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女贼的病娇少爷》 第一篇章 新嫁娘 第一章 荒郊野外的交易 大颛国和南圩国的封疆线是一片厚实的密林。夏日的潮热被包裹在森林里面,热乎乎的贴着虫蚊往人身上裹。 啪。正在挖坑的胖子对着自己的脖子狠狠地打了一巴掌。骂骂咧咧的甩着铁锹给坟头又来了一下,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坐在树梢的剑诺砂也未能幸免于难。裹得严严实实也难逃蚊虫的叮咬。心里无比郁闷的看着下面。 她已经想不起来是第几次陷入这样的境地。每次都是九爹的热心肠。明明知道自己逢赌必赢,还不收敛一点。这么奇怪的能力就不能做点更好的事吗?非得帮人赌博还债。别人的债是还了,自己也被赌坊盯上了。 那群胖手下终于走了。她从树上翻身而下,徒手挖起前面的土堆。花了半注香的时间就把一个干瘦的男人挖了出来。她拍了拍手,很高兴自己业务技能提升了。当然也是这坑挖的不算很深。 跳下坑,摸索着男人的人中狠狠地一掐。但是没什么反应。剑诺砂只好摸索着男人的胸口,灌注一息内力,向下一按。男人张嘴吐了口气,便咳了起来。 男人咳着咳着,便翻身坐了起来。剑诺砂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气力。掏出腰间的水壶交给男人。 月光下,男人的衣服都已经碎成布条。已不知道是血迹染红了泥土,还是泥土沾染着血迹。只是知道被打得不轻。可是,喝了水之后,男人摇晃两下就站了起来。对着天空伸了伸手,便低头,笑着说,“小砂,走吧。”黑泥覆盖的脸上只能看到两只亮晶晶的眼睛。样子滑稽可笑,傻不拉几。 看到这张脸,剑诺砂真是又生气又无奈。“九爹爹,你每次都这样。不如去当和尚吧,还能集更多功德。” “哈哈。等你嫁人了,我就去。”男人打哈哈的说着。对于自己犯的错误毫无认知,反而很是得意。 剑诺砂有气无力的站起身,叹了口气,“就你这样。我还敢嫁人啊。下次一定得把你拴在身上,否则一不留神又不知道在哪里给你刨坟。” 还没说完,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声急切的大喊,“小砂,九爹快跑!快跑!”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就忙不迭的就往森林里面跑。被叫做九爹的男人身形很快,追着树梢一个一个的往前飞奔。剑诺砂则追着九爹的脚步,踩着松软的草泥不停地向前跑。后面的追赶声渐渐的都不见了,包括那一声声急切的大喊。 跑着跑着,剑诺砂突然脚底打滑,咕噜噜的就滚了下去。九爹一惊,脚下没踩稳,也跟着从山坡上摔了下去。 还好山坡并不长,滚了两圈就落了地。剑诺砂捂着自己的脑袋,痛苦的想起身。却被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架子了脖子上。看了一眼刀,没去看来人,而是下意识的先找九爹。结果看到九爹和自己一样被一把弯刀抵着躺在地上,与自己对视。 只听拿着短刀的人瓮声瓮气的问,“你们是谁?” 九爹和诺砂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另一个干脆冰凉的声音说,“阿熊,问什么问。直接杀了。” 叫阿熊的人一听,短刀已经更进一步。诺砂蹭着地面低头,双腿高高抬起,翻身就缠上了阿熊的脖子。短刀被她借力往阿熊的脖子上压。动作又快又急,根本不给阿熊反应的时间。可是奈何阿熊身强体壮,比诺砂有力气多了。短刀刚挨上脖子,就被阿熊用力一扯,整个人都从阿熊的后背直接甩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诺砂被摔得一时半会都没能爬起来。只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被摔碎了。 阿熊走过去,拎起诺砂。一张熊脸贴着诺砂的小脸,狞笑着说,“还挺厉害的嘛。看你还怎么折腾?”说着,就准备给诺砂补上刚才那一刀。却被突如其来的一个身影撞得向左一个趔趄。手里的短刀也掉了。 撞阿熊的那人正是九爹。他刚把挟持自己的那人弄翻在地,接着就整个人都撞了过去。然而,自己也撞得跌倒在地,半天起不来。 诺砂看到落在身边的九爹,咬着牙把他扶起来。可是,九爹已经软的一动不动。之前被打的伤口都裂开了,不停地渗血。他嘴角挂着血滴,亮亮的眼睛都是血丝。但是他还在用手轻拍诺砂,用口型喊她快跑。 看到这一幕,诺砂的眼泪就下来了。她断断续续的说,“九爹,九爹,我不走,我不走。”她倔强的念叨着,根本不去看那两个男人。他们已经爬起身,正一脸坏笑的走过来。 “九爹,不行。其他爹爹还没找到呢。你不能死。你说过要一直陪着小砂的。”诺砂哭得全身颤抖,却未曾放手。 看着诺砂,两个男人倒是不急着杀。挟持过九爹的男人说,“九爹,其他爹爹?小妹妹,你这爹爹还真多啊?你娘情人挺多啊?是个男人都叫爹。”说着,他蹲下身,伸出一个手指抬起诺砂的下巴。猥琐无比的舔了舔舌头。“要不,你也做我的女儿。叫声爹,我就不杀你……” 可是话还没说完,诺砂眼前飞扬起一片血花。那男人的手指头就掉在了诺砂的衣服上。飞刀来得太快,男人停顿了一下才失声痛叫。阿熊看了一眼扔出飞刀的人,正是刚才叫他们不要废话的干脆男。干脆男坐在一从很小的火堆前,火光不亮,却映照出他的模样。大络腮胡子,一副西域客的打扮,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凶横犀利。直直的就把阿熊吓得拖着断指男躲到一边包扎伤口去了。 干脆男却只是冷冷再次吩咐,“杀了他们。”一声令下,黑暗中又走出两个人,浑身散发着杀气,肃穆简约,毫不留情的决绝。 就在这时,安静的空气中响起一个沙哑干涩的声音,“慢着!”声音不大,但是叫住了那两人。就连诺砂也抽抽噎噎的抬起了头。她看到一道瘦长的身影走进了火光中。那人带着一定斗笠,半张脸都隐没在黑暗中。只见他拉起温婉的嘴角,对大胡子干脆男说,“头人,或许不忙杀得好。” 干脆男看着那人,眨了眨眼睛。一改刚刚的凶煞,真诚的求问,“先生,何意?” 被叫做先生的男人没说话,而是侧头看了不远处的地方。那里有个草席盖着的物体。从形状可以看出,那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未能盖住的一小个边角露出一只布满溃烂伤口的手。手腕处带着一条铃铛式样的女士手链。想必里面躺着的正是一具女尸。 看到这,诺砂的失神醒了不少。瑟缩的把已经昏迷的九爹抱得更紧。 干脆男也是弊了一眼,一下子就明白了先生的意思。“先生是说……” 先生点了点头,说,“现成的替代品,杀了可惜。” “可是,你又怎么让她听话。”干脆男为难的看了看视死如归的诺砂。 “我和她聊聊。”先生说着,已经走到了诺砂的身边。他透过斗笠看着诺砂。 没有真实的对视,诺砂却能感觉到先生审视的视线。虽然没有攻击性,但是充满大量的不舒服感。她皱着脏兮兮的眉头,直视着他,毫无畏惧的问,“想杀就杀。我们不怕。” “呵。”先生轻笑一声,干脆坐在地上。“就算我不杀你们。你们也走不了啊。” 诺砂四周看看,附近不知何时已经站立了不下十个青壮。不要说逃出去,只是坐在这里都有很强的压迫感。反倒是这个先生给人很好对付的感觉。当然这只是表面。很显然先生的智慧是头人都认可的。从小就行走江湖的诺砂知道,智商高的比功夫高的还难对付。既然如此,和先生做交易是最好的方式。 于是,诺砂冷笑一声,问道,“是做交易吗?” 诺砂的回答,让先生笑了。那笑容是满意诺砂的明事理。不由得让他回头和干脆男对望了一眼。“小姑娘,挺聪明的啊。可是看来你没什么筹码啊?”先生摊了摊手,表示合作的前提条件都是空。 但是,诺砂又是冷笑一声。“这条件似乎你们也没有。” “哦~说说看。”先生露出相当欣赏的弧线。 诺砂看向那具女尸,“你们需要一个听话的傀儡。你要是能帮我救人,我就不问缘由的做。” “哦~你能保证听话?” “只要你能保证救人。”诺砂坚定的看着先生。但是话外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我只和你做交易。至于其他的,我可以自己解决。 先生看着诺砂,干脆男也看着诺砂。其他人却不尽理解里面的意思,都看向自己的老大。 几秒钟过去,先生笑了,回头看着干脆男。两人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领会到深意,先生对诺砂说,“成交。我和你做这个交易。你只要听我的,我就帮你救人。” 听到这话,诺砂难得露出了一些困惑。她没想到先生会答应的这么爽快,她不由得小声的问,“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先生歪着嘴角,同样小声的说,“我是掮客,姓沈。” 这话让诺砂心里舒展开来,拉起一个特别轻的笑容,点了点头。 “先生,说什么悄悄话呢?”干脆男看两人聊了起来,凶横的问。 “告诉小妹妹一些注意事项。”沈先生没回头的应付道。却对诺砂严肃的说道,“我不问你之前叫什么。但你从这一刻开始就叫做崔娘。可记住了。”说完,诺砂果然什么也没问,只是点了点头算答应了。 第一篇章 新嫁娘 第二章 一前一后的新妇人 两个月后。 云锡县是大颛国西南边陲的关隘重镇。往前再走二百里就是大颛国和南圩国的边界。故而被大颛国当作国门县,是南关道的道府。镇守此地的除了南王朱鹤昶的都督府,还有守卫南关门的镇南将军朱鹏满。 两家都姓朱,却不是同门同族。南王朱鹤昶是当朝颛帝的六弟,其母为先帝的宠妃灵妃。灵妃得宠较早,朱鹤昶很早就被封为南王,赐南关道为其领地。当时只有十五岁的他就欣然赴任,已在南关道呆了十三年。地位早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王爷,俨然是当地的大地主。但是南王生性亲和,做事张弛有度。民众对他虽有敬畏,却是十分爱戴。 朱家则是大颛国的一个普通的将门世家。祖上三代追过去不过是一介农夫。赶上大颛国开朝立代,被迫参军,为了活着,一路打到开国大将军。国立了,不懂治国只会打仗的老祖便解甲归田。直到朱鹏满这一辈,才又出了个大将军。十五岁参军,十九岁便因为战功累累,经验丰富而屡屡晋升。二十五岁便被封为边关大将军,镇守关南道。这一守就是二十年。与当地民众相处和睦,对鹤王爷更是关怀备至,上下融洽。 有这两位在,南关道一直都是太平盛世。比起战事频频的北边来说,南边差不多可以用顺遂安康来形容。只是这几年两个朱家出了不少传闻。基本都是围绕南王和朱家二少的。 两人都是已过婚嫁配娶,儿女须有的年岁。南王是这么多年都还没有子嗣。家中不乏妻妾成群,却听说他除了偶尔去去侧妃院子就很少在家过夜。冷落王妃多年,除了一个小郡主以外,没有一个能继承家业的出生。乡里巷间都说是南王荒淫无度,早没了那能力。 而朱将军家的三个儿子,唯有二少爷还未娶妻纳妾。自从两年前游学回来,二公子就甚少出现。每天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三天两头就会传出二少爷病危的消息。好几次大家都以为他要死了,结果还是留了口气。因而,也没有人家敢给他说媒。 可是,七月初七这天却发生了一件新鲜事。头一天位于朱虹街的朱将军府早已挂满红色的灯笼。正门和后门一同走出两队迎亲的队伍。但是两队都没见到新郎官的高头大马,只有一个小厮牵着挂着大红花的马匹走在队伍最前面。 正门那队绕了半个城市,到东头的大户崔家。这一队一路上敲敲打打,好不热闹。让刚刚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城市一下子都热闹了起来。后门那队则是弯弯曲曲的走了三条小巷,安安静静的停在了位于紫陶街的南王府后门。 这一停就是一个时辰,直到正门那队敲锣打鼓回了朱府。这边的后门才迎出了一个火红色的新嫁娘。悄悄坐进轿子,随后倒是跟着不少嫁妆。然后像运货物一样往回走。 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是指指点点的。有人说轿子里面的女子不要脸,非要贴着嫁入朱府。南王府不好吗? 有人则说,这女子真可怜。都是一天出嫁,连个热闹都不能有。崔家不过是大户,她可是南王府的啊。 有人冷笑,可她就是个普通婢女,怎么可能和崔家千金相比。 有人却悲天悯人,说到底,两个都是可怜。这朱二少爷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先走了。还不是留下两个守活寡。 此话一出,揶揄的,讽刺的,不甘的都闭嘴了。心里那个平衡啊~ 敲锣打鼓的先到了朱将军府,里里外外都是红妆素裹,好不热闹。甚至南王府的人也早就到了。送了一个顶大的玉如意。大管家沈复站在朱大将军身边,道喜,“恭喜,恭喜。” 朱鹏满亦是拱手相礼,眉宇间颇为尴尬,语气都难得的低了三分。“哪里哪里。沈管家莫说这话。就是委屈了赵姑娘。” “哎呦。朱大将军可不能这么说。小婕怎么能跟崔家千金比?”沈复说着身子反而矮了一分。似乎真的不委屈。 然而,朱鹏满又怎会听不出其中的真味。“沈管家,别担心。赵姑娘既然来了我家,我定不会委屈她半分。待遇一定和崔家小姐一般。” “哎呦,哎呦。这话说重了。沈某不是这个意思。王爷也不是这个意思。”沈复感到受宠若惊的连忙直起腰板,认真的说。“您别担心。小婕虽是我们府上的一等丫头。这么多年,吃穿用度亦是如同王爷的亲身女儿看待。但也是知分寸的,知礼数的。朱大将军,犯不着,犯不着。” 一本正经的承诺对上一本正经的凡尔赛,真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这到底是来给大婚送礼,还是给自家人争面子,不言而喻。上阵杀敌都不怕的朱鹏满硬是弄出了一头汗水。 说到底,其他两个儿子娶妻可真没老二这么复杂。当初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着实有些说不清楚。而且,老二那脾气自己还扭不过他。否则,一个商人的女儿又怎么能比得上亲王府上视如己出的一等丫头呢?毕竟王爷都开口应允,只要赵姑娘出嫁,会先收为义女,再出嫁的。这下可好,老二非得娶那个崔家小姐为正妻,让赵姑娘做妾。 这颠倒黑白的事情,亲王府最后还答应了。也是奇了怪了。 看着从后堂出来的老二,朱鹏满满脸的不高兴。沈复则是一脸笑容,满面春风。 一如传言那般,朱老二朱墨然一脸的病容。眉眼凹陷,脸色浮肿,后背微驼。一身喜服被他穿得好像丧服。被小厮搀扶着走了过来。看到父亲的脸色,朱墨然有些畏惧的笑了笑。却不知道牵动了哪里的病灶,痛苦的咳了两声。咳得情真意切,几滴血迹都差点喷到了父亲和沈复的衣服上。还好身边的小厮眼疾手快,抬手挡住了。 沈复一看,微不可及的皱了皱眉头,马上尴尬的笑了笑。推说着朝自家位子而去。 朱鹏满在他走后,瞪着朱墨然,严厉的训斥道。“入秋了,也不注意一点。时辰到了,快去迎门吧。” 朱墨然点了点头,抖抖嗖嗖的走了出去。大红的轿子就在眼前,他却有些踌躇的揉了揉手里的红绸。抬头看了一眼大红轿子和前来送行的崔家仆人。抬着嫁妆的汉子个个都黑黝黝的,很是强壮。据说陪嫁的丫头都有四五个。这是感觉将军府会怠慢小姐的意思吗? 看朱二少爷站在轿子前不动,红绿色的鸳鸯婆子扭着水桶腰走了过来。提醒道,“新郎官,时辰到了。掀轿帘吧!” 朱墨然挂着虚弱却欣喜的笑容,示意小厮把红绸的另一端送进去。轿帘掀起,里面伸出一只手接过了红绸。看到那只手,朱墨然的眉心不经意的皱了皱。因为那手虽然修长匀称,却并非白皙柔嫩,指节间清晰可见一层青黄的老茧。 接过红绸,新嫁娘在婆子的搀扶下,委身走了出来。新娘鞋在阳光下很是漂亮,裙摆层层叠叠的压在上面光彩照人。脚步看似温柔,实则落地有声,裙摆仿佛涟漪摇晃的让人心动。康健轻灵的身形让围观的人都不由得唏嘘哀叹,为新嫁娘的这一步感到惋惜。 然而新嫁娘根本不给大家惋惜的时间,坚定地走向朱墨然。看着走进自己的红衣,朱墨然脸上亦是坚定的表情。看着凤冠尖停在自己的鼻尖,他笑了。不是敷衍的笑,而是真诚的。他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辛苦你了。” 听见这话,盖头微微的动了一下。继而他感觉到新嫁娘的盖头向自己倾了倾,似是对自己这句话的回礼。 继而司仪高亢的声音响起,婚礼的仪式正式开始。 第一篇章 新嫁娘 第三章 先来后到的礼成 繁琐的婚礼让新嫁娘感觉都头疼,特别是顶着沉重的凤冠。送进洞房,她就坐在床边,靠着床帏,让脑袋轻松一下。她想自己掀开盖头,卸了凤冠。但是又怕坏了相公的好感。毕竟事没成之前,她最应该做的就是博得婆家人的好感。 此刻屋外传来两个丫鬟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是感觉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二少爷真的去了小娘子的房?” “是啊。我可是给小娘子守门的。你可不知道,小娘子的嫁妆丰厚的扎眼。崔家那动静可完全比不上。” “可惜了。走正门咱们将军府也是风光无限。” “那可不是。毕竟是王爷府的义女。可惜了。” 说着,两个丫鬟消失在走廊里。可是这些话似乎对新嫁娘毫无触动,只是拉了拉自己的嘴角,无所谓的笑了笑。 突然屋子响起了敲门声,一个青嫩却有力的声音喊道,“小姐,我进来了。”说完,一个藕青色的双髻小丫头走了进来。她手里端着一壶酒和两只精致的耳杯走了进来。 到此,新嫁娘也不装了。直接掀了盖头,露出红白交艳,几乎看不出真实容貌的脸。 小丫头被她这举动弄得一愣,继而就笑了。小丫头长得很可爱,十五六的样子粉嫩粉嫩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和新嫁娘很像。她走到床边,毫无尊卑之感的打趣道,“这就受不了了。” 新嫁娘瞪了她一眼,噘着嘴,抚了抚沉重的头冠,说,“嫁人真累。帮我把头冠取了~” “啊~不好吧。”小丫头错愕的惊呼。她的眼神在说,多漂亮啊,取了浪费。 新嫁娘却不这么想。她起身坐到镜子前,怨妇一样的嘟囔。“新郎去二房那边了。还来这里干嘛?”说着,她已经取下了头冠,活动着脖子。 “这倒是。”小丫头也是噘着嘴,拿来刚刚准备的热水,让新嫁娘清洗一下大花脸。“那可是王爷府的义女。朱二少这碗水端得真平。” 新嫁娘拿着油膏往脸上抹,没什么章法得好像在泄愤。 “那你这模样是要给下马威?”看着新嫁娘势要解放的样子。小丫头有些担心。 “下马威?是他给我吧。”新嫁娘大喘气的用手巾抹掉满脸的油脂和妆粉,又用热水洗净。一下子新嫁娘的脸仿佛重见天日的悬崖之花般清丽元气起来。不算动人心魄的模样,却生得灵动,充满活力。生气的眉眼间又好似一把小巧锋利的刀。 小丫头接过手巾没动。歪着脑袋,满脸不解的问,“为什么?不懂。” 小丫头的样子,逗乐了新嫁娘。她给了小丫头一个宠溺的微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他在告诉我,谁更重要。你也说了,那是王爷府的义女。崔家小姐不过是最不入流的商贾之女。说到这,我也是很奇怪,他为什么要娶崔家小姐。” “莫不是知道我们的目的?”小丫头的脑洞吓到了自己,手里的手巾都被揉紧了。也让新嫁娘心头一震,皱起眉头。 思索间,房间肉眼可见的黯淡下来。天色已经入夜,门外突然再次响起敲门声。一个中干外陈的声音在外响起,“夫人,是我。” 听见这话,两人尤是一惊。忙不迭的,小丫头喊道,“姑爷,稍等。”便收拾起刚刚的残局。新嫁娘则是一个箭步飞到了床边,重又盖上盖头。动作都快得好像一阵风。 朱墨然站在门口,和自己小厮对望一眼。两人眼中都是不解。下一秒却心有灵犀的笑了。笑得不能说诡异,只能说很狡黠。 小厮凑到朱墨然的耳边说,“少年郎,你的娘子不会脱好了等你吧。” 朱墨然瞥了个眼刀,毫无血色的脸上竟然染上了两片桃花色。小厮一看,憋着嘴笑得很放肆。看着一点都没有尊卑之分。 正笑着,门吱呦一声,缓缓地打开。小丫头可爱的脑袋伸了出来。尴尬的对着朱墨然一笑,“姑爷~”随即打开了门。 往里一望,朱墨然的脸色暗沉下来。房间里面没有点蜡,昏暗无比。衬得大红装扮的房间仿佛鬼屋一般,还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大红血衣的新嫁娘。这场景不仅仅朱墨然感到心神震荡,小厮和丫鬟也是吓了一跳。 小丫头连忙关上门,一脸尴尬的说,“对不起,姑爷。我进去点蜡。”说完,回头,差点撞上门扉。 小丫头着急的蒙槑样子,让朱墨然和小厮恢复了神志。小厮伸手拍了拍小丫头的肩头,主动掏出火折子示意进门点蜡。小厮长得纤瘦,仿佛营养不良。手掌却是温暖宽厚,瞬间就平复了小丫头的紧张。 于是,小丫头点了点头,和小厮一起打开门,开始点蜡。 朱墨然跟着两人,走进房间,不偏不倚的坐到了新嫁娘的身边。一落座,新嫁娘就肉眼可见的挪了一下屁股,仿佛受惊的小鸟。渐渐亮起来的光线中,他看到新嫁娘紧握着嫁衣。 盖着盖头的新嫁娘对外界一无所知,沉浸在自己的紧张中。刚刚突然响起的关门声,让她害怕,却是不敢出声询问。而又一次的开门,让她的紧张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里面回转的是小丫头最后那句话。以至于一个身影坐到自己身边,深深的吓了她一跳。差一点就伸手抽出头上仅剩的那没簪子当武器。 直到房间里面渐渐亮了起来,她才发现坐到身边的那身红衣。随后,小厮的声音响起,“少爷~” “你们下去吧。”身边中干外陈的声音吩咐道。随即,新嫁娘听见关门声,紧张的情绪再次上头,她又想拔发簪了。 安静的气氛,也让朱墨然有些紧张。第一次结婚,大概都这样。两个脸面都没见过的年轻人突然就要生活在一起了。不紧张那真是本事。不过,作为将军府上比较特殊的存在。朱墨然早就习惯与喜怒不行于色。开口的语调依然是清淡的,即便是关心的话。“夫人,累了吧?” 关怀的话头,让新嫁娘顿了顿。没说话,她和之前一样轻轻的点了点头。接着,她就感觉头上一轻,盖头被掀开。本能的抬头,跟着戒尺的弧度往上看。突然闯入视线的是模糊了双眼的烛光和一双少年清亮的双眼。看见这双眼睛,有一瞬间新嫁娘以为面前的男人并非病魔缠身。可是形销骨立的样子,却活生生的展示着命运的残酷。 朱墨然掀开盖头的时候,也是先看到一双漂亮的眼睛。圆圆的,亮亮的,好似小鹿一般惊慌的眼神,可爱至极到朱墨然忽略了新嫁娘不合时宜的妆容。令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抹去新嫁娘脸上未能洗干净的粉妆。 这一抹,两人先是一愣,继而都笑了。尴尬,又缓解了更尴尬的初识紧张。 仿佛是想用大笑让这种松弛放大。两人都笑得很是放肆,不得不别开头,防止自己笑过头。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一个对视却让两人都得到了松一口气的机会。只是欢笑并没有简化仪式感。大红的房间,大红的衣裳都在提示他们,还有程序未完成。 新嫁娘率先停下大笑。盯着合欢酒,哀怨的嗔怪,“我以为你不来了。” 这话让朱墨然瞬间就冷静下来。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开口问。于是,皱了皱眉头,不失严肃的解释道,“那是王爷府的女儿。” “那又如何?我也是爹爹的女儿。”新嫁娘回的很快,可是语气却着实没什么底气。 “我和她相处了十年。我欠她一个名分。”朱墨然的口气有些焦灼,却仿佛戏子的台本那般生硬。 “那你为何娶我?”新嫁娘不服气的问。侧头盯着朱墨然,又圆又亮的眼睛被水汽充盈,委屈到了极点。 看着她,朱墨然不由得退了一下脖子。想起了另一个新嫁娘,同样也是楚楚可怜,却并非如此的有攻击性。温婉可怜就像女子的脸皮,屡试不爽。这反倒让朱墨然心生不耐。 没说话,他用行动回复这个问题。站起身,走到桌前,倒了两杯酒,坐在了背对着新嫁娘的那边。 这意思是在说娶崔家小姐也并非他的心愿吗?这是把留不留下来的选择权交给她了吗?新嫁娘心酸的想。她心疼崔家千金到底为什么要嫁给这个无情冷血的男人?然而,既然都嫁了,她还是要为这场仪式做个了结。于是,犹豫了片刻,新嫁娘亦是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两人相对而坐,眼神都落在酒杯上,而不是对方。认命一般的各自举杯喝下,把复杂的情绪都吞进了肚子里面。过喉的辛辣刺激得两人的神经痛。 朱墨然抚着胸口,起身有些摇晃。果然二十年的女儿红,让人上头。 看他起身,新嫁娘又是委屈的看向他。“你……” “我去书房休息。”朱墨然摇着头,唤来了小厮。扶着自己,就这样离开了。 关上门的那一刻,脸色微醺的朱墨然和哀怨的新嫁娘都变了脸色。同样的冰冷,同样的心事重重。 第一篇章 新嫁娘 第四章 不按套路的和谐 热热闹闹的新婚之日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的清晨,崔娘子是在自家丫头的推搡中醒来的。宽大的床笫只有自己的身影,昨夜新郎果然未回来过。对着还有些清冷的晨光发了会呆。饥饿的肚子提醒她该起床了。 看着有些悠闲地崔娘子,小丫头有些担心的问,“小砂,咱们什么时候行动啊?明天就得回门了。” 崔娘子理了理自己的鬓发。略施粉黛的面容不具有任何的攻击性,试了试甜美的微笑。她点了点头,对自己很满意。回头对自家的小丫头,说,“我心里有数。” 看着自家小姐胸有成竹的样子。小丫头还是紧锁眉头。“昨天我看过了,这个家里面到处都是府兵。可不像崔家的守卫。个个都比二哥哥还强壮。” 崔娘子严肃的看了一眼小丫头,说,“他们准备了两个月都只能把我们送进来,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能拿到想要的东西?” 小丫头看着崔娘子,她不太明白这句话是对谁来说的。她着急的提醒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啊?救九爹才是正事。” “嗯~”崔娘子被醍醐灌顶的当头一棒打得生猛。尴尬的嘟囔起来。“九爹啊~都习惯他被挟持了。唉~”说着,她无奈的瘪了瘪嘴。好像这不过是习以为常的事情而已。 “小砂,”小丫头唤着崔娘子,郑重其事的拉着她的手,说,“这两个月我觉得你变了。” 小丫头的表情认真严肃,眉头皱的化不开,眼神凶狠得让崔娘子后背发凉。支支吾吾的反驳,“我哪里变了?” “就从你遇到了沈先生开始。”小丫头毫无示弱之意,就是想刺激自己小姐,追问出个所以然。“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崔娘子被逼问的脖子都伸长了,躲着小丫头越来越狠厉的眼神。她却不知道怎么回答。脑子里面出现一张温润如玉的脸,每次一笑就仿佛一朵开在暗夜中的莲花。 当然是喜欢的。只是崔娘子说不出口。不仅仅是自己现在这个身份,还有他的身份。 “小砂,沈先生是个掮客。他还帮着那些坏人。你可不能喜欢上他,知道不?”小丫头几乎把脸都怼进了崔娘子的眼睛里面。义正言辞的想要把这些话印在崔娘子的心上。 盯着这双眼睛,崔娘子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喜欢什么的都被吓得退回了心里。刚举起手想发誓,门外突然响起了叫门声。 “姐姐,妹妹来请安了。”门外的声音清晰亮堂,却不刺耳。香音中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仪式感。 听到叫门的人喊自己姐姐,崔娘子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和小丫头对望一眼。立马起身整理起衣物,应道,“是小娘啊。” “是的。姐姐。”外面的人回应道。公式化的语调好像钟楼上定点响起的钟声。 跟着话头,小丫头打开了门。崔娘子笔直的坐在胡床边,一手搭在小桌上,俨然一副少夫人的样子。她直直的看着站在院子里面的小娘,神色亲和,一身翠红纱裙落落大方,少女满满。而站在院子中央的小娘穿了一身青蓝绸缎,阳光下看起来清冷高雅,衬得她上了年岁,比她口中的姐姐还老。 看到这,崔娘子脸上的笑容僵住。大颛国向来风行简朴质雅,人妇穿衣配色有个顺口溜,青蓝白黄紫绯髯。相较于自己身上的翠红,青蓝可以说是最标准的新妇装。 这第一天还没出院子去给长辈亲友们请安,就有人来教我礼仪了?崔娘子心里那个不爽啊。虽然不是真的夫人,却很带入角色。脸上不由得在僵化和融化之间徘徊。 小丫头看着自家小姐变化莫测的脸,很是迷惘。连喊了三声小姐,崔娘子才反应过来。 她猛地站起身,热情的走进院子,抓住小娘的手,说,“小娘啊。怎么来的这么早?” 崔娘子的热络是小娘始料未及的,被热乎乎的手抓住的那一刻,不禁退了半步。她睁着刻意摸去峥嵘的丹凤眼,十分不适应的全身僵硬。 崔娘子挂着和阳光一样清爽的笑容在这个围得透不过气的小天井里面,毫无攻击性,甚至舒服的让人想靠近。小娘眨了眨眼睛,礼貌的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主题。“姐姐,我是来请安的。” 崔娘子看了一眼候在小娘身后的丫鬟,以及丫鬟手里拿着的锦盒。继而转身带着小娘往屋里走,“对,对。你看我见到你太激动了,进来说吧。” 崔娘子直接拉着小娘坐到了胡床上。碍于崔娘子一刻也未放松的手,小娘被拉着坐到了崔娘子的对面。崔娘子一松手刚准备倒茶,小娘就仿佛坐到了针毡一样马上站了起来。 这让崔娘子倒茶的动作一滞,抬头看着小娘。小娘一脸慌张,低头道歉道,“姐姐,是妹妹鲁莽了。” 小娘的惊恐惹来崔娘子不经意的一声嗤笑,表情瞬间就冷淡下来。她再次站起身,拉过小娘的手。小娘却十分畏惧的架着恭谨的姿势不敢动。这模样让比崔娘子略高的小娘矮了半个头。 “小娘!”崔娘子很不耐这种低姿态的样子,厉声喊道。吓得小娘抖了一下,本能的抬头看她。 看见小娘小兔子一样的表情,崔娘子的表情显得十分生气。她眼神威严,语调却几近温柔的说,“小娘,我们现在都是朱二少奶奶,不是奴仆。不要这样唯唯诺诺的。再说了,你叫我什么来着?” 小娘被义正言辞的崔娘子弄得一脸懵懂,结结巴巴的说,“姐…姐姐…” “对啊。你都叫我姐姐了。我们才是一家人。我会对你像姐妹一样的。”崔娘子一边温柔的说着,一边拍着小娘的手。“小娘啊,你叫什么名字?” 小娘似乎被崔娘子的气息感染,脸上浮现出一片暖意,淡淡的一笑,美得好像初春的娇花。她也就不拘束,在崔娘子的对面坐了下来。“妹妹闺名若婕。婕妤的婕。” 崔娘子笑着重复了一句,“婕妤的婕,也好。总好过一直叫小娘。” 这一句好让小娘又一次低下了头。崔娘子叹了口气,递了杯茶过去。但是崔娘子的手没有收回,而是抬起小娘的脸,让她直视自己。“若婕,咱们是一家人了。对我,不要总是低着头说话。看着别人的脸才是对别人的尊重。” 小娘看着真诚的崔娘子,不禁皱了皱眉头,似乎不相信还有人会对自己这么说话。但是那份直达心底的温暖让她有些留恋。她甜甜的点了点头,端起那杯茶。“姐姐,我知道了。若婕,以茶为敬,谢谢姐姐。” 崔娘子亦是端起茶杯,遮面饮下。可是她的心里却是没底。这和坊间流传的妻妾同屋完全不同。第一天来的不是下马威。温顺客气的样子背后会不会是来插刀的。想着,她不由得盯着小娘的衣服多看了两眼。 小娘却毫无察觉,一时之间改不了尊卑疏离,却努力笑着。她对自己的丫鬟点了点头,说,“姐姐,初次见面,也不知道送什么好。这是王爷赐的铜镜,不成敬意。还请姐姐笑纳。” 丫鬟走上前,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枚小巧的铜镜。一手既能掌握的大小,镜面却打磨得十分细致,光洁如水面,照出来的人影清晰若真相。背面则刻有南王府的徽记,以及一双黑晶石眼睛的蝙蝠。 崔娘子一见,两只眼睛都亮了。十分喜爱的在手中把玩。“哎呀,妹妹真是有心了。这镜子很值钱吧。” “姐姐,不算值钱吧。这面镜子算是王爷府的一枚手礼。云锡善出金石,王爷喜欢做点小礼物给亲朋好友。你看,”说着,小娘从腰间掏出一枚同样的镜子。“我也有一枚。算是我和姐姐结缘的信物。” “甚好甚好。”崔娘子爱不释手的把玩着镜子,思索着怎么也把它变成腰间的一块配饰。然后,突然起身,兴奋的对小娘说,“你送我小镜子。我也得回个礼。你等等我。”说完,就跑进了里屋。小娘都没来得及阻止。 小娘退回位子时淡淡的微笑,全部都被站在回廊上的朱墨然看进眼里。身边的小厮笑得十分暧昧,语气更是调笑至极的对自己主子说,“二少爷,你家夫人貌似比你更会哄女孩子啊。” 朱墨然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头,说,“为何要送南王镜给她?” “哼。我听说王爷给了她一箱子当作嫁妆。”小厮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嘲讽。 “什么?”朱墨然扶额,对这个做法无法理解。 “我看王爷是送不出去了。就想着让小婕到处卖人情。”小厮顺了一下自己的鬓发,把露出幞头的一缕头发塞了进去。 说着,他们看到崔娘子拿着一条云蓝色的帔子走了出来。那条帔子质地轻柔,颜色随着光线流动好似变化多端的天色。搭上小娘身上素平的青蓝绸缎仿佛画龙点睛一般,整个人都鲜活起来。本就生得秋月芙蓉的小娘瞬间就带了一份别致的仙气。 这一转变,让两个男人都是一惊。小厮不由自主捂住自己的嘴,“云顶澜。这不是她的嫁妆里面最贵重的物品吗?这就拿来送人了?小婕可是赚大发了。” 就连小娘也是一脸惊讶,“姐姐,云顶澜是世间少有的轻纱。可比铜镜贵重多了。妹妹受不起。”说着,连忙退下。却被崔娘子一脸不高兴的压在手中。 崔娘子冷冷的说,“好东西要给衬得起她的人。常言道,礼轻人意重。我倒是觉得礼物的贵重不重要,重要的是送给谁。”说完,还歪着嘴角笑了笑。继而,用眼角瞟了一下回廊。一抬头,无缝衔接的真诚以待小娘。“好啦。咱们还要去给各院子请安,可不能失礼。” 小娘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抚弄着手里的云顶澜,很是喜欢。对于此,崔娘子也是很开心的。毕竟事情越简单越好,要是面对的是个不省心的妾室,想做啥都是畏手畏脚的。 第一篇章 新嫁娘 第五章 明目张胆的低调 大清早和和气气的姐妹戏码,崔娘子不知道朱墨然看到了多少。但是他的到来反正是中断了崔娘子拉拢人心的后续操作。崔娘子看着若婕对朱墨然恭恭敬敬的卑微样,心里就是不爽。冷冰冰的应付了几句,便在朱墨然的带领下前去主院偏厅给长辈们请安。 将军府位于云锡县城第二大主路朱虹街,整个府邸坐南朝北。崔娘子曾看过外部图,东西偏门落在两条偏巷上,中间错着四条小路,四通八达。南门更是连通着离南城门最近的潼南路。出了南门50里便是镇南守军,燃一条烟火,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能直接冲到将军府和临近只有一条街的南王府。 崔娘子用脚丈量着从自家院落到主院的距离。进进出出,走了七个洞门也还没看到。心下有些同情起自己夫君来。住这么远,说明家庭地位并不高。难怪小妈的儿子都早早成家立院,他却成年了就在外游学。 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引得前方带路的朱墨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崔娘子自知失礼,尴尬的笑了笑。撇开眼神看到正要走过的门头,写着火弩门。不禁再次汗颜。将军府的院子都修的甚好,布局也是不拘一格,有些精致优美,有些则相当简单粗狂。唯一的缺点是格局如何,名字都取得真不咋地。什么长戟院,明道斋,狄龙坊的,一看就是文气不足,舞刀弄枪的沙场老兵。回家了也不忘整军待发,怀念疆场。 这不免让崔娘子多看了几眼朱墨然。今天他穿了一套红边灰金的长袍,瘦的有些脱形的肩膀根本托不住厚重的长袍,身形向前微微的倾斜。但是走路却依然保持着有节奏的步伐,毫无轻浮和软弱无力之感。想必两年前的他必然是个意气风发,身手不说了得,亦是拳脚得道的少年郎。 好可惜啊。崔娘子心不在焉的叹息。眼睛却是四处张望,殿梁瓦舍无处不看。仿佛每一处都有神秘的事物在等她开发一般。直到走进正院,才老实的低下头,保持和若婕一样恭恭敬敬的样子。还没进门,崔娘子就感受到一种颇为不舒服的气息,安静的有些异样。 一脚才踏进厅堂,一个酸涩妖娆的声音就对着他们喊了起来。“呦,终于来了。这早饭都用过了。不知道新婚第一天要请早的吗?让长辈们等成何体统。商家女主事就是要不得,一点规矩都懂。” 一听这话,低着头的崔娘子,后一脚就停了一下。没等来任何的维护,朱墨然已经走了进去。 不自然的跨过门槛,崔娘子倒也不在意,抬头堆了一个假模假样的微笑。迎着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左手席上坐着两个人。女的小巧玲珑,看着尚且年轻,眼角的鱼尾纹却已经三两出线,尖锐的下颚线高高抬起,仿佛放下就会切掉自己的胸一样。男的中等个头,十七八岁的样子,生的虎头虎脑。可是这不拘小节的坐姿毫无规矩可言。 他们面前还有尚未退下的粥饼。崔娘子不由得欠身道歉,“小妈教育的是。尚不知小妈是来这用早饭的。清晨第一杯茶没能送到,是崔娘考虑不周。还请小妈赎罪。一会崔娘给您补上。”说完,便跟着夫君的脚步,坐到了右手下席。 其实此时大厅里面只有柳小艺一个长辈,其他人根本没到。崔娘子说这话也不过是客套。夫君的爹妈都还没请过茶,怎么就轮到小得了。再说了。将军府的早饭一向都是各个院子自己吃的。除了将军回府小住,偶尔节日以外,一家人连晚饭都是甚少聚在一起吃。分明柳小艺就是觉得自己是明媒正娶的小妾,在这里摆谱。 柳小艺被崔娘子先礼后兵的态度将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她身边的少年见到他们进来了,一直歪斜着的身子马上坐正了。一双猥琐的双眸死死的盯着若婕,毫不避讳自己的贪婪的撩起话来。“小婕,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份风貌?啧啧啧,难怪朱墨然这么着急要把你娶进门?可惜了,要是我可不得让你立旁遵守,嫁了人还是个婢女。” 听见这话,崔娘子回头看到若婕真就和两个丫头小厮一样立在他们身后。继而,侧头看向沉默装死的朱墨然,气不打一处来。事前对朱二公子的身世做了必要的调查。却没想到是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更没想到的是,他会这样事不关己。 是没心,还是习以为常就不要一般见识?不由得崔娘子想起了昨晚那杯酒,又替崔家小姐感到惋惜,又替若婕感到悲伤。 于是,一股混着气愤的正义感油然而生。盯着雕塑一样的朱墨然,崔娘子伸手拉住若婕的胳膊,一拽就让她落在了自己身边。这一举动让若婕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桌子上。还好,崔娘子在她落下的时候扶了一下,只是跪坐在崔娘子的纱裙上,一半身体都靠上了崔娘子。 这一下终于把朱墨然惊动了。他微微皱眉看着崔娘子,眼神中都是你这是干嘛的疑问。崔娘子咬着牙,给了朱墨然一个嗤之以鼻的凶恶表情。意思很明显的抱怨,夫君不守护,我来。 朱墨然莫名其妙的看看她,又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若婕。崔小娘没管他们的眉目传情,转头扶正了若婕,温声柔语的说,“你就坐我身边吧。站着我心里不舒服。” “可是,姐姐……”若婕想辩解这是规矩。却被崔小娘的冷言冷语打断了。 “你又忘记了。你是我妹妹,又不是我和夫君的婢女。尊老不可不为,爱幼更是不可不为。”说完,两人仿佛真姐妹一般你侬我侬起来。这个给另一个理一理妆发,那个给另一个理一理压住的裙角。完全忽视了身边的夫君,和对面的母子两。 挑拨离间,暗潮冷风都没起作用。还让姐妹情深亮瞎双眼。朱墨良握着茶杯很是气愤,对一直立于身后的女子招了招手。女子大约十五六岁,穿着与前方母子一挂的暗紫色袄裙。端着手愣愣的看着亲密无间的崔小娘和若婕,眼底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看招手没人回应,朱墨良回头狠狠地瞪了女子一眼。女子才慌张的倒了杯茶,却倒得太满,差点烫了朱墨良的手。朱墨良一惊,杯子就被甩了出去,直接砸在女子身上。女子连忙跪地,捂着手不敢哭。朱墨良却已经愤怒的抄起筷子打了过去,嘴里还大声的斥责,“连静娴,你要烫死你夫君吗?没用的东西。” 一下子,暴虐之气充斥着整个客厅。崔娘子和若婕的你侬我侬都停了下来。 面对朱墨良毫无顾忌的家暴,连静娴除了抱着身体承受,没有哭一声,没有叫一声,更是没有求饶。身边没一个人帮她说说话,婆婆只是一脸嫌弃的喝着茶,连看都不看一眼。朱墨然同样也是冷漠的连眼睛都不会送过去一下。 只有崔娘子和若婕交握的双手发着颤,互相传递着骇然的心声。然而,她们也不敢动。说来这是家事,小到各家院子里的事。丈夫管理妻子的手段无外乎拳打脚踢,和离弃走。 “哼,你要是敢打若婕。我就把你打到和离。”崔娘子咬牙切齿的嘟囔了一句。声音小得一左一右都听到了。惊得朱墨然第二次有了反应,不可思议的侧头,正好对上若婕开心的笑容。 “姐姐,你对我真好。”若婕说着,还不忘对着朱墨然呆然的表情伸了下小舌头。 就在这时,朱将军带着朱墨然的母亲通房丫鬟马淑芳,大儿子朱墨宏,大儿媳妇李娅莲和大孙子朱乐钰走了进来。四人均是身高马大的体型。朱将军和朱墨宏自不必说,出生将门,自幼便驻扎军营,练就了一身好武艺。身形魁梧,眉眼粗狂,眼神犀利,上好的绸缎都遮不住与生俱来的浩气。 可是没想到李娅莲亦是如此,和自己夫君不相上下的身高,简单的云鬓雅髻和青碧袄裙都能被她穿出铠甲的架势。至于马淑芳,听说有一些草原血统,所以身材不似南方人那般娇小。又是从粗使丫头一路走到现在,虽未给过一名二份的,却也是朱将军府名副其实的二房,下人中亦是一把手。气势自然不同于普通,看起来威严又不失亲和力。 四人带着压迫性的气势走进来,正好看到朱墨良一脚踩在连静娴的身上。朱将军不由得怒容满面,大喝道,“朱墨良!” 被父亲中气十足的一吼,朱墨良一惊,脚下不稳,跌坐回位子上,身子马上就缩进了母亲的身旁。连静娴则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似乎已经晕了过去。 崔娘子等人早已站起身迎接众人,见此情景她不由自主的拉着若婕往朱墨然的身边靠了靠。可是,碰到朱墨然的胳膊后,又突然的远离了。 此时,若婕特别想问问朱墨然的心理阴暗面。崔娘子这些违反常理的举动真的让她又暖心又好笑。看得出来,崔娘子嫌弃朱墨然的冷漠和不走心。但是还是会下意识的靠近这个唯一的靠山。她顺了顺被吓到的崔娘子,又看一眼朱墨然,心里有了个小小的计划,暗暗挂上了不同以往的笑。 第一篇章 新嫁娘 第六章 目标明确的刺刀 朱鹏满带着怒气坐上了首位。紧随其后的是大哥朱墨宏,他弊了一眼朱墨良,没什么表情。便回头看向朱墨然和两位新嫁娘。对三人笑了笑,就坐上了右手上席。 其娘子李娅莲却没有直接坐到位子上。而是挥了挥手,招来下人。“来人,送三少奶奶回院子。”居高临下的表情,仿佛这样的事情只是家常便饭而已。就连她身边的小朋友亦是如此。一脸真实的无所谓,乖乖的和朱墨然三人打了招呼,就坐到了自己父亲身边。 唯有马淑芳微笑着走到了朱墨然的身边。看到崔娘子紧紧的握着若婕的手,一下子眉头就皱了起来。担心的问,“崔娘,你这是?” 崔娘子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没从刚刚的震惊里面反应过来。倒是朱墨然先开了口,“娘,她大概是紧张了。”朱墨然说话本来就陈,还没什么温度和表情。于是,这句话听起来又像责怪,又像安慰。 还好不妨碍马淑芳的理解。她疼惜的拉过崔娘子和若婕紧握的手,安抚道,“别紧张。老爷并不常发火,你们别怕。” 崔娘子尴尬的翻手握住马淑芳的手,温暖的两只手一碰,都感觉到对方满是生活痕迹的纹路。亦不知是尴尬,还是有些感叹。崔娘子有些哽咽的说,“娘,崔娘没事。就是……”说着,用眼角撇了撇对面的母子。 马淑芳没转身,没转头,只是看着崔娘子,点了点头。“没事就好。来吧,老爷到了。咱们一起去祠堂请安。” 马淑芳拉着朱墨然,崔娘子,和若婕一起上前请安。房间里面的气氛一下子就软化了。朱鹏满看他们上前,刚刚还面若金刚的脸微微转了转风向,露出威严又慈爱的表情。众人便起身去宗家祠堂请安。 请安和婚礼一样冗长繁琐,结束的时候已是中午,大家又回到偏厅用膳。这番比起之前的气氛好了很多。可是崔娘子还是觉得现场很尴尬。不由自主的望向柳小艺母子。看他们刚刚嚣张跋扈的样子,她以为朱鹏满对他们应是倍加爱惜。这时的样子却可怜兮兮的闷声不吭。估计现在在朱家他们不过是掉地上的猪肉,食之怕染疾,弃之又可惜。 她滚动着眼珠子,又看了看朱鹏满。他和自己夫君的娘亲坐在一起。马淑芳对其照顾有加,却看不出来朱鹏满对马淑芳有过多的亲昵动作。这种无爱的享受让崔娘子撇了撇嘴。反倒是大哥一家关系亲密。朱墨宏看着自己妻子的眼神是那般温婉,让人不免有些心动。李娅莲虽不甚爱笑,却对夫君的照应每每具有回音。儿子朱乐钰已经五岁,坐在席间端端正正,践行食不言的规矩乖乖吃饭。 唯有身边的这个男人仿佛木偶一般机械的往嘴里塞着食物。也不会和妻妾做一些互动,装装甜蜜。让她不免有些唉声叹气。 崔娘子这不符合新嫁娘一般的失落表情,柳小艺都看在眼里。似乎抓住了马脚一般,她突然冷笑一声,说,“崔娘子,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被问得一愣,筷子还压着嘴唇上的崔娘子看向柳小艺。懵懂的样子,让朱墨然都忍不住,伸手把她的手压了下来。被朱墨然有些冷的手一碰,崔娘子一激灵的抖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放下筷子,表情尴尬的低下了头。内心又好气又好笑的埋怨,柳小艺的放大招还是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听闻这话,朱鹏满皱起了眉头。放下筷子,问,“小艺,此话何意?” 柳小艺歪着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对朱鹏满媚笑着说,“老爷,是崔娘说要给我敬茶的。是吧,崔娘?” 崔娘子尴尬的笑了笑,不敢抬头。这乌龙开的有点大。当时只是礼貌的怼一怼罢了。要是敬茶必定是不给自己婆婆面子。 “柳姨娘,崔娘为何要敬你茶?”果不其然,马淑芳有些闷闷的问。 “哼,这就要问二少奶奶了。”柳小艺歪着嘴角,等着看二房的笑话。说是不懂规矩,新来的人不懂也很正常。但是要反驳柳小艺是无理取闹,不正好说明新妇人心眼小气吗?反正怎么说都是不对。 若婕拽了拽崔娘子的袖子。崔娘子侧头看到若婕好看的额头皱在了一起,不由得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微笑。 继而又回头看向自己婆婆。历经沧桑的柔和脸庞,此刻正交织着不解和愤怒的表情。崔娘子也只能对其苦笑一下算是安抚。 然后冷着脸,弊了一眼,依旧无动于衷的朱墨然。那张冷得仿佛冰块的脸上写着,你惹的祸,自己解决。 呸!崔娘子在心里面啐了一口。老娘也是能屈能伸的。不就是敬茶而已吗? 给自己打了气。崔娘子从容不迫的起身。熟练地倒了一杯清茶,走到柳小艺的桌前,跪姿坐下,把茶杯举过头顶。清脆明晰的行礼道,“崔娘给小妈请~安~” 看到这一幕,柳小艺也是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崔娘子居然真的给自己敬茶。不由得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柳小艺自从嫁到这个家来,就觉得委屈。明明是名门正娶的,同样是生了儿子,却依然只是个妾。对朱墨然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二少爷。从小就极其厌恶,不给好脸色,处处针对。十五岁把他给针对走了,没想到两年前又回来了。说是什么病了,这病怎么就没给他病死,南王府还愿意塞人给他做妾。昨天前后门一妻一妾的排场连大房的儿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本该是自家儿子享受的,偏偏这个下人的儿子样样都有。 本想着南王府的人欺负不了,就拿商家女泄泄火。结果,两次都是自取其辱。看着这杯不卑不亢的茶。她一下子气冲脑海,站起身拿起那杯茶,就一下子泼到了崔娘子的头上。 这一举动,惊得全场人都站了起来。柳小艺则梗着脖子,不甘示弱的说,“谁要喝你的贱茶!”说完,也不管现场好几双怒视的眼神,提着裙摆就冲出了偏厅。 崔娘子的小丫头和若婕一起冲到崔娘子的身边。两人拿着手巾给她擦拭身上的水渍。小丫头心疼到哽咽,“小姐,没事吧。她怎么能这样对你呢?这不是欺负人吗?” 被淋得有些懵的崔娘子苦笑。顺着若婕的手站起身,对朱鹏满和马淑芳欠身。“爹娘,大哥大嫂。崔娘失礼了。先下去了。” “好,快去吧。”朱鹏满对于自家小妾的行为已经气得满脸通红。连忙示意马淑芳一同前去。几人还没走出门,就听见朱鹏满不满的咆哮。可是也没见他真的出门去追问柳小艺。 朱墨然亦是拜了拜手,未作任何解释,也跟了过去。刚到自家那户名唤黄鹂院的小小院子,他加快了步伐,挡在五个女人的面前,盯着崔娘子。“你等等。” 崔娘子拧了拧浸湿的头发,充满敌意的看着他。先开口的却是马淑芳。因为她看出了朱墨然眼中的杀气,连忙靠过去拉住儿子。“然儿,你要干嘛?” “娘,你别管。”说完,朱墨然一把揽过崔娘子的胳膊,往两人的新房拉去。“你们都别过来。” 崔娘子从胳膊上传递的力道中,感受到一股子不容辩驳的力量。她害怕的,伸长手想抓住其他人,并大声的求饶,“救我,救我!朱墨然,你要干嘛?放手!”可是,还没等到回应,就被朱墨然拽进房间。并嘣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留在外面的人都不明所以。特别是马淑芳,她觉得今天的朱墨然有些奇怪,可是又说不出来。叹了口气,她转头看向若婕,说道,“小婕,辛苦你了。” 对于马淑芳的心思,若婕是知道的。应该说将军府的心思,她都知道。这些人都觉得委屈了自己。就连欺负人都是揪着崔娘子这个商家女来。“娘,我不辛苦。辛苦的是姐姐。夫君这么安排是保护我。可是对姐姐不公平。”说着,若婕用一种心疼的表情看着紧闭的房门。 听闻这话,马淑芳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自己儿子过得苦,都怪自己这尴尬的身份。朱墨然是个多有出息就多懂事的孩子。为了这个家的和平隐忍了很多。这么多年娶崔娘子是他第一次开口挑的。可没想到崔娘子会这么不懂事。马淑芳想着一会一定要好好教教她才行。 正想着,房门突然就被打开。崔娘子哭着跑了出来。指着门口,对里面大喊,“朱墨然,你算什么男人。看着自己媳妇被欺负都不帮忙的。我算是你的什么东西。” 刚说完,朱墨然已经走出了门口。他怒目而视的盯着崔娘子,压着声音的吼道,“我娶你不是宠着你的。这里是将军府。你已经不是千金大小姐。做人做事要有分寸。你是要把家里搞得天翻地覆才算不是事吗?” 崔娘子被这话刺激得嘴唇都颤抖起来。“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说我。我才过门第一天就被欺负。难道被人打死了都不还手吗?” 此话一出,朱墨然条件反射的看了一眼马淑芳,眼神里面混杂着一些只有母子两才懂的东西。这个眼神让马淑芳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该生气。 “说不出来了吧。”崔娘子狠狠地擦了一下眼泪。委屈不已的说,“如果仅仅只是说了两句话就把我钉成道德败坏,不通人情。那明天我就不回来了。你本来就不想娶我,何必委屈自己,又委屈我?”说完,崔娘子就抱着小丫头,埋在其肩头痛哭起来。 一时之间,原地站立的三人只能面面相觑,不得要领。脑门上都写着,这什么意思?才进门就要和离? 第一篇章 新嫁娘 第七章 欲擒故纵的回门日 大颛国虽属南方,但是因为道州分区颇多,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民风民俗。比如这新嫁娘的回门日,关南道就有三六九之分。分上中下三个等级。越是靠近边境的时间越长。而云锡县比较特殊,正好夹在六日和九日之间。偏偏崔大户的老家是上南道,那里是三日回门。 既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本来应该顺着云锡县传统风俗的。可是,崔大户爱女心切,就求了三日回门这个事。朱鹏满是粗人,也没多想就应了。可是,南王府知道了这个事,也说要三日回门。这真是霸王龙遇见地头蛇,谁也得罪不起。最后,干脆都送,只是因为崔娘子前日和夫君生气。故而为了安抚其受伤的心灵,就先送崔娘子,再送若婕。 崔娘子是带着一脸决心不回来的表情离开的。临走,马淑芳还在嘱咐朱墨然不要使性子,记得一对去的,还得一双回来。可是,朱墨然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就连伸手扶一下崔娘子都不愿意做,看样子也默许了崔娘子不回来的打算。 看着两人,若婕摇了摇头。昨晚若婕陪着朱墨然待在书房里面,劝他去哄哄崔娘子。他却像个小孩子一样蹲在书房,谁也不理。 “我中午就回来。咱们下午去南王府。”朱墨然对若婕交代着,眼底流露出难得的温情。 若婕点了点头,“路上小心。带姐姐回来。”说完,又看了一眼崔娘子的马车,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朱墨然假装没看到若婕的暗示,转身坐进了马车。望着远去的马车,若婕和马淑芳都不免挂上了担心的神色。 担心,的确要担心。毕竟昨日的那番争吵是如假包换的。两个人一进屋就差点打起来。 崔娘子对于他的粗鲁十分的不满,指着他就怒气值爆棚的埋怨,“你昨天说要给若婕一个交代的。交代什么了?你家那个小瘪三说那么难听的话,你都不说一句。” 朱墨然眉头一拧,也不装了。直接怼了回去,“我还没说你呢。你没搞清楚情况,就自顾自的乱说一气。让我和娘下不来台,还有理了?” “我没搞清楚吗?我搞的很清楚。你们家就是欺负我一个商家女。我说你是不是就是拿我来当挡箭牌,不让若婕受伤害啊?”崔娘子对他这种换枪把子的做法,那是一个火冒三丈。 朱墨然面对质问,却只是冷笑一声,抱起双臂,很是得意的样子。“是又怎么样?” “你!”崔娘子真想马上拿把刀劈了这个男人。哪有这样欺负人的?以为自己很聪明啊。 “我什么我?接下来你是不是想说,你要回娘家不回来。行啊,看是我不好看,还是你不好看?”朱墨然一改见面以来的温文尔雅,冷酷严肃。此刻俨然就是一副小朋友吵架的样子。 被猜中下一句的台词,崔娘子也不仁不义了。猛地打开门跑了出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和朱墨然吵了起来。吵到整个府邸都知道,今天二少奶奶回门就不回来了。 然而,说来也奇怪。知道此事之后,只有马淑芳一个人认真的劝了劝两人,就没人来和他们说事。要是若婕这么闹,大概将军就要来劝架了吧。这把堵得崔娘子很可能里外不是人。 不过,在崔娘子的计划里面,为了从将军府全身而退是有这场戏的。只不过提前做准备而已。想着,崔娘子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衣袖。心下忐忑的是那些人能不能说话算数。 那些人是什么人?说故事说了这么久,看客们大抵也看明白了吧。崔娘子就是前文中为了救九爹而和掮客沈先生做交易的剑诺砂。那些人便是大胡子干脆男一行差不多十来人。他们扮作西域往来的商人,到了云锡县便直接住进了大户崔万志的家中。然后,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把诺砂打造成崔家千金,嫁进了将军府。而进将军府的任务就是绘制将军府地图,了解将军府守卫的行动轨迹和执勤表。 这对于诺砂来说其实不难。自幼武功学的不怎么样,但是奈何天生柔韧性好,步伐轻灵,发力准确,练得一手好轻功。耳朵又对声音极其敏感,眼睛则有极目之力,弱光下依然看的尤其清晰。加上被九爹的特异功能折腾的经常逃跑。于是,这夜行埋伏就显得特别容易。 从进将军府的第一个晚上开始,诺砂就没怎么睡。新婚之夜,她用自己娇滴滴的演技逼走了新郎。然后,通过夜巡人报时,和庭院中传来的脚步声,大致了解了一下安保情况。昨日白天虽然只看了一小部分的宅院,却给晚上的摸排做了铺垫。手绘了一个简略的朱府地图。 “就这个?”头人对着羊皮地图搓了搓,意味深长的问。 朱墨然送诺砂进了崔家,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因为气氛冷场,顺水推舟的离开了。走的时候连什么时候来接诺砂都没说,离开的十分干脆。不免让崔大户都是一脸的担心。倒不是担心诺砂的婚姻生活,而是担心大胡子干脆男的任务完不成。 可是,诺砂根本不理他。直接找到干脆男,拿出地图,要求见九爹。 “才两天,你就想要个全的?”诺砂冷着脸,回复道,语气十分不友善。 “偷,你都不会啊~”阿熊挺着胸,站在干脆男的身边,大声地质问。 诺砂翻了个白眼。“哼~你们那么厉害,怎么没偷出来呢?” “你!”阿熊被揶得握紧拳头,却不敢造次。 头人冷笑,“我们怎么相信你的情报可靠?” “不信杀了我呗!”两个月了,这群人还是对自己的十分有敌意。信任在交易面前就是个屁。 “崔娘子,你别使性子啊。”沈先生坐在诺砂的身边,倒了一杯茶给她。“咱们这也是生意。九爹可是活的好好的。你死了,救活的人也就没用了。” 这温良和雨的语调和干涩沙哑的声音极度的不搭,却一下自己缓和了诺砂的尖锐。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端着茶喝了一口。思忖片刻,问道,“你们要怎么证明?” “带我的人进去。”干脆男也不啰嗦,直接了当的提。 这一提,诺砂就怒了。也直接了当的说,“不行。”她扭头看着沈先生,又圆又亮的眼睛里面充满着愤怒的红血丝。“大婚那天那么混乱,也没见你们混进来个人啊。我都还没得到他们的信任。怎么带人进去?”诺砂说的又急又快,最后抬手一锤子砸在了桌子上。被这气氛一刺激,阿熊立马拿着短刀就伸了过来。还好被沈先生及时挡住。 他说,“头人,容我单独和崔娘聊聊。”干脆男看了看脸涨得通红的诺砂,又看了看沈先生。便点了点头。 沈先生连忙拉着诺砂走了出去,寻了处僻静的院落才停下来,让诺砂坐在一处石桌边。直到落座,诺砂才吸了吸鼻子,拽着崭新的衣袍擦了擦就要流出来的眼泪和鼻水。 沈先生笑着,也拽着衣袖帮忙。还不忘揶揄。“哎呦,崔娘子,都嫁人了。是大姑娘了。还哭鼻子呢?” “是…”诺砂哽咽着,没多少泪,却真的是有很多气。“是…你们欺人太甚…你们怎么都欺负我啊?”委屈的语调让人心疼。 “哦~我们~包括你的夫君?”沈先生没来由的接了一句。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诺砂却听了出来。 她歪着头,很不情愿的和沈先生说起了这两天的事情。说到最后,诺砂自己都同情起自己来。“还好。崔大户没有女儿。不然嫁给朱墨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沈先生听完之后,眉头紧锁。并没有偏向诺砂,反而说,“朱墨然确实反常,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诺砂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也是我一直疑惑的。明明有青梅,还是南王府的义女。娶我不会真的就是给若婕当挡箭牌吧。南王府这个身份不是最好的保护吗?” 听着诺砂的碎碎念,沈先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他说,“如果真是这样,你是不是准备今天不回去了?” 被猜中心声,诺砂没有恼怒,而是噘着嘴,很委屈的说,“我有理由不回去吗?” 可怜兮兮的表情像极了犯错的亲妹,沈先生也是有些可笑的晃了晃手表示拒绝。嘴上反倒肯定了她的做法。“别说。其实你这招欲擒故纵还挺管用的。我想这次你回去,朱府人一定会对你充满愧疚。对你也会放松警惕。” “欲擒故纵?!”诺砂苦笑着翻了白眼。“我才没这么想呢。我只是生气,很生气!要不是为了九爹,我才不会和这种人相处。” “哈哈哈。”沈先生终于大笑了出来。伸出手指头点了一下诺砂的额头,“你啊~那是你的夫君。对人家好点,也许人家也会对你好点。你忘记了,进门前,他对你说过的话。” 诺砂摸着有些发烫的额头,莫名其妙的皱起眉头。“辛苦?!难道那时候真的在道歉?他一定一开始就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什么?”沈先生迟疑地问。 “我不清楚。但是你最好盯一下朱墨然和南王府。”说着,诺砂抬头看了看四周。接着凑到沈先生的面前,小声地说,“我害怕的是,朱墨然早就知道了我们的目的。” 说完,一抬头,诺砂发现自己和沈先生靠得很近。沈先生的脸狠狠地怼着自己的脸。沈先生拥有一张和声音不相符的脸,虽不够白皙,却沉炼温和。满眼的悲伤,却笑容温润。仿佛这人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在他的气息下,诺砂仿佛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总是不由自主的就完全的信任眼前这个人。 四目相对,诺砂的脸轰得一下子就红了。连忙缩回自己的脖子。 沈先生倒是没什么,只是温和的笑着。他问,“我们的目的?” 诺砂低着头不敢看沈先生的眼睛,喏喏的说,“这个……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我们的目的?还是不知道朱墨然的目的?” 沈先生突然沉下来的声音,让诺砂抬起了头。她看到沈先生已经放下温和的表情,冷着眉目。这冰凉的感觉让诺砂意识到自己身处的环境。她不由得也冷静下来,说,“两个我都不知道。麻烦沈先生转告头人。这两天时间太紧,地图我会继续完善。至于安插人员,给我几天的时间准备一下。” 斟酌着诺砂的意思,沈先生点了点头。“好。去看看九爹吧。” 第一篇章 新嫁娘 第八章 突如其来的示好 沈先生送诺砂到九爹被关押的小屋后,就离开了。假扮小丫头的胡桂娘已经等在里面。九爹坐在床上,两个月前受的伤还没好,无法下床。而小屋里面还有个身高体壮的男子,坐在另一张小床上。胡桂娘正在给他换腿上的绷带。 看到诺砂进门,桂娘连忙跑过去,问,“谈了什么?结果如何?” 诺砂瘪了瘪嘴,没说话,而是走到九爹的身边。拉着九爹的手,问,“九爹,身体好些了吗?” 九爹握着她的手,反问,“你呢?你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九爹的表情有些八卦,但是包含着满满的关切。好像诺砂真的嫁人了。诺砂苦笑着放低身体,把头放在九爹的手上,语含歉意的说,“对不起。我们现在还走不了。” “没关系。”九爹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诺砂的脑袋,表情一如既往的若无其事。 “对。没关系。小砂,等二哥哥的腿好了。我和三娘就带你们杀出去~!”另一张小床上的高壮男子大声地宣誓道。却被自己妹妹一巴掌打后脑瓜上。“哎呦,三娘,你打我干嘛?我说错了吗?” 看着虎背熊腰,却委屈兮兮的胡二哥胡桂春。桂娘胸中恨铁不成钢的火烧得她直翻白眼。“你说呢?你说呢?要不是你盲目自信,我们能一起被抓进来?”一边说,一边蹂躏着胡桂春乱糟糟的脑袋。 看着他们,诺砂笑得很开心,眼角却挂着怎么也化不开的不安和伤心。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他们已经一起度过了十三年的时间,到底还要多久才能结束呢? 头人下令杀人的时候,她以为就可以这样结束了。结果,还要帮这群不明原由,不明来处的人做卖国求生的活计。作为忠诚良将的后代,诺砂心里是又愧疚又矛盾。 许是感受到了诺砂的伤心,九爹说,“小砂。还记得胡老大和我们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诺砂没心没肺的享受着这一刻的轻松。 “周家军从不怕死,上阵杀敌是本职,精忠报国是本分。” “呵呵。对啊。”诺砂笑着,把脸埋在了九爹满是斑痕和老茧的手掌中。眼泪却流了下来。 听到九爹的话,桂娘也不闹了。坐在胡桂春的身边,默默地低下头。胡桂春却说,“哼,狗屁的精忠报国。”很是不屑,又很是无奈。 反倒是九爹突然不笑了,严肃的说,“朱家亦是大颛国的良将。和我们周家军一样对大颛国忠心不二。常年镇守边关,保卫前线。小砂,你不可能不懂这府里人的目的。作为周家的后人,但凡对大颛国不利的,都不该做。” 九爹的话停在这里,但是三人都知道接下来的还有那不死不休的忠义两全未说出口。诺砂停顿了一下,猛地抬起头,坚定而决绝的点了点头。 朱墨然是日落黄昏的时候才出现在崔家的。刚到就被人带入比较私密的内庭,一进门就看到崔万山在训诫诺砂。 “你听着,一会贤婿到了。你给我好好道歉。你要知道,你已经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你要是想和离,也别想回崔家。”崔万山说的狂风暴雨,却未听见诺砂的一句反驳,就连哭声都没有。 内庭很小,最多只能坐下五六人。里面只有崔万山,诺砂和崔家管家,小丫头桂娘。崔万山在房间里面暴跳如雷的走动,诺砂则跪在中间的红毯上,低着头一声不吭。桂娘跪在诺砂的身边,同样低着头,手掌向上举过头顶,只见其满手的鲜血,不停颤抖的发出低低哭声。管家则拿着戒尺,立在桂娘身边。 看到朱墨然走进来,崔万山马上换上一副献媚的脸孔。卑躬屈膝的样子像极了哈趴狗。“贤婿啊,你来了。快进,快进。” 朱墨然站在门口,没动身。疑惑地指了指跪在地上的诺砂。“岳父,这是?” 听到朱墨然的询问,崔万山马上换了张脸。凶横的瞥了诺砂一眼,高高在上,威严无比的说道,“小女不守妇道,对夫君出言不逊。自然是需要教导训诫。如果下次再犯,我定当家法伺候。” 看着地上一言不发,狼狈不堪的诺砂。朱墨然依旧面无表情,礼节性的双手抱拳,道,“岳父,是小婿失礼才是。家有二妇,本就是小婿做的不够好。令崔娘伤心在先。崔娘责怪实属崔娘委屈。小婿以后会注意的。” “不不不,贤婿啊。此话差异。小女从小天性顽劣,不懂做妻子的礼仪。在夫家做成此种行为,本就该惩罚,你不用多说。”崔万山心意已决,走过去拿起戒尺就要打。 朱墨然连忙一跨步,伸手接住了落下来的戒尺,牢牢抓住。“岳父!不可!” 崔万山见打在了贤婿身上,有些楞,想抽出戒尺。但是朱墨然稳稳地抓着,露出一个冷艳的微笑,几近祈求的说,“岳父,真的不可。你打在崔娘的身上,我心里也会不好受的。”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吓得诺砂抖了一下。 崔万山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结结巴巴的说,“贤婿啊~贤婿,你这是~” “岳父,此番真的是小婿有错在先。如果岳父觉得崔娘做的不够好,也请责罚小婿吧。”说着,朱墨然松开紧握戒尺的手,直接跪在了诺砂的身边。 和新婚之夜一样,诺砂条件反射的挪了一下膝盖。可是,为了演的真实,跪了半个时辰的膝盖受不住,差点歪倒。还好,朱墨然眼疾手快,伸手一揽,抓进了怀里。 诺砂一愣,靠上朱墨然的时候,差点额头怼着额头撞过去。一挣扎,好死不死的停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清亮对上小鹿,两人都眨了眨眼睛,又连忙分开。也不知道是不是都想起了新婚之夜的大笑,竟然有些尴尬的想笑。 没想到,崔万山看到这一幕,也跪了下来。深情的握住朱墨然的手,老泪纵横的说,“贤婿啊,你真的是我的贤婿。岳父我替崔娘谢谢你的不计前嫌,还有这同甘共苦的愿望。岳父我相信你一定会对崔娘很好,很好的。” 看着崔万山的老脸,诺砂感觉自己能挖出一条去地府的洞。朱墨然同样感到十分尴尬,连忙抽出手,举手发誓。“小婿发誓,绝不会辜负崔娘。以后一定以礼相待,早日…早日…” 结巴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早日抱孙子这种套话。因为诺砂已经用可以杀人的眼光盯着他的侧脸,仿佛在说,你忘记了若婕吗?想死就继续说。 朱墨然尴尬的看向诺砂,清亮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了少年该有的气息,无助又可怜。诺砂这才收回了眼神,哽咽地说,“爹,我,我……我知错了。崔娘知错了。对不起,夫君,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会和若婕好好相处,和你好好相处的。” 看着诺砂咬着牙,委曲求全的样子。崔万山欣慰的笑了,连忙拉起二人。把诺砂的手放在朱墨然的手心里面,包裹在一起。三只冰冷的手并没有给任何一方带来温暖,只留下一团团湿漉漉的汗水。 这样的客套一直持续到朱墨然和诺砂推脱说,需要早点赶回朱府。否则要是留下来吃晚饭,三人大概都会胃疼。 一上马车,诺砂就挤着车厢边角坐着,离得朱墨然远远地。因为朱墨然的突然示好,让她感到害怕。总觉得朱墨然徒有阴谋。甚至阴谋论到,会不会在下一个路口解决了自己。这可比朱墨良那种把嚣张和坏表现在脸上的人更加可怕。 就在这时,车外传来桂娘的声音。“咦~少翁,这不是回府的路吧~咱们不回朱府吗?” 罗少翁,朱墨然一直斥候在身边的小厮。说来,这个小厮有点特别。今日才知道,他天生一头白发,看似文弱,但是手脚有力,牵马驾车都是稳稳当当。说话老城,稳重,甚少一惊一乍。 “嗯,咱们去西市。” “为什么去西市啊?” “今天是七月初九,七夕节的最后一天。晚市可以通宵。爷说今天可以吃好吃的。” “真的呀~哎呀~”突然,桂娘痛叫了一声。诺砂也感觉到屁股被颠得抬了一下。 朱墨然出声问,“少翁,怎么了?” “爷,前面有个小坑,过了。”少翁高声回着,已经停了马车。 诺砂担心桂娘,连忙掀帘子,问,“三娘,怎么了?” 桂娘吹着自己的手掌心,回头应道,“小…小姐,没事。刚才不小心碰到了伤口。”说完,冲着诺砂伸了伸自己的手掌。在崔家,为了早点离开,桂娘没怎么处理伤口,随便用手帕包扎一下。此时已经浸出了很深的血印子,而且还在扩散。 诺砂接过来,心疼的眼泪在眼眶里面的打转。“很疼吧?都怪我。” “没事。真没事。”桂娘不开心的收回手。看向朱墨然,岔开话题。“姑爷,今天是要带小姐出来吃好吃的吗?” 朱墨然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对。” 一声应允让桂娘笑开了花。“那太好了。小姐为了穿婚服,好久没吃好吃的了。” “是吗?”朱墨然转头看着诺砂,但是诺砂眼里只有桂娘。眼神悲伤得仿佛桂娘身染重疾,行将就木一般。“那你家小姐喜欢吃什么?” “喜欢吃的可多了。”桂娘艰难地扳着指头数,“肉包子,肉骨汤,烤羊骨,鸡蛋酥,五仁饼,挂江米面,江米糕……” 数着数着,少翁笑了。“怎么都是市井小吃?夫人,也爱逛西市?” 可是,没等到回答。诺砂已经伸手抱住桂娘,声泪俱下的哭泣道,“别说了。别说了。三娘,三娘。” 这一哭,桂娘愣住了。似乎才反应过来刚刚说了啥。不由得大声地说,“小姐,小姐。三娘说错话了。姑爷,姑爷,三娘说错话了。你就当没听过。好不?” 朱墨然和少翁相视一笑,举目向前望了望。此处已经离西市不远。一条街上都是人,路边开着数不清的店面,均是张挂着各种彩灯。不远处就有一家饭馆,名曰云江。店面不小,来往客流络绎不绝。 少翁却先他一步开了口,“爷,前面有医馆。” 朱墨然往少翁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说,“先送我们去前面的饭馆。你再去医馆买点伤病药膏和包扎止血的工具来。” “好。”说着,少翁翻身准备驾车。 朱墨然则伸手附上诺砂的肩头,语气温和的安慰道,“崔娘,别伤心了。一会给你买肉包子。” 噗~!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是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就连诺砂的哭泣都戛然而止,回头奇怪的看着朱墨然。 少翁更是头大的在内心叹息道,少年郎啊,你真的是连你家夫人哄人的一星半点都赶不上。 第一篇章 新嫁娘 第九章 斗气散漫的食客 刚踏进云江,正好在堂口忙活的二掌柜就看到了他们。连忙跑过来,大声地打招呼,“哎呦,这不是朱二少吗?” 朱墨然轻轻地点了点头,客套的说,“戚老板,还有雅间吗?” “哎哟,朱二少,真不巧。今天这日子,满了啊。您也没预约。这……”二掌柜为难的说。 朱墨然看了看大厅,又抬头看了看二楼。云江是集酒楼,鼓舞戏台为一体的饭馆。大厅的正中间是个舞台。中午有说书的,晚上有歌舞表演。此刻上上下下几乎都坐满了人。 看到这,朱墨然尴尬的回头对诺砂说,“我忘记预约了。” 诺砂皮笑肉不笑的惋惜道,“是我忘记提醒你,我们昨天吵架了吧。” 二掌柜看着毫不做作表示不满的诺砂,和满手鲜血,被诺砂紧紧搂在怀里的桂娘。有些困惑的问,“这两位是?” 朱墨然指了指诺砂,介绍道,“这是我的夫人。” “哦。是少夫人啊。呦,这手怎么了?”二掌柜也不生分,连忙走到二人身边,关切的问。 诺砂一听,狠狠地咳嗽了一下。没好气的说,“受伤了呗。我们不吃饭,找个地方让我们处理一下就行。后院水井旁什么的。” 二掌柜也是活络,马上就急了。“那那行啊。朱二少奶奶受伤了,哪里能怠慢啊?” 桂娘一听也急了,连忙解释道,“我家小姐才是二少奶奶。你这个掌柜说话好生奇怪啊!”这话一出,二掌柜连忙陪笑,明显是故意的。 诺砂有些生气。果然在外人看来,若婕才是少奶奶?看来请客吃饭是假,又一次让她掂量身份才是真?那刚刚的示好就是做给崔家人看的咯,但在马车上为什么要说那些话?这么一想,诺砂压制住想要噘嘴的冲动,扶着桂娘,转身就要离开。 还没能迈开步,买完东西的少翁正好回来。看着气呼呼的诺砂和桂娘,又看了一眼眼底泛着无奈的朱墨然。最后看向正在偷笑的二掌柜,少翁脸色一沉,说,“二掌柜的,你又欺负我家爷。在我家夫人面前,你就不能给点面子。” “你们!什么意思?”诺砂听得不甚明白。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们。 二掌柜突然就笑得花枝招展的,拿手里的烟枪点了点朱墨然的肩膀。“是大掌柜诚心不想少夫人心情好。少夫人千万莫怪我~”说着,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掐着兰花指,挽住诺砂的肩头就往二楼走。“走,捻花房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 诺砂这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狠狠地回头瞪了朱墨然一眼。极不情愿的随着二掌柜上了二楼。 进了二楼。一眼望去,雕梁画柱间都是五颜六色的纱帘。路过期间,诺砂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只见纱帘间坐着的人都多少有些奇怪,就连端茶倒水的都是男人。 这不是七夕节吗?为何不带娘子来尝尝美味?都是大老爷们吃饭,吃的兄弟情啊? 想着,捻花房到了。撩起纱帘,里面是仅摆着一张方桌的小小雅间。门窗一关,就像一个隐藏起来的小耳室。对着纱帘的是二楼的看台。向外一望,二楼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小窗户。想看表演了,小窗户开着就能听得十分清楚。要想说点私密的话,关上窗户就安安静静的。 环境是不错。但是诺砂一想到左右坐着的人,就有些发憷。因为就在刚才,她看到隔壁的大包间里面,待着五六个皮肤黝黑,身材结实,一脸横肉的男人。一看就是苦力杂役。却能在这里消费,想必不是街头上混出了把式的,就是码头上拉帮结派的。 桂娘也是沉默的坐着,不敢说话。她爹金刀胡斐还活着的时候,带着他们混过码头,当过山贼。这些混江湖的可不是会来这种衣冠楚楚的地方吃饭的。想必是有大事要发生。 难道朱墨然不光要请她们吃饭,还要来这里看戏,不,是陪着监场子吧?这么一想。诺砂看向朱墨然,眼中毫不吝啬的“表扬”朱墨然工作生活两不误。接收到这个信息,朱墨然不仅不以此为“耻”,还满意的接受了。举着茶杯和她对空碰了一杯,换来诺砂一个大白眼。 二掌柜根本没感觉到这对凝视的交锋,自顾自的扭着杨柳腰,给大家倒了茶。清暖的茉莉花随着热气蔓延开来,给了诺砂一点点走神的理由。 “少夫人,攸攸刚才失礼了。这不是和大掌柜开个玩笑嘛~您可别生气。”二掌柜叫做戚攸攸,原名戚悠。他觉得不适合自己,所以就改了,把他父母气得和他断绝了关系。其实就现在的外形来说,戚攸攸很男人。明眸皓齿,浓眉短须,粗胳膊,胸肌一应俱全。除了杨柳腰细了点,不说话就是一个妥妥的英俊气派大叔。但是一说话,那味正得诺砂都觉得自己不是女人。 诺砂喝了口茶,勉强的把形象和语态合二为一。倒也对二掌柜没什么想法。因为又不是他安排自己来这里的。“戚老板,不必如此。刚刚我说的话也过了。我给你道歉。”诺砂倒了杯新茶,敬给二掌柜。 “哈哈。少夫人还真是心宽大度,又懂是非。”二掌柜也不客气,接过茶就一饮而尽。 诺砂笑了笑,权当是迎合了这份夸奖。一转头,看到朱墨然正看着自己。她毫不犹疑的哼了一声,一点好脸色都不给。这一哼,朱墨然像被扇了一耳光,脸色灰扑扑的喝茶,差点被烫。 这两人的互动又可爱又傻气,不动声色都能引得二掌柜的偷笑。他八卦的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身边的少翁,结果却听见桂娘的一声痛呼。还没说出口的话都被咽了回去。侧头一看,原来少翁正在给桂娘包扎手上的伤。 “七叔,你老能不能消停点?”少翁白了他一眼。手里却没停下来,倒了些药酒在纱布上。盯着桂娘的眼睛,认真地说,“会比刚才还要疼一些。你忍住。” 桂娘其实并不害怕。比起逃亡时受的伤来说,这次并不严重。然而,这是第一次有外人对自己的这么关心。最重要的是,有一个人如此认真的看着自己。那双浅色的眼眸中倒映出来的自己都那么好看。她感觉被他握住的手都有些发烫,脑子有点迷糊,不由自主的就点了点头。 “好。”少翁说着,就开始清理伤口。 不出所料,很疼。疼得桂娘额头都浸出了冷汗。可是,她没有大喊大叫。而是咬着嘴唇,任凭少翁看似粗鲁,实则又快又准确的清理。 这两人全神贯注的画面,让诺砂看的出神。她从来没见过桂娘还有这样的模样。小时候的桂娘最怕疼了,总是大喊大叫。后来她就尽量不受伤,可是一受伤还是会忍不住龇牙咧嘴。这次却一反常态,冷汗直流,也没有表现出狰狞的样子。反而冒着冷汗,脸红的样子好像夏天里还挂着露珠的桃子,想要啃一口。少翁少年白头,眉宇间却因为认真专注的严谨,反而加持了一份朝气。仿若早上挂在枝头的太阳不会太刺眼,却温暖得想陷入其中。 比照枝丫,东升暖芽。花开三生,此间最好。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吧。 诺砂心里默念着,挂上一抹甜蜜的微笑。这温柔的模样看在朱墨然眼里,莫名想起了新婚之夜新嫁娘没搽干净的粉妆。那时候的娇滴滴和这几天看到的彪悍根本不是一个人。他曾想过不要接触更多,却又总忍不住想知道到底哪个是真的她? “好了。”少翁掖好绷带的角落。拍了拍桂娘的手背。“还疼吗?” 桂娘轻轻地搓了搓双手,笑得眉眼都弯成一条月牙。“不疼了。少翁,你好厉害啊。比小姐包得都好。以前受伤,小姐包好了,还是很疼。” 最后那句嘟囔一把就把诺砂,从夏天桃子的清香中拉出来。她生气的拍了一下桂娘的手,让桂娘龇牙咧嘴的叫了起来。“小姐~” “要你拆我台的。我们也算是同甘共苦的好吧。你受伤,我也受伤的啊。你的包扎技术也没好到哪里去。”诺砂一边埋怨,一边满意的翻看着桂娘的手。“不过,少翁你的技术真好。” “呵呵。”少翁很是受用的挺了挺自己的脖子。一边收拾起桌面,一边自豪的说,“那当然。也不想想我师父是谁。洒金谷,听过没有?” “洒金谷!你是医仙白老翁的徒弟。”只是洒金谷这三个字,就让诺砂兴奋的双眼发亮。就连桂娘也是一脸的开心。 “少翁,你是白爷爷的徒弟?” 两人兴奋的表情反而把少翁的自豪驱散得荡然无存,迟疑地点了点头,“嗯。是。” “太好了。你能带我们去见见他吗?”诺砂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来干嘛的。只想尽快叙述自己的目的。 “少夫人~”少翁被这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转脸看着朱墨然,申请如何回答。 诺砂顺着眼光,也看向朱墨然。朱墨然也看着她,认真的问,“你为什么要见他?” 朱墨然的语调一如既往地平静。把诺砂的热情一下子就推出了身体。她这才意识到说了什么,脑子轰的一下像燃烧的沸水一般闹腾起来。 怎么回答?说自己有一个身患奇症的爹爹,一个昏迷不醒的爹爹等着救治。他应该会问,崔大户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诺砂乱得只能咬着牙,眼神都无法聚焦。还好桂娘反应也够快,连忙打岔,“姑爷,你不说有好吃的吗?都来这么久了,怎么都没见上菜?” 这一打岔,二掌柜这个高亮人形灯柱终于起作用了。笑嘻嘻的说,“是啊,是啊。我去后厨催催。” 可是,还没出门。楼下就响起了喧闹声。随即,楼梯上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虽然不快,但是气势汹汹,踩得整个二楼都颤巍巍的。 然后,隔壁就传来了两个男子的寒暄声。一个中气十足,自称关南道峰江帮帮主杜河山。一个中气也足,但是声音更加年轻。自称云溪县大隆渡渡头肖林尘。 两人进了房间,随后还进了三四人。接着,诺砂感觉到整个楼层都安静了下来。似乎所有人都是为了等这场会面。就连准备出门的二掌柜也坐了下来,安静的聆听着隔壁的动静。 第一篇章 新嫁娘 第十章 按下不表的动机 “杜帮主,欢迎啊。快进~”肖林尘笑容满面的和杜河山勾肩搭背,好像认识很久的朋友。 “哎呀,肖帮主。承蒙你盛情邀请啊~”四十多岁的长辈被二十多岁的小屁孩勾肩搭背。杜河山心里并不舒服,但是毕竟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久了。还是一团和气的应承了下来,随着肖林尘坐在了靠窗的位子上。 “哪里的话。这不是对您仰慕已久,五封快马是在下对您的诚意。来,杜帮主舟车劳顿,肖某以茶代酒,先给您接风洗尘。”肖林尘说着,自己先干了一杯。 “肖帮主,客气!”杜河山霸气的拿着茶杯当酒杯的晃出去一大半茶水。往怀里一带,杯子里也没剩多少。还是壕气的脖子一扬,干了。 看杜河山喝干了茶,肖林尘才继续说,“杜帮主,壕气。那咱们一边吃一边聊。伙计,上菜!” 一句话,说到了好多人的心里。肖林尘的手下拉着杜河山的手下坐到了另一张桌子上。独留下肖林尘和杜河山,以及两个副手坐在这一桌。不一会,就上了满满的一桌子菜。香气飘飘,令人食指大动。但是,杜河山却抱着手,这个看看,那个看看。 肖林尘对这种充满怀疑的举动毫不在意,自顾自的倒了两杯酒,递到杜河山的眼前。他则站起身,将酒杯举过头顶,郑重其事的说,“杜帮主,不,我该叫您一声杜大哥。这次走镖是大隆渡不懂规矩,伤了峰江帮的同仁,实属大隆渡的不是。在这里肖某代表大隆渡给您赔礼道歉。”说着,就准备单膝下跪。 才见面就给自己下跪,杜河山吓了一跳。本能的就伸出一只手扶住肖林尘。可是肖林尘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沉重,他忙不迭的双手齐上才没让肖林尘的膝盖落地。然而,杜河山已经感觉到肖林尘的力道并不比自己小。这让杜河山对此次会面的担心略略上升。但还是不露声色的敷衍道,“肖兄弟,这是什么话?都是生意人。道上遇到了就得懂得生死自负。” 任由杜河山如何使劲,肖林尘就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语气依旧悔恨不已。“杜大哥这话说得。咱们都是义字当头的兄弟。您不喝这杯酒,就是对兄弟还有成见。” 听得此话,杜河山也是血气上涌。拿起酒杯就干了。接着,三杯,五杯,十杯的不在话下。推杯换盏间,两人就开始互相吹捧了。 这个说杜大哥好,在关南道哪个不知道峰江帮的名声。那个说肖兄弟好,两年就在云溪县做到水路第一人。 这个又说,杜大哥好,关南三道走镖的都是认认真真的上供。那个说,肖兄弟好,云溪县里的官道大隆渡可是头一把交易。 总之就是说来说去,只是说对方哪里哪里厉害,就是说不到正题上。杜河山也是疑惑,明明肖林尘信上说的是来谈合作的,为何都酒过三巡了,还不提正事呢? 迷迷糊糊间,杜河山问,“肖兄弟啊,问你个事哈。你说你水路做得好好的,怎么想起来走陆路了?这云溪县靠得就是水运亨通。不管是官道,还是小路。走到云溪县就只能走水路。” 肖林尘摸了摸嘴,打了酒嗝。“这不是水路今年不好做了吗?不知道哪里来的贩子开了一条新路。直接越过云溪县,走更南一点的下南道。明明是我们云溪县的中南道更快更好走。偏偏那边给了少一成的价钱,就全给抢了。那个,杜大哥,你可知道这条路。要是你不知道,这不是给你添堵吗?” 杜河山被问得一愣,酒都醒了一半。脸色蜡黄,结结巴巴的说,“肖兄弟,你从哪里听来的?我可不知道这事。” “呵,也是。你要是知道,大概早就灭了。我听说,他们还想再开一条水道。从南圩国境内压着边境线去北方做生意。你说这是谁想出来了的?把咱们关南道当成啥了?你说气人不气人?”肖林尘气急败坏的往桌子上一拍,酒杯就碎成了渣渣。震得桌子一颤,好生生的食物都错了个位子,混成一团。 肖林尘的小弟连忙拉着他坐下,安抚道,“老大,您别生气。这种开私路的。咱们知道,南王府肯定也知道了。南王一向维护本地民生。肯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就是。”杜河山也劝着。拍了拍肖林尘的后背。“有南王在,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怎么不会?杜大哥啊。这次走镖,我心里苦啊。一路上逢山就得交路费,逢沟就有山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拦路虎。走趟镖,赚的还不够给的。”肖林尘说的委屈,就差声泪俱下了。 “哈哈。肖兄弟啊,这几年这道上的确多了不少同仁。这不怪你,只怪世道不太平啊。”杜河山感觉这小子很是可爱。只是一趟镖而已,就这么委屈。那以后还不得哭死。 “所以,杜大哥,我就想啊。和您合作,走陆路不就能有点底气了。来,干!”肖林尘举杯,和杜河山的空杯碰的脆响。 杜河山却尴尬的笑了笑。“我说,肖兄弟,你这算盘倒是打得脆响。你可知道,老夫现在也是苦得很。” “哦,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冲你说的新南道。整个关南道就是仰仗南王府,他不出手,我们又怎会有好处?更何况还不知道新南道的背后到底是谁?” “还能是谁?南王的对头还能是谁?” “哦~”杜河山睁着铜铃大的眼睛,十分感兴趣的问。“愿闻其详。” “不就是朱大将军吗?此次走镖被山贼逼着走了一段新南道。截了一批私货。那些小啰啰说自己的老大是朱大将军的老友。一起蹲过战壕,打过仗。所以这段新南道就是朱大将军送给他们老大的。” “朱大将军?朱鹏满大将军!” “我啊,是云溪县土生土长的人。听了那么多朱大将军的传说。还不知道朱大将军有这样壕气的朋友。不知道杜帮主可有耳闻。”说到这,肖林尘的声音里面早就没有了醉意。而杜河山已经面如死灰。 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请君入瓮,完完整整的都入了捻花房众人的耳。在听到朱大将军几个字的时候,诺砂就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而身边那个逐渐散发出冷空气的男人,未说一句话,却已经冷得让人难以靠近。 诺砂淡淡的叹了口气,喃喃的说,“还说是请我来吃饭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维。朱墨然紧握的双手突然就松开了,心虚的眨了眨眼睛。“对不起。我…的确是为了请你吃饭来的。”那口气和接亲那日一般的诚恳,却透着一丝心酸。 “哼~算了。你记得要请我吃肉包子的。”诺砂说着,站起身。拉起桂娘,“我饿了。咱们去西市吧。”诺砂的决定,让桂娘开心得点了点头。临走二人还礼貌的和二掌柜打了招呼,却全程都没看一眼朱墨然和少翁。那开心的样子仿佛在说肉包子是世间最好的吃食,比云江饭馆的还好。 看着两人的背影,二掌柜惊讶的看向耳朵还对着隔壁,脸却一直看着门外的朱墨然。“这就走了?你们都不管管。” 朱墨然摸了摸自己的鼻头,看似冷酷的说,“她知道我要做什么。”说完,嘴角拉出一个温柔的弧度。“我们速战速决,还能赶上吃口肉包子。” “肉包子?!”二掌柜歪着嘴角,用征询的目光看向少翁。少翁只回应了一个心知肚明,就是不说的笑容。“好嘛。你们一个两个都长大了哈。我不管了。”说着,二掌柜真的走了。可是嘴里还在碎碎念,“肉包子。少夫人居然喜欢吃肉包子。真可惜。云江还没做过肉包子。看来郝大厨有新任务了。” 今日七月初九,七夕节的最后一天。华灯初上,兆惠街上的云江饭馆却不知何时关了门。就连刚刚还热闹的街道,也突然就安静了。那些原本还在干活的贩夫走卒竟然都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刀枪棍棒。诺砂二人才跑出街,就听身后各种打斗声不断。速度又快又急,连呼喊声都没有听见,就和夜幕一起沉默在黑暗中。 一出街就是西市,真正的热闹在此时才开始。望着灯红酒绿的街市,诺砂和桂娘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闻着香气寻到了一家包子摊。老板娘刚放下一锅新包子。于是,她们两干脆坐下来等。 才坐下,诺砂还是没忍住看了一眼跑出来的街巷。眼底的担心都看在了桂娘眼里。桂娘问,“姑爷是故意带我们过去的吧。” “大概是吧。”诺砂也不确定。这两天朱墨然对待诺砂的态度一直很冷淡,甚至吵架都是那般的冷酷无情。“这种事情没必要让我知道才对。” “是啊。姑爷今天很奇怪。”桂娘双手不方便,只能用手掌端起茶碗,才能喝到水。可是茶碗比较小,端起来了,却送不到自己嘴边。 诺砂伸手拿过茶碗,送到桂娘的嘴边喂她。“嗯。其实,我有点担心。这样的转变会不会是阴谋?” “阴谋!” “朱墨然是从南王府回来后,才来接我的。态度的转变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南王和他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大概说了,他这样对我,让若婕也不好做。要好好对我啥的。” “那不是很好吗?” “哼。要是这样,我也觉得很好。就怕他们是知道了我们的身份,而麻痹大意的作为。” “不会吧。”桂娘突然有些落寞的看着双手。洁白的绷带似乎还留着少翁的温度。“难道这也是阴谋的一部分?” 看着桂娘皱起的眉头,诺砂噗呲一笑。握住桂娘的双手,也把心里的担心埋了进去。她微笑着说,“不管动机如何。至少这个伤口和肉包子应该不是。” 第一篇章 新嫁娘 第十一章 最佳的可乘之机 吃过包子,朱墨然和少翁还是没有出现。诺砂和桂娘只好自己回了朱府。 才进门,就看到马淑芳和若婕等在大厅里面。看到诺砂,若婕连忙跑过去,拉着她的手,关切的问,“姐姐,你们怎么自己回来了?夫君没陪着你们吗?” 诺砂拍了拍若婕的手背,开心的说,“夫君请我们去吃好吃的。但是中途有事就走了。我和三娘就干脆逛了逛街。喏,你看我给你和娘带了什么?”说着,诺砂打开手里的礼盒。四个小吃盒子安静的躺在里面。 马淑芳一看,眉眼嘴角开心得都要飞起来了。嘴上还是少不了训诫新媳妇要懂得持家。“崔娘啊,将军府的厨子可比市井小夫做的好多了。以后可别浪费这钱啊。” “嗯。崔娘知道了。”也不排斥这样的家长里短。 诺砂揽着若婕和马淑芳往黄鹂院回。刚走出大厅,迎面匆匆走来一众全副武装的将士。打头的正是大儿子朱墨宏,大媳妇李娅莲也跟在其后。 几人相遇,诺砂四人挪至一边让路。朱墨宏匆匆打了一个招呼便带着将士离开了。李娅莲停在原处,充满担心的望着朱墨宏的背影。 马淑芳问,“大少奶奶,大少爷这么晚了还出门啊?” 李娅莲眨了眨眼睛,仿佛她的魂已经随着朱墨宏远去,刚刚才被叫回来。她看向马淑芳,落寞的点了点头,“刚刚父亲接到墨然的消息,便让夫君带人出府了。许是有重要的事情。”说着,她看向了诺砂。“二少奶奶可知道是什么事?” 被李娅莲问得一愣。诺砂本想说大概是军机要事,她哪知道啊。一寻思,想起了云江饭馆里的瓮中捉鳖。然后,尴尬的说,“大嫂,我也不知道啊。夫君接我回府,接到一半就让我自己回来了。马车都没给我留下,让我自己走路回来的。” “哦~”李娅莲看了一眼诺砂手里的礼盒。不由得冷笑了一下。“夫君有事,你不早点归家,还有心思逛街?” “这…不是想着夫君回来没吃的吗?就买回来准备准备。”这张口就来的谎话,诺砂说的得心应手。身边的马淑芳一听就横着眼睛看了过来,却没拆穿。 “这么有心哪~还是嫌弃将军府的饭食不合口味。” 李娅莲这话和马淑芳如出一辙,但是口气和内容都要强势很多。简直是挥着妇道爱心的大刀直接往诺砂身上砍。砍得诺砂连连挥手,“没有。没有。大嫂,将军府的饭食自然是鲜美可口。只是崔娘想着家里大厨也辛苦,半夜了还让人家忙活不好。您可别千万别误会。” “哼~也是。”说着,李娅莲又看向若婕。“其实,也不用太用心。若婕这方面应该比你这个千金小姐熟练很多。你们关系这么好,可以互相多帮忙。” “是。”若婕顺服的欠了欠身。 诺砂也是点头哈腰的称是。“好。谢谢大嫂提醒。” 看着两只小白兔如此乖巧,李娅莲亦是没什么说的。对马淑芳点了点头就走了。走得时候,还不忘又看了一眼朱墨宏离开的方向。 直到李娅莲完全走出了自己的视线,诺砂才顺了顺自己的胸口。 马淑芳有些不高兴的问,“崔娘,刚刚干嘛骗大少奶奶啊?” 诺砂看着马淑芳,有些歉疚的说,“娘,对不起。随嘴随嘴。不过,这点心的确是我带给你们的。那么说是怕大嫂误会。你想啊,我给你们带本来是天经地义。可是被大嫂撞见了,没分不是很没面子。我说给夫君准备的。不是更容易接受吗?” 马淑芳一听,又寻思了一下。突然就笑了。“有点道理~你这孩子心思还真细。没事。大少奶奶不是那种人。她就是性格比较爱较真。年纪轻轻嫁过来就当主母。也很是为难她。如果不能威仪严肃,不好管理。” “嗯?!大嫂才是主母?” “是啊。教仪的嬷嬷没说吗?”马淑芳比诺砂还惊讶的问。 “哦~那个,我真不知道。也或许是我没听说~”诺砂支支吾吾的辩解着。 “那可不行。下来我得说说她。” “别啊,别啊。娘,可能是我记错了。你可别生气。关嬷嬷挺好的。就是老了点,说话容易漏事。不是她的错。我现在知道也不迟啊。呵呵。”诺砂尴尬的给教仪嬷嬷赔礼道歉,但是暗里已经把这责任推给了嬷嬷,却不自知。 “那~行吧。”马淑芳口头上答应了,但是眼底还是有一丝戾气闪现。 “那娘啊,我能问个事吗?”诺砂挽着马淑芳,跟着一个提灯丫鬟继续往黄鹂院走。嘴也没闲着,继续唠着嗑。 “你说。” “那府里上下所有的钥匙都在大嫂那里管着吗?” “那是自然的。” “那娘呢?” “我要那东西干嘛?有黄鹂院和长吉院的就行啦。” “对。娘啊,听说将军府有个书阁。” “没错。崔娘,也爱读书。” “呃~以前在家,爹爹不常在,娘也死的早。都是一个人,就爱看看书。嫁来之前,就听闻将军府的曲云阁是云溪县数一数二的。仅次于南王府的典云阁。” “那倒是。曲云阁在觞林园里面,你想去,白日里让若婕带你去就是了。不过,二楼以上不可以上去。里面放着将军府的机要。辰时到酉时可用。需要什么书,也可让书童给你送去。你是将军府的媳妇,这些规矩一定要记牢。” “好。娘。”诺砂开心得点点头,心里却已经在盘算另一件事情。 说着话,几人已经到了长吉院。看见院里的书房还亮着灯。于是,马淑芳带着二人一起去给朱鹏满请个安。 “老爷,崔娘和赵小娘来给您请安了。”马淑芳一进书房,就大声地禀报。 可是,一进门却见到柳小艺坐在胡床边给朱鹏满捶腿。看三人走进来也不避讳,一脸媚笑的看着朱鹏满。 倒是朱鹏满见两个儿媳妇进门,连忙推开柳小艺坐起来。还不忘理了理自己的衣角。柳小艺不情愿的也坐了起来,满脸不高兴的瞥了一眼马淑芳。 马淑芳冷着脸,看了看柳小艺,又看向朱鹏满。刚想说话,朱鹏满先开了口。“啊,崔娘和小婕来了。” 诺砂和若婕一起请安,“父亲,安康!” “嗯。好~”朱鹏满十分满意的看着这对姐妹花。“崔娘啊,听说昨日墨然和你吵架了。今日墨然可有好好和你赔礼道歉?” “有。今日夫君还请我去云江饭馆吃饭呢。谢父亲记挂!”诺砂毕恭毕敬的低垂着眉眼,乖巧的全身都有些僵硬。 “那就好。那就好。”朱鹏满点点头,看向马淑芳。“既然崔娘安全回来了。你今天就在黄鹂院陪一下崔娘吧。今晚家里人少,注意安全。” “好。”马淑芳弱弱的应了一声。这分明是要柳小艺侍寝的意思。