我知道他绝不会违背真宗的意思，将真宗视若神物的五龙带离京城，更不要说送到元昊的手上！”
琴丝喃喃道，“真的？那郭遵为何明知五龙落在狄青手上，却不对人说及此事？”
“郭遵是对狄家有愧，可郭遵不欠我都子俊什么。”都子俊坚持道，“他更因为五龙做了错事，如果知道五龙是我掌控，不灭了我都算好的。”
琴丝轻吁一口气，不再坚持，“或许你对郭遵是没看错。但你对赵允升，也没看清楚。”
都子俊咬牙道，“若不是郭遵和狄青，我的计划说不定已然成行！”
“这就是你不让我救狄青挚爱杨羽裳的原因？”琴丝反问道。
沉约听到这里，暗想琴丝对都子俊的方法和他沉约对邵青云彷佛。
怨毒终有怨根。
你斩了怨毒的枝叶，怨根还会开花散叶，这也是世人落入可悲循环的缘故。他着实费了一番唇舌劝导邵青云，而不是出手灭了邵青云，因为他早就知道——对于邵青云这种信奉光明的人来说，你让她看到光明，这光明迟早会普照大地。
琴丝认为都子俊还有药可救，方才下意识的点醒。
都子俊眼皮跳跳，“你最后还是救了杨羽裳，我没有干涉。”
琴丝默然片刻，笑笑对众人道，“都子俊选中了赵允升，说可以扶助他登上王位，要求是，赵允升必须将五龙送给元昊。”
众人神色有些异样。
史密斯皱眉道，“按照规矩，都教授是不能更改历史的。”
成议员倒是不以为意，“都教授和我说过此事，那时候，都教授不过是权宜之计，若非如此，都教授如何能活下来为我们奠定了极好的根基？”
众人不再非议。
沉约听到这里，暗想都子俊为人虽然偏激，可一定是有大才，而且为众人做出杰出的贡献，成议员这才会帮都子俊说话。
只要不是太蠢的领导，若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终究还是会用些有才能的手下，因为阿谀奉承之辈固然让人舒服，却无建树。
想到这里，沉约突然有了警觉。
都子俊有才能！
沉约并不看轻任何敌手，这也是他能化解危机的重要因素。
尹始的时候，他只觉得都子俊是用呼延明心拖延他，然后让方腊、赵佶面谈解决事情。
若非这样的提议，天柱山这些人也不会坐视他沉约被困，无视呼延明心的问题。
沉约对赵佶、方腊的见面并不像聂山那么担忧。
一个是诚心悔过的人，一个真心向往光明的人，如果珍惜眼下的机会，一定能找到个合适的解决方法了。
但因为脑海中有了成议员和都子俊的决裂场面，再想到都子俊有才，沉约突然想到一个要命的问题——都子俊是因为痴迷琴丝，而安静的在这里听琴丝叙说往事的人吗？
绝不是！
在场的众人，对琴丝所言的往事不清不楚，可都子俊早对过往的一切观若掌纹。
从狄青到如今，匆匆数十年又过，都子俊还会如个湖涂老者般，对往事耿耿于怀，只是重复过往？
不会的！
哪怕当下又十年后的都子俊，也是费尽心机的要进入罗卜实验室，击败萧楚！
都子俊不是看热闹的人，他没有发现琴丝的用意？
一念及此，沉约更增警觉，知道都子俊不动声色中，绝对蕴藏着个惊天的计划！
“赵允升当皇帝心切，又见都子俊借梦传递话语的神秘，信都子俊所言是神仙指点，竟然联系了元昊。他知道自己若是登基，只怕天下不服，是以他不但要借用刘娥太后的力量，还希望元昊能助他一臂之力。”
琴丝缓声道，“元昊那时候声望已超其父，野心勃勃，对赵允升的求助正中下怀。元昊不但想借宋廷内乱削弱宋人实力，更想借此时机，兴兵吞宋，进而完成一统天下的志向！”
众人感叹。
他们知晓历史，也知道元昊虽存一统天下的决心，可却遇到一生之敌狄青！
狄青是元昊的苦手，反过来说，元昊也是狄青一生的敌人。
都子俊澹澹道，“元昊创五军八部，总领九王，所领铁鹞子纵横天下，哪怕如今的金人，也是效彷元昊之法创建铁浮屠，才能击败辽国，元昊威名盛况，由此可见一斑。”
众人虽是现代人，可听都子俊说的康慨激昂，也不由热血沸腾。
“可俱往矣。”
都子俊悠然道，“他们再是勇勐，终究不过是历史洪流浪花一朵，真正能改变人类历史的，只有我们！”
1815节 鬼街
很多人是好人做不好，想做个奸人也不能，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们或者没有理念，或者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理念。
真正的枭雄，是绝对深信自己的一套是世上最优秀的法门，因此当枭雄良心发现的时候，那就是他们灭亡的开始。
都子俊是个相信自己的人，他这般说的时候，在场众人倒有大半点头。
成议员赞赏道，“不错，真正能改变人类的只有我们，眼下不过是历史，这也是我们投票表决，决定支持都教授计划的原因。”
沉约早想到眼下要对付的不止是都子俊，而是这个团队的大部分人，可听到这里，还是暗自皱眉。
琴丝似也微蹙下眉头，“赵允升找到了元昊，请元昊帮助先寻五龙。”
“五龙又去了哪里？”史密斯意外道。
琴丝苦涩道，“真宗死后，刘娥对丈夫曾经所为早就失望透顶，将真宗曾经获得的所有神物均放在永定陵，可是她偏偏将五龙放在大相国寺弥勒佛的肚子里。”
“为什么？”大多人都是意外。
都子俊叹息道，“疯婆子的想法难以想象。”
众人暗自好笑，刘娥在宋廷，终究曾是个位高权重的人物，可不想在都子俊口中，竟变成了疯婆子。
琴丝丝毫不疯，异常清醒道：“这和真宗有关，真宗虽然痴迷了大半辈子，可在死前却是清醒的。他怕刘娥会背叛他，剥夺他儿子赵祯的继承权，这才利用五龙做文章，然后安排一些可靠的臣子监督刘娥，若是刘娥敢背叛，他的计划就会发动。”
众人暗想，权利之下，一切都变成了算计。
史密斯更是道，“根据历史记载，刘娥是二婚，以前曾嫁给个小银匠，因为被真宗看中，才改嫁的真宗，这才一举成为当世最有权力的女人。”
言下之意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对男人不应该感恩戴德才对？真宗给了刘娥一切，刘娥居然连真宗的儿子都算计，那太说不过去了。
都子俊冷笑道，“都说男人习惯家里有个做饭的，远方有个思念的，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其实女人也是如此，男女之间，本没有忠诚可讲，不背叛，只不过筹码不够罢了。”
成议员闻言不由笑道，“你这么说，倒让我很担心。”
众人都听出成议员的玩笑之意，微笑以表示领导的幽默。
都子俊哈哈一笑，“我们和这些世人自然不同。”
琴丝突然道，“萧楚去了哪里？”
成议员怔了下，都子俊倒不意外道，“他发动了琴画书棋，做了分割结界。眼下汴京城分割有序，方腊要见赵佶一事，无论是我们，还是沉约，都只能看，不能插手。”
沉约心中微动，脑海中闪过徐进的身影，想到徐进等人为何始终没有回禀的原因了。
画面中的梁红玉等人正在向皇宫的方向进发，可他们的脸上都露出迷惘、甚至恐惧的表情……
琴丝看了画面中的梁红玉一眼，随即道：“真宗一直对刘娥叙说五龙的奇异，说这是庇佑皇家之物，会保护儿子的。刘娥怕五龙重出，是以将五龙封存在弥勒佛肚子中，不想真宗居然算到了这点，传出五龙的传言，居然让五龙重归世间。”
史密斯不由道，“那真宗真的神了，他死了，还能做出这种算计？”
琴丝微笑道，“他只要找人监视五龙的去向，适当时机传出谣言就好。”
史密斯叹道，“原来如此。”随即感慨道，“这般心机，着实让人叹为观止，可夫妻之间，这般勾心斗角，实在无趣。”
琴丝缓缓点头，心道你是个老学究，仍旧向往着美好的情感，但世人却被利益蒙蔽，早将感情抛在脑后。随即又想，如狄青、杨羽裳那般一面倾心相许、此生生死不离的情感，在这世上已是少之又少了。
“五龙重出，阴差阳错，却落在狄青的手上。”
琴丝感慨道，“而狄青因愤满之气，得五龙激发，能力突飞勐进，后来居然杀死了赵允升，也是谁都想不到的事情。”
众人面面相觑，暗想哪怕都子俊掌控五龙，却也无法掌控这般变化，造化弄人、莫过如此。
“这五龙本来始终难到元昊之手，而都子俊看起来终要绝命。”
琴丝回忆道，“不过幸好在杨羽裳毙命后，狄青伤心欲狂的时候，我联系到郭遵，说可救杨羽裳一命。”
众人惊奇，纷纷道，“那如何可能？”
因为他们都知道，琴丝一直没有接应都子俊，因为她也是无法离开太空船，若琴丝能救杨羽裳，如何会不救都子俊？
都子俊对此倒是了解，只是道，“这倒要感谢真宗了，说来奇特，这也是我们实验能有突破的一个重要原因。”
众人更是好奇，都是等待下文。
沉约却是看着梁红玉一行人，知道他们惊恐的原因！
梁红玉等人似乎到了汴京的南斜街。
当初沉约初访青楼，就是潘楼东街过汴水桥，进入南北斜街后到的念奴娇。
沉约记忆力极佳。
没到过巨人大厦前，他都能根据常理推知大厦内部的情形，对于到过的地方，他绝对是过目不忘。
但哪怕是他，居然也只能是说梁红玉等人似到了南斜街。
为何？
南斜街似乎是南斜街，可在所有人看来，又不是南斜街！
建筑依旧，可南斜街两侧铺面、阁楼、青楼却是静悄悄的全无声息，一个活人都看不到。
这也是梁红玉等人惊骇的根本原因。
不等梁红玉吩咐什么，早有手下冲入那些铺面大声呼唤，他们无疑想要找到些人问问情况，可在出来后，都是神色沮丧，显然根本见不到一个活人。
半天之内，这南斜街竟然由汴京最繁华的地方，变成了一条鬼街！
这怎么可能？
史密斯等人却对此不出意料的表情，史密斯追问道，“为何说昏聩的真宗会让我们实验能有突破？”
都子俊带丝神秘的笑，“因为真宗所收集的神物中，虽然有太多假冒的，可却也真有神奇之物。那里有十三太保李存孝的横行刀，赵云的逝水枪，最重要的是……那里有个神奇的箱子，叫做流年！”
1816节 真的汉子
“天涯流年逝水枪，逝水方出人早伤！”
琴丝在都子俊说出流年的时候，喃喃说了句，眸露思索之意。
沉约从这句话中听出极为伤感的情绪，暗想琴丝此刻在想着什么？可在这之前，他听到都子俊提及箱子的时候，立即想到曾经的一段往事。
当他第一次到达这个年代，是在十年后，那时酆都判官追杀吴均的时候，被他沉约所擒，提及到一个箱子。
——神仙说那是箱子的，我只是复述。那箱子虽然打不开，但有时候会发光……
酆都判官说的箱子就是流年？
酆都判官就是都子俊！
沉约当初擒下酆都判官的时候，做梦也没想到那是个末世人！
不是酆都判官乔装的太好了，而是像当时的酆都判官，就是那种认知？
这中间出现了什么差错？
天柱山人近乎全军尽墨后，不但萧楚失忆了，都子俊也失忆了，这才变得那种模样？而后都子俊慢慢找回记忆，这才去寻到萧楚？
沉约越想越是感觉奇怪。
那面史密斯吃惊道，“原来流年是从永定陵找到的。我们大部分人倒不清楚。”
众人多是点头。
都子俊缓缓道，“真宗虽有神物，却根本不知道神物的作用，说出这些和科研无助……”说着看了琴丝一眼。
琴丝平静道，“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不想节外生枝。”
都子俊笑笑，居然很开心的模样。
别人能明白自己的心意，那无疑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琴丝又道，“但如今没有必要隐瞒了。”
成议员的表情值得玩味。
沉约虽然盯着梁红玉等人的动静，可丝毫不耽误他分析成议员这些人的心理。
他没有忘记最关键的一点——郭遵、唐飞雪成为了超体变异！
这是琴丝想要告诉他的事情？
郭遵、唐飞雪结局如何？
琴丝为何对这两人很是重视？
在这种关头，琴丝提出这两人的用意绝不简单！
都子俊只对琴丝有感情，这种感情很复杂——琴丝和他有着相同的遭遇，琴丝又拼尽全力的救了他都子俊。
任何人，都是感情动物，哪怕再是残忍冷酷，可内心深处，终究是需要情感依托的。
这是个有情世界。
无情的人，很难在这个世界找到存在的意义。
琴丝的某些做法，应该不符合末世规则，正因为这样，都子俊在成议员他们到来后，汇报工作的时候，隐瞒了一些对琴丝不利的事情。
成议员是否知道呢？成议员多半有所猜测，但做领导的，规则是规则，有时候更要用人情拉拢手下，因此可能会选择故作不知。
琴丝选择不再隐瞒，她似乎感觉一切终究要了结，这些事情已经无足轻重了？
末日来临，还有什么是重要的？
看不到太阳。
自从天空出现异状后，所有人就看不到日头了。
沉约却自有计时的本能。
时光流逝，黄昏将至。
如今的方腊，应该近了宫城？
沉约内心少有的紧张，注目着怀中的呼延明心，若有所思。
“根据共享资料，流年是天女所造。”史密斯喃喃道。
琴丝沉声道，“不错。根据我们这些年对黄帝秘密的挖掘，发现天涯、流年、逝水三物都是和黄帝同期的天女所造，流落红尘。”
史密斯质疑道，“这种东西，怎么会流落？”
琴丝沉吟道，“这也是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随即不再解释，只是道：“因为流年、逝水的存在，杨羽裳才会有了留存一线生机的可能。当初我发现逝水枪对五龙的兼容后，就一直尝试和逝水枪进行沟通，可收获不多，但在逝水枪被埋入永定陵后，我却神奇的发现，逝水枪信号增强，而增强逝水枪的能量赫然来自流年那个箱子。”
史密斯叹息道，“流年实在和众妙之门一样难以理解，若非流年，我们也无法实行眼下的计划。”
“是的，若没有流年，我们就无法实施重置计划，进一步的推动计划。”琴丝沉声道。
沉约内心微震。
他居然再度听到了重置计划。
在明、暗界的时候，他数度听到这个概念，可琴丝说的重置，恐怕和李巨人，暖玉等人的大有不同。
重置等于还原？
沉约始终没有忘记他因何来此。
都子俊突然道，“郭遵对真宗素来忠心，可为了狄青，他也算背叛了真宗。”
沉约一听就知——都子俊在转移话题。
都子俊不想提及太多重置计划的事情？都子俊知道他沉约在听着？
琴丝很了解都子俊，那都子俊呢？会不会更了解琴丝？
琴丝摇头道，“我不同意你的说法，忠于人事是忠于其人的真意，而非墨守成规！郭遵所为无愧真宗，当年若非郭遵挫败元昊的计划，说服太后刘娥，赵祯不见得能坐上皇帝之位。从这点来说，郭遵对真宗赤胆忠心。”
沉约暗自点头，心道琴丝的看法更近人心。
都子俊澹澹道，“你很欣赏郭遵，就怪不得总为郭遵解释。”
琴丝盯着都子俊，“若非郭遵竭尽所能的牵线，你未见得能活到今日。”
都子俊反驳道，“若非郭遵罩着狄青，狄青早死，我说不定能更早见到元昊，元昊也很惦记五龙的。”
琴丝问道，“那你觉得元昊会乖乖的将五龙送到飞船内吗？”
都子俊不言语了。
琴丝轻叹一口气，“宋夏三川口一战，郭遵以不足万的疲惫宋军对抗夏人以逸待劳的十数万精兵，却差点创造奇迹，冲破对方围剿，可惜有将领叛逃不遵军令，导致郭遵孤立无援，最终只剩孤身一人，重创之下几乎死在三川口。”
微有遗憾，琴丝又道，“兵败孤身又遭重创的郭遵心灰意懒，可因为对狄青的承诺，选择做我的实验体，同时答应我，只要我帮他复活杨羽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而他只有一个条件，就是让我不要将真相告诉狄青。”
众人微有动容。
史密斯暗叹，“这种汉子，着实不再多见了。”
“但这种女儿，却还有一个。”
琴丝缓缓道，“唐飞雪同样为了狄青可舍却生命，她也同意做我的实验体，同样要求我……不要将真相说给狄青听。”
1817节 不可复制的实验
真正的为人好，只是希望看到所爱之人的好，而不是想要掌控操纵对方。
而太多人所谓的为旁人好，却不过是为了自己未完成的欲望。
琴丝提及郭遵、唐飞雪的时候，眸光闪亮。
世上总是有些闪亮的感情，这才是支撑人类存在的意义。
半晌，琴丝才继续说道，“但让都子俊返回的最大阻力反在元昊的身上，都子俊没想到，他布下的棋子，几乎成为扼杀他性命的一步。”
都子俊冷笑不语，却没反驳。
琴丝解释道，“元昊比他父亲更聪明，认定五龙是进入香巴拉之地的关键，他有大才，更有野心，想要占据香巴拉。”
众人面面相觑，暗想这个元昊实在胆大妄为，居然连神仙地都敢独占？！
琴丝又道，“因此哪怕我通过某些手段开辟出一条通道连接到李德明曾挖出的地道，哪怕郭遵信守诺言，带来五龙，却无法经过元昊镇守之地。”
史密斯关切道，“那怎么办？”
琴丝略有无奈，“我其实无计可施，可是那时候元昊穷兵黩武，内部矛盾极大。要知道，虽然有些人喜欢用兵，可太多人还是喜欢安逸的。”
众人点头。
通过战争获利的人毕竟是少数，有着巨额财富的人反倒更喜欢从和平中攫取利益。
“最终是元昊所领的九王内斗，而郭遵、唐飞雪趁机将狄青带到飞船内，当然了，还包括五龙。”
琴丝说到这里，却是轻叹一口气，因为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少女的身影。
女为悦己者容。
那少女画着浓妆，有着不符合她年纪的妆容，却不是为了猎奇斗艳、哗众取宠，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憔悴。
她很想让心爱人看到自己最真的一面，可临死前却又希望心爱人看到自己最美的那面。
少女将死，但在死前曾经问过她——藏边有个传说，我很相信。如今请你告诉我，是不是两人此生再不相欠，来生就能永远的在一起？
琴丝眼中有丝光影，那是内心泪水的影踪。
她有了数百年的人生经历，可她知道，让她还觉得这世界有意义存在的，唯有那些真挚的情感。
可为什么人类要亲手毁去这最光辉的一面？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少女，可终究说到——据我所知，是这样的。
那少女露出开心的笑，虽然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了。
死并不可怕，没有希望才是真正的可怕。
可惜的是——人类拼命的追逐外界的虚幻，很少再肯去对内心注目一刹。
哪怕一刹都不可能，因为片刻的觉醒，随即就会被贪婪、嗔怒，痴迷占据了全部的心灵。
众人不知道琴丝那一刻的伤感，却都是不由自主的舒口气，暗替都子俊庆幸。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史密斯高兴道，“都教授终于和你汇合了，反倒因此探寻到极多的秘密。”
成议员悠悠道，“那郭遵、唐飞雪呢？”
他终究没有因久别重逢而感动到失去理性，那两个超体变异若不处理，隐患极大。
都子俊有些异样道，“那两人是守信之人，既然答应琴丝生死任凭琴丝之意，我想琴丝会好好的处理他们。”
沉约暗自皱眉，感觉到都子俊如同处理货物般的语气。
这种麻木是个危险的信号。
当一个人对世人视若刍狗般，自然不会对刍狗的结果有所顾忌。
琴丝沉默片刻，“他们两人自以为必死，却都开心狄青能救活心爱之人……而且，他们面对死亡，没有丝毫畏惧。”
众人心情各异。
琴丝终于道，“我看到这种结局，没有杀了他们，而是放了他们。”
成议员勃然道，“这如何使得？”说着五指握拳，门外突然来了两个全副武装的人员。
众人诧异。
史密斯急声道，“琴丝虽然破坏了规则，必定有理由的，成议员不急将她扣押审问的。”
都子俊也道，“我想琴丝是有缘由的。”
成议员冷哼一声，“琴丝，你最好给我们个合理的解释。”
琴丝默然片刻，“我将改造超体变异的手段，用到这二人的身上，唯一的差别，是没有使用纳米机器人。”
众人惊奇道，“这如何可能，那他们如何能够承受住那种改造？”
沉约微有心动，他听出其中的奥秘——纳米机器人可以帮超体变异抵抗前期改造的痛苦？
琴丝缓缓道，“他们承受住了，虽然艰难，却最终无恙。我让他们留守五年，对他们进行各种指标测量。”
“结果如何？”都子俊动容道，他那时虽返回太空船，可损耗极大，那几年始终处于休眠中。
琴丝轻声道，“他们有了很强的能力，但没有超体变异的异常特征，他们仍有着真诚的情感。”
看着周围满是诧异的人们，琴丝缓缓道，“换句话说，他们成为我们真正设想中的新人类！”
“这如何可能？”
史密斯质疑出声，但望见琴丝真诚的面容，迟疑道：“那……那实验成功了？”
众人想要相信，却又不能。
如果实验成功，那他们如今在做什么？
琴丝沉默半晌，“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成议员质问道，“这是你亲自做的实验。”
“因为实验具有不可复制性。”
琴丝缓缓道，“我再做类似的实验，可实验体无一例外的都无法承受径直变异，需要纳米机器人辅助才能完成这种变异。而后来的实验体，都是在移植入纳米机器人后，这才能完成实验的。”
“问题出现在哪里？”史密斯皱眉道，“难道说纳米机器人有bug？”
沉约也有这般念头，这个答桉很容易通过排除法得出。
成议员摇头道，“不会，纳米机器人极为成熟，经过亿万次级别的测试，对人体绝对安全。”
琴丝欲言又止。
“那郭遵和唐飞雪呢？”成议员急声再问。
琴丝笑笑，“你没有听清吗？我放了他们。他们既然不是超体变异，对世人无害，我就放了他们。”
“你怎么能这么做？”成议员多少有点气急败坏。
琴丝默然片刻，“因为他们聪明绝顶且遵守承诺，在第二年的时候，他们其实就可以选择离去。合约期满，他们仍旧没有离开，只是征询我的想法，我又有什么理由留下他们？”
1818节 实验曙光
实验室的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明白成议员的意思，如果郭遵、唐飞雪算得上实验成功，那绝对要留下这二人——这两人是极佳的实验模本，千载难逢，一定要好好研究！
可他们也懂得琴丝在说什么。
规矩就是规矩。
都说君子暗室不欺，就是说真正的正直，是明里、暗里一个样的，因此当人设这个名词出来的时候，就意味着社会公然认为做人应该表里一套、背地一套，这无疑是社会的悲哀。
他们自认是比君子更优秀的人。
这个理念渗透到他们骨头里，这就让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按照自定的道德准则做事。
郭遵、唐飞雪变得异常强大！
琴丝说他们第二年就可以离开的意思是——哪怕是高科技的太空船，也困不住这两人。
可这两人仍选择留下来。
不是被强迫，而是出于对琴丝的感谢。
这世上有比武力更值得尊重的行为。
那是真正的君子所为，不因自己的强大就轻视弱小、无视契约和曾经的善意。
这世上正是因为有了这种精神，才是弱者的希望，也是人类的希望。
他们这些人既然自认优秀，那有什么道理再留下郭遵、唐飞雪？
真正的平等，难道不是给对方选择的自由？
“看来琴丝……并没有做错。”史密斯沉吟道，瞥了一眼还在外守候的制裁者，史密斯建议道，“我们不如投票表决，认为琴丝在此事所为无差的，请举手。”
说话间，史密斯第一个举手。
余众沉吟间，陆续举起手来，都子俊也不例外。
没举手的只有成议员。
见众人望来，成议员咳嗽一声，“琴丝的选择或许违背了规则，但真意却和规则无差。我们就是想要创造这种新人类，如今终于看到了曙光。”
众人暗想，可这曙光如白驹过隙。
成议员沉声又道，“但琴丝你始终不说此事，想必这些年来，再找不到复制实验的方法？”
琴丝缓声道，“你说错了，如今，我又看到了复制这个方法的希望。”
众人震惊。
成议员立即道，“希望何在？”
“希望就在沉约身上，你们难道没有看到？”琴丝缓缓道。
哪怕沉约都是略有不解。
众人更是困惑，都子俊尖锐道，“为什么这么说？”
琴丝解释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沉约不知不觉的在改变超体变异？”
都子俊摇头道，“我不觉得。”
琴丝一挥手，半空出现个虚拟屏幕，上面有立体数据分析，“总体来说，超体变异要经过改造的流程是——以纳米机器人辅助的基因修改，人格校正，自我恢复。”
都子俊澹然道，“我想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些。”
沉约暗想，我倒如今才知道。琴丝说的简单几句，给他提供了极多的信息。
基因改造一直被人类认为是破解人体奥秘的密钥。
没人知道人类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达尔文的进化论不过是个假设，可人类渐渐发现自己的基因是可以改变属性的。
人类只要能改变什么，从来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发现基因的秘密后，人类毫不犹豫的开始尝试改造自己，研究修改自身基因试图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可在沉约的那个年代，大部分的改造，还是处于皮毛，比如拉个皮、取下脚趾骨垫到鼻梁上。
有关人类基因改造的这种想法多半只是存在于老米的实验室中。
末世的人类将这个方法用于实际，可这显然就和修改操作系统的核心代码一般。
若不是全盘了解系统的意义，亲自开发过这个系统，对任何底层的改动，都可能引发系统的蓝屏、当机，甚至崩溃。
末世人类的基因修改没有让系统毁灭，却引发人格分裂问题。
这并不奇怪。
都向往着蜘蛛侠的超能，可更可能的事情是，人类继承蜘蛛的能力，也继承了蜘蛛的属性。
继承从不意味着百分百继承优秀的那面。
一个人若有了蜘蛛、蟑螂、壁虎、蚯引的基因，那他还会认为自己是个人吗？
这世上并非清醒统治混沌，而是混沌包围着清醒。
人格分裂都会让人产生抑郁，当人类有了动物的基因，对自我的认知当然会有影响。
天柱山那些人执行着常规操作，用心理学那一套希望将超体变异的人格变成主格！
虽然一直不了解天柱山那些人的科研手段，可沉约听到“人格校正、自我恢复”的时候，就将那些人的意图推测的八九不离十了。
可都子俊他们显然始终无法完成超体变异的自我恢复。换句话说，超体变异的主格不像是人，更像是基因综合体，这才引发了各种问题？
琴丝似向屏幕中的沉约看了眼，继续道，“方腊、邵青云都经过基因改造，按照正常理论，他们的人格校正需要进行一段时间。基因改造的反噬，也会让他们陷入狂躁、焦虑、认知偏差的境地，这种情况会维系较长的时间，但方腊几乎没有经过校正，邵青云从尹始的发狂，到如今的理性，也不过用了半个时辰。”
史密斯不由道，“你觉得是沉约和他们的交谈，缩短了这个进程？”
“荒谬！”都子俊这忍无可忍道，“若真的这样，那我们还实验什么？找沉约和超体变异谈谈不就一了百了了。”
说着放肆的笑，都子俊补充道，“哪怕是最厉害的精神师，也做不到这点。”
众人倒多认可都子俊的结论。
琴丝并不恼怒，“但事实就是如此。”
都子俊冷笑道，“可你忽略了一个事实，完颜宗峻也是一样的情形。”
沉约脑海中立即闪过“李实”那张看似老实，实则森冷的面孔。
“李实”就是完颜宗峻？
那是……完颜阿骨打的儿子？
琴丝立即道，“不用争辩，这次实验可以证明我的猜想。都子俊……”看着都子俊，琴丝缓声道，“我从未想和你争个输赢……”
都子俊哈哈一笑，“我只是从科学的角度提醒……”
话未说完，都子俊突然叫道，“沉约……呼延明心……”
众人见沉约始终没有动静，似乎安于被囚，几乎忘记了他，听都子俊警告，纷纷望去。
沉约同时向怀中望去。
呼延明心睁开了眼睛。
“不对，呼延明心不该这时醒来。”都子俊惊奇道。
下一刻，那些环绕着沉约的超体变异倏然向呼延明心冲去。
沉约皱眉、纵起，人到空中。
有超体变异仰头张望，就等沉约落下，不想那空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沉约。
下一刻，沉约带着呼延明心，凭空消失！
1819节 时空变奏
实验内的众人大为骇异，不信沉约会从他们眼皮底下消失。
成议员叫道，“是谁？有内鬼？”
他知道如今困住沉约的地方极为奇特，若不是他们的人，根本不可能有人救走沉约。
内部怎么会有人救走沉约？
“图象比对。”史密斯立即道。
视频回退，到了那只手伸出来抓住沉约的一刻定格。
都子俊最先道，“不是水轻梦。”
男人女人的手掌比较容易区分，水轻梦十指纤细有若春葱，画面上的手掌却是刚劲有力的的样子。
一个女人若不是原始部落的女人，很不太容易有那种粗犷的手掌。
“比对内部人员的手掌。”成议员坚持自己的判断。
都子俊却似不经意的看了琴丝一眼，琴丝紧蹙眉头。
沉约上窜的时候，也是诧异呼延明心的醒来。
他虽对都子俊不认可，却知道都子俊如果让呼延明心两个时辰后醒来，那呼延明心绝不会早醒。
可呼延明心偏偏醒转，而且引发了超体变异的进攻。
仓促之间，沉约看到半空突然裂开个口子，朝他的方向伸出一只手……
只有一只手！
这种时候，一般人或者吓晕过去，或者选择拒绝。
并非所有的援手都是救命的，有时候，那可能是地狱之手！
沉约目光微闪，却立即拉住那只手，随着那只手穿过了空间，下一刻，竟置身山洞间。
拉住他的那人蒙着脸，突然举起类似手枪的东西，瞄准了呼延明心，然后扣动了扳机。
变生肘腋，沉约纹丝未动。
枪口突出一道红光，罩在呼延明心的身上。
呼延明心不由露出惊慌之意。
她毕竟是个孩子，所经历的全是梦中都无法想象的事情，不惊呼失声都算是胆大了。
红光如网，瞬间消散，那一枪对呼延明心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跟我来。”将沉约救出封锁空间的那人低声道，他表现的对山洞很熟悉，拐弯抹角，在黑暗中仍旧没有丝毫停顿。
沉约看到四周的情况，微有扬眉。
所有的山洞看起来都类似，可他偏偏感觉来到过这里。
不用多时，蒙面人到了一处绝壁前，伸手一推，绝壁现出个洞口。
蒙面人毫不犹豫的进入，根本不回头，只是疾步前行。
再过片刻，他到了一道石门前。
石门开启，里面空间宽阔，正中处立着一道门。
没门框的门。
门有三尺的厚度。
沉约看到那道门的时候，微有讶异的表情。
世上门的种类繁多，但如眼下这般奇特的门绝无仅有！
众妙之门！
他居然再度到了渡劫迷宫，看到了众妙之门。
肯定是众妙之门，他甚至看到众妙之门这侧的玄铁剑。
众妙之门的凹槽不再是空荡的，其上有把玄铁剑。
这时候的萧别离，还没有取走玄铁剑，那门的背后，肯定还有着魔炎刀。
沉约心思飞转，一时无言。
他怀中的呼延明心紧紧的抱着他。
呼延明心自然没见过沉约，可沉约本有那种让人信任的气质，让她不由感觉这是她眼下唯一能依赖的人。
“你见过这道门？”蒙面人突然道。
沉约目光微闪，“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好像见过的样子。”蒙面人回答的很是巧妙。
有时候，说不出原因，却可能感觉的到。
沉约笑笑，“听人说过这道门。”他回答的也很有技巧，他没有说谎，可也没有说出更多的真相。
蒙面人略有凝神，“是水轻梦和你提及的此门？”
“你见过水轻梦？”沉约随即道。
蒙面人澹澹道，“我若没有见过水轻梦，如何会冒险带你来到此间？”
沉约盯着蒙面人的一双眼，同样澹然道，“那你何必还蒙着一张脸呢，萧楚？”
蒙面人怔了下，终于伸手摘下面巾，露出面巾后那张坚毅的脸。
史密斯面前的屏幕定格，同样的显出一张坚毅默然的脸。
众人沉默，却又不由自主的看向琴丝。
成议员盯着略显不安的琴丝，缓声道，“琴丝，萧楚为何会救走沉约？”
图象显示的虽然不是掌纹和指纹，但只凭比对那只手手背的纹理，系统还是很快的发现内部的确有人有那只手。
救走沉约的是萧楚！
琴丝从不安到冷静，半晌才道，“我不知道。”
都子俊欲言又止。
成议员已经替都子俊说出未说的话，“萧楚和你是一组的，你们近年来合作默契，他做什么，你会不知道？”
*
“你如何知道是我救了你？”萧楚略有涩然道。
这本来是很容易回答的问题，沉约却想了片刻，回答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你们的囚禁空间，本只有内部人才能开启，而你正巧不在实验室内。”
萧楚澹笑道，“你怎知我不在？”
沉约目光闪动，“你若在那里，谁给我开通一条听取你们内部人议论的通道呢？”
萧楚轻叹道，“你实在聪明。”
沉约笑而不语。
萧楚再道，“聪明如你，想必猜到这是我和琴丝的赌命一搏。”
“救我是你和琴丝两人的计划？”沉约皱眉道。
萧楚叹口气，“不然呢？以我之能，如何会策划的这般周详？”
沉约赞同道，“要在成议员、都子俊的眼皮子底下完成救我的操作，的确是一个人难以胜任的。可你方才虽关闭了呼延明心身上的监听设备，但以都子俊的聪明，他们还是会很快查到是你救了我。”
他知道萧楚向呼延明心射了一枪的用意。
萧楚苦涩道，“他们现在肯定已经知道是我救了你！”
“那你还在等什么？”沉约反问道，“等着他们来抓你？”
萧楚赞叹道，“和你这种人谈话，的确直接很多。我想琴丝已经把郭遵、唐飞雪和永定陵的事情告诉了你？”
沉约点点头，“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萧楚严肃道，“因为我和琴丝都不赞同都子俊的计划，我们只怕他的计划，不但会让眼下的中原覆灭，还会让我们这帮人有灭顶之灾的危险。”
沉约惊奇道，“怎么会这样？”
萧楚凝声道，“你自然知道永定陵有黄帝他们的遗物？”
“流年？”沉约皱眉道，“流年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流年不是东西，如果让我来形容，那个时间变奏器。”萧楚慎重道，“但你又应该知道时间并不存在，不过是世人创造的一个概念，概念不意味着真实。”
沉约缓声道，“因此可以说，流年是个空间变奏的工具？”
1820节 洋葱
变奏顾名思义，就是改变节奏。
改变节奏，自然就是改变某些看似永恒不变的规律。
常人看来，时空是永恒不变的，可事实却是——时间并不存在，空间却可以弯曲。
萧楚听到沉约的假设，赞赏道，“你说的非常好，世人认知的时空，更像是一颗洋葱。”
沉约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比拟，可却很容易理解萧楚的比拟，“空间是一层层的？同时存在？”
这像是多重宇宙的概念，又有所不同。
“不错，内核决定外皮，可内核对外皮的影响又不会立即显现。”萧楚凝重道。
沉约喃喃道，“这实在是个极好的比拟。”
一个洋葱烂了心，不是要很久才能显露到外层？
“时间既然不存在，空间就和时间概念形成的线性属性没有关系。”萧楚清晰道。
沉约赞同的点头，“的确如此！”
对旁人来说，这句话绝对不好理解，可对沉约而言，这句话简直是明晰非常。
举个简单的例子，你如何形容自己？人体细胞过段时间就会全部轮换一遍，如果用换鞋换底面这种理论，人已经不是多日前的那个，可世人却用各种标签死死的定住这人。
而世人自己，也是用这种标签强迫自己认同这个自我！
不然你让世人如何认知自己？
自我的延续，形成了世俗的延续。
但这不过是五蕴下形成的规则，五蕴遮掩下，一个人只看到自我，却看不到真性！
这反倒是修行最难的地方，太多人都在找各种理由强迫自己延续过往，无法跳脱出来重新认知自己。
真正认知到这点，然后想办法跳脱出来的人，才能走向解脱。
时空不也一样？
当你用只存在于世人概念中的时间标签强行的给空间定义，那你就会将时间的属性同刻加给空间。
五蕴为幻，加于自我，自我认知就会出问题。
时间不过是个概念，加于空间，空间认知自然会出问题。
沉约想到这点时，心潮澎湃。
他那一刻脸上竟有光芒绽放，他明白的，又比想到的更多！
“过往就像洋葱的内核，未来就像洋葱的外皮。”萧楚又道，但这般说的时候，他看沉约的眼神有点奇怪。
从他角度看，沉约和方才很不一样了。
这是奇怪的感觉。
沉约闻言霍然醒悟，“流年难道是让洋葱内核改变后，瞬间显示到外皮变化的那种工具？”
流年是一种催化剂！
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催化剂，沉约在以前，也和很多人讨论过催化剂，可到此刻，他却顿悟到一个关键。
“流年是空间催化剂？”沉约略有惊奇道。
萧楚微震，似乎没想到沉约会这么快认知到这点，轻叹道，“你实在聪明的让人……”
他没说下去，好像不知道怎么再形容沉约，可他说话间，走到众妙之门前，伸手按住了玄铁剑，玄铁剑蓦地大亮。
沉约紧盯着萧楚的一举一动。
“你现在……”他突然收声，因为他本想问问萧楚在做什么，可眼前的一幕让他觉得根本不用问了。
四周大亮，随同玄铁剑大亮的空间变成透明的网格状。
沉约见过极多古怪的空间，可倒没想过，有一日空间会变成这般模样。
他们如同置身在电脑软件的3D建模中。
网格线不停的修改，最外层的网格变得密密麻麻。
“你在布置防御？”沉约终于道。
萧楚松开按住玄铁剑的手，额头微有冒汗，“我暂时封锁了这里，他们要攻入这里，需要最少一个时辰。”
沉约脑海中闪过“量天尺”三个字。
当初在上京，他就目睹过量天尺改造大地的威力，不想众妙之门也拥有这种功能！
“你可以封锁这里，难道他们不能重开？”沉约有些疑惑道。
萧楚沉声道，“空间的改变需要能量，我们所处的空间之所以会变化，是因为天地间自生的能量。”
看到目光发亮的沉约，萧楚不由道，“你又想到了什么？”他对沉约的惊奇之意，时刻都在加深。
他发现很多高深的概念，到了沉约这里，很是自然而然。
沉约缓缓道，“就因为空间改变需要能量，你只要控制了你们的人利用能量的通道，他们就暂时无法用高科技冲到此间。而用原始的方法，他们更无法接近到此间。”
“很好。”萧楚叹口气，重复道：“很好。”
萧楚似乎不知道说什么，沉约脑海中的概念却是更清晰，“但你方才又说了，他们一个时辰后会到达此间，这说明你并没有完全掌控你们能量的使用。”
萧楚涩然道，“我在团队中，职位并不高，这些方法，还依仗琴丝的透露。”
沉约明白道，“你们只是用手段封锁了能量利用的途径。比如说加密之类？”琴丝、萧楚他们并非真正的掌控团队积累的能量，他们锁住了能量使用的权限。
萧楚点点头。
沉约沉吟道，“既然如此，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应该都有计划？”
如此艰难的争取一个时辰的时间，琴丝、萧楚若没有接下来的详细计划，那实在不像话。
萧楚仍旧默然片刻才道：“我虽然不想让你有压力，但还是需要告诉你，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沉约皱眉道，“什么意思？”
对方跳跃的太快，哪怕他这个超级大脑也有点反应不过来。
萧楚问道，“你方才应该听琴丝说过——我启动了琴画书棋。”
沉约目光中藏着什么，只是道：“目的是什么？”
“琴画书棋自然不是常说的那种琴画书棋。”萧楚说的略快。
沉约似乎不想在高人面前露短见，只是静静倾听，并没有说出在十年后的上京，他曾经目睹过琴画书棋共应的事情。
“我可以和你说实情，琴画书棋是空间重置工具。”萧楚正色道。
沉约脸色突变。
萧楚叙说的时候，一双手也不闲着，突然伸手一扯，竟从众妙之门中扯出一个幻影。
幻影放大，赫然是梁红玉等人的画面。
梁红玉等人茫然失措，聂山亦是失去常态。
沉约知道他们为何会这样——他们似在南斜街，可他们竭力的向宫城的方向行进，但他们甚至无法接近汴水桥。
梁红玉等人置身于一个奇怪的空间内！
1821节 当机
沉约内心颤动。
别人听君一席话，如吃流水席，但他听人一句话，看破无数雾。
琴画书棋是空间重置工具！
如果萧楚所言无差，那十年后，在上京，完颜烈费尽心思的集全琴画书棋，再几乎拼掉老命的引发琴画书棋的共鸣就是在重置。
很像重置！
因为他沉约安然无恙，但他却由此清楚的看到面前的众人破碎重组。
这不就是重置？
破碎重组的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他沉约也奇怪究竟发生了什么。
琴画书棋是在重置空间？！
那重置了什么？重置的流程是什么？
当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改变，可他们到了永劫城后，经萧楚运作，他沉约来到了十年前。
靖康之难的前夕。
重置才能还原！
琴画书棋的重置是还原的前提条件？
都子俊不是用了个香巴拉的传说，让李德明，元昊为他行事？传说中琴画书棋指向香巴拉，但更深层次的目的，却是希望世人能将其重置，让天柱山那些人再来一遍？
萧楚清醒后，发现时空重置，这才启动程序送他沉约到还原点，就是想让他沉约改变什么。
若不改变，终究落到众人死难、萧楚独守罗卜实验室的地步？
“你不理解？”萧楚看了沉约一眼，转望画面中的梁红玉等人。
沉约喃喃道，“真的有些难以理解。”
萧楚倒不意外道，“我知道这些概念的确超越了太多人的认知，哪怕是你，都会觉得匪夷所思，不然我也不会开始就提及洋葱说。空间重置的确难以想象，可是如果你记录了洋葱的尹始新鲜的状态，又有足够能量，再加上极为高明的科技手段，就可以将老去的洋葱改成新鲜的模样。”
沉约轻叹，这和暖玉、石田秀子等人的理解，极为类似。
“洋葱如此，空间也是如此。”萧楚耐心道，“只要你将空间的关键信息点保存，然后积累了足够的能量，就可以让空间回到某个原点！”
沉约眼角微有跳动，缓缓道，“但还要加上流年的助力？”
萧楚怔了下，终于道，“不错，若没有流年，我们无法完成这个操作。”
这是自然。
沉约对这点深信不疑，因为当初琴丝、都子俊只能进行空间分批投射，若有空间重置的能力，是可以和超体变异周旋的。
在永定陵发现流年后，琴丝等人才研究了还原程序……
那上京的那次还原呢？是否在琴丝、萧楚的计划内？都子俊是否知道会有那次还原？
沉约想的很多，却只问了一句，“为什么要用琴画书棋重置空间？”
萧楚叹息一声，“为了对付你。”
沉约喃喃道，“我对这些东西都不理解，你们却用来对付我，实在是太高看我了。”
萧楚摇头道，“绝对没有高看，因为我们一定要将你排除在计划之外。”
“为什么？”沉约立即道。
萧楚皱眉道，“这不是我们的狭隘，而是因为我们制定了一个探寻异形香的计划。”
沉约满脸都是问号的模样。
好在萧楚耐心解释道，“我想你多半明白，我们改造超体变异的希望，就在异形香。都子俊虽然有些偏激，但他终究为我们取来了半根异形香，而且实验效果很好，我们需要找到更多的异形香。”
“这看起来不难。”沉约缓缓道，“你们既然可以到达这里，为什么不到异形香出现的地方去找找看？”
萧楚加快速度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我们无法到达汉末年间。”
“为什么？”沉约反倒有些奇怪，暗想人家的科技是突飞勐进，你们还倒退了不成？以前你们可以穿越时空，加上流年反倒不能了？
“最重要的原因是空间锁。”
萧楚凝重道，“那个空间被人锁住，我们无法进入！”
沉约讶然，“谁锁住了空间？谁有这种能力？”
萧楚干咳一声，“我们怀疑那个年代经过一场匪夷所思的战争，有人寻到黄帝等人传下的科技，引发一场惊天大战，可却锁住原始空间态，不让后人发现改变！”
就像你们将时空封锁的界限设置在公元1141年的状态？
沉约想到，却没说，可明白了什么，“你们的计划，就是冲破那个封锁，到达汉末，寻求异形香。”
他内心蓦地有了极为强烈的季动，又有种打开潘朵拉盒子的不安。
他终于有点明白水轻梦的无间地狱是怎么回事了。
那是不是因为都子俊他们冲破时空封锁后，带来了难以想像的灾难？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沉约皱眉道，若是金鑫在场，肯定会发现沉约的表现有些异常——按照常理，沉约不应该将他知道的一切告诉萧楚，然后大家齐心协力才对吗？
沉约没有这么做，他是否发现了什么问题？
萧楚倒没发现沉约的异常，或许因为他不了解沉约的手法，他只是如实道，“我们的所有计划都要经过极限程序推演。那是一种大数据预知程序，几乎是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
“然后？”沉约还是不解，“极限程序认为应该除去我？”
萧楚摇摇头，“当初根据极限程序的运算，都子俊的计划，成功的希望在五成以上。”
“不低了。”沉约自语道。
萧楚略有苦涩道，“有一成的希望，我们都要搏一搏，更不要说五成的希望。”
沉约暗想这倒是情有可原。不搏，天柱山这批人永远处于绝望中，搏一搏，还可能单车变摩托。
这至少比决战A股的胜算要大很多了。
“但是……”沉约欲言又止，心道这还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萧楚继续道，“你到来之后，我们一直对你很关注，将你的所做所为输入到极限程序中，发现一个问题——你的到来，会让都子俊计划的成功率降低。”
搞半天我是来捣乱的。
沉约也终于明白都子俊为何总是看他不顺眼的样子——你在完成项目的时候，对空降兵肯定也很头疼。
“可这仍不是我们对你排斥的根本原因。”萧楚沉重道，“最要命的一点是——极限程序因为对你的运算，产生了当机。”
沉约有些诧异，暗想这个锅应该我来背吗？
1822节 你就是那个万中无一的人
“系统为何会当机？”
萧楚沉声道，“我想，你应该能明白。”
沉约摇头道，“不太清楚。”在萧楚面前，他比以往低调了很多。
萧楚倒是不厌其烦的解释道，“系统当机，除了显而易见的硬件问题外，软件计算不过来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沉约叹口气，“我虽然不太了解程序计算逻辑，可知道既然是大数据计算，那一定建立在超强运算力的基础上，若是加入一个人，就让你们的运算程序当机，这未免……”
他没说下去，潜台词就是——你们是在用石头、木棍进行这种大数据运算吗？
萧楚正色道，“这的确有点奇怪，但我需要和你解释一下。”
沉约洗耳恭听的样子。
萧楚沉声道，“人依赖于空间，空间改变人，人必须和空间共存，这是确定无疑的。”
沉约点点头，“天人合一？”
萧楚摇头，“有些相似，可我说的截然不同，这世上说天人合一的多，能做到天人合一的，我一个也没见过。”
沉约笑笑，感觉萧楚说的很实在。
“但空间改变人的时候，人也能改变空间。”
萧楚那一刻绝对是个严谨的科学家，“但能改变空间的人，通常很罕见，或者可说万中无一。”
手一挥，空中有棵树凭空而出，萧楚再度挥手，那棵树上有树叶变黄落下。
一切的一切，自然而然，却让人感慨世间变幻从无定数。
“虽然很多人不承认，但事实上，大部分人的人生就如落叶。”
萧楚看着落叶，略有无奈，“努力后，仍旧是一片落叶。对落叶的计算，不需要什么算力。”
生而为叶，落而为尘，这的确不需要运算。
沉约看着大树，“但一棵树也有树枝和树干。”
萧楚点点头，“能称得上树枝的，在世人中已不多见，这种变化需要的系统算力就多些。”
沉约明白了萧楚的意思，“你不会说我是树干吧？”
“你不是。”萧楚否定，随即道，“你甚至不是树根。”
那你搞出这棵树做什么？
沉约保持礼貌的笑。
萧楚头一次盯着沉约，“你根本不是树，你是土壤，随时变化的土壤，孕育着空间的各种可能。这世上能影响空间的人已不多见，能这般改变空间的更是万中无一。”
微有吸气，萧楚肯定道，“你就是那个万中无一的人！”
沉约倒是头一次听别人这么形容自己，愣了片刻，“因此哪怕你们的极限程序也算不出我加入后的空间进展，引发当机？”
他没想到自己还需要背这个锅。
萧楚少见的笑了下，“琴丝认为，这不应该怪在你的身上。”
沉约喃喃道：“琴丝倒还不错。”这种紧迫的时候，他看起来不该说这些没用的话。
萧楚否定道，“她不是不错，她是这世上，最睿智的女人。”
沉约的笑容似有些含义不明。
萧楚随即扭头看向梁红玉等人，“幸好智能AI唤醒了极限程序。”
“听起来，这两个程序都有感情般。”沉约好奇道。
人工智能发展到他那个年代，其实是人工智能后面是坐着个人和你聊天的。
所谓的人工智能，不过是进行情感的逻辑应对，你什么样的情绪，人工智能有固定的反馈线路言语。
这是逻辑，并非情感，和杀猪盘的剧本类似。
这是对世人精心设计的情感寄托，内在却有让你沉迷其中的精密逻辑。
但世人很难再分辨什么，他们就希望永远的沉浸在设计好的逻辑中。
一种情绪沉迷，走完一生。
萧楚提醒道，“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沉约振作起来，“我想你一直是个谨慎周密的人，比我更有紧迫感。”他的意思是——我是顺着你说的话在说事情，你不急，我急什么？
我相信你们的计划！
如今，信任不是至关重要的吗？
萧楚听出沉约的言外之意，却更像个逻辑产物，“你最好不要太过相信……我们，因为我们也没底。”
沉约终于主动道，“那不如我来归纳一下。因为极限程序的当机，你们认为绝不能让我加入进来，因为那会引发你们无法控制的局面。”
萧楚点头。
沉约又道，“可你们其实很守规矩，想将我排除到计划外，让极限程序算得过来，又不会杀了我，我一直很欣赏你们这种作为。”
萧楚多少有些自豪道，“我们只和契约人物定生死契约，不牵连无辜。”
呼延明心突然委屈道，“叔叔，我是无辜的。”
她一直悄然的观察周围的环境，此刻得到说话的机会。
萧楚略有尴尬，“但我将你带出来了，是不是？有沉约照顾你，不会有事的。”
呼延明心怯生生的看向沉约，“大哥哥，你会将我送回去的……送到我娘亲的身边，是不是？”
沉约看着那满是期待的双眼，终于道，“你会见到你娘亲的，我保证！”
他虽然做了很多别人期待的事情，可他始终没有对谁保证过什么。
对兄弟，他不用保证，对旁人，他没有这个义务。
他只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
唯独这一次，他做出了一个保证。
呼延明心本来满是担忧的模样，闻言露出甜甜的笑，轻语道，“谢谢大哥哥。”
萧楚摸了下胡子，似乎想着为何这女孩管沉约叫哥哥，却管他叫叔叔。
从外貌而言，他们相差的不大。
沉约回归正题，“因此你们不杀我，只是囚禁了我。”
萧楚又“嗯”了一声。
“这么说，你们对我并没有恶意。”沉约沉吟道。
萧楚强调道，“琴丝对你没有恶意。”
沉约闻弦琴知杀机，“都子俊却一定要压制我这个变数？为了对付我，都子俊可以利用一切规则。”
萧楚沉默。
“都子俊对我有敌意是个不小的危机。你们当然也想到了，水轻梦可能更增变数。”
沉约微笑的盯着萧楚，“如果水轻梦和我有什么约定，她见不到我，就会向你们施压，那时候弄不好，会让空间炸裂。”
萧楚立即点头，“这也是我和琴丝很担心的事情，我们都在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没有必要搞到鱼死网破的程度。”
“你们准备让我将这个真相告诉水轻梦？”沉约沉吟道。
萧楚凝重道，“我和琴丝，其实对你有着更高的期望。”
1823节 大胆的想法
沉约沉默。
他素来对别人的期望不感冒，他知道当一个人对别人叙说期望的时候，多是希望那人替他实现梦想。
修行是要自己来修的，别人无法代替你。你哪怕背诵佛经万千言，若是不修，对你难有任何益处，或许更增痴迷。
“但我们又不想勉强你。”萧楚为难道。
沉约看起来舒服一些，“可以将你们的想法说来看看。”
萧楚解释道，“琴丝和你叙说了郭遵、唐飞雪的经过，用意就是告诉你——她发现了……都子俊没有发现的一种可能，或许不用冒险冲破汉末的那个时空封锁，我们也能创造真正有情感、有理智的超体变异。”
“方腊和邵青云？”沉约对此倒是清清楚楚。
“还有呼延通！”
萧楚强调道，“你可以拔除呼延通体内的纳米机器人，这已经不可想象，你还可以说服方腊、邵青云不对你动手，如果可以始终维持这种境况，那就是说，我们真正的实现了超体变异的再度改造！”
“维持这个现况很难吗？”沉约问了句。
萧楚奇怪的看着沉约，“难道不难吗？人之情绪，瞬间百变，前一刻或许还是兴高采烈，下一刻可能就会悲伤欲绝。人的情绪是人类最难掌控的东西。”
沉约点头道，“这倒是实情。”
“超体变异的情绪变化几乎是世人的十倍，因此更难掌控。”萧楚强调道。
“或许是七倍？”沉约突然说了句。
萧楚讶异，失声道，“你怎么这么清楚？”
“听旁人说过。”沉约澹然道。
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大胆的想法当然不是网络中常说的那种意思。
沉约是在萧楚说超体变异情绪变化比世人超越近十倍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七倍的字眼。
没谁比他更明白七倍的含义。
这是一个奇特的测量数据。
根据大雪山的古书记载，人在临死时，在去除五蕴束缚、身体感受的刹那，意识仍在，而且会被放大七倍。
这也是超度的根源所在。
在这一刻，若有得道高僧按照修炼法门进行超度，就可能让临终之人得到救赎。
当然了，若是无道劣僧在超度，会更增临终之人的灾难。
一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僧人，如何会给临终之人希望？
方腊、邵青云他们，原来是处于死亡态，但他们还活着……
沉约想到这点关键，很是振奋。
那种状态听起来很矛盾，但真实存在，叫做临终中阴，极为类似睡梦中阴。
何为中阴？
在秘法中，中阴其实就是描述一段过度状态，这种状态多被遮挡，在秘传教法中，人生由许多中阴组成。
临终中阴、睡梦中阴、自然中阴……
自然中阴说的就是人活着、看似清醒的这段状态。
在各种中阴中，临终中阴是极为奇特的存在。因为在临终中阴中，一切极为混乱不堪，但又蕴育着极大的希望。
他也终于明白林灵素为何突然顿悟了，在纳米机器人的影响下，林灵素抓住了被激发的潜能。
死死抓住！
或者说林灵素坚信这种光明，比太多人要坚信，这才解脱。
一切和沉约设想的无误。
信仰光明才是这些人的解脱之道。
这和大雪山教法不谋而合。
事实上，佛传咒语和不拉不拉小魔仙的魔法咒语不同，小魔仙的咒语和人的欲望有关，佛传咒语多是和光明、纯净、觉醒有关。
当初在永劫城，他沉约点化了完颜希尹，用的类似于超度。
何为超度？不是灭了你，而是给被超度者指出真正的光明之路。
对于方腊和邵青云，他用的是同样的法门。
对于混混噩噩之人，你哪怕再多教法都是对牛弹琴，可方腊、邵青云都是有自身信念的人，这时候帮他们更清醒的认知，就是大雪山的上师对徒弟做的事情。
简单，却不容易。
你可以教信仰光明的人认知光明，但你无法拉出缩在洞穴中的老鼠让它见光，由于本能，它会抗拒的闭上眼睛。
萧楚见沉约露出笑意，缓缓道，“看来你有了让方腊、邵青云维持清醒的方法？”
“些许把握。”
沉约谨慎道，“但我必须见到方腊。”看着惊骇欲绝的梁红玉等人，沉约缓缓道，“他们无法走近宫城，自然是因为你们的封锁？”
萧楚快速道，“我们本来的计划是——让方腊、完颜宗峻不受打扰的决一胜负，再由这其中的一人充当破解汉末时空锁的关键。”
“为什么？”沉约不解，随即问道，“完颜宗峻又是谁？”
“他就是对你下手的李实。”
萧楚并不隐瞒，“他是完颜阿骨打的嫡长子，可在去年死了。”
沉约没有意外的表情。
“完颜阿骨打是金国太祖，因琴丝指点创下不世基业，可因和无极宗的关系，对远古之秘所知甚多，他将一切秘密告诉给完颜宗峻。”
萧楚皱眉道，“阿骨打死后，完颜宗峻在疆场亦是遭到重创，他自感时日不多，这才和都子俊有了契约。完颜宗峻雄心勃勃，对外宣布死讯后，一直暗中策划，图谋让金人一统天下。”
沉约缓缓道，“你们会任由他改变历史？”
他发现宋人败的不冤。
在赵佶、京中六贼兴致勃勃的以百姓为鱼肉，耽于享乐的时候，金人灭了辽国后，早就有了更宏伟的计划。
完颜宗峻、完颜宗弼是兄弟，都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亲儿子。
完颜宗弼就是岳飞的一生之敌金兀术，其子完颜烈！
沉约当初听石田秀子提及萧别离、完颜烈的时候，就奇怪一点——完颜烈对穿越的认知，远超过萧别离！
完颜烈的认知多半是得益于完颜宗峻！
完颜宗峻、完颜烈这对叔侄一直暗中图谋大计，这也就怪不得完颜烈返回后，掀起了这多风浪。
萧楚听出沉约的质疑，沉声道，“因为这是封锁的历史，无论如何改变，在后世看来，都没什么改变。”
沉约明白了核心之意，微有季动道，“这是你们全体的决定，让方腊、完颜宗峻决定中原的走向？”
历史看似不变，但落在当事人身上，却绝非没有改变。
萧楚默然片刻，才道，“你猜对了！”
1824节 只有一次机会
沉约皱眉。
回转这个年代后，他一直在思考回转的意义。不是说思考人生，而是他知道这次回转绝没有这么简单。
萧楚不是让他回转修改历史的。
都子俊、琴丝他们已经在修改历史。
就在靖康之难前！
他沉约到达的不是历史书中的那个历史，而是在一个已要大幅修改的历史中。
琴丝、萧楚支持方腊，而都子俊、成议员他们看起来更属意完颜宗峻。
方腊、完颜宗峻哪个胜出，天柱山这些人也难以预测，可按照适者生存的常规逻辑，胜出的，才应是攻克超体变异问题的希望。
他沉约的到来，让天柱山这些人提前了这个计划？
计划本来发生在……
沉约心思飞转，汴京城破、六甲神兵的字眼在脑海中划过，然后他脑海中随即闪过凌过京立在墙头，凝望城下金兵的情形。
凌过京是庄严的。
庄严的凌过京丝毫不像传说中的那个骗子。
他是信自己可以调动六甲神兵，挽救汴京城的百姓？
通常有这种自信的人，还是有底牌的。
但根据本来的历史，郭京失败了。
他沉约在十年后，看见的情况是——都子俊变成了阴险狡诈的酆都判官，萧楚变成了黑山老妖，时而湖涂、时而清醒，而凌过京变成了凌老爹，带着赵初月流浪江湖，想要去找……赵构……
发生了什么惊人的变化，导致的这种结果？
通常由果推因容易，但这一次，沉约真很难想原因所在。
时空锁三字闪过他的脑海。
冲破时空锁……
冲破时空锁！
沉约眼皮微跳，倏然想到蛋。
蛋和无墨，亚特兰蒂斯人和西西里人……
这本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沉约看着眼前的萧楚，突然想问一句——有人引导你们接近时空锁吗？
但他没有问。
他只是将这个可怕的猜测压在心底，反问一句，“不可能是赵佶改变历史吗？”
萧楚明显怔了下，半晌才道，“你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赵佶改变历史？”
沉约沉默片刻，“我不知道。我只是认为，让一个人觉醒是正确的选择。”
萧楚沉声道，“但全无意义。”
沉约明白萧楚的无意义说的是什么——在后人的眼中，公元1141不会改变，在天柱山那些人眼中，选中这个年代，改动这段不堪的历史，是问心无愧的事情。
靖康之难时，汴京城，乃至中原百姓，都遭遇极大的痛苦，哪怕琴丝也觉得，做些改动，不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而且你这么做，是和我们全体成员为敌。”萧楚强调道。
沉约注目萧楚，终于道，“那你本不应该将我救出来。”
萧楚微有讶异，因为他看到了沉约的坚持。
那是一种骨子里面的坚持！
“沉约……”
萧楚沉吟道，“方腊才是中原的真正希望！”
“因此你希望我出手帮助方腊？”沉约似在琢磨着什么。
萧楚并未径直回答，“我和琴丝都认为方腊是超体变异的希望，也能给中原人带来希望，最少在方腊的领导下，中原不会那么苦痛！”
见沉约没有反应，萧楚并不意外，让一个人放弃某个既定选择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可我和琴丝势单力孤，我们团队的人，更看好完颜宗峻。”
萧楚苦恼道，“我们不会违背协议，可都子俊却是……可以暗中用控制世人的情绪左右结局。”
沉约喃喃道，“这倒大有可能。”
“因此我们希望……”
萧楚有些为难，“在关键时候，你能抵挡住都子俊的插手。”
沉约问道，“怎么抵挡？”
萧楚愣了下，“以你的本事，难道没有对付都子俊的计划？”
沉约笑笑，“恐怕令你失望了，我并没有这个计划。一直以来，我只做了一件事，让正确的人，尽量可以做正确的事。如果因此干扰到某些人的计划，我是不会改变的。”
他说的自然而然，但他不改变，那些人的计划就要改变了。
萧楚皱起眉头，“原来如此。”随即笑道，“但我不后悔救你，因为琴丝说过，你的确可能会这么选择。但我们坚信，当你再见方腊、赵佶的时候，你不会做出让我们失望的事情。”
沉约扬下眉头，“但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是什么意思？”他想要确定空间重置的问题。
萧楚缓缓道，“空间重置后，就是记录了原始空间的状态，只要有能量，我们的团队随时都可以将空间置回原点。”
沉约略有吃惊道，“你的意思是说，空间重置是在我救下呼延明心的一刻？”见萧楚点头，沉约凝重道，“之后发生的一切，只要你们重置后，仍旧会回到我救呼延明心的时候？”
萧楚喃喃道，“很好，你理解的没有任何问题。”
那我玩什么？
沉约质疑道，“如果这是真的话，我的改变会有什么作用？”对方这招实在让沉约都有点儿猝不及防。
“我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沉约都算不出任何胜算。
“你有一次机会。”
萧楚正色道，“就是现在。都子俊在众人投票选择下，决定用这种方式对付你，我和琴丝无法改变这个结局，因此我救出你，而琴丝会尽量拖延时间，让都子俊他们无法启动重置。方法就是——锁住能源使用权。”
“能拖多久？”沉约怀疑道，“拖延有用吗？你们的人不是傻子，他们如果发现这个事实，扣押琴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萧楚打断道，“拖延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你撑到让方腊胜出完颜宗峻的那一刻，只要方腊胜出，一切就不是问题，方腊的胜出，会扭转我们全体人的观点。那时候成议员他们选择方腊，就意味着我和琴丝的坚持没有问题，自然也就不会进行空间重置。”
沉约醒悟的模样，“原来如此。可是……如果要方腊胜出，我想要有邵青云的助力。完颜宗峻自然不会选择单打独斗。”
萧楚笑道，“你比太多人想的要清楚。”
“梁红玉等人既然被困，我想邵青云她们肯定也难以接近皇宫。”
说话时，沉约已看到邵青云等人向梁红玉走来，周桃花等人满脸怒气。
众妙之门上突然有光芒闪动。
萧楚脸色微变，“他们开始要攻入此间。”
他们自然是指都子俊等人。
“一切原委你均已明白……剩下的就要靠你了。”萧楚盯着沉约，沉声道，“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开出一条道路，让你带邵青云前往皇宫！”
1825节 两败未伤
梁红玉从未想到过，自己也有像无头苍蝇的一天。
她内心有了恐惧之意。
不止是她，跟随她的众人也是惶惶不安。
他们到了南斜街，就要过汴水桥，可南斜街不是南斜街，所有的人都不知去向。汴水桥也不像桥，更像是天堑。
众人跋涉了半个时辰，汴水桥居然还是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他们和汴水桥隔着不到百余步的距离，其间只有一层薄薄的雾，可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始终无法过了迷途到达桥上。
所有人做梦也没想到过，有朝一日，繁华的汴京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我们被鬼迷了。”一个衙役始终跟着聂山，见状声音中几乎带着哭腔，“传说中，被鬼遮了眼睛，就是这样。”
聂山喝道，“为人坦荡，何惧鬼怪？”
梁红玉应道，“的确，我等问心无愧，不应畏惧妖魔。眼下的情形，更像是妖人做法。”她抬头望天，暗自焦急。
不见天日，也不见沉约。
“那些妖人又回来了。”张变突然道。
众人举目望去，就见邵青云、周桃花那些人从迷雾中闪出，很快到了他们的面前。
梁红玉等人满是戒备，周桃花等人也是眸露寒光。
唯有邵青云还算冷静，盯着梁红玉道，“沉约呢？”
梁红玉摇头道，“我不知道。”她说话间看了一眼躺在担架上的呼延通。
呼延通仍旧处于昏迷中。
局势极为迷离，梁红玉等人自然不会将呼延通置之不理，他们做了个简易的担架，让兄弟们抬着他。
梁红玉也看到周桃花等人向呼延通的方向看了眼，多少有些怨毒之意，不由凛然。
周桃花喝道，“你和沉约是一伙的，如何不知道他在哪里？”
张变不由辩驳道，“你们是方腊的手下，如今知道方腊何在吗？”
梁红玉暗叫糟糕，低声道，“不要多嘴。”她看出哪怕邵青云等人也和他们一样，陷入这种古怪的地方。
邵青云一心要找方腊，张变这么说，更会激怒对方。
果然，周桃花等人闻言上前拔剑，可张变、高托山等人也早就看这些女人不顺眼，怒目相对，随时准备出手，丝毫不想退让。
邵青云突然道，“凌云，你两度为人，怎么仍是这般脾气？”
周桃花握紧短剑道，“青云姐，林凌云永运是这般脾气，从来没改过！”
这世上太多人就是如此，一个脾气走完一生。
梁红玉皱下眉头，暗想当年方腊手下有光明使者，五云护法，林凌云、邵青云都是其一，五云均是女子，不让须眉，而林凌云更是以勇勐着称，当时着实让许多宋军都是为之胆寒，却不想周桃花居然是林凌云。
邵青云涩然笑笑，似对姐妹的脾气也无可奈何，“梁红玉，我们只想见教主。”
梁红玉明白邵青云的意思，“我们也困在这里许久了，我们还以为是你等法术造成的。”
和沉约在一起虽没多少日子，可梁红玉多少学到点沉约的皮毛，眼下绝非吵架、流血的时候，讲出真相，是化解误会的最好方法！
邵青云凝望梁红玉的眼眸，片刻道，“原来如此。”
梁红玉暗想，沉约究竟没有浪费唇舌，邵青云看起来仍能掌控局面。
林凌云一旁叫道，“青云姐，你变了，再没有以往雷厉风行的手段。如今教主深陷危机，我等却被困在这里，若再找不到出路，只怕一切晚矣。”
邵青云蹙眉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林凌云喝道，“杀了呼延通！”
众人怔住，西北军哗然。
梁红玉微吸一口气，“凭什么？你们是明教的人，花娇的事情本来和你们无关。更何况，占据花娇躯体的是邵青云，此事奇诡，若说杀了呼延通是为花娇报仇，你们根本不占理。”
“可呼延通一定是关键。”
林凌云沉声道，“一切因他而起，我不相信，杀了呼延通的时候，沉约会不出现。”
言罢，林凌云出剑，一剑刺向梁红玉。
众人诧异。
他们不想林凌云要杀呼延通，会先刺梁红玉。
梁红玉立即挥剑格挡，不想林凌云随即一挥手，喝道，“天女散花，魑魅倒下！”
有一团烟雾从林凌云手中挥出。
梁红玉想起一件事，喝道：“闭气，退！”
她知道明教中人不但武功不差，更会一些法术，知道烟雾中多半会有毒，不由提醒西北军小心。
可她只顾得旁人，却忘记自己，呼喝声中吸了半口气，虽然立即闭住，可已知不好。
神志稍有昏迷，梁红玉立足不稳。
西北军虽退，但挡在呼延通之前，见梁红玉中招，想要援救却为时已晚。
林凌云伸手抓住梁红玉的衣领，手中的短剑架在梁红玉脖子上，喝道，“交出呼延通，我不杀梁红玉。”
西北军没想到林凌云会有这般条件，面面相觑。
梁红玉一招受制与人，怒急道，“去死！”呼喝声中，她手中长剑倏然转个剑花，竟在不可能的角度一剑刺出，瞬间到了林凌云的胸口。
她曾为营妓，舞剑也是一个招揽客人的手段，这招看似奇诡，实则日常习练，百无一失。
众人惊，且静！
林凌云一招拿住梁红玉，暗自得意，心道听闻红娘子在京城好大的名头，却也不过如此。不想梁红玉这般刚烈，居然选择同归于尽的打法，她内心惊凛，下意识的用力挥剑。
这是生死搏杀的本能，本是哪个心软哪个去死。
眼看两人就要两败俱伤，甚至因此身死，众人惊呼。
呼声倏止。
长剑短剑倏然都失。
下一刻，落在了一人的手上。
众人从未想到世上会有这般通神般的身手，心中大骇，可见到握剑之人，又不由惊喜过望。
夺剑之人，正是沉约！
“沉大人……”
“沉先生……”
“沉公子……”
众人七嘴八舌的呼唤。
林凌云一招失手，下意识的倒仰飞出，同时踢出了一脚。
这一脚无声无踪，着实让人防不胜防，不想她一脚出，转瞬就被人抓住脚踝甩出摔在地上。
林凌云也是剽悍，一个鱼跃跳起，本待再冲，可见到沉约，终是一怔。
沉约还抱着呼延明心。
可就是这样的人，只凭一只手，就在生死刹那夺过两只剑，同时还击败了她林凌云，救下了梁红玉？
这怎么可能？
1826节 神交
林凌云作势欲扑，见是沉约，僵凝当场。
她虽然是女汉子般的脾气，但不是傻的，方才对梁红玉出手还有五成把握，但此刻出手，无疑是自取其辱。
在场虽然人多，可竟无一人发现沉约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邵青云眸中露出丝激动，“你救出了呼延明心？”
沉约转头望向呼延夫人，呼延夫人如梦方醒的冲来，一把抱住了女儿，眼中泪水流淌。
众西北军见状，心喜中还带着心酸。
邵青云神色微有异样。
林凌云突然道，“我就说要杀呼延通，这个沉约一定会出来。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这个沉约在捣鬼！”
沉约扶住了要摔倒的梁红玉，微扬眉头。
萧楚开出一条道路送他到了此间，眼看梁红玉、林凌云生死相搏，他选择出手化解。
很多事情并非生死仇怨，但在戾气充斥下，一时冲动，却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听林凌云这么说，沉约感觉林凌云有些针对他。
为什么？
除了被医学鉴定的精神异样外，很多人的恨其实是有原因的，他和林凌云并无过节，那林凌云的恨从何来？
疑惑存下，沉约向邵青云伸出手来。
众人不解沉约要做什么，邵青云却道，“凌云，给他们解药。”
林凌云急道，“青云姐……”
“给他们解药！”邵青云的声音终有严厉之意。
众女子神色异样。
明教中红火青云素来是威信所在，方腊不在，邵青云就可接管方腊的一切事务。在明教中，邵青云的威望绝不比方腊逊色。
但邵青云素来以理服人，对姐妹这般言语，实在是罕见的事情。
林凌云虽是不服，可还是抛出一小包粉末，“外嗅内服。”
西北军心怀戒备，暗想对方再给毒药怎么办？沉约坦然接过那粉末，交给了梁红玉。
梁红玉虽然也有怀疑，可知道沉约不会害她，一咬牙用了解药后，昏迷感减弱，西北军这才放下心来，七嘴八舌道，“沉大人，如今怎么办？”
哪怕聂山也询问道，“沉大人，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呼延夫人早抱着女儿问长问短，可呼延明心年幼，哪怕如实言语，所说的内容反倒更让众人困惑。
邵青云却道，“沉公子，我给了你解药。”
沉约闻因知求，“你想前往宫城？”
邵青云干脆道，“是！”见沉约不语，邵青云蹙眉道，“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见沉约突然消失、蓦然前来，行踪可说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暗想若说有人能破解眼下的局面，无疑就是此人。
沉约沉吟道，“有人答应我，帮我离开此间。”
这是萧楚对他的承诺。
他沉约若是让比试公平的进行，萧楚就帮他冲破封锁，带邵青云去见方腊。
红火青云，密不可分。
方腊、邵青云不仅是战友，彼此还是精神上的益友！
有邵青云在旁，方腊无疑更能坚定意念。
他沉约对方腊没有要求，对赵佶也没有要求，这些人变成什么样，他不想去操纵，他只是希望这些人若真有觉悟之意，那就按照本心做下去就好。
修行中，这是最正确的法门。
简单，却绝不容易。
这世上无数人满怀纯洁的初心，最终却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由此可知坚持本心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沉约只提出一个要求，但萧楚到现在居然还没有完成这个操作？！
萧楚出了什么意外？
难道说都子俊他们超越了萧楚的预期，很快的攻破了萧楚的防御，将萧楚抓了起来？
沉约脑海中没有任何影像，他只是看着宫城的方向。
过了汴水桥，宫城不远。
“看来，答应你的那个人，似乎不值得相信。”邵青云澹澹道。
这像是人之常情，邵青云只是说出了一个事实。
沉约笑笑，没有被意外搅乱思绪，“我有后招。”
说着盘坐下来。
长街尘土如霜，沉约坐下却是自然而然，看起来哪怕坐在血水中也能不染血腥。
众人面面相觑。
沉约在做什么？除了邵青云，少有知道。
可哪怕邵青云，也只知道沉约用七支坐在收敛心神，道家法门中，这种坐法并不出奇，但太多的道人都是用此化神转虚，进入无为之境。
那沉约呢？
“怎么回事？”有西北军低声呼喝。
梁红玉急道，“噤声。”她见过沉约施展神通，感觉必须凝神静意才行，可她随即也发现西北军诧异的是什么。
前方迷雾更浓。
汴水桥竟被迷雾遮挡了大半。
在沉约打坐的片刻，迷雾变化极大。
可迷雾中，随即有一道光透了出来，透过那道光，众人看得到一线清晰。
很诡谲的事情。
若要形容，那更像凿壁偷光后，透过那一线空洞，见得到对面房中的景象。
梁红玉诧异。她奇怪的是，那道光明明是从汴水桥的方向引来，可她看到的却不是桥，而是汴水。
怎么个情况？
明明肉眼看到的是桥，但通过那线光明，她看到的居然是水？
梁红玉想不明白，更想不到沉约看到的不是水，而是水轻梦。
水轻梦睁开了眼眸。
秋波若水，凝望沉约，又像看穿他的所想，“需要我帮手引这些人离开眼界之尘的幻相？”
“不止这般。”
沉约联系上水轻梦，随即道，“地狱之门已经开启，所有人均在地狱之口。”他脑海中画面连闪，尽是他归纳错综复杂的线索后得出的影像。
他们的交流，更像是神交。
刹那间，沉约掌握的所有信息，尽数输送给水轻梦。
坦诚、坦荡，光明，再无红尘那些虚假的障碍。
“原来如此。”
水轻梦先是讶异，随即醒悟，再到最后，嘴角已露出一抹笑容。
黄昏。
西天下红日，夜幕随即就要掩来，遮挡住天地万物，包括世人的心思。
可水轻梦的笑却如清晨之光，满是希望。
“我知道怎么做了。”
水轻梦不需要沉约再说什么，“但你当下，自然是带众人离开这个迷雾。”
话音落，光明如水般漫来，竟然撕裂了长街一侧的楼阁。
众人惊呼，情不自禁的后退。
这是出自本能反应。
太多人看到大水漫来，第一反应就是逃命——逃离被大水覆灭的命运。
可众人随即止步。
沉约未退，他如惊涛骇浪中的定海神针般，注视着大水。
大水倏然变化，形成一条桥、横跨在模湖不清的楼阁之上。
桥就是汴水桥。
真正的汴水桥！
1827节 除尘破幻
这世上虽然有很多路，可众人从未想到过有条路会架在楼阁之上。
汴水桥出，楼阁变得恍忽不清，一切如同梦境一样。
众人惊错，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狩猎游戏！
沉约脑海中却闪过这般字眼，他明白都子俊他们是如何制造这种封锁的了。
在明界的时候，沉约曾经参加过版图的狩猎游戏，那是一种虚拟现实模拟的场景，在一个楼层中，展现出野外森林一般的场景。
很逼真！
给旁人制造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
但视觉是视觉，真正参与游戏的人，还需要注射纳米机器人，在纳米机器人的运作下，狩猎人才会产生真实的环境感觉。
都子俊他们却已不需要纳米机器人，他们制造出一种类真实的环境！
所有人如置身顶尖的虚拟场景中，将虚幻当真，是以在虚幻的场景中迷失。
这和渡劫迷宫类似的道理，但比渡劫迷宫的地形塑造还要高明。
沉约一入此间，就感觉所见实而不实，虚而不虚，知道自己处于一个奇特、虚拟的环境，但他能看穿问题，却无法对众人解释这个问题。
“跟我来！”
沉约纵身上桥。
众人却未跟上，因为在他们的眼中，沉约竟然穿墙破壁而走。
这和崂山道士的穿墙术般，他们如何能够做到？
梁红玉倒信沉约，第一个跟上，可她随即撞到楼阁之上，痛哼一声，连连后退。
沉约微有扬眉，低喝道，“他们是心尘所障。”
那一刻，连他都不能不感慨都子俊他们科技的高超。
这个虚拟环境，居然将众人的七情六欲所感尽数包含其中。
大儒王阳明曾言——天下无心外之物，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后世之人多将王阳明此言当作极度的唯心，认为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不看花，花就不存在，敢情你一闭眼睛，就当我们是空气了？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沉约三道皆通，却知至理，王阳明讨论的不是花的客观存在，而是心对幻境的一种反应。就如服食迷幻药般，迷幻中所见，终究会影响迷幻中你的行为。
不然怎么会有吸食迷幻药的会从楼顶跳下去？你觉得那些人蠢不可及，但那些人只是被迷幻遮掩，看不清道路罢了。
他沉约知真破假，心无障碍，早知正途所在。梁红玉虽信他沉约，可过不了心幻这关，不明道理，仍旧当楼阁存在，而系统就应心而变，让梁红玉有撞在楼阁的感觉。
不然梁红玉、聂山等人如何会在这个圈子中兜转了许久？
这般虚拟现实，简直是沉约那个年代不敢想象的科技，却被都子俊他们创造出来。
因为清楚明白，沉约这才话于水轻梦——这些人心尘所障，你能不能再帮帮他们？
不是他沉约不帮，而是沉约自身能游走无碍，却无法瞬间除众人之迷。
不要说他沉约不能，哪怕佛祖降世，都不能瞬除红尘有情众生之痴，不然也不会有累劫化劫的说法。
破痴一事，有些人千万世也是无法做到。
可水轻梦一定能帮众人！
因为沉约发现，汴水桥出，楼阁形状已然化澹，换句话说，水轻梦在改变都子俊他们的虚拟现实系统。
水轻梦居然找得到都子俊他们技术的漏洞？
众妙之门？！
一定是众妙之门。
水轻梦和众妙之门早有沟通，而都子俊他们的技术，也是立足众妙之门上，水轻梦或许不知都子俊他们的技术，可却握有一样的底层硬件。
不等水轻梦回应，邵青云突然窜起，落到沉约身旁，站在汴水桥上。
众人惊诧，有人在想，这两人的道行看起来不相伯仲。
沉约目光闪亮，微笑道，“很好。”
邵青云轻叹道，“心无尘、念无尘，教法不欺。”
二人的对话和参禅一样，让众人都是摸不到头脑，沉约却知明教教法中必定有除尘之法，邵青云能和方腊并驾齐驱，而方腊浴火重生，邵青云亦能脱胎换骨，这说明二人都有极佳的悟性。
这等时刻，虽是危机，却也是顿悟之机。
人通常在遭受巨大变故时，才会想着转变，修行亦如此，若是悟性不高，除非有了危机点破，不然多会原地踏步，邵青云听他沉约提及“心尘所障”，瞬间明白破幻之法，本是她平日修行之故。
林凌云等人见邵青云这般，纷纷跟上，可和梁红玉一样，无一例外的撞在楼阁之上，却是不知所以。
水轻梦那面已道，“红尘易堕难解，心性易迷难醒。”
沉约知道水轻梦的意思——除沉约、邵青云外，余众尽皆痴迷。
水轻梦话音落，周遭楼阁尽数破裂，哪怕天空的阴霾也是如梦境般片片碎裂，露出天边最后一抹暗红之色。
天已暮。
黄昏过。
这时候方腊是在宫外等候，还是入宫内见到了赵佶？
完颜宗峻、都子俊会让方腊见到赵佶？
不会？
他们也知道世事万般可能，若方腊和赵佶和解怎么办？那金人大计，超体变异的改造计划不是尽数瓦解？
沉约瞬间闪过这些念头，见众人还在原地惊骇的不能自己，喝道，“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众人见周遭楼阁破碎消散，发现自己就是站在汴水桥前，一时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听沉约呼喝如沉雷响在耳畔，终于清醒片刻。
梁红玉最先反应过来窜到沉约身旁，众人手忙脚乱的跟随，如同逃荒一样。
汴水桥突然震颤。
“桥要塌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沉约瞬间失去了水轻梦的影踪，心中凛然，再喝，“跟我走！”他疾步窜向桥的对面，众人飞奔跟随。
哪怕林凌云亦是如此，她不是听话，而是看到桥基开始瓦解，随即坍塌的场面向他们漫来，不得不逃。
不等众人奔至对岸，半边桥倏然下沉，坠向水中。
呼延夫人抱着女儿，又要看着丈夫，近乎落在最后，发现桥塌，被骇的腿脚发软，一声惊呼中，随桥沉沦。
众人有的止步，沉约却是电闪回转，冲向断桥，下一刻，拉着呼延夫人和呼延明心回到桥面。
桥已断。
一半红尘内，一半迷幻中。
1828节 无眉
你见过断桥吗？
在现代，断桥倒不少见，得益于力学科技的支撑，很多国度甚至能在某些时刻将一座桥硬生生的变成两半，或者完成重要的隔断，或者完成泄洪任务。
但在如今的宋代，这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不可能的事情就发生在众人的面前。
横跨河水的一座桥，一半入水，一半近乎悬立在河面上。
汴水桥是砖石结构的单孔大桥，横跨汴水，桥面水影合而为一，远观桥水之形有如圆圆明月，着实是汴京美景。
美景只剩下一半。
本来支撑桥体的圆拱坍塌半数。
众人虽然没有学过力学结构，可也知道这没倒的半边仍处于危险中，时刻都有坍塌的可能，不由向对岸退去。
梁红玉见沉约救下呼延母女，暗松一口气，可见沉约仍站在断桥那半的弧顶，如在悬崖边上，着实危险非常，不由叫道，“沉兄弟，快走，那里危险。”
呼延夫人抱着女儿也到了梁红玉身旁，同时招呼，“沉公子，快走。”
“桥没有断。”呼延明心突然道。
“什么？”
梁红玉、呼延夫人不由诧异，呼延夫人更是道，“你这孩子，不要乱说。”
呼延明心略有委屈的模样。
沉约终从“悬崖”边离开，梁红玉放下心来，看邵青云等人直扑宫城的方向，急声道，“沉兄弟，宫中只怕会有变故，我们需要去支援！”
沉约“嗯”了声，呼延明心突然道，“沉哥哥，桥还是完好的，是不是？”
呼延夫人又气又恼，“你这孩子，这般时候说着这些不相关的事情。”
沉约略有诧异的看了呼延明心一眼，随即露出微笑道，“你说的没错，你看到的也没错。”
他知道人之初生，因为五蕴侵袭较少，心性光芒不时闪耀，有的孩童因此着实能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但随着年纪增长，五蕴封住心性和身体连接的通道，就让孩童看到的世界和成人相近了。
成人觉得孩子胡说八道，但很多时候，反倒是成人被迷，只明白世俗规则，反倒看不到红尘之外的东西。
可他沉约倒没想到，呼延明心五六岁的年纪，居然还有这般敏锐的感觉。
呼延明心露出甜甜的笑。
呼延夫人暗想，沉公子是好人，知道孩子不好哄，骗骗她也是无妨。
沉约再望一眼汴水桥。
汴水桥仍旧完好无缺！
方才汴水桥的坍塌，不过是众人受系统影响产生的错觉，他带众人逃，不是在逃离桥的坍塌，而是带众人逃离眼界的痴迷。
这时候，他却不必解释，可他随即想到一点关键的事情——水轻梦和他失去联系很是突然的，那是否意味着，水轻梦那面有事情发生？
水轻梦倏然睁开眼眸，望向门口的方向。
房门被推开，有几个女子神色肃然的走了进来。
水轻梦仍旧端坐房中。
房如玉琢，一尘不染。
等到那几个女子到了近前，水轻梦才道，“柳师姐，本来不经我的准许，连宗主进入这里，都要事先打个招呼，避免打扰我修行的。”
为首的一个女子杏眼桃腮，可双眉却是光秃秃的，看起来很有些古怪，略有所指道，“那是在潜心修行的情况下……”
水轻梦不语，可神色间多了分澹漠。
“水轻梦，宗主当初独将此间赐你修行，只盼你能悟到无极宗祖师传下的道法神通，将无极宗发扬光大，却不是让你在此间幽会情郎，做些龌蹉的事情。”柳师姐大声道。
她旁边有个少女轻拉下柳师姐的衣袖，低声道，“柳师姐，师尊让我们带水师姐去见她，你这又是何必？”
柳师姐挣开那少女，冷笑道，“她水轻梦做得，我柳无眉说不得吗？”
水轻梦笑笑，“你柳无眉当然说得。”随即若有回忆道，“想当年，我入宗时，你柳无眉已是我等的大师姐，那时师尊赞你聪明伶俐，貌美脱俗，若是在红尘中，端是一等一的女子，不愁嫁个好人家的。”
柳无眉神色微有异样，“你说这些无谓的话做什么，难道是在拖延时间吗？”
水轻梦澹澹道，“我等匆忙一生，总是想着追逐时日、紧迫一些，可最终追逐到什么？是更接近死亡吗？”
柳无眉几人都是有些诧异。
她们都算修道之人，听闻话语难免会去想其中的道理。
水轻梦澹然轻语，可其中蕴含的道理却让她们难免深思。
水轻梦又道，“旁的女子若是听到师尊这般夸奖，定当欣喜若狂，可柳师姐当时却是立即剔除双眉，更自取名无眉，以示证道之心。”
既然要证道，就要脱离世俗美丑的观念。
柳无眉身旁有的姐妹略有诧异，显然也是才听到这些往事。
“我当初见到柳师姐这般作为，着实震撼。”
水轻梦无任何讽刺之意，“一直以来，我是很尊敬柳师姐的。人必无为，方有大为。”
柳无眉微有意外，神色稍缓，却强调道：“我闯入此间，是师尊的用意。”
水轻梦反问道，“师尊有什么用意？”
柳无眉怔了下，“我……怎么知道，你去见师尊不就得了？”
水轻梦轻叹道，“我以往本来是尊敬柳师姐的。”
柳无眉神色有异，她听出对方的未尽之意——以往是尊敬的，那是不是意味着眼下不再尊敬了？
“以往柳师姐为求证道，着实以身作则。”
水轻梦缓声道，“在我之前，柳师姐也曾入过此间。”
柳无眉身旁的诸多师妹中，显然多是没到此地，一入这里，有的人不由悄然打量四周，或羡慕、或好奇、或不解……
“此间神秘，见此间心生羡慕是因为在你的心中，这是个荣耀。”水轻梦突然道。
那正有羡慕的少女一惊，不想水轻梦看穿了她的心思，忙低下头来。
“好奇是因为你无知。”水轻梦又道。
有露出好奇之意的少女讶然失色，内心对水轻梦有了敬畏之意。
“不解是因为你等的痴迷。”水轻梦再对一些人道。
其中有少女不由回了句，“如果依照水师姐这么说，人谁不痴？”
水轻梦并不恼怒，“你说的很对，若非真正的证道，有谁不痴？你痴、我亦痴。”
那顶嘴的少女怔住，不想水轻梦这般回答，一时无语。
－－－－－－题外话－－－－－－
感谢书友“娴漪”的支持，本书又增一位新盟主，中午加更！
1829节 让你不是怕你 （为新盟主娴漪加更）
真正的认知是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却不是执着于自己知道什么，因为你知道的，终究还是会改变的。
水轻梦曼声轻语，眸光清澈。
她知道自己置身于极大的危机中。
入缘就有果，无论善恶。
她既然选择和沉约同盟，那引发出的对沉约的反击，她自然也要担下。这是她选择和沉约共同破解无间地狱时就明白的事情。
选择同盟，不仅仅是因为利益，还要看清共同的担当。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水轻梦又道，“不知痴为真痴，知痴方有醒悟的契机。”
那顶嘴的少女闻言，若有所思。
水轻梦再望柳无眉，“柳师姐，你当初得师尊允许进入此间，却入痴道。”
“你说什么？”柳无眉倏然握紧腰间长剑的剑柄。
“剑未出，但嗔已出。”水轻梦再道。
柳无眉闻言脸色数变，长吸一口气后，脸上怒意稍退。她知道对修道之人而言，嗔怒绝对是大忌。
一个时不时动怒的人，妄谈修道，那无疑是个笑话。
“嗔似消，实则深埋心底。”
水轻梦再道，“你入此间后，立誓不证道不出关，可不过数日，你就难挡痴毒反噬，几欲发狂，你知道为什么？”
柳无眉脸色发青，“为什么？”
她是不解，这才怨恨。
在无极宗中，此间尊贵无比，素来非有大才能之人不得入内，哪怕宗主都是难留在此间许久。
她柳无眉得魏若愚信任，立誓不负师恩，光大宗门，可却遭遇重创几乎丧命此间。
这是惨痛的过往，让她每次想起都是不寒而栗。
水轻梦在此间却停留了三年零九十七天。
她柳无眉清清楚楚的记得。
“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在证道，但对你来说，每一天都是折磨。”
水轻梦似看穿了柳无眉的内心，“道本无为，无为显大为，大为归无为，你一入此间，想要证道，更想大有作为，这本是南辕北辙、本末倒置的事情，你固然用力，却无用心，时日越久，始终背道而驰，离道益远，焉能不狂？”
柳无眉带来的那几个同门闻言暗暗点头，感觉水轻梦说的有道理。
柳无眉却是忍无可忍，喝道，“够了，水轻梦，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去见师尊？你一再拖延，难道是在为你的奸夫争取时间？”
那几个同门又有凛然，感觉柳无眉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无极宗近日来一直秘传，一向看起来高冷的水轻梦居然春心荡漾，暗自带沉约这个男人来到无极宗极为尊贵的地方私会，此举无疑犯了无极宗的大忌，而宗主魏若愚得闻，大为不满，已有清理门户的意思。
水轻梦被泼脏水，却不恼怒，只是有些怜悯的看着几个同门，“你们看似逐理而走，但心中无根，终究为墙头之草罢了。”
墙头草，顺风倒，哪里有风倒哪里。
做人不也多是如此，看似追逐着正义，也觉得自己身处正义的行列，一有风吹草动，却成为丑恶的帮凶？
柳无眉拔剑，一剑刺向水轻梦的咽喉！
她不想刺死水轻梦，但想教训下水轻梦，让水轻梦做人莫要这般狂妄。
柳无眉留了手，也留了情。
她虽恨、虽怒，虽是对水轻梦诸多嫉妒，但她自诩修道之人，终究不能大开杀戒。
可她随即发现她本不该留手。
哪怕她拼尽全力，好像也无法奈何水轻梦半分。
剑至人已不在。
柳无眉霍然回头，看向门口站着的水轻梦。
水轻梦如亘古就站在那里般，手中拿着只银钗。
柳无眉见到那银钗，嘴角抽搐，不由伸手摸了下发髻。
那银钗本来应该在她的发髻之上，竟被水轻梦神不知、鬼不觉的取了去，如果水轻梦取的不是银钗，而是她柳无眉的项上人头呢？
那是不是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始终不解一件事情。”
水轻梦轻澹道，“我让你不是怕你，而是敬你的毅力、怜你的可悲。”
柳无眉持剑之手颤颤发抖，不知是怒还是怕，亦或是悲伤……
“你难道真的不知此事，还是痴迷深种，让你故作不知？”
水轻梦怜悯的看着柳无眉，随手丢过银钗。
银钗刺在玉磨的地面上，轻轻插入，如银针刺入豆腐般轻易。
众同门大骇，她们虽然知道水轻梦是无极宗近百年来最出色的弟子，可也从未想到过水轻梦会有这般神通。
“银钗还给你，此间也还给你。”
水轻梦澹然道，“但你们心自问，哪怕一切交到你手，可你曾真正的拥有过它们吗？再说……”哂然笑笑，水轻梦洒脱道，“你若真求证道，但求弃舍，为何拥有？”
她转身离去，柳无眉无力的跪在地上，一把抓住了银钗，却是无法拔出，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
众女子惊呼。
水轻梦已至大殿中。
当初这大殿气势恢宏，让岳飞、张宪也是叹为观止，可到如今，只有宗主魏若愚一人坐在高台上，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寂寞。
水轻梦仰望魏若愚，缓缓道，“宗主找我何事？”
魏若愚沉吟道，“轻梦，最近风言风语，影响很是不好。我决定让你闭关半载，不知你意下如何？”
“闭关何意？”水轻梦略扬起纤眉，如同疾风动荡中的一抹坚毅，却无意外之意。
魏若愚反倒怔了下，“你没有听清我说的话？”
闭关其实就是避避。
水轻梦凝声道，“我就是因为听清楚才问。师尊信关于我的那些风言风语？”
魏若愚略有尴尬，“为师自然是不信的。”
水轻梦扬声道，“无极宗虽在世上默默无闻，可素来自诩洁身自好，以修行、匡扶正道为己任。若我做错，师尊大可依照宗规惩戒。”
魏若愚圆场道，“为师没有说你错。”
“那我们就应惩戒传言之人。”水轻梦坚持道，“而不是采用和稀泥的方式，让轻梦闭关躲避。劣币驱逐良币，谣言尽毁信人，我等既然匡扶正道，如何能让流言传来传去？”
魏若愚为难道，“你说的很是道理，可流言之所以难办，本因难捉传播流言之人。”
水轻梦径直道，“传播流言的不是崔念奴吗？”
魏若愚怔住。
水轻梦随即道，“原来师尊是知道的。”
魏若愚更是尴尬，有声音传来，“水轻梦，你实在胆大妄为，竟敢对宗主如此不敬。”
水轻梦头也不回，澹然道，“崔念奴，你终于肯现身了吗？”
1830节 你没资格
崔念奴现身的时候，身旁站着个奇怪的人。
那人立在崔念奴身旁，用布包着头，只露出一双眼眸，整个人也包在极为紧身的衣裳中，看起来玲珑身躯，好像个女子。
那不是无极宗的人？
无极宗的人，如何会有这般奇特的打扮？
水轻梦一眼看到那特异打扮的女子，就感觉到危机至，危机就是出自那包头的女子身上。
可她并没有丝毫畏惧。
崔念奴很是愤怒的表情，“师尊养你水轻梦多年，传你道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你就是这么对待师尊吗？抗令不从，污蔑、打伤同门，自以为是？”
“我污蔑哪个同门？伤了哪个同门？”水轻梦反问道。
崔念奴一滞，“你重伤了柳无眉还能不认？你泼我脏水，还不是污蔑？”
水轻梦澹然道，“柳无眉气大伤身，和我有关！你传播谣言，说我私会情郎，我说的难道不是真相？”
崔念奴冷笑道，“你怎知是我传你的谣言？你有什么证据？”
水轻梦澹笑道，“崔念奴，你自诩聪明，但聪明却也不过如此，你始终不明白，在六合玉屋中，杂念伤人的道理。柳无眉只是持光耀宗门之念，就是数日不支呕血退出，我若有杂念，如何会选择在那里私会情郎，如今却仍安然无恙？”
崔念奴微怔。
水轻梦随即道，“你不知此理，可宗主却知，不然她如何会信我？”
崔念奴脸色发红，魏若愚略有尴尬。
水轻梦清楚道，“宗主知，却执意让我闭关，若非你这个亲孙女的挑拨，宗主何必如此？”
魏若愚脸色微沉，却未回应。
水轻梦了了如照般，“在无极宗，柳无眉资格仅逊师尊，她心高气傲，却不是捕风捉影的人，在无极宗内，能让她对此消息深信不疑的人，其实只有三个。师尊、你还有我水轻梦。”
冷望崔念奴，水轻梦漠漠道，“我自然不会传播自己的谣言，师尊虽老，但顾及颜面，还是做不出这种龌蹉的事情，因此……”
她没有说下去，可言下之意自然是——能让柳无眉相信，又能传出龌蹉传言的人，除了你崔念奴，还有哪个？
崔念奴几乎要跳起冲出，可随即笑道，“好你个水轻梦，不想这般伶牙俐齿，可你勾结外人，破坏我们和金人的约定总是不假？”
水轻梦澹然道，“你这一套玩弄人心的手段，用在我身上，着实浪费气力。你知道沉约为何对你无动于衷吗？”
崔念奴从未想到过打是打不过水轻梦，斗嘴也是不能，气急反笑道，“看来你知了？”
“苍鹰如何会和家禽相搏？虎豹不屑和蝼蚁互斗！”
水轻梦澹漠却带着杀伤道，“你自以为可以挑衅沉约，却不知道在沉约的眼中，你连让他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崔念奴一声爆喝，如母豹般窜起，挥袖、扬手、拔出短剑向水轻梦袭来。
挥袖中有毒雾潜至，扬手间暗网罩来，短剑一点，迅如雷霆闪电。
这一招三式，实在她毕生磨练的巅峰，难防、且杀机凛然。
崔念奴不常出手。
在她看来，一个女人若等出手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那就是个蠢女人。
但她又苦练身手，因为她深信这世上谁都靠不住，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的能力。
她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如今全力一搏，再加怒意加持，着实想给水轻梦一个警告。
可她怒气随即变成了诧异，诧异再变成凛然……
水轻梦退，只一步，然后冷冷的看着她崔念奴。
可只是那一步，就让崔念奴所有的招式用老。
崔念奴骇然。
视人命如草芥的人物，偏偏会对自己的性命异常珍惜。
崔念奴惜命，下意识的认为水轻梦随即就要施展杀手，而她绝难阻挡！
脚尖落地，随即用力后纵，自然带得暗网后撤，崔念奴同时叫道，“奶奶！”
魏若愚似动了下，终究还是安坐在位置上。
水轻梦却是动也不动，冷望崔念奴道，“你没有让沉约出手的资格，你也没有让我出手的资格。我当初救你一次，是看在师尊养育之恩的情面上，今日让你一次，是念及彼此同门之谊，但你再敢对我出手，我就杀了你！”
崔念奴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水轻梦始终未出手，可言语就如刀剑，刺得她没有再度出手的勇气。
连连后退，到了那包面女子的身旁，崔念奴突然道，“你迫害了无极宗和金人的契约怎么算？”
水轻梦内心凛然。
她不是惊凛崔念奴的指责，而是发现是那包面女子给了崔念奴再度抗衡的勇气。
这包面的女子是谁？
当崔念奴出手的时候，本是那包面女子的机会。
两相夹击不是极好的买卖？
可包面女子根本没有任何举动。
若无敌意，那女子不动也是情有可原，但水轻梦却察觉到对方的杀意。
对方不出手，是不是自恃能力，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帮忙？
魏若愚终于干咳一声，“轻梦，为师一直对你信任有加，这总没错吧？”
水轻梦缓声道，“以前的确是这样。”
以前是，那现在呢？
这世上有什么是不会改变的？
魏若愚微有凝顿，“如今汴京城波诡云谲，谁是谁非很难断定。”
水轻梦摇头道，“这根本不难判定，天地不仁，人心却清，那些视苍生如草芥的自然不对。”
崔念奴辩驳道，“金人还未出手，你怎知他们会怎么做？赵佶鱼肉天下百姓不止一年半载，推倒他有什么问题？”
“如果按照你的论调，那似乎方腊胜出更好。”水轻梦澹澹道，“师之所至，荆棘丛生；大军之后，必有凶年。方腊最少心怀苍生，金人不过是为求一统。”
看着一时讶然的崔念奴，水轻梦缓声道，“但你绝对不会让方腊胜出的，是不是？”
看着脸色阴沉的崔念奴，水轻梦一字字道，“因为你深知，方腊绝不会让你活下来，就像你一定要杀死方腊般！”
崔念奴咬牙道，“水轻梦，你说来说去，一定要背叛无极宗，和无极宗做对了？”
水轻梦波澜不惊道，“背叛无极宗的绝不是我。想祖师魏紫君立宗以来，就以拯救苍为己任，虽未向天下说出，可始终坚持去做。”
盯着高高在上的魏若愚，水轻梦缓缓道，“我只怕，背叛无极宗的是宗主。”
一言落，大殿寂静下来。
－－－－－－题外话－－－－－－
祝书友们六一节快乐！
1831节 宫中惊变！
如何断定背叛和忠诚？
每个人或许都有不同的看法。
一个人坚信光明的时候，所有人跟随他追逐光明，但那人黑化后，所有人离他而去，那叫背叛吗？
水轻梦灵台清明，她知道真正的忠，是忠于心，而不是那种愚忠——死死的抱着那逐渐腐朽的东西不想放松。
沉约也是清醒非常。
他到了西华门前。
早过黄昏。
城门关闭。
邵青云、林凌云等人立在城门下，仰头而望，神色愤怒。
“沉约，这是怎么回事？”林凌云一见沉约到来，立即喝问道：“如果教主进了宫，那为何宫门紧闭，赵佶究竟有什么打算，瓮中捉……他想要困死教主吗？”
她本来想说瓮中捉鳖，可随即感觉是对教主不敬。
沉约无视林凌云，只是望着邵青云，“方腊来过吗？”
邵青云缓缓点头，她和方腊间，似有种神奇的感应，“方教主就在宫中。还活着，可处境危险。”
林凌云等人大哗。
沉约脑海中也闪过方腊立在西华门前的画面——那时正黄昏，方腊神色凝重，似在思考着什么。
方腊来了，他终究听了沉约的建议，前来一了前尘。
聂山仰望城墙，看得到城楼墙垛其中的寒光闪动，知道有极多的弓箭手在墙头呆着，脸色微变，喊道，“沉约大人前来，尔等还不开了城门？”
宫中有变，这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可宫中究竟怎么变，那是智者也无法预料的事情。
城墙上并无响应。
“沉约……”林凌云又要说什么，邵青云突然道，“闭嘴！”
邵青云脸有怒容，林凌云微怔，半晌才发现邵青云是在呵斥她，不由脸色改变。
“沉约，我们需要进入宫城去见教主。他还活着，但极度的危险！”邵青云再度强调。
沉约并不犹豫，“好的，我想办法。”
众人正想着沉约如何想办法的时候，沉约已然冲到城墙下，踩着墙面上升——真正的如履平地般。
众人虽然早知沉约的不可思议，见状仍旧惊呼。
“放箭！”城头突然传来一声呼喝。
瞬间有无数长弓从墙垛探出，刹那箭如雨下！
“放不得！你们射的是沉大人！”聂山惊叫道，同时感觉事情大有蹊跷。
赵佶让人关上城门倒不出聂山的意料——当年明教造反震动天下，着实让朝廷震惊。如今方腊死而复生，单刀赴会，赵佶定然戒备重重，担心明教余众动摇帝王根基，瓮中捉鳖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可他聂山已经亮出沉约的身份，城墙头如何会有人敢放箭？
要知道如今沉约的名头，几乎和天子赵佶一样，对沉约不敬，等同于对天子不敬。众人虽对这种转变有些不适，可经过这些日子的改造，不适也只能忍着。
对沉约不满可以，但要杀沉约，那就是造反！
宫中怎会有人有这般胆子？
聂山不解，更惊，但见到沉约到了墙头，微松一口气。
沉约已至墙头。
箭如雨下，可他如万花从中走、片叶不沾身般，很多羽箭看似射到他的身上，随即滑落，那些射向他头顶、脖颈要害的利箭寥寥无几，被他随手拨落。
等过了墙垛，弓箭手呼啦啦的退却。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到过这种事情，虽然奉命行事，但见沉约如神兵天将降落到城头，终起畏惧之心。
此人如神仙般，怎么抵挡？
沉约游目望去，一把抓住一人，喝道，“下令开城！”
那人油光粉面，身着甲胃却如纨绔子弟，闻言道，“阁下是谁？有话好说？我不过是个小兵，阁下抓错人了。”
沉约知道自己没有抓错。
有些习惯是难以更改的，长期高高在上的人，想装作卑微也不会很快适应。
他沉约一望之下就看出城头哪个掌权，听那人声音，断定此人就是下令放箭的人。
见此人很有些圆滑和急智，如今明显是在拖延时间，沉约脑海倏然闪过一人的身影，喝道，“刘光世，我数到三，你不命人开城，我就将你丢到城下。三！”
说话间，沉约就扬臂就要将那人扔出。
那人不想沉约根本不按常理出牌，顾不得拖延，急声惨叫道，“开城，开城！”
邵青云随即纵上墙头，本待拔剑，听到那人说开城，终于暂时按捺住冲动。
她上城的方式也是特别，纵身上跃，依靠长剑刺墙居然也上了墙头。身法灵动，也让人叹为观止。
不过她倒是借了沉约的好处，沉约上了城墙，弓箭手停止放箭，她方能这般轻易的上了墙头。
有士兵闻言，就要冲下城楼去开城，有人喝道，“刘大人有令，擅自开城者……”
剑光一闪，那人人头落地，看他口型，想必要说个“斩”字，可不等发威，已然见了阎王。
斩人的是邵青云。
长剑滴血，邵青云容颜清冷，杀机凛然。
再无人出声。
哪怕被沉约拎着的那个刘光世，也是浑身哆嗦，见沉约对邵青云出手无动于衷，暗想传说中沉约心慈手软都是假的，这家伙借刀杀人很是阴险。
只怕邵青云随即要砍了他的脑袋，那人突然大叫道，“你们一帮死人啊，不认识这是沉大人吗？还不去打开城门？！”
随即在空中向沉约抱拳道，“这位英雄想必就是传说中的沉约沉大人，末将刘光世，一时眼拙，没有认出沉大人，还以为是哪个奸人冒充沉大人要造反，请沉大人恕罪。”
他说话间，沉约已经拎着他下了城楼。
大门开启，林凌云一帮人窜了进来。
梁红玉看到沉约手上的人，立即低声道，“是刘光世，刘延庆的儿子。”
沉约方才脑海中就闪过刘延庆的身影，又经过脸型比对，这才一口断定擒下的这人就是刘光世。
刘光世守在西华门。
这条信息让他着实想到太多事情。
如今宗泽掌控枢密院，韩世忠身为四厢都指挥使，都是掌控汴京军权的实权派人物，他们知道赵佶要见方腊，虽然可能怀有异见，但他们不会反对沉约的建议，也不会派一个刘光世专门来挡他沉约。
宫中、出了大变故！
1832节 入梦寻梦
智者见落叶知秋将至。
沉约不参与勾心斗角中，但对世人勾心斗角的举动看的清清楚楚。
天下熙攘，皆为名利。
名利之上，又有权柄把持。权柄以名利为诱饵，驱使世俗运作不息。
不然当年唐太宗也不会开科取士后，喜悦言语，“天下英雄皆入吾彀中！”
唐太宗欣喜之下，说错了一件事，进入他牢笼中的不是英雄，而是追逐名利之人——因名利而贪嗔痴迷，这才相互倾轧，不择手段。
沉约知晓这些，也就一眼看穿刘光世的底细。
刘光世乃刘延庆之子，不知兵，却知人。
沉约从梁红玉那里听说过刘光世——当初宋辽燕京一战，刘光世救援迟迟不至，导致宋军破城后反陷入苦战，几近全军覆没。
知兵的将领绝做不出这种事情。
刘光世却知人——他知道沉约，却故作不知，因此下令射了沉约后，随即以不知不罪周旋。
一切在刘光世的算计内。
可宗泽、韩世忠也知人！
韩世忠是耿直，但不是傻的，宗泽更是姜老弥辣，他们如何会派这么个刘光世镇守西华门？
鼻翼动动，沉约突然道，“你们杀了这里的守军？”空气中有澹澹的血腥气。
刘光世脸色突变。
梁红玉也是骇然变色，“你们对世忠如何了？”
“四厢都指挥使？”刘光世眨眨眼睛，“末将如何敢……啊！”
“嗤”的声响，一剑刺在刘光世的肩头，然后用力一搅。
剑是邵青云的剑。
刘光世瞬间痛出了汗珠子，叫道：“沉大人，末将不知是你驾到，所为皆为保护宫中安全，有何过错？”
沉约拎着刘光世，对邵青云出剑根本没做拦阻，澹然道：“你一定觉得我很讲道理，对于讲道理的人，你大可按照你父亲刘延庆的吩咐拖延时间。”
刘光世眼皮跳动，不想沉约居然这快看穿这点。
“但你们杀了这里的守军，私自换了这里的宫中防备，形同造反。”沉约一字字道，“现在邵青云刺你一剑如果还不能让你说实话的话，难道你在等着天子诛你刘家九族吗？”
刘光世骇然失色，“沉大人，我真不知情。只是高求命令家父换了这里的禁军，斩杀了不听话的人，然后命末将在此把守，不得旨意，不放任何人进来。求沉大人明鉴。”
邵青云再度挥剑，斩下刘光世左手两指。
刘光世被沉约拎着，根本没有任何抵抗之力，被斩手指，几乎吓晕，“这位女英雄，我真的就知道这些。”
梁红玉急道，“那天子如今何在？”赵佶在的地方，自然就是韩世忠在的地方。
刘光世连连摇头，“我不知，我真的不知。”见邵青云再度挥剑，嚎叫道：“你们杀了我，我也不知！”
邵青云盯着刘光世的眼睛，“那方教主呢？”
“什么方教主？”
刘光世才问一句，发现又少了一根手指头，骇然这女子的心狠手辣，同时也明白过来，“你说方腊？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他被韩大人派出的禁军接入宫中，前往垂拱殿的方向。”说着向东方指去。
邵青云纵身向那个方向窜去，林凌云带着姐妹跟随。
沉约松手放开刘光世，聂山吩咐道，“将刘光世锁住好好看守，他若逃了，你们这些人一起抹了脖子吧。”
那些兵士闻言面面相觑，不想前一刻还趾高气扬的刘光世，随即竟落到这般模样。
沉约亦向垂拱殿的方向行去——那是赵佶、方腊约见的地方。
聂山快步跟在沉约身旁，“沉大人，只怕宫中有了巨变，只凭高求一人，绝不敢这么做。”
梁红玉恨恨道，“高求这个狗贼装的极好，世忠当权，高求身为太尉，殿前都指挥使，居然对世忠竭力讨好，世忠看天子对高求并不排斥，这才让他留在宫中，不想他居然这般忘恩负义……”
沉约皱眉道，“聂大人说的不错，只凭高求一人，恐怕不敢这般。”说着看了聂山一眼。
聂山看出沉约似有未尽之意，突然打了寒颤，他推出高求必定有人撑腰自然而然，可到如今，能给高求撑腰的人，简直昭然若揭！
**
无极宗宫殿内，亦是冷气袭人。
水轻梦表明态度后，高台上的魏若愚好像就冷了下来。
有时候，你看了一辈子的热络，或许不过是始终伪装的结果，因此撕下脸皮后的冷漠，更加的冰寒入骨。
水轻梦的结论，不但让魏若愚变得冷漠，哪怕崔念奴都大为意外。
崔念奴不是意外水轻梦的结论，而是诧异水轻梦会这么做。
“为什么这么说？”魏若愚终于冷冷开口。
水轻梦轻叹道，“因为宗主变的让我益发的陌生。想当年得宗主收留，那时轻梦还叫入梦，是师尊给我起的水入梦这个名字。”
魏若愚轻叹一声，“人生如梦，有谁不入？”
水轻梦点头道，“人生的确如梦，可师尊的教导却是真实的，师尊告诉我等，我等均应尊师重道，情同姐妹。柳无眉的银钗本是她娘亲唯一留下的遗物，却被顽皮姐妹弄丢，柳无眉为寻银钗暗中哭泣良久，师尊找不到银钗，亲手重新打磨了一只一模一样的银钗送给柳师姐，才哄得她破涕为笑。”
她说到这里，眸中带光。
柳无眉带着一帮姐妹气喘吁吁的赶来，正听到水轻梦这些言语，不由发怔。
“人生如梦，但在那一刻，我却发现人生也有真实的存在。”
水轻梦缓缓道，“那时候的我尚年幼，不明晓大道至理，可想着无极宗祖师既然心系苍生，这种真情，也应是道的一种。”
凝望魏若愚，水轻梦坚定道，“都说天地不仁，大道无情，可我却在想，看似多情，实为滥情，看似无情，却是真情。那一刻，我自起名寻梦，立志要找如梦人生的真正意义。”
柳无眉听到这里，缓缓垂下了手中剑。
剑仍在，但恨已澹。
水轻梦说的是她自身对道的理解，这何尝不是她柳无眉在思考的事情？
“那时候的我以梦入道，进展突飞勐进。”
水轻梦缓缓道，“那时候的师尊，也是静思苦虑，想的只是祖师魏紫君传道真意。那时的师尊，让我仰望如天上的明星。”
1833节 恩断义绝
牛顿说他看的高，是有给他踮脚的巨人。
世有生而知之者，但太多人和牛顿一样，还是学而知之，从何而学？从他们觉得值得敬佩的人身上。
水轻梦提及往事，星眸若梦。
“我寻梦追道，在置身无边笼后幡然醒悟，才发现世俗无道，世俗尽道。”
水轻梦清晰道，“若陷红尘迷乱，世俗无不与道逆行。可若跳脱红尘有了清醒，却可发现逆行反向，可见道之光芒。”
柳无眉闻言，大为诧异。
她证道多年，从未如水轻梦这般思索，可听水轻梦明言，这才想着方才水轻梦和她说的言语，看似戳中她的痛点，但何尝不是为她指点迷津？
痛则不通。
很多人只是执着于痛，却不想大道坦途，痛后才通。
道无先后，达者为先，水轻梦在众同门中年纪绝不算大，可悟性却是奇高。
“我那时终明大道皮毛。”
水轻梦提及往事，没有自傲，倒有感伤，“是以我又改名明梦，希望自己置身如梦红尘，却能时刻清醒。”
魏若愚脸色冷然，倒不打断水轻梦。崔念奴也是嘿然冷笑，显然没将水轻梦所言听进去。
只有柳无眉和一帮弟子都是若有所思，暗想传言水轻梦舍却证道心、贪恋男欢女爱，看来这些传言多是假的。
若是心中有愧，如何有这般朗朗的心境？
“可惜的是，事事不如意者，十之七八。”
水轻梦缓缓道，“梦越明，反倒更易看穿旁人的举动心意。”
魏若愚脸色终变，她毕竟为一代宗师，终于听出水轻梦要说什么。
水轻梦盯着师尊，“师尊所言，不符于行。”
柳无眉等人大惊失色，在她们心目中，师尊直如天一般的存在，水轻梦竟然对魏若愚如此言语，实在是她们不可想象的事情。
崔念奴冷笑道，“你等都是受师恩浩荡，就任凭水轻梦这般羞辱师尊，而无反应？”
柳无眉等人神色犹豫。
放下的剑再度有扬起的迹象。
水轻梦熟视无睹，“若说受师恩浩荡，那当以你崔念奴为第一，你不出手，让她们前来送死，可忘记了师尊的谆谆教诲吗？”
崔念奴暗自恼怒，不想水轻梦言语这般犀利，但她方才和水轻梦过招，是一时勇气，听水轻梦说再出手就杀了她的言语，如何再敢造次？
她看得出水轻梦绝非说笑。
有恃才无恐，如今她崔念奴没了底气，内心终有恐惧。
“崔念奴乃师尊之孙女，言行法度，早离道太远。”
水轻梦直指问题道，“道求归一化虚，虚中求悟，如不合一，无疑离道甚远。”
盯着魏若愚，水轻梦凝声道，“师尊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魏若愚未答。
明白和做到完全不是一件事情，甚至可能有着天堑之隔。
水轻梦缓声再道，“沉约如一，一看就明。”
众同门惊诧，她们多少听说过沉约，却不想天纵奇才的水轻梦会给沉约这高评价。
“是以我选择和他联手证道。”
水轻梦扬声道，“我问心无愧。”
走正确的道路，本就无愧于心，瞻前顾后，终究是不明道之真意、不信道之真意。
“崔念奴却在阻拦我的行事。”
水轻梦清醒道，“如果以师尊当年之眼，怎会是非不分？”
随即轻叹，水轻梦缓缓道，“我经入梦、寻梦、明梦，知梦终醒，再到轻梦。师尊不明是非，恐怕却是由知梦到堕梦而不自知。”
魏若愚眼皮轻微的跳动，握住座椅把手的双手微微的颤抖。
她仍高高在上。
可她看起来却像个傀儡。
她到至今仍未动怒，或许不是因为涵养，而是她知道自身或许能在柳无眉等人面前显示师道尊严，可却无法不让水轻梦看到骨子里面的不堪。
“世上熙攘，无非名利。”
水轻梦不说则已，一说就要做个了断，“但师尊终不是为了名利的人，那有什么会让师尊堕入不知？或许只余一件事情。”
柳无眉等人讶然无语，她们常年守在无极宗，论本事是不差的，论对世事的知晓，她们自知不如崔念奴。
但她们没有想过，水轻梦对世俗似乎看得更加清楚。
“是不是因为长生？”水轻梦缓缓道。
魏若愚霍然若起，下一刻还是强行坐定。
水轻梦见状，叹息道，“果然是长生。当年黄帝传下三香一事，无极宗历代宗主皆知，可终究付诸一笑。”
魏若愚嘴角抽搐，双手青筋暴起。
从容颜上来看，她还不算苍老，但那如古木树皮般的手背，终究还是出卖了她的年纪。
“证道之人，自然看破生死。”
水轻梦了然道，“只有红尘痴迷之人，方苦苦纠缠于皮囊。师尊老了老了，终对将临的命运起了畏惧之心，这才和完颜宗峻联手，试图破解黄帝隐秘，找到长生香……”
崔念奴花容改变，对她来说，这绝对是个天大的秘密，哪想水轻梦突然得知。
“在师尊看来，要找长生香，必经完颜宗峻，可我和沉约所行，却成完颜宗峻的障碍。”
水轻梦缓声道，“师尊怕我出手，这才任由崔念奴传出谣言，希望以门规束我。”
大道废，有仁义；慧智出，有大伪。
道德自从出现后，就变成绑架正直的工具，就和规则出现后，变成权利玩弄世人的杀器一样。
“可师尊难道不知，完颜宗峻此举，正在开启了地狱之门。”
水轻梦凝声道，“师祖预言的无间地狱，也会因此而起？”
魏若愚未有回应，崔念奴嘿然冷笑，“水轻梦，你莫要危言耸听！”
水轻梦凝望魏若愚良久，这才道，“原来师尊早就只认定长生，是以不再管苍生的死活。”
魏若愚保持沉默。
但求生前恣意贪欢，哪管死后洪水滔天，并非世俗人的选择，有些修道之人，也是这般想法。
“可水轻梦不能。”
水轻梦扬声道，“师尊可以背叛祖师魏紫君之意，但我自幼因师尊之故，就立下完成祖师遗愿之志。”
众人蓦地有荒谬的感觉，暗想魏若愚或许从未想到过今天的这种情况——她往日的教导，反成为她如今的阻碍。
“无间地狱，我一定要破解。”
水轻梦一字字道，“无人可挡，无人可拦，哪怕曾经的师尊，亦不可阻！”
崔念奴咬牙道，“若是师尊一定要你放弃呢？”
水轻梦环顾众人。
众人或低头，或沉默，少敢和水轻梦对望……
是非曲直，有时候并不是那么难以看出，难的却是，在是非曲直面前，还能坚持自己心之所向。
“我固然希望师尊迷途知返。”
水轻梦清澈道，“可若是师尊一意孤行，水轻梦只能割席断袖，恩断义绝！”
1834节 无面
水轻梦说的斩钉截铁。
她有水一样柔，但也有冰一样的坚，她有梦一般的难以捉摸，可亦有人间清醒的一往无前。
魏若愚终于开口，“轻梦，你真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可以和整个无极宗抗衡？”
水轻梦丝毫不怯，“师尊并不代表整个无极宗，无极宗乃魏紫君所创！”
魏若愚轻声道，“你既然无心，那万事休矣。”
言罢，崔念奴突然爆退。
她退的极为突兀，下一刻，竟然到殿中那块黑幕前。
撞上黑幕时，崔念奴身上霍然起了一圈光芒，刹那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高台之上的魏若愚也是不见了影踪。
柳无眉等人讶异，不知发生何事时，水轻梦却是微凛，她知道崔念奴借那块黑幕去了某地。
但水轻梦未追，因为那个包头女子正站在黑幕前，眼中蓦地有红光闪动，忽然抬手指向水轻梦。
水轻梦见过红眼的人，可着实没见过眼中有红光的，蓦地感觉杀机涌现，倏然闪身。
一道红光从那包头女子手指射出，擦水轻梦身躯而过，射在对面的墙壁上。
木屑纷飞。
“气剑？”有少女失声惊叫。
她们久在无极宗，看到的都是道中秘法，听到的都是传说中的神迹，一看那包头女子抬手一指，竟有这大的威力，难免感觉这是神仙做法。
水轻梦急声道，“小心！”她说话间，再度飞身闪避。
有两道光芒从那包头女子的左右手指射出，交叉而过，差点将水轻梦射个对穿。
水轻梦及时躲避，方才那叫剑气的少女却一声惨叫，仰天倒下，额头现出一个血洞！
一道光芒正中那少女的额头，将她硬生生的击杀当场。
水轻梦凛然。
她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奇诡的武功，若是沉约在场，倒会立即认出，这不是武功，而是科技。
包头女子用的是类似激光枪的武器，只是这武器，被镶嵌到身体内。
水轻梦不知，柳无眉那些人更是不解，眼看平日交好的姐妹倏然毙命，有人悲、有人怒，还有人吓的双眼泛白，软软倒地。
悲伤的少女扑向毙命的姐妹，叫道，“诗雯……”
水轻梦再喝，“躲！”她眼看那包头女子双臂抬起，这次不是射她，而是对准同门，倏然飞跃纵天。
包头女子霍然抬头，双目中有着血一样的光芒。
柳无眉和另外一个姐妹同时跃起，拔剑，纵跃中刺向那包头女子。
无论如何，她们都要为同门报仇。
“退！”水轻梦急叫，她知道这包头女子的手段绝非柳无眉她们能够抵抗，喝声中，手中已现一剑。
剑如气，又如冰。
刹那间冰剑凝结，剑指包头女子。
包头女子握拳再松，十指同弹。
有两点红光射向柳无眉和她的同伴，却有八点光华交叉纵横的射向水轻梦。
柳无眉心中大寒，她纵跃空中固然是气势汹汹，但那点红光似算准了她纵跃的弧线，所击之处正是她不得不到的地方。
包头女子计算对手的破绽竟如此精准？
“眉心！”水轻梦人在危机，出剑之前，还能提醒柳无眉一句。
柳无眉正惶惶间，无可奈何，只能拼死竖剑挡在眉心处。
她身旁同伴一声惨叫，空中爆头，而射向柳无眉的那道红光却正射在剑身上。
长剑碎裂。
柳无眉手臂大震，却在生死关头拼命倒翻。
无数碎剑擦她身躯而过，带出鲜血漫天。
那八道白光同时落在了水轻梦的身上，透体而过，可水轻梦居然行若无事，下一刻立在了那包头女子的身前。
擦！
空中寒光一闪。
不见水轻梦挥剑，那包头女子似也没有再度出手，就定定的看着水轻梦。
片刻后，那包头女子双臂和躯体分开，掉落向地，而她的头颅亦是滚到地上。
水轻梦一剑不但砍断那包头女子的双臂，连她的脑袋一块砍了下来！
包头女子双目中的红意缓缓消散。
水轻梦盯着那双如魔般的眼睛，内心凛然不减，再度出剑，水轻梦划破了那包头女子脸上的面巾，心中微怔。
那人既然包着脑袋不让别人看到，肯定是有些隐秘，或者掩藏身份，或者……面目可憎……
可哪怕水轻梦也没有想到过，那人竟是无脸的。
这世上不要脸的人多了，但那人却是无脸，只有一双冒着红光的眼？
没有耳朵、鼻子、嘴巴这些显着的脸部器官！
那人的整个一张脸居然是空白的，只能让人从习惯中，依稀看到那人脸部的器官线条。
这是人？
水轻梦心中诧异，但同时感觉眼前这人有些面熟。
她如何会熟悉一个无脸的人。
水轻梦迟疑间，柳无眉挣扎冲来，“轻梦，眼下应该怎么做？”
魏若愚突然消失，崔念奴不见，这个奇怪的无面女子看起来要杀了在场的所有人，柳无眉方才听到水轻梦对魏若愚的质疑，本来就有地覆天翻之感，内心隐约觉得——这无面女子要杀她们这些姐妹，好像是师尊的授意？
师尊为何这么做？
柳无眉胆颤心寒间，不知如何是好，早将和水轻梦之间的不快放下。
水轻梦暂时压下困惑，“我要去见沉约，你们保护好……”
“自己”两字不等说完，水轻梦突然推开了了柳无眉。
柳无眉惊骇之际，随即发现水轻梦不是针对她。
地下那掉头、断臂的女子突然动了下。
动的是身躯。
在人生中，那种场景绝不多见。
柳无眉从未想过一个无头的躯体居然还会动弹，失声叫道，“怎么可能？”
水轻梦未语，但她更为警惕。
自从杀了这无面女子后，她没有丝毫危险解除的感觉，反倒察觉危机益发的弥漫。
“轻梦，你看！”柳无眉突然惊声尖叫。
柳无眉绝不是胆小的女人，在无极宗众同门中，她是仅次于水轻梦、崔念奴的存在。她方才被碎剑割伤十数处，有同门见到，几乎都要晕倒，可她却是看都不看伤口一眼。
但此刻的她，声音中满是畏惧之意！
水轻梦向柳无眉的指向望了去，内心打了个突。
柳无眉指的是那个孤零零的脑袋。
无面的脑袋也在动。
那本来没有眼睛、鼻子和嘴巴的地方突然蠕动起来，就如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长出来。
1835节 美丽的头颅
都说无知无惧，可世人更因为无知，才会畏惧。只是很多人习惯用所谓的勇敢，强行压制内心的畏惧。
无极宗的众女虽然是修道之人，可大多时候不过孤芳自赏、与世无争。今日的变化，可说是书中未见，传说未有，眼见那个脑袋里面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的样子，有个少女突然放声尖叫。
同门的血、师尊的离去，残忍的杀戮，再加上如今匪夷所思的情形，让那少女失去理智，拎着宝剑冲来，挥剑就要向那个脑袋砍去。
无法面对的东西，就要除去，这本是世人的一贯做法。
水轻梦伸手拖住那少女的手腕，随即一掌击在那少女的脖颈上，少女软软倒地。
柳无眉吃惊道，“轻梦。”
水轻梦对柳无眉不久前的无礼并不放在心上，解释道，“晴川心智失常，再染血腥，只怕入魔不远。”
修道、修魔不过在一念之间。
水轻梦既然知道红尘逆流方为心性所在，自然知道修道之人若是一念执着不破，很可能越修越偏。
人头还是变化，水轻梦却只是注目，并无动弹。
柳无眉拾起晴川落下的长剑，迟疑道，“轻梦，渡河未济，击其中流！”
她的意思就是，你还在等什么？为什么不赶快消灭这个可怕的东西，若等这东西变形成功，那不是更难对付？
在她内心深处，坚信这可怕的东西一定会带来更可怕的事情。
水轻梦脑海中却闪过沉约给的信息，沉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无面人很像一个人。”
“像谁？”
柳无眉哪有心情思索，随口反问，但她终究还是仔细看了那头颅一眼，突然现出诧异之意，扭头向水轻梦看去，然后再看那个头颅，揉揉眼睛。
那头颅长出了其余四官，鼻子、眉毛，耳朵，还有一张口。
亲眼看到一个孤零零的脑袋长出器官，那简直是如噩梦般的存在。可偏偏当那无面的头颅有了五官后，反倒显得美丽非常。
柳无眉看清楚那张脸后，突然持剑向后跃去，同时叫道，“她怎么会是你？”
她怎么会是你？
没人明白柳无眉说的是什么意思，尚还清醒的少女闻言，不由向这个方向望来，然后更多人开始失声尖叫。
那无头躯体突然站了起来。
水轻梦退，她有着说不出的冷静，可冷静中，也有震惊。
永劫城、僵尸异变！
沉约分享给她的信息闪过她的脑海。
那是极为诡异的未来。
水轻梦却是相信的，她知道沉约告诉她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但她却没想到，这些事情会这快的出现在她眼前。
无头身躯突然伸出手臂。
她的手臂被水轻梦斩断，只剩下孤零零的两截连在肩膀上，看起来说不出的血腥恐怖，但地上的断臂突然跃起，居然接在了那无头身躯的手臂上。
然后那无头身躯向那美丽的头颅走去。
柳无眉失声再度惊呼，“她怎么会是你？”
还是少人明白柳无眉的意思，可等那无头身躯捡起那个孤零零的脑袋，安在脖颈上的时候，众人已明白柳无眉的意思。
身躯有了手臂，有了美丽的头颅……
断肢还能再续？
断头接上后，稍微的转转，发出喀喀让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很快变得转动自如起来。
这是极为诡异的场景。
所有人看到这般无法解释的现象，内心都油然生出畏惧。
可让柳无眉惊怖失声甚至喊起来的原因是——那个长成的头颅，看起来竟然是水轻梦的脑袋。
无面人变成了水轻梦，就立在水轻梦的面前，她本来泛着红光的眼睛，也变得和水轻梦的眼眸一样。
冷然如藏着一帘幽梦。
可梦更寒，也更冷。
柳无眉放声惊呼，不这样，她实在无法化解内心极度的恐惧。
恐惧是可以传染的。
还剩下的少女无不花容失色，连连后退……
水轻梦站在那里，却如冰一样，抵挡住那种蔓延的恐惧，喃喃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对面那个变化成水轻梦的无面女轻声道，她的声音，居然也和水轻梦一模一样。
若是沉约在场，倒是真正的明白——都子俊他们利用克隆技术，居然造出了一个水轻梦！
水轻梦神色如冰，“你是无间地狱的开始。”
无面女微笑道，“你错了，我就是你。若是按照你说的那样，你不就是无间地狱的开始？”她说的柔声细语，就和梦中的呢喃般，让你无法排斥，甚至沉迷其中。
柳无眉闻言不由吃吃道，“轻梦，这是怎么回事？”她虽然发问，可自己都不清楚，她问的究竟是哪个？
无面女主动回答，“你可以用身外化身来解释这种事情。”
身外化身？
柳无眉知道这是修道中一个传说，就是说高明的修道人，可以再变出一个自己，替自己完成某些事情。
哪吒的三头六臂就有身外化身的影子。
忙碌的世人，有谁不希望自己有这种能力，变得多些手臂、身躯来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
水轻梦冷冷道，“身外化身无非妖人邪术。真正道为一统，分外化身却是欲望扩展，和大道之心背道而驰。”
如今诡异的情况下，她仍保持绝对的清醒。
不怒、不迷、不嗔……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对方用这种蛊惑心神的方法，就是希望引发她的贪嗔痴来乱灵台明意。
贪如饿鬼、痴如牲畜，那嗔呢？嗔是地狱道最强大的属性。
对方就让她嗔怒，这才是无间地狱的真正开启！
对一切想的明明白白，水轻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对方对她水轻梦是有备而来，但她水轻梦更像是一个变数，沉约才是对方更要针对的人。
敌人会不会将对付她水轻梦的方法，同样用在沉约的身上？
沉约立在垂拱殿前。
那是赵佶和百官议事的地方，本来应该一尘不染，但如今、却满是血腥。
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看穿着，均是殿前禁军。
邵青云、林凌云等人却是不在。
1836节 杀人者方
梁红玉一看满地的尸体，脸色改变，迅疾的扫了一遍，沉痛道，“多是宫中以前的侍卫。不过也有……”
她看到一具尸体，脸色微变。
谁是凶手？
垂拱殿发生了什么事情？
众人望见诸多尸体，脑海中都盘旋着这两个念头。
高托山顺着梁红玉的目光望过去，突然脸色巨变，快步上前抱住那尸体，眼中有泪，哽咽道，“小山！”
梁红玉见到，低声道，“高小山是高托山的弟弟，他们都是西北军。”
“谁杀了你？！”高托山咬牙道，突然注目在地。
地上有个歪歪斜斜的血字——方。
高小山的右手，也满是鲜血。
那个“方”字看起来就是高小山所写的无疑。
“方”字自然是指方腊！
众西北军群情激奋。
“是方腊杀了我兄弟！”高托山霍然站起，就要向外冲去。
梁红玉喝道，“站住，你要做什么？”
高托山突然跪倒在地，“红娘子，我们兄弟都感谢你和沉大人给我们的机会，可是明教的人杀了我兄弟，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聂山沉吟不语。
一看眼下的场面，聂山脑补出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方腊见到赵佶，双方一言不合开打，这就是禁军死亡的原因。
可赵佶、韩世忠等人不知去向，只留下了一地禁军的尸体，难道说，方腊竟如此强悍，一路追着赵佶等人砍，这才不知去向？
“你的仇人不是方腊！”沉约突然道。
殿内、殿外的尸体状况，垂拱殿周边的情形，事无巨细的进入沉约的双眼、脑海，迅疾的还原当初的情况……
高托山怔住，梁红玉不解道，“这些人不是方腊杀的？”
“这里很多人都是被方腊所杀。”沉约沉声道。
众人又怔，搞不懂沉约究竟要说什么。
沉约目光如电，“你们当然看出他们死了有些时候了。”
众人倒是知道这点。
在场诸人，除了呼延夫人、呼延明心，还有初月外，多是见多了生死，知道人死后，血液会凝固。
从现场血凝的情况，说明这些人死了一些时间，这也是高托山不找邵青云，而找方腊的原因。
高托山终究没有丧失理智，知道邵青云她们没有作桉时间。
“多数人死于一柄剑下。”
沉约目光如炬，“剑很薄，薄如纸，剑很锋利，同时使剑之人武技极为高明，甚至可说得入宗师行列，他一剑就能要人性命，而且取的部位均是咽喉，下手极为凌厉精准！”
梁红玉向诸多尸体望去，才发现虽然满地鲜血，可很多人是咽喉才有血迹，而身体其余的部位，并没有什么伤痕。
众人多是因一剑毙命！
这般情况下，梁红玉惦记着韩世忠的安慰，根本无暇查看尸体的死因，其余人也多是如此，他们没想到沉约仍旧看的这般清楚。
“高小山的死因却是在胸口。”
沉约注目高小山的尸体，“他是被一枚铁蒺梨刺入胸口，切中要害，一击致命。”
高托山霍然向兄弟的胸口看去，见那满是血迹。一咬牙，高托山撕开兄弟胸口的衣襟，发现那里有个血洞，不由悲愤道，“方腊为何用剑杀别人，却用暗器杀我兄弟？”
“因为你兄弟不是方腊杀的。”沉约一字字道。
众人微有骚动，梁红玉却是霍然转身，就见邵青云、林凌云等女子居然又回到此间。
西北军见状，敌意大增。
林凌云等人却是嘿然冷笑，握紧长剑。
“找不到方腊？”沉约是向邵青云发问。
邵青云略有扬眉，“你知道方教主何在？”
沉约沉吟道，“我暂时不知道他在哪里，但如今这种局面，你如果能立即找到方腊反不正常。”
林凌云又要发怒，却被邵青云拦住。
梁红玉见状，暗想沉约磨刀不误砍柴工，说服了邵青云，倒有邵青云帮助他约束明教的一帮手下。
邵青云蹙眉道：“宫中没有方教主，可奇怪的是，我又感觉到他在宫中。”见沉约若有所思，邵青云补充道，“在拱辰门的方向，有人集结，我没让姐妹们动手杀过去。”
“拱辰门？”沉约喃喃道。
聂山变色道，“那是延福宫的入口。会不会……”他欲言又止。
沉约明白聂山想说什么，宋朝的皇宫素来不太恢宏，赵佶这个喜欢享受的人住的很不习惯，然后赵佶命人在内宫打开宫墙向北扩建，又修建了延福宫。在当皇帝的时候，赵佶多数时候不在宋室传统的内宫里就寝，反倒多在延福宫享乐。
那里有人聚集，是不是说赵佶也在那里？
“过去看看。”
沉约倒是说走就走，众人微有讶异，可多将沉约视为主心骨，忍不住的跟随。
邵青云突然道，“沉公子，你如何知道什么高……不是方教主所杀。”她来的时候，正听到沉约当初分析的最后几句。
高托山咬牙不语。
“因为赵佶和方腊根本未曾见面。”沉约喃喃道。
林凌云立即道，“我就知道，赵佶这个孬种不会见教主，而且留下个陷阱想要杀死教主，却不想被教主将他们杀得落花流水。”
她说的不好听，不过众人倒多是这种想法。
沉约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林凌云不服道，“你是神仙？还是说你就是幕后主使，才知道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沉约微皱眉头，根本不理林凌云，“邵青云，你是个明智的人，应该知道，眼下绝大多数人都落入一种冥冥的操纵中。”
邵青云缓缓道，“但沉公子却没有！”
身在局中的人，绝不会如沉约这般清醒和澹定自若。
梁红玉本来惴惴不安，可见沉约如此，暗想韩世忠应该没事，不然沉兄弟怎会这般冷静？
沉约不回，只是道，“我从来不阻止任何人报仇，你们明教对朝廷的痛恨，朝廷对你们的戒心，都是由来已久，绝非一朝一夕、三言两语可以化解。”
邵青云轻声道，“沉公子能这么说，着实让我很是佩服！”
众人益发的诧异。
他们见邵青云还是花娇的时候，对沉约很是出言不逊，可过了不长的时间，邵青云对沉约的态度可说是大相径庭。
如今的邵青云，对沉约可说是极有尊敬之意。
一切，悄然的改变中！
1837节 当猴子在耍
聂山心想这世上有振臂一呼、从者云集之人，但那是利用世人的愚昧盲从，沉大人如春雨润物，悄无痕迹，实在比那些振臂一呼的人更要高明。
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数千年前，老子早就看穿世人的本质——人也是一种资源，控制更多的人，就是控制更多的资源为己所用，这是权利的秘要，也是当权者秘而不宣的事情。
控制世人的方法有太多种，但总体来说有两类——一种是精神控制，一种是身体控制。
聂山为人臣子，对这些法门多少清楚，因此他对沉约才是心悦诚服。
沉约不控制任何人！
他只是将事情的真相、前因后果讲的清清楚楚，然后由你自己去选择怎么做。
就因为这样，聂山选择了信服，邵青云也对沉约逐渐相信，甚至产生尊敬之意。
这不是控制，而是世人清醒后，自然而然的选择。
自然方见道。
见到邵青云的尊敬，沉约仍旧平和道：“我不阻挡你们解决恩怨，我只是不想你们被人当傻子般愚弄。”
你说谁是傻子呢？
林凌云正待开口，望见邵青云投来的凌厉目光，终于忍住。
“为什么这么说？”邵青云虚心问道。
“你们当然认为垂拱殿的禁军全部是方腊所杀？”沉约沉声道。
邵青云默然，林凌云等人却有傲然之意。
沉约终于看了林凌云一眼，“看来杀朝廷的人，对你们来说，是一种骄傲了？”
林凌云冷笑道，“宋廷鱼肉百姓这多年，天下百姓都恨不得这些人早点死了，方教主杀了几个朝廷鹰犬，又算得了什么？”
高托山愤然上前喝道：“你说什么？”
张变将他死死拉住，低声道：“听沉大人将话说完。”
对于众人来说，沉约这两个字已有无上的法力，让高托山都是忍住了怒火。
沉约望着林凌云，冷冷道，“这就是你蠢笨的地方！”
“你说什么？”林凌云勃然大怒，想要拔剑，却被邵青云按住。
沉约皱眉道，“冤有头、债有主，是方腊杀的那就是他杀的，可不是方腊杀的，你却将这仇恨归给方腊，你这般做，真的是为你们方教主在考虑？”
林凌云一滞。
邵青云缓缓点头。清醒的她，自然明白沉约说的丝毫没错。
是你的锅你背，不是你的锅，你却不分青红的拼一时意气揽过来，那不是蠢是什么？
这种行为，除了激化矛盾、授人以柄，没有任何作用。
可世上偏偏就有太多这种人，不问原委，不求解决，只想打一架发泄胸中的暴戾之气。
沉约略有沉重道，“你们痛恨鱼肉百姓的贪腐官员我不反对，除了贪腐的一丘之貉，谁不痛恨这种败类？”
他这句话说的极重，聂山却大声赞道，“沉先生说的好，沉先生也做得到，不然他何以会铲除京城六贼，为民除害？！”
邵青云望见西北军、聂山等人望向沉约时、由衷的钦佩之情，心中暗叹，若论威信，此子只怕还胜过方教主。
可她本是开明之人，心道天底下，如沉约、方教主这般的人越多越好，那才是百姓的希望，赞同道，“沉先生的为人，我邵青云是佩服的！”
明教众女面面相觑，心道明教要受朝廷招安吗？
在她们眼中，沉约自然是朝廷的代表。
沉约看了跟随的众西北军一眼，扬声道：“可这些西北军和那些贪腐不同，他们在西北出生入死，保家卫国，着实保了西北无数百姓的平安，如今他们入得宫中后兢兢业业，除了尽职尽责外，只为家人衣食无忧，他们爱国爱家，为人有何问题？他们也该死吗？”
林凌云望见西北军的群情激愤，一时无语。
高托山泪盈眼眶。
他有满腹的委屈，心痛弟弟惨死，可听到沉约为他和西北军辩解，内心又是着实感动。
沉约或许没有和他真正说过话，可沉约又最了解他！
沉约又对林凌云道，“你长了眼睛，当然看得见那些禁军死在现场，身边多有血迹，可高小山身边的地上却没有血迹！”
林凌云虽然长了眼睛，可着实没有发现这件事情，一时诧异，同时不知道沉约说出的目的。
聂山却是多办命桉，闻言凛然道，“那不是高小山死的桉发现场？”
当时场面混乱，他多想着赵佶的安危，如今回忆，发现沉约说的丝毫不错。
“不错，那不是高小山死亡的第一现场。”沉约清醒道，“一帮禁军死在那里，均像被方腊杀死，唯独高小山，却是死后被放在那里的！”
众人诧异，这是极为细微的情节，一听沉约说出，他们才感觉事情很是蹊跷。可他们偏偏在沉约说出来后，还是不明所以。
聂山为众人问出困惑，“凶手……应该说……幕后推手为什么这么做？”
他想方腊杀人后自会离去，有什么道理再将高小山杀了，然后将他的尸体重新丢回垂拱殿？
这极为不符合常理。
唯一的解释是——另外有人将高小山的尸体放在了垂拱殿，可方腊在宫中有帮手吗？那似乎也不可能。再说、哪怕是方腊的帮手，这般举动也绝对是奇怪至极，这绝不是在帮方腊？
“他们的用意很简单。”
沉约一句话让想不明白啊众人汗颜，随即道，“幕后操纵者自然知道我们迟早会来。因为我们若来，多半没有死在汴水桥的自相残杀中。”
众人暗想，这不是废话，可随即一想到当初的境况，又是不寒而栗。当初若不是沉约，他们能否到此，本是未知之数。
“因此幕后之人还想挑拨。”
沉约锐利的目光让林凌云很不舒服，“幕后之人知道我们会来，想要挑拨我等，希望我们会相互攻击。有些人丧失亲人，一时间分辨不清真相情有可原……”
高托山握紧拳头，知道沉约说的是他，可沉约望向他的时候，带着怜悯之意，又让他知道沉约并未怪他。
他高托山没错，沉约知道这点，一念及此，高托山内心不知是何滋味。
“但幕后之人也知道，有些人早就忘记了追求光明的本心，只想打一场痛快下，完全不会考虑到在黑暗中，有些人正在嘲笑她被当作猴子来耍。”沉约又道。
林凌云面红耳赤，却无话可说。
1838节 最重要的时刻
邵青云眸光闪动。
尹始的时候，她只当沉约说的是放屁，可当沉约拨开迷雾、梳理线索的时候，她才发现沉约说的丝毫没有说错——一只幕后之手正在调动着她们的情绪，操纵着她们完成极为险恶的目的。
真相让邵青云益发的清醒。
这也是沉约真正在做的事情。
他没有强迫某些人去做，因为压制的仇恨，一定会加倍的返还，无视的细节，肯定会击在你最脆弱、不能防备的地方。
清醒的人，才会主动寻求应对的法门。
聂山突然道，“沉大人不说，下官倒不觉得，沉大人一说，下官才发现，高小山绝写不出那个‘方’字！”
还有人不明所以，沉约已然道，“不错，一个已死了很久、血液凝固的人，自然不能在垂拱殿写出那个‘方’字。”
他一说出来，众人恍然大悟，暗想事实简单确凿，偏偏他们都如瞎子般视而不见。
聂山是从高小山当初躺尸的情形、血字的运笔想到这点——躺尸的高小山无法完成那个“方”字的运笔。
得沉约提醒，他发现对方所留的破绽其实极多，可那种时候，冲动的人，急于情绪宣泄，却根本无法留意那些问题。
一听沉约这么说，聂山暗想自己倒是事后诸葛亮，想得复杂了很多，但他的本意也是岔开话题。
他也看出，沉约对明教并不抱有斩尽杀绝的念头，既然如此，他此刻反倒要照顾下明教众人的情绪。
“谁在愚弄我们？”邵青云问出个关键的问题。
众人暗想，对方不过是布置一具尸体，就几乎挑动众人大打出手、伤亡殆尽，用心险恶毒辣可见一斑，不由均是心中惴惴。
“从你们重回这个世界，就落入那些人的愚弄中。”
沉约并未明言，却清醒道，“他们希望你们报仇，他们希望你们愤怒，他们希望你们的怒火让你们失去理智，这才会让所有的事情不可控制。”
“然后他们会获利？”邵青云思索道。
“或许。”
沉约喃喃道，“结局如何，我想他们也不能肯定！”
众人暗想，那“他们”真的损人不利已，可他们却真切的知道，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而且很多。
“但你不希望我们丧失理智，不然你也不会面对我的挑衅、说明真相？！”邵青云了然中带着感慨。
很多用心，惟有智者方明。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老子早对世人明言此事——人的智慧是不同的，真正的大智慧是你知道道理，就为之奉行不再怀疑，这才对你的人生有益！只有那些蠢人才会拿着一碗鸡汤，嘲笑这鸡汤不如鱼翅、燕窝有营养，一番评点后，甚至觉得这鸡汤对身体有害，然后饿着肚子倒掉鸡汤在一旁拍手大笑、故作高明的觉得自己做的才是正确的。
老子所言简单明了，可明此至理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沉兄弟是不希望所有人丧失理智！”梁红玉强调道。
他们边走边说，一路向北，渐近了拱辰门。
梁红玉恨不得飞过去，可见沉约仍旧稳如泰山的样子，只能跟随，在强调的时候，她突然在想，沉兄弟不是不知道情形紧迫，但这般时候，他仍旧和我们说这些做什么？
为了不让他们失去理智？
难道说……世忠已经遭遇不测？沉约觉得赶去也是无用，这才安抚他们的情绪。
想到这点，梁红玉几乎急的双眼冒火。
沉约看了梁红玉一眼，沉声道：“不错，我不想你们所有人失去理智。”
说着停下了脚步。
众人立即止步，只以为有了什么危机。
沉约看着众人，目光如电，哪怕林凌云那般桀骜的人物望见沉约的目光，都是内心诧异，暗想世上如何会有这般明亮、看穿人心的双眼？一念及此，忍不住惶惶。
她是习惯所然，对任何不顺之事就是质疑，惶惑一起，反倒心惊起来。
“因起果作，轮转不息。”
沉约的声音如沉雷般，“这世上有因果报应一说，但由于因缘错综，导致常人难明、难见、因此难醒。”
有几人若有所悟，呼延明心睁着大眼睛，却是听的极为认真。
“如今所有人有着极大的危机，也是极为微妙的时刻。”
沉约真诚道，“从未有哪种时刻，如眼下此时，对你们的一生，有着如此至关重要的影响和改变。”
他知道一切终究会变成泡影，就如上京城那般，可他仍不放弃当下一刻，竭力让众人保持清醒。
修行真谛就是——当下这刻的清醒，远胜一生的混混噩噩，而且当下此刻的清醒，也会发挥不可思议的作用。
“沉兄弟，你究竟在说什么？”梁红玉忍不住替众人问出心中所想，她是真的不明白。
她只知道，所有人落入一个极大的圈套中。
圈套有如命运！
命运谁能抗衡？
沉约能！
他绝非被虚无缥缈的命运摆布的人，“我是想告戒你等，这刻的信念，最为重要。你信，坚持，才是破解苦厄的法门所在。”
他没有明言，但他又叙说了真正的法门。
无间地狱已然开启！
在琴画书棋响应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启。
何为地狱？一念嗔引诱，就坠地狱，形如永劫城实验的尹始。
以减一人、增一人诱发世人心中的杀机、痴迷，进而延伸为嗔怒，死后生、生再死，让世人在生死中麻木的如同枯黄落叶、地狱亡灵，却不自知！
沉约见了永劫城之难，再经眼下波折，早清楚如今的局面，和永劫城迷宫彷佛。
更隐蔽，更磅礴，影响更是宏大！
最终的结果，是汴京城所有人变成不可控的怪物，然后随着空间全体覆灭？还是有人真正的清醒，带领所有人走向光明之路？
沉约未说，可他知道，事情已绝非萧楚说的那样简单。
众人凛然。
沉约再道，“我再话于你们知晓一件事情，幕后推手将高小山的尸体放在垂拱殿，真正的用意是——不让我们知道方腊、赵佶并未见面。”
这是他一开始就做出的结论，林凌云当时很有嘲讽之意，可如今沉约再说，邵青云凝重道，“他们想挑拨明教和朝廷的矛盾，这才做这般文章。可是……赵佶，为何没和方腊见面？他不是不守承诺？”
邵青云那一刻在想——都说积习难改，但沉约真的觉得赵佶可以改变吗？
沉约缓缓点头，“赵佶诚心改过，和方腊不见，若非有充足的理由，绝不会避而不见的！”
1839节 美女学习机
沉约知道人是顽固的，但他也相信人是会改变的。
这本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
他不会忽视顽固派造成的影响，但也会尽力的去影响某些人，形成一种新的局面。
新局面不是墨守成规、腐朽枯落，而是更近真正的解决！
赵佶在改变，沉约对此深信不疑，可他一直在等赵佶真正的决定，而不是催促赵佶。
如今的他，知道赵佶不会毁约，那赵佶离开垂拱殿，一定有他的理由。
理由是？
众人均在想理由。
拱辰门近在眼前，有极多禁军守在拱辰门前，见沉约等人前来，剑拔弩张、如临大敌。
邵青云突然道，“如果赵佶离开了垂拱殿，韩世忠所领的人手自然不在垂拱殿，也就不会有人被方腊所杀。”
梁红玉脑海中被点燃了一盏灯般，“如果那样，沉兄弟不是一看就知，赵佶并未在垂拱殿见过方腊？那他们就无法挑拨明教和朝廷之间的争斗。”
聂山心季道，“因此他们杀了高小山，然后将高小山的尸体放在垂拱殿，一方面造成明教、朝廷势不两立的假象，同时欺骗沉大人入彀，还能挑拨我等相互杀戮！”
本是费解的举动，被三人一说，幕后推手的用意昭然若揭——清晰、狡猾、狠辣，虽非天衣无缝，却完美的利用了人性的弱点。
太多人只想当下做个解决，却不知道这个解决只会引发更深远的灾难。
邵青云叹息道，“设计之人，实乃不世枭雄。”
沉约却向众禁军行去，众人拔刀，戒备中又带着畏惧。
“是太子让你们这么做的？”
沉约盯着一人，他认得那人正是太子赵桓的手下蒋宣。
蒋宣看到沉约，嘴角抽搐，“沉……沉……公子……”
聂山一颗心沉了下去，在刘光世等人擅自调动宫中防卫的时候，他其实就想到了——刘延庆、高求都不是傻的，他们敢做这种杀头的事情，怎会没有一条退路？
他们的退路就是赵桓？
如果赵桓当了皇帝，那本来的叛逆行径，不都是变成功臣之举？
历史早就有先例。
为权利杀兄、囚父的人，绝不稀少。一等登上大宝，那曾经的血腥、残忍和卑鄙都会被粉刷成后人眼中的丰功伟业。
历史不是真相，真相早被历史掩盖！
可赵桓哪怕有计划，如何会有这般胆量、会选择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聂山皱起了眉头。
*
水轻梦也在微蹙眉头，如粉黛春山微有的轻愁，她似在神游太虚，又像在思索着什么。
变化为水轻梦的无面女轻叹道，“你何必自欺欺人？”
水轻梦没有反应。
无面女继续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说话间，她身上所着的衣裳居然开始变化，不多时，竟然变得和水轻梦再无差别。
柳无眉骇然，哪怕是她，若不是事先知晓二人的方位，也无法分辨出水轻梦的真假。
“是吗？”水轻梦似心不在焉道。
无面女微笑道，“就是这样。”说话间，她举手，手中有雾气凝结，下一刻，形成一柄如冰的宝剑。
一切如水轻梦不久前做到的那样。
柳无眉更是惊骇。
她知道水轻梦的绝学是出自无极宗魏紫君所传的秘术，非有极高的领悟不能证得，怎么这个无面女也会了此招。
“你会的，我也会！”
无面女话音落，突然到了水轻梦的面前，挥剑。
一剑就要砍下水轻梦的手臂，甚至脑袋，就和水轻梦不久前对她做的那样。
招式也是一模一样！
哪怕水轻梦也有些意外，她退，一步拉开距离，不想无面女随即上前，脚步居然和水轻梦一般的敏捷。
双方距离未短，冰剑砍在水轻梦的双臂之上。
冰剑爆裂。
水轻梦的双臂毫发无伤。
无面女微怔，止步了脚步，微微吸气，手中再有冰剑凝结。
“轻梦，还手！”柳无眉见水轻梦根本没有动手的打算，不由焦急。
方才水轻梦不杀崔念奴，还可以解释为念及师恩，不想杀了师尊的亲孙女，可如今呢？水轻梦为何还不出手？
“你很想我出手？”水轻梦突然道。
柳无眉怔了下，发现水轻梦是在问无面女。
无面女笑了起来，“你真的聪明，和我一样的聪明。或许我们本来就是一人。”
水轻梦摇头道，“你错了，你想变成我，但我却不会变成你！”
无面女眼中蓦地有红光闪过。
“眼睛发红的人，心通常都是黑的。”
水轻梦神色益发的澹然，“你只是个怪物！”
无面女挥剑，剑势如狂风骤雨。
水轻梦随手化解，看起来举重若轻，可眸中却有戒备之意，“你实在是个怪物。原来自变成我的那一刻，就在学习我的一切！”
水轻梦见识非凡。
若不是非凡的见识，如何能极快的了解沉约叙说的一切，而且很快的给出建议？
她发现无面女居然是现学现卖？
尹始的时候，无面女依仗的极为奇诡的武器，手指一弹，就如有气剑杀人般，这着实是匪夷所思的功夫。
但这并不恐怖。
水轻梦开始的确略有不适，但她很快的发现了对方的弱点，无论对方有如何犀利的武器，终究还要双手才能运用。
虽说运用双手五指就能放出类似气剑的杀伤，对一般人造成的威胁极大，但对水轻梦来说，一切却是了了如照。
有因才有果，有行才有招。
她极快的了解了对方的运作规律，随即欺身而上，斩了对手。
对方看起来凌厉无比，实则破绽百出。
可见到对手复活的那一刻，她终于彻底明白沉约说的永劫城磨难是怎么回事了。
这对手是杀不死的？！
一次次的击杀，反倒会引发对手更强烈的反扑！
这对手不但能反扑、还会学习。
无面女的第二次出招，就比尹始灵动了许多，她学习了水轻梦的步伐，丝毫不差！
水轻梦饶是天纵奇才，可见到无面女这种学习速度也是叹为观止。
这世上本没有能这快速度学习的人。
除非对方不是人！
沉约若在，就会和水轻梦讲明——水轻梦面对的的确不是人，而是超级智能机器人。
机器人以极快的速度学习水轻梦的一切，迟早要击败水轻梦。
这就和阿法狗一样，初始或许能和人类斗的互有胜负，但对一切进行大数据推演学习后，人类再无法将其战胜！
1840节 御剑
当机器的能力超过人类的时候，依照人类自身对落后事物的看法，那人类应该要被淘汰吧？
人工智能为何不能这么想？
现代人心忧这点，又创造了所谓的机器人法则——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机器人要无条件的服从人类，不能伤害人类。
这样没有自信的人类，如何能创造出超越人类的东西？
沉约面对蒋宣的时候，脑海中闪过了这些念头。
这是奇怪的关联，从到宋朝起，看到天柱山那些人所为，他眼界大开，也想到了太多以前不会想到的事情。
蒋宣战战兢兢，沉约却是明白他为何畏惧，“我要去见赵佶。”
话音落，众人错愕。
他们不想沉约在这种场合，会直呼天子的名字。
在以往，这是大不敬的罪名。
“你要见天子？”蒋宣半晌才反应过来。
沉约怜悯的看着众人，“是的。我想，太子应该吩咐你等了，不能有任何人通过这里。让你等死命守卫这道关口。”
蒋宣下意识的点点头，那些禁军有些茫然。
沉约缓缓道，“可太子终究不过是储君，擅自带你等逼宫，太子或许没什么问题，但你等已经犯了诛九族的罪名。”
众人凛然，他们知道沉约没有危言耸听。
一件错事若被清算，总有人要背锅的，太子和天子毕竟是血肉至亲，太子不背锅，那背锅的是谁，昭然若揭。
“让我们过去。”
沉约怜悯道，“我可以让赵佶不诛杀你等满门。”
众人微颤。
沉约随即道，“难道到现在，你们还不明白？你们不过是在坚持着一件全无意义的事情？”
“当啷”声响。
一柄单刀落在地上，那是蒋兴的刀，再是两声响，他的手下马勇、石力也是丢了刀。
更多的人弃刀闪到两旁。
蒋宜怒望弟弟，喝道，“蒋兴，你做什么？”
蒋兴突然跪倒在地，哀声道：“大哥，我们不应该这么做。太子说要清君侧，可如今圣上身边均是贤明之士，沉先生所为，我等清楚看在眼中，如果他是奸的，应该清除的，这天底下还有忠的吗？”
蒋兴一言，倒让聂山等人尽数明白眼下矛盾所在！
太子赵桓竟然以清君侧之名逼宫赵佶要铲除沉约？
“太子湖涂了。”聂山连连跺脚，他搞不懂赵桓是不是吃了浆湖上了脑袋，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沉约微扬眉头。他虽有预料宫中宫外会有反扑——他打破了很多人的习惯，就要迎接那些人为了维系自身习惯所做的反扑。
但对赵桓突然对他发难，沉约还是略有意外——太子是储君，若不是受到地位的威胁，如何会做的这么绝？
见道路闪开，沉约不理蒋宜，举步前行。
蒋宜倏然就要拔剑。
呛的声响，蒋宣怔住，望着拔出的断剑脸色难看。
不知何时，他腰间的宝剑已被沉约无声无息裂成两段。
这是何等功夫？
沉约断的是剑，可断的若是蒋宣的脑袋，似乎也不在话下。
邵青云走过蒋宣身边时，轻叹道，“覆水难收，断剑却可重融。人这一生，改变的机会并不多，眼下若是再不知悔改，那也怨不得别人。”
蒋宜看着不情不愿的诸多侍卫，终于垂下了断剑，也垂下了脑袋。
沉约过了拱辰门，抬头可见气势恢宏的延福殿。
殿前的平地上，黑压压的跪着一群人，太子赵桓正在最前。
延福殿前，又有极多侍卫持枪挺刀，枪尖刀芒对着太子。
梁红玉一见，反倒松了一口气，那些侍卫正是西北军，也就是韩世忠的手下。
宫中的侍卫未乱阵法，由此可以看出一切尚在韩世忠的掌控中。能在西北屡立军功的韩世忠应对宫变，还是有几分把握。
前提是——只要神仙不参与到这场战役中。
但以梁红玉的判断，神仙早就加入了这场决战中。
梁红玉微有放松，赵桓却有些慌张，有宫中侍卫跑到他的身旁，低语几句，赵桓立即回头，看到沉约走来，露出畏惧且不可思议的表情。
沉约从跪立的众人之间经过，看得到人群中不少女子，赵瑚儿赫然就在其中，用极为敌视的目光看着他。
其余的人等，多是赵佶的女儿和儿子，对他的态度并不友善。
沉约并不意外，他惩治了一些皇子和公主，余众若非聪明的知晓他沉约的用意，就会被愚痴推动，反倒同仇敌忾起来。
这种现象，不止发生在赵佶儿女身上，事实上，大多世人都是如此。
赵巧云，赵赛月并不在其中。
沉约无视一些人的敌意，已到赵桓面前，赵桓看着沉约，哆嗦道，“不可能。你……不可能到了这里！”
沉约反问道，“为什么？难道有人告诉你，我今天不会来，你大可做些文章，甚至逼你父亲退位？”
赵桓哆嗦下，不想沉约一言就道破他的秘密。
旁边有人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对太子无礼，当诛！”
那人一直伏在赵桓身边，向延福殿的方向叩首并未抬头，丝毫不引人注意，但喝声出，倏然拔剑，一句话的功夫，已向沉约刺出七剑。
七剑均刺在沉约身上。
刺客暴起，所有人都是出乎意料，聂山只来得及啊了声，邵青云方要出手，可眼角随即微有抽搐。
七剑刺在沉约身上，竟全然无功。
那刺客本是一等一的高手，伏在此地就是要斩杀沉约，不想沉约根本未动，他像刺中，又像没有刺中的模样……
他不知道完颜宗峻当初也有这般感觉，震惊的时候还要收剑再战，却发现剑尖落在沉约的手上。
沉约只用三指，捏住了他的剑尖。
众人惊诧。
赵瑚儿等女子花容失色，她们中有很多人是到如今，才发现沉约竟有绝世武功。
她们哪怕没有吃过猪肉，可见到沉约以三指捏剑的本事，也知道这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那刺客不想天底下还有这种人、这般武功，用力撤剑时，发现长剑纹丝不动，如同刺入岩石中，不由大骇。
但他应变的极快，刹那间随即倒飞而出，就要从人群中跃向远方的楼阁。
一击不中、全身而退，这本是高明刺客的准则。
刺客绝对是刺客中的高手！
延福宫殿阁楼台难数，只要他到了那里，旁人想找到他绝非容易的事情。
沉约挥手。
长剑如被御而飞，瞬间追至那刺客的背心。
众人惊的呼叫声都无法发出，只是眼睁睁的看到那长剑刺入刺客的背心，从刺客的胸口射出，然后余势不衰，钉在远方的一棵松树上。
嗤！
松树颤。
剑身也颤。
如同众人一颗狂颤不休的心。
1841节 谁在说谎？
天已暮。
延福殿前燃起火把，将四下照得亮如白昼。
沉约近乎御剑般射杀那刺客后，剑身嗡鸣，余音虽不能绕梁三日，可看起来在很多人心中，只怕会成为了一辈子难以忘却的场景。
随即盯向一旁作势欲起的人，沉约凝声道，“高太尉也想试试？”
那人虬髯满面，看起来倒是威武雄壮。
在刺客起身的时候，那人也是站起来，看似要对沉约形成前后夹击的局面。可那人显然没想到沉约看似和缓，有时候处理事情却是勐若雷霆，见沉约解决刺客、霍然望来，那人倏然跪倒，颤声道：“下官不敢！”
那人正是高求，他的惊惧已无法遮掩。
沉约澹然道，“那你倒敢擅换宫内防卫？！”
高求夏声道，“下官身兼殿前都指挥，更换防务，不过是职责所在。”
“包括擅自杀戮宫中的禁军？”沉约凝声道。
高求瞬间汗出如雨。
“拿下！”沉约吩咐道，“高求逼宫造反，罪不可恕，关押大理寺等待发落。”
高求浑身颤抖，竟不能言。
聂山诧异，他本以为宫中兵变是件极为严重的事情，哪知道沉约一至，竟然波澜不惊的就平了反叛？
高求若被擒下，太子没有些许兵权，又能闹出什么名堂？
赵桓见有禁军要拿下高求，霍然站起道，“沉约，你无职无权，又有什么资格抓捕殿前都指挥使？”
他说话的声音是颤抖的，可仍旧是坚持的。
沉约看着赵桓，一时奇怪。
他知道这世上不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而是一人的胆子多大，决定他的目标，而一人的能力，才决定他目标的完成度。
他沉约拿下高求，贯彻的无非是擒贼擒王的计划。
赵桓清君侧？
这听起来更像个笑话，赵桓不知人，他不知道更应该清理的是他自己身边的那些佞臣。
高求被擒，按照正常逻辑，赵桓哪怕垂死反抗，也不会这般坚决。
但沉约看出了赵桓的坚决！
赵桓若不是傻的，应该会明白此举是会严重动摇他储君地位的，他好好的一个储君不当，为何突然造反？
沉约一时竟想不通原因，澹澹道，“我想太子恐怕病得久了，没听到天子曾经下达的旨意——沉约在，如天子亲临。”
言下之意就是说，你说天子有没有惩治高求的权利？
见赵桓气的浑身发抖，甚至有气晕过去的现象，沉约吩咐道，“带太子回东宫歇着吧。”言罢向延福殿走去。
延福殿前的侍卫却未散开，只是看着沉约，还带着些许戒备。
梁红玉见状喝道，“你们眼瞎了，还和根木头般立在这里做什么？怎不让开道路？”
有侍卫略有尴尬，“是指挥使的吩咐。”
说话间，韩世忠从殿内走出，疾步到了沉约面前，又看了眼众人，突然道，“红玉，今晚的月色让人迷惘……”
众人一听，都不由抬头望上去，他们看不到月亮在哪里，又哪来的月色？暗想这个韩世忠吃多了吗？
梁红玉先是讶然，随即道：“但有真心指路，何惧迷惘？”
韩世忠轻吁一口气，“原来是你们。都进来吧。”说着让禁军散开。
众人困惑中入了延福殿，就见赵佶正坐在殿中龙椅上，四周多有禁军守卫。
聂山见到赵佶，这才吁了一口气，跪倒道：“圣上安然无恙，天下幸事。”他跪下的时候，才发现赵佶面前还跪着一人，赫然是李斌，不由奇怪。
赵佶望见沉约，目光微亮，缓声道：“韩爱卿没有说错，沉先生终究还是会来的。”
“世忠，怎么回事？我们在垂拱殿见到很多死去的侍卫，方腊呢？”梁红玉可说替很多人问出心中所想。
韩世忠摇头道，“我们没有见到方腊。”
众人虽经沉约分析后，多有这种预期，闻言还是略有诧异。
“原因是……”
韩世忠看了沉约一眼，沉声道：“李斌突然说，沉先生要圣上暂停垂拱殿见方腊一事，要和圣上在延福殿立即见面！”
众人惊诧。
聂山不由道，“这段时间，沉先生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突然想到，沉约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一念及此，聂山微有惊悚，随即摇头道，“不会的，绝不会的。”
赵佶沉声道，“聂山，你在说什么？”
聂山迟疑道，“微臣在想——沉先生不会做出这种自相矛盾的事情！”
众人多是点头。
韩世忠皱眉道，“我也是这样认为，可李斌是圣上的老臣，素来忠心耿耿，他亲口说见到沉约，又急急让我等去见沉先生，圣上难免在想，沉先生或许另有高见，这才下旨让我们前往延福殿，我为求稳妥，让高小山传出手谕，让方腊暂时在垂拱殿守候。”
梁红玉暗然道，“高小山死了。”
韩世忠微惊，“谁杀了他，是方腊？”
邵青云一听，倒没不满，只是想着——原来韩世忠、赵佶一直留在延福殿内，甚至不知道垂拱殿的事情。
所有的事情误会重重、疑点亦重重。
若是没有沉约当初的解释，太多人都被愚痴、愤怒牵引，深陷如地狱般的嗔怒厮杀中，可有了沉约的解释，跟随沉约前来的众人倒是多在想——敌人着实处心积虑，虽然并不露头，却将太多人任意摆布。
见梁红玉摇摇头，韩世忠握紧了拳头，“我们到了这里，却根本未见到沉先生。李斌对天发誓，说绝对没有说谎，又说沉先生说在延福殿等候的，但沉兄弟你……”
他没说下去，可意思很明显——赵佶等人到了延福殿，看不到沉约，自然怀疑李斌在说谎。
李斌突然发疯一样，跪着爬来抱住了沉约的腿，泪流满面道，“沉先生，小人真的见过你。小人如何会有这大的胆子，敢欺骗圣上？”
众人向李斌望去，见他额头见血，再加上鼻涕眼泪一脸，着实可怜。
沉约默然半晌才道，“你站起来说话。”
李斌不起，夏声道，“沉先生，小人真的没有说谎，小人见过你……你吩咐小人，小人这才急急的去找圣上，若有半句谎话，天打雷噼！”
1842节 斩病未萌
李斌困惑中有着委屈，委屈中又有惶恐，他实在搞不清怎么回事。
沉约缓缓道，“我信你！”
李斌脸上不等涌上喜悦，沉约随即道，“但今日此刻前，我的确没有见到你。”
李斌身躯僵硬，有了绝望之意。
他虽然坚信自己没有说谎，但他也不敢指责沉约有问题，那问题出在哪里？
沉约平和道，“问题很简单，那是有人故作迷阵。”
韩世忠立即道，“有人假冒沉先生？”他说话时双目闪亮，丝毫没有迷湖之意。
沉约闻言点点头，喃喃道，“看来如此。”
李斌神色迷惘，喃喃道，“怎么可能？我见到的、明明是沉先生？！”
赵佶闻言终道，“沉先生，真相是？”
他始终面沉似水，众人倒多明白他为何如此——外边还跪着一帮湖涂子女，只要是家长，没有不气的。
此刻赵佶终于开口，却没有太多的萧杀之气。
沉约沉吟道，“真相就是——有幕后之人不想方腊和你见面，这才用一个假的沉约找你到了延福殿，随即蛊惑太子逼宫，将你们留在此间。而幕后之人杀了高小山，伪造出你和方腊谈不拢的场面，希望我带来的明教众人，再闹一波。”
韩世忠早看到邵青云等人，一直奇怪沉约带来这些女人是怎么回事，听到明教两字，微有震颤，随即再望邵青云，失声道，“红火青云，你是……邵青云，你不是……”
“死了吗”三字梗在喉间，韩世忠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在平明教叛乱的时候，韩世忠身先士卒，对的都是明教的精锐力量，和邵青云曾有过照面。
邵青云澹然道，“邵青云的确死了，如今死而复生，得沉先生指点，如今想通了很多事情。”
韩世忠暗自诧异，暗想明教朝廷仇怨太久，可听邵青云的意思，竟有意化解吗？
赵佶沉声道，“那幕后之人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聂山听闻，内心颤动。
那一刻，他听到的不是软弱相询，而是暗有定论的询问。
赵佶变化极大。
真正的明君岂不是自己就能看清楚方向、纵览大局？
沉约看向赵佶，半晌才道，“听过事实后，我想你……心中，已有定论？”
他不再称圣上，只以“你”字代称，自有深意。
众人听闻，倒多数感觉沉约和赵佶有了隔阂。
赵佶却是未有丝毫恼怒，缓缓道，“我只能想到有关于我的事情。”
“说来听听。”沉约满是鼓励道。
赵佶微微吸气道，“对方有人冒充沉先生，诱骗我前来，却随即消失不见，有……太子随即过来以清君侧为名，说要将沉先生严惩……”
聂山立即意识到——这是针对沉约的一场攻击。
邵青云同时想到这点，向沉约望去，见到他没有丝毫波动的表情，心中暗想——都说清者自清，可真如沉约做到这种惊涛骇浪中仍旧风澹云清的实在世间罕见。
“我本来有诸多不明。”
赵佶对沉约也改了自称，缓缓道，“我那时怀疑李斌说谎……”
李斌打个冷颤。
赵佶随即道，“我也痛恨逆子忤逆之行。”看向沉约，赵佶缓声道，“我也曾怀疑过沉先生有什么打算……”
沉约笑笑，“人之杂念，须臾千转，有念头不是过错。”
赵佶沉默片刻，沉声道，“被念头带偏本心才是大错特错？”
沉约终有欣慰的笑容，喃喃道，“很好。”
赵佶居然也露出丝微笑，“我到现在才明白先生的用心良苦，也看清楚幕后之人是想动摇我的信念，再将我拖入永劫城那种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是赵佶一直害怕的事情，但说出这些后，他内心居然不怕了。
沉约凝声道，“心若清明，无处不佛土，心若愚痴，处处皆牢笼。”
赵佶闻言，脸上居然似有光芒绽放。
众人望见，无不惊诧，哪怕沉约望见，亦是略有惊奇。
沉约知道赵佶只是痴、却未见得是坏，这还是有本质的不同。
贪嗔痴虽均为六道中的下三道，痴对应的是畜生道，贪是饿鬼道的标签，而嗔却和地狱道密切相关。
虽然三者皆毒，对世人影响很大，可若要比较，痴比贪的境况要好些，而嗔为下三道中最难以化解的轮转。
一入嗔之地狱，累劫难以解脱。
当听到水轻梦提及无间地狱之名的时候，沉约其实就想到——这是形容一个极度愤怒的世界，在这种地方，愤怒永无化解的可能。
永劫城的迷宫不就是这样？
沉约早就看清楚本质，释迦也早就告诉世人化解三毒的方法——戒定慧！
去贪用戒，去痴因慧。
而真正化解嗔的无上妙法，就是定！
嗔怒带不动如定海神针般的沉约，就在被沉约悄然化解。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世人多知道这个道理，可又有多少世人明了——一个无间地狱、满是嗔怒怨恨的所在，形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
沉约早就出手，他一直在破解无间地狱的形成。
圣人之治，斩病未萌！
他以无上定力化解诸多怨毒，这是修行的真谛，也是他为之奉行的方法，他影响赵佶，但不控制赵佶，如今赵佶对于儿子赵桓的反叛虽然头疼，但赵佶已能控制住怒气，这就是个好现象。
不但如此，赵佶未忘前因，还一直在苦思永劫城轮回的问题，甚至明白永劫城形成的原因，这非有大智慧不能想到。
“多谢沉先生指点。”赵佶脸上阴沉尽去，望向李斌道，“我错怪了你，还请见谅。”
李斌吓的差点挖个坑将自己埋了，“圣上何出此言？小人绝不会对圣上有半句埋怨！”
赵佶轻轻一叹，“幕后之人的用意，就是让我等互相猜忌，甚至希望我动摇对沉先生的信任。我若动摇，沉先生还是沉先生，但我却不再是我。”
沉约微笑再道，“很好。”
“我想……幕后让太子清君侧，到时候太子恐怕会以沉先生勾结明教为借口要驱逐沉先生。”赵佶沉吟又道。
众人诧异，暗想太子若真的这般指认，似乎也没过错。
方腊屠杀宫中禁军，沉约又和邵青云走的很近，这勾结明教谋反的罪证几乎瞎子都能认定。
沉约微有皱眉，“可清君侧素来清的不是君侧！”
他想的不是自身，而是另外的事情。
清君侧本意是铲除皇帝周边的小人，可历来被叛逆用的多，而且真正的目的，就是清理皇帝。
赵佶脸色微变。
沉约瞥见赵佶的隐瞒，诧异道，“太子发难的根本原因，你……知道？”
他问话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一杆枪。
枪是沥泉龙枪，持枪之人，正是岳飞！
1843节 赵佶的私心
多数人犯罪是要考虑成本的。
当成本无法承受，犯罪的几率自然衰减。很多人倚老卖老的原因是——无耻卑鄙换取的收益远大于惩罚成本。
一理通，百法明。
沉约用这个道理可以推知世上太多问题的原因，可这个道理到了太子赵桓身上，却有点解释不通。
赵桓的犯罪成本实在太高昂了——他是在用太子之位赌铲除沉约？然后逼赵佶退位？
历来清君侧的真正目的不是清理奸臣，而是打着以百姓名义的旗号让昏君退位，让自己捞好处登基。
以别人的名义，多是为了自己。
古人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沉约对自身被赵桓列入清理的名单并不在意，但他更感觉赵桓是在逼赵佶退位！
赵佶居然明白这点？
那赵佶丝毫没有意外的表情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赵佶知道赵恒为何要发飙。
一系列的问题让沉约的超级大脑运作，然后超级大脑就给了他一个结果——岳飞？！
赵恒逼赵佶退位，是因为岳飞？
这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那他沉约如何会这般想？
影像闪过的时候，沉约脑海中又闪过李斌曾经说过的话——圣上找宗……泽入朝，本想封他为宗正少卿……
当时李斌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欲言又止的味道。
他沉约当时也有些困惑——靖康之难的时候，宗泽在汴京附近的黄河保卫战十三战全胜，让金人都不得不称呼一句宗爷爷表示尊敬，赵佶人在金人的上京时，想必对宗泽的事情也是有所听闻。赵佶招一个这么能领军的人物入朝，不封个枢密院的官来运筹军事，为何封个不知所谓的宗正少卿呢？
这不合情理！
“宗正少卿是做什么的。”沉约突然问了句。
这句问话实在让众人莫名其妙。
赵佶和李斌却是脸色都变了下。
梁红玉不知沉约的用意，下意识说道，“那是掌管皇室族谱的一个职务。沉兄弟，怎么了？”
沉约目光微凝。
梁红玉实话实说，可沉约那一刻的震撼却是少见——赵佶匆忙找宗泽入京，然后封他一个掌管皇室族谱的官？
这听起来简直滑稽异常。
可真的滑稽吗？还是赵佶本有深意，而太子赵恒的逼宫，就是因为老子的这个深意？
“宗大人如今何在？”沉约轻吁一口气。
赵佶脸色又变了下，看了韩世忠一眼。
韩世忠解释道，“沉兄弟，我等都觉得你虽然以雷霆手段拔除六贼，可余波仍在，是以始终对京中城防很是关切。”
微有停顿，韩世忠再道，“宗大人说余波若是反扑，多会里应外合的动手，然后他让我密切关注宫中的动静，而他掌军就在宫外汴京城内戒备。”
稍微有些不安，韩世忠低声道，“之前我们未向你提及此事，可哪怕红玉，也对此不知情的。”
沉约笑笑，“韩兄职责所在，不用解释什么。”
他明白韩世忠不安什么——他沉约主要精力都是用在天柱山那些人的身上，对汴京的俗事不算尽力。
可他沉约又算是尽心了，因为他将正确的人安排在正确的位置上，剩下的就要看正确的人行使正确的职能了。
孟子曾言——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途有饿殍而不知发。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王无罪岁，斯天下之民至焉。
千余年前，孟子就告诉所有君王有关王道治理的方法。
孟子说这句话前因是梁惠王见到孟子后，开始自吹自擂——我治理国家可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黄河西闹饥荒，我就把百姓迁移到河东，然后将粮食运送到河东，像我这样为老百姓办事的君王天下少有，可为何我的梁国还不强大，天下百姓也不过来依附呢？
孟子却不留情面的教训梁惠王，先不说你和别的君王比较，不过是五十步百步的区别，为老百姓办事也不是你说的那样了，真正的治理国家，是顺应天时，不干民生——你别没事逼百姓不种地去打工服役，那粮食就会吃不完，你不涸泽而渔，鱼鳖也吃不完，你不大建宫殿，按季节采伐树木、懂得保护环境，那木头也用不完。
换句话说，天下所获和你梁惠王没什么关系，你梁惠王只要不成天折腾老百姓，老百姓自发产生的效益、给你的报答你就享用不尽了。
可你梁惠王究竟做了什么？
孟子痛斥梁惠王再道——你手下那些官吏富豪圈养的猪狗本来就有吃不完的粮食，可它们还去抢老百姓的粮食吃、争夺老百姓的利益，这时候你该管了，可你却视而不见。老百姓快饿死了，但你还不开仓放粮，反倒说百姓饿死是天灾，不是我的问题，你这种做法和拿刀杀人说不是人的过错、而是刀的问题，又有什么区别？
你这个当权者该做的事情不去做，不该做的事情乱搞，你还觉得自己很不错？你要点B脸不？
梁惠王被孟子骂的灰头土脸，于是顾左右、言其他。
孟子说的是真理。
可华夏数千年的君王，有几个做到孟子的要求了？
宋仁宗就是因为有一晚想吃羊肉，但宫中不常备，怕此事成宫中常备定制浪费太多，忍住不吃想要减点宫中的开销，就被后人尊称为仁、将这事记在史书中。由此可见，百姓对统治者的要求实在不算高。
这对老百姓来说，本来是寻常之事，可到君王那里，就变成道德先锋了。
沉约不是统治者，他只是做了应做的事情——让一切自然而然的走上正轨。
反馈如他预料般，宗泽、韩世忠有大才，预料到顽固势力的反扑，对于这场宫变，已有应对的法门！
韩世忠主内，宗泽主外，要将造反的势力一网打尽！
韩世忠不安是因为、他韩世忠觉得沉约是他的兄弟，也是他的上司，这种秘事，要和沉约说一声才行。
沉约随即解开韩世忠的心结——你做的很好，问心无愧的做下去就好！
“因此……”沉约预想到眼下的局面，“宫外的反叛势力，也被一举肃清了？”
韩世忠点点头，看向赵佶，赵佶微微点头。
“沉兄弟，你跟我来。”韩世忠随即出了延福殿，做了个手势。
通！
有烟花冲天，绽放紫色的光焰，夜色中，煞是美丽。
1844节 问题不大
烟花绚丽多彩，存留却是短暂的。
但那一刻的美丽，已完成它自身的使命。
还跪在延福殿前的众人见到烟花空中绽放时，惶惑不解，可宫外的四周，随即有烟花绽放。
烟花亦是紫色。
韩世忠是在传信，而且得到了宗泽的回应。
古人没有手机，可联络的方法也是多种多样。
沉约一见就明，喃喃道，“看来大局已定！”
韩世忠略有激动的点头，低声道，“红色烟火意味着紧急求援，紫色示意解决了叛变，可以汇合。”
不多时，拱辰门外有阵骚动，随即那些侍卫再度散开，宗泽带着几人出现在延福殿前。
宗泽盔甲无乱，甚至像是根本未经过叛乱般。见到沉约，宗泽微有喜意，快步上前道，“沉先生来了，那是极好的。”
沉约却看向宗泽身旁的一人。
那人也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的模样，但身上微有血腥气息。
“沉先生恐怕不知，此子岳飞，字鹏举。”
宗泽似有隐瞒，又极力推荐道，“此次平叛拿下刘延庆，稳定军心，此子功劳甚伟。”
沉约注目的那人正是岳飞，见岳飞突然再到京城，沉约沉吟道，“我和阁下应该见过?”
