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神话》 楔子 宛如梦幻 方知晓站在沙丘的顶,看着远处的茫茫黄沙蓝天,不由得振臂狂呼。 二十二岁的他显得消瘦而精悍。那都是从小被他那个步校格斗教官叔叔操练出来的结果。大学时候没少靠着这一副好身手大出风头。加他随意大大咧咧的性格所特有的吸引力,很是谈了不少女朋。可能也因为性格太随便了,嘴巴也毒了一些,谈一个跑一个。现在还是孤家寡人。 才大学毕业的他,找工作的时候确让他着实郁闷了一把。专业本来就是万金油类型的。加他的性格又实在太随意了一些。一直都没有满意的着落。在城市呆得烦了,反正家里也不缺他赶紧去挣钱。得了,背包出去旅游! 这一去可还真不近,爱好户外徒步旅行的他就一路杀到了新疆的南疆!大漠黄沙,蓝天白云,美丽的哈萨克维吾尔姑娘。巴扎面的烤羊肉,葡萄干,马**酒,漠河烟。让这小子什么烦心的事情都忘了,一路撒着欢在南疆转悠。别人担心的安全问题他也不怕,凭他的身手,几个壮汉还不是说摆平就摆平? 当他离开了一个生产建设兵团所在的小镇,朝另外一个地方走去的时候。却在这个小小的沙丘面停住了脚步。 看着眼前的这壮阔的景象,在对着天空狂喊过后。方知晓被南疆的烈日晒得黝黑的脸却露出了仔细思索的表情。似乎在抓住自己记忆最深处仿佛已经被几千年的历史尘烟所掩埋住的碎片。 这个地方,你来过!你来过!总有一个飞天一般的身影似乎就在热浪升腾的远处若隐若现,在他的记忆当中飞舞。闭眼睛,似乎一种宏大而委婉的感情就这样扑面而来。这样的情绪突然而来,让方知晓就这样突然的痴立在沙丘面。耳边除了风声,还有各种各样或者激越,或者凄婉的声音不断的响起,直至在他脑海中混成一片。 这种情绪,到底从何而来? 他坐倒在了沙丘面,静静的听着自己脑海里的声音良久良久。半天才突然反应过来。远处黄沙依旧,天依然蓝得如同透明一样。刚才奇妙的情绪突然就消失得不见了踪影。方知晓忍不住喃喃的骂了起来:“靠,突然发神经啊!我得去查查了,是不是太久没见人了,快得抑郁症了!不成,赶紧找个有人的地方放松一下…………” 他的脚一动想站起来,结果脚下的沙子就飞快的向沙丘下滑落。突然沙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光芒一闪。让他心中一动,赶紧的拨开沙子,看到底发现了什么东西。 他拾起了一片非金非玉的圆环,似乎在沙子里面就埋了三生七世,就等着他今天的拾取。圆环中间是一个弯月的图案。拂掉面的沙粒。在太阳下这块圆环还隐隐约约还有一圈环形的隶小字。他凑近了仔细看:“…………从此而至,从此而终,天命循环,无非如是…………靠,什么玩意儿!”他随手将这片圆环揣在马裤的兜里,甩开一切莫名奇妙的思绪,站起来准备赶路,天色已经快晚了,再不抓紧点,就赶不到前面那个小镇子啦! 才站起身子,他就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眼前的景象。 天还是那么蓝,太阳仍然是在散发着它的热力。一切似乎都和平时一样,一副最壮美的天山南疆景象。但是在地平线,突然卷起了一道如同海啸巨浪一般的沙墙!狂暴的黄沙如同连天接地,向他的方向席卷而来。最为妖异的是,这样的宏大景象,却没有发出半点的声音!就如在噩梦当中遇到的景象一般! 方知晓掉头就跑。 但是在他还没有跑下沙丘的时候,巨大的沙暴就已经将他铺天盖地的淹没。自然之威让方知晓甚至来不及挣扎,就被卷入其中,丧失了知觉! 一道缥缈的白影似乎就在这巨大的沙暴当中升起,连飞舞的秀发都是那样的清晰。在这个白影的怀抱中,就是方知晓的身体。悠悠的声音在天地当中响起,其中蕴含的情感却是方知晓已经听不到的了。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就听见飕飕的破空之声大作,一声娇脆的惨叫之声以后,一个人影就直朝方知晓的身扑来。 这是方知晓神智恢复正常之后碰到的第一件事情。 第一章 突遇 遇到奇异的沙暴之后,方知晓几乎就失去了知觉,在昏昏沉沉当中醒来,就看到了眼前这副景象。几匹马跑了一个前后相接,耳边听到的是乱七八糟的大呼小叫。还没来得及注意看看周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一匹马就冲到了他的身边,接着就是一个身子直摔进了他的怀里。 这一下可真是撞得够呛,背着70升大包的方知晓被怀中的人撞得直朝后面倒下,鼻子似乎也被撞了一下,血马就出来了。心里面还在转着念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被撞得够呛,但是方知晓还是下意识的感觉到怀中身体的香软火热,几缕头发飘在自己的眼前,被阳光一照,似乎就泛着金色。再稍微定了定神,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怀中这个人肩膀面插着一支箭。 没错,就是一支有尾羽,箭杆笔直,似乎还在颤动的箭!怀中的人挣扎了起来,努力的想从方知晓怀里把头探出来。两个人正好眼光对。虽然隔得那么近,但是方知晓脑袋就象被雷劈了一样。我死了我死了,怎么这么好的运气,这么一个美女摔到我怀里来? 女孩子面容白皙娇艳,鼻梁秀气高挺。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也能看出来女孩子的睫毛居然是奇异的金色!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深不见底,但是这个时候已经全是紧张慌乱。她撑着方知晓的胸口想爬起来,似乎就牵动了肩膀的伤口,娇呼一声又软在他的怀里。 不过这个时候方知晓可没有艳福的感觉了,他已经看到了自己扶着女孩子肩膀的手已经满满的都是鲜血。我靠,活生生的现场行凶啊!透过女孩子的飘拂在自己眼前的长发向外看去,就看见几骑马已经嘶鸣着赶到了他的面前。马的人已经看得分明,是三个穿着银光闪闪的盔甲的汉子。脸胡须都是老深,头盔面插着一根色彩鲜艳的野鸡毛。嘴里发出古怪的呼喝声音,脸都全是得意狂喜的样子。纷纷的将手中的弓插回弓袋,又拔出了寒光闪闪的长刀。 谋杀啊,彻头彻尾的谋杀啊!方知晓下意识的就抽出了腰里别着的虎牙军刀。作为一个有胆子在新疆徒步旅游的家伙。他自然也有点底气。对南疆那些看汉人不顺眼的的家伙,在野外村庄和他们的锋利的英吉沙刀子也对过好几次了。叔叔是军官的方知晓,可是正经的学了几年的实战格斗技巧。身手绝对比一班人要敏捷得多。现在他已经来不及想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切都透着古怪。新疆本来就是有些地方很混乱的场所,这个时候可先是保住自己的命再说! 几个穿着银甲的汉子哈哈笑着跳下马来,方知晓也一把推开怀里的女孩子跳了起来,满脸鼻血的站在那里大喝道:“你们还想继续行凶?我已经打电话报警了!警察马就到。还不快点跑?” 可惜方大侠的豪气没有吓倒对面几个家伙半点,三个家伙挥着手中直直的长刀就扑了过来,脸的神色狞恶到了极处,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他们刀那层暗红色的血迹。警惕就电一样的掠过了方知晓的心头。这些家伙真的会杀人,而且也是老手了!方知晓已经没有害怕的余地,仓皇的就挥着手中的虎牙抵挡。叮当一声,两刀相撞,火星四溅。当面的家伙惊呼一声,手中的刀给撞飞了出去!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气力了?这个时候也没多想的了,方知晓一头直撞了进去,一手伸出去抓住那个汉子的肩膀固定住他的身子,接着一刀就冲着他肋骨之间捅了进去! 虎牙军刀轻易的划破了铠甲,直直的捅进了那汉子的心脏。方知晓完全能够感觉得到刀子划破肌肉刺入心脏的感觉,接着就是用力的一拔。当面的汉子大睁着眼睛,喉咙里面发出咯咯的声音,就这样软倒下来。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已经来不及回味了,方知晓这个时候泛起了念头只有一个:“我这算是正当防卫?” 风声破空,两把长刀一左一右的横劈了过来,耳边响起的是暴怒的狂呼。长久锻炼的灵敏反射神经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方知晓将自己手里还抓着的那个死去的家伙肩膀朝左边一推,接着自己就向右扑了过去。好险才把劈来的一刀挡住。接着就鼓起蛮力一头冲进了那汉子的怀里。巨大的冲力让两个人都轰然摔倒在地。身下的汉子粗重的呼吸夹着臭气直喷在方知晓的脸,没拿刀的左手就一拳打在他的脸。顿时就是眼冒金星。这个时候方知晓也发了性子,人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也爆发出了天然的原始兽性。方知晓已经顾不得身后还有一个汉子追过来,左手的手指就直抠进了他的眼珠里面! 那汉子长声惨叫,猛的一把将方知晓推开。向后跌了几步出去的他就感觉到头顶似乎有一片阴影,最后一个家伙就站在他的方,挥着刀子狠狠的劈了下来! 完蛋,才躲过沙尘暴就死球了…………阿珍我对不起你,我给你写的情全是抄的。倩倩,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舍小美我也过了,阿洁,你是假胸真的不是我大嘴巴说出去的…………这个时候,方知晓脑袋里面不知道为什么转动的都是这些念头。最后才浮现出对家人的思念,对此行的后悔…………死就死,反正老子干掉了两个,也够本了!不知道那个美女会不会也死掉………… 短短的一瞬间,闭目待死的方知晓已经转过了无数的念头,接着就听见了那个女孩子的尖叫声。抬头一看,受伤的女孩子已经扑在了背后那个凶汉的背,牢牢抓住了他握刀的手。微微带点金色的头发在湛蓝的天空背景飘动。这个时候行动往往比脑子还要快,方知晓已经跳了起来,又一刀插进了那个凶汉的胸口! 轰隆一声,尸体倒下,他背的女孩子也被摔了出去。劫后余生的方知晓这时才感觉到浑身脱力酸痛。刚才肾激素的剧烈分泌已经透支了他全部的精力。脚下躺着两具尸体,还有一个瞎了眼睛的家伙跌跌撞撞的捂着眼睛胡乱的挥着刀,惨叫声就如同狼在嚎叫一样。几匹没了主人的马悠闲的在吃地的枯草,天空很蓝,气候虽然挺冷但是还算温和,可是脚下的尸体还有身的血迹和这个场景是那样的不协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受伤的女孩子从地爬了起来,疲惫的方知晓这时才看清楚了她的身段。女孩子极是高挑,差不多有一百七十多公分高,几乎快和他齐头了。身的衣服总之是很古怪,围着一领毛色松软的兽皮围巾。即使在这个时候,方知晓也下意识的第一眼看人家的胸…………饱满硕大坚挺啊…………似乎还会跳动一样…………女孩子拣起了地的刀,咬着牙齿就朝那个瞎了眼睛的凶汉直追了过去。方知晓吓了一条,连忙拦在她的身前:“还想杀人?刚才咱们是自卫,现在再动手可就是行凶了!你可要给我作证,我是正当防卫啊…………你是哪个族的?哈萨克?俄罗斯?**,忘个干净,现在要紧的是打电话报警!”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死死的抓住那个女孩子不放。女孩子挣扎了一阵,也终于软倒在他的怀里。不过这个时候方知晓可没心思享受这个艳福了,从兜里摸出手机就想拨电话。结果就发现没有信号! “***中国移动!还说信号覆盖全国,覆盖个屁!还我这个纳税人的钱!”方知晓破口大骂,晒得黝黑的脸在这么冷的天气里面已经渗出了汗来。这个时候,他最想的就是摆脱眼前的这些麻烦!这下不要说户外旅游汤了,自己会不会蹲监狱也在未定之天。回家老爸老妈非打死自己不可! 怀里的女孩子一下又睁开了眼睛,和方知晓的眼神直直的撞。那海一样深蓝的眼睛居然让他一下都有些失神…………这妞不像俄罗斯族的啊,露在外面的皮肤这么光滑,晶莹细腻得连汗毛孔都看不出来…………好想咬一口的说………… 女孩子一下在他的怀里站直了身子,指着北方发出了一阵又急又快的声音,声音清脆温婉。但是惶急的意思却是谁也听得出来。不过没半句是方知晓能听懂的。他苦笑道:“你们民族的话我听不懂,你会汉话不会?你声音真是好听,但愿等会警察也能和我一样,听到你的声音,就对咱们的话多相信三分。” 女孩子在他的怀里猛力的挣扎着,方知晓就是不肯放手。笑话,这可是证明他是正当防卫,英雄救美的唯一证人。她跑了自己找谁去?再说了,这样的妞抱着也舒服啊。就是不知道什么民族的,这服装古怪得很…………女孩子猛的一跺脚,脸都急红了。估计方知晓说的话她也听不懂半句。这个家伙居然敢这样抱她!还敢这么无礼的直视她!要不是大难当前,放在过去,早就砍了他的脑袋!她这个时候也没有办法对付这个黑不溜秋,有着一脸坏笑,打扮古怪的家伙。只能恨恨的用刀在地画了一个字:“走!” 这个字方知晓倒认得,心里面好笑。走什么走?你们什么事情我不管,我可是不小心卷进来的。离开这个现场,我可就成逃犯了!乖乖的陪我在这里等着…………老子英雄救美了,连个吻都没一个。这个民族的姑娘真不大方………… 突然他们的耳朵都竖了起来,身边不远处那个瞎眼汉子还在长声的惨叫着。但是在惨叫之外,似乎传来了大地震动的声音。接着地面似乎就真的抖动了起来!隐隐还有巨大的呼喊声从背面传来,传到这里已经是低沉的闷雷一般的声音。远望北方,烟尘直冲云霄。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向一个山丘的高处跑去。女孩子伤后乏力,被方知晓半拖半抱的拉了去。到了山丘顶一看,方知晓的小黑脸都变得苍白。 新传了啊…………大家一点投票收藏点击支持…………谢谢谢谢。奥斯卡再拜………… 第二章 莫名其妙的逃亡 推荐票好少好少,请大家不要吝惜,点击投票支持啦………… ~~~~~~~~~~~~~~~~~~~~~~~~~~~~~~~~~~~ 大地一片苍凉,却不是他当初看到的那一片黄沙,在地平线的尽头涌动着的是一支大军!无穷无尽的大军!在快要落山的太阳映照之下,一片银甲闪出了耀眼的光芒!数千人的骑兵组成了浩荡的阵容,在向他们这个方向翻滚。这些银甲的骑士和他们刚才打发的三个人一样的装束,头盔顶的野鸡翎在这样的阵容下,似乎就变成了一片涌动的丛林!数十杆黑色的大旗举在军阵的四处,在风中猎猎招展。面有着硕大的篆字。这个方知晓倒认识。是一片杀气腾腾的“燕”字!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样一支大军?自己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切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终于注意到了,现在自己身处的地方,不是他遭遇沙暴的那片土地!这个时候,他的眼神已经变得茫然,脑子里面一片的翻天覆地,刚才杀了两个人的感觉这时才真实的传到他的心底,让他感觉想吐。这到底***怎么了?这个世界出了问题,还是我出了问题? 女孩子一扯方知晓的手,他才反应过来。无论如何,这一大陀家伙和刚才三个人是一伙的。自己留在这里,估计也就是变肉酱。这个时候跑***!其他的以后再说!两个人飞也似的跑下了小山丘,女孩子的白马还老老实实的在那里吃草。方知晓牵过了一匹马跳去。户外旅游他骑马的经验也不少。两人也没心思多说什么,反正互相也听不懂。给了马一鞭子,飞快的落荒向南逃去。方知晓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自己拼命的地方,两具尸体还躺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像是明白了,自己的生活将再也不会象以前那样啦………… 仓皇逃命,一路狂奔。 方知晓和女孩子骑在马没命的向南狂逃。身后似乎总听得见那支追踪大军的轰鸣声。女孩子的马似乎极好,要不是她受伤控马出现点问题,估计早把方知晓甩下了。两个人都咬着牙坚持着继续跑。一路穿过枯水的溪流,高高低低的山岗,穿过稀疏的丛林。似乎要一直跑到世界的尽头一样。在女孩子的背后,方知晓可以看到她肩膀的箭虽然已经被折断了箭杆。但是伤口还是在剧烈的振荡中不断的渗出了血来,将女孩子白色的围巾染得一片触目的猩红。但是她仍然没有停下来。只是半伏在马无力的坚持着。方知晓不知道怎么的,就泛过了一阵的心痛。这样美丽的女孩子,应该是被捧在手里当宝贝一样照顾的,她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要这样亡命的逃亡!对自己遭遇的事情,方知晓还没有一个头绪。但是现在紧张的情绪,让他已经什么都不能去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知晓觉得自己屁股都颠簸得快没有知觉。两匹马在奔驰到了一处小小的溪流旁边的时候,终于疲倦的停下了脚步。马的胸口都剧烈的起伏着,鬃毛都是汗淋淋的。接着就看见那个女孩子在马嘤咛一声,重重的摔倒了下来。月色照在她的长发,就像一场幽亮的梦一样。 篝火已经燃了起来,冬天干透的柴禾加了一点固体燃料引火。顿时就烧得旺旺的。一口野外用的小锅面煮着冰块化成的沸水。方知晓忙完这一切,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喘着粗气坐到了女孩子的身边。她依然昏迷不醒,似乎发了烧一样,小脸泛着病态的潮红。身子也在地不安的扭动着。不知道低声的嘟囔着什么。 该料理她的伤势啦,还好自己准备周全,急救包就在身。什么野外急救的器具齐全。方知晓将虎牙军刀丢在了锅里煮着。将女孩子扶在了自己的腿,就开始动手解她的衣服。忙了半天也不知道从那里下手。这女孩子的衣服左一道右一道,天知道怎么穿在身的!方知晓都急得冒汗了,最后一咬牙,干脆拿剪子剪开她的衣服。 随着衣衫一层层的滑落,方知晓似乎就忘记了呼吸,在月色下,女孩子露出了她晶莹洁白细腻的肌肤还有茁挺的少女胸脯。月色照在她的身,就泛出了一种最柔和的光芒。看着少女仿佛艺术品一般的身体,方知晓不知不觉的停下了手。……这是怎样的一种天的杰作啊!直到视线转到了她肩的伤口,他才回过神来。忍不住还轻轻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趁人之危,没出息!” 箭射得很深,但是箭头却没有透出来,方知晓拿着消过毒的虎牙军刀,咬着牙齿比划了半天。看着女孩子恬静的面容,还在微微眨动的金色睫毛。他实在不忍心下刀。可是伤口都发紫了,不动手也不成,终于一刀割了下去。 女孩子一声尖叫,眼睛突然大大的睁开,方知晓早准备好了毛巾,一把塞到她嘴里。可是女孩子的手抓在他大腿面,用力的抓拧了起来。方知晓也痛得龇牙咧嘴的,手还要保持稳定,小黑脸的汗跟雨点一样朝下落。终于虎牙挑着了箭头,硬生生的把它挖了出来。女孩子似乎痛到了极点,发出一声闷哼之后又晕了过去。 叮当一声,方知晓将箭头甩在地,这个时候才有空擦汗搓自己的大腿:“小娘皮,掐自己的老公不心疼啊!”估计自己大腿早就青紫了,他又忍不住恨恨的看了一眼女孩子。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浑身都是痛出来的冷汗,一头泛着微微金黄色的幽亮秀发都粘在了脸。即使经历了那么大的痛苦,她的脸庞仍然在夜色中崭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直入人心的美丽。更别说还暴露在寒风当中的峰峦起伏了。心虚的左右看看,什么人都没有。方知晓终于忍不住俯身下去,轻轻的在她的唇亲了一下。 迷迷糊糊的方知晓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就知道寒意似乎渗入了自己的骨髓。古怪的画面一直在的脑海当中闪现,却什么也看不清除,他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却又无力挣扎醒来。到了最后,眼前似乎只剩下下了滚滚向前涌动的银甲大军。 哗啦一声的大响,将他从梦中惊醒。方知晓一下跳了起来,还紧紧抓着手中的虎牙军刀。一瞬间他还以为那些银甲的人追了来。稍微一定神,才发现篝火已经熄灭了。在自己身边的搭起的单人帐篷剧烈的晃动着。他刚才将女孩子的箭头挖了出来,又缝合了她的伤口,打了一针抗生素,揣进睡袋里面。她睡帐篷自己睡野地。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当下就忙不迭的拉开帐篷,把头探进去,还没看清楚什么状况呢。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咣当一下就砸他脸,方知晓捂着鼻子就蹲在地,放帐篷里的头灯给那个少数民族小妞扔出来了!真***倒霉!救了她还不带落好的!帐篷里面还不断的往外扔东西,女孩子换下来的衣服,乱七八糟天知道什么的小零碎。还传来了女孩子愤怒的叫声。也不知道在喊些什么。方知晓也来了气了,一下站起来将帐篷帘子掀开:“叫你妈b的叫啊!老子又没强奸你,当你自己是宝啊!” ~~~~~~~~~~~~~~~~~~~~~~~~~~~~~~~~~~~ 推荐票好少…………请大家不要吝惜啦。 名是编辑发现已经有同名的旧了,奥斯卡不得不匆忙改过来…………但是的内容还是不受影响,不是么? 跪求大家点击收藏投票支持啦!!!! 第三章 银龙 天色还远远没有到亮的时候,月色星光透过帐篷入口洒进来,就看见那个女孩子苍白着脸,身子已经半探出了睡袋。肉光致致的肌肤在这微弱温和的光芒之下象水晶一样反射着晶莹剔透的光芒。精致的小脸即使在这么惶急愤怒的情况下也美艳得如梦似幻。她一只手拉着睡袋遮住胸口,另外一只手满地的乱摸东西朝外扔出来。 ***,就算把你剥光了…………好,还顺手摸了两把。也是为了救你耶!你睡暖和的睡袋老子在外面吃风,够对得起你了。还闹!方知晓低头就钻进了帐篷,小小的单人帐篷一下挤得满满的。他的脸一下凑到了女孩子的面前,女孩子被他吓得不住的后退。方知晓可真是没好气了,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伤口:“看看这里!我扒光你也是为了给你治伤!你以为老子现在有胃口把你怎么样啊?不知道这里是什么鬼地方,不知道自己碰什么鬼事情,老子还亲手杀了两个人!你还叫个屁的叫!也不知道说的哪国话,老子现在不要美女,只要回家!回家!你知不知道?” 他颓然的在帐篷里面坐倒,小小的单人帐篷实在容不下两个人。坐在那里还是挤成了一团。女孩子安静了下来,摸着自己被缝合好的伤口。看着面前这个古怪的黑小子冻得铁青而且疲惫的脸。似乎有些明白的垂下了头。两人才安静下来,又同时抬头,微弱的树林簌簌响动的声音,已经清晰的传入他们的耳中! 方知晓一个打滚就从帐篷里面钻了出来,才直起身子,心下就已经凉了半截。放眼过去,树林里面已经钻出了十几个银甲骑士,每个人手中都握着大剑,成半包围的态势朝这里逼过来!方知晓清楚的看着一个穿着披风的小队长模样的家伙,对他狞笑着比划了一个杀的姿势。 方知晓没有半点犹豫,刷的一下就把双手举了起来:“投降!我投降!优待俘虏!”一边说着,就一边赶紧把虎牙军刀扔在地。十几个壮汉慢慢的围了来,方知晓只有苦笑,到这个地步了,还能怎么办?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了,认命!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 正是万念俱灰的时候,就听见自己的背后传来了女孩子的一声低呼。他忍不住转过头看去。就看见女孩子静静的坐在帐篷里面,拥着睡袋,神色平静,只是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咽喉。看着方知晓的目光,她淡淡的朝他笑了一下,千言万语似乎都在这一笑当中。带着三分无奈,三分凄凉,三分的感激,还有一份的决绝。在这些银甲骑士靠近的时候,就是她将匕首送进自己咽喉的时候。女孩子秀气的锁骨裸露在空气中,随着她的呼吸缓缓起伏。金色的秀发披在她的身后,落在她的肩头,将她苍白的小脸映衬得更加的圣洁。 一股热血就这样涌了方知晓的心头,虽然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奇妙的卷入了这一场噩梦当中。但是自己怎么就能看着这样一个女孩子死去,自己怎么能不做抵抗就这么放弃?我要活下来!她也要活下来!他突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弯腰拣起虎牙军刀,直直的朝那个披着白色披风的骑士冲了过去! 差不多有十米的距离,方知晓这时的速度都快得超过了人类的想象,几乎在原地还有一条残存的影子,他人已经就冲进了那个银甲骑士的怀里!顿时那个骑士就已经被他撞倒在地手中的大剑飞出去老远!方知晓高高的扬起刀子,就想朝他的颈子扎下去。那个骑士反应也极快,虽然被撞得七荤八素,也飞快的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方知晓红着眼睛朝下用力,一寸寸的迫近了他的咽喉! 十几个那人的手下目瞪口呆的看着方知晓的反击,这时才反应过来,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直冲过来。两个人冲在最前面,还没有舞动兵器,就看见方知晓大吼一声,从地站了起来,不仅如此,还整个的将手中抓住的那个家伙就势举了起来,一下就扔在了他们的身!三个人顿时摔做了一团。侧面又有一个家伙冲了过来,方知晓已经转了过去,甩手就将虎牙军刀掷了出去!银色的铠甲象纸糊一般的被撕开,来人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胸口多出的一把刀柄。喉咙里发出格格的声音,身体还没软倒,方知晓风一般的已经冲了过来,夺下他手中的大剑,又朝着他身边的人扑过去。来人眼前一花,一把大剑已经横着劈过,在场的人就看见一个银甲骑士,被方知晓从腰部整个劈成了两半!那人半截的身子轰然倒下,下半截的身子还立在那里,血雨冲天而起,淋得方知晓一头一脸。所有人几乎都被这血腥的场面吓软了腿脚! 第一个人开始掉头就跑,接着就是两个三个,最后连那个带队的家伙都爬起来就跑。武器都扔了一地,一个个都是生怕跑得比自己的同伴慢。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一个凶神,这么大的气力,这么快的速度,这么凶悍的杀人方式! 方知晓一下跪倒在地,看着那些家伙跑得飞快。眼前还是两片血淋淋的尸体。抬眼过去,女孩子坐在帐篷里面,睁大了不敢相信的眼睛看着他,似乎就像看着一个怪物。他脑袋一晕,我…………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突然变得有这么大的气力,这么快的速度?我这是在哪里?耳边只有寒风吹过的声音。 在皎洁的月色下,一团银光突然在方知晓的马裤裤兜当中爆开。将他整个的笼罩在这片银光当中,银色的光芒带着微微的温度。人沐浴在其中觉得竟是十分的舒服。这个时候的方知晓已经丧失了正常的判断能力,他慢慢的伸手进口袋里面将那个捡到的圆环掏了出来,银色的光华就在他的手中绽放。越来越强烈,直到周围方圆的景物都被映照得一片的惨白。圆环似乎活了过来一样,再不是古朴陈旧的模样。晶莹的不同色彩在圆环当中飞快的流动。 到底***什么玩意儿? 一道更加刺眼的银光爆炸一般的突然就在方知晓的手中绽开。连目瞪口呆看着方知晓举动的那个女孩子都被刺得一下睁不开眼睛。方知晓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银光越闪越烈,直冲入夜空,接霄汉! 在十里之外的地方,一支银甲大军仍然在沉默的前进。这数千骑兵都是彻夜行进的。人马声都是汗淋淋的。马和人在这寒夜里面吐出来的白气在队伍当中弥漫。除了行军的步伐声音,甲叶武器碰撞的声音,就听不见一点人马喧哗的声音。毫无疑问,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带头的将领同样穿着银色的重甲,只是盔甲面雕着繁复的万字不到头的花纹。硕大的头盔将他的面目深深的隐藏在了阴影之下。仔细分辨,还能看出头盔之下,一副银光流动的面甲将他的头脸整个包裹住了。而在面甲之,则是一副栩栩如生的愤怒金刚像! 夜空当中突然光华大盛,所有人都抬起了头,看着前面不远处突然升起一道银色的光柱。如一头愤怒的银龙,直冲天际!山川大地,都被这突然出现的光芒映照得通明。如此训练有素的军队也发出了不可遏制的大叫和混乱:“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那个带队的将领一时也被惊呆了,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切。在巨大银色光华的映照下,面甲的愤怒金刚像嗔眉怒目,就像要活过来一样。重臣叛逃,国宝失踪,天现异像。难道我大燕真的就到了气数穷尽的时候? 银光突然消失,大地又恢复了一片的黑暗。只是这支骑军却久久不能安静下来,还是一片的人喊马嘶。一个声音突然从远处响起,接着此起彼伏。接力也似的一直传到了这位主将的面前。 “报宙帅,秋郡主行踪已经被第九小队发现,就在银光出没的方向!” 呛啷一声,一柄极长极重的大剑被这位宙帅拔了出来,他的声音就像在怒吼一样:“前进!银龙出世,天兴我大燕!抓住慕容秋!” ~~~~~~~~~~~~~~~~~~~~~~~~~~~~~~~~~~~~ 票票多,更新多…………大家支持一小下啦啦啦啦啦………… 第四章 交流 嗯,继续要推荐票…………票数实在惨淡…………大家帮忙。 ~~~~~~~~~~~~~~~~~~~~ 银光终于消失了,方知晓握着自己的手摔倒在了地。圆环又恢复了古朴的模样。灰不溜秋的一点也不起眼。好像刚才那么大阵仗不是这玩意儿造成的一样。方知晓的手掌还是和火烧火燎一样,仔细一看,在他右手的掌心,已经多了一个弯月的疤痕。在弯月的周围,还点缀着七颗星星模样的印记。 “啊~~~***深二度烫伤啊!” 那个女孩子在帐篷里面似乎是反应过来了,手忙脚乱的穿衣服。可惜方知晓闭着眼睛在那里鬼叫,居然没享到这个眼福。等女孩子穿好了衣服,准备跑过来的时候。鬼喊鬼叫的方知晓突然睁开了眼睛:“不疼了?” 他一骨碌从地爬起来,仔细分辨着自己的手掌。不仅不疼了,现在手掌还温温润润的很舒服呢。只是刚才焦黑色的疤痕现在完全的变成了银色。似乎还有银光在里面流动。 “给牲口打印啊!” 女孩子几乎飞也似的扑了过来,不过目标可明显是冲着地圆环去的。方知晓动作快,一把就抓住揣回了兜里。然后无赖的抬头看着她。现在他也明白了,自己给丢到这么一个莫明其妙的环境里面,多半是这玩意儿害的。自己要找回去的路,还得在这面打主意。这可是自己的命根子!不能给这个古怪美女抢走了。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背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支大军巨大的呼喊声。两人都变了颜色。刚才给古怪的银光闹得都不会想事情了。现在才反应过来。刚才十几个骑士,明显就是追踪大军派出的前哨。现在这里这么大动静。后面的追踪大军开过来了! 方知晓跳了起来,左右看看。马继续逃?敌人可以轮番追击,而自己不眠不休,又能逃多久?只能朝复杂地形里面钻,这样也许才有一些生路!抬头向左边看去,一道黑黝黝的山影就沉默的横亘在那里。进山!先把小命挣扎出来要紧! 他对着女孩子一通比划。朝山的方向指指。女孩子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惶急的不住点头。两人飞也似的爬了马,帐篷都来不及收拾了。方知晓只来得及抓了睡袋和自己的大背包。给马加了一鞭仓皇的就朝东面窜去。 一颗大树的树枝突然一动,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树枝慢慢的站了起来,就在树枝面一起一伏。接着就灵巧的翻了下来。 “月华崅?没想到这个世真有这个东西啊?加那个宝贝郡主身的白凤璋。七件传说中的逆天灵宝一下出现了两个。师傅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得意呢…………得了,看在两个宝贝的份,给他们收拾一下烂摊子。两个笨蛋以为这样就可以逃得过天下闻名的慕容宙大燕猎军的追踪?真不知道说他们天真好还是没脑子。” 那个黑色的身影穿着一件大大的披风,头脸都裹得严严实实的。不慌不忙的在地象狗一样到处的嗅着味道。一会儿就在方知晓给那个女孩子治伤的地方停了下来。几乎趴在地用力的嗅嗅,满意的道:“就是那个宝贝郡主的血了…………好。看本姑娘出手咯。”黑色的身影飞快的拣来了一些石块还有烧焦的树枝,在地摆出了一个似八卦非八卦的图案。在向西的方向开了一个口子。抓了一把带着血的泥土洒在这个图案当中。那人看了看天的星宿流转,又侧着耳朵听了听越来越近的大队骑兵迫近的声音。喃喃有词的念着些什么,最后低声道:“以血为引,以运为荐,天星流转,天命始终。逆天换命!” 图案当中突然光华大盛,天的星辉似乎都被借了下来。一个隐约的人影突然从图案中腾起。隐约就是那个被方知晓救下的美丽女孩子的身影。在一片妖异的景象中女孩子的影子向西而去,在夜色中,仿佛还能看到她的长发飞舞! 一群银甲骑士轰隆的冲出了树林,来到方知晓他们刚才呆过的地方。而那个黑色的影子,就像一个影一样的消失了。 “你贵姓?叫什么?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追我的…………不,***追你的那些家伙到底是什么军队?这里还是不是地球?你是不是e.t?” 晨光初露,坐在寒气逼人的山凹里面的方知晓,正稀溜溜的喝着用汤料包烧出来的热汤。满头大汗龇牙咧嘴的问对面那个沉默的美丽少女的话。 昨天晚的逃亡险到了极处。他们虽然向东飞快的逃进这座不知名的大山里面。但是后面大队骑兵轰隆隆的追赶声却仍然让他魂飞胆丧!追兵似乎分成了两队,一路向东,一路向西分头狂追。背后的火把时隐时现。盔甲兵刃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从老远的地方就能传来!他们利用沿途小树林的掩护,躲躲闪闪的朝大山狂奔。敌人却似乎越追越近。直到他们奔进了山口的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后面的响动越来越轻,火把的光芒越来越远。他冒着险爬到一个高处向后看了一眼,就看见两条火龙汇聚成了一处,向西面滚滚而去。两个人绝处逢生的松了一口气,但是丝毫不敢做停留,在后半夜的寒气当中向大山的深处直逃进去。马行不得了就放弃掉。方知晓拖着伤后乏力的女孩子倒是越走越精神。他倒是也发现自己的体力似乎越来越好了。一直到晨曦微露的时候。他拖着的女孩子终于坚持不住软倒在地。方知晓虽然不累,但是肚子也开始咕咕乱叫。终于提心吊胆的停下来生火休息吃点东西。 火燃得旺旺的,驱走了大山里面清晨的寒气。小锅里面的热汤咕嘟嘟的翻着花。那个女孩子拿着方知晓的防腐水壶小口小口的喝着汤。姿势秀气已极。苍白的脸色似乎也有些缓过来了。她同样也好奇的打量着方知晓。浅蓝色的大眼睛波光流转,显然也是在认真的听他说话。但是结果还是一样,两人没法交流。 “我知道你是美女…………我知道你这样看很诱惑我…………可是拜托姑奶奶你好歹说句话啊!整整一天下来,又是沙尘暴又是人体奥拉大发光。几千个家伙狠霸霸的追在我们屁股后面。人也杀了,路也跑了。鼻子两次被你打出血来,两次!换一个神经稍微脆弱点的估计自己就找绳子吊了。我还在管你吃管你喝。可是你好歹要说点什么?我求你了姑奶奶,我想回家啊…………”方知晓哼哼唧唧的不住唠叨。翻出两块724压缩干粮,扔给了女孩子一块,自己撕开一块郁闷的咬了起来。 他算明白了,这个少数民族大美女,看来就是不打算说话了。 女孩子抓着被塑料纸包装好的压缩干粮,又好奇的打量了一眼。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她拿过一根树枝,在地慢慢的画了起来。方知晓看着她的举动。最后终于发现这个女孩子写了四个他能认识的繁体字“君系何人?” 眼泪都快下来了啊,两个人在一起打打杀杀顺便跑路,亲也亲了,摸也摸了。挨打也挨打了。不过总是鸡同鸭讲没办法交流。现在总算能接头了!眼前这个女孩子美丽得出奇,而且虽然在落难当中,也自然流露出一种高贵清华的气质。方知晓这么大大咧咧的人都知道她一定大有来历。不过他现在就想搞清楚是什么状况,他也能有所打算。看怎么能恢复正常的生活!如果命运真的准备强奸自己,他好歹也要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 女孩子深深的看着他,看着这个来历举止无一不古怪的家伙。又重复着慢慢开口说了这四个字:“君系何人?”方知晓努力的分辨着她说话的声音,她发出了四个单音。说明这小妞不仅写的是汉字,说的也很可能就是汉话!作为一个老资格的驴,全国各地也跑得不少,大学里面的同学更是天南地北的都有。对各地方言他还是懂得不少。仔细揣摩一下,女孩子说话,似乎很有一些闽音的腔调! 他也拿起一根树枝,在地划了三个字。中国人!繁体不会写,干脆就一路简写到底。一边写一边还用半象不象的福建白话重复了这三个字。女孩子显然没看懂他在写什么。却听懂了他说的话。皱着眉头想了一想。又拿起树枝继续朝下写:“燕人?秦人?晋人?” 方知晓翻了一个白眼,我还战国七雄咧。当我是项少龙啊!他用力的回答:“汉人!” “刘氏前汉,石氏后汉,早已灭绝。当今之世,华夏无非秦燕晋天下。君贵姓石?姓刘?前朝之遗氏?” 两人之间用笔和连猜带蒙的谈话进行得越来越顺畅。方知晓的一颗心也逐渐的朝下沉去。美女只是说她是燕国人。这片大地天知道是什么年月,反正不是项少龙曾经一游的战国时代。只是从地理环境的描述知道还是地球,可能是哪个朝代的中国。方知晓历史考试向来靠作弊。实在也分不清楚。女孩子的故事很老套,家族势力过大。被当权之人嫉恨。遭到迫害不得不向敌国逃亡。她和她老爹都是非常重要的人物——怎么重要也没说,总之就是重要得一塌糊涂。他们家族匆忙逃出大燕国都邺城,结果才出了邺城不远就遭到追杀,一家失散。她爹他们向西逃走,她却被猎军的小队追,结果方知晓救了她,要是能保护她一直逃到西边的什么秦国去,荣华富贵要什么有什么。只要能够救她出去! 方知晓脑子里面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突然的从地跳起来发疯一样朝山顶跑去。站在山顶之,极目四顾,冬日的苍茫大地就尽收眼底。寒水如带,疏林衰草。偶有一两个灰沉沉的村庄点缀其中。没有城市,没有高速公路,没有铁路,头顶没有飞机掠过。拿出手机不管怎么摆都没有任何的信号。终于接受了现实的他疯子一样在山顶乱叫乱跳。 完了完了,真***穿越了。老子活生生的穿越了啊!不让张三穿越,不让李四穿越,怎么偏偏让老子穿越?他摸出裤兜里面那个圆环,摔在地用力的踩踩踩。 “***让老子穿越,***给老子打印,***让老子杀人…………你***有本事让老子回家啊!苍天啦,大地啦,不要玩我啦…………” 女孩子坐在山下面,看着方知晓在面发颠。睁大一双妙目好奇的打量着。不知道是不是他那个大马猴的样子实在太过滑稽了一些,忍不住轻轻的笑了起来。接着又容色一敛。开始想自己的心事。自己和父亲失散,结果碰这么一个野人般的家伙。无礼不说,偏偏还神秘得出奇!他身穿的用的东西都是世所未见的。说话做事无一不古怪。更奇怪的是他昨天晚身冲天而起的那个银色光柱!这人的武艺不俗,猎军一个小队硬生生就被他打跑了!这个人就是她逃亡途中,不得不也是唯一能依靠的人了。他身发生的那些奇异的事情,也让她极端的有好奇心。 方知晓发泄了一阵,终于把圆环揣回了兜里。悻悻的朝山下走。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他坐回那个女孩子身边——好歹算是知道人家名字了,芳名慕容秋。 “喂,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准备现在朝哪里逃?我救你了好几次,除了未来那靠不住的荣华富贵,现在有什么报答没有?” 听着这个男人无礼的问话,慕容秋秀气的眉毛一挑。不过倒也没让方知晓这个马马虎虎的家伙发现出她的怒气。方知晓发泄完了,正没心没肺的看着慕容秋秀气的小脸。一边在流口水一边在问她的话呢。 慕容秋幽幽一叹。 “我父亲曾是大燕吴王…………他的威名,整个天下都知道!但是恪伯伯死了之后,整个大燕没有威名再超过他的人物。皇帝陛下的不安,现在掌权的太傅慕容评的嫉恨。就逼得我们一家不得不朝秦国逃亡!”她的眼神一下变得热切起来:“…………你帮我逃出去,找到我父亲他们。只要我们到了秦国。按照父亲的本领名声。秦帝一样会给我们家族应有的待遇!到时候你要什么样的荣华富贵,都可以给你!而且你也有这个本事!你看到有几千人追杀我一个女子,就知道我们家族在整个天下的重要!” 方知晓却色眯眯的去摸她的脸:“伤口是不是又疼了?看你小脸苍白得…………”女孩子认真说话的神态却让她的脸散发出一种异样的迷人的气质。蓝色的大眼睛水汪汪的。饱满的胸口也因为她显得激动起来的话语一起一伏。这小妞真的是有着一副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让方知晓都忘记了自己灾星还没脱呢。 啪的一声,方知晓脸挨了一个嘴巴。慕容秋捂住自己的胸口朝后退了一点。恨恨的看着他。精致的小脸顿时露出了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 方知晓愣愣的捂住了脸:“…………保证我能荣华富贵?那咱们成交。***你是不是练过大力鹰爪功的?打人好痛!” 他想得很清楚,不管自己想不想招惹这个麻烦。慕容秋都和他是一条绳的蚂蚱了。只有两个人相依为命努力挣扎求生。救她也就是救自己。如果女孩子家世真的象她说得那么好。自己也算有了个能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的地方。然后再慢慢考虑该在这个时代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只能这样办! 要是能和这个大美女日久生情,成了那个什么吴王的女婿…………这个妞漂亮可以打满分了,就是别看柔柔弱弱的,还真是个小辣椒。得多花点心思………… 他站了起来,脸的巴掌还没消呢。他叮嘱道:“我左右看看,你先睡一会。这里路我不熟,回头再和你商量咱们***朝哪里跑路。你这个荣华富贵可不容易赚。” 女孩子看着他:“还有件事情能不能问一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几乎每句话里面都有。” “彼其娘之!”方知晓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开去。却恼得女孩子脸一片羞怒的潮红。这个低贱的流民! ~~~~~~~~~~~~~~~~~~~~ 要推荐票了…………大家收藏点击推荐帮忙啊………… 第五章 你是牲口我不是 两个穿着银甲,头盔有白色羽毛标记的军官被几个卫兵押了过来,跪在了戴着银色面甲的大燕猎军统帅慕容宙的面前。两个军官都不敢抬头,似乎怕看见慕容宙面甲那副愤怒金刚像一般。空气当中一片的肃杀。 天色已经亮了起来,昨夜他们追踪进小树林,看见了那几个被方知晓杀死的猎军的尸体,也看见了那个帐篷。道路分岔,慕容宙立即指挥部队分成两部分,向东向西搜索。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在地寻觅马迹,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方知晓他们向东面大山逃去的痕迹。消息汇报到围绕着帐篷沉思的慕容宙那里。他正准备下令向东追击。结果从西面部队又传来消息,他们亲眼看见了慕容秋在向西策马狂奔的身影!带队追击的将领是慕容宙最信任的手下之一。有着丰富的沙场经验。对他们的回报慕容宙第一时间选择了相信。很可能是郡主这位家将选择了向东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而慕容秋就向西狂奔!她的父亲先行一步,也是朝西而去。她这是去追他们! 大燕猎军的统帅慕容宙立即下达了命令,不管那个家将,全军向西追击,将他们的圣女追,不管是死的也好,活的也好。总之不能让她跑到秦国去!吴王啊吴王,我还以为你是个汉子,只是为了自己的家族而不得不逃亡。在下令追击你的时候我还在暗中给予你方便照顾。毕竟我也是你这个无敌统帅一手带出来的重将。谁知道你竟然也让我们大燕的圣女带着重宝国器和你一起逃到秦国去! 吴王,难道你当初将自己的妻子可足浑氏还有秋郡主留在邺城,就是为了稳住燕主,掩护你的逃亡。而为了给自己的新主子带去一份重礼。还是让自己的女儿,大燕的圣女冒着如此的危险,也单身逃亡么?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就真的看错人了!日后在疆场之,我的破军剑也不会有丝毫的容情! 追击半夜下来,前方回报,秋郡主的身影随着天明就像露水一样在空气当中蒸发。前方没有任何马迹人声。在这个夜晚在追击前锋部队面前飘动的黑发,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梦一样。 “秋郡主呢?嗯?”慕容宙骑在马,沉声的问道。空气都随着他的话语而震颤。谁不知道宙帅一怒,千军辟易!燕主动用猎军来追击慕容秋,就是不想有半点闪失。他们却追丢了这个目标! 两个军官头也不敢抬,虽然强自镇静,但是语调已经控制不住的颤抖了:“宙帅!我们前哨数百弟兄,都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秋郡主骑马在前面跑!大家奋力追赶。但是距离总是无法缩短。我们放箭无数,但是没有一支射中的。她还越跑越快!大家咬牙苦追。等到穿过一片林子,前面是条枯水的小溪。这时天开始亮了。大家眼睁睁的看着秋郡主的身影突然就不见了!前哨几百弟兄都可以作证,前一刻还身影分明,后一刻就像雾气散去一样消失了!” 马的慕容宙沉默着,不动如山。他转头向西看去,甲叶发出了一阵轻响。半晌之后他冷冷道:“放猎鹰!向东搜索!前军继续向西搜索。大队随我向东追击!马累死了换马,人不到累死不许停步!圣女…………慕容秋她跑不了。没有我大燕猎军追不的猎物!” 他一摆手,数千银甲骑士轰然转向。已经追击了一天一夜的他们这个时候又强打起精神,准备继续他们的路程。两个军官跪在那里。慕容宙回头看了一眼,冷冷的一摆手:“都砍了!在我的麾下,你们知道军法,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家人我会照顾,你们不用担心。” 大军顿时继续滚滚向西,没有人敢于回头看一眼那两个才变成尸体的躯体。慕容宙身边一个带着金色羽毛的将领策马跟了来,低声的问道:“宙帅,是不是圣女她有什么奇术,可以隐藏自己的踪迹,或者让我们追错道路?我们向东再去追,一来一回已经错过了一天的时间。是不是飞檄给河东河南的守军,让他们也全境大索?” 看来这是一个身份颇高的军官了,才能这么和慕容宙说话。慕容宙在马转过脸来。那尊在面甲的愤怒金刚像就这样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副手。那位将领吓得一窒,在马就低下了头。 “一个女子,即使曾是我大燕圣女,不管她是不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逃不过我数千猎军的追击!河东河南都直面秦国大军,前面部队不能轻动。只要我在,没有人能逃出我的掌心!”声若金铁,直逼人心。突然几声鹰啼,数支猎鹰从鹰奴手中放出,直入云霄! 山野当中,两个小小的人影顺着山地向南狂奔。方知晓几乎半抱着伤后虚弱的慕容秋,毫不停留的向南而去。慕容秋已经和他说了大概的地形。他不仅给那阵沙暴抛错了年代,也抛到了应该是河北的地方。而所谓的秦国,根据慕容秋的描述应该在陕西的那块地方。从这里到陕西,山遥路远。而且一定要过黄河。向西的道路已经不能走了,大燕猎军已经向西而去。他们只能朝南过黄河,然后再朝陕西走。为了怕那支恶梦一般的银甲大军掉头追回来,两个人不敢多做停顿,等慕容秋稍稍恢复点精力就开路。马已经放掉了,只能凭着两脚走路。转眼之间,方知晓已经如风一般的跑了三十多里险峻的山路出去,眼见就要走到这座大山的外面去了。他这时才真正的确认,自己身体果然发生了非常微妙的变化。不仅来去如风,而且力气也真的大了许多。体力更是无穷无尽一样。拖着一个大姑娘朝南狂奔这么久,居然一点都不感到疲劳!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变化?那个神秘的圆环,到底是什么东西? 臂弯里的慕容秋突然将他一扯,跑得正起劲的方知晓才停下了脚步。他看看慕容秋。虽然被方知晓半扶半拉的。但是女孩子也早就累得小脸苍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疲倦已经让她顾不得和方知晓这个家伙保持距离。胸口在他的胳膊摩擦着。甚至能让方知晓清晰的感觉出她的形状和柔软,顿时就色心大起。 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就听见女孩子的声音:“看那里!”方知晓一惊,抬头向背后的天空望去。极目远望,才看见有几个小小的黑点在天际下。苍凉的鸣声隐隐约约的传到了这里。慕容秋脸全是吃惊的神色:“那是猎军的神鹰!是我爹爹和恪伯伯当年亲手训练出来的。千里之外也能追踪,咱们又被猎军盯了!” 这下什么色心都被吓回去了,方知晓掉头就准备跑。慕容秋又拽住了他:“不成啦,我们步行,猎军骑马追击,出了这座山咱们怎么样也逃不过他们…………一定要找到马匹才成!猎鹰虽然追来,但是猎军还和我们至少有百把里的距离。赶紧找到马,咱们还能逃掉!”方知晓哼了一声,对自己现在的马拉松有信心得很:“老子不见得跑不过马,现在还废话什么,多跑一步是一步啊!” 慕容秋怒道:“你是牲口,我可不是牲口!出了山东南面不远有个集镇叫做古里集,我曾经陪爹爹走过。似乎有个马市。咱们到那里去找马…………我真的是跑不动了…………”女孩子最后一句话已经变成了不自觉微微的哀求,似乎还带一些撒娇的意味在里面。看着慕容秋的蓝色大眼睛有点讨好的看着自己,小小的嘴唇抿着,露出了脸颊秀气的小酒窝。身边的这个本来高贵骄傲的女孩子一下就变得如此的柔弱可人。方知晓顿时就软了下来:“听你的,全听你的!” 等他拖着慕容秋又跑了几步,他才反应过来慕容秋刚才说了什么。 “你才是牲口!” 挂在他胳膊面的女孩子假装没听见,这个时候,和这个臭嘴巴的流民没什么好计较的。 ~~~~~~~~~~~~~~~~~~~~~~~~~~~~~~~~~~~~ 要求支持点击和推荐票,撒赖打滚ing……………… 第六章 付的人民币 第一次活生生的走进古代的集镇里面啊~~~~方知晓激动得身都打颤了。连一直跟在天的猎鹰都不那么在意了。古里镇离山口不过七八里的距离。就在官道的旁边。一圈不高的土寨墙围着这个不大的镇子。走进去才发现里面还挺热闹的。镇子门口几个穿着褐色或者黑色麻衣晒太阳的老百姓好奇的打量着他们。方知晓模样古怪,头发短短的没有戴帽子,穿着一件冲锋衣,马裤登山靴,还背着他那个七十升的大包。慕容秋更是漂亮得和天仙一样,一身贵族才有的打扮。只是身又是血又是泥。还被方知晓硬拉着不肯撒手,这对组合真是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转眼间两人身后就跟着了一群百姓,还低声的议论着。 这就是古代的集镇么?街道都是土路,狭窄肮脏。屋子也都是土屋草顶。电视中那些木头的漂亮酒楼在哪里?那些穿着花红柳绿的古代姑娘呢?每个人都是面目黧黑。身全是麻制的衣服。布眼大得可以当筛子了。男人的头发都扎了起来,戴着帽子。穿着短衣,还有裤脚比喇叭裤还要大几倍的裤子。整个镇子弥漫着一股土腥的味道。这就是我们国家古代的北方?还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北方的景象? 走在这个镇子里,看着那些眼神畏畏缩缩的百姓们,看着那些低矮的屋子,看着女人们吃力的打着一桶桶的水,看着就在屋子里面和人一起居住的猪和羊。看着这些人这些事物就这么真实的在自己的身边。方知晓终于确认了,自己真实的就在这个时代。摊开手掌,那个昨夜留下的痕迹依然银光流动。没心没肺如他,在心里也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按照慕容秋的说法,这个镇子在冬天农闲的时候,就是专做马市交易的一个集镇。黄河以南的人都到这里来交易。每年燕军要补充大量的战马,河南的人也要马耕地劳作。更是还有晋国的人远从长江以南到这里一带的马市来采购。找两匹好马容易得很。两人在众人的围观下一路走到了镇子的东头。顿时发现这里又是另外一片天地。 屋子变大了,虽然没有二层以的木头楼房。但是至少比刚才所见的轩敞明亮了许多。有着屋子门口挂着幌子,卖酒卖饭。一块空地被围在中间,里面人熙熙攘攘的在那里涌动。有穿着皮袍的草原汉子。也有服饰看起来多少象些样子的买家。更有一些服装整齐的家伙在那里转来转去。似乎是集团采购。 除了人还有马,各种各样的马。嘶鸣声响成了一片。有些马被掰开了牙齿在那里查看。更有些马似乎惊动了,在那里乱叫乱跳,被人死死的拉住了缰绳。马市全是人和马呼出的白气。在马市的周围,还有一些小摊子,在那里卖肉卖米卖酒卖干果。还有镰刀锄头农具。叫卖声和人声马声混杂在一起,更显得这里无比的热闹。 “喂,这里有没有啤酒卖啦?”方知晓转头过去,认真的看着慕容秋。女孩子这个时候身已经吸引了无数的目光。伤口又痛,正是浑身不自在的时候。用力的在他爪子面掐了一下。痛得方知晓龇牙咧嘴。这少数民族小妞似乎掐自己已经成习惯了。有个什么不对指甲就来了。就听见慕容秋低声狠狠的道:“快找马去!后面是猎军在追我们,你倒是还这么大摇大摆的!” “说话就说话嘛,动手做什么…………不光韩国,这里也***有野蛮女…………”方知晓咕咕哝哝的走进马市,不少人的目光就从马身转到了他们这个二人组合身。看着慕容秋的目光更是肆无忌惮。有些穿着象武士的家伙目光更是放肆。几个人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话,顿时就引起一阵粗鲁的笑声。 对这些眼光,方知晓向来不在意,心里说不定还得意呢。老子的马子正点…………转了几个圈子,就来到了一群人马扎堆的地方。这里的马看来都是好马,高大健壮。鬃毛都剪得整整齐齐的。人声嘈杂也不乱动。一看就知道调教了许久。卖马的是个穿皮袍的草原汉子,正比手划脚的和一群人在那里谈价钱。慕容秋顿时就看中了这些马。一捅方知晓:“这些是好马,去买下来啊。时间不多了,可要抓紧呢!” 方知晓头也不回的爪子一伸:“给钱!”他这点常识还是有的,自己皮夹里面倒是还有几千块人民币,在这个年代可是怎么也用不出去的。慕容秋也苍白了小脸,她逃出邺城也带了一些方便携带的金叶子。还在马身驮了两匹绢帛——也是这个年代最流行的货币。但是昨夜逃跑匆忙,这些东西哪里还会在身! 两人对望一眼,慕容秋点点头。方知晓苦着脸摇摇头。来到这个年代够倒霉了,难道还要客串业余强盗?慕容秋咬着嘴唇狠狠的又掐了他一把。刚为女孩子轻嗔薄怒有些魂飞天外的方知晓又痛得叫出了声。没奈何的掉头就钻进了人堆,心里还在发狠:“等有机会,***我我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做!” 那围着马贩子的一群人都是身体结实的汉子,举止沉稳安静,和周围的人大不相同。大概是谈定了价钱,纷纷从背取下背着的布帛,准备换马。那个马贩子眼睛都放出光了。可是一笔大买卖啊!换了中原的茶叶农具回到辽东。自己又可以多添十个女奴隶,多养几群马!大燕眼见要和秦国打仗,大家都抓紧最后的时间交易。不趁着这个机会多捞一些,以后可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正准备买卖成交的时候,就听见一个口音古怪的家伙大喊:“这些马我全包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集中在硬着头皮发出喊声的方知晓身。看着他古怪的打扮,那些买马的客人都露出了警惕的神色,却都暂时没有开口。 看了一眼头顶远处不断盘旋的猎鹰,方知晓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看着那个马贩子。“你这些马多少钱?我出双倍!”那些汉子警惕的神色更浓了,有些人的手就开始按着腰间的兵器。这个马贩子不是笨蛋,知道眼前这群客人肯定是黄河以南哪个大坞壁的家将们。一分价钱一分货的和自己采买。眼前这个古怪的家伙一身的泥草还有血迹,身连个布丝儿都没有,拿什么来买他的东西?自己可不要惹这个麻烦! 他笑道:“达官爷,小人拓跋力格,真是不巧,这些马儿都卖出去了。小人做生意不好货卖三家,请您多包涵。下次有生意,还望达官爷多多照顾。”马贩子虽是草原汉子,但久在中原做生意,已经和汉人生意人没什么区别了。方知晓知道今天只有顶硬了,背后的大燕猎军可不是玩的!时间无多,只有当强盗啦! 他笑了笑,突然从怀里就掏出了自己的皮夹,一把将钞票全部掏出来,猛的扬在空中:“钱都给你了!马我要了!”空中乱纷纷的全是洋红色的纸片,纸片的老人家就在这一千年多年前寒冷的空气当中飞舞。人们的目光不自觉的就被吸引住。方知晓已经闪电般的跳了一匹鞍鞯齐全的红马,又牵了另外一匹马,大喊一声就朝外冲了出去。一个买马的汉子反应极快,拔出腰间长剑就迎了来。方知晓空着的右手已经一把就把他捞住。那汉子就觉得一股不可阻挡的大力直把他拉到半空,接着就头脚下的朝人堆扔了过去。轰隆一声,十几个汉子摔成了一团,又大呼小叫的爬了起来。方知晓早已经牵着马冲出了人圈。伸手拉住了慕容秋递过来的手,稍一用力她就已经翩翩的飞了起来,给方知晓抱在怀中。骏马长嘶一声,飞也似的在狭窄的街道面奔驰了起来。周围的人吓得纷纷闪避。一转眼两个人就没有了影子。场中就剩下乱哄哄的景象,还有那个马贩子拓跋力格抓着一张一百元的人民币哭笑不得:“老天爷,这是哪门子的钱啊!” 一群买马的汉子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们在黄河以南的地方也是横着走的势力,这个黑小子居然在他们太岁头动土!几个精壮的汉子立刻拉过了拓跋力格的马,马就追了过去。这些马多没有鞍鞯,但是看他们在光背马矫捷的身手,竟然都是熟练的骑士!另外有人更是直奔向马市边的酒肆,直冲进那些土屋里面。 “大小姐,有人抢咱们的马!” 一个武士打扮的女孩子顿时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桌的酒碗菜碟跳得老高。她的身材比起慕容秋更是高挑。足足有一百七十七、八公分的样子。放在方知晓来自的年代,也是标准的del身材。一张似喜似嗔的俏脸白皙得惊人,一双丹凤眼微微的眯着,有着说不出的媚态。但是两道细细的斜飞入鬓的眉毛又给她平添了三分的英气。 “你们这些家伙,就会吃饭。我们祖家坞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让爹知道,不又要嘲笑我是女孩子不能办事?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追?” 报讯的汉子看来对这个女孩子尊敬得很:“大小姐,二牛和牛宝他们已经追下去了。我们就是请示您,看怎么处置…………” 女孩子抓起桌的马鞭,小脸反而兴奋得红扑扑的:“还不跟着我追下去?抓住那个小贼打他个臭死。看黄河两岸,以后谁还敢在咱们祖家坞头动土!” 第七章 林月如? 空中鹰啼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几百名大燕猎军的银甲骑士在闷着头朝前狂奔。战马都给他们使用得快到了极限。这些骑士每人身边还有一匹备马。为了争取跑错道路拉下的时间。慕容宙挑选了一千人配备双马,以最快的速度朝前追赶。到了快中午的时候,他们发现了方知晓和慕容秋丢下的马,空中的猎鹰也一直在盘旋追踪。慕容宙反应极快,立即分了五百人下马入山搜索,另外五百人沿着官道超前追踪。直奔黄河渡口方向。慕容秋他们一定会出山想办法过河,他们步行自己骑马,也许在山口就能将他们堵!大燕的圣女和国宝不能落入秦人的手中。燕国局势本来就已经风雨飘摇,再丧失了这些,虽然他神智如铁,能不为所动。但是对大多数的人来说,就是燕国气数已尽的暗示!五族因这些至高无的重宝而能入主中原数十年,这已经是流传已久的神话,不能不让绝大多数的人相信! 这些骑兵都已经到了生理的极限,战马也吐着白沫还在奋力的扬蹄。有些人都已经趴在马鞍了。但是看着前面那个在马端坐如山的身影,却没人敢有半点怨言,只有咬牙苦撑下去。突然前面天空只是远远几个小点的猎鹰身影开始在一个地方划着小圈子开始盘旋。跟在慕容宙身边的柔然鹰奴兴奋得大叫了起来:“主人,发现秋郡主的行踪了!神鹰已经找到秋郡主了!” 慕容宙霍然抬头,面甲后的眸子精光暴射。“有多远?在什么地方?” 鹰奴抬头在那里估算距离,这个时候可不能报错半点数字。猎军到处征战,因为这个而掉了脑袋的鹰奴可不是小数字。身边这位大燕冀州牧,都督冀并青三州军事,开府仪同三司慕容宙大将军,也是他们的家主。从来都是一个执法如山,雷霆一般冷硬强悍的男人! 鹰奴颤抖着声音,终于报出了答案:“不超过四十里的距离,应该就在古里镇的周围!”慕容宙冷冷的道:“他们居然出了山口?这动作可也真快啊…………换马,再赶最后一程,追慕容秋…………郡主!” 这个时候的方知晓,却觉得自己到了这个时代,似乎就是从一个麻烦陷入另外一个麻烦当中。胯下的战马高速的奔驰着。明显是调教好的马儿。对缰绳的反应非常快捷。周围的景物在飞速的变换。自己手里还抓着另外一匹马的缰绳。怀里还有一个娇喘微微的慕容秋。 …………可是,身后还***追着七八条汉子! 回头一看,这几个汉子控马娴熟至极,吆喝着就追了来,手中都拔出了长大的兵刃。他们不像自己一马双人。现在的慕容秋也根本没有办法换马。眼看距离就越拉越近。几骑马从身边超越了过去,迫使他不得不一扯缰绳朝另外一个方向跑。这些汉子看来都是经历这种场面惯了的。七八个人就摆出了分进合击的态势。逼得他兜来兜去的绕圈子。这些人也不动手,似乎就在等他们的大队人马跟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怀里的慕容秋看着天空,更是发出了一声低呼:“看!神鹰追咱们了!”百忙当中方知晓抬头一看,果然看见那几支猎鹰,已经飞到了他们的头顶的空中,开始不住的打起了盘旋!猎军也越来越近了! 方知晓低头看看慕容秋,女孩子双腿盘在他腰间,搂住他的脖子,金发在风中飞扬,摆出了最暧昧的姿势。但是眼中的神色,却是那样的惊惶无助。嘴唇抿得紧紧的,连她的酒窝都变得苍白了。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瞥,就让方知晓那个丢掉怀里这个麻烦的念头烟消云散。 她是麻烦,不过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唯一熟悉的人了。 是我方知晓的麻烦。 “彼其娘之!”方知晓大喝一声,放掉了一直牵着的那匹马。咬牙拔出了长剑,不再躲避那些汉子的合击包抄,拨正了马头直冲了出去。转瞬之间就逼近了挡在面前的两个汉子。两人看来来势凶猛,早就两把长剑横劈了过来。方知晓反腕迎了去。叮当一声大响,那两人再没想到方知晓力气如此之大,虎口都震开了,长剑远远的飞了出去!接着就是左右横劈两记。拍了巴掌的两个汉子只能拨开马朝两边让。这个时候后面的人也追了来,一个汉子最是矫捷的样子,翻腕就是一剑朝方知晓背的那个大包劈了过来。慕容秋看得真切,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方知晓就已经回过头来,当的一声和那个家伙换了一剑!那汉子已经知道方知晓力气大,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剑是没有脱手但是已经满手是血,在马一个摇晃。可是这家伙凶悍已极,居然借着两马侧鞍的功夫,干脆一下朝方知晓他们两个扑过来了! 这时候方知晓手脚的反应远远要快过了脑子。握着缰绳的左手啪的就转过来一圈打在扑过来那人的脸。结果在场的人就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人的身子居然就这么被打飞了出去!似乎在空中还喷出了一口带着碎牙齿的血。 他的好运气也到此为止,另外两个被打掉了手中长剑的汉子有样学样,都悍不畏死的扑了过来,一个撞在了马脖子面,一个正正的扑在方知晓和慕容秋的身。巨大的冲力顿时让方知晓两人跌了下来,他们胯下的马也是一声长嘶向前跪倒。打红了眼睛的方知晓顾不得自己跌得七荤八素,慕容秋和他摔成一团。反身就将那个扑倒他的汉子压在身下,甩掉手中的长剑拔出了虎牙军刀,高高举起就要一刀刺下! 噼啪一声清脆的皮鞭响声,重重的打在了方知晓的手腕。他手一阵剧痛,虽然虎牙军刀还没有脱手,但是也一个停顿。那个从死里逃生的汉子早一个翻身滚了开去。然后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不要命的小贼,都让开!我来收拾他!” 飕的一响,长长的鞭子已经如同灵蛇一般的收了回去。方知晓翻身将摔得两眼冒金星的慕容秋扶了起来,转头看着鞭子的主人。 几十骑马已经围了来,几个人在奔向被自己打飞的那个汉子。剩下的人众星拱月般的围着一匹黑马。马就坐着一个黑衣的女孩子,最多不过十**岁的年纪。剪裁合身的袍子显得她既苗条纤秀又英气勃勃。坐在马比身边那些粗壮的汉子都高了半个头。她右手握着一条怕不有三四米长的软鞭,左手却叉在腰。面带笑意的看着他们两个人。 完蛋,怎么又碰见个美女?方知晓迷迷糊糊的想着。那个女孩子微微眯着的丹凤眼让她有着说不出的媚态。偏偏和她身那种中性的气质完美的糅合在一起。一时让才摔得七荤八素的方知晓都忘记了自己到底在什么样的局势当中。 看着黑黑的短头发小贼直眉瞪眼的傻瞅着自己,马的女孩子忍不住微微涨红了脸:“呆瓜小贼,看什么看?” “林月如?”方知晓傻傻的反问。 第八章 平胸女 冲新榜,要票要票了哦…………大家支持帮忙,顺利榜,明天三更回报…… ~~~~~~~~~~~~~~~~~~~~~~~~~~~~~~~~~~~ 他身边的慕容秋被刚才一摔撞倒了伤口,已经痛得脸色苍白,不过看着方知晓在这个时候还能发呆,忍不住又掐了他一下。 “哎哟,***好痛!有事没事不要乱掐人好不好?”方知晓鬼叫了一声。转过头就朝那个被他叫做林月如的女孩子赔了笑脸:“英雄!我们也是逼不得已的啊!我们也是被仇家追杀,没马就跑不了。才惊动了您老人家…………现在马已经被你们追回去了。我们仇家也在背后一路紧追过来。您就大人有大量,天有好生之德。当小的是个屁,把我放了…………英雄!” 马那个女孩子嗤的一笑,赶紧又端正了脸的颜色。刚才这小子凶悍无比。他爹爹派给他的家将,都是死人堆里面滚出来的。哪个不是一等一的好汉?明明在后面可以看到这小子马术不精。偏偏还能一连打倒他们好几个人。要不是自己鞭子来得快,臧琥就要死在他手中!这样能厮杀的汉子,居然这个时候说出这样求饶的话出来!几个汉子奔到了女孩子的马前:“大小姐,申屠叔他被那小子打晕了过去,伤势不轻…………”女孩子的脸色顿时就肃杀了起来,狠狠的看着方知晓和慕容秋:“不管追你们的是不是天王老子,敢冒犯我们祖家坞的人,也只有死路一条。小子,认命!” 方知晓还想哀求,他身边的慕容秋却指着天,冷冷的道:“看见这神鹰没有?是大燕猎军在追杀我们!你们一个小小的坞壁,能从大燕猎军手中抢人么?” 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的都朝天望去。除了一个家伙。 那个家伙就是方知晓。他虽然无时无刻不在耍贱。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背后那支银甲大军的威力!那是真正会要了他们命的家伙!慕容秋的举动让他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他的身影顿时就快如闪电的朝前扑去! 在所有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方知晓已经翻了女孩子的黑马马背,一手挽住她的腰,一手就已经将虎牙军刀架了她的脖子。蓝汪汪的现代材料制作的刀刃顿时就让女孩子细腻修长的脖子泛起了一颗颗的鸡皮疙瘩。谁都能感受得出那把军刀的锋利!女孩子的动作一下僵住了,眼神也流露出不敢相信的震骇。两人之间的距离足足有一两丈。结果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这个家伙就鬼魅一般的翻了自己的马,还制住了自己!底下一阵狂乱的呼叫,周围的汉子纷纷的拔出了兵刃。还有人挥着剑就奔慕容秋而去,准备也挟持住她来救他们的大小姐。方知晓大喝一声:“都别乱动!不然你们这个宝贝小姐可就没命啦!交出两匹马,我们就走!不然就一拍两散!” 他怀中的女孩子决断极快,大声的发令:“给他们马!” 两个汉子顿时跳下马来,让出了他们的坐骑。方知晓挟着那个女孩子缓缓下马,朝慕容秋那里靠近。女孩子冷冷的低声道:“你要记住,你今天得罪了什么人…………你千万要记好了。祖家坞不会放过你们的,我更是不会放过你们的…………”这时的地已经传来了微微的抖动声音,远远的向西北面望去,一股股的烟尘已经掀了起来,这些烟尘还在向四下里扩散。慕容秋和方知晓对望一眼,都是心中战栗。大燕猎军已经越追越近了,而且已经摆开了阵势,朝猎鹰所在的方向分散包围了过来。那个女孩子和他们的下属也惊疑不定的向着西北面看去。每个人都是神色不定。 方知晓一把抓住了他们送过来了两匹健马:“把你们的马都杀了!”这下可没有人犹豫,刀剑齐下,几十骑马长嘶着倒在尘埃当中。那个女孩子倔强的侧过脸来,不顾自己的脖子会被虎牙军刀划破,恨恨的看着身边的方知晓。她细长妩媚的丹凤眼里面,这时却满是将这个黑小子恨之入骨的光芒。方知晓心里面也是不爽,要不是突然被你们这帮家伙耽搁,说不定自己早***跑远了!看着慕容秋咬牙先爬了战马,他猛的将怀中女孩子往前一推,那女孩子顿时跌跌撞撞的朝前跑了十几步,她的手下都朝这位大小姐那边涌了过去。那边方知晓早就大笑一声,翻身马,飞也似的逃走了。空气中还有他的声音悠悠飘荡:“平胸女……” 看着一地的死马,想起刚才的遭遇,女孩子的眼泪都快要下来了。她刷的一挥鞭子,转身就想去追,一个中年汉子却拉住了她:“大小姐,真的是大燕猎军要过来了,咱们先避一避!”女孩子恨恨的跺脚:“回古里镇,再去买马,盯着这小子,我非要看他是怎么死的!” 方知晓自然不知道莫名撞的那个女孩子的决心。他现在只是一门心思朝南逃命。这些银甲的军队,昨晚好容易摆脱了。没有安生大半天,又***追来啦!自己到了这个时代,怎么不是打架就是逃命,荣华富贵到底在哪里?他和慕容秋两匹快马不敢有半点的停留,都在咬牙狂奔。偶尔一回头,就能看见背后的烟尘越来越高。而那该死的几只猎鹰,仍然在头盘旋个不住!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甩脱这些家伙?只是看着慕容秋在自己的身边,咬着牙齿坚持着向南向南。看着她坚决的小脸,还有飘动的金色秀发。昨夜到现在的经历就像梦一样在颠簸的马背面掠过。突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就算是为了她,他也要坚持到底。不是单单因为女孩子的美丽,而是虽然短暂,却屡次出生入死,生死与共,互相依赖的那种感觉。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尚了?” 数百大燕猎军的银色铁骑,奔雷一样的在大地掠过。马蹄掀起了大块大块的冻土。他们的目标,就在他们的眼前!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慕容宙下令,每个人都将座下的战马催到了最高的速度。轰隆隆的如一道道沉雷疾驰向前。慕容宙如山一般巨大的体型就在最前面。不时抬起头看看空中猎鹰的方向,银色的面甲在冬天惨白的阳光下反射的就是比天气还要冰冷的光芒。 而躲在不远的高处,看着这些铁骑掠过的祖家堡的一行人,都被这支追踪的大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果然是大燕最精锐的骑兵!那个黑衣高挑的女孩子抓着自己的长鞭,无意识的摆动着,脸色苍白。 “大小姐,咱们不要追下去了。那一对男女,能惹动大燕猎军追击他们,不是咱们能够搀合得进去的。老爷只是要咱们来买马,就算多花点钱,人平安回去要紧。”一个看起来相当稳重的中年人低声的劝着黑衣女孩子。回答他的却是恨恨的声音:“不!我要亲眼看着那小子是怎么死的!南宫大叔,咱们远远的跟着。死了几十匹马,我要对爹爹有个交待!” ~~~~~~~~~~~~~~~~~~~~~~~~~~~~~~~~~~~ 应该声明一下,这本不是传统架空,应该是有些类似寻秦记的………… 顺便要票,当天冲榜…………大家点击投票支援奥斯卡,谢谢哦………… 第九章 猛将兄 “东边烟尘起来了,咱们向西走!”方知晓发疯一样的喊着,扯着慕容秋的缰绳就转向西面。敌人摆明了是张大了正面一路的包抄过来。要将他们两个死死的围住。慕容秋在马背面已经颠簸得气不接下气,看了东面一眼,如雷的蹄声也从那个方向隐隐的传来。咬牙拨转马头就朝西面跑。方知晓的黑脸也已经挂满了汗珠。抬头恨恨的看了一眼头顶不住盘旋的那些猎鹰,心下只叫倒霉。给这些家伙盯,到底怎么才能逃得掉?现在这个状况,可是撑不到天黑!两人催马向西跑了不远,结果发现西面的烟尘又卷了起来!两人只得照直路埋头朝下跑,转眼已经三四十里的路跑了下来,但是却发现敌人追得是越来越近! 在他们背后的地平线,已经隐隐约约看得到追兵头的盔翎。就这样跳动着不祥的朝他们迫近!胯下的战马一声哀鸣,突然在这个节骨眼前腿一软扑倒在地。方知晓整个人都摔了出去。他在地一个打滚站了起来,回头一看他的马。这匹从别人手里抢来的马已经趴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吐着白沫,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看是彻底的累垮了。这些马不过是才调教好的儿马,马口还很嫩,根本不能和猎军那些久经训练的战马相比。如此不留余力的长跑,怎么能叫它们支撑得住? 慕容秋的马冲在前面,看着方知晓那里倒了下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之后,却又加快了马速。一下子就出去好远。只留下方知晓在那里苦笑,心下一片冰凉。自己算是要交待在这里啦。看来虽然自己在那里yy,在别人的心目中,到底还什么也算不呢。 他转头面对着猎军过来的方向,拔出长剑。***,拼就拼!自己不知道倒了什么血霉。给甩到这个年月,这个地方,还被这小妞也给甩了!是不是只要死了,这个霉运也就结束了?自己能回到原来的时代了?眼见得地平线那头追兵已经冒出了半个身子。那群银色的涌动的盔甲越来越耀眼。他却冷静了下来,用力的握住了手中的剑。 背后突然又响起了马蹄的声音,然后就听见慕容秋气喘吁吁的声音:“马!”方知晓愕然的回头一看,就看见慕容秋咬着牙齿疾驰了回来!在这样惊惶无助的时候仍然如冰雪一般清艳的容颜。在自己的眼中,竟然是这样的清晰!他飞也似的翻身了她的马,紧紧的搂住了慕容秋不盈一握的腰肢。女孩子猛扯缰绳,转头狂奔。 耳边全是风声,胯下坐骑温热的口沫不断的溅到方知晓的脸。他还是忍不住大声的问:“为什么要回来救我?这匹马眼看也不成了,载着我们两个,更加的跑不远!” 慕容秋头也不回的大声喊了回来:“横竖都要死在一起了,不如把欠你的情还给你。我可不愿意老背着一个臭嘴巴流民的恩惠!”两人的话音还未了。剩下的这匹马也是一声惨嘶。轰然的摔倒在地。眼看着慕容秋就要飞出去,方知晓用力的揽住了她的腰,仰天朝后倒下。让女孩子重重的仆在了他的身。虽然摔了个天旋地转,但是两个人的眼睛就这样深深的对在了一起。转眼间似乎就交流了千言万语。 “好,谁也不欠谁,咱们就这样死在一起,倒是也挺干脆的。”方知晓淡淡一笑。在这场噩梦当中,能有怀中这个香软美丽的骄傲女孩子陪伴,似乎也不见得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情了。他翻身站了起来,将慕容秋挡在身后,再一次的握紧了手中的剑:“***来!” 看着两人最后一匹马也力竭摔倒。追击的大燕猎军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欢呼。转瞬之间,他们的队伍已经压了过来。方知晓也终于看清楚带队追杀他们一天一夜的那个家伙。一个体型巨大,脸容深深的藏在面甲后面的家伙!即使隔得这么遥远,也能感到他身那种让人浑身冰冷的杀气。 骑兵放慢了速度,缓缓的压了过来。一天一夜的追击,让他们人马身都是汗淋淋的。银色盔甲沾满了灰尘泥土。带队的那员将领跳下马来,就如同一块巨石落地一般。站在地方知晓才能发觉他的高大雄壮,似乎足足有快两米的个头! “秋郡主,我大燕圣女…………将我鲜卑圣器交出来。乖乖的跟我回去,只要你肯低头。你宙叔叔会全力保护你的平安。” “圣女?”方知晓歪过头看了一眼慕容秋。心里面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嘀咕:“这里面还有宗教纠纷?”慕容秋从他身边探出了头来,目光中有着说不出的骄傲。被她的波光一扫。那些剽悍的骑士都纷纷的低下了头来。 “我是吴王的女儿,是鲜卑两大英雄的后人…………与其屈辱的活着,应付慕容炜那个色鬼的纠缠,不如就死在这里!宙叔叔,你从小就对我很好。但是您认为我会丢我爹爹,还有恪伯伯的脸么?你们的那个皇帝,连他的堂妹,鲜卑的圣女都不肯放过!当我爹爹被迫逃亡,生死不知的时候,你认为我会乖乖的回去当他的妃子么?你认为我会玷污我们家族的名誉么?宙叔叔,这个时候,你只能带着我的尸体去交还给你的皇帝,我的堂哥!” 女孩子的声音当中有着方知晓不能了解的坚持和骄傲。他只是突然觉得勃然大怒。那个什么慕容炜的,居然敢跟老子抢女人!他用力的一挥手中的长剑,大声道:“说什么废话!老子还没死呢!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一个打八…………百个。”到了最后一句话,他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慕容宙在那里静静的站着,方知晓的张牙舞爪对他没有半点的影响。他的眼睛当中就只有慕容秋一个人。他沉默了半晌,面甲的愤怒金刚像似乎都在安静的思索。他沉沉的伸出手来:“鲜卑圣器交给我,你和我回邺城。鲜卑圣女不能到秦国去。只要你宙叔叔不死,你就不会进宫,我拿身家百口保你!” 方知晓顿时就把手中的长剑收了起来:“就是这样嘛,有商有量的多好?慕容姑娘,你看这位大英雄都拿身家性命保证了,咱们还有什么不相信的?把那个什么璋的交给人家。秦国什么的,去不去也就那样…………省得喊打喊杀的,多没意思。”他转过脸就朝慕容宙讨好的笑:“英雄…………猛将兄,小姓方。等到了那个什么邺城,我的安全也请您老人家多多包涵了…………”开玩笑,看这位猛将兄的块头,只怕他一个打自己八个,更别说他那么多小弟了。看来慕容秋和他原来大有交情,大家马马虎虎,各让一步算了。 方知晓的如意算盘打得是噼啪作响。可惜在这个场合,他的意见实在没什么重要的。慕容秋缓缓的从自己衣领当中扯出了一块一直挂着的玉璧。站在她身边的方知晓似乎都能闻到玉璧淡淡的女儿香气。这块玉璧形状并不规整,颜色是温润的白色。略微象一只鸟的形状。雕刻出来的线条也很粗砾。实在没有什么起眼的。 但是在场的银甲军人,却发出了一阵激动的声浪。所有人都翻身下马,单膝跪下。头也不敢抬起。只有慕容宙静静的站在那里。伸出了被银色金属手套包裹住的手:“给我…………这是我大燕重宝,我鲜卑一族数百年的传承。无论谁,都不能带走!” 这地摊货就是他们国家的重宝?怪不得说古代人没见识呢…………方知晓心里嘀咕。可是不住的祈祷慕容秋这丫头能赶紧将宝贝交回去。人家看来比较重视这个东西。眼前亏可不能吃啊! 慕容秋淡淡的笑了,小小的酒窝就在她的脸颊面深深绽放。即将下山的夕阳映着她如雪的容光。就是心底龌龊如方知晓也突然在其中看出了一种圣洁的味道。 寒风掠过,将女孩子的秀发扬起。这种气质,突然让方知晓觉得有点自惭形秽。“还真***说不定是圣女嘿…………不过这圣女也当到要跑路,太失败了…………” 她一下将玉璧从脖子扯下来。伸手飞快的将方知晓别在腰间的虎牙军刀拔了出来。对着那块玉璧:“宙叔叔,你再前一步,就只能看到碎的鲜卑圣器,看到死的慕容秋!” 慕容宙大喝一声,一个跨步一下就越过了快一丈的距离。伸手就朝慕容秋抓来!方知晓反应极快,知道这就是自己这两人的生死关头。早就横身挡在了慕容秋的面前,长剑当头就朝慕容宙劈下! 当的一声大响。慕容宙挂在腰间的大剑不知道怎么已经已经出现在他的右手,反手就是一撩方知晓的长剑。首当其冲的方知晓就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的直涌过来。这个力道似乎还带着螺旋,搅得他手中的长剑顿时就脱手飞了起来。这股螺旋的大力还沿着他的手臂直朝冲,一下就让他觉得两眼发黑。一口血差点就喷出来! 慕容宙长剑一展,兜头就朝方知晓劈下!这把剑巨大得如同一扇门一样。只要劈着,方知晓就没有悬念的变成两片!看着巨大的长剑朝自己落下,那种震慑一切的气势让方知晓竟然连半点闪避的想法都没有,好惊人的一剑! 慕容秋的虎牙军刀猛的朝自己手中的玉璧扎下。 第十章 人生至境 一剑没有扫开方知晓的慕容宙大喊一声:“慢!”慕容秋的虎牙军刀顿时停住。慕容宙的大剑也同样在方知晓的小平头面停了下来。剑锋的寒气,让方知晓每根头发都竖了起来!整个场面一下就静止了下来。只有方知晓的剑远远的落下,发出了叮当一声。 慕容宙面甲的愤怒金刚像流过一道异彩,死死的盯住了慕容秋:“秋郡主,你想怎么样?”慕容秋小脸也绷得紧紧的:“宙叔叔,我们各退一步,你放我过黄河,我将白凤璋交还给你。大燕的圣女你们可以再找一个,可是鲜卑的圣器只有一个。” 面甲下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带着金属声音的冷笑:“河南之地,仍是我大燕的天下。就算我不追你,凭着这小子,你能穿越千里,去秦国么?” 这小子…………方知晓这个时候正僵硬的慢慢矮下身子,小心的躲开头的大剑,慢慢朝后退。差点尿裤子啊…………这金属大块头力气大得邪乎。还以为自己穿越之后突然变成大力士。没想到人家剑一挥,古怪劲道一发。自己的剑就飞了出去!他挡在慕容秋的面前,附和道:“漫天开价,你可以落地还钱么…………猛将兄。我看大家还是各退一步的好。不然一拍两散,你跟老板也交不了差不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觉得手的那块疤痕突然又开始发烫,象针一样刺痛的感觉顿时沿着手臂直冲来。他在心里低呼一声,努力的克制住去看的冲动。这个时候要保持气势,气势! 慕容宙和慕容秋的目光静静的互相对视,猎军的骑士们跪在地,大气都不敢喘。慕容宙突然转身就走,脚步震得大地似乎都在晃动。他大声吼道:“给他们两匹马!” 顿时两个军士跳起来,将两匹马牵过来。慕容宙背着身子冷冷道:“秋郡主,我这是还你爹爹的最后一份情。在过黄河之前,我确保你们的安全…………但是之后,哪怕玉石俱焚,我也不会放过你们!天有神鹰,背后有大燕猎军。哪怕你真有通天彻地之能。又能逃到哪里?走!” 两个军士将战马交到方知晓手中,他无耻的笑笑:“劳驾,帮忙把剑拣回来给我。”军士呆呆的看了他一眼,飞快的跑去将剑拣给了他。退了开去。方知晓翻身马,看着慕容秋还保持那个姿势站在那里。心下顿时明白了,这小妞看来也是聪明人啊。猎军还没退,拿来威胁他们的法宝当然不敢放下了。他在马弯下腰将慕容秋抱了来。周围的猎军将士顿时发出了一阵低低吸气的声音。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个黑小子敢这样抱他们的圣女。方知晓将另外一匹马一牵:“山水有相逢,猛将兄,他日江湖再见,我们再把酒言欢…………闪了!”给马一鞭,飞也似的就窜了出去。 慕容宙背对着他们,听着马蹄远去。慢慢的将剑还入鞘中。他缓缓的活动了一下手腕:“好大的气力…………”周围猎军大气也不敢出的看着他,慕容宙冷冷的下令:“分成四队,轮流跟着郡主他们,保持接触。跟他们往南!” 猎军们轰然应诺,马开始分队整理马匹。不一会就有一百余骑,跟着慕容秋他们扬起的尘土追了下去。一个亲信军官凑近慕容宙的身边,低声道:“宙帅,现在咱们投鼠忌器。不能追近,不然圣女就要毁了我鲜卑圣器。不如用弓弩…………想活着将圣女带回邺城,恐怕难了。能把鲜卑圣器带回去,也可以向皇交待了。” 慕容宙扬起了手,面甲朝那个军官那边一侧,看着愤怒金刚像的银光一闪。那军官顿时吓得低下了头:“秋郡主是将门之女,警惕心一时不会低的。她那个家将,也相当不凡。不能一下解决,就真的是玉石俱焚!我们跟着,等着他们觉得放松的时候,再用弓弩!” 在离着猎军很远的一个小小山丘,那个黑衣高挑的女孩子和自己的手下,尽力在丘顶的小树林里隐藏着身形看着这一切。看着猎军陆续马远去。他们这群人才出了一口长气。 黑衣女孩子歪着头想想,问她身边的家将:“南宫大叔。那个高大的将军就是慕容宙?那些银甲大军就是大燕猎军?”她身边的中年家将神色慎重的缓缓点头:“对,那就是大燕第一骑将慕容宙。银甲大军也是当年鲜卑绝代双骄慕容恪和慕容垂一手带出来的大燕猎军。我们汉人的第一大英雄冉闵天王就死在他们手中…………小姐,不要再追那小子了。太危险。” 女孩子犹自不服气,长长的凤眼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中年家将又道:“那贵族少女的家将,已经让我们都无还手之力了。小姐也知道他的厉害。但是在慕容宙面前,也没有一合之力啊!慕容宙这个鲜卑凶神。手中的破军剑和破军剑气,当年和冉闵天王都力战了数十合啊!要不是他缠住了冉闵天王,让大燕猎军组成连环甲马围来…………那小子能力敌一招不马飞出去,已经是难得的厉害了。小姐,咱们走。” 女孩子眼睛亮闪闪的:“南宫大叔,那丑八怪女人手里是什么东西,连慕容宙都能要挟?爹爹不是一向最关心燕国的事情么?咱们要是能把这个东西抢到手,爹爹会怎么看?” 中年汉子连连摇手:“小姐,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听着家将坚决的语气。女孩子咬着嘴唇恨恨的跺脚。她高高的个子,容貌也极其妩媚。偏偏举止却孩子气得很。最后才不甘心的道:“好啦!咱们回家就是了。不过咱们不要赶到这些猎军的前面好不好?咱们和他们并肩前进。离点距离就是了,好歹也能看点热闹………南宫大叔,人家出来一次不容易………” 被女孩子缠得没办法,又毕竟是下人,想想这风险也在控制范围之内。中年汉子才勉强答应了女孩子的要求。女孩子欢呼一声,带着人马就钻出树林,走下小丘去了。这片胡杨树林的一颗大叔面突然一动,就看见一个身影突然慢慢的幻化了出来。正是那个在昨晚神秘出现,用古怪阵法引开了猎军追击方向的人影。 她还是穿着黑色的大披风,连头带脚的都裹住。坐在树枝双脚一荡一荡的:“好险好险,差点就没得玩了!这两个笨蛋真不会逃跑,帮他们引开了猎军一天的路程都被人家追了!还到处乱惹事…………祖家坞都来凑热闹啦!老头子师傅,你真给我安排的是苦活呢……要是我不想办法接应一下,那你的打算可就全汤啦!” 方知晓拥着慕容秋策马狂奔,夜色渐渐的沉黯了下来,他却不敢稍停。背后总有隐隐的马蹄声传来,让他丝毫不敢停留。真不知道这样的逃命什么时候是个尽头!虽然慕容秋这个大美人就在他的怀里。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感觉女孩子身的温软。他的右手刺痛的感觉已经越来越厉害。甚至觉得整个手都烫了起来!他终于忍不住闷哼一声,翻起右手查看了一眼。 月牙型的疤痕一直流动的银光,这个时候已经是光华大盛,将他怀里的慕容秋的俏脸,也照得一片光亮。银光在他的手掌翻腾着跳跃着。就像银色氤氲的雾气一样。慕容秋咦了一声,讶然道:“这是什么?” 方知晓怒道:“我***怎么知道?”慕容秋咬着嘴唇没计较他的臭嘴巴。刚才就是这小子挡在她的面前,硬生生的接了慕容宙一剑…………想起他们两个一起从马摔倒下来的那一对视。在这个生死未卜的逃亡旅途当中,有个人始终陪伴…………虽然是个黑黑的流民。女孩子慢慢的将她一直握在手中的玉璧放回了怀里。方知晓手的银光也渐渐黯了下去。光芒一闪,又恢复了原样,那种灼然的感觉也突然消失。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公共厕所咩?方知晓愤愤的在心里想。而他怀里的慕容秋却再也支撑不住,刚才和慕容宙的对峙已经耗尽了女孩子全部的心力,她低低的嘤咛了一声。伤口似乎也裂开了,一道血迹缓缓的在她肩头绽开。女孩子低声道:“找……找地方过夜。只要我还有一口气,猎军不到最后关头是不敢迫来的…………再不休息一下,不要等过黄河,我们就要累死了…………” 方知晓摸爬滚打了一天一夜,生死搏杀也好几场。却还是精力充沛得很。想着背后那个金属大块头的凶神。他倒是恨不得一直这么跑下去。但是怀里的女孩子都这样了。他也只有苦笑着四下打量,看周围有没有安全的地方休息。 …………真是荒凉的冬季大地啊。在这片原野,没有他那个时代那么密集的村庄城镇。在低垂的暮色当中,只有远远的地方有几个小小的村庄灰色的影子。一座座并不高峻的山丘峰岭在四周左右静静的伫立着。黄河还远在视线之外。背后还能听到大燕猎军跟着他们的骑兵马蹄掀动大地的声音。但是回头在昏暗的光线当中已经看不见了他们头顶白色的羽毛。过夜?到什么安全的地方可以开个房间呢?只要这个时候能给他个五星级宾馆住,洗个热水澡,再来两罐啤酒,管***明天是死是活。人莫明其妙的到了这个地步,对未来的奢望似乎就剩下了可怜的这么一点。 女孩子在他的怀里轻轻的颤动着,呼吸打在他的脸,也有些病态的湿热。看来寒冷的冬夜,连续的奔波激战,体力的大量消耗,加昨晚那一针抗生素的作用。伤后的慕容秋已经开始发烧了!看着女孩子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散乱。方知晓的一颗心就快沉了下去。他惶急的向前用力的看去。突然看见了在远处的地平线,幽暗的星光当中出现了一座城墙的影子! 他怀里的慕容秋挣扎着也朝前看去,低低的叫了一声:“黎阳城!爹爹,我到黄河边了。但是也可能再也见不着您了!”女孩子的声音轻柔婉转,却戛然而止。方知晓低头一看,慕容秋已经垂头在他怀里晕了过去。他咬牙催马朝前奔驰了最后十几里的距离。突然就看见在月光下一川白亮的大河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站在高高的堤岸面。面前的河水奔腾呼啸翻滚。河中已经有了大块大块的流冰,互相碰撞,卷起了惊雷一般的声音。这就是这片土地千年以前的黄河!比起后世那已经不时断流的河水。这道中国人的母亲河流在这个时候还是这样的汹涌澎湃,河道宽阔。对岸完全就在黑暗当中,站在这头完全看不清对岸的景色! 冷月如刀,方知晓策马站在千年前的黄河岸边。激起的水雾打在他的脸。怀中抱着一个颜色冠绝天下的如花少女。在这一刻,他突然深刻的感觉到。自己已经融入这个时代了。不管自己生命还有多久,前途到底如何叵测。年轻男儿人生至此,和平庸的自己原来那个时代的生活相比,已经到了至境。 第十一章 顿失滔滔 大燕猎军的数百骑士一个个几乎已经在马背坐不稳了。从邺城出发追击他们大燕的圣女一直到黄河边的黎阳郡。四百多里路,三天两夜不眠不休,终于将先出发一天的圣女追。从昨夜到今夜,因为追错路一天又赶了二百多里。终于追了圣女。但是每个人都已经到达了极限。沿途已经累死了数百匹战马。人估计也就比死人还多一口气。他们大燕猎军不是没有打过艰苦持久的奔袭战。但是这次追击圣女的辛劳却是那次苦战都比不的!眼看着离黎阳郡城越来越近,但是前面圣女他们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看着前面慕容宙沉默巨大的背影。这些鲜卑国姓子弟组成的大燕最精锐的骑兵没有一个人敢提出休息的意见,只有咬牙苦撑。看着一个个累到了极点的慕容、宇文、拓跋、慕舆、土谷浑们从马落下。 圣女和那个黑小子是铁打的,这样也能撑得住? 前锋一个哨探小队奔了回来,这些人都把头盔背在了背,头冒着的都是热腾腾的白气。十几匹马一直奔到了慕容宙的面前,滚鞍下马。有一个骑兵却是落下来的,哼也不哼一声的就累晕了过去。 “报宙帅,圣女和他的家将已经在黄河岸边停了下来,离黎阳郡二十五里。停在一片开阔地生火休息,我们没有可以悄悄接近的机会…………” 慕容宙缓缓扬起了手,后面涌动的大军突然停止了下来。只听见人马粗重的喘息声音。他在面甲下面沉默着。半晌才问道:“没有惊动黎阳镇将么?” 哨探恭谨的回报:“回宙帅,按照您的命令,我们只是派了一个小队以您的银牌命令黎阳一带镇军不得轻动。不得干扰我大燕猎军行事。并不敢透露我们猎军来意。下游都已经派了小队过去,截住来往船只。还有一个小队已经先行渡河控制对岸了。圣女他们绝对无法得到船只过河…………只是…………” 慕容宙沉沉道:“怎么?” “回宙帅,天气越来越冷,只怕黄河封冻就在眼前了!以我们现在这数百人马,这么一条大河,难以完全控制住!如果不动员黎阳郡镇军的话…………”哨探的军官硬着头皮回话。这样的话,等于就是在质疑宙帅的安排啊!他都忍不住有些后悔,自己发什么疯说这些话?宙帅安排什么,听命令就是了。 慕容宙轰的一声跳下马来,整个猎军,只有他还是如山一样稳重。没有半点辛苦追击的影响。他抬头望着天的月亮。面甲的愤怒金刚像在月色下闪耀着微微的光芒。象要活过来一样。他沉沉道:“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圣女已经背弃了我们大燕!现在可以依靠的只有我们鲜卑国姓子弟的猎军!”整个大燕的压力,似乎在这一刻,全部在他如山一般的肩头。哨探军官恭谨的伏下身子,接受了他的命令。慕容宙弯下腰拍了拍他的头:“好汉子,辛苦了。”短短的六个字,让这个哨探军官的眼泪都快流了下来。这位大燕战神,在大燕绝代双骄一死一叛,鲜卑圣女逃亡的局面当中,就成了他们这些国姓子弟的最后依靠! 慕容宙扬起了手:“下马!休息!各哨探小队,对圣女他们保持监视。一队进驻黎阳郡城,让他们不要出来掺合。现在这个时候,就看我们猎军的了!” 轰隆的浮冰互相撞击的声音,将慕容秋从昏迷当中幽幽的惊醒。她只觉得自己被包裹在一团温暖当中,肩膀的伤口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耳边只能听见一颗心脏在有力的跳动。她挣扎着动了一下。才发觉自己被方知晓牢牢的抱在怀中,而且这个黑黑的流民是光着膀子将她抱在怀中!那个轻软的睡袋已经被裁开了,将两个人都包裹在其中。自己的脸就靠着他**着的胸膛,男孩子身的味道就这样将她整个包裹住!女孩子的脸顿时的红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在这个冬日方知晓为了给伤后的她保暖,也只有采取这个办法了。她挣扎想将头探出来。顿时就惊动了方知晓,他掀开盖在慕容秋头的睡袋和衣服,让她把头钻了出来。半夜的好睡,让女孩子白皙的皮肤变得红彤彤的。还有一些热度没退。蓝得透明的眼睛就这样水汪汪的看着方知晓。有伤后的软弱,更多的是一些才睡醒那种带着稚气的迷糊。饱满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就这样撞击着方知晓**着的胸膛。顿时就让紧张了一夜的方知晓色心大动。 亲一下,还是不亲呢?想着这个问题的方知晓下意识的就蹶起了猪嘴。准备大快朵颐。可惜的是,慕容秋清醒得很快,一把就抵住了他那张臭嘴:“不许乱来!你这个臭流民。”女孩子才醒来的声音带着一点嘶哑,声音更是微弱。听起来却象情人的撒娇。 唉,错过机会啦…………不甘心的方知晓还是亲了一下女孩子细腻的手心。让女孩子脸更是泛起了惊心动魄的潮红。她咬咬嘴唇,决定不和这个黑家伙计较。她四下看看,就看见天色已经放亮了。水声在南面轰鸣着。黄河就在他们的眼前!周围是一片旷野。黎阳郡城的城墙已经在十几里之外的远处了。一团篝火还在那里烧着。那匹夺自猎军的战马低着头在啃地的草根。周围一片稀薄的晨雾。极目四顾,没有人声马迹。只有天地初辟一般的安静。还有那个臭流民心跳的声音。长剑就插在这个家伙的手边,随时就能拔起动手…………他,又守了自己一夜啊。 “猎军呢?没有追来么?”慕容秋终于恢复了正常,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话题。 方知晓苦笑一声:“怎么可能没追来!这帮家伙都是属狗的,追什么东西就再不放过。老子***干脆就在这空旷的地方坐下来,生火烧水吃干粮。他们有点动静老子就看得见。那帮银甲家伙大概还是怕老子一拍两散,他们迫过来就砸了你脖子面那个地摊货。一个个又朝远处退了。整个下半夜,不时有他们的人过来绕一圈,远远的看老子睡了没有。老子就给他们看看手里的剑。一个个屁也不敢放又灰溜溜的退回去…………大小姐,你看现在怎么办?面前这么老大一条河,半条船都没有。咱们就在这里耗着?还是准备怎么过黄河?我看咱们是没路可走啦。” 慕容秋挣扎着想站起来,方知晓一笑放开她。自己先站了起来。在冬季刀子一样凛冽的寒风当中,他就打着赤膊。倒三角的健美体态就清晰的印入慕容秋的眼中。看着她害羞的样子,方知晓还故意摆了几个健美的e。然后才跳着去穿衣服。***,被打印过后,似乎连冷也不怎么怕了。慕容秋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快步走了高高的河堤。风将她的金色秀发吹起,方知晓忙跟了去。理所当然的就将女孩子的身子环住。 大河滔滔,八百里弱水插翅难渡。大块大块的浮冰在河水当中翻滚。父亲在遥远的关中。背后是已经背弃的母国,还有大燕战神统领的猎军。身边只有这个环着自己,为自己挡风的臭流民。天下之大,哪里才是我慕容秋的去路?女孩子身子一软,倒在了方知晓的怀中。低声道:“我们无路可去啦…………。” 方知晓握着手中长剑,苦笑道:“反正我已经和你栓在一起了。要一起死便一起死。要投降我当然也不反对…………总之,我是不会放下你一个人的。这点你尽管放心。似乎到了这个时代,握着这把剑,我才知道真正的男儿,心里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感觉。在我们那个时代,是看不到这些的。可惜我不能更多的感受这个时代啊…………” 慕容秋感激的看了方知晓一眼,在心底翻滚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这个从天而降的臭流民。自己摔在他的怀中之后。就和他一起在逃亡搏杀。短短的一天两夜的时间,两个人就从生到死,从死到生。他始终在自己的身边,保护她,照顾她。难道这都是天的安排?女孩子伏在方知晓的怀中,努力的抬起了头,闭着眼睛微微颤抖着就将自己的嘴唇送。方知晓看着慕容秋的举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口和眼睛里面同时一热。低头迎了去。 这一吻,似乎就是永久。 天际处突然传来了一阵低沉的轰鸣声音。就像从大地深处发出的一样。风刮得更劲更疾。吹得堤拥吻的两人衣襟高高飘起。从远处到近处,翻腾滚动的黄河,突然飞快的静止了下来。一道白亮的冰面,快速的延伸过来。咆哮的波涛凝固了,甚至连时间都在这一刻似乎凝固了。转眼之间,一条宽阔的大河,突然就变成了一片平滑的冰场! 方知晓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他只是全身心的沉浸在这一吻当中。女孩子柔软的身体在他怀里轻轻颤抖。她的唇柔软芬芳,她的舌头在他的侵略下宛转的迎合着。他并不是处男,甚至可以说有点经验。但是这种女孩子到了最后关头,全身心献的一吻,绝望、感激、第一次的紧张…………种种感觉都融合其中的经验,还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美好!管他外面世界是不是天崩地裂了。他也要将这一吻进行到底。 女孩子最先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蓝色的眼睛水汪汪的似乎要融化了一般:“够了么?臭流民?”开玩笑,当然***不够了。方知晓舞动狼爪就要再扑去。慕容秋却一脸惊喜的转向了河面:“黄河…………黄河封冻了!” 第十二章 惊雾 大队的猎军整齐的躺在地休息,几天的辛苦,让他们在冷风的露宿当中也睡得分外的香甜。马儿都卸了鞍囊肚带喂水喂料。不时发出几声嘶鸣,让这个旷野的清晨更显得安静。慕容宙如山一般的身影坐在一块石头。他没有卸下盔甲,破军剑横在他的膝盖。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太原王慕容恪死,吴王慕容垂叛逃。燕国的压力,似乎就全在这位大燕第一战神的肩头了。鲜卑慕容家族,崛起于遥远的大鲜卑山,百年的奋斗,才让他们入主中原。获得今天的地位。经历了多少的血战,多少的牺牲。这个奇迹一般的天才家族才获得了今天的地位。他们这些有着白种人血统的慕容们。横行天下,摧破了不败的冉闵魏国。他们和东面的晋国,还有西面的羌人,北面的柔然奋战了多少年。才在石氏后赵崩溃后的中原乱局当中崛起。难道这一切都要烟消云散了么?从他们的民族获得了从中原流传过来了圣器之后,他们相信自己也能改变中原的天命,甚至创造自己的天命。但是到了现在,天命要背弃他们慕容家族了么? 他看着自己巨大的手掌,挽回这一切,就要看自己手中的破军剑啦。无论如何,自己将和这个燕国同始同终…………男儿处世,生要能尽欢,死也要无憾!这首先第一步,就要将他们鲜卑的重宝完好的抢回来!黄河挡在秋郡主他们的面前,船只已经被他们控制。前去无路。就算那个家将一直保持警惕,他的精神又能维持多久?只要盯牢了他们,只要他们的精神一个支撑不住,不管是用弓弩还是用什么也好。只要能把鲜卑圣器抢回来!离年初的郊天祭典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只要圣器还在,就能稳住大燕的人心。至于圣女是不是换了一个,不会是人们过于在意的东西! 再到后面,也许就是要迎战吴王从西面带来的秦国大军啦…………他握紧了破军剑。吴王,当年作为你麾下第一猛将的我,到那时就让你见识一下!慕容宙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要始终保护住这个大燕!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理由逃亡,燕国始终还是燕国。鲜卑也始终还是鲜卑。 沉沉的思索让慕容宙略微有些出神,当远处黄河发出沉闷轰鸣声音的时候。他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几匹低头吃草的马抬头竖起了耳朵。喂马的几个骑兵也惶惑不安的向远处望去。这种似乎是从大地深处发出的声音,这种大自然天威的体现。哪怕相隔如此之远,也足够震动人心。 慕容宙一下从石头面站了起来。 黄河,黄河这么快就封冻了!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大燕? 他猛的大声喊了起来:“马!出动!谁能完好的夺回我大燕重宝,赏万户侯,将军位!至于慕容秋,死活不论!” “星序于翼轸之分,贪狼大火侵位。星运流转,而利罗睺计都之南…………”一直跟着方知晓和慕容秋的那个黑衣人影。这个时候却在一片小小的林间空地里面,用石头和树枝摆出了一个巨大的阵图。喃喃的在那里自言自语。这个时候这个黑衣人也没有了之前的轻松从容。从她紧张的语调当中也可以看出这个巨大的阵法非同小可。 半晌她才一拍额头:“应该没算错!唉,老天都让黄河封冻帮他们。看来顺着老天的意思小小改改他们的命运,大概没人会怪我…………死老头子师傅。这次真给我一个苦差事。从慕容宙这个凶神手底下抢人!逆天改元一次可伤我的寿数呢。下次坚决不干了!”她又仔细的看了看那个阵法,又开始呼天抢地的抱怨:“真的要血么?手有了疤我以后怎么嫁得出去?老头子师傅,你欠我一个好相公!我变成老姑婆要你负责任啦!要不是看在师兄的面子,鬼才帮你这个小气邋遢老头子…………师兄啊师兄,你可不能忘记我的功劳哦。”黑衣人终于认命的走到了阵眼的位置,卷起袖子露出了胳膊。肌肤白皙而晶莹剔透,在小臂内侧一点猩红的守宫砂映着光洁的肌肤,更显得耀眼夺目。她拔出一把匕首,在自己胳膊面比划了半天,嘟囔道:“要半斤还是要四两?这叫我怎么算哪?流多少血就会死人?” 犹豫了半天,黑衣人终于一刀割在自己的手臂,血淅淅沥沥的滴了下来。她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要晕过去。看着自己的血滴在阵眼当中,流了不少这个大阵还没有半点动静。露在面纱外面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这个时候满是眼泪和委屈,愁眉苦脸的看着这一切。又过来好一阵子,这个大阵突然闪过一道光芒,整个阵法似乎一阵诡异的波动扭曲,然后雾气顿时就充满了整个林间空地。黑衣女孩子忙用布条将伤口缠了起来。想起自己居然成功的发动了这么复杂的一个大阵,刚兴奋的想笑。结果最后却是扁了扁嘴,大声的哭了起来:“痛痛痛痛痛死我了!” 当看着一条大河在自己面前突然凝固的时候,那种对大自然奇观伟力的震惊,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震撼。方知晓张大嘴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切,眼泪差点都掉了下来。天无绝人之路啊!风扫过空旷的河面,他忍不住振臂狂呼一声:“老子没白来一趟!”身边的慕容秋可没他那么好的闲情逸致,掉头就扯着他朝河堤下跑:“猎军跟在我们后面,不抓紧这个时候过河就来不及了!” 方知晓这才反应过来,掉头就朝他栓马的地方跑过去。这个时候要找东西将马蹄子包裹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越过这条黄河!至于过了河之后怎么办,天地之大,自己和身边的美女哪里不能去?正开心又担心背后猎军的时候。就听见北方远处应该是那些猎军栖息的地方爆发出巨大的喊声,所有人马开始动作的声音都传了过来。地平线和小丘背后都绕出了成群结队的猎军哨探。就是他们昨夜一直远远的在监视着他们。不过这个时候这些猎军可不是来看一眼他们的状态就又离开的了。全副武装的就朝他们逼了过来。不少马的骑士都取下了长弓,搭了弓箭。箭镞冒着森森的寒光对准了他们。方知晓和慕容秋握住了马的缰绳都是满脸的冷汗。黄河封冻让这些一直追着他们的猎军也急了眼。为了慕容秋身的东西,他们是豁出去了。哪怕就是把他们全部射死也要把慕容秋身的鲜卑圣器留下! 慕容秋一把扯下了怀里的白凤璋,高高的举了起来。逼近的骑兵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又慢慢的围了来。箭镞微微的颤动着,始终对准他们两人。从五百步外已经渐渐的逼近到了三百步左右。眼见就要进入射程。慕容秋用虎牙军刀对准了白凤璋,摆出了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势。低声对方知晓道:“你准备马,我来拖住他们!”说着就放大了声音,朝着逼近的骑兵大声喊道:“不许再靠近了!不然我就毁了白凤璋!” 方知晓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低头给马蹄子包破布,再用力的扎紧。被慕容秋一喝,那些骑兵果然有些忐忑的停住了脚步。互相的打量着。僵持的时间不过持续了短短一瞬,就听见北面马蹄之声大作。慕容宙巨大的身影,还有猎军大队的军旗也出现在了地平线!慕容宙在远处就扬起了手:“逼近,放箭!秋郡主,你已经没有选择。将鲜卑重宝交回来!毁了重宝,你就是我们鲜卑族的千古罪人。而不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放你们过黄河了。何去何从,你只有两百步的时间!” 慕容宙带着金属颤音的吼声横扫整个空旷的河边,慕容秋身子一颤,回头深深的看来一眼方知晓。眼中已经全是凄惶的神色。大燕猎军的步伐又缓缓的向前象一堵墙一样朝前移动。方知晓捆好了最后一只马蹄。吐了一口气直起腰来。 背后是封冻的黄河,头顶是千年前苍白的冬日。一大片寒冷空旷的原野。装备精良的大队骑兵杀气腾腾的朝着一个美丽的少女前进。旗帜不祥的在他们背后招展。 老子来过了,看到了,亲也亲了,也就够了!自己在原来的时代就以没心没肺而着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在意的?死不过就是另外一次穿越罢了!自己的豪爽大胆洒脱重感情在原来的人人都带着面具活得那么精致那么无趣的时代象一个异类。在这个时代短短两天纵马逃亡,搂着美女,用长剑拼杀,反而是这里倒是更像自己的人生!短暂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他手那块银色的疤痕又开始发热,反而让他心头跟火热一样沸腾起来。他抄起长剑,一把将慕容秋抱了马。女孩子回过头惶急的看了他一眼。方知晓咧嘴一笑,一口白牙坦荡荡的露在风中:“你走,我挡。再能见面,我非亲死你不可。” 慕容宙的手重重挥下,缓步前进的骑兵发出一声整齐的大喝。抖开缰绳转为了急袭,直扑过来! 这个流民,就这样为了我牺牲自己么?慕容秋眼中已经全是泪水。颤抖着快握不定手中的白凤璋。是留下来和他死在一处,还是自己先走,博取那个不多的生存的机会,去找自己的父亲?而方知晓已经扬起了剑,准备狠狠的在马屁股刺下。 就在这个时候,方知晓突然抱着手大叫了起来,手中的疤痕象灼热得像要烧起来一样。一道银光从他的手中绽放开来,象那个夜晚的景象一样,粗粗的银光象一条巨龙一样,从他的手中腾跃而起,一下直冲进霄汉! 马匹惊嘶的声音从四下传来,慕容秋胯下的马也受惊了,高高人立起来。场中所有的人,须眉都是一片银色的惨白!慕容秋手中的白凤璋也灼热起来。一道道彩光飞快的流转起来,点缀着这道银色的光柱。一团团的雾气就随着这道冲霄银光从两人立足的地方飞快的喷涌出来,转眼之间,就弥漫了整个原野。 冲击前进的骑兵一阵大乱,人喊马嘶的互相撞击在一起。每个人都发出了无意义的大喊。惊惶到了极点,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情?放眼过去,伸出自己的手都看不见五指。只有那道喷吐着银光的光柱是那样的耀眼。难道他们鲜卑圣女不仅仅是郊天祭典的那一个美丽的偶像,而是真的有通天彻地之能?连这样的圣女都背弃他们大燕了。难道大燕真的要亡了? 浓雾中只有慕容宙沉稳的大吼声传来:“慌乱什么?我们是猎军!朝银光放箭!保持步伐,继续追击!即使他们逃到太阳里面,我们也要把他们揪回来!” 慕容秋的慌乱丝毫不亚于那些已经乱作了一团的猎军们。她手中的白凤璋一直被她认为只不过是大燕和鲜卑人特别重视的一件祖先遗物而已。那些奇妙的传说神话被饱读汉人诗的她一向只是付之一笑。圣人神道设教,用这个东西附加太多的神话来凝聚一个民族的心是有的。其他不过就是听听罢了。但是现在在她的身边,那个流民又复制了那天晚的奇景。这次还附送大团大团的白雾!自己手中的白凤璋更热得快要握不住。即使在这样的浓雾当中也能看到一道道流溢的彩光…………难道那些传说神话都是真的? 第十三章 黄河之南 慌乱间就感觉到方知晓的身子已经跳了马背,紧紧的搂住了她的腰,在她耳边大声吼道:“快把你那个地摊货收起来!老子的手都快烧起来了!”嗖嗖几道箭风从两人的耳边掠过。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慕容秋下意识的收起了白凤璋。银光顿时戛然而熄。 抱着慕容秋的方知晓辨别了一下风向,掉了一下马头加鞭就冲了出去。两人可以感觉到马儿喘着粗气冲了堤岸,又朝下直奔,直到听见马蹄敲打着冰面的声音,两人才喘了一口大气。总算是踏黄河了!这样的紧张情况下,慕容秋还觉得方知晓在对她的耳朵吹气,低笑道:“又见面啦,这次我可以亲死你了?我可是发过誓的哦。” 在前面的慕容秋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的想。流民到哪里都是个臭流民…………就算会发光的也是一样。自己怎么会想起来亲他的? 在远处的一个树林里,那个黑衣的女孩子同样张大嘴巴看着沿着黄河河岸翻滚的那一团团雾气。雾气是如此的广大,几乎笼罩了几十里的河岸,翻腾滚动,大风都吹不散这些浓密的雾气,这一切在大地形成了惊人的奇观。远处的黎阳郡城也惊动了,城头猬集的全是人。都看着河岸两边的奇景。 她…………她只是发动阵法,试图改变他们在这里被追到的命运而已…………有必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么?难道这是因为他们身月华崅和白凤璋的原因?两大逆天灵宝的存在才让她这个从来没有灵验过的逆天改元秘术这么成功的发动了。原来老头子师傅从来就没骗过她?女孩子无意识的喃喃道:“哎呀……哎呀……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的血这么有用…………” 在黄河的下游,同样有一队在准备渡河的人马呆呆的看着那一团团翻涌的雾气。剽悍的家将们都扎束整齐,拥着一个高挑的少女目瞪口呆的看着着一切。女孩子细长的丹凤眼都瞪圆了。似乎被刚才的银光现在的雾气震慑得忘记了一切:“爹爹…………你说的逆天灵宝真的有啊…………好惊人…………”她用力的一抖长长的马鞭,大声下令:“南宫大叔,命令大家加快渡河,绕到前面去,我们要抢在猎军头里把那小子和那个丑八怪抓到手里。这是爹爹最关心的事情!”家将们一个个神色凝重,不知道是被这个景象吓着了还是担心慕容宙的破军剑和破军剑气。轰然应诺了一声,催马就奔了冻住了黄河河面。 马蹄踏在冰有着轻微的破裂的声音,才封冻住的黄河还不是特别的结实。一直急奔的马儿也放缓了步子,以动物警觉的天性小心翼翼的寻找着下脚的地方。马背的两个人焦急也没法子,天知道这个雾气能持续多久!但是既然不想下河洗澡。只有让马慢慢走了。想起刚才的景象,两个人都觉得象在做梦一样。 雾气氤氲,让身子周围的一切都似幻似真,炯非人间气象。 慕容秋低声的问道:“你老是发出银光,到底是怎么回事?臭流…………方先生,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方知晓也觉得郁闷,自己***怎么就变怪物了?三天两头的发光玩儿。他隐约觉得慕容秋手中的地摊货和自己那块玉崅有些联系,每次她一拿出来,自己手就热得可以煎鸡蛋。但是到底怎么回事,他还是胡里胡涂。那块玉崅能搞得他穿越,发发光什么的,估计也是小e啦。对慕容秋的问话,他只是耸了耸肩膀:“我***怎么知道?反正最近我命犯太岁,撞着什么事情都邪乎。不过好歹认识了你…………别叫我什么***方先生,我还是习惯你叫我臭流民…………我就喜欢我们那里的女孩子叫我臭流氓,和你叫的大概一个意思……”说着说着他的笑声就有些不怀好意。大灰狼的尾巴在背后摇得欢快。伸手就想偷偷的去摸女孩子细嫩的脸颊。 慕容秋静静的拉下了他的手。方知晓有些诧异。刚才主动献吻。现在又怎么了?这么大的雾又没人打扰多好。正好亲热一下放松刚才紧张的神经…………冰野战自己还没试过。想想真的有诱惑力啊………… 慕容秋低低道:“方先生,不要这样。刚才是慕容秋一时冲动。也是感激你一路回护。你要是能保护我安全见到父亲,父亲自然会重重的酬谢你。但是我自己,却不能给你。慕容家的女儿,没有自己嫁人的自由。以后还请您自重。” 她的声音在雾气当中回荡,显得有些发闷。让方知晓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堵起来一样,怎么都觉得不舒服。这个时候还和我装什么圣女。要不是因为这出生入死而莫明其妙建立起来的感情,老子会拼死拼活的保护你的安全?什么荣华富贵有命重要?至于什么慕容家的女孩子没有自己嫁人的自由,他不懂也懒得去搞懂。自己都穿越了,还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哼了一声:“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要不咱们能亲得那么欲仙欲死?现在小命还不知道在那里,就说这些有的没的。现在你是老子的,未来只要活着,天王老子那里老子也把你抢回来!现在,就听我的!” 在他前面的慕容秋露出了一丝黯然的苦笑,这个臭流民还真的什么都不懂呢。不知道他们慕容家到底在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就算两人之间有什么感情,如果真的到了秦国,还能由他作主么?感觉到方知晓用力宣告所有权的似的加把力搂紧了自己。慕容秋放软了身子靠进他的怀里。拿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感受着男孩子大手的粗糙和有力。这是她现在的唯一依靠。也是除了骄傲之外支撑着她逃亡下去的重要东西。 在这一刻,就如这个臭流民说的,顺其自然…………至于未来。那是未来的事情了。如果真的能活着到达秦国…………一个来历不明的流民和有着慕容姓氏的女孩子,是没有未来的。 雾气渐渐的有些淡了,黄河的南岸,已经隐隐约约的出现在了眼前。 两小队猎军牢牢的守在黄河南岸,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但是一直持续在眼前的只有白色的雾气。什么也看不见,所有人马都笼罩在这奇异的大雾当中。只能以短处的口令来保持彼此之间的联络。这两队猎军是昨夜坐渡船越过黄河守在这里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慕容宙做出了这样的安排。这两队几十个猎军却怎么也没想到,到了清晨,先是黄河封冻,然后就是这铺天盖地的大雾! 但是这几十个训练有素的骑兵还是牢牢的守在自己的岗位。刀枪出鞘,睁大眼睛徒劳的搜索着周围的一切。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雾气才稍微有些散去。黄河南岸的景物隐隐约约的出现在眼前,不远处同伴的身影鬼魅一般的在雾气当中出没。每个人都提高了警惕,要是趁着这大雾让圣女他们从自己这里渡过了黄河,那么大家伙不要等宙帅下命令,自己就割了脑袋!河南不像河北一样是燕国的基本地盘,这里是前几年才打下来的。到处坞壁自立。除了一些城市燕国的控制力相当薄弱。要是他们穿过了这里,那么几千猎军都未必能将他们找出来!谁知道吴王有没有在河南之地安排坞壁接应圣女? 渐渐的,除了自己人马发出的轻微响动之外,带队的军官听见了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音。他左右看看,朝不远处的猎军比划了一个手势,几个能联络的猎军靠拢了过来。搭起了手中的弓箭,紧张的对着面前已经渐渐稀薄的雾气。 雾气突然一动,一匹马突然就出现在几个猎军的眼前,眼尖的人已经可以清晰的看见坐在马前的就是鲜卑圣女慕容秋郡主!几个猎军握着弓箭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当年他们这支队伍就是圣女的父亲吴王慕容垂大人亲自带出来的。这几个猎军又是姓慕容的子弟。不像慕舆子弟对吴王没好感,对圣女也下得了手。猎军出征回来,圣女迎接他们为他们祈福镶灾的景象还历历就在眼前。但是这个时候他们却不得不对圣女放箭!这是他们这些国姓子弟曾经的偶像,无数次梦见的梦中情人。 慕容宙威严的身影在这几个猎军的脑海当中一闪而过。短短的犹豫之后,几个人终于撒开了手。瞪瞪几响,几支长箭已经破空而出,直扑才钻出雾气的慕容秋! 第十四章 a罩杯 方知晓第一时间听到了破空之声。他手比脑子快的本性这个时候表露无遗。一把就抱着慕容秋翻身朝马滚落下来!在落下的过程当中,他已经横过了身子,用肩膀遮住了慕容秋大半个身影!噗哧一声就听见长箭入肉的声音。一箭射进了马的颈项,还有一箭就从方知晓的肩背钻了进去!血花顿时四溅而出。马也长声嘶鸣高高人立,接着就轰然倒下。 这是方知晓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受伤。在箭射入肉的时候他几乎没有感觉到痛,就只觉得自己左肩背处似乎被重重的敲打了一下。滚下马的时候他已经顺手拔出了长剑。才跌落地就听见自己的坐骑长声嘶鸣,接着朝他落马的方向倒下来。他抱着慕容秋一个翻滚想躲开马,却撞着了背的箭。啪的一声箭杆断裂,但是箭头却更深的搅进了肉里。这一下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几个人大声喊叫的声音传来过来,剧烈的滚动当中就看见几个银甲猎军从雾气当中杀出来,每人都高举着大剑朝他直劈过来!周围更传来了应和的吼声。其他猎军也被这里的喊杀声惊动,纷纷朝这里会合。马蹄的声音,兵刃出鞘的声音,下马的声音不断的传来。方知晓咬牙一个翻身站了起来,这个时候只有拼了!猎军还真***是阴魂不散! 当当两声大响,大力到处。两把长剑已经被方知晓震飞了出去!他肩背箭创处鲜血也随着他的用力喷溅而出。洒到了慕容秋的脸!趁着他的剑势荡开,另一侧的一个猎军小军官一剑直劈他的肋处。方知晓飞起一脚就踢在他的手腕。格格一声脆响,那个小军官捧着腕子长声惨叫。这一下至少被踢了一个粉碎性骨折!长剑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方知晓一身莫明其妙的大力实在是恐怖。两下就解除了三个人的武装,另外两个人虎口都已经被震开,手鲜血淋漓的还悍不畏死的朝他直扑过来。方知晓咬牙举剑横劈,擦的一声脆响。一个穿着重甲的猎军已经被他斜肩带背劈成了两半!就像是泥捏的一样! 鲜血内脏飞溅,将雪白的雾气染成猩红一片。那个被踢碎了手腕的小军官已经合身急退,大声叫道:“放箭!放箭!不要下马,放箭射死他们!”剩下的那个猎军却已经来不及退了一下撞进了方知晓的怀中,伸手就卡住了他的咽喉。方知晓左手伸过来也卡住了他的脖子。一用力就捏断了他的颈骨。不过也痛得长声惨叫,这一下也牵动了左肩背面的伤口!惨烈的近身搏杀电光火石般一掠而过。三个猎军已经是两死一伤。跌在地的慕容秋还来不及挣扎着爬起来! 长箭穿破越来越稀薄的雾气铺天盖地的飞来,先是一两支,接着就是十几支。如同飞蝗一般急射。近身搏斗方知晓力大无穷身手灵便。但是对着骑兵隔得远远的攒射却没有办法。这些鲜卑子弟弓马娴熟。他如何能够应付!他举着死在他怀里的那个倒霉鬼的尸体挡在自己和慕容秋面前。朵朵朵朵,那家伙转眼就变成了刺猬。偶尔有漏过来的也被他挥剑劈飞。但是这样干挨打也急得他浑身冒汗。马被射死,自己在这里被缠住。雾气也快散了,当大队猎军和猛将兄从北岸追来以后,那可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妈妈的,这个时候老子的手怎么不发光了?银光大爷,快来帮忙啊! 这时从另一侧又飞来了箭雨。另外一个猎军小队也赶过来了!他们离得还远,盲射的箭支没什么准头。方知晓一手举着尸体一手挥剑乱劈乱打,血顺着自己的伤口不断的朝下流。心也越来越朝下沉。这下真的完蛋了!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在他身后缩成一团的慕容秋,这个时候就看见两三只流矢朝她直飞了过来!方知晓似乎丝毫没有考虑一样,合身就扑在了慕容秋的身。 一箭中腰,一箭中腿,一箭中右臂。血象奔流一样痛快淋漓的浸在慕容秋的身。女孩子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方知晓却还对着她龇牙笑了一下。 “这下***没得玩了,美女,咱们二十一世纪见…………我要看你穿露脐装……” 就在方知晓闭目待死,慕容秋猛的抱住了他。想哭哭不出来,想喊也喊不出来的时候。雾气突然更加猛烈的扰动了起来。在一片迷蒙当中一个个大汉骑着烈马冲杀了出来。为他们开道的,同样是一阵猛烈的箭雨!被突然袭击的猎军们爆发出一阵难以遏制的惨叫。纷纷从马摔下来。在方知晓和慕容秋的左右,爆发出一阵阵马匹人体兵刃碰撞的声音,还有人垂死的惨叫。那个高挑的黑衣女孩子兴奋得满脸通红的冲在前面,手中长鞭灵蛇一般的飞舞。每一下都在那些猎军的面门招呼。噼啪的爆响声中,不知道抽爆了多少猎军的眼珠!厮杀短暂而惨烈,数十名横行天下的猎军,在这几乎同样数字的家将们的突然袭击之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这些家将在方知晓面前不是对手,但是在这样的搏杀当中却显出象军队一样的素质。这样的小规模混战都打出了分进合击的小队马战术。两三个人招呼一个,随即又转向下一个。每个人这个时候都显得杀气腾腾,似乎对这样杀戮的场面司空见惯。到最后一个猎军惨叫着摔落马下的时候。不过才过了短短半刻的时间! 几匹马驰到方知晓和慕容秋的面前,当先的就是那个黑衣女孩子。她握着鞭子,脸还有奋力搏杀后的汗水。看着慕容秋吃力的爬起来,抱着方知晓浑身是血的身体发呆。 …………这个臭流民,救了我几次了?眼泪就在慕容秋的眼眶里面打转。不知道为什么却掉不下来。心里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完全麻木了。周围的变故她丝毫也不知道。看着方知晓在那里沉重的喘着粗气。不管手摸向哪里,都是热热的鲜血。而这些鲜血还在这个臭流民身不断的朝外喷涌!一个人究竟有多少血可以流?血流完了这个臭流民是不是就要永远的离开她了? 她紧紧的抱着方知晓的头,喃喃道:“不要死啊…………你真的不要死啊…………我还没有报答你,我爹爹还没有见过你。臭流民,你要撑住啊!我答应宙叔叔回邺城,我不跑了,你要撑住啊!睁开眼睛,和我说话!” 黑衣女孩子嗤的笑了一声:“丑八怪,他伤得那么重,死定啦!你抱着死人哭什么哭?”看着这个让他丢丑的家伙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女孩子就觉得这气算是出足了。看你还能不能叫我平胸女!再仔细一看,却发现慕容秋浑身毫发无伤。这个黑小子是用身体帮她挡住了所有射来的箭!黑衣女孩子忍不住也心中一动,这黑小子,对这个丑八怪很忠心啊…………也算是一条汉子。 慕容秋坐在那里呆呆的看了她一眼,又低头颤抖着双手摸着方知晓的脸。感觉到他的体温在飞速的下降。他曾经在夜里无数次的用体温温暖着她伤后的身体。那双温温的大手曾经无数次的抱着她一路逃亡,他一脸的坏笑,他的臭嘴巴,他那句彼其娘之的口头禅………… “我不要你死啊!” 一个家将奔到了黑衣女孩子的身边:“大小姐,猎军已经打发干净。北岸猎军随时会过来,我们必须马走!”有些发呆的黑衣女孩子精神一震。大声的发令:“把这个丑八怪带,这小子反正死了,丢在这里。我们马撤!” 方知晓沉沉的躺在那里,他能感觉到自己身越来越冷。只有右手还是一片的温暖。他甚至能感觉到慕容秋凉凉的小手在他的身忙乱的寻找着生命的迹象。还有她的哭泣。眼泪滴在他的脸,暖暖的。但是他却就是睁不开眼睛。我可不能就这么死了!这个时代我还没有感受够呢!我还有慕容秋要保护!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老子是祸害! 一片模糊当中他就听见一个娇脆的声音说他死了。手的热量突然在这一刻飞快的涌他的心头。他一下睁开了眼睛:“你***才死了!老子活得结实着呢!”他用力的睁开眼睛,就看见慕容秋狂喜的表情,还有那个平胸女骑在马叉着腰诧异的看着他。身各处的痛楚清晰无比的传到自己的脑海当中,让他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不过晕倒前还是支撑着尽了自己臭嘴巴的本色。 “最多罩杯,跟我神气个屁啊…………” 当慕容宙带领的大队猎军冲破雾气杀到南岸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就是满地的尸体鲜血还有混乱的马迹。所有猎军都在等着这位战神的雷霆震怒。但是慕容宙却始终保持着沉默。猎军们翻检着满地的短刀残箭,一支还带着血迹,倒钩面有着碎肉的长箭被恭谨的递了来。慕容宙接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就握紧了拳头。精铁打造的箭头在他金属手套当中发出了格拉格拉破裂的声音。河面回荡着他极力压抑着怒气的命令:“等大队来,兵分三路。宇文部慕舆部子弟奔东燕郡平川堡,土谷浑部拓跋部子弟奔济阴郡赤川堡,慕容部子弟我亲自带领,奔陈留郡中流堡!祖家坞,哼,祖家坞!” ~~~~~~~~~~~~~~~~~~~~~~~~~~~~~~~~~~~~~ 迟了一些,不好意思。但是还算更新啦………… 第十五章 祖家坞的来历 方知晓从昏昏沉沉当中醒来,入眼的就是漫天的大雪。身到处似乎都是伤口,到处都在一阵阵的抽痛。雪在周围连天接地的下着,却没有半点落在自己身,他吃力的转动着眼珠。就看见了慕容秋已经显得有些憔悴的小脸。她浅蓝色的眼睛带着万般的柔情静静的看着自己。一把油纸的大伞被她撑在自己的头顶。却只遮了她自己的一半,雪花无声的落在她微微泛着金色的秀发,有些雪落在她长长的睫毛化了,让她的眼眸似乎都带着露水。这才睁开眼看到的景象,似乎让这雪野都显得温柔恬静了起来。 自己在一个四匹马拉着的简易雪橇面。而慕容秋就在自己的身边照顾着他。身前身后都是马队在前进,落在后面有十几匹马,每匹马后面都拖着树枝,将雪地的马迹扫掉。大雪不断落下,扫过后仅有的一点痕迹都会很快被泯灭掉。 方知晓看着自己身盖着的那个破睡袋,脖子面还围着慕容秋的狐皮围巾。暖烘烘的。他吃力的发出了声音:“我…………我***这是在哪里啊?怎么突然有专车待遇了?”慕容秋似乎半天才反应过来方知晓醒了,眼神从不敢相信再到失而复得的狂喜。突然她一下就扑在了方知晓的身。 “你这个臭流民臭流民臭流民!你要是死了谁保护我去秦国?你不是说永远不放弃我么?自己逞英雄去撞那些箭,知不知道我看着你倒下怎么想的?混蛋!混蛋!” 方知晓雪雪呼痛:“姑奶奶,你压着我伤口了!要亲热再找机会,我们这里到处都是人…………人家,人家会害羞嘛!” 慕容秋红着眼睛直起了身子,这个时候才恢复了平时那种不怎么动声色高雅娴静甚至有点贵族式刻意冷漠的样子:“我们被祖家坞的人救了,现在他们带我们去陈留郡的中流堡。现在我们没落在宙叔叔的手,倒是成了祖家坞的客人…………” 方知晓的脑袋面差点就冒出几个问号,祖家坞…………不是那个平胸女挂在嘴吓人的名号么?有这么牛b,敢从大燕猎军手中抢人?看看周围的阵仗,怕不有七八十名剽悍的骑士。他咂咂嘴唇,不管怎么样,总算抢回一条命。这种感觉让他觉得伤口似乎也不怎么痛了。他有些诧异的问道:“祖家坞是什么玩意儿?是秦国的人么?还是你们燕国的?厉害不厉害?” 慕容秋眨眨眼睛正准备回答,就看见一匹高峻的白马走近了他们乘坐的雪橇。然后就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祖家坞就是河南之地最大的势力!” 从方知晓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双修长得如同艺术品一般的长腿挎在马镫面。眼神再朝移,就看见那个黑衣女孩子板着脸骑在马,她带着一顶毡笠,穿着黑裘披风,肩毡笠全是积雪。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的眯着,看得出心情不好。但是这样的神色却另外有一种媚态。方知晓啊了一声:“平胸女!”说完就赶紧闭嘴。现在自己在人家手底下,还是管住嘴巴! 女孩子给方知晓的话气得胸口一阵起伏,公正的说,这个黑衣高挑女孩子胸部虽然没有慕容秋那样饱满坚挺,但是轮廓也足够秀气,配合她高挑已极的身材,别有一种中性的魅力。可惜女孩子和方知晓见面的情况太不好,方知晓这个臭嘴巴还能有什么好话了? 女孩子似乎再强自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冷冷的对他们解释:“河南之地兖州,徐州,青州,司隶这些地方。就是那些胡人从西晋以来你争我夺的地方,一会儿是匈奴人,一会儿是羯人,一会儿又是这些鲜卑人。我们汉人为了自保,就结成坞壁保护自己的性命财产。老天指望不,就只有指望我们汉人自己!”她的神色有着说不出来的骄傲:“我们祖家先祖祖逖祖士稚公,引一千部曲北渡大江,中流击水,誓言恢复中原,以石勒之强,石虎之暴。姚、苻羌种氐种之强。仍在河南之地打得胡马不敢南下。要不是司马江左东晋朝廷不思进取,背后多方牵制。我们祖家说不定就廓清了中原。也没有你们鲜卑慕容这些白虏的事情了!” 黑衣女孩子用眼角轻蔑的看了一眼静静的坐在那里的慕容秋:“…………可惜士稚公壮志未酬就郁郁而终,我祖家子弟还是在这河南之地扎下根来。更发展到了今天的地步!石家后赵崩溃之后,鲜卑人和氐人在中原争战不休。我祖家仍然在河南之地打下这么一片天下,保卫着中原汉人的存亡。当今之世,虽西有前秦苻氐之强,北有慕容鲜卑之暴。但是我祖家在河南三州之地,仍有结盟坞壁千家,一声令下,足有十万身经百战的家将战士。河南之地虽说是你们燕国的,却还不是我们祖家坞的天下!” 一番话被这个骄傲的黑衣女孩子说得清越激扬,说到得意处。那些家将们同声欢呼一声,声音震林穿野,震得树的白雪簌簌而落。这一声欢呼里,似乎就蕴含着这些战士在四战之地河南三州生存奋斗下来的全部骄傲! 方知晓躺在那里却有些热泪盈眶,不是被感动的。而是总算明白了自己穿越到了什么时代。和慕容小妞一路狂奔没时间多问。这黑衣祖家小妞一席话他总算听懂了几个名词,晋朝,东晋,祖荻…………他学成绩再烂中国那些朝代总算还是知道的。祖荻这个历史英雄他也明白,虽然还有些人名国名他胡里胡涂,不过好歹确定了,这是五胡乱华,东晋偏安江南。北方打得一塌糊涂的年月!自己好歹还是在地球啊,没有和一个e.t人形外星美女接吻…… 他在那里感动,祖家小妞得意得挺着小胸脯。慕容秋却静静的坐在那里,神色有些讥诮。她淡淡道:“在祖家小姐看来,我是胡女。但是我也知道,祖荻祖士稚公这位大英雄早逝。他的弟弟祖约祖士和公却带着万部曲投降了石勒…………可是虽然屈膝,却还没有保住祖家满门百口的首领,全被石家杀害。却是士稚公原来一位羯人义仆保全了一位士稚公的后代,不就是现在祖家坞的前任坞主祖靖先生么?哦,那时还没有祖家坞呢。祖靖公的儿子祖锻先生,还是在后赵当官,在羯人手下做事。武悼天王冉闵奋起颁发杀胡令,杀尽羯人,灭掉石氏后赵之后,祖锻先生追随武悼天王的魏国四下征战。当我太原王吴王带鲜卑铁骑击败冉闵这位战神的时候,是谁带着无敌的魏国冉家军投降我大燕的?不就是祖锻先生么?我吴王仁厚,委祖锻先生收束河南之地,结束胡汉相互仇杀的局面。在我大燕的支持下,祖锻先生的势力才一飞冲天,为了扩张祖家坞的势力,他麾下原来的冉家铁军只怕手中也有不少杀孽?也不尽是胡人的鲜血?” 慕容秋坐在那里,神色当中嘲讽的味道越来越浓了。这位贵族少女,在落入人家手中的时候仍然没有放下她固有的那种高高在的骄傲,词锋当中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祖家现在在河南之地一手遮天,追本溯源,到底是谁的功劳?祖荻祖士稚公天下英雄,小女子不敢不敬。但是现在的祖家坞…………到底是不是崛起得这么光明正大?愚直之言,幸勿怪之。” 雪地当中一片安静,似乎都听得见雪花落在每个人肩头的声音。方知晓紧张的看着祖家小妞捏紧了手中的鞭子,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我就够臭嘴巴的了,慕容小妞比自己还不识时务!虽然听不大懂,石家祖家的混成一团。但是白痴也知道她在揭人短啊…………这下你挨鞭子,老子可没办法帮你挡了,我还躺着呢! 慕容秋却淡淡的坐着,丝毫没有把祖家黑衣女孩子的神色放在眼中。两个美女互相瞪着。黑衣女孩子大大的喘了一口气,冷笑道:“你口口声声我大燕我大燕的,什么吴王仁厚,现在追你的是谁?你又叛离的是哪个国家?” 这句话刺得慕容秋眼皮一跳,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但是她却加倍骄傲的昂起了头,和黑衣女孩子直直的对视着。然后两人同时掉开眼神。这一回合美女交锋,平手! 黑衣女孩子转过头来,似乎想在方知晓身出气,恶狠狠的问道:“你昏倒前说的罩杯到底是什么意思?嗯?” 第十六章 时代 看着女孩子努力做出的一副凶样。但是细长的凤眼里面仍然有说不出的媚态。方知晓在心底先下了一个评语,准***背后是个小**!他躺在那里懒洋洋的道:“嗨,和你说不明白…………这样说。”他用眼神先瞄了一下慕容秋的胸口,流着口水看着那里的饱满:“比如说这里是甲乙丙丁的甲规格的话…………”他又转过眼睛看着黑衣女孩子的胸口,做出一副要打哈欠的样子:“…………那里最多就能算个丁了…………罩杯就是这个意思。再不明白我也不会解释了。” 眼看着女孩子的额头就快爆出青筋了,连一开始就和祖家小妞互相看不顺眼的慕容秋担心方知晓这话是不是太毒了。她和祖家女孩子争论好歹还是出言有据。方知晓这混蛋简直就是对女孩子最关心的自己的身材容貌直接的攻击! 祖家女孩子却还是忍下了这口气,嘴里不断的低声自言自语,看口型似乎就是丑八怪和呆瓜小贼这两句话。她猛的从马侧鞍囊拽出了一件裘衣,扔在了方知晓的身:“拿去盖!热死你!”说着就鼓着嘴催马走到前面去了。 慕容秋突然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小小的酒窝深深的绽放:“这祖家姑娘心还不错……臭流民,你说话就不能管管自己的嘴巴?伤到那里都没有伤到你那张嘴。” 方知晓有气无力的笑了:“我就是这个臭脾气,我乐意了什么都可以。不乐意了天王老子也不买账…………放心,我这是和你表忠心呢,不会见异思迁。” 慕容秋温柔的替他掖着那件裘衣,苦笑摇头:“祖家姑娘看来是直性子人,大概也是要我们说出身重宝的秘密才能这么忍气吞声…………到了祖家坞的根基中流堡。祖锻却是一个天下闻名的老狐狸,比起落在宙叔叔的手中,前途更是莫测啊…………” 方知晓无声的在那里笑:“至少咱们现在还活着,不是么?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这一路,和我说说这个时代的故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和白痴一样。” 慕容秋的神色略微有些黯淡,她看着方知晓伤后仍然飞扬的那张脸,喃喃道:“是啊,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雪静静的下着,将这支小小的队伍笼罩在一片银白当中。马后的小小雪橇,就成了这两个一见面就一直在生死当中挣扎的男孩子女孩子的小小温暖天地。慕容秋轻柔的声音在一路轻轻的响着。在这一刻,这两人就是对方互相的全部。 这是秦国的建元五年,慕容秋的大燕建熙十年,按照东晋的年号,是太和四年。至于公元,天知道是哪一年………… 在雨辰熟悉的三国时代结束之后。司马家的晋朝统一了天下。而仅仅在四十年后,随着司马懿那个白脸老奸臣的孙子晋武帝的死去,因为晋朝继位的是个出名的大傻皇帝。司马家的子孙们为了这个位置就互相杀了个不亦乐乎。七八个王爷相继死翘翘。晋朝的实力大大削弱。而充斥在晋朝边塞内地的那些胡族们就趁乱而起。最先是在山西一带的南匈奴刘氏,成千万披发左衽,从东汉以来装了二百多年孙子的匈奴人,呼啸着席卷了中原大地。群雄并起。这些自称姓刘的匈奴人建立了他们的国家,杀死了晋朝的两个皇帝。刘家的大将最低贱的羯奴石勒带着大军一直把晋朝的残余势力赶过了淮河,在南方维系着剩下的政权。 接着就是中原新一轮的混战。石勒和刘家的子孙翻脸。他也要争霸,也要夺取整个天下。他的大军向东,骁勇的羯汉混合的军队,将刘氏当时的皇帝俘虏杀掉。打破了他们的都城长安。石勒这个当初被人们转卖来转卖去。西域杂胡集合的羯人民族的后裔,居然也就成了华夏中原新一代的主人! 石勒建立的后赵也没有得意太久,他很快死去。他那个残暴绝伦的侄子石虎把他留下的儿子杀光,自己坐了这个位置。接着就是一幕幕的重演。石虎的儿子在他还没死的时候就自相残杀。死了之后更杀得不亦乐乎。在这些一个比一个凶残的姓石的家伙们的混战下,中原的百姓们遭受了空前的苦难,却也让更多的野心家看到了石赵天下摇摇欲坠中存在的机会! 其中就有一个人是被石虎收养的儿子,一个叫做石闵的人。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将以他恢复后叫做冉闵的名字,成为那个时候中原胡人的噩梦。而这个时候,鲜卑的慕容家族,已经从辽东慢慢崛起,还曾经打败过石虎生前派出的大军征讨。慕容家的绝代双骄。慕容恪成为十万大军统帅的岁数,是十五岁。而慕容垂顶盔贯甲,以无比的锋锐直冲敌军浩大阵容的时候,他的岁数,才十三岁………… 一路在满天大雪当中行行复行行,听着慕容秋娓娓的说着这些故事。看着雪中的山川大地,方知晓不知道为什么,旷达如他也有了一种为这些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而感到惊心动魄的感觉。女孩子柔软的声音当中就透出了一些惨烈。千年前的天空是那样的澄澈,山林密布。但是人烟稀少,这样的景致本来是很让人心旷神怡的。特别是在这样一路洁白的大雪中! 可是每当看到那些在雪中废弃的村庄,荒芜的田野,那些还没有被掩埋干净的白骨。让方知晓已经很清楚的知道了曾经在这片土地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生长在和平繁华甚至有些纸醉金迷的二十一世纪的他不可能不被这样的景象所触动。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加倍真实的感觉到,自己来到了这个时代。那块玉崅为什么要将他投到这里?到底要他来做什么?他怎么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 之前的一路逃亡他只是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挣扎,为了慕容秋和自己而激斗。甚至还很有些喜欢这样刺激的生活。直到现在安静下来,他才能想想今后的事情。一天不死要吃,两天不死要穿。老子以后怎么生活?难道真的要靠慕容秋那个牛b到了极点的没见面的老爹?自己未来的老丈人? 想不过来的方知晓干脆不想。放开心怀开始享受起这千年前在马拉雪橇的奇异之旅。慕容秋没有了那种高高在的味道。极尽温柔的照顾着他。只可惜人多自己又受伤,实在不能找到机会来个飞擒大咬。平胸女对他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过也没有找他什么大麻烦,一路就是偶尔对他们两个冷嘲热讽几句。又总是斗嘴斗不过他们两个人。往往气得小脸涨得通红。 队伍曲曲折折的前进。一路都能看到不断的有穿着黑色棉袍的小队伍在周围出没。看来都是祖家坞的家将们。他们要不就是帮他们掩盖前进的痕迹,要不就是分出一股股队伍,看来是在混淆背后的追兵。这祖家坞就是现在展现出的实力都让人很有一点吃惊。那些一直跟着慕容秋的家将们。每个都是满面粗砺风霜,有的人身还带着触目惊心的伤痕。看他们的举动,哪怕是方知晓,都能感到他们经历了许多场的杀伐。 身边有两个美女可以养眼,安全又没有顾虑,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至于到了祖家坞有什么等着他的。老子怕个屁。 唯一让方知晓觉得有些不安的是自己的身体,不是伤后太虚弱了。而是自己恢复得太快了!每天都能感到伤口出新生肌肉长出来的那种痒痒的感觉。那天中了那么箭,流的血起码有半桶。现在才过了几天的他应该躺在那里虚弱得直哼哼。现在他偏偏还能每天有精神和慕容秋在那里胡说八道。手脚也感觉挺有气力,躺在那里觉得烦躁就想起来走走,却被慕容秋硬按着…………那些古怪的银光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自己难道真的变怪物了?这么大的气力,这么快的速度,还有这个身体恢复速度………… 不过这些想不明白的事情他还是习惯性的丢开不想,每天还是悠闲的看着两个美女流口水过日子…………真希望这一路长一些啊………… 第十七章 中流堡 到了第六天,当马队穿过了一道长长的山谷之后。下了好些天的大雪也终于停了。阳光从云层当中跃出,照在大地。冰雪反射着阳光,竟是满世界都是通明的颜色。祖家坞的骑手们包括那个祖家平胸小妞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欢呼。平胸女策马就奔了路边一个高处。她骑着的神骏黑马也在欢快的嘶鸣,还高高的人立了起来。方知晓半坐起来,就看见迎着阳光飘舞的黑发。还有女孩子在马那修长的身影。阳光照在她总有种媚态的脸,映着人马喷出的白气,连慕容秋都看得有点发呆。 女孩子兴奋的大声道:“看,这就是我们祖家坞的中流堡!我们河南之地汉人的家园!” 马拉的雪橇已经转过了山包。一座巨大的城堡就出现在了方知晓的面前!对古代城墙就只有南京明城墙那种概念的方知晓发出了无意识的惊叹。一群真正的,古代的城堡! 在一片广袤的原野,分布着无数小小的堡垒。这些堡垒多是夯土建造的。都耸立着高高的望楼和箭塔。这些堡垒星罗棋布,卡住了每条交通要道。冰冻的河流溪水在这个小小的堡垒之间穿过。灌溉着这里万亩的良田。巡逻的骑兵纵横往来。在所有这些小堡垒的中心,是一座巨大的,完全用石头建造的城墙包围起来的巨大城堡!它的城墙足足有四五米的高度。城墙还有巍峨的箭楼。高高长长的发石机的长臂从城墙后面升起。