可是马淑芳又能说什么呢? 于是,三人也就自觉地出来了。出门还能听见柳小艺自得意满的娇嗔。恶心得三人脚步都快了很多。 正所谓,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进了黄鹂院,遇见柳小艺这种扎眼的事情就算过去了。三人煮了茶,吃了点心,就各自散去。 洗去一天的疲累,诺砂却并未休息。而是摊开手绘的地图,仔细看了起来。里面大部分空间都是空着的。具体到每个房间的作用都没有标注。总的来说对得起头人说的就这,却对所谓的任务一点帮助都没有。 看诺砂在发呆,桂娘凑过去问,“小砂,你想什么呢?” 诺砂用食指点着地图,无意识的接嘴,“沈先生曾问过我,我知不知道头人的目的。” “沈先生问你?他自己不知道吗?” “对啊。沈先生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吗?”桂娘的无心之问,一下子问到了诺砂忽视的地方。“对啊!他是掮客。可能真的不知道头人的目的。但是,他又和说不让我知道。或者说我不知道才是安全的。这是什么意思呢?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我又怎么知道我做的对不对呢?万一害了朱将军家怎么办?” 桂娘被诺砂说的一脸懵逼。但是今天折腾了一天,她也累了。便说,“小砂,还有一刻钟就子时了。咱们休息吧。” “还不能睡~”诺砂哭丧着脸,陷入极度的矛盾中。 “为什么啊?”桂娘心里苦闷,撅起嘴。“我们来了两天,你一天都没休息好。到底想干嘛啊?” “今天还不行。我刚刚听了听动静。我们院里的将士的确少了。排班时间间隔长了,人数也少了。” “没少啊。刚刚过去的人数并没少啊。” “少了。应该是用了家丁充数。脚步声不对。” “那你要干嘛?”桂娘看到诺砂眼中有光,心里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偷地图。” “啊!今天?!” “嗯。朱墨宏和朱墨然都不在。朱鹏满又在温柔乡里。府兵也比往日少。我可以有多一点时间查看书阁里的资料。” “可是,你都两天没休息好了。何况头人并没有规定你多久拿到啊~何必急于一时呢?” “机会难得。我决定了。就算不偷地图,今晚也是一个摸排的好时机。” 第一篇章 新嫁娘 第十二章 到此一游的冲动 诺砂换了夜行服就从后窗出去了。站在自家院墙边,探头贴着瓦片望了望风。黄鹂院在西南角上,爬个墙就是觞林园。觞林园紧挨着的则是校场,平日里府兵将领练习的地方。再过去一点就是府兵住所和马房。 早期外围摸排的时候,就观察到校场有望风台。但没想到的是有两个,有一个是朝内的。挨着校场进出府内的主干道,可以清楚地看到府院内有亮光的地方。所以,昨日诺砂也就只敢到处跑跑,看看府兵的行动路线,和每个院子大概的方位。 至于今日……诺砂趁着府兵转头的瞬间,一个轻巧的翻身,就落进了觞林园和黄鹂院之间院墙的角落里面。正好被一丛竹子挡住。 观察了一下地形,诺砂有些泄气。只见曲云阁方方正正孤零零的待在园子中间,前后不着,一汪深刻见底的湖水静静在它脚下待着。配上今日的弯月,不说极致的唯美。只能说美得像溪水冲刷后的石头,一览无遗,毫无落脚之处。府兵只要不是眼拙,迟钝,打瞌睡,大抵都不会错失看到她的机会。 更不要说,还得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上,再划过一片水泽。跳上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地方找进出口…… 诺砂想想都感觉后背发凉。看来头人没给自己时限,大概也是觉得诺砂说的那话是对的。才两天想要有点成绩,太难。 这么一冷静。诺砂突然觉得自己很冲动。正如桂娘说的,既然没给时限,只要自己乖一点,每一处应该都能走一遍。就算不去冒险,也可以画一个详细的院落图。如果是这样,那也要和府兵们混熟一些才行。 想着想着,诺砂蹲在墙角又突然有了一个脑洞。那既然不着急找东西,难道是在等什么时刻?还是他们手里其实有地图?那为什么还要自己混进朱家?还是说他们并不是来这里找什么东西的,拿了自己来当作烟雾弹?如果是这样,朱墨然知道自己是卧底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就沈先生那个态度,似乎也佐证了这一点。他根本不希望诺砂知道头人到底要做什么? “不过,也许他真的只是想保护我。我知道的越少,危险也就越少。那为什么不让他们当时直接杀了我们呢?这不是省事很多。”诺砂想得走神,竟然碎碎念起来。 突然,面前的草丛里面传出清脆的脚步声。咻的一只羽箭深深的插在了不远处的草地上。一只三色猫吓得一声大叫。刺耳的声音同样吓得诺砂差点尖叫出声。还好常年躲避的经验,才让她本能的闭上了嘴。三色猫看了一眼她,然后轻轻一跳,飞上了自己面前的一只竹节。真的是飞,白影一闪就到了面前。 竹子被他庞大的身体压弯了枝头,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认认真真的盯着她。她听见不远处的望风台传来将士的声音,“是翰林吗?” 听见这声,三色猫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居然应了一声。 将士听见声音,松了口气。“翰林,你怎么出来了?是看到鬼了,还是人?” 将士自以为是调侃的话,惹来名叫翰林的三色猫一声嘶叫。凶得毛都立起来了。结果竹子没立住,咔擦断了。翰林跌到地上,疼得打了个转。 将士也不知道是真的看到了,还是脑补到这个场景,大笑了起来。引来翰林的一阵狂叫。最后吵得另一个望风台的将士吼起来。两个人居然在望风台上聊了起来。然后,就听见空气里面,都是哈哈哈的大笑。直到有人出来骂了几句,才消停。 那个骂人的将士骂了啥,诺砂没听见。因为她已经趁着那些人大笑的时候,跳回了黄鹂院。只是,没敢在里面多停留。因为马淑芳出来了。 她听见大笑,怕吵到两个媳妇,就每家都去问问。若婕也没睡,就和马淑芳一起去看诺砂。一直守在房间里的桂娘出来应付,乖乖说睡的很好。于是马淑芳和若婕说了两句嘱咐,也就回房间了。 诺砂只好弓着腰往黄鹂院外爬。没成想,才爬出院子,就被翰林一屁股压实在草坪里面。整张脸都压在草皮上,不远处一个声音喊道,“翰林?” 诺砂压着草皮,四周都被黑暗和竹子遮掩。双手不由自主的收紧,害怕那个声音的主人走过来。结果,翰林又是一阵嘶叫。那个声音的主人大概是个胆小的主。连连说,我走。我走。然后,一个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就这样远去了。 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翰林的大屁股才离开诺砂的脑袋。几下就跳上了诺砂身前的廊椅。蹲在上面,认真的看着诺砂。那样子很漂亮,但是有点欠揍。 诺砂满脸的泥土,真的成了黑人。对翰林翻了个白眼。但是还是用口型说了句谢谢。然后,她看到远处有个亮点在闪动。一个男人的身影在通往朱墨宏院子琴弓院的连廊处一直鬼鬼祟祟的在探头。 就在诺砂都无法忍受身下潮气,准备吓吓他的时候。一个女子从琴弓院里走了出来。一出来就捶了一下男子的肩膀。然后,两人就一起踩着鬼祟的步伐,猫着腰往更远的地方走去。女子临了了,居然回头看了一眼蹲在连廊上的翰林。然后,笑着跑了。 诺砂觉得这猫不会是朱将军府的吉祥物吧。这么显眼的厌世脸,却十分受欢迎的样子。谁见了都笑的特别开心。 那些人真正的消失了之后,翰林才回头看着诺砂。一脸嫌弃的喵了一声。跳下凳子,见诺砂不动,就也立着不动。反正就是盯着诺砂。 诺砂真是一脸的懵逼。她也不认为自己多招小动物喜欢。但是这只猫似乎很想和自己一起夜行朱府。难道是觉得这里的猫生太无聊了? 算了。诺砂心里叹了口气。一起就一起吧。毕竟帮了自己两次忙。虽然第一次是翰林自己暴露的。所以,诺砂心一横就起身,越过连廊。又是一翻,进了琴弓院。 一进院,意外的发现主卧还亮着灯。大热的天,卧房开着窗户,女主人李娅莲正在丫鬟的侍奉下梳头。卧床躺着朱乐钰,睡得四仰八叉,衣服都歪了。屋里熏着蚊香,香味浓郁的都飘出了窗外。她悄默声的爬了过去,屋里的动静很轻。许是怕扰了房间里面熟睡的朱乐钰。但是,铜镜就在窗边,说话听得很清楚。 丫鬟有些不高兴的说,“夫人啊,为何要对二少奶奶说那些?我看她一点都不在乎有个妾室。” 李娅莲冷哼一声。“我也知道。只是控制不住。” “您以后可别说了。到时候又像帮助三少奶奶一样伤心,就不好了。” 李娅莲叹了口气,“静娴也是走投无路……” “还好少爷是个心疼人的。只属心与您。否则像三少爷那样……” 丫鬟还没说完,只听里面传出什么断裂的声音。继而是李娅莲咬牙切齿的声音,“我不怕。一旦做了,和离事小,朱墨宏的命是我的。” 诺砂听到这,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难怪李娅莲看他们的脸色如此的难看。特别是看到她和若婕的关系那么好。这世道还有人如此专注于一人一心,也是勇敢。但是,诺砂喜欢。看来以后要对这个大嫂亲和些。明显大嫂是对一夫二妻的事情过于厌恶。虽不知道原因,但是初衷是好的。 正说着,不知道哪里突然传来乒乓作响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还伴有一些听不清晰的人声,像是辱骂。听到这些,诺砂有种说曹操就到的不祥预感。 只听头顶一声埋怨,“又开始了。真是打死算了~”是丫鬟的声音。 此话一出,李娅莲训斥道,“少说晦气话。关窗户。”话应刚落,头顶的窗户被狠狠地关上,发出很大声音。又免不了李娅莲的一声斥责。然后,头顶的灯就灭了。 但是,那些类似摔打的声音依旧不断。却没有人去阻止,好像大家都习惯了。辱骂声越来越激烈,却听不到任何的哭声,就好像那天在大厅里面一样。 越听,诺砂越气。愤怒的呼声越大。她和翰林对视良久,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冲翰林别了一下头。翰林居然看懂了,四只蹄子一动,就带着诺砂飞了出去。一人一猫就这么在树木的掩映下,直达三房的元济院。还没翻墙就已经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晦音污语,拳脚之声。这哪里是一个出生将门之家的后代该有的言语行为。她无法想象在这样的生存状态下,自己能不反抗的任人宰割。 她正想翻墙进去的时候,另一侧的小门有了动静。朱鹏满衣冠不整的从相隔不远的主院长吉院里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利剑。怒气冲冲的样子很是威风,但是被柳小艺拦了下来。 柳小艺同样衣冠不整,抱着朱鹏满的大腿大声的哭喊,“良儿,良儿别闹了。老爷,老爷,求求你,消消气。” 喊了几声,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元济院里面没了动静。朱鹏满一看骂骂咧咧的吼了父亲最爱的那几句,就被柳小艺拽了回去。 看到这,诺砂对这个朱大将军简直是鄙视到不可抑制得地步。哪有这样做父亲的。要是大哥这么做,父亲一定军法斥候了。 正想着,早就蹲上墙沿的翰林突然愤怒的叫了一声。本就担心不已的诺砂果断的翻墙。还没落地,就看到朱墨良正骑在连静娴的身上,死命的掐着连静娴的脖子。嘴里还低声的念叨着,“去死,不要脸的东西。去死,去死!你怎么还不去死!!” 看到这,诺砂愤怒的一脚就踹了过去。朱墨良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踹得撞翻了放在水井边的水桶。诺砂连忙扶起连静娴,给她顺了一口气,问,“怎么样?” 连静娴睁着血红色的双眼,扶着自己的脖子,大口的喘着气。突然瞳孔放大,指了指诺砂的身后。诺砂完全没有思考,尽是本能的反应,直接带着她闪过了朱墨良的袭击。然后猛地回身,一拳打在朱墨良的腹下。紧接着,一掌迎着朱墨良的面门拍下,把他拍在地上。然后,骑在朱墨良的脖子上,咚咚咚的就是好几拳招呼过去。打得朱墨良痛呼,大叫都咽回了嗓子眼。 但是朱墨良也是学过功夫的,怎会任其欺负。他突然双脚向上一翻,就压着诺砂的脑袋倒了过来。还好诺砂反应快,身形也快,顺势一卷就脱离了朱墨良的反攻。 好不容易站起身的朱墨良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想要清醒一些。结果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不知道是诺砂打中了哪里。朱墨良欲喊人,却发不出声。诺砂不失时机的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直打得朱墨良生生的转了一整圈。 第一篇章 新嫁娘 第十三章 出乎意料的攻击 就在这时,院外再次响起朱鹏满的骂声,和柳小艺的求饶。见此情景,没想到连静娴反应更快一些。她拉起诺砂,朝着内院跑去。不一会就把她带到了靠近东墙的下人房后。打开一个很小的后门,把她推了出去。 诺砂反手拉着她,说,“走。我带你走。不要留在这里。” 连静娴却停在门口,摇了摇头。她认真的看着诺砂,眼中是一种奇怪的满足感。看着看着,她流下了眼泪,嘴角却是带着微笑。这是一种留恋的眼神。她似乎在看一个故人,一个十分想念的人。 诺砂懂这个眼神,就像她每次想念大哥的时候一样。于是,她又重复一遍,“跟我走。” 可是,连静娴甩开了她的手。她用口型对诺砂说了句,谢谢。随即就关上了门。接着,门板发出凶悍的撞击声,还有脚步声,谩骂声等等。诺砂却已经听不到了。因为她已经本能的再一次隐藏在黑暗中。 诺砂感觉到心脏巨疼。她没想到今晚会看到这一幕。顺应着李娅莲的话,仿佛这件事情就会是这么个结果。打了朱墨良又能怎样,还是不能帮到连静娴。这门一关,连静娴还会受到更加严重的伤害。 可是,诺砂已经回不去了。她靠着墙垣,抚摸着心脏。黑暗中,翰林似乎能感受到诺砂的伤心,居然靠了过来。但是没时间给他们感伤。朱墨良已经打开院门,喊着府兵来帮忙。 诺砂也就不躲了,直接翻上客房的房顶。想从东墙翻出去,府兵的箭羽却先到了。直接把她打回了院墙内。她只好踩着房顶,冲向琴弓院的方向。利用竹林的遮挡,避开不断射来的羽箭。 她的轻功着实了得,很快就把从主院方向巡逻而来的府兵甩掉了。另外的府兵也还没能从校场方向跑过来。 这样的追逐,翰林都没离开她的身边。诺砂也是很奇怪。但是,幸得有它,路径跑得很顺。可是,没成想才跑到琴弓院的门口,一把长枪就挥了过来。 定睛一看,居然是李娅莲拿着长枪守在琴弓院前。这一来,诺砂只能往后返,回到水榭亭。几个纵身跳上了水榭亭的屋顶。刚才上去,诺砂停住了。因为那上面站着一个人,身穿黄色襦裙,曼妙的身材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一张天仙般的面容高冷而严酷,目光肃杀狠辣。手拿一把薄若蝉翼的窄口长剑直指诺砂,仿佛一个屹立在山巅不可高攀的女神。 若婕!诺砂心中大叫一声。她没想到若婕那么个柔弱的女子,居然也是武林高手? 此刻手持长枪的李娅莲带着一众府兵已经赶到。却因为水榭亭太小,不敢上去。而是守在水榭亭边,等待猎物被打下来。 若婕说,“你是谁?”她的语气相当冰冷,大夏天都能感觉身体冷了一截。 诺砂也不多说,掏出一把匕首,直接打开架势,冲了过去。下面观战的人都想去帮忙。但是没有学过轻功的这些人只能吵吵嚷嚷的去找梯子。“赵将军,我们去找梯子了。你挺住。阿松不要乱射,以免伤到赵将军。她对付一个小毛贼没问题。” 此话一出,诺砂的身体另一半截也冷了。没能反应过来若婕的这一剑。转反了方向,直接把自己的脖子送了上去。还好若婕这一剑放得低,只是擦着她的锁骨来了一下。刺啦一声,衣服开了口,鲜血溅了出来。 诺砂不敢恋战,跳了两步。手里一放,一串烟雾飞出,直接迷了众人的眼眉。哧溜一声,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道身影用极快的身法就踩着黄鹂院的院墙飞了出去。望风台上的阿松大喊道,“贼人飞到永固街里去了。” 于是,府兵们兵分两头,一队继续朝着黄鹂院的方向跑去。一队则直接从校场的出口跑去。若婕则顺着贼人留下的烟雾弹痕迹在墙垣上飞奔。 可是还没跑出去,却听到黄鹂院里的一声尖叫。“崔娘!”是马淑芳的声音。这一声截住了若婕。她立即翻身回到了院中,直奔主卧。 主卧门大开,厅堂没人。走进去才能看到马淑芳抱着昏迷的诺砂,泪眼婆娑的喊着崔娘。 若婕连忙跑过去,借着窗外的月光,若婕看到诺砂的右边锁骨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似乎是用长剑所伤。鲜血已经染红了撕开的裙边,苍白的脸色十分吓人。 但是若婕没有直接喊人来,而是看了一下房间。突然就起身,跑向床对面的衣柜。猛地打开,里面赫然卷缩着一个人。正是进门时,她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没在的桂娘。而刚刚她正好看到桂娘的衣角露在了衣柜外面。 看来这个贼人一开始就待在诺砂的房间里面。之前,若婕和马淑芳一起来找诺砂的时候,还没出手伤害桂娘。或者说,那时候已经威胁到了诺砂。但是什么时候伤害的诺砂呢?又为什么没有要她的命?是心存善念,还是时间来不及? 若婕脑子里面的念头层出不穷,却没个头绪。还没有下一步,李娅莲就进来了。看到这一幕,眉头紧皱。恼怒上头,银枪一指。“赵若婕,你干了什么?” 若婕一愣,接着脸色一冷,沉声说道,“我没时间干。这不是我伤的。” 李娅莲却不信,提着银枪指着诺砂的伤口,一口咬定。“这伤口不是你的剑伤的。这府里还有谁会用剑?” “那个贼人也会。”若婕冷眼看着李娅莲。“大嫂,麻烦您不要杯弓蛇影。我和姐姐的关系很好。不至于做这种事情。我要争宠,都能伤她了。为何不杀了她。麻烦你想想,我一直和你们在一起。如何伤她?” 李娅莲被这冷言冷语泼了一身冷水,整个人都木在原地。 朱鹏满这时也到了。他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的夜行上衣。许是要来找若婕问问情况的。结果看到这一幕,老脸上全是悍然。还好久经沙场,比之几个女人冷静。赶忙吩咐人叫府内的医师来看,吩咐若婕安抚马淑芳,叫李娅莲回自家院子照顾朱乐钰。 一切停当,朱鹏满才坐下来歇息一下。他依然是衣冠不整,却没有了之前的暴怒急躁。此时一脸的颓然和疲累,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很多。 朱墨然收到消息的时候,刚刚在县衙连夜审讯完杜河山。得知了一些开辟新南道的始末,也了解到这些人是为何要冒用朱鹏满的名义做事。 听闻家中出了这样的大事。朱墨然连忙放下此事,马不停蹄的回府。到家的时候,本就身体有恙的朱墨然脸色已经和躺在床榻上的诺砂差不多了。此刻看起来特别有夫妻相。 看着熟睡中的诺砂,朱墨然沉默无语。脸上毫无表情,心中却还是有愧疚的。然而,这种情况并非出乎他意料。当初决定利用这层关系维护若婕身份的时候,就预料到会有此类事件发生。只是此番遭遇就真的有点委屈诺砂,毕竟是自己府中出了贼,波及诺砂。而不是因为自己预想中的冲突才伤害了她。 “对不起。”朱墨然轻声的对诺砂说。“等你醒来,我给你买肉包子吃。” 许是听见了有肉包子吃。诺砂居然哼了一声,侧向里睡去。受伤的右边朝上,微一低头。鬓发散下,露出太阳穴以下的脸。苍白的脸颊上有几颗小小的痣。最显眼的一颗在靠近发丝的颧骨上,血红血红的好似鲜血染就,又仿佛是一颗不规则的朱砂色宝石镶嵌在那里。平时都被鬓发遮住,此时才能看得到。 看到这颗痣,朱墨然的眼前一亮。激动地伸手擦拭,动作粗鲁。被弄疼的诺砂没醒,但是烦躁的抬手打了一下朱墨然的手。出门打水的若婕和桂娘看到这一幕,两人都不高兴了。 桂娘冲过去推开朱墨然,生气的说,“姑爷,小姐不舒服,你还欺负她。” 朱墨然被推的站到了一边,桂娘则护小鸡仔一样挡在诺砂的床边。若婕端着水盆一边走到床边放下,一边不友好的说,“夫君,姐姐睡得好好,你是非要吵醒她吗?” 朱墨然很是委屈,连忙解释。“我没有。”可是,朱墨然那里是喜欢辩解的人。说了句没有,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向来冷静沉着,面不改色的他,突然面红耳赤,语塞郁结起来。 这幅模样看得若婕一愣。带着药箱进门的少翁也看到了这一幕。惊讶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都不知道该问谁。最后停在唯一看起来正常在生气的桂娘脸上,张口就问,“这是怎么了?爷这是中毒了?” 桂娘没好气的说,“哼!姑爷老大不小了,还掐人家姑娘的脸。又不是小孩子。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看桂娘气得血红的脸,少翁也生气了。苦口婆心的对自己少爷说,“爷,你这也太不对了。桂娘是长得可爱。但你也不能上手啊。” 可是,还没说完,桂娘的手却伸了过去,狠狠地捶了一下少翁。“不是我的脸。是我家小姐的。” 正在收拾药箱的少翁,被捶的一震。像个雕塑一样看着桂娘,又看看诺砂,然后见鬼了的看向若婕。若婕偷偷看了一眼朱墨然,开心的点了点头。这下少翁开心了,大笑着说,“哎呦,少年郎,你开窍了。哈哈哈哈哈~!” 少翁一笑,若婕也笑了。房间里面不顾还有人在睡觉,大笑声不断。笑得朱墨然一手一个拎着少翁和若婕就这么走了出去。 走进院子里面,少翁已经笑得朱墨然手一松,就瘫倒在地的程度。若婕也是笑得捂着肚子,扶着水井。 “你们还真是给我这少爷面子的很。”朱墨然冷冷的看着笑得快岔气的两人,脸上的红潮终于退下。可是,那份悸动还是留下了美好的痕迹。 “墨然哥哥,认识你十年了。手指头都能数出来你脸红的次数。但是没有一次是因为女孩子脸红啊。你还不让我笑笑。”若婕捂着肚子,脸都笑变形了。直接坐在了水井边。完全没有了小娘子的样子。 “就是。”少翁亦是如此。“自从认识你,就只见过你要么铁面无私,要么病体缠身的样子。哪里见过脸红这种心血来潮的样子。少年郎,你还是有血性的啊。我以为你这个病早就吃掉了你的希望。看来结婚真的能冲喜啊。我挺喜欢这个少奶奶的。” “对啊。我也喜欢。她真诚的有些小孩子气,但是比起我们的朱二爷会做人。会审时度势,也会拉拢人心。”若婕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掸了掸衣角,又恢复了那个柔弱美丽的小娘。她歪着头问朱墨然,“王爷说的对。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娶她。但是他相信你,有这么个女子在你身边也许不是坏事。” 若婕的模样让朱墨然松了口气,低垂眉眼,有些怅然的说,“你们都想多了。我只是看到一块朱砂痣,以为是血迹而已。”他看着自己的手,仿佛那颗朱砂痣就在手边一般。 第一篇章 新嫁娘 第十四章 漏洞百出的现场 朱墨然此刻的神情,又是两人都没见过的。比之前的面红耳赤更加令人感觉到神奇。 若婕皱眉,有些看不懂这种眼神。认识这么久,朱墨然一直把自己放置在一个超脱外物的状态下。今天却仿佛颇为触动。朱鹤昶告诉过她,朱墨然是一个把自己活成别人的人。看起来没有情绪,但是这种人内心很可能有更加热血的东西存在。 这样想着,若婕看向诺砂休息的地方。想起这个热情有趣的女孩子。她也有些悸动。诺砂是第一个让若婕忘记了身份的人,只要待在诺砂身边就能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照亮她冰冷麻木的身心。 反倒是最年轻的少翁表现的十分无所谓。毫无八卦的说,“好吧。我信你。少年郎,你什么时候去看看案发现场?偏房采光不好,对病人恢复不利。” 这句话提醒了朱墨然。刚刚有了温度的脸一下子就恢复了高冷的气息。他背起手,“你们跟我一起去看看。” “好。”若婕痛快的应道。 少翁却说,“我得先去看看少夫人的伤。” 朱墨然一听,急忙说,“要换药……” “我知道。等小婕来嘛。” “那你带着药箱过来干嘛?”若婕接口问。 少翁面不改色的说,“给三娘换药啊。” 若婕看着少翁单纯真挚的眼睛,举着一个手指头,硬是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反倒是朱墨然点了点头,一语不发的转身朝着主卧走去。 对于两人的态度,少翁看不懂,也不在意。掸了掸衣角,就走进了诺砂休息的偏房。 黄鹂院是个很小的院子。一共五间房,紧挨着紧的围成一圈,天井里面只有一口小水井。寒酸得连个纳凉的小棚子都没有。进出只有一个朝北的出入口。向外分着两条路,一条直达水榭亭,一条直达琴弓院侧门。 顺时针从院门开始是马淑芳的房间,二房主卧即朱墨然和诺砂的婚房,书房,若婕的住所。以及少翁的住所,因为他是兼做朱墨然的贴身医师,故而在院子里面特别给他安排了一间房子以便照顾朱墨然。还特意把其改造成了可以储存药材,煎药,做饭的药房。看起来拥挤,却是五脏俱全。唯一不好的是没有下人的屋子,几个日常的下人都住在集体宿舍里面。 桂娘身份特殊,所以这几天都睡在二房主卧。也就是所谓的案发现场。这是一户两间套的小居室。外间可以用作会客,里间则是卧榻。不过,黄鹂院真正用来会客的是书房。那里有个可供五六人聚会的小茶室。 朱墨然环视着整个房间,表情带着一种陌生的感觉。可是这个房间明明是他自从出生就生活的地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想要的东西。可是才两天,这里却充满着另一种气息。也不知道是多了一面铜镜,还是多了一个衣柜,还是床榻上多了一个枕头。或者是地上那摊椭圆形的黑红色瘢痕。那是诺砂肩头的鲜血所染。仿佛一个记号,提醒着来人,昨晚这里可能发生了令人悲伤的故事。 带着这种奇怪的感觉,朱墨然显得过分冷静。仿佛真的只是待在了一个罪案现场一般。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触了一下地上已经干涸的痕迹。但是痕迹的大小让他皱起了眉头。他问若婕,“你们进来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流血吗?” 若婕也蹲了下来,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流的不够多?” 这问题问的朱墨然有些反感,但是又无法反驳。“是的。虽然锁骨上并非大出血口,但是根据你们之前的描述。如果崔娘是在你和娘确认情况后才受伤的,这个出血量的确少得可怜。”说着,他用手掌比了比。朱墨然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那摊血迹连他五指张开的面积都不到。的确看起来不多。 “嗯。我检查了姐姐的衣物。那是一件轻薄的里衣,吸水性较差。血液面积也不大。所以,我也觉得这个出血量不大。可以断定是那贼人离开前才伤的。可是,那时候,我明明看到贼人从西墙飞了出去。速度非常快。朱大将军从府兵手里拿到的夜行血衣也可以证明贼人那时候已经逃出了朱府。” 朱墨然点了点头,站起身。又问,“当时这个房间就是这样吗?” “嗯~”若婕不解的点了点头。房间里面除了床铺比较凌乱以外,都挺规整的。没有任何打斗的迹象。这一细看,她突然一声惊叫。“啊!墨然哥哥,你的意思是……” “嗯。”朱墨然了然的点了点头。“哼,也是。那种情况下,没有时间做的更多。否则就会有动静。那么贼人就做不到不动声色的消声觅迹。可是,直接杀了他两不是更好。为什么要一个刺伤锁骨,一个打晕了事?”说着,他停在了敞开的大衣柜前。柜门打开着,他探头进去,看了一圈,发现头顶的柜扳上有一道划痕。狠狠地的一道,齿纹有些特别。很像刻有倒刺,又像有些钝的匕首造成的。 “嗯。我也觉得这样的方式很是拖沓。而且只是刺伤锁骨,为什么没有尖叫呢?”若婕皱着眉头,对于这些自相矛盾的问题,倍感无语。 “也许是为了掩饰更重要的痕迹吧。”朱墨然从衣柜前走开,抱着手,开始在房间里面各个角落转圈。“你说,当时你对贼人刺了一剑。你还记得你刺中了哪里吗?” “这个……”若婕有些想不起来当时的情况,干脆抽出一条摆放在梳妆台上的柳枝,在房间里面比划起来。“贼人的身手虽然不如我,但是她的身法却十分快。轻功在我之上。好几次都躲过了我的蝶语。喝~就这样。”柳枝一弯,刚好钩住了朱墨然的脖子。枝条尖端直接划过朱墨然的颈项,留下一条小小的红痕。 见此,两人都是一愣。只是朱墨然愣的是,小师妹调皮。若婕愣的是,她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姐……不对,崔娘难道和贼人是……不可能。不可能。她为什么这么做啊?”若婕甩着柳枝,难以置信,非常不能接受这种背叛。激动地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要不是手里没有证据,她可能就跑去找诺砂对峙了。 朱墨然被晃得眼睛疼,连忙拉着若婕坐下。“小祖宗,你别晃了。” “我不该生气吗?居然被她可爱的外表骗了。”若婕是真的生气了。气得温婉可人都不见了。 “呵。你这样生气能解决什么问题?”朱墨然倒了杯茶,让她消消气。 “你怎么都不生气的啊?”若婕不仅自己生气,还替朱墨然生气。怎么娶了个细作回来啊? “我无法生气。这也是我自找的。”朱墨然有些无奈地说。但是眼神却是无比坚定。 “难道这就是你娶她的原因?你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场局。” “可以这么说吧。”朱墨然倒了杯水,喝了一口。 “王爷也知道。所以才让我随门?” 朱墨然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接着郑重其事的说,“你和少翁知道的越少越好。” “可是我现在知道了。要怎么装不知道啊!”若婕一想起来,那些对自己的好都是诺砂的小手段就火冒三丈。 “小师妹,这不是你的专长吗?”朱墨然笑得很诡异的看了一眼若婕,又问了一个问题。“这个房间,你都搜过了吗?” 若婕不解的问,“为什么要搜这个房间?” “如果她要做这件事情,一定会用到凶器。那种情况下,根本无法处理。一定还留在这里。我们找一找。”说着,朱墨然主动开始翻箱倒柜。甚至趴在地上,做地毯式搜查。然而,找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连被褥都拆了也没找到可疑的凶器。反倒是弄得房间乱七八糟的。 两人气喘吁吁的坐在床边,看着一片狼藉,都有些头大。若婕无奈的说,“没有啊。难道说,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不可能。只有这个方向是最合理的。”朱墨然叹了口气,站起身。突然想到了什么,跑到窗边看着窗外。 “墨然哥哥,我看过了。外面什么都没有。再说了,丢外面很容易发现啊。”若婕跟上去,有气无力的说。 朱墨然却没有回答。而是盯着某处一直看,那里有几处草植被狠狠踩过的痕迹。痕迹大小不一,轻重不一,特别是其中一处,被踩过不止一次。 就在这时,一个小脑袋从觞林园的墙头探了出来。继而,三色猫翰林爬了上来,优雅的一跃就落在了朱墨然一直盯着的地方。用矫健的身躯狠狠地打起滚来,压得周边的草皮都乱了起来。 朱墨然一看,连忙跳出窗外,及时拎起翰林。才没让翰林彻底破坏掉。但是这只大猫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朱墨然冷冰冰的看着它,它也看着朱墨然,却怂的没了昨晚的彪悍。同样毫无表情的脸,却乖乖的收着爪子。眨了两下大眼睛,翰林讨好的伸爪子蹭了蹭朱墨然的衣服。 “翰林!”若婕怕翰林弄脏了朱墨然的衣服,大声的对翰林喊。 然而,朱墨然却似乎看到了很重要的东西一样,把它抱进怀里面。翰林主动的在他怀里舒服的翻了个身,露出自己的肚皮。那里被泥草蹭的变了色,却有一撮毛纠结在一起,黑里有绿,绿里混着点暗红。朱墨然伸手揉了揉这戳毛,心里把所有的证据都捋了一遍。 仿佛已经看到昨晚发生的一切。朱墨然自信的说了句,“原来如此。”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你做的我都知道了。” 听见这话,若婕双眼一亮。撑着窗框,兴奋地说,“墨然哥哥,你都知道了。” 朱墨然点了点头,却没有解释。而是不无可笑的对怀里的翰林,说,“你这个坏脾气的家伙居然喜欢她。陪她完成了一场‘毫无破绽’的戏。看来得奖励一下你。带你去洗澡吧。”说着,朱墨然真的带着它就往黄鹂院回去了。随即吩咐下人来收拾房间,准备热水。自己也换了一身新衣服。 就在这时,马淑芳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满头大汗的找到朱墨然。“然儿,然儿,崔大户来了。崔大户来了。老爷,让你快去前厅。” 第一篇章 新嫁娘 第十五章 消失的关键证据 马淑芳的声音刚落,少翁从偏房跑了出来。“爷,少夫人醒了。” 朱墨然一听,连忙进了偏房。诺砂已经起身,坐在床上一脸茫然的看着他,问,“我爹来了?” 朱墨然走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我去去就来。” 诺砂却拉着他的手,说,“别让我爹生气。要是劝不动,就带他来见我。别自己担着。” 诺砂的表情几近恳求,仿佛是朱墨然受伤了,而不是她。朱墨然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她的手,便匆匆离开了房间。马淑芳和少翁跟了出去。若婕则站在门边,似乎还在考虑要不要进去。 看他们都走了。桂娘坐到诺砂的身边,问,“小姐,你好点了吗?” 诺砂摇了摇头,说,“还是有点头疼。你呢?” “我还好。”桂娘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那里有一个肿块,说话就隐隐作疼。 看了一眼门口,诺砂小声的问,“找到了吗?”桂娘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即又伸手捂住自己的后脑勺。诺砂一看,心疼的伸手想抚摸她,却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嘶的一声,五官都移位了。 桂娘疼得闭上了眼睛,埋怨道,“说了多少次。让你下手轻点。你都不听。” “轻了能信吗?”诺砂也闭上了眼睛,伤口不敢碰,只能僵硬着身体缓解疼痛。可是,心中的疑问却无法消散。“你确定没找到?” “嗯。草丛里面有血迹。但是东西的确不见了。” “那就奇怪了。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你没丢到房间里面吧。” “怎么会?要是丢房间里面,朱墨然早就该找到了。而不是默不作声。” “那难说。你不是说了吗?朱墨然娶你不就是因为可能知道我们的目的吗?那这次会不会是他隐瞒下来,等待时机对我们下手。” “如果是这样,那他更不会对我们下手。请君入瓮才是他的计划。” “既然如此。我们和他摊牌吧。也许他还能帮我们救九爹。” 桂娘的话不无道理,让诺砂沉思起来。但还没等她思考清楚,外面就传来了呼喊声。“崔娘!”声音洪亮,焦虑而哽咽,是崔万山的声音。 听见这声音,诺砂马上睁开了眼睛。只见崔万山哭丧着脸,一个箭步就冲到了自己的面前。扶着自己的双肩,大声地问,“崔娘,你怎么样了?” 这一抓,直接抓到了诺砂受伤的肩膀。令她再次扭曲了面容。连忙安抚道,“爹,爹,轻,轻点~” 几声痛呼把崔万山拉了回来,连忙放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看到她肩头的绷带,撇了撇嘴,说,“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你受苦了。” 崔万山的痛苦面具实在是有点演技过剩,看得诺砂眼睛疼。不得不认真感动的安抚道,“爹,我知道您担心孩儿。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昨夜若不是婆婆及时发现我。我可能早就死了。您可不要为难夫君和他的家人。” “哼!”崔万山不失时机的冷哼一声,瞥了一眼立在一边不敢上前打扰的朱家人。“我以为你嫁来将军府是享福。没想到一天天都是事。还害你受伤。这还是坚若堡垒的大颛国门吗?” 这话说的真够损。诺砂尴尬的歪了歪嘴角,同样瞥了一眼朱家人。除了马淑芳憋红了脸,不知道怎么反驳以外,其他三人都是冷着一脸。少翁还一脸不屑的瞪了崔万山的背影一下。若婕的态度很奇怪,似乎有些愤怒,又有些敌视。朱墨然却依旧低眉顺眼,默默承受着这份怒火。但是诺砂从他涣散的眼神中再次看到了那份令人不舒服的习以为常。 这种冷漠让诺砂好不容易产生的一点好感又消亡了。她看着崔万山,表情略略痛苦的红了鼻头。“爹,你不要怪夫君。他昨晚也不知道会有贼啊。又遇到公务,没有在府中。是女儿大意才放了贼人进门。当时贼人挟持自己,不让三娘说实话。不然,婆婆和小婕不会放任贼人欺负女儿的。”说完,她扶着伤口,微微的抽泣起来。 被这番话感染的崔万三鼻头也是阵阵发酸,轻轻抱住诺砂,哽咽地说,“我的傻女儿啊。都这时候,你还替别人说好话。” 父女情深引得马淑芳亦是老泪纵横。她推了推朱墨然,用眼神示意大家出去,让父女两单独呆一呆。于是,四人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关上房门,马淑芳就看到那三人还挺在门口。不由得训斥道,“多大了?还不懂规矩吗?走!” 终于四人的脚步声走远了。崔万山的脸一下子就恢复到了商人精明的样子。和假扮成侍从的沈先生对视了一眼,便扶正诺砂。冷冷的站起身,对她说,“闹的动静不小啊。” 诺砂没在意这话里的揶揄。而是侧身,在床沿坐正了身子。抬头冷冷的问,“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早?” “呵,这你就不要管了。就说说这是不是你做的吧?”崔万山坐到了方桌前。坐姿很狂野,似有游牧民族的样子。完全不似中原人。 “是。”诺砂也不避讳。反正这事情早晚也得说。 “这么快就准备拿地图了?” “不算吧。到处看看而已。”诺砂端正的坐着,毫无畏惧的盯着崔万山。回答的简洁而自信。 “我带了头人的建议。”崔万山也不绕弯子,直奔主题。 “哦~”听见这话的诺砂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沈先生。沈先生一如既往回以温文尔雅的笑容点了点头。“那说吧。” “头人说,让你不要轻举妄动。地图暂时不用了。接下来的行动等候消息。” “暂停行动?”诺砂听得有些懵。再次看向沈先生,寻求解释。 沈先生接收到求助信号,便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朱府一定会严防死守,你的行动一定会受到限制。而且你现在受了伤,行动不便不说,暴露了对头人的行动毫无用处。” 毫无用处。诺砂不禁冷哼一声。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反驳。不过,崔万山的到来倒是提醒了诺砂一些事情。将军府出了贼人,一定不会第一时间告知外人。可是,崔万山却第一时间就来了。若不是朱府通报,那必定是这家里除了诺砂以外,还有其他的线人。而这人一定不是头人带来的那些人,否则头人不会让诺砂安排人进来。所以,头人在等的就是这个人。这个人才是整个行动的关键人物,可能也是朱墨然娶她的原因。 想明白的诺砂几乎是一口就应承了下来。“沈先生说得对。此次是我鲁莽了。接下来我都听头人的。” 诺砂的坚定让沈先生很满意,对崔万山点了点头。继而又对诺砂说,“崔家昨日送来了一批甜瓜。送给你当作礼物和朱家人缓和一下关系。” “哦。这还真是雪中送炭。我也正好在想这方面的行动。”诺砂看着沈先生,眼中都是心有灵犀的欣喜。 “那晚些时候,我会差人送过来。”沈先生说完,看向崔万山,“我们该走了。” “好。”说着,崔万山夸张的动了动自己的脸。又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大声地说。“我的傻女儿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为爹的暂且相信。如果被欺负了,一定要和爹说。爹一定给你做主。大不了回家,爹养你一辈子。” 诺砂不甘示弱的揉了揉眼睛,揉的红肿不堪。抽泣道,“爹,你放心。夫君对我真的很好。” “好。那爹走了。”说着,房门被打开。崔万山走了出来,诺砂被桂娘扶着送了出来。 守在水井边的朱家人都站了起来。马淑芳主动上前,“亲家,您这是……” 崔万山先是冷哼了一声。听到诺砂弱弱的喊了声爹之后,不得不软化口气的说,“既然崔娘没事了。铺子里面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是朱府怠慢了崔娘。让你费心了。”马淑芳被折腾了一夜,此刻已是身心俱疲。满脸的憔悴,却还要强撑着给朱家的失误赔礼道歉。亦是够礼数了。 “哼。”崔万山看了一眼马淑芳,甩了一下手。 “爹。”临走了,诺砂拉着崔万山。“劳您费心了。你也多注意身体。别老是操心女儿。”说完,诺砂笑了。脸是煞白的,笑容却如此刻的阳光一般温暖。 看到这里,朱墨然主动走上前。“岳丈,小婿送您。” 崔万山没理朱墨然,而是拍了拍诺砂的手。充满父爱的说,“那你小心身体。爹走了。”诺砂点了点头,眼神中都是浓浓的父女情深。随即,崔万山便跟着朱墨然离开了。 望着崔万山的背影,诺砂的笑容渐渐就冷了。借口要休息,她和桂娘回了偏房。其实这间房是若婕的房间。主卧整理完之前,她会暂住在此。若婕则暂是和马淑芳住在一起。 坐在床边,诺砂紧紧的皱着眉头。桂娘问,“小砂,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其实这番父女情深的戏码,桂娘也感受到了一些异样。只是说不上很清楚。 “我知道东西被谁拿走了。”诺砂盯着地板,语气肯定的说。 “谁?!”桂娘惊讶的问。 “朱府还有头人的人。而且这个人比我们来的早很多,对朱府的情况了如指掌。头人在等的就是这个人的消息。把我送进来只是一个烟雾弹。他们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地图。头人只是在遮掩他们的联系罢了。难怪婚礼那天没有人混进来。原来他们早就有了最好的内应。” “那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我想就和头人的命令一样。时机还没到。到底是什么时机呢?”诺砂想得肩膀又开始疼了。不由得倒在床上,闭目养神起来。 现在这件事终于显露了部分真面目。只是还看不到终点。朱墨然到底是什么态度?还是说,他其实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内应。 对啊!想到这个可能,诺砂猛地坐了起来,一脸的骇然。 如果是这样,那就很多事情都说得通了。首先就是娶自己,他能把诺砂当做若婕的挡箭牌,那把诺砂当烟雾弹就更是不在话下。而且还能很好掩护内应的身份,以后有事把她推出去就可以了。所以,东西很可能就在他手里面。 这么一想,那个已经走进来的身影突然显得阴暗无比,就连难得的笑容也变得狰狞起来。诺砂紧紧的抓了一把床单,然后突然站起身,扑进了朱墨然的怀里。 这举动吓到了所有人,包括朱墨然。他有些手足无措的僵在那里。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只有马淑芳惊讶了一下,就笑了。招了招手,把所有人都拉了出去。 若婕满脸不解的和朱墨然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一个走出去,关上了门。 停顿了一会,朱墨然伸手抓住诺砂紧紧环住自己的手,想把她推开。可是,诺砂不动,只是抱着他。“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要道歉可以,你倒是把手从我的袖袋里面拿出来啊。”朱墨然突然有些生气。使了吃奶的劲终于把诺砂从身上推了起来。 诺砂也有些生气,咬牙切齿的说,“摊牌吧。你知道了多少?” 朱墨然吃力的抓着诺砂的手。自从得病之后,毫无功法的他面对一个女子都越来越吃力。但是那份气质却一点也没有消失。他用鹰隼一般的眼神看着诺砂,冷哼一声,“这就摊牌了。你不怕他们杀了你。” “我不怕。上阵杀敌是本职,精忠报国是本分。你作为朱家人才是怕了吧。”诺砂说的气急败坏,眼神凶狠的仿佛眼前就是敌人一样。 听到这话,朱墨然突然一愣,手一脱力。诺砂的力气不可阻挡的就把朱墨然推倒了,整个人都压在了朱墨然的身上。 朱墨然带着四分惊诧,四分欣喜,和两分想念地问,“你…是谁?” 第二篇章 草蒲团 第一章 甜瓜和秋茶的人情 立秋之后,云锡县早晚的温差较大。早晚冷得需要盖凉被,日上高头的时候却晒得眼睛都睁不开。 午后一个时辰,校场练习下来的将士们全身是汗。平日里都会寻个地方纳凉,喝口水。今日却十分意外的发现,小凉棚里摆着一箩筐一箩筐阴凉井水镇过的甜瓜。往日这种东西吃一次够得上半个月的俸钱,将军虽然偶尔会送一两个给大家分,但是这样大场面的简直是难以想象。 “好吃。太好吃了。”阿松吃完,接着又塞了一块。 “没错。太好吃了。”同期的阿举也是吃得喜笑颜开。左手一块,右手还举着一块。 诺砂挽了挽袖子,递过去一块浸过水的手巾,让兄弟两擦汗。看他们吃得开心,她也很开心。抡起瓜刀,又切了一个水灵灵的大瓜,分给大家。还不忘大声的招呼,“兄弟们多吃点。今天的甜瓜管够。一会你们还可以带给值班的兄弟们。” “好嘞。谢谢二少奶奶。您还亲自为我们服务。真是过意不去。”带队训练的百夫长左佳棠笑得一口大白牙亮亮的。插着腰让弟兄们吃个够,才从诺砂手里接过一块。他身高中等,身形偏瘦,但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小胡渣的乱七八糟和黑黝黝的皮肤却掩盖不了他棱角分明,一看就很聪明的面容。拿着瓜,他一屁股坐在了瓜摊边上。和兄弟们狼吞虎咽不同,一口一口慢慢的吃起来。 这时一个小队的人正好巡逻回来,赶上这一场也加入了瓜局。带队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脸上有道疤,看着挺凶。摸了摸凉凉的瓜却没动。左佳棠喊道,“老易,怎么不吃啊?” 老易掏出短烟枪,咬在嘴边,笑了一下。“老了,牙口肠胃都不好了。这凉飕飕的东西,吃了牙疼,还拉肚子。” 诺砂听到这话,连忙从身后的案台上,拿出一个茶壶放在老易面前。“那您喝茶吧。这是秋补的暖茶。对寒凉体质有好处。” “这……”老易抬头看着笑盈盈的诺砂。今天她穿了一身麻衣粗布,头饰也是十分简单,活脱脱一个小丫鬟的样子。老易一时没认出来是谁。 “老易,这是二少爷刚过门的媳妇。”左佳棠把吃剩下的瓜皮往框里一扔,解释道。伸手又拿了一块。 “哦,是二少奶奶啊。”老易终于露出一个笑容。但是狰狞的伤疤让这个笑容看起来有些吓人。 可是,诺砂一点也不在意。拿了个茶碗,用袖子擦了擦,给老易倒了一碗秋补茶。“易队长,这个茶温润,你试试看。” “诶,诶。谢谢啊。”老易受宠若惊的接过茶,喝了一口。刚刚巡逻得来的燥烦一下子消了不少。“好喝。好喝啊。好像比酒更管用。”说着,连连喝了好几口。 “您喜欢喝,就带走吧。我准备的有富余。”诺砂把一整壶的秋补茶都放在了老易的面前。 看着茶,老易眼神亮亮的,手却推拒着。“这,这使不得。哪里能要二少奶奶的东西。” “别客气。昨晚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就死了。这可是我的感恩之心。一定得收下。”诺砂握住老易的手,把茶壶塞进了他手里。 感受到诺砂热乎乎的情谊,老易也就不客气,接过茶,还不忘说,“二少奶奶,叫我老易就行了。我不姓易,只是大家都这么叫而已。” “哦~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诺砂感兴趣的坐了下来。 左佳棠索性也坐了过来,拿过两个茶碗,用袖子擦了擦,倒了两碗清水。一碗给诺砂,一碗给自己。打趣地说,“因为老易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只会含糊的念叨着yi。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字。大家就干脆叫他老易了。” “原来如此。”诺砂眼中包含着哀伤的点了点头,又问。“那你们来了多久了?” “二少奶奶,您是问来当兵多久了?还是来朱府多久了?”左佳棠接口道。 “都可以啊。” “我啊。”左佳棠想了想。“十六岁当得兵。当了十六年了。” “这么久?” “是挺久。想着结婚生子就离开的。结果在军营转来转去,就这么久了。” “那左大哥您是多久来朱府的呢?” “五年前吧。一开始是在朱家营,三年前才来的朱府当百夫长。我和老易是老战友了。来朱家营的第二年,他来的。后来转到朱府就把他一起拉来了。” 左佳棠说得豪迈。老易却不领情,有些埋怨的说,“你是怕我死在军营里面,提前让我来感受退休生活的。” “这不好吗?”左佳棠说,偷摸的倒了一碗秋补茶。 “我怎么会知道。前半生我都在戎马征战,虽不知来处,至少感觉自己活着。在这朱府却养得骨头都懒散了。”老易也灌了碗茶,仰头看着天。眼神中有一种叫做死气的东西沉沉浮浮。 “老易,你到现在还没恢复记忆吗?”诺砂好奇地问。 “想起来一点。我知道我的名字。或者说,我知道了一个名字。但是不是我的,我就不知道了。” “哦。可以告诉我吗?” “有什么不能的?那个名字叫做林厚。双木林,厚实的厚。”说着,老易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这两个字。 看到这两个字,诺砂的瞳孔抑制不住的就放大了。拼命压制才不至于冲动的抓住老易问问题。却还是没忍住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想从那张残破不全的脸上看到曾经那个人的样子。可惜十三年过去了,她都不记得那个人的样子了。 诺砂直勾勾的眼神弄得老易有些不自在,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唤道,“二少奶奶,你没事吧。” 诺砂尴尬的收回目光,不经意的和左佳棠对视了一眼。左佳棠有些疑惑的看着诺砂,问道,“二少奶奶认识这个人?” 听见这话,老易也是精神了,同样盯着诺砂。“还是二少奶奶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被两个大老爷们盯着看,诺砂连脖子都往后拉直了。尴尬的解释道,“嗯。听…听…听过类似的名字而已。不过,我没见过。所以,就多看了两眼。” 盯着看了一会,左佳棠笑了,老易也笑了。只是老易充满了惋惜。“我以为会有点提示呢。唉,看来到死,我也不会想起我是谁了。” 左佳棠亦是感到有些失望。他说,“唉~老易啊。你就老实的当我大哥吧。我以后给你养老送终。” 听到左佳棠的话,老易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忽视。而是伸手拍了拍左佳棠的肩膀,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样子。 看着这两人,诺砂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九爹和十二爹。他们两个在十二个爹爹里面关系最好。虽然已经不怎么能记得十二爹的模样了。却还记得他经常和九爹一起喝酒聊天时的背影。只是即便是逃亡路上,两人也还是会少年意气,快意恩仇的大快朵颐。而不是如此的长吁短叹,人生苦闷。 如今却已经八年未能再见到此等场面。就在八年前,收到十爹消息的十二爹独自出门寻人,至今了无音讯。而十二爹的名字就是林厚,绰号妖神。是十二金刀卫中最小的,武功天赋最高的。一手短刀使得出神入化,杀人于无形。失踪的时候,林厚才22岁。很年轻,很爱笑。和眼前这个一看就快四十岁的男人完全不同。 诺砂看的走了神,全然不知朱墨然已经走了过来。被清唤了好几声才回头。高升的太阳实在是很刺眼。她恍惚的站起身,突兀的就跌倒了。朱墨然脸色大变,一伸手就把诺砂抱进了怀里。哪知落进怀里的人儿烫的像块烙铁,差点让他丢出去。 还好朱墨然体质耐热,不由分说的就把又烫又软的诺砂抱了起来。大声的召唤少翁,“少翁,快来。” 还在切瓜的少翁,和手伤了还坚持给他打下手的桂娘都听见了。一抬头,看到已经整个人都软在朱墨然怀里的诺砂。两人连忙放下手里的工作,跑了过去。 少翁手一探,烫的他马上收回了手,着急火燎的说,“走,回院子。” 一听这话,朱墨然根本没有考虑到自己的身体情况,就抱着诺砂飞奔而出。那步法快得少翁和桂娘小跑都跟不上。 看着四人的背影,左佳棠和老易都笑了。左佳棠说,“年轻真好啊。” 老易却认真地说,“你也认真找个媳妇吧。” “诶。是,老大哥。”左佳棠又要偷摸喝秋补茶。 老易一伸手就把茶壶收了,瞪着他说,“年轻人的,你有苦寒症啊。喝多了,上火。” 左佳棠摸了摸鼻子,转身拿了一块甜瓜。“我有甜瓜。哼~” 白了他一眼,老易望着骄阳,眼里有了些不同的东西。似乎找到了一些生的希望。 受伤加上过度劳累,于是中暑的诺砂给了朱墨然一个秀恩爱的机会。弱不拉几的家伙居然一路抱着就回了黄鹂院。结果,两个人一起瘫倒在床。还是少翁和桂娘把他拖到一边坐下。 看到这一幕的若婕也跟了进来。“这是怎么了?” “中暑了。”少翁生气的说,“都说了。受伤了,不能太劳累。这下好了,还中暑。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听话。”说着,还瞪了桂娘一眼。 桂娘吐了吐舌头,弱弱的辩解道,“她能听我的,就不是我的小姐了。”说来,诺砂和桂娘从小一起长大。虽然父亲们是兄弟,也是主仆,但是两人是当做姐妹一起长大的。所以,大两岁的诺砂就是要强势不少。桂娘喜欢她,也就很依赖她。 “去打水吧。”少翁皱着眉头,像个长辈一样。 “好。”桂娘本能的就转身。却被若婕拦住了。 “我去~”若婕推了一下桂娘的手,也有些不高兴。“你也受伤了。别再让人担心了。感觉这里就我多余。”最后那句话嘟嘟囔囔的,若婕白了少翁一眼。转身出去打井水了。 朱墨然缓过气来,问少翁,“怎么样了?” “没事。”少翁没好气的说,“你怎么样了?还喘吗?”确定诺砂没事了。少翁忙转身给朱墨然把脉。“嗯。还好。就是走个路,不要用气。” “好。”朱墨然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像是对自己忏悔一样的说。 “姑爷,你也中暑了吗?”桂娘好奇地问。 “没有。老毛病。”朱墨然又顺了两口气。但是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连带着还咳嗽了两下。 少翁却冷着脸说,“老毛病,老毛病,你下个决心就能治好的。非得等到不好治了才治。” “闭嘴。”朱墨然扶着扶手想站起来,但是屁股才提起来,就又放下了。 “闭嘴就能治好你了。你再动气个几次,不等到师父来找我们。你就死了。”少翁很生气。似乎这件事情对他来说非常难受,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第二篇章 草蒲团 第二章 来势汹汹的锅 “姑爷,你……”桂娘这是听懂了,却不知道该用什么口吻去问。 “都叫你闭嘴了。”朱墨然生气了。一抬头,鹰隼一般的眼神仿佛飞刀狠狠地扎向少翁。 但是少翁根本不在意,也用虎豹般勇猛的眼神对抗。“我是你的医师。不是你的仆人。对你好的,再狠毒也会说。”可是说完,少翁又叹了口气。“可是说了又能怎样。你也不会听。” 听到这话,朱墨然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嫌弃的看着少翁,难得的埋怨道,“你今天特别啰嗦。你也中暑了吗?” “哼!”少翁从鼻腔里面发出鄙视。但是终于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怨念。继而给诺砂实施降温措施起来。 听着里面的吵闹,站在门口的若婕却笑不出来。自从前日查出诺砂的问题后,若婕就对这个女人充满着怀疑。可是,也不知道诺砂和朱墨然说了什么。朱墨然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不让她继续监视诺砂,还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这是什么意思? 回报给王爷,王爷也说,“既然如此。你就听墨然的。我把你借给他,就是让你跟着他。他说的话,你都要听。” 要听可以,但是总要有个理由吧。若婕最不喜欢这两个人说些云深雾罩的话。 正要端水进门,却听到院子外面传来马淑芳的哀求声。“三少爷,你冷静点。这怎么会是崔娘干的呢?你不能这样就随便抓人啊。”马淑芳一边哭,一边喊。听得出来她在尽所有努力阻止朱墨良。 接着,黄鹂院未关的院门就涌入了一群人。一小子就把小小的院子注满。领头的就是三少爷朱墨良。他拎着一把长剑,血红着双眼,全身都是暴涨的怒气。身后十几来个家丁亦是如此,手里拿着各种刀枪棍棒,气势汹汹,仿佛即将要上战场。 马淑芳好不容易挤上前来,满脸哀求的说,“三少爷,求求您了。等老爷回来再说吧。” “哼。等他回来。你再吹一下枕边风。就可以不了了之吗?不可能。我娘可不是什么随便的妾室。她就这么死了。一定要有人出来说个清楚。”朱墨良挥舞着手中的长剑,阳光下锋利的剑刃一如他身上的戾气闪动着狰狞的光。 马淑芳被挥得倒退了两步,差点坐在地上。还好若婕眼疾手快,把手里的水朝着不冷静的朱墨良一泼,就扶住了马淑芳,堪堪躲过朱墨良这一剑。 被泼了一身水的朱墨良并没有冷静下来,而是对着若婕破口大骂,“赵若婕,你以为自己是谁?还是南王府的赵将军吗?你不过就是朱王府最没身份没地位的二少小妾。你竟然敢对我泼水,看我不劈死你。”说着,朱墨良又挥着宝剑劈了过去。 然而,失去理智的他根本没有章法。被若婕一脚踢中胸口,踹得倒退出去。要不是被家丁们接住,就飞出了院外。 若婕也不恋战,带着马淑芳退回了房间。听到动静的三人看到这情况,也没慌张去帮忙。而是待到马淑芳二人进门,就把房门关了。朱墨良怒火中烧,认定他们就是做贼心虚。一阵高呼,家丁们一拥而上,准备把门给踹开。 可是还没踹,四个黑黝黝的汉子从天而降,拦在了众人面前。朱墨良和众家丁都是一惊,抬头一看,屋顶还有六个汉子坐在屋顶上。随即左佳棠和老易从院门口走了进来。 朱墨良一看是他两,根本不害怕,猛地往前站了一步。大声的斥责,“左佳棠,你要干嘛?造反吗?我们朱家的内务事,你们兵马使没资格管。” “呦,三少爷,这火气真大啊。气势汹汹的,我们作为府上的保卫,以为是什么贼寇明目张胆的就来了。没想到是家务事啊。”左佳棠说得委实卑微。但是却没有撤掉人员的意思。而且还找了个凉快的地方坐了下来。 其他的将士也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似乎这里和凉棚一样。朱墨良一看,突然就冷静了。说到底,这样的举动的确有些冲动。可是,他还是想从嘴上找补回来。“朱墨然,崔娘,你们最好给我出来。否则,爹回来了有你们的好果子吃。你们,回去把我娘的尸身抬来。咱们就好好在这里评评理!”说完,他也一屁股做到院子中纳凉的凳子上。 外面安静了,黄鹂院主屋里面的人却热闹了起来。大家都听懂了朱墨良的意思。 “柳小艺死了?”少翁第一个发声。听这称呼就可以看出少翁对她印象极差。 此话一出,众人都看向了马淑芳。她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叹了口气,盯着朱墨然说,“是的。小娘死了。被人毒死了。朱墨良说崔娘送的瓜有毒,把柳小艺毒死了。”马淑芳越说越大声,似乎从胸口溢出一股积蓄已久的恶气。连平日该有的礼数都丢弃了。 “不可能!我家小姐才不会干这种事呢。”桂娘气得满脸通红,双手紧紧地握着。口没遮拦的说,“你们朱家太奇怪了。怎么都爱欺负我家小姐啊?昨日我家小姐忙前忙后的招呼大家,难道还有错了?” “三娘,不是朱家。是三房。”少翁拉过桂娘,想让她冷静一点。 但是桂娘已经委屈的哭了起来。“他们为何如此欺负人啊?昨天小姐为了给他们送瓜,还被他们的家丁欺负。去了三次才收下。他们就那么精贵吗?不然,我家小姐怎么会中暑了呢。”说完,哭得乱七八糟的桂娘狠狠地洗了一吸鼻涕。拽起袖子就擦。少翁一看,连忙拿出自己的手帕给她弄。 听到桂娘的话,朱墨然皱起了眉头。问道,“你们去了三次?” 桂娘看向朱墨然,点了点头。带着浓重的鼻音清楚地说,“是的。我们去了三次。每次管事的都在门口气势汹汹的说,不让进。后来,还是大少奶奶顺路和我们一起去了。那人才收下的。” “那时候,你们见到柳小艺了吗?”朱墨然也不客气的叫上了小娘的全名。 桂娘摇摇头,歪着头想了想。“没有。不过,当时我们看到朱墨良带着人刚从外面回来。特别不礼貌,也不打招呼就进院子了。” “那他当时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他平时什么样子。”桂娘懵懂的说,又吸了两下鼻涕。 朱墨然没有接着问她,而是转头问若婕,“你昨天没有陪着她吗?” 若婕没有任何感情的说,“没有。” “为什么?”朱墨然有些不满意的问。 “你不是让我不用监视她了吗?”虽然还是毫无感情的语调,但是言语间似乎有点埋怨的味道。 朱墨然叹了口气,把若婕拉到了一边。郑重其事的说,“对于昨日的建议是我欠考虑了。对不起。” 若婕对这个道歉倒是很受用。摆了摆手,说,“对不起的不是我。我对不起的也不是她。对她来说,我也不过是工具。和我亲近,可以不妨碍她做事情。从关系上来看,我作为你十年的青梅,是搞好家庭关系最好的粘合剂。可是,送瓜这种需要关系人的事情。她居然都没找我。” 冷冰冰的语调,朱墨然却听出来一股子酸臭味。他侧头看向若婕,颇为惊讶的看到若婕向来清冷狠厉的眼中有了一丝女儿家特有的娇嗔。十年了,除了来的第一年爱哭以外,他再也没看到若婕透漏出一丝柔弱的气息。但是此刻,却仿佛回到了少女该有的样子。 “那你去做什么了?”朱墨然公事公办的问。他心里着急。因为诺砂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去找那个关键证据了。” 若婕说的理所应当,朱墨然却为表示好意,反而说。“不用找了。” “为什么?”若婕不解的问。 “因为有人拿走了。”朱墨然直接来当的给出答案。 “谁?”若婕有些激动的看向诺砂。“她?” “不是。” “你就这么相信她?”若婕实在是弄不懂朱墨然的意思,绝望的问。 “是。”朱墨然答得斩钉截铁。 若婕听得心寒,反而笑了。“那你是不信我?” “我和她之间的信任,与我和你之间的信任是一样的。毫无冲突。”朱墨然一如往常的冷静从容。对于若婕的情绪,他似乎有了另一种解释。“小婕,你为什么怀疑她?” “她骗了我。”若婕说的咬牙切齿。似乎对于这样说话的自己感到很是失望。 “她骗你什么了?” “她对我的那些好都是为了完成任务。把我当做工具。”若婕气愤的脸色发红,咬了咬嘴唇。 “是吗?但是,你来就是任务。你是不是对她有些误会?你是不是把她当做另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你觉得她是无辜的?” 朱墨然的问题好像小石子一颗一颗的打在若婕的心口。的确从一开始若婕就觉得诺砂是无辜的。甚至是可怜她要做自己的挡箭牌。这不正和诺砂对待自己是一样的吗?想到这,若婕脑海中出现了那晚,贼人看到她时瞬间的惊讶。和她知道诺砂就是贼人时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 领悟到这一点,若婕气愤的说,“哼!还不都是你。” “对。所以我才说对不起。你去找关键证据是对的。但是方向错了。” “方向错了?” “嗯。我和崔娘分析得出的结果是朱府里面混入了外人。” “内鬼?” “嗯。” “难怪姐姐要送瓜?”若婕不经意之间又叫了诺砂是姐姐,可是毫无自觉,还在歪着头想这事。 朱墨然笑了,说,“本来想让你继续误会下去。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没机会了。” 听到这话,若婕想说我可以的,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才是不对的。大家是一个团队,干嘛把她放逐。 可是,话没说出口。就被屋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随即,朱墨良又开始喊话了。 “朱墨然,我娘到了。你们还是不出来吗?”朱墨良说完这话。突然传来扑通一声脆响。接着就是朱墨良的嚎啕大哭,和声嘶力竭的呼喊。“娘啊,你死得好惨。那个杀千刀的,我一定手刃了给你祭天。呜呜呜~娘啊~” 这哭声情真意切,契合着即将西落的日头仿佛一场奇怪的仪式沉沉的落入黄鹂院中,笼罩在每个人的头上。 第二篇章 草蒲团 第三章 三顾三房的一天 昨日晚些时候,诺砂就搬回了主屋。一夜无梦,清晨就醒了。 换了药,吃完早饭,崔府送的甜瓜就到了。诺砂和马淑芳一起检查了一番,就领回来安放到库房。然后安排一部分到大水井里面冰镇,准备明天犒劳一下府兵。一部分直接送给了下人们。一部分带走,诺砂准备亲自送到每房去。当然,最先是让马淑芳等人尝鲜。 带着瓜开心的回了院子,还不到中午。可是院子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朱墨然不在还算正常,毕竟是有产业的,还是得工作。不过,若婕也不在,就有些奇怪了。但是,那日知道若婕的另一个身份之后,诺砂对她多少有些忌讳。虽然朱墨然承诺,若婕不会对她怎样。今晨也还是回避了和她的接触。 “哎呀,怎么都不在啊?”马淑芳也有些失望。 看着空荡荡的小院子,突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诺砂尴尬的笑了笑,让桂娘把瓜放进水井中,便和马淑芳商量着先去哪房送。马淑芳建议先去大房,然后顺路就去三房了。今天朱鹏满去兵营了,明天才会回来,所以主院就过两天再说。 交代完,马淑芳也去干自己的活了。照顾大院子和一家老小的生活起居也是她的工作。 随便休息了一下,诺砂也动身去送瓜了。马淑芳给她安排了一个小厮。小厮和诺砂年纪相仿,刚刚在库房见过,叫做丁华,是个老实勤快的人。 三人拎着瓜往琴弓院。两个院子靠得近,中间有个营造氛围的水溪。此刻,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水边,拿着一个枝条无聊的捶打着水面。 诺砂提着裙角走了过去,一起蹲下来看着水面。好奇地问,“小钰,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朱乐钰没抬头看人,而是噘着嘴回答道,“他们不让我去那边玩。” “那边是哪边?”诺砂疑惑的问。 “那边啊~”朱乐钰伸手指了指水榭亭的方向。“我还没给大侠,小夏,铃铛,戒尺喂食呢。都要中午了,肯定饿了。” 朱乐钰说的情真意切,大眼睛里面泛着盈盈泪光。诺砂同情的说,“呀,有这么多朋友在那边等你啊。” “嗯。府里没人陪我玩啊。二婶,你什么时候生个弟弟妹妹陪我玩吧?”朱乐钰笑得一脸憨厚,却不知这句话吓到了诺砂。 她眨了眨眼睛,回避的移开了眼神。突然,面前的水溪咕咚一声冒出一堆黑水出来。还好诺砂眼疾手快,抱着朱乐钰就退了好远。可是,脏水还是溅到了诺砂的衣裙上。跟着溪水里面涌出好多死掉的锦鲤。 看到这一幕,朱乐钰大哭了起来,喊着那些锦鲤的名字。哭声很快引来了院内的李娅莲。跑出来一看,也是吓了一跳。朱乐钰看到母亲出来了,猛地就从诺砂的身上跳下来,大声的告状,“娘,娘,他们,他们把大侠,小夏都杀了。呜呜呜呜。大侠,小夏死了~它们死了,谁来陪我玩啊~呜呜呜呜呜~” 看自己儿子哭得声嘶力竭,李娅莲却没有安慰。而是言辞严厉的说,“就知道玩。这些鱼死了就死了。换新的,你不就有新的了吗?没出息。闭嘴,你再哭,我就家法斥候了。” 被吼得有些懵。朱乐钰打着嗝,不敢大哭。诺砂有些心疼,不由得帮腔道,“大嫂,小钰还小。朋友死了,心里自然会伤心的。” 李娅莲威严不动的看向诺砂,眼底的不认同溢于言表。“钰儿是朱府的长孙。将来是要继承朱府的。从小就娇生惯养,哪里能行。他爹四岁就开始跟着师傅蹲马步,打拳。他都五岁了,还背不全初学。他还有理了。” “这个……”诺砂一时语噻。李娅莲这话不是毫无道理,而是全是戒律。戒律无关对错,不过是人生必须经历的过程。但是还是孩子的时候是不会理解其中的残酷。 “二少奶奶,你有一天也会当别人的娘。慈母多败儿,你不会不懂。有那么个镜子照着。我是不会让钰儿变成那样的。”说着,李娅莲刚正不阿的脸上露出极度嫌弃的眼神,直直的看向水榭亭的方向。 诺砂也顺着眼神看过去。那边除了一个亭子以外没有更多的东西。但是诺砂能猜到李娅莲说的是更远一些的元济院。 不知道是水溪的臭味,还是突然闪现在脑海里面的元济院。总之,诺砂的眼角抽动了一下。她想起来一个人。连静娴,一天过去了,她还好吗? 可是,诺砂不敢去找她。她害怕再次看到朱墨良的恶行,而自己忍不住再次打他。打了朱墨良,免不了连静娴要接受更加恐怖的毒打。 李娅莲收回眼神,又对诺砂说,“刚刚谢谢你。” 这话让诺砂有些茫然。又听朱乐钰说,“二婶,谢谢。”这才明白李娅莲是在谢谢她救了朱乐钰。 “不客气。大嫂,我爹送了一批甜瓜来。刚到,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随着诺砂的话头,丁华把瓜送到了李娅莲的丫鬟手里。 “弟妹有心了。”李娅莲点了点头。似乎是感受到了诺砂的心意,语气也温柔了很多。走过去,拉起诺砂的手。“你是真的有心的。我看得出来。但是也要对自己好点。” 从李娅莲手上传来的暖意,通过那双威严的眼中传递到诺砂的心里。她想起了那夜李娅莲主仆的对话。果然这人心不坏,只是比较严厉罢了。于是,诺砂笑得很甜,说,“谢谢大嫂。既然心意送到了。我也该回去换身衣服了。” “好。” 诺砂微微欠身行礼,避开黑水回了院子。 吃过简单的午饭。诺砂就去午睡了。天气热,诺砂睡得不是很安稳。做了个噩梦。梦里有一双眼睛总是看着自己。那是一种留恋的眼神,清晰而认真。她知道那是连静娴的眼睛。看得她心疼,难受,她拼命的说,跟我走,却无论如何都得不到回应。最后眼睛也不见了,只剩下门扉关上时的撞击声。 嘭。诺砂满身大汗的坐了起来。打盹的桂娘迷迷糊糊的看到猛然坐起的诺砂,也一下子醒了。她关切的问,“小砂,做噩梦了?” 诺砂还没从噩梦中恢复过来。她还能感觉到连静娴拉着她奔跑时,手上的温度。梦里看不清楚地脸,也在诺砂的脑海里面清晰起来。乌青色的脸,嘴角还流着血。但是关门那一刻,是满足的笑容。一声无言的谢谢,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如此的离不开三房?难道身体的伤害,心灵的侮辱还不够她选择离开吗? 诺砂咬着牙,全身燥热,又感觉心里寒凉。没和桂娘多解释,找来丁华,三人带着瓜,顶着三伏天的日头,去往元济院。 走过水榭亭,远远地就闻到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几个小厮正在管事丫头的带领下寻找臭味源头。他们都用麻布遮着口鼻,皱着眉头,表情十分凝重。 诺砂心里有事,也没打扰,便匆匆离开了。快步走到元济院,只见大门紧锁。桂娘上前敲了敲。 过了不一会,门轻轻拉开了一条缝。一个脸上有雀斑的小厮探出头来。小厮看了看门口的诺砂,也不开门,就这那个缝,问,“你是谁?” 小厮的口气很嚣张,眼睛里面都是警惕。桂娘心里有气,喊道,“你这小厮,二少奶奶你不认识吗?” “哼。”小厮翻了白眼。“二少奶奶是谁?我没见过。” 桂娘气得想打人。诺砂却拦住了她,笑脸盈盈的说,“小哥,你看,我这不是来见您了吗?” 一句话,听得小厮一愣。脸一下子就红了。这时门内有人喊道,“晓光,干嘛呢?外面是谁?” 听声音是元济院里管事的奥叔。于是,诺砂也不管礼数不礼数的,高声自报家门。“奥叔,我是二房的崔娘。家里送了甜瓜。特地带来给三娘和小叔子尝尝的。还请通个方便。” 可是,这礼貌的态度根本没有换来任何的好意。只听奥叔一声厉喝,“晓光,关门。” 奥叔的态度连丁华也是一愣。按理说,人家好心好意的给你送好吃的,你门缝里迎接就算了,还直接赶人。这是什么道理啊? 嘭得一声。晓光二话不说就把门关了。继而,也再没听到里面有什么特殊的动静。 诺砂却不甘心。她拍着门,喊,“奥叔,这瓜很甜的。你看在我一片心意份上,让我把瓜送进去吧。”可是里面毫无回音。 于是,诺砂又喊了几遍。她想着,奥叔不肯出来开门。连静娴听到自己来了,总不会避而不见吧。然而,依旧没人回应。桂娘和丁华都看不下去了,上前拉住魔怔了一般的诺砂。只见她满头大汗,手心冰凉。 诺砂看着桂娘,嘴唇发白,颤颤巍巍的说,“他们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啊?难道我这么可怕吗?” 桂娘心疼的捂住诺砂的手,说,“怎么会呢?” “是啊。二少奶奶,你别多想。三房一直都是这么奇怪。你心肠这么好,才不是可怕的人。”小厮也劝道。 被桂娘捂住的双手渐渐有了一点暖气。诺砂心里却依然感觉到冷,她着急,她害怕。总有个不祥的念头在她心中盘旋。看不到连静娴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就不安生。 “就是。不领咱们的好意就算了。我们回去。”说着,桂娘拉着诺砂就往回走。而诺砂却是一步三回头,像个木偶一样被桂娘带了回去。 小厮对着元济院的大门狠狠地啐了一口,也没给三房留下瓜,跟着桂娘一起回去了。 回来之后,诺砂就坐在床边发呆。她在心里面想了千种可能,最后都会汇成那个不祥的预感。她狠狠的捶了一下床板,眼神中都是后悔。当初就应该拉她出来的。为了安抚诺砂,桂娘不得不又去了一次。这次连应门的人都没有了。 晚饭时,诺砂喝了碗绿豆汤才感觉舒服了许多。她决定最后去一次三房,要是还是见不到任何人。就把情况和朱墨然说,然后找借口去把元济院翻个底朝天。 再次路过水榭亭的时候,被管事丫鬟劝导,绕道才到了元济院。 一抬头,却见院内黑乎乎的。连灯都未点。正要敲门,身后有个声音吼道,“谁?!” 第二篇章 草蒲团 第四章 三少奶奶的故事 那声音过于紧张以至于都变了调,冷冰冰的犹如从冬天而来。让三伏天的夜晚一下子降了好几度。诺砂准备敲门的手僵在了原地。回头一看,朱墨良带着一溜家丁站在微光中,若隐若现。他们集体散发着一种腐败,恶心的味道。让诺砂想起了刚刚路过水榭亭时闻到的味道。难道朱墨良有这个能力和闲心去疏通水池? 朱墨良看清楚了眼前的是谁,往前一步,整个人露在了诺砂等人的灯笼前。那张本来就不算很帅的脸此刻全部暴露出来,那晚被打的伤痕,今日亦是满目疮痍。瞬间降低了这个黑压压场景的恐怖值。 他用那种变了调的声音说,“你来干嘛?” 诺砂咽了口口水,才颤抖的说,“我家送了甜瓜……” “不要,滚!”朱墨良连话都没听完。就推开诺砂,推门而进。 只是朱墨良还没走进去几步,就被一个严厉的声音叫住了。“三少爷,你对嫂嫂是这样说话的吗?” 大家都看向声音的源头。原来是李娅莲,她带着朱乐钰和丫鬟走了过来。朱墨良虚着眼睛看了一下李娅莲,冷哼了一声,递给奥叔一个眼神。便快步的走进了元济院。 奥叔冷着脸走过来,拿走甜瓜递给小厮。同样什么也不说,转身就走。诺砂忍不住拉住了奥叔,问道,“奥叔,你别忙走。我想问问,三少奶奶可在?” 听到这句话,奥叔的瞳孔明显的缩小了一下。继而,冷漠的推开诺砂的手,说,“回娘家了。二位少奶奶请回吧。”说完,便重重的关上了院门。 诺砂一脸疼痛的看着门扉,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消失在门扉里面的眼睛。她有些虚脱的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得到了一个不堪重负的真相一般。 诺砂失神的样子让李娅莲难得的露出一些动容的表情。她拉过诺砂,大步流星的带着她一起回了琴弓院。 恍惚间,诺砂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了这里。等清醒过来,她已经坐在了琴弓院的观风亭里面。对面坐着正在喝茶的李娅莲,还有一边吃瓜,一边盯着自己看的朱乐钰。 李娅莲看了一眼诺砂,低头对朱乐钰说,“钰儿,吃完了就去洗手。然后可以去玩一会。我和你二婶说会话。” “好。”朱乐钰放下已经啃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瓜皮,对二人深深的鞠了一躬。郑重的道晚安,“娘,二婶,孩儿告退。”便一转身,一路小跑的去水井边洗手去了。 看着小小的背影,诺砂冰凉的内心仿佛被堆满了棉花,很是温暖。“真可爱。” 赞美之声让李娅莲露出了一个温柔和蔼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是背着朱乐钰的。似乎对他好一些是不被允许的一样。她转回眼神,开门见山的说,“崔娘似乎对静娘很关心啊。” 李娅莲的开门见山让诺砂的心又一次凉了下来。她避开李娅莲的眼神,点了点头。“也不是关心。只是觉得有些放不下。” 听到这话,李娅莲点了点头。“我当时也是一样。” 李娅莲一贯严肃的口气突然就云淡风轻起来,让诺砂有些意外的抬起了头。她从李娅莲的眼中看到了无奈和悲伤。于是问,“大嫂也试图帮助过她?” “我是看着她嫁进来的。那时候,她还会说话,声音很好听。说来,她嫁进来的时候,我们都充满希望能改变一下朱墨良暴虐的性格。这点,三姨娘也是一样的。可是,我们都想得有些简单了。一个出生文儒世家的女孩子。天生带着一种服从的姿态,又怎么可能管得住一只疯狗。不出三个月,朱墨良就开始夜不归宿。很快就带了个女人回来。女人比他两都大,说话做事滴水不漏。静娘根本不是对手,就连三姨娘也更心意那个女人。 “没过多久,他们就集体把静娘当作佣人使唤。还当着她的面做龌龊事。我生气,带着静娘告到了公公那里。可是,朱墨良倒打一耙,说静娘自己不守妇道,害得朱墨良见异思迁。当时,静娘的脸就绿了。还有个小厮出来自告奋勇的作证。我当时心里知道她不会这么做。但是却没有证据。只能看着她欲哭无泪的被诬陷。”说着说着,李娅莲仿佛看到了当天的情形。看到那个眼神逐渐消散,逐渐变成一个行尸走肉的连静娴。 “那其他人都没帮你们吗?”诺砂听得胸口一阵气闷。握紧拳头,突然又想翻墙去给朱墨良一顿揍。 “静娘平时就没什么存在感。那时候,我则孤立无援。”李娅莲说着,移开了眼神,却移不开已经生根发芽的悔恨。 “那后来呢?为什么她就不会说话了?”诺砂急切的问着。 “因为静娘默认了罪行。她说是为了大局。”李娅莲冷哼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笑连静娴。“大局!她真的懂大局吗?我当时是没懂。我坚持查了下去。既然是主母,我觉得我是责无旁贷。但是当我带着证据去见她的家人的时候,才知道她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一个满口仁义道德,却在听了事情经过之后,居然说自己女儿有错的父亲。又怎么可能会去保护自己的女儿呢?” 诺砂从李娅莲颤抖的嘴角,感受到了一种无可奈何的痛苦。她却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爱妻子犹如爱自己生命的人。在生命的最后,对爱人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对不起,这辈子让你受苦了。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的她实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如此的家人和丈夫,不管什么时候遇到,她都会不予余力的解救他们。 可是,如果逃离了,却不知道去哪里,从哪里站起来。便是连静娴的困境吧。 这样想着,诺砂也苦笑了起来。“离开这里,她的父母也不会再接纳她。对吧?” “是的。我那时候根本没想过会是这样。我有身手,有父亲对我的疼爱。如果是我,我便会一走了之,行走天涯。根本不会在意那些名誉。我可以一杆长枪挑烂这些人的嘴。”说着说着,李娅莲的身姿越来越正。仿佛自己已经代替连静娴仗剑走天涯。 “既然您已经有证据了。为什么不再次让公公主持公道呢?” “呵。”李娅莲再次冷笑了一声。“我敬公公是个武功盖世,用兵神速的人物。可是嫁来这几年,我从没见过他为家里的事情做过一天主。有事马淑芳,无事柳小艺。就这么过来的。我虽为主母,但是各家院子各家事。我做了,我说了,但是一点用都没有。最可悲的是,有一天这个你担心了很久的人,自己把自己推入了深渊。” 李娅莲说到这,停了下来。想喝杯茶,却拿着茶杯举起半途停了一下,才喝下。 “就是前年的冬天,三姨娘同意女人做小妾。快过门的前三天,静娘请女人吃了顿饭。吃完,女人就死了。静娘一起吃的,但是没死成。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量不足以致死。然而,醒来后就不再说话了。” “不再说话?!难道不是毒哑了?” “不是。大夫说了,她只是不说话。我问她,当时是不是也想死?她总是笑而不语。但是笑容却比从前更加从容了。自那以后,朱墨良开始无视场合的打她。没有死成,似乎给了她沉默的能力。怎么打她都不叫。也不再和我说话。渐渐地我也默认了这种行为。我麻木了,只要不去元济院就可以眼不见心不烦的活下去。” “所以当时你对我说那些话,就是提醒我不要对小婕太好。否则就会被小婕倒打一耙。”诺砂苦笑着。但是内心却是感动。 “也许我不该多嘴。但是,我忍不住。” 同样的话,同样的态度。诺砂庆幸崔娘有这么个大嫂。她说,“大嫂,谢谢您。那您的意思是,静娘会活得好好的,让我不要担心吗?” “唉~”李娅莲叹了口气,有些犹豫的说。“我也不知道。” “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次静娘大概不会好好地了。”诺砂平静却决绝的说。听完李娅莲的话,并没有动摇诺砂心中那个不祥的预感。反而坚定了那个预感。因为那个微笑除了谢谢,还有决绝。她决定明天一定要查清楚那个不祥的预感到底是真是假。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行动,朱墨良的报复却已经开始。 嫁入朱府的第五日,即此时此刻。 黄鹂院已经点起了火把。柳小艺的尸体被一块白布盖着,没人敢靠的很近。很多家丁站到院外,围着院子戒备着。院子中就剩下朱墨良,左佳棠,老易和四个将士,以及三两个家丁。 朱墨良还在号丧。他的孝心被自己的哭声,喊声动情的演绎着,却没有感动任何人。左佳棠等人不知道是在沙场上习惯了,还是这样的事情在朱府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反正大家都一副看戏般无动于衷。反倒有些无聊的谈起天来。 左佳棠问老易,“你说,二少奶奶还好吧?” 老易不置可否的说,“只是中暑,熬一熬就过去了。” “我看挺吓人的。” “怎么?给你瓜吃,你就牵肠挂肚了?人家可是二少奶奶。不是未出阁的闺女。” 左佳棠嫌弃的翻了个白眼。“说正经的。这三少爷到底是闹的哪出?咱们到底在这里合适吗?” 老易眯着眼睛,想了想,说,“还真有些说不清楚。哭得倒挺真。但是白布底下是不是那人?呵呵,两说。” “要真是。这次必须报官。” “哼。不报也得报吧。这次死的可是他娘,不是他未过门的小妾。” “哼。死了也好。不然这三房一天天的不安生。”左佳棠一脸打抱不平的嘟囔着。做贼心虚的看了看四下。 突然,黑的见不到一丝星光的夜空出现了一道闪电,接着惊雷和狂风一起从门外卷了进来。乌云翻腾着就来了,闷热大喘气的裹挟着水汽撩拨着所有人烦躁的心绪。 瞬间,整个小院子都安静了。特别是朱墨良安静了。他突然紧张兮兮的匍匐在母亲的尸体上,肉眼可见的发着抖,慌张的四下张望。 随即,主屋里发出了野兽般的声音。通过灯光,大家看到屋内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有那么一会。接着两个身影冲到床边,压制住了一个不断翻腾的人。那两个人很快就被狠狠地弹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站了起来,像个木偶一样转动着身体,一把抓住一个人就推出了窗外。还好,老易伸手快,一下子接住了被推出来的那人。 接着,大家看到了很诡异的一幕。只见敞开的窗户里面出现了一个面色发青的女人正机械的转动着头颅,看着所有人。那双眼睛里面放射出会灼伤人的视线。 “二…二少奶奶?!” 第二篇章 草蒲团 第五章 孤注一掷的试探 “二少奶奶?!”左佳棠惊呼道。连他这样身经百战的人都吓了一跳,更不要说是别人了。 朱墨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双眼突出,刚刚哭红的双眼,此刻充满了血丝和惊恐。但是依然死死地抱着柳小艺的尸体。天赐的好身材没让他在虚度的生活里面,看起来很糟糕。这一刻的脸上竟然还能看出朱大将军的模,就连慌乱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坚毅。 他突然站起身,挡在了柳小艺的面前。“崔小娘,你可算出来了。怎么?害死了我娘,就想装疯卖傻吗?” 才说完,一个身影就飞到了朱墨良的眼前,想要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朱墨良倒是灵活,一歪脖子。那只手擦着脸颊就伸了过去。他双手一握,就把那人的胳膊挟制在手中。向下一拧,想把这人放到在地。却没成功,那人翻身打了个旋就逃脱了挟制。矮身一退,就退出了朱墨良的攻击圈。 看到面目全非的诺砂。左佳棠上前,挡在了朱墨良的面前。“二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三少爷纵然有些鲁莽,也不至于需要互相攻击吧。说清楚就好……” 话没说完,又是一道闪电和惊雷,直接把左佳棠的话给打断了。这都不知道是在惩罚左佳棠玩世不恭的口吻,还是说清楚这句话本身。 继而,突然安静地小院子里面,响起了诺砂的狂笑。那笑声不似人间的声音,契合着开始频繁出现的闪电惊雷,就好像到了地狱一般。笑着笑着,死盯着朱墨良的血红色双眼,竟然流下了两行血泪。直到这时,诺砂才停下笑声,用一种幽怨空灵的口吻,说,“夫君,我回来了。” 听见这个声音,朱墨良抖了一下。他握紧双拳,一把推开左佳棠,就朝着诺砂的方向冲去。但是被左佳棠及时的拉住,“三少爷,你别冲动。” 诺砂一改刚刚那种暴怒癫狂的样子,露出柔美的笑容。只是在绿色的面容下,显得十分诡异和恐怖。她幽幽的说,“夫君,你还想打我吗?你还想打我吗?你还想打我吗?你还想打我吗?” 这声音实在是又悦耳又渗人,让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朱墨良更是站在原地发抖,却不是害怕的发抖,而是愤怒的发抖。要不是左佳棠拦着他,他一定会冲过去,像以往一般狠狠地发泄一番。 正在大家揣度着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一个虚弱的声音说,“她中邪了。此刻的并不是崔娘本人。” 众人一听,并没又感到意外。只是有些不理解朱墨然的冷静。毕竟中邪那人是他的老婆。 老易见状,连忙问,“那现在是谁?” 朱墨然摇了摇头,痛苦的扶着架着自己的若婕,难以启齿的看向朱墨良。大家一看,都知道这个附身之魂到底是谁了?毕竟朱墨良和朱墨然不同,会叫他夫君的只有一个人。只是那个人一直都获得仿佛是透明的一般。除了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以外,什么都不是。接着,众人齐齐的看向了诺砂。每个人心里都得到了一个骇人的意识,难道说连静娴已经死了? 这一看,所有人都得到的是这恐怖的答案。唯有朱墨良想的不同,他像是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答案。嘴角一撇,斥责道,“我看你们就是装疯卖傻。朱墨然,我可不是好糊弄的。你们一家人都在演戏。不管是我娘的死,还是这个所谓的中邪。你们黄鹂院都得给我们个解释。” “哼。都这时候,你问我要解释?”朱墨然冷笑一声,往前走了几步。“我还想要你给我一个解释?昨天我家崔娘好心给你送瓜。你却让她烈日当头的晒着,不让进门。我看是你院子里面有鬼才对。否则,崔娘怎么可能中邪?” “你胡扯。我都没让她进门。今天白天不还好好的吗?现在说中邪了,你骗鬼呢?”朱墨良理直气壮的怼着朱墨然的脸也向前走了好几步。他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二哥从来都是毫无尊敬之心,甚至是根本就没有感情。对他来说,朱墨然只是一个和自己抢夺家产的私生子罢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似乎也让诺砂分心了。她都没发现有两个将士已经靠近,往前一扑,就把诺砂困在了他们身下。诺砂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拼命地反抗。被两个大男人压制,诺砂即便力气再大,也只是一个人。很快就被拎起来,用绳索套住。 看着诺砂被人捆绑起来,桂娘心疼的大喊,要去帮忙,却被少翁紧紧的抱着。任凭其如何激动,少翁一语不发,面色凝重,直到桂娘放弃。 一个将士好像拎小鸡一样把诺砂放到了左佳棠的面前。左佳棠蹲下身,盯着诺砂。似乎想从诺砂的脸上看出什么。结果,诺砂一头撞了过去。左佳棠反应快,怕诺砂伤到自己,用身体挡住了她的攻击。可是,两人还是直接撞出了好几米。 朱墨然冷漠的看着这一切,提高了声音,说,“朱墨良,你还要对这样的一个疯子询问吗?” 朱墨良冷笑一声。刚刚的暴虐早已不见。仿佛此刻的样子也不错似的,说,“这样?这样难道不能问吗?你把崔娘给我,我自然有办法问。” “既然如此。那我也得问问,三姨娘又是什么时候吃的瓜?你几时看到崔娘下的毒?下的什么毒?我们都没见到三姨娘的尸体,为何要信你的话?” 朱墨然的每个问题都切中要害,激怒了朱墨良。他猛地掀开白布,高声的宣布,“没见过。我现在就给你看看。” 可是,白布下根本就不是柳小艺的尸体,而是诺砂一直在寻找的三少奶奶连静娴。她衣着整洁,双眼紧闭,脸上不知道扑了多少粉,妆容白的十分不正常。甚至手脚都被悉心整理过,却依然可以看到青紫色的瘢痕。 这场景又一次惊呆了全场。随即一道闪电劈下,差点打中正举着白布的朱墨良。他的惊恐比之前更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那是很真实的惊骇,以至于毫无掩饰的尿湿了裤子。 继而,惊雷到,暴雨齐下。打在每一个人身上,包括诺砂。她似乎被惊雷打退了附着的邪祟。只是呆愣愣的看着被雨水洗刷掉粉状的连静娴。那张曾经微笑着说谢谢的柔美脸庞就那样毫无顾忌的展示着死前的斑斑痕迹。狰狞而无奈,伤痕累累而饱尝唏嘘。就连在场见惯生死的将士们都不得不撇过了脸庞。 诺砂爬到连静娴的身边,她颤抖的看着连静娴心如刀绞。这个结果她早就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还是会难受。就仿佛这劈头盖脸的雨水一般,浇灭了她身体里最后一丝的热能。中暑不见了,只有寒凉的心和连静娴冰冷的尸体同在。然后,她也倒下了。倒在一个更加冰冷却令她安心的怀里。 要说这世界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诺砂伤心难过的,应该还有三件。 第一件是尚未找到的爹爹有四位。八爹淮南刀客姚杜,十爹长刀保长袁统,十一爹一指神通郑阳山和十二爹妖神林厚。每年九爹宋良河都会带着她和大爹爹金刀王胡斐的一对儿女出门寻人。可是,已经十三年了,这四人还是未能寻得。然而他们还是会循着乱七八糟的线索在这个大颛国里面跑。今年饱尝失望的四人决定,还是找不到的话,就离开大颛国,看看周边的国家时候是否会有希望。 第二件是大哥周诺剑的生死。这是诺砂一直牵肠挂肚的事情。每每想起都会又一次感受到父母死在自己眼前的那种悲痛。十三年前,在乱葬岗里看到代替大哥死亡的尸体时。她还感觉到一种劫后余生的幸福。可是,十三年过去了,依旧未能和大哥相遇。这让她越来越感觉到渺茫。所以,每到一个地方,遇到祈福许愿的节日,庙宇。她都会告诉当地的神明,如果见到了大哥,一定要托梦给自己。 第三件则是和这些都无关的。那是作为周家后人的一种发自内心的正义感。虽然验证很多次,这种正义感常常让诺砂冲动不已,又孩子气。她却在这种正义感的支配下慢慢长大。懂得了很多人情世故。也学会了如何在面对欺骗,利用和伤害时保护自己。 不过,每每看到不公平,她还是会孤注一掷的去尝试帮助她们。只是,不是每次结果都尽如人意。正如这次,如果那晚带走了连静娴,会不会更好呢? 她不知道。但是她从没有后悔发出这个邀请。她也觉得这是唯一对连静娴最好的方式。 诺砂昏昏沉沉的想起这些,眼皮扎动着。突然翻身吐了一口黑血。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说,谢谢。那声音很是好听。她撑起自己的身体,恍惚间仿佛看到那张笑脸。 谢谢吗?她拉着嘴角想笑。却又一次吐了起来。把胃都吐干净了,翻身倒在床上。诺砂终于清醒了许多。她慢慢地意识到自己在哪里了。清楚地听见桂娘和少翁在身边说话。 “小姐,能行吗?” “吐了会好很多。现在该担心的是外面那些人。这个朱墨良每次闹事,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到底为什么总针对我们啊?” “他对谁都针对。我是没见过他喜欢过谁。可惜了三少奶奶啊。” “嗯?!” “三少奶奶没嫁过来的时候,可是云锡县远近闻名的才女。要不是给家里争面子,也不会嫁给朱墨良。后来,连话都不会说了。” “这样啊……小姐!你醒了。” 诺砂睁开了眼睛,流了太多汗,让她很不舒服。她挣扎着,问,“少翁,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少翁疑惑的问。 “让我短时间里面行动迅速。” “啊?!不可能。你这样坐都坐不起来。还想行动迅速。” “我有个必须验证的想法。我要看看朱墨良是不是该去死?”诺砂冷冷的拉起嘴角,诡异的笑了起来。 第二篇章 草蒲团 第六章 意外浮现的线索 大雨带走了一切的伪装,以及伪装必然会留下的痕迹。 李娅莲一直站在门口,看完这场奇怪的闹剧。作为这个家后院的主人。这一次她选择了旁观。不是有眼无珠的人都看得出来朱墨良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次连自己老妈的死都不放过。 果然倒打一耙是朱三爷的拿手好戏。天天看都不会重样的。 李娅莲冷笑一声。对自己带来的家丁招了招手。便走了进来,冷冷的看着朱墨良被家丁带走。然后蹲下身,给连静娴理了理衣服。那张脸已经被洗刷的认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可想而知,临死前她的情况有多糟糕。 “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次静娘大概不会好好地了。” 诺砂的这句话,从昨日开始就在李娅莲的心里反复出现着。直至得到连家消息,连静娴果然没有回娘家。她也明白,三房的确出事了。以往朱墨良还会维持表面的体面,尽量不往连静娴的脸上打。可是,尸体上的脸部伤痕十分明显。死前和死后的伤口同样明显。 衣物一看就是死后穿上的。朱墨良肯定不会有这么好心,不是随手一埋已经非常有良心了,更何况这么体面的放在这里给大家展示。 李娅莲又看了看从连静娴耳旁流淌下来,聚集在一个水坑里面的那摊白色水渍,其中混杂着红色和黑色的颜料,形成一张扭曲的的笑脸。似乎在嘲笑身边这个曾经心如死灰活着,死后依然被人当做工具的女子。又仿佛在嘲笑还活着,却已经麻木到没意识到那个以为放弃自由都要留下来的人已经死了的自己。 李娅莲的确麻木了。麻木到这个时候觉得连静娴死了也许是对的。至少生活不会再摧残这个女人。而伤害她的人只剩下朱墨良还没死。可是,如果是朱墨良害死了她。应该不会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放到这个场面来。最安全的方式应该是李娅莲和诺砂一起讨论的那样。找个地方放着,然后再运出去埋了。 于是,今天早上李娅莲问过疏通水榭亭的管事丫头。得知当时他们的确找到了一具尸体,死者是一个请假回家还没回来的家丁。五天前新婚夜之后,家丁就请假回了家。大家是看着他带着府里发的礼物离开的。这人的家就在云锡县附近,最多两天就会回来。可是三天了还没回来,大家以为是他在家耽误了。根本不会想到在水榭亭的水池里面找到。昨日已经报官,但是二少爷说要低调处理,就没有在府内声张。 想到这,李娅莲站起身。走进了黄鹂院的偏房。