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卦师规矩有点多》
第1章 坏了规矩
一眼看生死,一卦定乾坤。
这是我家祖传的金字招牌,据说是某位皇帝亲赐的,自挂上后从未取下来过,家中历代祖先都以此己任,不允许任何子孙后代轻易挪动这个牌匾。
可这个规矩,被我爷爷打破了。
他亲手取下了牌匾,就在1991年,我早产的那天。
辛未年,通俗来讲是得禄之羊,天生属于路旁土命,本该是才智过人、福禄双收,哪怕幼年波折,也是安享晚年的命格。
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让爷爷这么做的必要。
家中亲眷不解其意,自然是一律反对,就连十里八乡的街坊们,以及爷爷阴阳风水界的好友们得知了此事,都纷纷赶来劝阻他。
但爷爷却异常坚持。
原因是什么,他也不曾告诉任何人,只是默默地用红布将牌匾包起,将东西带回到了乡下老家,从此再也不肯回县城,也不准家中任何人去找他。
当时,我爸和我三个叔叔,已经是全国都小有名气的卦师了。
所以,爷爷的举动虽然反常,但基本上对家族的生意没太大影响,上门求卦的人依旧能从街头排到巷尾。
可年幼的我就不一样了,三天两头不是这病就是那灾的,而且一直不会说话,一条命几乎都是靠着隔壁中医铺的汤药给续上的,跟得禄之羊的命格实在不太相符。
大家都说,这是爷爷枉顾祖训的惩罚。
我妈嘴上没有抱怨过什么,但眼瞅着我马上七岁,要准备上小学了,又不会说话,身体还是病恹恹的,五天能有三天下不来床,心里也是急得不行,便央着我爸回趟老家,问问爷爷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当时,市里有个大地产开发商,新工地出现了多起意外的坍塌事故,导致许多工人受了伤,最后求到了我们家。我爸起了一卦,发现这事儿涉及很多无辜工人的性命,想着先去市里一趟,回头再来处理我的事。
我妈不肯,他便随口安抚了我妈两句。
说什么做卦师这一行的,天天窥探天机,甚至泄露天机,有个五弊三缺的,太常见了,老张家能做到如此繁荣兴盛的地步,还是祖上乘积的荫蔽,他和几个弟弟年幼时身体也不好,开智也晚,但现在不一样生龙活虎吗?
撂下这话,我爸转头就上了大开发商的豪车。
我妈不是阴阳风水界的人,更在乎我的健康和上学的事儿,被我爸这么一敷衍,就想起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太在意过我身体不好的事情,顿时气得不行。
她心想着,既然爷爷都能不顾孙子的生死状况,擅自坏祖上的规矩,那她为什么非要遵守爷爷不准家人去找的规矩呢?
恰逢我七岁生日,我妈寻了个机会,特意带着我回了一趟乡下老家。
我从没见过爷爷,也没有学过阴阳术数,对卦术面相更是一窍不通。但就在见到爷爷的那个瞬间,我字正腔圆地说了人生中的第一句话。
“张义,我来了,该传了。”
看我能开口了,我妈首先是喜极而泣,心里对爷爷可能害了我的怨也消散了不少。
后来她才反应过来,我喊的是爷爷的大名,又立刻慌张地向爷爷解释,说我这是头一次开口说话,别介意什么的。
爷爷看着我们母子俩,长叹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只丢下一句“等着”,就直接回屋挂了个电话到店里,让我爸和我三个叔叔在天黑之前务必赶回来。
我爸从市里回来,稍微晚了一点儿,天色已经昏沉了,只能在门口罚站了一晚上,等到第二天早上才进的家门。
“这都是命啊!”
爷爷叹息了一声,也没有训斥我爸,只是郑重地将我拉到了他的身边,告诉了所有人,以后我由他来带,在他死之前,谁都不许来看我们爷孙俩。
三天后,他们回了县城,而我留下了。
我妈后来跟我说过,她当时会答应爷爷这个奇怪的要求,完全是因为看到了我的眼神。虽然她不懂阴阳术数这些东西,但却笃信自己读懂了我当时的眼神。
换句话说,其实是我自己选择了留下。
不过,他们刚离开村子,我就生了一场跨越生死的大病。
这件事,爷爷一直守口如瓶,没告诉过我爸妈,也没告诉过我。
后来村医伯伯无意中跟我提到这事儿,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说我当时停止了一天的呼吸,身体都已经冷硬了。但爷爷当时没有把我当死了处理,而是在家中摆了一个小祭坛,接连摇了一晚上的招魂铃,才把我给拉回来。
但在那以后,我的身体日渐强壮了起来,除了把生病之前的所有事情都遗忘了外,日子过的是一天比一天滋润。
在上学之余的时间里,爷爷开始传授我阴阳卦术。
或许是我天生就聪明,不管是哪一边的学习,都信手拈来。
尤其是阴阳卦术理论知识这边,旁人三五年都未必能领悟的,我三五个月就能彻底掌握了,简直轻松到仿佛这东西我本来就会,只是太久不用,忘记了而已。
不过,爷爷在教我的第一天,就给我定了一个奇怪的规矩。
——这辈子给每个人都只能算一卦,一卦定乾坤。之后不管对方再上门求几次,给出多高的价码,都不能再给对方算卦。
我没什么机会看到我爸和我叔叔们的工作情况,爷爷也只是偶尔出山帮村里的乡亲算一卦,没见有重复的工作,自然以为这是张家的家规。
后来才知道,这是爷爷专门给我定的规矩。
但当时正因为这个规矩,所以我连练习的机会都少得可怜。
到我十五岁时,就已经彻底领会了爷爷教的全部卦术。恰逢好奇心旺盛的年纪,我自然不满足于只在猫猫狗狗的身上进行练习,于是想偷偷摸摸地拿班里的同学实践起来。
第一个实践对象,我看中了自己的暗恋对象——村花夏兰。
情窦初开的年纪,我就想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要是追求她的话能不能成功,成功了的话我们会怎么样……
很简单的一卦。
但是一看卦象,我就后悔了。
她的恋爱宫、夫妻宫,都落位在了天机,大概率跟理想伴侣一见钟情,早婚,而她理想对象的模样、家世、性格,甚至什么时候出现,我都看得很清楚。
可以说,跟我简直毫无关系。
我顿时觉得算卦没劲透了,放弃了实践的念头,心灰意冷地从初中毕了业。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谁知,就在毕业典礼那天,夏兰突然找到了我,说是想请我给她算一卦。
第2章 她不对劲
我当然不能同意了。
我虽然喜欢她,但也不能因为她坏了家规。
不过,如果我把只能算一卦的规矩告诉了她,那她就会知道我偷摸给她算过卦的事,想到自己的人生曾被人窥视过,心里指不定会怎么厌恶我呢!
谁想被喜欢的人厌恶呢?
我只能告诉她:“请我算卦很贵的,你一个小村姑,哪里有钱?”
“你要多少钱?”夏兰急忙问我,俏生生的脸蛋白得有点儿反光,半点儿红晕都见不着,看我不语,忙又抓住了我,说出了自己的苦处,“我去找过张爷爷了,他说我的卦只能你来算,别的人都看不准。狗子,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爷爷是这么告诉她的吗?
我有点儿诧异,但转念一想,可能爷爷早算过我的命,所以知道我的第一人卦是给夏兰的,只是他没料到,在夏兰求我办事之前,我就已经把这次机会用了。
“你、你别叫我狗子,还有我的出场费最低十万起步,少一分都不成。”
我纠结来纠结去,最后报了一个价格给夏兰。
这个价格倒不是我胡诌的,而是爷爷在我十六岁生日时,特意交代我的。
说是如果我自己主动算的卦,一分钱都不能收,也不能泄露和干预结果。而如果是被人上门求卦,一定要收费,最低十万,最高不限。
具体多少,随便我喊。
但是有一条规矩是必须遵守的,那就是当对方是第一次求卦,而叫价又被对方接收并支付的时候,我就必须遵守诺言,给对方算这一卦。
我本以为这并不为难。
毕竟,如果这是对方第一次求卦,自己又不想接这个单子,就可以把价格报到对方拿不出的程度,如果已经不是第一次求卦,还可以直接不报价。
但眼下面对夏兰,我为难了。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向我求卦,但她的卦已经被我算过了,我开口报价就只是想让她死了这条心而已。
因为我知道,在封村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除了我爷爷,没有任何一家人,能一口气拿得出十万块。
果不其然。
夏兰一听我的喊价,大眼睛一红,啪嗒啪嗒地就开始掉眼泪。
“张苟,你这是准备看着我死啊!要是我死了,你良心过得去吗你?”
“呸呸呸,你命中带土,少说还有个六十年能活的,生命力旺着呢!放心,别说什么死不死的,你这就是长寿的命,连个小车祸都遇不上。”
我看不得女人哭,忙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我们家是卦师世家,不过我家的卦术跟传统的五行八卦、梅花易数并不完全搭嘎,据说是祖上独创了一套起卦、解卦法,同时还附带了一套独有的面相法。
爷爷交代的算卦规矩多。
但在面相方面,就只提到了一点,如果对方死期将近,千万别说。
而夏兰这面相,处处透着富贵好命的气息,只除了过于苍白的脸颊,不过这部分跟她的寿数扯不上关系,倒是跟她的姻缘有些瓜葛。
但夏兰现在不信我的大实话了。
“你少哄我了!”她抹了抹眼泪,不打算再求我了,双手往腰间一插,傲然提醒我,“既然你不想帮我,那就等着参加我的葬礼吧!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哎……”
我都没来得及问问是什么情况,夏兰就一扭头跑出了学校。
我担心她的状态,一路追了出去,目送着她的背影钻上了回封村的班车。班车司机王叔也是村里的,安全上肯定没问题。我不由松了一口气,刚准备回去跟老师们道个别,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忙又飞奔着上了正准备启动的班车。
“王叔,刚才……”
话没问完,声音戛然而止。
我清楚地看到,车上除了司机王叔,一个乘客都没有。而在我的注视下钻上车的夏兰,居然不见了……
瞬间,一股森森凉意,从我的尾椎骨蹿起,沿着我的脊背,直冲头顶。我立刻明白了,刚才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对劲,到底源自什么了。
因为——
刚才跟我说话的夏兰,没有影子!
我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脸上,都没有注意她的脚下,还是刚才目送她上车的时候,隐约觉察到了,才会追上车来。
我是一个算卦的,不是一个捉妖除鬼的。
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我也忍不住头皮发麻,双腿发软。
王叔不清楚我的遭遇,看我呆站在门口,还主动跟我打了声招呼:“狗子,准备开车了,你要是打算现在回村的话,就乖乖到后面坐稳咯!”
我的第一念头当然是下车。
不过想到“夏兰”说的那些话,只好又强迫自己坐到了座位上。
几个深呼吸后,我的脑子渐渐冷静了下来。
不管刚才的夏兰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按照夏兰一贯的面相来看,要说她命不久矣,甚至已经命丧黄泉,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我从小长到大,也没发现自己有阴阳眼。
如果说,我刚才看到的不是鬼,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是夏兰的生魂!
换句话说,就是夏兰灵魂出窍了。
早上从村里出发时,她妈就说了她身体不舒服,要在家休息,没法参加毕业典礼。可能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身体的沉睡,只是心心念念有求于我,所以最后还是强撑着来了学校。
只不过来的,是她的魂体。
生魂不等同于鬼,多少还带着生人的气息,她又极力想被我看到,我才能够看到她,并感应到她身上的能量。
但没有经过专业指导的灵魂出窍,是很危险的。
如果不早点找到夏兰的身体,并让她的魂体归位的话,那她的躯体,就会被其他的灵体据为己有,然后接管她的寿数,以她的身份活下去。
要快一点!
我默默握了握拳头,在心里提醒自己。
从小镇到封村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我却感觉每一秒钟都很煎熬,脑子里一直在想,如果我刚才稳住了她的魂体,就能把她带回去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她的魂体在外游荡、不知所踪。
车进了村口,我没等停稳,就让王叔开了门,一个健步跳了下去,飞快赶到了夏兰家。
明明是大白天,向来好客的夏兰家,却罕见的大门紧闭。
我惦记着夏兰的状况,也没考虑自己贸然前来会不会打扰的问题,直接照着她家的大木门砰砰一顿敲。
来开门的,是夏兰的母亲莲姨。
一看到我,她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红着眼,哑声哭求:“狗子,现在只有你能救小兰了!”
第3章 卦门之地
我赶忙去扶莲姨。
莲姨是个乡村农妇,力气可比我大多了,任由我扶,愣是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嘴里就只会巴巴地重复让我救夏兰那一句话。
我没了辙,只好委婉提醒莲姨,先让我看看夏兰的情况。
谁知,莲姨也是个牛脾气,看我没有答应救夏兰,就愣是不肯起来,反而二话不说,哐哐哐地开始给我嗑起了响头。
我一个刚初中毕业的黄毛小子,连挂牌卦师都不是,小时候也没少在莲姨这里蹭吃蹭喝。莲姨这都对我算是有恩了,我哪里受得起她这种大礼,只好噗通一下也跪了下去。
“莲姨,张家算卦有自己的规矩,我不能随便答应你的请求。但你要知道,夏兰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你跟我在这里犟着,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我心里也很急,语气自然就重了些。
莲姨被我稍显激动的情绪吓了一跳。她眼巴巴地看着我,愣了几秒钟,这才憋住了自己的情绪,站了起来,带着我上了夏兰住的小阁楼。
小阁楼不到两米高。
我一米七八的个子,一走进去就觉得空间逼仄,皮肤干痛。
这个房间,明显就不对劲。
虽然我也没有特意学习过风水相关的内容,但卦术跟风水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就算不靠风水理论,直接用解卦的方式,也同样能算出一个地方基本的风水问题。
我没法给夏兰重新算一卦,但给房子算一卦还是可以的。
不过在起卦之前,还是要确认一下夏兰的状况。
我主动抓起夏兰的手腕,测了一下她的脉搏,心跳很微弱,但还没彻底停止,跟心脏链接的魂脉也还没有散,只要能够让她出体的其他两魂七魄可以顺利归位,就还有得救。
既然还有得救,我暂时就放心了。
于是,我又简单地环视了一下小阁楼的环境,除了夏兰躺着的床铺外,就只有一张简单的书桌,而房间的另一边铺满了新挖回来的土豆和地瓜。
一走过去,一股土腥气直冲鼻腔。
我皱着眉头耐着性子挑选了几个还算顺眼的,莲姨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但看出我嫌脏,想拿去楼下洗洗,但被我拒绝了。
我要的就是这种土腥气。
用卦术算风水,跟给人算命很不一样,需要用一些实物,而且必须是至少在五行中占据了三行以上的实物,做一个卦门,让起卦之物能够顺利进入该地的域场,才能断风水格局。
眼下小阁楼里,唯一合适的东西就是这一堆的土豆地瓜了。
不过我不像爷爷他们,走哪儿都带着一串旧时代的铜板龟壳,或者专门配备摇筒竹签,爷爷也没强调过别的东西就不能起卦,只要自己能定卦义就行。
所以我基本上是手头有啥就用啥。
将土豆和地瓜在书桌上摆了个十字卦门之后,我就把手腕上的串珠给扯断了。
珠子噼里啪啦地落下。
或密或疏地分布在了卦门之中,没有一颗跳出卦门之外。
看到这个结果,我顿时心里一咯噔。
莲姨以为我在给夏兰算卦,忙抓住了我的手臂,焦急问道:“狗子,这是什么意思?一颗珠子都没有掉出去,肯定是我家小兰有救了对不对?”
我抿了抿嘴,实在不好回答她。
别说这不是给夏兰算的卦,就是真的是,那也绝对是最糟糕的卦象!
卦门之地,不留生灵。
这就是我给这一卦定的卦义。
珠子本该是先落入卦门,再跳出卦门的,最后哪个方位的珠子最多,说明哪个方位的灵气最盛,最适合住人,而哪个方位的珠子排列最有规律,则最适合摆放供奉或招财物件。
可如果,珠子留在了卦门之内,指向的可就不是灵气,而是阴气了。
当然,卦门之内偶尔有几颗珠子停留,并不奇怪。毕竟这世上的灵体有很多种,不仅仅只有鬼这一类,精怪之类的东西,是可能寄住在普通人的家中。
比如,北方阴阳界中常常提及的保家仙,就是最常出现在房子内的精怪。
但眼下的卦象却是,没有一颗珠子落到了卦门之外,而且珠子聚集最严重的方位,正好指向了这个小阁楼。
这是典型的鬼屋卦象。
它意味着,夏兰的家里,聚集了大量的阴气,存在不止一两个灵体。其中的重灾区,就是夏兰的床附近。
要知道,阳气鼎盛的我,可就站在她的床边。
尽管如此,我却没能让一颗珠子跳出卦门之外,可见这里的阴气之重,早已不是三五个活人的阳气能够镇住的程度了。
住在这种地方,别说夏兰了,就是我来了都扛不住。
更重要的是,对灵魂出体的夏兰来说,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了,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她随时都可能被这里的灵体占据肉体。
这一卦,是我主动占的。
结果自然不能告诉莲姨。
我麻利地收了珠子,揣进口袋里,转头交代:“莲姨,你先带着夏兰去我家住两天,让我爷爷给夏兰摇摇铃,先把她人给弄醒了再说。”
爷爷没教过我用招魂铃,说是要靠个人的领悟。
我别的卦术本事都学得快,但只要涉及到阴间的东西,就仿佛隔了几重山,总是难得要领,后来寻思着,不用跟阴间玩意儿打交道也挺好,就懒得在这上面下功夫了。
万万没想到,头一个来向我求卦的夏兰,遇到的就是阴间玩意儿。
话又说回来了,既然当年我尸体凉了,爷爷他老人家都能把我给硬生生摇回来,夏兰这还喘着一口气儿呢,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至于夏兰他们家,我虽然占到了这一卦,但一不能见鬼,二不会除鬼,归根结底,还是要想办法,去请来有真本事的风水师,或者和尚道士,才能彻底解决。
正好,爷爷有个据说很厉害的道士朋友,每年都会来封村看他一次。
这个道长的名字,我不清楚,也没听爷爷提起过,所以我平常都管他叫牛鼻子爷爷。
就在今早,牛鼻子爷爷还来了电话,说是明天午时三刻,他会按照约定抵达我们家,让爷爷备好酒菜等着他,别又跟上次一样,随便在后院的果树上摘几颗果子就给他打发了。
要是能把牛鼻子爷爷请来帮忙,肯定能解决夏兰他们家的问题。
我心里都已经盘算好了,却没想到,居然在第一步就突然翻了车。莲姨一听要把夏兰带走,立刻赤红着双眼,开始拼命摇头。
“不!不行!要是离开了这个小阁楼,小兰就彻底没命了!”