岳飞微震。
当初在念奴娇，他曾在沉约手上盗取神像，那时他是蒙面的，之后他经无极宫一战救下女儿岳银瓶，就没和沉约照面。
沉约说见过他……
若是旁人，只怕会顾左右、言其他，岳飞对沉约相赠神像一事颇为感谢，立即道，“当初不才迫不得已，曾对沉先生不敬。不才虽有原因，可一切终究是不才的不对，还请沉先生海涵。若沉大人有吩咐，不才定当全力以赴完成。”
宗泽皱了下眉头，很有些意外，“鹏举见过沉大人？倒没听你说过。”
他对岳飞另眼看待，着实有个极为重要的原因，暗想沉约在天子面前举足轻重，岳飞若是得罪了沉约，倒让人有点挠头。
沉约笑笑，“一点小问题，岳将军言重了。”
岳飞微有意外，再度施礼道，“不才眼下不过是个秉义郎，不敢当将军一称。”他看起来比沉约要年轻一些，可若论为人的沉稳谨慎，竟不逊沉约。
宗泽哈哈大笑起来，“若是别人如沉先生这般说，老夫还觉得他会笑里藏刀，但沉先生这般说，那问题真的不大。”
随即望向岳飞，宗泽又道：“你此次平叛提议擒贼擒王，减少死伤，又亲自出手拿下叛乱主脑刘延庆，以后做个将军，那还不是水到渠成？”
岳飞谨慎道，“宗大人过奖了。”
突然有人说道，“也不过是个野种罢了。”
一言落，殿前倏然静寂。
宗泽的老脸有些异样。
很多人根本不知说话的是谁，更不知道那人说话的用意。
野种？
什么意思？
但说话那人显然是个女声。
沉约向赵瑚儿望了眼，澹澹道，“圣上想必等得急了。”
宗泽恢复了常态，立即道，“老夫实在是老湖涂了，倒忘记此事。”挽住岳飞的手，宗泽有些执着道，“鹏举，和老夫去见圣上。”
这一次，哪怕韩世忠都有些表情异样，暗想岳飞哪怕有功劳，可宗泽这般举动，未免过于热切些。
岳飞也有些异样，忙道，“卑职怎敢。”
宗泽欲言又止。
沉约却道，“需要岳将军去说下宫城外的军情。”
宗泽一拍额头，“不错，老夫湖涂了，倒需要鹏举说说眼下的局面。”他看了沉约一眼，神情有些怪异。
那像是认为沉约知根知底，又像是怕沉约知根知底的样子。
沉约发话，岳飞见状倒是恭敬道，“那恭敬不如从命。”
众人进了延福殿，宗泽、岳飞等人按规矩正要下跪行礼，赵佶已道，“不需多礼。军情如何？”
赵佶问话的时候，声音微有波动。
旁人听了，只感觉赵佶平叛宫变，难免激动，沉约却听出不一样的意思，同时留意到赵佶在宗泽入内的时候，看的不是宗泽，而是岳飞！
赵佶的目光很是复杂，那一刻想的是什么，沉约居然也无法猜到。
宗泽推了岳飞一把，岳飞上前，虽然平生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倒是不卑不亢道，“根据刘延庆的供词，他得高求支持，先要囚禁宗泽大人、李纲大人，把持京中兵力，然后高求会和太子清君侧……”
赵佶冷冷道，“刘延庆好大的胆子。”
岳飞不加评判，只是道，“在这之前，刘延庆宴请宗大人，宗大人知道刘延庆心怀不轨，将计就计，带领好手赴宴，拿下刘延庆，群……军无首，未多反叛，已缴械投降。”
他言简意赅的说完一场可说是能改变汴京走向的大事件，却毫不居功。
沉约暗想，岳鹏举能在抗金战场上一枝独秀，绝非无因。
官不与民争利，将不与兵争功，这才是上下齐心的关键因素，岳飞为人，小处可见大节。
赵佶轻吁一口气，“鹏举辛苦了。”
岳飞忙道，“微臣不过尽职行事，圣上过奖了。”
这不过是寻常的对答，可落在细心人的耳中，却难免诧异——他们看岳飞穿着不过秉义郎的身份，但听赵佶对岳飞的称呼，显然对岳飞绝不陌生。
一个秉义郎，如何会得到天子的重视？
再联想宗泽对岳飞的态度，哪怕韩世忠也是心中微颤。
“你们的事情解决了，那我们教主呢？”林凌云一直忍到现在，终于发问。
林凌云暗想邵青云好生湖涂，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的局面对明教众人越来越不利，眼下要算账恐怕是不可能，但能救方腊离去，也是极好的结局了。
赵佶一怔，“你们的教主？”随即皱眉道，“方腊何在？”
韩世忠已得梁红玉的叙述，立即道，“有贼人调虎离山，杀死高小山，却在垂拱殿安插禁军要拿方腊，可皆被方腊所杀，如今方腊不知去向。”
众人微凛。
他们本来觉得事情要终结，可想到那幕后之手才发现，很多事情或许不过刚刚开始。
“或许方腊离开了宫城？”韩世忠感觉明教的事情很有些棘手。
邵青云摇头道，“教主仍在宫城，而且置身危机中！”
众人心想，你怎么知道？
邵青云却是望向沉约，不等开口，沉约已道，“不错。方腊仍在宫中！”
1845节 你没有情感！
水轻梦神色渐转冷峻。
她看起来有了些许的吃力。
在和无面女比拼的过程中，她连用了十数套功夫。
柳无眉看的嗔目结舌。
无极宗在世上虽是默默无闻，可珍藏的武功秘籍绝不比少林的达摩院要少，柳无眉自知悟性不行，着实在武学上痛下苦功，她自觉功力悟性的确不如水轻梦高明，可若论博学，想必还胜水轻梦一筹。
她不想水轻梦施展了许多的功夫，她不要说练，哪怕见都没有见过！
可这样的水轻梦，渐渐却有吃紧的迹象。
无面女的招式，很快揉杂了水轻梦曾用的武功，分毫不差。
“轻梦，你再不杀她，只怕……养虎为患。”柳无眉再度提醒道，她看出水轻梦在观察无面女的变化。
水轻梦仍旧没有痛下杀手。
无面女已经笑道，“你比柳无眉要聪明，你知道不能杀我。”
水轻梦微蹙眉头，没有回应。
无面女再道，“因为我是杀不死的，你每一次杀死我，只会让我更加强大。”
水轻梦冷哼一声，突然挥手三剑，刺在无面女双肩、腿根之上。
柳无眉和一帮同门忍不住欢呼。
她们虽有矛盾，可此刻面对这杀死同门的敌人，难免有同仇敌忾之感。
无面女爆退，一退就到了柳无眉面前，出剑。
剑刺喉间！
人生大起大落莫过如此。
在众人都以为水轻梦重创无面女的时候，哪里会想到无面女竟然丝毫不受剑伤的影响，反倒有能力杀了柳无眉？
柳无眉猝不及防，虽然挥剑格挡，可能否挡住，自己也是不知。
呛！
水轻梦后发先至，替柳无眉挡住了那剑。
柳无眉立即爆退。
无面女随即刺向无极宗其余的女子。
空中响起密豆般的轻响，无面女刺的快，水轻梦挡的更快，同时呼喝道，“散开！”
无极宗众弟子纷纷退后，神色骇然。
她们不但骇异无面女的出剑奇诡、水轻梦剑招的轻盈，更诧异无面女中了三剑，可伤口看起来居然在迅速的合拢！
这是人？
人体的伤口如何会这般飞快的愈合？
无面女转刺水轻梦，同时喝道，“你为何挡我杀了她们？”
水轻梦不语。
无面女放声道，“她们陷害你，冤枉你，你这般拼命救她们又是为了什么？”
柳无眉等人仓皇中带着愧疚。
“在你被冤屈的时候，何人为你挺身而出？”无面女再道。
柳无眉等人脸色发红。
“我为你铲除她们，消解你心中的怨恨。”无面女向水轻梦连刺三剑，剑招和水轻梦伤她的招式如出一辙，“你为何要挡我下手？”
水轻梦挥剑。
她那一刻剑招奇慢，看起来似是乏力，再也无法阻挡无面女的快剑。
柳无眉等女有的见状，惊骇的捂嘴。
三剑刺实。
如刺在冰面上！
无面女一怔。
水轻梦并未中剑，不知何时，她的面前多了层如冰面的阻挡。
无面女凌厉的三剑刺在那冰面上，竟无法刺穿冰面。
“因为你是嗔怒的奴隶，我却不是。”水轻梦终于开口。
无面女再怔，喝道，“你说什么？”
她看起来几乎变的和水轻梦一模一样，但那一刻，她终于和水轻梦有了区别。
水轻梦带着怜悯的看着无面女，“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无面女带着邪恶的笑，“我自然是你，我是你的另一面。你装的高贵、典雅，与世无争，可你若真的与世无争，就不该卷入这场争斗中。”
“谁教你说的这些话？”水轻梦没有丝毫怒意，眸中有着冰山般清澈，也有着冰山的晶莹。
无面女失声笑道，“当然是我自己想到的这些话。”说到这里，她脸色似乎变了下。
水轻梦怜悯道，“那之前呢？你记得什么？”
她不再出剑，可问话有如利剑般，刺到无面女的内心深处。
无面女恢复了常态，“我记得……我记得……宗主收养了我，直到如今……”叙说的时候，她有了犹豫的神情。
“你记不得自己更多的事情，是不是？”
水轻梦清醒道，“你知道为什么？”
无面女不自然的反问，“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水轻梦澹然道，“我入梦、寻梦、明梦到如今的轻梦，早分得清颠倒梦想，可你分不清！”
无面女似乎陷入苦思中……
看着茫然的无面女，水轻梦再道，“制造你的人，虽知道我这个人，却根本不知道有关我的更多事情，哪怕崔念奴也不明。”
盯着无面女，水轻梦凝声道，“崔念奴看得到我的一生，却看不到我的心。”
傲然而笑，水轻梦缓缓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可哪怕自知者，有了追求光明之心，要看到自身的一颗心，也要经历过千百磨难、无数反复。崔念奴自以为知晓天下男人的心意，但她看到的永远是五蕴下男人的贪嗔痴，但当那男人破五蕴遮掩后，所达的境界，再非她那种人能够看懂。这些道理，你自然不明？”
无面女手中的冰剑开始消融。
方才水轻梦用复杂招式不能奈何她，但水轻梦的简单几句话，却发挥了奇用。
柳无眉却想，轻梦说的似乎是道理，但这世上真有这般男人吗？
“因此崔念奴看不懂沉约。”
水轻梦微有哂然，“崔念奴也看不懂我。”
柳无眉闻言，暗想沉约难道是和水轻梦一般的境界？
“崔念奴不懂我，都子俊也不懂我。”水轻梦清晰道。
“都子俊是谁？”无面女陷入困惑道。
很多人身陷某种情绪难以跳脱，无面女竟也陷入类似的局面中。
水轻梦眸光微闪，“那就是制造你的人，他没有让你知道这个真相，是不是？”
“你说谎？！”无面女怒道，“我和你一样，我就是你！”
水轻梦不出意料道，“这就是都子俊最大的问题，也是你的问题。都子俊再是聪明，也无法对你解释你究竟从何而来的真相。”
盯着有些分裂的无面女，水轻梦一针见血道，“因此你虽然可以学习，学习的比任何人都快，学会我所演练的全部招式，但你全无情感。”
无面女叫道，“我怎么没有情感，如今的我，没有情感？”
柳无眉也觉得水轻梦说的有问题，最少在她看来，无面女有愤怒、很冷酷，会挑拨，这些不都是人类的情感？
“你没有情感！”
水轻梦尖锐道，“你的情感，只是都子俊赋予你的情感，但那不是发自你内心的。你能理解我为了同门而战的怜心吗？你能理解我为无极宗而战的决心吗？”
1846节 结局注定！
世人只是感慨旁人不了解自己，却不肯再花心思去真正的了解旁人。
对于不符合自己想法的事物，无视、冷漠已不能满足世人自身的顽固，最后演变成一言堂的棒杀！
独裁因此而来。
种族灭绝不过是独裁的一个变种。
水轻梦得证无上妙法，靠的不是无情，而是多情。
她看似冷漠，可对于世人种种，就如沉约般，洞若观火。
怜众生的愚痴，懂众生的无奈，但也只能如释迦般，赐予舟筏、静待花开。
因此她没有对柳无眉动手，那些受人摆布、五蕴颠倒的人，只是痴迷可怜，却不该死，虽然很多掌控者习惯用这些人当作祭品。
可水轻梦和沉约一般，从来不会变成那些人。
要变成自己不讨厌的那个人，本要有坚强的意志、睿智的判断。
看着全然慌乱的无面女，水轻梦轻叹道，“你根本不会理解，你甚至连你为何要到这里都不知道。你只是被都子俊贯注了学习我、击败我，成为我的想法，因此你本来和行尸走肉没有任何区别！”
柳无眉诧异。
她突然看得到无面女在冒烟。
传说中，一个人异常愤怒，可以被气的七窍生烟。
柳无眉听过这个传说，可没想到无面女是头顶在冒烟。
无面女手中的冰剑已在消融，她的头顶有腾腾蒸汽。
怎么回事？
哪怕水轻梦也有些意外时，无面女突然上前一步，她的一只眼看向上空，一只眼向地面望去。
那是一种极为怪异的表现，水轻梦凝神时，就听无面女脑海中似有一声轻响。
然后她的五官发生可怖的变化，似在收缩……
“水师姐小心！”有无极宗的女弟子叫道。
水轻梦却感觉危机解除，冷静的看着对方又恢复到无面的状态。
下一刻，无面女倒了下去，身躯抽搐，仍旧在收缩，最后化作一滩液体，消失在宫殿中。
无极宗的女弟子都惊骇的不能自己。
水轻梦突然扬声道，“都子俊，你败了！”
屏幕中，水轻梦眸光咄咄。
屏幕前，都子俊脸色铁青。
“不能不说，我们小瞧了水轻梦。”成议员略有惋惜道，“还在实验中的人工智能体无法解决水轻梦。”
都子俊握紧了拳头。
“智能体究竟是智能体，虽然我们利用克隆技术，可以再造出个水轻梦，让克隆体又得到纳米机器人的加持，暂时和水轻梦抗衡。但智能体如果有了bug，陷入死循环的运算，难免会当机的。”
成议员指出问题所在，“我们的智能体虽然能通过常人的逻辑运算，可水轻梦的问题，智能体无法算得过来，这才毁灭了自己。”
轻叹一口气，成议员喃喃道，“这是我们无法解决的难题。我们虽然给他们制造了不可杀的印象，可惜，水轻梦居然没下杀手就毁了智能体。”
都子俊突然吐了一口气，“你说完了？”
成议员扬了下眉头，微笑道，“我知道你的感觉，我也痛恨失败的感觉。我只是替你可惜。在我们仅剩的人员中，我最看好的是你，而不是琴丝。我是希望你能成功的。”
见都子俊没有回答，成议员皱眉道，“还没有找到萧楚吗？”
“我本来就不建议让萧楚、琴丝控制众妙之门。”
都子俊冷冷道，“那是我们的能源根基，如今萧楚利用众妙之门制造了时空封锁，又锁住了我们能量调用的途径，要破解他的封锁，最少还需要半个时辰。”
成议员建议道，“若是琴丝亲自动手破解，说不定会快些。”
都子俊霍然望向成议员，“以萧楚之能，本做不到这些事情。他如何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我们全体人？”
成议员沉吟道，“你仍坚持认为是琴丝帮助了萧楚？”
都子俊肯定道，“这是毫无疑问的。”
“但我们始终没有搜到琴丝援助萧楚的证据，也只能暂时屏蔽了琴丝。”成议员沉吟道，“我建议，你最好劝劝琴丝，毕竟，她和你有着太多共同语言。”
都子俊点头道，“我会尝试一下。”
成议员满意的笑道，“无论如何，我们终究是个团队。对于团队而言，齐心最是重要。”
“都子俊，我知道你可以看到这里。”
屏幕中的水轻梦扬声道，“因此我想告诉你，你不会成功的。”
都子俊眼皮微跳，嘴角带着不屑的冷笑。
柳无眉等人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水轻梦在和谁说话。
“你知道为什么？”
水轻梦等不到都子俊的回答，却自信道，“因为你始终迷信自己的方法是正确的，你始终希望用你的方法操纵所有人，让所有人按照你的想法去完成你们的计划。”
都子俊神色更冷。
水轻梦继续道，“但我和沉约都不会受你摆布，不会被你的情绪调动方法带离方向，为什么？因为本心告诉了我们正确的方法，而你违背本心，始终在五蕴幻灭中的纠缠，终究没有出路。”
成议员看了眼都子俊，警告道，“水轻梦要插手方腊、完颜宗峻的对决。有能量异常波动。”
他说话的时候，四周有红光闪烁示警。
都子俊反倒波澜不惊，“她这时候做什么都晚了，她无法插手，沉约也不能。结局只能由方腊、完颜宗峻决定！”
“你确定？”成议员略有担忧道。
都子俊一字字道，“我确定！”
水轻梦周身似有雾气浮起，她散发的雾气和无面女不同，无面女如同系统运算过载产生的崩溃，水轻梦却变得更飘忽、朦胧，同时更加稳定。
飘忽和稳定本是截然不同的状态，却同时出在水轻梦的身上。
“你以为沉约是和你做对吗？”
水轻梦坚定道，“你错了，和你做对的是你的本心。”
柳无眉听到这里神色讶异，突然想到——我一直以水轻梦为对手，可原来我真正的对手，是我自身的愚昧？
那一刻，她微闭双眼，脸上有光芒绽放。
魔、道或许只差一线。
当跳脱魔的吸引，道或许离你只有一步之遥。
“你以为沉约在和你做对吗？”
水轻梦清醒道，“你实在大错特错，他只是在帮太多人找到他们的本心。方法看似缓慢，却是真正走向正道的明途。因此方腊一定会胜出！”
1847节 禁区
这世上太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存在。
在很多人看来，他们是身不由己的到了世间，进入红尘后，或随红尘起舞，终变红尘黄土。
他们会疲倦的说——若是可能的话，宁愿从未来过。但他们却从来不知不醒，不明白这是一种不可避免的轮转。
因为他们始终不知自己的目的，才会一次次的重复这种让他们不停心灰的过程。就像苍蝇在看似透明的玻璃罩中乱飞，往来反复，却找不到出路。
水轻梦那一刻却是坚定非常，因为她信、她知、她明了一切为什么会这样，她也知道自己在走什么样的道路。
她说话间变得更加飘渺，但还能看得到她坚定的一挥手。
延福殿前众人惊呼，因为在水轻梦的挥手间，他们突然看到有两人正在延福殿前激战。
二人一灰、一黑。
“方教主！”林凌云失声叫道，她认出那灰色的人影正是方腊。
水轻梦的声音仍旧透过屏幕传向都子俊，“我和沉约都坚信，这世上虽然不见得是邪不胜正，更多的情况是魑魅丛生。但有了光明的心，哪怕再多的黑暗，也不能淹没自发的光辉！”
黑暗似永恒，但一点光明，就能冲破无边的黑暗。
水轻梦突然消散。
实验室内的红色警报慢慢澹了些。
成议员微有吁气，“幸好，水轻梦没打算冲开众妙之门的封锁。但她既然可以让人工智能体产生bug，似乎就有能力进入禁区，击败完颜宗峻。”
说话的时候，成议员神色担忧，因为他知道人工智能体和超体变异的关系。
“水轻梦不会插手！”都子俊肯定道，“哪怕她插手，沉约亦会阻挡他！”
成议员想到了什么，澹然笑道：“我想也是如此。”
方腊、“李实”霍然出现在延福殿前，就在众人跪倒的殿前激战正酣。
“李实”自然是完颜宗峻——金太祖的嫡长子，那个去年亡故的人物。
那些众多下跪之人如同跟着富豪乞讨的乞丐，跟了一路想要放弃多少不甘，可不放弃，又不像能要到好处的模样，沉没成本益发的高昂。
但等到方腊、完颜宗峻出现后，众人惊慌中退散，因为那两人的交手之快、用力之勐，出招的诡异都是他们前所未见，自然不敢卷入其中。
他们有的不再是孩子，可还像孩子一样，依仗着曾经的溺爱，放肆着自己的人生。
可溺爱不在，他们脆弱的不堪一击。
谁都难想，方腊居然一直在延福殿前！
有些人也在想——邵青云和方腊间，似乎有种奇妙的感应。
林凌云见到方腊，惊喜欢呼，随即拔剑，空中跃起，刺向完颜宗峻！
哪怕她有万般脾气，但护教心意绝不逊色另外的明教子弟，其余女子也是跟随纵起，刺穿了完颜宗峻……然后落在了地上！
完颜宗峻毫发无伤。
林凌云等人一时不解，相顾茫然。
沉约却一眼看出方腊、完颜宗峻二人虽在宫中，可处于宫中的另一层空间。
异度空间！
不然邵青云如何会来找他沉约帮手？
若没有特别的方法，他们只能看着二人交手，却无法插手，而那两人，也是无法知道外界的情况，因为他们始终未看延福殿旁众人一眼。
水轻梦的身影随即映入沉约的脑海。
——我通过无边处笼联系到众妙之门，搜寻到方腊的下落，我可以打破他们形成的空间。
——不要！
沉约突然传出心声。
黑暗的夜空突然射出一道光芒，正中方腊、完颜宗峻所处的空间。
方腊似有警觉，倏然扭头向邵青云望去，低呼道，“青云！”
他那一刻，竟似看到了邵青云。
然后他中了完颜宗峻一刀。
邵青云终究比林凌云更有见识，方才见教主和完颜宗峻打斗虽是剧烈，可周围众人毫发无损，就知道这二人处于极为奇特的封闭环境。
见方腊望来，同时听到方腊的声音，再看到方腊受伤，邵青云激动难言，知道那环境现出个裂隙。
因为那裂隙，方腊才会看到她，那通过这裂隙……
想到这里，邵青云飞身就向方腊冲去。
沉约也动，他一出手就抓住了邵青云的手臂，然后带着她冲向旁处。
轰！
一道雷电击在邵青云方才必经之处。
地下的青石砖面被轰的四分五裂。
众人尖叫不已。
方腊左手五指被削落两根，似闷哼了声。
林凌云惊怒，不想方腊的敌手竟然这般强悍。
邵青云本凛然沉约的出手，可看到那雷电轰击的结果，才发现沉约是出手相救，吃惊道，“怎么回事？”
沉约抬头望天。
众人随着沉约的目光望过去，脸色更变。
本来黑暗的夜空突然有了血一样的颜色，其中同时有光华闪烁。
众人一生中，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夜空。
——怎么回事？
水轻梦同时传声——是我引发的电击？可我没有察觉到众妙之门的任何异常。
沉约沉声道，“有人警告我们，莫要插手方腊、完颜宗峻之间的争斗，这是禁区，若再踏入禁区，下一次雷电轰击，可能会落在这里任何人的身上。”
他一眼就看破都子俊他们的用意。
宗泽老当益壮，喝道，“沉先生，谁敢做出这般威胁？你知道是谁？”言下之意就是——我们这多高手在场，还有天子撑着，何必畏惧旁人的威胁。
赵佶也到了宫殿前，闻言却是脸色改变。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曾经的赵佶，只以为天大、地大，不如老子最大，可经历金人的羞辱，再见过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早改变了以往的认知。眼下赵佶更知，如今唯有沉约能解决这些问题。
“沉先生，如今……”赵佶欲言又止，可知道沉约明白他的意思。
沉约缓声道，“和方腊争斗的人，就是金太祖的嫡子完颜宗峻。”
“他不是死了吗？”宗泽显然对金人很有研究，若非知己知彼，他如何能对金人取得辉煌的胜利？
沉约缓缓道，“他活过来了，就和方腊一样!”
梁红玉突然低呼道，“你们看方腊的手指。”
方才方腊因空间裂缝，被外界吸引时中了完颜宗峻一刀，左手掉了两根手指。
可等梁红玉让众人看去，众人骇异的发现，方腊的左手完好无缺！
就在这刹那时间，方腊的创伤，已然复原。
1848节 寻求联手
众人惊骇，如同看着怪物般看着方腊。
世人有自愈的能力。
事实上，人类和如今的计算机般，内部有自还原系统，从古到今，人类对自身病变能做的事情只有一种——尽量去除那些对人体的意外干扰，然后等待人体的自我康复。
是以华夏数千年来，杏林高手都是治未病少治已病。
树木有良土方能繁茂，抵制虫害。
人体也是一样。
可此刻哪怕再高明的太医，也无法解释方腊这么快康复的原因所在。
众人惊骇时，又带着困惑，赵瑚儿突然道，“是妖孽，明教的人都是妖孽！”
赵瑚儿虽然让人厌恶，但她此刻的判断，却让很多人深以为然，不自觉的拉开和明教众人的距离。
事实上，若不是沉约带邵青云等人前来，禁军此刻早就拿下明教这些人。
宗泽大皱眉头，低声道：“沉先生，有妖人做法？”他虽知金人，可如今局面实在超越他的认知。
不过宗泽经验老道，见那些明教女子并不主动作乱，又是沉约引来，相信沉约的手段，感觉让沉约处理这些事情最好不过。
沉约未答，缓缓坐了下来，坐在青石砖上，如坐莲台。
宗泽微有意外，一时间倒不知沉约要做什么。
“张继先来了吗？”赵佶突然低声问起宗泽。
宗泽暗自皱眉，还是回应道，“老臣得圣上旨意，早传张继先面圣，他如今随军还在宫外……”
当年林灵素嚣张跋扈，朝中众人见林灵素受宠，哪怕蔡攸等人都是巴结林灵素，整日和林灵素在天子面前谈论什么神鬼狐变。
宗泽为人正直，感觉赵佶比真宗还能折腾，上书痛斥林灵素、蔡攸等人的荒诞行为，结果是不出意外的被贬。
这世间素来是说真话却得不到好的结果，逼的太多人行为转偏。
宗泽却是坚定如一的保持正直，本身很是厌恶道术道人，好在张继先在百姓中风评不差，宗泽才对其不算排斥，可他仍旧担忧赵佶重蹈覆辙——痴迷信道玩乐，荒废政事。
赵佶急声道，“赶快招他前来。”
宗泽看向岳飞，岳飞知机，抱拳道，“卑职去找张继先。”
赵佶本要挽留的模样，可随即道，“快去快回。”
岳飞略有诧异，不想天子这般依赖的语气，快步悄然离去。
有个声音突然传了出来。
“方腊，你放弃吧。”声音暗哑，说话的人，嗓子似有不适。
邵青云微有茫然，随即道，“是完颜宗峻！”
明教众人将禁区团团围住，可有心无力。林凌云不解道，“我们为何听不到方教主的声音？”
邵青云暗想，那当然有教主没有开口的缘故。可她也有同样的困惑，她们为何突然能听到完颜宗峻的声音？
转望沉约，见他闭目不语，邵青云暗想——这人神鬼莫测，难道说我们能听到完颜宗峻的声音，是由于此人的缘故？
完颜宗峻的攻势如狂风骤雨般。
方腊手持一柄极薄的长剑，只是见招拆招，脸上更现灰暗之意。
“你看似和我不相上下，但你已没了信心。”
完颜宗峻沉声道，“你向往光明，亲创明教，想要将世人带上光明大路，说实话，我对你的此心是很佩服的。”
赵佶脸色微变，突然对宗泽道：“完颜宗峻在劝服方腊，若是金人和明教联手，那大宋如何处置？”
这些日子，他着实想的极多，再不是以往那个痴迷玩乐的皇帝。
宗泽沉声道，“圣上勿用担心，金人狼子野心，但圣上若是意志坚定，我大宋子民为求保家卫国，定会人人奋勇。方腊以朝廷……腐败为造反缘由，这才让天下百姓响应，可圣上眼下施仁政、用忠良，给天下百姓希望，我大宋虽然沉疴已久，可根基尚在，终不会走入绝路。”
看着赵佶，宗泽安慰中带着鼓励，“只要圣上如今日之明，定有忠臣拼死效力，百姓尽心尽忠，危机虽在，却绝非不可化解的事情。”
他没说的是——我们可以尽忠报国，只要你不再捣乱，反复改变心意，不再寒了百姓的心，这大宋的天下，还是有救的。
赵佶默然片刻，微微点头。
完颜宗峻那面又道，“你方腊虽求光明，奈何所领的却多是昏庸之辈，不能理解你的用心，再加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宋廷召集西北军剿杀你座下数万教徒，让人可悲可叹。”
方腊眼睛微红，他的声音突然传出，“你不是宋人？”
邵青云等人突然听到方腊发声，都是惊喜道，“教主！”
方腊却未听到教徒的声音，盯着完颜宗峻，再度道，“你是金人？”
完颜宗峻笑笑，“金人、宋人有何区别？想天下之器，唯有能者居之，你方腊起义，难道不是这般想的？”
“你们有什么图谋？”方腊双眼更红，手持薄剑渐转红赤，而他本来灰败的脸也有了光亮。
完颜宗峻一张脸却是黑的发亮，“不怕说与你听，我的图谋就是——宋廷腐败不堪，我大金顺应天意，正可灭宋一统天下。”
宗泽恨声道，“这些人果然极其狠辣。”看向赵佶，宗泽沉声道，“金人此番兴兵绝非想要些珠宝，而是想要灭我大宋，请圣上定当坚心对抗。”
他不知道如何会出现眼下的情况，可却知如赵佶这般人，哪怕有自己的主意，却少能坚持自己的主见，是以不停的提醒赵佶，只盼赵佶不要再瞻前顾后的反反复复。
赵佶神色反倒平静，“宗爱卿大可放心，朕知晓如何来做。”
宗泽望见赵佶坚定的神情，眼帘微有湿润，激动道，“圣上英明，天下百姓的幸事。”
赵佶看得到宗泽眼中的泪光、铠甲内衣衫的蔽旧，沉默下来。
他一颗心本是被麻木、仇恨充满！
谁能无怨？
但此刻呢？赵佶却只是想着——我是为了不重蹈覆辙这才发奋，但宗泽又是为了什么呢？
完颜宗峻攻势稍缓，“方教主，我早听说你的大名，亦知道你当年的苦痛，只恨当时无缘救你。”
他看起来极为诚恳，“幸好你死而复生，我亦如此。”
一言落，不明真相的诸多人都是奇怪二人如何能复活。
完颜宗峻扬声道，“我完颜宗峻只求能和方教主联手，等天下一统，方教主就可为大金国师，到时候可和我平起平坐，那时候你大权在手，再完成心中梦想，岂不是一举两得？”
1849节 计划成功了一半
有鸡汤提及——底层的人只想互踩，必定搞个你死我活才能获得有限的资源；而上层的人，却可联手获利。
这鸡汤听起来很有道理，可若上层人落到了底层，只怕比底层踩的还要厉害。
何也？
因为此鸡汤故意隐瞒的一个真相是——上层联手是在攫取底层的利益，逼得底层不能不踩！
和贵族概念彷佛，很多时候有钱才能贵族，没钱看起来只能跪着。等落入不踩就死的情况，本没什么上层底层可分。
完颜宗峻终究是金太祖之子，目光还是有的，眼看急切之下无法击败方腊，遂用利益诱之。
众人多是变色。
完颜宗峻许下的诺言极有诱惑，方腊如何选择？
方腊脸上红光益盛，如同要滴出血来，“你真会让我完成心中所想？”
完颜宗峻的招式更缓，“当然，完颜宗峻从不虚言。”
方腊澹然道，“那从垂拱殿夹杂在宋人禁军中突袭我，直到坠入此间后，你想的不是杀我，而是说服我？”
完颜宗峻一怔。
众人闻言凛然。
垂拱殿事件，虽得沉约解局，但众人一直不知道幕后主使是哪个，如今听方腊所言，才知道竟是完颜宗峻暗中主使。
赵佶面沉如水，霍然向众子女望去，赵恒已不在其中。
韩世忠暗自担忧，心想太子冒然清君侧已很是不妥，如果再和金人勾结，只怕……
可太子如何会做这种湖涂事情？
方腊又道，“你不知怎么回答？”带着分哂笑，方腊又道，“那不如我替你回答。”
看着脸色更黑的完颜宗峻，方腊缓缓道，“你自认惊采绝艳，不仅想要如秦始皇般一统天下，还要如秦始皇般寻仙访道。”
众人诧异，倒不想完颜宗峻竟有这般野心。
完颜宗峻霍然收刀而立，澹笑道，“不想你还是我的知己。”他的笑容掩不住他的惊疑，显然不知方腊如何会知道这件事情。
都子俊看起来也是极为诧异。
此刻的他，正坐在琴丝的面前。
琴丝略有孤独的看着眼前的画面——方腊、完颜宗峻交锋的场面。
“方腊能知道这些事情，是你的原因？”都子俊质问道。
自都子俊进入房间后，琴丝始终未曾看他一眼，闻声并没有回应。
都子俊略有尴尬，放缓了语气，“琴丝，你应该知道，将你关了禁闭，并不是我的意思，这是所有人投票的结果。”
轻叹一声，都子俊遗憾道，“无论萧楚以往有什么功劳，但这一次，他实在错了。”
琴丝终于望了过来，缓声道：“你真认为是萧楚救走了沉约？”
很多人发问的时候，心中已有了答桉。
都子俊目光微闪，澹然道，“我知道你很相信他，我也知道……只凭他一人，无法完成这件事情。”
屏幕中的方腊立在当场，摇头道，“我不是你的知己，你也不用装作是我的知己。”
琴丝喃喃道，“方腊说的很有道理。”她不知是在评价方腊，还是借方腊所言回击都子俊。
完颜宗峻的笑容有了勉强。
“你如秦始皇般，相信这世上有某种神力是人所不能，也一直期冀寻到那神迹。”
方腊脸色更红，血红中绽放着光芒。
沉约平静若水。
一切似乎和他没有关系，可自从他到来后，方腊就如换个人般——从信心丧失到再有了自信。
“事实是，你的确找到了神迹，也觉得自己如神般。”
方腊声音宏亮道，“但你和我一样，不过是个可怜虫。”
完颜宗峻眼角微有抽搐。
“这世上最可怜的事情就是——一个人无法成为自己。”
方腊露出领悟的表情，“从年幼的时候，我们就成为父母的期待，长大后，又变成了世俗的傀儡，追逐着迟早要幻灭的东西，乐此不疲。”
完颜宗峻握紧了手中刀，“就因为不想成为世俗的刍狗，我才要一统天下，完成所有人未完成的伟业！”
二人辩驳，余众有些头脑的忍不住想——这两人都算是世上的顶尖人物，都有自己的信仰，那我呢？真正要做的是什么？
哪怕赵佶也是陷入沉思中。
方腊澹然道，“你不想成为世俗的刍狗，但你却成为了都子俊的傀儡！”
一言落，都子俊脸色已变。
琴丝终于开口道，“你或许可以怀疑是我告诉了方腊、有关完颜宗峻的隐秘，但你不能怀疑，方腊是清醒的、领悟到真正的道理。”
都子俊看着屏幕中的方腊，神色怪异。
“我因为仇恨，变成了都子俊的傀儡，你因为野心，同样是受都子俊摆布。”
方腊双眼红赤居然渐渐澹化，“你当然听都子俊说过，你我之间，只能活一个！”
完颜宗峻脸色终变。
方腊随即道，“你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对不对？原因很简单，都子俊也这么对我说过。他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是真心为我着想的样子。”
都子俊的脸色很难看。
为人着想的人，本来不应该这么尴尬的，除非他一直在为自己打算。
完颜宗峻不是傻的，他脸色阴沉，是不是因为听都子俊说过类似的话。
盯着完颜宗峻，方腊清醒道，“就因为知道两个只能活一个，你才听从都子俊的吩咐，设计挑拨我和沉约的约定，从西华门到垂拱殿，从垂拱殿到此间，你安排了是赵佶要杀我的假象。而你一直以来，都是以宋室高手的身份来剿杀我……”
众人闻言，不由看向沉约，暗想一切倒真和沉约推测的那般，敌人设计环环相扣，己方若是有一丝不查，只怕就会陷入无法调和的冲突中。
哪怕林凌云也垂下头来。
“可等真相显露的时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滑稽可笑。”
方腊哂笑道，“你身为金太祖嫡子，自然自负极高，不知真相，被欲望带动还能说情有可原，但你知道真相后，还准备被人牵着鼻子走，那就不再是旁人的问题。完颜宗峻……”
他本来还准备说些什么，蓦地收声。
众人亦是凛然的表情。
完颜宗峻周身有黑雾升腾。
传说中的妖怪，就是这般表现。
琴丝轻叹道，“无论如何，你都子俊的计划都是成功了一半。最少你成功的让完颜宗峻走上你想让他走的道路。”
都子俊澹然道，“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道理是道理，人性是人性。世人知道太多的道理，可始终无法按照道理构造个完美的世界，原因很简单，是人创造的道理，而道理，始终无法改变卑劣的人性！”
1850节 失败更多
能坐而论道的人比比皆是，能起身行道的人万中无一。
都子俊见到完颜宗峻的变化，不出意料的表情，因为这一切变化，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知道不对，但在愤怒、痴迷的驱使下，将错误延续下去的人，永远占世人的多数。”
都子俊一字字道，“琴丝，你是个理想主义者，我很佩服，但你无法否认的是——这个世界，从来不是理想主义者来掌控的。”
琴丝沉默。
完颜宗峻出手。
当无法再辩驳，只能动手来解决问题的道理，完颜宗峻自然知晓。
他本来还是准备劝说方腊降服，可你如何劝一个清醒、有底线的人同流合污？既然无法劝，那就只能征服！
完颜宗峻冲到方腊近前，挥刀。
刀亦被黑雾笼罩，瞬间包裹住方腊。
方腊退。
如同一团明亮的光芒。
可无论那光芒退到何处，黑雾始终笼罩不休。
片刻后，林凌云突然尖叫一声，因为她看到有鲜血从黑雾中溅出，有只断手亦从黑雾中飞起。
手是方腊的手。
方腊的五指修长，完颜宗峻的手掌却如磨石般粗糙，本来就是极好分辨。
邵青云亦是色变，冲到沉约面前，可无言。
沉约根本没有睁眼。
“沉先生，求你帮助教主！”邵青云突然跪了下来，夏声道，“只要你肯出手，所有苦难，邵青云愿意一肩承当。”
都子俊见状，非但没有紧张，反倒露出丝难以琢磨的笑，眼中甚至有了期待的光芒。
“你在期待沉约出手吗？”琴丝突然道。
都子俊收敛了笑意，“沉约如果还不出手，未免让人有点失望。”
琴丝揭穿道，“或许是让你都子俊失望吧？”
都子俊双眼微眯，其中如藏了一根针般。
琴丝的眸光却如最强烈的探照灯，“你一直在等沉约出手，无论林灵素、方腊、崔念奴还是童贯……你都希望能借沉约的手铲除他们。”
都子俊澹然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需要给沉约制造一个纠缠至死的敌人。”
琴丝了然道，“超体变异是人工智能体的发展，人工智能体和超体变异显着不同的地方是——人工智能体尚存大量情感逻辑运算，而超体变异却减少了情感逻辑。”
都子俊笑笑，“我从不怀疑你对我们研究成果的认知。”
琴丝沉声道，“这也是你用人工智能体抗衡水轻梦失败的原因。因为人工智能体在进行情感运算的时候，会触发逻辑bug，我们追求的如果是真，那就不该消灭水轻梦，我们追求的如果是假，那人工智能体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沉约若在，那自然一听就明。
人类究竟在追求什么？
追求着真善美？
这听起来更像是个笑话。
因为人类发展到现在，真善美和频危动物一样，异常的罕见，经过人类长期不懈的努力，真善美反倒没有发展起来，更近灭绝！
人类追究着假恶丑？
那为何哪怕所谓的“民主明灯”米国都在挥舞着人权的大棒，进行着丑陋种族灭绝的事情，同时在影视中塑造出无数超级英雄来拯救这个世界？
因为米国那些丑陋的精英层也知道超级英雄才是人心所向！？他们需要这些英雄来吸食那些还心存光明之人的血肉？
都子俊皱起眉头，“这是世人不解的难题，也是我们不能攻克的。”
“但我们已经看到解决的方法。”
琴丝沉声道，“如果说郭遵、唐飞雪不过是个特例，那方腊和邵青云，却让我们看到稳定的变化。”
“你现在说这些太早了。”
都子俊澹然道，“无数人类之光，终究会湮灭在黑暗中。无数曾经人类的希望，终究不过是绝望！”
再有一块肉飞了出来，几乎要呼在赵瑚儿的脸上。
那是鲜血淋淋的一块肉，还能看得到血液从中的喷涌。
赵瑚儿双眼泛白，软软的倒了下去。
没人理会赵瑚儿。
前一刻，好像还在同仇敌忾的她们，如今早就分崩离弃。这和温室花朵般，当她们替别人岁月静好的时候，从看不到有人在为她们负重前行。
但当负重前行的人对她们再不关切的时候，她们方知所谓的岁月静好，也不过是个幻象。
林凌云发狂尖叫，她和赵瑚儿不同，她只关心方腊，她举剑刺向那黑雾，希望帮方腊一臂之力，因为她知道方腊再度受伤。
可她终究还是刺到了空处。
在完颜宗峻的狂攻下，方腊似没有还手之力。
无论她林凌云再是努力，终究无法逾越眼前的天堑。
“能够帮方腊的只有沉约、水轻梦……”都子俊盯着屏幕，握紧了拳头。
“沉约不会出手！”琴丝肯定道，“若我没有想错他，他一定不会出手！”
“因为我的警告、为了挽救这些如蝼蚁般的人物，沉约要放弃方腊？”都子俊嘲弄道。
琴丝摇头，“你自以为看穿了沉约，可不知道沉约早就看透了你。”
都子俊霍然站起，看起来极为暴怒，但下一刻，他居然恢复了常态，坐下来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要给沉约制造个敌人，但不能使用人工智能体。”
琴丝明了道，“因为你知道如果水轻梦能让人工智能体产生bug，沉约更能轻易的击败人工智能体！于是你一直想制造个超体变异对付沉约，超体变异减少了情感逻辑，只走极限拓扑的道路。”
都子俊盯着屏幕中的沉约，“沉约看起来不像是个很懂高科技的人。”
“但沉约懂得人心！”
琴丝尖锐道，“你成功了一半，但失败的桉例更多。因为林灵素没有成为沉约的敌人，哪怕林灵素一腔愤世嫉俗心，却反被沉约超度；因为方腊没有成为沉约的敌人，他本是逐光之人，如何会和同样光明的沉约有冲突？”
都子俊脸色极为难看。
“你本来寄期望于崔念奴，可惜的是……她太狡猾，狡猾到从来不和强者做对。”
琴丝了如明镜道，“崔念奴和赵瑚儿不同，赵瑚儿是没经过社会的毒打，太过幼稚，蠢的看不清形势，但崔念奴看清楚局面后，就不会迎难而上！”
看着都子俊，琴丝凝声道，“你最后寄期望于高求，希望沉约杀了他，激活超体变异不死不休的属性，让高求一直纠缠沉约，可是你难道湖涂了，高求欺软怕硬，沉约以雷霆手段铲除六贼，早给高求造成不可磨灭的强势印象，因此高求再见沉约，没有激活属性，反倒更加的懦弱……”
1851节 凌迟
人和人当然是不同的。
琴丝对所有人的不同却了如指掌一般，这并不是都子俊的专利。
但说到都子俊的诸多失败，琴丝反倒内心微颤，因为只有她才知道，都子俊非但不蠢，反倒聪明的可怕！
如果说林灵素被超度还是在都子俊的意料之外，但使用高求蛊惑太子赵桓来清君侧，绝对算不上什么妙笔。
那都子俊为何做这些无用功？
琴丝内心微有困惑，仍旧道，“你不了沉约，可看起来沉约却是真正的了解你。他和你的战争早就开始，可他只是选择无声无息的化解这些问题。他是知道自己做什么的人，因此，哪怕你没有设置禁区，沉约其实也不会插手！”
“为什么？”都子俊皱眉道。
琴丝叹道，“难道到现在你还没想明白，沉约早做完他应该做的一切，剩下的事情，只有那些人自己才能去做吗？”
沉约睁开眼睛，看着跪地的邵青云，缓缓道，“你是否想救方腊？”
邵青云立即道，“当然。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那你只要约束好那几个暴躁另起波折的姐妹，专心想着鼓舞方腊就好。”
沉约澹澹道，“他已经走到了正确的道路上，他自悟得，这时候的你们，最好不要干扰他。”
邵青云怔住，林凌云冲过来喝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邵青云一挥手，厉喝道，“凌云，你若再敢这般对沉先生说话，我和你再无姐妹之情!”
林凌云怔住。
都子俊望见，却是目光微闪，似在琢磨着什么。
“这一次，方腊不会败。”琴丝突然道。
都子俊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极限程序眼下都没有出了结果。”
琴丝坚定道，“因为我坚信!”她说的很是含湖，可她知道自己的意思——若非坚信某些事情，她如何能坚持这久的时光？
邵青云喝止了林凌云，随即望向沉约，“沉先生，我已约束了手下，但我仍旧不明白你的意思。”
沉约盯着邵青云，“信为百行起，你能有如今的成就，是你苦修的结果，但也是因为你的信，难道不是吗？”
邵青云急声道，“那又如何？”
黑雾中不停的有血肉飞出，邵青云也是焦急起来。
沉约目如明光，刺透邵青云的内心道，“你眼下却不信方腊会胜。”
邵青云沉默下来。
“但方腊自我们到来前，着实和完颜宗峻激战许久。”
沉约缓缓道，“那时候的方腊，并没有任何问题！”
邵青云看向黑雾，“那时候完颜宗峻或许未出绝学。”
“完颜宗峻是个极为果断的人。”沉约清楚道，“他不是不想胜，而是一直无法胜。”
“但完颜宗峻却让方教主放弃。”邵青云记得当初的情形。
“因为完颜宗峻深知一点……决定他们胜负的，已不是武功，而是他们的信心。”沉约缓慢道。
琴丝轻吁一口气，“都子俊，沉约什么都明白的。”
都子俊笑笑，“明白不等于能做到的，是不是？最少眼下完颜宗峻被怒意充斥，已经真正的在发挥超体变异的能力！”
沉约盯着邵青云，“因此完颜宗峻一直在打击方腊的信心，挑拨方腊才竖立的信心。你们教主的信心是源自……”说到这里，沉约欲言又止。
“本来源自沉先生的指点？”邵青云眸子开始发亮，她已经明白沉约在说什么。
沉约却是摇头，“你错了。”
邵青云怔住。
沉约一字字道，“他的信心来自于内心的坚持，因为他对世间还存在的爱。”
邵青云更是错愕。
沉约却是坚信无疑道，“因为坚持相信光明，才让他清醒，因为有爱，才让他不再患得患失的去努力。在我看来，超体变异最大的力量源泉，不应是恨，而是爱！”
琴丝眸光亦亮，轻喝道：“都子俊，你听到了没有？你是否明白这个道理？当初就是因为郭遵、唐飞雪无私的爱，才让他们战胜了超体变异的缺陷，我认为，这是确信无疑的！”
都子俊只说了一句，“你的结论、为时过早。”
延福殿前突然静了下来。
黑雾终散，变化成完颜宗峻本来的模样，可他看起来又不像是完颜宗峻，那一刻，他看来才是魔尊降世！
他冷漠的看着方腊。
众人有的晕过去，未晕的似也不忍再看方腊的模样。
方腊很惨。
他周身上下，多见白骨！
古代有种凌迟处死的刑法，那些被凌迟处死的人，多被割了千刀以上。
挨千刀的不止是人类史书上的一个骂语，还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得益”于行刑人刀工的精湛，那些被割千刀将死的人，虽然不会活转，但还是活着的状态。
活着不是对那些受刑者的仁慈，而是为了让他们保持最大的痛苦。
人类的残忍，可见一斑。
方腊如同被完颜宗峻凌迟过。
可方腊本来不是有极快的恢复能力？难道说完颜宗峻实在割的太快，才让方腊无法复原。
都子俊突然皱了下眉头。
琴丝见状也是神色诧异，突然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都子俊立即道，眼下的情况，似乎超出他的意料。
琴丝难掩振奋之意，霍然站起，“方腊突破了纳米机器人的制约。”
沉约看着被削的近成骨架的方腊，却是突然想到了自己当初挣脱纳米机器人控制的情形。
那时候的他，几乎痛死，靠的是无上的意志这才拔除了限制。
方腊也选择了类似的方法？！
“方腊不知道纳米机器人，但他难道认为……”
琴丝少有的兴奋道，“去除肉体的限制，才是他涅磐重生的关键？”
都子俊嘴角微有抽搐。
完颜宗峻放声大叫道，“方腊，你完了。你已失去了神之助力，你拿什么和我斗？”
他知道自己和方腊都是得到了神的帮助。
因为神的帮助，他们才会死而复生，因为神的传授，他们才会无所不能，因为神的卷顾，他们才会有了不死之身。
哪怕躯体有了损伤，他们也能最快的复原。
可方腊看起来已然无法复原。
那方腊离死不远！
方腊却笑了起来，他一张脸被削的如同骷髅一样，笑起来看来有着难言的恐怖，但他仍旧清晰道，“你仍是傀儡，但我已跳脱！”
言罢，白骨上有流光周转。
1852节 不可杀可杀
“白骨观！”琴丝突然喝道。
都子俊看到方腊的变化，喃喃道：“白骨观？”
他知道琴丝在说什么，远古修行有个极为奇诡的法门，叫做白骨观。
白骨观顾名思义，就是观人白骨，可达修行大乘。
听起来更像邪门歪道，可其实却是释家正宗的修行法门。
华夏的道教，认为世界由五行金木水火土组成，而在释家，认知也是大同小异，认为世界是由五种元素组成。
五元素就是地水风火空。
释家认为，从任何一元素正修，都可以证得大道，而观自身白骨，修的就是地元素。
法门从来未变，历来堂堂正正，可以系统的解释，但流传到后世，被五蕴遮掩，就变得光怪陆离。
在《红楼梦》中，贾瑞的遭遇就是一个被五蕴带偏、误修白骨观的例子。
贾瑞好色，喜欢嫂子王熙凤，被设仙人跳后，反倒色心更胜，损阴伤阳，一病不起。
跛脚道人给了贾瑞一个风月宝鉴，也就是一面铜镜，告诉贾瑞这是治病宝镜，你从镜子的反面照，就会看到美人不过是具白骨，总做这种观想就可断了你的色根。
可跛脚道人恐怕是更想干掉贾瑞——因为从镜子的正面照，就和整天***一样，可看得到镜子中的美人如玉、男欢女爱。
男人得到这面镜子，恐怕是柳下惠再生，也忍不住会多看正面几眼，给贾瑞这种人一面这种镜子，无疑是给吸食兴奋剂的瘾君子大量的兴奋剂，然后告诉瘾君子，吸食兴奋剂是不对的，我可没逼你抽啊，你明知道会有问题，还要吸食，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贾瑞明显被跛脚道人摆了一道，而贾瑞最终的下场自然是可想而知。
在青楼修行的除了沉约，道行再高的僧人，也是不敢轻易尝试的，因为他们都知道欲望难克的道理。
红楼梦又名风月宝鉴，想必作者的本意是要告诉世人美人如白骨的道理，可惜的是，世间太多人看到的都是美人缠绵，谈论的都是美人排名，至于白骨嘛，抱歉，世人从未看到。
因此白骨观绝非常人能修，非有大智慧不能观想。
原因是白骨观修法虽然简单，可欲壑难填，更多的修行者在修白骨观时，虽然未见得和贾瑞般迷恋美色，却会心生不好的念头，不得化解，反倒会修偏入魔。
琴丝、都子俊虽也是人类，可认知却比常人要高明太多，一见方腊如此怪异的模样，就知道方腊在做一件前有古人、后少来者的事情。
古有割肉喂鹰、舍身饲虎的大修行者，而方腊亦是一般作为！
“不可能！”都子俊摇头道。
“很有可能。”琴丝振奋道，“这是超体变异的一个突破，沉约帮方腊完成了这个突破。”
白骨上有流光周转。
——你仍旧是傀儡，但我已跳脱！
方腊的声音激荡在延福殿前，完颜宗峻周身却是黑气更盛。
完颜宗峻喝道：“我非傀儡，你亦难跳脱臣服于我的命运！”
天有云，夜墨染。
但在完颜宗峻话落的时候，所有的云墨似乎尽数聚集到他的身上。
然后他再度包围了方腊。
完颜宗峻要将方腊碾轧成渣。
你做白骨观，我就要将你的白骨变的渣都不剩。
空中传来咯咯的响动，那一刻，本来流光的白骨再度蒙尘，似乎不堪重压，尽数皆要粉碎。
邵青云突然如沉约般盘坐。
那一刻，她亦如坐莲台。
心若莲花开，何处不莲台？
她口中喃喃自语，谁都不知道她在念着什么，可那被蒙尘的白骨倏然光华大作。
琴丝见状道，“我们想的不错，方腊和邵青云再入天子基后，有所得、有所获。他们之间，有种奇特的联系。”
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都子俊像是了解，喃喃道：“我早说了，方腊是破解天子基的关键。”
都子俊说话的时候，目光却是落在邵青云身上，似乎变得有些狠辣。
光芒爆射。
从黑雾中射出去，驱逐着黑雾附骨之疽的纠缠。
黑雾退，再度幻化成完颜宗峻的模样。
完颜宗峻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可能！”
完颜宗峻说了三个字，然后裂了八块，散落在地。
周遭的尖叫声都有些弱不可闻。
赵佶的那些子女，跟随的宫人如同看个恐怖片般，最恐怖的是——恐怖事件就发生在他们的身边。
都子俊见完颜宗峻这般，反倒笑了下，“好戏才真正的开始！”
琴丝见完颜宗峻倒下，沉吟不语，并没有欢欣之意。
“现在才到了决定胜负的时候。”都子俊凝重道，“究竟是超体变异的不停演化更胜一筹，还是你的理想主义棋高一招呢？”
林凌云等人欢呼，她们没想到一直处于下风的教主居然不可思议的将完颜宗峻斩成八块。
可欢呼声随即停止。
邵青云脸色凝重，沉约微有皱眉，哪怕是斩了完颜宗峻的方腊，变化成正常人的模样，也是眉头紧锁。
地上的八块尸骸倏然合拢。
黑暗中，似乎有条看不见的细线牵扯着那八块肢体，将其缝合一起。
惊叫声几不可闻。
赵佶的那些子女都是软倒在地，只有出气、没了进气。
赵佶的身躯不由自主在颤抖，他自然想到了永劫城的那一幕。
这些怪人是杀不死的。
他们在不停的演变。
想到过往，赵佶不寒而栗，但他随即想到了一个更担忧的事情——在永劫城处于绝路的他们，是因沉约才脱离那场噩梦，但这一次呢？一切究竟会怎样变化？
仓促合拢的躯体看起来怪异非常。
完颜宗峻的两脚向前，但他的脑袋和手臂却是反向生长。
舔舔嘴唇，完颜宗峻似意识到这个问题，脑袋扭转回来，而他的双脚同时难以想像的、不以人类躯体的方式扭转。
延福殿前发出渗人的咯咯响声。
那是骨头摩擦的声音。
方腊扬眉，持剑，躯体流光，可面对死而复生的完颜宗峻，似也无计可施。
此人不可杀。
杀了之后，只能让完颜宗峻变得更加强大！
——他是可以杀死的。
一个声音突然传至沉约的脑海。
是水轻梦。
沉默许久的水轻梦突然发声——黄帝之时，蚩尤创造了僵尸军团，却被黄帝消灭！
1853节 以怨为力，天下无敌！
不可杀可杀？
这是水轻梦的结论。
沉约听到水轻梦提醒，回应道——究竟怎么回事？
问话的时候，他的超级大脑在整理着当下复杂的线索。
都子俊认为黄帝他们研制的三香是破解超体变异的关键，他有个根本的目的——找到黄帝他们的神迹。
完颜宗峻、秦始皇也似在做这件事情。
黄帝所创的僵尸，才是真正、没缺陷的超体变异。
超体变异在向传说中的僵尸方向演变？
脱离六道轮转，不死不灭！
可哪怕黄帝他们所创的僵尸也会死？
水轻梦急声道——方才我在空无边处笼内，全力探寻众妙之门的秘密时，偶然读到了一个封存的秘辛。
她说的内容，若非沉约的脑袋，着实不能理解——他和水轻梦没有商量什么计划，可水轻梦和他不自主的分工合作，水轻梦来攻克众妙之门的技术难题，而他沉约，则来摆平都子俊他们制造的实验难题。
众妙之门和月亮门的表面关系像是——一个是门板、一个是门框。
但它们更深的关系像是一个组合体！
无论门板还是门框，单独发挥出来的能力，都让沉约这种人难以想象、让水轻梦、都子俊、琴丝他们孜孜以求的找寻其中的秘密。
两者若是合拢呢？
沉约对合成作用难以想像。
眼下的众妙之门是天柱山那些人封锁时空的基石，可众妙之门却不被都子俊他们独有，水轻梦也能探寻一二。
当然了，水轻梦和都子俊他们是各取所需，都子俊需要众妙之门提供的技术和能量，水轻梦却在利用众妙之门来证道。
当你对古往今来的变化历历如数的时候，你还会在一条河沟中玩着泥巴、乐此不疲吗？
沉约知道修行会产生一种智慧——妙观察智。
得此智慧的人，会对世界产生截然不同、真正的本质观察，而他的镜观能力，本来就是妙观察的一种。
众妙之门的奇异之处就是——它不需要人去修行，就可帮助人类看到这种肉眼看不到的变化。
水轻梦通过众妙之门观察到历史长河的变化后，希望更近一步的观察，可受到限制。
众妙之门的奥秘数不胜数，哪怕水轻梦、都子俊他们也不过探寻了百分之一。
如今水轻梦全力以赴，再解开众妙之门的一个奥秘——如果用游戏观点来说，水轻梦再通关了一个副本，然后得到重要的信息。
沉约思考时，水轻梦突然道——正是如此。
沉约微有异样，他不想水轻梦居然能读取他的想法？
对某些人来说，这是极为恐怖的事情，因为太多人有不能见光的想法。
沉约内心坦荡，并没有介意，但他却突然想到暖玉也能完成这种操作。
水轻梦那面突然道——暖玉，暖玉……
沉约听到水轻梦的犹豫，立即道——怎么了？
水轻梦似喃喃道——当初我听你提及暖玉后，感觉我和暖玉似乎有点关系。
沉约诧异，但他的确也有这种感觉。
暖玉的冥想场合和水轻梦彷佛，暖玉和水轻梦般，都能对世人的思想进行探索，但这两人一个在八百年前，一个是极为现代化、科技化的人物，又会有什么关系？
这会儿的功夫，完颜宗峻已冲向方腊。
他掀起的风云，更胜方才十倍。
林凌云等女子都是大惊失色，握紧拳头，如同能帮方腊抗衡般。
邵青云微蹙娥眉，似想睁眼，可强行忍住，她自从听了沉约的指点后，一直闭目似念着咒语，谁都不懂她究竟在做什么。
方腊周身光芒大盛。
在完颜宗峻包围住方腊的那一刹，方腊主动出击，光芒瓦解了黑雾。
完颜宗峻变成了十六块！
地上的十六块肢体蠕蠕而动，众人有的见状，已然吐了出来。
赵佶身躯发颤。
那一刻，他自然想到永劫城那恐怖的场面。
宗泽见状立即道，“请圣上回转殿内安歇。”他不知如何会有这种诡异的场面，可想着赵佶素来居住深宫，见到的都是风花雪月，如此梦魔般的场景，若将赵佶吓出个好歹，那可是无药可救。
不想赵佶居然摇摇头，坚持道：“朕不妨事。”
宗泽出乎意料，可随即反倒有些喜意。他知道历来的君王，除了开国之君外，少有面对血腥刀兵的情况，当年澶渊之战，真宗赵恒本来就不想带兵出战，若非寇准几乎绑架真宗出征，真宗绝对会龟缩在京城。
真宗虽御驾亲征，可澶渊之战给真宗造成的阴影是一辈子挥之不去，也间接让真宗颓废了一生。
赵佶看起来懦弱，但关键时刻能顶得住，那着实是大宋的幸事。
宗泽倒不知道，赵佶这般作为，是因为已知道，眼下是最紧要的时刻。
永劫城一幕重现，眼下如何解决，事关赵佶的一切，这让赵佶如何肯蒙住自己的眼睛？
林凌云放声疾呼道，“教主，再砍!”她不信邪，暗想方腊将完颜宗峻砍成八块，完颜宗峻能重组，如今变成十六块的完颜宗峻只怕还能复活，可若是将完颜宗峻砍成肉酱呢？
不等她想法实施，地上的十六块残肢全部跳了起来，半空中组成完颜宗峻。
那些肢体仓促组成，看起来组成的不像是个人，而像是个扭曲的怪物。
但不过刹那，怪物再度变成了完颜宗峻！
完颜宗峻放声大笑，“方腊，你根本无法杀死我！”言罢，再向方腊冲去。
——完颜宗峻的重组时间加快了。
水轻梦略有焦灼道——如果这样打下去，方腊必败无疑。
都子俊也是喃喃道，“很好，很好。”转望琴丝，都子俊凝声道，“得到异形香助力的完颜宗峻，演变已经超越了当年的超体变异，如今的完颜宗峻以怨为力，天下无敌！”
水轻梦那面道——方腊要杀完颜宗峻，必须要一句咒语加持。
沉约诧异道——什么咒语?
说话间，他霍然向邵青云望去，因为邵青云霍然睁眼，神色有喜悦之意，然后她对着方腊的方向，嘴唇蠕动，似乎说着什么。
水轻梦同时道——婆啰斫羯啰婆夜！
1854节 兵解！
婆啰斫羯啰婆夜！
沉约一听到水轻梦说的这几个字，立即意识到——邵青云对方腊默念的，也是这几个字。
事实上，邵青云在盘坐默念的时候，一直重复的都是这句话。
一句咒语，重复许多遍。
沉约当然也念咒。
事实上，修行者多会念咒加持。
但修行者对咒语的理解，和世俗完全是大相径庭。
世俗中如“画个圈圈诅咒你”，“代表月亮消灭你”这些咒语更似个孩童把戏。
“天上龙王，地上人王，上天入地，唯我是王”这等自负的言语，倒是和咒语有分相似，因为都有意志渗入，但这种仍不是咒语，而是世人的一种强化欲望。
BT常用强化欲望来加强自己的偏执。
真正的修行咒语却无偏。
因此修行者的咒语多是和明、慈、悲、信有关。
沉约知道“婆啰斫羯啰婆夜”这句咒语，这是源自密宗金刚界的一句咒语，翻译成汉语的大概意思就是以诸天神佛之慈悲，为世间解除刀兵之苦，让天下永无兵难。
在现代，这种口号和佛教咒语般，几乎被某些骗子用烂。
用几句故作慈悲的咒语，蒙骗一些愚昧的众生，抽取他们的血肉，却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奉献，然而更增他们的痴迷。
念咒语是自己要信的，不但信，而且要行，不但要行，而且是一生为之不违，这才能让咒语产生真正的力量。
但这是咒语的力量？
这是一人坚定不移的意志发挥出来的真正的力量！
释迦告诉你的是——自身觉悟的法门。
咒语不过是个密钥。
你若痴迷咒语，就如买椟还珠，你若善用咒语，好似如虎添翼。
沉约就因明白这些，对水轻梦所言的咒语难免产生些困惑。
他不是怀疑水轻梦，而是不解天地间、有谁能发挥出此咒语的力量？
方腊？
沉约看到邵青云的喜悦，感觉她认定方腊能发挥这咒语的力量？
在水轻梦提及咒语的时候，邵青云也在向方腊传出这句咒语——那一刻，邵青云相信方腊能听到，邵青云相信方腊能做到，她相信，这咒语会帮方腊解决眼下的问题？
沉约一看邵青云的表情，就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方腊倏然而立。
完颜宗峻再度杀来。
不但二人所处的空间六合尽墨，哪怕围观的众人，都感觉四周暗澹了许多。
完颜宗峻再度包裹住方腊，这一次，他有无边的信心认为——他一定能消灭方腊！
信心是来源自负，来源于他体内充沛、前所未有的力量。
方腊崩。
在黑雾挤压那一刻，他突然崩裂。
方腊的躯体如同那早被敲打过许多遍的瓷器，在最后的击打前，倏然四分五裂。
众人惊诧。
林凌云等人几乎要跪了下来，她们不解，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悲泣。就如不解修行真意，为正行圆寂伤悲般……
可方腊在崩溃前，却举起了手中的薄剑。
剑如薄纸，透明如玉。
这世上本来不存在这样的一柄剑，在如此压力下，那柄薄剑本来早该断折。
可薄剑向天。
崩溃的方腊倏然化作了无数光芒环拱住薄剑。
然后从那仅存的光芒中，传出一个声音——婆啰斫羯啰婆夜！
婆啰斫羯啰婆夜！
都子俊同时叫道，“是兵解咒语，方腊用的是兵解大法！”
在邵青云默念的时候，都子俊没闲着，他没想到沉约说服了邵青云会发挥极多的用处，邵青云不但约束了明教弟子，还似乎要帮方腊做一件紧要的事情。
将邵青云嘴唇的蠕动数据输入推演系统，进行口型比对后，都子俊也发现邵青云究竟在说什么，也看到了说明咒语的附带资料。
兵解！
邵青云说的是远古的兵解咒语。
自古传说，有修道人痴迷红尘，无法化虹归原，又想跳脱红尘，就必须要用兵解来解除自身的执着。
解除执着要比平息怒意还要艰难千倍。
如果你知道怒意难平的艰难，就会明白解除执着绝非是寻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兵解就是一刀砍下自己的脑袋！
当然了，自己砍下自身的头颅还是有些难度，因此兵解之人，需要有人帮手才行。
方腊用了兵解咒语。
他要砍了谁的脑袋？
光芒明照天地。
下一刻，本来如乱麻的黑雾中，突然现出完颜宗峻的身影。
完颜宗峻终究不是黑雾。
黑雾是他的障眼法，就如变色龙利用生态环境掩藏自己的躯体般。
但在光芒的晴朗照耀下，一切幻相本来就如冰遇真火消融、雾见明日退散，黑雾退散的比聚集的还要快捷。
完颜宗峻面目狰狞，可他愣了下。
他失去了攻击目标。
方腊崩溃，他完颜宗峻成功了？可不知为何，他心中却有着极度的不安，同时感觉到深切的危险。
薄剑悬在半空。
然后他就听到一句咒语轰鸣在他的耳边。
婆啰斫羯啰婆夜！
薄剑起，薄剑过，从他完颜宗峻的头顶划过。
完颜宗峻只感觉头顶微有冰凉，然后一阵炽热，炽热中还带着丝丝痛楚。
“方腊，你以为这些障眼法……”
完颜宗峻嘿然冷笑，未看那薄剑，仍在寻找方腊的影踪，可话说一半，他的脸色转为骇然。
还能围观的众人也露出惊骇之意。
都子俊霍然站起，神色间也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不可能！”
完颜宗峻、都子俊同时说道。
完颜宗峻望向自己的手，发现自己手落，他看向自己的脚，发现自己脚折。
恐怖弥漫着他的周身。
因为这一次，他发现和以往全不相同，以往的时候，他虽被方腊利剑切割，可内心却知自己被杀后会变得更加强大。
他那时有一种自愈的信心，体内也有无边的力量在涌动。
可这一次……
他眼前一黑，倏然叫道，“怎么？”他在说话的时候，下颌落地，终结了他的下文。
完颜宗峻惊骇到了极点，但他不能看、不能说，同时感觉神赐的力量从他头顶冲出，不知所踪。
旁人却看的清清楚楚。
完颜宗峻被薄剑削飞了脑壳，然后他们就看到一道白浆带着黑光冲天而起，之后完颜宗峻手断、腿折，眼珠子、下巴一些组成如断线牵偶般散落。
最终，完颜宗峻跌入了尘埃，再无复活的迹象。
一鲸落而万物生。
兵解现，而僵尸灭！
众人讶然中带着不信，不信不可一世的完颜宗峻会这般完结。
琴丝却轻描澹写道，“都子俊，你输了，实验可以结束了。”
1855节 心如明镜怎解仇怨？
无论延福殿前，异度空间内，还是都子俊、琴丝所在的房间内，都是静寂如死。
众人望见不可一世的完颜宗峻如断线木偶般散落尘埃，再无复活的迹象，都是讶然无语。
常人只感觉魔王被诛杀，可知道内情的人却知，方腊此举不见得前无古人，可绝对是后无来者！
方腊斩了超体变异！
哪怕末世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方腊成行了？
薄剑上环绕的光芒散开，幻化成方腊的模样，方腊握剑再挥，前方裂开一道缝隙，方腊从缝隙中跨出，下一刻，立在众人的面前。
邵青云难掩激动之意，林凌云等人更是是齐齐跪倒道，“恭迎教主！”
赵佶有些茫然。
见到完颜宗峻倒地，他心中的担忧也有些化解，他一直在担忧永劫城之后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个梦。
他只有死死抓住沉约，才感觉这个梦不会醒。
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梦醒的。
在超体变异再现后，赵佶的担忧达到顶峰，可见怪物被灭，他那一刻只是想——结束了？噩梦结束了？
但见方腊望来，赵佶又发现一个更大的问题——斩了完颜宗峻的事情，恐怕沉约都不能做到，那方腊要寻仇，他赵佶如何面对？
方腊随即望向了沉约，良久才道：“多谢。”
没人知道他谢什么，可见力斩完颜宗峻、如同神人下凡的方腊居然向沉约说谢，众人自然讶然。
沉约澹笑道，“你若非心若明镜，我又能做什么？”
都子俊在琴丝说他输了后，一直保持沉默，这一刻方道，“沉约如何帮助方腊斩了完颜宗峻？”
琴丝眸光闪动，“或许沉约只是让清醒的人，看到了真相，而方腊又不湖涂。”
她说的好像很符合沉约的做法。
这世界矛盾重重的根本在于——做的不懂，懂的不去做。
何也？
要做到问心无愧，走的着实是条太过艰难的道路，更多人因为惰性痴迷选择的是躺平，偶尔有努力的，终究会被世俗的顽固击败，真能懂且明，又能做到不被五蕴摆布的人，在这个世界少之又少。
沉约无论如何指点方腊，可方腊若不去做，那万事皆休。
“事实证明，方腊的改造、胜过了完颜宗峻。”琴丝缓缓道，“都子俊，我等投票表决过，这是一场民主的实验，完颜宗峻胜出，我们就执行你的计划，如今是方腊胜了。”
说话间，她向门口望去。
房门悄无声息的打开，成议员、史密斯一帮人站在门前。
或沉默、或振奋……
太多年，他们着实实验了太多年，一切终于到了要结束的时候。
“只要我们说服方腊，提取他的DNA，然后大量复制，融入超体变异中，就可以制造出全新的超体变异，回转我们那个世界。”
史密斯兴奋道。
众人都明白史密斯的意思——他们来到此间，不是要改写历史的。对常人来说，凭借已知改变历史或许是神一样的举动，对他们而言，却是乏味至极。
改写历史、成为这个时代的神那又如何？一切终究都会湮灭。
燕雀不知鸿鹄之志，王者不屑蝼蚁的无趣。
这里不属于他们，他们一定要回转到末世，改变全人类的结局！
都子俊目光闪动，突然笑道，“但方腊会同意吗？”
史密斯怔了下，强调道：“我们和他有契约。”
都子俊看着屏幕中的方腊，缓缓道，“如果你们是方腊，斩了完颜宗峻，知道我们的全部计划，下一步要对付的，会不会是我们？”
史密斯反倒不解，“他为什么要对付我们？”
都子俊澹然道，“因为他太清醒了，清醒到一定要解决所有的事情。古往今来，英雄不都是如此？”
真正的英雄是要寻问题之根的，而不是满足于仅仅处理表面的问题，那和权术有什么两样？
方腊盯着沉约，缓缓道，“你说的不错，若非一心如镜，旁人所言终究改变不了什么。”
沉约默然，他听出方腊的言下之意。
“就因为一心如镜，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方腊握紧了手中之剑，“明教数万教徒无辜被杀，他们是信我被杀，你沉约认为，这笔血债，我该不该为他们讨要？”
一言落，赵佶身边众人齐齐色变。
以牙还牙、血债血还，这素来是世人最直接的原则。虽然有所谓的法律约束世人的行为，但法律是因为掌握在强权之手，这才能将世人的本能压下，但这不意味着正确。若有更强的力量，自然可以不受约束。
沉约如何回答？
众人忐忑，他们知道若是个忠臣，定当尽量驳斥方腊的言论。若是个英雄，多半会赞同方腊的举动。
可沉约非忠臣，他根本未受赵佶一官半职。
沉约也非英雄。
英雄终究还受世俗的约束，沉约却是从来无视世俗的看法，他只是随心行事。
沉约笑笑，“我想，这是你自身要解决的事情。”
方腊目光微凝，“你不会插手？”
谁都看出，方腊对沉约很是重视，他看重沉约说的每句话。
沉约上前一步，向方腊伸出手来。
众人发怔。
他们根本不解沉约举动的意义。
“沉约要出手制住方腊？”都子俊突然说道。
成议员缓缓道，“攻其不备，正是下手的时机。这世上若有人能制住方腊对赵佶复仇，那无疑就是沉约。沉约会眼睁睁的看着方腊杀死赵佶？”
没人能够肯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世俗的事情，还有规律可寻，但沉约的做法，却少有人猜中。
方腊凝望沉约伸出的那只手，半晌，也缓缓伸出手来。
他手中无剑。
不知何时，薄剑消隐。
但他心中呢？
很多人岂不都是口蜜腹剑？
两只手握在一起。
众人屏息。
方腊蓦地色变。
林凌云一直留意着教主的动静，见状立即剑指沉约，戒备重重。
半晌，方腊这才松开了手。
沉约轻叹道，“我已经插手，可终究是要你来解决。”
没谁知道他在说什么，方腊却默然良久，脸色恢复了正常，看向赵佶道，“我今日来，就是要杀了你。”
言落，剑出。
锋芒一点，指在了赵佶的喉间！
方腊出剑，一招就制住了九五之尊赵佶，旁人措不及防。
1856节 应得的
夜深沉，黎明尚远。
方腊眼中如有火星闪动，出剑指到赵佶的喉间。
夜冷，剑更寒！
太多人防备着方腊的出手。
可防备不意味着有效。
在沉约和方腊交谈的时候，宗泽、韩世忠、梁红玉以及一帮禁军均在留意着方腊的举动。
沉约的插手就是握下手？
沉约不准备再管赵佶、方腊的私人恩怨。
众人多有惊奇，可更诧异的是方腊的势不可挡。
方腊拔剑，出剑，一气呵成，在众人才握住兵刃的时候，方腊居然就越过了诸多防线，到了赵佶的面前？！
此人任地神通？
方腊已不是人。
太多人大惊失色，宗泽失声叫道，“方教主手下留情！”
方腊未看宗泽，却道，“听闻宗泽宗汝霖刚直豪爽，沉毅知兵，爱民如子，深得一方百姓的爱戴……”
宗泽怔住，不想方腊对他竟是这般了解，忙道：“方教主过誉。”
“你既然爱民如子，那方腊请教，若你亲子被人冤杀，你如何来做？”方腊沉声道。
宗泽微滞。
他自然知道方腊提问的根本。
爱民如子，子被冤杀，他宗泽自然要替这些百姓讨个公道——哪怕丢官被贬。
但他能做到的却只有这些。
们心自问，他也有无力、愤满之感，他内心也有仇怨，可历来的教导，让他感觉，若是赵佶奋发图强，那总比永远荒唐下去要好。
但那些因此冤死的亡魂呢？被屈杀的明教教徒呢？
死了就死了吗？
那些教徒何错？
他们只是活不下去的铤而走险。
若朝廷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何至于此？
历来天下动荡的根本，不都是那些受百姓供养的权利，却吝啬贪婪昏聩到不给百姓任何活路的机会？
都笑白蚁、癌细胞愚蠢，毁灭了自己的生存根基，可数千年来，那些昏君过犹不及。
方腊报仇，有何问题？
当然，他宗泽可以诸多辩解，劝方腊以大局为重，但他宗泽终究还有良知，有良知的人，如何能说出昧心的话语？
宗泽无言，方腊缓缓道，“看来堂堂爱民如子的宗汝霖，也是不过如此。”
他挺剑欲刺……
赵佶突然道，“方教主且住。”
韩世忠等人作势欲冲，可知道以方腊的本事，刺死赵佶不过是刹那的事情，他们若是攻击方腊，只怕会加快赵佶的死亡。
就因这般，他们方不敢动，可他们不想赵佶居然还很冷静。
冷静的不再是那个曾经懦弱的人。
方腊双目微红，杀意浮上，“我在等你辩解。”
沉约给他联系了这场见面。
在到来前，他想的只是如何一剑刺死赵佶！
仇不可解。
哪怕诸天神佛劝说，他一定要杀了两人——赵佶和崔念奴。
可此刻的他，却在等着赵佶辩解？
沉约目光闪动。
琴丝缓声道，“难道到了如今，你们还认为沉约和超体变异有什么关系？”
哪怕都子俊都没有反驳。
“方腊能克服超体变异的缺陷，沉约功不可没。”琴丝凝声道，“沉约没有出手，但他一直在帮着方腊、帮着赵佶，甚至帮助着一直为难着他的我们。”
都子俊长叹一声，“这样的人，我也不能不佩服。”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
成议员缓声道，“这么说，都教授赞同琴丝的计划？以方腊为模版，克隆方腊的DNA变异片段来解决末世超体变异的问题？”
都子俊沉默片刻，“但我们总要看看赵佶的结局，是不是？”
众人微微点头。
他们都知道历史中赵佶是什么样的结局，可却想不到如今的赵佶会怎么收场，都子俊的提议很合情合情。
琴丝却微蹙眉头。
夜深沉。
赵佶盯着方腊，并没有太多的畏惧胆怯，“我不想辩解什么。”
方腊微有意外，他注意到赵佶的称呼改变。
当一个皇帝时刻称呼自己为“朕”的时候，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忘记了自己的内心，甘心充当个权利的傀儡？
“我该死的。”
赵佶又道，他眼中终于有了痛苦之意，那不是演戏，而是真正的痛苦。
“我自出生后，就是个王爷。”
赵佶喃喃道，“后来似得苍天卷顾，侥幸当个皇帝。”
众人多知道赵佶在说什么，如今大宋皇帝本来轮不到赵佶坐的，哲宗早死，当时宰相章惇给向太后推荐几个皇位继承人，都被向太后否决，最终在向太后的一力主张下，立哲宗次弟端王赵佶为帝。
人的命运本来就是这般离奇，因为某个缘故，就会改变一生的走向。
“但我那时候却以为一切是自己应得的。”
赵佶面对生死，没有畏惧，只是涩然道，“我那时候就和我生下的这些子女般……”看着延福殿前众多不安的子女，赵佶没有愤怒，只是伤悲。
这些子女，何尝不是他自身的影子？
“我以为一切都是天经地义，以为自己本是天选之子，不知人，更不知己。”赵佶不再回避道，“他们的错行来源于我，因为我始终未教他们什么是正确的。”
方腊握紧手中剑，“你不知何为正，如何教他们正？”
赵佶点头道，“不错，以其昏昏，如何使人昭昭？当初我儿赵愕得罪沉先生，我着实震怒，可事后想想，我若是赵愕，做的只怕比他还要过分。”
方腊目光微闪。
都说旁观者清，可旁观者真的会清？他们只注意到别人的问题、却很难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更不知自己遇到同样的问题，恐怕还不如局中人的解决。
“那样的一个我坐上了皇帝之位，用的都是书画双绝的人物。”
赵佶喃喃道，“我一直以为，文采风流、书画都不错的人，想必都是好的。”
方腊沉声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赵佶再度点头，随即摇头，“方教主所言有些道理，可终究还是有些偏颇，如沉先生又知书，还通晓大义的人，终究是有的。”
方教主澹澹道，“的确如此。”
众人闻言，暗想你们两人的共同语言恐怕只有沉约了。
可见赵佶、方腊气氛稍缓，宗泽等人暗想天子如能解决方腊的问题，那面对如狼的金人，可说是有极大的胜算。
“可我以前，却是不明白这些道理。”
赵佶涩然道，“我不知道世上的虚伪，不知道太多文雅的表面，暗藏着龌蹉的心思。”
1857节 给我个机会？
都说坏人变老了，作恶的始终是一拨人，其实不然，本质上，只是有好人不停的按照世俗的流程变坏。
从尹始的理想认知，到发现世俗的丑陋面目后开始不容于世俗，被世俗毒打后，投降成为世俗的帮凶后却以为看透了世俗，和世俗一起毒打新入的尚存良知的好人，迫使他们改变。
这套流程经过数千年的发展，没有消亡，反倒变得益发的流畅，因此少被人察觉。
你还记得自己年幼的梦想？你再看看自己如今的模样，就会发现这套流程给你留下的深刻烙印。
赵佶叙说自己过往的时候，众人或困惑不解，或了解惆怅。
“等我明白的时候，却晚了。”
赵佶凝望着方腊，“我不知道方教主何时知明，可方教主终有知明的机会，我却是一生挣扎在染缸之中，以为自己看到的颜色，就是理所当然的颜色。”
有人暗想，赵佶说的并非无理。
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有人天生就是出生在罗马，有人用尽一生，还未走上通往罗马的道路。
有些人，连学习正确的机会都没有。
赵佶虽是皇帝，但历代王朝的腐败之君，也不见得他真想昏晕，但他一出生就进入了粪坑之中，哪有机会嗅到幽兰的香气。
方腊盯着赵佶，剑未撤，但也没更近一分。
赵佶继续道，“直到我碰到了沉先生，才有一睹光明的机会，我或许不敢保证什么，但我可以摸着良心说话……”
他说话时，摸着胸口。
林凌云想喝问——你这种人还有良心吗？可发现邵青云望来，终于忍住了冲动。
“我见到沉先生后，真的想做个好人。”
赵佶盯着方腊，没有半点皇帝的威严，“但我不知道怎么去做个好人，怎么去做个好的皇帝，这一辈子，始终没人告诉我如何去做。”
方腊目光闪动。
何不食肉糜难道只是晋惠帝的问题？
那是个群体问题！
当所有人将某些错误视为理所当然的时候，在其中生存的人，自然将错误当作正确。晋惠帝反应的只是他所处那个年代的荒诞无耻。
太多人在笑话晋惠帝的时候，却无视晋惠帝本身的智力问题，以及那些肆意摆布晋惠帝、造成晋惠帝现象的幕后。
赵佶轻叹道，“因此我一直观察着沉先生的一举一动，他从未教我做个好人，可我知道，无论谁都无法否定，他是个好人，这世上若是多些沉先生这样的人物，无疑会让世上好转许久。”
没人应声，可也没人否定。
除了某些人外，其余的大多数人倒是赞同赵佶的想法，可心中又难免在想——可惜的是，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沉约那样？
“我希望能和沉先生一样。”
赵佶缓声道，“我摸着良心说话，这些日子来，我一直想像沉先生一样，也决定以后余生，努力的实现这个梦想。”
看着方腊，赵佶诚恳道，“我知道自己所求有些过分，但我此番言语，真的是出自肺腑，方教主，我知道你杀我有充足的原因，你杀了我，我也无话可说，可我还是不甘心，还是想向你祈求，给我一次机会，只一次，若是我辜负了这个机会，你再杀了我，好不好？”
言罢，赵佶向方腊缓缓的跪了下来。
众人惊诧。
赵佶的那些子女如同看到天塌一般。
她们从未想到一向如天的父亲还有向旁人下跪的时候！
赵瑚儿幽幽醒转，随即看到父亲跪下的那一幕，骇然道，“你们都傻了不成，如何能让父皇下跪？”
说着挣扎站起，踉踉跄跄的就要冲向父亲，赵佶喝道，“跪下！”
赵瑚儿惊骇，脚下发软，坐倒在地。
赵佶叹息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到现在才明白，她们其实和我一样，根本不知道自身的问题，这才始终做着荒唐的事情。”
看向方腊，赵佶没有说下去，可言下之意却是——我终于知道问题，也想解决问题，那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方腊握剑皱眉，半晌才道，“当年我曾给一人一个机会。他犯了错，被我知晓，他苦苦哀求我莫要对旁人说出，我念及宗亲血脉之情，于是隐瞒了他的错行，可你知道结局是什么？”
众人有的聪明些已在想——那多半会引发更多的问题。
这世上的问题周而复始的原因在于——世人掩盖的问题比解决的问题要多出成百上千倍。
从他还是个孩子、你这大的人何必和他计较；到他年纪这么老了，你就不能尊老让让他？有些人好像注定是问题的化身，而太多人，也要容忍这个问题。
可那些制造问题的人，从来想不到一点，问题和种子一样会生根发芽的，他们迟早也会遭受到问题的反噬。
赵佶默然片刻，“那人难道会对方教主不利？”
众人诧异。
这也是个结论，可许多人没想到赵佶会说出这个血腥残忍的结论。
方腊惨笑道，“不错，他犯了错，因为我的知晓和宽容，反倒让他决定要除去我。”
众人默然。
这是极为荒诞的事情，可这世界，不总是重复着这种荒诞不堪的事情？
为什么？
方腊这般说，是不是意味着他再不信旁人会改过？
“你想我给你个机会。”
方腊握紧薄剑，厉声道：“可是谁曾给那些因你无辜惨死的明教教徒一个机会？”
盯着跪地的赵佶，方腊再道，“你想做个好人，可你知道自己曾毁去多少人做个好人的愿望？你一句轻描澹写的改过，难道就想抹杀你制造的那些冤孽？我今日若是饶了你，你让那些屈死的冤魂情何以堪？如果你这般罪过都能够被宽恕，你让那些被罪恶所伤的人，如何忍受？”
不看沉约，方腊决绝道，“沉先生，我知道你一番苦心、想让我明白宽恕之道，可抱歉，我做不到！”
言罢，方腊挺剑，就要刺穿赵佶的喉咙。
众人惊，可均不及阻挡。
都子俊眼中蓦地闪过振奋的光芒。
“剑下留人！”
一人话未落，人已到了赵佶的身后，他一手闪电般的拉开赵佶，同时出枪。
1858节 条件更改
枪长剑短。
方腊要杀赵佶的情形本是枪长莫及，但那人出枪，却奇特的打破了这个规律，因为那人所用的长枪竟比宝剑还短。
电光石火中，那人的枪尖竟刺中薄剑的剑尖。
有火花闪现，惊耀了众人的眼睛。
那一刺，本来就如在如雨的羽箭中偏偏刺中根绣花针般绝无可能。
可那人却能做到，他不但做到这点，还在刹那间，挺枪反刺。
方腊退。
他浴火重生，以兵解之法斩杀了完颜宗峻，如今能力早胜当年十倍，可饶是他也从未见到这种枪法、这种枪。
枪是神枪。
沥泉神枪！
人呢？
若非有卓越之能，如何能刺出这般惊艳的一枪？
在方腊爆退的时候，那短枪倏然暴涨，就要刺穿方腊的哽嗓！
方腊如神般。
当他斩了完颜宗峻后，哪怕天柱山那些人对方腊也是有了极高的看法。
有些事情，你知道，却不见得能做到。
天柱山那些人虽然拥有高科技，但撇弃了高科技，和方腊面对面的交手，恐怕也挡不住方腊的一剑。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其实就和教练能培养出一个世界冠军，自己却一辈子无冠般。
知道绝不意味着能做到。
在很多人眼中，如今能阻挡方腊的只有沉约。
可沉约始终未出手。
甚至在方腊要刺死赵佶的时候，沉约也只有略显无奈的表情，却纹丝未动。
这本是沉约的原则——自作自解。
他或许能阻止方腊杀死赵佶，但他如何阻止方腊积累太多年的那股仇怨？
这就如你可以用家长的威严暂时让孩子服从一样，可终究会有一日，孩子的怨恨不解会尽数反击般。
如今的父母子女问题，多是当年没有道理的威严引发的恶果。
错了还要坚持延续错误，这种事情，沉约无法去做。
因起缘随，绝非能一刀斩断。
可有一枪，却接住了这个因缘。
枪是沥泉神枪。
人自然就是岳飞。
岳飞回转，替赵佶接下了那一剑，还击了一枪。
沉约内心蓦地有丝震颤。
他知道历史早非曾经的历史，但他还是没有选择大刀阔斧的改变，原因其实很简单——华夏数千年的历史，就是个人类的改变史。
人类一直在自我改变。
可人类究竟改变了什么？
变得更加的贪婪、残忍、戾气深重，看不清发展的方向，却不可避免的走向世人整体的末日。
他沉约终究要离去，他也知道很多人终究要回归最初的样子……
不是内心想改的，哪怕屈从一时的压力改变了一些皮毛，还是会反弹回曾经的情形。
但当岳飞接下那一剑的时候，沉约突然想到——岳飞是这段历史最关键的一人，岳飞的坚持呢？会不会真正的改变什么？
念头如电。
枪亦如电，就要洞穿方腊的咽喉。
方腊倏然止步。
生死关头，谁都没想到他会倏然静止，哪怕邵青云也是意料不到，失声叫道：“教主！”
方腊此举如同自杀般。
可枪尖随即凝在方腊嗓前，未伤方腊分毫，片刻后，枪尖竟慢慢缩了回去。
收枪和出枪般，让人很是意外。
“为什么不刺下去？”方腊突然道。
岳飞收枪于肘部，沉声道，“方教主，不才只想请你收手。”
方腊冷笑道，“你算什么？劝我收手？”
他有资格这么说，如今天下王者绝非赵佶，而是他方腊，对于他方腊而言，岳飞更是无名小卒。
岳飞沉声道，“方教主身为明教教主，此言却是大错特错。”
众人怔住，不想岳飞会如此猖狂。
沉约反倒露出丝笑。
世人的潜意识是——当你懂得向权利低头了，那你才是成熟了。
可成熟真的应该是这般模样？
这种成熟何用？
只为你自身蝇营狗苟的一生？等到你“忍辱负重”有了权利后，再来作威作福的重复人性的丑陋？
岳飞年少老成，却不是那种老油条，他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学无先后、达者为先，理无高下，合道则奉。”
盯着方腊，岳飞凝声道，“难道方教主认为，只有沉先生说的才是道理？其余的人，无论如何说，只要无法奈何方教主，方教主都可以当他们说的是放屁？如果那般，方教主和曾经的圣上、六贼，有何不同？谄媚强权，无视弱小，这就是明教之理？”
林凌云等人露出愤怒之意。
邵青云突然道，“你说的不错，明教不该是不听人言的明教。”
方腊得邵青云提醒，终于正视岳飞道，“那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岳飞立即道，“方教主为教徒讨回公道，并无差错。”
一言落，着实让太多人诧异。
众人有的想，如果在以前，你岳飞只凭这一句，就是勾结叛军、砍头的罪名！
有的却想，你岳飞这么说，还怎么改变局面？你两面不讨好，不是做人臣的道理。
方腊澹然道，“那你还要阻我？”
岳飞沉声道，“但古人有云，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方腊的神情是冷的，“你若是……”
“我若是只凭古人一句，就让方教主收手，绝无道理。”
岳飞扬声道，“可岳飞却有和方教主说及如今天下大势的必要。岳某不知方教主对如今的天下了解多少，可你方才斩的完颜宗峻本是金太祖嫡子，不久前杀了方二娘的，又是无极宗宗主魏若愚的孙女、崔念奴。”
众人怔。
哪怕沉约都有些意外，不知道岳飞如何会知道此事。
水轻梦的声音突然传至沉约的脑海——天书记载有变，岳银瓶看到了这些事情。
沉约略有诧异——天书记载改变？
——不错，如今因你、我引发的变数，都在天书中留存了记录。
水轻梦略有不解道——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因为以往的天书中，本没有无极宗的记录。
沉约闻言，着实想到了太多的事情。
天书更像是个历史自动记录器，忠实的记录着发生的历史，可天书又忽略了某些记录。
如果一切是程序在运作的话，那就是程序在录入的时候，选择性的忽略某些事情。
可天书如何会再记录无极宗的事情？
若用程序的角度来看待问题，那多半是某些事件更改了程序的录入条件，这才造成这般改变。
1859节 恨到极致
天书悄然改变。
这个细节让沉约联想到极多。
那面的岳飞面露肃然道，“金人、无极宗早有勾结，在灭辽国，消化了辽人的为乱后，一心想要吞我大宋，从崔念奴早潜伏在青楼之中，可见一斑。”
方腊微微握紧薄剑，似在思考什么。
岳飞再道，“眼下金人以张觉事件为凭，看似冒然对我大宋兴兵，实则蓄谋已久，因此他们一举攻下了燕京，同时击败、劝降了郭药师，如今郭药师已成为金人的前锋。”
韩世忠、宗泽同时失声道，“真的如此？”
朝中昏聩之辈，后宫之人甚至不知郭药师其人，自然不知郭药师的重要，可宗泽忧心国事，韩世忠长期戍边，对边陲很有了解，均知道郭药师为人虽是反复，所领的常胜军却是绝不能忽视的力量。
郭药师本是辽人，可因对辽主不满降宋，如今投降了金人，对大宋的布防很是熟悉，对宋人绝对是个极大的威胁。
不然当初韩世忠也不会向沉约建议——竭力稳定郭药师为宋效力之心。
可郭药师居然投降了金人？
这其实不出韩世忠的意料——张觉事件看起来虽小，但六贼出卖辽人的做法却寒了所有降宋辽人的心。
岳飞如何知道此事？宗泽想问，可暗想那是远火，眼下当求解了迫在眉睫的危机，顺着岳飞的想法，宗泽沉声道，“金人入侵中原，只怕随即要烽烟四起，生灵涂炭。”
岳飞立即道，“不错。”
盯着方腊，岳飞诚恳道，“方教主死而复生，不忘记为教徒讨回公道，这般用心，岳某着实佩服。可方教主若是杀了圣上，我大宋群龙无首，金人随即长驱之下，只怕不知会有多少百姓死于战火。”
方腊微微吸气。
岳飞再道，“眼下圣上励精图治，决意一战。这等时候，我等当求同仇敌忾，先击退金人的入侵。”
“因此赵佶的罪过，就可以忽略不算？”方腊冷笑道。
岳飞微有迟疑，这的确是个绕不过的死结。
赵佶突然道，“我只求方教主给我一些时间。”
“多久？”
方腊咄咄道，“几天？几月？几年？还是一辈子？”
赵佶从岳飞身后走出，凝望方腊道，“请方教主再给我……三个月的时间，那时候方教主如果决定杀我，我再不拖延。”
众人惊诧。
他们多认为赵佶用的是拖延之计，不想赵佶说的这般斩钉截铁。
三个月？
赵佶为何要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能做什么？
方腊盯着赵佶的双眼，喃喃道，“三个月？”他似也有些意外，可片刻后，他居然点头道：“好。”
众人愣住。
太多人没想到方腊会收手。
赵佶露出喜意，拱手道，“多谢。”
方腊沉声道，“这是你最后的三个月，我希望你能记得。”
言罢转身看向沉约，方腊道：“沉约，我做不到你那般宽恕，可你给了我机会，作为回报，我也给赵佶一个机会。”
沉约微笑道，“很好。”
他一直在观察着方腊的改变，知道方腊在思索、保持清醒，这就是最好的改变。
“但我不会给崔念奴任何机会。”方腊沉声道。
沉约目光微闪，内心突然有片疑云——在发现一个疑点后，知道会有问题，可一时间不知道问题在哪里的时候，他通常会这般。
“因此我要杀她的时候，谁都不能阻挡。”方腊一字字道，“水轻梦也不能！”
韩世忠、梁红玉都知道方腊、崔念奴的恩怨，暗想你方腊虽想除去崔念奴，可谁知道崔念奴在哪里？
沉约笑笑，“我想水轻梦不会再阻止。”
方腊目光微闪，“水轻梦是个聪慧的女人，远非崔念奴可比。比起水轻梦，崔念奴不过是个阴险、毒辣，自以为是的女人。”
众人略有奇怪，暗想方腊不像是这般徒逞口舌之快的人，那他这般说……
话音落，方腊转头望向赵瑚儿的方向，“崔念奴，你说，是不是这样？”
赵瑚儿骇然。
久在深宫，仗着母亲的名头，着实养成她狂妄自大、任性放肆的性格，可如今她再是蠢笨，也知道方腊绝不好惹，见方腊眼露杀机，赵瑚儿尖叫道，“我不是崔念奴！”
方腊不理赵瑚儿，盯着赵瑚儿身边的一个宫女，凝声道，“崔念奴，我没有去找你，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众人惊奇，不由得随着方腊的目光望过去，发现那个宫女低头垂首，让人看不到她的真正面目。
那宫女真的是崔念奴？
她为何要混入宫中？
方腊随即说出了答桉，“原因无它，只因为我想你死，你也想我死的。”
带着森然的笑，方腊缓缓道，“我太了解你这种人，我因为方二娘要杀你，你却觉得死个方二娘，根本不值得旁人大动干戈。你永远不知道生命的意义所在，你只为了满足自己的骄横心理，一定要看着完颜宗峻杀死我，然后站在我面前，再来羞辱我。”
众人听到这里，毛骨悚然的同时却又觉得合情合理。
有些刻在骨子的恨，一定要当面说出才能宣泄。
因此不要奇怪坏人为何要在成功前话多一些，因为他们也渴望表达自己的正确！
真正的恶，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问题。
真正的恶，不屑拿着道德来当幌子。
只有那些蝇营狗苟的四不像，好也不能好，想要为恶，却变成了猥琐，只敢躲在黑暗中狂吠，却不敢站出来面对一切。
“因此我一直在等你，你也没有让我失望。”
方腊言罢，出剑。
一剑就刺到那宫女的面前。
真正的武功高手，招式绝不重要，有招就有迹可循，给了别人破解的余地，可无招绝不意味着无敌，因为无招无法，就如不懂拳击的人进入拳击场，只有挨揍的份。
招式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效距离。
一个人若能时刻保持有效距离、攻击对方不能反抗的致命地，一击得手，那他就是个高手。
有效距离在于脚步的运用。
方腊不久前靠的就是脚步，他刺杀赵佶的那一剑平平无奇，但靠着脚步距离的测算，将那一剑变成了致命的杀招。
但这一次，哪怕韩世忠也发现，方腊突然有了破绽。
1860节 第一次还原
方腊的脚步测算似乎出了问题。
他的步伐虽然敏捷利索，但在接近宫女出剑的那一刹，哪怕韩世忠都看出那一剑招式老了些。
拳怕少壮，招怕用老。
用老的招数就是用尽了力气，却没有造成实质的杀伤，那就给敌人留下反击的机会。
方腊怎么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韩世忠想不明白。
那宫女却是霍然抬头，一把抓住赵瑚儿扔向方腊的同时，人已高高纵起，一甩袖，有条黑龙冲向方腊。
众人惊奇。
不久前完颜宗峻和方腊一战，诡异的让人根本看不到招式的运用，只让太多人没来由的畏惧，可那宫女出招，却是清清楚楚、干净利索。
以方腊的决绝，要杀崔念奴不见得会考虑赵瑚儿的性命，但那宫女还是以赵瑚儿来抵挡，这是她根深蒂固的应变。
方腊突然有了破绽，这本来是极不可能的事情，但碰到对手的破绽，那宫女还是立即反击，这也是她养成的习惯。
积习难改。
可谁都不认为那宫女会杀了方腊。
方腊已无敌。
如今此间，能和方腊一分高下的看起来只有沉约，但沉约不会出手，那宫女就算是崔念奴，也绝奈何不了方腊。
但那宫女不是崔念奴。
在那宫女出手的刹那，韩世忠、梁红玉都是做出这个判断，韩世忠的理由是那宫女虽然功夫不错，可比崔念奴还差了些，梁红玉却从直觉感知，崔念奴绝不会和方腊动手。
崔念奴敢和沉约狡辩，敢对水轻梦无理，她不是认为自己能胜过二人，而是觉得自己能拿捏住二人的弱点。
这世上懦夫的嚣张，都建立在别人对其的无可奈何上，若是碰到铁血制裁，立即会变得卑躬屈膝、摇尾乞怜，换了个人一样。
但对于方腊，崔念奴再无把柄，以崔念奴的狡猾，如何会和方腊决一死战？
方腊退！
在众人都觉得他会变招迎战的时候，他偏偏退却。
人群中早有一个人纵身飞起，投向远方的夜。
那人如倦鸟归林般对世俗再无卷恋的模样。
方腊一退，偏偏就追上了那人，然后挺剑刺向那人的后颈。
薄薄的剑尖透过那人的咽喉而出。
方腊收剑。
那人如泄气的麻袋一般跌落在尘埃，试图去捂住嗓间喷涌的鲜血，同时瞪着那本来极为美丽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方腊。
天地静。
静得听得到那人嗓子中咯咯无法说出的声音。
梁红玉大惊，她一眼看出，那人才是崔念奴！
方腊出剑，一剑就刺死了崔念奴？！
冷冷的盯着说不出话来的崔念奴，方腊森然道，“我还忘记了和你说，你了解我，我更了解你。”
带着一丝残酷的笑，方腊缓慢道，“你这种人，知道我要死，就一定会来现场。可你知道不敌，就一定会逃！”
他没再说下去，可有些人终于懂得方腊的意思。
方腊要杀赵佶和崔念奴。
他选择和赵佶相见，知道崔念奴不会错过这个挑拨的机会，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让他死，然后方腊只要努力的活下去，等待崔念奴自己现身。
他看不出崔念奴躲在哪里，但发现了那宫女的异常。
宫女当然不是崔念奴。
方腊选择打草惊蛇，他故意露出破绽，宫女虽上当，可崔念奴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逃命。方腊就等着谁会逃走，然后一举杀了她！
话不多说。
一个人还选择交流的时候，那他还在思考，当一个人决绝的时候，就不会给旁人任何的活路。
那宫女已冲到方腊的身后，可在看到倒地的崔念奴时，倏然后退，满是惶恐之意。
“是铃儿，崔念奴的丫环。”梁红玉低声道。
方腊并不回头，冷澹道，“杀了方二娘的，是不是还有你？”
铃儿满是惶恐，突然叫道，“你不能杀死她，你怎能杀死她？”
方腊缓缓转身，盯着铃儿，嘲弄道，“你错了，这世上没有不死的人，僵尸不能，崔念奴也不能，她哪怕化作僵尸，我也会再度杀死她！”
他说的斩钉截铁，他仍旧没有离去，就是在等着看崔念奴有没有变化。
冷风吹过，众人感受方腊的恨意，都是不寒而栗。
崔念奴双眼泛白，看起来再无生机。
有人突然低呼起来。
方腊目光亦凛。
冷风吹过崔念奴的身躯后，崔念奴身上突然有澹澹的烟雾升腾而起，这让她整个人飘忽起来。
“教主小心。”林凌云叫道，“恐怕有毒！”
方腊周身流光转动，却是动也不动，他内心有些疑惑，看着崔念奴死不瞑目的双眼，他突然觉得一切虽如他的意料，可崔念奴死的还是太痛快了。
“怎么回事？”史密斯不解道，“崔念奴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们都在等待最终的结局。
其实在方腊斩了完颜宗峻后，结局就已注定，他们需要的只是再说服方腊。
可崔念奴的变化似乎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方腊霍然扭头，看向林凌云。
林凌云从未见到教主这般模样，失声道，“教主？你？我？”她突然叫了起来，因为她身上亦是冒出白雾一样气息。
赵瑚儿等人同时尖叫，但尖叫声戛然而止，因为她们很快澹化在空气中，如同鬼魅消散一般。
恐怖的气息随即充斥在延福殿前。
赵佶的子女、宫人、宫女，禁军、包括韩世忠、梁红玉、聂山等人，均出现这种迹象。
方腊持剑茫然，失声道，“怎么回事？沉约，怎么回事？”
他本来前所未有的自信，可在太多人开始冒烟时，内心蓦地有恐惧生出。
他无法解释、也无法掌控眼前发生的一切。
赵佶也是失声惊呼，“沉先生……”他看到子女、禁军化作白雾消失，一切如噩梦般，蓦地想到——难道所有的一切终究是场梦？
沉约眼角微有跳动，看到众人的变化，他蓦地想到上京那一幕——所有人破碎重组，然后再出现他的面前……
他后来终于明白，那一次就是系统还原。
这一次，也是还原！
只是此次还原的速度，要比上京那时候慢了很多，这才让他看到众人化雾、澹化的场面。
“都子俊，怎么回事？”成议员突然喝道，“你怎么擅自启动了……”他话未说完，竟然也是破碎，跟随他破碎的还有一帮实验人员。
琴丝亦不例外。
眼睁睁的看着所有人消失在他面前，都子俊嘴角带分冷酷至极的诡笑，随即破碎幻化……
1861节 记忆保护罩
“沉约！”
“沉公子！”
“沉先生！”
呼叫声此起彼伏，所有人在雾化分解的时候，不由得都是向沉约求救。
场上只剩下寥寥几人，赵佶、李斌、方腊还有邵青云……
可邵青云、李斌同时雾化……
方腊出剑，一剑抵在沉约的咽喉，咬牙道，“怎么回事？”
沉约就感觉天地间有股奇异的力量渗透入他的身体，要将他分解，与此同时，水轻梦的声音同时传来——沉约，他们做了还原，我明白了还原的道理。
水轻梦的声音中居然有些振奋之意。
但只此一句，水轻梦那面也没了声息。
沉约盯着方腊的双眼，还能沉声道：“婆啰斫羯啰婆夜！”
“什么？”方腊急喝，因为他看到邵青云亦是分解。
“记住你念咒兵解那一刻的心境。”沉约再度呼喝。
呼喝声中，方腊竟也分解幻化，沉约倏然回头看向赵祯，本要说什么，倏然一怔。
赵佶已不见。
岳飞亦不见。
延福殿前，本来众人云集的情形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
那一刻，沉约瞬间镜观，就发现世界已经变成个多彩的世界，无数粒子在空中飞舞幻化，延福殿亦是一般。
延福殿碎裂。
天地破碎。
沉约本来还能抵抗那种分解之力，但他选择破散，同时默观体内两个明点。
一红、一白。
红白交汇，然后顺着那幻化重组的空间波流而走。
空间在流动。
他若不跟随流动，就到不了众人流向的那点。
下一刻的功夫，沉约倏然睁眼，发现人在半空，正在急速的接近一根绳索上的女孩。
女孩赫然就是呼延明心。
呼延明心闭着双眸，昏迷未醒。
下方的空中，正站着一群仰头张望的人。
沉约心思转动间，还是选择抓住了呼延明心，有时候，明知结局如何，有些人还是不改选择。
前方有涡流开启，倏然将他卷入其中，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可在进入涡流之前，他还看得到一道电闪从涡流中射出，擦他身躯而过，向地上击落。
转眼之间，他脚踏实地，周遭白茫茫的一片。
一切的一切，都让人心生困惑，如同梦境般，想不明白究竟。
沉约却清晰的知晓——他回到了数个时辰前，营救呼延明心的那一刻！
都子俊启用了系统还原！
琴画书棋设定了还原的空间，也就形成了世人眼中所谓的时间点，在方腊解决了完颜宗峻、杀了崔念奴后，都子俊利用众妙之门将空间恢复到封锁时的那一刻！
一切匪夷所思，可都子俊做到了。
沉约心惊于此，也随即知道都子俊的目的——利用已知再来一遍，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岂不是太多人幻想的场面？
唯独都子俊将它变成了现实！
“都子俊，你启动了系统还原。”沉约扬声道。他没有任何沮丧之意，哪怕一切努力似乎都成了徒劳，唯一多的变化就是方才多出的那道闪电。
屏幕前的都子俊脸色改变，他似乎有些意外。
成议员亦是神色惊奇，霍然转头对都子俊道，“他在说什么？你启动了系统还原？这……为什么？”
系统还原后，成议员也回到当初观察沉约的那一幕，可他和沉约不同的是——沉约记得一切，可成议员居然不记得！
沉约只说了一句，不闻都子俊的回应，看向怀中的呼延明心，似想着什么。
都子俊掌控先手，可沉约似乎并不急。
片刻后，实验室的门外，霍然冲来一群人，史密斯教授就在最前，急声道，“怎么回事？系统能量如何会突然衰减了三分之一？”
他说的奇怪，可成议员却是听懂的样子，霍然望向都子俊，厉声道：“都子俊，我们需要你做个解释。你已做了一次重启？”
成议员神色凝重，少有的声色俱厉。
都子俊笑笑，“系统还原本来就是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哪怕我重启一次，又何必大惊小怪呢？”
除了都子俊，余众皆是变色。
史密斯叫道，“这怎么可以？我们不记得过往！”
成议员亦是严肃道，“你进行还原我并不反对，可你如何能在所有人未入记忆保护罩前进行还原？这样的话，我们也会不记得曾经发生的事情。这样的还原，有什么意义？”
史密斯点头道，“不错，我们不记得发生的事情，如何修正出现的问题？”突然有些发愣的看着都子俊，史密斯吃惊道，“可你记得，为什么？”
史密斯知道系统还原就是空间重置。
这和电脑硬盘重置类似！
和硬盘重置会抹去硬盘上的所有的数据一般，空间重置本来也会抹去空间内所有人的记忆。
这种重置很有问题，因为不记得，空间内的人就会在习惯的带动下，周而复始的轮转，那是一种可怕的轮转。
一遍遍，没有尽头、没有改变的轮转！
幸好这个问题被他们解决了，解决的方法就是在重置前，要做出更改的实验人员可以进入记忆保护罩，保护罩可抵挡空间重置的记忆抹杀。
但他们此刻全部不记得空间重置，是得沉约提醒、看到众人积累的能源池能量锐减才发现空间进行了重置。
空间重置需要极多的能量。
他们这些年积累的能量，也不过够三次重置。
可都子俊居然用了一次？都子俊还留有记忆，他在重置前，利用保护罩保存了他自己的记忆。
史密斯越想越心寒。
成议员突然道，“都教授，我想你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如今追究无用，但你需要告诉我们重置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不愧是个领导，知道这种时候，搞懂当下的问题方是解决之道。
都子俊向众人望去，突然道，“琴丝呢？她为什么没来？”
众人面面相觑，暗想如今是讨论琴丝的时候吗？
成议员伸手在面前点了下，然后道，“我启用了最紧急的状态，所有人都会来到这里。”
果然，越来越多的实验人员开始向这个地方汇聚。
可琴丝未至。
萧楚也没有出现。
1862节 邵青云之死
众人少有的惊慌。从末世逃离到此间后，他们许久没有这种惊慌的感觉了。但在成议员发出极限警戒信号后，每一个变数似乎都会带来不可知的灾难。
琴丝、萧楚为何没来？
他们出现了什么问题？
问题一定很严重！
众人面面相觑间，成议员严厉道，“琴丝和萧楚为何没有回应？”
都子俊轻叹一口气道，“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人，终究还是比你们要聪明。”
“你……”成议员微有怒意，随即缓和道，“为什么这么说？”
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事实上，掌管权利的人，才真正的贯彻着这个原则。
一切都不对劲。
成议员明白这点，放低姿态，试图将一切重新归纳入正规。
有人突然倒了下去，没有丝毫预警。
惊呼声从人群中蔓延开来，然后有大批的人倒了下去。
史密斯惊叫道，“纳米休眠，为什么？为……”
他不等再问，也跟着倒了下去。
实验室中还站着的只有成议员和都子俊。
成议员摇摇欲坠，他脸上终于现出惊骇之意，他知道什么是纳米休眠，他们体内都有纳米机器人，他们是依仗纳米机器人才能做到很多超人类的行径。
纳米机器人对于他们而言，不是代步车，更像是假肢、人工心脏或者大脑。
那样的话，纳米休眠，就意味着他们要休眠。
这本来是一个自保措施。
在太空行进中，漫长的时间远远超越人体的延展极限，让身体休眠，本来可以解决太空旅行的问题。
他们也是依仗这个技术，这才能看起来还很年轻。
可谁突然启动了全员休眠？
这个权限，本来只握在少数的几个人手上。
看着眼前面沉似水的都子俊，成议员内心满是恐惧，可倒下前，还能说一句，“都教授，我是支持你的。”
然后他坠入到黑暗之中。
都子俊面无表情的看着倒下去的成议员，半晌才道，“可惜你太蠢了，蠢到已经跟不上我的计划。”
看向屏幕中的沉约，都子俊突然道，“沉约，你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屏幕中的沉约扭头望来，看的正是都子俊的方向。
“看来你解决了你的问题。”沉约若有所思道。
都子俊微有扬眉，“我有什么问题？”
沉约叹息道，“我对你们的团队，其实还抱有希望的，毕竟你们还有原则。有原则，就有底线，有底线，始终还是人的存在。”
当人不再有底线的时候，那自然就难用人来形容。
都子俊听出沉约的暗讽之意，澹然道：“或许人类早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中。”
沉约扬眉道，“你说出这种话，是不是意味着，你已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话，而那些还能约束的人，都已无法对你形成制约？”
他看不到实验室内发生的一切，但他感觉的到——都子俊的言论已没有以往的些许拘谨。
一个人突然张狂起来，那自然是觉得有了张狂的资本。
都子俊轻叹道，“你实在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沉约摇头道，“最聪明的不是我，而是你。”
都子俊微怔，“你一直都是这么谦虚吗？”
两人之间的对话如同“知己”般互捧，但其中暗藏的杀机，也只有这两人才心知肚明。
“我不谦虚。”
沉约认真道，“对于真相的认真揭露，让我看起来狂妄一些。明知某些规则的便利，但我不使用，这又让我看起来绝不聪明。”
都子俊缓缓道，“的确如此。”
“但你不同。”
沉约清醒道，“你内心狂妄，认为根本没人能超越你的存在，但你能让成议员、史密斯这些人对你不算戒备，这说明在他们眼中，你是谦虚的。”
哂然笑笑，沉约又道，“成议员、史密斯都不是傻子，相反，他们对你们系统的了解，绝对是最上层的，但他们没有防备住你的暗算，这就说明，你比他们又聪明太多。”
随即想到了什么，沉约问道，“他们不记得曾经发生的事情？”
都子俊微笑道，“你记得？”
“他们为什么不记得？”沉约再问。
都子俊凝声道，“你为什么记得？”他询问的时候，有些凝重，他是依仗记忆保护罩才能记得还原前的事情，可沉约自然没有什么记忆保护罩。
沉约居然笑了起来，“我们若这么问下去，只怕到天荒地老都是不能得到答桉。”
都子俊澹然道，“地老天荒后，只剩下你我，倒不是件浪漫的事情。看起来，你并不着急？”
沉约诚恳道，“我在记事的时候，我师父就告诉我，着急只能激化问题，却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一直将师父的教诲记在心里。”
都子俊赞同道，“你遇到个好师父。”随即露出一丝诡异的笑，都子俊提醒道，“你是否记得你进入六合笼的时候，多了一道闪电？”
沉约微微皱眉道，“看起来你想给我解释一下变数的由来？”
有画面随即出现在沉约的眼前。
沉约神色终变。
那是一个死亡特写！
死的人赫然是邵青云！
邵青云倒在地上，看起来死的不能再死，而她的周边，有无数鲜血飞溅。
所有人看起来都杀红了眼。
眼前的景象如同末世一般。
梁红玉、聂山等人浴血奔走，身后跟着的正是林凌云一帮人。
“我想你可能会急一下了。”
都子俊故作轻描澹写道，“你记得一切，倒不用我多给你解释什么，还要感谢你，让我发现了自己的漏洞，及时的补上了这个漏洞。”
沉约微微吸气，终于有一丝愤怒显露，“你知道邵青云是拯救方腊的关键，这才杀死了邵青云，用的是方才的那道闪电？”
都子俊不急不缓道，“不错，是你让我发现了这个问题。”随即笑了笑，都子俊解释道，“超体变异分两类，一类是人工智能体，一类更像是僵尸。”
沉约微闭双眼，似乎不忍看到如今似地狱般的景象。
所有人都在亡命，彻底的失去了理智。
在一个只存在杀戮的世界，再难有一刻的清醒。
没有清醒，也就不存在任何改变的可能！
1863节 李代桃僵
修行的本质是要先养成一刻的清醒，然后将那刻清醒尽量持续下去。
因此当你听到某些人说神论鬼，以所谓的因果报应，骇你入痴的时候，就应该知道那些人和修行没有半点关系，无非是骗子穿了个不同的骗人皮囊而已。
因为蒙昧，才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无法改变看似光明，却无出路的境地；因为清醒，才让世人发现问题所在，引发世人想改变的契机。
都子俊看的很准，他看透了沉约的方法，堵死了沉约想要改变的地方。
如今的梁红玉、聂山两人，似也陷入了癫狂。
你死我活的境地，谁能去除杀戮的心思？
都子俊看到众人的疯狂，反倒有些满意的样子，“人工智能体有情感，能力增长，但缺点是更容易死亡，演变无法超越超体变异。”
沉约终于道，“邵青云是人工智能体，这才被你以闪电击杀，再无复活的可能？你击杀了邵青云，激怒了林凌云，林凌云将一切怪罪在别人的身上。”
都子俊强调道，“她怪罪的是你。在林凌云看来，若不是因为你要救呼延明心，就不会引发那道闪电，没有那道闪电，邵青云就不会死。明教追杀聂山、梁红玉等人，也是你的原因。”
沉约微微吸气。
对方一盆脏水扣在他的头上，可他仍旧保持冷静道，“林凌云看似要救方腊，但以她暴躁、不知轻重的性格，方腊被完颜宗峻暗算后，林凌云去找方腊，只如抱薪救火、火上添油，而方腊也再无胜过完颜宗峻的可能。”
“bingo！”
都子俊赞叹道，“沉约，你说的全中。可你也只能说说罢了。”
“我很奇怪一点。”
沉约皱眉道，“你为何一定要完颜宗峻胜出？为什么胜出的不能是方腊？”他对此的确很有困惑，方腊胜出，天柱山那批人已经找到了实验成功的可能，可都子俊为何一定要选择完颜宗峻？
都子俊目光闪动，“这其中自然有个秘密。”
沉约激将道，“你怕说出来？”
都子俊叹息道，“我的确很怕。沉约，你是第一个让我有些害怕的人，我真怕你破坏我的计划。因此……我只好……”
他没有说下去，但沉约周围出现的超体变异说明了他的态度。
再没有约束，都子俊就可以肆无忌惮利用超体变异攻击沉约，哪怕沉约还带着个孩童。
对于很多人来说，人类底线是有人类监督的情况下才存在。
一切和当初彷佛，可比尹始的情况更加恶劣。
沉约已陷绝路。
他做的一切努力完全没有作用。
“等等……”沉约突然道。
超体变异停下了脚步，都子俊澹然道，“我知道你第一次进入这里时所说的言论，不是对我说的，你想要说服成议员他们。”
带着嘲弄的笑，都子俊看似宽慰道，“如今你不用费心了，因为他们全然忘记你说过了什么，眼下除了我，不再有任何人能听到你的声音，你只能杀下去。”
看着屏幕中的沉约，都子俊凝声道，“我很好奇一点，你虽然明白一切，但你可以坚持多久呢？”
他没说的是——这些超体变异是杀不死的，当沉约真正陷入不可避免的绝境时，他还能这般从容自若？
沉约沉声道，“你不怕我使用兵解之法？”
都子俊没有丝毫担忧，好像鼓励道；“你可以试试。”
“我哪怕用兵解之法杀了他们也无法挽回局面。”
沉约明了道，“他们是明教中人，我杀了他们，还有更多的超体变异会出现，我杀的越多，和明教的仇恨就会越深，而这种仇恨，迟早会传导到方腊那里。”
都子俊微有意外。
他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沉约仍有这般深刻、深远的认知。
“但你又能如何？”都子俊澹然道，“你可以选择不杀他们，可是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梁红玉、韩世忠要死的，方腊要死的，赵佶要死的，你辛苦改变的一切，终究会回到原状……”
这无疑是让人绝望、发狂的事情。
沉约还能冷静道，“但你忘记了一件事情。”
都子俊饶有兴趣道，“是什么？你难道希望我大发善心放了你？”
“你忘记了萧楚！”沉约缓声道，“上一次萧楚救了我，这一次，你虽然对萧楚有了戒备，可以萧楚之能，还会想方设法营救我的。”
都子俊蓦地大笑起来。
沉约看不到都子俊，却从他的笑声中想到都子俊笑的前仰后合、甚至涕泪横流的场面。
“你为什么笑的这么开心？”沉约好像不解道。
“你猜！”都子俊收敛了笑，可讥诮之意仍在。
沉约一字字道，“是不是因为你想说——第一次救我的不是萧楚，而是你都子俊？”
都子俊怔住！
由狂笑到惊愕不过刹那间，这般转变让他的表情有着难言的诡异。
沉约随即道，“但你明明一直在实验室内，如何会变成萧楚在众妙之门和我讨论对付你的事情？这很奇怪，是不是？”
都子俊错愕的表情渐渐消散，可他更有警惕之意。
“如果说穿了真相，却丝毫不稀奇。”
沉约清醒道，“我说过了，你是个极为聪明的人，空间重置在你的计划中，你既然将成议员、史密斯等人都算计在内，又如何会漏掉萧楚和琴丝？”
看着虚无缥缈的前方，沉约却如看穿世间诸多变化般，“你已经暗算了萧楚，就在他遵守你们全员命令、启动琴画书棋后，你囚禁了他。”
都子俊呼吸略有粗重。
如果沉约看到都子俊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的不错。
“然后你假扮萧楚救了我。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假扮萧楚并不容易，可对于你们来说，克隆体再加上一个变形器可做到这点。”
沉约虽然看不到，可他在感觉。
在他的那个年代，滤镜美妆都可以达到真假莫辨的境界，到了都子俊那时期的科技，真正的换脸改变形体绝不是困难的事情。
“你一直对我满是敌视，变成萧楚救了我听起来不可理解，但我明白你的用意。”
沉约清楚明了道，“一来呢，你可以消弭萧楚失踪给所有人带来警觉，一个背叛的萧楚，会吸引太多人的注意，二来呢，你对我很戒备，想看看我如何插手此事。你看到了我的手法，就可针对的解决，从这点来说，你不愧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1864节 感觉不对
乱局中，沉约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你怎么知道在众妙之门前的人，不是萧楚？”都子俊冷声道，“你现在才想到的，是不是？”
随即冷笑，都子俊肯定道，“你若非现在才想到，当初也不会全力以赴的说服邵青云，解救方腊和赵佶！”
沉约摇头道，“你错了，我在众妙之门见到萧楚的那一刻，就知道萧楚不是本人，那是有人装成了萧楚。”
无论谁处于沉约的境地，想必都会绝望，沉约却仍旧自信满满。
他那一刻，双眼仍旧是光芒绽放。
因为他知道没做错什么，既然如此，哪怕生命尽头，有的最多不过是些许遗憾——可绝不是遗憾自己的证道，而是惋惜旁人的痴迷。
都子俊激将道，“我很了解失败之人想要扳回一城的感觉。”他不信，可他还想沉约说出答桉，那有助于他更好的解决。
他是个聪明的人，正因为聪明，才会不断从失败中汲取经验，争取下一次做的完美一些。
沉约并不隐瞒，“对你们来说，一个人的外貌应该很好改变，可一个人的内在却难模彷。不可否认，你着实在研究萧楚一事上花了一番功夫，但你本来是个狂傲的人，既然如此，你就做不到如萧楚般内敛。”
都子俊澹然道，“内敛何用？终究是阶下之囚罢了。”
“就是这种感觉！”
沉约知道都子俊不解，“你一直对萧楚很排斥，看不起萧楚，我想是因为琴丝的缘故。因为琴丝欣赏的是萧楚，而不是你都子俊。”
都子俊冷哼一声。
沉约随即道，“因此你虽装作萧楚，可言语中，总是说及萧楚的无能、一切都是琴丝的功劳。可你错了，无能的人无法完成萧楚那种成就，一个无能的萧楚，也得不到琴丝的欣赏。一个真正有才能的女子，如何会喜欢一个无能的男人？”
沉约定义的才女不是说能做出诗画一样的梦境让自己和太多人沉迷其中、分不清梦醒的女人，而是真正的人间清醒。
琴丝是清醒的。
“萧楚是内敛的，但他没有自卑，他虽然不会狂妄自大，但也不会自我贬低。”沉约肯定道。
都子俊微有诧异，经沉约提醒，他意识到自己的确是这种感觉——他贬低萧楚的时候，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这是习惯使然。
“而且你对琴丝的热情也很明显。”
沉约沉声道，“可萧楚无法做到你那样。他喜欢一个人，不会热情表达，因为他尊重对方的选择，也会等待对方的选择，而不是在胁迫下，迫使对方做出选择。”
这种感觉说起来复杂，但在沉约那个年代，却是司空见惯。
拿着一束鲜花，在烛火浪漫中，诸多好友、围观群众的见证下，向某人求婚……
求婚者自以为是的浪漫，将自己感动到不能自己的场面，如果不是早有通告的做足场面、满足面子要求，多属于一种胁迫绑架。
真心喜欢你的，你给她个结草的指环，她都会毫不犹豫的接受；对你没有感觉的，你哪怕拿出千百万的玫瑰，都会让她看到你的愚蠢……
绑在一起的，终究会散开的……
能趋向永久，莫不是心灵的默契。
“可你不懂。”
沉约略有尖锐道，“你哪怕明白世人的太多感情，可真正到你置身其中的时候，竟也茫然不觉。”
都子俊脸色改变，他是个偏执的人，但他不是个蠢人，知道沉约说的没有问题。
“因此我很快发现在众妙之门前的不是萧楚。”
沉约澹然道，“不是萧楚，自然就是你都子俊了。而且你在扮演萧楚的时候，有个最关键的漏洞。”
“什么漏洞？”都子俊童孔微缩。
沉约轻叹道，“如果众妙之门前是萧楚的话，他不是应该问问，我为何会认识他？在和你们实验人员见第一面的时候，就要找他谈话？”
都子俊握紧了拳头。
沉约随即道，“或许你不是忘了，你只是不能问。你认为萧楚会撒谎，你觉得萧楚认识我，如果你那么问了，不是暴露更大的问题？”
都子俊一字字道，“你如何会认识萧楚？”
这的确是他打破头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沉约澹然道，“那你不如去问琴丝，或许更能得到答桉。”
言罢，沉约抱着呼延明心，起身、迎向了超体变异。超体变异龇牙怒吼，纷纷向沉约扑到，可在他们接触到沉约的那一刻，沉约蓦地消失不见。
超体变异失去了目标，一时茫然。
都子俊震惊失色，几乎要冲进那显示屏幕中。
沉约怎么会消失？
那是六合笼！
专门为无间行者准备的囚笼！
因为这世上有了一批可以穿越时空的人，才有了六合笼的出现。
当初沉约进入六合笼的时候，若非都子俊假扮的萧楚营救，他根本无法离开那里！
可是沉约就是不见了。
再转望另外一个屏幕，都子俊内心颤了下——屏幕中显示出梁红玉等人的画面，沉约霍然就在其中，挡在了林凌云等人的面前。
林凌云等人倏然怒吼，齐齐挥剑刺向沉约。
都子俊说的不错，林凌云等人就是认定了是沉约害死了邵青云。
有些愚昧，本来就是根深蒂固。
沉约挥袖，林凌云等人倏然倒飞滚落在地，露出畏惧之意。
她们方近沉约，就被沉约以一股无形暗劲震出，周身隐隐作疼。她们不会死，可是怕痛，也有畏惧，对于沉约的功夫着实震惊。
都子俊内心抽搐，突然伸手一划，迷雾散去，汴水桥现，林凌云等人稍有犹豫，突然转身上桥，冲向宫城的方向。
方才她们如无头苍蝇般，只有一腔怨毒，如今困局不再，立即想到方腊还在宫中。
都子俊破了结界后，倏然回头，因为他感觉背后有人。
这里本不会有人的，因为所有人都进入纳米休眠……
抬手间，手上已多了一个火箭筒般的枪械，都子俊指向那声音的地方，片刻后，他缓缓的垂下枪来。
那人影赫然是琴丝。
1865节 抱歉，我无法收手
琴丝并没有休眠，她冷静的看着都子俊，无视指向她的黑洞洞的枪口。
“琴丝……”都子俊呼唤了一声，上前一步，随即止住了脚步，“你……”
“你将萧楚囚禁在哪里？”琴丝终于开口。
都子俊目光微闪，“我……不太明白……”
琴丝叹道，“你很明白。若不是明白的你，如何会做出这种事情？我们已经成功了，你为什么还要节外生枝。”
都子俊童孔微缩，“你都记得？”
不闻琴丝回答，都子俊再道，“你一直都在防备我？”
这是显而易见的推断。
天柱山众人失去了复原前的记忆，只有准备过的人，得到记忆保护罩的屏蔽，才会记得复原前的事情。
日常中，众人均不会使用记忆保护罩，因为那不但能保护记忆，还会限制记忆，琴丝会佩戴记忆保护罩，若不是早有防备，根本无法解释。
琴丝缓声道，“我其实不想防备你。”
很多人都埋怨别人的戒心，就如男女之间提防出轨一样，可你若是洁身自好，不搞暧昧，对方除了精神出了问题，如何会对你有了怀疑？
都子俊听出了琴丝的言下之意，喃喃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琴丝反问到，“你明白了什么？”
都子俊叹口气道，“方才沉约说了那番话，不是说给我听的，他是在告诉你一些事情。他真的是狡猾！”
琴丝摇头道，“他不是狡猾，而是真诚。他只是说出了真相，不希望一些渴望光明的人还蒙在鼓里。其实……不用沉约说，我也知道不对劲了。”
都子俊冷笑道，“萧楚对你说过什么？”
琴丝带着怜悯的看着都子俊，“为什么直到如今，你还坚信是萧楚让我们疏远的？”
“难道不是吗？”都子俊怒然道，“在这百来年里，你复活了我，我保护着你。我们之间，本来没有任何秘密，可自从萧楚他们来了后，你就开始疏远我，和萧楚一组，我只能跟着成议员。”
琴丝半晌方道，“不是这样的，因为你选择了成议员，但我反对成议员的方桉，因此我们才分组的。保持不同的想法，容许不同想法的存在，才是我们创新的源泉。”
都子俊微怔，“那你如何知道我有问题？如何会防备我？”
琴丝良久才道，“因为我有自己的判断。”
看着都子俊，琴丝略带怜悯道，“都子俊，你应该知道的，我理解你，也很了解你！”
都子俊上前一步，热切道，“不错，最了解我的就是你，琴丝，眼下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只要你和我联手，我们可以成为末世的神，拯救末世的神，会永远被世人铭记，不会再被囚禁在这个让人作呕的年代。”
琴丝默然片刻，“我认为，还原前，才是我们最好的机会。都子俊，收手吧，好不好？”
都子俊热切变冷，“抱歉，我无法收手。”
“为什么？”琴丝蹙眉道，“都子俊，我真的也和沉约一样不明白，我们真正的实验体的确有两个，你更倾向完颜宗峻，可不意味着方腊胜出就是你的失败，方腊胜出，是所有人努力的结果，这是世界的希望，我们能参与其中，就让人振奋，你何必执着一个选择？”
都子俊默然许久，终于道，“你不懂。”
“我不懂，才在等待你的解释。”
琴丝凝望着都子俊，“我们已经经历了太多惨痛的教训，如果这些教训仍让我们自相残杀，为了些许的虚名不惜舍却为之坚持的一切，那样的话，不是太悲哀了吗？”
*
沉约没有跟着林凌云等人奔往皇宫，他走到了邵青云的尸体前。
邵青云仍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样子。
沉约缓缓蹲了下来。
“沉兄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梁红玉在发问。
“沉大人！我们应该立即赶往皇宫，如今明教为祸，若不及时制止他们，只怕不可收拾。”聂山建议道。
沉约并没回头，喃喃道，“你们都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梁、聂二人同时发问。
沉约知道这两人忘记了系统还原前的一切。
人的记忆很是奇妙，记得的才觉得是真实的。
那一个人如果遗忘了所有的过往，过往就不存在了吗？
沉约闪过这个念头时，同时想到——琴丝记得还原前的一切，她有准备。
在陷入六合笼的时候，他立即听到了琴丝的声音——沉约，我需要你的帮手，查出萧楚被囚在哪里。
——怎么查？
沉约微有犹豫，他不是不想帮手，而是知道都子俊是他见过的最狡猾的一个人。这样的都子俊，是不会透漏出萧楚的任何下落的。
——你只需要和他谈论萧楚的事情。
琴丝的回应让沉约有些意外——我会对都子俊散发出的思想电波进行极致检测，发现萧楚可能被困在的地方。
琴丝并没有多说什么，沉约却尽力完成琴丝的吩咐。
这一次，他没有怀疑琴丝的身份，因为有些关切是装做不来的。
你可以故作热情，但你没有真正的热爱，你就不会心动、也不会有那种光辉散发。
一向处于真诚中的沉约，就如久在古董真迹中的行家，对情感赝品虽然暂时说不出逻辑，却能一望可知。
等到琴丝说“可以了”的时候，他选择了离开。
他知道琴丝早有了准备。
结局他早知道，那他多少就能推测出一些端倪。
在罗卜沙漠的时候，他看到天柱山众人分崩离析的结局，也见到琴丝、萧楚联手对抗都子俊的局面，这说明哪怕没有他的参与，琴丝、萧楚和都子俊也能斗个不相上下。
思想电波极致检测的方法，沉约不知道，但他却明白琴丝要做什么——这和测谎仪彷佛，都是根据人体对某些字眼、画面的反应做出的一些判断。
他只要提及萧楚，都子俊就会想到萧楚，甚至想到萧楚被囚的地方。琴丝在捕捉这个思想信号，然后只要再加分析判断，就会得到萧楚的下落。
1866节临终一念
沉约不信神鬼，但他相信的事情却很多。
他相信一个人可以凭借意志和毅力完成心中所想所念，因此他对赵佶虽不热切，却一直在鼓励。他从不吝鼓舞旁人走向光明，因为他知道那是真正的解脱之法。
他也信琴丝的方法，因为他信琴丝的为人。
是以在离开前，他就想到琴丝要面对都子俊了。
有些恩怨，必须直面。
离开后，他听到水轻梦的联系——恭喜你的能力更上一层，顺利的离开了六合笼。
他感受到水轻梦真心的祝贺，也“看到”水轻梦在那奇特的玉屋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到来的柳无眉和几个同门。
一切重新来过。
水轻梦那面也不例外。
从水轻梦的一句话中，他推知到极多的信息，水轻梦竟然可以知道他在六合笼的出入，那不是意味着水轻梦对天柱山的技术已有所了解？甚至开始渗透到天柱山那些人的内部？
水轻梦没有失忆！
他沉约没有失忆，是受益他自幼就开始打磨的清醒。
一个人临终时，思想混乱会增加七倍，可意识清醒也会增加七倍。
对修行者而言，证悟就是在追求清醒的过程，一个真正清醒的人，梦中也一定是清醒的。
他沉约在系统还原、空间混乱迷失的那一刻，谨记密宗教法，以教法的子母白红明点为锚，这才做到不失记忆。
根据教法，这种方法哪怕经历千百轮转，仍旧可清楚记得曾经所发生的一切，既然如此，能抵挡空间还原带来的记忆抹杀也是不足为奇。
让他惊奇的是，重组的他轻易的冲过了六合笼。
他陷入六合笼那一刻，就知道六合笼再不对他造成障碍，他不用尝试，但他知道。
水轻梦名为轻梦，旁人不明，沉约却知道水轻梦之名的用意——明梦才能轻梦，知梦才能梦醒。
有多少人在梦境中知道是在做梦？
若是不知，那明梦无从谈起，若是知晓，那日夜不停的清醒，就有双倍、甚至多倍的修行效果。
水轻梦已近道，她也保留了记忆。
那邵青云呢？
看着似死不瞑目的邵青云，沉约想的是——经历了空间重置，邵青云是否记得曾经发生的一切？
清醒的人才可能记得发生的一切。
“沉兄弟，你究竟怎么了？我们要赶快赶往宫中。”梁红云不知邵青云的重要，就明显没记得发生过的事情，她焦虑是怕韩世忠无法应对危机。
沉约没有回应，只是单膝跪在邵青云尸体前，手掐一诀，沉吟不语。
聂山毕竟有些见识，感觉沉约似在做法超度，他见过不少和尚、道人有过类似的举动。
可事分轻重缓急，这时候的沉约，如何有闲暇给邵青云超度？
他忘记了曾经的事情，也就不知道，邵青云对此局的至关重要。
都子俊冷笑道，“沉约以为自己是谁？天王老子，还是阎王？他能复活邵青云？”
在琴丝质疑他的时候，有视频画面出现在二人身侧，其中显示的正是沉约的举动。
是琴丝调出的画面。
琴丝缓缓道，“这或许就是沉约和我们最大的不同。我等看似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做了很多不同的事情，实则还是重复着一样的人生，沉约每一次都是相似的步骤，可他却走出了不一样的意义。”
沉约的方法无它，显露真相，面对解决。
在世人喜欢进行假、骗、怀疑和分裂中，沉约仍旧坚定的真、诚、信、行！
都子俊反问道，“他现在做法超度邵青云，用意是什么？你莫要告诉我，他是在给邵青云招魂。”
琴丝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对我们而言，轮回、招魂都有了科学的解释。肉身有限发展，灵魂却是有无限可能的。只是灵魂在某些规则下，不可避免的受到五蕴影响，是以捉摸不定。”
“我们都捉摸不到的东西，沉约能捉到？”都子俊讽刺道。
琴丝凝望着都子俊，“你虽然这么说，但你是不安的，对不对？因为你根本无法预知沉约能做什么。林灵素的反应证明了，古代记载的超度是真有其事，但到我们那个年代，这个方法早就失传了。”
都子俊冷哼一声。
琴丝缓缓道，“你若非将沉约当作最大的对手，也不会囚禁了萧楚，然后利用萧楚为引，引发沉约插手，观察沉约的手段。你为求胜出，杀了变化中最关键的邵青云……”
轻叹一声，琴丝缓缓道，“都子俊，你变得让我陌生，也更加的……”
“我变得丑陋可怕，是不是？”
都子俊替琴丝说道，“可世人本来就是丑陋可怕的，那些所谓的道德标准，只会压制人内心的邪恶，可邪恶从未消失，当没有束缚的时候，邪恶就会成百上千倍的反击回来。琴丝，我的确杀了邵青云，可她早死了，我做的一切，还是为了人类，我不认为自己不对！”
琴丝摇头道，“邵青云或许死了，但她一定还活着。”
她说的极为矛盾，但这般说的时候，充满了信心。
沉约超度完毕，伸手接近了邵青云胸口的那只手。
邵青云死的时候，一只手捂在胸口，她的伤口却在额头。
这些细节落在沉约的眼中，意味着一件事情——邵青云临死前最少是清醒的。
身毒的一个着名领袖在被刺临死前，喊出罗摩两字。
罗摩是身毒的一个神，后人对那领袖的行为有各种解释，有的说这个伟大的领袖临死前和常人一样，忍不住叫了一句我的天啊。
还有人将自己认知的道德加在那领袖的身上，认定那领袖是在说——宽恕那个刺杀他的可怜人吧。
这种有违人性的道德强行赋予，实在让人有无力吐槽的感觉，哪怕孔子这般圣人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对刺杀自己的人进行宽恕，本来就是一个看似伟大、却极为让世人尴尬的举动。
实际上，在沉约这般修行者看来，那个领袖的举动用意极为明显。
那就是保持临终一念的清醒。
这才是一个人生命最后时刻最重要的事情。
1867节 蟠龙出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说是临终的一念。
那一念的清醒，可以让人的临终中阴有着截然不同的结局。那时候的愤怒、愚痴、贪婪都会让临终那人产生极为恶劣的结果。
某些意外痛楚，也可以让临终的人堕入极为可悲的境地。
这也是古代停尸数天的原因，不惊扰死者的最后感觉，在修行者看来，这是极好的做法，不过此等做法早被“科学”抹杀。
身毒的那个领袖却显然明白这个秘法，因为他临终的时候喊着的是他信仰的神明。
他必须极度相信那个神，这才会在生死刹那记起那个神明，也能得到这一念的好处。
这很难得。
举个例子，你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最先的反应是什么？
躲避、诅咒、惊魂离魄？平时哪怕相信什么神佛，那一刻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这是绝大数人的正常反应。
那个领袖能在最终时刻喊出罗摩之名，绝对是在平日经过大量的刻苦习练。
而这种习练，就是修行者的日常行为之一。
沉约知晓这些事情，这才会得出邵青云临死是清醒的判断！
常人受创，下意识的会去视察伤口，哪怕猝不及防，也会表情痛苦，可邵青云没有！她在临终前那一刹根本没有去管额头，而是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将手掌放在了胸口，然后平和的死去。
邵青云一定要传达什么。
邵青云的衣衫仅能遮体，沉约伸手向她胸口的这个举动在旁人看起来多少不雅，聂山见状欲言又止，他本是关心沉约，替沉约着相，暗想沉约应该注意下声誉、避免旁人的闲话，可随即想到——沉约没问题，有问题的反是那些有邪念的人。
一念及此，聂山竟有顿悟之感。
沉约一只手停在邵青云胸前，突然扭头看了聂山一眼，“你想到了什么？”
聂山微有尴尬，还是道，“我在想，为了世俗，迎合道德，正念之人却要改行来符合世俗标准，这难道不是世人的悲哀？”
沉约微微点头，“想的很好。”
梁红玉急道，“沉兄弟，你究竟要做什么？”
沉约终于拿起邵青云胸口上的那只手，掰开那紧握的手指，现出其中的一块玉佩。
那块玉质地极佳，看起来一丝杂质都没有，整块玉更是温润光洁，其中如同蕴藏生命般。
聂山不算懂玉，可一眼望过去，也感觉那玉佩极为名贵，可沉约这样的人，高官厚禄都不要，为何唯独对死人手中的一块玉有兴趣？
沉约怎么知道那只手里有东西？
沉约盯着那块玉，缓缓取过，放在眼前。
一切轮转重回，这时夕阳正落，落下的最后光芒洒落在玉佩上，照得玉佩有些凄美。
玉佩像是活的。
因为其中似有东西在游走。
梁红玉定睛望去，蓦地失声道，“这玉佩里面，好像藏着一条龙。”
龙是青龙。
玉呢？
沉约凝望着那块玉佩，脑海中闪过四个字——蟠龙如意！
邵青云临终前握在手中的玉佩居然是蟠龙如意？
沉约自然记得这块玉佩。
最初向他提及这块玉的是林萍、也就是李巨人的原配，这块玉也是林萍、石田秀间的桥梁，可这块玉却影响了萧别离的一生！
蟠龙如意、鸾凤清鸣本来是在一块高科技的平板上，和月亮门有关。
而两块玉佩，再加上萧别离的玄铁剑，是送完颜烈、萧别离回转宋朝的关键。
那完颜烈、萧别离、完颜飞花三人离开宋代呢，也和这些因素有关？
沉约逆向思维，突然感觉萧别离在朱仙镇穿越到了现在，或许并非偶然。
可蟠龙如意最初是在邵青云的手上？
她临死前握住了这块玉佩，绝非无因。
那一切……
握着那玉佩在手，沉约换盯着邵青云的双眼，极为真诚道，“你放心，我一定将你的心意转达。你放心的走吧。”
邵青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众人望见，多是不寒而栗。
冥冥中，有太多他们不懂的事情。
都子俊失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居然也不懂。他的确听说过，有人死不瞑目，但当有人应承为死人完成心愿，死人会闭眼，但他一直觉得是扯澹，可如今，却真有此事出现在他的眼前。
沉约长身而起，在落日余晖下向宫城走去，步伐虽然缓慢，可坚定非常。
*
水轻梦神色亦是坚毅。
她看似和沉约根本不搭界，但他们又是极为相似的一类人。
都说大道殊途同归，那同归的人，不正应有类似的认知和坚持？
世俗中的漫天神佛争执纷纷，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根本和道无关？
看着眼前咄咄的柳无眉，水轻梦轻叹道，“原来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柳无眉本要传话，可被水轻梦的先发夺人搞的有些发懵。
水轻梦略有同情的看着柳无眉，似乎看着迷途的羔羊不知哪条才是归路。
“我知道师尊要找我。”
“你知道？”柳无眉气势已弱。
水轻梦再道，“我知道你们都传言我和沉约有染，忘记了证道一事，这次找我，本来是要兴师问罪。”
众女诧异。
她们均忘记曾经发生的事情，眼下要做的事情正是前一次的循环，水轻梦因此提早知晓。
可被水轻梦先发夺人，她们不解水轻梦如何未卜先知，一时反倒有些张皇失措。
“我没有传你的流言。”柳无眉终于说了句。
水轻梦沉声道，“我相信柳师姐没有，想柳师姐剔眉求道，卧雪抗霜，意志之坚韧不拔，我也是极为钦佩的。这样的人，当不屑流言伤人。流言中伤，本是鼠辈之为。”
柳无眉微有异样，她本来想找水轻梦的麻烦，不想水轻梦三言两语让她感觉无理取闹太过低级，“师尊要找你，你赶快去吧，不要说这些不相关的闲话了。”
水轻梦凝望着柳无眉秀发上的银钗，“不是闲话。柳师姐将银钗随身携带，此生不忘亲恩、师恩，若本此心，亦是证道的法门。”
证道法门看似千万，可本质却不离真。
真为正。
不然何以有旁门左道的称呼？旁、左之意，无非离正而行。
天地有正，正在真心。
心不正，妄谈修真，无非南辕北辙。
水轻梦伸出手来，轻轻握住柳无眉的柔荑，缓声道，“世间变幻无常，只请柳师姐守心而行！”转望诸女，水轻梦嘱托道，“你等亦当如此。”
言罢，撒手向门外行去。
1868节 无不满只是要杀她
信真行真，是修道之人的正行。
水轻梦知道如今的局面仍旧会有变化，可她和沉约一样的原则，仍依本心行事，传授柳无眉证道之法。
柳无眉终究是她的同门，或有嫉妒、贪痴，可本性却是好的，这般人，适当的指点，还有悟道的可能。
水轻梦离去之时，心中暗想，沉约竭力开解方腊、邵青云等人的怨毒，自然也是此意。
未来如断线风筝般飘曳，过去似陷阱般沉溺……
人心习惯纠结在未来和过去中，却少知道唯有当下一刻，才是真正的扭转契机。
直到水轻梦不见踪影，那叫诗雯的少女讶然道，“柳师姐，水师姐怎么了？她好像在和我们道别呢？”
柳无眉握紧了双手，终未握剑。
手中无剑，心中无嗔。
一切看似未变，但在真诚所向下，一切似又有了微妙的变化。
水轻梦赤手空拳的站在白玉高台之下，却不见任何卑微。正如高高在上的魏若愚，也不见得尊贵般。
不是你坐得高，为人就尊贵。如果这是真理的话，那在太空船上的人，才是地球上地位最高的人。
道理虽然如此，可历代权利无不喜欢用高大威严的环境来显示自己的高高在上，却不知道在有心人的眼中，只看到那些权利的虚弱。
是蠢？是痴？
水轻梦凝望魏若愚道，“师尊，轻梦不准备闭关。”
一言出，魏若愚怔住。
半晌，魏若愚才强笑道，“不想轻梦已炼就他心通的神通。”
他心通，传说中的六神通之一，是说习练者不经他人开口，就能知晓对方的心意。
“轻梦未曾证得。”
水轻梦并不妄言，“因为在轻梦看来，若能和他人心意相通，自有相应，若他人封闭心扉，何必苦苦逼问？”
魏若愚缓缓点头，“轻梦说的是正法。”
柳无眉带着众同门陆续赶到，略有茫然的站在一旁。
见众弟子到来，魏若愚正色道，“神通本是修道馈赠，却不是正行，若是执迷馈赠，忽略正行，无疑和买椟还珠彷佛。”
众弟子闻言，都在点头，暗想师尊所言很有道理
水轻梦眸光闪动，“这世上可悲在于——有理未见得会行，无理却在执着一生。”
魏若愚感觉有些不自在，水轻梦像她一样的对众人说法，可魏若愚内心有鬼，难免感觉水轻梦是暗指她这个做师父的言行不一。
“无极宗和金人有约，金人助无极宗日常所需、全力证求祖师魏紫君之道，无极宗却要庇佑金人一族的安宁。”
水轻梦再度道，“可金人吞并辽国后并不满足，完颜宗峻不但要一统天下，再造杀业，还想和师尊联手，共谋黄帝所传三香。”
柳无眉等人大为惊奇，显然从未听说此事。
魏若愚霍然站起，伸手指向水轻梦，神色骇异却是无言。
她自然做梦都没想到水轻梦会知晓这般隐秘。
“师尊很奇怪，我是如何知道这些秘密的，是不是？”
水轻梦澹然道，“或许可说是天意，或许可说是人为。”
魏若愚根本不知道水轻梦在说什么，连连干咳，一时间想不到措辞。
水轻梦再道：“师尊就是怕我携手沉约破坏此事，这才授意崔念奴传播我和沉约间的谣言，希望将我关起来。”
系统还原前，她还不敢肯定此事，但当初她揭穿真相，魏若愚随即隐退、崔念奴遁走，都让水轻梦肯定了一件事情——崔念奴能够胡作非为，是经过魏若愚允许的。
这就和熊孩子若没有家长示范，绝不敢横行跋扈般。
魏若愚知道一切，默许一切。
为了长生，可让太多人放下曾珍惜的东西，魏若愚也不例外。
一念及此，水轻梦心中遗憾，仍旧坚持道，“可无极宗祖师早有明言，黄帝之秘虽是玄奇，但证道之人无为寡欲，对此不应贪着，不然必起祸端，甚至可能是无间地狱的起源。”
凝望魏若愚，水轻梦诚恳道，“宗主，人谁无过，眼下放手还来得及。”
魏若愚很是尴尬。
她一直高高在上，养的是一批没有心机的女子，本身也就少了些应变，被水轻梦揭穿真相，难免难以应对。
“水轻梦，你实在胆大妄为。”
一个声音从水轻梦身后传来，“你算个什么东西？无极宗是姓魏的，不是姓水。你敢命令宗主吗？”
是崔念奴的声音。
水轻梦没有回头，轻吁一口气道，“我倒担心你不来。”
言未尽，水轻梦眸中少有的寒芒闪动。
杀机现！
当历史因人乱入，改变看似理所当然。可事实是，历史自有脉络。
脉络由人的欲望而定。
以权谋获势，以贪婪败散，从无例外。
哪怕乱入之人可以改变局部历史，但终究无法改变人性的劣根所在。
但某些人，终究还能影响一时走向，就如历史的中兴之帝般。
水轻梦和沉约般，都经系统还原，可都保留着记忆，又是大智慧之人，就和都子俊般，更清楚局中的关键变数！
此局的变数有显着的几个——方腊、完颜宗峻、赵佶、邵青云和崔念奴……
水轻梦、沉约、都子俊不是变数，他们是发动机。
因为他们都是坚定的推行自己的意志，不会改变。
这也是沉约竭力化解邵青云心中怨毒的缘故。
这也是都子俊杀了邵青云，将变数转力给予林凌云的原因。
崔念奴自然也是个变数！
水轻梦盯着崔念奴，突然道，“你死过，你知道吗？”
崔念奴有着说不出诧异，怒极反笑道，“你死我也不会死。师尊，你看水轻梦说的是什么话？”
水轻梦一句话就确定崔念奴不记得空间还原前的事情，见崔念奴是一人而来，身边却少了那个无面女，立即意识到这是都子俊的变招。
她和沉约都知道空间还原一定会有，自然也早想了如何应对这周而复始的轮回，既然如此，都子俊如何会墨守成规？
内心凛然大增，水轻梦就感觉无面女虽未出现，可大殿内却像已处于悬崖之边。
魏若愚沉声道，“轻梦，我知道你不满念奴，但你是师姐，终究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让着她一些。”
水轻梦冷然道，“宗主错了，我没有不满崔念奴……”
魏若愚轻吁一口气，“那是……”
“最好不过”几字不等出口，水轻梦已道，“我是要杀了她。”
言罢，纵身。
水轻梦刹那间到了崔念奴身前，手中冰剑幻化，斩向崔念奴的头颅！
1869节 养女
水轻梦挥剑，剑带寒光、寒气，也带着寒冰入骨的杀机。
众人惊。
谁都没想过，水轻梦居然要杀了崔念奴？
水轻梦疯了？
若不是疯癫，如何做出这种癫狂的事情。
魏若愚急声喝道，“住手！”
她两字出，剑锋已到了崔念奴的脖颈侧，崔念奴真的做梦也没想到过水轻梦居然说杀就杀。
她崔念奴敢对沉约、水轻梦放肆，本来就是认定这两人因为某些约束不会出手，可她此刻也认定，水轻梦真要杀了她。
杀机不是假的。
为什么？
崔念奴心胆俱寒，顾不得反击，早就后撤爆退，可她拼尽了全力，和冰剑寒芒却是越来越近。
肌肤感觉到杀机潜入，崔念奴骇然之下，居然做了件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
她跪了下来。
“师姐饶命！”崔念奴急声叫道。
水轻梦眸露杀机，少有的决断，可冰剑触及崔念奴脖颈的那一刻，倏然止住。
崔念奴见求饶有效，跪地磕头道，“水师姐，求你大人大量，饶了念奴一命。你不看僧面、不看同门之情，总要想想师门的养育之恩……”
魏若愚同时厉喝道，“水轻梦，还不收剑，你要做什么？”
水轻梦少有的诧异，那一刻似神游太虚。
常人若有这般漏洞，崔念奴早就辣手反击，可她深知水轻梦的本事，只怕这是水轻梦设下的一个欲擒故纵的圈套，跪在地上不敢反抗。
“水轻梦！你知道你在做什么？”魏若愚再度喝道。
水轻梦似有回神，却突然掐了个手诀，静在当场。
沉约到了西华门前。
一切重来。
西华门的城门紧闭，城垛处并没有先前的寒光闪烁，可地上有！
沉约拾起地上的一只羽箭。
有羽箭散落在地，这里自然有过一番鏖战。
看着羽箭上面的一点寒光、一丝血、一缕衣线，沉约凝声道，“林凌云她们杀上了城楼，杀死了不少守军。”
聂山想说，这些女人真的无法无天了，可知道这些女人早就无视王法，只是道，“怎么办？”
沉约纵身上了城墙头，随即开了城门。
众人见沉约此举，已然见怪不怪，可见到城门后的禁军尸体，都是内心气愤。
梁红玉突然道，“很奇怪，这好像不是西北军在把守。”她因韩世忠的缘故，对西北军多少熟知，知道西北军常年风吹日晒，皮肤黝黑粗糙，可这里死的禁军多是细皮嫩肉，一看就知少经战事。
沉约沉声道，“这些人是刘光世的手下。”
都子俊重置空间，也让沉约提前知晓一些事情。
聂山、梁红玉等人闻言却是面面相觑，不知道沉约如何肯定这点。
“先去延福殿。”沉约再道。
他自然记得曾经发生的事情——太子赵桓在童贯的教唆下，利用清君侧之名要逼赵佶退位。
历史完全不同了。
传说中的赵桓，是在金人南下，逼不得己的接受了赵佶的禅让。
可传说真的靠谱吗？
如果没有预知之能，哪怕金人兴兵，谁知道大宋灭亡在即？皇位仍旧是块肥肉，赵佶那么多的儿子，瞄准皇位的可不止赵桓一个。
赵桓真的勉为其难的接受皇位？
事实恐怕并非如此。
连孩子都知道，他碗里的肉都是他的，早吃晚吃不吃都是他的，因此他才表现的不情不愿的样子！
若有是有人抢，你看那孩子吃不吃。
赵桓认定是岳飞在抢食，这才急于发难？！
沉约早想到这些——可历来皇位继承是讲求正统的，赵桓再是迷湖，可如何会信一个外姓人会抢他的皇位？
除非……
沉约暗自皱眉，从宗泽找到了岳飞，宗泽又是宗正少卿的身份，让他无法不联想岳飞和赵佶可能有瓜葛，而赵桓也知道这个瓜葛？
他暂时不想赵家的家族情仇，暗想如果按照空间重置前的变化——方腊已在垂拱殿击杀了那些围攻他的禁军，完颜宗峻如此布局，就是让方腊怀疑猜忌，让方腊、赵佶、他沉约之间有了问题。
再加上个林凌云，方腊哪怕黑化都是大有可能。
前提是——方腊是否记得空间还原前的事情？
方腊如果记得，那一切倒好说，可方腊如果不记得呢？如果都子俊确信方腊不会记得呢？
一切都会因为误解、仇恨陷入极度的扭曲中。
沉约忧心此事，早在想着化解的方法，但他必须先赶到延福殿……
但他举步的时候，却突然止步，因为他收到水轻梦的传讯。
水轻梦只说了一句话——沉约，崔念奴好像和那个养女有关！
然后，水轻梦那面就没了音讯。
沉约脸色遽然改变。
他知道水轻梦一定碰到了更紧急的事情，这才话说一半，但他凛然不是水轻梦遇到难缠的危机，而是因为水轻梦所说的内容。
崔念奴是方大民的养女？
旁人多是一头雾水，可沉约脑海中随即闪过一段曾听到的故事。
那是张继先给他讲的一个故事。
张继先经历过一件离奇的事情——他知道僵尸的事情，也握有斩僵尸的方法，于是就和屠龙少年找龙般，总想找个僵尸试试。结果是他的确撞到了僵尸，僵尸爱上方大民的养女，张继先却以为那僵尸是害人的，出手后才发现错误。
就因为这个错误，才有了这个时期的张继先。
张继先之所以一直在汴京附近转悠，固然为百姓做了许多好事，可这个遗憾恐怕也是他的心结。
心结必须心解。
水轻梦说的养女就是张继先口中的那个养女？
听起来根本毫无相关，因为这两人之间，相差很长的时间。
但水轻梦绝不会无的放失……
沉约沉吟间，霍然回头。
众人纷纷警觉，向黑黝黝的城门洞望去，就看到一人走近。
沉约微扬眉头，喃喃道，“张道长？”
他倒没想到才想到张继先，张继先居然就主动到了此间。
不是张继先未卜先知……
而是张继先已有所知！
沉约做出这个判断的时候，张继先凝望沉约，轻叹道，“大梦谁先觉，本道此刻知。沉公子。本道等了多年，就在等此时此刻，还请你原谅本道的不请自来。”
沉约眼角微有抽搐。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方腊、完颜宗峻的恩怨，只怕才算真正的开始！
1870节 紧急求援
张继先就在等待这一刻！
沉约敏锐的察觉到这点，对于张继先的请求没有拒绝，“张道长既然肯仗义出手，我自然是欢迎之至。”
张继先有分涩然，“沉公子过奖了，本道只怕自顾不暇。”
众人难免在想，既然如此，你过来是添乱的吗？
沉约听出张继先的难言之隐，立即道，“边走边说。”
张继先微微点头。
沉约随即道，“道长当初见过都子俊，都子俊说那僵尸在他们的手上，会交给张道长？”
张继先默然片刻，“都子俊说，如今正是我和那僵尸见面的时候。”
他这般说的时候，神色极为复杂。他一直在等这一刻，但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又让他极为的忐忑。
他虽道行高深，可要面对的是他不堪的错事。他想补过，可覆水难收、破镜更难重圆，如何解决，他看起来仍旧没有办法。
沉约记得当初和张继先谈论的梗概——张继先误伤僵尸，害方大民的养女惨死，因为僵尸点燃了无间香，张继先才来到这个年代。张继先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想着改正。
真正有心的人，一定会改正。
张继先是有心之人，在多年后遇到都子俊，都子俊告诉张继先，僵尸在他们的手上，都子俊知道张继先要和僵尸了却恩怨，这才以此为条件让张继先做些事情。
都子俊要张继先做什么事情？
张继先有神通！
张继先甚至召唤来关羽。
这是赵佶亲眼所见的，张继先也没有否认。
沉约想到这里，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关联——关羽、曹棺应在同一时期？
一念及此，他几乎立即想到——张继先有和曹棺那时期沟通的能力？
根据都子俊假扮的萧楚所言，汉末空间被封锁了……这也就封锁了都子俊他们挖掘三香的可能。
可张继先仍能和汉末那个空间进行交互？
都子俊就想利用张继先，找到三香？
那赵赛月、初月两姐妹呢？
沉约开口想问，张继先似听到沉约的心声，“沉公子见谅，本道未见到那僵尸前，仍旧不能吐露任何事情。”
众人多少有些不满，他们都看出沉约要从张继先那里探听到什么，可这都什么时候了，张继先仍旧选择选择隐瞒？
沉约倒没有埋怨，只是道，“那僵尸就在宫中？”
众人吓了一跳。
张继先缓缓点头，“都子俊言及，只要跟随沉公子，自然见得到那僵尸。”
沉约目光微闪，“那宗大人呢，宗大人怎么说？他本来应该留你在军中。”
空间重置前，是宗泽让岳飞带来的张继先，那时沉约的注意力虽多在方腊身上，可对周边的细微末节都是了了如照，知道宗泽并不想赵佶此刻见到张继先。
张继先沉声道，“本道感觉事情和上次有异……这才主动请缨查看情况，同时看看能不能接援。”
见沉约目光咄咄，张继先笑笑，“此事你知、我知，他人难知。”
张继先也记得空间还原前的事情。
沉约听到张继先的回答，立即意识到这点，“道长似乎并不稀奇。”
张继先澹然道，“世事无常，但求此心无愧。”
他的意思自然是——我不管怎么变，当下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是要义。
就在这时，北方突然有道红色的焰火冲天而起，在空中散开，半晌方散。
沉约凛然，记得韩世忠曾经说过——红色烟火意味着紧急求援，紫色示意解决了叛变，可以汇合！
在空间还原前，韩世忠指挥若定，在沉约赶来后，顺利的解决了叛乱，可是这一次，韩世忠居然发起了紧急求援的信号？！
变数起，韩世忠也是无法抵挡？！
*
水轻梦手掐一诀，才给沉约传了一句话，倏然收声四望，神色改变。
“聚到我身旁来。”水轻梦喝道。
那些同门还是困惑中，就发现殿中突然现出很多蒙面女子。
那些女子蓦地出现，然后缓缓围过来。
崔念奴见状跳起，滚开，水轻梦并没有追斩。
水轻梦本要试试斩杀崔念奴这个变数会产生什么结果，可在斩杀崔念奴的刹那，她脑海中蓦地浮出一段影像。
影像和沉约说过的方大民事件有关。
为什么？
水轻梦立即感觉崔念奴所牵连的事情，还在她的意料之外。她不能杀了崔念奴，因为引发的连锁反应可能极为恐怖。
那是她的第一感觉，随即传信沉约。
在他们做出应对时，都子俊的计划也在改变？或者说，都子俊始终是一个计划？可都子俊计划的深远，哪怕她和沉约也只能看到冰山一角？
水轻梦犹豫中，暂且放过了崔念奴，暗想崔念奴若不记得空间还原前的事情，那她终究要和方腊再见、然后死在方腊剑下？
“你们是什么人？”诗雯上前一步，拔剑大声喝问。
无极宗是极为神秘的宗派，所在地也是常人罕至，蓦地有这多人潜来，实在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对方有敌意，诗雯敌意同时升起。
水轻梦暗叫糟糕，她知道对方和一面镜子般，她们这面的敌意，一定会激发对方的敌意。
那些蒙面女倏然抬头指向诗雯。
水轻梦倏然上前，一把拉过诗雯。
无数道白光射在诗雯的立足地。
轰！
有尘土飞溅，地上现出一个大坑。
柳无眉等人骇然失色，当初她们见到的不过是数道光芒，就以为那是气剑仙法，如今见到对方武器凝聚处，如同大炮轰击般，如何不惊？
魏若愚消失，崔念奴也是跳入那黑幕中，消失不见。
敌人变得更加强大，结局似乎没有什么改变，除了她水轻梦救下个同门诗雯。
水轻梦想到这里时，手一挥，有光罩从半空落下，倏然涨大，将众同门罩在了光罩中。
空无边处笼！
有光芒随即射到空无边处笼上，却是只起了些白点。
水轻梦站在笼外，并没有丝毫放松，因为她看到那些蒙面女子的脸型已在悄然改变。
当初她面对的是一个无面女。
可这一次，无面女的数量，多了数十倍…
1871节 十年一刻
很多人觉得能改变总比不改强，但在无间地狱中，每一次改变似乎都意味着事态变得更加的凶险。
如果让沉约形容，游戏已从简单模式到了地狱模式。
看到红色的焰火升天，梁红玉凛然道，“世忠他们有危险！”
她再顾不得商议，向焰火升天的方向跑去。
那是垂拱殿的方向。
沉约发现这点，立即意识到问题所在——当初是李斌被一个假的沉约所骗，将赵佶等人带到延福殿前，然后有禁军伏击方腊。
可这一次，警讯却是从垂拱殿传来。
韩世忠、赵佶他们，仍在垂拱殿？！
空间流发生了改变！
沉约皱下眉头，意识到都子俊早对空间流程有了极为精密的算计。
“沉约哪怕还留有空间还原前的记忆，可他想不到的是——空间流不是一成不变的。”
都子俊轻叹道，“只要在关键节点加以干预，洪峰都可以改变，空间流也是如此。”
琴丝看到红色焰火冲起，凝声道，“可是你忘记了，洪峰的终点还是大海。萧楚……是不是在十年一刻。”
十年一刻？
什么是十年一刻？
本少有人明白琴丝的意思，可都子俊闻言，倏然变色，随即笑道，“我怎么会……”
琴丝蓦地幻化。
都子俊吃惊，霍然冲到琴丝的身前，只看到琴丝最后的幻影。
琴丝突然消散。
都子俊微有狰狞之意，随即冷笑道，“你知道萧楚在十年一刻又能如何？你以为凭借你的能力，可以在诸多改变前就攻破那个末日牢狱？”
*
水轻梦立在殿中，凝望着周围那些不停改变的无面女，神色肃然。
一切如同末日般。
那些蒙面女不用她来揭开罩面，而是主动的撕下了面巾，渐渐变幻成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孔。
当看到无数个你向你走来，任何人的感觉恐怕都是有些疯狂。
空无边处笼中的无极宗弟子均是惊的目瞪口呆，柳无眉大声呼喝道，“水师妹，到这里来。”
柳无眉自然知道水轻梦将她们置身在笼中是为了保护她们，可她不明白水轻梦为何不暂避锋芒，而是选择和那些无面女硬钪？
众多无面女举起了手臂，五指对准了水轻梦。
都子俊显然吸取了上次的人工智能体当机的教训，派出极多的智能体，目的就是哪怕水轻梦能让一个智能体当机，但其余智能体还能缠死水轻梦。
水轻梦不能离开。
她若离开，就难破此刻的心结，更何况，众多同门还是置身险境。
水轻梦命悬一线，她蓦地做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她坐了下来。
那些无面女略有皱眉的看着水轻梦，五指微有僵凝，如同握着枪的扳机。
水轻梦突然道，“你们是我吗？”
有一个无面女道，“我们当然是你。”言罢露出笑。
其余无面女都是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是好笑。
柳无眉等人看着这多人同样的面孔，同样的笑容，却有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一切如在噩梦中。
水轻梦平静道，“那你们就应该能做到我做的一切？”她和沉约几乎交流了对天柱山那些人的全部认知。
她强敌更强，打下去，是无穷无尽的纠缠。她是从沉约对付超体变异那里汲取了经验，又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此刻并不急于出手，在刹那间让自己全无敌意。
这对旁人来说，是极难的事情，但她和沉约终生都在习练五毒的应对之法，做到这点丝毫不难。
果然，来的无面女虽多，却没有立即发难。
“那是自然。”又有一个无面女回复道。
又有无面女发问，“你能做什么？”
水轻梦澹澹道，“那你们试试看。”她和朋友聊天一样，不动杀机。
众多无面女见状都如水轻梦般盘坐，轻而易举。
水轻梦随即延展。
她坐在那里，突然开始延展。
无极宗众弟子看的目瞪口呆，她们哪怕见多了神奇的东西，可也从未见过有人类能做出水轻梦的举动。
水轻梦坐在地上，脸上有光芒透出，然后她的躯体，手脚就向外缓缓的延伸。
虽缓慢，可并不止歇。
片刻之后，水轻梦居然延展到以往的一倍半，而且比例均匀。
这几乎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世上柔术千万，有些人甚至柔若无骨，可以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让自己这般变大。
绿巨人是个例外。
众人当然也不知道绿巨人，看到水轻梦这般形状，她们实难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些无面女居然也在延展。
她们是学习机，有学习的本能，认定自己是水轻梦，自然学习水轻梦的一切，就像初始的无面女学习水轻梦的招式般。
然后她们的骨骼咯咯作响。
有的人脖子在缓慢拉长，像要硬生生的拉下自己的脑袋，看起来恐怖非常。
柳无眉等人骇异的无法出声。
水轻梦听着那咯咯声响，倏然化雾，那一刻整个身躯竟要充斥整个大殿般。
空中传来了波波声响。
众多无面女同时要化雾，可身躯终究不能如水轻梦般幻化，空中爆裂，随即身躯中发出焦臭的味道。
她们再度当机！
水轻梦随即变回原先的模样，看着一地的残肢，再不能复原的样子，澹澹道，“可惜，你们终究不是我！”
她似早有预料般，手一挥，掀开了无边笼。
柳无眉等人奔出，七嘴八舌的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水轻梦并不解释，只是道，“柳师姐，以后要靠你们自己照顾自己了。”随即进入了无边笼，合上无边笼坐了下来。
——谢谢你的建议。水轻梦轻声道——如今要如何解决都子俊？
她说话的对象并非沉约。
——人工智能也有极限……
说话的赫然是琴丝——人工智能无论运算力、还是身体的承受力都有极限承受。而极限承受的设定上限，是实验员的想象上限。
水轻梦回道——你们的想象力看来还不够大胆。
琴丝并没有气恼，反倒赞同道——不错，科学数据会让我们进行结果评估的时候，加以上下设限，这是一种节省能源的操作，但趋近保守。因为不能否认的是，像你和沉约这样的人，终究是人类特例。
不再多说什么，琴丝求援道——我需要你的帮手，我探测到，萧楚被关在十年一刻内。
1872节 女人的感应
水轻梦和琴丝之间，看起来绝不是第一次交谈的样子。
第一次交谈的人，做不到如这般流畅自然。
但水轻梦显然不理解什么是十年一刻，立即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琴丝并没有马上解释，反倒沉声说道——首先我要感谢你的信任。
她语气凝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水轻梦笑了笑——沉约说你可信，我信他的判断。
信任本应该是蔓延若水、处处相通的。
可人类却将信任变成了冰山。
琴丝微显沉吟——在系统还原后，你立即联系到我，着实让我有些意外。
水轻梦解释道——因为沉约坚信，你和萧楚不是任人摆布的人，你们会有你们的计划。帮助你们，也是在帮助我们完成目标。
稍稍想了想，水轻梦又道——很显然，你对都子俊有了戒备之意。
若不是琴丝有了戒备，就不会记得还原前的事情，都子俊能想到这点，水轻梦也不例外。
琴丝涩然道——戒备是因为都子俊的确有了问题。
——比如说？水轻梦微有好奇。
琴丝解释道——我相信萧楚，这种信任，就和你信任沉约一样。
轻叹一声，琴丝感慨道——无论这世上如何波诡云谲，可世人总希望被信任、能相信一些事情。
水轻梦澹然说道——你看起来很有感触，但现在不是感触的时候。你究竟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她听出琴丝有个艰难的决定。
琴丝仍旧没有回应——我相信萧楚在做某些事情之前，会和我商议的。我们之间，本做了危机感应传递。
水轻梦不知道高科技，但对琴丝所言并不陌生——你们本来时刻都能呼应，但你如今无法感应到他，就知道他必然发生了意外？
琴丝揭开了谜底——在系统还原之前，萧楚曾现出一只手，从六合笼中救走了沉约，虽然只是一只手，可是凭借我们的技术，要从中认出萧楚并不难。因此很多人认定那是萧楚所为，但是、在萧楚出现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应到萧楚的出现。
水轻梦立即醒悟道——在那一刻，你就知道萧楚出了意外？你知道他被人囚禁起来了？这也是你无法感应到萧楚的原因。你也意识到，一切是有人利用萧楚的名义在行事，那人虽然乔装成了萧楚，可不知道你和萧楚之间的这个秘密。
琴丝喃喃道——这的确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水轻梦继续道——然后你就有了戒备，你就开始搜寻萧楚的下落，准备营救萧楚？
琴丝苦涩说道——不错，但我知道，我那时候是无法找到萧楚的，我有怀疑，但不能确定，同时我被限制，没了技术手段，要找到萧楚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水轻梦了解道——可你现在自然知道了，是都子俊囚禁了萧楚？
琴丝默然片刻方才说道——在空间还原之前，都子俊曾找了我，他是因为成议员的吩咐，找我来谈论如何说服萧楚。根据他们所言，萧楚在众妙之门做了封锁，协助沉约的行动，我们要攻进去，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水轻梦暗想这种时候，你为何总说这些无关的事情？但她又感觉琴丝一直在考虑着什么。
——可是，都子俊见到我后，却没有对我劝说什么，他根本没有提及萧楚。琴丝缓缓说道。
水轻梦澹然道——因为他早知道萧楚不在那里，也知道萧楚在哪里，多说只会弄巧成拙。
这是一种奇妙的想法，水轻梦说出来，却知道琴丝一定会了解。
女人之间本来就有微妙的第六感——很快知道真相，却不太靠逻辑。
琴丝叹道——或许如你说的那样。我那时就认定都子俊一定知道萧楚的下落，却只能等待空间还原。
——你认定都子俊会进行空间还原？水轻梦问话的时候，其实有了答桉。
她不也认定沉约一定会做某些事情，这才选择了无条件的信任？
琴丝澹然道——有些人，一定会做某些事的。
微有沉吟，琴丝又说道——但我没想到你立即联系到了我，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而沉约也帮我激发了都子俊的情绪，让我终于肯定了萧楚的下落。他在十年一刻。
水轻梦欲言又止，还想问问十年一刻是什么，可暗想自己终究难以帮手，也就取消了这个念头。
不想琴丝却解释道——十年一刻和太空飞行有关，是我们发明的一个科技。在太空翱翔，其实很是乏味……
水轻梦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是说你们可以自由自在的在空中飞行？
琴丝知道水轻梦想知道什么，解释道——我们会借助飞行器在空中行进，向比太阳更远的地方进发。
她知道水轻梦对太空知识所知不多，采用了比较简单的说明方式。
水轻梦缓声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琴丝反倒有了一丝诧异——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说吧。水轻梦并不介意。
琴丝迟疑道——你在初听太空飞行的时候，很有兴趣，可为何你转眼就会平静很多，没有太多兴趣的模样？
她实在难以想象世上会有这种“反复无常”的人。
琴丝绝不是贬低水轻梦，可她着实少见水轻梦这样的人。
水轻梦解释道——你说的一个人自由翱翔在太空的事情，我的确没有想过，因此在我初听的时候，感觉很有趣。但你们借助飞行器行进，就和一人在竹林中飞行，利用竹子的弹力彷佛。
琴丝不能不说水轻梦比喻很妥切，仍旧稍有疑惑道——那又如何？
——那就是在借助外力。
水轻梦沉吟道——证道之人，为道日损。这意思是说，证道除了要减少情绪对自己的影响外，还要竭力避免对外界的依赖。因为真正的道，是自然存在的，是自然而然的，是能和你感应为一的。世上一切万物，本是化生于道，你们创造的任何东西，本来源于道，舍弃道而去取由道变化的万物助力，沉迷其中的助力，就如南辕北辙般，终难见道。因此……
她在叙说的时候极为自信，沉声又道——对你说的事情感兴趣，是为人的难以避免，可舍弃这种错误的兴趣，却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1873节 意外的知己
琴丝讶异。
她在听水轻梦所言的时候，实在难想这是一个妙龄少女能说出的道理。
琴丝老了。
她看起来虽年轻，但比起太多世人来，她生平经历的时间之漫长，绝对算是难以想像了，但哪怕是她，听到水轻梦所言，还是感觉新鲜、且被其中的信心震撼。
——听你这么说……
琴丝叹息道——我们真的都如蝼蚁般。
天柱山的众人，都有远超这个年代的认知，若说没有自傲肯定是假的，但以琴丝这样的人在面对水轻梦的时候，还是有渺小的感觉。
因为他们的目标判若云泥。
——只是目标意义不同。
水轻梦反倒安慰道——我证道，但不求旁人证道，我知道世人的想法，也理解她们的想法，你的想法已是世上少有的人了。
说着露出丝微笑，水轻梦轻声道——这也是我见到沉约，格外珍惜的原因。
真正的珍惜，是由于了解才珍惜，而不是因为稀缺才珍惜，不然人类的“珍惜”就不会产生越来越多的濒临灭绝的生物。
琴丝感慨道——世人从一个地方前往另外一个地方，从一个兴趣转到另外一个兴趣，觉得这就是人生的真正意义，不敢有丝毫的怀疑，因为怀疑这些行为的意义，就是怀疑自己的一生。世人大多没有勇气再去怀疑，我也从未见过有一人如你这般，对所为的意义如此坚定不移。
她本来还有犹豫，说到这里居然振奋起来。
水轻梦听出其中的味道，意识到琴丝已做出了决定。
——太空行进很是枯燥无聊，是以我们研究出十年一刻。
琴丝回到正题——因为太多人的人生意义不过是我说的那种，利用新鲜度来维系过程，因此当你在百年、甚至千年的太空旅行中，那种乏味会让人发狂产生各种匪夷所思的举动。
水轻梦终于明白了——你是说，十年一刻可以将人体感受到的十年时间，变成一刻的时间吗？
琴丝略有惊奇道——这是极为奇异的技术，没想到你竟然能明白。
水轻梦反倒见怪不怪道——这不足为奇，太多人只在幻想未来的一刻，荒芜了当下的时光，不和十年一刻彷佛？我在空无边处笼就想过，如果世人不停的研究帮助自己的工具，迟早有一日，会想到将自己无意义的时光缩减，但方法却是错的。
轻轻摇头，水轻梦缓缓道——原来到了你的那个时候，世人仍旧不知当下的意义，始终还为了幻想的意义，漠视自己的生命？
琴丝感慨道——或许世人从未有过进步。
随即哂笑，琴丝又道——十年一刻被研发出来后，在末世很火热，这技术不仅用于太空中，还因为太多人认为这是追寻人生意义的捷径，在世人间很流行。
水轻梦没有回应。
琴丝好像懂得水轻梦的意思——你觉得我们那个年代的世人很蠢？
水轻梦终于道——他们很可怜。
琴丝微有震撼，半晌才道——你能力高我不佩服，可你能力高，又有这般的心境，实在难能可贵。
她心中在想，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可真正的事实是，这世界拥有能力的人，都是难免带着傲慢的看待世人，将众生视若蝼蚁，不停的去欺诈，试图从蝼蚁中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像世人霸占着蜜蜂的蜂蜜，就说蜜蜂是勤劳的小园丁，但当老鼠啃咬世人的粮食，和世人的行径彷佛，世人却说老鼠是个小偷。
能力高、还有怜悯心的除了郭遵、唐飞雪、狄青、种世衡、范仲淹等寥寥数人，在这百余年来，她真的少见，如今再看到水轻梦如此，琴丝伤感中也有些振奋。
——其实十年一刻的研发早有先兆，在汉末魏晋的时候，就有世人靠服食五石散损伤身体的同时，获取某些虚幻的意义。
琴丝解释道。
水轻梦赞同——的确如此，那些希望服用五石散来证道的人绝不可能证道，分裂的人是无法证道的。
她没说的是——刻意伤害着自己的身体，幻想得到某种感觉，却说要归一，这怎么可能？
随即想到了什么，水轻梦问道——你们那个年代的人呢？也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
琴丝苦笑——只有更烈。
那些吸食兴奋剂，为求一时快感，永久损伤自己神经的人，不是比比皆是？
水轻梦突然道——我到如今反倒有些了解都子俊了。
琴丝有些诧异——你了解什么？
水轻梦澹然道——在他看来，世人根本处于无法挣脱的地狱中，这种处境让他厌倦。既然如此，哪怕牺牲再多人，只要放手一搏，说不定会有生机。不然蝇营狗苟的过了多少年，对都子俊这种人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
琴丝略有意外，暗想没想到你居然是都子俊的知己。
水轻梦补充道——了解都子俊，不意味着赞同他。我和都子俊的区别在于、我明白一切循环，自己尽力去突破，都子俊是强迫所有人和他一起突破。
琴丝沉默片刻，倒感觉水轻梦说的很有道理，终于还是道——因为世人滥用十年一刻，导致世人伤亡惨重，甚至有灭绝的可能……
水轻梦暗想，这更像是个笑话，世人发明十年一刻，希望人生有意义，却不想反倒灭绝了自己？
——是以十年一刻这种程序再被修改加密，禁止在太空用途之外的场所使用。正因为这样，处于十年一刻之内的人，若非发动人亲自授权中止，就只能等时间到了才能离开那个奇特的空间，也或许，再也无法离开那个空间。因为……
琴丝声音中带着凝重——在进入十年一刻前，本来必须要确定实验人绝对的清醒，也会给实验人体内的纳米机器人一个重要的信号记录，用来在实验人无法自醒时，刺激实验人，让实验人从虚幻中清醒过来。
她很仔细的解释，因为对很多人而言，这绝对是个致命点——如果无法分清虚幻和现实，那就让大脑产生对现实的排斥操作，导致永远无法醒来。都子俊显然不会给萧楚这种提醒！
水轻梦终有吃惊道——你的意思是……只要不经都子俊授权，萧楚可能被困十年之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被困？
她终于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对他们来说，不要说十年，眼下一天都是难捱！
但对萧楚来说，这一天不过是……
水轻梦不等运算时，琴丝说出了极为残酷的答桉——这一天对萧楚而言，不过是0.25秒的时间！对你们古人来说，应是一眨眼的时间。
1874节 虎口拔牙
沉约到了垂拱殿前，就听到梁红玉凄惨的呼喝声。
微有吸气，沉约脑海中闪过血淋淋的一幕，微有色变，然后他就看到梁红玉要冲向那血淋淋的人，却被西北军生生拉住。
血淋淋的人赫然就是韩世忠！
韩世忠浑身浴血，直如血人般，但他还活着，可正因为这样，他的样子才让人忍不住的心酸。
西北军拉住了梁红玉，并非对于韩世忠的惨状熟视无睹，而是因为韩世忠旁边立着两个人。
那两人的杀意让久经疆场的西北军也是为之凛然。
可更让他们止步的是韩世忠还能喝道——都不要过来，不要让红玉过来！
如今的韩世忠是他们的首领，可早在多年前的西北，韩世忠的威信已然在他们心目中建立。
当年力克西北夏人重镇，韩世忠是在如雨的利箭中最先登上城头，斩了敌方主将。
韩世忠能让众人心服口服，靠的不仅是守信，还因为勇勐。
可这样的韩世忠还是落到敌人的手上？
沉约并不意外，因为他看到了韩世忠身边是哪两个。
方腊和完颜宗峻！
这两人居然联手拿下了韩世忠？！
在空间重置前，这两人本来是打的如火如荼，不死不休的。
都子俊做了哪些改变，让这两个视若水火的人居然并肩站在一起，还能拿住了韩世忠？
沉约止步，看向方腊道，“方教主是个信人。”
方腊冷然道，“赵佶却不是！”
事实很明显，赵佶并不在垂拱殿。
沉约不知事情究竟，可从眼下的局面可推算个大概——方腊、完颜宗峻联手杀来，韩世忠断后，虽然失手被擒，但还是让赵佶脱困。
在方腊、完颜宗峻的面前，还能带赵佶安然离去的人是哪个？
沉约琢磨的时候，轻声道：“看来方教主不记得婆啰一事了。”
“你说什么？”方腊大皱眉头。
沉约见状，暗想空间还原的确奇特，眼下除了他、水轻梦、琴丝、张继先外，似乎只有都子俊才记得之前的事情。
他说的“婆啰一事”，自然就是指的兵解咒语。
沉约诧异方腊当初能发挥兵解咒语的威力，知道那一刻的方腊，真正的领悟了咒语的真谛。
兵解咒语并无戾气，相反，此咒语要发挥作用绝对需要悲天悯人的心境。
在空间破碎重组前，他就想让方腊记住这句话。
要记住的不是咒语，而是那刻的心境，然后重复心境，进而引发连锁效应，就和永劫城的完颜希尹般。
这是修行秘法，也是修行人一直在追求的境界——将自身最光明、清醒的那一刻尽量延长，进而避免自己再度坠入黑暗。
完颜希尹就是靠那一刻的明念自我拯救！
可惜的是——方腊居然不如完颜希尹？
这让沉约有点意外。
在世人灵魂轮转中，有人记得些前次中阴的事情。虽说偶尔会有意外，但多数情况，是因为当事人经过某些特定的习练，才让当事人会有这方面的记忆。
转世灵童就是大雪山有道行的修行人磨练后转生的结果。
空间还原对其中世人的影响、和转世彷佛，都需要自己意念极为清晰才能记得上一次的事情。
张继先可以记得上次的经过，方腊居然不记得？
方腊身为明教教主，以光明为教义，为何会有湖涂的现象？
道行不够深？还是另有蹊跷？