主屋破了窗户,大门也坏了,所以大家又一次移动到了若婕的房间。 房间里面有些乱,诺砂红着一张脸躺在床上,痛苦的皱着眉头,眼皮下得眼球剧烈的滚动着。让人看了都替她着急。桂娘便是如此,一直站在床边,焦急的搓着手指。少翁亦是满头大汗,不顾全身湿透的样子,哑着嗓子吩咐烧水,煎药,施针。马淑芳如果不是被刚刚的场景吓到,此刻应该也是走来走去,而不是坐在一边,紧皱眉头,不知所措。 若婕则抱着一个被子匆匆跑到朱墨然的身边。紧紧地把朱墨然包裹了起来。而朱墨然则一瞬不瞬的盯着床上的诺砂,那眼神真切,如墨般的双眼更加的黑亮,仿佛一切的光明都来自那个孤注一掷的女子。 李娅莲走过去,问了个能让所有人停止的问题。“二弟,连静娴的尸体是你换的吗?” 听见这话,朱墨然的眼神跳动了一下。转过毫无血色的脸,看着李娅莲,不明所以的问,“大嫂,这是什么意思?” 李娅莲是个非常严肃的人,不喜欢开玩笑。所以她保持着威严不动样子,说,“就是字面意思。” 朱墨然也是聪明人,大概知道李娅莲是什么意思。“大嫂,是以为我清理水榭亭,隐瞒贾允的死是为了这一刻的揭发吗?” “难道不是吗?死人报官是家长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来做主了?”李娅莲说的毫不留情。但是言下之意有些无理取闹。 “大家长是您,但是管事的是我母亲。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朱将军府的名誉。要是外界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不是刚冲了喜,又要办白事吗?我对这人已经好生安排。” “你这么做和朱墨良有什么区别?”李娅莲生气的一甩袖子,背过身去。“家丁不是人吗?” “哼!当年姚娘死的时候,大家也这么想的吧。一个歌姬不是人吗?还是说,她该死?”朱墨然斜眼看着李娅莲的背影。眼神和语气中都包含着丝丝寒气。盯得李娅莲后背齁凉。 但是李娅莲自幼练武,有着不输于男人的气势。根本不会在意这种质问。“那你又怎么知道她不该死?如果不是她,静娘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分明就是为了三少奶奶这个位子来的。难道静娘为了保护自己的地位做了该做的事情也是不对的吗?” “说到底都是朱墨良的错。你们两个在这里争什么?”若婕看不下去了,出声阻止。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李娅莲听到若婕的话,突然转身,狠狠地看着若婕。 朱墨然伸手拦在了若婕身前,同样狠狠地看着李娅莲。“若婕不是姚娘,崔娘也不是连静娴。我也不是朱墨良。大嫂,还请你冷静想一想,当年是谁捕风捉影,才酿成今天的局面。朱墨良的确不对,但是如果要说这场悲剧是谁一手造成的。我倒是觉得,参与其中的每一个都是推动这件事情发生的原因。包括你我。” “墨然,你怎么和大少奶奶说话的?”马淑芳看朱墨然对李娅莲咄咄逼人,不得不出声阻止。 可是,换来的是朱墨然的一声冷笑。“娘。你也一样。” “你!”马淑芳猛地站起身,气得腰疼。又坐了回去。心里委屈不已。 “大嫂,你可以对这件事情视而不见。我娘其实不能。我这一辈子都被朱墨良针对。每一次到最后都只能忍气吞声。十五岁,我走了。独留下我娘在这里面对。你要我怎么平息这份委屈?比起其他的来说,我更注重这个家庭的和睦,就不得不对朱墨良的暴虐视而不见。这一次他诬陷我黄鹂院,还害得崔娘如此。我不会再忍气吞声。还请大嫂此次不要袖手旁观。” 朱墨然义正言辞间,已经把李娅莲推上了大家长的最高处。意识到朱墨然一定会追究到底,李娅莲在心里面说了句正合我意。于是,她说,“好。”继而,走到诺砂的身边,握着她的手,拍了拍。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望着李娅莲的背影,朱墨然捂着嘴咳嗽了两声。眼神包含着敬佩和决绝的信心,然后又看向诺砂,紧了紧自己的被子。感觉到后背心有了温度,才头一歪,睡了过去。 ———— 昨日午前,正当诺砂开心的和马淑芳分瓜的时候,朱墨然收到了来自渡云馆的消息,说他们已经调查到新南道的幕后人是谁。让他尽快到云江饭馆商议。 于是,他没等诺砂回来打个招呼就出去了。路过水榭亭的时候,看到正在疏通水榭亭的管事丫头阿碧。问了问情况,就看到朱墨良带着一群人从自己面前走过。朱墨然穿着劲装武服,似乎是要出远门。可是没看到他一直带在身边的元济院管家奥叔。 朱墨良看到朱墨然,习惯性的无视,身后跟着四人,抬着一个大箱子。箱子很沉,四个人一起抬还在往下坠。 “又搬东西。这是要把将军府搬空吗?”阿碧是将军府的老人。现在是马淑芳最信任的几个管事中关系最好的一个。所以说话也是帮着二房的。 “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朱墨然倒是无所谓。 “然少爷,你怎么老是这样?你不为自己考虑的吗?”阿碧是陪着朱墨然一起长大的。到现在朱墨然还会叫她阿碧姐。 “自力更生不好吗?” “嗨~”阿碧叹了口气。心疼的看着朱墨然,“也是。现在我们然少爷出息了。阿碧姐高兴得很。以后你要是自立门户,可一定要把阿碧姐带走。” “只要阿碧姐不嫌弃我家小。” “那可不会。我阿碧都已经这把年龄了,还能斥候然少爷和淑娘姐。也能活得开心些。” “那大马哥可能就不开心了。” “哼。那个胆小鬼,最近不知道在干吗?晚上常常不见人,说什么要去抓院子里面抓贼。前天晚上说在你院子门口遇到了翰林,对着他看,把他吓得跑了。你说这人怎么这么胆小?”阿碧笑得很开心。眼里倒是含情脉脉。 朱墨然听到这,皱起了眉头。“阿碧姐,大马哥前天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阿碧歪着头想了想,说,“大概子时时分吧。他是管粮仓的。最近他发现粮仓里面总有些腌臜物。所以,他就准备一个人去抓人。结果,被翰林吓到。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 “哦。”朱墨然若有所思的说。 这时,疏通的人突然跑来,一脸骇然的喊,“阿碧,出事了。出事了。” 那人跑到近前,看到朱墨然,连忙住嘴,“二…二少爷…” 朱墨然皱着眉头,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我…”我了半天,那人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带着二人赶到了水榭边。那边还有四五个家仆站在水边,个个都一脸惊慌的看着水面上的一个物体。 水榭亭的水池并不大,那物体就那样面朝下的浮在近前。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男人的身体。 朱墨然一看,只是片刻的思索,就对阿碧说,“围住现场,不要让人进来。就说水榭亭堵了还在清理。你们尽快把人捞上来。清空水池,暂时不要注水,捞上来的东西都保留好。交给阿碧姐管理。我会带人来处理。” 阿碧似乎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很冷静的问,“不直接报官吗?” “暂时不用。我会查清楚。” “好。我知道了。”阿碧点了点头。指挥着来的这几个人就动起来。那几人也都是家里的老人,手脚麻利的开始按照吩咐行动起来。 这都是什么素质啊。家里死了人都很是习以为常的样子。但是要是知道这些人都是战场上回来的,也许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了。朱将军一直对于陪着自己征战的老兵很是照顾。但凡能自己做点生意的都给钱给资源,不会做生意的都召回家打打下手,保证这些人能老有所依。所以这种保护将军府名誉的事情就这样隐藏在了一片不动声色里面。 第二篇章 草蒲团 第七章 兜兜转转的联系 朱墨然安排好这件事,就出门前往云江饭馆。正午时分正好到达。戚攸攸已经备好一桌酒菜,肖林尘也在。还有一个身穿白袍,戴着斗笠的人。 朱墨然一进门就对着戴斗笠的人行了个礼,“馆主,好。” 戴斗笠的人点了点头,微笑着说,“好。”声音略微沙哑,但是并不妨碍清晰的吐字。 戚攸攸拉着朱墨然坐了下来,“来,来,先坐。咱们先吃饭。”肖林尘一听,就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喝酒。 斗笠男夹了一个小笼包给朱墨然,打趣道,“听说大掌柜最近喜欢吃肉包子了。郝大厨连夜就研究了一番。来,尝尝。” 朱墨然轻笑一声,也不用筷子,直接拿手抓起,吃了一口。“好像没有西市秦阿姨做的好吃。” “什么?”戚攸攸瞪大眼睛,说,“郝大厨用了好几种鲜味做的,还比不过西市夜场的猪肉包子。” 朱墨然吃完一个,笑得更加开心。看着斗笠男,说,“你没吃过吧。她说很好吃。想我下次就请她吃那种的。说大饭店的不能吃饱。” 斗笠男也笑了,又是欣慰,又是心疼。“这么多年,她都吃这些东西。辛苦她了。” “昨天她和我摊牌了。”朱墨然淡淡的说了一句。夹了一块青菜放在碗里,就这白米饭吃了一口。然后,又放下。撇了撇嘴,依旧感觉不到味道。 “哦~”斗笠男皱了皱眉头,问,“都说了?” “没。她没说的很多。只是说她的干爹被耶坤挟持,迫不得已才答应混进朱府。她也猜到了我基本上知道这些事情。但是她不知道到底是谁透漏信息给我的。不过,她猜测我们是在抓朱府里的内鬼。” “那你呢?给她说了什么?” 朱墨然看了一眼斗笠男犀利的眼神,依旧平静的说,“我说我知道那天晚上是她把自己弄伤了。内鬼拿走了她的凶器。她说她也猜到了。还说内鬼就是我。” 众人一听,都停下了筷子。继而,大笑起来。 戚攸攸笑得前仰后额,发出鹅叫一般的笑声。“少夫人真是可爱。连你都怀疑。看来你真的长得不像个好人。” 斗笠男却皱着眉头,抱起双臂。“站在她的角度也不是不可能。对她来说,每个人都值得怀疑。果然很聪明。”说着,斗笠男的眉头舒展开来,满意的笑了。 “呵~我觉得这孩子适合来大隆渡。不出几天,几个码头都能被她摸清楚。”肖林尘也是很欣赏的说。 “不,应该来我们渡云馆。用脑的还是要来收集情报。再说人家可是个水灵灵的闺女,去码头晒成个黑炮还怎么见人。”戚攸攸不干了,开始拉人。 还没开始说正事,两家就开始拉人了。朱墨然咳嗽一声,打断几人的胡扯。看了一眼享受着他人赞美的斗笠男,问道,“渡云馆收到了什么消息?” “哦。”戚攸攸放下筷子,郑重的说,“剿匪的那帮人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新南道的把头了。” “不是杜河山吗?”少翁疑惑的问。他吃得很优雅,但是几盘青菜和白肉都被他挑拣的所剩无几。吃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始说话。 “不是。这些人怎么有那个脑子开新线。把头是南圩国罗睺将军的手下慕容湖。” “是他。”朱墨然沉沉的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这边的人呢?”斗笠男平静地问。语气中早有所料,只是代替大家问而已。 “是……”戚攸攸看了一眼朱墨然。幽幽地说,“朱墨良。” 听到这个名字,朱墨然并没有惊讶,而是闭上眼睛一声嗤笑。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家都为朱将军府默哀了一番。 朱墨然叹了口气,“给大哥去消息了吗?” “嗯。”戚攸攸点了点头。“为什么这次不让墨宏去剿匪?” “阿宏去了,会打草惊蛇。”斗笠男提了提自己的斗笠。“只要大将军这边不动,就不会引起南圩国的注意。他们的计划就会继续。” “可是新南道被撬。他们肯定会有所动作。毕竟新南道是为了麻痹边境线制造的。”戚攸攸担心的说。 “还好。南王府没动,他们只会以为是朱大将军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才采取的必要行动。而且觉得我们一定是瞒着南王府在做。这在一定程度上会造成朱将军府和南王府之间的嫌隙。实际上是利大于弊的。”肖林尘喝了口酒。有些享受的眯了眯眼睛。 “但是前提条件是,内鬼不知道这件事情。”朱墨然说。他的担心是,这一系列的举措都在那人的意料中。“而且我不清楚除了崔娘和那个早就在内鬼以外,是不是还有人混了进来?今日出门,水榭亭找到了一具男尸。看起来是某个家丁。” “馆主,你不是说没人混进去吗?”戚攸攸紧张的看着斗笠男。 斗笠男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下。“的确是没有人混进去。当天晚上回来的人数都对。我再调查一下。” “嗯。这个事情我也会继续查。暂时我封锁了消息。我会先去和李知府说一声。带人进去暗地里调查。”朱墨然说。 “那你还得小心朱墨良。他应该还没有收到消息。如果他和内鬼有勾结,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戚攸攸担心的看着这两个人。 “七叔,你还得继续盯着朱墨良。今天我出门时,看到他抬着一个很重的箱子离开了。你盯一下他们的去向。看看情况。”朱墨然吩咐戚攸攸,表情略有些凝重。 “好。”戚攸攸同样凝重的点了点头。 ———— 朱墨然睡得不算沉,但是比起往日来说,这次是比较轻松的无梦之夜。醒来之后,他已经躺在了床上。睁着眼睛,他看着阳光一点一点的照了进来。第一次什么都没想的迎接着清晨。 无知无绝间,竟然有两行泪流了下来。没有悲伤,反而有些欣喜。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竟然有些想念某个人的笑容,就和这阳光一样。 听到推门声,朱墨然伸手抹去了眼泪。艰难的起身,又不堪的躺倒。进来的少翁连忙放下水盆,扶正他。 “崔娘怎么样了?”朱墨然虚弱地问。 少翁的手顿了顿,说,“醒了。” “醒了?” “嗯。疼醒了。” “什么?” “刺激太大。现在全身疼。” “那你……” “施针了。但是她自己用力过猛。现在只能躺在床上。和你一样。”少翁作为一个济世救人的医师。从师以来只为两个人做过违背医德的操作。一个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另一个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的老婆。“你两真是特别有夫妻相。想法都一样。靠这种能力得到啥了?你没杀成该杀的人,她没逼出想要的结果。开心啦。” 少翁的话字字扎心,却又坦诚真实的无可反驳。朱墨然只好转移话题,冷冷的说,“朱墨良呢?” “大少奶奶关着呢。”少翁开始给朱墨然擦拭身体。热乎乎的毛巾,让朱墨然不由得深吸了口气。 “静娘呢?” “放到县衙了。” “找到柳小艺了吗?” “还没有。” “父亲回来了吗?” “唉~回来了。”听到这话,少翁叹了口气。“气得晕了过去。我给他送了药去。别担心。淑娘照顾着。” “谢谢。” “客气。” “大哥呢?” “带人去查朱墨良名下的几处房产了。” “渡云馆有消息了吗?” “嗯。七叔说,那箱东西只是一堆石头。” “石头?!”朱墨然一听,皱起了眉头。 “你是不是也以为是柳小艺的尸体?” 朱墨然叹了口气,“最开始我以为是静娘的。” “啊?!为什么?”少翁给他擦洗了身体后,开始施针。 “直觉。”朱墨然也说不清楚。“阿碧姐说是家里的财物。我当时就觉得不像。如果是一般的宝物,那他没必要穿着出远门的衣服。他在云锡县最远的房产也就是温泉山的小山庄而已。半天来回即可。他却在日落西山才回来。” “嗯。桂娘还说他一身湿泥的回来。说明他去的地方潮湿肮脏。所以,你就认为他是埋尸去了。” “嗯。”施针结束,朱墨然感觉到体内一阵阵的酸麻。 “那这事情到底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找我们麻烦?” “多半是有人怂恿的。”朱墨然闭着眼睛。双手结莲花印,以便气息顺畅。 “谁?内鬼!”少翁惊呼。 “很可能。倒打一耙是朱墨良常用伎俩。这次被人利用也不奇怪。我们的敌人一直散布谣言,制造父亲的负面形象就是为了离间将军府和南王府。但是一直不是很成功。王爷对于朱将军的信任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哼。因为南王相信的本来就不是将军,而是你和大少爷。” “所以,他需要困住我。困住我,就是困住了若婕,困住了南王府的眼线……”朱墨然停住了话头,睁开眼睛。 “怎么不说了?”少翁好奇地问。 “难道说,两年前的事情也是他做的?” “你说的什么?” “姚娘的死。” “姚娘不是被毒死的吗?” “没错。姚娘出现的时机很巧。我刚回来,她就来了。他一来,三房就开始闹分家。父亲为了平息才把好几处房产放在他们那里。后来没多久,南王开始调查私道的事情。查到一半,姚娘就死了。也是那年,静娘不再开口说话。” “嗯。你当时说,最奇怪的是,一向刚正不阿的朱老爷连报官都不做,就把姚娘下葬了。该不会那时候朱墨良就曾经冒名干过罪责不轻的事情?” “我曾经问过父亲,为何不报官?他说,对静娘不公平。当时我不理解这句话。现在突然就明白了。静娘在给朱墨良担责。” “你是说,姚娘是被朱墨良毒死的。当时是想把静娘一起毒死?” “嗯。静娘当时一定隐约知道了真相。选择什么都不说,是为了帮整个朱家隐瞒。” “不会那个时候,朱墨良就已经勾结南圩国开新南道吧?” “也许。当时的确有传闻说私道有很厚的背景。只是突然就断了。断就断在姚娘死之后。” “姚娘是做歌姬的,该不会就是中间人吧?”少翁这一问,两人的眼睛都是一亮。 “该死~”朱墨然望着天花板,气得几根银针都飞了出来。 少翁头疼的大叫,“我都说不要用气。不要用气!” 第二篇章 草蒲团 第八章 不堪回首的暗伤 朱鹏满压着口气,才从梦中醒来。睁开眼似乎还能看到柳小艺的脸。青紫的颜色和姚娘的混合在一起,好像重新回到了两年前。 那一年的初春,朱墨然刚回来,带着一身伤,却似乎变得更加冷峻高深了。回来大约两三个月之后,便决定经商。一开始是开了一家饭馆,叫做云江。刚开两个月就开了三家分店,其中一家和当地的红歌院澄屏楼合作,一家则和温泉山的西岳山庄合作,开设了颇具规模的娱乐餐饮。 朱墨良看着眼红,也要自己开门立院。可是这个儿子从小就是不学无术,只知道吃喝玩乐,又怎么会好好经营产业。可是熬不过柳小艺和朱墨良的死皮赖脸,就把几个房产给了他们。朱鹏满甚至不得不拉下面子,请朱墨然给朱墨良一些股份。然而,朱墨然以并非股份制合营而拒绝了。 这算是第一次和朱墨良结怨。秋天姚娘就来了。这个女人虽然是歌姬,却带着一种闺中小姐才有的清爽气质。一开始,她对每个人都是和和气气的,也没有打压连静娴的意思。有时候还会和连静娴有说有笑的喝喝茶,吃吃应季的糕饼。元济院里面一片和气,就和现在黄鹂院一样。 直到李娅莲带着连静娴到自己面前告状。说了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朱鹏满气得心血沸腾。只是他觉得这不过是元济院的家务事,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而且当时错的又不是朱墨良。朱墨良都原谅了连静娴,还有什么好说的。最后,只是把连静娴关柴房了事。 与此同时,关南道出现了一批走私贩子。山头也开始多起来,让行商的人很是害怕。于是,他安排朱墨宏组织了几次剿匪的行动。可是,每次都扑空。南王提议暗访,但是没说让谁去做。那时候,朱鹏满也没多问。毕竟,南王手下的能人异士很多。不说按下不表的分工,朱鹏满和南王本来就是互相监督的状态。就身份而言,南王本就比朱鹏们高一级,不消说这件事情就由南王自己人接收了。 既然不管了,朱鹏满也是乐得清闲。南边的事情更大的还是边境的安全。他看住明面上的安全即可。 同样是秋天,朱墨然突然就和码头上一个新兴起来的伙夫帮派龙侠帮合伙开了一个大隆渡,开始水道生意。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朱墨然做这些的原因都是为了在关南道建立一个隐藏在市井中的眼线。云江是大颛国最大的情报组织渡云馆的分支,大隆渡的背后支柱则是南王朱鹤昶。他们代表朝廷的暗线组织保卫整个边境线。所以,当年调查走私贩子的任务就交给了云江。 冬天的时候,云江和南王府经过几次联合打击,大致了解到走私的这条线比较复杂。一定是对边境线驻点的防卫排布有明确踩点的。这样的踩点是非常广泛,且具有一定的专业知识,和庞大的排查人员。这大动干戈的事情自然不会明目张胆的做。最好的办法就是偷取布防图。 就在牺牲了几次同胞的鲜血之后,渡云馆终于找到了一个关联。那就是这些突袭的山头大部分都有南圩国的人参与其中。甚至发现里面有南圩国的现役士兵。很显然,这些窝点都是南圩国组织的。为此,朱鹏满建议直接以此为证据找南圩国评理。或者直接把边境线往前推一推。 这个想法被南王否决了。他觉得这些证据不够。第一,这些士兵都在找到后,服毒身亡。第二,窝点找到的信息不足以支持发动军事干预。于是,此事就按照普通的山匪处理了。 唯一让人不满的就是,朱鹏满发现南王似乎在查朱将军府。想必是觉得边境布防图就是从将军府传出去的。所以,朱鹏满也暗地里开始查这个事情。很快,就发现元济院有些不妥。他凭着自己对柳小艺和朱墨良的了解,查出朱墨良似乎参与了这次走私的生意。对两人一阵敲打之后,朱墨良才坦白。分到的生意做得并不好,经人介绍,就参与了这次走私。可是没想到,走私失败,本没回来,还欠了一屁股债。 问道朱墨良有没有偷布防图?朱墨良不仅仅矢口否认,还把自己的脑门都磕破了。信誓旦旦的说,布防图的重要性他还是知道的。不会拿国家利益来赚钱。那走私也是损害国家利益,这家伙不知道吗? 如此做作的败家子,朱鹏满连伤心都不想了。准备直接带着他们去自首。可是,柳小艺用死来威逼。朱鹏满只得问了关键线索,私下查找中间人。根据朱墨良的交代,每次中间人和自己见面都是在姚娘招待客人的房间里面。经过姚娘的描述,朱鹏满找到了那个中间人。只是这个中间人早就死了。死在租住的屋子里,胳膊上明晃晃的纹着南圩国的军徽。 知道这件事的朱鹏满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朱墨良杀人灭口。于是,带着亲信就准备捉拿朱墨良。结果到的时候,姚娘已经死在了院子里面。朱墨良则说,是连静娴忍受不了自己移情别恋,所以布局毒死了姚娘,连静娴也差点死在饭局中。 看着被毒死的姚娘,朱鹏满第一次觉得死人是如此的难看。他根本不相信连静娴会做出这种事情。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这么多的时间不做这事,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姚娘是证明有人做局陷害朱墨良的人。这是要剪断地图的线索。 最后,也一如策划这一切的人愿。事情因为姚娘的死,朱鹏满的暗查也到此为止。因为这件事情,朱鹏满的心悸病严重了。休养了一整个冬天才算好。 可是,他已经无法忘记姚娘死时的模样。那个的的确确没有恶意的孩子,就这样成为了朱家的替罪羊。到底有没有人偷走布防图?或者说,这一切会不会就是朱墨良一手策划的?连静娴的失声又是怎么回事?至今,朱鹏满都不知道,也没有查下去。 因为事后,朱墨然来造访,问了两个问题。一个是姚娘死了,为什不报官?一个是布防图是不是从将军府被偷走的? 这两个问题已经说明布防图的确出现在了匪窝中,只是他们的调查并未查到朱墨良这里。所以,平生第一次朱鹏满撒谎了。不是为了保住朱墨良,而是为了保住朱将军府的名誉。 现在想来又何必呢?这一场噩梦从来没有结束。反而姑息纵容了谋划者的阴谋。硬生生的离间了将军府和南王府之间的信任。还让将军府之间充满了心与心之间的隔阂。三个儿子貌合神离的相处,活成了一个一个冷漠的影子。 朱鹏满叹了口气,一直守护在旁的马淑芳连忙起身。“老爷,你醒了?” “嗯。”朱鹏满看着马淑芳,伸手让她扶自己起来。看了看四周,天空阴沉的好像入夜了一般。“几时了?” “还未到午时。”马淑芳答道。拿过润过的手巾给他擦拭汗水。 “那为何如此的黑?” “今日阴雨不断。看这样子要下上几天雨。” “然儿怎么样了?”朱鹏满反复擦拭了好几下,才感觉到一些清爽。 马淑芳接过手巾,颓然的说,“少翁正在调理,刚刚来说,暂时不能动。” “唉。”朱鹏满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太不让人省心。” “他也是为了崔娘才受伤的。这两个孩子都不让人省心。”马淑芳想起诺砂,就有些气愤,又有些心疼。 “那崔娘呢?” “一样的折腾。也躺着不能动。” “哼~都是不要命的。挺有默契。”朱鹏满冷哼一声,居然开起玩笑来。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阿碧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老爷,淑娘。我们在元济院找到了三姨娘。” “什么?”朱鹏满和马淑芳异口同声的喊出这话。 对望一眼,马淑芳连忙给朱鹏满披上一件外衣就走了出去。 “在哪找到的?”马淑芳问阿碧。一路跟着朱鹏满朝着元济院走。 阿碧一脸苍白,嘴唇发紫的说,“在元济院的厨房里。” “怎么会?不是昨晚都搜过了吗?” “是啊。大少爷临出门的时候,还去看过了。根本没有东西。” “那又是怎么发现的呢?”快走到元济院,朱鹏满突然停步,问道。 “我们去给三少爷送饭。看到厨房升着炊烟,就进去看。发现…发现…”说着说着,阿碧开始口吃。似乎那场景很是吓人。 朱鹏满感觉到了不妙。连忙拔腿跑了进去。还没进门,就看到李娅莲等人已经站在了门口。四目相对之下,李娅莲张了张嘴,却没说话,低下了头。朱鹏满忽视这个提示,直接走了进去。才踏进去,他就挺住了。身后的马淑芳也停住了,不可思议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把身体转向了一边。 元济院是标准的小庭院设计。和黄鹂院不同,进门就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庭楼水桥。然后,连着主屋,偏房,以及一个敞亮的书画阁。接着才是下人房和可以吃饭的厨屋。最后是一个小仓库。厨屋和仓库之间就是连静娴把诺砂推出去的小门。 此时大部分人都围在厨屋外。半个时辰前才停下来的雨,让地面湿漉漉的。而厨屋里面亮着一盏灯,把现场照的十分亮堂。一个身穿水蓝色裙衣的女人背着房门倒在饭桌上。而饭桌上摆着尚未凉透的饼粥。一如两年前那个飘雪的冬日。 第二篇章 草蒲团 第九章 蛛丝马迹的整理 柳小艺的身体歪斜在饭桌上,水蓝色正是姚娘死时穿的那个颜色,从后面看还以为真的是姚娘一般。 朱鹏满看到这一幕心里承受不住,直直的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跌坐在地上,幸好管家和仆人及时搀扶。 李娅莲看到这,忍着不适,招呼管家送朱鹏满和马淑芳会正院。却被朱鹏满摆手拒绝了。 朱鹏满说,“阿莲,带朱墨良来见我。” 但是李娅莲还没有回话,一个身着朱红色官服的男子走上前来,自报家门。“朱大将军,我是县衙的捕快华大筑。关于审讯的事情还是由我们来吧。” 看着眼前的男子,朱鹏满突然站起身,大声的问,“谁叫县衙来的?”激动地双眼血红,仿佛正在沙场上寻找自己的敌人一般。 被朱鹏满的气势压制,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华大筑看了看大家,自告奋勇的说,“将军,是二少爷让我们来查别的案子的。目前看来这几件事情互相之间都有关联,所以不得不并案处理。” “你说什么?还有别的案子?”朱鹏满突然觉得力不从心。仿佛心脏被掰成了好几瓣。他一直以为的和谐家庭,却不知不觉间每个人都能做主了。 “爹,您还是回去休息吧。这里还有我。”李娅莲也走上前。“夫君马上回来了。他会处理好的。” 听到这话,朱鹏满冷哼了一声。看着李娅莲,当初把这个家交给她,是看她强势又认真。这几年的的确确把将军府整理得平平安安。可是那也是每个院子都相安无事而已。 如今呢?不是如今,而是从两年前那次和自己碰撞后,李娅莲似乎就对某些事情开始视而不见。特别是三房,她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发现不了蛛丝马迹呢?不就是因为不喜欢,以及对朱鹏满的不满才置之不理的吧? 朱鹏满有些想笑。如今的他算是这个家里的什么?当家做主的是李娅莲,办事教子的是马淑芳,享受撒娇的是柳小艺。如今就算是在兵营里面,掌权养兵的也不是他,而是大儿子朱墨宏。 两年前的事情之后,朱墨宏便有意无意的承担了更多的军务。那时候,朱鹏满想的是,不能把自己变成朱家营的核心。毕竟以后还是需要朱墨宏来继承的。现在看来,却不知道是好是坏。他感觉到身体还在壮年,心却不知何时开始走下坡路。 朱鹏满发着呆,内心翻腾着不容忽视的失落。朱墨宏却已经到了元济院。他看到朱鹏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涣散,曾经挺拔的身形已经佝偻的矮了很多。连忙走过去,清唤了好几声父亲。朱鹏满才回过神来,看着朱墨宏。 朱墨宏说,“爹,您和淑娘先回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听到这话,朱鹏满竟然有些老泪纵横,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拉着朱墨宏,“宏儿,爹有些话要和你说。” 扶着朱鹏满,朱墨宏略有些迟疑。他从朱鹏满的手掌中感觉到了颤抖。从小就跟着父亲出入兵营,征战四方。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仓皇悲伤地父亲。于是,他收敛起常驻不开的戾气,温顺的说,“好。爹,我送您回去。娘子,这里先交给你。大筑,照章办事。” “好,夫君。”李娅莲欠身礼送。 “是。将军。”华大筑抱手称是。 随即,朱墨宏扶着朱鹏满走了。后面跟着担心不已的马淑芳。看着三人的背影,李娅莲由衷的感受到时间在人身上划下的痕迹。可是,却一定都不同情。因为这个结果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就从柳小艺进家门开始。所以,李娅莲是由衷的不会让朱墨宏再娶其他人。除非自己死了。 ——{}—— 华大筑检查完现场,问询过各路神仙,已是晚饭之后。饭也没吃,就第一时间赶往朱墨然处汇报。 “师兄,你可好点?”华大筑毕恭毕敬的行了礼。才坐下来。但是盯着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朱墨然,还是有些想笑。 “好什么好啊。”少翁皱着眉头,依旧不放弃任何时候向人说明某人的不听话。 “呵呵。”华大筑文雅的笑了两声。打开记录本,开始叙述目前的情况。“我先说说最新的案件吧。简单来说,就是柳小艺的尸体在元济院的厨房被发现。现场摆放的状态和两年前姚娘死的时候一样。” 听到这话,朱墨然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向华大筑。“仵作怎么说?” “已经死了至少两天。” “死因是什么?” “投井自杀。” “投井?” “嗯。但仵作说,在死者体内发现了慢性毒物。这是一种能致幻的毒物。会一点一点侵袭了柳小艺的身体。” “这么说,投井自杀只是致死原因。毒发才是主要原因。那朱墨良为什么一口咬定柳小艺是中毒的呢?”朱墨然有些意外的皱了皱眉头。 “这也是我觉得有趣的地方。和马上毒发的毒不同。这种毒可能会和日常食物发生反应,慢慢的中毒者会产生幻觉,梦呓,脾气暴躁等等反常的行为。我问过院子里面的丫鬟小厮,说法和仵作的差不多。但柳小艺的反常行为时间颇长,自从姚娘死了之后就反复出现。她经常睡不着,做梦也是很凶的那种。对声音敏感,有时候感觉不到冷热。投井自杀我觉得不太像有意识的行为。或者发生了更加刺激她神经的事情,进而造成了惨剧。” “连静娴的尸体,仵作怎么说?”朱墨然问了个新的问题。 “连静娴的情况比较特殊。她至少死了三天以上。身上有死后捆绑的痕迹。” “果然如此。那就是说将军府进贼的那天就死了。” “嗯。我审问过当天的在场人。据说,当时连静娴把贼人放跑了。朱墨良恼羞成怒,下手很重。晕过去之后,就关进了柴房。第二天去看的时候,已经死了。” 朱墨然叹了口气。只是这简单的描述就能想象当时的情况有多么的糟糕。“那之后呢?” “这之后就有些离奇了。因为进贼的关系,将军府戒严。想抛尸比较难,很可能会因为盘查被发现。朱墨良就把连静娴的尸体一直放在柴房。” “你去看了柴房吗?”朱墨然问。 “看了。柴房不大,柴火占了四分之一的房间。一些草席都卷的好好放在柴火的对面。一块草席有干燥的血迹,流了不少,几乎把地面都染红了。我们在草席的下面发现了一个地窖。但是不大,半人高左右。可以平躺下一个人。但是里面已经被中等大小的罐子堆满,不能直接藏人。不过,我在柴房找到了这些。”说着,华大筑从怀里拿出一块布料的碎片。碎片有手指大小,颜色较深,棉麻质地。然后,又掏出来一颗珍珠首饰。“布料掉在地窖里面,这个耳坠则在柴房的一角出现。” “哦~”朱墨然若有所思的说,“这耳坠不会是柳小艺的吧。” “呵。师兄,你这直觉。”华大筑笑着,却并不是开玩笑,而是由衷的赞叹。“没错。我让丫鬟认过,是柳小艺的耳环。也就说,柳小艺很可能昨晚是在柴房的地窖里面。” “既然在他们院子里面。他们怎么会没发现呢?” “奥叔说,他们把连静娴送走之后就没注意了。连什么时候换的尸体都不知道。” “是啊。最大的问题还是柳小艺的尸体怎么变成了连静娴的?” “嗯。这也是我们比较在意的事情。”华大筑的声音沉稳干练,收声的时候,直接让房间陷入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安静。每个人都过滤刚刚获取的信息。 朱墨然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他想到了诺砂的反常,给先祖请安那天,诺砂明显对朱墨良母子的表现很是不满。为什么又要坚持给他们送瓜呢?很显然,诺砂是想见连静娴。可是,从朱墨良早上出门开始,到回来的这个过程中,应该是有人搬走,甚至处理了尸体。而他们拒绝诺砂,很有可能就是隐瞒这件事情。 不过,要打发诺砂,柳小艺出面其实是最好的。可是,整个过程里面,缺失的反而就是这个元济院的太后。 “难道那个时候,柳小艺就死了?”朱墨然喃喃地说。 “什么?”华大筑没听明白,皱着眉头问。 “你再说说柳小艺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华大筑被问得一愣。望着天花板,想了想,才说,“奥叔说,晚上大家都没怎么睡。他和朱墨良一起商量怎么处理连静娴的尸体,就睡了。半夜听到外面有动静,出来一看。柳小艺跌跌撞撞的往水井边走,然后说了句,你别过来,就后仰着倒进了水井里面。” “可是那晚我们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啊。”少翁皱着眉头,疑惑的说。“前天夜晚是我们睡得最好的一晚。元济院虽然远,但是主母死了,他们院子还能那么安静。” “我也问过院子里面的人同样的问题。奥叔说,因为连静娴的死。进贼后,他就只留下了贴身的两个小厮,日常的下人都遣返去了别的地方。” 少翁叹了口气,无限同情的说,“三房都不太受下人喜欢。除了朱墨良的那些打手和小部分趋炎附势的下人,洒扫丫鬟,杂役小厮都不太喜欢去那边帮工。” “嗯。我听通铺房的人也是这么说。”华大筑点了点头,很是认同的说。“三少爷的脾气,我也领教过一两次。的确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可是,朱墨然根本没在听这两人的感叹。幽幽的说,“我想我们需要去见见朱墨良了。” 第二篇章 草蒲团 第十章 倍感多余的会面 就在此时,房间门被敲响。门口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二弟,我是大哥。” 听到这话,朱墨然看了看门口,对少翁点了点头。于是,朱墨宏进来了。换了一身白色的衣物,腰间配着一把宝剑,像极了某个武林门派的门主。 华大筑抱拳行礼,道,“大少爷。” 朱墨宏对其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又看向朱墨然,坐到了床边。“感觉如何?” “谢大哥关心。还好。”朱墨然温顺的回答。 从家庭关系来看,朱墨然和朱墨宏的关系可以算是非常好。这大概源于朱墨宏的娘亲去世的早,一直是马淑芳代为照顾的缘故。马淑芳善良,单纯。作为通房丫头,对夫人也是十分尊敬,照顾。不争宠,不骄纵,是个难得的好女人。对待朱墨宏更是视如己出。所以相差五岁并没有让他们生分,反而有一种兄弟间的默契。 直到柳小艺嫁到朱家。那时候,朱墨宏已经八岁,已经是个像模像样的长子。带着三岁的弟弟过着书檐共读,校场同练的日子。 对于这个新来的小姨娘,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反正就是无感。而在柳小艺眼中,这三人不过就是孤儿寡母。生了朱墨良之后,个性也是飞扬跋扈起来。常常连朱墨宏都想欺负。 不过很快,柳小艺知道自己根本没资格和朱墨宏比。对于原配的感情,朱鹏满虽不说,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颠覆的。否则,勤勤恳恳的马淑芳怎会依旧只是一个通房丫头。不说多年的付出有多重,至少马淑芳用心养大了两个儿子,就对朱家有着恩重如山的价值,却到头来只是一个大院总管罢了。 人常说,知足常乐。马淑芳似乎就是这么觉得。所以才给自己儿子取了一个然字,寓意顺其自然。只是生在将门,哪里会有什么顺其自然。从小就性情认真清冷的孩子,聪明又自卑,做什么都努力,却常常比不过自己的哥哥。因此也常常得不到父亲的赏识,唯有庆幸还有这个暖心的大哥。出门五年,只有他两还时常互通书信。受伤后也是朱墨宏亲自接回来的。 这份感情是朱墨良无法理解,也无法离间的,也是南王最欣赏的。更是某些人无法想象的。 朱墨然看朱墨宏的眼神,就知道朱墨宏有心事。于是对华大筑,少翁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大哥说会话。” 华大筑和少翁知趣的走了出去。出门,华大筑就站在了门口。少翁不解,问道,“华大哥,你怎么不走了?” 华大筑笑了笑,说,“一会他们还得找我。” “啊?”少翁张了张嘴,笑的很无奈。“你们这默契也太好了吧。” 华大筑坐到了台阶上,掏出水壶喝了一口。“大少爷,师兄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了解他们多一些罢了。” “那你们的关系一定很好吧。”少翁也坐了下来。 明明是夸奖,华大筑看着乌云满天的眼神却有些没落。“师兄没走之前,我们的关系像亲兄弟。这么多年,大概远了点吧。” 看着华大筑的苦笑,少翁多少感受到了气氛不太融洽。“难怪这两年我几乎看到你们把酒言欢。我以为他就是孤独的一个人。” 华大筑揉了揉少翁的脑袋,开心的说,“有你照顾着,不孤单。长大了,各司其责都忙,那里会天天聚会把酒言欢。师兄回来这段时间,不是忙着经商,就是忙着看病。约不到啊。” 少翁陪着笑,他也清楚这两年朱墨然的状况。不要说是和兄弟朋友把酒言欢了。能好好吃个饭就不错了。 “谢谢你一直照顾他。我们都谢谢你。”突然,华大筑郑重其事的说了这句。让少翁一蒙。接着,他听到一句让他疑惑的话。“希望这件事情早点结束吧。结束了,我就找他们喝酒。你也一起。” 刚说完,身后的门扉被推开。朱墨宏走了出来。华大筑和少翁都站了起来。朱墨宏说,“大筑,你跟我来。少翁,你好好照顾二弟。” 两人点了点头,华大筑跟着朱墨宏走了。少翁走进门,看到朱墨然坐了起来。连忙跑过去,想把朱墨然推回去躺着。朱墨然却抓住了他的手,用命令的口气说,“我需要去见崔娘。” 少翁一顿,满脸问号的问,“现在?” “嗯。”朱墨然眼神肯定的说。放下他的手,便起身站了起来。有些摇晃,却十分的坚定。 —+——+— 疼痛和饥饿同在。但是更痛苦的大概是,食物在眼前却无法大快朵颐。诺砂生气的对朱墨然,喊道,“朱墨然,你不能让我自己吃吗?” 坐在不远处,同样在喝粥的朱墨然白了她一眼。看了一眼在给诺砂喂食的若婕,冷冷的说,“你连手都举不起来。怎么吃?” “我可以啊。”说着,诺砂盘着腿,就想接过若婕手里的碗。 但是若婕往后挪了一下屁股。“不给。三娘的手还没好,你忍心让她喂你?” “我可以的啊。”桂娘举着手,自告奋勇的说。 结果被少翁拉到了一边。“不行。少做点事,早点给我好。免得又出事。” 桂娘撅着小嘴,委屈的说,“不就是碗粥吗?还能把伤口撑开?” “听我的就对了。现在除了我和若婕,你们都是病号。”少翁生气了,一把拍在桂娘的肩头。坐到她的身边,开始换药。 若婕舀了一勺粥,吹了吹,伸到诺砂的面前。诺砂无奈的松了松肩膀,极尽配合的喝了一口。快要贴着脸的距离,诺砂看到若婕的卧蚕都变成了黑眼圈,嘴唇上还有干皮。她心疼的说,“昨天没伤到你吧?” 若婕知道她在说昨晚的事情,又喂了一口,说,“这种事情你早点说。我就可以帮你做。你非得自己来。” “呵呵。这不是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吗?”诺砂憨憨的笑着。然后就嘶的一声,扭动了一下肩膀。 “怎么?又扯到伤口了。”若婕紧张的问。 “有一点。”诺砂揉了揉肩头缓解了一下。“没关系。没有了吧。那我想喝点水。” “好。”若婕走到桌子边放下碗。看到朱墨然慢条斯理的还剩下大半碗。打趣道,“墨然哥哥,你这吃的也太慢了。” 朱墨然闻言,放下了勺子,抬头看着她。满含幽怨地说,“那你喂我。” “不要。我还要给姐姐倒水呢。”说完,若婕也不管朱墨然。去给诺砂倒水了。 朱墨然摇了摇头,低头抖着手又喝了一口粥。但是不小心勺子掉在了碗里。发出脆响,伪装的坚强破功,还引来一阵嗤笑。抬头看到诺砂和若婕居然在亲密的调侃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朱墨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唉。”少翁给桂娘包好手,深深的叹了口气。“我说,你们两个做娘子的都不心疼一下夫君的吗?” 听到这话,诺砂和若婕一起摇了摇头。若婕翻了白眼,说,“自作自受。怪我们喽。” 少翁无奈的走到桌子边,一边帮朱墨然吃饭,一边问,“自作自受。少年郎做什么了?让你们这么生气。” 做了什么?诺砂叹了口气,有些吃力的下了床。桂娘也来扶她,三个女人一起坐到了桌子旁。诺砂靠着椅背,幽幽的说,“你来,不只是看我的吧。” 朱墨然吃完最后一口,也靠着椅背,伸直双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是的。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正好,我也有事情需要说开,梳理清楚。”诺砂有些冷得揉了揉自己的肩头。桂娘连忙拿过外披给她围上。微笑当做谢谢的,诺砂看着衣着单薄的朱墨然。“你不冷吗?” 朱墨然呆然的眨了眨眼睛,房间里面突然吹起一阵凉风,差点把烛火都吹灭了。仿佛提醒着朱墨然,你还是个病人啊。可是,朱墨然居然面不改色的说,“没关系。我感觉不到。”说完,还抖了抖自己的衣服,表示挺好的。 “你也感觉不到冷暖?”诺砂疑惑的问,脸上有些小颤动。 这一细微的表情被朱墨然察觉到了,眯着眼想问还有人也这样。却不料肩头落下一件外披,还带着一点短毛的领子。这不合时宜的搭配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望着若婕,说,“你干嘛?” “关心你啊。免得你露出那么羡慕的眼神。”若婕冷漠地说。一转头就和诺砂,桂娘笑在了一起。 这三人甜蜜的互动,让朱墨然真的感到有些冷了。拢了拢自己的外披,冷着脸说,“少翁,关门。” 少翁没说话,直接走出房门,检查了院门,看了屋顶,以及院落,才进门把门关上,只留了一扇窗户通风。突然,啪嗒一声。窗台上跑来一只三色猫,姿态优美的爬了过来。蹲在桌子上,一起开会。 大家看了一眼翰林,也没管。朱墨然说,“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我先说一下吧。”诺砂征询的说。 “好。”朱墨然点了点头。 诺砂理了理外披,才开始说,“从进贼那天开始说吧。关于这件事情,我先申明,我不是坏人。但是目前坏人正在利用我对付你们。朱二公子看出来了,也愿意为我隐瞒。当然这是有条件的。”说话间,她看着若婕,若婕温柔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和原谅。“首先,我的承认我就是那晚的贼。” 听到这话,房间里面却静悄悄的。并没有击起什么波浪,多少让诺砂有些失望。“哈哈。果然大家都知道。” “要不是翰林配合,你那晚早就被抓了,还能好好在这里啊。”若婕毫不留情的揭穿诺砂。对于当晚刺伤诺砂的肩头毫无悔意,反而有些幽怨。 听到自己的名字,翰林抬了抬头,看大家都没看自己,就又趴下假寐起来。 诺砂笑了笑,病态的红色让这笑容看起来有些傻傻的。她接着说,“其次,连静娴在那晚就死了。” 朱墨然点头确认这一点。“嗯。奥叔交代在入贼的第二天,他们发现连静娴死在了柴房。” 朱墨然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冷得诺砂咬牙切齿,双手紧握。“当初我就该带她走的。但是她把我推出来了。还对我说谢谢。哼。真是可笑。” “她把你推出来了?”朱墨然听到这话,突然灵光一现,追问道。 “嗯。”诺砂不明白朱墨然为何惊讶。“怎么了?” “你这话让我有了一些奇诡的想法。”朱墨然似有所悟的笑了。 “少年郎,你的意思是毒药。”少翁抬头惊讶的看向朱墨然,心有灵犀的说。 诺砂却一脸懵逼的看着朱墨然,“什么意思?” 朱墨然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一下眼神黯淡下来,叹了口气。“可惜了。” “到底可惜了什么啊?”若婕也着急了,催促朱墨然。 “如下只是我的猜测,但是大约能还原几件事情。首先是柳小艺的死。仵作在柳小艺的身上找到了一种可以致幻,引发睡眠问题的慢性毒药。柳小艺是在这种药物的影响下投井身亡的。而有可能给他们下毒的就是连静娴。也许姚娘的死亡真相,连静娴是知道的,但是她缄口不语。因为之前朱墨良倒打一耙的事情让她心有余悸。觉得她说出来,也不会有人帮她。所以,她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决。” 听着听着,诺砂坐直了身体。死死的盯着朱墨然,却又似乎看着更远的地方。仿佛那个地方站着一个微笑的人,用柔软清爽的声音对她说谢谢。 第二篇章 草蒲团 第十一章 水深火热的分析 一直躺着忍受身体的疼痛,诺砂几乎没说过话。时不时就会晕过去,和朱墨然不同。她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连静娴的脸,一会是浓墨重彩的敛容,一会又是微笑着说谢谢的清丽容颜。直到她突然大喊一声,坐了起来,一切似乎才撞开了一条可以发泄的口子。她也不管面前是什么人,就扑在那人的肩头大哭起来。 这是朱墨然坚强着出现时发生的事情。过了有一段时间,似乎还没有缓过劲来。诺砂看着前方还是能看到连静娴。只是身影变得模糊不堪。为什么一直对自己说谢谢。难道是因为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难道说她和姚娘并不如李娅莲说的那般相处恶劣?而那个留恋的眼神正是来自于诺砂和若婕之间的和睦。 如此想来,那句谢谢似乎就是一种救赎。救赎她一直以来的害怕,担忧和无助。不愿意离开,就是为了用自己的方式完成复仇? 诺砂越想越是震惊,眼神变得十分复杂。咬着大拇指的指甲不说话。桂娘担心的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手掌传来的温暖,让诺砂条件反射的抖了一下。回头看着桂娘,似乎才从这个感觉中回过神来。 朱墨然也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可是,连静娴却死在了柳小艺的前面。这让事情陷入了第二个问题中。谁促成了柳小艺的死亡?” “不是说,柳小艺是致幻作用造成的投井自杀吗?”少翁觉得朱墨然这句话很有问题。既然是投井自杀,为何还会出现促成死亡的人? “就奥叔给予的供词来看,只是符合投井的条件罢了。其实奥叔描述的内容让我也有所怀疑。如果是投井自杀的话,都是面朝井口跳下去的。而奥叔说,柳小艺是后仰倒下的。这不符合自杀的特点。” “华大哥说过,奥叔供述柳小艺当时说了一句你不要过来。会不会是产生了幻觉,被井口绊倒,翻了下去?”少翁比划着翻倒的动作,解释道。 “你们的重点怎么都是投井自杀,朱墨良明明一口咬定柳小艺是中毒身亡啊。”若婕一脸纠结的问。在她看来,这才是重点。 朱墨然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若婕说到了点子上。“没错。我已经让大哥调整了结论方向。柳小艺的确是死于投井溺水。但是如何投井,奥叔说的是否是真相。还需要看看朱墨良怎么说?” “那这件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诺砂问。 朱墨然皱着眉头,有些迟疑的说,“杀人诛心吧。陷害黄鹂院。离间我们的关系。从时间上来看,父亲和大哥都不在家。从情感上看,大嫂因为连静娴对三房早就置之不理,视而不见。更何况我们两房闹起来,对大房也不是没好处。而且直接利用柳小艺的死来给我们找麻烦,比起制造其他的问题更加符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常规操作。就算不是崔娘杀的,我们二房多少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对我自身的发展更是不利。” “这么狠。自己亲妈的死都不放过?” “嗯。朱墨良是小儿子,最是得宠。在朱家可以说生来顺风顺水。就算经常惹是生非,父亲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啊。不学无术就算了。还仗势欺人。虽然我才来几天,也看出来了。”诺砂愤愤的说。 “我的出生决定了我无法和他争。但是并不代表我不能争取自己的道路。可是他呢?欺人太甚。好几次差点断了我的财路。” “哦~”诺砂眨了眨眼睛,似乎听出了一些奇怪的味道。 “我刚回来那会。刚刚开始做水路生意。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开了私道。贩卖途径完美的避开了官道上的耳目。进而造成了大颛国极大的利益损失。经过调查,布防图很有可能丢失。而私道一直有传闻,幕后人的背景很大。可是,查到一半,线索就断了。就在这时,姚娘死了。” “这么~巧~?你这话里有话啊。”诺砂苦笑起来。“你是觉得姚娘的死和这个事情有关。” “因为姚娘很可能就是盗窃布防图的人。这和你嫁到我们家来的目的其实一样。”说完,朱墨然看向诺砂。鹰隼一般犀利的眼神牢牢地盯着诺砂小鹿一般清爽的眼睛,像真的盯着猎物一样。 这眼神让诺砂一时之间无法接话。她看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明明之前都还在讨论案情。为何又转到了她的身上? 看诺砂谨慎的不回话,朱墨然又接着说,“所以我的推论是姚娘当年也是被人利用,然后杀人灭口的。” “可是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姚娘是偷盗者。万一是朱墨良干的呢?”诺砂不服气的说。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感,反正就是觉得朱墨良这人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 “的确。这件事情疑点比较多。但是顺到现在来看,就能一一对应。因为掉包尸体的人给我们还原了当年的现场。”听到这话,在场的人都做出了一模一样的表情。 朱墨然却是全然忽视集体惊讶,继续说,“当时我在外地,并没有看到现场。只是听说了案件本身。这一次我看到现场就有了新的疑问。从桌子上的饭菜和两人相座的状况来看,连静娴和姚娘的关系一定并非传闻中相交恶劣,反而和睦友爱。其中有个细节,姚娘的稀粥里面有一块腌好的梅子。据说是姚娘最喜欢的。这顿饭三房的人都说是连静娴一早做好的。既然关系恶劣,为何会做对方喜欢的食物。” 诺砂深深的呼了口气。朱墨然的推断和她的几乎一致。只是她是凭着第六感得来的。那个眼神实在是太露骨了。“但我不认同你说姚娘就是偷盗者。如果是,既然开设私道成功,她就应该离开才对啊。还待在朱府,不是等着被抓吗?” “是。但也可能是反其道而行之,留下来反而证明自己的清白。反正逃到哪里,都要被抓回来。或者直接死在路上。” “如此说来。姚娘死了也可以啊。说是妻妾争斗,下毒害死对方。还隐瞒了布防图可能是朱府被盗的嫌疑。一石二鸟。难怪当年私道案查到一半,就没有线索了。”若婕接话道。“可是,她怎么偷到的布防图。如何运出去的,谁来接应的。这些才是关键吧。” “所以,线索断了。我们当年只查到布防图和南圩国的奸细有关。但是,结合崔娘的遭遇,就可以说一一对应。首先是混入朱府,这一点姚娘其实比崔娘更容易一些。毕竟是红歌姬,赎身直接带回府中并非难事。那时候府里对待朱墨良比现在宽松,只要是朱墨良想的,都可以做到。其次是盗取布防图。布防图一般是两年一换,当年的布防图曾放于父亲的书房里面。而父亲又甚少回家,偷起来也不是没有机会。” 听到布防图曾经放在过哪里。诺砂本能的就挺了挺自己的后背。然后,意识到只是曾经放在那里。就又泄气的靠回了椅子上。朱墨然假装没看到的撇开了眼神,喝了口茶。 “那你这么说。还是崔娘更有优势啊。她的轻功这么厉害,只要发现蛛丝马迹,偷到布防图还是很容易的。”若婕说。自从朱墨然说诺砂嫁过来的目的和姚娘的一样后,她的眉头就没有放下来过。 “少年郎,不对啊。之前你说姚娘只是中间人。怎么这时候就直接变成盗图人了?”少翁目白老实的说。仿佛朱墨然就是个骗子。 被少翁一语点中死穴,朱墨然想藏掖的心思都不好隐瞒了。瞪了他一眼,朱墨然说,“的确。这个分析和之前的假设是相互矛盾的。你们说的都对,如果她是偷盗者,为何偷到图了还不走?因为需要一个人背锅。我让人重新查了一下姚娘。当年她是听花楼的头牌,家中已无亲人,听红楼就是她的家。姚娘擅长西域曲目。故而她的客人大多是行脚走商的人。朱墨良一次听的新鲜,就经常去她那里。在此期间,他和一个西域客商很是投缘。在西域客商谈成一笔比较大的买卖后,为了答谢姚娘,朱墨良便给她赎身,接回府中。” “这就是中间人的意思?但是并不能代表她就是参与其中的一员啊。”少翁打抱不平的说。 “但是如果这笔交易就是出卖布防图呢?”朱墨然终于说到了重点。 “这……”少翁一时语噻。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诺砂更是震惊,随口说说而已,居然真的有可能是朱墨良干得好事。 “说了这么多。我不得不说另一件事,姚娘死后,父亲几乎把家里面的下人都换了一批。当时一门心思放在追查外围信息上,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虽然南王的确有提醒我要注意身边的人。但是我对朱府是有一定的信任的。结果,如今……”朱墨然停下来话头,似乎也有些不能接受。 一直沉默的桂娘突然弱弱的说,“姑爷,你不会怀疑朱老爷包庇朱墨良。甚至放任朱墨良毒杀姚娘,以此来切断私道调查的路吧。” 桂娘的声音不大,却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包括朱墨然。 沉默了一会,诺砂突然问,“那天你们设局捉拿杜河山,是不是也因为这件事?” 朱墨然摇了摇头,用一种不那么确定的语气说,“当时我没想到会牵扯到一起。更何况我也不知道,你会这么冒险,直接和我说明情况。” 诺砂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无所谓的说,“反正说不说都是危险的。这下我大概明白了。两年前,朱墨良贩卖布防图,给了南圩国细作一个渗透边防线的机会。如今,细作还想如法炮制。反而提前被你们知道了。不,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还在这里装不知情?又是一出请君入瓮。” 面对诺砂的揶揄,朱墨然只是笑了笑,说道,“作为边关守卫,只是一直在提防而已。这种事情见多了,就会有自己的直觉。” “真的是直觉吗?还是你们也有卧底在他们身边。”诺砂越说越好奇。可是朱墨然一脸高冷的喝茶,就是不说。 “那小姐和我现在不是很危险?”桂娘有些紧张的抓住诺砂的胳膊。“姚娘就是被当做替罪羊死的。布防图肯定已经被送走了。我们就只能被困在朱府。可是,既然他们早就拿到了布防图。为何还要送我们进来呢?” 桂娘略微惊恐的一番提问,又一次让房间安静了下来。朱墨然和诺砂同时伸手拿茶壶,两只冰冷的手相碰,不由得两人一起抬头。继而在双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些微妙的东西。那是两个人都懂的信息。然后,诺砂歪着头露出小鹿一样的微笑,一如夏日的阳光般温暖。朱墨然也笑了,一如被阳光照耀的水面。 第二篇章 草蒲团 第十二章 若隐若现的关系 朱墨良坐在元济院的柴房里面,完全看不到愤怒,悲伤,甚至是害怕。他只是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什么也没做。直到那人走了进来。 那人一如既往的邪邪笑着,手里拿着一把果仁,放进嘴里细细嚼着。“三少,这里可好?” “哼。”朱墨良冷哼一声,抬起阴冷的目光看着那人。“不如你也来试试。” 那人抬头看了看四周,抖了抖肩膀。“大可不必。我对死人住过的地方没兴趣。而且还是两个。” “真是可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居然还害怕死人。”朱墨良说的咬牙切齿。对此人是又恨又敢怒不敢言。 那人听这话,连忙双手合十,连连祷告。“哎呦。哎呦。神鬼莫怪。这人没心。” 朱墨良白了他一眼,问,“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为何还来找我?” “我本不想来的。送顿饭而已。”说着,他把一碗米饭放在朱墨良面前。 朱墨良看到这碗饭,双眼血红的看着他。一甩手把米饭扫到一边。“你会这么好心。当年要不是听了你的话。如今会成这样!”朱墨良暴怒的想要起身,但是被封住了穴道的身体,根本就动不了。 “哼。”那人冷哼一声,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他,冷冷地说,“你要是有半点大少爷那般坚若磐石的定力,还能被我怂恿。” “你!不怕我供出你。”朱墨良终于还是拿出了这点底牌。 “你有什么证据呢?”那人眯着眼睛,玩味一般的说。“我倒是有你一大把证据。姚娘本不用死,你非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怪我吗?要不是我给你收尾,你能让朱将军饶了你。我更没想到如今了你还想故技重施。倒打一耙也要讲证据的。你拿着一具溺水的尸体强装中毒身亡。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嫉妒也要有个限度。” “这我能不懂吗?我娘死了,我娘死了,我娘死了。”朱墨良咬着牙,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始终才十八岁,之前坚强的伪装掉了一地。“如果不是前一晚她搞这一出。我娘能死吗?连静娴这两年给我和娘下的毒没法解。我找谁说理去?”说着,朱墨良感觉到抓心挠肺的疼。全身火辣辣的疼。 看着毒发难耐的朱墨良涨红一张脸,像个讨不到糖而苦恼的小孩子。他摇了摇头,说,“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脑子笨的要命。连静娴那点小伎俩都能把你们虎的够够的。”说着,他拿出一包粉末,抓着朱墨良的嘴灌了进去。“这药能缓解你的症状。想彻底解除药性,就看你的造化。忍过了就过了。” 朱墨良干咳几声,疑惑地问。“为什么帮我?” “你还有其他价值。也该用上了。”说着,他掏出一个布包,往地上一甩。布包自然地打开,里面放着一把染满鲜血的匕首。刀刃不甚平整,能看到里面挂着干皮的血肉。 朱墨良看着匕首,不解的问,“这是?” “这是那晚贼寇使用的。在黄鹂院主屋的后窗外找到的。” “是她丢出来的?” “是。”那人斩钉截铁的说。 “你是怎么拿到的?” “这个不需要你知道。一会一定会有人来找你问话。你什么都不要说,直到朱墨宏来你再说。就说因为自己找到了凶器,是想借着闹事之名,进屋搜查的。我在黄鹂院放了些东西。他们自会去搜。” “就这么简单?”朱墨良始终皱着眉头,十分怀疑的问。 那人终于不再用那种邪邪的笑容看着朱墨良,换成了一本正经的目光。认真的回答,“就这么简单。这次我希望你百分百的听话。现在没人护着你了。想要的只有自己去争取。”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留下恢复行动能力的朱墨良看着地上的匕首和那碗断头饭。 ~@~~@~ 是夜,崔府。 头人耶坤坐在火光下看着手里复制的最新布防图。刚刚得到最新的消息,朱墨宏已经回府。带队剿灭的匪窝,尽数回收。这次损失惨重,却怪不了谁。和两个姓朱的斗争也不是一天两天,兵不厌诈,来日方长而已。 继而,他把布防图放在火上点燃。大火把它烧得刺啦作响。阿熊看到这,有些不解的问,“头人,这是何意?” “已经没用了。”耶坤说,眼中是深沉的光。一下子看不出来到底在谋划什么? 小屋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阿熊开门,看是熟悉的人,就让了进来。 耶坤抬头看着来人,高兴地站起身,和他按照礼节拥抱了一下。让其坐下,才凑近小声问,“兄长,如何来了?此时见面恐怕不妥吧。” 来人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很自信的说,“别担心。我自有安排。” “好。”耶坤微笑着说,很是恭敬。“那是兄长有新的指示?” “嗯。”来人点了点头。“是时候把东西交给南王了。” “朱鹏满攻克了?” 来人得意的点了点头。“朱墨良还有最后一次利用价值。” “那朱墨然和云江呢?” “这次是有些失算。没能稳住边境线的局势。但是确实给了将军府一点火焰。我们要的就是把这把火燃的更旺一些。” “好。”说完,那人便走了。耶坤招来手下,把一封信送去了云江。 ¥#¥¥#¥ 今日七月十二,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朱鹤昶每个月的这一天都会去澄屏楼听曲。徐妈妈不管这一天朱鹤昶会不会来,都会把最好的位子留给朱鹤昶。然后安排花魁茗南岸接待。 一曲花月荷后,茗南岸放下箜篌,坐到了朱鹤昶的身边。倒了一杯酒,递给他,弯着月牙的眉眼,清爽中带着一丝甜的说,“王爷,请~” “好。”朱鹤昶接过酒杯,正欲喝。却听窗边传来两声咳嗽。侧头一看,那里正趴着一个粗布麻衣的汉子。一脸不高兴的看着他们两。小孩子一样的表情,引得朱鹤昶咧嘴大笑。挑衅的举着杯子豪饮到底。 粗布麻衣的汉子麻溜的爬进来。拿过一个新杯子,举到茗南岸的面前。“我也要。” 茗南岸嗤笑,错身,又给朱鹤昶倒了一杯。“多大的人啦,现在王爷是我的客人。” “那我也是。”汉子固执的把杯子放在茗南岸的面前。 “就是。肖林尘,你多大的人了?还嫉妒这个。”朱鹤昶也不失时机的揶揄他。 “哼。在你面前,我们都还是孩子。”肖林尘一改霸道帮主的架势,在这两人面前就像个孩子。 “你这没大没小的。我看你不要吃饭了吧。”茗南岸说着,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精致的食盒。打开里面是一排好看的生熟冷盘。居然有他最喜欢的酸辣鱼头。 看着好吃的,肖林尘眼睛都直了。一脸哈趴狗的模样,口水都要拉丝了。连忙抱过食盒,开心的连连点头。“还是我们家小茗最好。都是我爱吃的。” “那你快点攒钱,娶回家啊~”朱鹤昶拿着折扇狠狠地打了一下肖林尘。 “别打我头。”肖林尘生气的打开朱鹤昶的手。生动懒散的样子引来朱鹤昶一阵大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扒拉着饭菜,生气的瞪了朱鹤昶一眼。继而,又看向茗南岸,一脸傻乎乎的笑着,大口的吃饭,大口的说好吃。引得茗南岸掩嘴兮兮的笑,煞是好看。 这温暖的一幕,让朱鹤昶落寞的一手撑着脸,一手拿着折扇轻轻的摇晃。“唉。每次来都是看你们两和和美美的。你们考虑考虑我的心情,好吗?” 肖林尘风卷残云的三两下就把一个鱼头吃得干干净净,拿着筷子挑起一块百合虾仁放进嘴里。嘟嘟囔囔的说,“我倒是想啊。但对我两不公平啊。再说了,这不是你和王妃教的吗?哎呦,小茗你怎么也打我?”肖林尘抱着头,抱怨。真的越来越不像个威震四方的帮派老大。 “你怎么能拿王爷王妃开玩笑?我不理你了。”茗南岸生气的转过身去,竟然有些泫然欲泣。“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 看心上人生气了,肖林尘惊慌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小茗,我说错了。” 可是道歉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反而让茗南岸真的哭了。“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期吗?是王妃的生辰。我们多久没给她过过了。” 说到这,茗南岸哭的更加厉害了。肖林尘连忙跑过去抱住她,轻拍后背。哄着,“哎呦,我怎么会不记得。每年你都会做好吃的寿包。咱们几个每年都等着吃这一着的。不是吗?哎呦,别哭了。哭着就不好看了。你可是澄屏楼的头牌啊。这样吧,我一会偷偷把寿包送过去可好。” 却不料,空气中一声脆响。把两人拍的都是一抖。机械的侧头看向朱鹤昶。 朱鹤昶看着这两人,平静如水的脸上是不怒自威的气焰。他拿着折扇尖尖敲击着桌面,很大声的说,“我在这呢。我在这呢。我带回去可以了吧。我让侍卫现在就送。行了吧。”说着,就准备起身。“你们这些没良心的。我把你们养大。天天欺负我一个老人家。” “诶,别,别。我去,我去,怎么能劳烦你个老人家呢?”看目的达到了,肖林尘连忙按下朱鹤昶。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他的面前。掏出一个盒子,说,“这是墨然让我找的礼物。你让侍卫一起带回去吧。”说完,打开盒子正面放在朱鹤昶面前。 看到盒子里面的东西,朱鹤昶露出了老父亲一般的笑容。连忙拿起来细细看着,那是一对黑珍珠耳环。色泽奇特,偏深紫。做工简单,却大气高贵。“这小子总是这么有心。难怪椒伊最喜欢他。不能让侍卫给她,我自己给。当做是我送的。” 看着这个六岁孩子爹像个充满坏心眼的少年。肖林尘扶额,感觉十分糟心。堂堂一个王爷,除了嫖赌不在行,吃喝玩闹没少。要不是在他身边长大,根本就无法想象他能把南王府经营好。不,要不是王妃付椒伊管着,那还是有可能是个败家子的。 肖林尘正胡思乱想着,门扉被轻轻的敲了两下,接着又有节奏的敲了三下。这个信号,让三人一下子正襟危坐起来。然后,没人说话,一个身着便装的侍卫便走了进来。快步走到朱鹤昶面前递上一纸书信,以及一个中等大小的盒子。 朱鹤昶接过书信,信纸上并无任何字,却透漏出一种不友好的气息。他没有直接打开,而是前后看了看,又用鼻子嗅了嗅。确认没什么问题,才打开。看了两眼内容,不禁发出一声嗤笑。反手就把书信递给了肖林尘。 然后毫不犹豫的就把那个盒子打开来。看到里面的东西,朱鹤昶凝起了眼神,浑身散发出咧咧的杀气,说,“看来是我们上场的时候了。你想要,那就给你一剂猛药。” 第二篇章 草蒲团 第十三章 误会丛生的时机 朱二少婚礼的第八天。黄鹂院的第二个无事之夜。 桂娘终于美美的睡了一夜。清晨的阳光和煦的叫醒了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床上安静熟睡的诺砂,她觉得恍如隔世。轻轻的点了一下诺砂的小鼻头,这才轻快地出门,准备烧水,备早茶。 走进院子,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云朵棉花糖一样的飘在天空,甜甜的。好像昨晚少翁的白头发。一边觉得甜蜜,一边又觉得自己傻兮兮的。一低头,正好看到少翁从书房里出来。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昨晚并没有睡好。 桂娘靠过去,抬头看着少翁,颇为担心的问,“你一夜没睡吗?” 看到桂娘,少翁亦是心情很好。为朱二少操劳了一晚上的憔悴都好了很多。他盯着桂娘水汪汪的大眼睛,撒娇道,“对啊。一夜没睡。又困又累。” 桂娘撅起了小嘴,比少翁还委屈的说,“好可怜啊。一会我给你做好吃的吧。” 可是,少翁却皱着眉头,托起桂娘的手。“那不行。你的手不能沾水。这样,我呢,给你准备好,你负责看着煮好就行了。”少翁的贴心,喜得桂娘连连点头。 但是这一大早的就被喂了狗粮,饱的两个主人家很是郁闷。一个站在书房门口,不动声色的看,脸似冰霜,眼生利针。一个站在窗前,心有所动,言语犀利。 “大清早的,你两在这里演给老天看啊?”诺砂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反正就是很不爽这两人。 桂娘回头给了她一个大白眼。然后拉着少翁往门口的小药厨走去。“我们去干活吧。吃完饭,我来照顾他两,你休息会。” 少翁也不在乎,反正拉着桂娘的手,就感觉心里特别舒服。回头给了朱墨然一个得意的表情。 走到门口,桂娘顺势打开了门,想让清风来个清晨的问候。“小姐,你该换衣服了。天气还是有点凉,自己把外披搭上。” 少翁也不忘吩咐朱二少。“少年郎,出来就别进去了。院子里面晒晒太阳。”说完,和桂娘一起拉开了院门。 然而,阳光下并没有什么清风,而是一群穿着铠甲的士兵。和朱将军府的朱红色将士不同,这些士兵身披金银两色的软甲,头戴金翅翎羽的面具盔。而站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位身材挺拔的女子,一身紫色的劲装,长发高束,英姿飒爽。右手叉腰,左手撑在腰间那把金色的宝剑上。宝剑样式极其华丽,剑鞘上配以雏鸡的图案,镶嵌着宝石和珍珠。 听到开门声,本是背对着门口站立的女子转过了身。看到容貌的时候,桂娘不禁惊呼出声,“小姨娘?!” 少翁亦是惊异,把桂娘护到了身后,问,“赵若婕,你这是干嘛?” 朱墨然和诺砂也走了出来。诺砂听话的披着外披,还贴心的给朱墨然也带了一件。接过披上,朱墨然快步走到了门口,诺砂紧随其后。 看到朱墨然,一众将士纷纷行礼。礼节快而有节奏,并未作出语言上的问候。就连若婕亦是如此。 简短的礼毕,朱墨然冷冷的说,“金甲卫都来了。我黄鹂院可是做错了什么?让你们如此兴师动众。” 赵若婕看着院里的四个人,抬了抬下巴。修长的弧线仿若一把悬在空中的刀刃狠厉的指向他们。她冷冷的说,“我是奉南王的命令而来的。”赵若婕一直说话很好听,声音不大却清晰悦耳。可是这几句不甚明确含义的话,飘荡在黄鹂院里,却是相当刺耳。 朱墨然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门口。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人。金甲卫是朱鹤昶从京城带来的亲卫军。作为十岁就进南王府学艺的雏子生,和这些人几乎是朝夕相处。虽然只有五年,但是也是可以互道兄弟的朋友。此刻却好像用面具都隔绝了。没有一点感情的站在自己面前。 特别是相处十年,告诉崔娘要给个名分的赵若婕。没有面具,也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表情后。 可是,朱墨然却毫无退后的意思。他冷笑着,问,“南王的命令?你已经是黄鹂院的人。什么时候又开始听命于南王了?” 赵若婕盯着朱墨然,往台阶上又站了一步。笑着说,“夫君,不对,是朱二少。你我的婚约是南王授意的没错。但是嫁过来只是南王的计策。我的任务不是嫁给你结连理。而是查明两年前南境布防图失窃的真相。” 听到这话,诺砂站在原地,小腿都在打颤。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场婚礼也是一场戏? 朱墨然反倒是没那么生气。而是有些失望的说,“果然南王对我们将军府一直有猜忌。当年进南王府学艺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安排?” “大师兄,这句话是我该说的才对。你离开了七年,难道不是背叛吗?”赵若婕同样有些失望的说。“你说要给我一个名分。当初你走的时候,算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大师兄了。” 这两人越说越起劲。少翁听的头疼,不由得开口打断。“我说二位。你们这是打哑谜吗?到底出了什么事?昨天都还好好的。小婕,你是什么时候回的南王府啊?为何此刻要以这幅模样出现?” “我没义务和你解释。”说完,赵若婕已经走进了院子。 “你!”少翁气得想上去扇她两耳光。这么不清不楚的就被金甲卫围攻,简直是欺人太甚。但是被桂娘拉住了。 赵若婕就这么走到了诺砂的面前,她贴着诺砂的脸,轻言细语的说,“姐姐,是不是觉得很突然?当初如果你对我坏一点,我可能就不会觉得你可疑了。现在想起你对我那么好。我还以为世间都没什么妻妾之争。” 赵若婕说得委婉动听,亲切有爱。笑意里面却透着一股让诺砂头皮发疼的责问。这一句姐姐让她觉得心里发凉。仿佛一颗果仁卡住了咽喉,哽住了很多话。明明昨晚她们还一起欺负朱墨然来着。现在却很明确的两厢对立,互为阵营。 憋了半天,诺砂才调整出一条坚强的防线。她也冷冷的看着赵若婕,说,“我以为你是夫君这个阵营的。现在看来,我昨晚说的,你是一点都没信。” 赵若婕摆了摆手,坐到了连廊下。“姐姐,你还是别叫夫君了吧。你家夫君明显也不是你的阵营的。各为其主罢了。对吧,朱墨然。你为了将军府也是足够有心了。两年前,你可是南王钦定调查私道案的。你明知道姚娘是中间人,却未曾上报。你知道南王有多生气吗?你可是南王最信任的人,却没想到是第一个背叛他的人。现在南王已经把整个将军府都包围了。府兵也换成了金甲卫。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说完,赵若婕对着金甲卫做了一个行动的手势。四名金甲卫便把四人围到赵若婕的身边,其他人进入黄鹂院开始搜查。翻得乒乓作响,听得出来连床板都给卸了下来。 朱墨然皱着眉头,厉声对赵若婕说,“这里毕竟也是你住过的地方。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赵若婕翘起二郎腿,优雅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柔美又狠辣的说,“夫君,这里还有我的东西呢。我都没心疼,你就心疼了。还是心疼崔娘的东西啊?” “我也不稀罕。”诺砂嘴犟的说。却不由自主的摩挲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这是十三年以来穿的最好的一段时间。锦衣绸缎不算什么稀罕,毕竟十三年前也穿过。可是能穿得暖,吃得饱都是少有,更何况是体面。只怕这个局面,会多出来点什么。 正想着,主屋就有人跳了出来,高喊,“小婕,找到了。” 赵若婕一听,猛地站起身。对四个金甲卫说,“带他们一起进去。”于是,朱墨然四人被推着走进了主屋。 刚刚还整洁温馨的主屋,现在被翻得乱七八糟。柜子,抽屉,甚至是床板都被卸了下来。地上都是随意丢弃的物品,碎掉的杯壶,被砸的瓶子,踩踏蹂躏在一起的衣物,直接被划到棉花四碎的凉被和枕头。诺砂和桂娘进来的时候,差点被地上歪倒的凳子绊倒。还好被朱墨然和少翁扶正。 桂娘直接靠到了少翁的怀里,瑟瑟发抖起来。诺砂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只是扶着朱墨然的手,却肉眼可见的有些颤抖。看起来似乎被这些场景吓到了,但是能从那强装的镇定中看到一种不可抑制的痉挛。朱墨然不由自主的把她揽入怀中。诺砂有些不适应的抬头看着他,朱墨然却只是看着前方,表情平静,眼神却包含着气愤。 迷迷糊糊间,诺砂以为看到了大哥。那一次,也是这样。大哥把自己揽在怀里面,不让自己看到火光冲天,看到惨死的家人,看到付之一炬的周府。可她都看到了,一如今日这般迅速的凌乱起来。还要再来一遍吗?都怪她,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看到几人进来,那个高喊找到了的金甲卫朝着几人招手。“小婕,这里。”说话时,那人手里还在挥舞着一把包裹着布料的匕首。匕首有些特别,刃口不甚平整。干涸的暗红色印记明晃晃的告诉大家,这是一把曾经伤过人的凶器。接着,那人从床底下掏出一个墨蓝色绸缎的匕鞘,轻轻一送,两相合二为一。虽然匕首的把手略有血迹侵染,却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套的。 然后,那人又走到衣柜旁,指着柜顶,说,“这里还发现了痕迹。可以佐证之前的猜测,丫鬟是进了柜子才被打晕的。痕迹和衣柜里面都没有血迹,说明崔娘是在丫鬟晕倒后才被弄伤的。所以,这场受伤的闹剧的确是崔娘自导自演的。” “你们胡说。”桂娘辩解道。可是毫无作用。诺砂已经唇齿发白。被公开处刑,已经让她不知所措。唯有朱墨然的体温能给予一定的安全感。 就在这时,屋外又有人喊道,“小婕,找到新的东西了。” 听到新的喊声,大家连忙跑到屋外。朱墨然和少翁亦是扶着诺砂和桂娘一起。出到水井边,看到一人从少翁的药厨拿出一个黑色的包袱。一打开里面是一套夜行黑衣,一条染血的云顶澜和一张羊皮纸,上面正是将军府的简易图。 第二篇章 草蒲团 第十四章 各执一词的风雨 众人一看,都是一惊。诺砂从朱墨然的手里滑了下来,跌坐在地上。朱墨然同样惊讶,看着诺砂,一语不发。赵若婕却已经拔出宝剑,指着诺砂苍白的脸,吼道,“崔娘,你果然是来将军府做奸细的。说,你杀了谁?” 诺砂被吼得全身颤抖,哽咽着辩解道,“我没杀人。没杀人。这条云顶澜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我只有送你的那一条而已啊。” “那你是说我栽赃嫁祸吗?”说着,赵若婕从搜查偏房的人手里接过那条云顶澜,丢在诺砂的面前。“喏,你送我的都还好好的放着。这条又是从哪里来的?这府上还有谁有云顶澜?” “可这也不是从我这里来的啊。”诺砂声嘶力竭的为自己辩解。一转头看向少翁,“这是从药厨搜出来的。根本和我没关系。” 少翁听这话就是在针对自己。恼火的说,“我那个药厨谁都能进去。谁知道是谁放的?” 少翁的直肠子让桂娘也不高兴了。手一推,离开了少翁的怀抱,跑去搀扶诺砂。“你们怎么都针对我们啊。我们说了这不是我们的,就不是。不信你们可以去看礼品单啊。” “哼。这把墨幽匕首也是清单里面的。不也成了凶器吗?”赵若婕拎着匕首晾在众人面前。 “我承认那夜我是在摸排将军府。我昨天也解释了,我只是为了救我的亲人才做的。当时你不是信了吗?”诺砂激动的挥舞着双手。 “万一这正是你的计谋呢。你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背地里还是在将军府里做坏事。” 听到这话,诺砂欲哭无泪。“如果是这样,我何必暴露自己。目前我的表现可是得到了全府上下的好感,只需要再用心一点就能诛心。杀人不仅仅会让我更早的暴露,还得用无数个谎言去堵。” “因为你看到朱墨良在针对你,想要至你于死地。说实话,那时候他针对你也许无形中帮了你。谁会真的怀疑一个被人明目张胆质疑的人?只会同情你。就像回门日前一天那场大吵,不就是博取了我们的好感吗?” “真的吗?你们不是一开始就怀疑我了吗?”诺砂说着说着,身体似乎有了力气。扶着桂娘的手臂,站了起来。挺直腰板,拢了拢头发,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何二少爷一定要娶我这个商家女?是身份?是地位?还是我长得漂亮?可是我看到你之后,觉得都不靠谱。你的身份,背景以及外形都过于出众。更何况那一夜你的名头全都说明了二少爷娶我就是一个局。我倒想问问朱二少,你到底做了什么局?” “局?”朱墨然皱着眉头,和诺砂两两相望。眼中似有半分痛苦,半分不解。“崔娘,这话我该问你吧。我娶你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给小婕做挡箭牌。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小婕,你又为何要苦苦相逼?” “胡扯!”诺砂和赵若婕异口同声的吼道。 “我还不知道你。”赵若婕突然暴怒,气愤的双手握拳。“两年前你回来的时候,怎么不娶我?这个时候说什么名分。” 诺砂也冷笑着说,“说到底,我不过就是你的棋子罢了。你早就知道有人要陷害将军府。将计就计娶了我。能为你争取多少时间?我是逼不得已,你还是逼不得已吗?” “哼。”朱墨然冷哼一声,背起双手,后背突然就直得像块角度刁钻的山壁。“逼不得已来我府上搅局?你来的第一天府上就有人死了。你这张半成品的将军府图根本没有用。但真正的布防复制图已经送了出去。就在大婚之夜。” “什么?”听到这话,诺砂和赵若婕一样的惊讶。昨天可没谈到这个。 “所以,所以,”赵若婕一时之间有些慌神,用手指了指诺砂,又指了指地上的包袱。“你杀的就是那个人喽。” 诺砂反倒是被点醒了什么,低头想了想。突然顿悟的说,“那天水榭亭整修,难道是因为……” 朱墨然淡然的说,“没错。那天水榭亭堵塞,清理的时候,浮出了一具尸体。也是巧了,此人新婚第二日就回家了。” “难道是有人易容成家丁,送出了布防复制图?”少翁机敏的想到这一层。 “而那人怎么死的?崔娘,你可知道?” 朱墨然突然提问。诺砂反射性的缩了一下脖子,嘟嘟囔囔的说,“我怎么会知道?” 朱墨然冷哼一声,蹲下身。用两根指头挑起那段加染了一片血色浮影的云顶澜。“就是用这云顶澜。” 可是,没想到诺砂一声冷笑。“可笑。为何要用这么贵重的东西杀人?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可是在你送给小婕云顶澜之后,就不是了吧。”朱墨然挂上一抹邪邪的笑意。 “你!”诺砂终于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里面。“空口无凭。” “崔娘,你果然对我的好都是有目的的。”赵若婕气得满脸通红。对于诺砂的好意,她是真的切切实实喜欢的啊。 “小婕,我没有。我是真的喜欢,才对你好的。否则我也不会总说,我们是姐妹。” “都这时候。你还在骗我。”赵若婕抱起双手,撇开头。“说这些都没用。铁证都搜出来了。你还想狡辩?” 话音刚落,四个金甲卫已经围住了诺砂和桂娘。诺砂看着四人,拼死一搏,又说,“朱墨然,你这个内鬼。陷害我!” 诺砂的话引来朱墨然的一声嗤笑。“对你,我何来陷害?倒是你一直视我为敌人。我有这么差劲吗?”这话听起来像是狡辩。不知为何有一股傲娇的酸臭味。 “我倒是想问问。真的有那具尸体吗?只有你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信?”诺砂开始耍赖。 “我看到了。”说话间,华大筑从门口走了进来。 “我也看到了。”少翁顺势也说道。引来桂娘的瞪视。经历了这一番围攻,早上的棉花糖都烧成了糖炭。可是,少翁却一本正经的挡了回去。似乎真相比哄女孩子更重要。这不就和朱墨然一样了吗? “你们都是一伙的。众口一词,就是想诬陷我们。”诺砂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桂娘只得放声大喊,把诺砂护在身后。 诺砂则皱着眉头,认真的想着对策。事到如今,朱墨然就是想要咬死自己杀了人。这不是明摆着要找替罪羊。还把证据都找齐了。难道他真的就是那个内鬼吗?可是,现在诺砂没有任何证据。不仅无法证明自己没杀过人,也无法证明内鬼有可能就是朱墨然。还有若婕这个煽风点火的。说什么奉命来查两年前的私道案,分明就是来搅和的嘛! 朱墨然没说话,倒是华大筑说了起来。“这把匕首还和一个人身上的伤口有关。” “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回到了华大筑的身上。 华大筑倒是很享受这个目光,轻描淡写的说,“元济院管家奥叔的。” “奥叔?”桂娘惊呼,和诺砂对望一眼。 “是。” 朱墨然问,“他受伤了?” “不,他死了。一刀毙命,比对过伤口,就是这把刀杀的。在其屋中找到一箱子金锭和一封没有落款的信。信里说姚娘是奥叔流落在外的女儿,并说明了姚娘之死的真相。并让他办两件事。一是调换连静娴的尸体,二是怂恿朱墨良到二房闹事。” “原来如此。难怪那日奥叔会把我们拒之门外。这是提示,也是铺垫。”诺砂轻声的念叨。眼底泛起一层愠色。 “我看是你怀恨在心,直接动手了吧。”赵若婕仿佛又找到了一个钉死的理由。一股子无脑老婆子的样子,什么脏水都往诺砂身上泼。 “这么好的替罪羊,我为什么不留着?杀人了,我为何还有留这么多证据?死无对证不是更好。”诺砂咬着牙,心里还是想撑过这场质问。 “也是。可是,你依旧说不清楚云顶澜和匕首缘何都来自你。更何况走访的结果,只有你和这些人有过过节。制造府中混乱,直接导致朱大将军心疾犯。杀人诛心,不过如此。”华大筑一边说,一边围着诺砂和桂娘转了一圈。 诺砂和桂娘紧紧的卷缩在一起。她盯着华大筑,能感觉到那平平无奇的外表下仿佛有一头沉睡的獬豸同样在盯着自己。但她毫无畏惧,直截了当的说,“都做到这一步了。不就是要送我们上刑吗?可笑的是,杀了我们就能阻止将军府的溃灭吗?”诺砂愤怒了,她在心里面诅咒这些人。她一一看过每个人。栽赃嫁祸,黑白颠倒,代罪羔羊,不过如此。 而这些人居然还一副正义凌然的样子。就和当年一样,闯入镇国将军府时一样。诺砂抚着心口,不肯流下眼泪。心里最牵挂的还是被扣押的九爹。虽然他说过死也不过如此,但是十二个爹爹里面九爹是陪她最久的,相依为命的日子只有他一直陪着自己。 “溃灭?”朱墨然听到这个词,第一次露出了怒容。他盯着诺砂问,“你们到底是什么计划?” 诺砂一声冷笑,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在这阳光照不到的小院子里面显得阴暗晦涩。她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也许早就开始了。这不过是收尾罢了。” 第二篇章 草蒲团 第十五章 层层递进的拉扯 朱鹤昶站在长吉院的院子里面看着天空。手里摩挲着朱墨然送给付椒伊的礼物盒子。那对珍珠耳环已经交给了付椒伊,但是盒子被他留了下来。这是一个不那么王氏风格的行为。因为一个堂堂王爷怎么会在意一个普通的盒子呢? 今天朱鹤昶也穿的是一身金银色的绸缎,在阳光下显得过分亮眼。朱鹏满走出来的时候,被刺眼得差点无法站稳。唯有停在檐廊下,与之两两相望。 记得十三年前,初来乍到的朱鹤昶就是站在这里和朱鹏满并肩而立,喝酒畅聊。十五岁的朱鹤昶虽然对边防事宜不甚明白,但是那份少年意气却是朱鹏满十分欣赏的。愿意与之并肩而行。 十三年了,那个少年已经成为了顶天立地的男儿,站在阳光下比之骄阳也不逊色。那个愿意与之同行的前辈却苍老病弱,不敢站到阳光下,害怕被晒化了,蒸发在空气里面。 朱鹤昶看着朱鹏满,主动走了过去。引得朱鹏满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朱鹤昶也不由得停了脚步。 看到朱鹤昶凝注的笑意,朱鹏满尴尬的摸了摸额头的汗,缓慢的跪在了檐廊下。用一种虚弱不堪的声音,说,“恭迎王爷。恕属下病恙,王爷亲自来看属下。”这些平日里常说的话,本该是中气十足,充满马上男儿的豪气干云。此刻听来破碎不堪,憔悴无比的模样尽显这两日的冲击有多大。作为父亲丈夫和一个守卫国家的将士来说,仿佛一夜之间都失去了意义。 朱鹤昶没有去扶,而是侧了侧身子,别开眼神,不想看到如此狼狈的朱鹏满。他背着手,沉重的说,“朱大将军,此话是看低我,还是看低自己?” 朱鹏满低着头,颓然的连立直后背都不愿意做。“我已经向副将朱墨宏坦白了一切。是老夫教子无能,才会出这样的祸事。历时两年的煎熬早已经腐蚀了老夫的身心,此番便是向王爷辞去将军一职。关于属下失职失责一事,跪请王爷施以严惩。”说完,朱鹏满已经老泪纵横,深深的埋下头,施以大礼。 朱鹤昶终于看向朱鹏满,眼中满是同情。用几近委婉,又几近郑重的语气,说,“满叔,您和我父王曾经一起征战四方。的确是累了。慈母多败儿。柳娘已去,这次就让墨宏来做该做的吧。您好好休息,将军府还是需要你的。淑娘,麻烦你好好照顾。院子外面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一直立在檐廊一端的马淑芳连忙走动朱鹏满身边,跪拜应承。继而去搀扶一直跪拜,未曾起身的朱鹏满。但是朱鹏满却久久不肯起身。她能感觉到手中人的颤抖,和嘤嘤啜泣。不禁让她亦是落泪。 十七岁来到这个家,时光冉冉已经二十五年。那时候朱鹏满在她眼中,高大威猛,严肃又有些可爱。她以为他不会老,会一直是那个人前人后都值得叫一声将军的主心骨。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却软弱自闭得自己都不认识了。这就是宁折不弯的钢,一旦折了,就会粉身碎骨吗? 她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眼神中流露出同情和不甘,却包含着不离不弃的坚强。 看着朱鹏满和马淑芳,朱鹤昶有些怅然若失。这是一场无声的叙述,主角的沉默却已经道尽了所有。那一拜也许就已经承认自己戎马半生,失足在此,很可能就此再也爬不起来。这个时候朱鹏满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训诫,不是怒斥相对,而是安静的让时间冲刷掉内心中的愧疚。于是,朱鹤昶把这点自尊留给了他,一句话也不说的就离开了。 直到朱鹤昶离开,马淑芳才俯下身,紧紧的抱住了这个男人。人到中年,松懈了不怪别人。忽视了教育,对妻儿的纵容变成了一种习惯,却是朱鹏满自食其果的必然。打了那么多仗,又何尝不知错一步步步错的意思。打败仗的痛苦可能都没有现在如此无力承受。斯人已逝,什么都挽回不了。而且这个错误还犯了两次。 长吉院的院门被金甲卫关上了。朱鹤昶觉得那道门上清晰可见的封印,封住了一个老将军的余生。 —————— 朱鹏满见过了。朱鹤昶多少有些伤怀。此生他和这位将军之间的关系一直是亦师亦友,亦兄亦父。可是到这一刻,他不仅仅帮不上忙,还得封园僵舍。看起来多么的不近人情。 想到这些,朱鹤昶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身后的近卫适时地提醒道,“王爷,小婕那边传来消息。找到了崔娘的犯罪证据,已经把崔娘和其婢女收押。” 朱鹤昶听闻此话,脸色恢复正常,说,“好。朱墨宏在哪里?” “目前还在元济院,他的副将正在审问府兵。” “华大筑呢?” “刚刚检查完尸体,已经去黄鹂院对峙。” “那我们就四处走走吧。”说着,朱鹤昶带着金甲卫开始巡场子。 作为王爷,他的特权都下放给了那些小家伙们。找证据,审问犯人根本不需要他来。但是这件事情已经上升到国家层面,就需要他来镇场子。付椒伊以前就爱说他是家里的镇石,走到哪里一出场就是为了给地上的魑魅魍魉递封煞符的。所以,付椒伊也经常说,和他出门不如自己出门,还能多不少快乐。 想到这朱鹤昶就想了付椒伊带着珍珠耳环的样子。宛如天上的星辰,河水边的萤火虫,月影可鉴的水面上那一盏婉约的河灯。十年了,从京城远嫁到此,付椒伊承受了太多。现在不知道对他是否有多少怨恨?只是从来不说。 “小婕也从来不告诉我。”朱鹤昶喃喃地说,停在了水榭亭边。 已经清理干净,重新注水的水榭亭,看起来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立于亭上,若有所思。都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个身影一直关注他。那是一种审视的目光,仿佛要把朱鹤昶从上到下全部看透。 在那人看来终于到了这一步,瓮中捉鳖捉的是谁还不一定。大家的底牌都已经耗尽。元济院死了,黄鹂院乱了,长吉院被封印,百人府兵被困在兵房里面。南王只带了这二三十人的金甲卫,是下手最好的机会。 设局这么久,这次是最接近完成的时候。只要拿下这局,南边的防守就会溃不成军。没有了两个主心骨,看着朱家营,南王军有能耐抵抗得了南圩国的攻击。 —————— 时至晌午,连续剿匪数日。分散成好几个分队,合计五万精兵的南王军,朱家营已略显疲态。有些小队困在某个山坳子里半天出不来。有些则因为连续的赶路错失了最好的抓捕时机。有些则因为路途遥远,尚未到达。最惨的还是那些遇上高手的小队,剿匪不成,反而差点回不了家。 还好,战绩是可观的。新南道已经挺进了一大截,让不安全的战线离人们安居乐业的地方远一点是一点。 分散了三天的两个小分队终于凑到了一起。大家在一个峡谷前的开阔地安营扎寨。一个分队就近千人,还有不少重兵器。下一站就是前方五百里一个山坳。据说里面有批土匪人多势众。故而两队在这里修整。 两个小分队正好一个是朱家营,一个是南王府。在外也不生分,两组人就这样搭伙吃饭,轮班兼岗执勤。 正当两个分队长开始讨论攻陷的时候,检查前线的人却来报,发现山寨设施齐全易守难攻。里面的匪徒似乎也比较难以对付。斟酌一番,两个队长都决定暂时休整,传信给其他小队,以便获取帮助。 可是,等来的消息却是其他小队也需要帮忙。让他们尽快寻找最新的小队帮忙。于是,小分队留下一半的人看守这片区域,等待汇合后新的编队再行动。 于是,一队留了下来,一队前往最近的小队进行帮忙。前往最近的小队在半途就遇到了另一队完成任务的小分队,一问才知道他们也接到了同样的消息。听闻此事,那队的小队长突然不对,连忙让离开的那个小队带路回到原地。 还未到驻地,就闻到一片浓烈的血腥味。深感不妙的众人连忙加快脚步,感到驻地,只见尸横片野,大半人马都已经阵亡。找到受伤的队长一问,原来他们一走,突然就出现一批粗野匪徒,对他们进行袭击。那些人身法都很专业,又快又准。其中还有神弓手,他们被打得触不及防。 “调虎离山。”其中一个小分队长说,他姓谈,来自南王府。其他两个一个姓谷,一个姓马。同样都是中郎将。“把我们引走,然后偷袭。太可气了。来人,把带消息来的人带来。” “报,将军。那人刚才混战,不见了。” “嘛的。”谷队长狠狠地捶了一下桌面。他正是留下来的这个小分队的领头人。这场偷袭让他的士兵死了一半。这让他痛心悔恨。“这附近怎么会有南圩国的人马?” 马队长在三人中年龄最大,看起来也更加靠谱。“走了这几天,你们没发现,这匪窝的布局是不是过分密集了点?” 一句话点醒了其他两人。谈队长年纪轻,心思单纯,直接接口,“那可不。难道说不是剿匪?而是有人在新南道上部署了暗哨。”说完,他恍然大悟又惊诧不已的看着两人。那两人同时点了点头。然后会心一笑,一把尖刀已经刺进了谈队长的胸怀。 谷队长抽出尖刀,看了一眼马队长,问,“尽快放消息出去。” 马队长嫌弃的看了一眼谷队长,说,“你倒是会吩咐人。老大叫你快点过去。” 谷队长理了理自己的妆发,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屋外又添了不少尸体。踩在草坪上都能听到粘稠的气泡音。谷队长却满不在乎,骑上一批快马,身挎一张大弓,便带着一众弓箭手飞向云锡县的方向。 第三篇章 神弓手 第一章 暗潮涌动的脚步 剿匪五日之后,京都长宁城。 黎明时分,一骑快马以最快的速度驶入城门。悄悄的进入当朝右相的府邸。 早朝时分,颛皇朱鹤思便收到一份来自右相梁署津的奏折。内容言之凿凿的说朱家营的人在剿匪中谋杀了南王府的一个营队。申请颛皇派人深入查访。言语间隐隐透露出朱家营似有谋反之意。 朝堂之上,朱鹤思立马发了一通很大的火。要安排人员奔赴关南道查明此事。为了保险起见,梁署津还提议让兵部派兵一起同行,以便保护钦差人员的安全,顺便适时应对可能带来的变化。但是,此事被左相付函埕拦了下来。 “陛下,”付函埕躬身,恭敬又不失严苛的说。“此事不可。一旦我们派兵,南圩国必然会组织兵力压境。两国必然交战。” “这不是很好吗?正好以此和南圩国好好打一仗。”