第4章 定了灵契
莲姨话里有话,明显知道点什么。
我悄悄拨弄了一下口袋里零散的珠子,忍住了当场再占一卦的冲动,抬眸看向莲姨,指望她能主动交代点儿东西。可惜,一接触到我的目光,她的眼神立刻开始闪避,显然是又想我出力,又不愿意告诉我更多的秘密了。
这种想法,多少让我有点儿恼火。
不过,关系到夏兰的生死,我也不想在劝莲姨开口上面浪费时间,干脆双眼一闭,盘膝而坐,开始在脑海中复盘上次给夏兰占卦的结果,以及她家的风水卦象。
按照卦象,夏兰应该会在十七岁遇到她的真命天子,并会在二十岁跟对方结婚,从此过上幸福的人生。虽然夫妻生活偶有艰难之处,但她的姻缘算是天作之合,是从一而终,从校服走到婚纱,要白头偕老的那种,不会有真正的情感危机。
单论姻缘,这已经是顶好的卦象了。
如果非要说,当时这个卦象提示了什么问题的话,就唯有西北角的断卦了。
断卦,是我家卦术体系里的为了方便卦术的传承和客户的理解,专门使用的说法,即前生不见、后世永存的卦象,意味着绝对的隔断。
换句话说,就是夏兰在十七岁之前不能见到这个真命天子,否则这个姻缘就会断掉。
这一点我当时就看到了,但我没想利用,就是因为这段看起来完满的姻缘,是夏兰这辈子唯一的姻缘线了,就算断了,她的心里也只有那个人,跟我也不会有结果。
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夏兰几乎有99%的概率,不会在十七岁之前遇到那个人,因为那个人在我占卦的前一年,就变成了植物人,要等到夏兰十七岁生日后,才会醒过来,回归学校跟夏兰相识。
所以,当时我根本没把这个断卦当回事。
不过,夏兰的生魂去找我的时候,脸颊那种不正常的发白,意味着她的夫妻宫出现了危机,而且是关系到生死的危机,大概率会被抢救。
原本我以为,这个危机是出现在她的真命天子身上的,毕竟那家伙现在还是个植物人,身体机能偶尔出点状况也很正常,所以我没打算理会和干涉。
但如果结合断卦,还有夏家风水来看……
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下意识睁眼看向了莲姨,一脸迟疑地问道:“你不会是,给夏兰定了灵契吧?”
灵契。
一听到这两个字,莲姨浑身就开始发抖,最后还是双手捂脸,忍不住哭出了声来:“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听信了隔壁村刘麻子的话,为了那笔给她爸治病的钱,逼着她跟隔壁村乡长的儿子结婚,她也不会落到这种田地……”
果然!
封村隔壁的村子,叫上湖村,就位于封村的西北角,是当地知名的富裕村。据说乡长是农业大学的教授,为了搞科研特意来援乡的,乡长夫人也是知名学府的考古系教授。
这与我所看到的,对方是书香门第的家世不谋而合。
至于隔壁村的刘麻子,我也知道,是个十里八乡都小有名气的神棍。
之所以叫他神棍,是因为爷爷跟我说过,这人虽然有点儿阴阳本事,但好走歪门邪道,为了敛财,更是喜欢在帮人办事的时候,留些坏引子,回头事情走向不对劲了,再出手帮一把,既显得自己能力强悍又能再赚一笔钱。
刘麻子这个名字一出,我就知道他准保又在背地里动手脚了。
解决他的问题并不难,只是眼下更重要的还是保住夏兰的性命。
毕竟灵契这玩意儿,是不能随便结的,一旦结下,还是跟自己的真命天子的话,那可真就是不死不休的了,而且一个月内就会兑现。
到时候,哪怕躺在这里的夏兰醒得过来,也不会是真正的夏兰了。
我又拨弄了一下口袋里的珠子,咬牙问了莲姨一句:“这个灵契定多久了?”
“就是上月十五定的。”莲姨一边抽泣一边回想,说完又拉住了我的手肘,巴巴地开始问着,“狗子,你是不是想到办法救小兰了?只要你能救下小兰,以后莲姨我给你当牛……”
今天已经是十三了,又牵扯到满月的能量。
如果今天这事儿不解决,夏兰估计就悬了,显然她自己的生魂也感受到了这点,所以才会三番两次地提醒我,她要死了这件事。
看莲姨嘴里还不停地在说着救了夏兰就准备如何如何,我立刻开口阻止:“莲姨,你先冷静下来!先去把给夏兰定灵契收的所有礼都拿来,钱财就不用了,准备一沓冥币替换就行了,再去我家把我爷爷请过来,让他务必带上招魂铃。”
轻易对阴阳界的人许诺,这可是大忌。
一旦失信,不论是有心无心,都会受到不可预估的惩罚。
眼下,夏兰都还生死难料,我不想莲姨再来裹乱了。
莲姨现在全部的希望都放在我身上了,看到我有了交代,没有提出任何的质疑,立刻就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了。
隔壁乡长家是真的有钱。
不一会儿,莲姨搬来的金银珠宝就摆了一地,最后她还送上了一沓厚厚的冥币,这才蹬蹬蹬跑下了楼,准备出门找我爷爷去了。
阴间的本事,我确实不太灵光。
但好在,夏兰这个灵契,不能完全算阴间活儿,毕竟隔壁乡长的儿子又没死,只是处于植物人状态,即魂魄不归位而已。
不过因为这俩人是命定的恋人,所以对方一旦接受了这个契约,如果魂魄一直不归位,就会带着夏兰的魂魄一起走,到时候可真就是阴间活儿了。
隔壁乡长可能信了刘麻子的鬼话,说是定了灵契,就能让他儿子恢复意识,延长寿命。
实际上,却让这俩人的姻缘线提前了,要不是夏兰还没见到真人,这门姻缘在她魂魄离体的瞬间就得断了,到时两个人都得命丧黄泉。
既然不是真正的阴间活计,要解决,我还是有办法的。
但这个办法,还得从夏兰世代的命格里面去寻找。也就是说,我需要再为她算上一卦,这次不是只算某个部分,而是要算尽夏兰的生生世世。
当然,如果爷爷的招魂铃管用,能先给夏兰争取一点时间,我就可以逼刘麻子说清楚定契的东西埋在了哪里,明天让牛鼻子爷爷解契。
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可要是招魂铃不管用,或者爷爷无法到场的话,那么就要对不住爷爷了,今天就是为了这两条人命,这家规,不破也得破了!
第5章 再起一卦
一个人,一封卦。
说实话,我并没觉得这种规矩有多重要。
平日里爸妈不准来看我,但电话联系还是可以的。所以我也知道,爷爷曾经坏过规矩,我妈曾经坏过规矩,我爸也曾经坏过规矩,但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我会想着遵守,只是不想爷爷失望而已。
而眼下这种情况,虽说夏兰的姻缘另有他人,但她到底还是我懵懂的初恋,要是我明知道自己能救,却因为守规矩没救下她,那我这辈子肯定都很难释怀。
我下定了决心,立刻用满地的金银珠宝摆好了天人合一的阵型,静静等待着爷爷的到来。但不知为何,心里隐约生出一点预感。
我觉得,爷爷可能不会来了。
爷爷的心思向来让人猜不透,但既然夏兰去找爷爷的时候,爷爷说了她的卦只能我来算,或许就是已经知道了会是今天这种,我不得不为她起卦的局面。
我正想着这个,楼下就响起了莲姨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我一听就知道,莲姨没能把我爷爷给请过来,虽然具体原因不清楚,但既然眼下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我也这样只能走下去了。
我没有再犹豫,果断从口袋里掏出了零散的珠子,开始给夏兰起这一卦。
外头原本还是大晴天,却在瞬息之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不一会儿,就有小雨丝从阁楼唯一的窗户飘了进来,落到了书桌上。
莲姨上来见我在做事,不敢打扰我,虽然忧心忡忡地,但还是回到了楼下,准备去给我做顿好吃的,犒劳犒劳我。
我没理会这些事情,心无旁骛地继续围着阵型落卦。
落卦持续了半小时。
等到结束,我已经流了一身的冷汗,嘴唇也白了三分,但我知道,这意味着落卦成功了,又立刻盘腿坐回阵眼,开始观察最终的卦象。
一遍看下来,没想出破局的思路。
我尝试着入局再看,如此又多看了几遍,虽然每一遍都让我的身体感觉异常昏沉难受,但我就是忍不住,看着看着,甚至有些入了迷,好几次都差点开口跟虚像里的夏兰说话了。
“狗子!快醒醒!”
一声厉喝把又一次差点开口的我给拉回了现实。
我乍然一惊,眼前的人立刻从古装夏兰变成一脸严肃的爷爷。
“爷爷,你……”
“嘘,先别说话,按照我教过你的龟息法,配上清心咒再试试,找得到破局之法吗?”
爷爷打断了我心虚的声音,目光恳切,一字一顿,特别认真地在提醒着我。我不由自主地,就按照爷爷的提示去做了。
这一次,我不觉得身体难受了。
虽已入局,却也始终都保持着局外人的清醒。
十分钟后,我惊喜地睁开了眼:“爷爷,我找到破局的方法了!既然结局变成残局,那就只能不破不立,虚空断姻缘,然后现实再续上了!”
爷爷脸上紧绷的神情松了松,难得慈爱地笑了笑:“狗子,你做得到吗?”
我的脸色僵硬了些许,片刻后,才缓慢而又郑重地点了点头。
虚空断姻缘,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
首先,我自己得神魂出体,让魂魄进入夏兰的身体,通过夏兰剩下的一魂,找到她游离在外的两魂七魄,安排在定契之地。然后再以同样的方式,找到男方的生魂,带到同样的地方。最后让夏兰跟男方经过协商,友好地撕毁婚约。
爷爷的担心不无道理。
我对阴间活计是真不擅长,但好歹也是正儿八经学过的,况且时间也不允许我犹豫。或许是被逼出了潜力,反复练习几次后,我竟然顺利地神魂出体了。
不受拘束的魂体,行动起来自然快。
因为有专门的方法,所以入体做起来虽然痛苦,但还是相对简单,契约之地也通过两人的灵魂连接轻松找到了。
本以为一切都会很顺利。
不料,到了最后一步,男方不肯撕毁婚约了,因为他一直以为自己死了,虽然看不清妻子的脸,但能感觉到他们的命运是紧紧相连的。
不管我怎么提醒他,他只是神魂出体了,这家伙居然都不肯相信。
眼看着时间就要来不及了,我只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我有办法证明你还活着,并且你现在取消了婚约,将来还有希望,但你得先让夏兰回到阳界,可以吗?”
我说着,又给夏兰使了个眼色。
夏兰也是机灵,看我都已经这样来救她了,她立刻配合地哭了起来,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想回去,想看看爸妈,想再吃到好吃的食物,而不是冷冰冰的元宝蜡烛。
许是被夏兰哭得心疼了,男方犹豫了片刻后,松了口。
我立刻让夏兰撕了她那一半的婚约,然后跟着日头一直往前走,别回头。
看我如此急迫,男方怕被我骗,又特别警惕地喊了一声:“如果你证明不了的话,我这一半契约不撕,她就会暴毙,你知道的吧?”
这个结果,我当然清楚。
但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面对执念过深的男方,我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我先提醒你,接下来你看到的东西,事关天机命运,所以一旦你回归现实时,就会忘记看到的一切,包括你喜欢她、跟她有过交集的事,你确定还要看吗?”
“……”
男方沉默了片刻,不知想了点什么,最后还是点了头。
我心里惦记着夏兰有没有顺利找到回去的路,也不想耽误时间,看他点了头,就一把抓住了他,开启了卦盘,找到了属于夏兰的两格,一一打开,耐着性子陪他看完了他们俩的过去和未来。
“这里面的,真是我?”
他指着卦盘记载的幻境里的自己,呆呆地问着我。
我郑重地点点头,把婚书放进了他的手里:“所以撕了吧!你们之间的姻缘是几生几世的悲剧才换回来的一次圆满,别因为这种时候的眷恋,彻底毁了。”
毕竟,无论今生的姻缘成与不成,他们的缘分已是最后一世没有下辈子了。
我神魂归体的时候,夏兰已经醒了过来,正就着莲姨的手小口地喝着粥。见我醒了,她立刻眼睛一红,小声地道了谢。
我冲她笑了笑,又提醒了莲姨明天把聘礼放在房子西北角锁好后,就准备离开。
没想到,莲姨突然一脸愧色地拉住了我。
“狗子,对、对不起,刚才我听到消息,说你爷爷他、他死在了村子南边的乱葬岗。”
“骗人,爷爷他分明刚才还在……”
话说一半,我的声音就哽在了喉咙里,再也发不出来了。
第6章 我也死了?
爷爷他……
死在了乱葬岗?
我神情呆滞地站在那里,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成了虚像,脑子就像是被暴风席卷过一般,晕晕乎乎地回想着先前的画面。
的确,距离爷爷现身指导我破卦,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个小时,光从时间上来说,完全足够他从夏兰家走到乱葬岗,再经历三两件致命的事情。
不过,他老人家虽然平日里脸上严肃、嘴上不说,对我的关心却从来不少。
每次我练习危险的术法时,他都会在旁边瞪大了眼睛仔细瞧着,生怕我这条被他硬生生摇回来的小命,又不知道丢在了哪里。
这次既然他人都已经到了夏兰家,又知道我是第一次神魂出体成功,一个操作不慎可能就回不来了,哪怕是为了防止意外出现,也会留在我身边看着,怎么可能突然离开,跑到南边的乱葬岗去呢?
可是——
现身的那个,又真的是爷爷的实体吗?
我突然不确定了。
我可以占出宏大的卦象,也可以带魂体进入他们自己的卦象,却从没有尝试过进入别人占出的卦象,爷爷也不曾教过我这个。
所以看到爷爷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老人家来了夏家。
但我当时真的从卦象中抽身回到现实了吗?我当时的眼睛里,除了爷爷,真的有零星半点跟现实搭嘎的内容吗?
“狗子,我……”
夏兰嗫嚅的声音,突然响起,将我从恍惚中拉回了现实。
我看到她红着眼睛,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地正在说着什么,甜美的声音落到我耳中却像来自遥远的天边外。
“我按照你说的,一直跟着日头走,路过了乱葬岗,看到张爷爷坐在高高的坟包上,正在摇铃,而且还、还是七窍流血的样子。因为害怕,我就跑了……”
“摇、铃?”
我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随后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没错!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只要我弄明白了招魂铃,就有机会把爷爷重新救回来!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果断一扭头,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跑。
谁知,因为走得过急,竟一步踏空,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后脑勺狠狠撞上了楼下的书桌一角,最后只听到莲姨一声尖叫,便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正走在一条宽阔的黄泥路上。
路上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大家都在往一个方向走动,井然有序,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木讷的表情,相互之间没有交流,看不出悲喜,也看不清具体模样。
气氛十分古怪。
分明有那么多人在跟我周围走动,我却觉得凄清得厉害,仿佛这条路上就只有我一个人似的,有种不受控的毛骨悚然感瞬间蹿了上来。
这条路,不对劲!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扭头就往反方向跑。
然而,同样目的地的人是那么多,很快我就被冲得晕头转向,整个人就跟一颗企图逆狂风而行的小草一般,不自觉地就卷入了人潮,不受控地跟他们去往了同样的地方。
我想要呵斥他们让开。
一张嘴,却发现自己失声了,一个字眼都说不出来,顿时傻了眼。
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我已经如浪上浮萍被卷到了人潮的最前端。眼看着我就要一头栽在地上,在我两侧的身影“啪”地一下,一左一右直接把我给拎了起来。
“张师,请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严肃的警告声回响在我的头顶,逼得我不得不仰头,才能看得清对方的模样。
虽然是呵斥,我听了却觉得高兴,毕竟这是我睁眼之后唯一听到的声音。可是当我看到他们的模样时,笑意顿时就僵在了脸上。
一个黑,一个白。
一个牛头,一个马面。
“……”
这tm是黄泉路啊!
我心里忍不住哀嚎一声,挣扎着就要逃离越来越近的大门。他们俩似乎料到了结局,也不理会我的举动,继续带着人潮前行。
果不其然,不管我怎么努力,始终被堵在人潮里。
如同从浮萍变成了定海神针一般,虽不至于被人潮裹挟着回到黑白无常身边,但也前进不了半分,更遑论逃离这里了。
挣扎无果。
我渐渐冷静了下来,回想起了自己踏上黄泉路之前的事情——莲姨告诉我,说爷爷死在了乱葬岗,然后我从楼梯上摔下去,陷入了昏迷。
对了,爷爷!
这是黄泉路,爷爷如果真的死了,应该就在这人潮当中!
不,不是人潮,而是……
鬼潮!
我定了定心神,仔细观察起了路过我身边的每个阿飘,阿飘们原本模糊不清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变成了他们死亡时的模样。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会被某些阿飘过于凄惨的死状吓到。
后来看得多了,竟也不觉得怕了,甚至有时不自觉地还会去观察阿飘们的面相。虽然他们已经死了,但面相这玩意儿,跟算卦一样,能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还包括跟这人有关的其他人的情况。
正当我看得认真时,突然在鬼潮里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心里顿时一咯噔。
牛鼻子爷爷?!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是知道爷爷出事了,所以特意来找爷爷的?还是说,他跟爷爷一样,也发生了意外,才会走在队伍里?
我还没想明白原因,就看到牛鼻子爷爷突然一转头,视线啪地一下落到了我的身上。
下一秒,他已经欺近了我,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一脸严肃地冲我喊道:“狗子,别留恋这个地方!快跟我走!千万别让你爷爷白死了!”
什么意思?
牛鼻子爷爷是来找我的?
所以……
我也死了?
我愣愣地跟着他往路边走去,脑子里乱糟糟的。
走到一半,身后突然刮起一阵飓风,将我整个人裹挟了进去。我再次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被卷在空中,眼睁睁看着牛鼻子爷爷被飓风撕裂成了碎片,再重新聚合成形,然后露出了狰狞无比的表情。
“啧,张义这个碍事的家伙!”
我只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眼前一黑,再度失去了意识。
第7章 这不公平
“狗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们张家没完!”
“放心,咱爸出事之前,已经给过我讯息了,只要狗子醒得过来,就不会有事了。咱爸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兄弟四个加起来都未见得有他的水准……”
“可是……”
我的意识一恢复过来,就听到了爸妈的对话声。
我妈只关心我的安危,根本不听我爸的安慰,我爸又因为爷爷的事情心情不大好,三两句过后,两人就忍不住争吵了起来。
我本来不愿意睁眼。
毕竟爷爷有过交代,在他死之前都不准我爸妈来看我,现在他们俩都在我身边,意味着爷爷是真的已经出事了。
我总觉得只要不睁眼,或许就还能回到黄泉路上去把爷爷带回来。
但听这两人吵着吵着,颇有点打起来的意思,我又没再感觉到那种走在黄泉路上的阴森,无奈之下只能出声阻止了他们的争吵。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几秒。
我乍一睁眼,还有些不适应现实的光线,下意识抬手去挡。一个中年美女突然飞扑了上来,抓着我的手,眼泪花花地看着我。
“狗子,你这次可真的吓死我了!”
“妈……”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自然也不记得父母的样貌,但我们每周都通电话,我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声音。看着她布满血丝的双眸,我的心里忍不住酸胀起来。
“爷爷他,怎么样了?”