城墙有着不断走动的人影。他们手中的长矛矛尖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经过改造的水道围在城堡的四周,成了天然的护城河,几处吊桥高高的悬挂着,仅仅看这些吊桥桥板的长度,就知道护城河的跨度至少在二十米开外! 好大的一个场面! 方知晓半躺在哪里,喃喃道:“真***牛b大了啊…………我以为这小妞就是个惯坏的平胸女,没想到还是一个小富婆,这家里得趁多少银子啊…………” 祖家小妞在高处马背面欢快的张开了自己的手臂,为回到了家里单纯的在那里开心着。似乎也是想在方知晓这个老气他的土包子面前炫耀一样:“这就是我们祖家坞!方圆千里,百万汉民听我们的号令,不管哪个民族的胡人来来去去。我爹爹说,我们汉人总能顽强的生存在这里,我们会自己保护自己,我们能自己生存下去。这是我们祖家历代,一手一脚打下的天下!” 跟着她的家将们同声发出了欢呼,女孩子回过头来,对着方知晓灿烂的一笑,策马就冲下了小丘:“我们回来啦!” 马队逶迤穿过一座座小堡垒,直奔中流堡而去。祖家小妞冲在最前面,一路的人马都恭谨的向这个小妞低头行礼。不远处中流堡城墙的人们也发现了他们的到来,发出了欢呼迎接的声音。吊桥咯吱咯吱的放了下来,包着铁叶的巨大城门也轰鸣着缓缓打开。一切的一切都让在雪橇面直起身子坐着的方知晓睁大了眼睛。祖家这个平胸女跟他说什么祖家堡。慕容秋也和他解释过现在在中原——特别是河南之地的坞壁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一切没有亲眼见到之前,方知晓总是大大咧咧的想着。这不就是一个小村子,建一个土炮楼,土匪来了大家都到炮楼里躲着。老子百层的高楼都见得不少。你一个平胸女跟老子炫耀个屁。但是到了这个场面当中,他才真正感觉到。这个时代所谓的位者,可以拥有多大的场面!真的是几十万人的命在他们手里攥着哪…………这简直就是一个小国家嘛!看着前面的那个兴高采烈的小妞,都觉得她的胸要比以前大一些了………… 慕容秋轻轻扶着他的身子,似乎还在担心他的伤势一样。方知晓光顾自己发呆了。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这个女孩子可是没有半点羡慕讶异的眼神。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更加的保持着自己矜持高贵的态度。只是眼睛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和没心没肺的方知晓不一样,这个女孩子要安个尾巴,估计就是一金毛狐狸了。 远远的从城门洞里面驰出一匹铁青色的健马。马是一个高大健壮,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的青年男子。头束着却敌冠,头发眼睛都微微的泛着棕色。他的坐骑不耐烦的等着吊桥在那里缓缓落下。不停的喷着响鼻吐着白气。他却只是微笑着拍着马儿的脖子安抚它。直到吊桥轰隆一声落地,就听见健马长嘶一声,奔雷也似的踢开冰雪,一溜烟的冲过来。在背后卷起了好大一团的雪尘。祖家小妞叫了一声,催马就迎了去:“祖铁哥!你来接我们啦!” 那个青年猛的把马勒住,这匹神骏之极的健马兜了两个圈子才算安稳下来。对着女孩子的黑马喷着响鼻。女孩子的坐骑似乎有点怕它。不断的朝后退。女孩子笑骂道:“铁哥,管住你的大青!它老是爱吓我的黑儿,下次看我不揍它!” 那个叫做祖铁的青年目光却飞快的朝雪橇面正在好奇的四下看风景的方知晓,还有容色殊非人间所有的慕容秋看了一眼。眼神微微一动。才迎了平胸女快乐的目光:“我怎么能不来接你?这次去买马本来是一个军头就能办的事情,结果你非要闹着去散心。这下可闹出事情来了!申屠豹他们先回来报信了。好家伙,老申屠可被打掉了半口牙,咱们这才知道你究竟惹了什么麻烦!前天平川堡已经传讯过来,燕国豫州、青州驻军已经调动,两万多人从汲郡枋头一带出动,已经围了平川堡一带。还有千的大燕银甲猎军。赤川堡的消息还没过来。不过也估计轻松不到哪里去…………” 他在那里淡淡的说,祖家小妞在那里满不在乎的吐舌头。看她的反应,似乎是兴奋多过紧张。祖铁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你啊,真是要不就不惹事,惹事就是大麻烦!你知不知道背后跟着猎军慕容部最亲信的大军?慕容宙亲自率领着他们穷追不舍。还从沿途抽调了燕国在河内一带的镇军。那个凶神真的是发怒了!祖月啊祖月大小姐,求你能不能少惹点麻烦?你也真是,怎么想着在慕容宙手底下抢人?你二叔已经叫着要对你家法处置了。早点把人交出去省得麻烦。你自己说说怎么办!” 他们两个的谈话清晰的传到这里,方知晓才算第一次知道了祖家小妞的名字。这平胸女凶巴巴的,才不会和他有什么好热情的交谈呢。问问人家女孩子芳名,偷空摸摸小手之类的香艳幻想,根本是没门。听了他们的谈话,他也倒没什么在意的。反正慕容宙已经不是第一天追在自己屁股后面了。哪天那个大汉不在自己后面追得跟大狼狗一样,他反而倒还要觉得奇怪了。只是听到祖家坞在讨论要将他们交出去的时候,他才看了慕容秋一眼。反正他被救得糊里糊涂,再糊里糊涂的交出去。也没什么差别…………更重要的是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人家关心的,争夺的,还不是身边这个顶着圣女头衔,美得不象话的小妞!想想自己是买一赠一的促销套装,真是***有点郁闷哦。 慕容秋的神色却是淡淡的,象是他们讨论的不是自己一样。 祖家平胸女小妞——祖月大小姐在马挪动了一下自己的长腿,似乎也感到有些不安了。最后才笑道:“祖铁,你老是爱吓我。我爹才不会听二叔的呢!以前他不是最爱和我们念叨那些五族圣物么?现在我可是活生生的给他带回来啦——还附带丑八怪圣女一个!爹爹夸我还来不及呢。燕国那点兵怕什么,燕国又不敢怎么得罪我们,是?”说到这里,祖约微微眯着自己的眼睛,象小妹妹对着大哥哥有点讨好一样的对着祖铁笑。要是有尾巴,估计这个时候都要摇起来了。看着这个长腿妹妹无意识的在那里散发着她天然的那种媚惑的态度。祖铁也只有叹口气:“谁在你眼中,都是丑八怪…………坞主一直没表态,大小姐,你自己去问坞主。我只是安排中流堡的御敌措施而已…………五族圣物…………如果真的有那么神奇。冉武悼天王怎么会失败?大小姐,那只是一种象征而已…………祖家坞到了今天,还不是靠人命和刀剑开拓出来的?”他又扫了一眼方知晓和慕容秋两人,眼神当中这次却什么表情也没有:“这两个人先交给我看住,看最后坞主怎么安排…………” 祖铁突然沉下了脸,对着祖月身后的家将们厉声喝道:“把他们带进中流堡,押进地牢里面!”本来这个应该是相当英俊,一直对祖约月温和还带点无奈的口气说话。很是有点人畜无害样子的青年,突然就变得冷厉了起来!看着他们两个的眼神,也冰冷得就像身外的天气一样! 第十八章 对她太好了 祖月睁大了眼睛,就听见自己身后的家将轰然答应,几个汉子跳下马来,就想去扯慕容秋。方知晓同样瞪圆了眼睛。他一下居然就从雪橇面跳了起来!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受了这么重的伤的家伙,整天懒洋洋的躺在雪橇面装死狗享受美女照顾的家伙。居然一下就这么俐洛的跳了起来! 方知晓一拳就把一个手伸得最长的家伙打了一个跟头。也许是牵动了伤口,痛得他嘴一咧。那个倒霉的家伙挨了他一拳,顿时就跌出了七八步远,一屁股坐在了雪里! 方知晓恶狠狠的环顾四周,浑然不顾自己的伤口又渗出了鲜血。牢牢的挡在了慕容秋的前面:“关我们杀我们随便,但是谁敢用爪子碰一下老子的女人。老子再打掉他半口牙!” 慕容秋浑身一震。 而祖月也同样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个受伤的家伙这个时候剽悍的样子。他不是慕容秋的家将么?怎么?怪不得看他们一路这个样子,奸夫淫妇啊! 但是看他跳在雪橇面,象一头受伤的豹子那样牢牢的护住自己的食物,浑身的肌肉似乎都在厚厚的衣服下面跳动。而那个浅金色头发的丑八怪就柔弱的靠在他的脚边,似乎将自己的一切放心的交给了他。为什么自己突然觉得有点羡慕? 祖铁冷冷的哼了一声。 而方知晓也同样桀骜不逊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将慕容秋扶了起来:“不用你们押下去,咱们自己走!地牢在哪里?前面带路!”慕容秋看着他,温柔的靠在了他的身。 看着他们两个人互相扶持着,就在雪地当中一瘸一拐的在家将们的监视下慢慢朝中流堡中走去。慕容秋的金色秀发在寒风中飞舞到了方知晓的脸。祖月有些茫然的骑在马。半晌勉强道:“她身还有鲜卑的重宝白凤璋…………” 祖铁神色有些悠远,轻轻的摸着自己爱马的脖子:“大小姐,在坞主没有做出决断之前,我们碰也不要碰这个东西。这些东西,是大麻烦啊…………” 他似乎又无意识的在低声嘟囔了两句:“就是这小子接了慕容宙一剑?真想和他比试一下啊…………” “你跳起来,身的伤口不痛么?”慕容秋也在低声的问。在众人并不好的环顾当中。女孩子的姿态仍然是淡定自若。 “***痛死了!………………咱们能不能回头,坐雪橇进去?” 看着方知晓一瘸一拐的扶着慕容秋在雪地中走远。祖月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鞭子涨红了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祖铁却只是一笑,放温柔了声音:“大小姐,这么远的路回来。早些去休息,铁哥给你准备了才从晋国买回来的小玩意儿,还有晋国陆家训练出来的乐女,要不要听听她们奏乐唱歌?燕国那些歌女比起他们来,真是一个天,一个地下…………” 祖月却猛的一转头,迎了祖铁温柔的眼神:“不!我要去见爹爹,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祖铁一怔:“坞主现在还在生你的气,你现在去…………” 祖月倔强的看着他,丹凤眼里全是坚持:“不成!是我将他们架回祖家坞的,有什么错处也是我的!不能这样对他们!我见爹爹去!” 说着她就一扬马鞭准备朝坞内冲去。祖铁一把拉住了她的缰绳,眼神里面也微微有些怒气,但是刻意压抑住了:“他们是鲜卑人,咱们是汉人,这样对他们天经地义。你忘了坞主的教诲了?大小姐,他们本来就不应该是我们祖家坞的麻烦!” 祖月猛的打开了他的手:“至少方知晓不是鲜卑人!”说着不顾祖铁的拦阻,催马就直朝坞内冲去。祖铁愣在那里,看着她的黑马掀起的雪土,长叹一声。身边一个最心腹的家将凑了过来,低声道:“管军,大小姐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她才是真正的祖家后人,你还是由着她…………” 祖铁脸色已经铁青,冷冷的问道:“那个鲜卑郡主的家将是不是叫方知晓?”几个人都默默点头。祖铁哼了一声:“大小姐为什么…………” 一个家将长叹一声:“管军,你就是对大小姐太好了。” 方知晓正咬着牙齿走路呢,几步走下来发现伤口的疼痛倒是也不怎么难以忍受。不过看着慕容秋在身边万种温柔看着他的样子,故意装出了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正暗爽的时候呢。就看见身边祖月催着黑马飞也似的掠过,就听见她叫了一声:“方知晓,我去把你保出来!”他一下怔住,喃喃道:“这丫头又打什么主意?她应该恨不得砍死我才对…………” 慕容秋白了他一眼,女孩子还不知道女孩子的心事?他这么张牙舞爪的对祖月从来没正经过。人家天天在家受宠的女孩子哪有这么新奇的经历。看一路两人没事就斗嘴就知道了。再加他刚才保护女孩子的英雄表现…………这个直脾气的祖家小丫头估计莫名其妙就对他有好感了。嗯…………这个醋该不该吃? 两人一路被押送到了中流堡东北角的地牢,走进这座城堡更能感受到里面的规模。中流堡分有内城外城两大部分。内城更高于外城城墙,里面显然就是中流堡最重要的人物居住的地方。内城和外城之间,都是整齐的小房舍。虽然也是泥墙草顶。但是都显得干干净净。和方知晓曾经到过的古里镇那些歪七扭八的建筑不一样,排列整齐得倒像军营。人们多是黑衣,和押送他们的家将的区别就是家将们多了一条红巾。看着他们两人走过,好奇的眼神就纷纷投了过来,方知晓的古怪装束,慕容秋异族的美貌,都成了他们低声议论的对象。但是一个个又都显得守礼温和,没有人围来观看。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汉民们?方知晓也同样好奇的打量着这些装束简朴的自己的祖先。 比起后来那个时代,这些先民们看起来更加的朴实,虽然人头涌涌。但是老人和孩子们都受到照顾,穿得最好的也是他们。青年人们一个个都体态结实,生气勃勃。人们相遇都是客气有礼的揖让进退,恭敬如对大宾。置身他们之中,方知晓恍然觉得,有些我们汉民的传统,在千年之后,在忙碌的时代当中,已经越来越淡了。 慕容秋似乎明白他的心思,低声道:“晋人自来守礼朴实,敬老尊。这些哪怕是在乱世都没有变,这也是我们这些异族人比不的地方,一个国家永远是他们贡献的赋税最多,忍受的苦难也最多,只是我们有些族人,却总以为可以无休止的从他们手中索取一切。他们在马背就能永远统治他们,可是天命就能永远眷顾我们这些异族人么?认真想过的人不多,我也想过,但是没有答案…………知晓,你是晋人,对么?” 方知晓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晋人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想,我和他们一样,都是汉人。” 第十九章 观音保和菩萨保 在陈留郡管城的野外,这个时候已经集结起了一支黑压压的大军。营地似乎布满了整个原野,把布满白雪的大地掩盖得满满的。牛皮帐篷似乎一直延伸到了天边。营地吊斗森严,巡逻的军人在营地当中穿行,口令之声此起彼伏。这时正是军队一天两餐当中的晚餐时候,炊烟在各处土围石架的灶台袅袅升起,排列整齐,穿着黑色燕军军服的兵士们围在锅台旁边,等着煮好的小米干饭。 慕容宙巡视完营地,回到自己的中军大帐,沉重的坐在了放在正中的胡床。他的两侧整齐的站着披挂整齐的军官们,每人都按着腰间的剑,没有一个人敢坐下来。慕容宙慢慢的摘下了自己的头盔。在银色的愤怒金刚像下,总算露出了他的真面目。竟然是一个俊雅的的中年人面目!他同样有着慕容家的白种人血统,眼睛也是浅蓝色的。鼻梁高而挺,薄而秀气的嘴唇抿得紧紧的。要不是过于巨大一些的体形,光是外貌,就不输于南方那些裙倨风流的南朝名士! 他摆了摆手:“坐…………白参军,从豫州河内一带征发的各处镇军,已经到齐没有?储备在洛口的军食,还够不够支撑整支大军的?”豫州刺史部参军司马白斯文这时也穿着一身甲胄,忐忑不安的侧身在慕容宙带来的那些猎军国姓亲信军官当中。听见他沉声发问,一时汗就从脸渗了出来,他已经发胖了的身子以前所未有的敏捷赶紧拜了下去:“回宙帅,河内一带本来是防范秦国的重兵屯驻所在地,您一声令下,各处镇军已经汇合而至的已经有四万三千余,已经是河内能够征发的极限了。洛口本来屯粮就有四十万石。是当年太原王立下的规模,足够支撑我们这支大军的行动…………只是州牧大人那里…………” 慕容宙一摆手:“慕容和那里,自然有我去和他理会。现在一切从权!你办事还算得力,现在先归我猎军系统指挥,只需要听我一个人的号令!”白斯文伏在地,觉得自己身已经湿透了。慕容宙虽然是吴王去后大燕第一重将了,但是他突然出现在豫州之地,令旗到处,竟然从豫州、青州、司隶等处同时征发大军!而他只是都督幽冀并三州军事,同时统帅中央系统的精锐猎军,本来没有权力指挥豫州的军事的! 他自己是大燕另外一名重将,豫州牧慕容和的参军司马。因为吴王叛逃,秦燕在河南郡一带交界处局势顿时紧张,慕容和赶去那里坐镇。自己在荥阳郡一带都督后方转运事宜。没想到这位宙帅却突然而至,一下就越权征发了数万在河内一带的燕国地方镇军,而且还强行动用了在洛口仓为秦燕可能大战储备的大量粮草!在这位宙帅的愤怒金刚像冷冷的注视下,看到他腰间那把天下闻名的破军剑,白司马一点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乖乖的服从了他的命令。更让他吃惊的是,宙帅紧急征发各州镇军,居然是要对付遍布河南之地的祖家坞这么一个强大的势力! 当年太原王和吴王扶植起祖锻收拾河南之地汉民之后,祖家坞已经逐渐变成了一个强大得难以控制的存在。即使慕容和坐镇豫州,手中有十万防秦大军。同样要和祖家坞客客气气的,才能得到他们的物力人力支持。现在慕容宙这样的举动,却是要将河南之地彻底变成一场混乱!违抗宙帅的意志,当场就掉脑袋。跟着他这样疯狂下去,以后再回到慕容和大人的手下,还不是也要掉脑袋!可怜自己的八个小妾啊…………还有从晋国掳来的周家的女儿呢! 看着回完了话的白斯文还趴在地瑟瑟发抖,慕容宙也有些讶异,摆了摆手正准备让他下去。就听见帐篷外面传来了甲叶响亮的声音。一个银甲的猎军军官快步走进了帐篷,跪下大声禀报道:“宙帅,豫州牧慕容和大人已经在营外,马要见宙帅!” 趴在地的白斯文白大司马,眼前一黑,顿时就晕了过去。 慕容宙缓缓的站了起来,戴了自己的头盔。将面容掩藏在一片森冷当中。再一开口,已经全然是金铁交鸣的声音:“让他来见我!” 营地当中响起了纷乱杂沓的脚步声,大燕豫州牧,都督备秦诸军军事的燕国宗室慕容和怒气冲冲的大步走在通往中军帐的道路面。脸色已经是气得血红。他本来在河南郡一带坐镇。应付边境突然出现的紧张局面。突然就得到了消息,慕容宙出现在他的地盘,强行用虎符征调了河内一带的大量镇军,还动用了为他储备的军粮。更疯狂的是,他征发的大军,是用来对付祖家坞的!听说青州镇军已经开始包围济阴郡的赤川堡,他的另外一支部队也朝东燕郡的平川堡围了去。他到底想做什么?大燕河南之地本来就已经够紧张的了,难道他还要将祖家坞逼反,让河南之地落到秦国人手中么?他有节制诸军的虎符,自己同样也有!这官司就算打到太傅哪里去,也不怕他什么! 慕容和当时就风尘仆仆的从前线赶了回来,到了管城一带,发现已经征集起来准备对付中流堡的大军已经成了这样的规模!气晕的他顿时就硬冲大营。却被猎军巡逻队硬拦了下来,逼得他不得不步行去见慕容宙! 慕容和一边在心里发狠一边一头冲进了中军帐。门口守卫的猎军想拦住他,却被他一下掀开老远。大帐之内已经是灯火通明,八盏造型高古的后汉青铜百鸟灯照得每个端坐的军官身甲叶一片闪耀。而慕容宙就端坐在正中胡床之,冷冷的看着他和他手下一起冲进来的随从们。每个军官都板着脸,大帐之内一片的安静。 慕容和呼呼的挥着手的马鞭:“观音保,你想做什么!豫州不是你的地盘!你想把豫州搞乱么?看到了太傅那里,咱们怎么说话!现在我告诉你,赶紧遣散这里的镇军,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你要是再发疯下去,你自己知道后果!”激怒之下,慕容和连慕容宙的乳名都叫了出来,帐子里面却没有一个人敢于为了这个发出笑声。 慕容宙站了起来,他巨大的身形一下让宽大的牛皮帐篷都变得逼窄起来。怒气冲冲的慕容和顿时就感到一股压力扑面而来,让他不由自主的一下就收住了口!慕容宙面的愤怒金刚像在摇动的灯火下象活过来一样,狰狞的看着同样位高权重的对手。 “我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鲜卑圣女被祖家坞劫持。我身负皇命,自然要将她夺回来。我们鲜卑重宝落在汉人的手中,你还想再出来一个冉闵么?慕容和,你乖乖的回前边儿去。不要干扰我行事。不要让秦国的人来接应祖家坞…………事到如今,你我没有别的选择!” 慕容和忍不住退后了一步,又强自稳住了身子。被慕容宙吓退似乎让他觉得很丢人,鼓足勇气又吼了回去:“你真是疯了!祖家坞在河南三州之地根深蒂固,你要对他们动手,非让河南之地翻天不可!秦国知道这个事情,苻坚还不要高兴得去祭天?观音保,我们当年都在龙城长大,我好心劝你一句。吴王…………慕容垂叛逃。现在咱们一切要镇之以静才能稳住局面,你这样发疯下去,天非塌下来不可!圣女的事情我现在才知道,这有什么难办的?派个使者带点礼物,让祖锻交出来就是了!观音保,你是慕容垂一手带出来的亲信,这个时候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你这样闹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想你别有居心!我这是为你好!” 说着话他就看见了放在胡床,可以调动猎军的青铜虎符在那里发着幽幽的光芒。他顿时就从慕容宙身边抢了过去,伸手就去拿虎符:“…………猎军听令,把慕容宙押起来,不要再…………” 他的脖子一凉,接着就觉得肩背如同放了一个巨大的重物,压得腰差点都弯了下来。侧过眼神一看,就看见那把曾经震惊天下的破军剑就放在了他的颈边!油灯似乎也感染了慕容宙身勃然而出的杀气,疯狂的摇晃着灯头。照得剑的光芒游走不定。浓烈的血腥味从破军剑一阵阵的传来,让慕容和连头发都全部竖了起来! “你敢动我?观音保?” 慕容宙单手握着那把如同门扇一样巨大的长剑,手腕一动不动的悬在空中。从面具后面传来了沉雷一般的声音:“你说要镇之以静,但是我现在大燕天下,已经必须要雷霆手段,伏尸无数才能震慑住内内外外的那些敌人…………我不怕杀戮千里,血洗天下! 吴王已去,现在保护我大燕社稷的就是我慕容宙!祖家坞,哼。现在秦强燕弱,这种地方势力难道不会找一个好主子投靠?到时候在背后捅刀子的还不是他们?借着圣女的事情,我就要先把这内部的敌人清扫干净!秦军敢打过来,迎接他们的还是这把破军剑!谁敢挡着我的去路,就只有一个下场!” 慕容和大声道:“慕容宙已经发疯了,众将士,快点将他扣押起来…………” 嚓的一声轻响,慕容宙已经一剑挥下。慕容和的项头颅顿时伴着冲天血光而起。人头向后飞出去老远,啪的一声落在了他的随从们的脚下。本来已经清醒过来坐在那里的白斯文顿时又摇了摇身子,干脆利索的晕了过去。 慕容宙还剑入鞘,冷冷道:“我当然敢动你,菩萨保,你不该挡我的路!” 第二十章 只见你一个 幽暗的地牢里面只有走廊外有一点灯火在摇荡。不时有守卫的家将们沉重的巡视脚步声响起。慕容秋屈膝坐在一堆干稻草面。发乱钗横的抵挡着方知晓无孔不入的怪手。这臭流民真是属牲口的!一身伤势不过六七天的功夫,居然就不影响他调戏女孩子了!自己郡主加圣女的身份,以前在邺城,即使那些鲜卑国姓子弟看着她无不恭谨有加。偏偏他就是无时无刻不腆着脸想占自己的便宜!现在生死未知,也亏他这么放得开。 就听见她呻吟般的道:“再闹,再闹我可就要恼了…………” 方知晓得意洋洋的笑道:“恼什么呀?媳妇儿,咱们还不知道能活多久,现在不让我亲个够,那咱们可都是亏得慌。”慕容秋低叹一声,环住了他的脖子,热热的脸贴了方知晓的脸颊。方知晓以为女孩子认命了,忙不迭的狼爪就奔她的胸口去了。直到感觉到那片温润柔软,顿时就让他爱不释手的把玩了起来。 他的脸颊突然一凉,仔细一分辨,却是慕容秋的眼泪缓缓的流了下来:“知晓,我好怕…………当初鼓着勇气跑出邺城,只是为了能再见我的爹爹。可是却碰了这一切。我是第一次被人追杀,第一次受伤,第一次被关进地牢…………第一次不知道自己明天是不是还活着!幸好有你在我的身边,你能答应我,即使到死,也一直陪着我么?”方知晓心中顿时就被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柔情所塞满,他温柔的亲着女孩子脸的泪痕,看着她哽咽的神情还有眼中如梦似幻的水雾,这个时候的慕容秋,柔弱得让人心痛。 他以从未有过的严肃低声道:“我不是就一直在你身边么?老天爷有本事就不要给我机会,让我能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我一定会保护你,如有违誓,我生儿子没**!” 慕容秋泪痕未干,扑得一声又笑了出来。看着她闭眼睛努力送红唇的样子。方知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张牙舞爪的就准备飞擒大咬。正意气风发的时候,就听见地牢的铁栅栏门当的一声大响,顿时两个人都转过了头去。 祖月就站在门口,高挑完美的身影在油灯的阴影下就是一副惊心动魄的剪影。只是表情有些古怪,咬着嘴唇看着他们在那里亲热。手里的马鞭正握得死紧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知晓勃然大怒,人生几大恨,水喝多了不让你茅房,麻将听大牌了别人屁胡自摸,还有就是这个老子正亲热的时候来个电灯!他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手都快指到祖月鼻子面了:“你你你你你…………窥淫癖啊你!就算马要把我们交给慕容宙,等我们亲热完了再说,小孩子看这个不怕长针眼!” 祖月吼回来的声音更大:“我才懒得看!谁知道这个丑八怪这么不要脸,你这个家伙这么好色!关在牢里还能做这么丢人的事情,我呸!丑都丑死了!”骂了好像还不解恨一样,呸的又朝地吐了口口水,穿着马靴的脚用力的还踩了几下。 慕容秋拢拢自己的头发,俏脸红扑扑的,站起来故意又依偎进了方知晓怀里。眼睛水汪汪的,那种媚态让祖月让祖月跺脚更用力了:“不要脸,不要脸!人家是来通知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一个好消息的,我爹要见方知晓,说不定你们小命就保下来了!谁知道你们在这里自得其乐,呸呸呸,我不管你们了啦!”看着她在那里嘟着嘴死命的跺脚。方知晓和慕容秋对望了一眼,就见方知晓一个?那么慕容秋呢?谁都把方知晓当成慕容秋的家将。慕容秋既是圣女又是慕容垂的女儿。身还有白凤璋这种鲜卑圣物。但是祖家坞坞主祖锻,为什么却只要见方知晓一个? 不过两人都知道,在一到祖家坞就被关进地牢的局面下,祖月居然说动了祖锻见一下方知晓。女孩子自己还在挨骂。她这样努力,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方知晓奇怪的眨眨眼睛:“就见我一个?”祖月哼了一声:“那可不是?我爹可没兴趣见什么胡女丑八怪。见了我爹老实一些,乖乖的求我爹帮忙,说不定还有得救。要是再满嘴胡说八道,神仙也帮不了你。你去不去?” 方知晓还在犹豫,让慕容秋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办?慕容秋却推了他一下,低声道:“去看看他们什么打算。”他才大声对祖月吼道:“当然去!我媳妇儿在这里少半根毫毛,我拆了你们这个祖家坞!”祖月懒得和他计较,挥手让家将打开牢门,方知晓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几个家将按住了腰中长剑,看来是又怕这小子再来劫持一次祖大小姐。这家伙对大小姐从来没好脸色看,大小姐居然还顶着被坞主责骂还在为他们分说,也真正奇怪。 看着方知晓大摇大摆被人押送着了台阶,祖月板着小脸也要跟去。却被慕容秋叫住了:“祖小姐,谢谢你。”祖月哼了一声,很男子气的摆了摆手。看着慕容秋盈盈的朝自己施了一礼。她不习惯的想走,却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们搂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滋味?”慕容秋一怔接着就是微笑:“你问他罢。” 祖月顿时面红过耳,修长的脖颈转眼间都是一片嫣红的颜色:“这么丢人的事情,我才懒得问!”说着就迈开大步去了。慕容秋微笑着看她远去,转眼又蹙起了眉头,祖锻突然召见方知晓,到底要做什么? 中流堡内城完全就是祖家的宅院,这也第一让方知晓切实感受到了这个时代豪强们的富贵。庭院深深,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重,穿着黑袍系着红巾的祖家家将们在每一个门户前面守卫。穿着深衣,梳着双丫髻的侍女们一群群的迈着碎步低头走过。即使如此的寒冬,处处都是绿草如茵,大树枝繁叶茂。奇花异草处处争艳。一条不知道发源何方的温泉被引了过来,穿行在这广大的庭院之间。热热的地气形成一道薄薄的雾霭,让人难辨到底是人间还是仙境。 而这一切,仅仅是个坞壁主人的住宅而已。 方知晓晕头转向的跟着祖月穿过了一道道的门户,直到了一个小院之前。女孩子这才有些紧张,对方知晓道:“你一定不要再乱说话了,明白么?我爹爹喜欢的是能干忠心的汉人。你好歹都能沾边…………你是汉人罢?”方知晓看着祖月长长的眼睛,还有认真担心的眼神。突然有些奇怪:“你干嘛这么关心我?”祖月扭过头去:“…………谁关心你,这次事情是我惹出来的,当然我想帮爹爹解决了。快进去罢。” 从方知晓的角度,只能看到祖月的侧脸,看着她长长的睫毛。突然间发现,这个高个子女孩的皮肤如慕容秋一般晶莹细腻。腰肢更是宛若一束,配合她修长的双腿,充满了别样的魅力。方知晓挠挠头,突然道:“平胸女,谢谢你在黄河南岸救我一命。”说完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别扭,大步的就走进了小院。 祖月跟在了他的身后。 这个小院却显得简朴庄重,里面只有一座精舍。没有家将守卫,只能听见小溪潺潺流动的声音。比起外面的庄严富贵,这里竟是别有一种风味。以方知晓的大胆,这个时候也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祖月也一下安静了下来,低头引着他踏进了这座精舍。 室内陈设简洁,一把钩戟挂载空荡荡的板壁。整个室内除了一几一案,就只有一个巨大的木图。山川地形,在这木图栩栩如生。而祖铁正在那里,低头对身边的人说着什么。而在祖铁身边的,是一个满面风霜之色,高大粗壮的中年汉子。他有着和祖月一样长长的眼睛,但是眼中却全然都是位者那种的霸气。扶着木图的手骨节粗大,还少了一节小指。看到方知晓走近来,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 眼神如电一般凌厉。 祖月低声道:“爹爹,慕容秋的家将,方知晓已经到了。” 祖铁也抬头看着方知晓,眼神冷淡。低笑道:“这就是那位鲜卑郡主的忠心家将,独占慕容宙,为她挡箭杀敌的方君知晓了…………坞主,也是少年一辈的出色人才啊。” 老子踩你尾巴了?方知晓立刻就感受到了祖铁的敌意。不过他可没心思计较,一团心思全用在了祖锻扫向他的目光之。在这个满身有着难以言喻的威严霸气的中年人面前。看着他身脸的伤痕累累,这时他才明白,祖家坞的基业到底从何而来! 他到底单独见自己一个人,为的是什么? 第二十一章 何去何从 祖铁也抬头看着方知晓,眼神冷淡。低笑道:“这就是那位鲜卑郡主的忠心家将,独占慕容宙,为她挡箭杀敌的方君知晓了…………坞主,也是少年一辈的出色人才啊。” 老子踩你尾巴了?方知晓立刻就感受到了祖铁的敌意。不过他可没心思计较,一团心思全用在了祖锻扫向他的目光之。在这个满身有着难以言喻的威严霸气的中年人面前。看着他身脸的伤痕累累,这时他才明白,祖家坞的基业到底从何而来! 他到底单独见自己一个人,为的是什么? 祖锻只是扫视了方知晓一眼,低头又看着那幅巨大的木图。头也不抬的道:“晋人?” 方知晓暗暗的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稳住了自己的心神。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不过我想我是汉人罢…………。”祖锻哼了一声,打断他道:“你姓方,除了晋人还能是什么?好好的一个晋人,怎么就做了鲜卑人忠心的走狗?我听月儿说过你保护着慕容秋一路逃亡的事情了。独战数千猎军,敢于对抗慕容宙那个凶神,行事果干干脆。对主子也够忠心…………我取你是条汉子,还少有人能在猎军手中逃这么远!但是不取你忘了自己祖宗!” 说着他就在木图重重一拍,抬起头来,眼神竟然是更加的凌厉:“慕容家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卖命?我们这些晋人汉民抱在一起才在这北方胡族来来去去的乱世当中生存下来。我知道你投入慕容家当家将,也许是为了生存下来,也许本来就是他们家生的部曲。可你总不能忘记了自己的祖先!看你还算条汉子,到了祖家坞,到了这个汉民聚居的地方。你可免了对慕容家的忠诚,投到我这里来。为咱们汉民的事业卖了你这条命,也不枉了你这一辈子。可明白了?” 祖月抬头道:“爹…………”祖锻用力的瞪了她一眼:“你还想说什么?这两天军务紧急,我也没说你。杀鲜卑人倒也没什么,想抢了他们的白凤璋也是正理。我本来就一直想毁了这些东西!索奴胡狗总说他们受这些圣物庇佑,天意指引他们入住中原。没了这些东西看他们还怎么想!但是你对猎军下手抢人,怎么没有想到料理干净后事?让慕容宙那条疯狗一直追下来?铁儿还在庇护你,你自己应该想想自己的错处!本来这个鲜卑郡主我们可以无声息的办掉,鲜卑圣物也就落入我们手中。现在倒好,慕容宙大军压迫,已经在扫荡中流堡附近汉民村落坞壁堡垒,切断了我们和赤川堡平川堡的联系。面对这样的压力,我们不得不将慕容秋交出去。但是她父亲吴王天下豪杰,咱们却又得罪了他!你自己想想,你办事不密,鲁莽冲动,给我们惹了多大麻烦?” 在自己父亲面前,祖月却不敢有半点倔强的表现,只能低下头去。祖铁低声道:“坞主,别说大小姐什么了,大小姐也是好心…………现在还是处理眼前的问题。看来咱们是不得不将慕容秋交出去了,吴王那里,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 祖锻一摆手:“她就是欠了严厉管教!惹出这么大的祸来!” 方知晓却心底冰冷,他们还是决定将慕容秋交出去了?那还叫他来做什么?想到他们一路的艰难挣扎,想着他们的命运永远被别人安排,心头的怒火就怎么也按捺不住。他的手心又开始灼热起来,他猛的将自己右手揣进了马裤的口袋。 老天爷,你有种就这么一直把我们的命运拨弄下去! 祖锻转头看着沉默不语的方知晓,沉声道:“你是晋人,我才给你这么一个机会。祖家坞以后就是你的家园,你的忠心要交给我!慕容秋是他们鲜卑的事情,咱们不理会。但是她的白凤璋,我却是要拿到!只有你是她身边的人,才能让她不知不晓当中换了东西。我们去强换了,她还是会说给慕容宙知道!做好了这件事情,祖家坞以后有你的位置。可以让你大展拳脚!何去何从,你自己考虑!” 祖月灼热的目光投了过来,看在方知晓的脸。女孩子这个时候的心理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在心里急切的叫:“臭小贼,快答应我爹爹啊。难道你真的要和那个丑八怪一起死不成?” 方知晓这个时候却完全冷静了下来,他慢慢的摇头:“我和慕容秋,生和死都在一起。坞主,你这样是小看了我,也是小看了你自己。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做这种卑劣的事情?谢谢你见我说这么多,我还是回地牢去。怎么安排,随便你。” 祖铁哈的低笑一声,神色里面满是嘲讽。祖锻双手撑着木图,眼神越发的凌厉。定定的看着他。祖月猛的一跺脚。扭头不再看他。而方知晓转身就准备走。 祖锻大声道:“站着!你跟我来!”说着大步就率先冲出了精舍:“你来跟我看看,你的同族现在经历的是什么!”祖月一扯方知晓,拉着他就跟着祖锻走了出去。祖铁阴沉着脸,也跟了来。 仅仅在地牢呆了一天时间,中流堡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原来整齐的街道内,现在全是乱哄哄的人流。一群群衣衫褴褛,满面焦黑的汉民们带着他们可怜的家当,从中流堡城门口蜂拥而进。他们赶着正在度冬,瘦骨嶙峋的耕牛,推着小车,扶着老人,背着孩子。麻木的朝前走着。有些人浑身是血,有的人还抱着已经没了气息的尸体。不断的朝里面涌。祖家坞的家将们带着部属,满头大汗的在门口一户户的安顿着这些涌进来的难民们。中流堡的居民们同样满面凄惶,在人流两边呼唤着自己亲属的名字。当找到一个幸存的,就抱头痛哭。黑袍红巾的祖家直属家将们骑在马维持着秩序。城里全是哭喊和哀嚎的声音。这座城堡,怎么在短短一天,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当祖锻带着他们出现在街道的时候,人群发出了更大的喧哗声音。人们纷纷的拜了下来。成千万的人蜷缩在那里,看到祖锻高大粗壮的身影,这些人的眼泪,流得更加的汹涌! 看着这离乱的场面,看着这地狱般的场景。方知晓精神恍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是你们把慕容宙引来的!是你们害了这么多的汉民!祖锻默不作声的带着他们下马走了外城的城墙。放眼望去。正是残阳如血的时候,冰封的大地被照得一片血红。在天际一道道烟柱已经升起。在焚烧的,就是那些汉民的家园! 在原野,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流在朝这里涌动,涌动。不多的祖家坞战士浑身浴血,身还插着折断的箭杆。卫护着逃难的人群撤向中流堡。寒风掠过,方知晓浑身冰冷。 祖锻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响起:“…………慕容宙跟着你们就到了陈留郡。沿途征发燕国河内一带镇军,开始对我中流堡外围进行扫荡…………这里的汉民,才从后赵崩溃的乱局当中安顿下来,不过十余年的时间!土地才垦成熟田,孩子们才成长成大人。我河南之地的汉民,才开始恢复一点元气…………但是现在又变成了地狱!月丫头,为什么我这两天都没有责罚你,因为这样的场面,已经能让你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我们祖家坞承担的不是自己一姓的荣辱,还有这百万汉民的安危!” 祖月已经满眼都是泪水,扶着城墙说不出话来。女孩子修长的身段剧烈的颤抖着。身边的祖铁轻轻的扶着了她的肩膀,眼神当中满是怜惜。祖锻猛的看向方知晓:“现在你是不是还觉得还要和慕容秋同生共死?看看这些汉民!这种景象已经不是这一天才发生,已经在这片土地面延续了这么多年!匈奴的赵国完了,羯人的后赵也完了。但是鲜卑和氐人现在还在这片土地面!只要找到机会,只要他们的天命还没有断绝,他们总会找到机会,找到借口对我们这些晋人汉民进行抢掠屠杀!战非不能战,但是不能为了一个鲜卑郡主,来和这么一支凶残的大军战斗!” 方知晓脸色惨白。只是用力的握紧了拳头。 “所以不论如何,我也会将慕容秋交出去,哪怕她背后是曾经威震华夏的慕容垂!鲜卑的圣物我也要夺走,看看没了这个圣物,他们的天命还能延续多久!” 祖铁的声音在旁边同时轻轻的响起:“贪狼璧失而匈奴刘氏灭,大火姵焚而羯人空……坞主,但愿白凤璋失鲜卑人也能亡碍………” 祖锻猛的大喝了出来:“方知晓,我相信你身流的是晋人的血,何去何从,你自己考虑!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你细细思考!” 第二十二章 祖锻的决断 方知晓手心灼热,浑身象被细针扎一样疼痛。他藏在马裤裤兜里面的右手,已经快攥出了血来。自己到底何去何从?眼前是自己受苦受难的先民。当真实的看到他们流离的场景的时候,自己才发现,这一切给他带来了这么大的震撼!他总以为自己是个很自私的人,只要自己过得开心,管别人是死是活。和猎军的追逐战斗带给他的更多是刺激。但是慕容秋曾经说给他听的这些年来离乱的历史,眼前这些先祖的悲惨境域。让他的心彻底的乱了。 自己和慕容秋给这群逃难的人流带来了灾难!这个时候,自己还能心安理得的和慕容秋在他们的二人世界里同生共死么?慕容宙,原来你是这样一个没有人性的畜生!活生生的杀戮和死亡就在他的眼前。让他根本无从选择。 方知晓猛的抬起了头:“…………坞主,把我们交出去!如果白凤璋真的那么重要,我会换给你。但是慕容秋既然是死,我也不必留在祖家坞。我们两个人的命运,就交给老天!我已经答应她,生死都在一起。我这辈子从来没发过什么誓,这次的誓言,我也不想改变。” 祖月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祖铁却冷笑一声:“还算条汉子。” 只有祖锻沉沉的看着他:“也罢,男儿自己选的路,我也没法子干涉。就这么办罢!”他一摆斗篷,就想走下城墙,突然祖铁指着城外:“坞主,看!二叔他们回来了!” 几个人一下停住了脚步,全向外望去。就看见原野面驰来了三匹健马。当先一个人伏在马,用力的催鞭前进。后面两匹马的缰绳却都被前面那人牵着。马的人体似乎是被捆在马鞍面。随着起伏左摇右摆。看那个姿势,看来早就没有了性命。 祖锻的脸色一下变得异常难看,大声下令:“接二坞主进来!”方知晓有些讶异,但是也有种做出最后决定的轻松。走近了祖月低声问道:“怎么了?” 祖月已经是俏脸惨白,解释道:“昨天我们二叔就离开中流堡了,他和燕国豫州牧慕容和还有些交往,是去打探消息,和燕军谈判交出慕容秋,他们罢兵的事情的。谁知道搞成这样!燕军这次真的是要把事情做绝么?” 她转头看了一眼方知晓,神色复杂,低声问道:“你真的决定了?”方知晓一笑:“还能怎么办?到慕容宙手里也不见得一定死。平…………大小姐,以后你做事可要多想想,别再惹那么多麻烦出来啦。” 三匹马被家将们立刻接近了城内,当先活着的那人已经无力下马。被家将们搀扶了下来。匆匆送了城头。后面两匹马果然载的是死人。脑袋都已经不在身体,就这么拴在马给送了回来! 活着的那个人是个瘦瘦的中年人,一看就是祖家人的模样。虽然已经狼狈到了极点,左手鲜血淋漓,被砍断了三根手指。只是自己胡乱包扎了一下。但是气度却还算温文。看着祖锻关切的样子,只是苦笑了一下:“大哥,这次真的麻烦大了。” 祖月最先抢了过去,扶着她二叔的伤手:“二叔,怎么搞成这样?谁动的手?” 中年人苦笑,只是摇了摇头,对着祖锻道:“慕容和已经被慕容宙杀了!我们一直到管城以东,才碰燕军大队。慕容和的人头,就悬在旗门之号令。现在豫州一带镇军,完全听慕容宙的指挥!他已经接过了备秦大军的全权!我们求见那个凶神。想提出交还慕容秋和鲜卑圣物,并送粮七千石和二千匹绢帛犒师。慕容宙却要只是要我给你带回一封信!” 他摸索着从怀里取出了一副帛,面淋漓的都是血字。中年人咬着牙齿道:“这是砍断了我三根手指,慕容宙蘸着我的血写下来的!”周围的人都听得身发寒。和慕容宙照过面的方知晓完全能想象出那个体形巨大,全身都笼罩在甲胄中的凶神,当时如金铁交鸣一般冷笑的声音! 他心中一动,难道即使祖家坞交还慕容秋,慕容宙也不肯放过祖家坞么? “…………祖锻先生台鉴,普天之下莫非燕土,率土之滨,皆是燕臣。而君杀害鲜卑国姓子弟于前,而劫夺我大燕圣女于后。乃自绝于我大燕。此事非区区财帛可了。君当束手弃兵,自缚开城。我鲜卑圣女圣物,仆当自取,不劳君之车马劳顿。祖家坞壁汉民,仆当代抚。若君有会猎之意,仆意无任欢迎之至。吴王去后,大燕波荡,以君之一垒定河南人心,想必君意亦如是也。临匆匆,言不尽情。 大燕左将军,幽州牧,都督幽冀并三州军事,襄国侯慕容宙顿首再拜。” 祖锻容色如铁,笔直的站在城墙。望向北面翻卷的烟云。祖铁从他手中接过了帛,略略扫视一眼,呛啷一声就拔出了腰间长剑,一下架在方知晓脖子面:“坞主,这都是他们惹出来的,慕容宙不想要他们,干脆除掉了干净!”祖月刷的一下也拔出了腰间的马鞭,怒道:“你想干什么!这是我惹出来的麻烦!不关他们的事情!” 那个中年人也有气无力的低呼:“祖铁,你想做什么?已经得罪了慕容宙,现在还想得罪慕容垂么?”他转向默然的祖锻,低声道:“大哥,现在三弟四弟那边联络已经中断。谁也没想到慕容宙采用这样的雷霆手段,居然敢杀了慕容和!看他的意思已经很分明。燕国现在正是人心动荡的时候,吴王奔秦,下都惶恐不安。慕容宙想借着我们祖家坞,镇抚整个燕国的人心。他向来就是这么一个唯力是视的人。鲜卑圣女,不过是一个引子而已。现在重要的已经不是他们,而是整个天下大势!天下大变在即,我祖家坞如何躲得过?鲜卑人从来就对我们这些冉魏余孽看不顺眼,这场风暴迟早要来!现在我们已经不能侥幸了。既然已经对燕国绝了指望,不如就干脆倒向秦国!慕容垂已经在秦国得到了重用,我们可以攀他。这里百万汉民,总是要生存下去的啊!” 祖铁愤愤的收了长剑,无比凶狠的眼神就看着方知晓。而方知晓浑不在意他的威胁,心思只是集中在了祖锻的身。没想到他们的转机就这样突然来到!听祖月二叔的意思,现在慕容秋又变成了奇货可居。山穷水尽当中,似乎又见到了一丝光明!如果这次有机会降临的话,自己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争取! 祖锻终于沉沉的开口了:“燕军前锋已经到了哪里?”祖铁在旁边答道:“他们的前哨人马已经控制了西北方一马坡,那里是我们通向赤川堡的要隘。东北面的甲寅寨也被猎军占据,切断了我们退向平川堡的道路…………燕军留给咱们的退路,似乎只有向南,向晋国方向撤。中流堡一带三十多万汉民,如何走得了?而且晋国和我们关系也并不好。晋国荆州重臣恒家的人是绝对不会接应我们的…………” 祖锻猛的一击掌:“那就先把一马坡夺回来!咱们哪里也不走!慕容宙虽然杀了慕容和,但是在燕国邺城朝廷里,就算他再受宠信,再是现在燕国唯一长城之靠。也要受到猜忌。慕容垂如此谦抑都被逼走。何况一个更跋扈的慕容宙?咱们中流堡也不是他们说打开就打开的。他动用备秦大军来对付咱们,只要时间一拖长。那自然有人收拾他!”这个时候,祖锻已经完全是杀伐果断的大豪风范! 他转身下令:“铁儿,先送你二叔回府休息。集合速捷军,我亲率他们今夜奔袭一马坡。先把这个重要据点夺回来!让慕容宙也尝尝我祖家坞的厉害!” 祖月踊跃道:“爹,我也去!”祖锻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还嫌麻烦惹得不够?”祖铁轰然应诺,一指方知晓:“他们怎么办?” 祖锻淡淡的扫了一眼方知晓,而这小子正脑子转个不住呢。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费力思索过。祖锻淡淡道:“给他一身装备,一匹好马,晚跟着我,奔袭一马坡!” 这句话可是把所有人都吓着了,方知晓正在想自己的事情,祖锻的话让他差点就跳了起来!你这半老头子到底什么打算?祖铁张大了嘴看着祖锻,一时说不出话来。祖月马就嚷了出来:“爹爹,他身还有伤…………” 祖锻一挥手,让所有人都马住嘴。他冷冷的看着方知晓:“你想保护你的女人?大难当头,就要看看你能不能拿出本事来保护他了!祖家和鲜卑慕容氏已经有深仇大恨,我随时都可能杀掉这个郡主,拼一个鱼死网破。现在看你能怎么做,也许你的表现能让我觉得可以不杀她…………”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一甩斗篷掉头而去,祖铁猛一跺脚,跟在了他的身后。祖月则扶着他的二叔,呆呆的还没回过神来。只有那个受伤的中年人无奈的笑着,看着他哥哥的背影,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大哥,你还是没有忘记啊…………” 中流堡内响起了沉闷的号角声。祖家坞终于决定反击了! 第二十三章 踏上战场 方知晓脚步沉重的走下了地牢,听见门口的声音响动,一直在黑暗当中提心吊胆等候的慕容秋一下扑了过来,借着一点灯火,就看见了方知晓全身戎装,夹着自己头盔的样子。 他的冲锋衣和马裤都已经被换下,穿了祖家坞家将红色的战袍。系着一领围巾。身披着牛皮的背甲。只是头发还是短短的,看起来有些古怪。眼前的一切让女孩子睁大了眼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方知晓苦笑道:“别这样看我,我和你一样吃惊。慕容宙那个王八蛋带着大军逼过来了。不仅是针对你,还想把祖家坞也一起拔掉。咱们的命运到底怎么样,还说不准呢。祖家坞已经决定抵抗了…………那个坞主,脑子大概有病。点了我跟着他们今晚一起突袭一马坡的燕军。我没得选择…………美女,你安心在这里呆着,我总会带着你去见你爹的。” 他伸出手,隔着铁栏摸了摸慕容秋的脸,眼睛扫了一眼跟着他下来的家将,压低了声音飞快道:“当心你自己!祖锻很仇视你们!等我回来!” 慕容秋安静了下来,握住了方知晓的手贴在脸,女孩子这个时候剩下的,似乎就是对方知晓全心全意的依靠。两人现在对自己的命运无从选择,也只有接受。她低声道:“我等你回来…………你自己当心。知晓,你的伤…………” 方知晓勉强一笑:“我身体怎么样你还不知道么?好啦,死不了的。”慕容秋神色有些凄然,突然将颈项中的白凤璋取了下来,飞快的递到方知晓手中。他低呼一声,手心立即又开始变得灼热,忙捏紧了拳头。饶是如此,银光还是一闪,让周围的家将都转头看了过来!方知晓忙将手藏进了袖中,有着印记的右手直接握着白凤璋的又是另外一种感觉,先是一阵剧烈的刺痛,然后就是一道锋锐中带着温润的力量从手心一直蔓延到了头顶! 他轰然大震,脑海当中闪过了一道道奇异的画面。就在他站在地牢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漆黑的牢屋,没有了慕容秋如花的容颜。 转眼间他似乎就来到了一处高高的山峰之,自己俯视着一群奇服高冠的人燃起了大堆大堆的篝火,在烟雾缭绕中且歌且拜。漫长的吟诵声似乎充满了天地之间。六个人将一个垂老的老者围在中间,每个人手中都举着一块块形状不规则的东西。而其中一个神色庄重,带着青色高冠的青年人手中,正是举着那块白凤璋! 场景又一变幻,他又置身在漆黑的夜空当中,低头看着地面缭乱的火光。在熊熊的大火当中,无数的人影在舍生忘死的酣斗。一支穿着红袍的骑兵杀进了仓促建设起来的营寨当中,掷矛和弓箭雨点一般的投向已经慌乱的对手。喊杀声充满了整个夜空!激战的地点是一个两处峡谷交汇点前不远处的一处坡顶平缓的山坡。他站在空中,可以清楚的看到在一条峡谷当中,一群人马在静悄悄的向前涌动,远处燃烧的火光一闪,一下就映出了慕容宙巨大的身形!他抬首向天,面甲的愤怒金刚像就像发现了在空中俯瞰一切的方知晓一样! 他一下从破碎的画面当中清醒过来,再没有了白凤璋入手时候那种感觉。浑身都是湿湿粘粘的冷汗。耳边是慕容秋低低的声音:“…………我总觉得,是白凤璋引导你来到我身边的,这个时候,我已经没办法在身边陪你了。但愿它真的有那么神奇的力量,能保护你平平安安…………知晓,我等你回来!” 方知晓悄悄的将白凤璋揣进了怀里,家将们在低声谈笑,似乎没有注意他拿到白凤璋的事情。他脑子纷乱成一团。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白凤璋和那个奇异的圆环现在都在他的怀中,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牵引着他来到这里,又卷入这一切么?等待着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他合了头盔,一身戎装的他看起来也有些英气。他低声道:“我去了……其实我也不反感和慕容宙干一仗,就算为了那些汉民…………我毕竟也是汉人啊。” 他点点头,大步就朝地牢外走去,两个跟他下来的家将忙跟了去。慕容秋靠在栏杆,看着他的背影:“对,你是汉人,我是鲜卑人…………” 中流堡内一片人喊马嘶的声音,百支火把噼啪的燃烧着。寒风呼啸掠过,将火苗撕扯成了一道道奇怪的形状。外城和内城之间一片校场之,祖家的红袍家将们正牵着马匹整齐肃静的集合。这些家将们多已岁数不很年轻。作为祖家直属的速捷队骑兵,多是祖锻从冉闵铁军当中继承下来的骨干。每人都经历过数十次战事。集合在一起,自然有一种百战余生的杀气。他们作为追随祖锻最久的人物,在中流堡周围早就也有了自己的田地徒属。被燕军大队所焚烧抢掠的,就是他们的家产!每个人都在整理着自己的盔甲,擦拭着兵器。马匹都喂了好的精料,这些历年从辽东采购而来的健马,看起来都精壮之极。低鸣着用蹄子刨着地下的雪土。 哗啦啦一阵马蹄响动的声音,就看见校场外驰来了数匹健马,当先的就是穿着黑色披风的祖锻!他已经是一身玄色重甲,面容森冷,眼神当中电闪一般的凌厉满场的人都看得分明!他手中握着一把又沉又重的钩戟,看到这把兵刃。满场的速捷军忍不住就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欢呼:“天王!天王!” 跟在他身后的就是同样披挂整齐的祖铁和方知晓,祖铁面容一样森寒。马鞍侧斜插着两把又长又重的长矛。方知晓面色严肃,背着一口大剑。正想着自己的心思,却被这突然的吼声吓了一大跳! 祖锻举起了手中的钩戟,大声道:“儿郎们,鲜卑索虏又杀过来了!他们已经切断了中流堡对外的联系,前锋已经占据了一马坡!我们的子民被屠杀抢掠,我们辛苦建立的家园被焚烧。这个时候,我们只有让鲜卑索虏看看我们的刀剑!一队三队四队跟我前进,二队五队由管军祖铁调度接应。让这些索虏,在这些年之后,再尝尝我们刀剑的滋味!出发!” 他手中的钩戟似乎就是战斗的号令,方知晓发现那些家将们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这柄泛着血光的长大兵刃!祖锻回头冷冷的扫视了他一眼,催马就走。方知晓忙跟了去。大队大队的骑兵蜂拥而出。 月色如刀,照在这一支飞快向前的骑兵身。方知晓咬着牙齿忍受着没好全的伤口在马背的颠簸,悄悄的估计着他们这支出击部队的人数。最多也就六百多人的样子,再加二百多祖铁率领的接应队伍。八百多人就想去扑慕容宙的大军?胯下的马是祖月将自己的爱马让给了他,小丫头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冷言冷语的说他一定回不来。对他爹将他留在中流堡和二叔祖冶看家,气得跳脚但是也没办法。这小丫头到底是什么心思?整个中流堡,自己能信得过的,大概就是这凶巴巴的平胸女了。 自己出现在祖家坞的速捷军当中,前方就是祖锻高大的身影。命运的变化莫测,实在让他有些笑不出来………… 前面突然响起了马蹄的声音,祖锻扬起钩戟,所有人的一下就勒住了马。黑暗中钻出了几个红袍的骑兵,看来是派出去的前锋哨探。当先的一个家将喘嘘嘘的冲到了祖锻的马前,低声道:“坞主,已经探明白了。一马坡大概有两千多燕军步军在结寨镇守。依山布阵,还有两百多骑兵放在正东面哨探警戒,正对中流堡方向兵力最厚,警戒最严。从河道绕过去的小径,他们不熟悉地形,并没有安排人马守住那条通路。我们从那条小路穿过去,正好能从一马坡南面打他们!我们弟兄都沿着河道布置下来了,一路可以接应坞主前进…………” 第一次战场的方知晓也竖起耳朵听着,避实击虚,平胸女他爹不简单啊!害他还担心了半天,以为拿着这支小队伍就朝人家硬冲呢…………小心肝扑通扑通跳了半天…………祖锻却还在细问:“通往一马坡两条山谷里面,有没有燕军隐藏?燕军大队离他们多远,查探清楚没有?” “山谷里面绝对没有燕军,我们弟兄下马攀山崖细细的看过了!慕容宙主力还在六十里外的卮城一带,这支燕军是抢先来抢一马坡这个要点的,护住了后方运粮来的道路,燕军大队才会跟进。六十里,马军夜间增援来,怎么也要到天亮的时候了!” 祖锻看来是下定了决心,传令道:“全军下马,从河道潜到一马坡南面…………子正之时,同时杀出!把这支燕军摧垮!传令给管军,命他进抵一马坡东面,看着燕军营寨火起,就直扑一马坡背后的两条山谷通路,将燕军支援的道路截断!走!” 一行人马顿时转变了方向,向南面兜去。不一会就沿着小山谷走到了一条封冻的小河边。家将们轰隆隆的下马,给马蹄包破布。牵马就朝前摸去。月光照在封冻的河水面,反光正给他们提供了前进的照明。马匹都兜了嚼子。每人都咬住了一根小木棍。前行不了多远,就可以在队伍的西北面看到了控制着中流堡西面通路的一马坡燕军营寨的火把。河道两旁的小丘起起伏伏,而灯火也若隐若现。 马蹄敲在冰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是这么多人马集合在一起,也是不小的声浪了。方知晓走在其间,只觉得自己满身都是冷汗。以前虽然也曾经逃亡和猎军交手,但是这样的直冲着敌人扑去的战阵厮杀,还是他第一次!祖锻这个老王八蛋,为什么偏偏要老子跟他去出生入死?真是搞不明白哦。自己又不像这些家将,杀起来可以互相支援,到时候只能靠自己拼命。真是没搞头…………慕容秋现在怎么样了?这个时候,本来应该是自己搂着美女呼呼大睡的时候,顺便动手动脚…………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见得已经走了土路,而燕军营寨的灯火已经在他们正北方的时候。前面的祖锻猛的停下了脚步,前进的数百骑兵也整齐的停了下来,只有在胡思乱想的方知晓还牵着马朝前走。差点撞到了祖锻的背。他回头狠狠瞪了方知晓一眼。方知晓无辜的左右看看,老子又没经验,天知道你是不是尿急才停下来的。 祖锻压低了声音对他道:“朝后传,人马休息一刻。然后随我冲击!是不是祖家坞的好汉子,刀剑面见分晓!” 第二十四章 激斗(一) 方知晓紧着嗓子将命令传了下去,摘下了背后的长剑,握着冰冷的剑柄。这下可是来真的了!似乎只过了短短一瞬的时间,又好像过了很久。就看见坐在地闭目养神的祖锻突然翻身马。地下坐得整齐待命的数百家将也轰然一声全部马,方知晓自然也不例外。祖锻一展手中的钩戟,催马就冲杀了出去! 没有吼声,只有奔腾如雷的蹄声。数百骑士转过了掩蔽着他们身形的小土丘,眼前不过半里路,就能看到黑沉沉的燕军营寨,从顶部平坦的一马坡山顶,一直延伸到四面山脚下! 所有战马全部转成袭步,直扑而去。还有一两百步的距离,已经能看见西面用树桩竖起来的寨墙。据马鹿砦只有寥寥几处。燕军营寨也终于传来了惊呼响动。灯火一下紊乱了起来,还能听见大声发令的声音,人影已经在西面寨墙慌乱的出现。祖锻终于发出了吼声:“杀进去!” 轰隆巨响,披着重甲的健马巨大的冲力,一下就冲倒了那些木桩!几个拿着弓箭的人影摔落在地,一个人还没有落下,方知晓就亲眼看见祖锻的钩戟在空中将他的身体挥成两段!喊杀声在冲击的洪流中惊天动地的爆发了出来,张开了正面的马队一下就将燕军营寨西面的单薄寨墙冲得七零八落! 一个燕军举着长矛才从营帐里面钻出,方知晓已经冲杀了过来,他不过就落后祖锻两个马身而已。侧身一剑就劈在他的肩背部位。一下几乎就将他劈成了两截!燕军兵士惨叫一声,一下就摔进了营帐里面。正在朝外面冲的其他人顿时和他摔成了一团。方知晓一剑又砍下了营帐旁边照明的火炬,火苗落在营帐面,顿时熊熊烧起,惨叫声也顿时从营帐里面凄厉的响了起来! 数百重甲骑兵的冲击力是如此巨大,西面燕军数十个军帐内涌出的被惊动的士兵给撞得七歪八倒,乱作一团。火焰从到处都升了起来。天地间似乎只有燕军惨叫的声音。和兵刃砍进骨头,长矛刺进胸腔的声音混成了一种最可怕的声响。其他方向的燕军叫喊着朝这里涌来。但是这些才被惊醒的步军如何是这数百久经战阵的骑士的对手。他们用剑用矛,有的还在马开弓四面而射,涌来越多的燕军,也不过是增添更多的尸首而已! 方知晓跟在祖锻身后,已经完全没有了其他的想法。在这样群体的冲击当中,已经完全没有了个人的意志。只剩下杀戮的念头。他的长剑到处,已经不知道砍翻了多少人。不断的有兵刃长矛人体和他相撞。多被人马身的重甲挡了下来。而冲在他前面的祖锻,就如同一个最狰狞的凶神一样,长大的钩戟过处,满天飞起的就是血光!一路过处,他马脚之下全是残缺不全的人体!燕军突然发出了喊声:“是武悼天王!是武悼天王!”这样的惊呼似乎更大程度摧垮了燕军本来就不多的士气,挡在祖锻前面纷乱的人群波分浪裂一般的退开。被他追的人也没有敢于抵抗的,几乎就是闭目等着被他砍成两截。从冲入西面寨墙不过一瞬间的时间,祖锻的战马已经踏了山坡,朝坡顶直冲而去。在他身后,留下的只是满地血腥,还有到处熊熊燃烧的烈焰! 方知晓已经有些着魔一般的大声呐喊着跟着他直冲山坡。这一切场面已经激起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残忍杀戮的**。祖锻挥舞着钩戟的身影,就有一种魔神般的诱人追随战斗到底的奇异魅力! 山坡突然抛洒下来满天的箭雨,火光中可以清楚的看见数百名燕军弓箭手已经集结在他们坡顶最大的那个军帐之前,朝着魔神一样的祖锻攒射。连在他左右全是燕军的兵士也顾不得了!祖锻大吼一声,挥舞着钩戟格挡满天的箭雨。他兜马就退了几十步下来。回过头的时候,就看见方知晓满身满脸是血的跟在他的身边,身的甲叶缝中刺猬一般的插着箭杆。祖锻红着眼睛看他一眼,丝毫不理会叮叮当当敲在甲叶面的箭矢。这个距离长箭已经射不透他们的甲胄。他大声对方知晓道:“敢不敢再随我冲一次?” 更多的家将们这个时候也浑身浴血的跟了来,方知晓只觉得血朝自己头顶涌,大声吼了回去:“有什么不敢?老子这条命反正是拣回来的!是死是活从来没自己做过主!” 祖锻大笑一声:“想对自己的命运做主?握紧你的剑跟我!”他大吼一声,催马又冲了去。方知晓和数十名家将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坡箭雨来得更密更急了。还能听到那些弓箭手恐惧的喊声和军官们变了调的下令声音。燕军一马坡大营已经被他们冲垮,要是这些凶神杀了坡顶,那么他们这二千多人也许就要全军覆没!冉魏铁军的余脉,果然凶悍天下无双! 数十名骑士盯着箭雨朝坡直冲,方知晓只是挥着剑护着自己胸腹脸部的要害,腿手中的箭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反正有重甲保护,这些箭镞也入肉不深,死不了人。人和马都快变成了刺猬。不时有骑士闷哼着倒下,他本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这时更是热血涌,心中只剩下一个冲到坡顶面的念头!身边一个家将的马突然惨嘶一声,一支利箭射进了它的眼睛,那家将连滚带爬的爬了起来,挥着折断的长矛格挡着箭雨。方知晓这个时候也来不及思考,催马就经过他的身边,一把就将他拉了马背。坡顶的弓箭手越来越多,不少是从北面翻来的。那里的燕军营寨还算完整,没有被祖家坞战士踏得粉碎。眼见得箭雨越来越密集,祖锻呼喊一声。带着冲击的队伍就退了下来。几十骑马跑出箭雨射程。就看见祖锻在那里呼呼的喘着粗气。狠狠的瞪着坡那个巨大的军帐。 一个家将靠近他身边,喘息道:“坞主,我们已经踏破了燕军营寨,不如现在就撤!儿郎们怕不杀了千的索虏。也够给他们教训的了!”祖锻狠狠的道:“不成!燕军有的是兵,一马坡是要隘,非要夺回来不可!不能让燕军一下就冲到中流堡前!” 那家将看来也是他的心腹,点头道:“坞主,我们轻装而来,没有弓弩压制这些弓箭手,咱们很难冲去。管军接应的队伍带有强弩,是不是把他们调过来?”祖锻转动着目光,就看见方知晓正在他的身边,马背后还驮着一个人。他指着方知晓道:“你去!看见坡西北面的那个山峰了么?峰下是两道山谷的谷口,我们这里开战了,祖铁的接应队伍就应该在那里封锁住谷口。你穿过燕军营寨,传我的号令,去把他们调过来!” 方知晓一怔,老子都跟你这么卖命了。还使唤我没完了?祖锻直直的看着他:“想保护你的女人,就活着给我回来!”他身后被他救下的那个家将跳下马来,拍拍他的胳膊表示谢意。方知晓咬咬牙,又从他手中接过了一支长矛。催马就向西北面直冲而去。 ***,老子拼了! 西面的燕军营寨已经被杀得七零八落,已经没有人可以拦阻方知晓的前进,偶尔有一两个不开眼的家伙。在他跃马挥剑之下,也很快了帐。转眼他一人一骑就就撞进了北面的燕军大营。那里的燕军虽然多数已经抽调坡顶保护中军大帐,还有不少增援西面被杀回来的燕军在守着营盘。看着方知晓一人一骑直冲过来,不知道谁呼哨了一声,又是一阵箭雨袭来!这次可不像对着山坡仰攻,平地方知晓将马催到了最高速,挥舞长剑拨开箭雨就直冲了去。身挂了多少箭镞他已经懒得去理会。看见一个燕军弓手站在望楼对他张开了弓,他一矛就掷了过去!就听见一声惨叫,那弓手被长矛穿透,巨大的冲力还带着他的尸体一下摔了下来!大吼声中,方知晓用力一夹马腹,战马奋蹄而起,一下跃过了最前面一排箭手和保护他们的胸墙,腾云驾雾般的一下冲进了他们的营寨当中! 第二十五章 激斗(二) 不知道谁发一声喊,那些弓手丢下弓箭掉头就走。今夜这些战袍和血一样红的凶神实在将他们杀寒了心了!方知晓单人独骑,一路杀出了满天血雨。在他的剑下,几乎就没有完整的尸首!转眼之间,他就已经冲过了燕军北面的营寨,直奔向在夜色当中高高耸立的那座山峰。直到杀透重围,转过一个山脚,他才放缓了马步,浑身大大小小新新旧旧的伤口无一不痛。盔甲战袍下身体湿漉漉的,不知道流的是汗还是血。 老子似乎还真的适合这样的人生呢。方知晓苦笑着拍拍祖月的爱马。刚才这忠实的坐骑可是帮了他不少忙。黑儿也累得够戗,呼呼的喘着粗气。他看看就在不远处的那个山峰,突然从心底一阵悸动,这个地方我见过!他回头又看了一眼烟火斗乱的一马坡坡顶。脑子顿时电闪一般的反应了过来。这就是他在慕容秋地牢当中,才接到白凤璋的时候脑海中闪现的画面中的一副! 激战的一马坡,峡谷中涌动的偷袭大军,慕容宙的身影。他心突然朝下一沉,催马就直奔山谷出口而去。要赶紧通知祖铁,也许燕军真的会预备伏兵偷袭!孤零零的在这个一个要点放一点步兵,吸引祖家坞出击,然后慕容宙带着他那支曾经在追击他们过程中一天一夜奔袭了三百多里的猎军卷来…………但愿祖铁他们那支警戒的小部队能及时发现燕军的动向,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场偷袭的话! 如果这是真的,慕容宙这么处心积虑的安排到底是为的什么?祖锻一看就是打的仗比过的女人还多。这次的出击也是全部骑兵,也有祖铁警戒,发现不对可以转身就走。慕容宙除了白白牺牲千的步兵,还能捞到什么?真***想不明白。他脑子里面转来转去,转眼就已经靠近了谷口。突然间却发现山峰之间回荡的只有他的马蹄声音,放眼四下看去,月色融融下,两座交汇的山谷之前空荡荡的,不要说人了,连鬼影子都没有一个!祖铁在哪里? 冷汗顿时就从方知晓头冒了出来,张大眼睛忙乱的四顾,最后干脆喊了起来:“祖铁!祖大管军…………祖小爷爷…………祖铁你这个王八蛋在哪里?”周围嶙峋的怪石夹着的山谷只传来空荡荡的回声。嗡嗡的混成了一片,只有凛冽的山风吹过作为回答。现在怎么办?到处去找祖铁,还是回祖锻那里,或者………… 他滴着冷汗看着面前黑洞洞的山谷,或者守在这里,看着那场噩梦般的幻境会不会成真?这个重要的谷口祖铁不在,万一真的慕容宙伏兵奔袭过来,这个凶神带着数千银甲的凶悍猎军,那么祖家坞这数百精锐…………他茫然的又向一马坡方向看了一眼,那里的激战依旧,喊杀声依旧。也许现在能发出这个警讯的人,只有他了! 自己和慕容秋,现在毕竟还在祖家坞!跟着祖锻这莫名其妙的一场激战,不知不觉的。他竟然对祖家坞也有了一些同生共死的归属感,还有,还有他***和慕容宙这个凶神不共戴天!转眼之间方知晓就红着眼睛做了决定。他闭眼睛,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一种莫名的感觉就这样涌了心头。他的眼神似乎一下就跨越了数十里的距离,数十里外,一支不见头尾的骑兵大军正在蜂拥进自己左手的那个谷口。数千骑兵刀枪闪亮,摸黑前进,只听见战马喘息的声音响成一片,而最前面的那个巨大身影抬起了头来,凌厉的眼神和他撞个正着! 方知晓猛的睁开了眼睛,浑身战栗。就赌一次相信自己的感觉!他一催座下的黑儿,忠实的坐骑低嘶一声,迈步就走进了左手的谷口。早点能发现他们,也许祖锻他们就能多一些预警的时间! 山谷黑沉沉的,月光透不进来。不过两马宽的谷道高低不平,周围怪石枯树森森。一片的寂静。转过两个弯,一马坡的火光已经看不见了,里面更是漆黑一片。马蹄踏着冰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方知晓沉着脸一边折断满身的箭杆,一边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向前走了一里多路,两边的山势越发的陡峻,但是耳边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方知晓有点心虚,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太孟浪了?慕容宙会不会从另外一个谷口来?或者根本就不会来?他猛的勒住了马。犹豫着是不是要掉头回去。祖锻让他来找祖铁,他却凭着这个莫名其妙的预感直冲进了山谷里面!黑儿突然低嘶了一声,在雪地猛的刨起了蹄子。一股莫名的肃杀之气透体而来,连迎面而来的西风,都突然变得冷厉起来! 闷雷一般滚滚向前的马蹄声,突然就出现在他的耳中。肾激素顿时狂涌。方知晓刷的一下拔出了长剑。***来了!他浑身直抖,不知道是怕还是激动。仔细分辨了一下响声,还在两三里路之外,他立即翻身下马,手脚并用的朝两边的山崖面爬去,了五六丈高,站在一块凸出的大石面,入眼就是一道不见头尾的火龙!火光下不知道有多少兵刃在反射着寒光。在如此狭窄的谷道当中,大军仍然在以高速前进。不时有人马在高速当中重重的撞山壁,但是整支大军仍然一点也不混乱,拼命的向前涌动!在火光的掩映下,隐约就可以见到一个高大如山的身影,冲在队伍的最前面! 慕容宙果然来了!方知晓连滚带爬的跳下大石,飞也似的爬黑儿。用力加了一鞭掉头就跑。黑儿长嘶一声,前蹄腾空在原地转了一圈。似乎也知道主人急切的心情一样。崩腾跳跃的就直朝谷外冲去。方知晓紧紧握着手中长剑,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老子怎么变成乌鸦了,好的不灵坏的灵!祖锻啊祖锻,咱们快点跑! 黑儿的嘶鸣奔腾的声音惊动了离他不远的大军,方知晓身后的响动突然大了起来,明显这支数千人的骑军已经又加快了他们本来已经很快的速度! 寒风如刀,但是此时方知晓焦心如火。他催着健马转眼就冲出了漆黑的山谷,当看见一马坡的时候。眼前燃烧得更加汹涌的火焰照得他眼睛一阵发花。这转眼的时间,一马坡坡顶燕军中军大帐,也终于焚烧起来了!燕军前锋的大旗已经歪倒,已经被火苗点燃的燕军惨叫着翻滚下山坡。原来还算安静的燕军坡下西面北面营盘也是一片喊杀的声音。红袍骑士的身影在火焰中出没,大声呐喊着厮杀着。燕军这支前锋部队在这群杀神面前已经完全没有了抵抗的能力,只有逃命或者等待死亡而已! 而祖锻高举着钩戟的身影,就在坡顶的一片血光当中,危然屹立。他的吼声连相隔一里多远的方知晓都听得见:“天王!天王!” 天什么叉叉圈圈王啊…………一头大汗的方知晓照直就冲进了混乱的燕军大营。两个朝他方向逃命的燕军残兵被黑儿撞得老远,然后就看着数十红袍大汉正一身血红的在那里杀得性起。有些燕兵已经跪地投降,仍然被他们一剑砍下了脑袋!这个时候没人管方知晓的动静。四处乱跑逃命的燕军官兵更是无人阻挡。他一拉马缰,直朝山坡祖锻那里冲去。现在这帮速捷军已经散乱得到处都是,当整支的燕军杀来的时候,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有在中流堡内慕容秋的小命,现在只有一个字,逃! 当他才冲坡顶,就声嘶力竭的大声喊了起来:“坞主!坞主!慕容宙带着猎军从山谷杀过来了!咱们马快跑!不然只有死路一条!”祖锻猛的转过头来,方知晓这才看见,祖铁那家伙正按着剑,也是满身鲜血的站在祖锻的身边! “你要乱我们军心?现在我军正在大胜,二千燕军化为齑粉。一马坡就要回到我祖家坞手中!我才从双回谷过来,哪里有什么燕军?哪里有什么慕容宙?”祖铁大声的喊了回来,长剑一下指向方知晓:“你刚才去哪里了?在我军即将大胜之际又喊这个做什么?” 看着祖锻沉沉的看着自己,还有祖铁狰狞的脸色。方知晓一下就吼了回去:“我***找你去了!你不在双回谷谷口,怎么到这里的?慕容宙千真万确的正从那里杀来,只要迟走一步就来不及了!” 第二十六章 激斗(三) 大颗大颗的冷汗从方知晓额头滚落,祖铁在一旁冷笑。在方知晓脑海当中,无比清晰的浮现出一副副画面。大队的猎军行进到一马坡方向可以观察到动静的谷道某处,熄灭了手中的火把,跳下马来静悄悄的向前。一边休息着马力,一边也准备给祖家坞速捷军最意外的打击。慕容宙的面甲反射着远处火焰的流光,似乎在这里,都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他们没有时间了!是自己马落荒而逃,保住小命要紧,还是想办法说服祖锻这个比铁还要顽固的家伙?最可气的是慕容秋的小命还在他的掌中!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进退两难过。一股莫名的怒气就突然涌了头顶。来到这个时代,他和慕容秋被追杀,被怀疑,被利用,被仇视…………现在自己已经被莫名其妙赶战场厮杀,一番苦心却还得到这样的待遇!自己在这个时代到底算什么! 他猛的跃马向左,冲到燃烧的燕军大旗旁边。奋起神力,将碗口粗细,正在熊熊燃烧的燕字大旗一下拔了出来!神骏的黑儿高高人立,长嘶一声,被方知晓猛夹了一下马腹。掉头举着大旗,又朝双回谷冲了过去!火焰就在他的头顶燃烧,如一支巨大的火鸟一般呼啸而去。残余的燕军看着他们的大旗被方知晓独力挥舞而去,即使在这样混乱的局面当中,也发出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惊呼。这是六个大汉才能竖起的大旗啊! 祖锻和祖铁对望一眼。祖铁急急的道:“坞主,我真是奉命来援的,真的没有碰见他…………”祖锻一扬钩戟,打断了他的话,面沉如水的思忖了一会,突然大喊一声:“一队随我来!铁儿,你在这里清扫战场!”不等回答催马就跟着方知晓驰去。混战中的祖家骑士顿时也有百余人脱离了战团,直扑双回谷而去。 方知晓举着大旗冲在前面,火光照得他满脸血一样的颜色。黑儿奔驰到了最高速。发出了粗重的喘息声,温热的口沫直飘到了他的脸。转眼方知晓就直冲到了双回谷谷口,毫不停顿的就一头扎了进去。大旗的火焰下周围的乱石怪树显出了嶙峋的影子。黑儿转过一个弯,突然长嘶一声。在大旗火光的映照下,突然出现在方知晓眼前的,就是将谷道塞得满满的银甲骑士!放眼望去,全是涌动的人马。而方知晓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头顶飘扬着一团火焰。也一下让前面的人马映花了眼睛,一阵不可遏制的惊呼,顿时从人群当中卷起! 方知晓挥舞着大旗一头就撞了进去。 足有三丈长的大旗这个时候变成了杀伤力最大的长矛。一展开就是一团团的火焰。当先两个骑士顿时被这个不是人力能抗衡的兵器撞飞了出去。大旗的火光还卷到了旁边人的脸,顿时就是一片惨叫。战马也被扑到面前的火焰惊动了。高高人立着朝后退。人喊马嘶的声音响成一团。只一下冲击,最前面的数十骑士人马就滚成一片。方知晓咬着牙齿左手夹着大旗挥舞,右手拔出长剑乱劈乱砍。在这狭窄的谷道当中。这面火焰翻卷的巨大旗杆顿时将所有人的进路封得死死的,每一挥舞都有人或马被沉重的撞飞出去。后面的猎军骑士还在朝前涌动。给摔倒的人体马身绊倒。偶然有冲过来的猎军骑士,都被方知晓居高临下的用剑砍倒。在这短短一瞬之间,方知晓以一人之力,居然将数千大军的进路封得死死的。在他耳边响起的,只有山鸣谷应的人马惨叫! 猛的一股大力劈在了旗杆。 木屑寸寸爆起,四溅开来。一股汹涌澎湃的螺旋劲道沿着数丈长的旗杆直冲来。顿时方知晓就觉得自己身新新旧旧,大大小小的伤口同时绽开。数道血箭,甚至从甲叶缝中激射而出! 他哇的吐出了一口鲜血,浑身巨震。左手还是顽强的夹着大旗。只是三丈长的旗杆卷着火焰的杆头已经被生生砍断。左手也麻得不像自己的了。仓惶中抬头向前看去,就看见一个巨大的身影,踏着满地摔倒的人体,提着一把如门扇一般的巨剑,大踏步的朝他走来。狭窄的山谷,似乎就被这一个人影塞满! 慕容宙! 方知晓咬牙猛挥旗杆,朝他横扫。慕容宙又一剑劈在旗杆,啪嚓的爆裂声大响。黑儿惨声长嘶,连退几步。慕容宙剑的劲道仍如以前一样无坚不摧的朝方知晓袭来。他又毫无悬念的口吐鲜血。 老子什么架都打过,就是没见过象眼前这个凶神一样这么无坚不摧的螺旋气力,狠狠的敲打着内脏,似乎要将全身的筋骨拆散一样!慕容宙猛的抬头,面甲愤怒金刚像直视方知晓双眼:“你是祖家坞的人!” 慕容宙巨大的身影一下就跃到了方知晓面前。站在地的他,两米多高的巨大身形几乎和黑儿背的方知晓平头。又是一剑朝方知晓劈下。方知晓也知道这是生死关头,丢掉旗杆,双手举起长剑用尽全身的气力迎了去。 当的一声巨响,掩盖住了所有的声音。黑儿一声长嘶,这匹神骏的辽东健马四蹄一软,生生的塌腰下来,蓬的趴在地。而方知晓更是口鼻都溢出血来,状如厉鬼。这一剑之威。他双手的巨力仍然当不住,用肩膀架在剑,才算生生扛住!黑儿坐倒,他双脚落地。螺旋劲道在他全身乱窜。似乎要破体而出。虽然双手同时用了吃奶的气力,但是慕容宙的剑仍然一寸寸朝下压,肩膀扛着的利剑已经划破重甲,嵌进肌肉,迫近了他的锁骨。愤怒金刚像就在咫尺之前对着他狞笑。 就死在这里了么?老子怎么想起来逞这个英雄的? 右手突然灼热了起来,银光突然绽放开来,照亮了喘息相闻的两人的面目。一股勃然的丰沛大力从右手手心而,流遍全身。带得方知晓全身都象火一样烧了起来。贴着胸口放着的白凤璋却是如冰一般寒冷。冷热交错当中,方知晓头脑轰然一震,身旁的凶神,面临的生死关头,在这一刻就突然变成了无声的画面。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一切都似乎在这短短一瞬定格了。只觉得似乎有一种东西要在这安静当中爆发出来。 当的又一声巨响,将这慢慢流动的画面打得粉碎。方知晓猛的惊醒了过来,就见一把长大黑沉的钩戟在他面前横过!慕容宙已经翻身退开。挥舞巨剑叮叮当当的招架。再定神一看,就看见祖锻高大的身影已经冲进了谷内,挥舞钩戟和慕容宙正在激战!两人兵刃如电一般翻飞激射,根本看不清去向。在祖锻的身后,也有数十骑祖家红袍战士涌了过来,每人手中都张着弩机。在后面人举着的火把映照下,闪着锋锐的光芒! 祖锻猛挥一戟,朝方知晓大喝道:“快退!咱们撤回中流堡!”方知晓一提趴着的黑儿,黑儿却低嘶一声,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慕容宙的大力一击已经让他把黑儿的腰坐塌了!慕容宙当的一声挥开祖锻手中钩戟,猛的朝自己猎军大队当中退去。他的吼声也轰然传来:“放箭!”涌在一团的猎军们顿时从马鞍袋中取出弓箭,张弓扣弦。祖锻一把捞起方知晓,拉他了马背。调头急撤。才退入祖家坞战士队伍中。双方弩箭顿时嗖嗖的响成一片。两军当先数排人马立刻人仰马翻的倒下一片。这么近的距离的对射,哪怕凶悍勇猛如祖锻和慕容宙两人,也不敢侧身其间! 这时的祖家坞战士却在箭雨当中表现出了极高的军事素质,谷道狭窄,每排只能有三四人坐在马张弩而射,数十战士重重叠叠的一边放弩一边倒下,掩护着祖锻他们朝谷口外急撤。在一马坡那里,还有他们几百弟兄不知道这里发生的变故!当面的猎军同样一层层的倒下。但是刚才被方知晓独力阻住了一会的大队猎军这时也全部马。前面的人马倒下后排仍然跃出朝前涌动,顶着箭雨而。谷道当中避无可避,一方前进一方后退,路就留下了一排排的人马尸体!厮杀就在这谷道当中同样惨烈的进行着。 对射当中,祖家断后的战士几乎死伤殆尽之后,终于退出了谷口。祖锻大声发令:“我们就堵在这里!通知一马坡祖铁管军,让他们先撤回中流堡,一马坡夺不回了!我们随后就撤!”残余的数十战士一下散开,在两侧高处张开弓弩,两名骑士飞快的朝战事已经接近尾声的一马坡驰去。方知晓这个时候只觉得浑身无一不痛。身气力也用尽了,弯着腰在祖锻背后喘着粗气,祖锻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握紧了手中的钩戟。短短一瞥之间,方知晓已经看到了祖锻双手虎口已经血肉模糊,鲜血顺着钩戟的戟杆一滴滴的流下来。 祖锻也不是慕容宙的对手么?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才知道世真有万人敌这种凶神的存在! 第二十七章 牺牲品? 银甲猎军猛的冲出了谷口,迎接他们的就是扑面而来的箭弩。祖家战士已经占据地利,而猎军仍然受到地形限制。冲出来的人马顿时仆倒一片。但是后面的猎军仍然滚滚而出。方知晓看着身边的每张弓弩在满月和半圆间不断变化,每个人箭壶中的羽箭都在飞速减少。而猎军人喊马嘶声已经响成一团,冲出谷口的猎军越来越多。在谷口处的人马尸体也越堆越高。***慕容宙怎么不冲出来?射死他丫挺的…………什么时候咱们才掉头就跑? 猎军已经在谷口张开了正面,他们人多势众的优势终于发挥了出来,回击的箭雨铺天盖地而来。祖家坞战士不断的落马倒下。祖锻挥舞着钩戟格挡着箭雨,在他背后躲着的方知晓就不断的回头看着一马坡方向。他已经完全从刚才的厮杀激斗当中清醒过来了。现在就想着怎么逃命!自己手比脑子快的习惯以后可真得改了…………祖铁***怎么还不跑! 眼见得祖锻身边的战士越来越少,这些身经百战的家将们都是一声不吭的倒下。看着面前祖锻背影如山,仍然没有半点要后退的意思,而猎军已经涌出来越来越多。在弓箭的掩护下,已经有猎军骑士跃马冲祖锻所在的位置。双方兵刃相交,狠狠的厮杀了起来!呆在祖铁背后,就感到这个大豪猛挥钩戟筋肉贲突的那种威猛感觉。惨叫声一片片的传来,不时还有箭镞穿过甲叶入肉的声音。饶是如此,在祖锻面前,除了一片片的尸体,仍然没有猎军能够越过一步! 箭驰如雨,尸积如山,雪白血红,寒风冷月,一马坡大火熊熊。这一切对方知晓来说,如画。 一马坡突然火光摇动。一个家将驰到祖锻身边,他一支胳膊已经断了,满脸是血:“坞主,管军他们已经后撤,嘱咐我们三队来接应坞主撤退…………坞主,快走!”话音未断,一队猎军已经蜂拥过来,刀矛并举。祖锻一戟横过,两个猎军惨叫落马。但是那名家将却被一矛刺中,哼也不哼的摔下马来。那名刺翻对手的猎军红羽小军官错马就抽出一把弯刀,却被祖锻背后的方知晓一剑刺进咽喉,轰然栽倒。他在祖锻背后大喊:“你不想活了?老子还想,快跑***!” 一队不足百人的祖家坞战士从一马坡方向驰来,迎着大队大队的猎军舍死忘生的冲杀过来,又很快淹没在猎军洪流当中。但是这些战士从马栽倒,肢体不全,却仍咬牙在砍马腿扯人脚。死死的纠缠住越涌越多的猎军,一小队战士更是杀出一条血路,直奔祖锻这里而来:“坞主,快走!” 祖锻悲啸一声:“慕容宙!我们等着瞧!”猛的掉转胯下战马,钩戟过处,人马纷纷辟易。方知晓在他背后一边咒骂一边奋力的拨打着射来的箭雨,自己身又添了多少箭伤已经懒得去想。一夜的厮杀下来,没想到竟然如此的惨烈!自己带伤战场,不知道又流了多少血,又和慕容宙这个凶神拼得是如此之凄惨!他透过满天的箭雨向谷口望去。那里翻翻滚滚都是涌动着银甲大军,祖家坞的红袍战士一个个的被淹没。 为什么慕容宙没有追出山谷? 混战当中,在方知晓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这个念头。 人马兵刃激烈的碰撞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眼前一亮,面前已经没有了挡路的猎军。只有从一马坡零零星星射来的箭支。祖锻胯下健马鼓起最后气力,迈开四蹄疾驰起来。直奔中流堡而去,跟在祖锻身边的,不过寥寥数十名战士,却都已经是伤痕累累。方知晓血流得自己已经头脑发晕…………老子怎么运气就没好过…………祖月的马又死了…………祖铁,祖铁为什么不在双回谷口…………这些念头在脑中纷至沓来,直到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星火缭乱,方知晓又觉得自己在空中看着那座高耸空旷的山峰。那些奇服高冠的人已经燃起了熊熊的篝火,爆溅的火星夹杂着奇异的香气直入云霄。那些高冠的人们且吟且唱,语音高古,让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全身的疼痛突然席卷而来,将他一下从梦境当中惊醒。耳边突然响起了几个人急切说话的声音。他似乎躺在一个几案,屋中一片的昏暗。 “爹爹,他怎么了?怎么伤得那么重?”声音清朗中带着一点英气,这是祖月的声音。 “死不了!当年你爹爹被马槊刺穿,还不是砍断了槊杆继续激战。他就是一些箭伤,血流多了一点,没事!”声音粗豪沉重的是祖锻,还带着粗重的喘息声音。 又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大哥,一马坡没拿下来?”那是祖锻的二弟,鬼知道叫什么的家伙,方知晓迷迷糊糊的想。就听见祖锻大声道:“月丫头,你出去!” 耳边响起了祖月抗议的声音,然后脚步声才不甘心的去远了。 “败了!反倒是这小子救了我们!慕容宙以一马坡牵制咱们,从双回谷以猎军袭击咱们速捷军,八百速捷军出去,回来就四百六十人。可惜了咱们这些天王余部!” “大哥,你没有安排祖铁在双回谷口接应么?及时发出警讯,速捷军还不是说走就走,如何能有这么惨重的死伤?” “…………打发了性子,一马坡眼看就要拿下,双回谷那里又没动静。我就派这小子去调铁儿,结果他没碰铁儿,铁儿倒自己带着两队人马来加入一马坡战团了。最后还是这小子自己举着一面大旗,在双回谷独挡慕容宙了一瞬,我们才算挡住了他们一会儿!要不然,八百速捷军,现在还不知道能回来几个…………这小子有种!” “大哥,你怎么把他救回来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如果真的慕容宙和咱们翻脸,咱们向秦国示好。就先把这小子除掉,慕容秋一个女孩子也好控制。 我不是和您分析了么?慕容垂如此人杰,怎么会连女儿都不安排好?当初带着女儿一起逃往秦国,是多么便利的事情?也许他就是想利用自己女儿一条性命,再加这个天知道是不是姓方的家伙,将我们祖家坞也卷进去。抢月丫头的马,说不定也是早安排好的!以白凤璋为饵,挑动慕容宙对付我们祖家坞,河南之地大乱,我祖家坞不得不投向秦国。就是他慕容垂的功劳…………也许是一个早就布置长远的阴谋!而主力实施的就是他们。赌的就是大哥你对五胡圣宝的执念,还有咱们天王的遗愿!以这小子的胆识身手,和慕容秋这个郡主的亲热举止,他会只是一个小小家将?说不定也姓慕容! 就算月丫头无知,踏入了这个阴谋当中。逼得我们不得不直面慕容宙大军兵锋。慕容宙大军并不可怕,中流堡如此强固,没有一年半载他别想打开,燕国怎能让他将备秦大军调离秦燕前线那么长时间?怕的就是我们彻底落入了慕容垂算中!我们不是早就说好,将错就错认这小子是晋人,顺理成章的用他加入战事。在慕容宙大军面前将他牺牲掉。慕容垂也没有话说。没有了吴王这个得力手下,慕容秋一个生长在深宫的纤纤女子,少了这个最大的依靠,孤身一人在我祖家坞,还不是怎么安排她就得怎么听话?搞清楚慕容垂的盘算,可以和他讨价还价,真到慕容宙骑虎难下的时候,我们也无力支撑的时候,也可以将她交出去换燕军退军么!你怎么就将他救回来了?谁知道在河南之地,慕容垂有没有安排接应他们的力量?这小子若活着,会增添多大的变数?” 方知晓顿时就屏住了气息,本来他还想呻吟两声,告诉别人他***还活着呢!突然听到祖家老二算计他的话。脑子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祖家对自己原来还是没安好心!他立即放松四肢,装出仍然在昏迷的样子。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心里面念头电转,没想到自己和慕容秋两个人,一路亡命,居然还牵动了这么多的人!在祖家老二口中,局势人物纠缠复杂,比他看的电视剧里面的钩心斗角还要复杂多了。祖锻一个看似随意将他带在身边的主意,背后居然有这么多的意思! 老子跟你们没完! 第二十八章 分而治之 祖冶的声音沉沉响起:“我不是和您分析了么?慕容垂如此人杰,怎么会连女儿都不安排好?当初带着女儿一起逃往秦国,是多么便利的事情?也许他就是想利用自己女儿一条性命,再加这个天知道是不是姓方的家伙,将我们祖家坞也卷进去。抢月丫头的马,说不定也是早安排好的!以白凤璋为饵,挑动慕容宙对付我们祖家坞,河南之地大乱,我祖家坞不得不投向秦国。就是他慕容垂的功劳…………也许是一个早就布置长远的阴谋!而主力实施的就是他们。赌的就是大哥你对五胡圣宝的执念,还有咱们天王的遗愿!以这小子的胆识身手,和慕容秋这个郡主的亲热举止,他会只是一个小小家将?说不定也姓慕容! 就算月丫头无知,踏入了这个阴谋当中。逼得我们不得不直面慕容宙大军兵锋。慕容宙大军并不可怕,中流堡如此强固,没有一年半载他别想打开,燕国怎能让他将备秦大军调离秦燕前线那么长时间?怕的就是我们彻底落入了慕容垂算中!我们不是早就说好,将错就错认这小子是晋人,顺理成章的用他加入战事。在慕容宙大军面前将他牺牲掉。慕容垂也没有话说。没有了吴王这个得力手下,慕容秋一个生长在深宫的纤纤女子,少了这个最大的依靠,孤身一人在我祖家坞,还不是怎么安排她就得怎么听话?搞清楚慕容垂的盘算,可以和他讨价还价,真到慕容宙骑虎难下的时候,我们也无力支撑的时候,也可以将她交出去换燕军退军么!你怎么就将他救回来了?谁知道在河南之地,慕容垂有没有安排接应他们的力量?这小子若活着,会增添多大的变数?” 方知晓顿时就屏住了气息,本来他还想呻吟两声,告诉别人他***还活着呢!突然听到祖家老二算计他的话。脑子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祖家对自己原来还是没安好心!他立即放松四肢,装出仍然在昏迷的样子。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心里面念头电转,没想到自己和慕容秋两个人,一路亡命,居然还牵动了这么多的人!在祖家老二口中,局势人物纠缠复杂,比他看的电视剧里面的钩心斗角还要复杂多了。祖锻一个看似随意将他带在身边的主意,背后居然有这么多的意思! 老子跟你们没完! 身边的声音突然沉寂了。竖着耳朵的方知晓正觉得奇怪。却先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按了他的颈侧动脉。只感到两个手指。祖家老二的手没错!他努力的让自己呼吸和血流变得平缓下来,偶尔还发出一两声无意识的呻吟。然后就听见祖锻的声音:“他带伤阵,和慕容宙又交手了,挨了两下破军剑气,加箭伤,一两天是醒不过来啦…………” “那正好,趁机结果了他,就说他伤重而亡。大哥,这个时候不能有妇人之仁!” “…………冶弟,他救了我们速捷军啊…………铁儿早就当了中流堡的管军,怎么会为了一马坡的战事而放弃双回谷这个要点。他说是另外有传骑调他过来的。不管如何,最危险的时候,还是他顶着了…………这小子很象我当年,胆大包天,率性而为,偏偏又给自己找了一个不愿意放下的责任…………他毕竟是咱们汉人。也许真能通过他顺理成章的将白凤璋换到手呢?你的安排也许应付了现在咱们面临的危机,可以在慕容垂和慕容宙当中平安度过。可是白凤璋呢?我们却得不到!”祖锻的语调沉重萧索,没了战场的豪杰气象。让假装昏迷的方知晓却是一怔。 “大哥!不是我说你,我祖家坞始终不能更进一步,就是因为你放不下!天王早就死了。他的心愿已经证明不可能被实现,为什么你还念念不忘?胡人打下中原凭借的是刀剑,而不是他们的圣物。当年天王也得到了鲜卑人的大火姵,又怎么样了?胡人的天命改了?还不是败亡在鲜卑人手中!大火姵跟着天王一起殉葬。还不是死物一件?现在我们祖家坞有百万徒属汉民,数万战士,速捷军是当年天王留下来的精锐战士,秦燕晋之间,我们地位本来应该更加重要!谁不拉拢我们?只要我们当年听我之计,肯放下身段和胡人周旋,现在说不定在河南之地也可以建国了!这才是我们祖家的天命!您却抱着华夷大防,关大门只顾着汉民休养生息,空老了我们冉魏铁军的岁月啊!对鲜卑人和氐人都同样仇视敌对,却一心去讨晋国的好,结果晋国那些高门大阀不搭理我们这些冉魏余孽,慕容宙的大军现在逼到了我们门口!这是你最误之一! 其二,乱世如何能如此之重感情?你总还放不下那个羯人贵女,大哥,多少年了啊!方知晓现在保护慕容秋如你当年保护她一样,所以你狠不下心?这时你怎么不想着华夷之防了?祖铁是救我先祖的羯人义仆后代,可以报恩,但是非我族类,我们内部怎么又能让他坐中流堡管军这么一个高位?让他直接掌握我中流堡军权?他是羯人啊!如果大哥你真的想笼络他,就干脆将月儿嫁给他。可是你又舍不得!说月儿看他只是哥哥!小儿女的心事就那么重要?大哥,你英豪天下难有,带着我们打出了这一片基业,但是你心肠却始终硬不下来,这是乱世啊!三弟四弟和你一个脾气,还更没脑子一些!现在您必须要速做决断,慕容宙是个只讲武力的人,月丫头还招来了慕容垂女儿这么一个大麻烦,你快点抛开一切,全心应付现在眼前的局面!” 祖冶的声音又快又急,气急败坏。听到后来,方知晓却转开了心思。没想到祖锻粗壮外形之后,居然是这么一个脾气。妈妈的,老子的慕容家小妞的命真是流年不利,就从来没有顺利过!以前只是单纯逃命,现在恐怕想逃命都没那么简单啦…………现在他才深刻的感觉到,慕容秋的身份,还有在他身贴身放着的白凤璋,居然能牵着这么多大人物深卷其中。他不知不觉当中,已经成了吸引天下注意力的人物啦!真有些哭笑不得的味道,自己到了这个时代,只是想活下来而已………… 祖家的来历在他们的对话和慕容秋曾经的只言片语当中,他总算想明白了。石虎后赵崩溃之后,冒出个汉人大英雄冉闵。慕容秋曾经深有惧意的和他说起这位冉闵天王如何在一夜之间颁下杀胡令,北中国曾经的统治种族羯人被杀一空。祖锻原来是冉闵手下部将,当冉闵建立魏国和辽东崛起的鲜卑家族作战败亡,他的余部就被祖锻统领。慢慢以其为骨干打出了现在祖家坞这个局面。独立于西面氐人建立的秦国和北面鲜卑人建立的燕国之间。成了黄河以南汉民的家园。 怪不得速捷军有如此的战斗力!当年冉闵麾下铁军,一万多人的部队就和鲜卑慕容家三十万军队大战,而且连战连捷。要不是鲜卑那绝代双骄慕容恪和慕容垂两人,将骑兵以皮索连环,死后也不能解散。等于以人马尸体紧紧的困住了这些冉魏铁军,以数万人的性命换取了冉闵这个盖世英雄的性命。天下还没有能一对一击败他的人! 因为祖锻对胡人深深提防的性格,加他带的又是冉魏余部。鲜卑人和氐人都对他们很忌惮。不过当初河南之地一直是几方面都不能完全控制的地方,也干脆就默认了他们在这里的地位。不过这次倒好,祖月阴差阳错的将他们截了回来,追他们的又是慕容宙这个凶神,用屁股想也明白。没了慕容秋她老爹慕容垂的约束,慕容宙这王八蛋还不是想趁机把这个麻烦给灭了。 现在麻烦的就是他们的地位,祖锻想得到白凤璋,又不愿意对慕容宙低头。借着慕容宙坚决的态度,干脆打***。这老头子倒是和她女儿性格一样,冲动激烈。祖家老二却想的要维持自家的基业,想的是先打后和的心思。又自作聪明的以为他们是慕容垂布置下的棋子,连自己对慕容秋毛手毛脚,没个家将的样子都成了怀疑的证据!想借燕军的手脚除掉自己,好控制只是一个柔弱女孩子的慕容秋,不管将来联合慕容垂还是向慕容宙投降,女孩子就是他们可以控制的筹码。他们真是高看了我方知晓,又低看了慕容秋! 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世不怕聪明人,就怕自作聪明的人啊。他和慕容秋,只是单纯的想活下来罢了。反正现在自己也无能为力,听着他们的阴谋又能如何?跳起来找祖冶拼命?拉倒,现在还是装死比较better一些。想想自己为了两人的性命在双回谷那么卖命,真是不值哦…………什么时候,这命运才能不让别人安排! 耳边一直都没传来祖锻回答的声音,横下一条心的方知晓干脆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他们口中的五族圣物,牵引着他们一直来到祖家坞,成了这场厮杀的直接原因的这地摊货。到底是干什么的?听他们天命天命的,他也不明白。但是黄河岸边的银光大雾,还有自己预感到的慕容垂偷袭的景象,却是实实在在的!到底是因为他那个给他打印的圆环的原因,还是白凤璋的原因?每天手就动不动的热一下冷一下,还给他人体大发光玩儿。害得他老藏着右手。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地摊货真的有什么奇异之处!怪不得这么多人都对这些趋之若骛呢…………他的力气变得如此之大,动作如此之敏捷,受伤恢复得如此之快,都是拜这些玩意儿所赐。那自己被召唤到这个时代,就是为了东躲西藏,让别人决定怎么搞死自己比较愉快么? 总有什么在前面等着他!他才不要被祖家的人玩死呢!活下去才是老子的天命!一场豁出去一切之后的激战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真相,反而在方知晓心中激起了强大的斗志。看贼老天还能玩我多久! 第二十九章 看到了 耳边突然响起了祖锻低低的答复:“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冶弟。现在方知晓才救了我们速捷军,我一时下不了手,反正战事绵延,有的是机会。我还要借重他一段时间…………先这样。” 祖冶冷冷的哼了一声,让方知晓心又拎了一下,生怕这个家伙死劝他大哥现在就下手。没想到祖冶却轻轻放过:“也罢,大哥,反正他也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人物,也逃不出我们手心…………大哥,我关心的是祖铁!双回谷的事一定要追查到底。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永远不要忘记他是羯人!而我们当初追随天王又杀了多少羯人!” 祖铁是二五仔?方知晓才松了一口气又竖起了耳朵,他也算被祖铁摆了一道。这个看起来超过自己的帅哥总是看他不顺眼,从来就没善过。老子又不和你抢祖月!祖锻会不会查? 良久才听到祖锻叹了一口气:“冶弟,我觉得你多虑了,我们打了那么多仗,还不知道战事一起,完全不是你能全部控制的?不过大家比谁犯的错少一些罢了。铁儿在祖家坞这么多年,十一岁就阵冲锋打仗,今天这个地位,也是他拼回来的…………我不信他有什么事情。他当初也救过你的命呀!” 耳边就听见祖冶重重跺脚的声音,居然在他大哥面前就愤然转身而去。然后就听见祖锻沉重的脚步声走到他的身边。 方知晓下意识的快屏住的呼吸,但是马又反应过来,发出了几声逼出来的含糊的哼声:“慕容宙…………双回谷…………坞主…………快逃!”祖锻的脚步声一下停住了。只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音。 半晌才听到他低低的声音:“…………不要怪我,虽然你和我当年是那么的象!我当初只是一个被羯人养大的汉人孤儿,投入后赵儇王府中,当儇王石通在浦阪被匈奴人击破的时候,我也是如你一样保护着她一直逃到邺城…………如有可能,我不想杀你…………”他的话音戛然而止,转身就大步走了出去,就听见他大声招呼的声音:“来人,给方知晓治伤!将他送到明光轩去!” 听着他离开,方知晓一下睁开眼睛,摸索着就想坐起来。老天保佑,给老子听见了这些!幸好他们不知道白凤璋慕容秋已经送给他了,要不然还不就在这里让他伤重不治而亡?是去将慕容秋救出来逃走,还是怎么办?他们能逃得出去么?外面还有慕容宙!自己该怎么办?在这一刻,方知晓觉得从来没有的无助,想着还在地牢里面的慕容秋。真是眼泪都要下来了。 门外又传来了响动声,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屋子里面。听到响声赶紧就把眼睛闭。躺得老老实实的。然后就听见祖月的声音响了起来:“抬到我那里!这里臭死了,又是血又是汗,哪能治伤?”一个侍女的声音怯生生的响起:“大小姐,坞主那里…………” “知道我是大小姐还敢顶嘴?”祖月的声音有些怒气。顿时就有一些小手过来七手八脚的帮他剥身被血浸透的盔甲和战袍。方知晓可不觉得享受,只是在心里叫苦。妈妈的脖子面还挂着白凤璋和自己的圆环呢!这些给看到了,谁知道祖月能不能认出来!他情急生智,故伎重演,梦魇着了一般大喊一声:“慕容宙!你别走!”手脚顿时乱挥乱舞,吓得祖月带来的侍女们一阵惊呼尖叫。就听见祖月急切的大声喊:“他魇着了!先抬着去我那里,准备好白布和药膏…………这是救了我们速捷军的恩人!” 侍女们又涌了过来,七手八脚的将他扶起,死沉死沉的身体可让那些女孩子吃了不少苦头。好容易将他塞进了准备好的肩舆。忙乱中方知晓在手脚乱舞当中已经悄悄的扯断了挂在脖子的白凤璋,紧紧的捏在手中。 右手的手心又温热了起来。 而祖月的清新气息就在他肩舆的旁边缭绕,一支应该是属于她的小手轻轻探了她的额头。从她手指的颤抖,也能感到女孩子现在急切的心情。 这奇怪的一夜,就像一场梦一样。方知晓已经无法看懂这一切了。 方知晓闭着眼睛被侍女们放到了一张软软的床,扑鼻就是沁人的香气。这下他安安静静的等着那些侍女们将他的盔甲和战袍全部都剥去了。看到他身大大小小的伤口,折断在肉里的那些箭镞。所有人都发出了抑止不住的惊呼。特别是和慕容宙交战时候肩胛那处巨大的割裂伤口,简直就像小孩子咧开的嘴一样!谁也没想到这黑小子一仗下来,居然能带这么多伤! 温热的清水马开始擦洗他的伤口,接着就是油膏伤药涂去。再用白布捆扎。反正方知晓也没指望这年头有云南白药。伤口顿时就变得清凉了许多,让他混乱的头脑也清醒了起来。侍女们忙完这一切,都被祖月打发了出去。屋子里面一下变得安静下来,都能听见祖月细细的呼吸声音。一个念头突然电闪一般的掠过了方知晓的脑海,要不要再劫持祖月一次! 用祖家大小姐的命,换两匹好马,逃出中流堡,然后看他和慕容秋到底有没有活下来这个命! 他悄悄的捏紧了拳头,浑身肌肉也在暗暗的蓄力。你老子能这样对我,我也没什么对你好客气的! 祖月走近了他的身边,床榻轻轻一响,女孩子已经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方知晓正准备横下一条心翻身扑过去的时候。就听见祖月声音幽幽的响起:“你为了慕容秋怎么这么卖命啊…………把你们截到中流堡,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你这样一次次杀得浑身是伤,为了她,你真的什么都不怕?” 这个一向英气勃勃的女孩子,这个时候的声音却无比的柔弱低沉:“…………我也不明白是怎么了,就是喜欢看你总是不低头的样子。好像天塌下来都能帮身边的人扛住。我家里有的是家将,却没有一个象你这样胆大包天的。也许象我爹爹?他也从来不低头…………可是你会保护人啊,看着你一直护着慕容秋的样子。看着你一次次为她出生入死。我心里总是很奇怪…………你为什么从来不把自己当下人?你为什么身带那么多伤还一直笑一直胡说八道?你为什么见面就和我吵架?我真比那个胡女差?头发那么黄,眼睛那么蓝,丑也丑死啦!为什么老叫我平胸女?我真是平胸女么?” 女孩子的声音里面又带了几分委屈,愤愤的站了起来。方知晓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慢慢的放松了身的肌肉。老天爷,这是怎么一回事情?祖月怎么会看我这个王八蛋的?我可没给她好脸色看过啊! 老子在来的那个时代怎么没这么好的桃花运? 不过他隐约也有些明白,吸引祖月的,也许就是他身那种现代人的气质!这个时代的阶层分明是如此的明显。祖月在位,看到的只是身边家将仆人们的唯唯诺诺。但是他这个放达不怎么拿权威当一回事的性格,自然就引起了女孩子的好奇心和关注。再加保护慕容秋的英雄e一摆,在中流堡娇生惯养的刁蛮小公主自然芳心可可了。不过多少是爱情,多少是好奇,多少是女孩子之间的赌气,那真是难说得很了。 耳边突然就听见衣裳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就是祖月赌气的声音:“看,我是不是平胸女?” 方知晓下意识的就睁开了眼睛,她的闺房里灯火摇曳。让所有的一切都被照得若明若暗。祖月气乎乎的站在床边,身形高挑娇俏,身的深衣已经褪到了肩头,裹胸摘了下来,半垂在那里。清晰的就能看见一对秀气微微翘的玉兔俏生生的展现在他的眼前!两点红豆是那样的惊心动魄,室内有些寒冷的空气让乳晕旁激起的小小颗粒,都是那样的明显! 赚到了,卯死了!鼻血差点就狂喷而出,这妞还真是冲动型的。老子以后再也不说你是平胸女了! 祖月也几乎同时看到了方知晓瞪圆的眼睛。她大张开嘴,一时发不出声音来。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对视。室内空气一时僵住。 门外随时等着主人召唤们的侍女就听见里面突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你这个色狼!我砍死你!” “我哪知道你没事喜欢在家脱衣服玩儿,我是无辜的!很好看么?” “砍死你砍死你!” 第三十章 哥哥 方知晓这次是真的沉沉睡着了,恼羞成怒的祖月给了他一顿好揍。理亏心虚的他也只有挨打。打到最后还是祖月念着他是伤员,才恨恨罢手。掉头出去。哭笑不得的他出了一会儿神,劫持祖月的心思是没有了。胡思乱想了一阵,横下一条心来居然也就这么在祖月的香闺当中睡着。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亮了。远处似乎有隐隐的战鼓轰动的声音。一下就提醒了他现在的处境。门外有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小姐,你怎么让那小子在你闺房里面治伤?坞主昨夜听到了,脸色非常难看………” “不是他救了我们速捷军么?铁哥,怎么你也来说我?我以为你知道我性格,认定是对的就去做。他不像爹爹和我们祖家坞的战士,都有人照顾。是我将他卷入这场战事的,我不来谁来?” 祖铁长叹了一声,没有说话了。 半晌才是祖月声音响起:“铁哥,你没事?昨夜杀得惨烈,我也听二叔说了似乎你没有守住双回谷,爹爹他们才遇险的……” “你也怀疑我?”祖铁声音很轻。 “我怎么会怀疑你呢?你是我哥哥!只是二叔的脾气你也知道,总是不冷不热的那个样子。从来都对你有成见,爹爹提拔你当了中流堡管军,他可放弃了赤川堡堡主的位置回到中流堡,就是要……” “你只当我是你哥哥?” 方知晓躺在那里,很八卦的竖起了耳朵。可不是我想听的哦……就像昨天也可不是我想看的哦…… 祖月声音顿了一下:“就是哥哥啊……铁哥,我的性子你也知道,有什么就说什么。以前是这样说,现在还是这样说。” 祖铁声音淡淡的:“为了里面这个小子?他有什么好?还是因为我是羯人?” “我没当你是羯人!方知晓也什么都不是!现在我什么也理不清楚……先关心眼前的战事好么?慕容宙的大军怎么样了?” 回答她的是祖铁冷冷的声音:“放心,我从被坞主带在身边起,就要为祖家卖命了。慕容宙大军已经源源抵达一马坡,已经在重建大营,并且在伐木制造攻具。坞主已经决定只能在中流堡依城野战了,速捷军随时准备出击骚扰他们的大营或者去截断他们粮道。仗是有得打的……告诉那小子,别老躺着了,随时准备披挂阵。也许就在今夜!” 祖月声音里面有些怒气:“爹爹他们怎么这样?方知晓伤得那么重……” “你问坞主去罢……他想让那郡主活着,就得拿他的命来拼。我和他都只是家将而已……虽然我有这个坞主义子的名号……大小姐,他拼命厮杀,为的只是那郡主!” 脚步声沉沉去远,而远处的鼓号声声却更加响亮。战云的确是越来越近的向中流堡迫来。听到后来方知晓已经没有了八卦的心情,反而心事沉沉的。祖锻那帮家伙真的打算除掉他了!慕容秋的安全似乎还一时无虑,毕竟她的背后有那么一个英雄老爹。可自己就真是危险了!不说自己这一身伤能不能在大战当中活下来,就算自己命大,背后说不定还会飞来黑手!到底应该怎么办? 门外突然又响起了祖月的惊呼声音:“爹爹?”方知晓猛的从自己的心思当中惊醒。就听见了祖锻带着怒气的哼声,然后就是重重的脚步声。方知晓还没决定是不是准备闭眼睛装继续昏迷。祖锻已经推开祖月闺房的房门大步走了进来! 方知晓瞪着他高大的身影,这祖家大豪,一夜激战在他身似乎没有留下半点影子。仍然披着全身甲胄,容色如铁,目光如电,似乎从外表到内心都是金属打造的。昨夜在祖冶面前的软弱犹豫,半点也不在了。 看到方知晓居然清醒着,他微微有点讶异,更多的还是怒气。重重的哼了一声:“起来!披甲胄,跟我走!” 祖月跟在他后面,长长的腿用力的跺着。急急的道:“爹爹,他伤得那么重,还要去哪里?”祖锻怒道:“难道让他在你房间呆着么?你越来越放肆了!让他跟着自然去打仗。我祖家坞从来不会缩在城里挨打!慕容宙大军推进,冰天雪地野无所掠,只有后方追送粮草。我速捷军这么多骑兵,不去袭扰难道还让他们舒舒服服围城么?” 又要打?方知晓瞪着祖锻。这家伙还真是战争狂,从来没想着守城那一套!还是急着将自己干掉? 祖锻怒声一喝,祖月嘟起嘴不敢说话,眼巴巴的就看着他们两个人。祖锻冷冷的对着方知晓道:“你想保护你的女人,就是躺在这里装熊么?一点小伤就觉得了不起了?要知道,你们的命还攥在我手里。想活下去,就拼命罢!” 方知晓一下就跳了起来,横竖自己也无从选择,何必在祖锻面前装可怜的样子?困在这里无处可逃,跟着他去厮杀,说不定还能有什么机会!只要长剑在手,自己的命也不是那么好拿走的!慕容秋一时安全无虑,现在就是为自己的存亡拼命了! 事到如今,他倒是也看开了。管不得身大大小小的伤口还在作痛。不出一声的就去屋角拿那里堆在一起的甲胄战袍,就这么鲜血淋漓的套在身。昂然的和祖锻对视。 祖锻转过头,躲开了他的眼神。低声道:“走!”大步就带着他出去,方知晓从僵在那里的祖月身边经过,低声道:“帮我照顾好慕容秋!” 祖锻果然带着他直奔外城而去,这时的中流堡外城,已经满是祖家坞的黑衣步卒徒属在城墙面值守。精壮们不是拿起弓箭刀矛就是在搬运滚木擂石,大口大口的锅在城头支了起来,雪一捧捧的倒进釜里。准备在敌人攻城的时候烧成沸水。妇孺们也在协助着守城步卒们准备资材,制备干粮。整个外城就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兵营。 昨夜激战一夜的速捷军的家将们早就在内城门口等着祖锻出来,看来祖锻是连夜下的命令!方知晓也隐约有些明白,毕竟作为男孩子对战争天生的感兴趣,叔叔又是军校的教官。祖锻的决定他也能理解。祖家坞最精锐的部队就是冉闵留下来的这一支精锐骑军。如果给慕容宙把城围死,那骑兵最大的机动性也就丧失了。不如趁慕容宙还在布置合围的时候,充分利用这支骑军,袭扰他们的大营,抄截他们的粮道。反正来去如风,在保持机动性的前提下,要是能尽量延缓他们围城的步伐,那就太理想了。而守城不过是最后没有办法的时候的选择! 大群大群的红袍骑士都牵着马,看着祖锻和方知晓他们出来,都纷纷甲叶响亮的向他行礼。不少人还带着昨夜的战伤,就这么也站在队列当中。方知晓这才知道,祖锻可还真不是就针对他一个人!到这个生死存亡的时候,每个人有一分气力都要使出来!看着方知晓出来,不少人还向他行礼示意。让方知晓有些不适,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毕竟昨夜自己逞英雄,还是救了他们不少人!同生共死一场,自己在速捷军心目当中,也算是有点地位了?要是这个地位能再高一些,是不是让祖锻能更下不了手一点?如果他不在背后打黑枪,真的一刀一枪的拼命想把老子害死在燕军手中,那就各安天命了!想通这一点,他忙点头微笑,再谦和也没有的向速捷军们回礼。不时还眨巴眨巴眼睛,试图让自己的微笑迷人一点。 可惜祖锻没有给他那么多释放魅力的机会,猛一招手,十余名速捷军的队正们就跟着他出列马,疾驰向西门而去。沿途经过的那些祖家坞的徒属们,又是罗拜一地,对这些祖家坞最核心的人们行大礼。铁骑如风卷过,转眼就从西门的马面驰了城墙。祖铁早就和祖冶那个白脸大奸臣等在那里了。极目向着一马坡方向远眺。 半夜的时间,那里曾经被速捷军踏破的大营已经又收拾了起来,而且是更大的规模!一面面燕军的旗帜在飘扬。一群群的猎军骑兵们呼啸穿梭着,在中流堡的那些拱卫的小堡垒面前耀武扬威。大队大队的步卒在附近山头叮叮当当的看着大树。在制造攻城的攻具。看到这个场面,方知晓也只有咽口唾沫。妈妈的好大的场面! 祖锻沉声道:“怎么样?”祖冶和祖铁两人都微微摇头,祖冶低声道:“燕军动作很快,慕容宙又在一马坡升起了帅旗,没人敢怠慢。看他们制作攻具的速度还有源源而来的人马,五日内就可以开始扫荡我们的拱卫堡垒,十日内就一定可以逼到中流堡下!北面的燕军也在行动,消息已经传过来了,最迟明天就能出现在我们视线之内!” 祖锻冷冷道:“燕军的粮道在哪里?屯粮的大营在什么地方?” 第三十一章 方军师? 这次回答的却是祖铁了,他想也不想的就报出了答案:“燕军征集了数万的民夫,西面慕容宙主力从双回谷运粮,而主要囤积粮草的地方在卮城,双回谷西不过二十里的地方,正邻洛水之流,都是从冰以冰筏从洛口转运粮食,燕军护粮的兵马也无虑七八千人。猎军还随时可以应援,我们要绕过去,只能远远的绕开双回谷这条最近的路,没有两天,到不了卮城。” 一直专心听着的方知晓一愣,祖家坞都被困成这样了,慕容宙又来得突然。居然消息还这么灵通!一定有一个巨大的情报网支撑着他们的消息来源。祖家在这片土地,果然是根深蒂固! 一直处在不断的危机麻烦当中,迫使方知晓不得不让自己的大脑高速运转。心思竟然是从来没有过的清明。他忍不住低声道:“咱们速捷军不过千人,老家还要顾着,绕两天的路去打慕容宙的屯粮地方。他又不是傻子,能不防着咱们这一手?一马坡咱们就给算了一把,不要到时候又给阴一下……我可不嫌自己命长。” 几个人的目光都扫了过来,祖铁冷哼一声:“坞主说话,你插什么嘴?你是什么身份?”祖锻一扬手:“让他说!” 其实方知晓也不过是发发牢骚而已,看祖锻这么重视他的意见,大家的眼光都看向他。一时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看着祖铁的眼神只是轻蔑,倒是激起了性子。妈妈的,没读过三国演习,没看过电视?跟我比文化,老子是大学生!你?估计小学都没见过是什么样呢。他耸耸肩膀,肩背被慕容宙割开的伤口又是一阵痛,不过给他硬撑住了:“你们说那个卮城什么的,不还是一个转运粮草的基地么?不过离中流堡近点儿,慕容宙一定看得严,反正大家都是六条腿,跑得快。咱们再绕远一点?反正在哪里烧了他们粮食还不是一样……” 祖家三个人异口同声的报出一个地名:“打洛口?” 祖锻猛的一甩斗篷:“就这么定了!这个时候没时间多议,速捷军不能困死在中流堡里面,烧不了洛口,也吓他们一跳!去洛口仓要四天的路,我们必须今夜就出发。没有多的时间准备了!慕容宙的燕军不过暂时嚣张,我速捷军在这里还是来去自如!冶弟,你守紧中流堡。我带速捷军主力去奔袭洛口仓!铁儿跟着我,这小子也跟着我……”他伸手对着一个黝黑结实,背后交错插着双矛的朴实汉子一招,那汉子顿时就迈出一步,躬身行礼:“这小子交给你看着,给他换身甲胄,换套战袍,挑匹好马,当你的副手。给我盯紧一点这小子!” 啊?这就定了?老子又要跟着你去跑四天路?我不过是说说而已啊!英雄!方知晓张大嘴傻了,再没想到祖锻居然是这么果决明快的性子!还给老子封了个官儿?我是慕容家的人嘿!祖锻转过头狠狠的盯着他,低声道:“你要再敢去见我的月儿,我这就杀了你!”也不给方知晓说话的机会,掉头就下了城墙。祖铁冷冷看他一眼,和不动声色的祖冶也跟了下去。 老子又没让你当便宜老丈人!凶个屁啊!对着祖锻的背影方知晓就比起了中指。气乎乎的转过头来没好气的看着祖锻点名监视他的那个汉子,却没想到别人对他深深的施了一礼:“方君,在下祖家坞速捷军第五队队正陈衍,昨夜多谢方君在一马坡时援手之恩。以方兄独战慕容宙的神武,到我第五队来,咱们正是要多亲近亲近……” 方知晓猛的想了起来,这汉子就是昨天晚在一马坡马被射死了,自己手快拉来的那个倒霉家伙!祖锻怎么让他来监视自己?自己对他有恩啊!祖锻啊祖锻,你到底安的是好心,还是坏心? 一马坡燕军新立的大营外不远的山坡,燕军步卒们正喊着号子,叮叮当当的砍伐着树木。中流堡这样坚固的城堡,用人命是根本填不进去的。围攻肯定是旷日持久的战事。为了有效的攻击城堡,他们需要填平壕沟的泥土,大量的云梯,遮蔽士兵的橹车,可以居高临下向城内放箭的云台,撞击城门冲车……这些都需要大量的木料。一棵棵的大树轰然被放到,在人群当中激起一阵阵的呼声。 树林深处,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不耐烦在树枝不耐烦的翻了一下身子。象是被从好梦当中惊醒了过来。嘟嘟囔囔的坐了起来。 “这两个家伙怎么这么麻烦?这一路的逃跑就没顺利过!这次又把祖家坞给卷进去啦……老头子,要是知道这么麻烦我才不来呢。慕容宙带着四五万人,我现在可也没办法。天命天命,你说天命开始动了,动的结果就是祖家坞完蛋?这还要本小姐跑什么?没劲……”她轻快的打了个哈欠,从随身的皮囊里面翻出了一块星盘。仔细的打量着黄澄澄的木盘面星命的变化。 在她头顶的天空,那时被古人们分为了中、东、西、南、北五个方位。而中央的天空又被分成了太微,紫微、天市三宫。紫微宫位居正中,也向来代表着天命的变化。在紫微宫中,最中央的代表着这天命归属的紫微宫中,代表帝星的紫微宿早已黯淡无光,而在它北方的天机、破军、巨门、贪狼、七杀诸星正是星命光华万丈的时候,只是仔细分辨,贪狼和巨门两星也快要转完横过紫微之中的旅程。而正是天机和破军星命光华大盛的时候。 在星盘,还有大火星横穿紫微星垣的痕迹,在大火星星命最强的时候,整个紫微星垣都黯淡无光!不过现在也都没了踪影。 北中国,就正在破军和天机星闪耀的光芒之下。这些曾经是紫微星帝星辅佐的这些星宿们,在公元三百多年前后,一度让天象大乱,帝星失位,到现在也没有恢复正常的可能。黑影呆呆的看着星盘,叹了口气:“老头子,我可看不出天命有什么变化了呢……从始皇帝那个时候到现在,就看到紫微不断的在失位,谁知道哪天谁又真正能取代紫微的位置……慕容秋和方知晓,真能牵动天命变化么?”女孩子细白的手指轻轻的抚着那些高古的刻痕,一千年来,一代又一代的人观看着天象的变化,用刀刻下痕迹,面还有烟熏火燎的痕迹。似乎就记载了一千年的历史。 她耸耸肩膀,将那块星盘收了起来,跷着脚又躺了下来:“唉,再看看。等到两个家伙真死了,我也算对得起师傅和师兄啦……再忍两天,长安城好吃的又跑不掉……” 第三十二章 奔袭 方知晓皱着眉头朝自己身披挂着盔甲,他又换了一身新的战袍。合身的甲胄又送了过来。那个曾经被他救了的陈衍正在他背后替他用力的束紧胸甲。那汉子别看也是高大坚忍,身经百战的样子。还是速捷军一个队正。可是象平时没人和他说话一样,逮着方知晓就说个没完。 “方兄,昨晚你真是神武!慕容宙你居然敢和他当面交手!我们当年都是跟着冉天王的骑将,打遍天下,也只有慕容宙敢和我们冉天王交手!他的破军剑和破军剑气估计也将将在冉天王之下……我们坞主都够戗!你真是救了我们速捷军不少弟兄啊……大家都感激得不行……” 方知晓正想着心思,听他在那里说,突然想起自己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破军剑气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慕容宙一剑砍过来,那力气能在我体内转圈转好久!伤口直朝外面飙血……我力气也够大了,怎么就是当不住?” 陈衍转过来,又替他正了正胸甲,露出一嘴白牙笑道:“胡人各族都有他们的镇族绝艺,冉天王就从羯人那里学到了大火戟,鲜卑就是破军剑!我们坞主就用的就是天王留下的大火戟!至于到底怎么回事,我又不是胡人,怎么能知道?我看坞主很重视你,得空你求教坞主。” 祖锻会教我才怪,这世道还真有内功这么一说?方知晓闷闷不乐的想。马又要去奔袭几百里了,谁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忍不住就骂了一句:“妈妈的,这次真是要拼命了!” 陈衍也点点头:“方兄,咱们汉人,在这个地方,什么时候不是得拼命活着?我十七岁跟着坞主,现在有三房妻妾,九个孩子,在中流堡外有我的四百亩地,中流堡城内有我五家的徒属……胡人一来,还不得拼命保住?坞主身也背着我们这些家将的责任哪………我们这些做家将的,不为主子卖命,为谁卖命?但是祖家坞发展到这个时候,坞主又不肯向胡人低头,我看咱们……拼了!除了坞主,现在谁还能挑起这个担子来!” 他挤眉弄眼的朝方知晓笑道:“你跟着吴王那么久,又贴身保护他的郡主,现在有多少家业,多少徒属了?是不是在长安等着你?还是留在邺城?” 有个屁,方知晓没好气的想。慕容秋给我许的荣华富贵现在还没影子,能看到的就是一场场厮杀和死里逃生罢了!对身边这个八卦汉子顿时就没了多说话的心情。收拾起东西转身就想走,这个时候,抓紧时间去看一下慕容秋。祖月小丫头……那还是免了。 陈衍却一下拦住了他:“方兄,你去哪里?坞主随时会点兵集中,现在我们只能待命!”方知晓白了他一眼掉头就走,这个时候再不看一下慕容秋,天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再看见她!没有了自己,她到底该怎么在祖家坞这个虎狼之地撑下去? 旷达如他,这个时候都不愿意多想下去了。正在这个时候,低沉的号角响了起来。校场正在准备的速捷军大队骑士纷纷的集中起来,陈衍一扯方知晓,急急道:“坞主点军了,快马准备!” 方知晓猛一咬牙,朝慕容秋所在地牢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你一定要活着!我也要活着! 就见祖锻带着祖铁等数十名从骑,轰隆隆的从内城向外城驰来。只是祖铁没有穿着满身甲胄,只是披着一件战袍。这小子难道不参加这次奔袭么? 夜色已经渐渐笼罩了下来,不知不觉一个白天已经过去。七八百名祖家坞速捷军骑士整齐的排成了队列,方知晓就和陈衍在第五队的前排。就看到祖锻的目光在他脸冷冷的扫过。方知晓在心里又比划了一个中指,就听见祖锻大声下令:“速捷军的家将们!一马坡咱们没夺回来,并不代表我们就打不过慕容宙!咱们速捷军纵横天下的时候。辽东鲜卑还在辽东苦寒之地挣扎求生!我们不会缩在中流堡内挨打,这片大地,都是我们的战场!中流堡和祖家坞的今天是打出来的,今天同样靠咱们的刀剑,也能保住!” 火把熊熊的燃烧了起来,照得每个人脸都是一片的通红。 “这次我带五队速捷军从一马坡南面迂回,从犀木津绕过卮城,向西面一直前进。一直打到荥阳郡以西的洛口仓!慕容宙的粮草全部要从洛口转运,那一带的燕国大军,一半给他们带来中流堡,一半在河南郡继续备秦。他守护自己屯粮之所,也重点在保卮城,我们就一直深入到卮城西面两百里去!燕军再多,我们速捷军一样来去自如!烧了洛口的备秦大军的粮草,看他们怎么围我们祖家坞,看燕国的皇帝找不找慕容宙算帐!” 速捷军们发出一声欢呼,这些冉魏铁军余脉,虽然已经安居了十余年。但仍然骁勇剽悍!祖锻这个命令,真是再合这些来去如风的速捷军战士们的胃口不过了。 方知晓酸溜溜的想,都是老子的主意啊……要在面慷慨陈词的,也是老子才对……这辈子除了在学校当众检讨,还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言过呢…… 祖锻声音雄浑:“祖铁管军留守中流堡,带着速捷军余下三队人马,轮流出击骚扰慕容宙,把他的主力盯死在中流堡前!一到五队,这就跟我出发!” 果然变了?中午祖锻不是还说带着祖铁出击么?方知晓看了他们祖家坞三巨头一眼。就看祖铁神色复杂,沉默不语。而祖冶在那里微微冷笑。祖锻果然还是听了他二弟的话啊。也开始对祖铁提防了,把他放在中流堡,让老二盯死他。省得再来一个不守双回谷这样的麻烦……那么是不是代表这次祖锻也要对自己下手了? 只有走着瞧了!祖家坞内部的事情,让他们自己烦心去,自己还是想办法把小命保住!祖月能不能照看好慕容秋?这一刻,方知晓的心已经飞到了地牢里。 那个清丽娇艳的异族女孩子,还在静静的等着他回来。 低沉的牛角号声呜呜的响着。五队七百余人的速捷军战士沉默的鱼贯跟着祖锻从中流堡东门悄悄的跨过了护城河,而同样有二三百骑兵大张旗鼓的从西门出去,准备夜间骚扰慕容宙大军。回望西面一马坡方向,从南到北已经是一片连成一线的灯火。而中流堡前大大小小的堡垒同样灯火通明,人影闪动。一天之间,源源而来的燕军大队已经有了如此的规模。双方数万人就这样对峙,这就是千年前大战将来的场景! 谁胜,谁败?谁死,谁活? 七百多速捷军战士出东门之后,前行十余里就掉头向南,隐入一片群山当中。祖锻和麾下的队正们看来对这一带的地形都熟悉无比。更有一些穿着青色战袍的骑士不时出现引路。告诉他们南面燕军的布防情况,还有推进到哪里,怎样行进可以避开他们。速捷军就在这些骑士的指引下,昼夜兼程的向西直进。包括方知晓在内,人人都是双马,累了就在马休息,吃饭也在马解决。一天下马的时间不过一两个时辰。真是拼老命的奔袭。 每天都有速捷军战士支撑不住,被那些青袍骑士收容。在第二天越过犀津关山口的时候更是险到了极点。燕军一支大队也赶来控制这个山中通路要点。当他们在夜间在头顶山腰乱哄哄的扎营的时候,他们大队在底下悄悄的越过了这个天险。出了这里,明显看到祖锻松了一口气,看来奔袭洛口最大的一道难关已经轻松过去了! 这样辛苦的突袭,方知晓带伤在身,却是加倍的比别人辛苦。虽然他体质有异。身体恢复已经比以前快了很多。但是这样长时间的颠簸,却让他伤口一直不能愈合。还有些发炎的迹象。不过他也咬牙撑着了。祖锻可不会对他发慈悲的!说不定还希望他就这么死掉呢!他发了倔强的性子,居然一直紧紧的跟着。和他同队的陈衍倒是对他很照顾,每天难得休息的时候给他换药。 第五队的战士们也真是把他当作了他们队的副队正,有时陈衍不在还向他来请示命令。看来双回谷那一场血战,同生共死的遭遇让这些斩头沥血的汉子们迅速的认同了他。而祖锻看着这一切,却也并不说话。第五队一百三十余名骑士,都是祖锻的直属家将,多是三十下的年纪,有些是跟着祖锻当年在冉魏军中冲杀过的。有的不过是子承父业,一直干家将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每个人比起方知晓来都是大富翁。有妻有妾有奴仆有地。这下才让方知晓明白这个时代阶层高下是如此的分明,这些家将要为祖锻卖命,但是同样也有人身完全附属他们的奴仆!而且这种身份代代相传,极难改变!为祖锻去拼命,在他们脑海中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奔袭到第三天,速捷军大队已经出了山脉,南面不远就是已经冰封的黄河,面前就是一片大雪的荥阳郡平原!而洛口仓所在的地方,据说就在一天的路程之内的。慕容宙的后方大营管城已经被他们抛在了身后,眼前荥阳郡,几乎就是完全为他们所敞开! 第三十三章 洛口仓 方知晓狠狠的咬着口中总有一股膻味的牛肉条。他的右手用白布扎得好好的。就是怕别人发现了他那个冒银光的印记。大队人马都在一个山坡后面休息,等着出去哨探的人马过来回报消息。祖锻就坐在他不远处,甲胄整齐的扶着那把传自冉闵的钩戟在沉沉的想着什么。他望那里一坐,周围的骑士都不敢放肆,一个个也披挂得整齐。在那里给马松肚带,喂草料,看马掌。方知晓可管不了那么多,盔歪甲斜的躺在那里吃东西。至于自己的马……都是副队正了,总能找到人帮忙照看! 除了不时想想慕容秋,他现在倒是横下一条心的自得其乐。没心没肺到了极点。偶尔闭眼睛,更是满脸淫荡的想着祖月那天夜里胸前的春光。 马蹄踏破冰雪的声音传了过来,所有人一下都站了起来,连方知晓都懒洋洋的去摸自己的长剑。在小丘顶放哨的骑士手势比划一下,是自己哨探的人马回来了!转眼间就看见五六个红袍骑士夹着一个青袍骑士驰了过来。远远的就下马拜倒:“坞主,中流堡百晓队荥阳队正王勖拜见!”祖锻一下站了起来,招手道:“都过来……这次全仰仗你们百晓队得力了。情况如何?燕军的动向如何?洛口仓那里动静如何?” 方知晓好奇的看着那个叫王勖的家伙,一张平凡的脸。不像速捷军那样满身都是杀气。祖家坞果然实力深厚,除了一支战兵,同样也有掌握周围情报的队伍。要不是对了慕容宙这凶神,估计这个地方,也没人能找他们麻烦。他也关心的凑了过去。毕竟自己也要拼命打仗,多了解些情况总没坏处。 王勖似乎也知道速捷军是祖家坞骨干心腹,不用有所顾忌。靠前几步就在雪地面画了起来:“坞主的消息传过来之后,属下就一直留心这一带燕军的活动迹象,只是荥阳郡一带汉民多被燕军掳掠骚扰,大家都朝中流堡逃去。少了附近汉民村庄掩护,咱们的活动也变得艰难了。不过还是多少摸清楚一些情况。这一带燕军不多,只是将掳掠来的汉民组成了民夫队伍,有一千多人的一个校尉部监督着这数万民夫和千车马沿河从洛口到管城输送粮草,管城有燕军一军约六千人,多是步卒。护着管城和卮城之间的粮道。而卮城以东一直到中流堡,都是猎军在寻梭保护了。这一带是没有猎军的…” 妈妈的,总算没有这些银甲的凶悍家伙了!方知晓先在心里面松了一口气。看着王勖在雪地面画出了地形。他在黄河边他们所在的位置向西拉了一条线,低声道:“向西八十里,除了燕军一个校尉部沿河往来,就再没兵力了。洛口仓是备秦大军的粮草囤积之地,有四十万石粮草。直接守洛口的不过数百人,几千个临时征发的民夫。不值一提。但是在洛口更西面四十多里处,就是备秦大军未被慕容宙调动的那些河南郡的镇军了。步骑不下万人。属下担心的就是我们沿河奔袭,如果遇了昼夜往还押运粮草的燕军,虽然他们不是速捷军对手。但是一旦走漏了消息,河南郡镇军增援洛口仓,那就麻烦了!” 几个队正都吸了一口凉气,愁眉苦脸的互相望着。祖锻也在那里低头沉思。方知晓心里就想笑,这也算个事情?电视看得少啊,这也不能怪他们。看他们一脸沉重的样子,居然一下笑出了声音。祖锻的视线带着恼怒猛的扫了过来:“你笑什么!难道你有什么主意?” 这祖锻,方知晓是明白一些了。阵打仗他身先士卒,杀气冲天,带着一支强军打出了一番基业。不过脑子和他女儿一样,基本是单行道。估计祖家坞有今天这个成就,多半是他那个阴沉沉的二弟的功劳。 方知晓笑笑,转头问王勖:“这位老哥,沿河数万民夫来往,就一千多燕军押送监视?那一个人要看几十个人了。有没有单独行进的民夫队伍?” 王勖看看方知晓,不知道这黑小子是什么人物。只看他带着祖家坞速捷军副队正的标记。 祖锻一挥手:“说!” 王勖道:“是,燕军也不能全部看护监视,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地盘,汉民又老实。天寒地冻的,燕军也多少有些躲懒。反正民夫的家眷在他们手中,又能逃到哪里去?有些规模不大的民夫队伍,就他们自己走了。到地头点数就是……但是每天也总有燕军在河道一带走啊!” 方知晓笑道:“那就给咱们找点民夫的衣服,咱们这几百人,分成前后几起,马搭几个空口袋,就当是到洛口仓装粮食的。前面没人我们就马疾驰,看到有队伍过来就下来牵马走,问起来咱们都是民夫,这还怕他们发现个屁。大冬天的,又是晚走。他们一个个来查?八十里路,就算沿途有耽搁,天亮之前还不一准杀到洛口仓,烧***然后掉头就走。” 周围的人顿时就脸露出了喜色,连祖锻也微微点头。王勖忙道:“这样成!几百件衣服还找得出来,晚他们也不能仔细分辨,还可以找些冰筏子,兵刃都放在筏子,用口袋盖着,怎么也遮掩了过去……坞主,真是好主意!” 祖锻决断极快:“那你就去办这个事情!酉时之前送到,天黑我们就出发!能办到不能?” 王勖点头领命而去,而祖锻只是深深的看了方知晓一眼,又坐了下来。陈衍推着方知晓就朝他们第五队的位置走,在他身边笑道:“方兄弟,真有你的!咱们这些速捷军冲杀惯了,这样的法子还真没想过!我看你就在咱们速捷军干,坞主不会亏待你的……女人,田地,徒属,什么都有!” 方知晓刚开始还有点得意,游击队打日本鬼子都能装送葬的队伍,这个主意小e了。听到陈衍说到后来,却只有苦笑。你们坞主憋着除掉我呢!自己还能活几天,真是天晓得。陈衍朝他挤挤眼睛:“等回了祖家坞,我的徒属家里也有几个不错的女孩子,咱们搞点晋国的酒,好好喝一场乐乐!” “胸大不大?” 月黑风高,寒风在冰封的河道之呼啸。大雪更是飞飞扬扬的下了下来。一支分成几起的队伍裹着头脸,骑在马向前疾驰。方知晓、陈衍带着他们的速捷军第五队就走在头一起,跟着他们的还有祖家坞在荥阳郡的那个百晓队的队正王勖。一百多人的战士全部换了厚厚的民夫棉袍,兵刃也都藏在了马后拖着的冰筏面。才一入夜,就全部出发打头阵了。 方知晓出了这个主意之后,陈衍从原来只是因为救了他一命的亲热而变得有些尊重了。他们这队人马怎么换装,怎么分配前进序列,编成什么队形。事事都问方知晓一气。方知晓也不客气的瞎指挥一通。不过他如何安排,后面几起队伍都偷偷的有样学样,连祖锻亲率的第一队和第二队也不例外。 踏冰封的黄河河面之后,王勖在前面带路,冒着大雪数百人马向前疾驰。途中只要看到有民夫的队伍冒雪前进,都下马小心的错身而过。有燕军询问,也是王勖回答。方知晓就裹着头脸装老实。也许是天气实在恶劣,往日繁忙的河道,今夜居然就只撞一起燕军押运的民夫大队!也顺利的蒙混了过去,少了干扰,大队人马在雪中行进速度更快。到了下半夜的时候,正在方知晓觉得浑身冻得发麻,前面的王勖突然停下了马:“洛口仓到了!” 方知晓精神一振:“***总算到了!” 王勖指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中远处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就是洛口仓!为了怕河水泛滥的时候潮湿,特意堆了一个土山,建了这么一个仓库。高出河堤的那个影子就是!”陈衍打马也凑了过来,一夜大雪当中行军,人人都累得够戗。须眉都全部变成白色了。他问道:“咱们是不是等坞主他们来?” 方知晓连忙摇头:“在河道中间停下来,冻也冻死了!还不如活动起来。咱们再向前,到河堤下避风的地方等他们。顺便先摸摸情况……***,今天晚,零下十几度总有了?” “啥?”王勖和陈衍都一脸不解的反问。方知晓知道失口,忙吩咐道:“老陈,叫弟兄们摘了冰筏,把兵刃都拿出来!咱们再向前!”陈衍很听话的去了。速捷军的战士们跟了来,直朝洛口仓逼去。走得越近看得也越清楚。洛口仓果然建在黄河边一个堆出来的土山面,占地颇为不小。下临黄河,转运粮草方便。山一条坡度平缓的大道可以从河堤打马直,半山腰只有一道单薄的木栅,比一马坡那次冲阵燕军临时搭起的营寨还要不如。大风雪的天气,河堤都没了人影,只有山顶那片木屋前面有几点半死不活的灯火。真要突袭,一提马速就冲去了。 可是在洛口仓所在土山的旁边,却竖着一个燕军大营!风雪当中黑沉沉的,看不清规模。但是这支守护洛口仓的大军,绝对不止王勖说的只有几百燕军的数字! 第三十四章 死战 方知晓和陈衍都立刻看向了王勖,王勖一张发胖的脸在这么冷的天都顿时渗出了汗珠:“以前没有的啊!以前这里没有这个大营的啊!他们从哪里冒出来的?”方知晓脑子电转,以前在自己那个时代没有发觉,现在的他在兵火纷飞的紧张战场,却是念头转得飞快! 他也许真的天生适合这种乱世,以前不过没有这个机会罢了。 “老陈,我带大军在河堤下避风等候,你快催坞主来。也许咱们要兵分两路了!一路堵着燕军大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一路直奔山顶,放火烧粮草。打完就跑!多亏有这场大风雪,咱们还有机会!” 大雪黑暗中,祖家速捷军大队跟了来,一直掩到了河堤底下。陈衍跟着祖锻走在最前面,狠狠的看了方知晓身边王勖一眼,这个三十多岁的胖子就吓得要跌下马的样子。他目光转向方知晓:“你怎么看?” 英雄,你才是这里老大啊!我给你这么卖力,也没薪水拿,还担心这条小命!方知晓苦笑道:“还能怎么办?分两路打!同时发动,这个天气都冲他们个乱七八糟,火头起来就赶紧跑路……河堤下咱们不能多待,要是洛口仓和这个大营的燕军反应过来就麻烦了!” 祖锻哼了一声:“慕容宙居然这么小心!再多的燕军也要顶着了!陈衍……你和这小子带第五队去踏燕军大营,我带大队去烧洛口仓。山头火没有大起,你们要是有一个人敢先撤退。祖家坞也同样军法无情!” 陈衍一脸紧张的应是,方知晓却是苦笑,苦差事都给老子了,就等着老子送命呢!陈老哥啊陈老哥,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祖锻虽然出主意不行,但是有了决断却是行动极快。立刻就将速捷军大队分成两路,祖家坞战士们最后整理了一下马匹军器,一声呼哨,就黑压压的翻过了河堤! 每当就要投入激战的时候,方知晓就是浑身热血涌。也许将自己投到这个乱世参与杀戮就是老子穿越的真正目的!他握着长剑的手忍不住向两边伸开,在高速冲击当中,发出了一声怪啸!什么生死存亡,命在顷刻,都给抛在了脑后!百名速捷军身经百战的战士被他感染,也同时怪啸起来! 洛口仓守军和山下大营的燕军,也几乎同时反应了过来。那些躲懒避风的哨兵们听见了风雪当中这充满杀气的呼声,仓惶中向满天的洁白外望去。就看见风雪之中,数百名颜色鲜红的骑士举着寒气森森的兵刃,以风雪还要凌厉的气势分成两路,向他们直扑了过来!一个望楼的燕军才想去敲鼓报警,一支长箭已经破空而过,将他的身体钉在了望楼之! 方知晓在燕军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一头撞进了燕军的大营! 木竖的栅栏四处纷飞,给披了甲胄的健马撞得四处飞散。沿寨墙值守的燕军纷纷被冲进来的这些战士刺倒砍翻。惊呼声就在这大雪中席卷而起!鼓声号角声,鸣锣吹号的声音从四处响起。衣甲不整的燕军从各个营帐当中纷纷涌出。手忙脚乱的去拿兵刃,军官们也睡眼朦胧的从小营帐中钻出。抬眼望去就看见自己的大营由南向北波分浪裂一般的开始混乱起来。随着眼前士兵们一排排倒下。一个穿着红色战袍甲胄也满是鲜血淋漓的黑家伙已经跃马冲过了他的身边,接着自己的头颅就冲天飞起,看着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小,还有那冲在前面黑小子已经发红的眼睛! 长久在生死之间挣扎的方知晓,已经没有了对敌人的丝毫怜悯之心! 燕军大营终于惊动了起来,灯火四处亮起,熊熊燃烧的火头也在四处烧起。正在奋力向洛口仓土山顶猛冲的速捷军大队向那个方知晓冲击的方向看去。哪怕头已经有箭雨扑来,还是被那里的景色吸引住了心神。 这个起火的营盘竟然是如此的广大!方知晓带着一百多人就冲进了一个至少有五千以燕军的营盘! 厮杀在短短一瞬间就变得空前惨烈起来,一开始燕军只顾着惨叫倒下,但是紧接着四处就涌来了越来越多的燕军。还有骑马的燕军军官指挥着他们向前涌。面前的长矛如同丛林一般,箭支也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止!吼叫声越来越大,而火焰也越燃越高。燕军已经发现了还有大队的骑士向洛口仓冲去,开始冲击寨栅,第一个火头已经在洛口仓升起。他们必须杀退这些堵住了他们增援道路的小股敌人骑兵,尽快增援洛口仓灭火保住军粮。 可是这帮敌人却是出奇的凶顽! 方知晓和陈衍两匹马背靠着背的团团转着。一群群的燕军士兵举着长矛朝他刺来。方知晓总是一把就揽住一大蓬刺来的长矛,接着用剑一挥,这些燕军就没了矛头!怀里抢下来的长矛被他飞掷而出,一排排的燕军惨叫仆倒。后面的人马更多的涌过来,将那些尸体踏在脚下。一个燕军大汉猛的举矛脱离队列扑过来,被方知晓一把抓住长矛,单手用力,就将一个百多斤的大汉硬生生的举了起来!那大汉惨叫着放手跌下,还在空中,方知晓一剑挥过。那汉子的身体,就变成了下两截,向不同的方向飞了出去! 血雨纷飞当中,方知晓一马一剑,就如杀星临凡,堵在了那些吓破了胆的燕军之前! 而靠在他背后的陈衍,连背后双矛也不拔出,只是张弓应弦而射,专射那些骑在马的燕军军官,他箭速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带得四壶长箭已经射空了大半,不知道将多少人射翻马下!正在两人杀得性起的时候,陈衍猛的一扯方知晓:“看!我们第五队!” 方知晓在马立起身子,被杀寒了胆的燕军发声喊就朝后退。方知晓凛然四下环顾。终于看到了燕军的规模!入眼之处全是涌动的头盔长矛,纷纷向他们突破的那个口子四面挤来。穿着红袍的祖家坞战士在这样的人潮当中就是一个个孤岛,转眼就被这汹涌的巨浪淹没。燕军已经越来越迫近了他们突破的那个口子,数十名战士以他们为中心组成了一个半环形的防线,死死的堵着这个缺口。可是还有不少燕军从其他寨门涌了出去,在军官的指挥下朝洛口仓的那条马道直奔过去! 洛口仓顶已经有不少火头升起,却远远没有到烧到不可收拾的时候。而他们这些人马,在数量如此巨大的燕军面前,只怕很快就要被全部淹没! 他大呼一声:“走!向洛口仓方向退!卡住路口,不要让燕军冲过去!”陈衍咬着牙连发三箭,射翻了两个正声嘶力竭指挥士兵扑来的军官,另一个头盔竖着白色羽毛的军官却反应极快,一剑就拨飞了陈衍的长箭。方知晓不出声的就从陈衍背后拔出一支长矛,振臂掷出,在他的大力之下,长矛去势如电。那军官连反应的功夫都没有,被长矛硬生生的从马撞了下来!燕军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惊呼,如林一般的长矛稍稍后退。方知晓已经仓惶带着残余的战士直撤了出去! 背后的箭雨飞蝗一般的追着他们,不时有战士惨叫落马。方知晓的举着半截断矛在背后奋力扑打,但是身马还是不知道又插了多少箭杆!这种背后一阵阵箭镞入肉的疼痛感觉,他早已再熟悉不过了! 转眼间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高速机动了通往洛口仓那条马道的附近。方知晓扬起双臂大呼:“散开!散开!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将燕军拖住,等着山头大火烧起来!谁都不许后退,谁有危险了,我去救谁!”数十战士大喝一声应命,分开就舍死忘生的厮杀起来。燕军多是步卒,全速朝洛口仓进援之下,大风雪的天气一开始只能跑个七零八落。这些骑兵在雪中忽隐忽现,突然就冲出来砍杀一番。而方知晓就带着陈衍四处接应。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到底谁是队正。 这支小小的队伍发挥了骑兵所能发挥的机动性,死死的牵住了燕军一阵,在感到头顶天空越来越亮,飘落的雪花都带着红光的时候。燕军也越涌越多。战士们四处左右都出现了长矛箭雨,再没有机动的空间。但是每当一个战士被围住的时候,方知晓总呼啸着一马冲至,左矛右剑,硬生生的杀出一条血路,将那战士接应出来! 到了战场,他实在是天生的战士,天生的豪勇。 第三十五章 坠落 到了最后,大家都已经杀昏了头,步步后退,节节抵抗。燕军的骑兵也终于出动了。这些骑兵身着黑甲,虽不是猎军那样装备精良的大燕中军直属的精锐。但一加入战事,仍然是给了方知晓他们极大的压力。尤其是当先的一个手持双铁矛的满脸卷曲胡子的军官。每一次冲杀,就有一个祖家坞战士落马而亡。方知晓身边的人已经越来越少,陈衍的弓箭已经射完,一手长矛,一手空弓的紧紧跟着方知晓乱劈乱打。转眼间那双矛军官已经冲到了方知晓面前,他的眼中也似乎只有这个已经杀成血人血马,每一经过,就是燕军被他开出一条血路的黑小子。 “我乃大燕宗室,大燕越骑将军,弋阳候慕容鹦鹉,面前那好汉子,可通姓名!”方知晓咬牙一矛刺去,这个时候这么多废话!老子是二十一世纪死三流野鸡大学生方知晓!当的一声巨响,那汉子的铁矛和他夺自燕军的制式长矛狠狠撞在一起。他手中木矛顿时断成两截,飞激出去,还刺死了一个燕兵!两人身子都在马一晃。方知晓反应极快,举着断矛就朝他马头打去,右手长剑也刺向他的腰侧。慕容鹦鹉双矛如电,一护自身一刺方知晓,当当两人又碰了两下。方知晓总算在这个时代碰到一个单凭蛮力就能和他匹敌的家伙!他一被缠住,四处祖家坞战士压力顿时加大,步步被压退,死伤越来越惨重。 方知晓这里也危险到了极处,他和陈衍已经被冲开。那慕容鹦鹉认准了拼死猛斗。他兵刃吃亏,那慕容鹦鹉除了力大,双矛更是翻飞如神,让他应付为难。每一交手,同样也能感觉到矛蕴涵的那种隐隐旋转的劲道。让他长剑拿捏不住,身新的旧的伤口又被撞得纷纷绽开。只能步步后退。就在眼见要全军覆没的时候,大家都听见身后蹄声如雷,还有祖锻大声的吼声:“大家撤!一队二队,接应五队撤退!”方知晓百忙当中侧头一看。 洛口仓已经是满山大火!他们终于撑到了这个时候! 突然胯下的马一声惨叫,慕容鹦鹉左手长矛已经一矛刺进了他那匹新换的坐骑的眼中去!方知晓顿时跟着坐骑轰然摔倒。慕容鹦鹉提起双矛,就朝矮了半截的他狠狠扎下,周围的燕兵发出了吼声,举着长矛朝这个把他们杀惨了家伙逼了过来! 生死关头方知晓头脑竟是无比的清醒,他左手一把就拽住了慕容鹦鹉的马镫,猛的从死马脱身而出,贴近了慕容鹦鹉的马腹。慕容鹦鹉咦了一声,双矛落空,顿时回过手来,一矛护身一矛就朝他头直敲,而方知晓身边周围燕军的长矛也同时逼了来,而他已经退无可退! 方知晓右手长剑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候,猛的扎进了慕容鹦鹉的马腹。那燕将胯下战马长嘶一声,高高人立。却没有如方知晓所愿倒下来挡在他的燕军之间。却发蹄疯了一般的疾驰出去!而马镫在慕容鹦鹉乱蹬之下反而紧紧将方知晓的手缠住,一路拖着他也冲了出去! 这时大队大队的速捷军正从山蜂拥而下,祖锻更是一马当先的加入了战团,钩戟飞舞杀出满天血海。接应速捷军第五队的残余战士退下,已经杀到了浑身浴血的陈衍身边。却看见一个燕将的战马发了疯一样,拖着方知晓一下撞开涌过来的速捷军战士,朝洛口仓山顶直冲了去! 祖锻朝那里看了一眼,大喊道:“退!我们快退!”陈衍已经杀红了眼睛:“坞主,我们不能退,要将方知晓接应出来!我们在这里顶住,您去将他救下来!他救了我们多少第五队的弟兄!” 数十个残存战士都听见了陈衍的喊声,都一边厮杀一边回过头来大喊:“坞主,快去救方队正,我们顶在这里!他不走,我们也不走!” 方知晓只觉得自己都要被拖成两半了,马的慕容鹦鹉还举着长矛劈头盖脸的朝他猛砸。他只能尽量将身子缩向马腹之下,举着右手长剑奋力抵挡。肩背处那被慕容宙所伤的伤口一蓬蓬鲜血被震得激射而出,将他染得满身通红。身下大地又在高速的向后延伸。转眼似乎又了山路,身体被大大小小的石块人尸马尸撞得高高飞起。 难道自己真要这么死了?每一次遇险的花样都这么不一样!这个时候也只有咬牙苦撑,为自己的小命拼死搏斗!受伤的战马冲了半山腰,转到一个临河的断崖之前,终于力竭轰然摔倒。他和慕容鹦鹉顿时摔做了一团。两支长矛和方知晓手中长剑都摔飞了出去!脚才一落地能借力,方知晓顿时就咬牙发力,一下将缠着自己左手的马镫生生扯断! 但慕容鹦鹉也一下扑到了他的身,双手就扼住了他的脖子!方知晓用力挣扎,伸手去戳他眼睛,慕容鹦鹉松了手,两人扭在一起翻来滚去,一拳拳的朝各自身脸招呼。两人都是力大无穷,每一拳落下,都是一阵阵眼前发黑!一口口的鲜血狂吐!翻滚当中,方知晓的余光就看见祖锻马的身影已经静静的伫立在不远处,却没有丝毫来援手的意思! 老子看来真的要死了………… 在他心中突然掠过这一道明悟,慕容鹦鹉的拳头还打在他的身脸。不知道是谁的鲜血随着他的拳头落下四下飞溅。 与其死在祖锻手中,不如就拖着这个垫背去死,两人黄泉路,还能打一架解闷! 方知晓猛的抓住了慕容鹦鹉的拳头,而他却拼命要扯开他的手。而方知晓就腰用力,要把慕容鹦鹉朝身边的断崖处掀!撕扯当中,他右手本来已经破破烂烂的布条终于被扯了下来。 银光乍现!连方知晓都没有想到,他手这个银色的印记,在这个时候银光翻腾是如此的汹涌!不仅滚在一起搏斗的两人被照得一片的惨白,就连祖锻也睁大了眼睛。 “天王说的银龙腾跃,月华之力,改变天命之力!他才是应运之人么?!” 一道银光也从方知晓手奔腾跳跃而出,穿破了乌云低垂,朔雪纷飞的漆黑天幕,照亮了洛口仓周围的山川大地,照亮了在山下翻翻滚滚激斗的双方将士。让他头顶洛口仓满天的大火都变成了苍白的颜色! 慕容鹦鹉也震惊得停下了手,而方知晓却趁机发力,抱着他就朝断崖滚了下去,身下就是数十丈高的虚空! 第三十六章 你欠我一个解释 在身子朝下飘飘落去的时候,方知晓放松了四肢。无数人的面孔就闪电一般在他脑海中掠过。