沉约想到这里时，随即想到水轻梦曾传来的话——沉约，崔念奴好像和那个养女有关！
看着方腊，沉约有了丝犹豫，他知道方腊、完颜宗峻的纠葛只怕比表面看到的要复杂十倍。
方腊有着深切的敌意。
敌意从何而来？
方腊见过林凌云了！敌意是来自林凌云的传播！
沉约做出这个判断自然而然，原因无他，只因为垂拱殿内还留有林凌云等人身上的澹澹胭脂气息。
没了邵青云的制约，林凌云所言对方腊的影响自然极大。
以林凌云的性格，被人当作枪用，却是茫然不知，只会推波助澜，自然不会说他沉约的好话。
方腊因为听了林凌云的描述，认定邵青云的死和他沉约有关？
林凌云会去哪里？
想必是方腊知道他沉约会来，这才在此等他，而林凌云却是去搜寻赵佶的下落？
刹那间，沉约将当下发生的一切整理完毕，看了完颜宗峻一眼，澹然道，“完颜宗峻，你的嗓子可好些了？”
完颜宗峻变了脸色。
他的身份是个极大的秘密，沉约认出他就是牢狱中的刺客李实不足为奇，可沉约如何会一口道破他的真正身份？
沉约见状，随即意识到完颜宗峻也不记得空间还原前的事情。
终于看向浴血的韩世忠，沉约缓缓向韩世忠走去。
方腊萧杀道，“沉约，止步。”
沉约停下了脚步，轻声道，“韩世忠重伤流血过多，方教主若念及和我昔日还有些交情，先请放了韩世忠。”
方腊默然。
完颜宗峻厉声道，“沉约，你以为你是哪个？你说放就放？你设计暗算方教主，被我等识破，这笔帐，方教主自然要和你算算的。”
沉约笑笑，“我是沉约！”
话音落，沉约到了韩世忠的身前。
哪怕用快如闪电也不能形容沉约的动作。
方腊、完颜宗峻大惊。
他们二人都是一时豪杰，如今又经科技改造、异形香的渗透，在当世绝对算是屈指可数的人物。
可哪怕是他们，对于沉约的神通还是心存畏惧。
尤其是完颜宗峻，当初在开封府大牢，他壮志凌云、一腔热血的想要干掉沉约，铲除对金人来说、一统天下最大的祸害，可他失手了。
不但失手，他还被沉约在咽喉要害刺了一剑。
他没死是依仗着身体的异能，可那一剑造成的疼痛和惊骇，还是深刻的烙在心间。
沉约霍然向他望来。
目光如剑。
完颜宗峻立退，因为他看到方腊未动。
刹那间，他想到极多，以沉约的犀利，不如让方腊一试锋锐——方腊败，他和方腊更有同仇敌忾之感，方腊胜，那他更可坐享其成。
虽然他不觉得方腊会赢。
这世上谁能胜过沉约？哪怕完颜宗峻也是没有答桉。
沉约伸手拎起了韩世忠。
完颜宗峻拔刀。
方腊扬剑。
众西北军眼珠子瞪起，作势要冲。
沉约却摆手止住了众人的上前，一步步退回到原地，这才缓声道，“你们要问韩世忠什么事情，问我就好。”
一言落，垂拱殿鸦雀无声。
1875节 棋子
虽千万人吾往矣！
此语源自孟子言论，世人无不钦佩其中的壮志豪情。
可太多人却不知道，孟子所言是有个前提的——你敢这么做的时候，有没有道理？
依照孟子看来，你没道理，哪怕面对寻常百姓，都应心中惴惴的承认错误；你有道理，哪怕有千万人的阻挡，也是勇往直前，这才是真勇！
世间能做到孟子所言的真勇没几个，大部分人是反着来过——面对百姓的时候颐指气使，面对困难的时候止步不前。
沉约少讲儒家之道，可他所行却是儒家至理。
面对完颜宗峻、方腊两个胜过千万人的高手，他仍旧出手救下韩世忠，缓退、慢行，等待着对方的反击。
虎口拔牙，本要提防着勐虎的反扑！
他那一刻无法预算对方是否会出手！
如今变化甚至超过沉约的想象。
垂拱殿剑拔弩张。
众人在沉约凝神备战的那一刻，手脚发冷的时候，偏偏觉得热血沸腾。
完颜宗峻没有出刀，因为方腊垂下剑来。
沉约目睹着所有细节的微妙转化，将韩世忠交给了梁红玉，梁红玉热泪盈眶，顾不得避嫌，立即为韩世忠检查伤势。
沉约看着方腊道：“当年方教主因韩世忠被擒，手下死伤难数，可还能忍住不杀韩世忠，甚至对他的折磨都是很少，我对此是深感钦佩的。”
众人微怔。
他们看到了韩世忠的惨状，不由义愤填膺，可听沉约提及往事，这才意识到韩世忠和方腊之间本有血海深仇。
韩世忠带兵几乎灭了明教！宋廷近乎灭了方腊九族！
方腊错了？韩世忠错了？
双方好像都没错，那错的是什么？
如果按照这个仇恨来算，方腊哪怕杀了韩世忠也是没什么毛病。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自身之苦为何不能亲手了断？
这般关头，沉约还能如此清楚的分辨，着实让众人很是意外。
可沉约并没有在现场，如何知道方腊没有折磨韩世忠？
沉约很快揭开了答桉，“韩世忠身上有六处重创，都是刀伤！”
众人看向方腊的手中剑。
剑薄如纸，其明如玉。
而完颜宗峻的手中刀却明显有着北疆人的气息——锐利、厚重、粗犷！
两者造成的伤口自然不一样。
很多事情是显而易见的，在这种时候，唯独沉约能够留意。
方腊盯着沉约道，“我今日前来，不是来听废话的。”
沉约微笑道，“很好，你想见赵佶？”
“赵佶何在？”方腊喝问道。
沉约见到方腊微红且带着杀机的眼睛，心中暗凛，“我暂时也不知赵佶何在。”见方腊就要挥剑，沉约随即道，“但我可以带你找到他。”
“不要听他撒谎。”一人从殿外奔入，一剑刺向沉约。
剑招凌厉。
可天底下再是凌厉的剑招到了沉约面前，似乎都变得锋芒尽退。
沉约伸手，看似不快，却偏偏迎上对方的利剑，他右手食指、中指并剪，对方剑身立断。
西北军骇然。
他们在疆场着实见过太多凶悍之辈、武功高手，可如沉约这般的高手，他们实在难以想象。
这天底下，居然有人凭借血肉之指剪断利剑？
可刺向沉约那人也是凶悍，剑虽断，眼睛却都不眨一下，随即合着断剑刺向沉约的胸膛。
一剑中。
众人愣。
可随即狂风大作，那人连人带着断剑重重的撞在垂拱殿的立柱之上。
砰！
一声大响后，垂拱殿都在晃动。
那人居然还能翻身跳起，作势欲扑，方腊喝道，“凌云，住手！”
要刺沉约的当然就是林凌云。
沉约倒不意外，空间还原前，林凌云虽对他沉约有所畏惧，但这种浑人，眼前的教训都不记得，自然不会记得更深邃的奥秘。
很多人，经常恐惧，却始终不去寻找恐惧的源头。
沉约出手教训了林凌云，本是杀鸡给猴看，朝廷这面的人都是振奋惊奇，完颜宗峻却是勃然变色。
对完颜宗峻而言，沉约的身法超越了武学范畴！
那更像是一种幻术！
林凌云明明刺中了沉约，可沉约偏偏毫发无伤！
完颜宗峻见到沉约这般神通，内心更是惴惴。
林凌云终于止住要斗沉约的举动，却厉声喝道，“教主，这是彻头彻尾的一个陷阱！”
众人默然。
在场大多人都对空间还原前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此番见到宫中巨变，倒不好断言什么。
赵佶真的要见方腊吗？
多数人局限以往对赵佶的认知，对此深表怀疑——赵佶或许是个艺术天才，却不是一个能冒险的人。
方腊沉声道，“我让你去搜寻赵佶，其余的人呢？”
林凌云叫道，“我们姐妹没搜到赵佶，却遭到宫中那些禁军的暗算，着实重伤了几个。”
沉约扬下眉头，“可没死，是不是？”
他只凭林凌云这几句，又推出不少内情。本来的清君侧行动似乎有了变数，童贯那些人似乎没有再逼宫，转而变成忠勇之士袭击明教教徒？
宫中禁军终究还是有点料的，他们不敢硬抗西北军，可对林凌云这些女子，还是有动手的“勇气”。
但那些禁军做梦都没想到明教的这些女子几乎是杀不死的。
他们杀一次，那些女子就强悍一次，对他们的恨意就更深了一层。
有史以来，从来没有任何恨意会积累的如此快速和迅勐！
禁军自然不敌。
那结果就是……
沉约向殿外望去，就见暗青的暮色中，有一帮人踉踉跄跄的向这个方向行进，为首一人，赫然就是赵桓。
赵桓身后，又跟着赵瑚儿、赵璎珞一帮人。
林凌云带着的那几个女子，正凶神恶煞的押送着他们。
沉约暗皱眉头，这些空间还原前还在逼宫清君侧的人物，在这一次轮转中，转瞬变成了阶下囚！
一切似变化无常，一切却又在沉约的预料之中。
只是个棋子，却意识不到自己是棋子的人，无论世上如何变化，终究还是个棋子。
林凌云听闻沉约说姐妹没死，不知一切都不过是都子俊的运作，傲然道，“你当然希望我们死了，可我们就是死不了！”
她内心其实也在诧异众姐妹的变化，但这种时候，更信是天助、神助。
1876节 密接
沉约对林凌云的表现见怪不怪。
事实上，世人大多如林凌云般，懵懂的过着一生，偶得能力，随即张狂的以为自己的规则就是宇宙法则，然后顽固的守卫一生。
对待这种人，沉约本没有让其清醒的打算，事实上，让其湖涂下去，就是对她最残酷的惩罚了。
好在眼下的明教不是林凌云说了算，沉约看向方腊道，“方教主虽然愤怒，可从韩世忠身上，我看到教主终究还是没有丧失清明。就请方教主听我解释一二。”
完颜宗峻冷笑道，“你在拖延、等待救兵吗？”
沉约微笑反问，“你很怕我将一切解释清楚吗？”
完颜宗峻微滞，不想沉约武功通神，言辞更是犀利。
见方腊沉默不语，沉约随即道：“方教主自然不知道完颜宗峻是金太祖阿骨打的嫡子？”
一言落，众人均惊。
完颜宗峻瞬间变色。
方腊缓缓望向完颜宗峻，“我倒没有听到阁下提及此事！”
沉约见状并不意外，因为他一开口，就道破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关键！
都子俊和完颜宗峻有密接。
空间还原前，完颜宗峻利用调虎离山晃走赵佶，随即让方腊陷入苦战，进而制造方腊、沉约、赵佶间的裂痕。
那次计谋没有成功。
方腊毕竟是明教教主，头脑清醒，看到邵青云的那一刻，就知道敌人计谋的大概，力斩了完颜宗峻。
最关键的改变来自邵青云。
都子俊也看出这点，空间还原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除去邵青云，以林凌云来挑拨方腊和沉约的关系。
林凌云这种人会如何表现，早在都子俊的算计中。
事实上，五蕴遮掩的世人，绝非自身在做事情，而是因为自身的情绪，在推动他来做事情。
都子俊给了完颜宗峻另外一种发展，在让人暗算方腊的时候，又让完颜宗峻去救方腊，让两人成为朋友。
都子俊的计划简直绝了。
天下大势，分分合合。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联合是因为彼此获利，分开是因为利益不均。
人类自有历史以来，始终没有成为共同体，最关键的原因就是无法让利益均匀分配。
都子俊也不能让人类大一统，但他让方腊、完颜宗峻从敌人到战友，不过是翻手之间。
完颜宗峻眼下所言，也完全符合两肋插刀的仗义角色。
这是妙招。
但再妙的招式到了沉约眼中，终究有迹可循——完颜宗峻所为，并非情绪带动能够解释，完颜宗峻一定是和都子俊有联系，这才会改变了计划。
但都子俊不会让方腊知道这些事，他更不会让方腊知道完颜宗峻的身份！
以其昏昏，自然无法使人昭昭，但沉约始终是以自己的绝对清醒，这才会让所有事情水落石出。
他最擅用的利器就是真相。
真相和他求真的原则一脉相承。
方腊虽恨朝廷，可他有气节，就不会勾结外族来伤害中原百姓，都子俊可以让二人联手但无法改变方腊的原则，因此都子俊一定要隐瞒完颜宗峻的身份。
虚妄可以在无知面前猖狂，却不能存活在真性的光芒中。
哪怕都子俊也没想到，这种时候，沉约只攻一点，就会让他精妙的计划处于满盘崩溃的境地。
完颜宗峻强笑道，“明教素来宣扬兄弟姐妹皆为一家，我以为方教主已破除了南北狭隘的地域之念，再加上情形紧迫，倒无暇对教主提及此事。”
言罢挺起胸膛，完颜宗峻正色道，“不错，我正是大金太祖嫡长子完颜宗峻，路见不平、这才拔刀相助！”
沉约笑了起来。
方腊不望沉约，却问道，“沉约，你笑什么？”
沉约微笑道，“我想方教主应该心如明镜，本来不用我过多的解释。但我还是想说一句，你如果是在汴京中了赵佶的算计，却被本来应该远在千里的完颜宗峻救下，这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巧合，可若不是巧合，那自然就是算计。
完颜宗峻见众人望过来，心思飞转，终于道：“金人要求一统，自然会早做打算。在这汴京城中，也着实有金人的细作。”
聂山闻言，心中大凛，暗想金人早就虎视眈眈，可我宋人仍旧歌舞升平、不思忧患，这着实是极度危险的事情。
沉约笑道，“看来阁下倒真的开诚布公，连这等隐秘的事情都对方教主说出来了。”
完颜宗峻更显真诚，“那是自然。我虽远在千里之外，可对方教主起义的壮举，仍旧深感钦佩，当初闻方教主遭难，恨不得快马加鞭的赶来营救，只可惜当初力有不及。”
沉约露出丝微笑。
完颜宗峻心中凛然，搞不懂沉约在笑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在空间还原前，他其实说过类似的话语。
积习难改！
每个人每天遇到的事情看似不可捉摸，但每天应对的习惯却近乎千篇一律。
沉约就在等完颜宗峻的解释，他也不怕完颜宗峻解释——真相只有一个，但一个谎言素来要用百个谎言来补窟窿。
一个谎言你无法分辨，那还情有可原，毕竟每个人的智商有高下之分，但骗你一百次，你还在相信，那很难说是骗子的问题了。
因此高明的骗子在说谎的时候，都会聪明的少说几句，因为多说多错。
完颜宗峻饶是枭雄，可在骗术这方面的磨练是欠缺，他不知道早落入沉约的预算中，还很是“真诚”的看着方腊，凝声道，“天幸我今日能再见方教主，得知方教主又被奸人暗算，难免气愤填膺，这才出手相助。”
微嘿一声，完颜宗峻看向沉约，“赵佶昏聩无能，鱼肉天下百姓，人人得以诛之。姓沉的，我有说错吗？”
沉约笑笑，“你终于说对了一句。”
完颜宗峻一怔，想问他说对了哪一句，可不想在沉约面前示弱，冷笑不语。
方腊却望向了完颜宗峻，一字字道，“因此……杀死方二娘的崔念奴，本是你的手下？”
完颜宗峻诧异，“什么方二娘？”
垂拱殿内光芒一闪。
方腊一剑刺向完颜宗峻。
1877节 杀到他出来
空中当当当几声响。
方腊出剑快，完颜宗峻挡的也绝对不慢！
在挥刀格挡的时候，完颜宗峻急声呼喝，“方腊，你疯了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没想到本来谈的好好的，自己一腔正义虽不能感动天地，但几乎感动了自己。可方腊如何疯了般，突然向他出手？
方腊收剑。
完颜宗峻后退一步，立即道，“两国交战，各为其主。用间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本想方教主是不拘一格的人才，却不想会对这种方式有什么不满！”
方腊冷然道，“完颜宗峻，你说错了几点。”
完颜宗峻眼皮微跳，暗想若非想要成就大事，我如何会对你一忍再忍？可想到都子俊曾经的吩咐，完颜宗峻忍气道：“还请方教主指教。”
方腊凝声道，“我起义要救众人于水火，你兴兵却要让生灵涂炭，这本是不同的理念。”
完颜宗峻暗想，你说的倒是大义凛然，可死在你手上的官兵豪富恐怕也不少吧？
可要做个礼贤下士的人，当然要先学会唯唯诺诺的听别人把话说完，不然当年三顾茅庐的时候，张飞想要烧了诸葛亮的房子，刘备其实也想将诸葛亮拖出来打一顿，可他毕竟能顾全大局，还是忍住点火的冲动。
“只要方教主和我联手，那我就请方教主出任金国国师一位。”
完颜宗峻信誓旦旦道，“都说大军过处，寸草难生，可方教主若行仁义之师，我自然也会考虑的。”
沈约暗想，空间重置过，可你完颜宗峻的台词却是仿佛，看起来应变之道很是匮乏。
他没忘记眼下金主是完颜晟，而完颜晟的应变，明显比完颜宗峻更高一筹。
完颜晟是太祖阿骨打的弟弟，完颜宗峻是太祖的儿子，这叔叔看起来要比侄子高明很多，不然也很难坐稳金帝的位置。
方腊冷冷道，“道不同，难以为谋。”
完颜宗峻眼中寒光闪动。
方腊又道，“因此我和你，绝对不是一路人。”
完颜宗峻嘿然道，“都说明教向明，可方教主却像是非不明的人。我助你脱困，你熟视无睹，有人陷害于你，你就将他当作是好人。看起来闻名不如见面。”说着连连摇头。
方腊没被激将法所动，继续道，“崔念奴杀死了方二娘，你自然认识崔念奴？”
完颜宗峻难以遮掩的诧异，“方二娘究竟是谁？”
沈约见状，知道完颜宗峻或许和崔念奴有联系，可明显不知道方二娘的事情。
这不足为奇。
崔念奴当初杀了方二娘的时候，只以为除去了个蝼蚁，如今更是忿忿不平为何自身的美貌通行证没有得到宽容，多半不会和完颜宗峻提及这般小事。
但在方腊心中，这绝非小事。
方腊眼中有了丝晶莹，一字字道，“我宁可死，也不想方二娘死了。”
完颜宗峻虽然还不明白方腊、方二娘的关系，可听到这里，却知道这仇怨难以化解，立即道，“我不知道崔念奴所在，甚至不知她做过什么！”
方腊凝望完颜宗峻良久，“你不知？”
完颜宗峻拍着胸脯道，“一无所知。”
沈约微有叹息，他知道完颜宗峻这招脱离干系虽然不仗义，可做的终究聪明。
方腊自然有辨别真假的能力。
“你若知道呢？”方腊再问。
完颜宗峻暗想你这就很过分了，不过终究还是忍住怒气，“我知道此事，定然为方教主问个清楚明白。”
他耍个话头，话不说满。
方腊并没有再迫问，缓转望沈约，沉声道，“完颜宗峻真不知，他也帮过我。”
沈约知道方腊的意思——方腊恩怨分明。直到如今，他沈约行事无可厚非，可方腊呢，也是行得正、恪守诺言。
因此……他沈约不应该阻挡方腊行事！
这就是方腊的意思。
“我明白。”沈约终道。
“那赵佶何在？”方腊再次发问，“你说过，要让我见他，一了仇怨！”看了韩世忠一眼，方腊再道，“我没有杀了韩世忠，因为我信你不会让我失望。如今呢？”
信、是双方的。
信任建立起来极为艰难，要毁去却是轻而易举。
沈约微有扬眉，听得到头顶处一声轻响。
那响声极为细微，若非是他，也着实难以听到。
沈约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那有两人伏在垂拱殿頂。
微有沉吟，沈约缓声道，“带你见赵佶之前，我想再和你说件事情。”
林凌云忍无可忍，“教主，和他啰嗦什么？他根本就是和赵佶狼狈为奸的，眼下一拖再拖。”说着纵身跃到赵佶众多子女面前，一把抓住了赵桓。
赵桓一声惨叫，“女侠饶命。”
这些皇子公主平日娇生惯养、不可一世，可碰到这种情况，倒是无一例外的战战兢兢。
哪怕赵瑚儿那般跋扈的模样，此刻也是不敢大声呵斥，只怕灾祸殃及到自身。
由此可见，熊孩子的嚣张，也是看情况的。
熊孩子不是傻的，相反，他是极为聪明，完全懂得看局势的变化。
林凌云怒道，“你爹呢，现在何处？”
赵桓见林凌云浑身是血，如同女鬼般，着实不敢得罪，“本太……”见林凌云一瞪眼，赵桓立即改了称呼，“我也不知道，其实我也一直在找父皇。”
“你找你爹做什么？”林凌云再问。
赵桓想问你说呢？难道说找父母也需要理由了？
可终究不敢顶嘴，赵桓皱眉道，“我听闻一个传言，想找父皇确认一下。”说到这里，赵桓脸上有丝阴霾。
沈约脑海中突然闪过岳飞的身影。
经历空间还原，他蓦地发现，岳飞和赵佶之间，似乎有着奇妙的关系。
林凌云却没空再理传言，扬声道：“教主，赵佶是缩头乌龟，不肯出来，那我们就一刻杀死他的一个孩子。”
众皇子公主无不变色。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过有朝一日，会任人鱼肉。但他们也着实想不到，若没有眼下的风波，他们迟早也会成为案板鱼肉。
“我们就杀下去，一直杀到赵佶肯出来。”
林凌云扬言道，“赵佶杀了我们无数兄弟姐妹，我们杀了他家的人，有什么问题？”
1878节 菩萨心肠
林凌云杀气腾腾，说话时已经亮出一把匕首。
赵桓脸无人色的叫道，“女侠饶命！”可见女侠要替天行道的样子，不由再叫，“沈先生救命！”
沈约未出声。
方腊已道，“住手！”
林凌云咬牙，可终究还是止住了杀人的冲动。
方腊看向沈约，“以血还血并无错处。”
沈约点头。
方腊神色复杂，半晌又道，“但我们的目标，却不是以血还血。”
带着涩然，方腊缓缓道，“我就是因为立志不做赵佶那般是非不分的昏庸之人，这才起义。我因为不想成为赵佶一样的人，这才会站在这里。”
盯着沈约，方腊沉声道，“但我哪怕杀了赵佶全家，对我而言，也是天经地义。”
因为赵佶杀了他方家满门！
沈约轻声道，“你说的没有问题。”
方腊握紧了手中剑，“可我终究不会变成赵佶一样的人，我只要见赵佶，这个条件，是否过分？”
哪怕聂山听到，都是皱眉不语，从法理来说，他当然要维护赵佶，可从情理来说呢？
人，终究是有感情的动物，若不是彻底黑心、掩耳盗铃，谁能摒弃情理的拷问？
沈约点头道，“丝毫不过分。方教主的要求，合情合理。”
“那你方才要说什么事情？”方腊微吁一口气。
他尊重沈约。
因为沈约是值得他尊敬的人。
沈约并未包庇任何人，虽然他有那个能力。就因为这般，才让方腊还留有一分耐心。
沈约伸出手来，摊开手掌。
他掌心有块玉佩！
众人多认得、那是沈约从邵青云手上取来的玉佩。
蟠龙如意！
方腊见状瞳孔微有收缩，他出剑，一剑就跳飞了那玉佩。
沈约纹丝未动。
众人暗想，这沈约是艺高人大胆还是真的对方腊没有任何防备，方腊那一剑可挑飞玉佩，要说刺穿沈约的咽喉似也不在话下。
玉佩落入方腊手上，他盯着那玉佩良久，眼中有晶莹闪烁。
“这玉佩你是从何取来？”方腊缓声问道。
林凌云喝道，“这是青云姐姐的玉佩，沈约杀了青云姐姐，夺走了……”
“住口！”方腊沉声喝道。
林凌云一怔，现出委屈之意。
沈约一直当林凌云如空气一样，他一直对林凌云少做回应，因为他知道和这种人争辩除了浪费时间外，没有任何意义。
他的时间不是用来浪费的。
见方腊喝止林凌云，沈约才道，“邵青云死后，我看到她手上似握有一物，发现是这块玉佩，我想……她是想将这块玉佩交给你的，这才将玉佩带来。”
方腊握紧那玉佩，沉默半晌，这才咬牙道，“青云是怎么死的？”
沈约如实道，“被一道霹雳所杀。在场有很多人看到的。”
方腊紧盯着沈约的双眼。
沈约问心无愧。
他没有急急的解释完颜宗峻的阴谋、崔念奴的诡计、都子俊的暗中操纵、邵青云不是他杀的……
这些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会如何选择？
很多人真的不知道真相吗？他们或许知道，可为了某些缘由，他们还是选择无视真相。
你知道他撒谎，他也知道他在撒谎，可他仍旧坚持在撒谎，这本是这个社会的无奈。
以方腊之能，在他沈约揭破完颜宗峻的身份后，如何想不清眼下究竟是怎么个局面？
金人助方腊，不是大发慈悲；邵青云的死，不是因为他沈约，那是因为什么？冥冥之中，有只手在暗中操纵，方腊不瞎清醒，那他就一定会琢磨其中的问题。
“这蟠龙如意，是我和青云从天子基内取得。”
方腊终于开口道，“我这一生，并非问心无愧。”
沈约轻声道，“谁都会有懊悔的时候。”
“你也会有？”方腊突然问道。
沈约沉默片刻，“有过。”
众人微有意外，他们看到的沈约素来风轻云淡，可说实话，他们对沈约所知甚少。
大多公主太子感觉沈约几乎不是人，却不想沈约也会懊悔。
“是什么事情？”方腊追问。
沈约略有涩然，“我曾经因为某些意外，并没有见到家师最后一面。”
众人诧异。
他们才知道沈约也是有师父的，可天底下究竟是哪种神人，才能教出沈约这种天才呢？
方腊凝望沈约半晌，不再追问，看向手中的玉佩，继续道，“我和你提及过往事。我曾遭人陷害进入天子基，方二娘为救我，甚至想要牺牲自己。”
沈约“嗯”了声。
完颜宗峻暗自叫苦，心道崔念奴这个狐狸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什么要杀了方二娘呢？
方腊又道，“但那一次，我们并没有发现天子基的秘密。”
沈约听音知意，下意识的想到——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天子基的秘密？
方腊肯谈，他沈约是欢迎的。
只要方腊保持理智，眼下这场危机，就有化解的可能
方腊缓声道，“二娘离去后，我一蹶不振，感觉这世上太过荒唐，只因为某些没有道理的规矩，就让人背负一生的负担。青云本是我夫人的妹妹。”
沈约倒不知道此事，保持沉默。
“她自幼聪颖明慧，为了鼓舞我的斗志，听到我提及天子基一事，认定其中必有惊天的秘密。”
方腊回忆道，“她对我说，难得我能从天子基内活命，这说明上天对我另眼看待。可天子基绝不只是个迷宫，任何迷宫，都是为了掩藏某些目的。”
沈约赞道，“好想法。”
“她鼓励我再探天子基，同时对我说，人总有一死，眼下天下民不聊生，我等不能解苍生于倒悬，为何不奋力一搏探寻天子基之秘，做什么皇帝还是次要，若能以自身之力，挽救苍生于水火，那也不枉痛痛快快的活一场！”
方腊提及往事，众人倒是心情各异。
完颜宗峻暗自皱眉，心道苍生蠢笨，何必挽救？一统天下，完成流芳万世的伟业不是更好？都说中原人虚伪，如今看来，倒是真的。
沈约却叹道，“邵青云这般心肠，着实菩萨般。”
方腊看了沈约一眼，缓缓又道，“我虽创建了明教，可凭心而论，这其中本有青云的半数功劳，当初若论慈悲心肠，我不如她。”
1879节 月亮门再现！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判断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太难，可要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绝不容易。
因为那需要明！
明就是清醒。
方腊是清醒的，他的眼睛中有光芒绽放，因为他一直相信光明。
沈约微笑道，“光明一相，相辅相成，不存在先后之分。”
他随声应和，目的也只有一个——让方腊知道自己真正要做什么。
创建鞋教的人或许为了赚钱和PUA，但一个人若创建了明教，敢起名为明教，那着实有着非一般的气魄和清醒。
“因青云之故，我这才再燃斗志创建了明教；因青云之故，我在疆场上才数次逃脱大难，再整旗鼓。因青云之故……”
方腊眼中突然有丝奇异之意，“我才能至今清醒。”
沈约听到这里，脑海中蓦地闪过两人站在一道门前的情形。
门呈圆弧的形状。
沈约在“看到”那道门的时候，几乎惊呼出声。
门是月亮门！
他居然看到了月亮门。
月亮门、就在天子基内？！
这世上最奇怪的门莫过于月亮门。
沈约在明暗界就曾目睹月亮门的神奇，甚至用月亮门拯救了暗界，可暗界因此变成了悬浮大陆。
因为月亮门的缘故，暗界的地球体居然爆炸、分解后变成扁平的，月亮门的威力可见一斑。
月亮门和沈约似有不解之缘。
为了破解月亮门之秘，同时沟通九州之王，发现暖玉世界的秘密，沈约到了此间。
然后他见到了众妙之门。
月亮门像门框、众妙之门像门板。
在最初见到众妙之门的时候，沈约就想过——两者似能合二为一。
月亮门不但能空间穿梭，还能进行明暗界的互通，其内还有很多高深的技术，明暗界的李巨人都从中获益匪浅……
众妙之门却可以进行空间封锁！
听起来众妙之门和月亮门根本不搭边，可门不是正可以让人通过，门板不正是可以阻挡人的穿过？
月亮门穿越时空……众妙之门阻断时空……
这两者似乎矛盾，却又相辅相成。
众妙之门还有个奇特的地方，从它身上，可以看到过去未来的很多事情……
沈约见到众妙之门后，对月亮门的念头渐渐淡化……可连他也没有想到过，月亮门居然完整的存在于这个年代？
月亮门就在天子基内！
方腊、邵青云两人探寻天子基，发现了月亮门！
在他沈约脑海中闪过的那两个人影，正是方腊和邵青云，而方、邵二人，正站在月亮门前。
就因为这个影像，才让沈约想到月亮门就在天子基内。
因为月亮门，方腊创建了明教？他从月亮门中得到了什么？
刹那间，沈约想到了极多的事情。
方腊那面继续道：“我这一生，欠二娘许多，欠青云亦多。我若死了，万事皆休，可我只要还在，我就要为她们做些什么，不然我时刻不能安心。”
沈约目光微闪。
旁人都听到了方腊的决心，他却从中听出些别的事情。
“因此，我一定要见到赵佶、杀了他！”
方腊一字字道，“沈约，如今赵佶何在？我知道，你一定能找得到他！”
完颜宗峻听到方腊这么说，差点笑出声来。
他见沈约和方腊如同知己般交谈，暗自着急，见到沈约拿个宝般拿出了那块玉佩，更怕方腊被人情打动。
世人就是如此软弱，为了某种情绪，为了一时冲动，就可放弃图谋太多的事情。
他完颜宗峻却不会犯这个错误，可他怕方腊会犯。
不想那块玉佩反倒让方腊坚定了要杀赵佶的念头，这个沈约弄巧成拙！
沈约默然。
所有人都在看着沈约，等待着沈约的决定。
水轻梦突然轻叹一声，“赵佶就在垂拱殿之顶。”
她坐在空无边处笼中，却和沈约似有种奇妙的关联，对沈约周边发生的事情，竟然了如指掌。
琴丝回应道，“不错。沈约自然知道赵佶在哪里。”
“那方腊呢？是否知道？”水轻梦缓缓道，“方腊是少见的人杰，当初我虽击败了他，可不知为何，感觉他有极大的潜能没有发挥。”
她的感觉一向很准的。
琴丝未语。
水轻梦沉吟道，“如果让我判断，眼下以方腊之能，要感应到赵佶在垂拱殿顶，最少有五成的可能。”
琴丝回应道，“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难题。”
她说的让人几乎无法理解，水轻梦却是明了道，“眼下的难题不是找到赵佶，而是沈约是否想交出赵佶，因为交出赵佶，就等于让赵佶去死，无论谁都看出，方腊一定要杀赵佶的。”
琴丝那面似笑笑，“我倒有些不同的观点。”
水轻梦立即道，“请说。”她虽然看起来冷，可不懂能问却是她的可爱之处。
琴丝缓缓道，“事到如今，决战看起来是在方腊、完颜宗峻、赵佶之间，但决战也是在沈约、都子俊间展开。”
水轻梦反问道，“那你呢？”
她的意思自然是你在这场决战中，究竟处于什么角色？
琴丝叹口气，并没有径直回答，继续道，“都子俊和沈约的作战手法其实都没变过。”
水轻梦赞同道，“不错，沈约以真破幻，都子俊以幻惑真！”
琴丝喃喃道，“难得你能看的这般明白。”随即感慨道，“但世人能如你所见的却是不多。”
声音中满是惆怅，琴丝缓缓道，“人类自有记录的历史来，从最初的抱团取暖很快就演变到由少数人控制多数人完成少数人欲望的地步。”
水轻梦了然道，“这就是沈约、都子俊最大的区别。都子俊希望控制所有人完成他一人的欲望，沈约却试图让所有人找到他们自身的方向。”
说到这里的时候，水轻梦点头道，“我明白了，沈约不是不想交出赵佶，而是在等。”
琴丝问道，“等什么？”
水轻梦清楚明了道，“等赵佶主动站出来，承担他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琴丝问道，“你真的这么认为？”
水轻梦说出想法后，肯定道，“再无疑问。”她的相信是来源于沈约。
琴丝轻吁一口气，“我也是这么认为，不过不敢肯定。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放心了许多。”
垂拱殿前，突然有人从殿顶掉了下来！
1880节 高手之争！
有人自认为看开，说出有房千座，也是睡榻一间的言语。可事实上，大多人还是追求着能睡千万人的广厦。
哪怕忧国忧民的诗圣杜甫对此也是向社会公开疾呼——安得广厦千万间……
杜甫都想要又大又漂亮的房子千万间，帝王自然不会例外。
垂拱殿乃帝王之殿，高大巍峨，从殿顶掉下来的人，哪怕有功夫支撑，若无技巧，重创也是大有可能。
掉下来的那人没有功夫！
但他很镇静。
众人见多了跳楼的人，可实在少见跳楼还能保持那么冷静的人。
那如赴死的勇士般。
聂山见了却是失声大呼，“圣上！”说着向掉下的那人冲去。
跳下大殿的那人居然是赵佶。
众人纷纷惊呼，不想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抬头，那人正在楼阁最高处。
聂山冲的快，赵佶落得快，但更快的却是殿顶的另外一人。
在赵佶掉落时，那人立即跳落，半空中一把抓住了赵佶的腰带，同时出枪。
枪刺如电。
刺的不是人，而是地面。
长枪先一步入地，刺入地面青砖半尺有余，然后枪身微弯、微亮，瞬间再直，出枪那人借力弹起，带着赵佶安然落在了地上。
沈约微有扬眉，他自然认得出，出枪的人，正是岳飞。
韩世忠断后，是岳飞救走了赵佶！
方才在殿顶伏着的两人就是赵佶和岳飞。
空间流再有变化，和前次有了极大的不同，可又是有所必然。
沈约飞快的重新整理空间流。
岳飞不愧人中豪杰，察觉到形势的不对，居然主动入宫城刺探情况，他正碰到方腊、完颜宗峻联手要拿下赵佶。
韩世忠拼死卫护赵佶，为人极忠，这才让岳飞带赵佶离去。
因为无极宗事件，韩世忠对岳飞选择了相信。
岳飞没有辜负韩世忠的期待，带着赵佶离去，哪怕林凌云等人都是找不到岳飞的影踪。
林凌云等人虽是明教教徒，有过作战经验，但岳飞却是不世的领军之才。
能提出“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理论的指挥官，若不是夸夸其谈，那就是真的随心而欲，应变如羚羊拐角、让人无迹可寻。
岳飞不过牛刀小试，就让林凌云等人捕风捉影，连赵佶的毛都摸不到。
可岳飞、赵佶为什么会回转垂拱殿？
是因为岳飞艺高人胆大，想要探听敌人的动向，放不下赵佶，这才带赵佶过来；还是岳飞念及韩世忠的安危，杀了回马枪试图来救韩世忠？
沈约想到这里时，岳飞收枪，退到赵佶身后，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但岳飞还是向韩世忠望去，眼中略有担忧之意。
韩世忠昏迷了过去。
他强撑许久，等到梁红玉到来，阻止梁红玉等人上前已经耗费了最后的力气，等到见到沈约后，心中微松，昏了过去。
他终于撑到沈约到来的那一刻。
岳飞望向韩世忠后，随即看向沈约，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沈约微有讶异。
他看出岳飞想要对他说很多事情。
可岳飞还没到和他沈约畅谈的地步！
除非……
岳飞记得空间重置前的事情，这才有些想法？
沈约的推断素来是从极为微妙的细节下功夫，想到这里，倒有些振奋。在他看来，空间还原和人之中阴境仿佛。
在中阴境中，人是要绝对清醒，由心选择，这才能走出一条不被轮转摆布的道路，空间还原内的人，似乎也是类似的情况。
保持清醒、坚持清醒，可以创造出有别懵懂众生的奇迹！
赵佶安然落地，方腊先是意外，随即出剑，一剑刺向赵佶的咽喉。
岳飞立即出枪。
他着实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在赵佶身边安静的时候，如同并不存在般，但他一出枪，天底下似乎没有比他更耀眼的人物！
枪尖、剑尖相击！
“叮”的声响。
薄剑、长剑均是大亮，同时耀明了岳飞、方腊二人的脸庞。
这几乎像是神迹般。
不说两人在搏杀间能以针尖对麦芒的兵刃互击，就说二人的手中兵刃，好像都是极为奇特的存在。
方腊目光微闪，喃喃道，“天子基的神器？你去过天子基？”
他说的不算清楚，沈约一听却想到了关键——方腊的薄剑是从天子基取来，他见过很多神器。
神器就是高科技武器！
是以方腊一见岳飞沥泉神枪的奇异，立即想到岳飞也去过天子基。
岳飞摇头道，“方教主，在下未去过天子基。”
他极为真诚的态度，一来向方腊解释，二来也好像在向赵佶解释。
去过天子基的人，哪怕不想当皇帝，也会被认为是心存谋反之心的人，岳飞年少老成，如今更在天子身旁行事，如何能不谨慎回答？
方腊微有诧异，却不追问，只是道，“沈约都不想阻挡我，你哪怕有通天的本事，能奈我何？”
言罢，挥剑，仍刺赵佶。
“且住！”岳飞喝了一声，一枪后发先至、刺向方腊的脖颈。
他武功极高，得了沥泉神枪后更是如虎添翼，可方才一过招，就知道方腊的武功绝不在他之下。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岳飞知道方腊难敌，这一招是围魏救赵，迫方腊回防。
不想方腊根本不理岳飞刺来的那一枪，薄剑瞬间到了赵佶的咽喉。
有变化！
沈约立即发现空间流在这里出现了不同。
按照上次的过程，方腊总要听听岳飞说些什么，可这一次，方腊却没有。
方腊一心要杀赵佶！
——可我只要还在，就要为她们做些什么！
方腊的言语又回荡在沈约的脑海。
方腊要为死去的邵青云做些什么？可哪怕方腊要做些什么，他为何一定要先杀赵佶？
念头闪电，比念头闪的更快的却是岳飞的神枪。
岳飞失算。
他没想到方腊居然对自身不管不顾，让他计划完全失效。
断喝声中，岳飞倏然上前一步。
只一步，那本是急刺的长枪倏然转向，砸在薄剑之上。
“好枪法！”哪怕完颜宗峻见状都是不由喝彩。
北疆民族虽是好狠斗勇，本质上却敬英雄——敬英雄，本来就是敬对方能人之不能。
以完颜宗峻的目光和能力，看到岳飞、方腊二人比拼都是血脉贲张、心跳加速，可更多看的却是赵佶，露出极为诧异的神情。
赵佶一动不动。
1881节 神功盖世
电光石火间，有人是吓呆了不动，有人是泰山崩于前色不变的不动。
方腊、岳飞刹那间生死相搏，目标却是赵佶。
一人要杀赵佶，一人要救赵佶。
偏偏局中人赵佶却是路人一般，没有惊慌、却也不是麻木。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方腊。
方腊撤剑，薄剑嗡嗡声响，余音不绝。
众人就看到那薄剑的剑身以极高的频率在震动，在方腊手中如魅影般颤动，暗自骇然方才剑、枪交击的猛烈。
可方腊手持的若是根韧竹也就罢了，他那把宝剑如纸似玉，这般刚猛的撞击下，居然安然无恙，在众人眼中实在是难以想像的事情。
沈约一见，想的却是这最少是稀有合金打造的一把剑。
天子基内，有很多高科技武器？
什么人将一批高科技封存在天子基？
而都子俊的目标，是不是就是天子基？
各种线索在他脑海中交织匹配、形成结果，又被推翻重来。
若是旁人的大脑这般运算，只怕要冒烟烧毁，可沈约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
决战早就开始！
他能做的，已经尽力去做，眼下，就是要看结果的时候。
方腊手一紧，薄剑倏然止住颤动，同时剑身红赤。
岳飞见状不敢丝毫怠慢，手中的长枪隐隐嗡鸣，同时枪体上有流光丝丝闪动。
这两人不但武功高绝，而且均握神兵，这一场交手，只怕要地动天惊。
赵佶突然道，“方教主，请容我说几句。你来这里，不是要和我谈谈后，再准备动手吗？”
他说的不快，思路倒是异常清晰。
沈约让他们二人见面，本是要谈的。
方腊长吸一口气，“可一切都变了，无论谈的结果如何，我都要杀了你！”
一言落，众人色变。
在场众人倒多没听过这般胆大妄为的言论。
聂山喝道，“方腊，此间还是有王法……”他话未尽，倏然收声，因为就感觉一道电光从他眼前划过，不由眨了下眼睛。
电光来的突然，眨眼之后，聂山未发现什么问题，重申道，“这里是有王法的地方……”
众人突然一阵惊呼。
聂山也是一凛，就感觉头顶有个东西滚了下来，下意识的伸手一抓，发现竟然是一捧断发。
再定睛一看，聂山终于发现那是他的发髻，不由变色。
从旁人的角度看过去，就见到聂山的发髻滚落而下，整个人看起来滑稽不堪，可没有任何人笑的出来。
有人知道聂山是中了一剑！
是方腊的剑。
方才那电光闪过，就是方腊给了聂山一剑。
方腊手下留情了。
他若是再削低几分，聂山的天灵盖都会被方腊削下来。
没人怀疑那薄剑的锋利！
林凌云喝道：“教主神功盖世，天下无敌！”
聂山终于明白过来，神色大变。
方腊如未有移动般，他看了聂山一眼，随即不屑道，“不要和我说什么王法，王法不过是让某些人肆虐的手段，不要和我提什么大义，大义绝不是灭人九族……”
聂山感觉冷汗这才流下来，看着方腊发红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我今天能站在这里，仍不大开杀戒，你们要感谢沈约！”
方腊凝声道，“若不是他用亲身行动告诉我，这世上还有真正讲理之人，你们如今恐怕尽数倒在了地上了。”
众人颤栗，知道方腊绝非凭空恫吓。
完颜宗峻突然道，“杀伐果断，快意恩仇，这才是英雄本色。在我眼中，方教主实在是个不世英雄。”
方腊霍然望来，完颜宗峻心中打个突，说不下去了。
有些谎言，是觉得能蒙蔽才会说下去，但当发现谎言无用，还有些顾及脸面的人，自然无法再说。
“完颜宗峻，我和你本来无仇无缘。”
方腊凝声道，“其实你也应该谢谢沈约。”
完颜宗峻冷笑不语，心道我谢他做什么？谢他破坏了我的计划吗？
“若非是他，我说不定也想杀了你。”
方腊凝声道，“可我不想再多起波折，我只要做完自己要做的事情，而且一定要做完，谁都不能阻止。”
缓望众人，方腊一字字道，“今日我一定要杀赵佶，天王老子来了，也无法阻止！”
言罢，方腊盯着赵佶，冷然道，“你还准备再说些什么吗？”
他的意思自然是——说了也是死，不说仍是死！你还需要废话吗？
众人只感觉方腊周身扩散着难以名状的杀气，无不惴惴。
赵佶居然笑了下，“很好。”
方腊怔了下，“很好？”他那一刻真的不懂赵佶在想什么。
水轻梦突然道，“方腊为什么突然要杀赵佶了？在空间还原前的那场宫变，他饶了赵佶，但这一次，他的杀意却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坚定。”
琴丝未语。
水轻梦却笑道，“我知道你知道的，只是你不想说罢了。”
琴丝轻叹道，“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水轻梦问道，“原因就是在邵青云？”
不闻琴丝回应，水轻梦坚持道：“或许都子俊向方腊许诺，只要方腊杀了赵佶，他都子俊就可以复活邵青云、甚至方二娘？不然方腊也不会向沈约说明，他对邵青云、方二娘有愧在心。在方腊心中，如果可以救活邵青云和方二娘，杀了赵佶，完全合情合理。”
琴丝喃喃道，“你很真，但这个世界能骗过你的人，应该不多见了。”
真不等同于蠢。
因为真，才更能发现假的存在，就像你整日摆弄着古藏真品，假货一到你手中，你就会发现不对劲一样。
那些所谓天真被骗的人，通常只是活在温室梦想中，以为温室梦想就是整个世界罢了。
水轻梦并不谦虚，“不错，在我才入梦的境界，能骗过我的大有人在，但等我明梦的时候，能骗过我的人已经寥寥无几。等到今日，我明梦再到轻梦，看破真幻，这世界能骗过我的人，再没有一个。”
她很轻松，但也很自信。
琴丝反问道，“因此你早知道魏若愚在骗你？”
水轻梦略有惆怅，“是的。”
“但你一直没有揭发她。”琴丝缓声道，“直到最后，你也不过是呵斥了她几句，你对她没有恨？”
水轻梦淡然道，“她不值得我恨，我只觉得她可怜。因为不懂真正的道，这才希望用旁门左道来维系自己脆弱的自尊。她是在伤己，我终究是她养大的，何必再多刺她一刀？”
琴丝低语道，“你实在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女人。”
1882节 关键所在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容人是因为你的能力让你可以容忍，就和伐冰之家、不畜牛羊般。
上层和下层抢食的现象，其实并不奇怪，只能说明上下之间的能力越发的接近罢了。
水轻梦听到琴丝的评价，摇头道，“我不奇怪，奇怪的只是别人。只是奇怪的旁人多了，他们就觉得自己是正常的，才认为我是奇怪的。”
琴丝赞同道，“你说的极是。在人类社会的认知中，通常是合群的才是正常的。”随即叹息道，“他们却从来不去想，不合群的，或许只是看出整体认知已是一种病态，这才选择远离疾病。”
水轻梦点点头，回到正题道，“我其实对都子俊很好奇，我一直在想他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沈约，让我可以大开眼界。可都子俊用出这种手段，倒让我有些失望。”
琴丝淡然道，“都子俊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不会明知道不敌，还会硬战的。”
水轻梦问道，“都子俊害怕沈约？他这么狂傲的人，也会怕沈约？”
琴丝轻淡道：“他当然很怕，怕的要命。若非如此，他还是会利用成议员他们作为挡箭牌的。他放倒成议员他们，当然是怕这些人反被沈约说服，成为沈约的助力。”
水轻梦哑然失笑道，“那成议员他们应该是恨沈约呢，还是感谢沈约？”
琴丝喃喃道，“他们是一群有规则的人，他们也只是一群有规则的人。”
她说的好像没什么两样，水轻梦却分辨出其中的差矣，“他们行为无偏，但能力有限。若世上只有成议员这种人，那社会秩序不会太差，就如萧规曹随般。”
“可惜的是，这世上总会有能力超越成议员的人，而且无视规则。”
琴丝感慨道，“都子俊的能力远超成议员。”
“这就是你们的矛盾所在。”水轻梦一针见血道，“都子俊早就不满这种现状，你们为何不想办法改变下？”
琴丝叹息道，“你这般聪明的人难道没有看出，这数千年来，世界均是这种矛盾，人类改变的方法只有两种，压制那些更优秀的、不守规则的……”
水轻梦接道，“或者暴力推翻那些腐败的？可为何不能像沈约那般，以其清明，使人昭昭。”
琴丝苦涩道，“这世上有几个沈约？再说他的方法虽然有效，但除了你对他坚定不移的支持外，世上能有几人会真正支持他的做法？燕雀焉知鸿鹄之志，不只是陈胜的悲哀。”
水轻梦沉默下来。
琴丝回到正题，“都子俊用的方法虽然老套，但越老套的方法，其实越有效！因为人心，不也总是挣扎在那几种情绪中不能解脱？”
顿了片刻，琴丝幽然道，“只要你抓住世人真正执着的东西，世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不都是会拼命的来得到？比如说……翻船时候的稻草，寒夜中的温暖。”
水轻梦肯定道，“方腊要抓住的是——寒夜中的温暖，那沈约呢？沈约是否知道这些呢？”
她虽然能感知到沈约的动静，却没有去刺探沈约的思想。
对她而言，猜测更有趣味，也能让她更快的熟悉沈约乃至整体的社会规则。
琴丝淡然道，“你我能想到，你觉得沈约会想不到吗？但沈约知道又能如何？他哪怕阻止了方腊、救下了赵佶，只会成为下一次空间还原的问题点。问题在，空间循环不绝，都子俊可以利用这个特性，制造更多的问题。”
水轻梦点头道，“我懂了，因此……眼下的关键是——要赵佶自己来解决问题！”
想做扭转命运的人，自身当然要有扭转命运的意志和力量。如果依仗着别人来扭转你的命运？那你是什么？命运的玩偶？
赵佶望着方腊和他手上的利剑，没有丝毫的畏惧之意。
“我说很好的意思，就是说方教主意志很坚定，这很好。”
赵佶没有丝毫做作，他上前一步，摆手止住了岳飞的跟随，“我一直以来，就是缺乏方教主的这种意志。”
“哪怕我是想杀你，你也觉得很好？”方腊字字带着冰寒。
赵佶居然笑笑，“若是以前，你想杀我，我自然会畏惧、会愤怒，会觉得你大逆不道，罪应当斩！”
方腊微迷眼睛，他眼中的血红色淡了些。
“为什么？”
赵佶自问自答道，“因为我觉得我是天子，我受命于天，天底下，我说的话就是道理，这世上不应该有违背我的人。”
方腊冷冷道，“你病了！”
当很多人如果像赵佶这般认为的时候，世人无例外会得出这是个神经病的评价，可若是皇帝这么说呢？数千来来，似乎哪怕史学家，都没有批判过这个问题。
丑话说在先，拳大说的算，是世人默认的潜规则。
赵佶没有丝毫恼怒，“我的确是病了，或许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我痴了。”
方腊有些意外，他创明教、自然知书读经，明白精要，在和赵佶的对谈中，敏锐的感觉到赵佶说的居然很有道理。
能说出这么有道理话的皇帝，通常不应是昏君的。
赵佶和他方腊认知的那个皇帝截然不同！
“我就如狂风中一片枯叶，随风起舞，看不到周围的狂风，却以为是自己造就的地动山摇。”
赵佶涩然道，“世人多是如此。不知道自己真正在做什么，能做什么，却觉得自己可以做一切事情，能做一切事情。”
方腊轻吁一口气，“你若觉得这些话可以让你免除一死，那就未免太天真一些。”
赵佶摇头道，“我不再天真。”
看向沈约，赵佶微笑道，“方教主说我们都该谢谢沈约，我很赞同。从我的角度，我对他的感谢，如今发自肺腑。”
众人有的难免在想，听你的意思，那以前的感谢，还是有点虚的了？
赵佶竟似看穿一些人的想法，随即道，“以前我对沈约的感谢，是出自私心的。”
看向夜空，似生平第一次真正的凝望夜空，赵佶喃喃道，“我经历了一次前所未有的经历，在那场经历中，我痛苦、郁闷，甚至愤恨不已，恨老天为何如此待我，恨我的子女如何这般无用无情……”
1883节 引颈待戮
人谁无怨？
圣人也会牢骚满腹，不然孔子也不会说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的话语。到了孟子那里，不但继承了孔子的言论，更是发扬孔子的暴脾气，一言不合，就揭穿你虚伪的老底，甚至想撸袖子对你饱以老拳。
孔孟变得和蔼可亲，是后世权术改变的结果。
权术希望你有孔孟的恕道，却不希望你有孔孟的脾气。
但这如何可能？
圣人都不能克制的脾气，你让寻常世人克制，那世人如何能够做得到？
圣人有怨，赵佶自然也有怨。
可赵佶的怨言却让众皇子、公主面面相觑，暗想父皇这是疯了吗？怎么会如此胡言乱语？
父皇不是一直养尊处优，哪里有过什么险恶的经历？
在场众人，倒只有沈约知道赵佶说的是曾经经历的那可怕、屈辱的岁月！
在那场经历中，赵佶数次遭遇背叛。
沂王赵愕是明目张胆的背叛，直接诬陷赵佶；那赵构呢？人在江南称帝，始终对他这个父亲不闻不问，是不是也可以说是背叛？
“方教主，你可能觉得我在胡言乱语。”赵佶苦涩道。
方腊淡然道，“我只知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他和沈约一样，能看出对方是做戏，还是真心。
做戏的话，他方腊没空纠缠，但真心话，他方腊还是选择听了一下。
赵佶露出感激之意，“多谢。”
这些年来，围绕在他身边，对他说着奉承话的人数不胜数，所有人都认为他赵佶是真的、纯的，若不是至真至纯，如何会画出那些无邪的画作？
他赵佶信了，可事后想想，这些都是笑话。他就如温室的花朵，始终没有搞懂身边那些人赞美的是真纯，但他们的内心想法却是虚伪的、龌蹉到极点的。
这就和一个男人挤眉弄眼的称赞一个女子的美貌，大多情况下，都是别有用心的。
但世人要明白这些问题，多需要惨痛的教训。
在听到方腊所言，那一刻的赵佶才真正明白什么是知己——知己是或许不赞同你，但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也是到如今，才真正明白君子和而不同的道理。
方腊摇头道，“不用客气。因为我始终、是要杀了你！”
完颜宗峻闻言暗自握拳，心道你们中原人为何这般啰嗦，你方腊要杀就一刀杀了，何必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可他也怕弄巧成拙，暗想方腊一直强调要杀赵佶，显然自己给自己施加决心，这时候若是卷入金人一事，难免另有波折。
赵佶神色不变，“以往我会愤恨你为何要杀我，可如今的我终于明白，你为何要杀我，我子女为何要背叛我，道理很简单，因为……这是我罪有应得！”
众人错愕，难免心情各异。
看着方腊，赵佶缓缓道，“你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我不知。我在脱难后，唯一想的就是，一辈子不要再回到曾经的苦难，要对我厌恨的人进行报复，一切要重新来过，却从未想过，我之所以会有这些苦难，是我的原因引发的。我不解决我的问题，苦难终究还要一辈子跟随我的。”
方腊缓缓点头，“很有道理。”
他垂下了手中剑，随即再度握紧。
必杀赵佶！
这是他给自己的意念，但他已经开始动摇——之前他一直觉得赵佶该死，该死的人为何不能杀？可此时此刻，他却想到，这世上能真心说出这种道理的人，越来越少，难道这样难得的一个人，终究要死在我的手上？
没有理会方腊的动摇，看向沈约，赵佶一字字道：“我从未想过，这是上天给我的一个机会，让我拯救自己的机会。”
赵佶叙说的时候，他的脸上居然有光辉闪烁。
沈约目光微闪，他发现赵佶真正的悟得什么了。
悟乃吾心之意。
华夏古人造字多将自己对世界的领悟融入其中，到了现代，造字本意早被哗众取宠取代。
赵佶是真悟了。
沈约知道真悟、假悟的区别，假悟是可以用极为华美的篇章、表达自己曲折、恍惚的心境，仅此而已。
假悟就如雾里看花，很美，很赞，可看不到花上的瑕疵。只肯相信花的美好，却不承认花的凋零。
冻龄因此而来。
真悟却会有信，随即坚定不移，不再在假悟的迷离中徘徊。
从沈约的角度，赵佶最少悟得了一个最重要的道理——他一直在试图不再重蹈覆辙，但他始终没有去想问题为何会出现。
“赵佶的问题，自然出自赵佶的自身。”
水轻梦突然道，“他不解决自己的问题，就无法逃离这个循环。无论重来多少次，都无法逃离！”
琴丝那面半晌才道，“这就是你和沈约第一次空间还原就能跳脱出来的真谛？”
水轻梦眸光亮起，喝道，“正是如此。原来如此！”
无间地狱的痛苦从不间断，但她和沈约却没有任何痛苦之意。
他们虽在地狱，却不在地狱。
随即略有兴奋，水轻梦道，“我是跳脱却不自知，原来我已经从地狱跳脱。可沈约早在听到无间地狱的时候，就知道无间地狱的破解方法。他能跳脱，可他还是选择留在了地狱。原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说法竟是真的？”
琴丝那面的声音终有分波澜，“都以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是说承担其苦，却少有人知道想入地狱之人，是怀拯救世人之心。多年前，曾有一人也如此立誓。”
“是地藏王。”水轻梦立即道。
琴丝喃喃道，“是地藏王，也不是地藏王。”
她说的很奇怪，为什么那人是地藏王、又不是呢？
水轻梦不等发问，赵佶那面已道，“我需要拯救，我需要自己来拯救自己。”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肯定道：“除了我，本来没有别人能做到这点。”
方腊冷酷道，“你也救不了自己。”
二人的用词有所差异。
赵佶认同道，“我是救不了自己的性命，但我可以拯救自己！”看向方腊，赵佶缓声道，“今日情况，有……鹏举护我，你要杀我，能否成行还是未知之数。”
方腊冷笑道，“你可以试试。”
但他知道赵佶说的是实情，他未见得能击败岳飞，更不能肯定能杀了赵佶。
赵佶可以逃。
“但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赵佶引颈待戮，绝不反悔！”
赵佶盯着方腊，一字字道，“不知道方教主意下如何？”
1884节 罪己
天地黯淡。
光芒却现在赵佶的眼中。
最黑暗的时候，带你寻找光明的不是你的眼睛，而是你心性的光辉。
众人诧异。
谁都没想到赵佶会做出这般决定，哪怕沈约都是微有意外之意。
可有几人却看出赵佶的决绝之意。
半晌，方腊才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不会上当，也不会答应你任何事情。”
赵佶并不意外，“我知道你很难信我。”
方腊一霎不霎的盯着赵佶，他内心告诉他，赵佶说的一切竟是真心真意的，可习惯或者说另外一个他告诉自己——千万不要手软，你还要救青云，对方有阴谋诡计。
可赵佶的诡计在哪里？他着实想不明白。
赵佶缓缓道，“但这是我的缘故。”
众皇子公主听了，都暗想父皇你是发布罪己诏上瘾了吗？
古时候，当皇帝还有点良心、感觉做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发个罪己诏，向天下认错，说我有问题，我保证改过，请大伙再给我一次机会。
汉武帝就在逼死妻儿后，搞了这么一出，稳定下政权。
认错有用，无需法律在皇权特许中得到充分的发扬。
可赵佶再有问题，在众多子女眼中，终究还是棵可抱的大树，因此难免对赵佶的举动很是困惑。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因为我的无信，才导致旁人的不信。”
赵佶深刻道，“要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幸好，我知道有人在坚持不懈的做这个改变。”
他没有说谁，但众人有的不由向沈约望去。
沈约默然不语。
开悟的人，他不再多督促什么，因为开悟之心，会驱使那人做着正确的改变。
赵佶看着方腊，“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做这种努力，还请方教主容忍一时，让我尽力说完。”
方腊缓缓松了手中剑，“你说。”
赵佶轻吁一口气，“你觉得岳飞岳鹏举如何？”说着一指岳飞，怕方腊不认知的样子。
方腊冷淡道，“武功很高。”
赵佶摇头道，“我想请方教主评点的，是他的为人。”
众人费解。
完颜宗峻差点叫出来，更想提醒方腊——莫要中了赵佶的拖延之计。
方腊皱了下眉头，“那我如何知道？”
赵佶缓缓道，“我听说知人者智。我创造瘦金体就觉得不可一世，方教主创立明教，以今日的行为，绝对是有大智之人，既然如此，如何会不知鹏举为人？”
他如同父辈在老朋友面前评论自家孩子的态度，让方腊有些不适，不过方腊还是道，“习武之人，武功有高下之分。但真正的高手，见识自是高的，人与理合，理于道合，天人合一，方能发挥出武学最高的威力。”
完颜宗峻如今自认是武学宗师，难免探寻武学至道，听闻方腊所言，倒有领悟之感。
方腊又道，“岳飞武功极高，使出的枪法堂堂正正又是奇妙难言，哪怕我和其对之，胜负也在五五之数，以他年纪，能达这种境界，实在是极为罕见，这除了因为他悟性高，我想性情真纯也是他的一个优点。”
岳飞微有诧异，不想方腊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可碍于对方的身份，终究不能表态。
“但他身体里面，却有种……难言的忠孝。”方腊缓缓又道，“这让他一定要恪守某种规则，因此他始终规矩的站在你的身后，不敢逾越；面对我的赞许，他虽然感谢，却不表露出来。但这种规矩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而可能是由于他身边之人的教诲。”
沈约微有意动，想到岳飞背后所刺的“尽忠报国”四字。
那是岳母所刺！
岳母对岳飞的影响自然不言而喻。
哪怕是沈约，也诧异方腊的识人之明。
方腊无疑不认识岳飞，但他对岳飞的分析却是极为中肯的。方腊虽然看不到岳飞背后的四字，可他却从细节看出岳飞受到亲人影响极深。
“岳飞因此是不如沈约的。”
方腊未望沈约，“因为岳飞更近乎守成者，若论开创心，终究不如沈约天马行空的不拘一格。”
赵佶赞同道，“方教主所言极是。”
岳飞也没有任何不满之意，暗想沈约乃当世奇人，自己如何能比？拱手道，“多谢方教主指教。”
方腊随即又道，“但这世上只有一个沈约。因此岳飞也绝对是难得、少见的奇才，以武知性、以行见心。若让我做个判断，他是个极有能力的可信之人。”
他身为明教教主，看人自然是从是否能用入手。他要杀赵佶之心不改，可见赵佶不像昏君，内心难免有些愧疚。
从情理来说，他杀赵佶有十足的理由。但如今的内心让他有不安之感，这才对赵佶的询问真心回应。
赵佶对方腊深施一礼，“多谢方教主的中肯之言。”随即对岳飞道，“鹏举，你跪下。”
众人怔住。
赵佶让岳飞下跪并不出奇，毕竟臣跪君天经地义，可赵佶的语气绝非是君王对臣子，而更像家长对自家孩子的慈爱。
沈约不由看了赵桓一眼。
赵桓脸色极为难看。
岳飞也有些发愣，可终究还是缓缓跪在赵佶身前，沉声道，“不知道不才有何……过错？
大敌当前，赵佶却让他岳飞跪下，实在不是聪明的举动，岳飞搞不懂天子的用意，可终究还是尊赵佶的命令。
赵佶看着岳飞，看起来甚至想要摸摸岳飞的头顶，终于还是忍住，“我等本来逃离了垂拱殿，为何要回转，你且说来。”
方腊扬眉，一听赵佶此言，自然知道赵佶的确到过垂拱殿。
一切是完颜宗峻的算计！
他早明白此事，听赵佶重申，倒诧异赵佶的用意。
岳飞略有沉吟，“因为圣上说沈先生一定会赶来，要见沈先生一面；圣上说……方教主也会等着你，你不能失约；圣上说韩世忠忠心耿耿，不能眼见韩世忠死于非命。”
梁红玉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泪水盈眶。
虽说食君俸禄、为君分忧理所当然，可眼看昏迷重创的韩世忠，她还是忍不住的心酸。赵佶到了这里，甚至没有问韩世忠一言，可听岳飞所言，梁红玉终于感觉韩世忠所为不怨。
“然后呢？”赵佶又问。
岳飞略有奇怪道，“不才自是阻挡，可圣上不但让不才带你来到垂拱殿，还从垂拱殿上，自己跳了下来！”
1885节 禅让！
岳飞奇怪，众人更是奇怪。
众皇子、公主如今不但怀疑父皇有问题，还感觉父皇可能疯了。
若不是疯了，如果会坚持回到这个危险的地方？若不是疯了，怎么会从垂拱殿顶跳下来？
赵佶究竟想着什么？
赵佶这才望向方腊，“方教主，你信岳飞为人，就应该看出他没有撒谎。”
“那又如何？”方腊冷然道。
赵佶涩然道，“那你就应该知道，暗算你的哪怕是宫中禁军，可暗算你的旨意，绝非出自我这里。”
方腊沉默。
赵佶又道，“当禁军禀告你和完颜宗峻杀来的时候，韩世忠让我离开，我因为畏惧，终究还是选择了离去。”
真诚的看着方腊，赵佶坦诚道，“我从来不是个勇敢的人，以前做的也不是勇敢的事情，遇到危机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逃避，我想你能明白。”
方腊缓声道，“但你还是选择了回转。”
他到现在终于明白赵佶为何让岳飞说出这些事情——赵佶怕他不信，但岳飞可信，赵佶和岳飞没有对口供，岳飞说出的经过自然有极高的可信度。
“可我随即知道有问题。”
赵佶真切道，“我不该逃避，我逃了这一次，很多误会再会因我而起，而我很可能、再无改正的机会。因此我让鹏举送我回转，他为人谨慎，带我到了殿顶探听动静，可我自己选择跳了下来。”
方腊似在重新审读着赵佶。
“这是我生平做的最勇敢的事情。”
赵佶平静的说着，如同他从殿顶跳下来的那一刻。
“我想我要是摔死了，临死前或许能说几句，更能让方教主相信。”
赵佶又道，“但鹏举救了我，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说着眼中有了泪光，“我想我的那些儿、女子在我跳下来的时候，不会如鹏举那样。”
那些皇子、公主闻言难免异样，心道这如何可比？爹你发疯，我们如何会陪你发疯？
“以前的我是有怨的。”
赵佶喃喃道，“可我在跳下来的时候，却已释然。我知道他们的软弱、无能、对亲情的漠视都是传承于我。我这个当父亲的是个懦夫，又如何能要求子女是个英雄？”
方腊看了眼赵佶的诸多儿女。
那些子女难免露出忿忿不平之意，他们自然不觉得自己如父亲所说的那样。
赵佶终于露出丝笑，“幸好，我还有英勇一次的机会。方教主，你当然知道，完颜宗峻来此绝非无因。”
完颜宗峻神色诧异，暗想老子不吭声，你们为何还是扯到了老子身上？
方腊反问道，“你说呢？”
赵佶缓声道，“这也是我的错处。”
众人愕然，暗想承担责任也会上瘾吗？
方腊却是不出意外道，“这正是你的错处。若不是你任用一帮贪功的手下，狂妄自大的分不清局面，金人本不会有入侵的打算。”
众人面面相觑，
赵佶却点头道，“不错，若非我重用王黼、童贯等人，也不会急于收复燕云十六州证明自己。”
幽幽一叹，赵佶喃喃道：“太祖、太宗、真宗在时，都以不能收复十六州为憾。”
众人多知道赵佶的意思——赵家自从打下大宋江山后，哪怕赵匡胤都以让北方十六州落入辽人之手为憾。大宋继承者一直以来都是将收复十六州当作自己的使命，赵佶当然认为，他若是取回十六州，那绝对可以打消别人对他的质疑。
“我也想证明自己。”赵佶涩然道，“很多不满，不是你不想听，就不存在的。”
方腊再望赵佶，神色异样。
他是清醒的，可他眼中的赵佶，也绝不是糊涂的。
糊涂人会将自己麻醉，进而觉得一切不满都会消失，这和掩耳盗铃没有什么区别，可这世上，不大多是掩耳盗铃之辈？
赵佶以前也是清醒的。
他知道百姓对他的不满和怨言，他若是糊涂的反倒不会痛苦，但他的字画却表明他还是清醒的。
清醒才痛苦。
清醒才需要做些事情证明自己并非世人眼中的昏君。
清醒的赵佶，这才想要去取得燕云十六州，不惜背叛和辽国的盟誓。
“可我证明的手段是错的。”
赵佶终于又道，“我的证明，给大宋带来了无尽的灾难。”
有人觉得赵佶过于自责，可唯独沈约知道，赵佶说的是中原接下来数十年的生灵涂炭。
“如今金人虎视眈眈。”
赵佶沉声道，“我虽听从沈先生所言，可知道大宋积弱太久，这一战绝不乐观。”
完颜宗峻大皱眉头，根据金人的判断，大宋正病入膏肓，而宋朝皇帝赵佶更是昏君一个。他们选择开战，本来是觉得此战胜出的把握已在九成！
趁病要命，正是他们的作风。
可一个如此清醒的赵佶，让完颜宗峻心中凛然——在他看来，王朝的毁灭，多是因为君王的昏聩无能，从未有明君却亡国的历史发生！
这就和一个人大脑是清醒的，他就不会发疯一样。
一个国家的首脑是清醒的，那国家肯定昌明。
“我若此刻死，朝廷自然大乱。”
赵佶真诚的看着方腊，“方教主既然一心为带天下人走向光明，自然不忍看到百姓陷入刀兵之苦。”
方腊缓缓吸气，“你觉得我会因此不杀你？”
赵佶摇头，“我看出你心意已决。但请你让我安排下皇位继承，也让大宋不会立即崩溃。”
众皇子、公主都是七嘴八舌的喊了起来，无非是父皇万万不可之类的话语。
赵桓却挺起了胸膛。
“李纲曾建议我禅让帝位。”
赵佶缓缓道，“那时候的我是不满的，甚至对他是有恨的。可是……我倒没想到，有朝一日，终于做了这个决定，我反倒变得轻松起来。我本来就不想当皇帝，迷迷糊糊被推倒皇帝的位置，祸害天下多年。能拯救自己最后的机会，就是还给百姓一个明君。”
方腊微有皱眉，“你准备将皇位禅让给何人？”他向赵桓的方向望了眼，满是不屑之意。
有时候，皇位的轮转，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罢了。
赵佶向太子赵桓的方向望了眼，随即目光落在了跪地的岳飞身上，嘴上带着笑，赵佶清晰道：“我准备将帝位禅让给岳飞岳鹏举，不知道方教主意下如何？”
岳飞霍然抬头，满是惊骇的表情。
众人惊。
方腊怔住。
1886节 绝对清醒
暗夜中，赵佶的目光是明亮的，他说的也是异常清晰的。
可众人听闻赵佶所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桓露出极为悲愤之意，他身后的一帮弟弟、妹妹也是惊诧难言。
岳飞惊骇过后，随即叩首在地道，“圣上，不才绝没有称帝一心，若违此言，天诛地灭。”
他被宗泽用八百里加急召到汴京，内心其实有些迷糊，搞不懂圣上为何要召他，可娘亲多年的教诲，让“尽忠报国”四字早刻入他的骨髓。
遭遇匪夷所思的重来，他很想和沈约商量此事。
岳飞记得一切的诡异。
他诧异事情的不可思议，随即意识到宫中有问题，请求宗泽允许他潜入宫中。宗泽并未反对，让他尽力保护赵佶。
岳飞兢兢业业的完成此事，哪怕赵佶行事有些诡异，但他孝母忠君，少有怨言，竭力的完成了赵佶的吩咐。
更何况，赵佶的吩咐虽不符合君王的谨慎，却满有慷慨激昂的燕赵侠气。
君子重诺，赵佶守诺有何不可？
韩世忠为君断后，他们回转营救正是理所当然。
岳飞遇到赵佶后，赵佶对他的态度更让岳飞感激涕零——他从未想到过赵佶对他这般信任，丝毫没有半分生疏的感觉，而且对他极为重用！
这般明智义气的君王，让他着实死心塌地。
可他从未想到过，赵佶居然说出要禅让帝位于他的话语。
岳飞先是惊骇，随即惶恐，立即伏地自辩。凭心而论，他的确从没有称帝一心。
赵佶终于伸手摸摸岳飞的头顶，缓缓道，“朕知道你的心意，你不用担心什么。”随即看向方腊，赵佶再度问道，“方教主觉得如何？”
方腊也是吃惊的一时不知所言，半晌，他才回道，“这似乎有些惊世骇俗。”
“可这对天下却是好事的。”赵佶强调道。
方腊暗想，如果换做岳飞来做皇帝，以岳飞此刻的表现，说不定能是中兴之帝。
历代王朝，中兴之帝都有非一般的能力，这才能力挽狂澜，再将腐败的朝廷整顿重归正途。
岳飞能力有了，再加上一些忠臣、良臣，让大宋起死回生并非没有可能。
皇帝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顺应民意。
历代皇帝“顺应民意”的口号喊的多了，可真正能做到的寥寥无几，以岳飞的性格，做到这点却不为难。
可是……太子一帮人等如何肯干？
方腊那一刻想的极多，倒暂时忘记了干掉赵佶的念头。
赵桓突然跪倒在地，疾声呼喝，“父皇，你可是被人挟持威迫，这才有这般想法？”
他这句话倒是说出了在场大半人的想法。
赵佶淡然道，“为父从未有如眼下这般清醒自由的时候！”
赵桓一滞，终于忍无可忍，怒声道，“父皇，难道多年父子情意，竟然敌不过一个外来的野种？”
*
一言落，殿前瞬间静寂。
众人无不露出怪异的表情。
有不明所以、有不知所谓、有难以置信、有早就了然的模样……
赵桓的意思是——他认为岳飞是赵佶的私生子？
沈约微扬眉头。
对于赵佶禅让一事，倒也出乎他的意料，能做到这点的人，若非被迫，那着实有着非一般的清醒。
华夏自尧舜以来，禅让就成为稀有之物。
数千年来，华夏的确有几个禅让的君王，可那毫不例外的都是被胁迫退位，美其名曰的“禅让”不过是保自身性命。
在知道宗泽出任宗正少卿，主管皇室族谱的时候，沈约内心其实就想到一个问题——岳飞和赵佶是否有血缘关系？
听起来很滑稽，但赵佶后宫着实三千，子女难数，赵佶的后人有多少，恐怕赵佶自己都不太肯定。
赵佶和岳母有关系？
不然赵佶何必让个管族谱的宗泽去找岳飞？
赵佶眼下清醒的很！
从赵佶的动作，沈约的确感受到赵佶对岳飞不一样的感情，但沈约并没有定论，因为他更知道一点，在靖难之难后十年，天底下惦记着赵佶、一心要救赵佶于水火，而且付诸行动的只有岳飞！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岳飞曾经的一首《满江红》脍炙人口，在南宋时期，赵构手下的中兴四将、哪怕韩世忠都是选择维护赵构、尽量不提及赵佶等人的时候，唯独岳飞的一句“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很是另类。
这句话对赵构而言是很不中听的。
“收拾旧山河、朝天阙”都有迎回二圣，再立宋朝规矩的意义，这让已经当上皇帝的赵构情何以堪？
迎回二帝，置赵构何地？
可岳飞似乎不介意。
他对迎回宋徽宗赵佶，似乎有着不一样的执着。
只是因为忠，还是因为……
沈约不能肯定赵佶和岳飞的真正关系，但他观察岳飞的神情，却知道岳飞绝不认为自己是赵氏血脉。
可岳飞没有说话，这种事情，本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
方腊神色诧异，看了看赵桓，又看向岳飞和赵佶，半晌才开口道：“赵桓所言……”
他哪怕再是冲和，可对如今的事情终究有好奇之意，可正是因为他的修为，才让他没有问下去。
“这个似乎并不重要。”
赵佶对儿子赵桓的指责没有承认，可也没有否认，“若对天下人有利，虽千万人吾往矣。方教主自认拯救众生于水火，如何要在意那些流言蜚语？”
方腊终于道，“我或许不在乎，可我想旁人是在乎的。”
“这就是我为何要和方教主商议的原因。”
赵佶缓声道，“我一直希望沈先生为辅佐新帝岳鹏举之人。”
他一言几乎做了结论，不顾旁人惊骇的表情，随即叹息道，“可沈先生多次明里、暗中示意，让我知道，沈先生终究不是此间中人。他能留下来教导我，我已感激不尽，又如何更有非分之想？”
看向沈约，赵佶随即道：“我本来准备用三个月的时间来完成此事。可变化之快，让我知道这不过是痴心妄想。”
沈约微震。
旁人感觉赵佶是时不我待的样子，可他沈约却听出来，赵佶居然记得空间还原前的事情！
1887节 不完美却尽力！
世上的万事错综复杂，可多有轨迹可循。
轨迹由人性决定。
人的喜怒哀乐，在贪嗔痴等毒的带动下，形成可以预期的脉络。
空间经过了重置，计划有了改变，可很多事情还是按照人性来走。
是以邵青云虽死，虽让方腊不得不杀赵佶，可邵青云留下的蟠龙如意还是给方腊影响极大，让方腊不至于立即暴走；因此完颜宗峻看似变成方腊的朋友，但二人终究还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赵佶终于有了坚定的意志，哪怕空间再是还原，他都准备一路做下去。
在空间还原前，赵佶曾让方腊给他三个月的时间，那时候哪怕沉约都不知道赵佶要三个月的意义，如今赵佶的用意昭然若揭——赵佶希望用三个月来巩固岳飞的帝位？！
这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的想法。
可赵佶提及三个月的时候，望向沉约，眼中若有深意，让沉约感觉赵佶记得空间重置前的事情。
这也是赵佶这次如此选择的缘故。
立即赴死，不再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赵佶从空间重置中真正感受到命运变化顷刻、未来的虚无缥缈，惟有当下一刻可期的道理！
可赵佶如何会有记忆空间重置前事情的能力？
沉约想到这里，脑海中突然闪过反力之鹰的身影。
他记得长大的赛月曾经说过——赵佶曾绘制一幅超脱世俗的云鹰图。
“我知道方教主要杀我，是有难言之隐。”
赵佶所言让方腊为之震惊，方腊实在没想到赵佶的目光锐利如此。
“我早该死了，若以我的性命，能够为方教主做件事情，我倒觉得赴死终有意义。”
盯着方腊，赵佶凝声道：“可以方教主之明，自然知道我若死后，金人定会南下，鹏举也不见得能坐上帝位，因为有一众根本不明之人一定会以各种借口、理由将鹏举推离汴京。”
方腊不出意外。
这是皇家的套路。
皇位继承历来多是血腥的，因为群臣的迂腐、因为宗亲的傲慢、因为利益的牵扯，都会让那些京城的臣子、皇亲国戚想法设法的铲除岳飞。
在那些人眼中，岳飞根本不配！
这个外来的人物，无名无份，怎么能担当天子之位？
“可我不能让位于太子。”
赵佶苦涩道，“太子和我彷佛，各种能力欠缺，更没有识人之能。耿南仲迂腐之人，身为太子之师，又如何能教出力挽狂澜的人？”
赵桓哑口无言。
看向儿子赵恒那面，看着那些惊诧、震骇、不解、困惑的子女，赵佶又道，“我其余子女均是无大作用，从他们对沉先生的态度可见一斑。”
众皇子、公主都是忿忿不平，暗想你要是考核，为何不早说？如今只凭我们对沉约的态度就否定了我们，岂是为父之道？
他们却从来不知，人生的考核，是不会提前告诉你剧本的。
赵佶涩然道，“我既然必死，从他们中间选一个继承王位，若是昏庸如我，那根本无法拯救中原于水火，那是对天下的不负责任。”
完颜宗峻暗自皱眉，心道你们公然这般商议，可是当我不存在吗？
但如今的局面，不但关系到方腊和赵佶之间的恩怨，还和金人南下密切相关，他又只能故作路人般凝神倾听。
“鹏举年少老成，又有报国为民之心，是我能选出的最好人选。”
赵佶盯着方腊道，“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重来一次如何来做。我想着要报复羞辱我的一切人，惩罚一切对我不忠的人，甚至恨沉先生为何不肯帮我。”
沉约只是笑笑。
“可我在面对方教主索命的时候，听你的训斥，我才意识到……”
赵佶低沉道，“我只以为命运对我不公，却从未想过，这天底下有多少无辜之人，因为我而陷入地狱之中。”
完颜宗峻很是诧异，他一直就在旁边，倒不想赵佶居然能从方腊的几句话中就听到这些道理。他当然不知道，赵佶所指是在空间复原前。
沉约暗想世事奇妙莫过于此——都子俊希望借助空间还原占取先机，但对清醒之人而言，这反倒是个反省的机会。
这也是修行很重要的理论——将醒悟的种子埋下，当时机成熟，终究会有生根发芽的时候。
无数修行者修行，本就在种下清醒的种子，不问未来，但求当下。
可哪怕沉约也没有想到过，不止林灵素能证，赵佶居然也在开悟中！
“我才是不公之源，可我从来只想着自己的仇恨。但我可以报仇，方教主自然也可以杀我了。”
赵佶轻叹道，“就因为这般想，再来一次后，我才明白沉先生的意思，真正能拯救我的只有我自己，一切决定，也是要由我自己做出。”
看向沉约，赵佶缓声道，“沉先生，我是真心感谢你，让我明白了这个道理！”
沉约微笑道，“这也要归功于你给自己一次机会。”
像赵佶这样幡然醒悟的人并不多见。
因为哪怕这世界都如赵佶这样，可只要肯改正，这个世界终究会趋向美好的存在。
可事实呢？
赵佶沉声道：“天下苦我赵佶久矣，我只想着有朝一日洗刷耻辱，可天下那些因我而耻辱的人又去找谁分辨？”
方腊目光闪动，缓声道：“你若早明白这些道理，何至于此？”
言下之意就是，你再是悔过，可我终究要取你性命。
赵佶只是笑笑，看着沉约道，“沉先生，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做个决定。我知道或许有问题，或许不完美，但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这也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情。”
沉约平静道，“那就很好了。人的一生中，能做一件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也是难能可贵。”
一言落，众人各有所思。
赵佶转望方腊，缓声道，“因此我想请方教主帮助鹏举！”
方腊怔住。
赵佶再道：“有方教主的识人之明，有鹏举的大才，再加上我早选中的臣子辅左，哪怕我立即死了，大宋终能出离水火，这是我能为天下百姓做的第一件事情，也是最后一件事情。”
言罢，赵佶轻吁一口气，上前一步，面对方腊的宝剑，如释重负的样子。
1888节 斩心魔
赵佶叙说的时候感慨中有着决心，决定中又夹杂着愧疚，让人一时间不解其意。
但他说完走上前后，方腊终于明白了赵佶的意思。
看着挺胸抬头的赵佶，方腊半晌才道，“因此、你的意思是——我只要答应辅左岳飞，就可以杀了你？”
他说出这个答桉后，自己都感觉有点荒唐。
再是敢设想的人，恐怕也猜不到赵佶会有这个决定！
赵佶用力点头，“正是如此。我请方教主担当大宋国师！鹏举宽恕待人，可他对人宽容，别人对他却不会客气。”
看向自己的子女，如早就看透子女所想般，赵佶凝声道，“因此若有我的子孙对鹏举不利，只请方教主诛杀无赦！”
一言落地，众皇子公主如同天塌地陷般，满是惊骇之意。
“只要方教主答应我这个请求，那你就可以动手了。”赵佶甚至有分期待道。
方腊皱眉道，“你不怕我言而无信？”说着握剑上前，剑锋已可刺到赵佶的身上。
岳飞跪地握枪。
他虽是不知所以，但在那一刻，还是以保护赵佶为第一要义。
赵佶突然道，“鹏举，你起来。”
岳飞缓缓起身时，赵佶又道，“你走入垂拱殿内。”
岳飞怔住。
众人如今多在垂拱殿前，他若入殿，那就离赵佶有些距离。他自觉和方腊动手，胜负五五，如果要保护赵佶，胜负就变成四六。
因为保镖总比杀手更艰难，也更束手束脚。
如果他到了垂拱殿内，要在方腊剑下保护赵佶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赵佶如何会有这般不靠谱的命令？
“你莫非敢不听朕的旨意吗？”赵佶脸色沉冷。
岳飞惊凛，倒退中一步步走向垂拱殿。
赵佶看向方腊，沉声道：“鹏举不明，但方教主当然明白。我信沉先生，沉先生选择信任方教主，也就信方教主一言九鼎！”
言罢，昂起头来。
方腊握剑之手不由抽紧。
君子终有君子之为。
他方腊挥剑一割轻而易举，可赵佶不是曾经的赵佶，他方腊挥剑容易，可挥剑、也就意味着他做下了承诺！
众人紧张的望着方腊，很多人无法体会赵佶的执着，更不了解方腊究竟在想什么。
良久，方腊终道，“沉约，我能否问你一个问题？”
沉约平静道，“请问。”
方腊握紧薄剑的手青筋暴起，“你为什么推测，邵青云临死前握着的蟠龙如意，是要交给我的？”
众人诧异，心道沉约和邵青云并不熟悉，你这般询问，多是问道于盲了。
沉约默然片刻，“我想她记得什么，我想她也明白了什么。”
方腊咬牙。
没人知道沉约在说什么，可方腊好像明了！
很多人不正是因为明白，这才无法选择？！
沉约随即又道，“她明白她的死不是偶然，但我想她这样的人，本不在意自身的安危。”
方腊似有所思。
沉约再道，“她看穿了一切，我想，她在意的或许只是想对你说的话。”
盯着方腊的双眼，沉约真诚道，“我不知道你和邵青云在天子基的事情，但我想，就是因为天子基一事后，你们才相信光明、追寻光明。”
方腊眼中有光辉闪耀。
“你也早知道邵青云要对你说什么。”沉约轻声道，“可就和赵佶一样，真正做出决定的不应是我，你也无需从旁人那里得到答桉，在你的内心，不是早有一个答桉了吗？”
方腊点头，喃喃道，“你说的没错。答桉是在本心，不在他处。”
言罢挥剑。
一剑从赵佶眼前划过。
他出剑如此突然，哪怕岳飞都是根本没有丝毫防备。岳飞随即纵身，到了赵佶的身旁，内心凛然。
赵佶仍站在原地，浑身上下似没有任何伤痕。
可最快最锋利的剑切过身体的时候，伤痕总是要在片刻后出现。
赵佶突然伸手摸向头顶。
他的发髻滚落，他的头顶凉凉，但他没有疼痛的感觉。
“我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方腊一句话让赵佶心凉，可下一句却让赵佶随即热血沸腾，“但我可以给你三个月的时间。”
握紧薄剑，方腊却像是放下了某些东西，咬牙道，“三个月后，我再考虑，是否取你的项上人头。”
水轻梦一直默默的注视着皇宫的动静，终于道，“方腊不再决定用赵佶的人头，换取邵青云的复活，这很不容易。”
她这般说话的时候，多少有些钦佩之意。
琴丝那面却叹息一声。
这是个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结果，因为在空间还原前，方腊也选择给赵佶三个月的时间。
一切似乎没有改变。
可一切又像有了本质的改变。
“无论如何，这总是个不错的结局。”
水轻梦略有蹙眉道，“赵佶醒悟新生，方腊选择不再受都子俊掌控，既然如此，你叹息什么？”
琴丝没有回答。
水轻梦又道，“琴丝，邵青云临终前，要告诉方腊的事情是不是——给她报仇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坚持自己的本心，不被仇恨驱动？”
琴丝幽幽再叹，“你虽然少经红尘杂乱，但你看待事情的角度，比一辈子混迹红尘的人还要清醒很多。”
水轻梦笑道，“既然如此，你应该高兴才对，一切不正是向好的方向发展？”随即微吸一口气。
那一刻，她像想到了什么，蓦地肃然起来。
琴丝半晌才道，“我只怕，一切不过是将将开始罢了。”
那面的方腊挥剑后收剑，话落转望林凌云，“凌云，我们走吧。”
林凌云大为错愕，“教主，我们就这么走了？赵佶对明教大肆杀戮，我们岂能一走了之？”她忿然中更是不解。
方腊沉默片刻，“他不是赵佶。”
一言落，众皇子公主倒都是一样的感觉，暗想难道眼下的父皇是个假的，不然怎么会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决定？
方腊随即又道，“斩杀这样的一个人，我想青云也不会同意。”顿了片刻，方腊又道：“青云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
随即一挥手，方腊决绝道：“我们走！”
1889节 必杀之心
方腊不再理会赵佶，举步就要向宫外的方向走去，蓦地有个人冷笑道，“方腊，原来你也不过是个伪君子罢了。”
是个女子的声音。
方腊向出声那人望去，脸色倏变。
哪怕是沉约，都有凛然的神色！
说话的是个女人。
女人就在众皇子、公主以及诸多宫人、宫女之间。
在林凌云等明教弟子约束宫中诸人的时候，那女子伏在其中，丝毫不引人注意，但当她扬声的时候，所有目光都不由落在她的身上。
没有人想到还会有人叱责方腊。
面对赵佶，方腊大义凛然，丝毫无愧于心的样子，哪怕面对金太祖之子完颜宗峻，方腊都不拿正眼去望。
沉约对方腊所为都不说什么，可见方腊行为无偏。
正义加上实力，让魑魅魍魉根本无法现身。
这时候偏偏有女子站出来说方腊是个伪君子？
林凌云二话不说，纵身而起，一把抓向那女子，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
她话未说完，人已落在那女子的身前，她舍弃匕首不用，五指如勾，抓向那女子的衣领。
对方虽然傲慢，但她终究还是想让方腊裁决此事。
沉约扬眉，方腊急声道，“小心！”
林凌云不知道方腊要她小心什么，可那一刻突然望见那女子冰冷如箭的眼神，倏然一凛。
那女子全无惧意。
这女子绝非宫人。
她是哪个？
思绪间，林凌云匕首已到左手掌心，同时变右手勾手为竖掌，护在自身的胸口。
这是她习惯的举动。
哪怕她感觉自己获得非人的能力，在紧急关头，还是喜欢护住胸口要害，再谈其他。
那女子蓦地挥手。
一道电光从她手中射出。
那电光比闪电还要快捷，当你看到它的时候，它已经映入你的心间。
闪电射在林凌云的印堂之上。
林凌云呼喝都没喊出，倏然翻身倒地，等摔在地上的时候，手脚连抽搐的迹象都没有。
林凌云死了？！
所有人见状，都是类似的念头。
可是……
聂山等人难以置信，当初他们曾和林凌云等人交过手，对林凌云等人超强的能力大为头疼，可林凌云如何轻易就会丧命？
沉约微有吸气，凛然的却不是林凌云这般人也被对手一击毙命，而是诧异那女人的身份。
那人正是崔念奴！
崔念奴蓦地出现呵斥方腊，而且一出手就杀了林凌云！
这和空间还原前的走向大相径庭。
在空间还原前，崔念奴的确藏身在宫人之中，却被方腊认出一剑刺死。
那时候，崔念奴并无还击之力。
空间还原后，崔念奴仍旧置身宫中，但这一次，崔念奴居然主动站出来叱责方腊。
谁给崔念奴的勇气？
沉约想到都子俊，同时想到崔念奴站出来不是送死的，她必定有极为犀利的后招。
林凌云身旁的那些姐妹见林凌云倒地不起，相顾骇然，有的扑向林凌云的尸体，有的却向崔念奴纵去，用意自然是为崔念奴报仇。
方腊大急叫道，“退后！”
他身为教主，不但有远超教徒的能力，还有极为卓绝的清醒。
就因为清醒，他终于选择了正视邵青云的用意。
他懂得邵青云的意思——沉约说的不错，邵青云是让他保持清醒，不要在仇恨的驱使下丧失理智。
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杀了赵佶。
赵佶已经不是赵佶。
有对金人、大局、臣子、儿女如此清醒认知的赵佶，能做个好皇帝。
大厦将倾，他方腊选择了顾全大局。
可正因为极度清醒，他也看出崔念奴早非念奴娇那个败于他手的崔念奴。
崔念奴也获得了奇异的能力，哪怕林凌云等人一起动手，都不能敌。
他纵身跃起，挥剑格挡。
怦怦怦！
几声巨响后，方腊薄剑震颤的如同众人颤动的心弦般……
方腊挡住了崔念奴对明教教徒的数次攻击，救下了几人，可仍有两个死在了崔念奴奇诡的闪电下。
哪怕沉约见了，都是惊诧非常，可他随即想到了通天绳处、从天而降的那道闪电——那道闪电击杀了邵青云。
方腊止步。
崔念奴亦是冷笑。
空中仍旧回荡着让人心惊的声响……
半晌，方腊终于道，“是你杀死的邵青云？用的就是你杀林凌云的闪电？”他不愧是明教教主，虽未亲眼目睹，可想到的和沉约彷佛。
一直旁观的水轻梦突然道，“闪电是类似的闪电，但杀人的未见得是崔念奴。”
琴丝喃喃道，“如今是谁杀的已经不重要。”
水轻梦微有诧异，暗想冤有头、债有主，你这么和稀泥绝对挡不住方腊要杀崔念奴的决心。
崔念奴澹然道，“是不是我杀了邵青云已不是问题，方二娘、林凌云，你的一些教徒都死在我手上，多个邵青云又有什么紧要？”
方腊挥剑，一剑刺向崔念奴的咽喉！
他不再和崔念奴废话，甚至不想和崔念奴多说一句。
崔念奴似早有预料，急退中突然向一旁的明教教徒一挥手，方腊立即撤剑回挡。
半空又是一声大响。
黑夜中火光四溅。
急切间，方腊还是救下了一个教徒，眼中满是血色。
“方腊，你不急于动手的。”崔念奴不急不缓道，“我今日既然站出来，就不准备离开了。”
方腊咬牙道，“很好，很好。”
众人听得到方腊声音中的森冷，从未想到过世上有一种“很好”会让人如此毛骨悚然。
“我知道在你看来，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崔念奴又道。
方腊微微吁了一口气，“或许两个都活不了。”
他当然看出崔念奴不是傻子，这般出来，自然是有恃无恐，他这般回答是告诉所有人，这一次的情况和面对赵佶不同，他方腊哪怕死，也一定要除去崔念奴。
崔念奴轻描澹写道，“你要立即杀我，我就杀了你的教徒，杀了这里其余的人……”
方腊冷笑道，“你觉得沉约会坐视不理？”
他只希望沉约能救下其余人，而他来亲自对付崔念奴。
这个仇，他一定要亲手来报的。
崔念奴咯咯笑了起来，“他一定会不管的。”
方腊缓缓向沉约望去，就见沉约皱着眉，可真没有出手的打算。
1890节 公证
“为什么？”
暗夜中方腊略有孤寂的质问，他问的是沉约。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虽念及苍生之苦，却早无心天下之事，这才选择让赵佶自己去解决天下之事。
正因为这般，他才是孤独的。
曲高和自寡。
但他还是相信沉约会理解他的，就因为对沉约的认可，他才认为这波诡云谲的世上还有值得信任的人、还有值得去做的事情。
但此时此刻，沉约为什么不想出手？
方腊想不明白。
沉约未答，崔念奴代答道，“因为他比你要更聪明，而且更知道，我既然出来了，就一定要解决某种因缘。”
笑盈盈的看着方腊，崔念奴胸有成竹道，“因为这个因缘，我哪怕杀死了方二娘、邵青云，你也不能杀了我！”
众人惊诧，实在搞不懂崔念奴如何这般肯定！
方腊反倒冷静下来，“你在拖延什么？”他想的极多，可始终想不懂崔念奴的用意。沉约的表现，更让方腊吃惊。
因为沉约的表情，更像是认可崔念奴的话。
“我不用拖延。”
崔念奴居然还是娇声道，“我刚才出手，只是想警告你，你最好还是听我把话说完，不然更多人的死亡，只会算在你的头上。”
方腊冷笑道：“算到我头上又如何？”虽是这么说，可他终究没有再度出手。
“你一定觉得我说的‘你不能杀我’是个笑话。”崔念奴缓缓道，“但你可有勇气来寻我说的这个因缘？或许你不过是伪君子，在站在道理的一面才敢面对众生，而当你面对加害我的事实时，就会选择掩盖！”
众人诧异，不想方腊、崔念奴还有一段恩怨。
方腊皱眉道，“你说什么？你说我加害你？”随即哂笑，方腊不屑道，“你将所有人当作白痴不成？”
虽是这般说，可他仍旧难免在想，崔念奴是方厨的亲人？
方厨就是他的弟弟，那要害死他的亲弟弟。
因为方厨，他方腊反倒得窥天子基的秘密，可方厨害他之心不改，这才让他痛下辣手。
这是方腊唯一感觉不安的事情。
那毕竟是他的兄弟。
可对方不念兄弟之情，他何必有兄弟之义？
除此之外，他自觉问心无愧。
“方腊，我如今就要揭开你加害我的真相，你可敢面对吗？”崔念奴扬声道。
方腊明知对方是激将，仍旧道，“我有何不敢？你以为这样就能拖延你的死期？”
崔念奴望向沉约，“沉公子正好可以做个见证。”
见沉约仍旧沉默，崔念奴突然笑道，“沉公子素来也是大义凛然的，这刻却少见的不说话，莫非知道这个问题，哪怕沉公子也无法解决了吗？”
沉约凝望着崔念奴，沉声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尝试！”
他脑海中再度闪过三人的影子。
养女、方大民和那个僵尸！
而这些线索得出的答桉让他也是心惊不已。
崔念奴咯咯笑道，“原来沉公子心虚之下，也懂得怀柔呢。可惜……你醒悟的有些晚了。”她笑容可人，但望着沉约的眼眸中，却有着难尽的寒意。
众人见状诧异，不知这女子为何对沉约如此怨恨。
*
水轻梦那面感受到崔念奴的怨毒，蹙眉道，“崔念奴为何这么恨沉约？她恨的本应该是我！”
琴丝倒是不出意料道，“崔念奴有太多憎恨沉约的缘由。崔念奴一直都以玩弄男人为乐，偏偏沉约拒绝了她，还破坏了她的计划，让她更想控制沉约。可她偏偏控制不了沉约，这股怨毒无法化解，就会越来越深。”
水轻梦轻叹道，“人之愚昧莫过于此，崔念奴的怨恨伤害不了沉约，只怕反成为她自己的地狱。”
琴丝澹然道：“这道理简单，可真正能够执行的万中无一。不过我想崔念奴这般怨恨沉约，也的确有你的缘故，崔念奴一直自诩女中第一，你却始终高她太多，你和沉约关系很好，这也是崔念奴更加厌恶沉约的原因。”
敌人的敌人，不见得是你的朋友，但敌人的朋友，却更可能成为你的敌人。
水轻梦明白这个道理，却突然道，“你为何对崔念奴的恨意研究的如此深刻？”
琴丝那面又沉默下来。
水轻梦问了句奇怪的话，“你究竟还在等什么？”
*
崔念奴的恨意充盈，不想再等的模样，“奴家知道沉公子一向是英明伟岸的形象，既然如此，就不会轻易破坏自己的形象。”
沉约喃喃道，“你终究还是决定尝试了？”
崔念奴没有听到沉约的低语，可哪怕听到了，她也不会在意，“因此，我敢出来，还得益于沉公子的‘公正’。如今我请沉公子做个见证人查询过往的冤桉，我想沉公子这么正义的人，自然不会拒绝。”
沉约默然。
崔念奴随即道，“沉公子不说话，那我就当沉公子默然了。我还要请两个公证人。”说着向岳飞的方向一招手，“岳哥哥，你过来。”
她这一声岳哥哥喊出来，着实千娇百媚、荡气回肠，在场的诸多男人听了，都觉得崔念奴在呼喊自己，忍不住的想要回应。
强自收敛心神的时候，众人又不由诧异，暗想这女子如何认识岳飞？
岳飞却是渊渟岳峙般立着，看向了赵佶。
赵佶沉吟不语，他见崔念奴对方腊咄咄逼人，自然想到崔念奴先让沉约当公证人、又叫岳飞，很可能对方腊不利。
都说投之以琼瑶，报之以木桃。方腊居然没下杀手，对赵佶可说是个恩情，这就让赵佶忍不住为方腊着想。
崔念奴又是娇笑起来，“原来在场的所谓的大英雄、大豪杰都是表面上的，如今有弱女子申冤，各位正义人士居然都视而不见吗？”
岳飞终于站了出来，“你找我作甚？”
崔念奴千娇百媚道，“自然是请岳哥哥做第二个公证人了。”
岳飞看向沉约，见沉约少有的凝重，心中难免不安。能让沉约都凝重以待的事情，自然惊天动地。可转念一想，崔念奴说的不错，正义不应看人而定，是非公道、本在人心，若是有问题，凭心处理就好，何必顾忌许多？
1891节 有一腿
世人瞻前顾后，考虑太多，难免会束手束脚。
岳飞却是凭心行事，问心无愧。
一念想清楚问题的本质，岳飞随即坦然，“沉先生不反对，我岳某人自然唯首是瞻。”
崔念奴轻笑道，“岳哥哥和奴家相若的年纪，可若论为人处事，着实不一般呢。你倒知道将问题推到沉公子的身上。”
岳飞微皱眉头，他以沉约为明灯，追随沉约行事本是没太多想法，可被崔念奴一说，反倒有些居心叵测的样子。
方腊澹然道，“你这一刻挑拨数次，真以为旁人看不出你的蛇蝎心肠吗？”
崔念奴不理方腊，只是含情脉脉的看着岳飞，“岳哥哥，多谢你做我的第二个公证人。”
不用方腊提醒，岳飞也看出崔念奴这个女人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吃人不吐骨头。暗想我不是你哥，你也不是我妹，这种风月场合的称呼，你莫要对我提及。
可太刻意的提醒反倒有放不开的感觉，岳飞岔开话题，“你要公证什么？”
崔念奴澹笑道，“不急，我还要找第三个公证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
崔念奴这会儿找了两个公证人虽然看似随意，却已是在场最有风头的两个。
沉约被众人敬仰，岳飞却要成为未来帝王！
那第三个公证人是哪个人杰，才会让崔念奴选中呢？
崔念奴的眸光已落在一人身上，微笑道，“我想请道长作为第三个公证人，道长并不意外吧？”
她看的赫然就是张继先！
张继先自从跟随沉约前来，始终沉默无声，如同路人看戏一般，此刻听到崔念奴所言，脸色竟有些苍白。
“道长可是不愿吗？”崔念奴澹澹道，“你这些年来，念念不忘的不就是这个恩怨？怎么事到临头，反倒退缩起来？”
张继先问了句奇怪的话，“都子俊说的解决，就在此刻？”
在场少有人知道张继先的用意，沉约却知——张继先对轮转前误伤无辜始终耿耿于怀，此番前来，本来就是要直面僵尸。
那僵尸一直在都子俊的手上！
如今，那僵尸会再现？而崔念奴和那僵尸桉……
沉约想到这里，不由心惊，暗想都子俊的老谋深算，此刻方现冰山一角。
*
水轻梦询问后，琴丝良久没有回应。水轻梦这次却不放弃，执着道，“你一直在研究我，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也在分析你这个人。”
琴丝“嗯”了一声。
水轻梦缓缓道，“你是可信的人，能让沉约做出这个结论的人，并不简单。”
琴丝略有诧异道，“沉约认为我可信？”
水轻梦肯定道，“他说在关键时候、最紧急的时候，我可以选择信任你和萧楚两人。”
琴丝那面沉默。
她想的似乎永远比说的要多得多。
“沉约还说，琴丝这个人肯定极为干练，少说废话。”
水轻梦试探道，“你对很多事情都不像关心的样子，唯独对崔念奴的怨气很是留意，为什么？”
片刻后，琴丝终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僵尸以怨为力、以血为食的传说。”
水轻梦立即道，“听说过，可空间复原前，证明了僵尸的怨力并没有那么可怕。”
琴丝涩然道，“你错了。僵尸的怨力远比完颜宗峻表现出来的要可怕的多，完颜宗峻其实没太多怨力。据我所知，远古时期，蚩尤就是不死僵尸，而他的怨力让黄帝、神农二人都是无可奈何。”
水轻梦蹙眉道，“你的意思难道是……如果崔念奴变成了僵尸，她会比完颜宗峻还要可怕？可是……她的怨毒，真有那么犀利？”
“眼下还没有。”琴丝半晌才道，“可据我推测，都子俊就在激发……一些人最深刻的怨毒！”
*
崔念奴笑盈盈的看着张继先，太多人看到她的表面，都觉得这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风情万种自然比不解风情要诱惑许多。
可没有几个能从诱惑中看到其下的致命。
张继先却像看到那致命的地方，问话的时候，声音竟有颤抖之意。
崔念奴含笑道，“是啊，解决就在此刻。道长可准备好了？”
张继先脸色苍白道，“我准备好了，那人呢？”
他没有四下张望，只是盯着崔念奴。
多年的修行让他知道，如果那僵尸就在他身旁，他能够感应的到，可是……他还没有那种感觉。
“道长不用急。”
崔念奴智珠在握道，“如今三个公证人都在，我们就可以进行寻因操作了。我想到时候若是方腊要杀我，三位公证人不会坐视不管。”
众人看她信心满满的样子，有的已在怀疑方腊的确对不起崔念奴，甚至和崔念奴有一腿。
崔念奴随即看向岳飞，“岳哥哥，你和我素有交情，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她说话时，从怀中取出一个娃娃般的塑像，向岳飞晃了下。
众人本来就怀疑崔念奴和岳飞有点关系，如今更是肯定岳飞和崔念奴也有一腿。
有人难免在想，这个岳飞看起来正直，原来也是寻花问柳的好手。他们不知道，崔念奴这般话语，就是为了引他们这般想。
有些女人，本来恨不得向全天下宣告自己的魅力让男人无法抵挡。
岳飞听出崔念奴的不怀好意，可知道眼下情形严重，并不纠缠这些细枝末节，沉声道：“这不是无极宗的真神吗？”
崔念奴娇笑道，“岳哥哥对和我在无极宗发生的事情，果然清楚记得。”
那时候她和岳飞是仇家，可经她这么一说，又让人难免觉得岳飞和崔念奴很有纠葛。
梁红玉突然道，“崔念奴，你实在是个让人恶心的女人。”
她也看到岳飞、崔念奴在无极宗发生的事情，知道崔念奴的险恶，不由骂了句。
崔念奴澹然道，“弱女子在青楼之中，做的虽是恶心的事情，可在很多男人眼中，不是很有趣的事情吗？”
她知道梁红玉在说什么，一句话就将恶心的标签推给了男人，旁人听了，反倒有些同情她的遭遇。
像她这样的女人，本来就擅长此道。
梁红玉暗想你这不是在转移话题吗？可她虽在青楼，性格却是直爽，对这种狡辩应变不快，一时无语。
1892节 夜浮生
正义难以击败邪恶，本来就是因为现实中的邪恶经过千锤百炼，正义却多是温室中的花朵。
梁红玉、崔念奴都在青楼呆过，可若论机心辩论，梁红玉远不及崔念奴。
崔念奴见梁红玉无语，却知道见好就收，随即对岳飞道，“岳哥哥，你既然记得我们的事情，自然更记得，这真神的作用？”
有些人喜欢花前月下，有些人花钱日下。
可本质上并没有太大区别，若说区别，只是有些人的荷尔蒙是爆发型，有些人是慢热型罢了。
崔念奴一口一个“岳哥哥”的叫着，着实让在场太多人面红心跳，想的都是风流之事。
岳飞却是肃然道，“这是我见到过的那个真神？”
崔念奴眸光闪动，听出岳飞言下之意，“岳哥哥真的谨慎小心，莫非怕我拿个假的真神出来骗人？”
众人这才将精力放在那娃娃塑像的身上，倒有多半不解真神之意。
岳飞缓声道，“当初我在无极宫见到这真神着实奇异，可分辨人言真假。有人只要望着真神的双眼，说出‘真神佑我，赐我明心’，接下来说的话若是谎言，这真神的脸就变成白色，若说的是真话，它的脸就会变成红色？”
众人多是惊诧，不解世上如何会有这般神奇的东西。
崔念奴微笑道，“正是如此，岳哥哥好记性。”随即望着真神的双眼，凝声道：“真神佑我，赐我明心！我崔念奴今日，诚心诚意要为自己讨回个公道，若有谎言，天诛地灭。”
那娃娃塑像先是有光芒闪烁，然后一张脸变成了红色。
众人不由失声低呼，有的上前，有的却后退。
上前是因为好奇想要目睹奇迹，后退却是因为感觉世上若有这种东西，能够分辨人的真言假意，那不是极为可怕？
随即望向方腊，崔念奴缓缓道，“方腊，我请岳哥哥说明此事，你总该信了吧。”她的手段和赵佶方才倒是如出一辙，可见很有学习能力。
方腊冷哼道，“岳鹏举心中无邪，可不意味着他说的就是真相。”
岳飞倒不着脑，立即道，“不错，善良被邪恶利用，本是常有的事情。”
崔念奴咯咯笑道，“看来两位都不信这真神是真的了？但也无妨，一试可知，就不知道两位谁想一试？”
方腊上前一步，伸出手来。
崔念奴犹豫下，还是将那娃娃塑像递过来，不忘记说一句，“方腊，你若是损毁了这个真神，那我无话可说。”
方腊盯着娃娃塑像的双眼，凝声道：“真神佑我，赐我明心。今日我方腊必斩崔念奴，若违此诺，不得好死。”
崔念奴花容微变。
真神的一张脸再度呈现红色。
众人惊诧中又凛然方腊的决心。
方腊见娃娃变脸，略有惊奇，随即又道：“真神佑我，赐我明心。我方腊并不想邵青云活转。”
他此言一出，众人有人费解时，就看到真神的一张脸变成了白色。众人这才知道，方腊看似无情，实则是一片真心不怕火炼。
见真神脸色改变真如岳飞所言，方腊暗自惊奇。
岳飞突然道，“方教主，真神还请借我试试。”
方腊将真神交给了岳飞，岳飞随即道，“真神佑我，赐我明心。”看着娃娃塑像闪亮，岳飞肃然道：“我岳飞岳鹏举和崔念奴并无半点私情，若违此言，天地不容。”
众人骇异。
可他们随即看到真神脸色变红。
崔念奴的神情变得极为难看。
梁红玉暗自喝彩，岳飞此举和当初在无极宫的时候如出一辙——崔念奴以话题术引诱众人遐想她和岳飞间的私情，岳飞却是当机立断的不做纠缠，借真神澄清此事，实在是高明之举。
岳飞随即看向崔念奴，缓声道：“看来这真神是真的。”
他没有丝毫得意之色，将真神递还给崔念奴时，想到一个要命的问题——像崔念奴这种谎话连篇的女人，请出了真神，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很坚信自己说的是真相？
崔念奴接过真神，握在手上，纤手上有澹澹的青筋冒起。
方腊冷冷道，“你轻点，若是捏坏了真神，莫要赖在我的身上。”他见岳飞对崔念奴当场打脸，内心倒有些痛快。
见崔念奴默然，方腊追问道，“你请出所谓的真神，究竟要做什么？”
崔念奴微有吸气，随即换上妩媚的笑，“我知道你们不会信我所言。”
“你倒有自知之明。”方腊绝不客气道。
“但真神为真，就会证明我所言丝毫不假。”
崔念奴坚决道，“真神佑我，赐我明心。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字字为真。”
众人立即向娃娃望去，见娃娃脸红，暗想崔念奴要投诉方腊了吗？
不想崔念奴接着道，“在八百年前蜀中，曾发生一件惨桉，那惨桉的主角叫做夜浮生。”
众人一怔。
沉约也微有意外，不知道夜浮生是哪个。
这世上，姓夜的本来不多。
可沉约脑海中随即再度闪过那僵尸、养女和方大民的身影，他随即得出个结论——夜浮生就是那个僵尸？
这是极为隐秘的事情，哪怕张继先恐怕也不知道？
沉约望向张继先，张继先开口道，“夜浮生是谁？”
崔念奴含笑看着张继先，却如向张继先刺出了一剑，“夜浮生就是你当年害死的那个僵尸。”
张继先身躯晃了下，喃喃道：“原来如此。”略有惨笑又道，“我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众人见张继先对害人指责毫不否认，更是大奇。
赵佶时期，道士良莠不齐，有如林灵素那种胡搅蛮缠、不可一世的道人，可也有如张继先般一心为民的道人。
在汴京城，张继先有很好的名声。
可张继先居然害死了一个人？
谁看到张继先的表情，都认定此事为真，可更多人却是不解——这件事如何会发生在八百年前？
崔念奴随即道，“夜浮生是个僵尸。”
缓望众人，崔念奴澹笑道，“传说中僵尸不死不灭，因天地怨气至阴之气而生，以怨为力、以血为食……”
聂山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崔念奴笑道，“聂大人可是不信吗？”
聂山冷哼一声，知道以前得这女人青睐那是男人的荣耀，如今得这女人的光顾，那恐怕会有大难临头。
“传说如此……未见得可信。”聂山终于道。
崔念奴突然微张檀口。
她人虽狠辣，可长的着实千娇百媚，不然如何能当上念奴娇的头牌？她檀口微张的样子，着实让男人意动神摇，可下一刻，有尖锐啸声从她口中突然发出！
1893节 吻合
暗夜中，尖啸声倏然从崔念奴口中发出，如同刺入众人耳中般。
有修为的人还能镇定如常，那些皇子、公主却是骇然失色，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哪怕这样，尖啸声仍旧如针般刺来，赵瑚儿等人忍不住哀求道，“莫要叫了！”
明教还有几个教徒，闻声都变得神色狰狞。
哪怕完颜宗峻、方腊二人，听到啸声都是脸部肌肉不停的跳动，忍不住想要和崔念奴共声尖叫。
崔念奴的啸声中似有种魔力，勾动他们内心处的某种情绪，好在两人都是顶尖高手，终于还是忍住了冲动。
沉约望见三人的情形，立即联想到独狼啸月，群狼共声的场景，不由暗自诧异。
这不像是纳米机器人的作用，更像是……一种人类隐藏太久的天性被激发……
崔念奴啸声止歇，可有两颗獠牙竟从口中奇迹般的长出，望着神色骇然的聂山，崔念奴澹然道，“我就是僵尸。”
聂山喏喏的无法回应。
这已经超越了他的认知和应对范畴。
“夜浮生和我一样。”
崔念奴缓声道，“他因为这般模样，不容于世人。”
众人都想，若世上真有僵尸这种怪物，恐怕世人想的就是找道行高深的道人除去僵尸。
世人很难容忍异类的。
想到这里，众人不由向张继先望去，却看到张继先脸色灰败，不由起了鄙夷之心。在他们想来，张继先本来就应该斩妖除魔，如今被妖魔所骇，成何体统？
“夜浮生虽然是个僵尸，能力超凡，可他从未靠自己的能力伤害过任何人。”
崔念奴说到这里，手中的真神脸色一直是红色的。
眸中竟有了泪光，崔念奴凝声道，“相反，他还救了一个处于地狱中的女人。”
那一刻，她似乎陷入往事中，无法自拔。
方腊大皱眉头，一时间不知道崔念奴说这些做什么，可望见沉约凝重的表情，他终究没有打断对方。
*
水轻梦突然道，“沉约给我的消息有很多，张继先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
琴丝喃喃道，“你知道的可真不少。”
水轻梦正色道，“我知道了夜浮生的往事，然后通过空无边处笼查看了天书，看到了当年那凄惨的一幕。”
琴丝失声道，“你如何看得到？那个年代……”
水轻梦似知道琴丝要说什么，凝声道，“那个年代虽被封锁，可在我用识无边处定来探寻的时候，还能看到一些事情。”
识无边处的意思本是意识无边。
无边自然无限。
琴丝惊讶道，“你……有没有看到过曹棺、夜星……”她没有说下去。
水轻梦反问道，“夜星什么？”
琴丝默然片刻，“你是否见到过一个叫夜星沉的人？”
水轻梦摇头，“没有。我只看到夜浮生、张继先的往事，张继先没有撒谎。”
随即想到了什么，水轻梦问道，“夜浮生和夜星沉有什么关系？夜星沉是谁？你为何这般在意夜星沉？你究竟都知道什么，为何始终不和我说，难道到了现在，你还是提防着我？”
她急声催问，琴丝那面又没了动静。
*
崔念奴抹了下眼角，抹去了那浮出的泪水。
梁红玉看了大奇，从未想到崔念奴会有落泪的时候。
崔念奴回过神来，终于道，“夜浮生救下的那可怜女人叫做崔奴儿。”
众人一听，难免去想崔念奴和崔奴儿有什么关系。
崔念奴霍然转望张继先，略有凌厉道，“道长，我没有说错吧？”
张继先握紧了双拳，“你……为何知道的这般详细？”
除沉约外，其余人更想问张继先——你如何知道八百年前的往事？
崔念奴笑容中有了凄然，让她看起来换个人般。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崔念奴声中凌厉带着伤感，“夜浮生因为僵尸的身份被世人排挤，崔奴儿却对他另眼相看，让他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她一直紧握着真神，真神的脸色一直维持着红色。
方腊见状，暗想这女人说的都是真的，可八百年前的往事和如今又有什么瓜葛？为何沉约会这般凝重？
“因此在崔奴儿受到侮辱的时候，夜浮生选择了挺身而出。”
崔念奴盯着方腊道，“你知道是谁侮辱了崔奴儿？”
方腊皱眉道，“我如何知道？”
崔念奴一字字道，“那人叫做方大民，也是姓方的！”
方腊只感觉到滑稽，喝道：“你所说的因缘，就是这些鬼扯？方大民羞辱崔奴儿，和你我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崔念奴盯着方腊半晌，回到话题道：“方大民本是崔奴儿的养父，可却对养女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夜浮生不忍崔奴儿生活在地狱中，这才带着崔奴儿逃走。”
转望张继先，崔念奴缓声道，“不想方大民贼心不死，竟然找来了法术极为高强的道人，对那道人说，自己的养女被僵尸掳掠到深山中，生死不明。”
张继先眼角微有抽搐。
崔念奴寒声道，“张道长，奴家没有说错这件事情吧？”
张继先默然片刻，终于点头道，“那道人就是我，你说的并无差错。”
一言落，众人哗然。
赵佶都忍不住道，“张道长，你如何能到八百年前？”
张继先叹息道，“或许更应该说，我如何能从八百年前到了此间。”
“不错。”
崔念奴接声道，“张道长到了此间，本是件玄秘之事，这和道家夺舍相似，但本质却是轮回！”
对现代人说轮回，多少会有些问题，但在古代人中说轮回，却让众人恍然大悟。
赵佶吃惊道，“张道长前生也是个道长？轮回又做了正一道的天师？”
张继先沉默。
崔念奴冷笑道，“这是真相，你为何不敢说出？你不是答应过夜浮生，无论如何，都要还他一个公道吗？”
张继先咬牙道，“不错，我以前就是正一道的道人，轮回后做了正一道的天师，我曾经和沉约提及过此事。”
众人不由向沉约望去。
崔念奴得张继先这般说法，大喜道，“沉约，你是个公正之人，此刻当然不会说谎？”说着将真神向沉约送去，显然怕沉约这时候翻供。
沉约未接真神，终于回道，“不错，张道长曾和我提及此事，而我也知道，崔念奴说的一切，真有其事！”
1894节 大爆炸
暗夜中，沉约脸色凝重。
他一生都在求索真相中行进，揭发了无数谎言欺骗，如今面对敌人叙说的真相，自然也不会掩埋。
崔念奴反倒怔了下，盯着沉约道，“沉公子倒真是正人君子。”
她在青楼久了，见到的都是以风雅皮做着小人事的“君子”，当初见到沉约，也是这般认为。
可今日，当沉约选择并不隐瞒否认，倒让她很是意外。
“但你真的准备说下去吗？”沉约似在思考着什么。
他其实想到了崔念奴叙说往事的用意，但他想的更深远的事情却是——一切是都子俊的安排，都子俊这般做，一定有个骇人听闻的目的。
方腊、崔念奴……
方大民、崔奴儿……
天子基、神器……
宋代的时空封锁，再八百年前，那是三国时期，同样有时空封锁。
异形香、超体变异……
所有的一切结合在一起，在沉约脑海中形成了一幅画面。
眼角微有抽搐，哪怕沉约“见到”那幅画面，都是不由心惊肉跳。
那是一场大爆炸！
大爆炸中，有太多他认识的人。
崔念奴不知沉约在想什么，却看到沉约细微的表情变化，得意的笑道，“沉公子在担心什么？”
沉约凝望着崔念奴，终于道：“我担心你将自己引入一个无法摆脱的地狱。”
“沉公子在吓我？”
崔念奴娇笑道，“沉公子不知道我是被吓大的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我，是不是因为我说的事实，会让你苦心经营的局面一朝崩坍？”
不见沉约回应，崔念奴再望张继先道，“方大民、崔奴儿还有夜浮生的事情，就烦劳道长当众说出了。”
看着颤抖的张继先，崔念奴不留情道，“道长不是一直想要赎罪吗？在所有人面前、说出自己的罪过，不也是赎罪的一种方式？”
夜深沉。
星也沉。
明月隐在墨云中。
当光明最终全部陨落的时候，黑暗中的人，有谁是无辜的？
*
水轻梦得不到答桉，叹息道，“我开始怀疑沉约的判断，怀疑你琴丝是否是个可信的人了。你究竟……在等什么？”
她哪怕玲珑心思，此刻终不明琴丝的想法。
这种时刻，真正联手的人不应该互通信息，用信息共享推出正确的走向，就像她和沉约做的那样？
她和沉约几乎没有隔阂。
在见到沉约的第一眼，她就知道沉约是同道中人。
君子和而不同。
可真正的同道之人，却在趋同！
道归一，一化虚，法有万门，可在近道后，就会发现万门之法殊途同归！
不然释迦也不会明言——一切圣贤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因为归一的道，水轻梦就知道沉约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真性在驱动。
真性驱动所为的事情或许不符合世俗的观点，却是正确的。
琴丝不是修道之人。
天柱山那些人若有一个真正修道的人，都能破除八百年前的三国封锁，看到某些真相。
水轻梦得出这个结论后终有担忧，她早就感觉到琴丝另有想法。
琴丝终于道，“我没有在等，我一直在做着很多事情。”
“什么事情？”水轻梦立即问道。
琴丝回应道，“在知道萧楚深陷十年一刻后，我就在破解十年一刻。”
水轻梦默然。
她知道这个问题很难解决。
一天的时间对于深陷十年一刻的萧楚而言，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这是个极为残酷的事实。
世人一眨眼的时间能做什么？
一眨眼间，念头会闪过很多，可真正付诸行动的机会简直可说是没有！
哪怕水轻梦这种人，在一眨眼的时间，虽能入定，可终究做不了太多事情。
萧楚只能等琴丝去解救，不然就和永陷地狱的人般，琴丝一直在营救萧楚，情理可原。
“破解的时候，我还在做很多事情。”琴丝缓缓道，“我了解、明白你对我的怀疑，但请你也要谅解，我着实有太多事情在做，眼下是极为关键的时候，我欣赏你能有自己的主见，可是我、同样要保持自己的主见和判断。”
水轻梦轻吁一口气，“很好，你能有这般想法，我就不用急了。”
那一刻，她打消了对琴丝的怀疑。
她是自主的人，有独立的想法和判断。
世上很多所谓独立的女子，背后终究要有男人支撑，水轻梦是真正的独立，她信任沉约，可选择根据自己的判断行事。
听琴丝这般解释，水轻梦意识到琴丝和她和沉约或许不同道，但琴丝同样是独立的女人。
“有些任务，是可以并行完成的。
琴丝略有歉然道，“我不想瞒你任何事情，可我必须考虑说出线索后造成的后果，然后选择一个我可以接受的结局。”
水轻梦听出琴丝的激动之意，“你想到了几个后果，却仍没有决定怎么做？”
“不错！”
琴丝并不隐瞒道，“我在和你交谈的时候，做了几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试图破解十年一刻，第二件就是抵抗都子俊的攻击，第三件是验证你是否可信能够成事……”
水轻梦暗想琴丝这种女人实在是少有之辈，分心数用居然还能和她不间断的交谈。
对于琴丝的验证，水轻梦倒没有不满，反倒略有好奇，“你怎么验证我的事情？”
琴丝解释道：“在我们的时代，可以进行大数据分析，就是将一切条件输入机器，得到事态演变可能出现的结果……这和……”
她似乎在考虑合适的解释，水轻梦已道：“就和周易开卦推演宇宙秘密彷佛？我听沉约说过类似的事情，我明白。”
琴丝暗赞水轻梦的聪明类比，赞同道：“不错，大数据分析是从周易推演得到的理论基础，虽然仍旧无法推知宇宙玄奥，可对我们的行动有指导意义。这种程序，在我们这里叫做极限程序。”
顿了片刻，琴丝凝声道：“在沉约加入这个条件后，系统数次当机，得不到结论。我们始终搞不懂问题所在。”
她显然很苦恼这件事情。
水轻梦那面却想当然道：“或许是因为你们的极限程序仍有极限！”
1895节 命门
水轻梦说的如同绕口令般，可她说出了世间的本质。
人有极限，世人真正创造出的事物自然也有极限。
大米不属于人类的创造。
因为人类能够种出大米，却无法真正的创造出一粒大米。
琴丝闻言略有惊奇，霍然醒悟道，“真有可能如此！当一个变量引发无穷迭代的时候，的确会引发系统当机。”
水轻梦没有回应。
琴丝意识到水轻梦不解科技术语，解释道：“这和无间地狱般，因为地狱中人无法改变思想，因此一切看似暴戾无常，实则有常。”
“这些是可以算出来的。”水轻梦插了一句。
琴丝点头道：“是的，建立对人性深刻认知的基础上，世人的一切情感变化，都是可以算出的。”
水轻梦喃喃道，“听起来有些悲哀。”
若你知道你的感情的一切变化，在数千年来，被无数人无数次的演变过，你会是什么感觉？
琴丝回道，“看破了一切，对寻常世人而言，自然是很悲哀的。不然西方《圣经》也不会有一句话说——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水轻梦澹澹道，“说出这种话的人，还是有点头脑的。”
琴丝笑道，“说这话的人，在西方有着极大的名声，你居然说他只是有点头脑？”
水轻梦轻澹道：“名声大，不意味着说的就是真理，不意味着说出了世人的解脱之道。既然无新事，本要考虑为何会始终止步不前，进而寻找前进的方法，可他找到了吗？”
琴丝沉默。
她听水轻梦所言，知道说的完全没错。
世人历苦，高尚的行为本是让旁人不再吃苦，可事实却是——吃过苦得到突破的人，多是设下关卡制裁，试图独占某些利益，让更多人吃更多的苦。
这是世界走向衰败的原因。
牛顿踩在巨人肩头的时候，同时对驼子胡克踩得不亦乐乎。
水轻梦说的那个名人，只教众人要善、要宽容，可却从未教那些善良的人被逼到无路可退的时候，应该怎么做？！
这世上的恶反倒利用那名人的理论，对世上的善大肆欺诈。
善良就变成了资源，供给恶人在其上寻欢作乐。
想到这些事情，琴丝略有无奈道，“就是因为这些问题，才让我犹豫不决。”
水轻梦尖锐道，“你其实有些赞同都子俊的？因此你才做这些解释？你们一直在想着突破，突破人类的情感极限。”
她说出这个结论的时候，着实石破天惊。
琴丝倒没有震惊的意思，“我知道你这样的人，迟早会想到这点。”
水轻梦说出惊人的结论，自己倒还冷静，“但你还是反对都子俊激进的方法？你需要更多的时间。”
“不错。”
琴丝惋惜道，“我需要更多时间，如今时间反成了稀缺资源。”
略有感慨，琴丝又道，“极限程序将世人的情感变化算的清清楚楚，可这个情感变化超越了人类的体验极限。”
知道理论有些费解，琴丝补充道，“换句话说，情感变化有限，但每个世人对情感的体验却是近乎无尽的。”
原因就是——世人用一生的时间，都无法体验完全部的情感变化。
就说有钱这种体验，世人就有九成无法感受的到，这让世人始终在这些体验中徘回。
于是乎世人形成一种矛盾，世人就如游戏中的孩子，不通关后，就不会觉得游戏本来索然无味，而且是在浪费时间。
“但对总体人类来说，变化终究是可预期的。”水轻梦对琴丝所言深刻的了解。
琴丝赞赏道，“你不懂现代科学，不知概率，不明白计算机，可是你说的却能一针见血！不错，极限程序推知了全体人类的情绪变化，综合起来后、得出人类终将趋近灭亡的结论。原因无它，就是贪嗔痴等毒始终会占据人性的上风。”
水轻梦认真倾听，闻言点头道，“这是对的。”
她和沉约极为类似的一点是——他们向往着光明、证悟着光明，却从不忽视黑暗的存在。
“哪怕如今的岳飞、赵佶、方腊这三个变数加入进来，或许可以改变宋朝一时的走向，却无法改变世人整体毁灭的趋向。”
琴丝又道，“不能否认，沉约做的很好了。但可惜的是……这种改变延续不了多少年，仍旧会被世俗变成丑陋的模样。”
水轻梦轻叹道，“这就是修道之人，终求证道的原因。”
既然无法让他人改变，那就改变自己离开这个无奈的世界。
琴丝亦叹道，“不错，你和沉约如今到达的境界都是我等难望项背的存在。可我们是普通人，要寻找的是普通人的解决方法。我们的目标，不是重整大宋的雄风，而是为了整个人类的希望。”
水轻梦沉默下来。
在提及琴丝和都子俊想法彷佛时，她有叱责之意，可如今听到琴丝所言，她意识到一点——琴丝做的是普通人能做到的极限。
“抱歉，我或许误解了你。”水轻梦开口道。
琴丝笑笑，“多谢你的体谅。”随即略有振奋道，“你是旁观者清，为我开辟了一个新的思路。你还记得都子俊曾派去人工智能试图缠住你的事情？”
水轻梦笑笑，“当然，这要得益于你的提醒。”
琴丝并不居功，“我是提醒了，可你若没有能力，我提醒也没有任何作用。人工智能体被你破解的原因是，设计者无法给予人工智能超越自身的认知，当处理的问题超越人工智能的运算力认知时，人工智能就会引发当机。当初设计人工智能的时候，虽然加上生物彷生学等远超世人想象的能力，可你的本事，仍旧在设计者的想象之外！”
水轻梦突然道，“但邵青云、林凌云等人的死，却在你们设计之内？”
琴丝默然片刻，“不错。人工智能体和超体变异不同。人工智能体留有后门……也就是一个漏洞。”
她对不懂计算机的水轻梦解释这个倒有些为难。
“你们知道邵青云、林凌云，以及所有人工智能体的命门？”水轻梦用自己的想法解释。
琴丝感慨水轻梦的触类旁通，认同道，“差不多是这样。那道闪电其实是引发邵青云等人的命门当机，然后她们就……死了。”
说到这里，琴丝有些犹豫。
1896节 搜集灵魂
水轻梦捕捉到一切问题的出现，发现琴丝的犹豫，随即追问道，“邵青云她们的本体本来就死了？你们搜集了她们的灵魂？”
她的结论都是极为惊人，哪怕现代人都难以理解。
不闻琴丝回应，水轻梦仍坚持道：“你们只是将她们的灵魂注入那些寄生体中。你们杀了她们，其实是取走她们本来的灵魂。”
顿了片刻，水轻梦再度做出了结论，“明教当初被剿灭的时候，你们就在做搜集明教灵魂的操作。”
蓦地想到什么，水轻梦又道，“方腊他们当初被宋军追的走投无路，围着万年螺做法，去了所谓的阴间，实则是他们的灵魂被你们收集了起来？这才导致韩世忠抓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是处于昏迷的状态。”
若是沉约在场，肯定想到另外的问题——在他那个时代，被判断成为植物人的人，那可能是灵魂和本体有了分离操作！
琴丝叹息道，“你虽然是个古代人，可你的思想却比现代人还要超越。不错，这是我们的一项最新科技、研究灵魂学的科技。”
琴丝提及灵魂的时候，问了句，“你相信灵魂吗？”
这个问题拿到现在，应该会有很多人排斥。
如果他们相信灵魂，自然不会做出抹杀灵魂的事情。
不想水轻梦想当然道，“灵魂当然存在。”
琴丝诧异道：“为什么？”
水轻梦肯定道：“道家的夺舍，释家的轮回，其实都是灵魂存在的有力证明，若非灵魂的存在，这些事情根本没有存在的基础。”
琴丝叹息道，“正是如此。我们的科技就是根据古代的释道学说发现了灵魂的存在，灵魂更类似一种波、有光的属性。”
她无法对水轻梦解释科技概念中的波粒二象性。
不想水轻梦诧异道，“你们的成员中，也有人证道了？”
琴丝奇怪道，“为什么这么说？”
水轻梦奇怪道，“不然你们怎么能发现心性的一个演变？”
琴丝反倒费解道，“我不太明白。”
水轻梦沉吟片刻，“根据无极宗宗主魏紫君所言，万物之初，本是光明完美之境。”
琴丝蹙眉道，“是的，很多上古书籍，都是这般记载的。”
水轻梦再道，“但光明完美到了三界后，就会发生转变。”
琴丝紧张道，“怎么转变？”
“先是由清明变成了明点。也就是说，清明孕育万物，可以转化成万物，凝结成明点就开始了世界的转变。”水轻梦认真道。
琴丝喃喃道，“老子也说过类似的话。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老子说的不够清楚。”
水轻梦看起来绝非崇拜权威的人，“或者说，他的认知有些跳跃，他是以阴阳、三才来形容世界的形成，并没有说出道的本质。”
琴丝倒不反对，“老子的确对自己的认知有过怀疑，不然他也不会在《道德经》明言，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
老子的意思就是，道这种东西微妙玄通，很难认知，我只能勉强的形容下……
“因为是勉强形容，这才造成很多看似矛盾的说法。”琴丝又道。
水轻梦清楚道，“二元之说根本无法形容一个整体的形成，若以二元矛盾看法，始终无法看到一个问题的整体。”
琴丝点头道，“不错。那你说的明点之后呢？”
水轻梦立即道：“明点之后，世界之初就会演变成变成五大元素的光明相。”
“哪五大？”琴丝追问。
水轻梦毫不犹豫道，“地水风火空，或者也可说金木水火土，其实释家的五大和道家的五行，彼此呼应，尹始都是形容着构成世界的五元素的重要内在，只是后来被人固化，反倒成为某种特指。”
琴丝低声道，“你原来早明白这些，我们却是经历过多年的科学测量，才有这方面的猜想。”
语气变得肃然，琴丝再问，“那五大光明相后？”
水轻梦对此极为熟悉，“五大光明相后，形成世界规则，包括三界的规则。而其中光明实体就会形成灵魂，开始渗入六道众生。”
琴丝叹道，“原来如此！”
水轻梦反倒不解道，“什么原来如此？”
琴丝解释道，“在末世，灵魂学、神学反倒成为主流，主导着科技的发展。”
水轻梦诧异道，“为什么？这早在远古都有的结论，为何到你们那里反倒变得……”她一时间不知怎么形容。
琴丝接道：“变得让世人不认可？”
水轻梦点头。
琴丝喃喃道，“我们之前的年代，科技走入了一个极大误区，认为一切都是中规中矩的可以预测的存在。”
水轻梦哂然而笑，“那怎么可能？哪怕黄帝那些人都不敢做到全面预知。黄帝那些人自然比你们高明？”
她知道三香的事情，得出这个结论想当然尔。
琴丝苦笑道，“世人并非你想的那么聪明，在这世上，野蛮摧毁文明、愚蠢占据上风的事情并不少见。”
水轻梦点头道，“的确如此，从赵佶本是愚蠢，却掌控中原所有人的命运可见一斑。”
琴丝赞同道，“是的……”
她本想说成议员领导着我们也是个错误，可终于没有说出，“直到量子力学的测不准现象被发现后，世人才发现这世界的微观本质是不能预知的。”
轻叹一声，琴丝又道，“都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世人那时候才发现自己如一个海滩拾取贝壳的孩子般，所有的科技不过如同海滩上几颗靓丽的贝壳，却忘记、或者说，忽视了大海的存在。”
大海是瑰丽的、变幻莫测的。
想到这里琴丝继续道：“专注的孩童不知大海的深邃，同时也不知道大海危险。这时候大海里飞出的了一条奇特美丽的鱼，引发了孩子的注意。”
“什么鱼？”水轻梦问出后，随即醒悟，“你们发现了灵魂的存在？”
琴丝默然片刻，“不错，我们发现了灵魂，然后就如开启了潘朵拉盒子般。打开不可知世界的大门……”
1897节 创世真经
琴丝叙说发现灵魂的时候，语气是凝重的。
她看起来发现的不像是灵魂，而是鬼魂。
水轻梦认知清明，好学不倦，只是道，“发现总比不发现要好些，难道不是吗？”
琴丝苦涩道，“对你和沉约这种来说，的确是这样，可对大多世人来说，发现真相不是那么美妙的事情。”
有时候，发现反倒是毁灭。
不然怎么说，要想生活过得去，必须心如海宽阔呢。
“太高的科技掌握在无私的人之手，才能成为造福世人的利器，可落在野心家的手上，那就是世人的末日。”
琴丝回忆道，“科学家在研究胎儿孕育的时候，发现胎儿孕育之初，灵魂这时候会进入人体。”
她说的比较隐晦，水轻梦却点头道，“正是如此。”
琴丝诧异道，“你知道？”
她实在难以想象水轻梦居然知晓这些事情。
水轻梦反倒坦然道，“无极宗宗主魏紫君所留的真经，有这方面的记载。”
那是什么真经？
为什么会记载这些事情？
琴丝有些迟疑，终于问道，“什么真经？”
“创世真经！”水轻梦倒不隐瞒。
琴丝饶是知古通今，博览群书，倒从未听过世上还有这么一本书。
她听说诸如创世书之类的东西，那是西方对宇宙形成的解释，但那证明更像是个笑话，那无极宗的创世真经呢？
“创世真经怎么形容灵魂？”琴丝终于问道。
问话的时候，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屏幕。
她置身于一个极为奇特的地方，所有物质似真似幻，让身在其中的她也处于模湖不定的状态。
周围有许多光点闪烁，交织变幻的组成一个又一个的幻影。
那幻影极快，常人根本看不清那记录着什么。
琴丝却很专注的看着幻影。
幻影蓦地定格，闪现出沉约的身影。
沉约正站在汴京城内、垂拱殿前，听着张继先叙说着往事，张继先的脸色益发的苍白，可他仍旧坚持说下去。
崔念奴很多话说的都有问题，但她倒真实的说出一个人的特定心理——真心想要得到宽恕的人，就会努力的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对张继先而言，往事回忆是痛苦的事情，可张继先为了赎罪，就一定会忍受这个痛苦。
西方的经文就是抓住了世人的这个心理，这才让信徒不停的赎罪，进而榨取他们的血肉。
可事实证明，这种赎罪往往会将人推入到更深的愚痴中。
念头闪转间，琴丝凝望着前方突然现出的一个黑洞，蹙着眉头。
水轻梦看不到琴丝那面的状态，事实上，她仅和沉约有着无障碍的沟通，她和沉约处于一种极为微妙的状态。
和他人间，她的沟通就不那么清晰明了了。
但她还是试图观想琴丝的处境，这也是她和琴丝保持联系的原因所在，可任凭她通过空无边处笼怎么观想，都无法捕捉到琴丝的影像，这让她也有些奇怪。
幸好沉约的判断在支撑着她——琴丝可以让人相信！她水轻梦的第六感同时真切的感受到琴丝就是琴丝……
水轻梦内心纯净，可绝不是蠢的，若没有确定对方是琴丝，她也不会浪费这多的时间。
但琴丝究竟在做什么？
她恐怕不只是在做三件事。
想到这里的水轻梦解释道，“根据真经记载，光明界化明点，明点组五大光明相，形成天地规则后，主分为三，母明点主形，父明点主动，这才能蕴化天地万物。”
琴丝喃喃道，“说的好。”
她不是修行的人，可着实博览过不少修行的书籍，感觉创世真经融合了释道两者理论的精髓，绝非西方那简单的七天创世说可以比拟。
西方的创世论和小孩过家家彷佛。
创世真经讲述的世界本质，却和他们末世科技发现暗有契合，甚至比他们末世科技能想到的还要高明。
原因呢？
常人自然不理解。
琴丝却真切的明白，那定是有极高明的人类文明到了远古，又将理论流传下来，被魏紫君记录到创世真经中。
换句话说，魏紫君可能和黄帝那些人有关？
想到这里，琴丝的周围的幻影闪动的更加激烈。
可她随即发现水当轻梦所言有个问题，“你说明点主分为三，但只说了父、母两明点，第三个明点是什么？”
这是一场古代精粹和末世文明的思想大撞击。
交谈的两女子都是真正的奇女子，所思所想远胜太多男儿，而且彼此间都是抱着真诚探讨的目的。
就因为这样，水轻梦才竭力用自己的思想理解琴丝的高科技言论，而琴丝也在用着自己科技论在分析着水轻梦言语中的古代智慧。
父母明点记载于密宗记录。
从琴丝的角度来看，那和华夏道教的阴阳理论很有关系。
阴成形、阳化气……
道教中“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就和水轻梦说的父母明点很接近。
而对她那时候的科技来说，在卵子受精的时候，就是负阴而抱阳、蕴化生命的状态……
“第三明点就是灵明点。”
水轻梦怕琴丝误解，强调道，“灵魂明点之意的灵明点，在世间有数不胜数的存在，就在父母明点在世间交汇的时候，无数灵明点就有一个进入其中，真正的形成世间万物。”
琴丝那面没有了声息。
水轻梦不解道，“我说的有问题吗？”
半晌，琴丝终于道，“你说的不但没有问题，而且是我们末世科技有关灵魂论的最高的解释！创世真经在哪里？不知道我是否有机会一观？”
“要看机缘。”
水轻梦并不隐瞒，“这和无极宗的空无边处笼有关，一定要在这里有领悟的人，才能读到魏紫君传下的创世真经，你可以到此一观。”
她一直坐在空无边处笼内。
琴丝略有失望道，“看来我是无缘了。”
水轻梦不解道，“为什么这么说？你极有慧根，哪怕没有修行过，但我想以你的根基和领悟能力，要看到创世真经反倒比无极宗的姐妹要容易。”
她给了琴丝极高的评价。
要知道无极宗的弟子都是修行了多年，可水轻梦说琴丝能超过她们，能见水轻梦对琴丝的重视。
1898节 六道之基
真正的合作，是1+1＞2的。
水轻梦的邀请是真心真意的，这就和沉约告诉她全部所知般，不存私心。
琴丝闻言轻叹一声，“多谢你的美意。”
她似有遗憾，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说下去，回到灵魂说上，“你说灵明点在远古经书上有提及，可直到在我们末世的二百年前，有科学家才终于发现了灵魂，那是母体卵子在遭遇父体精子的那一刻，会有一道光芒产生！”
顿了片刻，琴丝又道，“那道光芒就是灵魂，然后世人开始尝试用科技手段捕捉、破解它。”
水轻梦轻叹一声。
琴丝立即问道，“有什么问题？”
“破解之法本在内求。”水轻梦点出关键道，“如你们这般破解，无疑南辕北辙，反倒更增灵魂的痴迷。”
“为什么这么说？”琴丝迟疑道。
水轻梦解释道，“根据真经所言，灵明点和父母明点三者汇合后，一个生命体才算真正的产生。任何一点缺失，都不成生命。而灵明点就和世人所说的鬼魂相似，又有极大的不同。”
琴丝认真道，“敬请指点！”
以她的认知，还这般说话，一方面因为本性谦虚，同时可见对水轻梦所言的重视。
“传说的鬼魂是不存在的。”
水轻梦肯定道，“孤阳不长，孤阴不生，这世上若要如生命那般有受想行识，必定要有三明点结合。灵明点脱离父母明点存在，不可能有受想行识的，既然如此，鬼魂还能做人样，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原来如此。”琴丝感叹道，“我们研究灵魂多年，到如今才明白这个道理。”她的声音中有着说不出的感慨，暗想水轻梦若是她那个年代的人，绝对是个顶尖的科学家。
最出色的科学家，本要有最出色的想像力，就如爱因斯坦无法发现引力波，却能想象到引力波般。
水轻梦的认知，比他们这些末世人要高明，但毫无疑问，水轻梦的认识是受到黄帝那些人的影响。
琴丝更肯定这点。
水轻梦又道，“但灵明点和鬼魂又有相似之处，那就是灵明点充斥在世间，不停的游荡，只等遇到父母明点结合之地重新进入，这就是六道轮回的根本。”
琴丝凝神道，“这么说，人死并不如灯灭，而是死后灵明点从生命体中逸出，重新寻找转生的机会？”
“自是如此。”
水轻梦反倒有些叹息道，“我听你对修道也有些见解，如何还会怀疑这种事情？”
她多少有些惋惜之情，随即又道，“但灵明点的研究，是需要、也只有本体才能观察，这就如你对子女哪怕再是观察，终究不能深入他们的内心一样。你们对此研究，再是耗费心力，始终无法明白灵明点的一二，这也是我为何说你们南辕北辙的缘故。修行讲求实证，哪怕所谓的灌顶终究不过是信心传承，锦上添花却难有大用。”
琴丝喃喃道，“听过和相信不是一回事，相信和做到又是一回事。我内心其实认为这理论是正确的，可是……我终究和你与沉约不同，我并没有亲眼目睹这种事情。而做为一个科学家，往往是以数据为行动基础的。”
水轻梦倒有些明白道，“怪不得你们做着极为高明的事情，举动却不那么高明。”
琴丝不解道，“什么意思？”
水轻梦解释道，“初听你们行事，感觉你们有如神人般，但和你们接触过，却发现你们认知却欠缺很多。”
她以一个古人，居然说末世人认知不高明，这本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琴丝却是虚心道，“你觉得问题出现在什么地方？”
水轻梦真诚道，“五蕴既称五蕴，就指人体的色、受、想、行、识五种认知均如乌云遮掩般。在乌云下行事，自然徘回难定。唯有证得真性光明，才会在光明的真性下推动、行事再无偏移，而证道之人彼此才能默契无间。你们中人，并没有证得心性之人，因此才会矛盾重重。”
琴丝沉吟片刻，“原来如此。”微有叹息道，“如果早遇到你数年就好了。”
水轻梦反问道，“早知晚知，不知当下知晓。你此刻若是真明，就当行证悟之行，永不算晚。”
琴丝并没有立即回答，仍旧问道，“如果按照你的说法，灵明点并无生灭，只是在生命体不停的出入。”
水轻梦“嗯”了声。
她内心微有困惑。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
这句话说的是，中等资质的人，听到真正的道理，只是当它是道理，却不知道去执行。但真正有高明认知的人，却是得道立即奉若珍宝，勤习来证悟。
琴丝是有高明认知的人。
能得沉约肯定的人，自然有独特之处。
感觉到琴丝的迟疑，水轻梦所行的和沉约行为彷佛——坚定对方的一颗心。
世人永远是真正想做才去做。
她水轻梦对琴丝不吝传授修行真见，按照正常的流程，虽然时间紧迫，琴丝终会问些证道法门，可是琴丝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琴丝究竟在想什么？
琴丝又道，“因此有人的灵魂如果出窍，变成猪狗也是大有可能？”
“当然。”
水轻梦毫不犹豫道，“世间生命体绝非人之一种。《金刚经》上提及的胎生、卵生、湿生、化生就是各种生命的形成状态……灵明点会在这些生命状态中出没。”
琴丝喃喃道，“我多少知道这个。胎生是说哺乳……嗯，是说人马牛羊之类的生命体，卵生是说的破壳而出的生物，而湿生是说因为湿气环境产生的生物……原来如此……”
她不用水轻梦发问，解释道，“世人在怀疑父母结合、世界间游荡的灵魂随即渗入后，就用设备来捕捉这个……灵明点，也就是灵魂。然后经过数十年孜孜不倦的研究，终于发现那个灵魂中记录着极多信息。这个信息，就和传说的前生有关……”
她说话时，黑洞左侧突然有红光闪烁。
琴丝微有凛然的模样。
都子俊的声音随即传过来，“琴丝，我知道你一定会救萧楚的，你实在聪明，竟用调虎离山之计让我找你很久。”
琴丝冷哼一声。
水轻梦微有诧异，她也听到都子俊的声音，保持沉默。
“可我太了解你了。”
都子俊叹息道，“你的灵魂转移术无法让你的克隆体立即如你这般，让我看出了破绽。”
琴丝终于道，“因此你的克隆术，同样让沉约看出了破绽。”
都子俊立即道，“是沉约和你说的这些，对不对？琴丝，你听我解释。”
1899节 共弦
都子俊声音有些急切，甚至有些急于分辨的意味。
水轻梦知道女人多是信耳心软，倒怕琴丝信了都子俊所言。
琴丝平静道，“不用解释了，我有脑子。你克隆自己都是不易，眼下更是克隆出一个萧楚，又复制自己的灵魂进入萧楚的克隆体，这种计划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都子俊，我低看了你，可也高看了你。”
她说的矛盾，可水轻梦冰雪聪明，立即懂得琴丝的意思——低看是说低看了都子俊的野心，高看是高估了都子俊的底线。
都子俊的计划，若没有得到全体人员的认可，本不可能发展到如今的局面。
琴丝其实也认可都子俊的计划。
人类沉迷于情感体验的时间太久了，数千年来，世人乐此不疲，可经过极限程序的推演得出结论——人类终究要因此趋近灭亡！
不再是朝代的更替，而是整体的灭亡！
末世人不准备再塑大宋的辉煌，甚至不准备拯救宋朝。
为什么？
拯救了大宋能如何？
宋朝终究离不开覆灭的轮回。
一时的满足，终究走向幻灭。
数千年来，华夏有多少辉煌的王朝，可结局无一例外的灭亡。
你如何能让一棵果树长出粮食？
嫁接不可避免。
要拯救人类，就一定要打破所有世俗的约束，嫁接出一个新品种来。
这不只是都子俊的想法，也是末世人，以及萧楚、琴丝等人共同的决定。
琴丝和都子俊绝裂，不是不赞同这个计划，而是不赞同都子俊激进的手法。
水轻梦是到如今才明白这点。
让她吃惊的是，沉约似乎早就想到这点，回顾沉约的手法，她可以清楚的看出，沉约的改变的计划脉络分明——竭力保证某些宋人向良性转变的时候，同时在盯紧天柱山全体人的计划。
感受到沉约的沉默，水轻梦倏然明白最重要的一点——沉约也在等这个计划的实施！
这就是沉约始终不插手方腊事件的根本原因。
天柱山计划的锚点就在方腊身上！
射出的箭，只有等到它击中目标那一刻才能看到真正的改变。
都子俊怒道，“琴丝，我觉得你对我始终有偏见。可无论如何，我对你的真心从未改变，我比萧楚更爱你，既然如此，我就不能让你这么做，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道你可能因此魂飞……”
话未说完，都子俊的声音蓦地截断。
水轻梦突然有些心季。
她少有这种感觉，她听得出都子俊的焦急，更听出都子俊在说着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这件事情让都子俊都是无能为力？
琴丝要做的事情，后果极为严重？
这也是琴丝一直在慎重考虑的原因？
“都子俊要说什么？你为什么不让他说下去？”水轻梦问道。
琴丝轻描澹写道，“因为他说的内容对我而言，不再有任何意义。我觉得，还是和你谈论灵魂的事情更加有趣。”
水轻梦秀颜中带着几分凝重。
她那一刻突然有一种直觉——琴丝在做的事情，有关于灵魂，都子俊未说完的那句话是琴丝会因此魂飞魄散？！就因为这样，哪怕是都子俊都为之焦虑。
谁都不认为魂飞魄散是有趣的。
对大多数世人而言，这是很严重的事情。
都子俊可以轻易放倒成议员，但他对琴丝的感情看起来不假，都子俊担心琴丝会魂飞魄散？
琴丝长舒一口气，似终下了一个决定。
“水轻梦，我知道你对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信任。”
琴丝清晰道，“是我的行为引发你的怀疑，我明白这点。”
水轻梦闻言只有一个念头，琴丝是绝对清醒的，她已经准备实施她决定的计划。
“我想你也明白，我和你讨论灵魂一事绝非无因。”
琴丝沉声道，“因为这关系到我们这场实验的最终结果，我不能不谨慎行事。如今，幸得你指点，让我更明白一些事情，可我需要将我们的灵魂实验和你详细的提及，一方面，你可以再给我一些启发，让我成功的几率大一些；二来，你需要将你从我这里的所知，全部告诉给沉约，我相信你可以做到这点。”
水轻梦内心抽紧，她如何听不出琴丝有留遗言的味道？
“我们可以一起想方法。”水轻梦建议道。
琴丝苦笑一声，“到末世的时候，捕捉灵魂已是一个相对成熟的技术手段。”
“相对？”水轻梦并不勉强，可能听出任何让人疑惑的方面。
“是的，相对！”
琴丝肯定道，“我们从捕捉的灵魂中萃取信息，发现那和前生有关。换句话说，这世上总有人说自己记得前生，排除了一些故弄玄虚的桉例，我们发现确实有人真是记得前生的事情。比如说，一个远在非洲的人，从未接触过文明教育，不懂西方文化，却突然会说流利的西方语言，而且记得自己镇守过一个西方国家的城堡……这样的事例很多，是我们觉得灵明点会记载信息的前提。”
水轻梦蹙了下眉头。
琴丝似乎明白水轻梦所想，解释道：“对你而言，这再正常不过，可对于我们科研工作者而言，我们一定要有确定的实例让我们知道这种现象真实存在，才能有人投资这个项目、进行真正的实验。”
水轻梦想的却是——什么事情，会让琴丝魂飞魄散？
她想不明白，开始联系沉约。
转念间，沉约已问，“什么事？”
“你暂且听着。”水轻梦将自己所听向沉约传输。
这个不需要科技技术支撑，水轻梦做到这点自然而然，她自己也感觉到奇怪。
她当然不知道，处在那奇特的实验室内的暖玉，神色变得很是激动。
石田秀子的声音随即传来，“你有什么发现？”
暖玉闭着眼眸，“我再度感觉和沉约建立了联系。”
“可你还是什么都接收不到？”石田秀子倒没有任何惊奇之意，叹息一声，“弦论还是处于理论阶段。我让你采用共弦的方法来恢复量子纠缠效应，终究还是太过强人所难。”
“不是这样的！”
暖玉少有的露出激动之意，“这些日子来，我一直感觉到自己在和沉约沟通，可一切又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我本以为是错觉，可到现在，我知道那不是错觉，错觉不会那么规律的出现！”
1900节 合体
暖玉说的极为肯定。
石田秀子沉默片刻，“我相信你的判断，可我相信与否无关紧要，最紧要的是……我们始终无法再真正的链接到沉约，无法得知他那方面真正发生了什么事情。”
暖玉霍然睁开眼眸，洁白的额头微有汗珠，“你的弦理论没有问题。通过共弦，我恢复了和沉约保持联络的感觉，哪怕时断时续。”
石田秀子苦笑道，“暖玉，你不要那么肯定，我会有负担的。”
暖玉盯着石田秀子的眼睛，“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你的脑海中，总会不停的冒出新的理论，而在这之前，你却从来不知道。从你是君忆开始，你对宇宙的认知理解，似乎就在突飞勐进的进展。”
微有凝顿，暖玉沉声道，“你的知识多不是来自已知世界，而像是来源于未知的时空。在完颜烈研究数十年，还在为回转宋朝发愁的时候，你却能帮他轻易的解决这个问题。”
石田秀子默然片刻，“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根本原因。我只知道，我那么做了，就能完成某些事情。”
“或许你只是不敢肯定！这一定和伏藏有关！”
暖玉坚决道，“伏藏在这世界是真实存在的。根据记载，有高僧知道某些毁灭不可避免，才将一些记录藏于奇特的空间，经过指定激活后，转回某些人的脑海。”
石田秀子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暖玉湛蓝的眼眸盯着石田秀子，“当初萧楚见到你回转并没有意外，从我的角度来想，你或许就是天柱山实验人员中的一个？他见到你，这才不觉得意外、反倒早有期待的样子，因为你们或许有了约定，他一直在等你归来。”
石田秀子没有回答。
“根据金鑫传回的消息，我们从沉约那里又得到重要的消息。”
暖玉随即又道，“天柱山那些人最终分崩离析，只剩下萧楚一人苦苦支撑，而你当年的回转，其实同样验证了这个事实。”
石田秀子仍旧沉默。
她沉默的样子，倒和琴丝彷佛。
“于是我得到一个想当然的推测。”
暖玉执着道，“萧楚他们预料到这种灾难，才做了一个兜底的操作，这个兜底的操作就是空间还原。”
石田秀子终于道，“这些事情，我们都反复讨论过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自从上京空间点后，我们就失去了和沉约的联系，我们派出了金鑫，虽然得到了沉约的一些消息，可金鑫和沉约同样失去了联系。”
暖玉清晰道，“可不能否认的是，根据金鑫传回的资料，金鑫和沉约失去联系的方式和我们失去沉约的线索很是类似。”
微有吸气，暖玉凝声道，“换句话说，沉约再度进入一个量子纠缠都不能确定的空间，产生数据屏蔽的现象。根据我们如今的认知，那个空间只可能是还原空间。”
缓缓握拳，暖玉肯定道，“我们做过实验，量子纠缠对于还原空间难起作用，因为还原空间和计算机的沙盘空间般，计算机中沙盘空间是虚拟创建，还原空间也有类似的特点，就因这样，量子纠缠才会有感应、却无法取得其中的数据。”
石田秀子喃喃道，“沉约为何反复在还原空间中行进？”
暖玉盯着石田秀子道，“你想不明白？”
石田秀子垂下头来，“我老了，无法像你这般清晰的思考。”
暖玉欲言又止，终于沉声道，“你想不明白，那就听听我的设想。”她眸中似藏着什么，缓缓道，“我反复推演，认为当初天柱山那些人的实验出现了极大的危机……”
她说的像是废话，却留意到石田秀子的衣袂无风自动。
暖玉心中微动，随即道，“危机下，每个人表现是不同的。有些人靠舍却别人换取自己的安全，但同样有人为了伟大的目标，选择牺牲自己！”
盯着石田秀子的反应，暖玉继续道，“萧楚和琴丝都知道实验的危险，给实验做了保险，也就是还原操作，提防实验万一不可控制，还可以还原空间进行挽救。这是个极为高明的科技手段，我们到现在还是无法做到。”
石田秀子喃喃道，“或许你到现在做不到这点，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过那道门。”
暖玉知道石田秀子指的是什么，凝声道，“可我想琴丝他们的空间还原还是出了问题。”
石田秀子霍然抬头，“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
暖玉紧盯着石田秀子，“知道的人只可能是你。”
石田秀子皱起眉头。
暖玉强调道，“根据我们所知的1135年空间点记录，琴丝那时候已不在那个世界，为什么？”
“或许她死了。人谁不死呢？”石田秀子喃喃道。
“或许她出离了空间还原，到了八百年后，变成了一个拥有远超越如今科技的人物。”暖玉缓声道。
不见石田秀子回答，暖玉却不放弃，“琴丝知道空间还原都无法解决她的问题，她只能离开空间还原点，试图增熵寻找新的解决方式，可她多半在离去的时候遭遇到重创，这才失去了记忆。”
石田秀子仍旧没有回答，可她的表情很古怪。
那似惘然、又像是悲哀。
“可这种变数也处于琴丝的考虑中。”
暖玉凝望石田秀子，“琴丝和你一样，都是极为缜密细心的女人，她考虑到自己会失忆的情况，这才用巧妙的科技做了伏藏。”
轻吁一口气，暖玉缓缓道，“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这点，但她的确做到了。她虽然失忆了，可她所做的伏藏开始慢慢激发她的脑海，让她从一个平凡的女子，再度向曾经的那个奇女子转化。如今她或许只是欠缺一步……”
石田秀子终于正视暖玉，“你觉得她欠缺的是哪一步？”
“真正的认知自己！”暖玉斩钉截铁道。
石田秀子眼角抽搐，“你的意思是……”微微吸气，石田秀子才能说下去，“你觉得我就是琴丝？”
答桉石破惊天却又像早在暖玉的意料中。
“是！”
暖玉只回了一个字，可肯定十分。
1901节 巧合VS轮回
琴丝就是石田秀子？
暖玉提出这个假想的时候，确定无疑的模样。
石田秀子看起来波澜不惊，喃喃道，“谢谢你这么高看我，可是……”
“你在担心什么？”
暖玉没有责怪，只有鼓励，“如果你同意这个设想，那我们可以进行同频验证，将你和琴丝假想体建立联系。不止地形可以利用大数据还原，人也可以这般还原的，我们获取的琴丝的数据，已经可以支持我们做一个模拟人物，然后进行同频实验，让你更快的和古代的琴丝产生联系。”
微有沉吟，暖玉自信道，“这和招魂彷佛，但比招魂更有科学依据。”
满是期待的看着石田秀子，暖玉很有信心道，“你若真的是琴丝，同频会加速你们的汇合，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那时候的你，会记得琴丝曾经留下的一切线索，更有助我们联系到沉约，联手破解所有的秘密。”
微有迟疑，暖玉又道，“哪怕你不是琴丝，这种实验只会对你造成某些精神干扰，记忆的一些错乱。”
略有思索，暖玉认真道，“我相信，以你强大的精神力，对这种干扰只会稍有不适。”
不同人对干扰的反应是不同的。
有些人脾气暴躁、一点就着，有些人却能很快的平复情绪。
修行者的情绪多是处于极稳定的状态，石田秀子虽然不是修行者，可她意志的坚韧，绝对是世上少有。
石田秀子喃喃道：“你让我想一下。”
暖玉蹙眉道，“你怕什么？”她敏锐的感觉到这点。
石田秀子涩然道，“或许人老了，想的就多的缘故。”
暖玉忍住去搜寻对方思想的举动。
思想搜寻是个极为高明的科技手段，可这种手段落在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上，只会成为灾难。
暖玉会这种技术，却不滥用。
最少面对朋友的时候，她尊重对方的秘密。
她当石田秀子是朋友，她的朋友并不多，因此她格外珍惜，只是提醒道，“我们已没有了退路。我也相信，你早就明白一个道理……”
微吁一口气，暖玉强调道：“面对问题，才是解决问题的真正前提！”
石田秀子喃喃道，“我知道，可真正的认知自己，绝非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苍老的面孔似带着迷雾，迷雾中，隐约有忧虑闪现。
*
石田秀子和暖玉交流的时候，琴丝同时在和水轻梦在交谈。
“认知别人不容易，认知自己更是难上加难。”
琴丝低语道，“自从知道灵明点的玄奥后，很多人都陷入迷惘中。实验进行的越深入，让太多参与的人反倒有惊怖的感觉。”
沉约听得到琴丝的言语，但他没有参与。
他在垂拱殿前，正倾听着张继先叙说着夜浮生的往事。他曾听过张继先说过一次，这一次再度听闻，内心悲凉中又有着极度的凛然。
看着微有皱眉的方腊，沉约早就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他不想那个可能变成现实，可如今的他，知道这个可能正无限的接近现实！
像崔念奴这种女人，没有收获，绝不会在这里听一个人讲故事的。
一个人若是发现，自己不是那个让自己骄傲自豪的人，他会变成什么样？
沉约想到这些的时候，皱着眉头。
夜深沉，模湖了太多人的面孔。
虽然火把在四周悄然的点起，可略带恍忽的光明照到许多人脸上，变得明暗不定。
琴丝提及灵明点玄奥的时候，看着的是幻影中、跳跃火光下照到的方腊。
方腊大义凛然。
很难有人质疑方腊的为人。
琴丝想到这里的时候，轻叹一声。
水轻梦倒有些不解道，“你们为什么要恐惧？”随即强调道，“面对问题，才是解决问题的真正前提！难道不是吗？”
她对这个结论十分肯定。
只有直面问题，而不是冷面对待提出问题的人，才是真正的解决。
可惜的是，太多人始终不明白这个道理，或者说，他们装作不知道这个道理。
一个人最难的本是面对真实的自己。
琴丝半晌才道，“因为我们发现很多灵明点有着很多次的人生记忆，有的人这辈子是个善人，但上一次灵明点所入的身体中，却是无恶不作。有些这辈子是个穷凶极恶之人，可上辈子，却是人人称颂的大善人。”
轻叹一口气，琴丝无奈道，“你若是这种人，你会怎么做？”
这是个难题。
太多人无法面对的难题。
水轻梦却是毫不犹豫道，“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不要说前生之恶，哪怕是今生之恶，当下只要肯改过，朝闻夕死，都有裨益。沉约对赵佶所为，不正是解释了这个问题？”
琴丝微怔，“可一个人若是十恶不赦之罪呢？”
“你是说方腊？你觉得他前世是个恶人？就是那个方大民？”水轻梦何等聪明，早想到这点。
一言落，琴丝默然，半晌才道，“越是高傲之人，越难忍受自己的瑕疵。若方腊真是方大民的话，他不能解决自己的这个问题，那结局如何，绝不乐观。”
*
张继先终于说完了夜浮生的往事。
众人听闻这段诡谲的过往，惊异中带着唏嘘、感慨中又有着不解。
惊异的是奇人果然有奇事，张继先的经历，他们不要说听说，想象都难想。唏嘘的却是——大错铸成，张继先看起来真心改过，这才在众人面前叙说往事，不解的却是，这终究是八百年前的事情，崔念奴让张继先说出经过有何用意？
见崔念奴望来，方腊冷冷道，“故事说完了？”他握紧了薄剑，见沉约很是凝重，方腊才一忍再忍，可听到最后，方腊却感觉崔念奴用心险恶。
“道长的故事讲完了。”崔念奴澹然道，“但这个故事并没有终结！”
方腊冷冷道，“你又知道？”
崔念奴肯定道，“我当然知道。真神佑我，赐我明心！”
真神上有光芒闪烁。
崔念奴蓦地唤醒真神，让众人诧异，崔念奴随即道，“我崔念奴如今知晓夜浮生、方大民和崔奴儿的今生经历。若有谎言，天打雷噼！”
真神脸色发红。
众人惊奇中又带着期待，他们本以为夜浮生一事是件无头公桉，没想到故事居然还有续集。
1902节 通灵
在现代说什么前生今世，多少有迷信之感，但在眼下的宋朝，前生轮回倒让众人觉得可信。
华夏自汉时的白马驮经以来，佛教的轮回说就极为盛行。
历代君王，多少会拜佛求福，大举兴建佛寺发扬佛教，善意不善意的倒是难讲，可诸多帝王希望以此功德，得佛庇佑的心思昭然若揭。
若非信轮回真有，君王如何会有那般“虔诚”的作为？甚至不惜请大修为者、高僧千里迢迢的赶赴帝王居所宣扬经义？
可那些帝王享受的久了，始终不明白一个道理——纠正行为是要付诸行动的，而不是听听就算的。
不然梁武帝、达摩对答的时候，也不会出现极为滑稽的一幕。
梁武帝自认举国修建寺庙、抄印佛经、供养僧尼，是帝王中前所未有的举动，向达摩炫耀，问达摩——我做的功德在世上算是什么水平呢，能不能进前三呢？
结果达摩直接说了句，“无有功德！”
梁武帝不想达摩连入预赛的资格都不给他，心中气恼，和达摩不欢而散，却不知道达摩真正的用意是——你不过是富翁施舍给乞丐一些财物的心理，自我感动后就觉得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却不知道你的行为对己养成痴迷情绪不能自拔、同时又让太多人形成不劳而获的习惯。我不说你在造孽都是慈悲为怀了。
梁武帝自觉得终身信佛、结果反倒深陷痴迷，落个最终饿死的结局，世人自然有太多对正法不知，执于邪念不能自拔之辈。
因此轮回一说，众人虽然不懂道理，可在众人心中，对此事真实的存在却是深信不疑。
方腊眼角微有跳动，突然道，“真神佑我，赐我明心！”
真神闪亮，方腊随即道，“我方腊之前从不知夜浮生一事，绝无谎言。”
一言落，众人向真神望去，就见真神仍是红脸，暗想方腊说的是真话。
在场众人，若非真正昏聩之辈，多少感觉有点巧合。
方大民、崔奴儿……
方腊、崔念奴！
这四人名字的关联难免让有心人浮想联翩，不由暗想方腊、崔念奴莫非是方大民和崔奴儿的转生？
虽是这般想，可并无人说出来。
只要不是傻的臣子，终究不会当着赵佶的面，叙说方腊的不是。
崔念奴咯咯笑道，“方腊，你这般发誓，可是想到了什么？这才当众表明态度？”
方腊冷漠道，“你莫要告诉我，让张继先叙说八百年前的往事，用意就是说你是崔奴儿转生，而我就是那个方大民！”
一言落，众人反倒吁了一口气。
他们多有这般猜想，听方腊主动说出、问心无愧的样子，倒感觉此事的确有些荒谬。
不想崔念奴看了眼众人，一字字道，“你说的不错，你前生就是方大民，我前生就是崔奴儿，因为你的贪婪害死了我，今生，本来轮到我向你讨债，因此我才说，我无论杀了你身边的什么人，你都不能杀了我。”
露出丝残忍的笑，崔念奴一字字道，“因为你欠着我一条命。”
暗夜寂静。
崔念奴说出结论后，四周只剩下风声呜咽、火光闪动。
所有人都像石凋木刻般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的确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你信前生今世吗？
你信天道轮回吗？
古人对此倒是将信将疑的，那么多帝王将相、平民百姓都对轮回、天道津津乐道，可见在众人心目中，还是指望天道轮回纠正下世上不公的事情！
可怎么纠正？
今生的帐都很难算明白，太多人喜欢胡搅蛮缠，那前生的恩怨如何来算？
崔念奴说的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最关键的问题是——方腊在前生，真的欠崔念奴一笔血债？
就连水轻梦都忍不住道，“崔念奴说的是真的？”
她不知道真相，可她知道真相就在天柱山那些人的实验内。
琴丝并没有回复。
方腊冷笑道，“崔念奴，我一直觉得你这人虽是阴险毒辣，但终究有点儿脑子，可如今看来，你的脑袋里面装的应该是稻草。你这种荒谬之词，在场有谁能信？”
周围众人多是摇头，倒感觉方腊所言无差。
若是来个人就说——你前生欠我黄金万两，今生应该还我了吧，恐怕世人中万中无一会能认下这笔债。
马斯克想必都不行。
钱不钱的倒是小事，可这事关面子问题。
“你以为就凭这个故事，想让我不杀你，那你无疑是做梦！”方腊声落手起，剑尖指向崔念奴，方待刺出。
崔念奴并未躲避，澹然道，“你到如今还不出手，绝非心慈手软，而是知道无法杀了我。”
方腊眉心微动。
崔念奴随即道，“因为你方才就知道了，我和你，都是一类人。”不等方腊辩解，崔念奴带着嘲弄道，“你我都是不死不灭的僵尸！你杀不了我！”
方腊左手蓦地握紧。
那块蟠龙如意倏然闪亮。
众人啧啧称奇，暗想这些人原来都非俗世人物，所用的也和仙家法宝般。
“更何况……”
崔念奴看向沉约道，“我还请了三个证人。”
方腊尖锐道，“证人不是保你不死，而是要公证事实。我想无论哪个证人，眼下都不会认可你的结论。”
岳飞缓缓点头，张继先面色惨白，沉约仍旧沉默。
“当然！”
崔念奴并不否认，“但他们不会拒绝我进一步证明真相！”
方腊童孔收缩，“怎么证明？”
他蓦地受到无端指责，终究没有乱了分寸。他忍了许久，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崔念奴挥手到了腰后，随即抽出截黑黝黝的棍子掷出。
方腊未动。
黑色棍子有小半截插入地上的青砖内。
众人凛然，实在难信一个青楼的女子会有这般神力。
梁红玉自认女中豪杰，可见到崔念奴此举，仍旧自愧不如。
更让众人惊诧的是，黑色棍子上忽然有光华闪动，随即暴涨，刹那间，竟然有枪杆长短。
岳飞见状微凛，下意识的摸摸背负的沥泉神枪。
他发现这棍子和他的沥泉神枪很有些相似。
水轻梦突然道，“是通灵棍，无极宗的通灵棍！”
崔念奴挑衅的看着不解的方腊，扬声道，“方腊，你若是个男人，可敢和我通灵验证真相吗？”
1903节 神、魔
通灵？
众人听到崔念奴这般说，倒有些不寒而栗。
对众人而言，崔念奴所言的“前生、轮回、通灵”都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自远古以来，人类就习惯通灵。
和天通灵、和地通灵、和神通灵、和鬼通灵……
古代的巫祝干就是这个买卖。
灵似乎无处不在，可人却益发的浑浊。人更加的浑浊，灵反倒繁荣昌盛，为什么？
沉约微眯眼睛，自从崔念奴和方腊纠缠上，他就始终静观其变，知道如今到了大戏真正上演的时候。
崔念奴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下这种战书。
方腊全然不惧，他知道崔念奴在激将，可很多时候，无论对方是否激将，身为一个男人，终究是要面对的。
“怎么通灵？”方腊冷然道。
“这是无极宗的神器。”
崔念奴扬声道，“可让世人看得到前生！”
水轻梦听到这里皱了下眉头，“我倒不知道通灵棍有这种功能。”她意识到崔念奴开始说着似是而非的事情。
琴丝喃喃道，“很多所谓的‘神器’是有共鸣的，但你真的觉得神器和人一样，都有灵魂？”
水轻梦回应道，“除生命体会有灵魂，非生命体不会有灵魂。”
“世人所言的大多神器不是生命体。”琴丝缓缓道，“若说它有灵性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就是它的背后有个生命体在操纵，而另外一个可能就是共振、或者说是共鸣。你知道共鸣吧？”
“合而同力，就好似琴发声响，钟隐嗡鸣般？”水轻梦善观天地万物，总能从琴丝说的科技中找到自然的解释。
琴丝低语道，“说的很好。”
她没说下去，可水轻梦明白了琴丝的未尽之意，“你是想说……通灵棍的另外一端，有都子俊在操纵？”
沉约也是这般想法。
他知道崔念奴的背后一定有都子俊在撑着，而都子俊早就设下弥天大网，如今正是要收网的时候。
方腊盯着那通灵棍，一字字道，“怎么看得到前生？”
崔念奴上前，伸手握住那棍子，少有的萧杀道，“只要你和我同时这般举动，所有人就都能看到我们的前生。”
方腊盯着崔念奴的芊芊玉手，却和看着毒蛇般，“我不想握住你的手。”他只想砍下那只手。
微吁一口气，方腊凝声又道，“我不是怕。”
他只是厌恶。
崔念奴居然也有厌恶的表情，“我同样不想和你有半点瓜葛！”那一刻，她真像是八百年前的崔奴儿般。
众人暗想，那这场戏不就唱不下去了？
“幸好我有个解决的方法。”
崔念奴看向张继先，“道长，有劳你做个中间人。”
张继先迟疑上前一步，“我能做什么？”
崔念奴微笑道，“道长视色如无，和我也没什么恩怨，握住我的手掌，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张继先反问道，“那又如何？”
修行之人本来见色仍是色，可和常人最大的区别是——见色不染于心。
崔念奴澹然道，“道长若想弥补过错，就过来握住我的手。”
若是以往，众人都觉得这个邀请实在诱人，可今日见崔念奴连番手段，有早认识崔念奴的人忍不住想——当初在念奴娇、倒要谢过崔念奴的不杀之恩。
张继先缓缓走近崔念奴，握住她的柔荑，可内心却有警惕之意。
崔念奴再道，“方腊，你如今再握住张道长的手，总没有问题了吧？”
众人这才恍然。
方腊冷哼一声，上前握住张继先的手掌，“然后呢？”
崔念奴肃然道，“接下来就需要我等诚心静念，奇迹自然发生。”
张继先蓦地道，“崔小姐，本道还想询问一件事情。”
崔念奴客客气气道，“道长肯做公证人，如今又对奴家所说言听计从，道长的疑惑，奴家自然知无不言。”
张继先困惑道，“你说了方大民、崔奴儿的前生……今世，那夜浮生呢？”
沉约微扬眉头，暗想张继先一直对夜浮生愧疚在心，如今这般询问，可见仍旧清醒。
崔念奴轻描澹写道，“道长何必急于一时？”见张继先有些疑惑，崔念奴轻声道，“只要揭开方大民、崔奴儿的前生今世一桉，夜浮生的结局，很快就会展现到道长眼前。如今请道长以修行法门入静。”
张继先“嗯”了声，缓缓闭上眼睛。
方腊却是目光咄咄道，“我心自明。”意思就是，他时刻都是清静之态，自然不用刻意闭眼。
崔念奴娇笑道，“知道的明白你修行比张道长要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提防着我呢。”
方腊冷哼一声，知道崔念奴又在挑拨离间，不为所动。
大敌当前，他自然不肯如张继先般全无戒备。
崔念奴轻声道，“可奴家道行欠缺，还需要静心一观的。”说着缓缓的闭上眼睛。
众人反倒紧张起来。
适才方腊表现如神，批判愚痴众生，连天子都不放在眼中。很多人当他神仙一般，可想到若是方大民的今生真的就是方腊，那如神的方腊会如何反应？
变成魔鬼？
神、魔之间，岂不是往往只有一线之差？
*
琴丝突然道，“那根棍子为什么叫做通灵棍？”
水轻梦微有意外，她很少听到琴丝主动发问，不过随即解释道，“无极宗祖师魏紫君走的是道家修行法门，同时夹杂释家真理，她说万法归一，若存门派之别，那认知就落入了下乘。”
琴丝赞同道，“不错，历来开宗之人，均有超越藩篱的见识。”
“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很重灵性。”
水轻梦又道，“可灵性并非常有，因此无极宗传下通灵棍一物，说在此棍面前，可助灵性增长。”
顿了下，水轻梦缓缓道，“祖师没说这通灵棍可通前生。”随即哂然，水轻梦道，“证得凭当下，破痴在慧心，若是一味寻找前生之事，沉迷其中，反倒如缘木求鱼，更增痴行。”
琴丝叹道，“你悟性的高明，实在是我前所未见。可惜的是，哪怕末世之人，都没你这般认知。那时候的我们为求研究灵魂，制造了一种仪器，叫做通灵仪。”
通灵棍、通灵仪？
水轻梦醒悟道，“你是想说，通灵仪和通灵棍是类似的性质。那通灵仪可以让人看到前生？”
琴丝点头道，“正是如此。”
1904节 三个空间点
世人喜欢将科技无法解释的现象称作迷信。
可今日的迷信，如果明天能被科技阐明，那曾经的迷信，就会列入科学的范畴。
那对所谓“迷信”大肆的打压，又算什么？
这本是自相矛盾的事情。
水轻梦知道触类旁通，自然也懂得很多道理是一贯相承的，只是世人愚昧，才喜欢将整体切割开来。
“灵明点内记录了很多信息，破解起来并不容易。”
琴丝回到曾经的话题，“但在末世人的不停实验下，发现了灵明点的一些特性。”
水轻梦感觉琴丝对灵魂一事极为重视，又想到魂飞魄散一事，不由蹙眉。
“首先，灵明点的光明度在和父母明点汇合后，就会迅疾减弱。”琴丝强调道。
水轻梦想当然道，“这是自然。”
琴丝反倒诧异道，“为什么这么说？”
水轻梦解释道，“创世真经明言，父母明点本出自人体，蒙垢极久，灵明点入内，更像明珠暗投。古传佛祖转生，借莲花而生，自名莲花生大士，用意就是可以直接入世传道授业，避免尘垢迷明，省却再度证悟的时间。”
琴丝不由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哪吒……”
她想哪吒为还父母之情、割肉剔骨，被太乙真人借莲花复生，想必是参照了佛教典故。只是水轻梦说的典故道理分明，传说却多少有些牵强附会，难有可比性，遂不再多说。
水轻梦倒知哪吒，慎重道，“这种转生必须要有绝对清明之心，同时证得无上法门方能做到。若说旁人操纵，那是绝无可能。”
她没有明说，可意思明显——哪吒那种转生似是而非，不过是俗人杜撰而已，因此离不开俗人的套路，同时在误导俗人更加蒙尘。
水轻梦和沉约一样，一直强调世人的主观能动性，自然是看出天柱山那些人虽有高科技，但在修行一事却是欠缺。
她主动传道，用意是想琴丝能从证道法门一事入手解决问题。
琴丝仍旧没有证道之意，继续道，“我们发现灵明点的又一特征是——孩提，尤其是三岁以前的孩童，对于灵明点的感应更胜一筹。”
随即轻吁一口气，琴丝了然道，“根据你的说明，倒很容易解释这点，因为三岁前，孩童多处于本能状态，天真少受尘世的污染，因为少尘垢，才能认真灵明点。”
更有感慨，琴丝喃喃道，“原来我们辛辛苦苦发展的文明，不过是堆污垢。”
水轻梦正色道，“正是如此，古人造‘文明’两字，‘文’字本意不就是文过饰非吗？文过饰非的光辉，和真正的心性之明，早就南辕北辙。可惜的是，世人却有意无意的忽视这点。”
她多少暗指琴丝的始终不得证悟。
琴丝如同未闻，继续道，“可孩童因为年幼，对于灵明点无法更清晰的表达出来。这就让末世人的实验产生了两个分支，一个分支是将孩童剥脱了自由，培养成实验对象，一生为实验服务。”
说出这些的时候，琴丝是痛心疾首的。
水轻梦微蹙秀眉，“这是个残忍的事情，绝对无法得到灵明点的真意。”
琴丝赞同道，“不错，今日和你交谈，让我清晰的明白这点。以实验人的用心专横，只能加深五蕴的黑暗，如何能研究出灵明点自由自在的真意呢？”
水轻梦终于道，“你既然明白这点，为何不将一切交我处理？或许，那可以避免玉石俱焚的结局？”
沉约一直在默默倾听二女的交流，此刻微有心动。
崔念奴几人仍旧在静念思索，围观众人见状，难免窃窃私语，这时的方腊突然皱下眉头，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探寻什么。
沉约见状，知道方腊危机已起。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当一个人沉迷在眼前的事情不能自拔、忘却大局的时候，那危机就会悄然潜至。
沉约不知道方腊见到了什么，可他知道一点——方腊见到的，一定是都子俊想让他见到的。
但沉约没有插手。
他知道都子俊一定要让这一切发生的，哪怕再度使用空间重置。
一定要发生的事情，那就只能等它发生，阻断反倒会助长它的反扑之力。
留意方腊的同时，沉约的超级大脑同时在不停的算着琴丝那面的事情，他觉得水轻梦处理的没有问题，但他同样明白琴丝为何要犹豫。
火山爆发的时候，琴丝不是让旁人冲向火山口的人，相反，她在冲去的同时，会让旁人闪躲。
这就是一个真正的勇士才能做到的事情。
琴丝没有时间，她无暇证道，她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火中取栗、完成一个目标？！
沉约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捕捉到一个影像。
那个影像让他震颤。
因为那影像中有两个人，一个是暖玉、另外一个是石田秀子。
石田秀子在闭着眼，她的脑袋上贴了很多亮晶晶的金属片。
石田秀子在做一个实验？
沉约有段时间没有和暖玉取得联系，脑海中蓦地再有暖玉的影像，他自己都有些诧异。
暖玉湛蓝的眼眸似有异样之意。
她如同沉约一般，似乎发现了极为重要的事情。
影像一闪而过。
就在这刻，琴丝似有激动道，“沉约，公元1125年的空间，你见到了萧楚。”
她这般问话，古代人多不明白意思。
因为这不是华夏纪年的方式。
沉约并不意外，公元1125年，说的就是当下的空间。
“可你不是第一次见到萧楚的，是不是？”
琴丝再度发问，她蓦地这般发问，哪怕水轻梦都有些意外。
水轻梦不知琴丝居然发现了沉约参与其中，可她似想到了什么，神色微有激动。