一听我问起爷爷的事情,我妈的表情立刻变得微妙起来,悲戚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惧色,沉默了片刻后,才艰涩一笑。
“你爷爷已经安稳下葬了,你就别惦记了!狗子,你乖乖跟我回城里上高中,往后咱不学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上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平平安安度过这一辈子,成吗?”
那么快?
都已经下葬了?
这到底是有什么不得不抓紧时间下葬的理由,还是我昏迷的时间太久了?
我没在意我妈后面的话,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爷爷的事情上。我心知从我妈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了,当即扭头看着房间里的中年男人。
“爸,你们把爷爷葬在哪里了?我想去看看……”
“不行!”
再合情合理不过的要求,我爸都不等我话说完,就一脸严肃地拒绝了。如此反常的态度,让我怎么能够相信我妈嘴里的“安稳下葬”是真的呢?
爷爷他的死,肯定有蹊跷!
可惜,自打我说了要去看爷爷的话以后,不管我再问什么有关爷爷的事情,我爸都缄口不言,我妈倒是回答得积极,只不过说的每一句话,听上去都像是为了安慰我的敷衍之词。
我刚醒过来,精神也不大好,跟我爸妈说了几句话,就又开始昏昏欲睡了。
我本以为自己只是身体还没恢复好,再补一两天的睡眠,就会舒服许多。谁知这一觉睡醒,我依旧躺在自己房间里,暑假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事儿,还是莲姨告诉我的。
我醒来的时候,咳得厉害,当时她正在坐在我房间的阳台上摘菜,听到房间里的动静,立刻丢下了手里的豆角,冲着楼下喊了一句“狗子醒了”,就蹬蹬蹬地跑进了屋里,一脸关心地端茶递水,又絮絮叨叨地讲起了我昏睡期间的事情。
我恍惚地听着,心里想得却是其他事情。
这次的昏睡,跟在莲姨家被撞晕时不太一样,并没有看到什么奇特的现象,就是很简单的一觉。跟平时睡觉一样,眼睛一闭再一睁,时间就过去了。
但普通的一觉,怎么可能睡上大半个月呢?
我忍不住产生了一个疑问——
我存在的世界,是真实的吗?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生活在幻境里的感觉呢?是从得知爷爷出事开始?还是从被夏兰的生魂求助开始?亦或者,更早一些,从爷爷用招魂铃将我摇回来的那天起?
我想不明白。
莲姨不知道我的心思,只看我懵懵懂懂的表情,忍不住眼眶一红,感慨道:“你这孩子,一觉睡了大半个月,我都生怕没有机会再报答你救小兰的恩情了……”
夏兰……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跳莫名一滞,一股刺骨的冷意瞬间裹挟了我的全身。
我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了爷爷的死。
为了救回夏兰的命,我选择了放手一搏,去赌坏了规矩也不会有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结果却是,爷爷莫名其妙地死了,我爸妈却不允许我去他的坟前看一眼。
要说这两件事没有关系……
恐怕就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坏了规矩的人是我,为什么接受惩罚的却是爷爷呢?
这不公平!
况且,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现在就是摇破了招魂铃,爷爷也不可能再回来了。黄泉路这个我唯一一次可以救回爷爷的机会,也被我白白错失了。
莫大的负罪感涌上心头,我忍不住痛苦地闭上了眼。
莲姨这下子也总算看出了我情绪不对,温和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张叔他前两天托梦给我,让我告诉你,他的事情不怪你,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有那么一天……”
我当然知道爷爷不会怪我。
但我又该怎么原谅自己呢?
只是,这种话,肯定不能跟莲姨说,否则莲姨他们一家也会因为这事儿耿耿于怀,觉得是自个儿害死了我爷爷。
救夏兰,是我的选择。
让他们一家背负愧疚,并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冲莲姨挤出了一个笑脸:“夏兰没事就好,对了,我爸妈呢?”
莲姨微微抿唇,似乎有些犹豫该不该说,但看到我殷切的眼神,还是嗫嚅着开了口。
“张叔留下了一封遗书,里边特意强调了,你在十八岁之前,都得留在封村,任何人都不允许将你带走,也不允许留下来陪你。你妈自然不肯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后来病得迷糊了,最后还是被你爸给带回城里了。”
看我皱眉,她又连忙强调了一下后续情况:“不过狗子你放心,你妈回城里以后身体就好了,只要不回封村,就没什么问题。”
我淡淡嗯了一声,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
我跟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太少,谈不上感情有多深,而且我妈的面相,我上回看到了,少说还有个二三十年的好命,只要没被人故意破坏命格,现在肯定是健健康康的。
我考虑的,是爷爷留遗书的事。
爷爷在教我卦术的第一天,就告诉过我,当卦师最重要的一个功课,就是学会放下执念。
毕竟,运可改,命亦可改。
只是凡事都有因果,大部分人能承受改运的代价,但几乎没有人能承受改命的代价罢了。
卦师虽然可以窥探他人的命运,可到底还是个人,如果不学会放下执念,就容易被情感等格外的因素动摇,从而做出不理智的选择,然后必然要承担最后的代价。
爷爷本该是寿终正寝的面相,却已经预料到了自己横死的结局。
显然,是因为他看到了我的执念,选择了替我承担改命的代价。
想到这点,我便再也没法继续躺在床上,忙央着莲姨:“姨,你能带我去爷爷的坟前吗?我想再看爷爷一眼,就一眼!”
“狗子,不是姨不肯帮你。”莲姨为难地收回了手,焦躁不安地跺着步,看起来努力让自己镇定了,声音却颤抖得厉害,“但你爷爷的事情,特别古怪,我、我真没法跟你细说!”
“莲姨?”我忍不住皱眉。
“哎,我只能告诉你,你爷爷他、他就在乱葬岗,但没法下葬……”
第8章 入乱葬岗
没法下葬?
什么叫没法下葬?
我脑子里嗡嗡的,反复回响着这几个字。
但莲姨丢下这话,似乎生怕我再追问什么,随口交代了我两句,什么待会儿恢复了精神下楼吃午饭之类的,就抱着菜篮子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现在哪有吃饭的心情?
我妈分明跟我说,爷爷已经安然下葬了,可是现在莲姨却告诉我,爷爷没法下葬?既然知道我醒过来肯定要找爷爷,她们为什么会说出这种相互矛盾的话来呢?
果然,爷爷的死,还是有点古怪!
乱葬岗吗?
如果莲姨没骗我的话,就说明我还能见到爷爷……
想到这,我当即翻身下床,套上鞋子,健步如飞地下了楼。
虽然躺了那么久,身体并没有出现软弱无力、饥饿口渴的情况,这多少让我有点儿意外,但对眼下的我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路过厨房的时候,我看到莲姨正在跟人说话。
但由于角度问题,根本看不到莲姨对面的人,我又一心惦记着去乱葬岗找爷爷,还怕出声会被她拦下来,所以也没在意,偷偷摸摸地就出了后门,直奔村子南边的乱葬岗。
封村的乱葬岗,据说已经有两百年的历史了。
几乎十里八乡的村民,都知道这么个地方。战争年代,这里也算是不少无家可归的人最后的归宿,后来也有不少客死他乡没人来接尸的外乡人被葬在这里。
不过现在,交通和通讯越来越发达,人口管控严格了许多,习俗也从土葬逐渐改成了火化,所以外乡人就算客死他乡了,也会送到镇上,火化后再等着家人来认领。
估计除了穷凶恶极的杀人犯,已经没有人会埋尸在这里了。
只不过,村民们都不怎么跟自家孩子提乱葬岗的事,所以村里大多数的年轻人,都只知道封村有个乱葬岗,还当是山里那个胡乱立了几块碑的小坟地。
他们完全不知道,进山时路过的那个长满了竹子的小山丘,就是乱葬岗。
我倒是很清楚这点。
毕竟,爷爷曾经带我来这里练过阴阳术数,只是我身处这种怨灵遍地的地方,都没有感应到阴物,他老人家也就由得我去,懒得再费这个功夫了。
后来,我问了爷爷为什么带我来竹林山丘练术法。
爷爷才告诉我,这里就是封村的乱葬岗,本来是一个小盆地,就是尸首累累才渐渐摞成了小山丘,早年间还因为出了可怕的灵异事件,有高人让村民们给这些尸首盖上了厚土,又在四方设了阵法,才让小山丘平静了那么多年。
当时的我虽然没有阴阳眼,看不到什么恐怖的画面,但只要稍微想想脚底下踩得都是尸体,就觉得双腿发软,打那以后再也不来这里玩了。
一晃多年。
我也没想到自己再次进入乱葬岗,竟然是为了爷爷。
但既然爷爷最后的归宿是在这里,不管是我妈在说谎,还是莲姨在说谎,这趟乱葬岗之旅,我都势在必行!
可惜,今天的天气不是太好。
我刚出门的时候,天上就是乌泱泱的一片,等我走到山丘,就噼里啪啦地下了一阵雨。
雨水打在我脸上,凉凉的,还带了几分竹子的清香,丝毫没有乱葬岗应有的腐臭味,完全让人联想不到脚底下踩着的是累累白骨。
这片小山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我不知道爷爷的出事地点在哪里,给家人算卦又是卦师大忌,而且这是乱葬岗,牵扯了太多人的命格,也不太好给这个地方算卦。
我出门走得急,手头也没带什么工具。
就算临时用手边的东西做成了灵摆、罗盘之类的灵性导航物,在这种阴气过甚的地方,也很容易被灵体扰乱。
除了亲自走一圈外,别无他法。
我意识到这点,也没再耽搁,果断地就钻进了竹林里。
这片竹林,因为养分过甚,生长得十分茂密。一眼望进竹林深处,层层叠叠的枝叶,早已经将阳光和雨滴都遮了个干净。
大夏天的正午,就算来了一场雨,依旧闷热无比。
可是我越往深处走,就越是黑暗阴冷,仿佛有种刺骨的冷意,在不停地往我的身体里钻。
这种感觉,我跟爷爷一起来的时候,并没有产生过,但又异常的熟悉,就好像我在什么地方深切体会过一般。
黄泉路吗?
好像不太一样……
不管是发现夏兰不对劲,或者是意识到自己在黄泉路时,那种凉意直窜脑门的感觉,主要是源自于心里的恐惧,而不是身体切实感受。
而眼下,我并不害怕。
所以,到底是哪里来的熟悉感呢?
我暗自纳闷,随手又折了一根竹条,去扒拉挡住前方视野的杂草。刚一伸手,一道白影突然从我的眼角晃了过去,瞬间带起了一阵阴风。
是阿飘?
我几乎瞬间下了判断,下意识就追着白影跑了过去。
白影在路过我的时候,还飘得很快,但一注意到我跟在后面时,就开始飘飘停停的,似乎是一路在等着我追上去。
我直觉这事儿跟爷爷有关,所以没有丝毫犹豫,脚步不停地跟着他走。
正当我追着白影,准备跨过一根卧地的竹子时——
“狗子!”
厉喝声乍然响起。
我被吓了一跳,一脚蹬在了那根竹子上,注意力瞬间回到了当下,立刻发现竹子的另一边竟然是一滩黑沉沉的死水。
说是水坑,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坟坑。
一股浓重的腐臭味,从那滩死水里冒出来,差点没让我吐出来。
要不是我被厉喝声拉回了注意力,只怕早已经一脚踏了进去,这会儿是生是死,那可就真不太好说了。
这个白影,绝对是故意的!
我稳住了心神,目光如炬地盯着白影:“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影觉察到我没有掉入坟坑,一眨眼就蹿到了我的面前。它一歪脑袋,从长长的头发底下露出了半张苍白的脸,和一只血红的眼睛。
我顿时一怔。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往坟坑跌去。
生死当头。
一道天雷突然落到我的眼前,不偏不倚地劈到了白影上。在一阵差点撕裂我耳膜的吼叫过后,白影就这样消散无踪了。
“咚——”
伴随着这声响,拉扯着我的力量没了,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就往死水里跌了下去。
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但想象中湿漉漉的黏腻感却没有发生,相反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结结实实地落到了地上。
嗯?怎么回事?
我忙睁开眼,四下打量了一番。
眼前的竹林还是那个竹林,但哪里还有什么白影、水坑的影子,反倒是小路的另一边,站着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长,正笑眯眯地看着我。
“牛鼻子爷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这臭小子,刚醒过来就到处乱跑,要是出了什么好歹,那你爷爷可不就白白牺牲了吗?”老道长一捋胡须,脸上虽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可是因为你坏了规矩,才不得已以命祭天的,你莫要辜负了他的良苦用心,快跟我回去!”
“可是……”
“你来乱葬岗也看不到他,他已经被安葬在了县城里的墓园。我下午也要启程回道观,在那之前,我必须得将你爷爷留下的这东西交给你。”
老道长缓步上前,从袖中取出了一把形状古怪的钥匙,放到我的手心后,又语重心长地提醒了我一句。
“狗子,千万别让爷爷失望啊!”
第9章 自选墓地
爷爷留给我的?
我垂眸看着掌心的钥匙,心里满是疑惑。
我从没听爷爷说过这事儿,更不清楚这东西有什么用,但看牛鼻子爷爷这幅确有其事的表情,实在很难怀疑他说的是假话。
要不是——
黄泉路上,他最后说的话,我还记得清楚。
“牛鼻子爷爷。”我抬眼看向他,眼神里满是无辜和好奇,“您说这是爷爷交给你的遗物,难道在爷爷出事那天,您就已经到了封村吗?”
“啊?”
老道长的眼神闪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一边捋胡须一边笑。
“你爷爷他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他早早地就把这东西交给了我,让我代为保管。狗子,你这是在怀疑什么?”
怀疑什么?呵……
我倒是很想直接说,我怀疑爷爷的死跟你这牛鼻子老道有关。
但对方不留破绽,我也不是那种明知双方实力存在差异,却还要无脑a上去的小傻子,只能暂时压抑住了内心的翻涌,略略一摇头。
“牛鼻子爷爷,你误会了!”
“我只是不清楚这东西有什么用,所以想着既然是爷爷托您把东西给我的,那您应该知道点什么……”
我故意放慢了语速,仔细观察着老道长的表情。
可惜,老道长始终就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看我一脸好奇,是真不清楚钥匙的用途,便也跟着一摇头。
“狗子,我只是负责把东西给你。剩下的东西,老张说了,都得靠你自己去领悟。”
“一点提示都没有?”我进一步试探,“爷爷最清楚了,但凡需要自己领悟的,我就没有成功过。看样子,爷爷应该是不希望我解出答案了,那就留着吧!”
丢下这话,我把钥匙揣进了兜里,又跟老道长摆了摆手,准备继续深入竹林。
老道长被我将了一军,脸上的笑容僵滞了三分,似乎生怕我真的不去探究钥匙的秘密了,忙喊住了我。
“狗子!”
“我能给你的提醒,只有一个,这钥匙好像跟你家的金字招牌有点儿关系。还有,你不能继续深入了!”
不愧是老道长,太极打得真好。
但是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
我站定脚步,回头看着老道长,一脸认真地提醒。
“牛鼻子爷爷,您知道我的性格,下定决心做的事情谁都拦不住,不想做的事谁也逼不了!”
“钥匙的事再说,但今天这乱葬岗,我闯定了!”
我没有再给他劝话的机会,果断抬步离开了。
没错,这牛鼻子老道是说爷爷被安葬在了县城的墓园,跟我妈的说法的确十分相似。
可惜,我不相信这话!
因为爷爷说过,张家的墓地,必须自己亲自选择。
毕竟张家是卦师世家,干的都是些泄露天机的活儿,如果不是祖上生前选择的,都是荫蔽后代的绝佳墓地,又经过了特殊阵法的加持,根本传不到我这一代。
爷爷给自己选的墓地,我早就知道了。
就在这个乱葬岗后面的大山里,正处于山脉的黄金点,而且还是我第一次算的风水卦。
跳离越井卦。
按照张氏卦术来解,是只要正常葬入这块墓地,七天之内不生异象,就肯定能保佑子孙后代平安长大、衣食不愁的绝佳墓地。
这是我给这座大山占出的最佳风水了。
唯一的弊端,就是不允许子孙后代来祭拜。
我不喜欢这种弊端,宁肯选择荫蔽少一点,人气旺一点的地方,也不想这样孤零零地葬在这里。
但爷爷偏偏在几个候选墓地中,挑中了这个。
那时的我,看着爷爷福泽深厚的面相,就觉得下葬这种事情离他老人家还远着,说不定就只是想试一试我用卦术占风水的本事而已,便没往心里去。
从那以后,爷爷也没有再提过墓地的事情。
我不清楚爷爷有没有把自己选择的墓地,告诉我爸和我叔他们。但我想,他们作为张氏卦术的继承人,应该很清楚家中墓地要亲自选择的规矩。
随随便便选个地方安葬爷爷,是不可能的事。
我妈忽悠我,也只敢说爷爷已经被安葬了,至于爷爷的安葬之地,却是只字不提,不敢胡诌。
这牛鼻子老道倒好,张口就能说出我爷爷被葬在了县城墓园这种话来,这不是摆明了在告诉我,莲姨说的爷爷无法下葬才是实话吗?
我心里有数,脚步也快。
不一会儿,老道长就被我远远地抛在了身后。他没有来追我,似乎真的跟预定的行程一样,准备离开村子,赶车回道观了。
再没有弄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之前,我不打算轻举妄动,自然也不会多问什么。
只不过,出了黑水坟坑这事儿,当我再看到什么莫名的白影闪过,也不会因为一时的好奇心再追上去了。
就当是跟从前一样看不见吧!
我默默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但越往深处走,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视线,哪怕闭上眼睛,还是有越来越多的白影出现在我的视野范围内。
虽然不想承认……
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从黄泉路走了一遭回来后,我确实多了一个技能。
——阴阳眼。
这里是乱葬岗,到处都是冤魂怨鬼。
他们跟黄泉路上准备入阴曹地府的阿飘们不同,因为大都是横死、枉死的人,身上充满了怨恨和戾气,不经超度、不化怨恨是无法进入轮回的。
身边满是张牙舞爪的恶鬼,却偏偏这种时候觉察到自己开了阴阳眼,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我没有捉鬼的本事,只能假装看不见他们。
好在,当年高人的阵法压制了这些东西,他们虽然能够出来晃荡,但无法离开乱葬岗,也没办法对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除了偶尔现身吓唬吓唬路过这里的人,或者像先前那个阿飘一样,迷惑人的心神,诱导人做出不理智行为外,没有其他的手段了。
我一边无视他们、一路前行,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还是跟我二叔学学降妖捉鬼的本事,免得将来又来一次夏兰事件,逼得我只能再起一卦。
爷爷总说生死有命。
我冷静下来后,也想起了生死轮回,每个人降生于世,完成自己这一世的功课后,就可能随时离去,没必要为任何人的死亡而悲伤。
但我到底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爷爷他老人家惨遭横死、异于命数,不管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我都做不到说放下就放下。
至少——
也得让爷爷葬在他亲自挑选的墓地才行!
无法入葬?
抱歉,这种结果,我可不接受!