柱国大将军章枕豪气干云的说道。 “章将军,好想法。”梁署津冷笑一声,背着手,瞪了一眼章枕。章枕被这一眼瞪得缩了缩脖子。他读懂了里面的揶揄,却没有能力反抗。 朱鹤思亦是怒目瞪视。手一甩,把奏折拍在了桌子上。站起身,大声的吼道,“对。好想法。梁相的言外之意就是我的镇南大将军要造反,此番针对我六弟,也是要对抗皇庭。” “陛下息怒。”付函埕的语调略略提高。看了一眼稳稳立于身旁的梁署津,说,“我有一事想问问梁相。” “付相,当说。”梁署津一脸愿闻其详的样子。似乎这个奏折不是自己提议的一样。 “这个消息梁相是从何得知的?”付函埕问。 这本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但是此刻他却迟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鼻头。“付相,此话是怀疑老夫挑拨离间。” 付函埕尴尬的笑了笑。板正身躯,声音高亢的说,“梁相对大颛国的忠心日月可鉴。又怎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有人拿假消息来挑拨边境的安危。” “付相,你这意思不是一样吗?我的人有二心,不也正是我有二心吗?难道不是朱家营有什么意图,而是你的妹夫有什么意图?”梁署津双眼圆睁,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 付函埕这次冷冷一笑,转身对朱鹤思道,“陛下,关南道山匪猖獗,说不准还有可能混杂着南圩国的奸细。南王一直对此类事情十分上心。这一两年一直都尽心尽力的剿匪除患。此前收到消息,今年出现的新南道很可能是南圩国建立的边境暗哨。此番剿匪便是想要除去危害。所以,很有可能此事便是暗哨所为。本来想要等待剿匪完成后,再禀报的。结果,梁相听信了他人之言,便断定是朱家营的人要造反。” 梁署津听了,真正感觉受到极大的屈辱,亦是拜手对朱鹤思说,“陛下,付相这番托词似乎有些马后炮。谁知道这是不是付相在袒护南王所为?如果真的是南方出事,不能及时阻止,必然酿成大祸。不管是南圩国的阴谋,还是朱家营造反,都有可能对关南道事务造成损害。还是尚需朝廷派人进行调查。” 付函埕又言,“陛下,请三思。如果朱家营真的要造反。关南道始终是南王的领地,既然他没有向朝廷递折子。便是局面尚可以控制。否则,他不递折子,我也已经递过了。” 梁署津言,“哼。一家人说两家话。付相你这个哥哥当得可真好。” “梁相,你未查清消息来源,便递折子。这难道不是借机诬陷忠良吗?” “我诬陷忠良。朱鹏满多年驻守边关,也是时候查一查军务政绩。付相这么说,我更是好奇到底关南道发生了什么?”说着,梁署津站到中央,俯首恳请。“臣请亲自前往关南道查访。还请陛下恩准!” 这举动,让付函埕有些意外。他眯着眼睛,和朱鹤思对望一眼。 章枕也突然上前,抱拳请战。“陛下,梁相年事已高,还是由属下前去吧。” 朱鹤思厉声斥退章枕。“这事轮不到你来做。龚炳兰!” “臣在。”左威卫将军龚炳兰出列,报道。 “你带上三千人去云锡县查房此事。务必低调小心。每日汇报进程。直接报给孤!退朝!”朱鹤思说完,一甩袖子便离开了大殿。 龚炳兰也立马起身,便出了大殿。倒是左右二相对望了一眼。付函埕作为晚辈,笑了笑,拜手一礼。梁署津眯着眼,嘟囔了一下嘴。便大摇大摆的走了。 梁署津走远了,付函埕这才抬头。户部侍郎元芳湛走了过来。两人差不多同龄,同朝为官多年,基本上是一个阵营。自然有事都会凑在一起说说。 元芳湛抱着手,不怎么开心的说,“就说你该早点上奏。现在又被他抢先一步。” 付函埕却笑了。理了理管帽,不为所动的说,“我还不知道他的。有些事情宜迟不宜早。怎么?你觉得咱们陛下也是糊涂蛋。” 元芳湛摆了摆手。捻着自己的胡子,走出了大殿。有些担心地说,“陛下是不糊涂。但是阻止不了某些人的糊涂事。问题是,他还是把炳兰放了出去。老狐狸还不得出杀招。” “你怕炳兰出事,我还怕你徒弟出事呢?”付函埕也担心。只是那几个人让他们这些老人家不用乱动,只要尽心阻止朝廷插手。 “这不是试出来吗?没想到还是有他的事。怎么到哪都有他?这几年此消彼长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元芳湛落寞的看着云顶天空,仿佛那里才是自己的家。 “你问我?呵呵。”付函埕冷笑几声。 “不问你,问谁。椒伊还在那边呢。”元芳湛有些生气的说。 “椒伊,你倒是说的顺口。她可是你的表姐。” “她还是你的亲妹妹呢!” “小王爷能处理好的。你得给他们点时间。我们盯着老狐狸就行了。” “唉~”元芳湛叹着气,和付函埕坐上出宫的马车。“问题是老狐狸怎么知道的这么快?还是那边真的出了问题。” 说着话,轿帘再次被拉开。一个年轻的宦官坐了进来。一见二人,笑了。“诶~你两还没走啊?” “呦。平公公,这是也要出宫?”元芳湛看到此人,不由得抱起了手臂,拉长自己的脖子问道。 “是啊。我还以为赶不上了。咱们一起去一趟刑部。”平安笑嘻嘻的说着。找了找车夫,“小裴子,走吧。没人了。”话音刚落,马车已经朝着外面走去。 “为什么去刑部?还非得我两一起?”付函埕亦是一脸的茫然。 “说是出了奇怪的案子。皇上让我去看看。我想着您二位都在,就一起去看看。之前听说二位都曾是刑部的高手。去看看也无妨吧。”平安的笑容毫无伤害力。但是就是听出来那种奇怪的味道。 付函埕和元芳湛对望一眼,继而笑了。付函埕也不在乎平安的谎言,应承下来。“行吧。平公公盛情邀请,在下就盛情难却。芳湛兄,咱走一趟。” 元芳湛点了点头,勉为其难的接受了。“那走吧。” 听见二位的应承。一直都笑嘻嘻的平安突然如释重负的呼出了一口气,似乎此程并非自愿的。 看到平安的反应,佐证了二人的推论。不过,这反而让二人有了一种隐约的期待。这长宁城此刻最不缺的就是来点热闹的事情。“平安”太久了,需要一点调剂才行。当然最好不要死人,死也不能死自己人。这是底线。 只是底线往往都是来打破的。到了刑部,得知吏部侍郎冷杨死在了自己的府邸。死于一种精神毒药。 “蔓孚散。来自关南道,当地人也叫作浮根散。有人当作春药食用。但是长期服用会产生暴怒,致幻,癫狂的症状。”刑部仵作曹厝翻开头盖骨,说。 “呃……我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呢?”平安嘟嘟囔囔的说。“没想到是吃错东西了。” “这可不是什么吃错东西了。”付函埕皱着眉头,说。 “啊,为什么啊?”平安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认真严肃的付函埕,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小声点。”元芳湛拍了一下平安的脑门。同样严肃的说,“浮根散里面的材料基本上只有关南道西南地区才有。曾经流行与很多宗教活动。因为造成过大面积的食用事故。因而十年前被大颛国禁用。难道说,那些教徒又出现了?” “这又不是只有那些教徒才会配置使用。”付函埕说。 一直没说话的刑部侍郎祖义理这才开口。“所以我才让皇上喊你们过来。” “为什么喊我呢?你自己找渡云馆查不就得了。”元芳湛有些恼火。这家伙每次都让自己干这种事,还不给工钱。“那案子还压在他们那里呢。我不去。” “哎呀,老湛,这不是你和阿春的关系最好吗?”付函埕不失时机的推诿。 “gun,你两就知道欺负我。都把我弄到去了还不够。这要是再被老狐狸发现,我还活不活了。”元芳湛气得一屁股蹲在了地上。不想理这两个家伙。 “你别说。这是还就得你来。”付函埕也蹲了下来。抱着手,很认真的说,“我和义理都被人盯着呢。就剩你最安全。去吧,去吧。” 祖义理也蹲了下来,三个人好像三个想不出来折子的臭皮匠就那么围着。被四双眼睛盯着。元芳湛舔了舔嘴。“先按下。阿春说了,渡过这个难关再说。” “诶。这就对了嘛。”付函埕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祖义理也高兴的站起了身。唯有元芳湛还蹲着,抬头看着这两人。两人愣了一下。祖义理叹了口气,说,“不能蹲,就别蹲。以后看来需要阿春给你做个轮椅。否则老了都走不动路。”不说话则以,一说话就话唠。引得几人都笑了。 元芳湛拉着二人的手,说,“嘿。你们就嫉妒吧。我有这么个好徒弟。” 付函埕摆摆手,嫌弃的说,“才不要呢。我有儿子。” 祖义理也摆摆手,同样嫌弃的说,“我也不要。我有娘子和更好的徒弟。” 看着两人嫌弃的样子,平安偷笑。也翻了白眼,心里说,我也不要。这么危险的徒弟不要也罢。 第三篇章 神弓手 第二章 不失时机的刺探 朱二少婚礼的第八天,黄昏。 不到中午。云锡县坊间已经开始流传南王带兵进入将军府,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有人说,关南道要出事了。南王府要和朱家营打起来。 而没有人知道的是,远在百里之外,南王府和朱家营的将士们正在被南圩国的暗哨围追堵截。本该传到边防营的消息都被截在了路上。 南王朱鹤昶在水榭亭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好像这些暗潮都和自己无关一样。 倒是朱墨宏审讯朱墨良出了些差池。朱墨良突然暴怒,差点把朱墨宏刺伤。体力也打得吓人,八个将士才把他摁住。 看到脸上挂彩的朱墨宏,朱鹤昶像是刚睡醒一样。朱墨然则在赵若婕及几个金甲卫的押解下,也走入了水榭亭。几人相互对望,都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大哥,你这是?”朱墨然第一个提问。身着白色长衣的他同样是一脸憔悴。他被假模假样的推了一把,站到朱鹤昶的面前。 这一推引来朱墨宏的瞪视,但是金甲卫根本无动于衷。他走过去扶住朱墨然,让其坐到落日余晖下。赵若婕则自然的站到了朱鹤昶的身后。 “你两都审完了?”朱鹤昶看着他们,揉了揉眼睛。似乎刚刚真的睡着了一般。 “审完了。”朱墨宏站着,紧靠着朱墨然,给朱墨然一些温暖。就像小时候那样,出门疯玩后,背着弟弟回家的大哥哥。 “都问出啥了?”朱鹤昶依然慵懒的问。似乎并不在乎自己此刻正坐在一片开阔的空间里面。 “还能问出什么?不都是你们计划好了吗?”朱墨宏有些气愤。 “呃…哥…”朱墨然有些尴尬。扯了扯朱墨宏的衣服。朱墨宏低头看了一眼他,才平复了一下心情。 朱鹤昶也啧了一声,说,“你倒是觉得我做什么?” “当初我就不该信任你的话。朱墨良中了浮根散,说的话越来越混乱。爹,他……” “你爹中毒中的更早。”朱鹤昶落寞的看着远方。“要不是姚娘的死,可能没人会真的注意到。” 听到这话,朱墨宏朝着亭柱就是重重的一拳。“朱墨良母子简直是狼子野心。居然对爹做这种事情。当初如果我早点发现……” “早点发现就能阻止了?墨然查到中间人就断了。你们会对自己人怀疑吗?”朱鹤昶的眼神仿佛一记刀光,直直的刺中二人的心。 就在这尴尬的时刻,一个人快步走到了众人面前。看着气喘吁吁的那人,所有人都是一愣。朱墨然甚至站了起来,惊异的喊道,“馆主?!” 就连朱鹤昶都坐正了身子,问道,“阿春,你怎么来了?你不该在崔府看着吗?” 没错,来人正是沈先生。也是渡云馆的馆主胡桂春。沈先生摇了摇头,狠狠地喘了口气,说,“我们被骗了。” “你说什么?”朱鹤昶惊呼出声。 “我们被骗了。耶坤等人也被骗了。”沈先生皱着眉头,狠狠地重复了一遍。除了气愤,沈先生的脸上还有后悔和难受。 “馆主。你先冷静,把事情说清楚。”朱墨然第一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想要马上搞清楚怎么回事。于是,沈先生说起了早些时候发生在崔府的一段对话。 —————— 耶坤在出发之前是没见过沈先生的。他们在边境小镇贾巴寨相遇。那时候,肖银娘带着他来见自己,也带来了兄长的计划。原本是肖银娘来扮演崔娘的。结果半路被人下蛊,死在了半路。要不是遇到诺砂,他们只能到了云锡县重新找个人来充数,或者换一个计划。 本来耶坤是不同意的。这么劳什子的方法对于舞刀弄剑的鲁莽汉子来说,很容易穿帮。但是兄长的意图也说的很明白。露馅是必然的,拖延时间就会自我发酵成怀疑。将军府现在就是一个戏台子,大家都在看如何演下去。遮掩都是没用的。 并且明确的告诉他,沈先生大半就是大颛国派来盯梢的人。他的存在已经说明大家之间的关系都是互相穿插的。只是,他很懂规矩,从不积极的搜寻信息,反而有时候还会提醒耶坤的问题,查缺补漏。仿佛真的就是耶坤这一方一样。然而,这顺从的模样却让耶坤更加谨慎。 时刻的警惕是管用的,他发现沈先生似乎对诺砂这颗棋子非常的关注。今天传回诺砂被南王府关押之后,他的情绪就有些异常。 “我以为你们只是让她进去偷个地图,或者布防图什么的。结果,你们害得她被关押。这到底是想做什么?她是我请来的。我要对她的安全负责。” 沈先生的激动在耶坤看来,有些可笑。演戏演了这么久,也该到头了。于是,耶坤问,“沈先生和崔娘才认识,怎么这么关心别人的死活?” 沈先生毫不在意问题的唐突。认真的说,“我是掮客,是个生意人。虽然这生意不怎么见得了光,反而对信誉度要求很高。不管是东西丢了,还是人死了。与我都是不利的。以后你让我还怎么做生意。” “呵。”耶坤冷笑一声。“这倒是。不如沈先生替我们去看看崔娘如何?” 沈先生有些不解,眯眼看着耶坤。“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安心。如果我没看错,崔娘已经投诚。当然我不是怀疑你蓄意安排的。但是我觉得你自己去问清楚比较好。否则,任务还没结束,我就把你办了。不是更加有损你的名誉?”耶坤的大胡子挡住了大部分的面容,却依然看得出来他还是在忍不住取笑沈先生的演技。 听到这话,沈先生也笑了。笑得有些无可奈何,口气更是无可奈何的委屈。“头人,是想甩了我?” “这么久了。有些累。”耶坤还真的叹了口气,似乎真的很累。 沈先生的脸皮跳动了一下。这么毫无掩饰。“这么久了。的确够累。行吧,我这就去看看崔娘。你需要我回来给你报个信吗?” “九爹和小哥哥还在。你看着办吧。”耶坤说完,笑得十分真诚。手里玩弄着一把小巧的水果刀。 沈先生皱着眉头,问,“你现在不准备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这件事情本来就和你无关。实话说,崔娘投诚,我觉得还是很满意的。毕竟她不投诚,又搞出些什么新鲜事,南王依然会出手。早出手,晚出手的价值是不同的。” 沈先生从耶坤的话里面听出来一种死亡的味道。不是杀气腾腾的死亡,而是视死如归的死亡。“你们难道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耶坤看着沈先生,眼中充满着灰蒙蒙的死气。“战争看多了。人就不会有感情。死亡并非最坏的归处。” 听到这话,沈先生哑口无言。这一刻,他才明白这场局到底是以什么代价来维护的。他怒火中烧的说,“你们死了就能推进边境线了吗?” “至少我们的领土会有新的生机。”耶坤也大声的说,“我们的土地越来越贫瘠。荒漠正在侵袭整个民族。向生而死,我们愿意。” “不可能。南圩国早就已经实现了田耕,怎么会继续产生荒漠。” 耶坤听到这,猛地站起身。愤怒的指着沈先生,“就是你们的田耕,害我们水源耗尽。当年大王就不该接受你们的恩赐。简直是一场新的灾难。我们赖以生存的森林越来越少。二十年前,我们还能依靠大山丰衣足食。可是,自从开始田耕,我们反而失去了新生。那些来南圩国做生意的大颛国人把我们变成奴隶,无止尽的掠夺资源。你觉得我们不该报复吗?” 这些指责让沈先生无可辩驳。的确,这几年在南圩国的所见所闻确实如此。自然资源丰富的南圩国过着一种远离文明,却自给自足的生活。虽然边境线经常聚集着匪徒,但是国内更多的是想要过更好生活的百姓。他们也想要融入文明,学习知识。大颛国却难以完全打开国门进行交流。仿佛文明本身就是一种地位的禁制。然而,这不能成为侵犯的一种理由。南圩国如是,大颛国亦如是。 “我可以帮你。”沈先生真诚地说。 “哼。”耶坤一脸鄙夷的看着他。“二十年前有个人也这么对我们说过。可是结果又如何?他再也没来过。答应的事情最后都变成了一场灾难。” “你说的是……”沈先生有些吃惊的看着耶坤。他的眼中仿佛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曾经也来过关南道,带着三军统帅的头衔。 “一个曾经把我们打退出关南道的大将军。我记得当年他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大哥哥。对待敌国人一视同仁。不曾打杀烧掠,还帮助毁坏家园的国人重新建造房屋。那时候,朱鹏满和他称兄道弟,一起帮助我们出逃困境。可是,不出五年,一切都变了。朱鹏满仿佛变了个人,而那个人听说已经死了。借口帮助我们的人变了。高高在上,对我们呼来呵使就算了。最后演变成对我们强取豪夺。我们不得不奋起反抗,最后得到的是两国决裂,战事频繁。” “所以,你们根本不是南圩国派来的?”沈先生愕然。 “我们是。但是和那些大颛国的走狗,南圩国的败类不同。我们需要争取的是消灭你们这些虚伪的势力,夺回南圩国的主动权。” 耶坤的信息实在是太多,太突然。沈先生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能平静的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是你觉得你们这么做可以成功吗?死得其所吗?” “你什么意思?”耶坤一时之间似乎也有所触动,但依旧不解的问。 “你是不是在朱府有联络人?”沈先生问的有些焦急。这件事情已经脱离了最开始的推测。他有些后悔,当初早点看出来这帮人的真实想法就好了。而不是坐以待毙的认为是在瓮中捉鳖。 “你,呵,也对。你应该知道。否则你不会按兵不动,守株待兔。”耶坤苦笑。 “别在这里抖书袋子。时间紧迫。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仅仅只是为了离间将军府和南王府的关系。朱墨良那条线其实已经完成了。为什么还有节外生枝出朱墨然这一条?” “呵。”耶坤却不回答了。只是讳莫如深的笑了一下。看了看天色,淡淡的说,“已经迟了。”说完,就挥了挥手。阿熊拿着尖刀逼近沈先生。 看实在是不能问出什么。沈先生起身准备走,但是走了两步,还是回头问了一句,“头人,你为什么不杀我?” 耶坤被问得犹豫片刻,说,“你觉得呢?” 沈先生听到这个是问非答的话,笑了一下,说,“我一会会回来的。帮我照顾好九爹和二郎。”于是,便疾步离开了。 第三篇章 神弓手 第三章 万无一失的错误 听完胡桂春的叙述,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就连一直看起来闲散的朱鹤昶也紧皱起眉头。 赵若婕焦躁的握着兵器,问,“这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做我们被骗了?难道我们做的这一切都在别人的计划里面?” 朱墨宏抖动着自己的眼皮子,太阳穴的青筋都暴突出来。表情却极度镇定的问,“难道剿匪也是计划的一部分?那朱家营……” 朱墨然心思一动,似乎也想到了。就在此时,一个金甲卫跑了进来,递上一个信封。直接交给了胡桂春。胡桂春打开一看,就递给了朱墨然,然后颓然的坐了下来。 那是一封简短的信,“关南剿匪有疑,梁相进谏求兵,龚炳兰已出发。”落款是渡云馆的标记,一艘架着一把船桨的云舟。 看完,朱墨然噌的就站了起来。“王爷,馆主说得对。我们的确被人设计了。”说完,便把信件交给大家传看。 “梁署津!”看到梁相二字,朱鹤昶恨不得把信纸都揉碎。咬牙切齿的说,“又是他。” “老狐狸发挥的很正常。但是他是如何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胡桂春抬头问朱墨宏。“最近三天你是否收到剿匪过程有异的消息?” “没有。”朱墨宏摇头。“最近一次是昨晚,汇报的都是剿匪计划正常。进展有序。” 赵若婕却听出了问题,问,“馆主,为何是最近三天?” 胡桂春似有所思,没有及时回答。朱墨然便解释道,“从云锡县快马加鞭也要两天才能把消息传到京城。渡云馆的消息靠得是飞鸽,和驿站快接的方式。最快也要一天半才能送达。足见龚将军出发这件事情必然是在昨日早朝才做出的决定。这样算来梁署津必然是在当日早朝前收到的消息。再往前推就是四天。所以,剿匪开始的第三日就出了事情。难道是受到了暗哨袭击?” 胡桂春却摇了摇头。“不,能让陛下任用龚将军来调查的事情绝不是暗哨这么简单。如果是暗哨,梁署津应该是推荐自己的心腹去做。但是让陛下直接任命龚将军,势必内容是涉及到南王军和朱家营的内部问题。这只老狐狸最喜欢的就是引发内讧。估计是说南王军和朱家营起了冲突。派兵是为了来调查这件事的。朱副将,你现在必须尽快去核实这件事情。不出所料的话,这才是这次阴谋的主线。” “好。”朱墨宏连忙点头,对着朱鹤昶行礼,“王爷,我……” 但是被朱墨然拦了下来。“不,大哥,你不能走。” “为什么?”一想到自己的将士在外腹背受敌,朱墨宏就感到不安。虽然表明上看不出来,但是周身已经开始引燃蓄势待发的火焰。 “馆主,你可否想过。这次为何一定要对我们朱家营下重拳?”朱墨然看着胡桂春,口气虚弱,却有一种从容不迫的坚定。 胡桂春盯着他,似乎有一道凉风,吹醒了他刚开始的焦躁。“下重拳?你是说,针对朱大将军的阴谋?” “是的。”朱墨然背着手,缓缓地走动起来。“这几天朱府上下死了四个人,家丁,静娘,柳姨娘,奥叔。全部和两年前的私道案有关。那时候,我和你一起查到私道的来历都和布防图复制图有关。最开始我们的方向和线索都还算清晰。但是追查到中间人的时候,线索就一下模糊起来。于是,我们两个一个查内线,一个查外线。可是,因为我父亲的阻拦,这个事情就此断了。就连中间人的影子都没能找到。而就在此时,我父亲的身体状况出现了问题。” “嗯。此事我明白。那时候只是觉得南圩国做的很干净。没想到是朱大将军帮了一把。”胡桂春想起了耶坤的告白。朱鹏满在朱鹤昶来了之后,态度就变了。从坚守边疆,照顾弱小变成了对于某些事情视而不见。这么想来,到底是真的视而不见,还是有意为之? “王爷,我爹他…唉…”朱墨宏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 “朱墨宏,你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朱鹤昶斥责道,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是。”朱墨宏抱手,恭敬又不是铿锵有力的说。“末将斗胆帮我父亲说两句。父亲自从被封为镇南大将军之后,就变得十分有压力。那时候,他刚刚离开京城,跟着周将军解除关南道边境危机。是真心实意的向周将军学习,缓和边境人民的冲突,和南圩国军民友好相处。哪知才五年,您就来了。封疆定域是大事,他不了解您。朝中好友也让他多长点心思。但是他认为只要身正就不怕,毕竟那时候还有周将军和龚将军在。可是,自从周将军被灭门之后,他害怕了。”说着说着,朱墨宏的头越来越低。似乎这件事情不仅仅是令他感觉到悲伤,还感到羞耻。 听到这,胡桂春冷笑一声。“朱副将是说,朱大将军现在这样子是周将军害的?你是不是有失礼仪?朱大将军是这样教你对亡友尊长的吗?” 朱墨宏看了他一眼,身板挺得直直的。“我无意谴责我父亲的亡友。即便周家背负上株连九族的罪名。我的父亲也是每年准时焚香祭祀。从未半点对亡友及其家人有所怠慢。就连我也没忘记过我的朋友。” 可是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胡桂春,他咬着牙,缓缓地站起身。冷冷的说,“真的吗?那人如果站在你的面前,你还认得出来吗?” 这话让朱墨宏好生的愣了半刻,才说,“我……不希望他还活着。” 胡桂春一愣,颤抖着嘴唇,愤怒的说,“你……” 朱墨宏毫无歉意的继续说,“我不希望他活着。不希望他看到这个世界变成了我们不想看到的样子。”说完,他也有些后悔。十三年了,他从未停止寻找周家遗人。从一开始的充满信心,到现在的不甘提及。心态已经变了。未能找到翻案的机会,还害得朱墨然如今模样。 可是这一句话,让胡桂春的心冷静了下来。他撇过头去,又一次坐了下来。但是双手却紧紧的抓着衣襟,不肯放开。 朱鹤昶看到这,也有些感伤。那件事情让很多关系和人都变了。他也没忘记。“我知道朱大将军害怕了。否则……”说到这,他看了看朱墨然,又看了看赵若婕。最后看着胡桂春。“现在我们已经困在了一个最大的错误里面。” “错误?”赵若婕疑惑的重复。 “那就是我们觉得我们掌握了主动权。”朱墨然说。 “没错。”胡桂春说,“当时渡云馆收到消息南圩国有可疑人物要来云锡县。去验真消息之后,我盲目的认为没问题。但是现在看来那个消息也是故意给我们的。” “嗯。做局的人,就是想困住我们的思维。把我们往两条线上走。一条是故技重施,像两年前一样复制布防图。让我们把目光放在崔娘那里。两个月的时间真是相当用心。” “另一条则是剿匪。回想起来,这条线得到的十分容易。杜河山出现的太容易。给我们时间去剿匪,就是把能调动的兵力放到他们设计好的陷阱里面。” 朱墨宏越听越难受,握着剑的手都有些颤抖。“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何要做这一切?我必须带兵去把他们救出来。”说着,就转身走掉了。 看着朱墨宏决绝的背影。朱墨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让他走吧。我们的确也要核实刚刚的消息是否真实。”朱鹤昶说。坐姿又一次恢复到有些懒散的样子。“可是,他做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 “杀人诛心。瓦解关南道的两个防线南王府和朱家营。”胡桂春咬牙切齿的说。“他的目的十分明确,也很有耐心。至少花了三到五年的事情才做到现在。” “没错。这个人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知道朱墨良急于和我作对,找到机会引导,就把复制图拿到手。知道父亲的习惯,爱吃什么,并且知道谁会给他做,才能安全的下毒。知道静娘和姚娘的关系,才能引导静娘去做复仇的戏码。”朱墨然认真的分析着。可是分析到最后,却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胡桂春也想到了,震惊的和朱墨然对望。“他还知道渡云馆的存在。知道你在渡云馆的身份。” 这个想法让两人都冒了一身的冷汗。朱墨然喃喃道,“如果是这样。我们都暴露了吗?” 朱鹤昶皱了皱眉头,有点不可置信的说,“难道他想把渡云馆也一起灭了?” 胡桂春却说,“这下子能说得通梁署津为何要派兵了。渡云馆成立这几年,好几次都坏了他的好事。朝廷势力因为付相而分庭抗礼多时。灭了渡云馆,继而给王爷扣上密谋造反的名誉。还能顺便除掉付相。” 朱墨然也说,“耶坤说过,有商人到他们那边强取豪夺。关南道一直盛产金石。莫不是他们在南圩国内私铸钱币,甚至是让他们建造兵器。当时抓捕杜河山的时候,就发现他们的兵器工艺不亚于我国。” “可是,我见过耶坤使用的兵器。和我国的差了很多。” “这说的通啊。他们本来分属于两个阵营。只是目的一样罢了。” “如果这样说来,耶坤应该也不知道布局者的目的。单纯的认为帮助他们,就能解放自己的同胞。” “看来,我们需要尽快找出内鬼。” 可是,两人热火朝天的讨论并没有帮助事态有所变化。只听空气中响起咧咧的响声,四只箭羽划破黄昏,狠狠地扎向水榭亭的几人。还好几人都有武功底子,及时的避开了。矮身藏到了桌子和亭子的柱子后面。 朱墨然和胡桂春几乎是本能的就做出了反应。一个对赵若婕说,“小婕,保护王爷。”一个人问,“小砂在哪里?” 第三篇章 神弓手 第四章 被迫的临危不乱 黄昏的红光照印在水面上,看不清楚水下到底是什么样子。也似乎看不出来水榭亭里面都说了什么。只是看到朱墨宏惊慌失措的离开了。那人却微微拉起嘴角笑了笑。 两边都开始使劲是那人最想看到的。一如胡桂春所言,这一局花了五年才完成了布局。走到这一步却不是那么容易。一定要一石多鸟才行。将军府,南王府不过是最开始的鸟。渡云馆,关南道才是这场大戏中最重要的收获。 算来,渡云馆成立也有十年之久。最开始只是收集情报,了解江湖事。直到他发现渡云馆在找周家遗人之后,就有些讨厌了。梁署津想搞他,是意料之内的,也是不谋而合的。只是那时候,他没想到渡云馆会来云锡县开分所。还霸占了水道,硬生生切断了他们的财路,于是,干脆一起做了。 对他来说,这两边都出事是最好,但朱鹤思没上钩。梁署津大约是气得半死。不过就现在局面来说,也不算坏。只要关南道拿下,朝中局势会一边倒的向他靠拢。又会回到十年前的优势。 说来,什么时候开始的第一局?似乎要追溯的更远一些。十五年,不,是二十年前。 那一年长宁殿宣布了新的年号永宁,来自与先王对于国家的期望。可是,那一年开春北方有冰原之国进犯。夏日有东方的海寇逼近欺压。秋日有南圩国越境争夺。幸得三地都有自己的守护神将镇守,而在极短的时间里面获得了胜利。 为此,年末先王封三位首将为护国大将军。排首位的便是镇国将军周允骏,作为开国元帅周武楠的第五代继承人。周允骏从小就天资聪颖,能文能武,才是及冠之年就已经做过统领三军之帅。其次是镇北大将军龚哲青,年过五十依旧带兵上阵,打得海寇退居孤岛,不再进犯。最后便是镇南大将军朱鹏满,年方二十五,却是个实打实靠力气打到大将军的汉子。 而作为传令官的梁署津却没有得到什么好处。自然对于功绩声威都大过自己的三位大将军,着实不满意。陷害拉踩是一个不落的往上做。只是先王的信任让这件事情显得十分小孩子气。顾念梁署津一直以来的作风,先王也就是笑笑就过了。 直到那件事情的发生,一切似乎都变了。常驻关南道,为南圩国百姓造福多少给了先王一些心理阴影。所以那件事情才能做得完美。不管周家遗人还剩多少,也翻不了案。五年前龚哲青死了,朝中对这事早已讳莫如深。阴影面积甚至拓展到了各位亲王中。唯有关南道似乎还有一个惦记这件事情的人。所以,他来了。 比起针对周家的行动。这次其实比较简单。他也没想到这十多年对朱鹏满影响如此之大。轻易就打破了防线。要不是朱墨然回来了,也许朱家早就解决掉了。不过,这次能一并解决,算是对两年前的一次成果回收吧。 想着,破空的箭羽已至。震得水面都微微发抖。他笑了笑,转身。该收尾了。 —————— 躲在柱子之后,胡桂春问朱墨然,“小砂在哪里?” “小砂?”朱墨然疑惑的问。他还不知道崔娘的真实姓名,胡桂春下意识说出来,他根本听不懂。 胡桂春还没解释,新的箭羽已到,但是金甲卫已经赶到。护着四人往外走。他拉着朱墨然,大声地问,“崔娘,崔娘在哪里?” 这下朱墨然明白了,拉着几人进入黄鹂院。没有开阔地的小院子反而成了躲避的好地方。 看到几人跑了进来。正在药厨忙活的少翁连忙跑出来。“少年郎,怎么回事?”正说着话,一支箭失就落在了少翁的脚边。吓得他跳了一下。 众人抬头一看,屋顶站了两个人。一左一右,穿着统一的蓝灰色布甲,沾满了泥灰和没处理的血迹。见到二人,若婕和金甲卫反应都极快。抬手就是暗器齐发。二人一看,也不恋战,直接翻走了。但是众人也不敢多做停留,赶紧进入最靠近外墙的书房。 一进门,四人面面相觑,突然没了主意。 胡桂春还是担心诺砂,又问朱墨然,“小砂到底在哪里?”他问得相当急躁,丢失了一直以来的冷静。 朱墨然虽然有些奇怪,但是此时也不好问他这奇怪的态度。便老实地说,“我把她送去了南王府。” “她和婢女是以嫌疑犯的身份送过去的。可能此时南王府的地牢更安全。”朱鹤昶有点沉不住气的说。 “布局者根本不是以将军府为舞台设计的这场戏。他要的是整个云锡县城乱。南王府也不安全了。”胡桂春担心地说。“兵乱毁城,人乱弃城。整个城市乱起来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恐怕整个关南道都会遭殃。” “馆主说的对。”朱墨然依旧冷静的说。“王爷,馆主,准备了这么久。是时候用一下了。” 朱鹤昶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好。我去引开他们。你们去。” “好。”朱墨然和胡桂春异口同声的答道。 于是,朱鹤昶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他们听到外面再次响起箭矢的破空声。然后,是渐渐走远的打斗声。 胡桂春和朱墨然对望了一眼。挨着窗户看了看外面。确认暂时安全,朱墨然走到最里面靠墙的书架前,从第二层的书架正中间扒拉出一个小口子。伸手进去使劲一推,书架下面的四层卡塔一声就打开了。露出里面黑黢黢的暗道。三人不多话,直接走了下去。 —————— 诺砂是一路被蒙着双眼来到这里的。等到其他人都走了,她才退下蒙布。睁开眼,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一点光。潮湿阴冷,腐败铁屑的味道令她窒息。 “小砂。”桂娘的呼喊,让诺砂找到了方向。她连忙跑向声音的方向。却被一堆软软的东西绊倒了。扑通一声,跪在那团东西身上。冰冷粘稠,不正常的柔软让她不舒服的惨叫一声。 “小砂!”听着惨叫的桂娘抖着声音,呼唤诺砂。却不敢动,只能哽咽的说,“小砂,小砂,你别怕。这…这里…没什么…我…我来找你…” 但是,她还没动。诺砂就出声阻止了她。“不,你别动。你别动。我去找你。” 诺砂颤抖的声音阻止了瑟瑟发抖的桂娘。因为她知道诺砂的眼睛很好,也总是比自己更加坚强。 果不其然,诺砂重新站了起来。忽视掉刚刚那团东西,她鼓起勇气走到了桂娘的身边。摸索着,给桂娘松了绑。又浑身摸了摸,都没找到可以点亮的东西。只好两人缩成一团,先给彼此一个温暖的依靠。 “小…小砂…你…你说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桂娘依偎在诺砂的身边。诺砂撩起外披,把桂娘包裹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这里一点光都没有。我什么都看不见。”诺砂缩着肩膀,又一次滚动着眼珠子,想找到一点光线。至少看清楚这里有什么。然而,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三娘,你别怕。朱墨然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放我们出去的。” 听到这话,桂娘沉默片刻。不那么确定的说,“你觉得这是他们答应送我们来的地方吗?” 这句话让诺砂语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闭上眼睛,她想起了昨夜的计划。 若婕领了任务就走了。朱墨然说,朱鹤昶会安排后面的事情。诺砂则需要配合他完成另一边的。 听完安排,诺砂却问了个不打自招的问题。“你就这么相信我?如果我的自首也是他们的计划呢?” 这话似乎也说到了朱墨然的心里。他低头思索了一下,说,“那就只能说是朱家命该如此。”朱墨然说的落寞,表情却十分淡然。似乎这不过是一场游戏。输赢都可以坦然接受。 “你也是将门之子。现下被设计到这一步,不甘心才是正常的,为何如此淡然?”诺砂不解的问。 朱墨然听闻此话,抬头看着她。答非所问道,“连静娴那夜和你说了什么?” 这个问题仿佛一个炸雷,直接在诺砂的脑子里面炸出一片雪花。她张了张嘴,把全身都缩进了外披里面。仿佛这夏末的夜晚已经冷得犹如三九天。 看出诺砂的状态不好,朱墨然却没有放弃问题。而是继续说,“你这次如此大费周章都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是为了帮助连静娴。对吧?”朱墨然平静的语调却没有让这些话显得寒冷,反而因为说中了诺砂的心事,而有点温暖。 诺砂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哽咽着说,“是。我这个人有时候是喜欢多管闲事。可是,静娘却没有领情。那夜我想带她走,她却只是对我说了句谢谢。就把我推了出来。”说起这事,诺砂就忍不住的委屈,只是现在更多的是悲伤。这个时代的女子都要承受更多的压迫。能像李娅莲那样坚定,有力的过自己一生的实属少数。连静娴曾经也努力过,甚至想要用自己的力量给予朱墨良母子惩罚。只是这结果着实让人绝望。 看着诺砂微微颤抖的肩膀,朱墨然不由自主的抬了抬手。最后却还是放下了。用一种从未表现过的真挚,对诺砂说,“谢谢是她对你最好的表达。我也想谢谢你。” “为…为什么?”诺砂抹着眼泪,痉挛的打了个嗝。 哭得鼻头红红的小脸蛋,像只人见人爱的小鹿。引得朱墨然不自觉的露出一个宠溺的表情。又一次答非所问道,“明天将是一场恶战。成败在此一举。” “嗯。”诺砂没有像以往一样冷哼一声表示不屑。而是狠狠的点了点头。坐正身体,郑重其事的说,“明天无论我怎样?你都要做好你该做的。如果可以,一定要帮我救出九爹,三娘和二郎。” 这义正言辞的样子,让朱墨然也挺直了身板,仿佛两个将士在做战前宣誓一般。“好。我答应你。” 回答的这么干脆,却让此刻的诺砂有些后悔。不是因为自己怕死,只是不想就这么死。大哥和四个爹爹都还没有找到,不算是真的死得其所。 这样想着,诺砂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缓缓地站起身。对桂娘说,“我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说完,她开始摸索着湿滑的墙壁,开始找出路。 第三篇章 神弓手 第五章 新生枝节的地道 朱墨然三人顺着地道一路前行,倒也顺畅。只是一路走来,地道错综复杂。好多岔路口,不像是单独通向某个密室。倒像一个地下迷宫。朱墨然却似乎对此十分熟悉,仅凭着一个火把就毫不犹疑的往前走。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三人从一个假山的山洞里面走了出来。眼前一片青翠,却是围在一片围墙里面。貌似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后花园。 刚出来,几把利剑就指向了三人。眼前的人十分友好的问道,“朱二少,这是要去哪里啊?” 抬头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南王府的大管家沈复。他此刻正双手负背,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他们。三角眼小心翼翼的审视着眼前的三个人。 朱墨然掸了掸自己的衣角,淡淡一笑。“沈管家,你这是作甚?” 沈复也不打马虎眼,盘着手指头,说,“朱二少,王爷出门的时候,吩咐过要加强府院的安全。我这是坚守岗位。” “是吗?既然如此,沈管家为何坚守的是这只有我和王爷才知道的地道入口呢?” “可笑。我是南王府的大管家,又怎么会不知道地道?”沈复冷笑,也不让人放弃守卫。“倒是朱二少为何不走正门,直接从这暗道出入。还带着陌生人前来。莫不是意图不轨吧。” 朱墨然看着沈复,心思沉淀。这里的确是朱鹤昶建的密道。但是若婕这几日便是从这里来往于将军府和南王府送信。即便再隐秘,被发现也是有可能的。想来沈复在南王府这么久,知道并不为奇。可是在这时守住,必然是料定将军府出事,密道便是脱困的方法之一。 “沈复,你可是南王府的老人。跟着王爷也有五六年。最近刚成为大管家。就……”朱墨然一边感慨,一边审视着眼前的状况。 “就什么?我忍辱负重就为了等这一天。”沈复抬头,眯着三角眼不可一世的看着他们。“南王军和朱家营杀了我多少同胞。我就想杀得你们一个不留。” 听到这话,朱墨然和胡桂然对望一眼。他眯着眼睛问,“你是南圩国人?” “是。今天就让你们听个明白。我是南圩国人士,听命于罗睺大将军。我要为死去的同胞报仇雪恨。”沈复咬牙切齿的说完。一招手,那些手拿兵器的家丁便一拥而上。沈复则回退,站到战场之外。在他看来,就朱墨然这三人根本不需要这七八个家丁去对付。毕竟他是亲眼见过朱墨然吐血的。 可是,这个得意却没得意多久。只见朱墨然从腰间抽出一条九节鞭,身形飘逸的甩了两下,居然有种挥舞着一把软剑的架势。只是两招就轻松的把一个士兵绞杀了。而胡桂然斗笠一摘,就仿佛拿到一把称手的盾牌。来回翻转,不仅仅躲避了多处伤害,还在遮掩之下,只用一把短匕首就要了对方的性命。就连看起来毫无武功的少翁亦是毫发无伤,甚至让几个家丁一时半会都动弹不得。 不消尔时,八个士兵都倒在了地上,死得干净。唯剩沈复呆然在场,口齿不清的说,“你,你们……” 少翁冷笑一声,拍了拍沈复的肩头,说,“你以为我们都不会武功?是,我不会,但是我会点穴。”说完,他还伸出两指,想要戳沈复。但是被朱墨然阻止了。 朱墨然扶着胡桂然的肩膀说,“别闹了。带着他去见王妃。”少翁领命,架着吓软的沈复往前走。看样子,这个沈复并不会武功,刚刚只是狐假虎威罢了。少翁看管着,一点事情都没有。 朱墨然则和胡桂然互相搀扶着跟在身后,看起来有些可怜。明明打架的时候看起来勇猛无比的,此刻都仿佛爬过了千山万水,力气都被榨干了一般。看了看前面的少翁,胡桂然偷偷掏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两颗药,分给二人吞下。瞬间,两人都感觉到一道火热的气流在身体里面流转。深吸一口气,两人仿佛打通任督二脉一样,又活过来了。 少翁没回头,但是没好气的说,“馆主,少给少年郎吃你那些奇奇怪怪的药。” “再奇奇怪怪也是你师父做的。你有本事就早点把墨然治好。别一天阴阳怪气的。”胡桂然戴好斗笠。走到前面,拽着沈复,问,“那些神弓手是不是你放进来的?” 沈复虽然被吓得有些腿软,但是嘴巴还是很硬。“我不会告诉你的。” “没关系。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到。”朱墨然也并肩看着沈复。然后三人一起走入了南王府的主院。 这是一个典型的江南院子。王爷王妃都是京城长宁人。自小生活在水乡江南。所以院子也是按照江南的风格造的。亭台水榭一应尽有。黄昏已暮,专为家宴修筑的红云亭台灯火通明。王妃付椒伊正带着小郡主朱月书,侧妃等人端坐其中,使用晚膳。 看到沈复被朱墨然三人推着走了过来。守卫在四周的金甲卫一下子就围了过来。站在首位的金甲卫卫队长尹斯抽刀指向朱墨然,“朱二少,你这是?” 胡桂然把沈复往地上一推,喊道,“沈复已被我们擒获。潜伏在南王府的人都出来吧?”说着,就掏出匕首抵在了沈复的脖子上。 尹斯一看,连忙上前。刀尖抵在了胡桂然的脖子上,厉声道,“南王妃在此,不得无理。快放了沈管家。” 朱墨然也往前一步,喊道,“沈复已经被我们擒获。你们最好都出来,否则我们就杀了他。” 听到这喊声,付椒伊也皱起了眉头,四下看看。连忙离开红云亭台,快步走到朱墨然等人面前。“墨然,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从那个方向过来?” 朱墨然再次四下看了看,抱手禀报道,“王妃,将军府出事了。王爷被困将军府,我们逃出来,寻求救援。” 付椒伊听闻,整张脸都凝固了。一时半会都没能说出话来。 倒是尹斯勃然大怒。“王爷被困了?那么小婕他们也……” 朱墨然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被匕首抵着的沈复,冷冷的说,“沈复,看来这里都没有留下一个帮你的人。是人手不够,还是另有目的?” 被匕首冰冷锋利的刀刃抵着脖子。沈复冷汗直流,怕死的本能在胡桂然用力之后奔涌而出。“我说,我说。我只是奉命调查将军府和南王府之间是否有密道。” “只是如此?”胡桂然又把匕首压了压。 “是的。”沈复感觉有血滴正在沿着脖颈往下流。“他们只是让我找到密道,然后放几个猎户进去。” 朱墨然眯着眼睛,回想着今天的场景说,“那几个神弓手的确是猎户模样。但是你是怎么把他们送过去的。一定是有人接应你。否则你们只会迷失在地道里面。说,是谁带他们过去的?”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那人穿着朱家营的衣服。” “朱家营的衣服~”朱墨然喃喃的念叨。和胡桂然对望了一眼。 “果不其然。”胡桂然也点了点头。“否则,又有谁能拿到布防图?” “所以,你也觉得朱墨良是被嫁祸的。” “不。朱墨良是用来对付朱大将军的。所以不存在嫁不嫁祸。” “沈复,”朱墨然低头又一次看着沈复,只是这次表现的不那么凶横。“你应该也进过地道。否则你怎么知道这是通往将军府的?” 这个问题让沈复低下了头,吞吞吐吐的说,“我,我也进去过了。就在大婚之日。从,从元济院的水井进去的。” “哦~”朱墨然眼前一亮。继续问,“然后呢?” “我只是进去看了一下。后来就遇到了奥叔。” “奥叔?!为什么会遇到他?” “我当时找半天没找到出口。一着急就推开了一扇石门。我看到奥叔正在里面处理一具尸体。然后,就吓得晕了过去。等我醒过来,已经在元济院的柴房里面。奥叔和我说,可以不杀我。但是要我帮他做事。于是,我就听他们的了。” 说这话的时候,沈复已经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真情意惬。朱墨然却听出了其中的奇怪之处。他蹲下身,死死的盯着沈复。用低沉而冰冷的声音,说,“那你刚刚和我们说,你是为了南圩国的忠烈报仇?” 此话一出,沈复的双眼圆瞪,语无伦次起来。“朱二少,朱二少,我,我……” “哼!”朱墨然充满杀气的说,“两面三刀的货色。” “墨然,这到底是什么怎么回事啊?王爷到底出什么事了?”付椒伊终于从刚刚的震惊里面恢复过来。拽着衣襟,强壮镇定的问。 “禀王妃,这人刚刚告诉我们,自己是来自南圩国的细作。” “什么?!”付椒伊震怒不已。抢过金甲卫的刀,指着沈复,厉声道,“沈复,你来南王府这么多年。我们南王府亏待过你吗?说,你们把王爷怎么了?为何要把他困在将军府?” 突然,沈复猛地往前倾覆,整个脖子都压在了胡桂然的刀刃上。一边吐血,还一边狂喊着,“我是为了给南圩国死去的将士报仇!报仇!” 鲜血飚飞,溅了付椒伊的裙角,胡桂然的右手,以及朱墨然满脸。众将士都后退了一步,侧妃和乳娘抱着小郡主连忙背过身去,不敢看。 唯有朱墨然一脸淡定的站起了身,用袖子抹了把脸。他有些懊恼,没想到会刺激到沈复。他叹了口,转身对付椒伊俯首。“害王妃受惊了。” 付椒伊却着急的问,“墨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爷呢?他到底有没有事?” 朱墨然收回手。紧皱眉头,说,“王妃,你先别急。容我先问问,今日有没有人带着两个女孩来?是要关入南王府的军牢的,” “两个女孩?!”付椒伊看向尹斯。 尹斯连忙俯首,回答,“回王妃,属下今日未收到任何需要嫌犯。更何况是两个女子。” “你确定?”胡桂然上前,焦急地问。少翁亦是。一开始以为送往南王府是安全的,但是现在也开始紧张起来。 “确定。”尹斯对于此人没什么好感,生硬而坚定的回道。 “朱墨然!”胡桂然勃然大怒,抓着朱墨然的衣领。“你说是送来南王府的。” 第三篇章 神弓手 第六章 奇奇怪怪的空间 被抓住衣领,朱墨然有些喘不过气来。少翁帮忙拉架,但是被胡桂然一把推开。朱墨然只好哑着声音说,“馆主,你冷静一点。先放开我。我知道崔娘在哪里?” 胡桂然盯着脸憋得通红的朱墨然,血红色的眼珠子仿佛要把朱墨然撕碎,但最后还是松了手。“你最好给我一个好的解释。不然我一定杀了你。” 朱墨然扶着胸口,看了看四周。“馆主,这件事我一会给你解释。”说完,朱墨然对王妃俯首。“王妃,现下南王府亦是不安全。这次的主谋是想要消灭南王府和朱家营。然后占领整个关南道。” “什么?!”尹斯和一众金甲卫震惊得都握紧了手中的刀。 “那王爷?”付椒伊的紧张充满整个眼眶。要不是此刻她是这个府中的主母,早就瘫软在地。 “王妃,你不用担心。我们还有备用计划。目前看来,南圩国的主力部队还没到。尹将军,金甲卫还有多少人?” “王爷带走了一个团,还两个团。各执事也都在府中。”尹斯说。 朱墨然点了点头,抱起双手,点着脸颊开始盘算当前的形势。将军府的常驻府兵为一个团。还都被不明真相的金甲卫困在府兵营中。但是,就沈复供出的线索,将军府的府兵也是不可信的。而南王府只留下几个家丁。目标是很明确的,只是想要擒贼先擒王。 可是,如果这只是他们的计划的话,是不会做到如此从容的。后续的兵力应该还在路上。然而,到现在朱墨宏都没有收到边境变化,必然是在剿匪过程中出现了变故。剿匪差不多出动了五万兵力。现在朱家营和南王军加起来还剩下不到五万的兵力,均在50里以外的地方驻守。虽然燃一条烟火就能来,但是不知道半路会不会遇上南圩国的主力。 这般想来,朱墨然果断的给了意见。“尹将军,地道已经不能用了。麻烦你封住除了后花园假山那个出入口以外都封上,然后让人盯着假山的出入口。同时安排人员去驻兵营找帮手。王妃,云锡县现在十分危险……” “我不能走。”付椒伊没等朱墨然说完,就坚决的回绝了他。“你都说了敌人的目的是整个云锡县。作为南王妃,我不能走。王爷生死未卜,整个县城的百姓也还在。我不会丢下这些人的。” “但是王妃,你还有小郡主要照顾。”尹斯也劝道。 “外面的局势我们并不知道,说不定里外受敌。带着乐书也不一定能逃得出去。但是如果留下来还可能有一线生机。”付椒伊坚定地看着他们,眼中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燃烧。“后备计划我也是组织者之一。既然王爷的处境尚不可知。我在,就可以代替王爷。让百姓安心,同仇敌忾。” 看着付椒伊,朱墨然张了张嘴,还想说不必如此。却被胡桂然拦了下来。“想必王妃的决心已定。还请王妃放心,现在局势还可以控制。” “此话怎讲?”付椒伊问。 胡桂然俯首道,“王爷虽然困在将军府,却尚还有经验老道的府兵。现在我们还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出城找驻军。告知详情,领兵前来解救。这个墨然刚刚已经说过。还有一条就是水舟计划。准备了这么久,我们也可以试一下,到底有没有用?” 付椒伊点了点头。“嗯。这个我知道。但是解救王爷……” “这个您不用担心。我还有别的办法。” 付椒伊看了看胡桂然,又看了看朱墨然。最终对于他们的信任超过了担心,只说了句。“那就靠你们了。”便和尹斯到一边商量起来。 看到金甲卫已经按部就班起来。朱墨然拉过胡桂然,担心的说,“你要怎么救王爷?” “你是不是能找到小砂?”胡桂然答非所问的说。让朱墨然一愣,刚刚还奇怪胡桂然怎么就冷静了。结果还是围着诺砂不放。 朱墨然有些生气。没好气的说,“是。我大概知道她可能在的地方。” “那你去找小砂。”胡桂然简单而决绝的说了这话,就准备离开。 朱墨然连忙伸手拉住他,问道,“你要去哪里?” 胡桂然回头看着他,冰冷无比的说,“给你找第三条路。” “什么第三条路?”朱墨然不解的问。 “别问了。我会去找肖林尘和七爷。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务必找到小砂。不能让她出事。”胡桂然握着他的手,郑重其事的说,“这是你的责任。你可要记得,她是你的娘子。”说完,胡桂然就离开了。 看到胡桂然走了,尹斯走了过来。问,“他怎么走了?还没说如何营救王爷呢?” 朱墨然却没有回话,而是看着胡桂然离去的方向发呆。尹斯不由得推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尹斯,朱墨然丢下一句,“我还有事。你们保护好王妃和小郡主。”也离开了。 —————— 呲的一声,一条小火苗在眼前亮了起来。 看到光,诺砂和桂娘欣喜若狂的尖叫起来。只是叫声十分克制,害怕吹灭这星星之火。这是诺砂摸索了三圈差点放弃的时候,在一个角落的包袱里面找到的火折子。 顺着光,她们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房间。但是刚看清楚,就吓得二人紧紧的贴向墙壁。正对着她们的一面墙似乎有好多个眼睛盯着她们。 桂娘躲在诺砂的身后,紧紧的闭着双眼,颤抖的大喊,“那是什么啊?小砂!小砂!” 诺砂直着脖子,拿着火折子的手也在发抖。火苗飘飘忽忽的摇动着,给这恐怖的场景增加了更多紧张的气氛。但是有了光亮,多少给诺砂带来不少勇气。她深呼吸一口气,坚强的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那里的确有很多双眼睛,但是都不是鲜活的。只是一张张人脸的模型,每一张都有鼻子有眼,甚至胡须,脸上的麻子,痦子等等都有模有样。一整面墙大约有十多人,都是男性。而这些人诺砂至少一半都见过。朱鹏满,奥叔,老易,左佳棠,朱家三兄弟,少翁,阿举,阿松,丁华。几乎和诺砂接触过的男性都在里面。甚至包括只有一面之缘的元济院小厮。 模型墙下是一张宽桌,上面摆放着一面很大的铜镜,以及各种箱子。诺砂点燃了桌子上散落的几只蜡烛。房间里面的全貌才完全的显露出来。除了这面模型墙,整个房间还有很多柜子。有些里面摆着衣物,有些摆着兵器,有些则是一些瓶瓶罐罐。有个角落则摆放着一些工具,榔头,钳子,剪刀,和十几种从未见过的奇形怪状刀子。在这些工具的附近堆满了大小的包袱,亦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印满黑乎乎的痕迹。 “小砂!”桂娘突然惊叫了一声。诺砂回头看着她,她却捂着嘴,指着诺砂的衣服。 诺砂低头一看,自己青色外披上面也染上了黑乎乎的痕迹。颜色要浅一点,一抬手,发现双手而被染上了这种液体。伸手一闻,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还伴有浓郁的铁锈味。这是……诺砂不敢置信的想到了乱葬岗。一下子也不可抑制的发出了尖叫。跑过去抓住桂娘。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只有六岁的诺砂和只有四岁的桂娘,被胡桂春护在桌子底下,不敢动弹。看着外面刀剑光影,地板上都是鲜血。越来越多的鲜血最后就会汇成这样的黑色。 不用确认,潜意识已经让她两知道里面是什么。难怪这房间有一股腐臭味? 桂娘哭了。在诺砂的耳边问,“南王府的牢房是这样的吗?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啊?” 诺砂咬着牙,不敢说话。怕一出声就哭了。她只能在心里面默默鼓励自己。 剑诺砂,坚强一点。我们什么没经历过,不就是一个破房间吗。不要害怕。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 念了三遍,诺砂终于缓过气来。她抖着嘴,安慰桂娘。“三娘…别…别怕…怕…” 哭得有些迷糊的桂娘吸了吸鼻子,断断续续的说,“小…小砂…我…我不怕…我…我们说过…同…同年同年死的…有…有你在…我不怕!” 听到这话,诺砂的眼睛也模糊了。她庆幸这一路还有这个小哭包陪伴。如果只是自己大概早就放弃了。拽着衣袖给桂娘擦了擦眼泪,诺砂站起身。回头看向地上的包袱,害怕的情绪少了很多。甚至对着包袱翻了白眼。 随即,她再次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那些人脸模型。开始一边翻看着房间,一边絮絮叨叨起来。“这些人脸模型栩栩如生。细节非常清晰。为什么要做这些模型呢?是为了熟悉每个人的面部特征?那用画像也可以。做这样的模型耗时长,还不方便携带。但是……” 说到这,诺砂看向桂娘。桂娘已经把桌子上的小箱子都打开了。里面都是小小的盒子格,装满颜料,砂纸,胭脂,水粉,毛发等等的材料。看到这些,桂娘不由得脱口而出。“是为了易容?” 诺砂点头肯定。“嗯。没错。这些模型几乎和真人一致。只需要比照着改妆就好。这些人都是府中的重要人物。他对这些人了如指掌。看来在府中呆了很久。” “小砂,你说这个人会不会就是那个内鬼?” “有可能。而且一定是个男的。” “这都看出来了。” “全都是男性啊。” “哦哦。小砂你真聪明。”桂娘真心的称赞,让诺砂很开心。仿佛回到了平时一般,这个房间给她们带来的冲击也弱了不少。 诺砂仔细的看着模型,脑海里面渐渐组织起来一个故事。“这个人擅长易容术。可以通过不同的人布局。将军府表面上和谐友爱,实际上关系疏远。假装某个人说一两句,就能诱导出现在的局面。比如元济院,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假扮奥叔在其中周旋。给朱墨良出主意,毒杀姚娘,嫁祸静娘未遂,又怂恿静娘投毒。而柳姨娘的死,也是奥叔的一面之词。” “所以,姚娘,静娘和柳姨娘的死都是必要的。” “嗯。甚至有可能姚娘的死不一定就是知道的太多,而是有可能是因为姚娘知道了这人的一些秘密。”说着说着,诺砂突然开始翻找那些瓶瓶罐罐的柜子。 翻到一半,她愣在了一个抽屉前。桂娘连忙凑了过去,看到里面的东西也是一愣。只见里面放着干草一样的东西,看着和其他的草药没什么区别。但是拿起来就能看到其中有很多细小的网状气孔,凑近鼻尖能闻到浓郁的香气。 “黑骷髅!”两人异口同声的念了出来。连忙关上了柜子。 第三篇章 神弓手 第七章 拐角里的避难所 关上柜子的那一刻,诺砂和桂娘脸色极其难看。仿佛真的看到了骷髅一般。 黑骷髅是关南道上特有的一种毒蘑菇。直接食用会致人发疯,最多一个时辰就会死亡。但是晒干研磨成粉,少量即可给予人短暂的快乐。所以,民间经常用它来当作春药,俗称浮根散。而曾经风靡一时的三圣教就用它和好几味药材混合,制作出一款叫做蔓孚散的奇效药。但是实际上不过是一种致幻的慢性毒药。致使很多服用的人身亡,而被大颛国列为禁药。 “所以,柳姨娘中的就是浮根散?”桂娘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的问。 “嗯。”诺砂保持同样的姿势,点了点头。在她的记忆里面,十岁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次类似的经历。当时还只是吸入了黑骷髅的粉末,就害得她和三娘,二郎三人至今都还有心理阴影。“呼,真是离谱。据说连巫医都不再使用这种菌菇。居然在这种地方有这么多。” 诺砂说着,小小的拉开了柜子。这是那种中医药铺里常见的药材小格子。小小的一格塞满了黑骷髅,简直是噩梦级别的存量。 “别看了。”桂娘厌恶的推上柜子。“你还想尝试一下啊。” 被桂娘的举动弄得有些尴尬。诺砂只好举手投降,又翻了翻其他的柜子。“这里的药材还挺齐全的。这些都是怎么运进来的呢?” “是啊。这个地洞是从哪里来的?” “你还记得我们怎么进来的吗?”诺砂有些茫然的问。 “这个……”桂娘歪着头想了想。“是啊。我们刚才怎么进来的?” 诺砂眨了眨眼睛,努力去回忆。却突然头晕起来,只得端坐在地上。桂娘似乎也有些晕,也坐到了地上。眼前似乎又一次回到了被蒙住眼睛的时候,原本明亮的房间都不见了。只剩下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无数双注视着他们的眼睛。 —————— 朱墨然和付椒伊分开后,就直接从假山的入口回到了暗道。少翁紧跟在他后面。相对比刚刚,此时两人走得很慢。朱墨然举着火把,仔细检查着内部。 这条暗道是朱墨然回来的时候,才建造的。上粉装浆都还很新,味道不算怪异,却依然潮湿暗沉。因为距离不算远,所以路上并没有安放过多照明的工具,来去都是仅靠火把。最早建设的时候,地道不大,只有黄鹂院书房到朱鹤昶主院书房这一条路。近期才扩建了假山这条线,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反被对手利用了。 走了几步,朱墨然蹲下身,发现地上有新鲜的泥土擦痕,以及朝向将军府方向的清晰脚印。脚印步履均匀,间距一致,行动迅速,又相对谨慎。的确是训练有素的神弓手。 朱墨然站起身,闭上眼睛回想他们三人离开书房的情景。紧闭的房门,一如既往干净的书房,并未被破坏的出入口。 “那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想的有些出神,朱墨然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少翁没有打扰朱墨然,因为他知道这是朱墨然思考的方式。自问自答罢了。 “神弓手不是从黄鹂院出来的。”朱墨然转头求证少翁。 少翁点了点头,斜眼想了想。“嗯。好像是从琴弓院方向过来的。” “琴弓院?” “嗯。但是当时我并没有看到弓箭手的位子。只是根据箭矢飞来的方向大概推断的。” “嗯。”朱墨然点头肯定道,“的确如此。当时我们退后的方向是黄鹂院。可是我清楚地记得飞上房顶的神弓手是从校场方向过来的。” “那就是伏击的弓弩手在校场。这两个地方我记得你们没有修筑暗道啊。” 朱墨然皱起眉头。对于神弓手的速度,他是略有耳闻的。比起轻装简行的步兵都要快上好几个脚程,且轻功骑术均是了得。短时间内对整个府邸进行一个摸底,也不算是难事。但是将军府是有瞭望台的,想要躲过训练有素的士兵,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更何况还遇上金甲卫陪同检查。瞭望台上的岗位是由金甲卫暂时接替的。想要明目张胆的从房顶攻击他们,几乎是自杀式行为。 “为什么没受到阻击?还很嚣张的进行追击?难道是从府兵营进攻进来的?” 这个推测吓到了朱墨然。但是结合沈复的证词,却是很有可能的。沈复说过来接头的人身穿的就是府兵服。 “原来内鬼真的在府兵中。”朱墨然说完,便举着火把,跟随着脚印往前走。走了大约五十几大步,地上的脚印变得十分凌乱,还伴有一些血迹。朱墨然皱起了眉头,贴着墙,摸索着石头间的突起物。轻轻旋转,看似仅此一路的石墙格拉格拉的出现了一道石门。 一开门,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一把长枪迎面送到。要不是朱墨然超越本能的习惯,估计早已死在长枪之下。 及时躲避,看清楚对方之后,两人同时喊道,“二弟!”“大嫂!”原来是李娅莲。 再一细看这里的人。几乎府中大半的老弱妇孺都待在了这间密室里面。少翁大为震惊的问,“大少奶奶,你们是怎么到这密室来的?” 听到少翁的问话,一个男人走了出来,大声的说,“是我带他们来了的。” 定睛一看,朱墨然颇为惊讶。“老易?!” 面前的人正是老易。平日里老易就有些不修边幅。此刻却是用凌乱不堪来形容都不不为过。身上还有多处刀伤。身后还有好几个身负重伤的士兵,正在接受丫鬟们的照顾。 “二少爷。”老易抱拳行礼。但是表情却充满着自责和愤慨。 “老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避难所?” “禀报二少爷。是大少爷告诉我的。” “你见到大哥了?” “是。”老易缓缓的点了点头。 感觉到情况不妙,朱墨然急问,“大哥怎么了?” “夫君,他受伤了。”李娅莲悲痛的说。一手紧紧的握住长枪,一手搭在紧紧抓着其衣角的朱乐钰。担心不安溢于言表。但是女将士的坚毅让她只是皱眉头,却没有流泪哀伤。这点出身文官世家的南王妃付椒伊亦是如此。只是李娅莲浑身贯彻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英武之气,看似骄横,实则豪气朗朗。而付椒伊则威仪有度,温良又不失霸气。 “大少爷受伤了。但是和他的驻兵冲出了将军府。他让我告诉你,他会即刻带兵来解困。” “情况如何?你细细说来。”朱墨然也有些着急了。剿匪造成的后遗症不知道此刻是不是已经显露。朱墨宏还不知道梁署津把剿匪有异呈报给了朝廷。如果这是一个连环阴谋,带兵解困会不会被说成朱家营派兵阻碍南王府调查。进而成为朱家营针对南王军,甚至是想要夺取关南道掌控权而做的局? “是。”于是,老易开始简短描述刚刚发生的事情。“今日金甲卫为二少奶奶的事情来府兵营审讯。黄昏时差不多审讯完毕,但是金甲卫还是让我们继续等在营房里面。就在这时,一只金刚箭矢射入营房。大通铺里的士兵突然有一半从床铺下拿出兵器,二话不说就和我们打了起来。好多人都没反应过来就牺牲了。还好我们几个反应快,和他们打斗了一番,才脱离战局。可是,营房外也不安全。到处都是死尸,校场值班的兄弟全部被金刚箭矢射杀。我们虽然拥有兵器,但是人数有限。亦不敢贸然行动。 “挨着墙边正好看到王爷跟着赵将军飞速的向着长吉院逃窜。吸引了大部分的敌人。我们便开始朝着琴弓院方向,看看是否有其他生还者。正好看到一伙人围着受伤的大少爷和其部下。我们帮忙解困之后,大少爷就说从黄鹂院的书房可以下地道。往前直走,见到岔路就右转,走到第五个路口,就能找到一个密室。可以暂时避难。当时,我也不是很信。后来,我让同伴寻找幸存者,自己先来探查,发现的确如此。才带人前来的。” 老易的叙述简明流畅,不像是临时编造的。还有这么多人证。于是,朱墨然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难怪没有人发警报?” “是的。一开始我也纳闷。现在想来这群人目标最开始就是把战斗力放在了府兵这边。” “那你们是否知道敌人是从什么地方进入南王府的?” “这个……”老易摇摇头,很是惭愧的说,“我们当时在营房里面。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好。没关系。辛苦你们了。”朱墨然礼貌的道谢。 “都是在下应该做的。”老易舔了舔嘴唇,犹豫的对朱墨然说。“二少爷,在下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您说。” “关于二少奶奶,你觉得她那样的人可能会做出杀人的事情吗?” 朱墨然感觉有些意外,感觉老易如此感情内收的一个人,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还在想这件事。“老易,你为何如此问?” 老易倒是不介意朱墨然的反问,反而淡然一笑。“虽只和二少奶奶见了一面,但是二少奶奶的随和和亲切是我从未见过的。我觉得二少奶奶那个个性是不会做出如此冲动可笑的事情。” “可笑?老易,你觉得杀人是可笑的事情?”虽然朱墨然那平静的语调毫无起伏,却依旧会让人感觉到一丝丝的怒气。 “难道杀人不是很可笑的事情吗?我知道您的意思。杀人本身不可笑,可笑的是杀人之后,还能心安理得。在沙场久了,这份心安理得得之容易,却也是可笑之极。”老易苦笑,仿佛这就是沙场多年,杀出来的一道心酸。 看到老易的怅然若失,朱墨然也觉得刚刚似乎是自己小题大做。“对不起。但是,在我看来杀人就是不对的。就是丧失人性的。不管是沙场,还是都城市井。” 老易在朱墨然的眼中看到的了久违的少年意气,满满的都是正义的原则。这是到了他这个年龄就会逐渐消失的东西。没有了正义的原则,只有生命的规则。 “那你们是否看到了我爹和王爷,还有我娘?”朱墨然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没有。敌人几乎围困住了整个长吉院,我们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到这里之前,只是知道围住院子之后,就没有了动静。” “那你们过来的时候,还看到了些什么?有没有发现其他的通道?”朱墨然想起沈复说,他是从元济院的水井跳到暗道里的。可是,那时候为什么要从水井里面进去?是谁命令他这么做的?还是说这里面还有其他的势力在作祟? “没有。从黄鹂院过来的通道只有这一条。” “只有这一条。”朱墨然喃喃自语道。心里却已经推论到诺砂可能的去向。于是,他和李娅莲交流了一下。安排他们去了南王府,便又一次回到了将军府内。 第三篇章 神弓手 第八章 关于包子的回忆 诺砂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包子的。六岁以前什么都能吃到最好的。刚开始逃亡的时候,也还能吃得起菜肴。爹爹们也没亏待过她。后来,爹爹们丢的越来越多,病得也越来越多。诺砂便开始饿一顿,饱一顿的,有时候还得兼顾着讨食的任务。 有一次她和一群乞丐抢食。没抢到就算了,还被追得躲进了某个破庙。遇到一个佩刀的男人。男人帮她赶走了乞丐们,还给了她一个包子吃。可是,那个男人并不是什么好人。因为当天晚上,男人就在破庙里面杀了六个人。 时隔多年,她已经不记得他们的对话,但是她记得男人和那六个人的样子。男人拿着一把长刀,身着素色武服,身材高大健壮。那六个人看起来年龄偏大,均身着深褐色的武服,手拿宽面的短刀。七人都穿着玄色的长靴,只是那六个人的后跟贴着一块铜钱模样的铜皮,天圆地方上似乎隐约还有些星星点点。可惜离得远,他们动得快,看的不真切。 为何会对这几人如此记忆深刻,正是那玄色长靴。那时男人让她躲在破庙祭台下。她通过破败的台布缝隙,看到这几人的脚步在眼前晃荡。似乎又回到了六岁那年。而记忆里面那群闯进家门的杀人犯们也是穿着这样的长靴,脚后跟的铜皮贴片历历在目。同样的铜钱模样,仿佛昭示着仇人就在眼前。 看到那六人纷纷倒下的时候,诺砂狠狠地吸了口气才缓过劲来。似乎多年来的怨气疏通了不少。 杀人,杀死那些周家的仇人。这个可比一个包子更加令诺砂兴奋。而这个男人不仅仅给了她包子,还帮她杀了仇人。那她是不是待在男人身边,就能找到更多的仇人,杀死他们就能获得更多的救赎? 这样想着,诺砂就没头脑的对着男人磕头,想要拜男子为师。可是,换来的却是男人的大笑。 “你是怕我杀了你吗?”男人笑着说。似乎觉得诺砂这样的举动很可爱。“我遇到过很多你这样的孩子。吃一个包子就想报恩。这世道没那么廉价。” “我不是的。我是敬重您武功高,能惩恶扬善。”诺砂胡诌着理由。不能说自己的身世,免得招来杀身之祸。爹爹们可是重复了很多遍的。所以,此刻即便心生好感,也不会产生信任。 “这理由倒是不廉价。但是代价是很昂贵的。我收徒弟,那可是要很多钱的。你有吗?”男人捻了捻自己的胡子,开心的说着。 诺砂抬起头,看着男人。很认真的说,“你可以先收着,我赚钱了再给你啊。” “呦,挺会算的啊。那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啊?”男人盯着诺砂的眼睛,也认真起来。 “我叫小砂,十二岁了。” “小砂?大名呢?” “我没有大名。”诺砂撇开了眼神,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呦,脾气还有点大。包子都吃不起的人,居然想做我的徒弟。”男人伸手掐了掐诺砂营养不良的身体。“倒是有些底子。就是有点瘦。”然后,看了看一旁的尸体,又看着对此无动于衷的诺砂。捻着胡子,思考了一下。“你不怕死人?” 诺砂没回话。斜眼看了看地上的六个人。这么多年,见过的死人的确比活人多。要说不害怕,更多的是厌恶吧。她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假装视而不见。因为哭泣没有任何的好处,改变不了现在的状况。 如此冷漠的表情在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脸上出现,让男人不无感慨。竟然真的思考要不要收她为徒起来。“我呢,最近有些事。暂时收不了徒弟。如果有机会我们还能遇见。我就收你为徒。” “真的?”诺砂又兴奋又期待的问,却根本没注意到男人说的这句话并不完整。没有时间,没有地点,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没说。又如何确认他们会再相见? 直到第二天男人离开了之后,诺砂才意识到这些。可是只有十二岁的她又如何去寻找这个人呢?就连那六具尸体也不知所踪。要不是男人留下了一个新的包子,估计诺砂都会觉得那只是饿晕过去做的一场梦。 只是自从那天之后,诺砂就固执地认为,只要经常吃包子,就一定能找到师父。同理的,能找到那些铜片长靴的人,一定也能找到师父。追寻这两点,找爹爹的时候,诺砂也顺便在找师傅。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要说师父没找到,那些穿铜片长靴的人也一个都没遇到。 “难道这世上穿铜片长靴人都被师父杀死了?那师父你的任务是不是就已经完成了?既然完成了,你又在哪里啊?我们总遇不上,又是为何呢?你没告诉我更多,更没告诉我你是谁。是不是就是觉得我们不会再遇到?就哄小孩子啊!” 哐当!诺砂感觉到头顶剧痛。伸手一摸,满手的湿滑和粘稠。眨巴眨巴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晃。模糊间,似乎又看到了铜片长靴在眼前走动。 “杀…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恍惚的喊着,诺砂终于站了起来。根本不在乎额头的鲜血直流,摇摇晃晃的对着那些身影挥动着手臂。“杀了你们!” 可是刚迈出去一步,一双手就伸了过来,扯着她的头发使劲的摇晃。还有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在耳边喊道,“不许你欺负小砂…不许…不许!” 这人手劲相当大,扯得诺砂头皮仿佛要和自己分家。疼得她请醒了不少。也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人正是桂娘。桂娘使劲拽着她的头发,就像小时候打架一样毫不留情。 诺砂终于疼得受不了了。也像小时候一样,毫不留情的对着桂娘的腹部就是一拳。打得桂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而桂娘并未松手,带着诺砂一起倒下。诺砂的脑袋直接撞进桂娘的怀里。磕得两人都是痛呼。 这一磕,终于把桂娘磕醒了。低头一看手里满手血污。诺砂的脑袋还在自己的胸口摆着。诺砂气愤的推开桂娘,捂着痛到都不在乎头伤的脑袋。她大喊道,“你疯了吗?”喊完,就嘶嘶嘶的揉起来。 诺砂一边疼,一边想。为何会想起包子师父的事情?还是在这个时刻。明明前一分钟还不记得是如何来到这个洞穴的。这一刻却想起了早已忘记的事情。 突然鼻尖传来一股焦臭味,熏得两人都咳了起来。循着味道看过去,是她们点燃的一颗蜡烛正在飘起阵阵黑烟,发出极其难闻的味道。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了过去。快走到的时候,火苗刺啦一声,竟然灭了。让两人都不由得顿了一下。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燃烧殆尽的蜡烛明显不能传递太多的信息给两人。可是在其旁边还有三根外形奇怪的蜡烛。分别绘制着三种不同的金色花纹,莲花,狮子和朱雀。烛芯不是纯白的,掺杂着不同的颜色。 诺砂拿起蜡烛凑到鼻尖,并未闻到异样。翻开,查看底部。发现底座上是一个铜钱模样的印记。看到这个印记,诺砂又激动又惊讶。 不会这么巧吧!这该不会就是铜片长靴上那个印记吧。 找了七年的线索,就这样直接摊开在诺砂的面前。着实让人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只是这个铜片的模样和记忆里面的略有不同,地方的四角上有几个隐晦的小点,分别形成了一,三,六,九的形状。如果这才是铜片的真面目,那么诺砂一直找不到也是正常的。哪有人用这么奇怪的铜片做鞋子的装饰。更何况铜的价格不菲,可比之黄金。能用得起的人并不多。 想着想着,诺砂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似乎有些呼吸困难。侧头看向桂娘,她的脸上已经泛起了不太正常的红色,也是抚着胸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 朱墨然从黄鹂院的书房出来,就往元济院奔去。路上的确如老易说的,根本没看到拦截的人。偶尔看到的一两个,也不过是巡视溜达。二人依靠对地形的熟悉,很快就避开了。 但是元济院和长吉院相邻,院子似乎被征召为临时聚集处。不少入侵者都在元济院里休息。其中就有朱墨良。他正襟危坐地待在几个吃吃喝喝的大汉身边。不说话,也不招呼,仿佛只是看一群狗在吃饭。 其中一个大胡子看朱墨良那高高在上的样子,说了一句话。引来众人的大笑。虽然朱墨良没听懂,但是大概也知道是在取笑自己。在他看来,现在是虎落平阳遭犬欺。气得起身离开,走进了后院。从小偏门偷摸进来的朱墨然和少翁顺手就把他截进了柴房。 被点了穴道的朱墨良被朱墨然轻松地就拎了进去。看到是朱墨然二人,朱墨良的眼睛瞪得溜圆。头上的青筋都紧张的跑了出来。 朱墨然抽出九节鞭绕在朱墨良的脖颈上,贴着朱墨良的耳际说,“你要敢喊,我就让你再也说不了话。” 被冰凉的兵器抵住喉咙,朱墨良拼命的眨动眼睛来表示同意。于是,少翁解开了他的哑穴。获得了自由呼吸的权力,朱墨良连忙深呼吸了几口气。他紧张地问,“你们,你们怎么回来了?” “看来你和他们混得不错啊。”少翁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副审讯官的样子。拉过朱墨良的手,探了探脉象。先左后右,才对朱墨然点了点头。“他们给你吃药了?之前,大少爷说你中了浮根散。” “哼。要你管。”朱墨良撇开眼神,不想和二人对视。 朱墨然不关心他的矫情,问道,“崔娘在哪里?” “不知道。”朱墨良不假思索的说。 “那你可知道奥叔已死?” “奥叔…死了?”朱墨良惊讶得反应很真实。不过,接下来的话就有些诡异了。“他,他什么时候死的?” “昨晚被人用匕首捅死的。” “匕首?什么匕首?” “一把墨蓝色的匕首,刃口有缺。” “怎么可能?”朱墨良惊恐的说。他想起了那人给他的那把匕首。这是说放在黄鹂院的原来是奥叔的尸体吗? “你见过这把匕首?” “我……” “是你把这个线索提供给大哥的,对吧?”朱墨然从朱墨良惊慌的状态上,看出了结果。“难道说这把匕首是奥叔给你的?” 听到这话,朱墨良全身发抖。看着摊开的双手,好像那里沾染着奥叔的鲜血一般。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奥叔是内鬼吗?” 朱墨良低着头,不甘的说,“奥叔只是帮我而已。朱墨然,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第三篇章 神弓手 第九章 意料之外的突围 朱墨良激动地情绪,差点就大喊出来。还好少翁眼疾手快的点了哑穴。 但朱墨然已经被问的心头一动。看着朱墨良充满血色的眼睛,毫无感情的说,“你也没有资格和我争。我知道从小你就觉得比我高一等。没错。我娘只是个丫头。但是我的能力,我的人品从没比你差过。否则,那年父亲不会让我和周家联姻。三岁你就会跟我争食物,四岁你就会和我争地位,五岁就想和我争媳妇。真是可笑。这么多年,你以为我是让着你吗?我只是羞得理你。 “走到这一步,你怪谁都没用。从你贩卖布防图开始就已经回不了头。你还害得父亲一蹶不振,从此萧条。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什么都不说,我也可以找到崔娘。而且,找到她,也就是找到了元济院的死穴。到时候,朱家一定会大义灭亲,送你法办。也算是你给朱家最后的功德。”说完,朱墨然松开九节鞭,站到了朱墨良的面前。 伴着屋外暗淡的光芒,朱墨然在朱墨良的眼中仿佛回到了从前。第一次朱墨然受不了他的欺压和骚扰,揍了他一顿。那时候,朱墨然也是这样站在他的眼前。那是朱墨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弱。害怕被报复的他也就更加疯狂的仗势欺人,总是编造各种理由,让柳小艺打小报告。直到某一天醒来,柳小艺告知他,朱墨然走了。以后都不会有人抢他的位子了。 走了。对啊。走了多好啊。可是,那时候,朱墨良哭了。仿佛失去了快乐本身一般。毕竟在小小的他潜意识里面,让朱墨然屈服,任其宰割就是他最大的目标。 可是只过去了五年,朱墨然回来了。还是被朱墨宏接回来的。阵仗不大,却颇为隆重。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一回来,还给他们整修院落,关怀备至。 朱墨良承认那时候他是开心的,很莫名的兴奋。仿佛那个高尚的目标又回来了。那五年,不管是欺压霸凌,还是收刮钱财,似乎都过于顺利。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他还是更喜欢每次朱墨然到最后不得不逆来顺受的样子。 然而,这一次和以前不同了。朱墨然似乎根本不在乎他的存在。对于他的挑衅一律不接招,不搭理。于是,朱墨然开酒楼,他就开温泉山庄。朱墨然做水道生意,他就做关南道走私。反正朱墨然想做什么,幼稚的朱墨良就要对着干。但是,结果都没有朱墨然做的稳定。不要说赚钱了,没有负债已经是谢天谢地。更何况最后还是被人抓住把柄,不得不贩卖布防图。 只是这一次,篓子真的捅得太大。最后要朱鹏满给自己兜底,却不料反而让元济院走向了溃灭。他就像白蚁,一点一点啃食掉自己的家园。 这些场景在朱墨良的脑子里面走马灯一样的飞过,却只能泣不成声的望着前方。朱墨然居高临下,残酷无比的继续陈述,“两年前,是不是奥叔给你牵线搭桥建立私道?被查处之后,又是奥叔给你提议安排姚娘的死,最后达到中断私道调查的目的?” 听到问题,朱墨良的眼睛向右下方看了看,青筋暴突。亦不知是悲愤难当,还是心有不甘。总之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于是,朱墨然对少翁说,“解开穴道。”少翁也不多言,点开了哑穴。 刚解开,朱墨良就冲着朱墨然的脚下喷出了一口血。血迹黑浊不堪,朱墨然却毫不畏惧,身形一动不动。 吐了口血,朱墨良终于能缓口气。刚刚感觉身体无限燥热,心有不甘,还是对奥叔的伤心?还是对某些东西感到恐惧。他缓缓的说,“可是奥叔死了。不就和姚娘一样了吗?” 听到这话,不知为何朱墨然笑了。那笑容竟然有些欣慰。“看来你也不是那么笨。” “我还没有那么傻。今年的事情和我没关系。自从父亲敲打我了之后,我便对此事避之唯恐不及。两年了,我连觞林园都不能去,还怎么偷布防图。”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会说奥叔在帮你?他帮你做了什么?” “他帮我处理了娘和静娘的尸体。是他提议郊外抛尸,转移视线。都是他给我出的主意。如果不是他,我早就疯了。”朱墨良咬着牙,精神已经奔溃到了极点。 “那你可知道,奥叔的女儿就是姚娘。怂恿静娘给你们下毒的就是他。” “怎么可能!”朱墨良苦笑。“如果是,他还能提议杀了姚娘!两年前的事情都是奥叔给我安排的。诬陷静娘的时候,拿出人证的就是奥叔。静娘最恨的也应该是他,为什么还会信他的鬼话?” 这一点正是朱墨然听到华大筑的消息后感觉到矛盾的地方。“所以,这一次又是谁在出谋划策?这把匕首到底是谁给你的?” 朱墨良抬起头看着他,表情很是复杂,又是害怕,又是犹豫。颤颤抖抖的说,“是…奥…” “奥叔~?”朱墨然跟着念了出来,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这个答案印证了一开始朱墨良的慌张。“匕首是今天早上拿给你的?” “是。”朱墨良低下了头。紧张的颤抖。“要是这样。那今天来的奥叔是谁?是鬼魂吗?” “既然如此,为何奥叔都死了,还要留下你的命?”朱墨然一脸怀疑的问。突然伸手摸向朱墨良的下颚,一直摸索到耳廓前,甚至是头脸。可是,并无改装容貌的迹象。 该杀的人都杀了。为何一定要留着朱墨良?如果是因为朱墨良帮了对方,那根据这人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最后都会杀了朱墨良。只是现在不急着杀而已。还是说,朱墨良根本没有值得一杀的价值。事到如今,朱墨良说的话还是真真假假,和华大筑的调查多有出入。而他本人可能根本没见过内鬼的真面目。 朱墨然沉思着,朱墨良也只是低头一语不发。 就在此时,屋外响起了钟鸣声。钟声沉稳有力,节奏分明。伴随着声音,夜空中响起了一声巨响,巨大的烟火在空中散开。近得不开窗户都能看到那斑斓的颜色。 看到这颜色,少翁站起了身,推开了窗户。说,“水舟开动了。” “嗯。”朱墨然点了点头。 “水舟?”朱墨良也是一惊,紧张的问道,“这是什么?” 对于朱墨良的慌张,两人视而不见。少翁问,“接下来怎么办?” “我的任务是找到崔娘,其他的不用我做。” “可是王爷和老爷就在眼前。” “我们去了也是送死。”朱墨然的口气十分冷漠。仿佛里面的不是自己亲人和朋友。 “你也太冷静了。”少翁揶揄道。然后,看到屋檐上飞来几道身影,纷纷落在了院子里。一进院子就和闻讯而来的大汉打了起来。 朱墨然和少翁连忙拉着朱墨良躲到窗户下。少翁偷偷地看向外面的形式。只见这几道身影,都穿着蓝白二色的长衫,手拿二尺长剑,长衫的衣角已经被鲜血浸染。个个都是用剑的高手,翻转,腾挪均是得心应手。而那些大汉也不是吃素的,弓箭在其手中亦是运用自如,多次抵挡住了剑锋。不过终究是寡不敌众,前来应援的长衫越来越多,大汉们不得不退出了元济院,直奔长吉院。 大汉们离开后,众人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围拢在一起。少翁定睛一看,其中为首的是一个女子,身材窈窕,挺拔。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皮肤白皙,应衬着那几道红色的血痕十分扎眼,增添了一股高高在上的冷傲。 “千大小姐!”看到此人,少翁轻呼。猛地站了起来。 耳力极好的女侠听见了,歪头一看,竟然笑了。那一笑仿佛融化了冰川,高冷之气全无,清丽娇俏的样子赏心悦目。她大大方方的走了过来,打招呼道,“少翁,墨然老弟,哦,还有三少爷。”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朱墨良。 朱墨然抱手行礼。“二姐。” “嗯。墨然,你这是在干嘛?”千翠薇莫名其妙的问。 “例行问话。”朱墨然看了一眼朱墨良,示意少翁给他解穴。刚解完穴,朱墨良便扑通一声倒在了草堆上晕了过去。 “薇薇姐,这烟火刚起,你们就来了。速度挺快的啊。”少翁打趣道。 千翠薇自豪的说,“快什么快啊?我们是来送信的。” “送信?” “嗯。之前你们让我们守在外围,以便不时之需。有一批人去帮助剿匪,却超过一天都没有回复消息。我们便派人去调查。结果,发现了三组被团灭的剿匪小队。” “都是南王府的人被杀了?”朱墨然下意思的说道。 “咦?!你们知道了?”千翠微诧异的问。“不对啊。我们今日收到回报就去找朱家营和南王军了。收到的反馈是并无异样。你们怎么可能知道的?” “那你们这又是怎么回事?”朱墨然上下打量了一番千翠微。原本雪白的裙角都被鲜血染红了。 “送信息过去的时候,遇上兵营被偷袭。这是突围的时候染上的。” “我大哥……” “没事。那时候他还没赶到。我们和驻军合力剿灭了来袭的敌军。要不是兄弟们送回信息及时,否则很可能偷袭成功。” “那朱家营里是否有叛徒?” “没有。”千翠微认真的摇了摇头,有些感慨。“留在营地的都是朱家元老。所以,没有出现剿匪时的惨状。” 朱墨然听到此,庄重的行大礼道,“谢谢云巍门的兄弟。此番之后,定当厚谢。” “谢什么谢啊。”千翠微不好意思的摆手。“你是我义弟。帮你又不是帮外人。那你问完了吗?问完了就一起去看看王爷和朱大将军吧。你大哥都进去了。朱家营和南王军的主力都到了。应该已经结束了。” “我现在还有其他事情。崔娘还没找到。”朱墨然一筹莫展的说。 “你老婆被绑架了?”千翠微惊呼。一点都没有大小姐的样子,反倒是八卦嘻嘻的。 朱墨然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不过,我大概知道她在哪里。” “那还不去。走,二姐陪你去。”说着,千翠微雷厉风行的喊了几个人。跟着朱墨然一起去救崔娘。 第三篇章 神弓手 第十章 走出黑暗的时刻 事情快得朱墨然都有些跟不上。他其实感觉有些不适。都把将军府差点搞得四分五裂,危险都杀到了嗓子眼。怎么就这样结束了?这样的结果虽然很好,但是不知为何有点如鲠在喉。 不过,此刻他的确只剩下一个任务。那就是救出诺砂。那些不适的想法都可以暂时不想。 这几个人本以为需要去到更加奇怪的地方,没想到第一站就是柴房。 只见朱墨然翻开杂草,露出留下暗黑色印记的地面。靠墙的地方有个拉环,盖子不重,朱墨然很轻松地就打开了地窖的盖子。翻开盖子,里面一目了然。只有几个散发着酸臭味的坛子,人站下去也不过半腰高。 朱墨然也不嫌弃,跳了下来去。蹲下身,仔细查看起来。试着抬了抬坛子,把能动的都抬了上去。最后剩下一个不起眼的小坛子牢牢地立在角落里。左右摇动,上下提拉按压,都无法拿出。直到朱墨然拧了一下坛子的盖子。 嘎拉拉,地窖的地板缓缓地打开。朱墨然连忙跳上地面。打开的洞口是一条石阶梯,在黑暗中无限向下延伸。 看到地道,千翠薇尴尬的靠近朱墨然,问,“你家地道啊。这能让我们知道?” 朱墨然冷漠道。“这不是我修的。” “那也是你家修的啊!” 这话倒是提醒了朱墨然。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姿势不雅的朱墨良,淡淡的说了一句。“反正以后也不会用了。二姐,麻烦你留两个人在这里守着。” “好。”千翠薇点头。喊了两个师兄弟留在这里。 朱墨然又对两人补充道,“麻烦两位守着躺着的那人。如果那人醒了,说什么都不能放他走。除了我大哥以外。” “是。”两位师兄弟应衬道。转身守在了朱墨良的身边。 于是,其他人纷纷在朱墨然和少翁的带领下,走进了地道。 —————— 感到呼吸困难之后,诺砂才渐渐意识到把她们丢进这里的恶意。那个人在很嚣张的说,你看到这些又怎样?还不是要和这些秘密一起死。 想到这,诺砂就全身发抖。摸索着站起身,她说,“三娘,咱们需要找出口。否则就得死。” 桂娘听到这话,也站起了身。大口的呼吸反而让她更加的缺氧。“怎么找啊?” 诺砂大喘气了几口,说,“我们换着找。你保持呼吸,不要乱动。我不行了,你再找。” “好。”桂娘扶着案台,减少自己呼吸的频率。眼前终于不那么晃了。 诺砂则走过去吹灭了蜡烛。仅剩下两只照明。诺砂没有急着找,而是第一次认真的审视起这个地洞。 地洞看起来四四方方的,空间不小,看起来像天然形成的。云锡县位于中南道,发现天然洞穴不足为奇。只是这个洞道并非完全天然,局部有修造的痕迹。而出入口应该不小,否则这琳琅满目的东西是如何抬进来的。就说这挂满衣服的柜子吧。如此丰厚,且品种繁多,必然是有一条宽敞且可以完全打开的门才对。 纵观下来,并未看到门本身。除了人头模型那面墙,其他三面墙都是一人高的柜子,和顶棚的石头墙面相契合。算是比较符合机关门的要求。 于是,诺砂锁定了最近的衣柜。才走进,诺砂就闻到了一股发霉的味道。借着烛光,诺砂眯缝着眼睛,仔细对比了一下衣服。都是府中下人常穿的。有些可能没穿过,已经长出了青色的印记。但是有几件倒是挺干净,还有清洗过的味道。诺砂嗅了嗅,干爽的味道净化了一些刚刚不舒服的感觉。 “还没穿过吗?还是才穿过,刚洗的?”诺砂喃喃自语。不由得记住了这几套干爽衣物的样子。但是也没时间记住所有细节,毕竟逃命要紧。 推开,甚至撤掉这些碍事的衣物。诺砂终于在光滑的柜壁内找到了一个奇怪的突起。只是摁动,推拉,抬起,扯拽,转动似乎都没什么作用。而她的呼吸也开始急促大口起来。脚下一软,诺砂跪坐在了地上,有些绝望的看着这个突起。那上面竟然也有一个一三六九的铜钱标记。 房间里面的烛光越来越弱。桂娘虚弱的爬到诺砂身边。握住诺砂的手,说,“小砂…” 诺砂反握住桂娘的手,眼睛却没有离开那个标记。摸索着,似乎能感受到其中有十分精巧的机关。天圆地方的边沿十分清晰的有前后凹凸的痕迹。难道说,是一个可以旋转的密码锁。一三六九就是密码,但是排列是什么? 就在这时,蜡烛熄灭了。虽然知道是这个结果,桂娘还是抓紧了诺砂的手。诺砂也是心脏跳动了一下,正在研究密码的手停顿了一下。接着,更快的,诺砂抽回另一只手,开始拨动密码锁。 黑暗中安静到窒息的空气里面,只有密码锁卡塔卡塔转动的声音,还有两个女孩子紧张而渐渐拉长的呼吸声。 1369的组合一共有256种。动作快的话,也要两三个时辰才能对完。诺砂拧动的越快,呼吸越是模糊。仿佛已经忘记自己身处怎样的环境。一心只有这唯一的希望。而这一刻的诺砂运气好到爆棚,也才三十几次就解开了。只听咔嚓一声,密码停在了1313。锁头向后一退,柜壁发出巨大的响动。 可是,希望来得快,绝望来的更快。柜壁并没有如期的打开,而是突然响起了爆炸声。这一下震得整个地洞都在摇晃,碎石劈头盖脸的招呼下来。盖过了诺砂和桂娘还来不及反应的呼吸声。 这就是洞穴主人的恶意吗?这么想要致二人于死地,还是想说,二人和这些证据一样,都不能存在于世。 诺砂和桂娘紧紧拥抱,卷缩在柜子里面的时候,诺砂还在不甘的想,到底是什么让自己成为洞穴主人的目标?是什么让二人陷入困境? 难道是他?!诺砂一愣,猛地张开眼睛。震动在一块大石头落下堵在二人面前,真正的前后都无退路时,才安静下来。 就在此时,身后的柜壁再次发出声响,原本被封死的洞口豁然开了一个大口子。一道摇晃的火光照了进来,混杂着声嘶力竭的呐喊,“小砂~” 摇晃中,诺砂有些不知所措。这个声音很像大哥。很久很久没听到过这个呼喊。她激动地伸出了手,通过这个大口子。紧紧的握住了对面伸来的手。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心情好了很多。随即听到那个声音,说,“终于找到你了。” —————— 一走进地道,朱墨然就敏锐地发现了地道里面的异常。光是出入口就埋满火药。往里走,每走几步就是一个引爆点。短短的二百来步的地道竟然铺得满满的。 “这是要炸了整个将军府吗?”千翠薇惊讶得问。 虽然还没有找到引爆的源头,朱墨然还是果断的抽出匕首,切断了引线。千翠薇则吩咐师兄弟上去找帮手,一起解除隐患。 走了大约一百来步,朱墨然就看到三条分叉路,一左一右一直走。脑海里面大约一过,往左的朝将军府南门方向,往右的便是向黄鹂院。但是那条都有可能是内鬼的老巢。而朱墨然凭着直觉选择了直走。“二姐,你再分四个人去探探路。左边出去应该是府兵营。你们要小心,上面可能有敌人。往右应该到黄鹂院的书房。” “好。”千翠薇应道。 却不料,还没开始分散。直走的前方就传来了爆炸声。接着通道剧烈的摇晃起来。好几条亮光从前面的烟尘中飞快跑来。还好,过来的时候切断了后方的引线。否则这个时候,不要说救人了,自身都难保。 因为处理的及时,通道里面只响起了一次爆炸声。过了一会就趋于平静。除了尽头那惊天动地的坍塌声。 朱墨然反应要快过所有人,千翠薇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已经冲了过去。不顾还在滚动的浓烟和碎石,大声的喊着,“小砂!小砂!小砂!咳!咳咳!” 喊了几声,烟尘就混入了他的口鼻。让他不得不后退。待到烟尘略微消散,大家才看清楚现场。爆炸造成直走通道的尽头被大石块堵住。反而将将把最里面的一小块地方留了出来。爬进去才看到,那是一个厚重的石门。被炸得四分五裂,却没有倒塌。 朱墨然二话不说,运气震开了一个洞。光亮照了进去,他的呼喊也没有停止。几乎是同时,一只混杂着灰尘和血迹的手急切的伸了出来。看到这只手,从进洞都现在都悬着的心才放下来。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紧紧的握住了那只手,松了口气的说,“终于找到你了。” 虽然是松了口气,但是语气依然冷淡如常,让伸出去的手犹豫片刻就要收回来。可是,朱墨然却不想放手。他双手合握,不停地给诺砂寒冰一般的手搓揉,说,“你再等一会,我们马上救你们出来。” 诺砂想着外面那人第一次如此温柔的对自己,黑暗中脸颊不由自主的燥热起来。原本冰凉的手也渐渐有了温度,于是有些不自然的嘟囔了一句。“我不是让你不要管我了吗?” “你倒是说的轻松。你是我娘子。我能不管你?”朱墨然不屑的说。口气仿佛责备,又仿佛是调侃。 “我们又不是真结婚。你娶得是崔娘,又不是我。”诺砂抽回了自己的手。桂娘靠着她,偷偷地笑。 朱墨然却愣在当场,不知道怎么回答。少翁对于朱墨然这种迟钝,实在是按耐不住的嫌弃,一把推开他,凑了过来。“三娘,你还好吗?” “嗯。”桂娘也一下子凑到了洞口,大眼睛亮亮的看着少翁。甜甜的一笑,“但是小砂受伤了。” “好。很快的。”少翁大声的答应着。 秀恩爱就算了,还打断别人难得的交流。不过,每次来一下倒是缓解了诺砂和朱墨然的尴尬。至少这时候,他们都冷静了下来。两人一下子就从那种莫名的兴奋和喜悦中走了出来。心头尚有阴霾,面对这个结局,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第三篇章 神弓手 第十一章 真相的不可知性 离开洞穴地道,已经是午夜子时。 诺砂和桂娘是从府兵营的百夫长独间里出来的。这是府兵营里唯一的单间。出入口设置在床板下。而住在这里的就是左佳棠。这一点和诺砂在地道里面想到的人是一致的。而在塌方那一刻,她想起了是如何来到地道的。 当时接送她们的金甲卫在中途有过一次停顿。接着,她们就被带上了头套。然后,被带下马车的时候。她闻到了甜瓜混杂在饲料里面的味道,又甜又腻。这是将军府把甜瓜的瓜皮混在饲料里面喂给马匹食用。所以,现在想来,应是有人把她们又带回了将军府。 在昏暗的空间里面呆了很长时间,身心俱惫。二人被直接送回了黄鹂院静养。 第二天清晨,诺砂才缓缓醒来。已经被清理干净,躺在黄鹂院主屋的床上。茫然的看着天花板,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道。每一件都有一种尚未做完,就被人提前扼杀的感觉。甚至有几件事情是做了,却没有出结果。 “不,如果再晚一点,我和三娘就死了。这算是所有事件里面最确定的一个。