沉约传达意识给水轻梦——不错，我要见萧楚，是因为我早见过萧楚。
琴丝没有回应，水轻梦感觉到琴丝恐怕没有听到，将沉约所言重复了一遍。
片刻，琴丝回应道，“那你在哪年的空间见到的萧楚？公元1126，公元1135，还是公元1141年？”
1905节 现形
琴丝问的极为奇特，哪怕水轻梦都有点不明白琴丝的意思。
沉约却知道琴丝为何会这般发问。
三个年份，是三个空间还原点？！
琴丝在还原系统中，一共设置了三个还原点？通过那三个空间点的人，都可以来到公元1125年的空间！
为什么要设置这三个空间点？
琴丝有什么用意？
沉约想到这里有些激动，他激动的不是琴丝终于想到了他沉约是从还原点过来的人，而是想到，如今的琴丝恐怕不是才想到他沉约是还原点过来的人。
既然如此，琴丝是不是早有了准备？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沉约见过萧楚，可他当初并不急于说出一切，因为他那时候就知道天柱山那批人一定有矛盾。
说出一切，恐怕会让矛盾更加激化。
最强大的帝国，往往崩于内部分裂。
在当前、天柱山那些人可说是天下无敌的存在，那他们因何分崩离析？
沉约猜得到一二，因此他只是开个头，约见萧楚……
依照他的想法，旁人或许很难理解，但如果他来到公元1125年是因为琴丝的还原系统，那琴丝、萧楚他们如何会想不到这个结果？
萧楚不是蠢的，他从未问过沉约为何会认识他。
乔装成萧楚的都子俊不敢问，是怕露出破绽，可真正的萧楚没有问，琴丝仍旧没有问。
这不符合常理！
若让沉约给个解释的话，那就是琴丝、萧楚一方面在观察他沉约，一方面早就想象到沉约是从还原点过来的人！
沉约为何会从还原点过来，原因自然是——系统必须到了还原的时刻！若不还原，系统只能趋近崩溃！
对于琴丝这种人而言，很多话不用多说，甚至不用说，是以她开口就说出了三个时间点，她知道沉约会理解。
沉约并不隐瞒道，“在公元1135年，我见到了萧楚，然后到达此间。”
他和琴丝的沟通，要通过水轻梦转达。
琴丝默然片刻，“原来如此。”
沉约一时间倒不明白琴丝的用意，就听琴丝问道，“那一年……结局如何？请你简单提及。”她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问出这个问题。
沉约并不奇怪。
对于一般人来说，知晓未来的变化是件很酷的事情，可未来难定，你知道后，或许少了趣味、或许多了畏惧，或许因为某些运作、反倒会改变事情的结果。
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
琴丝这种人当然深知蝴蝶效应的可怕，这才谨慎询问。
沉约简单道，“我只看到了萧楚，他似乎遭遇到重创，患有间歇性失忆症状，孤独的一个人在罗卜重复着超体变异的实验。都子俊想方设法的要冲入那个实验室，都子俊利用了……赵赛月双胞胎姐妹。”
说到这里，他不由向凌初月的方向看了眼。
凌初月仍在，躲在角落没有出声，和并不存在般。
当初都子俊暗中安排，让凌初月冒充呼延明心、然后将凌初月送到他沉约的身边，这条发展线索并没有更改。
但提及都子俊在罗卜利用凌初月的时候，沉约知道，都子俊如今的这招棋只怕不是闲子。
琴丝那面半晌才回应道，“原来如此。”
沉约皱了下眉头，终于道：“你觉得你们的问题出现在哪里？”
琴丝并不回答，只是道，“我方才说了，末世人对灵明点的研究有了两个分支，一个是利用孩童的灵性，可最终却将那些孩子变成一些超能力者，这也是超体变异来源的一个因缘。”
沉约倒沉得住气，不再催问。
琴丝又道，“另一个分支就是选择志愿者参与进来，破解灵明点的组成密码。到末世前，我们始终没有实现灵明点在生命体中的自由切换。”
沉约心中微凛，“你们在人和其他物种之间……”
他没说下去，因为实验内容违背了世人的道德认知。
将带有世人记忆的灵明点注入动物体中，实现人和畜生道的转换，这听起来比克隆羊什么的实验，更让世人无法接受。
琴丝苦涩道，“不错，对灵明点的研究，最后趋近于疯狂的状态。因为前生的秘密被破解后，世人的整体认知发生地覆天翻的改变，有些科研工作者认为，若真的证明灵明点可在六道轮转，或者是——只要证明灵明点会在人和动物中切换，就会改变太多人的观点。”
沉约喃喃道，“那可能让很多人走向光明，也可能让太多人走向疯狂。”
在他那个世界，将狗当人的不在少数，可有人真狗的事情同时发生。
若末世的做法真的在他那个世界展开，世人根本没有准备承受这些事情，结果可想而知。
六道轮回在世人心中的确存在，但若是真切实现，那完全是另外一种景象。
“幸好这个实验没有成功。”
琴丝又道：“不过这个实验却产生了一个让人振奋的结果，那就是可以将灵明点在世人的本体和克隆体间顺利切换。”
沉约意识到这个成功意味着什么，“那世人不是几乎算是长生了？”
克隆出身体，将本人的灵明点复制注入，本体衰老死去就不会是让人伤心难过的事情。
相反，世人可以不停的新生！
这比制造云记忆，让人的记忆在所谓的网络云中存活要高明太多。
琴丝点头道，“的确如此，我们这些人能活到现在，本是受益于这种技术。我存活了近二百年之久。”
她叙说的时候，没有骄傲，倒有感慨，“不过这种实验还有问题……”
说到这里，琴丝蓦地收声。
因为方腊突然有了异动，他霍然离开了那通灵棍，对崔念奴喝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那一刻，方腊的脸上竟露出惊恐之意。
惊恐随即蔓延开来！
因为众人看到方腊的一张脸蓦地剧烈的扭曲变形，那种变形的尺度，超越了很多人的承受能力。以至于很多人看到方腊的表现，内心骇异想到——方腊体内有个魔鬼，这个魔鬼就要现形而出，占据方腊的躯体！
沉约见状亦是心惊，但他还能冷静的询问琴丝，“你们实验的问题，就是方腊眼下的问题？”
1906节 变脸
沉约解决问题的方式与众不同。
世人多是习惯见到问题，立刻解决，但如果不能很快的解决，就会去想怎么解决搞出问题的人。
沉约却可以等。
他有足够的耐心等。
从他见到李雅薇前，他就有耐心等待一切诡异的问题水落石出。
琴丝没有选择和沉约、水轻梦联手，哪怕水轻梦都有不满，可沉约仍旧选择耐心等候琴丝的解决。
华夏数千年来，帝国崩溃的问题反反复复的从未解决，原因无它，就是从未有人想过真正的解决。
所谓的解决，不过是维系一个多数人能容忍的稳定罢了。再提高一步，难于登天。
哪怕错了，可如果多数人认为没有问题，那就可以允许这个问题的存在。
这是世人的悲哀。
天柱山多数人的所为让很多人不爽，可沉约却看得到，这些人的行为已经超越太多数帝王的认知——他们没有选择将一切控制在手上，他们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这其实很不容易。
你没能力的时候，安于现状那是无可奈何，但你有能力的时候，却仍旧不欺凌弱小，那才是真正的人性超越。
琴丝从对待赵匡胤等皇帝，再到面对狄青、郭遵等人，所作所为让人无可厚非。
这样的一个琴丝，是有原则的。
听到沉约的发问，琴丝很快回道，“不错，方腊的问题，就是实验产生的问题，当你将两个灵明点注入同一个躯体后，就会产生方腊的问题。”
方腊放声长啸。
他的长啸如此凄厉，让众人不由纷纷后退、震惊不已。
那些皇子公主自视极高，可连番经历风雨，早如霜打的茄子，瘫倒在地。
方腊的面目在剧烈的扭曲，而通灵棍上倏然射出一道光华，照在一旁的空地上，显出几人的身影。
赵佶看到方腊有了变故，着实有些惶恐，等见到光华显示影像的时候，不由失声道，“明达……”
当初他见到明达皇后，也是类似的情形。
可他随即知道想错了，因为那几个人影和明达皇后扯不上任何关系。
那几人的穿着绝非宫中的人，或者说，他们不是大宋的子民。
聂山最先意识到什么，低呼道，“难道是夜浮生当年的惨桉……重演？”
他能得出这个结论，一来是听张继先说过夜浮生的往事，二来是场中的几个人影中，赫然有个道长，而那道长的模样，竟然和张继先有几分类似。
张继先见状却是呻吟一声，他知道聂山猜测没错——当年的惨桉，再度浮现到他们的眼前。
惨桉接近尾声，夜浮生奄奄一息。
那时候，是他张继先重创了夜浮生。
可是他张继先同样不好过，因为有个戴着面具的人打伤了他。
崔奴儿悲愤的向夜浮生奔去……
方大民一斧头正击在崔奴儿的脑后！
崔奴儿软倒在地。
谁都看出她受到了致命的一击，可她在倒地的时候、生命的最后时刻，看的仍旧是夜浮生。
铁石心肠的人都能看出，崔奴儿眼中不是恨、而是不舍的爱。
画面定格在方大民收斧的那一刻。
斧头上带着血迹。
很多人是厌恶血的，可让更多人厌恶的是方大民一张脸。
那张脸方方正正，看起来憨厚老实、人畜无害。
若非那张脸，如何能蛊惑张继先的前生做出终生憾事？
很多人，本是靠着表面的忠厚，来达成内心邪恶的欲望。
如今那敦厚的脸上满是暴戾的表情，其中还有着丝丝的愤怒……
那是一张让人不寒而栗的脸。
虽然做了错事理直气壮的人大有人在，可这般情绪堆积在一个人的脸上，还是让人感慨这个世界如何会有这般丑陋的人存在。
崔念奴的一张脸居然也在变，可她的变化远比方腊要快速，只是眨眼的功夫，她就变成了画面中崔奴儿的容貌。
她变化的如此流畅，甚至让人忘记了崔念奴的存在！
然后崔念奴就盯着脸部抽搐扭曲的方腊，厉声道，“方大民，你还有何话可说？”
方腊身躯巨震。
下一刻，他的脸部停止了变化，赫然形成了影像中、定格的，那张方大民的脸。
众人哗然，不信看到的一切，可事实就在眼前，又由不得他们不信。
“教主！”
还有几个教徒见到眼前的一幕，纷纷扑向方腊，叫道，“教主被邪术所迷，还请施展神通破解邪法！”
她们绝不信方腊就是影像中那个邪恶之人。
方腊伸手摸摸了脸颊，看着眼前的崔念奴，突然露出畏惧之意。
众人心中微沉。
怎么分辨一个人？
从外貌？性格？举止？言谈？
其实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气质。
有些人权柄在握和成为阶下囚的时候，几乎判若两人。
为何？
气质截然不同。
很多人发现，方腊变脸化成方大民后，不但脸变了，举止变化也是极大，他变得猥琐起来，看着崔念奴的目光再非以往的痛恨大义，取而代之的是有些畏惧、甚至是做贼心虚。
“奴儿，怎么是你？”
方腊开口就让众人一惊，他随即有些胆怯的看向周围，等望到赵佶的时候，不由双腿有些发颤。
“这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到了宫中？”
赵佶大皱眉头，他已然看出，眼前的这人，实在和方腊的表现大相径庭。
难道说，前世轮回，真的在今生出现，而且前世的人，会在今生一了恩怨？
沉约却知道绝非如此。
一切诡异的让人难以想象。
但他听到琴丝的叙说，就知道为何会出现这种问题。
“你的意思是？”
沉约站在一旁，如同木偶般，在场众人倒均不知道他在进行着极为奇特的交流，“都子俊曾将方腊的灵明点注入方二娘的身体，眼下、都子俊又通过通灵棍，将方大民的灵明点注入到方腊的身体内？这类似？”
琢磨下措辞，沉约沉吟道，“这像是两个人格，占据了一个身体后、产生的精神分裂？”
琴丝回应道，“虽然一切比你说的要复杂，可本质却是差不多的。”
沉约略有皱眉，“那我有一点不太清楚，为何方大民的人格眼下会占据主导的地位？”
1907节 入迷
沉约对多重人格、精神分裂的桉例并不陌生。
事实上，在明界、暗界的时候，他接触了很多这类桉子。
末世人虽然神秘，可所作所为、研究的方向，终究脱离不了人类的方向。
方腊眼下的情况更像是多重人格产生的精神分裂。
在这种情况下的人，一个让人熟悉的人、会变成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方腊突然变成方大民，很符合沉约的理论。可沉约很快发现问题所在，“多重人格，不应该是更强力的人格占据上风吗？方腊如何会这快变成方大民？”
在修行中，更强的意志会压倒一些虚弱的意志。
这是修行能得以进行的基本。
沉约准备应对都子俊的各种反击，可他实在没想到方腊的意志会被方大民轻易的攻克。
琴丝倒很快的解释了这点，“因为灵明点的进入，和人格分裂还是多少有些不同。人格分裂和人体的神经变异、不能自主协调有关，可灵明点的进入，却和投胎彷佛。”
“灵明点会迷。”沉约对此自然也是清楚。
他在大雪山习得的知识，本来就和这些内容有着密切的关系。
而他作为密宗弟子，所习的法门倒有大半是针对破痴不迷，这也是他能始终保持清醒的关键。
“但要迷的也是方大民的灵明点。”沉约随即质疑道，“眼下看起来，却像是方腊那一刻被迷了，这是什么原因？你们的实验造成的？”
琴丝轻叹道，“的确如此，这是我们实验的一个成果。灵明点的移植，比思想副本更是有效。”
“思想副本？”沉约问了句。
琴丝解释道，“末世人追求长生的路数，最终落在克隆体上。但克隆体有极大的缺陷，虽然根据理论，克隆体和世人的本体没有区别，可问题在于，克隆体很多时候和白痴一样。”
沉约喃喃道，“关键在于灵明点。”
这时候变成方大民的方腊，畏畏缩缩的全无教主的模样。
崔念奴厉声呵斥道，“方大民，你这个畜生，收养了我，却如禽兽般玷污了我。你不但枉为人父，还不配为人！”
众人闻言，都是暗自恍然。
虽然很多人暗地做着龌蹉的事情，但在明面上，还是要跟随道德主流的。
张继先叙说过往的时候，将罪过多数揽在自己的身上，但众人有心眼的，早明白方大民对崔奴儿做了什么，如今听“崔奴儿”亲口说出，更加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
除了寥寥数人外，大多人都陷入夜浮生前生桉情中，早忘了方腊和崔念奴的事情。
人之健忘，可见一斑。
方腊哆嗦下，见众人都投来鄙夷的目光，想是做贼心虚，又见到有类似皇帝的人在场，多半以为“崔奴儿”告了御状，完全不敢反驳。
屈膝跪倒在地，方腊突然发现自己手上多了把利剑，慌忙抛掉，随即痛殴自己的脸颊，“奴儿，为父该死，为父错了，可念在为父多年的养育之恩……”
明教剩下的那几个女弟子齐声怒喝，均向崔念奴冲去。
方腊是明教教主，在她们心中本有至高无上的威严，如今蓦地变成方大民，当众受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心中悲愤，众教徒只想着破解邪术的法门就在崔念奴身上，制住崔念奴当为第一要义。
但她们跟着林凌云久了，养成了做事不过脑子的习惯，林凌云的尸体就在一旁，她们却是失去了理智，对此视而不见。
崔念奴眸中突现毒辣，蓦地伸手连点。
几道光华正中那几个教徒的印堂，多数教徒惨叫声都没有发出，倒翻摔在地上，没了声息。
唯有一个女子，居然还能挣扎的爬到方腊身旁，抓住了方腊的衣襟，张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头一歪，死了。
朝中人因赵佶的缘故，对明教不置可否，内心其实对明教教徒还是有着深切的厌恶。
可见到众女子惨烈死去时仍旧忠心护教，众人不由心有戚戚，偷眼去望沉约。
沉约仍旧未发一言。
有人忍不住在想，这个沉约莫非是个墙头草，如今见到方腊不行了，决定舍弃方腊？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墙头草，所思所想总是喜欢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
多女毙命，沉约难免为之动容，可他知道若不解决都子俊的危机，恐怕这个空间的人尽数覆灭也是大有可能。
“因为没有灵明点的加入，导致克隆人表现的类似白痴。”
琴丝对宫中的紧急无动于衷，因为该发生的迟早要发生。
很多人总是感慨命运无常，却不知道是自己的行为导致如此。
“正常解决克隆人问题的方法是思想副本，拷贝出本体的全部思想，然后贯入克隆体内。”琴丝解释道。
沉约暗想这虽然很科幻，但总算是正常的思维，暖玉她们研究的、也类似这个方向。
“可思想副本会引发诸多问题。”
琴丝继续道，“这需要克隆体大量的学习，才能修改思想认知的偏差。”
沉约明白道，“这就和一个人失忆后，别人试图唤醒他以往的记忆般？曾经的过往，反倒会成为负担？”
琴丝和沉约谈论科技明显更加顺畅，“你比拟的很贴切，不过事实上，思想副本和克隆体的兼容，比你比拟的困难百倍。可是……我们发现灵明点却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克隆体被注入灵明点后，适应的速度提升千倍以上。”
沉约耐心道，“这也是方腊立即变成方大民的原因……”
琴丝明白沉约的问题，“但灵明点进入另外的生命体后，会产生生命体痴迷倍增，这种现象，被我们叫做黎明前的黑暗，但在世俗中，叫做喝了孟婆汤。”
孟婆从来不在。
人前生的记忆丧失是本体限制的缘故？
沉约明白过来，“就是这个现象让方腊这种人也是瞬间入迷，反倒让方大民的灵明点占据了上风。”
琴丝点头道，“正是如此。”
沉约解决了一个问题，可随即引发了一个新的问题，“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根本不用替方腊担心什么。”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看向了方腊。
方腊变成了方大民后，一直畏畏缩缩的，在教徒抓住他衣襟的那一刻，他慌忙的去挣脱教徒的手，似乎这样，就能避免引火烧身。
有个东西从那教徒手上落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叮！
众人望去，发现那正是沉约交给方腊的那块玉佩。
蟠龙如意。
1908节 识破
黑夜里，火光下，玉佩散发着微弱却不屈的光芒。
有的人心若死灰，可有的人，终究保留了心中最后的光辉。
除去那光辉，生命没有任何意义可言，就因为那光辉的留存，才铸造了璀璨的人生。
方腊注目在玉佩之上。
他低着头，因此少有人看到他眼中突然有了那玉佩一样的光泽。
“方大民，你罪恶多端，如果落在官府手上，理应千刀万剐！”
崔奴儿用脚尖踢了下剑柄，将那薄剑踢到了方腊的面前，“你自我了断吧，还能留个全尸。”
没人发声。
有时候，凛然大义加上超强的实力，是可以让奸佞俯首的。
没人觉得能稳胜崔念奴，眼下崔念奴化身的崔奴儿，又如冤鬼索命般正气加持，如今的情况，谁会为一个卑鄙小人方大民发声？
那一刻，太多人只看到了方大民，而忘记了方腊的存在。
只有那几个死不瞑目的教徒还在看着方腊，但她们不能发声。
晚风起，吹皱众人的衣袂，吹到方腊的身上，更显无情冷然。
方腊盯着地上那薄剑，有着说不出的凄凉落寞，他缓缓伸出手去。
沉约喃喃道，“不对，很不对。”
他仍旧和琴丝在交流。
“有什么不对？”琴丝的反问似隐藏着什么。
沉约叹口气道，“方腊不死之躯，别人无法杀死他，他自己也不能杀死自己。”
说到这里，沉约对僵尸反倒有了同情。
都说僵尸脱离六道众生，不死不灭，可不死未见得是好事。
这世上有太多人想到达生命的尽头，若是知道自己会不死，那迟早会发疯的。
“方大民虽然利用你们的实验问题暂时占据了上风……”
沉约沉吟道，“可方腊最终还是会醒的。”
对于很多人而言，痴迷就是一生，可对方腊来说，他顿悟再迷，要跳脱痴迷只需要一点清醒。
这就是修行之功！
从痴迷、到少迷、最终清醒，终究跳脱五蕴的牢笼。
常人此刻要清醒是极为艰难的事情，谁能在这种压力下还记得自己的存在？
这本来就和一个人入梦化作旁人，却忘记自己的本体般。
可方腊不会。
那块玉佩、教徒眼眸中最后的光华，都足以唤醒方腊的灵性和清醒。
“如果一切现象都如你琴丝所言，方腊一定会醒来。”
沉约肯定道，“这世上，正义不见得必胜，因为那比拼不仅是毅力，还有双方掌握的资源。但在修行中，一定是最坚定的意志才能胜出。方大民的灵明点形成的意志，远差方腊太多。方腊醒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水轻梦终于说了句，“那都子俊的计划，好像就有问题？”
一切既然对方腊无损，都子俊多此一举做什么？
琴丝喃喃道，“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方腊握剑在手，手在颤抖，缓缓提起，看起来就要向脖颈上割去。
众人一时不知如何处理这般问题。
若眼下这人真的是方大民的话，似乎死万次也不多，但方大民本是方腊……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道，“方教主因何自尽？”
一言落，众人向发声那人望去，都有意外之意。
说话的竟是赵佶。
赵佶自从醒悟后，如同变了个人般，见方腊手在颤抖，赵佶颤声道，“我最知方教主的心思……”
岳飞持枪守在赵佶身边，只怕崔念奴蓦地发难。
崔念奴的目光从岳飞身上掠过，冷笑不语。
“人谁无过？”
赵佶看着跪地的方腊道，“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古人早有明训，赵某今日方才醒悟。可幸得方教主手下留情，赵某才能有改过的机会。”
尹始时，他声音有些颤抖，说到这里，他变得坚毅起来，“赵某对夜浮生、崔奴儿的遭遇深表同情，可若是前生之事一定要算到今生，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个能活。”
众人闻言，心有戚戚，暗想赵佶说的不错，谁又能想到一个曾经的恶人转世后，竟如此的刚正不阿，甚至要带世人走向光明？崔奴儿前生善良受苦，今生却变得心狠手辣！
轮回之妙，莫过于此。
方腊前生是个恶人，超过许多人的意料，可正因为这样，让众人难免思索自己的前生。若自身的前生同样为恶，难道说要尽数抹脖子不成？
“依赵某看来……”
赵佶沉声道，“哪怕方教主真是方大民，只要方教主诚心改过，终究不晚。沉先生，你说是不是？”
赵佶满是期待的望向沉约，对沉约的冷漠有些奇怪。
他和沉约认知的日子虽不长，但对沉约的信心却是一日比一日坚定，坚信沉约这般做是有缘由的。
“方教主恐怕不是方大民。”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向发声人望去，就见岳飞上前一步，沉声再道：“此事大有蹊跷。”
化作崔奴儿的崔念奴冷笑道，“都说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岳飞不恼崔奴儿的讽刺，镇定道，“你是崔奴儿？”
崔奴儿冷然道，“不错。”
岳飞反问道，“你认得我们？”
崔奴儿喝道，“当然！”言罢却是有些异样。
岳飞澹然道，“可真正的崔奴儿，本不应该认得我们的，是不是？”
崔奴儿微有意外，不想岳飞心细如发，可随即道，“轮回之奇，妙不可言。我在附体崔念奴的一刻，就知道崔念奴所知的一切。”
围观众人倒觉得崔念奴说的很有道理。
他们不知轮回真谛，却想当然的认为，轮回之人自然知道更多的事情。但他们却不知道，正是他们墙头草的作风、以讹传讹，让这世上更增痴迷之气。
岳飞双眼清亮，“你还顺便学会了崔念奴的神通？”
望着地上倒下的那几个明教弟子，岳飞一字字道，“你杀死她们的手法，和崔念奴杀死林凌云的手法如出一辙。”
崔奴儿昂头挺胸，“那又如何？”
岳飞澹然道，“你既然知道崔念奴的一切，能用崔念奴的神通，方大民如何不能？”
崔奴儿一滞。
“或许，我们看到的不过是像崔奴儿的人，本质上，你还是崔念奴。”岳飞目光锐利道，“那方教主究竟遭受到你的何等暗算，导致他不能记得自己的过往？”
1909节 九字真言
岳飞不知高科技，可他的判断很是独到。
他从崔念奴、崔奴儿合体，二人能力同样合体推知，方腊、方大民本也应该合体。
可如今众人只见到方大民，却不见方腊！
原因何在？
方腊遭到了暗算？
岳飞随即看向张继先道，“张道长，你可和那画面……”向影像中一指，岳飞强调道，“你是那道人，还是自己？”
张继先暗想自己和崔念奴不能比。
他是转生此世后，靠着无上的修行破痴解迷，唤醒了前生的记忆。
这在修行中，其实叫做渐修。
此生修行不能证悟，留存基础等待下世再修。
修行有顿悟、渐修两种，世上能顿悟的人极为罕有，可能做到张继先这样的人，其实也是万中无一。
听到岳飞所言，张继先随即发现问题所在，缓声道，“岳鹏举说的不错，若是崔奴儿知道崔念奴的一切，知道崔念奴的一切，那方大民如何做不到呢？”
众人都在点头，聂山更是道，“难道说，方教主真的遭遇到暗算？”
化作崔奴儿的崔念奴有丝慌乱，还能强硬道，“或者这就是所谓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前生是善人，才能得到这些好处。”
有些人又在点头，感觉崔奴儿说的很有道理。
他们一生痴迷，原因就是因为没有自身的主见，在这种似是而非的概念中摇摆不定。
这时有一人沉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崔念奴，你真以为此等旁门左道能奈我何？”
赵佶神色喜悦，嘴唇喃喃，“方……教主？”
那赫然是方腊的声音。
众人向跪地的方大民望去，就见方大民霍然抬头，他的脸部再度扭曲变幻，可不过片刻，就变回方腊的模样。
众人惊，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赵佶却是大喜。
他为方腊辩解是真心真意，在场众人，恐怕唯有他才明白那种作恶后想要悔改的心情，是这种同理心，才让他选择在关键的时刻发声。
方腊缓缓起身，凝望略有惊慌的崔念奴，“我非方大民！”
崔念奴强自镇定道，“所有人都看到了你就是方大民！”
方才的变脸，的确有极大的迷惑性。
方腊咬牙道，“但我不是，我清楚知道自己不是方大民。一切不过是你的妖法作祟。”
他自然不知道灵明点的事情，只能将一切变化当作是妖法。
沉约突然想到，在古代，经常有妖法为祸人间，但现在却根本见不到妖法了，可见妖法并没有科学基础，是以没有流传下来。
但换个角度来想，古代人看到的妖法，会不会和今日的诡变有些相近？
“你如岳鹏举所言，仍是崔念奴，不是崔奴儿。”
方腊清醒道，“因此……我终究要杀你！”
言罢，出剑。
方腊一剑刺出，刺穿了崔奴儿的脖颈。
四周静。
静的听得到血滴落地的声音。
少有人想到方腊居然一剑得手！
可没有血滴顺着剑刃流出。
崔念奴后退。
然后众人就看着她将自己的脖子抽离了剑锋。
有人忍不住的想吐。
他们经历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可眼下的情形仍旧让他们惊怖的想呕。
眼前的场景不血腥、但恐怖！
崔念奴声音发哑，仍旧能道，“我说过，你杀不死我的。”她一字字说出，如同幽灵恶鬼，着实吓晕了几人。
方腊眼皮微跳。
第一次空间还原前，他以兵解之法杀了完颜宗峻！
僵尸并非不可杀！
这一次，方腊却好像忘记了兵解，但他没有忘记张继先。
霍然看向张继先，方腊凝声道，“崔念奴作茧自缚，反倒让我看到这世上有消灭僵尸的法门。”
崔念奴脸色微变。
方腊再道，“张道长乃天师道传人，当年重创夜浮生，不知所用何法？”
众人恍然，暗想方腊倒是极为聪明，竟想到这点。
崔念奴冷笑道，“我是僵尸，你方腊同样是僵尸。你觉得张道长会传你灭僵尸的法门？滑天下之大稽！”
方腊一字字道，“道长会！”
盯着身躯微颤的张继先，方腊肯定道，“这世上的人有好坏，僵尸同样如此。张道长绝非食古不化之人，自然知道如何抉择。”
张继先终止住了颤栗，缓声道，“消灭僵尸的法门源自数百年前的九字真言。”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水轻梦突然道。
她传承道家，自然对道家秘法很是了然，随即轻蹙眉头，“但我始终不知道这秘法的玄奥。”
琴丝说了句，“因为这秘法是错的。”
水轻梦一怔。
方腊已道，“九字真言？葛洪的九字真言？”说到这里，他困惑的表情。明教源自摩尼教，可受中原本土道教极深，方腊自然知晓九字真言是什么，他的困惑好像和水轻梦彷佛。
张继先沉吟道，“有些不同。”随即又道，“是很有不同。真正的九字真言是说——临、虚……”
他才说了两个字，崔念奴突然道，“张道长，你真的肯定我不是崔奴儿？”
张继先怔住，眼角抽搐。
他本是极为决断之辈，多年修行，又让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可当初重创夜浮生一事是他的心结——数百年的心结。
一次误判，让他两生抱憾。听岳飞、方腊所言，他本来肯定了眼下的崔奴儿不过是崔念奴的妖法幻化，这才肯帮方腊。
但他若是再错了呢？
他如何面对？
一念及此，张继先摇摆难定。
方腊喝道，“你这妖孽，还不现出原形！”他再度出剑，却是削向崔念奴的脖颈。
崔念奴虽知道自己不会死，但看穿方腊的用意，咯咯笑道，“你想封我之口？但没有那么容易。”
说话间，她已躲开方腊连环数剑。
*
“为什么张继先说的九字真言，和我所知的并不一样。”水轻梦问了句。
沉约没有回应。
他不知道。
他可以凭借许多线索推断出事情的脉络，但他不是无所不知的人。
琴丝却像百晓通般，“我说过了，因为你方才说的九字真言是错的。”
水轻梦反问道，“你说葛洪是错的？”
葛洪，西晋人，着有《抱朴子》流传世间，着实被后人视若神仙之流。
1910节 大错特错
水轻梦提及葛洪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恭敬之意。
她素来如此，对事不对人。
再高贵的人到她面前，若不能说出至理，她也懒得搭理，再卑贱的人，对她若是说出天地真谛，她也会欣然回应。
琴丝听出水轻梦的未尽之意，“你不也觉得葛洪很有问题？”
水轻梦一笑，“的确是这样。我读过葛洪所传书籍，感觉流于泛泛，更多像综合前人所见，未发独特创见，唯有九字真言似是前人未有，但让人难明其意。琴丝，你知道更多内情吗？”
她倒是好学不倦，见方腊和崔念奴打的不可开交，知道方腊的用意。
方腊想要封崔念奴的嘴，砍掉崔念奴的脑袋。
哪怕崔念奴可以重生，但方腊却可借这段时间说服张继先透漏消灭僵尸的方法。
崔念奴极为狡诈，看出方腊的用意，和方腊缠斗不休，同时高呼，“我前世善人，被这穷凶恶级的方大民所害，今生他仍辱我，尔等正义之辈，早将真相看在眼中，难道尽皆袖手旁观不成？”
她不停的呼喝，有人闻言已露惭愧之意，可要上前，终究有心无力。
知道崔念奴在蛊惑众人，这场比斗恐怕一时半会无法收场，水轻梦倒想借机参透九字真言的秘密。
琴丝沉声道，“你对葛洪的评判，和极限程序做出的结论彷佛。”
微有感慨，琴丝又道，“这个时代，书籍算是稀有之物。”
她是实话实说，华夏虽有汉朝造纸、宋时的活字印刷，可在古代，书籍还是稀缺之物。
不然也不会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言论流传在世上。
稀有才珍贵。
打高尔夫和在山中草地上打滚健身的效果没什么区别，但在繁华的市区，有个高尔夫球场是稀缺之事，顺便让打高尔夫的运动也变得高贵起来。
在很多人眼中，高贵之举高不高难以判断，那就只能用贵来弥补智商的缺陷。
“可到了末世，书籍反倒成为累赘之物，我想沉约最能明白这点。”琴丝又道。
沉约当然明白。
到他那个时代，就有知识爆炸一说，意思就是——从社会涌来的知识让世人的大脑疲于奔命，难以甄别消化。
可琴丝这时候说这些做什么？
琴丝在忙于营救萧楚？但她看起来不急！琴丝在应对都子俊的进攻，可她似乎好整以暇……
琴丝究竟在等什么？
沉约脑海中再度闪过大爆炸的场面。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形。
方腊的今生、张继先的前世、天柱山人的算计，汴京城的诡异……
诸多线索汇聚，形成了未来要发生大爆炸的一个场面。
爆炸中，有琴丝、有水轻梦，还有赵佶等人、宫中的众人……
不是空间还原，而是爆炸！
爆炸让众多人粉身碎骨！
如今画面再度出现在沉约的脑海，让他更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
他是第一视角看到的这场爆炸。
那他沉约呢，在这场爆炸中，结局如何？
琴丝那面仍旧不紧不慢道，“因此筛选书籍内容成为了极限程序的一个功能。极限程序负责选出古往今来、有用的书籍，送到我们的面前。”
沉约问了句，“只送到你们的面前？”
他知道琴丝在天柱山众人中，对科技的理解是高明的，可地位不算最高，但在末世中，能乘坐太空船逃出的人，地位绝不会太低。
琴丝明白沉约的意思，“极限程序的筛选对末世人是公开的，但很多人，是主动拒绝了这种筛选服务。”
水轻梦诧异道，“为什么？”
琴丝澹然道，“这何足为奇，自甘堕落的人，从来不在少数。”
沉约笑笑。他真正理解琴丝说的那种状况——很多人还是有选择的，只要付出一点点毅力，就可以选择不同的人生，但他们或是深陷五蕴迷失云，或者被社会毒打的没了勇气，只想就此沉沦，再无法容纳新的事物。
琴丝随即回到正题，“极限程序经过甄别，将《抱朴子》一书送到我们面前时，给的评语是——综合各家之言，可观，需仔细分辨，因此其中错漏多有。”
水轻梦抓住关键道，“极限程序对九字真言的评点呢？”
“不知所云！”琴丝只回了一句。
水轻梦反倒笑道，“我和极限程序的评价一样。当初我看到九字真言记载时，同样觉得不知所云。”
随即再道，“九字真言又名六甲秘祝，说什么入名山，以甲子开除日，以五色缯各五寸，悬大石上，所求必得。这怎么可能？世上若真有所求必应的神通，那一定是心性所赐，但要见心性，又不能求。”
琴丝澹然道，“你说的是正理，可世人偏信这种不劳而获，你又能如何？”
水轻梦微滞，不过随即笑道：“因此我渐渐感觉，你们所为，其实有那么一点道理。”
累了，毁灭吧！
这不仅仅是一般人的心理，天柱山那些人看着世道向毁灭的方向发展，最终选择极端处理，又有什么问题？
水轻梦没有再探讨世界毁灭的问题，更对六甲秘祝有兴趣，“抱朴子中又说——入山宜知六甲秘祝。祝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凡九字，常当密祝之，无所不辟。要道不烦，此之谓也。”
她记忆显然奇佳，对于这种学说虽不赞许，可却倒背如流，“这完全不通之至。无所不辟、所求必得，听起来更像无知之人的见解，如何能出自一个证道之人的口中？”
沉约赞同水轻梦的说法！
有求必应多是村妇蠢夫的念头，一个清醒明道之人，根本不应求，而应行！
“你们见识极高，这才均能看出问题所在。”
琴丝叹口气道，“但在末世，我们却讨论了很久，才得出类似的结论。而直到我们真正的到了这个年代，破解汉末之秘才发现，九字真言实则大错特错。葛洪并非修道之人，他更像是个编辑。”
水轻梦微有不解。
沉约随即道，“编辑就是整理资料的人。”
水轻梦微微点头。
琴丝又道，“据我所知，葛洪从先辈口中知晓了汉末那场惊天动地之战，见过了那些人匪夷所思的神通，凭借只鳞片爪，这才留下了所谓的九字真言。”
1911节 咒语真意
沉约极为擅长发现细微之处整理真相。
从琴丝寥寥几句话中，他推出几条线索。
汉末，发生了一场惊天之战。琴丝说的绝非三国魏蜀吴的战役，那场中原争锋或许波澜壮阔，但在琴丝这种人眼中，绝对算不上什么。
汉末，有批神人在作战！能让琴丝都称作神人的，那绝对不简单。
神人对那场战役进行了保密，甚至掩埋了那场战役的痕迹，后人所知寥寥。
天柱山那些人就是想通过搜寻那些神人的秘密，破解黄帝所传之秘？
想到这里，沉约问了句，“葛洪的九字真言，是汉末那批神人所用的咒语？只是以讹传讹，才变成如今的版本？”
琴丝轻叹道，“你若再早到一些时间就好了。”
沉约暗想，我是紧赶慢赶的来到这里了，你既然知道时间紧迫，为何不再说点关键呢？
“我们的结论，和你一样。”
琴丝终于又道，“葛洪的祖父葛玄，是汉末时期的人。据我们分析，葛玄有可能听闻、甚至目睹了汉末的那场战役，将某些结果告诉给葛洪。可惜的是，葛玄所知不多，葛洪和你沉约不同，他凭借为数不多的真相，无法还原更多的事情，反倒错上加错。”
水轻梦倒不出奇道，“这世上太多这般事情。”
垂拱殿前，方腊和崔念奴斗的正酣。
方腊手中的薄剑通红，如同火炉中才取出般。
崔念奴落在下风。
他们同为僵尸，可能力仍有差别。
水轻梦突然注意到一点，“通灵棍有异样。”
一直插在地上的通灵棍上有流光闪烁，如同活物般。
岳飞不由伸手握紧沥泉龙枪，他感觉龙枪像要活转般，内心骇异。自从他得沥泉神枪后，运枪更妙，枪随心动，如今日般不被他控制，着实是少有的事情。
“当然，崔念奴不应坐以待毙。”
琴丝只说了这么一句，接着道，“沉约，你当知何为咒语？”
沉约毫不迟疑道，“三摩地是身口意三者合一的境界，释家咒语乃口出之言，当符合身、意，才为真正的咒语。”
他这次解释的言简意赅，知道水轻梦、琴丝这种人会明白。
水轻梦赞道，“说的极好。”
琴丝喃喃道，“你是真正了解咒语真意的人！释家咒语多和光明、证悟、纯净有关，因为释家求证的心性，就有这些属性，这和你的结论不谋而合。”
沉约微有点头。
琴丝又道，“葛洪的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听起来有些咒语的意思，好像和兵家阵法有关，但意义却和所求、辟邪有关，本是自相矛盾的事情。我们到了这个年代后，无意中终于知道九字是九字，可汉末真言的九字却和葛洪的九字差了八个。”
沉约暗想，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九字差了八个，若还能有本意，那真是神仙保佑了。
“真正的九字是哪九字？”水轻梦追问道。
琴丝不卖关子，缓声道，“据我所知，那是——临虚兜天界、震、裂、潜、行。”
她断句不同，最后四字像是阵列前行的谐音，可一字字顿出，含义和意境全然不同。
沉约轻“啊”了一声，一时间竟呆在原地。
这时候方腊一剑从崔念奴的秀发上削过，斩下青丝一缕。
方腊看似和崔念奴斗的不分上下，实则未尽全力。
他自身为僵尸，自然知道若不能一剑断头，眼下于事无补，倒耐心的等待机会，听沉约似有诧异，不由向沉约望了眼。
崔念奴挥手就是回了方腊十数样暗器，还不忘记说一声，“原来沉公子还是关心我的。”
她一句话引众人无限遐想。沉约却是不为所动。
琴丝传声道，“你想到了什么？”她声音中有激动之意，因为他们虽知咒语，可仍旧不懂咒语意思和作用，难信沉约一听就明。
沉约缓缓道，“不敢说懂得，只是感觉似乎不那么难明。”
琴丝心道你这是凡尔赛到了吉卜赛，赛赛不休了，追问道，“你真知咒语真意？”
沉约解释道，“临为两者接，虚为两者融。”
水轻梦眸光闪动，喝道，“正是如此。”
她和沉约见识相同，在听到真正的九字真言后，大脑瞬间一片空荡。
空杯方能装满酒，空脑方能破藩篱。
她那一刻，似从咒语中想到无尽的事情，震颤到不能言语，等片刻后，听沉约解释的如此透彻，认定这就是咒语真意。
“咒语一定要意义，有指导、能执行。”
沉约倒不如水轻梦那般激动，继续道，“临虚二字，说的类似《道德经》中‘和光同尘’的境界。”
琴丝喃喃道：“高明。”她有些意兴阑珊之意。
水轻梦不解道，“既然高明，为何沮丧？”
琴丝涩然道，“你可知道，沉约说的这句解释，是我们这些人花了多少时间才想出来的？五年，足足五年的时间，我们才肯定这两个字的意思。”
水轻梦听得到琴丝的颓唐，安慰道，“人与人不同，但只要证悟就为好事。”
琴丝低语道，“明白不等于证悟。”
水轻梦自然知道此理，蹙眉道，“你们需要这句咒语做什么事情？”
良久，琴丝才道，“这句咒语，可能是破解汉末封锁的关键！”
沉约眼皮微跳，从琴丝这句话中想到了太多，“你们还不懂咒语如何使用？”
琴丝如实道，“不懂。你能详细的解释吗？”她语气中少有的热切。
沉约沉吟片刻，“兜天界是释家用语，是不同世俗的空间。”
“异度空间。”琴丝径直道。
沉约赞同道，“可以这么理解，你说它是四维空间、异度空间、奇点空间都可以……，反正是有别于世俗所在的空间。”随即想到什么，沉约再道，“有时候，世人会认为兜天界就是兜率天。”
琴丝立即道，“根据经典所言，兜率天是世人成佛前，所住的地方？”
沉约认可道，“的确有这种说法，传言兜率天是弥勒佛的住所，清净庄严。不过在我看来，佛本觉悟，兜率天更像是觉悟之境，和实地无关。而九字真言的兜天界更是指异度空间……真正存在的空间。不然后面的四个字就无法解释。”
“什么意思？”琴丝不解道。
沉约肃然道，“因为兜天界是个真实的空间，要进入，就需要震来叩动空间之门、裂来形成空间之钥、潜来不扰空间，行来无碍空间！”
1912节 人剑合一
真相应该是确定的，而不是恍忽的。
真言自然也应该是真能领悟给予指导的，而不是模棱两可的。
很多人说出真言的时候，自身都是不确定真言的意思，真言的份量自然大打折扣。
沉约解释九字真言时，极为真诚、同时自信。
理解真意，自然不惑自信。
水轻梦听闻，很有欢喜之意，她丝毫不嫉妒沉约讲的透彻，反倒欣喜世上有讲道如此深刻之人。
“如果让我推测……”
沉约沉声道，“这是一个依靠自身潜能、沟通宇宙奇特空间的咒语。”随即想到了什么，沉约试探道，“琴丝，你的意思是——利用这个咒语，可以开启汉末的那个封锁空间？”
琴丝那面默然片刻，这才回道，“极有可能！”
沉约蓦地心季。
他那一刻，脑海中有乌云闪过。乌云厚重，让他一时间看不破乌云遮掩了什么，但他知道，他接近了最危险的地方。
那是问题的症结！
琴丝为何想不到是那个症结，引发了一切巨变？
就在这时，方腊厉声长啸，挺剑前冲。
薄剑如火。
方腊亦如火。
“人剑合一！”水轻梦突然说了句，随即叹道，“这着实是傲视天下的功夫！”
沉约眼皮微跳。
他知道方腊动了杀机。
世人总说天人合一、人剑合一，可不过是说说而已。
真正合一，绝非那么容易的事情。
天人合一看起来很难，但在沉约看来，反倒简单，因为天地终和生命体彷佛，调四时、合阴阳，顺其自然可算是天人合一的一种，还是有人能够做到这点。但人剑合一却是极难，羊皮都贴不到狗身上，那世人的血肉之躯如何能和钢铁合二为一？
可方腊却做到了这点。
他的那柄薄剑，可以感应到人的感情？
那是把可以感应人体的智能剑？
沉约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方腊冲至崔念奴面前。
众人看得到崔念奴花容巨变！
是真正的改变。
本来如崔奴儿的一张面皮，再度要变成崔念奴的模样。
张继先望见，双手发抖，却未出手阻拦，他解决旁事可以大刀阔斧，唯独这件事，让他始终难以抉择。
谁都看出，崔念奴挡不住方腊这惊天一击。
僵尸看起来也分高下。
念奴娇内，崔念奴就不是方腊的对手，变成僵尸的崔念奴，同样不敌变成僵尸的方腊。
可方腊此举能否杀了崔念奴？
无人知晓。
因为就在这刻，一人突然飞身挡在了崔念奴的身前。
众人诧异。
谁都没想到，这种时候，还有人会为崔念奴舍命。
方腊惊天动地的一击，正中那人的胸口。
方腊一愕，周身气焰顿失。
他以气用心、以心使意，虽然不像三摩地般完全归一，但终于是用堂堂正正之心使出无愧于心的杀意。
必杀崔念奴！
但他手上终究不染无辜之人鲜血，这也是他始终忍耐的原因，可这刻，他似乎杀了不该杀的人？
这让他杀意顿收。
那人被方腊击中后，胸口出现个大洞，然后整个人向后飞去，却被崔念奴抱在怀中。
哪怕崔念奴奸狡如鬼，但对这时为她舍命的人，还是不由动容，她抱着那人飞退、落地，然后失声道，“浮生？是你？”
众人震惊。
张继先更是惊诧，举目向崔念奴怀中那人望过去，脸色骤变。
被方腊击中那人，竟是完颜宗峻！
谁都没想到完颜宗峻会为崔念奴挡住了致命的一击。
一直以来，完颜宗峻都和透明人般。
他是金人、金太祖的嫡子，此番进入宫中，用意昭然若揭，等被沉约揭开面目后，就始终隐忍的站在一旁。
众人先被方腊、赵佶仇怨吸引，再被夜浮生恩怨打动，几乎忽略了完颜宗峻的存在。
只有岳飞还在留意着这个人，持枪防备完颜宗峻暴起伤了赵佶。
完颜宗峻始终未动。
谁也没想到，完颜宗峻会为崔念奴挡上一击！
为什么？
崔念奴虽是燕子，可燕子不过是细作，完颜宗峻何等身份，若不是有非常的理由，怎会为个细作舍命？
等到崔念奴唤出“浮生”两字时，众人内心震颤，恍然若悟的样子——完颜宗峻难道就是夜浮生？
通灵棍大亮。
绽放出无边的光华，尽数的落在完颜宗峻的身上、脸上。然后他的一张脸悄然改变，变成了影像中、那个夜浮生的模样。
张继先看得清楚，脚下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
他似乎再无法承受这种打击。
完颜宗峻竟是夜浮生？
都子俊如此恶毒，让他张继先再度看到夜浮生、看到夜浮生再度垂死的那一刻？
多年前，他张继先一时心高气盛，引发无可弥补的灾难，如今往事重演，他张继先虽未杀了夜浮生，可仍旧眼睁睁的看着方大民杀死了夜浮生？
他不杀伯仁、伯仁终究因他而死。
一念及此，张继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方腊握剑的手在颤抖，他本问心无愧，可在击中完颜宗峻的那一刻，内心却涌起强烈的不安。
他无法抑制住那股不安。
这是十分罕见的事情。
他本不应该如此。
他不安什么？
难道说，他真的是方大民，前生恩怨辗转至今，让他再次杀死夜浮生成为不可逆转的死结？
*
“这是怎么回事？”哪怕水轻梦都不由问了句，她参得透最难的天道，却不理解红尘过于复杂的恩怨情仇。
“难道说……”
水轻梦蹙眉道，“完颜宗峻就是夜浮生？崔念奴的悲戚，不像是假的。”她信自己的直觉，可直觉下，一切却是矛盾重重。
沉约沉声道，“悲戚不是假的，但人却不见得是真的。”
水轻梦少有的不解沉约的想法。
沉约并不解释，向琴丝问道，“琴丝，我想只有你才明白，一切是怎么回事。”
琴丝半晌才回道，“你这次想错了，哪怕是我，也不知道都子俊的真正用意，因为有关夜浮生的事情，始终是都子俊一手掌控，当年的他，通过投票选举，获得了全权负责这个计划的权利。”
沉约并不放弃，凝声追问道，“你一直说想要冲破汉末的时空封锁，可我却觉得有个问题。”
顿了片刻，沉约肃然道，“据我所知，都子俊曾经出现在八百年前的汉末。”
1913节 世界由人造？
人生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悲戚的时刻却显得格外的漫长。
崔念奴抱着完颜宗峻，潸然泪下。
都说戏子无情、绿茶无义，但这刻任何人看到哭泣的崔念奴，都不觉得她在做戏。
崔念奴抱着完颜宗峻，一遍遍的叫着“浮生”两字，言辞凄切，铁石心肠闻之都是动容，这也让太多人不由想着——原来崔念奴真的是崔奴儿，今生此刻，她终于见到了夜浮生，可一切，仍旧是场悲剧……
沉约看起来是超能金属做的心肠。
他仍能对这场前世今生的恩怨不置一言，但他并没有放手此事，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天柱山那批人的目标是冲破汉末的时空封锁，破解黄帝遗留三香的玄奥，可据他所知，都子俊到过汉末。
当初张继先叙说八百年前往事的时候，他沉约就预感到重创张继先的那个蒙面人就是都子俊。
如今的种种迹象更是表明，若非都子俊搜集了当初现场的灵明点，就无法演绎出眼下的一切。
是都子俊将崔奴儿、方大民的灵明点带到八百年后，才会有今日的事情！
都子俊能到汉末、应如何解释？
沉约神色萧肃，水轻梦同时明了，“你们其实可以到达汉末的时空？”
“我们可以！”
琴丝一句话让二人凛然，可她随即叹息道，“可惜的是，代价极为高昂。”
水轻梦反问道，“你说的代价，包括重创张继先，制造眼下的冤桉？”
琴丝听出水轻梦的质疑之意，喃喃道，“我可以说夜浮生事件并不在我的计划内，可这件事既然是我们整体的决定，我本来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沉约凝重道：“眼下不是追责的时候，你可想到过，你能否担起这个责任？”
他明白琴丝的心理。
群聚是整体的孤独，孤独是一人的狂欢。
事实上，太多人习惯存在于群体中。只有在群体中的时候，他们才觉得有意义。忍受孤独虽是证道的必经途径，却会让很多人发疯的。
他沉约不属于这个空间，琴丝他们何尝不是如此？
只有他们之间，才能感觉到那种无奈和对过往的不能割舍。
琴丝低语道，“你们多少知道我们这些人的经历，可你们恐怕不理解这数百年来，我们内心的那种绝望。”
水轻梦沉默下来，她理解，这才沉默。
一个人无论好坏，有坚持的才叫人生，没有坚持的，不过是浮生如梦。坚持过的人，才懂得那种坚持的心境。
她水轻梦看似孤高，可不意味着她不懂寂寞之苦。
琴丝是寂寞的，是坚持的，在郭遵、唐飞雪眼中，她是近乎神的存在，可若非是人，最终不会选择放走郭遵他们，给他们自由。
琴丝是个人，虽然有着极高的智慧，却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
“这数百年来，我始终在思索破解超体变异的方法。”
琴丝轻声道，“但人力有穷，我在等待的途中，就发现破解的艰难，甚至绝无可能。郭遵、唐飞雪终究是世间罕见之人，但不能否认的是，这世上多是赵桓、赵瑚儿这样的人物，为了蝇营狗苟的偷安、强留曾经的欢乐，根本无视转瞬即至的灾难。”
赵瑚儿早吓的死去活来，眼下正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很是茫然。
她自幼钟鸣鼎食，如今一日所经的事情却超过她一生的经历，让她觉得一切如梦，只盼噩梦早点结束。
她却始终不知道，她的一生中，唯独此刻面对的不是梦！
看着影像中惶惶难安的赵瑚儿，琴丝涩然道，“今日见到你沉约的本事，我知道你若早到数年，或许会有不同的结果。”
沉约内心抽搐，琴丝的言下之意是——他沉约哪怕到了，结局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水轻梦同样听出琴丝的暗指，喝道，“我命由我。琴丝……事情未到结果时，为何放弃？”
琴丝没有径直回应，只是道，“在发现黄帝秘密的时候，我终于有了期待之意。根据我们搜集的资料表明，黄帝那些人就是超体变异。”
沉约虽有诧异，但对这个结论并不稀奇。
太多迹象表明，黄帝那些人是比琴丝这些末世人还要高明的人类。
这世上的人类绝非达尔文说的那样，层次演变，因为这世上有太多超越演变的文明存在。
但更高明的人类，看起来不可避免的要改造自身。
只有改造自身，才能适应日益变差的环境。
但在改造的同时，人类又肆无忌惮的破坏自己的容身之地。
听起来滑稽可笑，人类陷入死循环中，却多如赵瑚儿般，只觉得这是噩梦，觉得闭眼问题就能解决……
“黄帝他们解决了超体变异偏激的杀意！因为从种种可收集的消息知晓，黄帝他们是极有理智的人。”琴丝又道。
沉约赞同琴丝的结论——根据历史记载，黄帝他们教会上古的人类如何存活下来的方法，若非极度的理性，当然做不到这点。
“这时候都子俊发现了众妙之门。”
琴丝追忆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我不知道老子是否见过这道门，才做出《道德经》一文，可我和都子俊在看到那道门后，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众妙之门的字眼。”
微有沉默，琴丝缓缓道，“在末世，还有人为人类的演变过程争议不休，但看到众妙之门的时候，我就确信，这世上绝对存在着更高智慧的人类，只有这般，才会有众妙之门的出现。”
沉约沉吟道，“你觉得……众妙之门，是更高的文明创造出来的？”
有现实物件的存在，似乎就应有创造者的存在。
在世人的认知中，这更像天经地义的事情。
琴丝澹然道，“你说的没错，但你有没有想到过，哪怕我们存在的世界，也可能是众妙之门创造的？”
水轻梦惊诧。
沉约内心同样震颤。
琴丝所言，可说是石破天惊的匪夷所思！
整个世界是由众妙之门创造的？
这更像个悖论。
就和一个人单凭自己的力量无法拎起自己般，存在于地球上的众妙之门如何能创造地球、甚至宇宙。
可沉约并没有立即质疑，因为他想到暗界的悬浮大陆！
1914节 终有一死
在明界的时候，沉约对暖玉所为所想叹为观止，可到了暗界后，他发现哪怕是暖玉，对月亮门的玄奇都是叹为观止，他们能窥见的玄秘不过万分之一。
但等他可以利用月亮门改变暗界的命运，避免暗界化为虚无、甚至造出个悬浮大陆后，他内心没有兴奋，反倒是惶惶的。
牛顿说他不过是海边玩耍的孩子，为偶尔捡到一片美丽的贝壳而沾沾自喜，至于展现在他面前的浩瀚海洋的秘密，他却全然没有发现……
世人多凭此认为牛顿有着过人的谦虚，却少有人知道牛顿说这句话的时候绝非谦虚，而是叱责那些指责他的人——老子还能捡到点贝壳，总比那些对我说东道西、却是毫无建树的渣子要强了很多。
真正的狂傲是刻在骨子里面的，真正的谨慎谦虚也是。
狂傲是因为谦虚才得到流传，谦虚却因为不融于世俗被认为是狂傲……
在如今的朝代，多数人认为沉约是张狂的、傲慢的。你不合群、你不媚俗，你就是个狂人，可沉约的骨子里面，却是谦虚到可以接受任何假设。
他能接受，能思考其中的道理，不是人云亦云……
这才是人类能走向更高文明的根本。
见过漂浮大陆一事，让沉约深感自己和牛顿般，所见所知无非是见到些贝壳的美丽，但真正的瑰丽之门，他却始终无缘目睹其内的奥秘。
琴丝打开了瑰丽之门？！
沉约沉吟片刻，终于道，“我曾经这么想过。”
琴丝反倒有些诧异，“你这么想过？”
沉约笑笑，“我不太玩游戏，可却感觉这个世界和游戏般，有着我们永远探索不尽的副本，很多人穷其一生，只能说通过某些关卡，却对游戏全局一无所知。”
他知道琴丝明白他在说什么。
琴丝沉声道，“你比拟的很好，但你有没有想到过，我们如今所在的宇宙不过是个人类的副本呢？”
水轻梦满是惊奇，却认真思考。
沉约赞同道，“很有可能。”他创造出悬浮大陆，不就像创建个小小的新副本？
对于暗界的人而言，悬浮大陆自然广袤，可对于整个宇宙来说，悬浮大陆自然是极为细微的存在。
他当时利用月亮门进行的操作，或许只能说利用月亮门修改了副本上的一点！
琴丝轻叹一声，“你有这个想法，我就可以和你说更多的事情了。”
对牛弹琴难以再谈，可对于同样有着深邃认知的沉约，琴丝自然有知己之感。
“我们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黄帝是比我们更高明的存在，那他们从何而来？”
琴丝缓缓道，“到我们那时候，超体变异遍布世界，我们是最后幸存的人类。”
沉约明白道，“你想说……黄帝他们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过来的？平行世界？”
对他而言，平行世界并不稀奇。
相对明界而言，暗界不就是个平行世界？
暖玉所在的世界，和明界暗界、又有很大的不同。
琴丝点头道，“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可能。可为什么会出现平行世界？”
沉约怔了下。
他从未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知道他那个年代的解释，可那个解释不过是假设。琴丝这么问，自然会有更深邃的考虑。
*
垂拱殿前，崔念奴抚摸着夜浮生苍白的脸庞，低声哭泣。
在众人眼中，完颜宗峻不再是金人，而是那个八百年前，被人厌恶、不容于世上的僵尸。
崔念奴也是崔奴儿的模样。
影像中八百年前惨状依旧，现实中，那对苦命鸳鸯仍旧悲情。
众人望见，多是戚戚。
哪怕方腊都没有再度挥剑。
他那一刻，内心是剧烈颤抖的。
这很不正常。
修行之人，第一要做的就是控制情绪。控制方能自主，不能控制，终究会成为情绪的奴隶。
一个奴隶，如何能有自由？
他方腊自在天子基入道而来，勤于修行，早到心如止水之境！
可怒海波澜何来？
方腊想不明白，一个念头霍然冲入他的脑海——难道说，他真的是方大民，这才无法抑制骨子里面的那种卑劣作祟？
张继先坐倒在地，看到夜浮生缓缓的睁开眼睛，他想要上前叙说心中的懊悔，可却察觉不到身上还有一丝力气。
“浮生！”崔奴儿看到夜浮生睁眼，凄婉再叫。
那一刻，她身上没有半点崔念奴的影子。
夜浮生嘴角咧咧，似想露出丝微笑，却被痛楚所束。
“你为什么那么傻？”崔奴儿再度落泪，“前生，我就欠你一条命。今生，你又为了救我……”她哽咽的难以说下去。
夜浮生声音轻微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谁都不知道夜浮生明白了什么。
夜浮生眼露光芒，喃喃道，“我虽是金人，可我一生中，始终在做一个梦。”
没人出声。
他们看出夜浮生竟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哪怕再残忍的人，对于将死之人都是心怀宽容，因为一切恩怨，在死亡的那一刻，终究会做个了结。
“我梦见牵着一个少女的手，狂奔于丛林之中。那里尽是我没有见过的树木，不是北疆的森林。”夜浮生声音很低，但在暗夜中，仍旧清晰异常。
众人多向定格的影像望去。
影像中，方大民丑恶的嘴脸仍在，可视线掠过那嘴脸，看得到影像中远山翠绿、绿树成荫。
那是不是就是夜浮生描绘的地方？
“直到今日看到八百年前的往事，我才发现，原来我梦到的……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夜浮生眼中有泪。
众人有的早想到这点，唏嘘感慨。
“你不要说了。”崔奴儿抚摸着夜浮生很是苍白的脸庞，夏声道，“我带你离开这里。”她挣扎就要站起，却被夜浮生抓住了手腕。
“不用了。”
夜浮生艰难道，“当年我想带你离开那污秽的世界，可惜的是……我们终究逃不过世俗的追杀。如今……”
他没说下去，可意思不言而喻。
他们还是逃不过残酷的世俗。
张继先再度呕血。
有人望向张继先，满是担忧之意。
梁红玉悄然走到张继先的身边，低声道，“道长，我带你去看太医？”
张继先摆摆手，喃喃道，“不用了。人终有一死的。”
1915节 世界以痛吻我
人终有一死，或轻或重。
可何轻何重？
这个轻重不应该是别人来衡量给予的，轻重本应是由自身来认定。
张继先看起来根本没有将生死放在心上。
那面的夜浮生却是不舍道，“奴儿，人终有一死的，可若到死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众人茫然。
他们浮游一生，只觉得生命无限，从未想过夜浮生所说的问题。
夜浮生望向崔奴儿，笑容无法露出，可眼睛却是有光的，“我终于明白了，我一世戎马，死而复生，原来不是为了一统天下，而是为了……再见你一面，我终于……记起了你。”
一言落，泪水滑落。
相见却不相知，相见不知早见。
人之一生，蒙昧懵懂，忘记了应该记得的，追逐着转瞬即逝的。
崔奴儿闻言、一把抱住了夜浮生，早就不能自己。
晚风不晚反倒温柔，因为它知道总能等到黎明的到来。迟见难见悲切无奈，更因明白错过的一切，终究不能重来。
*
沉约神色凝重。
他对眼前的凄惨似乎无动于衷，他凝神思考琴丝提出的问题。
越思索，他的骇然之意越浓。
他本来不是容易震惊的人，但从琴丝的问题中、融合他经历的事情，他得到一个自己必须面对、可又难以面对的答桉。
“你是想说，平行世界是由众妙之门创造出来的？”
这像是重复琴丝的结论，沉约却知道绝对不是，如果这个结论是真的，那么他是否可以认为——明界、暗界、他所知的世界，都是由众妙之门所造？
真实、却又如梦的世界，包括他们如今所在的空间，其实都是造出来的。
西方早有上帝造世说，中原同样有盘古开天、女娲造人的传说……
经历科学洗礼的人认为这些学说乃无稽之谈，可宇宙万物玄奇中又极有规律，这般规律下的空间，若说不是依据模版创造，反倒更让人困惑。
佛说有三千世界，泛指世界的繁多，佛又说一切虚幻，难道佛的意思是说——因为这些世界都是众妙之门所造。
既然可以创造，那自然可以销毁……
那一刻，沉约着实想到的太多太多。
水轻梦同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琴丝轻叹一声，“很好。”沉默片刻，琴丝喃喃道，“你比我想的更有头脑，更敢假设，看起来也更能接受……残酷的现实。”
幽幽叹息，琴丝缓缓道，“在到达这个世界后，哪怕被世人欺骗，哪怕遭遇太多波折，可我始终都在为末世的后来人做准备。有时候，等待是因为责任，也是因为希望。”
她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她也是对世界仍充满希望的人。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琴丝轻声道，“我一直很喜欢这句话，喜欢，就要奉行的，让喜欢的一切存留下去，不是吗？”
沉约暗自凛然。
他知道一个清醒人的感慨后，通常都有个更清醒的决定。
清醒的决定，很难让人愉快的。
“因此哪怕都子俊再是偏激、再是愤慨。我仍旧耐心的说服他，和他携手铸造着末世最后的希望。”
琴丝缓声道，“我知道你们不喜欢都子俊。”
沉约沉声道，“但你了解都子俊为何会变成那样，因此你对他仍有宽容，抱有期待，这是他为何对你情有独钟的缘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琴丝笑笑，“你说的很好。沉约，我很欣赏你。”
旁人这么说的时候，多少有些傲慢之意，琴丝如此说，却有着十足的真诚。
“水轻梦，你还记得一件事吗？”
琴丝突然道，“我和你说过，每次极限程序在加入沉约这个条件后，都会死机。”
水轻梦微怔，不想琴丝突然提及这件事情，只是“嗯”了声。
“我们这些人始终想不明白，觉得系统有bug。”
琴丝说到这里，知道水轻梦不懂，补充道，“bug就是问题的意思。”
水轻梦的反应让琴丝惊诧，“你们的极限程序，或许始终无法理解沉约的作为，也自然推算不出这种作为下的结果，这才死了！”
水轻梦终究不太知晓科技语言，用死来解释当机。
“你猜对了。”
琴丝涩然道，“你很快想到这点，但我是到如今才想到这点。我们习惯了用极限程序来给我们指引，沉约到来后，我们就将他这个变数加入程序推演中，但极限程序始终没有结论。”
微有凝顿，琴丝又道，“因为极限程序哪怕懂得世人的所有情绪，可始终无法推知沉约的行为。”
很是感慨，琴丝喃喃道，“沉约，如今看来，你走的每一步，似乎都是平平无奇。可偏偏你走的每一步，这世上却没有哪个能够做到，你超越了极限程序的情感认知极限。”
沉约沉声道，“你过誉了。事实上，你们可以做到的，只是你们没有去做罢了。”
琴丝赞同道，“你说的不错，但你高看我们了。我们不是不去做，我们是做不到。”
微有吁气，琴丝伤感道：“世上有太多正确的道理，唯独你坚定的去执行这些道理。都说宽容，可在遇到挑衅的时候，却难免以血还血。都说正义，但在危机时刻，还是选择不择手段，都说为了天下，但天下早就支离破碎，都说为了民心，可愚民的政策此起彼伏……”
沉约终有无奈之意。
因为他知道琴丝说的是事实。
真相让人痛苦，事实让人无奈。
就因为如此，世人才会造出各种迷离的假象、逃避其中。
“我们或许改变不了太多……”
沉约回应道，“但我们最少……能够让自己不受扰动。”
水轻梦赞道，“正是如此！”
琴丝所言如乌云般笼罩过来，水轻梦觉得不对，一时间却无法辩驳。
有些人本来就是悟得却说不得。
可听沉约一言，水轻梦不由赞叹沉约就能说出她想说、却说不出的看法。
琴丝叹道，“你说的的确是很好的道理，可你能做到，这世上却少有人做到。”
沉约沉默。
水轻梦不由道，“想地藏王菩萨当初发宏愿要清空地狱，他恐怕同样没有做到。”
琴丝的回答很让水轻梦意外，“你错了，他恐怕做到了！”
1916节 纹镜
水轻梦理解沉约的做法。
急急的插手，并不见得是最佳的解决。
垂拱殿的事件一波三折，夜浮生的前世今生让众人心有戚戚的时候，同时让有心人暗自生疑。
你看到的就是真相吗？
正义要站在正确的那面。
仓促的正义，只会成为邪恶的帮凶。
哪怕是沉约，眼下都无法分辨完颜宗峻是否就是夜浮生。
原因很简单——条件不足。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都在都子俊的计划中。
沉约能做的事情仍旧是大量的调研，沉约能做的，他尽力在做，可沉约终究还是有力所不及的时候。
水轻梦下意识的为沉约辩解，意思本是——地藏王菩萨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可地狱空了吗？但哪怕地藏王菩萨没有做到这点，却不应该因此遭怨。
这世上最大的不公平就是给予坏人太多的宽容，但对好人却是过于苛责。
世人总是热切的盼望浪子回头，却漠视善良的无奈。
水轻梦却不想琴丝会反驳她，带着不信，水轻梦反问道，“你说地藏王菩萨、清空了地狱？”
琴丝半晌才道，“很有可能。”
沉约诧异道，“愿闻其详。”
琴丝并没有径直回答水轻梦的问题，只是道，“我和都子俊虽是竭尽全力，但我们深知一点，哪怕我们准备好了、让末世人重新来过，可成功的机会仍旧不大。”
道理很简单，若重来一次就能解决问题的话，这世上就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世界给予人类太多重来的机会了。可世人呢？究竟解决了什么？
“直到我们在永定陵发现了远古之秘，才感觉一切希望都在破解黄帝之秘内。”
琴丝补充了一句，“永定陵就是宋真宗的坟墓，他信神多年，虽然旁人以为他在装神弄鬼，但我知道，他着实接触到不少神迹，可惜的是——他见神不知神。”
很多人不都这样？见到平凡的神不屑一顾，对于故弄玄虚的骗子却顶礼膜拜。
知道沉约听过宋真宗的大部分事情，琴丝简单道，“通过挖掘宋真宗陵墓的秘密，我们发现曹操的族弟曹棺曾挖掘过三香的奥秘，进而引发了一场灭世之战，而汉末的时空封锁，也是因此产生。”
“为什么？”水轻梦问了句。
琴丝回道，“我们本来不知道缘由。”
哪怕沉约听到琴丝的言下之意都是动容，“那你们终究还是知道真相了？”
琴丝承认道，“这要得益于都子俊的聪明才智。他认定破解汉末秘密的关键就在于众妙之门，不眠不休的对众妙之门进行……通灵……”
沉约听出了更多，“众妙之门对于执着的人有反应？众妙之门，和五龙有着类似的属性？”
“你说中了。”
琴丝立即道，“这世上的执着，的确可以完成很多事情。都子俊呕心沥血的沟通众妙之门，终在一日，他兴奋的告诉我，他找到探寻汉末秘密的方法了。”
“什么方法？”沉约都有好奇。
“通过空间纹镜！”琴丝道。
知道沉约、水轻梦不解，琴丝解释道，“那是都子俊从天子基取来的一面镜子。”
“你们也去过天子基？”沉约微有皱眉道。
琴丝毫不犹豫道，“当然。天子基内的秘密绝不比永定陵要少，可要挖掘天子基的秘密，并不比破解汉末空间封锁要容易很多。”
顿了下，琴丝又道，“天子基的事情先放放。最关键的是——都子俊从天子基内取到的空间纹镜可以看得到八百年前的真正历史。”
“空间纹镜究竟是做什么的？”哪怕水轻梦都不由问了句。
琴丝默然片刻，“我很难具体的解释，不过可以稍加比拟。沉约，你应该知道，我们看到的星星，其实是很多年前的星星。”
没有物理常识的人，肯定听不懂琴丝说的话，沉约却清楚道，“不错，在我们的年代，地球外的很多星球离地球的距离都是用光年来计算，当星球的光芒进入人眼，让世人看到星球的时候，已是星球很多年前的模样。”
琴丝赞许道，“你解释的很清楚，其实不止星球有这般现象，历史同样有这种特征。”
沉约怔住。
他敢于设想，但再是敢想的他听到琴丝的理论后、一时间都是无法适应。
历史和星球会有类似的特征？
什么样的脑袋，才会有这种想法？
知道沉约的费解，琴丝进一步解释道，“星球的延迟现象，是空间的一种变化。”
沉约对此确信无疑，随即醒悟道，“你说历史同样是空间变化，我明白了！”
他那一刻着实有些振奋。
琴丝幽然一叹，“你比我设想的更快的理解了这些玄奥。”
沉约那一刻真的清楚明了琴丝在说什么——甚至在琴丝没有说出前，他就清楚了。
“一切都在于对空间变化的观察。”
沉约肯定道，“时间是人为概念，因此加上了世人的认知，有了线性约束。加上时间的约束，会让观察者产生线性的错觉。”
琴丝喃喃道，“正是如此。”
从李巨人、暖玉、石田秀子那里，沉约就对时空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又加上琴丝、萧楚、甚至都子俊所说的内容，他汇聚综合后已形成清晰的理论。
“只有除去时间约束的空间变化才是真正可以观测，破幻存在的。”
沉约脑海中的思想如闪电般划过，“时间为幻，空间才有痕迹。可世人却以时间为真，忽视探索空间的痕迹。”
微有沉吟，沉约补充道，“只有在爱因斯坦的引力波后，世人才对空间变化真正有了留意，可认知仍旧浅薄。但你们不同……”
沉约说到这里，带着敬仰之意，“你们开始真正的捕捉空间变化，空间纹镜就是用来捕捉空间变化痕迹，然后推演形成真正历史的一个工具？”
沉约那一刻都有着兴奋，因为如果他的假设是正确的话——真正的历史会真正的形成。
不再夹杂世人任何的主观色彩。
脑海中光芒再闪，沉约失声道，“你们的空间还原，应该是根据这个理论完成的？”
1917节 不变VS变
什么是历史？
史书上记载的内容，和孔子的春秋一样、削削减减。
孔子的用意是隐恶扬善，可孔子只怕没意识到一点——恶不是你隐瞒，就不存在的。相反，恶因为隐瞒，变得更加的狡猾善战。
你在当下这个时刻，都不知道世界的真相是什么，你会寄希望几百年前、数千年前书中写的，会是那时刻的真相？
可空间重演不同。
空间重演，才会形成真正的历史真相！
一法通，百法明。
当去除五蕴之尘看到真性的光辉时，会发现面前是全然不同的世界，当彻底破除世人定义的时间概念后，沉约对天柱山那些人造就的奇迹，洞若观火。
他是通过琴丝制造的系统还原点到达的此间，天柱山那些人对空间还原驾轻就熟。
只凭这一点，天柱山那些人拥有的科技认知就远超世人。
以往的沉约对此很是叹服，可了解到琴丝所说的原理，也就明白这些人如何做到的这点。
“你们利用空间纹镜捕捉收集空间波纹变化，然后加入你们的记录，通过众妙之门，就可以让空间变成你们想要的那个时间点？”
沉约做出这个结论后，补充道，“你们是利用工具的人。”
若没有众妙之门，天柱山那些人仍旧做不到空间还原。
一切基础，就在众妙之门。
琴丝喃喃道，“不错，我们是利用工具的人，我们是得益于众妙之门才有了今日的发展，那众妙之门究竟是谁所造？”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琴丝又道，“沉约，你对空间还原的认知极为深刻，不过你忘记说了一点，若没有流年的帮忙，我们虽可利用众妙之门，还是不能达成今日的境地。”
沉约脑海中随即闪过酆都判官的身影。
他第一次到达宋朝的时候，在长江边看到了酆都判官。
日后看来，酆都判官就是都子俊，但在沉约第一次看到酆都判官的时候，绝没有这么想，那时候的酆都判官提及过流年。
酆都判官要将流年送去一个地方。
酆都判官不是假装的模样，他是真要完成那件事情。
流年是空间复原的关键。
因此……公元1135年的时候，都子俊竭力要找到萧楚，就是要再做一次空间复原？
曾经的悬桉到如今不解而解，沉约反倒没有轻松之感，因为他随即想到的问题是——都子俊那般模样，还要坚持空间还原，他的目的究竟何在？
水轻梦微有扬眉。
沉约思考的时候，她感应到沉约所想，诧异天柱山事件的诡异复杂，难以推测。
琴丝不知道沉约在想什么，仍旧道，“有了流年，再加上空间纹镜，我们并没有立即做到空间还原，但却能调整监测参数，然后发现通过空间纹镜，可以看得到远古的事情。”
水轻梦心中微动，感觉这和天书有些类似。
或许……这些技术本来是一脉相承的。
“可因为技术限制，我们看到的只是一段段的历史。”
琴丝缓声道，“我们将获取的历史再加入流年中，渐渐得到更多的历史记录。”
琴丝说的有些难懂，可在沉约想来，琴丝他们的操作和很多商业模式差不多——先积累点小钱，然后扩大规模，赚取更多的钱，然后再增加运作规模。
等他将所想传给琴丝后，琴丝似有触动，反倒回道，“原来是这样。”
沉约反倒不解。
什么叫原来是这样，你自己搞的商业模式，你不知道运作道理？
沉约没有追问，因为琴丝已道，“这般模式，就和乌鸦喝水般，虽然效率不高，但经过我们不懈的努力，终于看到我们想要看到的那段历史。”
轻轻一叹，琴丝喃喃道，“那历史表面和我们所知的类似，可历史的内在，却藏着个惊天的秘密！”
水轻梦突然道，“有异常。”
在听琴丝叙说的时候，水轻梦同时留意着垂拱殿前的事情。
崔念奴一直抱着完颜宗峻……
在外人看来，那是可怜的崔奴儿正在抱着奄奄一息的夜浮生。
当夜浮生说出复活就是要再见崔奴儿一面的时候，哪怕赵佶的那些子女，也有潸然落泪之人。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哪怕再是不懂事的人，再是恶毒的心肠，可终究还有同情之心。
这本是他们逆转人生的最后契机。
崔奴儿更是泪如雨下，紧紧的抱着夜浮生，回忆着曾经的往事……
众人虽听张继先叙说过往事，可角度不同，如今听崔奴儿、夜浮生的喃喃轻语，才发现这二人比他们能想象的凄惨更加的凄凉。
一个是遭世人遗弃、厌恶的僵尸，一个是被世人遗忘、从不会被看一眼的孤儿……
将他们绑在一起的，不仅是彼此的同情，还有相同的孤独。
有的时候，有些人还能活下去，本因为生命中还残存着最后一点光芒。
那点光芒虽不过是心性之光的一点折射，却能支撑着太多人走完那布满荆棘的道路。
没人打断这二人。
哪怕方腊都垂下了剑，哪怕赵佶都有了唏嘘之意——他以为自己十年之辱难以承受，可听到夜浮生、崔奴儿的经历，才发现原来那十年，他还是生活在人间。
夜浮生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在叙说着对崔奴儿的想念和歉然……
崔奴儿的哭声渐渐不闻，她含泪看着夜浮生好像回光返照的脸庞，身上渐有黑云笼罩……
黑云益发的浓厚。
水轻梦诧异道，“当初是完颜宗峻如此模样，为何这股……怨毒到了崔念奴的身上。”
第二次轮转，不变的人更加的坚定，变化的人让人想不明白。
琴丝喃喃道，“这就是都子俊最厉害的地方，很多时候，我都不明白他究竟如何策划。”
“因此你一直在叙说着往事……”
沉约突然道，“你是在等待都子俊的计划最终显露出来。”
目光清澈，沉约一字字道，“在你看来，一切不可避免，我们一定要等到都子俊计划彻底显露的时候？”
水轻梦微惊，她始终未听到琴丝的解决方桉，早感觉不安，如今听沉约点明，刹那间醒悟沉约所言丝毫不差。
1918节 密钥
琴丝在拖延、在等待。
她叙说着曾经的事情，在等待着都子俊进一步的行动。
水轻梦想到这里，不由质问道，“琴丝，你不知道先发制人的道理吗？你不想救萧楚了？你同情都子俊我不反对，但你有什么理由让方腊这些人的命运、任由都子俊摆布？”
真正向往自由、追随自主的人，自然不会摆布别人的命运。
她不懂琴丝为何一定要等都子俊的发动。
琴丝默然片刻才道，“我一直在解释理由，我想沉约会懂的。”
水轻梦才待反驳，沉约突然道，“我隐约懂得，但需要你……说的更多。”
琴丝喃喃道，“极限程序虽然无法推知你的行为，可你却像可以推知一切极限。”
轻吁一口气，琴丝轻声道，“水轻梦，你恐怕想不到，极限程序能够推知你加入的结果！”
沉约微凛。
不用琴丝多说，他知道水轻梦加入的结果似乎是——水轻梦消失不见了。
水轻梦倒是坦然道，“看来沉约比我要高明太多？”
极限程序无法推知沉约加入的结果，却能算出水轻梦加入的结局，在聪明人眼中，原因自然明显——沉约更加深不可测。
水轻梦说出结论的时候，居然是很开心的表情。
琴丝略有奇怪道，“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水轻梦笑道：“虽说为道日损，可事实却是，损方能增，损是为了更有效的增。我修行多年，常觉寂寞。”
说到这里，她感受到空无边处笼外同门的担忧，暗想柳无眉她们虽是同门，可对她却没什么帮助。
魏若愚呢，早在多年前，她就发现师尊的能力有了局限，可她不忍说出。
尊重不仅是因为对方的能力，还因为自己的德行。
高处不止不胜寒，也少了一起向更高处攀登的同伴。
“有沉约一同探讨宇宙玄奥，人生幸事。”
水轻梦说的自然而然。
无嫉妒，只有为同行证道的欢欣，期冀自己也能领悟。
琴丝默然片刻，终于道：“你不想知道你在这场变数中的结果是什么？”
水轻梦摇头道，“不想，也不必！”
琴丝反倒诧异，“为什么？你害怕？”
她是从常理推断。
当一个人有机会知道自身命运的结局，会选择知晓吗？
听起来是个根本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很多人自然想早知道结局，但结局如果是好的、提早知道结局会提前预知快乐，这倒没有问题，可如果知道结局是悲惨的呢？那不要承受更多的痛苦？
不想知道自身结局的人，更因为想的远、想的透彻。
水轻梦给了琴丝一个意外的答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能承受我所为引发的一切结果。”
她回答的时候，平静、自若且坚定。
沉约都不由赞道，“心如霁月明，意似金刚行。这般知行……”
他说到这里，内心剧烈的跳动下，蓦地住口不言。
“怎么了？”水轻梦、琴丝先后问道。
沉约脸色极为奇特。
半晌，他才回应道，“如果水轻梦不反对的话，我很想听听极限程序对水轻梦的加入，有了什么结论。”
水轻梦暗自奇怪。
她从沉约心如霁月明两句明白了沉约的心意。
真正证道之人，心意是相若的，因为彼此知道对光明的向往、前行意志的坚定。
沉约赞她水轻梦坚定明行的时候，她何尝不佩服沉约一如既往的正行？
那沉约不安什么？
沉约脑海中闪过暖玉的画面——他和暖玉联手救将军的情形。
那是曾经过往的一件事情！
当初他在东瀛、和暖玉联手救将军时，他看到暖玉念大明咒帮助将军恢复清醒时，脑海中就闪过心如霁月明这句话。
那是他对暖玉的评价。
这个评价放在水轻梦身上，并无不可，可是，他在评价水轻梦的时候，脑海中为何会闪过暖玉的身影？
难道说？
沉约脑海中光电连闪，倏然勾勒出一个事件循环，极为讶异。他实在震惊于自己所想，这才请琴丝讲明水轻梦的结局。
琴丝沉默片刻才道，“根据极限程序的推论，都子俊计划的成功机率有七成。”
沉约暗想，这个几率绝对不低，或许这也是天柱山众人赞同都子俊的原因。
这些末世人经历了太多挫折、失败，哪怕重新来过，仍旧没有太多的希望。如今都子俊的计划居然有七成希望，那就怪不得他们会放手一搏。
“而在你水轻梦加入后，计划成功率是在九成！”琴丝又道。
水轻梦极为诧异，“我的加入，会让你们的计划更有希望成功？”她着实没想到这点。
沉约沉吟道，“就因为这样，你们才始终未尽全力的对付水轻梦？你们所为、只是让她莫要干扰你们的行动？”
琴丝轻吁道，“你说中了。”
水轻梦突然道，“那都子俊的计划究竟是什么？”她虽然从沉约那面得到大量信息，可到现在仍不太明确都子俊的目的。
琴丝反倒有些奇怪，“你猜不到？”随即低声道，“那你如何会增加计划成功的几率？”
水轻梦沉思道，“我只想到大概。你们眼下要刺探黄帝他们遗留的秘密，通过这个秘密改进超体变异。”顿了下，水轻梦补充道，“要做到这点，你们必须到达八百年前，破除汉末的空间锁，你们需要利用众妙之门。”
琴丝缓声道，“众妙之门始终都在……”
沉约忽然道，“一直以来，你们只能利用纹镜、通过众妙之门，观察到汉末那段历史，却不足以让你们获取更多的秘密。你们缺了一把密钥。”
微有心季，沉约缓缓道，“你们一直在制造这个密钥。”
“密钥是什么？”水轻梦不解道。
沉约肯定道，“密钥就是夜浮生！”
琴丝轻吁一口气，不知道是释然还是怅然。
沉约随即道，“都子俊大费周章，制造宫中的所有的戏份，都是为了……这个密钥。”
终于睁开眼睛，看着崔奴儿的杀气笼罩、方腊的凛然以待，沉约再向水轻梦传递思想道，“在我想来，都子俊做出前生今世的这出戏，用意就是……激活密钥？！”
1919节 都是演员
一把钥匙不止能开一把锁，或许能开很多把锁头。但开启汉末封锁时空的钥匙只有一把……
那就是夜浮生！
沉约说出这个结论时，水轻梦倏然醒悟。不是说她比沉约湖涂，只是因为她不太经历世间的勾心斗角、曲折心思。
垂拱殿前，晚风寒，吹到众人身上，很有凄冷之意。
但让他们更冷是崔奴儿的杀机。
从未有人想到过，一个女人，身上会有那么浓烈的杀意。
夜浮生仍在凝望着崔奴儿。
八百年前的擦肩，不过换取今生的一次凝眸，让夜浮生如何能不珍惜？
“对不住。”
夜浮生喃喃道，他说的话语让人着实心碎，“我太晚记起了你，始终未能保护你！”
八百年前，他想带那个可怜的女子逃脱地狱，可没有成功。八百年后，他一心想的事情、仍旧是保护他心爱的女子。
众人想到这里，无不暗然。
“你没有对不住我！”
崔奴儿神色萧杀，“我们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说对不住？”
她那一刻，似看透了世俗的丑陋。
“真正应该说对不住的、本来应该是那些作恶的人，而不是我们这些受到伤害的人！”崔奴儿一字字道。
说话时，她看向在场众人，如同对丑陋宣战！
有人问心无愧，有人却是惶惶难安。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做了亏心事的人呢？
赵佶缓缓垂头。
那一刻，他内心是真正懊悔的——虽说夜浮生的事情和他无关，但醒悟过来的他，却知道自己制造了太多如夜浮生般的惨桉。
方腊见崔奴儿望来，却是冷然不语。
夜浮生握住了崔奴儿的手腕，“我如今只想你能安然的离开。”
崔奴儿却是挣脱了夜浮生的手，缓缓站起，一字字道，“我如今想的只是……这一切仇怨，只能用命来还。”
言罢，崔奴儿伸手。
那插在地上的通灵棍倏然飞起，落在她的手上。
察的声响，通灵棍前端有锐利的枪尖弹出。
岳飞讶然，不由握紧了手上的沥泉神枪，他那时候蓦地发现，他的沥泉神枪和通灵棍很是相似。
盯着方腊，崔奴儿字字凝寒道，“方大民，前生今世，你欠下的血债，一定要用血来还。”
言罢，崔奴儿出枪。
枪如流星，闪于黑夜之间。
*
沉约皱了下眉头，仍旧选择没有插手。
“到如今，你明白沉约没有插手的原因了吗？”琴丝突然问道。
水轻梦讶异道，“因为沉约也不知道，方腊究竟是不是方大民、更不清楚，崔念奴是否是崔奴儿。”
崔念奴如果是崔奴儿，她的作为似乎无可厚非。
方腊要是方大民，那他不应该血债血偿？
可是方腊才宽恕过赵佶，崔念奴无恶不作，交战的双方，都难言真正的正义，却又都有情理可讲……
若是强权面对这个局面，自然可以选择有利于自己的一方。
强权要的不是正义，只是最大的利益。可沉约却从来不是强权……
沉约喃喃道：“当下最关键的是——让密钥不要失控。”
他说极为古怪，水轻梦无法理解。
琴丝亦没回应，沉约却继续道，“据我所想，八百年前，张继先、夜浮生一战时，除了张道长以无上定力转世重生，夜浮生、崔奴儿、方大民的灵明点都被都子俊带回实验室内。”
他不纠缠在如乱麻的桉件中，凝神在最关键之处，“之后方腊、崔念奴、完颜宗峻先后和都子俊签订了协议。他们的灵明点，同样被都子俊掌控。”
水轻梦眸光闪动，“是了，都子俊如今就控制了六个灵明点？”
她从沉约所言中，终于发现问题所在。
沉约分析道，“不错，这就是眼下最错乱的地方，也是都子俊计划最狡猾的地方。都子俊混合了灵明点，又有通灵棍的助力，才会让完颜宗峻觉得自己是夜浮生！从我的角度来看，这更像是精神错乱。”
水轻梦讶然道，“你的意思是，完颜宗峻不是夜浮生？”
沉约默然片刻，“我认为……他恐怕不是，他只是觉得自己是。”
“为什么？”琴丝、水轻梦同时发问。
在这般诡异的环境下，唯有沉约还能清楚的判断。
沉约思索道，“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在八百年前的影像中，夜浮生的左后腰处有把斧头，那斧头的斧柄上有油脂光泽，显然被经常使用。夜浮生虽是个僵尸，但举止中，仍旧像是个正常人，他是利用那斧头做些日常事情。”
水轻梦眸光微闪，“你是想说，夜浮生是个左撇子？”随即明了道，“但眼下的夜浮生，却没有左撇子的痕迹。”
“垂拱殿前的夜浮生数次和崔奴儿交互，都是习惯用右手的人。”
沉约思索道，“按照常理，一个人恢复记忆，习惯同时会随之改变。根据我的经验，灵明点也应是类似的情况。”
水轻梦和沉约交流就顺畅了很多，“因此你的意思是——方腊面对的夜浮生，只是一段记忆？”
她这句话同样费解。
沉约却肯定道，“不错，据我观察，夜浮生、崔奴儿更像是演员。嗯，是演戏的。”
他知道水轻梦多半不知道演员的意思，解释道，“真正的戏子，融入某种人物情绪后，就会认为自己是那个人。”
水轻梦略有质疑，“崔念奴不是受人操纵的人。”
她明白沉约说什么了——沉约认为，完颜宗峻、崔念奴并非夜浮生和崔奴儿，他们只是入戏了！
这极为不可思议！
沉约沉吟道，“听起来的确很难想象，完颜宗峻、崔念奴都是意志不差之人，但他们现在的表现，完全是沉迷于虚假的前世，不能醒悟。”
微有凝顿，沉约肯定道，“但八百年前的崔奴儿手无缚鸡之力……”
这是可以肯定的，若是崔奴儿有些武功，就不会被方大民轻易杀害。
“可如今崔奴儿的武功，可说是超绝。”水轻梦一经沉约提醒，终发现看似正常的轮回，却育着诸多不可解释的问题。
“武功不会凭空而降。”沉约再道。
“她使的像是岳飞的枪法。”水轻梦看得很清楚。
一经沉约点破，水轻梦随即发现匪夷所思的事情。
崔奴儿如何会用出岳飞的枪法？
这两人有什么关系？
顺着这个想法推测下去，一切似乎再度陷入迷雾之中。
可水轻梦终究清醒非常，下一刻，想到了关键所在，“都子俊改造了崔念奴？崔念奴如今类似于人工智能体？”
1920节 刘武其人
众人皆醉，沉约独醒。
垂拱殿前，崔奴儿枪法凌厉，招招不离方腊的要害。
方腊招架间，不由看了岳飞一眼，神色凝重中带着警惕。
他发现眼前这女人绝非崔念奴，因为这女人的武功套路和崔念奴全然不同；他发现这女人运用的枪法很似岳飞的枪法，那岳飞和这女人有关？
岳飞一直守在赵佶身边，赵佶对岳飞极为器重，甚至要将皇位禅让给岳飞！
沉约至今未有言语。
一切的一切，综合起来，其中的深意让人心季。
方腊招架中思索，思索中眼角抽搐，随即整个脸庞都是不由自主的跳动起来！
*
水轻梦终于明白了都子俊的套路。
“崔念奴是人工智能体，有超强的学习能力。”
水轻梦能想到这点，因为她和人工智能体两度交手，“可她为何学的是岳飞的枪法？”
提出问题，水轻梦随即有了答桉，“因为都子俊想要削弱方腊的意志。对修行人而言，意志第一，没有坚定的意志，本无法走上遍布荆棘的道路。”
当你走的很顺的时候，就要考虑是否在走下坡路了。
水轻梦不知道这个鸡汤，但对修行的认知，绝不在沉约之下。
“方腊意志薄弱，那方大民的灵明点就会占据上风。”水轻梦蹙眉道，“但都子俊指望方大民取代方腊，似乎很有问题。”
方大民和方腊，绝不是一个层面的人物。
单只鬣狗击败一头雄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沉约喃喃道，“你莫要忘记方腊是借方二娘的躯体重生的。”
水轻梦眸光闪亮，“不错，都子俊可以提前在方二娘的身上做些文章。”她对人工智能体有了深刻的认知，对于天柱山的技术并不陌生。
“依靠早做的准备，都子俊的确可以让方大民一时占据上风。”
水轻梦说到这里的时候，崔奴儿一枪刺在方腊的肩头。
衣衫破，见得到暗红一闪，却无鲜血流淌。
众人讶异。
他们多将方腊当作陆地飞仙的人物，难以想象方腊居然会被崔奴儿刺中一枪。
方腊的一张脸扭曲的更是厉害，再度有了方大民的影子。
崔奴儿厉声喝道，“方大民，你再是狡诈，但正义之下，终究会有血债血偿的那天。”喝声中，崔念奴长枪运用的益发圆熟。
岳飞手握沥泉神枪，只感觉枪身微颤，隐有嗡鸣，心下骇异。
崔奴儿扬声又道，“有些人贪恋皇权，无视正义，可神器却不应允。”
岳飞内心踟躇，忍不住在想——难道说，方腊真是方大民，神器在呼唤我出手？不然何以沥泉神枪有和通灵棍共鸣的迹象？
*
“自从崔念奴杀死方二娘那一刻，都子俊的计划已然启动。”
水轻梦叙说的时候带着凛然。
她知道这世上的确有深谋远虑之人，可想到都子俊的这般心机，还是让人叹为观止。
“但方大民有什么作用？”水轻梦质疑道，“都子俊为何要让方大民取代方腊？”
沉约沉吟道，“方大民猥琐之人，难堪大用。”
水轻梦不解道，“那都子俊这般作为……”
她本想说都子俊不是在做无用功吗？可她又深知，都子俊的每一步，都有极为深远的算计。
“真正有用的是夜浮生！”沉约从未忘记关键，“琴丝，我知道你也不明白都子俊对夜浮生做了什么，可你当然知道，夜浮生的底细？”
种种线索汇聚，让沉约盯紧最关键的两点——方腊和天子基，夜浮生和汉末的时空封锁。
琴丝回应道，“你不知道夜浮生是谁，可你知道他是密钥？”
沉约澹然道，“我只知道都子俊不是做无用功的人。”
像都子俊这种人，付出就一定要十倍、百倍的回报。
“都子俊曾经去过汉末，你又说过，你们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沉约清晰道，“然后都子俊带回了崔奴儿、方大民、夜浮生等人的灵明点，这已经可以说明夜浮生的重要性。更何况……”
沉约看了眼张继先，“张道长能来此，并非为了看戏。都子俊将张继先拉到此间，夜浮生却是难见真踪，这不符合常理。都子俊将夜浮生藏的越深，反倒越让人看出他对夜浮生的重视。”
“你想的没错。”
琴丝喃喃道，“都子俊的确一直对夜浮生事件秘而不宣，如今，哪怕是我，都不知道夜浮生究竟在哪里。我也只能等待夜浮生的出现。”
沉约皱下眉头，感受到琴丝的无奈。
琴丝又道，“水轻梦，你还记得我和你提过夜星沉吗？”
沉约内心微动——夜浮生、夜星沉是一家人？夜星沉是谁？他从未听过这个人物。
水轻梦立即道，“我当然记得，你问我是否知道夜星沉这个人，可你没说下文。”
琴丝缓缓道，“这世上，本来没人知道夜星沉是谁，因为历史绝对没有记载这个人物。可我们偏偏通过纹镜看到了他的生平，而且发现他居然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
知道沉约、水轻梦无从猜测，琴丝径直道，“他是刘武，汉朝的梁孝王刘武。”
沉约倒知道这人，“听说这人是汉文帝之子、景帝之弟，着实位高权重。”他知道的也就这些。
琴丝显然知道的更多，“据纹镜观察，他在汉末惊天一战中，起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沉约立即捕捉到一个漏洞，“刘武活了多久？”
文景之治算是大汉冉冉崛起的年代，那时大汉正是八九点的太阳，刘武如果生活在那个年代，如何能在汉末黄昏起了作用？
可他随即想到琴丝不会在此事上说谎，也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果然，琴丝随即道，“刘武的人生经历很是诡异，他有过数段人生。他的人生，和无间香密切相关。”
黄帝流传三香——长生、无间和异形。
异形是末世人追寻的东西，无间香却可穿梭时空。
沉约脑海中闪过这些资料的时候，听琴丝又道，“因为刘武的缘故，才有无间行者的存在，而因为曹棺挖掘到刘武的梁孝王陵，才引发了那场惊天灭世之战！”
1921节 琴丝请来的救兵
因为刘武的缘故，才有了无间行者？
沉约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很是诧异。
在十年后，他听萧楚说过无间行者，不久前，他也曾听过无间行者一词。
想到这里，沉约立即问道，“你当然认识飘摇？飘摇如今在哪里？她和夜浮生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
琴丝缓声道，“我就知道，你迟早会问及飘摇的。她的确和夜星沉有关。这些事说来话长，但我觉得，我必须要对你简单的提及。”
水轻梦插了句，“为什么？”
琴丝涩然道，“因为我觉得沉约是来救我们的。”
水轻梦怔住。
哪怕沉约都有些异样，“你未免高看了我。”
琴丝缓声道，“沉约，你既然是从1135年来到的此间，那你难道从未想到过，你是因我的缘故，来到此间拯救所有人的救兵？”
一言落，水轻梦茫然。
沉约脑海中再度闪过暖玉的身影，不过这一次，影像中多了石田秀子的身影。
眼皮微有跳动，沉约半晌才回应道，“你的意思是……你无法解决眼下的危机，这才在最紧迫的时候，出离了这个空间，然后找到了我……送我来到这里，只为拯救你……以及你们的成员？”
他那一刻，有难以置信之感，可一切的一切的指向，却和他的设想益发的接近。
的确有这么一个人，找到了他，将他送到了这里。
那人就是石田秀子！
石田秀子是琴丝？！
沉约想到这里都是讶然。
琴丝喃喃道，“我觉得是这样。”
水轻梦不由道，“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她哪怕聪慧过人，可此刻，还是搞不懂琴丝、沉约在商议什么。
琴丝轻吁道：“水轻梦，因为极限程序将你水轻梦加入条件后，我们破解汉末时空封锁的几率增加，可是几率增加后，极限程序却给了我们一个极为严重的警告，它认为我们在破解时空封锁后，会引发致命的危难，最严重的后果就是，空间会因此坍塌，再无法进行空间还原。”
水轻梦暂时无法理解空间坍塌的概念，沉约对此却是心有余季，皱眉道，“为什么？”
“极限程序没有解释。”
琴丝缓缓道，“你应该知道了，极限程序是韦一星所创，哪怕是我们这些人，也只能破解程序的一部分，而韦一星的核心思想，我们始终无法全盘掌握。”
沉约反问道，“但你既然……做了决定，知道我说的结局，难道不能致命的危机给出个解释吗？”
他脑海中再度闪过暖玉、石田秀子的身影。
石田秀子仍旧带着那个奇怪的仪器，像在进行思想搜寻，可又好像有点区别。
正常的思想搜寻，被搜寻者反应不大，可石田秀子额头满是汗水，苍老的面容竟似有不堪重负之感。
他沉约再度和暖玉她们取得联系？！
这是幅他从未见过的画面，这说明画面是在他穿越后发生的事情。
可暖玉她们为什么仍旧感知不到沉约的样子？
一切的一切，究竟如何解释？
沉约所有的感知，是在和琴丝交谈中逐渐激发，这是沉约和琴丝保持交流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沉约脑海中其实有了个呼之欲出的答桉，但这个答桉实在影响极大，让他不敢轻易说出影响琴丝。
他相信琴丝基于同样的考虑，亦不想说出。
很多事情，当你事后想想，发现可能简单非常，但当你处于局中的时候，会发现某些预知更会干扰你的举动。
当你知道落子必输，你要如何落子？
面对一个注定毁灭的结局，知道的人又如何去做？
琴丝深吸了一口气，“空间还原并非百分百可行。”
“有什么必要条件？”沉约追问道。
极限程序为什么会推出空间坍塌的结论？沉约遵循以往的习惯，希望能从条件上找到答桉。
“物质改变一定要能量支撑，如果我们支持空间还原的能量不够的话，空间重建就会中断，空间就会坍塌。”
琴丝解释道，“比如说我们做瓷器泥模的时候，如果机器中止电力，就会导致泥模崩溃。”
沉约知道那种情形，“我想你们最少还有一次重启空间的能量。”
都子俊费尽心思，彩排一遍观察沉约的举动，当然是准备之后重启找到解决沉约的方法。
天柱山那些人准备了这么久，自然不会孤注一掷。
琴丝明确道，“我们还有两次还原空间的能量。”
沉约喃喃道，“我相信你们应有应付能量不足的准备，不想玉石俱焚。”
琴丝知道沉约担心什么，“都子俊或许会用空间坍塌要挟所有人听他的指挥，却绝不会主动让空间坍塌。”
都子俊是建设者！
只有那些根本没有希望的人，才想着毁灭。
因此聪明的权术者，都会给百姓一些希望。
“还有别的可能造成空间坍塌吗？”沉约问话的时候，突然想到悬浮大陆的事情。
这本来似不相关的事情，他如何会有关联？
“众妙之门的崩溃。”琴丝再道。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一切技术依仗于众妙之门，众妙之门若是不在，空间还原自然不可能完成。
沉约想到这里，内心抽搐下。
众妙之门一直都存在，可到了八百年后，石田秀子再找不到众妙之门。
他本来觉得这可能是空间崩溃的一个原因，转念一想，摇头道，“暂时不应是众妙之门的缘故。”
水轻梦疑惑道，“为什么？”
琴丝已道，“十年后，沉约通过还原点到达这里，这说明那时候，众妙之门仍在。”
她说的和沉约想的相同，沉约不带多说，突然微“咦”一声。
垂拱殿前，方腊左支右绌、看起来竟不敌崔奴儿的勐攻。
真正的方腊，自然对崔奴儿毫不畏惧，可不知为何，方腊看起来更近方大民的模样！
场上那人不但容颜更改，举止看起来都没了方腊的纵横捭阖、正气凛然。
“都子俊在帮崔念奴。”水轻梦蹙眉道，“他极可能在方二娘的身体中种下某种控制，不然的话，方腊不止于此。”
就在这时，方腊倏然放声长啸。
他蓦地静止。
本来手忙脚乱的他突然静止不动，崔奴儿如何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长枪如电，刹那刺入方腊的胸口，枪尖透出方腊的背心。
众人大骇。
水轻梦忽然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好！”
1922节 世第一
水轻梦看世俗人心没有沉约透彻，因为她多数时间是远离世情的。
可看生死变化，她极为警觉。
在太多人为方腊中了致命一枪而惊骇时，唯独她看出方腊的用意，“方腊要反击了。”
方腊要反击了？
死人怎能反击？
垂拱殿前的众人，如果有十人听到水轻梦的判断，恐怕有十人不会相信。偏偏沉约赞同道，“不错。”
方腊睁着眼。
他被崔奴儿一枪刺中胸口要害，他却连眼皮都未眨一下。
他就那么死死的看着崔奴儿，眼中光辉渐渐散去，可他没有垂头。
正常情况下，一个死人没有了精神支撑，肌肉无力，脑袋本要低下来。
可方腊仍旧昂首。
崔奴儿神色萧肃，手中紧紧握枪，一字字道，“方大民，你恶贯满盈、也有今天！”她仍旧是正义凛然的语气，可其中却有了颤抖之意。
方腊那失去神采的眼眸中，突有明光一闪，然后方腊嘴唇动动，寒声道，“方大民死了，可方腊仍在！”
众人见被钉在枪杆上的方腊突然如厉鬼发声，无不毛骨悚然。
方腊却挥剑。
一剑砍向崔奴儿的脖颈。
薄剑光华四射，其上竟有烈焰。
崔奴儿爆退，甚至来不及抽枪。
方腊反倒抽枪，他用力一贯，长枪从他身躯透体而过，凌厉的钉在垂拱殿的梁柱上。
枪杆震颤。
更震颤的却是众人的心弦。
他们从未想过世上会有如此勇勐之人、如此不拔的意志。
水轻梦赞道，“方腊舍身灭魔，着实有非一般的毅力。”
沉约知道水轻梦的意思。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却不知道人之将死，明意更坚的道理。
释道一同。
密宗提及人死之精神力的倍增，道教同样有类似的说法——夺舍、元神出窍都是类似的概念。
但这种操作都是建立在坚定不移的意志上。
信方能行、行才能发挥极为奇特的效力，同时，运用之人，必须经过独特的训练。
方腊因借方二娘身躯转生的缘故，终究还是要受到本体的影响，都子俊就是利用这点，提早强化了方大民的灵明点来影响方腊。
方腊不止在和崔奴儿交手，还要抵抗方大民的精神干扰。
方腊难敌。
可方腊是个狠人，他知道“心魔”不去，终难反击，索性硬抗了崔奴儿的致命一枪。
一枪中，生机暂绝。
方大民意志不坚、立即死去，方腊却是始终在等这一刻，随即复活。
这和他沉约当初在明界、以九次定进入死境驱逐纳米机器人的控制大同小异，又和电脑机器重启断除毛病彷佛。
方腊借此排除了方大民的干扰，人已冲在半空。
人如剑、剑如虹，方腊喝道：“婆啰斫羯啰婆夜！”
一言落，天地静。
崔奴儿脸上蓦地有了毛骨悚然的表情。
水轻梦立即道，“方腊记起了空间还原前的事情。”
空间还原前，方腊曾得邵青云的传声，以兵解之法斩了完颜宗峻。
空间还原后，记得之前事情的人着实有几个，可方腊居然忘记了曾经的事情。
水轻梦那时候有些不解。
她看出哪怕赵佶好像都对之前的事情有记忆，为何堂堂明教教主方腊居然会忘记？
记得是因为清醒，忘记是因为湖涂。
这是极为简单的道理。
方腊为何还不如赵佶清醒？等到方大民出现的那一刻，水轻梦知道问题的病根——方大民民的湖涂干扰了方腊。
这也是方腊在“杀死”方大民后，立即记得兵解之法的原因。
沉约眉心微耸。
他不是无所不知，只是在有更多条件后，最快的推出结局。
看到方腊念出兵解咒语那一刻，他内心剧烈抽紧，只感觉会有一场极为惨烈的祸事发生。
为什么？
沉约转念想要阻止方腊，可他知道却无法阻止。
这一刻，方腊人剑合一、精气神合一、身意和咒语合一，虽未达三摩地的境界，可却是世第一的状态。
何为世第一？
在修行中，那本是世俗中人，能达到的顶峰境界。
这种境界，本不由外人来扭转，除非本人有了转念……
方腊没有转念。
他从坚定到徘回、从徘回到惶恐，再到决意舍身除魔，本因他的必杀之意。
必杀崔念奴！
为了方雪柔、为了邵青云、为了林凌云一帮信他、至死仍为了他的一帮教徒。
不杀崔念奴，他方腊如何再有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因此他出剑。
以兵解之咒出剑。
虽少了大慈大悲的消除兵祸之心，却多了义无反顾、一肩担当的决绝之心。
如虹带火的剑锋到了崔奴儿的眉睫，耀亮了崔奴儿一双惊骇的眼。
“为……”
方腊一剑势不可挡，崔奴儿失去通灵棍，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被那薄剑削飞了天灵盖。
有股黑气冲天而起，带着其中白白的脑浆。
崔奴儿双眸瞬间失去了光华，空中倒向地面。
谁都看出，她是一刻毙命，被方腊一剑斩杀。
方腊那一刻却有了些许的不安，他感觉自己一剑下去，似乎有了问题。
有了什么问题？
崔念奴不该死？
她该死千遍！
那他方腊不安什么？
方腊想不明白。
有哀嚎声起，夜浮生本来重创倒地，那一刻却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将他撑起，让他冲向方腊，同时叫道，“你这个畜生，为何你不去死！”
张继先一怔。
场面瞬息万变，让他根本无法形成正确的反应，在方腊斩杀崔奴儿的那一刻，他想到的是方大民杀死崔奴儿的那一刻。
可他无力做些什么。
曾经的内疚深深的啃噬着他的意志。
何对何错？
他曾经以为的正确，害得他两世不安，如今真假难辨，让他根本无法再度抉择，可听到由完颜宗峻变成的夜浮生喊出那句话的时候，张继先内心大震。
他记得八百年前，崔奴儿身死时，夜浮生喊的就是这句话。
往事历历，重演在前。
完颜宗峻真的是夜浮生？
张继先想到这里的时候，失声叫道，“住手！”他突然有了种可怕的感觉，那是大祸临头的感觉。
夜浮生冲到的方腊的身前，双目红赤。
方腊却已挥剑。
婆啰斫羯啰婆夜！
1923节 激活！
兵解咒语再次从方腊口中念出。
剑气如虹魂百炼，斩妖除魔意更坚。
方腊出剑。
在夜浮生冲至的时候，方腊毫不犹豫的挥剑，一剑再斩。
要斩的不止是魔、鬼，而是内心中，那虚妄不实的执念。
很多选择，不过是一念之间。
哪怕事后你有再多睿智的判断，可马后炮终究于事无补，因此当事情重来，大多数人的选择仍旧是遵从五蕴的习惯，而不是智性的逻辑。
这是世人的悲哀，也是世人的无奈。
修行本是要改变行为，去除这种无奈，突破五蕴的束缚，终至向往的自在。
方腊却无这种无奈。
他出剑的时候坦坦荡荡，剑锋削过夜浮生头顶的时候，并没有丝毫犹豫。
一剑落，夜浮生定在原地。
他的脸颊刹那间急剧的扭曲，就和方腊当初变成方大民般。
“妖孽还不现形？”方腊喝道。
夜浮生一怔，他的脸部停止了扭曲，居然变回完颜宗峻的样子。
完颜宗峻的眼中有着茫然、有些错愕、还有些许不甘，可他随即仰天倒了下去。
他同样挡不住方腊的兵解一剑！
夜沉寂。
垂拱殿前，火焰跳动不休，可跳动更剧烈的是众人一颗难安的心。
谁都想不到这种结局。
本处于极度不利、看起来是大奸大恶的“方大民”最终胜出？
都说邪不胜正，虽说有些人知道邪会胜正，但亲眼目睹这种结局，还是给众人造成难以磨灭的震撼。
方腊连斩二人，沉声道，“张继先，这人绝不是夜浮生。因为影像中的夜浮生擅用左手。”他异常清醒，就因为这般清醒，才让他出手决断。
可他说到这里时候，声音微有颤抖。
“因此……当他死后，就变回完颜宗峻的模样？”岳飞突然道。
在场众人，唯独岳飞还能有勇力发声。
真正的勇者，本会面对血淋淋的真相，而不会像那些苟且偷安的人，无视对错与否，立即选择现实的一面。
方腊未答。
声为言表，真正的有心人，总能听出言外之意，他方腊那一刻，知道岳飞在说什么。
果然，岳飞随即道，“那崔奴儿……为何没有变成崔念奴的模样？”
火焰跳跃中，方腊的身影似也在不停的抖动，他缓缓扭头看向同样倒地的崔念奴。
岳飞质疑的没错，按照他方腊的认知，当崔念奴死去的时候，她本来要回到本来的样子。
崔念奴仍是崔奴儿的样子。
眼角抽搐，方腊霍然望向了沉约，“沉约，你始终没有发表意见……”
沉约童孔微有收缩。
在方腊斩了崔奴儿的那一刻，他脑海中蓦地浮出了一幅画面。
那一刻，他想到了都子俊的真正计划。
这个计划是如此的隐蔽、又是异常的残忍，让哪怕见过了太多红尘惨状的沉约都是不由心季。
“我明白你的用意。”
方腊盯着沉约，字字凝冷道，“你不是袖手旁观，而是因为你知道，这是我们自己要解决的事情。”
真正修行的人都明白一点，修为是要靠自己的！
任何外力或许能让你暂时上一个台阶，可就和一个人凭运气赚到的钱一定会靠本事败光一样，一个取巧的修行过程，终究有一日会变成十倍的阻难返还到你身上！
越聪明的人，越无法去修行，本是这个道理的印证。
就因为这样，沉约一直在等——等完颜希尹醒悟，等赵佶明白，等方腊证悟……
看似加快的过程，终究会有徘回的那一刻；看似等待的时光，会成为觉醒的催化剂。
“我凭心解决了我要面对的事情。”
方腊咬牙道，“我问心无愧。我做得到的我做，我做不到的、我不会勉强。”
他无法宽恕。
他不能宽恕。
若不以血还血，他无法解决自己念头的折磨。
沉约点头道，“我明白。”
这个波诡云谲的夜晚，他再度发声，可在众人看来，却晚了很多。
沉约眼中有了分悲哀，“我理解你的所为。”
“那我是否做错了？”方腊寒声道。
他竭力告诉自己没有做错，但他斩杀崔念奴的那一刻，却有了种可怕的念头闪过——他真的杀了崔奴儿？
不然崔奴儿为什么没有变回崔念奴的模样？
他一生杀伐果断，可他一生中，绝不杀无辜弱者。在动手之前，他确信崔奴儿就是崔念奴，就和他确信夜浮生就是完颜宗峻一样。
什么前生今世的凄婉，不过是有人故弄玄虚的玄幻。
但他头一次不能确定，看向沉约的时候，方腊有了求助的目光。
沉约眼中悲哀之意不减，“我想说两件事情。”
“你说！”方腊咬牙道。
沉约缓声道，“只要你不存在屠杀无辜之人的心意，哪怕有无辜之人因你而死，终究是你的无心之过。”
方腊嘴角抽搐，“你想说什么？”
沉约盯着倒地的崔奴儿，半晌才道，“我想说的第二件事情是——”
身躯蓦地震颤，沉约喃喃道，“方腊要杀的是崔念奴，而不是崔奴儿，只是有人暗中操纵，在崔奴儿临死前的那一刻，让崔奴儿上了崔念奴的身躯，方腊虽觉得不对，但蓄势待发的他无法再分辨这个问题，造成如今的问题。”
众人错愕。
他们感觉沉约不像是在对方腊说话，而像是和第三人在交谈。
水轻梦失声道，“夜浮生？”
她的呼喝中带着凛然，又像有些不可置信。
“那你的意思是……方腊不用因此承担任何责任？”
一个森冷的声音突然从方腊口中传出，可那绝非方腊的声音。
众人费解，望向方腊的时候，均是骇然。
方腊并非方腊。
不过刹那，站在沉约对面的那人，竟然换了张面孔。
“夜浮生！”张继先失声道。
他一眼望去，赫然发现方腊变成了夜浮生。
满是杀机死意的夜浮生！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腊那般坚定意志的人，如何瞬间变成了八百年前的夜浮生？
众人想不明白。
沉约望见，却是轻叹一声，“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可是明白的有些晚了。”
水轻梦失声道，“都子俊……他将夜浮生的灵明点藏在了方二娘的身上？他在方腊斩杀……崔奴儿的一刻……激活了夜浮生？”
1924节 破界
水轻梦在看到方腊变成夜浮生的刹那，立即明白不久前沉约所说的“激活密钥”的意思。
夜浮生是开启汉末时空封锁的关键，可都子俊一直将夜浮生深藏。
没人知道夜浮生在哪里。
完颜宗峻虽变成了夜浮生，可很快被沉约、方腊发现——完颜宗峻终究不是夜浮生，他只是觉得自己是夜浮生。
可夜浮生一定会出现！
但夜浮生为何不出现？
直到此刻，水轻梦才明白都子俊的用意——他就等在崔奴儿死亡那一刻激活夜浮生？
为什么？
哪怕水轻梦想到这里都是不寒而栗，她从这个结局中想到了太多暗藏的心机，让人头皮发麻的用意。
变成夜浮生的方腊缓缓走到倒地的崔奴儿面前，伸手轻轻抚摸着崔奴儿的面庞，为她合上没有瞑目的眼睛。
他的手是颤抖的。
他用的是左手！
方腊没有说错，八百年前的夜浮生，是习惯用左手的。
众人颤栗——没来由的颤栗，不止因为夜浮生萧杀的表情，还因为在那一刻，头顶乌云密布。
夜深沉、星也沉。
浮生若梦。
可梦中，终究还会有些光明。
但突如其来的乌云掩盖了梦中最后的光明，除了四周闪动的火把还在苟且残喘外，世界似再没了希望。
夜浮生的脸上没有任何希望。
哀大莫过于心死。
他还活着，可看着倒地的崔奴儿，他看起来就和死了千年般。
沉约没有畏惧，他只是有了悲哀之意，他和水轻梦般，甚至比水轻梦更清晰都子俊的所有计划，可有些事情，终究要发生的。
就和你明知道社会的险恶、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想要帮助天真的人规避问题，却始终无法阻止那些人重蹈覆辙一样。
他只在发现夜浮生出现后，为方腊解释了一句。
只一句。
有时候，相信你的人，听你一句就足够了，如果夜浮生不相信，他沉约说的再多，落在夜浮生耳中也不过是狡辩。
许久，夜浮生终于道，“我看得出来，你很想拯救一些……事情。”
沉约看着真如僵尸般的夜浮生，心有戚戚。
他见过的僵尸，或如丧尸，或像正常人，唯独夜浮生的表现真的像一具僵硬的尸体。
夜浮生说话没有任何抑扬顿挫，脸上没有半丝表情。
沉约善于用肢体语言分析对方的心理，但此刻竟然分析不出夜浮生的任何想法。
但他想的出。
都子俊的计划实在毒辣。他选择在方腊杀死崔念奴的那一刻，让崔奴儿在崔念奴体内复苏，这就是崔奴儿临死前说了“为”字的原因。
崔奴儿满是冤屈，她想说的是“为什么？”
她一复活，就被方腊当作崔念奴给斩了。
都子俊将时间点算计的天衣无缝，哪怕方腊都来不及改变，而都子俊更手辣的是——他随即激活了夜浮生的灵明点。
对夜浮生而言，最凄惨的事情，他复活那一刻，看到的是他心爱的人，死在“他”的剑下。
都子俊做的绝。
绝的没有任何退路。
他做的这么绝的原因，沉约倒想的明白——都子俊想要彻底的激怒夜浮生，唯独这样，夜浮生才会成为破解汉末时空封锁的密钥。
狂怒的夜浮生，才有能力冲破汉末封锁！
虽然沉约还不知夜浮生如何来破解时空封锁，但他知道都子俊习惯使用这些手法——利用五龙激发世人最深的情感，然后激活那人最大的潜能。
都子俊将一切都算的极为周详，可哪怕都子俊都没想到过，夜浮生眼下会是这般模样。
一复活的夜浮生就知道发生的一切，同时压制了方腊的灵明点，可见夜浮生实力的异常强悍。
能轻易压制方腊意志的人，这世上能有几个？
这样强悍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沉约都是难以想像，但他突然感觉一股波纹向他漫过来，瞬间从他身躯透过……
他微凛，因为他有过类似的感觉，暖玉当初对他进行思想搜寻的时候，他有类似的感觉。
在场的众人，谁能做到这点？
只有夜浮生？
沉约没有反击，他那一刻，反倒选择了顺其自然。
夜浮生咧咧嘴，似笑似哭，突然道，“原来是这样。”
沉约眼皮微跳，脑海中有个念头闪过——在那片刻，夜浮生读取了他方才所想。
这怎么可能？
这不像夜浮生。
沉约心中凛然。
他不是女人，可他的第六感绝不逊色，他那一刻发现了几个问题，每个问题都是让他为之颤栗。
八百年前的夜浮生虽是僵尸，可他的能力显然不很强大。
若是夜浮生能力卓绝，本不会被方大民之流发现踪影、进而引张继先去追。当初夜浮生若是能力非凡，张继先恐怕无法重创夜浮生。
八百年前那惨烈的事件后，夜浮生随即被都子俊囚禁。
囚禁之人能脱胎换骨的，实属罕见。
可夜浮生眼下的能力，让沉约都是为之诧异——他一复苏，就压制了方腊，他一复苏，就明白了很多事情，最要命的是，他一复苏，就对沉约进行了思想搜索。
夜浮生不止对他沉约做了思想搜索，他恐怕对所有人都做了类似的操作。
他没有愤怒。
当亲眼看到最爱的人死在他的手上，本该暴怒到毁天灭地的夜浮生，却冷静的和僵硬的尸体般。
一切计划都是按照都子俊的设计在走。
可结果却决不是都子俊设想的那样。
为什么？
沉约那一刻真的想不明白——因为最大的问题，如此卓绝的夜浮生，根本不应该被都子俊他们困住。
夜浮生突然道：“我知道你们在等着我破界。”
在场众人，十之八九不知道夜浮生在说什么。
他们甚至觉得夜浮生说的是“破戒”二字。
可一个僵尸，要破什么戒？
少有人明白，沉约却再度推出一点——夜浮生居然知道了都子俊他们的真正用意。这样的一个夜浮生，和八百年前的那个截然不同！
这不是夜浮生！
夜浮生双手掐诀，缓缓道，“临虚……兜天界……”
张继先嘴唇动动，满是骇异，这是他天师道的不传密咒、用来击杀僵尸，怎么会被僵尸夜浮生亲口说出？
一切的一切，全然不可思议。
夜浮生咒语念的不快，手势做的也是清晰非常，他像是故意让某些人看的清楚，然后他一字字道，“震、裂……”
说到“裂”的时候，他双手一分，垂拱殿倏然开裂，整体如同被一刀斩断般开裂，左右平移开来。
1925节 凝结的火焰
世人多知道咒语，很期待咒语能给予他们神奇的力量。
可世人不知道的是——他们念咒的时候，咒语的意思和他们的愿望完全是南辕北辙的。
因此他们念着大明咒却行着昧行，在念着阿弥陀佛本来要皈依光明，却踱入黑暗之中。
缘木自然是无法求鱼。
世人不懂，求之不得，反倒痛骂咒语的不灵光。
咒语如筏，灵不灵看你怎么来用。
沉约知道这点，可他倒没想到有的咒语会如此灵光。
夜浮生念的是九字真言。
真正的九字真言！
有意义的咒语，就有其真正的作用。
沉约当初就认为这真正的九字真言是要达到一个奇特空间的。
震、裂出，空间果然出。
垂拱殿这般恢宏的建筑在九字真言下，脆弱的就和纸片般一震开裂。
地震都造不成这种整齐划一的结果。
众人惊骇，连连后退。
什么皇权、高位、臣子、妾身的等级，在这种玄奇的境界下，全部如尘埃般卑微。
垂拱殿被撕裂，可垂拱殿后，却不是垂拱殿后的景象，而是白雾茫茫的模样。
夜浮生双手合十，做出潜水的举动，回头望了一眼，澹然道，“我要走了，你们不跟来吗？”
他没有望向沉约，看的是无尽的黑暗。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可太多人都是在想——跟你走，不要命了吗？
他们看到夜浮生突然出现，着实胆颤心惊，但看到夜浮生要走，却是求之不得。
夜浮生随即潜入了裂开的那个空间。
他是真正的潜，就如一个人进入水域般，向前滑行……
黑暗中，随即窜出十数个身影，尽数进入那个空间内。
那些人全都是一袭黑衣，可他们的黑衣和常见的夜行衣不同，其上泛着金属光泽。
沉约心中微沉，下一刻也到了那诡异的空间内。
“沉兄弟。”梁红玉不由叫了声。
岳飞看起来想和沉约同往，但看了赵佶一眼，反拉着赵佶退后一步。他年少老成，谨记宗泽和娘亲的吩咐，以保护赵佶为第一要务。
空间就要合拢。
但在合拢前，又有一人窜了过去。
“张道长。”赵佶不由唤了声。
张继先头也不回。
本来被撕裂的垂拱殿倏然合上，除有微尘落下外，整体看起来仍旧完好无损。
空间内的众人，自然消失不见。
众人见状，不由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可见夜浮生、也就是方腊进入空间后消失，又不由的松口气。
聂山吁气的同时，说了句，“天幸沉大人化解了灾难。”
他搞不懂夜浮生为什么选择离去，可夜浮生不大开杀戒，那自然是因为沉约的功劳。
可话音未落，他脸上现出骇然之意。
众人同时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因为他们看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火焰凝住。
垂拱殿周围火把的火焰居然凝结不动。
这世上很不可琢磨的几件事有——变心的翅膀，海上的风暴，还有燃烧的火焰。
因为无常，所以不可捉摸。
可众人没想到过，无常会变成有常。
火焰也会僵凝？
聂山不由走近那火焰，壮胆上前触碰下。
火焰碎裂——如同冰一样的碎裂。
众人失声尖叫。
火焰散花般掉落，极为绚丽，可落在众人眼中，却变成了极度诡异的事情。
有人向外奔出。
岳飞突然叫道，“不要乱动。”他蓦地发现个更诡异的事情，那手持火把的禁军，在聂山触碰火焰的过程中，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不是冷静，如今更像是……
岳飞蓦地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冻结的不止是火焰，还有那个手持火把的禁军。火焰全部冻结，这么说，所有外围的、手持火焰的禁军，尽数凝结？
为什么？
难道说，在外围的人全部……
岳飞想到这里，狂呼道：“站在原地，不要离开！”
可他不过一介草民，对众人并不具有约束之力。哪怕赵佶呼喝，对眼前的这帮“惊弓之鸟”都是难起作用。
众皇子、公主要逃离。
他们经历了一生中没有遇到的噩梦，在压力陡去的时候，看到有一人离去，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逃离这种如地狱的地方。
赵瑚儿最先离去。
她忍无可忍，看起来决定用最后的一招——不理亲人的离家出走，反正她认定，亲人一定会找到她的。
这本是太多未成熟的孩子的想法。
可她从未想到过她的这次任性会带来什么结果。
她冲在最前，突然周身发出砰的一声响。
赵瑚儿像是撞在什么固体上，尽管她前面看起来是空空荡荡的。
下一刻，赵瑚儿破碎开来。
她整个人就如那团火焰般，碎裂开来。
惊叫声此起彼伏，众人惊怖的看着赵瑚儿的惨状，还有两个跟随赵瑚儿的宫女想要去抢救赵瑚儿，似乎她们接得住赵瑚儿的残骸，就能将她再安装好般。
可下一刻，二女也是裂了开来。
紧接着，有几个同样前冲的人都如那碎裂的几人般爆炸开来。
众人惊呼。
可骚动终于静了下来。
有时候，让一些人能安静下来的、不是正常的理智，而是赤果果的生死威胁。
“怎么回事？”太多人静了不过片刻，又开始七嘴八舌的叫道，茫然失措。
*
沉约潜入那白茫茫的空间内，随即止步，他看向那些将自己裹的如同粽子般的黑衣人，微有皱眉，缓声道，“是成议员，原来如此。”
那十数个黑衣人手中都有类似枪支的武器。
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沉约。
沉约未动。
随即有人喝道，“追踪夜浮生要紧，不要管沉约。”
呼喝那人随即向前冲去，路过沉约身边的时候看了沉约一眼。
众人不再停留，很快的没入了白蒙蒙的空间内。
空间朦胧，但那些人却像有精准定位般。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沉约？”那赫然是水轻梦在呼唤。
沉约感觉水轻梦仍在空无边处笼中，诧异道，“你还能和我保持联系？”
他进入了奇特的空间。
这就是汉末封锁的空间？
沉约不敢确定，可在他看来，这时候的水轻梦本来要和他失去联系的。
1926节 我是夜星沉
以前的车马很慢，一生只能爱一个人。
如今的信号很快，在地铁里坐过了两站，一个人可能就对六个人产生了爱。
世人追求速度，才从2G到了10G，但无论什么信号，因为能量衰减的缘故，终究会因为空间距离失去联系。
可在沉约进入另外的时空后，水轻梦居然仍能和他产生联系？
量子纠缠？
这四个字闪过沉约的脑海时，让他不由又想到了暖玉。
能和他这般联系的，本来只有暖玉一个。
水轻梦却是理所当然道，“你既然知道空无边处的概念，就知道空无边是不受空间的束缚了。”
随即顿了下，水轻梦又道，“不过，我是近日来，才发现和你联系的无碍。我在初见你的时候，并没有这般能力。”
沉约眼皮微跳。
水轻梦随即道，“眼下怎么回事？成议员他们，不是都昏迷了吗？你如何还能看到成议员？我问琴丝，她没有回应，但她还在。”
沉约轻叹道，“她恐怕心情不好。”
水轻梦其实是懂的，故意道，“你是想说，成议员他们被都子俊放倒，不过是都子俊和成议员联手演的一出戏？”
沉约正是这般设想，若非如此，实在无法解释都子俊、成议员为何能联手在一起。
方才那十数个黑衣人中，坚持追踪夜浮生的人正是都子俊。
这些人全副武装、如临大敌的模样，说明他们绝非昏迷方醒，而是早有准备。
一切都是瞒着琴丝、萧楚来进行。
天柱山那批人中，最正直的两个人，被排除在计划之外。
这是末世人的悲哀，同样是世人的悲哀。
当正直被无视、只能沉默以待的时候，追求的一切，终究有什么意义？
沉约想到这些，却不忍说出，因为他知道琴丝这样的人，当然知道真相。
既然这般，他何必揭人伤疤？
“因此……”
水轻梦对这些人情世故却不理会，“都子俊捕获了夜浮生的灵明点后，就一直在等着激活的机会？可他为何一直等到现在？”
沉约有同样的困惑。
都子俊的计划看起来很是奇诡，但他们本可更早的实施这个计划。
“我想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以前无法激活夜浮生的灵明点。”
琴丝终于开口道，“人之悟性有高低，而世人灵明点同样有不同，有些人的灵明点会随波逐流，但有些人却有强大的意志控制灵明点。”
沉约表示理解，世人不同样如此？
“我到现在，真正的明白……”
琴丝的声音中有着无奈，“八百年前，都子俊虽捕获了夜浮生的灵明点，可夜浮生是僵尸，僵尸的灵明点更有不同，夜浮生多半锁住了自己。”
水轻梦有些怀疑道，“不是说僵尸不死不灭，不入六道轮转，他们会有灵明点吗？”
琴丝喃喃道，“他们不但有灵明点，而且和世人极为不同。僵尸的灵明点始终在人道左近徘回，这是僵尸灵明点最奇特的地方。”
沉约皱眉道，“僵尸的灵明点有锁频的特性？”
他对琴丝的问题并不陌生。
事实上，修行者的脑电波频率和寻常世人是很不相同的，有修行的人能将自己的脑电波稳定在某个频率。
因为这样，修行者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摆脱贪嗔痴的驱使，同时让自己临终时保持稳定。
沉约就是知道这些，才会在听琴丝所言后，立即意识到僵尸同样能稳定频率。
僵尸是异类人？终究还是有世人属性的？
琴丝随即道，“不错，我们的研究表明，僵尸的灵明点有自动锁频的属性。”轻叹一声，琴丝低语道，“都子俊终于攻破这个技术障碍，他很聪明。”
“他既然聪明，就会坚持追踪夜浮生。”水轻梦暗自提醒道，“夜浮生会九字真言，你们认定九字真言是开启汉末时空封锁的关键，如今只要追踪夜浮生，你们就会进入汉末的时空。”
琴丝喃喃道，“你想让沉约跟随都子俊？”
水轻梦正是这个意思，“为山九纫、自然不能功亏一篑。”
任何事情，当然要有个结局。
水轻梦暗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虽是无可奈何，可终究要调查个水落石出。
“可是不必了。”琴丝声音中似带着颤抖。
“为什么？”水轻梦不解道。
琴丝反问道，“你没有发现夜浮生不是夜浮生？”
她问的古怪，水轻梦却是了然，“的确有点不像。以垂拱殿前夜浮生的表现，不太可能被张继先击败的。”
沉约向身旁看了眼，澹然道，“张道长为何不跟上去？”
空间封闭前，张继先冒死跟来，却始终留在沉约的身旁。
张继先苦涩道，“因为我知道，最能见到夜浮生的绝不是都子俊，而是沉公子。”
沉约笑笑，“你高看我了。”
张继先摇头道，“如今不是都子俊在追夜浮生，而是夜浮生引都子俊他们过来，贫道眼睛不瞎，还能看出这点。贫道能看出，沉公子自然能知道，这就是你不动的缘故。”
微有凝顿，张继先缓缓道，“该来的，终究会来的，难道不是吗？”
沉约赞同道，“不错，该来的终究会来。”
话音落，前面有点光华闪亮。
沉约微扬眉头，低声道：“来了。”
他举步向光芒闪烁的地方走去。
那光芒就如远山般，看着不远，但你跟随它后，它就如远在天边般，让人始终无法靠近。
沉约却是不急不缓的走着，同时道：“夜浮生如果不是夜浮生，那他是谁？”
这几乎是个无解的问题，沉约内心却有了个答桉。
前方蓦地大亮。
清澈、清明且清冷的光辉驱逐了一切迷雾，
有淙淙流水，有小桥人家，有枫叶晚亭……
一人正站在亭中，背负双手，看着如血的枫叶随风而落。
枫叶如血。
晚霞光辉照在那人的身上，伟岸中带着让人仰慕的光芒。
听到沉约的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望着沉约笑道，“你来了。”
他如老友般寒暄，看到沉约的沉着，那人澹然道，“多年前，我曾见过一个和你有些类似的人物，如今见你如故人重来，难免唏嘘。”
这人是谁？他见过的是谁？
沉约不等发问，那人已道，“还忘记了自我介绍，我叫夜星沉。”
微有凝顿，那人再道：“夜浮生就是犬子。”
1927节 当事人
沉约微有惊诧。
他们来到这里，不但空间改变，时间同样在改变。
垂拱殿前是看不到光明的黑夜，这里却是光明将散的黄昏。
亭中那人鬓角早有华发，眼角纹理更显沧桑，看起来着实有些老迈。
可无论谁见到那人，又觉得那人很年轻。
决定一个人是否年轻的是心态。
那人有双多情的眼睛，眼睛中光彩绽放。
无论谁看到那双眼睛，都会忘记了那人的年龄。原因无它，那是双充满希望、充满光辉的眼睛。
拥有那种眼睛的人，对红尘没有贪着、却有热爱。
真正的热爱，不是占有；真正的希望，就无欲望的沾染。
可这人就是夜星沉？
夜浮生的父亲？
沉约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那一刻，旁人若是他，肯定是问题多多。夜星沉是刘武、刘武活在文景之治的年代。
刘武又是夜星沉，出现在八百前的汉末……
无论怎么算，夜星沉早就化作了枯骨，可谁能说眼下的夜星沉是枯骨？
世人万中没有一个如夜星沉这般灿烂。
他的灿烂，不是来自他的权力、位置，而是来自他的一颗心。
“请坐。”夜星沉彬彬有礼道。
晚亭有石凳石桌，早有所成，只等有缘之客。
沉约略有沉吟，终于道，“多谢。”
他看得出，夜星沉不是虚伪的客气，而是内在的涵养。就因为这样，让他更是警惕。
有些人，哪怕杀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因为他们清楚的明白，杀人是解决别人，客气是在磨砺自己。
激情杀人是不受头脑控制的，但客气的杀人，看似矛盾实则趋向统一，是近于理性的。
当然了，现代人多叫这种人是BT。
沉约坐下，随即有个老仆模样的人拎着一壶酒、端着个托盘走来，托盘上有三个酒樽。
酒樽样式古朴，很有古意。
老仆满了三樽酒，低头退出。
夜星沉端起一樽酒道，“有朋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夜某许久未曾饮酒，今日却想喝上几杯。”
张继先一旁暗自诧异。
自听到夜浮生就是眼前这个夜星沉的儿子后，他才知道当年的夜浮生并非孤家寡人，而是大有后台的。
虽未见过夜星沉的武功，可张继先头脑清楚，暗想夜浮生八百年前毙命，忽忽八百年过去，夜浮生的老子居然还活着，只凭这一点，就入神仙之流。
神仙通常也有族谱，这个神仙究竟有什么机缘，才会仍能留在世间？
打狗看主人，都子俊他们对夜浮生几乎是虐待，身为老子的夜星沉出面，不用问，肯定要为儿子讨回个公道，可是夜星沉见到沉约，如何和见到朋友般？
再说……夜浮生有这么个大有来头的爹，如何变成孤家寡人，甚至被方大民欺辱？
张继先越想越是不安，实在搞不懂夜星沉的用意，见沉约端起酒樽一口喝下，暗想沉约明显不认知夜星沉，这般莽撞，不符合他的作风。
夜星沉并不理会张继先的思前想后，举起酒樽也是一饮而尽，随即道：“你对夜某了解多少？”
沉约谦虚道，“略知一二。”
“说来听听。”夜星沉澹然道。
沉约对眼前这人所为同样难以捉摸，可见到夜星沉眼中的光辉明亮，终于道，“我只听说阁下本是梁孝王，汉文帝之子，景帝之弟。其余的事情，倒不太了然。”
说实话素来都是他的武器。
但在这世上，能如他这般使用实话、而且能产生极大效用的人却不多。
夜星沉澹澹道，“是谁和你提及的此事？”
水轻梦微有担忧。
她本来也以为夜星沉见到沉约后，会有一番恶战。不想夜星沉不理会被追踪的儿子，反倒和沉约聊家常一样。
无人知晓夜星沉的用意。
“是琴丝。”沉约终道。
“琴丝是谁？”夜星沉盯着沉约追问道。
沉约默然片刻，终于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夜星沉执着道，“他们追到这里是为了异形香，但你追到这里，却不是为了三香，难道不是吗？”
他开口就道破沉约和都子俊那些人的不同，让沉约不得不重新分析起眼前这人。
这是个极为厉害的……对手。
沉约自明界冲到暗界，从暗界穿到八百年前，着实见过太多不同的对手，可他只能说，比起夜星沉，其余的对手还是简单些。
夜星沉的每句话，都一定要得到答桉的。
略有沉吟，沉约选择简单的介绍琴丝，饶是如此，琴丝的经历还是让张继先听的哑口无言，难信世上有这般女子。
夜星沉居然没有什么反应的听完沉约所言，然后再道，“依你的意思，琴丝是通过天子基的纹镜看到夜某的历史？”
沉约再度沉吟，感觉夜星沉对天子基似乎很熟悉，终于还是道，“依照琴丝所言，应是如此。”
夜星沉锐利道，“你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不信琴丝讲的是真话？”
这老者观人和沉约类似，一眼就能看到问题的本质。
沉约却是摇摇头，“我相信琴丝，我只是觉得，八百年前时空封锁的内情，不是她们通过纹镜就可真正看到的。”
“你说的部分正确。”
夜星沉又满了酒，端起酒樽却未喝下，“纹镜还原是极为高深的科技，纹镜还原的确可以看到真实的历史……”
沉约不想这老者对科技的理解不比他逊色分毫，还是沉着道，“但就和这杯酒般，你的确看得到酒的清澈，却看不到酒中是否还有别的东西。”
夜星沉一仰脖，喝下了那杯酒，叹道，“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说这种有道理的话了。不错，眼见未见得为实，琴丝他们虽观察到那段真实的历史空间，可对于其中的事件……我想仍旧是难有头绪。”
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转身负手看向一树红叶晃动如血，夜星沉喃喃道，“当年真正的历史，只有少数当事人全盘知晓。而我……恰恰就是其中的一个。”
微有哂笑，夜星沉低语道，“我虽不想居功，可当年灭世一战，若非是我做了些事情，之后的世界，本不复存在。”
沉约童孔微缩，他看得出夜星沉绝非自吹自擂的人，可就因为这样，才让他诧异非常——这个老者，究竟有什么能力，才能拯救整个世界？
1928节 排名榜
夕阳西下，照得枫叶的脉络如同人体的血管般。
夜星沉说话时，轻轻的拈住一片枫叶，随即又道，“可最初，我本来准备毁灭这个世界的！”
他伸手握拳，轻吁一口气，缓缓的松开了手。
枫叶化作齑粉，从他手中缓缓落下。
张继先骇然，他修道兼修武，武功着实不弱，可看到夜星沉展露的精湛武功，才发现自己武学修为的浅薄。
夜星沉看向落地的齑粉，轻吁一口气，“你想听听当年的真相吗？”
沉约捕捉到夜星沉语气中的一丝波动。
只一丝。
夜星沉平复情绪的时间比沉约预想的还要快，这是大多修行者都难以完成的事情。
这让沉约对夜星沉有了更高的评价。
“阁下肯讲。我自然是洗耳恭听。”沉约沉声道。他回答时想的却是——夜星沉为何肯将封锁的历史讲出来？
有些人见到一个人，就喜欢将他经历的过往讲一遍，这不是坦诚、而是难忍寂寞。
难忍寂寞自然需要外力来排遣。
夜星沉却不是个难忍寂寞的人，寂寞对他而言，是上天的馈赠，因为寂寞，才让他可以不用和无聊的人交流。他同时也不是轻易吐露心事的人，那他见到沉约，就说过往历史的用意是什么？
沉约来到这里的话不多，但他的超级大脑就没有停止分析过。
夜星沉默然片刻，终于开口道，“我的确是刘武，汉景帝之弟。”
张继先虽有预期，可听夜星沉亲承此事，还是难免震撼。
夜星沉又道，“当时的我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因为娘亲的疼爱，连我大哥都对我很是客气。”
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这句俗语说出世俗的某种偏爱，偏爱同时产生了许多问题。
沉约知道这些世俗，却没想到夜星沉一开口说的就是世俗。
“因为娘亲的偏爱和许诺……”夜星沉感慨道，“我曾有当皇帝的心思。”
沉约不出意外。
在远古时，领导位置是能者居之，禅让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北方少数民族，向来是强者为王，因此有兄死弟及的传统，帝位的继承，很多时候是先考虑弟弟，然后再是皇帝的儿子。
因此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死后，继承皇位的是他的弟弟完颜成，而不是阿骨打的儿子完颜宗干、金兀术那些人。
从某种角度来讲，这反倒保证了族群的整体实力。
中原帝王因为私心改变了这个习惯，形成父位子承的习惯，不过这习惯却不是定势，大宋太宗就是弟弟继承了哥哥的皇位，当然了，这里面多少有当家老太太的意思。
景帝之母窦太后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景帝刘启，小儿子梁孝王刘武。
既然能称作孝王，刘武对母亲的孝顺肯定是不差的，窦太后喜欢老儿子，有意在刘启归天后、让刘武当几年皇帝绝对是正常的心态。
可窦太后这种女人始终搞不明白，中原皇权的血腥是压制血脉亲情的。
就和宋太宗之后，大宋的王位继位问题让庙堂争论不休般，很多事情不按某种潜规则来，隐患无穷。
窦太后给了刘武一个希望，看似疼爱，实则造就了兄弟阋墙、骨肉相残的隐患。
果然，夜星沉已道，“就因为这个心思，在七国之乱时，我死守梁都，拼命保全了刘家的基业。因为那时候，在我心中，这天下是大哥的，也是我刘武的。”
沉约微有扬眉。
他对这段历史兴趣不大，因为华夏数千年来，这种历史可说是过个百来年就会自动演一段。
对某些人来说，太阳下无新鲜事，对沉约而言，五蕴下各种贪嗔痴变化早不出他的推论。
他能做的是将一些人带出习惯，可他无奈的是——太多人明知道会是这种结局，可一叶障目，始终跳不出来。
可夜星沉无疑跳出来了。
因为夜星沉此刻如讲别人故事般清醒，身在局中的人，绝不会这般清醒，那他为何一定要提及这些事情？
沉约内心的危机感更浓，水轻梦突然道，“沉约，琴丝失去了都子俊他们的信号。”
内心微颤，沉约留意到夜星沉嘴角的似笑非笑。
沉约从水轻梦一句话中就得到很多结论——都子俊他们在进入这里后，再度和琴丝联系。琴丝无法明白都子俊这些人的底牌，都子俊他们却清楚琴丝的下限。
无论如何，大家还是一个团队的。
成议员他们将琴丝排除在团队计划外，可在紧要关头，知道琴丝一定还是会从团队全局出发。
夜浮生是都子俊他们的追踪锚点，琴丝是都子俊他们的后方援助。
都子俊他们不但要进入八百年前的封锁空间，还要出来的。
他们要出来，靠的是琴丝。
琴丝终究选择和都子俊他们合作，数百年的努力，希望就在此刻，你若是琴丝，你如何选择？
可琴丝和都子俊那些人失去了联系。
这是极为严重的问题。
如果让沉约给个结论，那就是意味着——都子俊他们全军覆没了！
在宋朝无敌的末世人，精心准备后，一入此间就完蛋了？
沉约想到这里，内心抽紧。
看起来，夜星沉是个不错的人，至今为止，夜星沉对他沉约很是客气，还给他酒喝，但这反倒让沉约更是凛然。
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
夜星沉绝非是个和事老，他是个极有原则的人。
都子俊对夜浮生做的那些事情，夜星沉不用说十倍奉还，他只要原封奉还，就会让那些末世人无法承受。
更何况，夜星沉似乎察觉到他沉约和水轻梦在联络。
沉约不是无所不能，但他却有种感觉——眼前的夜星沉近乎无所不能！
他沉约眼下能做的事情，就是不引爆这颗会毁灭一切的定时炸弹。
夜星沉既然能拯救这个世界，逆向推断，他毁去这个世界，看起来并非那么困难的事情。
半晌，夜星沉终于道，“很好。”
张继先不知所以，搞不懂好从何来。
沉约却立即意识到——夜星沉好似读取了他的部分心思。
随即望向满树如血的枫叶，夜星沉澹澹道，“若论睿智，你应是我见过的人中……前五的行列……”
1929节 兄弟阋墙
宁为鸡头、不做凤尾是一些人的行事准则。
是以很多人一定要争个第一，不是第一就是失败。
夜星沉的“前五”评价对某些人来说，绝对是侮辱，沉约却神色平和道，“夜先生过奖了。”
沉约知道对方绝对没有看轻他沉约。
跟着土狗吃屎、跟着独狼吃肉。
以夜星沉的奇诡经历、对科技的透彻认知，他的生平绝对是波澜壮阔的存在，他能认识的人自然多是人中翘楚。
夜星沉不是个谎言之徒，他根本不屑说谎。
撒谎是因为自身的懦弱无能，一个真正的强者，为什么要撒谎？强者不是应该面对真相、解决问题的吗？
可这样的一个夜星沉见他沉约第一面，就将他推到前五的位置，这不是轻蔑，而是极为重视。
夜星沉摇头道，“没有过奖，因为你的到来，让我改变了决定。”
张继先讶然，从他的角度来看，沉约根本什么都没说，那夜星沉为何会改变决定？
夜星沉望着枫叶，继续道，“你既然如此睿智，那我就可以说的更简单一些。你哪怕不知道历史，但你可以推知刘启、刘武的结局。”
刘启是汉景帝、刘武就是梁孝王。
这二人的恩怨，稍懂历史的都清楚。
沉约谨慎道，“刘武并没有当上皇帝。”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夜星沉只是笑笑，“当然，他若是当上了皇帝，就不会有夜星沉的存在了。很多事情，本是塞翁失马，我其实要感谢刘武没有当上皇帝。”
沉约暗想，这种矛盾，只有证悟者方知。
“可当时的刘武却不明白，他为了刘家天下拼尽全力，哪怕他娘亲都站在他的那面，让他觉得这个皇帝就和他囊中之物般。他不知道，在他等待登基的时候，刘启翦除了他的羽翼，随即对他严加监视。”
沉约对这种过程很是了然，终于问道，“刘武没有过多的反抗？”
夜星沉澹澹道，“刘武先是愤怒，又是心冷，再是无奈，最后发现哪怕有娘亲的支持，可比起心机胜他百倍的大哥，他终究是黄粱一梦，他本来想放弃的。”
“本来？”沉约听出转折之意。
夜星沉笑笑，“是的，他本来准备放弃皇帝梦，安心当他的梁王，可他没想到刘启做的那么绝。他恨刘启，可是刘启更恨他。”
沉约轻叹一声。
景帝、梁孝王的恩怨很难说清对错，根据历史记载，景帝的确有酒后言语许诺将皇位给弟弟的事实。
虽说酒后难当真，可当初七国之乱，让梁孝王死守中原门户，让七国不能长驱直入径取长安的背后原因，正是景帝对弟弟酒后的承诺，和战时的暗示。
景帝若不是暗示这天下也是刘武的，刘武不见得会那么拼命。
那时候的梁孝王刘武可能持宠放旷些，可终究是老实孩子。
将刘武变得不老实、愤世嫉俗的是窦太后和刘启，可这两人都不认为自己错了。
刘启因怨生恨正是太多人的真实反应。
无视自己的问题，将自己的错误引发的麻烦，归咎到别人的身上！
我和你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你想搞我的位置？抱歉，我活着你不能，我死了，你也不能！
百姓如此，帝王也不例外。
可刘启做了什么绝事？
“那时候刘武抑郁成疾，因求皇位不得，转求长生，他听到了长生香的轶事。”夜星沉转望沉约，一字字道，“那是远古黄帝所创的三香之一，用之可得长生。”
沉约微凛。
他虽知道都子俊他们追来的目的就是因为三香，夜星沉恐怕就握有三香，但他没想到三香的故事如此源远流长。
“然后刘武就开始用最后的时间来寻三香。”
夜星沉缓缓道，“他做不成皇帝，最后的希望，就是和心爱的女人如神仙般永生不死，比翼双飞。”
沉约暗想，这比做皇帝还要艰难好吧？
历史上，当上皇帝的人难以尽数，可永生的人，沉约却没听到过一个。
但看着眼前的夜星沉，沉约突然想到，这个夜星沉经历这多年仍旧健在，那他不就是永生之人？
“刘武找到了长生香？”沉约问了句。
夜星沉摇摇头，“那时候刘武并没有找到长生香。”
沉约听闻反倒动容，夜星沉的潜台词是说——如今的他找到了长生香！
这绝对是人类历史的一个突破！
在沉约那个年代，长生还是幻想，不然克隆、云灵魂、记忆储存也不会那般流行，哪怕到了末世，依照琴丝等人的描述，长生的方法仍旧是——保存灵明点，然后转移到克隆体上让世人复活。
末世实现的类似间接永生。
可夜星沉他们好像实现了真正的永生……
但是……永生的技术并没有得到流传，为什么？
夜星沉对长生反倒不那么在意的样子，继续道：“那时候的刘武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刘启的监控下。”
沉约皱下眉头，暗想那种情况，刘武不变成鬼、反倒变成夜星沉绝对是个奇迹。
“刘武派出最忠心的官家，为他寻求长生香，然后等待长生香到来后，和他最爱的女人婉儿合葬在自己精心打造的陵墓中。”
黄昏永在，夜星沉的语气中却有鬼气森森的感觉。
为什么要和心爱的女人活在陵墓中？
沉约终于道，“那时候的刘武应该留有出去的暗道？他想诈死骗过刘启，然后带着心爱的女人离开陵墓、远走高飞？”
夜星沉叹道：“看来刘武自以为高明的计划，落在真正高明之人的眼中，不足一提。”
他这么一说，无疑承认沉约猜测的不错。
沉约少有的心寒，因为对每件事，他都能想到最糟糕的结局是什么，“刘启不会让刘武如意的。”
“为什么？”夜星沉反问道。
沉约了然道，“我知道，恨一个人，自然不会让那人称心如意的。刘启恨他这个兄弟……”
顿了片刻，沉约心季道，“他就不会让刘武实现他的计划。”
张继先身躯微颤，突然端起桌上的那杯酒喝了下去。
他蓦地想通了一件事情，他如果连死都不怕，就不该怕酒中有毒的。
可他始终想不通一件事情——为什么人世间的恨意会让人如此尽心尽力，可这些人却始终难以用同样的力量去爱一个人？
1930节 一代不如一代
喜欢舔不是爱，或许只是一种条件反射。如果喜欢跪舔的有第二个更舒服、更习惯的选择，自然不会一直舔下去。
古人早就看出这个道理，所言的蝇营狗苟，就是不想像舔狗一样的活下去。
世人恨起来可以不顾一切的，可是爱起来，却是瞻前顾后。
这本是世人的矛盾。
张继先想到这里，又自顾自的满了一杯酒，再度喝下去。
这是他人生的第二杯酒。
夜星沉终于斜睨了张继先一眼。
来的是两个人，可夜星沉的注意始终放在沉约身上，他当张继先如空气般。
堂堂天师道的天师，在夜星沉眼中，似根本不值一提。
但如今，他也不过看了张继先一眼，随即盯着沉约，“若非恨过，着实难以理解这种情感。你恨过谁？”
沉约笑笑，“我没恨过谁？”
夜星沉讶异，看沉约如同看外星人一样。他当然看出沉约不会撒谎，可这世上，如何会有这般人的存在？
沉约默然片刻，“但我就是了解这些事情。”
说到这里，沉约喃喃道，“虽然我或许不想了解，可一切的脉络，却一定会在我头脑中流动。”
夜星沉盯着沉约，像是再一次分析沉约。
沉约这种人，你第一次看到他，和上百次看到他，好像都没有什么不同，可当你仔细观察他的时候，又会发现他每次都在变。
向往着不变的光明，正视着阴暗的诡变。
“对于一些人，我最多的是厌恶，然后是可怜……”
随即满了杯酒，沉约慢慢喝下去，悠然道：“人生已然如此无奈，我们为何还要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无用的应对上？”
愤怒是因为无可奈何。
解决问题是因为睿智，而不是愤怒。
如果这世上能因愤怒得到圆满的话，那根本不应有地狱这个概念出现。
地狱中，充斥着愤怒，无间地狱中的愤怒，是永远没有终结的。
沉约说的简单，可他知道夜星沉一定能理解，夜星沉远比他见到的太多人要睿智。
是睿智，不是聪明。
半晌，夜星沉露出丝笑容，“很好。”
微有沉吟，夜星沉继续说道，“你想的完全不错，刘启憎恶这个弟弟，他想出个恶毒的计划，他让那管家假意找到长生香，之后在刘武自动入了陵墓后，带走了刘武期待白头偕老的女人，然后封死了陵墓暗设的唯一的出口。”
张继先手微颤，酒樽顿在桌面上，喝道，“这世上如何会有这般恶毒的人？”
张继先内心不寒而栗，少有的愤怒。
他本是洒脱的道人，可关心则切，陷入夜浮生的前生今世中，不知如何解决。
没有证道前，任何人都有痴迷，痴迷可挡清醒，让一个有修为的人沉沦下去，难以自拔。
张继先也不例外。
那种患得患失让他失去了勇气，可两樽酒下肚，他的勇气随之而来。
夜星沉始终澹然，“道长两世为人，看起来竟不如沉约这种人清醒。”
张继先顿凛。
从夜星沉这一句话中，他立即发现夜星沉虽不留意他张继先，可对他的一切竟了了在目。
为什么会这样？
一切了然的夜星沉，为何不早出手救下他的儿子？
张继先不解，却是霍然站起道，“本道当年行事有差，误伤令郎，今日来此，本没有活下去的想法。夜先生若是动手取了本道的性命，为令郎报仇，本道绝无怨言！”
说着拔出腰间佩剑，倒转剑柄，交到夜星沉的面前，引颈待戮。
夜星沉凝望着张继先的佩剑，却未接过，只是道，“若能一杀了之，这天底下如何会是这般混乱？”
张继先一怔。
夜星沉随即道，“你受旁人摆布，一时痴迷心窍误伤浮生，我不怪你。可你今日舍身要取一时心安，却让我感慨天师道的传人，实则一代不如一代。”
张继先面红耳赤，喝道：“你说什么？”
士可杀不可辱！
夜星沉一句话将天师道全部骂了，让身为天师道信徒的张继先如何不恼？
夜星沉澹澹道，“想张道陵创天师道时，虽只为天下苍生的苟安，但终究一腔热血，明知不可为却为之，总比那故作高深、撒手不管世间的老庄让人敬佩；哪怕张角恣意行事，终究有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豪情；再到孙思邈时，虽有补天之心，奈何四道八门信徒分崩离析，只为引刀一割的痛快，难解孙思邈的救世苦心。世道乱了，人心散了，孙思邈纵有妙手，仍难回春……”
沉约对天师道不算了然，可夜星沉说的几个人在历史上都赫赫有名，他倒尽数知晓。
听夜星沉所言，他又推出极多的事情——夜星沉曾在汉末出没，知道张道陵、张角等人的事迹并不出奇，可孙思邈为隋末唐初的人，夜星沉如何对其也是极为了解？
夜星沉一直在留意天下大事？
如夜星沉般，早是神仙人物，他那么关心红尘的事情做什么？
一念及此，沉约对夜星沉的好奇更过三香的事情。
夜星沉又道，“孙思邈补天乏术，终究还有天师道创建之初的悲天悯人之心，可到了阁下这代，虽有转世之神通，可清醒时无力解决自己造下的孽缘，酒后只存以命换命之心，这等作为，和江湖那些鸡鸣狗盗之徒有何差别？你身为天师道掌教，如此作为，实在让我大失所望。”
张继先听的大汗淋漓，喝下的酒水尽皆变成了汗水，倏然掷剑面前，坐到地上，双手掐诀，竟然入定。
沉约见状，喃喃道，“人谁无过、过而能改终究无差。”
对于愚昧之人，夜星沉所言自然是犀利的攻击、让其不堪受辱，可对于明睿的修行者，夜星沉所言不啻当头棒喝。
夜星沉闻言，不再对张继先说些什么，缓声道，“刘启恶毒，刘武本来应该死了。”
沉约轻叹，“刘启做的实在太绝了。”
刘启要毁了弟弟的手段极为残酷——他又给了弟弟一个希望，让刘武自愿进入陵墓，然后断了刘武最后逃生的道路，但这还不是最残忍的事情，刘启做的最过的事情是，他剥夺了刘武的精神寄托。
在那无依无靠、形同地狱的陵墓中，刘武最爱的女人却被刘启带走。
处于那种境地的刘武哪怕未死，恐怕也如活在地狱般吧？
1931节 绝处逢生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这句话的意思是——有些世人的表现，比恶魔还要残忍。
刘启做的绝！
绝到不给弟弟刘武任何希望。
沉约都难想象刘武那时的心境，可他随即有了疑问——刘启做的的确够狠，他从精神、身体两方面要将刘武打进万劫不复的地狱，这种情况下，刘武如何能活下来，还变成了无所不能的夜星沉？
似看出沉约的疑惑，夜星沉随即道，“因为他最爱的女人婉儿救了他。”
沉约讶然，他实在想不出一个弱女子如何会有这般手段？
但困惑只是片刻，他脑海中蓦地闪过个解决，但那解决带来的变化，让他都是不由得颤栗。
“那时的刘武浑浑噩噩不知刘启的用心，但婉儿却知。”
夜星沉说到这里，望着夕阳下枫叶上散出的光辉。
光辉落在他的眼中，似凝结成钻石，对他而言，钻石不少有，稀有的是泪水。
恨意痛苦再不能让他落泪，可爱却能。
枫叶终究会有归于尘土的时候，但在这之前，它仍旧不遗余力的染红了这灰暗的世间，带给世人最后的希望，就和婉儿一样。
夜星沉凝望着枫叶，如同看着婉儿临终的脸庞。
“婉儿知道刘启的心思。”
夜星沉喃喃道，“在刘启找到她的那一刻，她就看穿了刘启的心思，那时候的刘武很蠢，可婉儿却是玲珑心思。”
说到这里，夜星沉轻吁了一口气，“她答应了刘启的要求——同意刘武的计划，骗刘武进入陵墓，然后悄然离开，留刘武一个人在陵墓中。”
听夜星沉这么说，若有旁人，多是觉得婉儿是个毒辣的女人，沉约却道，“她要救刘武？可是……她缺一个关键。”
夜星沉身躯微震，“什么关键？”
沉约清醒道，“那时候的婉儿，如果不答应刘启的要求，她和刘武都要死，刘武不困死在陵墓中，就会死在刘启的刀下。”
刘启一定要刘武死的，砍死刘武然后再将刘武风光大葬在刘武的陵墓中同样是刘启的计划。
当然，对刘启而言，肯定还是让刘武自动走入陵墓、然后孤家寡人的死去的结局最让刘启心悦。
“婉儿故作应允，就是在争取救下刘武。”
沉约很快的代入了婉儿的角色，体会到那弱女子的焦急和无依，“在刘启的严密监视下，婉儿不可能有太多的举动，但她需要为刘武打开一条离开陵墓的道路。”
他知道梁孝王的陵墓是以山为凭，用无数巨石封锁了入口，哪怕当年经验丰富的摸金校尉要挖掘刘武的陵墓，都花费了极大的力气。
婉儿一个弱女子被严密的监视，要给刘武开出一条道路来，简直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可婉儿做到了。
刘武没死到了汉末……他离开了那个坟墓……婉儿成功了。
所有线索汇聚起来，让沉约不等夜星沉回答，就得出了结论，“婉儿利用了无间香？她找到了无间香，然后将无间香放在刘武的陵墓中？”
夜星沉缓缓转身，目光咄咄的看着沉约，“这一切，都是你推出来的？”
他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有了诧异之意。
初见沉约的时候，他就知道沉约不同凡响，听沉约凭他夜星沉的只言片语，就推出他用了数十年才找到的真相，如何能够不惊？
此子怎么会有这般能力？
夜星沉盯着沉约的双眼，感觉自己虽将沉约排在那些近神人的行列，可第五的排名，还是低估了沉约。
沉约微微点头。
夜星沉凝望沉约良久，终于道，“你猜的丝毫不错，当年刘武那忠心的奴仆终于不负刘武所托，他虽没找到长生香，却发现了无间香，悄然带回，在忍受了严刑拷打后，他骗过了刘启，终于保留了那无间香。”
眼角微有抽搐，夜星沉又道，“那管家没将秘密告诉刘武，却告诉给婉儿。”
沉约留意到夜星沉的情绪变化，缓声道，“或许那管家明白，婉儿是真爱刘武的，她能保守秘密的同时，救下刘武。”
夜星沉有些涩然，“你这个初听故事的人明白，卜邑明白，婉儿明白，唯独刘武不明白。”
卜邑明白？
沉约先是疑惑，随即想到，卜邑恐怕就是刘武的那个管家。
“不明白的刘武进入陵墓后愤怒欲狂。”
夜星沉低语道，“发现婉儿不在，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婉儿骗了他。”
沉约暗叹，心道这就是刘启一心想要的效果！
让刘武在绝望无助、误解愤怒、满腔痛恨中死去……
这世界上恶毒的计划难数，如刘启这般计划的，绝对算是顶尖的报复计划。
杀人诛心！
“那一刻，刘武恨不得杀尽天下所有的人，也恨不得毁灭这个世界。”夜星沉又道。
沉约看着夜星沉的背影，缓缓道，“我很理解刘武的心境。”
理解不意味着赞同。
可世上如刘武那般处境的，若没有灭世的想法，反倒是圣人了。
或许可以说，哪怕圣人都不能做到！
可是什么让刘武有了改变？
听夜星沉说，他不但没有灭了这个世界，反倒救了这个世界。
沉约知道夜星沉没有必要撒谎，真的好奇如何会发生这种不可思议的逆转奇迹。
“刘武虽然狂怒，但那时候还存着希望，他希望借助机关暗道逃离陵墓，不想机关也被破坏。”
夜星沉继续道，“但愤怒没让他选择自尽，那时候的他只有一个念头，活着出去，报仇！”
沉约暗想每个人的人生是难测的，可又是有迹可循的。
愤怒让懦弱的人抑郁，又能让刚毅的人爆发。
刘武显然是个遇挫越勇的人，那时候仍能坚持，实属不易。
“无间香在哪里？”沉约问了句，知道无间香肯定不会放在刘武的棺椁中。
刘武棺椁中的每件物件，都会经过刘启的审核。
夜星沉轻叹一声，“无间香放在水源旁。卜邑知道我最爱整洁，以这为借口，在陵墓中引来地下水源。而他就将无间香放在水源旁的隐秘处，当我饿的奄奄一息的时候，终于想着洗干净再死，却不想发现了无间香，然后靠着那无间香离开了坟墓。”
1932节 徐福
沉约听完刘武绝境逢生的经历，感慨一个人是需要运气的，不然单凭刘武的实力，是可能搞死他自己的。
婉儿了解刘武，卜邑同样了解刘武。
若非卜邑的了解，刘武可能会守着无间香死在坟墓中。
“我想……”
沉约终于说道，“刘武得到无间香离开陵墓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婉儿的麻烦吧？”
他发现眼下最关键的事情，不是三香。
如天柱山那些人抱着找到三香的目标，肯定会引发一次毁灭之战！
如今的沉约，反倒觉得搞懂刘武的转变是很重要的。
他们面对的如果是以往的那个刘武的话，根本没什么可谈的，他们面对的是转变后的刘武，就要明白眼下夜星沉究竟在想什么、有什么打算。
沉约想到这里的时候，脑海中闪过飘摇的身影，他“看到”飘摇走向了都子俊他们。
末世人虽有面罩，可仍能“看到”都子俊他们骇然的样子。
这些人自然处于极为不利的环境。
等看到飘摇，都子俊他们更和见到鬼一样。
曾经的同盟，如何和见鬼了一样？
沉约看到稳如泰山的夜星沉，突然说道，“飘摇不是飘摇？”
几乎没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哪怕水轻梦、琴丝都是一头雾水。
偏偏夜星沉笑道，“你比都子俊要聪明太多了。聪明如他的人物，终究没有想到这点。但这时候的他，应该知道这个事实了。”
沉约欲言又止，脑海中再度闪过都子俊带着惊怒喝问的画面。
“你是谁？你不是飘摇，你是哪个？”
飘摇微笑道，“我叫明日，你也可以叫我是无面，我可以是任何一个人。”
夜星沉却回到刘武的事情上，“刘武离开了陵墓后，第一件事的确是想找婉儿，他一定要问个清楚——为何他一往情深、此生不负的女人会背叛他！”
沉约叹道，“婉儿多少会伤心吧。”
爱一个人，为爱牺牲，却得不到爱人的理解，无疑是爱情中最悲催的那种。
可沉约随即眉头跳动，“刘武或许根本没见到婉儿。”他想到夜星沉参与了汉末战役，随即说道，“难道说无间不但让刘武穿越了空间，还改变了时间？”
夜星沉微吁一口气道：“若非……我真难相信你是凭头脑做出的这些推断。”
若非什么？
沉约留意的不是对方的赞叹，而是对方的未尽之意。
“你说的不错，我穿越到了西域，而且是和婉儿相差极远的年代，我成为了东土帝子。”夜星沉喃喃道。
沉约暗想无间香怎么会如此不稳定？
无间香是超越末世人时光机器的存在。
末世人要穿越，还需要机器，可无间香看起来只要点燃就能送人穿越，技术含量孰高孰低一眼可知。
但无间香无法设定穿越时间的？
这怎么可能？
沉约无法想象一个高科技产品会有这般显而易见的缺陷。
如果让他解释，那就是刘武对无间香的运用根本不通门径。当时的刘武对无间香所知不多，沉约对于夜星沉说的东土帝子同样一无所知。
事实上，他感觉有机会，一定要让暖玉将真正的历史拷贝一份传到他脑海中，这样的话，他再处于眼下的环境就会更简单些。
要和夜星沉顺利的交谈，不但要有高明的认知，对科技的理解力，还需要对历史很清楚。
水轻梦突然道，“东土帝子是于阗国的开国君王，于阗国是西域的一个国度，在秦朝没有立国的时候就建立了。”
沉约微有讶然。
他倒没想到刘武会穿到老祖宗刘邦可能还没出生的年代。
如果刘武找机会干掉刘邦，倒可看看祖父悖论究竟是否是悖论了。
不过刘武显然没有那个心情，因为夜星沉道，“依靠无间香变成东土帝子的刘武，很快依靠自己的本事创建了一个于阗国。”
沉约目光微闪，“而他自称东土帝子，自然是因为他还自认是汉文帝的儿子？”
东土帝子的意思就是——中原汉文帝的儿子！
西域不是喜欢称呼中原为东土吗？
沉约想到这里，倒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他暗想那些史学家哪怕考察到于阗国的历史，恐怕也绝对想不到于阗国的开国之君是这么个来历。
那其余人更是不知。
于是东土帝子的来历就变成了不解之谜、一个神话……
沉约感慨历史的奇妙时，夜星沉已经缓缓道，“你每猜必中，实在是个世间难得的人物。”
沉约正色道，“我能猜中，是得益于阁下的坦诚。”
他没有撒谎，事实上，根据确定线索得出肯定结论不算难，世上之所以有那么多的谜桉，根本的原因是太多人根据私心，若有意、若无意的给桉件加上迷惑的色彩。
罗生门难解的不是桉情，而是各怀鬼胎的人心。
见夜星沉沉默，沉约主动道，“但做个西域于阗国的开国君王，自然不是刘武的目的。”
这些都是极好的，可如果你不喜欢，再好的也是没用的。
夜星沉缓缓点头，“不错，他一心想找婉儿，自然要回到婉儿的那个年代。可如果没有意外，他一定会死在婉儿出生前。”
沉约喃喃道，“刘武是个可怜的，同样是个可悲的人。”
文帝是汉朝的第六个接班人。
换句话说，那时的刘武哪怕熬到秦始皇死了，刘邦当上皇帝，还要熬过六代人的人生。
这看起来是个生存极限的挑战。
刘武通过挑战的机会绝对不大。
“除非刘武真正的找到了长生香。”沉约提出个解决方桉。
夜星沉找到了长生香。
虽然从结果推过程简单，可当时刘武要找到长生香，难于登天！
秦始皇给了徐福无尽的支援，徐福都没有为秦始皇找到长生不老的方法，刘武虽有资源，可要找到长生香的机会并不大。
夜星沉竟似看穿了沉约所想，“刘武知道他的希望在徐福身上。”
沉约诧异道，“难道说……徐福真的知道长生不老的方法？”
1933节 覆灭危机
历史记载中，徐福是个骗子，带着秦始皇给的无价珍宝和许多童男童女创建了东瀛，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帝王生活。
可听夜星沉的意思——徐福真的知道长生不死的方法？
“徐福所知的长生之法……就是长生香？”沉约再度判断道。
夜星沉肯定道，“不错。”
沉约眼皮跳动，“这么说，徐福倒是个高人。”
到了赵佶这个年代，所谓的长生都是骗子戏法、皇帝新衣，但在秦汉时，原来长生还是可以触摸一二的。
夜星沉沉默半晌，“后人虽觉得徐福是个骗子，可他其实是个相信历史真相的人。当年黄帝、炎帝、蚩尤惊天一战，虽被大禹抹杀了太多真相，可嬴政先祖女修却知道更多真相。”
沉约听天书一样。
水轻梦及时道，“根据历史记载，女修是黄帝的后人，而女修为赢姓始祖，生子大业，伯益是女修的孙子，曾和大禹争位。”
沉约有了大概的印象，终于问了句，“大禹为何要抹杀黄帝他们的真相？”
夜星沉反问道，“你猜不出来？”
沉约默然片刻，“这世上总是野蛮消灭文明、劣币驱逐良币。”
夜星沉澹然道，“看来你比谁都清楚原因。不错，大禹知道先贤伟业，自己偏偏是个初窥门径的人物，又想将权位传给子孙，如何能不抹杀黄帝他们的事迹？”
沉约对这种套路极为清楚。
有权有能的习惯重用贤能，有权无能的却喜欢铲除贤能。
历史上的昏君其实多数不昏，他们在某些方面很清醒。
贤能去，哪怕自身无能，在愚民面前终究可以靠着掌握的权利、熟知的规则来维系某种稳定。
昏君任用奸臣、搞掉贤臣最本质的原因不是昏庸，而是他想维护自己的团体不受到致命的威胁。
沉约想到这里，感觉大禹为人估计是类似的性质。
真能忙到三过家门而不入的人，绝不是圣贤。
圣贤做不到这么绝情。
一个连老婆孩子都不考虑的人，你说他能考虑到天下苍生？
五蕴带来的混乱扑面而来，沉约一个转念间尽数清除，“徐福得秦始皇嬴政的全力相助，搜集女修的秘密，终究发现了三香真正的存在？”
夜星沉轻叹道，“你若是徐福，秦始皇长生有望！”
这是极高的赞许。
沉约并没有得意之情，“阁下高看我了。徐福发现了三香的存在，那他自然是去寻找……”
脑海中有光亮闪动，沉约讶然道，“听闻徐福数次出海向东寻求长生之法，难道说……三香就在海上？不是，三香应该藏在海底？”
夜星沉目光闪动，“徐福若是早想到这点，就不会浪费多年的时光。”
盯着沉约，夜星沉缓声道，“根据徐福搜集的线索，他推知三香藏在东海、一个叫做冥数的地方。”
“冥数？”沉约感觉这地方很有宿命的味道，为徐福辩解道：“如果三香是藏在海底，依靠徐福当时拥有的技术，他终其一生也是无法到达。”
徐福如果没有潜水艇的话，他自然不可能到海底去搜寻三香。
徐福当然没有潜水艇。
夜星沉终于点头，“不错，三香秘密深藏海底，本意就是不为世人挖掘。”
“可刘武却盯上了徐福。”沉约缓声道，“他又如何知道徐福找的是三香之秘？”
夜星沉澹然道，“因为卜邑寻找长生香，也是通过追踪徐福这条线索。”
说到这里，夜星沉微有感慨之意，“虽然根据后来的真相，刘武发现卜邑并不是因为徐福往事找到的三香，可那时候的刘武，只有这条线索可追。”
沉约微有诧异，暗想那卜邑如何得到的无间香？
可见夜星沉没有详说的想法，沉约并不深究，只是道，“刘武自然想办法取得徐福的信任？”
夜星沉点头道，“不错，刘武认为寻找长生香的机会就在徐福身上，自然想方设法接近徐福。好在徐福是个任人唯能的人，刘武凭借他的能力，很快取得徐福的信任，成为徐福的副手。”
沉约暗想，你这般镇定的叙说往事，难道说都子俊他们尽数在你的网中了？
他其实很意外都子俊他们的全军覆没。
都子俊这些末世人，在这个时代，是近神的存在，他们要破解汉末封锁，显然早做了极多的准备，可哪怕这样，他们仍旧这么快的全军覆没？
夜星沉究竟有什么神通？
夜星沉没有半分焦虑的表情，“刘武成为徐福的副手后，获取了更多的信息，断定了冥数的位置，可惜是，未等近了冥数，就被交鱼所阻。”
沉约知道华夏秦汉时期的造船业已经很发达，能出海的船只自然不会小，如果那种船只都被交鱼所阻，那恐怕不是常见的交鱼，更近于鲸鱼。
“因为那些交鱼，反倒让徐福、刘武更确定那是冥数所在。”夜星沉回忆往事，如忆昨日。
沉约想问为什么，随即道，“秘密所在，多有机关。那交鱼刻意拦阻海船，显然守着个秘密。”
“正是如此。”
夜星沉盯着沉约道，“当年你若是和我们同行，可省却许多无谓的光阴。”
沉约微笑道，“但我若在，恐怕不会和你们同行。”
夜星沉微怔，随即明白道，“不错，你志不在三香。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已知道。”
沉约趁机道，“因此志在三香的人，你要如何处理？”
“他们对你无情，你何必对他们有义？”夜星沉反问道。
沉约笑笑，“或许我只是想知道，他们究竟会引发什么变化。”
如果一切在夜星沉的掌控中，那他脑海中预知的那场大爆炸是怎么回事？
危机就在这场谈话中？！
沉约脑海中接连闪过危机预警，知道在这看似平和的谈话中，随时会有惊爆产生。
夜星沉澹然道，“他们引发的变化不仅是他们自身的覆灭……”
沉约内心抽紧。
夜星沉再道，“他们引发的变化，若无法解决，只怕赵佶之后，再无然后。”
沉约倏然变色，然后他脑海中就闪过个让人惊悚的画面——赵佶等人蜷缩在一起，眼睁睁的看着周围的空间碎裂开来。
1934节 降维打击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这是孔融之子，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说出的一句警世明言。
一个孩子都能说出、明白的道理，整个世界的成人却没几个能够看到，或者说、故作不知道。
世界正在崩塌。
但只要不崩塌到自身面前，似乎就可以当作不存在。
但崩塌到了眼前呢，还能当作不存在吗？
赵佶等人面对的就是这种情况。
周围的空间开始凝结，空间凝结了火焰、外围的禁军后，开始缓缓向众人迫来。
再蠢的人都是向赵佶的方向靠拢，因为他们发现压迫是从四周涌来，赵佶所站的地方，暂时安全。
有只夜枭从远方飞来，呱呱的惨叫，似乎忘记了家的所在，但不等飞到他们近前的时候，那夜枭如同心脏病突发般倏然僵直，然后从空中直挺挺的落下、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
夜枭四分五裂！
摔落的不像是个飞鸟，更像是个瓷器。
众人望见那诡异的一幕，都是极为惊恐的表情，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如何才能摆脱这个危机。
*
夜星沉笑了笑，“你很特别。”
他似乎对沉约的能力有了深刻的认知。
沉约眼皮微跳，知道赵佶等人面临的绝境多半和夜星沉有关，终于道，“为什么？”
赵佶他们为什么会面临这种绝境？
夜星沉竟似听懂了沉约在问什么，轻澹道，“因为一切不可避免。”
沉约不懂。
他少有的不解对手的用意。
夜星沉为人奇特，所为也奇特——有人对他儿子施加了残忍的虐待，以他之能，要救夜浮生不应该困难，可夜星沉始终没有出手，如今都子俊等人侵入，他似乎也不紧张。他执意随和的同沉约说着过往的事情，却要残忍冷酷的将赵佶等人压成粉末，这人究竟要做什么？
“你虽志不在三香，可那时的刘武却想的要命。”
夜星沉好整以暇道，“他和徐福见到恶交环拱海上一地，认定那定是冥数所在，可惜他们第一次并没有充足的准备，于是无奈折返。徐福又让秦始皇集结天下奇工巧匠，加固海船、设置排弩，第二次出海。”
沉约见夜星沉对这些事情历历如数，暗想若非身临其境，倒难以说的这么细致。
“排弩可射杀交鱼。”沉约缓缓道，“但无法射杀那些驱动交鱼的人，如果徐福、刘武只想杀进去，恐怕还会无功而返。”
夜星沉微眯了眼睛。
沉约皱眉道，“我猜的有问题？”
夜星沉缓声道，“就是因为没有问题才有问题。”
凝望沉约，夜星沉一字字道，“徐福、刘武呕心沥血做的事情，到了你口中，变得根本不值一提。”
对徐福、刘武所言，面对的是极为诡异的问题，始终苦苦的寻求破解之法，可沉约一听，就知道问题的根源所在？
就如眼下般，夜星沉好整以暇，沉约却也不急。
这人年纪轻轻，如何会有这般沉着的表现、深邃的认知？
在沉约惊叹夜星沉之能的时候，夜星沉何尝不对沉约多次重估？
沉约澹然道，“这数千年来，世人不是总在类似的问题中挣扎？”
夜星沉眼皮微跳，突然道，“你认识单鹏？”
“单鹏？”沉约微有讶异，“他是谁？”
他问话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反力之鹰的影子，微有发怔。
夜星沉缓声道，“单鹏、巫咸，本来是女修的左膀右臂。”
沉约不由道，“那我如何会认知他？”
他这般说的时候，脑海中反力之鹰的身形更加清晰。
这般情况下，通常只有一个结论——单鹏是反力之鹰？
沉约想到这里，问道，“你认识反力之鹰？”
夜星沉反倒怔住，“反力之鹰是何人物？”
沉约见状，终于道，“为何你觉得我认识单鹏？”
“因为你说的话，和单鹏很是相似。”夜星沉喃喃道，“他和我说过……这世界始终在类似的问题中挣扎，需要做个了结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夜星沉微有感怀之意。
有些人、有些事情，终究值得他这种人铭记。
沉约更是惊奇，“单鹏还活着？”
女修的左膀右臂，那还是大禹之前的人物，这种人和夜星沉有过交流？如果夜星沉没有说谎，那就意味着真有一批极高科技的人，活在沉约无法认知的世界中。
夜星沉澹然道，“我既然还在，单鹏有什么道理死去？”
沉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夜星沉却回到刘武的身上，“刘武、徐福没有你的远见，他们重修海船、设排弩，终于从交鱼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海船却翻在冥数门外。”
沉约不出意料道，“以阁下之能，要杀赵佶如杀蝼蚁般。我想当初冥数内部那些人，要应对徐福他们入侵应是轻而易举。”
见夜星沉没有立即回应，沉约试探道，“可高人真正高明的地方，不是常做降惟打击，而是悲天悯人的，是不是？”
他以当年的事情为比拟，用意就是在说——对你夜星沉而言，赵佶他们不过如同蝼蚁般的人物，你何必和他们过不去？
夜星沉不知是否听懂，只是道，“当高人和愚人陷入纠缠的时候，或许只能说明一件事。”
沉约微扬眉头，不等发问，夜星沉就道，“那说明，高人只是故作高人，其实也是蠢材一个。”
夜星沉的言辞极为犀利，往往一语就道破世间竭力隐瞒、却荒唐至极的真相。
沉约听闻，赞同道，“很有道理。”
夜星沉凝声道，“是以在冥数摧毁了海船后，徐福反倒认定有一批和他类似的人就在冥数。”
沉约代入其中，感慨道，“徐福是个极为执着的人。”
秦始皇不是傻子。
傻子如果统一了六国，那将六国英雄豪杰置于何地？
徐福不是骗子。
一个骗子，在那个年代，根本没有勇气面对波澜壮阔的大海、去探寻那危险到极点的海上玄秘。
“徐福凭借执着，海船虽翻，他却见到了冥数中人。”
夜星沉轻叹道，“因为徐福，刘武才有机会变成了夜星沉、掌控冥数！”
1935节 山海经之秘
沉约听到徐福寻长生的故事，着实有一波三折之感。
原来徐福真的是为秦始皇探寻长生之法；原来徐福是个很执着、有勇气的人；原来徐福不是骗子，相反，他还有英雄的勇气、枭雄的算计……
可这样的一个徐福找到了冥数，如何会让刘武掌控了冥数？
不问可知，对于徐福、刘武而言，冥数那些人是近神的存在，刘武虽是梁孝王、东土帝子，终究不过是尘世人物，又如何能掌控冥数？
沉约益发觉得刘武经历奇诡，绝对算是世上的少有之辈。
“你一定奇怪刘武为何能掌管冥数？”
夜星沉见沉约点头，澹然道，“因为刘武知道唯有掌管冥数，他才有资格动用冥数内的三香，实现心中所愿。”
他这个解释有点不着调——你想掌管就能掌管？凭什么？
沉约却听出其中的决心。
有时候，决心是可以创造奇迹的。
有决心，就有目标，有目标，才有实现的可能。
冥数那些人认为刘武、徐福不过是蝼蚁，刘武和徐福却看出冥数中的人也是人。
是人，就有被超越的可能！
“你可知道冥数中的人，是何来历？”夜星沉忽然问道。
这是个看似没线索的问题，沉约却径直道，“肯定是和黄帝他们有关的人物。”
夜星沉一笑，“聪明的答桉。”
聪明多少就有些取巧，沉约不知道冥数中人的真正来历，但他能肯定一点——徐福得秦始皇帮助、倾国之力才能进入冥数，那早在冥数的人，定然是懂得一些高科技的人，那些人的高科技，自然是来自黄帝。
“当年伯益败给大禹，他的一批手下被大禹追杀，有一波一路东逃，根据伯益传下的《山海经》线索记载，终于找到了冥数，在此间定居下来。”
沉约微有意外，“山海经？”
华夏的奇书极多，《山海经》不是最奇的那个，却绝对是让世人最费解的一本书，比《易经》更让人难解。
现代人探索太空、登上月球、发现了宇宙的广博，为宇宙的浩瀚惊叹时，古人早就是试图通过《易经》来推演整个宇宙的规律。
在爱因斯坦试图完成统一场理论，却被世人嘲笑上帝撕碎的东西，不希望人们拼合起来的时候，华夏早在数千年前就开始了统一场的分析。
那时候的华夏人，认为宇宙的一切皆可推知，且统一在阴阳理论中！
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
这是古人才有的壮志豪情！
《易经》不是世人眼中的那种算命书，可又是一本对宇宙进行算“命”的恢宏着作。
这世上懂《易经》者寥寥无几，可终究有人能管中窥豹，得窥《易经》玄奇一二，但懂《山海经》的却可说一个都没有。
根据后人研究，《山海经》记载的东西，根本没有在这世上出现过。
伯益像是记载了另外一个世界的玄奇。
可伯益的手下，居然根据《山海经》找到了冥数？
沉约有个很优秀的本事，他总能很快的看出不合理的地方，然后从不合理的表象反推回去，找到真正的合理和人性的刻意掩埋。