我虽然意志坚决,但奈何竹林里的阴气过甚,阳光不足,方向感就像是失灵的磁石,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走着走着,就彻底迷了路。
不知第几次走近做了记号的竹子后,我站定了脚步,看了看左右飘荡的恶鬼们,又垂头想了想,最后还是大喊了一声。
“莲姨,你在这里吧?”
声音很响亮,但跟我本人一样,遭遇了鬼打墙,只能在我走不出去的这个范围内回荡。
没有回应。
我又不甘地重复了几遍。
依旧没有回应。
正当我有点儿怀疑自己的判断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狗子?真、真的是你吗?”
“夏荷姐?”
我听到这个声音,也倍感诧异,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俏生生的女孩就站在我做了记号的竹子边上。
果然是夏兰的姐姐——夏荷。
夏荷跟夏兰不一样,胆子向来就小,一听我叫出了她的名字,忙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了我身边,一把抱住了我的胳膊,细声问道。
“狗子,我刚才听到你喊我妈了,你、你也是来祭拜我妈的吗?”
第10章 好心坏事
“祭拜莲姨?”
我目光一闪,没跟夏荷说我刚醒来还见过莲姨,而且跟莲姨有过对话的事情,心里却凉了半截。
果然……
那个时候,我没有看错。
虽然只露了半张脸一只眼,但很明显,那个企图将我引入黑水坟坑的白影……
就是莲姨!
只不过当时的情况变幻太快,我也只来得及一愣,剩下的事情,就被赶来的牛鼻子爷爷给解决了。
白影中了雷法,散了身形。
我的注意力被牛鼻子爷爷吸引了,没有去深究自己那一瞬间的怔愣,是因为什么,自然也就没把想害我的白影,跟对我一直很好的莲姨划上等号。
直到遇上了鬼打墙……
我突然意识到了,白影未必是真的想害我。
她的确是拉了我,硬生生地要把我带向黑水坟坑,但我最后摔倒的地方,却是连杂草都稀少的实地,根本没有什么黑水坟坑。
换个说法。
或许,她根本就不知道在我的眼里,看到的前方,其实是一个黑水坟坑,只是想要带着我尽快逃离而已。
至于逃离什么?
那自然是,关键时刻出现的牛鼻子爷爷了。
当然,以上都只是我的猜测。
牛鼻子爷爷跟白影莲姨,到底哪个是真的对我好,哪个是想要害我的,我还不能百分百肯定。
哪怕,牛鼻子爷爷的谎言一下子就被我识破了。
不过,意识到白影可能是在帮我,我自然也就想起了白影露出的那半张脸。
尽管阴冷渗人,跟活人有不小的区别,但毕竟是我出门前才看到过的脸,眼熟程度自不必说。
我故意在恶鬼环伺的环境下喊莲姨。
既是想要证明自己的猜测没错,也怀着试一试白影莲姨到底是善是恶的心思,顺带调查一下我家里的那个莲姨,到底是什么玩意。
只是万万没想到,被我喊出来的,会是夏荷姐。
夏荷姐在县城里上高中,夏兰出事那会儿,她还在县城里等着高考出成绩,所以没有在家。
不过,我睡了那么久。
爷爷的事情,夏荷肯定听说了,这会儿看我反问,立刻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
“对不起,狗子,我忘了张爷爷就葬在我妈的墓地附近了。我、我有点害怕,能跟你一起走吗?”
“可是可以,但我方向感不好,总迷路。”我正好要找爷爷,自然不会拒绝她的提议。
夏荷当即甜甜一笑:“没事,我从不迷路。”
我只能跟着她,继续往深处走。
虽然已经十八岁的夏荷姐长得靓身材好,被她紧贴的手臂传来的温热,难免让人心猿意马。
但我现在完全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前面说的话。
爷爷跟莲姨,都葬在了乱葬岗?
爷爷且不提。
毕竟吃阴阳饭的,因为某些特别的原因,不得不葬在这种地方,完全说得过去。
但莲姨不过一个普通人,诚然从面相上来看,的确容易中年意外死亡,可意外不代表就不能下葬祖坟。
退一万步讲。
就算不能入祖坟,另外找一块不错的墓地,也好过被埋葬在乱葬岗这种魂魄不得转生的地方啊!
夏家,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下意识偏头去观察夏荷的表情,想从她这里找出一点线索。
夏荷注意到我的视线,俏脸红彤彤的,最后实在忍不住用肩膀撞了撞我的胳膊。
“狗子,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觉得,夏荷姐真厉害,从你身上完全看不出刚刚失去至亲的样子。哪里像我,没出息到昏睡了那么久才敢来找爷爷。”
我连忙收回视线,随口诌了个理由。
夏荷目光沉了沉,随即摇了摇头,无奈一笑。
“你太高看我了,我也是花了一个月才平复自己的心情的。再说,你也是为了我家的事情才昏过去的,我根本没有资格说你没出息。”
一个月?
我淡淡一挑眉,心里的疑惑越发深了。
这个时间,跟我爷爷出事的时间很近,基本上,只有两种情况。
要么,是在我昏倒之后没多久,莲姨就出事了。
要么,莲姨当时出门找我爷爷的时候,就已经出事了,回去的那个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莲姨!
夏荷看我不说话,怕我因为爷爷的事情还在难受,咬咬牙,又继续说了下去。
“说真的,只要想到我妈是为了救小兰才死的,我爸却听信刘麻子的话,把我妈葬在这种地方,我就觉得生气!怎么能相信那种江湖骗子的话呢?”
又是刘麻子?
这个刘麻子,怎么净逮着夏家来折腾啊?害完夏兰,又来找莲姨的事儿?
我不禁皱了皱眉。
夏荷注意到我的表情,连忙又解释:“我说的江湖骗子,只是指刘麻子,可没有说你们家的意思。”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无意识地摇晃着我的胳膊,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个疑问。
“狗子,你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停下脚步,看着眼前两个歪歪斜斜的竹片墓碑,眼底忍不住发热,眼睛却干涩得掉不下一滴眼泪。
夏荷发现到地方了,忙松开了我的胳膊,温声道了谢,然后跪在了刻着莲姨全名的竹片前,絮絮叨叨地聊起了家常。
显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我仔细打量着这个所谓的坟地,除了周围没有竹子外,甚至连一个小土包都没有,要不是插着这两片“墓碑”,我踩过去了都不会知道。
打量完墓地,我下意识将手放在了“墓碑”上。
“这墓碑……”
“是我刻的。”
夏荷听到我的声音,突然结束了家常,回应了我的疑惑,但话语间却带上了哭腔。
“自从我妈下葬以后,我爸就不让我和小兰来看我妈,说什么会短命。我才不信这种鬼话!狗子,你说,哪有做女儿的,能够忍受母亲连个墓碑都没有呢?”
“……”
确实,我也无法忍受爷爷死后连个墓碑都没有。
可惜,夏荷虽是一片好心,却真的办了一件错事,而且错得离谱。
这里可是乱葬岗。
这里的竹子,本就是吸取了尸骨的养分才生长出来的,是极阴之物。
用这玩意儿刻墓碑,就像是用十字钉把吸血鬼给钉在了棺材里,把生辰八字交到专门扎小人的巫师手里一样,直接把他们的魂体给拘禁在了这个地方。
如果这里葬的真的是莲姨……
那很明显,在我家的那个,就只是长了莲姨的脸,但实体不明的东西罢了。
毕竟,只是葬在这里的莲姨,确实可能出现在我家,但被竹碑钉在这里的莲姨,绝不可能离开乱葬岗!
“夏荷姐,你确定这里葬的,是我爷爷和莲姨吗?牛鼻子爷爷先前还跟我说,我爷爷葬在县城墓园呢!”
我晃了晃爷爷的竹碑,随口反问夏荷。
竹碑本就歪歪斜斜的,插得很浅,看上去似乎就是直接用竹片扒了一个小坑,再把竹碑放上去埋实而已。
夏荷以为我在怀疑她,立马涨红了脸,反驳道:“我看着他们下葬的,当然肯定啦!我妈是因为刘麻子的胡说八道才葬在这里的!”
“那我爷爷呢?”
“张爷爷他……”
夏荷面对我的追问,神情依旧坦荡,但身体却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忍不住抱紧了双臂。
“他原本是要埋到山里去的,但每次埋下去,第二天尸体就会莫名其妙地回到这里,你爸爸没了办法,最后只能把他埋在了这里。”
怕我不信,她又补充了一句。
“我、我第一次偷偷跑来看我妈,就、就亲眼看到过张爷爷的尸体……自己走回了这里……”
第11章 眼见为实
爷爷他,自己走回这里的?
我听得心里一惊,又问她:“夏荷姐,你确定看到的是我爷爷的尸体,而不是……”
一不小心撞鬼了吗?
我怕夏荷姐害怕,没好意思说得太直接。但她也听出了我的意思,俏脸由红转白,忍了半天才摇了摇头。
“我不能确定。”
她一边回想当时的情景,一边又站起来抓紧了我的胳膊,颤声支吾着。
“当时天、天色很暗,我、我看到张爷爷七窍流血的尸体,一下子就吓晕过去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家里,听说张爷爷的尸体不见了,就下意识提了一句他可能在乱葬岗,没想到……”
夏荷话没说完。
但我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因为她是偷跑到乱葬岗祭拜莲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吓蒙了,以为是做梦,但结果就是事情如她所见,真的在乱葬岗发现了爷爷的尸体。
有了第一次,往后我爸他们再发现爷爷的尸体不见了,大家都有了寻找的方向,就不需要再有证人指出爷爷的尸体所在了。
但尸体会走路,这简直就是荒谬!
除了赶尸一派的特殊技法,能够做到让尸体如人一般行走外,我还没听过其他的阴阳术法能做到。
当然,如果爷爷已经变成了僵尸,还是可以通过符咒引导到乱葬岗来的。
但那得在爷爷身上贴上相应的符咒才行得通。
而且,是蹦着来的,不存在走了回来的说法。
我爸只擅长卦术,但我二叔在符咒上的造诣很深。如果爷爷的尸体真的是被符咒控制的,他肯定很清楚要怎么解决,不可能就任由尸体这样三五趟的葬了又跑。
我心里隐约生出了一种猜测。
的确,夏荷姐看上去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但这并不能证明她所看到的就是真相。
以她的胆量,肯定不是晚上来的这里。
在白天,但天色很暗的情况下,她手里能够提供照明的东西,顶多就只有手机。
她看到的东西,大概率可能产生差错。
小时候被人用手电筒吓唬过的都知道,明明是你很熟悉的脸,但在昏暗的环境里,经过手电筒突然的照射,就仿佛变成了不认识的人一样。
不过这种事情,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我想了解事情的真相,让爷爷安葬在自选墓地里,就必须亲自试验一番,才知道夏荷姐那天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反正现在长辈们都不在封村……
想到这里,我没有再犹豫,干脆利落地拔掉了爷爷坟前的竹碑,回头又提醒夏荷姐。
“夏荷姐,用这竹条做墓碑只会让死者魂魄不安。不如咱们明天同样的时间,在这里集合,给爷爷和莲姨换个桃木的墓碑吧?”
“魂魄不安?对不起,我不知道……”夏荷一听情况那么严重,连忙向我道歉,“我、我明天一定到!”
我点点头,又表示了墓碑由我这边准备,这才上前把莲姨坟前的竹碑拔掉,将两个竹碑以及夏荷姐,一起带出了乱葬岗竹林。
出来很顺利。
鬼打墙似乎只是想阻止我找到爷爷的墓地而已。
但夏荷姐却能轻松带我走出鬼打墙的区域,说明她的命格并不简单,会被她撞见爷爷回到乱葬岗,恐怕也不是什么巧合。
正因如此,我才邀请了她明天跟我一起来。
我们一离开乱葬岗,天气便由阴转晴,躲在乌云后的太阳跳了出来,地上的水汽很快就被蒸发掉了。
我把夏荷姐送回夏家的时候,夏兰正在门口晒辣椒,看到我们俩一起出现,立刻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狗子,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还有,姐,你怎么又去找狗子了?不会是还惦记给咱妈迁坟的事情吧?”
“小兰,你这说的什么话?”夏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不想想,狗子是因为谁才昏迷的?咱妈又是因为谁才死的?你忍心看咱妈葬在那种地方?”
被她这一说,夏兰的表情立刻变了。
显然,莲姨因为她出事,她的心里其实也很自责,但生活还在继续,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这条命,总不能再白白给出去了,所以只好强装自己没事。
看夏兰破防,我忙拉住了夏荷姐:“我知道你在意莲姨的事,但夏兰也是受害者,不应该被这样谴责。”
夏荷也不说话了,一扭头,闷闷不乐地进了家门。
夏兰看着她的背影,好几次想开口,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干笑着给我道了声谢,又去晒辣椒了。
我喜欢夏兰的心情,也不是三两下就能转变的,看她不开心,我心里也不好受,连忙上前帮忙。
她望着我,笑了笑,没有阻止我的好意,还随口替夏荷解释了一下。
“我姐她平时对我都很好,可能刚去看完我妈,心里难受,语气才冲了点儿,你不用担心我。”
“我知道。”
我讪讪一笑,没告诉她明天我跟夏荷姐还有约。
夏兰手脚麻利地晒好了辣椒后,进屋给我倒了一杯水。我本想告辞的,但一看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便接下了她手里的水杯。
“夏兰。”我纠结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还记得我帮你解了灵契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但那天你昏迷了以后中途只醒过来一次,我没来得及正式道谢。正好现在你醒了……”
夏兰点了点头,规规矩矩地在我身前站定,然后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标准的九十度。
“狗子,谢谢。”
“不,我不是来要你道谢的。”我连忙伸手扶起她,定定地看着她俏丽的小脸,沉声说出了自己的用意,“我就是有点事情,想要跟你确认一下。”
夏兰眨了眨眼睛,满脸的疑惑。
我也不跟她绕弯子了:“我记得,你醒过来之后,莲姨还给你喂了粥,对吧?那莲姨的死是怎么回事?”
莲姨的死。
这四个字让夏兰当即红了眼眶。
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古怪,完全是有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该不该说,怎么说的状态。
我清楚这种亲人因为自己而死的负罪感,也没有催促她,只是静静地等着她下定决心。
作为她的救命恩人,虽然她不能给我情感上的回馈,但这点信任,我相信,她还是会给我的。
果不其然。
沉默了片刻后,夏兰缓缓地开了口:“我确实记得我妈给我喂了粥,还跟你说了张爷爷没了的事,但你昏过去后,我也昏睡了一天。醒来后,我爸跟我说……”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艰涩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爸说,我妈去找张爷爷的时候,就不小心跌进了小河,还是隔壁李叔下山看见了,把人给捞上来的,但已经救不了了。我们昏迷在家,也是李叔发现的。”
“狗子。”她颤声叫着我,“你说,我们看到的我妈,是不是跟当时的我一样,只有魂魄?”
夏兰亲身经历过离奇事件,所以不需要我再解释,她自己也能够猜到一些东西了。
但我有预感,事情远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我严肃地点了点头,没有反驳她的话,也没有绕着这个话题继续深入,放下水杯就准备回家办正事。
刚走了几步,我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忙问她:“那天我提醒莲姨,要把对方送的聘礼都放在你家西北角锁好,东西现在还在吗?”
夏兰一怔,仔细回想了片刻,才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好像没在家里看到那些东西……”
坏了!
我一听这回答,顿时脸色一变。
第12章 死期将至
东西没了……
夏兰的命可就悬了!
当时,我听到爷爷的噩耗,走得急,没有亲眼盯着“莲姨”把东西放好就出了事。
要不是今天去乱葬岗,发现莲姨跟爷爷同天死亡的事实,恐怕都不会去想聘礼有没有按照要求放好的事。
我想到这,再去看夏兰的脸。
不仅印堂发黑,两颊散发着不正常的红晕,左眼的眼白还有暗影,看上去浑浊不堪。
果然不对劲!
这面相,明显就是死期将近了,而且绝对是跟阴物相关的非正常死亡。
还要出手吗?
我在那一瞬间,有点犹豫了。
夏兰的性命,是搭上了两条人命,甚至差点搭上我自己才救回来的。
要是就这样丢了,我没法接受。
但再次出手的话,会不会产生新的牺牲者,这点才是我真正担心的。
而且……
我刚跟夏荷姐约了明天去乱葬岗。
跟乱葬岗扯上关系,基本都不是什么好事。下一个牺牲者,极可能就是夏荷姐。
在明知道可能给夏荷姐带来性命之危的情况下,我也没法为了夏兰,不顾风险,放任夏荷姐出事。
“去找李叔吧!”
正在我纠结不已的时候,温柔的提议声突然响起。
闻声,我和夏兰齐齐转头,看向正靠着大门、表情微妙地看着我俩的夏荷姐。
夏兰喃喃地唤了一声:“姐……”
夏荷冲她笑了笑,转眸又看向我:“如果真的是李叔发现的你们,那东西十有八九是被李叔给拿走了吧?既然东西很重要,咱们就要回来呗!”
我被她热情的眼神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点了点头,附和了她一句。
事情宜早不宜迟。
夏家姐妹虽然不清楚这些东西到底有多重要,但还是利索地关上了家门,带着我往隔壁李叔家走去。
刚过饭点,李叔一家都在。
但一听我们的来意,李婶立刻就板着脸,语气泼辣地训斥起了我们。
“哈?老张家和老夏家是怎么教育小辈的,我家老头救了你们,你们就是这样怀疑他的?别说他没拿那些玩意儿,就算真的拿了,那也是他救人该得的!”
“胡说什么!”
李叔看李婶这话说得难听,立刻出声阻止了她。
李婶撇撇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后,不情不愿坐了下来,没再多嘴。
李叔这才看向我们:“小兰、狗子,我确实没有看到你们说的那些东西,你们都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了,应该都知道我是个咋样的人。”
我点点头,但注意力一直在李婶的身上。
她的脸色很不好,印堂的暗沉比夏兰更甚,双眉之间还有一道若隐若现的血线,一双吊角眼的眼窝处都是惨白惨白的,明显的寿数将尽。
这状况,比夏兰还危险。
夏家姐妹看我没说话,两个女孩子到底脸皮薄,不想在“恩人”显得无理取闹,也都尴尬地笑了笑,讲了几句苍白的客套话,这才招呼我离开。
我拒绝了她们的提议,但也没有再看李婶,而是转头又语气低沉地问着李叔。
“虽然我相信李叔您的为人,但我还是有必要向您再确认一遍,因为那些东西真的很邪门。所以,当时只是您发现我跟夏兰昏迷的,没有其他人在场,对吗?”
爷爷神算子的名声在村里自不必说。
李叔一家一听我的形容,不是昂贵或重要,而是邪门,立刻就变了脸色,有些紧张的对看了两眼。
“怎么个邪门法?”李婶颤声问我。
“嗯,挺简单的。就是这些东西在夏兰结婚之前,只能留在夏家,而且要放在固定的方位,否则不光夏兰的性命不保,拿了这东西的人会比夏兰死得还快。”
我也不卖关子,故意盯着李婶说出了实话。
碍于张家看面相的规矩,我也只能说是比夏兰死得快,没法直接吐露死期将近的信息。
但死亡的讯息都已经写在脸上了,想必身体发出的讯号更多,李婶自己肯定也感受到了什么。
这不?