九爹~” 猛地想起了九爹,忍着全身的疼痛,准备去之找沈先生。可是,起身后,诺砂愣住了。沈先生到底是谁?去哪里找他?都是未知。 诺砂正在反思,靠近觞林园的窗台上,翰林伸了个懒腰,一抬屁股,一张纸露了出来。诺砂伸手,从翰林的屁股底下抽了出来。上面是一行俊秀的留言,九爹和二郎安好,勿挂。沈先生。 握着留言,诺砂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果然沈先生是说话算话的。想起当时做交易的时候,沈先生就给她一种可以信任的安全感。即便沈先生声音不好听,浑身散发着狡黠的味道。但是她不知为何就是相信沈先生。相信他会安排好了一切。这次她也笃定,沈先生一定把九爹和胡桂春安全送到某处。 收好留言,诺砂抹了把脸。门扉被推开,桂娘走了进来。看到诺砂已经醒了,快走了几步,一把把诺萨抱进怀里。诺砂也回抱住她,一切尽在不言中。刚刚擦干净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抱着对方缓了缓情绪,诺砂拍拍桂娘的后背,感慨道,“这么多年了。好像还是适应不了死里逃生。” “那可不。”桂娘又紧了紧拥抱,以此来抵御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沈先生的留言,你看到了?” “嗯。”诺砂点了点头,松开拥抱。摊开手中的字条。 “我醒来的时候,就放在床头了。”桂娘拧了一块新毛巾给诺砂擦拭。 “你没看到人吗?” “嗯。不过,听说沈先生一会会过来。” “他和朱墨然认识?”诺砂有些意外的问。 桂娘点了点头。“听少翁说,沈先生和朱二少早就认识,好像是一伙的。” 听到这话,诺砂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想起了一件事情。和朱墨然摊牌的时候,朱墨然说,“这就摊牌了。你不怕他们杀了你。” 说明那时候朱墨然就知道崔家嫁女的真相。而他们的目的果然是请君入瓮。这场局早就开始布局了。而诺砂不过是不小心踩进来的棋子。既然如此,自己和内鬼应该没什么关系。为什么最后要让她和证据同归于尽呢? 想着,诺砂问桂娘,“当时我穿的衣服还在吗?” 桂娘摇了摇头,嘟起小嘴说,“我起来的时候,没看到。怎么了?” 诺砂叹了口气,颓丧的说,“从密室带了点东西出来。但是不知道有没有被他们当作垃圾丢了。” “哦。你说这个。赵小姐来过,给了我们这个。”说着,桂娘走到床头柜。拉开小抽屉,拿出三根蜡烛。正是在地道里面搜到的那三根。 “原来在啊。”诺砂高兴地站起身。接过蜡烛,对着阳光看了看,又翻了个面看了看底下的铜钱印记。还都是完整无缺的。 看诺砂这么高兴,桂娘反倒是疑惑了。问道,“小砂,这东西有什么用吗?里面掺杂了异常的药物,又不能当做正常的蜡烛使用。” “当然有用。这不是普通的蜡烛。很可能和我家灭门有关。” “你说什么?”桂娘张着嘴,激动地身体都颤抖了。 “你看这个标记是不是很熟悉?”诺砂翻开蜡烛底部给桂娘看。 桂娘一眼就看出来,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说,“是,是,那些坏人穿的鞋子。” “嗯。”诺砂狠狠地点了一下头。“密室里面的机关也有这个标志。很可能这个内鬼和那些坏人是一个组织的。看蜡烛的形状很像宗教仪式上会使用的。” “哦!你还记得吴福山下的青衣娘娘庙里看到的蜡烛吗?和这个很像。” “没错。但是没听说过有什么教派用这个标志。” “那我们快点去找九爹吧。也许他知道呢?” “好。”说着,诺砂和桂娘就准备收拾东西去找九爹。 就在这时,门扉被敲响。桂娘打开门,丁华站在门口。丁华低头行礼道,“二少奶奶,大少爷请您和三娘一起去长吉院。” 听到这话,诺砂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皱着眉头问,“有什么事吗?” 丁华没抬头,反倒是舔了舔嘴唇,干涩的说。“小的也不知道。” 诺砂其实不想去,她想早点去找九爹。虽然沈先生没有明确的说九爹在哪里,但是诺砂和九爹有个约定。只要走散了就在城中的庙宇集合。这也是十岁那年,诺砂躲在破庙的原因。 眼见诺砂不回话,丁华抬起了头。往前凑了凑,笑得很是暧昧的说,“二少奶奶,二少爷说了。今日有大风,让您多穿点再过去。” 此话一出,诺砂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桂娘一把推开丁华,没好气的说,“丁华,话是二少爷让你带的。没让你这样说吧。去去去,我和小,小姐马上到。” 丁华也知道自己失态了。连连点头道歉退了出去。退出去的时候,诺砂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金甲卫。 “小砂,这是要三堂会审吗?”桂娘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诺砂咬了咬牙,关上门。喃喃自语道,“大风吗?能烈得过密林里的夜吗?”然后,拉过桂娘在其耳边小声的说了些话。听完,桂娘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继而,两人开始换衣整装。 —————— 长吉院在这场针对性很强的袭击中,反而是受伤最轻的。大家都以为是主要袭击目标的南王和朱大将军,居然一直未被下黑手。 有人猜测是敌军高估了南王和朱大将军的作用。有人则笃定的说,这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云锡县还有水舟计划这个法宝。不过,遇上武林高手在附近,这水舟计划也没能最终用上。有人还说,最后也没打起来,这不是狼来了吗?吓吓人的。 不过,不管别人怎么说。南王和朱大将军,若婕和马淑芳都是全身而退的。这点朱墨然也没想通。 “匪徒和您对峙,就没问些什么?”朱墨然问坐于上首的朱鹤昶。 这里是坐落在长吉院的家宴厅洛水台,位于长吉院的池塘边。今日天气不算非常好,多云,风大,关了三面门窗,只留下面对池塘的这一面。仅供家宴的亭台大约能坐二十人,此刻坐了寥寥五六个人,显得有点沧桑。上首是朱鹤昶,若婕佩剑立于其后。右手是胡桂然,千翠薇。左手是朱墨宏,李娅莲,朱墨然。朱鹏满说到做到,没过来,以后也不会参与各种事物,安心养老。 朱鹤昶摇了摇头,亦有些不解。“我也以为他会直接要了我和满叔的命。我和小婕向长吉院逃跑的时候,还受到了比较严重的攻击。但是到了长吉院,神弓手的头人就让大家停止了攻击。我也纳闷。我还问了为什么?那个老家伙只会笑。”朱鹤昶头疼的扶住额头,好像那笑声还在耳边回荡。 胡桂然接口,“耶坤这边也比较奇怪。我和他摊牌的时候,他说过有大颛国的商人在南圩国强取豪夺。具体的内容我已经安排人去查了。” 朱墨然说,“不出意外,大概又是那个人做的。” 千翠薇摇了摇头,不可思议的说,“胃口这么大吗?都跨国抢了。” 胡桂然侧头微笑着解释,“二妹,有所不知。那人的不只是胃口大,手伸得还挺长。” “嗯。馆主说得对。要不是有王爷在这边守着,他必定会直接把关南道收入囊中。” 朱鹤昶也说,“不过,要是他来做局。应该不会只是报个真假不明的折子。更不会放手留我和满叔的命。” 朱墨宏突然看向朱墨然,不确定的说,“难道是他怕我们报复?” 朱墨然一愣,继而凄苦一笑。“大哥,这不可能。你也不想想当年他是怎么对付周家的。” 朱墨宏反倒不屑一顾的说,“吃一堑长一智。十三年了,他也老了。我们还年轻。” “那也不能用我和满叔的命来刺激你们吧?”朱鹤昶亦是苦笑。 “嗯。”胡桂然点头赞同道。“最不合理的地方就是,这次派的人并不多。可是都是狠人。三个团就这么被他们杀得一个不剩。行动力,狠辣程度以及撤退的速度都非常残暴。这点和耶坤一伙人又有所不同。耶坤的态度虽然一样执着,但是主调是为了南圩国底层人民的生活。我觉得这一定是两伙人。” “如果这是两伙人,那么耶坤只是一个转移视线的方式。他知道被骗了,停手也正常。”朱墨然说。 “你想为耶坤求情?”朱鹤昶敏锐的探查到胡桂然的信息。 “不算吧。我想让他戴罪立功。”胡桂然说的坚定,一看就是一早就想到了。“他和内鬼有过深度接触。目前我们都还没找到这个人。我怀疑很有可能还有其他的阴谋。” “哼。大哥,你分明就是想要利用耶坤。就像利用崔娘一样。真可怜~”千翠薇毫不客气的揶揄胡桂然。胡桂然倒是一点都不尴尬的喝了口茶。 胡桂然不接球,千翠薇也是很无所谓的抿了口茶。然后,皱着眉头看向朱鹤昶。“王爷,听你们这么说,我倒是有个想法。你说这会不会是一场测试。” “测试?!”朱鹤昶惊讶的挺直了后背。 “嗯。就好比我们云巍门每年一度的下山历练。民间哪里有那么多的历练。其间为了测试我们看好的弟子,制造一些危险给他们。让他们感受一下世态炎凉什么的。你们说的这些特别像刻意安排的。” 千翠薇的声音不算大,但是每个字都像一击重锤锤子所有人身上。 “对。”朱墨然第一个点头,表情凝重的说。“二姐说的没错。就像两年前一样,这是一道测试题。测试我们的反应能力。也是测试他们自己的进攻力。” “培养一批神弓手有多难,你知道吗?用一个小队的神弓手来送死,是为了试炼。这也太离谱了吧。”朱墨宏不信。 “不离谱。大概是墨然突然回家,让内鬼慌了。他不清楚墨然的底细。所以,这就让他试出来了。”胡桂然的总结,让大家如临大敌。的确这两年他们建立了新的防线。可是互相试探之下,还是他们输了。输得底牌都亮了出来。他们却连设计者的真面目都没看到。 第三篇章 神弓手 第十二章 坚定地“离家出走” 听到这里,一直站在檐廊上的诺砂忍不住了。她快步走向前,怼在胡桂然的面前,激动地小声问道,“你们没有抓住内鬼吗?” 看到一身素衣素容好像奔丧的诺砂,胡桂然一愣。不由得和朱鹤昶对望了一眼。朱鹤昶也是一愣,但是很快就用威仪的姿态,问道,“来者何人?为何如此无礼?” 朱墨然连忙起身,拜服。“禀告王爷,此人是我刚入门的媳妇。此前受了伤,不懂礼数。还请王爷见谅。” “就是被困在地道里面的那位。”朱鹤昶征询的问。朱墨然点了点头,在朱鹤昶的示意下,连忙起身去扶诺砂。 诺砂却一侧身,躲过了。她怒目相对,看了看朱墨然,又看了看胡桂然,又看向赵若婕。这反应让在座的每个人都是疑惑不解。 最后诺砂看向朱鹤昶,往前走了几步。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的说,“你就是这里最大的官吧。小女子名唤小砂,是吴福山下一个普通女子。随养父行医采药,却遇上了黑心掮客。用我养父的安危要挟,让我假扮崔家千金嫁入将军府。我说这法子不行的。可是,他们不信。这下穿帮了。大人,还请为小女子做主。”说完,双手画圈,深深的拜了下去。额头还不多不少的磕出了响。 这演技唬住了所有人。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没人不知道诺砂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从诺砂的角度去看,这还真就是这么回事。一时之间,众人只能面面相觑。 几个人交换了眼神之后,都盯着朱墨然。朱墨然却摇了摇头,指了指朱鹤昶,然后沉默的拱手一礼。 朱鹤昶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抬了抬。“你先起来,再说。” 诺砂唯唯诺诺的挪了挪屁股,才抬起头。乖乖的跪坐在地上,继续低着头,委屈兮兮的样子着实像个普通女子。 朱鹤昶有些头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扭捏作态的小朋友。情不自禁的看了看在座的几个。好几个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虽然互相之间没相差多少岁,但是似乎都过于少年老成。就连最小的若婕也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女将军。 “小砂,是吧。”朱鹤昶微微倾身,用哄小孩子一样的口吻对诺砂说,“你先起来,起来,咱们才好说话。” “恕小砂难从命。您如果不给小砂一个准话。小砂就这么跪着吧。”诺砂依旧低着头,搅着自己手指头,小嘴都可以翘上天了。 这尴尬又可爱的举动让在座的人都是又可笑又不敢笑。毕竟为难的是朱鹤昶,总要给他点面子。 朱鹤昶也就借坡下驴,送了颗糖。“准话。小砂,你这话说的。我找你来又不是因为你假冒他人身份嫁进朱府。” “真的?!”听到这话,诺砂突然就抬起了头。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刚刚蓄力的泪水都变成了发散到空气里面的光。“那是不是我和三娘都不会受到惩罚?是不是可以去见九爹和二哥了?”说着说着,诺砂又有些难受。她伸手招来桂娘和自己跪在一起。“三娘什么都没做。你们也别伤害她。” “那是自然的。这次你们也算是立功。虽然误入歧途……” “是被人陷害。”诺砂强势的插嘴道。瞪了一眼胡桂然。胡桂然着实无奈的眨了眨眼睛。 “对。胡桂然,你起来。”朱鹤昶配合着诺砂,似乎找到了这场闹剧的快乐,连名带姓的点名。 胡桂然站起身,行礼道,“王爷。” “小砂姑娘说的那人可是你。”朱鹤昶的语气带着埋怨和怒气。好像真的在为诺砂打抱不平。 “王爷明鉴。我与小砂姑娘之间是误会。当时所为不过是为了任务。” 胡桂然一本正经的回答惹火了诺砂。她猛地站起身,大声质问道,“为了任务你就能挟持,威胁吗?王法在哪里?” 胡桂然和诺砂相处了两个月,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激动的诺砂。那两个月里,诺砂一直乖巧懂事,学东西更是得心应手。那里像现在如此胡搅蛮缠,胡言乱语。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严肃的说,“小砂,当时的情况你比我更清楚。如若不是我在其中周旋,你和你的九爹,三娘,二郎都得出事。” 胡桂然平时都是和颜悦色,温润尔雅。此刻却是变了一张脸,严肃认真,气度非凡。瘦削高昂的额角像把锋利的小刀。恍惚间,诺砂又一次以为见到了大哥。她控制不住的眨了眨眼睛,脚步虚浮的后撤了一步。还好有朱墨然站在身边,只是朱墨然并未伸手扶住。只是任其依靠自己的手臂停下。 诺砂深吸一口气。刚刚的慌神太快,来的时候给自己定了一个戏精的基调。要让他们合理合法的放自己走。密室里面的秘密,她得自己去查。在场的人都不可信。她脑子里面浮现了那一面墙的面孔。谁知道在场的里面有没有那个人?更让她紧张地是,进来前,她在外面遇到了几个长衫打扮的男子。而那个衣服正是在地窖中发现的干爽衣服。 所以,这场戏一定要演足。不管这些人如何误会自己是小气鬼,还是女疯子。总之,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自己所知道的。 诺砂生硬的咳嗽了一下,避开胡桂然的质问。拖着窄小的步伐,一边走,一边说,“你的周旋。不就是为了让我安心帮你们做事吗?可是做了啥事?你说他们的目的,我最好知道的越少越好。最后还不是让他们关在了密室里面,差点被炸死。” 朱墨然听到这话,冷笑道,“你不是说过,上阵杀敌是本职,精忠报国是本分吗?” 冰冷的一句话,让诺砂停在了朱墨然的面前。很是不屑的说,“这话从我一个女子口中说出来你也信。” 平时听来大约是一句调侃,此刻却不同。愣是让面瘫露出了一个狰狞的表情。“你说什么?” 诺砂轻轻一笑,背起手,道,“你我半斤八两。我嫁你是局,你娶我更是局中局。你们倒是串通好了,把我们推在第一线。”说到这里,诺砂指着若婕。“亏我还觉得欠你一个交代。谁知道连你都骗我。我以为好好地完成任务就好,结果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我们做挡箭牌。” 说完,诺砂体力不支,跌坐在地。桂娘爬过去,扶住诺砂。心疼的喊道,“王爷,我们真的是无辜的。只求王爷开恩,放我们回家。” 诺砂吸了下鼻子,也说,“对,放我们回家。” 演到这里,大家似乎都看明白了。千翠薇笑容灿烂的说,“小砂姑娘,只是回家而已。你病好了。我们云巍门护送你们回去。” 诺砂没见过千翠薇,但是看到千翠薇的长衫,心里咯噔了一下。职业假笑的说,“谢谢姑娘好意。小砂和三娘不值当。” 朱墨然看不下去了,他蹲下身。鹰隼一般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玩味。他小声的问,“为什么?” 诺砂却撇开头,嘟囔道,“听不懂。” 言罢,朱墨然突然高声的斥问,“你在密室里面看到了什么?” 这一吼,整个亭台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得见。诺砂亦是僵直了一番,继而冷冷的回头,和朱墨然两两对视。小鹿此刻仿佛长出了巨大尖锐的犄角,和鹰隼对决。她用与朱墨然不相上下的冰冷语气,一字一顿的说,“我,什么,都,没,看到!” “二少爷,我们的确什么都没看到。那房间里面连个火折子都没有,黑漆马虎的,是你,你也看不到啊。那人就是想致我们于死地,还需要给我们光明吗?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们早死了。”桂娘补充道,说的声情并茂,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密室一般。“王爷,求求你了。立马放我们回家吧。”说完,下手拧了一下诺砂。 诺砂吃疼的抖了一下,连忙装模作样的跪了下来,叩拜道,“王爷,小砂要的一个准话就是,我和三娘一切平安,明日就能归家。” “这……”朱鹤昶看向其他人,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也不是不能回答,只是觉得不甚妥帖。要自己的承诺分明就是想避开将军府。可是,说到底抛离开证人这个身份,就只能算是将军府的家事。自作自张不是很不给面子。 思衬着,桂娘也磕头请求。“还请王爷准允。” “王爷,您不说话,我就当您默许了。那不打扰你们议事,我和三娘先回去了。”诺砂也不等朱鹤昶回答,自顾自的说完就起身准备走。 朱墨然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你不能走。话还没说完。” 诺砂厌恶的看着他,说,“我可没什么话要和你说的。特别是你,你,”诺砂指着朱墨然,继而指向胡桂然,和若婕。“你们三个,我和你们没话说。” 说完,伸手一把推开朱墨然,却被朱墨然一把抓住手腕拉到自己面前,强迫诺砂看着自己。“你已经是朱二少奶奶,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诺砂用力想要甩开朱墨然的手,但是那手像钳子一样牢牢地抓住她手腕。怎么使劲都挣脱不开。从这力道就能感觉到朱墨然内心有多么的不解和愤怒。可是,诺砂不想接受。她猛地抬起头,用另一只手戳着朱墨然的胸口说,“我说过了。你娶的是崔娘,不是我。你没资格限制我的自由。” 同样的话,被戳着胸口说出来。扎得朱墨然心口疼,不由得想起了诺砂摊牌的那天。 “你…是谁?”被撞倒在地的朱墨然没有推开趴在身上的诺砂。脑子里面不停地回响着同一个人的名字,周语砂,语砂,小砂。 诺砂听着朱墨然的心跳,也没动。肩膀很疼,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她哽咽着说,“我…我…是崔娘啊。” 朱墨然心疼的伸手揽住诺砂的肩头,同样哽咽的说,“你不是说过不要嫁给我的吗?” “六岁小孩的话,你也信。”诺砂说的像开玩笑,却伤心的把脸都埋进了朱墨然的胸口。“你记住你娶的是崔娘,不是我。” 可是伤心又有什么用?崔娘一家都是细作,是板上钉钉的。崔娘这个身份自然就没用了。活着反而着人把柄。可是,让这个活生生的小砂留下来,被人发现将军府窝藏株连九族的后人。那也是全家灭门的事情。 举棋不定,却牢牢抓住诺砂的朱墨然让现场气氛窒息。胡桂然看不下去,走过去推开了朱墨然,把诺砂护在身后。“朱墨然,小砂说的没错。你娶得又不是小砂。现在开始她和你没有关系。” 诺砂低着头,不敢看朱墨然煞白的脸。十三年了,她能感受到朱墨然的不甘心。但是这个不甘心让她有些恐惧。万一这个不甘心是那个人演出来的呢?在没有查出幕后主使之前,谁都不能相信。 想着,诺砂揉了揉手腕,拉着桂娘,退到了门边。仿佛这里的人都是怪物一般避之唯恐不及。“王爷,我们先行告退了。”说完,诺砂就和桂娘快步离开了。 看着二人的背影,亭台里面一片静默。直到若婕快步走到朱墨然的身边,发出一个疑问,“你就这样让她走了?” 朱墨然被这一问,才从怅然若失中清醒过来。换上一副平静无波的状态说,“是她想走。我也无意阻拦。” 啊?若婕着实不解的微张着嘴,向胡桂然求助。胡桂然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吃重的拍了拍朱墨然的肩头。 第三篇章 神弓手 第十三章 虽迟但到的道歉 月上铅华,十三年前的将军府中秋夜宴。 “允骏兄,来,我敬你一杯。”朱鹏满拿起酒杯,高高的举起。与明月同高,飒爽恣意,又带着对前辈的敬意。“这几年多亏了允骏兄帮忙,关南道才能一直风调雨顺。” 周允骏亦是开心的和朱鹏满碰了一下。“鹏满老弟,说笑了。这一方安土靠得不是一个人。南王和你才是最大的功臣。我这一次回去述职,恐怕就不会回来了。还得靠你和南王好好合作啊。” 朱鹏满又豪饮一口,有些怅然的晃了晃自己的身体,不舍的说,“允骏兄,不瞒您说。南王毕竟还是个少子。如果没有您在此辅佐,我恐怕……” 周允骏一拍手,搭在朱鹏满的肩头。“鹏满老弟,你这话就谦虚了。关南道驻扎的是南王军和朱家营,你和南王是相辅相成的。可一定要记得。” “鹏满哥,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比我家小砂还要伤心啊?”周夫人季晓莲取笑道。端上来一盘下酒的小梅子。 柳小艺连忙塞了一颗给朱鹏满。“对啊。老爷,周将军暂时回不来。我们可以去看他们啊。”说着,像条水蛇一样靠了过来。 朱鹏满用手肘把她怼开,怒目而视。“我长兄还在这里,你这是什么姿势?” 才嫁进来五年的柳小艺难得出现在这种场合,自然是有失分寸。不过,明眼人都能从这举动看得出,为何进来五年还是个妾。就只是把带着孩子的马淑芳往这里一放,就能把她那点花红柳绿的样子给比得令人厌烦。不能说她没努力,只是这似乎从她家发际开始就永远用金钱堆砌不起来的一种缺失。但是也许是这种缺失,反而让朱鹏满感觉到一丝丝超越刻板的轻松。 坐在长吉院主院的檐廊上,朱鹏满看着小院子发呆。马淑芳走了过去,离了一个手掌的距离,跪坐在其身后。 朱鹏满抬手指着前方,笑着说,“你还记得允骏兄走的前夜,咱们在这里喝酒聊天,你就在那个位子陪着五个孩子。” 马淑芳看着那个方向。水溪静静地环绕着一片小小的假山碎石。快中元节了,月亮不满,也还是亮堂的照满了整个院子。她和朱墨然一样似墨印染的双眼中浮现出那段温柔恬静的岁月。仿佛手指间还有小孩儿们柔嫩的触感。摸索着手掌,她说,“记得。十三年了,一天没忘记过。周夫人是我唯一见过可比夫人的女子。她的女儿也和她一样可爱直爽。” “是啊。才六岁就说我的郎君得我自己决定。多有勇气的一个孩子。” “嗯。女孩子的未来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倒是小小年纪就有了主意。你说,要是周家活到现在。她会嫁给墨然吗?” 马淑芳明媚的笑容晃得朱鹏满眼睛疼。但是朱鹏满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认真地问,“你怎么从来不问我为什么让墨然娶她?” 马淑芳垂下了眼帘,有些落寞的说,“不用问。您能做这个决定,一定有你的理由。” “胡说。”朱鹏满懊恼的跺了一下脚,站起身,情绪激动的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要是不知道怎么会毫不惊讶的就接受了?” 朱鹏满的话让马淑芳脸色十分难看,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就在他的身边,周家的境况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周家会有今天,至少有一半都是朱鹏满造成的。即便关系再好,朱鹏满也还是嫉妒躲过仰慕周允骏的。无论人品,成就,还是家世,周允骏都要高出朱鹏满好几个层次。 每天照顾朱鹏满的生活起居,马淑芳早就发现朱鹏满这矛盾的心理行为。一边羡慕和追逐着周允骏的行为作风,一边又觉得自卑和嫉妒。渐渐地就觉得周允骏做什么都让他厌烦。直到一封和同僚抱怨的信被梁署津利用。待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即便卸下一切,赶去京都见到的只剩下满目疮痍。从此朱鹏满一蹶不振,步履维艰。生怕有一天也和周家一样。 而当年那段娃娃亲不过是朱鹏满心理不平衡的作为罢了。在他的潜意识里面,周家哪里有什么镇国安邦的能力,不过是家世好罢了,配不上自己亲出的大儿子,也配不上最宠爱的小儿子。只有不上不下,空有少爷名字的朱墨然才适合。 想到当年朱鹏满推荐朱墨然给周家做上门女婿的时候,马淑芳还有一丝开心。还为诺砂的不愿意,朱墨然的伤心而感到悲哀。可是,后来知道周家被灭时,才懂得当时朱鹏满的小心思。 马淑芳却只能苦笑,用一如既往地口吻说,“惊讶?我当时是真的觉得你看到了墨然的好,从心里感谢你。直到我看到那封信,我以为这只是你发泄的一种方式。直到看到周家灭门的诏令,我才知道完全明白。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么愤怒吗?那封信是我亲手帮你整理寄出去的啊。这十三年,我和你一样深受自责的煎熬。但是我不能垮。”说着说着,眼泪从马淑芳的鱼尾纹里面轻轻落下。“这么多年,你没给我名分,偏袒元济院,我都可以视为不见。因为墨然很努力,很懂事。我想给他一个安全的地方长大。所有威胁他的事情我都不会允许发生。” “你……”朱鹏满有些意外的看着檐廊下,有些诡异的马淑芳。“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家里有个内鬼?” 马淑芳叹了口气,有些懊悔的说,“我是这个家的总管。大少奶奶眼高于顶,我却不能视而不见。元济院的事情多少是清楚地。只是不想给墨然添麻烦。直到你身体越来越差,我才给墨然说了。墨然让我不用管。唉,这孩子也是怕我出危险。可是,我也有错。静娘和姚娘,我要是多提点心……”后半截她没有说出口,因为说了也不可能有更好的结果。毕竟当时的情况要如何介入?不闹得鸡飞狗跳,撕破脸皮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更何况后面还牵扯到了官案,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什么呢? 马淑芳的陈述让朱鹏满感觉到了羞耻,愧疚和深深的无力。果然这个家里只有自己才是大傻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帮不上忙。害死了挚友一家本就是对他最大的打击。现在自己也得到了报应。 扑通一声,朱鹏满跪在了沙石地上。马淑芳惊得马上起身,去扶朱鹏满。朱鹏满抓住她的手,老泪纵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十三年了,一直说不出口的这三个字像石子落在水面上,不断地敲击出一片片涟漪。马淑芳也哭了。她把朱鹏满拉进怀里。像哄孩子一样,拍着朱鹏满的后背。“我听到了。他们一定也听到了。” 这一幕都被站在水桥边的朱墨宏和朱墨然看到了。看到如此脆弱的朱鹏满,两人都没有走过去。本来想说的话都堵在心口,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说。 “大哥,你刚刚听到了吗?”朱墨然皱眉看向朱墨宏。 朱墨宏低下头,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二弟,当年你还小,所以……” “但是你知道我一直在查十三年的事情。如此重要的事情,你们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这是父亲最羞耻的事情。我想了解清楚了再和你说……” “你是怕我知道了,对家里不利吧……也是。我本来也不是这个家的人。”说完,朱墨然生气的转身就走。 “二弟!”朱墨宏连忙追出去。朱墨然走的很快,直到水榭亭才追上。他挡在朱墨然的面前,却又有些犹豫不决。 朱墨然看出朱墨宏的尴尬,他也叹了口气。走进水榭亭,看着前方的黄鹂院。“大哥,我知道父亲并不喜欢我。一直觉得我的出生是一个错误。否则也不会一直不给我娘一个名分。我也不喜欢他,但我依然希望得到他的认可。被许婚的时候,还有些感动。不光是得到了父亲的青睐,还因为我自小就很喜欢小砂,能娶她我感到很荣幸。我甚至曾经不介意入赘。” 朱墨然笑得很苦涩。那时候,他天真地认为也许离开这个家,就能找到一个欣赏自己,宽待自己的地方。而且他很喜欢周家人。周允骏从来没有忽视过他,只要自己做得好。周允骏总是不吝赞美,对朱墨然的问题亦是不吝赐教。周夫人待人和美,对待这几个孩子一致公平,奖惩合理。大哥周语剑和周家大哥亲如兄弟,待自己也如亲兄长。 小妹周语砂则是他见过的最可爱最善良的女孩子。有主见,擅表达,会撒娇,但是不娇气,不跋扈。只有六岁已经知书达理,爬树下水都不在话下。周家没有把他们禁锢在一个舒适圈里面,而是放在一视同仁的快乐中成长。让从小就被大哥的能力压制,被弟弟的任性挑衅的朱墨然很是羡慕。知道以后可以娶周语砂的时候,他感觉到幸福在对自己招手。 可是,“我不要嫁。我不要。”周语砂却大声的拒绝,生气的躲到了周语剑的身后。周语剑的眼神也是从未有过的生气,似乎这是有多糟糕的事情。那一刻,朱墨然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这是撕裂他少年生涯最快乐时光的一把刀。自从那以后,朱墨然再也没见过周家人。第二天的送行,为免尴尬,孩子们都没出来送。 他不知道周语砂那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一点点愧疚。但是他没有生气,没有愤怒,当时的转身逃跑只是因为感到羞耻。可是,灭门惨案连给他消除羞耻的机会都没有。他却多多少少带上一些自责,常常想为什么没有好好地和她道别。告诉她,自己会变成她会喜欢的人。每每想起这些,朱墨然都会有不甘。以至于一直以来对结婚少了一种激情。 “不过,这十三年,我一直记得当时大哥你说的。我们不比周家差,不嫁就算了,咱们找更好的。”朱墨然说着,眉头突然舒展开,笑得很开心。 “对不起。”朱墨宏却突然莫名其妙的道歉。 朱墨然笑容一滞,问,“大哥,你这是?” “那时候,我也觉得不配。”朱墨宏很认真的说,表情一本正经得朱墨然脸色煞白。“不是你不配。是小砂不配。一个想嫁给自己哥哥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这个豆芽菜。十三年了,这一点我依然这么认为。” 真不愧是宠弟狂魔。朱墨然开心的腰都弯了,扶着栏杆笑得肚子疼。“大哥,你可别让小砂听到了。她会不开心的。” “我怕什么?这话我对阿剑也说过。你是不知道,那晚我和他打了一架。说来,他也是很疼惜小砂的。不知道分离了十三年,他们都是怎么过的?”朱墨宏怅然的看着月亮,似乎也想起了那晚少年们的密话。继而,抱起双臂,露出一个意有所指的笑容。“你真的就这么让她走了?” 听到这话,朱墨然挺直腰板,一脸胜券在握的欠揍模样。“大哥,你这是明知故问。十三年了,我们不再是当初的小孩子,都有需要做的事情。就让她暂时离家出走吧。我名正言顺的让她回家。” “鬼机灵。”朱墨宏伸手拉过朱墨然的脑袋揉了起来。弄得朱墨然咯咯咯的笑。一如小时候那般。 第三篇章 神弓手 第十四章 尚离而入的尾息 天刚蒙蒙亮,诺砂和桂娘就背着行囊,从马房领了两匹马直接离开了将军府。才出来,就看到宋良河和胡桂春站在不远的地方等她们。 诺砂牵着马走过去,才几步路就有些哽咽。二话不说就一头栽到宋良河怀里,把脸紧紧的贴在宋良河的胸口。宋良河亦有些感慨,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什么也没说。 望着将军府,宋良河的眼神有些迷离。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岁月。想起了,身前这个小小人儿坐在车里,也是这样挨着自己的娘亲。把所有想说的都吞到了肚子里面。 桂娘看着心疼的拍了拍诺砂的后背,说,“小砂,我们该走了。” 诺砂这才离开宋良河,搓了搓自己的脸。露出甜甜的笑容,开心的说,“我是看到九爹太开心了。走吧,我们回家了。” 胡桂春撇着嘴,不开心的揶揄道,“怎么?看到我就不开心了?” 诺砂上马,打哈哈道,“哎呦,胡二郎,胡二哥,我哪敢啊。你不怪我害三娘受伤就很好了。我还敢看到你不开心啊。” “啊?!妹子,你受伤了。”胡桂春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拉着已经上马的桂娘左看看右看看,差点把桂娘弄翻下来。 好在桂娘本来就是习武的,身法极快的拉着缰绳离自家哥哥远一点。“二哥,我没事。别听小砂的。” 胡桂春不依不饶,拉着缰绳不让走。“让我看看!” 二哥哥生气的样子特别像一只吹起来的羊皮筏子。鼓鼓囊囊的惹来诺砂和宋良河的大笑,二人也不管胡家兄妹。一声嗬扬就跑了出去。头也不回的样子又洒脱,又可爱。 看着四人远远离去。有个人从小巷里面走了出来。一身蓝白的长衫飘逸中带着一丝清幽,身背二尺长剑,单手附后,从容中有着令人敬仰的厚重。可是他的眼中却毫无一丝明亮,只有黑黝黝的深渊。他捻着自己的胡须,似在沉思,又似在回忆。然后,淡淡的说了句。“活着对你来说是好是坏呢?” 就在此时,一个褐衣青年走了过来。停在他的面前,抱手拜道,“神主。” “嗯。”他一眼也没看来人。只是清冷的命令道,“跟着他们。” “是。”青年应道,一闪身就不见了。 直到四人都看不到了。长衫男子才转身,飘逸的身影步伐清然,从小巷的一端走入了另一端,消失在清晨的微光里。似乎那点黑黝黝的深渊也被隐没了一般。 —————— 午饭时分,云江饭店。 重新装修的云江饭店即将开业。今日郝大厨却特地开灶做了好吃的。戚攸攸开开心心的举着一笼大包子,开门进来。“来来来,郝大厨的精装大包子到了。”可是,刚开门,眼前的局面却让他停在了门口。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每个月十五是渡云馆和南下门客例行开会的时候。所以戚攸攸刻意整理出一个大雅间招待大家。 可是,此时此刻里面其实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渡云馆馆主白衣斗笠胡桂然,一个是南下门客的大师兄朱家二少朱墨然。两人原本是朋友和合作伙伴。可是,此时朱墨然竟然跪在了胡桂然的面前,双手举着一杯茶。而胡桂然却撇开了头,双手紧握,似乎随时都会跳起来打朱墨然一顿。 被吓到的戚攸攸连忙放下包子,跑过去扶着朱墨然。“我说二位小祖宗。这是干嘛啊?快起来啊。”可是,怎么拉,朱墨然都不起来。 “馆主!”就是不起身的朱墨然低着头,声音颤抖的说,“是朱家人对不起您!我知道你心里苦。我可以代表朱家接受您的惩罚。如今我爹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大哥也不知情,唯有我……” 朱墨然一向不服软。这是戚攸攸第一次看到如此示弱的他。但这些话的信息量有点大。“你对不起馆主?对不起什么啊?” 可是,朱墨然还没机会回答,就被胡桂然打断了。“你还记得你说你不能叫我大哥的时候,说的话吗?” 这问题令朱墨然一愣。但是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记得。我说,我的大哥只有一个。” “所以,你以为我没查过吗?我可是渡云馆的馆主啊。但是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不知道这件事的。”说着,胡桂然笑得有些勉强。但他还是伸手扶起了朱墨然。 朱墨然有些没听明白,不知所措的站起身。“所以你从没和大哥对峙过。” 胡桂然摇摇头,一口饮尽朱墨然手里的茶。算是接受了朱墨然的道歉。可是他的表情却未有任何释然。“虽然一早就知道了。但是听你亲口说,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墨然啊,辛苦你了。”说完,胡桂然挂上一个习惯性的笑容,却不甚美好。每每出现都会让大家不好受。但凡有点心的人,都不会喜欢皱着眉头的笑容吧。可是这种笑容不止一次的出现在胡桂然的脸上。每每看到只会感到一种哀伤由内到外的传染到对方的身上。 戚攸攸看到这,也皱起眉头。感慨道,“唉,十多年都过去了,就算了吧。都是好兄弟,还说这些干嘛?快,尝尝郝大厨新做的包子。”说着,他一人给了一个包子。 接过包子,朱墨然看着戚攸攸,有些尴尬的问,“七叔,小砂都走了。你怎么还在做包子?” 戚攸攸嚼着包子。笑着说,“少夫人又不是不回来了。我告诉你们啊,上次你说包子没有西市的好吃。郝大厨还特地去找秦大姐学习呢。这一来一去,两人居然好上了。” 这话一出,两人吃包子的动作到停了。惊讶得看着戚攸攸。 “是啊。神奇吧。这也算是包子情缘吧。”戚攸攸又给两人倒了杯茶。换了个话题。“今天怎么就你们两个来了?这一月一度的例会都凑不齐人了。” 吞下包子,胡桂然说,“他们都有自己的任务。我们来也是给你下任务的。”说着,他拿出六本小册子。摆在戚攸攸的面前。“麻烦你老跑一趟。帮我送他们回家。” 戚攸攸拿起小册子,打开来一看。原来都是过所。第一本就是小砂的。“剑诺砂,这么特别的名字。你给她取的?” 胡桂然摇摇头。“她给我报的就是这个名字。” “剑诺砂,剑诺砂。周语剑承诺周语砂,是这个意思吗?” 胡桂然歪着头想,却摇了摇头。“不记得了。那段时间的记忆对我来说,相对比较模糊。” “可是,你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 “那时候,她叫自己小砂。我不确定,直到我看到她脸上的胎记。” “哦。”戚攸攸应着,又打开了一本。上面写着宋九良。看到这个名字,他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惊喜的问,“宋九良?是,是那个宋九郎吗?” 戚攸攸的惊喜让朱墨然一愣。问道,“怎么?戚叔认识宋九叔?” 确认说的就是宋良河,戚攸攸喜极而泣。抚摸着那个过所,好像抚摸着期盼很久的那个人的脸庞一般。“认识。当然认识。我,我就知道他还活着。” 胡桂然拍了拍戚攸攸。欣慰的说,“否则,我也不会让你去。内鬼用了五年的时间安排了这一切。不管是手段,还是人心都被他掌握。恐怕我们身边还有他的眼线。所以现在我们谁都不好相信。” 戚攸攸点头。“梁署津这一招把我们暴露在了最外面。现在很多地方都对渡云馆的立场产生了怀疑。怕是梁署津会咬死王爷在囤积自己的势力造反。” 朱墨然说,“龚炳兰快到了。他的立场较为中立,还不知道会怎么调查这件事情?不过,将军府这边收到的信息不容乐观。说是朱家营的人杀了南王府的人。可是当时,我们只派出了朱家营的人剿匪,根本没有南王府的才对。” “那墨宏那边查的怎么样了?”胡桂然问。 “南王府派了曹李郑三个副将一起监察。正在追寻剿匪现场。” “南王的人都可信吗?” “这次的对手擅长易容。我也不知道该信谁。如果当时小砂能提供一些密室的信息就好了。地道今天彻底塌了。元济院几乎毁于一旦。” 听到这话,胡桂然放下茶杯,看向朱墨然。非常认真的问,“你相信小砂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吗?” 朱墨然也看着他,摇了摇头。“不信。但是,她在用命掩饰。” 胡桂然对这个说法有些意外,不由好奇地问,“所以你当时急了?” 朱墨然抿了抿嘴,有些尴尬的笑了。“算是吧。还有些不甘。为什么她要瞒着我?” “哼。她连我都利用了。还会对你手下留情。” 这两人的对话好像攀比玩具的小孩子。戚攸攸掩嘴耻笑道,“呦,这都能让你们两生气。小砂难道是你们两个的附属品吗?利用一下,会死啊。你们这些男人真是不把女人当回事。” 被戚攸攸这一说,两然相望,一阵尴尬。 胡桂然拿着筷子敲了一下朱墨然的脑袋,训斥道,“对啊。小砂小时候就很有主见。长大了,更是明事理,懂分寸。已经会保护人了。你小子倒是还没长大。居然会觉得她对不起你。” 朱墨然慌忙解释,“我…没有…”好口才遇到好无赖就和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干脆低头喝茶。 胡桂然看着好笑。但是也不想为难他。于是,换了话题。“算了。不和你计较。那个,朱墨良你们怎么处理的?” “送到县衙关押,大筑和南王府的人一起守卫。” “一定看好了。朱墨良没有被灭口,我觉得有些蹊跷。” “好。” “渡云馆十年隐市,和梁署津斗了十年。这次大家都把底牌露了出来。没有彻底毁了关南道。必然会有更深层的阴谋。咱们走每一步都得小心。” “嗯。”朱墨然和戚攸攸一起点头。眼底是同样的愁思,却又有不容忽视的坚定。 第三篇章 神弓手 第十五章 蜡烛索引的往事 从云锡县的北门出来,诺砂四人一路向东北方向前行。大约四天才能到吴福山。前半截走官道会一路通畅,后半截就开始崎岖的山路,还会经过一些危险的断崖和夹道。所以,前半截四人走的很快。除了给马匹一些休息的时间以外,几乎都在路上。 走了两段,差不多快黄昏才停下来。四人都是没有正式身份的人。所以,同以往一样,准备露宿郊外。找了处开阔的溪水边,搭棚准备晚饭。胡桂春脱了衣物,下河捞鱼。诺砂和桂娘去捡柴,宋良河生火。不一会,大家就聚在了火边吃起晚饭。 胡桂春叉好鱼,掏了掏口袋,发现食盐没在身上。对着两个女孩子喊,“帮哥哥拿点盐来。” 诺砂最先反应过来,一只手高高举起大叫道,“我有。我有。”另一只手已经在腰包里面掏起来。很快就拿出来一个盐罐子递给胡桂春。但是顺便也带出了一个东西,掉在地上。 坐在身边的宋良河一看,就捡了起来。拿起时正好看到了底部,一下愣在了原地。那正是诺砂在密室里面带出来的蜡烛。这是其中绘有朱雀的那只。 看到宋良河脸色变得十分不好看。诺砂轻声地问,“九爹,你认得这个?” 宋良河听到诺砂的询问,才从愣神中反应过来。抬头看着诺砂,抠着蜡烛的边缘,极力保持冷静的说,“认得。” 宋良河的声音放的很轻,诺砂却听出了咬牙切齿的仇恨。诺砂伸手握住宋良河的手,咬了咬牙,小心翼翼的问。“九爹,这是什么?” 但是宋良河却只是把蜡烛收了起来。“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诺砂猛地坐直,高声质问。 这激动地举动,让宋良河一惊。一改温良的态度,同样挺直腰板,高声的问。“这是你从哪里来的?” 诺砂从宋良河的肢体语言中感受到了不祥。眼圈一红,从口袋里面又拿出一只蜡烛,指着底部的标记,质问道。“九爹,那晚进我家大屠杀的人是不是就是这个组织的?我都看到了,我都看到了。那晚闯入我家的人就穿着这样标记的鞋子。” 看着两人突然的对峙。胡家兄妹亦是一愣。桂娘拿过诺砂手里的蜡烛,和胡桂春一起看。胡桂春看到铜钱标记也是愣了半天。当时他抱着桂娘和诺砂躲在低处,看到了所有厮杀的场面。鲜血和走动的人影都还记得清清楚楚。所以,他认得,这的确是那群暴徒的标志。 “没错。当时我也看到了。现在细想,难道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明明当时金吾卫带人来抄的家。为何会混入带有明确标志的士兵?”胡桂春认真的分析道。 “嗯。这也是我想问的。”诺砂抹了把眼角,咽下冲入胸口的愤怒和不解。努力平静的说,“九爹,你知道吗?这次朱府发生的事情也是这伙人做的。他们用杀人诛心的方法对待朱大将军。差点就让朱家人四分五裂,互相残杀。还让南王府陷入意图谋反的污名。你觉得我们还能置身事外吗?” 宋良河看着诺砂,眼神从刚刚的威严慢慢变成了不知所措。他觉得那个喜欢粘着自己的小女孩长大了。冷静成熟的让他刚才的慌张显得有些幼稚。他尴尬的撇开眼神,拿出那个蜡烛,再次抠起了边缘。 诺砂知道这是宋良河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不由得再次握住了他的手,几近温柔的说,“九爹,我们也长大了。已经不是不该知道什么的年龄了。你可知道,我和三娘已经从死亡边缘走过了一次。那些人把我们关在他们的密室里面,想用炸药炸死我们。”说着,诺砂撩起自己的额发,露出一条贴着前发的伤口。虽然已经做了处理,却依旧触目惊心。 宋良河看到这,慌乱的眼神都变成心疼。他伸手,却只能在伤口前手足无措的晃动。 胡桂春却已经激动地站起来,气愤的把手里的蜡烛狠狠地砸向地面。桂娘连忙起身拉住胡桂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更可气的是,我还被当成了他们启动炸药的棋子。要不是墨然哥哥及时赶到,也许我们早就死了。他们比十三年前更加可怕,更加需要提防万一。” 诺砂说的真情意惬,宋良河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温良谦和。揉了揉诺砂的脸颊,感慨万千的说,“我的小砂长大了。说得爹爹都无法反驳了。” 诺砂握住宋良河的手,像个孩子一样蹭了蹭。“我们还是你的孩子。只是真的该长大了。” 胡桂春拍了拍桂娘的肩头,豪气万状地说,“就是。九爹,你看我们家三娘都是大姑娘了。” 宋良河抬头,看看胡家兄妹,又看看诺砂。拿起手里的蜡烛,说,“的确。我认得这个标志。早在你们出生之前,我就见过。那时候,我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跟着周将军出城办事。路上遇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大概十岁的样子。他哭着带我们去了他家。看到的是正在燃烧的村庄,和遍地的尸骸。正当大家震惊的时候,几个男人从一户人家中走出来。每个人都是眼神狰狞,仿佛庙殿手持法器的罗刹。鲜血浸染了他们的身体和衣服,早已看不出颜色。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杀人能杀出疯狂。” “杀出疯狂?”听到紧张,诺砂不由得插了嘴。 宋良河倒是不在意,但是却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是的。我当时吓得站在原地不能动弹。周将军和其他兄弟却是二话不说的和他们拼杀起来。没想到这几个人疯得厉害。将军百人都杀了一个时辰才解决掉。后来问过孩子才知道就是这几个疯子屠杀了整个村子。孩子当时被家人遮掩才跑出来求救。” “难道说这几个人就是那个组织的?”胡桂春听得有些着急,宋良河一停就赶紧发问。 “是。但是标记不在鞋上,而是处理尸体的时候,在几人的后脖颈发现的。那是长期接受某种药物侵袭而形成的。就像这样。”说着,宋良河拿着蜡烛倒扣在自己的手心上。 “像艾灸一样?”桂娘问。 “嗯。为了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和几个仵作一起做了尸检。发现他们身体里面有致幻毒药的成分。” “有黑骷髅吗?”诺砂问。 听到这个,宋良河看了一眼诺砂,脸上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没想到这你都知道了。” “九爹,密室里面有一抽屉呢。”桂娘嫌恶的说,“我和小砂点过一只这个蜡烛。无意中被迷惑,差点自相残杀。” “哦!”宋良河不可思议的惊呼了一声,问,“你们除了被迷惑,没有其他的反应?” 诺砂和桂娘眼神确认一下,点了点头。“没有。只是出现了一些幻觉。后来我头撞破就醒了。和之前中了黑骷髅的迷雾一样。” “那还好。”宋良河松了口气。把蜡烛放在鼻尖闻了闻。“这个蜡烛只要不点燃就没什么问题。就你们的状况来看,蜡烛的材料应该混合了蔓孚散。” “蔓孚散?元济院里面的人都是中了浮根散才死的。” “看来的确是一样的。这些人中了毒之后,就会对杀人产生极端的迷恋。杀了一村子的人惊动了朝堂。先帝责令周将军去调查。最后被我们查到一个暗杀组织三金堂。堂口的标志就是铜钱。三金堂承认这几个人是他们的杀手,却不承认发布过屠村的任务。而他们的铜钱标志也没有一三六九这几个印记。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标志。也许那时候这个标志只是药理的时候产生的印记而已。” “那您之后还在哪里见过?” “再一次就是在周家灭门的现场。想必那时候这个组织已经和朝堂中某些势力勾结,帮助他们做黑活。” “那这个组织叫什么名字?” 说到这事,宋良河深深的叹了口气。无限惆怅的说,“我也不知道。这个组织行事极其隐秘,从未有过具体的出处。偶尔几次的消息也会很快就消失。说来,这也是比较奇怪的事情。我们一直关注和梁署津有关的组织。这些组织大多依附权力,只想着壮大,也就会仗着身份成为江湖中小有名气的存在。可是,唯有这个组织一点消息都没有。” “就算没有名气。做事情如此干净利落,残忍霸道,毫不犹豫的组织。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见过的都死了。甚至知道消息的也死了。” 才说完,突然一个人从天而降,掉在众人面前。另一个穿着大红衣袍的绝色男子一脚狠狠地踩在那人的身上。绝色男子抖了抖自己的包袱,狠厉的对地上那人说,“你就是那个组织的人吧。说,你们组织叫什么?” 但是地上那个男子却只是歪嘴一笑,一手突然敷上脖颈,轻轻一抹,就血溅当场死了。 绝色男子一见这场景,连忙洁癖精上身。一转身,躲到了宋良河的后面。“宋哥哥,这人怎么这样啊?说死就死。”刚刚还英姿飒爽,狠厉的绝色男子突然就用堪比女子的声音惊声尖叫。吓得四人面面相觑。 宋良河被他温暖的手指抓着肩膀,倍感压力,全身僵硬的犹如一个雕塑。但做大夫这么久,见过的怪人也不少。倒是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然而,这绝色男子居然叫自己宋哥哥倒是让他倍感意外。“这位少侠,我们认识?” 听见这话,绝色男子伤心的跳到宋良河的面前。撅着薄薄的小嘴,泫然欲泣的说,“宋哥哥,你不记得我了。明明刚才还提到我了。”说完,包袱一甩,生气的坐在了地上。 这一甩,其中一个白色的包袱滚落出一个白乎乎的包子。直接滚到了诺砂的脚边。诺砂蹲下身,捡起来一看。包子的底下居然有烫印,是云江饭馆。看到这,诺砂笑了。她想,难不成眼前这个人是……? 宋良河仔细看着绝色男子,似要从中看出所以然来,却发现这人似乎长的过分好看了些。面若冠玉,眉眼狭长却非魅惑,樱唇皓齿却非阴柔,身材纤长却非软弱。生气的样子颇感冷艳,却在对视那一刻有热情似火。真是一个可甜可咸男女适宜的倾国佳人。 可是,宋良河真的不记得有这么个认识的人。而且从这人对自己的态度上来看,似乎两人很是熟悉。刚刚还提到过他。想到这,宋良河恍然大悟。激动地抓起绝色男子,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遍。才大笑着,拍了拍绝色男子的肩膀。吓得绝色男子原地跳了两下。 “小七儿,是你吧。哎呦,哎呦,都长这么大了。” 被宋良河拍得生气都不记得了。一句小七儿梦回二十多年前,绝色男子居然差点哭出来。跳起来抱住了宋良河。“二十年了,你去了哪里啊?你说我当兵了,就可以去周家找你的。” 绝色男子孩子气的话,让宋良河似乎也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如当年那般拍了拍绝色男子的后背,道歉道,“宋哥哥,对不起你。我食言了。” “没关系。没关系。”绝色男子很是害怕的又把宋良河抱紧了一些。“没关系。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这长达二十年的重逢着实感人。却让其他三人尴尬不已。胡桂春说,“咱们是该感动,还是该告诉他们,我们还在?” 桂娘也说,“小砂,这人谁啊?我怎么感觉有些眼熟?” 诺砂却只是摇了摇头,开心的走到绝色男子的包袱边,拿出丰富的食物。“让他们叙旧吧。我们吃我们的”说完,三人就不管那两人,自顾自的开始烤包子了。 第三篇章 神弓手 番外一 那些年养的猫 西南的雪总是细细绵绵的,像在下雨,但是今天的冬天还是落下了薄薄的一层白色。五岁的周语砂抱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猫,跑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爬上一排台阶,跳起来敲曲云阁的门。 “开门,开门,方伯伯快给我开门。”带着哭腔的小女孩声音,听着让人心疼。 刚敲了两下,门就被打开了。开门的并不是一脸肃穆的老方,而是一个年轻人,穿着一身红白相间的军服。一看是周语砂,连忙大大的打开了门。周语砂没等门完全打开,趁着小缝,就钻了进去。看到这,跟在后门的朱墨良和几个陪读的世家小子才停下来。 一进门,她就长长的呼了口气,躲到年轻人的身后。朱墨良一看,气呼呼的哼了一声,带着那几个世家小子离开了。最后还狠狠地瞪了周语砂一眼。 年轻人看着,笑了。转身蹲下来,说,“小砂,你这是怎么了?”虽然穿着军服,但是年轻人身板不大。这红白相间的军服穿在他的身上,有些不合身,一动就哐当哐当响。 周语砂看他们走了,也不顾今天穿的是新衣裳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没说话,只是举着毛发稀疏,奄奄一息的小猫给年轻人看。 年轻人一看,退了退脖子,很是惊讶。“原来是救它啊。我们家小姐是当小英雄了。”年轻人骄傲的绕过小猫,揉了揉周语砂的小脑袋。 周语砂也骄傲的承受这份赞美,把小猫放在怀里面。担心的问,“四爹爹,你说它能活下来吗?” 年轻人看着小猫,挠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眼神有些不那么友好。可是周语砂的心思都在小猫身上,根本没注意到。 就在这时,书架后走出来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身材偏瘦却结实。拿着一本小册子跑了过来,喊道,“易歌叔叔,我找到了。” 十二金刀卫排名第四的开生易歌一侧身露出了前方的周语砂,男孩忙不迭的就收住了奔放的脚步。咳嗽了一声,和周语砂打招呼。“是,小砂啊。易歌叔叔,给。”说着,把小册子交给了易歌。 易歌站起身翻了翻,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个。谢谢,墨然少爷。”然后,低头看着周语砂,微笑着说,“小砂,四爹爹还有事。要走了。” “哦。”周语砂皱着眉头,一直鼓捣着那只小猫。头都没抬,只是老实答应着。“好的。四爹爹再见!” 看周语砂根本不理他。易歌无奈的笑了,拍了拍朱墨然的肩头。“这孩子就交给你了。我先走。” “好的。易歌叔叔慢走。”朱墨然礼貌的把易歌送出了门。才回头看向周语砂。 小时候的周语砂依旧算不上精致,但是相当可爱。特别是专注于一件事情的时候,朱墨然总觉得能从她的大眼睛里面看到山川河流。而周语砂就是奔跑其间的一头梅花鹿。 摆弄了半天,周语砂感觉小猫要死了。她抬头看着朱墨然,着急的要哭了。“墨然哥哥,小猫要死了吗?要死了吗?” 朱墨然最受不了周语砂哭,但是从小脾性就安静沉稳过一般孩子的他还是冷静的蹲下身。先是接过小猫看了看,才说,“你捡到的时候,它就这样了吗?” 周语砂摇头,想到当时的样子,眼泪成串成串的掉。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不是的……我到的时候,朱墨良在欺负它。拿小花炮吓它。你看它的毛都掉了这么多。多可怜啊。我抱着它就拼命的跑。” 朱墨然看她哭得有点抽搐了,连忙把小猫揣进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先给小猫取暖,然后又捧起周语砂冻得冰凉的手放进手里搓揉。“那你怎么不去长吉院?跑来这里,方伯伯到时候又得被朱墨良罚。” 双手恢复了温度,周语砂说话终于不那么颤抖。抽抽噎噎的说,“我也不知道。平时就往这里跑得多,就,就跑来了。大哥和阿宏哥哥都不在,只有来找你啊。我又不喜欢朱墨良。” “那你是喜欢我喽?”朱墨然顺口就问了下去。表情却是一本正经的很。 周语砂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歪着头,认真的说,“对啊。你虽然不爱说话,但是有很多好玩的。而且和你待在一起很舒服。” “舒服?”这虎狼之词,七岁的朱墨然都不甚懂得。不禁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娘对我爹爹这么说过的啊。说和爹爹只是坐在月下喝茶就很舒服了。爹爹就会对娘亲说,我也喜欢。” 听到这话,朱墨然白净的脸上一下子就红得好像发烧。他连忙把已经暖和的双手放到周语砂的小脸上。冰凉凉的小脸感受到了温暖,痒痒的惹来周语砂咯咯的笑,想推开朱墨然的手。朱墨然不得不冷着脸,佯装不高兴地说,“捂着,你不冷吗?” 被吼了,周语砂也不高兴的撅起小嘴。“墨然哥哥,你总是这么凶。不会有女孩子喜欢的。” “呵。人小鬼大。”被周语砂逗笑的朱墨然松开了手。他拍了拍怀里的小猫,拉起她,说。“小猫就交给我吧。以后我帮你养着。” “它不会死吗?”周语砂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地手舞足蹈。 “猫有九条命。你没听说过吗?过几天就开春了。好生照顾着就能活。”朱墨然关上曲云阁的门,牵着周语砂的手往外走。 “那太好了。墨然哥哥你真厉害。” “我还没帮你养好呢。有什么厉害的。” “就是很厉害。就是很厉害。”周语砂激动地都没了词汇量。在她小小的心灵里面,能把一只猫救活,养好就是最厉害的人。“那墨然哥哥,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好啊。你想叫他什么?大黄,小白,小黑。”朱墨然没心没肺的说着。 “嗯。翰林?”周语砂停下脚步,侧身盯着朱墨然。 “翰林?”朱墨然也停下了脚步,奇怪的问她。“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爹爹说,翰林是学识最高的人。你这么爱读书,养的猫一定也会爱读书的。所以,墨然哥哥,你以后要是当了翰林。翰林养翰林,是不是最好的啊?”周语砂说完,自豪的抬头盯着朱墨然。 朱墨然也盯着她,在她闪耀的眼睛中又一次看到了山川河流。仿佛也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身披官袍,手拿朝板,在曲云阁那样的地方呆着。他不喜欢那个样子。他爱读书是因为自己没有资格去当将领,和兄长共享家族荣耀。周允骏就建议他多读书,说学武不过是强生健体。读书才能通学识,建人品,立脾性。读够了就出去走走。看看南方水城,西方高地,北方草原,东方大海。 想到这些,朱墨然就会不由自主的抬头挺胸,自豪的说,“我喜欢读书,但我也喜欢学武。将来我想做侠客,游历四方。救更多的猫,帮助更多的人。我会和他们讲我们朱家营的故事,让他们知道朱家有两个厉害的儿子。一个是我的大哥朱家营未来的继承人朱墨宏,一个就是名满天下的大侠客朱墨然。” 朱墨然憧憬的双眼发光,一闪一闪的好像容纳下了漫天的星辰。周语砂第一次看到如此充满力量的朱墨然,就连笑容都染上了高悬的月光一般。第一次她觉得这个最沉默,最不显眼的哥哥像天上最亮的星星。她被感染的有些飘,开心的说,“那就不叫翰林了。叫宝剑,叫宝刀……” 但是朱墨然打断了她。“不,就叫翰林。”朱墨然坚定地说,“就叫翰林。大侠养翰林难道不是一段佳话吗?” 周语砂被这话弄得一愣。低头反应了一下,突然就笑了。接着,曲云阁通往黄鹂院的白色小路上,留下了两串开心的脚印和银铃般的笑声。以及留在记忆里的两个开心的背影。 —————— 抱着翰林凌晨才睡着的诺砂,从梦中缓缓醒来。耳边似乎还有年少时的笑声在窗外徘徊。但是此刻只是初秋,黎明的风只是有点凉。 她轻轻的抚摸着翰林,喃喃地说,“这么多年,你居然还会亲近我。是不是一开始就认出了我?当初我把你留下来是对的。至少你帮我一直陪着他。你看他还是那么孤独,那么单薄,那么的不好玩。要是没你在,肯定会寂寞死的。” 说到这,诺砂突然抱起翰林,凑到自己的眼前。鼻头对鼻头的摩擦着。翰林舒服的哼哼唧唧。诺砂则开心的继续碎碎念,“十三年了。你也是老人家了。害你陪我一起飞檐走壁。辛苦你了。呵呵,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啊~大婚那天,他也说过。难道那时候他已经认出我了?难为他藏了这么久。那时候,他是有多受伤。临走了都不来看我一眼。唉~那天我是无心的啊!傻瓜~六岁小孩子的话也信。你说,他是不是很笨啊?” 说着说着,眼角滑下一滴泪。她连忙伸手擦掉,笑得又心酸又不舍。“我又要走了。你一定要好好地。就像当初一样,帮我陪着他。嗯?” 最后这句不确定的呢喃让翰林都微微的颤抖了一下。诺砂则像当年一样把头埋在了翰林的颈窝里。翰林也像当年一样,挣扎着翻了个身,紧紧的抱住了诺砂的脖子。两人都把自己最温暖的地方留给了对方,久久不想分开。 听到诺砂和桂娘离开,朱墨然才从书房里面出来。只点着两盏孤灯的小院子,空的有些残忍。 马淑芳留在了长吉院。朱鹏满已经正式拟纸,择日让马淑芳入家谱,成为真正的二夫人。昨日救出桂娘,少翁就接到他师父的信立马回了洒金谷。此案已了,若婕也回了南王府。 此时此刻,就只剩下朱墨然一个人。冷清的一如他一直以来的孤寂。但是空气里面还有他最喜欢的那个人的气息。他走进主屋,里面干净的一如诺砂从来没来过一样。 还是这么干净的一个人。朱墨然想着,轻轻的抚摸着她睡过的床。躺了下来,似乎还有体温。蹲在窗台上的翰林跳到他的身上,靠着他的脖颈抱了上去。温暖的气息让朱墨然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仿佛躺在山川河流之间一般。 “她又把你留下来陪我了。我就知道她还是心疼我的。这一次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说着,一夜未眠的朱墨然就这样睡过去了。接着诺砂回到了年少那个一只猫,一个可人儿的时光里。 第四篇章 吴福山 第一章 这算是连锁反应? “小砂,哥哥们把所有希望都交给你了。” 诺砂看着紧握自己双手汉子那情真意切,充满期望的眼神。感觉到手心全是不合时宜的汗水。她狠狠地吞了口口水。真心后悔两个时辰前的决定。 两个时辰之前。 每月初一到初五是吕月药炉上门义诊的日子。不过,这个时间不是很固定,经常两三个月不出一次。因为吕月药炉的医师经常不在。比如这一次就消失了四个多月才回来。义诊也不是完全免费的,不收诊金是真,拿药还是要收一些基本金的。只是这部分不由药炉管理,而是交给了五福镇的五福药铺。 每次义诊的对象也是不定的,但是大多是附近山头的寨子。和传说中住满山匪的山寨不同。这些寨子住的都是当地的居民,以猎户居多。靠山吃山,平时也不怎么下山。所以有个头疼脑热只会憋着,甚少看病。当年逃亡多亏这些人帮助,里面也有胡斐当山贼时结交的朋友。故而,生活稳定了之后,宋良河便开始跑山头给这些寨子义诊。 今日初五,刚作为义诊的一行人跟着西洼山寨主下山。据说他们要开什么山寨联盟大会。戚攸攸好奇,就拉着众人一起去。 自从中元节那日之后,戚攸攸就赖在他们,不,是赖在宋良河身边不走了。要不是大家阻止,这家伙大概会和宋良河睡一张床。黏不唧唧的样子真是太……反正看久了有点肠胃不适。 不过,不知为何宋良河一点都不在意。快四十的人了,带着同样三十出头的戚攸攸,像带个宝宝一样。任性,撒娇都由着。比宠幸老婆还要纵容。还好,戚攸攸只在宋良河面前表现得不合时宜。对这几个孩子还是得体的。就比如这时候,他都还是一副二管家的样子。 戚攸攸看着眼前和小镇名字一样的酒馆。一拍手里的扇子,皱眉问宋良河,“宋哥哥,怎么这个镇子里面的店铺都是一个名字啊?五福,五福,都不会叫错的吗?” 正常男子的语气让他的角色添加了一份令人信任的贵气。西洼山寨主老汪第一次看到这样绝色的男子,一开始就老用看女子的那种猥琐眼神看他。这时候,自然是献殷勤的抢先回答。“五福镇是一个叫做崔五福的人建的。镇子上开的产业都是他的。于是干脆就都叫做五福。” “哦。”戚攸攸连正眼都不看他的应了一声。又挨着宋良河站了站。看来就算是身经百战的江湖人也会对这种炙热的眼神感到无法接受。也不想想,平时自己看着宋良河的眼神和这个毫无二致。 感受到了戚攸攸的不安。宋良河反手拽住他的手藏在身后,对老汪说,“老汪啊,一会我们会在一边。不参与你们的讨论。让孩子们见见市面而已。”戚攸攸感动的咬了一下嘴唇,笑得艳光四射。 站在他们身后的三人都不免汗颜一把。诺砂连忙抢先向前,拉着戚攸攸进门找了一个空位就坐了下来。让他待在自己身边,免得又粘着宋良河。这个乡下地方流言蜚语窜得飞快,再多一点,估计他们都得搬家不可。 看到这一幕,宋良河顿了一下,就明白了诺砂的良苦用心。故而坐到了诺砂的对面。戚攸攸有些不高兴了,生气的看向诺砂。诺砂则瞪着他,用眼神示意他,安静点。抬头一看,老汪已经坐了过来。不由得厌烦起来,抬屁股怼了一下诺砂。掐起两个手指,对着宋良河在嘴上拉了一下,表示自己会老实点的。 宋良河好笑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诺砂。心想这孩子的确懂事了。这几天自己过分兴奋,就连分寸都丢失了。 小二凑了上来,一看这几人都是熟客。也不客套,直接问,“宋医师,带孩子们来打牙祭了?还是老样子啊?” “老样子?”戚攸攸好奇的问。 “啊。对。”小二不生分,自然地答。“宋医师,每次带孩子来都是三碗油酱面。一小壶老白春,小店送的一碟酱肉。” “这么少。能吃饱吗?”戚攸攸心疼的说。 “能啊。我和三娘一碗面。二郎哥一碗。九爹喝酒吃面,那碟肉还能带回家给四爹。老板在的话,小二还会给我们后厨剩下的馒头。”诺砂挺直腰板,自豪的说。但是在戚攸攸听来,就是又心酸,又心疼。 揉着诺砂的脑袋,戚攸攸百感交集的说,“就这点饭量,你们都怎么长大的啊?” 胡桂春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吃百家饭长大啊。义诊的时候,老汪叔他们还会送我们野味。” “是啊。山头没什么钱,药材最开始都是宋兄弟给的。后来,大家也没什么表达的,就送些野味。”老汪也在说。眼神终于不再一直往大红衣袍上看。主要视线都放在了大门口。 “是的。小七儿,你不也是这么长大的吗?那时候,你都十二岁了,长得就和十岁差不多。”说要找回分寸的,还是一开口就是宠溺的味道。诺砂不由得咳嗽了一声。宋良河知错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头。 引得戚攸攸掩嘴一笑。诺砂瞬间觉得身边亮了一盏灯,晃得很。其他人也同样。小二在这种地方也甚少遇见如此漂亮的人。都忘记了自己是来开单的。甚至让陆续进来的几个大老爷们差点叠成一摞,跌进门里面。 这连锁反应让小酒馆里面一群人尴尬无比。还好大家来这里心里都有事,陆续调整了一番,就都落坐了。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其他山头的寨主。其中几个眉头紧皱,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他们围桌在大厅里面特意给他们拼出来的地盘。老汪见来人了,也凑了过去。 “看着人还不少呢?”戚攸攸打开扇子,说。诺砂一不留神,他已经窜到老汪刚刚坐的位子。还往宋良河那边挪了挪,不坐一条凳子,也要挨得近一点。 诺砂叹了口气。对小二说,“安朴叔,这次不要老样子了。今天有个金主在这里。你把我们没吃过的,都来一份。” “呦~金主。小砂,你这是遇到贵人了?”小二听这话,瞄了一眼戚攸攸。但是戚攸攸的眼里只有宋良河。 “说你呢?贵人。是不是请我们吃最好的啊?”诺砂对着戚攸攸的耳朵大声说。引来胡桂春和桂娘的偷笑。 戚攸攸被喊得一阵。回头给了诺砂一个大白眼。“是,是,是。小,你叫安朴叔吧。那个安朴叔,把他们没吃过都上一遍。吃不完,我们打包。行了吧。贵人,我是挺精贵的。小家伙,挺会说话。”说完,点了一下诺砂的鼻头。 诺砂一躲,张口就咬。却突然听到大桌子那边,有人一拍桌子,大声地吼道,“真是欺人太甚。官府这不是借故打人吗?” 随即,这人就被拉了下来。好几个人劝着,“大龙,你别生气。这还有外人呢?”劝的人看了这边一眼。 老汪解释道,“那是自己人。宋医师,你们都认识。就不多说了。那个红衣服的是宋医师的好友。可以信任。”说着,老汪还对着戚攸攸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戚攸攸打开扇子,避开了直视。继续和诺砂你来我往的斗嘴。可是在座的每个人都把耳朵伸得老长。宋良河则回头和大家打了个照面。 “也好。”其中一个看上去也就是四十出头的汉子走了出来。他面露愁容,额头上的三川早已深入体肤,像浮雕一样立体。离得不算近的距离,却能清楚的看到屡屡银丝夹杂在黑发间。“宋医师是读书人。正好可以帮我们想想办法。”说着,抱手像个书生一般的行了个雅礼。 宋良河见此,也站起了身,抱手回应。“阿蟒哥,多礼了。这是出了什么事情?让几位寨主如此慌乱。” 看看宋良河,又看看几个寨主。李一蟒拉出一个受伤的寨主,说道,“宋医师,你先看这些兄弟的伤。” 见到伤者,宋良河自然不能忽视。刚刚就觉得不妥,想上去看看。有这机会,自然不敢怠慢,走了过去。检查了一下几人的伤。每个人的脸上和身体多处都有打击伤,而且伤得不轻。宋良河皱起了眉头,有些生气的说,“这都是打架造成的。你们这又是重抄旧业了?” 被李一蟒拉出来的那人哭丧着脸,说“宋医师啊,咱从良的时候你也在场的。我们对胡老大发过誓,不再做山贼就一直老老实实的。哪知道官府突然派兵剿匪。把我们都当做山匪欲孽集中打击。都烧杀了好几个寨子了。我的寨子男女老少被杀得所剩无几,我要是没逃出来,否则也死在里面。真是造孽啊!”说着,说着,男子坐在位子上,痛哭起来。那声音悲切伤心的令人心疼。 另一个受伤的寨主悲愤的说,“都怪下南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那么多的山匪。听说这次剿匪就是从那边过来的。这里的县官早看我们这些寨子不顺眼。当年胡老大帮我们重新整编,找到了活下去的方法。让这些县官少了一条捞钱的门路。这下好了,他们捞不到钱,就开始捞我们的命了。” 其他人也奋起高喊,“对。都怪这些狗官。当年要不是活不下去了,怎么会作山贼。就照这个方法,咱们不得又回去做山贼吗?” 叽叽喳喳的讨论,让诺砂等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桂娘问,“难道是因为朱大少的剿匪?” 戚攸攸轻轻摇着扇子,一只脚不爽的摆到了长凳上。“这县官有点着急啊。剿匪大部分都是独立行为。官府会下达命令组织剿匪。但是一般都是达到一定的恶劣影响才会发生。可是,此次剿匪只针对下南道。根本没有对上南道进行剿匪指令。” 诺砂低头,用手指头点着自己的脸颊。有些不确定的问,“我记得胡老爹说过,剿匪以平息事态为主。上交武器,自愿投降的就收编。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老弱妇孺都杀呢?” 这些话说的不大声。但是正好响在讨论声停顿的间隙。安静的大家都听见了,均是一愣让,纷纷看向那几个人。那几个人似乎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出现了急促庞大的脚步声。然后一个洪厚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上南道关梓大将军在此。里面的人听着。乖乖出来束手就擒,理当不杀。如若反抗,格杀勿论!” 第四篇章 吴福山 第二章 正正经的委屈 听闻此话,戚攸攸也是一愣。和所有人一起站了起来。诺砂几步走到宋良河的身边,低声的问,“他怎么会过来?” 宋良河也是有些疑惑。关梓是上南道的守军,并非晋南县衙的官兵。带着人直接来地方镇府抓人,说明这次的剿匪等级不小。 “啊!啊啊啊啊啊!”被叫做大龙的人,听到这话第一个反应过来。痛苦地抱着头,蹲在地上,声嘶力竭的样子十分可怕。 见此场景,围着他的人都吓得退出一个圈。宋良河却不害怕,跑上前,连忙安抚。“别害怕。大龙,别害怕。” 可是,大龙却双眼圆瞪得看着他,狰狞无比的大喊,“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杀了我的家人,我的寨子。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说着,大龙起身,抓起身边的一条长凳就准备冲出去。 还没走几步,就被戚攸攸一扇子打晕在地。这二话不说的架势,令在场的好多人都愤怒的握紧了拳头。但是戚攸攸的一句话又让他们停顿了下来。“想打我?不如先想想这事情该怎么办?” “小七叔,你这是什么意思?”胡桂春站出来问。 “傻小子,你没看出来。这关大将军是有备而来吗?”戚攸攸用扇子点了点胡桂春的脑袋。 宋良河一惊,走到戚攸攸的身边,小声的问,“小七,你是说这里有人和关大将军配合来抓他们?”戚攸攸却没有回话,而是眨了眨眼睛算是回答。 得到肯定的回答,宋良河不解的环视了一圈在座的这几位寨主。每一个都是自己熟识之人。互相之间也都是朋友。为何要做这种事情? 就在此时,外面的人又在喊了。“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们可以问问里面那几个匪徒欲孽。你们再不出来,就让你们尝尝弓弩手的厉害。” “弓弩手,倒是很齐全呢~”戚攸攸不屑的说。然后走到一个一直坐在边缘,不怎么说话,眼神淡定的人身边。用扇子轻轻敲了敲那人的肩头。“这位寨主倒是很镇定的样子。怎么?对于匪徒欲孽这个称号,毫不在意的样子。” 那人淡淡一笑。站起身,抽出一板大斧头缓缓指向戚攸攸。“在意如何,不在意又如何?不就是打一仗罢了。” “说的倒好听。别一会跑了。”戚攸攸白了他一眼,推开板斧。走到宋良河身边,摇了摇头。 宋良河领会其意,这人他也认识。叫做武冈刀,是马岗山头的寨主。一直是少言寡语,但是没想到到这种时候都如此淡定。一会真要是打起来,应该是很靠得住。虽然山寨之间一直相安无事,但是也并非相交甚好。能如此聚在一起,一定是这次剿匪事宜严重影响到了大家的生活。他想着,问道,“阿蟒哥,这次聚会是谁提议的?” 李一蟒听到这话,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上面写着“李寨主亲启”,落款是见月山。 “是余寨主?”接过信封,宋良河马上知道是谁写的。抬头环视一圈,确认了一番,才说,“可是,他今日没来啊。” “余寨主昨日来的。”出事之后,一直躲在柜台里面的安朴叔露出了头。战战兢兢的对宋良河说,“来了之后,余寨主安排好事宜。就留话说,不用等他,只管议事。” “嗯。”李一蟒点头,但是似乎已有些疑惑。“我到了之后,安朴就和我说了。所以,我们把几个受伤的寨主接过来,就开始议事。” “呵。你们就这样过来了?都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作为渡云馆云江分点的二当家,戚攸攸对于信息是有习惯性怀疑的。所以,无法理解这些人为什么如此的轻信于人。 反倒是宋良河很是理解。“小七,整个吴福山线民风单纯,对于你那些勾心斗角不慎多疑很正常。而且,剿匪事宜影响甚大。有人组织开会,集中意见是件好事。他们又怎会心有防备?” “哦~”戚攸攸有些不服气的应了一声。失落的扇起了扇子,对于这种低级的信任很是不屑。 宋良河拿出信纸,读了一下。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就是约大家今日来五福镇商讨剿匪的事情。其中描述到四个被屠杀的寨子。这四个寨子是吴福山相对集中的山头,全部靠近中南道。宋良河感觉有些眼熟,抬头看了看在场的五个受伤寨主。却除了大龙以外,一个都不是那四个寨子的。但是其余四个寨主的寨子也是这条线上的。个个都表现出较为奇怪的眼神。 还未看完,宋良河就把信纸递给了戚攸攸。戚攸攸迟疑地拿过信纸,他发现宋良河递给他的时候,大拇指不合时宜的放在了那四个地点上面。漂亮的眼睫毛忽闪了几下,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得也看向了那四个人。戚攸攸着实扎眼得很,只是几个专注的眼神,就让那四个寨主抖了一抖。淳朴寨主遇到毒眼当家,堪比抓奸现场。 不料,现场再明确,也不如一脚踢开门扉的正主快。第三次警告没来,直接来了箭雨羽海。无数的箭矢快得连影子都没看到,就扎到了某人的身上。 这触不及防的事件,让所有人手忙脚乱。宋良河,戚攸攸和胡桂春护着两个女孩子放倒桌子抵挡。其他的寨主也是身手极快,各自找地方躲藏。 第一波攻势很快就结束了。这是一次沉默的警告,也是一次决绝不留活口的无差别射击。 李一蟒站出来,大声的喊道,“关梓,你个黄口小儿。为何我们是匪徒欲孽?老子不当山贼已经十多年了。每个寨子都是平安无事,过得好好的。你说杀就杀。杀我们这些当过的就算了,为何还要赶尽杀绝寨中老小?” 还没说完,一支箭羽已至。还好,有人先至一步,武冈山抢前一档,翻身把李一蟒拉到了宋良河这边。 “废话多。官家杀人放火都是你们能管的?说你们是匪,就是匪。”外面一个悠哉的声音说道。 听到这个声音,戚攸攸尤是一愣。咬牙切齿的说,“梁锦睿!” 听到这个名字,宋良河几人都侧目看向戚攸攸。宋良河吃惊的说,“他怎么会在这里?” “最近并没有消息说他……不,我已经一个月没管这件事情。对不起,宋哥哥。”戚攸攸气恼的咬起了手指头。 宋良河拉下戚攸攸的手,阻止他这孩子气的抱怨。“这不怪你。即便是渡云馆,现在估计也不会猜到梁锦睿会到上南道来剿匪。” “九爹,梁锦睿是谁啊?”诺砂问。 “是梁署津的儿子。” “就是那个京城恶霸?”桂娘接口。 “嗯。”戚攸攸点点头。“这人是梁署津的独子。纨绔子弟中的汗血宝马。哎,这话说的汗血宝马都低了一个档次。应该是纨绔到了东宫之首的地位。” “难怪会以屠杀为娱乐?你们听听刚刚那话,是人说的吗?”胡桂春气愤的全身窍穴呼呼作响。 “人?!”被箭矢伤到的李一蟒冷哼一声。双眼通红的说,“你们是没看到他们如何杀人的?我们这些人在他们眼中不过就是一个动物,一个木桩。” “阿蟒哥,你怎么知道?”宋良河问。 “大龙是我救出来的。没来得及救更多的人。我却看到了他们怎么杀人。我悔啊。”李一蟒留下了眼泪。那里的光似乎也被眼泪一起带走了。 “阿蟒哥,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吗?”诺砂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要对平民这么做? “呵。”李一蟒冷笑一声。抬起红肿的双眼,说,“你也听到他们怎么说的了?想杀就杀。根本没有理由。” “一定有理由的。否则如何会出动驻军?关南道是南王的地盘,上南道如此助纣为虐。南王府还能视为不见。”诺砂分析道。在她心中,大颛国法度严明,绝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更何况是在关南道,还有南王府和朱家营在。 但是戚攸攸深深地叹了口气。“小砂,你是有所不知,南王府和朱家营早些年因为和周家交好多处受制,上中下三道唯有靠近边境线的下南道是完全掌控在南王府手里。中南道这些年才慢慢回到南王手中,而这上南道一直由梁相监管。虽然不会上道亲政,但是整片势力都是梁署津的。”说完,看了一眼诺砂。仿佛在说,你们躲在这里这么多年都没事。也算是应了那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听完这话,诺砂的脸都僵硬了。居然是这样。难怪宋良河从来不让诺砂等人在超出吴福山的上南道区域随意妄为。一开始还以为是为了安全。而此次在下南道却是万事都放心让自己去做。也难怪朱墨然会让戚攸攸来帮他们。 “你是南王府的人?”李一蟒突然迟疑地问了一句。无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戚攸攸。 戚攸攸警觉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如此问。宋良河一看,帮戚攸攸回答道。“阿蟒哥,我们和南王认识。你有什么要说的?” 李一蟒忍着伤,跪在了几人面前。“我想请几位帮我们伸冤。素闻南王仁慈爱民,秉公执法。还请南王救救我们。”说完,就要跪地磕头。 宋良河连忙伸手扶住,慌忙说,“不可。阿蟒哥,我也是吴福山的一份子。自然会做。” “宋医师,谢谢。谢谢。”李一蟒连连道谢。却已经站不起来了。 可是,其身后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武冈山却开口反驳道,“我刚刚就说了。找南王未必是对的。” “武寨主,为何如此说?”宋良河不解的问。 “宋医师,你也是军人出生。难道还不知道官场那点事?而且,这位少侠也说了。上南道现在是梁署津的地盘,还是梁锦睿监场。南王想插手,也要看看自己的实力够不够?对不对?”真是不说则已,一鸣惊人。武冈山的分析头头是道,着实不像个闷葫芦会说的话。 “武寨主,你怎么知道?” “宋校尉,见笑了。在下曾任上南道旌旗校尉,人送外号吴刚大斧。”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大斧头。 “原来是曾家军的人。”宋良河眼前一亮,很是欣慰看到同僚。一直觉得武冈山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原来是这么回事。武冈山并非最开始的马岗山寨主,加入也就是几年前的事情。老寨主一直很欣赏这人,于是很快就贤让了岗位。没想到是因为武冈山本人的出众而至。 “宋校尉,我一开始就认出来您。只是曾家军此番也是如同周家军一样的境遇……”说道伤心处,武冈山亦是悲伤而至。 宋良河正想说点安慰话。却不料,门外再次响起了梁锦睿的话。“我累了。李寨主,马寨主,向寨主,邓寨主。我要走了哦。到时候,关将军可不会还这么好说话。”这话说的真的非常优哉游哉。最后还能听到一个哈欠声。 哈欠声似乎还没打完。房间里面就响起了几声闷响。一转头,那四个眼神奇怪的寨主手握血淋淋的尖刀朝他们走了过来。 第四篇章 吴福山 第三章 吴福山的希望 见这四个寨主已经变成了杀人犯。诺砂等人也不伪装了。胡桂春,桂娘和戚攸攸三人把宋良河,诺砂护在身后。武冈山则把李一蟒拉起,站到五人身边。看起来人多势众的是诺砂等人,但实际上四个杀人犯的背后是外面那声势浩大的将士们。 曾几何时,这四位寨主和将士们是保护百姓的勇士。现在却是黑白颠倒,滥杀无辜的恶魔。 宋良河沧桑的望着他们,无奈的笑了。拉着诺砂的手,喊了声,“安朴,告诉老板。这场损失药炉付不起,但是可以给他报仇。” 安朴蹲在他们的身后,苦笑着说,“宋医师,这时候还说这种话。你是不是傻啊?” “呵。”宋良河一声轻笑,身前的三人已经冲了出去。四个寨主都不是什么宗家名流,出身将军手下的人又怎会放在眼里。几招就办得结结实实,直接甩出了酒馆。 四个寨主的身体砸出来的时候,梁锦睿的马车正好对着正门口。前方的马匹被砸了个正着。惊到的马儿混乱起来,四蹄乱蹬。马车瞬间就人仰马翻的晃荡起来。撞得周边将士都纷乱起来。 趁乱,几人飞出。武冈山直接撞翻了关梓,夺取其马匹,抄起板斧四下乱舞,竟杀出了一条路。关梓则被那杂乱的四足踢踹的只能连连后退。躲在士兵的身后大骂,“快给我上,杀了这山贼。”喊完,才看清楚马上人是谁。“武儆!你,你,你没死!上,给我杀了这个曾家军的余孽。”只是还没喊完,武冈山已经冲过来给了他一斧头,就身首异处了。 “武寨主,不可恋战。走!”看武冈山杀红了眼。李一蟒连忙跑过来,提醒道。武冈山这才拉起缰绳和李一蟒一起狂奔。 跑出五福镇,武冈山和李一蟒被胡桂春带回了吕月药炉。而其他人,包括小酒馆的小二安朴都在,一众追兵被武冈山等三人吸引注意力的时候,从后门逃了出去。不出半个时辰都到了吕月药炉。 一进门,诺砂的四爹李阿荣看到这些人火急火燎的走进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冲过来大声喊道,“见鬼了?这么大的动静。”李阿荣脸色发黑,声音洪亮,衣着破旧,头发蓬乱,却十分干净。手捧一把药草,好像抓着一把镰刀一样。 可是,宋良河没回答他的问题,却直接说,“四哥,我们要搬家了。”说着,就拉着诺砂和桂娘交代两句。两个女孩子熟稔的点了点头,便麻利的开始收拾东西。 见他们没解释,就看是行动。李阿荣不高兴了,双手一横,就拦住了诺砂和桂娘。“停!怎么回事?说搬就搬啊。老五躺着动不了。我们还怎么走?都住了五年。走了,还不让人起疑吗?”李阿荣除了声音洪亮,力气也不小。直接把两人合抱在一起。推回了宋良河的身边。 宋良河一看,啧了一下嘴。此时他是有点急了。皱着眉头,抓住李阿荣的手。阻止他继续往前走。“四哥,我不是在说笑。我们刚刚遇到了梁家人。” “什么?”李阿荣一愣,停下了脚步。 “是啊。荣四哥,你先松手。”戚攸攸扒开李阿荣的手,把诺砂和桂娘解放出来。 宋良河叹了口气,拉着李阿荣进了里屋。关上门,才和李阿荣说,“我们刚刚遇到了梁锦睿。他们在对附近山头进行扫荡。” “扫荡?难道是在找我们?”李阿荣的大眼睛瞪得溜圆,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我还不清楚。但是就算不是,梁署津也在计划着什么。所以,现在就得走。”宋良河的口气刻不容缓。 “可是,墨然少爷给我们做了新的过所啊。难道不能用吗?”李阿荣突然想起来还有这回事。抬头看着宋良河。宋良河似乎也才想起来这件事情。可是,心下还是有些不安。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宋哥哥,荣四哥,武寨主他们回来了。” 戚攸攸的声音一下子点醒了宋良河。他看着李阿荣,摇了摇头。“恐怕不信。这个过所可以帮我们离开。但是无法保证我们在上南道的安全。” “为何?”李阿荣不解的问。 宋良河没说话,而是开门带着武冈山进来。“四哥,这是曾家军旌旗校尉武冈山。” “曾家军?!” 武冈山抱手拜礼。“李校尉,在下正是。我原名武儆。跟随曾小将军多年。十五年前,咱们在关南道三军纵连的时候见过。” 李阿荣连忙回礼,说,“竟有此渊源。武校尉,有礼。” “武兄弟,咱们都已经不再是军中人士,就不要用军衔互称了。”宋良河不想客套,直接简化了称呼。“你还是叫我宋医师,四哥现在叫做荣四炳。” “好。宋医师,荣四哥。”说着,武冈山看着二人面露歉意。“对不起。今日害宋医师摊上这个事情。” “哪里的话。”宋良河拍了拍武冈山的肩膀。“都是同门。都和梁署津有深仇大恨。没有什么连累之说。” “可是……”武冈山还想说些心有愧疚的话。被李阿荣伸手拦了下来。 “老九说的对。如果是我们遇到同样的情况,你难道会袖手旁观?” “不会。”武冈山摇了摇头。笑得很是真诚。 “武兄弟,现在曾家军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吗?”宋良河没有他们这么感慨。他的脑子已经习惯于逃亡这件事。冷静的分析现状和理性的做出决定已经变成本能。 “不,这几年我找到了不少兄弟,都在马岗山。”武冈山老实回答。这一刻似乎又回到了关南道三军纵连的时候。曾家军和周家军混编在一起共同御敌。 “这样。会不会这次清场吴福山就是想清缴你们?” 宋良河冷静的问题,没有吓到武冈山。但是武冈山并没有正面回答。“要这么说的话,也有可能。曾家军解散后,梁署津的确加大了对于我们的追缴。但是如果特意到屠灭山寨的话,不太可能。不过,我这次露面,就难说了。还可能会被当做是推进剿匪行动的理由。” 武冈山的话很满。宋良河听出了一种绝望。他拍了一下武冈山,说,“先别想这么多。梁署津的恶行已满。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咱们不能放弃。” “宋医师这意思,是有办法?”武冈山激动的问。 宋良河摇了摇头。“我们目前也是步履维艰。”这几年,他们的身份实在尴尬。也许只能等待奇迹吧。宋良河想到了朱墨然,胡桂然,但是继而苦笑了一下。他不是对他们没信心,而是过分有信心才是大忌。 “哎~”武冈山也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硬着头皮般的抬起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哦。”听到武冈山颇为犹豫的提议。宋良河和李阿荣都看向了他。 “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即将召开。也许我们……” 可是,还没说完。李阿荣就打断了他,“武兄弟,朝堂和江湖是大道和独木桥的关系。怎可靠这些江湖人士?” 宋良河亦是感觉到有些不妥。但是伸手拍了拍李阿荣的肩膀,安慰道,“说来,这也算是百姓和官家的事。可是上南道和下南道不同。恶官当道,本也是义士相助之理。” “宋医师说的没错。荣四哥有所不知,这些年江湖帮官家做过不少好事。就连此次剿匪,云巍门也是出力颇多。在朝堂很有声望,是民间义士的榜样。这番武林大会吸引了众多的江湖豪杰,名流望族。声势浩大可堪比长宁年节。如若在大会上揭露梁署津的恶行,必能得到极大反响。甚至惊动朝野。说不定也能给周家平反。”武冈山说的很肯定。带有决心,但也多少有点心虚。 听完这话,宋良河和李阿荣面面相觑。宋良河低着头想了想,问,“武兄弟又如何佐证此事?” “我们其实都是人证。特别是大龙。他是亲历者。可惜今日没能把他带出来。不过,我可以组织兄弟去劫狱。带他去现场。” 突然,门扉被猛地推开。戚攸攸抱着手站在门口,不屑地说,“说得容易。武林大会那种地方是你们能随便进去的?” “哼,戚攸攸,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李阿荣站起身,狠狠地对着桌子拍了一掌。 “荣四哥,我叫你一声哥哥。可是我不是小孩子了。”戚攸攸的红袍幽幽一晃,已经走了进来。三兄妹则趴在门外,战战兢兢地看着。 李阿荣白了他一眼。宋良河则问,“小七,你有什么想法?” “要说这主意,其实并不算差。武林大会这么大的盛世掉根针,的确能激起一片大水花。可是,到了地方,你能见到你想见的人?还是能出钱让江湖人给你杀人啊?”戚攸攸的话很是扎人,但是也是个理。 “江湖义士个顶个的义薄云天,还能视这大逆不道如不见?”武冈山气愤的站起身,和他对峙。眼神中充满着野兽一般的狂躁。 但是戚攸攸只是淡淡一笑。“武寨主,你见过几个江湖大侠?又有几个江湖朋友?” “这……”武冈山忏愧的低下了头。军中多年的经历让他接触江湖不多,但是这几年的逃亡还是让他拥有了一些江湖朋友。只是所谓的什么义薄云天,其实在面对梁署津时完全是螳臂当车。 “江湖可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好玩。里面弯弯绕绕不少呢。”戚攸攸劝慰着。却不料,宋良河听出了里面的其他意思。 “小七,这武林大会难道有什么猫腻?” 宋良河的眼神让戚攸攸有些害怕。那是一种半审视,半疑惑的眼神。他感觉宋良河似乎是在算计二当家身份背后可能带来的利益。他果断的拒绝了宋良河的试探。“没有。云巍门是名门正派的楷模。这次还帮了南王府。实属大仁大义大派作风。” “那在武林大会揭露吴福山的危机不是好事吗?” 第四篇章 吴福山 第四章 梁署津来了 宋良河的话刺激到戚攸攸,一时半会竟然不知道反驳。甚至得到三兄妹的支持,诺砂支援宋良河,跳进门,大声的说,“对啊。我也见过云巍门的大小姐。那是个爽朗直率,正义凌然的大美人。肯定能帮到大家的。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吴福山焉能安全?还不用给南王府添麻烦,难道不是好事吗?” 宋良河满意的点点头,对戚攸攸说,“小砂说的没错。我们也不想给南王府和朱家营惹麻烦。” “你们!我不管了!”戚攸攸的好心被当作驴肝肺,生气的跺了跺脚。转身走出了房间。 宋良河却沉浸在事件中,并未感到任何抱歉。反倒是诺砂感觉不妥,她凑到宋良河的身边,担心地说,“九爹,你这么说,七叔会伤心的。” 宋良河抬头看着她,皱了皱眉头又看向门外。抿了抿嘴,却什么也没说。 武冈山看大家都有些尴尬。便起身抱拳,说道,“宋医师,此事我也需要和兄弟们商议一番。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如果也有计划,可以到马岗山找我们。如果找不到,就到下刘县柳树巷小燕子家给我们传话。口令,三九天初阳。” “好。那阿蟒哥?” “阿蟒哥会跟着我们。倒是安朴哥……” “安朴叔已经走了。他说要回家看看。”胡桂春补充道。 “这样啊……”武冈山想了想,说,“宋医师,就算不帮忙。你们也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这个我们自有安排。”宋良河点了点头,知道武冈山在提示自己什么。 “好。那我告辞了。”武冈山连口水都没喝,就转身离开了。 目送他的背影,大家霎时都陷入沉默。诺砂回头看了看发呆的宋良河和李阿荣,觉得说什么都不合时宜,便走了出去。 关上门,桂娘连忙拉着她到闺房里。胡桂春都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被关在了门外。 诺砂奇怪的看着桂娘,问,“怎么了?” 桂娘把她往里面拽了拽,生怕外面有人偷听似的,小声说,“你刚刚是干嘛啊?忘记密室里面的衣服了吗?” 桂娘的话很明确,是在说他们看到的蓝白长衫,云巍门的司服。诺砂张了张嘴,低下了头。她不是没想到,但是那套衣服似乎有一种魔力在召唤她。这些日子里面总在想,是不是该去云巍门里探查一下。也许可以调查到那个不知名组织的信息。可是,屡次都被自己压了下来。多年来的经验告诉她,鲁莽行事并不会带来任何好处,还可能给予身边人危险。 看诺砂不说话,桂娘心里咯噔的跳了一下。“小砂,你不会就是想借此机会去查访吧?” 诺砂颓丧地坐到桌边,说,“现在只有这一个线索。如果什么都不做,我感觉自己像个废人。” “那你这不是硬碰硬吗?我们多少次死里逃生,都是因为硬碰硬。”桂娘嘟着嘴,生气地说。 “这次我们能全身而退,难道不是硬碰硬?”诺砂抬头,无奈的一笑。拉着桂娘的手拍了拍。“我们这不是还有九爹和七叔吗?相信他们会有对策的。” 说完这话,诺砂和桂娘却都心里没了底。避开双方的眼神,心事重重看向别处。 —————— 驻军首将阵亡,监军受伤,将士们大乱,也没能有组织的追踪。以至于武冈山,李一蟒等人脱逃。六个时辰之后,得知此消息的梁署津勃然大怒,连日启程赶往上南道。翌日便到达了晋南县50里外的驻军军营。 一到驻地便立马赶去看梁锦睿。还没进门,就听到梁锦睿杀猪般的叫喊。心急如焚的梁署津连忙跑进里间,却看到梁锦睿光着屁股在换药。 看到进来的梁署津,梁锦睿哭得更厉害了。“爹,爹,好疼,好疼啊~!爹,好疼啊~” 梁署津到底是宰相,没有梁锦睿如此有失身份。他站在近前,等着军医换好药,才坐到床边。“怎么样了?” 梁锦睿疼得满头大汗,全身无法动弹。只能大声地呼喊,“疼,好疼!” 孩子气的回答,让梁署津心疼的揉了揉梁锦睿的脑袋。“你用的什么药?为何我儿子会这么疼?” 军医回答,“秉梁相,梁监军受的是皮外伤。已经用了军中最好的伤药,明日便不会这么疼了。请梁相放心!” “放心个屁。还要明天,还要明天。你个庸医!”梁锦睿举着枕头,狠狠地砸向军医。军医却不躲不闪,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击。 梁署津看这个军医不卑不亢的样子,不像说假话。于是,挥了挥手,让他出去了。 “爹。你怎么让他走了?他还没治好我呢!”梁锦睿委屈的说。 梁署津的随从古猿捡起枕头,拍了拍,递给梁署津。梁署津又拍了拍,塞回了梁锦睿的胸下。“行了。疼一疼就过了。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梁锦睿抻着枕头,愤慨地说,“还不都是关梓。好大喜功,说是能一网打尽所有山头匪徒。现在自己死了,还连累我受伤。” “是他提议的?”梁署津笑着摇摇头。这个儿子的跋扈,自己是最清楚的。怎么可能别人说什么,就跟着去。分明是这家伙自己要求的吧。 梁锦睿丝毫没感觉到梁署津话里的讥讽。仍旧自顾自愉快的陈述,“对啊。爹爹,这些山贼可凶了。四次围剿要不是杀得片甲不留,都难以脱身。” 正说着,门外停下一个人,高声自报家门。“梁相,鄙人晋南县县令邹恩桥。特来请罪!” 梁署津对古猿点了点头,古猿便把邹恩桥请了进来。邹恩桥把后背压得低低的走进来,一进来就跪在地板上,头几乎和地面连成了一体。