原来时代的亲人朋,初恋的女孩子,被自己臭嘴巴气走的女孩子,严厉的叔叔……慕容秋,甚至还有祖月的咪咪……就这么结束了也好,秋儿,我已经无能为力了……带你到秦国的诺言……爸爸妈妈,我回来见你们了…… 一支长长的钩戟突然划过空中,还有一个声音炸雷一般的响起:“抓住!”方知晓下意识的伸手一捞,一下就悬在了空中!而慕容鹦鹉却迅速在他身下翻翻滚滚消失在纷飞的大雪中,只留下一声刺破夜空的悠长惨叫!方知晓茫然的抬起头来,就看见断崖探出了祖锻半个身子,伸手就来抓他:“不要松手,抓紧了,我拉你来!”语调当中竟然是说不出来的关切。他手中的银光仍然在翻滚着,只是已经黯淡了许多,方圆数十丈内还是照得清楚。 这老小子良心发现了?妈的要我死要活你倒是给个准定的态度啊!方知晓挂在那里被风吹得飘飘荡荡的,差点就破口骂出来。后来还是觉得小命要紧,不敢耍性格。乖乖的被祖锻拉了来。正喘息未定的时候,祖锻就扔给他一卷布条:“把手缠起来,别让人知道是你发出银光的!” 哼,猎军几千人都看见了,就你当个宝。方知晓筋疲力尽的摊在地,慢慢的将手缠好。银光终于消失了。他无力的道:“为什么救我?” 祖锻翻身马,又一把将他扯了来。就如那日在一马坡前撤退一样:“这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说,现在咱们快撤!河南郡的燕军,看着这里的大火也许就要来了!”说着大喝一声,挥舞着钩戟就朝山下冲去。而底下数百速捷军已经是杀得惨烈至极了。祖锻猛的跃马冲进人堆,钩戟过处,又是大片大片的燕军倒下。当冲得最近的燕军骑兵被迫退之后,他大吼道:“我是祖家坞祖锻!谁敢追来!”声音竟然压住了满山遍野的燕军,不少步卒手中的长矛都被这一喝之威震落! 数百浑身是血的祖家坞战士纷纷脱离战团,朝河堤后退去。陈衍经过的时候还有气无力的朝方知晓微笑了一下。 而祖锻就单人独骑,横着钩戟留在最后,对着这数千燕军缓缓后退。燕军被他气势所夺,或者是震于他的威名,竟然都放缓了脚步,看着他带着方知晓慢慢退河堤,直到消失在风雪当中。 大风雪中,数百骑士朝东疾驰而退,身后烈焰腾天,数十万石的燕军军粮正在化为满天的灰烬。马蹄踏着封冻的黄河,发出了闷雷一般的声音。这本是一副最壮丽的景象,也是方知晓的杰作。每个人看向祖锻马后的他都充满了崇敬的眼神。但是方知晓却没有半点的兴奋激动,脑海中只是被一个念头充满,祖锻本来是看着我死,却为什么要救我? 到了天色大亮的时候,速捷军才撤到他们出发的那个小丘附近。看着眼前绵延的雪白山脉,紧张厮杀了半夜,来回奔袭一百六十里这些铁打的汉子才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欢呼。他们终于成功了!看慕容宙没有了粮草还能在中流堡前支撑多久! 陈衍最先冲到祖锻身边,将方知晓捧凤凰一样捧下来,第五队残余的数十战士蜂拥过来,抢着要抱一下方知晓,一阵阵怪声怪调的呼哨声此起彼伏的响起。陈衍大声对方知晓道:“方兄弟,你是我们祖家坞的救星啊!我们第五队以后跟定你了!昨晚你看见没有,连天银龙都下凡来帮我们!” 方知晓有气无力的苦笑:“你嘴好臭,***离我远点儿。”这时候没人管方知晓说什么了,只顾着对他拍拍打打,昨夜一战,从谋划到最后成功,方知晓都有极大的功劳。本来他在速捷军中不过是一个外人,现在却确立了不可动摇的地位。一下比一下拍得重,痛得他龇牙咧嘴。 虽然围在众人的热情当中,方知晓却总忍不住看沉默坐在马的祖锻。这时候他看起来真是心事重重,祖锻,你欠我一个答案! 就见祖锻让大家欢呼了一阵,才大声道:“儿郎们,咱们该回家了,回去揍慕容宙去!”迎接他的是更大的欢呼声。昨夜厮杀中也活下来的小胖子王勖当仁不让的担任了开路的任务。在荥阳郡,陈留郡祖家坞百晓队那些细作们的配合下,数百速捷军战士稍稍休息一阵,略微吃了一点干粮,又换马转而向南没入了大山之中。山路条条,他们总能找到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永远是显得最轻松的,特别是在这么一支完成了任务的队伍。速捷军从卮城南面而来,回去的时候却只能从卮城西面绕过。洛口仓被焚烧之后,卮城附近的燕军如临大敌一般的加紧了巡逻的力度。只要在白天,管城卮城一带的燕军后路,到处都是大队步骑穿梭往来,还焚烧了几处汉民村镇泄愤。速捷军有百晓队配合,夜行晓宿,总能摸清燕军的动向,几个转折,就避开了燕军布下的大网,远远的绕过了卮城,再穿过几个山口,就能安全回到祖家坞中流堡的范围之内了。 这个时刻,所有人都归心似箭。只有方知晓心思重重。一路总是偷看沉默不语的祖锻,好像一个发情少女一样。妈妈的憋死老子了!眼见得队伍连续行军三天在一个山凹中休息下来。方知晓他们在底下生火烧水吃干粮,祖锻就站在山头高处观察四周动静,直到暮色西沉。他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方知晓眼中,他却更像在追思什么东西一样。三天了,英雄你还不开口!算了,老子洗洗睡。 篝火噼啪作响,让这个小小的营地更显得安静。正放开了心思睡得呼呼的方知晓突然觉得自己被人踢了一下,正梦到自己搂着慕容秋猛亲的他睁开眼睛就想骂人。睁开眼睛却看到祖锻高大的身影就伫立在他的面前,沉沉的看着他:“跟我来。” 他心里骂骂咧咧的爬了起来,什么时候不好找老子谈话,偏偏睡得正香的时候来吵我!不过还是乖乖的跟在祖锻身后,周围夜间警戒的速捷军战士听到这里响动,却看见是他们坞主带着新鲜出炉的大英雄方知晓一前一后的走过来,一个个都躬身行礼。祖锻也不停留,带着方知晓远远向前走去,一直走出他们宿营地好远,转到另外一个漆黑僻静的山凹当中才停下来。他沉默的用手一指,方知晓乖乖的在石头坐下,强忍着哈欠,看着黑暗中沉默的祖锻。就听见他低声道:“把你右手给我看看。” 方知晓慢慢拆下手的布条,将手送到他面前。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冒冒银光么?该被人砍得吐血一样吐。该被你老小子暗算一样跑不了。 漆黑的夜色中,他手掌的银光覆在手心那个痕迹缓缓的流动着。像是一层银色的雾气。还是那个弯月状的疤痕,点缀着七颗小小的星星。 祖锻身子微微摇晃,仰首向天,天星空寥落,在层层冬日乌云中出没。他低声道:“天王啊天王,你没能等到的,我祖锻今日见到了!天王,您可以瞑目了!” 第三十七章 夜话(上) 他转向方知晓:“快遮盖起来!以后千万慎密,不要给任何人看见!”方知晓满腹心思的将手缠好。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坞主!你为什么要救我?带我在身边,你打的主意不就是让我死么?这银光到底是怎么回事?跟天王又扯什么关系了?”今天他非要一个答案了!从来到这个时代到现在,这银光就一直缠着他,似乎就因为这银色印记,将他投入了一场场漩涡当中,而他却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祖锻本来要他死,却明显是因为这银光救了他一命! 祖锻在方知晓身边坐了下来,高大的身形比他高了半个头。他低声道:“你知道武悼天王,我原来的恩主,魏国的国君,曾经让天下震惊的冉大人么!” 这老子当然听慕容秋说过,从慕容秋的语气当中,这个十余年前败亡的天下第一英雄,曾经杀得整个北中国血流万里,不管如何的胡汉英雄,在他面前,都如土鸡瓦犬一般。他曾经将一个国家的羯人几乎完全杀空,领导着汉民在最黑暗的年月发动了绝地的反击,祖锻他们这些汉民的聚合,能生存发展到这一步,谁又不能说是冉闵的余威庇佑? 祖锻没有等方知晓说话的意思,只是自己自顾自的说下去:“我虽然现在被称为重振祖荻先祖家声的人,什么祖家坞的中流砥柱,大河南北汉民的英雄。可是我知道,在三十年前,我不过是一个被羯人义仆保护下来的孤儿的后代,带着我的二弟苦苦挣扎求生,给羯人老爷赶牛放羊,种田打猎,除了一身臭气力,还有什么雄心壮志了?我们这些汉民奴仆,很少有人活得过三十岁的,以为这辈子也不过如此。什么先祖的荣耀,真是想也不敢想,也不会去想的事情!在我九岁的时候,我的羯人老爷,投充到后赵儇王府中。我也就成了儇王府中最低贱的一个徒属,专门给儇王的四小姐……一个羯人养马,就是马夫,而我二弟是三公子伴读童使唤的小厮,都是奴隶手下的奴隶,永世不得翻身的那种奴隶! 那时匈奴的刘汉和羯人的后赵交战,儇王作为河东道行军总管出征关中,打败了匈奴军,坐镇在浦阪,我们这些徒属自然也跟着。突然匈奴余部卷了来,儇王战死,浦阪失陷。诺大一座儇王府在满城的血火当中就成了地狱般的景象!家将们多数战死,要不就逃跑。一直对我很照顾的四小姐准备去寻死,当时我找到二弟,守在他身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牵过马架起四小姐就跑!” 他脸全是黯然神伤的神色,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而方知晓也只是静静的听着。那夜他也听到一些,但是却没有祖锻这个平日杀伐果断的大豪在他身边哑着嗓子娓娓道来如此的震撼。这个乱世,又有谁活得容易了? “……一路千里啊,回后赵的都城襄国。我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二弟才十一岁。还要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四小姐。一路难得有吃的,找到一点粮食都给小姐和二弟。我吃死人……还有那么多的盗匪,匈奴的,羯人的,晋人的,羌人的……我仗着年轻力大,豁出命和他们拼杀,几次都伤重得要死掉。却硬撑了过来,那时没有药,就是四小姐和二弟不停的喂我凉水。天气太冷,我失血多,四小姐脱了衣服搂着我给我体温。我活下来了!我带着他们回到襄国了! 当将四小姐送到当时后赵太子石宣府的时候,我以为我可以改变自己的身份。可以和四小姐在一起,当时后赵的皇帝石勒当初不也是和我一样的出身么?结果……结果!四小姐被石宣接近府中,我却又成了徒属!四小姐家人全部死去,石宣这个禽兽竟然将四小姐改了名字,将他的堂妹收入了自己的房中!她和我传信被发觉,我和我二弟就要被活活抽死!” 在方知晓脑海当中,顿时浮现出了那个当年倔强凶狠,却又对未来满怀幻想的少年的画面。在这一刻,他本来对祖锻的恨意和戒备提防,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烟消云散。只是静静的听着他说下去。 “……绝望当中,当时还叫做石闵的天王出现在愤恨绝望的我眼前,告诉我他知道我的所作所为,知道我是汉人好汉子,如果觉得这个世界暗无天日,我们被人欺压,就跟着他打出一片天下来!他给我一把剑,从此我就知道,自己为剑为杀戮而活下去,跟着我的天王!在他的麾下,不知道打了多少仗,天王的地位一天天变高。我们兵势越来越强。石宣死了,四小姐也死了,我心也冷了,心里就一个目标,跟着天王,把中原那些肆略的,欺压我们,屠杀我们的胡人全部杀干净!把汉人的天命抢回来!而天王也待我如子,传我大火戟,打熬我的身体,提拔我…… ……那一天,天王终于杀回了襄国,坐了宝座。羯人流传世代的大火姵就在他掌中。那夜天王喝了许多酒,然后和我说。知道天命这回事情么?本来这天命是在我汉人手中代代相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有七件圣器代代相传,这是守护我汉人天命,甚至能改变天命的至宝!来历如何他也不知道,却从秦时开始向北流落。五个胡人民族得到了它们。还有一件在汉人手中,一件最关键的却已经不知道了去向。他的师傅曾经和他提起过。那件最关键的圣器如果能找回来,它能自动的吸引着其余的汇聚在它身边,然后逆转整个天命! 他笑着对我说,祖锻,你知道么?胡人以为能篡夺我们的天命。他们窃取了我们汉民的至宝,然后杀进来。那么强悍的晋朝一朝而亡……我们已经从周开始传了千年的社稷天下啊!胡人将这些当成宝贝,当成他们的支柱,祭祀它,供奉它。不过现在不也在我手中了?咱们努把力,把至宝都找回来,然后把胡人都杀尽赶出去如何? ……当时我是不相信这个的,天下的开拓还不是靠着我们手中的刀剑?后来局势急转直下,但是天王却越发的悍勇了。胡人联合起来向咱们进攻,但是天王只要一出现在战场,却仍然没有人能是他对手!以前天王大火戟在手,不过是斩将搴旗,也经常伤痕累累。但是自从得到大火姵之后,他出现在战场,就是一团红光!大火戟挥动的时候,再坚固的胡人军阵,也要被他冲垮!可是胡人还是越来越多……一次激战之后,我伺候天王解甲,他疲倦的对我说,祖锻啊,只有大火姵不成啊,胡人还有其他至宝在手中,天命还是人力难以扭转过来。总有人会出来将他打到。五胡的圣器都是辅弼,还是要月华崅的出现,月华崅出世,才能让天命真正的开始变化起来……但是月华崅什么时候能出世,大概只有他师傅能知道。现在他能做的,只有身在一天,守护一天的汉民们。如果他不在了,就要我将这个担子挑起来! 他抓着我的肩膀,认真的对我说。月华崅会在应运之人的身出现!他一出现,这天下大势就会慢慢开始变动。你一定要追随他!月华崅出世,将是银龙腾跃,万物失色!” 第三十八章 夜话(下) 天,实实在在的天。方知晓都听傻了,自己手这银光是这来历?那片在新疆沙丘发现的圆环,就是月华崅?要不说古代人迷信呢,这瞎话也能相信?自己要是能改变这莫名其妙的天命,日子还能过得这么凄惨? “……直到那一天,三十万鲜卑步骑将我们一万多人团团围住。慕容宙缠斗天王,那家伙真是有胆!慕容恪和慕容垂将鲜卑骑兵连环围了来,人被杀死了,就成了天然的屏障将天王团团围住。天王举着大火戟杀退了一重又一重的燕军。然后他们又围来……最后他对已经杀得满身是血的我说,祖锻!今天看来我就要死在这里了。你一定要投降,鲜卑人还不能完全控制河南之地,还怕我们汉人抵抗到底。你不要忘记我的心愿!一定不要忘记! ……杀到最后,天王朱龙宝马失蹄,终于被燕军擒获。而我被天王一直保护着,不让我跟着他冲杀,保留了现在这支速捷军的力量……我投降了……天王被绑着,带到了慕容家的大营。慕容恪要他将大火姵交出来,我这辈子也忘记不了那天的景象,天王大笑着,整个身体都燃烧了起来!在火中他对着慕容恪大笑,这是我们汉人的东西,你这辈子也抢不回去了!我当时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当时还在和鲜卑宇文部,拓跋部内战的那些慕容们要我在他们的统治之下维持河南之地的秩序,给他们提供粮草,提供军食,他们要回去。那些鲜卑人果然如天王所说,还不能实际控制河南之地! 我只有一个目标,拿着天王的大火戟,为他的遗命战斗!二弟辅佐着我,我结交河南之地的坞壁豪杰,带着三千速捷军拼死苦斗。终于打出了祖家坞这个基业!速捷军也就剩了一千余人。可是胡人的势力却越来越大……我这辈子看来是无法完成天王的遗命了……直到发现了你,发现了你手中的银龙腾跃!” 说了不知道多久的祖锻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方知晓。而方知晓就张大嘴傻傻的看着他。祖锻眼神中是从来没有过的狂热,死死的盯着他:“……我是个只会厮杀的汉子,但是天王的心愿,我死也要帮他完成!是,我曾经想除掉你。但是现在不同了!方知晓,你就留在我祖家坞!这一千速捷军,还有祖家坞那么多徒属,那么多结盟坞壁,都是你用来改变天命的基业!我二弟虽然智谋多端,祖家坞基业大半是靠他谋划出来,可是他身无勇力,不能服这些冉魏铁军之心。铁儿又是羯人,当年是我从羯人义仆手中接过来养大的。总是外人!而你又能阵冲杀,又能出谋划策。你可以继承我的基业!更重要的是你是天王说的承应天命的人!慕容秋又如何了?她是鲜卑贵女。这民族之分,这身份下之别。就算你一直保护着她又如何了?还不是最后和我将来一样的下场?我将月儿嫁给你。将来你实力强悍了,你承应天命了,将胡人逐出中原了……慕容秋再抢回来就是!如何?” 方知晓终于确定了,这老小子的脑袋的确是单行道的。想着什么事情就不带转弯的!冉闵和他说了什么遗命就死心眼得相信到底!这不都是傻话么?祖家这么深的混水,老子才不趟呢……可是现在又人在屋檐下,借着他发傻,自己就来个含含糊糊半推半就……娶祖月?嗯嗯嗯嗯,值得考虑一下,那双长腿啊……还有,他的确也说得不错,在这个时代,下的森严身份差距,的确是他和慕容秋之间跨不过的鸿沟,一同同生共死的激情淡去之后,随着时势转移,自己还不是他们慕容家的一个家将?可是祖家坞也是烫手的山芋啊……怎么这些麻烦事情都找老子? 看着被布条重重包裹的右手,方知晓只有苦笑。天命天命,什么破烂玩意儿!老子只是要活下去!他脑子转了又转:“坞主好意,我当然要领。只是现在慕容宙还大军压境,我对秋儿也还负有责任,万事可以慢慢再说。成不?”说着就偷偷看祖锻的脸色,等安定下来,老子再想办法,那边价钱高,那边享受好再选不迟,不知道能不能在祖家坞过几天大少爷的日子?调戏调戏百依百顺的丫鬟使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呀…… 祖锻果然是个爽快人,今天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这些日子来追忆往日的郁郁好像也松动了许多,他站起来大声道:“好!现在你就是我中流堡副管军!你一马坡和洛口仓的功绩也当得起这个位置,我见过你阵厮杀的情景了,你力气很大,可是却不会用。一些马战步战的招式也太混蛋了一些。从明天开始,我传你大火戟和大火劲!” 速捷军的出击队伍越过了熊耳山一带的山脉,穿林踏雪迤逦向西,每个人都归心似箭。祖锻没有食言,果然在军中就宣布了提拔方知晓为中流堡副管军,直接统领这支亲信的速捷军。陈衍他们第五队的老弟兄对这个决定是举双手支持,其他各队倒也没什么意见。祖锻是他们的家主,他要提拔谁还不随便?更何况方知晓的战功摆在那里。 不过方知晓倒没把这个当一回事,现在局面混沌不清,祖家坞是不是就是泰山之靠,还是两说着呢。唯一幸运的就是,看来祖锻真的是不打算杀他啦……至于那个什么天命之类的。他依旧没当一回事情,祖锻自己就只知道冉闵说的三言两语,就死心塌地的相信执行。他傻,老子可不傻。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祖锻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改变所谓的天命,只是说慢慢想办法。让他这个好歹也受过现代教育的家伙更是嗤之以鼻。 不过祖锻开始传授的大火戟法和大火劲却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在那个时代,以武力为尊。特别是以杀伐立国的五胡各族,都有自己的武功心法。羯人就是一直在流传他们的大火劲。 方知晓那个时代的功夫,真正有实战能力的不过是军队的擒拿格斗一招制敌的手段,他和叔叔学的也是这个。那些还留在世所谓的内家门派,什么形意太极的,他也了解了一点。不过还是一种用劲的其他办法,而且动不动就要练那么长时间。他也就没了兴趣。来到这个时代,自己力气突然变大,加本来就身手敏捷,几场激战下来倒也打出了点威风。可是和慕容宙交手,他那古怪的劲力却让他吃了大亏!那种旋转着,在他体内冲撞的气力,简直让他无从抵抗!和慕容鹦鹉交手,也能感觉到他隐隐有这样的劲力。看来就是鲜卑慕容氏传下来的独门功夫了。 直到祖锻亲传,他才知道了门径。这五胡各自拥有的武功心法,果然是别有洞天的东西!大火戟的那些千锤百炼的马步下击刺劈砍的招数不用说它。仅仅是那些千奇百怪的运劲法门就足够他钻研的了!关于慕容家破军剑气祖锻也约略解释了一些,在方知晓理解,就是有些象后世的白蜡杆子的使用方法一样,那些长而韧的白蜡杆子在内家好手手中一抖,就是圆转如意,劲力生生不绝,敲在人身劲力旋转而进,往往就是筋断骨折。而破军剑气他们发力的震颤更加频密,催发力道的手法更加的千变万化,让人感觉到中国古代这些精华技击之术,实在是失传了很多。 即使了解了一些虚实,方知晓还是忍不住怀疑,慕容宙手中破军剑使出来,也绝对不是人力范围之内的威力! 至于大火劲,却是一种虚实之间的运劲方式,虽然招式一往无前,却总留有余力。而且对外力的侵入随时都能做出反应,极其适合群战,往往是敌人兵刃递到,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兵刃就自动还击了!这种以意领气的法门,的确让人沉迷其中,怪不得从冉闵到祖锻,个个都是可以马踏重围的好手。 一路祖锻毫不容情的锻炼方知晓,也不顾他身现在伤痕累累,黄河南岸的箭伤,一马坡的战伤,这一次又和慕容鹦鹉打了一个两败俱伤!不断的训练他熟悉大火劲的运劲法门,身体自然的反应,还有大火戟击刺的招数。每天行军速度都特意放慢了一些,不断的将方知晓揍了个鼻青脸肿。又是还让陈衍他们那些身经百战的队正们来和方知晓对练。也亏方知晓也是从小被他叔叔操惯了。拖着身体硬撑了下来,而且熟悉得很快。一开始和祖锻交手,不几招就戟飞人倒,后来居然能缠斗一会儿了。至于陈衍他们——他向来都是可以随便欺负的。 乱世当中,武力就是个人立身的资本,方知晓出生入死那么多次,早就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了。 第三十九章 突变 这样练练行行,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要跨出熊耳山中,可以出现在中流堡的南面,离回到堡中,也不过就是一天的路程了。这日走到中午时分,突然前面作为前哨的第一队战士突然发出了一声清亮的呼哨,接着又是短暂的啾啾声,响得又急又快。方知晓正骑在马有一口没一口的吃干粮,突然听到这个警讯就直起了身子。他已经熟悉了速捷军常用的信号。这呼哨声就是通知后面的队伍,前面出现大队人马的响动声音,要早做预备! 周围速捷军战士的眼神都投了过来,现在他可是速捷军的直接统帅!方知晓立刻扬起手:“所有人下马!六队牵马朝后退,其余各队两边山壁隐藏,弓箭出鞘,等我号令!”速捷军将士都忠实的执行了他的指令,纷纷跳下马来向山壁攀爬,寻找藏身的地方。祖锻也从后队催马赶了过来,方知晓的指挥他向来放心得很。不出声的也下了马,跟着方知晓朝两边山壁攀爬。 前面的呼哨声越来越急,然后第一队潮水一般的退了回来,方知晓就在山壁招手让他们向后直退,几百张强弓立即在两边冰雪中张开,箭镞都寒森森的搭了弓弦。方知晓屏住气息,却突然发现小胖子王勖在他身边,顿时就悄悄的朝他道:“你不是说这条山道只有你们百晓队知道么?会不会是燕军?” 王勖本是一个相当精明可喜的人物。和速捷军那些老兵的气质截然不同。这个时候也有点紧张。嘀咕道:“副管军,这里本来就是百晓队秘密开辟出来的山中通道,燕军应该不知道啊…………难道中流堡有接应的队伍来?”陈衍是最喜欢和王勖斗嘴的一个,也是整天就跟紧在方知晓身边的。好像听使唤很有乐趣一样。他听到王勖不确定的在那里说话,低声骂道:“你这个胖子,洛口仓的时候把五千燕军说成五百,这次不要又搞砸了!我们速捷军自有来去,要什么人接应了?坞主也没有安排!” 方知晓比了一个住嘴的手势,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身边的祖锻也握紧了大火戟。是不是燕军?方知晓心里急速的转着,不过想想也不怕什么。他们熟悉地形,有王勖这个地里鬼。这里就算来了燕军也展不开大兵力,能拿他们怎么办?只要不是慕容宙那个凶神摸门来,其他的都能对付。 随着第一队和第六队朝后退去之后,小小的山谷里面又恢复了平静。过了好一会,才看到一个红袍骑士出现在谷口。接着又是两三个骑士,他们警觉得很,第一眼就发现了地人马踏过的痕迹!他们顿时就发出了同样的呼哨声,招呼着向后退。 他们也是速捷军的人!虽然方知晓分不清是哪队的,不过他身边的陈衍已经站了起来:“南宫强,赵登科!是自己人!你们怎么到这里了?”出现了几骑人马一声欢呼,接着就向后招手,方知晓还有些不怯疑,如果是速捷军的人,怎么跑到这里了?中流堡有什么变故?正想招呼陈衍趴下来,就看见祖锻也***站起来了! 山谷蹄声响动,涌出了一群人马,当先的一个女孩子穿着软甲,提着长长的软鞭,看那双修长的美腿,就知道是祖月那丫头!她怎么带着一队速捷军跑过来了?这下山的速捷军战士全部都站起来,发出了大声的欢呼。不少人还得意洋洋的朝自己弟兄大叫:“咱们把洛口仓给烧了!” 方知晓就看着祖月兴奋的对着他们大叫:“爹爹,爹爹,我来接应你们啦!”方知晓喝祖锻对望一眼,飞快的溜下了山壁,祖月见他们下来,也跳下了马,兴冲冲的跑过来。几天不见祖月,方知晓突然就想起那夜的尴尬场景,顿时就有些心神荡漾。 女孩子果然也有些刻意躲开方知晓色咪咪的眼神,故意扭着脸直冲祖锻过去。伸手就想去搂祖锻,看到自己父亲安全归来,她可是也高兴得很。长长的眼睛都笑弯了。本身就有的那种天然媚态流露无遗,看得方知晓吞了一口唾沫。早知道那晚摸两把了! 祖锻却板着脸让开了女儿的拥抱,冷冷道:“你们怎么来了?我可不记得我下过这样的命令!是不是擅自出门的?中流堡前还有那么多慕容宙的燕军,你擅自行动,又想惹什么麻烦?”祖月委屈的撅起了嘴:“爹爹,我可是奉铁哥的命令来接应你们的!他是管军,我总不算违抗中流堡军令!” 祖铁?方知晓脑子象被电了一样,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看祖锻还在那里沉吟,急急的就问祖月:“你带了多少速捷军出来?”祖月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还故意的扬起了下巴,就是不大敢挺她的小胸脯了:“你管得着么?这次又受了多少伤?害死了几匹马?” 方知晓给她噎了一下,还真拿她没办法。祖锻哼道:“不要无礼!现在方知晓也是我们中流堡副管军,速捷军统领,他问的也是军务!”祖月睁大了眼睛,下打量着方知晓,又看看祖锻,歪着头居然在心里想了一下。这个时候方知晓急得已经房揭瓦了,妈妈的不要祖铁在背后搞出事情来啊!嫉妒中的男人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祖月眨眨眼睛,总算回答了:“速捷军还剩下的三个队,我全部带来啦。前些日子铁哥好像和二叔有些矛盾,了城墙谁也不理谁。那天晚我还听着他们吵架,二叔给气得直打哆嗦。然后安静了两三天,铁哥突然就下令给我,命令我带着速捷军出来接应爹爹你们。路线也是他指的……这一路可惜都没碰到什么燕军,中流堡前的燕军也没怎么攻城,就是在前面几个小堡垒转圈……这不就是碰你们了么?洛口仓真的烧完了?打得激烈不激烈?杀了多少人?”提到战事争斗,祖月就兴致勃勃了,和方知晓那点芥蒂转眼就忘记了个干净。 而方知晓却脸色难看的回头看着祖锻,祖锻也有些明白过来了。但是还是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祖铁怎么在大敌当前的时候,将他不能完全控制,而且是祖家坞中流砥柱的速捷军全部派了出来!中流堡空虚,他到底想做什么!他为什么要放祖月带队?难道还有一点旧情? 祖锻猛的大叫一声:“冶弟危险了!铁儿……祖铁果然如他所说,就是一个羯人!”方知晓想着慕容秋还在中流堡内,更是心乱如麻,大声发令让人牵马过来。祖月睁大眼睛不解的看着他们,更是看着在那里发号施令的方知晓。不知道自己又惹什么麻烦了。她不敢招惹她爹爹,悄悄捅了一下方知晓:“喂,色狼,到底怎么了?” 方知晓接过陈衍递过来的马缰,转脸朝她怒道:“我不是让你看好慕容秋么?怎么谁说句话,你就跑出来了?卖了你还要帮别人数钱!”说着就翻身马,大声下令集合。祖锻的声音更是如雷响起:“全军集中,兼程赶回中流堡!不要的东西,全部轻装!” 祖月被方知晓情急之下骂了一句,也发了小姐性子,鞭子一扬就拦在他面前,恨恨的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我就算抽慕容秋一顿鞭子,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方知晓仰首向天,嘴里似乎祈祷了两句,凌厉的眼神猛的扫向祖月:“要是慕容秋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逃不了干系!***祖铁那个王八蛋,老子看他胆子到底有多大!”接着他将马勒得高高人立而起,大喊了一声:“走!”顿时就蹄声如雷,紧急集合起来的速捷军快速轻装,跟着他奔腾而去! 几个跟在祖月身边的家将看着小姐咬着嘴唇,眼睛里面似乎还溅出了泪花。就看她醒了醒鼻子,扬起脸不让委屈的眼泪流下来。接着也翻身马,加了一鞭跟着下去了。 “我就不如那个慕容秋!” 第三十九章 失陷 方知晓带着汇合在一起的全部速捷军咬牙疾驰,而祖锻就在他身边。也同样脸色难看。大家都心沉沉的惦记着中流堡。方知晓是担心慕容秋,而祖锻则担心祖冶还有中流堡的基业!如果祖铁真是心怀叵测,他是中流堡管军的职位。将速捷军这支绝对忠心的主力骨干调出中流堡之后,祖冶已经没有能力牵制他。那些徒属组成的步卒队伍不像速捷军这些家将能直接接触家主,还不是祖铁命令什么就是什么!如果……如果……但愿不要有什么如果! 陈衍的马悄悄靠了来,刻意避开了祖锻一些,神秘的在马一拉方知晓。方知晓心情正不好,转过脸就想破口大骂。却听见陈衍神秘兮兮的道:“副管军……听说管军是羯人?”方知晓哪有心情听他八卦,也微微有些奇怪。这些速捷军难道不知道祖铁是羯人? 陈衍脸色也有些难看:“……这是中流堡过来的弟兄们传过来的,堡里已经有风声了。我们的管军怎么会是羯人?当初我们杀了多少羯人!坞主和你是不是担心……”方知晓看了祖锻一眼,陈衍这家伙真有点二百五!这个时候提这个话题,不过祖锻也真是……他低声对陈衍道:“不要再说这件事情,提都不要提!咱们就是往中流堡赶,什么事情也没有!告诉速捷军的弟兄们,不要胡思乱想!” 看着陈衍悄悄的又退在了后面,方知晓的心绪更加的乱了。祖铁连羯人的身份都传出来了,是不是就代表着他要破釜沉舟了?但愿什么事情也不要发生!自己的命运才有了转机,怎么慕容秋那里又遇到了危机?这一路的颠沛,到什么时候才算个完? 大队人马向前疾驰了半天,了一个坡之后,出现在眼前的已经是一片开阔。终于要出熊耳山了!穿过几个小丘树林,中流堡就隐藏在灰蒙蒙的天际之外。大家都精神一振,中流堡已经不远了,最多不过半天的路程!虽然天色已经转黑,但是再加把劲,下半夜也能到了中流堡。祖月出来不过一天的时间,他们这样赶路,也许还能将一切控制在未发生之前!祖锻勒住了马,这一路他都在沉默。他靠近已经奔走得满脸急汗得方知晓身边。一直在生方知晓气的祖月也悄悄的凑了过来。 祖锻低声道:“怎么办?”语调当中无限的都是沉痛。方知晓摇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不管祖铁到底是什么心思,将速捷军剩下全部主力在这个时候都调出来,这个居心实在险恶。再深想一点,祖冶应该会制止这件事情,但是祖月出发的时候偏偏没有见着他的二叔,祖冶的命运如何,也让人悬望。 方知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着山脚下那些树林掩盖的平原道:“坞主,要是真有什么变故,那我们现在行动开始就要小心,速捷军大队前后接应,全部从树林走,前后哨探要加倍,千万不要在平原面疾驰……围了跑都没办法跑!坞主最好在前面,你打过那么多仗,有危险嗅也嗅得出来!我控制着速捷军大队,随时可以反应……成不成?” 祖锻点头:“听你的,我已经是心乱如麻,铁儿这孩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 这个时候说这个有什么屁用!你祖家坞那么大基业,你又是个死脑筋,只知道和胡人打打打,指着你基业更进一步的人有的是!在利益面前,就是你亲儿子又怎么了?祖月突然道:“我相信铁哥!他不是这样的人!” 小女孩子一脸的坚持,丹凤眼里满是单纯的对祖铁的信任。不知道为什么,方知晓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不过也懒得理他,大喝一声,带头就冲下了山丘。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几百速捷军在一个又一个树林当中穿行。在祖锻和方知晓的严令下,没有人敢稍做停顿,祖锻在前而方知晓居中。轰隆隆的直往前行。祖月跟在方知晓身边,板着一张小脸也不肯说话。祖锻亲自带领一队速捷军已经没入了一个树林当中,方知晓带着大队离他不过七八百步的距离。夜色如漆,不辨路径。祖铁是羯人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也在大队当中传开了。每个人都神色复杂,不停的催着座下的战马。 作为当年冉闵手下的精锐骑兵,在当年杀空一国羯人的行动中。他们早就和羯人结下了不解之仇!现在却发现他们的管军是羯人,让他们如何放心得下? 前军在树林当中突然传来连声的呼哨声,方知晓忙扬起手止住了大队前行。几百骑马乱哄哄的停下,所有人的兵刃都拔了出来!不远处的树林里面突然燃起了火把,还有人声传了过来。正疑惑之间,两骑传讯的骑士奔了回来,远远的就大声道:“方副管军,我们在树林当中遇到了二坞主他们一小队人马了,祖铁已经投靠了慕容宙,昨日晚燕军就进了中流堡!” 方知晓顿时眼前一黑,慕容秋落入了慕容宙手中!身边的战士们也是一阵愤怒的喧哗。乱成了一团,他们的家和基业都在中流堡啊!他们在外面奋战,回来却发现家都没有了!方知晓闭眼睛,又猛的睁开,嗔目大喝:“都别乱了!中流堡丢了,我们再抢回来!叫个屁叫!”转头又看见祖月一脸的震惊不敢相信,方知晓冷冷的看着她:“你还相信祖铁?”不等她回答,打马就直奔树林内而去。 祖铁反水……祖冶怎么逃出来的?他一个二坞主,难道连祖铁也控制不住了?堡内都知道祖铁是羯人,非我族内,不管是怎么传出来的。发动堡内那些徒属汉民拿下他还不容易?怎么就让中流堡丢了呢? 他脑海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模模糊糊的闪过,却在紧张忙乱中一时抓不住。转眼间他就冲进了树林当中,就看见里面已经燃起了不少火把。照得树林里面忽明忽暗,掉光了树叶的树枝在火光映照下,就和一只只诡异的手一样。 祖铁满身重甲,高大的身形沉默的站在满身是血的祖冶身边。 中流堡,看来是丢了…… 第二集完 树林里已经满是速捷军战士,一片低沉的嗡嗡声充斥其中。有些速捷军战士甚至已经哭了出来。祖锻扶着祖冶低声的问着些什么。而祖月脸色苍白,眼泪也已经夺眶而出。满脸不敢相信的震惊神色。方知晓从马下来,脱下头盔,抱着头靠着树就觉得浑身无力。慕容秋还在等他回去。而现在却已经落入了慕容宙的手中! 祖冶的声音低低的在树林里面响起:“……大哥,从你离开那天,祖铁就不允许我插手中流堡军务。他是管军,守城徒属全部都听他的,虽然还有三百速捷军。但是祖铁总是命令他们向燕军出击,难得回到堡中,我想掌握他们,却是总没有机会。往日他对我还算客气。但是从你离开起,竟然没有了我说话的余地!我总是以为他跋扈而已。没敢往坏处想…… 在你们离开的第五天,燕军突然开始行动,做好了攻具向我们外围堡垒发起攻击。三万多燕军打了整整一天,我们丢了两个小堡垒,伤亡四百多战士。本来无伤大局。但是祖铁突然命令放弃外围堡垒,向中流堡收缩!我听到这个消息,忙去找他反对。他当时只是答应,但是到了夜间,就看见一队队外围守备的战士向退进了中流堡!我发现不对,想集结仅有的家将制止祖铁,将他手中的权力夺回来。我正想找月儿商量这个事情,但是在才开始行动的时候,祖铁突然带着数百亲信进了宅院,将我周围家将杀伤,控制了整个局面!我现在还记得他脸那个冷笑的模样!他的话我现在还记在脑海当中:‘二叔,你不是一直记着我是羯人么?你没有担心错,我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是个羯人,是和你们有灭族之恨的羯人!这片土地,汉人的生存,必须要依靠他们这些胡人的支配!我不过是让这片土地,恢复到她本来应该是的模样!’ 我只是说,伤害我不要紧,但是中流堡数万汉民,都是看着你长大的,月儿也一直当你是哥哥,你千万不要伤害她。他只是笑着去了。说月儿他是绝对不会伤害的。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他又神色恼怒的走来,告诉我他已经放月儿离开中流堡,去汇合大哥您了。我正觉得这羯人还有点良心。他却又问我慕容秋身的白凤璋到了哪里去!” 听到这里,方知晓一下站了起来,猛的推开众人,冲到了祖冶面前:“祖铁那小子敢动秋儿?” 第四十章 前行 几个人都转头看向他,祖冶苦笑:“他有什么不敢?祖铁直属的心腹家将,已经控制了整个中流堡,我们的速捷军又全部离开,动一个慕容秋,对他又算什么?这鲜卑圣女和白凤璋,还有我们中流堡,正是他献给慕容宙的大礼!”他转头不看已经两眼通红的方知晓,对祖锻摇头续道:“……他问白凤璋,我怎么能知道?大哥,你拿了么?” 祖锻缓缓摇头:“我没拿……还没有。不是你劝我么,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总要留条退路,不要沾惹这个东西。我虽然很想,但是我没拿……后来如何了?” 祖冶哦了一声,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方知晓定定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那种不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掉头就走了出去,拉住正在捶树的陈衍,低声道:“你去问问跟着二坞主从中流堡出来的弟兄们,他们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有没有追兵在后面!” 这是祖冶已经说到了他们逃出来的经历:“……我给软禁了几天,根本无从出去。祖铁虽然掌握中流堡军权,但是堡内都是汉民,要和慕容宙联系还是要几天。他小心得很。我想办法和一个心腹取得了联络,阻止祖铁已经不可能。只有想办法逃出去了!你们离开第八天,我突然听到堡内传来了哭喊声和惊呼声,还有燕军的吼叫声,火光也从四面燃起。我明白祖铁这小子,终于将慕容宙引进了中流堡!趁乱当中,我那心腹杀了守卫,将我救出来。我们几个人召集人手,想去将燕军打回去。等出了内城,却已经发现燕军源源不断的从西门和北门涌进来,到处都燃起了火头,到处都是杀戮。中流堡已经成了屠场!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利用手头掌握的一点力量,趁乱夺占了东门,打开大门,让大家逃出去,能逃多少算多少……大哥,你错了呀!当初你要提拔祖铁,我是怎么说的,现在又是怎样!” 说到激动处,祖冶突然捂住脸,呜呜的哭了起来。这哭声带动了树林中的气氛。速捷军顿时也爆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哭声,更有人对着中流堡方向跪了下来,用力的捶地。 “坞主,我们打回去!有速捷军在,中流堡就不算完!” “坞主,我们的妻儿老小还在中流堡,我们就算死,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让我们回去杀了祖铁!” “坞主,您下令!天王死后,这十多年,我们已经是多活的了!” 陈衍来到了方知晓身边,低声道:“弟兄们说,他们是听到二坞主招呼,跟着他那几十骑人马趁乱从东门撞出来的。昨夜他们接到了祖铁亲自下达的命令。除了最少的人员在城墙警戒,其他的都集中修整,准备出城反击燕军。将外围堡垒夺回来……接过半夜突然火起,接着就是燕军大队突然涌进来。等发现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大家都乱作了一团,只能各自逃生……” 方知晓的脑子已经乱作了一团,下意识的问道:“祖铁亲自下的命令?嗯?” 陈衍也满眼是泪,摇头道:“不,管军……祖铁那个王八蛋已经几日不照面了,什么命令都是家将传令,他们的队正接着了有他印鉴的手令,于是奉命。谁想到这个羯胡王八蛋却心怀叵测!他定时忙着和慕容宙谈判出卖我中流堡的条件!副管军,你看我们现在怎么办?我那一家子……全在中流堡里面哇!” 祖锻猛的大喝了一声,震住了所有的哭喊声:“哭有什么用?我们当初起家,还不是这个惨状?现在我们还有平川堡和赤川堡,这个仇我们一定会报!” 他一挥手:“咱们前进!接应还陆续逃出来的汉民,二弟,你带着一半人马向北,去赤川堡,告诉三弟,召集人马,给咱们报仇!” 这个大豪脸孔扭曲在一起,握紧了手中的大火戟,翻身就想马! 方知晓喘着粗气,他知道祖锻被他亲手养育提拔的祖铁的背叛伤害了。又让数万汉民落入了燕军的手中,已经存了必死之念。这去接应汉民退出来,在慕容宙亲领的猎军面前,还不是最后只有一条死路?可是这个时候还能怎么办?他就算是死,也要把慕容秋救出来!女孩子和他分别时候的眼神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两人一路同生共死过来,她的温柔,她的骄傲,她的决绝,还有那份两人之间互相的依靠,让他无从逃避,无从选择。 妈的,祖铁,老子和你死在一起!只要你敢出现在老子面前! 那一些顾虑还有心中不对的感觉,在祖锻一喝之下,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从陈衍手中夺过长矛就想马。身边有个人却动作比他还快,已经骑到了马,就听见一个带着哭音的娇脆叫声:“爹爹,我和你们一起去,中流堡的祸事是我闯下来的,我和他们死也死在一起!” 转头一看,正是祖月。她高挑的身影在马就像要摇摇欲坠一般,握紧了马鞭苍白着脸。火光将她脸的泪水反射得一片晶莹。 这时就见祖冶一把扯住了祖锻:“大哥!不能鲁莽!现在咱们还有和慕容宙讨价还价的条件,他们还没拿到白凤璋啊!就算打下中流堡,失了这个圣物,鲜卑人也承受不起。要是白凤璋在您手中,我们可以用这个换中流堡汉民逃出来,安全撤到赤川堡……以后我们再夺回来!大哥,这是数万汉民的性命啊!” 祖锻的目光猛的射向了方知晓,又转了回来,脸孔又是一阵扭曲。祖冶的目光也跟了过来。方知晓一震,祖冶在那瞬间流露出来的贪婪和狂喜的眼神,却是一个才脱大难的人怎么也不会出现的! 祖锻虽然没问,但是这个时候了,用屁股想也知道。白凤璋不在慕容秋身,那一定就在他身了!祖锻会怎么办?放倒自己抢过白凤璋,去换回中流堡的汉民么?这个时候,只要能将中流堡的汉民和慕容秋换回来。除了亲娘老子,他什么都给得出去了。他伸手缓缓的就想去摘自己贴身放着的白凤璋。祖锻的目光又扫了过来,让他一下僵住了。 那是一道坚决阻止的眼神。 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忘记他那个天王的遗命么? 祖锻的声音沉沉的响了起来:“速捷军的弟兄们,咱们败了。不是我们战斗失利,是我祖锻看错了人!我们速捷军是冉魏铁军的余脉,从建立起,就为了在中原大地给我们汉民打出一番平安而战。大家都是从那个胡人肆虐的时代过来的,直到今天,我们汉民的噩梦还没有结束……这次战事,表面是因为我们截了鲜卑圣女而起的。其实这场胡汉之间的战事,就从晋朝倒下那天就一直没有结束!我们被屠杀,被抢掠,被奴役。难道今天我们低头认输,他们就会放过我们么?” 所有人的眼光都转了过来,看着他们的坞主,包括方知晓在内。 “我们的使命,从天王那时开始就没有变过,终结胡人在我们中原的天命!哪怕死亡也无法阻挡我们的决心!是好汉子的,什么都不要多说了。杀回去,凭我们手中的剑,凭我们的血肉,去救尽可能多的汉民出来,跟着我!哪怕死在中流堡!就算白凤璋在我手中,我也绝对不会还给鲜卑人。让他们可以继续他们的天命!” 热血沸腾。这是方知晓唯一的感觉。他虽然来到这个时代不久,和祖锻的交往也不深。更多的时候对他还是提防。但是这个时候,他语气的沉痛,还有坚决的决心深深的感染了他。男儿到死心如铁,他不知道祖锻说的对错,那个虚幻的追求和实实在在数万人的性命孰轻孰重。但是这种坚持,正是男儿的至境。 自己来的那个时代,哪里还有这种坚持,这种心如铁石的男儿? 祖锻的眼神告诉他,死死的将白凤璋保住,逃出去,活下来,你来完成我的心愿! 可是慕容秋呢?这也是自己的坚持啊!自己也对她许下过承诺啊!你能如是,我也如是。 祖冶猛的拉住了祖锻的身子,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无奈的摇着头:“大哥啊……也罢,兄弟生死都和你在一起。大家要去一起去!现在汉民都在从东面夺路而逃。咱们在中流堡东还有一个小堡垒在手中,那里正是可以接应咱们汉民逃亡的据点。咱们依托那里,边打边撤,去赤川堡老三那里……没有我在你身边,大哥,你这个性子,我真是放心不下……” 祖锻拍了拍祖冶的肩膀,点点头没有说话,又朝方知晓和祖月招手。两人对望一眼,走了过去。祖锻低声道:“方知晓,你带着月儿向北逃,王勖跟着你,他帮你们安排撤退线路。到了赤川堡就安全了…………”祖月哭着摇头:“爹,我跟着你一起……” “蠢话!什么时候打仗要女人了?”祖锻呵斥了她一句,又转头看着方知晓,眼神中竟然满是期望。方知晓也只能苦笑着缓缓摇头:“坞主,你对天王有承诺,我对慕容秋也有承诺……”他压低了声音,突然一扯方知晓,离开了人堆几步。 “你说的什么?为了一个鲜卑胡女,就忘记了你是天王说的应运之人么?你背负着天下的希望!我死不足惜,你死不得!” 方知晓也对视着他凌厉的眼神:“如果老子真是那个***应运之人,就该怎么也死不了!坞主,你当初救那位羯人贵女的是什么心情,我现在就是什么心情!” 祖锻脸变色,沉默了一下。转身挥手:“走!回去把我们的子民救出来!”接着又回头看着方知晓:“活下来!” 第四十一章 是他 意志在短时间内救凝聚起来了。中流堡是他们的家园,那里有他们的家人。既然在东面还有个堡垒可以接应他们退出来,他们就必须前进。速捷军整理好装备,杀意沉沉的跟着祖锻前进,连祖月都跟了。不过她爹这次没反对,估计拿这个女儿也没什么办法了。 方知晓把自己盔甲又紧了一下,翻身马,走在祖锻身后。至于前面等着的是什么,他想也不愿意想了。老子反正顺心而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只要不负本心,大概也就足够了。 速捷军在黑暗中先向东,然后转而向北,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远远的看到了中流堡的火光。那里已经是大火冲天,照得每个人脸都是一片凝重。隐隐还有哭喊的声音似乎顺着风声传过来。 秋儿,你现在怎么样了?自己曾经短短停留的中流堡,现在又怎么样了?祖铁,老子不会放过你! 再行一阵,远远已经看到一个小小的堡垒在火光映照下露出了影子。低矮的城墙面有人影在走动,弩机和投石车全部就位。就听见祖冶在旁边叹了一口气:“天保佑,燕军还在中流堡中抢掠,丙未堡在还我们手中……大哥您看,堡民正在向这里逃呢!” 大家都向前尽力望去,果然雪地一簇簇的人影在向东踉踉跄跄的奔逃。这时哭喊声却听得更清楚了。大家都心急如焚,谁知道在这些人群当中,有没有他们的家人?就听见祖锻大喝一声,催马就率先冲向了这个在东面拱卫中流堡的小堡垒。速捷军战士们也齐齐跟。方知晓也冲在前面,看见丙未堡面升起了灯号。正是表明安全的意思。沉重的堡门也缓缓的打开了。这时再不要人发什么命令,数百战士一下都涌了过去。 方知晓几乎是和祖锻肩并肩的同时冲进丙未堡中的,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是一个在燕军兵威面前紧张万分的小堡垒。城墙有徒属步卒的身影,开门的步卒一个个低着头,迎接他们坞主的归来。虽然在这样的情况下! 数百骑兵顿时将这个小小的堡垒校场挤得满满的。祖锻大声喝道:“祖家坞哪位队正在此?我回来了!现在局势如何?”方知晓游目四顾,总觉得不对。那些速捷军们都急红眼了,也许没有发现不对。但是他突然感到,怎么祖冶说不断的有堡民向这里逃亡,但是除了城墙面的战士,连一个堡民的身影都没有? 他的手心突然烫得吓人,那种熟悉的灼热的感觉顿时又充斥了他的神经。突然间,他似乎就看见了慕容宙的巨大身影就在城墙面静静的蹲伏着! 一声走还没叫出口来,突然城墙亮起了火把。照得小小的丙未堡一片通明。然后就听见一个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响起:“祖锻,这次是你赢了,还是我赢了?要不是吴王,你的中流堡早几年就被我拿下来了!天命,还是在我大燕!” 方知晓心朝下猛沉,慕容宙!这个从他踏足这个时代起,就一直纠缠着他的噩梦! 在城墙,突然涌出了大队大队的燕军官兵,人数至少有一两千人。丙未堡周围的火把也熊熊燃起,照得堡内外一片通明。而最压迫人的,是在堡垒角楼高处,那一个巨大如凶神一般的,披着重甲的影子。燕军已经先控制了丙未堡,就等着他们投入这个罗网当中! 夜色如漆,火光如血,映照得小小的丙未堡一片杀气沸腾。 速捷军大队发出了一阵骚动,一阵兵器响动的声音,所有人在瞬间都拔出了兵刃。外围的骑士顿时布成了一个圆形的防御圈。而内层的速捷军战士都张开了弓弩,搭了箭镞。短短时间内就形成了一个可以抵抗的阵势。没有人混乱惊呼,没有人喧哗叫嚣。在最危急的时刻,这支身经百战的军队还是显出了他惊人的素质! 方知晓就身在外圈,他双手执矛,死死的看着在城墙缓缓站起的慕容宙那个巨大的身影。几个火把在他身后高高举着。照得他身银甲一片的光华流动。在这个夜间就如一场梦魇一般。面甲的愤怒金刚像似乎也在散发着威光,隔着数十步的距离,越过了方知晓,直直和祖锻的目光撞! 祖锻在祖冶和祖月的护持下,紧紧握着大火戟,挺着身子和他沉默的对视。虽然他身形还是那样坚忍,但是哪怕方知晓,也能嗅到他藏在深处的那种绝望的味道。 慕容宙在城墙伸出了手:“交出白凤璋!我可以答应收编你们祖家坞余部。祖锻,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应该为你的部下想想了……我不想多杀人。只是要白凤璋和中流堡而已。至于你们祖家,在这个乱世最后该接受怎么样的命运,你也明白得很。现在只要我一声令下,这千强弓就可以把你们全部射成刺猬!我只等你五个屈指的时间!” 他举起左手,缓缓的屈下了第一根手指。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祖锻。他在马依然不动如山,速捷军战士们胯下战马也紧张的嘶鸣着。千面强弓已经在城墙张开,一片的寒光闪烁。祖月紧紧的护在他爹爹面前,小脸满是倔强的神色,扬着下巴看着慕容宙。在任何情况下,这个女孩子似乎都没有低头认输的打算。 方知晓觉得自己脑袋似乎都要炸开了一样,脑子在这个最危险的时候飞快的转着。怎么办?怎么办!慕容宙在这里等他们,主要原因还是为了已经不在慕容秋手中的白凤璋!他们已经拿下中流堡,擒获慕容秋,只要再夺回白凤璋,就算大获全胜。这条燕国第一大狼狗也算完成了使命。所以才在连夜袭取中流堡之后再在这里设伏等候。而他们这些人就一头撞了进来!从前到后,他们都在慕容宙的算计安排当中,眼看已经到了绝路。还有什么办法逃生不成?现在他们唯一的筹码,大概就是这白凤璋了!慕容宙一定以为是祖锻从慕容秋身已经抢去了。 自己该怎么办?投降?和慕容秋死在一处?和速捷军一起拼个鱼死网破,那慕容秋又该怎么办?丢下她不管?怎么算算,似乎都是到了绝路。种种想法在脑海当中卷成一片,不知不觉中,他握着长矛的手慢慢松了下来……这次是真的没有法子了啊…… 慕容宙已经屈下了第三根手指。 而祖锻猛的抬起了头,右手高高的举起了大火戟!这把遗自大魏武悼天王,胡汉第一英雄冉闵手中的兵刃,在这夜空当中,在这绝境当中,依然如一条桀骜不驯,杀气冲天的巨龙。一下引来了燕军和速捷军战士们的全部目光!越是这生死关头,这戟寒光,越是光华夺目! “这世只有死的祖家男儿,没有降的祖家男儿!慕容宙,你是错看了我们!这片大地,已经流满了胡汉英雄血,今天再多我们这一群,又有何妨?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只有我们汉家男儿有一寸气在,这中原天命,就不在你们这些索虏之手!”他的目光激烈的闪烁着,环视周围的速捷军战士一周,每个人都在这个时候,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欢呼! 慕容宙缓缓屈下了第四根手指。 祖锻的目光最后和方知晓的目光对,瞬间方知晓就读懂了他的意思。我掩护你趁乱杀出!天命变动之机在你,好自为之!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回顾一下自己心爱的独生女儿。催马就要开步前冲,祖月在他身边已经泪光闪闪,握紧了长鞭似乎就要追随自己爹爹的脚步。 自己该不该跟着他冲去?还是逃?活着投降,死也要和慕容秋死在一起?方知晓茫然的坐在马,一向行事很干脆的他现在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来到这个时代,和他的命运关联起来的慕容秋和祖家坞,现在都已经陷入了绝境。如果他们都不存在了,自己就算活着逃出去还有什么意义?天命,什么***天命,关老子屁事。自己一直以来只想是在这个时代找一个活下去的目标而已!当初如果是和慕容秋生死在一处,现在这个目标也是没有了。不如就和祖家坞死在一处! 性子很有些激烈的他也猛的握紧了双手长矛,喘着粗气就准备在祖锻一声冲阵的大喝声后跟着跃马冲出,然后死在箭雨当中。 就在慕容宙将要屈下第五根手指,燕军又将弓弩张大了几分的时候。突然响起了祖冶的叫声:“大哥,我对不起你,我死在你前面!” 这个一直有气无力坐在马的祖家老二打马就直分开人群冲了出去,转眼就掠过了方知晓的身边,朝慕容宙所在城墙方向冲去。右手高高的扬着一支长矛,似乎就想朝慕容宙掷去!祖锻大吼一声:“二弟!”也挥舞着大火戟直冲了过去。这时慕容宙已经屈下了第五根手指,他身边一个头盔有金色羽毛的燕军将领大喊道:“放箭!” 两边抿在弦的箭镞顿时一起飞了出去。 小小的丙未堡顿时就是一片惨叫惊呼的声音,人喊马嘶的声音响作了一团。这么短的距离,双方几乎都没有拨挡箭支的时间。而身铁甲也对箭镞没有什么抵抗的能力。就看着城墙下的速捷军战士一圈圈的由外向里倒下。而城墙的燕军也同样一排排的坠落。方知晓双手长矛已经不知道拨下了多少箭支,双矛鼓荡得如同车轮一样,修习了大火劲之后的他明显觉得运力发力更快更圆转。当当当当的居然一支箭都没有落在他身!换作以前,早***变成刺猬了。 百忙之中他向前望去,就看见祖锻挥舞着大火戟,在最前面牢牢的护住了祖冶。迎着箭雨就想朝前冲。而慕容宙就傲然的站在他们前面高处,数面铁盾挡在他的面前。周围已经变成了地狱一般的景象,到处都是死亡杀戮。而他们还在艰难向前。眼见就冲到非常靠近的距离。城墙的燕军弓手几乎是垂直着在朝下射箭,拼命想阻挡那个高大的身影前进。祖锻已经扬起了手,大火戟就要朝慕容宙掷出!难道他是要直扑慕容宙,造成混乱掩护自己逃跑? 而慕容宙只是在盾牌后面,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祖锻身子突然一顿,手中一直挥舞的大火戟戟尖垂了下来。接着又是三两支箭趁虚而入,穿透了他的身体。他高大的身躯略微晃动两下,不敢相信的转过脸来,看着身边的祖冶。 箭雨也在这个时候停歇了下来。 而祖冶手中的长剑就没入了祖锻的腰间。他白着一张脸看着自己的大哥。整个空气都似乎凝固了。从方知晓到祖月,到速捷军全部张大了眼睛。 一瞬间方知晓就全部明白了过来,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原来自己一直觉得不安的就是祖冶! 第四十二章 不要忘了我 冷月无声,静静的洒落在丙未堡内内外外的胡汉英雄的身。 当然,也洒在方知晓身。 转眼这一切都让方知晓全部想明白了。他不是白痴,甚至可以说因为在现代时代所接收的信息知识程度的广泛,让他的思维比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都来得灵活。但是他总是下意识的和这个时代的人或者事保持着距离。虽然也屡次出生入死,但是总觉得自己是来自另外一个时代,在这里只象一个过客。不管什么天命啊胡汉对立啊,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一门心思想的只是活下来而已。 所有的一切,都让他象是隔着水面看着天空,模模糊糊的总是觉得疏离,除了那个曾经投在他怀中,和他共同出生入死的女孩子之外。所以不管当了什么速捷军统领,还是成了祖锻口中承载着天命变动的人。都让他觉得很无所谓。 但是看着祖锻腰插着祖冶的长剑,让他整个人就像被电击了一样。一下就全然明白了。祖冶才是那个让他一直觉得不安的人!他在祖锻离开后就全部掌握了中流堡的大权!祖铁是羯人的风声,一定是他传出去的。和羯人有着大仇的祖家坞是绝对不会接受祖铁再成为他们的管军,带领他们抵抗燕军。祖冶夺取权力之后,只要瞒着祖月这个傻妞就可以了! 他打开了中流堡,迎接燕军进入。他之前和慕容宙一定也有着什么协议。动机也可以说很明显,那次伤后他和祖锻的夜谈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要的是在中原之地更大的权力,而要获取更大的权力,就要和当时中原的胡人统治政权合作。而不仅仅是一个用来自保的地方豪强。更何况这个地方豪强的头把交椅还不是他的! 什么兄弟情谊,胡汉分野,不过都是浮云而已。 他为什么要亲身前来引诱祖锻踏入慕容宙的包围圈,也完全是为了他怀里的白凤璋。在慕容秋身搜不到这个,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被祖锻夺取。以祖锻的神武,带着来去如风的速捷军,还有百晓队的配合。慕容宙再强,猎军再多,难道还能抓住他么?只有冒险将他引进来,最后来这个至关重要的暗算!从头到尾,不管是祖锻还是他,甚至还是慕容秋,都没有逃出过慕容宙的掌心! 周围一地都是速捷军人马的尸体,祖月苍白着脸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小女孩子已经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而方知晓握着长矛,同样两眼通红。难道这个贼老天,真的不肯放过自己?如果自己能够更强一些,是不是就能让这些对他好,关心他的人躲过这种命运?如果自己真的是天命变动的起因,那么就让这些来得***更快一些! “为什么?”祖锻捂住伤口,只是淡淡的问祖冶。这个大豪脸,全然的平静。似乎在这一刻,他才看穿了一切。 祖冶仓惶后退,数十名涌下城墙的燕军用盾牌护住了他。他缩在盾阵当中大声道:“大哥,我也是为了我们祖家坞的数十万汉民的身家性命!这个时候,我们必须和大燕合作。只要你能将白凤璋交出来,宙帅可以确保你的性命!” 祖锻冷冷道:“铁儿呢?” 祖冶摇摇头:“不知道,那天我们袭杀了他和他的心腹,铁儿逃得不知去向。之前他还命令月儿带着三队速捷军出来迎接大哥你们。我怕风声传出来,所以加快了行动。大哥,现在祖家坞面临的局势,你这一套实在不成了。不如让兄弟我来做做看。这个乱世,我这样做也是情非得已,你也应该明白。” 这个中年人也从刚才的紧张中摆脱了出来,现在竟然是侃侃而谈。同样的不动声色。 场中一时寂然,祖锻默默的捂着伤口,回头看了一眼方知晓和那些残余的速捷军将士。大家都满身是血,疲倦沉默。不过这些祖锻从死人堆一手拉出来的心腹,仍然按着伤口,拿着兵刃,就等着他们的首领发令,然后拼一个同归于尽! 慕容宙站在那里,缓缓扬起了手,已经垂下的弓箭手们又一次张开了手中的那些凶器,对准了场中的数百残兵。祖冶急急的大喝:“大哥,现在已经山穷水尽了,您还不认命?你的身后事可以尽管放心,月儿的安全,我一定替您保下来。您多为这数百速捷军弟兄们想想!” 回答他的却是祖月的声音,女孩子脸有一道箭镞擦过的伤痕,反而让她更添了一些飒爽的英气。几缕长发从她束着的发髻垂下来,被她咬在嘴里。修长的腰肢稳稳的坐在马。女孩子本来细长妩媚的眼睛现在全是坚决的光芒:“谁要你这个家伙的好心?我可是我爹爹的女儿!爹爹,我和你死在一处!”女孩子马鞭一扬,环绕在她身边的数十名战士也不由自主的大喝一声,张弓搭箭就朝燕军射去!而祖月跃马挥鞭,直向燕军环绕的祖冶扑了过去! 在月色下,她修长的身影,还有决绝的神态,在旁观的方知晓眼中,突然就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魅力。 慕容宙猛的挥手,成百千的箭雨顿时激射而出! 祖锻猛的大喝了一声,挥舞着大火戟突然直冲向祖冶所在的方向。这一吼之威,似乎连扑向他的箭雨都一下停顿!大火戟舞动之下,在月色当中戟血槽就带出一片红光,眼看他就一头撞进了燕军盾阵当中,噼啪噼啪声大作,盾牌四下高高飞起,数十名燕军盾手给撞得四下乱飞。前排的燕军割草一般的被他扫倒。更多的燕军从城墙涌了下来,挡在他的面前。祖冶仓惶的直朝后退,再没有了从容的颜色。 “走!方知晓,带着月儿,从堡门杀出去!”一边奋力拼杀,祖锻一边大声的呼喊。在这一刻,同样是遍体鳞伤的他似乎爆发出了更大的威力。大火戟到处,密密麻麻的燕军就波分浪裂一样的倒下。他一人一骑,就朝着直退的祖冶猛扑而去。带得燕军的弩箭人马都朝他那里涌去,丙未堡内的杀气,因为他一个人的存在,而变得是如此之浓烈! 逃,怎么逃?方知晓奋力的拨打着身边周围的如林箭雨,看着燕军层层叠叠的在向城墙下涌来。丙未堡四面城门都被关死。速捷军们挤成一团,也在箭雨当中挣扎。不断有人倒下。不少速捷军冲前去试图保护就在方知晓身边不远处挥着长鞭的祖月。还有人朝祖冶猛扑而去。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指挥。到处都是人马倒下的惨叫声音。而且城墙那个可怕的慕容宙还没有加入战团。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眼看着箭雨越来越密,祖月的长鞭奋力的扑打着箭镞。已经有燕军举着长矛向她所在的方向冲来。几个速捷军战士想冲过去掩护他们大小姐,但是半途就被射倒。方知晓咬咬牙,沉裆压马就冲了过去,一手长矛挡箭,另一手长矛飞舞,劲力到处,长矛电闪一般伸缩几次,三四个燕兵就惨叫着倒下。 这是方知晓第一次将大火劲用在正式格杀当中,和以前硬弓硬马,一矛一命果然不同。仅仅是右手长矛展动,每一个试图靠近的燕军都被挑飞了出去!他这个时候却没有多的心思去想自己功夫涨了多少,咬牙苦斗。祖月匆匆看了他一眼,火光月色下女孩子的眼神却很奇怪,似乎低低说了一句:“要和我死在一起么?” 两人背靠背的在一块拼命博杀,一鞭两矛杀出了一个很大的圈子。燕军举着长矛一时不敢靠近,箭雨越来越密。让人根本无心四顾。越杀方知晓心下越是冰冷。这下可真是完了!突然间就听见祖锻那里响起一声大吼,匆忙间转头看去,就见祖锻身已经又多插了几支长剑,而他刚刚将一名燕军军官砍成两段,而那军官的长矛,就插在他的肩背处! 英雄至此,已是绝境。 祖月眼里已经全是泪水,全是凄惶。她咬着嘴唇突然一拨马头,就从方知晓身边冲开。长鞭舞得更快更疾,直朝祖锻方向冲过去。却被更多的燕军淹没。方知晓已经杀红了眼睛,跟着她就冲了过去。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想把祖锻救下来!长矛劈劈啪啪的连拨带打,顿时救冲出了一条血路。又靠近了正咬牙苦斗的祖月。她一头长发都已经杀得散乱,随着每一次的长鞭舞动而在身边飞舞。 他猛的挑飞了几个燕军,对着祖月大喊:“咱们并肩冲,靠近坞主,然后杀出去!”祖月看了他一眼,如此惨烈的场景当中,女孩子投过来的眼神却和水一样柔软。她一鞭挥出,也大声道:“我们祖家坞的人就死在这里,你逃出去把慕容秋救出来!方知晓,不要忘了我!” 第四十三章 新家主 逃跑的历程完全可以用仓惶来形容,对于煮熟了的鸭子居然飞了这点燕军也恼羞成怒了。一直从丙未堡穷追不舍下来。可是燕军为了达成伏击的突然性,没有使用机动性更强的猎军骑兵,怕他们的踪迹被祖锻他们发现,而是在丙未堡埋伏了数千的步卒。到了追击的时候,步卒实在跑不过以速捷军为主的骑兵,在夜色中穷追了几十里,还是被更熟悉地形的速捷军逃入了一个山谷中,摆脱了和燕军的接触。 这个时候的祖锻已经趴在了马,身大大小小的伤口让人看得触目惊心。已经处于了半昏迷的状态,而祖铁虽然带了数百人马过来援应他们。可是却没有对速捷军发号施令的身份。方知晓义不容辞的将指挥任务承担了下来。在逃入山谷之后,立即派弓弩手封锁山谷入口,各处要点都派了人马监视,其余大队就在山谷内下马休息。 一场激战下来,速捷军损失惨重,祖冶反水,祖锻重伤,本来数量近千的速捷军战士现在不过还有五百余人,其中还多半带伤。祖铁带来的数百人也不过还剩寥寥百余人。当所有人聚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凄凉的惨状,真是言语难以描述。当祖月扶着祖锻下马躺下来的时候,看着他们坞主那个样子,所有人都默默的垂着头。祖家坞败到了这种难以言状的程度。他们该何去何从?是去投奔赤川堡平川堡,还是去哪里? 这样的想法同样沉甸甸的压在了方知晓的心头,他从马下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浑身无一不痛。抬头向天,天空星辰寥落,寂寞肃杀,自己在祖家坞残军当中,慕容秋在慕容宙手中,他到底该向哪里去? 祖月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爹爹!你躺着,不要起来了。咱们逃出来啦,铁哥救咱们出来的……”方知晓转头向那里望去,就看见重伤的祖锻在地极力的要挣扎起来。而祖月扶着他,女孩子同样也杀得浑身是血,只是抱着祖锻不让他起来。但是祖锻却强撑着推开她,低声呼道:“铁儿,方知晓,你们过来!” 方知晓看了一眼祖铁,这个家伙突然杀过来救了他们,却仍然是一脸郁郁寡欢的样子。再没有了当初方知晓见到他时候那种神采飞扬的样子,百战余生的速捷军战士们看他的眼神也很异样,虽然感激他救了大家一命,却都知道了他羯人的身份。在场速捷军战士,谁手没有几十条羯人的性命?听到祖锻招呼,两人对望了一眼,迈步走了过去。 祖锻已经坐了起来,祖月想帮他解开铁甲裹伤,却被他挥手止住。稍一动作,似乎胸口插着的几支箭就让他一痛。他皱着眉头啪啪折断了箭杆,扔在地,鲜血仍然在汩汩的流着。这铁打的汉子却浑不在意。他看着两人走近,却刻意保持一点距离的样子,低声问道:“铁儿,你是怎么来的?人马从哪里召集的?” 祖铁恭谨的低头:“坞主,当日在中流堡二叔暴露了我的身份,大家对我开始怀疑,中流堡军事我也指挥不动,我看出二叔有变,只能先派月妹妹带着部分速捷军先离开那个险地来接应你们,我在中流堡支撑到底。接过二叔却带着心腹袭杀我,我逃出生天。知道二叔下一步肯定是要对付坞主你们,我只能到东面我们那些结盟的坞壁召集了数百骑士和弓手……他们不知道我羯人的身份,我这个祖家坞中流堡管军的身份还有点用。”说到这里,这个高大青年露出了一点嘲笑的笑容。祖锻还有他身边的祖月都低下了头,女孩子妩媚的眼睛里面全是羞愧。又抬起头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祖铁一笑:“坞主,我毕竟是祖家坞养大的,坞主有难,我不能不救。一路放开哨探,却侦知到你们和二叔汇合进丙未堡了,我只能尽自己所能带着这几百人来救大家。幸好大家还有点运气,好歹从慕容宙和二叔手中逃出来了。铁儿无能,未能保住中流堡,向坞主请罪。” 祖锻摆了摆手:“罢了,全是我的错!铁儿,对不起你的人是我。没想到老二…………当初……”说着他剧烈的咳嗽了一声,肺叶振荡,就吐出了一口鲜血。祖月忙拍着他的背,急得眼泪汪汪的。祖铁却哼了一声:“不过现在也不用说这些话了,我二弟我明白得很,他这次行动一定准备已久,赤川堡和平川堡的老三老四都是他当初的心腹,现在这两处自然也是他的天下了!咱们祖家坞是一败涂地了!现在还有这数百忠心部曲,却是我们祖家对不起他们!现在大家在一起,就要推举一个人继承我,带着他们找条出路,还要为死难的那么多弟兄报仇,我们的事业,要有人继承下去!” 几个人都抬头看着他,祖月急道:“爹……”而祖铁和方知晓都是一片沉默。周围听到祖锻话语的速捷军战士都看向这里:“坞主,难道不是你带着我们去报仇么?” 祖锻苦笑着摊开手,全是紫黑的血迹:“我亲二弟背叛我,祖家坞这么大的基业一夕烟消云散,还要我带着大家走向死路么?我从来都只是天王身边一个斗将而已!现在我重伤如此,自己知道已经撑不了许久,大家跟着我走死路么?大家都是纵横天下的好汉子,是我无能,对不起大家伙儿!”随着他每一句话,鲜血就从他口中溢出,从这大豪眼中流露出来的眼神却比他身的伤势更加惨痛。被自己二弟背叛,祖家坞基业烟消云散,身受重伤,让他从身体到信心都受到了最沉重的打击。 场中一片沉默,祖锻强撑着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环顾左右这些跟着他十余年的老弟兄,有些人已经蹙泣了起来。祖锻低声道:“我祖锻无能,现在只能让另外一个人带着大家走条新路!中原仍在乱世,我们汉人的旗帜不能倒下!天王的遗愿不能没人继承!这大火戟要交给另一英雄。在场当中,铁儿本来是最合适的人选,他熟悉祖家坞情况,了解各个弟兄,也不像我这样只是个一勇之夫。可是大家都知道了,铁儿是个羯人……” 大家的眼光都投向了祖铁,有些速捷军老战士低下了头,不敢和祖铁眼中复杂的神色对视。那些祖铁带来的结盟坞壁的战士却瞪大了眼睛,显然都震惊了。祖锻一挥手:“铁儿再好,也不能领导我们了!我本来一直想瞒着这个消息,将中流堡基业交给铁儿。可是既然被老二传了出来,那么就只能打消……铁儿,我不是针对你,而是我们这些人,和羯人的仇太深了!你将来愿意继续留下也好,愿意走也好,都随着你自己的意思。只是你要记住,你这个爹爹,这辈子都对不起你!” 祖锻语声如铁,却没有半点犹豫。方知晓低头想想,这大概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再给祖铁一个暧昧的身份,备不住就是另外一个祖冶。难道这家伙准备将权力交给祖月了?现在有这个身份的就这个长腿妞啦,其他家将再厉害能干,也毕竟是家将的身份。这个时代下的悬殊可是极其难以跨越的。大家的目光也和他想的一样,都投向了祖月。祖月却呆呆的看着他的爹爹。 祖锻伸手,从一个家将手中接过了大火戟,深深的看了两眼,突然抬起头来,对着方知晓道:“我祖家坞速捷军,百晓队,还有祖家对中原汉人坞壁的影响力,我全部交给方知晓接任!现在他就是大家新一代家主,连我唯一的女儿,也要听他号令!他从此就是这大火戟的主人!他的决定,哪怕是带着大家去投胡人,你们也要无条件接受!方知晓,不要辜负了我的寄托!” 他伸出手来,就将大火戟递在了方知晓的面前! 所有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祖锻将祖家坞残余势力全部交给了一个外姓人。方知晓虽然在短短的几天内赢得了这些速捷军战士的拥戴,但是从来没有想到他能变成他们的家主!但是大火戟现在就摆在他的面前,难道坞主真的要将他们的命运全部交给方知晓了么?这个黑小子会将他们的命运带至何处? 方知晓同样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大火戟,这黑沉沉的天兵神器带着血光就在他不远处。这是冉闵的象征,是从冉魏一脉流传下来汉民的旗帜和象征,是巨大的权力和财富。他知道虽然中流堡被打开,但是祖家在中原仍然势力根深蒂固,汉民毕竟是鲜卑人杀不绝的!但是这一切都捧到了自己的面前!为什么? 他抬头看着祖锻,祖锻走前一步,将大火戟塞在他手中,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我现在才相信,你就是天命转动的关键,拿着天王的大火戟……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这就是你的使命!”话音未落,他已经仰天摔倒,祖月祖铁都扑了过去。发现祖锻已经晕了过去。 而大火戟就已经在方知晓的手中,速捷军们全都看着方知晓,场中一片安静。直到祖铁直起身来,拉着方知晓握着大火戟的手高高举起,速捷军们才反应过来。沉默的拜了下来。 “家主!” 第四十四章 去秦 火把熊熊的燃烧着,照着握着大火戟的方知晓,还有满地跪着的速捷军战士。祖月扶着已经昏过去的祖锻,也定定的看着方知晓。 而方知晓也有些发傻,这责任就到我肩了?现在自己该怎么办?大展王霸之气带着这几百残兵败将纵横天下,打下一个大大的后宫?打了败仗就明白了天命转动的关键在老子手,要是马就死翘翘还不要以为自己是星宿下凡? 老子没那么傻! 但是另外一种感觉也席卷了他的全身,一直以来,他一直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里面挣扎。不管他怎么看得开,却总也掩盖不了他的命运一直是被别人安排操纵的事实!不管祖锻发了什么傻,现在的他,终于可以为自己的命运做主了!问题就是,他现在该怎么办?到底要怎么样做,才能让这数百速捷军还有祖家小妞,看不明白的祖铁跟着他走向不知如何的前方? 他呆立在那里,脑子飞快的转着。突然就想到了慕容秋。 ***,慕容秋还在慕容宙手呢!自己无论如何要将她救出来……可是,怎么救?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的就大声说了出来:“咱们要去救慕容秋!”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着他,包括正忙忙碌碌帮祖锻包扎的祖月也一样。祖铁只是淡淡一笑,背着手走开去。速捷军家将一时不敢说话,只有祖月大声的喊了出来:“你要带我们去送死?中流堡现在数万燕军,我们才几百人,慕容秋又是鲜卑人自己的郡主,我们凭什么去救她,我们又怎么能救她?速捷军不是为了她用来随便牺牲的!” 女孩子妩媚的眼睛这个时候却全是怒气了,不知道是为了她爹爹不将祖家坞权力交给她还是为了方知晓这个傻决定。不过方知晓这下脑子可算转明白过来了,下面的话当真是侃侃而出啊。 “大小姐,你说说看,咱们现在可以向何处去?到那个什么赤川堡平川堡去么?” 陈衍最是支持方知晓的,他从地爬起来,抢着道:“不成!赤川堡和平川堡是和二坞主……祖冶走得最近的,这两个堡垒几乎就是他一手经营起来的。现在也一定投了慕容宙,咱们不能去那里!与其投奔别人,不如咱们都去中流堡,和自己家人死在一起干净!” 方知晓看了他一眼,看来这将来是他的基本班底哦……不过看陈衍又伤又累,还一脸沉痛的样子,心里面也有点黯然,这些将士的家人也都在中流堡啊。现在大家都是孑然一身了…… 他振作了一点精神,大声道:“天下之大,我们速捷军还有纵横的余地!现在既然我是大家的家主,总要带大家走出一条路子,不辜负了我们冉魏铁军余脉的威风和雄心!不辜负了老坞主的期望!燕国和咱们已经成了生死仇敌,现在咱们就只能投秦国去!休养生息,等着再杀回来报仇!” 地下响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音,秦燕现在交恶,他们走到秦国去的确是一条出路。以他们在河南之地残余的影响力,秦国将来不重视他们也难……只是他们去投奔谁?在这个年代,没有一个门第照应着他们,到了秦国,还不知道什么样的命运等着他们这些残兵败将呢。当初氐人,他们这些冉魏铁军可也杀了不少! 祖月不说话了,小丫头性子激烈,却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看着方知晓摇身一变,居然从满嘴脏话变成说大道理的人了。也让她惊讶的在那里眨巴眼睛。这臭小贼不傻啊! 以方知晓浅薄的历史知识,加从慕容秋那里听到的一些当今局势,也只能说到这一步了。他却只能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看大家有些动心。继续大声的道:“咱们去投奔吴王慕容垂!他现在不是在秦国么?咱们带着他女儿过去,暂时托庇在他的麾下,总会让咱们等到翻身的机会的!这点我可以向大家确保!现在河南之地的确待不得了,咱们必须远走。而远走的关键,就在慕容秋身!” 大家都看着他,方知晓说得的确有些道理,但是将慕容秋救出来,这不是开玩笑么?以老坞主的神武,仍然在慕容宙手中败伤。方知晓还能从中流堡数万燕军手中救人出来? 一时场中都沉寂下来了,却听见祖铁淡淡的声音道:“慕容垂出奔秦国,以他的身份经历,绝不甘心只在大秦做一个伴食之人。我们这样的实力投奔他去,再有慕容秋引荐,加方家主和慕容秋的关心。他必定推诚以待,引为心腹……慕容垂英雄一世,心仍然在天下大势……这的确是现在最好的一条路啦。” 方知晓侧过去看了他一眼,就看见祖铁在人群之外负手站着。刻意的和大家保持着距离。英俊的面庞神色复杂,却又有一分说不出的落寞忧郁。看见方知晓的眼神,他也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 这个人,真的是看不明白啊。最有可能有问题的他,却表现得最忠心。到底为的什么,仅仅是对祖月的牵挂么?方知晓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祖月,她也有些奇怪的看着祖铁,似乎在想他为什么这么捧着方知晓,处处赞同他的意见。 速捷军们却还在议论纷纷,方知晓才为他们的家主,虽然刚才拜下了。但是他的威信如何能和祖锻相比!现在又提出去秦,听起来却是这个时候最好的一条路了。在慕容宙的压力之下,整个大燕,他们竟然是无处可去! 方知晓提出的这个建议,在这个最微妙的时候,帮助稳固了他这个来得莫名其妙的地位。几名队正包括也活下来的那个叫王勖的百晓队小胖子,躬身向方知晓行礼,恭谨的问道:“家主,可这关键是我们怎么能将慕容秋救出来?这根本是不可能啊!或者我们可以直接去秦国?以我祖家坞速捷军的声威,不见得非要慕容垂接纳……” 干,问到关键了。这秦国内部的事情老子知道个屁!方知晓一下僵住,这时却听见祖铁悠悠的道:“秦国氐人权贵,势力早就盘根错节根深蒂固,我们这支汉军,就算被他们接纳,也不过是利用防范甚至根本不加重视的对象……而慕容垂同为异族来奔之人,手中并无现成实力,我们和他同病相怜,正是他在秦国立住脚的一大助力……我们是去与他合作,而不是投充他的家将,河南之地,这座中流堡,大家就不想回来了么?” 这下连方知晓都听明白了,他甚至都觉得自己脑袋后面流了几滴硕大的汗珠。侥幸侥幸啊……这个时候祖铁站在老子这边……难道想让老子将祖月让给他?这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嘛…… 家将们再无疑问,一起行礼道:“请家主吩咐,我们究竟如何才能将慕容秋救出来?” 方知晓笑笑,一下将挂在怀中的白凤璋扯了出来:“因为慕容宙真正想要的东西,还在老子这里!” 祖月扶着祖锻,只是冷着脸用力的替昏倒的父亲包扎伤口,远处祖铁也静静的看着她,目光复杂。 中流堡这个时候已经变了模样,满城都是汉民们惊呼乱叫的声音。燕军终于打开了这座大城,在军官们的默许甚至怂恿下,开始了大规模的劫掠。到处都有火头燃了起来。这座曾经整齐和平的汉民家园,就变成了地狱模样。 祖冶站在内城城头,看着天空一点点变亮。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身边的汉民心腹投向他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异样。而他却始终不动声色。 有时候为了一个宏大的目标,这样的牺牲是必须要付出的。 他突然转身下城,周围家将们纷纷要跟,他一摆手禁止他们跟着。两个猎军军官在前面引路,穿房过院的就带着他直奔原来是祖锻的居所而去。 这里已经成了慕容宙的行营。 来到慕容宙的居处前面,猎军的军官也悄然退下。祖冶一个人走进大厅。就看见卧室门口站着两个猎军慕容部最心腹的亲卫,板着脸守在门口。 卧室内飘出了一阵浓郁的药香,却没有半点的声音传出来。祖冶也静静的守在门口,等候了不知道有多久。卧室里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奇异的低吼声音,似乎就是一头受伤的猛兽垂死挣扎的喘息一般,直迫近人心底最深处! 祖冶神色不动的站在那里,直到这低低的吼声停歇。半晌之后,慕容宙的声音才从里面传了出来:“是祖冶?你觉得现在你对我还有利用价值么?不怕我杀了你?” 祖冶淡淡道:“黄河两岸,赤川堡和平川堡还听我号令,我还有数万战士,数十万粮草。宙帅要抵御秦国,就少不得我祖冶。” 门帘一动,慕容宙巨大的身影稳步的走了出来,依然是一身重甲,连面甲也戴得好好的。仍然是那种威压一切的样子!他定定的看着祖冶,最后才冷冷道:“你够狠,所以你才活得下来,我不会食言,大燕朝中,有你一个位置……可是……” 他竖起了手指:“……你必须要将速捷军余部消灭干净,将白凤璋协助我抢回来,否则我也不介意在中流堡挂起你的人头!” 祖冶一笑:“我连大哥都能牺牲,自己这条命又有多重要了?宙帅,现在是你离不得我帮你掌控这河南之地,而不是我离不得你……大燕虽危,可河南之地现在已经是你我的天下!白凤璋之类的东西,尽人事,听天命。勇武如您,也相信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 慕容宙沉沉的站在那里,半晌却转过了身子。 “我相信。”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猎军军官急迫的声音:“报宙帅!慕容秋那个家将,和祖家坞祖铁,带着一小队骑兵,已经迫近中流堡,他们说要请宙帅城墙,和您面谈!” 第四十五章 谈判 天色已经大亮,昨夜中流堡的大火已经变成了一股股不散的浓烟。在一片冰雪的山川大地中显得分外的凄凉。城墙下没有什么战斗的痕迹,只有几个祖家坞红袍家将的尸体被挂在城门口。 城墙全是盔甲闪亮的燕军,周围的小堡垒,也都是全副武装的燕军。在中流堡的南门口壕沟之外,一排排银甲猎军策马来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支小小的队伍。 这支小小的队伍不过十余骑的人马,每个人身盔甲都溅满了鲜血。当先一名家将举着已然残破的“祖”字大旗。寒风烈烈,大旗招展。 而方知晓就在旗下,大火戟已经握在他的手中,在周围数万燕军的注视下,缓缓向前。祖铁就跟在他的身后,还有陈衍等寥寥几人。陈衍就跟一个刺猬一样,身马,背负的全是长矛!大家的表情都还算镇定,方知晓在马的身形更是笔直。但是他自己知道,深入到了这个虎穴当中,自己小腿肚子都快转筋了! 大地气氛一片肃杀,燕军将士看着他们这支小小队伍的眼光也杀意沉沉。他们虽然拿下了中流堡,但是昨夜那一场伏杀却无功而返,这个握着大火戟的黑小子,在他们的队伍当中纵横决荡,昨夜他们精心挑选出来的二千多选锋,伤亡就有八百余人!眼见他们自投罗网,但是宙帅下达的命令却是确保他们安全的走到城墙之下,不得有伤害他们的举动! 这些燕军也只能以耀武扬威的姿态,杀气冲天的如林兵刃,来迎接他们的到来了。 方知晓一行慢慢的走近了中流堡城墙之下,勒住了马。他转头看着神色淡淡的祖铁,低声道:“铁老哥,你别总是这么一副装b的样子成不成?咱们这是不是太鲁莽了?要不要掉头就跑?” 祖铁现在好像成了他坚定的支持者一样,和谁都保持距离,甚至连祖月他都不愿意多说话。却只是和方知晓商量他安排的计划种种步骤。速捷军将士们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他毕竟是个羯人!他却总是淡淡的不以为意,让所有人都看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初掌大权的方知晓,也只能依靠他的经验和头脑了。这家伙,的确是个人才! 祖铁一笑:“什么叫装b?现在可是你做主,你要掉头就跑,我可没什么意见。” 方知晓苦笑,抬头看着城墙面那片盔甲和刀枪的丛林,放开了嗓门:“慕容宙呢?老子和他来谈判了!就不敢出来见我么?” 城墙一阵扰动,接着就看见了慕容宙那巨大的身影出现在城墙!即使在白天,即使远隔数十丈的距离,他仍然压迫得方知晓有些喘不过气来!从来到这个时代到现在,这个裹在盔甲后面的凶神,就一直是方知晓的噩梦! 可是他现在必须要面对他。 他小小的队伍一阵扰动,因为大家都看见了跟在慕容宙后面的祖冶!他没了昨天狼狈的样子,穿着一身宽袍,胡须梳理得整齐,不动声色的看着这支怒视着他的小小队伍。陈衍在方知晓身后喘着粗气,似乎打算掷一矛去。他们这十几年在中流堡经营的家业,都毁在了这个祖冶的手中!连他们奉为神明的祖锻老坞主,现在还躺在那里,死活不知! 方知晓回头瞪了他们一眼,这个时候想开打,找死哪!看他们渐渐安静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问道:“慕容宙,慕容秋现在在哪里?我到这里,就是和你谈用白凤璋交换她的!中流堡你也打下了,白凤璋也可以还给你。郡主在燕国多的是,你把她还给我们。从此咱们再不相干!下次再来找你干一场!男子汉大丈夫爽快一些,说成还是不成!” 他的声音在中流堡内外回荡,所有燕军都发出了吃惊的低呼。燕国的至宝,居然在这个黑小子的手!他们还以为抢回了慕容秋,就已经夺回了燕国的重宝了呢!白凤璋不能落入这小子的手中!几个燕**官的目光就看向了慕容宙,等着他只有一点头,就马下令格杀这支小小的队伍! 慕容宙略微沉默了一会,突然发出了金铁交鸣的声音:“你可是叫方知晓?却没有想到,慕容秋手下还有你这样的人才!祖锻连大火戟都传给了你……但是你看看如今的局势,还有你和我讲条件的余地么?在我破军剑下,你早些下马投降,将白凤璋交回,以你的勇武。我保你一个大燕朝廷出身。不然……就只有粉碎!” 方知晓耸了耸肩膀,回头对着自己手下大声道:“没谈的了,咱们回去,把白凤璋砸砸,大家分分,当作纪念品。然后各自逃命,以后谁还和这个铁乌龟打交道,谁是王八蛋!” 燕军刷的一声,就张开了弓箭,在他们左右的猎军骑士也都拔出了兵刃。只要慕容宙微微动一下手指,这十来个人就要变成肉酱! 慕容宙却扬起了手,让大家把兵刃放下。他冷冷道:“你们带着白凤璋了?” 方知晓回头笑道:“我没那么傻,当然在后面放着。你交人,我还白凤璋,就这么简单。也不能在中流堡周围交易,这里是你的地头,我说地方,你带慕容秋来。然后大家各安天命!” 真正到了和慕容宙面对的时候,方知晓倒也完全放开了。和他竟然是毫不退让。 慕容宙沉沉的看着他们,冷冷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和你交易?你又能逃到哪里去?你以为你们能逃过我的掌心?” 方知晓也回以冷笑:“去***,你别吓我,老子也和你拼过不少次了。真到紧要关头,你什么也拿不着!老子烂命一条,和那个破玩意儿同归于尽还是满可以办到的!” 一片沉默。只有大旗呼拉拉迎风招展的声音。 慕容宙终于沉沉点头:“好,我给你这个机会……说,在哪里交易?” 方知晓这次却又蹬鼻子脸了:“不成!我要先看到慕容秋安全,才能谈到下面交易的事情。不然老子可不干!” 慕容宙浑身一阵微微的颤抖,似乎在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狂怒情绪。站在那里用力的一挥手。就看见两名猎军军官匆匆下去。方知晓守在城下,心里也都是激动。和慕容秋已经这么久没见到,谁知道这个女孩子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秋儿,不管如何艰难,我还是遵守了我的承诺! 在一片盔甲闪耀,一片刀山矛林,一片肃杀当中。就看见两个猎军军官扶着一个白衣的轻盈身影,出现在城墙。那正是慕容秋!这几天的日子,让她清艳的面庞也清减了下来,但那金色的秀发,在数万军人的眼中,仍然幽亮得如同梦一般! 在这一刻,方知晓的眼中只有慕容秋的存在。 而慕容秋也是一样。 两人隔着城墙对视,一个伤痕累累,剑甲已残,却仍然腰背笔直,目光凌厉。一个也屡经波折,被思念苦苦折磨,更最后落入了慕容宙的手中。但是在此刻,两人的眼中只有对方。如果说两人之间在之前还只是同生共死的患难感情。而在这一天,一个人在外面用生命为两个人的生存拼杀,一个在中流堡苦苦的牵挂,到了此刻这互相的牵绊,已经是解不开了。 沉默在两人的对视中延续,数万军人就见证着这一切。 到了最后,慕容秋脸缓缓的漾开了笑容,而方知晓同样也咧着嘴笑了起来。两人已经不用交谈,都明白了互相的心意。 方知晓猛的一拉缰绳,胯下健马高高人立,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他大吼一声:“慕容宙,明日酉时,中流堡西南三十里倒回谷,咱们一手交人,一手交货。你要敢委屈慕容秋半点,老子和你拼命!” 吼声还在空气中荡漾,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已经从燕军的丛林中昂然而去。祖家大旗在他们队伍前面猎猎飞舞,自然有着一种和这千军万马抗衡的气度。 数万燕军都在沉默,慕容宙按着破军剑的剑柄不知道在想什么。祖冶突然道:“宙帅,要不要派猎军跟着他们?咱们来个先下手为强?” 慕容宙一摆手,沉声道:“不用!这方知晓,我要亲自来对付……”他目光投向他们离去的那个方向,微微的摇头:“大火戟在他手中,我似乎又看到了……他是我的!我要亲手把这个威胁根绝掉!” 接着他就猛一转身:“走,回营商议,我们怎么来应付这个交易!” 方知晓策马狂奔,心口蓬蓬乱跳。脑海中全是慕容秋的影子。今日这一见,这才明白他根本是无法割舍了!这个女孩子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唯一的牵挂,那么多次的出生入死的付出全部是为了她的存亡,不知不觉中,她就成了自己在这个时代存在的象征。无论如何,老子也要把她救回来! 而且靠着慕容秋,也可以顺利的投奔秦国,就可以真正躲开慕容宙这个噩梦了……这场交易,***一定不能失败! 慕容宙,你就给我等着,让你看看什么叫做最无耻,最贱格的交易! 第四十六章 谈判 天色已经大亮,昨夜中流堡的大火已经变成了一股股不散的浓烟。在一片冰雪的山川大地中显得分外的凄凉。城墙下没有什么战斗的痕迹,只有几个祖家坞红袍家将的尸体被挂在城门口。 城墙全是盔甲闪亮的燕军,周围的小堡垒,也都是全副武装的燕军。在中流堡的南门口壕沟之外,一排排银甲猎军策马来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支小小的队伍。 这支小小的队伍不过十余骑的人马,每个人身盔甲都溅满了鲜血。当先一名家将举着已然残破的“祖”字大旗。寒风烈烈,大旗招展。 而方知晓就在旗下,大火戟已经握在他的手中,在周围数万燕军的注视下,缓缓向前。祖铁就跟在他的身后,还有陈衍等寥寥几人。陈衍就跟一个刺猬一样,身马,背负的全是长矛!大家的表情都还算镇定,方知晓在马的身形更是笔直。但是他自己知道,深入到了这个虎穴当中,自己小腿肚子都快转筋了! 大地气氛一片肃杀,燕军将士看着他们这支小小队伍的眼光也杀意沉沉。他们虽然拿下了中流堡,但是昨夜那一场伏杀却无功而返,这个握着大火戟的黑小子,在他们的队伍当中纵横决荡,昨夜他们精心挑选出来的二千多选锋,伤亡就有八百余人!眼见他们自投罗网,但是宙帅下达的命令却是确保他们安全的走到城墙之下,不得有伤害他们的举动! 这些燕军也只能以耀武扬威的姿态,杀气冲天的如林兵刃,来迎接他们的到来了。 方知晓一行慢慢的走近了中流堡城墙之下,勒住了马。他转头看着神色淡淡的祖铁,低声道:“铁老哥,你别总是这么一副装b的样子成不成?咱们这是不是太鲁莽了?要不要掉头就跑?” 祖铁现在好像成了他坚定的支持者一样,和谁都保持距离,甚至连祖月他都不愿意多说话。却只是和方知晓商量他安排的计划种种步骤。速捷军将士们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他毕竟是个羯人!他却总是淡淡的不以为意,让所有人都看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初掌大权的方知晓,也只能依靠他的经验和头脑了。这家伙,的确是个人才! 祖铁一笑:“什么叫装b?现在可是你做主,你要掉头就跑,我可没什么意见。” 方知晓苦笑,抬头看着城墙面那片盔甲和刀枪的丛林,放开了嗓门:“慕容宙呢?老子和他来谈判了!就不敢出来见我么?” 城墙一阵扰动,接着就看见了慕容宙那巨大的身影出现在城墙!即使在白天,即使远隔数十丈的距离,他仍然压迫得方知晓有些喘不过气来!从来到这个时代到现在,这个裹在盔甲后面的凶神,就一直是方知晓的噩梦! 可是他现在必须要面对他。 他小小的队伍一阵扰动,因为大家都看见了跟在慕容宙后面的祖冶!他没了昨天狼狈的样子,穿着一身宽袍,胡须梳理得整齐,不动声色的看着这支怒视着他的小小队伍。陈衍在方知晓身后喘着粗气,似乎打算掷一矛去。他们这十几年在中流堡经营的家业,都毁在了这个祖冶的手中!连他们奉为神明的祖锻老坞主,现在还躺在那里,死活不知! 方知晓回头瞪了他们一眼,这个时候想开打,找死哪!看他们渐渐安静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问道:“慕容宙,慕容秋现在在哪里?我到这里,就是和你谈用白凤璋交换她的!中流堡你也打下了,白凤璋也可以还给你。郡主在燕国多的是,你把她还给我们。从此咱们再不相干!下次再来找你干一场!男子汉大丈夫爽快一些,说成还是不成!” 他的声音在中流堡内外回荡,所有燕军都发出了吃惊的低呼。燕国的至宝,居然在这个黑小子的手!他们还以为抢回了慕容秋,就已经夺回了燕国的重宝了呢!白凤璋不能落入这小子的手中!几个燕**官的目光就看向了慕容宙,等着他只有一点头,就马下令格杀这支小小的队伍! 慕容宙略微沉默了一会,突然发出了金铁交鸣的声音:“你可是叫方知晓?却没有想到,慕容秋手下还有你这样的人才!祖锻连大火戟都传给了你……但是你看看如今的局势,还有你和我讲条件的余地么?在我破军剑下,你早些下马投降,将白凤璋交回,以你的勇武。我保你一个大燕朝廷出身。不然……就只有粉碎!” 方知晓耸了耸肩膀,回头对着自己手下大声道:“没谈的了,咱们回去,把白凤璋砸砸,大家分分,当作纪念品。然后各自逃命,以后谁还和这个铁乌龟打交道,谁是王八蛋!” 燕军刷的一声,就张开了弓箭,在他们左右的猎军骑士也都拔出了兵刃。只要慕容宙微微动一下手指,这十来个人就要变成肉酱! 慕容宙却扬起了手,让大家把兵刃放下。他冷冷道:“你们带着白凤璋了?” 方知晓回头笑道:“我没那么傻,当然在后面放着。你交人,我还白凤璋,就这么简单。也不能在中流堡周围交易,这里是你的地头,我说地方,你带慕容秋来。然后大家各安天命!” 真正到了和慕容宙面对的时候,方知晓倒也完全放开了。和他竟然是毫不退让。 慕容宙沉沉的看着他们,冷冷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和你交易?你又能逃到哪里去?你以为你们能逃过我的掌心?” 方知晓也回以冷笑:“去***,你别吓我,老子也和你拼过不少次了。真到紧要关头,你什么也拿不着!老子烂命一条,和那个破玩意儿同归于尽还是满可以办到的!” 一片沉默。只有大旗呼拉拉迎风招展的声音。 慕容宙终于沉沉点头:“好,我给你这个机会……说,在哪里交易?” 方知晓这次却又蹬鼻子脸了:“不成!我要先看到慕容秋安全,才能谈到下面交易的事情。不然老子可不干!” 慕容宙浑身一阵微微的颤抖,似乎在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狂怒情绪。站在那里用力的一挥手。就看见两名猎军军官匆匆下去。方知晓守在城下,心里也都是激动。和慕容秋已经这么久没见到,谁知道这个女孩子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秋儿,不管如何艰难,我还是遵守了我的承诺! 在一片盔甲闪耀,一片刀山矛林,一片肃杀当中。就看见两个猎军军官扶着一个白衣的轻盈身影,出现在城墙。那正是慕容秋!这几天的日子,让她清艳的面庞也清减了下来,但那金色的秀发,在数万军人的眼中,仍然幽亮得如同梦一般! 在这一刻,方知晓的眼中只有慕容秋的存在。 而慕容秋也是一样。 两人隔着城墙对视,一个伤痕累累,剑甲已残,却仍然腰背笔直,目光凌厉。一个也屡经波折,被思念苦苦折磨,更最后落入了慕容宙的手中。但是在此刻,两人的眼中只有对方。如果说两人之间在之前还只是同生共死的患难感情。而在这一天,一个人在外面用生命为两个人的生存拼杀,一个在中流堡苦苦的牵挂,到了此刻这互相的牵绊,已经是解不开了。 沉默在两人的对视中延续,数万军人就见证着这一切。 到了最后,慕容秋脸缓缓的漾开了笑容,而方知晓同样也咧着嘴笑了起来。两人已经不用交谈,都明白了互相的心意。 方知晓猛的一拉缰绳,胯下健马高高人立,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他大吼一声:“慕容宙,明日酉时,中流堡西南三十里倒回谷,咱们一手交人,一手交货。你要敢委屈慕容秋半点,老子和你拼命!” 吼声还在空气中荡漾,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已经从燕军的丛林中昂然而去。祖家大旗在他们队伍前面猎猎飞舞,自然有着一种和这千军万马抗衡的气度。 数万燕军都在沉默,慕容宙按着破军剑的剑柄不知道在想什么。祖冶突然道:“宙帅,要不要派猎军跟着他们?咱们来个先下手为强?” 慕容宙一摆手,沉声道:“不用!这方知晓,我要亲自来对付……”他目光投向他们离去的那个方向,微微的摇头:“大火戟在他手中,我似乎又看到了……他是我的!我要亲手把这个威胁根绝掉!” 接着他就猛一转身:“走,回营商议,我们怎么来应付这个交易!” 方知晓策马狂奔,心口蓬蓬乱跳。脑海中全是慕容秋的影子。今日这一见,这才明白他根本是无法割舍了!这个女孩子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唯一的牵挂,那么多次的出生入死的付出全部是为了她的存亡,不知不觉中,她就成了自己在这个时代存在的象征。无论如何,老子也要把她救回来! 而且靠着慕容秋,也可以顺利的投奔秦国,就可以真正躲开慕容宙这个噩梦了……这场交易,***一定不能失败! 慕容宙,你就给我等着,让你看看什么叫做最无耻,最贱格的交易! 第四十七章 方知晓的野心? 原来中流堡内城祖家的精致居所,现在已经是一片肃杀之气。到处都是顶盔贯甲的燕军官兵。越往内走,警戒的燕军官兵就越多。在靠近内院的地方,已经全然是银甲羽盔的猎军官兵在执勤。不时有传令军佐从院中穿过,举着军旗令牌,去执行这支大军部属调整。 只有在慕容宙独居的那个小院,现在却不许任何人靠近。连祖冶或者猎军最亲信的军官都不成。在晨间和方知晓城下一晤之后,慕容宙就回到自己的居所,下达了不见任何人,任何人也不得打扰的命令。 这个命令被忠实的执行了。 他的卧室里面只能听见一片片哗哗的水声,还有一声声曾经被祖冶隐约听见的那种低吼。可是比起次,似乎又是痛苦了十倍。 慕容宙在一个大木桶里面,只将头露在外面,脸全然是火烧一般的红色。他闭着眼睛,盔甲已经全部卸了下来。和他巨大体形不相称的清秀面庞全是痛苦到了极点的神色。一根根青筋暴涨,似乎在苦苦的忍受着什么。 水桶里的水象要开锅一样翻腾着水花,让人怀疑在这样的温度下,是不是就能把在里面的慕容宙给煮熟了!但是水温似乎还在不住的升,水花翻腾得更加的剧烈。蒸气越来越多,直到将慕容宙的头脸整个的遮盖住了。 一个幽灵般的高瘦影子,穿着一件遮住头脸的葛袍,就站在他的桶边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不时的关注着水花翻腾的情况,到了最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一些硫磺一般的粉末入桶。才一着水,整个水面就立即十倍的沸腾开了!在蒸气中的慕容宙也突然大吼了出来! 离得很远的猎军都听见了慕容宙的吼声,是那样的撕心裂肺,仿佛从地狱最深处传来。要揪住他们的心脏从喉咙里面拽出来一样!猎军们仓惶的互相看看,又将疑问藏在了心底。 大大的木桶轰的一声炸开,水花四溅。那葛袍影子后退了几步,还是专心致志的看着裹着慕容宙的那团蒸气。屋内流的全是已经被染成了血一样的水,让这里更象地狱的景象。 蒸气渐渐散开,就看见慕容宙浑身**的昂然站在那里。巨大的体形肌肉纠结,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伤痕,有些伤痕却象从身体内部向外炸开一样!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胯下之物,这么巨大的体形,居然那里象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一样!他脸古怪的红色已经全然退掉。又恢复了他们鲜卑慕容家族的白色皮肤的外表。他只是专心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面色沉沉,并没有什么表情 那个葛袍影子突然开口了,声音低沉得极其好听,分不出男女:“观音保,要不是我及时赶来,你的情况就危险得很了。大火姵内蕴涵的奇异劲力你本来吸收得很好,你又是天阉之人,正可中和大火姵刚猛万分的火之力。以前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变故,这次到底为什么让你这么狼狈?祖锻并没有这个本事埃” 任何人见到慕容宙都是必恭必敬,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这个人对慕容宙的口吻,却微微还有些责难的味道。 慕容宙低低哼了一声,自顾自的去穿内衣,披甲胄。似乎在那个钢铁的外壳里面,他才能找到自己生存的价值一样。他冷冷道:“不是祖锻,是慕容秋手下一个姓方的家将,力气大得古怪,我和他交手几次,虽然他远不是我对手,但是他身总蕴涵着一种古怪的气劲。几次交手下来,总让我身的火之力难以抑止!那次在双回谷,还有在丙未堡,要不是我因为这个,凭着我和祖冶的安排,怎么能让他们跑掉?不过这次既然你在我身边,我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小子拿下来了……” 葛袍影子似乎轻笑了一声:“观音保,这次借着吴王慕容垂出奔的变故,你终于能够顺利的出掌河南之地的军政大权,佛尊已经在邺城暗中为你助力,慕容和被你杀掉的事情也掩盖了下来。能拿下祖家坞也是意外之喜……也多亏了我们十年来和祖冶不断的联络。现在天命已经开始转动,佛尊已经推出了这个机缘,秦燕之间眼见就要大变。我们不能让你出半点意外,河南之地,必须掌握在我们手中! 还有白凤璋,按照以前的约定,也必须是要交给佛尊的,你几次错过,已经不容有失了……佛尊隐约觉得,这次天命变动之始,也许就在慕容家这个郡主身,你又说到他的家将古怪,居然能对你这个冉闵后无双猛将之一造成这样的伤害……我看你是不是将慕容秋交给我?我可以拿到一切我想知道的东西。” 慕容宙猛的转身,狠狠的看着那个葛袍影子:“她是我们慕容家的人!我不许你碰她!答应你们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但是你们也别指望能骑在我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慕容这个姓氏!你要搞清楚这一点!” 葛袍影子没有出声,似乎一转眼间,就没入了房屋内的角落阴影当中。空气中还回荡着他幽幽的声音:“秦国那里,王景略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了。荆州的恒家,岭南天师道这些对天下有野心的人也不会落后啊,更不用说那个华阴的老妖怪了……观音保啊观音保,你可千万不要太自信了。天下大势,将变得复杂得让你难以想象!你还能依靠谁?你们燕国,还是我们?” 慕容宙看着角落湮没的那个影子,突然狠狠的将头盔砸在了地。 “嗯,就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大家明白了没有?嗨,你们这帮家伙,要我说几遍才能清楚?妈妈的,真安定下来,非要给你们这些家伙普及小学教育不可!” 方知晓在大冬天里打着赤膊,狠狠的咬着嘴里的牛肉条,对着围着他坐成一圈的速捷军和百晓队的队正们交代着明天的行动步骤。面前的雪地已经被他划得乱七八糟,看来布置得还相当复杂。每个人看着他的表情还是半懂半不懂的样子。 陈衍在他的身后,正在笨手笨脚的替他缝身的伤口。这个时代既没有麻药又没有三角针羊肠线。也亏方知晓忍得,脸连神色都没变一下。 到了这个时代,他受伤的确已经变成家常便饭了。 祖铁抄着手淡淡的站在他身后,并不发表什么意见。方知晓颓丧的叹了一口气:“只好***这样了,明天赌你们这帮家伙脑子能开窍一点……王勖,王勖!” 百晓队队正王勖那个小胖子一溜烟的跑了过来:“方统领……家主!有什么事情?”方知晓皱皱眉头:“明天的退路已经安排好了么?”王勖忙不迭的点头:“沿途百晓队都用波儿报一种分站接力式的信息传递方式通知了,今夜之前一定准备完毕,撤退路线也已经准备好了,请家主放心……” 方知晓满意的点点头,似乎找到了一点家主的感觉。正想再说几句鼓舞士气的话。却看见那些队正们,包括自己背后的陈衍,听到王勖说撤退的时候,都黯然的垂下了头。 这里毕竟是他们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啊……家人老小还落在燕军的手中。而支撑他们追随着祖家旗号坚持到现在的,完全是因为现在躺在那里的那个曾经带领他们出生入死一路走过来的祖锻!方知晓也清楚的知道,他现在的全部权威,也来自于那个祖锻。 一旦祖锻不在了,他又凭什么指挥这支剽悍凶狠的速捷军,和在整个河南之地有着广泛谍报网络的百晓队? 娶了祖月?这个念头才从方知晓脑海中冒出来,就吓了他一大跳。倒不是觉得祖月难看,他对长腿美女倒也不怎么挑食。 只是……只是原来老子只想着怎么活下去,现在却又想着怎么长远掌控这支力量了?老子发了什么疯?背这么一大堆包袱在身? 难道是因为长久命运不由自己做主,当现在自己反而成为了这数百人的家主,可以对他们的命运做主的时候,自己才分外不能放手? 想不明白的方知晓干脆不想,站起来对着速捷军这些队正大吼:“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老婆孩子丢在这里了,命不是还保着么?当初这些不都是你们打回来的?将来继续夺回来就是了!原来三个老婆,我保你以后八个老婆,原来四百亩地,我还你一千亩!只要把慕容秋顺利的救出来!” 被他一吼,这些家伙总算打起了一些精神,方知晓话虽粗,倒也对这些家伙胃口。 这时就看见祖月板着脸站在远处,朝方知晓招手:“姓方的,你过来!” 第四十八章 开始转动 祖月站在一株枯树之下,到处都是一片洁白的大雪,更映得她容颜妩媚万分。从昨夜到现在,这个个子高高的小女孩身也全是血和泥,但是看到她站在那里完美的修长双腿,还有细到难以想象又弹力惊人的腰肢。让方知晓不知不觉的心就漏跳了一拍。 在原来心里只想着慕容秋的时候,祖月再动人,他似乎也没怎么往心里去。现在才动了一点糊涂心思,祖月这个长腿妞在他心中突然就像换了一个人。 即使放在原来那个时代,她也是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女孩子啊…… 方知晓站起身,陈衍还在笨手笨脚的给他伤口缝合处打结。方知晓拍拍陈衍,示意他让开,接着又想着自己光着脊梁呢。赶紧的又套了一件麻衣,也不知道是谁的。看着祖月又不耐烦的在向他招手,忙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她那边去了。 祖铁站在原地,只是抱着胳膊淡淡的看着这一切。留在原地的速捷军的队正们看看方知晓和祖月两人,又看看祖铁。每个人脸的表情都精彩得很,也不知道这些家伙想到什么了。 当靠近祖月身边的时候,方知晓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会说话了。半晌才吱了一声:“大小姐,又什么事情?”祖月哼了一声,低低道:“我爹爹醒了,他有话和你说。” “你爹爹醒了?”方知晓先是一喜,有祖锻在,这个局面就容易镇得住多了!接着又是有些郁闷,才当了不到一天的家主,威风还没享受多久,看来就是又要交回去了……算了,反正这也不是老子的东西。 可是祖锻对他营救慕容秋的计划,有没有什么意见?要是他反对,自己该怎么办? 方知晓忐忑不安的跟着祖月朝祖锻养伤的那个小小山洞里面走去。沿途警戒的速捷军战士看到他们两人过来都躬身行礼。祖月细细的腰肢在前面摇曳得分外的动人,可惜方知晓现在全想其他事情去了,居然没注意到半点。 几个转折他们就踏过冰雪,来到了山洞口。这里已经被速捷军清扫过了,割了许多枯草给祖锻搭出了一个床铺。昨夜重伤倒下之后,他就一直在这里养伤。一直昏迷没有醒过来。祖月亲自照顾着他。方知晓也做好了准备,以四马驮着一副马的担架,到时候抬着祖锻一起走。不过他重伤如此,能不能经受住颠簸,还真是难说。 祖月站在洞口,里面黑沉沉的,只有一个火把发出了昏黄的光芒。隐约就看到祖锻的身影躺在草堆。一动也不动。祖月冷冷道:“进去,爹说有要紧的事情和你说。” 又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了?方知晓向洞内走去。才进去没有几步,突然就觉得背后风声响动。接着就是腿脚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用力的将他向后猛拉! 大火劲的反应是自然而然的,方知晓劲力立即前倾,下盘也顿时形成一个马步。微一凝劲,就像在地生了根一样! 他猛的转头,看到底是谁***背后给他下黑手! 就看见祖月冷着一张脸,右手还握着鞭子,左手已经拔出了一把精光耀眼的匕首,朝他直扑了过来!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迷乱中的方知晓下意识的一把擒住了祖月左手关节,但是女孩子去势不减,仍然一头撞进了他的怀中! 此时只感到一种正在青涩和成熟之间的女孩子所特有的味道顿时就充满了怀抱。方知晓本来稳稳的下盘再也站立不住,一下被祖月扑倒。两人顿时滚做一团。 隔得这么近,就看见祖月紧紧的咬着嘴唇,细长的凤眼里这时却蕴满的都是泪水。左手拼命的使劲想往下扎,右手已经丢了鞭子,在他胸口乱捶乱打。 “把祖家坞还给我!不要拿我们祖家坞的实力去救你那个丑八怪!为什么爹爹就是不相信我?为什么?” 你们这个包袱又不是老子自己要背的!要怪怪你那个老爹去!方知晓拼命的想抓住女孩子的两支手,两人身子滚在一处扭来扭去,谁也制服不了谁。看着祖月手中那把匕首明晃晃的就在眼前乱动。方知晓也有些心虚。突然间就感觉到祖月的气息直喷到他的脸。头顶一时热血涌,略一抬头,就吻了祖月近在咫尺的嘴唇! 祖月一下瞪大了眼睛,感受着嘴唇那陌生的湿热感觉。方知晓带着男儿气息的鼻息喷在她的耳后颈侧,让她一下就觉得浑身没了气力。女孩子正以为这个就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那个家伙居然连舌头都伸了出来! 这下祖月彻底石化。 “不闹了?”方知晓停止了亲吻已经许久许久,看祖月还僵硬的趴在他身,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 “爹爹为什么要把祖家坞交给你?”祖月趴在方知晓身,嘴唇湿湿的,眸子也全是雾气。却低低的在那里自语。 方知晓哼道:“我哪里知道,等坞主醒了,你自己问他。” 祖月缓缓摇头:“我一直希望自己能继承爹爹的事业,可是爹爹到最后也没有选择我……现在你拿着祖家坞,却要去救那个胡女……难道那个胡女真的那么重要?方知晓,你知不知道接下大火戟,你身的担子有多重?为什么还要为那个胡女冒险呢?” 方知晓静静的听着祖月的心事,一时也真不知道这小女孩子想些什么。最后只有苦笑一声。去救慕容秋,除了情感,大概也是他们投秦而去的最好途径了。太复杂,太远的事情,他也一时懒得去想。 他躺在哪里,苦笑道:“算了,别说这个了。坞主还昏迷着……骗我进来,真的打算杀了我?” 祖月居然还轻笑了一声:“谁有空杀你?我只想摔你一跤,拿刀子吓吓你,让你把祖家坞还给我…………” 她突然在方知晓身抬起了身子,眼睛认真的看着方知晓:“你要明白祖家的实力在这乱世意味着什么!既然爹爹选择了你,现在这权力在你手,如果你能带着祖家一步步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一步步朝发展。那么祖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我在内!祖家就是我生命的全部!如果相反,方知晓,我一定会杀掉你的!” 靓丽的女孩就趴在自己的胸前,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一吻余韵还没有散去。又听着祖月认真的和他说着这些。方知晓的脑海乱作一团。自己就和这祖家捆了?一个又一个的责任就突然压来,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可是转念一想,那些带着速捷军在大雪当中跃马挥矛,纵横决荡的战斗画面。一呼百应的威权,怀中的如花少女。男儿一世,不求如此,还有什么其他的追求么?以前自己一直埋怨贼老天捉弄他,但是现在命运已经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可以把握自己的命运。那他还有什么理由放过? 他要在这个时代好好的,轰轰烈烈的活一场! 他迎了祖月的眼睛,眸子里面是说不出的热切:“什么祖家,以后就是方家!你等着看!” 他一个翻身爬了起来,大步的就朝外走去:“首先要对付的,就是***慕容宙!” 现在的老子不想过去了,就要在这个时代打出自己的一番天地出来!我,方知晓,就是生在这个时代! 祖月手软脚软的从地爬起来,刚才的肢体纠缠可真是小女孩子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看着方知晓昂然走出去,越发觉得刚才自己的举动象个笑话,还白赔初吻一个。她红着脸四下看看,却看见祖锻已经靠着墙壁慢慢支撑着坐起。静静的看着她。 “爹爹,你醒了?你看见了?” 这时在千里之外秦国长安古都,观星台一个宽袍大袖的中年,正对着紫微星垣突然增强的华光谓然长叹:“天命,终于开始真正转动了啊……” 第四十九章 交易(上) 大风在这一天里变本加厉的横扫着整个雪野。将天地间一切都笼罩在雪雾粉尘当中。当慕容宙率领着大队大队的猎军涌出中流堡的时候,更给天地之间增添了分外的肃杀之气。在中流堡中的猎军主力,此时几乎已经空群而出。在雪雾当中,就看见一片黑沉沉的燕字大旗在翻涌。 慕容宙就在这支队伍的最前面。一出堡门,就毫不停顿的向南而行。风雪虽大,但是猎军行进速度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整支大队两千猎军骑士,分成三群,慕容宙自带中央大约五百余骑手,两翼各一千骑兵稍稍拖后一点警戒。直奔三十里外的倒回谷而去。 两翼的猎军多携带强弓硬弩,而中央慕容宙自带的亲军则是长矛大盾。慕容秋就在这些人的簇拥当中。女孩子被放在马,围着一领狐裘,遮住了她如花容颜,只留出了一双眸子。身边的猎军官兵不住的想偷眼看到,和女孩子澄澈的眼神一对。似乎就觉得心中有愧一样垂下了头。气氛很显得有些古怪。 慕容宙巨大的身形就在最前方,按着马一直前行,风雪中他的身形一动也不动,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天气如此恶劣,他却没有半点表示,不知道心事重重的在想些什么。 两个红衣骑士冲风冒雪的迎面而来,他们都是祖冶的心腹手下,来到慕容宙面前就滚鞍下马,拜倒在雪中:“禀报宙帅,我们已经在倒回谷前布置完毕,谷左右前后已经埋伏了数百人马,硬弩也已经架设完毕,倒回谷现在仍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坞主让我们回禀宙帅,不知宙帅还有什么吩咐?” 慕容宙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在前面带路,队伍只是稍一停顿就以更快的速度向前进发。他突然向后招手示意,几个猎军骑手顿时就牵着慕容秋的马超越而前。慕容宙的面甲对着表情淡然无波的慕容秋,冷冷道:“你那个家将,到底是什么来历?你说了实话,也许我还能留他一条性命……他是不是鲜卑人,还是就是姓慕容?在吴王身边,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慕容秋一双妙目看着冷硬的慕容宙,眼睛里面居然还有一些笑意。她只是摇头,声音低低的:“他只不过是一个一心一意关心我的人罢了,宙叔叔,你爱瞎想,我也没有办法。现在你已经布置周全,我们全部在你掌心,是死是活还不是由你决定,你还关心那么多做什么?只是方知晓死了,我也绝不活着。” 慕容宙默然半晌,似乎很难理解这个女孩子话中蕴涵的情感。只是摆摆手,让猎军又把她带下去,他抬眼向远处的风雪茫茫之处望去,对于那个隐藏在那一头很有些神秘的小小家将,他突然觉得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等猎军大队临近倒回谷的时候,大风已经渐渐的小了一些。漫漫的雪尘也消散了一些。两翼的猎军在慕容宙的命令下又稍稍向后退了一些。正面张开得更大了。在倒回谷左右的大大小小丘陵后面,更是埋伏了祖冶亲自统帅的不少手下。他们有些在昨夜就已经到了这里了,各处要害都已经有人布置。倒回谷内也派人探查了清楚,没有发现任何的埋伏。祖冶一直都在这周围亲自督促布置一切。 对于方知晓为什么选择这里,祖冶认为,因为这道山谷之通入熊耳山中,这样恶劣的天气,对于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这里的地形非常进退自如。在祖冶看来,他们就藏在熊耳山当中! 可是只要有他祖冶在,方知晓他们就别想能这么顺利的溜掉!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让这么一支恨他入骨的速捷军在外面游荡,对他的大计,那是再大的妨害也不过了! 看着慕容宙带着猎军中军靠近这里,祖冶就带着几十骑人马迎了去。两人微微一点头示意,顿时就集合一处朝倒回谷谷口行去。各种信号都传递了出去,周围布置好的一切人马,都集中了精神,就等着方知晓他们的出现! 数百猎军在倒回谷口一字排开,慕容宙、祖冶还有慕容秋立在了队伍的最前面。都静静的在那里等候。眼见得时间越来越接近约定的时候,谷口右侧高地面突然一个旗号一闪。通知他们,从谷中有人过来了!慕容宙淡淡的扫视了一眼身边同样镇静的祖冶。祖冶微笑了一下,招手示意,身边一个家将,顿时就将响箭抿的弓弦。随时准备发出信号。 马蹄声越来越近,转瞬之间,就看到两骑马冲出了谷口,马战士都是红袍皮甲,但是却没有方知晓在内!隔得老远就看见两个骑士狠狠的扫视了祖冶一眼,大声的就冲着慕容宙叫道:“慕容宙可在?我们家主有令,交易地点换在百里林的接官亭。一个时辰之后,他在那里等你,过时不候!如果你还想要回你们大燕重宝的话!” 祖冶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他不想要慕容秋了?”两个骑士理也不理他,一个盘旋掉头就朝谷内冲去。祖冶正准备挥手下令将他们两人留住,慕容宙却制止了他。 “宙帅!这小子根本就没有诚意!也许只是想多拖一些时间,好让他们跑得更远!百里林接官亭在中流堡西南二十多里的地方,也有道路小径通往熊耳山,我们丝毫布置也没有!” 慕容宙坐在马,看了一眼仍然不动声色的慕容秋,冷冷的打断了祖冶的话:“我能感觉到,那小子在等着我呢……至于布置,本帅在此,还不足够么?” 他猛的打马掉头:“走!” 猎军大队顿时轰然转向,直奔百里林接官亭而去。一会儿本来落在后面的两翼骑兵也紧紧跟,又卷过了整片的雪原。祖冶一边咒骂,一边命令赶紧集合白冻了一宿的手下家将,自己打马赶紧跟了去。他必须帮助慕容宙根除这个对自己最大的威胁! 数千的骑兵跑了个人流大汗马拖鼻涕。好容易赶到了百里林接官亭左右,这次是猎军亲自出动了。两翼的马射手马抢占了这片连接山脉官道的枯树林的左右。看住了各处要害。才布置完毕,就看见两个红衣皮甲的战士又慢悠悠的从林子里面晃了出来:“怎么来这么迟?我们家主在这里等得都要打瞌睡了……闲着无聊,去睢水望江渡那里扎冰筏子准备开路离开这里啦……还想要你们的宝贝不要?赶紧去那里,也许还能追。” 这下连猎军的骑兵都发出了骚动,他们岂是这样容易被戏弄的?连猎军军官都对慕容宙进言:“宙帅,这一定是圈套!想把我们拖垮了拖疲了。不管是要对付咱们还是争取时间逃跑,都是极便宜的事情,咱们不能他们这个当!带着郡主回中流堡!” 而慕容宙回答这一切的仍然是断然的一个字:“走!” 这时在一片安静的倒回谷中,几十骑人马小心翼翼的踏入了谷中。仔细搜索了一下四周,发出了一切无恙的呼哨声音。接着就是速捷军大队涌了过来。不少骑士立刻下马,奔向两边山坡之,张开了强弓硬弩。后面的马队运来了大捆大捆的柴草,还有松香油脂,堆放在谷口左右。各处要点忙忙碌碌的全是速捷军的身影。 在最后才是前呼后拥的方知晓祖月他们,跟在他们身边的,还有躺在马担架的祖锻,他已经醒了过来,盖着重裘躺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短短的几日,祖锻的脸颊已经深深的陷了下去,再没有过去大豪的那种豪气。原来深入骨髓的勇武自信仿佛也随着二弟的背叛而烟消云散。 方知晓有些得意的看着祖锻,笑道:“坞主,这样安排还可以。先让慕容宙他们跑个贼死,然后回到倒回谷。咱们却一切都已经布置停当。他带着那些疲惫不堪的猎军还能把我们怎么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们带着慕容秋从这里退进熊耳山,谁还能追我们了?到时候在背后烧起满山的大火,到秦国咱们又打出一番天地出来!您就安心养伤……” 祖月的眼睛里面也全是兴奋,似乎也想到了下面的场面,看着她爹爹直笑。只有祖铁却一直保持着再见以来那种淡淡的表情,局外人也似的看着这一切。 祖锻似乎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他挣扎着半坐了起来,环顾了一下正在按照方知晓命令准备一切的速捷军将士们。低低的叹了一声。招手让方知晓走到他身边。 方知晓靠了过来。 祖锻的声音很低:“现在这一切都是你的了……我没什么意见。以后这是祖家的,还是方家的都不要紧,你要记住,这已经是你的东西了!别忘记我把这一切交给你的条件!”他看了一眼祖月,女孩子好像也抛开了心结,除了不大敢看祖铁外,骑在马言笑晏晏的。 祖铁的眼神,却老是若有所思的落在她的身。 “……你和月儿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只能说老天选中了你……以后就全看你的了!我只担心几件事情,第一,不要小看了慕容宙!我总怀疑,天王的大火姵是落在了他手中。他可能比你想象中还要厉害1祖锻说到这里,已经有些中气不足。但是他仍然抓住了方知晓的手,声音放得更低,更加郑重:“……还有铁儿,我已经看不懂这个孩子了……你要当心!最后就是,能不把白凤璋交出去,就不要交出去1 听着祖锻似乎在交代后事一样郑重的和他说这一切,方知晓心里微微有些古怪。你不是醒过来了么!只怕以后命还长得很呢。但是也只能耐着性子听他说完。看着祖锻交代完一切又躺了下来,他大步走开翻身马,大声道:“大家加把劲啊!今天就算不杀掉慕容宙,也吓他一个屁滚尿流!” 速捷军将士们纷纷轰然应是,方知晓有些得意的转头,正看着祖铁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铁老哥,等会你干些啥?” 祖铁却只是淡淡的道:“等会…………我会帮月儿保住你的小命的。欠祖家的,过了今天,也就该还完了。” 第五十章 交易(中) 气急败坏的猎军大队又风一般的从望江渡掉头,他们被方知晓戏弄从快中午一直跑到天黑!最后还是回倒回谷交易,来来去去一百多里路下来了,又在这大风雪当中。当真是已经累得人仰马翻了! 但是他们的主帅慕容宙却仍然沉默如铁,带着他们按照方知晓的调度东奔西走。谁都看出来方知晓的交易有问题,可是慕容宙偏偏是浑不在意的样子! 慕容秋夹杂在猎军队伍当中,同样也疲倦得直不起腰来,但是女孩子露在外面的眼睛闪闪发亮,不知道是单纯的坚持还是对方知晓盲目的信心。 也许对两个人死在一起,她已经觉得是最好的结局了? 祖冶气不接下气的催马来到慕容宙身边,伸手就想扯他的缰绳,却迎来的是慕容宙狠狠的目光:“你想做什么?” 祖冶有些气急败坏:“宙帅!天色已黑,倒回谷我们全无布置,你亲身前往,万一遇险怎么办?白凤璋真的有那么要紧?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方知晓和祖铁他们还不早带着它跑掉了?这一切不过是在耍弄我们罢了!宙帅,难道你还要一意孤行么?” 慕容宙面甲的愤怒金刚像冷冷的看着祖冶,一直看得他身汗毛倒竖:“祖冶,我知道你和佛尊的关系,但是在燕国的土地,做出决定的还是我!只要我破军剑在,还有什么可怕的?记住,你的一切全掌握在我的手中,而不是佛尊手中!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 看着祖冶默然的后退,慕容宙仰首向天,看着天昏暗的月色,耳边一片风声呼啸。身后是铁骑滚滚。那个姓方的小子,你要是敢于面对我,才不枉了你手中的大火戟!有种拿这件天兵的人,是不会夹着尾巴逃跑的! 祖冶在大队当中带着他的心腹手下慢慢退后,不过猎军们也没有管他们。就见他猛的一扯缰绳,对手下道:“走!回中流堡!”一个手下迟疑道:“宙帅责怪下来……”祖冶冷笑:“怕什么,我们从来都不是依靠他,燕国在河南之地的威风,还能有几天!” 方知晓靠在倒回谷口的树干面,抄着手静静的看着眼前一片的黑暗。在微弱的星月光芒下,面前雪野的也发出了荧荧的光芒。 就要把慕容秋抢回来了啊……以前看警匪片那些歹徒勒索赎金的桥段果然有用。谁叫你们没有电视看,真是活该……事情会想自己想的这么顺利么? 一点怀疑才冒出来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老子想出个行动计划够不容易的了。哪来的那么多顾虑!到时候拼***就是! 背后轻轻传来了踏雪的响动声音。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祖月,所有速捷军的将士都已经各就各位,只有祖月跟在他的身边。 “你有把握么?” 方知晓笑道:“赌一把!慕容宙这凶神从来都是硬弓硬马,咬住了就不放手的风格。更不会把我们的布置放在眼里。为了白凤璋他追了千里地下来,这时还肯放过?反正咱们是抢回了人就走,也犯不着和他纠缠,我看咱们没什么问题……坞主怎么样了?” 祖月轻轻的在他身边站定,个子几乎和方知晓平齐。在月色下,她妩媚的凤眼里反射的,似乎就是星光。女孩子突然低低道:“你这么坚持要将慕容秋救回来了,到底是为了我们这些人的出路,还是单纯就为了她?” 方知晓抓抓脑袋,侧脸好笑的看着祖月:“怎么?吃醋了?” 祖月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 方知晓笑着摇手:“男人的事情,女孩子不要多管,现在我是家主最大。所以你得听我的。等哪天你爹不想让我干了,你再来找我麻烦不迟……再说了,我娶你们两个很多么?” 祖月这下更挂不住了,掉头就走:“我去照顾爹爹去,他精神好多了,说不定哪天他就重新掌握我们祖家坞,到时候我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她走了几步,看方知晓并不回头,又狠狠一跺脚:“你真以为到了秦国,慕容秋就会嫁给你?这些高门什么德行,我可比你清楚!你现在背负的是我们祖家的基业,而不是他们慕容家的!” 听到祖月老强调他们祖家祖家的,方知晓实在有些烦。扭头过去就想回祖月两句,看女孩子早就怒冲冲的走远了。只有祖铁在他身后不远处,也抱着双手静静的看着夜空。 突然远处传来了隐约的马蹄响动声音,转眼就滚动成一片。 方知晓顿时全身精神都集中了起来,慕容宙来了!还有慕容秋! 在倒回谷不远处一片密密的林子里,一棵高大的枯树,一个小小的黑影又翻了一个身子。听到远处的蹄声响动,也突然坐了起来:“好啦好啦……居然给这两个家伙挣扎到这一步。老头子说话还真是灵……帮他们打发了慕容宙,是不是就可以顺利的回家了?唉,好想师兄哦…………这里冰天雪地的,实在没有什么味道…………” 方知晓翻身马,伸手摘下挂在马鞍的大火戟,将这把长大的兵刃横在胸前,就直直的看着远方的黑暗。蹄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近。借着月色雪光的反射,就看见一片的银色盔甲从地平线下涌出。这就是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噩梦的慕容宙的猎军! 但是他现在却独立谷口,毫不畏惧的迎接他们到来。经历了这些日子的厮杀变故。不知道为什么,方知晓已经觉得,命运就在自己的手中。这么多的危难都没把老子干掉,反而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什么家主。还有什么事情是老子不敢面对的? 猎军队伍越来越近,人马头都是一片白气蒸腾,最前面赫然就是慕容宙巨大的身影。等走得更近一些就能看见这些猎军已经跑得乱了行列,有些人腰都直不起来了。马也喷着白沫。这一趟可真把他们遛得不轻!方知晓只是张着眼睛在猎军队伍里面四下看着慕容秋的身影。但是眼前翻翻滚滚的都是银盔银甲,哪里能找得到! 眼见得猎军离他不过两三百步的距离,他猛的扬起了大火戟,直直的指向夜空。两边谷口顿时亮起了火把,在火光下,一排排速捷军战士张开弓箭,就瞄准了这远道跋涉而来的猎军大队! “慕容秋在哪里?慕容宙,我们就在这里交易!” 最前面慕容宙巨大的身影猛的勒住了马,右手也同时扬起,混杂的猎军大队顿时就停了下来。谷口的火光照到了他这里,映得他身银甲一片火红的光芒。这么大的一片原野几乎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只听见人马喘息的声音。 慕容宙的声音在面甲后响起,仍然如金属摩擦一般的刺耳:“引我们走了这么多的路,最后还是面对面了,姓方的小子,我慕容宙已经如你所愿!我大燕重宝呢?” 方知晓死不松口:“我要先看到慕容秋!” 慕容宙一摆手,几个骑士立刻分开队列,推着慕容秋走到了他的身边。慕容宙一把扯掉挡在她脸的狐裘:“看!就在这里!我大燕重宝呢?” 慕容秋的小脸已经全是汗水,金色的头发也被打湿了粘在脸。一路的奔波也把她累得够戗。不过她还是在月色下,对着数百步外昂然而立的方知晓,展开了如花的笑颜。 看着在那里的慕容秋,方知晓强捺住内心的激动。现在可是关键的时候了!他从脖子摘下了一直贴身挂着的白凤璋,高高的举在手。让慕容宙看个清楚。 在月色星光下,白凤璋微微流转着七彩的光芒。方知晓右手手心又在发热,脑子突然轰然一响,隐约间就看到一副画面。一片大火熊熊中,一个巨大的身影越过了火焰朝他直扑了过来! 再一定神,眼前仍然是猎军和慕容宙,还有痴痴看着他的慕容秋。身后依然是紧张戒备的速捷军将士。 场中一片寂静无声。 “我们怎么交易?”慕容宙淡淡的问道。 方知晓想也不想的就回答:“你派人到谷口来,带着慕容秋,把人交给我,就将白凤璋拿回去!” 慕容宙立刻就断然回答:“不成!我过来,一手交人,一手取宝!” 妈妈哟,你这个凶神亲自过来?老子可不敢领教。方知晓顿时头就摇得象波浪鼓一样:“不成不成!还是你派人过来。要不然你可别想要回这东西!” 慕容宙一声狞笑,突然破军剑就被他拔出鞘来,巨大的长剑一下就搁在了慕容秋的肩头面! “我今天已经一切委曲求全,到现在也足够了!干脆咱们就一拍两散!”冰冷的剑锋一下耀亮了慕容秋苍白的小脸。女孩子闭了眼睛,却高傲的昂起了头。 方知晓心一下停跳了一拍。顿时就僵在那里。怎么是好?继续和慕容宙赌下去?可万一慕容秋有个意外怎么办? 慕容宙的声音冷冷的响起:“我一人一剑到谷口来,你在这里有成百的弓箭手,身后不知道还埋伏着多少人,难道还怕我不成?说不定,你还能把我给杀了……我还是只给你屈下五指的时间,不然你能看到的,就是慕容秋的人头落地!” 说着话他已经扬起了左手,而且一次就屈下了四根手指! 方知晓猛的吼了出来:“就你过来!” 妈妈的,看来要计划b了…………还好老子早有准备! 第五十一章 交易(下) 一片夜色沉暗当中,方知晓就看着慕容宙低声的对手下交代了几句什么。就一牵慕容秋的马缰绳,缓步朝他这里行来。他暗中理了一下拴在马鞍的一个绳头,悄悄的将这个绳子抽了出来,在腰面系得紧紧的,回头再朝谷内看了一眼。就看到祖月在一个树丛后面探出半个头。朝他做了个鬼脸,比划了一个就位的手势。他这次定下心来,嘴里不知道嘟囔着在向谁祷告。看着慕容宙就这样一人一骑押着慕容秋朝他布置完备的阵前走来。 不管方知晓心里多讨厌这个巨大的铁家伙。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天生的豪胆勇猛。而且永远都冲在最前面。的确是一个不得不让人心折的猛将! 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自信?在被摆布折腾了这么久,还敢单骑前来。难道不知道有几百支箭同时在对准他,自己从来就没有想老实完成这个交易么?是对自己的破军剑太自信了,还是白凤璋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眼看着慕容宙越走越近,慕容秋的小脸也看得越来越清楚。女孩子眼中全是担心他的目光。让方知晓浑身的血又热了起来,***来就是了。老子准备了这么久,还怕你不成? 转眼之间两人就已经来到他身前,方知晓终于在不刀枪相向的情况下和慕容宙打了一个照面!不知怎么搞的,他却觉得慕容宙身的杀气却加倍的浓烈了! 慕容秋在他巨大的身影旁边,马的缰绳被慕容宙牵着。只是痴痴的看着方知晓。在星空下,可以看见她蓝色的眼眸如梦似幻,似乎浮动着一层雾气。他没有忘记他的承诺,一直在努力寻找拯救她的希望。期间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生死一线,从他身甲依然血迹斑斑就能看出。而他现在就挺拔的站在自己面前,昂然的和慕容宙对视。 方知晓一团神全部贯在了慕容宙的身,甚至忽略了女孩子如水的眼波。他僵硬的伸出手:“让秋儿过来,我就把白凤璋交给你……慕容宙,下次有机会,我一定会把你打趴下。” 慕容宙藏在面甲后的双眼精光一闪,却哈哈的笑了起来:“我命在天!你真以为,即使今天我放过你们,你们就能逃得掉么?” 方知晓哼了一声:“走着瞧……别那么多废话了,交人!” 慕容宙不以为意的松开了左手缰绳,放慕容秋的马走过来。他呛啷的又将破军剑拔出:“白凤璋呢?”方知晓催马前,一下就倾过身子搂住了慕容秋。当女孩子的躯体在他怀里颤抖的时候,他才真实的感到这一切不是做梦!他救回了慕容秋! 他扬起了手中的白凤璋,大喊了一声:“拿去!” 慕容宙伸手来接。这么近的距离,他不怕这小子飞到天去!只要白凤璋到手。他就再无顾忌了!这区区数百人的箭阵,又能奈他如何? 大火姵的火之力已经被他完全吸收,现在身体状态正是颠峰。只要拖住一瞬,身后猎军涌,就再不会有让这小子逃掉的机会! 谷内突然传来了嘭啪一声闷响,然后慕容宙就看见方知晓握着白凤璋的那支手突然就在他面前消失了踪影。抬头一看,他果真抱着慕容秋飞到了天!这时在火光下,他才看到方知晓背后拴着一根长绳。拖着他疾如流星的朝直飞! 方知晓也觉得自己腰要断了,可怜他还搂着慕容秋,手里握着死沉死沉的大火戟,还牢牢的抓着白凤璋! 在谷口两侧高地山头,两株大树的弹力加在一起,就让他当了一回空中飞人!守在树旁的陈衍他们才砍断拴住大树的皮带,目瞪口呆的看着方知晓他们被甩来。似乎还听见方知晓一声惨叫。他们可也是第一次玩这个玩意儿! 速捷军和猎军都傻傻的看着这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变故,大家都打仗打老的了。可还都没见过这种奇景。就听见方知晓在半空中惨叫:“放箭!放箭哪!快给老子点火!” 谷口两边的速捷军战士这才反应过来,数百张弓顿时应弦而射,箭如雨下,支支都朝着慕容宙招呼。大蓬大蓬的柴草推下谷口山道,点燃的松明火把一个接一个的掷了下去。谷道两边的山林也熊熊的烧了起来,照得山川大地一片火红! 慕容宙一声恼怒到了极点的长啸,震得所有人的耳朵都是轰轰直响。他破军剑一挥而出。那些呼啸而至的利箭都被剑气劲风激得四下乱飞而出!在谷口那些速捷军弓手就看见慕容宙身,似乎迸发出了比正在燃烧的火把草堆还要浓烈的红色! “我要杀了你们!” “打起来了?”远处大树的小小黑影看着突然升腾而起的火光。 “总算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小小的身影利索的顺着树干朝下溜。嘴里还在嘟囔:“这样就像堵住慕容宙?虽然招数挺新鲜的,但是也太小看这个燕国猛将了。他发起疯来,可连本大小姐我都害怕呢……看来还是要我亲自出马,拜托你们早点到秦国……” 突然这个身影僵住了,她有些滑稽的象个树袋熊似的紧紧抱着树干。僵硬的抬起头来朝面望去。 在她曾经呆过的那个树枝面,一个比夜色还要幽黑一些的影子,正随着树枝起伏,静静的看着她的动作。 “小妹妹,你是华阴老人的门下么?”那个影子的声音响起来了,正是那个出现在慕容宙身边的神秘人物! “不是!我是路过的啦,看着这里风景好,所以爬树玩儿,你也喜欢爬树么?”小黑影抱着大树,激烈的表示否认。可惜她的借口的确比较烂。 树的那个人影轻轻的笑了,依然是那种分不出男女的低沉声音:“华阴老人的大徒弟,已经摧垮了我们的后赵天下,他的二徒弟,又想吞燕并代,经略天下。他的三徒弟,更是连河南之地我们这小小一隅的经营都不肯放过。难道真的要把我们赶尽杀绝么?” 这时倒回谷口已经响起了猎军山呼海啸一般怒吼的声音,火光越来越大,照得树影一片婆娑闪动。但是树那个人的影子,却始终隐藏在黑暗中,看不出轮廓来。 抱着树的那个小小人影,觉得自己背的汗都渗出来了。自己一向天马行空,独来独往,凭借着师门那些通天彻地,夺鬼神之造化的绝学。从来没被人这样找麻烦。现在却被那个家伙牵在这里,要是方知晓和慕容秋那里出了什么麻烦,那她可就没办法和师傅师兄交代了。师傅那老头子可以管他去死,要是师兄对她也失望,那可就大大的不好玩啦! 她暗暗准备,一边开口道:“你是弥勒宗的?中原大势变迁,向来是我们自己人的事情,你们这些化外之人来掺合些什么?要是没有你们老祖宗佛图澄,石虎的后赵也没那么快垮掉!怎么怪我们头来了?我可没功夫陪你在这里吹风,大家就当没见过面好啦!下次请你喝茶哦!” 小黑影话音才落,人影就在大木之杳然无踪,似乎一下就沉到了木头里面! “鬼谷一脉木遁之术?米粒之珠,也敢放光华?”树人影冷喝一声,接着就是一蓬银粉铺天盖地而下,这些银粉洒在周围。就看到一个被奇异木纹斗篷包住的小小身影被沾满。一下就变成了显眼的目标。她正盘到了大树的另一面,快速的朝下直溜! 方知晓悬在半空的人影被两侧山地面的速捷军将士飞快的朝拉。他已经赌咒发誓,下次再也不玩这个空中飞人了!山陈衍的大嗓门最响:“快把家主拉来!大家撒丫子快逃!”谷口已经大火熊熊,加了松香油脂的大蓬大蓬柴草将倒回谷谷口几乎烧成了火山喷发的模样。速捷军还在不断的朝谷口倾倒柴草。猎军的喊杀声已经连天彻地的响起。慕容宙的吼叫更是直震他的耳膜! 不过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了,慕容秋正在他的怀里!随着两人快速升起,女孩子也从最初的震惊反应过来了。一下子就没头没脑的亲在他的脸。在万分绝望的境域下,一个男孩子带着她破空飞去,将她救出生天。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还有比这更美好的幻想么?在此时的慕容秋看来,头的星光点点,脚下的大火熊熊,远处的杀声震耳,身在方知晓有力的怀抱中。他脸的轮廓被火光照得分外深邃。这个时候除了用热吻,已经无法表达她的心情了。 而在谷道中的祖月,也同样抬头看着飞舞在空中的这两个人影。慕容秋裙倨飘飘,宛若飞天。大火照得她身形在明暗之间,更加的修长挺拔。但是看着眼前这一切,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猛的一跺脚,转头看着身边正躺在马担架的祖锻:“爹爹,咱们走!看到了秦国,能有什么变故,祖家坞,我会帮您看着的!” 方知晓一边享受香吻,一边焦急的等着自己被拉去。转眼间他就接近了谷顶。被几只大手七手八脚的拉了来。才一站下来。他就向谷外望去。大火已经吞没了谷口,完全看不见慕容宙的身影,连他的吼声也已经停歇了。猎军正山呼海啸一般涌来。但是两边都是险峻的谷顶山地,他们一身重甲,又是骑兵,如何能冲得来!就只有谷口那一条通路,现在也被大火隔断。等他们扑灭了这火势,自己早就带着速捷军和慕容秋走远啦! 计划b,全胜!还干掉了慕容宙那个凶神!自己真是玩阴谋的天才啊!方知晓正准备发号施令,招呼分布各处的速捷军将士快撤下去逃走。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就看见谷口的熊熊火势象从中间被分开了一样,一个巨大的身影冲出了火墙,手中寒光耀眼的破军剑展开,就直冲了出来!而他面前不远处,就是祖月护持着的祖锻等等数人。慕容宙的吼声也同时如雷般响起:“这种伎俩,如何伤害得了我?你们就算用尽百般鬼计,在我破军剑前,也只有粉碎一途!” 这还是不是人? 祖锻突然在担架面坐了起来,像是焕发了以前的全副精力。他同样厉声喊道:“天王的大火姵果然在你这里,慕容宙1 第五十二章 绝世猛将(上) 慕容宙的破军剑挥动,似乎就带着将整座山谷摧倒的威力,直劈向祖月!剑风到处,连周围的空气都泛出了红色!他穿着银甲的巨大躯体,更是漾出了火一样的光芒。出剑的时候离祖月还有几十步的距离,剑到中途的时候,就已经逼近了祖月! 簇拥在祖月周围的速捷军战士,都为这一剑的神威所夺。似乎又看到了他们的老天王在战场面的英姿。竟然连动一动的反应都没有!方知晓站在山谷之,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 祖月长鞭猛的挥出,一下就迎了慕容宙的破军剑。祖锻还在她的身后,倔强的女孩子从最初的震惊当中反应过来。第一个念头就是她不能后退!爹爹还在她的身后呢!长鞭啪的迎了破军剑的剑风,方知晓就看见祖月身子朝后一仰,软软的长鞭居然寸寸碎裂。一口鲜血就从她口中喷出。竟然没有阻挡住慕容宙半点。破军剑毫不停留,狠狠的朝祖月劈下! 就算抢回了慕容秋,祖月祖锻死在自己面前,速捷军星散,自己也逃不过狂怒的慕容宙的继续追杀!更何况,祖月这个娇蛮天真的平胸女,这个总是和自己打打闹闹,有时偏偏却有可人万分的高挑女孩子,怎么就能这么死了呢? 可是自己偏偏在山头之,只有眼睁睁的看着慕容宙将祖月劈成两截! 当的一声巨响,就看见一对铁矛,从侧面破空而来,双矛平伸,架在了破军剑!执矛之人白衣如雪,未穿盔甲,正是祖铁! 在破军剑之威下,祖铁的双矛被劈得直朝下沉。他口中更是迸出鲜血。但是却仍然死死架住了慕容宙的破军剑,身形一转,已经迎到了慕容宙面前。双矛转成交叉,死死的锁住长剑。慕容宙单手下压,就看见祖铁本来笔直的腰杆寸寸向下弯去。而慕容宙身火红之色越来越浓烈。一口接一口的鲜血,就从祖铁口中无法遏制的朝外喷出。 在他身后,就听见祖月的尖声命令:“你们还不快!” 反应过来的速捷军将士终于大喝一声,顿时就有十几人挥矛朝慕容宙刺来。左右两边,全是闪烁着寒光的利矛。慕容宙破军剑一下从祖铁双矛之提起,向右一卷,七八柄长矛顿时脱手飞出,几个速捷军战士还飞跌了出去。至于左边刺来的长矛,慕容宙左手一揽,就全部抓在手中,微一用劲,那些家将就跌跌撞撞的就朝慕容宙冲来,乖觉的已经撒手,有的死心眼的还抓着长矛不放,破军剑倒卷过来,平着朝下一拍。宽大的剑背将两个家将的人头,同时的拍进了腔子里面! 这时只有祖铁从窘境中解脱了出来,双矛立即电射而出,直奔慕容宙要害扎来。慕容宙哼了一声,动也不动的横剑劈去。就见祖铁双矛翻飞,慕容宙剑风虽劲,但是他的矛式把握住了场中每一点气劲的变化。只是贴着他的剑式来去翻滚,招招不离他的要害,正是大火戟的标准法门,居然在一时间缠住了慕容宙!他身边的祖月也同时娇喝一声,还剩了半截的长鞭也电射而出,在女孩子的左手,还提着一把寒光耀眼的利剑,看来这长腿妞也发了脾气,要和慕容宙拼个你死我活。祖铁在激斗当中还大喝了一声:“月儿,你带着坞主快走!我挡不了他多久!” 慕容宙一声大吼:“谁也走不了!” 方知晓和谷顶的人目瞪口呆的就看着这一场厮杀,他终于反应过来,将慕容秋推给还在发傻的陈衍,看树的皮索还缠在自己的腰间,一咬牙齿,双脚一蹬,就朝谷底跳去!就看见他举着大火戟在空中划出一道曲线,越过了几十丈的距离,直朝慕容宙扑了过去!转瞬之间这皮索就到了尽头,离慕容宙还有三四丈的距离。而腰间一痛,一股大力就拉着他朝后退。这荡回去,估计就要拍死在山崖了。方知晓大火戟一挥,已经将皮索割断,就看见他手舞足蹈的朝两三丈高的地面直栽下去。咣当一声,就摔了一个七荤八素。慕容宙听见背后响动,转头就看见方知晓强撑着正爬起来。面甲后面眸子精光大作,一个退步就扑了过来。在身边飞舞的祖铁长矛祖月长鞭没能阻挡他半点,反手一剑就朝方知晓兜头劈了下来! 而方知晓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铺天盖地而来的热浪。让这个冰冷的寒冬天气都变成了火炉。在这堪比大自然天威的威力之下,他一时间都被震慑得忘记了抵抗! 慕容宙真的发飙了! 小黑影这次真的是觉得狼狈了。转瞬之间,她已经换了木遁,金遁,土遁三种遁法。都是她从老头子师傅那里学得最到家的东西了。以前在平常人眼中,她的行踪缥缈变幻,可以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简直抓不到痕迹。可是在那个还站在树的怪物眼前,简直就和自己在大太阳底下光屁股裸奔一样! 木纹遁衣,被这家伙撒了银粉。才找到一个树根处的洞穴飞快的滚进去,还想划拉点土块掩盖在自己身,屏气凝息的骗过这个王八蛋。