李婶刚想喝口水稳定一下情绪,听了我的话,手里的不锈钢水杯咚地一下就砸在了桌上,随即滚落在地,发出一阵诡异的鸣响。
完全没有应有的清脆。
反倒像是从七八十岁的老妪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我忍不住皱了皱眉。
但李婶这下子是真的被吓坏了,整个人都呆滞在了座位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地上的水杯。
看到这情况,大家全都反应过来了。
李叔不可置信地走到了李婶跟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你是不是偷拿了别人家的东西?我们老李家的脸面,你都不要了吗?”
因为情绪激动,他没控制好力道。
李婶此时就像是一张脆弱的纸片一样,被他一拉扯,当即哼哼了一声,然后就滑落在地,口吐白沫,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起来。
李叔顿时慌了手脚,几个孩子更是直接吓哭了。
我早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立刻扯过丢在一旁柜子上的擦桌布,一把塞进了李婶的嘴里,又把他家的筷子全都倒在了地上,一边摆卦门,一边提醒李叔一家。
“一个人去请村医伯伯,剩下的人立刻去找东西,动作要快!李婶最多能撑半个小时,要是半个小时内,东西没有出现,或者村医伯伯没来,她命就没了!”
李叔一家立刻动了起来。
见李家人都离开了客厅,我立刻又招呼夏家姐妹。
“夏兰,你坐到这个阵型的中间来,我需要通过你链接那些东西。夏荷姐,你立刻回家,去小阁楼取七个土豆、七个地瓜过来,要新鲜带臭泥的那种。”
“好!”
夏家姐妹齐声应着,各自按照我的要求动了起来。
我定了定心神,确认卦阵无误后,把李婶放到了夏兰身边,然后坐到了卦眼之处,绕着他俩开始落卦。
这一卦,是给李婶算的。
原本给人算卦,是完全不需要这些花里胡哨的阵法的,但没办法,李婶的性命现在被那些沾染了阴俗之气的聘礼给牵扯了。
看似是给人算的卦。
其实,是人命、阴物和鬼魂牵扯到一起的混合卦。
我没来得及再去夏家的小阁楼看看,所以不清楚那里的阿飘有多少,有没有离开。
但阿飘附体,并非只能附在人体上,物体也可以。
那些聘礼,是我在小阁楼里用过摆阵的,而且极有可能本身就是古物,又跟灵契这种阴间活儿密不可分,阴气之甚,完全可以被阿飘当做一个庇护所。
继而,从夏家转移到李家。
所以我打算通过这种阵法,利用夏兰跟聘礼的联系,找到聘礼,然后切断李婶跟这些阴物之间的联系。
计划是很不错。
但可惜,我这一卦刚落成,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喝:“小兰,真不懂事儿,你怎么能来李叔家要东西呢?李叔救了你的命,那东西,咱就该送给人家!”
夏叔声如洪钟。
我已经进入了卦盘,不会轻易被外界的动静干扰,但夏兰就不一样了,她本就因为李婶出事心神不宁,一听到自己父亲的训斥声,立刻就从阵法中心跳了起来。
这一动,卦象立刻发生了变化。
糟糕!
我脑子里刚产生这个念头,一股血腥气息瞬间涌上我的鼻腔,我忙忍住了吐血的冲动,强行从卦盘脱离,改变了阵法。
生死关头。
我从卦象的变幻中看出了重点,立刻明白过来,眼下这一卦就算解了出来,李家人三十分钟内赶到了,肯定也来不及了。
偏偏,我还不会直接起阵做法去邪。
在这种情况下,要想救李婶,就只剩一个办法了。
第13章 血阴卦阵
要拼一次吗?
我在心里默默问了自己一遍,然后转身拉过李婶的手,回头又利索地抓起了桌上的水果刀,干净利落地朝她的指尖划了过去。
李婶的状态仍未恢复,整个人都处于不稳定的状态,手指又因为常年做农活,而长满了厚茧。
这一刀下去,竟然没破皮!
我没有犹豫的时间,咬咬牙,准备再来一刀。但夏叔已经注意到了我的举动,又开口喝问。
“狗子!你疯了?!”
“爸,狗子在办正事儿,你就别在这里裹乱了!妈已经没了,难道你还想看着小兰也没了吗?”
就在夏兰还不知所措的时候,夏荷的声音已经及时顶了上来,三两句话就把夏叔给唬住了。
我回头一看。
夏荷正跨进门来,臂弯里还挎着一个簸箕,簸箕里头正装着的,正是我要求的土豆地瓜。
带着一股浓浓的土腥气。
果然,跟我上次在夏家小阁楼闻到的一样。
nice,夏荷姐!
我立马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又重新集中了精神,强行压制住了李婶胡乱挥舞的手臂,加大力气,又一刀利落地划了下去。
黑红的鲜血,瞬间涌出。
我立刻抓着李婶的指尖,用鲜血在地上划出了一个新的阵法,又招呼了夏荷姐把她带来的土豆地瓜,按照东西四、南北三,东北豆、西南瓜的要求,一一摆好。
夏荷姐虽然平日里看着胆小,但真遇到事情,倒是比夏兰还要冷静些,有条不紊地放好了东西后,就安静地退到了一边,有意无意地挡在了夏叔的身前。
看上去,大有一种随时准备拦下夏叔的架势。
看到这种情形,我心里也忍不住感慨,还真不愧是聪明的夏荷姐,不需要提醒,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感慨归感慨。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新的这一卦。
的确,我不会降妖捉鬼,爷爷看我在阴间活计上不上心,基础的随便教了一点儿后,就没有再提过一嘴这方面的内容了。
但在张氏卦术里,存在一种能够暂时“破阴物保平安”的特殊卦阵。
——血阴卦!
虽然血阴卦多少跟阴物沾亲带故,但并不能算是阴间活儿,毕竟这一卦,并不需要我亲自入阵去解卦,只需要直接破卦阵,就能达到理想效果。
简而言之,就是根本不会见到鬼怪。
我觉得这种阴阳边界暧昧,又不同于一般卦术的卦阵很有意思,当初学的时候,可以说是很认真了。
不过,我没有实际操作过,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而且,这个阴物,本来得是那些聘礼。
但因为聘礼关联着夏兰的性命,所以哪怕现在东西找出来了,也不能用来做血阴卦的卦眼。
唯一的处理方式,就是用这些阴气盛,而且还跟聘礼产生过联系的土豆地瓜,来当这个阴物替代品。
第一次使用血阴卦,就要使用代偿物。
这本身就是一种冒险的选择,达不达得到预期的效果不提,一旦失败的话,不仅是李婶救不回来,就连布阵的我,摆阵的夏荷姐,都会陷入危险的境地。
我本来也不想把夏荷姐拉下水。
可刚才那种情况,夏叔是帮不上忙的,而夏兰又被夏叔吓到了,她强行从阵法中脱离出来,整个人都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
我得控制着李婶的手,不让血迹流到其他的地方,从而破坏了阵法。
唯一能帮得上忙的,也就只有夏荷姐了。
“夏荷姐……”
在起卦之前,我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她声明一下可能带来的结果。
但我眼神刚过去,一张口,夏荷姐立马走到了我面前,似乎预料到了我要说什么,直接捂住了我的嘴。
“狗子,别说了,是我自己想帮你的!不管有什么结果,我自己承担就行了,不需要你担心。”
“唔……”
我支吾了一声,既是因为感动,还因为……
太tm腥了!
夏荷姐的手,可是刚拿过那些土豆地瓜的,新鲜的泥土都还粘在上面,这一捂,直接糊到了我的口鼻上。
刺激的土腥气,直接从鼻腔蹿上了脑门。
我突然反应过来,这个气味,我好像在其他的地方闻到过……
可到底是哪里呢?
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了。
夏荷姐自顾说完宣言,感觉到我呼出的热气打在了她的掌心,又是俏脸一红,慌忙收回了手,退回了原来的位置,脆生生地补充了一句。
“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放心做你想做的吧!”
“夏荷姐,你真是帮我大忙了!”
我冲她感激一笑,道完谢,也没再看她红彤彤的脸蛋,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卦门位。
开始起卦!
三分钟后……
李家客厅突然起了大雾,一米之内不见人影。夏兰突然一声尖叫,晕倒在地。夏叔立刻就想把夏兰抱回去,但夏荷姐直接拦下了他。
父女俩争论了一会儿,双方都僵持不下。
最后夏荷姐干脆反问:“爸,你不是信命吗?狗子可是跟着神算子张爷爷学的卦术,而且还救了小兰,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信他?”
本来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话。
就连正在持续落卦的我听了,都能立刻给他想出三五个理由,诸如狗子还那么小,没见狗子算过卦,谁都不清楚是不是狗子救的小兰之类的。
但夏叔仿佛像是被踩到了痛脚似的,支吾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像样的理由来,最后只能无意义地强调了一句:“总之,这小子没你想的简单!”
好在,强调过后,他似乎很怕夏荷姐再追问下去,没再强行带走夏兰了,只是交代了夏荷看好夏兰,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李家。
五分钟后……
客厅的浓雾加重,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一股怪异的气味充满了整个空间,屋内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一直抽搐的李婶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李叔带着村医伯伯一进门,就被这股气味熏到了,还以为是在屋子里烧了柴火,立马嚷嚷着让几个孩子出来灭火。
我在阵法完成之前,不能开口,只能寻着记忆的方位,朝夏荷姐看了一眼。
也不知是夏荷姐真看到了我的眼神,还是猜到了现在只有她能做解释,非常及时地提醒了李叔和村医伯伯,屋子里没有着火,让他们俩站在原地别动。
两人不明所以。
但怪异的场面和气味,切实地阻止了他们的脚步。
十分钟后……
血阴卦彻底落成。
李家几个孩子翻遍了家里,空手而归。
客厅的浓雾未散,气味也已经达到了完全无法入鼻的程度,而且整个客厅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我学过龟息法,倒是足够应对这种环境的变化。
但其他的几个人可就为难了。
气味难闻倒也罢了,憋着气还能撑一撑,但温度骤降就太难忍了,毕竟大夏天的,大家都穿得都挺清凉的,这突然跟进了冰库似的,谁受得了?
“既然东西不在家里,那除了夏家姐妹和李婶,其他人都先离开这里,半小时后再回来!”
我刚一出声,李叔一家和村医伯伯立刻扭头就走。没办法,在这种极限环境下,真的顾不上担心别人了。
夏兰和李婶都晕了,暂时醒不过来。
我又问夏荷姐能不能坚持,夏荷姐声音哆嗦着让我少废话,赶紧干活,我也不再浪费时间,立刻用那把划了李婶的水果刀,划破了自己的指尖。
鲜血滴落在阵眼的土豆地瓜上。
确认每一颗落阵的“阴物”都沾染上鲜血后,我一遍用血指重新描绘血阴卦阵,一边念念有词。
“天圆地方,阴阳两盛,玄极老祖,授我以令!”
“今以弟子鲜血为媒介,将拘灵之物封于此卦!”
“血阴卦阵,破!”
第14章 开始挖坟
话音落下。
我的指尖落在了阵法中心,然后亲眼看着卦阵中的土豆地瓜们,从染血之处冒起了轻烟,转眼之间,就像是被煮化了一般,烂成了一滩稀泥。
客厅里的浓雾瞬间散去,室内气温也重新回到了夏天,除了难闻的气味尚未散尽外,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夏荷定了三秒,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我:“狗子,这是……成功了吗?”
我看了一眼地上的卦阵。
血迹依旧鲜艳,但都在一点一点流向阵法中心,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了,甚至可以说,是用替代物达到了本物的效果。
没有任何的阻碍……
这种过度顺利的感觉,让我有点儿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躲藏在了我看不见的地方,等着找个机会给我来个反击,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我摇了摇头,又沉默地等了几分钟,依旧没有看到什么异变出现,这才开口提醒夏荷姐。
“现在可以把夏兰送回去了。”
“不用等她醒过来吗?”夏荷一怔,看了一眼虽然倒在地上,但呼吸平稳的夏兰,有些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这是成功了吧?”
我依旧摇头:“我还不确定,但你放心,如果夏兰有危险,我肯定会保护她的。”
尽管,夏兰这辈子也不会喜欢我……
后面这话我没说,毕竟我也没想当舔狗。
只不过,夏兰这条命,现在牵扯了太多的东西,包括爷爷的死,我想了解真相,就肯定不能让她出事。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李婶醒过来,我也不能确定自己这次是不是赌对了,但是这个血阴卦,跟夏兰关系不大,只要血阴卦阵结束了,就可以随时离开。
真正关系到夏兰性命的。
是那些不知所踪的聘礼。
既然东西在李家找不到,肯定就是被李婶给藏到其他地方了,这种时候,也只能先等李婶醒过来再说了。
夏荷看我态度坚决,抿了抿唇,没有再多话,转头让村医伯伯搭了把手,背着夏兰就准备离开李家。
看着她的背影,我又想起了阁楼的事,连忙提醒。
“夏荷姐,你们家的小阁楼风水有问题,不管是夏兰,还是你跟夏叔,都别睡那里。还有,那里屯的土豆地瓜,最好也都别吃了。”
夏荷笑着道了谢,立刻出了李家大门。
李叔匆忙地跟夏荷说了声对不起,回头又一脸紧张地跑到了我身边,想要去抱李婶,伸出手,又怕坏了事,双手顿时僵在了半空。
我看着李婶印堂的暗沉渐渐散开,又看看地上的血阵,已经汇聚得差不多了,顿时松了口气。
“先把李婶抱回房间,让村医伯伯给她包扎一下伤口,再看看身体还有没有别的问题,最好开点儿安神药。她这几天,应该很容易做噩梦。”
说完,我又招呼着李家几个小孩,去拿些松木烧的炭灰过来,以便最后收阵、处理血迹。
李叔是个实在人,心里虽然惦记自家婆娘的安危,但也很清楚,偷拿聘礼这事,李婶做得不地道,所以并没有因为我松口而欢喜,仍是一脸的严肃。
“那东西呢?不是还没找着吗?”
“血阴卦阵至少能够保护李婶半月,夏兰那边有我看着,暂时也没什么问题。问话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李叔!我相信,你肯定能让李婶说实话的。”
我随口交代着李叔,又仔细确认了一遍,看李家小孩带回来的确实是松木灰之后,才认认真真把松木灰盖在了血迹上。
李叔一脸严肃地承诺了肯定会把东西还给夏家后,才抱着李婶上了楼。
村医伯伯显然很清楚我昏睡了大半个月的事,先关心了一下我的身体,看我确实没有什么大碍了,才摇摇晃晃地跟着上了楼。
我把沾满了血迹的松木灰扫进了簸箕里,埋在了李家院子的西北角,又交代了李家小孩把客厅的地拖干净后,果断离开了李家。
其实,现在直接起卦算聘礼的藏地,也可以。
不过夏兰和李婶这两个跟聘礼有关的人,都处于不清醒的状态,我要直接算的话,需要花费不小的精力。
我才醒来没多久,又刚完成血阴卦阵,消耗不小,不知道自己的体力还撑不撑得住。
更何况,救李婶,完全是计划外的突发事件。
要不是李婶突然间出现不正常的状况,我吓唬完她,让她露出破绽,就会交给李叔处理,转头回家的。
毕竟三两天的活头,夏兰还是有的。
等到我明天验证了爷爷的事情后,如果李叔还没有问出来的话,我再起卦来算藏地,也完全来得及。
……
我匆匆赶回了家里。
看大门虚掩着,正准备推门而入,突然想起了家里还有一个实体不明的“莲姨”在,立刻又顿住了脚步,收回了手。
我悄悄绕到了后门。
不知是“莲姨”根本不知道我从后门溜出去了,还是特意给我留的门,总之,后门并没有关。
我顺利进到了屋里,故作轻松地往客厅走去,嘴上叫嚷着:“好饿啊,莲姨,午饭做好了吗?”
客厅里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回应我的话。
这是“莲姨”不在了?
还是我醒来的时候,看到的“莲姨”,其实都是脑补出来的……
然而,这种猜测都还来不及成型,我就已经看到了餐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心里顿时一咯噔。
我家真的有东西!
一个卦师世家的祖宅,居然被一个实体不明的东西肆意进出,这玩意儿的能力有多强,自不必说。
我不会降妖除鬼。
万一这东西是想害我的,那我恐怕有八条命都不够用了。不行,必须要打电话问问我爸该怎么办。
“滴……”
我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心里乱糟糟的,但很快,我又想起了自己的打算,连忙挂断了电话。
如果我爸知道了这事儿,要么会让我去县城里,要么会自己回来或者让我叔他们回来,不管哪一种情况,肯定都不能让我去查爷爷的事情了。
那可不成!
我定了定神,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色香味俱全的样子,十分诱人,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阴间食物。
要不,尝一口?
这个念头刚起,我立刻摇了摇头,打散了因为饥饿产生的冲动,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还是正事要紧。”
我严肃地提醒了自己一遍。
转头拿了把铁铲,出了门,又在后院的菜地里摘了两根黄瓜,一边美滋滋地啃着,一边再度前往乱葬岗。
依旧还是群魔乱舞的竹林。
不过,这次我带着爷爷和莲姨的竹碑,白影莲姨没出现的话,鬼打墙这种东西,根本影响不到我。
到了墓地,我二话不说,立刻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开始挖坟!
或许是没有人从这里经过,也或许是入葬的时候埋得就比较浅,爷爷的坟挖起来比想象中轻松许多。
仅仅只花了半小时,我就看到了一口楠木棺。
棺木上精雕细刻着七条龙,看上去很是用心和隆重,但我走近一看,顿时就白了脸。
这些龙,竟然都是断了尾的!
不用想,这肯定不能是我爸和我叔他们干的。
爷爷虽然没有教过我丧葬方面的东西,但这些年喝村里丧酒的时候,也提醒过我。
说阴阳风水圈的丧葬,有几个大忌。
这头一条,便是棺木上若要雕刻动物图案,千万不能够雕坏了,坏了一点儿都不成,肯定会影响后代。
七龙断尾。
给爷爷弄了这幅棺木的人,摆明了,是想要张家断子绝孙啊!
第15章 邪门歪道
再细看棺木。
除了这邪恶的七龙断尾图案外,还有一点很奇怪。
封钉入棺。
这是土葬最基本的要求之一。
毕竟,谁都不想哪天突然听说附近出现了僵尸之流的传闻,回头跑到自己祖坟一看——
好家伙,陪葬品没了,祖宗也没了!