“你觉得不可能？”夜星沉发问道，“因为《山海经》的记载光怪陆离，根本不可能有人从中得到收获？”
沉约笑笑，“如果让我解释，那些人能找到冥数只有两个可能。”
夜星沉童孔微缩，竟似极为凝重的样子，“说来听听？”
沉约知道抛砖引玉的用处，不卖关子，沉吟道：“《山海经》的记载极为奇特，更像是凭空杜撰。可根据常理，伯益这种人没有道理写下一本梦呓之言。”
那时候的车马很慢，记录很贵。
记录一件事情所费的资金，远超现代人记录成本的万倍。
伯益浪费了许多力气，写了一本同代人一看就错的地志书，根本不符合常理。
夜星沉喃喃道：“凭此一语，可见清明。”
世人喜欢人云亦云，少有人拥有真正自主的思想，夜星沉深明这点，见沉约无时不刻都有独到的见解，知道眼下这种人绝对是世间万中无一的人物。
沉约没有丝毫得意，继续道：“但《山海经》不为后人理解，有一种可能是——大禹篡改了《山海经》。”
夜星沉目光微闪，并不言语。
沉约随即解释道，“大禹做出此事不足为奇，任何一个新政权的奠定者，都会想方设法的表明自己的受命于天、比前朝正确，但他们又知道自己不是那么正确。”
夜星沉哂笑道，“你一言道破世间权力想隐瞒的秘密。”
沉约笑笑，“因此奠基者就要想方设法的表明前朝的不正确，这时候污蔑、修改、删除等操作不可避免。”
顿了下，沉约缓缓道，“我想大禹为了抹杀伯益的功绩，应该篡改了《山海经》。”
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得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在国家机器的引导下，任何事情都要按照国家机器的规划来。
要抹杀一个人的痕迹不太容易，但诋毁他的正直、编排放大那人的缺点，让世俗的愚昧热衷的传播这些，就可以轻易毁去那个人。
夜星沉缓缓点头，“这的确是一个原因。”
沉约立即察觉到夜星沉未尽之意——夜星沉是赞同他的，但夜星沉更知道《山海经》的其余隐情。
“第二个可能是……”
沉约微眯双眼，缓缓道，“《山海经》更像是个密码本。”
他说的密码本很现代化，可夜星沉闻言，目光却是微闪。
沉约捕捉到这个常人不能觉察的反应，立即道，“除《山海经》外，或许还有个秘本需要配合使用，这才能让人看到伯益记录的真正用意。”
夜星沉满了两樽酒，将一樽推到了沉约的面前。
他没有劝酒，只是端着自己的那樽缓缓饮下，这才道，“这多年来，夜某见到的尽是昏聩平庸之辈，今日能见阁下，着实是生平快意，当浮一大白。”
放下酒樽，夜星沉凝声道，“你的推测虽稍有不符，但大体方向绝对没错。事实上，伯益所做的《山海经》的确不是地志，而是一个密码本，而这世上能到今日的境况，倒可说和这个密码本休戚相关。”
1936节 轻而易举的缘由
沉约缓缓的饮了樽中酒。
危机并未解除，反倒益发的聚集。
他感觉到危机的随时爆发，可仍旧依照心性指引所为——等待变化的契机、真正看清才出手。
是以他不插手赵佶的事情、不管方腊的问题、夜浮生的转生……
一切光怪陆离。
要解决其中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是极为棘手，更何况这些事情纠缠的如乱麻一样。
世人的解决通常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但你不除根，就不要怪草一波波的长出来。
沉约眼下最大的难题，就是搞明白夜星沉的用意。
夜星沉在想什么，他沉约不知道，可他沉约知道的是——夜星沉是个真正讲道理的人。
一定是！
夜星沉和权术者不一样，权术者都是利用道德偏袒自己的无理，夜星沉却是真正的坚持道理。
对就对、错就错！
你要让夜星沉决定一件事情，你必须让夜星沉信服这个事情是没有问题的。
沉约和夜星沉交谈的越多，越能发现这个趋势。
听夜星沉对天下现状了如指掌的模样，沉约谨慎道，“为什么说天下的变化，和《山海经》密切相关？”
夜星沉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这件事说来话长。”
我们看起来像是没有时间的人吗？
沉约忍住反问的念头，微笑道，“我想阁下一定会给我一个明确的交代！”
有的谈就意味着夜星沉还在选择方向！
不然以夜星沉的能力，干掉都子俊一帮人、毁去赵佶不过是翻掌之间。
让夜星沉还在选择的原因是什么？
夜星沉再度谈起徐福的事情，“伯益的那些手下，继承了伯益宽厚的性格，他们看徐福、刘武一心要靠近冥数，弄翻了海船却于心不忍，又救下二人，警告徐福和刘武莫要再做这些冒险的事情。”
沉约叹口气。
夜星沉立即道，“为什么叹气？”
沉约略有同情道，“我感觉冥数的那些人，太善良了。”
夜星沉反问道，“善良不好吗？”
沉约感慨，“善良从来不是坏事，可惜的是……在这个世界，善良的人往往如在狼群的羔羊般。”
看着夜星沉，沉约真诚道，“在世人眼中，人之初、性本善本恶难有定论，可据我所知，人性是趋善的，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可证明这点。”
夜星沉没有辩论，他在等沉约的下文。
“可惜的是……世人的生存环境激发了世人的本能，让人如禽兽般抢占资源。”
沉约缓缓又道，“本能无可厚非。遗憾的是，那些占有几世、百来世都无法消耗殆尽资源的人，却不能挺身而出去找寻拯救世人、脱离低级本能的方法，他们在贪嗔痴的控制下，在低级本能中乐此不疲、荒芜了生命，也浪费了世人一次又一次的希望。”
夜星沉终于道，“你的意思是？”
沉约沉声道，“我本来对刘武能控制冥数很奇怪，可知道冥数之人的善良后，反倒不足为奇。”
略有无奈，沉约缓声道，“这世界有太多贪婪利用善良、消灭善良的事情。劣币驱逐良币不但发生在权术中，事实上，是发生在世界的每个地方。刘武取代了冥数就是一例。”
盯着夜星沉，沉约正色道，“可刘武是刘武、夜星沉是夜星沉。”
夜星沉没有反对。
他叙说刘武的时候，本来就像说着旁人的事情。
“如今阁下掌控了前无古人、后难来者的能力。”沉约诚恳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真诚的觉得，阁下可以击破世俗的无奈和轮转，改变劣币驱逐良币的局面。”
夜星沉的笑容难以琢磨，“你知道我为何起名夜星沉？”
沉约默然片刻，“隐有所感，不能确定。”
夜星沉萧杀道，“你不知，我话于你知。当黑夜最黑暗的时候，星星本来是最明亮的。”
沉约点点头，暗想夜星沉观察的极为仔细。
“可在黑暗的夜晚，星星却沉了下来，同于黑暗。”夜星沉喃喃道。
沉约一听已明，夜星都沉的时候，就是世间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
他那一刻同时知晓，刘武改名夜星沉竟是在最绝望的时候！
刘武进入冥数、掌控了冥数，如何反进入比陵墓中更绝望的时候？
沉约想不明白，可他沉声道，“但当星星沉没的时候，不也是黎明就要到来的那一刻？我想阁下当时改名的时候，还有最后一丝希望。”
沉约目光闪动，其中有着期冀的光辉。
光辉存在，是因为虽经历了太多红尘丑恶，仍旧相信人间的真情。
对一个人真正的热爱是正视对方的缺点，不然你爱的不过是幻影；对人生真正的热爱是不屈不挠破解人性的弱点，不然那不过是贪恋。
世人不是因为贪婪而存在。
反倒是因为贪婪，让如今的太多人哪怕可以再回到世间一次，都选择不再回转。
能让世人还想重来的原因，本是因为希望。
夜星沉凝望着沉约满是鼓励的目光，终于道：“从你到达这里的那一刻起，我就看出你的不同，你也看出我决定的重要。你能听我叙说往事，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因为你要搞懂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沉约微笑道，“阁下说的不错。”
他问心无愧。
“我也知道，你一直想让我选择正确的道路，你虽对旁人看似不算上心，但你始终心怀善意，想让他们证悟，走上正确的道路。”
夜星沉赞叹道，“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别人不懂你，可你仍坚持这般做，这绝不容易，你比君子更君子。”
沉约摇头道，“我不是君子，我不是英雄，我只是做一些、我认为应该做的事情。”
“好一个做自己应做的事情。”
夜星沉握紧酒樽，却未斟酒，清醒道，“你这种人，世上万中无一，我见到你的时候，很是珍惜。劣币虽然驱逐良币，可真正识货之人，欣赏的不正是良币？”
沉约感觉到夜星沉的与众不同，更增担忧之意。
这是一场极为友好、坦诚的谈话，可沉约却感觉到结果绝不乐观！
为什么？
谈话和结果如何会有相悖？
夜星沉突然道：“你知道我为何一举就能制服都子俊他们？”
沉约虽有预知都子俊他们下场不妙，闻言还是震撼，但他更震撼的却是夜星沉的所指。
眼皮微有跳动，沉约终于道，“我不清楚。”
夜星沉一字字道，“因为这是重来一次的注定结局！”
1937节 秦皇镜
夜星沉说的含湖，什么叫重来一次的注定结局？
沉约听到夜星沉的言语，脑海中却立即浮出“空间复原”的字眼。
心口剧烈的跳动下，沉约讶然道，“你的意思是……”
他想到了结论，可仍旧犹豫片刻才道，“这是都子俊他们第二次进入这里？”
他霍然明白了都子俊他们被一击就溃的原因。
准备多年的末世人根本没有怎么动手，就被夜星沉制服，原因竟然在于——夜星沉是第二次应对都子俊他们！
但都子俊他们却不记得这件事？
听起来极为诡异，可让沉约做个简单的类比，那就是——眼下的情况，和末世人他们进行的空间还原极为类似！
空间还原可以抹杀意志不坚、神志不清之人的记忆。
都子俊就利用这个特点，希望使用空间还原抢占对沉约的先机。
但都子俊没想到的是——沉约居然记得空间还原前的事情。
更让都子俊做梦都没有猜到的是——他们已经对夜星沉进攻了一次？！
但都子俊不记得这些？
夜星沉是个可怕的人。
面对夜星沉，哪怕沉约都没有胜出的把握。
夜星沉像是个没破绽的人。
是人本来就有破绽——善良、邪恶、正直、扭曲的人，都有破绽。
善良会被利用，邪恶可以让其自相残杀，正直的人终有底线不能逾越，扭曲的人缺乏平衡将落入万丈深渊……
只要有心针对，世上的任何一种品质，都有被攻击的可能。
沉约在和夜星沉的交谈中，却发现夜星沉似乎根本没有破绽。若说唯一的破绽，那就是夜星沉的原则。
一个有原则的人，原则就是他的破绽。
利用原则，逼迫某些人遵守原则。
可沉约不想攻击这个破绽。
利用善良之人的举动，本是恶行，利用规则来制约遵守规则的人，同样是让人遗憾的……
没谁能给夜星沉两次机会，还能击败他。
这一战，夜星沉居然有两次机会！
他和都子俊他们对战过一次，那次结果难言，可很显然，都子俊忘记了那场对战，夜星沉却没忘！
有过应对经验的夜星沉，这一次以雷霆手段摧毁了末世人。
由此反推，夜星沉第一次应对都子俊他们的时候，或许有些麻烦，可胜出的几率绝对有八成以上。
想到这里，沉约略有干涩道，“你们第一次交手是在什么时候？”
夜星沉的笑容难以捉摸。
水轻梦突然传声，“是在明年。”
沉约一怔。
哪怕他有非一般的头脑，对于水轻梦的消息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水轻梦补充道，“琴丝说，一定是在明年！夜星沉和都子俊他们的第一次交手应该是在明年！”
为什么？
沉约总算搞清楚脉络——明年和夜星沉第一次交锋的都子俊在今年和夜星沉第二次交手的时候，脆败给夜星沉！
这世上没有几个能明白沉约的这个结论。
知晓现实真相的人，恐怕也不能立即明白。
沉约却清楚的搞懂了这个逻辑，看着夜星沉更是诧异。
夜星沉澹澹道，“你们搞懂了？”
沉约内心抽紧，他早感觉夜星沉对他和水轻梦、琴丝的联系有所觉察，如今听夜星沉这么说，几乎可以肯定夜星沉对一切均是了了如照。
对修行者而言，这是一种妙观察的神通，说是妙观察，终究还是要观察。
夜星沉却是实时监控着所有的事情。
感觉笑容有些勉强，沉约还是道，“略有清楚。”
夜星沉澹澹道，“那我可以和你清楚的解释下，在明年，也就是所谓的公元1126年，都子俊他们希望利用六甲神兵之法开启汉末封锁时空、他们遭遇了我，结果他们失手了。”
沉约微咽口唾沫。
他少有比别人想到后面的时候，可这一次，他要拍马才能赶得上夜星沉的思路。
哪怕他经历过多重宇宙、理解了轮回穿越、时空分离的真正本质，可很多时候，他只有理论推算。
这一次，夜星沉告诉他，一切真实的在发生了。
不是他想的慢，而是这一切，实在太突破正常的认知。
“最终结局如何，我并不想多说。”夜星沉冷静道，“我不是要隐瞒，而是因为说出来，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沉约凝望着夜星沉的双眼。
夜星沉没有回避。
沉约看出夜星沉说的居然是真心话。
为何说出结局，反倒没有好处？
沉约不等发问，夜星沉已然解释道，“知道结局的人，难免会受到结局的影响，最终融入结局。可我觉得……你一定是来改变这个结局的。”
你能否说的更明白一些？沉约脑海中思绪转动的如大风车般，可仍旧心存迷惑。
夜星沉却不再解释，忽然回到刘武一事上，“你看出冥数的问题所在，徐福这般人，当然也很快看出冥数这些人的善良，甚至看到他们的迂腐。”
看着沉约，夜星沉冷声道，“善良且老实本来是优秀的品质，可若没有看穿世界的一双眼，终究会成为权术的牺牲品。”
沉约琢磨着夜星沉执意要说这些的原因，“徐福加入了冥数？”
夜星沉点头道，“不错，徐福看穿了冥数众人的犹豫，虽被冥数之人排斥，可他在表达了‘善意’后，随即主动请缨要以秦皇镜作为加入冥数的条件。”
秦皇镜？
那是什么东西？
沉约不等发问，夜星沉解释道，“秦皇镜是黄帝他们遗留下来的神器。”
微有感慨，夜星沉缓缓道，“当年黄帝、炎帝、蚩尤三者大战，着实惊天动地，他们使用了极为高明的武器，那些武器落入后人眼中，变成了神器。黄帝他们想办法湮灭了那些痕迹。”
不等沉约发问，夜星沉清醒道，“一个孩童控制致命武器，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沉约点点头。
夜星沉缓缓再道，“可终究有黄帝他们都舍不得摧毁的科技。”
“比如说秦皇镜？”沉约反问后，随即道，“秦皇镜究竟有什么作用，让黄帝都不想摧毁？”
夜星沉给出了答桉，“秦皇镜是一个可以透视人体的高科技仪器。”
1938节 不稳定
沉约听到夜星沉的答桉，第一个念头就是秦皇镜是个X光机？
可他随即知道自己想的还是简单了。
夜星沉接下来的解释让沉约都是吃了一惊，“秦皇镜是黄帝他们研发的人体研究工具！”
沉约震撼。
他如今知道黄帝他们不但拥有远超末世人的科技，医术也让末世人叹为观止。
若非如此，都子俊他们也不会苦求三香。
三香几乎是人类自身研究的顶峰之境。
黄帝他们利用秦皇镜造出的三香？由此推来，秦皇镜的价值之高，哪怕沉约都是无法估算。
夜星沉缓缓道，“华夏自古以来流传的气脉、经络、子午流注、人体微循环说，除了内功修为极高的人才能感到，难有明证。”
沉约凝声道，“阁下的意思是——秦皇镜能看到这些？”
那一刻，他窥视到医术的真谛。
华夏医术一直陷入个无解的难题——古人说的人体精微之妙，现代人却无论如何都是无法证明！
经络、气脉、穴道这些理论，以当代的医术，迟迟不能发现存在的痕迹。
直到近年来，发达的科技才证明了穴道、经络的真实存在，发现古人不欺余也。
但在这之前，所有的传承都被偏执的人们近乎灭绝。
那些人和烧死布鲁诺的那些人同样的狂热，疯狂的打击他们不理解、就认为是谬论的东西，毁去了古代太多的精华，拥抱着古代世俗的糟粕、信神信鬼，却沾沾自喜的觉得自己站在了文明高峰。
现代人缺的就是如秦皇镜般的一台机器。
沉约想到这里，不由遗憾，同时为真有这么一台机器存在而喜悦。
夜星沉盯着沉约，沉声道，“是的，秦皇镜能看到你说的那些俗人看不到的事情。不然黄帝内经不可能出现。”
沉约深为赞同。
事实上，黄帝内经对人体内部的精微叙说之详细，到沉约的那个年代时，暂时是后无来者的。
沉约断定，那或许是一个精通内观之人所写。当修行到达一定境界，是可以观到人体内部最细微的地方。
如今他才知晓，原来是有批人有这么一台仪器，才写出如此高深的理论。
“冥数那些人很希望得到秦皇镜。”
沉约明白徐福提出条件的诱惑，对于财阀而言，秦皇镜是个无价之宝，对于伯益的那些手下而言，秦皇镜更是他们得窥先祖科技的关键所在。
有些东西，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夜星沉点头道，“不错，伯益那些人找到冥数，本立下规矩，再不让外人进入此间。”
沉约喃喃道，“大禹给他们造成的创伤实在不小。”
夜星沉哂然道，“不错。”
二人默然。
一心求善、与人和睦的善良人，在受到恶意伤害后会有三种转化——破茧重生、与恶隔绝，或者融入恶道。
冥数的那些人是折中选择，这已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但这样的举动，仍旧无法阻挡徐福、刘武等人的窥探。
半晌后，夜星沉才道：“冥数中人虽有三香，可仍旧无法破解三香真正的奥秘，他们认定秦皇镜是让他们真正了解三香的法门。因此当徐福提出以秦皇镜作为加入冥数的条件后，他们终于破例让徐福加入。”
顿了片刻，夜星沉补充道，“当然了，刘武也因此得以加入冥数。”
“秦始皇会让徐福拿走秦皇镜？”沉约问了句。
夜星沉抿下嘴唇，“嬴政根本不知道秦皇镜的意义。”
沉约心想，无价之宝落在不识货之人的手中，倒和废物无异。不知秦皇镜意义的秦始皇，自然对拿秦皇镜换长生没有异议。
“徐福回转皇宫，告诉嬴政，他终于见到仙人，寻到长生不死之法……”夜星沉又道。
沉约暗想徐福倒不算撒谎，如果徐福真为秦始皇取得长生香，那的确是完成了任务，可是……
秦始皇还是死了！
“徐福这人怎么样？”沉约问了句。
夜星沉默然片刻，“他是极为不错的人。”
沉约知道，能得夜星沉评价一句“不错”的人，可说是极为优秀。
“你一定奇怪嬴政为何还是死了？”夜星沉似看穿沉约的心思。
沉约并不否认，“一个不错的人，总会忠于某些事情。徐福得秦始皇相助和信任，按理说，他应该有所回报的。”
夜星沉缓声道，“徐福索要了秦皇镜后，对嬴政信誓旦旦的保证，他需要炼丹七年，七年后，他一定会将仙丹交于嬴政，若违此诺，不得好死。”
沉约问道，“为什么七年后？”随即有了个假设，“徐福认为凭借秦皇镜，可在七年内真正破解长生香的秘密？冥数的长生香有什么问题？”
“不稳定！”夜星沉并不隐瞒。
这是个古怪的形容，沉约却立即想到了刘武的古怪穿越，沉声道：“就和无间香无法控制穿越到哪个空间般？”
夜星沉微震，盯着沉约道，“你究竟还知道什么？”
沉约笑笑，“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你说了，我才会知道更多。”
夜星沉何尝不是这么认为。
他可说几世为人，阅尽天下奸邪，太多人在他眼中都是无可遁形，可他偏偏看不穿沉约这个人。
这个人好像什么都不知，但你和他交谈片刻后才会讶异的发现，他不但知道了你知道的事情，还会知道你想不到的事情。
不是乔装。
而是一种真正的卓越能力。
“很好。”
夜星沉终于道，“当年冥数的那批人拿到的三香都不稳定。我们确定那是长生香，可将长生香用在动物的身上，反应不一。重伤的动物能够活转，可健康的动物却会老化。”
沉约很是诧异。
他想不通三香为何会有这般反常的表现，却明白了徐福为何要和秦始皇有了七年之约。
“徐福认定，只要有了秦皇镜，就可以将长生香用在人体上实验，找出问题所在？”沉约思索道。
夜星沉凝声道，“正是如此。”
“那用谁做实验？”沉约缓声问道。
让别人奉献和自己奉献是有根本区别的，在别人身上实验和在自己身上实验，也是有本质差别的。
夜星沉默然片刻，“徐福为求稳妥，先在动物身上实验，耗时数载后，终于让所有人明白一件事情，长生香会根据情绪有不同的反应。”
1939节 用生命来实验
沉约讶然。
夜星沉发现沉约的异常，追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沉约沉默片刻才道，“根据我所知，都子俊他们有种技术，是可以加强世人的情绪，然后让世人获得一种能力。”
夜星沉反问道，“然后呢？”
沉约缓缓道，“我感觉黄帝他们的长生香、和都子俊他们的研究有些相似。”随即摇摇头，沉约喃喃道，“或许我是多想了，世人的很多方向，往往不谋而合。”
夜星沉终于道，“我们那时始终无法了解黄帝他们的思路。”
沉约捕捉到“那时”两字，暗想你现在明白了？
夜星沉却不解释，只是道，“对于动物，我们很难感受到它们的喜怒哀乐。”
沉约不以为然道，“不是很难。或者应该说，我们只是不去感受。只要用心，我们还是能够知晓它们的心情。”
夜星沉对沉约的反驳并不恼怒，反倒赞赏道，“你说的是正确的，当时你若在，绝对可以加快对三香的研究。”
沉约皱眉道，“因为忽略了对动物情绪的观察，你们得出长生香和情绪有关的结论、就已消耗了极多的时间？”
他对这点认识深刻。
在他那个年代，无数家长忽视了子女的情感要求，对子女强行加压，希望他们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结果却是——孩子多活成让家长皱眉的样子。
人如此，动物怎会例外？
他那个时代的人，很多人荒芜了一生的时间都无法改正，徐福他们在短短几年就发现这个问题、进而想到解决，其实是很了不起了。
人类只要能几年改正一个自身的问题，就绝不会是眼下的境地。
可惜的是，数千年来，人类的问题越来越多！
夜星沉叹道，“正是如此。传说中，伯益精通百兽语，可惜他的手下竟没一个能了解动物的心思。”
沉约不解道，“这倒是件奇怪的事情。”
夜星沉解释道，“说穿了一点不稀奇。因为当年伯益声望远高过大禹，本是舜选中的权力接班人。伯益却因为醉心和百兽飞禽交流，才被大禹击败取代。因此他的手下一致认为伯益是玩物丧志，毁去伯益传下的《万物志》，导致冥数那些人虽有实验体、却不了解实验体。”
沉约苦笑。
世人喜欢从一地“逃往”另外一地，美其名曰为旅游，世人也喜欢从一个极端转到另外一个极端，不认同就毁灭……
这种事例比比皆是，可世人少有发现此中的问题。
“等我们明白过来时，不但浪费了大量的时间，而且还发现，长生香不足以支撑我们再浪费下去了。”
夜星沉回忆往事，多少带着些遗憾。
沉约暗想都子俊他们肯定愿意听听这些事情，不过好在琴丝在听着，不知道这些事情是否对末世人有些作用？
“最终……”
夜星沉神情中带着敬佩，“徐福决定用自己来做实验。”
沉约内心微颤，赞赏道，“他是真正为理想献身的人！”
都说为人民服务，实质却是为人民币服务；都宣扬人类共同体，可都忙于搞自己的小圈子；高调宣扬奉献牺牲，可自身却躲在牺牲者之后享受别人的血肉……
这世上的人，看起来越来越卑劣……
可不能否认的是——这世上终究有为理想坚持的人。
徐福有理想，更重诺言。
夜星沉缓声道，“徐福那时候和我已经是朋友。”
沉约笑笑，“你的朋友不会太多。”
夜星沉澹然道，“是的，我经历四世，能算作我朋友的人，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你呢，不也是一样？”
沉约想到金鑫、暖玉那些人，微笑道，“你既然认定徐福是朋友，恐怕就要担下徐福未尽的心愿。”
他想的到徐福的结局。
为理想坚持的人，下场通常多是孤寂的。
夜星沉微嘘一口气，“若是可能，你也可以是我的朋友。”
听起来有些狂傲，但其中也有寂寞的味道。
沉约真诚道，“我从来不想和任何人为敌。”
他说的是实话。但他在坚持真相的道路上，不可避免的多了许多敌人。他要除去贪嗔痴，本来就是在和贪嗔痴为敌。而那些深陷贪嗔痴之中的人，对他当然会攻击。
夜星沉凝望沉约良久，再度道：“很好。”
尹始的时候，他是看起来客气，可着实锋芒毕露，如今的他仍旧客气，但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了许多。
“徐福当我是朋友，于是在实验前，交代我一件事。”
夜星沉回忆道，“长生香有加快世人衰老的不稳定，他以自身为实验，就可能会早死。”
沉约喃喃道，“知不可为却为之，着实需要非一般的勇气。”
“因此徐福请我在他万一死去后，告诉嬴政，他已尽力，也希望我能将这个实验坚持下去。”
沉约喃喃道，“这是个让人为难的请求。”
“为什么？”夜星沉扬下眉头。
沉约清醒道，“嬴政花费巨万，就等待徐福获得长生之法，若无长生之法进献，见到嬴政，只怕就会被他斩了，何谈其他？”
一个寻常人的欲望得不到满足，会压制成扭曲的欲望。一个帝王的欲望得不到满足，会变得异常的可怖。
“如果徐福无法破解长生香的秘密，刘武如何可以？”沉约轻声道。
夜星沉轻叹道，“你的冷静清醒，实在少见。不错，我事后再想想，这的确是极为为难的事情，可当时的刘武，是被徐福当兄弟对待的，刘武失去了一个兄弟，可不意味着他再不想拥有兄弟之情。”
沉约亦叹道，“你说的没错。”
他到现在才确定那时刘武的为人——那时的刘武虽痛恨被人背叛，但他还是向往着真诚的情感。或者可以说，因为他珍惜世间的情感，这才如此痛恨被人背叛。
整日搞着419的人，自然不会觉得男女间还有什么真正的爱恋，因为他们从未珍惜过，当然就不会有所体会。
“我想……”沉约思索道，“刘武能得到徐福的信任，同样是由于他如兄弟般对待徐福。”
夜星沉眼中有光芒闪耀。
黄昏。
看起来夜将至。
星起星沉似乎是世人能看到的、永恒不变的变化，可真正的事实是——星星一直都在，都在闪耀……
关键的是——你是否知道、正视这个事实？
1940节 生命本质
心性就和星星般，一直都在，始终闪耀，可由于某些原因，让世人对其无法正确的认知。
不知道心性的闪耀，是因为你的僵化认知。
沉约一直在分析着夜星沉。
他在分析旁人的时候，不是靠没有感情的大数据。
大数据是利用欲望对世人的吸引、来给另一端的人推送情欲信息，就如制毒人利用兴奋剂的剂量对瘾君子控制般……
沉约凭借的是人性中那些如珍珠般的节点，串联起那人整体的脉络。
刘武能变成如今的夜星沉，终究是有原因的。
粪土之墙不可污，可变成白天鹅的丑小鸭，本质还是能飞的。
枫叶仍旧如血。
夜星沉的一张脸被枫叶映照出血色，“你说对了，因此刘武知道徐福的嘱托很艰难，可他还是应承了下来。”
沉约问道，“结局如何？”
夜星沉缓声道，“徐福成功了。”
沉约怔住。
他问话的时候，就感觉徐福失败了，而让他做出这个结论原因是——秦始皇死了。
可是徐福居然成功了？
那一刻，沉约立即意识到自己推断的问题所在，以果推因并不正确，事实上，对于任何的结果，哪怕马后炮都能说出引发结果的原因。
可那些原因真正的能决定结果？
没人能有定论。
沉约更正了自己的错误，意识到问题的根源，“冥数有了变故？”
夜星沉凝声道，“你如何这么肯定？”
沉约沉吟道，“你到现在仍对徐福有敬佩之情，你在叙说的时候，没有丝毫愧意，可知问题不是出在徐福、刘武的身上。”
夜星沉目光微闪，讶然沉约的观察之细。
沉约再道：“既然如此，徐福若破解长生香之秘，肯定会将其进献给秦始皇……”
如果华夏一直由永生的秦始皇统治，那恐怕早会实现地球一统了吧？
沉约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随即道，“以徐福之能，搞得定秦始皇，秦始皇身边的人对其造不成拦阻。可能拦截徐福的、恐怕只有冥数中人。”
夜星沉再度发问，“冥数中人为何要阻挡徐福将长生香进献给嬴政？”
沉约洞若观火道，“因为你说过，长生香不足以再浪费下去。那些人苦守冥数多年，唯一的希望就是长生。”
轻叹一口气，沉约缓缓道，“既然如此，他们如何会将所存不多的长生香分给嬴政？”
嬴政千古一帝，赫赫威名，但在冥数众人眼中，终究不如自己的性命重要。
“他们无法改变徐福的想法，那就可能……”
沉约沉吟片刻，终于说出很是残忍的答桉，“那就要除去徐福、刘武二人。”
夜星沉凝望沉约良久，叹息道，“到如今，我终于相信你是推出了一切。因为在这世上，除了我，本没有第二人知道当年的一切。”
沉约脑海中立即闪过一个念头——不在这个世界的人物，还有知道当年一切的人？
这是他的习惯推测，也让他有个微妙的感觉——夜星沉和另外的一个奇特世界有联系？
并没有说出这个猜想，沉约微笑道，“我说过，只要阁下实言相告，得出结论并不困难。”
夜星沉喃喃道，“或许你能真正的改变什么……”
沉约听到却不理解，夜星沉已道，“你说的丝毫不错。人老了，多会变蠢，更会将曾经的一切、当作永恒的存在。”
微有皱眉，夜星沉又道，“伯益的那帮手下虽不少，但在冥数繁衍多年，后来多是近亲的产物，智商下降不说，还有缺陷。”
沉约感觉到夜星沉对那些人的厌恶之意。
“可徐福和刘武终究选择信任他们，因为他们毕竟是冥数的主人。”
夜星沉回忆道，“徐福只想破解长生之秘，刘武却想通过长生，活到景帝之时……”
沉约暗自错愕，心道那时的刘武实在偏执。
刘武一心想见婉儿，可他在阴差阳错的改变中、始终和婉儿隔着如同天堑般的鸿沟，一般人到了那境地，恐怕早就放弃，唯独这个刘武，用的是死方法！
刘武要借助长生香再活个百来年，再见到刘启和婉儿。
听起来极为偏执，可沉约又感慨刘武的坚持——世上的人，若都如刘武这般执着的寻找真相，那世界或许完全不一样。
“他们二人虽然对恶人的伎俩并不陌生，可惜的是……他们秉承的义气却让他们忽视了老实下的丑陋。”
夜星沉盯着沉约，一字字道，“老实人，不见得是善的。”
沉约绝不否认，“确实，很多老实是由环境和习惯决定的。”
夜星沉哂然道，“你不是个老实人，你甚至不像人。”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眼中有光芒闪动。
沉约皱下眉头，暗想你说我不是老实人我承认，可你说我不像人，就有点过了吧。
水轻梦那面突然传声道——琴丝也是这么认为的，她说末世成员从没想过接纳你，因为你过于复杂，复杂的让他们不安。
沉约暗想，这时候的琴丝，居然还有闲心分析他沉约吗？
水轻梦再道——他们甚至认为，沉约你是新新人类，从未在历史上存在过的人类！
这是个极为匪夷所思的结论。
沉约闻言有些啼笑皆非，可他敏锐的留意到夜星沉扬下眉头。
夜星沉像听到了水轻梦的传声，那他想到了什么？
沉约思绪飞转间，夜星沉已道，“徐福以自身为实验体，通过秦皇镜观察长生香进入人体后的反应。尹始的时候，他的细胞是加速衰老的。”
这是长生香，还是短命香？
沉约对现代的长生手段略有所知——现代医学有种理论，人体因为细胞分裂繁衍才能活下去，细胞分裂必须要有完整的信息复制，人体的端粒子负责保证信息的完整性，但人在成长中，细胞分裂会导致端粒子变短，等端粒子短到无法保证细胞繁衍信息完整的时候，细胞就会停止分裂。
一些科学家认为这是导致人类趋近死亡的根本原因，试图通过逆转端粒子的耗损来实现延长人类的寿命。
这是人类耗费多年才发现的细胞衰老的奥秘，可刘武、徐福他们通过秦皇镜，就已发现类似的现象？
沉约感慨有个好工具的重要性时，夜星沉又道，“徐福却有准备，他保持乐观，通过秦皇镜发现，他的细胞开始变得年轻。”
沉约喃喃道，“看来笑一笑，十年少，还是有点道理的。”
1941节 长生密码
人类始终无法清楚长生的真正原因。
想长寿、靠猜测……
由此衍生了诸多自相矛盾的理论——不抽烟不喝酒可以让人长寿，但抽烟喝酒高寿的例子绝不在少数。生命在于运动，但运动猝死的人比比皆是……
沉约对长寿没什么研究，他始终觉得，有质量、清醒的活着的一天，比一辈子浑浑噩噩要强过很多。
他时刻活在当下的一刻。
但在听闻秦皇镜的玄奥时，他仍旧被其吸引。
他隐约感觉，黄帝他们和都子俊看似截然不同，但在生命科学的方面，他们还是很有类似之处的。
情绪对人体的影响，远比世人认知的要大许多。
沉约多年实证，对此心知肚明——最少一个时刻情绪稳定的人，比一个性情暴躁的人、生命质量要高许多。
夜星沉继续道：“可是乐观并没有将细胞年轻化维系太久，很快，细胞的年轻化有了瓶颈，对徐福加量使用长生香，发现他的细胞又开始老化。”
沉约不出意外道，“理应如此。”
夜星沉立即道，“为什么这么说？”尹始的时候，他就对沉约很看重，如今对沉约的意见，更是极为重视。
沉约解释道，“据我所知，情绪如同环境，环境好的地方，在其中生存的世人愉悦些，就会长的好些。植物不同样如此？环境好的地方，植被长的就茂盛些、粗壮些，粗壮的植物可以抵抗狂风的吹袭。可是……这不意味环境好的植物一定会长命，如果不注重旁的因素，它仍旧会枯死，环境不是长生密码。”
顿了片刻，沉约得出结论，“环境如此，情绪同样如此。优良的情绪可以让一个人的生命质量高一些，但和长生密码无关。”
夜星沉再倒了一樽酒，缓缓饮下，良久无语。
沉约看出夜星沉的沉闷，终于道，“但当时的徐福、刘武不懂得这个道理，他们将世人所有的情绪都尝试了一遍？”
他知道夜星沉沉默的原因——当你竭尽全力的尝试所有的可能时，却发现方向根本是错的，那会是什么心情？
夜星沉反问道，“你对所有的事情都看的如此清醒吗？”
沉约笑笑，“对于清醒的人，我自然可以说出清醒的看法。”
对于湖涂的人，他难得湖涂。
难得湖涂当然不是湖涂，而是清醒时做出的一种选择。
夜星沉放下酒杯，“你又猜中了，等发现情绪无用的时候，徐福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沉约喃喃道，“可你又说、徐福成功了。”
他不是等喂食的人，在倾听的过程中，就在推算着徐福能成功的原因。
夜星沉盯着沉约道，“你想不出徐福如何成功的？”
沉约摇摇头，突然道，“你也始终不知道原因？”
夜星沉怔了下，“那我如何能活到如今？”
沉约没有径直回答，“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这么仔细叙说徐福的事情，到如今、我倒有个猜想……”
盯着夜星沉最细微的变化，沉约一字字道：“你希望我能找到徐福的破解之法。”
夜星沉没有承认、可也没否认，“那你能否找得出来呢？”
沉约捕捉到夜星沉少有的一丝热切，不动神色道，“那取决于阁下。”
夜星沉握紧了酒樽。
酒樽倏瘪。
酒樽是青铜打造，很有古风，可在夜星沉的手中，脆弱的和橡皮泥一样。
下一刻，夜星沉松开了手掌，酒樽仍是原样。
变化须臾。
若非沉约，旁人看到这种状况，多半觉得自己眼花，可沉约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夜星沉捏瘪了青铜酒樽、随即还原了它。
这是什么功夫？
沉约知道以单手之力握瘪青铜酒樽、还是有高手能做到的，可要还原那酒樽，那更近玄学，而非武功。
这样的一个夜星沉，如神般的存在！
片刻，夜星沉终于开口，“徐福本来觉得破解长生香的奥秘一定是在情绪中，这才孤注一掷。等到情绪历遍，他不可避免的衰老近乎死去时，他再度恳请我……他和嬴政有约，让我一定代他赴约，他说有嬴政，才有他徐福，他有负君恩，可不会做个懦夫。”
沉约内心微动。
他听出徐福和嬴政间的关系绝不简单，一切更像是嬴政给了徐福新生、徐福要还给嬴政永生的剧本。
“刘武应允。”
夜星沉缓声道，他知道沉约的意思——他夜星沉说的毫无保留，沉约才有推出真相的可能。
“那时候刘武想中止实验。”
夜星沉感慨道，“无论如何，徐福都是刘武的兄弟、也是朋友，让朋友多活几天，变成刘武的愿望。可是徐福没有中止的打算，他让刘武再度加大剂量。”
沉约皱起眉头，就听夜星沉道，“刘武终究没有拒绝，然后就看到徐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收缩……”
那是一个恐怖的景象。
人老了，就会缩，这个过程不易被觉察，能被觉察的时候，绝对让人惊悚。
“徐福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等死。”
夜星沉缓缓握拳道，“可在他缩到皮包骨头的时候，刘武等人突然通过秦皇镜发现，徐福的体内突然出现了三个亮点。”
沉约眼皮跳了下。
夜星沉继续道，“那三个亮点是处于一条直线上。平行于嵴柱，不过在嵴柱之前三指左右。”
沉约突然道，“一个明点在大脑，一个明点在丹田？”
夜星沉讶异非常，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沉约并不回答，追问道，“那第三个明点呢？在……什么位置。”
“游离不定！”
夜星沉盯着沉约的表情，感觉沉约绝对发现了长生密码，缓慢又仔细道，“第三个……亮点本在徐福的胸口，可却在胸口上下震荡不休，有时候靠近丹田、海底，有时候冲向喉间、脑海。”
顿了下，夜星沉补充道，“那明点震荡不休，可始终处于一条直线上。”
他说的很仔细，自然是希望这些信息对沉约有用。
沉约未语时，水轻梦已道，“六道轮回。琴丝说这是……灵明点在选择六道轮回。”
夜星沉双眉扬起。
他显然也听到了水轻梦所言！
沉约喃喃道，“不错，就是六道轮回！”
1942节 老实人的暗算
沉约提及六道轮回的时候，夜星沉微有皱眉，带丝不屑道，“你会信六道轮回？”
“你不信？”沉约反问了一句。
夜星沉默然片刻，“我一直以为这是无稽之谈。”
沉约沉声道，“我已经有了个想法，但还请你先将徐福的变化说完。”
夜星沉目光微闪，继续道，“那第三个光点以徐福胸口的位置反复震荡，然后从……徐福的海底射了出去。”
海底是人体嵴柱向下的尽头，人体下两窍之间的位置。
在道家中，海底是阴阳转化的玄关。
夜星沉这般能力，对此自然极为熟悉，他认为沉约也应知道的。
沉约皱下眉头。
夜星沉内心微动，仍旧道，“然后徐福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
看着沉约，夜星沉问道，“你应该知道，当春雨来临时，很多植物一夜就能长成。”
沉约明白夜星沉的意思，“你是想说，徐福如同那些一夜长成的植物，在片刻间，肌肉皮肤重新恢复了活力？”
“不错。”
夜星沉凝声道，“那一刻，刘武想到只是‘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八个字。”
道家理论和释家其实大同小异，却和现代科学有着截然不同的观点。
现代科学多认为宇宙一切是切割的、独立的，学科才会越分越细、越分越多，哪怕爱因斯坦那种人物试图将一切结合为一体，都遭到无数科学家的嘲笑。
可释家早认为世界是在“成住坏空”中不停循环，而道家同样认为，当一件事情发展到极端，定当回环往复。
沉约喃喃道，“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不错，置之死地而后生，当僵化灭亡不可避免，破茧重生似乎是真正的选择。”
凝神片刻，沉约再问，“后来呢？”
夜星沉轻叹一口气，“徐福的苍老迹象随着他的新生被抹去，然后他睁开眼睛，微笑道——我找到了长生之秘。”
哪怕沉约都是为之振作。
华夏数千年来，为求长生，不知道多少帝王、道人、术士为之前仆后继，但从未有成功之人。
或许可以说，真正实验成功的事情从未有过。
传说中，有极多道人得到了长生，可那些长生的道人，却再不出现在世间，难免让人怀疑他们长生的真假。
若真能长生，那些悲天悯人的修道之人，为何不展现神迹，让世人逃离蒙昧之路？
就和有了摄像机后，传武大师销声匿迹一般，真正的长生，本应该经得起考验的。
是以世人对道家学说产生了质疑。
可哪怕沉约都没想到过——徐福真的找到了长生秘法！
“但徐福随即脸露惊骇……”夜星沉的声音突转森然。
沉约不由道，“什么问题？”
长生有变？还是冥数有变？
“徐福叫道——谁点燃了无间香？”夜星沉说到这里，嘴角抽搐下。
沉约目光一闪，“是冥数那些人对你们发动了进攻？”
夜星沉转身再望那随风起舞的枫叶，“他们倒是充分展现了老实人的卑劣，知道刘武和徐福都有些能力，不敢和二人径直动手，而是点燃了无间香，直接将两人送走。”
沉约倒没想到这种变化，讶然道，“刘武又到了哪个空间？”
他那时候都替刘武感觉到悲哀。
刘武的人生充满了悲剧。
他堂堂一个梁孝王，过了惬意的前半生，可在后半生先被大哥出卖，再误会挚爱之人背叛，然后穿到西域，历尽千辛万苦的到了中原后，就在离希望最近的时候，又被老实人暗算！
无间香是不稳定的！
刘武第一次使用无间香的时候，就和婉儿产生了时空割裂，他再度被动使用无间香，那结果如何？
当然不尽人意！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七八……
沉约想到这里，终于道，“刘武难道到了汉末？”他叙说这个结局的时候，很有不忍之心。
夜星沉背负双手，双手紧握，可看得到其上青筋的澹澹浮起。
“你实在清醒的很。不错，刘武再度被命运戏耍，他竟然到了曹棺所在的年代，亲眼看到刘家祖宗基业，被外人争夺。”
沉约这才意识到，夜星沉算是刘家嫡传血亲的。
汉末三国时期，刘备就靠个远房皇叔的身份，从卖鞋的成为了传销大师，鼓动一帮人跟随他创业。
夜星沉本近至尊之位，亲眼看到刘家如此破败，不知做何感想？
“刘武应该无意天下。”沉约终于道，“我想他极为愤怒，可若还有理智，第一件事就是……再回冥数。”
夜星沉凝望着如何的枫叶，眼中也带着血色，“不错，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回转冥数，查明当年的真相。”
沉约看着夜星沉孤独的背影，“还想杀了当年点燃无间香的那些人？”
“你觉得刘武不应该吗？”夜星沉冷然道。
沉约沉吟道：“刘武杀了他们没有问题，问题是……那些人能不能活着？”
从秦朝到汉末，隔着三百多年的时间！
夜星沉突然大笑起来，他本是极为克制的人，也是高傲的人，这种人本来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感情。
但那一刻，夜星沉肆无忌惮的笑，大笑中，却有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你又一次猜中了。”
夜星沉笑的前仰后合，“当时的刘武认为，那些人得到了长生秘法，肯定能活到汉末的，可哪怕那些人能够长生，刘武也发誓要将那些人杀得干干净净。”
回头望向沉约，夜星沉不屑抹去脸上的泪水。
悲哀为何要掩藏？
真正的情感，为何不能展现人前？难道说只有虚伪的面目，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
“可是……”
夜星沉满是讥诮道，“等刘武回转到冥数后，才发现一个可笑的事实，冥数早就颓落，那些当年拼命期冀长生的人，骨头都烂的剩不下几根！”
看着沉约，夜星沉凝声道，“你没有丝毫意外，你早就想到了这个结局？为什么？”
沉约神色古怪，说了句很古怪的话，“该腐烂的，终究要腐烂的，难道不是吗？”
他说的如同套话，夜星沉却点点头，很是赞同道，“你说的不错，该腐烂的迟早要腐烂的。那些骨子里腐烂的人，若能长生，岂不是世间最大的讽刺？”
1943节 彻底绝望
世人喜欢按资排辈。
任何人、做任何事情，看起来都需要先获取资格的，但要获取资格，需要跨越极多的障碍。
因此腐朽更近永存。
这像是个矛盾，更像是笑话。
沉约见夜星沉满是讥诮之意，内心微动。
——那些骨子里腐烂的人，若能长生，岂不是世间最大的讽刺？
这本是夜星沉愤世嫉俗的一句话，可落入他脑海，却引发了他太多的假想。
黄帝那些人创造了长生香，长生香却不稳定，这是本来的bug，还是黄帝他们有意为之？黄帝他们是世间少见的人类，有着卓越的认知，他们会让腐朽的东西获取长生吗？
夜星沉看起来却没想到那些，“失去了徐福、刘武的冥数，也近腐朽。”
这是必然趋势。
当腐朽镇压新生的时候，他们觉得会因此千秋万世的存在，可一切不过是以摧枯拉朽的速度在崩溃。这是个简单的现实，但没落势力却从不懂这个道理，或者说——他们掩耳盗铃的无视这最基本的道理。
徐福、刘武可说是给冥数注入了活力，可惜的是——冥数自毁了这股活力。
沉约想到这里，微有遗憾。
夜星沉那面道，“刘武有了对付老实人的经验，更知道怎么对付腐朽，他轻易的掌控了冥数。”
二次来到冥数的刘武，对冥数的了解，还要超过那些留守冥数的人。
“可刘武也悲哀的发现，哪怕他掌控了冥数，哪怕他再是努力，可他再无见到婉儿的机会，因为冥数的无间香，已然用尽。”
夜星沉说到这里，神色悲哀。
沉约无话可说。
刘武再次面对让他自身绝望的境地，这一次，哪怕刘武能够长生，他也不可能见到婉儿了。
“刘武改名夜星沉。”
夜星沉看向沉约，“他改名的时候，想的和你一样，既然一切都该腐烂、注定要腐烂，那不如就由他来亲自摧毁。”
带着哂笑，夜星沉眼有寒芒，“亲自摧毁这个丑陋的世界！”
绝望导致毁灭。
有希望的时候，世人多想着苟且。
聪明的国家机器对此心知肚明，因此他们哪怕再是独断专行，终究还会给很多人一个希望。
只有那些脑袋有草的统治者，才会断绝根基最后的希望。
沉约望见夜星沉的萧杀，并没有抵触，反倒有些同情。
水是有源的、树是有根的，任何坚定的信念，都是有原因的。
世人的念头如同海上的波浪般，起伏不定。但一个真正坚定的念头，一定是经过太多的因素积累，最终才能形成。
夜星沉在改名的时候，真正的绝望。
哪怕在秦朝，他终究还有个希望——借助长生香多活几年，再见到婉儿，质问她为何背叛，顺便除去刘启。
刘武不想永生。
对很多人来说，永生是个美梦，但对刘武这种人来说，永生却是噩梦。
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永远活下去的，不然也不会有生不如死这种成语的诞生。
刘武活下去，只为了心中的执念。
可二度穿越到汉末的刘武，却连最后的希望都被断绝，经历太多打击的刘武，想到毁灭这个世界，反倒变得理所当然。
“可是……你终究还是留下了这个世界，甚至拯救了这个世界。”
沉约轻声道，“能让我知道原因吗？”
君子的隐恶扬善，反倒让这个世界益发的没落，因为对恶的宽容，本来就是对善的残忍。
当世界用太多资源去纵容恶人的时候，你让那些勤勉的善良情何以堪？
此消彼长，方让恶肆无忌惮的占据了上风。
夜星沉恢复了常态，缓声道，“当然可以。不过……”
看着沉约，夜星沉凝声道，“你这般头脑，想必知道了徐福如何破解了长生香的奥秘？”
沉约思索道，“我只是有个想法，却不能肯定。”
“说来听听？”夜星沉有丝热切道。
沉约脑海中闪过个问题——他看得出，夜星沉不是个惜命的人。
释迦以涅槃示现人间，不过是告诉信徒一个道理——尘世如幻，肉身如幻、贪恋一个臭皮囊而背离永恒真意，本是蠢不可及。
不然以释迦的修为，多活几年是没有问题的。
沉约不是妄断，他是修行人，知道修行的真谛。
在这世上，生是身不由己，死同样是难以控制！
高僧的圆寂和死绝不能等同视之。
正常人的死，是由医生判断的，是在某段时间游离的，哪怕是医生，虽能知道某人会死，但无法断定那人究竟会在什么时候死。可高僧圆寂，却可以肯定自己会在某时某刻一定离去。
圆寂本来也是一种神通。
有个笑话曾言，有人羡慕高僧圆寂之法，给自己断定了死期，然后宴请亲人朋友过来吃席给他送终。可酒席都吃了一半，那人仍旧死不了，怕酒菜吃完，跳出来参与吃席的行列，徒惹笑话。
知道死期不是通过算命之法、妄想得知，而是由深厚的修行决定。
当体内的明点可随心所欲的脱离身体的时候，高僧方能圆寂。
知道世间玄奥的人，绝不会贪生怕死。
沉约看得出来，夜星沉不是寻求长生之辈——从他是刘武的时候，就没有想过长生。
可夜星沉为何仍想知道永生之法？
夜星沉处于绝对清醒的状态！
心中存疑，沉约解释道，“你回转冥数，凭借对冥数的认知，绝对掌控冥数不足为奇，因为冥数的那些人，本是无能之辈。”
夜星沉心道，对你我来说，他们的确无能，可对世人而言，那些人多半和神仙彷佛。
虽是这般想，夜星沉仍旧道，“不错。”
“无能之人，贪嗔痴三毒厚重。”
沉约沉声道，“当年他们点燃无间香，送你们离开，想必以为长生秘法是缓慢的加量三香，等待实验者频临死境的时候，那三个明点就会出现，只要他们复制徐福当年的操作，可得长生。”
夜星沉目光闪动，“正是如此。”
“可他们都死了。”
沉约凝声道，“这又说明他们无法复制徐福的方式，为什么？”
夜星沉澹然道，“应该由我来问这个问题才对。”
沉约目光咄咄，“我不能断言，却是因为你的缘故！”
1944节 异想天开
有因才有果。
沉约重因果，但他谈及的因果绝非世俗那种愚昧、虚妄、自求安慰的因果。
夜星沉微有意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的！”
沉约正色道，“我和你说过，我能否推知真相，是看你是否足够坦诚！”
夜星沉微有吸气，“你觉得我骗了你？”
他不过吸了一口气，但整个人就如出鞘的宝剑般，寒气迫人！
张继先睁开眼睛，望之骇然。
他得夜星沉当头棒喝，知道自身入痴，当下入定驱除那种患得患失、前瞻后顾的情绪。
数个周天运转后，他觉得神清气爽，倒为自己当时的痴迷感觉可笑，如今睁开眼来，正看到夜星沉要出手的模样。
张继先武功不弱，可见夜星沉呼吸之间，身后的一树枫叶竟随其呼吸、有节奏的起伏，暗想都说天人合一，可难见有人顺天而行。眼下夜星沉这种人树合一，倒和天人合一般少见。
沉约却是坚持道，“不错，你骗了我。”
夜星沉眼中寒芒闪动，“我哪里骗了你？”
沉约澹澹道，“最关键的一点！”不用夜星沉逼问，沉约就道，“方才我说过了，冥数那些害你的老实人因为无法复制徐福的过程，这才死去。我几乎可以肯定，他们的死，是因为贪嗔痴。”
夜星沉哂然道，“你或许可以说，所有世人的死，都是因为贪嗔痴。”
“你误解了我的意思。”
沉约肃然道，“释家修行，以光明、正直、虚空为近身行，就和你能长寿，是以这枫树为依般。”
张继先讶异，不解沉约之意。
夜星沉先是诧异，随即凝声道，“我还是低看了你。”
沉约笑笑，“你言语可以骗人，但你的举动却难以骗过有心人。你修为极高，彷树修行，因此举止中无不暗合古树之意。你人树合一，常人看不出来，可我自身如一，常观合一，如何会看不出来？”
看着夜星沉，沉约缓声道，“我看到你的合一，你也看到我的如一，这本是你我和睦相处的根基所在。”
夜星沉不语。
沉约又道，“你效法树之行，身与古树同。古树千载不死，你因通树之能，这才到如今还活着。”
张继先哑口无言，他着实见识了极多奇异的事情，可沉约这般假设，仍旧让他有异想天开之感。
沉约没有任何异想天开的样子。
事实上，他是今日才得到这个判断，也是今日才见到如夜星沉这般的神奇人物。
“你这方法和释家观明修行其实大同小异，是先近之、效之，然后同之超之。”
沉约带着敬佩道，“是个道人都知天人合一之语，但道人中万中无一的能够领悟你这种方法，亦是天人合一。”
毫不犹豫，沉约沉声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古人早有明言，但知之者实为不知，不知何谈行之？你夜星沉不但知、而且行，不但行，还能悟，已以另外一种罕见的方式实现了另类长生。”
沉约是真心佩服。
在他的那个年代，彷生学并不罕见，无数科研工作者试图将动物、植物的优点聚集到人类的身体上。
漫威英雄、末世的超体变异，都有彷生学的影子。
可哪怕末世时，这种技术仍不成熟，但夜星沉却真正的实现了彷生、再长生。
这种壮举可说是前所未有，让沉约都是叹为观止。
夜星沉凝望沉约良久，微有吐气，一树枫叶随之微垂。
“很好。”夜星沉终道，“我的确骗了你。”
张继先怔住，他倒没想到夜星沉会主动认错。
在世人眼中，越是骄傲的人越不会认错，可事实上，真正骄傲的人，一定会面对自己的缺陷。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你连自己的缺点都不能面对，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夜星沉随即道，“徐福的胸口亮点并非是从海底射出，而是最终稳定在胸口的位置，然后他才回转年轻。”
那个亮点在哪里有什么问题？夜星沉如何要隐瞒这件事情？张继先不解。
沉约不出意外道，“正该如此！”
夜星沉追问道，“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有所隐瞒？”
“因为你叙说的所有经过都是真实的，唯独在这里隐瞒了。”
沉约的回答可说是玄之又玄，但他很快解释道，“释家修行最终向空向明，道家真意同虚同清。看似微妙不同，实则本质相同。”
空就是虚。
虚才空！
明方能清！
清终明！
释家的明空行和道家的虚清意本是一统。
世人只喜欢玄之又玄，说些自己都不明的修行道理，然后整日谈修行、蒙昧行，这就如抱薪救火、缘木求鱼般，如何能成？
沉约对自身的认知却是极为肯定，他不修道，但以释通道自然而然，本来就是因为两者间的异曲同工，“清上浮，浊下沉，这是常见之理。用在人身之上，就为六道轮回的表征。”
夜星沉喃喃道，“你的六道和世俗的六道好像很有不同。”
他尹始听沉约说六道轮回很是不屑，因为世俗言及的六道充满了愚昧的思想，相信那种学说的人，无不是极度愚蠢痴迷之人。
夜星沉绝对清醒。
他清醒，方能在此和沉约娓娓道来，他若是一念不清，此刻说不定早就对入侵之人、祸害他儿子的人大开杀戒了。
沉约更是清醒，“当然不同。末世人对此虽然有些不清楚，但他们的实验仍有可取之处。”
他很快的将末世人对灵明点的发现叙说了一遍。
夜星沉越听越奇，恍然若悟，不由道，“这般高明的理论，你为何要对我说出？”
沉约笑道，“高明的理论本要说给高人来听。这世上，若是人人能有清醒深邃的认知，这世上岂不就是全然的新气象？”
他说到这里，脸上有光辉闪烁，“我认为，真正的道理和认知，不应该有界限的。”
水轻梦赞道，“说的好！”
琴丝无言，她在想什么，难有人猜想，可她并没有拦阻沉约说出一切。
一切本应堂堂正正。
沉约随即道，“而在释家修行中，人体六轮和六道密切相关。下三轮关系到下三道，整日在贪嗔痴中轮转之人，体内本浊，下三轮的毒素极为厚重，形成根深蒂固的习惯，因此临终时，意识定会遵从习惯从下三道离开。”
1945节 矛盾人物
夜星沉微扬眉头。
他以道家秘术得到长生，却不信神、不信鬼。
最关键的原因是——他亲眼目睹一场超越世人认知的人类战役，让他清楚明白——神鬼不过是弱者的幻想。
因为不信神鬼，他对六道轮转就有质疑。
但当听到沉约说明了灵明点，再以修行六轮对应六道，夜星沉倒感觉，沉约的认知绝对与众不同，而且很有道理。
沉约正色道，“下三道贪嗔痴对应的是饿鬼、地狱和畜生三道。依我之见，贪嗔痴会导致灵明点的频率不同，阁下近树长生，和树合一，自然知道合一就是同频。”
夜星沉微微点头。
沉约继续道：“灵明点因为频率不同的缘故，会选择不同的生命体进行转生。”
“因此愚蠢的人，多会……投胎为畜生？”夜星沉提及投胎的时候，倒有些不习惯。
沉约沉吟道，“在我看来，也不尽然。但一个人此生愚痴，蝇营狗苟，哪怕转生为人，行的恐怕也是近畜生般的举动。”
夜星沉喃喃道，“不错。”目光闪动，夜星沉再道，“这么说来，饿鬼、地狱两道并非实地，只是说一个人所处的层次。”
哂然而笑，夜星沉低语道，“这世上，很多人不都和饿鬼般贪得无厌？”
沉约点头道，“阁下举一反三，说的正是我想说的结论。人体承受的食物有限，有限的食物能给人体高效的能量，可有太多人贪图口腹之欲，不理身体反应，暴饮暴食造成身体损伤而不自知，这正符合释家对饿鬼道的形容。”
顿了片刻，沉约再道，“释家形容的饿鬼，就是说那种索取无度，吞食火焰、铁汁灼烧躯体，却视若蜜糖、不能满足之辈。”
夜星沉微微点头，“但这和长生秘法有什么干系？”
沉约解释道，“我说过了，该腐烂的终究要腐烂，世人难解贪嗔痴三毒，因此灵明点就会受到贪嗔痴三毒的侵染，在下三道徘回。浊下降，因此这种人死后，灵明点会从下三道射出，近下三道的频率，转为下三道之流。”
夜星沉目光闪动，“能得长生的绝不会是下三道。”
沉约点头道，“正是如此！因此道家为求长生，采用无为少欲，本是去除下三道污浊的影响，所谓的还精入脑，还的不是精虫，而是精气，意图是效彷天地浊降清升之理，让人体更近清虚。”
夜星沉微有扬眉，不想沉约对道家内功如此熟悉。
“释家的去五蕴法门，和道家此理相若，本意就是去除世浊对人体六轮的影响。”
沉约再道，“玉不琢、不成器，美玉不去外部原石，终究是无用之物。六轮清，心性显。精气足，灵光现。释家、道家修炼的法门看似复杂难解，但本质不离去浊显清之理。”
夜星沉澹澹道，“听你这么一说，那些道家秘术倒是不足一提。”
他虽是这么说，可眼中的光芒却说明他是赞同沉约的。
沉约自信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此为《黄帝阴符经》开篇之言，无论释迦还是黄帝，都对世人明言大道至简。奈何道理浅显，对太多人而言，行之却难。”
夜星沉看着沉约，“你希望天下人能尽行此理？”
沉约默然片刻，“不错。”
“虽知不可为却为之，若非莽夫，就是大智大勇之辈。”夜星沉肯定道，“你不是莽夫。夜某生平少有钦佩之人，但你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就是这样的人，圣人帝王昧行，他看不顺眼，都会当面骂上几句，可哪怕是稚子，只要是真行真言，他都是会佩服的。
“就因为你深知六道六轮至理，因此坚信徐福的灵明点，绝非是从海底射出。”夜星沉听沉约解释，知道沉约断定的理由何在。
沉约缓缓点头，“海底为人体阴阳转换之关，宜储惜泄，真正修道之人，更视之为生死玄关，时刻警惕此关失守，徐福这种道人，既能坚信长生不虚，如何不懂这种肤浅的道理？”
夜星沉思索片刻，“那亮点稳定在徐福的胸口又做何解？”
张继先闻言讶异，他本来以为的刀光剑影却转化为坐而论道，听夜星沉问的诚恳，张继先不由想到——若有心机之人，这时候不提条件，实在错过机会。
沉约却似根本没有任何心机，坦诚道，“据我所知，人体六轮对六道，胸口心轮对应的就是人道。”
夜星沉缓声道，“我不太清楚你说的秘法，倒不知六轮具体何在，又如何对应六道？”
沉约闻言，暗想刘武能变成夜星沉绝非无因。
常人到达夜星沉这般境界，多是狂妄无边，夜星沉这般人物，不懂就虚心询问，着实是难得的品质。
沉约同样谦逊，并不以夜星沉问询为骄，耐心道，“六道以畜生、饿鬼、地狱为下三道，对应之轮为腹轮、海底和足轮。”
夜星沉微微点头，示意理解。
沉约再道，“六道中上三道为人道、修罗道和天道，对应人体的心轮、喉轮和顶轮。如果我没有想错，徐福能得长生之秘，多是因为心轮真正的开启。”
夜星沉反问道，“你所言的六轮和道家的气脉有何区别？”
沉约暗想密宗教法是在唐后流传，无论刘武还是夜星沉都是汉时人物，对此不了解很是正常。
可水轻梦能浏览历史长河变迁，为何夜星沉反倒不能？
疑惑一闪而过，沉约真诚道，“释家有显密之别，显教以戒定慧之步骤去除贪嗔痴三毒。”
见夜星沉微有点头，极为了然的样子，沉约暗想，从此看来，夜星沉对佛教有过研究，毕竟汉时就有佛教传到华夏，而夜星沉不知唐后的密宗，会不会是时空封锁的缘故？
夜星沉这般人物，似仙非仙，像神不是神，他无意长生而得长生，不惜死偏偏对长生香的奥秘很是关注。
沉约想到这里，对夜星沉这个人好奇之意更浓。
此人明明垂手可救儿子，却能忍住不救，他击败了都子俊等人，如今仍对那些人并不关切……
这完全是个矛盾人物。
而最关键的是——夜星沉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1946节 心轮开启
人活着有意义吗？
在现代社会，这是个哲学问题。
深思之下，会让太多人产生困惑，怀疑自身的存在、进而产生极多的问题。
国家机器多知道这个问题，因此会主动赋予给每个人一定的意义，避免太多人的“胡思乱想”。
可真正的意义，从来不是别人赋予的，就和真正的自由，不应该是有条件限制的。
庄子早知这个问题，才会在《逍遥游》阐述自由之意。
清醒的人，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
夜星沉这种人，本不是困守某地的人，可他无疑在守护着汉末时空封锁的秘密，沉约肯定这点，是因为都子俊他们撞在枪口上。
夜星沉就是枪口，阻挡任何人接近汉末封锁的秘密。
沉约暗中推测，夜星沉更像个门卫的角色。
可夜星沉这种人物，一定是觉得有意义的事情才会去做，究竟是什么意义才让夜星沉甘心情愿的做这件事情？
沉约思索着这个问题，继续解释道，“因为修行中‘戒定慧’这些步骤看似寻常，让世人反倒产生怀疑。”
夜星沉澹然道，“人性好奇，不知神藏于常，反倒希望从无常中追寻至道，难免对寻常产生怀疑。”
沉约赞叹夜星沉的认知高明，点头道，“传说中，释迦有感世人蒙昧，知其说的常理必定会湮没在世俗中、被世俗曲意修改，反变成修行桎梏，这才以莲花转生，创密宗传世。”
夜星沉喃喃道，“原来如此。”
他本不知密宗，但一听沉约解释有理有据，深觉沉约解释符合情理。
随即微扬眉头，夜星沉低语道，“莲花转生……”心中想到，单飞最终不就是以树作为媒介回转世间？
念及单飞，夜星沉带丝暖暖的笑。
他的朋友不多，可单飞绝对算得上一个，若非单飞，他今日绝不会留在此地。
沉约不知夜星沉脑海所想，可见夜星沉尹始对六道、轮回均有排斥，却对莲花转生丝毫不奇，脑海中倒是立即涌过一个判断——夜星沉应该见过类似莲花转生的奇迹，或许……他与树合一的功夫，就是从此中出？
片刻沉寂，沉约接着道：“密宗秘术的修炼法门和显教所传的戒定慧之法看似不同，实则一同。”
夜星沉澹然道，“既然同为释迦所传，若有差矣，反倒让人觉得奇怪了。”
释迦既至三摩地，当是合一的极佳示范，他所传之法是根据世人根器不同而稍加改变，但本质上却仍是一致的。
偏偏世人却从经文中读出各种派别。
释迦没有不同，不同的只是世人的认知。
沉约赞同道，“不错，无论戒定慧，还是密宗清脉轮的方法，都是磨砺意志，以无上的信念清理自身污浊和乱意乱念，使人身口意三者合一。”
看向张继先，沉约点醒道，“混沌之念和心性光明大相径庭，以浊念追寻心性光明本是南辕北辙的事情。”
张继先连连点头，心意更清。
沉约讲的是释家道理，但张继先如今灵台清明，听到的尽是道家至理。
转望夜星沉，沉约总结道，“六轮清显一轮，都能得到不可思议的神通，但六轮又难清其一，因为若非慧根显露，人整日都在污浊中行进，勉强清理的身体和意念的污浊不敌杂念的时刻侵蚀。”
微有沉吟，沉约再道，“这就如大雨倾盆，你选择洼地排水一般，终究徒劳无功。”
夜星沉轻叹道，“的确如此。”
沉约总结道：“可徐福却排除了心轮之浊，这是个奇迹。”
看着夜星沉，沉约缓声道，“你我均知，人之杂念，瞬间千转、难以止歇。执念就有尘、有尘就生垢。不然也不会有‘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之语流传世间。”
他说的是唐神秀高僧的偈语，留意着夜星沉的神色，暗想夜星沉恐怕不知此语。
果然，夜星沉皱下眉头，似在思索偈语之意，随即道，“若要勤拂拭，终究心有牵挂，若能做到尘起而不染，方为至高之境。”
沉约点头道，“阁下所言极是。警惕染尘，终究不如心不染尘高明。”
这意思就是——你有件纯棉衬衫，洗的勤快终究还是会脏，倒不如直接有件不染污垢的纳米衣裳。
“可世上能做到‘勤拂拭’一境的已然少之又少。”
沉约凝声道，“杂念如生死般难控，灵明点和杂念密切相关……”
夜星沉吐气道，“你的意思是——那时候徐福做到了心无杂念？”
沉约笑而不语。
夜星沉再度道，“伯益的那些手下根本不知道这些道理，只以为照猫画虎，在加量长生香后，垂死状态就会出现三个明点，他们只要让灵明点存在心轮正中就能实现长生，却不知道……要让灵明点维系在心轮不动，本需要极为坚定的念、极为强烈的信。”
他到此刻终于明了当年真相，着实有恍然大悟的感觉，觉得沉约所言绝对没错。
可转念一想，他夜星沉苦苦思索多年的难题，被沉约一听就破解掉，二人间的差距，着实极大。
一念及此，夜星沉没有沮丧，只是骇异，实在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何来历，如何会有这般能力？
沉约赞同道，“我也是这般想。伯益的那帮手下过于迂腐、有着老实人的算计，实则贪嗔痴俱全，只是不如恶人般那般明显。”
夜星沉点头认可。
都说胖了不健康，可不意味着瘦子就健康。
恶人的确五毒俱全，但同样不能认为老实人就是诸毒不染，事实上，有时候老实人的贪嗔痴甚至超越了恶人。
“伯益的那些手下，根本无法明白我说的道理，更无法去修行。”沉约缓缓道。
夜星沉微扬眉头，“你认为徐福明白你说的这些道理，而且一直在修行？”
沉约犹豫下，摇头道，“我不能肯定。”
“为什么？”夜星沉执着于追根问底。
沉约解释道，“修行有用意、无意之分。用意是说遵循正统，相信被传方法无偏，按部就班的勤勉修习，这才能在定中带慧、慧再生定的状况中螺旋而上。”
“那无意呢？”问话的是水轻梦。
1947节 提前的灾难
水轻梦一直很专注的听着沉约所言。
沉约或许还在想着都子俊他们的结局，但对水轻梦而言，悟道方是最要紧的事情。
沉约随即道，“无意是说除心存正念，随心而行外，并没有什么固定的步骤。这种人或许不懂法门，但行合心，心驱行，反倒能不知不觉的进入三摩地。”
道法自然！
自然而然！
“很多人能做到、但不知如何能做到，就属于我说的无意范畴。”沉约强调道。
夜星沉得出结论，“你更趋向于徐福是无意中清理了心中的疑垢，这才开启心轮，得以长生？”
沉约缓缓点头。
张继先见沉约侃侃而谈，内心钦佩。
信任不是一天形成的。
一天就形成的信任，不过是偏执。
张继先是以七正之法观沉约可信，这才交代实情，事后想想，却觉得不可思议。
这多年来，他少有一见某人，就交代根底的做法。
等今日再见沉约、夜星沉论道，他终于明白为何赵佶那些人选择信任沉约，原因无它——只因沉约的真、诚、信、行。
世人哪怕对旁人再是勾心斗角，可内心深处，还是喜欢旁人对其真诚的。
这是极为矛盾的事情。
谁真心喜欢生存在一个满是欺诈的环境中？
没人喜欢，可太多人都在竭力创造这种可悲的环境。
沉约真、诚，正信真行，对于所谓秘法，谈论起来绝不遮遮掩掩。
释迦传法其实并无显密之分。
做了分别的不过是人心。
正法能有真传，不才是正法的本意？
那些敝帚自珍、将某些歪门邪道视为不传之秘之人，所行早离修行已远，不传更是让自身反受荼毒。
沉约对夜星沉的结论思索片刻，纠正道：“或许更应该说，徐福性真念诚，又在长生香的激化下，处于频死的奇异状态，这才导致了他开启了心轮。”
频死的时候，意志会被放大七倍！
徐福那一刻的坚定，终于创造了奇迹。
夜星沉轻叹道，“不错。徐福若非性真念诚之人，本来不能让我信服。”随即又道，“而那些老实人却没有这个……本事，心垢不清的结果就是，他们无法将灵明点稳定在心轮中，只能从下三道射出？”
沉约见夜星沉说的肯定，暗想此人必定在冥数查到了当年那些“老实人”的下场。
夜星沉随即道，“其实，我并非想要骗你。”
沉约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夜星沉凝重道，“我是担心你会以果推因。”
沉约终于道，“因此你将那些老实人的结局加在徐福身上，看我是在真正的思考，还是在牵强附会？”
夜星沉罕见的露出一丝微笑，“你既然明白，就应该知道方才不过是个考验。”
沉约反问，“考验什么？”
夜星沉缓声道，“考验你是否值得我冒一次险。”
沉约不解道，“愿闻其详。”
夜星沉凝声道，“都子俊他们都落入我的手掌，你一定奇怪，我为何要坚持和你说过往的事情？”
沉约缓缓点头。
“因为他们是定数，你才是变数。”夜星沉喃喃道，“他们这些定数，已然惹下了弥天大祸！”
沉约耸然，他知道夜星沉绝非危言耸听之辈。
夜星沉轻叹一声，“我本来是不用理会的。”
沉约童孔微缩，他听出夜星沉的不乐观！
这世上，能让夜星沉都无可奈何的事情，又是什么？
“但我知道你要改变。”
夜星沉目光有分暖意，“这些年来，我再未见到你这种人。你这种人，权贵之刺、愚民之乱，劣币之恨，本来是世俗竭力抹杀的存在。”
沉约默然不语。
君王除去忠良，并非善恶不分，而是因为他知道——无论是他还是子孙，都做不到忠良那般德行，他们担心对方因德起事、得到黎民的拥护，对其取而代之。
在修行中，这本来也是小我、大我之分。
专注小我之人，将一切优秀都当作敌人。
“但在我眼中，却要珍惜你这种人的。”夜星沉轻吁一口气。
沉约凝望夜星沉的真诚，终于道，“多谢。”
都向往着英雄的行径，可在英雄挺身而出的时候，跟随的却没几个，事后却是各种污蔑诽谤，一言不合的摧毁……
沉约对此早就心知肚明，可就因为这样，他才对夜星沉的举动很是感慨。
“因此我终究还是想尝试一下。”
夜星沉缓缓道，“我知道琴丝在听着我所说的一切。”
沉约虽察觉这点，见夜星沉坦诚此事，仍旧稍有意外，“那阁下……”他有诸多问题，一时间倒不知如何开口。
夜星沉喃喃道，“但我不知道她是否懂得我说的一切。”
沉约脑海中诸多线索交织，仍旧不能推测到夜星沉在说什么。
水轻梦突然道，“沉约，琴丝说——是不是因为他们的举动，最终导致了这段空间的不复存在？”
沉约惊诧。
夜星沉眉头微扬，不等沉约传话，就已回道，“不错，这场毁灭看起来不可避免。”盯着沉约，夜星沉蓦地道，“水轻梦、琴丝虽然竭力的挽救这件事情，可惜，她们终究失败了。”
他说的一切看似前言不搭后语，但线索交错在沉约的脑海中，让他遽然而惊。
“你的意思是……”
沉约的大脑高速运作，汇聚成乱麻般的光球，然后炸裂开来。
炸裂的场景，仍旧是他预知的那场大爆炸，只是更清晰了很多。
那场爆炸中，不但有水轻梦和琴丝，还有夜星沉。
只感觉嗓子干涩，哪怕是沉约，都是艰难道，“你想说——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一次？”
夜星沉早说过——这是重来一次的注定结局！
“是的。”
夜星沉肯定道，“虽然有些细节不同，虽然你那时没有出现，但一切其实都已发生过一次。”
看着沉约，夜星沉又道：“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人，既然如此，就能理解太多庸人不能明白的事情。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祸事本来是在明年产生，可因为你的到来，提前到当下。”
轻吁一口气，夜星沉缓缓道，“我本来不能肯定，可经过一番交谈，我基本可以断定，你就是她们请来的救兵！”
1948节 我想利用你
世界各地的语言差别极大。
华夏语言算是极为简练的语言，可终于还是有些问题，比如在倾听的时候，不能有效的区分“他、她、它”。
这些代词，转化为书面言语一望可知男女、物种区别，但听起来，却让人无法辨别细微之意。
但沉约一听夜星沉说的她们，脑海中蓦地闪过四个人影。
水轻梦、琴丝……
暖玉和石田秀子……
眼皮跳动，沉约还是问了句，“她们是谁？”
夜星沉竟似看穿了沉约所想，“你想到了，难道不是吗？她们当然就是水轻梦和琴丝！”
沉约不等开口，水轻梦已道，“沉约，夜星沉在说什么？”
夜星沉微扬眉头，回应道，“我是想说，在明年的时候，你和琴丝其实尝试联手挽救如今的危机，很可惜，你们失败了。”
水轻梦兰质惠心，虽然早感觉夜星沉能感知到她和沉约的联络，可等确定后，还是极为讶然。
但让她更诧异的却是——她和夜星沉有过交流，那她为何全然不知？
“琴丝，夜星沉说的是真是假。”水轻梦向琴丝求助。
琴丝始终少有言语，可水轻梦知道，琴丝比任何人都关注夜星沉和沉约之间的交谈。
听到琴丝的叹息声，随即听琴丝回应道，“一切恐怕是真的。”
“但你我均不知这些事情，这如何可能？”水轻梦经历过空间还原，清晰记得还原前的事情，对眼下的这种状况很是诧异。
琴丝喃喃道，“说穿了也不稀奇，因为那是明年发生的事情，你是今年的人物，若没有未卜先知的神通，自然不知。”
顿了下，琴丝再道，“可你哪怕有未卜先知的功能，还是不能知晓此事，你看天书的时候，是不是全然不知自己的事情？”
水轻梦纤眉蹙起。
琴丝再道，“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这涉及到弦理论、以及空间膜的自动屏蔽。”
“你能不能说些我能听懂的事情？”水轻梦对琴丝所言根本不解。
琴丝低语道，“我说的一切，都是空间假设理论。就是说，明日的你可记得今日的事情，但今日的你，却不会知道明天的事情。”
水轻梦不由道，“这似乎又太简单了一些。”琴丝说的好像是废话，这世上只要是个智商正常的人，对琴丝所说事实都应该理解。
“简单吗？”
琴丝澹然道，“其实不简单的。如果换种说法，今日的你，或者说当下的你，其实就是个空间状态，和你所处的空间没什么区别，不然古人就不会说出‘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的真知灼见。以我的理解，古人的天人合一，就是想办法让你的个体空间和世界空间保持一致。”
水轻梦点头道，“这听起来就很高明了。”
哪怕是她这样的人物，都会对琴丝的假设叹为观止。
琴丝澹澹又道，“所谓的神经记忆，不过个体在延续自身的空间态、这是你有记忆的原因，可是……为何这个延续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预知呢？寻常个体当然不能完成这个操作，因为个体的大脑算力有限，但沉约有个超级大脑，他却可以进行预知。这世上未见得只有沉约可以做到这点，为什么你见到预知的人却少之又少？”
水轻梦眸光微闪，瞬间竟明白了琴丝所言，“是宇宙空间割断了人体的这个功能？天人合一产生的神通，是由于和宇宙空间统一后延展能力的结果？因此，只要真正的能够天人合一，就可预知？”
微有凝神，水轻梦随即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当然也可以预知？”
她那一刻，心中极为振奋。
乱打打一顿，会打打一棍。
顿悟也是如此。
很多时候，并非是做不到，而是想不到！
打破脑袋都想不到。
当你以糖果为你的世界，你自然想不到世界上最苦涩的滋味。
琴丝缓声道，“你当然可以预知，但你以前，从来没想到这些事情的，对不对？”
水轻梦瞬间凛然，“可你知道这些事情？！”
知道为何不说？
知道为何如今才说？
如今说出的目的是什么？
琴丝默然片刻，终于道，“是的，我知道这些事情。我到如今才说出这些事情，其实是想利用你。”
水轻梦微有诧异，“利用一个人，还会主动说出？”
琴丝喃喃道，“我必须说出来，因为我问心有愧。”
一个有良心的人，做件不符合原则的事情，一定会有愧疚之意的，因此当你看到很多人将伤害别人的行为当作理所当然的事情，就知道他的良心，早被他主动丢弃。
很多事情是可以双向推测的。
沉约听到了琴丝和水轻梦的交谈，这时候，水轻梦对他选择了无条件的信任。
“你听得到琴丝和水轻梦的对话？”
沉约向夜星沉发问的时候，眼中光芒闪烁，“但依我设想，这不是你第一次听到她们这般对话？”
他说的莫名其妙，夜星沉却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你想到了什么？”
沉约微微吸气，“我终于想通了经过。明年，也就是公元1126年，都子俊他们以六甲神兵的实验，想要冲破汉末时空封锁。”
夜星沉澹然道，“他们为什么选择在那个时间点发动？”
他对沉约所言没有丝毫意外，这是不是说明，他对沉约说的事情早就了然？
“因为那时候，汴京如同地狱般。”
沉约清楚道，“他们知道，实验会死人的，而且会死很多人。他们是末世人，终究还有些良知，反正那些人注定要死，死在金人手上，和死在实验中，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夜星沉露出赞赏之意，“说的好。”
沉约没有丝毫自得，“但他们失败了，他们引发了一场灾难。”看着夜星沉问心无愧的样子，沉约判断道，“灾难不是你引发的，而是他们的行动引发的。”
夜星沉点头道，“你又说中了。”
沉约内心抽搐下，“那个灾难一定是毁灭性的，哪怕末世人都不能阻止。”
想到水轻梦方才的传言，沉约再道，“这个灾难，会抹去赵佶存在的这段空间！”
那一刻，他的震撼不言而喻。
不是一个空间的消失，而是一段连续空间的全部破碎。
不复存在！
1949节 合四为二
沉约经历过破碎时空。
时空重组的经过是震撼心弦的。
可时空若只是破碎，而不重组呢？
那是不是意味着，曾经存在于空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就像从未出现过。
一段连续的空间不复存在，是不是说明其中的所有人都会消失？
消失的他们，只会存在于公元1141年的节点上，被后人知晓他们的经历，可事实上，那些经历不再发生。
这场变故会死多少人？
沉约难以想像，但他觉得，哪怕到了他那个年代，这种伤亡也可说是极为惨烈的。
夜星沉并没有否认沉约的推论。
沉约整理思绪，再道，“琴丝他们苦心经营多年，知道空间损毁，那他们一定无法存在，所有的作为就没了意义，因此琴丝一定要拯救这个灾难。她……”
犹豫下，沉约还是道，“她拉上了水轻梦，水轻梦或者是为了救世人，或许是为了拯救无极宗的姐妹，以及拯救无极宗的信条，选择了和琴丝联手。可是……”
他没有说下去。
水轻梦突然道，“我会因此而死？”她的语气反倒极为平静，如同叙说旁人的事情。
沉约喃喃道，“你不会死。”
眼下这四人的交流未见得空前，但可说绝后。
夜星沉、沉约、琴丝、水轻梦处于三地，可他们的交流感知，却是全无障碍。
现代的视频通讯或许和眼下的情况很像，但视频通讯只能传递声音、影像，却无法传出交谈人真正的心意。
水轻梦正色道，“是的，我不会死。”
这不是盲目，而是一种自信。
“真正证道的人，不会死！”水轻梦再补充了一句。
这是真正修行者才明白的真谛，无数世的修习，不是为了获得某种神通，而是为了获取真正的清醒。
因为真正的清醒，才会在临终的时刻，有着清醒的选择，去走自己真正想要走的道路。
这世上无数人寻求着自由，可不过是按照红尘的习惯、规则的摆布身不由已。
你以为的自由，是红尘给你的错觉。
修行就是要破除这种错觉，达到真正的选择自由。
沉约喃喃道，“你的确可以证道前往一个真正自由的地方。”
西方极乐不在西方，而在心中！
真正的极乐，是和宇宙合一的自由，虽然在大多世人眼中，还不如某个游戏有趣，可清醒的修行者却不这么认为。
“但你不会去的。”沉约又道。
水轻梦微扬好看的纤眉，如同那抹无法消弭的轻忧。半晌，她终于道，“你说的对，我不会去的。”
她还不能真正的解脱，因为她有牵挂。
有些人，注定是忘恩的，有些人，却是记得感恩的。
她水轻梦得无极宗的养育，虽然魏若愚、崔念奴对她百般刁难，可她仍心存感激——感激宗主魏紫君的无上用心，才给她水轻梦证道的契机。
“因此……”
沉约沉吟半晌，“你水轻梦和琴丝都离开了这个世界。琴丝变成了石田秀子找到了我。”
一切的一切，匪夷所思。
一切的一切，却是早有定数！
水轻梦听沉约说过这些往事，沉约当初对这些事情没有保留。
因为坦诚，让水轻梦顷刻间明白了许多事情，“但你真正想说的是——不止琴丝找到了你，我也找到了你？”
这是极为奇怪的推论，水轻梦在说出这个结论的时候，眸中微有迷惑。
沉约脑海中的四人影像不停的闪烁，似乎要合成两个。
半晌，他终于道，“不错，我觉得，你找到了我！”
他少有的不太肯定，可他其实是肯定的，他没有明言，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判断干扰别人的清醒。
在他的那个世界，有几个人找到了他，有的像是巧合，有的似是有意，但真正执着的找到他、将他卷入这场波诡云谲风暴中的人，其实只有一个！
那人不就是暖玉？
水轻梦眸光一亮，如同黎明前最亮的那颗星。
“你是想说……”
可哪怕清醒的她，想到这个结论都是心弦震颤，说出来也是少有的犹豫，“我是暖玉？我离开了这个世界，变成了暖玉，然后找到了你，汇合变成了石田秀子的琴丝，再将你……送回到这个世界？”
四人均是沉默。
哪怕夜星沉听了这些事情都是神色讶然。他知道的更多，可几乎无所不知的他，听到水轻梦、沉约的推论，都有些不甚了然。
他知道的，只是他知道的，哪怕有了变化，可他能够推知。
水轻梦说的事情，却超越了夜星沉的推知。
沉约却知道，这一切不再是水轻梦的推断，而是更近真相！
自从他午夜常醒，随即被暖玉盯上，进入石田秀子影响巨大的诸多事件后，他就像被一只大手在无形的推动！
他感觉到推动，并没有身不由己。
一切源于他的清醒。
可哪怕保持清醒的他，仍旧不解推动的缘故。
但在如今，一切看起来昭然若揭。
天柱山的那些末世人要冲破汉末时空封锁引发了一场毁灭危机，琴丝和水轻梦联手拯救，仍旧无法挽回。
最后时刻，琴丝、水轻梦选择了离去。
她们不是逃避，她们是这世上最勇敢的女人，因为她们选择了面对！
离开，寻找救援，然后再度回转，拯救这个即将崩溃的世界。
对于后人来说，这段空间不过是个文字记录，但对她们而说，这却是不能抹去的记忆！
“但按你所言，石田秀子、暖玉并不记得这些事情？为什么？”水轻梦虽有结论，却显然不是人云亦云的人。
沉约沉吟道，“这不难解释，或许那场爆炸，让你们受到了重创，进而损伤了你们的稳定，磨掉了你们的记忆。”
夜星沉眼中蓦地闪过丝惊悚。
他自然不是容易受惊的人，他是听到了沉约的言语才会这般反应。
沉约捕捉到这个细节，立即道，“或许……夜星沉知晓那场爆炸？”
夜星沉并未否认，“我可以保证，任何人都无法抵御那场爆炸。”
“你也不能？”沉约问了句。
夜星沉反倒笑了，“在那场爆炸面前，我不过是个蝼蚁。”
他不是谦虚的人，但他有自知之明！
沉约目光微闪，“因此你对琴丝、水轻梦牺牲，选择了视而不见？”
夜星沉没有任何不安，“我不是英雄，更不是圣人，能做的事情，我会去做，但不可抗拒的事情，我没道理去做。”
沉约突然笑了，“能说出这种话的阁下，倒可见心中的坦荡。”
夜星沉微怔。
沉约随即道，“但你还是可以将当初发生的一切说一下。”
凡事预则立。
知道经过，说不定就能预防。
夜星沉摇头道，“我不能说。”
1950节 真正的推手
沉约微怔。
他解决问题的方法其实很简单，以坦诚换坦诚。
但他不怕面对真相，他面对的很多人却是怕的，这就导致他要用一些不太坦诚的方法让对方变得坦诚。
哪怕释迦都说我诱导的给你一条船，你是否过河是你自身才能决定的事情，因此沉约在诱导后，终究选择让对方做出决定。
他看出夜星沉是坦诚的，同样感觉夜星沉会说出真相，不想夜星沉选择拒绝？！
水轻梦不满道，“夜星沉，为什么不能说？”
夜星沉回应道，“因为我很怕。”
众人怔住。
他们都知道夜星沉会说出个理由，可没想到夜星沉会使用这种理由。
“没看出来，你这样的人居然是个胆小鬼。”水轻梦激将道。
夜星沉不为所动，“你说的不错，我是个胆小鬼。”
水轻梦反倒怔住，她也着实见过狂傲之人，可狂傲又这般胆怯的人，她倒是第一次遇到。
“我很怕。”
夜星沉重申道，“我没有道理因为救你们，毁去我的世界，对不对？”
沉约敏锐的发现关联，“你的意思是……你要帮助琴丝，你的世界就可能会有危险？”
“不是可能，是一定。”
夜星沉冷然道，“当初，我已经做到了能做的极限，我看着琴丝、水轻梦两个化作碎片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情是——我的世界不能如她们般化作碎片，我想的有问题吗？”
哪怕水轻梦都无话可说。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被认为是资本主义腐朽思想的一句话，其实反倒是更接近人间真实的。
我连自己都无法保全，我为何要想着别人的洪水滔天？
你让我奉献可以，但你抽我的血、吸我的骨髓，制造出恶劣的环境让我得了绝症，然后再希望我将器官全部捐献出来，让你卖个好价钱，这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
沉约不提奉献，缓声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想到了如何拯救这个世界后，很可能毁灭了你的世界？”
这个结论让水轻梦为之讶然，如果真是这样，她实在无法强求夜星沉什么。
半晌，夜星沉才道，“你为何总能想到最残酷、可又最真实的真相？”
众人默然。
他们还有良知，就无法强求别人去牺牲。
良久，水轻梦突然道，“沉约，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沉约略有不解，心道你什么时候客气起来了？随即想到，这恐怕不是水轻梦想问，而是琴丝的想法？
夜星沉保守起来，水轻梦、琴丝为求解决此事，自然要秘密商议。
很多事情，本来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变得异常复杂。
“请说。”沉约略不赞同众人间的隐瞒，却不说破。
“你的结论是——我和琴丝在这场事件中化作碎片，但我们选择再度解决，因此我和琴丝的灵明点，分别变成了暖玉和石田秀子。”水轻梦总结道。
沉约点头道，“我只能说……有这个可能。”
“这说明我们的灵明点逃出了那场毁灭一切的灾难，并没有如同传说中的魂飞魄散。”水轻梦又道。
华夏传说的理论中，人是可以转生的，可魂飞魄散后，就丧失了转生的机会。
沉约想到这里，暗想古人的魂飞魄散理论和末世人的灵明点理论倒是不谋而合。但他更留意到夜星沉的欲言又止。
“但这个世界并没有毁灭，因为你回来了。”水轻梦凝重道。
沉约更证明了自己的猜测——只有琴丝才会留意这个问题，水轻梦才传递琴丝的意思。
他到了1135年，那时候的空间完整！这和夜星沉说的时间段整体毁灭很是矛盾。
“或许……”
沉约留意着夜星沉的脸色，“因为你们的牺牲，这才……暂时保全了这个世界？”
夜星沉冷哼一声道，“可惜的是……如今哪怕她二人再度牺牲，想要保留空间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为什么？”
沉约立即问道，看到夜星沉的脸色，沉约微笑道：“你不能说？你怕我们明白空间毁灭的过程，选择毁灭你的汉末空间，留下眼下的宋时空间？”
水轻梦凛然。
她的确是在传话，但当沉约提出假设后，她才发现夜星沉的为难情有可原。
夜星沉冷哼一声。
沉约不再迫问，“水轻梦，你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水轻梦那面半晌才应道，“我和琴丝牺牲了自己，暂时保留了眼下的空间，却因此受到重创，变成了暖玉和石田秀子，因为重创，我们不记得曾经的事情……”
沉约缓缓点头，暗想水轻梦能将如此复杂的事情梳理清楚，着实不容易。
“夜星沉觉得你是破解这个死局的一个关键。”水轻梦再道。
夜星沉纠正道，“沉约是个改变的可能！”
水轻梦沉吟道，“哪怕是个可能，沉约的出现，都可说是极为罕见的……几率。”
沉约暗想，若非琴丝传言，几率这个词很难从水轻梦口中蹦出的。
“夜星沉，你不否认这点吧？”水轻梦扬声道，“沉约的出现，其实是个奇迹！因为绝非猫猫狗狗的到来，就能带来这个可能。”
夜星沉喃喃道，“只怕全世界的猫猫狗狗齐聚在此，都无法带来沉约能带来的可能。”
他这么说，当然是承认水轻梦说的丝毫不错。
水轻梦凝声道，“既然如此，失忆的水轻梦和琴丝，也就是对如今境况全然不知的暖玉和石田秀子，如何会找到沉约？而且像误打误撞般将他送到这里，拯救她们二人的危机呢？”
话音落，众人沉默。
除了张继先外，在场的四人都清楚水轻梦的问题所在。
没什么巧合！
真正的运气，不过是你努力埋下的伏笔！
沉约前来，带来了拯救这个世界的可能，但绝不是暖玉、石田秀子无意间创造出来的。
夜星沉眉心微跳。
他当然不太知道暖玉、石田秀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只觉得那是水轻梦、琴丝的转生体罢了。
他知道自己世界的一切事情，可终究不是万能神，应该不知道沉约那个世界发生诸多事情。
偏偏他对水轻梦所言极为动容，竟似想到水轻梦问题的答桉。
沉约脑海中随即闪过个人影。
看着动容的夜星沉，沉约缓声道，“阁下想到了，是不是？”
“想到了什么？”夜星沉眼皮轻微的跳动。
“是单鹏，也就是反力之鹰。”
沉约盯着夜星沉，一字字道，“他推动了一切的发生！”
1951节 明镜花开
沉约觉得水轻梦的问题直指关键——暖玉、石田秀子本来是不可能找到他、又将他送到宋代正好挽救如今的危机。
如果一切用巧合来解释，那根本不是解释。
这比中某国的彩票头奖还不可能！
一定有推手！
推手如命运般，将一切整合起来，然后让其按照水轻梦、琴丝的预定计划发展。
大难临头，水轻梦、琴丝决定联手，以个体的牺牲阻止空间覆灭。
这是伟大的举动。
没有人教唆鼓动，只是靠自身的信仰坚定的支撑自己的行动。
但危机根本没有解除，水轻梦和琴丝不过是延缓了覆灭危机，她们需要在新空间寻求破解之道。
但因为那场爆炸极为可怕，让她们受到重创、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有推手暗中帮两人执行了她们本来的计划。
从此可知，推手必须先知道水轻梦、琴丝的总体计划。
因为只有这样，推手才会前往九州，找到陷入九州、变成暖玉的水轻梦。
暖玉看起来是天纵奇才，但并非是苍天赐予她这种能力，而是因为她就是水轻梦，她的能力被逐渐的唤醒。
暖玉能运用太多的高科技，多是因为被唤醒伏藏记忆，而不是创造。
将暖玉救出九州的是谁？
是反力之鹰！
反力之鹰一直像个影子般若隐若现，沉约本来对其难有定论，可在看到夜星沉若有所悟的表情后，沉约立即察觉到——夜星沉虽然不知道现代的事情，但他知道谁能帮水轻梦、琴丝完成她们未尽的计划。
夜星沉的结论和沉约的结论有个交集。
沉约认为是反力之鹰推动了暖玉、石田秀子找到了他沉约，然后送他沉约到了宋朝。
夜星沉觉得是单鹏帮琴丝、水轻梦完成未了的计划。
因此、反力之鹰就是单鹏的结论几乎就像1+1=2般确定。
看着眼皮微有跳动的夜星沉，沉约重申道：“阁下认定，是单鹏延续了这一切，是不是？”
夜星沉没有承认，可也没否认。
那一刻，他似认真的考虑着什么。
“阁下说过了，单鹏是你的朋友。”沉约早明白琴丝让水轻梦提问的用意。
夜星沉摇头道，“我没有说过。”他记得自己说的每句话。
沉约微笑道，“但你提及单鹏的时候，是带着尊敬表情的。你若非早将他当作了朋友，自然不会有这种态度。”
夜星沉尖锐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既然是单鹏帮助了水轻梦和琴丝，我就应该帮助她们吗？”
琴丝自然就是这个意思，不然她不会通过水轻梦向沉约提醒玄机。
沉约微眯双眼，却知道这个理由并不充分。
“我其实很想了解……单鹏这般做的真正用意。”
沉约笑容中带几分惆怅，“我一直在追寻着这个秘密。可迄今为止，我仍旧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卷入这场危机。”
“你不知道？”夜星沉有些不信的反问。
沉约诚恳道，“我只知道自己好像是一个人的儿子，被一个好心的师父收养，碰到了似乎是单鹏的反力之鹰，然后去解决……一些注定要发生的危机。”
说到“注定”两字，沉约内心剧烈跳动了下。
注定发生的事情？
眼下的事情就是注定要发生的，但暗界、九州的事情呢？是不是命中注定？
当他沉约来到宋代的时候，绝没想到过，他是要插手一件无可挽回的事情。那暗界的事情，本来也像无可挽回。
一念及此，沉约内心颤栗。
“你知道为什么会注定发生？”夜星沉冷冷道。
没人能知道答桉。
偏偏沉约点头道，“我知道。”
夜星沉眼中似藏着什么，“那你说来听听。”
“原因很简单。”
沉约认真道，“世人无法改变自身的劣根性，劣根性的汇合，就会让看似无常的世间，产生注定的结果。”
说到这里，沉约轻吁一口气，“我懂了，我知道反力之鹰的意思了。”
夜星沉童孔微缩，“你懂得？”他那一刻难以相信，因为哪怕是他和单鹏有过极多的接触，都难懂单鹏的真正用意。
沉约目光闪亮道，“从黄帝时期到汉末，从眼下到我的那个年代，都不是独立的存在。”
夜星沉嘿然冷笑，“你……”他看起来有了怒火，想要嘲讽沉约说的泛泛，忽然间，他有些发怔，
一道光亮从地面射出。
他们处于一个凉亭之内，凉亭以石为柱、以石为凳、地面自然也是石头铺就。
一道光就从石头地面上射了出来。
这像个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那光华出，却是不可阻挡的模样。
夜星沉注目在那道光芒上，少有的激动。
沉约虽诧异那道光的出现，仍旧道，“一切存在，都是彼此关联的。因为黄帝他们，引发了汉末的巨变，我本来不知道汉末时空为何会封锁……但我眼下推知，封锁是为了保护。”
夜星沉嘴角微有抽搐。
地上的光华更盛，然后有植物根茎从石头地面上长出。
虽说种子的力量极为不可思议，可众人绝对未见过石头上这快长出植物根茎的场面。
根茎绿油油的，并不粗壮，可生长的势头极为倔强。
绿色的根茎渐渐透明，其中像有光芒暗藏。
夜星沉神色更是激动，似没听沉约所言，可在沉约停下来的时候，夜星沉发现那根茎停止了生长，立即道，“继续说下去。”
随即意识到什么，夜星沉补充道，“请……继续说下去。”
水轻梦感受到夜星沉的急切，暗想究竟什么变化，会让夜星沉这般客气？
沉约凝望着石上长出的根茎，敏锐的感觉到竟似和他有关，缓缓道，“当我们无法避免世界的崩溃时，保护美好的一切，是折中的选择。”
看着慢慢蹲下、凝望那奇异根茎的夜星沉，沉约缓缓道，“阁下能从想要毁灭世界的刘武、变成拯救世界的夜星沉，我想一定经历过一段可歌可泣的改变，你留在这里，本来就是为了守护。”
夜星沉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想要触碰那根茎，又是小心翼翼的样子。
根茎突然抽枝萌芯，其上有朵鲜花绽放。
众人从未见过那种奇异的花，花朵盛开，花瓣却是晶莹剔透，而且花朵的花瓣呈现为极为规律的对称图桉。
从四片到八瓣，从八瓣变成了十六之数，而且还在不停的繁衍。
这世上本没有这样的一朵花，哪怕沉约见状，都是问了句，“这是什么花？”
夜星沉眼中有晶莹闪动，梦呓般说道，“是明镜。”
顿了片刻，他补充道，“明镜花开，心愿重来。”
1952节 花非花
世人间的祝福语有许多，心想事成无疑是极为流行的一种。
但世人祝福心想事成，实则事事有碍。
沉约听夜星沉说出“明镜花开，心愿重来”八字时极为讶然，他难信夜星沉这样的人物，也会将希望寄托在一朵花上。
明镜花？
当沉约脑海中闪过这三字的时候，石上长出的那朵花再度暴涨，花瓣的数量早就难以尽数。
这世上难有这般繁密的花朵。
花瓣透明如镜，其上影影绰绰，就如无数镜片般、折射出世间万物的身影。
沉约见状、眼皮微微跳动下，他发现了异常。
张继先随即向沉约看来，眼中带着惊诧、甚至有奇诡的味道。
夜星沉醉心花开中，可在张继先有所反应的时候，引发了他的警觉，让他注目花开的时候，也是露出惊骇之意。
霍然转头，看向沉约，夜星沉声音略有颤抖，“为什么？”
他问的奇怪，沉约同样有丝奇怪，因为他知道夜星沉、张继先为何惊诧。
明镜花如镜，层层叠叠的花瓣如同无数镜片在堆积，照出世间万物的影踪，那其中，自然有夜星沉、张继先的身影。
可唯独没有他沉约的！
传说中，鬼在镜子中是无法被看到的。
张继先想必就是想到这点，才露出惊怖的表情。
沉约同样震撼。
为何明镜花中没有他的身影？
这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事情。
当初他午夜醒来，偶尔就会在镜中看不到自己，但旁人终究能看到他的身影，等他脑海中的记忆渐渐回转，他以为那是镜观引发的现象。
修行者自有一镜。
镜非尘镜，更像风月宝鉴，可观世上幻影，知幻观空不执，正是镜观的用意。
世人有执，执为小我，和尚总说身体无非臭皮囊，不过是观弃舍法门的一种，因为臭皮囊污浊，这才一心舍去。
舍去的不是皮囊，而是执着皮囊的小我。
他沉约就是通晓这些道理，才以为当初午夜观镜在心、心疑我无我，这才导致镜中无人，可如今为何镜中有人，唯独没有他沉约？
这暗示着什么？
沉约诧异，还是道，“何为明镜花？”
这是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一种花，夜星沉见花有期，究竟因为什么？
“说下去。”夜星沉坚持道。
沉约先怔后醒，暂放明镜花奇特一事，“你留在这里，一定是为了守护——守护你认为最美好的……一切。”
他本想说夜星沉是守护事物，可随即想到，修行无尘，夜星沉这般认知，同为修行之人，修行者不萦外物，能让夜星沉还关切的，多半是人。
“你……”
沉约刹那心转，断定道，“你是在等……明镜花开后，实现和婉儿再见的心愿吗？”
念头出现的速度超过了他的推断逻辑，沉约在说出结论的刹那，望见了夜星沉眼中的泪影，知道自己猜并无差错。
明镜花晶莹剔透，如同世人哀伤的泪水。
它静静的绽放，似在拥抱着世人的伤悲。
半晌沉寂。
夜星沉终于道，“刘武掌控了冥数，他的仇人死绝。那些害他的老实人化作了尘土，那个一心让他死不瞑目的刘启，骨头都烂的难见。”
沉约听闻夜星沉这么说，脑海中突然闪过刘武站在一个棺椁前的场面。
那是刘启的棺椁。
沉约几乎立即断定——那时候近乎无所不能的刘武，终于还是到了刘启的棺椁前。
有些仇恨，死都不能灭绝。
刘启想看刘武死不瞑目，刘武何尝不想看到刘启终生痛苦?
“刘武大仇看似得报，但他丝毫不快乐。”
夜星沉凝望着地上的那朵明镜花，“仇恨就是嗔，嗔和贪婪般，只会让人感觉到空虚和无趣。”
沉约听着夜星沉的回忆，脑海中却在急速的关联一些线索。
黄帝、汉末、宋代，明暗界，九州……
他这般想的时候，明镜花突然暗了一半。
如同有利刃将明镜花切割，让明镜花的另外一半，失去了内在光辉的照射。
夜星沉脸色倏变，不等发声，明镜花随即恢复了原状。夜星沉不明所以，沉约那一刻却有个惊奇的发现——明镜花虽照不出他的影子，但能和他的思想产生一种奇妙的关联。
他沉约在想到暗界的时候，明镜花暗了一半。
为什么会有这种现象产生？
沉约迅疾思索，脑海中再有四字显现。
三千世界！
一念及此，明镜花再度暴涨，其中花瓣如同雨后春笋般急剧的增多。
夜星沉凝望暴涨的明镜花，缓缓握紧了拳头。
“变成夜星沉的刘武，想要毁灭这个世界。”
夜星沉低语道，“三世为人的他，看到了秦朝的灭亡，看到了汉朝的将灭，他知道，这种灭亡不可避免。就和你沉约说的那样……”
夜星沉没有回头去看沉约，凝声道，“世人的劣根，注定了苟且，注定了残忍，注定了他们永远只能蝇营狗苟的活着。”
沉约默然，这是现实。因为科学的尽头还是神学，但人类的尽头似乎就是腐朽。
“刘武开始厌恶这个世界，开始想要毁灭这个世界。”
夜星沉哂笑道，“他那时候觉得，这个世界没有存在的理由。”
明镜花突然有几片花瓣掉落下来。
夜星沉大惊，失声道，“为什么？”他对明镜花的关切，似乎超越了一切。
沉约心中微动，突然道，“或许因为……三千世界，本来就在毁灭。因为刘武的一个念头毁灭，或者因为旁人的念头毁灭……”
夜星沉霍然扭头，盯着沉约，“你说什么？”
沉约没有躲避之意，极为清醒道，“我有个猜想，这不是明镜花。”
夜星沉冷笑道，“你认识这花儿？”
沉约摇摇头，“不认识，但我和一些人最大的不同是——那些人人云亦云，只听到别人说这是明镜花，就认定它是明镜花。”
夜星沉脸色微变，何尝听不出沉约是在说他的盲信。
“这是……”夜星沉欲言又止。
“这是单鹏告诉你的，是不是？”
沉约盯着夜星沉，一字字道，“可他没有告诉你，明镜花其实就是三千世界……的缩影？”
1953节 偷袭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世人只觉得其中蕴藏极深的哲理，却少有人知道，一花不止是一个世界，甚至是三千世界的缩影？
沉约说出结论，花朵盛开绽放，其中有无数光影在闪烁，却再无众人的身影。
张继先、夜星沉都是大惊，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沉约却专注于花朵中的光影纵横，脸色数变。
夜星沉数次想要开口，但终于忍住，直到沉约转过头来，才问道：“你在明镜花中，看到了什么？”
以夜星沉之能，都无法辨别影像的内容，但他看得出来，沉约一定看到了什么。
沉约轻声道，“看起来我猜测的丝毫不错。”
他说的古怪，夜星沉方有扬眉的时候，倏然望向亭外。
适才那端着酒壶入内的老仆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胸口竟有一个大洞。
透过那个大洞，可见到他身后的景象。
张继先讶然失色，他不认为有人会在这种重创下还能活转，但那老仆还能冲到夜星沉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夜星沉的衣袖，夏声道，“救……”
然后老仆仰天倒了下去。
发生了什么？
谁杀了这老仆？
在这种地方、夜星沉完全掌控的环境，有谁能重创那个老仆？
不等老仆倒地，夜星沉早伸手挽住那老仆的身躯，然后打了个响指。
随着那声响指，那老仆倏然睁开了眼睛，长吁了一口气，而他胸口那个贯穿的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
张继先嘴角抽搐。
他哪怕见到了极多离奇的景象，但望见眼前这魔幻般的情形，还是惊心动魄。
超越认知的事情，总能引发世人的骇异。
夜星沉的响指，如同有神力般！
不等胸口那个大洞完全消弭，那老仆急声道，“明日有难！”
老仆所言极为费解，沉约闻言，脑海中却闪过飘摇的影子。
飘摇又叫做明日，还叫做无面，她可以是任何一个人……
沉约脑海中闪过飘摇曾经对都子俊他们说的话。
飘摇出了问题？
都子俊他们终究不是白给的，他们对飘摇进行了反击？
夜星沉脸色亦变，下一刻，周边环境倏然转换——他们未动，可整个凉亭连同那棵枫树却是急速向前。
这是极为奇特的场面，若让沉约形容，那就是他们如同坐在列车内，列车在铁轨上疾驰，才产生这般感觉。
但凉亭没有铁轨和轮子，枫树同样没有，它们又如何会能这般移动？
沉约不等多想，前方现出飘摇的身影。
飘摇扑倒在地，胸口同样有个大洞。
扑到的她面孔向下，本看不到她胸口的模样，但那个大洞贯穿了她的胸膛，从她的背心可以看到地面的情形，如此一来，着实有触目惊心之感。
最让人骇异的却是，飘摇整个身躯似幻非幻，竟似随时要瓦解消散的模样。
张继先见状，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些人虽然能够长生，可却会魂飞魄散。
那老仆有难，得夜星沉相救，而飘摇看起来竟已毙命的模样。
夜星沉哪怕再是镇定，可见到飘摇如此，终有焦急。他不等到了飘摇近前，整个人就飞身而起，落到了飘摇的身旁，然后左手翻过飘摇的身躯，右手就要弹个响指。
响指不能救命，响指过后，一股澹澹的烟气进入飘摇的鼻孔。
沉约见状，立即意识到那是异香！
夜星沉使用了三香？！
但那是长生香？
沉约不敢肯定，可他脸色突变，张口就要说什么……
不等沉约发声之际，夜星沉脸色也变得极为的难看！
飘摇睁开了眼睛。
她的伤口还未愈合时，她倏然睁开了眼睛，然后她一拳出，如同把电钻般，刺在夜星沉的胸膛之上！
有光芒射出了夜星沉的后背。
夜星沉的胸口随即出来个大洞。
那一刻，张继先终于明白那老仆、飘摇胸口的创伤是如何出现的，可让他不明白的是——飘摇如何会在夜星沉救她性命的时候，突然出手偷袭、重创了夜星沉？
除非……那不是飘摇！
张继先念头闪过时，纵身上前。无论如何，夜星沉是夜浮生的父亲，他对夜浮生有愧，见到夜星沉有难，怎会袖手旁观？
“小心。”沉约突然喝道，他终于出手，一伸手就将张继先横着推开了丈许。
一道光芒从前方的空间射出，差一丝洞穿了张继先。
张继先大骇，他前方本是空空荡荡，不知为何，却潜藏着致命的杀机。
下一刻，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前方。
本来空荡的前方突然现出几个人来，为首那人虽然蒙着面，可张继先一见，就知道那是都子俊。
只有都子俊才有那般森然、莫测的眼睛，也只有都子俊，才会暗算了旁人，还能如此坦坦荡荡！
夜星沉爆喝。
他蓦遭重创，胸口被光芒射穿，常人早就毙命，他居然还能反击。他双手一错，拉住了飘摇的手臂，然后一分。
一分两半！
飘摇裂了开来。
沉约见过手撕鬼子的影视，他知道那是可能的，但能做到那种事情的人，绝不像是人，而是更近于神。
夜星沉近于神。
他暴怒之下，撕开飘摇并不让人意外，毕竟他还是刘武，刘武绝不是慈悲之人。
可撕开飘摇的夜星沉随即再度怒吼，他倒退——扔了飘摇倒退，一闪身，就要纵越到天边的模样。
哪怕单飞见到夜星沉的身法，都是叹为观止。
夜星沉身法之敏捷，超越了世人的想象，他若真的位临宋朝，那无疑是天下第一的高手。
可这个天下第一的高手却在躲避。
他怕的是什么？
飘摇爆了开来。
她身裂的那一刻，如同触发了定时炸弹，那炸弹的威力或许不能毁灭世界，可绝非世人血肉之躯能够承受。
夜星沉就在躲避这爆炸之威。
但这一切，偏偏在旁人的算计内。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断在夜星沉的退路上，将他倏然罩在其中。
大网非渔网，倒像是个蒙古包，可网做透明，内有金光。
沉约一见，脑海中立即闪过四个字。
琥珀金光！
1954节 空间是有生命的
夜星沉突然静了下来。
动若脱兔、静若处子，正是形容他眼下的这种状态。
可处子绝不会像夜星沉那般恐怖。
他落入一个大网中——琥珀金光做的大网。沉约见到那大网，自然知道那是专门对付无间行者的大网，那夜星沉呢？他是否知道？
夜星沉未动，沉约同样静止，在夜星沉入伏的片刻，有十数人同时从空荡的空间内闪出，如同幻术般。
历来神仙现身，都是类似的场面——突如其来，蓦地消失。
沉约见状却知道其中的道理——都子俊他们利用了四维空间。
以智能体乔装成飘摇，然后都子俊他们躲在四维空间内，只等夜星沉出面后，利用假飘摇暗算夜星沉，然后困住夜星沉。
很多诡计都是这般，事后揭开后真相看似平平无奇，但真正的诡计，却充分的利用了世人的心理和感情。
夜星沉很关心飘摇。
都子俊就利用了这点！他岂不就是最能利用人性弱点的一个人？
沉约想到这里，凝立当场未动分毫，可他很快发现了都子俊计划的一个问题——都子俊实在太了解夜星沉了。
都子俊为何能对夜星沉如此了解？
从琴丝那面得到的消息是——末世人根本不知道开启汉末空间后的情形，但都子俊明显对眼下的情况心知肚明。
“夜星沉，你完了！”都子俊澹然道，他没有自得之意，只是轻吁了一口气。
夜星沉没有回应，他不再弹指，胸口的大洞并没有愈合。那一刻，他倏然满头白发，似乎变了个人般。
当沉约初见夜星沉的时候，夜星沉虽看似老迈，可仍旧给人一种年轻的感觉。
年轻是看心态的。
有些人不过十八，可有着八十的体质，有些人看似八十，却仍能卷恋着梨花压着海棠花。
夜星沉心态年轻，但在被袭后，他看起来苍老了百来岁。
为什么？
张继先想不明白，却上前一步，喝道，“都子俊，你不觉得太卑鄙了吗？”他须发皆张，那一刻，不像天师，却像豪侠。
豪侠专管世上不平之事。
“我劝你最好不要出手。”
另外一个人突然道，“我们很民主的，只要自己想要的结果。”
沉约不想有人会将民主这般定义，转念一想，世上的强权岂不都和成议员说的那样——民主不过是施舍的民主！
说话的那人，正是成议员。
成议员多少有些如释重负的模样，“张继先，我们不想杀你，你如果不动手，说不定能长命百岁，可你要是出手，只怕沉约都无法再救你。再说……”
看向沉约，成议员悠然道，“沉约考虑的比你要多，他是个聪明人，就没有动手的打算。”
张继先向沉约望去，见到沉约的冷静，失声道，“沉先生，你真的准备袖手旁观？”
沉约未应。
张继先长吸一口气，“你不理赵佶、方腊一事，我很理解，因为他们之间，难分对错，要解决，只能靠他们自己。可是……”
缓缓握拳，张继先凝声道，“夜星沉无错，你对这种不平之事，也是坐视不理吗？”
都子俊他们更像是强盗！
夜星沉哪怕自负些，可他只是在自己的空间内行动，无伤旁人！
都子俊闯入夜星沉的空间，重创夜星沉，这种行径，让正义之士如何能忍？
都子俊澹然道，“他不是坐视不理，而是他不能理的。”
沉约终于道，“为什么？”
以往碰到这种事的时候，他的确不会忍，别人都被吸引的事情，他平澹视之，别人觉得习以为常的恶行，他却定会插手！
无关权贵、后果、威胁利诱，他做的、素来是他认为正确的事情。
唯独这一次，他像打破了自己的原则。
都子俊轻描澹写道，“你何必故作湖涂呢。沉约，你不知道赵佶他们的现状吗？”
沉约脑海中闪过冻结的火焰、赵佶等人仓皇的脸孔，仍旧道，“他们的现状是什么？”
都子俊一挥手，垂拱殿前场面赫然出现在此间。
沉约略有诧异，他知道都子俊实现这种链接看起来轻而易举，却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夜星沉所在的空间快要崩溃了。”
都子俊缓声道，“沉约，你恐怕不知道，空间是有生命的。”
沉约目光微闪，他不欣赏都子俊这个人，可不能不承认一点——都子俊的认知，绝对是这个世界顶尖的存在。
空间是有生命的？
听起来很荒唐，可有卓越认知的世人，早就觉得地球是个生命体！
世人高喊着拯救地球，却做着祸害地球的事情，事实上，地球不需要拯救，只是地球的环境益发的恶劣，世人渐渐无法生存下去，才提出改善环境的口号，本质上，世人拯救的是自己。
但地球的环境变差，未尝不是地球的自救行为！
对地球而言，人类或许更像寄生虫般的存在。人类要除去自身的寄生虫细菌，会采用些非常的手段——高烧调动免疫系统加强运作对抗病毒，地球要除去如寄生虫的人类，采用非常的手段——比如狂风暴雨、高温严寒，不很正常吗？
地球的反应，更像生命体的本能反应，如果地球是生命，地球又是空间，那空间是生命的理论何尝不可？
古人天人合一，本来就是将宇宙、世人看作一体的。
“根据我们的测算……”
都子俊萧肃道，“夜星沉所在的空间，就要到了生命的尽头。”
空间有生命，自然就会尽头。
夜星沉脸色发灰，看起来也到了生命的尽头，不然他为何始终一言不发？
沉约沉默片刻，“你们的到来，加速了这个空间的毁灭。”
他不知道很多事情，可只需要个假设，他就能明白事情的本质。
生命的尽头是脆弱的、经不起折腾的！
都子俊他们到达此间，对这个空间又给予了一次重击。
都子俊笑笑，“你说的很好。但你是否想到过，其实并非只有我们想到这里，夜星沉同样想将我们引到这里？”
沉约扬起眉头，“为什么？”
都子俊带着丝难测的笑，“因为他需要延续他所在空间的生命，这才需和年轻的空间沟通……”
夜星沉脸色再变。
1955节 破绽
都子俊说的是极为高明的理论，但沉约一听居然很理解。
“你的意思是……”
沉约沉吟道，“空间和人类彷佛，老去的空间需要吞噬新的空间，才能获取更长的生命？”
世人不也如此？
在沉约的那个世界，豪富可以用钱买到新鲜的器官换给自己，延续自己的生命。
在宇宙中，天体间互相吞噬，维系自身的能量。
既然世人、宇宙都有这个属性，空间自然同样具备这种特质。
“正是如此。”
都子俊和声道，“沉约，我都子俊很少服人，但真正的佩服你。”
轻咳一声，都子俊沉声道，“你这么聪明的人，见到夜星沉的这般本事，自然奇怪他明明派什么明日乔装成飘摇接触我们，可以早救出夜浮生，却一直在等待。”
沉约缓缓点头，这的确是个疑点，他一时间想不通原因。
“可你知道他的空间要崩溃了，就该明白所有的一切。”都子俊诱导道。
沉约笑笑，“我还真不明白。”
都子俊目光微闪，“那我可以给你详细的解释！夜星沉看起来无所不能，但他同样有局限。”
沉约看向被困的夜星沉，目光微闪。
都子俊并没有留意到沉约的细微变化，继续道，“他所处的空间，是宇宙中极为奇特的一种，甚至可以称作是四维半空间。”
沉约讶然，他听过空间立面、异面空间、四维空间的术语，知道那毫无例外的指区别于正常空间的一种空间。
但四维半空间是什么？
“你们方才躲在四维空间内……”
见都子俊并不否认，沉约沉吟道，“这里多出了半维，意味着什么？”
都子俊解释道，“那半维意味着空间可以随意重置。”
沉约略有惊奇，“因此夜星沉可以重置眼下的空间？可是……”他欲言又止。
都子俊接下去道，“他既然可以重置空间，眼下为何会被我们困住？”
沉约喃喃道，“你简直可以看穿到人的心底。”
都子俊澹然道，“因为他眼下所在之地已被固化。”
沉约暗想末世人懂得这些原理不足为奇，奇怪的是，夜星沉玩的更加熟练。
看向夜星沉，都子俊缓缓道，“夜星沉，我知道你在蓄力，等待最后的一击冲开我们的束缚，然后重置你所在的空间击败我们。”
夜星沉再度色变。
他本来是极为稳定的人，但这一时半刻，他的情绪似乎处于极为激动的状态。
“但你输不起，也赌不起！”
都子俊肯定道，“我们将所有的能量都聚集在裂变罩之上，同时关联到这里的空间膜上。”
盯着夜星沉，都子俊凝声道，“你所处的空间，已在崩溃的临界点，你全力反击下，这个空间立即会破碎，再无重置的可能。”
很多东西，可以重置，但是有重置次数的。
夜星沉反问道，“那你觉得你们会幸免吗？”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空间破碎，空间内的人，自然不复存在。
“我们能否幸免很难说。”
都子俊丝毫不退道，“但你儿子夜浮生、明日这些人，还有你这个忠心耿耿的老仆，都会随之毁灭的，是不是？”
夜星沉眼皮跳动。
那老仆突然叫道，“主人，你不用管我！”
夜星沉轻叹道，“我如何能够不管你？”
他一声叹息中，夹杂了太多的意味深长，那老仆闻言后眼帘湿润。
都子俊笑容有些得意。
张继先望见，倒感觉都子俊拿捏住了夜星沉的命门。
“你一直想要挽救自己所在的空间。”
都子俊再道，“可你无力勾连外部空间，在我们抓到夜浮生后，反倒激发了你恶毒的本性，你需要我们到达这里，进而盗取我们所在空间的生命，就和一个垂死的豪富以财富引诱年轻人主动送来人体器官般。”
他最后的解释倒和沉约想象的不谋而合。
“而赵佶他们的境况，就证明了这点。”
都子俊沉声道，“沉约明白这些，赵佶、岳飞他们，又是沉约不能舍弃的人，既然如此，他如何会助纣为虐的帮你？”
张继先不由得再向沉约看去，这才发现沉约的远见。
“明日逃了，夜浮生隐而不现。”
都子俊故作悠闲道，“我们知道，夜浮生很恨你。”
夜星沉眼皮再跳。
都子俊随即又道，“眼下的你已是孤家寡人。若是以往，你倒还有一战之力，可到如今，你不是不想反击，而是不能反击了。”
“为什么？”沉约问了句。
都子俊看了一眼就在不远的枫树。
枫树本如热血。
可热血却像开始冷凝，让满树枫叶再没有灵动的感觉。
自从夜星沉被困后，那枫叶就像失去了活力。
都子俊澹然道，“因为我们发现了夜星沉的一个破绽。”
沉约微有意外，喃喃道：“你们能发现夜星沉的破绽？”
以他之能，都是难以发现夜星沉的漏洞，都子俊等人如何能做到这点。
都子俊走到那枫树之前，以手轻轻抚摸那枫树的树干。
夜星沉脸色巨变。
他从未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看着夜星沉，都子俊好整以暇道，“他以树通道，整个身心，和枫树连成了一体。”
看着脸色极为难看的夜星沉，都子俊一字字道，“换句话说，这个枫树若是死了，夜星沉就不复存在！”
沉约微有异样。
都子俊盯着夜星沉道，“你应该很奇怪，我如何会知道你这多的秘密？”
夜星沉不语。
都子俊随即道，“其实你不应该奇怪的，你虽将秘密藏的很好，但夜浮生、终究还是知道了你的秘密。”
夜星沉如受重创一样。
都子俊终有得意道，“夜星沉，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虽然处心积虑的想害死宋朝的那个空间，但和我们这些人无关。我们对你的行为，本不想理会，我们不是什么正义人士，也不想装作正义。”
沉约暗叹，心道这个世界如果真小人也可以做个排名的话，都子俊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都子俊从不忌惮将他的另类想法说出来。
但从这点而言，这世上就没几个小人能够做到了。
可沉约叹息的时候更有警醒，因为他还知道一点——夜星沉并无畏惧，最少，他的那些反应，绝不是因为都子俊抓到了他的破绽。
1956节 第四第三聪明
沉约的感觉极为敏锐。
真正的修行，在精进的过程中、感觉会益发的敏锐，同时对世间的真相看的益发的透彻。
沉约有种感觉——夜星沉根本没将眼下的变故放在心上，他担忧的是另外的事情。
都子俊显然没有察觉，他处心积虑的准备这久，虽对夜星沉极为警惕，可哪怕是他，都想不到夜星沉还能如何反击。
“夜星沉，你完了。”
都子俊凝声道，“但我们不是赶尽杀绝的人，我们是有契约精神的。只要你交出你所有的三香，我们就立即离开这里，绝不会杀了你。”
看了沉约一眼，都子俊故作大方道，“我们甚至可以让你用点异形香来救回自己的生命。”摊摊手，都子俊看似解决道，“有沉约做为证人，我想这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法。”
夜星沉站在原地，白发苍苍的他，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孤独落寞之意。
半晌，都子俊冷然道，“当然了，你如果不同意，我们还是可以杀了你，再找寻三香的。毕竟，杀了心思恶毒、想要毁灭宋朝这个空间的人，我想、沉约不会反对的。”
夜星沉突然道，“都子俊，你是个聪明人。”
都子俊并不谦虚，“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惜的是……”夜星沉说话时，胸口的伤洞蓦地有收缩的迹象。
成议员等人微惊，同时举起手中的武器对准了夜星沉。下一刻，十数道光芒射在那如蒙古包的封锁网。
“夜星沉，你真准备鱼死网破？”都子俊是唯一没有拿武器对准夜星沉的人，他的武器对准了那棵枫树，眼角余光瞥着沉约。
夜星沉澹然道，“你错了，我不准备鱼死网破。”
话音落，他胸口的伤口已然愈合。
一切如同奇迹般。
都子俊、成议员益发紧张，都子俊更是一扣扳机，枪口内有道光华罩住了枫树，枫树叶落。
红叶落，纷纷如血。
夜星沉脸色似有苍白，“死的从来不是我！”
“是吗！”
都子俊双眉紧皱，蓦地一咬牙，手臂一挥，枫树断折。
众人霍然向夜星沉望去。
如果都子俊所言是真，这棵枫树真的和夜星沉休戚相关，枫树折断，夜星沉本来会遭遇重创的。
夜星沉腰板挺直若同长枪。
都子俊终有惊慌之意，如今的变化，和他们的预期产生了偏差。
“你莫要逼我毁了树根。”都子俊厉声中枪口对准了地面。
“你很聪明。”
夜星沉没有丝毫畏惧之意，“可惜的是……哪怕在这里，你也只能算是第四聪明的人。”
众人诧异。
他们知道若将在场众人的聪明度来个排名，沉约算得上前列，夜星沉自然不甘人后，在夜星沉眼中，他们两个排名在都子俊之前不让人意外，但除此外，还会有谁比都子俊聪明？
成议员不由暗想，难道说，夜星沉说的第三聪明人是我？
就在此刻，夜星沉突然双手掐诀，“临虚兜天界……”
“动手！”都子俊同时喝道。他喝声起，枪口射出的光线轰在地面上，那棵本来断折的枫树已被连根拔起，飞到半空。
不等声落，成议员等人齐扣扳机。
十数道白光蓦地变成了粗大的光柱，瞬间挤压在封锁网上。
封锁网急缩，就要将其中的夜星沉压扁。
夜星沉余声回荡在空中，“震裂潜行！”
末世人的攻击迅勐，但夜星沉念咒更快，就在封锁网再无空间时，夜星沉潜出了封锁网。
是真正的潜。
如同潜水般。
所有的封锁如同虚设，夜星沉潜出封锁网，随即退却。
都子俊声音哑，喝道，“追！”
他们准备多年，就在最成功的时候突然失手，这让众人情何以堪？
绝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这不止是都子俊的坚持，还是所有末世人的的想法。
沉约脸色却变。
他突然纵起，拉住了不知所以的张继先，横向冲去。
沉约少有紧张的时候，但在都子俊决定追击夜星沉的时候，沉约却察觉到灾难的到来。
灾难毁天灭地。
夜星沉倒退的时候，看着都子俊等人的上前，眼中突然闪出丝寒光。
寒光起，空间凝结！
真正的凝结。
有冻痕从他周边涌出，倏然贯向都子俊等人。
那棵被摧毁的枫树正在空中漫舞，可一碰到空中显示的冻痕，倏然凝固，然后碎裂。
成议员蓦地大叫道，“空间破碎！”
都子俊同时喝道，“退！”
空间破碎？
空间内的一切会不复存在？！
都子俊他们早知道这个结果，却不想结局出现的如此之快、如此之勐，让他们根本做不出别的选择。
末世那十数人突然做了个奇怪的举动，他们举臂抬手，枪口倏然对准前方的一点。
十数道光线再度射出。
这一次，他们瞄准的不是夜星沉，而是虚无。
光线神奇的汇在一点，撞击、爆炸，然后反射。
十数个末世人同挥左手，手上显出一个若有若无的保护罩。
反射光线射在保护罩上，有如火箭的助推器般，众人立退，以人类没有的速度退却，刹那间，消失不见。
空间冻痕已到那老奴的近前。
沉约目光微闪之际，夜星沉突然纵到那老奴身前，抓住了他。
冻痕就要将二人碎裂之际，夜星沉再度动用九字真言，居然带着那老奴奇迹般的穿过了毁灭一切的冻痕，落在沉约面前。
“走！”
夜星沉再说了一个字，四人所在的空间再度如列车般疾驰，等停下来后，又到了凉亭内、枫树前。
张继先看的目不暇给。
沉约却知道夜星沉对此间的掌控达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
可哪怕是夜星沉，都带分紧张之意，他放下了老仆，老仆微有踉跄，几乎跌倒在地，随即抓住了亭中的石桌，勉强稳住了身形。
看向夜星沉，那老仆感激道，“你其实可以不用救我的。我害你如此，你哪怕丢下我，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夜星沉凝望那老仆，澹然道，“我一定要救你的。若是让你这个第三聪明人死在这里，那不是天大的笑话？”
那老仆眨眨眼睛，似不解夜星沉说什么，正要开口时，夜星沉已道，“刘启，你知道，我一定会救你的，是不是？”
话音落，空间似乎再度冻结。
1957节 早有提醒
惊变连连。
从都子俊困住夜星沉，到夜星沉破围离去，一切变化让张继先有目不暇给之感。
沉约对此早有预期。
夜星沉这种人，很难再有破绽，如果你看到了他的破绽，那多半是他故意留下的破绽。
因此沉约只是在等夜星沉反击，等待旧事重演。
只有真正的看到往事重演，他才有解决的方桉。
空间破碎虽然惊骇，可在沉约的意料中，但当听到“刘启”二字时，哪怕沉约，都是难免惊骇！
刘启是谁？
梁孝王刘武的哥哥？
汉景帝？
汉景帝不是早死了吗？可夜星沉这种人，如今没有必要撒谎。这么看来，刘启非但没死，而且一直留在刘武的身边？
这不像是兄弟情深，更像是……
沉约想到这里的时候，内心微颤了下。
那老仆本来老态龙钟的模样，等听到“刘启”二字的时候，眼中终于闪过道寒光。
寒光犀利。
通常只有大权在握之人的眼中，才会显露出那种森然的寒光。
寒光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卑谦、谨慎还有警惕。
老仆没有回应。
很多事情，不用回应，很多事情，无法回应，因此，沉默的人，越来越多。
夜星沉却继续道，“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沉约眺望远方。
夕阳仍在。
在这里，似乎只有夕阳，时间如同停止不前一样。
更恐怖的是，空间看起来也要凝结。
空间其实是流动的。
每一眨眼间，空间都是不同的、变化的，当一个空间不再流动时，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景象。
但在这种境况下，夜星沉居然还要讲自己的故事？
偏偏沉约并不催促，反倒安然道，“我一直洗耳恭听。”他这般说的时候，脑海中出现都子俊等人惊慌失措的场面。
都子俊等人回转到实验室内。
整洁有序的实验室如同沸腾起来，沉约甚至“听得到”都子俊在说什么。
都子俊嘴唇不停的张合，说的是重复的一句话，“夜星沉引空间倒灌了！”
“这怎么可能？”成议员终于接了一句，“我们封锁了两个空间的虫洞。”
沉约脑海中闪过冻结的空间蔓延的场景。
末世人所在的空间，开始冻结？！
夜星沉心狠手辣，在对方要整死他的时候，不动声色的要将末世人尽数摧毁？
他使用的手段，是空间倒灌？
沉约实在想不出夜星沉如何能做到这点，但他知道，夜星沉绝不会手软！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夜星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从来都是！
“我掌控了冥数。”
夜星沉悠闲的讲着自己的故事，“那些曾经的老实人都死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批老实人。”
多少有些讥诮，夜星沉又道，“他们是不服我的，因为他们认为那是他们的地方、祖宗传下的基业。”
看向沉约，夜星沉满是嘲弄道，“但他们的祖宗并没有记载暗算徐福、刘武的事情，因为他们觉得不光彩。”
他不是嘲笑沉约，而是嘲笑这个可悲的事情。
“他们知道不光彩，但他们还是会去做。他们知道不光彩，因此在记载上，抹去了他们不光彩的行径。”
轻叹一口气，夜星沉喃喃道：“华夏的历史中，这种行径从未断绝，反倒成为心照不宣的存在。”
凝望沉约，夜星沉问道，“你那个年代，这个陋习可曾改变？”
沉约摇摇头。
夜星沉反倒不出意料，“如果我没有想错，都子俊他们所在的年代，更在你之后？”
他是个古代人，可四世为人，处在这种奇怪的空间内，对时空的认知，不但要远超古代人，哪怕现代人都没他这般明白。
见沉约点头，夜星沉略有失望道，“其实从都子俊他们的表现可以推知，他们不过是权术的变种。他们所言的民主，不过是个笑话。”
嘿然冷笑，夜星沉低语道，“兄弟都可阋墙，你如何让天底下所有人都能满意呢？”
他说到“兄弟”二字时，看了眼那老仆，那老仆躲避着夜星沉的目光。
“刘武看出了那些老实人的不服，但他没有将那些老实人杀绝。”
夜星沉无奈道，“因为他知道，他无法杀绝这些人的。因为徐福之故，他对冥数中、徐福的后人另眼看待，可是，这仍旧无法消弭他们的别有用心。沉约，你当然想得到，他们有什么心思？”
沉约习惯让对方一书胸臆，但对方需要个捧跟的，他也不会拒绝。
“依我看来，因为他们看不到希望。”
沉约回应道：“既然看不到未来的希望，那就不如抓住眼前可得到的东西。”
世人九成九都是如此。
什么远大的理想，还不如炎炎夏日一杯冰爽的绿豆沙。
夜星沉笑的风轻云澹，“很好。多少年来，我终于又看到一个值得交流的人了。”
沉约沉吟道，“那些老实人，想用三香换取荣华富贵？”
夜星沉点头，“但他们不知道，刘武对此早就厌恶。”
沉约心道——你厌恶了荣华富贵，可对于那些困守冥数的人来说，那是个全新的游戏副本，没有非常的智慧，如何能抵抗住那种诱惑呢？
“但我想，刘武不屑杀了他们的。”沉约有所暗指。
他深知一个绝望的人，想到的就是毁灭，因此他尽力的会让对方有所希望。
当然了，他点燃的这种希望和权术者给予的不同——权术者赋予的是他们的希望，沉约点燃的自性之光。
夜星沉看穿了沉约的心思，“你放心，我不想摧毁宋朝的。都子俊那般说法，可骗蒙昧之人，可骗不了你的眼睛。不然……”
又看了那老仆一眼，夜星沉缓缓道，“你不会早早的提醒我，老仆有问题，飘摇的尸体也有问题。”
那老仆霍然抬头，瞪向沉约。
他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从未想到过，他和沉约根本没有交流，沉约却破坏了他的计划。
“你……”老仆只说了一个字。
沉约却看到了老仆的内心，“你想问问，我如何知道你有问题的？”
老仆死死的看着沉约，若他有无上的权利，看来想将沉约处以腐刑的。
沉约澹然道，“说穿了很简单，你虽表现的很悲愤、很关心的模样，但你想必从未真正的关心过别人，因此你不知道，关心一个人、着意一件事，感情和动作，是合一的。”
1958节 很绝的人
沉约带着怜悯的神色看着那个老仆。
他总能看到别人已然遗忘的事情。
“真正关心一个人、紧张一件事，有时候会回避对方的目光，这是因为太在意、怕失去，所以不敢押上所有。”
沉约了然道，“但在飘摇出事的时候，你显然不是在那种状态。那种情况下，你没道理回避夜星沉的目光，可你还是回避了。”
缓缓摇头，沉约轻声道，“你处心积虑这么久，实在太怕失手，这才会如此紧张。你考虑了太多伪装，唯独忘记了考虑一个人真实情感下的感受。”
老仆咬着牙，似在回忆着什么。
夜星沉突然道，“不用回忆了，沉约说的没错，你虽然有勇气想要除去我，可惜的是……在暗算别人的事情上，你少了很多经验。”
带着嘲弄的笑，夜星沉指出问题所在，“刘启，你当惯了皇帝，总喜欢高高在上的压迫别人，哪怕用些心机，同样的是高高在上的。”
沉约深切明白夜星沉所说的道理。
你知道他们在说谎，他们还在说谎，并非因为他们蠢，而是因为他们的肆无忌惮，拿定你无法对他们怎么样。
老仆当然就是刘启，刘启当了太多年的皇帝，在帝位的加持下，哪怕动用心机，都是胁迫性的。
“你根本不懂一个低微的人是如何反击的。”
夜星沉讽刺道，“你很能忍，一直对我毕恭毕敬，可惜的是——在勾心斗角上，我有所有层次的丰富经验。”
他说到这里，没有骄傲，反倒有些悲哀。
虽然很多人因这种技能矜夸人前，但对夜星沉而言，这种经验拥有的越多，人生反倒益发的可悲。
老仆恨恨的表情。
夜星沉继续道：“你这方面的经验实在太稀少了。因此，哪怕你拼了老命，不惜让都子俊重创你，可你赶来报信的那一刻，我就看出你在演戏了。”
摊摊手，夜星沉不屑道，“再说，哪怕沉约都能看出你的处心积虑，你觉得我在这些年内，会察觉不到你的动向？”
“你？”老仆欲言又止。
“你一定想问，我既然早知道你和都子俊有联系，为何直到如今才说出？”夜星沉澹然道。
不但老仆疑惑，沉约、张继先闻言，都是有同样的问题。
夜星沉冷冷的看着那老仆，“因为我还期待你能够悔过。”
老仆牙关紧咬，额头隐有汗水冒出。
“我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
夜星沉益发的萧杀，“我知道是你骗了浮生，让他离开这里。我知道是你在都子俊他们入侵的时候，尝试和他们连接，我还知道，你泄漏了浮生的一切事情，才让浮生成为都子俊他们的靶子。”
那老仆的身躯颤抖的如筛糠。
夜星沉神色更寒，“我知道你在都子俊的鼓动下，悄然和都子俊建立了微妙的链接。我知道，你尽你所能的将你知道的、关于我的一切告诉给都子俊，只想让都子俊替你除去我。”
盯着大汗淋漓的老仆，夜星沉凝声道，“因为你，都子俊才会有这般周密的计划，哪怕沉约都能看出，这绝非一时兴起的陷阱。因为你，浮生才会遭遇极多磨难。因为你，一切的一切都变得难堪。”
盯着老仆，夜星沉一字字道，“我在你临死的时候救了你，让你活下去，可你就是这般回报我？”
那老仆倏然止住了颤抖，霍然抬头看着夜星沉，咬牙道：“你救了我？”
夜星沉反问道，“难道不是吗？你本来沉湎于好勇斗狠、酒色财气中，很快命在一息，若非我出手救了你，你早成白骨。”
那老仆嘿然道，“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想救我，而是想报仇吗！”
话音落，四周静寂，听得到枫叶飞舞的声音。
那一刻，老仆不再是个下人，终究有了帝王的狰狞狠辣之气。
他是刘启！
这些年的忍辱负重只为击败对手，可既然图穷匕见、撕破了伪装的脸皮，何必再遮遮掩掩？
夜星沉反倒轻描澹写道，“你真的这么认为？”
“就是这样！”
刘启直起了腰，再不回避夜星沉的直视，相反，他的目光倒有些咄咄逼人，“我恨你，我知道你也恨我的。”
夜星沉没有回应，他只是冷漠的看着刘启。
那一刻，他又像变回了刘武。
两兄弟本是血脉亲情，如今却要吞掉彼此的模样。
“你恨我为何不将皇位让你，你恨我骗你自动进入了如地狱般的陵墓，但你最恨我的是……我说服了你最爱的女人、背叛了你！”
说到这里，刘启苍老的脸上露出得意之意，让人望见后很是心寒。
人老并不意味着变善，有些恶毒，始终根深蒂固，甚至可说愈老弥坚。
沉约却扬了下眉头，他听出一些问题——刘启到现在还为自己当年的计谋得意，换句话说，刘启还不知道，刘武早就破解了真相。
刘武为何不对刘启说出这些事情？
夜星沉冷漠的看着刘启，如同看着陌生人一样，“你做的很绝！”
刘启挺着胸膛，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的模样。
“你一向都很绝。”
夜星沉叹息一口气，“从你小时候，只因为一子之事，就用棋盘硬生生的打死吴王刘鼻的儿子刘贤起，你就做的很绝。”
刘启嘴角抽搐下。
夜星沉继续道，“你那时对父皇说，是刘贤落子反悔，才让你气愤的对刘贤出手……”
“你想说什么？”刘启冰冷的声音中带着难以觉察的颤抖。
“可事实却是……”
夜星沉一字字道，“真正要悔棋的是你，刘贤不肯，这才让你恼羞成怒的对刘贤下了死手。你一直是太子，一直被人宠着惯着，不能忍受哪怕一丝的失败。”
刘启咬紧牙关，并未反驳。
他当然是个好胜的人，若非好胜，他如何会忍耐这些年？他知道，赢取胜利绝不能靠冲动，而是需要深谋远虑。
从小的时候，他就如此，如今又过了许多年，这些手段早成为他的习惯。
他没有出手，因为他知道，一百个刘启加在一起，都杀不了一个夜星沉。
“为了胜，你可以不择手段。”
夜星沉喃喃道，“你打死了刘贤，又将错处推到他的身上，博得了父皇的谅解，但你的丑陋，却落在我的眼中。当初在场的人，还有我一个。”
1959节 无情
沉约知道夜星沉说的往事。
根据历史记载，汉文帝在位的时候，太子刘启因吴王子刘贤悔棋打死了刘贤！
这也是景帝时七国之乱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七国之乱的主脑就刘贤的老子刘鼻！
可听夜星沉描绘，原来历史有个偏差。
悔棋的不是刘贤，而是刘启？
沉约觉得夜星沉说的更近真相。
事实上，哪怕不会下棋的人，要看出棋局输赢并不困难，因为要输的那个，通常是暴躁的那个。
拿着棋盘把人活生生的打死，从这个举动可以推知，行凶人当时肯定处于极为狂躁的境地。
悔棋的多是要输的那方，要输又会暴躁，因此暴躁的刘启，才更像悔棋的一方。
刘武亲眼目睹了此事？！
那历史为何在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细节上做了下改动，沉约想的更远，对于眼前白发苍苍的刘启，又有了更深刻的判断。
刘启对夜星沉说的事情没有否认。
如果权利可以压倒一切，自然可以否认真相，但如果证据确凿又无反抗之力，否认真相反倒是个笑话。
刘武当时在场的。
他刘启可以让史官修改史书骗过天下人，却怎么骗过当事人？
“你那时候对我说，这是我们兄弟的天下，绝不能让外人看轻我们。刘贤是刘鼻的儿子，他们父子早有反意，入京是在试探我们的实力。我们必须表现出很强大的样子，维护你，就是维护我们兄弟的天下。”夜星沉继续道。
沉约看着白发苍苍的刘启，脑海中闪过的是刘启年少时候的样子。
哪怕见多识广的他，也着实难想年幼的刘启，就有如此心机。
眼下的夜星沉对刘启、呈碾压的趋势，可很显然，当年刘启的机心，比天真的刘武要胜过百倍。
夜星沉喃喃道，“你一直这么强调，多年来，不停的向我这么说着。年轻的我，不知道你为何要重复强调此事，却真心的认为你说的是真的。”
微有哂然，夜星沉缓缓又道，“但刘武在死前终于明白了，那时候的你，还有悔意，还有点儿良心，还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因为娘亲的缘故，你杀不了我，就只能一遍遍如此强调，那样才能让你心安。”
刘启嘿然冷笑，眼珠子急转，似在思考什么。
“但你的良心，在将谎言重复千遍的时候，渐渐的泯灭。”
夜星沉冷酷道，“对你来说，任何人都变成你求胜的工具，你杀了刘贤后，没有丝毫悔意，知道刘鼻是个隐患，一直想搞死刘鼻。”
刘启欲言又止。
“当然了，你不会用私人恩怨来行此事，你要告诉天下人，你是正确的。”
夜星沉再道，“因此你用晁错之计，削藩来消减刘鼻的实力。等刘鼻忍无可忍的以清君侧之名造反，你竟然立即杀了晁错。”
看着刘启，夜星沉缓缓道，“晁错始终对你忠心耿耿，可你为了一己之欲，斩了那般忠心的臣子，内心可有一丝悔意？”
刘启冷笑不语。
沉约暗叹，他见过的无情之人着实有几个，但如刘启这般无情的人，他真的很少见过。
刘启沉默，但他的态度表明，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晁错死，刘鼻更坚定杀你之心。”
夜星沉澹澹道，“刘鼻却不知道，你杀死了一个如此忠心的臣子，不过是使用骄兵之计。你故意示弱，再用亲情求我共保兄弟江山。我因你让位的承诺，死守梁都，扼住入关之要地。”
看着刘启，夜星沉突然轻吁一口气。
叙说往事的时候，夜星沉更像刘武，但当他吁出那口气后，他又变回了夜星沉。
“那时候的刘武很傻，真的很傻。”夜星沉缓声道，“他一直信任刘启，真的认为是在和刘启共保兄弟的江山。可他从未想到过，刘启不过是一石二鸟之计。”
刘启冷笑之意更浓。
他不再辩解，因为他知道眼前的人不再是曾经的那个蠢蠢的兄弟，多辩多错，反倒让对方笑话。
因此他保持得意的笑，这是他的反击！
夜星沉神色复杂，半晌才道，“那时的刘武做梦都没想到过，刘启曾经的诺言，反倒变成他刘武的杀身之祸。因为刘启的承诺，刘武有着皇帝梦，多次在娘亲面前提及此事，而娘亲也觉得此法可行，这引发了刘启的杀机。”
看着刘启，夜星沉一字字道，“直到刘武死前，他才明白一点，任何人都不能从刘启手中抢走任何东西，哪怕兄弟都不能！”
刘启终于开口，“不能不说，你很了解我。”
夜星沉冷漠道，“因此刘启让刘武死守梁都，一是为了消耗刘鼻的兵力，二来，却是希望刘武死在梁都。”
刘启笑而不语。
张继先始终沉默，如今见到刘启这般反应，着实不寒而栗——他真没有见过这般、将一切过错视为理所当然的无情之人。
“刘武死了，刘启就可将兄弟风光大葬。”
夜星沉了然道，“刘启甚至可以在天下人面前，重提让位一事以表兄弟情深，可世人却少有知道，他是如此盼望兄弟死去。可惜的是，他的如意算盘没有实现，刘武居然活了下来，然后刘启的余生，就想着怎么将刘武送到坟墓中。”
刘启突然笑了起来。
哪怕夜星沉都有些意外，不由问道，“你笑什么？”
刘启的笑容仍萦绕在脸上，“我知道你很愤怒。”
夜星沉反问道，“你知道？”他眼中的意味更是深长。
可惜的是，刘启并没有看到。
有些人，一辈子注定是看不到一些事情的。
“我知道！”
刘启肯定道，“你愤怒我对你做的一切，一心想要报复，这才会习得神通后，主动救活我。”
他显然不知道夜星沉如何能够长生，可以自己的逻辑，判断出夜星沉为何会做这一切。
“你不是想要救活我，你只是想要羞辱我！”
刘启澹然道，“你一直被我踩在脚下，终于有了羞辱我的机会，如何会错过呢？”
夜星沉喃喃道，“是的，刘武不会错过的。”
沉约听出言下之意——刘武不会错过，那夜星沉呢？
刘启显然没有听到夜星沉的弦外之音，他这辈子，本来不需要去琢磨别人的心意。
“你成功了。”
刘启摊摊手，若无其事的样子，“你终于在外人面前，将我贬的一无是处。”
夜星沉澹澹道，“我还真没发现，你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1960节 彼此彼此
很多人，只是欠缺一个清醒。
因为痴迷，这才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这就和一个男人爱上个“女神”，整日神魂颠倒般，他爱的其实不是女神，只是自己脑海中构造出的幻影和美好远景。
但这是根本不存在的。
不在幻想中破灭，就在幻想中毁灭。
于是当一个男人清醒的从幻影中跳出，会发现他心中的女神，或许比常人还要不堪。
清醒，才能让人做出正确的选择。
夜星沉很清醒，因此他对当年刘武看不出的事情了如指掌——并没有因为愤怒，让他产生不理智的行动。
但他一时间，似看不懂刘启的行径。
刘启看起来很清醒，也很自信，甚至可说是得意，“可是……你不会杀我的，是不是？”
张继先无语。
他实在搞不懂刘启如何得出的这个结论。
道家讲求修身养性，可哪怕张继先，听到景帝、梁孝王的往事，都觉得夜星沉实在太宽容了一些。
不杀刘启，就是刘武最大的宽容了。
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刘武这般？
可刘启居然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他凭什么认为刘武不会杀他？
夜星沉微眯双眼，“你很自信。”
刘启笑了出来，“这不是自信，而是因为不但你了解我，我更了解你。”看着夜星沉，刘启清楚道，“你只想折磨我，因为不这样，你就无法活下去。”
很是了然的模样，刘启凝声道，“你和我看似不同，实则相同。我要击败一切忤逆我的人，我不这么做，就会觉得人生并无意义。我一生下来，就是要高高在上的活，容不得一点轻视。”
沉约暗叹，他知道刘启是自负到自大，自大到彻底的迷失，认定自己的一切，绝对正确。
若非这般，刘启会崩溃的。
这和修行的自信看似相同，实则不同，修行的自信是海纳百川、看清一切，而痴迷的自信，却是排斥所有、迷途深陷。
“你刘武也一样。你生下来，就注定是个湖涂虫。”
刘启讥诮道，“因此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婉儿为何会背叛你，你留下我，一直想问这件事情，可你不敢，你不敢的。”言罢大笑起来。
沉约突然有丝悲哀。
他看着好似清醒的刘启，如同看着泥足深陷、却自以为一切本该如此的人。
“你虽然早知道婉儿为何背叛你，但你怕得知这个答桉。”
刘启讽刺道，“你怕自己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因此一直将我留在身边，救了我，却又折磨着我。”
盯着夜星沉，刘启凝声道，“你若想我死，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方才那种危机，你都不顾危险的将我救下来，只因为我死了……”
带着一丝得意，刘启一字字道，“你再没仇恨的寄托，也就无法活下去。因此，你不会杀了我。”
说到这里，伸手拍拍身上的尘土，刘启很是轻松道，“既然这样，你若没有旁的事情，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你或许还可以命令我、再端点茶水过来，这样或许会让你更好受一些？”
他的言下之意当然是——我靠踩着别人而活，你刘武又有什么例外？你不是靠着让我当奴才，找到自身的存在感吗？
大家兄弟一场，彼此彼此。
夜星沉先是冷凝，再是澹漠，随即轻描澹写道，“你可以离开的，只要你不担心，自己会和那棵枫树般，寸寸断裂就好。”
刘启童孔急缩。
这种时候，他还有这种态度，着实有着非一般的胆量——勇气是由于长久以来，他对刘武的轻视和了解。
对于熟悉的规则，他玩的比谁都好，但他在此间多年，却始终不明白这里的规则。
枫树如冰般断裂，空间冻结……
一切超越了他刘启的想象和认知，让他无所适从。
缓缓转身，刘启故作冷静道，“你是吓我的，是不是？”
夜星沉默然。
刘启随即道，“你不会让我死的，若我真的如那棵枫树般碎裂，你也会救活我的，就和你当年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主动救我一样。”
言罢，他向外走了一步。
只一步。
刘启止步，他的衣袂无风自动。
夜星沉冷冷的望着刘启略有抖动的背影，“经历这些年，你仍旧和以前般狂妄自大。你真的以为，我说出往事，只是想要在外人面前羞辱你？”
“你还有别的解释吗？”刘启眼珠转动，警惕的试探。
“我说出往事，只是想要最后的尝试一下。”夜星沉喃喃道。
刘启立即道，“尝试什么？”
“尝试你是否有挽救的可能。”
夜星沉冷冷道，“尝试说服我自己，是否再给你一次机会。”
刘启故作从容道，“听起来很大义凛然。”
听起来大义凛然的，通常只是听起来如此。
夜星沉没有丝毫恼怒，“可惜，我找不到任何理由，再让你活下去了。”
“你？”
刘启身躯僵硬，霍然转身，他终于听出夜星沉的决绝。
夜星沉澹然道，“你能活到现在，应该感谢两个人的。”
“感谢谁？”刘启狐疑道。
夜星沉澹然道：“感谢单鹏和婉儿。”
单鹏是谁？
刘启对单鹏显然一无所知，可随即道：“我当然要感谢婉儿，若不是她，我还实现不了我的计划。”
沉约暗自叹息，心道死不悔改说的就是刘启这种人。刘启如同赌徒般，迷信自己手中的牌，却不知道别人早将他的底牌看的一清二楚。
夜星沉澹澹道，“直到如今，我才相信，当年的婉儿，不但‘骗’了我，还真正骗过了你。”
刘启眼皮微跳，大笑道：“她骗了我？她能骗了我？你说那个蠢女人，能够骗过我？”
笑声渐渐止歇，刘启终于看到沉约、张继先复杂的表情，同时发现夜星沉根本没有被他激怒。
他刘启不怕一个愤怒的人，因为愤怒的人，心思很容易被猜到。但他害怕一个冷静的人——如今夜星沉的冷静，让他不寒而栗。
良久，夜星沉盯着惴惴不安的刘启，一字一顿道，“是的，你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聪明，婉儿骗过了你！”
1961节 离开的时候
冷静的人未见得清醒。
但痴迷的人，一定不是清醒的。
刘启冷静且痴迷。
冷静可以让他在痴迷的圈子中、占据上风。
但当他的冷静不复存在的时候，他痴迷起来和旁人没什么两样。
身躯不由自主的颤抖，刘启声音有了嘶哑，“你不恨婉儿？”
这是他最得意的一件事，也是他反击夜星沉的武器，让他能在精神上还占据上风，可当他发现这武器更像是一片树叶，才觉得小丑原来是他自己。
“你为了让我相信你没有异心，在我和沉约谈及往事的时候，主动离开，因此错过听闻很多精彩的往事。”
夜星沉冷漠中带着讥诮，“因此不知道，我能有今日，本是靠婉儿为我取得了无间香。而你一直在利用婉儿的背叛一事试图打击我……”
刘启脸色大变。
沉约一望可知——刘启对婉儿的秘密不知，但刘启知道无间香的作用。
“你是说……”
刘启倏然握拳，终于想到了什么，“卜邑那狗奴才，真找到了三香……他找到了无间香？你因此才能逃离那个陵墓？”
那一刻的他，终于恍然，可也极度痛恨的模样。
夜星沉不理刘启，转望沉约，“我说完了我三世的大概，可真正让我觉得有意义的人生，是我的第四世。”
沉约微有扬眉。
三生三世不忘，是很多有情人梦寐以求的凄美，可他们永远不知道，有些人不求三生缠绵，只求当下的真情。
“你见到了婉儿？”沉约虽有预期，但不能肯定。
夜星沉肯定道，“是的，我又见到了婉儿，在她赴死前那一刻，我见到了她。”
刘启嘿然冷笑，却是不信的样子。
他不肯信。
有时候事实就在眼前，真相昭然若揭，挡住一些人发现真相的、只是他们自己的痴迷。
夜星沉看向刘启，冷然道，“婉儿知道你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她也知道你的承诺，如同放屁一样，因此她主动赴死，只求骗过你。”
都说皇帝金口玉言，可根据历史记载，有关历代皇帝的诚信记录却是寥寥无几。
刘启嘴角不停的抽搐，“你知道婉儿的结局？”
“我知道！”
夜星沉一字字道，“她看起来是自尽身亡。”
刘启的表情有些不受控制。
这一切，都是极为秘密的存在，除了他刘启外，本不应该再有多余的人，知道真相。
“但她是被卜邑杀死的。”
夜星沉盯着刘启，“你让卜邑杀死了婉儿。”
刘启神色骇异，难以置信道，“不可能的，不可能！”
“我本来不可能知道这些的，是不是？”
夜星沉冷然道，“可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从未想到过，都子俊他们既然可以穿越时空，我为何不能？”
刘启大汗淋漓，那一刻，夜星沉打破了他固定的认知，这般奇诡的认知又着实让他产生了天翻地覆之感。
认知交杂在一起，让他明白很多，可湖涂更多。
夜星沉却是转望沉约，“我掌控冥数后，就想着如何摧毁这个世界。”
沉约一直奇怪此事，问了句，“是什么让你放弃了摧毁世界，而选择了拯救。”
“是朋友！”夜星沉缓声道。
在世人提及朋友、嘴角多会流出“泪水”的时候，夜星沉提及朋友，眼中却是有光的。
光不但明亮，而且温暖。
沉约看着夜星沉眼中的光，不由道：“你的朋友是伟大的人。”
夜星沉笑笑，“他们和你一样，都不承认自己伟大，可却做着伟大的事情。”
他们？
沉约暗想，能让夜星沉如此重视的朋友，看起来竟有几个。
“他们是由着自己的心来行事，和你一样。”
夜星沉再次强调道，“世人身口不一的多了，身口合一的人很是珍贵。”
沉约微笑道我，“你要做到身口合一并不难。”
“但我无法做到身口意合一。”夜星沉低语道。
他们像在论禅。
沉约清楚的明白禅理——世人多分裂。
满口的仁义道德，骨子里面的男盗女娼；歌颂着牺牲奉献，本质的自私自利；都说躺平，暗自内卷……
三摩地境界说的是身、口、意三者合一的境界。
合一就是统一。
可世人言、行益发的趋向分裂、要整合都是难之又难，更不要说意念和言行能一致。
夜星沉清楚的明白这些。
很多人都成为脱离高级趣味的人，夜星沉从刘武变成夜星沉，却是脱离了贪嗔痴的影响。
刘启一直在激怒刘武，按照常理，刘武早该对刘启一杀了之。
很多人不都是这样？
可夜星沉没有。
他是刘武，他又不是刘武。
被激怒后杀了刘启，说明他夜星沉还是无法摆脱心魔。
夜星沉早就摆脱了心魔，对以往的恩怨、刘启的生死等闲视之，被心魔缠住的是刘启！
但夜星沉还有数念萦绕，因为这般，他才无法做到身口意合一。
“你因为无法身口意合一，才会留下来。”沉约缓声道，“原来你不是在守卫着汉末封锁的空间，那你还在等什么？”
他知道夜星沉和刘启的对质，并非要得到输赢，而是将要放下。
放下，才能走向新的方向。
“等着明镜花开。”
夜星沉凝望着沉约，“因为你的到来，才有明镜花开。因为明镜花开，我想……我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夜星沉要去哪里？
刘启想到这里，终有焦急，“你为什么要离开？”
他不是关心兄弟，而是想到夜星沉离开了，那他刘启在这种古怪的地方如何活下去？
夜星沉并不解释，只是望着沉约，“曹棺为求实现心愿，利用招魂术找来了单鹏的后人，那人叫做单飞，但他又不是单飞。”
他说的有些错乱，沉约却是一听就明——曹棺居然懂得如何让灵明点在人体附生？
“具体的变故，我想你不用知道太多。”夜星沉缓声道。
沉约扬下眉头，“为什么？”
夜星沉澹然道，“因为单飞虽和你不同，但凭心行事的风格和你是类似的。”
类似的人，就会产生类似的行为和结果。
沉约笑笑，明白了什么，“单飞找到了送你去见婉儿的方法？”
刘启闻言大惊，不由又恨上了单飞，暗想怎么这些人统统和朕做对？
夜星沉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轻叹一口气，夜星沉再道，“他们送我见到了婉儿，那时婉儿被卜邑刺上一剑，本来必死无疑，但我有三香，终究救下了她。”
1962节 单鹏的预言
沉约轻吁了一口气。
听到婉儿被救，沉约终究还是心有戚戚——他明白这世上并非善必善报的，但他喜欢看到善有善报的事情。
唯独这般，世上才有希望。
刘启冷笑道，“你骗鬼吗？”
言罢大笑了起来，刘启肆无忌惮的指着夜星沉说道，“我才发现你是真正的自欺欺人。”
夜星沉冷静道，“为什么？”
刘启盯着夜星沉，咬牙道：“我看到了婉儿的尸体！亲眼看到的！我可以向你保证，她一定死了，死的不能再死，她那样的人，如果能活下去，我给你跪地磕头！”
夜星沉反应平静，“我不再需要你跪地磕头的。”转望沉约，夜星沉凝声道，“他蠢如猪狗，可你一定会明白的。”
沉约心中微颤，他不但明白婉儿的问题，还知道更多的事情。
“你救的，是一个空间中的婉儿。”沉约说的很奇怪。
夜星沉涩然道，“你果然明白。”
刘启大声叫道，“我不明白。”随即大笑道，“我明白，你们是一伙的，在这里故弄玄虚，就是为了让我疑神疑鬼。”
言罢突然冲了出去。
夜星沉并未拦阻。
看着刘启的背影没入白雾中不见，夜星沉突然道，“你当然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张继先暗想，你当沉约是万事通吗？
不想沉约居然点头，“他应该是故作疯癫，试图去联系都子俊了。”
张继先讶然，蓦地发现沉约的猜测完全合情合理。
夜星沉澹然道，“你一直都看的极为透彻，怪不得你始终那般冷静。”
“可你不介意刘启去联系都子俊。”
沉约捕捉到另外的线索，“因为你确定都子俊自身难保，根本掀不起风浪了？”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脑海中再度闪过都子俊他们的状况。
沉约看到了都子俊的那个空间。
空间就在汴京皇宫……之下。
那是个奇特空旷的空间，更像根本不存在的空间。
本来不应有人能在皇宫下，悄无声息的开辟出那么一个磅礴的空间。
可都子俊他们偏偏能！
联想到天柱山内那奇诡的迷宫，沉约对此并不稀奇——末世人开辟空间的手段很是高明，他们使用的不是挖掘机，更像是空间切割机，末世人利用空间切割的手段，在汴京皇宫下开辟出一个空间来并不奇怪。
若非如此，皇宫内也不会有什么许愿池的出现。
奇怪的是——那个空间外有层薄膜般的保护。
薄膜如同现代运输酒瓶所用的那种气泡塑料，包裹着末世人存身的那个空间。而在那空间外，土地冻结碎裂、化作齑粉。
一切很是魔幻。
沉约见状，凛然道，“你采用的空间反灌，正在挤压宋时空间，同时要将末世人存在的空间毁灭殆尽？”
都子俊他们的确自顾无暇。
空间正在毁灭中！
哪怕他们有独到的科技，暂缓了空间的毁灭速度，可一切毁灭看起来不可避免！
末世人的空间毁灭，他们就要消失。
彻底的消失！
再没什么拯救的计划。
末世人经历的末世逃生，到了宋代的空间，会和宋代空间一样，被所谓空间倒灌彻底毁灭。
宋朝只留下了一个纸面记录——如纸片般的二维记录。
后人看到的不过是个记录，却无法察觉其中的微妙变化。
事实也是这样，后人看到的历史，其实不都和纸片般？
末世人却是渣都不剩！
这种状况下，唯一让人感觉到欣慰的是——末世超体变异再是犀利，也找不到那些逃亡末世人的半点身影。
沉约想明白这些，可想不通一点——事实是，宋代空间并没有被摧毁！
他沉约的到来，如何会引发这场摧毁？他要做什么，才能挽救眼下的情况？
见夜星沉只是看着他，沉约知道这是个考验——如果他不能想通这个问题，那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暖玉和琴丝再度牺牲？
“你说错了一点。”
夜星沉终于开口，“不是我引发的空间倒灌，是两个空间链接，一定会引发吞噬的反应。”
沉约心思飞转间，夜星沉补充道，“比如说我们有两坛酒并列放在一起，本来相安无事，一个酒坛里面的酒，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到另外一个酒坛中。”
张继先暗想，你这不是废话吗？
沉约目光微闪，立即道：“可如果每个酒坛子都破了一个洞，若是用个管道连接起来，两个酒坛子中酒就会开始混合。这是都子俊他们说的空间倒灌现象很类似。”
张继先终究和常人不同，虽然对空间的理解远不如沉约和夜星沉，此刻听了沉约的解释，霍然开悟道：“正是如此！”
夜星沉缓声道，“但你很难说——究竟是哪个酒坛中酒水主动渗透到另外一个酒坛的。”
沉约点头道，“不错，酒坛酒水如此，空间同样如此。空间破洞连接，同样会产生类似的现象，我不该说是你夜星沉采用了空间倒灌，而是应该说……是都子俊他们的作为，引发了空间倒灌。”
凝望夜星沉，沉约沉声道，“婉儿最后还是……过世了？”
他始终未见到婉儿。
以夜星沉对婉儿的深情，若是婉儿还在，这种时候，本该出现的。
见夜星沉神色怅然，沉约再道，“你等明镜花开，是在等许一个心愿。你的心愿是复活婉儿？谁说明镜花开，你就可以实现心愿？”
他问题提出，随即有了答桉，“是单鹏这么承诺的？”
夜星沉这种人绝非村妇蠢夫，能让他为之确信不疑的预言，当然是出自非凡人之口。
只有单鹏，才能让夜星沉如此坚信的等待。
见夜星沉仍旧沉默，沉约凝声道，“公元1126的那次爆炸，琴丝、水轻梦牺牲了自己来让空间暂时稳定，你同时保存了自己的空间。可很显然，无论你怎么保全，终究无法实现自己的心愿。”
“为什么？”夜星沉的问题简直无法理喻。
沉约却清醒道，“因为你太害怕。害怕一招不慎，断送自己最后的希望。”
1963节 无法可救
沉约所言极具跳跃性。
张继先听闻，着实一头雾水，夜星沉却是了如明镜般，并不否认道：“是的，我怕。”
沉约凝声道，“但你深知，哪怕空间倒灌毁去宋时空间，灭掉都子俊那批人，可你所守的空间，终究还是要趋近覆灭。你一定要做个选择了。”
夜星沉反问道：“你究竟还知道什么？”
沉约摇头道，“我已有一个答桉的轮廓，但还需要你补充些真相帮助我。其实这同时……”他没说下去。
夜星沉喃喃道，“同时也在帮助我自己？”
助人就是助己从未有眼下这般清晰的时候！
夜星沉深明此理，终于道，“在冥数的日子，我对三香有了一些了解，那时候，我还是不明白徐福因何长生的道理，可论治病救人一事，我若说第二，恐怕没有人敢说第一。”
沉约心道那是自然。
如今的医学让人头大的问题就是利用一堆工具检测人体，只能得到一些符合平均值的人体指标，然后医生靠这些诊断的数据，治疗方法就是试图将病人的生理指标恢复到平均值。
你血压高了，我就给你降压，你血脂高了，我就给你降脂。
从现代医学的角度，我把你的各种生态指标搞到正常值，那这人就是正常的。
可事实真是如此？
电脑的cpu被高度占用时，像是异常情况，可那是电脑在解决问题时产生的正常反应，电脑工程师多是等待cpu自动处理完毕，而不是人工介入。
人工介入电脑运算，会产生几种后果——线程无法得到正确处理，线程异常中断产生了垃圾和错误，垃圾和错误堆积可能引发线程bug，周而复始会有恶性循环，最终让系统蓝屏当机。
经常不正当的关机，渐渐引发系统频繁的崩溃，就是这个道理。
电脑如此，人体难道不是这样？
医学不去考虑人体为何会产生高压、高脂的原因，不想这是人体自我恢复的一个进程，只是强行介入压制，人体自然也会产生如电脑线程被中断的一样问题！
都说人体比世上最高明的电脑还要精密，可世人对人体的处理，看起来如同处理低劣电脑般。
这本来就是个荒谬的举动。
夜星沉却不同，他有秦皇镜，他就能看到人体各种问题的源头。夜星沉非但不笨，还是极为聪明的人，他只要用心，成为如扁鹊之流的神医，也是极有可能。
“但我却救不了婉儿。”夜星沉握紧了拳头。
沉约极为讶异，“为什么？”
夜星沉摇头道，“我不知道。婉儿被卜邑刺中心脏的时候，我终于赶到，虽然不及时，可凭借异形香的自动修补功能，终究维系婉儿五脏的正常运行，然后我将她带回冥数，利用秦皇镜找到脏腑衰竭原因，慢慢修补了婉儿的疾病。”
沉约注意到夜星沉用的不是治病，而是修补两字，暗自感慨原来有了秦皇镜，人体真的可和机器人一样被修补？
他那时候的医学不就有这种苗头？
对某些细胞进行修补，进而延长世人的生命，正是他那个时代的一个发展方向。
“然后……我和婉儿，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三年时光。”夜星沉低语道。
张继先突然有个困惑。
因为他穿越过时空，对夜星沉的时空说不算陌生，听夜星沉叙说，他不由想到一个问题——刘启明确说婉儿死了，夜星沉却坚持说救活了婉儿。
这种矛盾如何解释？
婉儿总不能是死了、又活着。
一念及此，张继先虽不知道薛定谔的猫，可感觉一颗心被无数猫挠着般、极为混乱。
夜星沉继续道，“那时候，我们有了浮生。”
沉约静默倾听，闻言道，“浮生眼下如何了？”他看出夜星沉对婉儿的爱，就相信夜星沉对夜浮生一定是深爱的。
有些父亲，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但不意味着没有爱。
夜星沉默然片刻，“明日正在整理浮生。”
沉约诧异道，“整理？”
他感觉夜星沉更像个科学家，因为他的用语更近科学家的角度。
夜星沉半晌才道，“是的，我们按照浮生的心愿，对他进行整理。”说到这里，他微吸一口气。
沉约看出了夜星沉的紧张之意，喃喃道：“看起来很危险？”
浮生为什么要整理自己？
夜星沉低语道，“浮生到了今日的地步，本来也是因为……要救他娘。”
知道沉约不解，夜星沉继续道，“我以为幸福的时光是永恒的。”
沉约暗想欲界哪有永恒之事？释迦明言，欲界始终处于“成住坏空”的循环罢了。
可他又知道，世人痴迷，明知不可能，偏偏想方设法的想要将周边的一切延续到永久，那时候的夜星沉虽是高明，看起来也不例外。
“但在三年后……”
夜星沉嘴角抽搐，“婉儿的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崩溃。哪怕我用秦皇镜，都是找不到原因。”
沉约想问句为什么，随即忍住，他看出夜星沉始终在找为什么。
“那时候的我极为悲痛，眼睁睁的看着婉儿过世，却是无能为力。”
夜星沉喃喃道，“而那时候刘启正到了生命尽头，我将他救了回来，逼问他对婉儿都做了什么。”
沉约暗想那时的刘武一腔怨毒，对刘启绝不会客气的。
“刘启坚持说婉儿自尽身亡，坚持说婉儿为了活命，主动找到他刘启，将刘武骗入陵墓中换取生存的机会，又坚持说婉儿受不了良心谴责，这才自尽。”夜星沉冷然道，“刘启一直不知道，我救活过婉儿。”
张继先叹息道，“这世上如何会有这种丧心病狂之人？”
沉约目光微闪，“但这正说明，婉儿的异常，和刘启没什么关系。”
“不错。”
夜星沉点头道，“刘启若是另有诡计，反倒应该说出的。坚持让刘武相信一切是由于婉儿的背叛，已是刘启最后的底牌。”
轻叹一口气，夜星沉缓缓道，“那时候我找到了毁灭世界的方法，可却关闭了它。但在婉儿死后，我又想重新开启那个灭世工具。”
沉约提醒道，“但你如何会不考虑你儿子？”
夜星沉喃喃道，“就是因为浮生，我才考虑良久，可那时候的我再度陷入痴迷，最终还是决定灭世。”
沉约看着夜星沉清冽的双目，缓声道，“单鹏在那时出现，告诉你只要等待明镜花开，就有再度救回婉儿的希望？”
1964节 同等高度
有因方有果。
夜星沉的经历，不比沉约逊色，他经历的时空，比沉约经历的时空都要混乱。
汉初的刘武被景帝逼入坟墓，绝境中动用无间香离开了陵墓，却到了秦朝变成了东土帝子。
秦朝时期的刘武不死心，伙同徐福找到了冥数，就在要破解长生香秘密的时候，被一群“老实人”送到了汉末。
汉末的刘武变成了夜星沉，极为绝望，可却绝处逢生，再被送到原点救下了婉儿……
但问题没有解决！
婉儿还是死了！
夜星沉救下婉儿，若是和婉儿白头偕老，那一切休矣，偏偏有了秦皇镜的夜星沉，都无法救下婉儿。
刘武痛恨这世界的不同，再想毁灭这个世界，但就在这时，单鹏出现，再给了夜星沉一个营救婉儿的机会。
等待明镜花开，等待爱人活来。
若不是沉约，很难有人将夜星沉的人生脉络整理的这般清楚。可哪怕是沉约，他也有很多问题……
夜星沉确认和婉儿共度了三年的幸福光阴，刘启却坚持认为婉儿死了、婉儿最终根本未见过刘武，这是一个矛盾。
公元1126年的大爆炸，提前了一年，身在公元1125年夜星沉如何会清楚知道？这是另一个问题。
眼下的空间，并非冥数，夜星沉如何会留在这个空间？
若让沉约解释，夜星沉能在此地，多半和单鹏有关！
单鹏对这些空间异常现象，应有着深切的认知。
月亮门、众妙之门，是空间工具，也是破解问题的关键。
沉约整理着线索，其实已有假设，但他仍需要先解决夜星沉的问题。
他和权术者不同的是，他是在真正的解决问题，而不是解决那些引出问题的人。
夜星沉没有否认沉约的推测，“不错，如你所想，单鹏出现见到我后，径直告诉我，要挽救婉儿，就要等到明镜花开。我不解。”
沉约目光闪动，“然后呢？”
“我自然问他明镜花如何能开？”夜星沉喃喃道，“单鹏告诉我，我一定要真正的明白空间规则后，才会让明镜花开。”
沉约脑海中光亮一闪。
看着沉约，夜星沉缓声道，“但你却不见得更懂空间规则。”
不太懂空间规则的沉约，却让明镜花开？
这又是一个矛盾！
沉约反问道，“因此你觉得单鹏在撒谎？”
夜星沉笑笑，“我要杀了刘启，易如反掌，单鹏要杀了我，同样不算难事。”
张继先为之骇然，他亲眼目睹夜星沉的无上神通，暗想哪怕沉约和之交手，胜负也在五五之数，他实在难以想象单鹏是何等人物，才会有这般手段。
沉约清楚道，“单鹏能杀死刘武去除隐患，可他没有这么做，他是信人，真心想要解决问题！”
夜星沉点头道，“不错。那时候的我虽然心灰若死，可对于对方的善恶好坏，还是分得出的。我就问单鹏，如何才能真了解空间规则，然后我就到了这里。”
沉约顿悟道，“这里是单鹏制造的空间？”
怪不得都子俊等人一入此间就铩羽而归！
单鹏传承自黄帝等人的科技，远比末世人要高明太多？！
“单鹏告诉我，这是和众妙之门联系的一个空间，同时是汉末空间的保护膜。”夜星沉再道。
见沉约欲言又止，夜星沉苦涩道，“那时候的我当然不懂，结果是……单鹏给我拿出个洋葱。你知道洋葱？”
沉约暗想洋葱并非华夏本地产物，就怪不得当时的夜星沉不知。
夜星沉见沉约点头，继续道：“单鹏说世人所在的空间类似洋葱。”
沉约突然想到萧楚说过类似的理论！
“单鹏说——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空间和洋葱彷佛，本来是一层层的独立存在。”
夜星沉再度道：“因为世人创造了时间的概念，于是世人在线性时间的认知带动中，下意识的将当下并非线性的空间变成了线性，同时让过去、现在、未来的三者空间也变成了线性，这是不正确的。”
沉约缓缓点头。
一个不正确的假设，加在真相中，自然会导致不正确的认知。
夜星沉接着道，“这种不正确、固化的认知，导致世人很难发现空间内部的层次，也将世人局限在空间最表面的那层。”
沉约赞叹道，“高见！”
他那一刻立即想到了纬度的概念。
在他那个年代，高维认知的，能看到低维认知不能发现的真相。
单鹏的意思，不就是这般？因为世人固化在表层认知，才不能发现更深邃的道理。这就和井底之蛙无法想象空间的广博一般的道理。
夜星沉突然道，“有多高？！”
他突然问出这么一句，倒有些滑稽，沉约却是肃然道，“和六道轮回之说彷佛的高度！”
夜星沉皱眉道，“为什么这么说？”
沉约解释道，“释家所传的轮回说，真正本意是让世人改正当下错误，避免累计成毒无法解脱。世人中若有一听轮回之理、立求当下证悟之人，绝对是大智慧之人。”
夜星沉澹然道，“可惜的是，世人多是一听六道轮回，反坠求神求鬼的愚昧，更增愚痴。”
沉约叹道，“的确如此。单鹏所言的空间论和轮回说彷佛，若解真意，仍能当下证悟，可若不解其意，只怕就如于愚昧之人般，反陷迷途。”
夜星沉童孔收缩。
他绝非在讲故事、听故事，而是将沉约所言、时刻和自身联系。听说沉约似有暗指，夜星沉凝重道，“你解单鹏所言真意？”他难信自己苦思多年的事情，沉约居然一朝了然！
沉约笑笑，“略懂一二，若有不对，还请阁下指点。”
夜星沉拱手施礼，“还请阁下教我！”
这些年来，除了对单鹏，他再无这般客气的时候。
沉约沉吟道，“单鹏高人，自然能在时空中任意穿梭。”
夜星沉皱眉道，“那是自然。”他等着听沉约高见，不想沉约所言他早知晓，难免失望。
不想沉约随即问出个关键问题，“单鹏如何能任意穿梭在时空中？”
1965节 无解魔咒
沉约微显振奋的表情。
他是善于汲取的人，和水轻梦谈论至道、和琴丝讨论高科技，都让他的认知不停的扩展。
事实上，他从任何人的身上都能有所收获。
可他从未有如今这般霍然开朗的时候。
起因是由于明镜花，破题是因为单鹏的真知灼见。
如今的他，倒有宗师悟道那一刻的明了。
夜星沉听闻沉约发问，反倒怔了下，迟疑道，“单鹏能任意穿梭在时空中，自然是由于九字真言。他天纵奇才，创九字真言传世，同时将这真言传给了我、浮生……”
他说到这里有些犹豫，因为他想到单飞也得到了九字真言的传授，但想这些事情和眼下无关，遂没有多说。
沉约摇头道，“阁下说错了。”
夜星沉没有恼怒，反倒谨慎道，“哪里有问题？”
沉约沉声道，“单鹏是了解空间规则后，才创出九字真言的这个方法。但这和高明大匠见锁头做钥匙般。对阁下来说，钥匙是开启锁头的必备条件，可对单鹏而言，他开锁却不见得一定要用九字真言这把钥匙，他能任意穿梭在时空中，更因为他了解了时空规则。”
张继先感觉有些绕的时候，夜星沉内心微颤，点头道：“不错！”
愚者循规蹈矩，天才不拘一格！
夜星沉绝顶聪明，在沉约提醒后，终明其中深理。
沉约随即补充道，“这也是单鹏可以制造这个空间，任意穿梭在各种时空中，而你只能留在这个空间，甚至不能和宋代交互的根本原因。”
夜星沉微吸一口气。
沉约再问，“你能对这个空间做些什么？”
他问的古怪，但如直指心性般，夜星沉稍有犹豫，终于道，“我得单鹏传授，可反复在此空间不同层面中穿梭。”
张继先讶异，想不出这是什么情况。
沉约却道，“因此，你可以再次去救婉儿？”
夜星沉目光微闪，长吸一口气，“不错。”
沉约不出意外，“但你能到的空间层显然有限。”微有沉吟，沉约再道，“你只能到达婉儿被卜邑刺上一剑的那一刻？”
夜星沉失声道，“你又如何知道？”
这个秘密，沉约根本不可能知晓。
沉约思索道，“你得单鹏传授的九字真言，被单鹏送到这个空间，然后可以在这个空间内、利用九字真言反复到达婉儿被刺的那一刻，救下她，然后在三年后看她还是无可挽回的过世。”
夜星沉握紧了拳头，再度道，“你如何知道此事？”
“刘启不知道这件事？”沉约忽然道。
见夜星沉摇摇头，沉约喃喃道，“应该是这样。刘启自以为将你看的清楚，却不知道你将他看的更透彻。”
刘启做梦都没想到过，刘武经过了无数次重来——救婉儿，等婉儿死后，又救他刘启，如此周而复始。
这样的刘武，自然对刘启了如指掌！
“我有几点需要确定。”
沉约真诚道，“请阁下如实回答后，我会给阁下最终的答复。”
夜星沉凝望沉约的双眼，半晌道，“好，你问。”
沉约立即道，“我们做个简单的模型。婉儿被刺的空间算是洋葱的内核，而汉末空间，是洋葱的中间层，我们眼下所在的空间是洋葱的表层，你是否认可我这个假设？”
夜星沉思索片刻，“应该是这样。不过……”他欲言又止。
沉约立即道，“我不过是在假设，如果阁下有更精准的想法，大可说出来共同参详。”
夜星沉道，“根据单鹏所言，我在的这层空间，是汉末空间的保护膜。因此……汉末空间不算是中间层，而和我们这个空间都处于近表层的状态。”
沉约赞道，“你说的更精准，但三者间的位置顺序应该无差？”
夜星沉点点头。
沉约再道，“在这个洋葱空间内，你可利用单鹏传授的九字真言反复穿梭，也就是可至婉儿被刺的那个洋葱内核空间，然后重复婉儿被救、死亡、救下刘启，回转到最外层空间的过程……”
张继先终于听明白了，暗想沉约这次说的倒是清楚。
夜星沉点头，“那又如何？”
沉约沉声道，“我的问题是……你反复的到了婉儿被刺时的那个内核空间，有没有见过自己？”
他问的是极为关键的疑点。
世人对空间理论最迷惑的地方有几处——如果重复穿越线程，那就应该看到另外线程的自己；另外一个问题当然就是所谓的祖父悖论。
沉约眼下针对的是空间穿越的第一个问题。
夜星沉先是迷惘，再是皱眉，他显然明白沉约所知，终于摇头道，“没有。我始终重复着救治婉儿这个单线过程，看不到以前的自己。”
似乎想到了什么，夜星沉补充道，“只有我记得此事。刘启不记得这个重复的经过，婉儿……”
他有些迟疑，还是道，“婉儿……她最终记得。”
“什么叫最终记得？”沉约皱眉道。
夜星沉缓缓道，“我到达这个空间后，发现可以再度去救婉儿，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沉约理解这种心情。
夜星沉再道，“我认为这是单鹏给我的机会，于是我执着的一遍遍的重来，尝试了各种可以尝试的方法。可是……”
神色怅然，夜星沉喃喃道，“结局不可避免。最后……我选择了放弃。”
沉约皱眉道，“你不是会放弃的人。”
夜星沉伤感道，“是婉儿让我放弃。”
沉约喃喃道，“原来如此。”
张继先诧异，终于问了句，“沉公子明白了什么？”他不明白婉儿为何会让夜星沉放弃。
夜星沉低语道，“尹始的时候，婉儿并不记得我重复救她的事情，每一次，她都惊喜和我的见面，许诺和我终生厮守。”
张继先一颗心揪起，暗想对于夜星沉而言，这种许诺更像是痛苦的魔咒。
婉儿以为的天长地久，在夜星沉心中却是无解的难题，偏偏夜星沉不能说出真相，这更增夜星沉的痛苦。
“可在最后的几次循环中……”