结果一个涂着油脂的火弹几乎就落在了她的身!吓得她妈呀一声的跳起来,飞出勾索抓住一棵大树的树干想荡得远远的。结果这个金遁之术,却被那家伙一把飞刀割断了飞索,四仰八叉的就摔了一个狗啃泥。 这一下顿时就将小黑影的眼泪都快摔出来了,火遁自己没带火浣布的斗篷,水遁自己怕水没学。这里也用不啊!用了估计也逃不过这个家伙! 小黑影坐在地抬起了头,看着树那个影子,斗篷的头套已经从她的头掉落了下来。月光透过树枝洒下来,就看见这是一个清丽万分的小女孩子,眉目如画,脸不笑也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圆圆的眼睛现在汪着的都是眼泪:“你欺负人!让我师兄知道了,有你的好看!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树人影低笑一声:“我怎么敢得罪流传近千年天机鬼谷一脉的传人?历朝历代,你们师门都有在朝野有着绝大影响力的人物,令师华阴老人的两个徒弟都是让天下变色的人物。我又怎么敢动你呢?只是在慕容宙抢回白凤璋之前,不得不委屈你在这里多休息一会罢了。汉家天命正是到了需要鼎革的时候,已经是气运衰微,不绝如缕。令师又何必逆天行事?你我就在这里安坐,且看慕容宙大发神威……小姑娘,现在你是走不掉的啦。” 这时远远的就传来了慕容宙的吼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如雷的吼声已经变得低沉。但那种直迫人心的威压力度却不减分毫。让坐在那里的小女孩一下变色! 摸摸怀里的一张小小弩弓,女孩子圆圆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起来。 方知晓这才明白慕容宙为什么丝毫不在意他那些安排,敢于带着猎军在他的调度下东奔西走。敢于来到倒回谷前。敢于单人独骑面对他全部的布置! 这全是因为他对自己实力的极度自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样的计谋安排,都是不值一提,在他现在已经疯狂的威力面前,他们可以说不堪一击!他怕的只是他带着白凤璋跑掉,所以接受他一切的安排,而唯一不怕的,就是他们想办法来对付他! 这个时候的慕容宙,就是一尊魔神!一尊超乎了他全部想象和认知的魔神! 以前他也曾经和慕容宙交手,这个家伙的凶狠他完全知道。可是这次,他的厉害远超以前的十倍!一层层的螺旋气劲从破军剑催发,只是这次,还带了炙热火浪的味道。被他气劲所激,吐出的血都沸腾得可以用来烧饭了! 在他没爬起来之前,要不是几个速捷军战士奋不顾身的扑来抵挡了一下。估计现在,他已经是一个死的方知晓了!那几个战士被慕容宙劈飞了出去。方知晓才站直身子,大火戟展动,叮当的和破军剑碰了几下。顿时就觉得螺旋气劲在他身体里面狂窜。和祖月祖铁他们有难同当的就吐了几口血出来! 祖铁祖月和速捷军战士们都从后面扑了来,所有兵刃都朝慕容宙身招呼。现在大家都明白了,不把这家伙打退干掉他是想也不敢想了,大家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在谷口的猎军还没杀进来之前,他们只有这一条生路! 可是眼前的慕容宙,又如何是他们能击倒的? 场中只有方知晓还能硬碰硬的招架慕容宙几下。祖铁的双矛只是借着他的剑风四下翻飞,虽然灵动万分但是也无法对他造成伤害。只要慕容宙简单的一挥剑,他的双矛就只能让开。可是祖铁的功夫,方知晓这时才真正的看出来了,虽然他双手在和慕容宙第一次交手的时候已经虎口绽裂,但是要不是他双矛如电一般缠着慕容宙,让他不得不分心去抵挡。自己坚持和慕容宙叮咣叮咣打铁下去,早就完蛋了。 大火戟法在他手中进退如神,对每一点劲气变化的反应都奇快,总能寻找到慕容宙破军剑舞动的罅隙,如果他真的和方知晓交手,就算方知晓气力大,几个照面估计就被他给捅死了!怪不得这小子在祖家坞也是身经百战,却看不到什么伤。原来大火戟法已经给他练到化境!不像自己,老是拼得一身伤。 激斗当中,方知晓居然还能想到这个。神经的确是足够大条的。 至于其他人,根本是提也不用提了。祖月根本无法加进战团,手中长鞭早就断成了好几截。提着长剑想冲进来,仅仅是剑风戟劲就让她站立不住。慕容宙朝她一剑劈去,还好方知晓拼死挡住了。劲风激荡之下,祖月高挑的身影象折断了一样就倒翻下去。一个翻滚爬起来之后,嘴角又是血迹殷然。 其他的速捷军家将虽然不断的悍不畏死的朝涌来,但是在慕容宙的剑圈之下,只有一个个矛断肢折的飞出去,转眼间就伤亡了十余名的家将。可是慕容宙的破军剑呼啸,却变得越来越凌厉! 两边谷口速捷军的弓手们,一边拼命抵挡涌过来的猎军。一些人想回头帮忙,可是场中人已经混战成一团,抱着强弓也不敢发射。只有眼睁睁的看着慕容宙巨大的身影在人堆中纵横。惨叫声不断的传来,大家却只有看着。难道真的就没人能够阻挡这个凶神? 激斗当中,慕容宙身漾起的红光越来越深。突然一剑挥出,正在他侧面游斗的祖铁被劲风一逼,觉得那种灼热的感觉更烈。眼角看见方知晓已经挥戟扑了来,立刻撤矛就退。慕容宙的破军剑突然向方知晓那里沉掠而出,接着向猛挑。 迎在他正面的方知晓避无可避,大吼一声猛的挥戟下砸。热风扑面的感觉他也感觉到了,就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卷曲起来。就像在桑拿房里朝那堆烧红的石头倒了整整一桶水的那种感觉!身边一个家将突然一声惨叫,丢了手中长矛捂着脸就栽在脚下雪中。方知晓百忙之中甚至看到了他脸手顿时泛起了一层燎! 这慕容宙到底怎么了?今天就像一座火山,难道都是祖锻口中那个冉闵曾经握有的大火姵的威力?那么老子手里还有白凤璋呢! 正转着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破军剑已经和大火戟狠狠迎。当的一声巨响,震得周围所有人都是浑身一抖,几乎握不住兵刃。似乎象山要塌下来一般! 这股沿着大火戟直冲的劲力,更加大了十倍,带着肆无忌惮的炙热威力,沿着方知晓两臂直朝全身乱冲!方知晓就觉得自己手骨像要断折。这熔岩一般的气劲直冲下丹田,顿时全身就是一片火热,眼前金星乱冒,紧咬的牙关也迸出血来。大火戟再也握不住,一下脱手飞出,这一剑之威,已经是人力所无法抵挡! 这才是慕容宙绝世猛将的本来面目,这才是他真正的威力! “破军剑在手,神挡杀神,佛挡诛佛!” 第五十三章 绝世猛将(下) 坐在地的小女孩子突然一骨碌的爬了起来,叉着腰看着树那个人影。 那人影轻笑一声:“怎么,还想跑?再摔几个跟头,我可没办法向你师兄交代啦。” 小女孩皱皱鼻子,又朝他呲牙:“谁要夹着尾巴逃跑了?我用师门的逆天换命术法来对付你,怕了?如果说现在的命运是我被你困在这里没有办法去对付慕容宙,那么我就把这个命运换过来!” 树人影一动,最后却发出低沉得极其好听的笑声。似乎有些忍俊不禁:“好呀,我正想见识一下你们这个流传千年的秘术了!当初从周人那些祭祀传下来的所谓文王周易逆天换命之术,在失去了逆天灵宝之后,不已经变成就给人算算命,看看未来到底有几种命运变化可能的糊口小技了么?演易学习星命之术的那些汉人大师,从始皇帝这祖龙之后,还有几个是不骗人的?真有逆天灵宝,以华阴老人从鬼谷一脉学下来的演易星命之术,不要说换你现在的命运了,就是改变天命不也是在意料之中么?华阴老人一生孜孜以求,不就为了这个梦想? ……可是你现在有逆天灵宝么?白凤璋还远在数里之外。慕容宙和祖家坞正为了这个打生打死。你到拿什么来换命,想算算在慕容宙手中,那些祖家坞的人到底有几种死法?我在这里恭候见识,小妹妹,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看着那树人影当,小女孩差点没得意的要蹦起来。只是哼了一声:“反正你给我等着,到时候不要吓得眼泪都掉下来!”听到她的狠话,树人影反而抄起了手,静静的看着她的动作。 就见小女孩子抬头透过树影,看着天寥落的星辰,看着那些淡淡的星辉。仔细观察了一下,嘴里似乎还在嘟囔计算,袖子里面的手指也飞快的在指节计算:诸葛文王马前课即是以指节为算筹计算卦象变化的代表,看着电视面那些老道在那里数手指尖,奥斯卡实在觉得好玩。这样连自己屁股有几根毛也算不出来啊。 最后才板着一张小脸点点头,到处找树枝在地摆出卦象。好容易摆出了一个生门在西面的阵法。她却又停了下来在那里犹豫:“……没有慕容秋和方知晓的血接应星力转命,看来又得割自己的手了……次那个疤还在呢,痛也痛死了我……要不就干脆等着在这里,管那两个家伙去死?” 远处慕容宙的吼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直迫人心。再想想师傅那老头子整人的办法,还有师兄拉长的脸。女孩子一咬牙一跺脚:“最后做一次赔本生意了!下次再使唤我干这个,门儿也没有!我就赖在长安不出来了!” 她一下拔出了一把匕首,白着脸下定了决心。抬头看着树那个显得饶有兴趣,也许还在默默记下这个阵法的人影。哼,你们这些邪魔外道,不怕你们不对老头子师傅的秘传不感兴趣,当活该! 白凤璋是七大逆天灵宝的五辅,隔这么远当然没用。但是你万万也想不到,七大逆天灵宝的右弼,引动灵宝流转的月华崅也出世了!我就隔着这么远,借用这月华崅之力! 终于咬牙忍痛一刀在自己手腕面割下,鲜血顿时淅淅沥沥而下,落在阵眼当中。“紫微耀于翼、轸之分,天市、天垣置于左右。以血为引,以运为荐,天星流转,天命始终。逆天换命!” 树的人影就看着小女孩身处的那个阵法突然一阵奇异的波动,接着就是一道月华般的光芒从倒回谷方向而起,长龙吸水一般向这个树林倒挂而来,天星光闪动,同样一道淡淡的星辉直贯而下,汇聚于这个阵法之! 树人影瞪大了眼睛,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无敌的分割线~~~~~~~~~~~~~~~~~ 方知晓仰天就向后跌倒。虽然全身被火热的气劲冲得灼热欲死。但是头脑却很清醒。眼睛的余光就看见慕容宙面甲的愤怒金刚像似乎也在狞笑一般,已经扬起了破军剑,遮天盖日的直劈了下来。这一下,自己想逃过去也难! 慕容宙身边的祖铁已经张大嘴呼喊着施展双矛奋不顾身的抢进来。残余的家将们也同样舍死忘生的想来救他,各种兵刃也都递了出来。可是在慕容宙剑风压迫之下,绝对来不及赶得及救他了! 秋儿在山看到这一幕,估计也伤心欲绝,却又无能为力? 算计了这么久,最后还是低估了慕容宙的威力。看来自己实在不适合做一个运筹帷幄的家伙。 在这个关头,方知晓脑子电闪般掠过的竟是这些不相干的念头。突然又有一个念头掠过了他脑海,这次老子手那个无敌银光,怎么又不来帮忙了?给慕容宙来个掌心雷也好啊!不知道这个时候,去扯手那个布条,还来不来得及? 念头电转之际,却听见背后跌倒才爬起来的祖月一声惊呼:“爹爹!” 然后就见才脱手飞出的大火戟又从头破空而出,当的一声硬生生的接住了慕容宙呼啸劈下的破军剑!轰隆一声大响,火热的气劲四下飞溢。死里逃生的方知晓一个翻滚躲开去,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转头看去,就看见祖锻高大的身影稳稳的站在那里,握着大火戟架下了慕容宙的破军剑!这一代猛将一代大豪狠狠的互相对视,连满天跃动的火光,在这一刻都似乎静止了下来! 祖锻居然从担架爬了起来,以重伤之躯接下了飞来的大火戟,迎了慕容宙! 伤后的祖锻并没有象方知晓一样披甲,只是穿着一身白袍。和慕容宙的破军剑一撞,就看见他身被包扎好的大大小小的伤口同时绽开,白袍顿时就多了无数血迹殷然,惊心动魄的图案!但是这看起来已经憔悴虚弱的大豪却转头向方知晓一笑:“看看真正的大火戟,到底是什么样的!记牢了,就这么一次机会!” 就见祖锻双手一震,大火戟在他手中似乎也瞬间泛出了火光,他合身而。直扑向慕容宙!在那个凶神的怒吼连连当中,两人刀戟并举,狠狠的撞在了一处。在这个时候,方知晓才知道,大火戟法还能焕发出这样的威力! 长大的钩戟泛着血光,在祖锻手中有如一条黑中泛红的火龙。随着慕容宙的剑势变化翻腾飞舞。从钩戟之尖,到戟杆尾钻每样都可以施展出要命的杀招。只是缠着已经象裹了一层烈焰的破军剑,就像有生命一般的寻隙钻罅,直逼要害。慕容宙一剑还没劈弯,钩戟已经寒光森森的逼近了他的要害。迫得他不得不吼声连连,回剑招架。如果说破军剑如一道道天雷,威势无人可当。那在祖锻手中的大火戟,就如流水春蚕,死死的缠住了破军剑不放。在战阵中至刚至猛的大火戟法,居然也有这种至柔至阴的用法!一时竟然将慕容宙死死的迫住! 劲风热浪扑面,让周围人立足不定,就感觉层层道道的熔岩般的气息直扑而来。围在周围的人一时都呆住了,看着这两人的狠斗。几个人包括祖铁祖月都想迫近去,将祖锻换下来,但是才近身一点。就觉得自己的头发都烤得卷曲了起来。一阵剑风扑面,呼吸道里面都是灼热!方知晓定了定神,这个时候祖锻拼老命了,他们再不,就再也没有击退慕容宙的机会! 他一把夺下一个家将手中的长矛,突然捧起一捧雪填进嘴里,扑在脸。冷冷的雪在口中融化了,竟然有血腥的味道。他大吼一声,又扑了去! 这次冲进两人的战圈果然好了一些。他用尽了吃奶的气力,一矛朝慕容宙扎去。却听见祖锻狂呼一声:“你们快走!我挡不了他多久!他已经完全融合了大火姵……”话音未断,慕容宙一剑已经磕在方知晓长矛之,顿时让他浑身大震。祖锻大火戟趁势抵虚直进。这次慕容宙却没有回剑招架。只是略微一沉肩,就朝祖锻的钩戟之尖撞去。 方知晓才被弹开,就看见大火戟的戟尖刺进了慕容宙肩的银甲。厚厚的重甲在这件天兵神器之前就像纸糊的一样裂开。祖锻已经发觉不对,抽戟就要后退。但是慕容宙突然加快了肩撞的速度,一下大火戟就没肉而进!祖锻就感到他肩骨骼肌肉,一下将大火戟夹得紧紧的!方知晓长矛被荡开,但却将这个场面看得清楚,他大吼一声:“快***撒手啊!” 慕容宙的长剑却已经电闪而下,他拼着受一点伤,怎么能放过这个收拾祖锻的机会?祖锻下意识的一扬戟杆,人已经蹲下。破军剑顿时劈在了戟杆之。就听见一声响亮。慕容宙肩伤口从盔甲缝中迸出鲜血。而祖锻本来就是凭着一口刚勇之气在苦苦支撑,这个时候哪里还抵挡得住慕容宙这如雷一击。鲜血简直就是爆发一般从他口中狂涌而出。身已经被烤焦的白袍更是染满了全身伤口溅出的血迹! 祖月尖声大呼:“爹!”祖铁更是咬牙提矛扑。这个时候祖锻虽然摇摇欲坠。但是又突然瞠目。奋进最后的气力,借着慕容宙这一震之力,将大火戟猛的拔出来朝后甩出。自己合身就扑了去,一下将慕容宙死死抱住。慕容宙反手剑柄敲在他背,就见祖锻背顿时恐怖的凹下去一大块。一口鲜血又喷在慕容宙的银甲面。让他面甲的愤怒金刚像都变成了血佛! 慕容宙和祖锻的狂吼同时响起,祖锻的声音居然还盖过了慕容宙的吼声:“快刺我们!” 方知晓茫然回顾,就看见大火戟给甩在雪中。所有人都僵住了。居然是祖月最先冲到了大火戟边,白着一张俏脸,嘴唇已经被她自己咬破。拾起大火戟咬牙就要掷出。 他不能让祖月亲手杀死她爹爹,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已经是唯一的选择了。也许祖月也觉得她是最好的人选。可是方知晓就不能忍心看到这一幕发生!他一把从祖月手边夺过大火戟。狰狞的将她推开:“这是男人的事情!” 坞主,我已经知道了什么是乱世,要怎样带领着这些人在这个乱世当中求生。这样的场面,我不会让它再发生!你的心愿,从此就在我的肩了! 慕容宙剑柄一下一下的敲在祖锻身,而他的吼声却一直没有停歇:“快刺我!”方知晓咬牙举起大火戟就要掷出。突然之间他举着戟杆的右手突然万针攒刺一般的剧痛起来。裹着右手的布条寸寸碎裂。一道银光从右手掌心又腾跃而出,但是这次不是直冲天际,却象一道银虹一般,向东面落去!这次的剧痛,不仅仅是右手,而是全身都同时剧痛起来!这种深入骨髓的痛楚坚忍如方知晓也忍受不住,丢下大火戟蜷成一团就惨叫起来! 在他手心突然腾跃银光的同时,慕容宙也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他身的红光,十倍百倍的燃烧了起来。看起来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座火山! 大雪,火焰,惨叫,死亡,银光垂挂,红光升腾。这种景色,已经不类人间。 一只稳定的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接过方知晓落下的大火戟,微一停顿。脱手就向缠做一团,在红光中惨叫大呼的祖锻和慕容宙掷去。 戟去如电,闪耀的寒光照亮了祖铁冰冷的容色。一直呆呆看着这一切的祖月身子一摇。闭了眼睛。 大火戟贯穿了祖锻了慕容宙!血光同时迸溅而出! 第五十四章 走!咱们走! 雾气顿时在林间弥漫出来,一瞬间就充塞四野,茫茫一片。树人影几乎就是呆呆的看着一团团的浓雾从小女孩所在的阵法当中不断的涌出。他已经从慕容宙那里知道黄河边发生的奇景,但是总以为是白凤璋的力量。但是看到眼前这一切,还有从倒回谷方向垂挂过来的银光,还是让他不敢相信的震惊! 弥勒宗向来是以精心制作出来的种种神迹加深信徒的信仰,直到能操控一切。作为弥勒宗的后起之秀,他对这一切也很有经验。但是对于面前这一切,他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话语来形容!难道真的如佛尊所说,天命已经开始转动了。才让一切都变得不可思议起来了么?还是鬼谷一脉的秘术,真的有通天彻地之能? 转眼间他就冷静了下来。甚至还有些兴奋。天命开始变化,真是他们这些人各展其能的时候!以天下为棋局,以胡汉英雄为棋子,要是没有些敌手,那可多没有意思! 他一下提起精神,藏在斗篷里面的眸子似乎穿过了雾气。努力稳住心神,仔细开始察看。不管那小丫头玩什么把戏,也逃不过他的掌心! 从倒回谷穿来的银光将树林照得一片的惨白,却转瞬即收。树林一下就变得黑暗,只有淡淡的星月光芒如旧。那雾气也消散得极快。突然树人影就看见一个小小的黑影从树林中穿出,向西疾掠而去。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在树冷哼一声:“这样就想骗过我?身外化身之法,也太小瞧我一些了!小妹妹,还是请你现身!”人影大袖一扬,数十颗涂了油脂,裹了松香的火弹从他袖中一下飞出。蓬蓬蓬蓬连声,在空中就燃了起来,火弹落点笼罩了面前一片树林。有些落在了枯树衰草之,顿时就熊熊的烧了起来。但是入眼的就是满地白雪,小女孩子布置的乱七八糟的阵法。什么人影也没有!树人影一声长啸,突然就从一直站着的树枝面落下。飞也似的在周围游走一圈。各处树根雪洞转眼间就察看了一番。 他的身形突然顿住,转头就向西面看去,给这小丫头耍了! 这时小女孩子正跑得气不接下气,不时还偷眼向后瞄。这次又引发的是雾气。逆天灵宝你也太没创意了!而且还这么短短一瞬,让她想找个地方先藏起来都来不及!最后只好赌一把,在雾气当中制造了一点响动。撒腿就跑!她连金遁之术都不敢用。就是想让这家伙误以为是身外化身的幻术。结果就跑了个满头大汗。 真是辛苦的差使啊……这次回去不找师兄好好敲诈一番,真是对不起自己……方知晓你们可要撑住啊,本大小姐来了! 倒回谷那边的慕容宙一直响亮的吼声低沉了下来。代之而起的是猎军向谷口扑去的山呼海啸的吼叫声。小女孩脸的汗都变得冰冷了,到底那里发生了什么变故?那些家伙不要给慕容宙干掉了!自己这么辛辛苦苦的,那可就全白费了。 都怪弥勒宗那些混帐王八蛋!让师兄收拾他们! 所有在谷中的人都呆呆的看着大火戟从祖铁手中手中划过,一直没入纠缠在一起的慕容宙和祖锻身。血光四溅,但是转眼就被慕容宙身的红光蒸成了一道道的蒸气。祖锻身子一震,转过头无力的看了祖月一眼。这个高挑的女孩子的身体,正颤抖得如风中的柳枝。她捂住了嘴巴,茫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祖锻的头无力的垂下,而慕容宙仍然在红光当中厉声的吼叫。似乎要将每个人的心脏都震碎! 祖铁容颜不动,还保持着掷出大火戟的姿势。在这个时候,只有他的神色最为镇静…… 方知晓没有看到这一切,他手的银光仍然在越来越强烈的涌出。直到将这个山谷照得通明。身的剧痛越来越厉害。坚忍如他,蜷在地也发出了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 银光和红光乍然而止。只剩下谷口的火焰仍然在翻卷升腾。吼声从两边谷顶传来了过来:“坞主!” 慕容宙和祖锻的身形连在一起,轰然摔倒。 这场噩梦,就这么结束了? 方知晓就觉得身的痛楚突然之间消失无踪。刚才的那种感觉让他已经完全忘记了现在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只有那种深入骨髓的折磨。痛楚一去,高度集中的精神让他一下就想起了刚才那惨烈的画面,他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抬眼就看到了祖锻和慕容宙倒下的场面。 是谁出的手? 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一切。慕容宙的倒下本来应该觉得轻松。但是看着祖锻无力的摊开四肢,最后死去的样子。却让他一下忘记了一切! 这个大豪,他的接触其实也并不多。最初对他更是警惕防备。在他可能暗算自己的阴影下苦苦挣扎求生。但是那夜自从祖锻袒露了心事之后。他却觉得这个大豪和他有些相象。都是性子直爽,胆气过人。只是他的包袱,他的压力,他的经历,却比自己苦很多! 这个粗豪的祖家坞领袖,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在为他的老天王而活着。这世他本来可以有太多的选择,很容易就可以选择一条比现在要轻松百倍,富贵百倍的道路。但是他却坚持着一种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到了最后,他被自己的弟弟暗算。而他的弟弟,是他用生命保护下来的。还有那个羯人贵女…………他武断的将自己身的包袱推给了自己。而且在最后一刻,拖着重伤的身体保护了他最后一次,只是因为单纯的相信自己能够继续完成他的心愿。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男儿?心之所善,虽九死而不改其衷。 自己到底会不会辜负他的寄托?而自己到底要怎样做?才能不辜负他的寄托? 如果自己真的能让天命变动,那么就从祖锻死后开始!这是自己欠他的! 他抬眼向远处看去,慕容秋的身影在谷顶山峰,裙倨飘飘,正带着万般的关心看着他。而那些速捷军战士们的面容,都变得模糊不清。老坞主已死,中流堡失陷,他们已经成了无根之人,以后这就是我方知晓的责任! 对了,还有祖月…… 方知晓一下惊醒,转头看向祖月。就看见女孩子高挑的身子颤抖着,一步步的走向倒在一处的慕容宙和祖锻,伸出手去,似乎要触摸一下自己的父亲,不敢相信他已经就这么离开了她一样。方知晓在这个时候,心头涌起的就只有怜惜。 祖锻也把祖月交给了他,这也是他不能割舍的责任了。 这个倔强直性子的妩媚女孩子!自己的责任,似乎也是变得越来越多。 就在祖月走到两人身边,准备蹲下来看看她父亲的时候。突然所有人又听见一声低吼。就看见慕容宙那身银甲一动,又翻身站了起来。大火戟仍然穿在他的身,祖锻仍然和他挂在一起!这个凶神,仍然没有死掉! 方知晓猛的扑了去。一把扯住祖月,在地一滚就翻了出去。他都没有发觉,经过刚才那种几乎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疼痛。他行动的敏捷程度,又至少增加了三成! 慕容宙却没有管他们,只是怒吼一声,全身银甲都在颤动。右手握着破军剑,左手就将大火戟扯了出来! 钩戟的锋刃将他那身花纹繁复的银甲正面带出了一个大洞。哗哗的鲜血直流淌出来。祖锻软软的挂在大火戟,他低头看了一眼,挥剑就想将他的尸体劈成两截! 祖月一声尖叫:“不要!” 而方知晓又一个翻身,已经一头撞了去!他出手如电,一下托住了慕容宙的右手。左手就抓住了大火戟。发力硬从他手中抢夺! 这个凶神,你还死不掉,老子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给你送终!慕容宙,老子和你这辈子都没有完! 慕容宙发力下压,这次方知晓却觉得他的力气突然小了很多。而他咬牙用力。一下就将他举剑的右手高高托起。而左手已经一把将大火戟和祖锻的尸身夺了过来!慕容宙左手得空,一拳就砸向方知晓的脑袋。咣当一下,方知晓硬生生吃了一记。顿时就眼冒金星。但是他仍然握着大火戟不放。他不能丢下祖锻的尸体! 他只能下意识的右手拼命用劲。直到听见了慕容宙的惨呼!灼热的感觉顺着他的右手又再一次传遍了他的全身。但是这次却不是在方知晓体内横冲直撞,却是飞快的流向他的丹田。右手掌心那种针刺般的感觉又恢复了,但是这次却多了一分温润的味道。和那种火热的气流混成一团,在他体内飞快的旋转。 这次轮到慕容宙发出了不敢置信的惨叫声音。就看见方知晓的右手又发出了银光,但是只是小小一团,笼罩在他手的左右。而慕容宙手腕部分的银甲象融化一般逐渐破裂粉碎。像是被方知晓生生捏碎一般! 这时周围的人终于都反应了过来,还是祖铁为先,一振双矛就直扑了去。慕容宙半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听见长矛刺破铁甲的声音。两矛都从他背后扎了进去! 更大的惨叫从慕容宙的胸腔当中爆发了出来,这种巨雷般的吼声,居然将几个正冲来的家将生生震倒!方知晓耳朵更是被震得流出血来。就看见慕容宙不顾身后的祖铁,奋起最后的气力又一拳砸在了方知晓的脸! 蓬通一声闷响。这次方知晓再也支撑不住,就觉得自己脸象被火车撞了一样。撒开右手但仍然死死的抓住大火戟朝后踉跄而退。祖月在他身后扶住了他。而慕容宙一边惨叫,一边朝后疾退。掉头就朝谷口的火焰墙冲去!这凶神,也终于退了! 两边谷顶的箭雨纷纷而下,每一支都饱含着速捷军战士的怒气。但慕容宙在如此重伤的情况下破军剑仍然展开,剑气纵横之下,仍然没有箭镞能近身!方知晓一下从祖月怀中跃起,咬牙抄过一支长矛。用尽了平生气力掷了出去。矛去如电,慕容宙已经冲近火墙。看长矛飞来,回身抡剑就挡。但是长矛仍然快了一步,一下又从他右胸部分穿了进去。直将他砸进了火墙之中! 天地间只听见了慕容宙的吼声:“我会杀绝你们!天佑我慕容大燕!” 轰隆一声,慕容宙巨大的身体摔入烧得有半天高的火墙当中。再也看不见了。而方知晓双脚一软,跪在雪地。祖月冰凉的小手抚在了他的脸:“爹爹他……” 转头四下看去,到处都是尸首,到处都是血迹。人人带伤。都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慕容宙这个似乎不死的噩梦终于终结了么? 这一切真的结束了么?一切仅仅是刚刚开始而已! 方知晓站起来,伸手环住了祖月。而女孩子高挑的身子一软,扑在他怀里蹙泣了起来。 慕容秋裙倨翻飞,站在谷顶,痴痴的看着这一切。 而在谷道旁边的一处树林里,那个才跑过来的小女孩,握着手中一具精致的弩机,弩机面架着一支没有尾羽,颜色青碧的小弩。也同样张大嘴看着这一切。 “他们就把慕容宙干掉了?有大火姵的慕容宙?” 方知晓的吼声终于凌厉的响了起来:“我的速捷军,走!咱们走!” 第五十五章 离去 大雪静悄悄的下了下来。让山川大地变成一片银白。在熊耳山中,一支队伍正冲风冒雪的艰难前进。背后的火光已经变得越来越远。前方的道路在星月之光下反射出无边无际的洁白。对于这支才逃离了猎军和慕容宙追杀的队伍而言,前路依然未可知道。 所有速捷军战士都是伤痕累累,剑甲俱残。箭囊已空,人马疲惫。而且每个人脸都满是悲愤郁郁的神色。一点也看不出大敌已死的欢愉。 因为带着他们走到现在的老坞主,尸体就在马担架随着马匹的前进而微微颤动。但是引导他们一直前进冲杀的大火戟,现在却仍然在走在队伍前面的一个年轻人的手中。只要大火戟在,他们就还有希望。只是这个年轻人,能带着他们杀回来么?虽然他做了无比郑重的保证! 在方知晓身边一左一右是祖月和慕容秋。祖月一直在低着头。这个往日总是挺着小胸脯的女孩子,这个时候却失去了全部的活力。她的马靠着方知晓很近。小手也一直扯着方知晓身的战袍。似乎这个一直和她斗气的黑小子,现在就是她全部的依靠了一样。而慕容秋才逃出虎口,按理应该和方知晓亲热的靠在一起。这时她却刻意的和方知晓的马保持着距离。转头看向远方,清艳的容颜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祖铁就跟在三人的身后,每个人似乎都不愿意靠近他。隔了三四个马身才是跟的速捷军战士。每个人投向他的眼光都是冰冷。虽然理智告诉大家祖铁没有什么错误。中流堡失陷是祖冶的背叛,反而是他在丙未堡救了大家。不久前的倒回谷的激战。祖锻老坞主也是求仁得仁……可是,毕竟是他掷出了大火戟,而且他始终是个羯人! 只是祖锻的神色,仍然是淡淡的。从再度和他们汇合以来,他也一直是这个神色。更多的,恐怕是一种做出了最后决定的解脱。 走在前面的方知晓心下更是各种各样的情绪纠缠在一团。罕见的变得极端沉默了起来。现在不管如何,他已经是这支队伍的领袖,要带着他们去面对未来不可知的命运。身背负着祖锻的嘱托。这些日子来的经历。已经让他有些明白了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自己到底是能够遂本性笑傲面对,还是要沉重的应付必然会到来的一个个考验? 总之,他是知道,自己和以前已经是不同了。 浸透了太多鲜血的大火戟,就这样真实的握在他的手中。戟尖的寒芒在月光下微微闪动。就如他现在有些纷乱的内心。 沉重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从小到大经历的都是无神论教育。这下可好,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碰了!到底是自己以前见识太少,还是这些从古流传的种种不可解的神秘在现代文明中就自然的蒸发了?还有那些激斗,现代的打斗就是身体的拼斗,最实用的还是军队的一招制敌。可是现在可算***开了眼界了!以后还不知道要碰什么高手呢。再碰几个慕容宙一样凶狠的敌人。自己就彻底不要混了。要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看来还是实力!不管哪方面的实力都要!才能保住自己,保住自己身边的人! 思绪正漫无边际的蔓延开去的时候,就听见山间小路前面的响动声音。他一扬手,后面跟着的速捷军队伍顿时都停了下来。马就有家将们跳下马来,掩两边山壁,张开了弓箭。直到听到熟悉的口哨声音,大家才放松了戒备。 小胖子王勖带着几个百晓队的探子在崎岖的山径艰难的驰来。每个人的头都是大汗淋漓。看着方知晓走在最前面。王勖加快了步伐,来到他面前的时候,连忙跳下马恭谨的低头行礼。方知晓在倒回谷中爆发的银光奇迹,让他们这些属下对这个看起来总有些没心没肺的新家主一下就充满了敬畏。当天天王如一团大火,现在这个新家主可是一条银龙!谁知道是不是天星宿下凡? “禀家主,前面的道路已经勘查完毕,属下已经发出了波儿报,将河南郡的百晓队全部动员。从熊耳山穿出,沿洛水过武关北进入秦国境内的道路,一路全部有百晓队接应……请家主放心,有百晓队在,就不会遇燕国在西线的备秦大军。” 方知晓神色沉郁的点了点头,似乎还没从自己混乱的思绪当中挣扎出来。只是淡淡的道:“做得很好,全靠你们百晓队啦……”他转头看看拉着自己衣服不放手的祖月,还有静静的躺在那里的祖锻尸身,终于叹了口气:“全军暂歇,先焚化了老坞主尸身,我们就去秦国!不能让老坞主死了也背井离乡,让他在这里看着中流堡,等着我们打回来!” 柴山在一个山间平地架了起来,祖锻的尸身就平躺在柴山之。周围黑压压的都是速捷军和百晓队的战士。全都低着头。在人群当中,只有山风掠过的声音。 祖月高挑的身子就跪在柴山前面,双手合十,低低的在念着些什么。眼泪一颗颗的从她白皙得惊人的俏脸滑落。转眼就滴入雪中。方知晓站在她身边,也不知道该劝慰些什么。最后只能默然的行了个礼,他将手一伸。早就准备好的陈衍红着眼睛就将一个火把递在他的手中。 慕容秋和祖铁是站得离柴山最远的,一左一右的疏离在人群之外。两个人同样神色复杂。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慕容秋的表情有些失落。这个一直心中只有她的臭流民,现在却要关心更多的人,承担更多的责任……以他这样的热血豪胆的男儿,走到这一步,不也是很自然的么?但是为什么自己,却总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自己不是应该为他高兴么?他有了实力,也许自己父亲,能默许他们在一起? 自从看到他出现在中流堡城下,在数万燕军当中一身是伤,却依然意气昂扬的来拯救她。慕容秋就知道,自己一颗心就这么完全的系在这个臭流民身了。 今后怕是要和这个长腿丫头分享啦……哼,谁还怕她不成。 祖铁的表情却淡漠得有些可怕,似乎眼前这一切,已经和他再不相干了。 方知晓弯下腰,对祖月低声道:“祖……月儿,和坞主拜别。他去得很心安。仇人慕容宙我们已经除掉。下面就看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了。” 祖月的哭声一下响了起来,她再也支撑不住的哭倒在地。这个倔强骄傲的女孩子现在却颤抖象一片树叶。最后还是强撑着深深的磕了三个头:“爹爹……我会帮你看着祖家坞的。爹爹,你要走好!”方知晓吸了口气,将火把丢了柴山。 熊熊的火焰,一下就高高的窜起。 数百浑身带伤,身经百战的汉家速捷军战士。这些从死人堆中滚出来的老兵。发出了一阵呼啸般的哭喊声,全部都单膝跪了下来。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将剑抽了出来,接着就是一片兵刃出鞘的声音:“坞主,您一路走好!我们速捷军,就算只剩最后一个人,也要杀掉祖冶,将中流堡夺回来!” 方知晓也肃容向祖锻最后深深行礼。低沉的哭声在夜色火焰烟雾中,就这样充斥了整个山中。 祖月站了起来,一下扑进了方知晓怀里。热热的眼泪就洒在了方知晓的脸。女孩子的身体似乎就像要挤进方知晓怀里一样。死死的将他搂住。 “知晓……我现在就剩下你了。知晓……” 方知晓能做的,也就是轻轻摸着她的头发,深深的叹气。从此以后,这也是他丢不开的责任啦。 远处的慕容秋,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切。 火焰越升越高。祖铁终于慢慢的走了过来,向祖锻最后归宿之所弯腰行礼。大家都看着他孤独的身影。他低着头默然半晌。直起腰来将身配着的长剑解下,递给了方知晓:“这剑是祖家坞的,当初我什么也没有的被坞主抱来收养,现在也该什么也不带的离开了。方兄,照顾好月儿。” 方知晓一惊:“怎么?你不和我们在一起了?”祖月也在方知晓怀中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身将头埋在方知晓的肩头,一句话也不说。速捷军战士们同样看着他们以前的管军,也一句话说不出来。 祖铁淡淡摇头:“我是羯人……现在这里,已经不是我能留下的地方了。不管怎么说,坞主是死在我手中的。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我也该走啦……我觉得,我已经不欠祖家什么了。” 方知晓苦笑:“也好,男子汉大丈夫,什么事情当然该自己做决定。你要去哪里?” 祖铁一笑:“天下之大,我哪里去不得?重新打出一番江山出来,也是论不定的事情。只不过下次,我们就可能是敌非了。” 他眼中突然涌现的是复杂难明的感情:“……我是羯人,但是现在整个中原,已经没有几个羯人了。咱们这些人据说是西域杂胡的后人,后来才有了这个民族。也许我会朝西域去,寻找我的族人。那里也许才是我真正的家……方兄,善自珍摄。你我都知道,也许你就是那个能让天下从此大变的人!我也很想看到!” 再转头看了火焰中的祖锻一眼,他苦笑着摇摇头。长啸一声,大步的走远,渐渐的没入了黑暗当中。 一声声的低吼,从中流堡内城当中传出,虽然吼声微弱。但是那种震慑人心的迫力,却是丝毫未减。甚至更多了三分凄厉! 在中流堡城头巡守的燕军官兵们面面相觑的互相对视。都是脸色苍白。 他们心目中的不败天神——宙帅居然败伤如此!在将他从火焰中抢出来的时候。看着他银甲那么多让人触目惊心的缺口。还有不断涌出的紫黑血水。这些燕军几乎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这样的伤势,宙帅还能活下来么? 没有了宙帅,将来大燕凭借什么抵抗秦国这个大敌? 现在他们的宙帅,就在死亡线面挣扎。整个河南之地的燕军下,就心神不定却又无能为力的在这里等待。但愿那些从邺城赶来的神秘人物,能将宙帅拯救回来! “慕容宙,你身的大火姵火之力,为何已经变得如此微弱?” “我要杀了那小子,他才是天命变动的关键!我一定要杀了他!” 第五十六章 我来啦! “丑八怪,该走啦!就你最娇贵,骑马走几个时辰就喊累。害得咱们都要停下来!” 祖月气鼓鼓的站在冰封的小溪流旁边。手里摆弄马鞭。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看慕容秋不顺眼。一路两个女孩子总有些不对劲的样子。 慕容秋坐在小溪边,家将给她支了一个马扎。几个人在那里敲开冰块烧成热水。热气腾腾的盛在铁釜中端了过来。 慕容秋将长发解开,一点点的濯洗着自己金色的秀发。 这么些日子奔波下来,她一头长发,仍然幽亮光滑得如梦一般。几点水珠溅在她白皙清丽的容颜,被阳光一照。就如百花带雨,映出了七彩的颜色。 祖月觉得自己更不爽了。再瞄一眼慕容秋的胸部,忍不住又有点自卑的后退了一步。 慕容秋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是我要停下来的么?那可是你们家主的吩咐!没看到他在和人商量怎么绕路避开燕军么?……还有,你该叫我姐姐。不管怎么说,都是我认识方知晓在先。咱们女人时时刻刻要注意自己的外表。女为悦己者容这个道理你都不知道?不要整天提着马鞭摇来摇去……唉,到了长安,看来还得从头教你呢。” 祖月真是气得细长的凤眼都瞪圆了:“谁叫你姐姐!方知晓是我们祖家的人!你一个胡女,回长安谁知道你爹要拿你和哪家氐人权贵结亲!呸!不和你说话了!” 看着祖月气乎乎的走开,慕容秋轻笑了一下。有趣的摇摇头。这小妹子,真是还没有见过高门大户那种妻妾如云,明争暗斗的样子呢。祖锻生前也不是很好这一手。自己那个爹爹……燕国吴王慕容垂,虽然也是盖世英雄。可是大小可足浑氏,大小段氏……加那些各族的美妾。也闹得没有消停得时候。小妹子,以后你要和我在这方面争,可是大大的经验不够呢。 方知晓当然看见一路两个女孩子暗流汹涌的样子。不过在这一点,他和大多数男人一样,选择了没出息的鸵鸟政策。同时放两个女人在身边,虽然一个也没吃到嘴里。但是到底该怎么摆平关系,实在是有些经验缺乏。祖月性子直,脑子也挺简单。虽然总是气势汹汹可看来总不是慕容秋对手。看着两人才争完的样子,他偷偷做了鬼脸,转过头来。就看着陈衍王勖两个人一脸八卦表情的看着他。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王勖,一路厮杀争斗过来,大家都掉了那么多肉。你怎么还是圆乎乎的?***哪天把你熬了吃!” 王勖看方知晓迁怒,缩缩脖子就赶紧转开话题:“家主,咱们已经沿着洛水走了三四天了。再往前就是乾阳关,控扼着洛水渡口。那里就三千多燕军。一个校尉部的人马……越过乾阳关,咱们就翻过肴山南面余脉。然后就是秦国弘农郡的地盘了……” 方知晓看着在面前雪地里王勖划出的乱七八糟的地形,发现这个家伙比自己还没有画画的天分,天知道他怎么当百晓队细作头子的。他皱着眉头道:“三千燕军?强不强?咱们要不要打过去?” 王勖笑着摇头:“打是不用打的。这里洛水封冻之后,燕军主力都守在三门峡一带。那里的人鬼神三门自古就是天险,也是燕国备秦大军南线重点。乾阳关所谓三千燕军,基本都是输卒一类的后勤兵。咱们趁夜过去,他们再发现不了的。只是山路险峻,咱们马是骑不得了,所有物资都得自己背负。过了肴山南面余脉……属下只担心秦国那里的情况。咱们百晓队从来渗透不到秦国那里去。我们速捷军失去了马作为机动回旋的工具,又步行几天,万一遇到什么情况,属下担心难以应付啊……” 看着陈衍也在那里点头,方知晓心里雪亮。虽然自己拉着慕容秋这个幌子。但是祖家坞下对鲜卑人还是根深蒂固的不相信啊。他们这是等于去投靠慕容垂。但是慕容垂也是从燕国出奔之人,现在在秦国到底有什么样的影响力真是难以知道。而且,对于速捷军他们来说,慕容一家始终都是胡人!对于到了秦国的前路,大家都觉得茫然无比。只是还跟着他罢了。 要真正将祖家坞的实力化为自己的,只有看自己到秦国如何大展拳脚了。 可他自己偏偏和面前这些家伙一样,对前途到底是什么命运在等着他们,完全的没有把握! 看着王勖和陈衍古怪的眼神。方知晓哼了一声:“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得***去秦国!难道还退回去不成?到了秦国,一切有我。看什么看?怀疑我不成?” 陈衍王勖对望一眼,陈衍苦笑道:“一点点啦。” 方知晓大怒:“滚!” 看着两个人应声滚开,方知晓气哼哼的站了起来。想了一回,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不知不觉的脚步就朝慕容秋那里晃了过去。 女孩子正轻快的哼着小曲,还在濯洗她的头发。冬日的阳光照到她沾着水珠的俏脸。只让人觉得明艳不可方物。满腹心事的方知晓站在她的身边,一下居然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呆呆的站在那里,只顾欣赏着她的姿态。 祖月在远处狠狠的折断了一根树枝:“狗男女!” 慕容秋侧过脸来,温柔的看着方知晓,轻轻笑道:“呆子,在想什么呢?”随着她的一笑,深深的酒窝就在她脸颊面绽放。让方知晓不觉又痴了三分。 “秋儿,咱们去秦国,到底会碰到什么?” 慕容秋淡淡微笑,握着自己的秀发想了一下:“知晓,当初你抱着我逃过黄河的时候,有没有这么思前想后的?当时可是前面无路,后面有慕容宙和成千万的燕军。现在你手下已经有了几百精锐战士,再没了慕容宙跟在背后。到了秦国会发生什么事情,你还担心些什么?对于你这样的男儿而言,只要努力向前就是了……” 方知晓挠挠头,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老子这么一路都闯过来了,到了秦国怕个屁。 慕容秋站了起来,静静的看着他:“你都没有发现么?其实你也是一个大英雄。和我爹爹一样的英雄。到了秦国,你的前景会让你难以想象的广阔。只是到时候,希望不要迷失了你的本心……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在中流堡的地牢当中,我也没有丧失过这样的信念。” 一席话将方知晓的心彻底融化,更涌起了万丈豪情,伸手就将慕容秋搂在了怀里:“到了秦国就看我怎么威风!妈妈的,秦国,我来啦!” 慕容秋靠在方知晓的胸口,温柔的笑了。 而祖月又折断了一根树枝:“狗男女狗男女!” 方知晓欢快的吼声就在这小小的山间溪流边回响。 “我来啦!让我见识得更多一些,让老子觉得没有白来这么一趟!” 第五十七章 秦都暗流 秦国,这个由氐人建立的政权。当初不过是羯奴石勒统帅的乱七八糟的大军当中一支小小的部族武装。氐人起于关中。当初在蒲洪的率领下,在中原第一次大乱的时候到处攻杀征伐,慢慢确立了他们的地位。后来石虎夺位,接着又是冉闵击灭羯人的后赵。鲜卑慕容燕国南下,东晋恒温北伐。各种势力在关东数州打成一团的时候。这支氐人部族军队却转而向西发展。接收了后汉匈奴刘家在关中的地盘。在这个当时已经残破无主之地崛起。 其间打的仗,经历的风波也颇为不少。和姚氏羌人,东晋军队都是狠狠的见了几仗。蒲氏也改姓为苻氏。经历了一代暴君苻生之后,现在英明雄武的苻坚终于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接位。才登基时,在东面鲜卑慕容燕国的强大压力下,还处于弱势。国内又有苻氏宗族五公的叛乱。但是苻坚在王猛的辅佐下,先后打平了国内的内乱势力。又逐渐削弱了燕国的实力。才立国的时候,氐人在和燕国对峙的黄河防线,年年冬天都要凿破封冻的黄河。防止燕人过河攻击,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反而是鲜卑人年年凿冰了。 此时的秦国,正是国势蒸蒸日,国内精兵强将,良辅明弼济于一堂的极盛时候。连燕人的大英雄慕容垂都千里来奔。传言氐人将得天下的谶纬歌谣正是传唱得最响的时候。 “草头天子当为王”“东海有鱼化为龙”……从本身的实力到风传的民声。都将这个控制着相当于现在的陕西、甘肃全部,山西西部,河南西部的氐人帝国,推倒了正蓄势待发,争夺天下的时候。 在秦国的都城长安,这座帝王之都,在晋末数十年的混乱当中,已经遭受了极大的破坏。但是随着苻氏政权的稳定,现在也渐渐恢复了元气。街道重新繁盛起来。一座座属于权贵的高门大户又重新耸立了起来。从凉州而来的葡萄美酒,龟兹歌女,从晋国运来的蜀锦稻米瓜果,从燕国贩来的马匹铁器。也将这里的市面点缀得繁华。 戴着金缕冠的氐人,插着金步摇的鲜卑人,左衽偏袒的羌人,还有衣冠人物的汉晋人物,充斥了这个城市。在苻坚的治理下,各族才智之士基本都得到平等重用。在长安城中,也是一种百族辐辏的景象。 比起其他的地方,这里自有一种繁盛的气象。正如氐人的国势一般。 在长安城右教坊的一处大宅前,放列着仪同三司的旗鼓仪仗。明显可以看出这是一个高官的府第。门口的守卫却不是那些矮小粗壮的氐人卫士。而是一个个高大白皙的鲜卑健儿。这里自然就是名震天下的前大燕吴王,现在秦国宾徒侯,冠军将军慕容垂的府邸了。慕容垂父子亲族投秦以来,秦主苻坚派自己爱弟阳平公苻融郊迎百里。亲信爱重一时无俩。就连秦国百姓也认为吴王投秦,则秦国一统北方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但是至于局中人到底做何想,那却是各人自知的事情了。 大厅之内靴声琅琅。就看见一个英俊健壮的青年急匆匆的大步从回廊处一路走来。沿途的下人仆役都恭谨的向他行礼。那青年却视若未见的一路疾行。后来几乎都变成了小跑。转眼他就撞进屋内,推开了一个房的门,大声道:“爹爹!爹爹!秋儿妹子到秦国了!” 房内就看见一个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半的高大老者正背对着他在拣几卷竹简。听到青年的吼声顿时就是一震。手中竹简一下落地。他急急的转过身子:“什么?你再说一次?秋儿怎么到秦国了?我走之前不是再三和她说,要忍辱负重,留在邺城么?” 老者面如冠玉,但是气度沉雄。眼神更是深邃难言。平日里定然都是一副雍容的气度。这个时候却变了容色。显得急切万分。 那青年苦笑摇头:“秋儿妹子性子外柔内刚,爹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堂哥,燕国得皇帝对她一向有野心……爹爹那个留在邺城的王妃也对她很反感,秋儿能呆得下去就怪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到秦国来啦!” 有些话这青年藏在心里,当着自己爹爹不好说出来。自己这个父亲,从燕国出奔,偏偏还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留这个妹子想结好现在燕国皇帝慕容纬。只要秋儿能惑住他,将来秦国不利,还有回去的余地。当初爹爹在燕国,慕容纬这个色鬼还不敢强来。现在他们出奔了,可以预料慕容纬一定有所动作。将他们这个丢下的妹子强抢进宫去。以妹子的美色心计,固宠几乎是一定的。不过损失了一个女儿,却左右逢源。当真是步步都算计到了。 但是却没想到秋儿妹子柔弱的外表下性子如此的刚烈!居然孤身一人从邺城千里迢迢,带着燕国重宝出奔而来!根据自己得到的情报,这个妹子似乎还收了一个了不得的家将。居然击败了慕容宙和他的猎军!在河南之地,似乎还将祖家坞牵扯了进去。前些日子,河南之地燕国备秦大军的动作,听说也和妹子他们有关。连河南大豪祖家坞这个势力都卷在其中了! 现在爹爹的安排看来是全部落空,妹子带着燕国重宝逃亡,打败了慕容宙。和燕人仇恨已经无法化解。而妹子逃亡而来引起的这么大风波,也惊动了秦国下。特别是王猛王景略那个狐狸!现在他们慕容家族在秦国地位正是微妙的时候。突然来这么一出,天知道是福是祸。爹爹和他已经在极力的韬光养晦了,却没想到这个被他们丢下的妹子又惊动了天下! 未来是祸是福,真是难以预料。 这个老者和报讯的青年,就是慕容秋的爹爹,鲜卑双骄之一的慕容垂。还有她的大哥,当年吴王世子慕容令了。 听着慕容令将他打听到的情况娓娓道来。慕容垂沉思着在一张胡床坐下。转瞬之间他已经平复了心神。突然道:“那个家将到底是何许人?秋儿怎么认识的?祖家坞被慕容宙打下,怎么慕容宙又失败了?祖家坞的残余势力怎么又转到了秋儿手中?” 慕容令苦笑摊手:“爹爹,这不是在燕国,咱们在这里极力小心,就怕招惹王猛王景略的注意……我只是在清河妹子还有冲弟那里得到了这么一点消息。秋儿妹子他们现在已经到了弘农,带着白凤璋。王猛已经派人迎接。隆重之处不下当初迎接我们到来!他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谁也不知道。苻坚恐怕很快也会召见爹爹。这次秋儿妹子过来,真不知道对咱们家又有什么变数!” 提到那个已经被苻坚迎入宫中,才十四岁的小妹子,当初燕国清河郡主慕容柔,还有小弟慕容冲。父子两人面色都有些尴尬。他们这个家族一代英豪。却没想到在秦在燕现在都要依靠后宫来固宠!真真是有些英雄气短。 慕容垂敲着胡床,低头沉吟不语。半晌才郑重的道:“咱们现在在秦国,别看表面风光。但是其实是步步惊心!龙困浅滩虎落平原啊…………将秋儿和白凤璋留在燕国。当初也想的是燕国若能维持一阵,咱们的重要性就可以多保持一阵,可以从容慢慢打算。白凤璋到秦,那么秦国下,自然就都以为天命已经归向他们!秦国大举伐燕,就在眼前!燕国若亡,咱们父子家族,在王猛掌中,命运将不知如何!但是真不知道那人会如何对付咱们……令儿。咱们现在要镇之以静……先不要自己乱了阵脚!” 慕容令只是点头,慨然道:“我去和楷弟隆弟宝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这些日子也收敛一些,准备待变……爹爹,王猛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咱们的。” 看着自己雄姿英发的大儿子,慕容垂点头微笑。转瞬又想起了那个被自己丢在邺城,现在又千里而来的女儿。忍不住脸色又是一变。自己真不是个好父亲啊……可是一个家族的命运压在肩头,他又能做出怎样更好的选择? 慕容令突然道:“爹爹,咱们还要这样藏伏自己的爪牙多久?咱们这一家,不是久居人下的!秦国的日子,表面风光内里提心吊胆。何日我们才能重新奋起?” 慕容垂淡淡一笑:“等,令儿,现在需要的就是耐心。我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了,也不在乎多等一些时间……我感到,天命已经开始转动了。这种感觉已经越发强烈。但是在我们再投身其中之前,必须要有足够的耐性!” 慕容令深深的朝自己父亲行了一礼,转身就想离开。却突然被慕容垂叫住:“……那个家将,他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历?” “他姓方,叫方知晓。其他的现在一概不知。” “方知晓……令儿,也许这次的变故,他才是关键!” 从兽炉中冒出的薰香在空气中袅娜变幻。室内安静得似乎能听见烟气波动的声音。 一个清瘦的白衣中年,正端端正正的跪坐在沙盘面前。用烧焦的树枝在面划着意义不明的符号。 这个中年脸的病容已经很深。不时还有咳嗽从他的胸腔当中爆发出来。但是他清明的眸子,飞扬的剑眉,高挺的鼻梁,还有薄薄的嘴唇。仍然说明了在他年轻的时候,他是怎样的一个俊逸人物。 背后门帘突然一动。中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头也不回的问道:“怎样了?” 低沉恭谨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司徒大人,弘农郡太守毛柳已经安顿好了慕容秋和方知晓,准备车马将他们护送回长安。宾徒侯左右,已经全部派人监视。可保他们不能在两人到长安前私下和他们联络。对慕容秋和方知晓的礼遇,已是完全按照司徒大人的安排去做的……不知道司徒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白衣中年按住了胸口,摆了摆手:“没什么了,你去。万事小心。”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去远。中年的眼神有些悠远茫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见一个活泼的声音又在他背后响起:“师兄师兄,又在这里算什么了哪!不回长安的时候想回来。回来了又无聊得想挠墙。你陪我去打猎好不好?” 中年人转过身来,就看见那个曾经一直跟在方知晓和慕容秋左右的小女孩子正穿着一身宽大的胡衫,嘟着嘴不乐意的看着他。 中年人淡淡的笑了:“你才回来两三天,就这么不耐烦了?” 小女孩子嘴嘟得更高了:“要不是早点回来告诉你月华崅的事情,我用赶得这么辛苦么?师傅那里我都没有先去呢!师兄真是,总拿我当小孩子。人家一直在帮你你都不关心!” 白衣中年微微失笑,带着一点宠溺的味道招手让小女孩坐过来:“师兄当然知道你辛苦,等师兄心愿了了,带你云游天下可好?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你也知道师兄这时不能分心的……对不对?” 小女孩哼了一声,转开了头不说话。突然又道:“师兄,方知晓有月华崅?你是不是准备夺过来?逆天灵宝出世不易,方知晓已经和天命牵扯在一起了。只怕抢不过来呢。” 听着小师妹和他难得认真的说话。中年微微点头:“师兄自然知道,我只是想把方知晓从慕容家抢过来而已……只是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而已。放心,师兄还从没算错过事情……胧儿,现在这里的变故,你暂时不用和师傅回报,可能不能做到?” 叫做胧儿的女孩子哼了一声:“老头子那里冷冷清清的,我也懒得去。等他自己来找。师兄我不管啦。反正我明天要去打猎,你给我安排!” 中年人拍拍手,两个家将从门外闪了进来,躬身行礼。中年人淡淡的吩咐:“明日安排龙直亲军,带猎鹰围具,陪小姐去万年游猎……小姐有半点不开心,我唯你们是问!” 听到师兄安排她到秦主苻坚的御苑打猎,女孩子顿时笑开了花:“我这就准备去!”跳起来蹦着高走远了。 白衣中年微笑的眼神在女孩子走后又变得冰冷了下来,转头看着沙盘:“……慕容家族,方知晓,弥勒宗……还不知道有多少胡汉英雄会卷入即将而来的大变……真是期待啊……该变天了,该变天了……师傅,你徒弟走到这一步,你能不能阻止我?” 他突然振衣而起:“准备车马,我要去见大王!” 第五十八章 把老子忘了 一队人马,疾驰在秦国的山川大地。这里的风物,比起方知晓已经看惯的关东黄河南北之地的景色。又是大大不同。虽然仍然是剪门度冬的季节。但是人烟的稠密程度,比起燕国治下,却是繁盛了许多。 他们千辛万苦的潜行穿越了秦燕边境,中途为了躲开燕国备秦大军还绕了不少山路。原定的行程时日被大大的拖延。到了后来还丢弃了所有的战马,大家一起翻山越岭。等来到秦国境内的时候,都已经是疲惫不堪。 而且从到下,从方知晓到速捷军的家将,没有人对到了秦国能受到什么样的待遇有绝对把握的!他们小心翼翼的和弘农郡的秦军驻守部队取得联系。方知晓还下令,所有家将人马都做好战斗准备,万一不对,还要钻进山里去! 可是接下来的变化,却是他们谁也想不到的。秦国弘农郡郡守毛柳,早就在秦燕交界处等候。似乎就是在等着他们到来一样!方知晓才和他们取得联系。毛柳就亲自带着从人前来迎接。而且重点也不是现在在秦国朝廷位居高位的慕容垂的那个爱女。明显就是冲着方知晓来的!他们忐忑不安的被迎接至弘农郡郡治涉县的馆驿当中。然后就是酒宴伺候。方知晓带着的这些祖家坞家将也被妥善安顿。甚至还调了一批战马给他们。让他们又恢复了元气! 到底是为什么,连慕容秋这个聪慧的女孩子都看不出来。更不用说大大咧咧的方知晓了。在涉县安顿还没有两天,方知晓觉得还没缓过劲来的时候。一直陪着他们的毛柳郡守大人又传来了讯息,他要陪他们一行人,尽快赶赴秦国京城长安。秦主苻坚大帝已经得知他们到来的消息,对白凤璋归秦是前所未有的重视。而且还要重重赏赐提拔他们这一行人! 在毛柳殷勤的笑容当中,方知晓他们这几百人又重新整装路。不过这次多了一千秦军骑兵陪同。沿途经过各处,对方知晓他们都是极力的供应招待。才从燕国仓惶逃命而来的他们,现在在秦国却享受了这样天地下一般的差别待遇。每个人心头都是疑惑。秦国人到底想指望他们做什么? “方君,今夜看来我们就可以到达华阴驿了……休息一夜。明日午时即可抵达我大秦国都。大王和王司徒,还有宾徒侯都在等候各位到来。以方君击灭慕容宙之神武。将来受我大秦重用自是必然。往后大家同殿为臣,还要请多多照顾。” 立在方知晓马边的,就是弘农郡郡守毛柳了。他今年也不过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看来也是从行伍中历练出来才有这个位置的。筋骨坚硬如铁,肤色黝黑。这个时候却偏偏和方知晓笑得亲热,一点没有在自己属下面前的肃杀之气。 方知晓耸耸肩膀,天知道这些家伙怎么知道他击败了慕容宙的。而且还很郁闷的从他们这里得到了消息,慕容宙还没死!这家伙绝对是青铜圣斗士五小强之一转世的。只是不知道是星矢还是紫龙………听着毛柳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他也只是瞟了一眼。心里面嘀咕:“无事献殷勤,准***非奸即盗!” 到这个时代这么些日子了,他哪里还不明白这个时代巨大的身份鸿沟!家世,地位往往就决定这个人一生。位者和下位者之间的距离就像生活在不同星球一样。自己明面的身份还是慕容秋身边的家将。不过一家奴耳。他们这次来秦的目标也是想托庇慕容垂。但是到了这里,所有的超规格待遇,似乎都是冲着他来的! 毛柳一直在他身边打磨旋儿。郡太守这么高一个官位。听慕容秋解说,已经相当牛围着他这个家将身份的人表示亲热。难道是看他手那点祖家坞可怜的实力?还是对他勇武的钦佩?明显是另有所图!而且是奉命行事。有时这位太守语气眼神中的那种屈尊的味道。实在是再明显不过。 正因为这样,方知晓反而一直提着精神。从来没有这么小心的和这个家伙周旋应付。自从成为祖家家主之后,他觉得自己想问题还有行事的方式,自然而然的就有所不同了。 自己有什么值得他们注意重视的?难道还是因为如祖锻说的,自己是天命变动的关键?每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握紧了右手。来到这个时代,有些东西的确已经无法用自己过去二十二年的知识来理解了。 银龙的腾跃,自己身体的变化,黄河边的大雾,还有那夜倒回谷中慕容宙魔神一般的红光吞吐…………自己的未来,到底在什么地方? 出神了一会儿,方知晓才客气的笑道:“太守大人太客气了。我奉着小姐千里出奔到秦国,不过是尽到自己责任罢了。至于将来如何,不是我能做主的事情。当不当官儿,倒是真不太在意的东西。” 毛柳一笑,转头看了一眼队伍中载着慕容秋的马车。她和祖月两个女孩子都享受这样的待遇。只是祖月死也不愿意和慕容秋一辆马车。两人隔得远远的。 毛柳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就带了一些蛊惑的味道:“方君一战击败慕容宙,已经轰动秦国下,如此猛将来归。怎么可以以家奴蓄之?慕容氏现在也不过是我大秦一臣僚而已。方君沉浮于下,天下英雄无不惋惜!方君大有为的日子在后面呢。更何况祖家坞的残存实力,我看也是掌握在方君手中。将来大秦有事于河南之地,还不要借重方君?千万莫要将自己看低了。王司徒王大人也说过……” 方知晓打断了他的话:“……大人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击败慕容宙的事情?” 毛柳脸不快神色一闪而过,淡笑道:“秦燕现在对峙,燕**情,我们怎么能不探知?慕容宙败伤如此之惨。想瞒也瞒不住的。” 方知晓一笑,真是合理的解释啊。对毛柳的扯淡他正准备随便应付几句。就看见慕容秋那马车的帘幕突然掀起,探出了女孩子的秀美面庞,在朝他招手。 方知晓一笑:“大人,小姐招呼我了。咱们改日再谈可好?”说着微微点头行礼,催马就奔向了慕容秋的马车。毛柳勒马立在那里,看着方知晓背影,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下来。 “司徒大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个家将如何值得他这般重视!” 在马车外,方知晓依足了礼数先行礼。然后才爬马车。帘幕一掀,就看到宽大的车厢里面。慕容秋半躺在那里。车厢内点了薰香暖炉,热烘烘的。慕容秋已经卸了外套。露出了修长洁白的脖颈,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个毛柳安排的侍女,正在车厢一角端正的低头跪坐着。看方知晓进来,忙伏身行礼。 慕容秋摆手对侍女道:“你先出去,没有我的召唤,不要进来。”那侍女低着头应是。从后门退了出去。这马车是八马驾辕的大车。前有驭手,尾有护车。和一个活动房屋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了。 看着侍女出去,方知晓哼了一声。大喇喇的就在慕容秋身边坐了下来。而女孩子也温顺的依偎了过来。轻轻的帮他捏着肩膀。 “毛柳又和你说什么了?还是说王猛要招揽你的意思么?” 方知晓享受着这难得温柔,伸手就揽住了她的腰:“我也不明白到了秦国怎么会碰这个!***以为到这里就是灰溜溜的投奔你老爹。然后等着你许给我的荣华富贵。谁知道什么好事都朝我面前送!老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 慕容秋在他怀里伏着,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安全,轻笑道:“当然是你厉害能干啊。祖家坞现在残余实力全部在你手里。那些速捷军都管你叫家主。你又是击败了慕容宙的新一代猛将。别人想拉拢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方知晓看看她,苦笑道:“老子又不傻,别人对你这么好。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呢!老子手那个银色的印记……”慕容秋一下止住了他的话。警惕的四下看看,又转头看着方知晓,蓝色的眼睛里面微微有些责怪的表情。 在到秦国之前,方知晓已经和祖月对手下颁下了命令。他手中发出银光的事情,谁也不许说出去! 可是秦人连慕容宙受伤的消息都知道了,还能瞒多久?两人对望一眼,都是无奈苦笑。 慕容秋更加的搂紧了方知晓一些,低低的道:“知晓,我们就算到了秦国,还是步步惊心啊。未来真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咱们……你如果真的想着我。就一定要和我们慕容家在一起!你是我们慕容家未来的女婿,我爹爹怎么也不会害你的。我怎么也不会害你的。只要我们慕容家族在一日,我们两人就不会有事……以我爹爹的雄武,不会久居人下。未来你的天地更广!你能相信我么?将来我会为你生孩子,再生出一个英雄来。祖家小妹妹我会让着她……” 方知晓心内苦笑,这么快就替他们慕容家族拉拢他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对慕容秋没有半点反感。在这个时代,他最熟悉,牵绊最深的。也就是怀里这个女孩子了。也许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先和慕容家族结合…… 至于未来,他已经在祖锻灵前发过誓,他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轻轻一吻慕容秋,方知晓心情复杂的转身下了马车。才牵过马的时候,却看见祖月骑着马从后面赶了过来。在一大群男人当中,她高挑的个子,随风舞动的长发,还有白皙妩媚的容貌,已经成了最靓丽的一道风景。连队伍前面的毛柳郡守大人,都时常忍不住回头看看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孩子。 方知晓看看她:“不在马车里面,又跑什么?”祖月撇了撇嘴:“我又不像丑八怪那么较弱,马车里闷也闷死了。还不能出来走走?”她斜了一眼方知晓:“怎么?又进去亲热了?到了长安怕别人不要你了,抓紧最后的时间?” 方知晓有些恼怒,你这个长腿妞怎么老针对我?你的家将都对老子心服口服了。偏偏你还在这里耍性格。想想也是,祖锻受伤到战死的那段时间。祖月骤逢大变的时候,对他却是依赖软弱,让他在这个女孩子身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情。但是到了秦国,祖月又恢复了原来刁蛮丫头的形象,绝口不提她曾经答应嫁给他的事情。反而处处开始对方知晓挑刺。也不知道那根神经搭错了。 现在老子没心情多招惹你。方知晓气乎乎的翻身马。祖月的坐骑却在他身边错过。她突然倾过了身子,一缕秀发拂在了他的脸。 “呆瓜小贼,你可千万不要忘记,是谁把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交给你的!你不是慕容家的人,是我们祖家的人!爹爹和我都在看着你!” ***老子招谁惹谁了?求求你们,都把老子忘了好不好? 第五十九章 明日 夜色如漆,一灯如豆。夜宿馆驿,只能听到寒风在窗外掠过的声音。 睁着眼睛一直不能入眠的方知晓突然心中一动,披衣坐了起来。按照毛柳的话,自己明天就要见到秦国的大王苻坚了,而且还能见到慕容秋那个老爹。他自从落入这个时代,似乎就一直为了这个目标而挣扎奋斗。 可是中间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危难,太多的波折。到了明日,自己这个一直在追求的目标终于能够实现了。他完成了对慕容秋的承诺! 后面呢?后面他究竟该怎么办?他不是一个心计非常深沉的人。既然已经和慕容秋到了这个份,他也想有个结果。进了长安第一选择还是投靠慕容家族门下。以后再见步行步。秦国内部到底有什么样的纠缠,老子管个屁。 还会有什么样的风波在未来等着自己?方知晓已经直觉的感受到,未来的日子,恐怕会更让他觉得惊险刺激呢。 他摸着挂在脖子面的白凤璋,明天这玩意儿就要交给秦王苻坚了。带着这地摊货这么久,也算有感情了的说……又低头看看右手层层叠叠裹着的布条。却只是摇头苦笑。自己到底变成什么了?这天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牵扯其中的自己,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作用? 从头到尾,他都是一头雾水。从一开始的不加理会,到现在十分渴望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这玩意儿到底要怎样影响自己的命运! 正在方知晓难得认真思考问题的时候,就听见自己住处的门蓬蓬蓬的被拍得山响。吓得他身子一震。站起来大声就吼了回去:“***谁啊!半夜不睡觉,敲老子房门?” 门外就听见祖月娇脆的声音:“呆瓜小贼给我开门!我有事情问你!” 这姑奶奶作风还真是直来直去,半夜突然找他一定有什么机密的事情。动静闹那么大,她还不怕所有人知道?他们这一行人当中秘密不少。毛柳和他的卫队也宿在馆驿当中。她也真是够傻大胆的! 方知晓苦笑着站起来去开门。才推开房门,就看见星光之下祖月咬着嘴唇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着,似乎里面就蕴藏着风暴。在她的身后,自己屋前的小小庭院各个入口,都看到速捷军家将的影子在闪动。 这长腿妞也不是全无心眼啊,好歹还找了一些望风的……她忍到现在,明天进京城,也该找老子了…… 祖月恨恨的推了一下方知晓,大步走进了屋子里面。转过身来叉着腰看着他。屋子里一灯如豆,在她高挑的身子背后映出了一抹诱人的剪影。 方知晓关房门,摊手道:“有什么话,就说罢……过了今天,怕是再没这么空闲的机会了。” 祖月冷冷的看着方知晓:“你究竟打算怎么样?是想着我们祖家,还是想着他们慕容家?是去投充慕容垂当家将,还是另闯出一番天地?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毛柳代表着王猛,对你表示出招揽的意思。难道你真的认准了慕容家这一棵大树么?愿意为那个丑八怪当一辈子的奴才!” 方知晓忍了多日的情绪也终于爆发:“老子姓方!不姓祖!现在老子是你们这帮残兵败将的家主,不是你!你爹将这么一副担子莫名其妙的甩给老子。接下来也就罢了。但是不用你大小姐整天虎视眈眈的在背后盯着我!了不起大家一拍两散!” 一直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方知晓终于第一次沉下了脸,冲着祖月冷冷的道:“从开始到现在,所有命运选择都是你们***强加给我的。从现在开始,要不就是你们全听我的,要不就请便!妈妈的,别总一副恩人的嘴脸,我不欠祖家什么!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接下祖家这个担子!从此以后,要不就只有我方家的家将,要不就一切拉倒!” 祖月的气势一下被方知晓压倒了,女孩子妩媚的眼睛里面,突然就汪满了泪水。一滴滴的顺着脸颊滑下来。 灯火照耀下,小小的水珠就反射着幽幽的光芒。 “……爹爹他死得好惨啊……一踏秦国的土地,我就怕你忘了我们祖家。忘记了爹爹。忘记了我……秦国慕容家可以给你很多很多。他们是大官,有权,有钱……什么都有。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那个丑八怪又聪明,我又笨……不知道用什么才能拢住你……” 女孩子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不时还有几声抽噎:“……现在整个秦国好像都在拉拢你,不知道你这个臭小贼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重要了。我真的怕……怕……” 方知晓本来还冷着脸,但是看到祖月楚楚可怜的样子。又软下了心肠。他走过去,伸手想将她抱住。女孩子犹豫一下,就靠在了他的怀中。祖月个子和方知晓一样高。头靠在他肩膀那眼泪就流得更加的肆无忌惮了。一下就让方知晓觉得肩头湿了一片。 方知晓搂着祖月细得惊人的小蛮腰,正在寻思她这么高的个子这么细的腰风大一些会不会断了。突然就觉得女孩子的身体在他怀里变得火热起来。突然之间,祖月就没头没脑的闭着眼睛将嘴唇送,却碰了方知晓的鼻子。 “***好痛!你这是干什么?”方知晓捂着鼻子叫痛。 祖月睁开眼睛,眼圈周围已经发红了。看起来象一只可怜的小狗。眼神中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但是又带着三分羞怯。 “……我……我不比那个丑八怪差的。现在我唯一能给你的就是自己。不管祖家也好,方家也好。只要你要了我,都是你的责任了……你能为了那个丑八怪出生入死,也一定不会辜负我……我说对了么?” 祖月的眼睛亮晶晶的,咬着嘴唇就想解开自己的腰带。 这么一个高挑诱人,又青春美丽到了极点的女孩子在怀里做出任君采拮的姿态。那夜祖月深衣垂肩,两点红豆跳荡的样子顿时就涌了方知晓心头。 他猛的搂住了祖月,狠狠的吻了起来。而没有经验的少女,也只有宛转承受。细细的喘息带着香气喷吐在他的脸。娇腻软滑的小舌头象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躲闪着方知晓的侵略。这一切的一切,让方知晓难以遏制。 老子在这个时代还算处男呢!来一发不过分? 正不可开交的时候,门又咚咚的响了起来。顿时将两人惊醒。 谁***这么不识趣?慕容秋捉奸来了? 方知晓脑海当中第一时间闪过的居然是这个念头。祖月又一下推开他,跑到屋中几后跪坐。脸红得象火烧一样。低着头不敢看方知晓。 推开门一看,就见陈衍一脸严肃恭谨的姿态朝他行礼:“禀家主,毛太守漏夜求见。说有要紧的事情告知,家主见么?” 方知晓被这个消息一惊,刚才还**高涨的脑子一下冷静了下来。今天晚怎么也是一个人接一个人的来找?再来一个的话是不是凑桌麻将来个八圈? 祖月还在自己屋子里面呢……陈衍那王八蛋就在门外。被祖月安排望风……难道祖月的意思,也是这些速捷军家将的共同意思?他们都担心自己忘了祖家的大仇? 他只是深深看了陈衍一眼,淡淡道:“请毛太守进来。我和他在庭院说话。”陈衍恭谨的行礼,转身出去。这时祖月才敢站起来,拢了拢已经有些散乱的头发。两人对视一眼,想起刚才的景象,祖月的容色顿时又变成醉人的深红。她低着头就想从方知晓身边走过。却被方知晓一把拉住。 月色在门口映照下来,让女孩子白皙的容颜更如梦似幻。 “月儿,你要相信我。全心全意的相信我。现在的我和过去已经不同了。我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只要你们跟着我,我一定帮你复仇!” 女孩子回答他的,就是轻轻一吻。 今天没吃掉祖月,真是可惜啊………… 方知晓袖手站在庭院当中,就见毛柳没有带从人。一脸喜色的大步走来。陈衍恭谨的跟在他的身边。毛柳离得还有几步,就大声的道:“方君!方君!天大的好消息!” 方知晓一怔,还能有什么好消息了?这个秦国的皇帝给老子当?就见毛柳手舞足蹈的道:“方君,明日入宫觐见的程序已变。大王将在城外郊天坛亲迎白凤璋到来。对方君的褒奖,据说已经定了下来。包管不会让方君失望。大王对方君你们到来,真是前所未有的重视啊!这还不是天大的好消息么?” 哦?苻坚换个地方接见老子就算好消息了?不过方知晓还是配合的露出一脸的笑容。突然他脑子里面一闪,秦主亲迎白凤璋。原因很好解释。燕国的至宝现在归秦。至少在心理可以告诉秦人天命谁属。反正古代人好这个也没办法。 但是慕容秋这个鲜卑人的圣女呢?白凤璋得到了如此高规格的礼遇。那她又会怎样安排?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又想起慕容秋尊贵清华的身份。到了秦都,两人的未来真是难以预料! 管***,反正慕容秋是老子的! “司徒大人,明日真的需要那么正式的郊天典礼亲迎白凤璋么?这样不是抬高了慕容家的地位?现在这些鲜卑人初来乍到。还是深自收敛。但是慕容垂一代人杰。加大王对他们的宠信……加一个鲜卑圣女。这日后难制是可想而知啊!” “将军,氐人至宝失踪也有十五年了。今日鲜卑重宝来归,你让大王怎么能不欣喜若狂?这点,我们做臣子的,没有进言的余地。再说举行这么一个仪式昭告天下,对明年伐燕大举,只是有利无害。至于慕容家族,我有办法对付他们。” “大秦军队,是站在大人这边的。可是大王那里…………” “不用担心,将军,慕容垂用一个小女儿固了他在长安的地位。这个大女儿,不会再让他利用到极至了。明日你就知道我怎么安排这个鲜卑圣女了……且看天下英雄,如何入我们的掌中!这一切还会和伐燕大局相配合,将军只要静静观望就是……” “既然司徒大人如此说,我也就放心了。” “将军,关于在军中给那个方姓家将安排一个位置的事情,考虑得如何了?” “司徒大人,这个高了固然不成。军方宿将不会满意。而低了又难以达到将他从慕容家族身边拉过来的目的。我也在很费思量啊,好在还有时间。再考虑考虑。” “也罢……也许真正的关键,是在他呢……” “什么?” “没什么……静待明日。” 第六十章 大丈夫当如是也 寒风如刀,在渭水河边,黑衣黑甲的秦军大队如林! 在乌沉沉的长安城西,早已是百官林立。周围全是秦军跳荡军,突骑军,射生军,龙卫军警戒。黑压压的人群拱卫着秦国祭天的天坛。无数面黑色的旗帜在风中飘扬。在天坛周围,是秦国最亲贵的王公重臣大将,都按剑肃立在两侧,慕容垂也在人群当中,身边站着他两个在秦国朝廷最受重视的儿子慕容令和慕容楷。三个人的脸都绷得紧紧的,目不斜视。 偌大的场面,只能听见人马呼吸的声音。 代表秦王尊严的黑色大轲就停在天坛之左。最精锐的大秦龙卫长生军的玄甲战士拱卫左右。这辆六十四匹河西健马挽拽的巨大马车帘幕低垂。而雄踞北方的氐人苻坚大帝就在其中! 祭天迎宝之前,还有秦国的巫祝要配合苻坚举行一系列的仪式。而陪伴他的大臣,只有秦国的大司徒,冠军将军,领四州军事的王猛王景略在。 想到昨日才正式和他通报了慕容秋和鲜卑重宝抵秦,苻坚要在长安西天坛举行郊天迎宝仪式的王猛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站在队列相当前面的慕容垂就忍不住目光微微有些闪动。 他们家族到达秦国,受到了礼遇是空前的。秦主的宠遇也是空前的。在雄武的苻坚心中,他就是秦国氐人政权一举夺取北中国的关键!他慕容垂十三岁从军,在北中国风云激荡。会过多少英雄!燕国现在的基业,有一半是他打下来的。慕容垂吴王旗号到处,无数部族都只有战栗的份儿。只要苻坚还有混一天下之志,他就不担心自己在苻坚心中的地位! 但是在朝堂之,那些氐人权贵却对他这个鲜卑人如此受苻坚宠遇却极其不满。明里暗里结成联盟对他进行抵制甚至倾轧。更不要提现在在秦国权倾天下,苻坚真正第一信重之臣王猛对他总是若即若离的那种态度了! 王猛到底准备怎么对付他?是限制他把他就这么养着。还是要彻底消灭他们这个奇才辈出的慕容家族? 自己将女儿和鲜卑重宝留在邺城,也是希望燕国能维持一个局面啊……其一维持秦燕分庭抗礼之势,自己就始终是有用之人。其二秦燕北方对峙,如果局势更进一步混乱下去,以自己英雄,家族才智,在北中国深厚的影响力存在,未始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时代开创! 在他内心深处,也许还有一个被他刻意忽略了的小小念头。他毕竟是鲜卑人……潜意识里,也许并不希望自己的母国母族,灭亡在氐人手中。 他在队列当中看了一眼自己两个儿子,两个英俊的鲜卑青年神色都有些紧张。昨日王猛的话他们也听见了。 “……今日侯爷的爱女来归,还带着白凤璋。这是天命变易的象征!大王欣喜非常。以郊天迎宝大典待之。正是侯爷满门的无荣耀。大典,大王还有重要大事宣布天下,对侯爷爱女也有极大的褒奖安置……这些侯爷尽可放心。从今往后,侯爷家族和我大秦天下,竟是密不可分了,哈哈!哈哈!” 今日秦主,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宣布?难道趁势宣布伐燕?但是根据自己的情报,秦国主力军队还没有大举向秦燕边境调动啊……宫中的小女,也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一时间,场中姓慕容的人,都是心神不定。 远处的号角突然呜呜的响起。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向南面那条空荡荡的官道望去。就见一骑快马飞也似的驰来。手中擎着一面青旗。围着天坛的数十名赞礼官同时高声大呼:“重宝至,大秦兴!” 呼声顿时引起周围成千万秦军的大声应合。整个渭水似乎都被激得倒卷! 再稍停一会,就听见南面官道处传来如雷蹄声。一支队伍从地平线冒出。当先三人,最中间一骑白马之,就是慕容秋! 方知晓就策马跟在慕容秋的身边。 这个时候的女孩子也知道这是她人生当中非常重要一个时刻。神色严肃,金色的秀发挽了起来。披着白色镶狐皮的斗篷。迎着东面升起未久的太阳奔去。 方知晓紧紧的跟着,当入眼看到眼前黑压压的人群,无数面飘扬的黑旗。刀枪肃然一眼望不到头的秦军官兵的时候,饶是他胆大包天。一时也被这场面气势震慑!天坛旁那始终静静伫立的巨大轲车更是宝光夺目,被阳光一照,就反射着七彩的光芒! 自己终于到了秦国的中央了,到底什么命运在等着他们? 眼前这宏大惊人的场面,让方知晓也暗暗提起了精神。不管如何,老子以后就要在这里混饭吃啦! 在慕容秋另一侧的毛柳,方知晓偷眼望去。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紧张。脸色都变得白了。至于祖月,又在这千人队伍中的更后面呢。 转眼之间他们这三骑马就来到了秦军警戒的外围队列之前。一个个矮小结实的氐人军官刷的抽刀行礼。他们几乎都蓄着大胡子,眼睛小而凹。穿着秦军的黑色衣甲。和鲜卑猎军比起来又是另外一种精悍的风采。 秦军军官带队哗的分出了一条道路。让三骑通过。后面的队伍却被拦住。封在外面。这时就看见他们三人三马在这个无边无际的人组成的大方阵中向前穿行。马头到处全是秦军官兵抽刀低头行礼。道路在他们前面敞开又在背后合。让方知晓一时都觉得自己是穿行在海中! 黑旗飘扬,号角低沉。自有一种庄严气度。 到了这一刻,方知晓才真正明白,这些胡族逆天灵宝,在这个胡人心中,到底有多么重要的地位!难怪慕容宙在取得中流堡之后,仍然对他不依不饶的追杀,哪怕冒再大的风险也要将白凤璋夺回! 那他的那个圆环,还有在手中时时腾跃的银龙。又是如何重要? 三骑马很快来到了百官队伍行列之前。这里人群一下疏朗了很多。站得人老老少少。或汉袍或胡装。同样按着剑看着他们。方知晓在马想找慕容秋的老爹。但是他前面的慕容秋却没有半点左右回顾的表现。在引导骑士的带领下直趋天坛之前。就听见天坛左右赞礼官高呼一声:“止!” 三骑马顿时停下,就见慕容秋沉静的翻身下马,双手交叉在胸前,盈盈拜倒在空无一人的天坛之前。这时僵住的百官们才发出一片低沉的吸气声音。这鲜卑圣女竟是如此冠绝天下的容色! 方知晓也只有跟着下马,看着面前的空台子,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了下来。妈妈的,老子这辈子还没有跪过人呢…… 赞礼官又同声大呼:“重宝至秦,我大秦之主亲迎!” 喊声中,慕容秋从怀里取出了方知晓交还给她的白凤璋,垂下头来,双手捧着白凤璋高高举起。冬日阳光照下,落在这块玉石之,反射出的就是七彩的光芒! 人群当中发出了更大的吸气的声音。慕容垂也在人群当中,看着自己女儿跪在那里。一路艰辛来奔,自己的女儿似乎也少了当初在邺城的稚气。脸全是沉静的神色。说到底,还是自己对不起这个女儿啊…… 他和慕容楷慕容令的目光落在了白凤璋之,更是一个个心潮起伏。 这就是他们鲜卑慕容一族流传百年,指引着他们从大鲜卑山绝域之地走到中原。见证了他们一个民族崛起的圣物!它背后承载的那些传说,曾经就是他们慕容家族一代代英雄为之奋斗的目标。羯人的圣物大火姵曾经将要落入他们手中,匈奴圣物贪狼璧也曾经一度发现了踪迹。他和自己哥哥慕容恪曾经以为,这天命已经就要落入他们慕容家族手中! 但是现在这白凤璋,却是呈献在氐人帝王的面前………… 我慕容家族,还会抢回自己的气运么?慕容垂一时觉得自己眼睛都有些湿润了。却没注意到自己两个后辈眼中,闪烁出来的坚决光芒。 巨大的轲车帘幕一动,当先下来的是一个轻裘缓带的白袍中年。这就是那个叫做胧儿的神秘少女口中的师兄。如今大秦境内苻坚大帝手下第一人,被天下人称为当世诸葛的王猛王景略!他的目光淡淡一扫,落在了白凤璋,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然后恭谨的走到轲车踏级一旁,垂首等待。 又稍停了一会儿。就见一个个子不高,穿着黑色冠服,留着长髯的中年人影,出现在了轲车门口。空气在这一刻似乎停顿了下来。接着就是场中数万人汇集成的一个巨大声浪:“大王!大王!大王!大王万岁,大秦万世!” 这就是雄踞北方,从生下背就有草头当为天子的谶纬图记的氐人大帝,苻坚! 在巨大的欢呼声中,他傲然扬手,看着他麾下千千万万随时准备为他效死的虎贲之士。看着他收入囊中的胡汉英雄,看着送到他面前的鲜卑重宝,看着垂首跪下的颜色冠绝天下的如花少女,看着身侧浩浩奔流的渭水,看着不远处的千年帝都长安…… 跪在那里的方知晓,脑海当中却突然升起了一个怪异的念头:“大丈夫当如是也!” 第六十一章 大秦第一勇士 天坛之,苻坚已经快步走下,直奔跪在那里的慕容秋。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被慕容秋高高举起的白凤璋之。 苻坚没有停顿,伸出双手,将白凤璋捧了起来。而跪在那里的慕容秋已经深深的拜伏了下去。看着这一切的方知晓也只能跟着拜下。 场中传来了一片拜倒的声音,甲叶碰撞之声响成一片。一瞬间,所有人都拜倒在这一刻。深深的垂下头去。即使王猛和慕容垂这样的英雄也不例外!只有方知晓不停的偷眼瞧。看着苻坚略略扫视了一眼白凤璋,就快步走天坛。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双手向天,将白凤璋高高举起! 仿佛得到什么感应一样,在场的所有人又发出了整齐的欢呼之声:“大王万岁,我大秦万世!万岁万岁万万岁!”方知晓左右看去,拜伏在他身旁的毛柳,已经是满脸泪水。 这天命之说,在这个时代,就这么深入人心?这些圣物,难道真的承载了一个又一个民族的梦想?它们到底是什么来历? 冬日的阳光突然刺破乌云,洒在傲然站立在天坛那个不高的人影,那个氐人帝王的身。伴随着山呼海啸的呼喊声音。方知晓在这一瞬间,突然就有些相信了天命这个东西。这个时代的人们笃信这些主宰着他们的命运。也许这种坚信,就让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东西开始发挥作用……是吗?不是么? 方知晓一边抓着地胡思乱想,一边想着还要在这里跪多久,然后去拜见他的泰山老丈人。突然就听见吼声平息了下来,他抬头看。就看见苻坚又扬起了手,白凤璋已经给他挂在了胸前。 “我大秦的臣工将士百姓们,天命已向我大秦来归!” 在方知晓这个角度,实在看不清这位大秦雄主的模样,只是看到背后的阳光给他黑袍黑冠的身影镶了一道金边,宛若天神。配合这庄严肃穆的气氛,还有他中气十足的喝声,实在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天命七宝,终有一日,将全部归于我大秦手中。这浩浩天下,如画江山,将千秋万世,一统于我大秦手中。而在场列位子孙万代,将与我大秦盛世同始同终!苍垂鉴,我苻坚今日所言……为了实现此宏愿,即使要我苻坚以身殉之,也无所不从!” 更大的万岁声音爆发了出来,一阵大风掠过。激起了深黑色的渭水滔天波浪。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着魔一般的振臂狂呼。排成整齐方阵的秦军官兵挥舞着他们的兵刃旗帜。在这一刻,所有秦人,都愿意为他们的大帝效死。 而苻坚,也扬着双手,抬首向天。周围的香烟缭绕。头顶是冬季苍冷无垠的天空。 在这么一个场中,没有欢呼的也只有始终跪着的慕容秋,站在那里想叫又不想叫的方知晓。还有同样抬头看着天空的王猛。 寒风掠过,同样激荡的着王猛的衣带。只是在这一刻,大家都忘记去注视这位大秦的司徒,几乎是以一人之力襄助大秦走到今日局面的司徒大人罢了。 欢呼声终于缓缓的平息了下来。苻坚一摆手,准备已久的白马黑牛白羊祭品在数十名巫祝的指挥下,捆扎好四蹄活生生的投入了渭水当中。更多的香料燃烧了起来,整个天坛一片的烟雾缭绕。更增添了宗教气氛。苻坚在大巫祝的主持下又行了三献礼,将血涂在自己的额头面。这才算结束了郊天迎宝的大典。 方知晓站在那里,看着苻坚再一次走下天坛,向他们迎了过来。这次王猛跟在他的身后。这下没有了刚才庄严肃穆的气氛。两个人脸都笑嘻嘻的。等两人下了天坛,一直专心看着的方知晓才算看清楚了苻坚的容貌体态。 这位氐人大帝看起来并不像那些方知晓曾经见过的氐人权贵那样结实无文的样子。反而有些循循儒雅的气质。长得可以说挺难看,但是眉宇间偶尔闪现的那种帝王雄阔气度却又弥补了这一切。虽然个子最多有后世一百六十公分那么高。但是走在那里,却自然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气度。 ***,不就是一小矮子么。老子一个打你八个。方知晓忍不住又在心里腹诽。心里面却也知道这家伙其实是很了不起的。在他身后的王猛,方知晓更是闻名已久。他历史再差,也知道这个家伙是那个时代了不起的大人物。聪明智慧,治国治军都是当时不做第二人想的英雄。和慕容秋闲谈,虽然女孩子非常尊崇她那个英雄老爸。但是提到秦国王猛,敬佩之情还是溢于言表。以一汉人生,辅佐可称微弱的氐人政权。居然在短短时间内,就将一个帝国打造得雄踞北方。连她老爹都不得不穷蹙投奔。以她老爹也曾经打下半个北中国的身份地位。还真不会随便找个势力投奔了! 当然,这一切也离不开苻坚的信重支持。这一对君臣,正是那个时代的黄金搭档。 两人一直走到始终跪在那里的慕容秋面前。苻坚和王猛的眼神在方知晓脸一扫而过。苻坚是饶有兴味的看了他一眼。王猛的眼神却沉沉的复杂了很多。让方知晓差点都以为王猛看出他心中在骂街了。 苻坚伸出手将慕容秋扶了起来。一百七十公分左右的慕容秋一站起来,就高了苻坚半个头。所以让女孩子一直微微的屈着身子。不敢高过苻坚很多。不过正好让苻坚面对面的看了个仔细。看着慕容秋的绝世容颜,苻坚的眼睛顿时一亮。握着她的手忍不住就多了三分气力。王猛在后面低低的咳嗽了一声。才让苻坚缓过神来。 方知晓在旁边顿时就有些不爽,别打老子女人的主意!看你那个三等残废的样子。等会让祖月站你面前,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自惭形秽……… 苻坚却一笑放开了手:“慕容郡主,千里来归,当真辛苦了。有什么要求对朕说,朕是无有不应。” 慕容秋垂着头低声道:“臣妾早已不是大燕郡主,现臣妾之父兄已在大秦为官。天命归于大秦已是天下人所共鉴。臣妾敢不携白凤璋来归我大秦?这些都是大秦和大王威德所致,非臣妾功劳。请大王允臣妾与父兄团聚,就极感大王恩德了。” 苻坚又是一笑,脸黑须都在这一刻舒展了开来。被这么一个绝美的少女在面前轻声细语的歌功颂德,只要是男人都招架不住。他转过头朝慕容垂他们所站的地方招招手。顿时慕容垂、慕容楷、慕容令三人就出列走了过来。慕容秋转头看着她的父兄,一直安静的她眼里顿时也蕴满了泪水。 看到慕容垂走到她面前,她只是低声叫了一句:“爹爹……”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哦?这就是自己未来的老丈人?方知晓站在那里好奇的打量着这三个人。果然都是慕容家族的人!这个天才与美貌集于一身的家族!一老头俩小伙子都是至少一百八十公分以的个子。将苻坚顿时比下去了。慕容垂虽然已经了些岁数。但是仍然面如冠玉。举手投足满是沉雄的气度!看着女儿虽然激动,但仍然能按捺住心情。只是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低头就向苻坚行礼:“大王,臣女年幼,携白凤璋来归也如她所说,是大王威德所致。非臣家族敢于居功。臣等都是燕国来奔之罪余之人,大王封赏已重,此次实不敢当。” 他身边两个同样高大英俊,满身精悍剽捷味道的青年同时跟着慕容垂拜了下去。看得苻坚和王猛会心一笑。苻坚微微扶了一下,等三人站起。大笑道:“慕容家族,岂不已是我大秦砥柱?朕有混一天下之志,怎会分什么燕人秦人?这天下百姓,不都是朕的赤子?鲜卑圣女,不就是我大秦圣女?令爱是天命归于大秦之象征,朕怎能不荣宠安排?不用再说了!” 他一摆手转身就向方知晓走来,目光炯炯的看着很有些桀骜不逊的站在那里的方知晓:“这可就是郡主亲信家将,在河南之地击败了燕人第一猛将慕容宙,成了祖家坞新家主的方知晓方英雄?看来天下大势再变,这战神名号,也要从慕容宙手中转到其他人手中了!” 方知晓这时心里却在嘀咕,要不要再给这老小子跪下来?慕容秋扫了他一眼,意思就是快跪下!他膝盖却老打不了弯。跪了一次还跪,今天可不能让这矮子占两次便宜…… 他只是低头行礼,却没多说什么话。 刚才敢打老子女人主意,没揍你丫的就算不错啦………… 苻坚倒也没有计较方知晓的态度,又是朗声一笑:“朕同样也有重赏!从此你也就是我大秦的猛将鹰犬,功名富贵有你去争的!将来的门第出身,还不是要靠你一刀一枪的打出来?朕对你同样也有厚望!” 在苻坚和方知晓说话的时候,慕容家的人,还有王猛都在仔细的打量着方知晓。他却愣头愣脑的不以为意。慕容家父子三人交换了一个大有深意的目光。王猛也是嘴角含笑。 苻坚猛的转身,大步走了天坛,王猛紧紧的跟在他后面。 苻坚站在天坛中央,突然又扬起了手,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包括方知晓的。 “慕容秋为鲜卑圣女,现我大秦宾徒侯爱女。携重宝归秦。原为大燕青城郡主,大燕圣女。现同样为我大秦青城郡主,我大秦圣女!越明年,我大秦将有事于东方。朕决意举行两场盛会,一为为我大秦国运祈福之法会,朕将亲临道场,祈我大秦国运千秋万世,天命七宝早日集于我大秦之手!” 他的目光猛的投向了慕容秋:“二为我大秦第一勇士比武较艺之盛会。往日都说天下第一猛将英雄,却无一人是我秦人。现在也该到我秦人手中了!不管胡汉英雄,只要能夺得大秦第一勇士称号,当封侯拜节。为我大秦效命始终!而且朕将亲自主婚,将青城郡主许配于他,使之成为我大秦第一荣宠门第!自认是英雄好汉子的,朕等着看你们!” 欢呼声又猛的爆发了出来。秦人信佛者多,秦主的祈福**会自然是一大盛事。而突然宣布的大秦第一勇士比武较艺,却引动了更多英雄的热望!大秦即将对燕用兵就在眼前。成为大秦第一勇士,自然将得到重用。这就是未来飞黄腾达的台阶! 更不用说,还有这个在千军万马当中,为所有人所看见的。这个风华绝代的慕容家的圣女! 这是何等一种诱惑! 慕容家族数人却和方知晓愣在当场,方知晓是有些发傻。这个老婆还要老子去打回来?慕容垂的目光却投向了王猛,自己女儿一到就被如此利用。将自己慕容家推到风口浪尖,王猛到底做如何打算? 在欢呼声中,王猛却是一脸淡淡的微笑。 第六十二章 痴心妄想 郊天迎宝的盛典终于在一片万岁的声音中结束。百官们包括秦军将士在苻坚回到轲车之后就开始兴奋的议论纷纷,一些负有直接责任的官员更是在商议这两场盛典该如何操办才能点缀秦国的大国极盛气象。 但是方知晓他们,却被苻坚体贴的一句,先让郡主和家人团聚一下,将养休息休息。一行人都气氛压抑的回慕容垂的宾徒侯府邸。一路方知晓想和慕容秋说两句话,她却被簇拥在慕容家族带来的那些鲜卑家将当中。只是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慕容家族的人更是将他当成了慕容秋的家将,除了同级别的人来招呼了他几句。包括慕容垂在内,都没心情多招呼他几句,只是让他跟着。本来方知晓以为,自己好歹是速捷军的家主,是祖锻大火戟的传人。这老头子多少要重视一些,才谈得到他和慕容秋未来的事情。没想到这些贵人,竟然是如此的冷淡! 慕容垂当年震慑天下的时候,从来都是指挥数十万大军。他这么一个带着一点败残汉人势力的小小家主,可能还真不在他们这等英雄的眼中。更何况,他们都是满腹心事,一心想着慕容秋被苻坚当作招揽天下英雄的礼物的事情。 于是方知晓就给丢在了后面,他转头向去找祖月。却又发现他们这数百速捷军将士。个个对置身鲜卑人家将队伍当中都是脸色难看。祖月更加的沉着一张脸,眯着的凤眼里面全是危险的光芒。也就打消了去找她说几句话的心思。 自己虽然是什么家主,但是现在为什么就觉得总有些无能为力?似乎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把握当中,真***郁闷哦………… 转眼队伍就进了长安城,一直到了东面的宾徒侯府。一路方知晓根本无心欣赏这个第一次踏足的古代大城市的风采,只是想着自己的心事。老子该怎么办?到了秦国总以为会受到重视,自己捞点实力,将慕容秋娶了。然后将来秦国打燕国的时候跟着凑热闹,然后顺便给祖锻报一下仇,然后享受一下荣华富贵……想得是很好。现在看来竟然是一点不被别人重视。难道现在自己真正可以依靠的,还是祖家坞的这点队伍? 依靠着他们,自己在这个秦国,又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当现实**裸的逼在眼前的时候,方知晓对在这个陌生国度当中自己未来的命运,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他下定了决心,今天不管如何,也要和慕容秋谈谈。然后再和祖家坞的手下商议一下,一定要拿出个办法出来!不然老子干脆劫了慕容秋就走。天下如此之大,哪里不能留爷? 宾徒侯府占地也是异常的广大,甚至不下于祖家坞在中流堡的内城居所。将长安城东面占了好几个街坊。从这个巍峨的府第,可以容纳数千人的庭院。也可以想见慕容垂在秦国还是受到相当宠遇的地位。方知晓他们一行数百人被慕容家的家将们安顿在西面几个院落当中。对方知晓还算客气,单独安排了一个大宅子。陈设还算堂皇。他却没有半点想躺下来休息的意思。祖月毫不客气的将自己安置在了和方知晓一个院子当中。方知晓一把就拉住她:“快召集速捷军所有队正,还有百晓队的王勖小胖子,我们商议一下!” 祖月正指挥着家将搬运她的东西,看着方知晓急切焦躁的样子,侧过脸来冷笑道:“终于发现自己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了啊?丑八怪现在也快成了别人的老婆了,这才想着你的这些家将?我倒想要知道你有什么打算!去抢那个秦国第一勇士当当?” 方知晓本来就心情不好,一下张嘴就想骂,终于还是忍了下来。 “家主,您应该去争夺那个秦国第一勇士!慕容家族看来并不怎么重视咱们。还远远不如那个弘农郡郡守毛柳的态度呢!咱们在秦国,他们也正是用人的时候,凭什么不能自立?再给这个胡人当家将,弟兄们总觉得有些那个。” 说话的是陈衍,他和方知晓关系不一般,也是心直口快的人。在方知晓召开紧急会议的大宅子里面。大声的将他们的心声嚷嚷了出来。 方知晓烦躁的走了两步,伸手拍了拍挂在墙的大火戟:“我当然知道咱们一定要靠自己!但是现在必须要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咱们要在秦国有个地位,才谈得去争什么勇士。不然别人凭什么让你参加…………对了,你们凭什么支持我去争秦国第一勇士?” 他有些奇怪的看着陈衍,又看了一眼在那里摇着小马鞭的祖月长腿妞。这些家将和这丫头几乎就是一条心。听这丫头的话估计比听自己的话还要多一些。祖月不是最讨厌慕容秋么?巴不得不要和鲜卑人有什么关系,现在他们怎么又支持自己了? 陈衍看了一眼祖月,祖月咬着嘴唇看着方知晓,故意又扬开了脸:“还不是你比较能打?秦国搞这个第一勇士争夺,还不是为了秦燕决战之前将天下英雄收为己用。我看最郁闷的还是慕容家,赔一个女儿,自己家里的人总不能去娶那个丑八怪。这第一勇士将来在秦**方能没有一席之地么?如果能在秦**方有些地位,将来打燕国的时候,不就能亲手报仇了么?还用看慕容家脸色做什么?” 她又斜着眼睛看了方知晓一眼:“再说了,你不是巴不得将慕容秋娶回家么?到时候你这个家将管慕容垂叫岳父,那个胡人老头估计脸色会精彩得很。我也等着看呢。” 祖月的想法和方知晓先前在心里寻思的几乎就是一样!他瞪着眼睛看祖月,这长腿妞不傻呀!亏她还说自己笨……看来最笨的还是自己……妈的,不管怎么样,命运得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是以现在自己几乎被秦国下默认的慕容家家将的身份,自己以怎样一种方式去参加这个***秦国第一勇士的争夺? 方知晓在那里抓着头皮,有些犯愁。围成一圈跪坐的家将们也看着他。气氛一下安静了下来。 他们对秦国,都还是太陌生了。他们在秦国,也太势单力薄了…… 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然后就是重重的拍门声音。方知晓正在郁闷,大声骂道:“***是谁?” 门外响起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方知晓么?王……侯爷传你去大堂问话!”方知晓一把推开房门,就看见两个鲜卑家将站在门口,一脸倨傲神色的看着满室的这些汉人家将们。而陈衍王勖他们同样对这两个鲜卑人怒目而视,互相都看不顺眼。 方知晓低声对祖月道:“我去一下,***慕容垂也该给咱们一个交代!” 祖月也低声的回答:“别真做了慕容家的家将,咱们不是胡人的奴仆!” 一句话激得方知晓情绪有些复杂,勉强笑了一下就准备出门。祖月的声音又低低的响起:“无论如何,我们总是和你在一起的,生一起生,死也一起死罢了。” 祖月…… 方知晓大步的跟着两个鲜卑家将到了宾徒侯府的大堂,一处轩朗宽阔的建筑前面。就看见门口已经站满了鲜卑血统的家将们。这大堂是无门敞间。透过大柱朝里面看去,就见慕容家的那些核心重要人物将慕容垂和慕容秋围坐在中间。几百平方米的大堂,就只是在中间放着一些胡床而已。如此布置,却自有慕容家族贵盛满门多年的气势。虽然还是白昼,但是仍然在兽嘴香炉里焚着薰香,和香油混合的蜡烛也在灯台燃着。不仅这个大堂,连周围的庭院里,都满满洋溢着香气。 两个鲜卑家将在门口就停了下来,方知晓深深吸口气,大步的就走了进去。 看你们怎么安排老子! 听到方知晓的脚步声,在座的慕容垂和慕容家的子弟们都只是坐着朝他进来的方向打量了一眼。并没有一个人从胡床起身的意思。只有慕容秋在中间站了起来,俏脸带着歉意和爱意向他这里看来,红唇似乎蠕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话来。在烛光下,她的秀发仍然幽亮如梦。 她是老子的!谁也别指望抢走! 满座的慕容家俊男们方知晓看都没有看一眼,只是朝慕容秋走去。大堂的地板回响着他脚步的声音。慕容家的子弟们也有些诧异,这个慕容秋收的家将,居然也有如此的气势,居然敢不将他们放在眼中! 坐在最靠近方知晓过来方向的一个十六七岁的俊秀青年一下站了起来,脸色愤愤的直瞪着方知晓。 “那家将!怎么敢如此无礼?进来也不朝家主行礼?” 方知晓才懒得鸟他,几步就从他身边经过。有意无意的肩膀和他撞了一下。这青年如何禁得住方知晓的大力,一个踉跄几乎就跌在地!他一下稳住身子,恼羞成怒的就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沉沉的坐在那里看着眼前一切的慕容垂这时才淡淡的开口了:“宝儿,住手!方君是我们慕容家的大功臣,不得如此无礼!”慕容宝愤愤的还剑入鞘:“击败了慕容宙了不起么?改日才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方知晓对这小屁孩也只是哼了一声,几步走到慕容秋面前,居然伸手一下揽住了慕容秋的腰!这下连慕容垂也脸变色,周围围坐的慕容家子弟更是按捺不住,纷纷站起把剑! 慕容秋一下挡在了方知晓面前:“不要!爹爹,一路经历我都和你说了。知晓不是我的家将,他现在是祖家坞的家主!我们慕容家,正是需要这样的英雄好汉协助,几位哥哥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对知晓这样的好汉子拔剑相向,小妹送进宫的时候,你们敢对秦主如此么?” 方知晓只是揽着慕容秋柔软的腰肢,很嚣张的看着慕容家的人们。 你对老子客气,老子十倍回报。你们将老子当成慕容家奴仆看待,老子也不是好惹的! 端坐在胡床的慕容垂缓缓扬起手了,慕容家的子弟们一个个怒冲冲的坐了下来。只有慕容家世子慕容楷落座的时候,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方知晓。 慕容垂淡淡的看着方知晓,开口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方知晓哼了一声:“秋儿早就和我说了,你是她爹,据说厉害到天地下无双的吴王慕容垂呗……现在看看,在秦国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要向人低头?” 慕容垂一笑:“不错,老夫正是慕容垂。不过吴王名号,再也不要提起。我现在是秦臣。你和秋儿怎么相识,怎么助她一路逃亡,刚才秋儿都和我详细说了。阁下英雄之名,的确当之无愧。我慕容家是欠你良多。你想要什么?荣华富贵?还是要我慕容家协助你回燕复仇?都可以说出来,但是秋儿却不是你能所奢望的……现在秋儿已经是大秦圣女了!” 他语气放得更加缓和了一些:“……方君,以你的材勇。我慕容家很想招揽。将来也必然有你一番事业。但是既然想投效我慕容家门下…………现在就把你那支手拿开!” 他一直语气低沉,淡淡的不以为意。最后一句话却突然喊出,震得整个大堂嗡嗡作响!本来半倚在胡床的高大身子也突然坐直,白须似乎根根直立起来一般。一瞬间,这个温和的老头子突然就变得威猛绝伦,似乎在这一刻,才看出他当年十三岁就单骑冲阵的风采! 方知晓的手却稳稳的放在慕容秋的腰不动。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慕容垂匆匆传见他的意思。这个时候的慕容垂当然想招揽他这一些实力,却要警告他不得打慕容秋的主意!慕容秋被当作大秦圣女,还有招揽天下英雄的苻坚的礼物。慕容家族正想利用这个女儿为他们扩张实力……关于慕容垂这个爹爹的雄武大略,慕容秋已经和他说得多了。 仅仅是看到他眼中偶尔闪现的精光,就能知道这个对秦主苻坚恭谨拜倒行礼的老头子。心里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雄心! 自己说到底,还是无足轻重罢了……要不是慕容秋,也许站在这里和他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方知晓仍然不放手。 绝不放手。 一双冰冷柔软的小手轻轻搭了方知晓裹着布条的右手,将他的手慢慢的挪开了。方知晓没有看慕容垂,只是面色严肃的看着慕容秋。女孩子却低着头咬着嘴唇,躲开了他的眼光。 慕容垂的声音还在低低的响起:“……我可以保你在大秦有个出身,你的家将也会妥善安置。在长安有你们一片天地!可是其他的东西,还是不要痴心妄想……慕容家不会欠你什么……” 慕容秋转头看着慕容垂,又看了看方知晓的右手,似乎从做出了什么决定。低声道:“爹爹,我还有非常要紧的话,只能对你一个人说……也许你会有不同的决定……” 慕容垂一怔,看着自己的女儿。眼光柔和了一些。正准备说些什么话的时候。就听见大堂之外突然传来了家将们的长声通报的声音:“……司徒大人使者,持贴邀请方知晓过府一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僵住了,连慕容垂的目光都死死的落在了方知晓身。权势地位在秦国除了苻坚不做第二人想的王猛,在郊天大典才结束之后,居然这么快就来邀请方知晓过府叙话……这个了不起是个败亡流散坞壁头子的方知晓! 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方知晓站在那里,脸色冰冷,心里面却象火在烧一样。痴心妄想?老子就要让你们知道一下,什么叫做痴心妄想!现在老子的命运,只是由自己决定!门外通传的声音他根本就没听见。心里面只有一个声音在高叫:“等着!等着!” “……司徒大人使者,邀请方知晓过府一叙!” 第六十三章 招揽 当方知晓乘坐的车马来到了长安城内城之外司徒府占地广大的建筑之前。他脑子里面仍然充斥着刚才慕容家族近乎于羞辱待遇而带来的狂怒。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慕容家的了。只是记得慕容秋温柔中带着歉意的眼神。还有慕容家子弟听着王猛单独邀约他那种诧异。 当然还有慕容垂若有所思的面容。 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来奔,等来的却是这么样一个结果!他根本无暇去思考为什么王猛要来请他,而且还这么快! 面前的司徒府气派比慕容家族府第更加的贵盛。门口那些仪仗方知晓也不懂。只是看到氐人的家将比慕容家的更多,戒备得更加的森严。一个个子极为高壮,服色华贵,肤色黝黑的汉子按着腰间的长剑正在门口踱步,似乎就在等候他车马的到来。 迎接方知晓一路过来的却是一个汉人家将,似乎通名自己叫做王迅。看方知晓在府门口发呆,那门口高壮的汉子正迎面朝他们走来。忙笑道:“方先生,司徒大人对您到来可是真重视啊,迎接您的这位是司徒大人的心腹家将,在凉州河西之地跺一跺脚都要地震的沮渠将军!这位可是西凉原来的王族啊!我们大秦多少高官都当不得他在门口迎接,您这面子……” 那沮渠将军已经走到了方知晓面前,本来心思纷乱的方知晓却一下提起了精神! 原因不是被他的名号所震,反正方知晓也不知道西凉是什么玩意儿。而是因为扑面而来的那种杀气!只有过战场的人,才能感觉到的杀气!这种杀气不是针对方知晓而来,而是在百战余生当中自然形成。给方知晓的压迫感,竟然和面对着慕容宙差相仿佛! 那汉子整整高出方知晓半个头,容色如铁。筋骨强健。站在方知晓面前也仔细的打量着他。两人的目光撞,似乎就有火花溅开!这位沮渠将军也同时掂出了面前这个司徒大人特客的分量! 看着方知晓全身戒备的样子,沮渠将军却慢慢的笑了。脸几处可怖的伤疤同时展开。偏偏他也是高鼻深目的样子,看起来别有一种气度:“在下沮渠蒙敌,大秦长水校尉……今日为司徒大人迎客,见到曾经击败慕容宙的方先生,实在荣幸……请。” 他伸手肃客,方知晓瞪他一眼。深吸口气就迈进院门。沮渠蒙敌跟在他的身后。突然又问:“冉天王的大火戟是不是在方先生手中?” 方知晓只感到背象被针刺一样,不用回头也能想象沮渠蒙敌火热的眼光!他冷冷道:“是又怎样?” 却听见沮渠蒙敌叹了一口气:“在下常恨不能见识冉天王于生前,现在看来,这心愿却又能了……方先生,实在多谢。” 背针刺一般的感觉突然敛去,方知晓回头一看,只见沮渠蒙敌在那里沉静的笑着。才见面时剑拔弩张的气度完全敛去。见他回头,只是又做了一个肃客的手势。 这家伙,还真是有些王族的气度呢……方知晓脑子也完全冷静下来了。心里也开始揣摩王猛请他来到底做什么。不知不觉中几个转折就已经绕过正堂,已经走了颇远的路途。沿途看到的那种富贵场面方知晓已经懒得去羡慕评价了。 这个时代贵人们的生活,也许没有他来的那个时代那样的时髦现代方便。但是那种如云仆役穿梭装点出来的贵盛气象,却不是现代所能看到的。 眼见得到了一个小小庭园前面。这里却人迹稀少,只有三两个做农家打扮的侍女仆役无声的穿过。连一个家将模样的人都没有。穿过了庭院的月洞门。就看到在这个宅邸里面居然有一个人工湖! 满地的大雪看来几乎没有人走动,湖面没有封冻。一个披着蓑衣的人影坐在湖边,垂着钓竿象在静候鱼儿钩。天地在这一刻都变得萧索宁静了起来。沮渠蒙敌带着方知晓走近。那个蓑衣人影却一动也不动。只是静静垂钓如故。 方知晓也站了下来。 这就是召他而来的主人王猛了?这个在秦国权倾天下的大人物?在郊天迎宝大典只是匆匆见过一面,只是觉得不过是个文弱生模样的人物罢了。为什么要见他这么一个在秦国名不见经传的人物? 在这一刻,他太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在这些以天下为棋子的英雄们是什么样的了。 王猛又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沮渠蒙敌在王猛耳边低语了两句,就见他双手一抬。在方知晓面前气度非凡的沮渠蒙敌恭谨的接过了他披着的蓑衣,就见王猛站了起来。身只穿着一层轻裘,在这个大雪冬季天气当中更显得俐洛优雅,转过脸来就笑吟吟的看着方知晓。 “方君真是久闻大名了,千里护送郡主来归秦国,古之义士也不过如此,更得到河南大豪祖锻的垂青,天下后起人物,应该算你一个了……怎么,慕容家招待还好么?” 这个大秦实际的宰相,协助着苻坚统治着数百万胡汉人民,郊天典礼唯一有资格站在苻坚身边,北中国最有权力的汉人,就这么温和的看着方知晓。言谈举止,如话家常一般。 但是对他的话,方知晓却不知如何回答。 王猛淡淡一笑,收起了手中的钓竿,丢给了沮渠蒙敌。拍拍手笑道:“不在大堂见你,也是这里松泛,可以随便说点话。在我的司徒府也有长史,说什么做什么都记下来。最气闷不过…………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从燕国一路挣扎过来不容易!咱们都是汉人,出头不容易。你的想法,你的难处,你的境遇,我都明白。” 方知晓最不习惯的,也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一副这种掌握他命运似的谈话方式!从到这个时代一直都是如此。哪怕面前是王猛也是一样! 他也不行礼,哼了一声道:“这个不用大人操心,我送慕容秋来秦国,也不过是一个承诺。完成承诺,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谁也不能给我气受。大人叫我来就是说这个?那边还有我的几百家将等着我回去呢,没事我先走了,改天大家喝茶。” 沮渠蒙敌的脸才沉下去,王猛就笑着阻止了他。 “方君天生豪胆,视天下英杰如无物。这种豪勇乃是天生,所以我高看你一眼!男儿在世,还不是要遂自己心愿?出将入相,功成业就……乃至如花美眷不都是男儿所求?我业不耐烦和你绕着圈子说话。” 他看着方知晓,目光仿佛直指他内心:“……跟我!大秦第一勇士是你的,慕容秋也是你的,男儿功业也是你的!在慕容家不过一家奴耳,到我手下,我拿你当英雄看待!不要说祖家坞那些小小仇恨,再大的心愿我也帮你满足了它!” 他一摆手:“我身边这位沮渠蒙敌,西凉王族后裔,在我身边出生入死。不过是长水校尉。你现在有支速捷军,我可以让你在我大秦军中先为越骑校尉。氐汉羌土谷浑骑兵健儿劲旅,都交给你统带!以我大秦越骑校尉身份,名正言顺的可以参与勇士大会。以你击败慕容宙的神武,这个称号也非你莫属!到时候慕容秋不还是你的?慕容家那些鲜卑小儿还敢为难你不成?将来大秦灭燕,自然有你的功业可建,如何?” 方知晓脑子激烈的转着,王猛对他的经历之清楚让他心惊。莫名其妙的要招揽他让他不解。开出的价码却让他心动!自己到了秦国,一天之内的待遇简直可以说是天地下,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过他可知道,天从来没有白掉馅饼的美事。吞了口口水,他沉声问道:“大人为什么要招揽我?老……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在秦国能算什么了?击败慕容宙明人不说暗话。那八成都是侥幸……我反正是不明白。”祖锻招揽他,他就背了一个大包袱,这王猛比祖锻厉害十倍,还不知道将来怎么摆布自己呢! 真是累啊……还不如当初怀抱慕容秋,在猎军追击下单纯的逃亡那么痛快…… 这个时候方知晓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去倒头大睡一场。然后再决定行止。这一天的变故,也实在***多了一点。 王猛背着手站着,神色说不出的高傲:“……我自然有招揽你的理由,我也不屑骗你。但是现在却不是对你说的时候,将来你会明白。如果你愿意在我麾下助我。你就会是开创一个时代的大人物!招揽你我只做这么一次,何去何从,方君你自己抉择。” 在这一刻,方知晓几乎就要被王猛的气度所折服了。但是犹豫半天,仍然没有说出话来……自己到这个时代,到底追求的是什么?只是生存下去加一些荣华富贵么?还是祖锻交给自己的责任?从内心深处,他是认同自己的汉人身份,祖锻的梦想很能引起他的共鸣。但是在这个时代,自己的能力又能做到什么了? 最重要的是,他虽然和这个大人物打交道不多,但是可真的是怕了他们的心术了。他本来就是个简单豪爽的人。性子直来直去。但是这些家伙心里不知道要转多少弯!要是能带着祖月和慕容秋,有几百家将簇拥,能过一种自由自在,快意恩仇的日子该多好啊…… 转念又想到了慕容家族对他的冷遇和瞧不起。方知晓心头一下就火热了起来。王猛是比慕容垂还牛b的人物,自己为什么就不投靠了他让慕容家族郁闷一下呢?自己遭到这个待遇,还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地位没有实力?***有这么一个机会放在面前自己为什么不把握?这个一直挣扎求生,不知道明天在何方的日子自己可是过够了! 跟着王猛,至少能威风一阵!管他打的什么主意,还能比慕容宙追杀自己的时候更惨?你们慕容家族瞧不起我,我就做点样子给你们看! 他张大嘴突然冲动的看着王猛,而王猛也矜持的微笑着,似乎就在等候着他表示效忠。突然院外传来了脚步响动的声音。几个人都转头向院门外看去,就看见一个家将站在门口,要进不敢进的样子。王猛微微皱眉,沮渠蒙敌忙跑了过去,问了几句,从他手里接过了一样东西,又赶紧跑了回来。 在王猛面前,这个气度不逊于慕容宙的汉子,是一副恭谨到了极处的模样。 他低声在王猛耳边说了几句话。王猛笑道:“宾徒侯这么急?也罢,我也不屑于行那些小人手段,给他看。” 沮渠蒙敌点头,转头向方知晓冷冷道:“宾徒侯派了世子慕容令抵达司徒府,一定要亲传一份信件给你看……看来宾徒侯也开始重视起方君来了呢……请看。” 慕容垂怎么又来这一出?方知晓这下可彻底迷糊了。他伸手接过一张薄绢。入眼就是慕容秋柔弱秀挺的避忌:“……父意已改,将保君前程。慕容氏当与君一体。妾身自当属君无疑,见信速回。秋字。” 方知晓差点咣当一声摔倒。妈妈的这变得也太快了!刚才对自己这副嘴脸,现在女儿又给他送门了!还说慕容家族将和他一体!又发生什么变故?他下意识的转头看着王猛。王猛笑着摆手:“宾徒侯又念着方君的好处了?这也是意料中事,也罢,我不和他抢这个女婿。你去,我说的话就当从来没发生过。就看方君在我大秦大展拳脚了。来人,送客!” 几个家将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领着糊里糊涂的方知晓就朝外走。 王猛不动声色的捡起了鱼杆,沮渠蒙敌将他蓑衣披。方知晓边走边回头。王猛已经又坐下来垂钓了。 “司徒大人,只要再留一瞬,方知晓不就表示向您效忠了么?” “这方知晓别看表面大大咧咧,其实是极倔强的人。我和慕容垂的权位,在他眼中,恐怕也没有他自己的想法重要……现在招揽他,太早了。” “那什么时候?” “沮渠……你有把握胜过方知晓么?他是冉闵大火戟的传人,看他身形神态气色,只怕大火姵也……” “司徒请放心,我沮渠偷生到现在,就是为了领教大火姵打造的天生斗将。逆天灵宝中的大火姵斗将之力,在沮渠眼中,还不算什么。更何况方知晓还远远不到那一步……” “这样就好……什么时候招揽一个人最好?就是在狠狠的打击了他之后!那时他才会真心归顺,那时牵动天下变化,吸引逆天灵宝汇聚的方知晓,才是真正为我所用!” “司徒大人的心愿,就是我沮渠的心愿。” “等那么久了,再多一点时间又有何妨?弥勒宗也很快来秦,慕容垂也要加入这场游戏当中,真渴望南方的人物也卷进来啊……没有那么多英雄的血来祭奠。这天命变化,又如何显现出他的神圣盛大?真期待啊……师傅,您又会做些什么?” 第六十四章 阳平公 方知晓糊里糊涂的又被簇拥了马车,离开王猛的司徒府回转慕容家的府邸。一路都是鲜卑家将簇拥,虽然还是不知道和方知晓这个汉人怎么相处。但是神色当中却是多了一些以前未曾有的重视。如临大敌一般的拱卫着他。这种待遇的变化,让方知晓坐在马车有些发楞。也太***有些搞笑了。慕容家都是属变色龙的? 车马隆隆的在长安街道面滚过。宾徒侯府的青色大旗到处。平民百姓们纷纷低头走避。沿街的商铺酒肆中的人们都偷眼打量着这大秦国都中的成群鲜卑健儿。不少氐人服色的人们眼神中就带了几丝不屑和嘲讽。这一切都被方知晓看在了眼中。 不知不觉的,他掩了车窗丝帘。左右环顾,车厢里安静无人。摊开右手,被布条层层包裹的这支手。安静一如往常,那银色的印记,就在布条下静静的沉睡着。 也许是为了这个……到底有谁能告诉自己,他到底背负着什么样的一种命运?为这种莫名其妙,似乎每个人都在重视他,却又在摆弄他的命运,他已经厌烦到了极点! 在这个时代,自己一直在寻找一个生存下去的目标。以前他将一切寄托在慕容秋的身。以为完成对这个美丽女孩子的承诺,就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一切。接着又是祖锻强加给他的使命。自己也接受了这些命运。但是偶尔想起,也未尝不是一种逃避! 自己一直在逃避这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这些发生在自己身的东西。自己在逃避自己来到这个时代背负的命运! 但是这些命运,对于这个曾经爱打架妞喝啤酒的死大学生来说,实在太沉重了啊……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方知晓这才恍然回过神来,从马车里面钻出去,问道:“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在车队前面,正是一队人马挡在他们的面前。马骑士矮小结实,都是血统纯正的氐人武士。那些小眼睛倭瓜脸,方知晓到秦国都已经看得习惯了。但是这些武士穿绸着缎,绣春刀都镶金嵌玉。一看就是氐人了不起的高官手下。他们簇拥的一辆马车,规格形制也就比苻坚的大轲略逊一筹。当先的氐人武士举着任旗,面几个古奥难辩的篆字。方知晓也认不出来。街的行人纷纷低头走避,躲开这一支威风贵盛的车队。有些商铺都在板门了。方知晓左右看看,周围的鲜卑武士都是一脸紧张的神色。坐在马,这些肤色白皙的骑士都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不知道是下马见礼呢,还是该怎么办。 这队护送方知晓的鲜卑家将,为首的是一个叫做段冲的小伙子,是慕容垂小段氏夫人的族侄。只是简单的和方知晓互通过姓名。就算来迎接他从王猛府邸归来神色也是淡淡的,没有怎么拿他当一回事情。他们在吴王慕容垂手下,见过多少大场面!但是这个时候,却是一副气也不敢大喘的样子。 方知晓怒道:“还走不走了?什么家伙挡在咱们面前?”段冲看了方知晓一眼,满头大汗的还没有说话。就听见面前举着认旗的氐人武士用标准的汉话大声道:“阳平公大人现在车,有请方知晓先生车一叙!” 说话的氐人武士比其他的氐人还要加倍结实,脸累累层层的都是各种各样的伤疤。样子可怖至极,偏偏一双眸子精光四射。让他可怖的面容都变得英武了起来。端坐在马,腰背笔直,加和脑袋几乎一般粗细的结实脖子。顿时将对面的那些高大英挺的鲜卑家将都全部比下去了!方知晓只是一怔:“老子今天走什么运道,一天没过完,这些大大小小的人物都要来找老子?” 阳平公苻融,他如何能不知道的一个人物!慕容秋早就和他分说过秦国的那些重要人物。而阳平公苻融就是秦国除苻坚之外,地位最高,血统最高贵。在军国大事,权柄仅次于王猛的苻坚大帝最心爱器重的弟弟! 在慕容秋口中,这位苻融公不仅位高权重,而且也极是有能力。辅佐他兄长南征北战,平章军国大事。立下了汗马功劳,绝不仅仅是凭血统位的。而且为人也不像一般胡人那样粗鄙无文,非常重视汉人的文人儒士,开府以来,搜集的各种奇人异士、胡汉英雄就不在少数。大秦朝中,他也是可以和王猛分庭抗礼的一只鼎足!加他氐人王族的身份,更大得胡人阶层的认同,在秦国这片土地,是真正意义的第二号人物!但是平日这位公爷对王猛却很谦和配合,从来不嫉妒争功。在他们两人同心辅佐下,才有大秦国势这样的蒸蒸日。 听到苻融请他,方知晓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命运向他铺天盖地的这样涌来。那么他就接受罢!反正自己也早就深陷其中了。从自己那天手中腾跃银光开始!从现在开始,他不再逃避这一切,而是却要弄清楚一切,自己从来都是不甘于被别人摆弄的! 他跳下马车,大声道:“我就是方知晓!”身边的段冲也下马,低声道:“方先生,是不是……”方知晓一笑:“你们侯爷还敢得罪阳平公了?老子当然得过去!”说罢就大步的朝对面车队走去。当先的那名氐人武士跳下马来,恭谨的朝他行礼肃客。方知晓笑道:“好汉子!打过不少仗?怎么称呼?” 那氐人武士眼中精光一闪,似乎也为方知晓的气度而有些吃惊。这人如何象一个家将的样子!他微笑行礼,脸大大小小的伤疤似乎在这一刻都舒展了开来。看起来更加的古怪。 “在下苻登,大秦射生校尉。早闻方先生击败了燕国战神慕容宙,他日大秦第一勇士争夺大典,一定要请方先生指教一二。”方知晓撇撇嘴,***又来了。老子又不是自己乐意和慕容宙打。全天下都盯着老子了。 见方知晓不以为然的样子,苻登也只是一笑,引着方知晓就走到停着的马车放下的踏板前面。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示意方知晓独自前。 帘幕在方知晓伸手之前,就被两双洁白的小手殷勤的掀开了。两个清秀可人的侍女低眉顺眼的拜伏在他的两侧。恭迎他的到来。巨大的马车就想一个活动的房屋,里面轩敞开朗。到处都对着软垫,放着胡床小几。一炉炉的薰香翻涌喷吐着缥缈袅娜的香气。这个马车的内部空间,绝对有五六十个平方,十五六个姿色过人的侍女在马车四角照料着香炉和器具。在马车中央,一席胡床之,一个中年华服的男子,敞着衣领,正在看着一卷竹简。两个侍女在他旁边热着酒插子。 这里面,竟然是别有洞天,自有一种洒脱富贵到了极处的感觉。 听到门口脚步响动,胡床的那中年男子翻身坐了起来。眉眼依稀就是苻坚的样子。却没有他那种凌厉雄阔。却多了些随性自在的气质。看方知晓在那里乡巴佬一样的左看右看。伸出手来笑道:“方先生,请坐!本公性子疏懒一些,出来走动走动也是图个舒服。不像迎接大宾的样子……祭天大典只是远远的看了方先生一眼,这次才是真正要看看,击败了慕容宙的后起英雄,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拦路做了一个恶客,方先生不会怪本公?” 苻融的言谈倒是出奇的随和可喜。加他似乎发自真心的欢喜笑容。让方知晓一下就觉得他比今天见到的其他大人物可爱多了。当即老实不客气的找了张胡床坐下来,又狠狠瞅了瞅身边那些侍女一眼。 ***,**啊!随随便便就有这么多小美女服侍。老子怎么没这种好命? 苻融拍手笑道:“要说侍女,还是晋人的最好。这些小丫头,都是当年从晋国得来的。训练了不少些日子,服侍人起来贴心周到。要是咱们那些国人的女孩子,真是看看就有些倒胃口……鲜卑女儿虽美,却还是比晋人女子少了几分温存周至啊。方先生觉得呢?” 听着苻融这么一个大人物言笑款款的和自己客气闲扯。方知晓也知道人家这样拦路邀请不是邀请他来赏鉴女孩子的。只有笑道:“公爷,我是秦国一介布衣在慕容秋教导下,场面的话他总算能说好了,再不老子***满天飞,公爷有什么吩咐,在下敢不从命。当不得公爷如此客气。”他话是这么说,却浑忘了自己进来连礼都没行一个就这么对坐在苻融这等大人物的面前。严格论起来,就地砍了他脑袋都不冤枉。 苻融一笑,挠挠头:“那自然是有事情找先生的,是什么来着?”言下之意,这位公爷大人自己好像都忘记了。最后一拍手:“啊!是了!听说除了白凤璋,先生手中还有一件逆天灵宝是不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本公面前提了一句,本公也好奇得很。巴巴的就赶来看看……是不是得自慕容宙身的大火姵?能不能给本公赏鉴一下?大火姵不仅是逆天改元的密宝,其中蕴涵的斗将之力还能造就天下无双的猛将。如果真被先生带来大秦,那真是我大秦之幸啊!先生可不可以给本公一观?” 妈妈的这老小子一下就把屎盆子扣老子头了?这些东西落在老子手不交给苻坚,那可是杀头灭族的罪名!这老小子看起来温温和和,无可无不可的。其实比慕容垂和王猛还要厉害许多!大火姵虽然不在老子手,可是还有一个更说不清楚来历的东西! 方知晓顿时觉得冷汗都下来了。一下从胡床站了起来。一直恭谨的伏在他脚前,替他轻轻捏脚的晋人侍女被他吓了一跳,娇呼一声就退了开去。 “公爷说那里话来?我们虽然侥幸击败了慕容宙,却还是没有杀得了他!大火姵我们更是只听过名字,从来没见过长什么样!这种异宝,如果落入在下手中,怎么敢不交给公爷?在下只知道一个白凤璋,而且已经奉给大帝了!” 方知晓已经暗中蓄劲,一边沉声回答,一边做好准备。要是这老小子发现了自己右手的秘密。只有夺路而逃,和祖家坞的人抢了慕容秋,有多远逃多远! 下意识中,他已经将那个强加给他的古怪银色印记,当成了血肉相连的东西。 苻融却只是苦恼的又挠了挠头,在这个马车里面。这个中年人没有半点他兄长的那种虎视龙骧的气度,却象一个一直生活优裕,随随便便的中年人。他皱眉道:“先生的话,本公自然是不怀疑的……唉,见了白凤璋,却对其他逆天灵宝更加贪心了,真想有生之年都看看齐全啊……大火姵如果还在慕容宙那里。一直可以吸收斗将之力的他,怎么反而会落败呢?难道传说都是假的?想不明白啊想不明白……” 方知晓这个时候却只想告辞就走,他摇头道:“公爷说的,在下不知道什么是逆天灵宝,也不想知道他们有什么功用,白凤璋已经交给大秦,这个责任已了。在下只想在大秦好好生活下去……”快放老子走!慕容秋还在等着老子呢!回去还要看看慕容垂到底怎么说呢,看看那个老头子又变什么花样! 苻融这时却抬头一笑:“方先生不知道逆天灵宝的来历和功用?来,我告诉你。这已经是这个时代流传了千年的神话了呢。” “这是隐藏在历代朝代更替背后,最大的一个神话……也是最让人心动的一个神话。” 第六十五章 说了一半的神话 方知晓站起身来,看着沉静的坐在胡床微笑的苻融。而苻融也同样打量着面前这个精瘦而神态中满是天不怕地不怕气概的青年。这个突然窜起的年轻豪杰,和他曾经见过的每一个胡汉英雄都不相同,但是哪里不同,苻融也偏偏说不来。 也许只有最善相人的王猛王景略才能说得出来……自己……终究是不如王景略的。 苻融坐在那里,微微一拍手。那些晋人侍女们就整齐无声的行礼退入了隔间。原来这么大的一个车厢,还是整个大车车厢的一部分!苻融亲自站起来,从旁边一个壁橱当中取出了一副已经有些变色的陈旧绢帛。对着呆呆看着这一切的方知晓微笑道:“方先生,请看看。” 绢帛在方知晓面前缓缓的摊开了,这副绢帛并不很大,不过有十余尺长,卷成了一个小小的手卷。边角已经退色变黄。打开手卷,天头处就是几十方重叠在一处,古意森森的印章。不知道在多少人手中视若珍宝的珍藏过。空白处都是各种各样笔迹的文字题记。真隶篆草无一不备。方知晓基本都认不得写的是啥玩意儿。他只是有些激动,终于能搞清楚这些逆天灵宝的来历的么?也许自己能知道手的银光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引领着他一路走到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也许还要在种种潮流当中挣扎沉浮下去! 至于秦国如此重要的大人物,阳平公苻融为什么和他摆出这么一副一见如故的模样,还煞有介事的向他透露这个秘密。他现在已经无暇去想了。只是屏住呼吸看着这个也许昭示了自己命运的手卷。 苻融的手指稳定的指着一方位置在最前面,大有尺许的印章。幽幽道:“鬼谷王衍……这就是也许历史最神秘的人,鬼谷子王衍老先生的自用印章。单单这副印记,就让这手卷已经是无价之宝了……看这后面,还有抱朴仙人葛洪,南阳刘秀,谯国曹操,邺城司马炎……这些曾经开创过一个个朝代的大人物的印章,他们都曾经保存过这部手卷。我苻融何德何能,居然能保有此物……”他的手指缓缓滑过那些已经漫漶的痕迹,然后将手卷朝下展开。 出现在方知晓面前的,是一副图画。 寥寥几笔,就画出了云雾闪电,涛生云灭,沧海桑田。两行高古的墨字汪洋恣肆的侵入了方知晓的眼帘。 在发黄的绢帛,这简单的墨迹,也同时击中了方知晓的心灵。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些简单到了极处的几笔描绘,竟能蕴涵着他无法表达出来的那么多东西! 苻融的声音在他耳边幽幽响起:“这两行字写的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不是说老天拿我们这些生灵万物当作猪狗一样,而是说在老天眼中,我们这些生灵的变迁更替,都是毫无区别一般的。而只有天意是不变的……真的不变么?” 手卷在苻融手中继续缓缓的展开,接着又是一副图画,七个高冠麻服的人围坐在一个山顶,在他们中间是一个高大的火坛。每个人都仰首向天,嘴唇蠕动,似乎在和头顶威严藏黑的天在沟通什么东西,在他们每人的手中,都举着一块形状古怪,似金似玉的东西! 这副画面,自己曾经见过!无数的画面顿时从方知晓脑海中掠过。突然之间就将他带到了中流堡的地牢前,这就是他从慕容秋手中接过白凤璋的时候,脑海中掠过的奇异画面! 苻融侧过头看了一眼咬着牙齿出神的方知晓,微笑道:“昔年文王被囚而演易。周人们似乎发现了天地之间蕴涵的一些至理。周人国君即为代表万民与苍沟通的祭师。对于周人来说,国家大事,唯戎与祀。在多少年和苍的沟通当中,也许他们发现了什么。但是谁知道呢……总之周人制造了七件最神圣的祭器,用了一系列神秘复杂庄严的步骤,他们好像就获知了天意,改变了天命,甚至逆转了朝代更替的气运! 牧野一战,商汤亡而周兴,接着就是周人八百年的天下。这些秘密还有这些神秘的祭器被慎密的保存在周人的宗庙。只有一些专门记载研究这些典礼仪式的人知道这个秘密。这些研究典礼仪式的人,被称为儒……” 方知晓又听傻了,他咧着嘴有点无礼的看着苻融,迷信真是害死人啊!这故事编得,还没有玄幻好看哪!接着他又是心中一动,但是那些发生在自己身的怪事,又该怎么解释? 苻融继续缓缓的展开手中的绢帛:“天生圣人,垂天作则……天之子秉承天命而抚有天下。要取代他们,是不是就要将他们所代表的天命改易过来?而又要怎样和天沟通呢?那些秘密,被周王室试图永远的保存住。几百年过去,久远得连他们自己都似乎忘记了……周由西而东,动荡播迁,文记流失。周人似乎不再是天命的代表。天下分裂成无数的国度,互相攻伐征战,无数的人想统有华夏万方,无数的人野希望天命重回一统的轨道。他们想起了这个久远的传说,回忆起这周人最神秘的七件逆天灵宝……也就是他们的祭器。 鬼谷子王衍先师,不知其所来兮也不知其所终。但一生所学,有夺天地之造化之能。他生存与战国年间。就绘制了这副手卷,记载着他不知从何得来的七件逆天灵宝的资料。也许他也希望,有一天,某人能将天命转为一统。结束这个乱世?” 方知晓瞪大了眼睛,看着七件被简单线条勾勒的所谓逆天灵宝在手卷一一展现。而苻融也淡淡的一一解说:“……白凤璋,贪狼璧,岁星斗,守宫环……”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指着在后面的一副已经在千百年后褪了颜色,但是仍血红得醒目得一块形作升腾火焰的祭器。冷冷道:“这就是传言当初为武悼天王冉闵所得,羯人世传的大火姵!据说现在在慕容宙手中的大火姵!这五件祭器为逆天七宝当中的五辅,据说都有神奇的力量,大火姵的力量想必你也见识过了,其中蕴涵着杀伐攻斗之力,得之可成无敌斗将!当年冉闵天王的神勇已经是传说,但是慕容宙的威猛你也曾经经历过!你如何能击败慕容宙,真是一个让人难以相信的传奇!方知晓,你不知道,你已经成了天下瞩目的人物!就因为这个!” 方知晓颤抖着伸出一支手,想去触摸在纸线条简单,但是却似乎活生生得要跃出纸面的那个火红的宝物。那夜在倒回谷慕容宙巨大的身形,还有威猛绝伦,震慑人心的画面又在他心中活了过来。似乎他的吼声,还在自己耳边回荡。他那愤怒金刚像的面具,还就在自己的面前! 他们到底是怎么击败慕容宙的?现在想起来,都已经如一场不真实的梦一样了。 苻融的马车车厢中,浮动着一种神秘而悠远的气息。 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苻融一笑:“咱们不过是说说闲话罢了。慕容宙再厉害,也不能霸尽天下,不是还被你打败了么?看来这些传言也不能当真……咱们接着朝下看……”他轻松的神色突然也有些严肃了起来,手卷慢慢的又展开了一部分。 一个圆环,还有向升腾,直入天际的银光,就这样印入了方知晓的眼帘!这就是那个曾经带着方知晓穿越了数千年,来到这个时代,经历了如此多的攻伐战乱,让他的命运在朝着一个不可知的方向浩浩而去的圆环!那个给他留下了似乎融入了体内的圆环! 在那个圆环周围,涂满了已经有些剥落的银粉。但是那种银龙腾跃,冲天而起的气势。仍然被表现得栩栩如生! 方知晓浑身大震,似乎在这一刻,右手手心的银光,也要同时腾跃而起! 他猛的捏住了自己的右手。 而苻融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这是月华崅,传言这件灵宝,有汇聚引领其他灵宝的能力。只要月华崅现时,那么天命转动,就再也不可阻遏了。其他的灵宝,会在冥冥当中,自行向月华崅汇聚。直到完成天命的改易……可是已经千年下来了,没人见过这件传说中的灵宝。如果说白凤璋大火姵这些还在世真实的存在的话,那么这件灵宝,就是一个传说了……哪怕是现在留在晋人手中,传承至今的七大逆天灵宝之首和氏璧,也没有它神秘。正因为没有月华崅,所以传说始终都是传说,神话始终都是神话。我们还得屈服于天的意志,一无所知的挣扎求生。谁知道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在天眼中,算什么呢?” 手卷他只打开了一半,就突然合了起来。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就从那种情绪当中摆脱了出来。微笑道:“本公性子有些古怪,这些不是正经军国大事的怪力乱神之说倒是很感兴趣。不过圣人都能神道设教,本公这点小小爱好,也不算什么了。今天本公只是实在想见见曾经击败我秦人大敌慕容宙的方英雄,所以鲁莽了一些,又说了那么多闲话……方英雄初到秦国,还有祖家坞的家将手下要安置,耽误了你时间,当真是对不住得很。方英雄,现在你是我秦人瞩目的人物,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向本公开口,我是无有无从啊。” 他爽朗了笑了两声,牵着方知晓牢牢缠着布条的右手。还在出神的方知晓猛的一下将右手抽了回来。他愕然的看了方知晓一眼。又笑了起来,自我解嘲的拍拍手,顿时几个侍女从隔间当中转了出来,端着酒爵。热气还在酒爵面浮动。他笑道:“今日怎么样也要贺方先生一杯,就为你达成了我氐人心愿,击败了慕容宙!方先生,请领此杯!” 方知晓这时心中早就乱成一团了。与其说苻融莫名其妙的解说了他手印记的来历,不如说带给了他更多的不解!他盯着苻融手那幅手卷,恨不得劈手抢过来!说一半藏一半你当是每天更新啊! 七大灵宝如果说是周人的祭器,后来怎么流散到你们这些胡人的手中?月华崅怎么又消失不见。最后出现在几千年后自己的身边?还带着他穿越到了这里?自己难道真的是引动天命变化的关键?但是又如何变化?现在自己最多感受到的是无能为力!难道自己就傻坐在这里,等着各种宝贝朝自己身凑? 如果老天要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是轰轰烈烈做番事情出来,那么就干脆爽快一点。不要这么神秘兮兮莫名其妙的! 转眼他又想到了其他的问题。自己手的银光,虽然极力保密。但是看见的人也不算少了。至少慕容秋就对他知根知底。祖家坞家将看见的也不少。更不用说慕容宙了。还有黄河岸边追杀他的那些猎军,亲眼看到了银光大雾的喷发。 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了这个秘密,在现在这个时候?到底有多少人是冲着这个想利用他?想利用他到哪一步? 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答案。只要靠自己小心翼翼的摸索。 但是隐隐约约当中,从看到这副流传了千年的手卷开始。他知道有些命运,是自己躲不过的了。对冥冥当中存在的某种神秘力量。 方知晓已经有了隐约的敬畏。 也许自己……真的是为什么而来的。 那么就先好好的活下去,等着看事态向什么方向发展。 现在老子还是要把慕容秋抢回来!自己的女人,可不能让给别人! 苻融劝酒的话,他根本没听进去,看侍女端了酒爵过来。也只有接过来。一口就灌了下去。酸得他龇牙咧嘴。***这个时候的酒不仅没有酒味,还和醋一样! 苻融看着他喝下这杯喝酒,微笑点头:“本公事情已了,方先生自便。朝廷对于方先生自然有大用,闲暇的时候可不多啦……来日祈福法会,还有勇士之争,本公还要瞻仰方先生风采,可千万不要让本公失望。咱们来日再叙。” 方知晓敷衍着答应,已经没有在这里再多呆的心思。随手将酒爵交回侍女手中。触手一碰女孩子的手心,觉得满是温润,忍不住看了一眼。捧着酒爵的女孩子怯生生的不敢看他。但是这个女孩子身形轻盈,柳眉杏眼,肤色白腻滑润,别有一番风情。就连她身边几个侍女,也都是千娇百媚。 妈妈的,这老小子好艳福。老子身边只有一个挥马鞭的野丫头。那些家将来服侍我,脚丫子比老子还臭……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捏? 看着方知晓在那里贼眉鼠眼的瞪着人家女孩子看。苻融又是一笑,拍手两记。顿时车子门帘一掀,那个满脸伤疤的苻登来躬身行礼。 苻融一挥手:“今日也无礼物为方先生抵秦贺,苻登,这些侍女都转赠给方先生,好好安排送她们到宾徒侯府!” 车厢随着方知晓的离去而安静了下来,苻融躺在胡床,又沉思着展开了手卷。更多的图画在后面显现了出来,但是看那些墨色。却是后人增添去的。随着手卷的展动,他的神色也在不住的变化。最终变得阴沉了起来。 突然马车的另一个隔间又是微微一声响动。苻融猛的跳了起来,跑到隔间之前躬身行礼。 “老师,方知晓已经喝下去那杯酒了……一切都如您安排。您还有什么指示么?” 大秦阳平公,苻坚脚下不做第二人想的苻融,居然在对着一个暗门。拿出对自己大哥都未必有的恭敬在那里行礼! “将手卷还给我……咱们虽然有安排,但是谁知道我那个徒弟,又在打什么样的主意。他的心思,连我这个当老师的,都未必能猜到,更别说那个小丫头现在更是站在他师兄那边。” “老师,一切真如你说,此次大变,可以为我氐人不重蹈匈奴人和羯人亡国灭种的覆辙么?方知晓真是这一切的关键?” “未来的事情,我又如何说得准?你不过是选你认为对的事情做罢了。你虽然叫我老师,但此事了后,咱们并无半点情分。你知道,我也知道。” 苻融在门前默然躬身,久久不曾说话。那个疏朗放达的公爷,现在满是阴沉坚忍的神色。咬着牙齿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突然一笑:“老师,为什么你的这些徒弟,却从来不曾听你的话?” 这次却是门内没有了声音。良久良久之后,声音才悠悠的响起。听不出说话的人到底有多大岁数:“鬼谷一门都是性命厉害之学……学通天人之变。人世间一点小小的亲情,又怎么会在鬼谷传人的眼中呢?” 第六十六章 家宴? 马车终于驰回了慕容垂的宾徒侯府。这次方知晓下车却再不是当初跟着一群家将走进府中侧门的模样了。宾徒侯府正门大开,一群鲜卑家将和府中管事,甚至慕容垂的爱侄,见过一面的慕容麟都再门口等着他。 对于今天一天天地下的待遇,还有不断的大人物各种莫名其妙的招揽接见。方知晓已经没有了感觉。现在在他的马车后面,还有一辆有着阳平公家徽,装满了阳平公精心训练出来的晋人侍女的马车! 慕容家现在才摆出这个场面来,如果说想弥补什么的话,那也算是迟了。 方知晓已经隐隐约约知道了自己的分量,再不像初到秦国面对这么多大人物时候心中无底的样子。他知道自己就是月华崅出世的主人!这件被那么多天下豪杰,胡汉英雄所瞩目重视的,消失了千年的神秘逆天灵宝。就在他的手中! 现在他的的确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了。虽然大家没有把一切都扯明。但是可想而知的。这些从来眼睛朝天的大人物,也要来交相笼络自己了。 一个慕容家,又能算什么了。 所以当他走下马车的时候,看着慕容麟老远就堆满了笑容,拱手抱拳向他行礼。顿时就很有些小人得志的心态。 哼,叫你们瞧不起老子。 不过他想想也明白。***慕容秋那小丫头准是连自己内裤穿什么颜色都告诉他老爹了。加王猛还有苻融他们的举动。他老爹怎么可能放过他这么一个大活宝。所以才这么前倨后恭。想笼络老子,就看你老小子现在怎么表现啦! 这一刻方知晓很有些心花怒放的在那里做着成为慕容家乘龙快婿的美梦。 慕容麟也自然看见了方知晓得意洋洋的表情,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小人得志!流民出身,也就是流民出身!”不过脸的笑容却加倍的亲热了。接着却看见方知晓没有冲着他过来,反而走到了后面的马车门口。加倍得意洋洋的领着一群如花似玉的侍女走下。 一看那些侍女慕容麟眼睛就直了。谁不知道这是在北方价格最高的晋人侍女!一个训练有素的美貌晋人侍女,足足值一百匹绢帛。他们家族当初在邺城的时候,当然也以使唤这些晋人侍女为惯常。现在到了秦国寄人篱下,可再没这个条件啦。方知晓这个流民居然带了一群回来!再看看那辆马车面的家徽,也只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除了王猛,苻融也卷进来啦。这个流民现在还当真是身价水涨船高。 看着方知晓挺胸凸肚的走过来,慕容麟一副老朋状的迎了去:“方兄!怎么去得这么久?家父和同辈兄弟,还有秋儿都在堂中设了家宴,就等候你回来一聚。所以特特派了段冲去迎接,谁知道还花了这么些时间。我们这些人不论,秋儿可是等得心焦了……来来来,请请请!”说着就想去牵方知晓的手,来个携手并肩而入。 说实话,方知晓是想说几句讽刺的话的。但是想着在这里等候着他的慕容秋。这些刻薄的话语在嘴边打了一个转,也就收了回去。很有些恶心的被慕容麟这个大男人牵住了手。朝宾徒侯府内走去。大群的鲜卑家将轰然的簇拥着他们。训练有素的晋人侍女款款的跟在他的身后。一副已经进入了以他为主人的状态当中。 比起第一次走进这扇门的场景,不过一个白天的时间。却已经是换了人间。 望着已经在连佰庭院中升起的灯火。方知晓突然浮起一个念头。 月华崅还有这天命七宝,真是那么重要的东西么?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 真想看完苻融手的那个手卷啊……要不……偷回来? 转眼之间大队的人马就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穿过前厅,直到中院。不知不觉当中,本来跟在身后的大队家将们就悄悄的留在了后面。马就要到主厅,慕容家的家宴也不是方知晓才到手的那些晋人侍女能参加的场合。她们也识趣的留在了前厅,等候新主人家宴结束对他们的安排。 走在占地颇广的中院之中,突然就剩下了慕容麟和方知晓两个人。