但奇怪的是,爷爷的棺木虽然有钉洞,却没封钉入棺,四周连专门的棺钉都找不到一枚。
我没有再犹豫,直接用铁锹插入了棺盖缝隙,利用坟坑的边缘做支撑点,一脚下去,直接撬开了棺盖。
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轻松到现在有人告诉我,说看到爷爷自己掀开棺材,坐起来,我都觉得可信度极高。
我爸就算再糊涂,也不可能闹出这样的乌龙。
唯一的可能,就是雕刻了断尾七龙的人,还开了爷爷的棺木,做了什么事情。
可是……
爷爷在村里,一直是个有口皆碑的神算子。
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他跟别人发生口角,更别提跟懂行之人结怨结仇了。
不说别的,就说隔壁村的刘麻子。
他明知道我爷爷不是太待见他,但每逢碰面,还是得毕恭毕敬地叫我爷爷一声张神算。
他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还会提着各种礼品上门拜访,敬请爷爷出山。
爷爷考虑到无辜村民们,每次都是二话不说,直接拿上行当,给他去收拾烂摊子,收费也没有刻意提高。
连刘麻子这种阴险小人,逢人谈论我爷爷,都要说上几句好话,感慨两声爷爷不愧是当世圣人,表达一下自己的钦佩之意。
狠到在爷爷的棺木上弄出七龙断尾的人……
说实话,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能有谁。
这事儿我爸他们肯定都还不知道。毕竟人是他们亲手葬下来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自然不会跟我一样,突然跑来挖爷爷的坟。
对方用心之阴险,可见一斑。
要不是我这个当孙子的,惦记着爷爷是因为我坏了规矩才惨遭横死的,一定要让他老人家如愿,葬在自己选择的墓地……
恐怕,等到张家的人死得差不多了,排除了其他所有的可能性,才会有人想着打开来看一看,问题是不是出在了爷爷的墓地。
等到那个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我忍不住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稀里糊涂地,放过追寻爷爷死亡的真相,就算背负不孝的罪名,还是义无反顾地挖开了爷爷的坟墓。
现在,一切都还有救。
既然嫌疑人暂时还没有什么头绪,我只能暂时把疑问丢在了一边,放下铁锹,跳下坟坑,去推棺盖。
意外的,棺盖比我想象得要沉一些。
我费了点力气,才把棺盖彻底掀开。
但因为没有封钉入棺,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在棺材里看到什么,还专门给自己做了下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探头去看棺材里的爷爷。
只见爷爷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一身血红的寿衣,衬得他瘦削的脸庞都带了三分红润,看上去不像是死了,倒更像是平时睡着的样子。
我当即红了眼眶,喃喃道:“爷爷,是狗子不孝,没有听您的训诫,坏了规矩,让您受累了。不过您老放心,我肯定……”
话没说完。
棺木里的爷爷突然啪地一下睁开了眼,扎眼的黑血当即从他的七窍汩汩涌出,身体弹了一下,似乎想要抬手,但被什么限制了抬手的能力。
我被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坟坑里。
不过挖开的空间有限,我只一步后退,就已经到了顶,立刻被厚实的土地给拦住了下跌的身形。
“爷爷?”
我咽了咽唾沫,没有靠近,尝试着又喊了一声。
爷爷没有回应。
从这个角度看进棺木,我只能看到爷爷的三分之一身体,连他的眼睛都瞧不见,除了莫名涌血的耳朵外,没有什么吓人的地方。
我松了口气,再定睛一看,立刻就注意到了爷爷的手腕处,有一块莫名的突起。
因为藏在了寿衣下面,看不出具体是什么。
大概是戴了手镯之类的陪葬品,或者是他老人家常用的占卦旧物,总之,藏得挺隐蔽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还有东西。
想知道是什么,只能掀开看看了。
我定了定心神,再度靠近了棺材,谨慎的视线一寸一寸地,从寿衣移到了爷爷的脸上。
果然!
还是那副死不瞑目、七窍流血的恐怖模样。
我猜夏荷姐看到的,应该就是这样的爷爷,所以才会直接吓晕过去了。
不过,这是我的爷爷。
虽然那一下子突然对上眼,我确实是被吓到了。
但再次靠近,我很快就看出了那双眼睛根本不聚光,而且眼角汩汩留着黑血,眼黑都已经变成了血红色,眼白却依旧白得诡异。
这不是什么死而复生,也不是什么僵尸异变。
而是……
阴阳术数的操控!
死人是不存在什么生理反应的。
就算爷爷生时是神算子,死后也不可能产生见光就睁眼流血的条件反射。
但正如赶尸一派有自己的手段,能够让僵硬的尸体如正常人一般列队行走一样,通过特殊的术法,是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的。
关于这种邪门歪道,我了解得不多。
但如果手头有对方释放术法的法器,诸如控制僵尸的符咒之类的东西,我就能够用法器起卦,找出炼化它的主人是谁,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
找得到对方的法器的话……
我脑子里转悠着这话,突然灵光一闪,下意识看向了爷爷手腕处的突起。
没记错的话,爷爷睁眼的瞬间,确实是想要抬手的,甚至坐起来的,但明显被什么东西给压制住了!
这绝不是只控制一只手,就能达到的效果!
想到这点,我的视线立刻从手腕移向腹部,又一路下移,最终停在了脚踝处。
我猜得没错。
除了手腕的突起外,爷爷的腹部和脚部都有不同程度的突起。虽然还没掀开寿衣,但我的脑海里已经自己跳出了一个画面。
——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
这让我不寒而栗,某种猜测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爷爷他,不会是……
被人用棺钉给钉在了棺木里吧?
我不敢再往下深想,连忙掀起了爷爷的寿衣,果然看到了一颗硕大的钉子,将他的手腕牢牢地钉在了棺木上,钉子上还缠着密密麻麻的符咒。
只一眼,我就气得浑身发抖。
这人不仅在爷爷的棺木上刻上了断尾七龙,还把爷爷禁锢在棺木里,让他无法脱离这幅棺木的范围。
但凡有人靠近,不管是想盗墓,还是想迁坟,都一律用死不瞑目、七窍流血这套吓走,就可以不让人发现爷爷被钉实在了棺木上的事实了。
毫无疑问。
对方是真的打定了主意,非但不让爷爷投胎转生,还要让张家彻彻底底消失于世!
我尝试着徒手拔了拔爷爷手腕上的棺钉。
根本没用。
我又尝试用铁锹去撬。
然而,不论我用多大的力气,利用什么杠杆原理,贴着符咒的棺钉就是纹丝不动。
撕掉符咒吗?
我只考虑了一秒,就立刻放弃了这个打算。
对方把事情做得那么绝,肯定是考虑过了。万一被人发现了爷爷被钉,想要除去符咒的话,要怎么保证自己所做的一切,不会前功尽弃。
不用想,符咒肯定也有问题!
今天想要移动爷爷的尸首,证实一下他会不会自己走回这里,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我垂眸,凝视着爷爷的眼睛。
片刻后,我往棺木里撒了七把土,然后爬出了坟坑,拍拍手,扛着铁锹,带着竹碑,离开了乱葬岗。
既然对方不想让我移动爷爷……
那简单!
我就让对方亲自为爷爷迁坟!
第16章 祖坟没了
第二天上午。
我带着连夜赶制的两个桃木墓碑,站在乱葬岗竹林的入口,等着夏荷姐按照约定过来,心里想的,却是昨晚回去后的事情。
家里“莲姨”并没有再出现过。
但奇怪的是,家里的新鲜饭菜却也从来没有断过,而且每次的花样都不同,明显新做的。
我当然不会吃这些来路不明的食物,转头就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了面包和饼干回来充饥,但对方并没有气馁,到了第二天早上,依旧是新鲜的早餐。
然而,我一晚上都坐在客厅里弄墓碑,根本没看到过有什么东西进出我家。
唯一一次分神,就只有早上五点的时候,我爸忙完了手上的活儿,打电话来问我,是什么时候醒的,昨天为啥找他之类的。
我没讲实话。
不,与其说是没讲实话,倒不如说是,在爷爷的事情上,我根本就不信我爸的任何说辞。
我爸和我叔,都是继承了爷爷衣钵的。
以他们的本事,没道理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他们知道些什么,却什么都不跟我讲,那我所了解到的东西,也没什么必要跟他们提。
我含混了几句,就说到了夏家和李家的那档子事儿上,提出了想跟二叔学捉鬼降妖的要求。
我爸沉默了片刻后,果断拒绝了,还说是爷爷交代过,我十八岁前不能离开封村,他们也不能再来看我,所以不可能让二叔教我。
这种理由,自然忽悠不到我。
我立刻提议,让二叔直接通过电话教我,或者写一本捉鬼降妖的笔记给我邮过来。
我爸又迟疑了。
我想了想,又把莲姨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然,没有提自己去乱葬岗的事情,只说醒来的时候看到了莲姨,但后来听说莲姨已经死了,可是莲姨做的饭菜顿顿都准时准点出现在咱家餐桌。
我爸一听也急了。
虽然不是每个房子里都存在护家灵,或者不让灵体入侵的特殊域场,但张家世代干的都是阴阳行当,祖宅是有专门禁制的。
除了特意设坛请来的灵体外,没有任何灵体能够自主越过这个禁制,直接进入张家,自由活动。
我爸絮絮叨叨的,让我将祖宅的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人在家里弄了什么祭坛之类的。
我又不傻。
做墓碑之前就已经在家里找过了,除了那块被爷爷用红布包起来的传家牌匾换了个地方外,其他的一切都跟我昏迷之前看到的,没有任何区别。
连爷爷的遗照都没摆放在家里。
牌匾我也打开看过了,完全正常,就是边边角角的位置,不知是不是搬动的时候被磕到了,有些磨痕,但并不影响牌匾本身的英明神武。
于是我借口不会,又再次提议让二叔教我。
本以为事情都到这种程度了,我爸就是再老顽固,在可以不违背爷爷遗嘱的情况下,肯定会点头答应让二叔教我点什么。
谁知,我爸竟然又再次拒绝了。
我只能开门见山地问他为什么,他支吾了半天也不肯说句实话,急急忙忙地就想挂电话。
最后,还是我提醒我爸,他不告诉我,我还可以直接给二叔起卦,自己算算为什么。
他这才不情不愿地开了口。
说我二叔胃癌四期,这两天开刀要是成功了,就向菩萨还愿,打算从此退出风水圈,安心陪我二婶过完剩下的那些日子。
末了,还不忘警告我,绝对不能给亲人算卦。
这话爷爷也说过,但转念想来,爷爷不给我算卦,又怎么知道夏兰的事儿,必须由我来管才行呢?
不过,出了爷爷这事儿,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不想再坏了规矩,让别人替我承担后果了。
我心不在焉地应了我爸的话,心里想的,却是七龙断尾,竟然那么快就开始应验了。
看样子,不抓紧时间解决的话,二叔恐怕连退圈的机会,都要丢在手术台上了。
就是这么一个电话的功夫,等我再路过餐厅的时候,就看到了莲姨准备的早餐。
那感觉,就好像打电话时,她就在身后一样……
我想都不想,直接拿上东西,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在入口等了半柱香的功夫。
我就看到夏荷姐背着一个竹篓子,神色慌张地朝这边跑了过来,还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仿佛有什么人在追赶她一样。
我定神看了看,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没人,没阿飘。
倒是夏荷姐一看我,二话不说,直接跑到我的身后,再次抓紧了我的胳膊,紧紧地依偎在我的身侧。
“狗子,你说李婶是不是疯了,竟然把那些偷去的聘礼,埋在了他们家的祖坟里,李叔一大早去挖祖坟的时候,才发现他家祖坟的棺材都被撬了……”
“被撬了?那尸体呢?”
因为亲密接触,而升起的那点青春期悸动,瞬间被扑灭,我忍不住皱眉反问夏荷姐。
东西被埋在了祖坟,这点我并不奇怪。
李婶这人,爱贪便宜跟骄纵孩子,在村里都是出了名的,前两年自个儿生了病都不舍得花钱去看,但自己的孩子有什么想要的,都会尽量满足。
她拿了这些聘礼,肯定是想给几个孩子留着的,但几个孩子还小,她又怕被李叔发现,或者被夏家找上门,自然要找个放心的地方藏着。
祖坟,毫无疑问,是个好藏处。
毕竟,封村是个穷乡僻壤,大家乡里乡亲的,没什么深仇大恨,不可能有人会去刨人家的祖坟。
我昨天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但是李婶没亲口说出来,我哪怕算出来了,也不可能干这种,鼓动李叔去刨他家祖坟的缺德事儿吧?
出乎我意料的,只是他家祖坟被挖的事情。
夏荷姐显然是亲身经历了早上那场风波的,立刻白着脸,半捂着嘴,凑近了我的耳边,似乎生怕被其他人听到似的,小声讲出了当时的情况。
“都没了,他家所有的棺材都空了,李叔当场就傻眼了。但奇怪的是,聘礼都还在。”
“后来还是我爸亲自挖上来,把东西带了回去,按照你说的,锁在了我家西北角的仓库里。”
“我本来当时就想去你家找你的,但我爸不让,说你只会算算卦,那么大的事情,你处理不来,就推荐李叔去找刘麻子了。”
又是刘麻子?
一次两次是巧合,但每次都是他,就有点古怪了。
封村这一带的行家,除了我们张家这个卦师世家,和上湖村的神棍刘麻子,还有下湖村的神婆赵奶奶、知桥村的巫师世家陆家,以及在山里独居的药神瞎婆子。
其中,除专攻疗愈的瞎婆子外,其他的人都可以接手处理这种事情,村民们也不是没听说过他们,怎么偏偏什么古怪的事情,都只找这个坑人的刘麻子呢?
我心里隐约有了点想法,又问:“夏荷姐,你刚才不停回头,是有什么东西在追你吗?”
“你、你难道没看到吗?”夏荷诧异,下一秒突然尖叫了一声,整个人直接挤进了我的怀里,瑟瑟发抖地指着我的身后,“那、那个白影一直跟着我。”
白影?
我扭头看了看身后。
大马路上空空荡荡的,除了我们两个,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感觉到。
要不是我的眼角余光里,还能看到竹林里飘荡的灵体,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阴阳眼又没了。
但显然,并不是。
夏荷姐这个普通人看得到,开了阴阳眼的我却看不到,这样的灵体,可能存在吗?
我盯着夏荷姐看了片刻,完全没有看出任何阴气,不禁追问。
“白影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你的?”
“就是刘麻子被请去了以后,看着我阴阳怪气地笑,我忍不住骂了他几句,离开的时候就看到了。狗子,他是故意吓我的,对不对?”
第17章 自行迁坟
又是刘麻子!
这家伙,现在的做事风格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以往好歹是在处理事件的过程里,埋下一个不易察觉的隐患,不会立刻产生影响。
现在倒好。
都还没开始解决李家祖坟的事情呢,就先给夏荷姐这边下了绊子,还立马就开始吓唬她。
夏家到底是有什么宝贝?
真值得让刘麻子一次又一次地出手对付吗?
我实在想不通刘麻子的动机,看着一脸恐惧的夏荷姐,目光沉重地点了点头。
“没错,夏荷姐,他就是在故意吓唬你,只要你保持无畏的心态,白影过段时间就自行会消失的。”
“是吗?”夏荷将信将疑,仰头看向我,认真取经,“可我控制不住地害怕啊!狗子,你有什么好办法,让我不怕这些东西吗?”
视线相交。
我敛去了眼底的沉重,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故意压低声音提醒夏荷。
“如果你连这一个白影都怕,我建议你还是别去竹林里了,因为啊,这一带是乱葬岗,到处飘着比你看到的,要恐怖十倍百倍的好兄弟……”
“啊!”
夏荷吓得一声尖叫,顿时靠我更紧了。
我手里抱着两块墓碑,怕她挤掉了,忙后撤了一步,跟她拉开了一定距离,指了指竹林的方向:“那你还要进去吗?”
夏荷的视线下意识地跟着落到了竹林。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僵滞在了原地。
我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但没有催促。
因为我很清楚,她只有自己跨过这个坎,才可能应对得了刘麻子挖的大坑。
换句话说。
就是她看到的白影,只有她自己能够解决。
白影确实存在。
但既然有阴阳眼的我看不到,那它就不能是阿飘或使魔,而只可能是一种东西。
——幻灵。
虽然用了灵这个字眼来称呼,但严格意义上来说,幻灵并不是真正的灵体,而是人自己创造出来的虚像。
按精神科的说法,也就是幻视。
他们会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不存在于世的东西,受情绪的影响,会觉得那些虚像很真实。
这是科学的说法。
但爷爷三年前解决一桩类似事件时说过,虽然幻灵是虚像,是人类臆想出来的存在,但只要能量足够,通过不断蚕食负面情绪,完全可以长成脱离本体的灵体。
最终,我们这些阴阳风水师看到的,其实是这些通常被归结为“魅”的独立幻灵。
只可惜,大多数人的能量,是撑不到幻灵成魅的。
当然,如果这个幻视的主人公,是我们这样有阴阳本事的圈内人,那幻灵想要成魅,就得看我们乐不乐意提供能量,让它存活下去了。
培养幻灵,是吸取人精气神的邪门歪道。
爷爷从来不教我相关的术法,还专门给我定过规矩,绝对不要去想自己养个幻灵玩玩这种事。
要不是夏荷姐这事儿,我都快忘记还有这东西了。
刘麻子这家伙,肯定是用了什么特殊术法,才让夏荷姐产生了幻视的错觉,形成了幻灵。
夏荷姐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从她的恐惧中诞生,以她的恐惧为食的幻灵,这才诞生半天不到,现阶段当然只有她这个创造者能够看到。
我不想夏荷姐沾染太多阴阳圈子的东西,所以没打算跟她解释清楚。
不过,既然她受幻灵的影响,无法控制内心的恐惧,那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以毒攻毒,让她的意志经过大量恐惧的挤压后,绝地反弹,成为情绪的主导。
沉默持续了几分钟。
夏荷突然白着脸,极缓地点了一下头,又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拳头,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大声喊道。
“只要我不怕他们,他们能奈我何?走吧,狗子,时间不早了,待会儿我还得回去做午饭呢!”
她又看了一眼我的身后,一扭头率先进了竹林。
我难得听到她大声说话,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刚才她鼓着腮帮子、自我鼓励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这是在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夏叔的夏兰身上,看不到的可爱。
分明夏荷才是姐姐啊!
眼看着我的笑声,让夏荷姐红了耳朵,再次加快了步伐,我也连忙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夏荷姐突然聊起了莲姨的琐碎日常。
我知道她是为了转移内心的恐惧,也没戳穿,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配合着她的话题,聊了下去。
氛围好转了。
我表面跟夏荷姐有说有笑,内心却不是那么平静,脑子里思考的,除去有关莲姨的古怪事件,还有李家祖坟突然被挖,尸体被盗的事情。
虽然没有证据……
但直觉告诉我,李家祖坟的事,跟昨天我挖了爷爷的坟,脱不开关系!
眼看着墓地将近,我刻意放慢了脚步,借着要找方位设阵的理由,让夏荷姐拿着墓碑先过去。
几分钟后……
夏荷姐脸色发白,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颤颤巍巍地指着墓地的方向,但几次张嘴,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急了,干脆直接拉着我往墓地跑。
我昨天没有盖棺落土,所以心里有数,一边让她别慌,一边跟着往墓地跑去。
到了墓地一看。
跟我预期的结果差不多。
夏荷姐来回一跑,流了点汗,人也清醒了许多,忙指着竹林更深处,冲我喊着。
“狗子,张爷爷他、他诈尸了!我亲眼看到他、他拖着自己的棺材,朝那个方向去了……”
“嗯?”