“梁相,邹恩桥特来请罪。梁监军特来帮助上南道除害,却因工受伤。实属属下的失职。属下该死,该死!” 梁署津站起身,背负双手,走到邹恩桥的面前。“邹县令,你该不该死?大颛国法令自有说法。你的失职也不由我来惩罚你。”梁署津说话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而且很喜欢这种不软不硬的套话,却仿佛随时都能暴怒而起。 听起来冠冕堂皇的话,实则把县令踹出了自己的保护圈。这里的失职可不一定只是没看护好梁锦睿。听出这意思的邹恩桥更慌了,像个蛤蟆一样,往梁署津的方向爬了爬。“梁相,小的失职在先。但是小的已经彻查了此事。望梁相开恩,先听我说。” “哦。是吗?”邹恩桥的话明显给予了梁署津一些触动。故而,梁署津坐了下来。“抬起头来说。” 邹恩桥忙不迭的抬起头,理了理自己的管帽。但是还是不敢抬头看梁署津,战战兢兢地说,“秉梁相,此次剿匪计划是关将军设计的。他通过见月山寨主给各山头发消息,在五福镇五福酒馆开山寨联盟大会。”说到这,邹恩桥尴尬的笑了一下。“这联盟大会也是第一次开。但是因为信中明确写到了此次剿匪的重要性,故而吴福山的寨主都去了。” “吴福山一共有多少个山寨?”梁署津问。 “秉梁相,吴福山属于高山山脉,一共养了十四寨子。梁监军已经剿灭四个。三个寨主在剿匪中死了。一个寨主大龙被救走,在此次围捕中昏迷于现场,已被我关入大牢。今日来了其他十个山头的寨主和几个副手。其中四位已经被梁监军招揽,帮助监军实施此次的围捕。但是最后死在了其他寨主手中。本次围捕除了马岗山寨主武冈山和蝮蛇山寨主李一蟒逃脱以外,尽数被剿灭。” 邹恩桥的叙述细致的过分,让梁署津烦躁起来。他点着桌面,皱眉说,“是这两人伤了我儿?” “是。”邹恩桥点头。“据现场的士兵说,这武冈山和李一蟒身手了得。直接把四个寨主扔出了小酒馆,砸伤了梁监军的马匹。这才致使监军受伤。还好监军身手不俗,才免于更大的伤害。” 听到这话,梁锦睿忍不住发火。“这还不是更大的伤害?我屁股都烂了。要不是我及时拉着侍卫帮我挡着,我早就被马车压死了。” 这理直气壮的口气。让梁署津皱了皱眉头,但是他压着火,对邹恩桥说,“这武冈山什么来头?” “秉梁相,据当时的士兵说,关梓临死前喊此人武儆。属下认得此人,是前一任驻军曾家军的旌旗校尉。” “原来如此。”梁署津眯着眼睛,点着桌面的力道多了两分。“哼,关梓倒是死得不冤。” “属下已经安排人去马岗山抓人了。还请梁相静候佳音。不过……”邹恩桥抹了把汗,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不过,什么?”梁署津看出了邹恩桥的疑惑,逼问道。 邹恩桥吞了口口水。站起身关上了门,才负又跪下。只是距离比刚才更靠前一点。小声地说,“昨日属下审问了小酒馆的小二安朴。他和我说,当时现场不止那几个寨主,还有五个人。” “还有五个人?”梁署津竟然被邹恩桥这神神秘秘的口气给勾起了好奇。 “是的。安朴说,当时听到武冈山叫其中一人宋校尉。” “宋校尉~?”听到这个名字,梁署津那双精明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惊讶的说,“这人也是曾家军的。” 邹恩桥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我查过了。曾家军没有校尉姓宋。但是当年的周家军金刀卫中有人姓宋。” 梁署津的脸皮跳动了一下。点着桌面的手指头瞬间停了下来。 “安朴和这个姓宋的关系不错,所以直接供出这宋家人的情况。说此人是五福镇附近一户药炉的医师,叫做宋吕,医术精湛,为人乐善好施。常常给吴福山山寨义诊。有两个义兄,一个卧病在床,一个疯疯癫癫。有三个义子,一个男孩,两个女孩。” “三个义子……周家有一子一女。会不会就在这三子之中?”梁署津念叨着。在记忆里搜索。“你去看过了吗?” “回梁相,属下亦是经历过周家军变的人。神主也亲自嘱咐过,要关注这件事情。所以,属下得知此事,马上赶去药炉,却已经人去楼空。” “没想到啊。找了这么多年,居然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活着。”梁署津一拍桌子,站起身。“别让他们逃出吴福山。见到就格杀勿论。” 第四篇章 吴福山 第五章 安静的草丛 诺砂十九年的人生里面,八年都在颠沛流离。只有这五年是最幸福的,因为住在吴福山就没挪过窝。可是,一朝夕之间,他们已经离开了吕月药炉。这个生活了五年的地方,被他们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看着后方熊熊大火,背着五爹金生的胡桂春拉了诺砂一把。把她拉上了断崖小溪的平台。他们在这里找到了一条通往山后的溶洞。等到梁署津的人查到这里,他们已经跑到了山的另一面。那里是一条山谷。走出山谷就到了越中道和上南道的交界处。再走两天的山路,就能离开上南道。但是相比较吴福山,这里的地势险要,乱石嶙峋。虽然临近大道,诺砂等人却不敢冒险。 马不停蹄的走了一天一夜。除了途中休息了两次,所有人都只是沉默的赶路。入夜的时候,大家才找到一个山洞休息。 宋良河先给金生把了把脉。说来,金生的病症其实并不是算坏。可是就是醒不过来,吃喝拉撒都得人斥候。 “九爹,五爹爹怎么样?”诺砂站在宋良河的身边问。 宋良河给金生掖好被角,说,“没事。给他喂点水。” “好。”诺砂应着,拿出水壶。熟练地用手指蘸取清水,先是给金生润润唇。才掐住其两颚,轻轻灌入少许。 照拂好金生,胡桂春和桂娘已经生好火。李阿荣已经坐在火边发呆。戚攸攸则站在洞外,望着缀满星辰的天空。诺砂推了推看着戚攸攸背影的宋良河。宋良河看了看她,起身走了过去。才走到身边,戚攸攸便挪了一步,似乎想和宋良河拉开距离。宋良河一看,难得的皱起了眉头,有些霸道的拉着戚攸攸进了小树林。 两人走了,似乎空气里面才有了一份轻松地味道。今天这一路,戚攸攸一句话没说。全程的沉默让大家都有些不适应。虽然每次逃亡都是寂静无声的,但是自从戚攸攸来了之后,那毫无顾忌的婆婆念让吕月药炉有了点久违的生气。三个孩子也活泼了不少。可是,今日似乎戚攸攸比他们都谨慎,都小心,都…瞻前顾后。 “嗨。”李阿荣突然叹了口气。 诺砂接过桂娘分的干粮,担心的问,“四爹爹,怎么了?是累了吗?要不要喝点水?” 李阿荣抬头看着她,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感慨。咱们住了五年,也算是最稳定的五年。看着你们从小不点长到现在人高马大的。四爹爹是觉得对不起你们。” 桂娘拉着李阿荣的手。“四爹爹,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好。哪里都是家。” 诺砂点点头。“爹爹们在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正说着,小树林里面却传来了打斗声。 胡桂春站起身,惊讶道,“不会吧。九爹两口子打起来了?” 这话换来李阿荣的一个大白眼。然后用眼神看向诺砂,“去劝劝。” “哦。”诺砂忙不迭的点了点头。也走进了小树林。 才走进来,明明是月明星稀的夜晚,就一下子黯淡了很多。空气里面有着上南道特有的凉爽,和下南道的潮湿不同,靠近北边要干爽很多。 诺砂把最后一口干粮吞下肚子,一边走一边喝了口水。却不料一道凌厉的剑气划着诡异的角度飞出。直接命中面前的大树,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痕迹。还好诺砂所站的位子刁钻,才堪堪躲过。但是水壶被削掉一半,不能用了。 这一下,林子里面都安静了。就连夜行动物的脚步声都没有了。诺砂站在原地,拿着破水壶不动。在敌暗不明的情况下,自己即便是躲藏也拿不到好处。不如原地不动。也许还能获得一点好消息。 静静的呆了一口茶的时间,确认四周安全,诺砂这才蹲下身,放下水壶。才低头,那道的剑锋又从头顶掠过。诺砂也不含糊,匍匐在地,滚了几圈,躲在了一棵大树下。借着月光,诺砂看到剑锋来的方向,走来两个人,全部都穿着蓝白色的长衫。接着自己的头顶落下另一个蓝白色的身影。 诺砂一惊,抬头和那人对视。看到了一双不同颜色的瞳孔,一只幽兰如深海,一只明亮如耀阳。如此美丽的异色瞳孔,诺砂是第一次见到。一时之间,毫无反应。 那人却是看了一眼她。便转身一跳,跳到了那两个蓝白长衫的身边。对两人摇了摇头。继而三人的耳朵动了动,朝着诺砂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诺砂心道不妙,连忙爬起身,朝着来的方向跑去。但是没有跑两步,却听见草丛里面传来衣料摩擦树叶的声音。没等她拔腿逃跑,就被人拉近了草丛。滚进草丛,草叶子擦着她的脸生疼。一进来,就被人捂住了嘴。 而此时,前方走来了宋良河和戚攸攸。两人一前一后,看着有些别扭。宋良河走在前面,脸色肃穆,心事重重。戚攸攸却低着头,背着双手,红衣有些乱,头发上还有少许杂草。好像一只刚刚滚过草丛的兔子。 突然,宋良河停下了脚步,戚攸攸没反应过来直接撞上了他。宋良河却微丝不动的站在那里,似乎是接住了撞得微微后移的戚攸攸。两人就停在诺砂的面前,她和那人都只能看到四条大长腿在眼前。挨得很近,诺砂和那人都闭住了呼吸,害怕被宋良河二人发现。 宋良河说,“小七,对不起。” 戚攸攸闷声闷气的说,“宋哥哥,我可受不起这个对不起。” “可是,我还是想说。” “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砂他们。我不怪你。我只是对自己的有些生气。不能帮你分担,还说了些有的没的。二十年了,在你面前,我依旧是个孩子。” “可是我喜欢。”这是诺砂第一次听到宋良河说这种直白温柔的话,让空气里面都有些甜。 “你不嫌弃我男生女相吗?”戚攸攸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坚定地问。 “呵。如果我嫌弃,二十年前我会一直带你在身边。那时候你才多大啊。就漂亮的让人嫉妒。”宋良河大概是掐了一下戚攸攸的鼻子。让他娇气的闷哼一声。“再次遇到你,我高兴都来不及。你又如此成熟聪明,处处为我们着想。你说那些话也是为我们好。只是眼下的情况……” “你别说了。我知道。但是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们,刚刚的消息。” “暂时不能说。到了越中道再说。先得保证四哥五哥的安全。” “好……” 戚攸攸说完。诺砂感觉头顶上一片安静,四条大长腿却岿然不动,毫无离开的意思。耳边则传来一声非常细小的笑声。小到诺砂以为是耳边有只蚊子在嗡嗡。她侧头看去,此人黑衣黑裙黑面纱,只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露在外面。那双眼睛在月光下亮亮的,竟然反射出一点点诡异的绿光,好像一头不露声色静静观察猎物的狼。 诺砂一惊,害怕此人出手伤害宋良河二人。连忙双脚一蹬,就和那人一起倒在了草丛中。 听见声响,宋良河身手极快的拉着戚攸攸推后了几步,把戚攸攸护在身后。戚攸攸则一反常态,躲在了宋良河的身后,一起盯着发出声响的草丛。 只见两个物体滚了出来。一出来,那个黑衣人马上翻身而立,拿着手里的青绿色长剑便挥剑而出。诺砂则同样翻身而起,抽出短剑格挡。黑衣人好像一条暗夜的幽灵,身法飘逸,却甚少发出声响。几招之下,诺砂就被逼得连连后退。 看清楚是诺砂。宋良河和戚攸攸二话不说,就抽身去拦截。戚攸攸抽出折扇,几下格挡弹开了黑衣人的招数。宋良河则拉开诺砂,三两下就跳上了大树。可是,没想到树上还有人在。同样是黑衣黑裙黑面纱,从身形上看,都是女子。 宋良河一看,和诺砂一起翻身下了树,却被三个黑衣人围住。戚攸攸想去帮忙,却怎么都化解不了黑衣人的身法。那若影若线的青绿色剑锋犹如流水般从折扇的骨架间穿过,狠狠一转,折扇就散成了碎片。所幸戚攸攸退得及时,手保住了,却受伤不浅。 看到戚攸攸受伤,宋良河不顾两把长剑对着自己。一咬牙,内力一震,身法提速,三两步就把前面的两个黑衣人震退出很远。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了戚攸攸,横手一档,就撇开了青绿色的刀锋。又是退后两三步,带着戚攸攸转回了诺砂身边,一掌就把和诺砂斗在一起的那个黑衣人震飞出去。 “叠影步,大力掌?!”青绿色刀锋的黑衣人看到这一幕,惊讶的脱口而出。“如此高深的身法,我只见过一个人。你和无知和尚是什么关系?” 宋良河抖了抖被剑锋擦出口子的衣袖,再次把戚攸攸二人护在身后。“这可不是叠影步和大力掌。我不过是身法快了点而已。哪里能和翠影剑法相提并论。我倒是想问问,你和云巍门烟纸峰峰主烟羽衣是什么关系?” 青绿色刀锋的黑衣人握了握剑柄,正在脸都用力地拧在了一起。瞪着宋良河,拼命压住怒气的说,“与你何干?” 宋良河高昂着头,不屑地说,“如此,我是谁又与你何干?” 正说着,诺砂突然喊道,“七叔!”只听,身后扑通一声,戚攸攸倒在了草地上。 宋良河一看,连忙蹲下身。只见戚攸攸大汗淋漓,受伤的手已经开始发紫。不用搭脉便知,他中毒了。宋良河怒从心来,一脸狰狞的看着黑衣人。“烟羽衣,你居然给翠峰淬了毒。” 那人听到这话,举起那把青绿色的宝剑。月光下,宝剑上的绿和她眼中的绿色交相呼应。仿佛她是从地狱而来的一般。“为何不可?想杀我的人太多,我想杀的人更多。” “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对七叔这样啊?”诺砂比宋良河还伤心的吼道。 “无冤无仇?!哈哈哈哈哈!”女子念着,突然就爆笑起来。“我与世人也是无冤无仇。为何又要欺负我一个女子呢?” 正笑着,三条蓝白色的影子突然冲了出来,直指女子而来。三条影子十分快,和女子刚刚那青绿色的身法一般流畅如水,却爆裂如狂风。没想到一对三,女子亦是不落下风。直到几把暗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了过来。女子来不及躲闪,手臂中了一标,才退后坐倒在地。那个异色瞳仁的人拿着一把通体漆黑的宝剑指向女子。 女子捂着自己的手臂,不敢造次。只能对着空气恶狠狠地喊道,“单义岩,你也开始偷袭吗?多年不见,我居然都打不过你的徒弟了。难怪那个伪君子让你来杀我?”女子说得狠厉,嗓门不大,却震得森林都瑟瑟发抖。 “烟羽衣,都是同门。说这话,对得起门主当年对你的手下留情吗?”说话间,一辆轮椅从诺砂的身边行了过去。 第四篇章 吴福山 第六章 流亡路上没有好不好 轮椅上坐着一个男子,面白无色,淡眉薄唇,狭长的眼睛沉如静水。青丝和那蓝白的长衫一般轻盈,一丝不乱。虽然坐着轮椅,似乎并不妨碍其在这山路上行走。 他说着话,看了一眼宋良河和诺砂。继而就到了烟羽衣身边,语气平和的说,“羽衣,解药。”说完,黑剑少年往前递了递剑尖。 烟羽衣看着他,咬着牙,扭头不理。轮椅上的男子凝眉,略略提高了一下语气的说,“不给也可以。”他往前推了几步,捡起地上的翠峰宝剑。往前一扔,送到了把受伤的黑衣女子们收拢看护的其中一个蓝白长衫手中。 接剑那人身量颇高,手脚颀长,好似一只长臂猿,却十分柔软的样子。接剑时,能感觉到其全身仿佛水波一般荡了一下。但是剑却是稳稳地接住了。 然后,轮椅男子说,“你要是不给,我就给你的徒儿们一人一剑。看你是救,还是不救?” 烟羽衣一听,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说,“单义岩,你…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残忍?” 轮椅男子看了一眼她,推着轮椅背对着她,看向月光。淡淡的说,“人欲之草木,我无欲于人,即是草木,何来残忍?” 烟羽衣被他这绝情的话说得哭笑同在,看着被翠峰宝剑吓得缩成一团的黑衣女子们。她咬了咬牙,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轮椅男子。“每日一粒,七日后即可解毒。” 黑剑少年去接,烟羽衣却不给,执着的举在轮椅男子的身后。“单义岩,你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肯吗?” 听到这话,单义岩终于回了头,毫不犹豫的接过瓷瓶便到了宋良河的面前。两人对视,宋良河迟疑着,没有接瓷瓶。单义岩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可是眼神中毫无光芒,语气更是平和的毫无生气。“拿去吧。我相信她没有撒谎。” 宋良河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接过瓷瓶。“如果你说谎,我们可以找云巍门要说法。” 单义岩又笑了,是真的笑容。只是很无奈而已。“你们也算是我们的恩人,我怎会害你们?我也算是粗懂毒理,如果不行,我愿意带各位上我处治疗。” “你是谁?凭什么跟你走?你在这里屠杀同门。带我们回去,万一是要杀我们灭口呢?”诺砂不喜欢这个看起来和善,其实冰冷无情的人。比起同样态度冷淡,心肠硬的朱墨然。这个人给人一种人还不如草木的藐视感。 听到诺砂的话,不知为何单义岩突然往前倾了倾身,似乎对诺砂很感兴趣一般。但是那双无情的眼中放射出来是玩耍的味道,好像诺砂是一个毫无生命力的玩具。明明和善友好,可是诺砂就是觉得这眼神非常渗人。 也许是看出了诺砂眼神中的不舒服,单义岩退回椅背。抱手自我介绍起来。“在下云巍门西岩山山主单义岩。朝天关尔出,夕草待人回。” 听到这话,宋良河有那么一刻的停顿。继而,冷笑一声。“呵。单义岩。善意言。倒是个好名字。” 说完,立马拧开瓷瓶,倒出一颗喂给戚攸攸。药一入口,立马见效。戚攸攸的颤抖缓解了不少。虽然手还是发紫,却没有向上蔓延的趋势。一歪头一口污血吐在了草地上。眼皮子打了两架,勉力睁开。似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宋良河,他喜极而泣,伸手在空气中挥动。宋良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抬起他的头,收入怀中,轻唤,“小七,宋哥哥在。你没事了。” 看到这一幕,烟羽衣嫉妒的撇过头,狠狠地啐了一口。“碍眼!”让人感觉这才是刚刚她非要致他们于死地的原因。 单义岩笑道,“既然这位少侠已经没事了。在下还要回云巍门交差。如果先生有什么疑问,还请来西岩山找我。就此别过。”说完,他抱手拜别。 黑剑少年拽起烟羽衣,另外两个蓝白长衫则推着黑衣女子们,单义岩跟在最后缓缓地朝着密林的另一条开阔路走去。 望着单义岩的背影,宋良河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继而,手下一沉,戚攸攸又晕了过去。宋良河连忙抱起戚攸攸,和诺砂一起朝山洞的方向跑去。 —————— 戚攸攸服药后就开始发烧,宋良河不眠不休的照顾了一晚上。诺砂三个少年轮流值班打下手。直到朝阳出来,才算是度过了危险期。 诺砂刚刚换下胡桂春,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去河边取水,回来看到宋良河还守在戚攸攸的身边。面容憔悴,却依旧精神。和日常总是一脸笑意,随遇而安不同。似乎自从戚攸攸来了之后,宋良河时不时就会紧张。不是紧张戚攸攸高不高兴,就是紧张戚攸攸每一分钟过得好不好。但凡不高兴,不好都会反复的皱眉头。也不知道是自己不高兴,还是自己做的不好。 诺砂放下水囊,坐到了宋良河的身边。上南道的密林要到巳时才能见到火热的光芒,此时只有白色的晨光。树叶间的秋风微凉,却又安静的让人睡意冉冉。 “九爹。”诺砂轻声喊他。 宋良河听到了,眼神却未曾离开戚攸攸。问了句,“你是不是觉得九爹很奇怪?” “为什么?”诺砂惊讶的问。 “昨夜的事情,你都看到了?”熬了一夜的宋良河双眼通红。他握着戚攸攸的手,幽幽的说。“你们奇怪也很正常。毕竟这种事情世间难容。当年我和小七都太小,但是我却记得和他相处的每一时刻。二十年来,每每想起,却是有些后悔当初没把他留下。再见面,看到他比我想象中过得还要好,还要有出息。更感慨于他并未忘记我,还记得我们的承诺,就有些放不下。明明我放手,他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我知道。”诺砂抓着宋良河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抚弄着上面的青筋。“桂娘他们也知道。你以为四爹爹对你凶是在意吗?那是嫉妒。嫉妒你有个一心一意看着你,想着你的人。也嫉妒你对这个人也是一心一意。昨天那个烟羽衣也嫉妒呢。我看她对那个单义岩很是倾心,恶言恶语的不过是掩饰自己的慌乱罢了。你知道吗?她听到你们的对话,在我耳朵边上冷笑。笑得人全身不舒服。 “不过,你看我们都没说什么嘛。只要你不计较,我们都不会计较。咱们每天都在逃亡,能找到一个痴心痴意陪你疯的人多难得。你不怕,我们就帮你一起守着。”说完,诺砂甜甜的笑着。把宋良河的手掌放在她的脸颊上,像小时候宋良河安慰伤心的她一样。宋良河被感动的两行眼泪就流了下来。 冷不丁的,一个细弱却依旧坚持不高兴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把手给我放下!” 听到这充满醋意的声音。两人一愣,看向尚未睁开双眼,却有两行清泪划过的戚攸攸。诺砂佯装不高兴的,把宋良河的另一只手也拉了过来,一起放在脸颊边。“他是你的。也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我的九爹。哼!” 可是,又是冷不丁的,身后一声重重的咳嗽,吓得诺砂缩了缩脖子。回头看到李阿荣正用十分嫌弃的眼神看着自己。“大清早的,晦气!” 然而,李阿荣的大白眼并没有起作用。诺砂毫不介意的拍了拍宋良河逐渐温热的双手。宋良河却迅速抽回了手,回头开始给努力睁开眼睛的戚攸攸把脉。 这一幕换来李阿荣狠狠的大笑。“小砂,这就是见色忘友。还一辈子。哼!” “四爹爹,你就嫉妒吧。我们也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你。”刚醒,还裹着毯子的桂娘帮诺砂反唇相讥。 “我才不要你们陪着我呢。最好都给我成家立业。守着我个老头子干嘛?”李阿荣不忿的站起身。悠悠然的去看金生。“我个死老头子带着五弟好好过日子就行。” “四爹爹,五爹爹也是我们周家人。不得您一个人守着。”诺砂猛地站起身宣誓道。每次听到李阿荣这么说,她都会站起来宣誓。因为此时此刻,只有她一个周家人。只要没死,她就有义务为每个周家军的遗人保驾护航。虽然到目前为止,都是这些人在保护自己。 “小砂,四哥说的对。我们不值得你守着。当初如若不是形势所逼,我都希望你留在朱府。有墨然少爷照顾你,我们都会安心很多。而且就目前的情况看来,留在朱府其实对你来说最安全。”宋良河把完脉,扶起戚攸攸,喂他喝了点水。 “我不觉得。”诺砂反驳道。“对我最安全,但是对墨然哥哥他们并不安全。我也不需要照顾。我能照顾好自己。否则,朱墨然也不会放我走。”最后那几句,诺砂说的有点小声,但是充满着满满的豪气。 “说得好。”戚攸攸弱弱的开口,语气却十分中肯有力。“小砂又不是瓷娃娃。” “是啊。我又不是瓷娃娃。朱墨然自顾不暇,还怎么照顾好我?”诺砂嘟着嘴,不高兴自己被当成必须被保护的人。 “就是。我们女孩子为什么一定要你们大老爷们保护?”桂娘一拍胸脯。没大没小的指着几个大老爷们。“你看看这老的老,病的病,伤的伤。还自我感觉良好。” 毫无分寸的开玩笑引来众人一脸尴尬。之前,戚攸攸还能是个照顾人的。现在真的只剩下一个武功不及的成年人和年轻人坚挺着。诺砂也是尴尬的拍了一下桂娘。桂娘却是毫无愧意的白了她一眼。 “你话是不好听。但是说的在理。”随即,诺砂补救了一句。这一路走来,这些大老爷们真的总是逞强。事到如今,也该轮到他们三个小的撑一下场面了。于是,她问桂娘。“那你说,接下来做什么?” 桂娘果断的说,“当然暂时休息一下。七叔的体力恢复了,我们才能赶路。” “不行。”戚攸攸却打断了他们。引得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为什么?”诺砂问。 戚攸攸看向宋良河,小声的求道,“宋哥哥,还是告诉他们吧。” 宋良河叹了口气,把一颗药丸交给他。“那你把这个吃了,调理气息半个时辰。我来说。”戚攸攸接过药,吞下,便盘腿坐下,闭目调息起来。 宋良河则起身,喝了口水,才说,“昨夜小七接到渡云馆的消息。安朴叔被抓,供出了我们的消息。我们必须一刻不停的赶路。尽快离开上南道。” 第四篇章 吴福山 第七章 自古吃饭谈事总相宜 两日后,长宁城皇宫紫薇殿。 檀香幽幽,没有大臣围住的殿阁。颛皇朱鹤思都是最喜欢的。今日却不得不被两个人围堵在这里。 能是谁呢?自然是众臣之首的那两位,左相付函埕和右相梁署津。议题正是云巍门召开的武林大会。 “你们这么着急出现。就为了武林大会?”朱鹤思捻了捻小豪的笔尖。大宦官角安拿着朱砂给他研墨。平安跪坐在一边奉茶。 “禀陛下,此次的武林大会已经是云巍门办的第三次。这云巍门俨然已成了江湖里面的第一字号。行事作风越发恣意妄为。此次还狠狠的打了关南道驻军的脸。实属对朝廷的大不敬。此番梁相还提出,朝廷派人参加此次大会,甚至给予云巍门赏赐。莫不是要朝廷以后都要借助江湖的力量管理?”付函埕的口气着实愤怒,甚至有大不敬的意味。 朱鹤思似乎正在看梁署津关于此事的奏折,很是用心的点了几笔。“梁相,你倒是对云巍门的评价颇高。说来,云巍门自从由千若山掌管后,一直和朝廷关系交好,都是你的功劳啊。”朱鹤思的话说的漫不经心,但是对于梁署津的作为倒是颇为肯定。 梁署津也不客气,抱手承接。“谢陛下肯定。云巍门在江湖的地位稳定,其实对朝廷也是一件好事。千若山这五年的武林盟主对我朝帮助良多。亦是对蜀中道和越中道具有一定的威慑力。此番还配合朱家营剿匪,实属对我朝的极大助力。付相分明是诬陷云巍门的忠贞之心。如果能为我朝所用,不仅不会造成江湖势力的躁动,还能集结江湖的有志之士为我朝出力。” “哼!帮助朱家营剿匪?”付函埕冷笑一声。“我可是听说,当初南王军并未派兵出面剿匪。又如何出现朱家营袭击南王军?” “付相,你问我吗?”梁署津狡黠的一笑。似乎对付函埕这问题并不意外。“此事不该是龚大将军调查的吗?怎么,付相觉得我未卜先知?” “哦~梁相之意是那日的折子确实是您的失误?”朱鹤思放下了折子,有些意外的问。 “是。的确是臣的失误。”梁署津深施一礼,却是不卑不亢。“当初收到消息唯恐引起更大的问题。故而连夜写了急奏奉上。亦是臣下的不是之举。还请陛下责罚。” “我看过龚大将军的消息。已经确有实地的做了调查。想必梁相是收到了南圩国细作的迷惑……” “陛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关南道该是南王属地。梁相是如何有如此确切的即时消息。” 啪!朱鹤思重重的把小豪拍在桌子上,和煦的脸一下子就狰狞与型。“付函埕,你的意思是关南道就不能有监督,有孤的意志了吗?” 付函埕被朱鹤思的怒气震得后退了一大步。连忙抱手俯身道歉,“陛下息怒,臣下并非此意。” “不是此意。那就是说梁相为孤分忧是错吗?”朱鹤思的口气冷冽,扎得付函埕不敢言语,连头都不敢抬。“付相,这么多年,梁相为孤分忧不少。自从登基以来,大小事都是梁相多多辅佐。你们也是梁相一点一点带出来的。难道梁相帮孤看着关南道还有错吗?” 毫无顾忌的偏袒,明耳人都听出来了。可是朱鹤思是颛皇,是大颛国的主人。付函埕咬着牙,不愿意承认,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梁某感谢陛下的信任。不过,付相这样想也不是没道理。毕竟南王是他的妹夫,南王府要是出了事,对付相可是株连九族的大事。”说着说着,梁署津走到付函埕的面前停了下来。用毫无遮掩的挑衅眼神看着他。 付函埕抬起头,直直的盯着梁署津。“陛下,付某用项上人头保证,南王绝对不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呵~”朱鹤思不置可否的冷笑一声。“你保证。南王乃孤的弟弟,我都不敢保证的事情。你们付家没资格。梁相,这事我准了。你且去办吧。” —————— 付函埕气呼呼的回到了相府,元芳湛和胡桂然却早早就在相府等他。 一见面,付函埕就骂了起来。“咱们这个陛下真的是越来越喜怒无常。说我偏袒南王。我就偏袒了怎么了?” “对,怎么了?”元芳湛丢了块糕饼在嘴里,高声附和着。 胡桂然笑着,给付函埕倒了杯茶。“付相,你可小声点。被陛下听去了,你不怕陛下罚你吗?” “罚就罚,大不了这个左相我不做了。”付函埕抓着茶,一口灌下,差点撒了满身。 “哈哈哈。”元芳湛看到这一幕,特别的开心。仿佛付函埕是自己的快乐源泉。 “你看我生气很开心啊。不好好待在户部,来找我干嘛?” 元芳湛抖了抖自己的衣袖,往前靠在桌子上,说,“无聊啊。就看看你有没有被欺负?” “喏,看到了。”付函埕也抖了抖自己的衣袖。“gun~” 看这样子真的是被气得不轻。胡桂然和元芳湛对视一眼,真的站起身抖了抖衣袖准备走。这一不混吃,二不赖喝的样子反倒让付函埕回过神来。“你们两个赖皮狗这样就走了?” “那不走。还等着你真把我们当做赖皮狗啊。”元芳湛把手往袖子里面一收,委屈巴巴的看了一眼付函埕。“桂然,走。相爷的饭咱们以后不吃了。你现在这么有钱,请师父绰绰有余。” “啥?!”付函埕被说的哭笑不得。这哪跟哪啊。 胡桂然掩嘴偷笑,走过去拉起付函埕。“付相,我不仅请得起师父,您我也请得起。走,咱们去宁江。”说着,三人已经走了出去。 宁江饭馆是渡云馆在长宁城的总店。坐落在西市云萝坊的萝卜街上。店面比起云江可是小了不少。但是里面依旧是云台小院小二楼一样不少。还有一些挂楼雅间,好像金丝雀的鸟笼子。 掌柜鱼娘是个四十岁的娘子。身处市侩之地,却仪容有礼,清雅有度。据说做得一手极好的鱼,精通生熟,片几刀法。 “付相,元侍郎,大掌柜。”鱼娘出了柜台,亲自迎接。 “鱼娘啊。今日吹得什么风?怎么半个人都没有?”付函埕奇怪的问。 “回付相,今日大掌柜包场子。”鱼娘欠身,带着几人往小二楼走。 “看,我家徒弟有心吧。为了请你搞这么大的场面。”元芳湛自豪的走在前面,好像付函埕都是因为他才能来似的。 “我说,那个做师父的,能不能不要好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行不行?桂然能有今天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付函埕也高昂着头,拼着和他走在一起。 鱼娘和胡桂然亦是见怪不怪。只是一前一后护着这两人走到了玳瑁间停下,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没想到里面已经有人了。只见一老一少正拿着卤黄豆,一边吃一边喝茶。 “呦。我还说只请了我呢。”付函埕看到二人,不由得佯装生气。走过去抢了其中一人的黄豆,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我说请,又没说只请你啊。”元芳湛也走了过去。年轻的那人让出了位子,让这三人坐在一起。 “付先生,元先生。”年轻人和两个老家伙打招呼。走到胡桂然身边,递给胡桂然一把黄豆,一起分享。“你两见面就抬杠。这么多年了,不累啊?” “林尘,你不懂。这是关系好的表现。我就不和他们抬。”剩下那一老正是祖义理。吃着黄豆,他毫不介意坐在两个火药桶中间。而这个年轻人正是肖林尘。 “诶,你两站着干嘛?”付函埕看着胡桂然和肖林尘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着问。 “这是礼貌。来来,坐吧。鱼娘上菜。”元芳湛招手。胡桂然和肖林尘这才坐下来。鱼娘欠身走了出去,关好门。 “礼貌。你这渡云馆啥时候需要礼貌了。”付函埕嘟囔着。不料引来元芳湛和肖林尘的注目礼。四双眼珠子指着同一个方向给付函埕示意。随着目光,付函埕看向自己的后方。 刚转过头,身后的门扉被打开。一道屏风映入眼帘,一个少年走了出来。看到此人,付函埕瞪了几人一眼。连忙起身,拜手。“不知道上先生来了。在下失礼!” “没关系。付先生说的也是实话。”屏风后面的人伸手一抬,算是给予付函埕极大的宽容。此人的声音略微沙哑,和胡桂然有点相似,又有些不同。其中隐隐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仪。 “既然是和上先生见面。怎么不早说?”付函埕小声埋怨,狠狠地瞪了元芳湛一眼。几人都起身挪了个位子,坐到正对着屏风的那一边。 听到这话,胡桂然主动起身。冲着屏风先拜了手,才对着几个长辈拜手。“今日请各位长辈来。一是桂然刚从下南道接到新消息,二是上南道发生了令人意外地事情。三是梁署津来找我,希望我和他们能合作。” “什么?!”付函埕一愣,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他找你合作?怎么可能?不杀了你,找你合作。不可能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别忘了桂然是掮客,不是南王和朱家任何一方的人。渡云馆一直都是一个中立的存在。他看到了桂然的本事,来找他很奇怪吗?”元芳湛说着,喝了口茶。 “所以,才说奇怪啊。虽然渡云馆是中立,可是这几年一直是对着梁署津干的。收集的情报也都是来对付他的。他为什么要收拢一个对手?” “因为他干不掉桂然啊?桂然,给他说说。梁署津找人刺杀了你多少次?”元芳湛毫无廉耻的点了点胡桂然。怎们都觉得他把自己徒弟的生死当做了成就一样。 “回付相,自从我接管渡云馆的七年来不下百次。就这次摊牌到现在也已经发生了三次。”胡桂然倒也不在乎,直言不讳。“最近一次就在昨日。他似乎很着急于与我合作。所以,这一次是决心不杀我,也要给我足够的威胁。” 第四篇章 吴福山 第八章 面面有面 “我知道。我知道。元芳湛,你不用刺激我。”付函埕白了元芳湛一眼。 “最近一次就在昨日。他似乎很着急于与我合作。所以,这一次是决心不杀我,也要给我足够的威胁。” “结果呢?” “我和他做了一笔交易。毕竟我和各位大人以及你们的同僚都有生意往来。” 过于直白的话语,让肖林尘苦笑了一下。接口道,“梁署津带了黑羽卫来宁江饭店。我想是因为他们监禁的一个寨主被救走。其中有一些我们的功劳。” “这不是打他的脸吗?”付函埕有些开心得说。 “所以,梁署津才会反其道而行,招揽桂然。”元芳湛拿着筷子点了点桌子。严肃的说,“当年他不是也这样对我们的吗?如果不是为了平衡势力,免得功高盖主。他能让你做这个左相?” “哼。你以为这是捡了个便宜?”付函埕冷冷一笑,看了一眼屏风。“接着说,你这一次找我们来。应该是已经有想法了。” “我先说说拿到的新消息。墨然的消息是龚炳兰已经完成调查,基本事实清楚,均为南圩国的细作挑拨离间造成。南王的危机基本过去。朱家营损失巨大,出门剿匪的全军覆没。目前由龚家军暂代管理,正在做新兵召集。南王已经开始派兵重新剿匪,顺便巩固周边深林的防御。陛下应该不日也会发配新军去支援。” “主犯抓到了吗?”上先生从屏风后面问。 “还没有。不过,我收到消息。主犯可能是三圣教的余孽。” “三圣教?!”付函埕惊呼,刚吃进去的一口菜差点喷出来。 “什么证据?”上先生说话惜字如金。每次都很短,却准确有效。 “密室里面出现了三圣教的聖蜡。上月小砂他们遭遇了跟踪,戚老板抓住了人。那人却当场自裁了断。据说,当时此人听到小砂他们说到了二十年前的一场大屠杀和一三六九铜钱的事情,就准备灭口。” “居然是一三六九。难怪什么都没能查到?”付函埕感慨的说。 “渡云馆这十年一直在找他们的消息,均是不得实质性的线索。没想到这一次这么近。只可惜,只有小砂和三娘知道里面的情况。”胡桂然有些颓然的说。 “那你认为小砂都看到了什么?”元芳湛问。 “我们已知此人非常善于易容,伪装,潜伏,挑唆,暗杀。很可能里面都是此人易容时所需的东西。”说完,胡桂然喝了口茶。 肖林尘补充道,“人在二十岁时,容貌就会固定,且具有极易辨识的习惯和特征。故而左佳棠这个身份,必定是在军营中服役已久。可以说,一三六九的成员无法找到,很可能都是有长期的正当身份,且不易察觉。” “那不是大海捞针。”付函埕愁苦的扶着额头。“说不定我们那些同僚中比比皆是。” “付相说的有道理。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不太可能。”胡桂然先礼后兵的反驳。 “此话怎讲?” “一三六九一直能隐蔽的很好。说明他不求高官厚禄,不求扬名天下。渡云馆从新审视了一遍朝堂人士。其中不乏追求高位,却常常被人利用随意丢弃。要不然就是勤勤恳恳拿不到最好的消息。而二十年朝堂异动频繁,不隔几年就会出现更替。更不好作为身份的掩饰。所以,除了梁署津及其爪牙,尚可放心。” “这个,倒是个理。”付函埕赞同的点了点头。 “所以,目前渡云馆会以这个目标对民间的一些奇闻异事,奇案异罪做调查。看看有没有突破口?” “嗯~”上先生在屏风后也点了点头。“但是你还是要尽快和小砂汇合,搞清楚密室里面的情况。至于梁署津这边,你有什么想法?” “刚刚我有提到,我接受了他给我的一个交易。” “交易?” “是的。他请我给他送礼。” “哦~” —————— 昨日晚间,宁江饭馆二楼鲲鱼间。 梁署津的这顿饭是五天前就预约了的。本来是昨日来的,结果梁锦睿出事,他便先去了趟上南道。安排好梁锦睿尽快回京,他便提前回来了。黄昏近,便来这里等胡桂然。 望着红日缓缓落下,小二不动声色的就把灯都点亮了。胡桂然准时到。站在门口,抱手拜礼。“草民沈毅,见过梁相。” 梁署津望着门口那个身板瘦弱,姿态谦卑的青年。虚着眼睛,细细品了一下,却未感觉到任何的攻击性。才抬手,应道,“请!” 胡桂然抬头,温和一笑,便走了进来。坐在了梁署津的面前。 鲲鱼间是大通间,坐两三个人显得很空。但是因为布局雅致,还有一个表演的琴书台,倒也不显得空落。反而是站了四五个黑羽卫,显得有些拥挤。 梁署津对着黑羽卫挥了挥手,黑羽卫便知趣的走了,顺道带上了门。两个黑羽卫站在门口守卫,其他的都出了宁江,守在不显眼,却能看到饭馆的地方。 听到黑羽卫的脚步声都离开了。梁署津才倒了一杯茶给胡桂然。“我是该叫您沈先生,还是胡馆主?” 第一句话就是一个下马威。把梁署津知道的核心透了点出来。但是胡桂然倒也不觉得奇怪,依旧微笑着说,“梁相,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江湖上都认识沈毅,可是不知胡桂然。没想到梁相对我如此了解。” 梁署津听到这话,仰天大笑。“胡馆主真是太谦虚了。渡云馆的能力世人不知,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我可是多次听闻馆主的轶事,真心是一直想和馆主好好见一面的。” 胡桂然谦虚的摆手,又倒了一杯茶给梁署津。“梁相说笑了。草民的身份怎么可能有机会与您见面呢?” “馆主,这是哪里话?你看,这不是见到了。”梁署津伸手接过胡桂然的茶,直爽的喝了一口。“但是我没想到是如此年轻的孩子。” 胡桂然摸了摸自己一毛不拔的下巴,点了点头。“是啊。胡某也不过25,是年轻了一些。只是沈某在江湖还有些名号。多少算是个死了,还有人记得的。” “说到这,梁某听说,馆主和云巍门大小姐千翠薇是义结兄妹。可有此事。” “回梁相,沈某不才,幸得千大小姐这个挚友。结为异性兄妹,是为江湖行走的一种策略。” “哦~那是说馆主并非真心实意和大小姐结交?”梁署津这话问的拐弯抹角。明显挖了个坑。 “不知梁相此为何意?”胡桂然亦是不解,盯着梁署津的双眼问。 “云巍门门主千若山这五年帮助朝廷平定匪乱颇有功绩。我亦是很想结交,不知馆主可否予以引荐一下?” “梁相说笑了。您的地位和对大颛国的功勋,千门主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吗?何以需要我引荐?” “馆主有所不知。虽然云巍门多次和朝廷合作,但是并非我牵线搭桥。多是各地官员亲自邀请。而我意有结交之意,却总被千门主一句江湖规矩给搪塞了。”梁署津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但看起来更像千门主不识相。“本想借着这次武林大会奉上厚礼。结果千门主直接回信致歉,不愿意朝廷大费周章。实则大概是不想树大招风。给名门正派背负立场不正的名声。” “既然梁相心里有数。又何必执着于此呢?有个好帮手固然是好事。做多了,不免招人厌恶,引人口舌。”胡桂然说的中肯。梁署津颇为受用的点了点头。 “所以,我想请馆主代表我去送一下。”梁署津特别强调了“我”这个字。还颇为深意的点了点头。 胡桂然笑了笑,倒是没拒绝。“梁相,你请我代表。这责任太重大了。我和千门主不认识不说。即便熟悉,我的身份也是尴尬啊。” “哈哈。这个我想过了。既然是请你,自然是做生意。难道渡云馆会拒绝吗?” “这个……”说到这,胡桂然皱了皱眉头。想起这么多年来收到的刺杀。今日梁署津的态度令人很是意外。 梁署津听出了胡桂然的犹豫。他颇为大度的点了点头。“馆主,这多年来,咱们立场不同,也多有过节。但是此番咱们利益相同。你可以借此向义妹示好,也可以帮助老夫与云巍门交好。还有钱赚,何乐而不为。” “这倒也是。有钱赚,何乐而不为。”胡桂然说着,举起茶杯。和梁署津碰了一下,算是交易成功。 —————— “有钱赚,何乐为不为?”付函埕苦笑。拿着茶盏的手握的紧紧的。“你就这么答应了?你可知道他在陛下面前表现得和云巍门可好。难道就是因为找你牵线搭桥?” 胡桂然摇了摇头。“付相,你也知道此次剿匪。云巍门出力不少,但问题也不少。当初只安排了朱家营出面剿匪,南王军皆是守在原地。又怎会出现朱家营击杀南王军的事情?事后查访,南王军的确接到了支援的信号。所以排了先遣队,结果在峡谷被击杀。其中与之接应的两只队伍都是南圩国细作假扮的,而送来支援信号的就是云巍门的人。” “你是说薇薇是细作?”肖林尘有些生气的问。“你连她都不信?” “不能因为她是我义妹就忽视可能性。也有可能是她的人里有奸细。那时候就应该好好查一下的。”胡桂然对于怀疑义妹这件事毫不在意。好像没感情的木头人。 “那你还义结个鬼?”元芳湛亦是送了个嫌弃的眼神。 被师父训斥,胡桂然难得的解释了一下。“当初是他们两个喝醉了,非要拉我结义。就像墨然不能叫我大哥一样,我也只有一个妹妹。” 咦~在座的人都感觉到了一丝冷意。这就是果然理智的人吧。 付函埕抖了抖肩膀。“所以,你是觉得云巍门有问题,便顺水推舟答应了?” “算是吧。”胡桂然点了点头。 “但是听起来这大概又是被算计的一趟。”元芳湛皱眉,心疼的拍了拍胡桂然。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非要让我进去看看。那么死也要有看个明白。其实,就算他们不叫我去也会去。我已经接到翠薇的邀请函。梁署津这一招是有点多此一举。但是给了我们一个信息,云巍门门主很想我去。” “感觉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啊。渡云馆在他们心目中看来分量不低。想必是希望能尽快除掉你这眼中钉。” “那我跟你一起去。”肖林尘自告奋勇的说。 “不,你待在京城。宁江这边还需要你运作。这次南王府和朱家营都送了礼。墨然和小婕已经启程。我们要一起去会一会这些大头脸。” 第四篇章 吴福山 第九章 路遇各不停 越中道和关南道一脉相承,向东的尽头便是京都长宁。向南通蜀中,向北则通云巍门所在的越中。故而,从下南道出发的镖队自然要从此道择行而去。 今日八月初九,中秋将至,昼夜温差较大。镖队行进速度平缓,却还是慢了一些。不为别的,仅是因为上南道为梁署津属地,近日都在莫名剿匪中,大道反而不安全。于是,从中南道出来后,走了一条偏道。 此镖队原本一共有两组人,在中南道分开。一组去了蜀中,带着从西域引进的货物,交换食盐和药材。一组便是他们,带着一批南王府和朱家营的谢礼前行。 这组镖队拢共十来人,一辆运货马车,五六匹拖着行李的马匹,以及五个装扮成镖师的南王府将士。 “赵姑娘,还有半日便到下刘镇。届时便在越中境内。比起关南道,那边有云巍门在,会安全很多。”镖头对若婕说。 若婕点了点头,抹了把汗。“颐大哥,既然如此。我们在前方休息一下吧。” “好。”说着,镖头颐尘吩咐手下向前探路,找地方休息。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众人便已经停在了一处路边小茶馆前歇脚。 “老板,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开了个寂寞啊!”颐尘对老板说。 “客官,看您说的。这里也算是官道。只要是不想走上南道的都会往这里走。别看这里去越中道远了点,但是去越中却是近的很。半日不到就能到下刘镇。” “可是你这里离匪徒昌盛的吴福山不远啊。” “吴福山匪徒昌盛?”老板一听这话,突然抹布一甩,一脚踩在了长凳上。“您第一次来这里吧?” 老板这壕气的样子,让所有人都是一愣。甚至有几个已经把手放在了随身的武器上。 “哦~”颐尘放下喝茶的手,看向老板。“在下倒是第一次走这条线。想听听老板说说看。” “行。就冲你这句话,我还就和你说道说道。从这个小山翻过去,就是吴福山。大小山头无数,居住着14个寨子。住的都是可怜人。山里路不好走,很多地方都不通官道。出个门都很困难,你说他们搞哪门子的山匪啊。”老板说的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也倒了一碗茶灌下去。 “那上南道为什么要参与剿匪?”若婕问。 老板看了一眼一身劲装,眼神坚毅高傲不输男子的若婕。不由得坐正了身姿,说,“当然。要说搞也搞过。五年前吧,实在穷得过不下去了,就在上南道的官道边搞了一个。当时有个带头的大哥身手了得,带着大家搞了两三次,次次都是劫富济贫。后来,官府看得紧了。带头大哥就带着大家回了寨子,专门教那些汉子种田打鸟。还有个大哥专门给大家看病,读文写字。大家找到了活下去的方式。谁还干打家劫舍的事情?虽然还是叫山寨,但不是什么山匪。我这茶棚以前也是那个大哥开的。地势好,安全的很。还不用受晋南县的气。” “受气?”颐尘好奇地问。 “嗯。你别看关南道是南王的属地。但是上南道管事的是梁相的亲信。揽财可是厉害得很呢。” “听说这越中也是梁相管的。”若婕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 “哈哈,姑娘你就错了。这里是云巍门的地盘。江湖人的家,对我们可好了。像我这个小茶铺,官府懒得管,不收利税。临山的山头就是云巍门的一个小山头。根本不怕什么打家劫舍的。” 说着,一队身着褐色长衫,腰悬宝剑的年轻人从茶铺前走过。个个朝气蓬勃,身姿挺拔。老板连忙出门打招呼。 “这云巍门的排场还真的很大啊。就一个小小的偏门山头就能得到极大的信任。哎,咱们广安镖局出门还是得喊山,拜山头啊。”一个中年镖师摇了摇头,感慨道。 “哎。各地有各地的地头蛇。就看做的是正,还是邪?”冷不丁,另一桌传来一声不屑的嘟囔。 引得若婕等人看过去。只见那桌子上坐着三位少年,三位男子和一位坐在背椅上的病人。衣着朴实,风尘仆仆,许是行脚多日的样子。说话的是背对他们坐着的其中一个少年。刚说完,就被看起来最年轻的男人训斥。 “多嘴。”说着,那男人还拿自己的扇子敲了敲女子。这动作令若婕感觉十分熟悉。 可是,少年根本不知收敛,耿直的反驳。“我又没有说错。那你说是不是这个理?云巍门出了越中,不还是得依附当地县衙。如若私自惩治,那叫做用私刑。于理法不容。江湖也就是在越中才算是很厉害。出了门,还是得当地霸主说了算。” 这话不免引起众人的讪笑。有八卦的镖师插了嘴,“那你的意思是,走哪里拜山头才是正确的。就应该收过路费。” “哼。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少年喝了口茶。看了一眼打自己的男子。 那男子高昂着头颅,给了少年一个白眼。“不是你说的又怎样。你还想给他们解释解释这过路费的得失?” “说说又怎样?”说着,少年回了头。冲着若婕露出一个满嘴大白牙的笑。“对吧,小姑娘。” 看到少年眉清目秀的,说的话却一股子猥琐。若婕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眼看着自己带来的将士已经转身,准备抽剑。她连忙按下手势。“少侠,你也说来我们听听。” “我可不是什么少侠。不过是一个举家搬迁的小郎君而已。”少年的话越发的不着调。连镖师们都有些看不下去。 颐尘板起脸来,斥责道,“小娃儿,不要信口乱说。” 少年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一本正经的说,“镖头,你们走了那么多山头。不都得拜山头吗?你看人家也要花钱维护道路,让你们顺顺利利的被劫。既然花了成本,自然要回收一下。不劫你,还不给点过路费吗?” “歪理邪说。如果都这么说,一个山头就得有个主。路过的人都得供着?”颐尘有些看不起这个少年的小脑筋。连打劫都说成了积功德。 “镖头,你还真说对了。花钱修路,被迫交过路费是一种。还有一种是让你心甘情愿给钱。” 听到这话,颐尘的脸色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少年。少年则是意味深长的笑着。 若婕却是没听懂,问道,“心甘情愿的给钱?这是哪门子的过路费?” “这个……”少年突然欲言又止。看了看四周。火炉烧着,包子热腾腾的冒着烟,地上放着待烧的水壶,却不见老板的影子。“老板打个招呼就不见了?” 这句话把大家的神经都拉了回来。除了少年那个小桌子以外,镖队的人都站了起来。 少年吞了吞口水,逃回了桌子。搓了搓手,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哎哟。乌鸦嘴,说什么大实话。跟我们没关系啊~” 正说着,屋顶突然落下好多人,一圈看去,把小茶铺围了个严严实实。这些人看起来各个不同,高矮胖瘦都有,拿的武器亦是各不相同,甚至兜脸的围巾亦是不同。但是目标却是相同的,看到镖队的人,便发起了攻击。 强敌来袭,若婕等人也毫不犹疑的就拔剑回击。少年那桌却是毫不犹豫的都躲到了桌子底下,连那个瘫痪在背椅的人也被塞到了旁边。拿扇子的男子紧握着扇子,想冲出去帮忙,却被少年和家人牢牢抓住。 那群袭击者身法都不算非常好,却重在人多。相较之下,镖局的人就个个都是练家子。特别是为了这场押运,更是派出了镖局里面排得上号的。一上来就强劲有力,可是对打了没几下,好多人却突然使不上力,只能堪堪保护自己罢了。没过一会,几乎都被制服了。只剩下若婕和五个手下还能对打,可是依旧是寡不敌众,被制服在地。 就在这时,之前经过的褐色长衫少年们突然出现。挥舞着腰间的长剑,潇洒的摆了个阵型。 一个略长的青少年走了出来,威风凛凛的长剑一指,厉喝道,“云巍门军文山在此。何来的小贼在此作恶?” 一个身形高挑,手握一把破剑的男人走了出来。冷笑着说,“军文山?云巍门那么多个山头,还没听说过。” “你这种下三滥的货色当然没听过。军文山虽然是偏远山头,但是一样可以打得你们落花流水。” 这台词有些生涩,不够看啊。少年在心里面吐槽。不由自主的翻了个白眼。 果不其然,男贼子仰天大笑。手里的破剑一指,喊道,“来吧。我今天还就要领教一下看看。”说着,两人便对决了起来。 看得出来,男贼子和青少年的剑法都颇为熟稔。剑花纷飞,很是潇洒,但是要说到利落,似乎还不如若婕的柔剑来的好看。不过,这两人打起来了,其他人却开始吃瓜看戏起来。就差给盘瓜子,邀个先生说说细节了。根本没人想到这明明是一场打劫。不说剿匪吧,至少应该先帮若婕他们解困吧! 打得欢畅,看的开心。直到一个直至阳山,一个背身格挡。错了个失误,两人都摔在了地上。两伙人这才纷纷起身接住自己的大哥。 两个人似乎都觉得没什么面子。连忙喊道,“大家上!” 少年实在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另一个少年也没忍住,偷偷地掩嘴而笑。 若婕则是被软筋散制住,不能好好泄泄被算计的这个火。她亦是后悔为什么要听朱墨然的话,只带了五个将士出来。像以往那般带上一个小队,这些人还敢来造次。还得这些三脚猫的家伙来拯救。真的是伤身又伤心。不过,她更加在意的是还有六个不嫌事大,只会坐山观虎斗的家伙。 想到这,她柳眉一横,瞪过去。用嘴型一字一句的说道,还看热闹,帮忙啊!你个混蛋! 第四篇章 吴福山 第十章 好大一台戏 你个混蛋……若婕这样的大美人都开始骂人了。少年黑线满脸,都阴成一块黑板了。可是,他还是不动。回了个,戏还没完,等着的口型。就看到一个匪徒摔在了自己身边。 那个打头阵的军文山弟子追过来,一拳把他打晕过去。侧头一看,十二双眼睛愣愣的看着他。他先是一愣,拿出宝剑迟疑了一下就要砍下去。 少年连忙跑过去抱住军文山弟子,求道,“少侠,住手啊。这终究是一条人命。救人而已,不要杀生。” 可是,军文山弟子却没收住手。位子偏了点,没砍在匪徒的身上,却不偏不倚的削掉了少年的发髻。躲在桌子底下的人都是一愣。这是什么手法? 眼看着少年的秀发散落,另一个小少年从桌子底下了跑了出来。对着军文山弟子大喊,“你是救人,还是害人啊?”说着,把少年拽了出来。扶着他的脸,左看看右看看。着实没事,才放心的瘫坐在地上。 此时匪徒除了被军文山弟子打倒的那人,几乎都跑了。镖局的人却都是瘫软在地,软筋散的药效还没散。 军文山弟子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分明就是学艺不精。”少年大声地反驳。凶狠的模样反倒显得有些可爱。 “好啦。三郎,少侠也不是故意的。”少年摸了摸削成齐肩短发的头发,苦笑道,“就当是换个发型吧。少侠不必介怀。” 说着,两个少年起身,跑过去扶起若婕。软筋散的效力让若婕不能动,只能恶狠狠地盯着他们。少年却只是笑了笑,小声的说,“还生气呢?这不是有人来英雄救美了吗?”说着,少年塞了一粒药丸给她。 军文山弟子也走了过来。还是很愧疚,不敢看两位少年的脸。“但是给两位少年添堵了。我请大家去军文山休息吧。” 少年回头看着他,很认真的问,“还要爬山啊。走一段就是下刘县了。不用了吧。” 另一个小少年和若婕也盯着他。小少年说,“是啊。大家都受伤了。还是尽快就近疗伤的好。” 安顿好那几个老人家,第三个少年已经走到了火灶边。对几人说,“师弟,小师弟,我看这里的热水可以用。先给大家把解药吃了吧。” “哦,好的,二师兄。”说着,几人开始忙活起来。反倒是把救命恩人们晾在了一边。 看着这三人熟门熟路的样子。那几个少年都愣在原地,望向打头阵的军文山弟子。那个弟子大约是师兄,多少懂一些人情世故。很快恢复了热情的模样,主动招呼起来。“我也来帮忙。你们把受伤的师傅安顿好,小风你们两个过来帮忙。” 果然年轻人体力好,明明刚刚才打完架,现在还是热情的活络着。不免在这些人眼里更有好感起来。 被叫做师弟的少年,问,“少侠,你是这帮少侠的师兄吧。” “嗯。少侠,你怎么知道的?”打头阵的军文山弟子又自豪又惊讶的问。 “你看,他们多听你的话啊。”师弟羡慕道,“我也算是师兄。我家这个小师弟就一点都不尊重我。” “你要是不那么多废话。好好做事。我能唠叨你吗?”小师弟不高兴的揭开水缸,瓢了两下,才舀出一壶新水,放在火炉上。 “哈哈。那是你们感情好。敢问几位尊姓大名啊?青平路上喜相逢,交个朋友啊。咱们军文山就在正对着下刘县的那座山上。刚刚被云巍门收为座下。也算是名门正派了。在下军文山大师兄陶军山。” “哦。原来是陶少侠。”师弟说着抱手行了一礼。陶军山也连忙抱手回礼,可是没甩干的水都溅到了师弟的脸上。害得师弟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跌倒。还好陶军山眼疾手快,伸手拦腰抽了回来。 两人一下子挨得很近,陶军山感觉手里的腰身很是柔软。刚刚就觉得这两个小师弟生的女儿像,莫不是真的是女孩子?这么一想,陶军山的脸一下就绯红满面。吓得师弟双手紧紧地护在胸口。这一幕正好被若婕看到了。刚恢复点体力,就狠狠地咳嗽了一声。 师弟听到之后,连忙抽身离开。尴尬的说,“谢谢少侠。我们无门无派,跟着师父行医。没有大名大号,叫我阿诺即可。这是我二师兄阿春,这是我小师弟阿桂。”说着,阿诺一一介绍过去。陶军山也马上从尴尬里面回过神来,一一抱手行礼。但是最后还是不免多看了几眼阿诺。 听着名字也知道,这几人其实就是诺砂等人。为了逃亡,才易容成现在这模样。得到确认的若婕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心里亦是有疑问。为何诺砂说戏还没演完?是谁的戏没演完?诺砂的?还是眼前这些孩子的?这样想着,她不由打量起这些人来。 一众孩子平均年龄不过十四五六岁。褐色长衫很新,似乎是才做的。有些孩子穿着都不太合适,有明显改过的痕迹。反倒是脚上的鞋袜很是真实的反映了他们的生活。越小的孩子穿着的鞋子越破,明显是师兄穿久了顺下来的。只有陶军山这一身是贴身又合适。 这么一细究,还真如陶军山说的。他们刚刚加入云巍门。这统一的服饰还是最近才发放给山中的。这山门得多穷,才走到现在这一步。 正想着,五六个身着褐色长衫的中年人跑了过来。这些孩子看到这几人,连忙屈身喊道,“师父!”喊得整齐,却不知道在喊谁。 其中一个面黄青须,严肃认真的男人点头。往前多走了几步,一手具前,一手附后。沉声道,“军山!” 陶军山连忙跑出去,对男人行礼。“师父!弟子在!” “这是怎么回事?”男人十分严厉的问。“你忘了门规了吗?” 陶军山通的一声跪在地上。自责地说,“徒儿知错。只是您教过我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为大丈夫。总不能让徒儿们看他们被劫而不管吧。” 被叫做师父的男人看着得意门生紧握双手,坚定而决绝的样子。又看了看满地打坐,恢复体力的镖师,以及林中停好的马车和马匹。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茶铺,还有受伤的弟子们。不由得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师父是心痛。你们还只是初出茅庐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冲动?要是出了事,你们让为师的怎么想?” “师兄,你别这样。这些孩子也是一片好心。”一个大胡子摸样的男子走了出来,安慰道。他的衣衫看起来亦是不合身,看起来松松垮垮的。明明他已经挺胖得了。 “是啊。师兄,弟子们也不过是一片仁心。想我们军文山好不容易成了云巍门,就看到孩子们做出这么大一桩好事。难道不好吗?”其他中男人也在劝。 可是获救的人却一个都没开口。这让军文山的人有些意外。几人自我催眠一般的对望了一眼。又是那个大胡子一声大喊,“这还有一个贼人。师兄,咱们灭了他。” 说着,大胡子往前一步,抽过弟子的剑就要劈下去。却见地上那人一翻身爬了起来,提剑格挡,反身想跑。没成想,一把折扇打在了此人的脑门上,把他打回了原地。 那个大胡子一见,愣住了。提着剑,却没有下手。拿着折扇的戚攸攸指着地上的人,挑唆道,“杀啊。愣什么呢?”点了一颗黑毛痣的脸一点都看不出来原来的美貌。反而因为厚黑的眼线看起来奇丑无比。 被这双诡异的眼睛盯着,大胡子抖了抖,退后了三步。“你,你,你是谁?” 看到大胡子被威胁的语无伦次,陶军山的师父站了出来。“为何要救此匪徒?” “救?!”戚攸攸眯着眼睛,坐到了若婕的身边。“我是怕他被你打跑了。” “你,你,你这话说的。我是要剿灭!”大胡子结结巴巴的辩解。手上的剑却迟迟不肯举起。 陶军山师父也皱起了眉头。跪在地上的陶军山也站了起来。“你们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五师叔是在做好事。” 看了一眼陶军山,戚攸攸遮面大笑起来。“你这话说的还真有底气。你真的五师叔是地上这位吧。”说着,他还不忘用扇子指了指瘫坐在地上揉脑袋的汉子。 那汉子一听,懵逼的看向陶军山师父。陶军山师父耸了耸鼻子,撇开眼神,说,“这明明是匪徒。怎会是我们军文山的人?” 这么绝情的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愣。特别是那汉子,眼泪都出来了,还是咬着牙说,“就是,杀了我吧。”说着,竟然撕开衣服,把肉动动的胸膛漏了出来。顺便把里衣也露了出来。交领处清晰地绣着军文山三个字,就贴着心脏那里。 诺砂这边的人一看,都忍不住了,大笑起来。军文山的人一下子炸了锅,所有人都不免恼羞成怒。师父辈们恼怒有这么个傻逼师弟,弟子们恼怒这些人的奚落。 最生气的当属陶军山师父,他不由分说的就冲着笑得最开心的戚攸攸冲去。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一把亮闪闪的宝剑。速度快却轻浮,若婕看在眼里,已经知道如何出招,却碍于身体没恢复,慢了半拍。剑尖已经伸到两人的中间。就在若婕以为剑尖会给自己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时,一只大手从耳边伸来,揽肩带着她转了一圈,落在诺砂和桂娘的身边。 站定一看,原来是胡桂春。高大结实的臂膀衬得她小鸟依人,只能仰视他那张轮廓不是很分明,却憨厚可爱的脸。眨了眨眼睛,胡桂春噌的收回了手。站定在一边,道歉道,“冒犯了。” 若婕又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诺砂和桂娘突然伸手,抓住她往回拉,同时齐齐伸出一只脚,踹到举剑而来的某个军文山人胸口,令其飞出老远。 接着,不多话,诺砂和桂娘就加入到了战局中。诺砂抽出自己的匕首,桂娘则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了两根短棍。两人互相配合,身法又稳又准,不时地就放到一个军文山的弟子。比刚刚那些军文山弟子可是厉害了不知道多少。 反倒是刚刚用大力掌把陶军山师父震开,救回戚攸攸的宋良河,和一直坐在金生身边的李阿荣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前方。 戚攸攸有些意犹未尽,不高兴的说,“我还没打够呢?你把我拖回来干嘛?” “中毒都没好,充什么好汉!”李阿荣白了他一眼。 “四哥说的对。你给我老实待着。”宋良河也白了一眼这个喜欢凑热闹的家伙。 正教训着呢。一个人飞了过来,砸在三人面前。若婕一脚踩在那人的胸口。而那人正是军文山的山主,陶文山师父。若婕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拿出自己的南王府铜镜。把背面的南王府信印给他看。“你可看清楚了。你们劫的是什么镖?” 看到信印的那人,瞪大了眼睛,嘟囔了一句令人错愕的话。“门,门主为何……”就在这时,一道飞镖狠狠地扎在了此人的脖子上。当场毙命。 这一幕吓得若婕都后退了两步。更不要说现场的所有人,就仿佛那把刀也要了他们的命一般。鸦雀无声! 第四篇章 吴福山 第十一章 事出反常必有疑 “师父说,这样只是为了给军文山带来好名声。军文山地处偏远,也才成了十几年。师父师叔们,却又不对,但是没有伤及无辜。师父也死了!求求你们放了他们吧!”陶军山跪在若婕的面前,砰砰的磕头,大声地求饶。哭得声嘶力竭,差点神志不清。其他的弟子也跟着陶军山,跪在地上求饶。 反倒是,军文山那几个长辈,被绳索捆绑在一旁,一句辩解都不说。 据陶军山说,师父叫做孙驹。下刘县人士,少年时出外游学,学了一些功夫。回到下刘县之后,就在一所废弃的山庙里面开了学武的道馆。和几个老朋友一起带着孩子们在乡里干农活,做帮衬,学功夫。倒也是带出了陶军山这样武功不错,像模像样的徒弟。 此番好不容易被云巍门相中,成为今年的新山头。半年多了,兴奋感消失之后,并未有什么生源。甚至来庆贺的人都没几个,更不要说在其他山头里面的地位了。小心维护,却处处受到挟制。马上要到武林大会了。为了能在现场撑出点面子。孙驹便和几个师叔设计出了这个假扮匪徒,再被弟子们解救的戏码。可是没想到会遇到南王府的镖队。但是孙驹被害却是出乎他们的预料。此时更是不知所措。 然而,面对他们得不知所措。这群见惯了危险的护镖人也没多少同情。毕竟这种事情等同于欺瞒诓骗,最是被江湖人不耻。 若婕没理会陶军山的哀求,问蹲在孙驹尸体边验尸的诺砂和宋良河,“怎么样?” 诺砂抬头回道,“不是毒镖。但是击中的部位很刁钻,不仅刺破了大血管,还切断了喉管。凶手分明就是不想让他说话。”诺砂用手帕举着飞镖给若婕看。这是一枚造型普通的单刃刀。看起来很像雕刻师傅用的小刀子,尾部有一个用布条缠绕出的把手,有半截全部染红,想必是跟着刀身一起扎进了孙驹的脖颈里。细长的尖头有一个小小的缺口,亦不知是早已损坏,还是嵌入孙驹颈项的时候弄断的。 “这缺口是原本就有得,还是射入时弄坏的?”若婕发现了这个问题,问道。 “尚不可知。”诺砂捻起镖尾。那是一段断掉的线绳。断口很新,说明灭口应该是临时起意,而线绳连接的物品可能会暴露他的身份,才被扯断。看来是一开始没料到这场闹剧会被识破。所以,最后不得不杀了孙驹。想到这,诺砂问陶军山。“你们认识那个茶摊老板吗?” 陶军山吸着鼻涕,抬头困惑的说,“老板?老板就是我师父啊~” “孙驹?”诺砂有些困惑的问。仔细回想,的确和孙驹很像。可是,举止却似乎并不相同。“你师父和吴福山有什么关系?” “吴福山?”陶军山和师叔们面面相觑。“我师父没去过吴福山。倒是听过往下刘县的人聊过一些。” 听到这,诺砂走到了师叔们面前。“那你们呢?” 几个师叔低着头,不愿意回答。诺砂冷笑,说,“不说也行。我就和赵将军说,你们和吴福山的山匪是一伙的。反正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了吧。查一查就知道你们是如何开山立派的?看到时候,云巍门还要不要你们?” “你!你…你胡说八道…”一个看起来较为年轻的师叔涨红着脸,却只能没底气的说着这几个字。 “看来还是有很在意面子的嘛。你,叫什么名字?”诺砂指着那人,趾高气昂的说。 但是那人却歪了歪身体,避开诺砂的眼神。于是,诺砂坐到了他的面前。凝视着他的脸,说,“其实吧。估计你也想到了。今天这场抑扬顿挫的局,不是你师兄能想得出来的。而那个出主意的人很可能就是杀了你师兄的人。你们都不说,到时候,我们只能带你们去官府。届时官家一定判定你们都是合谋者。知道真相的村民还会敬仰和守护你们吗?即便你们几个师叔把责任都拦了下来。以后又有谁来照顾这些孩子?云巍门肯定也不会要军文山,彻底撇开关系之后,这些弟子又会如何?” 听到这些话,几个师叔都改了个坐姿,低着头,相互避开对方的眼神。那个较为年轻的师叔更是咬着牙,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看这几人的反应,大抵是已经动摇了。诺砂抬高声音,问所有人,“会如何?你们大概也想到了。陶军山,你说,会如何?” 陶军山张着嘴,却只是紧握着手不出声,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拼命咽回去。全身的颤抖,不知道是感觉到愤怒,还是对此事的后果从未如此的感到害怕。曾几何时,他们还觉得这不过是得道升天的方法罢了。虽然用了小心机,但是初衷并没有错。却不料一旦失败,会是身败名裂。 “我也不想危言耸听。你们在此之前一定在想,也许这一着会是你们名扬万里的好机会。毕竟最近吴福山闹匪患,正好都赖在他们身上即可。这样想的确是得了便宜。那你的师父一定没教过你,一失足成千古恨这个道理。做好事会上瘾,自己给自己做好事也会上瘾。名利是个好东西,但是一旦为他开了坏头,就只会越陷越深。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想你师父和这几位师叔亦是如此吧。用如此下三滥的方式,和欺骗同意。即便成功了,以后每一天你们都会被这件事情绊住脚。即便你们一辈子做好事,这件事情也会是你们心里最大的污点。”诺砂说的平和,但是字字珠玑,每个字都落在心田,敲出刺耳的回响。 终于有人忍不住心中的愤慨,冷冷的瞪着她。“你个十几岁的娃娃,哪里知道这些?分明是炸我们!”说话那人居然是那个准备下手杀同班的大胡子。 “哈哈。”这话引起诺砂一阵大笑。笑得一屁股坐在了一条板凳上。噔的一声,一脚撩起,踩在了条凳上。突然换上一副狰狞的模样,瞪着他们。“我怎么知道的?这个茶铺是胡老大一砖一瓦修起来的。我还想问你们呢?原来的老板去哪里了?” 听见这话,那个较为年轻的师叔瞪大了眼睛,看向诺砂。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你是胡老大的……” “闭嘴,你没资格这么叫他。”这些人的衰样子,让胡桂娘气不打一处来。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跑了出来,指着他喊道。“胡老大修这个茶铺是为了给路过的人行方便,并不是给你们做这等龌龊事的。”说完,桂娘眼圈一红,转头扎进胡桂春的怀里。把哭声都压进了胡桂春的胸腔里。 诺砂放下脚,再次蹲到那人的面前,问道,“既然你认识胡老大,就该知道吴福山的规矩。对待忘恩负义,欺瞒诓骗之徒绝不会姑息纵容,手下留情。一旦你们的事情传出去,军文山必定会在江湖上臭名远扬。不要说你们收不到门徒,一旦散伙还有谁敢收你们做门徒?” “你骗人!”陶军山蹭的站起来,惊怒交集。“你这人才是欺瞒诓骗之徒。我们,我们……” “你们,你们怎么了?”诺砂好笑的看着他。那双曾经盈满山川河流的眼睛中充满着晦暗的自信,和尖锐的调戏。“难道还想着靠哭挽回颜面?省省眼泪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看破了,给你们留点面子也不是不可。” 这话兴许是说到了那个年轻师叔的心头上。他突然抬头问道,“你有什么条件?”着急的好像错过了,就错过了生的机会。 “我有两个问题和一个条件。”诺砂说着,先是比了个二,又比了个一。表情十分诚恳,只是居高临下的有些危言耸听。 可是,才说完,就被若婕抓到一边。“你干嘛和他们谈条件?直接送去下刘县衙就行了。后面的县衙自会办理。” 诺砂看了一眼那边的人,凑近若婕,小声地说。“你觉得为什么孙山主会死?” “他不就是因为被人怂恿做了坏事吗?”若婕嘟囔道,说出来的理由似乎自己也感觉不太对。 “没错。他的确是因为这个被杀的。但凶手可以在对峙的时候矢口否认啊。为何一定要杀人?”若婕眨了眨眼睛没回答,诺砂只好自己说了出来。“说明他的身份特殊。” 这下若婕恍然大悟,那几个师叔努了努嘴。“难道凶手就在这群人里面?”诺砂却摇了摇头。抱手于胸,右手握拳,放在嘴唇上轻轻地点击上嘴唇。 “为什么?” “你看他们,一脸不太聪明的样子。” “万一是装的呢?” “也有可能。但是一说到孙山主被骗,他们的表情都很愧疚。不说话不是因为他们隐瞒了什么,而是他们的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想唯一的突破口只有那个年轻的师叔。”诺砂说着,看向年轻师叔的眼神充满着审视。 “就因为他多说了几句话?你不是说不够聪明吗?” “他不是不够聪明,是不太会掩饰罢了。我只是不太确定他现在着急出来谈交易,是害怕了,还是别有用心?” 看诺砂皱眉分析的样子,若婕不由自主的嘟囔了一句。“你说话怎么这么像墨然哥哥啊?” 听到若婕提起朱墨然,诺砂眨了眨眼睛,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若婕白了一眼她的呆愣,埋怨道,“都听不懂。不过,我信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听就知道,若婕在生气。诺砂忙上前搂住若婕,顺着她的后背。“哎呀。别生气嘛~!你看,这些人一看就没什么坏心思。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我和他们谈条件,一是确定他们是否真的清白,好判断怎么去官府报案。二是孙山主临死前说的门主会不会也是云巍门的人呢?万一报官,反而被说是污蔑云巍门。到时候我们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你怀疑是云巍门教他们这么做的?”若婕听她这么说,惊讶无比。“你可不能这么说啊。被墨然哥哥听到,会说你的。他和千大小姐,胡馆主是义结金兰的兄弟。乱说话,你们又要吵架。” 诺砂被若婕着急的样子弄得一愣。“还有这回事…那就算不是吧。你可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心甘情愿给钱的方法吗?” “难道就是这种道貌岸然的贼喊捉贼?”若婕的正义感让她越来越气愤,不由自主的就抬高了声音。 诺砂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激动。我知道你觉得不道德。但是这种事情在江湖里面不是少数。”说到这,她拉着若婕返回原位。蹲下身,看着年轻的师叔。 年轻的师叔被她盯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问,“是不是我答应你的条件,你们就能放我们军文山一码?” “是。而且我还可以帮你们坐实帮助我们脱困,打退匪徒的义举。” “阿诺!”若婕大吼一声,阻止这家伙把他们都拉下水。 被当头棒喝的诺砂只好无奈的笑了笑。“好。这件事我帮你们。和他们无关。但至少他们不会乱说话。以后你们可以继续锄强扶弱,只是只要被我知道你们任何一个人还在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就等着军文山成为江湖的笑柄。” 看着诺砂信誓旦旦的脸。年轻的师叔感觉到自己被掩住了喉咙,迫于诺砂的压力和愧疚,点了点头。“好。” 第四篇章 吴福山 第十二章 再见亦是欢喜 这个好字一出,军文山的师叔们都叹了口气。默认了这一辈子的屈辱,似乎这比起满门的离散更加令人不爽。 诺砂自然是非常高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问道,“第一个问题,刘大叔去哪里了?” “去年冬天去世了。我们经常来喝茶。还经常送好吃的给我们。所以,刘叔死了之后,就让我们帮忙照看茶摊。” “是吗?”诺砂意有所指的看向陶军山。刚刚他还装模作样的说茶摊老板是孙驹。 陶军山看到诺砂的眼神,坚定的说,“你问的是现在的老板。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刘爷爷?” 诺砂听着,点了点头。“这么说也有道理。好。第二个问题,谁给你们镖队会路过的消息?” “这个……”年轻的师叔看了一眼地上的孙驹,摇了摇头。“是师兄说的,我们也不清楚。” 看了看军文山所有人的反应。诺砂再次抱起臂膀,把右拳放在嘴唇上轻轻点了几下。便站起身,说,“好。我说一下我的条件。这位师叔和陶军山随我来吧。” “我叫做邢云泰。”诺砂给年轻师叔松了绑,年轻师叔自报家门。 “好。邢前辈。我叫阿诺。”诺砂甜甜一笑。便带着两人进了茶棚。 然后,诺砂,若婕,戚攸攸和颐尘,与军文山的话事人说起了条件。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几人就一派和气的走了出来。 桂娘凑过去,问,“你们谈完了?” 诺砂点了点头。“谈完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去哪啊?” “越中县云巍门。” —————— 八月十二,小雨,洒金谷。 朱墨然裹着大氅,看着窗外的小雨。少翁走了进来,端着一碗烫手的汤药走了进来。端端正正的放在朱墨然的小茶几前。 药很烫,放在桌子上,少翁连忙掐着自己的耳朵,着急的说,“快喝了。馆主快到了。” 朱墨然看着还在冒热气的药,有些嫌弃的说,“凉凉~” “凉?我可告诉你,凉了更苦。”少翁不理会朱墨然的矫情,义正言辞的威胁道。“你要是耽误了出发的时辰,可不怪我。” “你是怕耽误了出发时间,还是怕耽误了见想见之人的时间?”朱墨然伸出一只手,拿起药碗,吹吹了,才一口一口的抿。端碗的那只手缠着厚厚的纱布,就连指尖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你不想见?不想见,你早说。师父就该找齐最后几味药,再给你治。”少翁盘腿,坐上了胡床。 “你给老翁先生说五爹的事情了吗?”朱墨然不怕苦,这一口一口的喝得像品茶。 “说了。师父倒没说话。奇怪的是,他听到九爹的名字之后,顿了一下。然后就没说话了。” “九爹的名字?” “嗯。”少翁点了点头。看了看外面,一个白发老翁坐在小草屋的门口。手里拿着草药,却没有分拣,也没有研磨。而是望着小雨,不知道在想什么。 朱墨然也看了过去,这场景落寞的似曾相识。“这场景我似乎见过。” “嗯?什么时候?” “我第一次被送来的时候。那日我也是坐在这里。” “你来的时候。我在啊。我怎么没见过?” 朱墨然白了他一眼,放下药碗。“你!除了自己的事情,你关心过谁?” “我关心过你啊!”少翁不服气的说。 “你是关心我吗?你是把我当作罕见案例罢了。你师父虽然对你很严厉,也不怎么亲近你。但是你作为徒弟的,也要时常记挂着他点。” 少翁也白了朱墨然一眼。嘟囔道,“那当然。不和你说了。我去帮师父了。喏,师父说,就只能吃一颗。”说着,少翁把一袋糖渍杨梅放在桌子上,就走了。里面大约还有十来颗,是朱墨宏临走时,让他带走的。 少翁才走出去,神医圣手老翁竹园的竹门扉就被人推开了。胡桂然打着一把竹伞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身着苗装的年轻人。苗装的汉子杠着不少麻袋,还有木材。 白老翁被开门声带回了神色,看到几人。正准备起身,少翁就跑了过来。“师父,你别动。我来。” 听到这话,白老翁点了点头,又坐回了原地。看着十分疲累。胡桂然指挥着汉子们给前几日冲塌的药炉修缮,便走到白老翁的身边坐了下来。 白老翁递了杯药茶给他,问道,“一来就忙活。你比我那个亲徒弟还有心。” 胡桂然笑笑,喝了口茶,说,“当哥哥的就要上心一点,不是吗?” 白老翁也陪着笑了笑。但是转眼就皱起了眉头。“我听少翁说了。你找到他们了?” 胡桂然喝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继而抬头,笑着点了点头。“踏破铁鞋无觅处,竟然让我遇到了。”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白老翁有些激动,眼睛通红通红的。许是想着这事很久了。 胡桂然抿了抿嘴,握着茶杯的手都有些颤抖。“墨然说他们也在找您。可是,九爹明明知道您在哪里,却没有贸然来找您。很明显九爹是希望您置身事外的。我已经很麻烦您了。对于我们来说,不能重生,都不想给您添麻烦。” “那你说,他们在找我?这不是前后矛盾吗?”白老翁气愤的涨红了脸。 “您老听重点啊~想找您的是那些孩子。他们只知道您的盛名,不知道您在这件事情中的位置。这件事我和九爹谈过。他说,即便五爹死了,也不能来找您。” “浑话!这么多年了。他还在生我这个师尊的气吗?”白老翁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这往事让他心里堵得慌。 “老翁,我想九爹真的没怪您。否则,他不会这么做。您也得体谅一下他。” “都是我种的孽。你要我怎么体谅?”白老翁一甩手,站起了身。一跨步走进了细雨中。 看到白老翁奇怪的举动,少翁连忙跑过来,把白老翁拉回了位子。“师父,您干嘛啊?” 胡桂然也拉住老翁。“老翁,您这是干嘛?进来。”说着,胡桂然把老翁拉回了房间里面。“您想少翁他们替您操心吗?”然后对着少翁使了个眼色。少翁才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白老翁一屁股坐在藤椅上,气恼的捶着大腿。“造孽啊,造孽啊。” 胡桂然蹲下身,抓着白老翁的手。“老翁,这个孽我们会帮您解决的。一切都不是您的错。您一定要好好活着。我的爹爹们还等着您来救呢。” 白老翁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孩子,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两行老泪垂落,白老翁认命的点了点头。 —————— 八月十四,越中县,林家客栈后院休憩的石桌。 诺砂手里拿着一个香囊在发呆。桂娘端着两碗红枣银耳汤走了过来。放下托盘,问道,“怎么了?为何盯着发呆啊?” 闻到银耳汤清甜的味道,诺砂回过了神。伸手拿过一碗,一边搅,一边说,“我们在下刘县呆了两天,都没等到武寨主的消息。心里不是很舒服。” “唉,这倒是。来越中县也有两日了。不知道我们的消息,武寨主看到了没有?” 在下刘县柳树巷小燕子家得到的消息是,马岗山和蝮蛇山都被剿灭,武冈山和李一蟒下落不明。既然如此,他们也不敢多逗留。跟着若婕的镖队来到了越中县。 诺砂喝了一口银耳汤。突然抬头,说,“会不会是我们现在挂着军文山的名号,他们找不到我们?”这么一想,诺砂连忙几口把银耳汤喝了个干净。起身就往外走。 桂娘急了,连忙上前抓住她。“你要去哪里啊?” “去街上看看。” “七叔和九爹不是去了吗?你慌什么?”桂娘劝着。 “心里不踏实啊。右眼皮老跳。”诺砂揉着眼皮。 “怎么会呢?”桂娘翻着诺砂的眼皮。双眼都被诺砂揉的通红。“你看你把眼睛都揉花了。” “可是疼嘛~”诺砂噘着嘴,不开心的说。 就在这时,一个急切的声音从小院子外传来。“三娘!” 听到这个声音,桂娘愣了一下。回头的那一下,张大了嘴,有些哽咽的喊了一声。“少翁~”喊完,桂娘已经被少翁紧紧的抱在了怀里。两相无言,只是感受着相互之间久违的体温。 诺砂看着这一个狗粮在面前,甜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鬼使神差的她回头看向小院子的门洞。果不其然,那个人也站在那里。只是有些模糊,有些诧异。这还只是中秋,他怎么就穿着大氅了。还面色如白纸,比之一个月前还要憔悴。但是两两相望的眼中,依旧能看到星辰大海。 朱墨然也看着她,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来是不是也该来个拥抱。他还没做出反应,诺砂却先他一步,跑了过来。 可是……诺砂却是擦着他的身体,奔向了其身后的胡桂然。朱墨然诧异的随之转身,尴尬的看着胡桂然。 诺砂却紧紧的抱着胡桂然,千言万语都汇成了一句话。“对不起。” 胡桂然同样惊讶,忍不住露出那个习惯性的微笑。只是这一次,除了深深的哀伤,似乎有了一丝难得喜悦。他伸手轻轻的抚摸诺砂的脑袋,温柔的说,“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 第四篇章 吴福山 第十三章 爱难是刀 朱墨然等人的汇合,让林家客栈的小院子十分热闹。只是寒暄了一下,宋良河和戚攸攸也回来了。 “七叔,你买这么多。你是想把小砂她们养成胖子吗?”胡桂春拎着点心,跟在两人身后,老大不高兴的说。 “就你吃的最多。我告诉你,你再胖,小婕就要嫌弃你了。”戚攸攸用扇子敲了敲胡桂春的脑袋。一回头,就看到五个孩子都站起了身。看到家里的孩子终于整整齐齐的站在眼前,他的眼泪就在眼眶里面打转。三两步就跑上前,拍着大弟子的肩膀。“来了,来了,就好,就好!” 朱墨然感觉肩头被拍得生疼。有些不适应于戚攸攸的正常。以前都是女声男相,装十三,扭捏作态。现在如此的美男子气概,让他颇感陌生。眨了眨眼睛,伸手摸了摸戚攸攸的脑门。“七叔,你生病了吗?” “gun,没大没小的。”戚攸攸拿扇子拍掉朱墨然的手,瞪了他一眼。 胡桂然则看到宋良河,抱手拜礼。“宋医师。” 宋良河冲他点了点头。让胡桂春放在桌子上,招呼大家坐下来喝茶。胡桂春屁颠屁颠跑到若婕的身边坐下,打开盒子,分给大家吃起来。 戚攸攸问胡桂然,“馆主,你们这一路还顺利吗?” “还好。” “我听说此次上云巍门,是梁署津请你去的。这是何解?”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胡桂然。胡桂然喝了口茶,抬头看着大家。“就是普通的生意而已。” “原来大哥来云巍门只是为了送礼吗?”正说着,一个清丽却满含失望的声音在小院子门外响起。 胡桂然正好背对着门口坐着,但是也知道身后站着谁。诺砂看着胡桂然的表情,又看了看门口站着的千翠薇。像个主人家一样,站起身,走过去招呼千翠薇。 “千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千翠薇却只是看了一眼诺砂,一脸严肃的继续问,“大哥,为什么不回答小妹?” 胡桂然坐在位子上,转身看着她,依旧是那个看不明白的笑容。淡淡的说,“二妹,这话问的就很别扭。我和墨然都收到了你的请帖。又为何不来呢?” 这话听来有些敷衍,但是多少化解掉了千翠薇的一些委屈。她大踏步的走到胡桂然身边。“那大哥和三弟为何不马上来云巍门找我?反而来着奇奇怪怪的小院子。又挤又破的~” 千翠薇的话很是嫌弃,听在诺砂等人的耳里很是刺耳。胡桂春站起身,很是不客气的说,“这位小姐,你要是看不惯,大可以离开。咱们没留着你喝茶。” “怎么?我说错了吗?招待关南道两大家族的人,你们就觉得这些小点心就够了吗?来人……” 千翠薇正准备喊人换更好的。却听安静的小院子里面,响起了茶杯捏碎的声音。她低头一看,胡桂然手里的茶杯已经碎成了好几块。手指尖都是鲜血。她惊讶的正欲询问伤情。却被胡桂然的一句话定在了远处。 “千大小姐,阿春说的对,这里不适合你。你还请先回去吧。”胡桂然的声音干哑,却每个字都说的十分清楚。 “沈先生,”诺砂却还在一边打圆场。“千大小姐也是好心好意。你们不是义结兄妹吗?这里也都是家里人……” “小砂,闭嘴。当初结义,是他们两个自作主张。与我无关。我只说这一遍,你们都记好了。我与千翠薇千大小姐不过是一般朋友。还请千大小姐自重。” 话真是越说越扎心。千翠薇站在胡桂然的面前站都站不稳。在场的大部分人也都是一愣。只有朱墨然低着头,还在喝茶。 千翠薇咬着牙,低下了头。委屈的说,“你是在生气我爹说,我们不要过多来往。可是我……” “千大小姐,请你自重!”胡桂然再次打断千翠薇的话。 “可是,我不来找你,你都不来见我。”千翠薇大声的反驳,情绪明显有崩溃的迹象。 看到这,大家多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面面相觑,都准备直接溜。免得被流弹所伤。 诺砂悄悄地怼了怼朱墨然。朱墨然一脸漠然的看着她。诺砂努了努嘴,想让他劝一劝。朱墨然却只是看了看千翠薇,又看了看千翠薇一直盯着的胡桂然。皱了皱眉头。提手提了提水壶,说,“没水了。我去叫小二来换一下。我不认路,你和我去吧。”说着,就拉着诺砂走了。 其他人一看,也各自借口离开了。给千翠薇和胡桂然一个说话的空间。 所有人都走了,千翠薇才绷不住,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拿起桌上不知道谁的茶水喝了一口。 面对千翠微难得流露出的脆弱,胡桂然无动于衷。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也没有一走了之的意思。 突然,开始小雨起来。千翠薇看着小雨,拉起嘴角不由自主的笑了。“五年前,咱们就是在这样的小雨中认识的。那时候,你只是水桥上的一个少年,我只是水船上的一个少女。为了一个小贼,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说着说着,千翠薇的眼前出现了当年的那个场景。江南某个水镇,小雨绵绵的傍晚,胡桂然白衣斗笠站在石桥上,千翠薇穿着青翠的衣裙撑着油纸伞站在一艘小船上。谁也没能看到谁,却似乎又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这场景再千翠薇的滤镜里成了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而在胡桂然的心里,那只是一次成功的任务罢了。拿到了东西,顺便交到了朋友。 “如果不是因为我,小贼跑了。我非要给你赔礼道歉,也许我们一辈子都不会成为朋友吧。” 千翠薇这话说的即卑微又幸福。胡桂然看着前方的眼神顿了一下,继而又换上了一副冷淡的声音。“不会。” “你需要这么绝情吗?”千翠薇心里的洞越来越大。“我喜欢你难道有错吗?” 胡桂然伸手给千翠薇重新倒了杯茶,但是只到了一半就没有了。诚然朱墨然没说错,的确没水了。就着这茶水,他说,“你看这茶水。只倒出来一半都没有。我和你的关系具是如此。最多也就是这一半不到的情分。” “我们可是拜过把子的兄妹。难道就值这一点情分?” “对。你我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就好比现在,你嫌弃这小院子拥挤,但是我觉得这里温暖亲切。虽然只是茶水平点,但是却能吃得饱喝得畅快。” “我没有嫌弃。那都是我的气话。”千翠薇连忙解释,只求能让胡桂然看自己一眼。 听到这话,胡桂然真的看过来了。可是那深到看不清楚颜色的眼睛中,仿佛有一团寒风吹进了千翠薇的心里。“你不嫌弃。可我嫌弃你。” “你嫌弃我?!”千翠薇气结不已的惊呼。 “对。”胡桂然认真的看着她,仿佛每句话都是他下给千翠薇的诅咒。“我嫌弃你嫌贫爱富。走哪里都是一堆人簇拥,吃穿用度无度。还喜欢喝得烂醉,说些大言不惭的浑话。不会洗衣做饭,只会舞刀弄枪。不会看眼色,自以为是。你说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不嫌弃的?” 千翠薇张大嘴,结结巴巴的说,“你不是说过,这些都是我的好吗?说我不拘小节,颇有女侠风范。我除了带人出去办事,还怎么前呼后拥了?我与你和三弟开怀畅饮的时候,你们都说大快人心。” “我从没说过。”胡桂然生硬却决绝的回应着千翠薇,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千翠薇咬着牙,把眼泪都憋了回去。恳求道,“那我还能叫你大哥吗?” “不可以。” “为什么?”胡桂然连这个要求都不能同意,是让千翠薇无法接受的。 “难道前面的理由都不够吗?” “沈毅,你这是要和我恩断义绝吗?” “是。渡云馆以后还要仰仗云巍门的威望和江湖的侠士。” “所以,你就要舍弃我!” 千翠薇的怒吼,刺破了整个小院子。也扎在院外偷听的人心里。诺砂看着朱墨然,不明白为什么胡桂然要这么做。就算不喜欢,但是五年的兄妹感情真的比不上江湖生意吗? 朱墨然却和胡桂然一样无动于衷。似乎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一样。 胡桂然被吼得缓缓抬起了头。用最冰冷的眼神看着千翠薇。“千大小姐,你别太高估自己的价值了。你作为云巍门的未来继承人。还是用点脑子算计算计未来,而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而耽误了人生。” 千翠薇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可是她却没有发出一声哭泣。“原来爹没说错。你们生意人就是如此精明。我以为你是江湖人,就给是重情重义,古道热肠,不计世俗眼光。没想到你居然是如此一个事事计较,每时每刻都在算计得失的人。好,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成人心意。谢谢大哥一直以来的照顾。小妹从此江湖别过,再无来往。” “甚好。” 胡桂然话一出,千翠薇就起身走了。一边走,小雨变成了中雨,打湿了她的脸庞。亦不知是泪还是雨水。 第四篇章 吴福山 第十四章 求一个拥抱 千翠薇从朱墨然和诺砂的面前快步走了过去。诺砂推了一把朱墨然,朱墨然奇怪的回头看着她。看朱墨然不明白,诺砂不得不着急地说,“去劝劝她啊~” 朱墨然没离开,反而往诺砂身边靠了一步。“馆主都说清楚了。我去能说什么?” 这话说得诺砂一时语塞。她和这位大小姐不熟,所以也不好追过去。就这样一耽误,千翠薇已经走得听不到脚步声了。 诺砂气结,对朱墨然说,“去打水来,我去找沈先生。”说完,就转身进了小院子。朱墨然看着她的背影,抬了抬不满的眉头,也转身去找小二了。 诺砂进来的时候,胡桂然依旧坐在那个位子上。背影看起来有些驼背,仿佛刚刚背负着一座高山。诺砂心疼的跑过去,坐到他身边。 察觉到身边有人,胡桂然缓缓地把后背立了起来。诺砂看着,又心酸又气愤的说,“你明明不是那么绝情的人。为何要说那么多无情的话?”说完,抓起胡桂然受伤的手。翻看了一下,确认没有扎入碎屑,才掏出手帕给他绕在手上止血。 诺砂认真的样子,让胡桂然心里很暖。似乎回想起了十多年前,只有四岁的小家伙给自己止血的样子。长大了,真的长大了。可是他却缺失了那个小家伙十三年的人生。这让他很是难受,不由自主的伸手拍了拍诺砂的脑袋。“没事了。别担心。” 听到这话,诺砂一愣。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那似曾相似的动作,和生硬而坚定的声音让诺砂动容。突然很想哭。她好想问,你是不是大哥?可是,不能问,也不好问。问了他会说实话吗? 这样想着,诺砂紧紧的抓着胡桂然的手。哽咽道,“沈,沈先生,你还没回答我呢?为什么要赶走千大小姐?” “你觉得我的理由还不够吗?”胡桂然根本没觉得这是个问题,直白的说道。 “当然不够。你说的那些理由根本就不足以拒绝一个人。就像千大小姐自己说的,那些都是江湖儿女的豪情。怎么这么多年都能接受,人家向你表白了,你就不能接受了?”诺砂据理力争,甚至手舞足蹈。可见她十分可惜这一对。说来,胡桂然也算是一表人才,除了声音上略有不妥。但是和千翠薇站在一起也算是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她喜欢我,我阻止不了。但是我也可以不喜欢她啊。” 胡桂然这话虽然很不中听,但是好有道理。一时间,竟然让伶牙俐齿的诺砂接不上话。 看着诺砂又气愤,又不知所措的样子。胡桂然笑了,看了看空着的茶壶,顶着口干舌燥,说道,“你不是去要茶水了吗?小二,人呢?” “诶,诶,来了。”正抱怨着,客栈的小二端着水,步伐急促的就来了。 换掉了茶壶,收拾了一下桌面。朱墨然这才慢悠悠的走了进来。看到两人相对无言,也坐了下来。待小二收拾妥当离开,朱墨然亲手给二人倒了新茶。 胡桂然接过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感叹道,“好茶。还是下南道的翠芽好喝。清爽甘甜。就是这越中的水不好,有股子土腥味。” 诺砂一听不乐意了。义愤填膺的说,“你这话拐着弯的说,千大小姐土吗?”白了胡桂然一眼,也喝了口茶。可是太烫,吓得她缩了下脑袋,茶水都倒在了衣服上。 朱墨然连忙掏出手帕递给诺砂。诺砂头也没抬就接了过来,擦拭嘴角和衣服。还好是茶水,这粗布麻衣,不会留下茶渍。反倒是朱墨然的手帕弄得潮湿。诺砂尴尬的抬起头,紧紧地攥着手帕,说,“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我的就是你的。你可以留着用。” “你那帕子绣着你的然字,留给她。你是宣誓占有权,还是告诉别人你们的关系?”胡桂然一边说,一边严肃的看着朱墨然。 朱墨然愣了一下,伸手取回了手帕。诺砂也是后知后觉,不舍得看着朱墨然取了回去。两人同时嘟囔道,“对不起。” 这默契让胡桂然叹了口气。多聪明的两人,一遇到对方就不够注意细节起来。“此番来云巍门,咱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小砂,九爹,四爹和五爹的身份一定要好好保密。不得随意暴露身份。” “那二姐,不,千大小姐这边怎么办?为何她会知道我们来了林家客栈?”朱墨然问。似乎他们也没料到会有如此的情况。 “这个怪我。定是千翠薇一直找人盯着我的行踪。” “还说我。你自己就很招摇。”诺砂依旧不甘的嘟囔着,完全忽视胡桂然投来的斥责眼神。 “怎么?你觉得我作为渡云馆馆主还不够保护自己?” “那当然。你们做谍报的,仇家那么多。想杀你的人,比你了解的肯定多得多。”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我好歹也是九爹的救命恩人。今天就这么不受你待见?”胡桂然佯装生气,正襟危坐的给诺砂脸色看。 然而,这不仅仅换来诺砂的白眼,也换来朱墨然的一句。“幼稚。” “幼稚?!我是你大哥,你怎么也……” “你刚刚说了恩断义绝。我现在只是胡馆主的下属和合作伙伴。”朱墨然回复得又冷又硬。让胡桂然张着嘴,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哈哈哈。墨然哥哥,你真的是厉害。一句话抵得上高手的一击重拳。”诺砂笑得东倒西歪,像个不倒翁。 “你两就欺负我。是吧。” “欺负你怎么了?你刚刚还欺负了我曾经的义姐。我还不能报复一下。”朱墨然继续面不改色的奚落胡桂然。伸手给诺砂倒了一杯新茶。还用手扇了扇,降温。 “就是。”看到朱墨然细心的举动。诺砂终于不笑了,捧起茶,喝了一口。果然甘苦解渴,回味无穷。开心得脸色绯红,不敢抬头。 朱墨然也开心的笑了。好久没看到诺砂像只小鹿般的表情。