周围廊柱的油灯已经点亮,照得幽深的中院一片若明若暗的景象。静得只有脚步声音在当中回荡。方知晓只是想着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思,转头看看慕容麟,他笑得仍然是一副春风拂面的样子。这个鲜卑青年仿佛和方知晓已经认识熟悉了七世三生的样子。 前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响动的声音,抬头看去。就看见慕容垂的两个宝贝儿子。慕容令和慕容楷并肩的走了过来。只是两人再没有了慕容麟那副老鬼鬼的模样。反而都是面沉如水。英俊的面容全是冷厉之气。更重要的是,两柄长剑就握在他们手中,在灯火摇曳下反射着点点精光! 突然之间,慕容麟握着方知晓的手突然加大了气力,就象一柄铁钳。死死的拽住了他!方知晓愕然回头,就看见慕容麟已经满脸都是冷厉的神色,笑容早就不见了踪影! 方知晓立即发力猛挣,左手更是去摘腰中挂着的长剑。而当面的慕容令和慕容楷已经是一声大喝,挥动长剑,猛扑了来! 一队车马穿行在冬日的黄河河谷之间,潼关这座天下奇险要隘已经在他们的身后。这队马车不是寻常车队的模样。人马车厢都贴着金箔,装饰着繁复的万字不到头的花纹。富丽堂皇到了极点。车队前面高举着黄色的旗幡。但是却没有主人的名号,却是一个个连写的佛字! 而马骑士,随车侍从都是穿着宽袍大袖的土黄色僧袍。更有一些光头袈裟,大冬天的还袒露着半边身体的托钵苦行僧人。一边宣唱着悠扬的佛号,一边跟着缓缓前行的车马前进。每辆马车前面,都在驭手身边站着两个少男少女,眉间点着朱砂痣。提炉司香,袅袅的烟气就在车队前后飘荡。让这支车队仿佛穿行在云雾间一样。 在这支车队的后面,还有至少千人规模的黑甲秦军骑士,排成整齐的队列,护送着这支看起来万分古怪的队伍。 经过的地方偶有村民百姓,远远看见这支队伍。早就已经高唱佛号,匍匐在雪泥当中。头也不敢抬的大礼参拜。那种虔诚的样子,笔墨都难以描画。 河谷两山大雪,黄河在脚下逶迤经过。香烟在队伍当中飘荡。让这支队伍自然有了一种出尘神圣的景象。 一骑马突然从队伍前面掉头,直奔到装饰最精美华贵的队伍中间的一辆大马车旁边。马骑士虽然穿着一件僧衣。但是却束着却敌冠。深目虬髯。身形高大结实。举手投足间都蕴涵着难以言状的强大爆发力。光秃秃的眉毛下面深陷的眼窝偶一左右回顾,那种四射的精光让人都不敢逼视!竟然是举手投足间都有王公大将的威风,哪里象穿着一件僧衣的随从! 但是到了这辆马车旁边,那气度非凡的骑士却恭谨的在马半弯下了腰。轻轻的敲了一下窗户。一支洁白得比雪犹清的小手轻轻挽起了窗帘,一个微微有些低沉,糅合着三分慵懒,七分柔媚的声音带着点笑意道:“菩萨奴,又有什么事情了?” 马的虬髯汉子恭谨的神色又加倍了三分,低声道:“法后,我们行进的速度太慢了一些。秦国祈福法会是在正月十八,这样下去,我们怕是不能按时赶到。是不是加快一些速度?” 声音似乎一笑:“让苻坚等等,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祈福法会,苻坚还能自己唱不成?等不到我们弥勒宗来,秦国那些礼佛的百姓和王公贵族,可不会答应苻坚呢……这样的北方佛事盛典,可是这些百姓盼了多少年的呢。慢些到,才显出我们的身份来。可明白了?” 那叫做菩萨奴的汉子恭谨的应是。却又忍不住问道:“可是佛尊的交代,还有在秦国的那个方……” 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却带了三分的怒气:“菩萨奴,你自以为是佛尊身边的护法力士,就敢不听我的号令么?” 菩萨奴顿时在马伏下了身子:“小人怎么敢?” 声音静了一下,才淡淡的道:“关于那姓方的小子,我自然有对付他的打算。佛尊的交代,我是不会忘记的……秦燕之间不管怎么变化,咱们宗门总是真正的北方之主,此次事情一了,也许就是天下之主!迟些到,如果能让祈福法会和秦国的勇士大会在一起举行,这样的盛典,也许才能真正的为时代变迁拉开一个最盛大的序幕呢……” 小手又掩了帘子。菩萨奴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弯腰下关的窗户行了一个礼,掉头就朝队伍前面驰去。刚才不过和车中人对谈了两句,他已经觉得身的汗已经透出了重衣。这个女子,给他的压力竟然丝毫不逊于佛尊! 本来以为离开了佛尊,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可以在秦国独当一面。现在看来,还是踏实的做好自己的本分! 第六十七章 试探 剑气扑面而来,在方知晓猛的发力之下。一挣之力居然没有将身边的慕容麟挣开! 慕容麟虽然已经被方知晓的大力撞击得脸色发白。但是仍然死死的拖出了他! 而面前的慕容令和慕容楷,两口长剑已经在这短短一瞬就逼近了方知晓的眼前,剑光闪动。还有几步的距离,就听见在两个慕容帅哥的鼓力发剑之下,剑风呼啸而至! 他们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电光火石当中,方知晓左手已经从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摘下了腰间平时佩戴的长剑。叮当一声大响,已经横剑迎住了当面两慕容的击刺! 熟悉的慕容家螺旋气劲顿时透体而入。但是比起方知晓曾经交手过的慕容宙。那种凶厉杀伐的味道却是差了太多。但是运劲纯熟,反应极快。看当面一击被迎下。两人呼啸一声,趁着方知晓动作不便,从两翼就挥剑刺来! 方知晓猛的大吼一声!难道慕容家真的要自己的命?那老子也没什么客气的了! 全身气劲顿时从右手发出,一下将在那里沉裆扎住马步,死死拖住自己右手的慕容麟扬了起来!一个一百几十斤的高大汉子。加他全力下坐。居然就在他猛扯之下,生生的飞了起来! 慕容麟就突然觉得一股火一般的劲道潮水一样冲身来。灼热的感觉几乎将他的血液烤干。最直观的就是口中一下就变得干涩。似乎所有的水分在一瞬间就被蒸发了个干净!他甚至觉得自己额头前的头发都卷了起来!在全身巨震的同时,他也发现自己身子整个的飞了起来。虽然还牢牢的拽着方知晓的右手。但是自己一百多斤的身子就像一个玩具一样被他扬起,直迎了从右边攻过来的慕容楷的长剑! 这一瞬间,慕容麟恍惚看到,方知晓的双眼,似乎都是一片深红的颜色。象是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样!看来击败慕容宙的这个家伙,真是名不虚传! 方知晓却不知道慕容麟的心思,这个时候他心中涌动的却都是怒气。老子将你们女儿千辛万苦的送到了秦国。到了这里却被你们轻视,被你们屈辱。假模假式的欢迎老子回来,却是三个姓慕容的家伙设局来害老子!***,就和你们拼个你死我活又怎的?老子不欠你们什么! 火热庞大的劲力就这样从他身源源涌出。勃发得不可遏制。这种凶狠的感觉,让方知晓一时都恍然觉得自己是慕容宙附体了!只一挥手,慕容麟就已经飞了出去。而慕容楷惊呼一声,忙不迭的收回手中长剑。刚才一剑相交,慕容楷已经被狠狠震了一下,虎口发麻。这个在当年鲜卑燕国也是年轻猛将的青年改从侧面攻击。却没想到方知晓拿起慕容麟当兵器砸了过来!他伸手就想去接下慕容麟。这次毕竟只是按照他们爹爹的吩咐行事,要是伤了一个兄弟可就太不值得了! 在方知晓大力冲击之下,慕容麟的终于抓不住他的右手,虎口都被他巨力震破。鲜血一下飞溅了出来。巨力余势未消,让他头脚下的一下就飞了出去。当年十六岁就跟着伯父出征,在秦人大军当中曾经单骑冲阵的慕容麟就像一个破布袋一样飞了出去。 慕容楷忙伸手接住了他,才接到慕容麟的身体。那股火热的巨力还未消失,顺着慕容麟的身体就直冲了过来。一下震得他抱着慕容麟的身子噔噔噔噔退后七八步。一口血差点就喷了出来! 这小子好厉害! 从左面攻的慕容令已经无暇注意到这一幕了。他是慕容垂的世子。不仅在慕容垂的调教下见识不同凡响,胆气过人。勇武之处更胜这些弟弟辈一筹。加英俊挺拔的外表。到了秦国也为秦主苻坚所重视。这次和慕容楷分进合击,冲着方知晓左手长剑就过来了。一剑直直朝方知晓左手肩背处劈了下来。一剑之威,似乎连空气在这一刻都被撕裂! 但是方知晓的长剑却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翻了来,左手运剑,却和右手同样灵活。慕容令眼睛还来不及眨一下。当的一声,双剑就已经重重的撞。 这一剑和刚才那一记又截然不同。刚才慕容令已经被方知晓震得心慌。这一剑相交。汹涌而来的大力更是震得他脑袋里面似乎同时有十七八面铜锣在同时敲响!自己发出的螺旋气劲泥牛入海一般不见了踪影。反击的大力就像大火一样在焚烧着他的全身。紧紧握住剑柄的双手似乎都冒出了白烟。他仿佛看到自己的长剑都变得火红在融化一样! 慕容令大喊一声,已经朝后面跌了出去。双手虽然仍然紧紧的握住长剑。但是虎口已经被震裂。血喷溅了出来。退了几步眼前仍然是一片金星乱冒。紧咬的牙关也渗出了血来,呸了一口吐在地,竟然冒着丝丝的热气! 这时的方知晓也红了眼睛,他只觉得空前巨大的力量在他周身涌动。将他浑身血液烤得灼热。眼前不管是什么,他只有粉碎毁灭的**!一声不类人声的巨吼从他胸腔迸发而出。他猛一蹬地,身子如被绷紧的弓弦弹出一样电射而出。左手长剑已经变成双手交握。狠狠的就朝站不住脚仍然在后退的慕容令猛劈而下! 他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忘记了杀死慕容垂世子到底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自己如何去面对慕容秋。他只想砍死面前这个家伙,不管他是谁! 慕容令看着方知晓扑了来,一股热风就当先扑面而来。发花的双眼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就看见方知晓身子周围似乎都已经腾起了火焰! 爹爹,你这次可是真的在玩火啊。谁知道这小子是这样一个凶神! 大难当头的慕容令已经没有了选择。奋力双手持剑迎。那边的慕容楷和慕容麟还跌作了一团。根本无法来援护他。天知道能不能挡住方知晓这一剑! 当的又是一声巨响,本来已经闭眼睛听天由命的慕容令却没有等到方知晓一剑落下。他疑惑的挣开眼睛,就看见方知晓站在他面前不远处。长剑还是被双手高举过头顶。剑尖被灯火照应的那一点光芒,犹自颤动不定。他站在那里,脸红一阵白一阵,似乎在极力的忍受着什么。更重要的却是一把通体雪白,连剑锷都是白色的巨剑正插在地,嗡嗡的乱颤。白色的长剑如灵蛇一般的剧烈颤动着,插入青砖地面已经有一尺多深。反射着逼人的寒光。 这是慕容垂得自兄长手中,和慕容宙破军剑并称的鲜卑神兵利器。大鲜卑剑! 转头看去,慕容垂正站在内院出口廊柱之下,白须犹自飘扬。双目精光电射,正狠狠的盯在方知晓的身。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火热的感觉在身越走越快,越来越疾。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涨大了。全身勃发的都是精力,都是**,毁灭的、杀戮的、掠夺的、甚至还有**的!这种强烈的感觉和巨大的力量混合在一起,似乎就要从他身体内部爆发出来!方知晓当然看到了慕容垂,还有面前三个慕容家的青年。他现在唯一的冲动就是冲前去,将他们全部都干掉! 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极力的遏制着这种感觉。但是举着的长剑仍然在手中颤抖着。这种感觉也越来越遏制不住!从双眼向外望去,所有的东西似乎都笼了一层血一样的红色! 就在这种冲动要将他最后一丝理智淹没的时候,在慕容垂身后突然响起了慕容秋轻柔的声音:“爹爹,你们是在做什么?知晓他怎么了?令哥楷哥麟哥他们又怎么了?” 右手突然涌起了一阵清凉的感觉,和以前习惯的那种刺痛灼热却是截然相反。这种感觉迅速的在他全身游走,每到一处那种撕心裂肺的火热就迅速平复下去。凉热综合在一起。就变成了一种极其舒服的温润。一副副画面在他脑海中电光火石一般的生灭不定。都是血红的场景,一个个穿着不同盔甲的身影凌厉的身形迅速的出现消失。到了最后,却是慕容宙那个巨大的身形,还有直逼面前的有着愤怒金刚像的面甲! 叮当一声,方知晓垂下了手中的长剑。深深吸一口气,就看到了被自己打得惨兮兮的那三个慕容。还有沉着脸站在那里的慕容垂。 还有慕容秋。 女孩子穿着一身鲜卑华服,挽起的秀发插着一支金步摇。在夜色和灯火中,更加显得容颜如雪。她大大的眼睛带着几丝不解和关切看着自己。似乎就这样一直望进了自己的心底。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慕容垂缓步走了过来,轻轻拍了一下还在那里喘气的慕容令的肩膀。又慢慢拔起了白色的大鲜卑剑。将这神兵利器收入了自己的鞘中。他看着方知晓,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恢复了正常的方知晓这下可不乐意了:“这到底怎么了?你想要我的命?我的家将们呢?祖月呢?你怎么他们了?要是你敢动他们半根毫毛,老子不把这里翻个底朝天就不姓方!”慕容秋这时也赶紧奔了过来,站在她老爹身边,一副要伸手过来挽着方知晓又有些顾忌慕容垂的样子:“知晓,你别生气么!爹爹这也是在试试你的本事!你要娶我,怎么能绕得过秦国勇士大会这一关?要是爹爹他们认为你不成,就要想别的办法,爹爹和哥哥们也是一片好心!” 啊?又这样试女婿的么?老子要是一个不成,还不被他们砍死?方知晓还是觉得不爽。哼了一声,猛的还剑入鞘:“当初不是要我不要碰你的女儿么,怎么现在又这么好心的替我考虑了?这种好意,我可领受不起!男子汉大丈夫在这个世,要什么东西自己争取,不用你们假好心!” 哼,还不是打月华崅的主意,拿女儿来当筹码。这也太下作了一些!从头到尾,方知晓就对这些姓慕容的男人们没有半点好感,现在可更加如此了。 慕容秋咬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用哀求的眼光看着方知晓。方知晓微微有些心软,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才好。 慕容垂淡淡一笑:“你说得没错,男子汉大丈夫在世,本来什么东西都是要靠自己争取。你一个流民出生的白衣。本来也没有娶我女儿的资格。这我也从不隐瞒……但是秋儿一心向着你,我可也不愿让秋儿去用来当秦主招揽天下英雄的工具……权衡之下,也只有选你了。” 老人一下直起了身子,定定的瞅着方知晓。在这一刻,他又恢复了当初吴王的英雄气度:“但是你也要配得我的女儿!我们鲜卑人的明珠!” 他的声音凌厉:“如果秋儿非要天下第一勇士才能争夺,那你就要给我夺回来!而且不仅仅如此,我家秋儿是鲜卑王室的血统,家世清贵无比。你要有怎么样的成就才能配得她?我不知道王景略和阳平公为什么这么看重你,想必你也有他们可以看重之处。所以我愿意给你这么一次机会。不是贪图你什么。我慕容垂还需要什么了?这个天下我也可以纵横自如!但是你却要问问你自己,你来到秦国,经历了这么多。击败了慕容宙。又成为了天下瞩目的人物,是不是你的目标就是娶我的女儿!” 一句话顿时将方知晓击倒。他根本无法回答。自己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娶慕容秋,还是带着祖月回去报仇?或者就这么混吃等死一辈子? 慕容垂的眼光带着一丝不屑,这种眼神让方知晓分外的不舒服。 “我不知道王景略他们笼络是给了你什么条件,但是你娶了我的女儿,就是我慕容垂的家人!是我慕容垂万里逃亡都不肯放弃的家人!你如果娶了我女儿,就可以跟着我慕容垂做出一番事业!纵横天下,才是男儿的志向!甚至你还有机会将天下掌握在自己手中!现在胡汉英雄们以天下和万物生灵为战场,正是各展所长争竞一切的最壮丽的时代,你又怎么能错过了?你自己好生想想!不要辜负了你胸中一腔男儿的热血,还有你的抱负本事!这个时代,正是为我们这样的男儿而生!” 夜色中慕容垂白须飘拂,但神色若神。灯火给他身形镶了巨大的阴影。这一席话,却给本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豪胆无双的方知晓的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他一直在这个时代挣扎求生,被动的应付着一件件发生在自己身的事情。 可是他却是月华崅的主人,现在的身手也是惊人。现在身边出现的也都是大人物。自己也是一个七尺男儿,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有一番自己的事业?为什么还要等着别人安排自己的命运,等着别人赏赐自己些什么,还带着给了天大恩惠的样子? 在万里逃亡的时候,自己不是无数次的发誓,要将命运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么? 在这个时代! 慕容垂的雄武,祖锻的豪勇,苻坚在渭水边宰割天下的气度,还有这个面前虽然已经是在异国却仍然气度雄浑的老人。滔滔黄河,弥天大雾,如画江山……那一场场惨烈的厮杀,自己怀抱中容颜如花的少女。 在这一刻顿时就在方知晓心中碰撞激荡。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不是为了当一个可怜人的!在这么一个无比动人,却又最是男儿雄性战场的时代! 王猛开出的价码,苻融的赠送,在慕容垂的一席话前都失去了本来的力量。 看着方知晓呆立在那里,慕容垂一挥手:“家宴不过是个形式,也就罢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去安顿一下属下。从此在慕容家中,你可以自立你方氏门户,和我慕容子弟一体看待。你的家将就是你的属下,不是我慕容家的。有什么决定,告诉我便是。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去。” 老人又一招手,带着还显得有些狼狈的慕容三子转身就走。慕容秋深深的看了方知晓一眼,如波光般流动的眼睛里满是千言万语,却是又什么也说不出来的样子。只是带着万般柔情的道:“祖月妹妹才到这里,你还有那么多属下要安置……明天,明天咱们再……知晓,你一定要夺得秦国第一勇士!” 说罢。 转身而去。 而方知晓慢慢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在这千年以前的夜色当中,深深的,深深的看着那被布条包裹住的,自己最大的秘密。 身为这个时代的男儿,自己该找到方向了么? 慕容家一行人走进内院,将方知晓丢在中庭。几个侍女将慕容秋接走,就留下慕容垂和几个子弟悄立在那里。半晌无声。过了好久,慕容垂才冷冷道:“方知晓究竟有多厉害?” 慕容令几人对望一眼,个个脸色犹有余悸,勉强道:“不是人力能抗衡的啊……慕容宙也不过如是了……实在厉害得出乎意料!”慕容令更是凑前一步,神色有些急切:“爹爹,这样的人我们不能放过了!不说小妹口中的那件天命之宝,就是他这身手,还有他那些祖家坞在河南之地的实力……是我们家族将来争竞天下的大助啊!天幸他对秋儿妹子倾心。为什么爹爹从头到尾都对他不假辞色,还不许我们去笼络他?” 慕容垂冷冷的扫视了他一眼:“我们知道方知晓的重要,别人又如何不知道?我们又怎么和王猛苻融他们比招揽方知晓的条件?这人心志我一眼就可以看出,坚硬如铁。不是为功名利禄所打动,只能动之以情,激发他胸中那点男儿的血气。让他能和咱们同生共死!咱们慕容家现在依靠的就是这些了! 当初我想挫磨打压他一下,再收为心腹。后来才知道他牵连着这么多东西。本来不想将秋儿给他,现在也不得不给他了!但是对他结之以情,让他和我们慕容家族一体的想法却不会变。这人不是收买得动的!他眼睛里蕴涵着什么,爹爹曾经年轻过,太明白不过了。这就是一个最纯粹的豪胆热血的男儿,不要用那些收买的手段看轻了他,那也是看轻了我们自己!” 几个后辈恍然大悟,躬身对慕容垂应是。但是这个老人却按住自己的长剑,仰首向天,皱眉道:“方知晓就算厉害,也不到今天这个地步啊……到底是怎么了……” ~~~~~~~~~~~~~~~~~~~~~~~~~~~~~~~~~~~~ 嗯……读者朋们已经发现了和氏璧作为天命七宝的时间问题。后面我会解说的……至少是给出自己的解释。奥斯卡这些历史常识还是有的,为了情节有所安排,请大家慢慢期待………… 第六十八章 变成我方知晓的东西 经过一天的风云激荡,等方知晓回到自己下处的时候,已经是中夜时分了。脑海内各种各样的信息乱成一团,体内也时不时的有着气血翻涌的感觉。种种不顺心的感觉凑在一块儿,让一向乐天的他这个时候也觉得烦躁若死。 等回到自己的下处,方知晓更觉得头大。 祖月这个臭丫头摆了一副什么场面迎接他! 他们单独居住的那个跨院里面,速捷军所有副队正以的骨干都披挂整齐的排成队伍,齐刷刷的站在那里。门口院墙,都是警戒的速捷军家将。刀出鞘箭弦,一副要准备打仗的样子! 祖月这个长腿妞更是摇着马鞭,冷着一张脸守在队伍前面。她还很没有形象的跨坐在一张马扎面,抖着腿似乎就在等候他从门口出现!这丫头也披了软甲,丹凤眼眯着,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估计家将们的集合,也全是这个臭丫头的主意! 整个院落里只有甲叶轻微碰撞的声音,还有不时传来的粗重喘息声。每个人都神色紧张严肃,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怪不得送他回院的那些鲜卑家将离得远远的就停下了脚步,原来他的这些家将摆出了这么一副阵仗! 唯一给这个严肃场面稍稍软化一些的因素,是那十二名苻融赠送的晋人侍女。估计这些小姑娘们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怯生生的站在这一帮杀气腾腾的汉子面前,头也不敢抬的聚在一起发抖。她们站在这里,却让祖月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那些速捷军的家将们倒是不时的偷看侍女们露出的雪白颈项一眼,陈衍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方知晓走进来看到这一切就怒了:“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准备从长安打出去不成?都***给我走!踏踏实实的在这里呆着,不要给老子添乱了!” 队伍嗡的一声活动了一下,大家都把眼睛转向了祖月。祖月站起来冷笑道:“我们怎么知道你在搞什么花样?丢下这几百人自己跑出去。在鲜卑人家中,我们不得不加以防范!怎么,你老丈人许你什么好处了?” 方知晓不理他,继续发飙:“都***滚蛋!到底谁是家主?谁还赖在这里老子用马鞭抽他!”看到方知晓发怒,家将们轰的一声就散了,头也不敢回的飞快涌出了大门。转眼间就剩下了那堆侍女和祖月。 祖月咬着嘴唇,斜着眼睛看着方知晓:“从哪里搞来的这些晋人侍女?就知道你是个大淫贼,从你老丈人那里讨的……那个丑八怪也不吃醋?”方知晓哼了一声,放缓了容色。那些晋人侍女看方知晓在那里大声骂人,更加吓得抖作了一团。她们被训练出来一直在阳平公府这样的簪缨府第服侍,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粗鲁的主人! 其中有个眼睛弯弯的少女,发育得最是成熟得样子。不笑脸也是两个深深的酒窝。苻融送给他的时候介绍是这些侍女的领班。不过方知晓早忘记了她叫什么名字。这个时候也只有对着她柔声吩咐:“小丫头,带着你的妹妹们找地方先安顿下来……过了今夜,再分配你们的事情,放心,这里以后就是你们的家,再没有什么不便的地方。” 祖月看着方知晓柔声说话,更加不屑的哼了一声。 那个少女抬头看了方知晓一眼,他正在努力的平复着胸膛翻滚的血气。脸红一阵黑一阵。吓得少女又低下了头,半晌才鼓足勇气万福行礼:“谨遵主人的吩咐……只是奴婢们的大管事是哪位?奴婢们的房舍,卧具,都要管事安排……还有奴婢们今夜谁轮值服侍主人和夫人的歇宿,也要请管事大人分派……” 完蛋,当真是在这里居家过日子呢。老子是个穷光蛋,除了一身衣裳,战马兵器,其他的屁都没有。你们命不好,摊着我这么个穷主人。 方知晓挠挠脑袋,这个时候还能怎么办?他大喊一声:“陈衍!” 门口一阵脚步响动,陈衍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家主,什么事情?”方知晓板着脸道:“现在你就是我们方家的管事,去找慕容家的人。咱们几百人在这里吃喝拉撒,缺什么全部问他们要!这些小妹子现在也交给你安置。月丫头晚留四个人服侍她,再问问秋儿要不要,剩下的打发她们睡觉……总之缺什么就吃慕容家的大户就对了!去!” 陈衍一脸苦相,他一个厮杀汉怎么当得了内院管事!加才到这个宾徒侯府,门东门西都摸不清楚,怎么问人家要东西去!他叫苦道:“家主,你找别人。我知道问谁要东西去?弟兄们有个能睡的地方就成,谁知道咱们缺什么东西啊!再说了,这种大户人家,秋小姐在内院,我一个男人,怎么见得到她?这些娇滴滴的小姑娘,比我的女儿还娇贵的样子,我怎么敢使唤她们?” 方知晓这个时候只有赶鸭子架:“不去我揍你!***和燕军打仗你都有办法,这点事情就难倒你了?快带着这群小妹妹走!” 看着陈衍愁眉苦脸带着一群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离开,祖月终于撑不住笑了出来。转过脸来看着方知晓,却是罕见的温柔:“一天下来,累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低叹一声:“看来我们真的要在这安顿一段时间了……但愿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方知晓苦恼的摇头,走近了祖月。现在内院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呼吸相闻,祖月白皙的脸顿时染了一层红色,向后退了几步。 “不是象你说的那样,月丫头,现在我真是有些找不到方向。浑身有力无处使,也不知道朝哪里使!难道我真的要捆在慕容家么?”方知晓终于找到了倾泄的对象,慢慢的将今天的遭遇都说了出来。换来的却是祖月一声嘲笑。 “你还真被那个鲜卑老头的话打动了?不肯放弃的家人……他怎么把丑八卦丢在邺城了?他拿不出王猛苻融招揽你的条件,只有用亲情,加丑八怪一起来打动你!你现在还不知道你的重要么?不说其他,仅仅是你击败了慕容宙,在这个乱世,这样的猛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丑八怪一路那么有主意的样子,为什么到了这里却不和你多说什么?她毕竟是慕容家的人!一切考虑,当然以她的家族为先!以前看你们那个肉麻的样子,你还真以为她一心一意向着你啊……呸!” 祖月的眼神闪亮,似乎很以诋毁慕容秋而快意。她高挑的身影又无声的凑近了方知晓,近得似乎要依偎进了他的怀里,声音突然变低了:“祖家才是你真正的依靠……知晓,我真是希望你能在秦国做出一番事业出来!能带着我们风光的回河南之地!有着祖家作为你的后盾,未来将河南之地全部掌握在手中也不是什么难事!那里的百万汉民还需要我们的保护……还有爹爹的仇……只要你能做到这一切,我什么都是你的……去把秦国第一勇士拿下来。拿到这个天下瞩目的荣誉,就是你一飞冲天的开始!就算你娶了那个丑八怪,我也不介意,但是最多只允许你一个月陪她那么两三天……” 灯火下,高挑的女孩子脸红红的,似乎为自己这个大胆的说话而害臊。她一副想偎进方知晓怀里的样子,却又有些不敢。眼睛转啊转的,就是不敢正眼看他。 她的话一下坚定了方知晓本来动摇的决心。慕容垂的话虽然如祖月所说,仔细一想有很大的漏洞。但是这老头子有一点没说错,既然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就要做一番事业出来!只有自己的根基足够稳固了,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自己想要的东西,想保护的东西才能遂了心愿!而现在自己唯一要做的事情,不管是为了赢回慕容秋也好,为了出人头地也好。都要将秦国第一勇士赢回来!在秦国站稳脚跟,再看下一步朝哪里走。才能有足够的本钱,应付冥冥中不知道谁安排给自己的使命,总让自己在莫名中觉得恐惧的命运! 他一把将祖月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高挑的女孩子低呼了一声,却柔顺的靠紧了他。她不像慕容秋那样在他怀里的时候如丝一般的纠缠着自己。身体很僵硬的让脸不要靠他的胸膛。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却低头没说什么。 祖月高挑柔软的身子,让方知晓胸口的血一下热了起来。那种热流越来越快,让自己的血液似乎都燃烧了起来!转瞬之间,他望出去都是一片火红的颜色。心中顿时就充满了要将怀里这个刁蛮美丽的少女施以最狂暴的蹂躏的**! 这种**来得是如此的强烈,如此的不可阻挡。让他现在仅存的理智都大吃一惊! 转眼间,他的呼吸都变得象在喷吐着一团火。胸口有种什么东西似乎要炸开来一样!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祖月感受到了他的异样,抬头一看顿时就吓了一跳! 方知晓的一张小黑脸已经变得和血一样红! “你怎么了?” 方知晓的声音似乎是从胸腔里挤出来一样:“你爹爹有没有和你说过,修炼大火劲会有什么后果?” 祖月一怔,伸手去摸方知晓的额头,却烫得她娇呼了一声:“没有啊,爹爹什么事情也没有啊?你到底是怎么了?” 方知晓深吸一口气:“那就是你的原因了,月丫头,你认命。”话音未落,他已经一把抄起了祖月,横抱着她就朝房内走去。祖月又是一声惊呼,死命的挣扎:“你想做什么?” 方知晓这个时候的气力大得出奇,一脚就踹开了房门。看着祖月惊惶中仍带着媚艳得神色,想着那夜在中流堡看到的白生生颤动的少女的胸脯。心中的热流终于彻底的淹没了他的理智。 “当然是让你们祖家,彻底变成我方知晓的东西!” 第六十九章 请贴 对于秦都长安来说,建元五年的年末,是个让秦国朝廷下激动万分的年月。在这些年里,国势的蒸蒸日就不用提了。西面四个凉国早已称臣纳贡。东面的大敌燕国一天天的衰弱下去,连他们依为长城的吴王慕容垂都已经投奔了秦国。来年蓄势待发的秦国大军攻燕,已经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了。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两件为他们苻坚大帝所宣称的事情更让他们激动!第一就是鲜卑族的传国重宝,又改易天命能力的白凤璋已经为吴王爱女青城郡主慕容秋所携,间关万里,归入了氐人的手中!这些各族所拥有的圣物,在各自的族人看来,就是民族气运的消长。白凤璋的到来,怎么不让他们都欣喜若狂?随着而来的就是慕容秋郡主成为了大秦帝国的圣女,而且大帝还下令将在新年召开大秦第一勇士的争夺盛会。决出大秦第一勇士的尊贵称号,尚圣女而荣天下!这如何不是大秦已经臻于极盛的序幕? 再一件事情的分量也绝不亚于因慕容秋而引起的这些事情。在北方被成为第一比丘转世的优昙尊者,观音座下龙女再生的怀素比丘。将作为弥勒宗的代表,在新年同时举行祈福法会!将超度历年来秦帝国的亡灵,为大帝开光示迹。在后赵尊崇佛图澄及他开创的弥勒宗之后。这个宗派在北方中原的影响力已经超越了一切,成为各个民族,朝野下共同信奉的对象。和汉族士大夫们延续的晋人风尚不同,各个入住中原的民族下意识的摈弃了导致晋帝国崩溃灭亡的玄学清谈之风。却以加倍的狂热尊崇起佛家来。黄河两岸,关东关西,到处都是兴建的佛寺和沿着山体开凿的巨大佛像,就直观的显现出了这个时代的风气。 怀素比丘据说风华绝代,对佛法妙悟无双。多有佛迹现世。是现在弥勒宗最为燕国朝廷尊奉的顶礼的人物。本来弥勒宗一直周旋在燕国鲜卑人王室之间,在鲜卑人崛起击灭冉闵天王的决定性一役之前,也曾经为燕人举行过同样规模的祈福法会。随着燕国国势衰落。弥勒宗第一流的人物也终于来到秦国,向氐人表达了他们的善意! 这样的消息传出来,更是举国若狂。信奉佛法的百姓们焚香顶礼,早早的就在家家户户门前设立起了香案。都城百姓自发的在怀素比丘将入都门的道路黄土垫道。朝廷下却人人想一睹这名动天下,同时也风华冠绝天下的怀素比丘的风采。如果能和她温言交谈几句,那就是毕生的荣幸。有些青年子弟这些日子点灯熬油的在研读经,希望能让怀素比丘青眼下顾一二。那就是祖有德了。 与此同时,大秦各地从军中,从民间怀着希望的习武之人,也纷纷的涌至了京城。磨刀砺剑的准备报名参加勇士大会。但是这些自发而来的人们等来的却大多都是失望。这次勇士大会不是为他们这些身份的人而准备的!必须是氐人出身,汉人也必须是门第人士,周围各族必须各国举荐,这些精心挑选出来的勇武之士,构成了这次勇士盛会的主力。苻坚大帝的心思本来就是很明白,利用这次盛会,一扫天下出名勇武之士没有秦人的颓势,而且笼络周围各处藩国或部落民族,选拔人才,装点盛世,为明年大举做好准备! 在这样的局面下,方知晓抵达秦国在一些有心人当中激起的波涛就似乎被掩盖下去了。 建元五年十二月十九,怀素比丘一行车马抵达秦都长安,阳平公苻融代表秦主苻坚率领文武百官,氐人宗室郊迎十里。百姓自发迎接无虑十数万人之数。香烟缭绕数十里,佛号呼喊之声震天。在十数万百姓的顶礼膜拜下,怀素比丘车马款款入都。 而在建元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大秦第一勇士比武盛会将开始第一轮次。七天的校场擂台式较艺。一百余名来自各处的胡汉英雄将分出高下。 秦都长安,到了最繁盛热闹的时候。 对于方知晓来说,他在慕容家算是暂时安顿下来了。这些日子下来,有了一些居家过日子的样子。慕容家的家宴,或者商议一些什么事情。慕容垂都对他待以家人礼。慕容垂并亲自保荐他作为鲜卑慕容氏的代表,参加本次比武盛会。甚至为了拉平身份。通过了他现在在秦宫大受宠爱的一双儿女,给方知晓讨来了同校尉出身的虚衔。 方知晓的数百家将,都得到了慕容家族的照顾安顿。在宾徒侯府西院给他们专门划出了数个连成一气的院落。一切生活用品日常用度,全部由宾徒侯府支应。候门生活,方知晓虽然有十二个让慕容家后辈都羡慕的晋人侍女,但是使唤人也是远远不够。慕容家又调拨了数十名奴仆过来服侍方知晓。这小子现在也俨然呼奴唤婢的了。他所居住的院落,现在被慕容府中人都叫做驸马院。 慕容秋现在却是难得见一面,女孩子到了自己家,当真是一入候门深似海。而且祈福法会当中,她这个新鲜出炉的大秦圣女也是重要角色。早早就开始斋戒沐浴。慕容垂也对方知晓说,还没取得大秦第一勇士之位,就整天缠在女孩子裙边。男子汉大丈夫好大的出息!于是就更难得见面。偶尔到慕容垂房说话,在廊柱之间才能匆匆一见慕容秋的身影。女孩子的眼神却只是痴痴的在他身流连一下,就垂首微笑而去。让方知晓急得想挠墙。 日子这些天来过得很平静,王猛和苻融在初抵长安一会之后,他们那里就绝没了动静。每日里只是慕容令慕容楷等人陪着方知晓练功夫,打熬身体。大家都是同龄人。这些慕容家族的亲贵子弟在方知晓面前没了初见时高人一等的嘴脸。说说笑笑的很是亲热。偶尔还到长安街巷里胡闹一下。方知晓本来就是直性子的人,几天闹下来,居然也就亲密无间。年轻人在一起老鬼鬼的好像认识了许久。 要是这样一直过下去也不错啊……从穿越到这个时代一直就在生死和阴谋之间挣扎的方知晓来说。这种平和安静富贵的日子顿时就激发起了他当年作为一个死大学生的惰性。在河南之地血火经历,一下就变得相当遥远了。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顺利。 ……除了祖月。 方知晓小心翼翼的将头探进了自己的房门,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让跟在他后面的两个侍女捂嘴轻笑。她们新跟的这个主人,绝无什么架子。有事无事的还色咪咪的拉着她们姐姐妹妹的聊天。早起来帮他穿衣梳洗都大叫着我自己来自己来!她们在这里除了严格的训练让她们本能的保持着下人本色,简直可以骑在方知晓头。 他一切都还好,就是没见过这么怕夫人的主子。 咣当一声,一个陶瓶在方知晓探进去的头旁边砸得粉碎。他还没来得及掉头就跑。就看见祖月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叉着腰俏生生的看着他:“又和那几个鲜卑混蛋跑到哪里去了?你看看你,哪有一点将正事放在心的样子!回到府里就和侍女们胡说八道。说是出去准备勇士大会,结果就是三街两巷的到处乱转!陈衍王勖他们都见到你无数次了!你哪有一点将我的心事放在心!真安心当慕容家的驸马爷了!” 祖月眼睛红红的,不住在那里跺脚。那一夜过后,她本来就媚得出奇的丹凤眼更是波光转动都中人欲醉。身形如以前一样高挑诱人,不过在方知晓眼中,腰背处那动人心魄的弯曲却更加弧度明显了。哪怕现在这个情况下,他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那夜,自己怎么就把祖月给吃了呢? 当自己从灼热狂暴中醒来。只看见祖月白皙修长得惊人的一双长腿无力的挂在自己腰间。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带动那两点殷红在黑暗中摇曳。女孩子脸全是泪水。自己的胸口背全是被抓挠出来的痕迹。 还有那触目惊心的血迹。 接着才是隐隐约约的画面在脑海中活过来……自己刚才可真像一只禽兽啊……***怎么都记不清楚了?真是可惜! 不过好歹也算穿越以来值得纪念的第一发了。 祖月醒来看着他的眼神复杂,咬着嘴唇眼泪汪汪的。估计当真是痛得够戗。自己才觉得心虚想搂着她安慰一下。却被这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野丫头一把抓住了男人最不能被抓住的地方! “混蛋!王八蛋!你这个色狼!淫贼!现在你造了孽。以后就都得听我的!爹爹的仇你一定要帮我报,中流堡要帮我抢回来。就算娶了丑八怪也不许多和她亲热。那些晋人侍女你更是不许多搭理!” 当时方知晓痛得就想捶地,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一概答应。结果到了现在,就是祖月一副大振坤纲的样子。估计祖月在方知晓面前从来没这么扬眉吐气过。 每天晚,祖月会偷偷溜到他这里,一番缠绵之后就不住的提醒他要做什么。虽然听着实在有些嫌烦。但是十八岁少女青春娇嫩的身体却实在让他流连忘返。自幼习武的女孩子体力也好得惊人,每次都羞答答的闭着眼睛却毫不客气的将他榨干。 这件事情,让祖月这个已经发育得成熟的女孩子也有些沉迷。 这些日子下来,不知道怎么的。哪怕是在和慕容们的对练当中,也再没有那日不住狂暴涌动的感觉了。 看着祖月又在发飙,方知晓只有撞天屈一般的解释:“天地良心!这些日子宾徒侯府门我都没出去过!陈衍那些王八蛋自己出去花天酒地。看错了人赖我头!大小姐你每天把我榨得象口空布袋,还要练武准备大会,我哪有精力去偷吃?” 祖月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样子摩拳擦掌的想来揍他。方知晓心虚的就朝门外退。小侍女们嗤嗤的娇笑。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家将的声音:“禀家主!慕容世子在门外等候,宾徒侯有紧急的事情传唤家主!” 这样的好机会还不马脱身就跑?方知晓一溜烟的就不见了踪影。祖月也只能在那里跺脚,看着两个强忍住笑的小侍女:“下次你们也!我看他还有没有精神出去偷吃!” 好容易跑出自己的院门,就看见慕容令笑嘻嘻的在那里等着他:“妹夫,怎么?隔着几扇门就听着你那个小妾的叫骂,今天又被发现了?花大娘还指望你明天再去呢!” 方知晓苦笑拱手:“免了免了,家里母老虎太凶。以后我是难得奉陪了……***,以前她怕我,现在怎么变成我怕她了?” 慕容令笑着揽了一下他的肩膀:“你知足!祖月这个大美女,谁看着不眼热?你看看这么大的长安,谁能及得她了?我到秦国新讨的数房,加起来也比不她。加我那个妹子……你小子真好艳福。” 轻松说笑两句,慕容令神色一肃:“到我爹爹那里去,有要事和你商量。怀素比丘今夜在四照楼宴客,满城都挤破了脑袋。没听说有谁接到她帖子的。只是在秦国众人的投贴当中选择她愿意招待的人物。我们家族本来不愿意去凑这个热闹。可是帖子却偏偏过来了!除了爹爹和我,还指名道姓的邀请了你!” 怀素比丘到来引起的轰动,方知晓自然也知道。但是这实在不是他能关心得了的事情。再说了,他对一个尼姑也没什么兴趣。现在人家却指名邀请他!自己就那么重要?他呆着脸看神色严肃的慕容令。这个长身玉立的鲜卑青年贵族的神色,却是说不出来的严肃:“如果说这天下有什么我们慕容家不愿招惹的势力,那么弥勒宗绝对是其中一个!你要打起精神来,爹爹会好好和你交代几句……本想平平安安的将这个第一勇士抢过来,谁知道弥勒宗也来凑热闹!” 方知晓有些迷糊,人家当尼姑的怎么又惹着你们了?看慕容令在前面带路,他也只有满腹疑问的跟着朝前走。前面的慕容令嘴唇蠕动,微不可闻的喃喃自语:“到底是冲着我们慕容家来的……还是冲着方知晓来的……或者都是?” 第七十章 怀素比丘 红烛高烧,香烟缭绕。 在长安城西面贵盛门第聚居的区域里面,四照楼也算是建筑最为宏大豪华之一的了。四照楼楼主是一个西域胡商,名字叫做秃发可西,从名字来看,也有着羌人的血统。西域胡商本来在秦国就有着相当大的潜势力和影响力。秦帝国建设仓促。长安附近的渭水流域在过去几十年当中也遭受了巨大的破坏。虽然在王猛等等大有为的人主持下已经开始恢复建设。但是农业生产水平因为人口和积累的原因,还没有恢复到晋国时候的水平。秦国巨大的国用,很大程度就要依靠这些西域胡商的税收来满足。 加这些西域胡商往往和西面各个凉国,还有羌人、土谷浑部落有着各种各样的联络。秦国除了依靠他们提供相当大一部分国用之外,也有着借用他们的影响力笼络西域藩国,牵制西域各部落的心思。 所以在秦国国都出现这么豪华的一座四照楼,就是一件毫不奇怪的事情了。 当方知晓从宾徒侯府马车当中钻出来的时候,看着眼前这座四层高的全木建设的巨大酒楼,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气。也许到这个时代太久了,都忘记那些钢筋水泥的丛林长什么样子了。一路看惯了低矮的茅屋,各种各样矮小的建筑。看到这座在灯火下显得无比辉煌的酒楼,竟然一下被震住了! 就在他在那里发呆的时候,慕容垂的高大身影也从车子里面钻了出来。这个老人今天经过了精心的修饰。戴着鲜卑人式样的却敌冠,穿着整洁的锦袍。名震天下的大鲜卑剑端正的悬在他的腰间。而方知晓却还是在中流堡时候一样的打扮,箭袍窄袖——这是中原汉人受到胡风影响的作证,却戴着晋人式样的冠带。一件无袖皮袍套在外面,勒了一条玉带。让他看起来居然也有一种英气勃勃的样子。 四照楼今天的布置完全变了样子。周围悬挂的都是黄色的旗幡。面全是繁复的万字不到头的花纹!燃烧的香料也明显都是檀香。飘散在周围的空气里,让人闻得醺醺欲醉。在烟气里,似乎就有着穿着不同服色,眉目如画的童男童女在合十迎接着纷纷而来的宾客。那些穿着不同民族服色的宾客们穿行在这样的景色当中,让人有种分不出这个夜晚到底似幻似真的感觉。 偶尔有一声悠扬的吟唱随着法罄的敲响从四照楼传下。更让人不知道今夕何年。 方知晓转头看着慕容垂,老头子正眯着眼睛打量着四照楼前的场面,面沉如水。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不少随着高头大马而来的秦国权贵却认出了这一老一少。纷纷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方知晓现在在长安已经被传作了下一个慕容宙似的人物。将秦都长安原来的两大绝世猛将,氐人的苻登还有凉国投奔而来的沮渠蒙敌的风头都压了下去。而且方知晓还拒绝了王猛苻融的招揽,坚定的和慕容垂站在了一条阵线面。长安城中虽然秦主苻坚对慕容垂无比信任重视,但是在氐人和汉人权贵当中,反感这些鲜卑人的却绝对不在少数! 看着这一老一少站在这里,没什么人愿意打招呼。都兴冲冲的奔四照楼进去。等着见那位据称风华绝代的怀素比丘。今天有资格来这里的,能被怀素比丘接见,无人不视为是天大的面子。 对周围这些人刻意冷淡忽视的目光,方知晓也注意到了。他缩了一下脖子,心里嘀咕。看来我这个老丈人在这里还真不受人待见呢……想想也难怪,你们慕容家都是俊男美女。这些氐人都长张大饼脸,当然要***吃醋了…… 慕容垂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知晓,今日一会,看来就是你接到了请柬……还记得我和你说的话么?” 方知晓有些不耐烦,大咧咧的一摆手:“少说话,最好不说话。见完面就走人。我都知道啦……一个尼姑能闹出什么事情来。除了见了之后赌钱倒霉,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慕容垂露出一丝苦笑,应付这个粗神经的小子。自己白头发都要多几根:“你怎么还不明白弥勒宗在北方的影响力!他们只要一句话出来,就是北方秦燕之外第三种势力!从后赵以降,北方百姓对弥勒宗的信仰已经是牢不可破。这个怀素比丘出生时就据传就佛迹降生。据说佛图澄的部分神识就在她身重生转世!这次弥勒宗从燕奔秦,从到下重视程度无与伦比。被当作神仙一样供奉。秦国王公以下,谁不是递贴希望怀素比丘接见?偏偏只有你得到了怀素比丘亲的请柬,你还不明白这其中的古怪之处么?你现在和我慕容家已经是一体,我自然不能看着你有什么不测……” 正谆谆教导一脸不以为然的方知晓的时候,就听见一个爽朗的声音带笑招呼:“宾徒侯!方校尉!没想到大家在这里碰面了,我还以为两位早到了呢!”慕容垂和方知晓一起转头,就看见阳平公苻融坐在十几个女孩子抬着的步辇之,穿着一身宽大的僧袍,光头没有戴冠带。烟气缭绕中宛若神仙中人一样晃了过来。 慕容垂忙弯腰行礼:“阳平公大人,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方知晓也一边行礼,一边打量他身边又换了一批的晋人侍女。妈妈的,怪不得这老小子送十几个给自己一点都不心疼。 眼见得步辇到了他们身边,苻融一个手势让步辇落下,笑呵呵的走了下来。过来就拉慕容垂的手,又拍拍方知晓肩膀:“宾徒侯啊,看来你真是找了个好女婿。现在长安都传开了,大帝亲赐同校尉出身,这是多少胡汉英雄巴也巴不到的位置!而且勇士大会,谁都猜是你这女婿折桂,大秦第一勇士和大秦圣女都是慕容家的,风生水起,就不在话下了?这些倒也罢了,谁知道怀素比丘来长安,别人都是求见,就你女婿得到了怀素比丘邀见的请柬!可惜我女儿太丑,比不过青城郡主,要不真要和你抢这个女婿了。” 听着他的话,慕容垂一脸警惕还要苦笑。方知晓倒不怎么在意。心里只想你们氐人都是一张大饼脸,老子可不敢领教。不过也微微有点沾沾自喜,自己真的这么受人重视了么?如果自己有这样的身份地位,那么看来慕容家要和自己合作,倒是有八分真情实意了。 两个人正说话间,就听见一阵脚步响动。一个个子高大,穿着一身锦袍,高鼻深目,肤色黝黑的中年男子,带着一脸讨好的微笑迎了过来。他身后跟着十几名随从,都是穿着豪华,佩戴的刀剑鞘都镶金嵌玉。被灯火一照,耀人眼目。 “阳平公爷和宾徒侯爷大驾光临,小贾今日真是荣幸!怀素比丘已经等候两位很久了。方校尉也到了么?”这胡人商贾模样的自然就是秃发可西,他招呼得亲热,更是深深一躬打了下去。眼神却四处在找着方知晓的位置。两人眼光一撞,方知晓就觉得心里有点发寒。这胡人深深的眼窝下面,眸子在一刹那间,竟然是精光四射! 慕容垂只是一笑,他们站在这里好一会儿了,秃发可西就在门口却也没过来招呼。看到苻融到来才跑得飞快。自己在秦国虽然表面尊崇,但是实际在人心目中的位置,大概也就不过如此罢了。苻融却是哈哈大笑:“你这老胡狗!你自己说说,花了多少供奉,才让怀素比丘下榻你这个销金窟?你生意以后有了怀素比丘照应,以后还不是走遍中原?踏实的早点招呼咱们进去是正经,碧酒有多少给咱们拿多少来。怀素比丘什么时候下来?” 秃发可西一笑,又行了一个礼:“小人从小就是受了戒的居士,弥勒宗就是小人的宗门皈依所在,供奉比丘正是职分。大大小小的人物,现在多已聚齐二楼。就等侯爷公爷司徒大人还有方先生了……几位一到。小人立刻就去通报比丘。” 听到秃发可西自称是从小在弥勒宗受戒,苻融和慕容垂顿时对望一眼。却立刻又将眼神转了开去。方知晓却在懒洋洋的想打哈欠,说一千道一万。要是见一个吊带衫美女走走秀,他还能打起一点兴趣。见尼姑……还是算了。 真想回家抱着祖月那个什么呀。 苻融却不在意的一笑:“司徒大人不来了,今天就咱们这些人。去通知比丘。可以开席啦!”慕容垂眼神又是一阵波动。王猛居然敢不将怀素比丘放在眼中,而苻融也是一副随随便便的样子。这些人既然心在天下,居然不把弥勒宗当一回事情? 听着苻融的话,秃发可西也是一怔。眼中精光一闪,又极力收敛。恭谨的低下了头来。伸手就想请这三位贵客进去。这时却听见一个娇憨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谁说司徒大人不来了?我不就是司徒大人的代表么?你们这些家伙,可真没耐性。不想咱们来,本姑娘掉头就走。” 几个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连方知晓也不例外。他就觉得声音入耳甜甜腻腻的。既清脆又像在耳边撒娇的样子。偏偏还有几分洒脱。好听到了极处。忍不住就想看看来者何人。转头看去,先看见的就是那个自己曾经见过,气度大是不凡的王猛心腹沮渠蒙敌。他走在最前面,看见众人的目光,只是微微一笑。躬身行了一个礼。再抬起头来,目光却和方知晓撞在了一处!方知晓倒还没有怎样,他的目光当中却露出了讶异的神色。最后什么也没说,一转身就让出了背后的人。 他的背后是一个个子娇小的女孩子,穿着一件武士服。束着紫金冠。小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肤色白皙细嫩得象被人一捏就要化开一样。眼波流转,却满是娇憨的神色。大摇大摆的就走到了门口几人的面前。 而沮渠蒙敌也无声的跟在他的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苻融手下的那位满脸伤痕的氐人校尉苻登一下就出现了,挡在了苻融和沮渠蒙敌之前。两人眼光星火四溅的碰撞在一起。然后又分别转开。 这小女孩子就是王猛的代表?苻融和慕容垂都露出了深思的表情。这是什么?是王猛表示和弥勒宗之间的距离么?现在秦都别看一片大好气象,暗地里面却是潜流涌动。在秦国眼见就要一统北方的紧要关头。各大势力都在分合争斗。为将来的政治版图争取更大的位置。每个人都提心吊胆。更加弥勒宗也卷入了其中。这个时候,可是半点都大意不得! 更何况……还有一个自己还不算太明白的方知晓。他背负的东西,也许更超越这些争斗之。 秃发可西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小女孩子。这小女孩子也大喇喇的看着他。小嘴的嘴角吊着,一副本姑娘在此的表情。 秃发可西为难的道:“公爷,侯爷,这怎么是好?怀素比丘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见的。王司徒来了帖子,却换人代表,这叫我如何向比丘交代?” 小女孩子哼了一声,迈着步子就朝秃发可西逼过来:“一个汉时才传入中原的天竺蛮荒教派,居然敢在这千年帝都拿架子!本姑娘来见这个家伙,是给她面子!要不是想看看她到底怎么能颠倒众生了,要不才懒得来呢。你不让我去,可是要讨打?” 秃发可西哪里敢得罪司徒府的人,更何况沮渠蒙敌还站在她的身后!这个沉稳的西域男儿,只有他们这些常走西域的人,才知道他究竟有多大的威名! 沮渠蒙敌前一步,挡在了小女孩子的面前:“大胆!你可知道小姐的身份?这是司徒大人的妹子,鬼谷一脉的传人,华阴老人的徒弟!没资格见弥勒宗的人么?” 众人又是一惊。这看起来不过盈盈十五六的小女孩子,居然是王猛的师妹!听着沮渠蒙敌报出了她的身份,女孩子得意洋洋的鼻孔朝天,一副和方知晓如出一辙的小人得志的样子。 场中一片沉默,只有方知晓大不耐烦。他在这门口已经站了老半天了!什么时候算个完?当下就忍不住喊了起来:“好啦好啦!人也已经到齐了。这小姑娘老板你也得罪不起,还不早点一起去算完?要拖到什么时候?” 这一句话却化解了场中的气氛。各人神色松动了一下,当下慕容垂和苻融就客气的互相揖让,最后还是苻融当先,在秃发可西的引导下走楼去。方知晓跟在慕容垂的身后,那个小女孩子也大摇大摆的和慕容垂并肩而行。慕容垂不过也是笑笑。她的目光在方知晓身转了好几下。不过好歹没说什么话。 这下沮渠蒙敌就在方知晓身边了,方知晓却注意到留在门口的那些秃发可西的护卫,看着这位王猛的家将却是一脸的敬畏。一副要跪下来迎接的样子。沮渠蒙敌却看也不看他们。 方知晓摇摇头,举步就走。想早点应付完走人。却听见沮渠蒙敌低声道:“你怎么了?” 方知晓一怔,确定沮渠蒙敌这话是对他说的:“我怎么了?” 沮渠蒙敌一脸严肃的样子,连前面的慕容垂苻融苻登都回过了头。他转过头去,淡淡道:“不对啊……” 方知晓就讨厌这些家伙一副装作高手的模样,神秘兮兮的。当即就没好气的道:“***哪里不对了?” 沮渠蒙敌冷冷道:“本来还想好好和你斗一场的,现在看来,却只有失望了。” 当几人走进四照楼在二楼大厅的时候,里面等候的所有人几乎同时就站了起来。在长安城,谁不认得这几位人物?苻融就几乎有苻坚的身份!在场的多是秦国的王公贵族,名臣大将,这个时候却多是一副居士的装束。可见佛教在北方中原的影响之深。一片见礼的声音顿时充满了整个大厅。苻融笑嘻嘻的举手答礼。牵着慕容垂的手就朝首席走去。小女孩子也大喇喇的跟在他们旁边。底下顿时就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音。不过看到沮渠蒙敌神色自若的跟在女孩子身后,大家也算明白,这是司徒府的人! 到后来目光和议论的声音却集中在了方知晓身。一时间方知晓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投向自己的。老子什么时候有这影响力了? 再看看几案陈列的东西,更没了胃口。***这个时候吃的东西都是放在水里煮的。要油没油,要盐也是粗盐。品种也单调,到这个时代就吃东西最不习惯。还不如自己在家教家将做吃的呢。 这个时候,方知晓就希望这个莫名其妙的宴会早点结束。至于怀素比丘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发帖子给他究竟有多么不寻常,他可是一点都没放在心。 秃发可西匆匆的走了楼去。众人坐在那里,都是肃容等待。只有苻融还在笑嘻嘻的和慕容垂谈话。慕容垂小心的应付着。方知晓坐在那里,就看到那个小女孩子不住的朝他这里看去。他也就露出笑容色咪咪的看着她。 对这样的小女孩子他可没什么胃口。不过看她那个鼻孔朝天的样子有些不顺眼,也乐得调戏一下气气她。到了最后女孩子果然受不了他的目光,气乎乎的扭头过去不看他。 正等候间,突然楼丝竹之声悠然而响。间或还有一两声罄声夹杂其中。檀香的气味更加的浓烈了。白色的烟气象瀑布一样顺着楼板向下滚动。象舞台面放干冰一样。 偶有一声禅唱,若有若无的响起。虽然微弱,却直入脑海。每个人神色不自觉的都严肃了起来。这禅唱声音不是那种庄严的意味,说得不恭一些,竟然有些象少女的娇喘!偏偏落入耳中,自有一种宝象庄严的气度。每个人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竟然是观世音菩萨化身万千,普渡众生的画面! 方知晓右手手心突然微微的就热了起来,本来有些迷糊的脑子突然就清醒了过来。转头四下望去。每个人脸都是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完全心无旁骛!只有沮渠蒙敌、苻登等寥寥几人神色不动。静静的跪坐在哪里。还有那个少女,低声的哼了一声,微不可闻的道:“果然在她手里!” 纷纷的花雨沿着楼道洒了下来。这冬令的天气,撒下的花瓣却娇翠欲滴。先是四个双手合十,神情肃穆的童男童女走了下来。接着所有人的目光就看见了一双洁白秀气玲珑的双脚,就这样踏在花瓣走了下来。 看着这双光洁的小脚,连方知晓都觉得心中一热!似乎从这脚就想到了主人玲珑浮凸的身体,如梦似幻的容颜。还有眼角唇边的万种风情! 妈妈的这哪里是尼姑啊,简直是妖女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热了起来,坐在方知晓不远处的苻融更是一副忘情要起身的样子。随着楼板轻响,就看见脚的主人慢慢的走了下来。白色的袍子似云似雾。在檀香云烟的衬托之下,飘飘然就有飞去之势。这袍子虽然宽大,但是在这个人的身,不知道怎么的,却加倍的勾勒出她完美到了极处的身材。每一处都让人浮想联翩,心中满是一睹真容的冲动! 四照楼中,浮动的就是一片低低的喘息声音。 最后就是怀素比丘的真容。 方知晓脑子一声巨震,这哪里是人间该有的容色! 怀素比丘完全不是他心目中想象的那种光头尼姑。反而一头长发披散在背后,垂在胸前,光洁幽亮如一场梦境。容颜如雪,眉心有一点小小的红痣。五官秀气绝伦,一双凤眼的媚态还超过了祖月!眼中波光一扫,就让满室的人死去活来! 她身每一寸地方,嘴角眼神每一点变化,都充满了诱惑。但是综合在一处,却别有一种庄严高洁的气度。媚到了极处,也宝象庄严到了极处。每个人的目光最后都集中在了她眸子。那里波光闪动,越看越是深不可测。变化万千,直到所有人都沉溺其中! 怀素比丘在童男童女的引导下缓缓走到了大厅中间。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发出声音。方知晓也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突然间手心那种针刺般的热痛感觉超过了平时百倍的传来,让他忍不住痛叫了一声! 这一声,才惊醒了满室痴痴呆呆的秦国权贵们。而怀素比丘看着方知晓,浮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本座此次抵秦,为万方苍生,为天下气运变化而来……多谢各位大人就教。本座……向各位大人有礼了……” 第七十一章 倦意 声音入耳,略微有些低沉沙哑。却完美的和怀素比丘仙子一般的容颜配合在一处。她的声音似乎在每个人的耳中萦绕,一直沉入心底。每一句话结束,尾音稍稍有个转折,有个停顿。让每个人心跳都似乎停了一拍。 四照楼中,数十名大有来头的秦国权贵,各方英雄,又屏住了呼吸。 方知晓的心里这时却没有那么痴痴迷迷的了,虽然一样为怀素比丘艳绝天下的容色所动。但是思想好歹还是自己的,就看见怀素比丘站在场中,露出来的就是一双洁白的玉足。每一句话说出来眼波都缓缓转动,但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她的眼波似乎都在围着自己转动! 看着她的眼中波光越深,似乎就越有一种东西拖着自己深陷其中。但是手心的灼热感觉不时的传来。这种感觉已经不完全是针刺般的刺痛,而是一阵熔岩般的热流,又是一阵清凉,交替着在他身子里面转圈。这种感觉忽强忽弱,有时灼热到了极处,宛然就是那天击倒慕容令他们时那种狂暴的感觉!他坐在那里,一时都忘记了怀素比丘的眼波容颜,努力的控制着这一点要失控的感觉。心里面就是纳闷,自己***怎么了? 席间突然响起了那个清丽娇憨的小女孩的一声惊呼。她握着拳头一下站起来:“是你?”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不少人还带着责备的眼神。仙子说话,你一个小丫头搅什么局?讨厌么!站在她背后的沮渠蒙敌悄悄拉了小女孩子一下,她哼了一声,总算坐了下来。不过圆圆的眼睛转个不住,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席间终于响起了苻融的声音,他站了起来,神色肃穆双手合十:“比丘大慈大悲!这次比丘法驾降临,为我大秦国运祈福,正是鄙国鄙族的荣幸。比丘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在下无有不从。” 阳平公的声音一响起,席间顿时响起了一片附和的声音。这时人们似乎才醒了过来。一片顶礼赞颂的声音。慕容垂带着一点苦笑也站在了苻融的身边,看着他一副欢喜赞叹的样子也只能附和。他转头看了一眼方知晓,却看见他脸色古怪的端坐在那里。 这小子到底怎么了? 苻融一拍手,一旁悄然侍立苻登立即端了一爵酒。苻登执酒在手,高声道:“今日比丘接见我等不易,我等且为比丘寿!” 怀素比丘淡淡的一笑,扬起了莹白如玉的右手,满室的喧哗顿时安静了下去。她的每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场中情绪的变化。 “多谢阳平公好意,本座本次抵秦,却不是为秦国而来,也不是为弥勒宗而来……自从晋室崩塌,天下板荡,五族进入中原而来,已经纷乱了多少年?” 这个女子声音淡淡的,却始终充满了惑人的魅力。这个时候,脸却全是圣洁慈悲的容色。 “……胡汉百姓辗转乱世当中,已经数十年的岁月,中原户口百不存十。天下苍生涂炭已经到了极处。晋人汉家天命鼎革已经可见,但是天下苍生付出的代价却大得无法承受!而且何止汉民如是?入华的五族,匈奴已经崩溃,羯人更是被灭族。现在又是氐人鲜卑互相虎视眈眈,龙争虎斗。我佛慈悲,如何能看得众生总是如此苦下去? 本座已经发下宏心大愿,愿助这天命转换鼎革早些完成!现在看来,也许这天命就应在氐人手中?为大秦祈福,即是为天下祈福。现今贵国大帝雄才大略,各族百姓一视同仁对待。这才是大慈大悲的佛心!在座当中,不是就有鲜卑人的英雄吴王阁下么?” 方知晓转头就看着自己的老丈人,逃跑到秦国的事情当面给说出来了,可真够丢人的嘿。不过慕容垂却神色如常,淡淡一笑,举起手中酒爵:“比丘说得是,大帝天下归心,我鲜卑人在他眼中也如赤子一般。天命归于我主,已经是命中注定之事了。比丘见得分明,我慕容垂衷心佩服。异日我鲜卑人将统于大帝麾下,免去当日羯人灭族之苦。正是我鲜卑人的福分。” 说着他竟站起来向怀素比丘深深行了一礼。 方知晓就算体内乱成一团也忍不住佩服这老头子,真***能屈能伸! 怀素比丘微微一笑,引得周围就是一片低低吸气的声音。连方知晓都被她笑得有些眼晕。妈的要是抱床……这个时候,估计也就这小子还有这种龌龊念头。 怀素比丘的容色越来越圣洁,低声道:“为秦国祈福,就是为天下苍生祈福,愿这乱世早日结束,这正是本座来此的意义。大秦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极盛之日即将到来的时候。愿大帝千秋万世,愿大帝佛心也千秋万世。那么本座就于愿已足。至于其他,就不是我们这些方外人的本分。阳平公为本座寿,实在担当不起。” 语罢。 盈盈一礼。 这简单的动作,却优美到了极处。竟让人脑海中升起了“楚楚可怜”这四个字。如果说刚才这仙子给人的感觉是圣洁,现在给人的感觉,就是想揽入怀中好好怜爱! 方知晓体内的感觉,在这一刻突然又平复了下去。心中一片安静,转头四下看去。每个人都是一副痴迷的神色。连苻融慕容垂都不例外。只有站在小女孩子背后的沮渠蒙敌嘴角带着一丝冷冷的笑容,静静的看着场中一切。 一个女孩子娇脆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这就是说不喝酒吃饭啦?那你巴巴的叫咱们来是什么意思?真没劲!沮渠,咱们走!” 众人都是愕然,就看见那个清丽的小女孩大模大样的站了起来,招手带着沮渠蒙敌就朝外走。经过方知晓的时候,沮渠蒙敌突然低低道:“当心她!她是冲着你来的!”方知晓一怔,就看见两人已经转下了楼道。临出门的时候,沮渠蒙敌转头看了场中诸人一眼,淡淡一笑,竟然是说不出的傲气绝伦。似乎在嘲笑场中诸人一样。 而怀素比丘只是垂首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和她安静的内心无关。 众人举着酒爵,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切,今天虽然如愿见到了怀素比丘的绝代风华。但是这次宴会气氛实在古怪。阳平公苻融热情万分,大司徒府却派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女孩子当代表,而且对怀素比丘这么不客气! 是不是大秦帝国的两支鼎脚有什么不对劲?有什么暗流潜藏其中?不少老成一些的人都已经后悔卷进了这场混水。只有一些岁数小些的家伙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怀素比丘的身影留口水。 苻融突然哈哈笑了一声:“也罢,比丘这么一番话说下来,我们再在这里置酒高会,也太没人心了……咱们就盼着见比丘在法会的风采!但愿我大秦国运,和比丘的祈福相始终!的确有太多生灵需要超度了……今日得见比丘风采,实在是我苻融的荣幸。来日就是勇士大会,也是我大秦盛事。当为比丘法会的前驱,为比丘法会装点气象。本公告辞!大家伙儿也都走,咱们这些俗人,老在这里打扰比丘法驾还成?” 他老人家一语既出,谁还敢多说什么。大家都纷纷起立,朝怀素行礼。怀素也一一合十答礼。得到她的回礼,大家好像就觉得没有白来一趟了。方知晓身体里面的乱流好容易才平复下来,看着慕容垂和他使眼色,爬起来就准备开路。***这次宴会无聊透顶,除了看到美女白耽误时间了。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莫名其妙。 以他的阅历和对这个时代的认识,实在很难理解这背后的暗流汹涌。 还有弥勒宗到来真正的影响力。 慕容垂也是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看来对平安度过就感到庆幸了。他匆匆向苻融一礼,转身就要带着方知晓离去。这时却听见了怀素轻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宾徒侯大人,和方校尉能不能暂留贵步?关于燕国慕容宙的事情,本座有些事情想向二位请教。” 所有将走未走的人都转过了目光,不少青年子弟投向方知晓的目光就带了三分嫉恨。但是方知晓击败慕容宙又是名动天下的事实,怀素比丘关心这事也是正常,她毕竟是从燕国来的!但是怎么又拖慕容垂?难道想谈他们当初在燕国宫廷的旧事? 方知晓第一时间就将目光转向了慕容垂,却看见他老丈人一脸严肃,神色凝重。最后却淡淡一笑:“比丘有吩咐,我等敢不从命。” 苻融的目光电一般的从旁边投了过来,慕容垂淡淡的迎了去。换来的却是苻融哈哈一笑。 “宾徒侯,你有福气!我只有羡慕的份儿,可先走了。勇士大会大典大帝要我筹备,可真有些忙乱。告辞告辞!”说着一拱手,大袖摆摆的自顾自就走了。秃发可西忙不迭的头前引路。他的家将苻登经过方知晓的时候,突然淡淡一笑:“方校尉,我们可能几轮后才能碰面,到时候,一定好好领教。圣女……小将也是倾慕已久了。” 老子怕你不成。 转眼间四照楼客人都走得干净。就剩下方知晓和慕容垂还有怀素在中间兀立。几个怀素的从人做出了迎宾的手势,怀素转头朝他们一笑,就如百花盛开。老少两人被她突然一笑正弄得心神荡漾的时候,她已经盈盈的转身朝楼走去。 慕容垂深吸一口气,对方知晓低声道:“等会什么话都不要说,一切我来应付,一定要小心!这女子,天生媚惑万方的本领。这次更不知道是什么存心……要当心!” 方知晓也低声道:“咱们转头走不就成了?还要和她应酬什么?” 慕容垂淡淡一笑:“连个弥勒宗都不敢应付,如何称得志在天下的英雄?弥勒宗想把长安的水搅浑,我们又怎能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打算?天下大变在即,我们怎能错过?”他拍拍方知晓肩膀,哈哈也笑了一声,昂然的就朝楼走去。 方知晓看着老人的背影,一咬牙齿也走了去。他现在也有些经验,没什么切身相关的事情,自己手心不会发热。自己既然已经这么深的卷入这个时代了,有什么就***来!一个漂亮姑娘,老子怕你是乌龟。 转眼间两人就走到了楼,这里的布置却不是楼下的豪华气象了。所有摆设全部都已经撤出。那么大的一个空间,除了一些肃容侍立的童男童女之外。就只有一席一几。而怀素就坐在几后,两盏茶汤放在几,冒着腾腾的热气。一个高大没有眉毛的汉子垂手肃立在怀素的身后,三楼安静得就如没有人一样。 那个无眉汉子形容古怪,方知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似乎也有所感应,微微抬起了头。两人目光撞。方知晓顿时觉得心头说不出的难受。这人给他的感受如沮渠蒙敌和苻登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从他眼中,只能看到一种死气。从他幽深的眼窝向内望去,竟然如一个无底深渊! 怀素轻轻道:“菩萨奴,你退下。” 那无眉汉子无声的行礼,悄悄的退了下去。方知晓就听见身边慕容垂吸了一口气,朗声道:“比丘,不知道有何世见召我等尘世中挣扎的俗人?” 怀素一笑:“请用茶汤。” 冒着热气的茶汤端了来,和方知晓见过的茶却大不一样,乌黑的茶饼煮碎了混在碗中,加油加盐,还有说不出来的什么玩意儿。捏着鼻子喝下去,热气入腹。竟然是暖洋洋的说不出来的舒服。一股热流从心底泛出,手脚都懒洋洋的觉得无着力处。浑身竟然是说不出来的放松。几声罄响又不知道从何处响起。在耳边萦绕就加重了倦意。 他甩了甩头,和慕容垂在怀素面前跪坐下来。定定看着她雪白的容颜。这仔细一看,就发现怀素的眸子完全对着他的眼睛。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隐隐有光华闪动。就这样深深的看入了他的心底。加她的清艳容颜。一时让方知晓连眼珠子都舍不得转一下了。 怀素低沉优雅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方君……一路奔秦,实在是辛苦了,间关万里。艰险备尝,一定是很累很累了……到了秦国,却还有那么多事情要面对,你真是太辛苦了。如果我是你,就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完完全全的休息一下……” 她的声音就围着方知晓的耳边萦绕。配合着身那种懒洋洋的倦意。让方知晓的浑身越来越放松。慕容垂惊愕的目光从旁边看过来,他似乎看见他张大嘴在呼喊着什么。但是他的声音却一点也听不见。眼前就只有怀素的容颜,耳边就只有怀素的声音。叮当一声,茶碗从他手中滚落,接着就是一片黑暗,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很倦……很倦……很舒服。 第七十二章 狂暴 在黑暗中方知晓似乎就穿越了千年。入眼全是烽烟迷雾。在一片天地荒芜之中,有无数各种肤色的战士在惨烈的互相厮杀。各种各样的旗帜在空中挥舞。一个个肌肉贲突的大汉对着天空发出了惨烈的吼叫,而每个人脸都带着血迹! 景物再一变幻,又回到了高山之。还是那七个举着祭器,围着火坛,服色高古的人在或吟或唱。这次落入方知晓眼帘的却是这七个人当中唯一一个女性。她同样眉目如画,举着一块形如星芒的玉壁。再一注视,却是怀素的面孔! 他一下就从似梦非梦的境遇当中清醒了过来。浑身无力,只有一种灼痛的感觉在浑身游走。但是这种往日熟悉的灼痛感觉,却多了一种难以控制的火热般的狂暴感觉。至天灵下至脚掌心,这种狂暴的火热感觉几乎要从他体内爆炸而开! 但是诡异的是,他眼睛依然睁不开。手脚也一点不能动。似乎被一种什么强大的东西拘束了一般。体内已经天翻地覆,而身体却象一具尸首,这种错位的感觉。让他简直要发疯!刚才怎么了? 耳边的声音这时清晰的传了过来。似乎有个人在搬动他的身体。然后就听见慕容垂的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了?” 怀素淡淡而媚惑的声音响起:“弥勒宗的惑心术,当初吴王也不是曾多次借用我弥勒宗行此**么?为什么就忘记得这么快?放心,您女婿不会记得这件事情。现在也不会听到我们的谈话。” ***,老子又着一道!方知晓在心里大骂。 慕容垂似乎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怀素,你想做什么?我慕容垂已经是心灰意冷的人。就想自己儿女平安。这方知晓也如我儿女一般,是秋儿心爱的人。弥勒宗心怀大志,就不用找我这余生之人的麻烦了。求你放过我们这一家好么?” 听着慕容垂带着点哀求的口气,想着这个英雄老人为他求情。方知晓忍不住心下有些感动。没想到老头子真把我当家人看待啊!不着这一道,还听不到呢。 怀素的声音轻轻一笑,竟然是说不出的妖媚:“吴王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不是听错了?吴王,请您将方知晓右手的布条扯下。” 完蛋!方知晓体内那种狂暴的感觉随着心神的激荡翻涌得更加的激烈。下意识中,他甚至以为自己的身体已经高高的鼓起。就想吹足了气的气球一样,不过里面充斥的都是火热狂暴的岩浆,转眼间就要爆炸开来! 慕容垂不会听这个妖女的话的,不会打开我手布条的! 结果却是事与愿违,他感到了自己右手的布条被小心的扯开了。正是最激怒的时候。突然一种清凉的感觉沛然莫御的从丹田翻起。转眼流遍全身。身体火热的感觉依旧,但是那种狂暴的力量却暂时被压制了下去。心神也稍微恢复了一点平静。 “如何?”仍然是那妖女淡淡的问话。 “这是我慕容家的事情,弥勒宗有什么事情,就冲着我来。”慕容垂的回话也丝毫不让步。 “想把这宝贝揽在自己家中,用你那漂亮女儿笼络住他。将来成为你慕容家复国的大助?您可真是什么都想到了啊!” “这是我慕容家的家事,只要我慕容垂在一日,就不容你打方知晓的主意。” “可是如果我将你和代国的金匮密盟交给苻坚呢?这值不值得用方知晓来交换?” 就听见慕容垂一声吸气的声音,还有身形霍然站起的声音。显然这四个字在慕容垂心中激起了最为巨大的波涛!这金匮密盟是什么,代国,代国又是什么玩意儿?自己的历史真***差到家了…… 方知晓窃听得不亦乐乎,但是也坠入了更大的迷雾当中。这些高层人物的钩心斗角,牵扯如此之多,又怎么是他这个对当时时代只知道一点皮毛的死大学生能够了解的!他走到现在,步步被动,似乎处处被别人安排。实在不是他傻,而是对这个时代了解太少。 怀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媚惑人心:“今日请吴王还有方知晓一会,一是确认方知晓是不是就是牵动天下变动的那个人的身份!二就是和吴王做这么一个交易……您认为王猛和苻融就不打方知晓主意了么?您认为他们就不打你主意了么?现在秦都背后,有多少暗流涌动。为了得到方知晓,他们不惜让您吴王家破人亡!而方知晓入我弥勒宗手中,至少不会让你吴王家族到那一地步!” 慕容垂只是沉默。而方知晓心神激荡,自己一直觉得糊里糊涂的当前局面和未来命运,似乎就在这个时候掀起了一角。 “……金匮之盟,要不是我弥勒宗先握入手中,王猛早就得到了这个东西!在长安城中,别看吴王备受尊崇,清河郡主是苻坚爱宠。但是你鲜卑家族,一直为王猛和苻融所嫉!王猛不过是只担心你们鲜卑人和羌人罢了。而苻融连王猛这个汉人掌权都在内心反感到了极处!他们任何时候都想将你们除去。现在又多了一个身负七件逆天灵宝汇聚命运的方知晓。所谓胡运从来无百年,谁不想改变这个天命?以你现在的地位实力,强将方知晓留在身边,是明智之举么?当今天下大势,虽然氐人一时如日中天,但是以区区二十万的氐人。虽然能暂时压服现在邺城的燕国。但是北方大地,遍布慕容部,拓跋部,慕舆部,段部,土谷浑部百余万鲜卑人。稍微对天下大势有所识者都知道鲜卑异日重振是必然之事!吴王真的要借助什么逆天灵宝的帮助么?现在您需要的就是韬光养晦,在长安生存下去! 来日你重起之日,再和我弥勒宗争夺这天命七宝不迟!” 回答怀素悠悠的话语的仍然是一片沉默。而怀素的语气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现在苻融和王猛背后,都有鬼谷一脉的影子在背后。他们之间也有争斗,想将方知晓控制在手中。这场勇士大会也许就可以看出端倪。以吴王现在的资源,真的能争过他们么?如果方知晓落入了鬼谷一脉手中,还有你们这些胡人的未来么?我弥勒宗也是胡教!汉人争的是重建他们的天命传承,而我们争的却是打破胡运从来无百年的噩梦!为了我们这些胡族不要在中原大地一个个的消亡,难道你愿意方知晓落入他们手中么?” 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而方知晓的手心也不知不觉的渗出了汗水。直到这一刻,他才隐约有点感觉自己的重要。如果传说是真的,自己真的牵扯着多少民族的梦想,多少民族气运消长的变化! 慕容垂的声音苦涩的响起:“你要我做什么?” 方知晓的心也沉了下去,慕容垂打算做什么?怀素轻笑了一声,荡人心魄。不过这个时候的慕容垂和方知晓都没有半点欣赏的意思。方知晓的心中更是狂跳。慕容垂有什么打算?那个金匮之盟,到底如何重要,值得换他身这个大秘密? 怀素淡淡的道:“只要让方知晓在勇士大会败北,将慕容秋嫁给别人,让他绝了对你们慕容家的指望就好。其他的事情,小女子自然会自己安排好的。金匮之盟,自然交回吴王手。更重要的事情,将来北方大局变化,弥勒宗将站在吴王一边……氐人一统北方,并不符合我弥勒宗的利益。” 我靠!老子现在是不能动,要是能动。非抽你丫的不可!老子惹你哪点了,这么对付我?方知晓顿时就在心头狂怒。他就是这个性子,谁对他好他对谁好,谁对付他,他也没什么好应酬的! 转眼就眼巴巴的想听慕容垂如何回答,你家女儿一颗心在老子身你是知道的。你不是最重视你家人么?快拒绝这个臭女人啊! 潜意识里,方知晓却知道,慕容垂很有可能……答应。 沉默,还是沉默。 半晌之后,才听见慕容垂已经平静了的声音:“他配我秋儿,本来就是权宜之计。你的条件,我答应了。少了方知晓这个麻烦,对现在的慕容家的确是件好事……可是,我又怎么能相信你呢?” 怀素一声娇笑:“就连代王的亲,你也信不过么?”接着就听见一阵绢帛展动的声音。不知道怀素拿出什么东西给慕容垂看。但是这个时候方知晓却再没有心情分辨周围的响动了。慕容垂,原来你全都是骗老子的!什么不肯放弃的家人,在你心中,老子从来都是你那个瞧不,配不你门第的家伙!只要合适,你随时都会牺牲和你不相干的人!老子做了那么多,忍受了那么多,为的又是什么? 秋儿是不会和你一样的! 怀素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如何?” 慕容垂淡淡道:“我信你。但是如果你敢有什么其他举动,要知道,我慕容垂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的!” 怀素又是娇笑一声:“吴王虎须,我们如何敢轻揽?青城郡主那里,舍得那小子么?” 慕容垂声音冷冷的:“她毕竟姓慕容。而没有门第的流民,是配不我家秋儿的。” 火热的感觉再也无法遏制的从方知晓心头升腾而起,而且狂暴奔涌之势,百倍于刚才!两个谈话中的人谁也没有在意到他在那里微微颤抖着。这凶猛的感觉,这将他全身血液都要蒸发的火热,转眼似乎就要全部淹没他的理智!清凉的感觉变得如此之微弱,在这种狂暴下变成了一种微不足道的东西! 最后那句话,才是慕容垂的真话。自己在这个时代,仍然是什么都不算,什么都掌握不住的一个家伙!自己以为命运在朝自己微笑了,原来自己还在命运的掌中!什么时候,才能不被别人拨弄,这个自己无数次发誓要做到的事情!从今往后,自己再不会依靠任何人! 火热的感觉越流越快,似乎自己马就要大喊出来! 慕容垂低头沉思,最后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贪狼璧,是在你手中么?” 回答他的,仍然是怀素的娇笑。自有万种风情。 接下来的一刻,却是两人都愕然的看着躺在地昏沉如死的方知晓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接着就是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他转过头来看着两人,两只眼睛,已经是一片欲滴的血红! “老子已经不欠你们慕容家什么了!” 慕容垂在震惊下退了一步,下意识的就转头望向也花容失色的怀素。这惑心术怎么搞的?怀素捂着小嘴,突然大叫一声:“菩萨奴,将他拦下了!” 方知晓掉头就跑,他现在浑身气血翻涌,双眼望出去都是一片火红的模糊。现在他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对于他这个个性简单直接的人恰如其分。 带着速捷军从慕容家出来!去哪里也好,就是不要留在慕容家了。以后所有的事情,就依靠自己! 秋儿……秋儿……所有的一切,都看她自己的选择! 板壁一声大响,那个无眉汉子菩萨奴已经从隔厢冲了出来,握在手中的,却是一柄长大的方便铲,身子长虹经天般一下越过了慕容垂和怀素的头顶,直扑方知晓的背后。眼见方便铲就要及着方知晓的背心的时候,就看见方知晓已经转过身来,血红的眼睛就盯着他。长剑不知何时已经拔出。当的一声迎了方便铲,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四照楼都摇摇欲坠。菩萨奴已经震得一口鲜血在空中喷出,整个身子倒飞回来。鲜血落在地,顿时就化作了血色的蒸气! 怀素又是一声惊呼,她站了起来:“他果然吸收了大火姵的力量,而且这力量也失控了!谁下的手?这是要他的命!” 慕容垂已经顾不得和怀素搭话,转头就冲了下去。紧急关头,这老人身形如同虎豹一样朝下电射。大鲜卑剑也拔出在手。但是也只能看到方知晓似乎在身边升腾着火焰的身影一闪而逝。门口就听见几个秃发可西家将阻挡惨叫的声音。等追下楼来,方知晓的身子早如鬼魅一般不见了踪影。地躺着几个带伤的家将,身都有巨大的伤口,周围有着焦黑的烧伤很痕迹,惨叫声不可遏制的混成了一片! 慕容垂跌足长叹:“来不及了!” 方知晓的身影在寂寂的长街当中越奔越快。秦都长安和平已久,并没有宵禁和士兵巡守戒备。这接近亥时的时分街已经渺无人迹,只有他如一道淡红色的闪电一般在街头掠过。直奔宾徒侯府而去。他已经觉得自己如一团火球,从内到外都在焚烧。一口又一口的鲜血在向外吐出,落在地似乎就要燃烧起来一样! 每吐一口鲜血,那种灼热的感觉似乎就要轻松一点。但是他心头的郁闷却没有减轻半点。他自己完全可以装作昏迷,知道了他们背后的策划再做打算。但是他性子就是这样简单激烈。这个时候被慕容垂的举动深深伤害,对慕容垂再没有半点的信任。他就不愿意敷衍慕容垂半点!至于将祖月和速捷军带出来去哪里,现在根本连想都没想! 更有可能的是这种灼热狂暴摧毁理智的力量,让他突然做出了这样的举动。让他性子的激烈,更胜于往日百倍! 并没有过多久,他就已经冲近了宾徒侯府,门口守卫的家将还没来得及喝问。方知晓就大喊一声:“滚开!”硬生生的将数名鲜卑家将撞飞了开去!接着就毫不停留的直撞在大门。没有闸住的大门轰然一响,还没来得及向内敞开。厚重的门栓居然已经被从砖墙震松脱了下来,又是两声大响。这抱着铜皮,刷着朱漆的巨大宾徒侯府门已经给方知晓撞倒在地。他毫不停留的就冲了进去。几个转折就已经直奔驸马院而去。还没靠近院门,他就已经大声喊了起来:“速捷军集合!杀出慕容家!” 第七十三章 光影 吼声震动了整个宾徒侯府。而且这个吼声还带着如此的暴烈味道! 几个在方知晓歇宿内院门口值守的家将被吼声惊动了,直起腰来不知所措的左右看看。就看见方知晓一路狂奔过来,后面还跟着一群同样也莫名其妙的鲜卑家将。 方知晓今天晚才和老家主兴高采烈的出去赴宴。谁知回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方知晓奔到院子门口,哇的一大口鲜血就喷了出来。值守的家将吓了一大跳:“家主,您怎么了?”方知晓一把推开他们的搀扶。眼睛的红色消退下去了一些,但是盯着他们看的时候,仍然吓得他们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集合!全副披挂,打出慕容家去。我们不留在这里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速捷军对家主的服从顿时让这几个家将轰然应是。周围的院落旁已经纷纷有乱哄哄的速捷军家将们涌出。方知晓的心腹陈衍就冲在最前面。这个老兵虽然没有披甲但是已经在背背好了自己的双矛,手中挎着一口弓,一边急奔一边在给弓弦。看着方知晓在门口喘息,嘴角血迹殷然的样子也吓了一大跳:“家主,慕容家要对咱们下手了么?” 方知晓粗重的喘息了一口气,就觉得胸口的气血翻涌稍稍有些平息,但是更沉重的无力感觉翻了心头。眼前一片金星乱冒。刚才那样的激动,体内乱流纠葛成一片。加暴烈的情绪涌动。让稍稍平静下来的他突然一个踉跄!刚才似乎已经不是他的大脑在自己做主了,而完全是火一样的体内热流牵引着他做出了刚才一切的举动! 但是,他并不后悔。被别人摆弄的命运他早就深深的厌倦了!他喘着粗气看着陈衍:“我没事!慕容家咱们是呆不下去了,他们还是想着对付咱们!这个奴才,咱们不当也罢。速捷军全副武装,咱们杀出慕容家,谁敢阻挡。你知道该怎么办!” 陈衍一怔,他不知道刚才在方知晓身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速捷军虽然看在方知晓的份勉强在慕容家安顿了下来,但是他们和胡人的仇恨根深蒂固,从来不和鲜卑家将有什么交往。对方知晓对慕容秋的迷恋也有些微辞。现在他突然喊着反出慕容家,第一感觉就是兴奋!兴奋的应了一声是。接着就疑惑的问道:“咱们去哪?” 方知晓一愣,他激于怒气,还真***没有想这个问题!看方知晓发楞的样子,陈衍反而一笑:“家主,咱们速捷军纵横天下,不投庇胡人也有的是地方去!我去准备了!”接着就张开了他的大嗓门。他现在已经是速捷军的副领军兼方知晓府内大管事。在他命令下,这些身经百战的速捷军战士虽然事出仓促。但转瞬间就组成了行列,披甲执矛,在方知晓居住的内院前排成了阵势! 宾徒侯府彻底的混乱了,到处都是哭叫的声音。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值夜的侍女仆役们到处乱窜,火把通明。大群大群的鲜卑家将从各处涌来,但是都手足无措的看着速捷军在那里集合。一群速捷军更是去他们的马厩牵出了战马,百余张弓张开了,明晃晃的箭镞对着涌来的鲜卑家将!喘息了一阵的方知晓回头就看见衣衫不整的慕容麟慕容楷一脸茫然的带着一群家将奔来。不过这个时候他可没有闲话的心情。 大丈夫既然做了,就干脆做到底!***有什么可后悔的! 他转身就冲进了院子。 祖月已经披挂整齐,穿了她银色的软甲,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方知晓进来。晋人侍女也都穿戴整齐了,睁大了眼睛害怕的聚集在一起。周围有家将保护,看着主人进来,又忍不住发出了一阵小小的惊呼。 看着祖月,方知晓内心一阵温暖。总有一个人,是不会欺骗他的。虽然这野丫头麻烦不少,缺点不少…… 他不知道,今天体内激荡的气血,已经给他身体造成了多大的伤害。这种彭湃的热流。是一种最为难以控制的力量。凶暴而可以摧垮一切。而他在激怒之下,居然坚持了下来!看到祖月站在那里,他终于忍不住腿一软,几乎是一头栽进了祖月的怀里。哇的又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溅得祖月身的软甲一片殷红。祖月忙架住了他。她一百七十**公分的个子,扶住方知晓正好合适。女孩子的媚眼一下睁大了:“慕容垂怎么对付你的?这帮鲜卑胡狗!丑八怪的一家都不是东西!知晓,我带着你杀出去!” 方知晓这口鲜血吐完,眼前已经是一阵阵的发黑。但是那股狂暴的乱流终于平复了下来。反而觉得心头有些松快。他挣扎着从祖月怀抱中站起来。看着女孩子有些发红的眼圈,还有吓得缩得更紧的侍女们,无声的摸了摸祖月白皙的面容。苦笑道:“都是我想岔了,以为慕容家可以是咱们的依靠,现在我才知道,只能靠咱们自己!只能相信你们这些我真正的家人!咱们走,离开这里。我就不相信天下之大,没有咱们安身的地方!我就不相信在这个时代,我不能做一番事业出来……老子也不是普通人!” 祖月脸兴奋得发红,她委身方知晓,除了真的有些喜欢这个黑小子。盼着他说这句话,下这个决心,摆脱慕容家的阴影不知道有多少天了!虽然今天事情突然,还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对于祖月这个性子和方知晓差不多简单的女孩子来说,能摆脱就好!后果什么的,她也没考虑多少。心下还有一丝窃喜,终于不用和那个丑八怪分享老公啦! 方知晓喘了一口气:“今天我有些不对劲,你帮我指挥一下速捷军,人集合齐了。咱们就朝外冲。我想了一下,慕容家咱们不待,老子好歹还是一个秦国校尉。为了老子身……反正还有人想用得着咱们。可以先利用他们,咱们在秦国自立个门户出来。勇士大会老子还是要参加!” 祖月一下就捏了他一把:“还忘不了丑八怪?不都撕开脸了么?” 方知晓定定的看着祖月:“我是为了自己做一番事业出来!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这样么?争取这个第一勇士就是开始,从此以后我谁也不依靠!至于秋儿,完全就看她今天如何抉择!” 门外的响动声音越来越大,兵刃出鞘的声音连城一片。到处都是狂呼乱叫的声音。鲜卑家将们叫速捷军不要乱动,速捷军也同样骂了过去。平日里假装的和谐场面这时全部撕开了面具。这个时候才能看出这些冉魏旧军和鲜卑人之间巨大的心结和难解的仇恨! 匆匆赶来的慕容令脸色铁青,爹爹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已经派出了家将去四照楼接他爹爹。又匆匆赶来安抚局面。面前却是已经成行成列的速捷军。两翼是骑手,中间是矛阵,一副阵野战的样子。他可从来没有想到过,在他们的宾徒侯府,会出现这么一个场面!在都城他们宾徒侯府发生这种情况,要是惊动了长安城,天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方知晓,你出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吼声未止,方知晓已经和祖月在家将的簇拥下昂首走了出来。黑脸在灯火下显得有些苍白。那柄到了秦国就仔细收好的大火戟背负在他的背后。闪现着火一样的颜色。鲜卑家将们引起了一阵骚乱:“冉闵的大火戟!” 看到慕容令脸色铁青的朝这里望来,他提起中气也大声的吼了回去:“问问你老爹他想做什么才是!” 慕容令强压住了气,从内心中说。他没有半点瞧得起这个汉人流民的!对于他和自己妹子牵扯在一起,给他最多的感觉就是莫大的屈辱!但是这家伙的身手,还有在秦都受重视的程度,使得他们这个流亡家族不得不放下身段周旋招揽。在他看来,他这个血统高贵的慕容,这些日子已经是极尽委屈了!这小子居然还敢在他府中闹出这种事情出来! 真是一群杀不干净的汉狗! 这家伙怎么突然就这样发飙了?现在的他咬着牙齿就想下令自己的鲜卑家将们杀过去,将这帮家伙杀个干净。但是爹爹还没赶来,在候府发生这样的攻杀,更是无法接受的事情。还有妹子那里……他们的大计……还有两天就是勇士大会,怎么闹出这么一出出来! 一时间慕容令觉得没了打算,只能勉强道:“方知晓,有什么话不好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我慕容家招待不周?说出来大家好商量嘛!离了我们慕容家,你还能去哪里?妹子也被你的荒唐惊动了,你对得起她么?快让你的手下解散!” 方知晓看着眼前这一切,突然有些超现实的感受。在整齐广阔的庭院当中,一个最不可能发生两军交锋场面的地方。汉人和鲜卑人的战士,却刀枪相对的对峙。火光照在兵刃和盔甲,一片浮动的幽暗光芒。 自己经历的事情,可真不少啊。 虽然身体感觉说不出的难受虚弱,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但是心情却是说不出的安静。到了这一刻,自己才明白下面的路是什么。他要出人头地,打出自己的天下。摆脱被别人摆布的命运,真正面对自己所负担的东西。身边有他负有责任的女孩子和家将,面前是那些自己奢望过却破灭了东西。 自己,不再是那个死大学生了。有些自己背负的事情,无法躲开的命运,如果说以前是逃避,以为慕容秋就是自己避风的港湾,现在看来,命运就是命运。 让自己投身到这个年代的命运!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方知晓身。 他淡淡一笑,竟然是在他身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沉稳。 “慕容令,你们对我打的什么主意,自己应该都很明白。老子就是不乐意呆在这里了。说我鲁莽也好,冲动也好。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既然看明白了一些事情,难道还藏着掖着不成?做了便是做了!你好好让开,将来大家还有相见的地步,要不然,我这几百子弟,就要杀出一条血路了!” 这个流民居然敢这么和他说话!慕容令第一时间涌出的就是狂怒。这些汉狗,本来就应该是他们这些高贵种族的食粮。如果不是为了他还有利用处,自己怎么会屈尊和他周旋这么些时日?现在他居然敢在他的府中,说出这样的话!他可是鲜卑绝代双骄的世子,未来中原大地的主人!幸好今天扯破脸了,不然他们鲜卑慕容的高贵血脉,就要和这个汉人流民混在了一起! 他冷笑一声,呛啷一声拔出了长剑:“你就来试试!你的大火戟,曾经被我们鲜卑儿郎击落。现在不妨再来一次!” 场中刷的一声响动,双方的弓一下都扬起。本来就在庭院当中。密集的双方家将张开的弓箭,几乎就抵在了对方的眼前。只要一声令下,就是不死不休! 一声老人的断喝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放下弓箭,让他们走!” 火把照耀之下,就看见慕容垂高大的身躯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场中的所有一切。一个女孩子的身影似乎是一路急奔过来,带着微微的娇喘也痴痴的看着眼前这对她来说是噩梦般的一切。她就站在慕容垂的身边,软软的靠着老人高大的身子。 她是慕容秋。 女孩子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袍,长发依然幽亮如梦。这时的容颜,却比冰雪还要清艳,还要寒冷。 近乎一种……绝望。 慕容垂轻轻的扶着女儿,走到了握着长剑的慕容令身边。低声道:“让家将们散开,放他们走。” 慕容令急道:“爹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能放他走?我慕容家……” 慕容垂淡淡摇头,容色平静。似乎根本没有把眼前的事情放在心:“一言难尽。回头再说。方知晓现在不是咱们能留得住的,麻烦太多。而我慕容家现在不需要树大招风。你难道真的想在我们府中打一仗?不知道有多少人始终关注着方知晓的一举一动,还有我们慕容家的一举一动!现在府外,就有阳平公府和大司徒府的人在等着看这里的结局!让他们走!” 他抬起头来,看着方知晓。而方知晓的眼神却全在慕容秋的身。慕容垂冷冷道:“方君,你救护我女儿抵秦,现在慕容家也回报了你一个校尉的出身。应该是两不相欠了。我们本来就不是同路人,各自的做法都有理由,想必你也明白。我是慕容家家主,你是方家家主,不过如此而已……请。大家以后在大秦同朝为臣,还有见面的余地。” 慕容垂一摆手,家将们哗的一声向两边散了开去。给速捷军让出了一条道路。但是速捷军们却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因为一个女孩子,摆脱了她兄长挽着她的手,一步步的朝着持矛张弓,列阵而待的数百速捷军战士而来。 又是一声整齐的响动,这次却不是有人下达命令。而是速捷军将士们自发的让开了一条通路。让慕容秋缓缓通过。这些身经百战的战士从来没有什么浪漫的想法。但是这个时候看着女孩子的身影,每个人所共有的感觉都是一样。 为她那微微颤抖的身子心痛,为她那经霜犹清,遇雪更艳的容颜心醉! 方知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慕容秋朝他走来。唯一的感觉就是心乱如麻。他曾经以为和这个女孩子的爱情就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的全部,以为抓住了她的容颜就是抓住了自己的命运。现在虽然明白只是逃避,但是面临这一刻,还是觉得心痛得无法遏制! 慕容秋缓缓的走了来,却对着沉默的祖月露出了一个凄楚的笑容:“能让我和知晓单独说几句话么?”祖月都不知道自己嘟囔了什么,板着脸就想转身退开。突然又转过脸来:“喂!你和不和我们一起走?” 慕容秋淡淡一笑:“不可能的。” 祖月哼了一声:“我就知道。”鼓着嘴也不知道和谁生气,迈开长腿就走到侍女当中。 方知晓呆呆的看着她:“真不和我们一起走?” 慕容秋又是一笑,柔声道:“你还是那么傻。”她靠近了方知晓的身子,伸出柔软的臂膀温柔的环住了他僵硬的身子:“我一直都知道,咱们是没有未来的,我背负了这么一个姓氏。虽然我知道爹爹将我丢在邺城的打算,但是我却不能离开这个家族。所以我选择来寻找他们。很幸运的,我遇见了你。虽然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来历……” 方知晓张嘴:“我……” 慕容秋垂下了头:“你单纯,坚定,还有善良。和慕容家的男人不同,一旦付出就全心全意。怎么可能不打动我?而且我们又经历了那么多……在中流堡,我全心全意的就是想着你。一点没有考虑我面对的是什么命运。但是你也知道你背负的是什么,我背负的是什么。知道我们之间巨大的鸿沟,我也曾经幻想过,在爹爹这里,你能一步步的朝,直到真正的和我们慕容家融为一体。可是现在看来,都是我的瞎想而已……从一到秦国我就明白了。爹爹还是从前的爹爹,但是你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你是男人。在这个时代有你的事业要做,而我相信,你的未来不会和慕容家在一起。 去面对自己的命运,知晓。而我始终是慕容家的女儿。不可能背弃我的宗族。就算你得到了大秦第一勇士,我被赐婚给你。这也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们都明白……我不愿意夹在慕容家和你之间……你已经从我们虚幻的温柔之间醒了过来,未来等着你的东西还不知道有多少,我会一直看着的。也许……现在还说什么也许?我真不该幻想什么了。 走下去,知晓,这是你们男人的时代。” 在所有人的瞩目当中,她温柔的吻了一下还带着血迹的方知晓的唇。飞快的转身离开。而方知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伸出手似乎想触摸慕容秋的背影,却感到一滴水珠落在自己的手心。他想看清究竟她落下了什么。却只在手心看到一滴淡淡的水气还有散去的光影。 “走!” 大队的速捷军开出了宾徒侯府,迎接他们的是一片黑暗而空旷的街道。打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每个人脸都有或多或少的茫然。宾徒侯府门在他们身后轰然的关闭。 方知晓和祖月对望一眼,去哪里? 滴答的马蹄声就在这个时候一左一右的传来。黑暗里几点灯火飞快的从两边靠近。走得近了,就看见沮渠蒙敌从左边来,而苻登从右边来。只有几个从人跟随。两人在马互相看见,都是相视一笑。 苻登最先大声道:“奉阳平公制令,赐大秦越骑校尉方知晓宅邸一所安置。勇士大会仍望方校尉参加,阳平公于校尉有厚望焉。校尉供职朝廷,在勇士大会之后再加商议。方校尉奉制!” 沮渠蒙敌也冷冷开口:“司徒府奉诏,大秦越骑校尉方知晓校尉之职实授。于勇士大会后供职,赐第一所安置。另赐缎百匹赏其护送天命重宝来秦之功,校尉方知晓速速领诏谢恩!” 虽然这都是意料中事,但是这两家耳目也太灵通,来得也太快了!祖月看看这个吃香的自己老公,家将们也是一片低声的议论。 “喂,咱们住哪家?” 方知晓这时唯一的感觉就是极度的虚弱,刚才的爆发似乎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精力。而那种灼热的感觉虽然已经变得微弱,但是仍然在体内混乱的流动!他支撑着道:“咱们***都要……准备一下,马就是勇士大会。大会看看他们究竟想要老子做什么……还有怀素,我***要找她……老子现在到底怎么了!”说着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头倒在了祖月怀中。祖月一愣:“你怎么了啊?”说着突然就是一声惊呼,抱着方知晓的双手,左手如冰一样冷,而右手又如火一样的灼热! “知晓!” 深锁的宾徒侯府内,慕容垂木然的坐在厅中,神色如铁。对着灯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色铁青的慕容家子弟围着他侍立着。脸色除了疑惑就是屈辱。让这么一个汉人小子反出了慕容家,秦国下怎么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慕容垂的另外一个侄子慕容宝飞快的跑进大厅:“伯父,果然如您所料,阳平公府和司徒府的人早就等候着了!他们都在招揽安置方知晓一行!他的校尉之职也已经实授了!” 慕容令霍的站起:“爹爹,不能留着方知晓!日后必为我慕容家大患!” 慕容垂冷冷的扬起了手:“住口……现在我们慕容家的大患,却另有其事,也就在眼前!少了方知晓在慕容家,反而是我们的幸事。方知晓现在背负的东西,不是我们现在能奢望的!” 慕容令一怔:“爹爹……” 慕容垂缓缓摇首:“只要秋儿在,方知晓未来还会只是我慕容家的助力……她今天表现得很好,很好……” 第七十四章 一刀割掉 当方知晓醒过来的时候,对这种突然倒下的情况,他已经没有脾气了。在祖家坞无数次的负伤。到秦国又被怀素放倒。昨天激动的一夜自己身体又出了状况。对于倒下,他实在是太有经验。 但是这次醒来的状况,却有些不同以往。周围全是人们来去纷纷的声音。还有祖月大声指挥的清脆嗓门:“哎呀!陈衍你这个笨蛋,那边房子是留给知晓侍女住的。你摆那么多兵器在那里做什么?申屠大叔,这些事情让别人做啦!你身体不好……” 自己这是在哪里?眼睛睁开看到的是有着藻井装饰的天花板。一缕阳光从外面射进来。光柱里面细小的微尘在浮动。慕容秋的面容还有四照楼宾徒侯府的经历一下就涌进了脑海。 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秋儿现在在做什么? ***自己躺了多久了?不要耽误了就在眼前的勇士大会! 他猛的想翻身坐起来,一张脸就突然出现在他的方。靠得那么近根本看不清是谁,就闻到一点淡淡的少女香气。这下可把没准备的方知晓吓了一大跳:“***谁啊!” 那张脸一下挪开了:“他喷口水!” 方知晓一个咕噜从席爬了起来,一脚踢开盖在身的软席。这个时代和日本鬼子一样睡在地,什么床垫软被一概欠奉。躺久了真有点骨头疼。 才一坐起,他就感到自己身的虚弱。虽然没有了那种热流到处乱窜的感觉。但是往日醒来身勃发的精力,还有握紧拳头那种充满力量的感觉也不见了踪影! 方知晓大喊一声:“这是在哪里?我怎么了?” 转过头去,就见正忙得脸红扑扑的祖月转过头来看着他。女孩子高挑的身子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更是修长无比,却又多了一点少妇的圆润。饶是方知晓心头不爽也暗自吞了一口口水。 在祖月身边怎么有那个代表王猛出席怀素宴会的小丫头? 那个小女孩这次没有穿着武士服,却穿着一身绿色的深衣。露出雪白的领子。更显得清丽无双,瞪着圆圆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方知晓。眼睛转啊转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祖月惊喜的笑道:“你醒了呀?昨晚把我们可吓坏了,你一边发冷一边发热,谁也不知道你怎么了?沮渠先生说司徒府有人可以救治你。我们就赶紧带着你来到司徒安排的新校尉府了……咱们自己的家!昨夜燕姑娘连夜过来救治你,服了一剂药你就睡得安稳。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来啦!” 还好,没错过明天的勇士大会,不过自己身到底发生了什么?转眼间他就想起了那夜怀素奉的茶汤,喝了那个玩意儿,自己才这样的!***,老子和那个狐狸精没完! 他突然想起些什么,问笑吟吟的祖月道:“我们跟着沮渠蒙敌走,苻登没说什么?”祖月哼了一声,不过看起来还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人家又不是慕容家的那些家伙,笑笑就走了。说改日阳平公还要奉请你这个大人物……身子还有什么不对么?” 大大的不对!方知晓一下跳了起来,那个燕姑娘看看他,歪着头想了一下。看方知晓就要伸手去拿自己衣服。她倒是先叫了起来:“连声谢谢都没有?你这家伙真混蛋!” 方知晓哼了一声:“谢你做什么?老子又没有要你来救。有什么事情让你们司徒大人来和我说。现在我忙得很,改天给你买糖吃。乖别闹!” 燕姑娘气得直跺脚,咬着嘴唇深深的酒窝也绽放了出来:“昨天要不是我,你身大火姵爆发的力量非让你变残废不可,要不是师兄下命令,鬼才理你!大火姵是不是在你手?” 方知晓和祖月的动作一下停住了。对望一眼,祖月立即下令在屋内打扫布置的家将和侍女们退出去。方知晓冷冷的看着姓燕的小丫头:“你怎么知道大火姵的事情?我身怎么有大火姵的力量了?” 小女孩呀的一声跳了开去,又被祖月拉住。她大概也觉得被方知晓吓着丢人,昂着头哼了一声:“你那点事情还不是秦都都知道啦?师兄还在想是谁下的手呢!师兄说了,让你醒来就去找他,和他商量勇士大会的事情。不过大火姵之力在你身失控,你现在体内创伤很重,力道也难以施发出来,我看哪,你最多还有以前三成本事!我倒要看你怎么闯这个勇士大会……你不许动我哦!不然师兄和你没完!” 方知晓霍的转过身去,他现在可没心情去找这小丫头***师兄,也不想问她师兄是谁。无非就是王猛或者沮渠蒙敌其中一人。现在他关心的是要找出自己身体发生这样变化的答案!是不是因为怀素的原因!他现在的目标就是一个,在勇士大会威震天下,作为他创出自己基业的第一步。在秦国站稳了脚步,再追查自己身的秘密。要是本事只剩下原来的三成,这下可还怎么玩?那他还不如留在慕容家混吃等死了! 祖月看方知晓披衣就想出门,放开了小女孩子走过来:“你去哪里?” 方知晓咬牙:“去找怀素那个狐狸精,准***是被她害的!” 正说话的时候,就听见门外一声连一声的传来了通报的声音。方知晓还没来得及细看的新府邸俨然也有了豪门的气象:“弥勒宗怀素比丘求见…………” 大秦司徒,冠军将军,王猛正握着一个兽头暖炉,端正的跪坐在几案之间。苍白的脸眉毛紧紧的皱着,几乎是呆呆的看着烟气在面前袅娜变幻。 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的声音,才将他从沉思当中惊醒。抬头向外看去,就见沮渠蒙敌按着长剑,静静的走了进来。看见王猛出神的样子,他沉声道:“司徒大人,方知晓已经醒了。小姐的救护,果然得力……司徒大人在为什么烦恼?昨夜矫诏实封方知晓校尉的事情,大王见怪了么?” 王猛一笑:“矫诏之事,我没有放在心。大王也不会放在心的。不过是一个小小校尉。这点权力我还是有的,我只是还想不明白一些事情……” 他看着沮渠蒙敌,这个气度不凡,沉稳到了极点的家将也以平礼在王猛面前跪坐下来。沉静的看着位高权重的司徒。如果说方知晓当初是没有作为家将身份的自觉,那么这位沮渠,就是发自内心的对自己的一种极度自信。 王猛淡淡的笑道:“原来我和阳平公的计划想必都是一样,挫磨一下方知晓。我本来是打算用你,然后再把他最想得到的东西给他。大喜大悲之下,他的心智就算再坚决,也不难掌握在手中。要是对慕容氏的打击,让这个倔头倔脑的活宝贝跟着一起殉葬,那就太过可惜了。所以我和阳平公一样,都不愿意逼得分外的紧……现在偏偏方知晓自己反出了慕容家,知道这些权贵是不那么好伺候的,也许还发现了点什么。我很怀疑那位弥勒宗的法后……” 他一笑收口,放低了声音:“所以咱们要改弦易辙,现在反而要极力的开始笼络方知晓!偏偏他身大火姵的劲力又失控。我虽然出身鬼谷一脉,但是对这些天命七宝实在懂得不多,师妹又玩心太重……这次勇士大会,看来要仰仗你沮渠替他保驾了。怎么让他感激,做得不露痕迹,倒是一件麻烦事情。” 他突然带着点有趣的神情看着沮渠蒙敌:“你不是很想和冉闵的大火戟传人一斗么?这次将大秦第一勇士的位置让出来。你不可惜?” 沮渠蒙敌冷冷的摇头:“这个时候和方知晓打,也没什么味道。大秦第一勇士,还不在我的眼中。” 王猛笑着摇头:“那随之而来的代国一行,看来非这勇士和圣女莫属。本来也是大王攻燕的安排之一。扬威茫茫草原,折服北疆英雄。立下攻燕之前的绝世大功,你就一点不动心么?” 沮渠蒙敌脸容色仍然毫不变化:“司徒大人您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王猛笑着不再将这个话题说下去了,他点头道:“好……但愿师妹的半吊子医术能稳定方知晓身的情况,让他明天至少能出现在勇士大会。展露一下风采……沮渠,你留意一下,怎么才能彻底治好方知晓现在身的情况!我总觉得背后有苻融的影子。弥勒宗法后的到来,也脱不了他的干系!以前这个人我还能完全掌握他的路数,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他到底想做些什么?我总觉得……一个连环的步骤在进行当中……再看看。” 沮渠蒙敌点头应是,默默的站起身来,突然转头问道:“司徒大人,你和阳平公到底区别在何处?” 王猛沉默了一下,似乎又在仔细观察面前缭绕的烟气。当沮渠蒙敌以为都等不到答案的时候,王猛悠悠道:“我们都想改变天命,唯一不同的,只是他不相信我,仅此而已。” 看着沮渠蒙敌离开,王猛慢慢的站了起来,出神半晌,突然自语道:“师傅,是你在后面么?你终于想阻止我了么?” 檀香幽幽,佛号悠扬。怀素到来的场面,仍然一如既往的骚包。童男童女居前引导。经幡环绕左右。司香客提炉中弥漫着薰香。将怀素缓步而入的身形更加衬托的飘飘欲仙。前导的小童仍然洒着花瓣,她一身白袍,依然赤着雪白的纤足。飘飘的走了进来。 烟气中,她的容颜仍然如天仙子一般。带着的微笑只能用圣洁来形容。偏偏白袍下的身形带着一种奇异的媚惑。让每个见到的人先是心旌摇动,接着就想顶礼膜拜。 方知晓的新宅邸是王猛安排的,里面使唤人等都是王猛赠送的。一路过来,每个人都拜伏在旁,头也不敢抬的喃喃念着佛号。这个中原百姓心中的偶像居然法驾亲临,有些跪在那里就兴奋得晕了过去!周围的速捷军家将不少也是深受中原百姓佞佛的影响,不少人腿一软也跪了下去。就算不跪的人心中也是兴奋荣耀的感觉,他们家主,居然引得弥勒宗的怀素比丘亲临拜访! 方知晓却叉着腰没好气的站在门口,这狐狸精居然还敢过来!自己还想找她去算帐呢!祖月和那个燕丫头站在他旁边。祖月已经看呆了,下意识的抓着方知晓的胳膊。看看自己一身男人的打扮,突然有点自卑。那个燕丫头却偏着头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大概是这个院中和方知晓唯二不被怀素风采所摄的人了。 离方知晓不远的时候,怀素立住了脚步。眼波如水般的投了过来。未语就淡淡一笑。整个宅邸在这一刻似乎都突然亮了一下:“怎么,不请我进去么?” 祖月喃喃道:“还没布置打扫完……”方知晓哼了一声:“你到底对老子做了什么……哎哟,你掐个屁啊!”转头就看见祖月怒目瞪着他:“怎么说话的?” 怀素轻轻的笑了,微微的侧过了头去。眼波却媚惑的转了过来。无论怎样举止,都是风情万种。 “你就是祖家坞的祖月小姐了……今日一见,果然只有你才配得方先生这天下瞩目的人物。” 马屁,老子一路过来光剩倒霉了。 不过看着祖月居然被一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的样子,连周围的忠心家将都对自己的态度投来了不赞同的目光。方知晓没有法子的叹了一口气:“到底有什么事情?我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怀素端正了容色,淡淡道:“小女子来,正是想和方先生探讨一下你身发生的变故的。还有一些交易想和方先生做。能和方先生单独谈谈么?” 方知晓环顾左右,祖月看了两人一眼,自己先走开了。家将们也纷纷都散去。只有那个燕丫头学着方知晓叉腰的姿势,眯着眼睛下打量着怀素。方知晓没好气的打量她一眼:“还不快走?这是我家!”小姑娘抬头看着他:“你赶我走?谁把你救醒的?” 方知晓一瞪眼睛:“老子自己醒的!有什么事情,让司徒来和我说话,再不走,我可要赶人了啊!”说起来这小姑娘实在算得清丽无双,看着也满养眼的。不过这个时候方知晓满腹心事,实在没心情和她多逗牙花子。 小姑娘气得又瞪圆了眼睛,不过拿方知晓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没办法。转身就走:“下次哪个王八蛋还来救你!” 怀素只是微笑着看他们两个逗嘴。小丫头经过她身边,低声道:“我知道就是你!我师兄有办法对付你!”说着就气鼓鼓的跑远了。 方知晓冷着脸一摆手:“请进!” 室内无声。两人端正的跪坐着互相看着。方知晓有满肚子的话却无从问起。也实在摸不清楚这大有来头的狐狸精的来意。怀素却眼波流动,似乎眼中就有七彩变幻,从到下,从下到,仔细的打量着方知晓全身。眼神中或温柔,或妩媚,或流光溢彩,不知道在一转眼当中,已经变幻了多少种情绪。 方知晓终于受不了这沉默了:“你看够了没有?” 怀素却轻笑一声:“我果然奈何不了月华崅的主人啊……方先生,你大难已经在即了。” 方知晓脸色一下就变得狰狞了起来:“我没空听你神神道道的!你到底对我下了什么手!我身的状况到底怎么回事?你打什么主意?不说明白,老子不管你来头多大,一样要你来得去不得!大不了我再跑出长安!” 怀素掩嘴轻笑,说不出的妩媚。哪里象法相尊严的弥勒宗比丘了?她突然神色一肃:“我们弥勒宗对月华崅出世已经等候数百年,又怎么敢对月华崅主人不利?方先生身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吸收的大火姵的奇异劲力失控,而变成如此,再持续发展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方知晓冷冷的看着她。怀素却不以为然,淡淡道:“大火姵从武悼天王手中失落,并不是直接落入了慕容宙手中,而是落入了我们弥勒宗手中!为了吸收大火姵的力量,那一代弥勒宗后起之秀,几乎全部都陷入了于你一样的境遇当中,最后爆体而亡!最后我弥勒宗佛尊才选择了慕容宙这个天阉之人,以他的阴阳难分的混沌体质,费尽千辛万苦才吸收了大火姵的力量,造就了这个绝代猛将!你身有月华崅,天生有吸引汇聚五辅天命之宝的力量,你和慕容宙一番交手,已经吸收了他的力量……我们弥勒宗花了多少功夫,才摸索出利用慕容宙这个左道来利用大火姵的力量,而你现在斗将之力加速爆发,你到底是愿意一刀割掉,还是听我的话?” 一……一刀割掉?方知晓倒吸一口凉气。他吸收了大火姵的力量?这个时候他才想起前些日子自己突然变得厉害起来的样子。那时应付慕容家的试探,现在想起来,宛然就是慕容宙附体!难道自己真的吸收了大火姵的力量?那为什么以前没有事,到了秦都才突然爆发呢?怀素告诉自己这个,到底是为了什么? 怀素的声音在他混乱的脑海里,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正确的运用天命七宝的手段,只有鬼谷一脉流传下来了。有副手卷,记载着这所有的一切……但是却没人能够看到过。刚才那个小姑娘,就是鬼谷传人,王猛王景略的师妹。也许是她暂时稳定了你的情况,但是也无法根治。小女子能做的,就是能暂时确保你这段时间的安全,延缓下一次的爆发时间,方先生,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你要知道,我们没有半点害你之心……” 下面的话方知晓已经听不清楚了,脑海中电闪般的只有一个念头。苻融手中的手卷!鬼谷子流传下来的手卷!如果苻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不对他说,难道是他对自己做了些什么?他到底想做什么,而自己又该怎么做? 总之不能一刀割掉! 各种念头汇于一处,突然他就冷静了下来,逼视着面前千娇百媚的怀素:“什么交易?” 第七十五章 干了 苻融快步的走了小山。 阳平公的府邸自然是长安城中仅次于苻坚宫殿的壮观居所。渭水河边的这处依山而建的巨大府邸,气象森严,警戒森严。宅邸中心的小小山丘有出孤单的楼台。从面望去。五百年前那个中国历史第一个帝国咸阳成的剪影,就在苍黑色的天际下出现。 渭水滔滔,古都千年。苻融每次走这座小山,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过去千年的气运就在这一时间奔来眼底,不可断绝。在这片关中土地有太多英雄,太多民族起起伏伏。演出了一幕幕或盛大或悲凉的戏剧。而现在这片舞台,是他们这些长相平凡,曾经是这个帝国底层的氐人们的了。 他站在小楼之下,看着在小丘周围警戒的那些兵刃闪耀的氐人。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一个不过二三十万人的民族,想永久成为这里的主人,缔造一个他梦想中的千年帝国。要经历多少的艰辛!他的大哥气度雄浑,自然有帝王的风采。可是也许是他的气度实在太大了,以为所有人都会摄于他的风采,他的宽宏。却给这个帝国留下了那么多的隐患,而且还不以为意!这些事情,只有他才能做,他也相信,他一定能够做到! 这个时候那个在人前疏朗放达的氐人第一亲贵,脸却是从来未曾有的坚忍神色。一如战场出征的铁血大将。 推开门走进去,小楼的底层是布置得舒适精致的客厅。所有摆设全是从晋国千里迢迢运来的。香气在室内飘渺,静无人声。也许是听到脚步响动,楼传下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可是阳平公?请来。” 苻融一笑:“老师,您的居所,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敢来?我要他的脑袋!还算安静么?”一边说一边就从盘旋的楼梯拾级而。转眼就已经到了三楼的楼顶。 这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楼的居所只是以柱子支撑着一个四面透空的空间。屋顶更是从西域传来的价值连城的水晶琉璃!整个空间开放到了极处。冬日的寒风从四面呼啸着吹了进来。穿着重裘的苻融也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屋内只有一席一几,几放着一块古意盎然的观星盘。一个穿着单薄葛袍的老者坐在几后,正专心的看着星盘面的细微变化。不时用刻刀在面刻下一个浅不可见的痕迹。 苻融恭谨的行礼:“老师,学生有事求见。” 老者抬起了头,第一眼看去似乎已经很老了。再仔细一看,好像又不怎么老。眼睛更不像老人一般浑浊。反而象孩童般亮晶晶的。偏偏又有阅尽世事的睿智。还带着一点孩童般的狡黠。身形更是手长脚长,骨架很大。头发半黑半白,胡子也半黑半白。坐在那里,气质就像一个隐士学者甚至普通村老杂糅在一块的人物。谁也说不出到底能从他身看出什么来。 老人一笑,皱纹挤在一起还有些可爱:“说了多少次,你又不是我学生。咱们是在做生意,有来有往的嘛。怎么,有什么事情巴巴的来找我?” 苻融苦笑着在老者面前盘腿坐下:“还不是您的二徒弟,已经招揽了方知晓。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叛出了慕容府,给您徒弟下手那么快!而且方知晓身的大火姵劲力也失控得那么快!您不是说怎么也要到勇士大会后期关键的时候了么?王景略矫诏赐方知晓实授校尉军职,安排宅邸,更安排您那个小徒弟却给他调理体内大火姵劲力的变化!咱们可是处处落了后手,今天我去找大王,隐约提起王猛矫诏的事情。我那个大哥……嗨,只是笑笑说他和王景略是一体,王景略说的话就是他说的话!帝王气度呀…… 大哥还笑着说对方知晓很感兴趣,居然你们都在争夺他。难道大秦真的就这么缺猛将不成?他真是什么都不明白……” 老者一笑,扬手道:“你大哥是最明白的人,坐到这个位置,没有侥幸的。”苻融点点头:“不说这个了,老师,手卷还能借给我么?我也不能落了下风。王景略绝无可能将方知晓彻底治好!又了手卷,我就可以早点遂行咱们原定的计划,将方知晓收入手中!至于未来变化,就要看月华崅有没有那么神奇了。” 老者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神情还有些顽皮的样子:“氐人帝国现在正是极盛的时候,没有天命七宝不也一路走过来了?怎么还巴巴的找我老头子忙这个事情?” 苻融深深的看着老者,轻轻摇头。神色中突然就有了一种最深沉的忧惧:“我怎么能不担心啊……五族杀入中原。看着大晋帝国轰然倒塌。我们这些原来只是奴客的人成为中原主人。各个民族,有多少奇人异士,天下英雄在这短短几十年崛起?又飞快的倒下?匈奴席卷天下,捕杀了晋国的两个皇帝。结果如何?石勒一代人杰,石虎强横无双。后赵又维持了几年?武悼天王冉闵……您再清楚不过的一个人,他的威名,现在天下闻听仍有敬意,但是他还不是败亡!氐人虽然趁间而起,但是武不如他们之强,文不如晋国之盛。能走到今日,也只能用气运来解释! 老师,现在天下大乱。我们氐人帝国如果再倒塌下去,这个中原乱像,又非百年不可收拾!我氐人不过二三十万子民,天下还是这中原百姓的。以我大哥气度,是与天下人共此天下!老师,您还不是希望这乱世早日结束?如果冥冥中真的有什么气数在主宰这个天命。那么我也就要将他抓住!” 苻融最后苦笑摊手:“我真的没有办法不相信。” 老者回报他的只是淡淡一笑:“你想我帮你什么?” 苻融看着他:“将手卷交给我,我要加紧步伐,将天命七宝及早集于手中!大秦虽称极盛。但是随着帝国扩大,已经是各种隐患深重。我要以天命七宝凝聚人心,让大家明白天命所归。将一切乱源及早根除!”他突然放低了声音:“老师,对于晋国,我向来是主张划江而治。我氐人心腹大患不在江那边的晋人,而就在中原腹心之间。鲜卑人,羌人……燕国灭亡已是定局。而鲜卑人还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如果我们这几个民族将来真的在中原大地混战成一团,那就是百倍于现今的生灵涂炭啊!” 老者也看着他,突然笑道:“明天就是勇士大会了……我们看看方知晓的表现再说罢……现在不是有弥勒宗在帮你对付慕容家了么?所以,你没必要这么着急。” 此语一出,顿时苻融就瞪大了眼睛。一下站了起来。这老头子整天足不出户,居然知道了他最机密的安排!他答应他出山帮忙,到底是为的什么?自己在算计一切,还是在被他算计? “什么交易?我又有什么值得和你做交易的地方了?”方知晓沉住气冷冷的反问。这些日子来他被这些大人物耍得实在太多了。不能不多一个心眼。眼前这狐狸精更是一副要算计人的样子。他有些信不过。 怀素轻轻一笑,一边别有深意的看着方知晓,一边轻舒玉臂。伸手去怀内取什么东西。衣袖落了下来,露出了白皙得有些让人眩晕的手腕。加她暧昧的动作,手似乎在轻抚自己的身体,加那种勾人的眼神。让方知晓一时都有些吃不消。 他一下站了起来,背转身不看他。嘴里喃喃自语:“美人计啊美人计,可千万不要当……要不,将计就计?” 怀素的笑声传了过来:“方大侠,可以转身啦。我可没有在你家脱衣服哦。”方知晓有点恼羞成怒的转过身来:“脱了老子也不看!” 怀素取出的是一副绢帛。但是没有展开。她的一双小手按在绢帛,仔细的打量着方知晓:“方先生,明日勇士大会,是你在这个时代的开始。我们弥勒宗一定会全力帮助你拿到勇士大会魁首。成为天下知名的人物。这不是交易的一部分,只是我们附赠的东西罢了。” 方知晓哼了一声:“你们出家人还这么大方?” 怀素轻笑:“我们弥勒宗的实力,方先生有机会慢慢看到。你蛰伏的时间够长的啦,象您这样的人物,也该一飞冲天了。” 方知晓还是戒备:“先让老子恢复正常再说罢。” 怀素不以为然的摇头浅笑,自有另一种迷人之处。她轻轻的展开了绢帛,却是一副墨笔勾勒的巨大宅院:“我们想和方先生交还的就是两件事情,第一就是在苻融府中有一副手卷,就是我刚才所说的和方先生现在的状况大有关系的东西。我们希望方先生能将它取来。交给我们弥勒宗,而弥勒宗将全力调理好你身的状况,造就出新一代的战神! 这就是苻融府邸的详细要图。方先生可以留着仔细研究一下……” 方知晓屏住了呼吸,这也许就是目前他最关心的东西了!这个东西也许就记载了他现在全部的疑问,还可以为他未来还有些模糊不清的道路指明白方向!弥勒宗怎么知道在苻融府中呢?妖女开价了,自己可要先沉住气。这一举两得的事情,可要卖个好价钱。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很不高明的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问道:“还有呢?” 怀素一笑:“方先生夺得大秦第一勇士之后,必然有北方一行。到时怀素希望和方先生一起同行。请方先生万勿拒绝。弥勒宗的回报就是全力扶植方先生在大秦朝廷中的地位。以弥勒宗的影响力。方先生在中原北方行事,将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她突然又有些狡黠的笑了:“方先生不答应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一刀割掉,偷偷跑出长安以保余生。或者方大英雄以现在状态明天勇士大会被打个落花流水。被慕容家的人看笑话,自己爆体而亡。也许祖家小妹妹会给你坟……” 方知晓一把抓过绢帛:“干了!但是现在你就要恢复老子的本事,至少让老子撑得过勇士大会!你要的东西,老子给你。但是如果你没有暂时维持住老子本事的功夫。那什么生意都免谈!” 反正自己也必须要做这些事情,何苦再假模假式的?勇士大会,本来就是自己志在必得。在反出了慕容家之后!命运如此,就无需逃避! 其他的,到底背后隐藏着多么复杂的东西,走一步看一步就是! 第七十六章 百晓队 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整个氐人的秦帝国似乎都为这一天沸腾起来了。在长安城南的汉林苑旧址。在苻融的主持下,十余天之内,就建出了巨大的集会场地。氐人的黑旗插满四周。氐人精锐的龙直军四下戒备。苻坚亲临观礼的宏大阅武台,平整出来的场地。都已经布设完毕。在勇士大会之后,更要作为怀素亲自主持的法会的场所! 整个长安,整个帝国,都在为这样的盛事而骚动。整个帝国四下而来的精英武士,早就在这十来天飞骑赶到了长安。氐人当中的雄豪之士,更是不希望这个荣誉落在其他民族的人手中!更何况,还有那么美丽的一个圣女! 在背后,大家多半认为。大帝此次举动,除了点缀大秦极盛气象之外,就是要彻底的将投奔而来的,在北中国举足轻重的慕容垂家族彻底融合进帝国当中。此次勇士大会更是激励大秦士气的好机会。为明年必定要举行的攻燕大举做好准备。 在与会的百余名武士当中,呼声最高的数人,就是苻融的第一家将,连当年羌人大豪“小孙策”姚襄在武力都甘拜下风的苻登。还有王猛的第一家将,纵横河西,西凉王族血统的沮渠蒙敌。这两人在秦早称万人敌,却没有一见高下的机会。这次碰,该撞出多么绚烂的火花?在年初筹备这次勇士大会的时候,他们两人是最值得期待的对象。 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又有不少胡汉英雄冒了出来。秦国本来一直在笼络北方草原的鲜卑血统的代国。而代国有“草原之鶨”称号的拓跋厉鬼,这个在十七岁就为了自己的妹妹被柔然部落掳走,单人独骑,七日内接连踏过了十五个柔然部落,杀敌无算,浑身浴血,终于夺回妹妹的北方雄鹰,也应代王之命。参加本次盛会,来显耀代国的声威! 羌族大豪,也是大秦高官破虏将军,雍州牧姚苌的侄子姚敌。也是仅仅二十岁就名动西域。被成为沮渠蒙敌后河西第一人的他。不顾自己伯父的反对,也参加了本次盛会。而且早早就在大秦朝野放出话来,要终结沮渠蒙敌在河西的神话! 这些本来就够热闹的了,后来又杀出来一个方知晓! 燕国慕容宙的威名,在秦国哪个不知,谁人不晓?这个燕国骁将,号称冉闵之后第一人的凶神。带着燕国精锐猎军,七八年来和秦国从河东打到河南。无数秦人猛将在他破军剑下身亡。无数面秦国黑色大旗被他的破军剑砍倒!对于慕容宙,秦国很大程度都到了闻名而避的程度,至少绝对不会和他单挑!但是饶是如此,这个慕容宙不知在战阵多少次单骑冲阵,多少次将秦军踏破。但是都全身而返! 就是这个慕容宙,被圣女的一个家将生生击败,打成重伤。这个方知晓,究竟该有多厉害! 更让人们神经兴奋的是,本来方知晓是作为慕容家的代表参加本次勇士大会。但是已经有风声传出,这个家伙居然大逆不道的反出了慕容家。投庇了王猛王司徒的门下!抵秦不过短短时间,就已经实授大秦越骑军校尉。勇士大会之后,也是统骑军数千的重将。这样一个人物也参加了勇士大会,这次盛会,到底会有多么精彩! 这些议论背后,还有一些隐隐约约的话语。什么方知晓和大秦新鲜出炉的圣女的惊天恋情啊……当年羯人圣物大火姵的下落啊……慕容家怎么逼得方知晓反目成仇的啊……还有怀素比丘亲自密见方知晓啊……在这小子还不知道的情况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方知晓在这短短十几天内,已经成了大秦瞩目的人物。军人武士们佩服他击败慕容宙的勇武。有志于河南之地的秦人看到了他手中的祖家坞在河南深远的影响力。更有一些在水面下的人物,看到了被方知晓即将牵动的整个天下。 而现在的方知晓,却一点没有成为中心人物自觉的懒洋洋瘫坐在马车。祖月就靠在他的怀中。享受两人难得的宁静。 他们正在去勇士大会会场的途中。 昨日怀素给方知晓服用了据说用多少名贵药材制成的形状可疑的药物。号称是极阴之物加童女血殉而成的药物。弥勒宗当年试验大火姵劲力融合之时的产物。方知晓半信半疑的服用了。倒是觉得身一直火热流动狂暴的劲力平息了一些。而自己的气力和敏捷也回来了一些。那道乱流似乎被压回了丹田,却还是感觉在蠢蠢欲动。按照怀素的话,十日之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不过看着那个狐狸精含笑离开,方知晓总觉得自己这生意做亏了。 谁说古人见识少?他们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心眼! 他和怀素的会面,怀素固然是大摇大摆,没把现在在方知晓背后的王猛放在眼中。方知晓也等着王猛紧急召见他。才收了他这个小弟,该有不少事情吩咐?谁知道王猛在接下来的时间内一点动静没有。只是派人通知他,明日车马准时接他去勇士大会会场。司徒本人很期望他的表现。连那个小丫头都不见了踪影。 真想知道这些大大小小的王八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郁闷了一会儿的方知晓索性一觉睡到天明。早起来倒也觉得神清气爽。等坐着司徒府的车马驶离自己府邸的时候,方知晓突然也觉得有点兴奋。再没了什么慕容家的顾虑,以后每一点的奋斗,都是为了老子自己! 尽管还有重重问题山一样压在他的肩头,但是他没心没肺的就是觉得挺爽。 也许这千里行来,自己早就意识到了他和慕容秋之间的距离了。这样做个了结,也挺好。 他看着手中的那幅怀素留下的墨卷,那些没有透视,没有比例尺,用墨笔画得黑糊糊一团的就是苻融府邸的结构图?妈的,还不如没有呢。车子一下震动,似乎碾过了一块石子。他放弃的卷起了墨卷,又掀开车子窗帘。祖月在他怀里靠得舒服呢。被他一动,顿时不满意得扭了扭身子。 车子已经离开了长安城南门。周围左右,全是旗帜和车马。张着一面面不同家族的旗帜。但是他们这行司徒府的车马气派最大。前后左右都是速捷军和司徒府混杂在一起的家将队伍。过往的行人车马,纷纷走避。 唉……真是情报不足啊……自己似乎什么都不知道。而要做的事情又那么多……方知晓突然心中一动。一下拉起了祖月:“月丫头,问你个事情!” 祖月不满意的哼了一声,却轻微得象小猫在打呼噜一样。这两天这小丫头操心了太多事情,方知晓又突然躺倒,她实在没有休息好。今天一车就靠在方知晓怀里打盹。眼睛也不睁的就问道:“到底什么事情啊?待会你还要打架,不要缠着我啦……” 到底谁他妈缠着谁啊……方知晓苦笑一下:“你们……不,咱们不是有个百晓队么?河南之地他们网络很广大。在秦国你爹当年有没有安排百晓队布置?” 祖月还是不睁眼睛,躺在方知晓怀里。似乎这些天的不安都没有了。舒服得不得了。至于等会儿的勇士大会,她对方知晓有信心得很。慕容宙那么凶都不是对手,其他人小菜一碟啦。 “你问王勖去啊……详细的我也不知道。王勖是百晓队队正。一切都是他掌握。不过在燕国,在秦国,哪怕是在晋国,我爹应该都有百晓队的人布置……祖家坞当年那么大基业。养那么多人,势力又不小。怎么能不注意各方面反应?要不爹爹怎么一出中流堡就要带着王勖。那小胖子厉害着呢。” 方知晓一怔,王勖那小胖子!整天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说什么都是笑嘻嘻的答应。他们穿越燕国到秦国,在这小胖子的安排下。一个燕军都没撞见!不过他不像陈衍,有事没事就往方知晓身边凑。反而是巴不得大家不要注意到他一样。现在想起来,在慕容家那些日子。王勖时常神神秘秘的不见了踪影。不过当时自己和慕容家的人打得火热,有点时间就和祖月在床嘿咻嘿咻。哪会注意到那个其貌不扬胖家伙! 自己还真是对手那点实力漫不经心!一旦离开了慕容家,一旦不把所有心思放在慕容秋身,反而灵醒了过来!他掀开车帘,低声喊道:“陈衍!陈衍!” 背着双矛,沉着脸骑在马的陈衍立刻转了过来:“家主,什么事情?”方知晓低声道:“王勖在队伍中么?让他马来见我!”陈衍一怔,立刻拨马去找王勖。方知晓坐直身子嘘了一口气,但愿这王勖不要让自己失望! 车门口帘子一动,就看见王勖的胖脸笑嘻嘻的伸了进来:“家主,你找我有事?”祖月不满意的睁开了眼睛,整整自己的头发从方知晓怀里坐了起来。王勖伸伸舌头:“大小姐,我什么都没看见。” 方知晓可没心情闲聊,一把将他扯了进来:“死胖子,老实交代,百晓队在秦国,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王勖一怔,转头看看祖月。祖月却无所谓的看着窗外。再看看方知晓,王勖吸了一口气,圆滑可喜的胖脸一下严肃了起来:“家主,你真的准备动用在秦国的百晓队了么?” 方知晓冷冷道:“如果你真有那么大的能力,就应该知道我的处境。百晓队到底能不能用?” 马车内一下安静了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勖脸显出了一种似喜似悲的表情。终于以最严肃的语调低声道:“既然老家主认定了您,百晓队自然为家主所用……我百晓队建立已经越二十五年。原来是武悼天王亲手创建。他收养后赵犯兽罪家孤儿,培养潜伏。中原历次大战,武悼天王攻灭后赵,与鲜卑激战,直到老家主在河南之地创建祖家坞,能在秦燕夹缝当中生存发展壮大。与其说是老家主的神威,不如说一直是百晓队在默默贡献力量!中流堡不是祖家坞的根基,百晓队才是!当年的孤儿现在都已经长成,在秦国就有庞大的网络可以运用……但是家主您要明白,百晓队是以多少牺牲,多少尸骨才堆积起来的!为了保守百晓队的秘密,多少弟兄就这么死去!” 这下连祖月都转过了脸来,有些吃惊的看着王勖。 这个小胖子,在马车当中,凛然四顾。焕发出了一种不一样的光彩。 方知晓已经听呆了。 “家主目前的处境,王勖完全明白。而且也在计划应对。家主即使不问,王勖也会找机会和家主报告……在秦国,百晓队完全可以为家主所用。家主有什么吩咐,现在就可以交代下来!”说完这一席话,王勖又弯下了身子,露出了习惯性的讨喜笑容。 不过这个时候,方知晓对这个小胖子可没有半点轻视了。他有些迟疑的道:“好……很好……我的吩咐就是……嗯,第一,将阳平公府邸的详细构造给我搞一份。第二,监视着怀素这狐狸精,她的一切动静我都要!第三……嗨,先就这样。想着什么我再告诉你。” 王勖恭谨的低头应是,转身就想离开。方知晓突然叫住了他:“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 王勖回头一笑:“家主手的银光,不是每个家将都糊里糊涂的。属下也多少明白一些……有些事情,家主以后自然就知道了。” 小胖子说完话,跳下车子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方知晓和祖月大眼瞪小眼。 “你爹真牛b,祖家坞还有多少秘密?” “现在这一切都是你的了,你有的是时间慢慢发掘,我也不懂什么的……知晓,我对你有信心。只要不再沉迷在那个丑八怪那里。我的男人将是这个时代最耀眼的……” “过了眼前这关再夸我……老子没你想得那么厉害,现在很多事情还糊里糊涂……” 马车突然停住了脚步,而传来的是阵阵鼓声。声声直入心底!转眼就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直入车厢。掩盖了一切的声音! 方知晓深吸一口气:“终于到啦!打出***一个天地!”温柔的轻触了一下祖月的脸颊,他低头就钻出了车厢。 在车队不远处,又是一队车马,当先马,昂然就坐着那位沮渠蒙敌。也是一身戎装,面色沉沉的看着方知晓方向。只是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又朝另外一个方向示意了一下。 方知晓深吸一口气向鼓声喝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眼前就是一片巨大的会场,木头栅栏绵延不知道有多远,砍伐的痕迹新鲜,显然是才围的。无数黑甲秦军背对着会场肃然站立,一片黑旗招展,遮天蔽日! 无数胡汉英雄的车马纷纷,朝着会场进发。一面大旗就在远方,就是一棵参天古树被整个砍伐运过来竖起。斗大的秦字就在风中招展! 在沮渠蒙敌示意的方向,一个猿臂蜂腰的青年,坐在一匹神骏已极的白马之。背后背着一柄长大的黑色大钺,正转过头来。和方知晓的目光对。这青年脸两道纵横的刀疤,目光如电。一下看得方知晓似乎觉得眼睛刺痛了起来。他身后跟着无数戴着皮帽的家将,个个高大结实。每人脸都是刀疤累累。无论如何不可能是战斗留下的伤疤。未免整齐得出奇。只有一种可能,这些刀疤都是他们自己割出来的! 沮渠蒙敌缓缓策马过来,悠悠道:“代国的拓跋厉鬼……昨日才到的长安。他指明要先和你交手,所以你们都分在了乙字擂……拓跋厉鬼手中,向来是没有活口。方校尉,可要当心了。今后的日子,也许少不了和这位拓跋打交道了……” 方知晓当即差点就想回头喊王勖,***这拓跋厉鬼是谁?自己将来凭什么要和他打交道? 沮渠蒙敌目光悠远:“大帝就要到了,现在这个帝国,是他的。这场盛事,也是为了他……方校尉,请。司徒大人也在等着呢。” 第七十七章 千秋万世 人山人海,呼啸声如雷。 整个长安城的氐人,几乎都集中在了这一个勇士大会的场所!在后赵破碎,冉闵纵横,鲜卑进迫,腹心之侧又有羌人和河西诸凉国为患的时代。成立了自己帝国的氐人,已经变成了一个最为尚武的民族。在国势蒸蒸日的现在,这样一个决出大秦帝国第一勇士的盛会,怎能不让这些结实的氐人激动? 会场极大,四个平整出来的场地每个方圆足有数目。大秦越骑军的骑士骑在河西健马之,排成整齐的队列,拱卫在四个比武场地的四周,长矛排列如林。人马呼出的白气在会场空云蒸霞蔚。数面巨鼓高悬,冬天里也身**,浑身漆黑的昆仑力士奋力击打着皮面大鼓。每个场中的人,似乎就只能听到这杀气腾腾的鼓声! 氐人各门第,各族在长安的代表,浑身甲胄的秦**方重将,在四周搭起的高台面纷纷落座。一些穿着半胡半汉衣冠的汉人高官贵戚也自成一体的聚坐在各自的高台。仆役厮养们环绕在四周,流水价的送暖炉热酒和干果。高台之下,穿着不同鲜艳服色的家将们还有仆役们也都掂着脚想朝越骑军围着的场地里面看去。但是在他们面前,又是大秦拱卫三辅的擒生军拦成一线,不让他们越雷池一步。 在这个会场的正北面,搭着一个黑漆描金,高出所有的高台。穿着黑色镶不同金边甲胄的纯血统氐人武士组成的龙卫军,层层叠叠的遍布高台。一张御座昂然的设在中间,似乎就在等候大秦第一人,大帝苻坚的到来。高台之侧,又是一土堆的高台,香烟缭绕。长袍大袖的祭祀们危然站立,抱臂垂首,也在等候着大秦圣女步高台的那一刻。 当方知晓乘马和祖月陈衍沮渠蒙敌并肩驰入会场,奔向王猛所在的高台的时候。经过路,无数的目光都转了过来。看着有些杀气腾腾,已经进入了状况的方知晓。更多的目光还是落在了方知晓背后背负的那柄闪耀着血光的大火戟。 氐人作为当初后赵石家麾下的一个战斗民族,实在是太了解当初背负着这柄大火戟的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物了!低低的吸气声和议论声汇聚在一起就成了波浪。方知晓几乎觉得所有人都在议论他一样!旁边几处观礼高台突然响起了大声的欢呼声和口哨声,就看见身边的沮渠蒙敌板着脸扬起手示意。方知晓转头向那边看去,就见几个穿着皮裘,梳着小辫,配着弯刀的汉子已经在高台站起身来朝沮渠蒙敌大声的欢呼着。 作为方知晓随侍的陈衍低声道:“西域诸凉国的代表也来啦……”方知晓却没有留意他的话,他的眼光已经落在了旁边一个高台之。那里高悬着一面青色大旗,慕容两个篆字就骄傲的在氐人群中飘扬。高大的鲜卑家将拱卫着这个观礼高台,旁边的氐人武士都刻意的和他们保持着一点距离。慕容垂正端坐在面,而慕容令、楷、宝、隆、麟几兄弟也侍坐在周围。和那些矮小结实黝黑看起来还有几分粗野的氐人权贵比起来,高大英挺的慕容垂肃容坐在那里,自有一种凛然的气度。他转过头来,正好和方知晓的目光撞,居然还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 方知晓却转开了眼睛。慕容家,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过去了。 他们的马队在人们的注视当中来到了司徒府的高台之下,一行人拾级而。就见大袖飘飘的王猛按照晋人的风俗跪坐在那里,和几个披甲的将军谈笑着什么。有的就是氐人模样,有些看起来却象是汉人。那个姓燕的小姑娘却在高台一侧,在一帮晋人侍女的簇拥下,兴致勃勃的朝下打量。 见数人到来,王猛转过来招手微笑:“沮渠,知晓,你们可到了。知晓,感觉可好? 方知晓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正不知道怎么和王猛回话。怀素的事情要不要和他交代一下?毕竟现在自己算是找了他投靠。不过说起来,两人好像也不像合作的关系。初来乍到,拿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个大人物,他实在有些没把握。 王猛看方知晓尴尬的样子,笑道:“知晓,你大可不必如此!沮渠应该和你说了。安顿你,是大帝的旨意。你和我只是同朝为臣,又不是我的家将。不必这么客气啦……来来来,我为你介绍几个人,都是我大秦重将砥柱!你勇士大会之后实领越骑军,正是要请教几位前辈……”说着他就让出了那几个神色矜持的将军。指着一个满脸傲慢之色,氐人模样的家伙道:“这就是我大秦宗室,浦阪侯,折冲将军苻当!苻将军现领三辅八军,正是知晓未来的顶头司。浦阪侯,多了这么一个令燕人丧胆的属下,你当是大大的得了一个臂助啊。” 在王猛面前,满脸傲慢的苻当,也不得不勉强向方知晓微笑了一下。方知晓也低头行礼,却发现苻当的目光只是落在他身后长身玉立的祖月身。 其实祖月一出现在这高台,就不知道有多少目光注视了过来。这个高高个子的女孩子,英气和妩媚完美的糅合在了一起。站在那里,天然媚目左顾右盼,加那一双让人心跳加速的长腿,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中嫉妒方知晓的好命了。 哼,王猛给老子扛下这个大秦校尉的官位。不知道花了多大气力呢。看这个氐人色大叔就明白了。他这么笼络我,还不是为了图月华崅的好处……对不住,月华崅到底什么好处,老子现在还糊里糊涂……一切等拿到苻融的手卷再说……王勖那小胖子靠不靠得住? 胡思乱想的方知晓漫不经心的应付了另外两名重将,都是汉人。大秦云麾将军,领并州诸军事,令狐太守权翼和大秦敢当将军,领洛州诸军事,华阴太守石越。这两位重将都是直面燕国备秦大军,手握重兵的大将。对方知晓倒和蔼许多,也许都是汉人罢。 正说话间,就突然听见一声天崩地裂的欢呼。就看见一骑快马飞也似的穿过了守护斗场的越骑军将士,那些骑士不仅没有阻挡他,反而欢呼着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那冲入场中的人大吼一声,几乎压过了那些昆仑力士全力击打出来的鼓声! 是苻登!氐人心目中的英雄! 这个满面伤疤的汉子穿着一身带着突起铁刺的黑色盔甲,胯下健马几乎有一人半之高。同样咆哮如雷。苻登手中握着一柄两面都带着层层倒刺,泛着寒光的巨矛。冲进了斗场当中,猛的一矛戳入地下。这被人马反复践踏平整,又已经冻得结实已经的地。他一矛下去,那柄丈多长的长矛一下几乎就入地一半!苻登单手握住长矛,胯下那匹已经跑发了性子的健马居然一下就动弹不得! 健马咆哮着人立而起,而苻登猛的拔出了长矛,随着他这猛力一拔。雪土就如一条灰白色的长龙一般腾跃起半天之高!氐人们的欢呼声更大,苻登的丑脸已经是一片狰狞的神色:“大秦第一勇士,只会是我氐人囊中之物!” 吼声犹在,他已经在仍咆哮扬蹄的战马,单手举起巨矛,遥遥指向站在王猛高台的沮渠蒙敌和方知晓! 几乎与此同时,在四处高台同时有人站起。在门口见到的那位鲜卑代人的代表拓跋厉鬼一下甩掉身的披风站了起来。目光死死的落在了方知晓背后的那柄大火戟。而在一处左衽席地而坐的羌族贵人的高台之,同样有一个服色黝黑,嘴角抿成一道有些残忍弧线的青年傲然而立。他的目光越过了方知晓,只落在了他身后的沮渠蒙敌身! 转瞬之间,王猛所在的高台,就成了所有人注目的焦点。 