我正打算跳进爷爷的坟坑,瞧一瞧对方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听到这话,顿时一怔。
爷爷是自己迁坟的?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一副楠木棺,少说要四个壮汉才能扛起来,但附近的草地上,只有浅浅的两道痕,看上去完全不是有重物被拖过去的样子。
况且,爷爷可是被符咒棺钉给封在了棺材里。
如果没人给他解除封印,就算是赶尸一派的顶级大师来了,也顶多是让爷爷带着棺材一起蹦,不可能让爷爷从棺材里出来,自个儿移动迁坟。
“夏荷姐,你确定看到了我爷爷的脸?”
“我只看到了一个拖棺材的背影,没有看到正面。不过张爷爷的寿衣是一件红色袍子,上面的花纹很好记,我第一次在这里看到张爷爷,他穿的就是这个。”
夏荷姐已经渐渐镇定了下来,语气肯定了许多。
她对自己的记性很自信,似乎从没有考虑过,会不会自己从一开始看到的,就是假的。
我不置可否,往竹林更深处的方向走去。
这两个墓地,选在了竹林深处,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上,这里并不是为了下葬砍掉了附近的竹子,而是天然就没长竹子。
这里为什么不生竹子?
原因不明。
在我看来,大概是因为这里是当初那位高人的做法之地,自带域场,所以这些阴物不敢往此处长。
不过,要是再往竹林更深处走,可就全部都是些茂密过甚的竹子了,人一走进去,就能明显感觉到,刺骨的阴气在往骨子里钻。
“奇怪……”
我刚走到空地边缘,就忍不住皱眉嘀咕了起来。
夏荷姐不敢自己单独行动,一直紧跟在我的身后,听我嘀咕,立刻好奇地问我:“哪里奇怪?”
我指了指前方茂密的竹林,提醒她:“你觉得这点空间,棺材能够轻松被拖过去吗?”
距离夏荷姐看到背影拖着棺材走进这里,到我们一起跑回墓地,最多也就七八分钟。
如果那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对方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你看这些竹子,哪里又像是被压过的样子?”
第18章 解不开卦
竹子有韧性。
这点毋庸置疑,但棺材可不轻。
按照夏荷姐的说法,对方是拖着棺材前行的,哪怕竹子韧性再好,被那么重的东西强行碾压过去,多多少少会出现弯折,甚至断裂的情况。
但眼前这片竹林……
每一根竹子都仿佛在竞选世界小姐似的,一根比一根立得直,表面光滑无比,连划痕都没有。
“诶?”夏荷愣了一下,仔细观察了一下竹林,又不禁纳闷了起来,“可我明明亲眼看到的啊!难道是我眼花了吗?怎么会这样子呢?”
“不是你眼花了,而是有人故意要让你眼花。”
我心里有了数,确认夏荷姐看到的是假象后,没有再继续前进,返身又回到了墓地,二话不说直接跳进了空空如也的坟坑里。
夏荷不解地追了上来:“故意让我眼花?什么人那么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分明,我一开始只是想帮助夏兰,后来也只是想让爷爷入土为安,但查着查着,就感觉像是掉进了无底深渊一样,被一个巨大的阴谋给裹挟了。
世上没有巧合,只有因果。
这些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哪怕看上去再无干系,看上去再像是巧合,但只要细细去捋,就一定会浮现出一个清晰的脉络。
最开始,是夏兰被订下灵契,于是向“唯一”能解决这事儿的我求救。我想要救夏兰,但莲姨去请爷爷时意外落水身亡,我等不到爷爷,只能破了规矩……
然后,便是爷爷横死在乱葬岗。但我因为昏迷,错过了爷爷的葬礼,于是听到了三个版本的下葬说法,只能亲自求证,顺理成章地进入了乱葬岗。
接着,我就遇到了来祭拜莲姨的夏荷姐,得知莲姨死亡的消息,找到了爷爷的墓地,并了解到了他们被葬在这里的离奇原因,决心挖开爷爷的坟一探究竟。
再然后,我送夏荷姐回家,遇到了夏兰,问起了聘礼的事情,得知聘礼跟李叔家产生了关联。好不容易救回李婶的命后,我把问出聘礼下落的任务交给了李叔。
再接着,就是我撞见爷爷的尸体呈现异状,发现他被禁锢了,而张家也被人恶意针对了。
而另一边,李叔为了找出聘礼挖了祖坟,发现自家祖坟被刨了个一干二净,而恰好在场的夏荷姐,在来赴约的时候,被自己生出的幻灵缠身。
最后,便是夏荷姐看到爷爷自行迁坟的名场面。
所有的一切,听上去都很诡异,相互之间,除了时间上的先后外,似乎也没有必然的关联。
但是,把它们这么一列出来,那种明显的设计感,立刻就扑面而来了。
而恰恰……
在大部分的事件里,都有一个绕不开的名字。
——刘麻子。
给夏兰定灵契的是他,给莲姨选墓地的是他,给夏荷姐施法产生幻灵的也是他。
看上去,只跟夏家的事情有关。
按照刘麻子一贯的留一手作风,可能是插手夏家的事,产生了连锁反应,所以才会越走越远。
因此,我一开始也没把刘麻子跟所有事情牵扯到一起,只觉得这人不厚道,专门逮着夏家来搞事。
但仔细想想。
这三件跟夏家相关的事情,恰恰是所有事情里最微妙的,设计感最强的部分。
而,刘麻子自然就是关键人物!
我一边在脑子里梳理着整个脉络,一边默默地在坟坑里刨着土,没有回答夏荷姐的疑问。
夏荷姐看我不说话,也知道自己的问题不好回答,静立了一会儿,故作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那现在要怎么办?”
“你先把莲姨的墓碑给插好,土一定要没过我留下的刻度,彻底踩实了才行。然后在墓碑前立三炷香,在香烧尽之前,不要离开,不要出声,哪怕是看到了阿飘,也不能尖叫,明白吗?”
我回过神来,立刻给夏荷指明了接下来要做的事。
如果这一切都是刘麻子在背后搞鬼,那莲姨十有八九就只是一个工具人,必须要让她葬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就是看住爷爷的坟,吸引我前来一探究竟。
工具人的墓地,对方自然不需要费心,再去做什么特别的术法,所以用正常的处理方式完全够用了。
但这里是乱葬岗,争食者们都睁大了眼睛盯着呢!
香火一起,四下的阿飘们大概率会被吸引过来,他们的阴气足够,可不会怕这里的域场。
为免夏荷姐看到阿飘,过度惊吓,导致香火断灭或者幻灵的实力增强,我便提前给她打个预防针。
夏荷姐点点头,露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按照我说的,认认真真一步一步去做了。
我脱下了t恤,把挖好的七抔土包好,重新爬回回了地面,又盯着她的动作看了一会儿,没什么问题,也就没再理会这边,带着坟坑里的土走到了一边。
然后,开始摆阵。
昨天我故意没有盖棺落土,就是想逼对方亲自给爷爷迁坟,所以特意在棺木的角落里,撒了七抔土。
盘算的,就是利用坟土起卦。
其实,找普通的东西,不用起卦就能算大概方位。
但诸如牵扯了灵契的聘礼,被封印的棺木之类的东西,涉及了很多阴阳变数,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我原本是打算,用乱葬岗的坟土,来算爷爷的棺材被移到了哪里,毕竟这里的坟土,汇聚了不知多少的阴气,非一般坟土可比。
封印尸体的行动不难。
但要彻底封印这些千百年来累积的阴气却不容易。所以,只要用同源的坟土起卦,找起那些撒在棺材里被一起带走的坟土就很容易了。
想法是很好。
然而,七抔土一一落位,卦象一成,我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风息之卦。
表面无处不在,实则音讯全无。
直白一点来说,就是到处都有响应,但已经感应不到棺材里的那些坟土了!
我下意识看了眼坟坑。
按理说,我挖土的位置,跟昨天挖土的位置一样。我撒土的时候,又有注意隐蔽,对方也不可能把棺材倒过来抖掉里面的土……
怎么可能没有联系了呢?
我站起身来,按照卦象显示,又沿着“棺材拖痕”走了一遍,到了刚才我指给夏荷姐看的位置,果然就没了感应,卦盘瞬间变成了空白。
这感觉,就好像……
棺材里坟土的过去未来,在瞬间就被清空了!
实在难以理解。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解不开的卦盘,忍不住又绕着那里转了几圈,但完全没发现异样。
还是那句话。
要说棺材是从这里拖走的,我肯定不能信!
没想到,我聪明反被聪明误,竟然被对方的迷惑手段给戏耍了,看来这个对手真的不简单。
我怄得不行。
但不是因为有把握的计划失败,而是因为败给了这个用心险恶,不顾他人性命,要让张家灭亡的人!
不过……
我是不会就这样认输的!
爷爷在教我算卦的第一天,就告诉过我,卦象和面相都好,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过于依赖自己看到的“天机”,可能会让自己陷入困境。
所以,要留一个卦外之门。
卦外之门,跟刘麻子那种故意留个隐患不一样。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码农在自己设计的系统里留下了一个后门,以便能够避过防火墙,随时入侵使用了该系统的电脑一样。
爷爷让我在每一个卦盘内,开一个隐藏的“后门”,确保卦象有变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监测到,并随时能够跳进或跳出卦盘,保存自身。
但在我看来……
既然卦象可能改变,那么通过这个后门,就意味着我也可以进入卦盘,对卦象进行更改。
换个猖狂一点的说法,就是——
我可以替人改命!
第19章 黑色泥土
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
想法是不是可行,还得两说。
我也没敢告诉爷爷,怕挨揍。
不过,在看夏兰卦盘的时候,我好几次想要开口跟夏兰说话,就是潜意识在作祟,想要通过后门,改变夏兰的卦象,改变夏兰的命运。
要不是爷爷及时阻止,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毕竟,人终归还是人,想要逆天改命,替别人扛命,肯定是要付出无法想象的代价。
当时如果我真的尝试去做了,不管成不成功,想必这个代价,都不会只是爷爷横死了。
那么……
现在要怎么办呢?
要试一试通过卦外之门,改变一下卦象,强行让棺材里的坟土跟落卦的坟土联系上吗?
还是舍近求远,从关键的刘麻子开始,深入调查?
都说少年无畏。
要是没有爷爷的意外,我或许真就莽上去,直接走挂门之外这条捷径了,但是爷爷的死,让我变得慎重了许多。
我不怕死。
但什么都没有查清楚,就为了一个解不开的卦象,选择跟天斗,最后落得个白给的结果的话……
我不甘心。
我纠结了许久,正打算收卦,去李家的祖坟看看这个刘麻子到底怎么回事,就听到夏荷姐小心的询问。
“狗、狗子,现在可以了吧?”
闻声回头。
这才发现我瞎折腾的这段时间里,夏荷姐那边的事情,都已经按照我的要求搞定了。
再看夏荷姐。
整个人都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没有精神。
虽然惊慌的眼神、苍白的脸色、颤抖的声音,仿佛都在诉说着,这段时间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在仪式的过程中,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一声惊恐的喊叫。
有这么强大的意志力做支撑,跟着她的幻灵,除了吓唬吓唬她外,发挥不了其他的作用了。
我放下了对她的担心,点点头,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檀木珠子,放到了她的手心,郑重地握了握。
“夏荷姐,你回去后不管看到什么,都要记住一点,面对虚无之物,敬而无畏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这个檀木珠子,拿根红绳串起来,当手链或者项链都成,但无论什么时候,都尽量别摘下来。”
“还有莲姨的事,你别伤心。等我解决了手头的事情,会给她算个风水宝地,到时候我们一起说服夏叔迁坟。”
接连三点交代下来。
我看着夏荷的脸颊渐渐恢复了红润,虽然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恐惧,但整个人的心神明显走向了安定。
如果是夏兰的话,可能还要担心她会不会因为贪图好玩,半路突然不按要求走。
但是夏荷姐的话,应该没有问题了。
我心里惦记着去找刘麻子,交代完这些事,也没等她开口道谢,直接松开她,转头收卦去了。
谁知,刚一蹲下。
夏荷姐的脑袋凑了过来:“狗子,你要查的吧?”
显然,她一直跟在我身后。
我知道她问的是爷爷的事,但这一连串的怪事,都是被精心设计过的,我不想让她再往深处牵扯了,于是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摇了摇头。
“夏叔说的没错,我从小就没学好阴间本事,眼下这种情况,我只能向我叔叔他们求助了……”
“不行!”
夏荷当即喊出了声,否定了我的说辞。
我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的激动神色,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莫名的念头,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主动问道。
“夏荷姐,想算一卦吗?”
“不不不,我妈从小就教育我,不要随便去算命,命会越算越薄。万一算出个好歹,我可没有坦然面对的自信。既然你这里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那我就先回家了。”
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了,夏荷连忙笑笑,借着我给的台阶,敷衍了过去。
我松开她的手,跟着笑了笑,没有说话。
夏荷看我没有什么留人的意图,先郑重地向我道了谢,说要是能给莲姨迁坟成功,就给我包一个大红包之类的,然后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大红包?呵呵……
夏家连请我算卦的钱都拿不出来,她也才高中毕业,上大学的学费都是申请的助学贷款,上哪儿拿得出大红包呢?
我但笑不语,没有戳穿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走远了,又垂下头,准备继续收拾地上的坟土。
视线刚一落地。
我就看到脚边多了一块新鲜的黑色泥土。
乱葬岗的泥土,都是干巴巴的黄色土块,土地的蕴含的日月精华,全都被底下的累累阴魂和周围的竹林给吸干净了,即便是下雨天,也没什么湿润的迹象。
黑色泥土出现在这里,顿时显得格格不入。
我捻起地上的黑土,瞬间感觉一股阴气从指间直窜脑门,大夏天的愣是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毫无疑问,这是阴土!
没有埋过至邪之物的,都达不到这种阴气逼人的程度。
刚才我一直在这附近打转,基本上把每一寸地都看了个遍,也没有看到这块特殊的泥土。
很明显,它原本不是在这儿的。
那么……
这会是哪儿来的呢?
长那么大,我没听说封村附近有黑土地,更别提这种级别的阴土。如果真的有,爷爷肯定早就提醒我不要乱动了。
连爷爷都不知道的东西……
我更倾向于这东西不是封村出产的。
而我最近唯一可能接触这种阴土的地方,就是白影莲姨拉我跌进的坟坑,但最终证明了那只是假象,并非真正的坟坑,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阴土。
除我之外,自然就只剩下了一个选项——夏荷姐。
夏荷姐说,她今天是先从李家祖坟回了趟家再过来的,但不管是李家祖坟,还是夏家,我都去过,没见过有黑土。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其一,是她隐瞒了自己的某些行动轨迹;其二,是她不小心从接触过的人身上带来的。
我更倾向于第二种猜测,但夏荷姐临走之前的古怪情绪,又让我有些摸不清楚了。
正想着,一股恶心的腐臭味突然冲入我的鼻腔。
这气味,真熟悉……
对了!
是夏家小阁楼里的土豆地瓜上面的泥腥味!
虽然土豆地瓜上面的泥土,是湿烂的黄泥土,但这股特殊的腥气,封村其他土地都没有。
果然,事情还是跟夏家逃不开干系。
想到这里,我忙收拾好了东西,又给爷爷做的墓碑小心地放进了坟坑里,落土盖实,然后迅速赶往李家祖坟。
李家祖坟距离乱葬岗不算远。
步行三十分钟后,我抵达了李家祖坟,远远地看到乡亲们正围在一起,在讨论着什么。
显然,大家都已经听说了李家祖坟被挖的事情。
我不想凑这个热闹,但刚一露面,就被隔壁家的山伯给发现了,他不由分说,立刻把我拉进了他们聊天的圈子。
“狗子,你是来帮老严的吧?别折腾了,人请了上湖村的刘麻子和知桥村的陆家过来,正在专家会诊呢!”
老严,指的是李叔。
他全名李严,村里人一般都叫他老严。
夏家姐妹因为是李叔邻居,所以一直习惯叫他李叔,我对称呼什么的无所谓,于是就跟着喊他李叔了。
专家会诊四个字,山伯故意咬得很重。阴阳怪气的语气,立刻逗笑了周围的人。
我听了他的话,倒是眼前一亮,忙晃着他的胳膊,追问:“山伯,你说陆家也来人了?什么时候来的?来的什么人?刘麻子又是怎么解释这里的事情的?”
知桥村的巫师世家,陆家。
在附近的阴阳圈里,是爷爷唯一点头称赞过的。
按照爷爷的说法,就是刘麻子品行不端,赵奶奶脾气太差,瞎婆子胆子太小,只有陆家实力人品勇气兼具。
这样的陆家,说不定真能帮上我的忙……
第20章 娇俏少女
“狗子,快别摇了!我头都被你晃晕了!”
“是是是,陆家丫头过来了,刚来半小时不到,还有刘麻子神神叨叨地拿着罗盘在附近晃了半天了,结果什么屁话都没说出来!”
山伯是我爷爷多年的棋友,虽然两个都是臭棋篓子,但感情甚笃,所以对我也特别好,嘴上喊着晕了,但该回答的问题,还是一个不落地回答了。
但他的话音刚落,我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其他乡亲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插话了。
“我听说,好像是姓夏的介绍的刘麻子过来,陆家丫头是自己跑过来的,刚才我还听到他们吵架了。”
“那个姓夏的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哎,别说得这么难听,小兰和小荷到底是无辜的,阿莲才死没多久,多少给她点面子吧!”
“跟姓夏的讲什么面子?老张家的厉害,咱们封村人谁不知道?结果这姓夏的,居然介绍上湖村的人来办事?这不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吗?”
“老严也是糊涂了……”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八卦着,丝毫没顾及我的心情。我在一旁听得尴尬不已,都顾不上去想陆家的事情,忙跟山伯道了别,准备去看看李家祖坟的情况。
刚走没两步,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娇喝。
“你说用困木术?绝对不行!你今天就是把我埋在这里,我也不可能让你用这种邪门歪道的!”
我循声看去。
只见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娇俏少女,正伸着胳膊努力拦着一脸猥琐的刘麻子,气鼓鼓的娃娃脸上写满了坚决。
她长得可爱又漂亮,是任何人一眼望过去都会觉得赏心悦目,忍不住想对她好的类型。
我从小在封村长大,眼界有限。
除了电视里的各路明星外,看过最漂亮的女人,就是封村的村花夏兰了。
夏荷姐长得并不比夏兰差。
甚至姐妹俩的外形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她总是温温柔柔的,少了那份张扬肆意的气质,美得内敛极了。
所以在我眼里,还是觉得美得张扬的夏兰更好看些。
而眼前这少女,比夏兰还好看,打扮也时髦,跟电视里的明星比起来都差不离。
村里的少年们,本来都只是跟着父母来凑凑热闹的,结果看到这少女,直接就红了脸、失了神。
只可惜……
我现在根本没心情欣赏美人,在瞬间的惊艳过后,注意力立刻回到了她刚才的话上。
困木术。
我自己不会,但大概听说过,好像是一种强行夺取风水利势的霸道术法。
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虽然我也不想以貌取人,在完全了解情况之前,就直接否认刘麻子选择的办法,但看这少女态度坚决、言之凿凿的样子,这个困木术肯定不是什么好办法。
刘麻子被少女拦了,气得不行,立刻转头朝李叔嚷道:“李严,你不听我的,这事儿谁来了都解决不了!你就等着晚上睡觉的时候被列祖列宗轮番问候吧!”