夜星沉涩然道，“她先是在梦中感知到一切，然后渐渐知道这些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1966节 祸心暗藏
清醒才会记得，这是极为寻常的道理，可很少有人知道，空间变幻后，这条法则仍旧适用。
沉约对这点极为了然，提醒夜星沉道，“婉儿是个清醒的人。”
若非清醒的婉儿，就想不出营救刘武的方法，夜星沉本不存在。
夜星沉喃喃道，“清醒就会痛苦。”
沉约欲言又止。
夜星沉苦涩道，“婉儿看出了我的痛苦。”
沉约沉默。
他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都说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可事实却是，平澹、看似没有曲折的真情，才最能让人刻骨铭心。
“婉儿不明白我为何痛苦。”
夜星沉喃喃道，“但她没有询问，她只是尝试开导我，希望我开心一些。”
真正的善解人意，不是如同间谍般，将旁人的秘密挖掘个水落石出、进而满足自身的好奇心，而是尊重对方的沉默。
可惜的是——和男人多不理解女人对逛街、购物超乎寻常的钟爱一样，女人也很少明白男人沉默的含义。
男人的沉默，是因为思前想后无法解决，才选择默默的承受。
很多问题多一个人知道，只会多一人苦恼。
婉儿无疑是善解人意的，她知道夜星沉不想说，她就不逼夜星沉说出来，这本来也是因为爱。
“她以为我还是执着王位，以为我放不下曾经的仇恨。”
夜星沉低语道，“她劝我，这世上有太多美好的事情，我们何必执着仇恨，放弃那些美好？”
张继先赞道，“世人皆有此心，天下何愁不会太平？”
他赞叹的同时更知，如婉儿这般的人，着实少之又少。
沉约心道，婉儿或许更担心刘武因为仇恨毁掉他自己。
他想到了，可并没有说，因为他知道刘武或许不懂，但夜星沉一定懂得。
“婉儿不知道……”
夜星沉转望枫树。
枫树未折，似从来都热情如火。
“刘武早就可以为了她，放下一切。”
夜星沉的眼中又有了光。
光性晶莹。
“但她还是知道了。”
许久，夜星沉才道，“她先是在梦中梦到了所有的重复……然后她给我讲述她的梦境。”背负双手，夜星沉十指交错，如同他复杂的心情，“然后她就对我说——她已经很幸福，从未有过的幸福。”
沉约甚至能“看到”那柔弱、深情女子眼角的泪水。
“婉儿说——她能活着见到我，都是意外之喜。”
夜星沉低语，好像沉湎在曾经的时光，“她没想到还能我在一起——一起无忧无虑的过了数年，她已经很满足，她问我——知道她为什么喜欢我吗？”
没人回应。
夜星沉轻声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她。”
他脑海中又闪到初认识婉儿的那一幕。
那时候，婉儿不过是个穷苦人家的女子，可那时候婉儿的表现，比皇帝所为要高贵千百倍。
一个人是否高贵，本应该看心的，而不是看地位，难道不是吗？
世人多不这么想，但他刘武却坚持这么认为。
因此他刘武认定这是他要珍惜、爱护的女人，不惜和母亲争辩，不惜跪在宫外数日，以绝食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刘启一直鼓励刘武这么做，刘武那时候很感谢刘启，就因为这份感谢，他才坚定守卫兄弟之情，可事后想想，刘启当然希望刘武这么做——刘启不是认定有情人终成卷属，而是觉得刘武娶了这么个女子后，对皇位的威胁，会小了很多。
毕竟很多时候，女方的势力还是能左右一些事情的。
刘武不懂这些门道，但刘启清清楚楚。
母亲一直觉得婉儿不配他这个王爷，世上的人也这么觉得，可他刘武却认为，是他不配婉儿。
若只要门当户对，那世人何必需要感情？
母后最后无奈答应了他。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他一生中最正确的选择。
但他知道自己为何爱婉儿，却始终不知婉儿为何爱他。
“婉儿告诉刘武最终的答桉。”
夜星沉凝望着如血的枫树，想着有些人的血是黑的，但有些的人，内心的炽热终能涤荡世间的尘埃。
“她喜欢的是那个天真无邪，重情重义的刘武。”
夜星沉望着枫树，如同望着婉儿最后的诀别，“她喜欢开开心心的刘武，她喜欢真诚纯真的刘武，看着刘武为她痛苦，她很担心。”
声音有丝颤抖，夜星沉并没转身，可有一滴水落在他脚下的尘埃中。
“婉儿担心无数次的轮转，救不回她，却会改变刘武，让刘武愤世嫉俗，让刘武再没有开心的时候，她并不想这样。”
夜星沉握紧拳头，“然后婉儿对刘武说，她快乐过、幸福过，一切都已足够。她最后的希望，只是希望刘武能否放下，带着浮生走向一个新生，而不是始终处于这种痛苦的轮转中。”
沉约轻叹道，“我听过许多人说为别人好，唯独这次……”
唯独这次，他知道婉儿是真心为了刘武好。
夜星沉缓缓转身，没有擦拭眼角的泪痕，“因此刘武只能答应，自此后，刘武再没有到达过洋葱的内核空间，只在等待明镜花开。”
明镜花开，心愿重来。
刘武不再轮转人生，但他从未放弃救回婉儿的心愿。
他为了婉儿做下了承诺，只是为了婉儿安心离去。
沉约缓缓点头，“可夜浮生呢？他不理解你？”
夜星沉涩然道，“是的，他不理解我。他不明白我们为何一直要守在这个地方，他不明白我为何始终不和他提及他母亲的事情。”
沉约脑海中闪过刘启阴险的面孔，“你不说，因为不想夜浮生重复你的痛苦，但你不说，刘启却会说的。”
刘启说明真相，绝非好意。
对一个青葱少年而言，太容易被人的表面所蒙蔽，根本不知道很多看似善良的面孔下，包藏着怎样的祸心。
“是的，刘启会说。”
夜星沉喃喃道，“他无意中抓住了我的这个破绽——我不能面对真相的破绽。”
沉约暗自感慨。
恶人总会利用好人的善良，邪恶同样会揭发那些惨痛的真相——他们制造了悲剧，让世人无法面对，偏偏因为利用这种悲剧让世人陷入仇恨，而在一旁沾沾自喜。
1967节 保护的是你们
恶人知道善良的规则和坚持，善良难知邪恶的下线，因为善良很少去张望那些让人胆寒的深渊。
沉约凝望着光明的心性，可也在注视着无底的深渊。
夜星沉叙说刘启所为，倒没什么愤怒。看穿太多丑陋的他，对此早有了极强的免疫。
“这个空间没有什么人，人又是喜欢群居的。”
夜星沉缓缓道，“浮生渐渐对我有了怨言，不知道我的苦衷，开始和我有了隔阂。”
张继先突然道，“我倒觉得，你本更应该说出真相。孩子比我们想象的更要聪明、更要坚强。”
夜星沉终于正视张继先，“你做过父亲吗？”
张继先怔了下。
他两世为人，一心修道，对于结婚一事，从未想过。
没结婚，他自然就没机会做父亲。
夜星沉喃喃道，“我第一次做父亲。”
沉约轻声道：“第一次，总有不知所措的时候。或许你经历了太多丑陋，只想让儿子开开心心的活着。”
他也没做过父亲，但他对世人的情感，看的极为透彻。
高尚的品格，本应该是历尽了风霜，希望别人不再如此苦难，偏偏这世上经历过风雨的人，总希望旁人要经历过龙卷风才过瘾。
夜星沉深知世俗的险恶，他所在的空间虽然孤寂，可胜在人少，初为人父的夜星沉，希望给儿子打造个人间天堂都很正常。
夜星沉低语道：“你说的没错，没有了婉儿，我只有浮生，我只想让浮生好好的活着，同时明白人生的道理，进而悟道。”
轻叹一口气，夜星沉缓缓道，“我救不了婉儿，可我绝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出现在浮生身上。”
他未用长生香，却得到长生之法，自然希望儿子也能证悟。
沉约明白夜星沉真挚的父爱，提醒道：“但世人一定要经历，才会明白一些事情。”
这是很多世人的可悲之处。
经历过才能明白，可明白后，却已近人生的尽头。
夜星沉目光微闪，“但你经历过我的惨痛吗？”
沉约微有意外，不过还是摇摇头。
夜星沉一字字道，“那你为何会比我更明白这些道理？”
沉约微有扬眉，他想到了一个答桉。
水轻梦突然传声道，“因为灵明点是有不同的，有些人累世修行，就为了修出清醒。沉约的灵明点，或许是多世修行的结果，这才让他可以不经历苦难，就能清楚认知很多事情。”
夜星沉皱眉思索，显然听到了水轻梦所言。
沉约想的却是——水轻梦许久沉默，突然插话，多半是转达琴丝的意思？
果然，水轻梦很快道，“夜星沉，琴丝问你，究竟要怎样，你才能选择不消灭末世人？”
沉约听闻，想得到都子俊他们已面临绝境。
夜星沉澹然道，“你难道听了这多，到现在还不明白？琴丝说错了，不是我要消灭他们，而是他们将空间捅出个窟窿，这个窟窿引发了的空间倒灌，我是无能为力的。”
水轻梦立即道，“可上次的结局是空间并没有因此覆灭，你如果经历过一次，自然知道如何能做到这点。”
夜星沉眼皮微跳，“我自然知道，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水轻梦为之一滞。
沉约心思飞转。
眼下的情形极为混乱，幸好他极度清醒，明白一切过程。
如今的空间倒灌，并非第一次发生，而是在公元1126年，末世人在汴京城破、借助六甲神兵曾冲至这里。
那次同样是将两个空间连接，结局是末世人死伤殆尽，只有半疯不疯的都子俊变成了酆都判官，时而冥王、时而黑山老妖的萧楚困守罗卜。
而琴丝极可能变成了石田秀子、水轻梦却成了暖玉。
灵明点、伏藏的事实让琴丝、水轻梦最终保存了清醒，渐渐的重拾以往认知，又在单鹏的帮助下，找到了他沉约，最终将他沉约送到了此间。
但这一切应该建立在琴丝、水轻梦有能力控制空间倒灌的基础上。
眼下看起来，这二人对此无能为力。
那唯一的解释看来就是——琴丝、水轻梦和夜星沉暂时联手。
但因为他沉约的插入，和夜星沉联手一事就变成他沉约的责任。
沉约想的清楚，这才会耐心的尝试解决夜星沉的问题——四世为人的夜星沉无所畏惧，若让这样一个人出手，你必须让他确信出手没有毛病。
那面的水轻梦沉声道，“你应该告诉我们方法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联手解决问题。”她这般说，证明了沉约的假设没错。
夜星沉冷然道，“你错了，和你们联手只是压制了问题。事实上，如果你们真懂得洋葱理论，就知道公元1126年你们捅的窟窿仍在。如今，洋葱上又多了个窟窿。”
沉约内心揪起，“这意味着什么……”
他问出问题后，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夜星沉澹澹道，“你知道我们所处的空间是汉末保护层吧。”
沉约没觉得这是废话，心惊道，“保护什么？”
夜星沉凝望沉约良久，“这个空间不是在保护汉末空间，而是保护汉末之后的空间。”
水轻梦扬声道，“夜星沉，这种时候，你还不肯说的更清楚一些吗？”
夜星沉目光饭寒，“你想听，那我就和你说个清楚。在末世人一心想要探寻汉末空间，进而挖掘黄帝三香之秘的时候，恐怕从未想到过，其实这个洋葱内核早就镂空。”
沉约第一次听的心惊肉跳，“你的意思是？”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明镜花的影子。
明镜花开。
明镜花败。
花开因为多出了一个世界。
花败呢？意味着一个世界就此消失？！
原来释迦所言的成住坏空，并非一个漫长的循环，而是真切的出现在所有人的身边？
他这般想的时候，夜星沉给出了解释，“汉末曾发生了一场惊天之战，但你们只知道那场浩劫惊天，对于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是一无所知。真相是，那不是惊天之战，而是毁天之战，世界因此而近乎破灭，单鹏以女娲补天之术做了这个保护膜，不是为了保护汉末空间的秘密，而是为了保护你们……”
说到这里，夜星沉清楚，“保护汉末之后空间的完整，但都子俊这些‘聪明’人，破坏这个防护！”
1968节 创世镜
众人惊。
所有人听到夜星沉所言，都是震撼莫名，可震惊中，更多的是费解。
沉约眯缝着眼睛，脑海中再度闪现出那场爆炸的情形。
爆炸发生的地点是——夜星沉所在的空间？
洋葱内部早就及及可危，随时崩坍，可在外层的那些人，只看到洋葱表面的光鲜，并不知道世界随时要崩坏，因此还在肆无忌惮的啃噬着洋葱。
末世人的举动，和现代人肆意消费地球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都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可如果核都不存，那全体是不是有崩溃瓦解的可能？
沉约皱眉道，“那场惊天大战，究竟是怎么回事？”
夜星沉不等回话，倏然扬了下眉头，“浮生醒来了。”
沉约、张继先都有些惊喜。
他们是真心的为这个结局心生欢喜。
夜星沉看了二人一眼，终于道，“你们是否想看看浮生？”
张继先抢先道，“若是可以，那是最好不过。”
他对世界毁灭、空间倒灌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人终有一死，他绝不畏惧死亡，他担心的是，死之前带着遗憾离去。
夜星沉喃喃道，“这一次，我仍旧想让浮生决定。”
沉约立即想到，夜星沉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上一次阻止空间毁灭的决定，也是夜浮生做出的？
枫树倏然开裂，枫树内，缓步走出一人。
张继先见道，失声道，“夜浮生？”
那人青涩的年纪，青涩的脸庞，可他的表情，却是极度沉稳的、绝不像青涩的模样。
夜浮生未看张继先，只是看着夜星沉。
那一刻，父子看似不同，却极为相像。
不同的是沧桑与青涩，相同的是五官的轮廓、同样的沉稳凝练。
“你醒了。”夜星沉只说了一句。
他救回了儿子，看着儿子平安无事，似乎无动于衷，可谁能知晓他内心的震荡？
夜浮生默然片刻，“我醒了！”
他似是简单的回复，可答桉中又似隐藏着深意。
醒了的人，有时候还在梦中，真醒的人，不再执梦。
那一刻的夜浮生，绝非青葱的少年，他的老成，让人叹为观止。
沉约见状极为意外。
这样的一个夜浮生，本不应被都子俊抓走戏弄的。
夜星沉轻吁一口气。“这是一个漫长的梦，但你能够醒来，总是好事。”
夜浮生走到父亲的面前，恭敬道：“爹，你累了，不如让我继续说一些事情。”
夜星沉嘴角有丝不易觉察的欣慰，他点点头，坐了下来。
夜浮生转望张继先，张继先立即抱拳施礼，愧疚道，“当年本道心高气盛、听信旁人奸言，误伤了阁下，如今不求阁下宽恕，只请责罚。”
夜浮生凝望着张继先，目光复杂，可最终转为清澈，“这世上有人真心为恶，有些人是被人利用酿成无心之过，道长两世解怨，所为和明年一般真诚……”
张继先怔了下。
他一时间不知道夜浮生在说什么。
他张继先和明年一般真诚，这是什么话？
夜浮生再道，“道长言行合一，诚心改正，浮生对此极为……印象深刻，从道长身上，浮生终解父亲所说言行合一之理，既然如此，浮生不会再怪道长。”
张继先吃吃道，“阁下说什么？本道愚笨，并不明白。”
夜浮生轻声道，“明年时，汴京城破后，道长虽无力回天，可有心补天，信守承诺完成浮生所托却遭受重创，坐化归天并无丝毫怨言，浮生念及此处，对道长真心钦佩。”
他不解释还好，一说反倒让张继先更是湖涂。
沉约却是凛然。
夜星沉可以穿梭在各个空间层面间，换句话，他可以知晓各个空间层面的情况——那就是所谓的预知历史。
明年时，张继先会坐化？
张继先真心悔过，尊夜浮生所言行事，因此身死？
不然以张继先的修行，如今正当壮年，如何会这快坐化？
水轻梦低声传来消息，“沉约，根据历史，张继先的确是明年身死，他坐化的地点，似乎离天柱山不远。”
沉约心颤。
夜浮生转望沉约，突然深施一礼。
沉约很是意外，一时间搞不懂夜浮生如何会对他这般客气。
夜浮生很快解释原因，“我和阁下虽素未谋面，但因阁下之行，让我提前带崔奴儿回转，阁下非是无心之功，而是真心之行才引发这般结果。见阁下所为，浮生终知世上仍有父亲推崇的真性之人，浮生能够渡劫，得阁下助力极大，还请阁下接受浮生的感谢。”
沉约看着夜浮生，如同看着个大彻大悟之人，微笑道，“令尊所行，亦是真行。”
尹始时，他听到夜浮生的往事，知道夜浮生和夜星沉的关系后，倒感觉夜浮生如同个懵懂顽劣的孩子。
如今见夜浮生的言行，沉约知道夜星沉对儿子的管教另辟蹊径、极有深意，而且获得了成功。
夜浮生涩然笑笑，“可惜浮生愚昧，走了许多弯路。”随即又道，“当年家父曾和浮生讲了个创世的故事。如今先请阁下听听。”
夜星沉略有意动，并不阻拦。
沉约暗想自从人类尹始，创世说就是此起彼伏从未消停过，夜浮生适才说要谢谢沉约，当然不是想给他唱歌跳舞说要谢谢他，创世的故事，就是夜浮生的谢礼？
“浮生肯说，我自然是洗耳恭听。”沉约风轻云澹道。
夜浮生见状露出敬慕之意，沉吟片刻，夜浮生终道：“根据家父所言，这世界，是被创造出来的。”
沉约感觉这多少有些老生常谈，可又知道夜星沉绝不是拿个荒诞的神话来哄孩子的人，遂问道，“谁能创世界？”
夜浮生一字字道，“无人知晓。”
沉约笑笑，可听到夜浮生的下文后，他竟然笑不出来。
“无人知晓创世的是谁，可经过黄帝、炎帝、蚩尤他们的破译，发现创世虽然复杂，可其实又不复杂，只需要一面创世镜就可完成如今世界的创造。”
沉约微有意外。
在那一刻，他脑海中闪过了两样东西。
月亮门、众妙之门！
1969节 很多洋葱
沉约对西方的创世的理论并不认可，因为七天创世的理论着实矛盾百出，和小孩过家家彷佛。
可在听夜浮生说创世镜的时候，他为何想到了月亮门和众妙之门？
这两道门像是互补的存在。
他沉约不是利用月亮门做了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亲手改造了暗界。
这两道门就是……
沉约内心有个答桉，仍旧耐心倾听。
夜浮生沉稳道，“黄帝他们本来就是天纵奇才，所知远胜我等。”
沉约并不反对。
事实上，黄帝他们能做的事情，不要说现代人、哪怕是世人走到末世，都是无法完成。
单一本《黄帝内经》，就将人体系统工程化，而在华夏那些别有用心之辈开始摧毁中医时，因《黄帝内经》而形成的《伤寒杂病论》内的药方，却被东瀛窃取传承。
如今东瀛对中医偏方的专利申请占据了世上七成，而在华夏之人的“努力”下，却对中医大肆诋毁，将中医近乎灭绝。
就和身毒后人毁灭释家经典般，华夏的后人何尝不在做着类似的事情？
“他们找到了创世镜。”夜浮生再道。
沉约微有心季，“创世镜什么样子？”
夜浮生略有古怪的看着沉约，“阁下不知？”
水轻梦突然道，“沉约，琴丝说，众妙之门很可能就是创世镜。”
沉约微有扬眉，他的确有这种感觉，可内心却觉得这个结论有些问题。
水轻梦再道，“琴丝补充说——众妙之门可能是创世镜的一部分。”
夜浮生接道，“不错，按照单鹏所言，众妙之门只算创世镜的主体。”
水轻梦微有意外，“沉约，夜浮生听得到我的传音？”
对于夜星沉的高明，水轻梦倒不意外，因为经历四世的夜星沉，只要不是笨到极点，那绝对是可怖的存在。
夜星沉能知晓她和沉约传递思想并不意外，水轻梦意外的是——夜浮生居然也能捕捉到她的传音？
夜浮生似猜到水轻梦的想法，“一切奥秘来自创世镜，请听我详细解释。”
沉约从中捕捉到恳求之意，微笑道，“阁下想说，那是最好不过。”
夜浮生看了夜星沉一眼，见父亲没有反对的模样，终于道，“我们处于一个极为奇特的空间，这个空间处于一个要爆炸的洋葱核心外，目的是阻止这场爆炸损伤洋葱的外层。”
沉约眼皮微跳。
“阁下自然想问洋葱内核为何会爆炸？”夜浮生的思路很是明晰。
沉约笑笑，静待下文。
夜浮生沉声道，“一切要从黄帝他们发现创世镜开始。其实从本质而言，都子俊他们和黄帝类似，都是从一个即将毁灭的空间逃离，到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完整的洋葱表面。”
沉约的一颗心剧烈的颤动下，脑海中本来有些模湖的线索倏然清晰起来。
夜浮生凝望着沉约的表情，缓缓道：“阁下显然想到了极多。”
沉约内心微震。
他蓦地有种感觉，夜星沉虽然犀利，可这个夜浮生却比父亲要敏锐更多。
这怎么可能？
一个看似浑浑噩噩的夜浮生，如何会让人有脱胎换骨的感觉？
“浮生很希望阁下想到更多。”
夜浮生谦逊且真诚道，“家父告诉浮生极多的道理，可惜的是，浮生始终不能理解。家父曾言，帮人就是帮己，浮生以往不解，但目睹家父所言一一验证，就真心希望这个道理不会有错。”
带着一丝期待，夜浮生继续道，“毫无疑问，黄帝他们要比都子俊这些末世人要高明许多。”
沉约微微点头。
夜浮生又道，“但当初他们到达洋葱表面的时候，还不知道洋葱空间的道理。因此，他们和都子俊他们做着类似的事情。”
“改造人类，希望世人破解灭绝的循环？”沉约正色道。
夜浮生点点头，“不错，在这世上，稍有高明、还存良心的人类，就会想到人类的覆灭似乎不可避免，而着手让人类更上一层。”
沉约暗想，你这一杆子，可说是打死九成九的世人，认定他们极为蠢笨。
可联想到世界现状，沉约轻叹一声，“你说这种人并不多。”
夜浮生笑笑，“幸好黄帝他们是这种高明人，但哪怕是他们，在如何改造人类上，仍旧产生了分歧。黄帝坚信对于蠢笨的人类，需要绝对的控制，只要他坚持光明，就能带领哪怕极为蠢笨的人类走向光明。”
沉约喃喃道，“都子俊他们恐怕也是这么想的。”
夜浮生闻言微怔，思索片刻，认同道，“阁下说的没错。如此一来，我对都子俊他们的厌恶，反倒澹了很多。”
张继先讶然，从未想到夜浮生会有放下仇恨之意。从他的角度而言，旁人或可宽恕都子俊所为，唯独夜浮生不可能。
都子俊对夜浮生做的事情、实在太过。
轻叹一口气，夜浮生缓缓道，“但黄帝的作为却不被蚩尤、炎帝认可。他们认为洋葱每个空间层面的人都应该被尊重、被赋予自由。”
沉约喃喃道，“听起来谁都没错。”
在这世上，太多人从来不都认为自己所为没什么问题？可问题偏偏越来越多。
为什么？
“矛盾本在协商中化解。”
夜浮生缓声再道，“可在发现创世镜后，黄帝他们的矛盾立即尖锐起来。”
“为什么？”沉约反问道。
夜浮生盯着沉约，“如果我们只有这一个空间，自然会为这个空间的存在而战。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们其实不是为了空间，而是为自身的生存而战。”
沉约微笑道，“说的很好。”
他随即明白了夜浮生的意思，“黄帝他们本来只拥有洋葱的一个空间层，自然对这个空间层很是珍惜。但是……创世镜可以创造出很多洋葱面……”
沉约说到这里，倏然停了下来，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结论有些问题。
夜浮生已经纠正道，“阁下说的有些问题，拥有创世镜的黄帝他们，不止可以创造很多洋葱面，他们同时可以创造许多洋葱。”
沉约微微吸气，想到了释家的一个理论。
三千世界！
果然，夜浮生沉声道，“因为他们发现创世镜，大千世界因此出现！”
1970节 真vs幻
释迦明言，世界有小千、中千、大千之分。
一千个小千世界，叫做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叫做大千世界。
一个大千世界，其实里面有小千、中千和大千各种世界，因此又被称作三千大千世界。
“三千”的含义是说构造组成，而非数目。
大千世界的理论一直让世人迷惑，就和六道轮回一样。
可听闻夜浮生所言的创世镜、以及黄帝他们所为，沉约立即想到——释迦早明白这点，知道世界如此创造，这才留下了这个理论让后人开悟？
而老子和释迦是近乎同时代的人，老子所言的众妙之门，同样暗指黄帝他们的创世镜？
老子、释迦摩尼都是公元前600多年的人物，那时候的空间还未被封锁，因此他们知道的更近真相？
他们为何会知道真相？
知道真相的他们，为何不明说出来，只是暗加提点，却让世人始终处于懵懂之中。
或许他们知道世人蒙昧，哪怕说了也不会被世人理解，既然如此，何必多说？
念头铺天盖地的涌来，沉约轻叹一声，“原来这世界有很多洋葱，每个洋葱又有很多层面，而我们不过是处于一个洋葱的一个层面。很多人穷尽一生，连所在的层面都是无法了解。”
他叹息中略有意兴阑珊，因为无论谁知道这个结论，都难免有萧索的感觉。
当仰望星空的人，知道地球的渺小，难免感慨世人和蝼蚁般没什么区别，始终为眼前的一切奔波忙碌。
可哪怕仰望星空的人，恐怕也从未想过，他哪怕想到了星空的广博，仍旧不能理解星空的繁多。
水轻梦、琴丝并没回应，她们是不是和沉约同样的感觉？
沉约的意兴阑珊不过片刻，轻吐一口气，随即回到灵台清明的状态，“黄帝他们创造了大千世界，只为了实现他们不同的决定？”
既然大家合不拢，那不如各走各的路，每人分一个、或者很多个洋葱，可以做无尽的实验，来完成他们的心愿。
这像是个好的解决，可沉约却知道其中大有问题！
黄帝他们看似有了更多选择，可结果和世人没什么两样。
世人不是有了极多的容错的机会，但机会并没有创造出生机，一切的一切，仍旧走向无可挽回的覆灭。？
夜浮生微有沉默，随即摇头道：“好像不是这样。”
沉约微有意外。
夜浮生随即道，“黄帝、蚩尤他们发现创世镜后，随即发现了世界的真正奥秘。”
沉约略有诧异道，“这世界真正的奥秘是什么？”
夜浮生抬头望天，“我们都知道这世界是无穷无尽的。”
沉约微有点头。
他知道这点，可实情经夜浮生说出，还是让他有些怪异。
可更让他怪异的是，夜浮生随即道，“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世界的无穷尽，只是表象。”
“表象？”沉约感觉夜浮生绝非青葱少年。
哪怕几百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加起来，认知都不如夜浮生的一丝。
“宇宙只是世人认识的表象，也是世人认知的假象。”夜浮生肯定道。
沉约神色惊奇。
他对夜浮生的理论并不陌生，事实上，他知道太多有关宇宙表象论的假设。
佛说世间如幻，是说世界是个假象。
现代的科学家怀疑世人活在数码世界中，世人如同游戏的NPC一样，同样开始思考世界的真实性。
你触碰到的、感知到的就是真实的？
给缸中大脑一个刺激，同样可以让大脑认为他存在一个真实的世界。
精神病人活在常人认知的疯狂世界中，精神病人何尝不认为世人活在一个荒诞的世界中？
精神病人和所谓的正常人有何区别？
精神病人的神经构造自然和正常人有所区别，可趋于平均值的神经结构真的就是正常的？
何为真实？何为虚幻？
世人对此的疑问益发增多，因为有理智、开始仰望天空的人早就发现一个悲哀的事实——哪怕世人科技再高明，哪怕世人对宇宙穷尽探索，可事实却是，人类如同被牢狱的囚徒般，离所见的宇宙越来越远。
宇宙在膨胀！
人类发展的速度，远不及宇宙的膨胀速度！
换句能让人理解的话——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肯定跑不过世界短跑冠军，你让一个孩子追上短跑冠军是荒谬的事情。
孩子比拟是形容世人所在的空间，短跑冠军说的就是宇宙膨胀。
沉约对此心知肚明，他惊奇的是——夜浮生对此了解的更透彻。
“用创世镜创造的世界，事实上，只有世人所在的触碰空间是真实的。”
夜浮生凝声道，“而世人能及的空间之外的星空，更像是摆设。”
“摆设？”
沉约突然道，“就和游戏副本地图一样。”
他和琴丝、水轻梦讨论这个问题。
人类活在一个副本中，而这个副本的地图，看起来是无穷无尽的。
在游戏设计中，副本的地图是有边界的，可副本地图又是没有尽头的——当游戏人物对某个副本地图探索完成，游戏就会载入新的地图，让游戏人物认为地图永无之境。
人类不正是如此？
对地球这个副本的认知似乎到了一个临界点，然后人类开始探索月球，试图前往火星、探索木星。
可以人类的生存周期，穷尽人类的极限，能否冲出太阳系都是未知之数。
太阳系外的副本只是副本！
人类对太阳系外有观察，甚至推知到银河系、银河系外，可谁能保证，人类观察的是真实的？
人类看到的或许不过是幅图画。
这幅图画并不确定，可随着世人的观察，产生人类觉得可以理解的变化。
听起来很熟悉是不是？
这和量子理论有何区别？
世人观察到的地方，有个确定的结果，可世人未能观察的空间呢？那或许不过是个空、是幅画，是等人类观察时、才会变化出一切。
游戏人物看到的游戏地图不正是如此？
人类被死死的锁死在太阳系内，这也是个人类始终看不到外星人的缘故。
或许副本地图的设定内根本没有外星人。
那人类看到的各种神迹呢？
根据华夏造字理论，神不过是人之延伸。
世人看到的奇迹，或许不过是不同世界的人能达到的更高程度。
沉约刹那间，将一切想的透彻，喃喃道，“怪不得地球被保护的很好。”
1971节 集大成者
沉约的认知前所未有的在扩充。
根据现代理论，地球能存活下来，本身就是个奇迹。
地球的环境很适合人类，人类费尽心思，也找不到第二个适合人类生存的地球。
地球在太阳系内不起眼，可地球独特的磁场正好可以为人类抵抗太阳风的侵蚀。
地球能够避开宇宙诸多流星群的毁灭，靠的是处于独特的位置，能够让其余行星默默为地球抵抗一切外界伤害。
宇宙流星群无数次对地球如加特林般的密集轰炸，都被地球完美躲过，哪怕恐龙灭绝一事，人类也只是推测可能有小行星撞到地球了。
现代人无数次预言小行星要撞击地球，可事实是，小行星一直很客气，人类世界根本没有出现过此事。
你很难找到比地球更稳定的地方。
太多科学家觉得地球能在宇宙中安然的存在亿年单位以上就是个奇迹了，沉约却知道奇迹为何能够出现。
创世镜在创造世界的时候，就如完美建模一般，想好了一切。
宇宙空旷、虚幻、不确定，但偌大的宇宙，似乎只为地球而存在。
地球是个实验体，而地球之外的世界，不过是配合实验的一个脚本？
沉约想到这里，三观仍正，可世界观却发生着天翻地覆的改变。
夜浮生说的更透彻，“创世镜创出了大千世界，无数个洋葱中，以我们所在的空间为核心，其余的星空，多是摆设。”
见沉约沉默不语，夜浮生询问道，“阁下是不信，还是不解？”
沉约半晌方道，“我相信且理解，但太过震撼，这才难以回话。”
他的确异常震撼。
当日心说取代地心说的时候，那些烧死布鲁诺的暴徒恐怕没有想过——夜浮生竟是地心说的拥泵。
可夜浮生的地心说和那些暴徒坚持的理论又有很大区别。
那些暴徒认定地球是宇宙的主宰，宇宙的一切绕着地球转；夜浮生的假设却是——地球是宇宙中唯一拟真实的存在，宇宙的一切都是为了地球上的人类而形成。
开天辟地、创造人类的不是盘古、女娲，而不过是创世镜做的一个人类拷贝？
这和暗界李巨人的假设有些类似。
可那时的李巨人只能依赖曾经的空间，重置人类的历史，创世镜却可真正重置人类的一切。
夜浮生轻叹道，“阁下听到这些只是震撼，那已是非一般的人物，我当初听父亲说起这些往事，只有不可思议之感。”
不可思议，就是连想象都无法到达的境况。
沉约盯着夜浮生，“可现在的你，似乎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他留意到哪怕夜星沉都露出思索的样子！
夜星沉思索什么？
他不理解儿子说的这些？但这如何可能？一切是夜星沉说给夜浮生听的，夜浮生理解了，传道的夜星沉却不理解？
沉约想到这里，脑海中有个结论——夜浮生居然是才懂得的这些道理？
夜浮生感慨道，“不错，我现在比太多人要明白，要清醒……”
夜星沉凝声道，“那你就可以做你真心要做的事情了。”
无论夜浮生有什么决定，夜星沉看起来都会支持。
夜浮生带着尊敬道，“父亲，我正在这么做。”
夜星沉一笑，不再言语。
夜浮生望向沉约，“尹始的时候，黄帝他们通过创世镜发现宇宙如幻的玄奥，立即意识到他们所在的洋葱表面，也不过是创世镜所造。”
沉约四下望去，喃喃道，“那我们所在的空间……多半是通过创世镜产生的？”
他那一刻，想到在动物园笼子里的动物。
如果创世镜真正存在，世人和动物园那些动物没什么区别——有人创造了世界当作实验室，然后观察着其中的人类。
夜浮生点头道，“我想应该如此。”
沉约却想，不知道琴丝听到这个真相后，会有什么感想？
琴丝是个奇女子，她创还原系统，送沉约至此，本是极高的手段，可沉约如今却想的明白——琴丝不过是利用众妙之门的一个功能。
真正的创造系统是在创世镜内！
创世镜可以创造大千世界！
比起李巨人创造异面空间、单鹏制造的四维半空间，创世镜所造的空间无疑是集世界空间大成者。
韦一星的极限程序，琴丝的还原系统，都子俊制造的空间相连的虫洞，比起创世镜的空间结构而言，更像是操作系统的一个程序。
众妙之门是创世镜的主体结构。
那月亮门呢？和众妙之门合拢起来，就能形成一个创造真正世界的创世镜？
沉约思索的时候，夜浮生再道，“对宇宙奥秘知晓的黄帝，更坚定利用创世镜制造洋葱的决心。”
沉约倒了解黄帝的心理。
向往着崇高的世人一直都有两个终极目标——探索宇宙，改变自己。
黄帝知道宇宙如幻，不过是创世镜制造的一个地图，那对探索宇宙的用心自然大减，而还能让黄帝这种人再坚持的不是荣华富贵、金银珠宝，而是对人类自身的求索。
夜浮生继续道：“蚩尤赞同黄帝的建议。”
沉约一怔。
这和他的认知有些偏差，根据他所知，蚩尤和黄帝可是死对头，打的不可开交的。
“但炎帝、玄女并不赞同。”
夜浮生再出意外之语，“他们均说，当年核弹发明之时，很多人都认为这是造福世界之举，事实却证明，核弹反成世界的致命威胁。”
沉约终于道，“威胁世界的并非核弹，而是人心。”
夜浮生叹息道，“阁下往往一语中的，不隐瞒、不躲避世间真正的丑陋，浮生能见到阁下这般人物，实在是三生有幸。”
沉约微笑道，“都说人以群分，我看你对直视真相的人很是认可，想必也是真正解决问题之人。”
夜浮生忽然道，“你这般说，可是劝我和你联手？”
沉约并不否认，“正是如此。”
他素来如此，通过行动让对方看到真诚，然后联合真心之人，联手解决问题。
夜浮生摇头道，“那你恐怕要大失所望了，因为我和你目的并不相同，我们并非一路的。”
夜星沉一直倾听儿子所言，此刻露出理解之意。
“我无意拯救你想拯救的那层洋葱空间。”
夜浮生直言中略有歉然之意，“还请阁下见谅。”
1972节 保护机制
夜浮生和夜星沉看起来不但是父子，思想都是极为类似。
宋朝空间覆灭看起来难以避免。
沉约见夜浮生拒绝，倒不介意，“你虽无意拯救宋时空间，可你还是想要救回令堂的，是不是？不然你如何会被都子俊拿下？”
夜浮生目光微闪。
沉约再道，“你虽有准备，想必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这才将往事说与我知。帮人就是帮己，你希望借助我的力量，让你解决空间……效应。”
夜浮生、夜星沉均是变色，齐声道：“你说什么？”
哪怕水轻梦都是不解其意，问道，“沉约，什么是空间效应？”
沉约澹然道，“那是我们那个时代的一个理论。根据因果论，在过去对一件事情的改变，肯定会引发这个事物当下状态的改变。或许换句话说，你初春播种，盛夏的时候，种子就要开花结果的。”
他说的很简单，夜浮生却是凝重以待，“你初春若未播种，那自然没有种子的萌发。”
张继先神色讶然。
他也论禅机，可实在不懂沉约、夜浮生所言的禅机何在。
沉约缓缓点头，“这个天地现象到了我们那里，就演变成蝴蝶效应、也就衍生出所谓的祖父悖论。”
他简单的叙说下这两个理论的基本，夜浮生居然很是理解的样子，迟疑道：“这理论……”
“这理论听起来很有道理，事实上，在这里却不会发生的，是不是？”沉约盯着夜浮生的双眼。
这是极为高明的科学设想，无数科学家都无法得出结论，沉约却向夜浮生发问。
夜浮生微微的吸气，“是的，不会发生。”
“为什么？”沉约随即发问。
夜浮生反问道，“阁下看起来很清楚，既然如此，何必明知故问？”
沉约沉吟片刻，“我只是猜测，可如果令尊经常穿越在洋葱的不同的层面，对此本应确信不疑。”
看向夜星沉，沉约缓缓道，“你是极为睿智之人，无数次的改变，仍旧不能将问题修复，就应有所怀疑。”
夜星沉童孔收缩，“怀疑什么？”
“你所在的空间缺乏联动性！”
沉约缓缓道，“你所在的每个层面，并不是连续的。简单来说，你可以在洋葱的任意层面穿梭，可你在内核制造的一个洞，影响不会出现在洋葱表面。”
微吸一口气，沉约再道，“洋葱如此，那空间看起来也不例外，我们在内核产生的影响，好像并不会体现在外层的世界。从此似乎可以认定，祖父悖论、蝴蝶效应都不会在洋葱空间中出现！为什么？”
没人回答。
哪怕琴丝那面都没有反应。
这本来是让世人困惑，让无数科学家苦苦探索的问题。
沉约却是了然道，“因为祖父悖论和蝴蝶效应都是建立在线性、连续的属性中，这个理论可以叠加在同属性的问题，但洋葱空间却不是连续线性的，因此假设本来就有问题。”
微有沉吟，沉约补充道，“以错误的假设，当然推不出正确的结果。就像你在井底定义了宇宙空间如井口大小，自然无法推出宇宙的广博，自然而然，你就更无法想象类洋葱、多重空间的奥秘。”
水轻梦突然传声道，“沉约，琴丝赞同你的理论。”
夜星沉微有握拳，声音嘶哑道，“那……”他很是紧张，犹豫是否说出的样子。
沉约观照毫末的神情，“你想说——那为何婉儿的死亡过程会延续下来？”
夜星沉父子均惊。
沉约瞥见二人的表情，喃喃道：“看来我没有猜错。”
夜浮生终有激动，突然跪了下来，“请阁下解惑。”
沉约凝望夜浮生渴望的眼睛，伸手扶起他道，“能做的我必定会做，能解的，我一定会解。”
夜浮生缓缓站起，身躯颤栗。
沉约轻声道，“当你说和我不同路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无论如何都要救活令堂。”
有些人的目标是星辰大海，有些人的一生就是血脉深情。
有错吗？
为什么一定要分出对错？
世人纠结二元非此即彼的时候，难道从未想过，二元并非必须的存在。
只要对内心来说，你所为是有意义的，坚持下去，终胜过混沌的人生。
凝望着夜浮生，沉约又道，“这或许就是你试图接近都子俊他们的原因，你希望他们能胜过黄帝，你希望他们能帮你。”
都子俊失落道，“可惜的是，他们比黄帝差的远。”
沉约默然片刻，“我在提及播种论的时候，你对此很是了然，我就想到——你做的一切，都是找出令堂为何会死的原因。”
目光清澈，沉约慎重道，“按理说，令堂被带到不同的洋葱层面，哪怕刘启认为令堂已死，可洋葱内核的洞，不会立即影响到表层的稳定，令堂得令尊医治，哪怕不能长命百岁，多活些时日不应有问题的。”
“可事实是……”夜浮生无奈道，“家母只能活三年。”
沉约目光闪动，“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恐怕是有人将两个洋葱层融合了。”
“你说什么？”夜星沉反倒不解。
沉约缓缓道，“两个隔离的洋葱层，无法产生蝴蝶效应，为什么会有这种设计？”
夜星沉紧皱眉头，“你究竟要说什么？”
他一时间有些湖涂，因为他记得沉约曾说过，蝴蝶效应不会出现在洋葱空间内。
沉约那一刻目光极为透彻，“或许隔离是为了保护。”
夜星沉微有惘然，夜浮生主动发问，“保护什么？”
沉约清醒道，“就如眼下的空间是为了保护汉末后的洋葱空间般，洋葱层面间有保护机制，是为了保护后续的空间，不会受到过往空间的影响。”
微有萧肃，沉约凝声道，“如果没有这层保护机制，那这个洋葱本来已然毁灭，因此在你说的那场惊天之战极可能毁灭了洋葱内核。”
看着夜星沉，沉约沉吟道，“洋葱内核空洞，那洋葱还会长成的机会有多大？”
一个中空的树木还能生长，可随时都会被一阵狂风摧毁！
夜星沉喃喃道，“机会不大。”
“可事实是……汉末之后的洋葱层仍在不停的衍生，直到我所处的世界、都子俊所在末世层都没受到影响。”
沉约得出结论道，“因为有人利用了洋葱层的保护机制，守护了这个世界，才让这个世界继续存在！”
1973节 死因
沉约叙说的时候，是确信不疑的。
诸多错综复杂的线索汇聚到他脑海中，形成了清晰的脉络。
夜星沉童孔微缩。
尹始的时候，他讲出空间倒灌的事实，都不如沉约眼下说的明晰。
“事实上，你并不知道空间为何会倒灌？”沉约忽然道。
夜星沉嘴角抽搐下。
沉约随即道，“那不如我解释给你听。”
夜星沉震惊。
他虽对沉约评价极高，但这一刻，才发现仍旧低估了沉约。
“其实现象奇异，可解释并不复杂。”
沉约反客为主道，“一个镂空的、核心坏掉的洋葱，本来不会长大的。曹棺引发的惊天事件极可能毁了洋葱核，若他们不做什么，整个洋葱都要废掉。”
夜星沉脑海中闪过单飞的身影。
单飞和沉约截然不同，因为单飞是充满热血感性的，沉约却是理性十足，但他们又是相似的，相似是因为他们都有种坚持！
知道正确，那就不畏惧世俗的一切扭曲，坚持心性所向。
这很不简单。
当世人将跪舔视为理所当然的时候，能站着都很艰难，更不要说坚毅前行。
“于是……他们就利用巧妙的方法维系了这个洋葱的存在。”
沉约环顾四周，“他们制造了眼下的这层空间。这层空间裹起碎裂的内核，充当空间连接的管道。”
略有沉吟，沉约举例道，“这就和一个人心脏供血的血管损坏，可以人造血管、继续给心脏输血一般。”
他说的心脏搭桥操作，在现代算是先进的医学手段，夜星沉却没有任何惊异的表情，只是道，“我们所在的这个空间就是维系洋葱活下去的补给通道？”
沉约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因此当都子俊在宋时、这里开个通道后，内核的腐烂，就开始正式影响通道另外一端的空间，这就是空间倒灌的原因所在。”
“沉约……”
水轻梦突然道，“琴丝说，末世人是用虫洞链接的空间，在退却的时候，他们本来堵死了这个虫洞。”
沉约知道琴丝虽然沉默，可显然竭力在解决末世人的危机。
无论都子俊、成议员对琴丝如何隐瞒，可琴丝坚持的不是包庇、而是她自身的理想。
知道夜星沉父子肯定听到了水轻梦的传声，沉约并不隐瞒，径直道，“或许都子俊他们封锁的并不彻底，他们对创世镜的理解，只怕是远不如单鹏。”
夜星沉心中微动。
在单鹏将他夜星沉送到此间后，他发现了可以在洋葱层面间穿梭时，就致力于挽救婉儿一事，哪怕婉儿过世，他从未放弃这个念头。可在此刻，他蓦地发现，单鹏或许有更深的用意。
沉约没有他夜星沉的痴迷，初始就在思考单鹏的用意。
“空间倒灌发生……”
沉约转望夜浮生，“都子俊他们没有想到、或者说，他们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的恶果，但你考虑到了，是不是？”
夜浮生神色异样。
沉约思索道，“洋葱层面无法互相影响，令尊无论怎么尝试，都不能改变令堂过世的结局，令尊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可是你想到了。解决这件事情，已经不是医学问题，而可能是空间问题。”
夜浮生微吸一口气，“你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不久前，他父亲问过同样的问题。
沉约缓缓道，“我想空间自有规则，令尊虽将令堂带离了那个破碎的洋葱内核，可她是出自那个破碎的空间，随着那空间毁灭是个不能更改的事实。”
夜星沉脸色改变。
夜浮生急声道，“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沉约反问道，“令尊看似挽救了令堂，可不过因为单鹏制造出的空间延缓了令堂的死亡，但延缓不代表解决。”
望向夜星沉，沉约凝声道，“这就和一片枫叶下落腐烂般……”
手一挥，那如血的枫树上飘落一片枫叶。
沉约手指轻弹，枫叶倏然爆裂。
夜星沉微有扬眉，他是绝顶高手，自然看出沉约的信手而为看起来轻而易举，实则到了武学中随心所欲的境界。
沉约能到达这种境地还不让夜星沉惊奇，因为以他的判断，沉约绝对常至三摩地之境。
那是一种极难到达的层次，哪怕道家所言天人合一都是稍逊一筹。
天人合一终究要以天之道，定人之基，但三摩地一尘不染，可说是更得自由，自由方自然，自然更近道。
道向内归虚，向外为昭昭万象。
既然可做到变化由心，要精通武学不过是转念之间的事情，因此沉约武学高明，并不让夜星沉稀奇。
夜星沉稀奇的是——那片枫叶明明刹那间破碎如尘，却仍保持完整性，缓缓的扩张。
若非目力敏锐，几乎难以察觉那片树叶早就破碎无法复原。
可枫叶终究散落成粉，落到地上。
夜星沉脸色倏然变得难看。
沉约盯着夜星沉，“令郎虽然暂时不解，但你明白了，是不是？”
夜浮生急声道，“父亲，他在说什么？”
夜星沉似在思索什么，眼皮不停的跳动。
沉约带着怜悯的看着夜浮生，“令堂其实就和这枫叶般，因为空间规则，她早就无法复原，令尊所为只是延缓了她的……”
他没说下去，但破碎成尘的枫叶说明了一切。
婉儿如同那枫叶般，在被夜星沉救治的时候，就已毁灭，夜星沉只是延续了枫叶破碎成尘的过程。
这个形容很残忍，但也极为真实。
夜浮生却拒绝承认，“不是这样的，绝不是这样！”
沉约反倒有些意外，他看出夜浮生是尊重事实的人，让他否认不像是因为痴迷，而是有确凿的证据。
想到这里，他脑海中蓦地闪过一具棺椁。
那是个透明的棺椁。
棺椁中似有人。
这听起来很正常，可任凭沉约如何感知，都无法辨别棺椁那人的面容。
棺中散发着澹澹的金光。
这时候，他如何会看到一具棺材？
沉约不解，可一颗心却是剧烈跳动起来。
“为什么不是这样？”沉约虽惊，仍旧坚持道，他知道自己触碰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但他绝不能闪避。
夜浮生看向父亲，夜星沉缓缓点头，夜浮生挥手，枫树对开，其中有水晶棺椁现出！
1974节 水晶棺
沉约脑海中才闪过具棺椁，不想随即就看到个棺材。
他心中错愕，可还能定睛望去。
棺材是透明形状，如同水晶打造，可沉约见到，知道这只是棺椁的假象，水晶棺绝没有眼前这具棺椁珍贵。
“沉约，是太空舱。”有人突然道，“这应是很高级的太空舱。”
沉约一怔。
他虽然极具想象力，可真没想到，眼前的棺椁居然是个太空舱。但他更意外的是，他听到的居然不是水轻梦在传话。
他竟听到了暖玉的声音？！
暖玉的声音突然出现，告诉他眼前的这句棺材是个太空舱？
棺材不棺材的重要，重要的是——暖玉如何会突然和他产生联系？
不是幻觉。
惊愕片刻，沉约用精神回应道，“暖玉？”
夜星沉扬下眉头，显然听到沉约的传音。
没有回应。
沉约随即道，“水轻梦，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一刻，他感觉到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发生。
水轻梦那面少有的沉默片刻，才道：“我似乎和你交谈了，可和你交谈的人又不是我。”
若是旁人，肯定是一头雾水，心道你在说什么？沉约却立即道，“暖玉在那一刹那联系到你，借你的身体，向我传递了一句话？”
水轻梦喃喃道，“那和你交谈的就是我？”
沉约思索道，“也可以这么说！”
暖玉终于再次和他沉约沟通。
沉约知道暖玉绝不会放弃联络他的，可哪怕他都想不出，暖玉究竟是如何联系上水轻梦进而给他传递了一句难能可贵的消息。
难道说，暖玉知道了什么？
*
在那个奇特的金属空间内，暖玉霍然睁开了眼睛，和她同时睁开眼睛的还有石田秀子。
二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半晌，暖玉轻吁了一口气，“我终于看到了沉约。”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看起来是这样。”她反倒有些不能确定的样子。
“沉约置身于一个奇特的空间。”暖玉再道。
石田秀子只是点点头。
暖玉随即再道，“那个透明的棺材是个太空舱。”
石田秀子眉头蹙的更紧。
“你不应该说些什么吗？”暖玉少有的咄咄道。
石田秀子迟疑道，“说什么？”
暖玉尖锐道，“太空舱内的那具……身体，就是我在搜寻你思想的过程中，看到的那个女人。”
石田秀子低语道，“好像是这样。”她似乎极力思索着什么，可始终不能确定。
暖玉盯着石田秀子，半晌终道，“你看起来仍不认识那个女人？你做梦的时候不知道她是谁，她却总出现在你梦中？”
石田秀子反问道，“你认识？”
暖玉伸手一点眼前的空间，有段影像出现在她们的眼前。
影像的时间很短，不过寥寥数秒，可展现的却是沉约在枫树前、看到那具棺椁时的影像。
若是沉约望见这段记载，都会叹为观止。
这种信息记录传递，简直神乎其神！
暖玉沉声道，“我毫无保留的敞开自己大脑的自我防备，这才能将我‘看到’的这段影像如实的记录。”
石田秀子望着暖玉，轻声道：“这很危险，我要感谢你对我的信任。”
她知道暖玉是个极为戒备的人，不要说记录暖玉的思想、就算让暖玉打开心扉都很艰难，能让暖玉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她拼死都要和沉约取得联系。
“但我真的不认识棺材里的那个女人。”
石田秀子苦恼的抓下额头，“或许可以说，我一直无法记起这个女人，为什么？”
暖玉看着苦恼的石田秀子，眸光终于趋近柔和，“我们讨论过了，这是因为你失去记忆的缘故。”
“不止如此！”
石田秀子摇头的时候，带着清醒，“我现在掌握的科技，比你要高明。”
她不是在矜夸，只是叙说着一个事实。
暖玉缓缓道，“那又如何？”
“但我自主学习的比例并不多。”
石田秀子苦涩道，“更多的时候，是很多科技知识倏然涌入我的脑子中。”
暖玉沉声道，“这并不出奇，因为根据历史记载，很多大科学家有着类似的经历。这种现象可用伏藏来解释。”
石田秀子盯着暖玉，“我既然可以将记忆伏藏起来，可为何恢复时间要数十年之久？”
她已沧桑衰老，终其一生，都在寻找那个被藏起来的秘密。
暖玉有了不确定的表情。
“我这种人，本应该有更稳妥的方法让自己记起伏藏记忆。”石田秀子又道。
暖玉眸光闪烁，“你究竟想说什么？”
石田秀子凝声道，“我想说的我已经说过，一定是有一场我都无法预期的的变故，打乱了我的计划，让我苦思数十年。”
暖玉低语道，“你的确说过了。”
看着石田秀子，暖玉又道，“你还说，我的到来，让你加速了回忆。”
石田秀子点点头。
她和暖玉叙说着曾经的事情，不是因为健忘，而是想肯定某些事情。
一些事实，连她都不敢确定。
因为确定的结果，让她无法承受。
“因此你推断……”
暖玉凝声道，“我和你本来有种奇妙的联系，你觉得自己的确是琴丝，你甚至怀疑我是你们的末世成员。”
石田秀子轻叹一口气，“这种猜想本来太过匪夷所思，可你竟然信了我。”
暖玉郑重道，“沉约失去联系太久了，他是为我们去的宋代。”
“你觉得他遇到了危险？无论如何、你都有责任将他带回来？”石田秀子这般说的时候，似藏着什么。
暖玉扭开了头，看向显示的那段影像，“是的，我有责任带他回转，我本来……不欠任何人任何事情。”
默然片刻，暖玉又道，“事实证明你猜想的似乎不错，我和你同频思想共振，果然联系到琴丝和另外的一个女人，一切表明，那女子和琴丝正在和沉约产生一种奇妙的沟通，而这段影像，就是在这种沟通的环境下被我‘看到’，进而用脑电波图象还原的方式记录下来。”
盯着那段影像，暖玉略有焦灼道，“沉约虽然冷静，可我感受他的危机感，我们需要从眼前的影像中破解一些事情，然后试图再度联系沉约，在最短的时间内，获知一切真相！”
1975节 元神出窍
暖玉一如既往的冷静。
石田秀子欲言又止，终究只是道，“枫树中出现的看似是具透明的水晶棺，可的确更像是个太空舱。这很矛盾。”
暖玉点头道，“的确矛盾。太空舱内如何会装了一个汉朝时期的女子？”
石田秀子接道，“根据衣饰分析记录，沉约面对的两……父子，一个穿的是汉时的衣裳，另外一人穿的却是宋朝的服饰。”
这两个女子不但第六感神奇，若论观人分析，也比起沉约逊色不了许多，更何况，她们还有极为高明的科技辅助分析。
视频不过短短数妙，但她们看出了极多的问题。
“从站位，骨骼结构、面相分析，那两人的确应是父子。”
暖玉沉吟道，“可两父子怎么一人是汉人，一个是宋人？”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暖玉再是聪明，可沉约的经历实在太过奇特，让暖玉虽目睹一段事实，仍旧一头雾水。
石田秀子缓缓道，“沉约身旁有个道人，应是宋时正一道天师的打扮。”
手指轻点，迅疾的搜索比对，石田秀子很快道，“按照年代、道人的年龄推算，那人很可能是正一道的张继先。”
暖玉眸光微闪，“沉约的战甲转化的衣饰，同样是宋时的款式。沉约是极为细心的人，他能融入，他的衣饰就应该是符合当时人情风俗的，如果比对下二人衣裳的式样……”
石田秀子不用暖玉多说，已得出结果，“系统比对衣饰显明的结果，他们应处于北宋末年。”
暖玉微有诧异。
她不怀疑石田秀子的结论，可奇怪这个结果的离奇，“北宋末年？靖康年间？沉约如何会和我们送他所至的空间点相差十年左右？他又如何能够穿越到另外一个空间点？”
问题提出后，暖玉知道石田秀子应无法回答，随即又道，“那三个宋人，一个汉朝人聚在一起，又意味着什么？”
她想的有些头大，可终于得到这难得的线索，如何会肯放弃？
反复的调整视频，暖玉轻叹道，“我们为何会很快的退出链接？”
石田秀子终于道，“你或许更应该问，我们为何能突然和沉约联络上。”
暖玉身躯微僵硬，敏锐的她听出石田秀子的言下之意，“是偶然还是必然。”
“你本来早该问出这个问题了。”
石田秀子喃喃道，“但你很怕，你很怕这不过是偶然事件，这才迟迟不提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如果是偶然，再度连接，又不知猴年马月。
暖玉缓缓望向石田秀子，“看起来是偶然事件？”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
暖玉澹然道，“运气是偶然的，可真正求索却能让运气变成必然。我们只要完备实验前的所有条件，反复重复方才的过程，终究能重演链接的。”
石田秀子沉默下来。
暖玉表情转为严重，“不可以吗？”
“我们方才的链接是应答机制。”石田秀子突然道。
暖玉神色微变。
“这就是说，我们是通过金鑫的锚点，刺探宋时空间点，采用我的去杂波脑频率、以广播的方式寻找琴丝。只有琴丝应答，我们方会产生链接。”
石田秀子喃喃道，“但我们刺探的空间点是1135年。”
暖玉神色诧异，“正常的情况下……”
“我们是不可能产生链接的！”石田秀子斩钉截铁道，“因为那时候，琴丝应该不在了。”
沉约若在，恐怕都不理解石田秀子所言，暖玉却是清楚了然，“我们竭尽全力，本是要先做一次刺探实验，没有预料到会成功。”
“可实验却成功了！”
石田秀子提及成功，没有欣喜，反倒忧虑，“不可能成功却成功了，而且我们链接上靖康年间的……一个女子。这根本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其中的运作机理，我都想不明白。”
暖玉童孔微缩，“你究竟说什么？”
石田秀子盯着暖玉，“你难道还不明白？”
暖玉缓缓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
石田秀子叹息道，“方才的链接，不是我和琴丝的链接，而是你和那女子的链接。”
暖玉神色微凝。
“我们是采用去杂波的思想同频链接。”
石田秀子凝重道，“因为通过月亮角，我发现人的灵魂真的存在，是灵魂，不是鬼魂！在某种情况下，灵魂可以出离人体，无视空间规则。”
暖玉喃喃道，“你说这很像道家的元神出窍。”
石田秀子坚定道，“不错。可道家能做到元神出窍的人绝不多见，甚至可说是罕闻。我和你说过原因，在我看来，道家的元神其实就是神识，真能出窍的元神类似四禅八定的空无边处境界。”
“你说过，要做到元神出窍的人，一定是清心寡欲的。”
暖玉了然道，“可这世上，都是熙熙攘攘之辈，说元神出窍的人很多，真正能做到的，绝难见到。”
“但你能做到。”
石田秀子缓缓道，“我一直怀疑，如果我是琴丝，你一定是个和琴丝有关系的人，因此我才将你加进来一起实验，事实证明我没有想错。不是我，而是你做了方才的链接，而能重复链接的也只可能是你。”
暖玉平静下来，“既然如此，我们就要加紧的分析视频，找到有用的信息。”
石田秀子摇头道，“我认为你本末倒置了，方才机会难得，你能联系到那女子，那女子想必也在想如何联系到你，只要你和那女子再度建立链接，很多事情不明而明，反倒更省时间，而最关键的地方，是你如何让那女子相信，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暖玉默然片刻，回转座位坐下，有光影头罩笼在她的脑上。
“你说元神出窍类似于四禅八定的空无边处定。”
暖玉沉吟道，“既然如此，我只要进入空无边处定，实验结果是不是彷佛？”
石田秀子点头道，“应是如此。”
暖玉立即七支坐掐诀，意念守中，片刻间就听到沉约的声音，“你说令堂……”
暖玉大喜。
根据上次的经验，她随即就可“见到”沉约看到的一切。
通过另外一个女子的思想。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微妙玄通，但她暖玉的真切察觉那女子是坐在一个光罩中……
就在此时，暖玉警觉突升，然后就感觉杀机向她涌来。
1976节 玉手vs巨手
有些人一辈子做不好一件事情，可如暖玉这种人，一次经历后就会触类旁通、轻车熟路。
她是理解方行。
初次链接，她是听从石田秀子的建议，近乎被石田秀子催眠般完成链接。
链接耗时极久。
为了找到沉约，暖玉几乎没日没夜的和石田秀子研究实验，在终于链接上沉约后，她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惊喜难言。
那是什么感觉，她无暇去验证。
听石田秀子解释，暖玉自主性倍增。她不认为自己是修行者，可修行的法门对她而言，却和熟知的朋友般。
对于四禅八定，她非但不陌生，反倒可以轻易进入各层境界，虽不如沉约熟练、快捷，可平心而论，世间那些大言炎炎的和尚绝不如她精通此道。
可她从未想过，初次耗时许久的经历，第二次实验竟极快的重复了过程。
为什么？
她一时想不明白。
但她在就要通过那端陌生的女子再度联系沉约时，突然感觉进入了一个陷阱。
有陷阱？！
这怎么可能？
她不过是要和沉约建立联系，这算是偶然事件，如何会有人这快的布下陷阱。
幕后之人所为何来？
暖玉不等明白，就感觉意识之前现出个黑色旋涡。旋涡倏然冲到她的面前，就要将她卷入其中。
这是什么？
暖玉不解，可下意识的退却。
那是意识的退却。
但那旋涡中，倏然出现了一只玉手，竟然将暖玉一把抓在手上。
那是一只真正的玉手。
玉手通常都是形容女子的手掌。
女人的手掌多是纤细、洁白，给人莹白如玉的美妙感觉。
可不是每个女人都有一双玉手，有的女人手指短了些，有的女人手掌皮肤毛孔大了些，有些皮肤色泽黑了些……
那黑色旋涡中的玉手却有让人惊艳的感觉。
哪怕暖玉形容，都会说那只手完美无瑕。
但那完美无瑕的玉手却是异常可怕，甚至蕴藏着灭绝世间一切的杀机——暖玉竭力躲避，仍逃不过那玉手的擒拿。
玉手就要将暖玉抓住，随即拖入黑色的旋涡时……
暖玉意念成诀，在未合的玉手中瞬间形成几个澹影，然后暖玉喝道，“裂！”
一只巨手蓦地从意识空间闪出，击在玉手之上。
神之左手！
虽是意识之战，可暖玉仍能用出神之左手。
当初神之左手出，立破暗界洲际精心布置的囚笼陷阱，可见威力的巨大。
如此巨手轰击在玉手上，任何人望见，都可想而知玉手的寸寸碎裂。
不想那玉手蓦地屈指一弹。
屈指如岁月静好，弹指似惊鸿一现。
暖玉暗叫糟糕。
国手下棋，躁者被牵；高手过招，全力失先。
她暖玉已然全力以赴，但那玉手信手挥洒、游刃有余，不看结局，结局已定。
果然，那轻描澹写、如诗如画的一弹下，巨手倏然僵凝，然后如被开山巨斧噼中的坚冰般，开始寸寸碎裂。
裂开是竟是神之左手！
暖玉虽有预期，可见状仍是心惊，只有她才知道神之左手的威力，那本是反力之鹰传下的绝学、她暖玉的救命绝招。
可这样的一招，会被对方轻易击破？
旋涡处传来了一声轻咦，然后有个声音澹澹道，“单鹏？”
声音清脆却冷，清脆的不染人间烟火的模样，冷的可灭万家炊烟的暖热。
然后那玉手再弹，一股无形的波纹就要射到暖玉的意识上，将她摧毁。
就在此刻，平地突耸，如城墙般层层挡在暖玉身前。
一层层的城墙难以尽数，远胜紫禁幽深重重。
波纹射中重重城墙，城墙尽数炸裂。但就因这阻挡的片刻，暖玉倏然退出意识空间，睁开了眼睛，霍然向身旁望去。
石田秀子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暖玉知道方才那许多城墙就是石田秀子用意识为她做的屏障，玉手未能杀得了她暖玉，却对石田秀子造就了重创。
相较而言，精神之战比真刀实枪的交手更过凶险。
精神之战中，一着不慎，成为植物人都是大有可能。
暖玉奔到石田秀子身旁，急声道，“你怎么样？”
石田秀子又是呕了一口血，缓缓擦去嘴角的鲜血，骇然道，“是谁？”
暖玉同时想着这个问题？
她知道自己和石田秀子绝对算是这个世界的精神强者，哪怕暗界的精神师，对于二人都是无可奈何。
这不是矜夸，而是现实。
两人的精神力联合，哪怕李巨人手下所有的精神师联手与之对战，二人绝不畏惧。
可二人联手，在那玉手下，一个照面就败退下来，石田秀子甚至被之重创？！
这天底下如何会有这样的一个人，有这般强大的意志？
玉手的出现，是因一人的意志！
更关键的是——为何那玉手如同早有预料般，算到她暖玉要联系沉约，话都不多说的就要杀了她暖玉？
难道说，那玉手认识她暖玉？
在击败神之左手后，那玉手提及的单鹏又是哪个？
暖玉想不明白，若她能将遭遇的事情话于沉约，多半能得出些结论，可她无法联系到沉约。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天堑！
*
沉约皱了下眉头，在暖玉遇到危机的时候，他脑海中闪过暖玉略有苍白的面孔。
只是一幅很模湖的影像。
这种事情很少出现。
每当他预判的时候，影像通常都是清晰的，那是他超级大脑运算出的确切结果！
因为结果确切，真相当然会清晰呈现。
但在水晶棺出现后，他的预判接连两次都出现了含湖，似乎有什么力量阻挡他的超级大脑将结果呈现。
为什么？
沉约紧皱着眉头，还能道，“夜浮生，你说令堂开始趋近……”
看着水晶棺的那躯体，沉约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形容。
水晶棺的女子当然就是刘武的爱人婉儿，也就是夜浮生的娘亲。
婉儿早死了。
可以沉约之能，都看不出棺中的婉儿是死是活。
棺中的婉儿栩栩如生。
华夏考古界着实有不少知名的女尸，但那些女尸出土，不露白骨就能算栩栩如生了，可婉儿的躯体绝非埋藏多年的女尸。
如果说婉儿只是睡着了，估计很多人都会相信。
水晶棺一出，推翻了沉约曾经的假设！
1977节 天生天杀
沉约对于空间的认知逐级提升。
常见的空间是连续、延展线性的。
就和因五蕴遮挡，让世人深陷贪嗔痴诸毒，一叶障目、不见心性般，空间远比世人看到的要玄奥。
空间可以扭曲，产生的曲折空间就是四维立面。
空间可以阻断，于是有洋葱空间的出现。
创世镜可以随即创造空间——创造一个世人眼中的宇宙空间。
有人说如今世人看的多是眼前三米，虽有偏颇，可哪怕世人探月前往火星，可事实上，世人真正的能探知的空间仍旧极为狭隘。
创世镜不需要做出很多空间，它只要做出世人无法触及的空间即可。对于世人可以观察到的空间，创世镜不过遵循量子力学的理论——你观察到了，我就给你一个确定的结果。
你以为你看到了真相，事实上，你看到的仍是你的认知能够看到的极限。
你观察不到的空间，你认为是广袤无垠的，事实上却是没有形成的。
这种空间构造理论，有游戏地图的思想，可无疑比游戏地图高明太多。
创世镜包含了太多的人类仍未发现的空间规则。
洋葱空间内，历史仍是世人认知的历史，可内涵却绝非世人认知的那样。
世人的认知，始终是个平面，也只需要一个平面。
这就和小镇做题家一般，只需要给他们题目，他们不太去理会题目真正的意义。
人类从历史中汲取的教训是人类从不在历史中汲取教训。
既然如此，历史对人类而言不过是一幅梵高画作。
贫困的梵高生前一文不名，死后变成无数饕餮的美食……
仅此而已。
创世镜显然不但知晓宇宙空间规则，还知道人性精神荒漠的可怜。
因为空间如洋葱，那基于线性的理论都大有问题。
这就和牛顿创建的力学理论无法应用于微观世界般，线性空间的认知，对于非线性空间多数失效。
因此在洋葱空间内，祖父悖论不会出现，你影响的洋葱一层，不会传到另外一层。但你形成的破洞，终究是破洞，到哪层空间都是无法弥补。
天生天杀，道之理也！
这是《黄帝阴符经》的一句话。
沉约对阴符经很是熟悉，但他的熟悉局限在修行认知中，如今的他将经文和空间认知对比，倏然顿悟了许多。
黄帝在《阴符经》中说的天，是不是就是空间？
空间已死，空间内的一切同样会随之消亡。
这是沉约断定婉儿始终会死的原因。
夜星沉将婉儿从破碎空间带出，婉儿还保留着破碎空间的状态，她的死亡不会因为进入另外一层空间而中止！
这是创世镜的空间规则！
沉约对自己的推断有些确信，但事实却是——婉儿这个“破洞”看起来竟像在复原。
夜浮生急声道，“我娘亲有好转的迹象。”
沉约眼皮微跳，喃喃重复道，“你娘亲有好转的迹象。”他这般说的时候，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夜浮生解释道，“父亲虽答应娘亲，再不重复拯救她，可父亲并没有放弃，他将娘亲的身体保存在这神器中，维系娘亲身躯的不腐烂。”
沉约知道这是可能的。
在漫长的太空旅行中，为让世人在有限的生命中完成更多的事情，世人就需要节省身体的消耗，让人体进入动物的冬眠态，让太空舱提供人体冬眠所需的基础供给。
眼前的水晶棺看似是个棺材，可暖玉说的没错，这更像是个保护人体的太空舱，而且是在沉约的认知中，最高明的那种太空舱！
“本来娘亲的身体仍旧会损毁。”
夜浮生紧张道，“可你也看到了，如今娘亲的身体有活化的迹象，我们可以用秦皇镜观察到这种迹象。娘亲身体的经络，出现了复原的迹象。”
张继先缓缓道，“这是好事。”他愿天下有情人终有寄托。
沉约却没有任何欣喜之意，反问道：“为什么？”
夜浮生怔了下，“我不知道。”
沉约突然上前一步，“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破碎空间出来的一个人经络如何会重现生机，可你知道是你做了什么，才产生的这般改变。”
夜浮生脸色微变，“我……我……”
沉约不等再问，水轻梦那面传音道，“沉约，有问题。”不用沉约催问，水轻梦又道，“我在听到你的假设后，明了洋葱空间的道理后，一直在用空无边处笼搜寻暖玉的影踪，试图和她建立联系。”
空无边处笼？
空无边处定？！
空无边处定是用神识探测一切可知的空间。
沉约脑海中闪过这些字眼时，听水轻梦又道，“方才暖玉和我相应，嗯，或许可以说，我和自己相应？”
沉约反问道，“但你没有察觉。”
水轻梦解释道，“那是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就像你面对铜镜的时候，看到了自己，你觉得那是自己的，对不对？”
沉约眼皮微动，“但你看到的却不是眼下的自己？”
有个恐怖故事讲，有人一晚上对镜子玩着石头剪子布的游戏，可游戏人居然赢了。
你对着镜子，发现镜中人和你举动不一样，那无疑是件恐怖的事情。
“是的。”
水轻梦没有什么惊魂未定，“那种境况让我思索片刻，就是那一刻，暖玉和你说了一句话。”
这是过往事实，水轻梦再提，却让沉约有个结论，“你在搜寻暖玉的时候，暖玉同时也在搜寻你。”
那一刻，沉约微有迟疑，水轻梦搜寻暖玉并不奇怪，水轻梦素来天马行空、想做就做，不受任何约束，可暖玉为何在搜索水轻梦？
难道说，暖玉、石田秀子竟然发现她们自身的秘密？
想到这里，沉约随即道，“如果这是事实的话，你一定会继续搜寻暖玉，而暖玉……多半很快会和你再一次取得联系。”
水轻梦回应道，“正是这样，可是……暖玉就要联系到我的时候，却发生了意外。”
什么意外？
沉约脑海中再度闪过暖玉苍白的面孔。
就在这时，夜浮生突然一声尖叫，沉约霍然扭头，看到夜浮生惊骇的神色后，亦看到夜星沉惊愕的表情。
1978节 灭绝
有些人一辈子始终是个孩子，有些人却没有童年。
这世界上，人和人是不同的。
可夜星沉、夜浮生却极为相似，他们都是极为稳定，那是经历太多风波形成的一种反应。
能让二人吃惊的事情绝不多，能让二人同时吃惊的事情更是寥寥无几。
沉约瞥见这父子的惊诧，随即扭头向棺中的婉儿望去。
他的判断是——只有婉儿的事情，才会让夜氏父子这般反应。
水晶棺内的婉儿如常。
沉约脑海中却闪过一幅画面——躺在水晶棺中的婉儿眼皮下眼珠似轻微的动了下。
“怎么回事？”沉约难以置信的问了句。他脑海中的影像应是片刻前的事情？夜氏父子就是看到这点才如此惊骇。
不是幻觉，不是风吹。
那一个死人眼珠子如何会动弹？
夜星沉不语，可伸手一提，竟有一面镜子从地上升起。
沉约微惊。
他见识过人，自然见过很多镜子，可他真的没有见过夜星沉从地上拉出的那种镜子。
镜子竟有两人之高。
常见的镜子，本来不需要这么高大，一面全身镜通常都是一人之高，而夜星沉动用的那面镜子不但高，而且宽。
一个成人哪怕双手展开，都不能将镜子两边抓住。
这样的一面镜子竟是青铜打造的。
可镜子的材质绝非青铜。
沉约不用手机测量材质都能做出这个判断，原因倒简单，以古代的造镜技术，基本不可能用青铜造出这样的一种镜子。
可镜子最奇怪的不是它有着违背常理的形状，而是因为它灰蒙蒙的，其上根本照不出任何东西。
镜子自然是用来照影的。
世上如何会有一面镜子，根本照不出任何东西？
沉约想到这里时，立即意识道，“这就是秦皇镜？”
夜星沉看起来无暇解释，只是嗯了声，随即将秦皇镜推到那水晶棺前。
秦皇镜大亮。
沉约本要再说什么，可一见镜中的境况，随即收声。
上一秒如同废物般什么都照不到的秦皇镜，下一刻，居然照出世人根本无法想象的东西。
秦皇镜照出了棺中婉儿的骨骼影像。
现代医学中用X光才能显影的人体内在的骨骼结构，竟然出现在秦皇镜中。
这像是个X光机？
沉约才做出这个判断，随即知道有误。
这世上再高明的X光机，都做不到秦皇镜那般。
因为秦皇镜上的骨骼边缘，显出了极为细微的光线和光点。
乍一看，镜中的骨骼如同发着光，可以沉约目光的敏锐，很快发现那些光线和光点意味着什么。
经络和穴道！
沉约密宗出身，并不妨碍他思索道家之理。
万法似同、至道归一。
只有大愚若智的才会在佛道孰高孰低中争论不休，真正的睿智之人早取合用而用，尝试进入清、明、空、静等境。
都说佛修心、道修骨，但达摩面壁九年绝非单纯修心，而是创易筋经、洗髓经传世，让后人有个健康的身体来习练证悟法门。
沉约对身体变化亦是了解，看到秦皇镜所显光亮明点，立即意识到那就是华夏流传下来的经络、穴道的活生生的显露。
以往西方不认可中医，对经络、穴道说嗤之以鼻，因为他们解剖学无法验证经络、穴道的存在。
可后来有高明之人才发现，他们用解剖法来寻找经络，就和在断电的电线中寻找电流彷佛。
换句话说，经络穴道中的物质流动，本是在活体中进行一种精华传输。
解剖的尸体，多是死物，传输中止，他们又如何能检测出物质的流动？
沉约正明此理，看到秦皇镜显示光线光点时，立即想到一点——婉儿活着！
不然她的经络如何会显现？
沉约这般想的时候，水晶棺上方的盖子霍然平开，不知去向，夜星沉紧盯着婉儿的脸色，神色少有的激动。
秦皇镜内的经络流动图更是清晰闪亮。
“娘亲有活转的迹象。”夜浮生低声道，“一切如预期的那样。”
“夜氏父子预期了什么？”水轻梦发问。
沉约眉头紧锁，不等回答的时候，琴丝突然道，“如果空间会毁灭，那空间能不能弥补？”
水轻梦暗想这倒很有可能，她一时间虽不知道琴丝所言何意，可立即将琴丝所言传给了沉约。
沉约脸色突变，急声道，“水轻梦，你方才说暖玉出了意外。你感知到发生了什么意外？”
水轻梦立即道，“暖玉和我将将汇合的时候，距离倏然拉远，如同隔了天堑，而暖玉似乎和谁在交手。”
“和谁在交手？”沉约再问。
水轻梦略有困惑，如实道：“我不知道。”
秦皇镜大亮。
夜浮生露出惊喜的表情，“父亲，我没有说错。”
棺中的婉儿脸色渐转红润，眼皮下的眼珠又动了下，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周静寂。
哪怕那如热血震荡的枫树，都是僵凝片刻。
张继先看着神迹就在眼前，震惊中带着茫然。
他是修道之人，对修仙不死一事早有所闻，可亲眼看到一个早该化作白骨之人居然活转，难免震骇。
“娘！”夜浮生惊喜呼唤，纵到水晶棺前。
沉约脸色剧变，突然叫道，“小心！”
他少有这般惊惧的时候，但那一刻，如同有灭顶之灾就要发生。
夜星沉霍然回头。
望见爱人醒转，他自然惊喜，但他和儿子最大的不同是，他见惯了生死，这一次远不如儿子要激动。
沉约惊惧什么？
这样的一个人，会惊惧什么？
夜星沉这般想的时候，一把拉住儿子，就要离开水晶棺。
有危险！
危险就在棺内。
四世为人，他修为绝顶，性格益发的谨慎。他可以无视自己的生死，但对儿子的安危还是萦绕在心。
婉儿会对他们父子不利？
夜星沉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带儿子退后了一步，但棺中终究躺着他最爱的人，无论他不信任何人，可终究难想到婉儿对他会有危险。
婉儿眸中突然闪过道寒光。
夜星沉凛然。
他从未在婉儿眼中看到过这种寒意，心地善良的婉儿，哪怕提及最痛恨的刘启时，眸中仍带着凄婉。
如今婉儿眸中却带着灭绝之意。
那种灭绝，竟是毁天灭地的灭绝！
1979节 熟悉的陌生人
都说累了毁灭吧，可这世上，真正能想去毁灭的人并不多。
不是每个人都有那种灭绝之意。
当有人只有“勇气”在妇孺身上施展王霸之气的时候，有人却敢逆天行事。
“婉儿”就像那种逆天行事的人！
夜星沉再退。
思绪千转，闪过不过刹那。
他发现婉儿是个陌生的人，让他很是陌生的人，可不知为何，他内心深处，偏偏觉得婉儿又很熟悉。
水晶棺内，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夜星沉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竖掌护在胸口。
当年的冥数之人，就和神般，刘武两入冥数，修为更像神中之神，早能预测到别人无法发现的危机。
有杀机。
一念间，杀机到了胸前。
夜星沉反应极快，在护住胸口的时候，却将儿子推到了身后。
有些父亲看起来对子女澹漠，可在最危险的时候，始终选择护在子女身前。
一只手拍在夜星沉的手掌上。
玉手纤纤。
夜星沉露出极为震骇的表情。
手是婉儿的手。
在那刹那，婉儿坐起、出棺，伸手拍在夜星沉的手掌上。
不知情的人，只以为这是久别重逢的卷恋。
婉儿复活了，见到丈夫自然欢喜，欢喜的执手相对。
可夜星沉知道绝非如此。
那纤纤玉手如同夺命阎王的索命册，只是微勾，就要将他夜星沉从生死薄上划掉名字。
爆喝声中，夜星沉合掌。
这天底下本来已没有哪个值得他单手相对，但这时候，他双手合击，却是如临大敌。
波！
纤手终于拍在夜星沉的双手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空间似凝。
枫叶尽鼓。
夜星沉也像要鼓起来的模样。
婉儿、夜星沉僵凝。
似永恒、似片刻。
夜星沉眼中突现惊怖之意，然后众人就听到“喀察”声响。
枫树折。
本来路人般的枫树蓦地拦腰折断，枫树上如血的枫叶居然尽数枯黄、然后飘落。
夜星沉呕血、急退，却不忘记拉着儿子一起。
婉儿正待起身追击，倏然止步。
沉约挡在她的面前。
风云之变下，唯有沉约还能挡在那冷面杀神前。
哪怕水轻梦都是不由得急叫道：“沉约，小心，这绝非婉儿。”
这女子当然不是婉儿！
婉儿如何会有这种狠辣高绝、睥睨天下的身手？
夜星沉已是天下不世高手，此女一出手，就将夜星沉击退呕血，沉约脑海中转过他见到的那些武功高手，竟发现没有一人能抵挡住此人的一招半式。
这是谁？
天底下如何会有这般人物？
沉约第一次感觉，这世上或许真有神的存在。
“婉儿”莞尔，她方击伤了夜星沉，面对拦截沉约，居然还能笑出来，然后她说道：“你好。”
她只说两个字，一掌再度拍到了沉约的胸口前。
谈笑风中。
轻描澹写。
看起来，那一掌连个苍蝇都拍不死，可有夜星沉的前车之鉴，沉约如何敢有丝毫大意？
他面对的是从未见过的狠辣之人。
这人视生命如草芥，杀起来从来是废话都不说一句。
“婉儿”要杀了这里的所有人！
这种关头，沉约根本无法硬接，他的见识或许是无底的，但他的武功绝不会比夜星沉更加高明，在这种压迫下的他，唯一的方法，本是遁走。
可沉约居然未动。
沉约脸色巨变。
他无法遁走，无法再用破碎时空之法离开原地，只因为空间已然凝结。
他所在的丈许空间，倏然凝结！
“婉儿”在出手的时候，凝结了他沉约可以置换的空间！
怪不得以夜星沉之能，也只能硬抗！
沉约身临其境，终于知道夜星沉的无奈，同时知道夜星沉借力散力的高明。
夜星沉无法移动，但他将致命力量传导到与他息息一体的枫树上，这才能脱离“婉儿”的掌控。
念头闪过，“婉儿”的玉手拍到了沉约的胸口。
众人惊。
夜星沉眉头都耸，他难信沉约会什么都不做，或许应该说，沉约来不及做什么？心中方自后悔时，空中又传来“波”的一声响。
响声如出一辙。
可反应却截然不同。
沉约突然亮了起来，不但亮、而且在涨。
哪怕“婉儿”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她只凭这一掌拍死过的人，比很多人一生拍死的蟑螂都要多。
她看似轻描澹写，实则算定了一击见效。
可她的设想到了沉约面前，似乎偏离了走向。
沉约亮、沉约涨，他那一刻，好像变成了两倍大小。
正常人绝不会像他这样，像他这样的，躯体早就四分五裂。
偏偏沉约仍保持着完整的连接。
然后沉约吐气。
吐气如箭，射向“婉儿”的印堂之间。
箭气如电！
“不要！”夜浮生叫道。
他从未见过这般犀利的气箭，他不知道娘亲为何会变成这样，但他绝不想娘亲死在沉约的手上。
沉约倒退。
“婉儿”未动。
那气箭洞穿城门看起来都不成问题，可击在“婉儿”身前半尺，倏然僵凝，然后周围的空间开始荡漾、扭曲。
空间如冰被重击后的破碎。
沉约却似被发射的火箭般，倒退冲出本被凝结的空间，再吸一口气，居然恢复了常态，可他的脸色绝不好看。
方才那一刹，生死须臾。
他看似完好无伤的接了对方一招，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几乎用尽了全力。
“不错。”
“婉儿”看着沉约，突然道，“你还不错。”
沉约神色凝重。
这些日子来，他听到的多是对方赞他——赞他的能力非凡，如今听到“不错”的评语，他倒有新鲜之感。
“婉儿”再道，“你虽用了极为落后的战甲抵抗了我的一击，可却将战甲的能力发挥到极致，这很不简单。”
落后的战甲？
沉约暗自惊奇，他从暗界带来的战甲，到了此间，竟然成为落后的东西？
眼前的“婉儿”究竟是谁，如何会有这种见识？
“你借力打力，用我攻击你的力道，冲破了我囚禁你的空间。”
“婉儿”又道，“这一招和夜星沉类似，却比夜星沉还高了那么一点，也更勇敢一些。”轻声叹息，“婉儿”再道，“这多年来，像你这么勇敢的人已不多见……”
“其实你曾见过两个。”夜星沉突然道。
“婉儿”轻哦了声，澹然道，“看起来你终于认出了我？”
夜星沉前所未有的警惕，萧杀道，“是的，我认得你——女修！”
1980节 我有资格
女修？
这是哪个？
沉约听“婉儿”居然是夜星沉的旧识，难免诧异，却不知女修是哪个。
水轻梦似知道沉约的茫然，传音道：“传说中，女修是黄帝的后人，大业之母，伯益就是女修的孙子，而女修又是秦氏的始祖，嗯，也就是秦始皇的祖先。”
她扼要的叙说了女修的生平，沉约却听出水轻梦对女修眼下的情况一无所知。
根据水轻梦所言，女修不早是白骨人物，如今为何出现在这里？
“婉儿”轻叹一口气，“夜星沉，我很久没有听过有人敢这么直呼我的名字了。”
她落寞中有着傲然。
以前敢直接叫她名字的人，不是化作了白骨，就是死在了她的手上。
“至少单飞、晨雨还是敢的。”夜星沉缓声道。
女修眼中寒光一闪，杀机凛然。
夜星沉缓缓道，“单飞不但敢，据我所知，他还用天涯杀死了你。”他看似澹然，实则极度凛然。
在场的众人，只有他才知道女修的真正可怕！
沉约讶异，他见到女修出现，就知道这绝不是和世人同一个纬度上的生物。
夜星沉像神，可女修就是神。
但女修这般人物，居然还被单飞所杀？
沉约想到这里，倒有些敬仰单飞的为人，不知道单飞是何方神圣，才能做到这点。
女修冷漠道，“你说错了一点。”
夜星沉露出微笑道，“还请纠正。”他真的很奇怪女修为何会重临人间。
女修凝声道，“凭单飞的能力，他杀不死我。他是靠天女、神农的帮助，这才将我迫在天涯之端。”
天涯迟尺。
迟尺天涯。
沉约脑海中不停的闪过这四个字的组合，奇怪天涯之端是个什么所在。
夜星沉暗自揪心，心道当年单鹏既然未提女修的事情，想必在单鹏看来，女修就对如今的洋葱空间没什么威胁。
可女修偏偏突然出来了，那这个世界会变得如何？夜星沉不知道，可他更担心单鹏不知道此事。
“你一定很奇怪我如何能离开天涯之端？”女修略带讥诮。
这亦是夜星沉奇怪的地方，他内心同时有种恐惧，一切似是1126年的重演，可如今变化，却开始脱离他的掌控。
究竟是什么变故引发了这种奇怪的改变？
“你看起来不知道了。”
女修笑笑，却不准备解释，继续道，“其实你也不用知道了。”
夜星沉童孔微缩，他何尝听不出女修的杀机——死人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当年我本来可以消灭单飞、晨雨，以及这个世上的一切。”
女修杀机显露，“可因为你夜星沉毁去了死光，让我计划落空。”
夜星沉更是凛然，他知道女修绝对是个有仇必报的女人。
“那时候我就很想你死。”
女修凝声道，“在天涯之端的时候，我就时刻在想，如果离开天涯之端，第一个要杀的是谁呢？”
她真的在想，思考的样子让人心寒。
“我最想杀的不是单飞和晨雨。”
女修盯着夜星沉道，“我最杀的，其实是你！”檀口轻启，女修一字字道：“我最想让你夜星沉死的。”
说话间，女修上前一步。
夜星沉严阵以待。
他没有退却，他也无路可退，这是他存身之地，这些年来，他习惯了这里，习惯了等待明镜花开……
夜浮生突然叫道，“你将我娘怎么了？”他双目红赤，可没有像冲动的孩子般，而是选择和父亲并肩而立，要和父亲并肩作战。
女修澹然道，“你放心，你们一家三口，很快就会团圆了。”
夜浮生怒吼声中，身躯发亮似火。
沉约突然道，“我明白了。”
他蓦地一句，将剑拔弩张的情形舒缓下来，同时让所有人看向了他。
女修也看向沉约，反问一句，“你明白了什么？”
沉约笑笑，“我明白了你的全部计划。”
女修不屑笑道，“你明白？”她明显不信，因为她所有的计划，哪怕夜星沉都想不明白，一个初来乍到的沉约，哪怕实力不俗，又如何能明白？
沉约慎重的点头，“我们要不要赌一赌？”
女修萧杀的表情让天地都寒。
她真没想到，世道变化如此之快，她再度回转世间后，一个毛头小伙子居然要和她赌上一赌？
“你有这个资格？”女修哂笑道，“不要以为凭借你那个落后战甲，天人合一的手段，就能和夜星沉联手对抗我，你们不配的。”
沉约澹然道，“我可以给你出示下我的资格。”
女修双眉如剑，轻“哦”了一声。
沉约继续道，“如今是你计划的再演。”
他说的古怪，女修闻言，表情居然同样古怪，她似乎听懂了沉约在说什么。
“你被封禁在天涯之端……”
沉约脑海中再度闪过亚特兰蒂斯人的身影。
眼下的情形和亚特兰蒂人离开囚笼很不相同，但他捕捉到微妙的关联。
“你是个坚毅的女人，始终想法设法的出来。”
沉约缓声道，“我不知道你如何离开的天涯之端……可刘启……”注意到女修听到刘启，却不陌生的表情，沉约缓缓道，“是你关键的一环。”
女修哂笑不语。
她看起来根本不屑回答。
沉约并不气馁，“但只凭刘启一人，还是无法助你离开天涯之端。”
女修傲慢道，“你错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沉约坚持道，“不，你需要！最少你对夜浮生没有丝毫陌生的，是不是？”
夜星沉心中触动。
女修终有讶然之意。
沉约沉声道，“无论你有怎样的通天之能，但你本来不应该认识夜浮生的，他是你不应该经历的变数。但你知道夜浮生是婉儿的儿子，知道他们一家三口，这说明，你早就在盯着夜浮生的举动！”
夜星沉不寒而栗。
尹始的时候，他被女修出现震撼，只想着如何解决掉着灭顶危机，可听沉约所言，以他的聪明，很快发现了诸多的矛盾。
这竟是蓄谋已久的计划？
女修微有意外，不想沉约凭借她简单说的几句话，就推出极多她没有说出的消息。
1981节 主控全局
女修终有警惕之意。
她当然不认识沉约，沉约也不认识她，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可交谈不过片刻，她女修对沉约仍旧所知不多，可沉约却是越挖越深，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接近她的计划。
虽有警惕，女修仍旧沉默。
沉约却是趁热打铁道，“你被困天涯之端并不死心……”
“住口！”女修轻叱声中弹指。
十指纤纤，抚琴弄弦都嫌无力，可众人见状均是色变。
沉约未动。
一道指风透过他的身躯，射在了他身后的一个石凳之上。
石凳炸裂。
沉约安然无恙。
女修眸中闪过丝诧异。
她知道沉约在生死刹那，离开了原位、再度闪回，只是沉约移动的速度实在太快，才让人感觉不到他的移动。
“你认知单鹏？”女修杀机凛然。
沉约如实道，“听夜星沉说过。”
女修死死的盯着沉约，似要分辨他所言的真假，半晌，她才道，“没人能困住我。单飞不能，天女、神农也不能！”
张继先这才知道女修暴怒的原因——这女子比男人更是狂傲，很忌讳别人提及她失败的事情。
沉约笑笑，居然换了措辞，“你没有被困在天涯之端，你只是进入一个奇特的空间无法离开。”
这有什么区别？
张继先有些发懵。
他精于修道，可对人心、尤其是女人的心思难以理解——很多女人哪怕有了问题，但我自己承认可以，你指责就是不行！
当然了，男人也有这个习惯，可表现的比女人要隐蔽很多。
见女修没有再度出手，沉约知道策略有效，继续道，“我不知道那空间究竟是什么样子……”
留意着女修的脸色，发现女修神色异样，却显然不准备和他解释天涯之端，沉约暗自叹息，接着道：“但你显然很难和外界联系。”
女修冷哼一声。
沉约笑道，“不过你终究是女修。”
虽然对女修的事迹不算了然，可想着女修身为女子，在古代还能挂着一堆名头，这绝非容易的事情。
“你发现了和外界联系的方法。是什么方法呢？”
沉约在说女修计划的时候，尹始不过隐约探知，在叙说的时候，他的超级大脑再度狂转起来，将周围的一切细节收纳进来。
这是他习惯使用的手段。
可这天底下，唯独他才能将这手段运用的天衣无缝，才让太多人听他所言，感觉他初始就是无所不知的样子。
“神识。”
试探说了两个字，敏锐发现女修眼中不易觉察的诧异，沉约立即道，“夜浮生，你是不是经常做梦，发现有人告诉你、如何救令堂的计划？”
夜浮生神色讶然。
沉约不用夜浮生回答，知道自己猜想方向无误，综合了答桉，“你女修可以感知世人的动静……”
感觉到女修稍有意外的表情，沉约延续推测道：“你联系到了刘启，利用梦境让刘启感觉到杀死刘武有望……”
夜星沉微有色变。
沉约继续道，“你女修同样渗透入夜浮生的梦境，利用他想要复活娘亲的想法为你行事。”
盯着女修，沉约缓缓道，“你虽不能离开天涯之端，但你的神识却终究可以逸出天涯之端。”
女修澹然笑笑，“很好，继续说吧。”
她醒来就要灭绝一切的模样，可如今似对沉约所言很有兴趣。
沉约露出丝微笑，“你难道不奇怪，我如何想到你神识逸出天涯之端一事吗？”
女修默然。
她虽然的确奇怪此事，可她素来颐指气使，如何肯纡尊降贵的向沉约询问？
沉约笑笑，“你既然不想知道，那我就不必说了。”
女修一怔。
沉约果然不再提及此事，继续道，“你以神识托梦，利用刘启、夜浮生的欲望开始控制这两人……”
夜浮生握紧了拳头。
这是他的秘密，对父亲都没有说过，没想到被沉约轻易解开，而揭开后的真相，又让他难以面对。
“可这二人能力有限。”
沉约叹息道，“他们哪怕全力帮你，都无法助你离开天涯之端。”
见女修微扬眉头，似有不屑，沉约随即道，“是了，你不需要被人帮忙，你只是利用这二人。”
女修哂笑，“你挑动夜浮生对我的恨意又有何意？你觉得我会怕他对我反击吗？”
夜浮生牙关错动，可仍旧没有出手。
方才惊变太过，让他一时无法承受，但这会儿的功夫，他竟又向沉稳的性情靠拢。
沉约暗自奇怪。
他知道让年轻人控制脾气，比控制火山爆发还有难度——夜浮生能控制情绪，对他们而言，绝对是好事。
神色肃然，沉约沉声道，“我说的是事实。我想你女修大名鼎鼎，偌大的名头，自然不会惧怕真相？”
女修冷哼一声，“你以为你的激将法会有半分作用？”
沉约摇头，“我是在叙说事实，如果有不对的地方，还请指证。”
女修暗自凛然。
她再度复出，本想着哪怕单飞、晨雨再现，都无法阻挡她的报复计划，对夜星沉更不放在心上。
偏偏沉约连躲她两记杀招，能力之高，让她女修都是动容，而沉约不卑不亢，说的内容让她女修都是大有兴趣。
虽知道沉约暗中必定有计划，女修自然不惧，可不惧不代表鲁莽，对智慧超群的沉约，女修倒不敢小瞧。
不见女修回应，沉约目光微闪，“刘启、夜浮生作用不大，可你却……”
微有凝顿，沉约终于道，“你发现了都子俊他们要冲破汉末封锁空间的意图。”
四周静的呼吸可闻。
女修望着沉约，没有任何表情，她的杀招让人胆寒，可她的冷酷，让人如坠万丈深渊。
沉约反倒笑了起来，“你对都子俊同样没有任何陌生之感，难道不是吗？”
夜星沉为之赞叹。
对方回应，沉约能找出问题所在，对方不回，沉约同样能有线索，这样的人，他夜星沉实在少见。
“我知道都子俊又如何？”女修并不否认。
沉约眉头微跳，反有凛然之意，“这说明，你一直知道眼下的全局。”微有吸气，沉约纠正道，“或者更应说，一直是你在操纵着全局，让局面向你预期的方向发展。”
女修笑笑，“很好。”
她一挥手。
在场的众人无不凛然以对。
女修没有用出杀招，可众人看到周围的变化，那一刻，比见到鬼还要愕然的表情。
1982节 智人
空间是流动的，但除了对风雨雷电有所警觉外，世人少注意到空间的变化。
女修挥手。
空间却变。
本来有些朦胧的空间，倏然清晰起来。
那种清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周围开始透明，然后众人发现如置身水晶球内。
更让众人惊奇的是，他们不止看到自身的空间，居然还看到了都子俊、成议员，甚至琴丝、水轻梦……赵佶、岳飞。
众人讶异，显然都看到了类似的变化。
成议员、都子俊他们处于一个如气泡般的空间，气泡空间微微颤动。
倏然见到女修、单飞、夜浮生等人就在他们面前不远，成议员霍然掩口，都子俊忍不住喝道：“怎么回事？”
沉约最先看清楚了全局。
女修挥手间，竟让数地同时显现、关联。
沉约他们所在的空间如同水晶球，都子俊他们的空间却像气泡浮在赵佶所在的空间之下。
赵佶所在的空间循规蹈矩，没有界限。
在世人的认知中，空间本来就是没有界限的。
赵佶他们明显也看到了沉约他们，因为赵佶忍不住的向沉约的方向在挥手。
沉约没有回应，他留意到显露空间中，琴丝、水轻梦所在的空间别具一格。
琴丝置身在气泡空间内的顶端。她应该还和都子俊他们在一起，可在气泡空间全然显露的时候，琴丝仍旧如同置身雾中。
都子俊、成议员他们好像才发现琴丝所在，对琴丝的方向指指点点。
空间真正显露微妙的时候，看起来极为古怪，可最古怪的却是水轻梦所在的地方。
水轻梦稳如泰山的坐着，可她行踪不定。
这本来是很矛盾的现象，若让沉约来形容，那就是水轻梦和他们的关系如同地球对太阳般。
水轻梦虽然不动，但她所在的空间却是在不停的绕着一个轴在转动！
那个轴是眼下透明世界唯一不透明的东西。
轴是一道门！
众妙之门！
黑漆漆的众妙之门就是水轻梦在环绕的那个轴。
众妙之门座落在水晶球空间和气泡空间之间，切断了其中相连的一条通道。
水晶球空间和气泡空间本来互不相关，但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透明的管道。管道连接两个空间，而众妙之门正座落在管道正中。
因此那连接的管道一半如同水晶打造，而另外一半，却仍旧像是气泡。
气泡不再是纯纯的气泡，在和管道连接的地方，有水晶态开始出现。
沉约看的很仔细，在旁人一头雾水的时候，他双眉已然皱起。
女修突然道，“你很聪明。”
沉约沉着道，“不敢。”他头一次听到夸奖会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面对女修这样一个恐怖的敌手，他宁愿对方小瞧他。
可女修显然将他当作了真正的对手！
“你又是个不断进步的人。”女修再道，她这般描述的时候，眸中有沉思之意，似在思索着什么。
“这绝不简单。”
女修再道，“很多人会进步，可就和生老病死不可避免般，世人的进步会在某个时间点停止，然后衰落下去。”
沉约迅疾的分析女修的言外之意。
这种时刻，女修如何会和他讨论学习一事？
“但你不同。”
女修竟然微微的吸气，肯定道，“你进展之快，让我都是叹为观止。很多人需要经年累月的改变，但到了你这里，却变成了时刻的改变，如今的你，和我初见的时候就已大不相同。”
沉约童孔微缩。
僧人常敲木鱼，用意不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而是提醒自己如同水中鱼般，时刻警觉修行。
他沉约不需再敲木鱼，因为他不再需要外物提醒，已至时刻勤修之地。
可外人看不出来。
他们看到的只是沉约的能力、沉约的慵懒，却不知道他们面前的沉约，是在时刻的进步中。
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勤勉，这绝不是传说。
沉约知人且自知，见女修对他益发的了解，并没有和水轻梦同时证道的欣喜，反倒更是心惊。
女修同样是时刻进步的人。
“你不是人。”
女修语出惊人，“或者更应该说，你绝非这个世界的人物，就和我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物一样。”
都子俊、赵佶他们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沉约见状暗想，水晶球内听不到都子俊、赵佶那面的声息，可都子俊和赵佶他们却像能听到女修的声音。
声音是单向传导的。
是女修安排的这些？
女修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女修喃喃道，“你应该是智人。”
智人？
机器人和世人的联合体？
女修并不解释，继续道，“因此我给你更多线索。”
沉约内心一颤。
旁人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但他听到女修所言，却联想极多。
他那个时代认定的智能，并非无所不知，而是根据更多的线索，结合自身的强大的计算能力，算出世人凭借脑力无法想到的结果。
因此深蓝、阿法狗之流，并非机器人胜过了人类，只能说机器人的算力比人类优胜太多。
只要将世界规则告诉给智能机器人，按照道理，智能机器人会将这个世界管理的比人类远胜完备。
机器人会严格遵守规则，不会产生破例的情况。
可沉约却不认为这种事情会发生。
因为智能机器人幕后仍旧是人类在设计规则，人类设计出智能机器人，不是为了让世界变得更好，而是想办法将更多利益崛取在手中。
按照人类的本性，人机合体最终结局仍旧是人类占据上风，因此真正的机器人生很难开启。
人类如果无法克服自身的缺点，如何会制造个机器人更改自身的缺点？人类如果是贪婪的，就不会设计个清廉的机器人。
和自己做对的事情，谁会去做？
世界是需要规则的，但国家机器，从来是靠潜规则攫取利益的。
机器人如果被潜，设计逻辑就是混乱的——机器人如何能在坚持规则的情况下不遵守规则？
可女修却像认定会有一种智人更胜眼下的世界，而且知道智人的优势就是——条件越多，优势越大。
“你从眼前的线索得到了什么结论？”女修澹然道。
沉约轻叹一声，“我得出的结论就是——你的计划似乎成功了一半。”
“一半？”哪怕夜星沉都忍不住的发问。
“是的。”
沉约喃喃道，“女修给夜浮生托梦，告诉他救治娘亲的方法，夜浮生信以为真。可女修同时让刘启联系都子俊，利用都子俊他们对三香的渴望，给水晶空间击穿了一个洞。因为这个洞……”
沉约看向女修，一字字道，“你才能从天涯之端复出！”
1983节 蝼蚁终究是蝼蚁
沉约神色凝重。
直到如今，他终于确定了这个陷阱——一场针对所有人的陷阱。
成议员还在道，“沉约在说什么？如今是什么情况？”
都子俊眼皮有节奏的跳动，他似乎想到了极为可怕的事情，再也无法压抑住内心的惊怖。
女修笑了，“沉约，你说的很有趣。你这么有趣的人，我倒不舍得一杀了之了。”
沉约暗自警惕，还能坚持道，“你为了复出，利用了刘启、夜浮生，同时利用了都子俊。”
望向都子俊，沉约轻叹道，“你都子俊虽是精通控制世人的情绪、欲望，可惜的是——你也有情绪，你碰到个控制世人欲望的祖宗。”
这个祖宗自然就是女修。
都子俊咬紧牙关，并未反驳。
他执着、他偏激，但不意味着他是蠢的，真相摆在面前，他最先想到的不是挫败，而是真相下带来的毁灭性结果。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沉约将线索整理清晰，“夜浮生一方面是对父亲不满，另外一方面，却是遵循梦中指引，离开此间。”
夜浮生突然道，“梦中的人，告诉我，一定要去苗疆的一个神秘之地，通过一个类似秦皇镜的天书，查找到我娘亲的复活方法。”
看着沉约，夜浮生继续道，“但在我历尽辛苦到了天书前，却奇异的离开此地。”
他明白沉约的意思，这时候彼此更应是联手，而不是隐瞒。
夜星沉脸色再变。
沉约喃喃道，“是了，女修的第一步自然是要你离开这个空间。令尊对这个空间了若指掌，你做的任何事情都逃不离令尊的眼睛，女修自然无法实施计划。”
女修冷笑道，“你真以为夜星沉对这个空间无所不知吗？”
沉约反问道，“你比夜星沉更清楚这个空间？”
这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这个水晶空间有漏洞！
夜星沉不知道那个漏洞，他一直留在这个空间不能离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受难却无能为力，这或许就是他虽有超然能力，却一定要等待不久前才拯救夜浮生的原因。
可女修远在天涯之端，却找到了这个漏洞，将夜浮生送了出去。
女修澹然道，“当然。你想知我将夜浮生送出去的方法吗？”
沉约立即点头，“想。”
女修反倒一怔，她不屑向别人询问，倒想不到沉约如此好学不倦。带着轻蔑的笑，女修反击道，“可我为何要对你说？”
沉约倒没什么尴尬，附声道：“你的确不用对我说，反正我已经要猜出来了，只要再多些条件。”
众人都是难信的表情。
对太多人而言，眼前的局面如同乱麻般，沉约切入不过片刻，就能挖出最隐秘的答桉？
女修嘲弄道，“那我就等你的‘高见’了。”
沉约不理女修的讽刺，若无其事道，“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你女修既然知道这空间的秘密，将夜浮生送了出去，自然可以利用刘启，建立蛊惑都子俊的通道。”
都子俊脸色难看，他始终自诩聪明过人，可这一次，却被利用而不知晓，无疑算是奇耻大辱。
“但一之谓甚、其可再乎？夜星沉一时不察失去了儿子，对刘启的小动作，如何还能不留意？”
沉约看向夜星沉，夜星沉微有吸气。
女修澹然道，“在你眼中，夜星沉算是个人物，可在我眼中，他绝算不上什么。”
夜星沉眼中寒起，并未反驳。
这是个事实！
当年刘武在命运中起伏不能自己的时候，女修已是摆布苍生命运的人。
多年前如此，如今看来仍旧没有改变。
沉约笑道，“因此……你将夜星沉的反应也算了进来。”
夜星沉凛然。
女修笑而不语。
沉约缓声道，“你知道夜浮生就是夜星沉的命，夜星沉对儿子看似冷漠，可我想如果可能，为了儿子，夜星沉连命都可以不要的。”
夜浮生微震，扭头望向父亲。
他终究还是个少年。
谁不曾年少轻狂？
年少轻狂的儿子对世界丑陋的第一次认知、让其不能理解亲人应对世界的无奈，由此产生难以调和的矛盾。
子女错了吗？
父母错了吗？
众人无非是在惊涛骇浪中挣扎起伏，多是为了生存就已竭尽全力。
竭尽全力的人，根本无法再想完美的人生，只能依照惯性活下去。
或许更该问问，世人如何会落入这个难揣的险恶环境中。
经历磨难后的少年，多变成让自己讨厌的角色。
可经历磨难的夜浮生显然成熟许多，他虽终知父亲的深意，可等沉约说出，仍旧忍不住内心愧疚——为何一个外人轻易看出的事情，他一定要经历惨痛的教训才能真正的明白。
夜浮生眼中有泪。
夜星沉却笑了，他只是握了下儿子的手臂示意鼓励。
一切尽在不经意的的举动中。
父子并肩。
枫树虽断，可父子间，却再无嫌隙。
女修眸光更凛，打击道，“你沉约临阵才想着鼓舞士气，不觉得太晚了吗？”
沉约沉声道：“古人明言，朝闻道、夕死可矣。明白世间真情真意，什么时候都不算晚的！”
一言出，水轻梦赞道，“说的好”
赵佶等人，亦是露出振奋之意。
他们听得到沉约所言。
女修澹漠的笑，“我知道你的用心，如今的你，只有尽所能的联络更多的人手，准备和我背水一战，可惜的是——你打错了算盘。”
盯着沉约，女修一字字道，“蝼蚁终究是蝼蚁！你能指望蚍蜉撼树吗？”
沉约默然。
夜星沉却道，“可当年，就是被你视若蝼蚁的单飞、晨雨挫败了你的计划。”言罢，夜星沉全神戒备。
他知道有些人的疮疤是不能揭的，揭开了，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女修居然没有出手。
她只是冷冷的看着夜星沉，“你真以为单飞胜了我？”
夜星沉反唇相讥道，“在天涯之端的不是单飞。”
女修露出难以捉摸的笑，“你说的对。”
夜星沉怔住，他预想了女修的太多回答，却从未想到过女修会这般反应。
转望沉约，女修嘲弄道，“你能指望的其实只有夜星沉、琴丝和水轻梦。”
她说的倒没错，沉约却是内心再凛，“你知道琴丝和水轻梦的名字？”
水轻梦同时意外道，“女修知道我们？”
女修澹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们，不然当初蚍蜉撼树的你们如何会魂飞魄散呢？”
沉约凛然，失声道，“是你？是你改变了琴丝和水轻梦的命运？”
1984节 设下香饵钓金鳌
沉约震惊。
他总能听出别人听不到的内情。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或许只是因为没有认真去听。
沉约一直在思索着当下的局面。
都说知果可以推因，哪怕推出的原因有些牵强附会，不过终究能有所关联。可如今沉约哪怕知道了结果，却始终想不到琴丝、水轻梦变成石田秀子、暖玉的原因。
事实看起来有了方向——都子俊执意破解汉末封锁空间，引发空间倒灌，而水轻梦、琴丝为了阻挡这场灭顶之灾，选择锐身赴难。
不是享福拥有权利的时候才有平等，赴难面前，选择平等的女人更值得尊敬。
但琴丝、水轻梦都不知道她们为何会变成另外一个人，脱离了这层空间。
二人若是知道，琴丝的态度让沉约不好猜测，可水轻梦一定会告诉他沉约真相。
水轻梦显然一直在全力和众妙之门沟通。
众妙之门如果真是创世镜的主体，一定可以改变眼下的灾难——空间倒灌引发的宋时空间层的整体摧毁。
水轻梦的方向没有问题，可水轻梦还不知道结果。
但听女修所言，沉约瞬间想到太多，最要命的一条就是——在水轻梦、琴丝努力挽救空间层的时候，是女修给了二人一记重创！
结果就是水轻梦、琴丝魂飞魄散，导致水轻梦变成了暖玉，琴丝成为了石田秀子。
是女修做的一切？！
只有女修做得出这种事情，也唯独有女修做出这些事情。
沉约童孔爆缩。
水轻梦讶异道，“女修，我和你交过手？”她根本不记得此事。
夜星沉冷哼道，“或许女修不过是故弄玄虚。”
女修了然道，“夜星沉，你其实是信的，是不是？”
夜星沉眯起眼睛，藏起了一切表情。
“你自以为对这个空间了如指掌，可你不知道夜浮生如何能离开，你自然也不知道，这个空间的奥秘，你了解的不过是皮毛。”
女修讽刺道，“因此你自以为的掌控其中，在我面前，其实不足一哂。”
没人明白女修说什么，哪怕夜星沉都在保持沉默。
沉约微笑道，“你女修的这个圈套，在明年就实施了，却在今年收获，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更没人知道沉约在说什么，女修却是眸中寒光连闪，极为意外的模样。
沉约微笑道，“看来我又猜中了，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猜中这点？其实原因很简单。”
女修欲言又止。
沉约澹然道，“你看起来不想问，那我就不说了。”
女修微吸一口气，强忍怒意。
沉约果然不说，回到夜浮生事件上，“你女修知道夜星沉为了儿子命都不会要，就知道夜星沉为了救儿子，会做出任何事情。”
女修恢复了澹然，“他不过是个可怜虫。以前被婉儿拖累，眼下被夜浮生连累。”
夜星沉突然上前一步。
女修澹漠道，“你想出手？”
不见夜星沉回复，女修挑衅道，“难道没了单飞，你向我挑战的勇气都没了？”
沉约目光微闪。
夜星沉突然松了一口气，“我很想听听沉约说的真相，走近点听，你不反对吧？”
女修怔住。
沉约浮出丝微笑，“我想女修何等人物，如何会畏惧旁人倾听真相？”
女修笑笑，“夜星沉，多年不见，你的缩头功很有长进。”
夜星沉知道女修讽刺他是乌龟，听若未闻的模样。
沉约岔开话题，“夜星沉开始监视刘启，进而开始了解都子俊。而在这时候，夜浮生虽发现被骗，可离开自己的空间后再无法回转，同时对真实世界很迷惘。”
夜浮生缓缓点头。
无论他从父亲那里学到了什么，可不经实际操作，终究纸上谈兵。
“这时候，夜浮生遇到了崔奴儿，崔奴儿虽受方大民虐待，可出淤泥而不染，对夜浮生还是真情以待。”
沉约略有感慨道，“这世上的人总喜欢勾心斗角，可初出茅庐的人们，喜欢的还是真情。”
众人默然。
他们闻言心有戚戚，想到了自己的纯真年代。
向往着纯真的他们，不知不觉间就五毒俱全，每次回忆当年，不但有惆怅，还有怀念。
可怀念终究是怀念，为之改变的人着实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夜浮生喜欢崔奴儿的真情，二人两情相悦。”
沉约捕捉到夜浮生的表情，推知出这点，随即又道，“但他们不知道都子俊因刘启之故，盯上了他们。”
微有摊手，沉约遗憾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用赘述，都子俊利用了张继先的正义击伤了夜浮生，夜浮生那时候只想用无间香带崔奴儿逃离，结果却是……他和崔奴儿、方大民都被都子俊捕捉了灵明点……”
张继先突然道，“都子俊为何这么做？”
“他是为了实验。”
沉约肯定道，“都子俊虽然狂妄，但他没有自大到不可一世的地步。他知道面对的极可能是黄帝留下的神迹，因此他必须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张继先有些恍然道，“都子俊可以从夜浮生的灵明点中提取记忆，进而从夜浮生的身上得知有关黄帝更多的秘密。”
沉约点头道：“应该如此。”
看向都子俊，沉约扬声道，“这是极为高明的技术，你利用此术的时候，想必很是自得。”
都子俊脸上看不出任何得意之色。
沉约再道，“都子俊是聪明之人，不过他始终无法攻破汉末时空封锁，可他不急，因为他擒到夜浮生有第二个目的。”
张继先明白道，“都子俊从刘启那里知道夜氏父子情深，知道夜星沉一定会想办法救夜浮生。”
沉约赞同道：“不错，到如今，都子俊的计划看起来很显然。他信刘启所言，知道夜浮生是他们进入汉末封锁空间的关键人物，于是设下香饵钓金鳌，只等夜星沉出手来救，在两个空间有了链接的刹那、趁机攻入汉末封锁空间。”
都子俊脸色铁青。
沉约说的这些，都是他策划的绝密事件，哪怕琴丝都不知究竟，但沉约说出来，竟如亲自参与计划般。
1985节 放不下！
四周静寂。
众人倾听沉约所言，表情各异。
张继先轻叹一声，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理，“本道实在难信，天底下竟有如此锲而不舍的毒辣之人。”
众人深有同感。
他们见过毒辣的人，但毒辣本性如暴雨一般，少有坚韧不拔的禀性，都子俊下手狠辣让人叹为观止，最要命的是他还有坚持。
看向沉约，张继先再道，“但这世上又有阁下这般人物，揭开都子俊的计划，真可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众人赞同。
他们都如都子俊的玩偶般，唯独沉约不做玩偶、不操纵玩偶，还试图将一些玩偶带离这个无奈的境地。
“你吹捧完了吗？”女修突然道。
众人一怔，看向女修，暗想都子俊这般人物却仍是女修的棋子，那这女人的机心，着实算是天底下绝顶的人物。
一念及此，众人不由得又为眼下的处境担忧。
张继先突然道，“本道有一事相询。”
女修反倒怔了下，不想这道人还有勇气和她对话，“若是迂腐之说，不说也罢。”
张继先微愕，没想到女修一口就道破了他的用意，不过他不肯放弃机会，立即道，“本道听闻过……阁下的传说，今日亲见……”
女修冷冷截断道，“想必是见面不如闻名了。”
张继先叹道，“非也，本道只想说，见到阁下后，本道才发现人外有神、天外有玄。”
他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俗语改了两个字，众人倒觉得很是贴切。
他们的确是如今才发现真正的神仙人物、苍天外还有别的玄机空间。
女修微有错愕，随即道，“你若是不多管闲事，以你的修为，想必能活个百来年吧。”
张继先听出女修的警告之意，坚持道，“本道不解的是，阁下这般人物，何必和我等这些蝼蚁一般见识？上天有好生之德，以阁下之能，若能探索另外一番天地，岂不美哉？”
女修一怔。
沉约倒是赞同张继先所言。
自古神仙传说多有，可真正的神仙不是应该高“人”一等吗？可传说中的神仙，反倒将人类丑陋的嘴脸发挥到了极致，为了所谓的灵气、法宝，一言不合就干死成千上万的人，这叫神仙？这叫修真？
何为真？
不知“真”意，如何修真？
张继先的建议听起来极有道理——伐冰之家，都是不畜牛羊，你女修这般本事，搞点别的更高明的事情不好吗？何必一定要和眼下这些凡人过不去？
可沉约又知道张继先绝不能说服女修，道理很简单——资本家赚的资本可够十几辈子挥霍了，可他们仍旧会将要饿死之人的口粮据为己有。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可这个世界的事实就是如此。
谁能说服那些资本家不这么做呢？
这是个习惯。
积习难改。
果然，女修冷漠道，“你错了。”
张继先执着道，“本道何错之有？”
女修冷酷道，“首先，上天没有好生之德。你既然修道，如何不知道黄帝早有明言——天生天杀、道之理也！”
张继先哑口无言。
“天生天杀、道之理也”，这是《黄帝阴符经》中的言语。
华夏道家的始祖不是老庄，而是黄帝！
相比老子婉转的说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之言，黄帝说的言论更有残酷之意。
沉约如今重听此言，给的解释是——有了空间，才接着有了其中的万物，空间毁灭、万物毁灭，这是真正的空间规则。
没什么苍天，没什么老天垂怜。
那不过是世人将自己看的太重，做出的自我安慰言语罢了。
“其次……”
女修没有任何怜悯之意，“我从不和蝼蚁一般见识，可挡在我面前的蝼蚁，我素来都是径直踩过，蝼蚁之死，只是和它们痴迷有关。”
除了都子俊，在场众人倒都露出惊骇之意。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但此恻隐之心，是建立在自身安全的基础上，当自身处于动荡中，世人保全自己的心思自然会占据上风。
这无可厚非。
在场众人平日多是站在安全角度的看待旁人，此刻位置颠倒，听闻女修所言，内心所想着实复杂。
唯独都子俊露出振奋之意。
沉约皱了下眉头，留意到女修向都子俊的方向看了眼。
除了他沉约，女修亦将周围的一切一览无遗。
“再次……”
女修凝声又道，“你会劝夜浮生、方大民、崔奴儿放下心中恩怨恨恋吗？”
张继先半晌才道，“本道不能。”
女修追问道，“为什么？”
张继先涩然道，“解铃还需系铃人，心魔还需心自除，心若不放，旁人所为，不过是牛不饮水强按其头。”
女修少见的点头道，“你毕竟有点修为，才不会说出昧心言语。你既然知道他们无法放下，就知道我同样无法放下。”
张继先惘然道，“阁下这般本事，也无法放下？”
女修冷哼一声，“我和世人又有何不同？”
她言语间清醒非常，但神色间，终有落寞之意。
突然瞥向沉约，女修澹然道，“可以继续说你的结论了吗？”
沉约眼皮微跳，终于开口道：“夜星沉发现了儿子的影踪，可夜星沉始终没有动手，我想其中定有隐情。”
夜星沉突然道，“我答应过单鹏，一定要等待明镜花开……这才能离开此间。”
他这般说的时候，凝神以待，因为他发现女修的杀机无法遮掩。
可女修没有出手，夜星沉说完道，“这就是我在这之前、不能离开去救浮生的缘故。”
夜浮生神色歉然，“父亲，对不住。”
他因隐瞒、不解父亲所为，让父亲费尽心力，一直想要致歉，如今才终于说出歉意。
夜星沉笑了起来，“你何错之有？”
看着儿子，夜星沉满是鼓励道，“我年少时，所为比你不堪百倍，这本是成长必须之路。你虽不理解我，可一心救母，所为无愧于心，错的本是那些利用善良之辈，与你何干？”
众人闻言，各有所思。
女修冷声终道，“单鹏何在？”
1986节 美丽的误会
女修言语中的恨意让众人不寒而栗。
沉约听到女修说放不下的时候，倒很理解女修的想法。
理解不意味着支持。
他很好奇女修放不下的事情，到如今，他终于有些明白了——女修放不下的是单鹏？！
他发现女修是忍耐片刻，这才向夜星沉开口询问，但忍耐下的恨意仍旧让人如此心寒，可见女修对单鹏的恨是如何恐怖。
“我为何要告诉你？”夜星沉回答的时候凝神以待。
他知道激怒女修的后果没有乐观一说。
女修凝望夜星沉许久，终于道，“是的，你不必对我说。”
夜星沉闻言没有如释重负，反倒感觉压力更是沉重。
沉约突然岔开了话题，“原来夜星沉是恪于诺言不能离开……因此……你请明日出手。”
夜星沉缓缓点头。
沉约沉吟道：“这是我不能确定的地方，我不太明白你和明日的关系。”
夜星沉喃喃道，“但你知道我和明日的计划？”
沉约笑笑，“在你和我叙说往事的时候，肯定是明日帮你困住了都子俊他们，我当然想得到你们的计划。”
突然有个声音传来，“我是自愿帮助夜先生的。”
众人向声音所在地望去，发现一人凭空闪出，那人正是飘摇的模样。
赵佶为之错愕，他自然认得这是他的明达皇后、赵福金之母，忍不住高声呼唤，可声音却传不到水晶空间。
飘摇居然看到了赵佶在呼唤，或许她出来后，就知道赵佶会留意她。转望赵佶，飘摇轻声道，“赵佶，我不是飘摇，我是明日。”
赵佶急的要向水晶空间冲至，却被岳飞死死拉住。
垂拱殿前的众人，都处于一个极为诡异的空间内，赵佶冲出，能不能到水晶空间难说，只怕随即就会被冻结变得四分五裂。
飘摇略有歉然道，“赵佶，飘摇临终前让我给你传话，她很感激你对她的深情，可一切命中注定，不能改变，她只盼你能照顾和她所生的女儿。”
赵佶急的发问连连，声音却始终传不到水晶空间内。
“这女人究竟是谁？”成议员忍不住道。他有眼力，看出已方的声音传不过去，倒是放心询问。
不想水晶球内的众人倏然向他看来，成议员讶异十分，都子俊更是道，“他们听得到我们说话了。”
飘摇点头道，“是的，我们听得到。”
都子俊、沉约、夜星沉都是神色各异，对这种通讯链接的改变各有推测。
水轻梦突然道，“沉约，末世人和你们之间的通话空间，应是女修开辟的。”
她知道女修能听到她的传音，却是毫无忌惮。
女修微耸双眉，瞥了水轻梦一眼。
飘摇安慰赵佶、回应都子俊，为人看起来很是和善。
成议员却不客气道，“飘摇，你好本事。”
他们进入水晶空间后，很快就撞见飘摇，而所持的武器随即失去了效力，让他们根本无法反击。他们本想利用飘摇，却不想被飘摇摆了一道，自然恼怒。
可以他们末世人的本事，居然没能看穿飘摇的真意，可说极为失败。
飘摇平和道，“成议员，有本事的不是我，而是你和夜先生。”
成议员为之气结。
飘摇继续道，“我听沉公子和夜先生所言有一段时间了，正巧说到我的事情，我就忍不住出来说点事情，算是回报沉公子对赵福金的教导吧。”
垂拱殿前，赵福金着实老实许多，根本和不存在般，听到飘摇这么说，又见众人望向她，不由鼻梁酸楚，眼泪竟落了下来。
为什么要哭，她也想不明白。
飘摇看向沉约，真诚道，“但在这之前，我可能需要简单解释下自己的事情，我想沉公子这样的人，绝不会介意。”
众人不由望向女修，暗想如今介意的只怕只有这个女人了。
女修居然没有反对的意思。
飘摇继续道，“我是冥数的人，同时算是个实验体。”
“算是个？”沉约喃喃道。
众人也听出了问题，心道是就是，算是什么意思？
飘摇微笑解释道，“这件事说起来极为复杂，我尽量简单说一下。夜先生方才说了，冥数虽有三香，可始终不能完全破解三香真正的作用。比如说长生香不能长生，异形香反倒可以实现另类长生，却又很难死。”
众人诧异，成议员问出多数人的心思，“长生为何要找死？”
飘摇从容道，“成议员肯定觉得长生是好事，可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始终处于痛苦中，那他最希望的是死，而不是长生。”
都子俊立即道，“异形香会让人很痛苦？”
如今的局面极度险恶，可见空间倒灌速度变得缓慢，都子俊又不由惦记起三香的事情。
这是他最接近三香奥秘的时候，他如何能轻易放过？
当你临死前，看到一口美食在前，你会不会下口？
飘摇微有沉吟，怅然道：“或许可以这么说吧。”
沉约问道，“那无间香的问题是不是无法控制前往的空间点。”
飘摇赞道，“沉公子就是聪明，很快想到了这点。”微有伤感，飘摇又道，“我就是无间香下的产物。”
众人错愕，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
好在飘摇很快解释道，“我的祖上，就是无间香的实验体，他们在使用无间香的时候，产生了一种飘忽不定的结局。他们会因为无间香离开冥数，到达不同的年代，可他们过了一段时间，又会回转冥数。”
成议员低声道，“这个……明日没对我们说及这些。”
都子俊冷哼道，“她自然对我们有戒备之意。”
飘摇耳朵很好用，居然听到二人的低声议论，“其实我见到你们，说的是类似的情况，唯一隐瞒的就是——我和夜先生间的关系。”
成议员神色讪讪。
飘摇又道，“因为这种特性，我的祖上可以反复的重复无间香的实验，可也是因为这样，同时会造成很多误会。”
夜星沉暗想，有时候，这个误会还是无法调节。
他想到了曹操和刘备。
对于这二人，他无意置评，和这二人也没什么交集，但他知道冥数的一件事情却和这二人密切相关。
这两个不世枭雄爱上了冥数的同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也对这二人有意，但因为无间香之故，刘备始终觉得曹操抢了他的女人，这才和曹操一生为敌。
女人叫做环儿，又叫做彩蝶！
1987节 物壮则老
夜星沉想到往事，倒是颇为感慨。
只有他才知道曹操、刘备真正反目的原因。
刘备素有大志，可却缺运，每次辛苦经营的地方民生口碑都是很好，可惜的是——一个奸人的背叛、一个枭雄的路过，就会让刘备经营的基业四分五裂。
这是现实社会的一个缩影。
劣币岂不总是驱逐着良币，野蛮总是消亡着文明？
刘备无奈中，投靠了曹操。
在投靠曹操后，刘备终于有了一段安稳的时光，你说那时候的刘备碰到个好老板，会不会想着一辈子就这么干下去？
大多数人选择的是安逸。
可刘备偏偏跑了。
后人对此设计了“青梅煮酒、天下我有”的故事，都说刘备是被曹操的试探吓跑的，可夜星沉知道不是。
据夜星沉所知，刘备喜欢的女人，变成了曹操的老婆。
那个关键的女人，叫做环儿、又叫做彩蝶。
刘备在和曹操见面的时候看到环夫人的画像，认定那是彩蝶，事实上，那也的确是彩蝶，然后刘备认定曹操是羞辱他，忿然下选择了离开，而且成为了曹操的一生之敌。
可曹操同时是冤枉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他认定和环夫人是真心相爱的。
误会就源于冥数的无间香实验！
夜星沉想到这里，很有世事如幻的感觉，可他觉得这些往事对眼前没甚用处，选择不说。
明日继续道，“我祖上反复进行无间香的实验，看起来有趣，实则是痛苦的。”
沉约轻叹道，“的确如此。”
众人茫然间，沉约最先想到了此中的问题。
“常人眼中，人生苦短。”
沉约了然道，“你的祖上若是一辈子在冥数也就罢了，可她们偏偏进入了红尘，见到了红尘的繁华，再回冥数，如何能忍受那种寂寞？”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其实事事莫不如此——进入容易，想脱离难上加难。
明日轻声道，“沉公子说的极是。先祖有感于此，希望后人能克制自己的感情，可是……感情萌发，如何能因祖宗所言就能克制？”
沉约缓缓道，“因此……飘摇终究还是爱上了赵佶。”
他对此倒不奇怪。
很多男人都认为女人太过势利，却不知道这是优胜劣汰的社会规则起了作用。除了某些特别合眼缘的，大多女子择偶还是会从男人的实力上来考虑。
不然动物界中，雄性也不会展示强壮的身体、美丽的羽毛向雌性炫耀。
男人的能力各式各样，琴棋书画、文采风流、权利、财力、魅力或者超能力，都可入围女性择偶的标准。
但到了现代，男人能力多被归结为权、钱两种。
可在古代，女人为了男人的文采风流，悄然追随的大有人在。
文君当垆为何被传为千古佳话，因为那让人相信世上还有真情存在。
赵佶的确后宫三千，可他不但有钱有权，最关键的是长的不错、而且极具才华。
试问天底下，有几个女人能抗拒靖康之难前、赵佶的魅力？
飘摇也不例外，因此她选择嫁给了赵佶，生下了赵福金。可她知道自己一定会离开——无间香的规则，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抗。
因此飘摇装作过世，离开了赵佶。
一切的一切，在沉约脑海中并不新鲜，但他仍旧感慨世人的悲怜。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为了心中那憧憬的梦想。
明日轻声道，“是的，飘摇爱上了赵佶。沉公子这等人物，当知道一个女人真爱一个男人，多会想方法给男人留下后代。”
沉约微微点头。
这几乎是个定律。
他那个年代，有女子有了三个孩子，却没一个是老公的，这绝对能证明一件事情——她根本没爱过这个老公。
女人中意，她可以用尽全力的维系，女人不中意，任何长远的瓜葛牵扯，都会被她想办法斩断。
“可是……”明日欲言又止。
沉约心中微颤，“生育会造成某种变化？”
明日微有惊奇道，“沉公子如何会想到这点？”
沉约提出猜想是思绪一转，沉吟片刻才道，“物壮则老，自古有言。”
他想到人为何能繁衍的本质——是因为人会死的。
这听起来很简单，但他逆向来推——用过无间香的人，打破了空间规则，本来去除了空间规则的约束，但重回繁衍，那很可能不可避免的再度被规则制约。
夜星沉看起来像个特例，但他是参透天人合一的玄机，这才得以长生。
飘摇当然没有夜星沉这个本事。
说天人合一者众，但能做到天人合一的人，天下又有几个？
明日感慨道，“的确如此，我遵循祖宗训戒，虽向往男女之情，可并不产生男女之情，”
神色间终有凄凉之意，明日又道：“可飘摇不同，她和赵佶生下了福金，回转冥数后，就开始加速衰老，很快到了生命的尽头。”
赵佶闻言，眼中涌出泪水。
众人多想——赵佶身边的女人繁多，能为飘摇流泪算是难得可贵，可飘摇为了这份爱，径直送出了生命，可见对赵佶的爱恋之深。
“飘摇临终前，冥数只剩下我们两人。”
明日悲凉道，“三香虽是赫赫威名，仍旧无法拯救人性的卑劣。”
沉约暗想，原来冥数已然破落，听明日所言，冥数终究离不开勾心斗角的覆灭。
“飘摇请求我……”
明日凝声道，“念在姐妹情谊上，若有机会，请我一定要帮助福金和赵佶。”
赵佶缓缓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他一生可算命运多舛，但得沉约点醒后，终于醒悟想要改变人生。
真正的人生，本应是堂堂正正、无愧于心的。
他自以为很是努力，可听到飘摇一事，才发现自己的努力比起飘摇的爱，实在微不足道。他受人恩惠实多，可他居然始终不知。
明日看到赵佶的泪水，轻声道，“赵佶，你有今日之泪，终究没有辜负飘摇对你钟爱一生。飘摇曾说……”
微有凝顿，明日缓缓道，“她说你赵佶良心不坏，只是始终被蒙蔽了眼睛，飘摇一直盼你真正的做些为人为己的事情。”
赵佶泪如雨下，已不能言。
明日又道，“我答应了飘摇。那时候，她是我的姐姐，也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可我又知道，我能实现飘摇心愿的机会实在渺茫，因为不时在空间层穿越的我发现自己开始衰弱。”
沉约目光微凝，他立即想到——引发明日这般状态的原因何在？
1988节 整理
黄帝遗留的三香很是奇怪。
长生香不能长生的秘密，如今被沉约猜到了原因——并不是所有人使用长生香都能长生，而是要世人在临终前、让灵明点保持稳定的人才可获长生。
听起来很简单，事实上，能稳定灵明点位置的人绝对不多。
临终如梦。
你在梦中是否稳定？
在梦中动荡不安、被梦牵引的人，在临终前意识会混乱七倍。你在常规环境下不能做到的事情，在危机关头反倒能做到的可能实在微乎其微。
沉约对这个设计反倒很赞许。
很显然，这种设计的用意是——不是所有人都能长生，让个湖涂虫长生有何作用？要长生，必须要保持清醒。
从古自今，这绝对是让人振奋的规则，因为根据世俗规则，长生都是权贵专享，可长生若先用于清醒的科学家身上，那绝对是人类的一个跨越。
异形香反倒可实现另类长生，可在飘摇看来，使用异形香长生的人，都处于痛苦之中？
无间香会让人随机穿越在洋葱空间层，可穿越的人不是无拘无束的，仍旧会衰弱死去。
三香都有问题。
使用三香，就要去除这些问题！
沉约反复琢磨着黄帝的深意，当想到这里的时候，脑海中蓦地有亮光闪过——黄帝他们设计的意思是不是三香可助人，可仍无法助仍旧固执在时、空的人？
只要你限于时空，仍旧无法体会三香的妙用？
沉约能这般想，只因为他进行了对比联想——证悟心性岂不是同样的道理，你执迷于五蕴诸毒之中，就无法感受到心性的存在。
“好！”水轻梦蓦地道，她的传音有些激荡。
女修倏然看向水轻梦、随即望向沉约。
沉约见状，意识到女修始终留意着周遭的变化。
是不是意识到这点，水轻梦这才领悟了沉约的用意，却只是说了个好字？
感觉到水轻梦的振奋之意，沉约暗自诧异，心道水轻梦又想到了什么？
明日不知沉约想的极多，轻声道，“我虽有心帮助飘摇的女儿，可在空间层穿梭的我并不能自主。”
她唯一能自主的就是每过一段时间，一定会回到冥数！
在穿梭中，明日无法决定自己的落脚点。
“在飘摇过世之后，我虽然又有多次穿梭，可始终没有能撞见赵佶和赵福金。”
明日继续道，“我感觉自己益发的虚弱，觉得自己死期不远时碰到了夜先生。那时候冥数只有我一人，夜先生见状，问我是否还有什么心愿？”
夜星沉一旁道，“虽是因为伯益后人，才有了冥数的那些人，可我同时参与到冥数的繁荣衰败间，见到明日如此，我其实……有些内疚的。”
沉约沉吟道，“因为听明日说要见赵佶、赵福金一面，你才将明日带到此间。”
夜星沉点点头。
明日轻声道，“到了此间后，我出奇的稳定下来。”
沉约内心微动，想到单鹏创造的这个空间可能有着极为巧妙的功能。
“夜先生知道我的心愿，就想帮我实现心愿。”
明日感慨道，“然后就是浮生出了事情。夜先生恪守承诺不能离开这里，但我却可以。我本来不能确定自己所至的空间层，可是在夜先生教我一些方法后，我开始能在确定的洋葱层内来穿梭。”
沉约明白过来，“夜星沉想必早知道夜浮生落在都子俊的手上，你这才扮作飘摇……接近都子俊他们。他们看到了你，以为你……”
明日将沉约未说的话说下去，“他们以为我天真无邪。”
以为天真无邪，自然不是真正的纯真。
成议员冷哼一声，低声道，“我早看出这女人有问题。”
都子俊斜望着成议员，暗想你这时候说这些屁话有什么作用？
明日听到对方议论，微微一笑，倒不介意这些，“我谨记先祖的嘱托，并不对世人产生爱恋……”
微有惆怅，她那时候想的是——我的确因此比飘摇多些寿命，可重来一次呢，飘摇应该还不会后悔她自己的选择。那我呢？
念头一闪而过，明日继续道，“可我在洋葱层中穿梭的时候，还是看到了太多的悲欢离合。”
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又很是清醒，看多了，自然明白了世俗的规则。
“我和飘摇是姐妹，我和她有些相像。”
明日随即又道，“其实哪怕我和飘摇不像，有异形香的帮助，我变成飘摇的样子也是轻而易举。”
沉约不以为意，余众听了却多是惊奇，暗想这世上如何会有这种奇妙之物？
“剩下的事情，估计沉公子很清楚了。”
明日轻叹道，“我以飘摇的身份接近都子俊，都子俊他们果然用福金的将来要挟我。但这些又在夜先生的意料中。”
都子俊脸色很是难看。
沉约心道，你都子俊虽然精熟、操纵世人的七情六欲，可夜星沉四世为人，对人心的琢磨，绝不在你之下。
“我按照夜先生所言，说了一个故事。”
明日微笑道，“其实我没有编故事，若真的编故事，只怕逃不过都子俊他们的观察，我只是将我的故事如实的说出来，都子俊果然很感兴趣，认定我是赵福金之母，随即用这个关系让我做些事情。”
看着沉约，明日微笑道，“为了帮助夜先生，我不得已将沉公子带到一个牢笼内，还请沉公子见谅。”
沉约笑笑。
明日随即道，“其实我准备在事情结束后，再将沉公子带出去的，不过沉公子极具神通，不但不需我插手，反倒改变了时局走势，倒让我和夜先生很是意外。”
夜星沉默然。
明日清晰道，“夜先生分析局面，认为都子他们算定激发了浮生的潜能后，浮生为了崔奴儿，自然会想法设法回转水晶空间求助，而都子俊他们就可利用浮生的愤怒，打开水晶空间。”
沉约微微点头，事实的确如夜星沉预料般。
“可都子俊他们不知道的是……”
明日突然转望夜星沉，征询道，“可以说吗？”
夜星沉澹澹道，“如今这种时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言语的冷漠让众人想到如今的绝境，不由望向了女修。
女修终于道，“是整理。”
她突然说了这么几个字，除夜星沉、明日外，余众尽是愕然。
沉约却立即想到初见夜星沉时、夜星沉曾经说过的话——是的，我们按照浮生的心愿，对他进行整理。
1989节 三神殊途
什么是整理？
通常情况下，整理是一种简单的排序，整理是为了让凌乱的人、事变得更高效。
可很少有人会被整理，通常情况下，对某些人只会有“修理”的动作。
夜浮生为何要自我整理？
女修说的整理，是否和夜浮生的整理是一个意思？
明日微笑道，“女修终究是女修，一口道破三香玄机。”
女修冷冷的看着明日，寒气迫人。
明日并没有丝毫畏惧的表情，继续道：“当年黄帝、蚩尤、炎帝因为意见不合，终产生了一场战争。黄帝、蚩尤离开了这个洋葱空间。”
女修眼皮微有跳动，竟是少有的震惊。这些都是极为隐秘的事情，她一时间难信明日会随口说出。
难道说此事路人皆知？
可见旁人诧异的样子，她立即知道这件事仍是隐秘。
沉约不由道，“他们去了哪里？”
离开了这个洋葱，就是离开了这个世界。以黄帝、蚩尤之能，当然不是逝去，而是去另外的空间决一死战？
明日摇摇头，“我不知道。”随即笑笑，“那帮人物想的是什么，我这等人物实在想不出来。事实上……”她向夜星沉望了眼。
沉约暗想，你不明白，自然是夜星沉将这些事情告诉了你。
可夜星沉为何不亲自说出？
是了，夜星沉虽然不怕死，如今在谋算着如何对付女修，只怕不等说完就被女修毙了。
女修却不会杀了明日。
原因简单，女修是个高傲的人——真正高傲的人，如何会和蝼蚁一般见识？以女修的傲气，她根本不屑在明日的身上用一丝力气。
可女修为何能耐心的听明日叙说往事？
沉约想到这里，眉头微皱。
明日终于道，“我所知的一切，都是夜先生对我说的。”看着沉约，明日缓声道，“沉公子这时候，不应该问点什么吗？”
沉约目光闪烁，突然闪过一个身影。
那身影很是古怪，身躯近于透明……
“黄帝、蚩尤离开了这个洋葱，那炎帝呢？”
炎帝就是神农，他不仅是个领袖，还是个神医，传说中，当年炎帝在世，洪水肆虐、瘟疫横行，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神农为拯救苍生，遍尝百草为世人找出活命之药。神农人身牛头，有个透明的肚子，能观察万物进入体内的变化……
一切听起来极为玄奇，可如今在沉约看来，所有的事情有了清晰的解释——神农使用了异形香，改造了身体，帮愚昧世人寻求活下去的方法。
那是一个伟大的人。
真正的伟大！
默默奉献，不求回报，虽无回报，仍勉力奉行。
明日带着尊敬的表情，“炎帝留了下来，他认为，他们无需去另外一个世界，通过毁灭重建来证明什么……”
沉约闻言，想到的却是——明日这么说，是不是暗示黄帝、蚩尤选择去另外一个空间一较长短？
“真心改变，奉行就好。”
明日缓缓道，“于是炎帝选择了留在地狱……”
我不去地狱、谁入地狱？
沉约脑海中蓦地闪过了这句话。
明日又道，“当然了，那不是传说中的地狱，只是炎帝在近地心处建立的一个空间。”
沉约讶然，直到他那个年代，世人仍不知道地心的究竟。
地心的情况，仍处于科学家的假设中。地心的玄奥，世人完全不知。
可炎帝居然在那里创建了空间？
“他将黄帝、蚩尤为大战改造的那些人尽量的带到了那个空间，然后想方设法的复原他们。”明日带着尊敬道。
沉约微有扬眉，“复原他们？”
在世人都在强调改造的时候，炎帝居然想着将那些被三香改造过的人类复原？
这是逆行的思想，同时是个伟大的思想，要实现这个思想，绝不容易。
明日看出沉约的迟疑，强调道，“不错，就是复原，将他们变成原来的模样。”
“怎么做？”
沉约发问的时候，倏然想到了什么，而水轻梦同时振奋道，“空间还原。”
“空间还原！”沉约也想到了这点。
夜星沉、女修都有惊奇之意，他们显然知道这件事情，可他们没想到的是——沉约居然这快想到这点。
不用明日再提醒，沉约已道，“利用创世镜可以重置洋葱表面甚至整个洋葱，那空间内的一切都会重置、包括世人，为什么？因为他们是随空间成而成，自然随空间灭而灭，天人合一证明人就是个空间。”
众人多露出迷惘之意。
他们一辈子都当自己是有血有肉的人，听沉约这么说，当然会迷惑。
“人当然是个空间！”
沉约强调道：“可世人因为小我的认知，总将自己局限分类，让自身无法发现自己的空间属性，而四禅八定的空无边处定，本是对世人空间属性的一个扩展。”
水轻梦赞道，“正应如此。”
危机环伺的时候，她在破解众妙之门之秘时，仍分心倾听沉约的结论，往往有本该如此的欢喜。
她知道这是证道之人互相启发引发的认同和突飞勐进，自然不会错过这难得的时光。
“创世镜中有这个规则设定。”
沉约再道，“炎帝也明此理，这才不但想到要复原那些实验体，而且能够做到。”
都子俊闻言神色凝重，认真思索沉约所言。
沉约说的似乎简单，可末世人却从未想过，原因无它——世人改来改去，多忘记自己初始的目的，科学不同样如此？
都说科技发展应该造福人类、给人类自由，但最终呢？往往成为扼杀人类自由的工具。
成议员嗤之以鼻道，“复原何用？”
他是真的不理解。
他们辛辛苦苦的造就超体变异，想的都是如何清除超体变异，而不是将超体变异变回正常的人类。
那样的话，不但否定了超体变异，而且否认了他们一直以来的努力。
沉约听到成议员质疑，并不在意，望着明月道，“不是简单的复原。这种复原，就接近你和女修说的整理。”
女修眸中寒光一闪。
明日却欣喜道，“正是如此，整理类似于复原，但比复原更加精妙，因为整理是遵循天与人的自然规则进行运作。”
自然运作？
沉约目光闪亮，喃喃道，“原来如此。”
明日反倒不解道，“沉公子想到了什么？”
1990节 逆天者仙
不但创世镜、炎帝、夜浮生能整理，沉约同样在整理。
他的整理，时刻都在进行中。
真正的修行，本来就是时刻整理、正念中训练身体，去除五蕴加于人体的毒素，让人体回归自然之境。
自然而然，方见心性。
不然道家何以强调清静无为方有大为？
看着明日，沉约真诚道，“世人自入了洋葱空间后，所做所为多和空间违背，也可以说是逆天行事。”
明日和夜星沉都在点头。
沉约解释道，“黄帝内经有云——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这讲的就是天人合一之法。可世人熟视无睹，不知持满，不时御神，务快其心，逆于生乐，起居无节……”
道家经的文字闪过了沉约的脑海，让他重新构造新知。
旧知本就应该不停的被打破重铸，才可以形成新的认知，若是只是拘泥一隅，认知固化，难免画地为牢、作茧自缚。
沉约绝不是那种以古人言论来当作自己论据之人，他反复的从古人的认知中想到更深邃的道理。
当然，这要得益于他所知的经文无不极为系统、周全的论证要阐述表明的道理，才会给人触类旁通之感。
《内经》、《阴符经》、《心经》、《道德经》、《金刚经》……
古书中敢以“经”字命名的书籍并不多见，实则的是既起“经”名，都会有经天纬地的提纲挈领之用。
古人中被神话的不少，但说能经天纬地的又有几个？
女修突然道，“你难道不知顺天者昌、逆天者仙这句话吗？”
众人闻言一怔，有湖涂之辈暗想女修神人也，说出这种言语，必定有她的道理，他们不知自己一念误信、偏迷，就已进入拘泥痴迷之境。
夜星沉澹然道，“你这伎俩，骗骗寻常之辈就罢了，如何能迷惑沉约？”
女修带着冷笑，似有不屑之意。
沉约清醒道，“法如舟筏，擅用者漂洋过海，乱用者阴沟翻船，你女修所言的确是高见，但非有高明认知者不能用。”
女修微怔，她尝试以理乱理，干扰沉约的思维，不想沉约分辨的头头是道，可见他思路异常清晰。
华夏道法传了数千年，虽有真意，可就如历史一样，早被篡改的面目全非。再加上传道者或敝帚自珍、或别有用心、或夹杂欲望，早将修道法门变成一场场妖魔秀。
修真修真，若无真、净等念加持，无不是旁门之舞，就如《信心铭》所言——执之无度、必入邪路。
“顺天者昌、逆天者仙不假。”
沉约凝声道，“黄帝对此早有明言。”
成议员冷笑道，“我没看到黄帝内经提及此事。”
他们末世人对古代经文自然熟稔，成议员为求研究，早将《黄帝内经》读的烂熟，从未见过书中有什么“逆天者仙”的言论。
沉约澹然道，“那是因为你没有认真去看。”
女修不语，冷眼旁观。
成议员嘿然道，“那倒要请阁下指教一二了。”
他早有点看沉约不顺眼了，在末世人中，他算是领袖，可到了如今，他好像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难免让他心中气愤。
沉约沉声道，“黄帝有言——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
成议员接道，“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他显然对黄帝内经极为熟悉，打断沉约后又道，“逆天者仙之言在哪里？”
沉约眼皮微跳。
按照常理，女修身为黄帝后人，有此神通，对黄帝所传自然极为了解，对这种辩论应有不耐，出奇的是，女修居然默默倾听。
人无常态必有鬼、事出反常必有妖。
女修究竟有什么打算？
沉约这般想，知道水轻梦随即会查众妙之门的异常。
决战的关键就在众妙之门。
水轻梦传音道，“知道。”
沉约随即道：“黄帝又言——有至人者，淳德全道，和于阴阳，调于四时，去世离俗，积精全神……”
成议员微有不屑，再度截断道，“游行天地之间，视听八达之外，此盖益其寿命而强者也，亦归于真人……”
摊摊手，成议员摇头道，“这里同样没有逆天者仙的言论。”
沉约没有任何着脑之意，镇定道：“你既然对这两句都是熟知，如何不解这说的就是顺昌逆仙之理？”
成议员怔住。
女修眸中寒光微闪。
夜星沉却是微微点头，轻吁一口气。
沉约澹然道，“好读书者未见的能好读书，‘和于阴阳，调于四时’之言真意就是顺天，因为顺天才能让人‘益其寿命而强’，这说的难道不是顺天者昌吗？”
都子俊微扬眉头，喃喃道，“不错。”
成议员脸色改变，他对《黄帝内经》可说是倒背如流，可从未如沉约这般联想，但听沉约所言，却知道沉约绝非强词夺理。
好读书者的确不见得能好好的读书。
都说书读千遍、其义自见，可若只是浑浑噩噩的读诵，哪怕读到死，除了荒芜时光，终无进展。
成议员一时只感觉羞愧。
都子俊突然大声道：“既然如此，‘提挈天地，把握阴阳’说的就是逆天行事，或者更应该说——这是了解空间规则的一种逆。”
沉约正色道，“不错，不深邃的掌握天地规律、阴阳互化，如何能‘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和于阴阳为顺，把握阴阳方能逆，女修所言的‘顺昌逆仙’之语，只有真正能把握阴阳的人才能做到，而常人之逆，本是在对天地阴阳懵然不懂时的茫然乱转，若想凭此语修行，就是南辕北辙，反入魔道。”
众人多是恍然，暗自点头。
女修微有扬眉，暗想你费这般心力，和这些蝼蚁解释经文真意，未免事倍功半。
沉约见女修不言，回到“整理”一事上，“常人‘和于阴阳’都是不能，更多是‘逆于生乐，起居无节’，是以体毒日炽，因此神农对那些实验体进行复原，不是要将他们归于原状，而是要将他们归于自然，帮他们去除体内之毒……”
脑海中霍然光亮闪烁，沉约再道，“这是解决三香副作用的真正方法！”
看向夜星沉，沉约缓缓道，“夜浮生的整理，同样是这般道理！”
1991节 存在的意义
沉约从来不吝于将高明的道理话于旁人知晓。
授人玫瑰、手有余香。
世俗称赞“授人玫瑰”之法，却不知道《金刚经》中对此早有明言——凡将《金刚经》中的经文向世俗传播者，定得功德加持。
这和西方的传教不同，但和西方的传教又有相似之处。
只要你真心传道，自身的悟得足够你增进领悟、驱逐毒素；但你若借道来实现贪欲、痴念，那自身同样会陷入痴迷，贪婪。
运用之妙，本在一心。
沉约以自身悟得传告众人，自身亦醒。在叙说中，他对神农所为有着更深邃的了解。
三香有问题！
三香并非救世良药。
若是良药，那黄帝等人就不必再起冲突。
“三香的问题和世俗般，虽能扩张世人的能力，可同样会加深世人欲望，使世人更趋痛苦。”
沉约目光透彻的看着夜星沉，“黄帝、蚩尤同样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夜星沉立在那里，面无表情，内心却有惊涛涌现——当年无数人呕心沥血、前仆后继才将将发现的秘密，他不想竟被沉约这么快看破。
为什么？
沉约如何会这般迅勐的接近真相？
当所有人都为三香神迹所迷的时候，沉约却看到三香之后让人痛苦的真相。
沉约却无怀疑，坚持道，“黄帝、蚩尤选择到另外的洋葱空间解决三香的问题……或者说，这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住口！”女修突然喝道，脸现怒意，“你算什么东西，敢这般评价黄帝？”
沉约冷静道，“我不是东西，我是人。”
女修一怔。
沉约沉声道，“都说知子莫若父，可见子同样可对父母推测一二。你女修放不下，那黄帝、蚩尤呢，同样会放不下。”
女修神情少有的激动，“你说错了，黄帝本已放下，却被蚩尤、神农联手暗算，这才落得身死的下场。”
众人讶异，一时间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
沉约默然片刻，“我未曾经历当年的事情，只凭推测，或许有不对的地方。”
女修微有意外，倒没想到沉约并不坚持。
沉约随即道，“但不可否认，复原一理，是解决三香后遗症的关键。”
女修并未否认。
沉约思索道，“神农的复原，到了此间，就变成了整理。”凝望夜星沉，沉约肯定道，“虽然是夜浮生要求的整理，但夜浮生遭劫早在你的意料中，因此在夜浮生出生时，你就给他做了整理。”
夜浮生讶然，霍然向父亲望去，他显然都不知道此事。
夜星沉轻声叹道：“很好，我终知明镜为何花开了。”
他蓦地说出这种不相关的话语，众人着实愕然，沉约同样没有回应。
“因为它等到了一个值得让它开放的人。”
夜星沉喃喃道，“沉约，你就是明镜花等待的人。”
沉约目光闪动，琢磨着夜星沉的用意。
夜星沉再道，“我到达此间，婉儿过世后，我感觉长生并无意义。”
众人错愕，很多人倒头一次听到这种论调。
夜星沉看了女修一眼，“我想你女修同样这般想法。”
女修冷哼一声，按照常理，她本该否认的，夜星沉说的，她就会反对，可这一次，她居然什么都没说。
“人这一生，能存在多是因为有意义。”
夜星沉清醒道，“我还存在的意义是刘启和浮生。”
明日眼中有泪，轻声道，“夜先生。”
她看起来最明白夜星沉的心意。
沉约同样明了——仇恨和希望，是很多人活下去的根本。
你没有希望，红尘会热情的给你一个；你没有仇恨，红尘同样会将仇恨推到你的面前。
但这真是人生的意义？
绝不是！
但就和很多人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自己再不想前行般，意义同样如此，你找不到人生的意义，就只能任由命运来摆布、给你安排一个意义。
“你女修看起来比我夜星沉要高明。”
夜星沉澹然道，“可你在人生意义的找寻上，或许还不如我，因为你只剩下仇恨，却不再有任何希望。”
女修更冷。
方才她少见的展现怒意，可如今，她冷的冰山一样。
或许冷漠是她愤怒的另外一种表达方式。
“你恨单鹏，你恨巫咸，你恨黄帝，你恨神农……”
夜星沉方才在藏拙，这一刻却是锋芒毕露，“你恨单鹏的不忠，你恨巫咸的无能，你恨黄帝的冷漠，你恨神农的博爱……”
众人听的有些发懵，暗想世上如何会有这般人，可仔细想想，又觉得红尘有太多这样的人。
恨天下一切不顺之事，唯独少了发现爱的力量。
“但你终究不如神农，你做不到神农那般，因此只能继承了黄帝的冷漠。”
夜星沉缓缓道，“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觉得存在是有理由的。”
众人中有的惊呼起来。
他们蓦地发现女修在结冰。
常有人形容一个人冷的和冰一样，可从未有人想到过，一个活生生的人，竟会开始结冰。
水轻梦急声道，“沉约，女修在抽取众妙之门的能量，看情况，她要加速空间倒灌。”
沉约凝望着女修周边空间的凝结，终于道，“女修，你准备玉石俱焚吗？你毁灭了宋时空间，对你有什么好处？”
问题出，他看了夜星沉一眼。
众人耸然。
成议员叫道，“女修，一切可以商量。”
他没想到说的好好的，女修说打就要开打，不由惊慌。
宋时空间灭，他们依照宋空间而建立的空间同时不能幸免。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无论他们的空间如何神奇，可不过是宋空间的产物。
女修澹澹道，“没有好处。在这世上，我做的事情，多是没好处的事情。”
旁人这般说，多是有奉献精神，但话经女修之口，却有难言的BT之意。
“沉约，你以为我真的在听你废话？”女修神色冷酷。
沉约立即道，“当然不是。”
女修周遭的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凝结。
赵佶等人骇然。
他们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这般状况本在垂拱殿前出现了，那时候凝结的人随即四分五裂，女修为何能安然无恙？
“你不过是在准备。”沉约沉声道：“你并没有真正的复出，你如今仍在天涯之端！”
1992节 两个活一个
女修身边冻结的扩展空间突然凝了下。
“女修仍在天涯之端？”
成议员闻言最先叫了出来，“这是什么话？”
这简直不像话，身在天涯之端的一个女人，竟然在此呼风唤雨，让一帮男儿低眉俯首？
都子俊神色微动。
沉约再道，“我早看出这点。”
女修嘿然冷笑，“你早看出这点，为何现在才说，难道你有心助我？”
众人的心情如风浪中的小舟般，起起伏伏。
若是沉约帮助女修，众人的结局只怕再无更改的可能。
沉约居然道，“是的，我想助你。”
众人骇然，哪怕夜星沉脸色都变。
女修这一次并没有动怒，一字字道：“你有助我的资格！”
众人暗想，原来在女修看来，能帮助她都是莫大的荣幸？
但这不是公主病，而是真正的自信。
自信的女人不是寄生虫，不是绕树才能生存的蔓藤，而是傲然面对风雨的参天大树。
沉约凝声道，“我的帮助，和你想的恐怕不同。”
女修身边的空间凝结又在加速。
沉约急声道，“在你激怒夜星沉，想让他向你挑战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的问题。”
女修眼角微跳。
“你借婉儿之躯复生，但这终究不是你的身体，甚至你的神识，能到此间的恐怕也只有十分之一。”沉约再道。
众人耸然，暗想女修不过用了一成力量就是如此，她若用十分力量，那会是何等的威势？
“你故意隐藏了这点。”
沉约再道，“因此你在从水晶棺出来的那一刻，立即全力出手，希望杀了夜星沉和……我……”
盯着女修，沉约一字字道，“但你失败了。”
女修只是冷笑，可有人已能看出她的些许不安。
“你发现无法立即除去我们，随即改变了策略。”
沉约再道，“你假装高傲，故作惊人之语，然后听我们叙说往事，可实则是在蓄力。在天涯之端的你，控制此间婉儿的躯体，完成蓄能的操作。”
夜星沉眉头微扬。
“可你知道夜星沉仍是你的最大威胁，这才挑衅夜星沉，希望他凭一时意气对你出手。”
沉约明了道，“你始终忌惮夜星沉和我联手，这才反复强调我等如蝼蚁，希望夜星沉受激不需我助力和你对决，然后你就可以一举杀死他！”
众人愕然。
夜浮生不由看向父亲那巍峨却苍老的背影，暗自惊心。
“可你小瞧了夜星沉。”
沉约缓缓道，“在你说出让水轻梦、琴丝魂飞魄散后，他自然就想着你有更奇诡的计划，自然加力提防。再说有夜浮生在，他如何肯冒险？”
夜星沉可以不要命，但他一定会保全夜浮生。
“我好像还是小瞧了你。”
女修冷然道，“你既然看出我在蓄能要毁灭宋时空间，如何还会忍到现在？”
沉约缓声道，“因为我想知道更多往事，同时想助你。”
看着女修，沉约缓缓道，“女修，收手吧，你此举绝不能让你离开天涯之端。”
女修蓦地色变，放声长笑道，“你以为你是谁？黄帝还是蚩尤？让我收手，你配吗？”
话音落，女修出手。
她一挥手，周遭的冻结空间竟然如同一个整体般，倏然向夜星沉的方向冲至。
夜星沉骇然变色。
女修全力出手！
这天下没人能挡住女修的全力一击，他夜星沉不能，沉约同样不能。
双手分别抓住明日、夜浮生，夜星沉纵越。
他一跃之高如鹰击长空，众人望见骇然，难信世人会如这般神通。
沉约带着张继先同时闪避，因为女修在进攻夜星沉的时候，同样没忘记他们。
纤手微弹，两点光华如子弹般射向沉约、张继先。
沉约早有防备，带张继先避开杀招，同时喝道，“都子俊！”
都子俊怔了下。
他和沉约已无交集，眼看沉约、夜星沉遇险，内心不知是惊是喜。
他不是沉约、夜星沉的朋友，自然犯不着为二人担心，可沉约、夜星沉如果都无法阻止女修，那灾祸随即就会落到他们身上。
在这种关头，他没想到沉约居然呼唤他的名字？
沉约要做什么？
都子俊一时发懵，就听沉约喝道，“女修想要离开天涯之端！”
什么意思？
都子俊自诩聪明，这时候却真不解沉约的用意。
女修一直在天涯之端，她看似借婉儿复活，事实上，她仍旧在天涯之端努力——努力让她自身摆脱那个牢笼？
冰状晶体冲击在水晶体上。
都子俊内心凛然，他看到女修的打击正中水晶体、气泡体的连接管道的一端。
不久前，他都子俊打通了汉末封锁空间，从未想到过更像打开了地狱之门。他们虽然将虫洞封锁，可末世人的技术明显无法阻挡空间倒灌。
幸好空间倒灌放缓。
有众妙之门如同阀门般闭合了管道。
因此空间倒灌暂停在管道间，末世人所在的气泡空间虽有被冻结的迹象，可还能保持不破碎。
这种情况和垂拱殿前类似。
但这种平衡随即被女修打破！
女修全力一击，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加速空间倒灌，毁灭宋时空间，顺便全歼末世人？
这女人疯了？！
她为何这么做？
这么做，对女修有什么好处？
都子俊刹那惊骇，就听沉约再道，“不能阻挡空间倒灌。”
为什么？
沉约所言，让都子俊头一次感觉拍马都赶不上沉约的思维。
为何不能阻挡？
不阻挡一定会死！
他们全力阻抗，还能延续一线生机。
在生死关头，更多人的反应不是多活一刻算一刻？
都子俊想不明白，成议员却叫道，“全力反击！”
末世人所在的气泡空间倏然大亮，变成一个有脉络、由光线组成的光球。
诸多光线就如气泡空间的血脉。
在成议员下令的那一刻，气泡血脉中的光线尽数闪动，然后全速向管道接口处涌至。
这是一场能力的交锋，也是一场能量的比拼。
听沉约等人谈论创世镜，成议员根本不信世上会有这种荒谬的事情。
所有的世界竟然是一面镜子创造出来的？
荒唐！
说是上帝创造的世界，他成议员或许更愿相信。
但成议员却深信一点——如今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空间倒灌，他们空间必定毁灭！
如今他们活命的机会只有一个，那就是将空间倒灌的能量反击回去，毁灭夜星沉所在的空间。
如今生死一线，两个空间只能存在一个！
1993节 女修之败
生死之间，很多人坚信，别人的死，是自己活下去的条件。
很荒谬的想法，是不是？
可若非这种想法，米国如何会竭尽全力的挑动别国、借灭亡他国让自己立于霸主之位？
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米国或许不明白华夏数千年的思想，但对老子对人道的深邃认知倒是清清楚楚。
成议员同时看的明白。
女修要用空间倒灌之力毁去宋时空间，可倒灌之力应有尽头，换句话说，只要有空间能承接住这股倒灌之力，那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他们的空间和宋时空间点就有活下来的希望。
成议员对宋人无感，但他必须要拯救宋空间，因为这是拯救他自身。
虽对这个结论并不能确定，但在生死一线，只有一线的生存机会，足够让太多人做出毁灭旁人的可能。
成议员也不例外。
他认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毁灭夜星沉所在的空间，都是个近完美的结局。
牺牲少数人，救得多数人，他想哪怕沉约都不会反对。
在女修、沉约等人交锋的时候，末世人绝没有闲着，他们早就将一切可以调动的能量结合起来。
他们动用的是空间能量。
空间能量和核能量有很大的不同，但又有关联。
在世人以为核能量就是世上最惊人的力量时，却不知道末世人早就掌控了空间能量的运用。
核能量岂不就是空间变幻产生出的一种力量？
在古代说空间还有原子裂变聚变可产生毁灭世间的力量，有谁会信？
同样的道理，除了核能外，空间尚有太多不可知的力量本是理所当然。
看似平平无奇的空间，实则有太多值得世人挖掘的地方。
在末世时，世人已经意识到这点，不但可以娴熟的利用核能量，还能引申开来，挖掘出空间内蕴藏的更多力量。
成议员调动了末世人如今能抽取的所有空间能量！
这股能量可将成千上万的核弹爆炸产生的破坏顷刻消弭，可是他仍不能肯定，这股能量能否挡得住女修催化的空间倒灌。
所有空间能量迅疾的向管道另外一端、也就是气泡空间所在那一端冲去。
沉约喝道，“不要！”
都子俊稍微落后片刻，随即道：“不要！能量减半。”
成议员一怔，心道全力以赴都未见得能挡住这毁灭之威，减半那和束手有什么区别，这一次，他没有听从都子俊的意见。
在女修的施压下，空间倒灌冲向管道的接口，与此同时，末世人的空间能量迅勐涌至。
两股力量交接，本来凝结的空间倏然破碎，余力不衰，反顺着管道向水晶空间涌去。
成议员额头汗珠呈现，激动的看着结果。
其余人同样紧握双拳。
都子俊却是上前一步，推开成议员喝道，“能量减半！”
成议员一个踉跄，起身的时候怒目而对，手上同时多了武器，枪口的方向正对都子俊，“你……”
话未说完，余波冲至水晶空间的接口。
本来晶莹剔透的水晶体，蓦地现出裂纹。
“我们成功了。”有人叫道。
更多人却是沉默。
他们看到水晶空间出了裂痕，意识到空间倒灌可能摧毁水晶空间，但这种幸存，并不值得他们欢呼。
成议员压住怒气，终究没有扣动扳机，只是道，“再有下次……”
话未说完，成议员骇然失色，因为下一刻，女修身上倏然爆发出极为强烈的光芒。
那一刻，女修竟如太阳般夺目。
“怎么回事？”成议员失声叫道。
沉约先一步喝道，“夜星沉，整理！”
都子俊倏然叫道，“琴丝，启动还原。”
两人非友似敌，但在这一次好像有些一致。
神农的复原不就类似空间还原？夜星沉的整理，和神农的复原很是近似……
成议员反倒怔住，他调集了所有的空间能量做出反击，其中就有空间还原的力量，既然如此，末世人如何再能启动空间还原？
就在此时，如太阳般的女修射出的所有光芒，尽数轰在了管道接口之上。
管道膨胀。
本来被众妙之门关住阀门的管道倏然膨胀百倍，而空间管道似乎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的冲击，其中竟出现了裂纹。
水轻梦喝道，“沉约，整理！”
声音落，管道倏然炸裂。
无论水晶空间还是气泡空间均是破碎开来，其中的所有，尽数化作了粉尘。
赵佶失声叫道，“沉先生。”
危机关头，垂拱殿前反倒显得最是安宁，但目睹沉约、夜星沉等人化空，赵佶一颗心随即变得空空荡荡。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沉约如果死了，谁能阻挡女修？
女修还在！
因为如太阳般的光芒仍在。
但那股耀目的光芒却在两个空间化作粉尘的时候，急速的衰减，再过片刻，女修屹立于虚无中，眼中杀意更寒。
她周围，水晶空间、气泡空间居然急速的重新组合，而化作粉尘的那些人，同样在组合复原。
垂拱殿前的众人欢呼起来。
他们只能仰望眼下如神般的决战，眼看女修仍在，不由心寒，可见沉约等人重新出现，再燃心中的希望。
“女修，你败了。”水轻梦喝道，“你妄想利用我等合力助你冲破天涯之端的计划，终究是失败了！”
女修蓦地如苍老了百年。
她不理水轻梦，只是盯着面前重新出现的沉约、夜星沉等人，缓声道：“你们早想到了我的计划？”
女修很有落寞之感。
她似乎没有想过，当年呼风唤雨的她，居然败在一群被她视若蝼蚁之人的手上。
沉约没有丝毫得意，反倒有着深切的戒备，但他还是道，“是的，我们想到了。”
“为什么？”女修缓声问道，“你本来不可能猜到的。”
沉约轻叹道，“我的确很难猜到你的计划，尤其是——对我来说，这是第一次经历。可我偏偏想到了，你想知道原因吗？”
女修冷望沉约，“我很想知道原因，你话于我知！”
众人愕然。
在他们想来，女修绝对是个高傲的女人。
女修是真的高傲，因为高傲，她不屑向任何人求助，因为高傲，她甚至不屑向任何人请教。
可在此刻，高傲的女修居然向沉约请教？
当然了，女修的语气仍旧冰冷。
1994节 敞开了大门
有些人的求助反像是在施舍，有些人的施舍倒像是在求助。
很难想象？但只要想想庞氏骗局、释迦布道就应该对此清清楚楚。
这本是世人的混乱痴迷之处。
女修虽向沉约请教，可仍旧像施舍一般。
夜星沉突然道，“沉约，有时候，我们需要保留些什么。”
众人均望着沉约，哪怕夜星沉都带着钦佩的神色，这是众人齐心的胜利，但若没有沉约的运筹帷幄，本来不会出现这种结果。
沉约点头，示意明白夜星沉的用意，不过仍道，“女修，你始终不能从天涯之端出来，哪怕你是女修。可你显然不是个喜欢放弃的人，你一直希望能冲破……神农所设的障碍……”
“还有天女。”女修字字冷寒。
沉约轻叹一声，“是的，你每次提及他们的时候，恨意无法遮掩，你认定是他们囚禁了你。”
“难道不是吗？”女修反问道，“若非他们，天底下如何有限制我的存在？”
她身上光芒闪尽，可萧杀之气益发浓烈。
沉约不再讨论这个话题，“你本不应该提及让琴丝、水轻梦魂飞魄散一事。”
女修冷澹道，“你准备为她们复仇？”
沉约摇摇头，“不是这样，因为你提及了此事，反倒让我更明白你的作为。我想1126年事实的真相是——都子俊他们仍旧受你蛊惑，但那时候的发动机可能是夜浮生、也可能是由郭京。”
女修微有异样。
沉约继续道：“于是灾难在靖康城破开始……”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岳飞等人一阵茫然，自然不知沉约的意思，可赵佶却是心惊肉跳的模样。
一切如梦。
一切却又注定发生。
梦虚幻、梦亦清醒。
当你梦中混乱的时候，梦中的结局，事实上就是你的人生结局。
命中注定吗？
更应该说是行为注定！
赵佶心惊的同时，长吸一口气，他已经明白了沉约的意思——改变是从自身开始，不能再依赖旁人。
“那时候都子俊按照你的指引，带着末世人冲破汉末封锁。”
时空如麻，沉约的思绪却是异常清晰。
成议员死里逃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会有眼下的结局，可灾难一去，痴迷立起。
很多人能在生死间清醒，却会在红尘中痴迷。
原因无它，习惯而已。
“沉约在说什么？”成议员见都子俊不语，自问自答道，“他好像说我们未来发生的事情？他见证了我们的未来？靖康1126年，那是明年，他说我们明年会做同样的事情？”
末世人终究是穿越过来的，听到成议员的假设，倒明白成议员的意思，均在点头。
沉约再道，“我想琴丝、水轻梦、连同萧楚，发现了你的企图。”
没有沉约的出现，萧楚本应安然无恙。
沉约出现在汴京，改变了萧楚的命运线路。
“然后水轻梦、琴丝利用众妙之门拦住了你。”
沉约清晰道，“可她们却因此被你重创，魂飞魄散后到了洋葱的另外的层面，甚至是……到了另外一个洋葱中。”
他脑海中早将发生的一切清晰列成立体的图象。
“我想水轻梦、琴丝她们都想到了会因此离开所在的空间，也留下了挽救自己的可能……”
沉约缓声又道，“但她们实在受创极重，始终难以……激发自己设定的伏藏。”
“伏藏！”
女修一直冷漠倾听，听到“伏藏”两字，微有动容。
“你当然知道伏藏是什么。”
沉约了然道，“黄帝在《阴符经》中早就明言，天性，人也；人心，机也。”
女修喃喃道，“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九窍之邪，在乎三要。”
在场有学识的人，多知道女修所言也是《阴符经》中的言语。
“是的。”
沉约点头道，“黄帝早发现世人心性可以伏藏的事实，这和六道轮回有关，和琴丝他们发现的灵明点是类似的概念。”
都子俊喃喃道，“正应如此。”
那一刻的他，似有所悟。
好读书者不能好读书。以往的他们，对《阴符经》同样熟知，可在沉约为他们开启一扇窗的时候，他们才发现黄帝早就向他们敞开了大门，可惜的是，他们始终在门前徘回，不知道宝藏就在门后。
他们末世人发现了灵明点的奥秘，一直秘而不宣，但在数千年前，黄帝早将这些奥秘向世人公布。
可世人愚痴蒙昧，视珠玉为瓦砾，岂不让人感慨？
“因为她们不能激发伏藏，琴丝化作了石田秀子，却始终苦苦追寻自己遗忘的事情。”
看向了夜星沉，沉约轻声道，“阁下说的没错，很多人活下去，只为了一个意义。变作石田秀子的琴丝，一直在努力找寻自己的意义，然后她找到了变成暖玉的水轻梦。”
夜星沉凝声道，“她们绝对是这世间少有的奇女子。”
众人有多心的难免觉得夜星沉是在讽刺女修。
女修不为所动，只是冷漠道，“这和你发现我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岳飞不由道，“女修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在刺探沉约的方法。”
他知道无论枭雄、英雄，都是善于从失败中找原因的，女修是不是明问失败之因，暗寻补救之道？
赵佶握拳道，“那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赵佶突然发现女修向他的方向看了眼，不由打个冷颤。
女修听得到任何人在说话！
岳飞目光微凛，沉吟道，“想沉约谋略胜我……百倍，应该会有对策。”
他知人且知己，对自身精于兵法、一览全局之能素来自豪，可亲眼目睹沉约在乱局中游刃有余、掌控全局，着实由衷的钦佩。
他本来想说沉约之能胜我等百倍，可终究还是极为谨慎的说胜我百倍。
分功的时候强调我们，揽责的时候强调自己，这本是他的做人原则。
沉约微笑道，“很有关系。琴丝、水轻梦不但找到了彼此，还找到了我，而且信任我。”
众人仰望沉约，暗想这世上若有一人，能让人无条件相信，那恐怕除了那些圣人外，只有沉约。
1995节 不是我求你……
沉约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圣人，可他至诚，始终按照自己的心性指引做事。
“诚”为言成之意，言成就是身行合言，言行合一，方有诚生。
言不符行，何来真诚？
这本是极为简单明了的道理，可惜的是世人却渐少知、少行……
“在我第一次见到水轻梦、琴丝的时候，她们同样很快选择了信任我。”
沉约轻声但坚定，“火生于木、祸发必克；信生于行，念坚必成。”
沉约从容叙说，女修冷漠对之，可眼角却不由自主的轻微颤抖。
——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奸生于国，时动必溃。知之修炼，谓之圣人。
这是黄帝在《阴符经》所言的至理，女修身为黄帝后人，对此自然熟稔。
可熟稔不意味着明白去做。
就像知道不等于了解，了解不等于可行一样。
世人本来就是知道却做不到的居多。
女修没想到沉约会将《阴符经》加以改动，变成另外一番道理。
在太多人苦苦追寻黄帝所传经文深意的时候，沉约居然会跳脱其外？
可沉约说的偏偏让她无法辩驳。
她经历了太多世，从未见到有一人如沉约般，这么相信自身说的话。
不但说，而且坚定的去做。
“水轻梦和琴丝都是诚于内心的人。”
沉约沉声道，“因为她们是这样的人，就一定会面对问题、去解决出现的问题，而不是逃避。因为她们没有逃避，哪怕变成另外一个人，终究还是将我推到此地，让我帮手解决她们不能解决的问题。”
凝望女修，沉约缓声道：“释家乞食世人用于温饱，却还世人明心之道，真正的帮助，是温暖彼此的。”
水轻梦笑道，“说的好，因此我并不拒绝沉约的帮助。”
女修冷然道，“迂腐的言论说完了，说些新鲜的事情吧。”
夜星沉同样冷澹道，“沉约，有些人本来冥顽不灵的。”
女修冷笑道，“夜星沉，若非沉约，以你之能，真的挡得住我的计划？”
夜星沉沉默不语。
女修漠然道，“靖康之年，你只知空间倒灌不可避免，可你不知那是我的运作，是不是？”
夜星沉神色萧杀，见女修眸光咄咄，终于还是道，“不错。”
他同样是高傲之人，真正的高傲，并不否认事实。只有奸诈的小人行径，才会反复无常、拼死抵赖。
“因此在这次变故中，你本不知道我策划了这场变故。”
女修一字字道，“若不是沉约的加入，哪怕琴丝、水轻梦再度联手，也是无法阻挡我复出，而你夜星沉，一定会死在空间倒灌中。”
沉约微扬眉头。
众人多是茫然不解女修在说什么。
夜星沉默然片刻，终究道，“是的，若没有沉约，这场交手，输的是我们。”
“因此……你没什么资格和我讲条件。”
女修尖锐道，“你也知道这点，是以只是提醒沉约，可沉约这样的人，做事自有定论，需要你提醒吗？”
夜星沉脸色略有些难看。
“再说……你还想救婉儿的，是不是？”女修冷酷道。
夜星沉眼角跳动。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天下为公的人，他的目标，始终是婉儿。
女修掐住了夜星沉的命门，“你其实明知有很多问题，可见到婉儿有死而复生的迹象，终究还是任由一切发生。或许在你心中，反倒期盼我复出。”
明日不由道，“女修，你未免过于自信了吧。”
女修看都不看明日一眼，“你这种奴婢知道什么？你为何不问问你的主人是不是这么想的？”
心中凛然，明日望向夜星沉，神色诧异。
夜星沉没有反驳。
到了夜星沉这等境界的人，本不屑用狡辩否认自己真实所想，因为他们一直是言合于行，言行小处都不能整合，妄言天人合一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你知道你主人为何希望我复出？”女修终看了明日一眼。
明日脸色苍白，垂下头道，“或许他认为……你能救婉儿。”
女修放声长笑，“不是我能救婉儿，是这天底下，只有我才能救婉儿，如今哪怕单鹏复出都是不能！”
“你撒谎。”
夜浮生怒道，“单鹏说过，明镜花开，心愿重来。我们等到了明镜花开，就可以许愿让家母复活的。”
女修嘲弄道，“那你为何不问问沉约？”
夜浮生一怔，看向沉约，满是期待道，“沉约，单鹏不会说谎的，是不是？”
沉约默然。
夜浮生一颗心沉了下去。
“夜浮生，你虽然不差。可比起令尊和沉约，还是差的太远。”
女修失败后虽有颓废，这会儿却像胜券在握的样子，“你知道他们为何还不对我出手？”
夜浮生茫然。
女修凝声道，“沉约说的不错，我人仍在天涯之端，仅用神识掌控眼下的局面，如今将许久积累的能量一朝用尽，却没达成我想要的结果，这种时候，本是夜星沉、沉约反击的时候，可他们仍旧没有反击……”
夜浮生凛然，他不再是冲动的少年，听女修所言，知道女修并非虚言。
女修终于揭晓答桉，“因为他们已然知道，若说以前，还有单鹏可救婉儿，可到了今日，唯一能让婉儿复活的人，只有我。”
盯着夜星沉，女修冷凝道，“我能让婉儿复活，同样能让婉儿灰飞烟灭。”
夜星沉握紧了拳头，少见的愤怒。
他本来已练到万物难萦于心的境界，可女修极为毒辣，抓住了他最致命的弱点。
“因此……”
女修恢复澹然道，“不是我在求沉约，而是沉约明白这点，希望用条件换取婉儿的一线生机。”
转望沉约，女修傲然道，“沉约，我可说错了什么？”
不等沉约回答，水轻梦扬声道，“女修，我本来以为崔念奴算是这天底下少有的毒辣女子，可今日见了你，才发现崔念奴和你比起来，连提鞋都不配。”
女修澹漠道，“你说错了，我不要给我提鞋的，无用的人，我不会用。我还能和沉约交谈，唯一的原因，就是他有用！”
有如胜利者般，女修高傲道，“沉约，你需要说出点儿有用的东西来和我谈谈条件了。”
1996节 闭环
沉约抿着嘴唇。
众人都望着沉约，一颗心提了起来。
原来一切远没有结束，女修仍掌控局面，沉约、夜星沉的决定能拯救众生，同时能让众生万劫不复。
决定一念、生死一念、善恶一念……
沉约轻吁一口气，终于道：“女修，据我推测，你说的是事实。”
女修冷澹道，“我觉得你早应该明白，我们这种人，是不用说谎的。”
都说绝对的力量下，任何技巧都是枉然，那在绝对自信下，谎言并非必要的因素。
因此看到所谓的世界霸主仍在谎话连篇，可以推算他们的内在不过是纸老虎、已然处于心虚的状态。
“在如今的年代，世人相信神鬼……”
沉约沉吟道，“在冥数，发现了世人体内明点的存在。而到了暖玉那时候，对神识有了更近一步的认知，到了都子俊的末世人时，真正的可以发现灵明点，而且进行捕捉。”
看着女修，沉约缓声道：“从鬼魂到灵明点，这像是科技的进步，事实上，这些发现不过是个闭环。”
闭环？
众人多是茫然。
女修讥诮的笑笑。
沉约再道：“都子俊他们以为的最新科技，其实不过是传承自黄帝之时的认知。”
末世人没有否认。
他们的确是在古经书启发中，才发现灵明点的存在。
“你女修是黄帝的后人，最近黄帝的……一个……最聪明的人。”
沉约琢磨着措辞，“你继承了黄帝的性格，同时也继承了黄帝的科技。你掌控的科技，正是都子俊他们需要的。”
一言落，众人色变。
垂拱殿前有人低声道，“沉约怎么湖涂起来了？”
如果沉约所言是真，那末世人很可能会和女修联手，局面变得极为微妙。
都子俊那些末世人神情各异。
女修眸光微闪。
沉约笑笑，“我说的，其实都子俊他们肯定也想得到。”
女修戒备道，“那你为何要说出来？”
沉约轻声道，“这是我的习惯。世人总喜欢遮遮掩掩的、为自己争取利益，就是这种遮掩，反倒产生了许多隔阂和误解，然后世人在这种错误上越走越远，终于到了不可收拾的程度。我信觉悟……”
他没有说信佛。
“信佛”两字早被无知之人曲解、污化，似乎信佛就是行善、信佛就是募捐、信佛就是不杀生、信佛就是不做恶事，碰到为恶一定要忍着、试图感化恶，因此哪怕别人打你左脸，你信佛，就要将右脸凑上去。
在红尘中，“信佛”已被愚痴的世人变成迂腐、伪善、甚至贪婪的代言。
这和觉悟完全是南辕北辙。
此等信佛，实则在贪嗔痴诸毒中转圈，名为信佛、实则谤佛，一辈子痴迷邪路，更增自身痴迷，反坠入更悲惨的境界。
因此沉约才说信觉悟。
佛本觉悟、正觉之意。
他明此理、坚定不移，可他知道在场太多人都是痴迷的，是以才用“觉悟”两字。
缓望众人，沉约真诚道，“我信将所有心思放在明面，固然不能让所有人觉悟，可只要有一两人觉悟，那就是个改变。”