让他喜欢的挪不开眼睛。直到胡桂然忍不住,把茶杯啪得拍在朱墨然面前。吓得这一对都抬起头看着他。 胡桂然不高兴的说,“倒茶。”朱墨然一愣,想起刚刚的失态。眨了眨眼睛,伸手倒了一杯茶,放回了胡桂然的面前。 胡桂然突然地严肃让诺砂感觉有些不妙。果不其然,喝了这口茶之后,胡桂然看向了她。郑重其事的说。“小砂,你我和墨然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我有些疑问需要你如实的和我们说清楚。” 一本正经的语调让诺砂习惯性的缩了缩脖子。双手绞着衣摆,眼神紧张中透漏着深深的不安。 见此状态,朱墨然伸手握住了诺砂的手,安慰道,“别害怕。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密室的情况。” 就知道。诺砂在心里面嘟囔着。反手握住了朱墨然的手。站起身,四下望了望,小声说,“我们进屋说吧。这里不安全。”说完,就拉着朱墨然往自己屋里走。胡桂然紧跟其后。 进了屋,诺砂又检查了一遍房间。如此谨小慎微的举动,让二然不得不紧锁眉头。朱墨然走过去抓住诺砂不安的肩头,吓得诺砂差点反手给他一肘击。回头一看,才轻松下来。 朱墨然扶着她坐了下来,却依旧揽着她的肩头。这个动作让诺砂的心情迅速沉淀下来。 定了定神,诺砂主动说起密室的事情。经过一番描述,诺砂已经嘴唇泛白。那件事情的余韵似乎正在一点一点的侵蚀诺砂的内心。这一个多月以来,经常会梦到十三年前的那场惨剧和一三六九的印记。 “难怪当时你什么都不说。原来是因为千翠薇。”胡桂然咬牙切齿的说。 “此事应该和千大小姐没关系。那个内鬼我不确定现是否在云巍门里面。但是当时我真的害怕,所以我什么都没说。” “你没说是对。”朱墨然摩挲着诺砂的肩头,给她减轻心理上的压力。“敌暗我明,形式总是于我们不利。” “嗯。墨然说的没错。我让七叔去帮助你们也是这个意思。现下看来云巍门是个重点突破的地方。”胡桂然若有所思的说。 “是啊。你还把最大的帮手给气走了。”诺砂噘着嘴,不高兴地说。 朱墨然却是笑了。“这是馆主不想千大小姐卷入此事吧。” “啊!”诺砂张着嘴,不明就里的看着朱墨然。 “啊。”朱墨然也看着她,意有所指的眨了眨眼睛。 “不会吧。”诺砂掩嘴偷笑。斜眼看向胡桂然。 胡桂然却根本没理他们。而是小声的嘟囔道,“如果是这样。这么着急让我来这里,还真是想对我赶尽杀绝。” “什么?”诺砂一愣,惊讶得站起身。“你说什么?谁要杀你?” 胡桂然没回答,而是站起了身。对朱墨然说道,“你先呆在这里。我出去一趟。”说完,也不等他们反应,已经快步离开了。 诺砂没得到回答,就想追出去。结果被朱墨然一把拉了回来。诺砂着急的挣脱,埋怨道,“朱墨然,你干嘛?沈先生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朱墨然抓着她的双手,强迫她看着自己。“我回答不也一样吗?” 听见这话,诺砂气呼呼的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朱墨然委屈巴巴的说,“难道你不愿意和我多呆一会?” 此话一出,诺砂的脸噌的就红了。不甘示弱的说,“你不是要回答我的问题吗?怎么开始问问题了?” “回答你可以。我先要一个报酬。” “什么报酬?” 朱墨然也不多话,直接拉着诺砂的双手环住了他的腰,然后紧紧的抱住了诺砂。 这一抱,诺砂的耳朵紧紧地靠在了朱墨然的胸口。听见朱墨然的心跳声,诺砂面红耳赤,心跳很快就和朱墨然的心跳声混为一谈。要问的问题早就抛在了九霄云外。在他的胸口蹭了蹭,诺砂闭上了眼睛,双手收紧扣住了朱墨然的腰。 “墨然哥哥,你学坏了。” “你都嫁给我了。还叫我墨然哥哥。” “也是。小婕也叫你墨然哥哥。你不再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了。” “可是,夫君还是你的。” “你娶的是崔娘,不是我。” “你还是不愿意嫁给我吗?”朱墨然生气的收紧了手臂。 诺砂被搂得直想笑。没觉得疼,反而更加喜欢这个拥抱。“小气!小气!小气鬼。” “我就是小气,但是我只对你小气。” “好~夫君~”诺砂贴着朱墨然的胸口,小声的说着。朱墨然感觉到了从心中而来的暖意,融化了那个冰冷的面具。露出那个温暖而幸福的久违笑容。 第四篇章 吴福山 第十五章 云巍山上事 云巍门云巍山云尊堂。 这是一个不算大的厅堂,只摆了十三个檀木椅子。千若山坐在主席,十二大山主分列在两边。千若山的大弟子于庆藏立于其后。腰间系着佩剑兰心配,手中则握着千若山的佩剑白梅令。皆是外表朴素,内里锋芒的稀世珍品。 “各位山主,明日便是武林大会的头宴。不知各位准备的如何?”千若山看着大家。虽然主席与十二席同高,但是独独立在大家之外,就无形中带着一种威严。故而,十位大山主均是毕恭毕敬的点了点头。 十人中最年轻的东夷山山主佘宝峰首先站起来禀报。“回门主的话,已经安排妥当。各大门派业已到位。今年的年轻俊生颇多,这次的比武大会必然是十分好看。” “嗯。”千若山点点头。继而看向右手边的六位山主。“你们几个是门内的元老,安排人参加今年的比武大会了吗?” 最年长的苏云山山主苏牧甩了一下拂尘,回道,“回门主,苏云山新近几年甚少招收弟子,也未能有武艺精进的弟子出位。恐怕今年还是需要门主多多出力。”说的十分谦虚,但似乎并不十分想要回应千若山的邀请。 “苏门主,你这话就是谦虚了。大侄子最近几年都娶妻生子了,难道还没有把心思都放在武艺上吗?这以后还怎么接收苏云山啊。”坐在左手首位的焦骊山山主陈述新一脸高傲的说。 苏牧盯着他,面无表情的又甩了一下拂尘。“谢谢陈门主关心。植雅的事情不劳您费心。” 既然苏牧如此避讳,千若山也不逼迫,转而又问了几个,都是同样的回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几个老骨头都是老门主的余部。这么多年靠的就是倚老卖老。大多都不是很喜欢千若山。倒也不碍事,反倒是这几个人闭关自守,为千若山开放新山头制造了机会。 最后他把眼光放在独坐在右手最后的单义岩身上。“义岩呢?” 单义岩整个讨论的过程几乎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前方的地砖。直到听见自己的名字,才抬头看向千若山。“回门主,西岩山一直侍奉花草。弟子尚幼,几乎没有练武。您看我这残腿,又如何教导的出出色的徒弟。” “呵。”千若山听着单义岩略显凌乱的辩白,不由得笑出声来。这笑声让大家一愣。有些不相信这是门主会做的事情。千若山没理会这突然地静默,而是诚恳的看着单义岩,说,“义岩,对付烟羽衣,西岩山功不可没。我们派出去这么多人。你是第一个抓到人的。还说你的徒弟们不够资格?我听说,你的四徒弟功夫了得。只是西岩山从来不参加门内试炼和比赛,才一直不知道你们的势力。孩子们都大了,也该出来见见世面了。” 这一番夸奖说的漂亮,却让在座的好多人都听来十分刺耳。烟羽衣叛逃四年有余,千若山派了很多人去追杀。结果只有单义岩带着三个徒弟带回了烟羽衣。这还证明不了他们的势力,就有些说不过了。 “门主,西岩山都是只干活不说话的,人又少。这比武大会就不要为难他们了。”陈述新站起身,好心的帮衬。 但是这哪里是帮衬?分明是刺激单义岩。千若山也没接茬。反倒是单义岩借坡下驴。“谢陈山主帮衬。在下也是这个意思。” 听到这话,千若山不着痕迹的白了陈述新一眼。淡淡的一笑,鼓励单义岩。“义岩,比武大赛五年才一次。西岩山虽然人丁不足,但是重在人才精炼。你也可以和弟子商量一下。兴许徒弟们希望呢?” 门主如此盛情邀请,单义岩低头思索了一下。继而,抬头给予了一个淡淡的笑容,“门主厚爱,盛情难却。我一会回去问问弟子的意见。尽快回复您。” “好。那就这样。先下去吧。”千若山说完,带头离开了云尊堂,于庆藏跟在其后。 看到千若山的背影消失,十二人才开始陆续出门。左右两派各自为阵,假模假样的互不招呼,就着急离开了。 单义岩行动不便,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准备走人。正在调整姿态,身后突然一个推力,把他举出了门槛。 单义岩一惊,回头一看,不由得笑了。浅浅的一笑,虽然不够开朗,但是就他这么个闷葫芦的性格,能对人展颜实属难得。“一山兄?” 元一山山主元一山也笑了。摸了一下下巴,笑道,“义岩老弟,几个月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单义岩尴尬的说,“半年没见,你都黑了。胡子也长了。的确有点认不出来。” “你还说我。听说你也出任务了。打架了吧。刚刚就听出轮椅有问题了。走,去我那里,给你看看。” “这……”单义岩有些犹豫。轮椅最近的确不够灵活。本就想着找擅长机关偃术的元一山看看。但是门主交代的事情,还是得去问问徒弟们才行。 “这什么这啊?你是担心你那些徒弟吧。”说着,元一山已经不由分说的推着单义岩往门内的临时住处走。“一会我让贞山给他们报个信就行了。叫上他们一起来元一院吃饭。贞山的功夫没什么长进,但是厨艺现在是越来越好了。诶,这次你带了谁来啊?一定得是薛家兄弟,不然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我得闷死。哈哈哈哈……” 元一山爽朗的笑声终于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站在屏风后听着动静的千若山和于庆藏这才转身离开了云尊堂。 千若山的脚步不快,但是时刻流动的气息让他走路都带着点仙气。于庆藏稳健的跟着。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心中疑问。问道,“师父,为何要推举西岩山参加此次比武大赛?” 千若山看着前方,反问道,“你觉得不好?” “倒也不是。西岩山一向低调。弟子是十二山主中最少的。大徒弟和二徒弟还是前山主留下的废材。三徒弟,四徒弟都是哑巴。虽然听说武艺不错,但是并未参加过门内任何的试炼和比武大赛。最小的两个双胞胎徒弟来了之后,也是足不出山。如此透明低调的山门连去挑战的同门都没有。反倒是那几个老家伙还是老样子。你不找他们开刀,为何要盯着西岩山不放呢?” “呵。”千若山冷笑一声,停在了可以俯瞰云巍山的廊道边。“庆藏啊,有时候眼界要偏一点才能找到突破口。我在云巍山二十年,做门主十年。如若没有这些前辈在,如何在江湖上立足。不过,多年已去,江湖还有多少年轻人知道这些老山门。说来,云巍门不过是一个山头联盟。我们应该看中的是更多的山头,把云巍门发扬光大。至于联盟里面的自生自灭不过是常态罢了。” “师父,说的有理。是徒儿格局小了。”于庆藏抱手真诚的拜礼。似乎刚刚这一席话让他茅塞顿开。 “嗯。”千若山点了点头,回身小声的问,“渡云馆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师父,胡桂然和朱墨然已到,住在林家客栈。” “林家客栈?”听到名字,千若山极不可微的露出一个厌弃的皱眉。继而又问,“代表梁相来的。居然住在这么不起眼的小地方。” “是的。里面虽小,倒是住了好几个来凑热闹的小门派。还有新收的一个小山门军文山。上个月才加入的。” “是他们?” “是的。来了一共五人。一个师叔,四个弟子。全部戴孝。” “戴孝?!” “是的。山主被解决了。” “原来如此。干得干净吗?” “干净。除了山主,其他人都不知道是谁安排的打劫。” “那几个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我们的人只是接触了山主,没接触过底下人。山主死了,我们的人不知道被谁灭了口。我们还是在复查消息的时候发现的尸体。”说着,于庆藏拿出一把吊着一三六九铜钱的飞镖呈给千若山。 看到飞镖,千若山的脸上不受控制的露出一个震怒的表情。“又是他?” “是的。”于庆藏被千若山的气场震得不得不退了一步。但是话还是要接着说,“师父,您说这次武林大会,他会不会也在?” 千若山双眉紧锁,思索了一下。才说,“去,把此次来的人都查一遍。” “是。”于庆藏应道,转身就离开了。 就在这时,一个女弟子跑了过来。禀报道,“门主,不好了。大师姐从山下回来后,就关在房间哭,一直不出来。” 千若山一听,眉头一皱,道,“走,我们去看看。” 快步走到翠微阁,就看到千翠薇的侍女们在敲门劝慰。“小姐啊,你没事吧!开开门啊!” 千若山咳嗽了一声,众侍女连忙分列在门边,施礼道,“门主!” 千若山没有理会她们,走到门边,敲了敲门。沉声道,“翠微,我是父亲。开门!” 却不料,门板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中,发出很响的声音。吓得众侍女女弟子都以为砸中了自己的脚,往后退了一大步。 千若山亦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狰狞。“千翠薇,你这是要干嘛?” 才说完,嘭得一声。门扉被重重的打开,千翠薇满脸泪痕的看着千若山。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冷冰冰的对千若山说,“我倒想问问父亲想干嘛?你为什么要对大哥说那些话?” “你去见了沈毅?”千若山惊讶得问。“我不是劝你不要再见他了吗?” “我以为你只是随便说说。五年了,你都没有过问过。为何此时要阻拦呢?”千翠薇哭得嗓子都哑了。但是依旧通过血红色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千若山。 千若山一把把千翠薇推进了门里。用眼神遣散了门外的人,才关上门。然后语重心长的说,“翠微,那时候父亲不知道沈毅是渡云馆的馆主。否则,父亲定不会让你与之相交。不过就算他不是渡云馆馆主,他作为一个掮客,万万也是配不上你的。父亲只当是你们是义结金兰的江湖儿女。断不会想到你是把他当作婚嫁的对象。” 听到这话,千翠薇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哀莫大于心死的说,“呵呵。就算我有心,大哥他也是无意。这下你放心了吧。” 看着千翠薇的眼神,千若山居高临下的皱了皱眉头。“他拒绝你了?” “是。拒绝了。他说,沈毅已经不在了。现在他是渡云馆馆主胡桂然,以后还要仰仗云巍门的威望和江湖的侠士在这江湖吃口饭。哈,哈哈。真好。真好!”千翠薇咬牙切齿的说着。“您满意了吧~您满意了,就请出去吧。女儿想自己待会。” 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一章 比武招亲的告示 看着千翠薇的眼神,千若山居高临下的皱了皱眉头。“他拒绝你了?” “是。拒绝了。他说,沈毅已经不在了。现在他是渡云馆馆主胡桂然,以后还要仰仗云巍门的威望和江湖侠士在这江湖吃口饭。呵,呵呵。真好!真好啊!”千翠薇满眼都是悲伤,语气胡乱的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自作多情,还是同情自己早日知晓这个结果。 如此脆弱的千翠薇在千若山的眼里就还是个孩子。他叹了口气,伸手扶起千翠薇,坐到胡床上。“翠微,你娘死了这么多年。父亲把你抚养长大,可不是看你为情所困的。既然沈毅无意,这次武林大会父亲就好好给你相一个门当户对,有情有义的好男儿。” 听到这话,泪眼朦胧的千翠薇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门当户对,有情有义?父亲,您想要的只是门当户对吧。” “啪”千若山不由分说的打了千翠薇一耳光。简直是默认了自己的想法。 千翠薇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这还是千若山第一次打自己。 “你还是云巍门的大师姐吗?为了一个男人神不守舍。成何体统!”千若山用最冰冷的口气训斥。却不知道这会让自己女儿多么的伤心。 千翠薇揪着衣裙,缓缓坐起身。看着父亲,冷冷的问,“当年薛大哥如果没死。你是不是早早的就把我嫁过去了?” “你怎么……”千若山想说你怎么知道的,但是及时收回了后半句话。 “在父亲看来,女儿根本就不是什么未来的掌门人。我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为您安置天下的工具。” “千翠薇,你怎么能这样说父亲?”千若山气得站起了身,双手紧握,生怕自己又要打女儿。 “五年前,云巍门的第一次武林大会。薛大哥就和我说过,云巍门和薛家联姻是共赢的好事。当时我还觉得没什么。毕竟我对薛大哥是有好感的。虽不是青梅竹马,但是薛大哥温良有才,天生大志。可是,他怎么死的?就因为输掉了比武大会的头筹?不,他是深陷家族责任不可自拔,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他觉得自己配不上我。真是可笑!他输得人不就是我吗?请问爹爹,就女儿现在的身份,现在的功法。如果不是女儿愿意,还有谁敢娶我?” 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冷漠的女人,千若山有些不认识了。在他眼中,千翠薇还是五年前那个高傲,自负,对自己言听计从,会撒娇,会哄人的可爱女孩。但是五年过去了,她不知道在那一天长大了。变得敢爱敢恨,聪明豁达,却又懂得了世间凄凉。 “就因为那件事情,你这几年才总在外面奔波?” “是。我原本觉得我会忘记薛大哥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情就是扎在我心里的刺。”千翠薇咬着牙,狠狠地看着千若山。“可是,这五年,你催我嫁人还少吗?你总说我疯够了,就回来,父亲给你找个上门女婿。最好的那种。最好是什么呢?” “最好的当然就是喜欢你,会照顾你,体贴你的。就像我对你母亲一样。”千若山高声的解释。可是不敢看女儿的眼神出卖了他。 “父亲,你自己都不信吧。你觉得你爱我母亲吗?你觉得爱我母亲比你的事业重要吗?母亲临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说起母亲,千翠薇再次眼泪决堤。 而这三连问,直接把千若山问到哑口无言。也不再伪装那种所谓的高伟光。他冷声说道,“你母亲她懂我。她知道男人要以事业为重。” “呵。”千翠薇抽噎着,却还是硬生生的冷笑一声。“可我记得的只有母亲期盼你归家的眼神,每日思念的眼泪,和临死前的不甘心。” “我这么多年未曾娶妻。难道不是为了纪念你的母亲吗?她死了,我也很心痛。每年的清明,忌日,哪一天我们忘记了?你总拿这些来对比,有何意义?” 千翠薇撇过头去,对于千若山的冠冕堂皇感到厌恶。失恋还要被父亲教训,让她感觉到即悲苦,又悲哀。作为女子,似乎无论她是否开心。只要换个男人就能得到幸福成了父亲对自己人生的一种敷衍。这样的生活还不如和二然称兄道弟,快意畅饮来的舒坦。可是,她的父亲亲手毁了这段舒适的关系。当然还有自己…… “父亲,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千若山看出自己再说什么都是没用,索性转身走了出去。只是出了门,却停步站了一会。然后,才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千翠薇缩成一团,靠着床栏,看着窗外。她的闺房这个位子非常好,贴着群山而建。下雨可以看到仙雾缥缈,天晴则是万里青山绵延不断。今日正是艳阳高照,映照的群山像梦中的一条遮眼布。遮住了她的眼睛,却遮不住她的伤心。 她没爱过薛大哥,但是薛大哥因她而死。她爱着胡桂然,胡桂然却因为门当户对这句话而厌弃她。这是她的错吗? 千翠薇摇头,绝对不是的。可是眼泪就是停不下来。伤心是诚实的,没哭过就不会知道心如刀绞是什么滋味。 娘亲曾经在她的小宠物死的时候,说过,哭出来就好了。索性那就哭吧。哭过了一定就会好的。 千翠薇这样对自己说,然后开始放声大哭。可是,这一次没人来打扰,没人来关心。美如幻境的翠微阁,空得只剩下哀伤的哭声。 —————— 八月十五,清早,林家客栈的主楼大厅。 今日大厅里面热闹非凡。平日里有条不紊的早饭时间,此刻却乱作一团。几个小门派的人都围拢在一起对着大厅里面贴出来的告示指指点点。 “这真的假的啊?云巍门居然发这样的帖子。”甲说。 “这是千女侠想嫁人想疯了吧。”乙大笑,下流的摸了摸下巴。 “那可不。不过啊,这次如果千女侠不上场还好。要是和上次一样,那可没人敢娶了。”丙也摸着自己的小胡子,却是满脸担忧。 “什么上一次啊?”一群人感觉有八卦听,都非常的兴奋。围着丙坐了下来。小小的一格方桌,里三层外三层的站满了人。 坐在不远处的诺砂看着,亦是很好奇。不由得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桂娘端了碗粥给她。皱了皱眉头,说,“不知道。但是我刚刚来的时候,那边就围了不少人。也不知道发了什么告示。” “哦。那边贴了个告示。云巍门说,此次比武大会的胜者将迎娶他们的大师姐千翠薇千女侠。”陶军山啃着馒头。一边说,一边口吐飞沫。弄得诺砂和桂娘连忙拿着自己的馒头和粥躲到了一边。 邢云泰伸手拍了一脑门陶军山,训斥道,“吃饭呢。食不言寝不语,不懂啊。” 陶军山被拍得,满嘴馒头差点喷出来。赶忙捂住嘴,吞了回去。一脸傻笑嘻嘻的喝了口粥。 “什么?居然这么邪乎?千女侠这是克夫命吧。”那边的八卦群里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 诺砂在心里面啧了一口,没想到男人们也这么八卦。她吞下一口馒头,看向邢云泰,问道,“邢师叔,你知道他们在聊的是什么吗?” 这一问,邢云泰夹着咸菜的筷子抖了一下。继而,笑着说,“故事是听过一些。但是,毕竟是千女侠的私事。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 “哦。”诺砂应着。脑子里面却都是千翠薇昨日坚毅凌然,却双眼通红,嘴唇紧抿的模样。她当时是怎样的心情。伤心欲绝是肯定的。可是,仅仅只是被喜欢的人拒绝,就马上征婚天下。有点孩子气了吧。赌气不能用自己的终身幸福当赌注吧。 难道是激将法?刺激胡桂然?想多了吧。昨日那么绝情的话都能说的出口。不对,难道说,千翠薇是在给胡桂然机会。用堂堂正正的方法让胡桂然承认喜欢她。可是,胡桂然会去参加吗?他的武功连诺砂都不如的样子。 诺砂想着,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手里的筷子无情的戳着米粥。一晃眼,胡桂然和朱墨然从门口走过。她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邢云泰看到,不满的说,“阿诺,你干嘛?” “啊!”发觉自己失态的诺砂,连忙坐下。三两下喝完粥,揣上一个馒头,说,“邢师叔,我吃饱了。你们慢吃,我去看一下宋医师他们。”说完,就三两步跑了。 不过她可没去九爹他们的小院子。反而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很快就到了朱墨然等人住的院子。院子不小,三间大房,带一个天井,却只住了朱墨然和胡桂然。若婕和镖队则住在本地的驿站。 还没走到,就看见胡桂然和朱墨然二人鬼鬼祟祟的走进了其中一个房间。诺砂感觉奇怪,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贴着窗户,想听清楚里面在说什么。 头一贴上去,院子里却有了其他的动静。几个人走了进来,诺砂连忙躲到了一块石墙后面。 那几人身穿云巍门的长衫,领头的是一个女子。个子在几人中不算最高,却是气质最好的。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未出阁的装束,却并不显得突兀。随后几人有女子,也有男子。气势汹汹,走路带风的样子很是高傲,自负。 他们停在了院子里面。领头的女子也不说话,站在几个孩子中间。其中一个男子义愤填膺的站了出来,大声的喊道,“白衣斗笠沈毅,出来!” 听到外面的声音,胡桂然和朱墨然对望一眼。打开门,走了出来。 喊一声就出来了。云巍门的男弟子也是有点意外。不过,这种时候,谁会想到有人来找自己兴师问罪。听见有人叫门,自然会出来应门。 看到几人,胡桂然皱了皱眉头。心下有几分知道,这是为了什么?虽然觉得烦躁,却还是礼貌的问道。“几位是何许人?” “你就是白衣斗笠沈毅?”一个女弟子问道。 胡桂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突然背手,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说道,“这里没有沈毅。” 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二章 讨要说法 听到这个回答,云巍门几人都是一愣。愤怒的喊道,“你不是沈毅,你是谁?” “我只是一个生意人。我叫胡桂然,是渡云馆馆主。” 听到这话,几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由得把苗头又转向了朱墨然。“那你呢?” 朱墨然看了一眼胡桂然,抱手拜礼道,“各位江湖的朋友好。我乃关南道镇南将军府二公子朱墨然。请问你们找沈毅有何事?” “你认识沈毅?他在哪?”那个牵话头的男弟子仿佛找到正确的方向,连忙问。 “这就要看你们找他有什么事了?”朱墨然自顾自的走了下来,坐到院中的石桌边。 “他欺负我们大师姐。我们是来找他算账的!”小师妹气愤的走到朱墨然身边告状。 “哦~我听说,沈毅是千女侠的义兄。他为何要欺负她?” “没欺负!昨日大师姐会哭着回来吗?师尊又为何要马上贴告示比武招亲?我们要问清楚,沈毅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大师姐到底哪里不好了?” 听到这话,胡桂然和朱墨然对望了一眼,似乎也是刚刚才知道比武招亲的事情。 就在这时,领头的女子款款走出。一步一步看似青莲移步,实则含风带雨。直到停在胡桂然的面前。女子轻叹一口气,盯着胡桂然,“沈少侠,你当我是眼瞎吗?空口说白话。” 四目相对,女子的脸没什么表示,眼神却是暗含千针。扎得胡桂然心虚,不得不撇过头,沉声道,“隋女侠,你这又是何苦?我与千女侠已经毫无瓜葛。” 听到这话,云巍门的弟子们恼怒了,纷纷拔出长剑指向胡桂然。小师妹更是一个箭步上前,剑尖直指胡桂然的咽喉。 可是还没有到面门,一把短剑从一边冲了出来,直接挑开了长剑。小师妹技艺不精,竟然直接被挑下了台阶。 然而手握短剑出来帮忙的诺砂也没好到哪里去。隋女侠只是一掌,就把她打得跌坐在地。抚着胸口,半天都爬不起来。 胡桂然和朱墨然一看,都是一愣。连忙俯身扶起诺砂。诺砂靠在朱墨然的怀里,嘴角不一会就渗出了血。她只感觉胸口隐隐作痛,站都站不稳。 胡桂然护在二人面前,对隋女侠斥责道,“隋玉燕,你到底想干嘛?不仅要杀我,还出手伤我朋友。” “呵,你还会关心朋友的吗?”隋玉燕冷笑一声,“你都能对义结金兰的妹妹如此狠辣。居然会这么关心一个朋友。我倒要看看这个朋友是什么朋友?”说着,隋玉燕反手一抽。一把白色的长剑寄出,摔着剑花就冲了过去。 如此近的距离,居然还要用剑。隋玉燕想为千翠薇出口气的决心亦是十分坚定。但是面对隋玉燕的剑,胡桂然毫不退缩。内力发劲,伸出二指轻轻一弹,便把隋玉燕的剑弹向了另一个方向。 隋玉燕却借力,单脚转圈,从另一侧横扫。朱墨然却是配合默契,早已经抱起诺砂退出了战局。但是刚下到院中,就被云巍门的弟子团团围住。 朱墨然心里想骂人,嘴上却习惯性的礼貌。“你们为何拦我?” “你们是一伙的。交出你手里的人。”被诺砂挑剑的小师妹十分羞愧,自然首当其冲的出来喊话。 只是这前半句话还算对头,后半句话却着实让人迷惑。朱墨然护着诺砂侧了侧身。“你们这话很是可笑。为何要我手里的人?” “看沈毅刚刚的态度。定是因为你怀里的人,他才拒绝大师姐的。交给我们,自然沈毅就能对大师姐回心转意。” 小师妹这胡说八道的能力也是绝了。连云巍门其他的师兄师姐都一脸奇异。这是哪门子的联系? 果然,朱墨然冷笑一声。“小姑娘好想法。要不,你听听看沈毅本人的想法?” 说着,隋玉燕的剑已经架在了小师妹的脖子上。众人皆疑,纷纷回头,只见胡桂然站在身后,满脸的冰霜。而隋玉燕被胡桂春勒住脖子,困在身侧。 胡桂然说,“我说了,这里没有沈毅。他在拒绝你们大师姐的时候,已经死了。你们大师姐的事情已经和他无关。南越三杰也已经不复存在。这就是沈毅的回复。” “沈毅!你怎么会如此绝情?”隋玉燕替千翠薇不值。“好。既然如此,以后你就是烟纸峰的敌人,就是我隋玉燕的敌人。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杀了你。” “我也是。”小师妹气得发抖,竟然往剑刃上走了两步。 “千千,别冲动。”刚才领头的师兄收剑,拉了她一把。“不用和这种绝情的人一般见识。” “对,别和我一般见识。”胡桂然收回了剑,一甩手,扎在了隋玉燕的脚边。“阿春,放了她。” 胡桂春瞪了手里的隋玉燕一眼,勒了一把她的脖子。说,“赶快滚。你们要想动胡馆主一下,我要你们的命。” 说完,手一松,隋玉燕差点坐到地上。拾起剑,对胡桂春说,“你想要我的命?!你们不过是云巍山下的小山头。看我回去不禀报你们以下犯上,灭了你们山头。” “呦~烟纸峰是吧?我记得,你们山头也没什么好待遇啊。”一直站在门口,不行蹚浑水的邢云泰听到如此的威胁。不得不走了出来。他一脸不屑的样子很是欠扁。“听说,你们可是出了云巍门百年以来最厉害的大叛徒烟羽衣。这会为了给你们家大小姐报仇,也不管不顾了吗?” “薇薇对烟纸峰恩重如山。为她出出头有什么呢?倒是你们山头,才加入云巍门,就想着攀附朝廷吗?你们可不要忘记了江湖规矩。朝廷和江湖两不过问。还是好之为之吧!”说完,隋玉燕收了剑,带着弟子们离开了。 诺砂皱着眉头,哼唧道,“墨,墨然……难受~” 朱墨然听到这话,感觉都诺砂的体温正在逐渐下降。低头一看,诺砂已经嘴唇发乌。连忙拔腿就往宋良河的院子里面跑。 一进院子,正在给宋良河打下手的少翁一看。连忙跑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云巍门的人来了。小砂被打伤了。”桂娘着急的跺了跺脚。 “好,我看看。”说着,少翁放下手里的工具。跟进了卧房。 宋良河和戚攸攸正在给金生检查身体,李阿荣坐于一边。近日来,劳累奔波,李阿荣的双腿积水严重。只能坐在房间里面休息。 看到朱墨然抱着诺砂进来,亦是纷纷站了起来。朱墨然把诺砂放在李阿荣的床上,少翁马上驱前查看。 把脉,查看眼睛。发现诺砂呼吸越来越困难,准备解衣施针。回头看了一眼这些人,所有人都背过了身去。少翁立马给予施针,才得以恢复正常。但是她的体温一直很凉,仿佛变成了一块冰。这么快,呼吸里面都带着一阵阵仙气。 “怎么会这样?”趴在床边的桂娘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回了头。只见诺砂的胸口浮现一个黑色的手掌印。银针围着手掌印扎了一圈。每个人的表情都是一震。 少翁则是抿了抿嘴,最后把目光放在了宋良河的身上。宋良河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转身对其他人说,“这里人太多,你们先出去。”说着,眼神示意戚攸攸带着几个人离开,就连李阿荣也被大春抱了出去。 待到大家都退出去之后,少翁噌的就站了起来。“九爹,是寒血掌。我刚刚施针,护住了心脉。但是寒气走的比较快,已经伤了小砂的肺。” 听到这话,宋良河立马坐下来,又给诺砂诊了脉。刚触手诺砂的皮肤,就感觉到了一阵凉意。虽不是冰寒刺骨,却让人心生寒意。“少翁,继续施针。叫大春和小七进来,写方子。” “好。”说着,少翁开门走了出去。把胡桂春和戚攸攸拽了进去。 朱墨然连句话都插不上。看着进进出出的少翁,亦是着急万分,却也只能坐在外面假装镇定。一回头,看到胡桂然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这才想起来,胡桂然刚才在打斗中,用了真气。 斜睨了一眼立在一旁观望的邢云泰和陶军山。才挨着胡桂然坐过去。轻声唤道,“馆主,你还好吧。” 可是胡桂然却只是盯着诺砂的房门,答非所问的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朱墨然叹了口气,倒了两杯茶,递给胡桂然一杯。“你是说千女侠,还是小砂?” 胡桂然握着茶,手抖得厉害。“当然是小砂。十三年了,我根本就不该遇到她。居然因为我,害她变成这样。” 朱墨然拿出一颗丹药放在胡桂然的手心中,劝慰道,“既然过去了十三年,还是遇见了。这一刻就该好好地活着。你也不想她好了,你又病倒吧。” 胡桂然握着药,颤抖着手,放到嘴边,一口吞了下去。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馆主,你不要忘记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今晚的头宴,势在必行。决不可拖沓。” “我知道。就今天这事,我也会和云巍门算算的。”缓过气来的胡桂然,双眼通红,一派狰狞模样。抓起茶杯喝掉了那杯热茶,继而狠狠地磕在石桌上。 嘭得一声,茶杯尽碎。那一股胸中恶气充溢这整个院子。让所有人为之一振,也为之一震。只是在不明就里的外人眼中,似乎还真就是胡桂然为了诺砂,始乱终弃了吧。 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三章 各怀鬼胎的大侠们 坐落在越中县追月河边的金鸽武馆,是本次武林大会的会场。五年前,武林大会第一次在越中县举办。为了能更好的方便切磋和交流,当地县衙获得梁相以及各方人事的支持,特地修建了这个武馆。平日里武馆除了开设武术学习交流,也会举办祭祀歌舞表演等等。 月上枝头,巨大的歌舞台就摆在追月河的荷花塘上。中秋的荷花开了满塘,仿佛在河水中点亮了许多的五彩灯光。布景华美,场地宽阔。即可很自然就分流出各门派的区域,还能看起来一视同仁的共揽美景。 此时,作为主人家的云巍门门主千若山尚未到席。但是接到人员,茶水点心等等均是一一到齐。入席派式具是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不多一会,会场内已是人潮涌动。各门各派包括散装狼人也都是圈地为阵,互相走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也不拘束。唯有靠近主席台的四个主位尚未有人入座。 辰时一刻。胡桂然换了一身有别于往日的锦缎白袍,朱墨然着朱家营标志性的黑红两色锦袍,和着紫衣劲装的若婕一起走进了人潮沸腾的金鸽舞馆。 刚一踏进会场,代表门主出门迎客的陈述新及其他三位山主都停止了说话,忘了过来。这一望,大厅里面皆是停顿了一下,看向进门的三人以及立于三人身后的广安镖局镖头颐尘,军文山小师叔邢云泰,大师兄陶军山。 六人往那一站,看起来形态各异,各不相同。但是因为领头的若婕似乎和在场的江湖人十分不同。抬头挺胸,时刻握紧腰间宝剑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美丽的丹顶鹤。高傲严肃,又具有极强的攻击性。眼神犀利,敏锐,令不少人都露出了被抓奸在床的表情。不得不转过脸去,假装无视。 看到六人,金鸽武馆的老板李苏蒙走了过来,抱手行礼。“请问几位是?” 朱墨然先走上前,自报家门。“我是朱墨然。”简练,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哦,原来是朱二公子。”李苏蒙熟门熟路的说。南越三杰的名号虽然听起来很是敷衍,但是因为千翠薇,整个江湖都知道沈毅和朱二公子的名字。 此话一出,其身后那桌人的脸就变了。一个大汉回头看了一眼,咧着嘴,大笑道,“呦,朱家营的二公子也来了。”说完,身边的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这令人尴尬的大笑让陶军山十分不满,想要过去教训一下他们。邢云泰连忙拦住他,“不要冲动。你看朱二公子都没反应。你着急个啥。” 被堵在邢云泰面前,陶军山觉得很是不解。“朱二公子,他们为什么奚落你?” 朱墨然没有回答他,而是接过李苏蒙手里的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接着是若婕,她和朱墨然都一样,只是在签到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却没有写帮派。她倒是想写南下门客的。但是朱墨然这个老大都没写,还是乖乖的啥也不写吧。 毕竟对于若婕来说,这次只是来见见世面的。最开始只是奉命送南王府的礼物。所以,两天前就已经去过云巍门。只是接待她的是千翠薇,千若山以不方便为由连面都不见。虽然觉得不合时宜,但是和千翠薇毕竟是认识,所以也不算是失礼。在千翠薇盛情邀请下,若婕便留下来看看热闹。 而胡桂然则比较特别,他走上前,直接报道,“在下胡桂然。” 听见这个名字,李苏蒙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僵硬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到职业性的笑容,说,“呦,是渡云馆的馆主啊。真是幸会幸会。” “我才是幸会了,神风剑李苏蒙李大侠。”胡桂然接过笔。行云流水的写下渡云馆胡桂然几个字。 “我那里能称得上大侠。和您,还有南越三杰差远了。”李苏蒙的语气亲切有加,却不肯抬头看一眼胡桂然。 “没想到,我的名头这么快就传得谁都知道了。” “那可不。江湖嘛,就是风云传星,骤风盈雨。什么消息都来得快,去的也快。”李苏蒙接过胡桂然写好的笔。笑容依旧是饱满快乐的。 “哈哈。你们这文绉绉的还真是听不懂。”颐尘听了半天,似乎没听懂。不由得大咧咧的一笑。 听到这话,李苏蒙终于抬起了头。无意中和其他人对视。除了懵懂的陶军山,每个人似乎都带着一种极其诡异的压迫感。和现场那一片和谐的气息似乎有些格格不入。特别是看到若婕那双漂亮却十分尖锐的眼神时,李苏蒙还是头一次感觉到不适。 当了武馆老板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明明自己也见过不少世面了。可是这几人的感觉总是不一样。他手心里冒汗的厉害。这就是见官该有的感觉? 但是这几人也不跟他纠结。签了到,很自觉地跟着云巍门的弟子走进了会场。走过一种投来审视目光的人们。朱墨然等人落座在右宾席的首位。 看了一眼位子,朱墨然,胡桂然和若婕从容不迫的走了进去。可是其他三人却有些迟疑的站在席外,不知道该不该落座。 胡桂然看着三人,招了招手,说,“你们是我带来的朋友。就坐一起吧。”说着,指了指身后的位子,让他们坐下。 颐尘略微思索了一下,就坐到了若婕的身后。陶军山看着邢云泰,邢云泰则斜眼看了看四周。 身边引座的弟子有些不悦的说,“你们是军文山的吧。要坐到云巍门一阶席位去。”说着,指了指最远处的地方。 邢云泰瞟了一眼那边。那是离主席台最远的地方。已经坐满了人,密密麻麻的仿佛一群褐色的蝗虫。那边似乎有人也有人看到了他两,不知道说了啥,全部人都看了过来。有些好奇的还跑到了围栏前,指指点点。似乎还在嘲笑他们不自量力。 邢云泰撇了撇嘴,“谢谢胡馆主。我和军山身份低微,就不和贵客一起了。走,军山,咱们去和那群蝗虫聊聊天。” “哦。”陶军山倒是表现的很无所谓。跟着邢云泰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引座的弟子特别直白的给了他们的背影一个鄙视。然后回身拜礼说,“几位请稍等。门主及其他三大掌门即可就到。马上开席。” “好。”胡桂然摆了摆手,让他下去了。 引座的弟子一走,若婕就噘着嘴嘟囔道,“满座的野狼。这是武林大会,还是匪徒的巢穴啊。” “也不全是。人家也是混口饭吃嘛。难道赵将军还想领兵血洗一番。”胡桂然依旧是一脸的和善,但是出口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血洗倒不用。只是想抓几只蝗虫回去料理料理。”若婕的眼神更加不友善了。好像眼前是个大粪池。 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四章 头宴风波 刚进门的四人具是宗师风范,但是因为年龄不同,展现的风采各有不同。走在最前面的现任武林盟主千若山自不必说,仙风道骨,正义凌然。平日里不怒自威的他,今日似乎非常开心。几乎一路上都带着谦和的笑意。 万江宗宗主万旭端和于庆藏一起走在千若山的身后,微微低首,一身厚重沉稳的金丝黑袍,收敛着他鹰一般的气息。眉眼看似温和,棱角分明的五官却投射出一份不容忽视的凶横。即便他不说话,没表情。坐在那里,就能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钦北山掌门林华友则是一身横肉,整齐的棕灰色长袍被他穿得严丝合缝。肉嘟嘟的脸上挂着憨憨的笑容,却不似蠢笨无能,而是淳厚耿直。秦北人豪爽的气质一览无遗。 和林华友错了一个身位的淳渊阁阁主旦朱尔是四人中最年轻的一位,而立之年接管淳渊阁。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就把业务扩大都整个蜀中道。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蜀中道霸主。 云巍山,钦北山,万江宗,淳渊阁四大门派几乎就是大颛国纵横四方的江湖代表。自上一个五年起就作为大家长,为各门派马首是瞻。 四人步履飒然,身后跟着门派内德高望重的长老和出类拔萃的徒弟。其中就有千翠薇,作为云巍门的首徒,她紧跟着四位掌门人身后,走在门徒们的最前面。俨然就是这武林的首徒一般。 浩浩荡荡的主位人群,短短的几步就走上了主位。路过胡桂然四人的位子时,齐齐的停了下来。千若山领头和胡桂然几人拜礼。“胡馆主,朱二少,赵姑娘,三位少侠莅临武林大会。荣幸致至!” 胡桂然回礼,谦逊的说,“千盟主说笑了。我们这些小辈怎可和满座的大侠相提并论。渡云馆只是一个做买卖的小地方。怎么能和武林大会上的精英们相提并论。” “哈哈哈。小伙子,话说的挺好听啊。”林华友大咧咧的笑着。但是小眼睛里面都是对胡桂然的审视。明显是对这样一个干哑的青年能代表当朝宰相话事不甚满意。 “林掌门有礼了。”胡桂然倒是对这种审视习以为常,笑意满满的对着林华友点头行礼。 “胡馆主好久不见,没想到这次咱们又能坐下来喝一杯了。”旦朱尔也拜礼。但是胡桂然只是微微一笑,未置可否。想必上一次的会面并不是非常友好。 最后,胡桂然把眼光放在了万旭端的脸上。比起其他三人的谦和,热情和套数。万旭端只是形式上的点了点头,温和的眉眼中有一种深深的距离感。也许都是生意人,所以自带互相观察的本能,但是多少还是有不友好的味道。 一番简单的寒暄,千若山便带着众人坐到了主位上。全程千翠薇都没有和胡桂然对视,倒是对朱墨然和若婕做了点头招呼。如此冰冷的千翠薇是朱墨然从来没见过的,即便是在心肠冷硬,也还是不由自主的看了一下胡桂然。没想到胡桂然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根本当作千大小姐不存在。 看武林盟主坐下了,参加武林大会头宴的侠客们也一一落座。却没有发出多少喧闹声,都在期待武林盟主开席的时候。 千若山坐下之后,先是环视了一圈,才站了起来。这一动作,就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各位江湖朋友,武林大侠,少侠。欢迎你们来参加此次武林大会。我作为现任的武林盟主,在开席前,有几句话想和大家说说。”说着,下面不知道谁带头鼓起了掌。掌声雷动,在大厅里面循环起伏。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看到大家如此热情,千若山抬手摆了摆,众人才停手。 待到偌大的会场安静下来,千若山才感慨的接着说,“这五年来谢谢大家对武盟正道的支持。江湖顺遂,百姓平安一直是武盟致力完善的目标。这五年来从未松懈。成绩亦是十分醒目。秦中道,闽中道,蜀中道,以及越中道具是在武盟的保护下太平安康。”说道几个中道,千若山还不忘指了指身边的三位掌门人。 此话说完,全场又是爆发出激烈的掌声。但是这没有给胡桂然等人带来任何的感动。反而引起了若婕的大白眼,她在掌声中嘟囔道,“要真是这样,为何还会有匪患?” 不料这话被坐在正后方吃花生的颐尘听去了。他也冷笑一声,“哼,匪患又不是他们的主业。这里在座的哪位没有保护过镖队。只要出得起钱,各个大侠都能当最好的帮手。匪患算什么,最多是打跑了,前面还得等着一批。” 听到这话,若婕吃惊的回头看着他。“颐镖头,大侠们不都是主动帮忙的吗?行侠仗义,还要讲究银两。” “我的大小姐,你还真是闺中豪杰啊。咱们走镖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看到。再说了,大侠也是人。总得吃饭喝酒啊。难道吹吹牛就能填饱肚子了?咱在外头也是颐大侠的。整个镖局除了运镖,也会行侠仗义。还有看家护院,种田放牛的大侠呢。这做生意的不过是最常见的罢了。那些门派啊,也要收学费的。弟子也要出门办事,领取赏银扶持门派。” “哦~”若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果然是话本小说看多了。以为仙风道骨的侠客们自带有钱属性,不用打工挣钱也能行走天下,锄强扶弱。“那这不是很奇怪吗?为何他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不该是你们这样辛辛苦苦挣钱的侠客更加有名气吗?” 看着若婕眨巴着善良的大眼睛,颐尘吃花生的手都停了。这问题一下子让他也有些呆愣。说来也是,广安镖局一直安分守己,恪尽职守,兢兢业业的靠自己吃饭过日子,却不过是江湖上籍籍无名的小镖局。但是这云巍门几乎都是靠着弟子们的劳作而成为大家敬仰的门派。就连这武林盟主也没有利钱,只是一个虚名,却过得如此光鲜亮丽。更是开枝散叶,一个云巍门已经大到整个越中道都装不下了。 这一聊天,千若山已经从武盟开初讲到了最近的关南道剿匪。 “说到剿匪,这次不得不说关南道剿匪的事情。小女幸得义弟的邀请陪守关南道,与南王府,朱家营一起剿灭来犯的南圩国细作。故而此次南王府和朱家营特地派来赵将军,朱二少来参加武林大会,以示朝廷对武林正道的重视。” 说着,千若山的手指向了朱墨然和若婕。正在和颐尘说悄悄话的若婕听到自己的名字,缩了缩脖子,慢慢的转回头。那样子很是滑稽,引得在场所有的侠客哄堂大笑。有人起哄道,“如此不懂规矩的女子,还是官家人,真是贻笑大方。” “就是。长得如此漂亮,莫不是官窑里出来的吧。还赵将军,是睡到将军营的吧。”有人更是口无遮拦,大声的奚落。 可是话才出口,那人的耳畔一阵疾风扬起,就被打得倒在了地板上。行走江湖的人都是有脾气的。被打了一耳光,翻身拿起身边的兵器就想回击。可是一抬头却什么人都没看到。又一低头扫视,身边的人又确确实实的都被这阵疾风震得东倒西歪。 看到这,那人慌了。大叫起来,“谁!谁!谁给这个女娃儿出的头?有本事出来打一架。我楚王珩奉陪!”一边说着,楚王珩一边挥舞着手里的双钩朝着空气胡乱挥舞。 一看这人就是被打蒙了。满脸通红,脖颈肿胀,好似一个打了鸡血的猴子。正寻摸着找那人打架呢。却是一歪头倒在了地上抽搐起来。 看到这一幕,周围人都是一愣。就连楚王珩自己门派的人都躲得远远的,希望不认识这人。明明开席前还一起喝闹的很开心。这时却一脸惊恐和不知所措。 反倒是云巍门的人反应很快。三四个弟子跑了过来,很快就抬走了楚王珩。而同门派的其他人看楚王珩离开了,又挪着屁股坐回了原处,根本没有关心同伴的意思。 这一闹,刚刚的发言就被打断了。若婕的尴尬似乎也被削弱了。但是她已经有些厌烦这些粗放的男人们,眼神中努力展现着自己的不屑。心里嘀咕起来,要是诺砂来了就好。武林女侠本来就少,此时能对自己处境感同身受的大抵就没几个人。这样想着,她偷偷地用余光去看千翠薇。她是离若婕最近的女侠。但是在她身上似乎没找到多少人间气。和那日的热情跋扈完全不同,依旧漂亮得大气飒爽,却眼神空洞得像个制作精良的雕塑一般。 看着千翠薇的若婕走了神。现场也已经没人关注她的尴尬,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打耳光的那个人身上。然而,这一耳光来的太快,除了主位上的四人和几个门派带队的长老,根本没人看到发生了什么。只见主位上的四人对望了一眼。然后看向坐在若婕身后的颐尘。 千若山现在才注意到此人。看起来粗狂不修边幅。一开始以为是胡桂然三人的随从。这时才感觉到此人内力深厚,看起来吊儿郎当,实则眼神一直不多不少的观察着周边的动静。虽然断了一臂,却步伐畅快自然,仿佛疾风一般。这样的身法,让他心有所动。想起了一个同样身法极快,自然流畅的人。只是那个人虽然身法极快,却似乎缺少这人身上的一种沉稳之气。那是多年使兵器才能做到的沉淀。 “这位仁兄,请问高姓大名?”千若山盯着颐尘问。 颐尘看了看四周,然后指着自己,问,“盟主,您问我?” “对。”千若山居高临下的回答道。那样子一点都不是在询问,几乎就是质问。 颐尘把花生丢在桌子上,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单手抚胸拜礼道。“在下广安镖局镖头颐尘。见过盟主。”不卑不亢,礼数周全。却似乎又有些玩世不恭。 听到这个名字,千若山似乎松了口气。点头道,“原来是广安镖局。听说此番南王府的谢礼便是贵镖局遣送的。有劳了!”亦不知是真的谢,还是另有目的。总之,千若山说话的眼神很是恭敬,口气更是带着几分沉重。 颐尘没抬眼睛,身体却站得笔直。毕恭毕敬的说,“那里,那里。职责所在而已。” 既然主人家不说破,颐尘也不道歉,也不说其他的客套话。似乎不言不语就想让刚刚的事情过去。 而看到其身手的四大掌门似乎也是这么认为,只是相互看了看也没说什么。楚王珩的同门更是毫无感情的围坐一团吃吃喝喝起来,根本没人想给楚王珩讨个公道。 被这种事打扰,千若山放弃了激情洋溢的开场白,招呼大家开席便坐下了。只是时不时的就会看一眼那个让他有些顾及的人。 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五章 中秋月圆夜 常言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是,朱墨然很少看月亮。不是因为月亮规不规则,而是每年的中秋都会想起诺砂。之前是羞辱,失望,悔恨,和不甘。现在这一刻是担心和伤怀。 临走的时候,诺砂已经醒了。她告诉他,别担心自己,做你该做的。于是,朱墨然也就“放心”的走了。但是,他一走,诺砂就又睡过去了。 寒气短时间之内是无法清除的。更何况过了今日,早晚的温度会越来越凉,更不适合诺砂的恢复。少翁和宋良河对坐在床边。挠着头说,“九爹,她这样昏睡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宋良河也是没什么好办法,正想说话。屋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断断续续的叫骂。说话的人似乎喝醉了,语句乱套,含含糊糊,根本听不清晰说的是什么。 少翁怕惊扰了诺砂,打开门走了出去。只见邢云泰,陶军山被胡桂春一手一个拎了进来。颐尘也摇摇晃晃的跟在身后,走了进来。 “颐镖头,你怎么来了?”少翁喊着人,也走了过去。帮助胡桂春一起把人弄进了邢陶二人的厢房。 进门这两人的腿就软了。好不容易弄上床,挨着枕头,骂骂咧咧的邢云泰和陶军山就睡了过去。速度快得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颐尘跟在后面,也一屁股坐在了胡床上。倒是没醉,但是满脸红晕,眼神微眯,看来也是没少喝。他喝了口床几上的茶,说,“这不是送这两个醉鬼回来吗?” “怎么喝的烂醉?”胡桂春不悦的说。 颐尘撑了撑眼皮,看了眼床上的人,感同身受般的说,“心里不爽吧。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憋了这么久,差点说漏了嘴。所以,我先带着回来了。” “馆主和少年郎呢?”少翁看了看门外,没看到朱墨然等人,担心地问。 “被千盟主请去喝茶了。”颐尘皱着眉头,不是很开心的说。他虽然是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但是对这些人没什么好感。那些他认识的江湖豪杰没几个在里面的。 看颐尘皱眉头,少翁有些急。“请去喝茶?被扣下了?” “扣下?”颐尘听到这个词,眉头皱得更深了。 “对啊。难道是为了给千女侠的出气?” “少翁,你把我说糊涂了。怎么回事啊?”颐尘被少翁没头没脑的气愤说得哭笑不得。 “哎呀。这个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 “那你也得说啊。不然咱们说叉了,可不麻烦了。”颐尘苦笑着。虽然头疼,但是少翁这模样点燃了他的八卦之心。 少翁看着颐尘,心里着急。一着急就说不清楚话。憋着一张脸,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了陶军山的床边。 “我来说吧。”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宋良河过来了。站在门口,对三人招了招手。便转身坐到了院子里面的石桌前。 少翁和颐尘一看,对望一眼,也跟了出去。 才坐下来,宋良河已经倒好了四杯热茶。接着问了题外话。“颐镖头,吃的可好?” “啊?”颐尘听到这话,一愣。继而,不明所以的笑了笑。“还好,还好。金鸽武馆的厨子还不错。” “嗯。颐镖头今日是否动过气?”宋良河又问。 “你……怎么知道?”颐尘惊讶得问。 宋良河没回答,而是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颐尘一看,什么也没问就伸出了完好的右手,翻转手腕晾在宋良河的面前。 看到这个举动,宋良河一愣,忽而抬头看向颐尘。颐尘也看着他,有些疑惑的问,“怎么?先生不是这个意思?” “哦。没有。”宋良河看到颐尘眼中毫无疑惑的眼神,有些恍惚。 他并未明说自己要做什么,可是颐尘却自觉地做出了正确的举动。让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初到兵营的日子。那时候,宋良河对自己的医药病理很是自信,但是缺乏实战经验。所以每天都会给同僚把脉,记录身体变化。后来,十二金刀卫成立,给其他兄弟建立医档就成了宋良河的日常。于是,每次见到兄弟,第一件事情就是望闻问切。 宋良河本性虽然温和,但是在这件事情上的执着却是超出兄弟们的想象。以至于后来,兄弟们也习惯了。但凡是好几天不见,见到宋良河第一反应,就是自觉地伸出手腕。 想着,宋良河伸手搭脉。仔细摸了摸,他皱起了眉头。“颐镖头,你以前受过很严重的伤,气脉多处受制。近年来似乎重新修炼了功法。今日却动用了旧习。” 听了宋良河的话,颐尘更是惊讶了。脸上的醉意都被惊得跑不见了。“天哪,宋医师,你真乃神医啊!这你都看出来了。” 宋良河轻轻一笑,摆手摇头道。“不,颐镖头,我可不是什么神医。只不过,你进来的时候,身体姿势,还有脉象告诉我的。” “什么?身体姿势?” “嗯。你刚刚进来的时候,脚步有些凌乱。认识您这几天,您的习惯都是右脚持重,身体右倾。属于常用右手的习惯。但是刚刚,您是左脚持重,身体左倾。似乎突然使用了左手一样。但您的左手……”宋良河礼貌的收住了嘴。 颐尘反倒是无所谓的拍了拍空空如也的左手臂,笑着说,“宋医师,你说得对。十年前,我受重伤,被岳丈救下,才得以活命。” “十年前?!”宋良河听到这话,瞳孔震荡,心脏犹如无数的铜鼓在敲打。激动地一把抓住颐尘的胳膊。 宋良河的激动,让颐尘有些意外。特别是那双睁得老大的眼睛,与之对视,仿佛被从里到外的窥视。他有些畏惧的后仰脖颈,迟疑的问,“宋医师,你这是?” 但是宋良河并未发现自己的异常,而是追问道,“你是在哪里受伤的?是不是在上越道西竺山附近?” 宋良河的眼神越来越期盼,抓着颐尘的手越来越紧。颐尘感觉自己的回答像一个雷,不管是什么,都会被劈成烟火。 就在此时,出外置办的戚攸攸和桂娘回来了。看到这一幕,戚攸攸连忙跑过来。抓住宋良河的手,扯了回来。颐尘这才从不知所措里面回过神来。 戚攸攸看看宋良河,又看看颐尘。不明所以的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颐尘也是不明所以,口气十分不耐的说,“我怎么知道?宋医师莫不是魔怔了。突然抓着我的手臂不放。” 宋良河却还没有从刚刚的魔怔里面恢复过来,又对着颐尘问了一遍。“你到底是在哪里受伤的?是不是在上越道西竺山附近?是不是啊?”问完,宋良河声音竟然哽咽起来。看着颐尘的眼神也从兴奋,变成了哀伤,但是依旧充满着期待。他从戚攸攸的手里抽回手,又一次伸向颐尘,想要抓住他。 颐尘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看着戚攸攸,大声地说,“你快管管这个人。疯了吧。我不知道什么西竺山。我岳丈是在秦中道的槐杨村外救得我。”虽然生气宋良河的无礼。可还是回答了宋良河的问题。 可是,没想到宋良河一听,猛地就站了起来。往颐尘的面前走了一大步。“秦中道,槐杨村!那里是上越道和秦中道交接的地方。对吧?”说着,回头看着戚攸攸,又哭又笑的求证。 戚攸攸自进门开始,就被宋良河的状态吓到了。平时那么多话的人,这时候只剩下了点头。 得到肯定,宋良河立马回头看着颐尘。努力保持理智的问,“阳…阳山…是你吗?” “阳…阳山…”颐尘念叨着这个名字,一脸疑惑的问,“谁?” “郑阳山,是不是你?我是你九哥,你不认识我了吗?”看颐尘没接上话。宋良河有些生气,吼了起来。 “九哥?!宋医师,我可不是你亲戚。郑阳山是谁?我不认识。”颐尘单手叉腰,好笑的说。 颐尘坚定地态度让宋良河又着急又生气。他又一次拖住了颐尘的手臂,讨好的说,“你别怕。这里都是自家人。说实话,不会有问题的。” 可是,颐尘厌烦的推开宋良河。“宋医师,你有完没完?我叫做颐尘。是广安镖局的镖师。我不认识什么郑阳山。无理取闹。”说完,颐尘推了一把宋良河,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宋良河被推得差点跌倒在地。还好戚攸攸及时扶住了他。可他依旧脚软的摇摇晃晃。他看着戚攸攸,声泪俱下的说,“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认我?” 戚攸攸看着一向沉稳理智的宋良河失落如此,心里难受的仿佛在滴血。他抚了抚宋良河的后背,强颜欢笑的说,“九哥,也许,也许是你认错了呢?” “认错了?”宋良河恍惚的说。眼神疲惫的摇晃起来,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起来。“认错了吗?” “对。”戚攸攸温柔的安抚道。“你看,他自己都说了不认识郑阳山。” “可是,阳山就是在上越道失踪的啊。槐杨村不就是在上越道和秦中道交汇处吗。”宋良河笃定的说,失神的眼中再次闪起了光芒。 “是。但是上越道那么大。万一他是朝着西越方向逃跑呢。” 听到这话,宋良河猛地立正身体,双眼圆瞪的看着戚攸攸。“对,也许,也许。那他也有可能是八哥。” “八哥?”戚攸攸也蒙了。不知道宋良河的意思。 “对。当时收到消息,一三六九在上越道附近出没。是八哥和十一弟一起去查的。所以,如果不是阳山,就是八哥。我得去问清楚。”说着,宋良河就准备追出去。可是还没走一步,就突然脚一软,倒回了戚攸攸的怀里面。而戚攸攸切手刀的手还没放下来。 叹了口气,戚攸攸招手,和胡桂春一起送宋良河回了住处。 看着他们的背影,少翁问桂娘,“郑阳山是谁?” 桂娘落寞地说,“是十一爹爹。十年前,八爹爹和十一爹爹一起出来办事,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少翁和桂娘难过的叹了口气。今日是中秋团圆夜,然而,这小院子里面却都是失去了亲朋好友的人。着实让人只能感叹,伤怀。 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六章 于川堂 武林大会的第一天就这样平平安安又热热闹闹的结束了。除了昨晚那场神出鬼没的小插曲成了今日街头巷尾的新传说。而传说的主人公楚王珩却是闷头睡了一晚上,毫不知情。 初阳时醒来,身边空无一人。本来他就没什么朋友。而昨日那些所谓的同门,不过是自己老大临时凑起来的陌生人而已。他扶着因昏睡而头晕目眩的脑袋,凑到桌子边,喝了口水。然后,又瘫倒在大通铺上,准备呼呼大睡。 可是,才翻了个身,却感觉全身剧痛,仿佛被人拳打脚踢了一晚上。这才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满脸的愤怒,一掌拍在草席上。 “劳什子的。哪个混蛋扇的我?”他咬着牙,但是当时的情况。就他的本事的确看不清楚情况。 这时吃完早饭的两个同屋走了进来。看他醒了,有人扔了一个荷叶包给他。“醒了,给你带的早饭。”然后,一个矮子走到他身边,递上一个带盖的小瓷碗。 楚王珩接过,一打开,居然是五谷米粥。虽然有点凉了,但是还是看得楚王珩口水流。他挠了挠头,对那人谢道,“谢谢,谢谢大哥。”说着,喝了口米粥。然后打开荷叶包,里面放着碎咸肉和碎咸菜做的小菜,和两个馒头。 看楚王珩双眼发亮,大抵是真的饿了。带米粥来的那人笑了,撩了一下他的碎发,说,“可还难受?” “不难受了。曲大哥,你们都吃了吗?”楚王珩含糊不清的答道。直接倒了一部分小菜拌在粥里面,吃得那个开心。 “吃了,不然怎么给你带的啊。慢点吃~慢点吃~”曲老大看楚王珩吃饭的样子,笑得很是开心。眉眼弯弯,像个孩童。生得也是五短,那那都是圆圆的。然而,别看这人像个没能长抻展的孩子,却是三人里面最大的。做事稳重,靠谱,却并不倚老卖老。 “唉,有人真是享福啊。有人宠着,还成了今日街头巷尾的传说。”一个眼睛细长的男子阴阳怪气的说。 楚王珩听见这话,吃饭的动作一滞。看看那人,又看看曲老大。 曲老大瞪了一眼那男子,回头又是满脸笑容的说,“快吃。今天是武林大会的第二天,各门派要在武馆分属议地。吃完,咱们也得过去了。” 可是,楚王珩气不打一处来的放下碗。“不去。曲大哥,你看看他们昨天的态度。都是些什么人啊。对我们不理不睬的。会把我们安排在那些蹭吃蹭喝的人堆里面,是有多看不起我们。多少我们在秦北道也是独门独派,小有名气的。” 曲老大看着他们,面有难色。说实话,于川堂组织起来的时候,大家都没想着争个江湖地位,就是想着有个地方能过日子。可是,自从成立于川堂以来,就一直在秦北和秦南之间受气。做什么事情两边都不给面子。秦中道霸主钦北山则是根本不肯搭理他们。而楚王珩这个小当家的脾气坏,还自以为是,得罪了钦北山的弟子。 故而,整个于川堂现在是在被吞并的边缘。唯一的筹码则是于川堂大部分弟兄都是从秦北军里退下来的。带着这个身份,钦北山不方便下手。所以,这一次他们是来向武林盟主讨要个身份证明。然而,就在两人为了送礼打通关系,离开了座位的这一点时间。楚王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气就给惹了祸。 “王珩呐,你可真是井底之蛙。你以为天下就秦北道一个地方吗?于川堂要不是依附在秦北军的身边,早就已经生死消亡了。还争取什么独立地位。”阴阳怪气的人又开口了。满脸的不屑。 “老费,行了。王珩还小,这些事情他不懂。”曲老大的瞪视不在遮遮掩掩,直直的看着同样气不打一处来的老费。“我说你今天怎么了?非要跟个小辈扯闲篇。” “22了,还小。你就惯着他吧。昨天那是什么场合?说主位贵客的闲话。要不是那神秘人的一巴掌,你早就被拖出去了。还能在这里好好的吃饭。” 楚王珩一听,来气了。猛地站起来,大吼道,“费犇,你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咱们就好好打一架掰扯掰扯。” 费犇看着猛地站起来,把饭菜都弄翻了的楚王珩,也是气得站了起来。“你吼什么吼。我说的不在理吗?为什么我们来这里?你心里没点数啊?” 听到这话,楚王珩面红脖子粗的,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看楚王珩没有顶嘴,费犇冷笑一声,抱起双臂。“你要是没惹那些事,咱们也不至于来这里求情。我求求你,行行好。安安静静的过完这几天。把这事情定下来就行。” 听完这话,楚王珩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起掉在地上的馒头气哼哼的大口咀嚼起来。心里的火慢慢的凝结成了一道挥之不散的浓烟。 就在这时,门口有人喊道,“曲老大,在吗?” 曲老大一听,正是那个组织者,连忙出门迎接。费犇站起身,指了指楚王珩。一时无语的也跟了出去。 等了一会,却没见到曲老大和费犇回来。楚王珩不由得疑惑,走到门口。正好听到三人的对话。 曲老大惊呼,“广安镖局的镖头?” 组织者压低声音说,“我也是听长老们说的。你们可别去找麻烦。这一次他们应南王府的邀请押的镖。” 费犇疑惑的问,“他们都没有收到武林大会的邀请。” 组织者不可一世的说,“哼,广安镖局算什么。你们要不是和散兵游鱼一起充数,能进得了场。” 曲老大卑躬屈膝的说,“是,是,梁管事说得对。” “不多说了。就是给你们通个气,怕你们乱找一气,给自己找麻烦。我走了。议事巳时二刻开始。没什么事可以早点过去。” “好。谢谢。”曲老大和费犇拜谢。组织者昂首挺胸的离开了。背影看起来潇洒飘逸,可是在二人眼中却是虚无缥缈,很是无情。 费犇问,“老曲,你知道这个广安镖局。” 曲老大点点头。“镖局和我们一样,具是军中退下来的。老大叫做颐梁山,长宁人士,在长宁城中做过守军,后来就职于西越军,和秦北军联合作战抵御北境风波。二十年前因伤退伍,就回长宁开了镖局。” “那这个镖头颐尘就是他的儿子?” “不,颐梁山只有一个女儿。颐尘是他的女婿。听说此人断了一臂,却依旧武艺精湛。在镖局十年,尽得颐梁山的武学真传。还把镖局的名声远播各州。以前只是走上越道,现在连关南道,蜀中道都能有官道通文。假以时日,必定成为大颛国的一枝独秀。”曲老大说着说着,抬头挺胸,仰望蓝天。似是向往,又似是自豪。 “原来如此。”费犇也是笑了。“老曲,既然都是同门。咱们是不是也搭一下这条线。” “呵,老费,你想得到美。广安镖局一直非常低调。你看这武林大会都没给过请帖,可想而知,他的地位和我们也没差多少。观望一下吧。对了,一会什么都不要和王珩说。” “你怕他找颐镖头?” “那小子脾气冲。去了,我怕他吃亏。” 正说着,屋里突然哐当一声。二人连忙进屋,却见房间里面除了一地狼藉,和一扇尚在摇晃的窗户。已经不见楚王珩的人影。 —————— 诺砂眨巴眨巴眼睛,眼前渐次清晰起来。白光温和的把四周照亮,知觉也慢慢的恢复过来。但是眼睛在适应中,又酸又涩。故而想抬手揉一揉,却只抬起了左手。侧头一看,自己的右手被人紧紧握住。而那人伏在床边,仍在熟睡。 那张脸在柔和的光线中,有了点红润。和一个月以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这是越来越好了吗? 诺砂抽出自己的右手,轻抚朱墨然白净的脸庞。记得小时候,朱墨然常年练武,肤色是健康的古铜色。虽然比起哥哥们,偏瘦,显得弱小。可实际上,他很结实。经常背着诺砂到处跑。 被诺砂顺着眉毛抚弄眉骨,朱墨然没忍住,笑了。只是没睁开眼睛,任由诺砂轻抚。 “呵呵。”摸着摸着,诺砂自己笑了。声音暗哑,却极其温柔的说。“夫君呐,没想到多年之后,你会是如此的美人。娘子我,真是心生怜惜。” 听到这话,朱墨然笑得更好看了。说,“娘子如此喜欢,夫君亦是心生欢喜。还请娘子多看看。”说完,他突然起身,凑到了诺砂的面门前。 诺砂被他吓得整个后背都贴紧了床板。四目相对,星辰大海对上山川河流,大清早的空气真好啊。好得朱墨然越靠越近。两人的呼吸都要贴到了一起。 不料,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吓得两人连忙分开。朱墨然噌的就坐直在床边,诺砂拉起被子把红烧云一样的脸颊盖住。 然后就听见少翁自豪的声音,“三娘,你看,我就说他们醒了。” “嗯呢。你厉害。”桂娘似乎很不耐烦的走了进来。看到诺砂盖着被子的奇怪姿势,又看到朱墨然僵硬的坐姿。突然明白了些什么。本来想看看诺砂的脚步一转,就推着少翁往外走。 “诶?三娘,你推我干嘛?”少翁不明就里的被往外推,身子却拼命往里挤。“不是,你让我把把脉啊。” 听到这话,桂娘的身姿一滞,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回头尴尬的对朱墨然说,“二少爷,咱们是来给小砂看诊的。” “没事。”说着,朱墨然就站起了身。让到了一边。“是我失礼了才是。” “就是。少年郎,小砂醒了,你就该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少翁自顾自的说着。根本不在意房间里面其他两个人的窘迫。桂娘此时此刻真想把他的舌头给拔了。平时看着很机灵,但是有时候又让人气滞。这情商是忽高忽低,看天办事的吗? 少翁伸手去拉被子。拉了两下,诺砂松了手,露出红的要滴血的脸。少翁一看,吓了一跳。连忙把脉。只是这脉越把越不对劲。他问道,“小砂,你不冷吗?” 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七章 冲动的袭击 越中驿站在越中县东门边。越中县衙旁边,紧邻着曹元坊,是个三进的大院子。一进是马房和库房,二进是驿站员工的住房和厨房,三进便是来访的官员随从驻地。一共有房八间,四通铺,四大院。作为靠近西越和沙叶巴的重镇,这种配置可以说是上乘。出了越中县,驿站的配置只会越来越差。管理也是越来越松懈。 若婕来了之后,荀县令安排了天字号房。五个护卫住进了一号大通铺。镖队分住在二号,三号大通铺。 颐尘满头大汗的醒了过来。看着天花板,大眼圆睁,似乎梦境中的烟火还在灼烧他的身体。然而他却完全不记清楚梦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留下疯狂燃烧的火焰,四处喷溅的鲜血,和心脏狂跳的悸动,以及左手臂的幻痛。 十年了,似乎这个痛觉依旧没离开过。那齐齐的伤口仿佛在诉说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而这记忆一直困扰着他,因为梦境中看到的只有鲜血和火焰。却不知道是自己受了伤害,还是他伤害了别人。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自己的手臂就该是坏人砍下来的,那他就该去寻找仇人,报仇雪恨。但是他有那么一瞬间似乎能感觉到,这只手臂是被自己砍下来的。下手坚定,毫不犹豫。那是不是说那漫天的鲜血和火焰都是自己制造的?所以,他才砍掉自己的手臂,阻止自己的恶行。 每每想到这,颐尘就会感觉到心口剧痛。他最害怕的就是这个如果,像一道心魔牢牢地拉住他。 可是昨晚,宋良河的话让他迟疑了。宋良河叫他郑阳山,还说是他九哥。可是从外形上来看,明明颐尘更老一点。 阳山,阳山。这个名字一直在颐尘的心里徘徊。总觉得十分熟悉。可是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还有那个身法。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他伸出右手看着,想着当时的动作。一翻身,竟然已经到了桌子边。但是身体协调不稳,一下子跌坐在桌子边。吓得坐在桌边吃早饭的人都是一慌,纷纷扶着颐尘坐了下来。 “头,你干嘛啊?昨天也没喝醉啊。这大清早的怎么摇摇晃晃的。”手下打趣的说。颐尘走镖的时候态度严谨,不苟言笑。但是日常却平易近人,和手下打成一片。所以,手下们日常也是当做兄弟的相处,不怎么忌讳。 颐尘摇了摇头,眨了眨眼睛,似乎真的是喝醉了一样。抓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 刚喝一口,话还没有说出口。房门突然就被一阵疾风推开。轰的一声,一根短枪已经朝着颐尘刺了过来。这把短枪比起普通的长枪粗壮许多,通体雪白挂着红白相间的穗子,菱形的枪头闪着刺眼的光芒,冲着颐尘的要害就是一击。 颐尘刚刚才用了真气,这一下没来得及躲。还好身边有同伴。一个拽,一个格挡,其他人一起挡在了颐尘和那来人之间。 来人一看这架势,也停了下来。颐尘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昨日被他小小教训了一耳光的楚王珩。看来是不知道哪位仙人给楚王珩通风报信,来找他讨回耳光的。 楚王珩不出他所料,站定后,马上大声的喊道,“我找颐镖头讨公道,和你们无关。给我让开。否则休怪刀剑无眼。”喊完,楚王珩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脖子上的青筋根根凸显。想必从住处一路过来,全身的鲜血都跑得沸腾。 颐尘一听,没有忙着回话,而是低头想了想。继而,推开手下,走到楚王珩的面前,单手行礼。“楚少侠,昨日的事情是颐尘做的不妥。在下失礼,还望少侠原谅!” 这一席话说得诚恳。可是楚王珩是个粗人,根本不理会。提着短枪一指,冷声呵斥。“少废话。你以为道歉就有用了吗?那一耳光让我于川堂颜面扫地,不让我把你打得半死。做不了数。”说着,短枪一横就朝着颐尘的脸上招呼过去。 颐尘低头,矮身躲过。楚王珩反身,右腿一扫想去绊倒颐尘。颐尘单手撑地,翻身躲过这下盘一击。滚到了床边,抽出床上的清石腰刀格挡住楚王珩迎面的冲刺。继而,又是不计形象的一次贴地翻滚,才堪堪躲过楚王珩的连续冲刺。 说时迟那时快。这看似简单的冲刺已经使出了七八下,每一下都是快速而力道均匀。狠厉得像要把人直接顶飞出去。最后一下更是直接冲着楚王珩的心门扎去。颐尘只得把腰刀胸前一横,抵住枪尖。一脚后蹬,才算是顶住了楚王珩的攻势。 看到此,周边的人也纷纷拿出了兵器。却听颐尘喊了一声。“别过来。这是我和楚少侠之间的事情。和你们无关。” 楚王珩死死的顶住颐尘的刀背,笑得十分狰狞。“对。都是江湖人,就要一对一的解决。” 颐尘也是一笑。突然集中了自己的内力,和楚王珩的内力相抵。用浑厚的嗓音说,“说得好。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楚少侠希望,我就奉陪到底。”说着,全身一震,楚王珩就被颐尘灌注到刀柄上的力量硬生生弹了出去。 这一震,力道十分霸道。直接把楚王珩弹飞出了房间。眼看着就要直接落在院子的青石地板上。不摔死,也该半天起不来。可是,曲老大和费犇及时赶到,接下了楚王珩。 被接下来,楚王珩也没好到哪里去。刚站定,就抚着胸口,闷出了一条血痕挂在嘴角。 颐尘缓缓地走出房门,反手拿着腰刀。披着的外套早就掉了,身上的里衣全是地板滚动留下来的黑色灰迹。却全然无法掩盖他刀客的形象。就那么站在门口,仿佛一个门神,威严无比。 看到这样的颐尘,楚王珩的气焰依旧燃烧不断。即便内心已经在警告楚王珩,他不是颐尘的对手。他却不想放弃,就和上战场一样。不斗个你死我活,绝不离开。 曲老大却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楚王珩的面前。抱拳施礼道,“颐镖头,失礼了。我这弟弟性子烈。这番前来冲动了。还请莫要大动干戈。” 颐尘看看曲老大,又看看楚王珩。皱了皱眉头,把腰刀藏于身后,语气平和的说,“看楚少侠的样子,可不是我说不动就不动。” 曲老大回头看了一眼,用血丝满布的双眼死死盯着颐尘的楚王珩,心里亦是一片感慨。他这个弟弟一直都是冲动,不守规矩。否则一身武艺在军营里面必定是前途无量。奈何管不住疯魔的个性,进而差一点连自己的战友都要杀个精光。昨天那一耳光直接打开了楚王珩的开关,这情景非得是泄了心中的怒火才算是结束。 看曲老大如此的为难。颐尘叹了口气,再次亮出腰刀。“昨日我那一耳光,想必你们也知道为什么?” 听到此话,曲老大回头。看着颐尘,叹了口气,低下头。“我听同桌的人说了。是小弟有错在先。” “我有什么错?开个玩笑而已。”楚王珩的眼神越来越凶恶。仿佛此一时有一股魔气缠绕在他周身。 如此这般的桀骜不驯,费犇已经气得眼睛都要飞出眼眶。他伸手狠狠地给了楚王珩一耳光。“开玩笑是你这么开的吗?今早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然而,这一耳光打在楚王珩的脸上,似乎没起什么作用。只见他瞪着双眼,嘴角微翘,用一种古怪的笑容看着费犇。“你终于下手了。”说着,一枪刺进了费犇的腰间。 这敌友不分的一幕吓到了曲老大,他连忙一掌打在了楚王珩的胸口。拉着受伤的费犇后退到不远的地方。“王珩,你怎么了?醒一醒!这是老费啊。” 曲老大扯着嗓子嘶吼,却不料楚王珩身形一闪就窜到了曲老大的面前。伸手想要掐住曲老大的脖子。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上前,一把抓住楚王珩的手,用力一甩,直接砸向墙壁。 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颐尘。为了不伤害楚王珩,他是直接丢下腰刀,用尽全力使了这一招。楚王珩个头也不小,还全身充满内力。这一甩,让颐尘亦是吃力不少,手都在抖。 可是面对如此疯狂地楚王珩,颐尘不能退缩。他站在曲老大的面前,对手下们喊道,“带他们离开。” 那些手下也被眼前的一幕吓蒙了。被颐尘一吼,才反应过来,连忙拖着费犇离开。曲老大却没走,他站到了颐尘的身边。看到楚王珩缓缓的站起来,踌躇不前,欲言又止。 看到曲老大的表情,颐尘疑惑的问,“这不是平时的他吧?” 曲老大舔了舔嘴唇,看向颐尘,点了点头。“五年了,他虽然冲动,但是不会如此的恐怖。” 正说着,颐尘突然痛苦的仰头,大吼一声。溢满而出的内力震破了衣衫。全身的肌肉突然绷紧,越来越大的嘶吼中,裸露的皮肤上浮现出一条一条的黑色印记,似乎是什么图腾。 看到图腾,颐尘张大了嘴,眼皮一跳一跳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从自己的眼中挣脱出来。他抚着头,不由自主的看向颐尘的后脖颈。那里隐约出现了一块红斑。 楚王珩承受不了这突然而来的内力蒸腾,跪倒在地。一侧头,看到颐尘二人,血腥的冲动再起,起身冲了过来。 突然,一个紫色的身影从颐尘的身后窜出,一脚踹在了楚王珩的胸口。但是这个力道对楚王珩来说稍逊。只是后退了几步,就稳稳地站定。 看了看胸口的脚印,楚王珩抬头和紫色的身影对视。一看,来人原来是昨晚那个女子。露出一个更加狰狞的笑容。“都来了。真好啊!”说着,就朝前冲去。 却不料,院子里突然从天而降五位身穿灰色衣袍的男子。人手一根粗壮的绳索,绕着楚王珩套了起来。速度快到楚王珩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牢牢地捆成了一个粽子。 看到此,头疼欲裂的颐尘却一个箭步走到了楚王珩的身边。翻开楚王珩的后脖颈,看到了那个红斑。果然是铜钱大小,四方中有四个印记。分别是一,三,六,九。看到这,颐尘忍不住头疼,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八章 议事开锣前 巳时一刻过,金鸽武馆。 武林大会一共有五天。第一日是头宴,第二日是武林议会,第三日,第四日比武大会,第五日尾宴。 今日正是第二日,武林盟主将和其他三大门派的掌门人一起主持。届时将会针对武林近期出现大小问题进行合议。主要针对的是新兴门派的属地归属和认证,现如今发生的武林疑案进行陈述和公判。 今年的重头戏有两个,一是关于魔头烟羽衣的武林公审,二是针对江湖上突然出现的新教派禺山教的合议。 梁管事看了看沙漏,心里嘀咕。快到巳时二刻了。怎么于川堂的人还没到?明明之前通知他们早点到的。还想着早点到就把他们介绍给几个大掌门。也好在主题议事之前,沟通,沟通。他摸着手里昨晚从曲老大手里拿到的血玉扳指,细细的摩挲了一下。嘴角不经意的挂上一抹狡黠的微笑。 不能说我没帮忙,是你们自己没如约而至。这扳指就是我的了。 想着,一个声音从他耳边飘过。“呦,老梁,这是有啥好事?笑得如此开心。” 说话的人是陈述新。这次武林大会作为云巍门的门面,一直掌管着武林大会的所有事宜。但是其实啥事也没怎么做,都是老梁和其他几个老管事在张罗。陈述新仗着焦骊山陈氏和千若山的抬爱,对这些老管事一直是呼来喝去,没事还喜欢冷嘲热讽。 然而,住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梁管事只得低声下气的迎合着。“回陈山主,老奴只是想到这次武林大会如此的平顺。为云巍门欣喜而已。” “说的也是。云巍门平顺了,梁管事才能过上好日子。”陈述新盯着梁管事新添置的血玉扳指,眯了眯眼睛。 看到陈述新的眼神,梁管事连忙甩甩手,用宽衣袖口遮住了手。“陈山主说的是。老奴亦是这么想的。愿为云巍门下汗马功劳。” “汗马功劳~”陈述新冷笑一声。伸手亮出自己受伤的青碧戒指。硕大的戒指扣在食指上,金色的托底熠熠生辉。虽然青碧玉石看着略为普通了,但是陈述新把手往阳光下一放。青碧玉石竟然流动其一番白色的云雾,仿佛碧海蓝天都收入其中。 看得梁管事眼睛都放不开。不得不在袖子里面把血玉扳指取了下来,兜进袖袋中。再一抖手,好好地俯首拜礼道,“陈山主,老奴自当也会为焦骊山下汗马功劳。” 陈述新得意的一笑,取下了另一只手上的黄金尾戒,放到桌子上。“梁管事说笑了。听说你的本家是长宁人士。可有此事。” “是的。”梁管事听到这话,有些疑惑。抱着手不敢抬头。“我乃长宁梁家的庶出。登不上台面,登不上台面。” “既然是梁相的亲戚,又何以登不上台面呢。”陈述新点了点桌子,把尾戒推了过去。“我知道梁相最器重家人。梁管事就不用说的如此谦虚。” 梁管事透过指缝看了一眼桌子上黄金尾戒,吞了吞口水。可是这可是无力的武林大会的现场,陈述新搭这个口子,梁管事心里感觉到没底。所以收回了眼睛,腰弯的更深了。“陈山主,都是同门。有什么事就吩咐。不用如此介怀。我与梁相虽为同族,却从未有过接触。云巍门为江湖人,梁相为朝廷中人,概不会对武林之事多有接触。还请陈山主谅解。小人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梁管事便弓着腰,退出了主席台。独留下陈述新看着桌子上的尾戒一会,抠抠搜搜的就收回了戒指。四下看了看,正好和不经意之间看向这边的元一山打了个照面。元一山身边的位子空着,想必是为了单义岩留着的。今日要对曾经的烟纸峰峰主烟羽衣进行武林公判,想必这两个曾经与之交好的朋友必然是要在场的。 只是两人到底是什么心情坐在这里,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两人都曾经追杀过烟羽衣,只是元一山负伤而归,并未追到人,反而被打伤。而另一个则是亲手把她抓了回来。 说来,单义岩,元一山和烟羽衣都是陈述新的长辈。在师尊名下修炼的时候,还曾接受过三位前辈的教导。也算是师徒一场,所以陈述新依照着尊师重道的本分,站起身抱手拜了一礼。 元一山举着手里的茶杯对他扬了扬,算是应衬下来了。喝了一口茶,陈述新已经再次坐了下来,和其他人攀谈起来。元一山依旧是笑嘻嘻的看着门口,思衬着某人怎么还没来。 正想着,门口出现了那个身影。单义岩被一个戴着独眼罩的男孩推了进来。脸色颇为憔悴,似乎一夜未睡。 元一山一看,起身迎了过去。问道,“义岩老弟,你这一夜去哪里了?” 单义岩苦笑。“去见了个朋友。” 元一山歪着头,诡异的问,“是不是去见羽衣了?” 听到烟羽衣的名字,单义岩的脸色冷了下来。“一山兄不可乱说。” 元一山却不罢休,对着那个独眼罩的男孩问道,“登登,你说。你师父昨晚干嘛去了?” 被叫做登登的男孩,看了他一眼。给了个无可奉告的眼神,便推着单义岩到了位子上。然后小心的抱着单义岩坐在了席上。 西岩山一共有六个徒弟,前三个徒弟都是前山主留下来的。大师兄李剑锋从小耳聋,随师父长大。二师兄顾炎幼时染病致哑,被遗弃在山门外。三师兄向晓出生便被卖到戏团,被毒哑扮猴子讨饭。幸得前山主凌派仙人所救,成为前山主的收官弟子。 而四师弟贾登登则是单义岩在西岩山收的第一个徒弟。天生异瞳,故而一只眼睛戴着眼罩。身背一把黑色的长剑,腰间系着一个黑色的皮质褡裢,不大但是似乎有些重量,走起路来总是很有节奏的晃动着。此人正是那夜诺砂遇见的异色瞳孔之人。 元一山的八卦之魂却并未因为两人的冷漠而熄灭,追着问,“怎么就你们两个来了?”说话间,他看到门口走进来了五个人,都穿着褐色的长衫。其中两个人他认识,就是昨晚跟着胡桂然等人一起来的云巍门新人。看了看其他三人,他却皱起了眉头。 看元一山神色不对,单义岩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去帮隋玉燕善后了?”元一山坐正身姿,一本正经的看着单义岩。 “怎么这么说?”单义岩有些心虚的讪笑。假装不明白元一山在说什么。 “还说不是。刚刚进来那五人不正是和胡桂然住在一个地方的吗?”元一山口气十分不善。仿佛单义岩做了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 对于元一山的态度,单义岩有些为难。吞吞吐吐的说,“我不是和你说了抓捕烟羽衣的事情吗?途中出了些岔子。当时就是这些人帮我们拖住了烟羽衣,才拿下了烟羽衣。” “有这回事?”元一山看了看单义岩,又看了看那五个人。虽然感叹此番相遇十分难得,却也是心有不甘。“那你也不该帮她疗伤吧。是不是用了赤练心?” 单义岩点了点头。“隋玉燕的寒血掌虽然不及烟羽衣的一半,但是毕竟是两姐妹,尽得真传。如果收到消息再晚一点,大概这孩子就要一辈子和寒血相依为命了。” “那现在呢?”元一山关心的问。 单义岩看着元一山关切的表情,有些不适应。但还是老实地说,“现在已经度过危险期了。好好调理,不会有事。你看她这不是好好地坐着吗?”说着,单义岩指了指那五个人的方向。 “是吗?这就出门了?”元一山张望了一下五人。就他的经验和阅历,一眼就看出来五人中有两个女子。虽然易容术不错,但是这有些虚空的衣服架子着实有些拉跨。其中一个女孩子脸上那一样的血色很是突兀,像是大病初愈,又像是气血固守于面门。整个人的气息这么远,都能感受到与众不同。 “嗯。她底子不错。用内力辅助,恢复得很好。” “可是啊,赤练心的材料多难得。你炼制了这么多年,是为了治好你自己的。就这样给她用了。”元一山不甘心的说。 单义岩摸了摸自己的腿,却满含温柔的笑意。“这么多年了。我心里有数。这腿是好不了了。反倒是能给需要的人。我觉得值得。” “哼。”元一山气愤的说。“这隋玉燕做事情冲动得很。沈毅是什么人?连砍十八条人命,都面不改色的主。人家不领大小姐的情就算了。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看人家大小姐。虽然伤心,可是昨天还是仪表大方,得体。” “感情的事情,我们说不清楚。就不好深究了。”单义岩皱了皱眉头。看向空着的位子。依旧是五个主位空着。 正看着,门外骚动起来。千若山带着其他三个掌门,以及各自的门人走了进来。 梁管事也再次回到了主席台,待到千若山等人落座。又看了看唯一空着的位子。“门主。” 千若山也看了看位子,却不以为然的说。“时间到了。不等了。” 梁管事继而点了点头。拿起铜锤,敲响了铜锣,喊道,“武林大会第二日,武林议事开始!” 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九章 议事第一件 巳时二刻,议事开始。 梁管事通报议题。“第一事,秦中道和越中道新山头的归属通报。”说完,梁管事看向千若山和钦北山林华友。 林华友毫不客气的站起身,豪气的一甩衣摆,说道,“好。我先来说说。秦中道身居西越州和秦北州的中间,是西越和秦北的分界线。秦北就不多说了。几乎已经全部收入囊中。这五年新增了十五个门派,秦北的十二个主要城镇都有我们钦北山的分部。今年有些秦南州的门派也在积极接洽钦北山,希望受到钦北山的庇护。靠近秦中道的六个帮主都和钦北山互做提携。希望能和钦北山互相照应。”说着,林华友得意的看了看坐在右边的几位掌门人。想必就是林华友口中的相互提携的帮助们。 千若山也看了过去。脸上挂着毫无攻击性的表情点了点头。但是那几位帮主还是挺直了腰背,向千若山毕恭毕敬的点头示意。 “嗯。恭喜华友老弟。我记得五年前钦北山还是秦中道的二等门派。现如今已经是秦北一等一的大门派了。”千若山赞叹道。 “哎呦,哎呦。千盟主说笑了。钦北山毕竟也是百年基业。自从梁祖山正式修仙开始,承蒙秦北的兄弟们信任,以及北王府的抬爱。钦北山才有了今日的眉目。还请千盟主多多关照啊!”说完,林华友毫无顾忌的哈哈哈大笑起来。落座时,还不忘抛个话梗给千若山。“千盟主啊,咱们怎么说也比不上你。昨日不仅南王府和朱家营来人照应,还有梁相请人来送礼。这五年云巍山亦是排场足够大气啊。” 这话梗,林华友说的十分坦然。声音不大,但是混杂着功力的声音,在座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台下不少名门正派听来相当大为窝火。明目张胆的承认受到北王府的抬爱,是忘了江湖铁律吗?武林和朝堂不可交集,是自第一次中原统一开始的江湖规矩。怎么到他这里就如同过耳烟云? 想到这,大家都把目光放到了千若山的身上。自云巍门建立起来,就一直把门派兴旺,大颛子民放在首位。这种言论在云巍门看来都是大忌。在这些人看来,云巍门一定会因此好好数落一下林华友。 果不其然,千若山微微一笑,转头问了林华友一句话。“这一点友华老弟似乎误会了。这次关南道剿匪的事情,是小女应邀参与的。不完全是云巍门给予的帮助。不过,我支持小女的选择。毕竟边境战事一触即发。结果也是圆满,作为父亲很是高兴。但是对云巍门,这依旧是江湖的大忌。以后会更加谨慎行事。不给武林带来麻烦。”说完,千若山起身抱手行礼,以至道歉。 “盟主说得好。”听完千若山情真意切的表白。淳渊阁阁主旦朱尔带头鼓起了掌。“盟主的态度很明显啊。这次的行动只是一种辅助。再说了,云巍门在越中,这关南道可是照拂不到的啊。那像钦北山近水楼台先得月,能得到秦北军的照顾。呵呵。看来以后秦南州也不在话下。” 短短几句话,不带一个脏字,让林华友刚刚的意气风发变成了有气不能发的憋屈。但是林华友只是白了旦朱尔一眼。毕竟旦朱尔是千若山一手提携上来的。蜀中道在江湖上一直是十分混乱的地方。十多年前那地方邪教猖獗,一度影响到朝堂。地方政府受制于民众,民众则迷信这些奇奇怪怪的邪教。一时之间,民不聊生。 幸得云巍门举事,邀请各界武林人士一同参与清缴邪教的任务中。其中有个教派叫做三圣教。依靠致幻毒药蔓孚散控制民众,肆意敛财。一路从蜀中道蹿升到先王的国师。十年前爆发了先王投毒案,三圣教教主丁玉珊成为重要的嫌疑人。因而朝廷派兵和云巍门带头的武林人士一起铲除了这个教派。当时更是千若山首刃了丁玉珊。至今都为武林津津乐道。 “哼!旦阁主,这是夸钦北山,还是数落钦北山不懂规矩啊?”林华友眯着眼睛,看旦朱尔,就像在看一个滑稽的小丑。 旦朱尔掏了掏耳朵,一副目无尊长的样子。行为表现本就不想一门之主。“这就要看钦北山把不把盟主,把不把武林放在眼里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林华友看出来旦朱尔意有所指。 “我们都知道,秦南州是万江宗代为管理的。你倒好,一来就把秦南州带上了。你是把万宗主不放在眼里吗?”旦朱尔横眉冷对,说的振振有词。 但是看在林华友的眼里,就是替别人出头的小弟。他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万江宗宗主万旭端,轻描淡写的说,“旦阁主,你这是在帮别人说话啊。我以为你是自己想来秦南州关照一下。怎么,万宗主是对这番议论毫无兴趣?” 面对林华友的挑衅,万旭端只是微微偏了偏头。继而简短的说,“秦南州一直是秦中道的。既然秦南州的门派都对我的监管不认可。那我可以让出。” 回答的十分干脆。让旦朱尔哑口无言。他没想到万旭端会这么说。当年代为管理的意图和旦朱尔的性质差不多,是希望万旭端能把握住秦南州。为云巍门掌控武林为助力。说放弃就放弃,旦朱尔十分不解。 这也让千若山深深的看了一眼万旭端。但是从万旭端的姿态来看,似乎真的不在意这件事情。仔细想想,就目前的情况,北方战事频繁,经常受到外族侵扰。如果秦北州不能收纳秦南州,很可能腹背受敌。大概是从这个方向考虑,今日林华友一定会要回秦南州。 这样想着,千若山安抚性的问道。“旭端兄,无异议?” 万旭端板正的向千若山抱手示意,“无异议。”接着,向林华友拜了拜手。“还请林帮主笑纳。” 笑纳!林华友的脸色很不好。他以为回来一番强硬的对决才能获取,至少也是旦朱尔那般辩论,或者是在比武大会上来一番拳脚的争夺。这么轻松,让他心里反而没底。特别是万旭端这友好的姿态,可是和从秦南州来投靠自己的门主描述不同。据他们说,旦朱尔性格阴郁,话少,但是做事果决。每个手下都心狠手辣,说一不二。难道是要在背后搞点什么? 这么一想,林华友不由得把后背都挺直了。同为不惑之人,不苟言笑得万旭端看起来要年轻一些,却也羸弱一些。进而让人有种容易欺负的文弱感。然而,和钦北山所在茫茫北原不同,在南水江城那样人口密集,热闹非凡,尔虞我诈的地方生活。自有一番为人处世的能力。林华友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是呆呆的看了一会万旭端,拉着僵硬的笑容点了点头。 “谢谢万兄!谢谢盟主!” 看秦中道的事情在林华友都还没有提出,就解决了。千若山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说,“那是甚好。西越州的地理位子偏僻,且人烟稀少。门派自然也是相对细弱。既然他们慕名而去,就请林帮主悉心扶持了。”说着,千若山对那六位来自西越州的门主点了点头。 门主们起身回礼。“谢盟主!” 在座的武林人士似乎也很满意。反倒是诺砂翻了白眼,嘟囔了一声。“虚伪。” 邢云泰一听,瞪了诺砂一眼。“闭嘴。这种事情哪有你说话的份。” 可是,其他三人都好奇的望着诺砂。陶军山不理会邢云泰的眼神,凑到诺砂的身边,问,“阿诺,怎么个说法?”自从诺砂在小茶摊的一番表演后,陶军山就把诺砂当成了膜拜的对象。感觉诺砂比起那些山中的老头子靠谱多了。 诺砂叹了口气,低声分析起来。“秦北州和秦南州五年前其实还是一州。主阵的武林大家还是五年前宣布归隐的梁祖山。自从他归隐之后,秦州在政级上就突然划分成了南北两州。五年来,北王一直上书要求收回秦南州,重新合为秦州。”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之前为什么要分成两州?”桂娘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皱着眉头问道。 “诶。三娘问的对。”诺砂伸出一个指头,说,“这就要说到北王了。秦州一直是北王的属地。但是和南王军一样,坚守的是秦北道,驻扎在秦北州的慕容县。先帝于十年前驾崩的时候,就曾经想把秦州一分为二。可是因为江湖势力的强硬,而没有成功。这也能理解,先帝希望能给新帝一个保障。可惜最后新帝也就做了四年皇帝,就病故,颛皇得以上政。没想到一年后,颛皇突然下旨秦州自此一分为二。想必,正是因为当时梁祖山的坚决示弱造成的。” 邢云泰听到这,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胡说。江湖铁律,朝堂和江湖不得往来。你个小娃娃不要胡说八道。” 诺砂冷笑一声。“邢师叔,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此次武林大会,钦北山要大张旗鼓的说自己受到秦北军的仰照?” 邢云泰听到这话,脑子也是一蒙。他看了看正襟危坐,脸色难看的林华友。突然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就在这时,千若山示意梁管事进行下一个议题。“休息一盏茶的时间,谈第二件议事。” 听到这话,走神的林华友突然又冒出头来问,“诶,盟主,云巍门不也是有新山头吗?怎么不说了?” 千若山听到这话,微微一笑。“云巍门的新山头和第二件议事有关。所以会一起说。” 这句话说的轻巧,听在他人耳里无所谓。但是听在诺砂三人的耳里却是另一番滋味。他们不由得对望了一眼,又看向千若山。嘴角不禁微微的颤抖起来。 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十章 互惠互利而已 一盏茶的功夫,整个会场交头接耳。林华友难得少了一份趾高气昂,只是默默地喝着茶。一抬头,千若山已经站起了身向外远眺。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看千若山起身,梁管事似乎有些意外。本来想说,一盏茶的时间已经过了。但是千若山这姿态,似乎是还不想开始。 就在这时,门口似乎走进来了人。