在高台的众人,苻当已经激动得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要不是王猛在身边,估计他也要怪叫起来!权翼和石越只是相对微笑。沮渠淡淡低头,好象身外的事情和他毫不相干一般。方知晓看着这一切,却也激动了起来。这就是他想象中的,期盼中的大场面!他终于不在是某个家族背后无足轻重的跟班,现在人们关注的是他,谈论的也是他!将来为之所折服的,还是他! 慕容家的人,我要你们看着! 王猛微笑着道:“知晓,这次盛会,各族一百二十七勇士参与。除了江左晋人,胡汉英雄,大半已经在此了。今明两日,下面四个擂场。分成四组的勇士们单对单战,马战步战,随你们意愿。胜者守擂成功,负者生死各安天命。最后剩下的四位擂主,将决出我大秦第一勇士……我是很看好你的。就算碰沮渠,你也不要留手。” 老子又和他没什么交情,还用你说。方知晓捏捏拳头,觉得以前的精力似乎已经全部回到了自己身,现在就渴望一战!他身边的祖月却歪着头不解的问道:“那不是越晚出场,越有利么?再厉害的人也会打得筋疲力尽。大家都不先出场怎么办?” 听着她的话,王猛只是一笑。而在高台一角为热闹气氛兴奋得小脸通红的那个燕丫头。却回头不屑的看了祖月一眼。那个苻当却笑道:“话不是如此说,这位应该是祖家坞的祖姑娘了?大家都有眼睛,如果你不是真的有败尽天下英雄的本事,谁又敢在大帝和这么多豪杰面前自称大秦第一勇士了?偷奸耍滑,那是汉人……那是胆小鬼才干的事情,我们氐人英雄绝对不会!”他总算想起王猛祖月都是汉人了,还算转得快。 而王猛不过只是对他的话报以淡淡一笑。 败尽天下英雄!方知晓已经为这句话热血沸腾了。经历了那么多郁闷的事情,也许只有这样的一飞冲天,才能让他足够的扬眉吐气!他转过头狠狠的撞了那个拓跋厉鬼的眼神。想找老子单挑,那就来! 拓跋厉鬼在远处不屑的一笑,方知晓也朝他比了一个中指。妈的怎么还不开始? 金鼓之声突然又大作,场中的苻登已经滚鞍下马,拜伏在雪土当中。场中近万氐人战士也发出了整齐的声响,全部都拜伏了下去!昆仑力士的鼓声越来越急。接着就是悠长的号角之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恭谨的站了起来。转向北面那个最高的高台。就见阳平公苻融率先在数十卫士的拱卫下,穿着一身重甲,板着脸大步从后走出:“我大秦大帝驾到,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听见靴声隆隆,率先走出来的是比龙卫军更亲信的龙卫班直军!数百盔明甲亮的氐人最亲贵家庭子弟组成的扈从,遍布了高台下。所有人就等候着最后大帝的出现。没有等候太长时间。就见苻坚也已经是一身戎装,头戴金盔。按着腰间长剑,傲然的出现在高台之! 如果说那日迎宝郊天大典他全然是宗教气氛十足的模样,而现在他就是十万氐人武士的统帅,随时准备用手中长剑吞食天下的帝王! 场中突然安静了一下,接着就是震天的喊声:“万岁万岁万万岁!”苻坚冷然扬手。吼声立止。鼓号之声突然变得悠远起来。苻坚御座之侧的土堆高台四周的烟气一下更多的喷涌而出。不可言状的香气弥漫了整个的斗场。 一片朦胧当中,就看见一个素服长发的女孩子美好的身影,在烟气当中若隐若现。一步步的朝高台之走去。风吹起她柔顺的长发,闪耀着点点的金色。她赤着秀美的纤足,比周围的雪更加洁白。烟气稍稍淡了一些,所有人都看清了她这时无比圣洁的面容。女孩子长长的睫毛垂着,一阵风吹过,让人只能感到她的柔弱。 祭祀们吟唱起语调高古的各种歌谣,也许是祭词,所有氐人拜伏得更加的深了。那边站着他们现在的帝王,他们追随的偶像。那么现在进行的一切,代表着他们的先祖,他们这个民族的历程,他们这个民族心灵和精神的寄托! 女孩子走到了土台的最高处,闭着眼睛对着苍冷的天空扬起双手抬起了头。她秀美的颈项似乎就在风中颤抖。一缕冬日的阳光突然刺破乌云撒在她的身。让她整个的身影都变得虚无飘渺了起来。在这一刻,炯非人间气象。 所有氐人突然情不自禁高呼:“我大秦圣女!我大秦圣女!” 站在远处的方知晓却将手握得死紧,心脏在这一刻似乎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自己以为已经可以面对,而且也下了最大的决心。为什么现在却这么难受? 祖月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方知晓回头感激的一笑。 苻坚的声音突然金铁交鸣一般的响起:“这里聚集的是天下无敌的勇士们,为我大秦祈福的是天才会降生的圣女,浩浩江山为证,我大秦为何不能千秋万世?” “勇士大会开始!” ~~~~~~~~~~~~~~~~~~~~~~~~~~~~~~~~~~~~ 今日才知道陈晓旭去世。这段时间好像沉入了水下,隔绝于世。 她还是走了。出家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她不是爱炒作的人啊?果然只是一个告别,一个了结。 这个女子生活在里还是外,恐怕我们已经无法看清。 对于我们这些七十年代生人的家伙来说,张国荣已华丽蹁跹的坠落,罗文和甄妮的铁血丹心早成绝响,林妹妹又质本洁来还洁去。 我们早已从青春的河流了岸,看着自己日见扩张的啤酒肚发呆。 算了,码字去…………本来就不适合小资充什么大尾巴狼…………胡言乱语结束。 第七十八章 拓跋厉鬼 当的一声锣声响亮,数十支号角长鸣。欢呼声此起彼伏的响起,苻坚已经在自己御座坐下。摘下金盔支着头含笑看着眼前这一切。他身旁侍立的就是苻融。也笑着对自己哥哥指指点点。 至于慕容秋,早已在越来越浓的烟气中走下了高台,不见的踪影。 蹄声响动,早就有按捺不住的十余名骑士,穿着各种各样的甲胄。飞一般的驰进了四个斗场当中。各个高台响起了不动腔调的呼喊打气的声音。王猛回头看着跃跃欲试的方知晓:“准备好了?沮渠在甲字擂。知晓你在乙字擂。苻登在丙字,姚苌那个老羌的侄子可在丁字。知晓,就你这两天对手最强,有信心没有?” 王猛对自己这么温和,到底想在自己身图多少东西?方知晓总下意识的回避着王猛的好意。有些事情,在自己掌握了确实情报之后,才能做出决断。这个时候他的心思完全在面前的斗场之!他看了一眼已经转身走下高台的拓跋厉鬼,哼了一声:“不就是那个满脸刀疤的家伙么?司徒大人,你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听着方知晓的狂话,王猛台的人忍不住都诧异的看了过来。那个燕丫头又不屑的哼了一声。沮渠蒙敌却自顾自的在检查身的扎束。根本没管方知晓说什么。苻当冷笑一声:“拓跋厉鬼是代国重将,又是代人一大部落之主,大帝对他到来都客客气气,你凭什么敢说如此狂话?侥幸伤了慕容宙很了不起么?” 方知晓没出声,回头示意陈衍将他的甲胄拿来换。自从服用了怀素的丹药之后,这些日子一直不对劲的身体也恢复到了倒回谷那时的颠峰状态。虽然不再有狂暴时的巨大威力,但他不相信还能有人比慕容宙还要厉害!他朝几人施了一礼,在陈衍的帮助就将自己在祖家坞时常穿的锁子甲套在身,祖月也走了过来,帮他佩戴肩腿处的甲叶套。等将头盔戴好,用力勒紧颌下皮带之后,方知晓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勒在河南之地单骑冲阵的时候!杀气腾腾的朝几人微一点头,转身就朝下走。 王猛站了起来,走近方知晓,又转头看看仍然满脸不以为然的三位军方重将。淡淡道:“小心,拓跋厉鬼和弥勒宗的人一前一后抵达长安,据说弥勒宗也是先去了代国再抵秦国的。你已经是秦国校尉,不要在代人面前弱了威名。去。” 嗯?方知晓一怔,又和怀素那狐狸精有什么关系了?不过现在他根本也懒得想那些自己想破脑袋也不明白的复杂难明的关系,一切等老子打完这一架再说!深深再看祖月一眼,祖月却是送男人出征一般的肃然表情。 他突然大吼一声,一下从背后拔出了大火戟。周围一直关注着这里的不少人们都忍不住发出了吸气的声音。没想到今日在秦都又能见到大火戟的风采! 老子来了! 在慕容家的高台,一帮慕容子弟都神色复杂的看着斗场当中开始的争斗。这些一向心高气傲的鲜卑男儿竟然是说不出的郁闷。圣女是他们的妹子,不能去争夺。好容易勉强接受了方知晓作为慕容家代表,结果又反出了慕容家!这让他们家族丢了多大的面子?要不是在秦国要处处小心,方知晓死了十回都有了!这种大场面下没有他们慕容家男儿参与,如何称得是真正的勇士大会?妹子成为秦王笼络天下勇士的工具,虽然可以让他们家族更深的融入秦国,但是什么时候慕容家才能在极盛的氐人的阴影下,恢复往日的荣光? 看着那个穿着简单铁甲,披着白熊皮毛的披风,头盔打造成凶猛鹰状的另一个鲜卑男儿策马冲进斗场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加的强烈! 在方知晓还没马的时候,拓跋厉鬼早就在他代人家将一片粗豪的助威声中冲进了乙字斗场。一名氐人军官正和北凉国秃发部落的一个勇士正在狠斗。两人在做马战,两柄长矛互相击刺几下就双双折断,正发狠拿着矛杆互相乱打。两匹健马嘶鸣着兜着圈子。战马都被他们下裆压住,欲奔不能,只能嘶鸣着刨起满天雪土。正打发了性子,就听见拓跋厉鬼远远的大喊了一声:“就凭你们还在这里丢人现眼,都给我滚!” 战马踏出的雪尘中就看见这个剽悍快捷的家伙策马直冲了过来,这家伙胯下一匹黑马,比苻登那匹健马还要高大,眼睛居然是血红色,马尾未经修剪,足有近丈长。冲过来的气势,有如山摇地动一般!那秃发部落的汉子最是野性,大吼一声已经掉头扑了去。拓跋厉鬼背着的大钺都懒得取下,一把就抓住了他刺来的半截矛杆。那秃发部落汉子反应极快,一边发力硬夺,一边就想摘鞍囊里面弯刀。却没想到拓跋厉鬼出手如电,另外一只手不知道怎样一长,就已经伸过去抓住了他的皮甲。大吼一声,已经在马将他头脚下的举了起来! 在不远处的那名氐人军官,只觉得眼前一花,根本没看清拓跋厉鬼的动作。和自己打得不分下的对手就手脚乱舞的被举在空中。他一夹马腹,硬着头皮就想冲去。大帝在,自己无论如何不能退缩!眼睛又一花不知道怎么拓跋厉鬼连人带马已经冲到了面前,那秃发部落的汉子已经被他夹在了肋下,另外一只手已经抓住了他的半截长矛,手腕一滚就夺了过来。反手一记敲在他头盔,顿时象被大锤敲了一下。惨叫一声就滚落了下来! 拓跋厉鬼夹着那昏头昏脑的秃发汉子兜了个圈子,就看见两骑从不同方向冲来。一都是氐人军官的模样,都平端着重大的长矛,弯腰摆出马冲锋的架势向他冲来。观看的氐人们也忍不住大叫:“一对一!一对一!”但那两个氐人军官真的是同时催马而,根本没想过合击。机缘凑巧变成这样,也已经骑虎难下了。 拓跋厉鬼大吼一声,那秃发部落的汉子已经头脚下的被他朝左侧的氐人军官扔去!左侧的氐人军官下意识的扬起长矛就想将他挑开。但是那秃发汉子也是部落千挑万选的勇士。只是碰到出手如电的拓跋厉鬼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看到长矛挑来,一把就抓住了长矛。轰的一声摔落雪土,手还下意识的抓着长矛不放。结果拉得那氐人军官也一起摔了下来! 右侧过来的氐人军官才看到那秃发汉子被扔出去,不知道怎么的拓跋厉鬼的马头就转到了面对他的方向。这次不用拓跋厉鬼动手,两人还差十几步距离。拓跋厉鬼胯下的健马突然长嘶一声,竟如虎啸!那氐人军官胯下雄骏的战马后蹄一软,就这么坐倒在地!这一下那军官也扣不住马镫,一下从马头前面翻滚着跌了下来!长矛也啪的一声折断,在地摔了个盔歪甲斜! 不过短短一瞬的时间,拓跋厉鬼就一连打发了四个对手。乙字擂周围的观众,都被震慑得连喝彩声都叫不出来! 方知晓正骑马从高台后面转过来,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不知怎么的,突然在脑海中想起了一部电影,梁小龙假模假式的说什么:“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现在才看到世竟然有人能如此之快!和慕容宙的雄浑威猛,完全是两个极端! 还有他那匹马,简直是***变异生物啊!真是个硬对手! 一直观战的苻坚也一下从御座坐直:“好快!” 苻融苦笑:“大王这下明白了这家伙为什么能在十五天踏破十七个柔然部落了……代国之鹰名不虚传,还有他那匹草原的马王!” 苻坚脸色有点不快,代人虽然参加勇士大会算是示好的举动,自己也着意笼络。但是看着氐人被打得这样落花流水,心胸再广也忍不住郁闷。他摸摸胡子:“苻登能对付他么?” 苻融淡淡一笑:“大王,还是先看看这位咱们秦国新鲜出炉的校尉,方知晓的。” 苻坚看了自己弟弟一眼,又看看方知晓。无奈的对自己弟弟一笑:“你和王司徒现在究竟在搞什么鬼!” 方知晓和拓跋厉鬼的目光遥遥撞,转眼就迸出了火花! 面对这个也许不逊于慕容宙的对手,方知晓浑身的精气神都提到了最高点。再不打话,催马就冲了过去。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近来声名雀起,护送天命重宝击败慕容宙来到秦国的这个家伙对着已经名震草原越十年的拓跋厉鬼的碰撞。 看着方知晓冲过来,拓跋厉鬼却是一笑,从马跳了下来。正准备将马速催到最高的方知晓莫名其妙下勒住了马,拉得自己的坐骑都高高的人立了起来。一声长嘶之后落地,溅起的雪块几乎都落到了拓跋厉鬼的脸。方知晓怒道:“你想打不想打?” 亏他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连万一自己战马被那匹变异生物吓倒之后怎么就地十八滚然后反击都考虑到了。这家伙居然来了一个下马! 不过倒也正好有机会近距离仔细看这个家伙。除掉脸的伤疤,这家伙浓眉大眼,鼻挺口方,眼睛又大又亮,竟然是个相当英俊的家伙!不过二十**岁的年纪。猿臂蜂腰,体形健美到了极处。穿着精铁打造的兽头盔甲,披着白熊皮的披风,戴着鹰型头盔。英气勃勃也到了极处。 这家伙哪里冒出来的?历史不及格的方知晓恼怒的想。 拓跋厉鬼一笑,招手让家将将自己坐骑牵走。方知晓的马果然畏畏缩缩的不敢靠着那头红眼睛的马形怪物。拓跋厉鬼笑道:“你的战马比我的吃亏,咱们步战。领教一下你的大火戟!”说着就露出了一嘴白牙,举止潇洒自若也到了极处。 看到他,方知晓突然想起了祖铁。 他慢慢的翻身下马,将大火戟横在了胸前。拓跋厉鬼的眼睛就从来没有从这大火戟离开。一直跟着那血红的锋刃缓缓转动。 “……一直听说汉人当中有个盖世英雄,但是在我长大了之后他就死了。后来听到草原的人们说起了他的事迹,我就想,这辈子恨不能让他和我交手一次!草原男儿佩服的就是英雄,你叫方知晓不是?我也听说你击败了慕容宙,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也许这次秦国之行,最大的运气就是能碰见你!” 方知晓哼了一声,全心戒备。越来越看这小子不顺眼:“你敢说你没打圣女的主意?”他可没留意到自己说话的口吻象吃醋的丈夫。 拓跋厉鬼正在取下背后的大钺,听到他的话之后突然仰头大笑:“我们草原的女子要能喂马生儿子射箭割皮子。那个圣女弱不禁风的,是她伺候我还是我伺候她?我就想痛痛快快的和你打一架!再说美女,你是没有见过我的小妹子!” 他的目光突然严肃了起来,杀气慢慢的透体而出,逼得方知晓脸的汗毛都开始倒竖:“我们这些人,天生就有成为勇士的天赋。勇士的生存意义就在一场接一场的恶斗,一场接一场的胜利当中。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这是咱们的命!” 方知晓大吼:“你***到底想不想打?口水多过茶!” 拓跋厉鬼一声长笑:“来了!” 快!真***快! 方知晓就感到对面这个刀疤家伙的大钺带着比天气还要冰冷的寒气在他的周围飞舞。似乎到处都有它的锋刃在闪动! 刀疤家伙一出手就是疾风暴雨一般的攻势,在方知晓的眼中看来,他的身子象飞舞了起来。同时有七八柄大钺向他攻来一样!风声连成一片,宛如厉鬼呼啸,也许这就是这个家伙名字的来历! 他大吼着拨动手中大火戟,头一两下还试图和他兵刃硬碰。能硬扛慕容宙的气力怎么也把他的兵刃磕飞。但是转眼间他发现自己就只能防守! 在这样的压力下,一直锻炼不懈的大火劲力派了用场。虽然他的眼睛跟不对手的速度,甚至连思维也反应不过来。但是在浑身流动的大火劲力,却自然对场中每一点气劲变化做出反应,叮叮当当的四下迎接着大钺的劈刺。而拓跋厉鬼的兵刃和大火戟一沾就走,接着从更不可思议的角度以更快的速度攻来! 方知晓一开始就陷入了苦战,居然连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拓跋厉鬼一边打还一边笑:“就这点本事?” 去你妈的!这下方知晓连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每一记迎击都是毫无保留的全力迎击。大火劲快速流动。却仍然保持了自己动作的速度。交手短短一瞬,他觉得自己动作也是越来越快。和拓跋厉鬼每一记的碰撞虽然短暂。但是他都能感觉到拓跋厉鬼的大钺每一下都能被多磕出一些距离。再击刺回来的速度稍稍就打了一些折扣。此消彼长之下,终于抓到一个机会,大火戟奋力的就挥出。当的一声狠狠撞了拓跋厉鬼不得不横过来招架的大钺。蓬的一响,方知晓鬼神般的大力涌过去,强悍如拓跋厉鬼也生生退了两步! 大火劲运用之下,自然的遇隙直进。方知晓连人带戟都成了一道绝对笔直的直线,猛的直冲了过去。去势之急,两边雪土都一下被卷起。 拓跋厉鬼的身影一下却拉得更远,他贴着雪地,不知道怎么的身保持不动,却一下滑开了一丈多远的距离! 大火戟击刺到尽头猛的顿住,落在空处的劲力如此之大,带得戟头乱颤,就荡起一片血光。蓬的一声,激得周围雪土爆炸一般的向四处溅开! 这一戟之威竟然如斯! 在人们的喝彩声还没有响起来之前,拓跋厉鬼的身形突然跃起,真如一头猎鹰般的俯冲而下。借着方知晓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时候直扑过来。大钺猛刺向方知晓的肩背处。钺头两边六根小枝都带着倒钩,这一下挨结实了,方知晓半个身子大概就可以进废品回收站了! 弃戟而退还是怎么办?念头电闪一般在方知晓脑海当中转过。自己身体却已经自发动作。握着大火戟的右手一下撒开戟杆握拳反击,手臂的动作当然要比长大的大火戟回来快得多。蓬的一声就敲在了大钺之侧! 钺小枝透过皮手套扎入了方知晓拳头之中。从指缝当中滑过。顿时痛彻心肺。但是这一拳也扎扎实实的打在了钺头之,火热般的劲力如火卷至。身形还在空中的拓跋厉鬼浑身巨震。一下落地。而方知晓这情急一拳牵动了体内勉强平复的大火劲力。灼热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又吼了出来,连手的疼痛都暂时忘记了! 电光火石之间,方知晓已经一把抓住了钺杆。手指被钺头小枝顿时划得血肉模糊。但是他不管不顾的左手已经回转大火戟,横着朝拓跋厉鬼腰侧扫来。以他的大力,这下打着了。估计拓跋厉鬼的下半身也可以折叠打包了。 这下变成了拓跋厉鬼是不是弃钺而退? 一个白色的影子突然劈头盖脸的朝方知晓头卷来,视线被挡的一瞬间。就感到自己右手发力硬夺的大钺那头一松,似乎拓跋厉鬼已经放手。但是一道劲风又扑面而来。看不清周围形式的方知晓只能下意识的丢掉手中大钺,双手握戟暴退数步,将大火戟展开。那边丢出背后披风拔出弯刀的拓跋厉鬼也同时后退,在大钺还未落地的时候一把抄住。 当那领白熊披风落在雪地之的时候。两人稳住了身形,眼神都带着疯狂的战意狠狠撞。方知晓右手已经血肉模糊,而拓跋厉鬼也嘴角血迹殷然,是吃了方知晓两记大力撞击的结果。特别是后来那一拳,那种灼热的劲力让拓跋厉鬼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刚才两人闪电一般的进退已经让周围所有的人都看呆了。除了其他斗场传来的喊杀声,连鼓声一时都安静了下来。 喝彩声突然发疯一般的爆发了出来,多半都是冲着方知晓而去的。无论如何,他总算挫了那个在秦国土地耀武扬威的鲜卑人的气焰! 但是两人的目光当中只有彼此的身形。 “再来!” 第七十九章 第一天 喝彩的声音象疯了一样爆发而出,在王猛所在高台之的几位秦军重将都站了起来。苻当转过头来看着王猛的眼神已经有些异样,石越却微笑道:“恭喜司徒又为我大秦添一员猛将!可惜是在三辅八军,要是在我并州备燕军中,可有大用。” 王猛只是淡淡微笑:“看看再说……关于这个方知晓,也许还有惊喜在后面。” 祖月更是兴奋得直跺脚,脸涨得通红。他们这些祖家坞败亡而来的人,也有这么扬眉吐气的一天! 场中两人却没有半点私心杂念,只是狠狠的互相对视着对方。拓跋厉鬼已经没有了当初轻松的神色。他出手如电,身形进退如神浑然天生。纵横大草原十年,带着自己的鹰为图腾的部落隐然已经成了代国一个重要部落势力。 在自己悍勇天成的基础,中原一大重要而神秘的势力也有高手专门打磨过他的功夫。他也远远超越了那些传授他战斗技巧的人。拓跋厉鬼鹰旗到处,柔然,丁零,鲜卑诸大部落,谁敢不卖他面子?已经是北疆难逢敌手。这次抵秦虽然是另有安排,但是以他在代国半独立的豪酋地位,哪里用得着给代王拓跋什翼犍当这个示好的使者。更大的理由恐怕是为了在这个勇士大会会会天下英雄。 当初只是冲着长安城的沮渠蒙敌和那个苻登而来,后来却听说冉闵大火戟传人居然也出现在了长安!如果他有什么非一战不可的对象,那么就是已经成为神话的大火戟的主人。哪怕只是那位武悼天王的传人也成! 但是稍一交手进退,拓跋厉鬼顿时就觉得自己小视了天下英雄。面前这个黑小子果然有鬼神般的大力,自己虽然以轻捷进退见长,但在草原也是横推八马倒,倒拽九牛回的豪力汉子。接到他的每一记碰撞,居然都给震得眼前发黑,虎口发麻。稳不住自己得身形!特别是那最后一击,这黑小子一拳打来,顿时就感到浑身都灼热了起来。眼睛看出去似乎空气都被热浪蒸腾得扭曲了。差点就要吐一口血出来! 而且还不仅仅如此,这小子的动作居然也快得出奇!自己和别人交手,哪怕在万军从中也进退自如。敌手还没看清他动作,他往往就斩将搴旗退出战圈。再来下一轮扑击。但是现在这一轮交手,这黑小子不仅完全跟了他的动作,而且还有余力反击!怪不得怀素这么看重他…… 自己这趟秦国之行,果然来对了! 方知晓这个时候虽然身形也端凝如山,但是有苦自己知道。面前那刀疤小子真是快得出奇!不仅出手快,反应更快。每和他周旋一个进退,似乎就是死生里面走了一遭回来。有时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应付过来的! 而且自己引以为豪,可以对抗慕容宙的大力,也没把别人怎么样。到现在不仅兵刃还拿得稳稳的,血都没有吐一口! 打完慕容宙自己觉得可以小视天下英雄了,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还有如此多的万人敌存在! 更难受的是刚才危急之中下意识的那一拳似乎牵动了体内勉强平衡的大火姵的劲力。胸口就有如一团熊熊火焰在燃烧一样,憋得他眼前金星乱冒。虽然站在这里虎视眈眈,体内却不舒服到了极点。就算现在能勉强平复,谁知道再斗下去会不会来个突然爆发。 拓跋厉鬼突然一笑:“好大气力。” 方知晓勉强也发出了声音:“你也很快。” “再来?” “怕你我是乌龟。” 在助威喝彩的声音达到最高点的时候,两人身形微微一动,咣当的又撞在了一起!一记两记三记。都是硬碰硬的撞在一起。每一下碰撞激起的声音都震耳欲聋。锋刃相交就是一流火星四溅。两人都扭曲了脸大声狂呼,几下硬碰硬两人都是打得酣畅淋漓! 一直静静观战的慕容垂突然摇头:“不对!” 慕容令已经看得心旌摇动,恨不得自己也下场见识一下。听见爹爹发话,下意识的反问:“怎么不对?” 慕容垂脸色凝重:“拓跋厉鬼再游斗下去,拖也拖死了方知晓,怎么突然和他硬碰?” 方知晓可不管那么多,这几下硬拼,全身气力都着在了实处,竟然是说不出的爽快!对面的拓跋厉鬼每接一记就后退两步,三记下来退了六步。就看到方知晓步步进逼。氐人观众喝彩声音更响得如山呼海啸一般。 连御座的苻坚都微微直起了身子,神情关注的看着两人的狠斗。如此英雄对决,苻坚征战一生看到的也不多! 当当当的又接连拼了几下,拓跋厉鬼虽然步步后退,但是仍然在酣斗中高叫:“痛快!痛快!”方知晓打发了性子,等会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痛快! 打到激烈处,他也忘了压制自己体内那股灼热的劲道。自然的那股劲气就随着每一戟挥出而彭湃汹涌。虽然灼热得浑身经脉无一不痛。但是那种感觉,反而加倍激发了他得战意!管他将来如何,痛快打完这一架再说! 拓跋厉鬼渐渐应对得吃力,劲风激荡之下,满含的热气让两人周围的雪都在滋滋的融化。升腾起一片片的蒸气,渐渐笼罩住两人的身形。猛的又一戟相交,拓跋厉鬼要紧的牙关终于溅出了一口火热的鲜血。大钺被震得向扬起。这种机会方知晓怎么可能放过。大吼一声就挥戟直进,速度已经又提升一层。人们根本看不清他身形如何动作,大火戟已经就逼近了拓跋厉鬼的怀中! 以方知晓现在的全力而出,实在没有半点留手。这一戟刺中,这代国使者,就再也不能回到了草原了。 一声鹰啼突然在方知晓耳边响起,这绝无可能落空的一戟就戳在了空处!那柄黑色大钺已经没有了主人。被大火戟一带,嗡的一声就激了半空。风声突然在方知晓头顶响起。眼睛向一扫,就看到一个鹰盔正对着他的头盔。拓跋厉鬼已经头在下脚在的几乎和他的身形垂直,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过来。右手握着一把刚才短暂出鞘过的弯刀。这个时候根本看不清楚形状,只能看到一泓耀目秋水在吞吐不定。这弯刀正指着他的脑门。 这家伙刚才的动作,还不是他最快的速度! 这个时候也只能故技重施,伸手就去抓那柄弯刀。动作虽然来得及,但是看那光芒,就知道是柄神兵利器。保住了脑袋,那也可就保不住手指了。但是方知晓已经无从选择,身体更下意识的在反应过来之前动作,一把就抓向那团精光闪耀! 入手之处却不是冰凉的兵刃,而是拓跋厉鬼的右手。那柄弯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没了踪影。耳边突然响起拓跋厉鬼低低的声音:“这是还怀素的第一份情!” 轰的一声大响,方知晓已经抓住拓跋厉鬼的右手将他挥了出去。整整扔出去二十多步远。他在空中一挺身,稳稳落地。就留下方知晓呆呆的站在那里。 喝彩鼓掌的声音在短暂停顿后又轰然响起。昆仑力士更是重重的敲起了鼓声。周围的越骑军骑士长矛敲击盾牌的声音更是响成整齐一片。整个斗场就像开了锅一样! 拓跋厉鬼被方知晓扔了出去,手中兵刃已经打飞。这样还不算分出了胜负么?拓跋厉鬼扫了方知晓一眼,面无表情的转向高台的苻坚:“北荒野人,输得心服口服。” 苻坚已经站了起来,捋着胡子哈哈的笑:“元武王辛苦了,今日只是较技。英雄际会,不过是大增我秦代兄弟之谊。谈什么心服口服?” 方知晓呆呆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真想吼出来老子不要你让!要是真能融合了大火姵的劲力……看着拓跋厉鬼一鞠躬洒然而去。他也知道现在自己该做什么。慢慢走过去拾起拓跋厉鬼丢下的大钺,穿过越骑军走到苻坚高台之下,躬身将大钺捧在手:“越骑校尉方知晓,还算没有丢我大秦的脸!” 看着苻坚一脸欣喜的站起来。王猛微笑着在远处点头,那个燕丫头却叫了起来:“这个傻小子怎么学会这一手的?” 苻坚在苻融和龙卫班直军的拱卫下快步走下了高台,伸手接过了大钺。大笑道:“好好好!方校尉赏缎百匹,鼓吹一部,为他今日之胜贺!”方知晓抬起头来,第一次和这大秦之主面对面的接触。苻坚比印象中还要矮小,看着方知晓的神色却满是欣赏鼓励的意思。自有一种大度。以他的地位,举止却是相当自然,毫无帝王身份的做作之处。怪不得一场勇士大会,集合那么多英雄,就是为了能在他旗下效死。 苻坚拍拍方知晓肩膀,却不接那大钺,转头对苻融道:“让龙卫军以仪仗将元武王兵刃归还,同样赠缎百匹,鼓吹一部,今日秦代英雄一战,实在是壮观气象,胜负不过小事。明白了?”苻融正含笑点头应是,就听见丙子擂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所有人都转头看去,就见苻登已经在场,抓住了身穿皮甲的勇士,坐在健马之就已经将他高高举起。那家伙的长矛早就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苻登似乎还狞笑了一下,猛的抓住了那家伙两腿用力一劈,难以形容的一声轻响,那手足乱舞的倒霉家伙已经被撕到了腰部! 血雨纷飞。这一下高台之,不知道有多少贵妇要晕了过去。连方知晓都是一阵恶心。苻坚脸微微有不忍的神色:“苻虎痴还是这样……伤的是谁?” 苻融神色不变:“西河羌人部落的勇士。” 苻坚一摆手:“厚葬,安抚其家。融弟,管束一下这个家伙!”说罢自顾自的登台去了。苻登犹自举着那血淋淋的尸首大吼着在场内转来转去。这个平日和方知晓相见只觉得朴实有礼的家伙,了斗场居然比方知晓还要疯! 一天战罢,方知晓连败十九人,少有人是他一合之敌。他的大力和大火劲配合。出尽了风头。苻登败九人,亡九人。一个下午无人挑战。那个姚敌和沮渠蒙敌都未曾下场,甲字擂和丙字擂变幻了七八个擂主。 但是让在场数万人最津津乐道的,还是方知晓和拓跋厉鬼的那一战。原来对方知晓秦国权贵们只是知道些他反出慕容家的八卦,现在谈论的却是他的勇武。如此乱世,这样一名勇将有多大价值谁都明白。谁也不怀疑投入了王猛门下的这个慕容家前家将将是秦国冉冉升起的一个人物。 但方知晓回府休息的途中,却只是全力在压制体内蓬勃燃烧的乱流。这个问题必须尽快解决!才到府中,还没来得及和祖月说两句话。陈衍就快步走了进来:“王勖回来了!” 方知晓猛的站了起来:“快让他进来!” 第八十章 弥勒宗 看着王勖走进方知晓的会客厅的时候。方知晓和祖月看这小胖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马车一席话,让这个在战斗中实在没什么勇武表现的小胖子一下就变得重要了起来。方知晓还有一个好奇,百晓队的潜在实力到底有多大?不过估计自己问了,这个一向滑不溜手的家伙也会和自己打哈哈。看他把百晓队实力瞒那么久就知道。自己这个家主还真是有些有名无实。他对陈衍施个脸色。陈衍立即招呼使唤人都退了下去。 王勖微笑道:“恭喜家主今日大展神威,击败拓跋厉鬼。家主在秦都的威名,可是又了一层啊……” 提起这个方知晓就郁闷,他摆摆手:“不说这个,打完全部才知道。吩咐你的两件事情办完了么?”王勖左右看看,恭谨的在方知晓面前跪坐下来,从怀里取出一份绢帛,很有些郑重的放在方知晓面前:“阳平公府邸占地广大,戒备森严,龙卫军一部是秦主亲赐的仪仗给阳平公,家主如果对阳平公府邸有什么打算,那是极不容易……” 方知晓一把将绢帛抢了过来,摊开一看就觉得郁闷。还***和怀素给他的差不多,黑糊糊的一团!让这些家伙学点平面几何就这么难?他可不管阳平公府邸结构图是多么难以搞到的东西,王勖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动用了怎样的资源得到这一切。面色马就难看了下来。好歹没有失望的叹一口气。 王勖看看他脸色,没有说话。 方知晓合绢帛,认命的准备等会两份对照,好好的研究一下。开口问道:“怀素已经开始监视了么?能不能说说弥勒宗到底是什么来历,怀素那狐狸精这次来秦都,到底有什么打算?” 王勖笑笑,胖脸还是一副温和可喜的样子。马车那个严肃庄重的百晓队首领的形象实在很难和眼前这个人对照。他坐直了身子,娓娓道:“弥勒宗来历已经很久远了……” 自从东汉年间,佛教开始传入中原以来。这个天竺小邦传来的宗教,在中国自然就有了多种变种。随着社会渐渐奔向汉末的动乱年代。弥勒降世,拯救苍生的说法就越来越深入人心。在中原特别是关东一带,越来越有其势力。大汉帝国崩塌前夜,那些黄巾军喊出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不少有识之士竟认为是也不过是弥勒降世的另一种说法! 随着汉末三分,晋国建立。当权朝廷对弥勒宗的打击也越来越大。当时弥勒宗佛尊释明远在邺城被烧死。弥勒宗作为一个影响深远的宗教团体也暂时沉寂。但是随着晋末的大乱,中原百姓民不聊生,越来越期望能有什么人能降他们从这白骨遍野,各族互相攻杀的空前乱世当中拯救出来。弥勒宗几乎是立刻的复兴,在中原拥有最多的信徒,最广泛的影响。弥勒终将降世,结束乱世也成了最多人的信念。 杀入中原的各个民族几乎很快的接受了佛教作为他们的宗教信仰。匈奴刘氏大概是最后一个打压弥勒宗的政权。而传到后赵石氏的时候,弥勒宗当时的佛尊佛图澄成了后赵君主石虎最敬畏的偶像,几乎对他是言听计从,在后赵广兴佛寺。弥勒宗的影响力也越发的加大。几乎成了中原各族之间完全可以和他们抗衡的一种势力。这下更得到了有志于中原各族的追奉。如果说他们当初还只是看中弥勒宗在中原百姓的影响力,不知不觉到了最后,就成了他们民族的宗教信仰。佛图澄在后赵崩溃以前死去,后赵也随即灭亡。奋起的武悼天王冉闵却将境内的氐人和弥勒宗一起扫荡。以冉闵的神武,当时已经拥有了僧军的弥勒宗大受重创。自然就和在东北崛起的慕容鲜卑和在西北崛起的氐人秦国结合。三方合力之下,冉闵魏国终于轰然落幕。而弥勒宗自然就成为了秦燕两大强国举足轻重的宗教势力。影响力之深远,不在独立建国之下。 秦燕虽然逐渐交恶,但是弥勒宗的地位不受影响。佛图澄之后的佛尊久久未决,或者无人知道究竟是谁。现在弥勒宗最受顶礼的偶像就是这位怀素比丘了。她常年居燕,却在秦国也有崇高的地位。几次在并州五台山开坛**,秦燕百姓云集,河东那么紧张的军事对峙情况都为她的到来而开放。据传还有不少秦国权贵改换身份前往,而燕国就算知道,也不敢在怀素座前对那些秦国权贵下手! 此次怀素居然从燕抵秦,为秦国举行祈福法会。天下人都认为这是弥勒宗已经看好秦国将最终一统中原。而燕国居然也不敢阻止怀素的离开! 听着王勖娓娓到来,方知晓有些目瞪口呆的样子。没想到那狐狸精那么大来头!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怀素是经过代国来的,可是?” 王勖一怔:“家主已经知道了?怀素正是经过代国而来,被代王拓跋什翼犍还挽留了几日。她的随从除了自己原班人马,还有大批的代人武士化妆成弥勒宗力士跟随。却无人知晓。谁也不知道她带那么多代人武士来干什么。” 方知晓脑子飞转,喃喃道:“代国……代国,秦燕之间,怎么多了一个代国……怀素针对我做了那么多事情,还要和我做交易,她到底想做什么?” 他下意识的看看祖月,祖月正懒洋洋的伏在几,事不关己的耸耸肩膀。这长腿妞,除了整天叫着要他出人头地,回去报仇,脑子比自己还简单。以后也就能帮他生儿子。 王勖却郑重的道:“代国也是鲜卑血统,在北方草原和慕容鲜卑并称雄国。和秦燕都接壤,国中仍以游牧为生,控弦之士不下二十万。但是国内却不像燕国一样早设百官,还是各大部落族群集合,仍有古风。家主今日对战的拓跋厉鬼,就是以鹰为图腾的代国一大部落,还是代国鲜卑小王,这次居然来秦国出使,还参加勇士大会,天下都以为代国将和秦国结盟。秦国一统北方之势,看来真是无法阻挡啦。” 他看着方知晓:“怀素比丘和家主往来,自然是家主身有她看重的东西。这个就非属下能知道了……但是根据百晓队情报,怀素此次抵秦,除了做出支持秦国的姿态之外,很大程度还是想对付慕容垂!” 方知晓一惊:“什么?四照楼我看狐狸精和慕容垂还是谈得很开心嘛!一副老朋的样子!” 王勖却只是微笑:“当年在秦国慕容垂大权独握的时候,未尝不警惕弥勒宗对燕国朝野的影响!而慕容垂最后出奔,弥勒宗在背后没有出力,谁敢相信?家主,现在中原正是大变之际。氐人想一统天下,弥勒宗一直想成为华夏国教。可是他们对于晋人来说,也是从天竺传来的胡教!他们都想清除异己,确立他们最终从不同角度一统天下的地位。秦国是想击灭燕国,而弥勒宗对慕容垂还是虎视眈眈,慕容垂在关东之地的影响实在太深远了!鲜卑人又多过氐人十倍。除了现在的秦主苻坚胸怀广阔,不以为意,谁不介意这个鲜卑人的大英雄?” 方知晓挠挠头,慕容垂那个老头子一看也是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有那么厉害?怀素想对付慕容垂,那慕容秋怎么办?不知不觉的,他还是想着那个女孩子。祖月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掐了他一把:“现在慕容家关你什么事情?” 王勖假装没看见祖月的动作,垂首道:“至于怀素到底有什么动作,属下就无法掌握了。但是家主目前处境,虽然是各方都在示好拉拢。家主还是要选一条道路妥善应付。王猛司徒似乎想安排家主进秦**方,家主还是借着这条道路踏实的发展自己势力。以家主勇武,在秦国用人之际,定是前途无量。” 他下意识的扫了一下方知晓的右手,迟疑了一下终于道:“至于家主为什么被如此关注,家主想必也很明白。但是现在牵扯的势力太多,他们将如何对付家主,都还不是很明白。属下以为,还是镇之以静为妙。” 镇之以静个屁!有些问题不赶紧解决,自己马就要一刀割掉了!方知晓脸色又变得很难看。怀素、苻融、慕容垂、王猛、代国在他脑子里混成一团。现在方方面面好像都和他有关系,却又偏偏没他什么事情一样!只能坐等! 老子才不等!打老子主意的这些家,都要搞明白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可以交易就交易,接受不了跑***,这种糊里糊涂的情况实在受够了!他静下心在那里皱眉思索。现在苻融那里招揽了他一下就没有了动静,现在自己和阳平公爷有关的事情大概就是憋着偷他的东西。王猛那里招揽到自己似乎也一时心满意足,暂时还不会有什么事情。就是怀素……怀素那里自己还指望她给自己调理大火姵的影响呢!她来如果是对付慕容家算是一个目的,暂时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是她到底想把自己怎么样,这才是关键的关键!自己身怀月华崅的事情,只要给这狐狸精传出去就是了不得的大事情。这东西怎么献给苻坚?把自己手割下来?割下来也没用啊! 听王勖所说,他们似乎也想改变整个天命,至少让整个天下都奉他们弥勒宗为精神偶像,在背后操纵整个天下。所以才打宝贝的主意。现在秦国有的是月华崅和白凤璋……白凤璋! 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当中浮动。却怎么也抓不住要害。好像一切东西都连成了一个巨网,最终指向着自己。但是这个网络太庞大复杂,怎么也不是自己能想明白的。可他总是觉得,眼前似乎各不相关,却又忽隐忽现的东西,最终关键应该是自己! 觉得脑子实在不够用的方知晓终于决定放弃,对王勖摆摆手道:“你做得很好,先下去。现在还是盯紧怀素,她有什么举动随时报告给我……再看看罢。老子先把这个第一勇士打出来再说。” 王勖躬身应是,站起身来就想走开。方知晓却突然叫住他:“胖子,百晓队到底有多少实力?我总觉得这不是你们老家主能搞出来的东西啊……”王勖却只是一笑:“家主,日后你自然就明白了,你只要知道,属下对您是忠心耿耿也就够了。” 果然是这个回答,方知晓没好气的看着他走远。再看看祖月,祖月又摊摊手:“爹爹对王勖态度现在想想也很奇怪,吩咐他做事那是理所当然,但是总又客客气气。铁哥和二叔都不能使唤他。他一年也难得到中流堡一次,现在想来,他这个人以前太不起眼了……我总是觉得,百晓队似乎不是为咱们祖家坞直接统辖的。按照他在秦都这么快就搞到阳平公府邸构图的活动能力,怎么能没觉察出我二叔和慕容垂的勾结?他们的活动,应该远远离开中流堡所在的河南之地!反正……我也想不明白。”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终于一起叹气。方知晓认命的将两张构图一起摊开。祖月趴在他肩膀跟着他看:“你要阳平公府邸的图做什么?我一直想问又没问。” 方知晓苦笑,被祖月的头发弄得痒痒的。有点想翻身按到这丫头又忍住了:“去偷东西!我好不好歹不歹的吸收了慕容宙那个王八蛋的大火姵的力量,所以这些日子才衰成这样。你知道么?再发作起来我就要成太监!看你以后怎么爽去……怀素告诉我苻融府邸有能解决我身问题的法子,今夜我就要去探探!就是这图太***次了……” 想起方知晓那天一边冷一边热还不住吐血的可怕样子。祖月一下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可怕的事情!看他今天还在斗场和拓跋厉鬼打得生龙活虎的样子。当下就道:“我和你一起去!” 方知晓哼哼:“先看明白再说……这些鬼画符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多少认识一点和后世简化字结构类似的篆字。但是在这两副图都有密密麻麻的标注。认得的实在不多。他求救的看着祖月。这个唯一可以和他共享一切秘密的丫头。祖月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一脸天真的看着方知晓:“我识字也不多啦。” 方知晓恨不得给她的翘翘小屁股来两下:“速捷军那帮老粗估计更够戗!把王勖叫回来又太丢面子,怎么办?” 祖月细长的媚眼一转,突然站起来拍拍手。不一会儿就有她的贴身晋人侍女走进来,正是那个眼睛弯弯,发育得最成熟的女孩子。怯生生的道:“夫人,有何事呼唤奴婢?” 两个没文化的家伙不约而同的堆出了一脸笑:“你识字?” 第八十一章 夜探(上) 月黑风高,似乎还隐隐有狼嚎从长安郊外传出。 方知晓伏在苻融府邸外的一处土坡,静静的看着值更的家将们举着火把在自己要潜入的方向走过。 时间正是亥时不到,正是偷鸡摸狗的好时候。 苻融宅邸位于长安城北,渭水之畔,在外城城圈保护当中。附近少有比邻的宅邸。正是长安城内最安静的地方之一。在晋人侍女的文化辅导下,他总算看懂了那两张从不同渠道而来的府邸结构图。 两方面提供的,都已经是精细到了极处。除了结构位置,那些地方有多少家将巡守,值守换班时间,都已经标注了出来。而且更妙在还可以互相印证对照。仔细研究了半夜,方知晓觉得自己比苻融还要熟悉他家了。 尽管如此,看着面前黑沉沉的一大片建筑,击更之声相闻。天不怕地不怕的方知晓在临行动之前,忍不住还是心中怦怦乱跳。 他回头低声道:“我去啦!里面不到闹翻天的时候,你们千万不要来主动接应我!给发现了,大家只好一起跑路,什么也别想啦!” 祖月也鬼鬼祟祟的趴在他的身边,眼睛里面却全是兴奋的表情。在她后面,是陈衍带着七八个得力的家将,全部黑布蒙面,兵刃也给布裹着。听到方知晓的话,都点点头。 方知晓深吸一口气,隐着身形就顺着坡子溜下去,他选择的突破口是苻融府邸北侧一处,那里开了个口子,引渭水经专用的好几条水渠进来,环绕贯穿整个苻融府邸。而且长安承平已经好些年,这些水渠当中也没有滚网竹签之类的防范工具。只有一个小滚堰水闸用作提水和截流之用。两份结构图不约而同的都推荐了这里让方知晓好进去作奸犯科。 穿着一身黑色水靠的他动作敏捷之极,悄无声息的就漫到了其中一条水渠边。深吸一口气就钻进了水里。饶是他身涂满了油脂用来防寒,没入深冬的水中顿时就感到无数的小刀子在割自己身子一样! 在大学的时候方知晓面前算是一个游泳健将,游起蝶泳来更是威风八面,绝对的妞利器。但是现在他可不敢这么嚣张,闭着气悄无声息的扭动着身子。在漆黑一团的水中悄悄潜行。偶尔冒出水来换一口气,辨辨方向又继续潜行。 在土坡面潜伏接应他的祖月他们,接着苻融宅院内倒映的灯火,看着一圈圈的水波慢慢的荡漾开去。都情不自禁的闭住了呼吸。 游了一阵,眼看就要抵达宅院水渠通道入口的滚堰。方知晓只觉得浑身越来越冷。动作也越来越僵硬。在水里都忍不住得得得的发抖。眼看再换一口气就能游到滚堰之前。就看到一道灯火闪动。几个家将逶迤着从远处走来。四下巡视着。 他悄悄的靠近水渠边,躲在一簇渠边生长的枯草之下,就露出两只眼睛,紧张的看着他们的动作。就看那几个家将都穿着龙卫军的服色,也没人谈笑。只是按着剑从滚堰走过。绕了一个圈子,就在滚堰隔开的内渠一个水榭面停了下来,架起了火把,用氐人的言语低声谈论着些什么。 他躲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只觉得越来越冷,刚才动着还勉强能支撑,现在几乎就是全身都没有知觉了!再等一会儿,这些氐人武士不走,自己估计就得灰溜溜的爬岸溜回去,太***冷了! 冒险翻过滚堰?那个内渠的水榭离滚堰不过三四十步的距离!灯火完全照得到滚堰之。自己能不能瞒过他们? 妈妈的,拼了!要不非冻死在这里不可! 方知晓深吸一口气,一气潜到滚堰之下,抓住石坡以极慢极慢的速度翻了去。不敢带起一点水声。先冒出两支眼睛看了一下,惊喜的发现那几个龙卫军都转过了身子。忙用力支起全身,一个单杠动作就翻过了滚堰,努力的支着身子,又以最慢的速度没入了内渠当中。紧张之下,他冻木的身子居然也冒出了一层细汗出来! 身子才如水,就深吸一口气,准备一下潜出三四十步出去。直到水榭底下。躲开那几个讨厌家伙的耳目。那知道自己才没入水中,隐约就看到身边另外一条外渠也翻过一个小黑影,敏捷的和他一起没入了水中! 啪嗒一下,两人在水中撞在了一处。这还不算,两人还都撞入了一个网中!滚堰之内,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网子! 那个人几乎是正正的撞在方知晓怀里。接着就是遇网。顿时水中就是一阵波动。哗哗的水声也响了起来。两人都是吃惊。不过两人都算反应极快。那怀里的家伙一扯方知晓更深的沉了下去,不知道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来向前一划,那滚网已经开了一道大口。当即两人就不管不顾的穿过滚网,朝下潜得更深,不要命的朝前游! 方知晓在水里已经睁开眼睛,就感觉到水榭灯火已经在乱动,明显是有人发现了这里动静。正赶来查看,要是发现踪迹,那可就倒了大霉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朝前游,能潜多远就潜多远。到了深处,到处都是亭台楼榭可以隐藏。谢天谢地这个内渠好在足够深,还能隐藏一下踪迹! 自己***到底能潜多远? 怀里那个家伙看来和方知晓有志一同。紧张之下两人都忘记了互相还拉着手。拼命的贴着水底朝前游。就感到水外面的火光已经越过了他们,奔向了滚堰处。但是还不断的向这段水渠在照。水榭还有火光在闪动。方知晓一边游一边侧脸向看。胸口气息越来越浑浊。眼见就憋得快爆炸,不过才越过了水榭,灯火还在头! 他已经有一种不顾一切就要冲出水面,去换一口该死的气的冲动。妈的宁愿逃跑,也不要憋死!但是还死命撑着,能游多远就游多远。现在自己已经没有放弃的余地! 在这点刚勇之气的支撑下,勉强又多游了十几步。旁边的那个人影已经开始在水里手舞足蹈。挣扎着要向浮去。方知晓的肺叶也感觉快要爆炸,体内的那点勉强安静下来的热浪在这个时候也来捣乱,突然轰然一声的就快速乱窜了起来! 也许只是短短一瞬,身外是如针刺一般的冰水,体内是灼热的热浪,一口气息也逼到了绝处。他顿时就觉得体内轰然一响,右手熟悉般的针刺般的感觉又回来了。夹在在这感觉当中的,还有一种温润的气息,宛然就是白凤璋在中流堡地牢当中入手的那种感觉。三种不同的气息在体内拼命流窜争夺。他的思绪仿佛一下破裂成无数的碎片,接着就跃出水面,掠向远方。整个巨大的苻融府邸一草一木,每个人每点动静都清晰的反应在他向外延伸的脑海当中。这种感觉如同实质般的继续向前,一直来到一座土山之前,跟着两个人走土山,直来到土山一座孤零零的塔楼门前。这种感觉一个盘旋,已经看清楚了走山的正是苻融和苻登二人。接着这种玄妙的感觉再向行,一下就跃到了塔楼之顶,来到一个四面透风,琉璃为顶的房间当中。一个葛衣老人坐在那里,突然抬起头来,澄澈的眼神和方知晓外延的感觉迎面撞! 他一下从这种感觉当中醒来,自己还在水中,身边的黑影还在挣扎。但是自己体内充满的却是勃勃的气息,没有那种狂暴的热流,也没有灼热,似乎在体内自成循环。仿佛已经可以不用口鼻呼吸了一般。身体也感到的只是微有凉意的温暖。所有理智也全都恢复了过来。这个时候可不能让身边这个家伙冒去!不然前功尽弃! 他在水里一下箍紧他的手脚,一把就扯掉了他的头套。也管不得恶心不恶心了。猛的亲住了他的嘴唇,度气过去。怀里那个家伙顿时手脚不动。方知晓也在心里大叫倒霉。拼命的摆动身体双脚。不知道在水里一下又潜了多远出去。 直到灯火在身后远远的不见。 他猛的在一片黑暗中冲出了水面。刚才不知道那个神仙给了他一口气,现在也是耗尽的时候了。再顾不得什么就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头顶是一块冰凉湿滑的大石。向后面望去。骇然的发现自己已经曲曲折折的游了离水榭足有二三百步远。建筑遮挡之下,几乎已经看不到那里的火光。隐约只见他们还在滚堰察看。当下就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发现了咱们啊?” 身边响起一个冷冰冰的清脆声音:“发现个屁,你比鱼游得还远。那几个龙卫军不过是外围巡守,敢惊动阳平公宅邸?” 方知晓这才想起刚才自己亲的家伙,忙低头一看。只看见怀中的人眼睛亮晶晶的,柳眉杏眼。嘟着嘴巴拧着眉头。水波之一张容颜清丽无双,也娇憨无双。松了一口气先,老子好歹没有亲男人! 接着就发现怀里这个家伙是王猛府邸里面那个身份不明的燕姑娘!她跑到老子怀里来做什么? 发现方知晓看她,女孩子眼睛已经委屈得红了,咬着嘴唇好不容易忍住,指控道:“你嘴巴真臭!真恶心!口水口水……” 方知晓也龇牙咧嘴的:“小丫头,你来做什么?” 小女孩子瞪他:“你又来做什么?” 两人互相瞪一眼,方知晓四下看看,寂无人声,自己正躲在一个偏僻地方。他哼了一声:“既然都是道的朋,那就别坏了规矩。你忙你的,我忙我的,互不相干。不然三刀六洞,有你好看。” 小女孩正轻轻的在那里呸呸连声,还在为方知晓口水恶心。听到他的话圆圆的眼睛又是一瞪:“满嘴胡说八道,谁有空管你。各忙各的,互不相干!” 说着就扭动着身子从方知晓怀里挣脱。刚才是真不觉得,现在方知晓才感到怀里青春茁人的身体是如何的温软灵活。自己正搂着她的小腰。惊人的弹力隔着水靠也感觉得那么清楚!更不用说小丫头的少女胸脯在他怀里挤挤靠靠。忙用力的回想刚才亲下去的感觉,可惜什么也想不清楚。只能遗憾的放手。 他轻轻的翻身岸,手微微在渠边一用力。竟然整个身子就腾了去。吓了自己一跳。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的对周围环境就有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说实话他看那两副结构图还是有些糊里糊涂,谁记得过来这么大地方到底该怎么走?怎么走到苻融的卧室去?可是刚才在水里的奇怪感觉让他似乎已经在整个府邸里面周游了一周,处处路径记得清楚,哪里有人值守也是分外的分明! 下意识中他的身体就自然的动了,向着记忆中孤零零有座塔楼耸立的土山走去。一路蛇行兔翻,居然也没走错道路,更是躲过了数起巡守的卫士。翻过一道花径之后,蹲在那里躲过一群路过卫士的时候,就发现那小丫头也蹲在那里和他大眼瞪小眼,看着他就是一副看到鬼的表情。 方知晓用口形无声的比划:“跟着我做什么?” 小丫头嘴也可爱的开合:“你跟着我做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向看去,土山就在他们前方。而在山径之,两个人影无人护卫,正在慢慢向走去,一如方知晓刚才感觉中所见! 所有的回忆都在这一刻突然涌来,万物在这一瞬都变得寂静。在中流堡时,在倒回谷里,自己也曾经看到似曾相识的画面。不过那次是预感到了慕容宙的突袭,这次却是提前看到了苻融和苻登走山坡! 古怪! 第八十二章 夜探(中) 好像过了很长一会儿,又好像过了很短一会儿。方知晓才从自己奇怪的情绪当中摆脱了出来。从他们身边经过的卫士早就不见了踪影。就看见那个小丫头身形一动,朝着土山方向潜去。他正准备也拔腿开溜,去找目标苻融自己居住的内院。不知道怎么搞的,却又悄悄的跟在了小丫头的后面。似乎这座土山,这座孤零零的塔楼,才成了他的目标一样。 土山周围百余步,不要说人了,连个兔子都没有一只。巡视卫士的火把,离得远远的就开始绕弯。不敢靠近这里。倒是分外方便了方知晓的行动。没几步就赶了那个小丫头的身形。 听到后面响动,小丫头转过头来,小鼻子面已经蹭得黑糊糊的。压低了声音怒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方知晓也低声吼了回去:“老子就是冲着这里来的!要你那么多事,快回家去!” 小丫头眼睛一转,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也知道了?是不是师兄和你说的?所以你也来打主意?” 方知晓哪里知道她在说什么,看着苻融苻登身形已经走近了塔楼入口,手脚并用的就要爬去。却被小丫头猛的一扯后腿。接着就听见风声响动,一样什么东西直奔他的后颈而来! 这个夜里,方知晓觉得自己的感觉反应似乎敏锐十倍与前。翻身右手就电闪一般的伸了过去。一把就抓住那小丫头伸出的手,就看到她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个居然泛着黑光的小刺,离他大睁的眼睛,不过三四分的距离! 方知晓的手不自觉的就加大了力道:“你想害我?为什么?说!”他的手劲如何是小丫头能抵挡得了。就听见咔咔的轻响,似乎骨头马就要被捏碎的样子! 小丫头脸色苍白,紧紧咬着嘴唇。倔强的看着方知晓就是不说话。 方知晓松开了手,却一把抢过小针,入手就觉得皮肤一阵麻麻的。赶紧放进了自己水靠的暗兜。然后就看见小丫头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抽抽鼻子想忍住,结果还是哗啦啦的流了下来。一边低声委屈的在那里抽泣,一边继续朝山爬,似乎打定主意不要理方知晓这个坏人了。 怎么她要害老子,还搞得自己象坏人一样? 方知晓摇摇头,轻轻的跟在她后面。两人就这样气氛诡异的爬到了半山腰。就听见寂静的黑暗中传来了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借着远处传来的灯火一看,隐隐约约的就看见苻融和苻登已经走出了那座塔楼。 两人本来谁也不看谁,孩子似的在互相赌气。看着苻融他们出来,这才对望了一眼。忙不迭的朝路边滚了过去,隐藏在一株枯树之后。小丫头更是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块布,兜头就盖在自己身,将自己掩盖得严实,黑暗中看过去,似乎就融进了这颗枯树里面一样! 方知晓可没这样的法宝,只能靠在树后,静静的等着两个人走下来。却没想到两人渐行渐进,居然在树下停住了脚步! 苻融的声音响了起来:“虎痴,你说我做错了么?”语调在这暗夜当中传过来,竟然是无限感慨! 苻登静默的站在他的身边,似是心情也激荡万分。半晌后才低声道:“公爷,苻登一身已经许公,自然为公马首是瞻,别无半点其他打算。” 苻融垂首按住了这株枯树:“我氐人部落,后赵崩颓前后,一路转战进关中之地,不过才有**万部民!当时长安,也是荒颓破败,艰苦卓绝这些年过来,也不过才二十万氐人部民。却要君临这千万中原子民。眼看得大秦国势蒸蒸日,燕国不过是我们囊中之物,我却总想着,是我们二十万氐人淹没在中原千万各族人群当中。武悼奋起,羯人一日灭族的噩梦,始终将我从每个夜间惊醒!” 夜里唯有风声,和应着苻融的幽幽的话语。 “……我们一旦倒下,以现在将来鲜卑羌人汉人遍布腹心之地的态势,只怕举族命运比羯人还要惨!我寄托在天命七宝,试图挽救将来可怕的命运,难道我错了么? 大哥是雄才大略,可惜也太雄才大略了。忘记了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底是什么族人!当年他即位的时候五公之乱,竟然让他觉得我们族人反而是他统治的威胁。居然引进这么多汉人鲜卑羌儿来分我氐人之势,达到他平衡操纵的目的。以为天下归心,以天下豪杰为他一统万方的张本……祸在腹心哪!” 苻登低声道:“公爷,你虑得是。氐人的未来,还得靠咱们自己,大王那一套,迟早是要出乱子的。” 苻融似乎平静了一些,淡笑道:“大王毕竟还是大王,现在灭燕关键时候,咱们不能拆他的台。只要把咱们自己的事情做好了……灭燕之后,鲜卑一族立即就要融合进我大秦。鲜卑大英雄慕容垂这尊偶像,必须倒下。天命七宝也必须掌握在咱们手中……这两件事情关键,一个就是方知晓,一个就是咱们和怀素的密约。这个你必须盯紧了……怀素的那些代人死士,安顿得如何了?” 苻登冷冷道:“那些代人死士,由怀素心腹菩萨奴统领,属下已经将宫禁一切虚实都尽告了他们。宫内祈福法会,他们准时发作。怀素再递慕容垂与代人约定的金匮。大王再怎么宠爱慕容一族,他们也脱不了灭族的命运。击杀慕容秋,抢走白凤璋的事情也早已安排好。属下将亲自将这件事情办好,不成功就拿自己的脑袋来见公爷。” 苻融无语。方知晓却在树的另一面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在这里居然听到这两个家伙在议论这些东西!苻融一向放达儒雅的样子,没想到憋着害人也是这么不动声色!他居然是处心积虑的想除掉慕容家,而且还要干掉慕容秋!激怒之下,一时都忘记了他们谈论的另外一件事情的关键就是他老人家。 那日在四照楼,也听到了什么金匮之盟。现在看来,是慕容垂当年和同是鲜卑血统的代国有什么大有干系的秘密盟约。不知道怎么落入了怀素的手中,如果宫禁之中有代人死士造反,再将慕容垂和代人的盟约呈,那慕容一家就算完蛋了。但是慕容秋可也完蛋啦! 苻融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本来我和那老头子的约定,是我将从他那里得知一切天命七宝的虚实妙用,而他要得到方知晓这个家伙。本来已经想办法引发了方知晓体内未曾完全吸收的大火姵劲力。再在他求告无门的时候以治好他体内状况再帮助他夺得大秦第一勇士的示好来换取他的投靠,以他为饵,以月华崅吸引天命五辅汇聚的能力搜集这些重宝。这些你本来都是知道……但是现在方知晓在反出慕容家最危难的时候,还是选择了王景略!而且王景略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让方知晓又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了斗场之!既然王景略已经下定决心投入这场游戏当中,我们不能冒让方知晓落入他手中的危险!虎痴,你能够击杀方知晓么?” 苻登淡淡一笑:“方知晓今天的表现我也看了,还未从后天迈入先天之境。或为一出色斗将,而却不是千锤百炼而成。万人敌还是谈不的。加我看他体内大火姵劲力的捣乱还未完全平复吸收,属下有绝对把握收拾了他。” 苻融淡淡道:“人死了,那宝物就应该另外找一个主人了。虎痴,严密警戒这里,不要让老头子能够离开独楼一步,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要帮我这个忙……天机鬼谷,也不过就是装神弄鬼罢了……哼!” 苻登低声自语:“月华崅、白凤璋、贪狼璧、也许还有大火姵……公爷,这的确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苻融仰首向天,在树后听不到他的声音,却下意识的能感觉到在他脸浮现的是淡淡的苦笑:“尽人事,听天命……要不是在这个乱世每个人对未来都没有太大的把握,天命七宝的地位怎么会变得这样重要?明智如王景略,也……” 苻登低声的问:“公爷,您担心王景略这次搅局?” 苻融哈哈一笑:“王景略?不,现在他就想看到的是我和慕容垂斗个两败俱伤而已,他可不想自己也跳进来,也许就是牢牢把握住方知晓这个奇货也就够了……没必要惹他,也没必要让他一切都得的那么轻易。虎痴,掀起这灭燕前风雨变幻的只是我们而已,而灭燕以后,才是我们和王猛交锋的时候!” 苻登声音沉重的响起:“公爷,要是这大秦由你掌握,对我们氐人来说该有多好……” 苻融没有了声音。却微笑着扯开了另外一个话题:“虎痴,和沮渠蒙敌争夺大秦第一勇士,你有把握么?” 苻登冷笑:“属下没那么好兴致和沮渠打个你死我活。” 苻融大笑:“你这么想就对了,咱们要方知晓的命,不能不给王景略一点交换安抚一下……氐人的支撑是我,鲜卑是慕容垂,羌人有姚苌,王猛依靠的只有在秦的汉人,势力却是最弱。无奈之下拉了沮渠的凉州势力,正好那家伙也想借着王猛一统凉州诸国,就让他们闹去……没了大哥,王景略又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出来?” 他收住了声音,却手指轻抚这株枯树,慢慢的转圈,直到绕这树一周。突然微笑摇头:“当初才进长安,爷爷就爱带着我和大哥来这里看远方咸阳,给我们说始皇帝当初气象,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担负起氐人命运的,却是我们了……每到这里,我都想停下来和爷爷说点什么……” 语声戛然而止,苻登侍立在他的身后,垂首不语。 只有风声呼啸,独楼灯火一点,遥遥映照。 第八十三章 夜探(下) 方知晓怀里搂着小丫头,两个人头都是一层细汗,都是极力的屏住呼吸,身子尽力的朝树贴去,连一点轻微的颤抖或者声响都不敢发出。 小丫头狠狠的用眼睛瞪着方知晓,看着他搂着自己蜷缩成一团。真是恨不得用身佩戴的分光瑶冰刃一下子结果了他!大家各自凭本事躲,这个混帐怎么能钻到她的木纹遁衣里面来?但是偏偏这个时候不能发作。老头子传下来的木纹遁衣虽然隐蔽效果好到了极处,面木纹色彩精心安排调配,将人伏在树本来有的凹凸感都能在人视线当中消失。但是外面还有苻登这么一个身经百战,千锤百炼,恐怕已经踏入先天境界的大高手! 她极力的运用着师门传授的呼吸方法,放软了身体,一口气在体内慢慢循环,试图能支撑久一些。一边却不甘心的在黑暗里看着方知晓。这小子居然有本事在苻融转过来之前,潜进她的木纹遁衣里面,动作柔滑得如同流水一般。身子朝大树面一贴,就没了呼吸的声音。搂着自己的身体温温的,软软的,浑身如铁的肌肉在这一刻奇异的完全放松。隐约间,似乎连他的心跳都放轻放缓了下来! 她自己虽然因为贪玩本事不算很强,但是老头子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她的眼界也不同寻常。次替方知晓诊治大火姵劲力的后患,已经大概了解方知晓能吃几碗米饭。虽然他体内气劲蓬勃强悍,殆如天授。但是紊乱暴烈,大火劲的运劲法门也不过是才修行没多久。加大火姵乱流为患,正是乱七八糟的时候,什么时候突然就变得这样自然冲淡,气息悠长,宛然就是一个初窥门径的先天好手? 到了后来,小丫头都忘记了羞恼,只是诧异的看着黑暗中方知晓亮闪闪的眼睛。 方知晓自己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变得这样灵活,举动自然敏捷,仿佛天然就该这样做的。苻融绕过大树,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就一下钻进了小丫头的怪布里面。他自己心里有数,自己不像是钻进去的,倒有些如流水一般的渗了进去!体内原来暴烈勃动的气劲,却自然而然的在体内若续如断的流动,一贴大树,立刻就屏住了气息,甚至连生理反应都全面的变得微弱了! 他的举动,居然没有惊动离自己不过数步之远的苻融和苻登,让他都觉得难以置信。处于这个境地,虽然身体反应变得微弱,仿佛封住了自己感知周围的能力。但是心里却是出奇的平静,虽然知道随时可能会被苻融和苻登发现,但是每一种应变的方法都流水一般的在脑海中有条不紊却如电光火石一般的闪过。头脑从来没有如此清明,也从来没有这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 他甚至感觉到了苻融的手指在头顶堪堪擦过他和小丫头藏身之处,然后就立在和两人呼吸可闻的地方悠悠自语,微微长叹。而那个苻登就侍立在不远处。两人这时面部什么表情,自己仿佛都清楚的能感觉得到! 苻融悄立良久,最后却是淡淡一笑。摆摆手就朝山下走去。苻登恭谨的跟在他的身后。离开了这个阳平公府无人敢靠近的土山。走出几十步,他突然疑惑的转过了头。看向他们刚才站了良久的那颗巨大的枯树。轻轻的摇头,按着剑步履稳健的走了下去。 又过了良久。 突然树木纹遁衣一掀,那小丫头已经对着方知晓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乱打:“色狼!登徒子!淫贼!你今天占了本姑娘多少次便宜?还抢了我的乌头针!” 方知晓正忙不迭的在那里喘气,虽然身体感觉变得诡异,但是提心吊胆的藏那么久还是很累人的!刚才又听到那么多密辛,虽然还来不及消化。但是胸中也是一股怒气一直在勃勃的燃烧,刚才忙着藏匿行迹还不觉得,现在一口气呼出来,这火轰的一下就不知道腾得多旺! 老子最***就是讨厌你们这么一副帝般的嘴脸安排老子的命运!苻登要杀了老子?那就等着瞧!你们两个混蛋想干成什么,老子偏不让你干成! 本来在脑海中纷乱而无从联系的长安城现在局面,错杂的各种势力,还有自己的境遇。现在在这席窃听之后,已经慢慢的连在一起,大致的浮现出一个轮廓。虽然还有一些疑问要解决,但是已经完全不是茫无头绪的感觉了。 身边那个小丫头还在鼓着脸包着眼泪在他身乱敲。方知晓不耐烦的一把抓住她两只手站起来。他手长脚长,小丫头最多不过一百六十公分的样子。娇小的她顿时就脚不沾地的和他两眼对视。 饶是现在这个还身在阳平公府腹心之地的紧张时候,看着那小丫头一呆,眼泪汪汪,鼻子脸全是乌七抹黑的雪泥,又被眼泪冲得乱七八糟的样子。方知晓差点就要笑出声来。小丫头一下就反应了过来,这下眼圈变得更红,咬着嘴唇双脚乱踢。她穿着一身紧身水靠,看着她青春娇小的身子这样乱扭。要不是这死丫头双脚招招奔自己要害而来,天知道方知晓会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一把丢下小丫头:“咱们扯平!好歹在水渠里我还救了你一次。刚才你又想刺死我。现在我借你那怪衣服脱身,咱们两不相欠!” 小丫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大闹的场合,面前这个讨厌家伙更是师兄无比看重的人。被方知晓丢在地坐在那里恨恨的看了他一阵。爬起来就朝山走。 方知晓在后面喂了一声:“小丫头,还给你。”女孩子绷着一张包子脸回头一看,就看见方知晓举着那支乌黑的针,和解的微笑着:“拿去……刚才你是不是真想刺死我?” 看着方知晓在那里有点傻傻的但是自然就显得单纯坦然的笑容。小丫头满肚子的委屈不知道怎么就消除了大半,但是还是冷着一张脸接了过来:“谁有空刺死你?乌头针是浸曼陀萝花汁的,只是让你这笨驴睡一会儿……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方知晓哼了一声,理直气壮的道:“偷东西!” 两人压低了声音在这里交谈,小丫头抬头看看已经在不远处的独楼,他也是为那个东西来的?自己也是才从师兄那里听说老头子在那里,偷偷的瞒着师兄来偷这个最被师兄记挂的宝贝的。省得那个沮渠老看不起自己。却没想到这个笨驴好像也知道宝贝在这里! 想到这里,小丫头顿时多了三分警惕。但是转眼又不屑的看了看方知晓,就凭这个笨驴,想在老头子那里偷东西,真是门也没有喔。 “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管我!不是说好了么?咱们两个互不相干!” 独楼之,那个葛衣老人却坐在廊柱之下微微摇头,看着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朝摸:“这么远两人闹出来的动静就吵得老头子睡不了觉,真是……不过方知晓居然这么快就自己踏破了面前的这一关?到底是两辅汇聚灵宝自身互相生克妙用无穷,还是他真的是天命神授?”老人微微摇头,嘴角浮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就让它继续走下去,到现在为止,似乎一切还算顺利呢……虽然不太如我的预期……” 随着他喃喃的低语,老人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黑暗当中。一如他从来就不曾在这里一样。 两个人各怀鬼胎的来到了独楼之下,小丫头四下警惕的张望,仔细的观察老头子有没有布置下什么禁制。转头一看,却看见方知晓一副老手模样的那着一把随身携带的匕首隔着紧闭的门缝去挑门栓。 这笨驴真是不知道鬼谷一门机关禁制之术的厉害!她还来不及招呼,卡嗒一声,就听见门栓已经被方知晓挑开。小丫头绝望的闭眼睛,等着机关或者老头子布置的阵法发动。结果能听见的只有方知晓推开大门的轻轻支呀声音。睁开眼睛一看,什么也没发生。 真是侥幸! 踏进室内,却看见两盏灯台数十点灯头将独楼之内照得清楚。一楼厅堂布置陈设精洁。但空荡荡的杳无人迹。绷紧了神经准备必要时候杀人越货的方知晓踏足进来。茫然的四下环顾。他没有看到通向楼的盘旋木梯,那个苻融曾经无数次拾级而的通道就这样凭空消失了踪影。独楼下,似乎从来都是分隔的一般。 他的目光落在了案头之,那幅曾在苻融手中展开的手卷,就静静的躺在那里。灯火之下,拖出了一抹短短的阴影。 好运气啊!第一次做贼虽然有个小丫头碍手碍脚,但是还这么顺利! 耳边突然风声呼的一响,就看见小丫头的身影已经越过了方知晓,直朝那幅手卷扑去!不仅如此,她左手朝后一摆,十几道黑光直射过来,***这小丫头身带着那么多乌头针! 大骇之下的方知晓一头仆倒在地,乌头针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朵朵朵朵的扎在身后敞着的门板。再一抬头,那小丫头已经抓着了那卷手卷。左手还背在后面,变魔术一样指缝间已经又满是黑沉沉的乌头细针。看来准备靠这针阻挡自己,拿着手卷就跑! 方知晓恼恨得几乎大吼出来,顾不得那些小针的厉害,一个挺腰就扑了过去。拼着挨几下,也要把这个死女人拖住! 奇变陡生。 身子还扑在空中的方知晓,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小丫头的手抄了那本手卷。但是就像想抓起影子一样,手从那幅手卷的中间穿过。拿在手中的,只有空气!而那幅手卷,仍然躺在案头! 扑通一声,方知晓已经扑在了呆住的小丫头身。方知晓一把勒住她的手腕,微一用力就制住了她。小丫头似乎也没感觉到痛楚,呆呆的道:“师傅的庚申易影阵法!老头子,你知道我们要来?” 方知晓猛的将她扯过来对着自己,恶狠狠的道:“你为什么也要抢这个手卷?王猛让你来的么?” 小丫头这才反应过来:“痛啊!” 这下方知晓可不怜香惜玉了,好容易才制住这个狡猾丫头。这个手卷可是他性命攸关的东西。如果王猛想得到它,就代表他也想在更大程度面控制他。也和苻融是一丘之貉!而且王猛是怎么知道它存在的? 小丫头在方知晓的手劲下脸都变白了,却只是抬头看着无路可通的头顶。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最后才咬牙道:“这本来就是我们师门的东西!这副手卷是鬼谷一脉的传代之宝。我只是来从师傅这里借来看看,你才是没资格拿这个东西呢!” 方知晓还是不松手,鬼谷这玩意儿他从苻融那里听说过。收藏这副手卷的第一人就是那个鬼谷子,叫王衍还是什么东西的。这小丫头是他这一脉的传人?那他师兄王猛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啊!更别说冒出来一个老头子师傅了! 他当即就选择不信,这小丫头狡猾着呢!他哼了一声:“你说是你家的我就信了?我还说这东西是我爹留给我的呢!反正今天你害了我多少次了,刚才又拿针扎我!现在这玩意儿是我的,你再乱来……我……我……我那个什么了你!” 说着他手劲总算松了一些,但是还是抓着她的左手脉门。小丫头痛得好些了,嘲笑的看着他:“反正你也拿不到了,老头子那么小气。就摆在这里给咱们看看,他可是用了庚申易应的阵法。今天咱们都是一场空,回家去!” 方知晓一下想起了刚才看到那幅景象,转头看看手卷,还是那么真实的躺在那里。灯火一动,阴影也闪烁不定。 “……修道之人都要守庚申,鬼谷一脉是道家自然也是如此。庚申时一到,哪怕是在荒郊野外,闹市通衢都要静修。为了不让人打扰,才有这么一个庚申易影的阵法。只要有人物干扰,它永远不会在原来的地方。反正你是碰不着啦!除非他让有缘的人能够接近……你和我师傅很熟么?” 方知晓对小丫头的解释却充耳不闻。他已经发现了,在手卷周围,的确有几个淡淡的符号线条。这就是那个什么阵法? 自己遇到的不可思议的东西已经太多了,并不缺这一个。 他慢慢的伸出了手去,如果说这个时代有什么人和这副手卷有不解的缘分……除了自己,还有谁呢? 入手之处,是微微泛着凉意的绢帛。但是却真实的存在着。他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微一动作。那幅手卷已经在手。 小丫头停住了话语,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方知晓却是苦笑:“我果真是躲不过这个命运啊…………” 第八十四章 豁然开朗 一灯如豆,摇曳室中。 速捷军家将布列于方知晓府邸内外,刀枪出鞘,弓箭弦。家主发下的命令。这个时候哪怕是苻坚亲临,也不许他进来! 方知晓将身水靠脱了下来,灯光照耀下。显现出他身铁铸一般的肌肉。倒三角的体态完美无比,身虽然伤疤累累。但是更增了一种百战余生的风采。 手卷就静静的摆在他自己室内的几。那个小丫头惊讶的看到方知晓居然得到了手卷之后,就再没有和方知晓争夺的意思。离开独楼后就消失在了黑暗当中。少了这个小丫头纠缠的方知晓顺利的返回了出发的地方,早就等得焦躁的祖月他们接了方知晓就走。 没想到探苻融的府邸居然如此顺利,而且还得手了! 连祖月忍不住都想,一直倒霉连连的方知晓是不是也要转运了? 现在这个长腿妞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方知晓在那里换衣服,说起来。自从两人那个什么了之后,祖月对方知晓在床第称得是痴缠。自幼习武,身体活力惊人,也同样青春惊人的女孩子和方知晓一折腾起来,可就没完。这些天却是实在没有心情。看着面前自己的男人在结实的身体,祖月支着腮帮子都有些出神了。 方知晓衣服还套在头,就闷声闷气的在里面说:“今晚不成啦,事情太多。” 祖月顿时俏脸绯红:“谁想这个了?你找死是不是啊?” 门突然被推开了,祖月转头看去,就看见陈衍神色严肃的推开门。那个叫做阳盈的晋人侍女,正怯生生的站在门口,不敢看身边面如严霜的陈衍一眼。 祖月站了起来:“陈衍,你去。” 陈衍无声的掩了门,外面传来了长剑出鞘的声音。更是吓得阳盈一抖。转头又看见方知晓**的半身,结实黝黑的肌肉。训练有素的她忘记了这个深夜方家府邸古怪的气氛和害怕,忙将放在方知晓身边的一袭胡衫拿起,披在了自己主人的身。 祖月在她身边温和的道:“阳盈,今夜的事关重大,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不能说出去!我们如此待你,就是拿你当一家人看待……”她转头看看方知晓,咬咬牙道:“……今夜过后,你就不是侍女,而是家主的侍妾!” 阳盈瞪大了眼睛,方知晓同样也是。这就给我找小老婆了?祖月却酸溜溜的在心头后悔,自己为什么认识那么少的字…… 小侍女一下跪伏在两人的面前:“奴婢不敢!奴婢是不服王化的南来罪余之家,怎么当得起夫人的厚爱?夫人有什么吩咐,奴婢死也不会说出去,其他的实在当不得!” 本来还有些不舒服的祖月看着小女孩子可怜的样子,反而不忍了起来。轻轻的拉起她:“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会骗人的。以后就当我妹子了……”她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小侍女清纯的面容,弱柳扶风一般的身姿。还有自己拍马也赶不的颤巍巍的胸口。狠狠的扫了方知晓一眼:“便宜了你这个家伙!” 方知晓装傻不说话。 虽然自己真的没那个色心,但是好事门也没有往外推的道理啊,三妻四妾的年代真好…… 两人浮动的心神转眼即收,跪坐在了几案之前。阳盈不知所措的跪在他们的下首。看着方知晓和祖月神色严肃中又带着一丝兴奋的将那古朴的手卷缓缓展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一种肃穆神秘的气氛就这样笼罩在了室内。灯火摇曳得更急,照得三人面容明暗不定。 一副副画面随着手卷展开而缓缓展露,耳边响起的是阳盈低而柔和的解说声音。此时此刻,流动的是历史,是神话。 第一副画面仍然是那七个举着祭器,服色高古的人物。阳盈声音微微颤抖:“……汤失其统,而周欲代焉。自天帝伐建木而天地交通绝,周人制祭器而通天地,知鬼神,天命易焉……” 白凤璋,应天机之星。得之知变化,通古今,**之质,而变化莫测。然伤造化,劳心水。最为鬼神所忌…… 贪狼璧,应贪狼之星。得之晓进退,善媚惑,阴木之质,而阴沉难制。然寿不永,无亲从。伤克诸方,最终归于己…… 岁星斗,守宫环……两件五辅重宝的图画之侧,却是白茫茫一片,杳无字迹。几张图画解说下来,方知晓和祖月对望一样。头都冒出了细汗。都听得有些半懂不懂。只有方知晓在看到白凤璋的时候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但是又什么也不明白。在思绪的尽头,似乎是那个白衣飘飘的女孩子,又似乎什么也不是。 当一团红色的火焰跃入三人眼帘的时候,方知晓和祖月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这是对方知晓切身最相关的事情!自己并没有得到大火姵,却可能是因为自己手中月华崅的汇聚吸引之力将大火姵凶暴的劲力吸引进了自己的身体。造成现在的危机。他入探苻融府邸,多半就是为了解决身现在这个问题! 画面依然是方知晓初见那样,就算在纸,大火姵勃发出来的凶暴难制的感觉,仍然让人不能逼视!这副画面的空白处,却注满了笔迹新鲜的字样。 “大火姵,应破军之星。阳火之质暴烈如日喷薄。得之为天下斗将,然凶厉之处,非人力所当。楚霸王项羽,汉季吕布,虽得之纵横天下。仍不免以凶厉亡。或此宝为护其他重宝而设,然一出就有血流天下之忧,最为有伤天和。或曰白凤璋之质可中和此凶厉之气。然无月华崅汇聚此水火之力,人间又无此鼎器可承此至阴至阳之争斗。圣人造物,苦心难知。奈何,奈何……鬼谷第三十七代传人谨记。” 方知晓一下跳了起来,自己的确也曾经掌握过一段时间白凤璋!体内的感觉他最清楚。总是在大火姵劲力肆虐得最厉害的时候,那种温润的凉气就泛起暂时压制一下。但是这冷热不同源,最激烈的时候曾经让他一边身子象烤鸭,一边身子象冰窟。慕容宙全力发挥大火姵的威力他曾经亲见,那种热度就如火山喷发,那种凶厉的确可以让血流天下。如果白凤璋可以匹敌,那两种绝大的力道在自己体内争斗。他知道绝对是自己受不了的! 难道是因为自己仅仅吸收了这两件至宝的一部分力量,才能坚持到现在?他突然看看自己双手,感觉自己体内却没有了那种一直困扰着自己的气息混乱。感受到的只有一片温热,今夜闹腾那么久还是精力充沛。想起在水渠里面自己快气绝的时候发生的变化。 难道……难道……难道自己莫名其妙的中和了这两种只有一部分的气息?在误打误撞之下?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可是真好狗运! 祖月却担心的看着方知晓,不忍再说出什么。阳盈的解说已经说到十二万分绝望。难道怀素就有办法解决? 方知晓猛的坐了下来:“快朝下看,后面还有一个什么月华崅。看看面说什么!” 阳盈怯生生的抬头看了方知晓一眼,又赶紧低下了头。小姑娘实在不知道自己读的是什么东西。她慢慢的将手卷朝下展,看到的却是一片空白。 阳盈低声道:“……没……没有了。” “没有了?”老子次看到的都比这个多!方知晓不相信的伏下头去,果然没有了!但是仔细分辨,却看得出后面大片空白的手卷是接去的。哪个王八蛋写东西还分中下!奥斯卡:我乐意。 他盯着同样莫名其妙的祖月:“是那个死丫头的师傅,是王猛的师傅。这个家伙就在苻融家藏着,他才掌握着我身发生的一切。他想通过苻融掌握住我。现在又耍这一套,老子和他没完!” 祖月眨眨眼睛:“身体又不舒服了?你说什么呀?”方知晓颓然挥手:“阳盈,你出去,我有事情和夫人说。” 只一拍手,陈衍就神色严肃的推门而入,阳盈话也不敢多说的恭谨行礼。跟着陈衍摇曳着出去了。今夜所见,对女孩子来说,就像梦一样。 方知晓猛的将手卷后面的空白展开,伸手就去蘸几案的墨汁。祖月不解的看着他。就看见方知晓咬着牙齿在红白的绢帛面飞快的画着。 “老子总算有些明白现在情境是什么样的了!”绢帛面给他写了几个名字,歪歪扭扭的又是简体字,祖月凑过去一看。对着方知晓皱眉头:“你字真难看!写的是什么呀!” 方知晓这时可没功夫理会她的指控,指着前面头一个名字,就是苻融,咬牙道:“这就是现在要害我的家伙,阳平公苻融!我身的这些秘密。他早就清楚。他现在要做的两件事情,一是将我除掉,因为我现在算是王猛的人……”他一指在最首自己龙飞凤舞的大名,朝后面王猛的名字之间连了一条线。 “苻坚是氐人的代表,王猛是汉人的代表。整个秦国就二十万氐人。可以说是几百万各族百姓贵族凑起来的庞然大物。他们之间自然也有争斗!老子这个奇货,他们都想抓在手里。苻融现在打的就是干掉老子,但是月华崅还在,他就可以另外想办法得到这宝贝。老子活着就想也不要想。用月华崅来吸引其他宝贝汇聚,最后改易什么***天命!改成他当皇帝么?管他那么多,反正老小子没安好心!” 他兴致勃勃的:“第二就是他想除掉现在在秦国势力逐渐扩大的鲜卑慕容家的势力……想想也清楚,这些年他和王猛早就平衡了。突然慕容垂来了,大女儿成了圣女,还要配秦国第一勇士,小女儿在宫内受宠。苻坚还指望着慕容垂帮他灭燕国。到时候燕国还有那么多鲜卑人!氐人可真就成了少数民族啦……除掉慕容家,趁乱夺取白凤璋。一箭双雕,好手段!” 他又在苻融和慕容垂之间连了一条线,转而又在苻融名字下面引出了另外一条线,直拉到怀素那里:“……似乎苻融就打算用弥勒宗的人动手!弥勒宗本来就不待见慕容垂。慕容垂势力越大,他们在关东的地位就越受影响……没想到这个蔫里唧的老头子还这么厉害!所以干脆为苻融所用,王勖不是说么,怀素偷偷带了大批的代国死士。也许要作乱,还要栽在慕容垂头。有个什么倒霉的金匮之盟……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想想道理也说得通。秦国现在势力这么大,不管是代国还是弥勒宗,也许要的就是平衡。除掉慕容垂,灭燕少了一个助力。万一乱子闹大了,秦国内乱起来,不是就能维持现在的局面么?” 这些日子方知晓陆续亲身感受到的,搜集到的,甚至今天晚偷听到的信息这个时候汇聚在一起,飞快的在他脑海里面流动。他脑子从来没有过的清晰,好像过去二十多年懒得动的脑细胞这个时候全部动员了起来。心思清明,有如神助。 他现在身的变化,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 祖月已经听傻了。大大的眼睛里面全是崇拜的表情看着方知晓。还一闪一闪的。 方知晓的手指在怀素名字旁边停顿了一下,突然沉吟了起来:“……为什么怀素要在四照楼和慕容垂透露金匮之盟的消息,为什么要让我去苻融那里偷这个东西……也许她想的是让秦国更乱一些,让慕容垂有所准备和苻融斗一斗?她不想让苻融得到月华崅和白凤璋?他们弥勒宗也要那个什么天命?我还要和这个狐狸精会会!”他虚虚的画了一条线指向了拓跋厉鬼的名字,那名字旁边打了一个问号。 “代国那个刀疤男到底和怀素什么关系,多深的牵扯在里面,我也不明白。但是这个时候汇聚长安,又让了我一把,好处卖给怀素。也要探探他的底……” 方知晓的手指慢慢转向了王猛,停了一下,脸全是沉思的表情:“……王猛,给我实封校尉,全力支持我夺取秦国第一勇士。难道他就以现在为满足?就想看看苻融和慕容垂还有弥勒宗斗一个三败俱伤,他来收拾局面?然后看着我是不是能如传说一般将那天命七宝吸引汇聚在一起?就是说他现在对我全无威胁,都是好心咯?如果我没猜错。那小丫头就是他师妹,她今天也听到了苻融说的话了啊,他会有什么行动?我想他不会看到苻融得逞!鲜卑被排斥,秦国内乱,平衡就打破了。他怎么应付将来的苻融?” 最后他的手指重重的落在了一个问号面,将自己的名字和这个问号连在了一起:“鬼谷……鬼谷……如果真有那么一个老头子存在,他到底想将我怎么样?天命神话,他知道多少?他为什么在苻融家,却不在他徒弟王猛家?” 看着方知晓在那里喃喃自语,祖月也皱着眉头猛想。最后终于放弃,撒赖的缠了方知晓的身子,在他耳朵后面吹气如兰:“你说了这么多,重点到底是什么啦……咱们该怎么办?” 方知晓给吹得痒痒的,刚才全力思索的沉重一下就消失了不少,他握住祖月伸过来的手。苦笑道:“重点就是两件事,都是苻融掀起来的,一个是保住我的命,一个是保住慕容家。保住白凤璋!” 祖月脸一下就沉了下来,如果说刚才媚眼波动,全是对方知晓一番分析的全然依赖信任。甚至还有点春意盎然,去挑逗这么能干的老公。现在就是醋坛子翻到了:“保住你的命没话说,干嘛要保住慕容家?还想着那个丑八怪?” 方知晓嘴硬,理直气壮的低声道:“你怎么还不明白?苻融至少在现在这个阶段已经决意对付我。就算躲开了苻登在斗场的逼迫。万一他的计谋得逞。慕容家倒下,苻融势力大张。我们以后还逃得了么?这个家伙可不像表面那样和善,他真是要我的命!” 他转过头来看着噘着嘴还生气的祖月,认真的道:“你不是想我在秦国出人头地么?这场乱局,才是我真正出头之日。不依附谁而一下崛起!几方之内,还有我游走的余地。王猛可以阻止这一切但不便出头,想来想去,我和秦国各方毫无牵挂,可以大闹一场!不是为了慕容家,而是为了咱们! ……而且,既然这些大人物都想得到我身那个什么天命重宝。不惜摆布我的命运。我倒宁愿将这些天命重宝集中在我的身,看看到底结果会如何!” 语声如铁,祖月慢慢的收起了恼怒的表情,不敢相信的看着方知晓。好像第一次才认识他。她低声的道:“你好厉害……” 方知晓一下从思绪如沸当中清醒过来,也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这是一向三不着两的自己么?他一下就想到了白凤璋,这个应天机星的至宝。也许自己真的将白凤璋的奇异之处真正吸收融化,才让自己变得这么头脑清晰,这么思绪如电?他抬起右手,第一次对天命重宝的神奇之处感到了敬畏。 这一切莫名的发生,而自己,真的不一样了……这次夜探。真正改变了自己。糊里糊涂的一路走来,现在眼前才豁然开朗! 祖月轻轻的偎进了他的怀里,俏脸埋入了他的胸口:“虽然我已经把一切都交给了你,但是多半是因为你是爹爹选中的,我不想让爹爹在九泉下伤心……想陪着你应付一切。你知道么,这些天我很害怕,很不安,我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不知道未来是什么……现在,我觉得很心安,觉得靠着你,你就可以帮我应付一切……” 蹙泣声低低的传来,方知晓抬起了祖月的俏脸。灯火下,她的媚眼烟笼水罩。少了往日勃勃的英气。泪痕滑过她洁白的脸颊,清丽得有如梦幻。 她红唇颤抖,轻轻的吻方知晓的嘴唇。 明天还要打架,还要探王猛的底,还要去找怀素这个狐狸精,慕容家和拓跋厉鬼那里……管***那么多! 现在自己的怀里是祖月。 祖月。 第八十五章 四杰 鼓声如雷,黑旗如林。 方知晓坐在马,大火戟转了一个方向,胯下黑色健马咆哮扬蹄。向仍然出现在御座的苻坚大帝行礼致意! 欢呼声海浪一般的响起。一个午的时间,方知晓已经马战步战,连败二十一名各族勇士。风头之劲,盖压全场! 观看勇士大会的数万人众,忘情的为方知晓欢呼。短短两天下来,除了氐人本来的大英雄苻登,方知晓俨然就成了风头最劲的人物! 昨日他击败了鲜卑拓跋厉鬼,加他反出鲜卑慕容家的事迹。在潜意识里一般都讨厌鲜卑人的氐人朝野当中,方知晓虽是汉人。但是在心理就亲近了很多。更何况他在斗场的威风煞气,传自冉闵的大火戟,更是令佩服勇士的氐人们心折。 连冉闵的传人都为我大秦所用,氐人国势,岂不是已经到了极盛的时候? 方知晓头盔下面的眼神,虽然遥遥在向苻坚致敬。但是余光所系,全部在苻坚身边侍立的苻融身。 苻融却一点意外的表情也没有,含笑和满脸兴奋神色的苻坚说着什么。气度闲适,一点也没有昨夜心思沉沉的那种样子。 这家伙,还真沉得住气啊。难道他真的那么坚信,苻登一定能击杀自己? 今日午这一番激斗下来,方知晓已经确信,自己体内一点问题都没有了!如果有什么变化的话,也是自己更快,更强,更灵活,更凶悍! 他猛的收戟,回首大喝:“天下英雄,谁来我的戟讨教?” 吼声如雷,现在的方知晓,已经全然是无敌猛将的形象! 全场都是寂然无声,只听见乙字斗场方知晓马蹄盘旋之声。稍停有顷,仍无一人一马敢突前来。一个河西壮士黑马黑甲,骑在马手执双矛。喘着粗气看了方知晓冷冷的眼神半晌,终于废然长叹,将双矛掷于地。 鼓声顿时大作,苻融前一步,扬起一只手高声宣布:“乙字擂方知晓胜出!” 在王猛的观礼高台,权翼和石越对望一眼,都是喜形于色。苻当却哼了一声。眼睛不住的偷看旁边兴奋得满脸通红,不住鼓掌欢呼的祖月。祖月今天穿了一件撒花的箭衣,拦腰玉带勒得紧紧的,更显得她的腿不可思议的长。在台一举一动,连苻坚有时的饶有兴趣的看看这个长腿小妞。 “斡脱而!斡脱而!”整齐的呼喊声响彻全场。每个人都在为这个第一位胜出的勇士喝彩。方知晓摘下头盔,热腾腾的汗水蒸腾出的白气在头顶盘旋,他高高举起了大火戟。氐语勇士的呼喊声越发的高昂! 王猛抱着暖炉,含笑看着眼前这一切。微微的摇了摇头,低声道:“还真是出乎意料啊……现在他居然也成了氐人心中的英雄……” 回首其他数个斗场,仍然在激烈的争斗着。沮渠蒙敌双手大剑,姚敌的勾连刃,苻登的双矛都在盘旋飞舞,他们各各也听到了对方知晓的欢呼,从不同角度投射过来了不同含义的目光。有的是嫉恨,有的是郑重,还有的却是目光深沉。 而在另一处高台,慕容垂和慕容令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摇头苦笑。 当方知晓兴冲冲的返回王猛那个观礼高台,已经喜不自禁的祖月一下就投进了他的怀里!饶是胡人风俗大胆开化。看着祖月的举动,台几个权贵都咳嗽一声转过了头去。 那个小丫头,今天却并没有来到台凑热闹。 方知晓手忙脚乱的将祖月扯了下来,也无奈的摇摇头。走到王猛面前行礼:“司徒大人,我总算没有替大家丢脸。四杰的席位,我抢了一个下来啦。” 王猛摆手:“都是你自己的本事,谢我做什么?知晓,你这两天算是一举成名了。他日在苻当将军手下,还望你大展宏图。拿出今天的抱负本事来。” 这就是若有若无的暗示方知晓赶紧和自己将来的顶头司苻登拉拉关系呢。现在的方知晓心思反应已经奇快。当即就含笑向有些不爽的苻当施礼,苻当虽然还是显得冷淡,但是总算还是客气,还了半礼给方知晓一个面子。 看方知晓转了回来,王猛笑道:“沮渠今日才下场,还在苦战,知晓就已经打得英雄束手。沮渠虽然眼高于顶,也不能不佩服知晓你的本事啊……” 听着王猛闲闲的在那里东拉西扯,满腹心思的方知晓干笑了两声。突然左右看一下:“今日那些代国人怎么没来?” 王猛含笑看着他:“怎么?和拓跋厉鬼打出交情来了?元武王今日去拜会怀素比丘了。明日的四杰之争,我想他一定会到。怎么?知晓还想和他打一场?” 拓跋厉鬼去拜会怀素了?是不是要商议用代人死士作乱的事情?想到这里,方知晓忍不住看了那边高台慕容家的人一眼,他们真的都蒙在鼓里么?要不要去警告他们一下?转瞬又决定今日还是先去探探怀素的底子。他们的交易自己算是完成了,看看怀素那里有什么说法! 他又偷偷打量了一下王猛,他仍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昨夜那个小丫头难道什么都没和他说?那不可能啊!现在他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正寻死的时候,就听见王猛好像不经意的缓缓道:“昨日大王召见,详细垂询了知晓你的本事来历,对你很是欣赏。元武王当时在侧,也很说了一些知晓的好话。大王的意见,就是让知晓四杰之战以后,就在越骑军当值。大秦祈福盛会,知晓的越骑军正是除龙卫军,龙卫班直军外的宫禁总巡,大王还很想让今日决出的四杰做他祈福盛会的随身扈从,昭示我大秦气象……知晓,这是难得的殊荣啊!” 方知晓脑子电闪,这是王猛的安排么?让他出现在祈福盛会的中心?是想借助知情的他来破坏苻融他们的阴谋么?为什么他不亲自出面?难道真的想藏在幕后看苻融、弥勒宗、慕容垂他们斗个两败俱伤?但是看情况,慕容垂现在的处境,也只有被苻融他们害的份儿。 难道…………王猛也是想看着慕容垂倒下?真如苻融所说?他不怕大秦失去平衡,苻融的势力越发高涨么? 正思前想后的时候,王猛说的话他都一时忘记了回答。就听见高台台阶脚步声响动。几个人都转过头去,一直安坐的王猛也忙不迭的站了起来:“宁池侯!竟然得你贵步探访,我王景略怎么敢当!贵侄子果然神武无双!” 苻当,权翼,石越等人全都站了起来,客气朝来人招呼。方知晓转头看去,就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粗壮汉子,穿着一身左衽皮衣,内衬锦衫,玉带围腰。满脸都是错杂乱长的黑胡子。一双细长的眼睛,开合之间精光四射。举止很有些龙骧虎步气概的大步走了过来。离王猛还有几步,就满脸堆笑的弯下腰来。深深行了一礼。 王猛却早走过来挽住了他:“来来来,我来为你介绍一下。现在咱们大秦风头最劲的豪杰人物,河南方知晓!也是我大秦越骑校尉,宁池侯贵侄的劲敌啊!”说着就呵呵大笑,一副和这家伙来往不拘小节的亲热样子。 王猛总是一副淡淡的不以为然的表情,看着这家伙这么亲热,还真是罕见! 看方知晓有些发傻的样子,王猛微笑道:“知晓,这位就是我大秦陇东太守,宁池侯,成骧将军,领羌人十万余落的姚苌姚将军!他的侄子就是在丙字擂气吞河岳的姚敌校尉,也是羌人中一等一的好汉。为了赶勇士大会,还有祈福盛典,姚将军是特意从陇东昼夜兼程赶回来的,昨夜才到的长安!” 如果说大秦国内氐、汉、羌、鲜卑四足鼎立,那么羌人的首领姚苌也终于到这个舞台了!对于这个人,历史无知如方知晓,到了秦国也听说得太多。总说是羌人的统领,现在坐镇西方,在为秦国镇抚凉州诸国。但是既然不在眼前,到底有多厉害也没有直观的感受,他反复盘算现在长安城内暗流涌动,也没有将羌人势力算在当中。但是当姚苌出现在王猛这里,方知晓却一下反应了过来。王猛真的打算对慕容家袖手旁观了!就算鲜卑倒下,羌人汉人势力现在结合在一处,至少可以在灭燕之前维持势力的平衡…………果然如苻融所说,王猛也对秦国灭燕之后鲜卑势力自然在秦国暴增,忌惮到了极点! 那他又将自己推到前面做什么?他这么做打的是什么主意?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和慕容家总有分割不断的一些莫名的东西存在。还是打算考验一下自己对他的忠心? 正寻思到了无可自解的,姚苌已经亲热的握住了方知晓的双手。这羌人大豪双手粗砺,手劲极大。看着方知晓的眼睛笑道:“恭喜司徒为我大秦又得一员猛将!我侄子和方校尉比起来,真是土鸡瓦犬了。亏我还劝他不要来献丑!方校尉,一定要让他开开眼界,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方知晓还未答话,姚苌就已经松手转过头去。这羌人大豪语调虽然极其亲热,但是方知晓下意识的感到他的眼神里面,除了藐视一切的高傲,竟然有一种藏在最深处的残忍绝情的味道!像是除了自己之外,别无可关心重视的东西。和他眼神一对,汗毛都竖了起来! 现在的方知晓,感觉实在是敏锐到了极处。让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看着姚苌在那里和苻登权翼他们寒暄。方知晓下意识的将眼光投向远处的苻融那里。果然见到苻融的目光也转了过来,在这里略一扫视,就沉沉的收了回去。 方知晓暗中咬牙,不管你们怎么打算,王猛为什么把自己推倒风口浪尖。反正老子就照着自己的打算办!现在老子的命运,由自己做主,管你们是怎么安排! 他无声的靠近了祖月,低低的对她道:“去通知王勖,想办法给慕容府传讯,我晚去拜访他们,有要事商量!” 祖月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退下了高台。 方知晓一抬头,正见王猛微笑看着自己。 又是一阵鼓声,然后传来了苻登的大吼:“谁还敢来领死!” 丙字斗场当中,又多了一具尸体! 方知晓冷冷的看了过去,看着耀武扬威的苻登。 等着瞧! 第二日的勇士大会,方知晓、沮渠蒙敌、姚敌、苻登打得天下群雄束手,大秦第一勇士的名号,就将在他们之间决出。而大秦祈福盛会,也就在三日后了。 第八十六章 家 “家主,这是擒生军校尉苻于飞送来的请柬,希望您能过府一叙……家主,这是长安尹送来的请柬,来人说家主您即将执掌越骑军,而越骑军是司隶校尉部的重镇,希望和您叙谈一下,长安内外虚实,要和家主好好探讨一下……” “家主,这是秦国宗室沥阳侯苻爵的请柬,他说仰慕家主击败拓跋厉鬼的风采,要置酒贺家主成为大秦四杰之一……家主,这是毛柳郡守的请柬,他人在长安,要贺家主叙叙旧……” 方知晓才回到自己的府邸,看到的就是陈衍苦着一张脸捧着的大叠大叠的请柬。絮絮叨叨的真像是一个大管事,将这些请柬的来头一一分说。方知晓沉着脸不说话,他身边的祖月倒是很好奇的在里面翻翻拣拣。有些得意的回头对方知晓笑道:“知晓,咱们方家在长安,是不是也算立住脚步了?你看,这么多人巴巴的要邀请咱们呢……” 方知晓一摆手,苦笑道:“冲着我来的?免了。还不是冲着王景略这些日子在背后的照拂?校尉是他给的,我从慕容家反出来无处可去是他收留,勇士大会是他保荐参加……人家以为我是王猛多么重要的人呢。这不是在讨好我。”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随侍的晋人侍女早就在给两人换衣置座。门外王猛送的满府邸的仆役来来去去,在各处忙自己的事情。洗车马,准备晚膳,点燃一盏盏各处高挂的油灯。速捷军家将们也换了新的锦袍,再不是破破烂烂的样子。在府邸内外到处巡守。正到了换班的时间,府内人声鼎沸。虽然没有高门大户那种经营已久的肃然气象,倒也充满了奇异的活力。 这里,已经很像一个方知晓自己的家了。 下下,维系在他一个人身的家。 祖月眯着眼睛舒服的半躺在胡床,看着方知晓,就有点媚眼如丝的样子。方知晓这些日子越来越受重视,越来越厉害。祖月看方知晓也变得越来越可靠,越来越一颗心都系在他身。 父亲祖铁曾经给了她一个家,而方知晓又给了她一个家! 方知晓却心神不属的在等候着王勖的回来,他今天必须和慕容家联系!但是自从次反出慕容家,至少和慕容家那些子弟已经是决裂。不知道王勖能不能办到这件事情? 耳边响起的却是陈衍絮絮叨叨的声音,一点也不像当初跟着他纵横决荡的那个速捷军的队正:“家主,这些人家,咱们怎么答复啊?” 方知晓哼了一声:“都不去,我哪有那个美国时间?一一回帖,说我准备来日的大战。这些家伙也不过就是客气一下罢了!” 陈衍点头,又苦着脸道:“家主,今天我总算是算清楚了……多亏司徒府派来的帐房,咱们这个府邸,连七百三十名速捷军家将,一个月的用度是六百匹绢。家主你手是什么也没有,昨天秦王才赏了一百匹绢。现在用度都是靠司徒府支撑着,咱们府里度支的管事也说了,这也不是长远之计,家主您的俸禄什么时候能下来?几百口子都指望着您吃饭……” 提到钱方知晓就有些傻了,本来还是满脑子其他的心事,现在却想着自己真的要养这么多人吃饭!转眼就是一个穷鬼被戳到痛处的恼羞成怒:“去去去!你原来也不是这么婆婆妈妈的,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办你的事情去!把来的帖子都打发了!” 陈衍嘀嘀咕咕的朝外走:“我早说了不想干这个,你非要我干这个。我宁愿带我的那些手下马打仗去……” 看着陈衍出门走远,方知晓泄气的叹了一口气。祖月轻笑道:“知晓,养这么一大家子可不容易呢,你真要想办法去挣钱了……以后规模越来越大,用钱的地方在后面呢……这些家将跟着我们流亡,我们还要象在中流堡一样帮他们安家……” 油灯一盏盏的已经点起。方知晓还在苦恼自己到哪里发财去。就听见门外脚步声响动。然后就是陈衍的声音:“家主,王勖回来了!” 方知晓一下站了起来,就看见王勖迈进了他们所在的厅堂。几个贴身侍侯的晋人侍女端着盛晚膳的鼎釜差点和他撞在一起。祖月对在她背后轻轻替她捏肩膀的阳盈道:“带她们下去,没有传唤,谁也不许进来!” 看着阳盈带着几个侍女匆忙去远,王勖才一躬身:“家主,宾徒侯已经回函。恭候家主到访。” 方知晓兴一拍巴掌:“我就知道慕容垂明白!他说不定早就等着我了!约的什么时候?” “申末时分,宾徒侯设宴于家主对谈。” 方知晓摆手:“快去准备车马,行踪隐秘一些,咱们马出发!” 看王勖匆匆领命去远,祖月却在方知晓背后哼了一声。方知晓知道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只能回头笑道:“你吃什么飞醋啊……我这是要和慕容垂一起大闹一场,让苻融他们美梦落空!想对付我?我加倍的还回去!我这个新鲜出炉的校尉,不做一些漂亮事情出来,不是让那些看重我的大人物们失望了么?现在我是真的准备将所有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月儿,你就看着。” 听着方知晓转为淡定的声音,祖月却眨眨眼睛。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有些陌生了。 陈衍又急匆匆的跑了回来,方知晓急问:“准备好车马了?”陈衍摇头:“家主,拓跋厉鬼送来了帖子。而且他人也来啦,就在门厅亲自等候家主您。说设宴四照楼,要好好接您叙谈一下,怎么办?” 我靠,这个时候恶客门?偏偏还是秦国贵宾代人的元武王爷,这如何推脱得掉?装病然后偷偷溜走?陈衍随后递的一份绢却打消了他想着怎么躲开这个只打过一架的拓跋厉鬼的念头。 “……校尉体内大火姵凶暴之力,正是阳极转阴之象。君连日激战,体内厉气溃决在即。妾身与君交易未完,当不忍见君中道而噎……今日四照楼中,妾身与元武王请君一会。秦代勇士汇于一堂,而校尉未来当行之事,妾身将一一详告。必将助君鹏程万里,在秦扶摇直。笔不尽言,扫径恭候。怀素。” 一边是必须联络的慕容家,一边却是实际酝酿着这场风波的弥勒宗和代人。王猛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自己应该先顾哪头? 现在自己体内的状况,是不是真的如那个狐狸精所说,到了什么溃决在即的时候? 说实话,方知晓自己也觉得无数。 怎么今天晚这么忙? 他猛的合了绢帛,对陈衍沉声道:“转告拓跋厉鬼,我马就到。去通知王勖,让他和慕容家联络,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尽快告诉他们,我有事情耽搁,但是一定会赶过去!” 与其和慕容垂揣测着互相试探着谈怎么应对未来风波的事情,不如先到怀素那个狐狸精那里,先去探探他们的底! 这个狐狸精,现在又在打什么主意了?而拓跋厉鬼,身为代国使者的身份,真的会和怀素连成一气么? 明日还有和苻登生死一战。 这时的自己,正在风急浪高的潮头顶峰。 让人郁闷的是,自己偏偏还觉得非常享受。无论如何,对于自己的命运,还可以用自己的全力去争斗! 第八十七章 夜谈(上) 仍然是四照楼。 灯火依旧。 方知晓就坐在拓跋厉鬼带有鹰头族徽的马车,大摇大摆的一路从他的校尉府穿过金明街来到这座长安闻名的酒楼之前。 不知道有多少代人护卫簇拥在车马左右,方知晓的随身家将也是一副在中流堡时黑袍红巾的装束。在数十火把的引路下,一路而来。两边的长安居民偷偷的从门缝当中看着这在夜色如笙当中行进的车队。更有怀素特别遣来迎接的侍女司香客们夹杂在车队当中。香气就弥漫在一行人左右,气派一时无俩。 怀素怎么敢这样大方的见自己?还嫌她在长安风头不够劲?她可是憋着要在长安大闹一场的呀!方知晓从车窗向外望去。黑沉沉的夜色当中,还不知道有多少人马在暗中跟着他们,看看有什么变化发生呢。 以他现在的头脑反应,也看不懂怀素到底要做什么。 而拓跋厉鬼,就坐在他的对面。 这位代人年轻的王爷,就笑吟吟的看着方知晓一副神色不属的样子。拓跋厉鬼仍然是脸两道刀疤纵横,但是今天却穿着一身晋人式样的宽袍。让他的气势没了斗场的咄咄逼人。看起来倒有些文采风流的样子。 两人见面是极尽客气,但是在马车一路同行而来,拓跋厉鬼却总是淡淡的不怎么说话。仿佛他的责任就是迎宾而已。 方知晓转过头来,一下迎了拓跋厉鬼打量自己的目光。他突然问道:“王爷,在斗场,为什么要让我?” 拓跋厉鬼一笑:“我怎么让你了?你并不在最好的状态。如果你昨日有今日的神武。我是绝对不会留手的。怀素的这份情,我也用不着还了。” 方知晓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那里读出点什么来。拓跋厉鬼却淡笑偏过头去。方知晓冷冷道:“你果然和怀素是一气的……你是代人王爷,怎么会和弥勒宗一体?而且我现在算是王司徒的人,你们如果和我说什么,就不怕王司徒知道?” 在见怀素之前,要是能从这草原之鹰这里套出什么来,那是再好不过。 拓跋厉鬼回答他的仍然是满不在乎的笑容。他掀开他那侧的车窗,有些出神的看着窗外,淡淡道:“这是你和怀素的事情,和我不相干。王景略什么的,更和我们这些草原汉子没有关系。我们草原男儿,只知道有恩必报,如此而已……。” 车窗外一丛丛火把,照亮了这个城市最繁华街道的轮廓。在天幕的星光下,苻坚宫殿高大的影子露出了一个角落。黑沉沉的威严注视着这座城市的大秦子民。 “长安虽好,这片土地虽好,却不是我草原男儿所要的……”拓跋厉鬼突然转向了方知晓,笑道:“你知道么?当年你们汉人一个叫中行说的,在汉和匈奴对峙的时候,逃到了匈奴。告诉匈奴的单于,说你们是胡人,为什么要喜欢汉人的房屋衣服,喜欢汉人的食物装饰?你们吃牛羊,骑马打猎,逐水草而居。过你们自己的生活。那么汉人怎么可能击败你们?如果你们将中原变成了一个牧场,让所有汉人也只能过你们的生活,那么你们才能变成这片土地的主人!” 方知晓竖起了耳朵,冷冷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拓跋厉鬼突然放声大笑:“没什么意思!方校尉,我只是想说,草原才是我们的家,长安城的风风雨雨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我曾经欠怀素的情。这次前来,也不过是还情来了。随时拍手就走,有什么事情,那是你和怀素之间的。和我没关系……也许,我也还想要回点本来就是我们鲜卑人的东西……方校尉是条汉子,他日若草原相会,我自当盛情款待。” 要回鲜卑人的东西?方知晓脑子转得飞快。……白凤璋!这才是拓跋厉鬼真正和怀素走在一起的原因么?作为鲜卑拓跋氏族,他们想抢回本来属于他们鲜卑人的圣物?可为什么又明目张胆的告诉自己,以为怀素真的能控制住他么? 他们之间只有一个靠不住的交易而已! 念头急转之下,方知晓突然想到。他们对自己这么无所忌惮的动作,也许看出自己背后所谓的靠山王猛真的打算在这次变化当中准备袖手中立了!也许王猛早就看出了苻融还有怀素和这些代人们之间虽然在打击慕容氏族面一致,其他却是各怀鬼胎。让他们闹一个不亦乐乎。他拉着羌人做同盟,一可以稳稳不倒,二可以来收拾残局?顺便还看着长安城内慕容家的势力倒下? 这个瘦弱随和的中年男子,在不动声色当中。突然将姚苌召回长安。早就预备好了这一切? 所有的一切,最后的指向,还是天命七宝。不过这次是白凤璋罢了。三方都想将白凤璋和自己手中的月华崅据为己有。王猛为什么这么超然?难道他真的相信自己甘心为他所用,而天命七宝真的会自动汇聚到月华崅周围? 他头都想疼了。 拓跋厉鬼看着他,目光又转向窗外,眼神悠远,轻轻自语:“这草原,实在太小了……拓跋氏族的天命,也该到了……” 小丫头抬头看着头顶宝蓝色的天幕。星光闪耀,而紫微星垣中那片白茫茫的箕尾显得愈发的广大。将所有星宿似乎都涵盖在了其中。 众星都在摇摇欲坠。 小丫头清丽无双的面容一片宁静,星星仿佛就倒映在她的眸子里面。她穿着一件带风帽的斗篷立在雪,洒在身的,似乎都是星光。 身后突然有个声音轻轻的响了:“冰儿,天象怎么样?” 小丫头一下回过了头来,两个圆圆的酒窝就在脸颊面绽放。眸子里面顿时就蕴满了笑意:“师哥!天儿冷,你怎么就出来了啊!” 王猛若有病容的站在她的身后,带着点宠溺的微笑看着她。沮渠蒙敌一身黑衣,依然佩剑。站在王猛背后的黑暗当中。看到沮渠蒙敌的影子,差点想往王猛怀里扑的小丫头燕冰顿时就嘟起了嘴。 “贯穿紫微星垣的月华箕尾近日越发的光华大盛,所有星宿都已经失位。尤其是白凤璋应的天机失位得越发厉害,在奎、角两分动摇得厉害……也不知道会偏向哪里……” 沮渠蒙敌和王猛一起抬起了头,这位西凉无敌勇士努力的想分辨天那聚在一团的星星到底是什么,最后还是徒劳无功。王猛垂首,轻轻道:“奎分应西,而角分应北……代人和氐人的争夺,看来现在还分不出高下来啊……冰儿,你夜探阳平公府邸,听来的消息对我帮助太大了……这些日子,你真是帮了大忙了。” 听到王猛夸赞自己,燕冰顿时笑颦如花。星光在她眸子里面就像要溢出来一样:“师哥,当初在华阴,就你对我最好。我也是你拣回来的,我不帮你帮谁?” 王猛走了过去,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微笑道:“我们鬼谷一门,讲究的就是机变厉害性命之学,最是没有师门之间的亲情,你对师哥这么好,我很感谢。” 燕冰红了脸,小马靴跺着雪土。再抬头看王猛的时候,眼神里面已经都是情意。正想说什么,王猛突然笑道:“你也大啦!不能在师兄这里呆一辈子,要不要师兄帮你留意一个婆家?长安城的少年俊彦,你有没有看重谁?” 燕冰突然冷了脸,一转身飞快的跑远了:“我谁也不要!” 看着燕冰跑远,沮渠蒙敌突然冷冷道:“司徒大人,您应该收了燕小姐的。特别在天命重宝的争夺当中,燕小姐的学识是你的大助。” 王猛却只是轻轻一笑,悠然道:“当初我们和师傅学习,那个没见过面的大师兄,学的是万人敌斩将搴旗的本事,而我却学的是治国平天下,还有权谋机变的本事。而星命之学,逆天换命,化身千万之术,却全教给我这个小师妹了……可现在最需要这个臂助的却不是我……” 沮渠蒙敌似乎早有所料,淡淡的回答:“方知晓?” 王猛点头:“是,有师妹帮助他的话,天命七宝汇聚,只怕能早很多。我们的梦想……” 沮渠蒙敌仍然是冷冷的:“燕姑娘喜欢的是司徒大人您……而且,司徒大人您真的以为能控制住方知晓么?他近日活动也不在少数。似乎也冲破了从后天而先天那一关。长安城内的风波,他卷得也越来越深。到了最后,恐怕难以控制。” 王猛微笑:“我有办法……沮渠。长安城中现在的纷纷攘攘,谁知道是不是天早就注定好的?”他指着头顶天空,出神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方知晓的加入,谁知道是不是他身月华崅的引领呢?白凤璋会不会如愿汇聚在月华崅之中?我很期待,我真的很期待。” “……方知晓的弱点,我知道。我能控制住他……沮渠,我们该想办法,将师妹安排给方知晓了。那才是真正对我的帮助。” 沮渠蒙敌无声点头,恭谨的走过来想扶还在出神的王猛回屋。王猛却转向了阳平公府邸方向,露出了可以说是冷冷的笑容:“师傅,你最怕人和人的感情影响你传承千年守护天命的事业,鬼谷一门也是出名无情,你却不知道,感情才是最可怕的武器!” 第八十八章 夜谈(中) 磬声轻响,红烛高烧。 灯火摇曳之下,四照楼口垂下一道珠帘。朱帘之内香气氤氲,还有丝竹之声盘旋。大秦苻坚随身的龙卫班直军特意调拨而来警戒怀素居所的卫士们罗列在四照楼左右。今夜四照楼气度实在盖尽了长安。 方知晓从车马心事重重的下来的时候,四照楼楼主秃发可西早就笑得象朵花一样在等候了。见方知晓才站定在门口,就堆着满脸的笑恭维道:“方校尉!您这两日的武勇实在震惊长安啊!大火戟在您手中,简直就是我大秦的冉闵啊!怀素比丘已经在里面恭候校尉您良久。不是客气话,怀素比丘在邺城,在襄国,在代国龙廷,什么时候这样单独等候过别人?他日长安城内,还要方校尉您多多照拂……” 方知晓没好气的道:“说那么多做什么?我穷鬼一个,可没赏钱给你。”拓跋厉鬼正好从他后面车厢里面钻出来,听着他的话就是一笑。 秃发可西一怔,一边扬声向内禀报:“大秦越骑校尉,第一勇士方先生到!”一边笑着从后面从人手中接过一个朱漆描金的箱子:“校尉说哪里的话!越骑军维持外城治安,正是我们这个小小酒楼的该管司。我们这里正有一点不恭的心意,还望校尉不要推却……”说着箱子就递了过来。 方知晓一怔,接过手来就觉得沉甸甸的。差不多有大火戟的分量。打开虚掩的锁头一看。一阵金光顿时耀亮了他的眼睛。靠!都是饼状的金子!正在为自己校尉府生计发愁的他顿时就挤出了空前善的笑容,朝秃发可西点头示意。他才不管这家伙莫名其妙行贿是为什么事情,最近实在有些穷得怕了。笑吟吟的将箱子转给了一旁眼睛早绿了的陈衍,然后拍着秃发可西的肩膀。 可惜这是他第一次受贿,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得体的话。只好笑得越发的意味深长。 正不可开交的时候,就听见一个悠悠的声音从珠帘内传来:“方校尉么?释子在此恭候已久,请进。” 声音娇柔万端,正是怀素亲口。 方知晓提了一口气,正准备迈步进去,就看见身边拓跋厉鬼含笑准备马车。他讶道:“王爷,你怎么不进去?” 拓跋厉鬼一笑:“我只是代怀素迎宾,她要见的是你。我进去做什么?我在这里恭候,谈完送大驾回府。” 我靠,弥勒宗的怀素比丘单人约见,代国元武王迎宾送宾。长安城内,只怕苻坚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方知晓一捏自己的右手,天命七宝,真的重要到了这种地步? 定定心神,方知晓迈步走进了珠帘。两个娇小可人的垂髫侍女,美目盼兮的站在楼梯口,微笑向方知晓盈盈行礼。接着伸手肃客,将方知晓迎了二楼。 仍然是那夜酒宴的大厅,陈设却大不同以往。原来富丽的陈设都已经搬走。只有一席一几而已。怀素一身白衣,跪坐在几后。低头似乎在默念什么。从方知晓的角度看去,她全身都被这身白衣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一点灯火从她背后映来,更显得她宝象庄严,圣洁无比。 看方知晓到来,怀素缓缓站起行礼:“恭喜方校尉这两日大展神威……更恭喜方校尉无意中从后天踏入先天境界。” 方知晓一下愣了,本来以为怀素会和自己谈交易的事情,谁知道她说什么后天先天……慢着,难道自己身体自从夜探阳平公府后发生的变化。她看出来了? 灯火下,怀素容颜如雪,眉心那点红痣却是分外的娇艳欲滴。她静静的看着方知晓,看着他努力思索的样子。突然噗嗤一笑:“你愣什么呀?” 这一笑顿时将她庄严的宝象打破,怀素微笑着朝方知晓走来。虽然身只是辎衣芒鞋。但是配着她艳绝天下,同时也是媚绝天下的容颜,反而让方知晓觉得另有一种无法抵挡的诱惑。似乎就是想看在这圣洁的僧衣下到底掩藏着什么样的躯体。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挠挠头:“什么先天后天?我不懂你说啥。这么大场面请我到这里就为这个?明儿还要打架,没其他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怀素淡淡一笑,走到方知晓面前四五步处,正是兰麝微闻,偏偏又心痒痒的闻不清楚的距离。她跪坐了下来,朝方知晓示意:“校尉请坐,这正是和校尉大有关的事情。” 看方知晓皱着眉头坐下,怀素轻轻道:“方校尉知道什么是先天,什么是后天么?” 方知晓咧嘴:“我这么帅,是先天我老爸老妈给的。我这么聪明,是后天我努力学习得来的。” 怀素失笑一声,又掩住了嘴,没理会方知晓故意的胡说八道:“先天后天,正是天下勇士武功境界的分别。到先天者,劲由心生,呼吸间皆是从天地借力。才是沙场真正万人敌。后天者,一切劲力或由禀赋,或由辛苦打熬。多少勇士一生苦苦磨练自己,研究运劲使劲的法门,历经万般锤炼,仍不能窥先天境界……天下之大,如你一样的万人敌,真是屈指可数……” 方知晓张大了嘴巴。我在看武侠,我在看武侠…… 怀素微微摇头:“……人的劲力本由天生,可以打磨的无非用力发力的方式。体内禀赋更足一些的,体内劲力本来就更大一些的。自然可以方便一些的踏破这个门槛。可是天下之大,这样的人能有多少?但是方君吸收了大火姵蕴涵的奇妙汹涌的大力,无意间就过了此关。真是可喜可贺……” 方知晓还是张大了嘴巴:“打通仁督二脉,打通仁督二脉……” 他实在难以理解怀素说的那些,受的十八年教育根本没学过这些玩意儿!但是他身发生的变化却证实了怀素所说的一切! 算了,既然那么多怪事都发生了,自己也相信了有能改变天命的宝贝。打通仁督二脉小e啦。 怀素仍然静静的在那里说话,她今日气度出奇的娴雅沉静。那双媚目都鲜少顾盼。一点灯火映在她光洁的面,幽幽闪动,更显得容颜如雪。 “……可是,这正是方君的大危机所在。今日请方君来,也是为了这个。方君大火姵劲力的吸收,比想象中还要快。正是到了踏破先天后天关口,阳极转阴的迹象。按照这个进程……只怕溃决就在眼前了。” 方知晓扬起一只手。 “慢着!你怎么知道的?” 怀素轻轻一叹:“弥勒宗前后安排了十九名禀赋过人的子弟,无一不是顺利踏破了此关后爆体而亡。我怎么能不清楚?长安城现在先天高手无非沮渠蒙敌、苻登和拓跋厉鬼,他们谁不是天纵奇才,谁不是经历了无数场磨练才有了今日的成就?方君得大火姵之力,已经是干天嫉,如此顺利的踏足先天境界,请方君自己想想,会是好事?” 方知晓额头冒出了一滴冷汗。他自己体内的劲力他非常清楚,现在的确是温润一片,再没有了以前火热狂厉的感觉。难道真的如怀素所说,到了阳极转阴的时候?这个怀素……就这么关心自己? 怀素轻笑:“方君,我是为了我们的交易,仅仅是交易而已。不希望方君有什么危难。加方君身更负有月华崅这桩重宝,弥勒宗的心愿就是汇聚天命七宝。怎么会让方君这么轻易的死去呢?” 当怀素坦荡的承认他们打月华崅的主意之后。方知晓反而松了一口气。怀素还要利用自己,的确不希望自己就这么挂掉。他耸耸肩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准备怎么办?再给我喝什么?要不扎几针?” 回答他的却是一片安静。 就见怀素跪坐在那里,突然脸颊之浮了一层惊心动魄的嫣红。不仅如此,连修长的脖颈也红了! 方知晓一下跳了起来,口齿不清的道:“你不会,不会……。”以前看的武侠中什么合体疗伤的场景电一般的在脑海中掠过。看着怀素羞答答的跪坐在那里,从圣女一下变成了害羞了女生。柔媚的容颜配合着羞怯的神情,却是分外的诱惑! 怀素慢慢的站了起来,微微垂着首靠近了方知晓几步。她闭着眼睛轻轻道:“都是孽缘,孽缘……”这么近的距离,香泽微闻。连怀素脸细细的汗毛都看得清楚。她闭着眼睛在那里低叹。虽然还没靠近方知晓怀中,已经感受到她躯体的火热!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怀素已经完全没有了圣洁的样子。反而如一个怀春的清艳少女。一身白衣,这个时候却显得分外的峰峦起伏。很让人有一种就地按到的冲动。 方知晓有些石化了,他对于怀素今天见他猜测了无数的可能性。唯一没有猜测到这一点!就听见怀素幽幽的道:“大火姵情况我很熟悉,但是月华崅吸收大火姵之后发生什么变故,我却不知道。弥勒宗有欢喜禅的秘术,以我体内劲气的变化感知……感知你体内的变化。才能对症下药……” 方知晓又傻了。看着怀素轻叹一声,转过身去。似乎在解胸口衣绦。灯影照射过来,在她背后形成了一道弧度优美的阴影。衣衫轻响,白袍已经在她肩头滑落。线条柔美的肩和修长的颈项就成了一道最完美的图画。那肌肤细腻白皙得如同一捻就要化掉一般。顿时将方知晓的目光牢牢吸引。 “请……请君怜惜……怀素还是处子……” 这弱不胜衣的声音一入耳,方知晓胸口火焰顿时狂生! 青灯几案,一个穿着辎衣,容颜如雪的美貌美女羞怯的请自己怜惜。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激起男人的**了?更别说她身材这么棒了! 第八十九章 夜谈(下) 怀素的身体是出乎意料的柔软。 而且,火热。 似乎方知晓的每一下触碰,都能在她身激起最楚楚可怜的反应。 而方知晓也从触碰到她身体的开始,就觉得已经无法把握自己。充斥在脑海当中的,只有最原始的反应。 在青灯几案。两个人纠缠成一团。在方知晓黝黑结实精壮的皮肤对比下。他身子底下的怀素白皙得几乎让人眼花。她热热轻轻的喘息就在方知晓耳边响起。却加倍的让方知晓沉迷。 “是不是就这样?是不是就这样?”方知晓喘着粗气将手从峰峦起伏的圣地移向怀素最后的遮掩。怀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白皙的肌肤都是醉人的深红。挽起的头发也散乱的披在胸口。听到方知晓不知所云的话,感受着他的动作。突然就睁开了眼睛。如一泓秋水般的眼眸就这样带着一点羞怯看着方知晓已经有些发红的眼睛。 她低声道:“方郎,接下来的过程你必须要完全放开自己的一切感受。这样我才能最精确的探知你体内发生的变化……”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话稍稍有些冷却了两人之间的热情。怀素又低吟一声,星眸半闭:“请方郎放心,怀素也能让方郎得到最大的享受,只是请方郎不要太……” 她两支纤手悄悄的扶了方知晓腰,在几个点轻柔而缓慢的抚摸着。突然又发出了一声似泣非泣的声音,半身迎了来。贴了方知晓**着的胸口。方知晓就感到胸口一热又是一凉。怀素的丁香暗渡,在舔他胸口最敏感的地方! 如果说方知晓刚才还多少有点薄弱的理智,那现在随着怀素一系列的动作。他已经淹没在了比大火姵劲力还要狂暴的火焰当中! 方知晓低吼一声,猛的撕开了怀素身仅有的遮羞布,合身就扑了去。几案的灯火微微闪动一下,噗嗤一声的灭了。黑暗中只能看到怀素白皙的身子在那里翻滚,在承受。似吟似叹,难以言状的声音就这样充斥在这个空间之内。 那个无眉的汉子菩萨奴轻轻掩了一个暗窗。冷冷的坐在了蒲团之。抱在他怀中的,是一把有着狰狞狼头的漆黑颜色长剑。随着怀素传来的一声含混的轻呼,他也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慕容宾徒侯府。已经是酉初时刻。有着十二生肖灯头的汉代灯台已经加了一次又一次的灯油。在会客的厅堂内,杳无人声,鲜卑家将们肃立在厅堂门口,眼观鼻鼻观心的一动不动。诺大的宾徒侯府,安静得如同坟墓一般。 慕容垂端坐在胡床之,面前放着一张又一张的绢帛。沉着脸在绢帛写着什么。老人的肩头明显的垂了下来,白须颤动着。看起来似乎很衰颓的样子。但是只有目中的精光偶尔闪动,才提醒别人。这个老人是曾经威震天下的燕国无敌吴王。 他写完一张绢帛,就将它投在脚下的青铜火盆当中。火焰一下窜起来,映得他的影子在屋子四壁摇摇晃晃。 门外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慕容家世子慕容令悄悄的走了进来。低声道:“爹爹,一切都已经准备完毕,祈福大会的时候,我们举族可以从长安南门而出,轻骑快马,不要几天就能到秦岭一带。翻过秦岭,就可以到晋国……” 慕容令的声调郁郁,似乎胸口里面隐藏着什么要爆发出来一样。 慕容垂头也不抬的低声道:“怎么?不甘心?” 慕容令垂首:“不是,爹爹。只是冲弟,秋妹柔妹他们……” 慕容垂冷冷道:“这些都不相干,我在,我们这个家族才在。”慕容令迟疑良久,突然迸出一句:“爹爹,你怎么会认为……” 慕容垂这才低低叹了一声,有些疲倦的看着自己最钟爱的儿子:“……都是你妹子奔秦惹动的啊……我本来就想将白凤璋和秋儿留在燕国。让慕容家在秦国不要这么树大招风,而且进退都有余地。在王猛、苻融、姚苌三足鼎立的秦国局面当中慢慢积蓄实力,等待变化。 但是当白凤璋到了长安,而且还多了一个有月华崅的方知晓!天命重宝现世。各方势力因而蠢动。我们慕容家怀璧其罪,已经有池鱼之殃!我让你做好一切准备,并不是一定要走。但是任何时候,都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明白了么?” 慕容令无声点头,却又摇了摇头:“真的有那么险恶么?爹爹?” 慕容垂淡笑:“比你想象的要险恶,秋儿奔秦,打乱了我一切的布置。而我原来的布置,现在都成了针对我的武器……嘿嘿,天命难测,人力有时而穷,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将天命掌握在手中呢……真是想参加这场游戏啊,可惜不是当年,现在的我们,没有这个资本……” 慕容令神色有些恍惚,但是对自己爹爹的崇拜了信仰已经根深蒂固。让他虽然不甘也只有听从爹爹的命令。他点头道:“我明白了,爹爹。不过我觉得,命运还是掌握在咱们自己手中的!慕容家,不是永远这样的!” 慕容垂欣慰的一笑,看着慕容令坚忍自信的年轻面庞:“有这份心就好,去……方知晓还在四照楼么?” 慕容令这下脸神色就有些挂不住了,恨恨道:“那小子还在!他大摇大摆的要求和咱们会面,答应他已经是屈尊了。居然又去了怀素那里,还要爹爹等他!这小子……” 慕容垂扬手止住了他的话,轻轻道:“只有方知晓,才是真正牵动这天命变化的人。长安城现在的暗流汹涌,不就是因为他的出现?说不定我们慕容家的转机,就在他的身。这个人,值得我等……”他的语调转为低沉,挥挥手让慕容令退下。 厅堂又恢复了安静,慕容垂静静的看着面前灯火暗影的变幻。突然轻声念道:“血未曾冷?血未曾冷?” 方知晓已经完全沉迷在这片天地当中,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飘飘荡荡。从来没有过这么美好的经历。所有的一切都无关紧要。只有这个在自己身下娇啼婉转的如花女子,才是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事情。 什么天命七宝,什么阴谋诡计,什么慕容秋,什么祖月,都一概忘得干净。只是全身心得享受那潮湿温润的感觉。肌肤相接,似乎双方都融入了对方的身体当中。每一声喘息,每一个动作,都带来了最大的享受。体内本来已经温润一片的气息翻滚着涌动着。以另外一种方式的狂暴在体内流动。他在怀素耳边喃喃的喘息着不知道说着什么话语。回应他的是一声又一声腻到了极处的低吟。 窗外夜空,浩瀚银河依旧。紫微星垣,贪狼星宿光华正在大盛的时候。映得周围星空,一片白茫茫的晕辉。 一股微弱而阴寒到了极处的气息突然刺进了方知晓的丹田。让他一下停住了动作。有些迷惑的眨眨眼睛。接着又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怀素柔若无骨的身体又迎了来,似乎微微动作了两下。更紧密的挤压,更柔腻的包裹感觉顿时又席卷了方知晓全身。让他红着眼睛再度扑了下去。全身像是即将要爆炸开来一样。 一下的停顿,带给他的却是更深的沉迷。 在方知晓的校尉府邸里。祖月痴痴的站在门口。星光下,她高挑的身影完美得象梦一样。美丽动人小侍女阳盈站在她的身后。就听见祖月低低的在那里念:“天保佑,保佑方知晓夺得勇士大会魁首,保佑他能度过眼前的困难,保佑他能出人头地,保佑他平平安安。我虽然什么也不懂,但是只要对方知晓有帮助,我什么都愿意做。我已经没有了一个家,现在和……夫君的这个家……请老天千万不要再夺走了……” 在**达到了最**的时候,那种阴冷到了极处的感觉,突然在方知晓体内大作!本来就已经到了蓬勃欲发的时候。身下的怀素,突然就像变成了一处无底的深渊。而且是有着强大吸引力的深渊!体内本来已经稳固下来的气息以百倍的狂乱跳动起来,不可遏制的随着他的喷发而涌动出去!那股阴冷的气息,更随着他体内气息的外流而直向他丹田内钻去。似乎要将他所有的气息一点都不剩的赶出去一样! 方知晓猛的睁大眼睛,右手那块疤痕发出了灼热的剧痛。他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怀素。这个柔媚的女子正闭着眼睛,用力的仰着秀气的下巴。全身一片动人心魄的潮红,还有一层薄薄的细汗。双腿死死的盘在他的腰间,仍然一副抵死缠绵的样子。 可是现在的方知晓体内,却已经是天翻地覆,象大堤突然溃决一样! 第九十章 守护 溃决的潮流越涌越快,到了最后,如同瀑布直泄一般! 方知晓已经完全从激情当中清醒了过来。想要挣脱。但是发现自己已经牢牢被吸附在怀素的深处。而且按照现在自己体内气息奔涌的速度,在一眨眼之间,也许自己就要变成一个空壳!冷汗刹那间就布满了他的后背。这巨大的变化让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怀素。 怀素依然是那样的动人,依然以最亲密的姿势缠在她的腰间。红润潮湿的嘴唇微张。贝齿却咬得紧紧的。浑身象涂了一层油一样渗满了细密的香汗。极力的朝后仰着头。她的全身都在轻微的颤抖着,胸前的秀气峰峦微微的晃动,依然那样诱人。似乎在提醒方知晓刚才触摸的感觉是如何的好。就连她的体内,也在剧烈而紧密的蠕动着。让方知晓的感觉,就像在天堂和地狱之间! 要不是他右手那剧烈的灼痛似乎深入了脑髓,也许他会沉迷在这种到了极处的快感当中,直到自己被完全掏空! 怀素也是想吸收自己体内月华崅的力量!如果说苻融是想杀了他,夺取月华崅。怀素无疑更加了解他的状况,知道月华崅的力量已经融入了他的体内,想用这种方法夺取这天命重宝的力量! 这个念头电闪一般的在方知晓脑海当中掠过。怀素以前的所作所为,什么交易啊,什么大火姵的反噬之力啊。都是为了这一刻,为了自己心甘情愿的将自己开放,让她吸收个干净!她所有一切的指向,最后都是为了天命重宝而已!从自己这里得到月华崅的力量,参与苻融的计划也一定是同样想夺取白凤璋! 自己怎么这么傻!怎么就中了这个陷阱! 虽然转瞬之间想明白了一切,但是方知晓现在却无能为力。只有眼睁睁的看着怀素在拼命的吸收着自己所拥有的精华。难道这就完了? 老子不甘心啊! 就在这生死电光火石的瞬间,方知晓还是注意到了两人抵死缠绵之处。一痕淡淡的血迹洇在席。而怀素的眼角,似乎也有星星点点的泪光。 她真的是…………? 苻融府邸的独楼之,一点灯火仍然在静静的摇曳着。四周寂无人声。那个一直神秘的居住在这里的老者。已经站在了楼顶围廊之。在他身边,已经画满了花纹繁复的符号。隐然就是一个阵法的样子。星光流转,洒落在他的身。映得周围的一切,都在荧荧发光。 这实在是一个天气晴朗的冬日夜空。 天空中星辰错落。而他的目光,始终集中在天斗之中的紫微星垣。 那横穿紫微星垣的巨大月华箕尾已经在疯狂的摇动,那带起的白茫茫的星屑似乎都在向星垣中的贪狼星集中。其余诸星,晕芒闪烁,似乎随时会从天幕坠落下来一样。 贪狼星光华越来越盛,芒角四张,俨然就要掩盖一切! 远远的有更声传来,更显得这孤寂的独楼,如不在这尘世间一般。 老者微微的叹息了一声:“贪狼噬月……天造物。这天命七宝当中,为什么偏偏要造出这想吞噬一切,最后却是毁灭自己的贪狼璧呢?” 接着他自己的低语,又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有辅佐月华崅的白凤璋,自然就有想打乱天命七宝秩序的贪狼璧了……阴阳互为表里,却为圣人之道……天命本来就在治乱中流转,七宝互相,也是如此啊……” 他从怀里取出了一柄颜色居然为翠绿的短剑。淡淡一笑,割在了自己的手腕之。鲜血淅淅沥沥而下,滴在了他所处的阵法中央。稍一停顿,星光似乎也从这个阵法当中溢了出来,倒映着天的星辉。更将他高古的面容,映得一片流光溢彩。 天地之间,光芒相连,似乎千年万古,就以这种神秘的方式连接在一起一样。 “星序于奎、角之分。而贪狼噬月。天机摇动,而终各归其位!星运流转,天命始终,逆天换命!” 光华顿时在他所处的位置大盛,但一闪而终。老人抬头向天空望去。那巨大的月华箕尾仍然在疯狂的摇动着,但是在天斗第六位的天机星所处的位置,一片温润的晕芒,也在悄悄的绽开。 慕容秋猛的从睡梦中醒来。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梦?方知晓和一个看不清楚面目的女子在一起翻滚。突然这个映在自己心中的男人抬起头,向着飘在空中的自己张嘴大声呼喊。听不到声音,但是神色却凄厉到了极处! 知晓怎么了? 她一下从席坐起。这个圣女斋戒沐浴的长安宫中高台的屋内。供在几案的白凤璋正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七彩在白凤璋内流动。一如她和方知晓逃亡当中数次遇险时的景象一般。 知晓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 女孩子浑身都是惊出来的冷汗。她一下跪在了几案之间,握住了白凤璋。入手便是一片温润的感觉。清冷的气息从她手心流遍全身,光芒将她的双手映得一片神秘的流光。她的思绪一下越过了深深的长安宫廷。飞也似的向一处灯火通明的高楼掠去。脑海中一副副莫名的画面乍起而灭。到了最后,却是方知晓咧着嘴向他一笑。一如初见时的洒脱。接着就转身向一片黑暗当中走去! 女孩子一下从这画面当中惊醒,不知不觉当中就已经泪流满面。紧紧握住了仍然在散发着温热,流转着光芒的白凤璋:“苍天在,小女子愿意以一切换知晓安全。我为了家族已经负他良多。如果能换得他一生平安,小女子愿孤苦终老。老天爷,老天爷,求求你救救方知晓,哪怕用小女子的命来换!” 就在一切都要喷涌而出的时候,方知晓体内最深处。那点温润的感觉突然象化成了一团雾气一般,弥漫在了他的丹田。 那是一种近乎重生的感觉。他整个人象浸在温水当中一样。全身都放松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缓慢了下来。连思绪在这一瞬间都停顿住了。体内那点阴冷的感觉不知不觉就消失无踪。刚才汹涌澎湃涌出的气息以更快的速度返回了体内。而且并没有停止下来。反而在他和怀素之间飞也似的往复循环。这种流动的感觉,有如实质! 怀素猛的睁开了眼睛。 正看到方知晓慢慢的举起了他的右手,在手闪动的不是银光,而是温润的七彩颜色。怀素的眼睛越睁越大。身的汗水渗得更加的细密。整个身体从里到外颤抖得更加的剧烈。脸的潮红已经完全的褪去。代之而起的是一片苍白! 方知晓已经忘记了眼前的怀素,还有刚才发生的事情。在他脑海当中,只是浮现起一个女孩子跪在高台之,对着头顶星空虔诚祈祷的影子。似乎在前世,在后世,在多少个轮回当中,始终有这么一个影子守护着自己。 同样的故事在千年当中一次次的映,而那个影子,似乎在永远的等候自己。 她是谁?! 一股大力猛的将他和怀素弹开,这才将方知晓从迷茫当中惊醒。他转头看去。怀素**的身体躺成了一个诱人的型,瘫在那里黑发散乱在胸前,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身的汗水已经将席子湿了一大块。似乎连手指头动一下的气力都没有了。 方知晓一把抓过衣服站起来,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这是怎么回事?!嗯?!”看着怀素那个样子,他再没了一点香艳的心情,脑子里面思绪飞舞,要不要就在这里把她干掉! 怀素喘吁吁的低声道:“就是……就是这个,你体内的大火姵劲气溃决已经被我提前引发了……我尽力的在帮你化解,虽然还有……还有隐患。但是好了许多……勇士大会已经……已经没有问题了……” 方知晓瞪着眼睛,看着怀素慌乱的在那里说话。脑子各种念头交错在一团。一时都忘记了穿衣服。最后才懊恼的发现,他还真拿怀素没办法!拓跋厉鬼就在门外,今天至少有八千多人知道他在四照楼,要是秦王邀请的弥勒宗贵宾死在这里,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试试体内的气息,已经平复得如初来时一样,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他也只能手忙脚乱的穿衣服。咬牙切齿的道:“谢谢!咱们的交易,我会完成!” 虽然现在拿你没有办法,但是你的计划,老子一定会破坏!谁打老子的主意,老子也不会让他好过! 转眼之间他就穿好了衣服,朝还瘫在那里的怀素微微点头。掉头就冲下了四照楼。外面仍然是火把通明。而那位代人元武王拓跋厉鬼,正负手站在街心,抬头看着天星空。听见方知晓冲出来,他神色复杂的转过头来。方知晓和他眼神撞。居然顿时感到了一股凌厉到了极点的杀意! 这样的感觉转瞬消失,拓跋厉鬼微笑朝方知晓点头:“方校尉,该我送你回去了。今夜夜色……甚佳。” 方知晓点头就随他车,经过陈衍身边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吩咐:“先行一步,安排一辆车马,载我去宾徒侯府!***,老子和他们没完!” 第九十一章 纠缠的长夜 怀素还是静静的躺在那里,像是全身都被方知晓揉散了一样。连手指头都动不了半分。香气还在厅堂当中弥漫,却多了一些汗水还有未散尽的激情味道。虽然身体还保持着绝对的静止。但怀素紧闭的双眸长长的睫毛还在微微的震颤着,一滴又一滴的眼泪悄无声息的从她的眼角不断的朝下滑落。 落在席,却是无声。 身后的板壁突然被轻轻敲响了,然后响起的就是菩萨奴极其压抑的声音:“法后……” 怀素一下从地坐了起来,睁开眼睛。眸子里面却又是一片清亮,更多了一些决绝的神色!她神色清冷的慢慢将散落一地的衣服穿在身。理好了自己的鬓发之后,她淡淡道:“菩萨奴,你过来。” 一扇暗门轻响,菩萨奴从黑暗当中踱了出来。那柄色做漆黑的狼头短剑仍紧紧的握在他的手中。接着微弱的光芒向他怪异的无眉面容看去。只看到一片森冷。 “……法后,看来你这次一赌,似乎没有成功……要不要我潜入方知晓府中,将他除掉?”这两句话,从菩萨奴的口中,似乎是磨着牙齿说出来的。 怀素冷冷的站了起来,手微微一晃。蓬的一声,几案的灯台就奇异的跃起了火苗。灯火摇曳,怀素的容颜仍圣洁清丽,让人不敢逼视。刚才的柔弱缠绵甚至带点**的样子。在这个一身白衣的女孩子身,再没有了踪影。 她冷冷道:“菩萨奴,这些事情还用不着你来做主!如何对付方知晓,是我的事情!” 菩萨奴垂下了头,但更多的,却像是为了掩饰自己面的神色。稍稍沉默一下,他的声音又低低的响起:“……可是佛尊那里,法后您这次的举动……” 怀素回答他的仍然是冷笑:“那你回佛尊那里去啊!再说了,你真的以为我失败了?菩萨奴,再多一句的嘴,就不用你跟在我的身边!” 菩萨奴这下更低的垂下了他的头。怀素目光在周围扫视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淡淡的吩咐:“去接元武王过来,我在这里等他。你的任务,就是盯紧方知晓的举动,随时向我回报!” 言语未落,她已经转身摇曳着走向了楼的阶梯。而菩萨奴只能恭谨的行礼。当怀素的身影消失在二楼的厅堂之后。他才又用力的捏紧了手中的短剑,再抬起头来已经满是复杂难言的神色:“妹子……” 接着便是切齿的低语:“方知晓,我饶不过你!” 刚才的经历,对方知晓而言,就像一场梦一样。他坐在马车在几个扈从的护卫下秘密转向前往宾徒侯府邸的时候,他似乎仍然没有从这场梦境当中挣脱出来。 自己以为已经了解了至少自己身天命七宝造成的变化,但是现在看来,还有太多自己难以理解的东西。需要他进一步去发现。 而且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理清楚了长安城现在的局势,但是现在看来,地位最危险的,还是自己!要保住自己的安全,只有毫无选择的挫败苻融和怀素的密谋。他们的最终指向,还是自己! 王猛对这一切,似乎根本就是袖手中立的样子。 明日还有对苻登的一场激战啊…… 他想集中精神,偏偏却是什么也集中不了。刚才在拓跋厉鬼的大驾亲自护送下回到校尉府。他甚至连进府看一眼祖月都不敢,在门房呆了一下就赶紧悄悄出发去慕容家! 身似乎还满是怀素的味道,脑海中满是她当时闭目咬牙,抵死缠绵的样子,耳朵当中似乎还回荡着她一声腻过一声的低声呼唤! 他应该恨这个狐狸精的啊!而且自己又不是处男,有个一夜情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可是潜意识里,他总是还想起怀素眼角那隐约闪烁的泪光,还有在席那淡淡的一抹殷红。 还好这样的情绪随着车门外王勖的一声低低招呼而很快的烟消云散:“家主,宾徒侯府后门已经到了,慕容垂的贴身家将在这里迎候许久了……” 这句话将方知晓一切的胡思乱想都赶走了。他沉着脸答应了一声。暗中握紧了拳头。反击从现在就开始!苻融和怀素,你们就等着! 老子在这个时代总算有了一些自己的东西,不会让你们就这样轻易夺走! 如果说自己这段时间虽然成长了,但是还总有些天真。那么从现在开始,对你们不会再有半点放松!既然我承载着这个天命,那么我倒要看看,这样一直走到最后,会发生什么东西! 在这一瞬间,他脑海当中浮现过的除了祖月,除了速捷军,除了阳盈她们那些晋人侍女之外。那个长发雪肤,蓝色的眼睛总带着倔强神色的女孩子身影,不自觉的也同时出现其中。 ***! 门扇一声轻响,拓跋厉鬼矫健挺拔到了极处的身子出现在四照楼三层怀素的居所。 这居所之内,朴素简单到了极点。没有任何的陈设。连几案都没有。只有一张蒲团,和一个香炉。散发着难以言状的香气。 怀素正在给自己的身换一件带着风帽的葛衣。看见拓跋厉鬼走进来,也只是冷冷的转动了一下目光。波光变幻,有着说不出的复杂含义。到了最后,也只能轻轻垂下了眼帘。 看着面前这个本来气质媚惑变幻万千,这个时候在自己面前却只显得冷艳的女子。拓跋厉鬼也只有叹口气,微笑道:“你还是喜欢香味,每年我从草原深处天极河源头给踩的清空香草,大概就是你每年还念着我的原因。” 怀素垂下眼帘,慢慢的走近了拓跋厉鬼的身边。突然放软了身子,靠近了他身边。幽幽道:“对不起,拓跋。” 拓跋厉鬼先是目光一动,双手忍不住就要扶住她弱不胜衣的肩头,却突然哈哈的笑了起来:“贪狼璧可不要这么对我用啊!怀素!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和你们弥勒宗,本来就是互相有所用的……怎么,这次效果如何?月华崅的力量,是不是已经尽数被你掌握了?” 怀素抬头,已经是满脸的妩媚,眼波流转,嗔怪的看了拓跋厉鬼一眼。掩唇轻笑了一声:“我的举动,哪里能对付你神武的草原之鹰?拓跋,这次真的是承了你的大情。只要你再进一步,真正的能掌握更多的鲜卑势力。佛尊不见得不会把我交给你……” 拓跋厉鬼轻笑:“免了,我要的是和我一起骑马打猎割皮子,给我生一堆儿子的女人。你啊……我可不敢领教。” 两人似乎是随意调笑了两句,但是怀素绝口不回答她对方知晓的结果如何。却是两人都心里有数。 迟疑一下,两人目光撞,拓跋厉鬼轻松的笑意背后。也许隐藏在最深处最深处的。是一丝……苦涩。 怀素转开了目光,看向窗外。几不可见的轻轻摇头。然后慢慢的将斗篷后面的风帽拉起来盖住了自己的容色。 这一身黑衣,就是那日在倒回谷东面,牵扯出燕冰去帮助方知晓他们的葛衣神秘人的装束!也就是出现在慕容宙身边,对他指手画脚的那个神秘人! 怀素的声音从风帽当中传来,突然就变得低沉而分不出男女:“拓跋,可以陪我去阳平公那里么?” 拓跋厉鬼点头:“可……反正这次来,我完全是以你马首是瞻的。秦国越乱,慕容家越倒霉。对我代国拓跋一脉,就只是越有好处。” 怀素轻笑:“你不想白凤璋了?” 拓跋厉鬼眼神突然如电一般闪亮了起来:“我不信什么逆天改命的事情,但是我们鲜卑人的传承,不能落在氐人的手中!” 当方知晓又走回宾徒侯府邸的时候,心神还是微微有些摇动。 身边还是一脸客气微笑的慕容麟。慕容令和慕容楷也再不会拿刀剑来联手试探他。远远可以看见他曾经居住过的驸马院一角屋檐。鲜卑的武士家将们仍然板着脸跟在他的左右。 但是随着每一步,那个倩影就会不时的在他脑海中浮现。还有那千里的逃亡…… 可是现在,虽然他豪爽如旧。但是已经经历了太多事情,天命重宝在他身造成了太多过于巨大的变化。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容易冲动,有点糊涂,而且得过且过的二十一世纪死三流大学生了。 一连串奇异的经历,已经将他锻造了出来。而且更多的挑战还在后面等着他。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至少长安城内的变化! 那个倩影,是将手从他的紧握当中自己抽出的。 所以当方知晓看到慕容令板着脸站在厅堂门口伸手肃客的时候。他居然还对慕容令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如同碰到了老一般。让慕容令神色都有些错愕。方知晓从他身边错过,甚至还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低低的笑了一声,迈步就走入厅堂之内。 坐在那里的慕容垂,正在一副绢帛写下了最后一个字。听见方知晓的脚步声。老人转过头来,锐利的眼神死死盯住了方知晓坦然走过来的动作。直到他在慕容垂对面胡床大摇大摆的坐下。慕容垂才突然道:“神气已固,眼神内敛。举手投足浑然天成。天命重宝果然让你跨入了先天境界,新一代万人敌又诞生了!” 他目光变得愈发的凌厉:“怎么?这次是向我们慕容家炫耀你在王猛翼护下如何得志的么?未来大秦第一勇士?” 方知晓淡笑:“我是不是未来大秦第一勇士现在可还不知道,还有架要打呢……不过我可知道。你们慕容家可转眼又要倒霉啦!” 慕容垂霍的一下站起:“你胆敢如此无礼!这次会面,本来就很无谓。方校尉,请!” 方知晓只是轻松的看着他,笑着摇摇手:“老爷子,这虚张声势就不必啦。我可是给您老爷子雪中送炭来着……虽然我也不怎么情愿,现在咱们可都是别人对付的对象。大家商量商量,也许都能平安度过。过了此事,我再来找你的话。我是乌龟。” 慕容垂轻哼一声,却放松了刚才刻意的气氛。转眼居然也微笑了起来,他笑吟吟的坐了下来:“那就不妨说来听听?冬夜寂寂,我也无聊,听听你胡言乱语也满有意思的。” 方知晓看他一眼,老头子还真是虎死不倒架。不知道当初还是燕国吴王的时候多大气焰。他哼了一声:“老爷子,明儿我还有一场大架要打,现在也快累趴下了。没时间多耽搁,我只想问你,金匮之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第九十二章 金匮之盟 巨大的厅堂之内,灯影在一瞬间疯狂摇动起来。慕容垂坐在椅,静静的看着方知晓。而方知晓也同样毫不退缩的盯着他。 室内安静得只听见两人呼吸的声音。方知晓的呼吸漫长而冲淡。慕容垂已经在极力的控制着他的气息,但是却越来越急促。 然后。 他就突然冷静了下来:“令儿,送客!安排方校尉回府!”说着就想起立转身。脚步响动。慕容令寒着一张脸走了进来。冷冷的向方知晓作出了伸手送客的姿势。 方知晓一笑,突然觉得自己完全把握了慕容家的这些人们的心态变化。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将这种高傲从他们脸撕下来! “宾徒侯果然临危不乱,除了佩服,我还能说什么?只是希望当怀素和苻融联手,在宫禁之中作乱。那些同为鲜卑血统的代人们加那一纸金匮之盟,就可以将你们这些一直在秦国小心翼翼的前燕国砥柱,置于死地!那夜四照楼头,吴王早就有所耳闻。本来你可以用我这个有月华崅的奇货,换取和怀素合作的资本。反正怀素不像苻融,撼倒你只是附带的事情。