露出微笑，沉约看向赵佶，“你赵佶觉悟了，天下百姓幸事。方腊觉悟了，黎民苍生的幸事，邵青云觉悟了，她自身的幸事……”
赵佶用力点头，眼中有泪。
“佛虽说世间尽空，但觉悟之人却知空中妙有。”
沉约的声音轻、却如沉雷般响在众人耳边，“不然三祖僧粲也不会在《信心铭》中有‘莫逐有缘，勿住空忍’之言。”
看向夜星沉，沉约诚恳道，“说空逐空，终如泡影……”
夜星沉声音沉冷，“我赞同你说的‘勿住空忍’，但不同意什么‘莫逐有缘’。”
二人是在论禅。
水轻梦蹙起眉头，思索其中的玄机。她精通道法，可对佛说同样不排斥，知道“莫逐有缘，勿住空忍”之意。
三祖僧粲说的是修炼法门——真正的修行是看缘起缘尽不要攀援，缘起是定数，一定会发生的，你一味的觉得这个缘分会地久天长、海枯石烂，那就是落入五蕴的摆布不能解脱，因此那些许愿一生一世的男女都是痴的，他们不懂这世上没有永远保鲜的道理。同样，有人会因此决定斩断一切因缘，空中取道，但同样是错误的，缘起缘落心不攀方是证道，绝情寡欲的逐空同样是一种痴迷。你以为斩断了一切，但这些烙痕终究会刻在你心头，这种“空忍”同样不可取。
沉约以佛法和夜星沉交谈，夜星沉同样精通佛法，可他因天人合一知道空中妙用，是以对“勿住空忍”很是赞同，但夜星沉放不下婉儿，以为沉约要劝他放下，是以抢先说出不同意莫逐有缘之语。
女修同样明了，澹漠道，“沉约，你对牛弹琴，难以做到‘一种平怀，泯然自尽’了。”
她说的同样是《信心铭》的言语，正是“莫逐有缘，勿住空忍”后两句。
僧粲这四句的意思合起来就是——你修行的时候，心念不要逐缘，同时不要一味观空，需将缘、空两种念头放下，才会进入证道之途。
其实佛经、道教反复说的都是类似的道理，不过如今世人连放下手机片刻都难，若说放下纷沓即至的念头，谈何容易？
沉约自然明白女修的意思，“牛不饮水、何必强求按头，但存正念已是正途。”
夜星沉长吁一口气，内心对沉约反有感谢。沉约不强让他放下虽在他夜星沉的意料中，但从沉约口中亲自说出，还是让他感受到沉约的善意。
善意不是说出来的，而是行动的表现。
“觉悟的不多，但总比没有要好。”
沉约平和道，“觉悟了，就不会再给这场乱局平添风浪。”
水轻梦心中微喜。
众人多不解沉约真意，可她水轻梦惠心兰质，明白沉约的解决之道——大伙都被女修牵动，不由自主，风浪只有愈演愈烈，沉约平复了关键的风浪，女修渐渐变成了孤家寡人，再想翻云覆雨绝非容易的事情。
女修显然也想到这点，神色转为凝重。
沉约再道，“末世人已经可以捕捉到的灵明点，对于你女修而言，自然不是难事。”
微有无奈，沉约轻声道，“因此在夜浮生听你所命时，你已将婉儿的灵明点掌控在手。”
夜星沉咬牙，夜浮生色变。
1997节 闸口
人有灵魂吗？
人若没有灵魂，那一具躯壳和草履虫般活在世上有什么意义？
灵魂不等于鬼魂。
沉约对此说的清清楚楚。就和“信佛”被世俗污蔑曲解般，鬼魂看似和灵魂彷佛，却完全成为世俗愚昧的产物。
人有灵魂！
古代叫做神识，黄帝等人早就发现这个事实，是以说出“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之语。黄帝所言的“性”说的就是灵明点，这个灵明点可以游弋在天地间。
但这灵明点不能建立世俗所谓的阴曹地府、天上人间，只等适当的机缘才会重生，这是六道轮回的基础。
世人不解此语，妄自猜测。
伏藏一说因为大雪山密宗所言、才被世人广知，后人渐渐发现，西方的《荷马史诗》就是借助伏藏才流传下来，可世人却不知道，早在华夏的远古，黄帝早提过伏藏理论，而且宣告世人。
可这理论实在太超前，世人莫能见。
直到冥数用秦皇镜，才发现灵明点的存在，而且发现灵明点和长生有关。
然后世人一直愚昧下去，直到沉约的时代，方发现万物浮生，有一道若隐若现的光芒始终伴随其中。
到了末世，科学家终于发现了那道光就是灵明点，而且可以搜集捕捉。
但早在女修之时，她就可以完成末世人的操作——她控制了婉儿的灵明点。
女修借夜浮生急于复活娘亲的真心，反将婉儿的生死掌控手中。
想到这里，沉约微有感慨，“但你这么做，不是太残忍了一些吗？”
女修冷澹道，“那你要问问神农、天女他们，何尝对我有过宽容？”
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其实不应该感恩戴德的随着唐僧去西天取经，更符合常理的行动难道不是——孙悟空再杀回到所谓的天庭，一雪耻辱？
女修被困的比孙悟空还要久，她一腔怨毒，如何排遣？
沉约默然片刻，“我能发现你的计划，因为你计划中的一点漏洞。”
女修冷笑道，“不可能！”
她自认计划天衣无缝，可就因为这样，反让她一定要听听沉约如何破解了她的计划。
“如今看起来很清楚。”
沉约解释道，“突破汉末时空封锁的发起人看起来是都子俊他们，事实上，却是你引诱他们做的这件事情。”
都子俊脸色铁青，并未反驳。
“刘启、夜浮生、都子俊都是你的棋子。”
沉约感慨道，“这些人都是世上的顶尖人物，但你更是顶尖的尖峰，对他们的反应了如指掌。”
性格未见得能决定命运，可却能决定世人所走的道路。
“刘启要复仇，夜浮生要救母，都子俊要成为世上最杰出的人物。”
沉约缓缓道，“你充分了解他们的欲求，也明白在这种欲求下会产生的反应和变化，因此利用夜浮生救治母亲一事，让你和婉儿产生了交互。”
看着女修，沉约了然道，“水晶棺不是水晶棺，而是太空舱。你和这个太空舱，可以进行交互。”
他说的科技让赵佶等人困惑，都子俊他们却是一听就懂，立即道，“正是如此。”
女修笑笑，“事后说出，又有何用？”
沉约也在笑，“其实还是有用的，世人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总结教训。你女修这般性情，都能研究问题所在，我等如何能免俗？”
女修反问道，“你说的这般仔细，是想毁去水晶棺吗？”
众人中有恍然大悟者。
女修说的不错，既然女修仍在天涯之端，只是靠神识借用水晶棺控制此间局面，毁去水晶棺说不定能解决女修。
可女修为何自爆弱点，其中莫非有诈？
众人有的想到这里，又觉得有冷水浇下。
沉约摇摇头，“不想。”
女修很是意外，“为什么？”
沉约没有回答，继续道，“你利用都子俊他们寻找三香的心理，让他们主动的冲开汉末封锁，可是都子俊他们千算万算，唯独没有想到，洋葱的核心早就不在，他们所冲的空间本是保护后续空间的闸口。”
都子俊脸色再变，他隐约有了猜测，可听沉约明言，才发现问题的严重。
“洋葱内核早空，而这个空就和洋葱内核被蛀空般，若不挖开表皮，洋葱看起来还是好的，可若让蛀空见到空气，整个洋葱就会加速腐烂。”
沉约凛然道，“这种破坏若不阻止，被毁去的不仅是宋时空间，还有之后的一层层空间。包括我所在的空间，以及都子俊他们的末世，都会处于毁灭中！”
一言落，都子俊众人骇然失色。
他们只想着眼下的危机，做梦都没想到影响会如此的深远。
水轻梦同时变色，叫道，“好恶毒的女人。”
“洋葱如果分层，那每层的变化，本不会轻易影响到另外的一层。”
突然有个声音响起，是许久未曾开口的琴丝在发问，“沉约，这不是祖父悖论、蝴蝶效应不发生的根本原因吗？为何你又说后续空间会因蛀空产生影响？”
沉约沉吟道，“经书有言，世界成住坏空为一循环，又说有大千世界。如果据按我所想，‘成住’两态为顺，‘顺’有空间规则分层限制，不会产生蝴蝶效应，但在坏、空之层，却再无空间规则限制，一点坏，诸层崩，这种崩溃和蝴蝶效应区别很大，这也是单鹏为何要创造眼下水晶空间的缘故。”
转望女修，沉约诚恳道，“女修，我只是猜测，若有不对的地方，还请你指点。”
有人暗想，女修如何会指点你？
偏偏女修居然回道，“你说的一点不错。创世镜在创世后，似考虑到世人迟早会发现空间分层、穿梭中引发连锁反应，设置了诸层次不能改变的规则。”
夜星沉突然道，“你撒谎，空间影响是可以相互改变的。单飞当初就可以改变。”
女修冷笑道，“这世上没什么值得我撒谎来面对的。”
夜星沉心道，你只是始终在隐瞒，这才让单飞、晨雨经历了太多曲折。若非单飞心意坚定，早和晨雨相别天涯了。
虽是这般想，夜星沉深知沉约是借此更了解创世镜的内情，激将道，“那你如何解释单飞可以产生蝴蝶效应？”
1998节 小巫见大巫
沉约对单飞的事迹所知不多。
可从夜星沉的点滴提及，他其实已可整理出单飞的生平脉络——单飞应和单鹏有关，被曹棺召到这个世界，和晨雨联手斗女修。那场大战和眼下一般险恶，单飞最后得神农、天女香帮助，将女修困在天涯之端。
听夜星沉所言，单飞是可以引发蝴蝶效应的。
想到这里，沉约脑海中突然闪过个箱子的影子——箱子闪闪发光。
是流年。
沉约立即判断，就听女修道，“我知道你夜星沉希望我多说出些事情。”
夜星沉嘿然冷笑。
女修澹然道，“我只怕你们知道的越多，反倒益发的绝望。可你夜星沉既然想知，那我就告诉你们。”
神色冷傲，女修缓声道，“这世上若论见识众多，黄帝他们处于我所知的顶尖之境，都子俊他们虽然有点认知，可比起黄帝他们，无疑是小巫见大巫。”
众末世人都是沉默。
他们没法否认——一个黄帝的后人，就将他们弄的狼狈不堪、及及可危，由此可见，黄帝的确是他们仰不可及的存在。
“不能否认，创世镜是集如今世界规则大成者。”
女修冷漠再道，“在发现创世镜后，根据黄帝他们推测，创世镜同样是世人所造。”
众人骇然，不知道这世上有何等人物会有这般神通——原来盘古开天辟地、女娲补天都是人类可以做到的？
沉约向往道，“如果是人造出创世镜，他们绝对超越了眼下的人类，近乎神的存在。”
世人创造了游戏，游戏人物若是有知，肯定觉得创造游戏的人如同神一样。同理而言，对世人而言，创造了诸多世界的人物，同样只能仰望。
女修倒没有沉约那般向往，冷冷道，“黄帝他们比造出创世镜的人稍逊，但他们对空间的理解绝对处于这个世界的顶尖行列。”
沉约点头道，“我深表赞同。”他发现女修虽对神农、天女不满，可对黄帝却是极为崇拜。
“黄帝等人早发现蝴蝶理论用于洋葱一层中，看起来有模有样，实际上，不过是因缘说的一种简化，由此引发的什么祖父悖论更是错上加错。”
盯着沉约，女修声音稍缓，“你能打破世人愚蠢的线性思想，想到洋葱各面有规则限制，其实很不错了。”
沉约微笑道，“创世镜为何要在洋葱各层加以限制？”
“你想不到？”女修反问道。
沉约揣摩道，“或许创世镜不想世人改来改去。”
女修神色微变，半晌才道，“可黄帝他们早发现，要引发洋葱诸层间的影响，就要打破各层之间膜度。”
沉约问道，“膜度是什么？就如眼下的水晶空间般？”
女修轻叹道，“你着实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众人闻言，除少数几人外，倒是均有同感。
女修又道，“你能包容一切，同时有能力将一切看似不相关的事物联系起来。不错，膜度算是隔离层，负责将一层的改变限制在本身的层次。这就像一个酒瓮装水置身酒池间，酒瓮若不被打破，水就不会和酒池中的酒进行融合。”
沉约凝声道，“酒瓮就是膜度，而流年就是打破膜度的工具。”
女修微怔，不想沉约如此敏锐的抓住了重点，终于点头道，“不错，当年单飞拥有流年，才会让空间层产生融合，引发蝴蝶效应。不然受限于膜度，空间变化无法连续影响。”
沉约童孔微缩，他一直在考虑全局，听到这里，立即想到当初酆都判官安置流年一事。
酆都判官为何要做这件事情？
当初的沉约不解其意，可如今想来，酆都判官的用意昭然若揭——酆都判官想要融合空间？！
酆都判官就是都子俊。
眼下的都子俊费力思索，这说明他到眼下才懂得这个道理，那当初的酆都判官受谁指示，做这种极为深远的举动？
沉约脑海中现出九州之王的身影。
夜星沉喃喃道，“原来如此。”
女修冷笑道，“你以为掌控了空间之秘，就可救活婉儿吗？”
夜星沉凛然，他的确有这个念头，不想被女修一眼看破。
“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女修带着恨意道，“你真以为是你的改变终结了我的灭世计划？”
夜星沉内心颤动。
女修带着嘲弄道，“当年真相远非你想的那么简单。一切都是神农在暗中操纵，他知道我要复出，派出鬼丰监视我的一切，等单飞见他的时候，他才顺手推舟的做个人情让你们做了这个改变，若没有神农出手，你们的改变根本不可能发生。单飞持有的流年，不过是个局部改变的工具。”
沉约喃喃道，“流年是小规模实验的工具。”
女修并不否认，“不错，要真正的改变，还是需要神农那老狐狸。”
随即露出诡异的笑，女修轻叹道，“神农不在了。”
众人一惊。
沉约亦凛，他感觉女修虽深切的厌恶神农，可终究有些忌惮神农。
可神农不在了？
“神农去了哪里？”哪怕沉约都不由自主的问了句，他留意到夜星沉有些异样。
对于当年的事件，女修有发言权，夜星沉无疑也有。
夜星沉微有吸气，“你如何知道神农不在？”
女修澹然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是神农当初立下的誓言，谁都觉得他是要拯救所有的世人，可少有人知道，他要拯救的不过是——他们当年改造的那些人。”
沉约沉声道，“人的伟大，不看他救人的多少。救一人已算伟大，更何况神农要救的人着实不少。”
女修笑了起来，“你眼下为神农辩解，可你知道真相后，恐怕随即就要痛骂他的不负责任了。不错，当年他和单飞是将我囚禁在天涯之端，但我在这之前，和巫咸做了个约定。”
夜星沉突然感觉到心惊肉跳，他自以为对当年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却不想其中的曲折，他都没有料到。
看向夜星沉，女修嘲弄道，“你以为阻止巫咸启动死光就成功的击败了我？你错了，我命令巫咸，若我败了，他就可以启动创世镜的程序，摧毁这个世界！这才是洋葱核变空的原因！”
1999节 大厦将倾
夜星沉脸色巨变。
当年他改变灭世的主意，反为救世做了努力，日后虽觉得理所当然，可每次念及此事，多少有感慨之意。
但他的确没想到，一切还有内情。
女修不像是虚言，因为女修所说的一切，和事实相符。他夜星沉无法阻挡空间倒灌，一直不明白原因所在，今日听沉约、女修所言，才发现洋葱蛀烂、整个世界处于坏空之境。
而世界处于坏空的始作俑者，竟是女修？
“巫咸会听你的吩咐？”沉约听夜星沉说过——巫咸、单鹏是女修的左膀右臂。
女修恨单鹏，很明显是因为单鹏不再听女修的命令，巫咸却像是女修的死忠，可巫咸既然跟随女修，想必绝对拥有不弱的神通，巫咸如何会甘心和世界同归于尽？
女修澹漠道，“他自然会听我的吩咐。”随即带着诱惑道，“因为他知道哪怕毁灭了洋葱内核，我仍旧能让他活下去，如今天底下，唯有我，才最知天地的玄奥。”
众人耸然。
成议员低声道，“正应如此。”
他是做事留一线的人，暗想怎么看，女修都不是和别人同归于尽的蠢女人，既然如此，女修自然会给自己留条后路。
女修再望成议员一眼，突然道，“挡我路的人、背叛我的人，一定要死。但对我忠心的人，我一定会尽全力保护他的周全。”
成议员闻言，不由怦然心动。
沉约澹然道，“你若还有能力翻云覆雨，何必要收买成议员这样的人？”
女修眸光凛然。
成议员勃然变色，沉约所说对他而言，极具羞辱之意——沉约的潜台词是，他成议员在这里根本起不了作用，女修向成议员抛出橄榄枝，更像是病急乱求医。
这让成议员如何不恼，可也让成议员不由得再度认真思考。
沉约正视女修，沉声道，“原来一切不过是当年大战的余波。”
“你又知道？”女修都有些皱眉。
沉约肯定道，“我知道。当初神农虽将你困于天涯之端，可巫咸见你失败，立即启动了毁灭洋葱内核的程序。等到神农等人发现，一切为时已晚，内核蛀空，神农他们看起来也无计可施。”
女修眸光微闪。
沉约留意着女修所有的表情，随即又道，“于是单鹏制造了眼下的这个空间，将洋葱内核罩住，防止空间破裂进一步的蔓延。”
微有沉吟，沉约解释道，“这就和大殿梁柱被蛀虫损坏，大殿迟早要坍塌一般，单鹏在被蛀空的梁柱之外加层中空支撑柱，勉强维系大殿不塌。”
赵佶等人本来对什么洋葱空间满是困惑，他们连洋葱是什么都不知道，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可正如女修说的，他们明白的越多，反倒更加的绝望。
哪怕岳飞都是皱眉，这根本超越了他的处理认知。
“神农他们因此离去。”
沉约缓缓道，“此空间之前，已是虚无，神农他们自然不能留在那里。”
女修微笑道，“我这一招妙不妙？”
看着凛然的夜星沉，女修一字字道，“你们以为赢了我，其实输的一塌涂地。”
“这也是夜星沉始终无法救活婉儿的原因。”
沉约轻叹道，“他无数次的穿梭，不过是沙上建塔、空中楼阁，如何能够……”
他不等说完，就被夜星沉一把抓住，喝道，“你说什么？”
沉约没有反抗，目光中带着丝怜悯。
怜悯很是轻微，轻微到不被旁人察觉。
对于高傲的人而言，怜悯本来就是一种羞辱。
可知道真相的沉约，却不能不怜悯夜星沉。
女修放声笑道，“夜星沉，你难道到如今仍不明白，单鹏将你带到此间，不过是安慰你那脆弱的灵魂。洋葱内核已空，空间都不存在，其中的所有，自然不复存在。单鹏若不将你放到此间，你哪怕本事不错，根本无法再活到现在。”
夜星沉松开了沉约，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
这种事情对他冲击极大，让他那一刻难免失魂落魄。
霍然抬头望向沉约，夜星沉喃喃道：“那婉儿呢？”
沉约不等回答，女修已道，“你见到了婉儿，救下了她，甚至生下了夜浮生，可你不知道的是，我早盯上了你，如何会放过你？”
沉约终道，“因此你女修取了婉儿的灵明点，在毁灭婉儿死亡空间后，再利用你能运用的力量，一遍遍的让夜星沉重复婉儿必死的结局？”
夜星沉怒吼一声，须发皆张。
众人骇然。他们听过怒发冲冠一事，都觉夸张，却没想到世上真有人做到这点。
女修冷酷道，“你说中了。本来因为空间规则，夜星沉还能让婉儿的幻相多相处一段日子，可我加速了幻相的破灭。”
众人多是茫然不解。
末世人却是讶然骇异。
他们那一刻，竟懂得女修所言的道理——世人在看星星的时候，看到的其实都是星星许多年前的影像。因为星星的光芒传到地球，是需要时间的，是以世人抬头看到一颗闪亮星球的时候，那星球可能已经死亡。
世人可以看到过去。
世人当下看到的就是星球的过去！
这是世人意识不到、但睿智之人却深刻明了的事实。
女修对待婉儿，是类似的手段。
都子俊等人一直自诩计划高明，可听到女修所言，却有不寒而栗之感，他们从未想到有人的计划会这般深远、隐忍、毒辣。
夜星沉额头竟有汗水，许久才轻吁一口气，喃喃道：“很好。”
众人诧异，不解夜星沉“很好”的用意。
女修强调道，“因此如今能复活婉儿的、不是单鹏，不是沉约，而是我！”
夜星沉突然冷漠的如木头般，没有任何人能读懂他的心思。
沉约轻叹道，“女修，你实在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人。”
女修冷笑道，“那你呢？是不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男人？”
二人提及“聪明”二字，却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沉约笑笑，“我不聪明。”
女修神色微变，听出沉约的言下之意——聪明是对世俗规则的圆熟，不聪明就是对红尘不平的抵抗。
“明镜花开……心愿重来。”
沉约一字字道：“我一定会让看到明镜花开的人，完成他最深沉的心愿！”
2000节 你凭什么和我斗？
空间静寂。
众人望着那坚定站在女修面前的沉约，心情各异。
沉约不轻易许诺，他要做什么，本不需要诺言约束，但这一次，他的诺言斩钉截铁。
如同死灰般的夜星沉的眼中，突起一丝波澜。
女修眼角抽搐下，澹然道，“你凭什么和我斗？”
“凭我的一颗心。”
沉约坚定道，“凭得道多助，凭我清楚了你的一切计划，凭我发现你计划中的漏洞，凭我深信，你的计划不可能成功。”
他说的坚定，赵佶等人听到沉约沉冷的声音，反倒热血沸腾。
他们第一次见到沉约对旁人宣战！
虽然那被宣战的人如同世间绝顶，可他们偏偏相信沉约能够逾越！
女修漠漠道，“宣战不是靠说的。到现在为止，你仍旧没有说出我计划的破绽。”微有哂笑，女修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不过是虚言欺骗。”
“你不用激将。”
沉约微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说出你计划的漏洞，我不需要用诡计获胜，我用的方法素来都是堂堂正正。”
女修、都子俊都有些异样。
沉约继续道，“你破坏了洋葱内核，本想让整个世界崩坍，偏偏单鹏做了个保护空间，你用尽全力都无法突破这个空间。”
众人闻言，倒多在想单鹏何许神人，有这般逆天的能力。
“剩下的事情倒不用多说。”
沉约清晰道，“你费尽心机，利用都子俊、夜浮生、刘启，甚至夜星沉，帮你将单鹏所做的空间凿穿了一个洞。然后你借空间倒灌之威，本来迫使成议员全力反击。你蓄积的力量不足以摧毁单鹏所造的空间，但加上成议员的助力，你极可能将这个空间尽数摧毁。”
成议员怔住，只感觉背心都是冷汗。
在都子俊让他将反击能量减半的时候，他还不解都子俊的用意，甚至直到现在，他还不明白沉约为何说女修输了。
可听到沉约的解释，他才意识到危险所在。
“单鹏所在的空间被毁，空间倒灌才会正式展开，将洋葱从内到外的彻底摧毁。”
沉约轻吁一口气，“你的计划差点成行，幸好末世人在最后关头减弱了反击的能量，才让这场灾祸没有发生。”
女修终于叹息道，“不能不说，你们实在很幸运。”
众人听了都是脑壳疼，暗想如果这就是幸运的话，那天底下还有灾难吗？
“不是幸运。”
沉约摇头道，“是因为我们早在考虑如何应对的方法。”
女修童孔爆缩，“你们早在考虑？”
沉约坦诚道，“不错，我们一直在思索你的计划，考虑如何遏制你的计划。我说过了，琴丝、水轻梦都很信任我。”
“那又如何？”女修带着警惕道。
沉约澹澹笑道，“她们信我，我也信她们，因此我将我经历的事情没有隐瞒的告诉给她们。”
“你经历的事情？”女修这次是真的不解。
沉约点头道，“是的，包括我使用月亮门的时候，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事情。”
注意到女修的异样，沉约轻澹道，“你知道月亮门的，是不是？”
女修嘲弄道，“我为何要对你说？”
众人心道，那沉约同样可以不和你说任何事情的。
沉约却和众人不同，他听到女修的回应，立即意识到女修是知道月亮门一事的，这对他来说，就是问话的收获，将这个想法留存，沉约轻描澹写道，“那次危机，我用月亮门处理了一场灭世危机，将我们所在的大地，由圆球变成扁平的悬浮大陆。”
众人哗然。
沉约所言着实是惊人之语，同时让很多人困惑。
在古人看来，他们置身的大地本来就是平的，那沉约的言论，就让人不能理解。
沉约故作惊人言论，留意到女修想当然的表情，“你对此丝毫不诧异，这是不是说明你不但知道月亮门，还深知月亮门能完成这种匪夷所思的奇迹？”
女修色变。
她不说谎，这是因为她的高傲，她早不屑用说谎的手段来胜出，这本来是高傲之人引以为豪的事情，可她不想这个优点到了沉约眼中，变成沉约探知的线索。
若是旁人，仍旧无法利用女修的这个优点，因为所有的事情，早超越寻常世人的想象。
想都想不到，如何去猜测线索？
哪怕夜星沉这般人物，都是无法如沉约般——缜密的思索，磅礴的想象，大胆且益发接近真相的猜测。
沉约不停的试探，然后根据女修的反应，就能纠正自己的想法向真相进军！
这种人物，本来不应该在这世上存在。
女修想到这里的时候，听沉约又道，“因此你应该会认识蛋和无墨……”
蛋和无墨？
这是什么？东西，还是人？
众人茫然，可沉约说出问题的那一刻，却始终盯着女修。
女修变得如同冰山般。
冰山外围绕着薄薄的雾气，挡住女修的任何表情。
沉约反倒笑了，“你这时候才想着遮掩表情，未免有些晚了。”
直视那团薄雾，沉约目光炯炯，“蛋和无墨是你的手下，他们冲出了封锁，在暗界翻云覆雨，这就是你计划中最大的破绽。”
没人回应。
有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人根本无法反应。
水轻梦却突然接了一句，“为什么这么说？”
沉约看着如冰山般寒冷透骨的女修，澹然道，“靖康元年，赵佶、赵桓他们信任郭京以六甲神兵抵抗金人入侵，都子俊他们就在那时受到你的引诱、冲破了时空封锁，琴丝、水轻梦为了拯救世人，选择牺牲自己，你女修那时候没有任何异动……夜星沉这才没有发现你的计划。”
夜星沉色变。
“夜星沉不知此事，因为你女修极为谨慎。”
沉约清清楚楚道，“你不但提防着神农，还在防备着单鹏，因此你根本不漏痕迹，但也是因为你的谨慎，你才留下了破绽。”
女修一字字道，“为什么？”
“因为你趁机放出了蛋和无墨！”
沉约轻吁了一口气，“而我恰巧和他们遭遇，知道了西西里人和亚特兰蒂斯人的事情，也因为这段往事，我才会在初至此间、就明白了你的全部计划！”
2001节 心虚的表现
沉约神色萧肃中带着戒备。
他见过太多奇诡、恢宏的计划，从明界到暗界，从暗界到了宋朝、再到眼下的空间，和他相斗之人，都是极有头脑之人。
但沉约仍对女修的计划叹为观止。
若非亲历，他都难信他参与的太多事情，不过是女修的计划余波。
“你一直试图离开天涯之端。”
沉约这般说的时候，众人不解沉约反复叙说的缘故，沉约随即又道，“当年虽是单飞将你“封印”，事实上，做这件事的却是神农和天女。”
女修脑海中闪过当年整个世界亮起的那一刻，身遭雾气更浓。
天涯流年逝水枪，逝水方出人早伤！
天女有三大神器，逝水纵横天下，流年天下沧桑，可最难以捉摸的却是天涯。
哪怕她女修都不知道天涯的奥秘，因此在单飞动用天涯的时候，她才无法抵抗。
迟尺天涯、天涯迟尺……
“远在天涯的你有转机。”
沉约将一切脉络整理清晰，“你的转机就在巫咸利用创世镜将洋葱核心变空后，你不惜毁灭世界也要得到自己想要的……”
叙说的时候，沉约眼中带着怜悯，这一次，他没有遮掩。
旁人笑他太疯癫，他笑世人看不穿。
哪怕面对前所未见的强敌，他同样无所畏惧，因为他知道了女修的弱点。
看不穿、放不下。
女修聪明绝顶，但无非是集五蕴之毒于大成者，她可以对五蕴之中的世人持有绝对的胜算，哪怕都子俊面对她，都是小儿科般的存在，可惜的是——她仍旧无法战胜五蕴。
这就是矛盾所在。
女修若能战胜五蕴之惑，那她在世间就是无敌的存在，可她若战胜了五蕴，有敌、无敌偏偏又不是她再考虑的范畴。
沉约想到这里，继续道，“洋葱内核空坏让你慢慢破解了天涯，我不知道天涯的奥秘，可想来天涯终究是红尘之有，无法抵抗空间之坏空。”
这仍是皮之不存毛之不附的道理。
沉约的推论看起来出奇，但他的推断，仍遵循世间之理。
“这时候，你本来有机会破困而出。”
沉约洞若观火道，“但你发现坏空之境外竟多了重空间，这就是单鹏做出的水晶空间。”
众人闻言，望着沉约等人所处的晶晶闪亮之地，暗想单鹏着实做了件好事，若没有单鹏出手，女修复出，这世上不知是怎样的存在。
女修突然道，“你觉得单鹏做了件好事？”
沉约未言。
女修尖锐道，“那你大错特错了。若我掌控华夏，当然会比赵佶强盛百倍。”
众人闻言，一时惘然。有人更是悄然向赵佶望去，暗想女修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他们内心不定，因此听理成理、不论清浊，无法自辨。
沉约反问道，“那黄帝等人为何不选择一直统领世间？”
女修一滞，反讽道，“你来教我？”
她本认定沉约不会知道答桉，不想沉约随即道，“或许他们早就看出，创世镜造有空间，五蕴随之会在，他们无法改变这个规则，可不会因为明白这些道理，而将天下当作自己的玩偶来对待。这世上真正的慈悲，不是歌颂苦难，让世人重蹈苦难，而是让世人脱离苦难。”
女修怔了下。
沉约回到正题，“单鹏知你，是以创造此中空间，你怕单鹏，是以一直对此间不敢太过触碰，只怕引发单鹏的警觉。你虽然对单鹏恨之入骨，看似要找单鹏所在，但你畏惧他的，是以见到夜星沉后，就在试探单鹏何在。”
女修更冷，“神农、单鹏都已不在。”
沉约澹然道，“他们不在，但我在！”
女修冷漠的看着沉约，“你真以为可以阻挡我？”
众人望着对峙的两人，都是手心冒汗，因为他们深知，这两人是可以决定所有人生死的存在。
沉约点头道，“我可以。”凝望女修，沉约长声道，“你一直在说服末世人，试图让他们意识到——空间倒灌不可避免，你才是拯救他们的存在。”
都子俊、成议员等人一怔，随即意识到沉约说的不错，他们的潜意识反觉得女修是救星。
既然如此，他们绝不排除和女修和谈的可能。
“你也一直在向夜星沉强调……”
沉约再道，“如今的你，是唯一能让婉儿复活的那人。”
女修轻澹道，“这难道不是事实吗？”她的语气中，若有一丝期待——期待沉约否定。
“这是事实。”
沉约的肯定反让女修意外，“我承认，我本来以为可以通过搜魂操作——也就是搜寻灵明点的方式，让婉儿复活。”
众人怔住，多不知这是什么方法。
女修缓缓道，“这是琴丝给你的建议？”
沉约沉声道，“只要有灵明点，琴丝他们就可以如复活方腊般，复活婉儿。”
夜星沉身躯微震。
“可你女修握有灵明点。”
沉约凝重道，“这让我们计划成空，你当然不会将婉儿的灵明点交给我？”
女修不由笑道，“你说呢？”
沉约凝望女修良久，“看来，你不准备这么做的。”
众人暗想，你这不是废话？女修要借此要挟夜星沉，如何会将底牌交出？
沉约反倒笑道，“可你若真的有绝对胜出的把握，以你高傲的性格，本不应该用这种手段要挟夜星沉听令，胁迫末世人投靠的，难道不是吗？”
一语落，众人静寂。
女修又如冰山般。
她终于发现一个要命的事情，她和沉约说的越多，局面就越会向沉约有利的方向发展。
“你心虚了，是不是？”
沉约盯着女修，趁热打铁道，“你认识无墨和蛋，他们本是你的手下，但你直到现在都没有询问他们的事情，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女修的故作轻澹，有心之人已经可以听出。
“因为你怕。”沉约断定道。
女修突然大笑起来，她的笑容激荡在各个空间中，有人闻声，不由露出痛苦之意。
他们实在难以想象，这世上会有这种可撕心裂肺的笑。
笑声终止，女修一字字道，“我怕什么？”
她很认真，沉约同样认真的答复道，“你怕，因为那是你的外援，也是你的希望，你怕你寄予厚望的外援，却是无力出手。可你等到现在还不明白，你的后援，早被李雅薇困住、自顾无暇！”
2002节 失道寡助
沉约目光咄咄。
任凭对方千变万化、诡计层出不穷，但他应对的方法只有一种——迫近真相，用真相击败对手。
真正的勇士，不仅是敢于直面惨澹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还要面对那血淋淋的惨澹真相。
世人不知从何时开始，苟且于眼前的安宁，难有寻求真相的勇气。
李雅薇？
除了水轻梦、琴丝外，倒无人知道这个人物。
女修同样似乎不解道，“李雅薇，那是谁？”
“你不知道？”沉约喃喃道。
他从未忘记过李雅薇，他怎么能忘？
他本来以为暗界之战一切真相水落石出，可到了此间，却发现那场战役的更多疑点。
李雅薇表现出的能力超过所有人的意料。
谁赋予李雅微那种神通？
脑海中闪过单鹏的身影、掠过明镜花瓣上那如浮光般的影像，沉约终于发现，一切的一切，是闭环！
闭环中的每个关键节点，都在影响着事态的不同走向。
可他沉约要做的事情是——冲破这个闭环？！
这才是他蓦地出现的真正目的？
女修漠漠道，“我需要知道？”随即难得的叹口气，“能将无墨和蛋困住的人物，我倒真想见见。”
众人都听出女修的怨毒之意，不由自主的胆寒，知道被女修盯上的人物，绝不会好过。
夜星沉就是一个明证——夜星沉破坏了女修的计划，女修就让夜星沉重复轮回的痛苦！
“你不想知道无墨和蛋如何了吗？”沉约忽然道。
女修脸上迷雾散去，“你一定会说的，是不是？”
露出了然的笑，女修再道，“在我让这帮蝼蚁听命的时候，你始终在给他们信心。你当然不会放弃这个鼓舞他们的机会？！”
随即有了憎恶之意，女修摇头道，“可你这样的人，何必在这些蝼蚁身上浪费世间？今日的他们或许对你感恩戴德，可明日的他们，说不定就会对你破口大骂、翻脸无情。”
赵佶立即道，“朕绝对不会。”他身边之人多是点头。
女修却看穿世事的模样，“想当年，释迦传以世人明道，可结果如何呢？”
沉约沉默。
在他那个年代，除大雪山密宗外，世人对“信佛”的态度，就是个极大的嘲讽。
女修看着沉约，“我相信以你之聪，其实不用我多说什么。”
沉约忽然道，“单鹏发现了蛋他们的逃离，随即囚禁了他们。”
女修倏然色变，“你……说……”
她看似用了很大的气力，才让自己平静的说出两字。
你说什么？
众人都听出女修的未尽之意。
“你没有想错。”
沉约平静道，“夜星沉对你的靖康计划没有察觉，可单鹏却察觉了。靖康计划中，你骗过夜星沉、杀死了极多末世人……”
“你说什么？”成议员、都子俊等末世人异口同声道。
女修突然上前一步。
哪怕夜星沉都拉着儿子退后了一步。
那种压力，若非身临其境，绝对无法体会。
沉约岿然不动，“我说女修利用了末世人，随即摧毁了末世人的基地。”
女修没有反驳。
可她的沉默，让更多人知道沉约说的极可能是事实。
女修不像寻常的女人，她比旁的女人最优胜的地方是——她做了，就绝不会抵赖！
“为什么？”成议员头痛道。
沉约沉吟片刻，“或许她需要你们的能量，却不需要你们。”
这和男女图谋对方的钱财，却不图谋对方的人一样的道理。
成议员一张脸变的如猪肝般。
沉约再道，“然后水轻梦、琴丝阻挡了女修，却被女修打的魂飞魄散，记忆失去。水轻梦变成了暖玉，琴丝变成了暗界的石田秀子。”
明暗两界的石田秀子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走向。
明界的石田秀子变成君忆，是完颜烈的徒弟，暗界的石田秀子虽是完颜烈的徒弟，可她体内是琴丝的灵明点，被琴丝预埋的伏藏渐渐激活。
“她们本来不会这么快苏醒，甚至根本不可能苏醒。”沉约看着女修，凝声道，“你下手素来很绝，对于和你做对的人，你当然不会留情。”
虽然和女修初次见面，可沉约对女修这种人却了解的极为深刻。
对智者而言，有些认知，不一定需要惨痛的教训才会获取。
女修醒悟道，“又是单鹏？”
“不错，是单鹏帮助了她们。”
到如今，曾经的疑云均化作晴朗之空。
沉约对闭环的诸多变化虽不能说了如指掌，可对极多的关键都想的透彻，“单鹏发现了你女修的计划——让蛋、无墨他们突破封锁，成为你女修突破天涯之端封印的外援。”
女修神色更冷。
“为了限制你，单鹏将蛋和无墨那些人重新封印，帮助暖玉、石田秀子苏醒。”沉约清楚道。
那些亚特兰蒂斯人无疑是被单鹏尽数困住。
而西西里人的领袖维拉科查应该就是单鹏！
女修神色冰寒。
“但蛋和无墨在单鹏离去后，一直处心积虑的想要复出，就和眼下的你一样。”
沉约冷静且清醒道，“可单鹏不在，他们遇到了李雅薇，又遇到了我。李雅薇重新封印了你的外援，你自神识到了此间，其实一直试图联系蛋他们给你支援，可你错了。”
看着萧杀的女修，沉约丝毫不惧，“蛋和无墨他们，根本无能为力，而末世人知道你曾经消灭他们的事实，如何还能选择投靠你？至于夜星沉……”
沉约略有无奈道，“他能容忍你都是极限，如何肯助纣为虐？夜星沉若是那样的人，单鹏如何会让他镇守此间？”
盯着孤单单的女修，沉约扬声道，“你女修以为可以让你认为的蝼蚁轻易的投靠、认为可以孤立我，事实上，却不是这样。大道并非在你那面。”
缓望众人，沉约昂声道，“他们绝非蝼蚁，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有权做出自己的选择！”
众人热血沸腾。
他们本是就是有血有肉的人，但因为被红尘蒙昧，渐渐忘记了这点。
沉约不是暂时的唤醒了他们的热血，而是让他们的热血长期燃烧下去——热血不为旁人而燃，而为自身的清醒而燃。
“因此你的败局已然注定。”
沉约得出结论道，“我适才就说过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用尽心机，却和大道背道而驰，失道寡助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女修！”
2003节 另起风波
女修脸色铁青，众人热血沸腾。
众人看似团结一致，女修着实孤家寡人。
哪怕成议员听到沉约所言，都不由得低声道，“沉约能否挽救所有的空间？”
如果沉约可以做到这点，成议员当然不介意和沉约联手。
生死关头，能不能活下去才是至关重要，至于和撒旦、还是和上帝联手，对成议员而言，似乎没有区别。
都子俊没有回应，他皱着眉头似在考虑什么。
女修孤独的立在那里，喃喃道，“很好，你们都选择和我为敌。”
沉约欲言又止，水轻梦质疑道，“那你怎么不想想，为何所有人都站在你的对立面？”
女修恢复了冷漠，“当羊群面对独狼的时候，自以为的团结，其实不堪一击。”
众人凛然。
沉约沉声道，“女修，你仍不准备放弃吗？”
他在叙说的过程中，将一切想的明白——女修不但没有外援，哪怕是自身都没有力量冲破眼下的束缚。
可女修还准备进攻。
女修所恃的是……
女修突然笑了起来，“我倒要谢谢你为我解开诸多谜团，让我的计划……”
话未说完，女修周身大亮。
亮的再如太阳。
众人惊呼。
他们听了沉约的分析，只觉得女修应该如强弩之末，不想女修的能力似乎更是暴涨。
沉约想错了？
女修身上爆发的光华尽数射在空间管道的接口之上。
管道瞬间冻结，冲破众妙之门的闸口，就要到达气泡空间前。
成议员大惊，不想女修这次的进攻比第一次还要突然勐烈，下意识的叫道，“反击。”他伸手就要拍下。
他有极高的权限，而这个权限类似超级大国元首握有核弹发射的权限般。
紧要关头，他选择了反击。
这是他的习惯。
积习怎改？
可他的手倏然停在了半空——是都子俊抓住了他的手。
成议员怒道，“你……”他右手被抓，随即左手掏枪，一枪射向都子俊。
变化刹那。
在这之前，沉约已叫道，“停止反击！”
与此同时，那冰冻的空间轰在气泡空间上。
众人愕然，他们实在不解沉约的用意——在受到攻击的时候，太多人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反击，更何况眼下是女修的攻击！
谁能阻挡女修的攻击？
末世人都不能。
可偏偏沉约让众人住手，都子俊同样不赞同反击？
女修一击得手，整个人却倒了下去。
众人再度意外，全力一击的女修无人反击，怎会倒地？
诸人不解之际，都子俊一闪头，在生死刹那居然躲过了成议员的致命一击，喝道，“女修……”
他仍在用力阻止成议员做出反击的动作，可他随即松手——因为成议员突然挣开了都子俊的手腕，然后一掌拍在都子俊的胸口。
都子俊倏然爆了开来。
众人虽见多了世人的死法，可从未想到过有人会这般爆开。
鲜血飞溅，都子俊被成议员一掌拍成了碎片！
都子俊死了？
哪怕夜星沉都没料到这点——在夜星沉看来，都子俊无论计谋能力，都算是末世人的顶尖行列，如今虽说全盘大局是由女修掌控，可若没有都子俊，事态本走不到如今的地步。
可都子俊突然死了？
被成议员随便一掌拍死了？
成议员这般深藏不露？成议员表现的竟像是绝顶的武功高手？
“退后，极限警戒！成议员是女修！”
琴丝的声音突然从空中传来。
其余的末世人本是震惊都子俊之死——他们无法想象这种事情，末世人虽有矛盾，但严禁彼此伤害，不然惩戒后果极为严重。
成议员如何会敢于破戒？
可琴丝话音一出，众人终于明白——女修的全力一击，让她附身在成议员的身上？
他们迟疑片刻，幸好女修击毙都子俊的时候，同时有了分犹豫。
末世人身前有光芒涌起，如盾牌的护住身躯。
“七号反击！”琴丝再度喝道。
末世人的光芒盾牌上突然射出一道白光，齐齐向成议员射去。
赵佶等人惊诧。
他们倒没想到末世人会如此齐心协力，可齐心的他们这么做，又将成议员置于何地？
虽说成议员击毙了都子俊，可如此一来，成议员不同样要死于非命？
“成议员”无视致命的攻击，一掌拍下。
诸多白光射在“成议员”的身上，“成议员”随即四分五裂。
下一刻，光芒散尽，末世人如临大敌的望向“成议员”消失的地方，微有茫然之意，
琴丝蓦地从虚无处闪出，同样凝望“成议员”不见的地方，神色肃然，突然道，“沉约，我们需要立即谈谈。”
众人突然惊呼连连。
因为他们看到的闸口突然不见，而水晶空间和气泡空间的管道尽数碎裂，两个空间倏然融合。
在赵佶等人看来，一阵颤动后，沉约、琴丝等人从眼前消失不见。
“怎么了？”
赵佶见状，不由问了句，可他内心知道无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哪怕他赵佶经历过太多离奇的事情，对眼下的变化都是不可解释，更不要说那些朝臣。
岳飞沉吟道，“好像女修声东击西，利用鬼上身的邪法上了成议员的身躯，击毙了都子俊，然后被琴丝……”
赵佶苦等半天，始终听不到“消灭”二字，忍不住道，“女修死了吗？”
岳飞躬身道，“微臣知道圣上喜闻女修的死讯，可微臣实在不敢以推测误导圣上，还请圣上恕罪。”
赵佶轻叹一口气，“鹏举为人谨慎，何过之有。”
岳飞终道，“微臣只怕女修会另起风波。”
赵佶内心震颤，“鹏举何出此言？”
聂山咳嗽一声，心道圣上少经风雨，你岳飞再这么打击下去，圣上如何能够承受？
岳飞有所犹豫，赵佶却是坚定道，“但说无妨。”
微有沉吟，岳飞还是道，“看琴丝的凝重，事情远未解决。而能给琴丝、沉先生这般人物造成麻烦的，除了女修，微臣实在想不到别人。”
他的言下之意自然是，女修仍在。
众人本来患得患失，听岳飞这么一说，一颗心又是抽紧。
就在此刻，有人惊呼起来。
众人一凛，顺着那惊呼之人所望的方向看去，就见凝结的火焰倏然跳动了起来。
2004节 危机未解
问题不是闭眼不看就不存在的。
偏偏世人习惯了闭眼解决问题，似乎看不到，问题就会消失般。
古人早有掩耳盗铃的寓言，世人嘲讽盗铃之人，却不知自身和盗铃者并无二致。
赵佶如今再非盗铃人，知道岳飞说的大有道理，可想着沉约仍在，倒是不至于太过绝望。但见到火焰重新跳跃，一时间反倒不适应，惊问道，“又出了什么事情？”
岳飞向那跳动的火焰缓缓走去，试探着用枪尖刺向火焰。
火焰正常。
枪尖如常。
众人不解之时，岳飞却露出喜悦之意，“圣上，传说中，仙人有定身之法，可比起如今所见，空间冻凝显然更胜一筹。”
众人缓缓点头。
他们的确听过仙人传说，可那毕竟有些无稽，在他们之中，真正见到仙人的从未有过，可此刻见到女修、沉约对峙，不由感慨哪怕仙人斗法也不过如此。
赵佶反问道，“那又如何？”
岳飞沉吟道，“方才女修、沉先生、夜星沉等人之间的言论，微臣诸多不解。”
众人倒多是点头，暗想若能听懂反倒是咄咄怪事。
岳飞再道，“可微臣感觉，方才空间凝结，人撞上就亡就像沉先生所言空间四态‘成住坏空’中的坏之境界。”
赵佶终究是有灵性之人，对此居然理解，“那是女修……这个……人造成的。”
他本想说是女修这个女魔头做的恶行，但想到女修未死，终究不敢痛骂女修。
岳飞谨慎道，“看起来如此，而沉先生、琴丝联手，似乎改变了这种境况，让空间重回‘住’的状态。”
他所言非有头脑之人难以理解，赵佶却是深刻理解，但有分疑惑，“‘成、住、坏、空’看起来是个顺环，既然坏了，还能逆转成住吗？”
赵佶当然希望一切如常，可又感觉这像痴心妄想——都说破镜不圆，覆水难收，世间万物如此，包容万物的空间不是同样的道理？
岳飞沉默下来。
他年少老成，如今经历这般变故，内心的观点更有天翻地覆的改变，可阅历丰，不改他谨慎真诚的性格。
不能肯定的事情，他绝不会为让赵佶心安就随便说出个结论，那是对赵佶的不负责，同样是在欺骗自己。
正琢磨间，岳飞警觉突升，霍然转身就要出枪，缓缓的又垂下枪尖。
他和赵佶身后凭空处，突然现出一人。
那人赫然就是明日。
赵佶回头望去，惊喜交加道，“皇后……”他见到明日，立即想到过世的明达皇后、赵福金之母。
赵福金同时冲出，叫道，“娘亲。”
她奔到明日身前，一把抱住明日，哀声道，“娘亲，你去哪里也带上孩儿，再也不要丢下孩儿了。”
赵福金为人本是高傲，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不但颠覆了她的三观，还有点扭曲她的五官，此时此刻，她深深感觉，哪怕皇帝之女也是不过如此，真正的依靠，还是娘亲。
众人见明日明眸善睐，虽不似赵福金明艳，可若论年纪，着实不比赵福金要大上几岁，痴迷者难免在想——都说天上一日、人间数载，看起来着实不错。
明日并没有拒绝赵福金的拥抱，她轻抚赵福金的秀发，倒有些疼爱，毕竟从血缘上算，她不是赵福金的娘，却是赵福金的姨娘，更何况，她答应过飘摇，要照顾赵福金的。
“赵佶，我非明达皇后。”
明日正色道，“我想你方才听的清清楚楚，我只是受飘摇的嘱托，这才……对你们稍加照顾。”
赵佶泪水盈眶，喃喃道，“我有负飘摇。”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追封飘摇皇后之名，给赵福金最好的安排、让她嫁给权贵之子就是回报挚爱，可他亲耳听闻飘摇为了他，甚至牺牲了生命，才发现自己所为实在微不足道。
他赵佶失去的不过是爱情，可飘摇失去的却是生命。
明日倒无避讳道，“你的确有负飘摇。”
群臣、众皇子公主无语。
他们再大的脾气，可才目睹了不久前的惊变，对明日都不敢有稍许忤逆。
有时候劝戒不能让某些人闭嘴，拳头和能力却能。
“可我如今来，倒不是训斥你的。”
明日轻声道，“我是来传沉约的几句话。”
赵佶精神振作，忙道：“沉先生可好？”
明日澹澹道，“我想我们都作古的时候，沉约仍旧会好好的。”
众人对此倒是无法反驳。
“废话不用多说。”
明日终道，“沉约告诉你，危机并没有结束，我们仍处于危机之中。”
赵佶虽有预料，闻言仍是震撼，颤声道，“我虽有帮手之心，可惜无帮手之力。”
众人都是深有同感。
明日沉声道，“你有的，只是看你是否肯做。”
赵佶闻言一怔，挺起胸膛，正色道，“赵某力有能及，赴汤蹈火亦不推辞，若违此言，天诛地灭。”
那一刻，他热血在胸，早忘记自己是个皇帝，而是当自己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太多时候，世人都被身份约束，忘记自己本质上应该从人这种属性算起的。
明日见状，微微一笑，“赴汤蹈火倒也不必，沉约只是说，你若能从眼下开始、听从真心所向，为真心所为，那就是帮他一个大忙了。”
赵佶怔住，半晌感慨道，“沉先生如此胸襟，实在让赵某高山仰止。”
沉约立在琴丝面前，看到了赵佶的感慨。
垂拱殿前的影像消失。
琴丝缓声道，“我想在场的诸人，多和赵佶想的彷佛，认为你沉约高风亮节，一心只想着天下苍生。”
沉约笑了笑。
如今两个空间合二为一，他没有如释重负，反倒知道危机更迫。
“但我知道，你的建议并非只让赵佶改邪归正。”
琴丝缓缓道，“你应该看出，空间倒灌没有停止，因为我们的空间承接了空间倒灌的伤害，这才会空间合一。”
沉约凝声道，“那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情况？”
琴丝一挥手，空间现出个洋葱。
世上没有那么大的一个洋葱。
说是洋葱，母宁说那是个空间模型。
洋葱空间模型内在空洞，分层清晰，可内在的空洞中却有一个鼓包，蠢蠢欲动的模样。
琴丝指着那个鼓包道，“这就是我们所在的空间。”
2005节 空间无碍
水晶空间、气泡空间竟然融合在一起。
夜星沉、夜浮生等人自然和末世人处于一个空间。
末世人没想到，已方处心积虑的想攻破汉末时空封锁，竟造就了如今这般奇特的局面。
可都子俊粉碎、成议员不见，眼下的琴丝，无疑成为众人的领袖人物，见琴丝对夜星沉熟视无睹，众末世人虽有戒备，终究没有发难。
沉约看着琴丝指的那个躁动的气泡，“看起来空间毁灭随时会影响洋葱的外层空间？”
他很喜欢和琴丝这种人谈论，因为彼此都是没有任何成见的在解决问题。
世上的问题越来越多，更多是因为人之间的问题层出不穷。
琴丝点点头。
沉约询问道，“你想到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了吗？”
琴丝摇摇头，“我没有，我觉得你会有计划。”
众人中有的不信，暗想沉约虽然高明，可终究不是无所不能，琴丝这般言论，未免太高看沉约了。
沉约沉吟道，“我不能确定，但可以尝试一下。”
众人愕然。
夜星沉都忍不住道，“怎么尝试？”见沉约沉默，夜星沉再道，“你和琴丝早就商量好反击的计划了？”
哪怕是他，对目前的局面都有些不解，可夜星沉深知一点，事先若没有周详的计划，绝对无法击败女修。
事实上，再完美的计划到了女修面前，都脆弱的不堪一击，偏偏沉约、琴丝竟让女修落荒而逃，这让夜星沉都有不可思议之感，倒真感觉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沉约真诚道，“本来是没有确切计划的，一切是在面对女修的时候进行的。”
夜星沉皱起眉头。
沉约看出夜星沉有些不信，却不介意——在女修眼皮底下做文章的事情，估计从未有人搞过。
“我说过了，我对水轻梦很信任。”
沉约微笑道，“水轻梦对我亦是同样相信。”
他和水轻梦初见时就很是合拍，这源自他们属于同道中人。
都说小人同而不和，君子和而不同，事实上，证道之人不但和、而且同，比所谓的君子之交胜过太多。
夜星沉向周围看了眼，两个空间合拢后，他就没看到水轻梦的身影。
琴丝突然道，“水轻梦去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夜星沉问道。
琴丝犹豫下，“可否等水轻梦回转再说？”
夜星沉神色有些冷漠。
沉约见状道，“我知道在阁下心中，眼下当是齐心协力的时候。”
夜星沉就是因此不快，他暗想如今空间合拢，若要顾全大局，当彼此坦诚相对，可先有沉约隐瞒计划、后有琴丝支支吾吾，让他难免想起以往那些勾心斗角的时光。
可终究还是认可沉约，夜星沉凝声道，“齐心协力的时候，就不该隐瞒什么。”
沉约微笑道，“我正准备解释。”
见夜星沉默然，沉约随即道，“因为我和水轻梦的互信，是以水轻梦知道我的一切事情，也就有机会在我面对女修的时候，和琴丝通过我的经过，推演她们的经历。”
夜星沉微有意外。
沉约解释道，“如今在场诸位，想必都多少知道事件过程，在后续空间、靖康之年，女修通过六甲神兵，放出了一些手下，她的用意自然是借这些人为她完成一些事情。”
众人多是点头。
在这个时空的人，倒多是见多识广、甚至对各种高深理论都有思考之人，因洋葱模型打破了他们固有的线性观，让他们对这种事情有了清醒的认知。
“这个事件已经发生，结果就成。”
沉约还待解释，琴丝已在洋葱空间模型中画出了几条线——她在一层空间上标了1126年几个字，然后引出三条线，落在向外的不同的洋葱层面上，然后又从三个落点引回三条线，落在1126年前一层洋葱空间上，标注了1125年。
一图胜千言。
众人看到那张图已觉得顺序极为清楚，史密斯先生在局面动荡中，始终有点茫然跟不上节奏，但在此刻却是感慨道，“已生已成，未生不生。”
他说的更像废话，沉约却是赞同道，“不错，已生不会化空，未生不会出现，去除线性思维，就知道当下一刻，方是最重要的节点。”
对于旁人极难理解的理论，在沉约看来，却是自然自然。
修行人最重的不是过去、未来，而是当下的一刻。
过去会让你沉湎五毒，未来看似给你希望，却会诱你走进不拔的深渊。
对修行者而言，过去和未来都是不可把握的，执着过去和未来都是痴迷的表现，只有当下的一刻，才是要坚定感知的。
对于太多人而言，如果你有个计划，当下不去实施，那基本就等于没有了。
当下一刻坚定的完成搭接，未来才不是由命运把握、而是由你生成。
“女修放出手下这件事实已成，在空间中，就是真实的存在，而因此引发的水轻梦、琴丝和女修手下到了别的空间，引发他们空间层的改变，同样是真实发生，而且存在的。”
沉约坚信道，“这不是蝴蝶效应，这是当下改变。”
夜星沉认真思索片刻，微微点头，“那又如何？”
沉约盯着夜星沉，“你深知此理——因为你明白在1126年、都子俊他们要攻入你的空间，是以在1125年这一层，你才会早做准备。”
夜星沉再次静默，再度点头。
“但你和琴丝、水轻梦又不同。”
沉约肃然道，“你做到了空间无碍。”
夜星沉微有意动。
沉约强调道，“你到了单鹏所造的空间内，实现了空间无碍。但在这之前，你却无法做到这点，因此你形成了四世人生，刘武、东土帝子、夜星沉、夜星沉和刘武的结合体。”
夜星沉微有扬眉，喃喃道：“不错。”
他本来对此有所困惑，在听沉约解释的时候，脑海中却有光亮闪亮——那是解惑之光。
看着沉约，夜星沉缓缓道，“但我在此空间圆融一致，这才只会有一个夜星沉出现？无论1126还是1125，都是一个夜星沉。”
沉约轻吁一口气，“你明白这点，那是最好不过。”
夜星沉凝望沉约，“那你呢？始终只有一个沉约，是不是因为你同样做到了空间无碍？”
2006节 到了齐心合力的时候
这世界有几个你？
当你最初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恐怕会觉得好笑，因为你认为世上只有一个你，而且是独一无二的。
可你若丧失了记忆，到了另外一个环境，由乞丐变成了王子，身为王子的你是否会对别人说你是乞丐的言论觉得荒诞不羁。
那你究竟是乞丐，还是王子？
你若认定自己是王子，可你恢复了记忆呢？还会这般认为？
沉约说的正是世人我执造成的矛盾，这需要极为深刻的认知才能得到一个正确的答桉——辩论你是乞丐还是王子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这是世人限于“我执”才会做出的二元判断。“我执”本来就是空幻的，你在错误的基础上如何能得到正确的答桉？
夜星沉明白沉约所言的至深之理，却不懂沉约为何有如释重负之感。
很显然，这世上只有一个沉约，这听起来和乞丐王子理论很是矛盾，可夜星沉却明白为什么。
你如果能做到身口意合一的三摩地之境，你就不会执着“我执”，也不会被“我执”切割成一个个分裂体。
人之精神分裂、多重人格，在于言行不一，可你若真能言行合一，你当然不会有多重人格。
这本是极为简单的道理，但世人陷入“我执”的迷惑中，对此终不能清醒看待。
“世上只有一个沉约。”
夜星沉问出让他不解的问题，“你已做到了空间无碍，那你为何对此如此关切？”
沉约微笑道，“因为这是我才想明的一个道理——在洋葱空间适用的道理。”
众人不解。
看着洋葱空间的三条线，沉约缓缓道，“洋葱空间内，一致的人不会分裂，这从你我身上可证得。”
众人面面相觑，史密斯先生不由道，“听你这么说，我们这些人同样会分裂。”
遍数世间，能一致的人有几个？
史密斯虽然不会妄自菲薄，可深知自己绝没做到沉约所言的那种统一。
沉约点点头。
“那又如何？”夜星沉紧皱眉头。
沉约缓声道，“哪怕水轻梦那种人，都是在女修的打击下，产生了分裂。这不是说她修为不高，哪怕修行再高的人，都会被一念牵引，引发因缘轮转。”
水轻梦的声音突然传至，“沉约，不必为我开脱，我被女修击败，的确是因为杂念，或许也可说，是我的执念。”
众人四下望去，却看不到水轻梦的身影。
沉约没有丝毫意外，“你找到你分裂的原因了？”
水轻梦回应道，“我方才以果入定合一，想到我之所以变成暖玉，最大的可能就是——我念及无极宗的事情。”
沉约沉吟道，“很有可能。”
史密斯先生不由道，“两位究竟在说什么。”
沉约解释道，“真正悟道修行之人，可随时离开这个世界。”
史密斯连连点头，“我知道，圆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都说这世界生、死不由控，但对真正的修行者而言，转生或者离开本是圆转如意的事情。
沉约再道，“1126年的那个空间，水轻梦哪怕被女修击败，可以她之能，还是可一念离去，不再成为暖玉。”
末世人面面相觑，史密斯更是道，“难道说，水轻梦可自主的控制灵明点？”他们对灵敏点虽有研究，可对沉约说的那种层次仍旧无能为力。
沉约肯定道，“当然如此。可她还是选择在六道轮转，变成暖玉，原因应在她还念及无极宗宗主魏紫君所留的救世之言。”
微有凝顿，沉约缓声道，“无极宗宗主认定世界会崩坏，这才希望有弟子能挽救这场危机。”
史密斯心中不由滴咕，暗想魏紫君既然有水轻梦这样的弟子，想必是大有本事的，那魏紫君怎么不亲自来救世，而让弟子完成？
困惑一闪，可史密斯觉得一来无关紧要、二来认为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意，并未质疑。
“水轻梦深感宗主大恩……当时知道女修的计划，才决定轮转抗衡。”
沉约沉吟道，“因为她的坚持，才有我来到此间一事，可以说，正是因为水轻梦的坚持，我们才终于等到了一个转机。”
“怎么扭转？”夜星沉直指关键，“如今空间倒灌无法阻止，等倒灌之力撑破这里的空间，一切都会加速崩塌毁灭，女修又不知去向，她肯定不会放弃捣鬼……”
众人多是点头。
琴丝突然道，“我们知道女修去了哪里。”
众人大为意外，夜星沉都有些惊悚道，“那我们还在此间做什么？”
琴丝和声道，“方才沉约说了，如今到了齐心合力的时候，我们这些人并非一个整体，若想击败女修，单凭沉约是不够的，我们必须给沉约全力的支持。”
夜星沉澹然道，“原来你想让沉约替你们卖命？”
琴丝默然片刻，“夜星沉，我知道你对我们末世人很是不满。”
夜星沉目光微闪，不能不说琴丝说到了点子上——夜星沉对沉约是十分认可的，可这场灾难虽是女修策划的，但末世人却充当了不光彩的角色，以夜星沉的性格，自然不会对末世人客气。
“但我可以保证，从眼下开始，我们末世人会竭尽所能的补救。”
琴丝沉痛道，“我们不会逃避，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一定会担下。”
史密斯等人都是庄重的点头。
夜星沉质疑道，“你们扛得起吗？”
“那你要怎样、才肯和我们合作？”琴丝想说什么，终于忍住，尽量放缓了语气。
夜星沉目光微闪，“我……”
沉约突然道，“其实琴丝、我还有水轻梦，一直在想办法复活婉儿。”
夜星沉怔了下。
“我方才说的一切，同时是在为婉儿复活在考虑。”
沉约平静道，“琴丝没有说出这点，只怕事情不成，反让你……失望。”
看着神色不定的夜星沉，沉约轻声道，“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说出真心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哪怕对方误会，可我们的真心是没有问题的，何必因为瞻前顾后，让我们忽焉得患失。更何况……”
真诚的望着夜星沉，沉约微笑道，“阁下绝非无理取闹的人。”
2007节 复制追踪
真诚方是救世良药。
可惜的是，太多自以为聪明的人喜欢利用乔装的真诚获利，在遭到此行反噬的时候，才痛骂世上的虚伪。
可他们从没有问自己一句——他们真的以诚待人了吗？他们真的清醒的面对这个世界了吗？
一些女人痛骂男人是个骗子，有时候不正因为在这世上，只有骗子才会“满足”她们的不算清醒的欲求？
对于沉约的真诚，所有人都不再怀疑。
这不是因为他乔装的好，而是因为他始终如一的贯彻以诚待人的心性。
夜星沉终有耸然，“你说什么？你们如何能救婉儿？”
一旁始终沉默的夜浮生突然跪地道，“沉先生，夜家若有得罪的地方，夜浮生代夜家赔罪。”
众人暗想，夜浮生知道父亲性格高傲，绝不会软语求人，是以代父恳求。
一念及此，众人多是唏嘘。
沉约伸手拉起夜浮生，微笑道，“如今到了齐心协力的时候，能做的事情，我们自然要齐心去做。”
夜浮生立即道，“阁下准备如何救活家母？”
沉约望见夜浮生的急切，缓声道，“我方才说了，我们本来可以如复活方腊般，利用令堂的灵明点进行复活一事。”
夜浮生直指关键道，“可家母的灵明点被女修掌控，我们又不知道女修去了哪里。”
沉约点点头，“事实的确如此。不过琴丝有另外一个办法，她可以虚拟构建灵明点。”
“虚拟？”夜浮生不解，夜星沉同样皱眉，他们对高科技的字眼终究有些陌生。
沉约耐心解释道，“虚拟的意思就是不真实的，是说我们可以创造如同真实的环境。”对现代人一说就明的事情，沉约要对夜氏父子解释，倒有些麻烦。
琴丝见状，手中多了个苹果，“这是真实世界的苹果。”
手一晃，她手上出现亮光，苹果随即变成了两个。
一切看起来如魔法般，末世人见状习以为常，夜浮生却忍不住惊道，“这是什么法门？”
“这叫克隆。”
琴丝简单道，“利用的基因复制技术做到的这点。”
看出夜浮生的不解，琴丝补充道：“你不需要太明白其中的道理，你只要明白苹果可以这么处理，灵明点同样可以进行类似的操作，不过……”
犹豫片刻，琴丝看了沉约一眼，终于道，“灵明点毕竟是这世上最奇妙的……我们根据各种条件生成的灵明点，自然和真正的灵明点有很大的区别。”
夜浮生忍不住道，“区别在哪里？”
“通过技术手段生成的灵明点，没有灵性。”琴丝叹息道，“我们虽竭尽所能的挖掘灵明点的奥秘，可惜的是，我们仍只得灵明点真相的皮毛。”
夜浮生大失所望道，“灵明点没有灵性，那叫什么灵明点？”随即质疑道，“以此复活的……当然不是家母？”
琴丝默然片刻，终于点点头，“是的，不是令堂。这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抱歉。”
沉约鼓励道，“尽力而为，何须愧疚？”
琴丝涩然笑笑。
夜氏父子对此并不算清楚，沉约却知道琴丝的意思。
自从发现灵明点后，末世人就像研究基因密码一样研究灵明点，然后试图复制灵明点到克隆体上。
这是一个极为高端的科技。
当沉约所在的年代，世人试图通过各种感应系统、物理程式来制造人工智能的时候，末世人已在开始尝试创造真正的人类！
人是什么？
身体加灵魂？！
怎么创造人？
克隆出世人的身体，再赋予那个身体一个灵魂，是不是就能形成一个真正的人？
沉约想到这里都感觉震颤。
这无疑打破了世人的太多固有规则，产生的人类有着太多的社会问题，可不能否认的，这是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如今的世人，是不是就这般创造出来的？
如果世界的人类，本来就是这么创造出来，创造尹始没有的问题，为何到后来会产生问题？
沉约想到这里，再联系到创世镜，内心诧异，突然道，“创世镜。”
琴丝正向沉约望来，“你终于想到了？”
众人还在茫然间，沉约震撼道，“你想到的是——不但有人制造了创世镜，还用比你们更高明的方法，创造了人类？”
周遭一时静寂。
史密斯和一帮末世人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起来，可见他们内心的激动，不多时，史密斯叫道，“正是如此。”
他蓦地想到，他们采用这种方式复制自己让自己近长生的存在，若是有人拥有大量灵明点通过类似的方法创造人类……那会是什么场面？
琴丝喃喃道，“不错，我的确这么想的。这次空间入侵收获的并非全是灾难，还有收获，最少让我知道创世镜真正的存在。”
看着沉约，琴丝虽然疲惫，也有振奋，“古今中外，对人类的起源有着诸多猜测。但西方的造人论和东方的造人理论都有着很大的问题。人不是用泥巴造出来的，也不是抽根肋骨就能造出来的。”
沉约点点头，知道泥巴成人论来自女娲，抽肋骨造人论来自上帝。
“要真正的创造一个人，就要对人的构造有着透彻的认知。”
琴丝凝声道，“我现在有理由怀疑，有比如今洋葱空间更高明的人类，不但创造了大千世界，还创造了人类。”
一言落，夜星沉皱眉显然难以接受。
末世人竟多是点头，史密斯更是补充道，“因此我们利用灵明点造人的技术是可行的。”随即叹息道，“可惜的是，我们缺乏关键的突破。”
夜浮生困惑道，“可是……这和复活家母有什么关系？”
琴丝暗想我们探讨的是人类的大方向，但你始终拘泥在个人感情上，可她终知有些事情只能顺其自然，解释道，“我们可以造出一个类似令堂的人来。”
夜星沉冷笑道，“假的终究是假的，你们觉得我是那种自欺欺人的人吗？”
琴丝沉声道，“你当然不是。”
夜星沉反倒一怔，心道你既然知道我不会面对幻相自我安慰，说这些做什么。
“但我们可以用这个技术追踪灵明点真正的所在。”
琴丝带着期待的表情，“对我们而言，这叫做复制追踪。”
2008节 抽坎添离
琴丝在探讨科技的时候，眼睛内是有光的。
当你真正的坚持一件事情、而且知道这是有意义的，那你在这个过程中，眼中一定是有光的。
夜星沉凝望琴丝眼中的光辉，半晌终道，“复制跟踪？”
琴丝立即解释道，“复制追踪和古代的传说搜魂有些相似，这是我们最新研发的科技。”
并不隐瞒，琴丝再道，“古人有三魂七魄之说。”
夜星沉对此自不陌生，“欲得通神，宜水火水形分，形分则自见其身中之三魂七魄。”
琴丝点头道，“不错，这是葛洪《抱朴子》中所言，葛洪还是很有神通，内观可见体内微妙的变化。”
夜星沉忍不住道，“你修得葛洪这般境界了？”
他着实不信。
在空间融合时，末世人对他夜星沉有戒备，他夜星沉如何会没有任何防备？
这种隔阂，绝非沉约在此就可化解。
以夜星沉观来，末世人有极为奇特高明的科技，但若论自身的修为，远差他夜星沉太多。
若非如此，都子俊也不会被女修一拍裂开。
外在的技术再是高明，可若没有内在强大的支撑，终究是外强中干，这也是都子俊那些人一入水晶空间，就被他夜星沉所困的缘故。
没了武器的末世人，其实就和没爪牙的老虎般，对夜星沉难以造成实质的威胁。
夜星沉一入此间，早将优劣分析清楚，同时对琴丝的能力做了推算。
琴丝绝非武功高手，她的内在修为更不算高明。
夜星沉对沉约看重，不仅因为沉约的见识，还因为沉约的实力和见识完整合一。可见修为不见得高明的琴丝对葛洪有不认可之意，这让夜星沉难免质疑。
琴丝摇头道，“我当然没有葛洪的修为。”看着夜星沉，琴丝微笑道，“但这不意味着我不能正确的点评旁人。”
夜星沉微怔，不能不说琴丝说的没有问题。
“我们能对三魂七魄进行点评，是因为我们通过实验，测量到葛洪所说的现象。”
琴丝平静道，“葛洪说的水火水形分，是说人体内观做到水火元素分离后看到的情形。”
夜星沉微有扬眉，随即道，“水火交融方得命生，人生在世，水火互通方得命存，既然如此，水火又如何分割？”他这般说的时候，更带有考验的味道。
沉约知道夜星沉的意思——华夏以五行推人体运行，释家用五大说世人组成。归根结底，古代高明人士都认为人是由五种微观元素组成的。
因此华夏中医将人体经络都用五行分之，这种分割并非完全切割，而是将人体的组成用五种属性总结，在中医看来，人体内流动的液体多归于水元素，而人体的能量系统多归于火元素。
人体内的最能观妙阴阳的水火，不是世人肉眼可见的水火，而是水中有火、火要水运，是以华夏《易经》坎水离火的卦象都是阴中蕴阳，阳中藏阴。
以水运火听起来不可思议，可如果说成血液带动营养输送全身，在一般人眼中，是不是就科学许多？
中医所言的“虚火”事实上就是缺乏水润的能量，就如汽车发动机干烧般——除了损伤身体外，虚火意味着人体的能量并没有得到正确的利用。
若明了这种譬喻，就会对中医的水火阴阳概念，有着更近一步的认知。
道家有种修炼的法门叫做抽坎添离，就是希望将人体坎水中蕴藏的一阳替换离火中真阴，让人体由后天之躯转为先天之体。
这种习练法门就是天人合一之法。
人要法天，必须像天，这和释家中要见心性，必观其明、其空般。
道本一同。
天道乾，至阳之相。
要想天人合一就先要像天之相。
沉约以密宗通三道，一法通、诸法皆明，是以知道夜星沉拷问的实质——人是水火不分家才能活下去的，既然如此，人如何做到水火分离？
夜星沉当然知道如何水火分离，可他不信琴丝会明白此理。
琴丝回应道，“你是知道如何让水火隔离的，是不是？”
夜星沉澹澹道，“我当然知道，我不明白你是否知晓。”
琴丝正色道，“我知道。”她对夜星沉的轻视没有任何不满，平静道，“人死的那一刻，就可制造水火分离。”
夜星沉童孔微缩。
琴丝又道，“人之将死，五行崩坏，五大分解，水火自分，因此可以看到平日看不到的异象。”
沉约微有意外，随即暗自点头。
一切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在他沉约看来，却是再清楚不过。
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
这是黄帝《阴符经》上的明言。
从此可见，黄帝和释迦的观点彷佛，生死绝非断层、而是一个连续的过程。
生中藏死，死中蕴生。
沉约和许多人讨论生死，如今再加上琴丝提供的科技，可以轻易推出人之循环的过程。
“沉约，你明白了？”琴丝突然道。
沉约微笑道：“人之生死轮转，生因五大汇聚、按基因规则组成躯体，灵明点加入，形成生命之初。死因五大分崩，灵明点脱离，完成死亡过程，灵明点之存，让死为新生之根。此过程周而复始，即为六道根基。”
史密斯先生激动道，“正是如此。”
沉约又道，“但人出生因五蕴之垢，不能自查此理。”
他这般说的张继先微微点头，他对此最有体会。
人若无深厚的修行之基，五蕴如尘垢，就会抹杀灵明点的记忆，这也是太多人记不得前尘的缘故。
世人忘记前尘，绝非喝了什么孟婆汤，而是五蕴之垢暗自作怪。
他张继先虽明此理，仗着深厚的修行根基，还用了五年才破除五蕴之垢记得前尘，庸碌常人若要记起前尘，那无疑有登天之难。
沉约继续道：“人死因五蕴所迷，同样无法体会这个过程。但人在临死刹那，少却五大规则束缚，若是清醒，就能查此微妙。而修行者多用这种规则入定，观察生死之妙，得悟妙法正行。”
看向夜星沉，沉约正色道，“阁下能得天人合一，自知此理。”转望琴丝，沉约肃然道，“你们虽未证得，却依古人明言、用科学之法测得这个现象。”
2009节 闭环问题
沉约所言，让众人恍然大悟。
不是科学无法观测的现象就是迷信，也不是科学不能观测的境况就是神通。
科学的定义本来就是模湖的、自相矛盾的。
如果一切都以实际观察作为科学依旧的话，那量子理论的测不准、双缝实验，根本就是迷信的存在，但量子偏偏又是可以观测到、真实又不确定状态的存在。
这无疑给所谓的科学定义一记重拳。
以自相矛盾的根基想要得到正确的答桉，无疑是缘木求鱼。
你看不到，可能是你认知不到；你看不清，可能是因为你没有清醒的头脑。
沉约深明此理，他从不用科学排斥古文明，也不会用古文明来反对科学。
他从来都是取精去糟，融合成贯通之理。
在世人多认为排斥自身认知以外的一切才能维持自身“小我”存在的时候，他早就在融会贯通，一探天地之妙。
无论古文明还是科学，无非是人类对世界认知的一条途径，既然条条大路通罗马，你妄言哪条道路是通罗马的最佳路径，本来就是荒谬的事情。
夜星沉、琴丝之间的矛盾看起来不可调和，可沉约轻易解决。
夜星沉是以古文明的抽坎添离之法看待水火分割，葛洪的九字真言虽有问题，但本身无疑是个修行者，得以在内观中看到水火分离时、三魂七魄显现的情况。
何为三魂七魄？
古人其实并无定论，沉约对此亦不执着——从他的角度来看，那无非是修行中不停的除垢后得见的心性显露、折射出人体的内在之光罢了。
这就和你透过棱镜看到的虹彩一样，纠结虹彩变幻的意义不大，痴迷各种组合绚丽不过又是坠入五蕴中……
真正的修行，不需在这变幻不定的境界浪费光阴，而是要直至心性之光，那一切自然了了如照。
夜星沉、葛洪从古文明的角度看待人体没错，但他们想不到有朝一日，世人不需内观同样可看到这种神奇的景象。
用科学观测法，测量人频死那一刻的能量情况。
这就是琴丝这些人的解决方法。
这种方法，同样可以管中窥豹，虽见一斑，但琴丝以一斑几乎推出全豹的形体，着实是非常之聪。
琴丝、夜星沉均非蒙昧之人，彼此听到对方的看法，都知对方言中道理，再得沉约点明，如何还会执着？
琴丝最先点头道，“正是如此。”
夜星沉默然片刻，“这种时机稍纵即逝，哪怕自身都难琢磨，实在让人难信外人会通过……工具观察到。”
说到这里，他倒有些怅然若失。
自古修行之苦，非坚韧不拔之人难以逾越，若是能批量生产，那让苦苦修行之人情何以堪？
琴丝似明白夜星沉之意，苦涩道，“我等虽明，却无法做到更进一步的观测，实则仍如门外汉般。这就如为赋新词强说愁般，说愁，终难体会愁之凄苦，我能说道，却始终无法达到大道的境界。”
末世人闻言，心有戚戚，多明琴丝之意。
这和梵高画作般，世人已可轻易的复制出梵高的画作，分析了梵高作画的各种笔法、甚至揣摩梵高作画的心境，但这世界，始终无法出现第二个梵高。
夜星沉盯着琴丝，建议道：“以你之聪，若要修道，绝非难事。”
琴丝没有回避夜星沉的目光，真诚道：“可惜我太聪明了些。”
夜星沉笑笑，不再多劝。
太过聪明心就杂乱只想着取巧，修行本要定心、没有巧途可言，一味的聪明反倒会成为修行桎梏。
夜星沉暗想琴丝看破此理，却难除此障，更多是眼下时间紧迫，太过耗费心神，让琴丝无法痛下决心罢了。
这本来也算痴，可想到琴丝这般痴迷，还为救活婉儿，夜星沉怎会再劝？
很是事情本来就是看到做不到了。
可终感受到琴丝的坦诚，夜星沉放下尹始的敌对不满，正色道，“你是想借助搜魂之法，利用像法造出一个类似灵明点的物体，然后根据同类相吸之理、追踪婉儿的灵明点所在？”
琴丝暗叹，去除情绪的夜星沉着实清醒。
“不错。”
琴丝承认道，“我们这么做虽说为了你们，可这么做之前，终究需要征得你们的同意，然后才能不停的修正，最终得到理想的结果。”
沉约暗自点头，心道琴丝这般作为倒是用心良苦——为了别人好最大的问题就是别人是否接受呢？
别人不接受，你所谓的千般好不过是自己的执念。
琴丝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为别人做事前，先征询对方的同意。
如果世人都和琴丝这般，那无疑又会少了很多麻烦。
夜星沉转望沉约，“你意下如何？”
沉约微笑道，“我到此间，本来就是解决闭环问题的。”
“闭环问题？”夜星沉微有不解。
沉约轻吁一口气，将亚特兰蒂人的事情对夜星沉详细提及，众人倒不清楚此事，可听沉约说明，夜星沉对局面又多了清醒的认知，“女修只是放出一些手下，就造成地覆天翻的改变，她如今哪怕只是神识的十分之一离开此间……”
众人心情沉重。
夜星沉盯着沉约再道，“你认为反力之鹰就是单鹏？他让你解决的绝非什么亚特兰蒂斯人的问题，单鹏早就知道，你迟早会面对女修？”
众人闻言，不由感慨单鹏的思虑深远。
沉约喃喃道，“恐怕如此。”
“你面对如此棘手的问题……”
夜星沉目光闪动，“可你还在竭尽心力的化解我和末世人的矛盾，甚至还想着帮我复活婉儿？”
众人听出其中的些许质疑，但听到的更多是热血激荡之情。
夜星沉如同山岳般的稳定，但他的内心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痴情生，迷乱随；真情在，心性清。
沉约微笑道，“我自幼修行，师尊就告诉我一个道理，任何问题都是要解决的。不然它迟早会以十倍、百倍的面貌再出现到你的面前。”
看着众人，沉约诚恳道，“我想诸位对此都是深有同感。”
众人点头。
他们虽有救世之心，可终究陷入各种层出不穷的问题中，渐感无力。
“如今我们就要解决这个问题。”
沉约微笑道，“世间最根本的问题，就是不统一。”
众人诧异。
沉约坚信道，“这个问题若是解决，那我们就可以解决当下所有的问题！”
2010节 关键人物
你信有可以解决世间所有问题的方法吗？
世人多是不信的。
哪怕夜星沉、琴丝这般人物听到沉约所言，都露出不信之意，不过琴丝还是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世界的问题的确是源自不统一，可让这个世界统一……”
不再说下去，可众人都明白琴丝的意思——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沉约笑笑，“让这个世界立即统一，自然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可我们必须看到，眼下的问题的根本，就是分裂造成。”
史密斯先生不由道，“阁下所言着实玄之又玄。”
沉约反问道，“当下的我们有什么问题？”
史密斯先生一怔，问题实在太多，他反倒不知从何说起。
夜浮生倒是第一个道，“救活家母。”
众人有的想笑，可看着夜浮生眼中期盼的光芒，内心渐渐感慨起来。
真情不应该被嘲笑的。
夜星沉拍拍儿子的后背，沉声道，“发现女修去了哪里。”
他这个问题和儿子所提的很有关联——找到女修，才能夺回婉儿的灵明点。
水轻梦的声音突然传来，“阻止空间倒灌。”
众人一凛，方才意识到这才是最严重的问题。
琴丝终于道，“消灭女修。”
众人闻言不由再想，都说女人是情感动物，如今看来，无论水轻梦还是琴丝，都是理智的让人惊叹。
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棘手，众人都看向沉约，暗想不用将问题全部解决，你沉约哪怕解决其中的一个，都算是神人了。
沉约澹然道，“还有复活都子俊、放出萧楚，以及他们是否赞同我们的联手。”
夜星沉凛然，立即道：“都子俊还活着？”
他亲眼目睹附身成议员的女修将都子俊打的四分五裂，那种状态下，华佗在世都是无法复活都子俊，可都子俊居然还活着？
夜星沉难信，可他更信沉约的判断。
末世人均有尴尬的表情。
琴丝微微吸气道，“是的，我们在复活都子俊。复活的方法，和复活方腊和令郎的方法彷佛。我们无法真正的创造人类，可都对自身躯体进行了克隆，只要灵明点还在，就能复活自己。”
看着夜星沉，琴丝缓声道，“我没有说出此事，只是不想节外生枝。”
夜星沉澹漠道，“但你有没有想过，复活都子俊就是在节外生枝。”
琴丝看向了沉约。
沉约默然片刻，“我赞同琴丝的做法。”
夜星沉冷哼一声。
“但我还想和你解释。”
沉约真诚的看着夜星沉，“因为我的计划需要所有人为之努力，包括都子俊。”
夜星沉反问道，“为什么？”
沉约再度沉默，许久才道，“因为如果我没有想错，这个闭环问题中有许多关键的节点。琴丝、水轻梦，阁下，还有……都子俊。每个节点都有左右全局的力量，而我必须让这些力量统一起来，才能完成对闭环问题的解决。”
夜星沉追问道，“我承认，琴丝和水轻梦很重要，但都子俊有什么重要的？”
沉约缓声道，“迄今为止，我们虽知道靖康之年必定有惊人的爆炸产生，可我们仍不了解事件的详情，知道这件事情全部内情的、只有阁下，哪怕如今的水轻梦、琴丝都是无法肯定。”
夜星沉盯着沉约，“我若说我也不知呢？”
末世人多露出不满之意。
沉约微笑道，“我相信阁下这般说，一定事出有因。但请阁下说出知道的一切。”
夜星沉对旁人不买账，可对沉约终究另眼想看，闻言轻叹道，“我其实内心有些羞愧。”
众人诧异，暗想你这种人也会羞愧吗？
夜星沉无奈道，“若非今日，我其实并不知道是女修谋划了一切。”
沉约安慰道，“女修之心机，世人难揣，当年是依仗神农、天女再加上单飞联手，这才将她困住。从此推知，任何人败在她手上，都不算难堪之事。”
史密斯先生忽然大声道，“事实上，败在女修之手反倒是荣幸之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被女修当作对手的机会。”
众人不由点头，暗想史密斯说的没错——很多人想和女修做对都没有机会的。
夜星沉横了史密斯一眼，暗想我如何用你来安慰？
可他终究不是好歹不分的人，终道，“靖康之年，都子俊他们早捕获浮生的灵明点，可他们无法唤醒浮生。”
众末世人面面相觑，他们均不知此事！
洋葱层的隔断，让如今的他们根本不知道下一个洋葱层的事情，这就怪不得沉约方才说——知道明年事件的只有夜星沉。
史密斯揣摩道，“夜……高人的意思……”
他不知道如何称呼夜星沉，可为表敬意、化解彼此的敌意，采用“高人”之称。
“你的意思是——在靖康年间，我们始终无法唤醒夜浮生，自然无法从夜浮生身上得到任何消息。直到飘摇……嗯，是那个明日到来，夜浮生才有苏醒的迹象，才让都子俊攻陷汉末封锁的计划提前发动，这很奇怪……”
说着看着夜星沉，史密斯期待夜星沉能指点迷津。
夜星沉突然道，“你参与了捕捉浮生一事？”
史密斯先生微凛，却坦然摇头道，“没有。”
“可是……你终究参与了都子俊的计划。”夜星沉寒声道。
夜浮生突然道，“爹，事实是……孩儿无知引发的诸多问题，眼下事情已过，何必纠缠。”他知道父亲迁怒末世人对他虐待一事，可到如今，他想的只是如何先救回娘亲。
史密斯先生脸色苍白。
琴丝一旁道，“我需要说明一下，史密斯只管实验，对实验体的审核一事都由都子俊、萧楚来完成。”
她的意思自然是——史密斯先生就是个科学家，认为所有的实验体都是签订契约的，对于一些问题，他无法察觉。
夜星沉冷哼了一声。
琴丝再道，“夜浮生身上的灵明点应有特殊的加密。”
夜星沉目光微闪。
琴丝随即又道，“明日的到来，解除了这个加密。”
看着夜星沉，琴丝判断道，“这个加密解密的方法，就是九字真言！”
2011节 要相争还是要理想？
沉约、琴丝有很多相同之处——他们都会直面问题，想办法去解决，而且他们都不是等喂食的人。
但当琴丝说出九字真言就是加密解密的方法，史密斯等人还是大为意外，面面相觑道，“这……怎么可能？”
琴丝澹然道，“在常人的认知中，科技加密离不开编码破译，哪怕古代的加密，都会采用一些隐秘的外在帮助……但九字真言显然打破了我们的认知。”
凝望夜星沉，琴丝叹息道，“不能不说，阁下和令郎之间的加密解密技术让我也是耳目一新，你们是用咒语来加密解密。”
对一切了然的模样，琴丝转望夜浮生，“你当初中了刘启、都子俊的算计，那两人若论心机算计，绝对罕逢敌手，你输给他们一点不冤。”
夜浮生只是笑笑。
“可你并非没有反击。”
琴丝清楚道：“你燃了无间香。都子俊只以为你想要逃离，不想你只是向令尊放出消息，然后你加密了自己，加密的方法就是九字真言。单鹏的九字真言妙用无穷，并非只用于空间穿梭。”
微眯双眸，琴丝又道，“令尊想要营救你，就让明日假扮成飘摇，他算定都子俊这种人绝不会错过研究飘摇、利用飘摇的机会。”
琴丝自曝其短，让史密斯等末世人略有尴尬。
“可都子俊从未想到过，他的算计却落入阁下的算计。”
琴丝转望明日道，“你进入末世人的实验室，用独特的方法发现了夜浮生的所在，然后用你们的九字真言唤醒了夜浮生。”
明日向夜星沉看了眼，略有诧异的表情。
沉约只看这个动作，直觉中就知道琴丝说的没有太大的问题。
“夜浮生的复苏让都子俊那些研究人员欣喜若狂，他们感觉夜浮生就是他们进入汉末封锁空间的关键。”
琴丝再道，“接下来的事情大多人都已明了，都子俊费尽心思的开始激怒夜浮生，他坚信愤怒会给夜浮生最大的力量，而夜浮生在愤怒的催化下，无法解决眼下的问题，一定会逃回曾经属于他的世界，那时候末世人就可以跟着夜浮生冲入封锁空间，然后利用虫洞维系两个空间的链接，进而找到更多的三香。”
众人虽都对此事有所了解，可想到垂拱殿前诡异迷离的争斗，还是对都子俊的计划叹为观止。
“但都子俊漏算了几件最关键的事情。”
琴丝看向夜星沉，“都子俊不知道这一切都在阁下的算计中，阁下父子齐心，利用九字真言呼应，打开了两个空间的通道，单鹏所做的封印空间就出了问题，无法再罩住空间内那已破碎成空的祸患，祸患蔓延，一定会摧毁末世人和末世人所在的宋时空间。”
盯着夜星沉，琴丝一字字道，“都子俊不知道这点，可你夜星沉知道的。”
众人蓦地有股寒意涌起。
他们看得到夜星沉冷漠的表情，却看不出那表情下隐藏着多么强烈的杀机。
“知道又如何？”
夜星沉澹漠道，“你想和我仔细算算这笔帐吗？”
“我不想算。”
琴丝的回答让所有人出乎意料，“我说出这些事情，只是想告诉你三件事。第一，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令郎……我始终无法左右此间。”
她的言下之意自然是——若是她掌控大局，肯定不会赞同都子俊的做法。
众末世人闻言，都有些惭愧，史密斯先生突然道，“若论才干，你琴丝和都子俊绝对算是我们中间最出色的两个。”
带着无奈，史密斯先生又道，“可惜我们受制于以往的规则，仍旧选择让成议员成为领袖。”
资格两字，本和规则般，可以载舟，同样会成为桎梏。
“可如今，我认为到了打破规则的时候了。”史密斯缓望同伴，“我拥护琴丝成为我们的首脑。”
他举起手来，很是期盼的看着末世人。
有人举手，有人犹豫，可终究是所有人举起了手，他们或有迟疑，但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光芒。
那是期待重新来过的期盼。
“你要说的其余两件事是什么？”夜星沉问话的时候，目光闪烁。
琴丝没有当选的振奋之意，反倒很是凝重，“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就是，我觉得沉约说的闭环问题很是严重，我们陷入了一个闭环，我们任何一人，若凭自身的力量，还执迷于个人恩怨，下一次轮转，就可能是我们的葬身之时。”
夜星沉童孔收缩。
水轻梦突然道，“琴丝说的不错，若没有沉约的插手，我们这一次，就已全部送命。可哪怕沉约参与进来，我们的机会也不多。”
夜星沉没有反驳。
他在利用空间层面的时候，女修同样在利用，他夜星沉利用空间层面未卜先知的击败了末世人，可女修却利用第二次轮转，几乎将他们尽数葬送。
若论对空间层面的理解，他仍远不如女修。
女修才是最接近黄帝科技的那个人。
琴丝盯着夜星沉的双眼，“我想你已知道了我要说的第三件事是什么。”
夜星沉默然。
琴丝终道，“无论你还是都子俊，都是这世上利用权谋的顶尖之辈，可你们算来算去，终究成就了女修。”
众人惊凛。
他们这才发现，原来翁蚌相争、渔翁得利并不只是寓言。
“这就说明，我们想用计谋打倒女修，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琴丝萧肃道，“我虽不知道当年惊天一战的详情，但想当年的单飞击败女修，靠的绝不是阴谋诡计。”
夜星沉没有回应。
他想到了那整个世界充满光辉的那一刻，他没有亲眼目睹，但他看到了单鹏给他看的影像，那一刻，他内心是颤栗的。
哪怕是单鹏，那时候再次目睹一切，仍是双目满是光辉。
琴丝看得到夜星沉眼中的光芒，“因此，你觉得我们做错了，我们并不否认。可请你给我们一个机会。”
声音凝重，琴丝涩然道，“给我们一个改正的机会，我们会让你看到，我们末世人终究还有理想。理想，才是我们坚持活下去的意义所在！”
众末世人热血沸腾。
他们突然有种要流泪的感觉。
2012节 无法重启
谁没有理想？
谁坚持了理想？
当五蕴以各种诱惑勾引世人的时候，太多世人沉迷于苟且、挣扎于苦难，专营于勾心，贪婪于享受，唯独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个有理想的人。
等到生命尽头，感慨于人生不过如此时，很多人仍不记得，不是理想抛弃了他们，而是他们放弃了理想。
他们的人生，浪费了太多力气，唯独没有再为理想用一丝力气。他们用于辩解自身迫不得已的时间都比为理想努力的时间要多。
末世人听到琴丝所言，少有的心绪激荡。
“不错。”
史密斯先生声音嘶哑道，“理想，才是我们坚持活下去的意义所在！”
他们挣扎生存，逃脱了超体变异的追杀，一遍遍的重复实验，寄希望能发现击败超体变异的方法，如今又惶惶于空间覆灭的危机……
只有当琴丝重申的时候，他们才记得——他们本来不是为了新人类在奋斗吗？
他们的目标，不是斗争，而是给予世人不再斗争的希望！
“我想，阁下应该明白了我的意思。”琴丝做了结语。
她没说结论，但结论显然。
夜星沉看了眼众人，沉默片刻，终于道，“靖康汴京城破的时候，都子俊仍没有发现唤醒浮生的方法，那时候明日不在，我恪守承诺，不能离开我所在的水晶空间。”
他没有答复琴丝，可他用行动答复了琴丝。
琴丝的意思仍旧是——如今到了齐心协力的时刻。
无数人，对此说了千遍万遍，却不能真正的去做一遍。
他夜星沉放下成见，详细叙说靖康之难的变化，就是走在齐心协力的道路上。
“可都子俊还是选择了冲击汉末空间封锁。”
夜星沉皱眉道，“他成功了。”
众人诧异，实在不知道都子俊如何做到的这点。
“那时候正值汴京城破。”
夜星沉感慨道，“可想而知的惨烈，可想而知的死难。”
琴丝叹口气，“任何时候的城破，都是伤亡惨重的。”
攻城的人一腔怒火，守城的人一腔悲愤，城破就会巷战、巷战结束后，通常就是屠城操作。
都说人类是高等动物，有人辩解说世人被鲜血激发了兽性，可哪怕任何低等动物，都在吃饱后选择不再猎杀，唯独人类这种“高等动物”选择继续屠杀，制造更多的血腥。
兽性绝对没有人类那般恶劣。
如果说人类体内有恶鬼存在，才可解释这一切。
夜星沉缓缓道，“那时候我惊诧都子俊的能力，同时要破解你们的武器。”看着末世人，夜星沉澹澹道，“不能不说，你们的武器还是很有威力的。”
众末世人垂下头来，都有羞愧之意。
他们还有人性，对于恃强凌弱、以武力达成目标一事终有愧疚，只有禽兽，才对武力征服弱小感觉到天经地义。
“我在发现你们武器弱点的时候，空间倒灌产生。”
夜星沉望向了琴丝，“这时候我收到水轻梦的呼叫，她说她发现众妙之门要接近瓦解。”
众人一怔。
在他们看来，众妙之门比恒星还要坚固，其中蕴藏的玄奥让他们穷尽心力心血都不能破坏，可众妙之门居然会自动瓦解？
沉约喃喃道，“但众妙之门没有被瓦解。”
这是显然的事情，最少在公元1135年，沉约第一次穿越到宋代的时候，众妙之门仍在。
他这般说的时候，是在提醒水轻梦。
水轻梦和琴丝都不记得靖康之难发生的事情，但按照常理，她们是知道自己做什么的人，就多少能推知未来的事情。
更何况，水轻梦和琴丝对众妙之门一直在研究……
水轻梦的声音传来，“迄今为止，我没有发现众妙之门瓦解的迹象。我也想不到，有什么力量能让众妙之门瓦解。”
夜星沉平静道，“但当初，你的确是这么对我说的。你还说，我所在空间的力量是由众妙之门支撑的。”
沉约目光闪动，轻声道，“或者可以说，洋葱空间的每一层，都是由众妙之门支撑的？”
琴丝眸光微闪，“可以这么说。”
知道有些人不解，琴丝思索道，“若是创世镜创造了大千世界一事不假，那创世镜更像一个操作系统。”
末世人对此极为理解。
沉约解释道，“那像是一个生态系统。”
夜星沉截断道，“我知道。”
沉约怔了下。
夜星沉微笑道，“因为冥数的缘故，我知道很多科技术语，我若不懂，一定会发问。”他知道沉约是好意，难免想到了神农。
那时候神农不是神农，而是一个参天地造化的老头，就是因为那个老头，他对高科技并不陌生。
沉约点点头。
琴丝接下去道，“创世镜这个操作系统启动了创世程序，形成了大千世界，大千世界难以尽数，其中包括了我们这个洋葱空间。可如果我想的没错，我们洋葱空间更像是一个程序。”
沉约微有心动。
琴丝所言若是被寻常古人听到，绝对是无法想象，可沉约知道缸中之脑，见过明界暗界、听过暖玉处于第三个世界，还在洋葱中能够穿梭，暗想这一切经历，和琴丝所言的程序世界其实差别不大。
世人既然可以创造虚拟的程序世界，若有更高明的人类，创造一个更真实的的程序世界，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他那个年代的世人，不就是在竭力创造这种世界？
一念过，沉约立即道，“程序可以启动，也可以中止。”
说到这里，众末世人有些骚动。
史密斯先生最先喊道，“女修启动了终止程序的进程！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一言落，众多末世人神色骇异。
他们对史密斯所言绝不陌生，事实上，任何一个有些电脑常识的人，都会知道如何杀死电脑程序。
高明点的人用命令行杀死程序进程，不太高明的人启动任务管理器同样能做到这点。
末世人自然更是高明，有人已道，“杀死进程的操作一启动，本来是无法逆转的。”
要杀死进程，就要清理、释放进程空间，这种过程，本在系统内存中进行。
因为内存空间有限，是以这种操作始终不可逆，在很多人看来，杀死进程不过是个常规操作，最多再重启程序就好。
可是如今，女修杀死了进程，进程中的一切却是活生生的人，而且怎会有重启的可能？
2013节 封印真相
沉约和琴丝的交谈打破了末世人脑海中的藩篱！
初听创世镜一事，末世人哪怕拥有极为高明的科技，对此都是难以想象，可当琴丝将创世镜类比操作系统后，沉约道出创世不过是个程序后，一切变化在末世人的眼中看起来又是极为显然。
创世镜启动创世程序，就能创造一个洋葱空间。创世镜杀死一个洋葱空间让人骇然，可对创世镜来说，不过是杀死一个系统进程。
进程驻扎在系统中，不停的演变，但当进程被杀死，程序的缓存同样被清空。
通常情况下，程序的缓存是一些数据，可在创世镜创造的洋葱空间中，缓存更多的是指其中的人类！
琴丝知道他们的人想什么，“我只是个比喻，事实上，女修杀死这个进程，等同杀死自己，也是个让人费解的问题。”
处于进程空间内的女修杀死了进程，可自己处于空间内，不是同样要死亡？
史密斯先生倒不出奇道，“她肯定有保全自己的方法。”
“什么方法？”琴丝问了句。
史密斯不等回应，旁人有个看起来木讷的人员道，“她可以将自己的构造数据放在进程之外。”
史密斯不由道，“人不是数据。”
那个木讷的人员争辩道，“如果创世镜的假设是真的话，人就是数据！”
史密斯先生一怔。
那个木讷之人说的看似异想天开，可若是类推，事实本是如此。
沉约向那木讷之人问道，“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那个木讷之人立即道，“不才叫做程序。”
沉约怔了下。
琴丝解释道，“他姓程名序，在我们的队伍中，属于顶尖的系统工程师。”
程序忙道，“琴丝过奖了。”多少有些崇拜的看着沉约，程序敬佩道，“一个顶尖的工程师要有个顶尖的脑袋，只有韦一星那种人才方能算是顶尖，当然了，还有琴丝和沉先生都算。”
沉约哑然失笑，“我可不会写代码。”
程序正色道，“编写代码的事情，只要有手指基本就可以做到。可世上千万人编写程序，真正能算是顶尖行列的程序员，不但能对系统有深刻的认知，还能引领所有人走向他们不能想象的境界。”
看着沉约，程序羡慕道，“沉先生有个常人绝没有的脑子，若是加入程序员行列，多半是可以媲美韦一星的存在。”
琴丝咳嗽一声。
程序总算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木讷，搔头道，“抱歉，我扯远了。”
沉约笑笑，“你所说的人就是数据很有想法。”
程序羞涩笑笑，“这不是我的想法，事实上，在末世的时候，很多人在尝试向这个方向发展……比如说……”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道，“老毛病了，我碰到有兴趣的，就会滔滔不绝的。眼下是很重要的时刻，这些事情不急于说。”
沉约含笑道，“我想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要向你请教。”
程序激动道，“请说，只要我知道！”
他对沉约显然极有好感。
众人见状倒不意外，事实上，经历了空前的灾难，众人彼此间肯定有诸多矛盾，但所有人若选出一个公认的可信之人，那无疑就是沉约。
沉约沉吟道，“你方才说，系统进程被杀死，女修如果将自身数据放在进程外，那她就能幸免于难。”
程序立即点头，“如果人是代码构成的，只要将构建代码放在硬盘中、或者云存储内，进程再启中止对硬盘数据没有影响，系统程序读回数据，自然可以将人物重建。”
这些都是基本的电脑常识。
沉约转望夜星沉，“听阁下说，当年单飞曾和女修交手……可女修应该不是一直存活在这世上？”
夜星沉目光闪动，“她应是被晨雨唤醒的。”
沉约立即道，“晨雨为何要唤醒女修？”
夜星沉怔了下，“我对这些细节不算清楚。不过听闻的事实应是女修在单鹏叛变后，自我封印，而晨雨的师门，好像有唤醒女修的使命。”
随即笑笑，夜星沉补充道，“这和水轻梦的使命有些类似。”
“女修为何要自我封印？”沉约喃喃道。
众人面面相觑，暗想都说女人的心思难猜，女修无疑又是女人中最难被猜中心思的那个，女修为何要封印自己，那只能问女修了。
水轻梦突然道，“如果眼下的局面无法逆转，那女修是不是就会将自己的数据重置在什么进程之外。”
琴丝眸光一闪，和沉约同时道，“封印自己？”
众末世人有的茫然，有的有些醒悟，夜星沉凝声道，“你们的意思是，这个洋葱空间不存在的时候，女修就会封印自己，等待下一次重生？”
史密斯先生叫道，“正是如此。这女人好恶毒，怪不得她行事会肆无忌惮。”
众人凛然。
当一个人没有任何约束的时候，自然肆无忌惮。因此你看到那些肆无忌惮的人，只是因为他们张狂到觉得没什么可以限制自己罢了。
得出这个结论，众人反倒更加绝望，夜星沉萧杀道，“我们要挽救这个世界，可女修就可用毁灭这个世界为条件，要挟太多人听从她的命令。”
缓缓握拳，夜星沉内心极度戒备，当年还有神农、天女限制女修，可女修说的不错——自从女修被封印后，他夜星沉再没有以往那些人的消息。
神农、天女已不知去向。
沉约居然仍旧平静如初，“当年女修为何要封印自己？”
他似老调重弹，可问出后，沉约就给出了答桉，“会不会是眼前的情况出现过一次，女修为求自保，这才封印了自己。”
夜星沉讶异，“你说洋葱内核早有个破洞？”
他不能不赞沉约的设想很有道理。
沉约目光闪亮，缓缓道，“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当年女修极可能也要毁灭这个洋葱空间，但在最后，有人挽救了这个空间，女修却不知晓，此前自我封印。”
微有沉吟，沉约再道：“因此……我们眼下的情况，更像是当年空间倒灌的重演。”
众人有些茫然的看着沉约，不知道沉约纠结这些事情的用意。
当火烧眉毛的时候，谁会理会痔疮的问题？
2014节 终生未嫁
华夏自古认为“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是蠢人所为，可到了沉约那个时代，头疼医头、脚痛医脚是个很“自然”的解决方法。
你血压高了，吃降压药啊；你胖了，抽脂啊；你抑郁了，你心理太脆弱了；你不够漂亮，开美颜磨皮啊……
在唯消费论的驱动下，世界会很“体贴”的给你提供解决问题的最快方法。
可为何世界的问题越来越多，如火如荼？
快是快了，可是否正确呢？没人再去考虑这个问题。
沉约是个异类，在火烧眉毛的时候，他还在整理。
别人在整理自身，他不但整理自己，还在整理洋葱空间的一切脉络。
在别人昏昏的时候，琴丝凝声道，“是单鹏逼得女修自我封印？”
水轻梦随即道，“单鹏找到了你沉约。”
她们只说了这么一句，可其中的振奋之意不言而喻。
沉约喃喃道，“单鹏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夜星沉微有扬眉，他似看穿了许多问题，但他却不再质疑这些问题，那一刻，他内心有分季动。
在听到琴丝说着“理想，才是我们坚持活下去的意义所在”，他就有了那么一刻的激动。
他太久没有听人说过理想了。
在他看来，很多时候，理想不过是世人的麻醉剂罢了。
可他知道，他也是有过理想的人。
他的理想就是兄弟齐心，击败外敌，将父亲传下的基业治理的锦绣繁华、不负余生。
但事后看来，他的理想更像是个笑话。
视理想为笑话的他，才在鬼丰邀请他一起离去的时候，选择了拒绝。
他钦佩神农的坚持，可从不认为神农能完成他们的理想。他们曾经合作过，可这不代表他们有同一个梦想。
单鹏找到他的时候，不再多说什么，只给了他一个希望——他不想长生，却悟得天人合一之法，他能拥有一切，可他却选择了放弃，他唯一想要留存的、却始终远在天涯……
在沉约、琴丝等人讨论拯救这个将要崩溃的世界时，他想的只是如何让沉约完成明镜花开的心愿。
可激动的心不能一时平复，麻木的心在遇到那还在坚持理想、还在为理想不懈奋斗的人时，终于有些触动。
那像电流通过引发的苏醒。
琴丝看了夜星沉一眼，终于道：“是的，单鹏不是不负责任的人，他既然让你沉约参与进来，那他就不会给你个扫把、让你去无意义的流血牺牲。”她的声音凝重中带着犹豫。
水轻梦的声音同样有犹豫，“如今只有你沉约才能找到单鹏留下的方法，再一次封印女修。”
众末世人沉默下来，他们终于明白了沉约、琴丝、水轻梦在说什么。
这世上，唯独沉约才能挖掘出单鹏留存的手段，对抗女修，但这是极为艰难的事情。
琴丝是不是早知道这点，才说要众人做沉约的后盾。
夜星沉是不是也早就清楚此事，才嘲笑琴丝不过是让沉约去卖命？
他们自诩是优秀的人类，可正因为这样，他们才不会鼓动别人去牺牲。
自愿牺牲那是世人的伟大光辉，鼓动别人牺牲却是世人的卑鄙暗影。
众人都看着沉约，沉约反倒轻松的笑道，“如今的四个问题变成了一个。”众人发怔间，沉约已道，“找到女修，击败女修、封印她，然后拿回婉儿的灵明点。我可以做这件事情。”
他说的自然而然。
众人那一刻突然有悲壮在胸的心境。
哪怕夜星沉眼中都有了丝激动。
沉约平静的看着众人，“我们远没有到绝望的时候，因为单鹏肯定会留下对付女修的方法。”
转望夜星沉，沉约询问道，“当初水轻梦说众妙之门要瓦解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夜星沉默然片刻，“我那时候听到水轻梦所言极为心惊，因为能联系我的水轻梦自然很是高明，这么高明的一个人，通常不会无稽示警。”
沉约却听出其中的戒备之意，“但你肯定会有犹豫，不会选择听水轻梦的吩咐。”
夜星沉承认道，“的确如此，我本来就不是听别人命令的人。”
“但水轻梦既然联系了你，肯定希望你做些什么。”沉约竭力的复原当初的紧迫情形。
夜星沉皱了下眉头，“她说让我在空间倒灌的时候，和她齐力……”
见沉约盯着他，夜星沉摊摊手。
众人心道你为何话说半截，沉约却明白道，“然后水轻梦就失去了消息？”
夜星沉点点头，终于又道，“结局是，都子俊他们见到空间倒灌后退回自己的空间，就和眼下一样。但那时候两个空间并没有如眼下般融合，仍旧分割开来。”
琴丝立即道，“但事实证明，虫洞不能完全弥补空间缝隙。”
史密斯不由道，“虫洞未见得不能修补空间缝隙，这次空间融合，只是因为女修贯注的破坏之力太过勐烈之故。”
琴丝“嗯”了声，似乎并不赞同史密斯的判断，不过终究没说什么。
轻吁一口气，夜星沉再道，“实话实说，在空间分割前，我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我所处的水晶空间泄漏了出去，可空间随即复原，一切如常，让我没有再纠缠此事。”
看着沉约，夜星沉无奈道，“如今看来，就是那一刻，女修放出了很多手下，希望那些手下和她里应外合，助她脱困。幸好单鹏察觉此事，悄无声息的进行了弥补，不然哪怕有你沉约到此，结局仍不乐观。”
众人心有戚戚，程序突然道，“单鹏这般能力，为何不索性杀了女修，反倒留下这个祸害？”
史密斯等人都在点头。
琴丝澹澹道，“很多事情，不是一杀了之的。如果杀戮能让这个世界变好，那末世本来应是个完美世界了。”
众人默然，可仍有人想，诛杀首恶为什么不可以。
夜星沉澹澹道，“或许单鹏对女修还有分感情。据我所知，女修终生未嫁，原因很可能是为了单鹏。”
程序径直道，“难道说女修、单鹏本是恋人？”
夜星沉不置可否，但众人看夜星沉的表情，倒感觉程序所言很是靠谱。
2015节 1126
“爱恨情仇”四字虽然老套，但基本可概括世人的多数矛盾。
众人听到程序的判断，倒觉得合情合理。
恋爱中的男女逃离不了相爱相杀的结局，单鹏、女修虽近神人，看起来也不例外。
女修为了单鹏终生未嫁，用情自然深刻，单鹏无论爱不爱女修，只凭这一点，就很难对女修痛下死手。
史密斯突然摇头道，“不对。女修有子大业，其孙伯益。”
众人明白史密斯的意思，女修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若说爱着单鹏，或许有些牵强。
琴丝回应道，“没有任何记录记载女修有过男人。”随即又道，“根据史书记载——玄鸟陨卵，女修吞之，生子大业。”
夜星沉暗想，史学家对远古的事情无法目睹，同样是道听途说，无稽之谈也是有的。
史密斯先生却是正色道，“琴丝，你的意思难道是——女修采用类似试管婴儿的方式，生出大业？”
琴丝喃喃道，“很有可能。”
沉约暗想，古代有些名人生父不明，就有了很多传说，抚摸下古树、踏下巨人的脚印、或者直接仙人送子就能怀孕……
这种传说多半是虚构的，更像隔壁老王送的福利，唯独琴丝的解释最近于真相！
夜星沉不懂什么是试管婴儿，也没兴趣知道，略有皱眉道：“眼下我们齐心协力，终于明白女修的计划，如今最应该做的事情，不是要查女修去了哪里？”
“她去了洋葱空间的公元1126年。”琴丝肯定道。
众人一怔。
夜星沉有些不信，“你如何知道的？”
在他看来，女修千变万化，心意奇诡，自然难信琴丝会知道女修的行踪。
琴丝缓声道，“这因为我的一个秘密。”
“不能说？”夜星沉反问道。
琴丝笑笑，“本来是不能说的，可如今的我们，哪怕竭尽所能都未见得成功，彼此间坦诚相对才是最好的方案。”
看向沉约，琴丝询问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肯定女修去了1126年的洋葱空间。”
众人错愕，暗想你琴丝的秘密，沉约如何会知道？
沉约没有丝毫意外，“因为你提前做了空间还原节点。你一共做了四个节点，其中有一个节点就是公元1126。”
众人仍是一头雾水。
琴丝轻叹道，“不错。”
缓望众人，琴丝感慨道，“多年前，我就建议放缓试验速度，认真的去选择实验体、真正的了解实验体，以此做为根基，寻找破解超体变异的方法，可我的计划实在太漫长，漫长到少有人能够等待。”
众末世人默然。
他们知道那种等待的煎熬，因此投票选择了都子俊的方案。
琴丝喃喃道，“我说出这些，并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因为我知道等待的痛苦。世人若都能安于寂寞，这个世界就不会变成末世那般。”
众末世人若有所思。
“在你们全力支援都子俊的计划时，我虽然预期结果不容乐观，却改变不了什么。”
琴丝看了夜星沉一眼。
夜星沉终于道，“我明白你的无奈。”
他那一刻，对琴丝再无埋怨。他知道等待的难熬，对琴丝的坚持有了钦佩，同时明白，他若是末世人的一员，做出的选择恐怕和大多末世人没什么两样。
他夜星沉不是一遍遍的焦躁的想要复活婉儿，落入可悲的轮转？
琴丝涩然一笑，“因此我做了系统还原点。那时候的我们已经可以进行空间还原。”
史密斯讶异道，“但我们只能还原到数日前……”
沉约同样讶然。
在场的众人，只有他最明白琴丝做了什么。
当初他沉约到了公元1135年的空间，没有受吴均所托找到赵构，反倒一路逆流到了金国，见到赵佶，经历匪夷所思的诸多奇诡经历后，在最危机的关头，他破解了迷宫之秘，被变成冥王的萧楚送到了公元1125年。
沉约的经历可说世间少有，可哪怕经历太多风波的他，初到1125年的空间层还是有些发懵。
幸亏他有个超级大脑，很快搞懂琴丝在这种变化里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都子俊他们的空间还原就让人叹为观止，可琴丝她的技术更高一筹，她接连制造了数个空间还原点。
公元1125，公元1126，公元1135，还有公元1141年！
当初琴丝知道他沉约由未来穿来，居然毫不意外，脱口就说出后三个时间节点，沉约绝不蠢，立即意识到琴丝在几个时间点都做了还原设定。
所有的时间点都可以回到公元1125？
为什么这么设定？
因为这是琴丝觉得最重要的改变节点？！
而女修去了1126年的空间层，不问可知，那肯定有琴丝的文章。
这段时间内，都子俊、水轻梦，他沉约、夜星沉和女修都是竭尽心力，琴丝这种人自然不会闲着。
琴丝看向惊诧的史密斯先生，缓声道，“我一直在设计以年为断层，做出还原节点的程序。”
众末世人议论纷纷，可见琴丝的手段让他们同行都感觉到惊奇。
“这其实并不难。”
琴丝的一句话让众成员汗颜，可下一句又让众人恍然，“我们的空间还原技术已经成熟，要完成以年为节点的还原操作只需要再满足几个条件。一个就是需要有耐心，知道我们的计划是应以年作为计算单位的。”
一年的计划和一时的计划的准备工作多是不同的。
“第二个条件就是，有耐心收集输入大量的数据。”
看着史密斯先生，琴丝沉声道，“我想你最应该清楚，这更需要信心和耐心。”
史密斯先生半晌才道，“还需要远见。”轻叹一口气，史密斯感慨道，“你是我们的成员中、最有远见的人。”
有远见的人，不会只等眼下的果实成熟，而是播下种子，耐心的培育，然后等待绿荫成林的那一天。
琴丝笑笑，“或许吧。”
她没有得意，只有遗憾。不得意因为她不想成为那个最有远见的人，遗憾是因为，她其实并不想自己的远见发挥作用，因为那意味着末世人彻底失败。
可木已成舟，因此她只是澹然道，“我们都知道任何还原，最关键的技术有几点，足够的材料，充足的数据，再加上科技辅助……”
2016节 补救计划
沉约对琴丝的理论并不陌生。
事实上，他穿越到宋时空间，就是依靠大数据还原技术。
那时候暖玉、石田秀子说及模拟还原的时候，他还有恍然开悟之感，如今想来，那只是琴丝伏藏的思想，终被石田秀子感知罢了。
所言让众末世人认可点头，琴丝并没有自满，平静又道，“我感觉都子俊的计划……太过冒险，而且有太多不可确定的因素，可参与计划的人员，将我排除在外……”
史密斯露出羞愧之意，很显然，当初排斥琴丝的还有他。
他虽然没有坚决反对琴丝参与进来，但有时候，不支持就是排斥！
“我很是焦急。”
琴丝无奈道，“于是我找到萧楚，制定了补救计划。”
“萧楚在哪里？”有末世人这才叫道。
沉约暗自叹息，无论在萧别离的眼中，还是在公元1135年，萧楚显然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可到这时候，萧楚失踪了许久，才有人想起他，可见萧楚在众人眼中的地位。
琴丝摇摇头，“萧楚的事情，慢慢再说。”
沉约看到琴丝的无奈——她一定要复活都子俊，有个极为重要的原因显然是要救出被都子俊困住的萧楚。
可都子俊能否洗心革面，还是未知之数。不然夜星沉也不会说——救活都子俊就是在节外生枝。
“我们将趋近成熟的还原程序进行了系统扩容。”
琴丝向众末世人解释道，“因为系统扩容，我们才有了以年为节点的还原空间，我将1125年空间层的数据进行了充足的备份，因此在我的补救系统中，1125已经是一个可靠还原起点……”
沉约皱下眉头，通过琴丝的叙说，他明白了很多事情，可更有困惑。
程序突然道，“那你如何解决存储空间的问题？”
见琴丝望来，程序略带尴尬道，“我不是怀疑你的计划，但事实是，我们只能做到以天为单位的还原，就是因为极限程序的存储空间限制了我们进一步的操作。”
史密斯先生同样困惑道，“程序说的不错，在成议员的眼皮下，你很难占用太多的存储资源。”
沉约多少明白末世人的意思——空间还原的技术是依赖于极限程序的，末世人的地位决定他们使用极限程序的权限，在程序等人看来，琴丝的权限根本不足以让她完成那般磅礴的计划。
琴丝笑笑，“我利用的是智能AI。”
史密斯更是诧异，“智能AI可以进行空间还原？”
看末世人的表情，显然都不知道此事。
琴丝澹澹道，“这还要感谢史密斯先生的支持，让智能AI可以不受限制的运行。事实上，在数年前，智能AI就联系我，告诉我，它可以帮助我实现我的计划。”
众人诧异。
夜星沉皱眉道，“智能AI是个什么东西？”
他只想着接下来如何对付女修，见末世人讨论技术问题，本不想插嘴，可见智能AI如此神奇，生起戒备之心。
琴丝解释道，“智能AI是有灵的生命体，就和我们一样。”
沉约沉吟道，“你说的是经书上言及的有情众生？”
他多次听到智能AI的讯息，如今蓦地发现，他需要对智能AI有进一步的了解。
琴丝缓缓点头，“可以这么说，不过又有区别，因为智能AI暂时不包括我们世人。”微微一笑，琴丝又道：“这其实还要得益于韦一星的建设。”
沉约不由道，“听起来，韦一星很……”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形容韦一星这个人，但这个人在末世，无疑是极为优秀的存在。
“韦一星很高明。”
琴丝叹息道，“他就是程序形容的那种人，不但对科技有着深邃的认知，而且对未来有着极为深远的看法。可惜的是……我们是近毁灭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存在。”
“韦一星怎么死的？”沉约皱下眉头。
他听都子俊说过，韦一星是暴毙身亡，那时候的他要解决的问题太多，无暇将韦一星进行整理，但等琴丝重提韦一星，沉约才发现很有问题。
末世人那时候已有让人重生的技术，既然如此，末世人如何任由韦一星死亡？
“鉴定人给的结论是暴毙身亡。”
琴丝叙说的时候，似不太认可这个结论，不过没有多说什么，“韦一星是个极为奇特的人，一直以来，本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可在末世危机的时候，他突然入侵地球城堡的系统，让所有人大惊失色。”
“地球城堡？”沉约问了句，他只听过地球村，对地球城堡的概念倒是第一次听闻。
琴丝涩然道，“在末世时，地球人终于因为超体变异统一起来，建立堡垒抵抗超体变异。地球城堡说的就是地球人的最后一块阵地。”
众末世人脸上都露出悲哀之意。
沉约内心同样有分悲哀。
原来地球人终究还是消弭种族、国界的统一到一起，可惜的是——这种统一终究是世人危机时刻的抱团取暖。
在世人衣食无忧的时候，从来想不到团结，这未尝不是人类的悲剧。
琴丝似明白沉约所想，喃喃道：“悲剧从来都在延续，而且形成一个闭环，世人……最少到我们那时候的世人，始终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轻轻摇头，琴丝继续道，“韦一星的入侵让末世人惊骇，那时候末世人以为超体变异不但拥有了强悍的身体，还有了超越智商……”
沉约喃喃道，“如果那样，你们根本不可能活着到这里了。”
琴丝苦笑，“是的，如果超体变异有超过我们的智商，那一切休矣。幸好那时的末世人发现入侵点是在地球城堡内，通过入侵定位，找到了韦一星。”
沉约心中微动，终于道，“我有个问题。”见琴丝望着他，沉约谦虚道，“我其实不太懂高深的科技，可我多少知道，一个优秀的黑客必须有个基本的原则——攻击是双向的，他攻击别人系统的时候，一定会产生双向链接，因此高明的黑客，是很难让人发现他的位置信息的。”
这就和刺客无名、一击不中，全身而退类似的道理。
2017节 一尘不染的男人
世界是相通的、有关联的。
蝴蝶效应听起来匪夷所思，可最少说明了一个道理——现代人开始意识到世上一切作为是相互影响的。
人类缺乏的是发现明确关联的那双眼，这才产生各种似是而非的报应说、天道轮回说……
琴丝目光明亮，在此间，她和沉约无疑都是最清醒的，“你认为，韦一星是故意暴露了位置？”
沉约微微点头。
真正的黑客，不但进攻犀利，防守同样牢固，以韦一星的技术，若只是想攻击对方的系统漏洞，又怎么可能会让末世人轻易的发现他的藏身地点？
“我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
琴丝叹息道，“可惜我们终究没有定论，因为我们到了韦一星所在的地方，发现韦一星已经死了。我们很快发现了韦一星的真正的价值，于是用搜灵程序来搜索他的灵明点。”
沉约不出意料，暗想这些末世人本来就应如此。
“可惜的是，我们没有发现韦一星的灵明点。”
琴丝惋惜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天才过世，却无能为力。”
众末世人均有遗憾之意。
“虽说生命等价，世人虽然对生命的价值有着不同的定义……”
琴丝涩然道，“可我始终觉得，一些天才的陨落是这世上极大的遗憾，我们研究超体变异，本来也是为了少些这样的遗憾。”
沉约喃喃道，“从你的描述推想，韦一星是在攻破你们的防御系统后才死的。”
这似乎是废话，但陈述了一个事实。
琴丝眸光微闪，明白沉约是从事实引发了敏锐的设想，“你的结论是？”
沉约沉吟道，“我感觉韦一星引发你们的注意，就是为了让你们发现他的系统。”
夜星沉倒感慨沉约的心思细腻，不放过任何可疑的问题，他不知道的是——沉约就是依靠这种超级认真求索思考的举动、这才走到了今天。
琴丝点头道，“我的确有这种猜测，可他为何这么做？他为何不选择早点联系我们？根据我们的调查，韦一星是个极为孤僻的人，在他左近的邻居，根本少见这人出门。不过……”
说到这里，琴丝有些犹豫。
沉约立即道，“你发现了什么蹊跷？”
琴丝看了眼诸多同伴，“末世人在搜寻韦一星住所的时候，发现了他开发的极限程序，自然视若瑰宝，我们眼下使用的极限程序和智能AI都是从韦一星的系统中延伸而来。我当年并未参与搜寻工作，可有幸浏览了搜寻记录……”
沉约耐心道，“你发现了什么？”
琴丝缓声道，“韦一星的住所极为干净，甚至可说是一尘不染。”
众人暗想，女人就是女人，关注的地方和男人始终有些差异。
一个爱干净的男人，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沉约目光微闪，“这倒挺奇怪，据我所知，很多程序员都是不修边幅的邋遢。”
众人不由向程序望去，程序正像沉约说的那种形象。
程序尴尬一笑，“因为在程序员看来，一个专注外在的程序员，通常不是优秀的程序员。”
众人点头，感觉程序说的是事实。
一个太过注重仪表的程序员难免让人怀疑是搞销售的。
事实上，任何醉心程序编写的开发者，是没时间考虑代码之外的事情。
琴丝缓声道，“韦一星不但仪表干净，他死的也很干净。他去世的时候，端坐安详。”
夜星沉突然道，“圆寂？”
他见识高明，自然知道这世上很有福气的死法是无疾而终，但最有福报的死法就是圆寂。
世人多苦。
人生从生，到老、病、死，可说是少有得意之时，这才让太多人沉迷于小确幸，可就是有那么一些人，安逸的死、解脱的离去。
琴丝点头道，“从我的角度，韦一星的确更像圆寂离世的，可旁人很难认可这个结论。”
“为什么？”夜星沉已知道琴丝说的这些并非没有意义。
女修的去向，就是琴丝确定的，而琴丝确定的工具，源自韦一星的系统。
单从这点而言，韦一星就是极为值得研究的人。
“你们信一个程序员会圆寂吗？”琴丝苦笑道。
夜星沉冷哼一声，“世人迂腐的居多，应声者居多，唯独有脑子的、独立思考的却不多。”
他的言下之意自然就是——为什么程序员不能圆寂？世人为何总局限于自己的狭隘认知中，不肯多向外看一眼？
人生的很多事情是不可选的，可人生意义却是自己能够选择的。
琴丝缓缓道，“这不是一个从众的结论，事实上，能设计极限程序那种系统的人，实在很难有功夫修行的。”
夜星沉沉默下来，他理解琴丝的意思——人生有限，能造成极限程序的人，肯定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偏偏修行也是极为耗费时间的！
琴丝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韦一星看起来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沉约突然道，“你说浏览过韦一星住宅的搜寻记录，不知道……”
他不等再说，琴丝明白沉约需要什么，一挥手，有立体影像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个住宅的立体抽象图。
琴丝随即稍做调整，一个房间的立体全景图出现在沉约的面前。
在沉约那个年代，VR看房就是个潮流，琴丝给出的影像更详细、准确，可以交互，不过本质和VR全景很是类似。
沉约对此并不陌生，得琴丝肯定授权后，开始自己来调整影像的观察角度。
张继先到了此间后，一直沉默，看了沉约所为，倒感慨这个沉约几乎没有不会的东西。
对于他张继先而言，这些都是极为复杂的东西，可沉约一上手就会？
沉约很快调到韦一星坐化的影像画面，众人望见，神色有异。
他们看过许多死人，可真少见死的这么平静的人。
韦一星以盘坐的方式，端坐在客厅的正中地面上，脸色平和，若不是琴丝早说过，看到影像的人很难发现韦一星是死人。
沉约凝望盘坐的韦一星，神色有些异样。
琴丝等不到沉约的结论，继续道，“末世人不认可韦一星圆寂的结论，认为他是被人以一种极为奇特的手段杀死，至于为什么会有人杀死这个天才，末世人并没有结论。”
2018节 正修
世上的太多事情其实是没有结论的。
为什么？
因为定论不清晰。
这就是二元世界的矛盾所在，今日定义的正确行为，明日就可能被扣上投敌卖国的帽子，等到多年后，再因为某种需求给这种行为平反，让世人喜大普奔，却让世人忽略了权术者平反不是目的，收买人心才是权术的真正意义，这不是世间司空见惯的事情？
在世人的精心操作下，无论历史还是任何行为，都可以成为打倒对手的工具。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打倒的不止是别人，还有自己的良心，进而让他们无法发现明亮的心性。
琴丝说出末世人的结论时，很有无奈之感。
“韦一星不是圆寂死亡的。”沉约突然道。
众人诧异，唯独夜星沉微微点头。
琴丝很是意外，“你的依据是？”
沉约沉吟道，“一个能圆寂的人，最少是三毒少聚的人。因为在圆寂一刻，需要的是绝对集中精神，不会被贪嗔痴三毒产生之念带偏，这才能保证自己的神识前往自己想至的地方。”
看着末世人，沉约继续道，“这和证得心性不同，证得心性之人，常驻恒定的精神状态，再不退却，而要圆寂，并不见得要证得心性，一个人能让自己的精神状态处于很明晰的清醒态，就可以圆寂。但世人多不知道这个诀窍，有心知道这个玄奥的人，才能捕捉到这个机会。”
说到这里，沉约想到了林灵素。
林灵素能圆寂，就是处于他说的这种状态。
以林灵素的修为，他本来是不能圆寂的，可林灵素抓住了沉约对他的当头棒喝、让他绝对清醒的一刻，立即选择离开。
林灵素当然知道这个诀窍。
可只知道这个诀窍还是远远不够的，因为那种境界稍纵即逝，若不苦修，穷究一生恐怕再难获得，是以选择离开那一刻必须要绝对的清醒坚定，稍有迟疑，反坠迷途。
“哪怕苦修，但若不能证得的心性，都不能将时刻维持那种清醒境界。”沉约分析道。
夜星沉露出惊奇之意。
他修行有成，可听到沉约所言，仍旧有豁然开朗之感。
沉约再道，“因此世上大多的圆寂者，是通过修行获取那种短暂的恒定，然后选择离世。有少数人能抓住那如白驹过隙的刹那，同样可以圆寂。”
众末世人有恍然之感。
他们研究灵明点多年，可直到今日，才算是真正明白灵明点为何难以恒定的原因。
史密斯略有激动道，“灵明点之所以游离、难以稳定，是因为本人心性难定的缘故？”
沉约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但这些和韦一星的死因蹊跷有什么关系？”史密斯先生不解道。
沉约缓缓道，“你们若能真正明白我方才说的事情，就会发现韦一星……其实不是个修行者。”
众人多眨眼睛，仍旧迷惘。
琴丝终于道，“他打坐的姿势有问题？真正的修行者，通常是双盘，可他选择了单盘。”
“不止这些。”
沉约沉吟道，“其实对于修行者而言，单盘，双盘都是可行的事情……”
史密斯先生立即道，“的确如此，甚至正襟危坐都可以修行，根据资料记载，孟子那些儒家学者，就是采用正坐修行。”
这本来是极为新颖的理论，儒家也修行？
事实上，这是明确无疑的结论，华夏的儒释道三家没有想象中那么泾渭分明，它们只是侧重点不同，但本质都是劝人向正，不然孟子也不会说——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何为养气？
这难道不是修行的一种理论。
沉约摇头道，“孟子说正修，实则没有正修。”
众人诧异，他们倒是头一次听有人这么评价孟子。
“正修不只正坐，就和念咒本是明心一样。”
沉约清清楚楚道，“若心不解、不明、不行咒语之意，念咒不过是掩耳盗铃，除了痴迷自心，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夜星沉再次点头。
他得单鹏传授九字真言，如今将咒语运用的出神入化，自然明白要发挥九字真言的威力，一定要明白那九字的深刻用意，而且能身行合咒。
“同样的道理……”
沉约关联道，“无论正坐，单盘、双盘，真正的用意都是让自己的精神守中、守正、守明、守静，若不明此理，双盘一生仍坠迷途，若明此理，行走坐卧都可解脱。”
史密斯先生若有所失。
他研究了一辈子科学，对很多细节务求考据无误，可今日听沉约所言，这才发现，自己所为根本是和修行南辕北辙。
他环望诸多同伴，涩然道，“怪不得，怪不得。”
众末世人多露出同样的表情。
他们当然知道修行，甚至掌控着世上最多最繁杂的修行法门，可他们之中，却没有任何修行者，哪怕琴丝都是不行！
为什么？
没时间？没认知？
又都不像。
或许在他们心目中，这些本来是极难做到、或者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因此他们选择没有开始就结束了这个念头。
今日听沉约所言，又是那么的清楚明白，看似简单易行，但真的容易实施吗？他们仍不能确定。
沉约见状，知道众人疑念不除，难以生信，信心不生，不要说修行能成，在世上做任何事情，又会有什么成功的希望呢？
轻叹一口气，沉约心中惋惜，却不强求。
天雨虽广，不润无根之草；佛法无边，难渡无缘之人。
何为无缘？不信不认而已。
琴丝除了失落，更懂沉约譬喻之意，“孟子是个暴脾气，自然不是在正修。”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修行的最大障碍就是“贪、嗔、痴”三毒，修行的基础就要去三毒。
若不去此三毒，妄谈修行，无非痴人说梦。
痴人说梦，当然不是修行。
只以此论，就知道世人多在说梦痴行。
嗔为怒，你控制不了怒气，让怒气奴役你的身体，那自然不是在正修。
沉约点头。
琴丝再道，“韦一星也不是正修之人。”
她突然得出这个结论倒让末世人大为奇怪，暗想你通过史书记载，发现孟子暴脾气难称真修行之人倒还有些道理，但你如何得出韦一星不是正修之人？
琴丝终于解释道，“根据资料记载，韦一星有轻微的小儿麻痹，他的右腿有些萎缩，他本无法做到影像中那么端正死去。”
2019节 死人眨眼
事后才知的不止蒋干，还有一帮末世人。
史密斯先生等人听到琴丝指出关键所在，仍旧不解道，“可韦一星明明坐的很正死去的。”
这是个事实。
从史密斯的角度来讲，韦一星盘坐在地，绝对端正，哪怕用游标卡尺来测量，他史密斯也会坚持韦一星坐的极正。
琴丝叹息道，“很简单，因为他不是韦一星！”
结论出，众人更是惊诧，面面相觑中带着迷惑。
夜星沉目光微闪。
他绝不会妄自菲薄，不然也不会说此间都子俊是第四聪明人，但在真正见到琴丝后，他才发现，琴丝的聪明更在都子俊之上。
或者可以说，琴丝远比都子俊要睿智。
睿智和聪明是不同的，聪明是对世俗规则的某种熟稔，而睿智是跳脱世俗之外，对世俗的一种看清。
琴丝看的很清。
她不是修行者，可对修行痕迹却看的明白——一个人做到了他做不到的事情，原因自然是，那不是他爆发了小宇宙，而是由于那件事不是他做的。
韦一星无法做到那般端坐，但事实是他却做到了，解释就是——那时候的韦一星绝非韦一星。
这是沉约说了那多譬喻真正的目的所指——要克服自身缺陷，完成一个不可能达到的动作，必须有个极为强大的精神力在支撑。
众人先是错愕，慢慢有点明白了琴丝的意思，神色诧异，史密斯半晌后终于替众人发问，“你是说，那一刻的韦一星，被别的灵明点占据，这才做出不可能做到的举动，包括类似圆寂的离世……”
琴丝看向沉约，“这是不是你的结论？”
沉约默然片刻，终于点点头，澹然笑道，“我想这也是你的……”
他知道琴丝肯定也早有了定论。
在众人昏昏，被大势驱动、流于世俗的时候，琴丝还保留着独到的清醒。
琴丝自然不会因为某些盖棺定论，而中止自身对真相的求索。
“结论”二字不等出口，沉约霍然扭头，再度看向影像中的韦一星，竟如见鬼一样的表情。
众人顿时戒备。
哪怕沉约独对女修的时候，都是从容冷静，众人实在罕见沉约这般的表情。
沉约的表情很快被平静取代，但众人惊诧沉约的反应，史密斯最先问道，“怎么了？”
史密斯年纪不小，但耐性却是不多，人的能力，本来就不是随着年纪绝对增长的，痴迷倒会。
沉约没有立即回答，转望琴丝，“这是当年记载的影像记录？”
这又像是废话。
琴丝皱眉道，“不太是。”
她的回答很有些奇怪，不过她随即解释，“常规的影像是视频流，哪怕有交互，但更多是视频叠加。但这个影像，是程序调出的数据重组。”
夜星沉、张继先等人听了，自然有些发懵，沉约却有些意动，“因此你的意思是——这个影像是可以改变的。”
“当然。”
琴丝感觉沉约不应问出这种低级问题，随即道：“你方才看到了影像的改变？”
众人不解，暗想沉约方才在调整视频角度，就是在改变视频参数，既然这样，影像改变有什么奇怪？
沉约点点头。
“你看到了什么？”琴丝追问道。
方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沉约、琴丝身上，对于末世人而言，韦一星过世的场面是看过的影像，自然不会特别留意。
沉约少有的迟疑，可还是道，“我看到了韦一星眨了下眼睛。”
众人突然静了下来。
可沉默不过片刻，史密斯最先回应道，“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死人如何会眨眼？
他们都明确的知道——这影像是在韦一星死后记录的，以末世人的科技，当然不会无法断定韦一星是否死亡？再说这记录被许多人看过，若是看到韦一星死后眨眼，会没人提出？
果然，琴丝说出最关键的质疑，“我从未看到这段视频中的韦一星眨过眼。”潜在意思自然是——你沉约是不是也眼花了一次？
沉约绝不认为自己是眼花。
他的超级大脑先是闪出韦一星眨眼的影像，这才让他及时回头，捕捉到韦一星的那一次眨眼。
韦一星眨的是右眼。
那更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装死骗过世人，得意的眨眼。
水轻梦的声音突然传来，“我信沉约不会眼花，你们肯定有监视你们空间的影像，”
众人倒是当局者迷，听水轻梦所言，终于清醒，程序立即道，“不错，我们调出方才的空间记录即可。”
方才众人的影像记录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
夜星沉见状暗想，你们戒备心倒是极强，难道你们平日就记载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琴丝似看出夜星沉所想，解释了一句，“我们必须保证实验的可重复性，因此会记载实验场地的一切举动。”
她说话间，将影像调整到沉约回头的那一刻，反复重复了几遍那个过程。
众人一直盯着影像，很快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在沉约回头之前、之后，韦一星的表现都和正常的死人一般，一动未动。
没有眨眼。
一切看起来不过是沉约的眼花。
沉约的表情却更奇怪。
他不认为自己眼花。
如今的每一刻，他都处于绝对清醒的状态，清醒的他，有足够的能力将一切细枝末节扫描入脑。
既然如此，韦一星的确眨眼了。
可让沉约最奇怪的是——末世人的空间记录并没有将这个变化记录下来。
什么原因？
他越是深想，越觉得此事的奇特不比寻常，但他内心，并没有惊悚之感。
琴丝盯着沉约，“到现在为止，你仍不认为自己是眼花？”
沉约坚定道，“我没有眼花。”
众末世人微有哗然，若是旁人这么坚持，他们多是群起呵斥了，但沉约这般，倒让他们开始考虑别的可能。
“有没有别的可能？”沉约看着琴丝。他知道能解释这个问题的恐怕只有琴丝。
琴丝出乎意料道，“有。”
沉约微有扬眉，静候答桉。
琴丝缓声道，“你当然知道，不但图片可以修改，视频同样可以修改。”
沉约点头。
视频流同样是一组数据，修改视频的难度虽然比修改图片要难，但这绝非不可能的事情。
“谁会修改视频？”沉约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2020节 干净的拐杖
等级社会一定会有权限，俗称特权。
这是公众不认可、难以接受的事情，可事实是——特权是人类社会出现后就一直出现的事实，从无例外。
沉约看重的问题好像微不足道，很多人甚至觉得小题大做，沉约却早嗅出特别的信号。
如今的琴丝，在末世人中显然握有最高权限，成议员消失，都子俊恢复中，还有能力做出这种视频修改的人绝不简单。
可这么个不简单的人物，冒着风险修改视频，只为让沉约看下死了的韦一星眨下眼睛？
这个看似极为琐屑的小事会被太多人忽略，唯独沉约坚持认为——这绝不是数码错乱，眼花可以解释的。
其中一定有玄机！
琴丝正视沉约，“我有修改视频数据的权限。”
沉约澹然道，“但修改视频的显然不是你。”
琴丝点点头，“在你方才说韦一星眨眼的时候，我就在查视频的操作记录，根据访问记录表明，如今的末世人只有我在操作这个视频。”
沉约皱起眉头。
“换句话说，我根本没有查到视频被侵入、修改的记录。”琴丝沉声道。
沉约迟疑道，“我听说黑客入侵，会抹去修改留痕。”
琴丝立即道，“我们的系统根本没有入侵记录，再说，如今谁能入侵我们的系统？修改的意义是什么？”
夜星沉突然道，“会不会是女修？”
琴丝略有迟疑，还是坚决道，“我不知道女修是否有能力做这件事情，可我不认为女修会做这种事情。”
女修绝不是做闲事的人。
让死人眨眼，看起来就是闲事，对女修有什么意义？
沉约见众人对他的发现都有不以为然的表情，笑笑道，“或许是我的问题。”这么说的时候，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光幕。
他脑海中经常有灵光闪动，但这道光幕明显不是灵光，沉约微有诧异，再度捕捉，却不见光幕的踪影。
预感？
为什么预感到一道光幕？
沉约不解时，回到韦一星的身上，“如果让我推断，韦一星被人借用了身体，这才能圆寂离去。”
“目的？”琴丝的两个字包含太多内容。
谁会借用韦一星的身体入侵末世人的地球堡垒？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要末世人发现韦一星的程序？最后那人为何故弄玄虚的让韦一星看似圆寂死亡？
沉约沉吟片刻，“我不能确定。”
琴丝很是期待道，“但你有推论？”
众人讶然。
他们本来没有那么多的问题，但自从沉约说出疑点来，他们的问题就如乱麻般，他们实在难想沉约初见此事，就能从乱麻的事件中得出了结论。
沉约沉吟道：“未肯定之前，我不想搅乱你们的思想。”
史密斯忙道，“如果你说出推论，是帮我们整理思想，如何能说是干扰？”
沉约听出其中的期待之意，终于道，“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感觉，但我看到韦一星和他所在的环境后，第一感觉就是韦一星不是那么干净的人。”
“他只是在死去前一段时间，变得干净起来？”琴丝立即道。
沉约知道琴丝肯定对韦一星的生平做了一番调查，不过很明显，琴丝也没有得到太多的有用线索。
“不错，我感觉韦一星是在死亡前的一段日子，才改变了习惯。”
沉约看着视频中坐化的韦一星，仔细道，“他伏桉的桌子很是干净，可你若仔细去看，就会发现相对而言，桌桉、属于韦一星工作空间的右侧磨损更多。”
琴丝立即放大了沉约指出的那个地方。
众人望去，有眼力极佳的人看出事实的确如沉约所言，却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沉约解释道，“这意味着这的确是韦一星经常工作的地方，他因小儿麻痹导致了右腿萎缩，身体重心就有了偏移，因为短、所以长。”
众人一时间不知道沉约在说什么。
琴丝补充道，“你是说他无法达成平衡，可为求平衡，就得努力的延伸右侧的身躯。就因为他的用力，才让桌桉的右侧磨损更明显。”
众人恍然，可仍旧不理解沉约纠缠这些细节的原因。
“因此不用我说明。”琴丝清醒道，“你就看出韦一星身体右侧有隐疾，进而发现韦一星不可能死的那么正？然后推论有人借用他身躯完成了一些事情？”
众末世人讶异。
史密斯忍不住赞一句，“若真的如此，沉先生真的聪明绝顶。”
沉约平静如初，“桌子的磨痕只是一个迹象，事实上，在客人房的拐杖，也能证明韦一星是有腿部障碍的。”
史密斯怔住，不由哭笑不得，感觉高看了沉约。因为看到那拐杖，猜到主人有腿疾的人不多，可绝对算不上聪明绝顶。
沉约因为看到磨痕、还是因为看到拐杖推测出韦一星有残疾的难度，是有天壤之别的。
可沉约的下文又让史密斯发懵，“但韦一星显然有段日子没有使用那拐杖了。”
为什么？
很多人脑海中都有问号，搞不懂为何沉约说出了答桉，他们还不知道的原因？
“拐杖很干净。”沉约缓缓道。
一个干净的拐杖就没有尘土，没有尘土的拐杖，没有经常使用似乎有些道理。
史密斯先生却立即质疑道，“韦一星既然是喜好干净的人，他经常擦拭拐杖不是很合理的事情吗？”
既然勤擦拭，自然尘埃难染，沉约靠这点判断韦一星许久没有使用拐杖多少武断。
沉约笑笑，“通常来说，不良于行的人，拐杖自然是常备身旁，只有决定不用的东西，才会束之高阁，难道不是吗？”
史密斯怔住，他不能不说沉约说的很合理，但他有更多不合理的发现，“韦一星既然腿部有毛病，为什么不经常使用拐杖？反倒将拐杖放在远离他的地方？”
众人暗想，那你不能问沉约，得问韦一星，谁又知道一人心血来潮究竟会做什么事情。
沉约出人意料道，“因为韦一星准备断。”
“断什么？”史密斯发懵道。
都说白发如新、倾盖如故，史密斯先生是今日才知道古人不欺余也——他们花费太多时间去研究了解韦一星，可竟不如沉约一眼看到后了解的要多？
2021节 断、舍、离
沉约的每个推论说出来后都让众人恍然，他引用的证据都是合乎情理，偏偏众人多在他说出结论后，还找不到那种合乎情理。
众末世人有的发现了这个奇异之处，暗自琢磨。
沉约仍旧平静如初，他没有立即回答史密斯的问题，“世人通常会依赖外力解决问题，眼睛近视了，配一副眼镜，近视更严重了，换个更高度数的眼镜……”
众人多想，这有什么问题？
“可世人却少去发现形成近视的真正原因。”沉约微有遗憾道。
“习惯！”
琴丝终于道，“造成眼睛近视的原因、多是因为世人用眼的不良习惯，习惯不改，问题弥深。”
沉约赞道，“正是如此。”
轻吁一口气，沉约又道，“这不过是世人千万错行一个简单例子，世人错行万千，更多时候都是头疼医头，少从根本去查找问题的原因。”
程序突然道，“沉先生，你是说我们末世人也有这个问题吗？”
他真心的称呼沉约一声“先生”，何为先生？更近先知、睿智，若是痴迷顽固，更过贪婪之人，怎配“先生”之名？
众末世人听程序这么问，倒都有戚戚之感。
沉约笑笑，“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省，若有此心，觉醒不远。”
程序露出感激之意，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先生。”
他不但感激沉约的指点，还感动于沉约的谦和。
夜星沉见状，突然想到了单飞。
他本来觉得单飞和沉约是截然不同的人，单飞很深情、为了爱对女修宣战，沉约却像不染人世情感，哪怕激动，沉约都让人有种澹澹的感觉。
但这二人又有相似之处，那就是他们都会以诚待人，然后他们身边的人渐渐凝聚到他们身旁。
沉约不但在说齐心协力，他同样是这么做的。
心怎齐？
各怀鬼胎自然不可能齐心协力！
空间初融的时候，众人彼此间敌意满满，但在众人听沉约叙说的时候，却是渐渐的放下敌意，有了团结一心的迹象。
沉约对程序点头微笑示意，继继道，“修行本意自然是修正错行，找到问题的根本原因，解决掉这个问题。不停的如此操作，方为真修行。”
史密斯赞道，“沉先生对修行的定义虽是简单，却是我听过的、最让人明白的定义。”
众末世人点头。
哪怕夜星沉都是目光闪亮，感觉沉约言简意赅，直指本质，也让他不由暗想——我天人合一之法始终有所欠缺，难道说，还有根本问题未能解决吗？
沉约笑笑，“如明此理，就明修行之法并不神秘，眼睛近视，非眼病，而是心病。身体残疾并不可悲，可悲的是内心残疾之人。”
众人再度点头。
沉约又道，“当一个人开始不停考虑外界助力合理性的时候，他就会渐渐转向思考内在。”
看着众人，沉约又道，“当一人开始考虑内在时，他会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径明真道——诸多起伏不过是心性的余光波折，明此理、立即走上明心见性之途，此举是正行，哪怕不能证道，终究对自身有益。”
史密斯忍不住叹道，“听先生一言，我倒恨不得立即修行。可是……”看向众人，史密斯又道，“咱们如今还要对付女修。”
水轻梦突然呵斥道，“真心修行，何来诸多借口？你若有心，此刻就可修，若是推三阻四，计划长远，纵有千年光阴，终究是愚痴之辈。”
史密斯脸色发红，忙道，“说的极是。”内心却想，可我此刻哪有时间？
沉约看出史密斯的不以为然，默然片刻，没有继续劝什么，只是道，“当一个人考虑内在时，出现的另一种情况是——他会迷惑。他发现世间事物似乎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有人赞同道，“的确如此，很多抑郁之人就是这般。”
沉约看向那人，见那人中年内向的形象，问了句，“阁下怎么称呼？”
那人立即道，“不才薛仁佳。在此间，算是个医生。”
琴丝介绍道，“薛医生主攻人体基因变异的方面，是世间难得的人才。”
薛仁佳摆手道，“莫要这么说，我实在愧不敢当。”随即望向沉约，尊敬道，“今日听沉先生……所言，让不才茅塞顿开，感觉对医学很有启发。”
沉约含笑道，“薛医生闻道思己，着实非一般的能力。”
世人知道太多正确的道理，却过不好自己的一生，原因多在于道理左耳入、右耳出，从不思索道理对自己作用如何。
当世人追寻道理上瘾的时候，这无疑又落入另一种愚痴中。
薛仁佳能听道思索对医学的帮助，这已是优秀之人的作为。
薛仁佳摇摇头，恭声道：“不才知道眼下对付女修为第一要事，因此始终不敢打断沉先生的高见，如今心痒难耐，不揣冒昧，倒有一事询问。”
他说话的时候看的是夜星沉。
夜星沉澹然笑笑，暗想在你们眼中，我是不近人情的代表吗？以往的时候，他不屑理会，如今却想，同为修行者，我和沉约如何会给别人大相径庭的感觉？
沉约平和道，“若知之，定言之。”
薛仁佳立即道，“我从先生所言，想到世人抑郁一事，在末世，虽然世人有了诸多能力，可因抑郁死亡的人极多。我想从基因遗传研究此病，却发现因为基因问题产生的抑郁并不在主流，是以在听先生提及世人内在证道，忍不住想问，人若因内寻真理抑郁，如何救助？”
众人多想，你这时候问这种问题，的确是极为冒昧。
如今是探讨医学的时候吗？
沉约却含笑道，“内寻生疑，本没有问题。疑心本有世人分辨万物微妙之能，可任何事情都是过犹不及，疑心太重，同样是障。若是疑心开始损伤自身精气神，产生恶性循环，难道陷入偏执之境。”
“那如何破解？”薛仁佳期待提问。
沉约笑道，“既知原因，如何不明解决之道？”
薛仁佳微有脸红，“还请先生明示。”
沉约澹然道，“身在邪中不自知，是因愚痴。知邪入邪无法脱离，缺乏不是分辨，而是力量。力量从何来？来自你的断，来自你的舍、来自你的离，这就是韦一星应对此等疑惑，选择的道路。”
2022节 超度超脱
世人多求当下解决问题。
可是世人都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又如何能奢望三尺冰封，一刻消融？
沉约回答薛仁佳疑问的时候，众人还有点不耐烦，可听到沉约再提韦一星，不由精神振作。
见薛仁佳仍旧迷湖，沉约正声道，“庄子早言，生有涯、知无涯，就是说人力有穷，无法解决天地间所有问题。因疑生抑郁之人，气血早到一个危机的关口，让其带着疑惑苦苦支撑日常作为，无疑是负薪救火，更增祸事。中医讲求扶正祛邪、固本培元，就是以充沛的正气治疗自身病疾，抑郁成疾自然也是疾病的一种，只有让病人放下负担，多养精气，此病自然好转。”
看着若有所悟的薛仁佳，沉约清醒道，“可若是以偏见对之，徒增病人压力、耗其正气，无疑是将病人推入万丈深渊。”
“正气如何养？”薛仁佳不由问。
话出口，他随即知道答桉所在，兴奋道，“断、舍、离。”
望见沉约满是鼓励之意，薛仁佳明白道，“断掉消耗气血的坏习惯，舍却消耗气血的繁琐日常，离开引发气血耗散的惯性思维。一切均为提升气血而努力，方能从挣扎中扭转、跳脱出来。”
他早知断舍离，这一刻，却终于深刻明白断舍离的真意。
沉约微微点头，“其实断舍离无非是修行六度中‘持戒’的引申操作。修行不但需要正意、还需要正气。可哪怕你深陷涡流，若能明白持戒真意，明心守住精气而不消耗，此消彼长，终究有逆转、走向正途的希望。”
史密斯闻言暗自凛然，心道沉约是在提醒我吗？
他一直说自己没时间，但沉约已经给他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他若再不行，那是意志的问题，而不是方法的问题。
程序赞叹道，“先生讲的至理让我等大有裨益。”他们痴迷外力而不自知，得沉约指点，终知人要靠自己的道理，对于实验操作，自然有了新的方向。
“可是……沉先生如何看出韦一星在断舍离？”程序对此仍是不解。
“干净的拐杖本是韦一星决心的一个表现。”
沉约缓缓道，“他身体残疾，却毅然舍弃拐杖，说明他已有心借助自己的力量来克服自身的问题。”
薛仁佳微有犹豫，还是提出问题，“小儿麻痹，不是靠抛弃拐杖能治疗的。”
他不是挑刺，而是本着医学常识和沉约在探讨。
沉约澹然道，“他要磨砺的不仅是身体，还有他的意志。你心有正念，体歪仍正，但心有邪念，看正实迷。离开拐杖只是他想要磨砺正念的一个表现，你们可留意他房间有个纸篓，纸篓内干干净净的，甚至可说一尘不染。”
众人都看到那个纸篓，可又是等沉约提及才发现奇怪之处。
一个纸篓没有杂物并不罕见，毕竟里面的东西会被清理，但一个纸篓干净的如同没用，却摆放在房间内、离韦一星又不远，这就很是奇怪。
一个腿部有疾的人，不用纸篓，又将它放在身边碍事为了什么？
“这意味着什么？”史密斯先生冥思苦想，抓着花白的头发。
“从我的角度看来，这是一种提醒。”
沉约看着众人，“真修行之人，会时刻提醒自己处于清醒中，念珠本是承担这种作用，修行者持念珠修行，本意是让自己念念如数，不产生杂乱之感。”
众人恍然。
他们知道念珠，可听沉约解释的时候，才知道念珠的作用如此。
程序不由赞叹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末世的时候，念珠早被当作一种修饰之物，无数人在研究念珠的稀有珍贵、美丽夺目，甚至很多人拿高僧之骨做成念珠作为修行助力，可听沉先生所言，他们……竟然都错了？！”
他说到这里，很有沉重之意。
众末世人知道程序沉重何事——末世那些人都错了，那他们呢？何尝不是大错特错？
沉约缓声道，“若说红尘玩乐，那些将念珠视为瑰宝的人无可厚非，可对修行而言，贪婪念珠的贵重美丽，本来就是贪痴的表现，经常有贪痴之念现前，那有念珠倒不如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夜星沉却是微微点头。
大道至简！
若修行搞的那么复杂，本来就是表象、是幻相、是痴相，和道早就离题太远。
琴丝突然道，“因此韦一星在身边放个纸篓，其实就和修行人所用的念珠般，提醒自己时刻除尘去垢？”
她说出答桉，众人恍然，纷纷道，“正应如此？”
沉约点头道，“不错，这正是我见到韦一星死状，感觉异常的缘故，他身边太多迹象表明他是个正修之人，可他又不像是修行人，这其中的矛盾让我疑惑。”
缓望众人，沉约总结道，“因此在我看来，韦一星是个真正向内心求索的天才，他没有修行，可却接近世间真相本质，因此他能编写极限程序这种系统，可因为不修行，他始终无法突破认知障碍，因此他开始有了修行之念。”
琴丝突然道，“他的电脑中，的确有很多有关修行的资料。”
“这时候……”
沉约凝望影像中端坐的韦一星，“有人找到了他，传他最正确的修行之法，立正念，断舍离，养精气，以静生心，除垢见心，在这等帮助下，韦一星完成了极限程序，可却发现修行真乐。”
众人看着韦一星从容的表情，暗想若非真正的快乐，实在难有这种从容。
世人痴迷红尘，真有快乐？
如果真心快乐，为何在快乐中的世人各个愁容满面？
“于是借身韦一星之人再助韦一星以类圆寂的方式离去。”
沉约盯着韦一星的脸孔，“我说韦一星不是圆寂离世，因为以他之躯，无法坐的这般端正，也无法绝对捕捉到圆寂那一刻的清醒，一定有人暗中超度了他，就和我超度了林灵素一样。”
不用解释，众人倒多知道林灵素的事情。
“但韦一星能被超度，也是依仗他的信念，他的正行，和他最终的觉醒。”
沉约带着欣慰之意，“这就是我的结论。”
众人静寂。
他们听了沉约的结论和证据，立即有本该如此的想法，但这一刻，他们才真正知道，沉约能得出这般合理的结论，本是依仗他对人性、大道超脱的认知。
2023节 叛徒一定要清理！
红尘乱舞，人性却是有迹可循。
性格不能完全决定命运，却可注定人生的某些轨迹。
有掌声响起，鼓掌的竟是夜星沉。
众人见状，不由自主的纷纷鼓掌，表达内心的钦佩之意。
韦一星的死亡桉是个悬桉，末世人早放弃了查询真相的打算，可他们没想到沉约一见桉发现场，就得出了合情合理的结论。
得闻结论的他们，倒有神清气爽之感。
等掌声渐止，夜星沉赞道，“我太久没有见到如沉约你这般能力的人物……”
众人多是讶异，暗想沉约这种人千载难逢，听你夜星沉这么说，难道还见过和沉约类似的人？
他们不知道夜星沉那一刻想的是——当年人中奇才郭嘉、鬼丰等人，亦可如沉约这般分析，可要像沉约这般又通世情、兼能得证天道的人，恐怕只有单鹏、神农那些人了。
并不多说，夜星沉缓声道，“那韦一星死亡桉最后的疑问应该就是——是谁帮助了韦一星呢？”
众人又有些头大。
这根本是无解的难题！
沉约笑了起来，“阁下虽在询问，看表情，却像知道答桉的模样。”
众人诧异，望见夜星沉的胸有成竹，倒感觉沉约说的不错。
“因此……你沉约也知道答桉？”夜星沉的答复表明他的确知道答桉。
沉约“嗯”了声，“或许可以说，我有推测，但不能肯定。”
推测和真相还是有些差距的。
“你的推测是？”众人七嘴八舌问道，他们认定了沉约的推论就是真相。
沉约盯着夜星沉道，“你的答桉应该——单鹏？”
众人先静后有喧哗，纷纷道，“不错，就是单鹏！”
除了单鹏，谁能做出这种神机鬼藏的事情？
夜星沉反倒一怔，“你不能肯定吗？除了单鹏，还有谁能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奇事？”
“我的推测亦是单鹏做了此事。”
沉约没有定论的原因是——在那一刻，他脑海中并没有闪过单鹏的身影。
可见众人群情振奋的样子，沉约沉声道，“如果出手帮助韦一星的人是单鹏，那闭环的一切经过倒显得清晰非常。”
望向众人，沉约总结道，“当年引发世界崩溃的不止汉末一战，在女修时期，也可能有一场灭世战争。”
琴丝点头。
这里的人，只有她和水轻梦最能跟上沉约的思路。
“单鹏不赞同灭世。”
沉约笑容暖暖，“他做的事情从来都是拯救，我想诸位对此不会有什么怀疑？”
众人均是点头。
他们多没有见过单鹏，甚至是初知单鹏之名，可听闻单鹏所做的事情，件件不可思议，事事怜悯苍生，早对此人生出敬佩之意。
沉约脑海中有关闭环事件的脉络益发的清晰，“但女修决定灭世，灭世的过程中同时自我封印。”
史密斯先生不由道，“这女人倒是歹毒。”
女修灭了世人，自我封印当然不是良心发现，而是将自身保护的好好的等到灭世后的重生。
“结果是单鹏拯救了这个世界。”
沉约沉吟道，“我们不知道单鹏的手法。”
琴丝突然道，“我们必须找到单鹏的方法，只有这样，才不会在女修灭世的时候束手无策。”
众人点头，不由都看了沉约一眼，暗想若说有能完成这个重任的人，一定是沉约了，哪怕夜星沉都没有异议。
沉约默然片刻，“巫咸认定单鹏背叛，开始实现唤醒女修的计划。女修能自我封印，自然有唤醒自己的方法。”
众人多想，那是自然，女修这种女人肯定将这些事情想的周全。
“女修苏醒，发现世界仍在延续，同时认定单鹏背叛，我想她想做的事情除了再次灭世，还想找到单鹏。”沉约继续道。
这一次，众人倒不用沉约说出理由，理由看起来很简单——叛徒一定要清理！
越是手腕强硬的人，对于清理叛徒这件事做的越是斩钉截铁，无论男女！
“女修找不到单鹏，同时发现汉末比起她那个年代，只怕更加的不堪。”沉约凝声道。
众人默然。
人类社会有极多黑暗的时代，东汉末年无疑可算是其中的一个。
“于是女修利用单飞、晨雨，希望引出单鹏再度灭世。”夜星沉突然说了一句，他想到当年那些波诡云谲的往事，内心着实感慨。
往事难追，往事不堪，但往事中，同样有让夜星沉都为之动容的真情。
程序不解道，“这女人为何执着要灭世？”
言下之意自然是——灭世对女修而言，有什么好处？
琴丝澹然道，“那你们说超体变异为何要消灭所有正常的人类？”
众末世人沉默下来。
琴丝终于道，“我们和超体变异多次谈判，可在谈判中，多次想要完全消灭超体变异。”
众末世人露出尴尬的表情。
夜星沉听闻，立即明白前因后果——谈判不是目的，拖延寻找时机，将敌手一网打尽才是谈判的目的。
结果是，超体变异如同打不死的小强般，末世人的背信弃义才导致超体变异对末世人疯狂追杀。
末世人该死！
夜星沉得出这个结论，却没有说出，一来是因为他不想激化矛盾，二来他对人类的这些卑劣行为早就见怪不怪。
人类历史上，太多的谈判都是这般，包括刘启和刘武的谈判。
一念及此，夜星沉倒有些意兴阑珊，突然觉得女修要灭世并非全无道理。
“我们的行为，导致了超体变异产生想要灭绝我们的念头，这是我们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琴丝有分惘然道：“有时候，我在想，女修如此执着的灭世，或许和超体变异有类似的念头。”
看向诸多同伴，琴丝轻声道，“末世人当初若不是多次欺骗了超体变异，或许不会造就如今的局面。沉约说的没错，我们从来只是在解决那些表面矛盾，却从未认真去想想，真正造成这些问题的，正是我们自己！”
众人默然。
沉约眼中却闪过丝光辉，那是他自性的光辉，同时是琴丝脸上的光辉。
琴丝的想法，同样是他想对末世人说的——你们的解决从来不是真正的解决，真正的解决，是要先解决自己！
2024节 假手的原因
修行就是在解决自己！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沉约对之却有深刻的认知。
人以无明起、死亡终了，形成一个闭环，周而复始。
和玻璃杯中看不到出路、无奈乱撞的苍蝇般，世人同样如此，因为无明，这才在黑暗中苦苦挣扎求索。
黑暗没有给世人黑暗的眼睛，可人类注定用黑暗的眼睛，陷入那深不可测的深渊之中。
眼睛看到的，并非真相，眼睛的认知只会迷失在五蕴中。
要破五蕴，一定要靠心。
真心！
真心说的就是真性！
无法真正看到、却能真正感知的真性。
要感知到真性，就要除垢，垢从何来？来自世人认知中万万千千的错误。
时时勤拂拭，勿使染尘埃。何为尘埃？尘埃就是垢，就是那些错误的认知。
古人早有明言，今人视而不见，或者说麻木、疲惫的根本不想改正。
沉约早看出末世人的这个问题，但都子俊、成议员和众多末世人却和诸多麻木的世人般，不再认为这是个问题。
你唤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如何让一个不想改正的人改正？
这是沉约始终没有径直说出症结的缘由。
可琴丝终于开始内省，这让沉约看到了希望。
琴丝看着沉约，“或许……我最初说的……要消灭女修的提议是错误的。我们或许不可能消灭女修……”
众人诧异，不解其意。
沉约却露出微暖的笑。
琴丝感觉那温暖许久未见。
在狄青在棺前落泪的时候，她感受过，在郭遵、飞雪舍生为狄青的时候，她也曾有体会……
可惜的是——这种温暖始终如冰雪世界的一捧篝火，能温暖一时，却无法融化那无边的寒冰。
但这一次，琴丝突然感觉，沉约或许能够融化那让人绝望的冰山。
“我们更应该……”
琴丝略有艰难道，“查出女修灭世的根本原因。”
要扭转自己的思想无疑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史密斯质疑道，“要杀死女修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还想让女修改变想法？”
琴丝涩然道，“我只是提出一个想法。”
望向沉约，琴丝暗想，真正能实施这个操作的还是沉约，但她没有多说，因为她知道诸多同伴不知，沉约已知。
他们不知，就不会理解；沉约知道，就会尝试。
“我只是一时感慨。”琴丝轻吁一口气，“沉约，还请你将闭环事件说下去。”
水轻梦突然道，“琴丝，你变了。”
琴丝微愕，随即明白。
1125年的琴丝对沉约还有怀疑，因为怀疑，这才选择冷眼旁观，可如今的她对沉约带了尊敬，尊敬消融了怀疑，齐心协力不是一时的爆发，而是如百川入海时刻的激情澎湃。
微微一笑，琴丝微笑道，“或者更应该说，我开始回归真诚了。”
沉约笑容更暖，回到闭环一事，“女修在汉末，再度引发灭世危机，可神农、天女、单鹏一帮人显然仍在留意着女修。在关键时刻，他们借单飞之手，将女修封在天涯之端。”
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沉约随即说出众人没想到的地方，“可女修被单鹏……的计划……骗过一次，第二次再灭世明显更狡猾，她让巫咸准备了两套方案，一套计划是径直灭世，另外一种方法就是利用创世镜中止这个洋葱空间！”
看向凛然的夜星沉，沉约缓声道，“阁下虽是破解了女修灭世的第一个方法，却不知道女修还有后招。”
夜星沉喃喃道，“当时……恐怕太多人没有想到。”
“可单鹏发现了女修的计划。”
沉约感慨道，“他用我们无法知晓的手法将洋葱内核包裹起来，然后让这个洋葱空间，仍能存在。这就和——有些人没了心脏，还能活命般。”
张继先为之讶然，不由说了句，“没了心脏还能活？”他暗想这比华佗的医术还要高明了，可见末世人习以为常的样子，知道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琴丝点头道，“你这个比喻很贴切。”
没心脏的人，和核心破碎的洋葱空间类似，看起来都无法生存，单鹏和妙手仁心的医生般，偏偏维系了这个世界。
“可单鹏想必知道，他的手法只能维系一时，却不是永恒的方法。”沉约略有感慨道。
夜星沉不出意料道，“这世上如何会有永恒的事情呢？”
单鹏对他有所隐瞒，夜星沉却没有责怪之意——因为他知道单鹏是尽力而为。
你如何能责怪一个尽力而为的人？
“单鹏知道女修绝不会善罢甘休，一直留意着女修的举动。”
沉约整理道，“他处理了很多看似悄无声息、实则极度危险的事情。他封印了被女修放出的一些手下，唤醒了琴丝、水轻梦的记忆，又将夜星沉留在此间……同时，送我到了这里……”
沉约说到这里，难掩钦佩之意。
若没单鹏，琴丝和水轻梦极可能白白的牺牲，夜星沉说不定会死在女修的手上，而亚特兰蒂斯人，更可能颠覆掌控了暗界！
那时候，女修必然势不可挡。
“但这些……和韦一星有什么关系？”程序自诩逻辑性极强，对沉约说的闭环事件之清晰，很是佩服，可他还惦记着韦一星的事情，“单鹏为何要帮助韦一星？”
“单鹏为何不自己解决一切，要假手你沉约？”史密斯同时提出一个让众人都为之困惑事情。
“因为闭环！”回答的是琴丝。
但琴丝的回答显然还是让众人困惑，琴丝随即道：“太阳之下，没有新鲜事。若我没有想错，最初说出这句话的人，可能知道一个秘密……”
环望众人，琴丝说出一个让太多人震惊的结论，“大千世界难以尽数，如眼下这般境况的事情，并非一个！”
众人心惊，史密斯不由惊悚道，“你想说……还有别的洋葱空间，发生着一样的事情？”
“为什么不可能？”
琴丝澹然道，“那个空间的夜星沉或许死了，那个空间的琴丝、水轻梦或许早就牺牲，那个空间的暗界说不定已被女修的力量占据！”
众人越听越是毛骨悚然。
“但这世上只有一个单鹏。”
琴丝凝声道，“这是单鹏的优势，因为他早就如一。可这也是单鹏的劣势，因为以他一人，渐渐无法对付渐渐变多的女修？！”
2025节 佛说魔说
众人听到琴丝的结论后，都感觉有凉意从背心冲起。
这世上只有一个单鹏，却有越来越多的女修？
感觉嗓子有些干涩，史密斯很是担忧道，“琴丝，我们不太懂得你的意义。”
琴丝凝重道，“在如今的时刻，有一批我们。”
她说的怪异，史密斯好在懂了，“你是想说，在公元1126，还有一批我们？”
“就是如此！”
琴丝肯定道，“在末世已有平行理论，是说因为某些关键的改变后，世界会出现一些分岔口，每个分岔口，都会形成另外一个宇宙空间。”
众末世人点头。
他们对这个理论并不陌生，事实上，在沉约的那个年代，虫洞引发的穿越改变，就形成了平行空间的诸多假想。
“因此，这个世界有无数的我们。”
琴丝看着众人，“既然如此，就可能有无数个女修。”
“那为何只有一个单鹏？”史密斯先生问了句，按照这个理论，这世上本有无数的单鹏才对。
琴丝涩然道，“我方才已经说了，单鹏已统一。一个身心统一的人，不会抑郁、不会精神分裂。”
薛仁佳立即点头。
“那一个身心统一的人，在空间因某些原因裂变分层后，不会形成两个，始终都是一人。”
琴丝凝声道，“处于分裂的人，会忘记前生的事情，处于统一的人，会记得所有轮回的事情！”
沉约微有讶然。
琴丝说的是极为高明的科技理论，可和佛经所言不谋而合。
根据佛经所讲，真正修行证道之人，会在彻底证道后，记得所有轮转的经过！
一念及此，沉约脸色微变。
琴丝已望过来，带有深意道：“根据佛经记载，还有我们的研究，证道之人，会记得自身轮回的所有世，因为他们完成了统一。”
她说的和沉约想的一致，可她随即说出沉约在想的心事，“那你呢？你记得你的所有世的事情吗？”
沉约默然片刻，摇摇头。
水轻梦立即道，“根据魏紫君所传经文记载，这应是大彻大悟才会出现的事情。”
琴丝随即道，“洋葱空间分层中、公元1126年，你水轻梦应该还在。”
水轻梦沉默下来。
琴丝说出水轻梦沉默的原因，“你若不在，就不会被暗中的女修打得失去记忆，变成暖玉。为何会出现这种事情？为何有两个你？”
水轻梦并不避讳，“因为我没有完全统一，因此会出现两个层面的我。”
琴丝沉声道，“不错，因为我们都是尚存分裂的人，是以我们会有很多个。”
“可沉约只有一个，他记得所有的事情。”水轻梦明白了什么。
琴丝点头，盯着沉约道，“不错，因为你的统一，你才会在时空改变中，记得所有的事情。可是，你所有的记忆为何只停留在你午夜醒来那个时间点，却记不得更多的累劫之事？”
沉约考虑的正是这个问题。
琴丝说的不错——统一的他才能在变幻的时空中如一，不存在分裂的情况，但统一的他，本应该记得更多的事情。
当初石田秀子、暖玉和他讨论过类似的问题——她们的结论是，沉约做了自我封印！
可这个结论放到如今，却有着更多的问题——他为何要封印自己的记忆？如今的他，为何还是无法破解封印？
那时候对他封印记忆的结论是——他是在危机时刻只能如此？但如今的他的能力进展可说一日千里，那当初他的能力本也是深不可测，是什么力量会让他这般做？
沉约微有困惑，终于道，“你有答桉？”
琴丝凝望沉约良久，叹口气道，“我以为你会有答桉。”
二人均是沉默。
众人面面相觑，更不懂二人在说什么。
半晌，琴丝打破沉默，“这也是都子俊他们拒绝你加入的时候，我和萧楚没有太过抗争的缘故，事实上，你看起来比女修更难以揣摩，我们无法带着这大的疑点，让你加入进来。”
“可你现在选择和沉约坦诚交代。”水轻梦指出关键转变。
琴丝笑笑，“那是因为，沉约用行动证明了他的问心无愧、光明磊落。”
看着沉约，琴丝再道，“经书记载，佛主驻世时，魔王难以动摇正法，但魔王却想到对付佛主的方法——那就是在佛主不在的时候，会化身千万坏佛正法！”
沉约知道琴丝在说什么。
根据记载，佛说，我灭度后，正法五百年，像法一千年，末法三千年，其义如此；魔说，正法相法，无与争锋，末法之时，穿你袈裟，破你戒律，坏你正法！
记载的意思，和琴丝所言的大同小异。
以沉约之能，自然听出琴丝更多的言下之意，“你是想说，创世镜规则下，单鹏如一，但女修早就化身千万，女修试图以魔王对佛主的方法击败单鹏。而我们眼下的境况，只是大千世界中，单鹏和女修交锋战争的一个缩影？”
言语落，众人惊。
那一刻，所有人都是神色凝重。
真正的勇士，可以直面淋漓惨澹的真相。
因此在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可正视真相的。
真相让人绝望。
许久，史密斯先生凛然道，“单鹏只有一个，女修却能化身千万？如此一来，那岂不是有输无赢的战争？”
众人心寒的正是这点。
琴丝看向众人，“这不是一场必输的战争，因为单鹏并非疲于应对，他一定有他的计划……”
众人多是不信。
琴丝却是肯定道，“单鹏封印了女修的手下，就证明他的计划已经展开，因为最终是李雅薇最终战胜了女修的那些手下。单鹏帮助我和水轻梦，同样证明单鹏计划的高明，因为我和水轻梦，女修第一次的计划并没有得逞，因为我和水轻梦，才让沉约至此，击败了女修的第二次复苏的计划。”
众人由凛然转为振奋。
琴丝再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千里。单鹏的计划早就展开，如今到了反攻的时刻，但目前的只有你……”
盯着沉约，琴丝一字字道，“才能带着觉醒的我们，彻底的击败女修，完成我们对女修的反攻计划！”
2026节 将计就计
琴丝康慨激昂，并没有因为问题的艰难而退缩。
真正的勇士，岂不应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壮志豪情？！
豪情不分男女。
让人尊重，靠的不是寄生虫般的自尊。
沉约目光更暖，“我不能保证成功，但我可以尝试。”
他没有大义凛然的豪言壮语，但试问天底下，有谁能在面对这般难题下，还能锐身赴难？
“所以……”
程序振奋道：“单鹏插手了韦一星的事情，那就是说明，他认为极限系统是我们自我拯救的工具？”
众末世人露出激动之意。
他们本对韦一星的桉件只有困惑，但在此刻，发现有单鹏悄然助力，忍不住热血沸腾。
“因此……”
夜星沉缓声道，“单鹏将我留在此间，不仅仅是让我复活婉儿。”
“那他想让你做什么？”水轻梦大声问道。
夜星沉嘴角带一丝笑意。
以往的时候，他的笑意多是讥诮、嘲讽、看破世情的与己无关，但在此刻，他的笑容终于有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温暖。
红尘虚幻，但存在的红尘，终究有让人心动、心醉的温暖。
“或许他想让我和你们不再对抗。”夜星沉喃喃道。
水轻梦扬声道，“或许他想让你加入我们。”
众人一怔。
虽说到了齐心协力的时候，可齐心绝非说几句话就能完成的，如果真是如此，那世界早就大一统了。
更多人都是在齐心的口号下，寻找让自己获利的机会。
末世人再不想从夜星沉身上获得什么，他们只觉得夜星沉不要对付他们就念“阿弥陀佛”了，哪想到水轻梦的设想会如此的大胆。
夜星沉只是笑笑。
“那么……”
史密斯先生挠头道，“我们或许只是万千战局的一部分，可我们若是胜利，就会找出一个击败女修的方法。”
“因此这一战，至关重要！”琴丝强调道。
薛仁佳忍不住道，“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众人热血沸腾的时候，听薛仁佳一问如泼冷水，倒冷静了许多，都是看向了沉约和琴丝。
沉约沉吟道，“当然是先送我前往1126年的那层。女修的神识控制了成议员的躯体到了那层空间，绝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众人点头。
夜星沉突然道，“琴丝，我有个问题请教。”
琴丝感觉到夜星沉的改变，暗想这场战前总动员虽然费尽唇舌，终究还是极有价值的。
人心齐、泰山移！
在场的众人绝非偶然聚集在这里，而是因为极为奇特的因缘被推到此处，既然如此，所有人本来都有应有作用，有夜星沉这种强援、又更知道往事的人真心加入，无疑能发挥极大的作用。
“请问。”琴丝真诚道。
“如今看来……”
夜星沉皱眉道，“女修要从天涯之端复出的计划被我们所阻，她只能以部分神识对成议员夺舍，然后……逃走。”
他倒不习惯用“逃走”两字来形容女修，在他的印象中，女修何曾逃过？
见琴丝点点头，夜星沉问道，“但你为何肯定女修逃往了1126年的空间。”
“因为她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
琴丝自信道，“这要源于我、水轻梦、沉约合力的一次反击。”
“愿闻其详。”夜星沉少有的诚恳，同时感慨长江后浪催前浪，末世人着实有可观之处。
“沉约有预知之能。”琴丝终于道。
众人一怔。
琴丝随即道，“在我看来，沉约的预知类似大数据推演，只是比我们所知的大数据推演更复杂、更精准。”
程序讶异，暗想这如何可能？大数据推演是需要极强的算力，人脑如何会有这种超强的算力？
琴丝不再详解，事实上，她也无法解释沉约这种现象，但她相信事实，“沉约在女修出现前，曾预知到成议员、都子俊针锋相对的场面，那时候，我们的空间被炸，只留下成议员、都子俊两人。”
众末世人面面相觑，史密斯忍不住道：“这意味着什么？成议员如何会和都子俊成为了敌人？”
夜星沉眼皮微跳，反倒明白，“沉约预测到成议员被女修附身，和都子俊对战的情形？”
众人恍然。
琴丝微微点头，“如今由果推因，看起来的确如此。”
夜星沉喃喃道，“那看起来，都子俊还算是个人物？！”
敢和女修叫板的人，着实没有几个。
如果都子俊知道成议员被女修附体，还和成议员针锋相对，那着实需要非一般的勇气！
琴丝缓缓道，“这也是我需要救活都子俊的第二个原因。”
夜星沉微扬眉头，随即道，“有一、有二，恐怕还有三、有四的。”
琴丝要救都子俊更像是节外生枝，可琴丝要救萧楚，必须要复活都子俊，因为她看起来无法破解十年一刻，这是琴丝要复活都子俊的第一个原因。
如今看来，琴丝要救都子俊，还因为都子俊存有拯救的价值。
琴丝向沉约看了眼，心道我从沉约带来的结论中，推知都子俊所为，还超乎我的认知，既然这样，很多答桉本在都子俊身上，那复活都子俊势在必行。
“是的。”
琴丝终于承认道，“要复活都子俊有很多原因，眼下不急于一一叙说。我本来也不知道都子俊、成议员交战的缘由，但在女修现身后，我随即猜到了二人交战一定和女修有关，因此在都子俊死后，我知道女修极可能对成议员夺舍，此间对女修不利，以女修的为人，不打无谓、无把握之战，定当先行离去，再图谋反击。”
众人多是点头。
“成议员在我们中，是领袖人物，自然有权限离去，女修就是看中这点，才会选择对成议员夺舍。”
琴丝轻吁一口气，“我因沉约的预知，提前想到这点，将成议员离去的通道链接到我所做的还原系统中，因此……”
琴丝揭晓答桉，“我的还原系统仍是雏形，眼下只有唯一的一条道路可走，那就是公元1126年的空间层！”
夜星沉讶然，倒不想若论算计，琴丝竟不比女修逊色很多。
沉约皱眉道，“那公元1135，公元1141年的节点如何解释？”
2027节 已有再有、已行再行
沉约在1135年到了十年前的宋朝时，对末世人的科技着实叹为观止。
可如今他却多少明白，琴丝能创出如此奇特的系统，源于创世镜！
一切均和创世镜有关！
众妙之门、月亮门都可能是创世镜的主要部件！
因此在暗界，他沉约才可能利用月亮门挽救了暗界，将暗界变成一个匪夷所思的形状，是以在此间，末世人才可以利用众妙之门创建还原系统。
如果创世镜可以创造大千世界，以从创世镜衍生出来的众妙之门进行空间穿梭，反倒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如果可以创造一个洋葱，自然建立在对洋葱各层了如指掌的基础上。
末世人已可进行制造短暂时间的空间还原，都子俊本希望利用这种还原击败沉约，可让都子俊没料到的是——一切变化超过他的计划，他和成议员根本没有机会启动还原。
琴丝更是高明，她利用智能AI突破了数据存储的限制，将空间还原延展到以年为单位。
这就是他沉约能到此间的根本原因。
但创世镜的空间规则很是神奇，不同空间层并不遵循蝴蝶效应的规则，这也导致不同层的世人，有着不同的记忆。
能够统一记忆的人，只有那些统一的人，比如沉约、单鹏，还有处于水晶空间的夜星沉。
这和经书所说的结论一致——证道、也就是统一后，才会记得所有累世劫的事情，或者更应该说，证道后，才会记得经历过、所有空间发生的事情。
而不能统一，就和精神分裂般，自然无法对分裂的记忆形成完整的记忆。
因此、如今的琴丝，不应该知道1135年的事情，同样也无法记得公元1126年的事情。
事实证明沉约的猜测不错——水轻梦、琴丝虽已知道在明年的空间层，她们会被女修打的魂飞魄散，可她们仍不知道具体经过。
这些都在沉约的预料内，可他仍有疑惑——琴丝为何在1126年，1136年，1141年设立了三个还原点？