刚踏进门,厅堂里面立马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看着走进来的胡桂然,及其身后的三个人。 见到几人,诺砂三人都有些激动。原来那三人正是武冈山,李一蟒和被解救出来的田大龙。 武冈山和李一蟒扶着田大龙走到了厅堂的正中间。田大龙受了刺激,看到这么多人,全身止不住的颤抖。武冈山和李一蟒一松手,他就很自然的跪在了地上。 胡桂然走上前,俯首拜礼道,“渡云馆胡桂然拜见盟主,以及各位武林朋友们。” 千若山看了看胡桂然,又看了看其他三人。皱眉问道,“胡馆主,这是闹得哪一出啊?” 胡桂然站直身体,回头看向三人,介绍道,“盟主,这三位都是来自吴福山的兄弟。今日前来是向武林申诉的。” “申诉?!”千若山不明所以的问。而这个疑问也全部都写在了在场的人脸上。 “是的。”武冈山走出来一步。向所有人大声的说道,“我是上南道吴福山马岗山寨主武冈山。十天前,上南道晋南县县令突然下令把我们的寨子给烧了。老少妇孺全部不放过,统统击杀。更早之前,梁署津安排儿子梁锦睿入驻上南道,说是剿匪。其实就是针对吴福山的寨子进行清剿。” 听到这些,全场皆惊,面面相觑。千若山亦是紧皱眉头,背负双手,厉声问道,“此话当真?” “是。”李一蟒接道。“盟主,我是上南道吴福山蝮蛇山寨主李一蟒。我的寨子也是如此。这位大龙兄弟,是我从五龙山救回来的。但是十天前,梁锦睿设计引我们入局,想一举灭掉吴福山十四个寨子的寨主。现在吴福山只剩下我们三个寨主和一部分寨民……”说着,李一蟒紧握拳头,拼命压抑住哽咽的声音。 “啊。啊啊啊。别杀我,别杀我。”田大龙似乎被这些注目吓到了。抱着头,只是大声的呼喊别杀我。似乎那日的恐怖依旧充盈全身。 看到这,李一蟒连忙俯身安抚。武冈山则继续向大家申诉。“武林盟主,各位武林朋友。我们吴福山虽然无门无派,但是也从未做过打家劫舍,坑害百姓,半路劫道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寨子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清清白白以打猎为生的山民。这梁锦睿和晋南县县衙却污蔑我们是山匪。杀的山寨无人幸免,烧得吴福山片甲不留。” 说着,武冈山从身后的包袱往空中一散,染着鲜血的衣物就从空中四散开来。落在光洁明亮的地板上面。鲜血已经发黑,仅仅只是看着就触目惊心。更何况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火焰烧灼后,放了有些时日的腐臭味。 看到这些东西已经让在场的人惊骇不已。更何况是部分衣物直接掉在了少侠们的面前,甚至是身上。年少的他们个个嫌弃得要么惊跳起身,要么像个乌龟一样趴着缩进身后的人群中。 如此场面,千若山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昨晚胡桂然说要给他一个惊喜,会是这幅样子。 —————— 昨夜的头宴其实结束的很晚,很多人都是喝了个通宵。只是首席离开了,这场宴席也就算是形式走完了。 离开的时候,胡桂然和朱墨然主动请缨,想和千若山聊聊。千若山也没有拒绝,直接带着胡朱二人去了金鸽武馆后山的云歌观。那里是云巍门在越中县修建的落脚点。和云巍山一样,依山而建,层层向上,连接的廊阁都是可以俯瞰整个金鸽武馆的风雨亭。 几人就选择了其中一个风雨亭坐下来喝茶。几口清茶下肚,缓解了刚刚烈酒的难受劲。 作为长辈,千若山先开了口。“我应该叫你胡馆主,还是沈毅?” 提到沈毅,胡桂然握着茶杯的手不经意的抖了一下。然后,露出习惯性的面具笑容,说,“盟主,这还需要我再解释一遍吗?您应该听别人说了不下三遍了吧。” “三遍?这从何说起?”千若山不动神色的问。口气却带着一些玩味。 胡桂然不答,反问,“盟主的信里也说得很清楚。希望这世上没有沈毅,只有胡桂然。我只是遵照盟主的意思做了。” 朱墨然听到这话,有些意外。首次开口,“胡馆主,南越三杰说散就散。难道是因为……”没说出口的话,都变成了一种凝视,递给了千若山。 千若山却毫无理会。只是重新给朱墨然斟茶。“朱二少,此次胡馆主是代表梁相来的。你可知?” “我知道。”朱墨然有些堵气的看向胡桂然。眼神中包含着不解和愤怒。“胡馆主此番代理,我也是很生气。不过,此次下南道剿匪,渡云馆亦是出力不少。一事论一事,我还不至于多有嫌隙。” 朱墨然相当直白的表态,令千若山皱了皱眉头。“说来,我也很不解为何胡馆主要应承此行?梁相多年来行事跋扈,在这越中县亦是多行不义。若不是云巍门在此,大概还会更糟糕。” 千若山的话带着一丝愠怒,和头宴上的从容开心完全不同。似乎对于梁署津的为人做派,亦是义愤填膺。 胡桂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着手里的茶杯。落寞的说,“盟主有所不知。梁相带着黑羽卫来和我谈生意。身不由己啊。” “哦~”千若山眉头皱得更深了。 胡桂然叹了口气,放下茶杯。挺直腰板,认真的看着千若山。“盟主,其实桂然的确有隐痛。我也想做一个简单的江湖人。奈何身为生意人,不得不向权钱低头。虽不至于为了钱出卖灵魂,却也不得不把自身安全放在前面。这十年,渡云馆一直在在江湖中飘摇。没有哪个门派支持我们,也没有前辈认可我们。说实话,能获得朱二少和千女侠的青睐。桂然亦是心中窃喜,心生感激。 “然而,此番被梁相授予权利。不得不说,是渡云馆的一个关隘。不来,是渡云馆不懂事,不给梁相面子。来,我却违背了武林的铁律。朝堂和武林不得交际。所以,接到盟主的信后,我便决定退散南越三杰。不想义妹义弟为我为难,更不想让云巍门为我为难。”说着,说着,胡桂然再次颓然的松下了肩膀,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大哥!”朱墨然生气了。突然拍了一下桌子。“你这是弃我们的结义誓言于不顾吗?梁相此番到底是想做什么?还不够清楚吗?你在云锡设立分部,他害怕了。这两年来,你多次帮助南王铲除祸患。让梁相的计谋屡次不得逞。梁相嫉恨于你才对你做出这番铲除羽翼的做法。” 听到朱墨然叫自己大哥,胡桂然惊愣不已,看向朱墨然的眼神很是复杂。听到朱墨然后边的话更是感觉到了后悔。“墨然,我……” 千若山看到这,同样有些愤慨。“原来如此。是我欠考虑了。以为你是对我家翠薇有所图谋才结义为兄妹的。听你这么说,我反倒有愧了。如此义情同在,实属我们江湖人气。莫不该说出那些话。” “盟主不必这么说。桂然已经是半只脚踩在悬崖外的人。此番前来,已经是向整个江湖昭告,渡云馆是梁相的爪牙。恐怕以后,渡云馆将是武林中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胡桂然气愤的一把掐碎了杯子。 千若山一愣,继而露出了一个慈父般的笑容。安抚道,“胡馆主,不,桂然贤侄,不必如此气愤。既然了解清楚了。云巍门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武林大会期间定当给桂然贤侄一个交代。” “交代?”胡桂然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居然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 “对。渡云馆这么多年在江湖上飘摇,便是因为没有江湖前辈提携。既然了解清楚原委,云巍门愿意帮助渡云馆。” 听完此话,胡桂然满脸的不可置信。“真的?” 千若山点了点头。胡桂然喜极而泣,连忙起身抱手行礼。毕恭毕敬的说,“谢谢盟主厚爱。渡云馆今后愿为云巍门所用。竭尽全力,不让盟主失望。” “好。我为武盟多了一个有情有义,中正无畏的门派而感到高兴啊。来,喝一口茶。”千若山高兴地重新拿出一个茶杯给胡桂然斟上茶。 “谢盟主。”说着,胡桂然接过茶一饮而尽。但是却没有马上坐下。 见胡桂然站立不动,千若山奇怪的问,“怎么?这颗定心丸还不够?” 胡桂然抬头,极为尴尬的说,“其实,此番前来是有一事想请盟主帮忙。” “哦~?所为何事?” 胡桂然和朱墨然交换了一下眼神。朱墨然也站起身,走到了胡桂然身边,抱手行礼道,“盟主,今日烟纸峰峰主隋玉燕因为二姐的事情,特地到林家客栈找大哥麻烦。结果打伤了客栈里面的小兄弟。” “有这事?”千若山横眉看向立于身边的于庆藏。 于庆藏看着千若山,点了点头。“确有其事。所伤之人是新进云巍门下的一个小山头弟子。” “怎么不早点说?”千若山愠怒道。 于庆藏说,“我也是今晚才知道的。还没来得及禀报。小山头的人也没有来找我们,就……” “就什么?自己门内的事情,还要外人来说。还是惊扰了贵客。”千若山十分生气,声音不大,却充满着威慑力。 “于师兄没说,大概是因为不知道小兄弟的伤情。”胡桂然出口打断了千若山的话。这次单独会面,他是带着任务来的。宋良河告诉他,诺砂的伤有一个人可以治。 “哦?”千若山凝眉。似乎也觉得胡桂然深夜来谈这事,必然是伤的不轻。 “是寒血掌。” “隋玉燕竟然用了寒血掌!” “那一掌本来是要教训我大哥的。”朱墨然不客气的给了胡桂然一个凶狠的凝视。“结果,小兄弟无意中撞上。所以,现在情况危急。听闻云巍山西岩山专司医药,可否请盟主予以帮助。” “哦~”千若山听到西岩山的名字,略有些惊讶。“没想到朱二少对我们云巍门了解这么深。” 朱墨然被千若山这话将了一下。但是很快就面不改色的说,“偶听二姐说起过。” “原来是翠薇。好,既然情况紧急。那庆藏,带他们去找义岩。”千若山也不多做话舌。让于庆藏带他们去找单义岩。 听到这话,于庆藏伸手一礼,朱墨然也不多话,就跟着于庆藏离开了。 可是,胡桂然却没走。他又重新坐回了位子上。看到此,千若山有些疑惑,问道,“怎么?贤侄还有事?” 胡桂然只是淡淡一笑。“我还是有两句话和盟主说。谢谢盟主答应我们的请求。所以,明日我将给盟主带来一个惊喜。也算是我的投名状。”说完,一口喝了新倒好的一杯茶。便拜身离去。 千若山看着胡桂然的背影,也喝了口茶,但是眼神却是晦涩不安的。 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十一章 张扬的投名状 想起昨晚的事情,千若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就被林华友抓了个正着。他虽然不甚明白之间的关联,但是这场面像是给他打了个警钟。心里嘀咕起来,难不成这是千若山和胡桂然做的戏? 林华友的紧张其实不无道理。南边可不比北边,四条中道占了三条,门派众多,人丁兴旺,却分属极细。东西之间曾经一直有竞争,但是云巍门冒头以来,闽中道和蜀中道很快就被和云巍门关系较好的万江宗和淳渊阁占领,成为武盟的核心。然而,唯有关南道尚未完全依附于云巍门。 所以此番胡桂然,朱墨然和赵若婕都为了给千若山送人情,看来是关南道来示好的。那为了给云巍山撑场面,做这场戏并不是不可能。想到这,林华友再次感觉到钦北山的身单力薄。要回了秦南州又如何,还不是人均力量薄弱。 正胡思乱想着,胡桂然开口了。“盟主,渡云馆斗胆带着三位来申诉。就是希望能借助武盟的影响,迫使朝廷对吴福山的事情进行调查。还吴福山十四个寨子的名誉。” 千若山听完,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胡桂然。嘴上什么都不说,心里却在左右思量。 看千若山犹豫,旦朱尔又跳出来打头阵。“胡馆主,你这话不是在威胁人吗?迫使朝廷管这事情。你以为武盟是衙门吗?空口无凭,你怎么知道这些寨子不是山匪?你个堂堂馆主,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信了三个身份不明的人。” 旦朱尔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的确是在理的。让在场的武林人都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可是就在此时,邢云泰站起了身,高高的举着手臂,说,“我可以证明他们的身份。” 旦朱尔一愣,看了过来。大声地说,“你又是谁?凭什么可以证明他们的身份?” 邢云泰走到中间,拜手说道,“回旦阁主,我乃云巍门新近加入的山头军文山小师叔邢云泰。” “新山头啊~”旦朱尔不屑的啧了一声,“这也没什么说服力啊。” “是。军文山的确没什么说服力。但是我们是离吴福山最近的山头。武寨主,李寨主,田寨主,我们都是认识的。”说着,邢云泰看着三位,脸上布满愧疚之色。 武冈山和李一蟒看着邢云泰,想了一会。武冈山突然喜出望外地说道,“你是孙驹的小师弟!”然后,张望了一下邢云泰刚刚走出来的位子,却只见到四个手臂上带着黑色孝肩的孩子。 看到黑色孝肩。虽然只是一块黑色的布料,却给了武冈山极大的震动。他回头看着邢云泰,问道,“你们这是?” 邢云泰叹了口气,说,“承蒙武寨主挂念。大哥,他走了。” “走了?去年见到还是好好地。他还说,即将加入到云巍门,很是开心呢。”武冈山着实震惊不已。 “这个,我们下来说。”邢云泰悲从中来,却高高的抬起头。强打精神,说道,“在座的应该不止我一个人认识他们。吴福山是上南道和中南道的交接。上南道的涵江帮,宫羽山,廖文阁。中南道的辛元山,俞秩宗等都能作证。” 被点到名字的门派都有些紧张。既不想蹚浑水,更不想强出头。这一刻却被全场当成了焦点,仿佛被迫抽皮鞭一样可怜兮兮的缩着脖子。毕竟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个血性男儿又怎么会不去做点正义使者的事情呢? 可是,跟朝廷作对,和军队抗衡。是江湖儿女应该做的吗?自从十三年前周家军灭门,帮助过周家军的江湖人士也都死的差不多了。还有几个人会强出头? 然而,不认也是不行。毕竟这是面子问题。于是,几个帮主都站了起来。涵江帮的老蒋带头说了话,“盟主,这三人的确是吴福山的寨主。上南道驻军和梁公子一起剿匪的事情也略有耳闻。但是我们并不知道是围剿吴福山,更不知道他们做出屠村的恶行。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误会!”听到这话的武冈山气愤难当,拿起地上的血衣狠狠地砸在蒋帮主的身上。“难道这些是我伪造的吗?你要不要感受一下被刀砍,被斧劈的感觉!” 武冈山激动地想打人,却被邢云泰拦了下来。可是,武冈山的嘶吼却未停止。他哭诉着,“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正义之士。曾家营被梁相陷害的时候,就袖手旁观,不闻不问。现在百姓受难,你们依旧是毫无感情。平日里道貌岸然,说什么摸着良心做事,为黎民百姓造福祉。可是你们看着血流成河却大门紧闭,无动于衷。无动于衷啊!” 武冈山这一刻已经不管不顾,心中的悲鸣响彻整个厅堂。邢云泰站在一边,也不知何时已经流下了眼泪。而听到曾家营三个字,这几位帮主全部脸色大变,一个个撇开了眼神。仿佛这比打他们几个耳光都还要可怕。 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连话唠刺头旦朱尔都一下噤声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千若山。只见千若山眉头紧锁,坐在位子上,身体微微前倾。不知道是在看一场闹剧,还是在看一场好戏。旦朱尔只好默默坐回了位子。 胡桂然一直背对着主席,却深知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这双眼睛的主人想要知道投名状到底是什么? 于是,待到武冈山发泄够了。胡桂然主动的说道,“两年前,胡某刚到云锡县开分部。收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曾家营有难。我们传书于几位帮主,希望予以相助。却并未收到亲好消息,胡某也不想多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和负担。可是,如今吴福山的现状就有可能是几位帮主的未来。南王式微已久,保护下南道和边关已是强弩之末。 “而当下整个大颛国的江湖都是在武盟之下才得以安宁。既然朝廷不能庇佑黎明百姓,胡某斗胆为吴福山向武盟寻个真理,寻个未来。”说完,胡桂然转身跪在了主席台前,深深的埋下了身体。 这毕恭毕敬的样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十分动容。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主动抵抗朝廷,不,是抵抗梁相的威势。更何况此人可是打着梁相的旗号来参加武林大会的。 这不是阵前倒戈吗?难道说,胡桂然亦是受到了梁相的威胁?为了寻求庇护才来的。可是,如果武盟,不,是千若山并不想多生事端,不接受呢?那渡云馆离覆灭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这些疑问和揣度在整个会场里面翻飞。众人却安静得只是用眼神互相交流。 其中也包括千若山。他此刻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说来,此刻复杂的心情到底是该欣喜,还是该震怒?任何一个表现都会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 就在此刻,上中南道的帮派突然站了出来,跪在胡桂然的身后。蒋帮主带头俯首同样恳请道,“涵江帮恳请武盟给予真理和未来。愿为武盟马首是瞻!”说完,其他人也跟着俯首。 李一蟒扶正田大龙,也俯首恳请道,“请武盟给予吴福山一个公道。李一蟒愿为武盟马首是瞻!”哭喊道嘶哑的武冈山,也跟着李一蟒跪拜在地。 紧接着,武林人士们被这气氛感染,纷纷站起身。整个大厅里面随即都响起了恳请的声音。 看到大家如此热情高涨,一直思衬着决定的千若山仿佛也被感染了一般,缓缓地站起了身。看到千若山的举动,支援的声浪随即安静了下来。 千若山看着众人,深深的呼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各位的心意,千某心知肚明。如今朝野,梁相只手遮天。虽然尚未对武林有所动作。但是胡馆主说得对,如果现在不管,如今的吴福山就是未来的我们。不知道何时,朝廷的随心所欲,就让武林命运堪忧。但是这是个大事情,还需要武盟商议后给予你们答复。”说完,他看向其他三位武盟掌门。 林华友满脸的懵懂。在他看来,都是千若山的一场秀,干嘛还要问他。“盟主,不是我说。如今梁相劣迹斑斑,自然是需要一个说法。但是,如果因此把武林置于不利之地。那就是难为所有兄弟了。” “你怕了?”林华友的一席话,把不知所措的旦朱尔刺激醒过来。马上跳出来接话。 林华友没有来得及接话。一向惜字如金的万旭端却开了口,“盟主只是说考虑考虑。” “嗯。”千若山点了点头。对俯首的几位招了招手,说,“几位,还请暂在武林大会期间好生休息。待武林大会最后一日,武盟一定会给予你们一个交代。” 听到这,胡桂然抬起了头,抱手谢道,“谢盟主,谢各位武林朋友相助!”说完,其他几位帮主也起身。扶着三位寨主聚到了军文山的位子上。 到此,午时已过。梁管事凑到千若山的耳边,耳语两句。千若山回头点了点头。于是,梁管事便敲响铜锣,宣布午席开始,未时三刻再开始新的议题。 可是,似乎被此事鼓舞,很多人都没走,而是坐下来讨论。甚至不少人都围过来问情况。蒋帮主联合几个帮主把这些人应承走了。只留下军文山五人和吴福山三人,还有胡桂然。 还没坐下来寒暄,于庆藏从千若山离开的地方走了过来。抱手行礼道,“胡馆主,门主有请。” 听见这话,诺砂不由自主的拉住了胡桂然。还好胡桂然挡住了于庆藏的视线,他不动声色的对几人说,“邢前辈,吴福山的兄弟就交给你们了。” “好。”邢云泰点了点头,但是情绪似乎还留在刚刚的事态中。“我们先回林家客栈了。你早去早回。” “好。”胡桂然点了点头,便转身随着于庆藏离开了。 跟着于庆藏走进云歌观,胡桂然便看到千若山坐在昨日的风雨亭里面等他。面前依旧是一壶茶,和几盘精致的小点心。胡桂然未行礼,千若山已经倒了一杯茶放在对面的位子前。伸手指了指,让胡桂然坐下。 胡桂然看到这,也就不拘礼,直接坐了下来。 千若山开门见山的问,“这一出就是你给我的投名状?” 胡桂然轻轻抿了口茶,谦虚的一笑,道,“盟主,可否满意?” 千若山也喝了口茶,嘴角挂上一抹和煦的笑容。“哈哈。我一直听闻胡馆主年少有为,没想到如此洞察人心。” “呵。”听到千若山的大笑,胡桂然松了口气。“渡云馆的业务隐蔽凶险,在下也不过是为了自保有了些技能罢了。” “来。”千若山再次给两人斟好了茶。举杯和胡桂然碰了一下,“愿我们合作愉快!” “嗯。愿我们合作愉快!”胡桂然也愉快的和他碰了一下杯。却仅仅只是抿了一口,便尽数倒进了自己的袖口里面。 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十二章 不得不多想几层的局面 旦朱尔眉头紧锁的跟着万旭端走进了,金鸽武馆的附院小叶堂。这里是金鸽武馆专门给万旭端准备的院子。旦朱尔的则在邻水的萍水院。林华友则在偏北的眺馨坊。 万旭端的小叶堂离议事的金鸽店最近,所以旦朱尔老是喜欢过来蹭坐。今日大约亦是如此。所以院子里面管事一看是两人来的。连忙吩咐下人摆两人席。 两人落座,管事看茶。万旭端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旦朱尔,问道,“怎么了?” “啊?怎么了?”旦朱尔指了指自己。“我吗?” “今日如此安静,在想什么?” 旦朱尔撇了撇嘴,看着上来的饭菜,颠了颠筷子,然后又放下。“我不明白,盟主到底在干吗?” “是吗?”万旭端吃了口莲子炒百合,喂了口茶。 “万哥,你说这不是和梁相做对吗?这还是我们认识的盟主吗?”旦朱尔扭着脸,越来越不明白。 听到这话,万旭端的手顿了一下。放弃吃了三口的莲子炒百合,转而开始吃点水豆腐做的麻拌口。辛辣的口感让他感觉到一丝的兴奋。却是不回答旦朱尔的话。 旦朱尔有些气愤,用筷子戳了戳豆腐。“别吃了,快说。” 面对旦朱尔的孩子气。万旭端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抬起头,眼神冰冷的放下筷子。“你可以不吃,但是不要弄坏了菜。” 被这眼神一刺,旦朱尔的脾气突得就收敛了起来。放下筷子,乖乖的听他说话。“对不起。” 万旭端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没搞清楚一件事。这么多年,我们和梁署津是互惠互利。不是给他当下属。当了宰相之后,此人野心越来越大。出事是早晚的。” “你是说,盟主要拆伙?”旦朱尔满脸的不可思议。 “拆伙倒不至于。毕竟这一场戏,武盟不过是尽人事,展仁义。胡馆主当面要承诺,武盟不能不给。” “嗨。”旦朱尔懊悔的叹了口气。“拓展山头而已。吴福山又没什么宝藏,他们去哪里干嘛?” “打通上中南道的桎梏。” “桎梏?你是说,和秦南州一样。用占山头来扩张?” “秦南州那招其实不管用。” “那边这么硬?” “嗯。明面上秦北军不管,但是暗地里钦北山却一直护着。梁署津在朝堂上硬气,却熬不过民众的抵触。这几年,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批人,四处拉拢新商道。过去搭好的线,莫名就断了。地头蛇死的一个不剩。” “这是宁杀一百,不放过一个。”旦朱尔骇然。这一点在蜀中道反而没遇到。“所以,今日你干脆让出了秦南州。但是看林华友的反应,他分明不知道你遇到的问题。” “是。要是知道,这场武林大会就是武盟的声讨会。得了甜头,今日估计不会为难我们。下午的议题,你可准备好了?” “自然。”旦朱尔望了望门外。可是,却仍不见报信人的身影。搞得他都没心思吃饭。 —————— 越中驿站,巳时二刻。 朱墨然带着宋良河等人走出林家客栈的时候,正好看到县衙的人在一个青衣男子的带领下从门口的街市路过。而此刻这些人却把越中驿站的前后都堵住了。 带头围堵的人自称越中县捕快张端,是来捉拿邪教禺山教教徒的。据线报此人混入了武林大会,伺机制造伤亡,宣传教义。听闻今日驿站发生了骚乱,特来检查的。“还请南王府通融,让鄙人进去查看一下。” 若婕站在门口,昂着头看着这个一脸谄笑的男人。男人中等个头,身材微胖。圆滑的眼睛时不时就会抬起来看一眼漂亮的若婕,那猥琐的样子让若婕很是厌恶。“张捕头,是吧。” “诶~将军。”张端弓着腰,后背都弯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我这里什么时候出事了?谁说得我们这里出事了?”若婕双手交叉放于胸前,在门口走动起来。缓慢而优雅,但是腰间紫枫剑的剑鞘却敲击着腰下的南王铜镜,发出哐哐哐十分有节奏的声音。在这异常安静到呼吸都有些困难的空间里面,显得十分突兀。 也敲得张端挺了挺自己的后背。若婕的话很明白。就算发生了事情,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直接就来了。是为了什么? 张端抹了抹汗,回头看了一眼队伍中一位身着青衣的男子。青衣男子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眉目较为柔和,但是不算俊美无比,却也是五官端正。只是那一身低调的青鸾锦缎,让人感觉成熟可信。 男子不苟言笑的下了马。走到若婕的面前,挺直腰板,行礼道,“赵将军,吾乃淳渊阁管事刘崇。受家主的指示前来帮助越中县衙抓捕禺山教党徒。” “淳渊阁?”若婕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没见过这人坐在旦朱尔的身后过。“昨晚没见过你。” “回将军的话,昨晚我和张捕快一直在县城中巡夜。故而没有参加头宴。” “原来如此。禺山教不是在闽南和蜀南一带活动吗?怎么跑到越中来了?”若婕站在台阶上,对着刘崇的头顶问道。 “这一两年,禺山教冒头比较凶悍。从家主和万宗主手里抢夺了大半的地皮,声势越来越大。本次便是希望通过武林大会向江湖宣告自身势力,为称霸武林做准备。” “可笑。”若婕白了他们一眼。心中气闷的又开始在门口走动。“一个目无法纪的小邪教居然口出狂言。为何不让衙门直接处理掉?” 刘崇听闻此话,叹了口气。“当地衙门也是力不从心。组织的几次行动都宣告失败。不是衙门不处理,而是禺山教狡猾。他们鼓动当地老百姓反对衙门,衙门不愿伤害百姓,只能每次都只是喊喊话,就离开了。” “你们不是大侠吗?除暴安良不也是你们的职责吗?”听了刘崇的话,若婕觉得很是敷衍。 “将军有所不知。蜀南,闽南一带异族人众多,异风异俗众多。礼教风俗差异极大,一不留神就会招来杀身之祸。这也是禺山教能在当地迅速扩张的原因。更何况他们和十年前的三圣教一样,喜好使用毒药毒粉。我们也是希望能保证南王府和镖局的安全,这才听到通报,便来此相助。”刘崇的话情真意切,对低着头,却是不卑不亢。 听完这些,若婕低头想了想。又问出了之前的那句话,“我这里什么时候出事了?谁说得我们这里出事了?” 这话一下子就把刘崇和张端打回了原形。两人都是一愣。这不是摆明了刚刚说的都是废话吗?刘崇不动声色的抬起眼珠子看了眼若婕。 若婕则是玩味的看着刘崇。似乎两人都对对方有一种不想说实话,但是就想做实事的架势。若婕满脸的不在乎,着急的反正也不是她。可要说她不急,怎么可能?颐尘和楚王珩都等着少翁等人来救呢?可是刘崇等人不走,又怎么进来呢?然而让刘崇的人进来,一看到颐尘院子里面的情况,那不是坐实了有事的情况?就算若婕有南王府撑腰,可现在也是天高皇帝远,说不清楚。 “小婕!”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仿佛救世主一样传了过来。 若婕看向刘崇身后,朱墨然正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戚攸攸,宋良河和少翁。 刘崇转身,看到四人。先是眉头一皱,继而又松了。毕恭毕敬的行礼,“朱二少,淳渊阁管事刘崇有礼。” 听到朱二少的名字,张端亦是毕恭毕敬的行礼。腰都多弯了几分。“朱二少,越中县捕快有礼。” 朱墨然没回礼,只是点了点头,问若婕。“发生什么事了?” 若婕招了招手,说,“你们先进来吧。”看到宋良河和少翁的时候,若婕就有些破功了。一下子着急起来。 但是刘崇却拦住了朱墨然等人。“朱二少,这几位是?” 这里住着南王府的人,便多少算是关南道的地盘。居然有人拦进自家门的人。如此的大不敬,让朱墨然的眉头皱了起来。清瘦的身板自然的拉直,高昂着下巴。愠怒道,“刘管事,我们朱家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问?” 刘崇曾听说这个朱二少是个温和的人。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居然如此的不客气。他下意识的矮了矮身子,说,“在下是奉家主之命,协助越中县衙调查混入武林大会的禺山教党徒的。但凡是可疑人员都需要过问一番。还请朱二少见谅!” “禺山教?!”朱墨然听到这话,反应和若婕一样。这个禺山教是自三圣教覆灭后,新兴起来的一个邪教教派。主张信奉无主神的混沌神谱,修炼各种邪术,制作药剂绑缚教众。特别是这五年来,从一个小小的地方教派逐渐扩大成为一个占领了闽南和蜀南靠近边境地区的庞大教派。最近似乎也有人从蜀中道潜伏进关南道活动。故而听到这个名字,朱墨然下意识的就用眼角和戚攸攸对望了一眼。 刘崇低着头,没看到这个反应。自顾自的又解释一遍,“武盟接到线报,禺山教希望通过武林大会向江湖宣告自身势力,为称霸武林做准备。” “称霸武林。真是可笑。”朱墨然不愧是南下门客的老大,这反应真的和若婕一模一样。“那,不知刘管事是在找什么人呢?看看我们是否见过,兴许我们也能帮忙找一找。” “这……”刘崇迟疑了一下。眨眼之间,就松了口。“据说这个教派习惯于用一种古法制作傀儡教徒。平日里看不出来问题。但是那人一旦生气,发怒,便会发狂。全身肌肉膨胀,呈现出黑色线条的图腾。进而敌友不分的开始攻击,直到气力全衰而亡。” 听到这个描述,若婕张大了嘴,不由自主的表现出了惊骇。朱墨然看出了若婕的惊讶,细思量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戚攸攸,居然也看到了同样的表情。而宋良河和少翁的脸色也都不好看。 看到这,朱墨然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此一刻,多疑的心思让他不得不多想几层。刘崇的出现到底是巧合,还是算好了才出现的呢?到底该不该让他们进去呢? 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十三章 找到八爹爹了 “这也是在保护赵将军,广安镖局。还请朱二少,赵将军通融。”刘崇的话带上了几分着急,也带着几分从容淡定。让人听起来很是礼貌关切,却又不让人感觉到突兀。 就在此时,驿站内发出了一声巨吼。引得众人一阵心惊胆战。 刘崇一听,脸色大变。想径直冲进去,却被朱墨然抢先了一步。看到朱墨然的身形,刘崇愣了一下。眼神第一次有了异色。 朱墨然脚下不停的转进了安放楚王珩的院子。此时,院子的一面墙壁已经轰然坍塌。两个金甲卫被打倒在地,还有两个金甲卫还在死死的抓着楚王珩。但是金甲卫根本就抓不住,直接被楚王珩拖行在地。 突然,楚王珩振臂一展,那两个金甲卫被狠狠地从地面上抬起,高高的摔向两边。一转臂,楚王珩朝着人群冲了过来。 若婕一看,抽出宝剑,就和跟自己出去应门的金甲卫冲了上去。可是,楚王珩根本就不恋战。飞上屋梁,向外跑。却不料,刘崇已经发了一个信号,守在外面的衙役突然行动,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直接网住了楚王珩。 看着突变,朱墨然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几个身着黑衣的汉子已经跳进院中,直接把楚王珩压制在地上。刘崇从身上拿出一个药瓶,一把塞进楚王珩的嘴里。楚王珩喉头颤抖两下,身体紧绷,瞳孔放大,血丝一点一点的脱落。但是身上的黑色图腾依旧清晰可见,龇牙咧嘴的凶横模样尚在。 楚王珩的样子让朱墨然四人也是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朱墨然第一次见到禺山教傀儡。但是仅此一见,已经深感害怕。一个人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那还得了。 宋良河连忙上前查看,但是却被刘崇拦住了。“先生,你是?” “哦。”宋良河刚才性急,才反应过来,还没自我介绍。“在下宋九良,是个行脚郎中。” “哦~”刘崇饶有兴致的看着宋良河。似乎在心中平衡着什么事情。“宋郎中,来自何方啊?为何到这里?” “这……”宋良河被问得一愣。这盘问的口气让他皱起眉头。 “宋郎中是我请来的。”若婕一个箭步挡在了刘崇和宋良河之间。“怎么?刘管事这也要管?” 居高临下的看着若婕,刘崇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有些冰冷的表情。眼神中不可抑制的流转着黑色的光线。但是转瞬即逝间,又回到了毕恭毕敬的样子。只是说的内容却转换了气氛。“赵将军,难道说还有病情奇怪的人在?” “怎么?刘管事还真是要搜个彻底?”若婕厌恶的看着他,高高的下巴几乎要抬得和自己的额头一样高了。 “这是赵将军心虚了?”刘崇撘梯往上爬,根本不在意会不会产生新的恐慌。 但是听到这句话,若婕反而放低了身姿。抑扬顿挫的说,“行,刘管事请!搜出什么都算你的。但是如若什么都没搜出来。我就要武盟给我说法。”说完,若婕护着宋良河就让到了一边。 如此配合的若婕,让刘崇甚是疑惑,反而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可是,还是招了招手,让手下人去找。 大家就这样站在院子里面。任由刘崇和张端的手下四处查看。不多时,就有人来报。“禀捕头,刘管事,没有其他发现。” 刘崇有些不相信。问道,“没有发现第二现场?” “是的。只有这个院子有打斗痕迹。听掌柜的说,大清早有人来这个院子打架。原本住在这里的广安镖局被安排到了另一个大通铺。” “打架?有人受伤吗?” “除了这四位就没有别的人。倒是镖头生病了。说是请了郎中来看。”说着,两人都看向了立在朱默身边的宋良河。 刘崇再次虚着眉眼,打量起宋良河。只是打量了半天,似乎也只是看到了一个朴素的行脚郎中。他心里想着,反正该找的人找到了。先带回颐尘,其他人再说。他随口问道,“这颐镖头生病,为何找个行脚郎中?城中的续本药铺有得是好大夫。这可不能怠慢。” 若婕还想怼他,却被朱墨然一句话拦了下来。“刘管事,既然已经找到禺山教教徒。想必您还有好多事情要办。慢走!” 朱墨然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刘崇低头看了看安静许多,却兽性依旧的楚王珩。他轻轻的答道,“也是。好,收队。”说来,他今天的目的是达到了的。至少傀儡找到了。下午议事就更加有把握。 刘崇没说话,但是礼数周全的和每个人都打了个照面才离去。 看着刘崇带着精神失常的楚王珩离开。宋良河有些心有不甘。毕竟这是十多年以后又一次看到傀儡。直到他们全数离开,他才发现戚攸攸一直颓然的坐在一个小角落里面,紧紧地抱住全身。 宋良河走了过去,蹲在戚攸攸的面前。温柔的问,“怎么了?” 戚攸攸听到声音,抬起头。表情痛苦的抓住宋良河,哽咽的说,“九哥,我…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他的声音其实不大。听起来很痛苦。 “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说?”宋良河满脸的不明所以,却依旧保持着镇定的问。 “我…看见了…”戚攸攸吞吞吐吐的说。但是还没说完,就被少翁打断了。 “九爹,快来。”少翁不由分说的就拉走了宋良河。戚攸攸张了张嘴,也跟了过去。 宋良河被少翁拉着,一路小跑进了给镖局重新安排的院子。进院子,就被里面拥挤的感觉压得喘不过气。除了镖局那将近二十人的镖师,还有四个穿着水韵纹短背心的男子,像是盐商的打扮。其中一人头上戴着鸡冠帽,插着颜色鲜艳的翎羽。 宋良河进来后,朱墨然走了过来。表情凝重的说,“颐镖头似乎生了很重的病。一直在说胡话。” 宋良河倒是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看着没见过的那几人问道,“他们是?” “他们是来自蜀中的朋友。可以信任。具体情况,我稍后和您慢慢说。”朱墨然隐晦的说了这几句。似乎不想在这种地方说透。 宋良河眯着眼睛,看了看朱墨然的脸。“好。”说完,便进了房间。 这里是组合套件。里面虽然主体是大通铺,但是连着两个小单间。没想到一进门首先看到的是昏迷的曲大和费犇。看起来受伤不轻,少翁和镖队里面的随行医师正在照顾。 经过这里,最里面就是颐尘的房间。此刻整个房间里面都在流传着一股热浪。而发热体正是躺在床上的颐尘。 看到这,宋良河快走两步。搭脉,看诊。发现颐尘虽然身体发热,但是其实手脚冰冷,额头还在发冷汗,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别过来!”,“快走!快走…别管我…”。很明显是受到刺激之后身体的过激反应。 宋良河连忙示意朱墨然端来烛台。打开行医袋,给颐尘施针。 连下了十几针之后,颐尘突然一口把早饭都吐了出来。其后还伴着一股一股的酸水涌出。差不多把胃给掏空了。才算是消停,躺了下来。气血开始重新在颐尘的身上安稳的流转,渐渐的异常的热气消散,颐尘的身体终于恢复了平衡。 看到这,两人都松了口气。用清水洗了一下手,宋良河和朱墨然坐到颐尘的床边。 宋良河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外面那群人是蜀南来的吧。” 朱墨然眨了眨眼睛,也不隐瞒,直接说,“他们是水韵金隅的人。” “水韵金隅?那不是蜀南的一个马帮吗?” “嗯。和云江一样,算是渡云馆的一个眼线。一直盯着蜀南的动静。他们收到线报,说禺山教的教徒混入了武林大会,所以他们也追了过来。但在大会上并没有发现异常。后来根据特殊的气息,找到了楚王珩的地址。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楚王珩已经出发来驿站。既然来了驿站,有南王府的人,他们实际上可以不用出面的。”朱墨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有难言之隐。 “你是说他们不该暴露?” “蜀州和闽州,与关南不同。人际关系复杂。只手遮天的人众多。所以,我们只能低调行事。” “我理解。想必,你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吧。” “您是说,我们还没到,县衙的人先到这件事?” “嗯。” “是。多半是设计好的事情。水韵金隅的人发现县衙的人先到了。才不得不出面,检查了楚王珩。他们说,楚王珩接受药剂的时间不长。最多七天,但是效果却是非常快。甚至发疯到神志不清地步,算是非常罕见的一种情况。以往禺山教的药剂都是三四个月之后才慢慢出现异常情况。” “原来如此。”宋良河听着点了点头。 “于川堂身在秦北,楚王珩却中了蜀南的毒。实属说不清楚。如果不是禺山教蓄谋已久,就有人别有用心的在制造问题。” “你是说,有人在蓄意破坏武林大会。那和刘崇说的也没什么区别。那不是禺山教,又是谁呢?” “这个……”朱墨然是个相信证据的人。这样的一口定乾坤的话,他说不出来。 说着说着,他们耳边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哼。低头一看,颐尘正在缓缓地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才真正的适应了光线一般,转头看向二人。 宋良河问,“颐镖头,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我是宋九良,宋医师。” 亦不知道是看清楚宋良河,还是听到了宋良河的名字。颐尘突然就伸手握住了宋良河手。“九,老九……” 这一声老九出口。不仅宋良河一愣,朱墨然也是一愣。朱墨然连忙起身拉下格挡,整个人都挡在了格挡前。 宋良河颤抖的双手握住颐尘的手,说,“你,你是……” “老九,我是老八啊。”颐尘一边说,一边哭。哭声淹没了他后面的话。十分悲痛,十分懊悔。但是努力的想和宋良河说清楚。 宋良河心疼的也哭了,泣不成声的喊着,“姚八哥,姚八哥,真的是你吗?” 颐尘拼命地点头,又拼命的嘶哑的说,“老九…是我…我…我对不起…对不起阳山……对不起阳山……” “什么……什么对不起?”宋良河抹着眼泪,实在是听不太清楚颐尘的话。 “我,对不起阳山。我对不起阳山。我……我把他弄丢了!”说完,颐尘大哭了起来。那声音一下一下的击打在两人的心上,仿佛地狱而来的呼唤。 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十四章 放马过来 午时三刻,林家客栈。 带着吴福山的三人回到客栈费了一番功夫。主要还是田大龙的病情不稳定。 回到客栈,想着有宋良河在,却不料被告知,朱墨然带着他们去了驿站。几人只好先安顿好田大龙,然后开始吃午饭。大家围拢在小院子里面,都很好奇武冈山几人的经历。 诺砂问,“武寨主,阿蟒叔,你们是怎么救出大龙叔的?” “幸亏有渡云馆帮忙。”武冈山开心的说,大口的吃着豆花。 “是的。当时我们是有分歧的。我觉得他们扣留大龙就是为了引我们去,然后一网打尽。所以我不同意去冒险救人。但是冈山觉得,再难也得救,否则空口无凭。” “就在我们争得快分道扬镳的时候,朱二少带着渡云馆的人来找我们。分析了事情的利弊,然后分派人手给我们,才开始营救的。” 听到这,诺砂愣了一下。“朱墨然也去了。他不是不会武功吗?” 李一蟒一笑,有些意外诺砂的反应。“朱二少没亲自参与,但是他帮我们做了计划。事成后,他便和我们分道而行。” “哦~”诺砂也觉得自己傻了。这种事情朱墨然动动脑子就行了。还需要他亲自去。那渡云馆的伙计们不是白养了。想着她不由自主的笑了。 “那你们收到我们的留言了吗?”胡桂春接着问。 “收到了。”武冈山囫囵把面前的豆花饭吃了个精光,抹了抹嘴,才继续说,“我们把剩下的人都安顿到了安全的地方,才赶过来的。” “那你们到了。为什么不联系我们呢?”诺砂拧眉,问道。 “我们刚到是想和你们见面的。但是你们自己也不安全。如果见面了,你们也被盯上了就不好了。我们收到的消息说,梁相的人第二天就找到了药炉。还好你们机灵,先行逃走了。还把药炉烧了。眼下估计梁相已经知道你们的身份,很快也要开始追杀你们。” “这个不怕。”诺砂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对于逃亡,我们已经很有经验了。” 陶军山听到这话,停下了筷子。紧皱眉头,问道,“逃亡?难不成你们真的是山匪?” 邢云泰拿筷子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傻啊。他们要真是山匪,为什么会认识朱二少和赵将军?今天议事的内容还能是拨乱反正?” “哎呦。小师叔啊,拨乱反正也不是拨的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轮到给师父报仇啊?”陶军山愤恨的拿筷子戳着自己的米饭。 邢云泰叹了口气。“哼,我倒是觉得这个武林根本没什么用。” “嗯?邢师叔,为什么这么说?”胡桂春又加了一碗饭。一边放豆花,一边惊诧的问。 “我和云巍门的门人一起喝酒。发现不少人都是新近加入的。一个比一个会攀比吹牛。拿出来吹的事情和我们差不多。不是哪里有劫匪了,就是哪里出了人命案子。可是,据我所知,这些地方都是很小的村镇。几代人都很难出点什么大事情。哪里来的那么多故事可以说。”邢云泰说的十分气闷。似乎是想到了孙驹提议就十分火大。 “难道这些人也和军文山一样?”桂娘终于吃完了。主动提出了疑问。 “如果是这样,那这云巍山是很有问题。”诺砂吃饱,放下了筷子。“可是,这么多年,为何都没听到什么人去申诉呢?” “大概是和我们一样。不成功的就灭口,成功的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丑事,传出去都是祸。”邢云泰咬了咬牙,很是后悔和恼怒。 “小师叔,这件事情是大家一起决定的。不能怪你。您别懊恼了。”陶军山安慰道。 “好。吃完了。就休息吧。”邢云泰说着,大家也累了。收拾了一下,就各自回屋休息了。 回到临时给武冈山三人休息的小屋子。田大龙已经睡下,不再闹腾。李一蟒和武冈山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 李一蟒说,“你觉不觉得那个邢师叔有点眼熟?” 听到这话,武冈山转瞬即逝的僵了一下。“阿蟒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知道曾家营的事情对你来说更加重要。但是今日你也看到了,这个武林帮我们一般人做事情都十分小心谨慎。更何况是官家的事情。” 此话一出,武冈山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阿蟒哥的意思,是武盟不一定能帮得了我们。” “成不成都不是一时半会说的清楚地事情。谁知道这里面的水深不深。”李一蟒不置可否,也不带什么期望的说。 “嗯。的确如此。感觉这个武盟和想象中不太一样。每个人都复杂难懂。看起来一身正气,说起话来,却思前想后,拐弯抹角。”武冈山坐直身子,认真的说。“现在想来,武盟根本没答应我们什么。只是说三天后给结果。但是万一三天内出了变故呢?” “唉~以前听说江湖莫测。那时候还不信。现在只觉得江湖的水的确深。”说着,两人一起点了点头。却不知道两人的想法是否就是一样的。 —————— 未时整,云歌观逸致院耳房内。 千若山和于庆藏一起在房中喝茶。于庆藏给千若山倒了一杯新煮好的茶,毕恭毕敬的放在千若山的面前。然后,又毕恭毕敬的站在了一步之外。 千若山看着窗外的绿竹,问他,“你觉得胡桂然这番举动可好?” 于庆藏低着头,答道,“回师父,在我看来,胡桂然此番投名状不过是借花献佛。梁相为了抢山头滥杀无辜,反而让胡桂然抢得了先机。能帮云巍山挣得一个惩奸除恶的美名。不失为一石二鸟的计策。只可惜了梁相,要变成了我们的目标。不过,我们还是可以反过来帮帮梁相的。虽然胡桂然固然很有价值,可是这个多年的朋友也不能说放弃。” “此话怎讲?”千若山好奇地问。 “上南道的局势一直不稳定。这次的围剿有一半是为了清除曾家军余孽。至今曾家营的余孽还有不少,曾家的小公子尚未找到。而就在刚刚的那场大戏里面。我就看到了曾家营的人。” “哦~谁?” “那个自称武冈山的寨主。他便是曾家营的旌旗校尉武儆。如果我们把他交给梁相,也不失为一场互惠互利的交易。” “嗯。可以安排一下。” “可是,门主,梁相给的任务是杀了胡桂然等人。我们这么做,不是本末倒置吗?直接杀了这些人,不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吗?” “杀他们容易。但是朱家营和南王府会对我们善罢甘休吗?这些年如果没有朱家营和南王府,南圩国早就占领了关南道。大颛国还得依靠着他们的势力来保护边境。一旦惹恼了他们,整个大颛国是不会饶了我们的。” “那就不做了吗?梁相那边不好交代啊。” “做,是要做的。渡云馆和三金堂之间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让淳渊阁去安排一下,不能让胡桂然有松懈的机会。” “好。”于庆藏应着,就转身离开了。 只是他们还没通知到淳渊阁。曾经的刺客李苏蒙就已经坐在了胡桂然的面前,战战兢兢的望着面前的豆花饭,不敢动筷子。 反倒是胡桂然吃得挺开心。就昨晚的情况来说,他是没想到李苏蒙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除非李苏蒙没让雇主知道自己事情办砸了。 稀里哗啦把最后一口吃进肚子里面。胡桂然抹了抹嘴,说,“李大侠,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杀我不算难事,但是见我怎么感觉成了李大侠的难事了呢?” 李苏蒙被问得咬牙切齿。“被你戏弄了三次。还说不是难事?” 胡桂然听来,有些尴尬。只能轻然一笑。“这怎么能是难事呢?只是李大侠光明磊落,不肖于我这个小人的伎俩而已。” “哼!”李苏蒙被这话弄得面红耳赤。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的目标会是如此狡诈的小人。一直听闻,渡云馆馆主是个武功济济的泛泛之辈,。又不喜好带随从,跟踪几次之后,就马上动手了。结果,计划了两次都被胡桂然逃走了。第三次虽然被堵,却被其击退不说,还被追上戏弄了一路。最后在一个破庙里面被其施以银针拷问,狼狈不堪。 “当初我放你走,也是为了给你留面子。怎么,李大侠嫌我做的不够好。那我今日就可以把您的故事宣扬出去。让大家好好了解一下您的丰功伟绩。”胡桂然依旧是一脸的微笑,但是怎么看怎么像嘲笑。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感谢你当初放了我。可是,你也让我左右为难。我回来即不好交差,也已经无法面对自己。” “所以,你就撒谎了?” “对。”李苏蒙认命的低下了头。 “你是怎么说的?” “我就说,我被你设计偷袭。反正也被你打断了双腿。” “哦~对不起,但也算是帮了你。他们没问你,我为什么没杀了你?” “问了。我说我不知道。毕竟都被偷袭,晕了过去。还能怎么样?就说你仁慈呗。”李苏蒙气愤难当。自从刺杀失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接过这种活。好不容易找了个武馆馆主的活。真没想到还会遇见他。 “既然如此。那你就没必要包庇幕后主使人了吧。” 听到这话,李苏蒙脸色刷得就白了。他瞪着胡桂然,“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是梁相买的。” “我也说了。梁相不可能当面去交易。跟你交易的人肯定是其手下啥的。” 李苏蒙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地说,“啊,那个,就是一般的掮客。就,就和你差不多的嘛。” “是嘛。李大侠好像是闽中人吧。渡云馆查了一下,能在闽中接到梁相任务的并不多。但是背后的金主都是淳渊阁。不知道是否对啊?而淳渊阁的金主却是云巍门。真正安排刺杀的就是千若山吧。” 胡桂然的声音不大,但是似乎每个字都打在李苏蒙的脸上。啪啪啪的乱响。他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你,你你你……” “我怎么知道的?”胡桂然笑得十分开心,却在李苏蒙眼里看起来十分的狰狞。“渡云馆是干什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来找我啊?”李苏蒙哭笑不得看着胡桂然。几乎是用嗓子眼在说话,声音小如蚊蝇。“你怎么还敢来这里蹚浑水?家主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那就放马过来吧。” 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十五章 第三件议事 “什么?那你为何还要做今日之事?不是明摆着要和云巍门合作吗?”李苏蒙惊讶得往前靠了靠身体,差点顶翻了桌子。 “哼~”胡桂然冷哼一声。“你这话是在说,云巍门也算在其中吗?” 李苏蒙失言,整张脸都僵在了原地。明明他要比胡桂然年长几岁,却似乎压不住这种带着几分儒雅气质的霸气。“我……” “其实,我不完全是走消息知道这些的。而是从招式中看出来的。作为杀手,你还算用心。刺杀我的时候,几乎不用连招,这就很难看出你的......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十五章 第三件议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十六章 议程生变 “你说此人是武林大会的一员?”听到刘崇的话,不少人发出了此疑问。 刘崇点了点头,痛心疾首的说,“没错。此人大家也都认识。就是昨晚在头宴上叫喧的楚王珩。” “不可能。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个名字再次引起了全场的惊呼。甚至有些人好奇的站到近前去观看,发现的确是楚王珩。又惊呼着退回原地,激动地和大家分享。 其中一人看后,十分气愤的说。“怎么就他一个?他不是还有两个同伴吗?”听这话,应该是昨晚杂牌军里面的一员......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十六章 议程生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十七章 蹊跷的故事 禺山教现场闹事,第一日的议事就这样结束了。这结果的确让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然而,更加令人不解的是,楚王珩就这样死了。越中县衙还发出通缉令,追查曲大和费犇。 听到楚王珩的死讯。曲大和费犇都无法接受。费犇惊讶得缩在角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曲大咬着牙不想在外人面前哭,然而无法抑制懊悔的情绪。狠狠的用拳头砸了一下床板。跳下床,向外走。但是被胡桂然拦了下来。 “曲老大,你要干嘛?”胡桂然问。 “我要去找梁管事,问......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十七章 蹊跷的故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十八章 议事结束后 梁管事颤抖的站在原地。看着这场意外的惩恶扬善渐渐落幕。 楚王珩被拖走了,独孤明满脸血污的立在议事厅的正中央。他是被四位武盟掌门击杀的,两把剑抵在心脏和腰腹,一条金刚索系在脖子上,两把短棍直插眼窝。而独孤明被许多人拉着下肢,就这么立桩被杀。手里的重剑染满武林朋友的鲜血,最后支撑着他屹立不倒。 眼前的事情几乎没发生多久,仿佛历历在目。梁管事似乎还能听到独孤明响彻厅堂的呐喊,“宵小,宵小!只会以多欺少的宵小......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十八章 议事结束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十九章 夜会万旭端 是夜,越中县宵禁。张端带领衙门的人,刘崇带着武盟的人把越中县里里外外织成了一张蜘蛛网。势要把禺山教孽徒们一网打尽。 子时刚过,胡桂然和胡桂春换上武盟巡逻的衣服出了门。根据当天收到的信件提示,来到位于城西的废土场。那里临近越中县的乱葬岗,和不少废弃的屋舍。 到的时候,进入废土场的路上已经有个衣衫褴褛的驼背老翁等着。老翁什么也没拿,只是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看见他,胡桂然徐徐走上前,问道,“老伯,这么晚了。......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十九章 夜会万旭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二十章 暗杀开始 子时已过,天光暗淡,多了云彩,月亮也时隐时现。 林家客栈的某个小天井里面,朱墨然还在等胡桂然回来。诺砂坐在一边陪着他。相对无言的看着天,像小时候一样。要是多只猫就更好了。 突然屋顶上真的响起一声猫叫。吓得诺砂一抖。朱墨然回头看向她,担心地问,“怎么了?” 诺砂眨了眨眼睛,尴尬的说,“屋顶有只猫。” 朱墨然伸手揉了揉诺砂的脑袋,揶揄道,“翰林都老了。你还怕猫。” 诺砂摇了摇头,小声的说,“我怕有人来杀我们。”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五篇章 云巍门 第二十章 暗杀开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章 决绝的杀局 诺砂追了三条街才把人拦下来。正面对决,黑衣人对面前的女子很是不屑。拿着长剑在手中连续翻出了好几个剑花。 所谓乱花迷人眼。黑衣人想用这华丽的招式给诺砂造成心理压力。然而,在诺砂眼里,不过是手腕疼罢了。进退之间,诺砂片叶不留身。叠影步一出,反而晃花了对手的眼。一个蝎子摆尾,一脚踹在对方的脑门上。 对方晃了晃身形,推出了好远。看了一眼诺砂,惊问道,“叠影步!你和无知和尚什么关系?” 诺砂背着双手,眉头紧皱。心......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一章 决绝的杀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二章 都是糟心事 等到胡桂然回到林家客栈的时候,刘崇已经把林家客栈翻了个遍。但是却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反而把整个客栈吵醒了。 小门派的人把刘崇围住,不让走。“刘管事,你这不是欺负人吗?我们虽然是小门派,但是也是武盟的人。怎么你们说搜就搜?” “就是。这林家客栈也不是你们家的。来就翻!” “你们到底找什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找?” “对,给我们一个说法。否则,你们也别想走。” 刘崇看着这些人,一脸的嫌弃和愤怒。没有找到于川堂的人......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二章 都是糟心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三章 夜审公堂 朱墨然揽着诺砂,站在大牢门口,就是不进去。张端十分生气,“怎么?还想挑衅公法了。男女分开收监,这是规矩。朱二少,你想知法犯法?” “那你把我们都杀了吧。”昂着头,朱墨然不肯动弹。虽然他已经面色煞白,像一个死人。 “你!”张端气得无言以对。现在他是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他们杀人不假,但是一时冲动杀了他们不是着人口舌吗? 就在这时,县令老爷佟明昌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见面就扯着嗓子喊,“这是怎么了?哎呦呦,张......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三章 夜审公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四章 女侠的支援 看着诺砂的侧影,朱墨然痛在心口。但是如果说,此刻他还能做什么?除了沉默,他还真做不了什么。就像一个月前,所有看得见的伤害都要诺砂一个人承受。而他不过是置身事外的一个设计者罢了。对诺砂的亏欠又多了一份。而这份亏欠又是诺砂自愿承担下来的。 老天啊。心有灵犀也是如此的痛苦吗? 朱墨然咬着牙,忍着泪。诺砂却连脸都不给他看一眼。是不想让他同情自己吗?那个背影一如既往的坚定,一如既往的可靠。所以,他也不能心软。 就......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四章 女侠的支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五章 动机不纯的转移 “我知道。但是不公开,其实对您也有好处。毕竟引起武林争斗,对越中县的安全不利。” “陈山主,你这话可是危言耸听。现在人证物证具在,给大家一个交代即可。何必压下,这么麻烦。”佟明昌非常不爽。这种事情可瞒不了多久。一旦爆出来,又要说官府包庇武林人士。老百姓又要骂他们吃软怕硬。 “佟大人,你可知道这蒋树旺是谁?” “不就是四季堂的首徒吗?怎么了?” “唉~”陈述新叹了口气,说,“其实这蒋树旺是一个叫做偷生堂的大......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五章 动机不纯的转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六章 遇事不决皆细作 清晨的第一缕光缓缓出现,带着秋露的湿润和中秋的寒凉。 隋玉燕从房间里面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昨晚于庆藏没回来,让她有些心神不宁。走出小楼,隋玉燕一边捋着青丝,一边思考着一会吃什么早饭。才走进木唯亭,就看到一个人影坐在亭子里面。 身影坐得笔直,远远地望着天光展开,一轮红日攀升。但是红日没有温度,只有湿冷之气萦绕周身。 隋玉燕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热络的喊了声,“薇薇。”和那日的强硬凶辣不同,此一刻的隋玉......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六章 遇事不决皆细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七章 烟纸倾情羽成衣 送饭酒的人毕恭毕敬的把食物放进隔壁监牢的木桌上,然后才毕恭毕敬的离开。全程送饭食的人都没说过一句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就连气息都轻的听不见。比之牢狱里耀武扬威的狱卒完全不同。 也不知道是想什么,隔壁房间里面的人过了好一会,才走向饭桌。只听里面传来哐当哐当,锁链刮擦地面的声音。 响了几声,一个身材单薄的人走了过来。挂着斑斑血迹和破洞的青衣,凌乱的青丝帖覆着同样凌乱的面目。虽然身体狼狈,带着沉重的脚镣,此......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七章 烟纸倾情羽成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八章 难以原谅的故事 “一开始母亲觉得这是好事。并无察觉,有人利用教派仪式给教徒下药,把他们变成忠诚的傀儡。母亲医者仁心,发现后不肯给予这样的恶行帮助。父亲便把女孩带走了。看不到女孩的母亲不得不就范。母亲以为女孩在父亲身边过得很好。但是她不知道的是,虽然女孩在父亲身边,却不能作为女儿叫父亲。父亲告诉女孩,父亲做着一切都是为了以后能以名门正派的身份回到母女身边。 “那时候,女孩子太小。以为只要自己乖乖的就能等来这一天。父亲......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八章 难以原谅的故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九章 试探个不停 胡桂然坐在看台上,有些心不在焉的观察着底下的比赛。 目前武林的层级很明显,除了武盟以外,一共来了百来个门派。但是实际上拥有能打出成绩的弟子却不是很多。所以,早上的比试比预期还快的分出了高下。两轮下来,只剩下四分之一的人对战。排在前面的自然是武盟四大门派。第二层级便是每个州的主要门派。关南道的六个大门派都进入了下一局。 下午的对战都是势均力敌的组合,就显得比较焦灼。只见台上手拿长刀的宫羽山弟子和淳渊阁的......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九章 试探个不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十章 反向审判 诺砂的话让于庆藏一愣。他望着诺砂,似乎想从诺砂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越看,他心里越迷惑。要说见过,这眉眼的确有些熟悉。但是这么大的孩子,他见过不少,却对她没什么印象。“你是谁?” 诺砂翻了个白眼,不愿意回答他。拽着朱墨然的衣袖。 朱墨然把诺砂藏在身后,看着于庆藏说,“你想怎么样?” 于庆藏再次笑了笑,站起身。走出烟羽衣的监牢,对哑奴招了招手。指了指朱砂的牢笼,哑奴们就走了过去。打开门,准备拖出诺砂。 朱墨然......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十章 反向审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十一章 善意言毕竹梅兰 十年前,西岩山的悬崖边。 烟羽衣站在崖边,满脸的茫然。她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一夜都过去了一个月。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却也忘不了发生了什么? 本来一开始大家都相信她,维护她。怎么到后面就是她的错了?她不懂,也不想懂。所有那一天她动手杀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自杀。以保全颜面。可是为什么又要把她救活呢? “你就是为了让我痛苦的活着吗?” “如果你死了。你母亲怎么办?”千若山揪着烟羽衣的领子,恶狠狠地说。......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十一章 善意言毕竹梅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十二章 比武大会决赛 梁管事战战兢兢的看着陈述新。“你确定要这么做?” 陈述新晃着手里的禁牢钥匙。“当然。千若山果然没来。看来朱墨然二人在他眼中大概还不够资格亲手处理。这是我们的机会。把这两个人交给梁相,可以算是我们的投名状。” “你为什么你这么想和梁相搭上关系?”梁管事皱着眉头。感觉此人的行为夸张了。 “我?”陈述新指着自己。想了想,歪嘴一笑。“人往高处走,不是人之常情吗?” “可是你拿朱二少和那个姑娘有什么用?”梁管事不懂......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十二章 比武大会决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十三章 一重又一重 梁署津的到来让大家措手不及。偌大的广场只有胡亮和贾登登打斗的声音。快到刚出了招式,就已经结束了。 只见胡亮用了招落日尘晖,贾登登没有退开,直接用了一招黑炎龙盔挡驾。两人双双膝盖触地,震裂了木地板。出现了两条裂缝。但是两人没有硬抗,而是顺着力道,弹开了对方。 收招落地,强劲的内力把现场都震得咧咧作响。没人知道,胡亮脸上的一块面皮被震得都裂开了。翻起一角,胡亮都没机会贴回去。 贾登登横剑在眼前,异色的瞳孔闪......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十三章 一重又一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十四章 翻云覆手 千若山仰天叹了口气,也不装了。脸色一变,拉起一个诡异的笑容。拍着手,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梁相这招先发制人真是妙啊!”说完,不忘狠狠地喝了口茶。 听到这话,梁署津愤怒的抽出腰间长刀,指着千若山。“千若山,你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居然还说我使计。难道这些人说的是假的吗?” 千若山斜眼看着梁署津。这个老朋友相识已有二十多年。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欲望,一个为权不惜手段,一个为名不惜改头换面。但是如今,为名的依旧默......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十四章 翻云覆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十五章 前往烟纸峰 万旭端被拉得跌坐在地上。抬头一看,黑衣少年贾登登站在他的面前,黑色的昭灵指着元一山。身边却没有单义岩。 元一山也不多话,虚着眼睛,和贾登登对打了起来。昭灵和刃丝都属于著名的武器,却是各有所长。一个坚硬如石,却能削铁如泥。一个柔软如水,却能抽刀断水水更流。 几个回合下来,贾登登居然可以不落下风。再加上毫无畏惧的万旭端,这架打得有些不利元一山。可是,元一山和那刃丝一样倒是游刃有余。 于庆藏抽身过来帮忙。抽刀......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十五章 前往烟纸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十六章 今日无眠 胡桂然的问题的确很简单,且十分直白。看了看手里的金镶玉佩。又看了看四周,点了点头。凑着胡桂然的耳朵说,“梁相自吴福山那件事之后,就一直在附近搜查。据说是有人举报附近有周家军的后人。陈述新告诉我就是牢里面的朱二少和那个少女。于是昨晚我便和陈述新一起去看。却看到梁相已经在禁牢里面。后来,梁相就带走了朱二少两人。” “只带走了朱墨然和女孩?” 梁管事点了点头,“是的。当时里面还有烟羽衣,和那几个傀奴。” “你......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十六章 今日无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十七章 鱼与熊掌 千若山的固执,元一山一直都很清楚。为了师尊的一句,心术不正,必招天谴。他一直努力成为名门正派。可是,还是变成了不折手段的人。 如果这一次妥协,回了蜀州,必然是无法回到正道。那么多年来,一直支撑师徒三人的道路就会逐渐崩塌,无法复原。 “师父,你为何还要留着师妹?”元一山问出一个十分绝情的问题。 千若山愣了一下。他有些不解的问,“为何如此问?” “徒儿只是好奇,如今您的举动是叫做心痛吗?” “心痛?”千若山皱着......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十七章 鱼与熊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十八章 姐妹情深 “我是伪君子?”元一山重复着这句话。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竟然笑了。笑得十分诡异,每发出一个笑声似乎就变换了一个人一样。根本不像平时的他。 听到这个笑声,隋玉燕和千翠微对望了一眼。隋玉燕厉声问道,“你笑什么?!” 元一山看了一眼千翠微。深深的呼出口气,想起了刚才的千若山。“我是觉得伪君子不太适合我。伪君子是说虚伪的人,而不是深藏不漏的人。我是深藏不漏,但从未对你们虚伪过。” “放屁。这有什么区别?”隋玉......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十八章 姐妹情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十九章 林家客栈的密室 “我们可以等一等。”一直没说话的宋良河终于开口了。语气坚定,表情决绝。“我们这些老骨头不怕死。但是小砂,墨然少爷,胡馆主决不能死。” 说完,宋良河和李阿荣,颐尘对望了一眼。三人都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仿佛从容就义就是他们对于曾经的誓言最好的回应。 正说着,密室的另一个门打开来。满脸满身血污的胡桂春走了进来。他先是看到了若婕,开心的露出一口大白牙。“你也来了。” 可是,若婕还没开口应对。胡桂春已经对着宋良河......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十九章 林家客栈的密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二十章 鱼死网破 烟纸峰小后院。 贾登登带着人从后山攀爬,比想象中的快。大概是因为带来的都是轻功的好手。但是,贾登登的目的却不完全是为了打破后门。他带着人分头占领了有利地势之后,便脱离大部队。来到紧邻着后门的小后院。 隋玉燕在那里焦急的等他。看到贾登登来,她紧张的把贾登登带进了烟纸峰的主院。推开燕姿阁的门,让贾登登进去之后,又看了看四下,才关上门。 燕姿阁是烟纸峰峰主的闺阁。此时第一任峰主烟羽衣和云巍门大师姐千翠薇被囚禁......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二十章 鱼死网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二十一章 再起重用 巳时,烟纸阁内。 时间走得很快。胡桂然没想到会被困在这里。看着天光,大概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有余。 “胡馆主,你还好吧。”单义岩拍了一把正在冒汗的胡桂然。 胡桂然茫然的回头,看到一脸淡定的单义岩。脸色苍白,额头浸出丝丝水珠。从进来开始,胡桂然就一直用真气调息,生怕被迷阵迷惑了。但是似乎也没什么效果。有单义岩带队似乎也没有快多少。 “单山主,烟纸峰到底有多大?为何我们似乎一直在往一个看不到尽头的地方走去。” 单义......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二十一章 再起重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二十二章 未说完的真相 单义岩却不理他们,对烟羽衣一笑,说,“你接着说。” 烟羽衣看着他,有些红了眼圈。但是还没开口,身后突然传来刀剑的脆响。烟羽衣感觉肩头一热,整个人趴在了地上。一个人挡在了她的身上。 这一下并不快,却来得很是突兀。台上台下的人都是一愣。听得台上连连的兵器触碰声。一蓝一青打了起来。青衣女子剑法狠厉,每一招都像从黑暗中生出来的影子在蓝衣于庆藏的身边围绕。然而于庆藏的身手也不赖,甚至在面对青衣女子的挑衅中游刃有......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二十二章 未说完的真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二十三章 下辈子还要做姐妹 万旭端的话音刚落,一道鬼影从墙外窜入。一把金色的长刀即至,要不是万旭端反应快,早就殒命了。 来人如影如风,几个闪身就停在了元一山的身边。全身漆黑,未到冬天却带着黑手套,包住头的黑色面罩,让他看起来真的就像是白日里的影子。 “白昼鬼影!禺山教的傀奴。”万旭端惊呼,不顾手上的伤。慌忙四下看去。不知何时白墙绿瓦间多了不少的黑影。都和刚刚伤自己的那个一样。 胡桂然等人亦是环顾了一周。盯着那把金色长刀看了一会,怒......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二十三章 下辈子还要做姐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二十四章 武林追杀令 刚凑近,单义岩便问,“有谁进去了?” 这问题很简单,却似乎包含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胡桂然皱着眉头,不是很情愿的回答道,“万宗主和邢师叔进去了。” “那还好。” “还好。”胡桂然惊诧的重复了一句。“单山主,此话怎讲?” “桂然。”单义岩看着他,表情有些怀念的光。“以后一定要好好地。别太拼命了。”说完,就准备进去。 胡桂然愣在原地一刹那,回过神来,连忙追上去。拉着单义岩的轮椅,蹲在单义岩的面前,问,“单山主,......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二十四章 武林追杀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二十五章 不告而别 入秋的西岩山显得有些萧条。虽然种满了四季的植物,但是并不肥沃的土地上,不少植被已经尽显疲态。就像坐在院子里面相互依偎的两人。 千翠薇站在主屋的阴暗处看着他们已经很久。就像当年的烟羽衣一般。 端着药进来的薛玉聪看着桌子上早已凉透的药,秀气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他冷着脸,说,“大师姐,不吃药可以。你说一声,我就不浪费药材了。” 这话说的挺狠。自从千翠薇被安排在这里之后,薛玉聪按照方子,每两个时辰就得熬一吃药。但......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二十五章 不告而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番外二 西岩山的雪与月(上) 正午已过,天空本来云雾沉沉,突然就散了不少,太阳伸出了半个脑袋。 单义岩怀里的烟羽衣终于睁开眼睛,看向被藤架分散的阳光。单义岩感觉到手臂上传来轻轻的骚动。低头看着烟羽衣苍白的脸,问,“难受吗?” 烟羽衣看着阳光,摇了摇头。轻轻拉起嘴角,说,“不,阳光很舒服。”说着,还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在单义岩的肩窝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痒痒暖暖的让单义岩也动了动自己的下巴,贴着烟羽衣的额头,伸着鼻头嗅着。虽然事到如今......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番外二 西岩山的雪与月(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番外二 西岩山的雪与月(下) 于是,她用自以为最平常的口吻,问出心中最想知道的问题。“那个,我也要回去了。但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额……”男人有些惊讶得看着她,说,“我不是叫做十一吗?” 烟羽衣盯着男人,一脸的严肃。“你骗鬼呢?十一算是名字?你虽然受伤很深,但是没失忆啊。总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被烟羽衣这样盯着,男人有些尴尬。他倒不是想不起来,而是身边的人,包括看起来很精明的元一山都没问过他。他也就假装失忆。但......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番外二 西岩山的雪与月(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章 夜宴盘话 武林大会结束之后,越中县便被白虎卫接管。佟明昌和张端倒是乐得清闲,只是配合白虎卫调查和安排武林人士离开。 这件事情折腾了五天才结束。一些零散的小门派已经陆陆续续的离开了。这日一直没什么参与感的林华友也终于带着钦北山准备离开了。 临行前,胡桂然带头,敬来川和邢云泰等人作陪,给林华友弄了一场送别宴。 宴上,作为这一场清算的最大受益者,敬来川一改往日沉默寡言的样子。落落大方的和林华友推杯换盏,俨然有点武林盟主......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一章 夜宴盘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二章 分道行事 夜宴结束之后,敬来川留在了金鸽武馆,他还需要留在越中县继续处理武林大会的其他事宜。胡桂然和邢云泰就直接回了林家客栈。 才进居住的小院子,就听到桂娘和若婕在吵架。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若婕瞪着大眼睛,盯着桂娘。 “我说你们冷血。”桂娘双眼红肿,几乎是气到无法自已。“你们一天天的就欺骗我。说什么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都五天了。小砂落在那个奸臣手里,五天了,还有可能活着吗?” “桂娘,少年郎还在他们身边......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二章 分道行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三章 囚徒还是蜜月旅行 一直没说话的宋良河,问胡桂然,“你和我说实话。小砂和墨然少爷是否还安全?”这语气似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 胡桂然晃着手里的茶杯,低下了头,说,“说安全,也不一定安全。” “为何?”宋良河皱着眉头,对于胡桂然的温吞十分生气。 “他们现在的确活着,但是每天都被用刑。询问周家人的事情。不过,因为一直都在行径路上,所以即便是盘问也不是很长时间。每日被关在狭小的牢笼里面。”胡桂然说话口气沉痛,似乎对于此也有些不舒服......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三章 囚徒还是蜜月旅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四章 破庙破事 长宁作为大颛国的京都,实际上还没有闽中州的牙子城大,但是从城外一百里的四驿站开始就算是长宁界。四驿站分属于东南西北四条中道,即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客人都是先在此修整,然后陆续进城。 有些人则会直接住在四驿站的附近。因为长宁城小,城中住宿很贵。不是达官贵人,根本住不起。不过,四驿站附近的客栈也是分个三教九流,甚至出现各自为政的帮派,和从长宁城延伸出来的势力范围。比如,所谓梁家客庄的梁雀馆。 走了十天大路,梁......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四章 破庙破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五章 入夜话归 朱墨然和诺砂被带进了梁雀馆的地下私牢。第一次分开关了起来。整个路上,包括在禁牢都是关在一起。该说是路上条件简陋,还是运气好。总之,两人似乎第一次这么久的待在一起,是开心的。即便过程很是炸毛。 朱墨然关在西边尽头的牢房中,诺砂则在南边尽头的牢房里面。中间隔着至少八个牢房。四个在西边,四个在南边。中间隔着一个巨大的墙体,应该是下地下室时的楼梯。他们互相看不见,要很大声才能听到对方的声音。比如现在诺砂痛苦......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五章 入夜话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六章 京城传说 长宁城小,里面做工的百姓都住在城外。所以,每日城门都会开的很早。天没亮,就会有人在门外排队。排队其实很无聊的,所以聊天就是最好打发时间的方式。 今日最好的话题就是昨夜突然发生的杀人事件。刚过子夜的消息,还热乎着。 “诶!你听说了吗?”一个住在西里村的木工工头问同村的工人。 “啥?”工人迷糊的问。揉着眼睛,昨夜大抵是没睡好。 “两口鲜家的小子死了。” “死了?”这话让工人一下子醒了。身边的那些人也醒了。一个个......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六章 京城传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七章 皇后的家事 朱鹤思拍了拍身边的位子。梁雪汶挂着温煦的笑容,上了软塌,靠在朱鹤思的身边。两人没有靠在一起,却是朝着一个方向,望着天花板。 梁雪汶知道朱鹤思不想说话。于是说起了刚刚听到的传说。“你还没进来之前,瑶嬛和我说了个京城新闻。” “是西里村的那个吧。”朱鹤思双手摆在肚子上,似乎有些紧张。 “你怎么想的?”梁雪汶也把双手放在肚子上,但是比起朱鹤思来说,要平静很多。 “今天桂然回来述职。刚刚见过他。说了武林大会的事情......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七章 皇后的家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八章 庶女的反击 梁署津还真就不客套,问道,“昨晚付函埕来做什么?” 梁雪汶在心里冷笑一声。果然如此。刚刚思前想后,都未能落笔。那此番就说了吧。“父亲,为何如此着急?大清早的就差人送了口信上来。” 梁署津喝了口茶,不咸不淡的说,“难道陛下没和你说?” 梁雪汶低下头,并不是很想说。但还是开了口。“说了。付相来举报您抓了朱墨然和周语砂。” “呵。”梁署津冷笑一声。表情居然柔和了起来。“果然如此。” “此话怎讲?”梁雪汶有些意外。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八章 庶女的反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九章 想见的人 姐姐,姐姐。你看我的风筝是不是飞得最高? 周语砂小小的身姿在草坡上畅快的奔跑着。周语剑跟在后面,手里也有一个大风筝。毫不留情的展示着自己的技术。气得周语砂跑来和娘亲,四皇妃告状。引得二人笑声连连。 娘亲训斥周语剑不懂事,周语剑却做鬼脸刺激周语砂。周语砂只好拉着四皇妃大声的哭。那一年,周语砂四岁刚记事。但是在她的记忆里面,这个四皇妃是最疼她的。即便是离开京城,随父亲去关南道镇守,也时常会收到四皇妃的信和......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九章 想见的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十章 三司会审 段昂奇的问题,让全场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就连一直和颜悦色的御史大夫郭月福也颇为迟疑的收敛起了笑容。 “祖大人,说来,您的确有些着急了。”郭月福看着祖义理,说。但是比起段昂奇的阴阳怪气要好上很多。 祖义理没觉得尴尬,反而颇为严肃的质问道,“两位是在质疑我的办案过程?” 段昂奇冷哼一声,不置可否。看起来,两位今天的态度有些不对付。段昂奇似乎对于祖义理作为颇为不满意。 郭月福就比较像是和事佬。连忙打圆场,说,“段......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十章 三司会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十一章 生硬的转机 段昂奇的话咄咄逼人,几乎是说到了每个人的痛点上。就连胡桂然的微笑面具都不得不抖动了一下。 胡桂然和祖义理对视了一下。突然就冷了脸色,挺直腰板,说,“是吗?那梁相是不是这么说的?得知消息后,逐前去抓人。以免被三金堂灭口?” “这……”段昂奇的表情甚是尴尬,一下子就被胡桂然说中了。不过,这也是比较容易想到的。 “那为何不把违规提人的三金堂余孽带回来?”胡桂然看似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但是听者自有自己的解读。 这不......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十一章 生硬的转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十二章 前往洒金谷 花开三朵,单表一只。说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其他两条路的情况。这就来说说桂娘和少翁吧。 朱砂二人暂时得救。也算是胡桂然完成了对桂娘的承诺。当夜便差人把消息送了出去。 渡云馆现在就是包子铺。送出包子就会被狗顶上。这不,送信的人马才出来,就被盯上了。 不过,送信的人也不是只送一封。到了前往闽中州的往东的四驿站便停下了,喝了一盏茶,放下一些普通消息才走。跟踪的人也跟着走了。 他们走了之后,四驿站里面走出来一个挑着担......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十二章 前往洒金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十三章 再见师尊 少翁看着桂娘,突然也有些生气。这些天,他也很委屈。本来他就是有些腼腆的人。在白老翁身边这么久,一直都是师徒二人相依为命。与其他人的相处都有些唯唯诺诺的。所以,桂娘生气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哄。还有接踵而来的各种事情,也让他没机会找桂娘好好聊聊。既然有人帮忙制造了机会,少翁觉得干脆把话都说开吧。 “我知道你在生气什么。那日我拉着你,难道不是因为我担心你吗?你难道就只在乎小砂,其他人都不在乎吗?” 连番的追问......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十三章 再见师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十四章 五爹爹的病 一番查验下来,金生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外伤,但是就是醒不过来。 “师尊……”看白老翁不说话,宋良河出声唤道。 “啊~”白老翁眨了眨眼睛,强挂笑容的说,“没事,没事。这位小兄弟身体状况都没事。身体没事,一定能醒过来。我想想,我想想。” 白老翁兴致勃勃的起身,准备去书房。却被宋良河拉了回来。“师尊,我是想说,您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您先休息一下。” 听这话,白老翁一愣,看了一下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光。这才知道已经熬了一......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十四章 五爹爹的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十五章 此起彼伏的笑声 主位上是那位红色官袍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刑部侍郎祖义理。左右两侧是御史台和大理寺的主事。这两人和祖义理一样,面色凝重。其中大理寺卿段昂奇长得比较方,一双小眼睛一直盯着诺砂。御史大夫郭月福倒是长相温良,只是那微微拉起的嘴角,不知道是好是坏。 微微转一下身体,就看到胡桂然被安排在堂下的一个侧位坐着。依旧穿着武林人士的衣服,身旁坐着敬来川,以及赶来作证的几个武林人士。他的隔壁则坐着越中县县令佟明昌和捕头......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十五章 此起彼伏的笑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十六章 元一山的独白 一番查验下来,金生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外伤,但是就是醒不过来。 “师尊……”看白老翁不说话,宋良河出声唤道。 “啊~”白老翁眨了眨眼睛,强挂笑容的说,“没事,没事。这位小兄弟身体没事,一定能醒过来。我想想,我想想。” 白老翁兴致勃勃的起身,准备去书房。却被宋良河拉了回来。“师尊,我是想说,您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您先休息一下。” 听这话,白老翁一愣,看了一下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光。这才知道已经熬了一夜。一脸怅然若失......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十六章 元一山的独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十七章 危困相伴 一番查验下来,金生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外伤,但是就是醒不过来。 “师尊……”看白老翁不说话,宋良河出声唤道。 “啊~”白老翁眨了眨眼睛,强挂笑容的说,“没事,没事。这位小兄弟身体没事,一定能醒过来。我想想,我想想。” 白老翁兴致勃勃的起身,准备去书房。却被宋良河拉了回来。“师尊,我是想说,您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您先休息一下。” 听这话,白老翁一愣,看了一下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光。这才知道已经熬了一夜。一脸怅然若失......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十七章 危困相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十八章 可怕的信仰 元一山站在山垭口,脱下面罩。身后站着禺山教的属下。绕了两天,只剩下原来的一半。这比起一般的迷雾森林来的更加可怕。到处都是毒虫毒蛇,要不是元一山是毒圣司凤武的徒弟,根本走不出这片森林。最后还得落得尸骨无存的地步。 正在山垭口劳作的人看到他们,不由得慌张起来。纷纷丢下工具,朝着里面奔跑。元一山倒也不在乎。这样的山寨不少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山民。对他们来说,根本不能形成威胁。 顺着路,爬了一节。居然看到一个人......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十八章 可怕的信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十九章 回家了 诺砂很快就被释放了。依旧是一身素白的衣服,站在秋日的艳阳下,却依旧冷冽无比。朱墨然站在老门外,也是一身素白。 看到他,诺砂苦涩的笑了笑。没有主动上前拥抱,只是淡然的走了过去。她其实心里清楚,即便她和朱墨然得救了。梁相的阴谋还在,这只能算是逃过了一劫。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走一步算一步吧。 坐在车里面,诺砂问起了宋良河等人。朱墨然说,“大哥已经安排八爹去驰援了。最新的消息,五天后才能知道。你先休息,别担心......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第十九章 回家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俏女贼的病娇少爷》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