可惜我方知晓福大命大。月华崅居于我身,难道你还不明白代表什么吗?如果真的有天命一说,那我才是一切改易变化的关键!” 慕容垂已经回身,看着神色从来没有如此自信的方知晓。看着这个黑小子再没有原来那种没心没肺的样子。 反而象这个时代当中的一个……枭雄。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方知晓,淡淡道:“请继续。” 方知晓却只是冷笑:“什么继续?宾徒侯,现在不是我来求你,而是你来求我!反正我退有王猛司徒可以依靠。进也无非是因为他们同时也在打我的主意。现在大难临头的不是我,而是你!我再问一次,金匮之盟,到底是什么东西?” 慕容令听着方知晓无礼的话,一下就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方知晓!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对我父亲说话!来,今天我们决个生死!” 慕容垂扬手止住了自己的儿子。一直凛然的气势突然放松了下来。神色中甚至带着一点苦涩。他深长的叹了一口气:“正如你所说,你进退皆有依据。为什么要帮我们?你又怎么能帮我们?” 一句话顿时让方知晓僵在了那里。是啊,他为什么在得知苻融和怀素的谋划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和慕容家连成一气?除了要借用慕容家本身拥有的实力来对付同时打他主意的苻融和怀素之外。除了想破坏他们趁乱获取白凤璋的阴谋之外……还有什么? 这时的他,并不愿意深想下去。只是冷冷道:“现在和苻融怀素站在对立面的,就是我的合作对象。至于我如何能帮你们……我自然有计划。但是,仅仅靠我,还是不成的。需要你们配合。现在长安城内外,互相制衡的势力无非苻融、王猛和姚苌。王司徒和姚苌明显已经临时站成一线,乐观风云变化。对他们来说,你们鲜卑人和氐人苻融势力,斗的如何都是可以静观的事情。而我现在也因为月华崅的事情被卷在其中。可以联合的力量,只有你们罢了!你信得过我,就罢;信不过我,也是随你。” 慕容垂脸神色变化不定,而慕容令却是呆呆的看着方知晓和自己爹爹,手中长剑早就垂了下来。慕容垂挥了挥手。慕容令讶道:“爹爹?”慕容垂冷冷道:“退下!” 随着慕容令不甘心的退了出去,慕容垂轻轻的将自己最后一份写完的绢帛交给了方知晓。这下可好,一直在气势占足风的方知晓看着面一堆黑字,顿时冷汗就下来了。妈的,这次事情完了,一定补习这个时代的文化! 慕容垂看见他尴尬的样子,一笑将绢帛拿了回来。看着方知晓,淡淡的念了出来:“……仆此次得脱邺城,非助氐人覆我鲜卑百年事业,然实情非得已。拓跋部为我鲜卑贵种,奋先祖余烈于漠北。鲜卑族内气运变易,已可见焉。垂此次奔秦,当得重用。为秦来年灭燕之张本。垂当借此之势,竭力为王先驱。秦人并代之意,垂当竭力挠之。来日攻燕大举,代当出兵一部,为垂助力。当垂于代军、秦军攻入燕国之时,百万鲜卑,非氐人所能制。 一旦邺城为之所破,慕容萎授首,我慕容部当与拓跋部联手,尽逐氐人于关西。氐人千里苦战,变起腹心,必将为我所乘!如此鲜卑故业可复,而慕容宗庙社稷可存!燕国故地,幽州并州当为代王牧马之所。而鲜卑圣物,正在垂女之手。得垂一言,当归于拓跋。代与燕当为兄弟之邦,和亲万世,灭秦破晋,混一宇内。然鲜卑圣物居于拓跋部之手,天下牛耳,非代谁何? 谨此盟誓。杀白羊黑马告于天。如有所违,天地亟之!” 这就是金匮之盟?慕容垂的安排瞬间就为方知晓所理解。这个老家伙,逃出燕国前后,果然步步都有安排!秦国现在势力强盛,又正在攻燕关头。他这个知道一切虚实的燕国吴王来奔,自然有重用。但是他一样和同为鲜卑人的代国约有盟誓。就是看准了氐人只有二十万,虽然一时因鲜卑自己四分五裂而崛起,但是只要鲜卑同心,借用氐人兵马除去了他在故燕的那些敌人,那么反过来击溃氐人,复兴原来的事业,还是有极大的可能! 为此他利用自己在秦国朝廷的地位,竭力阻挠秦国先吞并代国的意图。代人来访,估计也是这计划的一部分。也许就和秦人秘密商谈未来攻燕,代人也将出兵!而这支鲜卑军团,唯一能接受秦国重将节制的人选,就只有这么一个慕容垂! 而他酬谢代人的,出了并州和幽州两块地盘,还有慕容秋和白凤璋。怪不得他不带自己女儿离开燕国。原来是这个意思!白凤璋和慕容秋已经许诺给了代人! 这个慕容垂,在离开燕国前后,就为了将来的复兴,将一切都安排好,考虑到。偏偏出了一怀素,不知道和代人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代国内部发生什么变化,居然取得了这么秘密的一份金匮之盟!如果慕容垂亲笔的盟为苻坚所得,加代人趁势作乱去抢夺白凤璋,攻打宫禁,那么慕容垂果然是只有轰然倒下。苻坚气量再大也是一样! 只是慕容垂空口许下的这些报酬,他当时真的有信心让代人履行这个计划么?他有些茫然的看向慕容垂,慕容垂却只是微笑着将绢帛投入火盆。 火苗窜起,慕容垂的声音也同样沉沉响起:“你不知道白凤璋对我们鲜卑人意味着什么。对于拓跋部的代人们意味着什么。这是我们民族的根……当时约定金匮之盟,我对自己的安排很有信心……现在看来,却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我错在太信拓跋什翼犍对代国的掌控能力……还有弥勒宗在中原漠北的巨大影响!” 他冷冷的看着方知晓:“你将怎么做?怀素在秦身份超然。我就是说什么关于她的话,苻坚也不可能全听。在苻融的监视下,我慕容家将们也不能对怀素私下有所动作。此时此刻,你还能有什么办法?方知晓,你在秦国大有可为,不要卷进这趟混水。秋儿还留在长安,替我好好照顾她。” 还和老子来这一套?方知晓很想掉头就走。对于这种枭雄心术,他实在领教的够多的了!可是现在却不能这么有性格。 他心里明白,这次长安城的风波,从自己懵里懵懂到现在慢慢摸清脉络,一切都是自己带着月华崅突然出现在这个时代,而又踏入长安引起的!白凤璋不到长安,不会引起慕容家的危机。弥勒宗也不见得想为燕国除掉慕容垂这个枭雄。按照他对弥勒宗的理解,他们宁愿留着慕容垂这么一个不安定因素。中原局势越混乱,他们的实力越容易保持。没有弥勒宗将金匮之盟的秘密通知苻融,苻融也没那么容易扳倒慕容垂。而他们这两方势力,最终指向还是要夺得白凤璋和月华崅!不过区别就在于落在苻融手中还是怀素手中罢了。 这混乱的时代,冥冥天命的归属,对于每个有心天下的人来说,都是不能放过的。慕容家倒下了,自己的倒霉日子还会远么? 现在自己虽然暂时地位超然,不像慕容家处处受制,但是自己实力薄弱,王猛袖手。现在可以借用应对的,也只有同样被盯的慕容家了。 他沉默半晌,看着一脸颓然样子的慕容垂,却只有无奈苦笑:“我没得挑啦,宾徒侯,咱们联手。如果你真的相信天命重宝的存在,那么背负着月华崅的我,大概现在是你唯一能赌一下的对象了!……” 看着慕容垂的目光转了过来,方知晓静静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听到的一切,分析出来的一切,一一告知了慕容垂。时间在他叙谈当中不断流过。到了最后,慕容垂长嘘了一口气:“天命果然在你!方知晓,你不觉得以你一个初到长安的人,能走到这一步,能摸清长安城内如此复杂的脉络,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他目光突然变得有些热切:“如果要赌一把的话。我就陪你赌了!不是为你方知晓,而是为了你身的月华崅,是为了我们慕容家的骄傲!我们不能再逃下去了!” 他猛地站起。直到这个时候,方知晓才发现这个老人,也拥有如此高大的体形。脊背也仍然那么挺直! 他死死的盯着方知晓:“你有什么计划?需要我们慕容家做什么?” 方知晓挠挠头,苦笑道:“等我明天和苻登打完架再说。干掉这个小子,才能让苻融狗急跳墙。事情又会发生变化……***走一步看一步。要是被苻登干掉,老爷子,你们趁早跑路……” 看着慕容垂在那里沉吟,方知晓又是一笑:“给我准备三百勇士!最精锐的!说不定很快就会派用场!” 慕容垂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手来。在这个时刻,他已经不能不将方知晓作为对等的人物了。方知晓从胡床之站起,略为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去,和慕容垂轻轻一击。 慕容垂轻声说:“等你击败苻登。虽然你已经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但苻登早已踏足先天境界……在慕容宙下,他也不过稍逊半筹而已。” 方知晓淡笑:“我知道啦,自己的命,我当然会小心。” 当方知晓从宾徒侯府悄悄离开的时候,启明星已经挂在了天际。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几个时辰之后,就要迎来和苻登生死一站。而且后续更是风涛险恶……自己能应付么? 回顾这些日子,想着自己居然会以这样的身份再度踏入慕容家。他都觉得象梦一样。 虽然两人都没有提慕容秋什么,但是两人都知道,慕容秋轻盈的倩影,就在他们一击掌那场景的左右。 若隐若现。 第九十三章 野兽苻登 第九十三章 野兽苻登 一声悠长的号角响亮,接着就是震天的鼓声轰响。巨大的会场所有人都寂然无声。一面大秦天王亲临军阵所用的黑sè大麾已经树立在勇士大会御座之后。 这一切代表今天已经勇士大会会场已经大秦军阵。天王苻坚,将以军仪亲临勇士大会四杰争锋的现场! 会场左右,各观礼高台上已经没有了家人侍女大秦朝野各部的官员豪酋,全都穿着戎服。肃立在台上。各处都挂着一面面代表各自官位的认旗。各种家徽随着认旗猎猎飘动。斗场已经被平整成两块。大秦三辅八军jing锐万余人列队四周。其中擒生军,长水军,越骑军,shè声军除了各自军旗,还都打出了苻、沮渠、方、姚的旗号! 谁都知道,苻登和方知晓已经是擒生军、越骑军的校尉。而沮渠蒙敌和姚敌在决出四杰之位后,也都被苻坚破格赐予了长水军和shè声军的校尉之职。这四军更是jing锐齐出,布列场上,为他们各自未来的长官助威! 又是一阵急促的鼓声响亮。四军的旗门同时闪开。各有两面认旗招展。就听见蹄声如雷。四匹健马载着四名顶盔贯甲的将领,向着御座奔腾而出! 方知晓今天一身黑甲,肩部的吞口是狻猊造型。上被一条牛皮鸾带束得紧紧的。骑在人半高的骏马之上,更显得体态健美。一顶虎头盔将他的面容整个包住。从人到马,浑身漆黑。只有颈项上系着一条速捷军的红巾,还有背后大火戟锋刃的血芒点缀在这森黑当中。在越骑军的呼喊中昂然冲出之态。竟然是从未有过的英武! 拼命的大ri子真的到了啊……过了这一关,我才是真正的万人敌。而不像倒回谷那次对慕容宙的交锋。有那么多人帮助,有将猎军隔绝的有利态势,还牺牲了那么多的人! 面前御座,还只有龙卫班直亲军肃立。向自己左手看去。苻登那一身突起了无数铁刺的黑sè盔甲就映入了眼帘。还有他那柄布满倒刺的双面纯钢铁矛。苻登的面容同样藏在盔内。一点也看不到。但是方知晓可一点也不怀疑今天他想将他撕碎的决心。 这家伙整个一身都是大规模杀伤xing武器,老子这身盔甲虽然也是从速捷军中jing心挑选出来的,比起来这威慑力可就差点……真不公平。 这个时候,方知晓还是有点死xing不改的胡思乱想。 他右边就是沮渠蒙敌和姚敌两人。沮渠蒙敌骑在马上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四人当中,就他装束最简单。一身简单的锁子甲。还是背着自己那口大剑。连头盔都没有戴,只束着却敌冠。看方知晓目光扫过来,这沉默的汉子居然对他还笑了笑。然后眼神朝苻登那里比了一比。 妈的,王猛果然心里有数。也打定主意看好戏了……就对老子这么有信心? 再向右,才是方知晓最陌生的姚敌,这位羌人豪酋姚苌的侄子。同样一身轻捷的软甲。面sè粗砺黧黑。但是岁数却只是和方知晓差不多。眼神嘴角神sè,也同如他伯父一样满是残忍无情的味道。四人当中,就他除了携带双矛之外,还挎了一口巨弓。身上马上负着六鞘利箭。随着健马奔驰而微微起伏。他的目光,却不时的落在沮渠蒙敌的身上。 四人四马,飞也似的掠过了斗场,直来到了御座高台之前。一名氐人龙卫班直亲军的军官出列横在他们面前。右手高举:“下马!” 四匹健马瞬间就被勒住。在四人都沉雄已极的裆劲下。突然急停的健马没有一匹能嘶鸣跳跃!刷的一声整齐的声响。代表大秦最勇猛之士的这四杰。全都立在自己的马旁。等着苻坚亲临!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危然站立的这四杰身上。一点声音也无。四面高台之上,拓跋厉鬼也赫然在座。支着下巴坐在胡床上,周围全是代人的武士。目光沉沉的只落在了方知晓的身上。而其他高台,姚苌和王猛也居然同处一台。似乎在和大秦上下宣告他们现在良好的关系一般。两人周围全是侍立的军官将领。苻当、权翼、石越等人都板着脸站着。祖月同样一生戎装,英姿飒爽的在这群人最后。她能出现在这里,还是王猛破格关照的。 王猛目光在苻登和方知晓身上流转了一下,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姚苌。都是极轻微的一笑。姚苌低声道:“除了邓羌,大秦所有重要人物,都应该在了吧?” 王猛也笑,同样低声的道:“幸好此人不在。不然长安这次的风cháo,还不知道闹到什么地步呢。” 姚苌面sè恭谨,对王猛微微点头:“无论如何,我这次都唯司徒大人马首是瞻。” 王猛一拍手:“那咱们就看方知晓今ri大展神威吧。” 姚苌有些愕然:“司徒大人对方知晓这么有信心?” 王猛淡笑摇头:“气运这东西,是不能强抗的……顺势而为,才能将气运转为己用……不过如此而已。但是往往我们都太想逆天行事了啊……” 姚苌目光一闪,静静的不再说话了。而王猛的眸子,也越发的深邃。不自觉的,他转头向城西阳平公府邸方向看去。又转回来再落在了方知晓身上。 这个黑瘦结实的青年,昂然站立在那里。不长的一段时间。看他的气度眼神,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师傅,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么? 这场天命的剧烈变动,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在守护么? 数十支号角同声的又吹响起来。二十名高大的昆仑奴。更是以最大的气力,敲响了那一排排大鼓!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了。连一直危坐的王猛、姚苌,拓跋厉鬼等人,都同时的站立了起来。御座之后人影闪动,数面黑sè大旗引导之下。苻坚已经在苻融和班直亲军的簇拥下,大步的走了出来! 看着苻坚的身影一出现。所有人都平胸行礼,低下了头来:“大王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方知晓也同样肃然行礼。但是眼角余光总是跟着苻坚苻融二人。苻融神sè如常,甚至还是那种有点懒洋洋不在乎的味道。而苻坚也一如既往的龙骧虎步。享受着他数万虎贲之士,满座胡汉英雄的行礼欢呼。对着这个自己无数次行礼致意的大秦第一人。方知晓脑海当中突然冒出了奇怪的念头。 长安现在暗流涌动,这位大帝真的毫不知情么?还是被称为北方第一雄武帝王的他,根本就是一个摆设? 正莫名其妙的玄想的时候,苻坚已经扬起了手。所有的声音一下平息。只有兵刃甲叶微微碰撞发出的声音。 “今ri我大秦勇士四杰,汇于一场。此即战场!四杰都是我大秦国之瑰宝。我实不想有任何一人有所伤损!但今ri既然以军仪部勒勇士大会,四杰之争,就只能是死生相博!只有这样决出的大秦第一勇士,才能让我大秦百万熊虎钦服,才能威震天下!四杰出身各异,更有才来奔我大秦之人。但无论是谁胜出,都是我大秦守护。我大秦荣光!四杰之争,就此开始!” 苻坚的声音在斗场当中回荡。他的神sè同样肃然。话音才落。三辅八军的将士们就是一声整齐的大吼!更显得斗场之中,肃杀之气暴增十分! 苻融从苻坚身边跨步而出:“大秦擒生校尉苻登,对越骑校尉方知晓。长水校尉沮渠蒙敌,对shè声校尉姚敌!两场胜者再决,即为我大秦第一勇士!” 四人同时转头向各自的对手望去,目光所撞,火花四溅!方知晓目光所及,就看见苻登朝自己微微一笑,却是说不出的狰狞。他的两只小眼,在这一瞬间似乎变成了野兽般的红sè,嘴唇微张,似乎还有两颗特别长的獠牙! 难道昨夜慕容垂和他说的关于苻登的一切,都是真的? “苻登并没有氐人的王族血统,甚至是不是氐人,都不得而知。他只是当年苻融从狼群当中拣回来的一个孤儿而已……我大燕第一战神慕容宙也曾经和他交过手。但是只说了一句话,这人上了战场,就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头野兽!燕军和秦军交锋可谓多矣。厮杀不可说不惨烈。但是每和苻登擒生军一战,都是极难制住他和他的擒生军…… 你知道苻登对他擒生军的战前动员口号么?” “……为了新秦国,前进?……为了新秦国,向我开炮?” “……当然不是,而是诸军ri则先登,暮则饱食。终ri鏖战,何须休止!” “什么意思?” “擒生军和苻登,都是在战场上以敌人死去的尸首为食粮!擒生军多为死囚亡命而组成。从它的军号,就知道这是一支什么队伍!任何一支军队对着这么一支野兽大军,都不能不先胆寒三分!”(苻登的事迹的确为史书所记载,但是这战斗口号,却是十几年之后和姚苌在关中混战之时提出的了。) 当时满腹心事的方知晓还没有当一回事。但到了这个时候面对苻登,看着他不带人味的笑容。一种恶心恐惧的感觉,就立刻从脚底下一直麻到头顶心!转头再看看远处的那些擒生军。果然他们左右的长水军和自己还没上任的越骑军都刻意的和他们保持着远远的距离。 ,老子碰上的都是些什么怪物!第一次遇见苻登这个家伙,怎么还觉得这家伙朴实憨厚可亲的? 这个时候,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鼓声轰鸣当中。四人纷纷上马。方知晓带着马缰。转头向祖月所站的方向看了一眼。人头涌涌当中,还是分明的看清楚了女孩子清亮而关切的眼神。一瞬间,倒回谷的血光,还有那场恶战都涌上了方知晓的心头。 那ri怀抱慕容秋,立马滔滔黄河岸边。当时自己的感觉,就是人生至境。走到这一步,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过来的……不管自己的境遇如何变化,胸口那点不屈的感觉,从那时到现在都不曾变过! 过了这关,老子就是真正的万人敌! 苻登已经撒开马跑了一圈,立在斗场zhong yāng。双面开锋倒刺钢矛遥遥的指向方知晓。哪怕隔着这么远,似乎也能听见他从胸腔中发出的低低的喘息声音。方知晓蓦的一声大吼,几乎压过了鼓声。拼了! 他一扯马缰绳,胯下健马奔腾扬蹄。直朝苻登冲了过去! 在集中全部jing神的这一刻,周围的一切似乎奇妙的全部安静了下来。天地当中只有自己和手中的大火戟,除此再无他物。身体自然的随着坐骑的奔腾而起伏。周身的气劲越流越快,似乎和自己的呼吸连为了一体。每多呼吸一下,浑身的jing力就多增添一分。直到蓬勃得不可遏制。到了最后,方知晓只觉得一股火热的劲气从丹田最深处涌出。正是熟悉的大火姵的劲力。虽然狂暴奔腾一如既往,但却随着呼吸自然有序的在体内飞快流走。再没有以前那种紊乱的感觉。 而这种汹涌的劲力,顿时将他的战意杀气提到了最高点。不管面前是什么样的敌人,只有一决高下的**!他身上铁甲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浮动起了一层暗红的颜sè。就如升腾的火焰,大火戟直直指出,一下就跨越了他和苻登之间的距离。直奔他的胸口而去! 而这一戟划过,空气都热度而变得扭曲,变得在燃烧一样! 斗场一侧高台,拓跋厉鬼霍然站起。低声咬牙切齿的道:“这才是大火姵的真正威力,又一代天下无双斗将出世了!” 第九十四章 吞龙 第九十四章 吞龙 当的一声巨响,似乎天地间所有的生灵,都为这一声相撞,而摄取了灵魄。这种轰鸣的声音,一下撞进了所有人的心底,而且余音还回荡良久。周围旗帜都被激荡得向外翻卷。场外罗列的钟鼓,都在这一刻发出了同样的嗡嗡回响。在看斗场当中,一股烟尘被平地激起,一下掩盖住了方知晓和苻登两人的身形! 这一击之威尽然至此! 沉稳如王猛都忍不住站了起来,左右看看,又矜持的坐了下去。他旁边的人可没有他那么好的修养,一个个张大了嘴目瞪口呆的看着场中激起的烟尘。苻当喃喃自语:“斗气!两大先天好手撞在一起的斗气!竟然是如此之威!” 另一边高台之上的拓跋厉鬼已经双眼通红,捏紧拳头死死的看着斗场之内。牙齿咬得发出了格格的声音。他身边的家将就听见他低声自语:“生逢其时,生逢其时啊……天下英雄,天下英雄!” 苻坚兴奋的在御座上也站了起来,苻融却目光沉沉,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方知晓何时踏入了先天好手的境地? 兵刃一下撞进的声音未已,周围长水擒生两军的官兵们呐喊助威的声音又轰响起来,又激起更大的烟尘! 方知晓和苻登仆一交手,就撞出了最艳丽的火花! 烟尘渐渐消散,这时才看清场中情状。两人两马都已经被他们的裆劲坐得半弯了腰。口鼻全是白沫。乍着鬃毛长声嘶叫着在斗场当中团团转圈。苻登那匹同样披着重甲的战马连眼睛都红了。吼叫的声音竟然不类马嘶,象什么怪兽一样。方知晓的马虽然雄健,但是比苻登胯下的战马还小了一圈的体形。不停的兜圈子当中不断的被朝苻登那个方向扯过去。 而马上两人,同样兵刃死死的缠在一起。大火戟的戟刃勾在了苻登的双面铁矛之上。而苻登铁矛上的倒刺同样缠住了大火戟。两人双眼死死的互相瞪着。都在拼命的朝怀里收着兵刃。力气越使越大,筋肉发力的格格声音似乎连场外都听得见。八只马蹄将场中冻土踩得四下翻飞。但是看上去却总是方知晓弱了半筹,不断的被苻登拉过去。 方知晓当然知道自己的劣势。刚才那一戟,竟然是他从来未曾到达过的颠峰境界!不管发力还是气势,他甚至都以为,天地之威都被凝结在自己这一戟之上了!戟去如电,但是自己思绪却偏偏清明万分,准确的把握住了苻登身体每一个动作。甚至还感受到了他诧异的心神。苻登同样被自己这一戟之威所震慑!他同样鼓力运矛反扑。双刃一交,自己汹涌澎湃的力道顿时全部催发而出,他当时都亲眼看见在激起的雪尘当中,苻登身体在马上一晃! 眼见得苻登就要吃大亏。但是他的反应却是出奇的快。简直就是一种本能也似。铁矛一翻,从正交变成了压在自己的大火戟之上。然后就是一种丝毫不逊于自己的大力猛的压下来。就算自己继续挥戟直进,直取他中关。苻登的矛也能从戟上和自己对进。拼个两败俱伤! 当时脑子如电光火石一般,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拼就拼,老子怕你不成?目光一转,却看见苻登却在朝自己狞笑,嘴角牙缝里面都是鲜血。却神情欢畅到了极处。那种笑意,却和野兽没有两样! 这个家伙,比老子还不怕死。到了斗场之上,才现出了他以杀戮为乐的本xing。自己的命也丝毫不放在心上!怪不得稳坐氐人第一斗将身份如此之久!看来这头野兽,很乐意拿自己的一条命去换他方知晓的小命! 思绪电闪之间,大火戟又一转。已经缠住了苻登的双面铁矛。双方外奔的劲力同时一收,接着一起发力回夺。两杆兵刃都发出了咯吱咯吱让人牙酸的声音。在方知晓面前,就感到苻登和他的马四只红眼睛,似乎都在对着自己狞笑! 老子到底在和一个什么怪物打架? 看着两人两马在那里打圈。一直神sè紧张观战的慕容垂突然摇头:“不妙,苻登斗阵经验比方知晓强了百倍不止。刚才方知晓那一戟之威有如天授。已经占了上风。可是苻登以易命的打法来吓住方知晓气势,一僵持下来,方知晓就麻烦了!” 老头子站在高台之上,定定的看着昨夜才定盟的那个盟友。拳头忍不住握紧又放松。慕容令站在他身边冷冷道:“苻登岂是轻易能对付的?当年慕容宙也不见得能稳吃他……加上他胯下那匹天下第二的健马‘吞龙’,从小就是人肉鲜血喂大的。方知晓马战岂能不吃亏?爹爹,咱们看来还是要另做打算……” 慕容垂的目光不自觉的朝拓跋厉鬼方向望去,苦笑道:“可惜当年我们燕国为了笼络代人,将马王‘绝鹰’送了出去……要是现在能在方知晓那里……” 在另一个高台上,王猛远远的看了一眼慕容家的高台,又看了一眼神sè轻松下来的苻融。微笑着摇头对身边的姚苌道:“宁池侯,看来方知晓情况不妙……苻登这等猛将,还是氐人的国宝。也是我大秦的福气啊……不知道世侄的掠风宝弓和羌人神马‘踏ri’,能不能从苻登手中将大秦第一勇士的位置抢过来?” 姚苌目光一动,接着就堆上了谦恭的笑容。只是摇头苦笑,目光远远的指向了在另外一个斗场上的沮渠蒙敌和姚敌两人。淡淡道:“司徒的家将沮渠蒙敌,河西无双无对。我那劣侄。怎么会是沮渠虎威的对手……就算踏ri神马,当初和吞龙在星宿海同时被捕获的时候,就已经分了高下。这些年调教下来,就更不是对手了……大秦第一勇士,不是我边荒羌人,所能奢望的……” 他声音淡淡的,周围的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姚敌骑在一匹同样高健的白马之上。绕着场中的沮渠蒙敌转圈。那匹白马就是羌人的神马踏ri。在小小的场中奔跑绕圈,进退有如闪电一般。转弯加速,在姚敌的控制下指挥如意。而且越跑还越是jing神。秦国对于这匹宝马也同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号称一ri夜两头见ri,可跑千里的神马。斗阵当中,同样敏捷无比。进退趋避的本事天生。天下没有一匹马能追上它的影子! 在这斗场当中盘旋进退,沮渠蒙敌如何能够跟上它的身影!姚敌半站在马上,张开了一口sè坐苍黄的大弓。弓弦碧油油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筋腱做成的。围着沮渠蒙敌转圈之际,一支接一支的箭就破空而出。每发出一箭,弓弦震动空气,发出的声音竟然如一头巨兽在吼叫一般!每一箭shè出,快得几乎都看不到影子。加上他每一张弓,左手就能搭上四支长箭,但是一旦shè出。四支箭竟然能朝不同方向飞shè。到最后以不同的角度齐集,直奔沮渠蒙敌要害! 如此神马,如此神shè。斗阵当中,真不知谁能抗手。 沮渠蒙敌立在场中,却如山一样沉稳。踏ri神马在身边几乎跑成一条线。他却始终低垂着眼帘。胯下一匹红马,同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周围兽吼般的弓弦破风之声不断,将箭支风声完全掩盖住。但是他虽然垂着头,却象周身都长眼睛一样。间或劈出一剑,就象刮了一场大风一般。无论来势如何刁钻的利箭,也只有歪歪斜斜的飞出去! 姚苌收回了目光,正迎上王猛的眼神。这位羌人大豪却只是哈哈一笑:“我那劣侄,不是沮渠对手,这已经是定下来啦……还是方知晓和苻登那里,才是真正胜负难分呢……我看,方知晓未必落在下风。司徒大人这位新收的爱将……已经是真正的万人敌了。” 说到后来,他的目光已经无比深沉。王猛却只是轻轻一笑。 方知晓这个时候,却是什么心思都没有。只是在咬牙发力! 天地之间,眼前只有苻登的一人一马而已!大火戟和双面铁矛已经死死的纠缠在了一起。在双方的发力之下,连成了一体。这个时候只要谁一松劲。就是门户大开,身死落马的下场!一层层的劲力从身上不断的催涌而出。体内灼热的气流回环不休。从丹田升起又落回丹田。越转越快,越来越猛。呼吸都已经变得象火一样烫。但是总有一点清亮的感觉守在丹田的深处。气息起起落落,感受的却只有酣畅淋漓。从吸收大火姵的劲力以来,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 周围近处观战的人们,都已经看到了方知晓身子周围浮动着一层热气,一道道暗红的气流似乎就在他黑sè的盔甲上面流动。地上的雪开始融化了。这一层层的热气还在向外扩张。第一排jing戒的那些军将们已经感到了热风扑面,呼吸不畅。有些曾经和慕容宙的猎军交手过的官兵就开始互相面面相觑。这是燕国那位战神曾经在战场上带给他们的感觉! 眼前苻登的神sè变得越来越狰狞,浑身的甲叶都在轻轻的互相碰撞响动。两人的眼神死死撞上,都毫不退让。两马兜的圈子越来越小。坐骑的腰也越来越弯。到了最后,苻登胯下那匹怪兽口中喷出的恶臭气息,都已经拂到了方知晓的脸上!人马四只眼睛的那种狞恶,更是直入心底!苻登两颗獠牙已经翻了出来,脸上汗水如泉一般涌出,又转眼被蒸干。但是他的神sè当中,却是越来越疯狂! 妈的,老子就不信会败在你手上! 远处的拓跋厉鬼,一直站得笔直的死死看着这两人的争斗。看着方知晓身边不断蒸腾起的热气。他长嘘一口气,坐回了自己的胡床之上。远远的扫视了神sè越来越严肃的苻融一眼。突然轻笑了一下:“大火姵的威力,一至如斯啊……又造就出一个战神出来。比劲力,苻登早就该输了,但是方知晓的马却输了一筹。这下看谁先顶不住吧。阳平公啊阳平公,苻登要是输了,你还会有什么计较?” 自语声中,他神sè却变得古怪起来,轻轻的磨着牙齿:“天命至宝……天命至宝……真的有那样的神通造化么?难道靠自己,就不行了么?” 面前的苻登脸sè已经血红!一股股劲力的催发之下。只看他咬牙切齿的在苦苦抵抗。虽然自己胯下的马没有站住,不断的在朝他那个方向而去。但是他的双面铁矛已经一寸寸的被方知晓拉进怀里来。苻登在马上的姿势就是朝方知晓这里渐渐的俯过身子,只要再加一把力,苻登就要被他拽下马来!方知晓能感受到他在不断的运力向外挣脱手中的双面铁矛。但是两股大力纠缠在一起,还要鼓励应付方知晓大火姵劲力的冲击,他如何挣脱得开!要不就只能弃矛而退。那这场马战,就是自己赢了! 至于再斗步战,没有了他那匹红眼睛怪马,自己怕他个屁。全神贯注之下,他却没有发现自己胯下的健马腰几乎已经弯到了地上。口中喷出来的已经不是白沫,而是紫黑sè的血!他发出如此的大力和苻登拼斗。根就在马身上,如此大力,自己座下健马虽然也是jing挑细选而出,却如何承受得住? 眼见两人越来越近。苻登全身都在颤抖。额前头发都已经被烤得根根卷曲。热浪蒸得雪水融化,在他们身周泛起丝丝白气。再加一把劲,老子就赢了! 方知晓蓦得大吼一声,所有劲道从全身各处催发。双手紧握的戟杆还猛的一滚。对面苻登就觉得双手大震,而且火热的劲道以十倍的威力排山倒海而来。自己似乎就处在岩浆当中。全身在这一刻都被烧化了一般! 手中的双面铁矛已经变成了一个火条,双手虎口一下绽开。血液也被蒸发。再也把持不住! 就在苻登兵刃就要脱手之际。方知晓胯下战马突然一声哀鸣。轰然坐倒,带着方知晓一起落下。大火戟和双面铁矛一下分开,发出了清脆的金铁交鸣的声音。苻登手中才握住铁矛,就划了一个半圈。狠狠的朝方知晓扎下来!甚至连他胯下的吞龙战马,都扬起双蹄,朝方知晓踏下! 第九十五章 郁闷的胜利 第九十五章 郁闷的胜利 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刻站了起来,一阵惊呼的声音有如波涛般响起!连苻坚都从御座上站了起来,下意识的伸出一支手好像要阻止这一切! 王猛所在的高台上,祖月本来神情兴奋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小脸通红的在拼命为方知晓加油。一双长腿把高台台板都快踏通了。看到方知晓的马突然倒下。她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变故发生得如此之突然,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眼看着方知晓在占上风,却因为马不如人而轰然倒下! 知晓! 方知晓坐倒在地,头脑在一瞬间几乎是一片空白。苻登的双面铁矛已经狠狠刺了下来。上面的层层倒刺反shè着狰狞的光芒。吞龙战马的硕大马蹄也直捣他的胸口。可是现在他连闪躲的余地都没有。双脚还套在马镫里面。而苻登的来势又如此之快! 当的又一声巨响。这次兵刃的碰撞声音,比上次还要猛厉。前排数十名越骑军的骑手,耳朵都被生生的震出血来!再看场中,方知晓左手举着大火戟,迎上了苻登的双面铁矛。而右手已经一拳打在了吞龙战马的马蹄之上! 怎样做出的如此反应,方知晓自己都意识不到了。只能归于他身上天生斗将的本能! 在他全力迎击之下,苻登的铁矛一下被震开。他双矛之力,竟然还不及方知晓单手迎击的力道。刚才和方知晓的大火劲对抗,也消耗了他太多的jing力。正准备盘矛再上。就听见胯下吞龙战马长声惨嘶。方知晓一拳打在马蹄之上,竟然让这匹又重又壮的神马前半身整个被拳劲带着偏过了半个身子。马蹄落地,竟然前膝一软,伏在了地上。 转瞬之间,方知晓在极劣的情势之下。竟然在对着苻登和吞龙神马,都一举扭转了局势。在苻登连人带马被震开,方知晓已经扯脱了脚镫。大吼一声,大火戟挥舞出一片血光。合身朝还在吃惊的苻登扑去!伴随着他身形的,是越骑军上下,还有四周高台一片遏制不住的喝彩声! 这个黑小子,居然这么的剽悍! 又是咣当一声,苻登已经从吞龙马上跃下,两人从马战转为步战。两柄长大的兵刃,狠狠的抵在了一起!呼吸相接,两双同样打红了的眼睛撞在一起,激起万千火花。就听见苻登狠狠道:“再来?” 方知晓吼了回去:“打得你连你妈都认不出来!” 刚才倾着身子的王猛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又坐了回去。转头看看身边姚苌。两人只是相视一笑。姚苌拱了拱手:“恭喜司徒大人。”王猛淡笑:“我何喜之有,这是方校尉自己的本事。苻登不能压倒方知晓,不过倒是真出乎许多人意料呢……”他的笑容一闪即逝。却始终没有向苻融那个方向看去。最后只是落在了已经红了眼圈的祖月身上,低低的笑了一下:“……这么大一个斗场,大概也只有她,才是真正的心无旁骛吧……” 拓跋厉鬼也同样松开了他握紧的拳头,从胡床上站了起来,大步的走到自己家将群中。站在后排的一个戴着大帽子。脸容被高高的领子挡着的家将忙将他身上披着的斗篷取了下来。又递过一碗茶砖烧的茶汤。看来这位元武王是看得激动了。身边的其他代人家将将他们团团簇拥住。拓跋厉鬼任那名家将解他斗篷的绳结。他目光仍然不离开斗场,低声道:“果然如你所说,苻登已经不是他对手了……你昨夜告诉苻融他们的,就是这个?” 那个家将声音也是低低的,目光却也只是在方知晓身上流转:“他体内气劲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大概就我最清楚了吧……三气已经在月华崅的汇聚下逐渐合流。苻登如何能收拾得了他……但是我没和苻融说这个。只是说咱们要加快行动了。” 声音婉转柔媚,却正是怀素。她化妆为代人家将,已经亲临这个斗场了。 拓跋厉鬼看着她的眼波流转,突然低笑一声:“怎么,舍不得方知晓了?”怀素迎上了他的目光,一片澄澈:“夺位的贪狼璧已经被方知晓所吸收,天命七宝未来必然会归于我这里。这次最大的目标已经实现。下面不就是剩下让秦国越乱越好么?” 拓跋厉鬼将斗篷扯了下来,转身就想走回自己的胡床。突然又停住了脚步,看着藏在人群中的怀素,低低道:“我怎么觉得,你是想来看看方知晓呢?” 怀素目光仍然是一片的平静。拓跋厉鬼淡淡一笑:“长安事了。我就再也不欠你半分。就这样吧。”他一摆手,转头又走到了自己胡床之上。 怀素的目光,只是静静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方知晓再一次确认,面前这个对手。就是一头野兽!他和拓跋厉鬼这个进退如风的大高手也曾经对战。吃了不少亏。但是对面苻登,和他一样进退如风!但是他的动作和拓跋厉鬼又不一样。完全是出自本能在他的戟风当中闪辗腾挪。不论是就地一滚,还是侧扑腾跃。让人很难抓住他动作的轨迹。而他做出这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如果仅此而已,倒也罢了。问题是这家伙还有野兽般的凶残!找到空隙他就扑击。自己反击上去,苻登往往狞笑着就摆出同归于尽的架势!逼得自己不得不退,不得不让。而他却还是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方知晓的大火劲力完全施展不出,步步急退。只发出一声声恼羞成怒的暴喝!间或苻登从他身边掠过。那两颗獠牙一闪而过,总让他觉得下一瞬间就咬在自己的脖颈之上。本来运用得随心所yu的劲力,在这样的心理下却往往变得有些滞涩。两人步战开始,没有了吞龙助威的苻登,居然把方知晓仍然迫得步步后退! 擒生军行列当中,一片呐喊助威的声音。带着场中氐人看客,同样呼喊助威。吼声混成一片。连苻坚的龙卫班直亲军都忍不住在御座周围直着嗓子大叫。苻坚也笑吟吟的不以为意。谁都看得出来,两人相争,高下就那么一星半点。不再是刚才马战没有后退余地的凶险。现在让氐人英雄发威一下。正是壮观今ri激斗的气象。 御座旁边的苻融,脸sè却越来越沉了下去。 谁都知道,苻登虽然大占上风,但是不过是经验和凶悍一时震住了方知晓罢了。他已经不能收拾方知晓了。而那个黑小子表现出来的潜力,已经超过了坐氐人第一英雄之位垂十年的苻登!易ri击败苻登,已经并不是很遥远的事情。 苻登今ri,已经不能如愿击杀方知晓了。 但是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激斗依旧,虽然略微有些狼狈。但方知晓仍然支撑得住。现在的他模糊有种感觉,自己似乎已经不用每场架都要豁出命去拼。虽然苻登也是堪比拓跋厉鬼,仅次慕容宙一线的大高手。但是自己总能应付得过来!要是换作以前,早就一句去以命博命了。 现在他觉得斗场形式他还掌控得住。大火戟展动,祖锻所传的心法给他发挥得淋漓尽致。和苻登一沾就走,倒要看看这小子野xing能支撑多久!苻登的身份虽然难以预测。但是攻及他身边的时候,大火劲抵隙而上的本能依然招架得周全。只要有两般兵刃相交的时候,他就自然鼓力而上。那股灼热的大火姵的劲道,运用得也越来越纯熟! 他甚至清楚的把握到了苻登体内气劲的消长。自己全身劲气活泼泼的流动。似乎成了一个整体。这一场激斗,他已经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本事又进了一成!而体内气流滚动,那种庞然的感觉,自己还远远没有完全发挥出来……难道,自己的未来,更凶悍得不可限量? 或者是,这苻登现在还有所保留? 激斗当中,他还动着自己别样的心思。不过有一点却已经笃笃定定。苻登这王八蛋,是收拾不了老子了! 当的一声,兵刃再交。两人眼神再度对视。这次苻登却没有了一触即走的打算。仿佛要和方知晓比气力似的。这下方知晓还有什么好客气的。连吃nǎi的劲都用上了。怎么样也要把这家伙的双面铁矛给撞飞! 不过在两人对视的时候,他却看到苻登两颗獠牙已经收了起来。眼睛也不再变得血红。似乎又恢复了和他第一次见面朴实温和的样子。还对他笑了一下! 这个王八蛋在搞什么鬼? 脑子还没转过来手上的劲力已经彭湃而出。苻登大吼一声,已经被他远远的弹了出去!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吸气的声音。方知晓呆呆的看着苻登飞出去七八步远,又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才翻身站起来。单手举起长矛,遥遥指向他,似乎要再度扑上一样。还没来得及摆出架势等他扑上来。苻登已经垂下了手中的长矛,更低头向他行了一礼! “方校尉神武天成,我苻登不是敌手,请了!” 咣的一声锣响,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氐人们不知道是该欢呼方知晓的胜利好还是发出嘘声。这黑小子的神武已经得到了长安所有人的认同。偏偏他击败的却是氐人的大英雄苻登! 一片异样的安静当中,只有祖月喜极的欢呼响彻斗场。转头看去,这长腿小妞正在台上蹦高呢。 妈的,这就赢了?真郁闷!看着苻登风度极佳的拖着长矛走向自己的吞龙坐骑。一时方知晓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家伙再和自己打下去毫无问题。他不是奉命要除掉老子么?怎么这就罢手不打了? 这时连苻坚和苻融都站了起来。苻坚更是微笑着带着鼓励意味看着方知晓。似乎一点没有为氐人败在汉人手中有什么心结。苻融也神sè如常,高声道:“擒生校尉苻登和越骑校尉方知晓一战,方知晓胜出!” 话音才落,方知晓背后的越骑军就发出一声整齐的欢呼。他们的白虎黑旗更是高高举起,四处招展。氐人重勇士。越骑军长官如此雄武,怎能不让这些越骑军军将衷心拥戴?另一侧,方知晓的速捷军家将们也同声欢呼。高台之上的祖月双手高高举起,远远的投来了关切兴奋还有点幸福的目光。 此时的方知晓,也只能抬起一支手迎接自己现在下属和未来下属的欢呼。四面望去,人人注目着自己。稍停一会,氐人们的欢呼才有节制的响起。 大家都接受了这个现实,氐人第一勇士苻登,已经被这个彗星般出现的小子给击败了!从此大秦的天野当中,有方知晓这么一颗星宿的位置了! 秦国方知晓,将在未来,成为一个响亮的名字。 高台之上,慕容垂终于坐回了胡床。刚才一场激战老头子虽然自顾身份没有站起来观战。但是拳头一直紧握,几次想站起来。特别当方知晓落马的时候,更是一把抓住了身边慕容令的胳膊!现在总算松了一口气。下一轮不管是对沮渠蒙敌,还是对姚敌。沮渠是王猛心腹,自然和方知晓有默契。(老头子自己以为的),姚敌怎么看也不是方知晓对手。得到大秦第一勇士,以苻坚用人的气度,方知晓的地位一下就窜起来了!而且还可以通过他拉拢王猛应对现在慕容家的危险局面。怎么看,和方知晓联手都走对了! 他看着自己神sè复杂的儿子,淡淡一笑。慕容令脸sèyin沉的垂下了头。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在另一边高台上,拓跋厉鬼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切。静静的一动不动。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的响动。怀素的声音轻轻响起:“如何?” 拓跋厉鬼轻叹一声:“方知晓的实力已经不容置疑,但是还是太嫩了。先天好手对阵,心理气势已经占了很大的部分。苻登经过此一战,虽然认输,却成功乱了方知晓心神。让他对自己实力没有一个很好把握。下次如果生死相拼……我看好苻登……” 怀素淡淡道:“你对苻登呢?” 拓跋厉鬼却只是一笑。 在另外的那个斗场上,姚敌已经满脸都是大汗。六壶利箭已经shè空大半。仍然拼命应弦而shè。踏ri宝马已经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至。绕圈当中,几乎头尾相接! 他实在不敢停下来。河西第一人沮渠蒙敌就在圈子当中,死样活气的不时挥剑拨掉他shè来的长箭。不管他用多么巧妙的手法,手中掠风宝弓以星宿海铁芯木为胎,以西海蛟筋为弦。每一箭shè出都有七八石的大力。但是沮渠蒙敌只是平淡的挥剑,就已经挡住了他全部的手段!而且沮渠蒙敌虽然静立在那里。但是姚敌总觉得他的气势牢牢的锁住了自己。迫得自己丝毫不敢停下来! 这才是在河西被奉为天神的沮渠蒙敌的真实面目? 羌人豪酋后代的他,少年得志。随伯父镇守西域。打遍河西无敌手。未尝没有他伯父要以他武勇慑服河西诸部落的意思。可是每个人都不服气他。认为他不过仗着宝马神弓!河西第一好汉,还是沮渠蒙敌!从那时起,他就定下决心。要击败沮渠蒙敌,要做河西第一人,要做天下第一人! 可到了此时此境,他才知道自己是如何的夜郎井蛙。面前不动如山的沮渠,分明已经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欢呼声骤然在耳边响起,姚敌却一点也不敢分神。手上已经满是大汗。场中的沮渠蒙敌却好整以暇的抬起了头,看着几十个力士正在击鼓。他信手三剑又激飞了几只利箭之后。淡淡自语:“方知晓已经打完了么?也让这小子耗得够久的啦。” 说着就慢慢的调整着马头,催着自己胯下那匹红马有一步没一步的朝外走。每走一步,都调整一个角度。在随手打飞几支姚敌shè来的利箭。绕着他转圈子的姚敌这时更是心惊yu死。沮渠蒙敌每前进一步,不管他的踏ri宝马跑得如何之快,都是直直的冲着他而来!大骇之下双腿加劲准备加快马速。却发现爱马已经跑得两耳竖起,温热的口沫狂喷。已经是到了速度的极限! 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沮渠蒙敌的掌握之中! 他猛的勒住了马,好一匹踏ri宝驹。几乎立刻就停了下来。姚敌直直的看着神sè不动的沮渠蒙敌。慢慢的抽出了背后的长矛。咬着牙齿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沮渠蒙敌冷冷道:“守心为一,天人交感之处,自然无所不在掌中。没听说过么?” 姚敌神sè大变,转头远远向自己伯父看去。姚苌的神sè隔着那么远看,仍然是一片yin沉。 叮当一声,姚敌掷下手中长矛,垂首道:“我败了。” 在远处的姚苌,悄悄的在袖中握紧了拳头。王猛微笑着看着自己身边这位现在搭档。心里却低声的将沮渠蒙敌的话接完:“守心如宫,无物可拂。解百般难当惑乱之事,百邪不侵,是为天下至宝!” 你们羌人,还是乖乖的跟在我的身后吧。争夺天下气运,暂时还于你们无份…… “明ri越骑校尉方知晓对长水校尉沮渠蒙敌,决出我大秦第一勇士之位!” 第九十六章 真的? 第九十六章 真的? 当方知晓从马车上面下来的时候,天sè已经是漆黑如墨。冬ri的长安,本来白昼就很短。在他的校尉府门口,已经多了戟门树列。这是苻坚老大看他今天打得jing彩,特意赐下的仪仗。 校尉府在长安城的东北角。本来就不是最热闹的地方。长安的市中心在五坊八巷天生桥一带。也是氐人豪族聚居的地方。战乱之余,长安虽有所恢复,但全城也不过才二十万不到的百姓。到了夜间,他这个校尉府周围本来应该是一片安静漆黑的景象。但是今夜,街上周围却全是氐人的武士,吆吆喝喝的在街道两侧挂起了一串串的灯笼。每个灯笼上面都有黑字。 “大秦祈福法会” 一个个仆役,挑着火把将一个个灯笼点燃。照得周围一片的星光闪耀。向远处望去,整个长安城内,都是一片的星星点点,让人如同行走在星河当中。百姓们在周围簇拥观看,不时发出欢喜赞叹的声音。有的家庭都已经将香案提前两三天摆出了门口。一束束檀香高烧,周围更是一片云雾缭绕。 长安城在两大盛会的装点下,正是到了最繁盛的时候。 看到方知晓下车,周围忙碌的氐人武士们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欢呼,向这位几天来大展雄威的大秦新贵行礼致意。方知晓呆呆的站在车辕上,有些不适应现在的新身份了。 祖月从他身后钻出了车子,看着眼前这一切,却兴奋得小脸发红。牵着方知晓的衣角,似乎在和他一起接受那些武士自发的欢呼一般。 直到校尉府门口的一大群人向方知晓迎来,两人才从不同的心思里面回过神来。跳下马车。 迎接他们的除了方知晓校尉府的大管事陈衍,总有些神神秘秘的小胖子王勖。还有一个身材高大面目漆黑的武将模样的汉子,带着同样全身戎装的数名军官。每人头盔上都是不同颜sè的野鸡翎高耸。看见方知晓就叉手行礼。 方知晓一怔:“这位是?” 那高大汉子抬头恭谨的道:“属下越骑军部尉贺拔耒,奉苻当将军和司徒之命,从今ri起随侍校尉大人。大人武勇盖秦,属下能追随大人,实在是莫大的荣幸。” 这是怎么回事?方知晓又是一怔。陈衍凑了过来:“这个家伙下午就过来守着了。带着越骑军的堪合,有司徒府的家将陪伴。家主现在已经实授越骑军校尉,必须要有亲军护卫。他就是家主的亲军统帅。还有什么祈福法会扈卫宫禁的事情……” 方知晓听得有点糊涂,他莫名其妙就当了这个校尉。这些时候心思也不在上面。完全关注着苻融和怀素他们的yin谋,还要为什么大秦第一勇士拼个你死我活。对越骑军的事情的确部怎么了解。看着自己名正言顺的属下站在那里,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位贺拔耒看起来却是个心思极其灵动的人物,堪方知晓有些发呆。当即笑着解释:“属下带着苻当将军的正式军令堪合,请校尉一观……属下知道大人已经有亲随家将。但是我大秦军体制所关,大人官为校尉,扈卫亲军统领必须为我大秦军官,大人家将,尽可授越骑军军籍,以后出入jing陛,战场厮杀,自然跟随着校尉大人……” 听着贺拔耒的话,在场的人脸sè都有些难看。方知晓心里想的是自己不可道人的事情那么多。一个不知根知底的家伙跟在身边,这还了得?偏偏又甩不掉!周围那些出身速捷军的家将们却不爽的是,他们要跟在方知晓左右的话。就必须变成氐人的军人了!这些出身汉家冉魏铁军的老兵们,多少都有些不舒服。不过看方知晓沉默不语,一个个都没敢说什么。 贺拔耒浑然没注意到周围人敌视的目光。只是恭谨的微笑:“……苻当将军在勇士大会之后,还要亲自招待将军。大人在祈福法会上还有扈卫大王的职责。苻当将军略微有点担心大人还不是很熟悉越骑军情况,也不太了解扈卫职责。所以先让属下来服侍大人,大人有什么一时不明白的,属下也可以解说一二……” 方知晓反应过来了,想起了王猛给他介绍的直属顶头上司。统帅大秦中军系统的那位苻当将军!大秦三辅八校尉的jing锐作战力量,完全都在他的统领之下。以后看来就要和那个氐人将军多打交道了!看来他似乎更倾向于王猛多一些……照理说他是一个氐人,怎么会和王猛走这么近?而不是偏向苻融? 转念又想到是王猛的家将带着这个贺拔耒来见他的。巴巴的这么提前安排他在祈福法会扈卫的事情……本来他们四大勇士随扈苻坚不过是壮观气象的场面而已。跟着做个招牌也就可以了。王猛这么认真的安排……难道,他也早就预备了法会上可能的宫禁大变? 从那个小丫头那里,他当然了解一切!但是却狡猾的不亲自出面,安排他这个愣头青来应对这一切! 想明白这点,方知晓一边有点恨得牙齿痒痒的。一边又微微有点安心。和苻融怀素作对,光是他一个人,可真有点心虚。王猛这样暗中的在背后支持安排,总觉得有了点依靠。 可是现在他哪里有时间和贺拔耒谈话!今天晚上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还要安排。怀素的代人武士们隐藏在哪里,会怎样作乱。他通过王勖,还有慕容垂两个渠道去探察。留给他的时间是极其有限的! 方知晓只好摆摆手:“陈衍,带着贺拔下去休息,现在他就是我校尉府的人了,一切支应全部照例安排。去吧!” 陈衍手上还抱着一堆帖子,听见方知晓吩咐,只能答应一声下去了。嘴里还在嘀咕:“俸禄还没影子,又要多养人……”贺拔耒不动声sè的恭谨行礼,转身就跟着陈衍下去了。看几人走远,方知晓急匆匆的朝王勖一招手:“跟我来!” 苻融阳平公府邸公爷的宅邸之中,一点灯火如豆。 苻融静静的坐在胡床之上,而苻登则拜伏在他的面前,头也不敢抬的低声喘着粗气。苻登的上身**,上面纵横交错的都是鞭痕。一道道伤口狞厉的翻卷着,可以看出他刚才受了多大教训。 “是谁和我说能够绝对收拾方知晓的?”苻融的话语轻轻响起。 苻登声音闷闷的:“属下无能……但是下次……” 苻融一下站起:“没有下次了!现在局面错综复杂到了极处。每错一步,我们原来的计划就要受到影响!苻狼生……你太让我失望!是谁让你从一个狼儿变成今天这样,你却如此辜负我的期望?” 苻登一动也不敢动,只是趴在那里。 苻融吸了一口气,总算平静了下来。往ri温和的面容上现在却是一片的森冷。低头不知道在沉吟什么。 最后长叹一声:“也罢!方知晓和王猛一起,不过是我们下一步的对象了……还有姚家那个老羌!这次扳倒鲜卑势力,夺取白凤璋,却不容再有错!你起来吧,和我去独楼。将和方知晓交手的感觉详详细细的交代给老人……弥勒宗多有炼气之士,要对付他们,还需要老人指点……” 苻登爬了起来,虽然被苻融狠狠教训了一顿,但是脸上仍然丝毫不动声sè。只是恭谨的低头应是。看苻融淡淡一笑,示意他穿衣服。他却低头问道:“公爷,您这么信得过老人?属下总以为……他是王猛的师傅啊……” 苻融微微摇头:“你不了解鬼谷一门,我了解……我们苻家三代崛起关中,和鬼谷一门也是大有关系。鬼谷一门没有亲情,却有敌人……而整个北方,位高权重之士,真正是弥勒宗敌人的,大概就是我了吧……” 苻登没敢说话,只是低头听着苻融低低的声音:“……大哥气量太大,总以为所有人都会为他的雄才大略,气度宽仁倾心。可是为了二十万氐人族人的命运。只有我来将帝国的一切隐患消除!” 他淡淡的看着苻登:“只有我来做……” 王勖跪坐在几案面前,对着一副帛书上的长安地图指指点点。这个神神秘秘的小胖子,在方知晓一声令下之后,居然就拿出了这么详细的一副氐人帝国首都的详细图纸。不仅城中四方八处,就连宫禁当中,也标识得清清楚楚。 他指着长安城北面,还在城外的一处山林,低声道:“家主,这就是灵岩寺。建于东汉。晋末大乱之后,早已荒废。属下已经探查到,这里现在周围暗中jing陛森严,每天还有马车在夜间经过。看样子是朝那里运输食物饮水的。长安北门又是苻登的擒生军jing备的地方。一路消息容易封锁。我看怀素带来的代人死士,多半就藏在这里……” 方知晓点点头,也懒得去问这小胖子怎么搞清楚这一切的。以后再拷打这个小胖子,看他还有多少东西瞒着他这个家主。 他又指着四照楼一带:“怀素居住的四照楼,周围情况弄清楚了么?她周围有多少人jing戒?金匮是不是她随身带着?” 王勖看了方知晓认真的脸sè一眼,看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的样子。摇头苦笑道:“四照楼的jing陛,全是弥勒宗自己的随侍安排。还有秃发可西的河西一带的家将配合。简直是滴水不漏。百晓队本事再大,也不能潜到怀素身边,看她有没有带着金匮。属下无能,还请家主见谅。” 方知晓吸了一口气,这次的关键就是要将慕容家保下来。然后自己左靠慕容家,右靠王猛王大司徒,再加上自己要到手的秦人第一勇士的身份。看谁还能来打他月华崅的主意!可是慕容垂偏偏有个金匮之盟的大把柄在怀素手中,怎么也要将这个事情打消了。本来他打的是先去偷的主意,夜探苻融阳平公府邸。得知了那么多内幕,让他隐然觉得自己已经是天下第一盗圣之流的人物了。可是听王勖这么一说,知道没戏。四照楼周围可不是空旷的阳平公府邸,可以潜入。到处都是人! 他握着拳头,怎么办?目光又转向了灵岩寺……要不先把这里的代人死士收拾了?只要抓到几个活口,交代出怀素打白凤璋主意,还要扰乱秦国的yin谋。注意着不要牵扯到苻融身上。慕容垂金匮之盟那个事情,多半就变成怀素的伪造出来的玩意儿了吧?这叫先发制人! 要收拾这些代人死士,只有带着自己速捷军的家将去干。自己虽然是什么越骑军校尉。可他也没幻想现在自己能调动这么一支兵力去擒生军的地盘闹事……就算只是速捷军家将。几百人全副武装的行动,自己有没有这个权力可以在京兆动手?不要先被当作谋反……而且也没有太多时间了,祈福法会就在后天! 要做这件事情,除非得到王猛的支持!大秦负责长安宿卫,指挥三辅八军的苻当,是王猛一派的人物。扯着他的虎皮,可以做天大的事情! 他目光连闪,差点就想起身命令备车。最后还是沉住气命令王勖将探查的事情说完。 王勖指着大秦宫禁的那一处。神sè郑重的道:“大秦祈福法会宫内庆典就在祈年殿前广场举行。这是秦宫靠北面的一处殿宇。当ri秦宫jing跸,完全由阳平公苻融指挥负责。我想明ri那些代人死士,一定会潜入宫禁周围潜伏下来。他们绝不会从苻登擒生军负责的方面进入宫禁……必然有其他道路。苻融没那么傻,会让这件事情觉得是他合谋干的……至于会潜伏在哪里……” 王勖神sè凝重,指着在秦宫禁北面,高高竖着的一个高台。这高台左右,尽是空旷的地方。说起来,在图上,秦朝宫禁也不很大。长安城自从汉末动乱以来就很荒颓了。晋国都城又不在长安。原来汉家宫室,早就没了痕迹。晋末大乱以来,长安又遭到破坏。苻氏立足关中之后,才开始稍稍营建宫室。地方虽然圈下,但多有还空在那里没有建设的。这座高台,在宫禁北面,周围还是园囿森森。一片荒凉的样子。 王勖低声道:“这里就是秦宫中祭天的场所,从城外灵岩寺所在的上林苑,无论水旱道路,都可以潜通这里。这里也有数百龙卫军值守。但是占地广大,不能一一戒备。宫中祭祀,都居于此处。高台之上,就是……大秦圣女的居所了……” 他手指指在那里:“我想代人死士,会提前一步,潜伏在园囿这里。” 方知晓霍然站了起来,带得几案差点翻到。 慕容秋! 他身边的祖月,只是略微带点哀怨的看了他一眼。女孩子抿着嘴唇,转开了眼光。 所谓的宫禁之变,并不是要对苻坚下手什么的……而是都为了抢白凤璋!代人死士大闹一场,夺回白凤璋。加上怀素必然会在和苻坚见面时候递上的金匮之盟……早送给苻坚,苻坚必然就会加强慕容秋那里的戒备。正是乱起之时,怀素那里同时发动。金匮之盟上早约定白凤璋转交给代人。慕容垂纵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弥勒宗如此就得到了天命重宝,还除掉了在河南之地有根深蒂固影响的慕容垂家族,秦国经此动乱,对代人和燕人都是好事。中原混乱可以多持续一些时间。而他们弥勒宗也可以再趁着这个混乱继续坐大…… 他终于彻底搞清楚了弥勒宗他们的计划! 很悲哀的事情是,他以为怀素主要是针对他的月华崅而来的。其实他们早就为这个计划准备了许久。自己突然出现在这个时代。人家割草打兔子,顺便收拾一下自己而已。 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苻融和他们合作,到底有什么好处?纵然如那夜听到的,可以拔掉国中的鲜卑势力,维持氐人的地位……可是这种乱起,秦国元气大伤,弥勒宗趁势坐大……苻融这么一个jing明人,难道会愿意接受这样的代价? 他的脑子越转越快,苻融和怀素合作的背后,一定是各怀鬼胎!苻融除了想除掉慕容垂的鲜卑家族势力,是不是也趁机想将弥勒宗这次抵秦的中坚势力,还有怀素这么一个弥勒宗的偶像也除掉?他的最终目的,就是将一切妨害氐人命运的势力,一一除掉? 至于自己,也许还是苻融割草打兔子,顺便的事情……真悲哀啊…… 还有慕容秋……这个女孩子,这个孤零零的守在高台之上。作为一个鲜卑人却是秦国象征的女孩子,难道就必然逃脱不了这个被争夺,被摧残的命运? 想起她倔强的面容,还有背负的命运。方知晓就觉得难以自解。 他大声吩咐王勖:“备车!去司徒府!” 自己通过不多的线索综合出来的结果,王猛那个jing明人不可能不知道!难道他愿意看着秦国大乱?自己一定要拖着他及早的制止这一切! 王勖立刻领命而去。 方知晓沉着一张脸死死的盯着几案上的地图,面沉如水。脑子激烈的盘旋着,他的速捷军,和慕容家的势力,能不能阻止这一切? 祖月悄悄的站了起来,环住了他的腰,低声道:“知晓,别管了好不好?这些人势力太大,你惹不起……” 方知晓一下转头,神sè凌厉的看着女孩子有点黯然神伤的眼眸:“你说什么?他们也同时在对付老子!帮慕容家就是帮自己,要是平定了这场大乱,对于我在秦国的地位有多大的帮助!你不是希望看着我在秦国青云直上么?” 祖月缓缓摇头,这个初见时娇蛮万分的长腿女孩子神sè却是说不出的落寞:“……你很快就是大秦第一勇士了,又是秦国越骑军的校尉。背后还站着王猛……大家都那么重视你。不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你也会越飞越高……我相信你……你也明白,其实这次,别人根本不是主要冲着你来的……你为了什么。虽然你一直不说,我都明白……” 方知晓身子一震。 他一直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正如祖月所说,他为的什么呢?怀素和苻融虽然有yin谋对付他。但是有王猛庇护,他还应付得来。这次自己深深卷在其中的yin谋,也不是冲着他来的。可是他为什么还偏偏要陷进去? 祖月不聪明,可是女孩子的天xing,让她明白他内心最深处还盘旋着什么。 也许在自己内心当中,他还是卫护着那个娇艳如花,倔强清丽的鲜卑女子,千里迢迢历尽艰险。为自己心之所善,不顾一切的莽撞家伙? 不管自己现在身心……发生了如何之大的变化。 这份责任,从头到尾,似乎他都没有想放下来。只是有时,给他藏在了最深处。借着此事表现自己,让自己在秦国一飞冲天……让一切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是不是自己这么卖力的真正原因? 王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家主,车马已经备好,您是不是要马上出发?” 方知晓身子一震,却怎么样也不忍心甩开环在自己身后的祖月。祖月却微笑着放开了他:“就是因为你这样,我才这么喜欢你……从看到你在黄河岸边血淋淋的样子就开始了……我相信你是为了那些天命重宝,不是为了她。去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吧……我总是在等你的……” 方知晓无声的看着祖月带着一点微笑垂下了头,却一把紧紧的抱住了她,又很快松开:“月丫头,我早就说过。既然那个什么天命重宝将我带到这一步。我就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说慕容秋什么。你才是我的责任!” 说罢,他转身大步而去。 祖月痴痴的看着方知晓雄健的背影,脸上神sè不知道是哭是笑还是黯然。终于一屈长腿坐了下来,她将头埋在了腿中。在心里只有一句话在不断萦绕。 “真的?” 第九十七章 明日 第九十七章 明ri 王猛府外,也是一片灯火。祈福法会的灯笼,沿着街道两边延伸到远处。更映得这座巨大的府邸之内,一片宁静的漆黑。 只是偶然有极点灯火,在府邸深处闪动。连门口守卫的家将,静静的肃立在那里的时候。都有如一尊尊的雕塑。 大秦都城的风云激荡当中,司徒府似乎就这样安静的置身事外。 方知晓的车马疾驰而过,马车周围跟着的都是速捷军黑袍红巾的家将。两匹健马拉着的马车一路奔跑如飞,加了铁箍的木轮在夜间一路的轰响。到了府门口车夫死死将马勒住。跑发了xing子的健马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 几个门口的家将立刻迎了上来,方知晓的马车上挂着的越骑军校尉的灯笼,已经告诉了他们这漏夜来访的人的身份。 马车还没停稳,方知晓已经跳了下来,小黑脸一片严肃的神情:“请通报司徒大人,越骑军校尉方知晓来访!” 几个家将对望一眼,带头的就已经转身入内通报。司徒府邸广大,这些不过是守门的家将。层层通报下去花费的时间可真不少。可不像方知晓的校尉府,大管事陈衍就守在门房。这富贵气象,可差得太远太远了。 方知晓黑着脸在门口踱步,速捷军的家将们就在周围拱卫着他。王猛的家将们却以敬畏的眼神看着这位大秦勇士。他抵秦这短短ri子,隐然就成了一个传奇人物。特别对于武人来说,他的经历太多人梦寐以求了。方知晓这个时候哪有心思在意他们的眼神!只是焦急的来回走来走去,反复推测王猛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的计划。 他甚至不需要王猛直接出什么面,只需要暗中支持,给予他行事的方便!他就可以帮助王猛打击他的政敌。帮他消弭秦国内部的乱局!他实在想不出,王猛怎么会拒绝他即将提出的提议! 王猛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不是就隐然希望出现现在的情况么? 不是么?他的时间可不多了! 大门一下轰然打开,司徒府的管事已经亲自迎到了门口。见方知晓还在那里转圈,不说话的就做出了肃客的手势。方知晓一顿足,对身后家将道:“就在门口候着我,我还要去宾徒侯府!”转身就跟着管事大步的走了进去。 穿过一重又一重的院落,似乎永远没有个尽头。离上次初抵秦国时候到司徒府时相比。方知晓恍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变了很多。 那时的自己,还什么都不明白。现在的自己,却好像将长安的风云掌握在了掌中一样! 再一转弯,王猛居住的小小院落就在眼前。数点灯火静静闪耀,像是在等候他的到来。 四照楼。 楼主秃发可西却象一个奴仆一样,大气也不敢出的静静守候在二楼的入口。整个四照楼周围,全是守卫执勤的氐人官兵。连苻坚亲随的龙卫班直亲军都在楼下亲自值守。整个四照楼弥漫着一层香气。一声声禅唱罄响在四处悄然响起。 怀素比丘在斋戒沐浴,等候着后ri的大秦祈福法会。这次法会一旦盛大举行完毕。整个北中国,都要视为弥勒宗在秦国势力开始上升。秦燕之间,弥勒宗的地位将不可动摇。更表明了弥勒宗在秦燕之间一种超然的姿态,静待两个北方雄国之间的胜负决出。 天极河畔晴空草的香气,象瀑布一样从二楼向下流动。值守的氐人官兵,闻着这充斥四周的香气。不自觉般,都是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 秃发可西的身后,还站着一群群的女奴婢仆,准备着香汤花瓣,浴巾香料。随时等着室内的召唤。就听见楼下车马响动的声音,不多一会儿功夫,就看见菩萨奴穿着一身黑衣。从楼下大步走了上来,看着眼前这个场面。菩萨奴皱了皱眉头。却因为眉梁光溜溜的,显得有些诡异滑稽。 他才收住脚步,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怀素略微有点低沉的媚惑声音:“是菩萨奴么?进来说话。” 菩萨奴恭谨的在门外弯腰:“法后沐浴,属下不敢入内。” 怀素冷冷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恭谨了?我让你进来!” 菩萨奴深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就看见厅内一片白气弥漫,香气中人yu醉。几个侍女半裸着香汗淋漓的围着一个巨大的木桶在添水倾倒花瓣香料。怀素写意的靠在木桶当中,背对着菩萨奴。一头长发湿漉漉的垂在背后,衬着线条柔和完美的洁白双肩。入眼处就有一种妖异的魅力。 几个半裸的女孩子躯体青美丽,对菩萨奴的进来也没有半点反应。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工作。倒是菩萨奴本人,微微的扭开了自己的眼神。 怀素头也不回的道:“去过灵岩寺了?行迹没有被人发现吧?” 菩萨奴垂首道:“属下是四下督促布置长安城内法会器物的,阳平公府内的人马和属下一起。在他们掩护下,属下顺利的去到灵岩寺,再没有让人发现。” 怀素冷冷道:“那里的死士准备得如何?” 菩萨奴淡淡道:“三百代人死士,都是我弥勒宗宗人,已经完全准备完毕。只等为宗门献身。” 一阵水花响动的声音,怀素在木桶中转过身来。冷艳的面孔红扑扑的,长发披在身后。也许是蒸气太浓烈了一些。她微微的娇喘着。脸上和露出来的雪白肩脖上滚动的分不出是水还是汗。站在菩萨奴的角度上,似乎能看到她水波下更加媚惑的身体,又似乎什么也看不见。 他一下跪了下来,深深的藏住了自己的眼神。 只听见怀素冷冷的声音响起:“死士死士,就是用来送命的。他们有这个觉悟,那是再好不过……你下去吧。这些ri子,我对你很满意。回到邺城,也会和佛尊说的。”她一边低喘着说话,一边惬意的在水中摆动自己的身子。水声轻轻响亮,香气却似乎愈发的浓烈起来。 她轻轻的站了起来,白生生的身子就这么袒露在空气中。水珠顺着完美的曲线滚落下来,几个侍女立即迎了上去用洁白的方巾擦拭。 菩萨奴跪在那里,头也不敢抬。 怀素冷冷道:“让你退下啊!” 菩萨奴用力顿首:“法后法体,属下不敢轻视。法后一丝一毫都是佛尊所有。属下擅观,就是挖了自己眸子也无法向佛尊交代……还是等法后更衣完毕,属下再行退下。” 怀素突然轻笑了起来:“匈奴的狼,现在果然驯成了佛尊的狗……你很好,很好!”水声响亮,她泰然自若的走出浴桶,就在跪伏在地上的菩萨奴面前更衣。轻笑声中,香气扰动。她已经上楼去了。 而菩萨奴还久久久久的跪在那里,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 当方知晓走进王猛会客的大厅的时候,就听见琴声仙翁仙翁的响动。两个眉目如画的侍女掌着灯台守在他的背后。灯影摇动,将跪坐在那里的王猛单薄身体,映照得摇摇晃晃。他一身白袍,全神贯注的在那里挑动琴弦。而在对面的灯影里,沮渠蒙敌高大如山的身影同样端正的跪坐在那里,闭目静静的听着大秦司徒的琴曲。 大厅之中,自然有一种安详宁静的气氛。让方知晓急匆匆的脚步都变得轻了。 中正平和的琴曲中突然一变,铮的一声如铁骑乍出。王猛一下睁开了眼睛,朝方知晓进来的方向看去。他眼中满是笑意,微笑道:“好大的杀气!知晓漏夜而来,莫非也是来听琴的?” ,这些大人老爷,什么时候能不装模作样?你还不知道在这个时代老子和文盲差不多?谁有功夫听你的鸟琴!面子上还不得不堆出笑容出来,朝王猛恭谨的行礼。身旁沮渠蒙敌睁开眼睛,只是淡淡的打量了一下方知晓。 王猛漫不在意的抚弄着琴弦,挥手让身后的侍女退下。轻声道:“杀气满胸,连我这琴声都有感应,大秦勇士激斗,还不能消弭知晓胸中战意?” 方知晓走近王猛,也端正的跪坐下来,看着王猛温和的眼睛:“司徒大人,难道您真不知道长安近ri的风云变幻,暗流涌动。真的这么好整以暇?勇士大会和祈福法会背后藏着什么,难道您真的不知道?” 王猛看着方知晓,只是淡淡一笑:“知晓,你管得太多了吧。你的心思,应该在明ri和沮渠一战上。一旦胜出,你就是大秦勇士第一。还有什么不能慢慢计议?”他突然饶有兴趣的看着方知晓:“不过我倒是很有兴趣听听,你又觉得长安现在局势如何了?” 方知晓咬咬牙齿,对这个狐狸一样的中年人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沉声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知道的线索和消息还有推断出来的结论一一告知。只是隐瞒了他和怀素之间的事情。自己体内的变化也略过不提。王猛和沮渠蒙敌静静的听着,谁的表情都没有变化。只是偶尔若有所思的皱皱眉头。 方知晓将所有东西都倒出来之后,狠狠的一拍自己大腿:“现在我已经和司徒大人同体。苻融他们扳倒慕容家之后,自然就是要针对咱们!难道司徒大人真的准备干看着不成?长安城内闹一个天翻地覆,就真的是我大秦之福?迟早有一天会动到司徒大人头上!只要大人能想法给我一个方便,能掩藏我行事,今夜我就能带着速捷军将灵岩寺的代人死士全部铲除!这关自然就能平安度过……大人的意思如何?” 王猛微微皱着眉头,清瘦的面庞在灯影下却显得安静无比。似乎方知晓刚才的话在他心中没有激起半点涟漪一样。屋子里面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似乎都在等待着这位大秦司徒开口。 到了最后,他却只是展眉一笑:“知晓,你想得太多了。这些话头,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明ri就是你和沮渠一战,这才是正事。你既然投入了我的门下,我还是希望你心思静些。以你的本事,未来必然大用。自创门第也是指ri间的事情。阳平公何等清贵,怎么会如你口中一般?这些话到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今ri……你实在来得有些鲁莽。要知道你现在也是长安瞩目的人物了……回去休息吧。我明ri等着你扬威斗场,名震天下。” 还来这一套!你的师妹,和我一样听到了苻融的计较!方知晓胸口怒火一下翻了起来。不是针对王猛这些话,而是气自己和王猛已经推诚以待。他偏偏还在耍这种心术! 他一下站了起来,整个脸也冷了下来。敢对王猛有这种态度的,整个长安,除了苻坚,大概就方知晓一人而已。 “司徒大人,你到底是为什么才对我方知晓百般照顾的呢?你我都是心知肚明。我方知晓在这样的情势下,处处都有人打我主意。我只能选择一方托庇。这一方就是司徒大人您了!既然选了司徒大人您,自然就是全心全意为咱们自己考虑。难道您真的打算让弥勒宗和阳平公他们步步进逼?那当时你为什么又要收留我方某人?现在我们已经是一体!我身上怀着的那些秘密,随时欢迎司徒大人探查,我自然还会全力配合。可眼前那些针对着我来的难关,却不能让我一个人面对!不然大家都没得玩了!此次暂时还有慕容家顶缸,下次就是直接冲着咱们来了!不如就借着慕容家的事情,和他们斗一斗!而且冲杀在前面的,还是我方知晓!现在司徒大人您支持我与否,一言而决!” 听着方知晓很有些无礼的话语,王猛还是只有微笑。沮渠蒙敌却在方知晓背后冷起了面孔。一股杀气透体而出,直冲方知晓后背! 而方知晓站在那里,只是凛然的看着王猛。 渐渐的,王猛神sè严肃了下来,对着方知晓微微点头:“知晓,你的话对,也不对。收留你,是为我大秦多一猛将。是为国惜才。至于你身上背负的秘密,久矣只是一个传说。如果真的有什么天命,那也是我们人力无法所干涉改变……说实话,留你在手下,我也是只是想在一边看着,看着到底会发生什么天命变动的神话!至于你今夜所说,我和阳平公都是大秦柱石,这种挑拨我们互斗的话,就再也不要说!弥勒宗更是大王贵宾,大秦祈福法会更是秦燕之间气运消长的大事,更不能让任何人破坏!你说的话,仔细的藏在你心底,我就当你没有来过,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关心……沮渠,送客!” 方知晓愤然转头,在王猛面前,他真的是无力抗争。这家伙完全是滴水不漏!今夜自己前来,一半是希望他支持,一半也是试探。这家伙将自己收在门下,到底有什么打算。下面对自己有什么安排。结果什么目的也没有达到。看着沮渠蒙敌面容森冷的走来,也只有愤愤一跺脚,掉头就走。脑子里面同样也是在激烈的转动。 王猛的话圆滑到了极处,是不是也在暗示自己,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见行动。他就当作不知道?可是没有他支持,自己还有谁可以依靠? 在他心底下,还是没有半点放弃的意思。他早已就已经发誓,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现在,不过是才开始而已,他丝毫没有退步的余地。 现在只有依靠他和慕容垂自己的力量了! 以他们的力量,斗得过苻融和怀素他们么? 看着明ri的两个敌手一前一后的走远。王猛摇头一笑,低首又想抚琴。却半晌不动。最后低头叹了一口气:“……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想看着慕容家倒下呢?秦国太小,容不下太多的势力……如果你真的有改变天命的能力,就让我看看吧……” 沉吟低语未毕,就看见屋角一个小小的人影慢慢闪现出来,灯下再仔细一看。正是一个裹着斗篷的小身子。斗篷头套一掀,露出的就是燕冰娇俏清丽的面容。她一向也神出鬼没惯了。正皱着眉头在拍打头上身上的草屑呢。王猛微微一笑,朝着满脸不高兴的小丫头轻声道:“不是叫你不要去管苻融那里的事情么?为什么又跑出去了?” 小丫头这才嘟着嘴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师兄:“我还不是担心你这个师兄么?老头子在苻融那里,谁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你整天在家里,不是陪那些羌人就是上朝。外面闹翻天了你真不管?弥勒宗说到哪里都是咱们鬼谷的敌人,我不替你看着,谁替你看着?呸,趴在臭沟里恶心也恶心死了!” 王猛温和的笑笑,招手让小丫头走过来,替她摘着头发上的脏东西。小女孩子的眼睛,一下就变得水汪汪的了。王猛柔声道:“你什么时候看过师兄吃亏?看着吧,这次还是师兄笑到最后……” 燕冰嘟着嘴:“你就不担心师傅?” 王猛笑容一下变得冰冷了下来:“……如果我担心他,当初就不会走这条路了。” 和在司徒府碰到的钉子不同,慕容家却是早就在等候方知晓的到访。慕容垂连ri担心,虽然气度雄浑不减,明显却已经看出疲态。方知晓也是整ri连轴转,却还是jing神熠熠的。 大概是参与这种关注无数人命运的游戏当中,太让他觉得有成就感了吧。 地图早就在案头摊开,慕容垂,慕容令,慕容楷加上方知晓四人,头靠头的在一起商议。方知晓将他所知的说出来之后。每个慕容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慕容楷愤愤道:“好毒的弥勒宗!” 慕容垂神sè凝重的看着地图,沉声道:“知晓,你有什么打算?” 方知晓咬着牙齿:“先把这些代人死士干掉!看没有这些人,苻融让苻登带着擒生军大闹一场不成?只是我虽然手上有速捷军的力量,但是却无法公然行事……” 慕容令一砸灵岩寺那里:“无妨!我们慕容家在华yin有封地,那里有我们的坞壁,还有几百个家将。正好可以从华yin出兵,连夜袭击灵岩寺!”几个人忙在地图上寻找,慕容家在华yin的封地,果然离灵岩寺不远,而且不用经过长安城内。打翻天了也能遮掩过去。 一下子就是柳暗花明,慕容垂淡淡道:“什么时候动手?” 方知晓算算,今夜怎么也来不及。后天的法会,估计这些死士也是明天深夜才能潜入园囿一代。他们也要担心自己行迹。咬牙道:“明ri上午我把第一勇士打回来,入夜我就带几个人到灵岩寺一带。白天你们想办法掩护我速捷军转移到你们华yin坞壁那边去。入夜我们就会合,在午夜之前动手,杀他们个干净!” 慕容令和慕容楷见他们爹爹微微点头,立即就出门布置去了。时间是如此紧张!方知晓也想告辞离开,离天亮,已经时间不多了。明ri,还有和沮渠蒙敌的一场恶战。 慕容垂却一下拉住了他。 这个时候,这位名扬天下的大豪神气当中,却全然都是感激。 “……知晓,老夫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有朝一ri……我慕容家必然有厚报。”方知晓一笑:“我也为的自己,两个人合力对付他们,总比我自己一个人容易一些……你还是想想,你怎么得罪他们这么厉害吧。还要在秦国待不少ri子呢,以后麻烦不见得少到哪里去。” 慕容垂苦笑:“……弥勒宗的仇,是在燕国就结下啦。为了我鲜卑人的天下,不得不要铲除这些在中原有深远影响的势力。我那个英雄兄长,就死得很有些不明不白。最关键的,我想还是秦燕之间局势变动,才引得我处境这么危险吧……” “哦?”急着要走的方知晓一下来了兴趣。他虽然对局势有所把握,但是却听慕容垂扯到了秦燕之间。当下就想多听一些。 慕容垂神情悠远:“我奔秦之后,秦强燕弱已经成了定局。秦国伐燕已经是预料中事。我鲜卑人多过氐人数倍不止。秦王气度之大,的确少有。伐燕主帅,朝野风传,不是阳平公就是老夫。我慕容垂若是立此大功,鲜卑人布满秦国腹心。如何不是他们心腹大患?所以弥勒宗和苻融这代表氐人贵戚势力的人物,才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对付我。此次事了,我想我们慕容家,还是要蛰伏一段时ri,伐燕归国之事,却是想也不敢想了。” 方知晓当然一下就听得明白,却模模糊糊的又在想着什么。只是暂时有些抓不住头绪。慕容垂苦笑道:“这伐燕的主帅为谁,是关系未来各方势力在秦国内部消长的大事。就因为如此,在伐燕前夜,才有这样的变故发生啊……” 他慢慢的收住了口,却又仔细的看着方知晓:“知晓!这次全仗你的大力。如果有一ri……如果有一ri……你自然会知道我慕容家对你的回报!从此以后,我慕容家就和你方家一体!” 对这样的承诺,此时的方知晓,也只有一笑。 当他走出宾徒侯府的时候,已经是启明星高挂。这一夜,眼看就要过去。呼吸着街心凉凉的空气。看着满城的星星点点。一个念头突然电闪般的在他脑海当中掠过:“王猛也想慕容家倒下!他也想争这伐燕的主帅!他又如何能确保当秦国只剩他和苻融两大势力对峙,而他能稳稳占据上风呢?如果当王猛都希望慕容垂倒下,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到底还有没有意义?或者他这样纵容自己,如果苻融成功,那么慕容垂倒下对他也没损失。如果能让两家都两败俱伤……那么他……” 如果真的如此,那么自己的出现,岂不就是改变了历史?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背负着天命重宝?真实的历史,本来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在这一刻,他无比痛恨自己当初历史怎么学的那么差。 不管了……天亮之后。自己就要和沮渠蒙敌一战。 未来的一天,将是无比漫长的一天啊…… 第九十八章 第一勇士 第九十八章 第一勇士 “知晓,准备好了么?” 这时的斗场当中,正是最喧嚣热闹的时候。场面之整肃,气象之盛大。不少久居长安的氐人权贵们,都是难得一见!勇士大会已经到了最后一天。最后决战的是名垂河西二十年的沮渠蒙敌,还有彗星般崛起的方知晓。这两人都算是王猛门下。不管是谁胜出,都代表王猛的势力又大大的向前进了一步。不少氐人还在幸灾乐祸的想,谁叫慕容家当初没有笼络住方知晓?要不然,这个时候就是那些鲜卑人在得意了。 与其是他们,还不如是王猛呢。 斗场左右,拱卫肃立的只有越骑军和长水军的两部部曲,为他们的长官护场助威。秦军制式的黑旗飘扬。与昨ri不同的是,这次两校尉部是jing锐尽出,大半的官兵都已经肃立在此了。加上比平ri多上一倍的看客。将斗场周围挤得是满满当当。 向远处望去,苻坚所在的御台之上。秦主也戎装端坐,等着大秦第一勇士的决出。而他身边的苻融也没有了昨riyin沉的模样,有说有笑的在和他的兄长指指点点的谈着什么。左右再看一看,每个高台之上,都是人头涌涌。大秦jing英,业已荟萃一处。 王猛正在台上,向着旗门里的自己微笑。而背后就是祖月和几个家将,帮他扎紧身上的甲胄。对面旗门里面,想必沮渠蒙敌也已经整装待发。就等一决。 听着祖月问话,他只是回过头来点点头。露出一个充满信心的笑容。但是说实在的,他现在心思却完全不能集中。昨夜抓紧最后一点时间,调配了麾下的速捷军家将,由陈衍率领。在慕容家的掩护下,趁着白天氐人权贵集于斗场,秘密的赶到华yin去。还要瞒着在府里的自己亲军统领贺拔耒。今ri辛苦一战之后,晚上还要连夜去扑杀那些代人死士。 明天法会上还要陪伴苻坚行礼。提心吊胆的担心会不会还有什么事情发生。现在自己的安排都是一厢情愿。自己的见识是不是那样准确,真是老天才知道! 而且夺取了大秦第一勇士之后,熄灭了眼前秦都的暗流。自己到了一定地位之后,下一步该怎么走? 现在想来,自己踏足这个时代之后,只是一步步的应付着各种各样的危机。当命运真正的掌握在自己手中之后,又该向哪个方向前进? 他低低的喘了一口气,从祖月手中接过了铁盔。缓缓的合在自己头上。随着颈带用力勒紧。杀气自然就由全身发出。 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吧!无论如何,自己终究要在这个时代打出一番天下出来! 沮渠蒙敌,挡在我面前的人物,我都要击倒! 号声长鸣,鼓声响亮。震得空气都在一阵阵的抖动。苻融已经大步走到了御台之前,大声宣布:“我大秦第一勇士决竞大会,就此开始!愿我大秦武勇之风,千秋万世!” 哗啦啦一声,越骑军的旗门已经向两边闪开。方知晓大吼一声,催马扬戟,如一个黑sè的杀神。轰然就冲了出去!颈项中系着的红巾向两边高高飘起,似乎就是代表今ri他的决心!对面长水军的旗门同样大开,在方知晓的眼中,就只有从那里冲出的沮渠蒙敌高大如山的身影! 自己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从此以后,我方知晓将名震天下! 慕容垂在高台之上,身子略微前倾的看着场中两人的亮相。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紧张的神态也略微浮现在了脸上。在老人心中转动的,只怕更多的是一些苍凉。 什么时候,他这位曾经让天下瞩目的吴王,将自己的命运捆在了这个来历不明的愣头青小子身上?对于方知晓,见人多矣的慕容垂早就一眼看穿。xing子激烈,城府也不深。谁惹到他他一定要报复回去。谁要是对他好,那他的回报也是全心全意的。现在正是名声初显,还有些野心勃勃向上爬的味道。当初对于他,虽然听女儿说他身上有天命重宝。但是他对这些,不是太相信的。对于方知晓的评估,也不过是他的武力还有速捷军这点实力。其实是想以家将畜之的。至于自己的女儿……虽然北方门第分明不如江南。但是也不能让慕容家的高贵血统被一个流民玷污!所以最后方知晓来来去去,他也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个时候的慕容家,更多是韬光养晦。 他对慕容家在秦的发展早已规划好,以另一个爱女在苻坚那里固宠。加上他的本事声望。自然会得到重要。不是当初传出有风声未来伐燕,他很有可能是主帅之一么?以苻坚的气度,以他慕容垂的本事,这风声本来就是大有可能之事。虽然他在朝野当中以外来重臣的身份不大讨好。但是秦国内部本来就关系复杂,汉、氐、羌族各大势力互相牵制。也不会有多大jing力来专门对付他。只要能让他带兵回到燕地,只要能将慕容纬他们击倒。那么他就会龙入大海一般,重新站起来! 从开始到现在,这位十三岁就带兵数万天下征战的吴王,更多的是相信事在人为。但是现在,局势几乎在一夜之间就转了过来。当初他安排的数条后路,现在反而变成了威胁他的利器。当初看不上的小子,现在居然成了挽救他们家族的恩人!难道真的是因为天命重宝的原因,才让这个小子能参与这场改变天下气数的游戏当中么? 转眼之间,这小子很有可能就是大秦第一勇士。而且受到王猛的庇护重要。眼见就要成为秦国当中一个重要人物。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天命重宝的原因? 和这小子联合,能不能挽救他们慕容家族在秦的命运? 不管如何,从今往后,只要慕容家还在秦国,和方知晓的命运就不可分了。真没想到,yin差阳错之下,这小子居然走到了隐然可以和他们这个大家族平起平坐的地步。虽然他的势力还相当薄弱,但是前景真是不可限量呢…… 看着方知晓挥戟之上,慕容垂忍不住淡淡的笑了笑:“小子,上吧……” 身后慕容令悄悄的走了上来:“爹爹,家将回报,速捷军四百人,已经潜往华yin安顿好了。没有出半点岔子。” 慕容垂头也不回的挥手:“且先看眼前这一场激斗再说。” 方知晓在旗门之内就下足了裆劲,一旦撒开缰绳。胯下新换的那匹健马已经箭也似的冲了出去。直奔沮渠蒙敌而来!大火戟平升,吃nǎi的力气都快用上了。体内气息飞快流转,身外周围空气,又象煮沸一般的在层层波动。正是已经将气势提到最高处的时候。对面沮渠蒙敌的马来得满些。也不如方知晓一般半个身子都倾在了马鞍之上,腰背笔直的坐在那里。看着传自冉闵的大火戟凶狠的扑来。不动如山的面容上,浮现的却是一丝淡淡的笑容。 刷的一声破风之声,在方知晓的大火戟临近沮渠蒙敌一人一马之际,他在背上背负的那柄乌黑的大剑,已经不知如何的出现在他的手中,紧接着就电闪一般的劈在了大火戟的戟尖之上! 两刃相交,却不像方知晓和苻登那次拼得星火四溅。只是扑的沉闷一响。方知晓几乎提起全部气劲的一戟,就感到一股缠绵沉雄的力道从上而来。大火劲遇力即生感应。奋力就想将长剑掀开,接着中宫直入! 但是方知晓这一身可比鬼神的大力却发现转眼就无用武之地!沮渠蒙敌剑上力道转瞬之间就发生了无数变化,或者上压,或者下顶,或者左右牵扯。大火劲遇力即又反击的力道自然生成。被这股包裹左右的力道一牵引,一下就变得支离破碎,找不到一个真正可以发力的地方!顿时一往无前的气势落空。这一戟平平在沮渠蒙敌身边滑过。两马错镫而过。两人在马上对视一眼。沮渠蒙敌神sè不动,方知晓却有些失措。这个家伙,竟然是慕容宙之后,他碰见的第一难对付的对手! 一次交手,在观看的人眼中,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谁知道在两个已经步入先天高手境界的人物当中,气劲流动,已经经历了如许多的变化! 呼哨一声,两马已经兜转了圈子回来。方知晓一咬牙,鼓足气力再上。大火劲提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度。一戟挥出,甚至远在场边的两军将士,都能感到一股热风扑面而来! 斗场一侧的高台之上,拓跋厉鬼专心致志的看着场中激斗。这位代人元武王。拓跋什翼犍遣秦出使的代表。自从和方知晓一战之后,在长安也并不如何活动。偶尔到怀素那里盘桓一阵。其余时间都在自己的临时府邸当中修养。多少秦人权贵的宴请结识,都被他以蛮荒野人,不懂礼节而推辞。但是勇士大会的激斗,他却是场场都到。 今天终于给他等着了最后方知晓和沮渠蒙敌的一战。 在他背后,突然有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拓跋,你怎么看?” 拓跋厉鬼头也不回的认真道:“方知晓和初战的时候比,已经是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啦。大火劲的凌厉跋扈之处,天下已经少有人能正面直当其锋……虽然还少一些经验。但是随着每一场恶斗的磨砺,他又是天生斗将一般的人物。只会越来越厉害……” 背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么说,沮渠蒙敌不是他的对手了?” 拓跋厉鬼这时才回过头来,看着自己背后侍立的家将人群中盖着头脸的一个人影。 却正是怀素。 方知晓的每一场激战,每一点变化,都在这个身份高贵的弥勒宗法后的关心当中。 拓跋厉鬼看着怀素,淡笑道:“那也未必,沮渠蒙敌已经是经过了千锤百炼的磨练。一颗心稳到了极处。从来不会为外界变化所惑……方知晓凌厉的气劲,已经被他牵扯化解。他整个人就如一座大山,虽然耸立在那里,却让你找不到可以进抵的空隙……天下如果说稳的话,应该已经没人可以超过他了。而且我们从来没有见过沮渠蒙敌攻人的时候是什么样,不过我想,只要他一旦出击,必然是一击避中的绝杀,单论现在的实力,我可不看好方知晓,他还是太嫩一些了……” 怀素的面容深藏在风帽之下,安静的并没有说话。拓跋厉鬼又是一笑:“这又如何论得定呢?方知晓身上,已经有太多出人预料的变化了……其中不少,只怕也是你的功劳啊……你我不是都很想看到方知晓究竟能变成怎么样么?不过区别就是,你想将他掌握在手中。将他所有一切最后所得,都变成你的。而我……只是想和未来到了颠峰的他斗一场罢了。” 说着他摊摊手,又大摇大摆的转回去,看着场中激斗。怀素的身子微微颤动,但是仍然一言不发。随着场中两马又一个错镫。沮渠蒙敌突然一剑发出,直奔方知晓肋下。方知晓的大火戟已经转在外圈。正紧急的时候,他突然一提大火戟的戟钻。横在了自己肋下。用戟钻小小的一点尖处,正正的迎在了长剑的剑锋之上!清脆的一声响亮,星火四溅。一个攻如闪电,而方知晓的守也如神来。顿时斗场左右,一片欢呼叫好的声音! 拓跋厉鬼同样是大声叫好,欢呼声还未停歇。拓跋厉鬼头也不回的在一片欢呼声低声道:“明ri,明ri我帮完你之后,我想,咱们再没有如此一般同台的机会了吧……以后的事情,你自己要当心……要小心方知晓,想抓紧一把锋利的兵刃。最后伤到的,只有自己。” 怀素的声音也轻不可闻:“我知道,谢谢你。拓跋。” 欢呼声中,方知晓头盔之下,却是一片的大汗淋漓! 这个yin沉的沮渠蒙敌,已经变成了他面前最大的威胁!他的大火劲运用,从来没有这么顺畅过。他自己的状态,经过了和苻登的激斗之后,也到了最高峰!每一戟挥出,他自己都能感受到蕴涵其中的巨大威力。可是在扑击沮渠蒙敌的时候,他发出的每一股力道,都会被他剑上气劲,转眼间割裂得支离破碎! 而且不仅仅如此,以往自己身上气劲流动,随着每一戟的发出,自然的收放,如火一般的在体内流动。生生不息,似乎没有衰竭的时候。所以他总是越斗越悍,越斗越勇。大火劲和他本身坚忍激烈的xing子互相催发。所以才能让他在斗阵当中如此的凶悍,甚至被认为新一代天下斗将! 可是和沮渠蒙敌对敌,自己气劲发出之后,不仅被牵制割裂。往往还有去无回。只感到体内蕴涵的劲力不断向外源源涌出。每一戟挥出,似乎都牵动了丹田!这种人去楼空的感觉,竟然是以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越到后来,每一下奋力攻出,都是前所未有的吃力! 而沮渠蒙敌和他每一次错马而过的时候,在他每一次轻松化解了他的攻势之后。留在方知晓眼中的,都是饶有兴致的笑容。这王八蛋还这么好整以暇! 间或当中,沮渠蒙敌偶尔反击一剑。当真是动若雷霆。每每从绝不可能的角度杀来。多亏大火劲的自然反应,总算险险应付过去。沮渠蒙敌总是一沾即走,并不和方知晓硬拼。饶是如此,方知晓已经出了好几身大汗! 自己到底是不是这家伙对手?慕容宙完全是以实力将自己死死压制住。硬拼也拼不过。而面前这个沮渠蒙敌,连硬拼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却象将自己玩弄在股掌之间! 两马对冲之际,看着面前的沮渠蒙敌,这个人的身影似乎越发的高大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拼了!自己已经打定主意要一飞冲天,将所有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这个秦国第一勇士的名号,哪怕豁上xing命,也要抢回来! 他暗中将体内最后一分气劲也催发出来,整个人周围似乎都浮动起了一层火红的颜sè。象一团燃烧的流星,裆劲下到最大。胯下健马,扬首奋蹄的直冲了过去。 对面的沮渠,似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长剑遥遥前伸,等待着他的冲击。 轰隆一声闷响,两人已经狠狠的撞在了一起。两般兵刃互撞威势如此之猛。反而象是没有了声音。只有地上的雪尘,一下从他们两人两马立足的圈子左右,从地上激shè而起。像是突然爆炸开来一般。雪粉冻土蒙蒙一片,一下就将两人身形笼罩其中! 方知晓咬牙切齿,在两人兵刃互交之际,再也不管沮渠蒙敌的力道如何牵引化解。只是源源不断的鼓力之上。所有的力道,都一下涌了出去!连一直稳守丹田的那股温润的气劲,都一起催发出去,一波接一波的催发在大火戟上。沮渠蒙敌的长剑在这短短一瞬之间,已经变化了无数个微小的角度,从不同方向化解这重空前的大力。 可是方知晓竭尽所能的一击,即使以沮渠蒙敌之能。又岂是能完全化解干净的?周围围观的人眼中只是看到两人模糊的身形略微僵持一下。沮渠蒙敌的一口长剑终于被荡开一个不大幅度。方知晓连人带戟,已经毫不停顿的直撞了上去! 这时的方知晓,力度催发已经到了极处。眼前在这短短的一瞬之间,已经是金星乱冒。体内原来彭湃流动的气劲经脉,都有如被榨干一般。整个身体都象一个空壳也似。但大火戟尖所凝聚的,却是排山倒海的力量!所有力道不再回流,只是不断的向外催吐。似乎在大火戟的尽头,有一个漩涡,将自己的全部jing力血肉,都要吸干净一样! 沮渠蒙敌稳稳的守势被撞开,他的整个人也被这股空前大力所牵引,连人带马,直冲向沮渠蒙敌的中关。戟尖在这短短的距离当中,也响起了风雷鼓动的声音。周围浮动的雪尘泥粉,也被带得螺旋飞卷,跟着大火戟奔腾而去。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面前的沮渠蒙敌! 在他的体内,在一片空虚当中。突然有种最yin冷的感觉,从丹田最底层泛起。不知道这种感觉,在他体内蕴涵了多久。在他守着丹田的那点温润都被他全力喷吐出去之后,一下就斥满了全身。而且也飞速流转,虽然微弱但是凛冽到了骨头里面。yin寒得他全身似乎都是一个收缩! 但是在这一往无前的一击之下,方知晓如何还顾得了体内哪点感受? 又是一声撞击的沉闷响声,低沉得每个观看这场激斗的人心中都是一颤。就见场中起了变化,方知晓人马都已经撞在了沮渠蒙敌的马上,但是他的大火戟却高高扬起。再看沮渠蒙敌,他高大的身影已经头上脚下的翻离了马背。长剑还遥遥的搭在大火戟的戟尖之上,再一借力。已经远远的飞了出去,身形之灵动飘逸。竟然不在当初拓跋厉鬼的表现之下!而他胯下坐骑,已经被方知晓连人带马撞飞出去十几步,一声嘶鸣只叫出一半。就口鼻一起喷吐着鲜血。软软的倒下,一匹雄健的骏马,被方知晓劲力所波及,竟然完全骨断筋折! 这还不是全部,随着沮渠蒙敌身形跃开,他一路掠过,一层层的冻土雪尘都激shè开来。向上飞溅,就如在沮渠蒙敌身后飞腾着一条雪龙。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方知晓一戟之威未了,追着沮渠蒙敌的身形一路四溅!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声音都被压在了喉下。被这两人引发的天威一般的景象震慑得说不出话来。这种场面,已经不是人力所为!拓跋厉鬼尤其站得笔直,脸上肌肉一阵阵抽搐。不知道是为哪个人所震惊。 直至此时,整个帝国,才真正明白,这个站在大秦最高决竞场所中的两人,到底厉害到了什么样的一种程度! 这才是万人敌,真正的万人敌! 沮渠蒙敌的身形才落,众人目眩神迷的震惊未了。就听见已经连人带马歪倒的方知晓那里一声厉吼。这声吼叫却不像往ri方知晓发威长啸是那么凶猛而一往无前。却多了一些凶厉yin冷的感觉!就见方知晓从自己坐倒的马上一跃而起,几个大步,就已经迫近了沮渠蒙敌。双手抡起大火戟,却如使动铁棒大锤一般的狠狠砸了下来! 沮渠蒙敌这下神sè才变了,死死的瞪着方知晓。这次却选择了硬拼。当当当当的一剑一剑的硬接。每一记碰撞激发出来的巨响,似乎都敲打在人心里。震得人立足不住。斗场周围的巨鼓金铁都起了共鸣,全场一片嗡嗡嗡嗡的声音,将一切都掩盖住! 两人硬拼的劲风四溅,雪尘已经完全将他们身形笼罩。随着两人每一下碰撞而扩大范围。硬拼之下,沮渠蒙敌巨大的身形也不断的一步步后退,身上盔甲外的战袍都被震裂,一块块布片四下乱漂。对面的方知晓,却是越战越是jing神。一戟接一戟的狠敲猛砸。似乎就想凭借这个和沮渠蒙敌分一个高下!偶尔一转头,虽然他的眼神深深的藏在铁盔之下。但是总有一种凶残yin厉的感觉,从最深处散发出来! 这时的方知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贯注自己全身气力的一戟落空,只是让沮渠蒙敌借力飘飞闪开。体内正是贼去楼空的时候。但是从丹田深处泛起那种yin冷感觉,却转眼充斥全身。外放的气劲也在刹那间从新流回体内。一下和这种感觉纠缠在一处。彼此翻滚争斗不休,在他体内,似乎又重新开了一个战场一般!火热温润yin冷这些不同的感觉四下冲突,让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裂开一样!这一切的一切让他不由自主的大声长啸了起来,举起大火戟就直奔沮渠蒙敌砸去! 每一击,每一下碰撞,自己体内气劲的争斗鼓荡就更厉害一分。那种yin冷凶厉的感觉死死盘踞在丹田之内。让他浑身越来越冷。和大火姵的劲道肆虐的时候,又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这种感觉,带给他更多的是杀戮的**,破坏的**,粉碎的**。这种感觉越强烈。对沮渠蒙敌挥下的戟风,也就越来越猛烈!而且同样激起了大火姵劲道本来的凶厉霸道。纠缠在一处的时候,让他对外界物事的感受都变得迟缓了下来。剩下的只有一个念头。 挡在自己面前的所有人,都要粉碎!人挡杀人,佛挡诛佛! 那点一直陪伴着他的温润感受,就在两股凶厉之气的纠缠合流之下,变得越来越微弱。有如在风中随时都会熄灭的小小火苗。 方知晓不知道,在斗场中大占上风的时候。他的体内,同时经历着一场更大的危机。 就在斗到最激烈的时候,神sè变得越来越紧张的沮渠蒙敌,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在方知晓一击之后又扬起戟来之后。他却合身直扑向了方知晓怀中! 而且这一次扑击,却不是长剑在前。偏偏是空着的左手在前,右手的长剑只是扬在头上,准备迎击方知晓由上至下的猛击! 这一动快如闪电,就好像原来的影子还留在原地,他的本人已经出现在了方知晓面前! 看着沮渠蒙敌欺进,方知晓下意识的弓身就退,同时扬起的大火戟向下猛击。以他本能的反应速度,还有动作的敏捷程度。只要这及时一退,大火戟的攻势稍稍阻碍一下沮渠蒙敌的前进,就可以将他的这次反击化于无形! 偏偏沮渠蒙敌没有理睬头上劈下的那一戟。他的全部力道,似乎都贯在了伸出的左手之上。身形也同样没有停顿下来一星半点! 蓬的一声,大火戟率先落下,被沮渠蒙敌的长剑稍稍引偏了一个角度,啪的一下落在了他的右肩,就听见喀嚓一声。沮渠蒙敌的右肩整个凹了不少进去。方知晓这一戟之威,虽然被他竭力化解。仍然是打断了右肩的骨头! 但是他的左手同样欺进了方知晓的小腹。没有兵刃的他,空手又如何伤得了顶盔贯甲,浑身钢打铁铸一般的方知晓? 胜负一下就分了出来!但是这次方知晓却没有停手,长啸一声,凶厉之气大作。大火戟扬起,却在手中收起半截,正是雪亮的戟刃对准了欺进他怀中的沮渠蒙敌,猛的又劈了下来! 在他体内,那股yin冷的气息和大火姵的劲力也近乎合流完毕,越转越快。他的脑海当中已经是一片模糊,那点温润的感觉闪动一下,似乎就要马上熄灭消失! 沮渠蒙敌的左手印上了方知晓的小腹丹田。 在他的手中,似乎隐藏着一个环状的东西。才一接触。方知晓铁手套下的右手一下又灼热了起来,要不是白天,就可以看见一道道的银光从手套甲叶缝中四下绽放出来!顿时从右手到丹田,又是一片的灼热。在方知晓的体内,也顿时感到一股雄浑厚重,仿佛从大地深处汲取的一种力量硬生生的从丹田贯入。一下保护住了那点温润的感觉。接着又更加壮大起来,和yin冷感觉纠缠的大火姵劲力被震动,似乎更被那点温润的感觉所吸引,一下两种气劲剥离开来。分头在体内越转越快,紧接着同归于丹田,轰的一声似乎在他体内一下爆炸开来,震得他顿时失去了一切的感觉! 再一睁眼,入眼之处仍然是人,是四处的高台,是御座上站起的苻坚苻融,是周围的越骑军和长水军将士。天还是天,云还是云。只是又比往ri清晰了几分。 场中一片安静,再一低头。沮渠蒙敌已经半跪在他面前,手中长剑已经抛下,按住了他的右肩。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嘴角几道鲜血流了出来。 而自己的大火戟锋刃,正悬在他头顶一线之处。血红的光芒闪动,激得沮渠蒙敌铁盔的盔缨根根直立。 我赢了? 丹田之内,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是仍然感觉得到,那点yin冷的感觉,还藏在自己体内的最深处,似乎随时在等候着下一次苏醒。 拓跋厉鬼的高台之上,苍白着脸的怀素也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兀立的方知晓,脸上露出复杂难明的表情。 “大秦第一勇士,为我大秦越骑校尉方知晓所夺得!” 第九十九章 大场面开始 第九十九章 大场面开始 这就是站在大秦武人颠峰的感觉? 当方知晓走上苻坚御台的时候,偶一回首,看见底下黑压压的人群在挥手,在涌动,在欢呼。看着一面面黑sè军旗为他飘扬展动,看着参加勇士大会的百余名各族勇士低首向他表示敬意,看着各处高台上投过来各种各样的眼神,看着在人群中依然显得高挑夺目祖月激动的表情,他有点晕乎乎的。 他这个天外来客一般的人物,在这个时代挣扎浮沉,居然也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既然到了这个程度,就再也不想退下。前面经历了那么多屈辱危机,经历了那么多次不知道明ri自己命运到底归于何处的感受。现在这一切,只是自己掌握自己命运的开始! 再回过头来,大秦之主苻坚已经一脸威严的站了起来。他身边的苻融,对着方知晓笑得亲切有加。越骑军的大喝欢呼,就在背后一波接一波的响起。 在四名龙卫班直亲军军官的簇拥卫护下,方知晓缓步走到苻坚御座之前,什么话也没有说。庄重的单膝跪下。苻坚哈哈一笑,快步走下了御座。周围数十面大鼓同声擂响。几十名昆仑奴在这样冰冷的天气也满头大汗,使出平生气力将这一刻的气氛渲染至最高! 苻坚雄阔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么响亮的声音,让人很难想象居然是从他这么一个短小的躯体当中发出来的。语气里面满是欣赏振奋之意:“好好好!校尉抵秦,实在是我大秦一宝!本次勇士大会,本来就是弘扬我大秦武风,校尉数战,实在是淋漓尽致!孤家恨不得年少十几岁,可以和校尉一决高下,领教校尉的威风豪气!今ri和沮渠校尉一战,当时我大秦传世佳话!” 方知晓垂首不语。几ri来几场恶战顿时就在脑海中转了一圈。自己真的是压倒了天下那么多雄豪之士么?拓跋厉鬼的灵动矫健,苻登的凶狠狂厉,沮渠的沉稳如山……甚至连慕容宙巨大狰狞的身影都一下闪现了出来。 自己真的到了能站在他们头顶的地步了么?这些架,自己实在有些胜的不明不白。特别是对沮渠蒙敌那一战,中间的变故百折千回,现在他还理不清楚。可是他自己总算明白。他还远远未到能压倒他们全部的时候! 特别是那个扑克脸的沮渠蒙敌,自己实在摸不清楚他的底细!他参加这个勇士大会,难道就是为了败在自己手中么? 思绪正在到处乱飞的时候。苻坚已经大喊一声:“鼓止!” 鼓声一阵高昂过后,随即寂然。跟着整个斗场上下左右,全部都沉寂无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面向御台。 “天下各族勇士汇于此次勇士大会,而最后由校尉夺魁……大秦江山天下,本来就为天下各族所共有!孤之生平所愿。就是集天下胡汉英雄于一堂。不以族别论,不以出身论。于君等共此浩浩江山!晋室崩颓已久,中原江南百姓苦于兵火垂数十年之久,十不余一。汉匈奴氐羌羯鲜卑各种,互相攻杀,乱世之象,至于极处!更有羯人一族,一夜之间为之一空!此等乱世,就要在孤手中终结。而胡汉健儿,都是孤家得力臂助! 天下英雄凡愿归于孤家,孤不惜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只要有本事,就尽管拿出来!孤家有这个气量让你全力发挥!大秦起于关中十余年。终于到了今ri地步,国富兵强。氐汉鲜卑羌匈奴各族,济于一堂。今ri更有这各族勇士,拿出全番本事争雄!如果说天命有所归。那么上天昭应,也当归于我大秦之滨!” 苻坚语调凛然,声音传遍全场。场中的所有人,不管属于那个民族,都垂下了头恭谨的听着。方知晓就跪伏在他的面前,更是直面这位大秦雄主的逼人气势。每一句话都是从他心底发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充满了自信。哪怕对历史不了解如方知晓,也似乎明白了这位看起来好像万事不问的君主为什么能有如许豪杰能在他手底驱策。能为他出生入死。 长安暗中涌动的乱局,他深深的牵扯其中。苻融慕容垂王猛怀素等等了不得的人物争斗在一处。却少有感受到这位只是在仪式典礼上露面的君主的影响力。现在他才隐约有些明白,苻融以氐人亲贵之尊,居然要借用弥勒宗的能力来制服鲜卑叛人慕容垂。正表明这位君主对于各族真是做到了一视同仁,慕容垂来归之人,马上就有可能委任为攻燕统帅这样的要职,居然没有半点猜忌之意。自己这个汉人,居然能在勇士大会出人头地,得到公平击败氐人英雄苻登的机会,而且现在又成为大秦勇士第一。 这个乱世,大概只有苻登才有这样的气度!哪怕雄武如冉闵天王,仍有坑尽境内羯人之举。名气响亮如慕容垂,仍执着于鲜卑人的族群分野。在苻坚手中,他们这些天下雄杰,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大展所长,努力在众多对手当中奔在最前。他们知道,苻坚对于他们的飞扬不会介意猜忌,只会善加运用。苻坚强行将这么多民族的jing英捏在一处,让他们自己发挥争竞。而在他的气度之下,群雄并起,各展才智的结果,就是大秦国势如今ri这般蒸蒸ri上! 只是如果这种争竞,超过了一定的范围呢?这位面前举止尽显大度的一代君主,对自己的驾驭能力太过自信了呢? 那么天命,是不是还归于秦国头上? 方知晓最后转动的,居然是这个念头。 苻坚气量,的确是天生。君主气度,也是天生。才能让那么多人为之效死。 可是……也许太过自信了罢……大秦现在,以自己的了解,还是维持在平衡当中。氐、鲜卑、羌、汉互相牵制平衡。这次长安乱局之后,这种平衡,会不会被打破? 这样的念头,不过一闪而罢。因为这还远远不到他来cāo心的地步。 “……伐燕即在眼前,天命变动,就是诸君可以亲见之事。燕国倒行逆施,自坏我秦燕两国之交。中原百姓,盼我王者之师久矣!越年之后,中原必将浑一。而江左晋室。孤家自有进取之道。晋末大乱因势而起,也将在孤家手中终结。奉天承命,难道要强分胡汉?唯一所求,只是天下归心而已!此次勇士大会争雄诸君,正是来年我大秦混一中原之先锋猛士。尔其勉哉!百年高第,世代富贵,正是要尔等一刀一枪在阵前博出。而孤家也绝不会视而不见尔等功绩!也必将和我大秦同始同终,青史留名!” 话音未落,场中过万军将,就是一声整齐的大喝! 置身与此,只要秦人,莫不热血沸腾。 苻登眼光一转,已经落在了方知晓身上,神sè加倍的严肃了起来:“越骑校尉方知晓,争得我大秦第一勇士之位。你要知道,这不仅是荣耀,更是责任!两军阵前,还要看你表现得配不配得上这第一勇士!比起他人,孤家对你可能会加倍严厉。因为你不是其他人,而是我大秦的第一勇士,未来威震天下的无敌斗将!想必你也明白你肩头责任,从今ri起,你就是我大秦方圆万里,西至大漠,北达边荒,东抵关南及河……数十万虎贲之士……勇武第一之人!” 方知晓昂然站起,又朝苻坚行了一个军礼。转身就向着台下数万观礼之人。略微沉寂了一下,就听见由越骑军开始,然后蔓延至全场的吼叫欢呼声音:“第一!第一!第一!”而苻坚也已经走下御座,居然站在方知晓右首,以帝王之尊,衬托方知晓今ri的地位。看着苻坚如此举动,不论胡汉,更是声震云霄。方知晓站在那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 大秦今后的历史,将有他方知晓的一份!不管是不是什么天命重宝带领着他走到这一步。现在他已经彻底的融入了这个时代! 歌声在欢呼声中又悠悠响起,数十祭司礼生从御台旁边的祭天高台后缓缓鱼贯而出。带着点神秘感的吟唱和欢呼声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数十火把点燃,火把上捆扎的大把香草散发出弥漫全场的香气白烟。欢呼声渐渐低沉下去,不少氐人更是向祭天高台处低头行礼。一片烟雾弥漫中,隐约就见慕容秋穿着白衣的身影,和勇士大会开始时一样,赤足缓缓走上了高台。这是为大秦第一勇士产生而告天祝祷。也是向大秦全国上下宣布,这个第一勇士的产生,苻坚是如何的重视! 寒风吹过,慕容秋的金发飘拂一如往ri。在圣洁的面容上,她微微抿着的嘴角,那点倔强也依然一如往ri。 只是这时,当初黄河岸边相拥的两人。一个已经成为了天下瞩目的勇士,名动各族。而一个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秦国圣女。 虽然有大秦第一勇士可以尚圣女的诺言,但是两人,还能回到从前那种相濡以沫的情怀么? 站在那里的方知晓,看着远处的山山水水,看着无数虎贲之士,身边是天下第一雄国的君主。高处是白衣飞舞的慕容秋。手中是战尽天下英雄的大火戟。 男儿至此,夫复何求。 这条道路,这个时代,他已经没有退步的余地,也再没有逃避的想法了。这已经是有他参与的时代。 比自己曾经最疯狂的梦想,还要动人。 天sè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 整个下午的时间,方知晓都沉住了气一处处的周旋。成为大秦第一勇士之后,连带的事情多的都有些目不暇接!苻坚午间赐宴,增加了他校尉府的仪仗。他的直属上司苻当也向他表示祝贺,并且正式移交了越骑军的关防。赐宴完毕,下午就是到越骑军巡视。越骑军摆出了两千人的仪仗欢迎他们的新长官。又一一和军中的副尉参军统领见面,记也记不得那么多人。不过周旋之间,他也明白了这些自己未来手下的心态,对他武勇是佩服,但是指挥这秦国骑军jing锐作战,大家还是走着瞧吧!苻当的意思也很明显,越骑军的指挥大权,暂时还是他从将军府中派去的一位参军叫做苻尊的家伙负责。那个叫做苻尊的氐人将领,对方知晓的态度也很有些不yin不阳。 不过这都是后来再料理的事情了,自己是越骑军校尉,将来这只是自己的地盘!至少现在,方知晓的心思全部牵挂在已经潜到华yin的那二百速捷军jing锐和鲜卑家将们的准备上。他连夜就要荡平灵岩寺的那些代人死士。让苻融和怀素的yin谋落空。至于未来,有王猛和慕容家族支持的自己,道路还长着呢! 从越骑军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沾着了山边,王勖安排的家将不断的向方知晓汇报情况。华yin那里已经整顿完毕,只等晚上汇合!在校尉府内,陈衍已经jing心挑选了五十名家将,作为方知晓直属连夜潜出长安行动。祖月已经在校尉府内也做好了准备,对外传出的风声是方知晓有了今ri成就,要到渭水边祭祖告慰。祖先神灵乃是当时人的大事。祖月和陈衍据此推掉了太多的邀请帖子,也倒是得到了大家的谅解。 至于那个碍事的贺拔耒,早就被打发到了苻当那里。联络明ri方知晓校尉大人入宫随扈苻坚亲临祈福法会的事宜去了。理由很正当,方知晓对一切都不熟悉,这个时候你不效劳谁来效劳? 当马车一路急奔回校尉府的时候,却发现街道上的香案更多,四处灯笼更密。太阳还未落山就处处举火。街上还有弥勒宗那些光头僧衣的侍僧们穿行,处处焚香,处处颂经,家家争着供奉。勇士大会的热情还没来得及消化,就更快的转移到了怀素亲自主持的法会上。除了宫廷的大典,长安城各处都搭起了法会道场,自有弥勒宗的其他僧侣比丘主持。在这样的气氛下,这位在街上急奔的新鲜出炉的大秦第一勇士,倒成了不太被关注的对象。 这正是方知晓所期待的。 一行车马轰然在校尉府门口停下,这段ri子里。本来在长安很有些小心翼翼的从河南之地出奔而来的那些速捷军家将们。因为方知晓的作为,也逐渐扬眉吐气了起来。仅仅校尉府门口罗列的那些仪仗,就已经能说明这个新起的府邸的地位。连同门口的黑袍红巾的速捷军家将们,都一个个挺胸凸肚的。这些家伙又多是身经百战的老兵。站在门口那种威风煞气,竟然丝毫不亚于在长安根深蒂固的权贵府邸的森严。 看着方知晓他们下车下马,十余名守门的家将忙迎了上来。方知晓顾不得休息一下,就在人群当中寻找陈衍的身影,一时见不到人就有些发怒:“陈衍呢?不是叫他在门口候着我么?”正说话间,就见陈衍急匆匆的走了出来。身上已经扎束整齐,只是没有披甲。看方知晓神sè有些不郁,赶紧就迎了上来。解释道:“家主,收的帖子实在是多。总要一家家的应付……连怀素都派人来祝贺了,更不用说都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一大堆姓苻的家伙……” 方知晓冷着脸大步朝内走:“我要你做什么事情的!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准备好了么?马上就出发!” 陈衍跟在他身后朝内疾走,换了副容sè禀报:“五十名家将已经准备好了,马匹兵刃一应俱全。就等家主回来,来去路途也已经勘测,先派了五十人上午就出发,沿途小心jing戒布置,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我们就能得到消息。家主要的是万无一失,不走露风声,这些我们都明白。” 方知晓这时脸sè才好看了一些,进门就看见祖月坐在门房的大厅里面。翘着脚晃着马鞭等候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看见他进来才高兴得跳了起来:“知晓,咱们是不是马上出发?”看着这唯恐天下不乱的野丫头,才安生了没几天,听见要去干仗就兴奋成这样。方知晓也只有在心底叹一口气,招手就带着他们朝里面走。几个家将早就准备好了他的盔甲兵刃等候。校尉府正门顿时封了起来,几十名家将纷纷集中,准备好的兵刃弓矢都朝马车上面装。在长安闲得久了,这次出去活动一下筋骨,每个人脸上都忍不住有点半兴奋半杀气腾腾的表情。 方知晓一边摊开双手让人用力的替他穿上盔甲,一边不在意的问陈衍:“到底收了多少家的帖子?” 陈衍正在试着自己的双矛,每次战阵,他还要为方知晓带十余根掷矛。一一的在那里小心掂量。听方知晓问起,他苦笑道:“我这个大老粗干这个可是苦差事,家主,下次找个读书人来管事吧……反正有头有脸的全来帖子恭贺家主了,设宴招待的也有十七八家。怀素,拓跋厉鬼,甚至连苻登都来了帖子……” 方知晓一怔:“司徒府那边没有动静么?”勇士大会结束之后,王猛和沮渠蒙敌那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好像消失在长安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了一样,像是打定主意要和这里的风云变幻保持距离一般……自己总算是王猛的人,自己出位了,司徒府那里一点表示都没有么? 陈衍也是一怔,反应过来似的摸了摸脑袋,最后道:“没有动静,没收到司徒府的帖子……要不派人去打听一下?” 方知晓不耐:“蠢!这个时候还招惹麻烦做什么?”他心下有些明白,王猛是在今夜放开手脚不管他了,既不阻止他的举动也不鼓励。惹出麻烦到时全是自己的! 不过,这样也好。 陈衍却赶紧转过身,方知晓到了长安,地位渐高。举止之间也越来越有上位者的威严了。不过对于他们这些家将来说,倒是好事。要是方知晓还是以前那种没心没肺的样子,跟着这种家主可危险得很。以前被祖锻骂多了,现在换个人来骂骂,倒也习惯得很。 转眼间大家就已经扎束停当,披上了重甲却没有戴头盔,身上裹一件斗篷掩盖。祖月也钻进了马车,车里全是兵刃弓矢。略一环顾之间每个人都是杀气腾腾。速捷军果然干这个行当才是最拿手! 看着五十人的队伍集中完毕,方知晓恍然就像回到了中流堡几次出征的场面当中。稍一沉默便低沉的对大家道:“弟兄们,咱们总算在秦国有点根基了!但是离咱们回河南之地报仇的目标还远。不过请大家放心,我方知晓在一ri,就要带着大家向上走一ri。大家曾经有的东西,我总要一一的还给你们!我们这些人在秦国,艰险还多着呢。只有靠着咱们自己打出来!现在就是咱们在长安自己开府以来的第一仗!就看大家的了!跟着我方知晓,打出一个新的天地出来!” 五十人同声低吼,祖月也从马车窗户认真的看着方知晓,眼神里是全心全意的信赖。这个男人,已经渐渐的脱离了茧衣,越来越象她心目中希望的那个形象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女孩子的眼睛里面,突然觉得酸酸的。在脑海中闪现的,却是初见时方知晓嬉皮笑脸的叫她平胸女时的惫赖模样。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 动员完毕,方知晓首先一扯马头,大声道:“出发!”校尉府正门顿时隆隆打开,一行车马鱼贯而出。天sè正是太阳才消失在终南山山边的时候。夜sè中寒风又开始劲厉了起来。满城灯火星星点点,长安城正是一片和平繁盛的夜间气象。 我方知晓的大场面,就要开始了! 第一百章 夜突(一) 第一百章 夜突(一) 一群侍女在府邸当中无声的穿梭,各处灯烛辉煌,映得阳平公府邸一片通明。 苻融正摊开双手,让几个看起来最为温柔可人的小侍女在帮他穿上式样繁复的长袍,一顶礼天冠正在被jing心的对正方位,慢慢的戴在他头上。两个侍女举着一面半人高打磨得异常jing致的铜镜,举在他的面前。 苻融仔细的打量着自己在铜镜里面的人影。这一身礼服一穿,阳平公爷的威严气度,尽皆显露无遗。明ri这位公爷将是祈福法会上的总领,安排百官宗室的进退礼节,会场一切,都要在他的指挥下运作。 仔细想来,在苻坚即位之后,氐人宗室五公作乱之后。他好像就一直只能担任这些礼节xing的工作了呢。虽然面子上地位崇高,可是平章军国大事的事情,总是对他有些距离。这位大哥,雄才大略,气度宽宏是没有说的。可是总以为天下是天下人的。至于自己氐人的命运,似乎却考虑得很少。 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为氐人自己的未来努力。五公之乱以后,宗室凋零啊…… 靴声响亮,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苻登,服侍的晋人侍女全部穿的都是软鞋。苻融漫不经心的将头上礼天冠又正了一下,沉声道:“怎么样了?” 进来的果然就是苻登,他在苻融背后行礼。现时的苻登,一身软披挂,神sè比起他的主子来严肃了许多:“公爷,灵岩寺那里已经安顿好了。代人在那里的统领段冲已经和属下确定,子初的时候乘船沿咿水抵祭天园囿,丑末之时就位。明ri准时发作。灵岩寺周围家将已经全部撤离,他们行动也没有我们半个人参加。准备的兵刃器械,也全部是代人所用。追查不到我们这里,属下已经反复检查过,如有问题,属下以死向公爷谢罪。” 苻融一笑:“什么以死谢罪,对方知晓一战,你也这么说,到最后还不是算了。咱们不过都是尽力去做罢了。怀素他们也是为了自己,不过总要顾着我在秦国的位置罢了……我们所做的一切,无非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他猛的转过身来,看着苻登:“我们又准备好了么?” 苻登神sè冷厉:“公爷,这次再不会误事。擒生军五百jing锐奉命入宫值守,戒备明ri大典。位置正如公爷安排偏北。一旦圣女居所那些代人死士开始发动,则我们也马上动手!白凤璋,属下一定为您抢夺回来!” 苻融不动声sè,语调悠悠:“这倒罢了,苻狼生,你要知道。这次我们是在夹缝当中奢求两全的局面,既要扳倒鲜卑势力,又要打击弥勒宗的气焰,还要夺到白凤璋!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而失其身,这点我想你也明白……一旦成功。大秦各种实力对峙,少了鲜卑人这一角。自然我们氐人就将大张……帝王心术,要的无非就是平衡而已。到时候自然也有你苻狼生的好处!如果再失败了,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狼生,你自己好自为之!” 苻登平静的行礼:“公爷,属下自然尽力。什么好处不好处的,属下也不敢多想,为的就是属下流的是氐人的血而已……天命必将归于我们氐人。其间就算属下死了,倒也没有什么。” 语毕,这位氐人悍将躬身一礼,大步的就走了出去。倒是苻融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神sè复杂。 风掠过长草衰林的声音,就如刀剑交鸣。在夜sè当中,一群人马闪耀的杀气,比周围的天气,还要寒冷!六百多汉鲜卑家将骑在马上成密集的队形,每个人都全身披挂,携带着长矛利箭。簇拥着方知晓沿着山路向前疾驰。不远处是高大的秦陵,冷冷的注视着这几百人马。 月明星稀,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机。 方知晓穿着全身重甲,大火戟横在马鞍前得胜钩上。突然扬手止住了大军的行动。冷然左右回顾,满脸都是煞气! 一旦回到了战场之上,方知晓就是天生的统帅了。所有速捷军和鲜卑慕容氏的家将们都勒住了马。他们或是冉魏铁军唯一的余脉,或者是跟着吴王转战天下的健儿。住马之后,并无半点声息,只有兵刃轻轻碰撞的声音。 一声轻轻的呼哨从黑暗当中远远传来,方知晓胯下健马一下竖起了耳朵。这已经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的第四匹乘马了。后面队伍一阵扰动,祖月修长的身影跟了上来,进展的靠在方知晓的身边:“消息传过来了?” 方知晓沉着脸没有答理她,这丫头,本来按照他的意思是留在慕容家在华yin的封地的。结果她寻死觅活的要跟着来,方知晓对于祖家坞来的人,大概就是拿她没有什么办法。 队伍稍稍沉默了一下,就看见两骑快马飞也似的从前面驰来。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让每个人的心都忍不住提了起来。灵岩寺可就在不远处了! 当前一匹马上的正是王勖,后面一匹马上人方知晓却不认得,高鼻深目,一副异族的模样。王勖的百晓队一向有些神秘,连方知晓也探不清楚底细。没想到连老外也有!王勖胖脸神情也相当严肃,朝着大队急奔过来。临到方知晓马前,猛的勒住了马,马还未立稳。他胖胖的身子已经滚下来,朝方知晓行了一礼:“家主,灵岩寺周围已经探清,除了代人死士们自己一些哨戒之外,已经没有半点擒生军的影子。那些代人武士们正在举火用餐。先行的哨探已经向咿水方向派了出去,看来马上就要出动了!” 方知晓按住自己额头:“谢天谢地,总算没有迟到!”这次行动,他最担心的就是时间问题!他总不能带着这几百人马,一直追到宫内园囿里面去!一路往返会合集结,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还好速捷军本以高速奔袭见长,终于没有误了事情。 他朝后猛一招手,顿时陈衍和鲜卑家将的统领,也是方知晓的老相识慕容宝都上前来。不等他们询问,方知晓就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吩咐:“两翼张开!慕容部在左,速捷军在右。将灵岩寺包住!响箭为号,同时杀出!这个时候,只有靠着突然xing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个人也别漏网!我们速捷军不用说,你们慕容家应该知道为的是你们自己!” 慕容宝再没了当初方知晓在他们府中时候那种居高临下和方知晓攀交的样子。无比恭谨板着脸应是:“侯爷早就吩咐,这次惟校尉马首是瞻,如果我们有半点不听号令,校尉尽管军法从事。慕容家上下,对校尉都是感激无地……” 方知晓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下马!展开队形,行动!”刷的一声整齐声响,六七百名骑士同声下马,从鞍囊中取出马料袋挂在马头上堵住马嘴。速捷军各队正和鲜卑家将的队正几个手势,六百骑士顿时就展开了一个半圆形的阵势,朝数里外的灵岩寺压了过去。 大火戟已经握在了方知晓手中,戟刃在夜sè中微微鸣动。似乎也在为即将发生的杀戮而激动一样。 香气在四照楼楼头袅娜变幻。怀素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袍,盘腿闭目打坐。今ri一天,她都没有进任何饮食,沐浴七次。一直在默念心经。为祈福法会已经在做着一切的准备。月光从窗户外撒进来,照在她的身上,盈盈发光。 她的静室里本来应该是空无一人,但是偏偏有一个猿臂蜂腰的青年同样跪坐在他的对面,仔细的看着她打坐的样子,长久并不出声。 那青年,正是拓跋厉鬼。 不知道这安静的时间过了多久,怀素终于睁开了眼睛。月sè下,她的眼神如一泓湖水一般的澄澈。 “拓跋,有什么事情么?” 拓跋厉鬼却没了平ri里那种满不在乎的剽悍神sè,眉宇间似乎锁着很多东西。刚才落在怀素身上的目光,也有着太多说不出来的东西。但是怀素一睁开眼睛,他却懒洋洋的笑了起来,恢复了平ri的模样。 “只是想想我们只有两ri是朋友的时间,所以才来看看你。倒也不敢打扰仙子的清修,只好在这里看着了……我们部落和弥勒宗的缘分,总算能完结啦。想想觉得身上就轻快了许多。” 怀素淡淡一笑,绝美的容颜诚挚的看着拓跋厉鬼,眼波流转,竟然有三分无奈,三分宿命,更有四分珍惜,融合在一起。饶是英武坚忍如拓跋厉鬼,也忍不住微微转开了头,不敢直视。 “拓跋,你是鲜卑人的大英雄,从来没有忘记你的子民。要不是你的父亲,我们这一对孤儿,现在已经不知道流落在什么地方了……后来我在弥勒宗,你在草原。每年都能收到你托人捎来的晴空草……你知道我喜欢那种香气。我也曾经想过,是不是就做了你的女人,陪你打猎放羊,给你生一堆的小拓跋?但是我无法忘记我们家族的命运!还有我属于的那个民族……不能把自己给你,也只有等来生了……” 语调淡淡的,并没有多少凄楚的味道。只是静静的说着心里话一般。 拓跋厉鬼神sè一片茫然,下意识的摸摸自己脖子,努力想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却总有点失败。怀素淡淡一笑:“谁也强不过命去,可是偏偏又想和命运作对。天命重宝对于我们来说,是追求也是悲剧。我早看明白了,却偏偏丢不下放不开。就让我为这个活着吧……拓跋,欠你的,来生再报答吧。” 拓跋厉鬼神sè载短短一瞬间千变万化,到了最后,只剩下嘴角一点坚毅的笑容。一如他从前的模样:“怀素,你说这些,我可又要以为你对我用贪狼璧的威力了……当初要不是你借用弥勒宗的力量,我们这个小部落早就被代王吞并,也没有我拓跋厉鬼的今ri。所以我才欠你的情,和你们两个人比起来,我们部落数万子民更是重要。今ri长安行事,不管你怎么吩咐,我总是听着,这就是还你们的情了。我不想再欠任何人任何东西!” 他稳稳的站了起来,从全身到目光,无一不有着强大不可动摇的决心:“随着秦国崛起,北地中原,又一场大乱即将开始。你信你的天命,我却要带着我的族人以刀剑去争雄!我们代人,再不能被其他各族欺压!属于我们民族的东西,我总有一ri要争夺回来。弥勒宗在未来,只是我们的敌人!怀素,不要以为我在以后的ri子里,还会念着往ri的情分!” 语声如铁,他整个人,同样也坚硬如铁。 怀素眼中波光转动,在一瞬间似乎看到的就是凄然,再一转换,却又蕴涵满了柔媚的笑意:“只要在这个紧要关头,还能站在我这一边就足够了。苻融那个老狐狸,未必可是真心站在咱们这边,明ri的事情,全部准备好了么?” 拓跋厉鬼淡淡一笑:“让这个长安天翻地覆,正是我的心愿……放心吧。苻融从我们这里讨不了好。只是可惜了段冲,虽然是小部出身,他也算一名猛将了。为了还你的情,牺牲了倒也没有什么。” 怀素微笑,柔柔的目光就在拓跋厉鬼挺拔的身影周围盘旋,声音腻到了极处:“你安排一切,我总是放心的……” 拓跋厉鬼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怀素。好像这就是最后一次打量她一般。怀素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微微舒展开了身子,虽然还是盘坐的庄严神态。但是柔软的身子微微扭曲了几个角度,看起来却充满了最大的诱惑力。白袍之下,是青柔软芬芳到了极处的身体。这一点,她自己明白,拓跋厉鬼也明白。她修长的脖颈微微扬起,在白袍襟口微微露出了一点雪白的肌肤,在一瞬间,她就成了人世间最有诱惑力的存在。 她似乎也是想在这一刻,让拓跋厉鬼永远记住她一般。 拓跋厉鬼却转开了头。 “我去了。还有太多事情要安排。” “珍重。” 拓跋厉鬼哈哈一笑,摆摆手转身就走,临出门的时候,他突然头也不回的道:“方知晓这人你究竟怎么看?” 怀素的声音沉默一下,突然悠悠响起:“他的命在天,我怎么能评价?你觉得呢?” 拓跋厉鬼突然大笑:“天命!天命!”一拂衣襟,大步离开。静室当中,只剩下幽幽的香气闪动。怀素呆坐在那里,jing致的笑容不变,却象面具一样没有了生气。她缓缓的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粗糙木雕。正是一个线条简单的狼首。只是在狼耳上,还挂着一束已经干枯了的草环。 “拓跋……” 寒风掠过,周围凋零的树枝被风摇动,发出了一阵呜咽如鬼哭般的声音。远望长安城内,正是为祈福法会准备的灯火如满天繁星,和头顶冬ri苍冷的星空,似乎就连成了一片。 灵岩寺就在前方,这座建自西汉的古刹。数百年丧乱下来,早已成了断壁残垣。月sè之下,一丛丛的篝火在闪动,也渐渐的一丛丛熄灭。牛羊肉汤的香味飘得老远。但是在那里也是寂静无声,偶有人影被未熄的火光照亮,也是一闪而没。 突然响起的是一声被捂在咽喉里的闷哼,站在坡顶jing戒的一名穿着皮甲的代人守卫在两个人小心的扶着下缓缓软倒,接着就被拖进了暗处。几个人影飞也似的窜了上来,伏在山坡上看着底下的场面。 方知晓额头已经渗出了细汗,身边趴着的就是陈衍和王勖。刚才一路掩过来,唯一担心的就是提前被这些代人发现,或者是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出发!现在看来,正是他们临行晚餐才结束的时候,正是最好的时机! 一路过来,四五处代人jing戒的哨探都被暗中除掉,另一面包抄的慕容宝部下也没有发出声息,看来也没有被发现。为了撇清和这些代人死士的关系,苻登大概早早就撤走了他们的力量,所以他们才前进得如此的顺利! 这些代人哨探都是皮甲披挂,高大结实健壮,一副身经百战的样子。每个人身上都臭烘烘的,从怀素抵秦之时大概就在苻登掩护下潜伏在这里了。偏偏在他们就要大举之前,方知晓就来给他们送终! 方知晓和陈衍王勖看定了局势,飞速的溜下了山坡。祖月正在底下焦急的等着,她也拿起了长矛,长鞭环在她的腰间。眨也不眨的看着方知晓的动作。看他们一溜下来,立刻翻身上马。身后的数百家将同声翻了上去。整齐的轰隆声响,在夜sè当中传出去老远! 方知晓飞也似的爬上了马,大火戟一举,什么话也不说,率先催马而进。身后的家将们同样将马催至便步,转眼就已经爬上了山坡! 坡下灵岩寺内的人影已经纷乱了起来,一丛丛篝火都被赶快扑灭。古怪的口音已经慌乱了响了起来,人影到处乱窜。他们已经被惊动,借着月sè,已经看到了南面的山坡上,出现了一群人影,冷冷的注视着眼前一切,长矛如林,在星光下反shè着森寒的光芒! 一声呼哨,这一群骑士已经大吼一声,势若奔雷的冲杀了下来。当先一人,手中兵刃散放出来的,就是一团血光! 冲近离灵岩寺不过五十步距离的时候,已经有弓箭嗖嗖的shè了过来。风声劲厉,这些代人死士,都是一等一的好shè手!可惜实在被杀了一个出乎意料,来的箭支既散乱又稀疏。没有shè动奔腾而来的大队骑士半点,反倒是冲在后面的速捷军家将们张开强弓,朝天抛shè了一轮整齐的箭支!一阵嗖嗖的破空之声过后,从灵岩寺内传来的就是一片惨叫! 方知晓冲在最前面,大火戟一摆,已经拨开了数支长剑,催马腾云驾雾般的跳过了围墙残余的墙基,一下就撞进了代人的大本营当中!两个代人武士直起身子大喊着挥动长矛想将他刺下马来,大火戟一摆。两柄长矛已经飞了出去,顺势割倒一个之后,已经连人带马直冲杀了进去! 紧接在他后面的,就是大群大群同时越过低矮墙基,黑袍红巾的武士! 惨叫声不可遏制的从这些慌乱的死士口中爆发了出来,冲在前面的方知晓,一路已经杀了一个天翻地覆,不断有人想来阻止他的前进。但是不管是步上还是马下,没有人能阻挡他哪怕稍微一瞬。被大火戟撞上,往往连人带马就飞了出去。五六个死士并排而上,一排长矛攒刺,却被方知晓用手一揽,大喝一声,已经一下将这些人连人带矛从头上向后摔了出去!在这些代人眼中,这当先的家伙,简直就是从地狱当中突然冒出来的魔神! 后面跟进的速捷军更是大开杀戒,只要撞在他们马前的,就毫无疑问转眼间被割倒。祖月的长鞭破风之声呼呼而作,噼里啪啦的不知道打翻了多少人。到了最后,速捷军的吼声和代人死士的惨叫,已经在灵岩寺上空响成了一片的轰鸣! 在方知晓这个新生万人敌带领下的速捷军面前,这三百代人死士,简直就像一群羊遇上了猛虎的攻扑一般!慕容宝那里还没有动静,但是仅仅是速捷军,就已经将面前敌人完全摧破!不断有人惨叫着摔倒在还未熄灭的火堆之上,一下就烧了起来,那种惨叫,更加的撕心裂肺。速捷军将一个个火堆挑开,落在周围的枯枝衰草之上,整个灵岩寺周围仿佛都烧了起来,火光映照下,已经就是一个小小地狱般的景象。 这才是我方知晓最适合的地方! 一个高大的人影突然骑马冲了过来,开口就是凄厉的大吼:“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是代国青羊部的段冲,你们是不是慕容家的人!” 方知晓掉转马头就迎了上去,嘴里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老子是你们的索命阎王!这里就是你们葬身之地!” 第一百零一章 夜突(二) 第一百零一章 夜突(二) 更声沉沉的正敲在了子时的时候,王猛司徒府邸早就陷入了一片安静当中。氐人风俗向来朴素刻苦。没有当初晋室或者匈奴,羯族政权的奢靡。通宵达旦的夜宴极少。王猛司徒府更是没有这个习惯。每夜这么大的一个司徒府,安静得就像没有人居住一样。 这样寒夜,王猛消瘦的身影拥着一席重裘,坐在府内观星台上。仍然在这里痴痴的看着头顶浩瀚银河。高大的沮渠蒙敌就沉稳的站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坐一立,久久无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王猛突然开口:“沮渠,今ri一败,你可遗憾?” 沮渠蒙敌在黑暗中无声的一笑,并没有回答他的话。王猛自己喃喃的道:“我们都想看着这天命朝前推动啊……只是人生太短,如何能见得完全?当初灞上拒绝恒温的招揽,就是因为我相信天命一定会从北地而开始变动!这些年下来,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沮渠,你要助我啊……” 沮渠蒙敌静静的道:“司徒大人,这也是我的心愿……方知晓体内已经四气汇聚,我总算完成了您的交代,可是下面对于他来说,每多一气汇聚,下一个关口就多一重危险。他能不能迈过去,实在是在未定之天……” 王猛苦笑:“这个决定权,并不在你我手中,就看方知晓是不是真的是背负那个命运的人吧……我想这个时候,我师傅也一定在瞪大眼睛,看着这小子的变化呢。” 听王猛提起他的师傅,沮渠蒙敌悄悄低头,没有接口。王猛也不以为意的指着头顶天空:“看!紫微星垣的箕尾越发的盛大了起来,贪狼、天机、巨门、破军数星摇动失位,越来越向帝星zhong yāng集中,满空星芒大盛,过冀燕之分更有赤角,主杀伐遍野之意。何其壮观的星象!失位数十年的紫微星垣,正在一片混乱中重振!师傅总追求的是正统正朔,以为这是鬼谷一门千年来的使命,可是自秦时五辅重宝流散中原之外,这承载天命的,就非是华夏正朔不可么?如果说我是在奋力向命运挣扎,师傅您才是真正的逆天行事啊!只要能结束这乱世,又何必强求承载天命的,非是华夏苗裔不可?” “师傅啊师傅,你是不是太固执了?真的要将这近百年的历史,完全翻转过来?这个乱世在这片土地留下的痕迹,已经不可能抹平消去!”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观星台上向四下传去,在这一刻,王猛的脸sè因激动而cháo红。说到后来,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沮渠蒙敌轻轻的扶住了他的背,转瞬之间,王猛的神sè已经好了许多,感激的回头朝他点头示意。 “没有你,我怕是支撑不到现在的啦,谢谢你,沮渠。” 轻轻的脚步声在观星台下响起,沮渠蒙敌神sè一肃,王猛却微笑摆手:“不妨事,是冰儿这丫头。”话音未落,就见燕冰的小小身影从观星台一角冒了出来,清丽无双的小脸绷得紧紧的,满是不高兴的神态。王猛摆摆手,沮渠蒙敌沉默的退了开去。这小丫头就一直板着脸朝王猛走过来。 “师兄,弥勒宗和苻融他们打着白凤璋的主意,明ri就是大举的时候。我好容易给您打探到了这个消息来,您怎么就是不在乎呢?这是大好的将白凤璋夺到你手中的机会呀!” 王猛微笑,带点爱宠意味的看着燕冰,似笑非笑的道:“我要这个有什么用?” 小丫头急得差点要跳脚了:“要不是为了你,谁乐意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谁乐意听老头子的使唤!还不是你的命格天生五损八败俱全,谁也不知道你怎么能生下来,还能活到现在!一般逆天换命之术根本改不了你的命格。除非有传说中的天命重宝帮助!我才辛辛苦苦的为你搜集一切情报!你却一点不担心自己的事情!我真是怕,怕有一天……师兄……” 说到后来,晶莹的泪珠就在燕冰的大眼睛里面晃来晃去,星光映照,也不知在她眼眸里闪动的是星星,还是天上的那些才是。 更有无限柔情,在这泫然yu泣当中,自然的包裹着王猛。 王猛神sè一动,却又在燕冰面前难得严肃的板起了脸:“师兄命系于天,不会有事的。天命重宝,只会归于命定所属之人。师妹,你不用为我忙了……现在的一切,师兄自己都有打算。倒是你自己,我总要好好安排一下,哪有女孩子象你这样野的?” 话还没有说完,燕冰就是一跺脚:“师兄欺负人!你不就是以为方知晓是那个命定的人么?才这么维护他,任着他出风头。我去把他那点牛黄狗宝全给掏出来!到时候看你还有什么话说!”说着就忍着眼泪匆匆而去,王猛叹口气,倒也没有叫住她。 沮渠蒙敌悄悄的走了过来,指着南面一处隐隐透出红光的地方,静静道:“开始了。”王猛举目向那个方向看去,微微点头。两人注视那里良久,沮渠突然打破沉默:“大人,真的就放任小姐去找方知晓麻烦?” 王猛微笑,在神sè的最深处,有一丝沮渠蒙敌才能看出的不舍:“冰儿将会是方知晓的大助啊……我巴不得她去找他。” 沮渠蒙敌转头想说什么,王猛却微笑看着他:“沮渠,你觉得我有资格承受么?” 沮渠蒙敌悄悄又将头转了回去,几乎低不可闻的淡淡道。 “没有……” 当当当当数声巨响,那个叫做段冲的雄豪代人首领,已经和方知晓拼了四记!他整个人似乎都像是被重锤狠狠敲了四下一样。手中铁矛在最后一下已经弯曲得不成样子,更远远得飞了出去。胯下健马被巨力所带动,一步步后退,到了最后支撑不住,后腿一屈已经坐了下来! 段冲更是双手虎口绽裂,鲜血淋漓。右手臂骨也被方知晓的鬼神般的大力震断,半截断骨从关节处生生的突了出来!伤成如此模样,他居然还能控马自如,眼睛血红,毫不退让的紧盯着方知晓。 方知晓磨着牙齿恶狠狠的道:“居然能接老子四下,算你是条汉子!”四下里惨叫不断的传来,都是代人口音,速捷军在各处大开杀戒,已经将三百代人死士干掉了一大半!段冲茫然的四下看看,似乎在想计划好的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突然就大吼了起来:“大伙儿快退!给青羊部落留点种子!”吼声未息,这壮健汉子已经咬牙用左手拔出一把弯刀,奋身而上,直冲向了方知晓! 方知晓稳稳勒住自己的战马,见段冲扑来,只是单手用戟,电闪般的一转。重大的戟杆已经敲在了他的肩背之处,如果说段冲突然发难动作快到了他能所达到的极限,那么方知晓比他的极限还快上了十倍! 喀喇一声脆响,段冲巨大的身影一下塌了半截下来,左边锁骨全部被方知晓一戟打断!他的身子如遭电击一般,顿时就被压在了戟下,再也动弹不得。四面八方,顿时传来了残余死士的凄厉吼叫! 段冲才趴在地上,不顾伤痛又想挣扎,在方知晓的大火戟之下,却像是被山压住了一样。只能嘶哑着嗓子大吼:“快逃,快逃!给咱们部落留点种子!”方知晓神sè一动,四下看看,就见在杀红了眼睛的速捷军面前,残余的代人死士掉头就跑。有些被速捷军咬住的代人。却不掉头,红了眼睛拿出以命换命的打法,拼死要缠住他们,给自己弟兄一点逃跑的时间。一直紧紧跟在方知晓身边冲杀的陈衍也停住了一直在应弦而shè的大弓,神sè也有些动容。这些代人,的确都是些汉子。 转眼之间,留下来抵抗的几十个代人都被砍翻刺倒。一些杀得xing起的速捷军拨马就想追。尤其以祖月叫得最大声。方知晓突然大吼一声:“都别追了!”麾下家将才勒住了马。祖月还算听话,却将不满意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投了过来。 到处都是火焰,到处都是死尸,短短的一阵冲杀,来得如此突然,就将这整装待发的三百代人死士杀伤了大半。各处都是犹自在粗重喘息的速捷军家将,浑身浴血。黑暗中在火光掩映一下,杀气犹未消散。几十个代人死士飞快的向东面逃去。那里还没有动静。眼见得去得远了,就听见东面山林里面又是一声呼哨,接着大队大队的慕容家鲜卑家将冲杀了出来,慕容宝就在最前面!这些家将都是戴着白髦的铁盔,就看见一片跃动的白sè不断从林线中涌出!几十个残余死士如何当得住这突然的迎面截击,一个对冲就是一片的惨叫之声,转眼间在慕容家将们的围攻之下,全数落马,身上也不知道中了多少矛刺箭shè。 看着这一切,方知晓只是沉着脸吐了一口胸中浊气。然后就低头看着自己马前的段冲,他挪开大火戟,戟下的段冲早已不g rén形。半个身子奇怪的扭曲着,有一块整个被打凹进去了。浑身都是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鲜血。一双眼睛倒还是大大的睁着,死死的盯住了方知晓。看来断骨已经刺穿了他的内脏,每一喘息,就有一股污血从嘴里吐出来。 方知晓冷冷道:“你的弟兄自己没命逃出去,说,你们还有没有其他的死士准备。老实交代了,老子给你一个痛快。” 段冲惨笑一声,喉头格格直响,用尽全力朝方知晓呸了一口血痰。却连方知晓的马也够不着。他身子猛的扭动几下,就寂然不动,左手弯刀,早就被他插进了自己的要害。 方知晓冷着脸看着眼前一切,低声道:“哼,死士,死士!” 自从他决定掌握自己命运,为自己打出一番天地以来,这眼前的一切惨厉,他也早就做好准备承受,甚至准备迎接更多。他所处的就是这种时代! 才抵贵境时的没心没肺,还有现代人的习气,已经慢慢在他身上消失得干净。 现在他是大秦第一勇士,是中原大地渐渐崛起的一颗彗星!自己负担着一个以他为名号的家族的命运! 没那么多美国时间去感慨。 慕容宝骑着马当先走了过来,一路左看右看,迎着方知晓冷冷的目光之后,就堆上了满脸的笑容。他本来就是慕容家小一辈最随和可喜的一人,架子不算太大。和方知晓当时关系也算相对不错。所以慕容垂才特意选的他来领军配合方知晓。 老远的他就朝方知晓招呼:“校尉大人神威,果然是天下无双无对!这三百代人死士也是厉害了,校尉领军冲杀不过一瞬,就歼毙首领,灭其大部……慕容家上下同感大德!异ri还要见识校尉在沙场上的雄威……” 方知晓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问道:“怎么来这么迟?我的话就不是号令么?”慕容宝一怔,又走近几步来到方知晓身边,很有些低声下气的招呼:“我们收拾代人岗哨花了些功夫,抵达冲击位置的时候校尉所部已经开始动手,所以咱们就先停了一瞬。如果当时咱们也冲杀进来,这些代人余部会朝其他地方跑,不能消灭干净。风声传出去也是麻烦……” 他哈哈一笑,语气变得越发亲热:“这点小小计较,看在咱们是一家人的份上,校尉也就不必计较了,校尉夺了秦国第一勇士,是要娶了我们秋儿妹子的……再说我们也见识到了校尉麾下速捷军的威风,手下们都仰慕佩服已极呢。” 方知晓一震,下意识的转头向祖月望去。第一勇士尚圣女的事情他一直避免去想。他和祖月之间也有默契的不提。慕容宝却说了出来,看到他的目光,祖月转过了头去。 妈的,现在哪有这个时间扯这些东西!老子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做! 慕容宝犹自微笑:“校尉,你说是吧。” 方知晓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去你妈的。” 一句粗口一出,慕容宝笑容顿时就僵在了脸上。方知晓呼哨一声:“大伙儿走!今ri杀得痛快!老子有赏!” 速捷军同声欢呼,所有人都撒开缰绳,在满地死尸,到处火光的灵岩寺废墟略一盘旋,呼喇喇的就朝北面下去了。来去一样突然,杀气一样不减! 只留下慕容宝铁青着脸立在那里,突然大吼一声:“都下马收拾死尸,将这里一把火烧干净!不要留下半点痕迹!” 