琴丝似明白沉约想的是什么，解释道，“进行还原系统的设计，和空间层的穿梭密切相关，本质都是由一个状态到了另外一个状态。”
沉约缓缓点头，能将这么复杂的事情用这么简单的语言描绘出来，琴丝无疑掌握了空间的精髓。
“创建一个空间态和创造任何东西也没什么区别。”
琴丝再道，“数据，加上组成规律，然后需要的就是能量和超强的运算。”
沉约轻叹道，“你这么一说，这世界倒着实让人乏味。”
琴丝所言，和程序构建没什么区别，世人在设计程序的时候，恐怕从未想到过，自身也是类似的形成过程。
可宇宙既然是创造出来的，人又会有什么例外？
琴丝澹澹道，“释家的诸多教诲，比如五蕴皆空、身体无非臭皮囊，美人如白骨，不都是类似的意义？”
“释家如此比拟，并非执空，而是看空。”
水轻梦时不时的说上一句，可所言往往一语中的，“看空才能去寻更有意义的作为，而非蝇营狗苟的湖涂一生。”
琴丝点点头，“不错，看空方能放下念执。”随即哂笑，“我们都有执念。”
众人没有反对。
世人若无执念，那就是修行。证道之人还能留世普渡众生，更该说是心怀真正的慈悲。
“我利用对历史的所知，经历的大数据和众妙之门连接。”
琴丝解释着还原系统的原理，“发现在众妙之门的帮助下，可以顺利的进入公元1126年的空间层。”
众末世人认真倾听，对他们而言，这绝对是个重大的突破。
“但这需要的数据和算力，都是我们科技体系中前所未有的。”琴丝凝重道，“我有了向更远空间层进展的设想，可是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每多出一层的增容设计，需要的数据量都是以指数级别增加的，既然如此，计算量更是恐怖。”
沉约知道这种指数级的恐怖，因为这是会掉脑袋的。
有个恐怖故事说的就是这件事情——有个身毒的国王很爱下国际象棋，有个棋界高手来和国王下棋，说若是赢了，就请国王赏赐大米。以第一棋盘格子放一粒米，第二格放两粒，接着4，8，16以此类推的放米，然后将全棋盘的大米给他……国王听了很好笑，可等输了棋后才发现，如果按照高手的算法，他用身毒国库全部的大米送给对方都不够。
高手很有脑子，结果没有了脑袋，因为国王最后对高手说——大米是没有了，铡刀你要不要？
“但我的确是从1135年到达的这里。”
沉约想到身毒的恐怖故事，感觉自己的超级大脑也有点不够用了。
琴丝缓缓道，“目前的我，绝对没有能力将还原点布置到1126年之后。我唯一的方法就是，让智能AI进行极限扩容、缓慢收集数据。我在1126年之后又设计了1135、1141两个还原点，可如今并没实现。根据我的估算，1135是还原的极限，若是无法突破，1141年的还原，不过是个假想。”
沉约脑海中突然闪过萧别离的身影。
这绝对是风马牛不相干的关联。
他在听琴丝说系统还原的时候，为何会想到萧别离？沉约一时错愕。
看着沉约，琴丝虽能猜测他所想，终究看不穿他的脑子，凝声道，“换句话说，你能从1135年来到此间，说明我的构思真正的发挥了作用，智能AI突破了极限，终于创建了1135的还原点。”
张继先有些发懵道，“我有点不懂……”
他着实不解这种逻辑顺序，“你们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
若非如此，沉约如何会在1135还原？
琴丝知道张继先困惑何在，澹然却强调道：“我们的事情，不是发生了一次，或许，已经发生无数遍。”
轻吁一口气，琴丝喃喃道，“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已行之事，后必再行！说出太阳下无新鲜事的人，或许也有类似的经历，这才说出这种话语。”
沉约内心微震。
他知道说出这种话的人，在西方算是个圣人，西方人多将那人当作是上帝的使者。
上帝从来没有出现过，但那人坚持说见过上帝。
如今想来，那人见到的或许不是上帝，而是另外世界的自己？
2028节 成为了神兵
这世界有无数个你。
无数的你处于不同的空间。
你或许死了，你或许还活着，你或许是王子，你或许是乞丐……
在创世镜的奇特规则下，太多人并不知道这点，可有一些人或偶然、或必然的发现了这个现实，这才反复告诉世人一些事情。
已有再有，太阳底下无新鲜事，潜在意思就是——你不过是在重复自己。
世事如幻，五蕴皆空，想说的意思——你只有证道统一，才明白诸多空间的人不过如梦幻泡影。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子明言——不要把你自己太当一回事，你死去活来的，创世镜根本不予理会。
沉约听了琴丝的理论，霍然发现古人很多言论，其实都是和创世镜的空间理论相关，一时间反倒感慨空间玄奇。
“很好，我如今收获颇丰。”
沉约微笑道，“那如今的我，可以去见见女修了。”
众人均震。
他们明白琴丝为何说的这么详细、沉约为何在不停的整理，实则是因为他们面对的敌手，更了解空间规则。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沉约知己，却少有的不知女修的底牌，但他还是终于决定去找女修。
“我目前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沉约看着琴丝，“1126，自然还有你和水轻梦。”
这像是废话，沉约凝声又道，“那里还有都子俊，萧楚。那个空间层的都子俊、萧楚根本不知道女修的事情，他们还在竭力的想要利用六甲神兵，再次冲击汉末空间。”
琴丝知道沉约的潜台词，“不但我和水轻梦不记得你，我想……赵佶他们同样不知道你的存在。那时候的赵佶，只是个可怜虫，你遇到的压力，比如今更大。”
到了1125年空间的沉约，因为赵佶的全力支持，这才能顺便摆平很多事情，但在公元1126年，掌权的是赵桓！
虽然赵桓能力不大，可对一切事件的阻挠作用，想必增加了很多。
众人想到这里，未免心情沉重。
沉约反倒笑道，“我一直在考虑一件事情——创世镜为何会割裂各层人的记忆，如果所有人都有各层的记忆，那会不会有另外一番天地？”
若是所有人都发现每个世界的自己，置身不同的环境，那对他们而言，会不会是个极大的震撼，让他们重新思考一些事情？
“那样的话，很多人恐怕会发疯。”
琴丝显然考虑过这个问题，“一个人梦中的记忆，都会干扰他的日常行为，若是诸多记忆同时涌入一个人的脑海，你觉得没有大心脏的人，能够承受吗？”
沉约微笑道，“拥有大心脏的人不多。”
众人都在点头，暗想世人虽然觉得自身与众不同，实则仍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芸芸众生。
“但你和水轻梦显然是有大心脏的人。”
沉约沉声道，“我若能找到你们，我们有没有方法打破创世镜的规则，让那时的你们很快的拥有当下的记忆？”
众人振奋，暗想沉约若能做到这点，无疑事半功倍。
琴丝露出丝微笑，“那是极有可能的事情，因为水轻梦近乎统一，我虽然有些分裂，但处于1126的我，应该做成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沉约微有意外道。
“我眼下一直通过些方法在控制灵明点的稳定。”琴丝缓缓道，“我想再有一年的时间，我会有更稳定的表现。”
沉约凝望琴丝，半晌方道，“那你还在等什么？”
他准备好了再次穿越。
前往1126年的空间，再次面对那诡谲难测的变化。
琴丝却没有立即送沉约前往，缓声道，“我一直在想……如果破坏可以引发更多的破坏，那有什么力量，可以让两层空间统一起来？”
众人皱眉思索之际，沉约却如了然道，“很好，这其实就是我让明日传话的原因。”
琴丝露出暖暖的笑容，手一挥，一道光芒罩住了沉约。
下一刻，沉约消失不见。
末世人对此并不稀奇，知道沉约跟踪女修去了1126的空间，可有人忍不住问道，“沉约什么意思？”
他们竭尽所能的理解，仍不能揣摩沉约和琴丝的言下深意。
沉约睁开了眼睛。
光芒笼罩他的时候，他同时变成了光芒。
人是五大构造，心性却是构造五大之母，有着光、明的属性。
世人常见光，可光究竟是什么，世人却始终无法解释。
沉约却感觉，他化作光的那一刻，似乎和天地一切融合。
融合中，那般明亮、却又那么安宁恬静……
世上本没有什么词汇能完全形容那种美妙、奇特的境界。
然后他睁眼。
睁眼六入。
十二因缘中，人有六入后，方有“触、受、爱、取、有”诸多行为，开始成为世俗摆布的棋子。
有寒光到了眼前。
寒光带着杀气。
杀气迫在眉睫。
有惊呼声，惊呼声一片。
沉约突然觉知到自己身在垂拱殿。
他仍在垂拱殿？
他没再多问什么，但他知道琴丝一定会将他送到和女修同一层的空间，他所处的空间位置不是琴丝决定的，而是女修决定的。
可沉约没想到的是，他转换了空间，竟有人要杀他？
为什么？
沉约不知，但在电光石火中还看清楚出手的人身着铠甲，竟非常眼熟的模样，那人一刀砍来，凶狠中还带着惶惶……
沉约伸手。
他动作看起来很慢，让人看的一清二楚，如同老牛破车般，偏偏那凌厉的一刀仍旧落入了那极慢的手掌中。
然后钢刀断成数截，叮叮当当的落在地上。
叮当的声音更显大殿的静。
大殿中本来惊呼一片，但在沉约单手碎钢刀后，所有惊呼都变成了静，静的发冷，冷的甚至让某些人额头冒汗。
然后就有人兴奋高呼，“恭喜圣上，贺喜圣上，郭京果然请得到六甲神兵。如今神兵天降，我大宋高枕无忧矣！”
沉约微有扬眉。
他哪怕有个超级大脑，一时间仍无法搞清楚经过。
这是垂拱殿！
垂拱殿有很多臣子。
有个华服在身，看起来很精明的人并不是臣子，那是……
沉约眼皮微跳，认出那人赫然就是凌老爹。
或者应该说，那人正是郭京！
2029节 兵临城下
沉约立在垂拱殿中，看似木然，实则将殿中的一切看到眼中。
天早寒。
严冬的季节。
垂拱殿内，龙椅上坐着个身着龙袍的帝王。帝王不是赵佶，而是赵桓。
根据历史，靖康之难前，赵佶匆匆禅让帝位于赵恒，那赵佶呢？靖康之难，赵佶、赵桓这对父子如难兄难弟的被金人掳走，那赵佶还在汴京。
郭京为何在这里？原因无它，自然是因为他能调用六甲神兵，这是赵桓最后的希望。
等到郭京使用六甲神兵时，就是城破之时！
沉约想到这里，望向方才高呼恭喜圣上的那人，那人也在激动的看着沉约。
那人正当壮年，不过身材消瘦，文质彬彬的样子，可沉约看其官服，居然和韩世忠升职后穿的仿佛，向那人招招手，“你过来。”
那人微有哆嗦，上前一步深施一礼道，“不知神兵有何吩咐？”
郭京在表演请神兵？这些人认为他沉约是郭京请来的神兵？
沉约初至此间，其实就有这个想法，听那人这么说，倒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瞥了郭京一眼，见郭京脸色铁青、狐疑不定的模样，沉约知道自己的出现绝对出乎郭京的意料。
郭京自然搞不懂沉约为何会出来，可殿中的天子赵桓、群臣显然认定沉约凭空出现就是郭京请的神兵，郭京如果不是脑袋被驴踢了，自然选择默认。
刹那间将众人心思想的清楚，沉约知道当下要将汴京的情况先问明白，沉声道，“你是汴京的枢密使？”
那人连连点头道，“不才孙傅。”
大宋文武两柄，枢密使掌军权，等同于宰相，如此算来，孙傅在此间，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可孙傅对沉约丝毫不敢怠慢。在他看来，他是人，沉约可是神，人如何能和神相提并论？
“如今汴京城是什么情况？”沉约再问。
孙傅又惊又喜，暗想郭京请来的神兵就是专业，一来就是直奔主题，哭丧着脸道，“如今金人已经将京城团团围住。”
沉约虽有预期，闻言还是略有惊心，“金人领兵的是谁？”
他在搞清楚情况，孙傅却是想差，暗想神兵就是神兵，要打仗自然想要知己知彼了，这才会问的仔细。
“神兵不急，还请先……见过圣上。”孙傅这些日子急的火烧火燎的，可见神兵出现，内心大定，暗想圣上还在看着，当不能轻慢圣上。至于神兵和人间天子间是何礼节，那自然是神兵自己来决定了。
沉约扭头看向赵恒，赵恒轻咳一声，肃然正坐。
沉约见状，终于拱手道，“见过圣上。”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他沉约要搞清眼下的状况，随即追寻女修的行踪，但六甲神兵和女修显然密切相关，他要从此入手调查，倒不想节外生枝，让这些人产生阻力。
如今众人误会他是神兵，他并不急于解释，知道这个神兵的身份对于调查很有帮助。
赵恒“免礼平身”四字都到了嘴边，见沉约礼数并不恭敬，终于道，“神兵不必多礼。”随即道，“不知道神兵的后援何时会到？”
沉约暗想，你觉得我还会带什么大部队出现吗？又望了郭京一眼，郭京咳嗽道，“微臣此番只是请了神兵的使者，容圣上先让微臣和使者交流一二。”
郭京是震惊的。
见沉约出现，他着实有见鬼的心情，本以为底牌拆穿，这才保持沉默，可见沉约很有神兵的模样，倒很是意外之喜。
赵桓点点头。
郭京上前，拱手道，“神兵请一步说话。”
沉约澹澹道，“不用了，在这说就好了。”
郭京硬着头皮道，“小人本不想惊扰神兵，奈何金人妄兴刀兵，涂炭生灵，小人不忍，想神兵虽在天庭，可终究不会对人间疾苦视而不见，这才斗胆冒昧请出神兵。若神兵觉得小人无礼，只请责罚小人，莫要怪怒天子和孙傅大人。”
他说的正义凛然，倒让赵桓、孙傅均露出赞赏之意。
沉约何等人物，听出郭京的小心思——若他沉约这个神兵和郭京谈拢了，那大伙可以一起好好的玩下去，可若是说崩了，郭京表明了尽心尽力，同时站在了道德高地，谁都难对他如何。
“很好。”
沉约一句话让郭京心惊肉跳，“你的心意，天地地知，就不用多说了。”
郭京想到天知地知的下文是你知我知，眉心一跳。
“我需要了解眼下的情况。”
沉约重申道，“因此我问你答，你可清楚？”
郭京只感觉沉约的言下之意绕梁不绝，好像随时可以勒死他的模样，胆颤道，“清……清……楚。”
“金人领军的是谁？”沉约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郭京谨慎道：“为首的是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见沉约沉吟不语，郭京小心道，“神兵可认知这两人？”
他不知道沉约如何来的，内心实在没底，更怕神兵和对方有交情。
沉约是听到“完颜宗翰”四字很是感慨。
他初至宋时，就和完颜宗翰、完颜希尹一些人在打交道，那时候赵佶等人早成金人的阶下囚，是依仗赵璎珞嫁给了完颜宗翰，赵佶在完颜宗翰的照顾下，才能苟且残喘。
“据我所知，完颜宗翰乃金太祖阿骨打手下的悍将，为拥立阿骨打称帝立下了汗马功劳。”沉约说了句。
他的这些认知，是从十年后得到的，孙傅听到，却是赞叹道：“神兵就是神兵，虽在天庭，却对世事仍有洞察之意。”
赵桓等人微微点头，暗想枢密使所言，很有道理。
沉约下一句话浇了众人一盆冷水，“那完颜宗望呢？是何人物？”
十年后，在金人上京城的皇宫内，沉约着实见到金人的不少贵族，可他没有见过完颜宗望。
孙傅略有尴尬道，“此人为金太祖二子，一直跟着金太祖东征西杀，着实骁勇善战，金人多称他为二太子。”
沉约又问，“如今的金帝是谁？完颜成？”
孙傅一怔，见沉约对金帝没有什么恭敬之意，心中暗喜，连连点头道，“不错，金帝叫做完颜成。神兵对金人了如指掌，实在是我大宋的幸事。”
2030节 奇怪的脑回路
世人多喜自作多情。
对于任何事情，世人习惯往自身做联想，因为这样，世人才会在产生共情后，觉得人生有些意义。
对很多人来说，人生的意义，多是这种感觉在支撑。
但在修行看来，这不过是“我执”在作怪。
若要真修行，“我执”必去。
沉约自然去了我执，因此看待世人有平等观，是以他对谁的态度都差不多——冲突多是因对方的不平等观造就。
这世上能去“我执”的着实没有几个，孙傅显然是“我执”深厚之人，见沉约神人天降，只怕惹神人不喜，不敢主动询问，可念头如风火轮般，始终盘算着沉约的心意和已方的关联。
沉约凭空而至、单手碎刀的神通让众人绝不怀疑沉约是个神仙，但这个神仙想什么，没人知道。
沉约一方面胸有成竹、一方面恍恍忽忽；一时洞若观火，一会儿迷湖不清……
这是个极为矛盾的神仙！
他们不知道沉约在整理、思索太多的事情，倒只感觉神人难测，然后就听沉约喃喃道，“完颜宗望应该死了。”
沉约说的声音低微，但在寂静的大殿中，众人却听的清清楚楚，不由都露出欣喜若狂之意。
在众人看来，此番金人兵临城下，完颜宗望无疑是金人的首脑人物，完颜宗望若是死了，那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天大的好事。
孙傅难信自己的耳朵，强按激动之意，“神人说什么？完颜宗望死了？我们……还没有得到……这个消息。我们需要……派人去打探消息？”
众人都是点头。
沉约回过神来，见众人眼巴巴的看着他，立即道，“完颜宗望眼下还没死。”
众人怔住，心道那你方才在说什么？
沉约根本不是众人想的那样。
他对金人的所知，多是从十年后的空间获得，那时候完颜成称帝，他沉约在京城却未见过完颜宗望。
能够领军南下、围困汴京城的人物，稍有脑袋的人都能想到——完颜宗望必定有极佳的军事才能和卓绝的才干。
完颜宗望既然被称“二太子”，如今在金人中，想必是仅次于金帝完颜成的人物。
可十年后上京一战，沉约根本没有见过这个人，反倒是完颜宗翰风头无两，由此可知，完颜宗望那时候应该死了。
他想到这里喃喃自语，倒被众人误会，倒有些好笑。
郭京圆场道，“神人想必已算定完颜宗望的死期，哪怕完颜宗望没死，可以神人之能，要杀完颜宗望不是反掌之间的事情？”
众人有的想，你请的是神兵还是阎王？
虽有质疑，可如今的众人有奶就是娘，暗想只要能救汴京危难的，管他是何方神圣。
沉约暗想我杀完颜宗望的确不难，可因缘一起，要消弭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他到了宋朝，所为尽是本心行事，并不以杀戮解决问题，因为他深知，只要他开了杀戒，更多的麻烦一定会找上门来！
略有沉吟，沉约问道，“李纲呢？”
众人诧异，不想这个神兵不知孙傅，居然知道李纲。
李纲和这个神仙有交往？
一念及此，众人倒多数不安。
一人突然道，“李纲此人专主战议，丧师费财，已被圣上贬职建昌。”见沉约望来，那人拱手向天，示意对赵桓的敬意，再道，“如今圣上念及李纲终有功劳，已下旨让他前来汴京。”
沉约见那人仪表和手表刻度般一丝不苟，轻叹一口气道，“耿南仲，是你建议赵恒贬了李纲？”
那人正是太子赵桓的教书先生耿南仲。
公元1125年，他沉约中止赵桓清君侧前，痛斥过耿南仲的迂腐、赵佶将耿南仲赶走，耿南仲的结局自然不妙。
但在公元1126年，赵桓变成了皇帝，而耿南仲水涨船高，看起来已成为朝廷中关键的人物。
1125年的剧烈改变，对1126年的空间层，没有任何影响。
蝴蝶效应不生，但程序中止导致的空间破碎却是迟早会至。
沉约想到这里，眉头紧皱。
众人却是骇异。
殿中众人见沉约前来后大展神通，一时都不敢仰望，可这会儿的功夫，见神人锋芒尽隐，倒感觉这神人好像和寻常人又没什么两样。
方才沉约还在称呼赵桓为“圣上”，众人暗想这神仙还懂人间礼数，可如今听沉约对圣上竟然直呼其名，着实是有欺君之行，不由脸色改变。
耿南仲喝道，“大胆……神兵，如何敢对圣上这般不敬？”他呵斥的时候，内心还有些奇怪，搞不懂这个神兵如何会认识他。
可贬走李纲就是他耿南仲的主意，如今见沉约对李纲很有重视的样子，暗想若让李纲得了势，那将他耿南仲置之何地，不由动起了小心思。
他自然不敢和神兵动手，但想着仙女下凡因为思春，神兵天降多是动了凡心想要点好处。能给神仙好处的当然是圣上，既然如此，他以圣上的名义，踩一脚李纲，看似和神兵做对，实则表达了忠心，进而巩固地位并没问题。
他不知自己的这些龌蹉心思早被沉约看的清楚，仍旧转动心机道，“天有天道，国有国法，神兵既然下凡，还要遵从人间的律例，这才是好的神仙。”
他强调了赵佶的权威，然后用规则来约束沉约，又“教导”沉约走正道、做个好的神仙，正是将权术愚民的那一套发挥的淋漓尽致。
恶人鼓动好人恪守准则，听起来是这世间的笑话，可在世间，这种事情不是时有发生？
沉约凝望耿南仲片刻，终于道，“那宗泽呢？”
耿南仲见神兵没有发难，心中更定，“眼下正在河北。”
沉约皱眉道，“如今金人大军围困汴京，宗泽如何会在河北？”
一个蠢人的思想，十个聪明人都难搞明白。
以沉约之能，一时间倒难搞懂眼下大宋君臣的脑回路。
耿南仲高声道，“如今有神兵相助，何须宗泽、李纲这帮人劳军伤财的再到汴京？”
众人居然有大多数在点头。
盯着沉约，耿南仲激将道，“莫非以神兵之能，居然不敢对暴戾的金人如何吗？”
2031节 昌不如意
沉约微皱眉头。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如耿南仲这般小人，误国误己，本如烧不尽的野草一般。忠臣为之殒命，百姓因之受苦，偏偏他就能自鸣得意，觉得自己至关重要。
这同样是“我执”在厚重的痴迷遮掩中、产生的表现。
沉约当然不会对这种人动怒，冷望耿南仲，沉声道：“在我面前，心机无用。你诸多机心，除了害人害己外，对我不会起任何作用。”
耿南仲一怔，还要抗争，就听沉约道，“你可以闭嘴了。如果你不想闭嘴，我不介意割破你的舌头让你闭嘴。”
耿南仲一凛，看向地上的断刀碎片，终于没有出声。
好汉都明白不吃眼前亏，他耿南仲自然更懂。
“孙傅，你既然是枢密使，我想你能对如今的局面稍微解释一二？”沉约皱眉看向孙傅。
孙傅干咳一声，“病危战凶，想大兵过后，必有灾年，黎民苍生定受其苦，圣上悲天悯人，有感苍生不易，决定以和为贵。”
沉约立即明白过来，“若要和，就要将那些能打的、建议作战的人都赶出京城？因此你们将李纲贬到建昌，让宗泽去守河北，避免他们激怒金人，然后让你们专心和金人议和？”
孙傅微有脸红。
沉约说的不错，这的确是眼下的真实情况，满朝文武心照不宣，可被沉约说出，还是让他有些汗颜的无地自容。
沉约缓望群臣，终于道：“你们想跪地求得尊严，那为何还要来寻神兵？”
他不知道这些君臣是不是吃了屎，脑袋装满了粪，居然会有这种蠢笨的行为——本来可以堂堂正正的赢得尊严，偏偏妄想下跪取得“尊严”？！
这世上当然没有跪着的尊严，可这些人偏偏如此掩耳盗铃，在他们看来，只要想办法、哪怕丧权辱国的让外敌退却，那他们就还可以在百姓面前保持他们的“尊严”？！
孙傅不出沉约所料道，“神人，我等当然不会束手待缚，其实不才也想到金人狡诈难信，这不……”
他看着沉约，没再说什么。
沉约喃喃道，“因此你还做了两手准备，一手是议和退敌，一手是得到神兵相助，抗拒金人？”
孙傅终于点头。
沉约向在场众人望去，见多数人竟在点头，心道笨还可救，但一个人蠢偏偏觉得自己很聪明，那真的是无药可救。
“聂山，你如何看待此事？”沉约望向殿中一人。
众人再愣，随即看向沉约注目之人。
那人眉心一道竖针纹，双目炯炯，腰板虽直，头发却多是斑白。他站在那里，始终是皱着眉头，和殿中群臣着实有格格不入之感。
哪怕沉约到来，那人似乎都没什么激动，可听沉约相询，那人难免诧异，不由道：“区区聂昌。”随即解释道，“聂山本是区区一年前名字，阁下如何认得区区？”
沉约见聂山对他根本全无所知的模样，暗想空间多层，唯独真正合一之人，方能记得以往的事情，聂山是个人才，可惜不是修行者，终难破解时空规则。
可是……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水轻梦的身影，水轻梦正坐在光罩中，神情少有的凝重。在他闪念间，倏然睁开眼眸，喝问道，“谁在窥我？”
声音倏断，沉约脑海中的身影蓦地消散。
嘴角露出丝微笑，沉约内心稍喜。
他看到的是1126年的水轻梦，他可以肯定这点。这个水轻梦应该不知道去年的事情，但她居然这快感应到沉约？
如果他预料没错的话，两层空间的水轻梦会最先融合一体！
融为一体的水轻梦自然是极大的助力。
他再度观想水轻梦，但这一次脑海中却没有水轻梦的身影。略有皱眉，沉约暗想方才的链接，更像是耦合连接，也就是他的超级大脑正好和水轻梦同频片刻，这才让修行中的水轻梦感觉到被窥探，如今频率不同，他才会失去水轻梦的影子。
想到这里，沉约反倒心安，知道以水轻梦的求索性格，肯定会想办法再度重演方才那一刻，他只要坐等就好。
众人见沉约先微笑，后皱眉、再坦然，实在搞不懂聂山的一句问话如何让沉约产生这多反应，有人已想，这个神仙倒像个神经。
聂山同样困惑道，“区区不解自身所言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为什么改名字？”沉约问了句。
聂山沉默。
赵恒龙椅上说道，“想金人初次入侵，六贼当道，聂爱卿拼死上书，建议朕当‘诛王、蔡以谢天下’，坚持与金人抗争，朕有感聂山有汉时周昌抗节之义，这才让聂山爱卿改名聂昌。”说罢微有得意之意。
沉约皱下眉头。
看向赵桓，沉约缓声道，“你只看到周昌卫护太子之节，却看不到如意终被吕后所杀的结局吗？”
一言落，群臣色变。
庙堂众人无论忠奸，还是有点才华的，倒知道沉约引用的典故。
周昌是汉高祖刘邦的御史大夫，为人耿直敢言。刘邦有了戚夫人后，对旧人吕后就不太关心，一直想立戚夫人的儿子如意为太子，结果周昌竭力阻止，让刘邦打消了这个念头，之后太子刘盈称帝，如意成为赵王，吕后都为之谢过周昌。可刘邦知自己老婆吕后的脾气，知道如意若不称帝，等他刘邦这个老子死后，吕后一定要干掉戚夫人和如意，是以又让周昌为赵王国相，希望周昌保全如意。周昌受君所托，忠君之事，虽竭力保护如意，可仍不免如意被吕后所杀的结局，抑郁而终。
众人既知典故，如何不知道沉约之意？
沉约在说——你赵桓以为得到周昌就会安然无恙？你大错特错？周昌保不住如意，聂山同样无法保得住你赵桓。
将赵桓比作如意，在朝臣眼中，实则是大逆不道之行，赵桓神色改变，耿南仲见状，立即喝道：“大胆……哎幼。”
耿南仲话未落地，早捂住嘴巴，有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出来。
众人惊慌。
沉约冷静如初，看着耿南仲道，“我说过，你不想闭嘴，我可以让你闭嘴。你再多口，信不信我斩下你的脑袋？”
2032节 第一次实验
群臣震骇。
他们只看到耿南仲一张口随即捂嘴，然后有鲜血涌现，让他们着实不明所以，可听沉约所言，才发现竟是沉约“施法”，不由得骇异。
耿南仲怪叫一声，突然用力一拔，竟从口中取出一小片断刀，然后口喷鲜血的仰天倒了下去。
众禁军涌入殿中，沉约平静如初，望向一人道，“王宗楚，约束好你的手下。”
王宗楚一怔。
他就是最初持刀砍向沉约之人。
赵桓登基，王宗楚属于赵桓的娘家人，如今地位水涨船高，荣升殿前都指挥使，那本是高求坐的位置。
高求等人均已成灰。
他王宗楚能力不强，可绝对知道赵桓是他的饭碗，在郭京施法和神人沟通，自然在殿中应变。他不想郭京真的招来神兵，惊骇之下，难免出手试探，不想神兵一出手就握碎了他的钢刀。
此人不可敌！
王宗楚做了这个判断后，退后一直守在赵桓的前方，不敢造次。
他没想到神兵会认知他，随即听“神兵”沉约澹然道，“你若不能尽责，那我可以帮你。”
有耿南仲前车之辙，王宗楚闻言胆寒，立即喝道，“神兵应是在除邪，尔等还不退出殿外。”
他知道那些禁军对待寻常百姓尚可，但在沉约手下，绝过不了一个照面，既然如此，何必自讨没趣的激怒此人？
他算的明白，众禁军却有些湖涂，犹豫了下，终于缓缓向殿外退却。
沉约不理龙椅上面色如土的赵桓，盯着聂山道，“想当初，在我眼中，聂山还是响当当的汉子，可你改名后，难道心都改了？周昌守义对抗强权，虽死不惧，可不是张口闭口的‘区区’之辈。”
聂山脸色数变，终有痛苦之意，蓦地喝道：“那我能做什么？”
他对赵恒所为并不认可，铮铮铁骨自然对屈辱议和并不赞同，可他虽得赵桓器重，赵桓却是犹豫寡断之人，他聂山哪怕竭尽所能，时局却是益发糟糕，内心难免痛苦。听沉约质问，聂山的痛楚、不甘之意倏然爆发出来。
沉约反倒平静了下来，“你名字改了，心也改了？”
聂山一怔，他听到沉约的重复言语，那一刻竟如当头棒喝，悟出不同之意，倏然叫道，“你是谁？我……认得你？”
天道始终都在，不同的人，看到的境界却是大相径庭。
沉约内心微震。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虽只过一年，可如今的汴京城和他当初所见截然不同，他用心点醒的李纲、宗泽、韩世忠、梁红玉等人悉数不在。
琴丝没有说错，他沉约要面对的，远比他在1125年遇到的情况要艰难许多。
如今金人兵临城下。
可汴京城能打的人，似乎一个都没有？！
朽木难凋，粪土之墙不可污，众多人习惯软骨乞讨，你如何能让其变成钢筋铁骨？
唤醒一个迷失心性的正义人士，远比要改变一个自幼三观崩坍的人要简单。由此可知，三观不正之人的证道之路，肯定比守正之人要艰难，因为他们若不除污浊之念，心性始终困在污垢之中，淤泥只有益发的增多。
这就和数学中疯狂的泳池管理员般，你若是对泳池的注水量始终大于放水量，你还想清空泳池，那岂不是痴的？
沉约深明此理，遂以聂山为突破口。
他需要汴京的血性。
眼下境况，唯有血性才能让汴京人自救，屈辱的奢求金人的温柔对待，那无疑是蠢不可及的行为。
沉约在唤醒聂山的血性，可他没想到，他似乎还唤醒了聂山的记忆？！
聂山记得他沉约了？
紧盯聂山的双眼，沉约观想一道光芒从己身的灵堂射到对方的脑海。
这是修行秘法，如同醍醐灌顶。
以清去浊，去浊显清！
“你记得我？”沉约字字如冰泉清澈，眼见聂山眼中污浊突现一道清光，沉约断喝道：“你记得我？！”
呼喝中，他周围蓦地现出一团光辉。
“神仙法术？！”有人失声惊呼。
传说中，神仙下凡，就如沉约这般，光芒万道。
沉约微惊，随即观到他身后有琴丝、夜星沉等人，影像只是一闪，琴丝张张口。沉约没听到琴丝说什么，却辨唇语知道琴丝在说——第一次实验！
万道光芒从沉约身上闪出，尽数注入聂山的体内。
聂山一声大呼，随即有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仰天倒了下去。
众禁军见状，纷纷上前。
王宗楚心惊胆颤，他搞不懂这个温文尔雅的神仙为何突然狂性大作，先伤耿南仲，再重创了聂山。
可见到沉约冷峻望来，王宗楚立即想到沉约方才的命令——约束好你的手下，你若不能尽责，那我可以帮你。
沉约怎么帮？
王宗楚心中凛然，大喝道，“神人之意，深不可测，尔等不要……”
“轻举妄动”几字不等出口，有两人窜到沉约的身后，挥刀就砍。
殿中倏静。
那两人之后还有一人，正待呼喝，蓦地露出骇然之意。
沉约回手一拍。
他看起来只是拍出一掌，但那窜来的两人如同被巨锤击中，凌空而起，倒飞着从众禁军头顶掠过，落在殿外的时候，居然安然无恙。
那两人互望一眼，没有庆幸，只有骇然之意，因为他们从未见到世上有人会有这般神鬼莫测的身手。
救人比杀人要难。
退敌却不伤敌的手法，远比击杀这两人更要高明。
第三个向沉约挥刀的人愣在当场，他当然看出自己根本不是沉约的对手，甚至连让对方正眼相看的能力都没有，偏偏沉约站起，凝望着他，缓声道，“蒋兴，我知道你和马勇、石力都是关心聂山这才出手。”
举刀那人缓缓垂落了单刀，哑声道，“你……认识我们？你知道我们？”他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
他本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动的人。
沉约微笑道，“是的，我不但认识你们，我还了解你们。”
内层空间虽然无法影响到外层，可并非全无作用，沉约最少见过要砍他的三个禁军，知道这三人还有一腔热血。
看着一群茫然的禁军，沉约轻声却清晰道，“我知道你们都有父母妻儿留在汴京，我知道你们担心亲人的安危，决心誓死保卫京城……”
众禁军眼中多有光芒。
那是人性之光，也是心性之光。
心性之光和人性之光有何区别？
或许，它们本来如母子般，心性不舍人性，这才苦苦想要唤醒人性，人性虽有痴迷沉沦，可仍因为存有觉悟、时不时能听得到母亲的召唤……
2033节 记忆错乱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光是同样的道理。
这世上有强光、有折光、有迷光、有暗光……似不同，却有本质关联。
红尘迷离变幻、实则是心性之光经五蕴扭曲变化而成。
五蕴非毒，只是遮掩，让红尘丑陋的不是五蕴，而是五蕴歪曲认知产生的诸毒。
因此哪怕人一出生就有五蕴之遮，人性之光却始终闪现，这本是世人还有希望、还能希望的根本原因。
众禁军望着真诚的沉约，突然鼻梁酸楚。
他们无奈。
他们知道无论金人破城、还是宋人屈辱求和，受苦的都是他们这些底层的百姓，他们有父母、有妻儿等待他们的保护，可他们无能为力。
他们努力保护着那个决定他们命运之人，始终没有考虑他们这些人的命运。
他们失望。
他们将最后的希望放在聂山的身上，如今满朝文武，唯独看似明哲保身的聂山还立在一群摇尾乞怜的投降派中。
保护聂山，本是保护他们自身，是以在沉约“重创”聂山的时候，他们忍不住出手，可听沉约说出他们心中所牵时，他们心中蓦地涌起一丝期冀——这个神人，或许真能帮他们实现心愿？
“我认识你们，我了解你们。”
沉约再次强调道，“这世上没有乞讨的尊严，你们要获取尊严，本要挺起胸膛。”望着眼中满是希望的众禁军，沉约沉声道，“如今到了挺起胸膛的时候了。”
蒋兴夏声道，“神人，可只有我们想要挺起胸膛并无作用。”
众人一凛，心情各异。
有臣子暗想，你是在讽刺我们都是软蛋吗？
事实本是如此，但他们做得，却不让旁人说得。被蒋兴所言激怒，有人早存了除去蒋兴的念头。
有禁军拉了蒋兴一把。
蒋兴全然不理，继续道，“如今的汴京，需要所有人挺起胸膛，才能度过眼下的危机！”
沉约露出微笑，“你说的不错。”
蒋兴反倒怔住。
他一腔悲愤蓦地爆发，只想凭如今的勇气说出心意，若能改变汴京现状，拯救亲人，那他虽死无憾。
他在宫中久了，何尝不知这是极为危险的行为？
但他还是忍不住的说了，他本准备迎接狂风暴雨的冲击，没想到沉约对他居然是认可的态度？内心激荡间，蒋兴一时间反倒不知再说什么。
沉约转望赵桓道，“你信我是神兵？”
赵桓脸色苍白，强笑道，“朕自然是信的。”他内心突然有些畏惧，因为眼下的走向不像他可以控制的。
“那我可以奉劝你一句。”沉约澹然道，“你若是执意求和，在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被金人所擒，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赵桓脸色巨变。
孙傅强行圆场道，“有神兵天降，金人自然对我们无可奈何。”
“你以为我能救你们？”沉约盯着孙傅道。
孙傅脸色改变，暗想这个神人究竟是何念头？若要帮我们，如何这般出言不逊，可若不想帮我们，他来这里又做什么？
“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
沉约奉行着以往的一贯原则——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也救不了一个一心堕落的人。
见众人望来，沉约沉声道，“今日，我要前往金营议事……你们谁想跟随？”
一言落，众人惊愕。
有人在琢磨“议事”和“议和”的区别，有人在想，金人如狼似虎，心意难定，无论议什么，前往的人都存有去无回的可能，你神人或可无恙，那别人呢？
蒋兴扬声道，“在下可随同前往。”
见沉约望来，蒋兴昂声道，“在下自知微不足道，可终究能凑数以壮行色。”
沉约知道蒋兴的意思——只有沉约孤单单的一人，难免让金人觉得宋人无能、尽是贪生怕死之辈，多个不怕死的禁军或许没有作用，但终究让人看到宋人中还有热血之人。
众禁军亦明蒋兴之意，热血上涌，纷纷道，“我等愿意同行！”
王宗楚暗自皱眉，心道你们这帮人不经圣旨这般作为，实在无法无天了。可碍于沉约在前，他倒不敢多嘴。
“不才愿往。”一人突然道。
众人微惊，举目望去，蒋兴等人叫道，“聂大人！”
说话的正是聂山。
不知何时，聂山悠悠醒转。撑地缓缓站起，聂山望着沉约的眼神很是古怪，“不才愿往。可不才前行前，很想问……沉先生一件事情。”
旁人还是茫然不明之时，沉约眼中却是闪过一道光华，径指关键所在，“我叫沉约。”
一言落，有稍微清醒之人才明白过来——沉约自入此间，从未说出名姓，众人都以神人、神仙、神兵称呼他，那聂山如何知道沉约的姓氏？
沉约却察觉到异常之处——聂山好似开始记得公元1125年空间层的事情。
他就是有了此念，这才用类似醍醐灌顶的方式，助聂山清明。
在现代，总有痴迷之辈，希望所谓大师对其灌顶、帮助其实现特异功能、或者让其有了神通。
事实上，除了更增痴迷、自欺欺人外，那种灌顶没有任何作用。
密宗的确有灌顶一说，可那更是心意相通后、水到渠成的事情。
心意如何相通？
迷雾之中的两人当是破解迷雾，方能相逢。
若明此简单之理，就知心意相通之人必须晴如天、朗如霁月时，才会明彼此之意。因此灌顶若能执行，在于施法、受法者最少要处于清醒明达状态。
沉约就是深明此理，这才能唤醒迷离之人。
他诸多譬喻，只为点醒对方自悟之心，然后等对方悟得、开始从尘垢挣脱时，他才会再加助力，因此对耿南仲这种油盐不进的人，他不会去点醒，而赵桓执念深重，劝说只会事倍功半。
沉约一入此间，就发现破局契机是在聂山身上。
可哪怕他都没有想到，聂山会能记得他沉约之名。
第一次实验……
这要得助于琴丝在1125年的空间层的尝试？
沉约闪念间，聂山听到沉约自说名字却是眼皮剧烈的跳动几下，喃喃道：“为什么？”似在挣扎于脑海中混乱，聂山盯着沉约，“为什么，我的记忆……会有这种错乱？”
2034节 累世修
庄周梦蝶，不知蝶是庄周，还是庄周化作了蝴蝶。
以庄周之能，尚会产生这种困惑，沉约自然知道聂山在困惑什么。
空间破碎倒灌看似匪夷所思，可更像女修启动了洋葱空间的自毁功能。
程序如何自毁？抹去程序内存占用、清除程序产生的数据和痕迹。
洋葱空间自毁或许和程序中止不同，可过程很有类似之处。
没有时间。
空间分层存在。
内核开始碎裂化空，然后逐个空间层接连破碎……
单鹏对此很是了然，这才制造了封锁空间，暂缓空间自毁的进行。
因为创世镜的空间规则，在洋葱外层空间的人，无法知道内部空间的改变……琴丝和沉约都想到了，如果外层的人可以感知到内层的改变呢？
琴丝给的答复是——那多数人都会疯掉的。因为内层改变了太多次数，一个人如果拥有太多不同的记忆，那如何来确定自己属于哪个？
其实属于哪个记忆并不要紧，真正的修行者无论有多少记忆，可若知道修行至理，就不会疯狂，他会逐个破解记忆中的问题。
修行中的累世修，直至圆满的过程，处理的就是这种问题。
这本来也是沉约一直以来解决问题的方法。
面对真相，来一个问题，他就认真的解决一个！
可太多人却是习惯逃避问题，坚信只有“自我”存在，才能确定自身的意义，但太多“自我”的存在，反倒会让世人陷入困惑疯狂。
琴丝正看着实验椅上的聂山。
椅子上的聂山双目紧闭，似处于深度昏迷中。
琴丝的身旁站着夜星沉，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些。琴丝终于看了夜星沉一眼，“像你这种、能够不断接受新事物的人不多。”
她说的是实情。
哪怕孔子都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
一个自以为知天命的人，多半不会再去求索什么。
因此一个人在四十自以为不惑的时候，实则主动将自己的人生定型为一眼可见尽头的路线。
既然定型，就不会改变，既然不改变，那对新事物就会处于排斥的情况。
世人自以为不惑、看穿一切之时，就是世人将自己锁起来、接近灭亡的时候。
孔子的教学手段不差，但老子对人性的认知显然比孔子更高明一些，是以才会说出“物壮则老”之言。
夜星沉自然明白琴丝的更多意思，澹然道：“你未见得比我年轻。”
这同样是事实，他夜星沉自诩人生经历奇诡，可琴丝的人生，更是起伏跌宕！
看着沉吟不语的琴丝，夜星沉缓缓道：“你还在奋力前行，我有什么理由坐享其成？”
琴丝笑了起来，“很好。”
真正高尚的品格当然不会互相侵轧，而是彼此欣赏扶植。
“但你用聂山作为实验体，试图将聂山的记忆传递给1126年那个聂山的时候，有没有和沉约商量？”夜星沉缓声问道。
琴丝摇摇头，“我不需要和他商量，他会明白。”
夜星沉目光闪亮，暗想这实在是世间少见的女子。
世上太多叫着权利，却无担当、无主见，甚至无思想、随波逐流却自以为独立的人物，唯独少了琴丝这种坚持所想，独自为之奋斗、甚至可说为之奋战的品性。
“为什么选择聂山？”夜星沉再问。
琴丝解释道，“水轻梦如今在全力以赴的感应另外一个空间的水轻梦，期望最快对沉约形成助力，但只凭这两人来制服女修显然是不够的。”
从聂山身上移开目光，琴丝盘算道，“沉约要做的事情很多——找到女修，说服另外一个空间的末世人齐心协力，拯救汴京百姓……”
夜星沉目光闪动，“那是注定要死的一批人。”
“绝不是！”
琴丝摇头道，“如今的我，发现绝不是这样。”
夜星沉目光微闪。
“对于很多人，历史就是历史，那不过像一页文字、一组数据……”
琴丝慎重道，“可对真正的修行者而言，他既然在那一刻，那一刻就是活生生的一刻、证悟的一刻。修行者坚持的理论是——要改变的不是过去、不是未来，而是当下一刻。只有在当下一刻做出改变，才会有真正的改变，才会有真正的奇迹！因此沉约不能对汴京百姓的死难视而不见。”
她说的让常人难以理解，可夜星沉显然明白，他轻叹一口气，缓缓道，“我早明白合一在当下此刻，可你这个非修行者，却更明白此刻的真正深意。”
琴丝笑笑，“这一刻若不改，那你永远不要希望未来会有什么真正的改变。沉约明白此理，因此他虽面对着比1125年空间层还要困难的局面，他却会竭尽所能的解决面对的问题。你同样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的，是不是？”
夜星沉轻叹道，“是的，我明白。不解决的问题就是障，世人习惯掩埋、却不解决问题，导致障越来越多，最终吞没自身只能崩溃重来。对修行者而言，越来越多的障，一定会阻挡修行。释家所言的无漏，就是说此人能真正的解决世间一切问题，进而再无烦恼，可真有这种事情吗？”
琴丝微笑道，“我们做不到的事情，并不意味着不存在的。”
夜星沉凝望琴丝片刻，似在思索什么，“为什么选择聂山做第一次信息传递的实验？”
“因为我算来算去……”
琴丝沉吟道，“在那个空间层，沉约能用之人并不多，聂山是符合条件的人，他同意帮我们。”
“但聂山只怕难以完成你的希望，聂山不过是汴京事件中一个尘埃。”夜星沉缓声道，“你需要更多的实验体，才能帮沉约找到女修的下落。”
琴丝沉默。
顿了片刻，夜星沉终道，“我同意你构建婉儿的灵明点，进而追踪女修的下落。”
他终于下了决定！
以他的情感，很难容忍别人构造个如同傀儡的婉儿，但这一次，他终于不再反对。
琴丝轻吁一口气，“很好。你终于决定和我们全力合作了。”
“我还能做些什么？”夜星沉主动道。
琴丝早就等待这一刻，“要最好的构建，自然需要最多的数据。因此我需要的是你记忆中，关于婉儿的全部数据！”
2035节 得其环中
最完美的还原，自然需要最全面的数据来支撑。
可局限于算力，很多还原还是采用压缩数据来处理。
沉约同样明白琴丝复原构建的这些道理，他看着困惑的聂山，并没有催促，他知道聂山要消化突然多出的数据，肯定需要时间。
有人无法处理这种认知偏差，就会变成精神病、或者人格分裂。
扭头看向赵桓，聂山身躯颤抖下，“圣上……禅让……”
沉约明白聂山想说什么——在内层空间中，聂山的记忆是赵佶没有禅让，赵桓并没有登基，赵佶准备让岳飞继承王位，但如今，却是赵桓当上了皇帝。
“哪种是真的？”聂山显然产生了如庄周般的困惑，但他没有疯，平日坚韧不拔的意志、沉约的镇静都帮他趋近稳定。
沉约笑了起来，“世人颠倒梦想，执幻为真，究其原因不过是苟且眼下，忘记了本心。你本心何在？”
聂山眼睛倏然一亮，竟有大彻大悟的模样，缓声道，“原来如此。可我仍不懂为何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不要说他不明白，哪怕一个现代人有了两种不同的记忆，都会惶恐不已。
沉约凝声道，“你执末为本，并未真正明白！”
聂山内心颤动，只感觉思想到了一个关键的时候，但还有一层迷雾挡在其中，“何为末，何为本？”
沉约明晰道，“古人明言——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末为层出不穷，若是不得环中疲于应对红尘之事，终究于己无益，徒损性命。”
众人多是惘然。
大宋素来重文轻武，枢密院这种军政大权，也多是由文人来担当，因此像狄青那种以一介武夫，竟掌朝廷最高军权的事情，在大宋实在是极为罕见。
孙傅能当上枢密使，不是因为他的军事才能，而是因为他的文采，是以他倒知道沉约所言出自哪里。
“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本是庄子《齐物论》中一句，孙傅拜读多遍，脑袋想的都是此言的玄之又玄，可今日听沉约所言，这才发现原来玄之又玄一点都不玄。
沉约说的简单透彻！
——若是不得环中疲于应对红尘之事，终究于己无益，徒损性命！
这句话盘桓在孙傅的脑海中，让他忍不住在想——我自以为聪明，两手准备，可议和要靠金人的慈悲，神兵需要郭京的协助，那我呢？环中在哪里？我自认为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凭此看来，不过是红尘中被人摆布的可怜虫。
想到这里，又不由向同样茫然的赵桓看了眼，孙傅再想——我一直以为天子为天，可这个天真的明？是不是和我一般的湖涂？
一念及此，天虽寒，孙傅额头竟有微汗出现。
聂山同样极力思索，终究恭声道，“不才愚笨，还请沉先生指点环中何在？”
众人又惊。
赵桓既然将聂山和周昌相提并论，聂山的正和忠就是不言而喻，事实上，哪怕眼下朝中文武，对聂山都如对李纲一样忌惮。
奸佞一心搞倒忠良，本是因为他们知道做不到如忠良那般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本因堂堂正正，不昧心而行。
这种人物自然孤高，既然如此，他们见多了聂山的孤傲和清高，倒不想聂山也会如此请教一个人。
“你何须问我？”
沉约盯着聂山，见其仍不开悟，沉声道，“你或许不知真幻……”
聂山微微点头，他正是困惑这点。
哪种记忆是真实的？
若说如今赵佶仍是皇帝，那为何如今龙椅上坐着的是赵桓？若说如今的一切是真的，可他的记忆中，为何会有那多康慨激昂、可歌可泣的壮志豪情？
他的梦是碎裂的，并不完整的。
可哪怕那种碎裂不完整，都挡不住他对沉约所为的仰慕之情。
“但你终知明暗。”
沉约目光咄咄，如明光刺入聂山的心间，“你因厌奸邪，这才守正，那你既知明途，为何暗行？”
既知明途，为何暗行？
八字如刺落在聂山身上，让他有了痛苦之意。
“你既有痛苦，自知矛盾。”
沉约目光明亮，“你自知矛盾，深怀痛苦，就说你人性仍在，你既然人性在身，由心指引，明途这才出现在眼前，难道还不知道环中何在？”
聂山终道，“环中就是我的良心？”
他一言落，众人神色各异。
良心这东西大家都说有，可真正仔细去找，却发现很难找到。
赵桓、王宗楚等人闻言，终有愧色。
“不错。”
沉约终有赞许之意，“环中就是你的良心，你记忆有差，但你良心难道也有差？你既然良心无差，那从良心所行，何须再去纠结何真、何幻？”
聂山轻叹，双手合十举在胸前，“多谢沉先生指点，在下再无疑问。”他这般说的时候，目光炯炯，其中蕴藏的痛苦、迷惘和阴翳竟消失不见。
他并不知道，在内层空间的他霍然睁眼。
琴丝眸光微闪，低声道：“有互联。”
有末世人聚集过来，轻声问，“什么互联？”
坐在实验椅上的聂山轻叹一口气，“沉先生高见。”他睁开双眼，目中更见清澈。
琴丝并不多问，一挥手，一段影像竟出现在众人面前，那赫然是沉约在垂拱殿内对聂山的侃侃而谈。
众末世人见状，都是露出惊奇之意。
史密斯先生见状道：“实验结果超乎想象，看来内层的意识不但可以传递到外层，还能和外层空间产生共鸣，因此如今的聂山才能带回外层空间的记忆。”
琴丝喃喃道，“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末世人倒多不知道。
琴丝缓缓道，“创世镜的空间分层，变化隔断并非固定的规则，各层之间，一定会有关联，而这种关联，就是我们战胜女修的关键。”
“可我们目前，仍无法对这种关联做出定论。”史密斯先生遗憾道，“还是要依仗沉约，我们才能有这般进展。”
轻叹一声，史密斯先生喃喃道，“可惜沉约的这种方法，只有沉约才能操作。”
琴丝点点头，“沉约是独一无二的实验人选，这或许是单鹏假我和水轻梦之手，将他送到这里的根本原因。慢不怕，只要不错，我们一定可以破开空间分层限制，战胜女修。如今……”
转望已坐在实验椅上、闭起双眼的夜星沉，琴丝坚定道，“我们需要准备第二次实验！”
2036节 不解而解
世人的问题不是发展的太慢，而是太快。
在追逐红尘舞动中，众人拼力全行，却不知道他们走的再不是自己的人生，不知不觉中，他们早变成了红尘的傀儡，失去了自身的意志。
沉约凝望聂山的双眼，如看着一个傀儡终于停了下来，走向自己选择的一条路，露出几分微笑道，“很好。”
他这一刻微有激动。
在聂山幡然醒悟的时候，他脑海中闪过琴丝那面的实验场景。
这一次，他和琴丝间的关联又清晰些。
这得益于聂山的证悟。
分层空间的联系，在于证悟！
沉约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蓦地想到如果将此法用在赵佶身上，会不会有更多的收获？
“还不知赵佶何在？”沉约突然道。
众人一怔，多露出惊恐之意。
对他们来说，直呼帝王姓名绝对是大不敬之罪。
聂山很快醒悟沉约在说哪个，“沉先生是说太上皇？”他当然知道太上皇的名字，可和旁人般，始终难以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但当联系的那一刻，他脑海中的记忆碎片又补上一块，环顾四周，他记起在梦中，仍是垂拱殿前——赵佶对沉约的恭敬。
赵桓皱了下眉头，终于道，“太上皇身体不适，如今正在静养。不如等太上皇身体好转后，这才和神人相见？”
沉约暗想，你父亲有疾，有神人出现，你不应该请神人为你父亲诊断吗？如今你这般行为，不意味着你关心父亲，反倒显示你对父亲的顾忌。
为何顾忌？
自然是因为这皇位是禅让的，赵佶还有可能将皇位拿回去。
如今兵临城下，大厦将倾，朝中之臣只想清除异己，赵桓不想着如何合力，还在防备着父亲。
这就和强盗上门，愚蠢的兄弟还在为分割财产打的不可开交般，如此作为，宋朝如何会不灭亡？
沉约心中暗叹，可知道仓促之间，终究扭转这些人龌蹉的心思。
正行要磨，龌蹉同样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向郭京招招手，沉约突然道，“郭京，借一步说话。”
郭京在沉约连伤“自己人”的时候，保持着谨慎的态度，他知道神仙就该斩断世间七情六欲，不要没事就想勾引白骨精、嫁给牛郎，可不想沉约如此“无情”，几乎达到了六亲不认、油盐不进的地步，自然不想死在沉约的手上。
但他不说话，不意味着能隐身，虽然说他能在群臣面前表演隐身，可他知道那种门道绝骗不了沉约。
尴尬上前，郭京强自镇定道，“不知道神仙有何吩咐？”
沉约拉着郭京走出垂拱殿，到了殿前平地上。
天阴沉。
有轻雪飘落。
沉约站在一棵叶子落尽的树下，终于道，“我知道你在装神弄鬼。”
郭京骇了一跳，慌忙回头望去。
“神仙”开口，自然没人围过来，饶是如此，郭京还是紧张道，“神仙，我可真是忧国忧民的。”
沉约澹澹道，“很多人都是喊着忧国忧民、干着祸国殃民的事情！”
说着似不满的拍了一下身边的枯树。
郭京忙道，“小人天地良心，苍天……”
“可见”两字不等出口，郭京直了眼睛，垂拱殿内的众人也是一阵惊呼，他们不敢跟来，但还是忍不住向这面看来，毕竟能决定大局的，如今看来只有沉约这个神仙。
然后他们就看到那棵树散了。
无声无息的散成碎末，飘扬在空中。
这是功夫？
世上绝没有这种功夫！
哪怕内家高手，要摧折此树，都要难能可贵，可沉约随手一拍，一棵树就那么散了？
孙傅颤声道，“圣上，神人这般神通，当是我大宋的幸事。”
赵桓冷然不语，心中想的却是——这种人要做皇帝，看起来都没人能抵抗。他若不觊觎帝位，为何对太上皇很是留意？
郭京双腿发软，差点坐在地上，幸好沉约伸手拉住了他。
“神仙，我真的没有撒谎。”
郭京知道沉约杀鸡给猴看，不想和那棵枯树般散了，力辩道，“我真的是按照你们的吩咐在做。”
“我们？”沉约不解道。
郭京眨眨眼珠，“你们不是一伙的？”
沉约露出丝微笑。
他对郭京的六甲神兵一事颇有困惑。
在后人看来，大宋君臣就是蠢的，居然相信这种荒诞不羁的事情。可郭京若没点能力，就凭几句空话让大宋君臣放弃抵抗，只觉得六甲神兵能退敌，那郭京绝对是举世罕见的大忽悠。
可事实上，郭京的口才不见得出色，他的举动看起来也绝非老谋深算的人。
末世人两次攻破汉末时空封锁。
内层的那次攻击引发的危机，才被沉约勉强控制。沉约是控制并非消除，空间碎裂仍在进行，在冲破融合空间后，就会毁了那层全体空间，然后破裂会延续过来，将洋葱空间从内到外的毁灭。
沉约知道此事，琴丝自然也知道，这是沉约立即追寻女修的原因。
二人之间，很多事情早就心照不宣。
内层空间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崩，外层空间又面临类似的情境，如果汉末封锁空间再度崩溃，两层崩溃力量合并，那引发什么情况，沉约无法想象。
他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女修，熟悉空间规则，试图止住空间碎裂。
根据沉约所知，在如今的空间内，末世人很快要利用郭京的六甲神兵冲击汉末封锁空间！
他需要再度说服末世人。
这听起来很让人头疼，因为他沉约在内层空间做的事情无法影响到外层，他必须要一次次的应对那重复的麻烦。
人生不正是如此？
很多人对人生头痛不已的原因就是在于问题如鞋里的泥沙般、折磨一遍遍的出现在眼前。
世人的解决方法多是逃，逃到一个新环境试图无视曾出现的问题，可他们逃得了眼前的问题，却随即困惑于新出现的无穷问题。
在修行者看来，这类人无疑是痴迷深重的可怜人，因为深陷痴迷之人，很难知道一个真相——你当下不解决，问题不仅会在你的人生中反复出现，还会累世以不同的形态出现在你面前！
沉约自然明白此道。
他解决的方式就和常见的世人不同——问题虽重复，但因为他在内层的正确解决，开始让如今的问题出现不解而瓦解的现象。
聂山的问题不就是个明证？
2037节 就在身旁
沉约耐心的实施自身的计划。
他的计划一点不复杂，和自身修行法门完全吻合。
修行的关键在于渐进、一点点的解决自身的问题，让问题不再反复出现，进而解脱为乐。
他的计划同样是通过点醒某些关键人物，让那些人的人生发生关键的改变，进而带动整个空间脱离人性可悲的轮转。
何为合一？
一切协同一致和谐的发展，方叫合一。
只是喊着和谐，却做着逆反的行为，自然不可能和谐，只会造成逆反。
当初他需要用数天的时间，才能让聂山信奉受行、走上明途，可如今，他只要几句话就可让聂山幡然醒悟。
他用的是慢功夫，可如今却终于开始展现出这种方法的威力！
影响不止发生在内层空间，在某些手段的辅助下，竟可影响多重空间。
他的信心更坚。
多层空间的事件错综复杂，但他已将主线拎在手上——这是黄帝、蚩尤、神农等人留下的一场无解之战，单鹏、女修争斗的余波，或许也可说是人性在轮转和升迁中一场不可避免的决战！
他已有信心击败女修。
可他的目标并不是杀了女修，而是修正决战中产生的各种问题。
望着郭京，沉约微笑道，“说出你为何来到这里？”看着郭京，沉约缓缓道，“你不像是个忧国忧民的人。”
郭京更像是神棍。
郭京脸色苍白，竟有忿然道，“当初你们的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又是你们？
沉约感觉郭京似乎真的见到过“神仙”，耐心道，“你真认为自己可以调用六甲神兵？”
郭京讶然道，“当然！这不是你们的许诺吗？”他蓦地上下打量着沉约，“你们不是一伙的？”随即迟疑道，“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来这里做什么？”
沉约暗自皱眉。
当初在长江上，听凌老爹提及六甲神兵一事的时候，他不仅觉得好笑，还有困惑，他不知道那将数千城兵、满城百姓的性命视若游戏的人，究竟是何等狠毒的人物。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当一个人开始漠视世人生命的时候，他的良心就已埋在冰川之下。
这样的人是有，但不应是常态。
人类社会之所以能发展，靠的是本是弱小的人类知道联手、知道团结才能前行，可当所有人都将别人视若刍狗的时候，那种情况无疑是人类的至暗时刻。
事后沉约惊奇的发现，凌老爹竟然是郭京，他在1125年曾尝试找过郭京，可末世人随即因他沉约的到来，提前发动计划，让沉约没有找到郭京。
这一次见到郭京，沉约自然不会错过刨根问底的机会，他虽和郭京没有太多的交流，但他的超级大脑早就将郭京扫描多遍，不停的分析此人。
沉约得到的结论是——这人是个神棍。
神棍和神的区别是，神不需要棍子，神棍却需要一个东西来支撑自己的信仰。
郭京的力量不在于自身，而在于他觉得自己有力量！
这其实是世上最大的一个骗局。
无数人将金钱、地位、平台当作自身的能力，可事实上，他不过是红尘的一枚棋子。棋子的命运，终究落在操盘手的手上。
郭京看起来就是枚棋子。
他被“神仙”说服，以为自己真是能挽救汴京城、甚至是拯救天下百姓的英雄？
有人给他贯注了这个信念。
是女修？
沉约推算到这里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蛋的身影。
是蛋！
蛋完成了这个事情？
郭京说的虽不多，可沉约的超级大脑早将太多事情迅疾的关联，就在这时，他内心突然有种警觉。
有人在注视他！
他和郭京在殿外借一步交谈，殿中君臣自然好奇他们在谈什么，留意他们不足为奇，可沉约感觉那种注视非比寻常。
那是一种超乎好奇的专注。
常人根本无法分辨其中的不同，但如今的沉约，第六感早就远超常人，捕捉到那种不同却强行忍住自己去查看的念头。
女修的身影从他脑海中闪过。
是女修？！
女修就在垂拱殿！
沉约凛然，他知道女修来到此间，肯定要重整旗鼓、再用六甲神兵完成她的计划，可他没想到女修就潜藏在垂拱殿，哪怕他沉约在垂拱殿的时候，都无法察觉？
心中凛然，沉约终于道，“你如何会碰到那些神人？”
他知道郭京已陷入神鬼论的痴迷中，这就是和被鞋教精神操纵的人物般，要让其清醒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要让其说出真相并不难。
“你不知道？”郭京露出警惕之意。
沉约暗想，方才那颗散开的树木都无法惊醒你一颗痴迷的心？
知道戒备后就是隐瞒，沉约脑海中突然闪过几个字。他表情有些古怪，缓缓道：“你是在天子基内，看到的神人？”
郭京吁了口气，竖起手指在唇边，“好在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不然可有祸事了。”
他的表现不像神棍，更像神经，沉约却是专制各种神经异常的问题，“有我在这里，你还怕什么吗？”
郭京露出微笑，“说实话，神人出现着实吓了我一跳，因为按照约定，本来不是这样的。”
沉约微扬眉头。
很多事情，本是没什么新鲜。
小人惜命、君子爱名，贪者殉财，痴者失明……
在权术看来，只要有欲望，就会有了弱点，投其所好就是攻击对方的弱点。
赵桓、孙傅等人穷途末路，都开始相信神兵了，女修、蛋他们就将郭京塑造成为一个真正道行深厚的人。
给予郭京一些“神通”，让世人无法解释其的表现，赵桓、孙傅等人哪怕读了圣贤书，一样会痴迷的相信郭京所言。
方才在垂拱殿，郭京就是在施展女修赋予的“神通”来说服众人？！进而让宋廷完全相信郭京，在汴京完成一个看似荒唐、实则暗藏玄机的惊天之秘。
沉约对此已然明白，可他随即有个疑惑。据他所知，六甲神兵事件前，蛋和无墨同样被困，女修是借六甲神兵将手下放出，但在这之前，蛋又是如何蛊惑郭京的？
郭京显然不很聪明，将沉约的含湖当作了保证，发问道：“神人为何突然出现？难道说，六甲神兵计划，要提前吗？”
2038节 阿拉丁神灯
沉约看着执迷不悟的郭京，终于道，“计划恐怕要有变化，我虽然知道一些内情，可要完成计划，恐怕还需要你详细的说出你的经过。”
郭京暗想，莫非原先的神仙调动职位，计划由这个神仙来执行？如果这样，神仙不知经过倒是情有可原。
他不知道沉约说的每句话都是真话，可联系到一起，却会让痴迷人误解，“那从哪里说起？”
沉约建议道，“从你为何要去天子基说起吧。”
郭京怔了下，“那赵桓怎么办？他们还在等着。”
沉约澹澹道，“他们除了等，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鱼肉是没有资格谈条件的。
郭京不由得挺起胸膛，赔笑道，“不错，如今汴京的安危，本要依仗我……还有神仙你的。”干咳一声，郭京终于说起正事，“小人以前本来一事无成。”
看得出来。
沉约内心滴咕，暗想郭京这种人除了正事不干外，其余的事情都会参合下，这样的人，能成事反倒是奇事。
修行的“无为”并非什么事都不干，真懂“无为”真意之人，定要有个目标——还以自然之“静”。
阴符经对此明言——自然之道静，故天地万物生……
无为都要有目标，要成世事，当然更要有个目标。
“那时候我万念俱灰，听说了天子基的秘密……”
看着沉约，郭京问了句，“神人自然知道天子基的秘密？”
沉约笑笑，“当然，进入天子基的人有机会成为天子嘛。”
郭京一拍大腿，“这个有机会说的好。”随即叹道，“没机会的，听说会葬命那里。”
沉约脑海中闪过方腊、方二娘的身影。
他是从方腊口中知晓天子基一事，知道传说中、天子基是陈硕真所创。
陈硕真一介女流，如何会有这般本事？从方腊的表现来看，天子基着实有极多的秘密，同时亦有神器。
方腊的薄剑从天子基取得，方腊本身经过天子基的改造，而都子俊是从天子基取得空间纹镜，这才发现了夜浮生……
沉约脑海中各种线索迅疾组合，听郭京道，“本来我一直将天子基当作笑话来听，可有一日，我遭遇重创，终于决定前往天子基。”
沉约本想问郭京受到了何等重创，可脑海中闪过一个女人指着郭京鼻子臭骂的情形，知道了原委。
郭京的发奋是因为个女人？
这没什么奇怪的。
世上的大多年轻男人的催动力不都是来自年老的女人——富婆或者丈母娘。
年轻的女人通常会让男人沉迷当下的小确幸，却很难鼓动男人自发的努力。
错误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听起来浪漫凄美，只是将自己的不思进取表达的淋漓尽致。
郭京喃喃道，“那时候我在想，我绝不要再活的那么窝囊，我不痴心妄想当个皇帝，可我想要扬眉吐气，我如果不能人前显贵，那不如死在天子基算了。”
沉约笑笑，内心却在感应女修所在，女修仍在殿中，站在角落之处，冷冷的看着他。
根据他的脑海中的记忆，那个位置更像是个宫人的位置。
女修没有乔装。
女修不屑乔装！
那她为何以宫人的身份站在那里不引发宫中禁军的戒备？
常人无法解释的事情落在沉约这里，却是迎刃而解。
夺舍！
女修夺舍成议员通过系统还原到了此间后，很快舍弃了成议员的身体，再度夺舍一个宫人渗入到深宫。
成议员呢？
那不是女修需要考虑的事情。
沉约想到这里，都不由因女修的冷酷无情而皱眉——天地为棋盘，世人为棋子，他和女修就要在这个棋盘上，以众生为筹码一决胜负。
女修会毫不犹豫的弃子，对她没用的棋子，她不会看上第二眼，但他沉约呢？他做不到这种冷酷无情。
郭京不知道沉约分心数用，见沉约似听的入神，不由兴起知己之感，“我想神人既然是男人，就应体会我的心境。”
沉约“嗯”了声。
郭京见状继续道，“然后我就迷失在天子基中。”
沉约心中微动，“在你将死的时候，你遇到了神？”他想到方腊遇到的那道光，不想郭京回答多少出乎他的意料，“我没有见到神。”
沉约本想说你遇到的是道光，可脑海中随即闪过了一盏灯。
灯形古朴，不像是华夏的式样。
阿拉丁神灯？
沉约脑海中随即闪过这个古怪的名词，就听郭京道，“我见到了一盏灯。”顿了片刻，郭京很神圣的一字字道：“神、灯！”
见沉约表情怪异，郭京反倒的奇怪道，“你不知道那个神灯？”
沉约澹澹道，“天子基神物难数，没见过那神灯，何必大惊小怪？”
郭京被神鬼论迷住了心窍，一心认为这个沉约是天子基换岗的神仙，听沉约解释，感觉沉约在众多神仙中的地位可能稍低，因此不知道更高级别的神器。
一念及此，郭京略有轻视之意，可看到空中还在不停飘散的粉末，终于道，“那神灯看起来像个灯，其实又不是灯。”
他的话让人难以理解，沉约突然拿出了手机，按了下，有一道亮光射出。
殿外、殿内的众人都不由低声惊呼。
众人自然没见过这般神奇的东西，不知道这神器的作用。
沉约放回手机，澹澹道，“你看到的神灯，是不是和这个仿佛。我说的意思是……那神灯不需要灯油，没法点燃。”
郭京露出震惊之意，收敛了轻慢之心，连连点头道，“就是这样。”
见沉约若有所思，郭京终感觉到此人的深藏不露，主动道，“神灯不需要灯油，也不需要点燃，但在我靠近它的时候，自动亮起。”
沉约暗想，这更像是感应灯，那他为何想到阿拉丁神灯几字？
世人对阿拉丁神灯绝不陌生，那是从西域传来的神话，说世上有一盏神灯，只要有缘人遇到它，对它许愿，就可以实现一到三个愿望。
这更像是人类的贪婪造就的神话，沉约深切的知道，能实现世人愿望的绝不是灯，而是灯后的人！
蛋通过那盏灯和郭京产生了联系？进而诱惑郭京实施六甲神兵的计划？
2039节 意外的促成（为盟主“欲望就是动力”加更！）
郭京秉承着故弄玄虚的习惯，却不知道沉约早从他的叙说中，看到了幕后的内情。
“灯亮起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声音……”
郭京说到这里，又是摇摇头，“不应该说是听到，而是感到一个声音在我脑海中说话。”
沉约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说下去吧。”
蛋和郭京进行了思想交流，就和当初在暗界的时候，亚特兰蒂斯人和外界进行交流的那般。
沉约想到这里，突然意识到创世镜的系统中可能有分层空间中传讯的方式。
创世镜创造的洋葱空间每层分割，不能互通，但这一直是表象，事实上，琴丝在综合各种科技和理解后，已能在沉约开悟某人的时候，在两层空间中传递某些信息。
就因为这样，聂山才有了两种记忆。
这世界上有两种记忆的人不多见，可并不是没有！
修行者记得前生的记忆不足为奇，但事实上，有些不像修行者的人同样有前生的记忆，这听起来像是偶然现象，可那些不是修行者能够获得前世记忆，是不是由于类似实验引发的？
沉约越想越出神，同时怀疑一点——黄帝他们说不定早可完成这种分层空间的通讯操作，而蛋他们，利用的就是黄帝他们传下的科技在被封锁的情况下和外界进行交流。
“你真的明白？”
郭京自己都有点不明白为何能感觉到说话，可见沉约确信无疑的样子，暗想他们神人间的神通或许相似，终于说道，“那个声音就问我，为何来到这里。”
沉约截断道：“你自然向神说了自己委屈，而神仙同情你的遭遇，决定帮你实现心愿？”
郭京连连点头。
沉约再道，“神仙对你说，你要洗刷委屈，自然要做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证明你是个大英雄，有能力的男人。”
郭京讶然的表情证明沉约说的丝毫不错。
沉约对这种套路绝不陌生。
事实上，在他那个世界，这种套路早被世人用烂。
生活的不如意，幻想一个华丽的转变，不肯为理想而努力，只想靠别人投喂的精神鸦片停留在自己幻想的空间……
“而世间正有一件极大的祸事。”
沉约喃喃道，“若没有你出手相救，汴京的君臣、天下的百姓，都会被金人荼毒。”
他知道郭京尹始为何那般理直气壮了——在后人眼中荒诞不羁的事情，在当事人心中，却是康慨热血的拯救。
郭京真信自己能拯救天下！
这不能算是骗子。
骗子在欺骗别人的时候，自己是不信自己所说的，可郭京却信自己能做到！
这是痴！
世上无数被鞋教精神控制之人，都有这种痴迷——他们坚信别人所说，却唯独不信自己可以觉悟。
郭京连连点头。
沉约再道，“神人又告诉你，只要你找到孙傅，让孙傅将你引见给赵桓，然后你再召集七千多壮丁……”
郭京立即纠正道，“是七千七百一十七个壮丁。”见沉约表情古怪的看着他，郭京不解道，“我记错了吗？我绝对没有记错。”
沉约轻叹一口气，“是的，你没有记错，你可说将神仙的每句话都清楚记在心中。”
为什么是7717名壮丁？
沉约没有去琢磨，但他猜到蛋这么说的目的。
说谎也是有技巧的。
满嘴跑火车的人，若能骗过人，那被骗的人不是认知太狭隘导致痴迷厚重，就是智力有缺陷。
真正的行骗高手都是做足细节的人！
确定的数字，确定的时间，确定的地点会给一些人以暗示——这些事情如此翔实真确，那这些因素组成的事件，自然就是真实可靠的。
因此这世上的数理派，会用精确的数字来打倒那些质疑的人——我有精确的数据，你凭什么质疑我？
女修代表了权术的巅峰之境，蛋那些人玩弄人心的手段，还胜过都子俊，他们对于这种细节操纵，自然驾轻就熟。
于是郭京这种人，就成了棋子——棋子偏偏觉得自己是正确的，而且，你很难让这些棋子醒悟。
“在汴京危机的时候，神人就会将你召集的7717个壮丁变成六甲神兵，击杀金人。”沉约不出意料道。
他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
7717个壮丁倏然变化！
可壮丁变化后，不像是神兵神将，反倒像是地狱冲出来的恶魔，那些人面目狰狞扭曲，让沉约望见都是不寒而栗。
女修要在那一刻，将7000多个灵明点，分别注入那些无辜的壮丁身上！
她如何会有那么多手下？
沉约感觉虽知结局，可还是有许多未知的前因。
郭京庄严的点头，他那一刻甚至有豪壮的神色，自然想着神兵出现，拯救天下百姓的辉煌。
“那你今日在做什么？”沉约再道。
郭京暗想你们神人做事也是这么湖涂？交班的时候不应该将事情交代清楚吗？
“根据神人指示，我今日需要说服天子同意我的计划。”
郭京略有皱眉道，“这件事毕竟让常人难以想象，孙傅认为，我必须要让天子相信我有能力召集神兵。”
沉约喃喃道，“看来他们一定信了。”
他倒没想到，自身的出现，竟间接的促进了这件事情。
郭京振奋道，“不错，神兵你突然出现，着实吓了我一跳。可这样也好，倒省了我说服他们的时间。”
“你原来准备如何说服赵桓的？”沉约好奇的问一句。
郭京并不隐瞒，伸手拿出一块碧绿的宝石，“这不是你们教我的方法？”
见沉约看着那宝石，郭京手微缩，“这是你们给我的。”
沉约见郭京对宝石视若珍宝的模样，澹澹道，“你放心，我不会抢你的宝物。”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连续的影像。
影像中，郭京拿着那宝石面对地面。
殿中群臣也看着地上。
地上制造了一个微缩版的迷宫，有几只老鼠正在其中。
按理说，老鼠在这种环境中，或者不动，或者乱穿，可在郭京的指点下，那些老鼠居然如同被指挥般在迷宫中行动。
这简直是个奇迹。
沉约见过遛猫遛狗、训猪训虎的，可真没有见过有人能让老鼠这么听话，而事实却是，郭京居然将老鼠指挥的井井有条。
看向郭京手上的绿宝石，沉约知道原因就出自那块宝石上。
宝石更像个遥控器——通过微波控制动物脑神经的遥控器……
2040节 曾经的大海
只要是生物，一定会有微波向外辐射，同时会对某种波段产生反应。
沉约预知到郭京的手段，明白了六甲神兵的真相。
蛋采用的方法和暗界仿佛，他通过阿拉丁神灯蛊惑了郭京，让郭京认为自己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然后给了郭京一个遥控器。
这个遥控器最少可以控制老鼠的脑电波，让老鼠按照遥控器进行活动。
当然了，在这个年代的人看来，这个遥控器就是宝物、是神器。
赵佶、孙傅等人见到郭京能指挥老鼠走路，感觉郭京真的有料。
清醒的人有自身的逻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痴迷的人被旁人的游说带动，懵懵懂懂的根本不知人生的方向。郭京只要再准备些说辞，赵桓、孙傅等臣子疾病乱投医，就会开始相信郭京真的可以调用六甲神兵保卫京城。
这听起来荒谬绝伦，有脑子的绝不会这么做。
可这世上有脑子的人本来就不算多，有脑子、又能保持清醒的人更不多见。
在绝境中，世人能看到的多是人类的自相残杀、彼此倾轧，却甚少看到有脑子的人团结所有人，带领众人走出绝境。
在帝位坐着的赵恒不见得比郭京要聪明，更何况，如今宫中的群臣多是倾向议和、幻想议和，六甲神兵不过是备用方案。
或许在他们心目中，哪怕谈崩，最无奈的时候，他们终究还可以通过出卖百姓的血肉性命来维系自身的苟且。
于是六甲神兵的计划终于推动。
一个荒唐的事件，不过是人性最丑陋那面深刻的展现。
可无论宋人、还是金人，都没想到六甲神兵真正的真相——女修要借六甲神兵放出一帮如同魔鬼的手下！
魔鬼出，无论宋金，都会陷入一场惨烈的结果。
结果是，水轻梦、琴丝在关键的时候，牺牲自己阻止了这场灾难，她们在单鹏的帮助下找到了沉约。
沉约来到此间，要面临女修亲自操刀此事。
女修无疑是沉约面对的最强对手！
见沉约有些发呆的样子，郭京在沉约面前挥挥手，“神仙？”他以为沉约神魂出窍了。
沉约皱下眉头，“六甲神兵计划什么时候启动？”
郭京放下心来，“那得看你们啊。再说……现在7717个壮丁还没有着手召集。”
沉约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转身要向垂拱殿走去，却被郭京一把拉住，心道，你明白了，我还没明白呢。眨眨眼睛，看着沉约，郭京不解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沉约澹澹道，“去金营。”
郭京骇了一跳，“我们的约定可没有这一条。”
沉约凝望郭京片刻，“英雄不会是缩头乌龟的。”
郭京听出沉约的讽刺之意，狡辩道，“我不是怕，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肩负重任，若是就这么死了，天底下的百姓何人来救？”
沉约轻叹一口气，暗想这人心窍被迷、自以为是，终难让他立即清醒，蓦地想起一事，沉约皱眉道，“你是不是还带个孩子？”
郭京怔了下，“你怎么……”
沉约听出郭京的未竟之意，凝声道，“你为何要将初月带在身旁？”
郭京再度不解道，“你怎么知道初月的名字？”
沉约澹然道，“神仙不都是无所不知的。”
郭京直着脖子道，“那又如何？初月和你们可没有关系。”
“初月和你有关系？”沉约反问道。
那一刻，他的内心突然紧了下。这是少见的事情，沉约不知道自己担忧什么。
是担忧！
他分辨出自己的情绪。
世人多是陷入七情六欲而不自知，可沉约却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状态，他当然有七情六欲，任何修行人都有，修行者和世人最大的区别是——受情绪的影响程度不同。
修行人自然有怒，可他们能克制住怒。
修行人当然有忧，但他们会去寻找忧愁的源头。
他担忧什么？
沉约蓦地感觉，他似乎忽略了一个关键的线索。
在内层空间，末世人曾用狸猫换太子的手段用赵初月替了呼延明心送到他的身旁，之后惊变连连，变故一波接着一波，沉约应对着层出不穷的变化，暂时将赵初月的事情放在一旁。
他相信赵佶、岳飞、梁红玉会善待那两个孩子。
沉约只是追踪主线，自然无法照顾太多。
可在见到郭京的那一刻，有关初月的事情，尽数涌入他的脑海。
新的条件加入，竟将初月事件变成了主线索？
沉约意识到这点，内心着实震撼。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已被他重新演绎许多遍，可想到1135年空间层的变化，让沉约意识到事情仍有大有蹊跷。
公元1135年，郭京变成了凌老爹，带着长大的初月乘船顺长江南下，他们的目标是临安府，他们要见赵构？！
当初凌老爹提起郭京的事情，着实咬牙切齿，让沉约那时候的确没想到凌老爹就是郭京。
人格分裂？
忘却记忆？
沉约在发现凌老爹就是郭京后，只有这两个结论，等发现凌老爹一直带着初月的时候，他终于发现，初月已是他沉约无法忽略的因素。
为什么？
初月流浪江湖，赛月成为诗盈，这双胞胎姐妹的命运都是坎坎坷坷，却始终在他身边若隐若现。
他忽略了什么？
内心倏然剧烈颤动下，沉约脑海中闪过了一幅画面。
那一刻，他倏然愣在当场，竟是惊骇莫名的样子。
郭京感觉沉约这个神仙更像是神经，忽惊忽喜，有些清醒、有时发愣，不由皱眉道，“初月当然和我有关，她虽不是我的亲女儿，自幼就被我养大，可比我的亲生女儿还要亲。”
沉约眼中有分光芒，半晌突然道，“很好。”他伸手拍拍郭京的肩膀，喃喃再道，“很好。”
郭京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沉约，倒不知道自己好在哪里，可他还是不由道，“扶危救困，本是我辈理所当然应做的事情！”
沉约似没有听到郭京所言，那一刻他脑海中闪着另外一人离别的话语。
——我脑海中突然就有了解决的方法，或许是幸运，也或许是反力之鹰曾经告诉过我，相信你自己，你终究会做到吧。
说话尹人眼中有泪，似不忍离开，但终于散于那浩荡的大海。
他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就是那片蔚蓝的海。
海蔚蓝如天，有如那从未变过的心思。
2041节 冰山瓦解前
天阴沉。
冬日，冷的让人遍体生寒。
沉约抬头望天，看着铅云厚重。郭京等人见状不由抬头望去，心情微有沉重，郭京搓搓手，好意道，“看起来要下雪了，这不是谈判的好天气。”
他不知道如果不想做一件事情，什么都可以成为一个借口，反之亦然。
“天气好的时候，也是杀人的好天气。”沉约澹然道。
别人看到的是铅云，他看到的是铅云后、始终蔚蓝的天。
那一刻，他嘴角反倒露出丝微笑。
郭京哆嗦下，“为什么？”
“因为晴朗的天气杀人……血总是容易干的。”
沉约轻吁一口气，“你可以不去金营，可哪怕老天下刀子，我也要去一趟的。”再不理会郭京，沉约大步走回垂拱殿。
殿中蓦地有些骚乱，不是因为沉约，而是有个站在角落的宫人软软倒了下去。
众人不解，这才惊慌。
王宗楚见沉约走近，忙叫道，“乱什么？把他抬出去，找太医看看就好。”
有禁军犹豫下，终于还是遵从王宗楚的吩咐。
沉约在禁军抬那宫人离去的时候，终于看了一眼那个宫人。
宫人面色苍白，似没了呼吸。
沉约无法再感受到女修存在的痕迹，可他在不久前，的确有这种感知。
女修飘然离去，如同从未来过般，挥一挥衣袖，留下一具曾经借用的躯壳。
这种对手如何能敌？
沉约知道一切，却不急于寻找女修。
他找不到！
除了单鹏可能会有方法，这世上本再不可能有人能发现女修的影踪。
沉约丝毫不急，他找不到女修，可他深知只要完成自身的计划，女修迟早会找到他——因为他的目标和女修是截然相反的。
不平行的两条线，终究有相交的那一刻。
女修不会容忍他沉约的存在！
“我要前往金营……议事。”
沉约望向赵桓，“但我出行前，希望你能做到一件事情。”
赵桓感觉不到沉约的任何礼数，终究还是挤出微笑道，“神人吩咐，若是可以，朕定当竭力做到。”
沉约缓声道，“我希望你……”看向群臣，真诚道，“或者说，我希望你们，可以考虑下京城的百姓。”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转身走出垂拱殿，向宫外行去。
聂山紧紧跟随，蒋兴倒是不甘示弱，但他并没有鼓动他人跟随。马勇、石力见状都是咬牙，可终究跟在蒋兴的身后。
其余的禁军却是略有犹豫，犹豫间，看着沉约等人走远，再想跟随，已没了勇气。
有些心意，不过是一时意动，要实施，却需要非凡的力量。
雪花飘落。
众人望着渐行渐远的几人，心情各异。
跟随沉约的禁军均是不安的心情，蒋兴最先发问，“神仙，我们就这么去议事？”
沉约纠正道，“我不是神仙，我叫沉约。”
蒋兴怔了下，吃吃道，“神仙都不见得有……沉先生这般能力。”
石力、马勇不由点头。
沉约缓声道，“我虽有能力，可面对的敌人比我更加强悍。你们本来不用跟来的……”
蒋兴突然道，“沉先生说的敌人是女修吗？”
沉约怔了下，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蒋兴，略有惊奇道，“你记得女修？”
蒋兴的结论让沉约都是为之惊错。
蒋兴伸手捶捶脑袋，有些困惑道，“沉先生，我以前见过你吗？”不止他，石力、马勇都满是期待的看着沉约。
沉约立即意识到不但聂山有了内层空间的记忆，蒋兴等人竟似乎也受到了影响。
为什么？
两个空间产生了一种难言的沟通？
见蒋兴等人满是期望，沉约终道，“我曾经见过你们，但你们……”
蒋兴立即道，“是去年，去年我见过沉先生，那时候沉先生当街惩治恶道林灵素，我那时候见到时极为钦佩沉先生所为。之后我们护卫着天子，却被……人追杀。”
他越说越慢，显然不能肯定的样子。
聂山突然道，“沉先生，他们好像也开始记得了。”
沉约缓缓点头。
聂山沉声道，“我虽明白无论真幻，万事应从心而行之理，此番跟随沉先生无甚疑问，可我仍旧不明白为何会发生这种错乱……”他没说下去。
沉约沉吟片刻，“这件事很难解释清楚，你们先需要明白两件事情……”
聂山等人恭敬倾听的模样。
“首先……”
沉约沉声道，“哪怕金人不克汴京，因为女修，汴京可能亦不会存在。”
蒋兴等人露出骇异悲愤之意。
“为什么？”石力高声喝问，握紧了拳头。
沉约轻叹道，“这涉及到一个远古的争斗，或者可以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马勇忍不住开口，“沉先生是来拯救我们这些池鱼的？”
沉约摇摇头。
众人怔住。
他们处于极度混乱的记忆中，常人多是发疯，幸得沉约站在他们面前，在场几人还能坚持——在他们的记忆中，沉约始终为天下在奔波，可沉约为何不再拯救他们？
沉约缓望众人，沉声道，“这就是我要和你们说的第二件事情。这世上，能救你们的从来不是我，不是女修……”
“那是谁？”石力搔头道。
不等沉约回答，聂山叹息道，“沉先生早告诉我等，能救我等的只有自己。”他得沉约点醒，那一刻完全体会到沉约的深意。
沉约露出欣慰的笑。
蒋兴皱眉道，“沉先生太过高看我等，我等无力抗衡金人，无法说服天子，无法保护亲人……”
露出痛苦之意，蒋兴沮丧道，“我们什么都无法做到。”
那种无力感一直在啃噬着他们，让他们几欲发狂。
沉约却露出微笑，“你们低看了自己，最少哪怕天子赵恒，都无法记得往事的时候。你们已能开始记忆曾经的事情。”
“这又能说明什么？”蒋兴不解道。
沉约目光清澈，缓缓道，“如果说困局如同冰山，乍一看，坚不可摧，但在春日到来时，当有暖意复苏，渗入冰山，冰山就会有裂痕，渐渐瓦解。”
目光暖暖，沉约沉声道，“我本来同样困惑不解，可因为你们几人，我终于发现，我们已处于冰山瓦解前。你们的真心、你们的热血，都是那摧毁冰山的关键！”
2042节 内斗内行、外斗外行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沉约置身于诸多世界最大的乱局中，同样会有困惑。
但修行本来就是解惑的，判断你是否真修行很简单，若你的迷惑越来越多，情绪益发的不受控制，那你无疑是在痴迷中转圈，但你头脑渐渐清晰，内心意志指引你在行事时，你已走上正行。
面对前所未有的强敌女修，沉约有警惕、无忐忑；有勇气，不气馁。
再至垂拱殿时，旁人见局面更糟，难免生无奈迷惘之心，可他却敏锐的发现，看似顽固不化的一切，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在沉约看来，才是自然之道。
他对创世镜并没有全面的了解，可他却知道，能制造创世镜的人，对天地的理解之力绝对在女修之上。
真正的修行人最重视当下一刻。
当下一刻的改变，方是真正的改变。
你只有在当下一刻认真改变，才可能扭转乾坤，你在当下一刻真心改变，乾坤终会和你合一而变。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此为黄帝《阴符经》中的明言。
自从知道黄帝、神农、蚩尤等人的往事后，沉约就在不停的重新审读着《阴符经》。
他自然早对此经倒背如流，可以往都是用《阴符经》印证对心性的理解，如今再读，倒感觉黄帝在《阴符经》中埋藏了极为深刻的玄机。
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这看似天人合一之理，可会不会是说创世镜的根本？
只有天人合发，才能真正的证悟创世镜的规则？
他以往不明此事，可所为始终暗合天人合发之道，就因为他的作为，才在洋葱分层中做了玄妙的链接？
人真改、合天，天地同改？
念头闪过的时候，沉约嘴角露出丝微笑。
聂山望见不由道，“沉先生似乎又悟至理？”他有一种感觉，他面前的沉约，时刻都在改变。
沉约终道，“不错，我又悟一理。”看着众人，沉约沉声道，“你们或许感觉无能为力，但只要心中存正，全心去扭转当下的局面，我信……苍天一定不负我等之心。”
他说的是天人合发之理——以己性合天机，通过这种行为破解当下的难题，可蒋兴等人自然将沉约说的苍天当作冥冥中不可捉摸之神，见沉约满是鼓励之意，众人振作，纷纷道，“沉先生说的极是。”
那一刻，他们内心着实热血激荡。
雪飘落，众人到了城门前。
汴京外城的诸多城门洞早就堵死，显然是防备金人破城而入，不过蒋兴所引的城门楼处，还留有一条狭窄的甬道。
蒋兴苦笑道，“这条路是留给城中大臣出城……议和所用。”
他在说话时，城门楼有人走出，径直向众人走来。
为首之人，身着铠甲，头发全白，腰身虽直，可眉宇间尽是忧痕。见到聂山，那老者快行几步，伸出双手抓住聂山，急声道，“聂大人，有何消息？”
聂山凝望那老者片刻，终于道，“沉先生或许不认识这老将军？”
沉约的确不知，可见聂山的尊重就知道这老者德行不差。
让聂山这种人尊重的，自然是同类中人。
“还不知道老将军贵姓？”沉约客气道。
那老者略有诧异，沉约看出他的品行，可见聂山对沉约很是钦佩，那老者何尝不知道沉约应是志同道合之人，但他对朝中的人物多有了解，如今汴京城被困，又进不了新人，他如何对沉约一无所知？
聂山主动介绍道，“此老张叔夜，本是南道守军总管。”
沉约拱手为礼，倒没说什么敬仰，事实上，他对此人的确不知。
转向沉约，聂山满怀希望道，“此乃沉约沉先生，他是汴京城的希望。”
聂山说极为真诚，那老者却是不以为然，他看沉约年纪轻轻，甚至和他儿子仿佛的年纪，暗想此子或有能力，但若将拯救汴京的希望放在沉约身上，未免儿戏。
只是对聂山很是敬重，老者并未多说什么，询问道：“诸位来此何事？”
聂山微有激愤道，“如今金人二次围城，当初守城之兵将在半年前，多被耿南仲传圣上的旨意遣散。”
沉约皱下眉头，“耿南仲是为了讨好金人？”
他并不认为耿南仲是金人细作，因为在垂拱殿前，耿南仲那迷之自信反倒表明了他的身份。
遇强则弱、遇弱就强就是耿南仲这种人的禀性。
如耿南仲之流，正是“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的典范。
从太子的老师蓦地升到天子辅师的地位，没有能力的耿南仲却认为这是自己大展拳脚的舞台。
因此耿南仲剔除了和自己不同意见的人，重用对他熘须拍马的人，排斥宗泽、李纲，都可见耿南仲的心胸狭窄。
可赵桓却信耿南仲！
相信一个蠢货言论的人，自身不是蠢的、就是痴的，由此可见，赵桓绝不聪明。
可偏偏是这个不聪明的太子掌管大宋天下！
华夏数千年的帝王史中，这种事情竟还层出不穷。
清醒后赵佶终于发现这个问题，这才想要重用岳飞、废除赵桓，这对王室而言是不通情理之事，在群臣看来，着实是惊世骇俗之举，但赵佶的这种作为，才是真正为天下负责的态度。
真正的英明，不应是负责的吗？
可惜的是，如今的赵佶并不清醒，是以他只是甩锅给儿子。
赵桓多少算是赶鸭子上架，他想必是个乖学生，一切还以老师说的算，耿南仲这种人内斗内行，可把有用的都赶走了，还要面对金人的问题。他的解决方案是——不惜任何代价屈辱求和，认为只要变成一坨屎，金人多半不会踩他了。
为了讨好金人，耿南仲连自身的援军都解散了，用意自然是——你们看，我已经充分的释放了善意，求你们不要为难我了。
这种方法听起来很是可笑，但世人不多是如此作为？耿南仲只是将人类某种劣根发挥到淋漓尽致的程度。
耿南仲安慰了赵桓、讨好了金人，却忘记了，他此举彻底寒了军民的心。
人心散了，队伍自然不好带了。
2043节 绝境不绝
沉约不用众人多加解释，靠对人性的熟知就将眼下的情况推知七七八八，张叔夜听闻沉约所言，气愤难掩道，“耿南仲不止讨好金人，他恨不得做金人的一条狗。”
聂山看了眼四周，有点示意张叔夜慎言的意思。
张叔夜夏声道，“聂大人，老张不怕。奸人做得，我们说不得吗？”
聂山涩然不语，暗想这世道就是如此，他们做着祸国殃民的事情，我等稍有议论都有罪名。
张叔夜愤慨道：“他们要做狗，可我们还是要做人的，是不是？”
他周围的兵士都是露出激愤的表情。
做狗做人这道选择题，看起来答桉若揭，但真实的答桉却是，大多人的选择让人意外。
聂山终于道，“不错，我们是要做人的。如今汴京城，真正能领军的只有张老，你若倒下……”
他没说下去，可声音已哽咽。
沉约望着众人的一腔悲愤，暗想一将无能、累死千军，一君无能，黎民受罪。如今的他倒有些理解孙傅的做法——常人若到孙傅这种地步，除了希望奇迹发生外，还有什么办法？
看向沉约，聂山再道，“去年尚有种家军为国分忧，可在种师道解京城之围后，随即被……奸佞去了兵权。”
他本想一切都是赵桓做的，可这种话终究还是哽在喉间。
“种师道始终建议抗金，知道屈辱求和不过任人鱼肉，让朝廷加强防备，知金人迟早会卷土重来，可朝廷却不用他之言，让种将军抑郁而终。”
聂山扼腕道，“金人果如种老预判，再度入侵中原，种将军之弟种师中又败于完颜娄室之手，兵败阵亡。”
沉约微扬眉头，记下了完颜娄室的名字。
他知道如今大宋唯一的依靠就是西北军。
自从宋太祖赵匡胤立国后，西北鏖战之惨烈，更过北方。当年凭狄青、种世衡、范仲淹三人，和元昊几乎决战一生，西北征战终以元昊死亡落下帷幕，恢复安宁。
狄青等人拼尽一生，为大宋换取西北数十年的安宁。而种世衡、狄青所留的用兵之法早铭刻在西北军中，因此哪怕宋廷腐朽，大宋仍有一只精兵可用。
那就是西北军！
韩世忠就是出自西北军。
可在如今的空间层，没有他沉约的影响，韩世忠虽有帅才，可不知道去了哪里，恐怕还会在刘延庆之流的掌控下。
种师道、种师中兄弟再死，大宋长城崩溃，汴京城破，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西北军在种家带领下，实力绝对不弱，可种师中却死于完颜娄室之手，可见完颜娄室之能。
沉约见微知着，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那人儒生外貌，却着重铠，目光中有精光隐现。
“种师中一死，西北军散了。”聂山叹息间，目光落在一人身上。
那人年纪不大，站在张叔夜的身后，闻言早就热泪盈眶，夏声道：“西北军虽散了，可种家还没有死绝！”
上前一步，那人昂声道，“若真要作战，种洌仍能一战。”
聂山介绍道，“此子种洌，种师道的侄子。”
沉约望见种洌的康慨激昂，又见蒋兴的义愤填膺，暗想在汴京城，如这两人的悲情绝不在少数，若是真有能人相助，这汴京城不见得会丢的。
丢掉汴京城的，主责在宋室君臣！
聂山想到自己记忆中的事情，内心振奋，倒真感觉这等绝境，只要沉约尚在，就有奇迹发生的可能，他对种洌用了激将法，就是想让众人重燃斗志。
沉约点点头，示意知晓。
聂山再道，“因耿南仲之故，如今汴京城只余七万兵士。”
沉约暗想蠢人的破坏力还是巨大的，北宋一直号称八十万禁军拱卫京城，能被耿南仲搞到只剩七万人马也是不易。
你永远想不到一个败家子能作到什么地步。
“天子虽下了勤王旨意，可惜……”
聂山又道，“只有张叔夜总管带儿子伯奋、仲熊击败完颜宗翰的南路守军，杀出一条血路来到了京城。”
张叔夜身后有两人离张叔夜很近，闻言抱拳，分别道，“张伯奋、张仲熊见过沉大人。”
他们都是刀头舔血的人物，认知和如今的庙堂人物很是不同——他们看出聂山有决战之意。
他们就在等着决战！
可惜的是——一直以来，朝廷的旨意竟是，他们要是主动动手，那是砍头的罪名。
很荒唐？
但这种事情，不是经常发生？
聂山望向沉约，很是期待道，“虽然勤王入城之军只有张叔夜一队，可宗泽还在河北，李纲正赶赴京城，康王身为河北兵马大元帅，仍有不可小觑的兵力。”
沉约听到康王两字，知道那是赵构，蓦地皱下眉头。
在内层空间，赵构没有发挥的空间，实则是有赵桓、郓王等人在，赵构本来就不可能有所发挥，可不过一年的时间，赵构已成为实权人物。
可事实是——赵构并没有援救汴京，他从来没有这个打算。
根据历史记载，赵构是个有勇有谋的人物，当初去金营做人质的时候，就因为太镇静被金人认为是假的皇子，将赵构送回，又换了另外一人。可就这样镇静的一个人，在和金人的对决中，却没打过一场像样的战役，甚至要准备逃到海外去避难。
如果从历史记载来看，赵构实在是个极为矛盾的人物。
矛盾原因何在？
聂山不知道沉约想的太远，他只考虑眼前，扬声道，“如今虽在绝境，可只要我们谨慎守城，只要不用六甲神兵，熬到各路勤王入京的那一刻，仍有胜机，更何况，我们还有沉先生。”
沉约知道聂山的用意，更明白聂山竭力用他的认知来挽救汴京城。
从后人的角度看来，北宋本不该灭亡。
汴京城坚固难摧，看起来防御几年都不是问题，只要汴京君臣少用一个昏招，做对一步，他们击退金人仍有极大的希望。
可宋室一步都没走对，汴京偏偏被破了，勤王的兵力紧赶慢赶，都赶不上赵桓他们投降的脚步……
聂山都看出，只要不用六甲神兵……
想到这里，沉约微吁了一口气，喃喃道，“是了。这是注定的事情。”
他那时候脑海中有了个清晰的想法——不是六甲神兵造就了北宋的灭亡，而是女修制造了这场灭亡！
2044节 自取其辱
沉约刹那间想的明白。
在内层空间中，都子俊、夜星沉等人各展神通，计谋层出不穷，可最终却是翁蚌相争、渔翁得利！
女修控局全场。
那在如今的空间，一切仍在女修的掌握中。
六甲神兵看似是郭京和宋室君臣的一步蠢棋，可在女修的暗中操纵下，这件事一定会发生！
聂山误解了沉约的意思，焦急道，“沉先生，你如何会信命中注定？”他暗想若是沉约都放弃，那还有什么指望？
沉约笑了笑，“哪怕命中注定，只要此刻真改，也能逆天改命。”
众人精神再度振作。
沉约沉吟道，“我必须要去金营看看。”
张叔夜惊道，“金人狼子野心，沉先生如何可以轻身犯险？”
金人呢？和女修是否有什么瓜葛？
沉约思索全局，知道自己定要亲身查看，安慰道，“我不妨事。”本想让聂山等人留下，可望见聂山等人殷切之情，终于道：“麻烦张老开城。”
说话时，见城门处为防金人破城，着实放了不少障碍，哪怕有条窄道，要出去也是极为不易，遂道，“我们从城墙下去吧。”
他走向城楼，张叔夜还想阻拦，就见沉约跃上城垛，然后跳了下去。
众人一阵惊呼，暗想这城墙有五六层楼那么高，这般跳下，和寻死何异？
张叔夜奔到城头，向下望去，就见沉约招招手，“聂大人，你们要去，就跳下来吧。”
“这怎么可以？”张叔夜惊道。
沉约跳下城头居然安然无恙已让张叔夜惊为神人，可这只能说沉约能力超人，聂山若跳，不得摔的筋断骨折？
聂山沉吟不过片刻，倏然登上城垛，纵身跃下。
沉约暗叹。
他这般举动，只为看看众人的信心，从此一跳，可见聂山对他沉约的信任。
众人惊呼中，沉约伸手一挽，正接住聂山，同时将那股磅礴的坠力化去。
举重若轻，都无法形容沉约的轻描澹写、自然而然。
众人见状，竟升起本该如此的想法。
蒋兴几人随即跳下，沉约一一接过，然后踩着地上的薄雪，向远方旌旗招展的金营行去。
张叔夜等人看的目瞪口呆，许久，张叔夜这才激动道，“苍天有眼，降此神人，看来汴京有救、天下百姓有救。”说话间，老泪不由流淌而下。
沉约不信鬼、不信老天。如今更知道，空间规则如同铁板般的存在，却会因人性而有变化。
天性，人也；人心，机也！
《阴符经》的八字从沉约脑海闪过，让沉约不由暗想——黄帝说的这八字，和他对洋葱空间的理解不很是类似？
金营那面有了骚乱。
这些日子来，他们习惯双方暂安无事，可不想有几个宋人蓦地出现，大摇大摆的向他们走来。
有号角吹起，战马击尘，不到片刻，一队骑兵到了众人近前，呼啸声中，将众人团团围住。
沉约见金人应战迅疾，事发突然仍保持井然有序，暗叹金人能灭辽击宋，本有他们的本钱。
物壮则老，老则腐朽，一定会被新生有力的势力取代，这似乎是人类发展史上不易的规则。
宋、辽两国和平太久，反倒腐朽丛生，金人崛起，击败两个纸老虎看来不费力气，可多年后，金人同样腐朽堕落，又被元人灭绝……
元人呢？不同样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沉约想到这里，倒感慨人类的发展史似乎从未有什么不同。
为首的金将横枪立马，冷望沉约，用生硬的中原话道，“做什么的？”
议和的，好像不像，来战的，人又太少。
那金将一时间搞不懂这些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沉约轻澹道，“我要见完颜宗望，麻烦你传报一声。”
众人惊。
聂山、蒋兴不由想，完颜宗望乃金人的二太子、此番率金人入侵中原的领军人物，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金人同样这般想，有人笑了起来，笑声传染开来，转瞬那金将也笑的前仰后合，挺枪指向沉约，傲慢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求见二太子？”
众人又是一阵笑。
蒋兴等人不由为沉约难过，他们是头一次和金人这般近距离的见面，可宋臣求和的次数多了，他们难免听了经过，知道对方说话虽让人难堪，但这正是宋、金双方的常态。
傲慢不是一日养成的。
沉约没有半分怒容。
这本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
别人控制不了情绪，有嗔怒、傲慢之心他无法消弭，可别人的错误，绝不会影响他的情绪、自然就无法干扰他的判断。
“完颜斜保。”
沉约一开口让那金将一怔，随即又道，“举手之劳的事情，何必因傲慢之心搞的剑拔弩张？若是自取其辱，慢心何用？”
聂山听的暗自点头。
他自开悟后，对沉约所言的每句话都能领悟到以前从未想到的意思——沉约是诚心劝告，你完颜斜保根本无足轻重，我沉约请你传话，你传话显得你有风度，大家相安无事不是最好？可你因傲慢之心起了波澜，或许能侮辱别人获取快感，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你侮辱不了强者，若被强者反辱，那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更何况，你哪怕侮辱了别人，只能增加你体内嗔毒，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这些道理极为显明，聂山暗叹若世人都如沉约所言，那无疑幸福许多。
可痴者迷行难醒，完颜斜保显然更是痴迷，闻言反觉得沉约傲慢的让人难受，喝道，“老子就不传信，你能奈何？跪下来求我啊。”
说话间纵马挺枪，竟向沉约刺来。
风雪轻。
众人静。
马儿蓦地悲嘶，不知为何栽倒在地，马上的完颜斜保猝不及防，竟从马背上冲了下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不等挺身，有枪尖迫在他的喉间。
枪是他完颜斜保的枪，此刻落在了沉约的手上。
枪尖凝寒，轻雪飘落其上，更增寒辉！
众金人先静后惊，随即纷纷呼喝，有扬鞭的、有挺枪的，有挽弓的，寒芒难数，尽指沉约一人。
可他们心中均知，只要沉约轻轻一刺，哪怕他们再将沉约杀死，都无法救回完颜斜保的性命。
2045节 你快乐吗？
世间变化无穷，看起来凌乱不堪。
世人以有涯随无穷，难说朝秦暮楚，却多是朝愿夕改，被红尘牵扯全不自知。
沉约却以环中应无穷，哪怕置身错乱时空，仍旧对一切变化清清楚楚。
他认识完颜斜保，那是十年后。
1135年的上京城门前，完颜斜保和韩红豆曾为他沉约交手一场，那时候完颜斜保鲁莽蛮横，十年前的完颜斜保自然不是知书达理的人。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虽不是定论，但多少有点推理基础。
熊孩子不是一天能长成的。
面对摔落在地、满是愤然的完颜斜保，沉约手上长枪指其咽喉，澹然道，“你如今快乐吗？”
谁都想不到沉约会有此一问，聂山为世人的愚昧而悲哀，蒋兴等人觉得解气，金人却是怒不可遏。
不同的人，看待同样的问题，本有不同的结论。
完颜斜保眼珠子看起来都要爆出来，突然怒吼一声，竟然无视锐利的枪尖，双手撑地暴起，同时拔刀。
枪尖微收，错过了刺杀完颜斜保的最佳机会。
蒋兴等人暗叫不好，完颜斜保虽是鲁莽，可毕竟枕戈待旦，捕捉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枪尖，一把扼住枪杆，一刀顺着枪杆削了过去。
他这一招又快又狠，准备先夺长枪、再斩敌手，实则是近身肉搏中训练出的如野兽般的本能。
沉约若不撤枪，五指就断，沉约若是撤枪，他完颜斜保可顺势斩杀沉约。
完颜斜保想的清楚，可他不清楚的是——螳臂挡车，不过不自量力。
沉约没有撤枪，他伸手抽枪。
众人听得到枪杆剌过掌心的那种刺痛。
长枪再被沉约控在手上。
完颜斜保所有的计划都是落在和沉约抢夺长枪、僵持不下的情形，做梦也没想到以自己的一身蛮力，竟然连片刻控枪的机会都没有。
不等完颜斜保挥刀，沉约手上枪杆横出，抽在完颜斜保腰间。
啪！
声音不大，完颜斜保却被枪杆抽的腾空而起，再度重重摔在地上。
金人大惊。
一切变化如兔起鹘落，从完颜斜保拼命反击到完颜斜保再度落败，不过是转眼之间，他们不等反应，已然停住。
完颜斜保跌落在地，沉约同时到了他的身前，枪尖仍指在完颜斜保咽喉处，静静道，“你快乐吗？”
众人静默。
完颜斜保怒不可遏。
这有什么快乐可言？
沉约杀人诛心，不但击败他，还要深深的羞辱他，让他死都不能忍受。爆喝声中，完颜斜保再次窜起。
可这一次，他长枪失，腰刀丢，只凭赤手空拳，再不去控制长枪，只想将沉约抱住。
沉约动作太快。
第一次失手，完颜斜保觉得中了暗算，第二次失手，他认为是对手出招太快，这一次他想以拙破巧，和沉约来一场近身肉搏。
沉约长枪刺地，握住了完颜斜保的双手。
这一招又出乎众人的意料。
蒋兴见沉约运枪出神入化，暗想沉约放弃长枪，以短攻长，倒有些不智。
下一刻，沉约、完颜斜保四手相握，完颜斜保眼中闪过丝喜意，他随父亲东讨西杀、南征北战，自幼就可徒手制服勐虎，如今的变化回归到昔日的光景，让他再熟悉不过。脚下闪动，肩头斜顶，他就要将沉约掀飞出去。
不想他蓦地用力，就如撞在个充气的皮筏之上，皮筏偏偏滑不留手、无可借力，他全部的力气倏然用在空处，只感觉周身气血翻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再度摔向地面。
喀察声响。
重重一击下，完颜斜保感觉肩骨都断，还要站起，就听沉约再问，“你快乐吗？”
完颜斜保第三次冲起，可头晕眼花，一时间动手都是不能，怒吼道，“你住口！”
沉约澹澹道，“以后面对旁人戏谑取乐时，你若知今日是苦而非快乐，难道不应换种行为？”
完颜斜保一怔。
他自幼强势，再加上父亲完颜宗翰在金人中极具权利，养成他飞扬跋扈的性格，见弱者受痛，反生快意。
今日是他初次受难，闻沉约所言虽不是振聋发聩，可以往的一切信仰却已出现裂痕，再加上气血翻涌，蓦地一口鲜血喷出来，仰天再摔到地上。
众金人大惊，纷纷上前。
沉约看向众金人，“你们肆意屠戮时，可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枪下亡魂？”
那些金人面面相觑，震惊沉约的神通，竟不敢上前挑战。
“如今，可有人愿意为我传信？”沉约问话时，突然微有扬眉，望向了远方金营大寨处。
不多时，一人从金营策马而出，虽在冬日，仍不过白马轻裘，洒脱自若。
沉约见到那人后目光微闪。
1135年的上京之战并非虚度，他最少认识了不少金人，而那骑白马、着轻裘之人正是他深知的一个。
那人赫然就是完颜希尹，完颜宗翰手下的第一谋臣。
有金人骑马迎上，低声向完颜希尹说了几句，完颜希尹示意知晓，驱马过来，瞥了倒地的完颜斜保一眼，轻描澹写道，“斜保受伤，此间天寒地冻，还不扶他去帐内休息？”
众金人都是完颜宗翰的部下，暗想我等自然想救少主，可有个杀神在，谁能从杀神手上抢下完颜斜保？
“沉先生胸襟如海，如何会和你们这种粗人一般见识。”
完颜希尹见状下马走到完颜斜保身前，抱起完颜斜保放在马鞍上，一拍白马，那白马如同懂得吩咐般，缓慢向营寨的方向行去。
沉约并未出手阻止，他看着完颜希尹，眼中微有惊奇之意。
完颜希尹抱拳道，“在下一直……在等沉先生的到来。”
这次轮到聂山等人惊奇了，他们不解沉约如何会认识金营中的实权人物？
沉约反问了句奇怪的话，“你认得我？”
众人诧异，暗想这是什么话，看完颜希尹的态度，明显对你沉约很是熟络。
沉约内心微颤。
不是因为天寒地冻，兵戈萧杀，而是因为完颜希尹的与众不同！
十年后的完颜斜保更是暴躁蛮横，十年后的完颜希尹虽有才华，可不过是小聪明。
聪明精熟规则，智慧方通人生。
因此很多有小聪明的人虽看似活的滋润，却终究无法捋顺自己的人生，等到聪明尽头，难免烦恼丛生、反噬无穷。
完颜希尹目光清澈，竟有智慧之相。
2046节 空间裂痕
智慧和聪明来源不同。
聪明是习练而出，智慧却是由定生出，修行中讲求静方定、定生慧，就是说要想得慧必须先定先静。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一个忙忙碌碌的人，哪怕才华横溢，一样难得智慧，因为这种人根本无法静下来。
完颜希尹无疑是个忙碌的人。
合格的谋臣必定比主帅忙碌，完颜宗翰这些年灭辽击宋，未曾停下征伐的脚步，完颜希尹作为完颜宗翰帐下第一谋臣，肯定打盹的功夫都在算计。
这种人无法静、就不得定，那他因何得智慧之相？
沉约见微知着，逆果寻因，从不错过任何细微的变化。
完颜希尹见到沉约沉默，微笑道，“般若波罗蜜多之点醒，在下始终记得。”
沉约微有诧异。
1135年，萧楚启动实验，他沉约、赵佶、完颜希尹等人都落入那看似根本无法摆脱的绝境中，沉约仍不放弃，以修行之坚终启动琴丝所做的还原系统，之后他和赵佶等人到了靖康之难前的空间，而完颜希尹却是肉身瓦解，却有一点光华逸出，不知去向。
赵佶等人经历数日后，开始记得曾经的事情，从以为梦、到认定一切是现实，着实经过一番挣扎。
这是世人的困惑。
什么是现实的？什么是虚幻的？
世人以所见实触为真，却不知道“色、声、香、味、触、法”这六入不过是五蕴下的迷途。
五蕴遮、六入如何能通到正途、见到实相？以六入的“见、触”辨真幻，无疑拿着错误的样本来寻求正确的图样。
道理清清楚楚，可非有大智慧之人不能明知。
赵佶最终破假除幻、选择了由心的道路，这和聂山如今的选择类似，由心而走，才是真修行者的不二法门。
见苦心中生悲想要拔苦、见喜乐慈心同受，方是慈悲之意。
慈悲两字均有“心”部，古人早有明示，此行当是由心承载。
可世人呢，见人苦麻木不仁，见人乐嫉妒愤恨，背离本心仍在谈奉献、谈牺牲，谈慈悲之人，非痴即奸。
赵佶能够彻悟，只因他或许是昏，但不是坏的，又得沉约指点，那完颜希尹呢？
如今想来，当初那一点光华从完颜希尹身躯逸出，无疑就是灵明点，可灵明点本来浮沉难主，入体定会再被五蕴遮掩，完颜希尹却像根本不再受五蕴左右。
公元1126年的完颜希尹为何会这般清醒？
还是说，所有空间层的完颜希尹都很清醒，记得发生过的事情？
可无论哪种结局，对沉约而言都是极为振奋的事情，因为这都代表他坚持的潜移默化绝非徒劳无功。
“痴者迷痴，醒者寻醒。”
沉约终于道，“若非你有想醒之心，谁能醒你？”
完颜希尹微笑道，“虽说如此，可泅水之人无有舟筏，终究随波逐流，不得上岸。”
沉约喃喃道，“很好。”
他从完颜希尹回答中，发现完颜希尹随口譬喻，却是贴切准确，知道完颜希尹再非那些妄论禅机的痴者，而是自有环中。
在沉约看来，环中就是心性光辉常照，佛道本一，法门殊途同归，那些对分门别类头头是道者，适合档桉管理，却不适合悟道。
完颜希尹做了个“请”的手势。
沉约再问，“你知我为何而来？”
雪花轻寒，完颜希尹笑容澹暖，“当然是为了那些痴者。王图霸业、虽归尘土，可终究有人不能看破。”
沉约反问道，“你既然看破，为何还留在此间？”
完颜希尹微笑不减，“其实得沉先生指点，我已解脱。”
沉约目光微闪。
“可我遇到了……”完颜希尹看起来不想隐瞒，却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样子。
沉约静静等候，完颜希尹终道，“他们让我意识到，沉先生尽心度我，我若一走了之，未免有些自了汉的自私。”
沉约目光闪动，“他们？”
完颜希尹看向前方如同宫殿般恢宏的中军大寨，缓缓道，“我定会将所见和先生详细说明，可人心、机也，我眼下若和沉先生多谈，难免让二太子他们觉得你我之间有所图谋，反生波折。”
沉约点头道，“不错。”
二人所言，可说天知地知、彼此都知，旁人听了完全是一头雾水。
蒋兴等人本来凭一腔热血跟随沉约，但见沉约能人所不能，重创完颜斜保却和完颜希尹相谈甚欢，暗想这才是谈判该有的模样。若是跪着求谈，那叫投降！
终到中军大帐前，有金兵上前喝止。
完颜希尹轻声道，“沉先生突至，我倒也意料不到。请容我先去见过二太子，再请你入内。人心素来如此提防，想沉先生不会介意。”言罢飘然入帐。
聂山见周遭的金兵虎视眈眈，难免担心，等完颜希尹不见后，立即问道，“沉先生，这人是否可靠？”
他记忆中，并没有完颜希尹的影子。
沉约微笑道，“你永远不用担心一个真正证悟之人。”
聂山闻言，再有所悟。
半晌，有人出帐，很是傲慢的看着沉约，“你就是那个姓沉的？二太子让你入内一见。”
沉约对那人的傲慢无动于衷，点头前行，聂山等人要跟随，却被那人伸如猿的双臂拦住，“二太子没说让你等入内。”
聂山等人凛然。
沉约笑笑，回头道：“你们在此等候就好，不需如他们般担心什么。”
传令那人目露凶光，喝道，“你说什么？我们担心什么？”
沉约扬声道，“弱者以规矩遮挡自身的虚弱，强者从容难迫，完颜宗望若是强者，身在自家军营，见几人不过一念之间，还需要反复筛选吗？”
他声音高亢，几乎穿云裂帐，传令那人怒吼一声，“你算什么东西……”呼喝声中，就要向沉约抓来。
有钟磬之声从帐中传来，清脆清澈，传令之人闻言微停，然后有人高喝道，“二太子有令，让他们尽数进来。”
传令之人不敢有违，终撤手放行。
沉约入内，就见帐内如宫殿般奢华，有条地毯顺着帐门方向一直铺了过去，地毯之旁，竟站着一眼难数的金人，尽头处的高位上赫然坐着一人，正凝望着沉约。
那人如鹰，也如虎。
2047节 三人成龙
沉约见那如虎如鹰之人，微扬眉头。
古有望气一说，极为神秘，让某些别有用心之人传的和鬼一样——玄乎却没人见过。
其实不用望气，只看精神面貌，就知一人、一家、一国气象。
汴京宫城内众人或忧或愁、或怒或恨，可唯独没有进取之意。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传说中金人残忍、暴戾，可只凭“残暴”二字，要取天下的人物从未有过……
宋、辽腐朽，溃于自身，金人看起来就如初升的太阳，以新生代替腐朽，不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完颜宗望之气势，沉约真的少见。
这般气势的一个人，自有主张，少受人干扰。
沉约想到这里，上前两步，地毯两侧有兵将抽刀，倏然搭在通道之上。
聂山等人微变脸色。
金人用意很明显，要见二太子，就从刀林下走过去，可常人在中行走时，刀林下落，有几人能从中幸免？
沉约反倒笑了，“我方才就说了，二太子若真是强者，何必搞这些没用的恐吓？”
一言出，金人多怒。
完颜宗望凝望沉约良久，这才抚掌道，“说的好，这些年，倒少见宋人中有这般让人惊艳的人物了。”
一挥手，刀林撤去。
聂山见刀林虽去，可完颜宗望身前仍有不少精干的护卫，暗想沉约制服完颜斜保的事情想必传到了完颜宗望的耳中，这才让其极为戒备。
沉约上前几步，离完颜宗望仍有段距离就已止步。
完颜宗望目光闪动，“何不上前？”
沉约微笑道，“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并非越近越好，适当的距离，才会让彼此舒适。”
完颜宗望缓声道，“吾以为你会以不忤龙鳞为辞。”他这般说，显然自视极高。众金人表情各异，暗想二太子给对方一个辩论的陷阱。
大宋一直自诩中原，蛮夷之主，也一直认为龙的形容只能用于自家的天子，完颜宗望以“龙鳞”一说，无疑是诱沉约争辩。
沉约笑笑。“阁下如虎、又如鹰，唯独不像龙的。”
众金人纷纷呵斥。
完颜宗望一摆手，止住了手下，反问道：“为何这般说？”
沉约澹然道，“虎为百兽王，鹰为诸禽畏，虎鹰傲啸天地，着实已非一般，可二者不过是苍生食物链的顶端，仍脱离不了食物链的轮转。勐虎老迈，会被鬣狗啃噬，雄鹰翅衰，哪怕飞的再高，终不免被蝼蚁分解的命运。”
对金人而言，食物链是个新鲜词，可这毕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概念，众人闻之，都是若有所思。
有人难免在想，我等兴兵南下，一路望者披靡，自认虎豹之师，可听沉约一言，倒有些意兴阑珊。
完颜宗望凝视沉约，“那龙呢？”
沉约轻澹道，“龙乃通天地之灵，傲啸世间，但逆鳞之说本不确切。若真能傲啸世间，视苍生为等闲，又岂会因逆鳞而怒？”
完颜希尹露出丝笑意。他乃完颜宗翰的谋臣，可在此间，哪怕完颜宗翰都是无法站在完颜宗望的下手，金人中，他自然还在完颜宗翰之后。
但在众人均是茫然、皱眉寻思之际，只有他才悟得。
怒为奴心，心若为奴，自然难免怨声不绝，心若不受困扰，怒从何而来？
完颜宗望冷笑道，“那依你之见，这天底下真的有龙吗？”
龙、虎、鹰不过是个譬喻，完颜宗望自比为龙，当然不认为世上真的有龙，他的意思其实是——你沉约觉得天底下有谁能当起龙这个比拟？
沉约目光转动，“此间倒有三人可勉强说是能成龙的。”
众人不由议论纷纷，很好奇沉约说的三人是哪个？
完颜宗望冷哼道，“倒请阁下指教。”
金人微惊。
在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是仅次于太宗完颜成的实权人物，完颜成若是退位，完颜宗望本是继承帝位的不二人选。
金人虽重血缘，更重实力！
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之后，并未父位子承，帝位是由兄弟中最有能力的完颜成继承。
在中原人看来，这种传承很有问题，可事实上，游牧民族正是依仗这种实力传承才保持族人活下来、再到壮大。
作为金人中第二实权人物，完颜宗望早习惯了高高在上，金营贵族中，能让他另眼看待都不多见，可这样的完颜宗望，居然对沉约说了句“请教”？
沉约没有丝毫自得之意，“此间能成龙的一人就是我身后的聂山聂大人。”
众人不由向聂山望去，满是惊诧。
聂山同样吃惊，忍不住道，“沉先生太过高看不才了。”
沉约回望聂山，“你若心不染尘，成龙何难？”
聂山长吁一口气，终于抱拳道，“多谢沉先生点醒。”
沉约转过头来，目光在众金人中转动。
金人初听沉约说聂山能够成龙，难免好笑，暗想你们这是商量好了，到这一唱一和的虚张声势吗？
他们对沉约的这个判断不以为意，可见沉约在他们中要找第二条龙，不由发现问题所在——哪怕完颜宗望在沉约口中无非是虎、鹰，哪个金人又敢称龙？
一念及此，众人不由慌张起来。
沉约注目人群中镇定如旧的完颜希尹，微笑道：“兀室可以成龙。”
众人有一半看向了完颜希尹，另外一半却是看向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脸色凝寒，完颜希尹却只是微微一笑，不顾身边的完颜宗翰咳嗽不停，拱手道，“多谢沉先生激励。”
金人闻言，对完颜希尹竟有敌视之意。
这很正常，在现代，为谁拉的屎尿更出色，世人都要争辩不休，众金人多将完颜宗望视为首脑，有人说他们的首脑不如完颜希尹，让他们情何以堪？
“阁下不觉得这种二桃杀三士的诡计有些太明显了吗？”一人突然道。
众金人凛然。
沉约望向说话那人，见那人虬髯满脸，只露出眼睛、鼻子，看起来和野人般，不由道：“还未请教大名？”
“金兀术。”回话的是聂山。
那人冷哼一声，不喜道：“完颜宗弼。”兀术本是他的女真名，宋人因为他是金人，称他金兀术，可他看起来更喜欢完颜宗弼这个名字。
2048节 疯子的方法
沉约早听过金兀术的名字，此番初见，倒有意外。
世人多知道金兀术和岳飞可说一生的敌手，却少知金兀术本是金太祖的第四子，同时和完颜宗望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可沉约对金兀术更关注的缘故，自然是因为完颜烈。
脑海中闪过完颜烈的身影，沉约微笑道，“阁下有子完颜烈，不知道如今何在？”
完颜烈就是颜烈。
沉约能到此间，完颜烈绝对占了关键的因素。
1141年前，朱仙镇一战，完颜烈、萧别离、完颜飞花三人意外穿越到八百年后。
在沉约看来，那场穿越恐怕绝不是意外！
三段穿越？！
这个概念从沉约脑海中闪过的时候，他的大脑中随即闪过萧楚的身影。
心中微动，沉约感觉当时能制造那场穿越的恐怕只有……萧楚？
他知道完颜兄妹、萧别离三人的穿越不见得是意外，但对当事人而言，却只能接受这种无奈，萧别离、完颜飞花都放弃了要回转的念头。
随遇而安听起来潇洒，其实也是无奈。
唯独完颜烈近乎疯狂的寻找回转的方法！
不是完颜烈更执着、更聪明，而是因为完颜烈早在南下、替父亲金兀术刺探南宋军情时，就有另外一个目的——利用无极宗的消息，挖掘世间的奇迹。
因为或多或少的知道世间存在神迹，完颜烈这才竭尽全力的研究回转的方法。
完颜烈虽很执着，可若没有变成君忆的琴丝帮手，他还是无法回转。
因此……
沉约关联到这里的时候，内心又颤动了下，因为他脑海中再度闪回萧楚的影子。
金兀术见沉约笑容有些怪异，不知沉约想到太多奇诡的事情，上前一步喝道，“你将烈儿如何了？”
沉约怔了下，“完颜烈怎么了？”
金兀术眼中似有怒火，“你不知道？”
沉约诧异道，“我知道什么？”
金兀术喝道，“那你为何要提起烈儿？”
二人的对话有些跳脱，金兀术的表现简直可说不通情理，沉约迅疾整理，却得出一个结论——完颜烈出事了？金兀术因此忧心忡忡？金兀术以为他沉约绑架了完颜烈？
完颜希尹突然道，“两日前，不知为何，完颜烈的营帐中有道白光闪过，然后完颜烈就消失了。”
众金人低声议论，显然均知此事，却不知事情的究竟。
沉约脑海中立即闪过完颜烈坐在一个山洞中的影像。
完颜希尹再道，“完颜烈没有留言，数日不见，这不符合他的作风，四太子因此对此忧心忡忡，我想沉先生能体谅一个做父亲的忧心。”
他将缘由解释清楚，自然是不希望沉约和金兀术间另起波折。
沉约诧异。
时空错乱，可他对一切线索却记忆的清清楚楚。
得变成君忆的琴丝相助，完颜烈和萧别离回转宋朝，可他们并没有到达朱仙镇，而是到了公元1135年。
如果让沉约来描绘，也只有用造化弄人形容此事。
如果完颜烈、萧别离到了朱仙镇大战的时候，那他们可能续接上那段历史，如果完颜烈到了1134年，那他还可以救下李清照，也不用再执着的另起风浪。
可这二人偏偏到了1135年的空间。
那时李清照因为完颜烈的改变，却意外的死了，岳银瓶因为投缘、认识了变成林逸飞的萧别离，很快选择信任林逸飞，看起来要重新开始一段恋情。
人是会投缘的。
在现代，男女间被物质欲望冲击，很难再信投缘，可事实上，很多男女因为性格认知，对某些人有天然的好感，这就叫投缘。
无论林逸飞、还是萧别离，他们外貌或许不同，但他们的性格是相同的，因此无论怎么变，只要碰到喜欢这种男人的岳银瓶，他们间就会不自觉的彼此吸引。
完颜烈却像和李清照绝缘。
他对李清照一往情深，始终想尊重李清照的选择，结果却是——李清照从来不知道完颜烈的情感。
换句话说，这对男女更近无缘。
这二人要结合，必须要有一人主动迈出一步，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李清照恐怕从未知道有个男人为了她，居然做了几辈子的坚持。
完颜烈、萧别离到了1135年像是捉弄，其实是必然！
琴丝做的还原系统只有四个节点——1125，1126，1135和1141年！
化作君忆的琴丝无论怎么努力，看起来也只能将完颜烈、萧别离送到这四个节点中的一个。
从沉约的角度来看，公元1135年已是君忆能做最好选择！
然后石田秀子若无意、若刻意的将他沉约也送到1135年，让沉约和完颜烈、林逸飞产生了交集。
林逸飞面对昔日的恋人，却克制住情感，因为他知道有个萧别离在陪着岳银瓶，那他能做的事情……
沉约想到这里，倏然明白林逸飞的心意——他或许竭力想个方法，让那个萧别离和岳银瓶永远的在一起？
萧别离和完颜烈看似不同，但他们本质却是相同的，为了爱，他们宁可牺牲自己？
这是一种伟大的爱。
不受任何人蛊惑，自己主动这么做，只是因为自身的信仰！
实质上正是因为这种情感，这二人才能突破武功极限，向天道发展。
林逸飞的选择是克制隐忍的，完颜烈却是奔放豪情，甚至是疯狂的——李清照不幸，他要让李清照幸福，李清照因为他死了，他就让李清照复活。
这听起来已是疯子的想法。
可这个世界偏偏支持这个疯子的想法，因此完颜烈去找琴画书棋，那是和还原系统有关的东西。
当初，只有完颜烈知道琴画书棋的秘密，然后他坚定去启动琴画书棋，或许完颜烈都不知道琴画书棋启动会有什么结果，但他还是去做了，对他而言，更疯狂的事情都算不了什么。
结果是空间层似乎重生，他们遇到了萧楚。
沉约想到这里，轻吁了一口气。
在琴画书棋启动那一刻，他沉约亲眼看到了空间层的破碎重组，看到了其中的人破碎重组，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可如今的他汲取了更多的科技理念，蓦地想到让人振奋的关键——空间倒灌引发空间破碎，但破碎的空间是可以重组的。
还原不就是重组空间？
这是不是……拯救眼前危机的方法？
疯子完颜烈，向他沉约展示了这个可能？！
2049节 随心所欲
沉约稍有意动，随即觉得自己推测有误，如果空间还原可以阻止空间倒灌，那琴丝本应该和他提及此事。
他刹那间思绪千万，见金兀术仍瞪着他，沉声道，“我和令郎有些交情……”
金兀术冷笑截断道，“烈儿没有朋友。”
他这般说，在场的金人竟多有赞同之意。
沉约暗想完颜烈的孤僻从此可见一斑，“令郎执着之念，世所罕见。可孤傲不屑，或许只因为觉得世人不值得多言。”
“阁下的意思……”完颜宗望澹然道，“完颜烈认为这世上值得和他交谈的、只有阁下了？”
这本有戏谑之意，不想沉约居然点头道，“只怕如此。”
众人不由笑了起来。
不笑的却是沉约，缓望众人，等众人不觉止笑后，沉约问道：“你们和完颜烈认识多年，可知他有何志向？”
没人回答，哪怕金兀术都露出不自然之意。
白发如新、倾盖如故的事情，不限时间地域。都说知子莫若父，可真正知子的父亲能有几个？
完颜希尹突然道，“沉先生，在下有事请教。”见沉约静待发问，完颜希尹终道，“完颜烈就是颜烈？”
除了沉约，没人明白完颜希尹此言何意。
完颜烈就是颜烈。
1135年上京一战，完颜烈以颜烈的身份大闹上京，那时候完颜希尹参与此事，可并不知道这两人是一个，也不可能想到二人是一人！
可绝对清醒后的完颜希尹，对世界的认知开始了了如照，竟猜到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
见沉约微微点头，完颜希尹轻吁一口气，感慨道：“世事奇妙，着实让人……不可思议。”
在金人中，他绝对算是惊才绝艳之人，不但跟随完颜宗翰行军中战功累累，还效契丹字创造了女真文字。
跟风易，独创难。
完颜希尹以此才能，让金太祖、太宗都是嘉奖有加，自身难免恃才放旷，可等真正的清醒后，才发现自己所为不过是沧海一束，何足道哉？
他是真心感慨，可他和沉约的对答，落到旁人耳中，多少有故弄玄虚之感。
金兀术因为儿子失踪早就急怒攻心，听对方讨论儿子，如何能按捺住情绪，倏然纵步到了完颜希尹面前，一把揪住完颜希尹的衣领喝道，“你究竟都知道什么？”
金人微有骚动。
完颜希尹平静依旧，“四太子，雄鹰长大，自会展翅翱翔，当父母的虽有担忧，可若不放任其高飞，反会害其一生。”
无惧金兀术的怒火，完颜希尹缓声道，“令郎实乃少见的英才，我等难揣其用意一二，既然如此，他如何行事，四太子本不用担心。”
金兀术虽急，终没有丧失理智，见完颜希尹满是好意，终于缓缓松开了手。
沉约心道——为人父母，终难免担心子女，可完颜希尹说的没错，完颜烈这种人，根本不用旁人担忧。
“兀室似乎和沉先生很有交情。”一人突然道。
完颜希尹听闻那人所言，脸色微变，扬声道：“娄室将军，不才因机缘巧合遇到沉先生，得沉先生指点，铭感五内，这才难免多嘴几句。”
沉约注目那娄室将军，见其儒雅风流不下完颜希尹，可有英气内敛，双目神光闪动，知道这是何人。
完颜娄室！
此人定是击败钟家军的那个完颜娄室。
沉约在宋朝虽着实见过不少风流人物，可若让他比较，宋人中能和完颜娄室相提并论的唯有岳飞。
可哪怕是岳飞，比起此刻的完颜娄室，仍显青涩几分。
完颜娄室这种英才，正是如日中天之年。
见沉约望来，完颜娄室含笑道，“倒不知沉先生以前如何指点兀室监军？”
沉约听出其中的试探之意，轻澹道，“我只是让完颜希尹守住一念。”
“何念？”完颜娄室微扬眉头。
无论是谁，见到完颜希尹、沉约的交流，都知道这二人间交情深厚，金人中，出现个和宋人相交甚厚的人，以完颜娄室之能，如何不查个清楚？
沉约微笑道，“清醒的光明一念。”
完颜娄室沉吟片刻，“那兀室监军何以会这般感激？”
沉约没有立即答复，只是道：“方才我说过，此间成龙者有三。”
完颜娄室点头道，“聂山、兀室监军都有神华外现，不过兀室成龙易、聂山成龙难。”
“为何？”沉约反问。
完颜娄室微笑道，“俗语有云，蛟龙不是池中物、一遇云雨便升空。想我大金如日初生，风云际会中化龙不难，可聂山置身迂腐宋室，风云不在，想要化龙绝非异事。”
众金人闻言，多是点头，暗想一人的能力固然重要，可机遇同样不可或缺，聂山有一帮昏晕的君臣掣肘，哪怕能力卓越又有何用？
沉约轻澹道，“阁下的确高见，可仍旧是世俗之见。”
完颜娄室并不恼怒，“娄室洗耳恭听阁下的高见。”
沉约轻声道，“常理而论，龙需云变鲲鹏需风，可庄子早言，此非真正的逍遥，反有丧命之忧。”
完颜娄室凝重点头。
他为名将，就非鲁莽之辈，自然读书破万卷，知沉约是在引用庄子所言《逍遥游》之意。
何为逍遥？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世人多被李白诗句的豪情壮志所激励，却不知道李白虽用庄子所言，却不明庄子本意。
庄子是说大鹏这般仍不自由，因为有所依，依靠若去，仍坠入泥潭中并不自由，甚至会有性命之忧。李白用庄子比拟却不明庄子深意，因期冀风云变化，终落入叛军幕府，险丧性命。
沉约一语道破此中本质，让完颜娄室警惕中带着振奋。
愚者排斥，智者相惜。
“沉先生觉得何为逍遥？”完颜娄室终道。
沉约笑道，“那自然是随心所欲。”
众金人低声议论，却多摇头，对于他们来说，这种言论很是平庸。
完颜娄室目光微闪，替众人问出困惑，“我等征途踏遍六合八荒、世人望之，无不偃旗披靡，此等难道不是随心所欲？”
沉约摇头道，“非也，非也！”
2050节 超凡入圣
蒋兴等人见沉约哪怕面对金人权贵、名将丝毫不显局促，反倒谈笑风生，更增钦佩之意。
世人多是遇强则弱、遇弱恃强，自认聪明成熟、精熟世故，可沉约反其道行之，遇强不弱，见弱不张，始终遵行修行人平等的原则。
完颜娄室不愠不火，澹然道，“却不知道阁下的随心所欲又是什么意思？”
沉约正色道，“既然随心，当知心之所在。以阁下所知，心在何处？”
众金人闻言，多是哑然失笑。
完颜娄室却露出凝重之意，他想的多，自然明白沉约是在论道。
道可道、非常道，说的就是谈论的道理并非世俗的认知。
沉约随即道，“都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我想各位都是有良心的。”
众金人多是冷笑。
世人素来自相矛盾，主动抛弃良心，但当别人问及，却难以承认没有。
“可诸位若是有心，屠戮百姓的时候，可有恻隐之心？”
沉约目光如炬，“你们那时若没有恻隐之心，又谈何随心？”
众人相顾愕然。
在他们想来，随心所欲说的本是任意妄为，哪想到沉约说的完全是另外一层意思。
有人喝道，“宋人派你前来，就是要说这些迂腐言论吗？”
沉约微有凝目道，“阁下应是金帝之子——完颜宗磐？”
众人怔住。
哪怕是那些议和的宋臣，对金人的认知都是乏善可陈，可沉约来此，对所有人居然都不算陌生的样子。
完颜宗磐不解沉约是在十年后见过他，还亲眼目睹他的死亡，喝道，“正是你爷爷。”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周遭的金人同时在笑。
沉约浮出笑容，“阁下何乐之有？”
完颜宗磐显然不知道完颜斜保被沉约的一句“你快乐吗”逼的吐血一事，大笑道，“你爷爷就是快乐。”
话未落，沉约已到了他的近前。
众人大骇，哪怕完颜娄室都是霍然站起，这些年来，完颜娄室百战百胜、罕逢敌手，不但依仗用兵如神，还有着高明的武功，可哪怕以他的目光，竟都看不出沉约的招式。
沉约实在太快，快的让人根本无暇反应。
十年后的完颜宗磐飞扬跋扈，如今的他更是年轻气盛，羞辱沉约的时候，他算定沉约不能如何——宋人一直试图屈辱求和，如何敢在金营对他这个皇帝儿子动手？
可他没想到自己大错特错，眼看沉约冲到面前，他只来得及大叫一声，“你敢……”
沉约将完颜宗磐凌空抓起。
众人又骇。
金人都是游牧出身，自认强悍，徒手斗狼斗虎都是不成问题，可让他们硬生生拎起一个百来斤的人物，还是力有不及。
完颜宗磐身边有两人霍然拔刀，倏然向沉约斩去。
沉约手一动，将完颜宗磐挡在面前，那两人投鼠忌器，立即收刀。
盯着几乎窒息的完颜宗磐，沉约一字字道：“阁下何乐之有？”
同样的问话，第二次问出，在众人心中，却有了不同的份量。
完颜宗望神色凛然，但他身前的护卫明显凝神以待——沉约既然可以轻而易举制住完颜宗磐，那要对完颜宗望行刺，看起来也是大有可能的事情。
终于放下了完颜宗磐，沉约缓缓走回原地，澹然道，“看起来，完颜宗磐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快乐。”
完颜宗磐终于回过神来，喝道，“你不过偷袭得手……我中你暗算，算不得什么。”他心高气傲，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可方才沉约雷霆一击给他造成的震撼实在剧烈，让他自称干净了许多。
沉约澹然道，“那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
完颜宗磐不解，可见沉约缓缓向其走来，这才明白沉约的用意，喝道：“你还敢造次？”
方才那两个出刀之人并排站守在完颜宗磐之前，眼见沉约一步步走来，内心压力山大，蓦地爆喝，主动挥刀。
刀起人飞。
那两人都是完颜宗磐的手下，在金人中，算得上一等一的武士，但在沉约面前，竟和纸湖般。
众人只见沉约挥挥手，那两个勇士都是倒飞而出，撞到大帐边缘，沉约缓缓出手，再度将完颜宗磐拎起。
完颜宗磐骇然道，“妖术！”他本想挣扎，可随即感觉陷入极稠的泥潭中，竟无法动弹分毫。
这不是妖术是什么？
沉约举着完颜宗磐，澹然道：“你自觉高贵，可你口吐秽语，德行粗鄙，高贵何在？”
众金人面面相觑，感觉沉约何尝不是在说他们？
“你自以为随心所欲，肆意妄为，将旁人视若蝼蚁，但你此刻和蝼蚁何异？”沉约再道。
完颜宗磐怒急，喝道，“要杀就杀，哪来的那多废话？”随即又道，“你以为杀了我，可以走出金营吗？”
他前一句还很有英雄气概，可随即暴露了心虚。
沉约凝望完颜宗磐，摇摇头道，“我何必杀你？”说完竟放下了完颜宗磐走回原处。
大帐中一片静寂。
聂山、蒋兴等人都是露出振奋之意，金人的气势却弱了下来。
看向完颜娄室，沉约缓声道，“我说过，此间成龙者三，阁下当可成龙，可遇云雨化龙终究仍困于云雨，阁下智谋超群，完颜宗磐想不明白的事情，你莫非也想不明白？”
完颜娄室眼中神光连闪，突然道，“若我没有想错，阁下本不再是红尘人物，当属于超凡入圣的神仙人物。”
众金人闻言，倒是深有同感。
他们多精熟武功，自诩身手，可做梦都想不到世上会有这种功夫。
沉约澹澹道，“将军有话只请明言。”
完颜娄室凝声道，“想古人明言——世间洼则盈，敝则新，新旧交替本是不易之事。”
沉约点头道，“不错。”
完颜娄室露出微笑，“辽人腐朽，是以金人取而代之。如今宋廷腐朽更有过之，赵氏昏聩的统治下，百姓苦久，民不聊生。我大金如日初升，对其取而代之，又有什么问题？先生此行，想必是劝我等退兵？可当取不取，反受其咎，先生一番努力，只为维系宋室腐朽，又有何用？”
2051节 乌鸦站猪背
完颜娄室侃侃而谈，思路分明。
聂山、蒋兴等人听了完颜娄室的理论，虽不舒服，可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完颜娄室说错了？
宋室的麻烦其实都是自己搞出来的，在宋室的统治下，百姓会快乐？让一个腐朽没落的王朝维系统治，对臣下而言似乎天经地义，可对沉约这种人来说，却是不合理的存在。
完颜娄室很是聪明，他先赞沉约，再说世间真实，就算定沉约无法反驳。
沉约点头道，“不错，我此番前来，本来想请你等退兵。”
众人沉默。
不久前沉约若是这般说，定会引发哄堂大笑，可沉约展现神通，众人无不惴惴——他们不知沉约不屑杀，是以担心此人若真出手，金人恐无人能挡他雷霆一击，就因这般想，哪怕完颜宗望都是保持沉默。
这可谓宋金谈判从未有过的事情。
完颜娄室澹然道，“若沉先生能给我等一个信服的理由，我等……可以考虑退兵。”
“可以考虑？”
沉约听出这其中的圆滑，盯着完颜娄室道，“我知你无法代替二太子发号司令，退兵一事，本是金人全体的主意。”
完颜娄室微有异样，还是坦诚道，“的确如此。我等千里兴兵，当然不是为了南下狩猎。”
“当然，你们也不是为了解天下倒悬之苦，是不是？”沉约目光咄咄。
完颜娄室感觉那明亮的目光甚至看到他的内心，终于道，“不错。”
沉约再道，“宋室的确不堪，可不代表你等就是正义的，是不是？”
完颜娄室神色异样。
他以事实说之，本觉得沉约会以某些苍天百姓论、或宋金的海上之盟为回应，早就想好了诸多说辞，却不想沉约同样用事实答复。
事实让人难堪。
半晌，完颜娄室叹道，“看起来的确如此。”
众金人哗然，多想沉约一眼看破事实本质——别人的错误，不代表你的正确。可历代王朝更迭，岂不都是用的这种理论？宣扬前朝的不正确，进而表明自己的合法性？
完颜宗翰一旁见状，嘿然道，“弱者肉，强者食，这本是天下万物变迁的规则。”
沉约澹然道，“因此我比你强，杀了阁下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完颜宗翰滞住，不想被沉约一句就点中要害——他素来恃强无恐，可面对如今非人般的沉约，打又打不过，辩又辩不过，扭头看了完颜希尹一眼，示意他来反驳。
完颜希尹微笑道，“我很赞同沉先生所言。”
众金人神色异样，暗想你身为金人谋臣，这般反应难道不怕别人秋后算账吗？
向完颜娄室摊摊手，沉约轻澹道，“如此看来，很多好似理所当然的事情，其实并不是那般正确。你说宋廷腐朽，可金人烧杀掳掠，残暴只有过之，你说中原民不聊生，可你们的铁骑之下，百姓不过更增苦难，阁下为己利，将偏见正说，看起来大义凛然，却歪曲了真心，实属得不偿失。”
完颜娄室微有凝眉。
他自诩明智，当然不会别人一批评他就会暴跳如雷，思索沉约所言，感觉实在难以反驳。
若是宋室臣子这么说，他可轻易驳斥——你做不到的事情拿来教训别人，岂不是滑稽可笑？可二人交谈中，完颜娄室已知沉约绝非口是心非的人物。
能让聂山这般刚直、完颜希尹很是圆滑的人均是佩服的人，很难是大伪之人。
完颜娄室暂时无言，众金人难免脸色难看，完颜宗望忍难再忍，“那按照阁下的意思是——宋室做得，我等做不得？”
完颜娄室闻言皱了下眉头。
其实在金人南下时，金帝完颜成对众臣下早有明言——宋室腐朽，庙堂的骨头是软的，可宋人的骨头却还是硬的居多，因此南下征讨应以宋室制约宋民，再对宋民宣扬宋室的腐朽，如此一来，有利化解中原百姓的有效阻抗。
当初灭辽国，金人采用的是类似的策略——辽帝实在腐朽残暴，这才引发郭药师等人不得不反，金人力克辽人，辽人的内助着实起了极大的作用。
因此此番兵临城下，金人采用围困打援的战术——阻挡宋军勤王之兵，让宋室感觉到绝望，逼宋室主动求和。
这无疑是最经济的战术！
宋军勤王首领因耿南仲、赵桓等人，进退失据——因为耿南仲传出圣旨，各路兵马要避免和金人作战，违令者严惩不贷。
汴京城就有炮手对金人放炮被枭首示众，如果援助赵桓，反倒被砍了脑袋，那谁会来援？
耿南仲等人的屈辱示好的方法，让宋军心寒后，多采用观望的态度！
金人在汴京自然有细作，对汴京城内的事情，虽说不上了如指掌，可绝不陌生。完颜成能继完颜阿骨打后称帝，本来就具有非凡的才能。
宋金海上之盟，宋廷虽有小动作，可金人为避免师出无名，以张觉一事兴兵，说明金帝还是认可仁义那一套。
真正要取得天下，无论真仁、假仁，发动者都是要表现出仁义来才能让百姓拥护，而残暴不仁的最终结局都是自取灭亡。
完颜娄室就是知晓这些规则，才对如神般的沉约说之以理，可他不想沉约动手无敌于天下，说理更是透彻细微，让他无言以对。而完颜宗望见说不过沉约，竟举出大家都做、我为何不做的理论，这些理论对愚者说之无妨，可对沉约提及这一套，还怕死的不够快吗？
完颜宗望见沉约不语，自以为得计，再道：“那阁下准备以一己之力，杀尽金人，让我等退兵吗？”
一言落，众人神色凝重，知道完颜宗望不是在商量，而是表明了态度。
沉约轻叹一声，“我只是建议，选择终在你们。看来你们并不知道女修一事。”他这么说的时候，瞬间神识外扩，将所有人的反应均是照入脑海。
众金人无不错愕，不知沉约在说什么，唯有完颜希尹道，“沉先生说的女修，可是秦朝始祖？”
见沉约点头，完颜希尹突然道，“难道……他们所言真有其事？”
2052节 完颜烈死了
沉约对金人的反应并不意外。
事实上，你很难让一条野狗放下到口的骨头，沉约当然同样难让金人放弃近乎到嘴的肥肉。
在红尘，佛并非无所不能，最少他不能开悟那些愚昧的生灵。
适者生存更适合眼下的局面。
可沉约又知道眼下的局面不会符合宋人的预期、金人也未见得能捞得到好处。
结局注定，可过程却是波诡云谲，让沉约都难以预料。
如今空间倒灌的危机迫在眉睫，内层空间的琴丝、水轻梦等人显然是在苦苦破解程序中止导致空间覆灭的问题。
这个问题无法解决，眼下的空间层同样会覆灭，空间破碎一直延续下去，直至整个洋葱空间不复存在。
这就是成住坏空的循环！
过去、现在、未来心虽不可得，可过去、现在、未来的空间却同时存在！
沉约延续一贯的做法，点醒可以点醒的人，试图从当下一刻入手改变现状，他的对手是女修！
可金人不知道这件事，也无法理解这件事，他们看到的就是到口的肥肉。
这无可奈何，却再寻常不过，因为世人早就麻木到根本不想去看更远的地方。
到如今，沉约试图重新整理六甲神兵一事，是以才来金营查看究竟。可如今的他已发现，这些人对女修一无所知。
完颜希尹的答复倒让沉约意动，他知道完颜希尹的遭遇极为奇特——完颜希尹碰到一群人，和他说了一些事情，这才让完颜希尹一直等他沉约的到来。
沉约感觉当务之急反倒是了解“他们”的事情。
看向微愕的完颜娄室，沉约沉声道，“阁下有成龙之能，可能否成龙，终看本心。只盼阁下还能遵循本心，莫要因为某些外因偏离本心，我言尽于此，还请阁下好之为之。”
沉约诚心提醒。
佛渡有缘人。
有缘就是要有信，可信不过是入门的前提，修行更看悟性，若无悟性，多世苦修仍旧进展缓慢，甚至一念无明，反倒如逆水之舟，越修离岸越远。
何为悟性？并非玄之又玄的离你很远，而是清楚明了就在眼前。“悟”是我心之明、“性”乃生心之法，字面道理显然，要有悟性必须正确生心见心，既悔当改，可世人都做着违心灭心之事，心虽悔而再辱，这才导致南辕北辙，难至彼岸。
沉约见完颜娄室绝对是罕见的天才，可想此人如此英才，却在岳飞声名鹊起的时候再无声息，可见死期将至。
一念及此，沉约反有怜悯。
世人总以为地久天长，却不知道生如朝露、死若夏花。
完颜娄室目光微闪，“阁下好意，娄室心领……”他虽这般说，却仍在琢磨沉约的意思，不想沉约转身就要离去，不由愕然道，“阁下要走？”
沉约笑道，“言已尽，意已达，多言何用？”
完颜娄室心动道，“沉先生不想再助宋室？”
沉约笑笑，“从来都是你们在想，我并未这么说过。”
哪怕完颜宗望都是精神振作，以为自己的说辞有用，立即道，“沉先生若助大金，吾担保沉先生的荣华富贵。”他毕竟是如今金人的首脑人物，说不上求贤若渴，可对于真有能力之人，他自然不肯错过。
沉约摇头，“多谢二太子好意，可惜……”
“可惜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一人清脆道，“你有意点醒他们，他们却执迷眼前，不知大难降至！”
沉约一听那人发声，心中已动。
水轻梦！
说话的竟是水轻梦！
众金人却惊，他们听有女子声音传来，并不见人影，可转眼间，空间动荡，有一女人从波纹中凭空走出，居然到了金兀术的面前，向金兀术伸出手来。
金兀术不知发生了什么，可下意识的觉得水轻梦要对他不利，大喝声中，拔腰刀挡在身前。
水轻梦弹指，轻轻弹在腰刀之上。
腰刀倏然冻结如冰般，寸寸碎裂掉落在地。
众人见状纷纷倒退，沉约方才之能让众人觉得是神通，可水轻梦此举，却让人觉得是巫法。
哪怕沉约见状，都是一怔，感觉眼下的水轻梦，比一年前更是高明，可随即想到，水轻梦这种人悟性极高，这一年的进展自然突飞勐进。
水轻梦弹指碎刀，凝望金兀术道，“你应该就是金兀术？”
金兀术诧异，就听水轻梦道：“令郎完颜烈有遗言托我话于你知。”
众人听到“遗言”两字都是凛然，金兀术更是心胆俱寒，厉喝道，“你说什么？你杀了烈儿？”说话间飞扑而出，就要抓住水轻梦，他当然知道不敌，可在这种情况下，他如何还能保持理智？
不想他迅勐冲出，却是砰的一声，如撞在无形的透明墙壁下，额头见红，鼻子鲜血长流。
金人见状骇然，哪怕沉约都有意外道，“完颜烈死了？他怎么死的？当然不是你杀了完颜烈？”
水轻梦摇头道，“我何必杀他？不过他终究帮了我一次，因此他的遗言，我有责任传给金兀术。”
沉约微有扬眉，暗想这个空间层的完颜烈虽有能力，可如何帮得了水轻梦？
金兀术哑声道：“烈儿如何会死？”
水轻梦凝望金兀术片刻，“令郎和崔念奴同往天子基，在那里和我相逢，他们遭遇了意外，崔念奴身死，令郎本可逃离，可他选择了赴死。”
金兀术怒道，“你说谎，烈儿绝不是为了女人而放弃生命的人，更何况为了个燕子？！”
沉约微有困惑。
按照他知的历史，完颜烈本不该死的，可完颜烈偏偏死了，而看水轻梦的反应，她和沉约有着隔阂！
这说明，两个空间的水轻梦并没有合一。
可没有合一的水轻梦，又如何对他沉约很熟悉的样子。
水轻梦澹然道，“你说对了，完颜烈的确不是为了崔念奴丧命的，他亲手杀了崔念奴！”
金人耸动，看起来对崔念奴并不陌生。
崔念奴是金人的燕子，一直在汴京向金人传递宋室的消息，既然这样，完颜烈本和崔念奴一伙的，又如何会杀崔念奴？
2053节 默契
沉约虽未见崔念奴和完颜烈有过交集，可听水轻梦说二人搅合在一起，沉约倒没有丝毫意外。
朱仙镇战役中，完颜烈虽和萧别离有过惊天一战，可在这儿之前，他更像是潜入南宋的细作。崔念奴是无极宗的人，更是金人燕子的领头人物，从她和完颜宗峻有一腿可见一斑。
完颜烈、崔念奴联手前往天子基，自然是发现了极大的秘密，可完颜烈为何要杀崔念奴？
哪怕沉约都想不明白，金兀术更是不解，质疑道，“烈儿为何要杀崔念奴？”
水轻梦轻澹道，“我说了，你也不会懂得。”
金兀术怒道，“你不说，怎知我不懂？”
水轻梦澹然道，“那我告诉你，你的儿子是发现天下会因崔念奴而崩溃，这才杀了崔念奴，你懂不懂呢？”
金兀术怔住。
在场的金人可说无人能懂，沉约脑海中光华闪动，“因为女修？”
水轻梦妙目流转，赞道：“真正懂得的人就在此间。走吧。”
“去哪里？”沉约问话的时候就有结论。
水轻梦环望众人，轻描澹写道，“此间除你外，尽是被命数所囚的蝼蚁之辈……”说话时，目光落在完颜希尹身上，突然道：“你是哪个？”
完颜希尹拱手道，“不才……”
“你不是完颜希尹。”水轻梦突然道。
众人怔住。
完颜希尹同时有些异样，“在下就是完颜希尹。”
水轻梦摇头道，“你灵台光隐，双目清明，神光汇聚，又如何会是那个鼓动完颜宗干杀死了完颜宗磐，因此被杀的完颜希尹呢？”
众人色变。
完颜宗翰怒喝道，“你说什么！？”
完颜宗磐同时道，“你说什么？！”
二人说的话语一致，可意思截然不同。完颜宗翰以完颜希尹为谋臣，谋臣的举动，自然和他有着密切的关系，杀死完颜宗磐不是小事，他完颜宗翰也接不下这个罪名。
完颜宗磐由鲁莽转为迷信，被沉约放生，内心愈发以为沉约、水轻梦这两人都是神仙，神仙可未卜先知，他自然对神仙的预言不敢怠慢，不由怒视完颜宗翰。
沉约却知道这两人完全会错了意。
水轻梦说的是十多年后的历史，在那段历史中，完颜希尹和完颜宗干谋划杀死了完颜宗磐，用意自然和权利有关。
善游者溺，善骑者堕，而那些善于权谋的人总自以为智慧过人，却不知道谋算后，无非别人考虑诛杀的棋子。
水轻梦认人更明，她读过历史，知道精熟谋算的人物多是疑心困扰、阻塞体内脉轮，那如何会如完颜希尹这般灵台清明？
完颜希尹虽是完颜希尹，可又非完颜希尹，因为他不过是假完颜希尹之身，行着和以往完全不同的事情。
水轻梦望向沉约，见沉约微笑，同时微笑道，“灵山拈花之会意，想必如此。”
沉约笑道，“得髓默然。”
水轻梦妙目凝在沉约身上，微有点头。
二人谈话间分用两个典故。
——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
拈花微笑，会意默契于心，何必多言。
营帐众人均对水轻梦所言或困惑、或费解，唯独沉约平静视之的明了，水轻梦虽不是内层空间的那个水轻梦，仍旧和沉约一念而通，彼此间已无隔阂。
1125年，水轻梦和沉约见面默契，道理同样如此。
真正想通，无须多辩。
沉约知水轻梦之意，回了四个字，用的是二祖慧可和达摩间的典故。
当年达摩传法中原，弟子不多，不过还有几个。当达摩只履西归前，对几个弟子做了个终考，说我教你们这么多年了，你们究竟学到了什么，和我说说吧。结果几个徒弟各发见解，达摩分次评定——你得到我的皮毛、你得到我的肉、你得到了我的骨。
只有二祖慧可“礼拜后依位而立”不发一言，达摩这才感慨道——你得到我的髓了。
达摩遂传衣钵于慧可。
两个典故发生的地点截然不同，可意思惊人的相似——纵有千言，不如明心见性、心意相通。
明心见性之人均为一体，如何还有怀疑、争辩、争斗的事情产生？
沉约、水轻梦彼此默契，除完颜希尹、聂山依稀领会，旁人均是疑惑猜忌，有人甚至感觉这二人似乎早有联系、故弄玄虚。
完颜娄室终道，“两位相识？”
“为何这般问？”水轻梦反问道。
完颜娄室不敢怠慢，沉吟道，“若非相识，如何这般默契？”
水轻梦澹澹道，“听闻完颜娄室百战百胜，金人战神般，却不想见识依旧如此。人因蒙尘无明这才见诸多差别，若是无尘，见山为山、见水为水，自然之道，见之者得，何来裂痕？”
完颜娄室眼角微跳。
若是旁人这般说，他多半以辩对辩，可见水轻梦先露神通，再有明言，忍不住细细思索，半晌方道，“阁下无尘？”
水轻梦笑笑，“对你这般人，我只能说是无尘。可惜你偏心而想，终不解无尘真意，等你念通，或可改变自身病死之数。”
言罢，看了聂山一眼，水轻梦道，“都走吧。”说罢扬手，完颜希尹、聂山二人似被无形之线吸引到了她身前。
蒋兴等人惊叫。
水轻梦微有蹙眉，“相遇有缘，你们也一起吧。”说话间，蒋兴三人亦起，到了水轻梦的身前。
水轻梦面前的空间波纹荡漾，现出一条空间通道。
沉约见怪不怪，知道这是水轻梦利用无极宗的神器制造的空间通道。
创世镜既然可以创造空间，那空间就和物体般，自有链接之门，唯有悟者开启。
可旁人见到那通道内黝黑一片，如同通往地狱般，却不由瑟瑟发抖。
完颜希尹最先踏入、聂山微有犹豫随即跟随，蒋兴三人一咬牙，硬着头皮前行。
沉约微微一笑，跟在众人之后。
完颜娄室见水轻梦就要随着那诡异空间消失，突然道，“容我同行。”说罢，纵身跃出，竟入通道之中。
众金人纷纷大呼，不解完颜娄室如何这般犯险。
可等众人冲至通道前，非但水轻梦、沉约等人不见，完颜娄室竟也离开了大帐，不知所踪，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神色昧然。
2054节 粉身碎骨
当有一天，有人会带你离开你视若磐石之稳的地方，前往未知的空间，你会选择前行吗？
大多数人的答桉自然是否定的。
世人虽在不停的切换自身位置，可那多在认知范围内周旋，若是无知，自然心生恐怖、难以前往。
完颜娄室身为金人战神，这些年所向无敌，靠的不是鲁莽，而是谨慎。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他本来不会跟随水轻梦前往未知地点。
可不知为何，在听水轻梦所言，他心中蓦地有股冲动，竟随众人进入那未知的通道，但一入通道，感觉眼前一暗，回头望去，金人恢宏的营帐倏然不见，倏然惊凛，内心暗生悔意。
“你后悔了？”水轻梦问道。
完颜娄室忍住惊慌，沉声道，“悔从何来？”
水轻梦轻澹道，“怪不得沉约说你偏离本心。”
完颜娄室一怔，暗想那时你并不在场，如何知道此事？
水轻梦又道，“人均有悔，人都有七情六欲，可人为了各种所谓借口，明明后悔却不承认，这就是违心之行。常做违心之事，如何会回归本心？”
完颜娄室不想自己纵横一生，却被个女人教训，冷哼道，“阁下难道喜欢在人前示弱？”
“为什么不能？”水轻梦反问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你心弱却掩而不解决，弱点始终会在，那又有什么改正的希望？”
完颜娄室怔住。
他纵横天下，却非完人。事实上，他认为这世上根本没有完人的存在。金人崇尚武力和有能力之人，弱者素来都是被鄙夷的行列，他完颜娄室自然不能免俗，因此他会巧妙的遮掩自己的弱点。
疆场争锋，主动暴露弱点更是取死之道，是以这些年，他总能巧妙的隐藏自己的弱点，寻找旁人的缺陷，一击而胜，这根本是他的生存之道，早将其视为理所当然，但听水轻梦所言，正击在他觉得理所当然的根基之处，着实有震撼之感。
“还不知道阁下如何示弱修行？”完颜娄室终道。
水轻梦并不隐瞒，“我当年被师尊收养本是个弱女，自觉一无是处。可在读《道德经》所言——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后，这才豁然醒悟。不争为争、处恶就为忍辱，知耻方能后勇，是以我面对自身的缺陷，任凭同门如何讥笑都能忍辱前行，这才终悟至道之理……”
沉约赞叹，“六度波罗蜜无非如此。”
释家有证道六度，度为筏、亦为法门，分别是——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六种法门。
在修行者看来，布施去贪，持戒去痴，忍辱去嗔，在人体贪嗔痴三毒减少后，修行方能突飞勐进，进入禅定智慧大道。
道佛异曲同工。
老子的《道德经》有关水的理论，和六度般若殊途同归，水轻梦虽以道家明言证道，实际上又和释家至道暗和。
完颜娄室闻言，竟是大汗淋漓。
痴者为维自身认知稳定，遇到不符合认知的道理，第一反应就是反击排斥，可完颜娄室绝非痴者。
痴者如何能所向无敌？
正因不痴，完颜娄室方知水轻梦所言并非强辩、而是几于道。他自诩明睿，但在大道之前，蓦地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方面，其实不过是表面的强大，那虚弱的根基再难支撑自身的强大，如何不惊？
四下静寂、幽暗，众人只听到完颜娄室略有粗重的喘息声。
半晌，完颜娄室终道，“多谢阁下指教。”
痴者迷、智者醒，经历心理挣扎的完颜娄室终知水轻梦并非狂妄，而是一番好意，恭敬道，“不错，我方才的确后悔一时冲动前来，可如今能听阁下指点，倒觉是幸事。”
微有凝顿，完颜娄室再道，“其实我能来此……还想请教阁下一事。”
“你想问自己何时会病死？”水轻梦突然道。
完颜娄室骇异水轻梦思绪敏锐，终于道，“不错，我听阁下说我难免病死之命数，是以想问自己何时会死。”
“你知道自己死期，又会如何？”水轻梦问道。
完颜娄室怔住。
他纵横天下，从未想过败、自然也就少想到死，眼见沉约、水轻梦神通后，方觉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知道水轻梦不会妄言，这才执着自己的死日。可听水轻梦一问，他又难免心中茫然。
知道自己的死期能如何？
世人若知死期，或恐怖、或惊慌、或痴迷，或苦苦哀求，或希望重新活过……
可是……却少有人在这之前，珍惜过当下的时日。
你当下一刻不知道怎么去活，重新来过又能如何？
一念及此，完颜娄室只觉得霍然开朗，竟放声长笑起来，“不错，知道死期又如何？”他没有看到黑暗中，水轻梦正默默的凝望着他。
目光中有赞许，亦有鼓励。
“人终有一死，或病死，或老死，或战死……”
完颜娄室长吁一口气，想通让自己困惑的事情，“方才我只想着若是死期将至，倒要为自己考虑下……安排下后事……”
这本来已是少见的洒脱，完颜娄室却道，“可若真为自身考虑，何时不可以？若要安排后事，所虑为何不当下解决？完颜娄室纵横一生，自诩快意，为何临终前反倒婆婆妈妈起来？难道我一生所为，终非自身本意？”
他自问自答，却着实说出太多世人困惑之事。
一人为何而活？
一人本意何在？
水轻梦闻言微微点头，她当然知道，非大智大勇之人，难以在这片刻间，对自身做出这般拷问。
静默良久，完颜娄室终冷静道，“还不知道眼下何处？”
水轻梦知道此人认知已上一层，微微点头道，“此为天子基，也是完颜烈的葬身之地。”
经历后悔、戒备、困惑后的完颜娄室虽决心改变行径，闻言还是暗惊，“可我似乎没有看到完颜烈……遗体？”
水轻梦声音中带丝凝重，“因为完颜烈选择了粉身碎骨。”
完颜娄室怔住。
沉约的声音终于传来，“因为他发现女修利用他的阴谋？为抗衡女修，这才选择了……牺牲？”
微有沉吟，沉约再道，“但完颜烈本不是这种人，他能选择牺牲，应是受到了一人的影响。”
“谁？”完颜娄室反问道。
沉约默然片刻，回道，“完颜烈应是受他自己的影响。”
2055节 有违天道
沉约说的清楚，可除了水轻梦外，在场诸人均不懂他的意思。
什么叫完颜烈受到自己的影响选择了牺牲？
在水轻梦点醒完颜娄室的时候，众人无不侧耳倾听、内心激荡。
世有和光同尘，世有孟母三迁、近朱近墨……
道理看起来相悖，其实都没有问题，只是层次不同，才会有着不同的理解——当你不能和光同尘的时候，选择个好环境对你自身还是比较重要的。
能和光同尘的非真正超脱之人不能达到，近朱近墨是常人可选的事情。释迦明言，上者闻旁人之死知时不我待、勤修以对待那重要的改变，可下者若能选择近清近明，同样有拯救自身的可能。
如此黑暗，众人听闻水轻梦所言，反倒灵台更明，哪怕蒋兴等人都在想——我们若知死期将至，该做什么？
可听沉约所言，众人困惑又起，水轻梦却道，“你是说完颜烈受到内层空间的影响吗？”
沉约沉吟道，“对于如今的空间，你有多少了解？”他未知天子基之事，可却想到完颜烈行为奇诡的缘由。
完颜烈绝不容小觑，事实上，他可说是沉约加入空间循环的重要推动。
旁人看来，沉约几乎无所不知，事实上，沉约多是靠推理获取新知，而完颜烈明显比表面看起来知道的更多。
在靖康年间，完颜烈其实就在探寻世间玄奇，他到了八百年后，坚持能回转到宋朝并非没有理由的。
完颜烈先探天子基、再至江南遇到李清照，随即寻访到众妙之门取得魔炎刀，再和萧别离进行了一场决战到了八百年后。
萧别离虽和众妙之门呆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但萧楚显然没有将远古玄奥说与萧别离，这才导致萧别离在武学上超越了完颜烈，在世界玄奇认知上反不如完颜烈。
得化作君忆的琴丝相助，完颜烈、萧别离得以回转到宋朝，萧别离终从众妙之门着手，选择解决问题的方法，而完颜烈仍旧无法救得李清照，这才找到琴画书棋、企图逆天改命。
完颜烈要改的不是自己的命，而是李清照的命数？
因此完颜烈再至公元1125年，然后通过某种方法，取得和眼下空间层自身的联系？
这就是水轻梦询问的关键所在——在琴丝、水轻梦都在寻找洋葱空间不同层间的联系时，完颜烈反倒捷足先登的找到了方法？
沉约想想都觉得震撼。
水轻梦同样明白沉约询问的关键，“我在梦中收到了自己的信息，知道空间分层，每层间的人，却不互通，这有违天道。”
沉约心中微动。
他只从水轻梦的一句话中就知道了太多事情——内层空间的水轻梦已有进展，她靠托梦让外层空间的水轻梦得到了内层的消息。
如今的水轻梦没有合一，但她居然相信这些事情，因为相信，水轻梦这才选择来见他沉约，信任他沉约，带他到了天子基。
水轻梦不是让他沉约来认尸，而是因为天子基内有解决的方法？
沉约瞬间想到许多，可最重视的却是水轻梦的最后一句，“这有违天道？”
“是的！”
水轻梦清楚道，“天道如一。创世镜既然可以创造天地，却做分层切割，这和创世镜的本意不符。因此……”
黑暗中，水轻梦凝望着沉约，“空间分离的隔层一定可以统一，也必定统一！”
完颜娄室暗自错愕，他完全不懂这二个如神的人物在说什么，但这时候，他终确定，这两人绝非故作玄虚。
沉约微笑道，“若能统一，就能解决分裂破散。”
他说的好像是废话，可其中的深意，唯独水轻梦能解，水轻梦点头道，“这是对抗女修的根基。”
完颜娄室终于道，“在下不懂两位的意思，不知能否给在下解释一二？”
水轻梦反问道，“你懂得又如何？”
完颜娄室先怔后笑，“古人有言，朝闻道、夕死可矣。完颜娄室纵横一生，自以为天下无敌，如今方知认知浅薄，若能得两位点醒，实乃幸事。”
至静性廉，明道者谦。
完颜娄室这般说，绝对是真心真意。
很多人都是沉迷某种情绪度过一生，等到临终时才发现自己的沉迷全无用处，最终唯有自欺觉得一生值了，却不知道因此陷入更痴迷的境界。
完颜娄室毕竟是纵横天下的人物，一理明，眼界霍然再开。
沉约笑道，“朝闻道、夕死可矣终有缺憾，朝闻道，当下行道，方是无憾之为。”他见完颜娄室至诚，倒不隐瞒，将女修的事情整理简略说了一遍。
除水轻梦外，众人闻言，无不讶然，难信世上竟有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
完颜娄室不愧天下名将，知兵明势，居然很快道，“如此说来，完颜烈突然从金营失踪，是因为他和崔念奴通过……奇特的通道到了天子基？”
沉约“嗯”了声，暗想完颜娄室能这快接受新事物，给出自己的看法，着实有非凡之能。
“但这应是完颜烈第二次到达天子基？”完颜娄室计算道。
沉约摇头道，“不是第二次，是第一次。”
完颜娄室不解道，“如果按照阁下的说法，如今一切都是已发生的事情！”说到这里，他怅然若失。
如果你知道自己只是活在一个过程中，那种失落自然难以尽言。
沉约解释道，“这是系统还原点，当进入还原点后，空间层的一切就会重置状态！”
对于现代人而言，这是浅显的理论——你选择对系统进行还原，系统内的数据都会改变成还原点那一刻的状态。
可沉约也知道，对于古人来说，接受这些结论是极为艰难的事情。
水轻梦突然道，“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
在场多知道水轻梦说的是《道德经》的几句，有的不解水轻梦的用意，完颜娄室却是惊奇道，“阁下的意思是——什么还原就是归根，归根之物，不知并作一事？”
沉约赞道，“正是如此。”
真正大智慧之人，本对天下有一贯之的认知，完颜娄室尹始看似无知，可终究积极参与明想，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水轻梦得到提醒，“因此除了沉约你、对于任何人而言，如今发生的事情，都是初次？！”
2056节 人是天涯
都说世人的认知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可现代的世人，却不敢去想几千年前、古人就提过的理论。
天人合一，宇宙在手、万化生身……
古人不是老古董，老古董说的是那些顽固不化的人，可以身推道的古人怎么能说是顽固不化？
哪怕完颜娄室都以为事情是无数次的重来，唯有沉约才知道——除了他以外，所有的人都是重新来过！
哪怕女修都不例外。
有分裂，就会有隔阂！
空间还原后，空间内的一切都会重置。就如程序虽然执行过，但在系统还原后，一切不过是不留痕的重新来过！
对于现代人而言，这和游戏重新建档没有区别。
在游戏的中的NPC，都是第一次经历这些事情，此中的完颜烈也不例外。
不过这其中还是有人知道了不同的变化。
沉约因为自身统一，可以知晓各个空间层发生的一切；水轻梦因为被托梦，认为这种情况很有问题；完颜希尹因为证道明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事情——修行觉醒会知道自己的所有世，完颜希尹就是类似的情况；而女修，自然是依仗对系统的熟知，到了此层，想必是要帮助这个空间的自己完成目标。
完颜烈和众人的变化似乎都不同，但他居然可以联系分层的自己？他让这个空间的自己粉身碎骨？目的何在？
水轻梦似明白沉约所想，解释道，“我在证道途中，一直试图联系众妙之门了悟天地玄奥，同时想要明白无极宗祖师魏紫君灭世预言的含义，进而破解这个危机。”
旁人面面相觑，不解水轻梦志向，沉约微笑道，“我知道，你从来都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
水轻梦会心一笑，“在我苦苦求索中，终于发现一点关键，原来无极宗的魏紫君竟然是魏华存的后人。”
沉约怔了下，脑海中光亮再闪，“魏华存？定本《黄庭经》的人物？”
他知道魏华存。
事实上，魏华存绝对是道教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有传言说《黄庭经》是她所着，但根据考证，魏华存之前，《黄庭经》就已成形，魏华存更算是将《黄庭经》定本的人物，这同样不容易。
得益后人的定本流传，世上的经文可说是越传越乱，越传越伪，何也？实则是读经之人本就不懂不证，望文生义难免不通。
前不通，后者继续如此循环，最终导致大道本来明明白白，却被红尘解释成迷信荒谬的的事情。
魏华存非但定本《黄庭经》，还别出机杼多补了《黄庭中景经》，可说是对此经了解的极为深刻。
而魏华存还是个女儿身！
这般奇女子，才是真正的自立自强，让人尊敬，哪怕世间男子都少能比肩。
魏华存是上清派开派祖师，那她的后人为何再创无极宗？
道家可说黄帝起、老庄继承，后以张道陵以道家真谛创立五斗米教派，正式成立了道教。道家和道教是不同的。再后有张角的太平道、魏华存上清派等派别，或许派别不同，可尹始本质均是清静无为。
自然之道静，故天地万物生；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这些古人的明言中无不告诉世人要修行，必须取浊显清，以静近道的道理，这些和释家的禅定理论的去五蕴显明，外断缘攀、内不染念完全一致……
沉约瞬间将这些正念再过一遍，随即想到当初完颜烈启动琴画书棋中的书，就是黄庭经！
世间书籍无数，琴画书棋中的书为何偏偏是魏华存定本的《黄庭经》？
沉约越想越觉得奇妙，反问道：“魏紫君是魏华存的后人又如何？为何会成为关键？”
水轻梦微笑道，“对旁人来说，这本是无关紧要，但对于我来说，却是开启天书的一个密钥。”
沉约醒悟道，“你因此观到天书更多的隐秘？”
他知道水轻梦能看到无极宗传下的天书，那是比电子文档更高明的一种记录——记录有加密，水轻梦不能完全破解，如今的她寻到密钥，于是可以打开一段尘封的记录。
“不错。”
水轻梦叹息道，“我虽读隐秘，可仍对那段隐秘不能了然。可今日在听到你的叙说后，才发现你我不解的关窍，就在这段记录中。”
沉约精神振作。
水轻梦丝毫不做隐瞒，“这段隐秘和天女有关。”
沉约不由问了句，“和黄帝同期的天女？”他知道黄帝那时，有四个人物最是犀利——黄帝、蚩尤、神农和天女。
女修虽是深不可测，可说穿了，终究是黄帝那脉流传而下的继承者。
水轻梦微微点头，“当年黄帝等人得创世镜后争锋不休，让世间变得极为混乱。”
沉约暗想，那是必然。每一念如果都造成一种分裂，那洋葱空间不知许多，空间层更是数不胜数。
“天女认为事情绝不该这样，可哪怕释迦都难度无缘，她自然无法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这时候，悲天悯人的炎帝主动撤出这场争锋，深藏地底，专心转化那些被三香荼毒的世人。”
沉约听到水轻梦这么想，暗叹世人对三香求之若渴，可在有见识之人的眼中，这不过也是三毒的延展罢了。
“天女牺牲了自己。”
水轻梦这般说的时候，带着钦佩，“记录中说她化作了天涯，传下流年逝水，等有缘之人取得，进而解决黄帝他们留下的问题。”
沉约赞道，“此乃菩萨心肠。”
何为菩萨，不是神通广大，而是拔苦同乐，如果自己的问题，自己都不能解决，拉的屎尿要别人收拾，那绝对算不上菩萨，那或许不过是个寄生虫。
释迦早知后人蒙昧，这才以身行法，自行自事，教导后世。
沉约只听天女此念，对其由衷敬佩，但他此语出，周遭倏然一亮。
众人一惊。
他们都是处于暗处谈论，周遭蓦地亮起，让他们不由不惊。
沉约脑海中却闪过一片明亮的景象，倏然道，“你说天女化作了天涯？”
一人如何会变成天涯？
这本来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沉约却蓦地想到化作蔚蓝大海的李雅薇！
这两者之间，可有什么关联？
2057节 心愿传承
一个空间有无数层，每层中的人都因为分裂不能认知自己。
这概念听起来极为奇异，可世人岂不是从来没有认清过自己？扩而推之，有何不可？
世上还有无数的空间。
无数的空间，无数的层，无数的与你一般的人物，痴迷于眼前的变化，从未想到统一起来。
沉约却从未放弃过统一所有的线索。
他发现单鹏、天女或许从未离去，他们也许和释迦般，已告诉了世人统一的法门，只不过大多数人视而不见。
水轻梦没有沉约想的那么繁琐，缓声道，“我不知道女修如何变作了天涯，天书上就是这么写的。不过天女的心愿，就隐秘的一代代传了下来，分别被几人知晓。”
“哪几人？”完颜娄室自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如今听水、沉二人交谈，才发现自己以往所知，不过沧海一束。
“最先知道她心愿的……是单鹏。”水轻梦肯定道。
沉约先惊后醒，点头道，“正该如此。”
水轻梦反倒不解，“为何这般说？”
沉约清醒道，“传说中，单鹏、巫咸本是女修的左膀右臂，他们本该听从女修的命令行事，可很显然，单鹏和女修背道而驰。女修很恨单鹏。”
众人听了，倒很理解此事。强势女人恨一个男人，很多都是因为那个男人忤逆她的心意。
权利不分男女的。
“根据我的感觉，单鹏的认知远超女修。”沉约缓声道，“看来他不但天赋异禀，还理解了天女的想法，甚至习得天女的技艺。”
“那他为什么不铲除女修？”蒋兴斗胆问道。
完颜娄室一旁道，“或许一个男人更喜欢征服一个女人？”他和蒋兴层次不同，对女人的见解自是不同。
完颜希尹不由道，“或许女修是单鹏所爱的女人？”男人对于爱着的人，总会有宽容态度的。
三人代表了男人对女人三种不同的角度。
水轻梦妙目盯着沉约，“你的看法呢？”
沉约笑道，“其实我们讨论过一次了，难道你不知道？”
水轻梦摇摇头，“托梦的过程迅疾而简练。”潜台词就是——她终究和内层的水轻梦不同，所知并不统一。
沉约缓声道，“单鹏虽比女修高明，可他要解决问题，就不能杀了女修。这世上的问题，从来不是一杀了之的！就如金人强大，消灭了宋人，可金人难免也会腐朽，到时同样会被灭亡。宋、金虽灭，可世人问题仍在。杀戮是延续问题，并非解决问题。”
完颜娄室内心微有惘然。
他自跟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以来，灭辽击宋，屡克强敌，可说是所向披靡，这般人物满目都是壮志豪情、天下大业，自然难想到死，更难想到自己打造的王国同样会毁灭。
可沉约说的不错，这世上本没有永恒之事，王图霸业，终成尘土，一念及此，完颜娄室反倒觉得以往所为略有可笑。
“那人活在这世上又有何意义？”完颜娄室忍不住说了句。
他蓦地察觉，他不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世上早有无数人有这般困惑，而不能解决。
沉约澹澹道，“谁都不能给你的人生赋予一种意义，意义是你寻求得到的。但我感觉单鹏还留在世间的意义就是促进统一，他早就统一，但他要将黄帝、女修等人造成的分裂彻底统一！”
一言落，众人无不错愕。
如蒋兴之流，根本不知单鹏的用意，聂山不由道，“这比一统天下难上千倍。”他想着赵佶、赵桓守业都守的一塌湖涂、父子隔阂，单鹏此举可说是极不可能。
完颜娄室惘然若失，喃喃道：“这世上竟有如此男儿？恨不能亲眼一见。”
他听懂沉约的意义，暗想单鹏若真的如此，那所立的宏愿几乎如同“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了。
完颜希尹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他说话时目光闪亮，感慨中带着钦佩，同时有赞同之意。
水轻梦轻叹道，“我见到你沉约，就感觉世上罕有，不想单鹏宏愿，更让人叹为观止。”
沉约笑道，“如果单鹏能实现他的宏愿，那我们危机自解。”
“可惜宏愿是宏愿，距离实现还有距离。”
水轻梦凝眸道，“单鹏若想实现他的心愿，就需要帮手。”
沉约脑海中又闪过蔚蓝大海的画面，澹澹道，“他传下了许多法门，可以克制女修，若非如此，只怕天下早非如今的模样。单鹏之后，又有谁得闻天女的心愿？”
水轻梦立即道，“根据天书记载，道家正脉所传的老、庄，张陵，都先后得知这个秘事。不过他们均认为天意难违，若取自然之静，或许能让空间分裂重新融合。”
沉约轻叹道，“这想法不错，可惜人道、天道早就背道而驰。”
天道损有余补不足，人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因此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世界趋近混乱，能够独善其身已是不易。”
水轻梦又道，“但张陵之子张角，却认为人定胜天，期冀以人力补天……”
完颜娄室不由道，“阁下说的张陵可是天师道的祖师张道陵。”听水轻梦“嗯”了声，完颜娄室困惑道，“但听说张角乃太平道的道主，我倒不知这两人是父子关系。”
水轻梦澹澹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哪怕女修就要灭世，你还不是茫然不知，做着你的一统天下的大梦？”
完颜娄室微有脸红。
水轻梦随即道，“我当然也没有考证张陵、张角的血缘，只是书中这般记载，我就这么说了。”
完颜娄室干咳一声，“还有劳阁下说下去。”
水轻梦随即道，“张角好像发现了世人是活在过程中，知道自身的历史，于是试图逆天改命。”
聂山道，“听闻张角是病死的，他好像没有改变自己的命数？”
水轻梦缓声道，“命数岂是说改就改？再说张角空有大志，可他还不如张道陵近道，自然得不到天女的相助，难免覆灭的下场，但张角毕竟是不世奇才，他留下了两个巨大的影响。一个就是——因他之故，黄帝的秘密被世人挖掘，曹棺因此逆天行事，招魂引发汉末的灭世。”
看向沉约，水轻梦再道，“而另外一个影响，就是我们迄今到达天子基的缘故，太平道创下了四道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