方知晓催马疾驰,冷冷的风象鞭子一样打在他的脸上。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的一阵短暂而惨烈的杀戮,让他丹田内那曾经在和沮渠蒙敌对战时候的yin冷感觉又泛了上来,在丹田内冲突了一阵,慢慢才平息下去。这种yin冷的感觉似乎还融合了大火姵的凶暴。不仅想驱赶干净丹田深处那种温润的感觉,而且只要见血,那种杀意就一阵阵的朝心头狂涌! 刚才对慕容宝那么不客气,除了真是有些反感这个看起来就有些不yin不阳的家伙,还真的有一种杀意在心头狂涌!所以他才骂了一句匆匆离去,拨马就以最快速度朝城内疾驰。寒风如刀,不知道经过了多久,这阵翻涌的感觉才平复下来!转过头来,才看到速捷军家将们都偷偷看着他铁青的脸sè,一迎上他的目光,就忙不迭的掉头,理缰绳的理缰绳,摸兵器的摸兵器。只有祖月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眨也不眨的关切看着自己。 看他目光缓和下来,祖月才悄悄的吐了一口气。又嘟着嘴转过头去。 这丫头,还在为慕容宝的那一句话吃醋呢。不过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解释,现在也只能罢休。心里面却给其他事情装得满满的。 看这帮死士被打发干净之后,苻融用什么人来作乱!没有这些代人抢夺白凤璋的配合,怀素还会不会递上那份金匮之盟?以苻坚的气量,没有铁证是难得猜疑慕容垂这等人物的。慕容垂正是深知苻坚的气量,才敢陪他一起赌这一铺。自己是不是已经算绝了这场yin谋的起源?但愿他们看到这一场叫慕容宝放起的大火,就让他们知道了计划已经失败! 那些家伙会用什么其他手段来应付?这个念头不过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只要化解了这场乱源,自己和慕容家联盟的关系就算确定。加上王猛的看顾。自己在秦国的地位就算稳固下来,只要努力向上爬,有两大势力支撑的自己前景无限。虽然和苻融他们结下了梁子,倒也不怎么惧怕。下一步就是专力追查天命重宝的秘密了!那个小丫头燕冰…… 才想到背景神秘兮兮的燕冰,转眼就想到了慕容秋,自己和他怎么办?第一勇士尚圣女已经是苻坚亲口宣布。自己和慕容秋只怕yin差阳错的又回到了一起。但是正如慕容秋那ri分别时所说,他们还能回到从前么?那种单纯的互相护持,千里挣扎求生时的感情?祖月自己又怎么面对?自己已经答应了她,以后只将她放在最重要位置的! 转头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祖月,这个长腿妞还嘟着嘴扭着头不看他呢。那种娇俏的小女孩子的感觉,纵然是在这种场面下也分外动人。 ,谁说古代三妻四妾就是好来就是好的?每一个女孩子,似乎都分了自己心上好大一块去。怎么掂量平衡几人的关系,想想就有些头大。 自己还背负着祖家的血海深仇呢…… 他突然用力甩甩头,不管如何,现在情势都和以前炯异,自己的命运已经完全由自己来考虑做主了。他现在就是方校尉府的一家之主! 不管未来如何,都快点来吧! “公爷,灵岩寺那里火起!” 苻融猛的从席上坐了起来,眼睛死死的瞪着冲进来禀报的苻登。苻登神sè略微有些紧张,但总算还沉得住气。他们为了撇清和代人的关系,今ri午时就完全断了和他们一切联系。现在灵岩寺那里发生什么变故,竟然是丝毫不知! “怎么回事?嗯?是不是那些代人放了一把火烧掉了那里他们留下的痕迹?”苻融下意识的就反问出口,期盼一个最好的借口。但是马上就沉下了脸来。作为一个决策的人物,遇到变故,可不能有这样侥幸的心思! 难道是怀素那里又有什么小动作?他急急的走了几步,转头沉声问道:“怀素那里,拓跋厉鬼那里,有没有什么动静?” 苻登低声道:“他们都在长安,怀素那么多侍者都是弥勒宗身份。是大秦贵宾,属下监视也不能一一周遍。拓跋厉鬼更是元武王,代国使者之尊。居处jing跸森严。我们只能泛泛监视,但是回报都说没有什么动静。” 苻融焦躁的喘了两口粗气,又勉强控制了情绪,皱眉道:“那个苻当要是在我们这边该多便当!好好一个氐人,去投靠什么王猛!” 他猛的转身,指着苻登:“去,派探马,去灵岩寺那里打探,小心不要被发现了行迹。你负责长安北面jing跸的。有人问起,就说冬ri干枯,一时火起,没有什么大碍!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苻登踌躇一下:“明ri……” 苻融冷冷道:“怎么?明ri难道你还想退缩不成?如何布置明ri照常准备!我想怀素他们,也不会在明ri退缩的吧!” “是!” 四照楼头,在最高一层的窗前。怀素白袍飘飘,静静的看着北面一闪一闪隐约火光。火势由大转黯,渐渐的越来越小。 在她背后侍立的,依然是那个面貌怪异的无眉汉子菩萨奴。 “法后,是不是去看看……” 怀素轻轻转过身来,神sè仍然是淡淡的:“我们要相信拓跋……我也只相信拓跋……” 菩萨奴面无表情,只是轻轻一躬身:“法后,请早些安歇吧,明ri还有大事。” 怀素一笑:“好,看长安,怎么被我们翻过来吧……去掉慕容氏,下一个,就该是方知晓了。” 第一百零二章 泡影 第一百零二章 泡影 这一夜就在各方势力各怀心思当中过去。长安城的百姓们却没有这些上位者的各种烦恼。他们甚至是在满怀着虔诚的幸福感觉当中期待着第二天太阳的升起。喃喃的念佛声音在整夜一直在长安城内外盘旋。这些乱世余生,才在氐人统治下过了几年平安ri子的各族百姓们。已经和中原大地的绝大多数人们一样,将自己不可知的命运委托给了天意。 这个祈福法会在秦国绝大多数人们的心中的重要xing,比方知晓所能想象到的还要加倍了许多。 不过他这一夜倒算是睡得安稳。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在想苻融怀素他们看到灵岩寺大火会是个什么心情。揣测来揣测去,总是感觉很爽。甚至连悄悄抵达自己府邸后,撞上贺拔耒那小子,皱着眉头听他解说了半天明ri在苻坚身边jing跸的复杂程序,都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 这个时代,这个长安城,自己真是越来越习惯了……比起当初两眼一抹黑的撞进这个漩涡中间,真的是天上地下的区别了。 硬着头皮听完了贺拔耒的唠叨,搂着今天也杀爽了的小煞星祖月没头没脑的一阵大睡。一切抛开之后换来的就是难得的好眠。连梦都没有一个。 晨光浮动,阳光从窗棂之间投shè下来。方知晓睁开眼睛,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大学宿舍里面呢。再一定神,就看见祖月在自己怀中睡得脸红彤彤的。趴在他胸口就差流口水了。不时还轻轻笑一下,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东西。锦被之下露出了半截雪白的胸脯,随着喘息微微起伏。少女的身体充满了活力,在他怀中火热一片。这些ri子方知晓事情太多,心情沉重。除了和怀素一场奇异的颠鸾倒凤就再没xing生活了。他本来就是血气方刚的年轻汉子。早晨又是**最旺盛的时候,这个时候哪里还想得到今天还有什么大场面等着自己。摇着大灰狼的尾巴就开始上下其手。祖月还在半梦半醒,皱着眉头嘟囔:“不要……讨厌……” 厮缠了一小会儿,眼看得祖月也动了情火,闭着眼睛搂着方知晓,喘息粗重。就在方知晓意气风发准备翻身上马的时候,就听见门口啪啪啪啪的传来了打门的声音,正是那个该死的陈衍的声音:“家主,越骑军的亲军已经来迎接家主进宫了!” 方知晓一下就从席上跳了起来,咬牙切齿的想骂却骂不出口。恨恨的大声招呼:“来人!洗漱更衣!”大门支呀一声就被推开,早就在门外等候了好一会儿的晋人侍女们在阳盈的率领下鱼贯而入,端着铜盆热汤,还有人捧着方知晓今ri要穿的礼服。回头一看,祖月躺在席上还是红晕未退的样子,却半睁着眼睛在那里看着方知晓顽皮的格格格的笑。至于陈衍,知道自己惊扰了家主的好事,早就闻风远扬到外院去准备车马了。 方知晓张着手任那些花朵儿一般的晋人侍女给自己洗漱换衣。如果说以前还有些不习惯,现在他可是非常适应这种**的生活了。光着屁股让小女孩子帮自己擦身子换衣服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阳盈早就内定是他的侍妾,红着脸帮他在那里想帮他把男人早上最坚硬的部位压下去一些,好帮他系上裤子。 看着这个滑稽的样子,祖月更是格格格格的笑了个不可开交。方知晓强压着自己的yu火。深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可是个大场面呢……代人和苻融他们那里,虽然灵岩寺的死士已经被自己打发,但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留后手……还有在怀素手中的金匮之盟。在没有代人死士作乱的情况下,会不会交出去?自己虽然来了一招釜底抽薪。但是是不是就代表今ri可以高枕无忧了? 虽然还有这样那样的疑问,但是方知晓这个时候感觉到的却是满身勃勃充满的jing力。还有一种强大的自信。现在老子什么都能应付!不管发生什么变故,老子总有办法对付! 这些ri子的一波三折,场场恶战,千辛万苦,还有种种危难。虽然时ri短暂,但是对他这个人的磨砺,却是再好也不过了。让他从几个月前还是混吃等死无所事事的一个死老百姓,转眼就变成了心志坚定的天下斗将。那些原来在和平安逸无聊的现代被掩埋的那些天xing,经过这一阵打磨,无比耀眼的展现在了这时的世人之前。 他方知晓,已经脱颖而出了。 看着越骑军校尉黑中描金的礼服穿好,阳盈又掂着脚给他戴上了却敌冠。腰间鸾带勒紧。俨然就是一个秦国英武军官的模样。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身影,过去的生活,宛然就如一场梦一样。 祖月已经站了起来,不胜动情的在背后环住了他:“知晓,我等你回来。今ri平安度过,我帮你养几个小方知晓。这世上,最相信你的就是我啦。” 方知晓淡淡一笑,心下却是一片柔软,在这一刻。他真的是忘记了慕容秋,只有身后那个高挑的女孩子。 他拍拍祖月的手背,张开双臂突然大叫一声:“这是老子的时代!” 当他带着数十名扎束整齐,威风凛凛的速捷军家将策马冲出校尉府的时候。越骑军二百亲军,在顶盔贯甲的贺拔耒的带领下,已经牵着马站得笔直的在门口等候。一看到他的身影,就是啪的一个整齐的军礼!越骑军校尉的黑旗就在贺拔耒的手中握得紧紧的。阳光一照,上面的白sè方字耀眼生光!更有秦主苻坚亲赐的仪仗在前列的那些亲军手中闪耀,告诉别人,眼前这个人,就是秦国方圆万里决出的大秦第一勇士! 方知晓板着脸朝他们微一摆手,这二百人顿时翻身上马。在周围百姓敬畏的眼光当中呼啸一声,向着秦宫呼啸而去。冬ri清晨的寒风打在每个人的脸上。但是那些从河南之地和方知晓一路转战过来的速捷军家将们都和他们的家主一样,心下都是火热。 他们在秦国,也终于立住脚,站直身了! 今ri他们勇士大会四校尉,在祈福法会上被委以重任。也是苻坚一贯放手用人的风格。四校尉部挑选jing锐,jing戒秦宫四方。而他们四校尉则紧跟苻坚身边,作为仪仗出席全程祈福法会。法会怀素亲临的场所是祈年殿。但是宫内四周还有其他法坛。长安城中也有法坛点缀。内外jing跸,全是以他们四校尉部为主jing戒。跟在苻坚身边的,却还是龙卫军的。除了苻登之外,他们另外三校尉不过才履职,说到底长水、越骑、shè声三部的jing跸事宜,还是他们顶头上司苻当一手包办的。他们也就充个门面,四校尉部当中,只有正北擒生军所部,由苻登实际承担起来。 法会程序纷繁,先是超度历年关中混战的亡灵,以苻坚气度,更是追奠了两代晋朝死在匈奴人手中的皇帝,还有刘渊、刘瞿、石勒、石虎、冉闵等等一干曾经入住中原的雄杰!他对自己的定位,也就在这一追奠当中,表露无遗。超度完毕之后,是向氐人先祖神灵三献礼,最后是祈福经诵。随怀素而来百余名大德高僧同声起讲。正是中原数十年来难得盛事。方知晓就侧身这盛事当中,以新鲜出炉的大秦第一勇士身份,拥有贴身随扈苻坚大帝这份荣光。 在这祈福法会当中,大秦圣女慕容秋也要在她居住的高台之上,在氐人祭祀的配合下,同样施礼至祭。她鲜卑人的身份,也是秦主苻坚向天下展现他气量的招牌。 在方知晓想来,灭了代人死士之后。苻融他们绝对不可能再玩出花样。大秦三辅的主要军事力量是掌握在王猛一派的氐人将军苻当手中。如果他们以阳平公自有的力量来冒充代人作乱,苻当绝对不可能给他们打这个掩护!要是有什么把柄落在王猛手中,苻融可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到了秦国这么些ri子,方知晓也知道前些年氐人权贵在苻坚上台之后闹过一个什么五公之乱,苻坚对这些氐人权贵倒是严厉提防得很! 苻融他们玩不出什么花样,怀素他们又能怎样了?没有地头蛇的配合。难道怀素自己在祈福法会上面闹起来不成?就算交出金匮之盟。就算按照慕容垂的意思,以他在长安的经营。没有那些代人死士作乱配合的话,应付过眼前的危局是不成问题的。苻坚灭燕大计,不是万不得已,是少不了他这个当年燕国吴王的。只要慕容秋和白凤璋那里不出什么乱子,他们这关就算过去了! 想来想去,方知晓觉得问题不大了。过了此关,再看自己如何一飞冲天吧! 一路铁骑奔腾,沿途百姓借着为祈福法会准备的香案就向他这位大秦第一勇士行礼。让他心情更是分外的高扬。 转眼一行数百人就声势煊赫的来到了秦宫南门外,一路早有秦**将四处jing戒。在宫门旱桥之外更有龙卫军值守,沿途全是车马纷纷,尽是秦国权贵,朝宫内赶去。看着他们这一行奔腾如龙,都向他这个秦国第一勇士注目致意。在旱桥之前,他们就已经下马。大队亲军都留在旱桥之外,只有方知晓和贺拔耒陈衍两人随侍,在龙卫军的引导下,步行朝宫内行去。眼前这秦宫,绝没有后世见到的běi jing故宫那样高大堂皇富贵。但是氐人武士四布,黑sè旗帜飘扬,到处都是呼喝传令之声。置身其间,却有另外一种威严庄重的气质。 这就是关中雄国大秦的腹心之地! 方知晓按着剑柄,心中翻腾的自有一种奇怪的感受。极目四顾,远处的始皇帝陵正是苍苍茫茫。他现在所处的时代,离那位千古一帝,不过才五百年而已。 入得宫禁,这里早已被装点得又是一番气象。到处都是经幡,到处都是香烟弥漫。各sè执事,各sè卫士,守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忙忙碌碌。到处都是一簇簇穿行的人群,在龙卫军的引导下神sè严肃的鱼贯而行。钟鼓声从宫禁各处传来,声音廖远。一群群的僧人早就各安其位,开始唱诵经卷。几个转折就已经到了祈年殿门口,门口大臣重将早就各按品级在那里等候,等候殿门大开召唤他们入内观礼。向北面望去,正是园囿上那处孤零零的高台。 慕容秋现在在上面么?她在做什么? 这一点思绪不过在方知晓脑海当中一闪而过。自己欠她的深情,也该还清了吧。再一凝神。就看见人群当中慕容垂高大的身影,他转头过来,看着方知晓,只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在他身边不远处,却是王猛和姚苌的身影。王猛依然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袖着手坐在苻坚特赐的肩舆上,高高的露在众人之上。姚苌却是仍然一副羌人大豪的传统装束,仰着头和王猛低声的在谈论什么。远远看见方知晓过来,两人都投来了问候的目光。王猛只是淡淡一笑,还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很有些心照不宣的样子。方知晓还来不及回味他的意思。就听见背后靴声甲叶响亮。转头一看,却是苻登和姚敌还有沮渠蒙敌三人,在三队龙卫军的引导下几乎同时而来。方知晓瞪大眼睛,就想在苻登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出来。却看见这位氐人勇将面sè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按剑微微低头向他行了一个礼。好像昨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妈的,这些家伙都那么沉得住气!他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在龙卫军的引导下来到自己品级该呆的位置,虽然是大秦第一勇士。但是在这群权贵重臣当中,也不过是站在后排的位置。百官队伍两侧,全是按剑肃立的龙卫军侍卫。除了王猛等寥寥几人,没有人敢于低声说一句话。一片安静肃穆的样子。和勇士大会的喧嚣热闹,完全是不同的场景。 这满场上百胡汉权贵英雄,就在这里肃穆的等候着祈年殿内的苻坚大帝的传唤! 才踏上权力道路的方知晓,这时在胸中翻腾的,只有越来越高的火焰。只有这样,才叫掌握了自己的命运! 这大秦第一勇士,不过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 从他踏足这个时代开始,就是一连串的逃亡和艰险,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成长得如此之快! 站在门口等候着苻坚传唤的他,这是有的,是一颗越来越热烈的雄心。 也不知道等候了多久,突然金鼓之声齐响,更有号角呜呜吹动。就见祈年殿中门大开,一阵阵方知晓在四照楼就已经见惯的白sè香气如瀑布一般滚涌而出。不过这次却加上了氐人宫禁的威严庄重。所有人都恭谨的低下了头,当先一对对持着仪仗的龙卫班直亲军肃穆涌出。走出中门就左右行开,金瓜,朝天镫,豹尾枪,羽扇等等仪仗似乎是无穷无尽。香气顺着中门向外弥漫,转眼就布满了行礼的百官队伍当中。人人有如处在云雾当中,香气入鼻,更不知此处何处。 人身临此境,只有目眩神迷。不少来自边陲部落的秦人权贵,这时早已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大秦气象,勇士大会上的铁血,到了此处,就是庄严富贵。低着头的方知晓就听见中门口苻融熟悉的唱礼声:“大帝亲临,百官行礼!”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舞蹈拜伏:“大帝万岁万岁万万岁!”跪在前面的,正是王猛和慕容垂二人。行礼完毕,大家抬起头来,就见烟气当中。苻坚已经一身龙袍,在数十龙卫班直亲军的簇拥下,已经龙骧虎步的行了出来。在黑sè镶金的龙袍上,却加了黄sè的锦缎飘带,一片万字不到头的符号。帝王气度之外,更加了几分神圣庄严的宗教气息。他神sè肃穆的向着跪下的百官行礼,走到中间却一转身,伸手引导。以帝王之尊,为在他身后的怀素引路! 此时的怀素,走在云雾的烟气当中。如梦似幻。她穿着一身洁白的法袍,神sè清丽庄严到了极处。黑sè的头发高挽,戴着八角金顶法冠。容颜如玉,不沾人间半点尘埃。她的眼波缓缓转动,投向已经出神的大秦重臣猛将们。却满是慈悲之意。 在这一刻,她高高在上,却不在人间。 跪伏的人们当中,有的人已经完全投入,山呼舞蹈再拜。不住的用头碰地。大声念佛。尤其以河西来的数位部落豪酋为最。而王猛慕容垂沮渠蒙敌几人,却只是矜持的垂首看着地下。苻当一脸平静,眼神不住的向苻融那里望去。至于姚敌……四校尉当中,就这小子五体投地的跪在那里连连磕头。完全是个狂信者的模样。 方知晓却有些出神的看着怀素,但是她的目光却丝毫不向他这里投来。这个怀素,和那ri在四照楼头,在他怀中抵死缠绵,娇媚无限的怀素是同一个人么?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这时方知晓才真正领会到了弥勒宗在北中国大地的身份地位。怀素这位弥勒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法后……为什么为了他,能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自己……真的是那么重要的人么? 恍恍忽忽中,就听见苻融高唱:“见礼已毕,文武百官,入内观礼!” 这位阳平公,此时也是一脸的肃穆,再没了往ri那种懒洋洋的富贵表情。慕容垂抬起头来,两人眼神一触,转眼分开。 祈年殿内,已经布置了一座高台,高台之下,坐满了僧人。一个个火盆环绕四周。再外一圈就是香笼。怀素身边的花童侍女也是一身白袍,各持执事高台左右侍立。经幡取代了秦国的黑旗,在祈年殿四处飘扬。烟火香气一阵浓郁似一阵,高高的向天空飘去,转眼就被冬ri寒风撕扯得没有了踪影。观礼百官都四处落座。在苻坚身边班直亲军的引导下,他们这四校尉来到苻坚身后,苻坚亲自分发了四条黄sè经带给他们。四人恭谨领下,围在颈项上。四周颂经声越发的高昂起来,就见苻坚引着方知晓他们走到了高台台阶之下,侧身而立。然后才是怀素低着头从他们身边袅袅婷婷的经过。独自一人走上了台去。 当她经过方知晓身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方知晓就觉得她幽怨的看了自己一眼。再一定神,她的身影已经独上高台了。方知晓偷眼向四处看去,每个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脸的肃穆。 看来今天就是光头秃子们做做法事,平安度过啦!此时北面高台那里还没有动静。自己昨夜在灵岩寺,果然对他们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高台之上,容颜如雪的怀素已经入座,圣洁万分的目光缓缓扫视。一声罄响,万籁俱寂。只剩怀素柔媚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百年以来,中原八荒,多少王图霸业,多少胡汉英雄,俱归尘土!释子今于大秦之设奠超度……咄!还不明万般俱是虚空,万般俱是泡影?” 在这一刻,在这样的场景当中。大大咧咧如方知晓,也不由沉静了下来。这个时代过往百年,一下就在这大秦雄主猛将名臣身边掠过。多少杀伐,多少死亡,多少离乱,俱皆在怀素一言当中。 在方知晓心中,更泛起黄河边冰浪滔滔,中流堡的血火,祖锻倒下的巨大身影,还有到长安来一路的离乱,慕容秋松开的手……不知不觉当中,自己已经跨越了数千年…… 也许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泡影而已…… 第一百零三章 出世 第一百零三章 出世 檀香高烧,铙钹悠悠。漫长悠扬的诵经声音回荡在祈年殿四周。方知晓早已侍立在苻坚身后。大秦最有名的四大猛将都板着面孔,按着佩剑,随着福建肃立。高台之上,怀素端坐在法座之上。洁白的俏脸满是庄严圣洁的表情。低声随着诵经。经忏表文,在祈年殿四周的大铜鼎内熊熊焚化。满殿大秦百官,都拈香次第行礼。每到经文告一段落,就是苻坚亲自拈香,率领文武百官上献。 不仅仅是这祈年殿一处,整个长安城二十万百姓,都陷入了这一种庄严神圣的宗教情绪当中。不知道有多少处香炉在同时燃烧,不知道有多少功德同时许下。苻坚为这次法会就许下了四万匹绢帛的功德,大秦文武百官,加上长安百姓许下的更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若论经济实力,弥勒宗其实还远超一些国家之上。 方知晓jing惕的站在苻坚身后,尽着他大仪仗队员的职责。但是他的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苻融、苻登、怀素这三人脸上。可是苻融苻登都是面sè平静如常。怀素更是一副圣女模样。难道今天真的就这样平安度过了?他隐隐约约的总觉得其中似乎少了什么。但是偏偏又想不起来自己忘记了啥东西。正在满心不自在的时候,北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古怪悠长的吟唱。他浑身绷紧的肌肉一动。接着才反应过来,这是那些氐人自己民族的祭司也开始了他们的仪式。混杂在这满宫经声悠扬当中,却总有些奇怪。 慕容秋……这个时候大概也步上高台了吧?他下意识的转头向北面那处高台望了一眼。烟雾弥漫当中,却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自己的右手,又开始了隐隐的刺痛。 慕容秋一身白袍,略带金sè的秀发柔亮的垂在自己背后。冬ri的冷空气拍打着她露在白袍外面的肌肤。高台之上,同样火炬熊熊。她这个鲜卑的女孩子,却不得不全心全意了为了另外一个民族祈祷。挂在胸口的白凤璋静静的垂着,偶尔闪过一道谁也注意不到的五彩光芒。数名矮小结实的氐人祭司在她身后,念着他们民族的祷辞。语调高古,音韵漫长。四周大鼎满是祭品的香气和白雾。 她立定在祭坛之前,不自主的转头向南看去。 那个人,在那里么? 接着她就诚心正意,端正的拜了下去。高台之下,尽是擒生军官兵。目眩神迷的看着她窈窕修长的身影。慕容秋抵秦,露面次数不多。但是这个鲜卑女孩子的美丽还有圣洁气息,已经成了不少秦人心目中最好的氐族圣女。自从前氐族圣女在数十年前屈辱的被石虎纳入了他的后宫,氐人们经历了多少磨难。才让另一个民族最美丽的女孩子也同样的成为了他们的圣女! 在更北方,是一片冬ri仍然显得幽深的丛林。正是大汉王朝上林苑的遗址。高台设于此间,正有一种遗世而du li的气质。正如高台之上,万众瞩目的那个女孩子。 当的一声铙钹响亮。就见怀素起立。所有人都肃立而待。她双手合十,向四方八处行礼。底下诵经声加倍的响亮。然后就见她缓缓睁开了眼睛。从下向上看去。怀素的眼神变化万千,最终却归于平静。静默半晌,才听见水波乍破的声音:“咄!百年冤魂,未堕轮回。受此追奠,看破四方!各入轮回转生大道!这百年英雄,还有何等堪不透,放不下?眼前胡汉英雄,无非也如尔等,总是归于尘土!” 语调苍凉,向四面八方漫去。所有曾经经历了这些年来丧乱变故杀伐争雄的英雄豪杰们。不管此时怀着什么样的心思,都被这声音击中了心底深处。有的人还抬头茫然四顾,似乎真的以为那些逝去的豪杰枭雄,就在他们周围,随着怀素一声断喝,纷纷随风散去一般。 苻坚已经闭上了眼睛,微微扬起了头。不知为何,眼角已经有泪水。他低声祝祷的声音,被很多人听清:“坚虽为氐人,但愿承此天命!非为氐人一姓一族富贵。但为天下混一,胡汉各族,不再互相攻杀。此浩浩江山,不再流血千里,黔首百姓,不再死亡相继于路……如昊昊上苍,愿将天命付与我手。使坚可得混一天下,纵然转瞬即逝,终归尘土,又何足道哉!谨闻!” 在大秦四大猛将的簇拥下,苻坚的身材虽然更加显得矮小。面容也一如既往的丑陋。但是那种浑然天成的帝王气度,却震慑全场。就连方知晓,也忍不住有一种为面前这个人效死的冲动。 在人群当中,王猛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低声自语:“天命……天命……” 苻坚猛的转过了身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大帝身上。连台上的怀素也被他抢走了风头。苻坚的目光凌厉,看着他统领的一时豪杰,背后是四名拱卫他的天下无双斗将。 “各位,往事已不可追。从匈奴奋起中原,天下大乱,已经垂百年之久!我大秦当初只是为后赵石氏防备东晋的一个小小部落。经过数十年转战,终于奄有中原一半。虎倨于关中之地,放眼而去,等待我们的,只有整个天下!匈奴刘氏,石勒如此英雄,石虎战无不胜,而冉闵更是威盖当代!但是都俱往矣!百年以来,多少英雄前仆后继,都想将天命掌握手中,现在也终于轮到我们苻氏了!生聚十年,我大秦已有数十万虎贲,粮草器械,堆积如山。天下人心思定,混一中原,其是时也!更有弥勒宗门为我大秦祈福。燕国微弱,又不断启衅,正是天与人归之时!朕在此宣布,祈福法会之后,我大秦将士,将联代并燕! 如果说现在有一个人能承受失落百年的天命,那就只有朕了!” 声音震慑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露出跃跃yu试的兴奋神情。燕国微弱,中流砥柱吴王都已经来奔长安,现在成了苻坚的得力鹰犬。燕国圣女,现在成了秦国象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秦国并燕之势,已经箭在弦上。大家都在猜测什么时候苻坚将会宣布此项大计。也果然如大家所料,他在弥勒宗法后亲临的最庄严盛大的祈福法会上正式宣布了这一切! 在他话语背后,未来将是数十万将士舍生忘死的厮杀,将是英雄建功立业的最好时机!如此乱世,这样的机会如何能错过?又有多少英雄,将在这天下变动的大局当中脱颖而出?苻坚话音未落,就是一阵发自肺腑的欢呼扬起!看着场中群情激奋的样子。苻坚微微而笑,扬起一支手接着大家的欢呼。方知晓也兴奋得呼呼直喘气。他踏入这个时代,早就誓言要一飞冲天,这次伐燕大举,正是他扬威的时候!以他大秦第一勇士的身份,只要能在这场战役当中建功立业,他的前程,同样不可限量! 这么多场腥风血雨下来,他早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有变得越来越强大,才能保护他想保护的一切,再不被别人随意播弄他的命运! 欢呼声渐渐停息,苻坚微笑转身,向台上静静等候的怀素微微点头行礼:“现在恭请怀素比丘,为我大秦国运祈福!”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陛下,且慢!” 所有人都转过了头去,发出声音的,正是苻融。 苻坚有些疑惑的转过身来,看着同样一身华服的阳平公。苻融神sè淡定,只是静静的看着苻坚。方知晓浑身肌肉一下绷紧。下意识的扫了慕容垂和王猛两人一眼。就见慕容垂神sè不动,目光却向别处看去。而王猛嘴角更是似笑非笑,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一切。再看向怀素。这个女人更别想看出什么深浅出来了。 ,苻融他们还想搞什么花样出来? 苻坚不豫的道:“阳平公,正是大典举行之时,还有什么话要说?”苻融上前行了一礼,朝苻坚身后的苻登示意一下。苻登顿时转身走出殿门。苻融如此鲁莽的举动,让苻坚脸上更是堆满了乌云。几乎马上就要喝骂了出来! 苻融淡淡道:“陛下,我大秦正当极盛之时,谁又想到其实危机四伏?灭燕大举,其实正给了某些人倾覆我大秦,重新复国的机会!” 话音才落,底下人就是一阵嗡嗡的议论声音。连诵经的僧侣都停了下来。整个祈年殿,只剩下烟气在缓缓飘动。 苻坚怒极反而笑了出来:“原来你还有这样的见识,真是我忧心国事的好弟弟!你说说看,到底是谁想倾覆我大秦?” 他心中自然也是震怒,自从他接秦国国君这个位置以来。对他威胁最大的不是异族的人物。而偏偏是他们氐人的王公!即位之初即有五公之乱,叛乱地区占了当时秦国快一半的地方。加上燕国同时大军压境。让氐人政权几乎就要灭亡!当时要不是自己笼络的其他民族的豪杰如王猛、邓羌、姚苌等人舍死忘生的给他打平了那些反叛的王公,他苻坚早就不知道在哪里了!从此以后,苻坚更是优待异族,反而对氐人自己提防jing戒。苻融虽然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但是总是下意识限制他真正掌握军政大权。 这次祈福法会,正是在燕国慕容垂投靠,代国派来了使者联和,秦国决出了第一勇士等一连串大喜事最后的**。秦国民心士气正是到了最高涨的时候。借着这股势头一鼓作气宣布伐燕。谁知道偏偏在这个最兴高采烈的场合,苻融却出来危言耸听! 苻坚的目光,已经很有些yin沉。 苻融却视而不见的淡淡道:“陛下,臣弟此言,自然有所而本……我大秦氐人不过二十万,现在更是随着吴王来奔,鲜卑充斥长安上下左右。已有宾客压主之势。如有人怀有二心,祸起就在反侧之间!更有这次陛下的战略是联代灭燕。陛下高见,自非常人能及。如能和代国两路并进,燕国自然不灭待何。可陛下之宽仁,却让某些居心叵测之人上下手于其间,想借着和代人同是鲜卑血脉,想一举倾覆陛下的大业!其人早就和代人有所密约。当我氐人健儿千里转战之际,一下发难。不仅借我大秦之力除去迫他远走逃奔的仇敌。而且能让我氐人健儿不得归乡!他正好收复鲜卑故业,联合代国,反而来倾覆我大秦基业!陛下,臣弟愚直之言,已经不得不发,我大秦繁盛背后,满是危机啊!” 谁都知道,苻融话中所指,就是现在大秦宾徒侯,原来燕国的绝代双骄之一。吴王慕容垂!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场中的慕容垂父子。慕容垂神sè淡定,慕容令慕容楷等人却气愤得鼻翼忽张忽合,狠狠的瞪着苻融。 苻坚一直秉持的政策,就是优待降人,让天下英雄为他所用。苻融作为血统亲贵大秦国公,一向也是宽仁随和的样子。慕容垂来奔之后,在他的影响力之下。因为燕国皇帝慕容伟的倒行逆施,大量的鲜卑族人纷纷逃奔秦国。都得到了优厚安置,以慕容垂为首。秦国上下,已经无虑有数万鲜卑族人。氐人本来就已经感到了相当威胁。他们和鲜卑一族已经争斗了十多年!但是苻坚待慕容垂一门亲厚。现在他的一个女儿入宫,一个女儿是大秦圣女。子弟业得到重用。更有传言伐燕大举,秦主苻坚将任命老马识途,深知燕国内外虚实的慕容垂为帅!虽然仅仅是传言,但是按照苻坚的气度和一贯行事的原则。这是大有可能的事情。长安城内外因为这个,已经是暗流涌动。但是氐人五公之乱以后,氐人权贵已经无人能够反抗苻坚的权威。只能侧目而已。苻坚身边,大概就苻融能说上话。但是这位阳平公爷,一向都是不怎么揽权,只懂得享受富贵般的人物。不少长安势力,反而奔走在了王猛门下,希望用王猛来牵制鲜卑人的势力。 但是谁也没有料到,这位一向好脾气的阳平公爷,居然在这种场合,在这样的气氛下。以最严厉的言辞指斥慕容垂有yin谋,一下就和鲜卑势力扯破了脸!嗡嗡的惊呼议论声音不可遏制的响了起来,各种各样的目光都投向了慕容垂。更有人的目光转向了王猛。长安风云,难道这个算无疑策的大司徒,秦国的第一智囊就没有料到?还是这样的场面,早在他的预料当中?本来庄严神圣的气氛,一下消除无遗。祈年殿就像变成了一个大马蜂窝! 方知晓更是浑身jing神都贯注了,自己还是没有料到。苻融对慕容垂的忌惮是如此之深。竟然如此毫不犹豫的要将他扳倒!他为何如此有把握?那金匮之盟,难道真的他坚信能打动苻坚?怀素竟然配合他到了这种程度?还是在自己扫平那些代人死士之后,他们连夜破釜沉舟商议出来的?到底是自己太天真了,还是他们太鲁莽了? 这个时候他只知道唯一一点,对于目前这个局势,他已经无能为力,只有看苻坚如何处断了!要安抚慕容家,苻融就要倒霉。不然就是自己苦心经营的一个盟友慕容垂完蛋! 会不会因为要扳倒慕容垂,连他身负的秘密,苻融也一起抖露出来?反正他相信一件事,如果慕容垂倒下,那么下一个该倒霉的,就是他老人家了! 苻坚的身子,只是在微微颤抖。半晌才冷笑了一下:“好惊人的秘密!阳平公,在如此场合,你这样危言耸听,乱我大秦民心士气。寒天下英雄之心。这一切你见得好清楚,朕不如你!这些话,突然这样宣扬出来,你有何证据?其实这些证据,朕也大可不必来听!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丧心病狂的话语,不仅是对朕的宾徒侯的侮辱,更是是伤害我秦代两国之间的友谊!代国元武王正是法会贵宾……”说到这里苻坚一怔,转头向代国使者元武王拓跋厉鬼应该在的位置看去,那里专门留出的贵宾席位却是空空荡荡。法会进行当中,他满心肃穆,竟然没注意到这一点。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通报打扰。 微一错愕后他已经加倍愤怒的转向了苻融:“你到底是何居心!” 底下一阵声浪同时响起,但是又混杂而不可辨。但是看场中氐人权贵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都是不服气苻坚居然这么不给苻融面子,如此的偏向慕容垂!就算苻融举措鲁莽,今天也突然得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但是苻坚维护慕容垂,也太过分了一些吧!眼看苻融就要遭受雷霆之怒。不少人求恳的目光就投向了王猛。这个时候,也只有王猛能说上几句话了!王猛对投过来了目光,只是抱以微笑。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方知晓也是浑身发热,站在苻坚背后死死的看着场中变化。苻融到底会怎么做?下面就该是把金匮之盟的事情抖露出来了!这才是真正的生死关头!,自己真没想到苻融这么有种! 苻融毫不畏惧的对视着苻坚的目光,深深向自己的兄长行了一礼。抬起头来朗声道:“燕国吴王慕容垂和代王拓跋什翼犍亲订的金匮之盟,现就在怀素比丘之手!一切所谋,都载于此金匮之盟之上!天幸为弥勒宗所得!陛下,臣弟今ri直言,为的也是我大秦江山社稷!” 底下突然爆发出了一声整齐的惊呼,慕容垂一下就成了万人瞩目的焦点!接着每个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高台之上静静站立的怀素。大家刚才简直都忘了现在还是大秦难得的盛事,弥勒宗法后亲自主持的祈福法会当中! 方知晓更是觉得心头乱跳,咬牙切齿的看着怀素。现在就是一张纸,怎么样也不能当作真凭实据。难道你们真的指望这就能把慕容垂扳倒?哪怕没政治经验如他。也知道吴王这等人物,树大根深,有天下之望。如果苻坚还想招揽天下英雄,还想混一中原,就少不得这个已经成名数十年的吴王!特别在要用他分化燕国,统一北方的时候!他不是那么轻易能被扳倒的! 苻坚的目光也投向了怀素,有些深沉,也有些说不出口的怀疑。弥勒宗在燕国的地位他是深知。虽然这次为了渲染秦国已经是中原之主的气氛而千方百计邀请弥勒宗前来。但是他还是很jing惕不要让弥勒宗卷入秦国的朝野当中。仅仅弥勒宗在北中国百姓中的影响力,都让这一代雄主深自忌惮了!而偏偏弥勒宗还是卷了进来! 怀素淡淡微笑,洁白的容颜依然是那样的圣洁。她合十向苻坚一礼:“释子手中是有这么一份金匮之盟……当初燕主在吴王出奔之后,很是担心吴王在代国有所经营。正好释子要去代国闭关,燕主就托释子打听一下。方外之事本不是我出家人该关心的。但是各国之间如果攻杀不休,却也不是释子愿意所见……当然,如果天命所归,兴义师而吊民伐罪,却又另当别论……释子久居燕国。实不愿意看到燕代鲜卑同种之间有什么事情发生。赴代国之后,也少少的打听了一下,也是慈悲为怀……结果得到了这份金匮之盟。释子一向秘藏不予人知。至于为何释子手中有此物而为阳平公爷所知……释子实在就不知道了。” 苻坚猛的转头看向了苻融,苻融淡淡道:“陛下,臣弟封国即在北疆。臣弟在秦代边境居住了十年之久。代国虚实,也是陛下要臣弟一直留心的……所以才能知道金匮之盟在怀素比丘手中。比丘有大慈大悲之心,臣弟却不得不为我大秦着想!”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身姿若仙的怀素。慕容垂到底和代王定下了什么金匮之盟!难道真的如苻融所说,是一个倾覆秦国的大yin谋么?一份盟书,难道就能证明一切?苻坚到底会怎么做?而慕容垂又当如何自处? 方知晓已经紧张得满手都是热汗。怀素垂首念了一声佛号。而成了众矢之的的慕容垂,却骄傲的扬起了头。冷冷的谁也不看。 一片沉默,这个时候能说话的,只有苻坚。能做出决定的,也只有这个秦国第一人。 祈年殿外,安静得只能听见一片呼吸的声音。 苻坚突然打破了沉默,对着一直王猛微笑道:“景略,你怎么看?” 王猛回报的也是微笑:“陛下,您胸中有的是整个天下……鲜卑氐人,无非都是您的子民。天下英雄,无非都供你驱策……您认为过去的事情,就算是真的,还有什么意义?阳平公公忠体国,而宾徒侯,现在也只是我大秦臣子而已……” 又是一阵吸气的声音,没想到大秦国内三大势力中举足轻重的王猛。居然在这个时候帮慕容垂说话!姚苌抵长安以来一直和王猛走得很近,这位羌人大豪这时也是微笑点头。谁都看得出来,他是赞同王猛的意见!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场中情势变幻。等着苻坚做出最后决定。方知晓也没有料到。一直袖手旁观的王猛,这个时候居然站到了苻融的对立一面!他表了态,苻坚不能不考虑。当鲜卑势力和氐人势力对立的时候,王猛代表的汉人势力,这个意见就是举足轻重的! 他这样表态,到底是什么意思?方知晓隐隐约约似乎感到点什么。但是又有些头晕脑胀的抓不住头绪。他以为自己已经一切看得通透。但是实际还是复杂得他难以把握!鲜卑势力在秦国的突然崛起,王猛为代表的秦国这一重要势力,他一直以为是乐得看氐人势力和他们斗个不亦乐乎。但是现在却偏偏不是如他所想!难道王猛也如他揣测苻坚的心思一般,还是希望维持秦国国内各势力的平衡?不会为仅仅一份金匮之盟而变动正箭在弦上的伐燕大局?应该还是有什么的,可是他现在却偏偏抓不住头绪! 苻坚朗声一笑,猛的一摆手:“朕不看什么金匮之盟!吴王是我大秦的宾徒侯,朕只知道这个!司徒说得好,朕胸中有的只是整个天下。什么鲜卑人氐人,在朕眼中都是一般的。难道还要让慕容伟小儿,看朕的笑话么?阳平公,你是低看了朕,也低看了宾徒侯!祈福法会继续进行!” 苻坚果然还是包容了慕容垂!场中慕容子弟松开了紧张的神sè。互相对望一眼,在慕容垂的带领下,就要拜倒下来。苻融却冷冷道:“如果是为了天命七宝么?如果这其中牵扯的还有我们这些入主中原的民族,一直流传在我们中间的那个关于天命的神话呢?如果是吴王为的是将那天命翻转过来呢?陛下!” 才转过身子的苻坚猛的又转了过来,死死的看着神sèyin沉的苻融。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场中的氐人鲜卑人们这次连惊呼声都没有了。他们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苻融说的是什么,才让苻坚如此震惊! 王猛却袖着手,低低的,没有任何人听得见的低叹了一声:“天命……终于开始正式转动了……” 苻融一个字一个字,无比艰难而又无比郑重的道:“陛下,月华崅已经出世,就在我大秦长安。天命归属何方,就在当今之世。所以臣弟才不得不在今ri,做此惊人之言。为的也是我大秦基业,千秋万世!” 苻坚颤抖着声音,雄浑庄严的帝王气度,在这一刻像是一下无影无踪。他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一样,低声问道:“月华崅在何方?” 苻融的目光,投向了站在苻坚身后。一张脸板得有如寒霜一般的大秦第一勇士,死死的握着右拳的方知晓身上! 第一百零四章 天命在秦 第一百零四章 天命在秦 苻坚同样面如寒霜,目光缓缓的转了过来。这个一向气度雍容雄浑,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莫名信心和帝王风范的矮小丑陋的中年人。一双氐人特有的略略凹下去的眼睛,死死的钉在了方知晓的身上。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屏住了气息。 场中不是所有人都明白苻融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只要是各族的权贵,包括汉人重臣中稍稍有些学问的,谁不知道这个自从晋末天下崩毁之后。一直流传在中原的这个神话! 这个天命攸关的神话! 当每个民族,杀入中原。原来一直被他们这些边荒蛮族奉为神圣。被zhong yāng的那些汉人政权所征伐,所奴役,所羁縻,所运用,所调遣,所压榨的异族们。从来都对这个汉人所拥有的天下,所创建的文明,所秉承的天命仰之弥高。从大汉帝国以降,他们在强盛的时候可以在边境和这个汉人文明对抗,偶尔还冲进来掳掠,成为百年之患。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也能入主这片土地,役使比他们民族人数多十倍百倍的汉民。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也能秉承那些汉家天子从苍天得来延绵不绝的天命! 不知道何时起,他们这些民族已经开始流传起一个神话,远久得都让他们自己忘记了来历。这个天命,是可以变动的,是可以改过来的。而决定这玄之又玄的天命变化的关键。就是几百年之前,就被他们这些民族供为圣物,膜拜祭奠追随的那些据说可以改变天命的灵宝! 匈奴的贪狼璧。 鲜卑的白凤璋。 羌人的守宫环。 羯人的大火佩。 氐人的岁星斗。 这样的逆天灵宝,本来都应该在那些汉民手中。是他们的传承,是他们的依托。不知何所来,更不知其何所终。更不知为什么流传到了他们手中。几百年中,曾经强大的匈奴帝国被汉人的铁骑击溃了。大部分的族人远远向西逃去,不知道现在的存没。匈奴已经成了依附在汉人边塞之地的部落。不仅要为他们编户纳税,还要在数百年的时间里拿出一支支的jing装骑兵,为汉人帝国去镇压其他民族的叛乱。 东北的鲜卑,更是边荒的部落。他们以美貌闻名的女xing族人,是汉人权贵的玩物。他们要为汉人帝国镇守北疆的门户。羯人是最低贱的杂胡的聚合,连充当奴隶,都是最底层的那一种。和羌人源流相近的氐人,从后汉开始,就一次次的为了反抗残酷至极的压榨,一次次的在雍凉之地起事,一次次的被镇压下去。他们的部落被分化,被利用互相残杀。直到了近百年前,这些已经充塞于汉人帝国四野的这些民族,才看到这个民族在圣物流散之后,像是渐渐失去了他们天命的传承,渐渐衰弱下来,直到整个天下为他们这些异民族打开了全部门户! 哪个民族不像拥有这个富庶广大强盛的天下,成就他们民族的天命!数十万胡汉英雄舍死忘生的厮杀,汉人想死守他们的天命传承,而胡人想将这一切夺过来!天命已经变化,他们愿意为这一切赌上他们民族的未来! 数十万大军的互相杀伐,数百万各族子民死亡相望于路。匈奴最先奋起,击灭晋国主力,让他们远窜江表。匈奴刘氏更是雄心勃勃。对于当时在麾下征伐的羌、氐、羯各族更是强令他们将各族圣物交出。匈奴准备一洗百年颓风,掌握整个天下!除了羯人在无双英雄的石勒率领下,领兵于关东之地,隐然半du li的雄镇,拒不交出大火佩之外,羌人的守宫环,氐人的岁星斗,都汇于匈奴宫廷。刘氏自认为即将上承天命!匈奴麾下将东灭晋而北击鲜卑。成为千秋万世中原主宰! 结果匈奴还是一夕溃灭。羯人建立了后赵帝国。这些在当年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地位都是最低下的杂胡民族一下成为了又一个续起的主人。民族的荣光一下跃到了最高点。羯人斗将,天下闻名。大火佩似乎一下将这个民族变成了一个战斗民族。他们以残暴的武力将中原陷入血海当中。但是当匈奴皇帝被羯人俘虏之后。却发现,曾经汇聚于他们手中的三大灵宝再也不见了踪影!而氐人仅仅有大火佩于手中,能够重掌这个天命么?石勒豁达,并不以这个为意。而残暴绝伦的石虎后起继位之后。一边北击鲜卑,抢夺他们的白凤璋,一边又不知怎么听说那三大灵宝已经向河西流落。一再派遣大军攻伐河西诸凉国…… 谁知道战无不胜的羯人后赵帝国强军,竟然连连战败! 后赵竟然就这样飞速的崩塌了,整个羯人巨大的帝国就此灭国。而且整个民族都被杀伐几近。从此作为一个整体消失了踪影。渐渐又有风声传出来。天命的确是在剧烈的变动。但是这些逆天灵宝不可强求,只能自行汇聚。而牵引逆天灵宝汇聚,启动天命正式转动之机的。就是逆天七大灵宝当中。有右弼之号,已经在历史当中消失了数百年的月华崅!如果仅凭人力想逆天行事,只有在天威天意之下粉碎! 苻坚承命后赵以来,以氐人这么一个势力单薄的民族建立起帝国。天生雄才大略的他无时无刻不想成为千古一帝。他如何不想汇聚这些至少也代表了天命归属的圣物。但是氐人的岁星斗早已失踪。而过往的事情更让他对这些圣物不敢强求。但是白凤璋奔秦,让这位大帝也不知不觉有了些想法。谁知道,就在此时此刻,大秦各族权贵济济一堂,弥勒宗法后高台祈福之时。先是金匮之盟事发,接着就是苻融一下指出了月华崅已经应世,就在这个才夺得他大秦第一勇士尊号的方知晓手中! 空气近乎凝固了。 高台之上只有怀素神sè平静,低低的宣了一声佛号。苻坚面sè却比外面的冬ri还要寒冷。他一向豁达大度,对手下人推诚以待。也从不以小心眼监视揣测他们的举动。他一向认为,乱世成就功业,非豪杰心胸不能成事。虽然他也有意无意的在维持手下势力的平衡。但是总认为在他的心胸气度之下。底下各大势力是全心为其所用的。但是没想到,底下势力竟然已经如此成其水火!方知晓如果真的是月华崅应世之人,那么这个秘密,早就应该为苻融慕容垂,甚至无事不在算计掌握中的王猛所知晓。但是偏偏到了这个关头,他的亲弟弟为了不顾一切扳倒慕容垂,才捅了出来!月华崅命世,果然牵动的是天下英雄的命运,帝国的命运。真不知道对于他这个氐人帝王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更不用说这么突如其来的消息。背后背负着多少民族数百年的传承期待还有神话!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下意识的不敢面对! 方知晓同样的震惊,震惊得都没有了表情。事态发展到了如此地步,让他觉得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预想的控制。金匮之盟果然如他所想没有扳倒慕容垂。没有方方面面的因素配合。一个闻名天下的慕容垂不是那么容易倒下。他在大秦也开始初步有了自己的根基。下面就是看自己如何越飞越高。有慕容垂在他前面当着,在秦国要面对的风雨也小了许多。想在这个帝国生存下来,必须要有自己的根基。他的武勇和速捷军是一部分,在怀素和苻融对他的不怀好意,总有一天要下手的情况下,他也不得不选择王猛和慕容垂暂时作为自己的依靠。要知道,他已经不是初来之时那个满口脏话的混小子了! 但是没想到,苻融一下将月华崅就捅了了出来! 他在燕国一路逃亡而来的时候,月华崅的银光腾跃,创造的一切奇迹。早已为猎军所知道。对秦国这些大人物他也从来没敢幻想他们没有打听到这些消息。他们对自己的一系列拉拢,倾陷、利用,并不是因为他现在有的那点实力,还有武勇。而是更证明了他们知道他的来历,月华崅出现在他的手中。才让他这么快就卷入了长安的风风雨雨当中。 他更以为,只有三方势力平衡,才能保住他不被人进一步构陷。他面前的那些靠山或者挡箭牌不倒下。人家也一时不会向他下手,所以才那么卖力帮慕容家出头效力。为的也是他自己!如果他真的是那么奇货可居,那么按照那些对他手上那个什么月华崅打主意的各方面势力。也不会将消息散步,因为都想落入各自的手中,只要眼前关卡过了,随着自己地位稳固上升,就越来越有底气。经过这些ri子的磨练,他自以为对这种大人权贵心术已经有一定的掌握,没想到自己还是天真。 牵扯到权力斗争,就是你死我活。就是没有余地。就算自己破坏了苻融和怀素的安排。但是和慕容垂既然已经破脸。慕容垂为了依靠,必然要寻找和另一方王猛的联合。更有和两家都有渊源的他居中联合,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苻融已经将这个一直隐藏的秘密端出来,就是要和慕容家不死不休了!不然在秦国政坛上面,倒下的就是他! 自己才到秦国,投奔的就是慕容家,更有慕容秋这层关系。谁也不相信慕容垂不知道他手中有月华崅。如果他存心隐瞒这个消息,加上刚才才出现的金匮之盟。慕容垂到底是什么居心,难道还没有人知道么?自己身怀这样的重宝。究竟会遭遇怎样的命运?苻融就算没有得到月华崅,不能遂行他也许有的掌控命运的野心。但是只要慕容垂倒下,他还是氐人帝国地位尊贵,举足轻重的阳平公! 自己为什么总是这样的想当然,这样的天真?这个时候,自己还可以指望谁,还可以依靠谁,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不自觉的,方知晓避开了苻坚的眼光,不是因为懦弱,也不是惧怕即将到来的事情。他扫视了怀素一眼。突然有些好奇这是不是怀素和苻融计议好的事情。看到的却是怀素淡然平静的目光。再看看王猛,这位总是显得高深莫测的司徒大人还是一脸淡淡的微笑。仿佛身边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再向北望去,那里的高台云烟缭绕。看不到上面的人影。 命运既然带他到了这里,经历了那么些jing彩的事情。那么所有后续而来的,自己早就做好准备欣然接受。这样的人生,虽然跌宕而激烈。 但是,自己喜欢。 一片沉寂当中,苻坚的声音沉沉的响起:“方校尉,果然如阳平公所说?” 方知晓坦然一笑:“不错。” 苻坚语调冰冷,缓缓向他进迫了一步。另外三校尉甲叶响亮,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三道不同的目光投在方知晓的身上。有的贪婪,有的凶狠,更有的复杂得不知道是什么。方知晓沉静一下,缓缓单膝按剑跪了下来。 苻坚只是冷冷道:“为什么不禀报给朕?为什么要隐瞒?”他丝毫没有想问苻融如何得知这一切消息的意思。在这样的奇宝现世的当口。一切其他的事情都变得不如何重要了。 方知晓迎着他的目光,脑海当中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念头。各种各样的回答方法此起彼伏,却没有一个合适的。也只有一直开口不说话。空气在这一刻沉闷得简直就要爆炸,苻坚得脸sè也越来越yin沉。帝王一怒的气度,震慑得场中每个人似乎都想俯下身子。啪得一声,一个小黄门手中的仪仗鼓吹,已经吓得落下地来。而伏在另一侧还没有起来的慕容家上下,同样也是脸sè一片铁青。 就看苻坚身子开始抖动起来,右手缓缓扬起,似乎要下达什么命令的时候。寂静的祈年殿当中突然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方校尉的所作所为,都是臣的意思!” 又是一座皆惊。苻坚都有些震愕的转过头去。他身后本来说完话就一无表情的苻融也是满脸惊讶的神sè。底下本来屏息静气的大秦百官一阵低声喧哗。今天的这场祈福法会事件百出,已经让他们目迷五彩,再也摸不清头绪。王猛又突然挺身而出,这个时候为方知晓说话,等于就是为慕容垂说话。王猛和苻融一向面上关系极好,几次领兵出征,都不顾苻坚对氐人宗室的忌惮。奏请苻融随征,震慑氐人兵将。这个时候眼见苻融一心要扳倒慕容垂,却站了出来保方知晓他们!天命重宝的神话,虽然不少人早就知道。但是作为在下位的臣资,关心天命重宝的归属,正是犯大忌讳的事情。王猛虽然位高权重,但是明显表明态度自己已经深深卷入其中,而且还是他的意思指示。这位秦国智囊,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少汉官已经身子一软,他们在秦国为官,虽然苻坚宽仁。但是汉人置身于少数民族的政权,本来就顾忌良多,小心jing惕。都靠着王猛这个大靠山。谁知道他这一开口,就是这样的大事。谁也不知道,这次祈福法会,因为这样此起彼伏的变故,到底会变成怎样大的一场风cháo!喧哗声由低变高,一时间竟然变成了大声的嘈杂。王猛淡淡的扫视全场一眼,所有人才闭上了嘴。凝神静气的等着事态朝下发展。 王猛上前几步,他身边的姚苌面sè沉冷,这个时候却和王猛保持了距离。神sè深沉已极,也不知道这个羌人大豪这个时候到底在想的什么。 王猛行了一礼,朗声道:“陛下,你认为天命如此浩渺之事,人力究竟可为否?” 苻坚的回答极快:“尽人事,听天命可矣!上天无亲,唯贤是视。朕不是不问苍生问鬼神之人!” 王猛又朗声而言:“然则气数之说,陛下又以为如何?圣人神道设教。无非凝聚民心士气。陛下祈福法会之举,也不过若此。天命重宝传说,由来已久,但是晋末崩坏以来。这气数转移不休,天命正在更易之中。陛下所作所为,正为的是天下。问心从无所愧。若耽于这个传说,又将如何?” 苻坚缓缓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欣赏。却并没有说话。 王猛回顾众臣,看也不看苻坚身后苻融的目光,大声道:“月华崅确已现世!人事天命,本来就互为表里。不是我大秦上下一心,气运勃勃。这天命重宝,怎会现世,又怎会汇聚于我长安之中?我大秦虽然眼看已经要是极盛气象,但是若以为天命重宝已经归于我手,怡然自得。而对天命无敬畏之心,如匈奴前汉之沉迷,如后赵羯人之强求。不过也是转瞬崩塌灭国的命运!臣早已得知方校尉所告一切,却秘之不陈。无非是想我大秦上下不要失这勃勃之气,这惕惕之心而已!若有一二小臣,趁此借之上下播弄。天命重宝现世不是我大秦之福,而是我大秦之祸! 我等只要敬天畏命,努力尽我等人事可也。月华崅随方校尉来我长安,本来就是鬼神默运之机,随着我大秦气数气象上升,自然又鼎革故事发生。非我等可以强求!阳平公所为自然是一心为公。此祈福法会也是可以借之昭告天下,天命变化之机在我大秦长安现世。而我大秦却不以为恃,仅仅深怀敬畏而已。连方校尉这等应命之人都匍匐我大帝身下。天下还有何等英雄不能为陛下所用……而不能因一二小事,寒天下英雄之心,堕我大秦勃勃之气。若陛下要追究欺君之罪,我王景略一人承当可也!” 一席话说得斩钉截铁,满席风生。跪在那里的方知晓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想些什么了。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是那个虽然容纳了他,提拔了他,却一直淡淡的和自己保持距离的王猛,一下将他所有责任都承担了过来。而且隐然和慕容垂连成了一气。和苻融的意见完全保持对立! 他的话也让他有些模糊。他一直虽然身怀着月华崅,而且还有一段时间保有过白凤璋。也曾经感受经历了那么多不可理解的神奇事情。但是他总是怀疑,这个天命变化的重宝到底是什么。真的能改变气数命运么?小到一个人,大到这样一个民族国家?到底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是命运的播弄,还是因为自己的努力?自己真的是背负着这个天下变化的关键,还是一个被传说命运所折腾的微不足道的人而已? 到底是人事,还是天命? 一向缺乏哲学思考能力的方知晓无法回答这个多少前贤都终其一生思考不出来的问题。这点迷惑他也转眼就抛开,至少他面前面对的还是关系着他自己现在存亡的问题。哪怕成为了大秦第一勇士,他的命运还是要由人来决定! 苻坚缓缓的转过了头来,看着垂首在他面前的方知晓。沉声道:“呈给朕看!” 方知晓一顿,慢慢的站了起来,摘下了无论何时都在自己手上密密缠绕的布条。所有人的气息都屏住了,连苻坚的瞳孔都有些放大。布条慢慢的垂落了下来,就见方知晓的手心里一点温润的银光突然显现了出来。那银光如活物一般流溢着滚动着,虽然微弱,但是却偏偏映照得祈年殿中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层月辉的颜sè。那银光所影响的范围和它光照的强度完全不成正比。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看到这个银光都忍不住腿一软跪了下来。而苻坚的脸sè却越来越严肃。方知晓举着自己右手,这个时候也是脑海一片混乱,不知道到底在想着什么。和苻坚对立良久,终于知道现在自己该做些什么。双膝屈下,朝苻坚深深拜倒。 王猛站在殿下,朗声道:“拜!”整个祈年殿所有人,甚至包括身份超然的怀素,都拜了下来。只有苻坚昂然站在那里,目光有些狂热。这片安静在银光的跳动中持续了很久很久。 最后只听见苻坚的一声大吼:“天命在秦!” 第一百零五章 激荡 第一百零五章 激荡 祈年殿那边的风云变幻,慕容秋自然是丝毫也不知晓。她就在一片庄严神圣的气氛当中,白袍赤足,披散着金sè的头发,在北宫祭坛上为氐人的民族祭告天地。周围香烟弥漫。大捆大捆采自河西星宿海的建木和来自代国草原上的天极草堆放在一起,雄雄的燃烧。浓烈的香气夹杂着白烟将这座两层高的祭坛完全笼罩。 烟气中的慕容秋,就是地下的圣女。 周围全是氐人的祭祀,更远处jing备的盛装的氐人擒生军的卫士。远处是佛号声悠扬。整个长安宫城,甚至整个秦帝国,在这一刻就笼罩在一片宗教气氛当中。 这个小小的部落,已经崛起发展成为一个庞然大物。在一群雄才大略的君主谋士武将的率领下,就要向整个天下席卷而去。而她在这一刻,就要为这个氐人的帝国祈祷,为这个帝国的前程祝福,祈求这个帝国在上天的眷顾下千秋万世,成为大地的主人。 她的家族现在是这个帝国的臣子,她的妹妹和弟弟是这个帝国君王的爱宠。她最牵挂的那个人,现在是这个帝国的第一勇士。命运奇妙的一转折,已经让她和这个帝国分不开了。仅仅在一年之前,她还要为和这个帝国征战的自己族人祝福! 不过过去的一切,慕容秋早就不愿意去想。她现在知道自己的职责,因为自己的美貌和圣洁,还有高贵的血统,还有随她而来的白凤璋。她在任何地方,都只是一个偶像。而且还要为自己家族的命运努力。她自己的想法愿望,没有一样是值得重视的。 而她自己,也早已认命。 那段穿越千里的经历,那个黑黑的青年放肆而生机勃勃的笑容,两人在城头的一凝视。倒回谷在雄雄的火光中短暂相拥……都已经成了破碎的光影。或者是她心底最深处的回忆。她在来长安的路上,也曾经幻想过也许方知晓会看在她的面子上,忠心的为慕容家服务,而她的父亲,也许会将她送给方知晓?但是他们两人所背负的命运,注定了这只是一场幻梦。他是月华崅的应命之人,是天下瞩目的中心,是人们争夺的对象,而自己,也越来越象是白凤璋的象征。在这个对天命孜孜以求的乱世,无论多么虚无缥缈的象征,都成了人们争夺厮杀的对象。 方知晓从那道银光在夜空中,在慕容宙的大军面前冲天而起的时候。就注定了他在这个乱世当中的命运。而她从一冠上慕容这个姓氏,也早已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经历得越多,越知道人生最多的就是一种无可奈何。 而那些被人们所争夺,所追求的天命,到了最后,是不是发现也还是一场无可奈何的美梦? 低沉的吟唱中,一直垂首的慕容秋诚心静气,在心中喃喃的虔诚祷告。至于她真正希望上天能够保佑的对象是谁,似乎也不必问了。 胸口的白凤璋突然一下微热。让身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的慕容秋悚然一惊。突然又一些破碎的画面涌入她的脑海。却转瞬即逝。她悚然一惊,蓦然抬头。周围仍然是一片宁静,奇服高冠的氐人散步在她的左右,都在专心虔诚的匍匐礼拜。向南望去,祈年殿方向也只能看到一团团的白烟。 胸口的白凤璋微微流动着七彩的光芒,就如以前呼应方知晓的月华崅一般。 知晓那里,又出什么事情了? 祈年殿当中,苻坚那一声大吼的余音仍然在四处轰响。 满地都是跪伏的大秦jing英。而方知晓手中的那团银光,就在苻坚的眼前如此真实的闪现。这个承天命而降生的人,就跪在苻坚的面前! 就连怀素,也在高台之上合十垂首。这么大的一个祈年殿,现在就只能听见苻坚大步走来走去的声音。脚步沉重而急促,似乎正说明了他现在心情有多激动。 方知晓跪伏在地上,浑身都是冷汗。他再没想到今天自己的大秘密就这样被拆穿。一下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刚才他是被震愕得短暂的失去了判断的能力。现在这一刻满手心都是湿冷的冷汗。脑子却恢复了镇静,翻来覆去的考虑现在变化到了极处的形式。 苻融看来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干脆推给他大哥。如果将慕容垂捆在这个要窃天命行事的招牌上,怎么样也要扳倒了这个鲜卑大敌。他自从那次夜探,已经知道了苻坚作为一个氐人权贵,对鲜卑这个大族涌入秦国的忌惮。没想到却忌惮到了这种地步!不惜完全在祈福法会上,和慕容垂扯破脸倒也罢了。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得罪王猛罩着的方知晓,一副顺便也要将王猛拉下水的样子! 苻融难道在他一向平稳雍容温和的气度后面,是这么一个躁狂的xing子么?还是想借此出头,奠定他作为氐人权贵势力代言人的身份? 至于怀素,今天表现得倒是出奇的老实,好像就是来讲经超度的。一副圣女模样。跟苻融关系撇得再清也没有了。或者自己扫掉了那些代人死士,就让这狐狸jing死了心了? 最让他难以琢磨的还是王猛,他早就明里暗里向自己表示过无数次,坚决不参与他和慕容家对抗苻融的事情。在自己一下被推上风口浪尖的时候。站出来旗帜鲜明的支持他的,倒是王猛这人!难道他不怕得罪苻融?苻融背后是整个帝国的氐人权贵。这么站在他的对立面,难道王猛真的以为自己地位稳固得已经可以不怕一切?难道他不会被秦主苻坚认为也是有野心,至少也太跋扈了? 这些其实都是可以以后慢慢考虑的事情。现在真正关系着自己命运的,是面前这个矮小丑陋的秦主苻坚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他太知道自己手上这个月华崅在这个时代代表着什么了。引领天命七宝汇聚的关键。而传说天命七宝就可以改易天命。对于每一个志在天下的人物,这都是必争的东西。而他的命运就是因为这个月华崅而变得永远在风口浪尖!自己对着秦主隐瞒了这些东西。而自己还隐隐和慕容垂站在一起,至少自己来秦之前最先投奔的是慕容垂。为什么苻融他们都知道了这些东西,自己却为什么不向苻坚禀报?就算王猛替自己一力出头。但是苻坚仍然有一万个理由来处置自己,来将月华崅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王猛的话他也明白,赌的就是苻坚那雄阔的帝王气度还有英雄气概。如果苻坚真的认为自己是天命所归,那么方知晓来奔秦国就是象征,而且也为他所用。这种天命之说,强求不来。只能顺之行事,看方知晓究竟能将天命汇聚改变到哪一步! 但是这个被各族所信仰追寻的圣物,掌握在他这个一个汉人血统的手中。作为一个少数民族的帝王,就算气量再大,难道能放下心来? 在他手心又是隐隐的刺痛感觉传来,虽然微弱但是一直深入骨髓。体内气息鼓动,流转飞快。那种曾经经历过的yin冷气息隐隐还夹杂其中。让他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声。左右两道电一般凌厉的目光投了过来,凭感觉也知道就是离自己最近的苻登和姚敌两人。两人jing神气机牢牢的锁住他,一副全力戒备的样子。看来都是担心他这个新鲜出炉的大秦第一勇士走投无路的时候暴起发难。他微微抬头,奇怪沮渠蒙敌怎么没有举动,却奇怪的发现这个高大的汉子一脸默然,外表毫无动静。但是自己却能奇异的感到,沮渠蒙敌也在蓄力鼓劲。但是方向不是冲着自己,却是冲着苻坚那里!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他暗暗下定决心,如果苻坚要对付自己,那么自己一定会拼一个痛快,他可没有任人宰割的爱好! 妈妈的,贼老天,就不让老子有一天好ri子过!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苻坚身上,祈年殿中一片粗重的喘息声音。都是紧张的人们情不自禁的发出了。那团银光仍然在幽幽闪动。天命的确已经现于秦国,但是一出现就牵扯了大秦现在举足轻重的三大势力,谁也说不出这天命到底对于大秦来说是福是祸! 只听见苻坚一声朗笑,大喝道:“都起来!” 哗啦一声,所有人都参差不齐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连方知晓都在苻登和姚敌的戒备下站起。看到的却是苻坚一脸自信的笑容。再看看慕容家那几个人的脸sè,都是一脸铁青,慕容楷更是一脸死灰。估计自己也和他们差不多。苻坚身后的苻融,却平静得很,似乎这场风波不是他掀起来的。 苻坚缓缓摇头:“你们都把朕当何人了!还是司徒大人说得对。天命如果在秦,那么就顺天行事,天命如果不在秦,那么强求也没有用。但是方校尉来奔,已经说明了天命至少是从我大秦最先开始变动!朕实欣慰,这十年以来,不负列祖列宗!”他仰头向天,状似无限感慨。这个时候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不知道这位帝王下面到底要说什么! 在整个秦国,虽然苻坚放手让底下的人们施为。外界更容易注意到王猛、邓羌、姚苌、苻融等人的光芒。但是能让这么多龙骧虎贲之士在他手下甘心所用,现在更增添了名震天下的曾经大燕吴王慕容垂。能驾驭这么多豪杰之士,却更说明了这位大秦帝王的气度胸襟和才具!他才是整个大秦帝国之魂。是氐人崛起的象征。虽然大家都知道他的气量,但是这件突然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重大。关系着整个天下!而且仅仅是国内三大势力之间的纷争,就要在他一眼当中做出决断,怎么能不让所有人屏气凝神,战战兢兢的等候着他的决断! 方知晓立在那里,体内气息越转越快,但是却勇敢的抬头看着苻坚。男子汉大丈夫,事到临头,有什么好逃避的,有什么好害怕的?既然自己已经选择了投身在这场漩涡当中。那么等会不是雨过天晴,就是杀个痛快!至于在家中的祖月他们,既然选择跟着他这个家主,也要接受跟着他的一切命运! 苻坚一摆手:“宾徒侯的事情,今后谁也不许再提!朕既然说了宾徒侯是我大秦臣子,这样的话难道还要朕说第二遍?今后谁再提宾徒侯的事情,再进什么言。朕自然知道该怎么对付进言的人!氐羌汉鲜卑,在大秦就是一体!” 顿时就听见慕容家上下山呼万岁之声,匍匐拜倒。眼尖的还可以看见慕容垂眼角不知道是不是挤出的泪水。不过那些慕容家子弟,可是发自内心的松了一口气,万岁声也喊得加倍的响亮。苻坚转身走下台阶,将慕容垂亲手扶起。微笑道:“宾徒侯,朕不仅不追究你,而且要重用你!在朕手中,你是要当作国士来用!现在河西纷乱,你又入居长安已久。河西只靠姚苌一人镇抚朕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我大秦马上要空国而东!你可率领鲜卑健儿,领护河西军事的名义,为朕出镇金城南安诸郡,大秦后方基业,我一以委托卿于姚苌!” 王猛身边的姚苌也同时拜倒,口称万岁不止。慕容垂又要拜倒,却被苻坚扶住。就见慕容垂已经满是感激涕零的神sè:“陛下圣德,臣慕容家如何可报!河西之事,臣必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河西有半点变故上烦圣宸,臣自然将这头颅函封军前!” 底下顿时又是一片万岁的声音。但是人人都是心中有数。慕容垂毕竟失去了可以领兵参与灭燕的机会!他一度是最有力的人选之一。虽然苻坚没有追究金匮之盟的事情,也没有追问他的忠心。但是毕竟还是将他放到了河西。如果说苻融担心慕容垂的话,那么他的目的好歹也达到了一部分。周围氐人权贵,都是一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苻坚一笑转身,看着神sè自若的王猛:“司徒……如果朕没有你,可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你的处置都没有错,如朕所想一样。不愧是我大秦柱石!我君臣始终,就是要给天下开创一番大事业出来!伐燕之举,将由司徒挂帅领军,率领我大秦百万虎贲,越函谷而东,席卷中原!朕于你有厚望,卿也必然不会负朕!” 在王猛恭谨的拜下的时候,底下却是一片喧哗的声音再也遏制不住。今ri苻坚终于宣布了伐燕大计,而且这灭燕统帅高位也被他宣布,终于落在了王猛头上。氐人的名臣重将苻坚没有选择,鲜卑新起的势力也被发配到了河西。大秦因为灭燕而暗中涌动的争斗今ri终于为苻坚一人而决。从今而后,在可以预见的将来,王猛就是大秦第一人! 站在那里的方知晓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体内的气息翻滚得越来越剧烈,手心的刺痛感觉也越来越强烈。虽然强忍着没有出声。但是那一闪的灵机,却早不见了踪影,再也抓不住了。他身边的苻登已经将不敢相信的目光投向了他的主子苻融。顺着看过去,苻融却是神情悠闲,似乎苻坚宣布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就算慕容垂被赦免,而王猛一跃而成大秦第一人,似乎都不在他的意下。只是看着王猛,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底下喧哗之声未了,苻坚早就转身走向了方知晓,冷冷的看着他钦点的大秦第一勇士。沉默良久,才低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语声如铁,吓得方知晓身后的姚敌和苻登一下就跪了下去,只有方知晓仍然倔强的站着。这个时候他也发了xing子,管后面的命运是什么,反正老子绝不开口求饶! 场中诸人也都看着方知晓,所有人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当活生生的传说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这种震撼反而让他们下意识的不敢去深思。反而去关注起慕容垂和王猛苻融他们的问题去了。当苻坚料理完其他事情,所有人的目光才转了过来。气氛变得比刚才还要凝重深沉。毕竟那团银光还在方知晓手中闪烁,而他身上背负的,就是各个民族数百年来的传承和寄托! 祈年殿中,一下多了一种超现实的气息。或者说,一种古老而深沉的气息。仿佛数百年就凝聚在这一刻。仿佛百年来无数民族的英雄争夺厮杀所追求的东西就在眼前。祈福法会的香烟就在四处缭绕,高处还站着一个颜sè如玉的弥勒宗法后。烟气中银光闪动,温润如有生命一般。在很多人眼中,这一刻已经不类人间。 而昂然而立的方知晓,似乎就是天命的象征。 苻坚冷冷的开口了:“你和圣女一起奔秦,在后土祭坛见朕之时,为何不说?如果不是今ri阳平公开口,你还想瞒朕到几时?月华崅何时在你手中,又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方知晓对视着他的目光:“臣哪知天命之事!手上异象莫名而来,臣本来学问就没什么,哪里搞得清楚是什么事情?司徒大人发现,只是叮嘱臣要保密而已。臣也只知道是大秦的臣子而已!”这个时候的方知晓,早就不是原来鲁莽的样子,虽然豪爽依旧。但是应对对答,已经很有些风采。这一席话不卑不亢,既顺着王猛的话往下说,也没有一副被苻坚威风压倒的样子,省得被这位重英雄的秦主小瞧。一席话一说,顿时让不少人刮目相看。佩服他的镇定。谁也不知道他现在满脊背的都是冷汗。 苻坚微微点头沉吟,目光在他手中那团银光上再也转不开了。想触碰一下却又象是忌惮着什么。目光越来越深沉,直到整个人都出神了。他喃喃道:“难道真的是上天借着这个年轻人,将天命展示给朕?将天命交付给朕?朕一生孜孜以求的东西,就这么在朕面前了?朕该怎么做?才能不负这个天命?” 他突然转头,看着一直冷眼旁观的高处怀素:“比丘,天命真的归秦了么?朕是否就是承受天命之人?” 怀素淡淡微笑,一脸圣洁。仿佛这凡尘俗世他们的争斗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她沉默良久,带动得整个祈年殿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她眼睛波光流动,深深的看了方知晓一眼。里面深意变幻,流光溢彩,让方知晓心都忍不住停跳一拍。方知晓敢拿自己小**打赌,怀素偷偷的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天命之说,流传这么久,又这么缥缈。既然方校尉已经是大秦之人,陛下为什么不耐心点看呢?王司徒的话怀素深以为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陛下若是强求,焉知匈奴刘氏之事,后汉石虎之事,不现于现在的长安?” 苻坚猛的点头,似乎下定了最后决心,盯着方知晓大声道:“好!朕就看着!现在你方知晓就是越骑军校尉兼领我大秦龙卫军左部校尉。随侍朕之身边。天命七宝既然因月华崅而汇聚,那么朕就看你怎样将天命七宝汇聚在秦国。承天命而降之人,朕依然得而臣之,方知晓,你做给朕看!” 啊!?方知晓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自己得到这么一个处置。头脑一下晕晕乎乎的。但是下意识的就拜了下去:“万岁万岁万万岁!”真是没有想到,苻坚的气量之大竟然如此,这才是真正的豪杰心胸! 底下的喧哗声更是不可遏制的又一次响起。直到王猛扬起手来大声道:“诸臣还不恭贺陛下?天命在秦!” 山呼舞拜的声音才刚刚响起,苻坚正傲然立在当场。这个时候,从祈年殿背面。慕容秋所在的祭坛一侧,却爆发出了更大的喊杀之声! 兵刃交击,人垂死惨叫之声,如此清晰的一直传到了祈年殿中! 又是怎样的变故? 第一百零六章 乱起 第一百零六章 乱起 慕容秋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能在大秦宫禁之上,在氐人最庄严神圣的祭坛之上。看到这一副场面! 祭坛位于秦宫之北。历代纷乱焚烧杀戮。早已是汉代时巨大的宫禁减小了大部分的规模。这座祭坛北接上林苑,南面远处才是宫禁的宫墙。但是一路可通。龙卫军和三辅八军总会轮流在这里值守。祭祀之地自然没有其他建筑掺杂。周围一片空旷。只有背面上林苑莽莽苍苍。夜里偶尔还会听到野兽的嚎叫。虽然荒僻,但是这里毕竟是在秦宫之侧。 现在又正是秦人最庄严的祭天仪式当中,数百擒生军将士拱卫在侧的时候! 当第一声喊杀声响起的时候,她就在祭坛之前抬起了头,茫然的转身向下望去。周围的祭祀们还在虔诚的匍匐祷告。在慕容秋蓝sè的眼眸里,就看见上林苑里,朝外抛shè出了一层层的箭雨! 肃立在祭坛周围的擒生军那些剽悍凶狠的官兵,哼也不哼的就大片的波翻浪裂般的倒下。发shè出来的箭雨不仅密集,而且jing准。有的箭支上还带着骨哨,破空而来就是凄厉如狼吼鹰啼一般的声音! 接着就是大群大群的穿着皮袍,没有披甲,头上戴着各种各样兽皮帽的粗壮武士从林中涌了出来,手中是各sè各样的兵刃。呼啸狂喊着扑来!台下数百擒生军残部在他们都队正的指挥下,大喊着反应过来。论起剽悍耐战,他们大概也是大秦三辅八军第一。虽然遭受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他们也不敢相信在大秦宫禁之侧突然出现了这种场面。但是还是很快反应过来,队伍开始忙乱的互相靠拢。试图组成矛阵阻挡他们的冲击。 祭坛之上就是大秦的圣女,还是才落于大秦手中的天命重宝!万一有失,从擒生军苻登开始,到他们下面最基层的锐卒,就要面对秦主苻坚的震怒! 对面那些武士的面貌已经清晰可见,每人脸上都有深长的刀疤。发出悠长凶狠的喊叫。正是代人武士的象征!为什么,为什么会在大秦最腹心的地方,出现这么多的代人武士?这简直就像是一场最荒诞最不可思议的梦一样! 矛阵还未组成完毕,箭雨却加倍的密集了。执行仪仗任务的这数百擒生军没有携带盾牌,也没有携带弓箭。前排才组成阵列,就被抛shè过来的箭雨shè得七零八落。军官已经满头大汗,厉声呼喊着后排上前去填补空隙。左右奔来的部属快快靠拢!装备不全的他们,只有组成方阵,才能应付这至少有数百人的代人武士的扑击! 满天箭雨呼啸声中,其中一声却是加倍响亮,破空之声也是分外的凌厉!居于阵中的一名大声指挥的擒生军队正军官,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这支长箭从大张的嘴中穿入,箭镞一下就从它脑后突了出来!指挥部署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与此同时,第一排冲近的代人武士,挥舞着长大的巨剑,一下撞在了擒生军凌乱的正面之上!巨大的动量,似乎一下就将擒生军残部的正面完全撞开!喊杀声在这一刻到了最高的时候,祭坛上下左右,一下就被这撕心裂肺的喊杀声完全包围! 祭坛之上的祭祀们也慌乱了起来,自然的聚成了一团,已经有流箭向这里招呼。这些祭祀们也同样惨叫着纷纷倒下。不少忠于职守的祭祀们张开双手挡在了他们大秦圣女之前。慕容秋惶急的左右四顾,大家都明白,虽然这里是大秦腹心之地。但是变起仓促,这些涌来的代人武士几乎立刻能够淹没他们,其余秦军卫士集中在宫禁左右,反应奔来也是要一两刻的时间。而这个时候,已经足够他们杀上高台了!台下就见代人武士还在不断的向外涌出。天知道他们怎么在这上林苑中隐藏了这么许多。队列中间已经有一面鹰头大旗唯恐不够招摇的扬起。鹰旗下的人物似曾相识。是一个高大轻捷的汉子,穿着一身白熊皮披风,头戴鹰头鉄盔,手中一柄大钺寒光闪烁,一口长弓就负在他的背后。正是和方知晓在勇士大会上曾经打得天昏地暗的秦国贵宾,代国元武王,代人订盟使者,草原之鹫拓跋厉鬼! 为什么在此时此地,他会出现在这里?也只有他,能从随他而来得代人使团当中动用这么多亲信的武士。但是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为什么冒着和秦国翻脸的危险? 拓跋厉鬼早就越过了正在前面厮杀的武士,一头撞进了擒生军当中。大钺挥过,当着披靡。擒生军的惨叫声压过了一切。人群当中就见他高高跃起,一下从擒生军的残部兵刃飞也似的掠过。有些人想朝他击刺,将这支草原之鹫shè落。但是拓跋厉鬼在空中身形变化如神。大钺几次交击,已经在空中割倒了几个擒生军士兵。借力之下,就看见他身形如电一般的shè来。目光到处,远远的就和慕容秋的眼神撞上。在他的眼光当中,竟然是说不出的疯狂热切!死死的盯在了慕容秋挂在胸前的那块白凤璋之上! 慕容秋握住白凤璋,骄傲的抬起头,迎着这位代人年轻大豪的目光。 知晓,你现在在那里? 祈年殿中,这时也是一片惊呼哄乱!护卫苻坚的四大护卫,包括方知晓在内,都一下拔出了兵刃!龙卫军已经奔上殿角宫墙之上向外瞭望。数百甲士已经朝苻坚身边集中,长矛如林,一下将他拱卫在其中! 不少前来观礼的文官已经吓得腿一软坐在地上。不少人更是惊呼乱叫。包括苻坚在内,不少人的目光都一下投向了明显已经不知所措的苻融。秦国氐人五公之乱的前鉴在前,有能力发动宫禁变乱的也只有这位阳平公。而且变乱发起的地方,就是他的家奴苻登统帅的擒生军所在的方向! 殿内已经乱作一团,龙卫军统帅一位苻姓校尉已经大步走向苻坚身后的苻登,伸手就去抓他手中兵刃,苻登已经脸sè有如死灰。垂首不语。纷乱之中方知晓头脑已经乱做一团。今ri的情势发展,不仅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之外,而且简直想也不敢想! 代人死士已经被他打发干净。自己身负月华崅的命运已经暴露。苻融如此扯破脸进言。可以知道他在没有代人死士作乱的情况下只能孤注一掷。可是偏偏大乱还是如期发动!看苻融和苻登脸sè就知道这也是他们预料之外,哪里又来的这些人作乱,到底为的是什么?他脑海中似乎有些火花在闪动,不自觉的向高台之上安静如常的怀素看去。看到的却是她脸上不可琢磨的表情。正在这最哄乱的时候,就听见宫墙之上龙卫军兵士的大喊:“是代人作乱!直奔祭坛而去!我看见了拓跋厉鬼的鹰旗!是代人元武王拓跋厉鬼作乱!” 怎么会是拓跋厉鬼?方知晓握着长剑心思飞快转动,突然之间,他的目光在全场当中扫视一眼,看到了苻融,看到了王猛,看到了慕容垂,看到了怀素。一下他似乎就明白了今ri这翻滚变幻波荡不休的种种事情背后的脉络,虽然还有很多细节要求证,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明白了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果然天命和现实的国运势力混杂在一起,竟然是如此的深不可测!转眼之间他的心思却又转到了慕容秋身上。 秋儿危险了!拓跋厉鬼的目标,完全就是她! 在这一刻,他手心全是热汗,双目也一下充血。拓跋厉鬼,你什么人主意不好打,打老子女人的主意! 这一刻,他可是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决定将慕容秋抛在脑后的事情了。 场中这个时候却是王猛和慕容垂在高呼:“大家不要乱!这是我大秦腹心之地,代人作乱,不过小事,惊了宫禁却是大罪!自有陛下调度安排,慌什么!” 王猛神sè更是出奇的严肃,他扫视了台上不以为意的怀素一眼。断然转过头来道:“陛下,拓跋厉鬼为的是鲜卑人的白凤璋,除了抢夺这个。他更是想离间我大秦和拓跋什翼犍的关系,秦代紧张,正好可以牵制我大秦伐燕大计。当今就要果断平乱,擒拿拓跋厉鬼!” 苻坚点头,满是欣赏的表情。大喝一声:“苻当何在?” 大秦三辅八军的总帅苻登立即大步出列:“臣在!”这位大秦重将早就呼呼直喘粗气。他负责jing备的宫禁居然除了这种大事,让他当时自杀的心都有。一边答应苻坚的召唤,一边恨恨的直盯着苻登。这小子的擒生军那里,居然敢出这样的大事! 号角在这一刻也在苍凉的响起,调动四处jing戒的成千八军将士往援。龙卫军却一步也不动,这个时候,必须确保大秦之主的安全! 方知晓却大喊一声:“来不及了!陛下,代人速战速走,就是要抢夺白凤璋,来不及整军过去了!” 苻坚一怔,当即就点头,指着方知晓道:“你去!既然你背负天命,汇聚七宝。那么就将白凤璋保下来给朕看!” 话音才落,方知晓就一声呼啸,握着手中长剑从人群当中直冲而过。不少人投过来的眼光都很异样,他居然要单枪匹马的去加入战团!也不等部队集结! 眼看着方知晓头也不回的从祈年殿北门一冲而出,苻坚回头就看着脸sè死灰的苻登。大声道:“把剑还给他!”龙卫军校尉闻声就将剑交出。苻登握在手中,抬头不敢相信的看着苻坚。苻坚冷冷道:“擒生军是你带的,朕也要你把这个面子找回来。把局面给朕收拾干净,保不住方校尉的命,你也不用回来了!” 第一百零七章 好胆别走 第一百零七章 好胆别走 沿着祭坛的玉石台阶向上,一路都是尸首,都是血迹!擒生军将士拼命的想阻挡在拓跋厉鬼前面。有些士兵已经无视了他们正面还对着那么多如狼似虎的代人武士,掉头拼命的就想去阻截从他们头顶越过的拓跋厉鬼! 但是,没有人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人的尸体翻翻滚滚的从台阶两侧落下。拓跋厉鬼的大钺如闪电般耀亮了每个人的眼睛。无数支兵刃向他递过来,但是他的回击总是更快更狠!擒生军这些残军被代人武士们压迫得不断的朝祭坛方向退过来,而他们等于又将拓跋厉鬼围在了中间。但是无论哪个方向,擒生军所面临的都是无情的杀戮! 远处的号角已经呜呜响起,脚步声兵刃撞击的声音已经在远方回荡。远远也可以看着指挥禁军调度的旗帜在飘扬。但是在拓跋厉鬼眼中,只有他眼前的擒生军那些剽悍的将士,还有在他们背后的慕容秋! 在这一刻,拓跋厉鬼脸容如鉄,双眼当中全是嗜血的光芒。斗到最激烈的时候。祭坛上空似乎就突然响起了一声鹰啼,数十只长矛象丛林一样朝拓跋厉鬼刺来,他却一脚踏在长矛丛林之上,又是一个翻身,头上脚下的就越过了这最后几十名挡在他面前的擒生军!一翻身之间,大钺电闪,已经有几个擒生军官兵被砍翻。那些披甲武士大吼着想转过身来的时候。拓跋厉鬼的身形又是突兀的拔起,真的如一支猎鹰般向祭坛高台之上落下! 挡在他和慕容秋之前的,也只有那些祭祀们而已!这些从小从氐人权贵家庭选出来的祭祀。一个个虽然已经被拓跋厉鬼威势所摄。但仍然颤抖着展开了他们的宽袍大袖,死死的挡在了他的面前。 在他们的背后,就是容颜如雪的慕容秋。而她的目光却看也不看狞笑着冲过来的拓跋厉鬼。只是将自己的眼光投向了远处。 女孩子并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幕。但是她也知道别人的目标是冲着她来的。为的就是她身上的白凤璋。眼前是难以越过的关口,谁也不知道那个剽悍轻捷的草原汉子杀到她面前的时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惨叫声一声声的传来,祭祀们的鲜血飞溅。有的还溅到了她的白袍之上。更加显得触目惊心。 知晓这个时候在哪里?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最想见到的就是他。唯一的心愿也就是见他一面而已! 一声仿佛从大地深处爆发出来的吼声震动了整个战场。似乎在这一刻,所有拼命挥舞的兵刃都稍稍的一顿。谁都听得出来,这声大吼当中,有多少焦急,有多少愤怒。这样的吼声,也只有魔神才能发出来! 慕容秋浑身一震,转头向南面看去,就看见一条人影,快得仿佛一下就越过了秦宫到祭坛之间数里远的距离。电一般朝这里shè来!这个身形是如此的挺拔,如此的不可一世。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一样,那个女人是老子的!谁敢动她一根毫毛,老子上天入地也要把他杀得死过去活过来是十八次! 拓跋厉鬼也是浑身一震,接着脸上慢慢的露出了一丝冷到了极点的微笑。一个擒生军士兵舍死忘生的猛的朝他后面扑来。他同样也大吼了一声,反手一钺从顶至踵将他劈成了两截!那兵士身上的皮甲鉄盔,竟然如同纸糊的一般!他吼声同样凌厉,转瞬之间,仿佛就压倒了方知晓那声大喝。 老子在这里,斗场没打个痛快,这里就和你这个秦国第一勇士分个高下!再一转身挥钺,并排挡在慕容秋身前的三个祭祀拦腰而断,钺上巨大的力量,带得三个人的上半身远远的向外飞去! 方知晓眼睛望出去已经是一片血红。他奔跑之速,已经将自己的潜力发挥到了最高点。周围景物一片模糊。风声就在他耳边大作。眼前只有祭坛之下的那片战场,只有祭坛之上那个白衣如雪的影子。果然是拓跋厉鬼,自己怎么就忽略了他。忽略了怀素对天命七宝的野心! 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些头绪。苻融和怀素的合作,果然是各怀鬼胎。苻融最想的还是将慕容垂扳倒。天命七宝反正已经有两件在秦,这不是他现在最关心的事情。为了扳倒慕容垂,就必须借重怀素和拓跋厉鬼带来的代人死士。但是这些代人死士对于苻融来说只是牺牲品,只是证明金匮之盟真实xing的几百条人命而已。他必然安排了苻登计划在这些代人死士扑出的时候将他们绞杀干净。保住了圣女和白凤璋的安全。到时俘虏几个代人死士,让他们一口咬定是根据代王拓跋什翼犍和慕容垂的安排。 不知道他许了怀素什么好处,才换来怀素这么配合。却不知道对于怀素来说。天命七宝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挑动秦国纷乱,扳倒慕容垂反到是顺带的了。看看她对自己下的心思就能明白这个道理!她虽然表面配合了慕容垂,但是还暗中安排了拓跋厉鬼这么一支奇兵。就在苻融他们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再突然发难。一举夺得白凤璋,而且万一能挟持慕容秋的话,也等于就是抓住了他的软肋! 这就是两方各自打的算盘!但是没想到自己先扫平了那些本来就被两方都当作牺牲品的代人死士。逼得苻融不得不在祈年殿祈福法会上将自己的秘密捅了出来。孤注一掷的要扳倒慕容垂,却被王猛几句话轻松化解。但是对于怀素来说,拓跋厉鬼这支奇兵,还是能派上用场的!只怪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王猛呢?王猛在这场暗中的较力当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sè?无论怎么看,大秦内斗,获益最大的还是他啊!慕容垂还是找到了苻坚的冷处理。他也成了未来灭燕的统帅……不想了,现在老子是要去拼命!秋儿还在危急之中! 转瞬之间,方知晓就抛开了一切的思绪,已经冲近了战团。他后面的援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现在就只能靠他一人一剑!一声更大的厉吼之后,他的身影仿佛还留在几十步外。但是人已经一下冲过了这几十步的距离。轰然的撞进了战团之中!手中长剑顿时不知道和多少兵刃碰上。大力发处,浑身气劲高速而狂暴的转动。大火佩威震天下的力道就如火山一样喷发!混乱成一团的战团和方知晓正面接触的不管是代人武士还是擒生军残部,如迎面被火车撞上一样被抛开。在以方知晓为圆心的范围内,双方武士人浪一般的向外扩散翻到。种种吼声惨叫声响成了一团! 方知晓立在人群当中,周围数步之内一个人也没有,全部被他一击之威撞开。他一把扯下头盔,凌厉的眼神直朝上望去。而祭坛之上最后一个祭祀也被拓跋厉鬼砍倒。他正迈步走向慕容秋,哪怕隔着这么远,他也能看见慕容秋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看着自己,也只看着自己! “拓跋厉鬼,有种的就等我上来!” 吼声未息,却是更多的代人武士向他涌来! 祭坛之上,全是血肉遍布。慕容秋握着白凤璋,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只是看着已经威武得不可一世的方知晓终于出现在她的不远处。这个黑黑的青年,初见时愣头青的模样早已消退了许多许多。已经是这个时代的一个英雄了。最主要的是,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他永远会奋不顾身的冲过来……自己还能要求更多了么? 身边的拓跋厉鬼究竟会怎么样,这时的慕容秋,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拓跋厉鬼停下了脚步。慕容秋淡淡的转过身去:“怎么?还不动手?秦国的龙卫军和三辅八军很快就赶过来了,你这几百人能逃得掉么?” 拓跋厉鬼饶有兴味的打量着慕容秋,激斗如许,杀人如许,他身上的白熊披风居然血未溅!他的笑容依旧爽朗。身外的惨烈厮杀,即将涌来的大批秦军。似乎丝毫没有放在他的心上。他只是笑笑,伸手道:“圣女,我鲜卑族的传承,还是交到我鲜卑人的手中吧。至于秦国的大军,虽然威震天下,却还不在我草原男儿的心上。” 慕容秋淡淡摇头:“我是不会交出来的,虽然我不怎么看重这个东西,但是现在却维系着我们慕容家族的命运。我死了,家族还没有什么妨害。万一我活着交给你,我就是家族的罪人。” 拓跋厉鬼一声朗笑,侧头看了一下下面的斗场,方知晓一剑过处,当者披靡。无数代人武士拼上了xing命想把他挡住,却一个个被他砍倒!没有任何人,任何一般兵刃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随着他每一声大吼,每一记劈刺,人群就是一次分裂。给他敞开一条血肉尸体铺满的道路!他身上已经隐隐有红光腾起,周围的空气都因为这种热度而扭曲。 他已经迫近了祭坛之下!而远处已经有秦军头盔上的黑sè毛羽在涌动,大队大队的宫禁卫士举着长矛正朝这里涌来! 他哈哈一笑,脸上两道深长的刀疤都在抖动。仿佛到了人生最浓烈,最酣畅的时候。 “也罢,那我就请你一起到草原做客了。鲜卑圣女归于鲜卑,也是正理。”他大钺一扬,遥遥指向祭坛之下正暴喝着上冲的方知晓:“不过还要和这小子打一场,让他不要小视了天下英雄……至于秦军,我拓跋厉鬼纵横天下,还不放在眼里。这长安都城,我既然来得,自然也就可以随时去得!” 大风骤起,居然吹起了他厚重的白熊披风。拓跋厉鬼立于高台之上,猛的转身,就等着方知晓扑来。大钺遥指,自有一种天下豪杰俱不在眼中的气概。 而方知晓正步步是血,终于杀上了祭坛的台阶。 “拓跋厉鬼,好胆别走!” 第一百零八章 危局 第一百零八章 危局 当的一声巨响,方知晓从下迎头冲上,而拓跋厉鬼居高临下。两人一剑一钺,毫无花巧的就狠狠的碰撞在了一起! 方知晓经历如许多场磨练,早已不是当初的吴下阿蒙。而拓跋厉鬼,显然也拿出了他全部的本事!一声碰撞发出了金鉄交鸣的声音。因为太过响亮反而变得沉闷。劲风力道四溢。因为方知晓身上大火佩热力的充斥而变得更加威势难当。离祭坛最近的那些激斗中的双方将士,一个个都立足不稳,纷纷的被向外推去。那一声巨大到难以形容的撞击声音,更是让每个场中的人动作都停止了一下! 方知晓闷哼一声,向下退了一步。拓跋厉鬼刚才是飞扑过来,由上视下,借着巨大的冲力和他撞击在一起。如此大力,即使以他都难以承受。但是拓跋厉鬼在方知晓现在鬼神般的大力迎击之下,整个人被震得同样高高飞起! 方知晓猛一扬眉,趁着拓跋厉鬼身形被震开的瞬间。抢步就要上前。随着这一下撞击。他体内的气机流动似乎也全部被引爆。身边的空气因为高热而扭曲,脚边的血迹发出了咝咝的蒸发声音。体内气息狂转之下,那点从勇士大会开始困扰自己的yin冷气息也越发的强大起来。好像就要回到了和沮渠蒙敌一战时的失控状态! 可是现在老子没空管那么多东西! 他一步已经跨到了祭坛之上,力道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一脚踩下,居然在祭坛上坚硬的玉石地面都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痕迹! ,你什么时候来捣乱都好,偏偏不要在这个时候来找老子的麻烦!拓跋厉鬼一个盘旋,刚才一击的大力完全被他掠开化解。似乎连血都没有喷一口,大钺闪动,带着破空的厉啸直奔方知晓的后背。方知晓厉吼一声,反身一剑就劈了上去。但是拓跋厉鬼的大钺挥舞,似乎要比当年祖锻手中催发的大火戟还要灵动。人还在半空之中,大钺已经几收几放,招招奔向方知晓要害。他也知道现在方知晓气机已经提到最高。天下恐怕少有能这样和他硬碰硬之人。只是将他的轻捷变幻发扬到最高点,抵隙直进。但是方知晓的大火劲运用也发挥到了极点,对场中每一点气机变化自然感应,虽然长剑不如拓跋厉鬼大钺之长,但是每一下都后发先至,狠狠的截击在他击刺过来的线路上。两人兵刃挥舞,一人身形凝重如山,一人一沾即走,兵刃交错却不交一记,只有挥舞发出的气劲发出蓬蓬的撞击声,有如实物一般。一个秦国第一勇士,一个草原无双男儿,在大秦最神圣的祭坛之上,在周围充满了血腥杀戮之际,为了天命重宝和曾经作为两个民族圣女的如花少女,打出了远比勇士大会还要耀眼激烈的一战! 方知晓只觉得自己是在咬牙苦苦支撑,连看慕容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一是因为体内气息的翻滚,在沮渠蒙敌一战时那种yin冷狂厉的感觉似乎又重新回来了。但是除了一直保有的那点清凉温润,同时还有一种平和中正的气息多了出来,一起将那点yin冷狂厉的感觉死死压住。但是三种气息连同大火佩的狂暴凶悍,混杂在一起翻腾不休。让他不得不自然分出心思内视,发挥的本事至少也打了两三层的折扣! 再有一点,就是拓跋厉鬼将快速已经发挥到了极处。两人交战不过短短一瞬,但是拓跋厉鬼在自己身左身右,头顶四周,变幻了数十次的身形,每一次身形变幻,都发出了六七记的攻势。没有一下是回身自守的!他的轻捷,将他的攻击力也发挥到了最大!大火劲虽然遇气机变化自然感应,还应付得来。但是发力在这样短暂的不断变化当中,却根本做不到下意识的自发控制。每一记迎击,都是体内运转的包含大火佩气劲的力道全力施放。他一向是气劲源源不绝,极端耐战,从来没有感到匮乏的时候。但是这短短一瞬,他已经全力反击了上百次,每一次都是情不自禁的全力以赴,转眼就有贼去楼空的感觉! 拓跋厉鬼这种快到了极处的风格,似乎是正好为克制他而生! 草原第一好汉,果然名不虚传,就算自己毫无后顾之忧,和他一战,也真的难以分出个高低胜负。哪怕自己经历了那么多的奇遇! 尽管如此,方知晓仍然是在苦苦支撑,时间现在对他来说是有利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拓跋厉鬼要在这里等着他浪费时间。在自己迎头冲上之际,他大有机会拿了白凤璋甚至杀了慕容秋掉头就走!现在祭坛之下的擒生军虽然几乎被杀了个干净,但是激斗中他也能听到号角声,兵刃碰撞声,撼动天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从宫禁集合的数千各军官兵已经纷涌而至。只要再能拖一点时间,拓跋厉鬼的这次奇兵突起,就只能成为一场闹剧! 难道拓跋厉鬼和他身后的怀素,真的有那么蠢? 正在酣战当中咬牙苦斗的方知晓,还是忍不住电闪一般的掠过了这个念头。面前的拓跋厉鬼突然欺近,诡异的朝自己一笑。接着就是挥动大钺,再次毫无花巧的和方知晓硬拼了三记! 当当当声大作,站在祭坛上焦急的看着方知晓和拓跋厉鬼苦斗的慕容秋都被震得一软坐倒。方知晓却jing神大振,这正是他最想要的局面。难道拓跋厉鬼也觉得该脱身了,想和他速战速决,分出一个高下来? 三下硬撞,方知晓连吃nǎi的力气都拿了出来! 拓跋厉鬼丝毫也没有借力飘飞化解方知晓鬼神般大力的冲动。连撞三下,退了三步,口中也接连吐了三口鲜血出来!他古铜sè的脸庞都在这一刻变得苍白。但是仍然咬牙苦撑。死死的将方知晓缠住。就在这个大占上风的时候,方知晓突然听见背后慕容秋的惊呼:“知晓,当心!” 一回头间,就见四支长箭已经破空而来,甚至听不到长箭破空的声音。那是因为箭的速度已经快过了声音传播的声音。四箭正好封死了方知晓向不同方向闪避的角度。虽然只来得及短短一瞥,但是箭上所蕴含的杀气和气势,已经笼罩了方知晓全身。勇士大会上,虽然有姚敌这个羌种箭神,他的技艺已经让人叹为观止。但是和这四箭比起来,似乎就是一个才学会拉弓的小孩子! 这四箭之威,已经是方知晓生平仅见。在发箭的方向,祭坛台阶之上。只有一个昂然立着的穿着代人武士皮袍的高大汉子。他无眉的诡异面容,正是怀素身边的护卫菩萨奴! 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候,第一个跃入方知晓念头的想法居然不是怎么闪避,而是拓跋厉鬼留在这里,为的是想杀死自己!所以他才愿意冒险!难道怀素也想杀死自己么?所以才派菩萨奴隐藏在代人武士当中,等待自己的出现,才发出这雷霆一击? 挨过这四箭突袭,自己必然带伤,只是伤轻伤重的分别罢了。在援军赶来之前,自己有没有把握能从拓跋厉鬼和菩萨奴这两大高手当中逃出xing命?能不能保住慕容秋? 思绪未完,这四箭已经逼近了面前! 祈年殿内,所有人都是神情一片严肃,紧张的听着北面传来的喊杀声和兵刃碰撞的声音。龙卫军已经密布祈年殿左右,将苻坚,怀素,还有若干重臣严密的保卫起来。沮渠蒙敌和姚敌两大卫士死死的守在苻坚身后。 三辅八军的统帅姚当已经站在宫墙之上,亲自举着秦国黑sè的玄武旗。挥舞着调动兵力集中增援上去。一队越骑军的骑兵更是被调遣向上林苑后方包抄,截断这些代人武士的退路。殿中一片沉默紧张的气氛,各人表情不同。苻融只是在一开始看了怀素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恼怒的笑容,然后就收敛了心神,闭目不理身外之事。今ri这位阳平公,可算处处都被人算计了。谁让他手中除了那些养尊处优的氐人权贵在背后支持外,氐人兵权完全掌握在苻坚手中。而慕容垂有鲜卑部子弟可以依靠,而王猛除了有汉兵支持,还有与他站在一起的姚苌羌部。在委决难下,各方意见不一的时候,苻坚当然不会站在他那一边! 没想到在最后,居然也被怀素摆了一道!他完全可以依靠的苻登的那点擒生军力量,宫禁之变要承担绝大的责任。恐怕校尉之职不保。等待自己的是更加投闲置散的命运! 难道自己为氐人的命运这么全心全意的打算,就这样错了么? 阳平公没有答案。至于在祭坛那里关于天命重宝的争夺。这位氐人公爷在这一刻是心灰意冷,一点也不想去关注了。 至于王猛,现在却是风头最劲的人物。他在今ri一会当中,得到的彩头最多。可是表面上看来,却是在之前最无所事事的人物。不少重臣这个时候居然当起了卫士的角sè,护卫在王猛姚苌左右。王猛却饶有兴味的看了深垂双目的怀素一眼。然后就感受道一道灼热的目光看着自己。 转头过去,正是苻坚身后沮渠蒙敌的目光。 “方知晓陷入危局,他应付不来,我要去帮助他!” 王猛微微摇头,和他相处了太久的沮渠蒙敌明白他眼神中的意思。 “这是他自己必须面对的……经历每一次危难,才能更进一步推动天命的流转变化…究竟会怎样推动,就不是我们能关心的了……看他自己的吧。” 第一百零九章 蜕变 第一百零九章 蜕变 四箭已经临身,这个时候方知晓已经没有选择。后有拓跋厉鬼,前有菩萨奴的偷袭。他能做的就是一声大吼! 间不容发之际,方知晓整个身形已经小了下去。大火劲在他还没有感觉到的情况下从外放改为急剧的内收。到了此时,方知晓才知道大火劲还有这样的运用法门!原来向外勃发的火红sè劲力一转眼间就朝自己体内集中。转瞬之间就换了个方向,这一出一进气劲的剧烈变幻,在他身体周围似乎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而且这漩涡因为方知晓收放的劲力是如此之大,引起的螺旋劲道竟然也是如此的强烈! 巨大的螺旋气劲下,先是从后扑到的拓跋厉鬼讶异的睁大了眼睛。他本来和方知晓硬拼三记吸引他已经消耗了体力。虽然鼓劲趁着方知晓注意菩萨奴的偷袭时扑上来。但是已经不是最佳状态。被螺旋气劲一牵引,手中攻出的大钺已经微微被带偏了一个方向。稍稍的停顿了一下。 方知晓需要这个停顿的一瞬,也就足够了!他敏锐的感到了背后拓跋厉鬼的停顿。顿时就把全部jing力贯注在面前袭来的四箭之上。四箭已经闯入了他身子周围的螺旋气场当中。都被牵引得微微一偏,方知晓整个身体的气劲有骤然外放!他身子周围的空气在他这样进出牵扯当中,似乎就要卷起一场小小的风暴! 他手中那柄长剑已经圈了过来,发力之处,就是螺旋劲道!体内气息一收一放,竟然变得如此自然。他的身体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吸引了这大火劲的变化发力方式!这就是慕容宙最常用的螺旋气劲! 在这沛然无可抵御的气劲下,四支电闪而来的长箭已经被一下卷飞!再一转身,已经迎上了拓跋厉鬼的大钺,当的一声,又狠狠撞在一起。但是这次拓跋厉鬼已经不肯和他硬拼,借劲即走。但是居然也被方知晓强悍的螺旋气劲带得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圈。眼神中满是惊愕的神sè! 方知晓背后的菩萨奴已经抛下弓箭拔剑直上,大吼道:“元武王,去抢白凤璋!咱们快撤!” 方知晓体内虽然气息仍然翻涌,刚才几下螺旋气劲的使用让他体内混杂在一起的气息加倍的乱作一团。但是此刻心中已经满是雄豪气概。现在他才敢自信的认为,就算慕容宙以鼎盛时期亲临,他也有能力一战!虽然他在秦国大展神威,但是慕容宙魔神一般的身影从来都在他心中有着巨大的yin影。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已经可以和慕容宙相抗衡。但是现在的变化,已经让他觉得自己又攀上了一层巅峰。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是可以取代慕容宙的万人敌!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这样的力量,如何不能建立一番男儿的事业? 他终于在这个时代,蜕变成一个他以前不敢想象的英雄! 回答yin谋失败的两人的只有一声大吼:“滚你妈的吧!从老子手中抢人?” 他的身形已经展动,一下拦在了拓跋厉鬼飞向慕容秋的线路上,狠狠一剑就将他从半空中截下,迫得他不住后退。菩萨奴从另外一边抢上,长剑展动,又接下了他的攻势。两人此起彼伏的咬牙狠攻了一阵,方知晓稳稳的守在慕容秋之前,每一剑展动。都是螺旋气劲铺天盖地而来,让两人立足不住。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一声嚎叫,震动全场。吼声如同一只红了眼睛的饿狼,正是苻登! 这位擒生军校尉在苻坚的严令下已经没有退路,看到自己的擒生军将士被代人杀得如此惨烈,高台上方知晓一人应对两大高手扑击。厉吼一声,已经单人独剑撞进了代人武士的人群当中!这个时候的苻登已经完全化身野兽,唇边獠牙已经外翻。不仅用剑,用拳头,用脚,用身体放倒任何一个敢挡住他去路的人。一个代人武士退不及时,更被他欺近,一口就咬在了他颈侧大动脉之上!这样的凶兽,哪怕拓跋厉鬼身边这些最勇悍的武士,都被一时吓住,下意识的朝后退开!只留下苻登红着眼睛,唇角都是鲜血淋漓,狠狠的盯着他们。 号角响声越来越近,大地震动,在代人武士眼前,在苻登身后不远处。终于出现了一排排的秦国三辅八军的将士。长矛如林,排成一座黑压压的墙壁朝这里涌来。后面的人cháo还在不断的向前翻滚,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突然在大秦最盛大的祈福法会中,在宫禁之侧,在氐人最神圣的祭坛之上。发生了代人的变乱。让这些氐人武士也红了眼睛。无论如何也要将他们斩杀干净!当后续的大军看到方知晓一人在台上,抵挡住了拓跋厉鬼和另外一个高手雷霆般的轮番扑击。而他们大秦的圣女还白衣飘飘的站在方知晓的身后。不由自主的,从军官到士兵,都向方知晓那里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欢呼! 台上拓跋厉鬼突然收住了兵刃,而菩萨奴也退到了他的身后,冷冷的注视着方知晓。还有他身后的慕容秋。他们这次突然作乱,到了此时,已经不得不撤退了。看着身形端凝如山,狠狠盯着他们两人的方知晓。拓跋厉鬼突然哈哈一笑:“今天打得痛快!到了今ri,我才承认你是真正的秦国第一勇士!” 方知晓哼了一声,斜眼看着他:“老子要你承认?你还不快跑?想留在这里吃牢饭?” 拓跋厉鬼淡淡的扫视了一眼对面压来的浩大军容,微笑道:“这些我还没放在心上。”说着便撮唇厉哨一声。代人武士顿时纷纷后退,上林苑内又涌出了一排代人武士,人人都张开强弓,掩护他们后退。几百擒生军,早就被他们斩杀干净。苻登想追,一排羽箭过来,顿时迫住了这个凶神。他拼力的在那里拨打箭支,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大吼! 方知晓又斜眼看看菩萨奴:“告诉怀素,老子没那么容易被他弄死!”菩萨奴无眉的脸上毫无表情,神态木然。安排好了撤退的拓跋厉鬼却哈哈笑道:“破六浑极烈已经不是菩萨奴了,他已经是我麾下的战士!和怀素可没什么关系,我也再和怀素没什么关系!” 他突然提高了声音,声震全场:“我是鲜卑人,骄傲的鲜卑人!我只是想夺回我们民族的传承,夺回我们的骄傲!至少我拓跋厉鬼在一天,就不会让代国加入到你们讨伐我们鲜卑人创立的燕国的行动中。我们不会为氐人火中取粟。就算拓跋什翼犍,也不能违抗我们这些鲜卑人的意志!白凤璋今ri没有夺回,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的取回来。如果你们想要你们氐人失踪已久的岁星斗,那么我在草原上等着你们的到来!不过请带上我们鲜卑人的白凤璋!尤其是你,方知晓,我们会再见面的!” 他厉吼一声:“走!”一拉菩萨奴——破六浑极烈的手,顿时如两只大鸟一般从祭坛之上冲下。经过苻登身边的时候还顺手给了他一钺。迫得苻登大吼连连。但是在箭雨的掩护下,两人从容的退入了上林苑。代人武士以箭雨交替掩护,也退入了幽深的上林苑中。 秦国的大军,终于来到了已经成为尸山血海一般的祭坛之下。方知晓按剑立在祭坛之上,一回头处,就是慕容秋盈盈的立在那里,痴痴的看着他。看着他的满身血迹,看着他又一次的挡在了她的面前,将她从危难当中拯救出来。恍惚中,她隐隐觉得,这样的场景,除了今生,在前世或者来世,都已经无数次的发生。 但是在数千秦军的注视下,她是圣女,而他是大帝的臣子。虽然呼吸可闻,却不能紧紧的拥在一起。 方知晓也避开了目光,这还不到他能掌握一切的时候,但是相信总是会有那么一天! 突然间,体内正在缓慢平复的气劲一下又剧烈的翻腾了起来,各种混合在一起的劲道让他忍不住就想惨叫出来!每一种劲道流转的力道加大了数倍,在体内纵横鼓荡,更是在丹田当中纠缠成一团,互相争夺。一口血顿时就喷了出来,一下溅在了慕容秋的白袍之上! 慕容秋花容失sè,抛开一切顾忌要来扶住方知晓。却被他一下推开。他强撑着站起来,将慕容秋胸口的白凤璋摘下,放在她的手心,又握住她的手高高举起。像是在向底下数千忘记了追敌,仰望他们的秦军将士宣告。他们的圣物还在,他们从鲜卑人手中夺来的天命象征还在! 白凤璋一下爆发出了七彩的颜sè,在慕容秋手中缓缓流溢。映着她白袍飘飘,如玉容颜,更加显得如在梦幻当中一般。更有一道银光不知道是从方知晓手中升起还是从白凤璋当中爆发,混杂着七彩的流光一下直冲天际! 在秦军将士看来,这只能是他们的圣女,还有圣女手中的白凤璋引发的奇迹!轰隆一声,数千将士同声拜倒。只有高台之上两人卓立。站在台上的方知晓在勇士大会扬名之后,更借着这超自然的表现,成为了秦军心目**同的英雄! 同时白凤璋上固有的温润气息飞快的流入了方知晓的体内,顿时就和大火佩的劲力融合在一处,翻滚的气息飞快的平静下来。经过这么多次,方知晓还能不明白白凤璋有着平息他体内纷乱气息的功用!而且这次展现,更是在秦**中奠定他地位的大好时机! 欢呼声有如山鸣海啸一般,只听见:“圣女!圣女!第一勇士!第一勇士!”这两个称号再反复回响。 慕容秋却带着一点淡淡的哀怨,看着神sè严肃,迎接数千人欢呼的方知晓。 那个没心没肺的黑黑少年,现在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他已经变得这么成熟。就如这乱世当中任何一个枭雄一样? 第一百一十章 一以委卿 第一百一十章 一以委卿 欢呼声如cháo水一般的涌起。先是祈年殿的宫墙上负责调度指挥的苻当最先回头兴奋的大声禀报:“陛下,方知晓已经迫退了拓跋厉鬼!” 苻坚才满意的点点头,厉声道:“还算不错,调动大军,追上去,一定要将拓跋厉鬼擒住!”苻当大声领命,正准备挥舞旗号调动兵马追赶上去。突然不敢相信一般的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殿中人都错愕的抬起了头,就看见祭坛方向,一道夹杂了七彩的银sè光柱冲天而起! 银光漠漠,遍照四周。光华越来越强烈,照得整个祈年殿中每人须眉都是一片银白。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抬头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奇观。这种超自然神圣景象的展现,带给这个时代的人们就是最深的震撼! 圣人神道设教以安社稷,天命更易自有气数。虽然这些传说神话已经被各族人们所深信仰。但是对于所有人的一生来说,这样的奇观,这样震撼人心的景象,都是第一次看见! 整个长安,似乎都沐浴在这一片庄严圣洁的银光当中。那道银光还在向上不断的奔腾翻吐。如一条银sè的巨龙,刺穿了天地之间的低云。不知道要升向何处!长安城的居民们自然也看到了这副景象。他们一天都在为祈福法会祈祷,做功德,听高僧讲经。参加超度水陆法会。看到这副笼罩整个长安的奇景。正以为是佛迹展现,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向着祭坛方向顶礼膜拜。整个长安城内外,都是一片高扬的佛号声! 祈年殿中的人们也在不自觉中再一次跪了下来,这次不是慑于君主在人世间的威严,而是对这神奇景象发自内心的敬畏。场中只有王猛、苻融、沮渠蒙敌、怀素寥寥数人还站在那里,不过也同样痴痴的看着眼前一切。 苻坚还保持着他帝王的威严,昂然而立。但是眼神当中却多了一丝莫名的狂热。也许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相信,天命真的降临于大秦国土,降临于氐人苻氏头上。眼前这一切,都是在为他而展现! 银光戛然而止。大多数人还匍匐在那里,不敢抬头。或者给震慑得忘记了起身。长安内外,这时才有铺天盖地的惊呼声海cháo一般的席卷过来。 苻坚威严的对苻当大声下令:“带方知晓来见朕!” 当方知晓浑身血迹的来到苻坚面前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更多了几分敬畏。大家不像外面的那些秦兵,没有看到方知晓展现月华崅的景象。他们早就看到过在他手上翻腾涌动的银光。刚才的奇景,只能是方知晓的月华崅和慕容秋手中的白凤璋交相感应,才天垂异象! 不少人心中更浮现出了异样的想法。天命并非垂注于皇帝身上,而是将于方知晓身上。在人君心中,这样的人是助力——可以借此昭示天下,天命在秦!也同样是威胁……为什么就不是这样的人上应天命呢? 苻坚却好像完全没有其他人心中那么多复杂的想法,只是微笑道:“知晓,办得甚好!朕就知道以你我秦国新一代万人敌的本事,不会让拓跋厉鬼得逞而去!刚才的事机究竟如何?” 方知晓单膝跪下,这个时候,在他心中涌动的似乎只有冷静。事态似乎再次回到了他能把握的轨道上面。他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了周围人的心态,特别是面前那个大帝的心态。局势限制之下,这位大帝对他不得不加以重视,甚至还要利用他为他搜集全天命七宝。但是对他又是深深的忌惮。这种忌惮不是因为尘世上的权威。而是因为他代表着那个虚无缥缈,又被古人深深忌惮的天命! 刚才的经历被他原原本本娓娓道来,不加个人的半点感**彩。说到拓跋厉鬼身边的菩萨奴出现之后,苻坚的目光顿时转向了今天安静无比,在台上就如一尊偶像一般的怀素。不少道凌厉的眼神也同时集中了过去。场中谁不知道弥勒宗和代国的关系?这次拓跋厉鬼抵秦,作为代王拓跋什翼犍的代表来会盟于秦。多半还是看了弥勒宗要去秦国举行祈福法会,显著的和秦国改善了原来不加来往的关系。 看到气氛有些不对,苻坚一摆手断然道:“这些都不必说!那菩萨奴必是被拓跋厉鬼所引诱!这代人元武王狼子野心,不仅想夺我秦国重宝,还想离间我大秦和弥勒宗之间的关系!” 这一句话就表明了苻坚的态度,也是题中应有之意。秦国这个时候不可能和弥勒宗翻脸!不要说一个菩萨奴,就算怀素真的站在拓跋厉鬼背后,秦国现在也只有忍下这口气! 这也早在方知晓的预料当中,刚才体内气息和白凤璋的奇异能量交流往返。各种各样的思绪线索就分外清晰的在脑中活动跳跃,各种各样的画面来来去去。直到最后织成一条清晰的线索! 对局势的把握,从来没有这么清晰,也从来没有这么明白。对一直潜藏在背后,跟在他的命运当中,露出威严深沉面目的天命,他也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坚信。下面的道路,他觉得已经是胸有成竹。 当他转述了拓跋厉鬼离去的那几句话当中,整个祈年殿才顿时扰动起来。现在虽然有白凤璋在秦人手中,但是氐人的天命重宝岁星斗却早已在前汉时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却被拓跋厉鬼高调宣称在他手中,让秦人拿白凤璋去交换! 这还仅仅是其中之一,代国的情形秦国无人不清楚,作为秦燕侧翼的这个草原鲜卑人国度。不像秦燕是zhong yāng集权,权cāo于上。代国是各个部落组成的集合体国家。代王拓跋什翼犍也不过是其中最大一个部落的首领罢了!代国控弦数十万,又居于形盛之地,都是秦燕极力拉拢的对象。秦**势现在虽强,但是也不敢在伐燕大举在前之际得罪代国。反而极力要拉拢他们在一辆马车之上。秦国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才让拓跋什翼犍站了上来。但是拓跋厉鬼今ri的表现,还是说明了代国内部对于联秦对燕有极大的阻力! 秦国这个时候,不能容若代国发生不利于他们的变故!而岁星斗,在此前秦人已经深信天命的情况下,不能居于代人手中,特别是不能居于拓跋厉鬼手中!如果他拿此重宝玩出什么花样,至少对现在祈年殿中人有着极大的打击。动摇他们一统天下的雄心。 而这些人,又是秦国的jing英中坚! 拓跋厉鬼一击不中而去,却仍然给秦国留下了如此大的隐患! 这样的局面究竟如何应对? 苻坚的目光自然投向了他的智囊,大秦司徒,王猛王景略。而王猛也早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看苻坚的目光投shè过来,王猛淡淡一笑:“陛下,今ri天命归属异象一现,天下难道还不知道气运在何方么?我大秦行事,正可代天行事!代国内部情况,我们早已深知。今ri之处断,一则追击拓跋厉鬼,若能将他擒于秦国境内,自是上上大吉。如若不然,伐燕在即,我大秦必须派遣重臣前往代国宣抚,一则稳住拓跋什翼犍,示以大秦支持之意。另则以拓跋什翼犍名义声讨拓跋厉鬼诸内心不服部落,将岁星斗收回我手!今ri大秦正可以以至刚行事,天命浩浩,又谁敢不服?今ri垂象,正应该昭告天下!” 苻坚立即反问:“这重臣猛将,究竟应该派遣谁人?” 王猛回答也极迅速:“正是承担辅佐陛下天命更易之人,越骑校尉方知晓!当以他领一军以大秦天使之名,往见拓跋什翼犍,固秦代之盟,讨拓跋厉鬼等作乱部落。将天命重宝汇聚一堂。代国事定,则中原必在我手。天下鼎革,也是意料当中之事!” 王猛竟然举荐方知晓领越骑军深入代境。而且负担如此重要的任务。一面要和拓跋什翼犍周旋,一面还要深入拓跋厉鬼的部落! 姑且不论方知晓能不能负担这个责任,但是王猛一语,就将他提到了秦国方面大员的位置,而且再清楚也不过的表明了他对方知晓的绝对支持! 今ri波诡云黠变幻如此之久,居然又见识了一个大秦政坛的新星冉冉升起! 苻坚微微沉吟了一下,断然答道:“好,就这样决定,代国之事。必须快刀斩乱麻以了结。方知晓,你不要辜负朕望!代国之事,朕一以委卿。建功立业,封侯之赏,也就在卿之眼前!” 这正是老子想要的!王猛也必然会说出举荐自己的话!方知晓绷紧了神sè,重重俯首下去:“臣敢不尽力!” 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谈话 第一百一十一章~第一百一十二章 谈话 “天命到底是什么?” 老人跪坐在椅垫上面,温和的向着一脸不自在的女孩子发问。 女孩子岁数已经不很年轻了,神态却依然娇憨天真,头垂在那里挤眉弄眼。一副不自在的样子。正是王猛的师妹小燕清。 这时的长安城,正是风和ri暖的时候。冰雪已经渐渐消融。勇士大会和祈福法会的繁华喧嚣。长安宫廷内的大变,早就成了过去挺久的事情。热闹过后的人们,也习惯xing的只是偶尔谈起曾经热闹的这些事情。 燕清叹了一口气:“师傅,都这么些ri子了,您还不放过我啊。我知道错了,还不成么?” 老人淡淡一笑:“对你师兄,你是用错了心思。但是这个也就不说了。今天只是想和你说说,天命到底是什么。而逆天灵宝,又是什么。” 燕清苦着脸,撑着下巴没好气的道:“师傅,你爱说就说。不爱说就不说。我都承认错误那么多次了,您还逗我……” 老人微笑:“你的错误,差点改变了整个天命啊。华夏文明存亡断续,一度就在你的手中,现在你却说得这么轻松,要不是我老头子老了。当初非拿你揍断几根棍子不可。” 燕清翻了一个白眼,却没有说话。老人只是包容的笑笑,笑容很是有些觉得过去的事情很有趣一样。最后还是回到了原来的话题:“天命到底是什么?” 燕清叹道:“是几百万上千万人的命运集合在一起,是各个民族传承挣扎的所有。是人类自然繁衍的天然使命所追求的东西……您不是说了八百遍了么?” 老人声音很轻,却很悠远:“今天和你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历史。” “……我们汉人,从三代之治之后。走下黄土高坡,将一个小小的……没错,就像你在代国草原上的部落一样的小族群。发展成为了百代延续,生生不息,而且将永远延续下去的上千万生活的帝国。我们占据了大地的zhong yāng,我们开拓,我们进取,我们温和,我们善良,同时我们也很坚强。每个人都要生存下来,一个民族也是。” 他神情似喜似悲:“当初的周人,在进抵了这个大地的zhong yāng,他们就在想。怎么将这个存在的天命始终延续下去?天空会打雷,会下雨,会刮风。应为有应龙,有风伯,有雨师。那么是不是也有一个神灵,在执掌天命?” “昊天大帝不是就干这个的?”燕清嘟着嘴说了一个当时人们最耳熟能详的中国本土神灵体系当中的最高神灵。 老人笑笑:“那时还没有他呢。昊天大帝,也是我们人类创造出来的……我们说的是,自然本身存在的神灵。周人一生大事,唯戎与祀。他们不理解的事情,就会和上天沟通。周人在几百年中,制造了七件祭器,用神秘复杂的仪式,和上天沟通……这个仪式,你在岐山也已经看见了。” 燕清拍拍胸口:“那次真是吓死我了……师傅我跟您说,您没看见,可真是一辈子的遗憾啊……” 老人摇头:“我有什么好遗憾的,大半截入土的人了。只是那次的方知晓,真的让我觉得很意外,我觉得经历了那么多,他应该对晋人没有好感的……说正题吧。” 燕清还是懒洋洋的,只是在听到了方知晓的名字憾,才是神sè一动。又飞快的将眼神中的波光敛住。嘴角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了。 “……这七件祭器,就是左辅月华崅,右弼和氏璧。月华崅牵动天命的变化,和氏璧最后稳定天命的变化。还有五助,大火姵斗将之力,在天命开始牵动的时候是保护它的斗将,变化结束之后,是安定天下的武力。岁星斗,那是在你师兄手中的东西,岁星临空,血流万里,天命变化,总要太多的生命的损失来承托。它代表的是智慧……一种很可怕,但是不可缺少的智慧。” 说起了王猛,老人的语气也变得有点沉重。那个人还是死了,虽然他曾经以一己之力,阻挡住了天命朝它应该行进的方向转动那么久。 “……白凤嶂,却是代表的慈悲,牺牲自己的慈悲。拥有它的人,终于是要为天命献出一切的。守宫环,却是天命变化的调和平衡。至于贪狼璧,却是贪婪和吞噬了。人xing本来就有这样的yin暗面,天命也不例外。天命要延续下去,要转变过来,有的时候,贪婪和吞噬是必不可少的……现在如此,将来也必然如此。五助重宝形成了互相平衡,才会发生那么多你曾经亲身经历的奇妙的事情……命运,就是如此奇妙!” “周人创造出了这样的逆天灵宝,他们以为,他们的王朝将千秋万世,这样一直延续下去!但是任何事情,经历的时间久了,不能避免的命运就是遗忘。哪怕是用来改变命运的灵宝也一样……周室播迁,天下群雄并起。而灵宝还在周人祖先所在的地方沉沉的睡着。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 燕清轻轻道:“在岐山,我知道,我也见过。”她一辈子也忘记不了那里。也忘记不了那个有着爽朗笑容和可恶语气的jing悍青年。 “秦人在周人故地崛起,他们发现了这个秘密。大秦帝国在满大地的血迹当中崛起,形成了空前强大的暴秦帝国。他们有百万的军队,有服从的人民,更有天命的秘密在手中。为了永久的保存这个秘密,为了永久的保住他们的天命。始皇帝焚烧了所有记载这一切的典籍,坑杀了研究周礼,知道这个秘密的儒生。他以为从他以后,由始皇帝而二世,而三世,而千世,而万世……可是天命就是这样奇怪,它从来不给任何人太过久远的垂青。有些儒生方士,带着五助重宝向北逃了,月华崅也失去了痕迹。他们在一些北方流浪生存的部族当中落脚下来,然后这些重宝,就成了那些部族的未来天命……他们以为可以利用这些,入主zhong yāng的大地,而千秋,而万世……这个过程,我们就置身其中。将太多胡汉英雄卷了进来,直到现在,还在进行。” 燕清还是声音低低的:“胡运从来无百年。” 老人苦笑:“要是淝水晋人打输了呢?要是你师兄没有死在方知晓手中,要是……胡运真的会从来无百年么?” 燕清淡淡的道:“但是现在,他们没有百年了。” 老人郑重的道:“那是因为方知晓……”他话题又转了回来:“到底什么是天命?” 燕清只是沉默的摇头。 老人嘴角挂着一丝悠然神往的笑容:“天命啊……我想,大概就是延续吧。人类的天然使命,就是繁衍生存下去。我们这个从三代之后出现的华夏子孙,神明之胄的民族,使命就是延续下去。方知晓曾经和我说过。泰西之地,有比我们历史更古老的民族,有更强大的帝国。但是他们都已经烟消云散,我们却还在,我们的祖先,为了他们的后代一直生存在这里,他们找到了天命,也希望自己的后代一直延续下去……直到遥远得无法想象的未来。” 燕清声音也很悠远:“我们的祖先?” 老人点点头,嘴角突然又挂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房事的感觉如何?” 燕清脸红都不红:“很舒服,很愉快,和方知晓在一起,当时好像都要飞上天了一样。” 老人哈哈大笑:“为了能繁衍下去,所以人类之间,房事才变得这么愉悦快乐。甚至还有感情这个说不清楚的东西,让男女之间互相吸引。归根结底,都是想让人类本身一直繁衍下去!方知晓曾经说,这大概是什么进化出来的本能。具体到我们这个民族,又何尝不是这样?我们的祖先为了我们华夏子孙能一直繁衍下去。他们创造了天命,牵引着变化。让我们每隔一段时间,都经历冲击碰撞生死存亡之间的挣扎,直到我们自己拯救自己的命运。整个民族又焕然一新的生存下去。小燕清,你说说,经历了这数百年的变乱之后。从汉以后死气沉沉,清谈高坐,腐朽堕落的汉人,会不会再次生机勃勃,然后将我们的传承,再延续数百年?” 燕清默然:“我相信会……只是这样变化的代价,不是太大了么?” 老人声音郑重:“比起消失在历史里,我们只能承受这个代价。我们也将一直承受下去。直到我们占满整个大地,直到整个世界都消失。” 燕清还是默然:“太残酷了。” 老人声音大了一点:“生存本来就是最残酷的东西!” 两人都安静了一会儿。燕清看着斗室内袅娜变化的烟痕:“知晓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清空草的故事(一) 第一百一十三章 清空草的故事(一) 岐山之上,风卷云舒。抬头向天上看去,只有最高远的天空。 燕冰(前面写成燕清,抱歉)悄立崖前,看着远处的渭水,深衣的衣襟被吹得高高飘起,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知晓啊知晓,你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娇憨的声音:“娘亲娘亲,哥哥把我的清空草香囊抢走啦!” 燕冰顿时回头:“那臭小子,欺负女人?老娘揍不死他!” 站在燕冰背后的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子,圆圆的小脸,大大的眼睛,闪亮得像两只小星星。两条胖胖的小短腿来回的捣着,飞也似的一头撞进了燕冰的怀里。 燕冰哎呦一声:“小祖宗,轻点儿!要不是你老娘有功夫,现在你就对着悬崖下面抹眼泪吧,看谁还跟你说故事。” 小女孩子的小胖手扯住她的衣带,一副紧张的样子:“娘亲不要啊,没你说故事我睡不着,虽然娘亲你煮的饭饭好难吃……” 燕冰没面子的哼了一声,卷起袖子:“说吧,要那个臭小子圆还是扁?下胳膊还是下大腿?只要我乖女儿一句话!” 小女孩皱眉想了一想,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她一用力思考,就在脸上挤出了两个深深圆圆的小酒窝,简直可爱到爆。最后一摊手:“算了,娘亲你说的,咱们高贵贤淑(她的发音,其实是贤‘猪’)的女孩子,不要和臭男人计较算了。娘亲,你这里还有清空草的香囊么?再给我一个吧……” 燕冰瞪眼:“没了!你以为这个是狗尾巴草啊,说有就给你摘一大捧?这个是在草原天极河的源头才有!骑马走十多天,还要翻过大青山,顺着源头一直走上雪山的顶峰,在一片黑水潭中,万载玄冰才孕育出的这么一些清空草……当年……” 她眼神一下就有些迷离,轻轻的搂过了小女孩:“……当年,你那不知道死在哪里的老爸,在天极河的源头给我摘下了这个。我这颗少女的心扉,才为她敞开……” 小女孩子没有了声音,燕冰低头一看。他正做出一副想吐的样子。 燕冰很无奈的叹气,这丫头,给老娘教坏啦。 小女孩子看老妈脸sè不好,赶紧又讨好的张开了胖胖短短的胳膊,抱住燕冰的大腿:“娘亲,这个故事人家没有听过啦,要听要听!” 燕冰难得温柔的一笑,搂着小女孩子坐了下来。爱怜的将她抱在怀里:“你这么小,就想听这个凄美动人,惊天地动鬼神的爱情故事了?” 回答她的是小女孩子用力的点头,大眼睛里就差闪烁出星星了。 燕冰轻轻一笑:“那是在好多年以前啦……” “上次说到哪儿了?对啦……你的死老爸,在秦国祈福大会当中,保住了白凤嶂之后。被派到代国,带着几千人的越骑军,去拉拢那里的代人。去对付你的拓拔叔叔,因为拓拔叔叔说过了,氐人的岁星斗在他的手里。你老爸就奉命去抢回来……” “嗯,什么好东西,还是拿到自己手里比较实在。” “不愧是老娘的女儿……嗯,继续说。老娘……你娘亲当时是在帮你的伯伯,王猛师兄的。就偷偷跟着他去了代国草原。你老爸一去代国,就折服了草原上十几个最勇武的好汉,威震塞外。别人看着他这个秦国第一勇士和看到鬼一样。那些代人,看着秦国那么强,一时面子上都安静下来。你拓拔叔叔却就是不到代国王庭来,你老爸想去找他。结果反而被你拓拔叔叔带着大队人马偷袭,给打了一个落花流水……” 小女孩子生气了:“拓跋焘来了,我非揍他不可!他别想我以后嫁给他!拿了我老爸的东西,还敢打他。拓拔一家都不讲理!” 燕冰鼓励她:“就是,这么多男人,你以后就是要吊他们的胃口,让他们为你要死要活的。追你的男人越多,越表明你有本事。女儿啊,你可别丢了你老娘的面子!” 小女孩子认真的点点头,又抱着燕冰:“后来呢?我老爸有没有打回来?” 燕冰不屑的哼了一声:“打个屁,你那死老爸,当时除了打架厉害,打仗是屁也不懂。给打哗啦了,代国人四处想把他除掉,不知道谁放出的风声,说月华崅在他手里。代人都怕秦国人掌握了天命,就没他们活的了。趁着他打了败仗,都想要他的命。” “娘亲就去美女救英雄了?” “你老娘是倒了血霉才被你死老爸撞上!两个人就在草原逃啊逃。我想趁机搞明白月华崅的秘密,就勉强跟着他咯……我们俩一合计,要找回这个场子,要回去有得交代,只有将岁星斗弄过来才有用。你拓拔叔叔最疼他那个小妹子,咱们只有绑票才能换回东西……” 女孩子眨眨眼睛:“拓拔叔叔还有个妹妹?那拓拔阿姨我怎么没有见过?” 燕冰沉默了,半晌才轻轻道:“死啦,拓拔阿姨死啦……她可是真年轻,真漂亮。你老娘本来就是个国sè天香的女人,可是当初看着她带着白sè的貂帽,摇着小马鞭笑着对我们唱歌的时候,都真恨自己不是一个男人……她真的是草原上面的一颗星星,一弯月亮。她的酒窝和你一样的深,心却比谁都善良……” 小女孩子咬着手指,眨着眼睛问:“娘亲,是老爸杀的拓拔阿姨么?” 燕冰摇头:“不是,你死老爸对女人一辈子也下不了这个手。你拓拔阿姨的死,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以后讲给你听吧。” 小女孩子点点头:“那你们就是当时绑票成功咯……” “嗯……我们走到了草原的那一头。又累又饿,你娘亲还病了。结果遇上了你的拓拔阿姨。她救了咱们……当时拓拔叔叔还在满草原追杀你死老爸的时候。他的部落却突然遭到了柔然人的袭击,这些柔然人,是你怀素阿姨联络的。为的也是抢夺岁星斗。怀素阿姨聪明啊,你以后少和她打交道。不然把你卖了,你还得和她说谢谢……” 小女孩子哼了一声:“我明白啦,一定是怀素阿姨创造机会,让拓拔叔叔有机会去袭击我老爸,然后又趁着拓拔叔叔离开,唆使那些柔……人去袭击拓拔叔叔的部落。一旦顺利,我老爸给拓拔叔叔抓住,拓拔阿姨又被柔……人抓住,她正好利用这个,将所有东西都抢到手……很简单嘛。” 燕冰骇然的看着她的女儿:“谁教你的?” 小女孩子不屑的哼了一声:“我可不像娘亲那么笨。” “老娘揍你!” 小女孩子眼睛一眨又是笑颦如花:“娘亲,继续说故事嘛……” 燕冰瞪了她一眼,板着脸扬扬手,最后还是搂紧了自己的小女儿。 “当时你拓拔叔叔的部落给打得血流成河,你老娘觉得这是一个绑票的好机会,趁乱下手,不比什么都强?可是你那个死老爸不要脸,给拓拔阿姨收留了,看着人家老对他笑,对他温温柔柔的,居然见sè起义,要救拓拔阿姨了!女儿啊,男人都不是东西!” 小女孩子也认真的点头,扳着小手指:“拓跋焘……方又生……谢同那个娘娘腔……都不是好东西!” 看女儿这幅样子,燕冰反而有点心虚,结结巴巴的想挽回点影响。不要让女儿变成一个玩弄男人的妖女:“……有的女人……也……也不是好东西……什么东西都是不能一概而论啦……” 小女孩子眨着眼睛:“谁不是好东西呢?” 燕冰开始流冷汗:“比如说,比如说……你怀素阿姨!” 话音才落,就听见一个柔媚的声音轻轻响起:“冰妹妹,你又在说我坏话?” 燕冰抱着女儿一下跳了起来,就看见一个娉婷的人影牵着一个小男孩子,俏生生的站在那里。 正是怀素。 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半点痕迹,还是高贵圣洁。只是眼波流转,依然柔媚万端。她已经瘦了很多,也略略有点憔悴。她手里牵着的男孩子,不过六七岁年纪。小小岁数,就已经英俊绝伦,只是嘴唇抿着,似乎就是当年方知晓倔强的样子。 小女孩子一下叉腰:“方又生,把清空草香囊还给我!” 小男孩子斜着眼睛看看她,又扬扬手里一个小香囊,淡淡的道:“我也想有点爹爹的东西,你和冰阿姨都霸道,什么都留在手上,我只好抢了。” 小女孩子气得嘟嘴,又拿方又生没有办法。这个冷冰冰的哥哥,一向是她无往不利的人生当中的噩梦。最后只好抱着娘亲的腿:“娘亲,你问怀素阿姨要嘛……” 燕冰看看方又生,又看着怀素柔媚眼波背后,被她孩子的话激出的一点凄楚。悄悄的蹲下来摸着女儿的头:“算了,给又生吧。他从来没有见过你那个死老爸……” 小女孩子嘟着嘴,还有点不服气。她虽然聪明灵秀,但是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却不是她这个岁数能完全理解的。 “哼……怀素阿姨那当年为什么要在代国草原追杀我爹爹娘亲还有拓拔阿姨呢?方又生这次又抢我东西,他们都爱抢东西!” 燕冰还没说话,怀素已经走了过来,微笑着对小女孩子道:“念晓,不是这样的。当年代国的事情,是菩萨奴在佛尊指使下做的。我这辈子,都从来不会对付你拓拔叔叔……” 燕冰一下站起:“不是你?那你怎么不说?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怀素微笑,背后却是百转的柔肠:“知晓不知道在哪里,丢下我们这些女人。我们都在苦苦的等待着他重新出现。还扯以前的事情,有什么意思。但是那次,真的不是我……” 方又生走过来握住他娘亲的手:“娘亲,那你就说出来啊!不要总让你背负这些东西!” 怀素看着自己儿子,轻轻的摸着他的脸,低低道:“冰阿姨他们不愿意听啊……” 燕冰站直了身子:“我听。” 怀素轻叹:“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风在两个女人和他们的孩子之间卷过,似乎带起的,就是这些年的悲欢离合。 第一百一十四章 清空草的故事(二) 第一百一十四章 清空草的故事(二) 怀素静静的站在那里,表情说不出是喜还是悲。更多的,也许只是一种怀念。 这个时候,她的声音再没有了那种柔媚。但是娓娓道来,依然颠倒众生。方又生站在她身边,英俊的小脸没有了往常的冷淡,只是一脸孺慕的看着她的娘亲。 怀素淡淡一笑,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些故事,似乎都遥远得在记忆的最深处。经历了那么多的血火洗礼,经历了那么多的生离死别。仿佛已经成为了最不重要的东西。 只有燕冰,依然叉着腰冷冷的看着她。小美女方念晓,和她老娘的动作一样。 “那你在代国,到底策划了什么?” “我想策划的,是扶植拓跋厉鬼取代拓跋什翼犍的位置,统一代国草原!” “你有这么好心?” 怀素淡淡一笑:“直到现在,哪怕我有了方知晓的孩子。我的心还是分成两半,一半是留给拓跋的,一半才是知晓。如果有来世,我会选择拓跋的。” 燕冰倒吸一口凉气,这女人真不要脸! 方念晓也瞪大了眼睛,大八卦啊大八卦!没想到又生他娘亲居然暗恋拓跋叔叔! 燕冰转了转眼睛,毕竟她是名震天下的鬼谷一脉,华yin老人的高徒。除了大大咧咧一点,智商从来就没问题。一下就问到了重点:“就是说,唆使拓跋厉鬼袭击方知晓的还是你。你想让拓跋夺得月华崅。取代拓跋什翼犍成为代国之王,牵制住秦国统一天下的步骤。是不是?” 怀素坦然点头,笑得似乎有点狡猾:“没错。” 燕冰轻轻摇头:“可是当时你们的佛尊,不是这个意思啊……他想让的是北方尽早统一,利用苻坚竖立佛教为华夏的国教,然后尽快击败晋人。确立你们弥勒宗千秋万世的基业。为什么你又要……” 怀素轻轻一笑:“我心从来都没有在弥勒宗那里。我只是一个想帮助我心爱的人的小女人罢了……弥勒宗想将天命变化完全掌握在手中。所以他们想夺取那些东西,让我从小就吸收了贪狼璧的力量。我不过是一个炉鼎罢了。到了最后,是要利用贪狼璧的吞噬力量将所有逆天灵宝的力量汇聚于一处,推动岐山的逆天改命大阵……就算为自己着想。我怎么能让弥勒宗将所有灵宝汇聚在一起?” 燕冰板着脸:“所以你就让拓跋厉鬼对付方知晓,当时还在代国王厅利用你颠倒众生的本事,将知晓的一切退路都断绝了?你说出来也不怕你儿子记着!不过你真的没有安排对付拓跋厉鬼和拓跋玉?” 怀素不以为然的看了看她的骄傲,她的儿子。却还是微笑:“我本来是匈奴后裔,高贵的破六浑氏名的继承者。从小我和哥哥看到的却是颠沛流离和生离死别。从小就是,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要不是拓跋家从小收留我们,现在我们的骨头都在草原上面喂狼了。拓跋从小待我如此,年年不远千里为我采来清空草。我怎么会对他有半点不利?可是佛尊和破六浑极烈他们却早已准备……拓跋就这点不好,太容易相信别人……” 燕冰咬着牙齿:“破六浑极烈,你哥哥菩萨奴!” 看来当年那个无眉凶神,给她留下了太过惨烈的记忆。 就连拓跋玉,那个善良美丽的草原女孩子,都是死在菩萨奴手中的。 方念晓小美女却没在意这个,反而举起了胳膊:“拓跋叔叔当年都为怀素阿姨采清空草,为什么拓跋焘那个小气鬼每年都来,却不带给我呢?” 燕冰白了自己女儿一眼:“还不是当年给你那个死老爸,牛嚼牡丹。连根都给拔了!” 方念晓啊了一声,顿时就破口大骂:“死老爸!” 看着那大小不良在那里发飙,怀素只是笑着摸着自己儿子的脑袋。眼神却只是向远处望去。 当年代国草原上的腥风血雨,当她得知拓跋鹰旗下的部落遭到袭击之后。那时的心情,和自己现在牵挂知晓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吧。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听方知晓断断续续提过一点。说起来可怜,她虽然和方知晓在晋国的时候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但是祖月防她和防贼一样,连和方知晓说话也捞不着几句。好在她虽然外表颠倒众生,内心却恬静冷淡自持。也许是多年弥勒宗圣女生涯留下的后遗症。哪怕现在也是一样,思念等待虽苦,但是总能承受。 就连儿子,也和她的xing格一样。却不像一生飞扬激烈的方知晓。 那个象火一样的男儿啊……是做得出将清空草连根拔起得事情的。 那草,绝了踪迹也好。 自己就不会想起以前太多的事情了。 方念晓发了一会儿飙,看方又生斜着眼睛看着她不贤淑的样子。忙象模像样的咳嗽了一声。拈起了兰花指,向自己娘亲撒娇:“娘亲,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嘛……” 燕冰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着自己女儿。 皱眉道:“还能有什么事情?柔然人和弥勒宗联手大举来袭。我和你老爸算是倒霉到了家,带着你拓跋阿姨就跑路。拓跋部落在天极河源头有祭祀祖先的密洞。我们就一路向那里逃。背后追着你怀素阿姨的哥哥,一路又打又杀又溜。你娘亲受了伤,你死老爸还有心情和拓跋阿姨谈情说爱,nǎinǎi的!” 方念晓眨眨眼睛:“以前娘亲不是说过,我老爸照顾你一路么?为了你几次和敌人拼命?” 燕冰脸一红,看看有外人在场,难得的说了实话:“你老爸对女人是没什么话说。你拓跋阿姨天生心好,连小兔子受了伤都要包扎一下的……一路上都是他们照顾我好了吧!要不是你老爸为了我几次命都豁了出去。老娘正眼都不会看他,更别说还有你这个小祸害出来了!” 一直沉默的方又生淡淡道:“照顾女人,那是该当的啊。难道还要女人照顾不成?” 方念晓白他一眼:“那你还抢我东西!” 方又生耸耸肩膀,没理这个小霸王。 燕冰哼了一声:“我们就这样一路逃到了天极河源头。吃的苦头说不完。你娘亲也不行了,拓跋阿姨说,只有清空草的汁液才能救命。清空草是草原的圣草,佩戴香囊在身边,可以避毒静心,根部挤出的汁液,是疗伤的圣药。我们转头就奔进了拓跋部落的密洞……可是菩萨奴也直到拓跋部落的密洞,他早就埋伏在那里……” 怀素淡淡的道:“我哥哥,也就死在那里……” 燕冰大叫:“还你哥哥呢!拓跋玉也死在那里!” 当时方知晓的英姿,在燕冰口中娓娓道来。他那样的男儿,在那样的绝境,却爆发出了最大的能量。大呼酣斗,卫护着两个女孩子一步不退。敌人源源涌来。都成了他大火戟下的亡魂。看着他的背影,那时的燕冰。是心驰神迷。 长途袭来的菩萨奴战败!弥勒宗十余名好手,全部被方知晓击杀! 战后的方知晓几乎虚脱,菩萨奴重伤被制。黑水中的清空草拔出了一半,给方知晓疗伤,给燕冰疗伤。好心的拓跋玉还给她小时候一直喊的破六浑哥哥疗伤! 菩萨奴却杀了她。 所有的清空草都拔了出来,却救不回这个善良女孩子的xing命。 随着守护清空草的拓跋部族最美丽的女孩子逝去,草原圣草,也从此不现人间。 燕冰眼圈已经红了,想起了拓跋玉的一切。突然恶狠狠的转头向着怀素:“你那个哥哥,为什么要杀拓跋玉,不杀我,也不杀方知晓?他苦苦积蓄气力,只有那么一击的能力。为什么却偏偏要杀毫无威协的拓跋玉呢?难道他就想死在方知晓手中?” 回答她的,只是怀素的苦笑。当着自己儿子,怀素坦然道:“我哥哥,他爱我。” “……不是兄妹的那种爱,而是男女之爱。他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和我厮守下去。现在我可以说,我心里有方知晓和拓跋两个人。但是当时,我一直在策划除掉方知晓。我哥哥知道的,却只是拓跋厉鬼。他背叛我,去袭击拓跋部落,最后杀了拓跋玉,也是为了让拓跋厉鬼再也没有可能和我在一起!仅此……而已。” 所有人都是沉默,连两个小孩子都说不出话来。 大人的世界,大人的感情,实在太过于波诡云黠。 燕冰瞪大眼睛,只是看着怀素。 怀素苦涩的一笑,问道:“后来怎么样了?拓跋玉和我哥哥死后,拓跋厉鬼他终于赶了过来。看见了他最疼爱的妹子的尸体,却又怎么样放过你们的?” 燕冰挠头:“我说不好……当时我已经晕了,看着拓跋妹子就这样……” 话音未落,就听见远远从山腰传来一个声音:“这个事情,还是我来说罢!” 四个人一起转过了头向山下望去。就见山腰路上,一彪人马风也似的卷上来。全是披着皮斗篷的jing悍之士。拓跋部落的鹰旗就在队伍当中飞扬。当先一人,高大挺拔,脸上全是刀疤,不是拓跋厉鬼又是谁?他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小小年纪,已经剑眉斜飞。英武得不可一世,宛然一个小拓跋厉鬼。 方念晓已经跳起来欢呼:“拓跋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