啊这……
这话听得我只想发笑。
能埋在这里的李家人,近些年下葬的倒也罢了,但要追溯到祖宗的话,但凡不是横死、枉死的,生前没犯大恶的,这会儿该投胎的都投胎了,怎么可能还托梦问责呢?
我只是想笑,没想到,那个少女竟然真的噗呲一声笑出了声来,丝毫不给面子地戳穿了刘麻子的虚势。
“哈哈,你这吓唬人的手段也太低劣了!真就是骗普通人不知道困木术是什么玩意儿呢?要真要信了你的鬼话,才是真的对不起李家列祖列宗呢!”
说完,还鼓了鼓腮帮子,挤眉弄眼地故意气刘麻子。
我被她的小动作逗笑了。
本以为,少女都提醒到这个份上了,李叔多少也会问一问困木术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没想到……
李叔竟然问都不问一句,直接上前,一把拉开了挡在刘麻子前面的少女,严肃呵斥。
“杨杨,你别给大师添乱了!”
“不是,三叔,我可是你的亲侄女啊!你居然不信我,信刘麻子这种歪门邪道的神棍?”
少女一脸错愕地望着李叔,不满地控诉着。
李叔却不理会她的抗议,尴尬地朝刘麻子笑了笑,解释道:“抱歉,大师,这是我大哥家的女儿李杨,从小就送去去陆家,学了点鸡毛蒜皮的本事,没上过学,不太懂事!”
李杨?
我挑挑眉,又朝少女多看了几眼,心想着,原来传闻中的乱葬岗诞生的明珠……
就是她啊!
乱葬岗明珠,这个称呼虽然听上去好像不太善意,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敬称。
山伯跟爷爷在下棋的时候,给我讲过这个故事。
说是在二十多年前,大师封印的乱葬岗出过一次大事,恶鬼出山了,我爷爷和陆家联手依旧应对得很艰难。
危急时刻,恰逢一个孕妇为了赶到山里瞎婆子家里生产,特意抄了近道,但没想到还是半路撑不住了,最后倒在了他们做法的地方,诞下了一名女婴。
女婴的脐带血,汇入了阵法之中。
纯洁无瑕的新生能量,给阵法提供了强力的加持,帮助爷爷和陆家实现了反杀,守住了乱葬岗的大师封印。
这件事情,被乡亲们知道了,于是有了“乱葬岗明珠”的称呼,寓意着黑暗里的光明,希望的所在。
女婴最后取名李杨。
这个名字,是我爷爷定的。
还说她命中注定要走这条路,如果留在李家活不过三岁,必须要送到行内人的手里,才能活下去。
李家本来是想把人交给我爷爷的。
无奈张家的本事,历代都是一脉相承,绝不外传。最后,还是陆家把人给带走了。
再后面的情况,山伯也不清楚了。
我只当是一个有趣的故事来听的,没想到有朝一日,还真的遇到了这个差点成了我师姐的女人。
不过,事情都发生二十多年了。
这女人,看上去可完全不像是二十多岁的样子,虽然个子看着也有一米六,但长得就跟未成年少女似的,我都以为这是陆家来的妹妹,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刘麻子斜睨了李杨一眼。
“我说什么人敢这样跟我说话呢,原来是陆家来的半吊子,学了点儿本事,就当自个儿天下无敌了,今天刘叔就破格教教你,什么才叫真本事!”
“呵,我要你教?!”
李杨气极反笑,但显然在嘴皮子功夫上,还是刘麻子更甚一筹,李叔还不知为何无脑偏帮刘麻子,让她一下子就落到了下风。
眼看刘麻子还要为难李杨,我连忙走上前,故意调侃:“刘麻子大师,要不然,你顺带也教教我呗!”
“好呀,你先……”刘麻子一听有人想学,一脸嘚瑟地转过头来,一看是我,表情瞬间垮掉,“哎呦,张小圣手,我那本事都是些张家瞧不上眼的,你就别笑话我了!”
梅花圣手,是对顶级卦师的尊称。
张小圣手,却是刘麻子专门溜须拍马的称呼。
先前也说过,刘麻子以前有些烂摊子处理不了,都是托我爷爷去办的,所以他一直称呼我爷爷张圣手。
轮到我,自然而然就成了张小圣手。
虽然他根本就没有见识过我的本事。
只是没想到,爷爷都已经过世了,他竟然还没有改掉这个溜须拍马的称呼。
我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说说吧,困木术到底是什么东西?”
刘麻子见好话无用,眼睛咕噜一转,心知他不说,李杨也会说出来,干脆就主动交代了。
“原理很简单,就是用杨木施法,代替尸体,葬入这些坟坑里,从而确保这里的风水格局,对李家后代的影响,跟李家祖宗葬在这里一样。”
“一样个屁!”
刘麻子的话音刚落,我都还没来得及细问,倒是围观的乡亲突然怒吼出声,接二连三地走上前来反对他的提议。
第21章 气数已尽
这一下,就连李叔也为难了起来。
毕竟,李家祖坟,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其实不能说是李叔他们家的祖坟。
封村的本家就是李家。
我们老张家和夏兰他们家,都是外来户,在村里是独苗苗,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我听爷爷说过,我们张家的祖宗要把祖宅安置在封村,是因为祖宗的师父就是封村人,祖宅其实是祖师爷的住所。
封村人会让张家留下,完全是因为祖师爷的遗言,以及张家手里的真本事。
至于夏家……
主要是因为莲姨是封村人,而夏叔是入赘的。只不过莲姨很爱夏叔,怕他心里面难受,所以力排众议,硬是让两个女儿跟了夏叔姓。
在守旧的封村,没有儿子,对夏家来讲,反倒成了好事,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纠纷。
但因循守旧的封村人,对夏叔还是不太友好,莲姨在世的时候,倒还收敛些,莲姨这一走,自然就肆无忌惮地拿夏叔开腔了。
总而言之。
李家祖坟,原本是封村人的祖坟。
只不过,自从乱葬岗多年前被高人封印了之后,这块原本的风水宝地,就变得不适合新葬了。虽然没到祖宗们也要跟着迁坟的程度,但其他乡亲,渐渐地把后来过世的亲属葬到了别的地方。
唯独只剩下李叔他们家,一直惦记着我张家的祖师爷选择这块风水宝地时说过的话,坚持把人葬在这里。
后来再说李家祖坟,基本指的就是李叔家了。
这次祖坟尸首失踪,对方虽然没有特意区分是李叔家的亲属,还是其他乡亲的祖宗,但毫无疑问,受损最严重的就是李叔家。
对这几代封村人来讲,埋在这里的祖宗都太过久远了,并没有什么情感可言,所以大都是借着有自家祖宗的理由,来看李叔家热闹的。
毕竟,村里好多年没出那么邪乎的事情了。
至于爷爷的横死,在乡亲们眼里,估计更像是走火入魔,都太没往邪乎上面去想。
不过这种看热闹的心态,到困木术的解释一出,瞬间就土崩瓦解了,因为这关系到了他们的祖宗留下的风水格局,而他们不相信刘麻子。
看刘麻子被乡亲们围住,李杨一扬眉头,看向我。
“你就是张家这一代的继承人张苟?我听师父提起过你,说你是张家历代最强的,陆家的那点本事在你面前根本不够看。既然你那么厉害,这事你能解决吗?”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笑嘻嘻的。
嘴里夸着我厉害,但表情并不服气的样子,显然是有心要考验一下我的实力了。
张家历代最强?
好家伙,我自己都不敢这么吹。
李杨的师父,就是当年跟我爷爷一起,应对乱葬岗变故的陆家家主,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只要人在知桥村,都会特意来我家拜访。
我跟他打照面的次数不少。
但从来没有听过他当面夸我,没想到私下里居然是这么跟徒弟形容我的,虽然不知道他是基于什么原因做出的这种判断,不过我相信陆伯伯都是出于好意。
于是,我回给李杨一笑,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质疑,自顾转身去查看李家祖坟的具体情况了。
这里大概有两三百个墓地。
而眼下依旧安稳待在坟包底下的,屈指可数。基本上都是家中后代彻底外迁,甚至是已经断绝,没有人再来扫墓,坟头草都已经三米高的那种了。
爷爷自己选的坟地,距离这里不远。只要沿着山泉,再往山里走个七八分钟的样子,就能抵达。
我给爷爷算的这座山的风水格局时,就包含李家祖坟这一带,而且这里当时算来还是绝佳的风水宝地。
只不过……
虽然这里整体的风水,更偏向于保子孙后代的平安健康,而不是飞黄腾达、财源滚滚。
这一点很适合干阴阳行当的人家。
可一来,这里的风水存在一个古怪的断卦之相,二来在李家的祖坟挑张家的墓地,实在不太像话。
所以我没有推荐给爷爷。
不过,祖师爷到底还是厉害。
据说,他老人家当时让封村李氏将祖坟安置在这里,是因为封村人受到当时还没被封印的,乱葬岗的影响,得了奇怪的短命症,很少有人活得过三十。
不仅如此,当时的封村人甚至都不能离开封村,只要一离开,就会很快暴毙。
恰逢祖师爷游历至此,看出了封村的困境,给他们算出了这附近风水最佳的墓地,并且特意设置了一个奇怪的卦眼,让这里的风水灵气为封村李氏延续寿命。
我在卦盘里看到的断卦之相,就源于这个卦眼。
因为断卦的存在,封村人必须耐得住平凡,甚至穷苦的生活,才能一代一代平安长大、顺利绵延。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封村人就不能飞黄腾达。
而是指封村人一旦选择飞黄腾达以后,就必须离开封村,而且不能再回到到这里祭祖,至于自家这一脉,子孙后代的命运如何,都要自行承受。
这里的气数,就像是有限的电能。
而子孙绵延和飞黄腾达,这两个选项就像是一个互锁电路,祖师爷设置的卦眼,就是开关,打开了其中一个,就得关闭另一个。
想要两个开关都打开?
抱歉,电能根本不够!
一开始,大家都想着活命,自然会老老实实遵循祖师爷留下的禁制,好好待在封村。
但在乱葬岗被封印之后,封村人又经过了两三代的发展,诸如像正常人一样平安长大的这类寿命问题,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所以,后来的封村人,不是必须要把死者葬在这里,而且离开这里也没什么问题了,大家的需求自然也就不再只是活命了,对祖坟这边也态度轻浮了许多。
这些事情,有的新生代甚至都没听说过。
我听着乡亲们聒噪的抗议声,一个坟坑一个坟坑地看过去,脑子里顺势调出了这座山的卦盘。
卦象没有改变。
这么看来,即便现在发生了百尸失踪的怪事,但这里也依旧是一块绝佳的风水宝地。只是在祖坟不宁的前提下,不能够再继续荫蔽封村这些李氏后代了。
很明显,祖师爷当年是真心地,想要让封村李氏绵延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
可惜的是,封村人自己忘记了历史的教训。
分明可以在寿命问题解决之后,将开关打到另一边,让这里的风水灵气,实现他们对财富的渴求。
但他们看着乱葬岗被封印了,就以为我祖师爷的交代早已经过时了,终于可以逃脱禁制,重获自由,去追求更好的物质生活了。
殊不知,世上没有绝对的自由。
有些禁制,恰恰是最好的保护。
眼下李家祖坟被一洗而空,或许是某些人的有意设计,但从根源上来说,其实是——
封村李氏的气数尽了。
别说刘麻子只是打算用杨木替代尸体了,哪怕是真的把他们祖宗的白骨找回来了,也没有办法再让这里的风水灵气惠及封村李氏了。
以刘麻子的水准,不可能看不出这点。
但他还是提出了用困木术来解决,除了想彰显自己厉害外,恐怕还打着别的算盘吧?
想到这,我下意识顿住脚步,想回头看一眼刘麻子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没成想,李杨竟然一直跟在我的身后。我停得突然,她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就撞到了我的身上。
然后,“咚——”
我俩齐齐跌进了旁边空空如也的坟坑里。
坟坑的空间只有那么大,我俩挤作了一团,我又下意识伸手保护了一下她,免得她的脑袋撞到坑壁,导致她像是被我抱在怀里的一样。
一时之间,气氛暧昧极了。
“抱歉,你……”
“我看刘麻子对你挺客气的。不如这样吧,我也不考你了,尸体被盗的事情,我来处理,但你必须帮我把刘麻子给带走,别让他再接触我家的人,成吗?”
第22章 第一家规
近距离感受美颜暴击,我失神了片刻,刚想道歉,没想到李杨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她的表情特别认真。
显然,我在脑海里复习卦盘的时候,她跟在我后面,也没闲着,考虑了很多东西。
她的提议,跟我要找刘麻子的打算不谋而合。
我顿时来了兴趣:“你到底还是李家人,这里的问题可不是找回尸体就能解决的,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低声回敬道,“反正你来这里,本来就没打算处理尸体被盗的事情,就别管我准备怎么处理了。”
或许是因为我刚才下意识的保护动作,让李杨对我的印象好了很多。这一次,她虽然是意有所指,但语气倒是比刚开始夸我是历代最强的时候,要和善多了。
只是,我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她给看穿了。
确实,我从一开始听夏荷姐说起李家祖坟被挖的事情,仅仅是震惊于,自己前一天刚挖了爷爷的坟,后一天别人的祖坟就出事了。
但事实正如李杨说的。
这件事,我根本就没打算过出手处理。
如果李叔找的不是刘麻子,而是我的话,我肯定也会推掉这个请求,给他推荐陆家或者赵奶奶。
没办法。
谁让这块坟地涉及了我祖师爷呢?
张家的第一家规,就是祖师爷断过的卦,不论后世出现什么岔子,都没有再断的必要。
既然祖师爷已经把路给封村人铺好了,但他们自己走歪了,气数尽了。
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爷爷常说,悲天悯人,是做我们这一行的大忌。
如果面对卦盘,不能保持绝对的中立和理智,很多原本能够看到的东西,也看不到了。
一旦我们插手了别人的命格,改变了别人的因果,化解了别人的劫数,就得自己承受这些因果劫数。
逆天改命。
没几个人能承受得住这么做的后果。
哪怕一次承受住了,我们也不可能每次都能那么顽强,很快就会迎来倒下的那一天。
作为张家的卦师,除了如实陈述卦象所展示的事实外,想帮助别人,就只有在对方的卦盘里,看到了改变的可能,才能够出手。
如果只剩下一盘死棋,又何须落子呢?
不过,这种口口相传的家规,外人无从得知。
李杨明明跟在我身后勘探现场,却能够看穿我不想插手李家祖坟这事儿的意图,也不简单。
既然她不让我问,我也不强求,淡淡地嗯了一声,一边挪动着身子,变换了一下姿势,让她先站起来,一边随口又问了一句。
“你刚才那么反对刘麻子的困木术,也不仅仅是因为困木无法回春吧?”
“你果然看出来了。”
李杨没有否认,手脚麻利地爬起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一边鼓了鼓腮帮子,压低了音量。
“我看在你是张家人的份上,才破例跟你讲讲,你可别告诉别人了。”
我点点头,跟着爬了起来。
她又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看到确实没人发现我们掉下来了之后,才继续说了下去。
“这个困木术,看起来能够把这里的灵气强行借给现在的李家人,但实际上跟高利贷一样,将来会不断榨取李家子孙后代的生命。”
“借不了。”
我肯定地回了她一句。
借给其他人还差不多,借给李家,完全是无稽之谈,就像一个已经破了皮的气球,往里面打再多的气,都是在做无用功。
“我知道借不了!也知道刘麻子居心不良!”李杨瞪了我一眼,颇为不满地又补充了一句,“那你知道,困木术最大的问题在什么地方吗?”
“呃……”
我无语凝噎。
我要是知道困木术是咋回事,还用跟刘麻子费那话,又在这里装模作样地勘探现场吗?直接把刘麻子带走,好好跟他比划比划夏家的事情,不更痛快吗?
虽然我是不打算插手,但私心里,还是希望这事儿能得到圆满的解决。
毕竟,大家乡里乡亲的,认识那么多年了,平时也都没少照顾我,我帮他们把关一下处理方式,也算是还了他们的人情了。
李杨看我被哽,鼓了半天的腮帮子松了下来,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呢!不过嘛,你还挺可爱的!虽然完全看不出来最强卦师的气质……”
“李师姐,说正事儿。”
看她的态度变亲近了,我也没计较她的调侃,笑眯眯地提醒她继续刚才的话题。
大家虽不同门,但身为同行,她也担得起我这声师姐。
李杨又说了下去:“困木术最大的问题,是会束缚灵魂,让他们不能投胎转世,始终为人所驱使!而且只要跟施法对象存在血缘关系,不管隔了几代都有效。”
啊这……
这听起来,哪是困木?
分明是困鬼的邪术啊!
刘麻子这是把李家,甚至整个封村李氏,都当成了养鬼场,想让他们成为增强自己能力的法宝啊!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些年,刘麻子深谙“返工次数太多,能力就会遭到质疑”的道理,哪怕再喜欢做藏坑的事情,但基本上两三次之内,就会把事情彻底解决。
爷爷常常感慨,找刘麻子的那些人,都是命里有此一劫,所以对刘麻子的举动,虽然不赞同,但也没有夺他饭碗的意思。
刘麻子上门找他帮忙,他也不介意这是对方自己处理不了自己挖的坑,但凡能出手的都会应承下来。
虽然我觉得爷爷的态度,其实是纵容了刘麻子,而且他嘴上说着不能悲天悯人,行动上却总是替他人着想,总想让他们走上最好的人生道路。
不过,我从没跟爷爷聊过这个。
现在想想,要是我早点说出自己的想法,或许爷爷就不会因为替我承担什么而横死了,而是会选择跟我一起商量,看看哪条才是我们爷孙俩的活路。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我现在明白了这个道理,已经晚了,不管我再怎么想跟爷爷聊聊真实想法,爷爷都回不来了。
所以……
我必须要阻止刘麻子!
既是为了乡亲们,也是为了爷爷,为了让他老人家当初的好心,不会在刘麻子变本加厉之后,变成刺向别人的利刃,成为刘麻子的帮凶。
我拿定了主意,跟李杨道了谢,立刻准备上去。
我知道,作为巫术世家的传承人,关于这些巫邪之术,肯定是很清楚的,只是为了避免有心人利用,不到万不得已,基本上不会把他们了解的东西说出来。
李杨能跟我透底,已经是莫大的信任了。
李杨看我明白了她的用心,一垫脚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交代我。
“我这次会赶回来,就是因为昨晚祖先托梦,所以特意过来处理这事的。你绝对、绝对不能让刘麻子横插一脚进来,知道吗?他身上的巫邪之气太重了……”
“我知道。”我打断了她的话,蹲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先踩着我爬上去吧!”
我们掉的这个坟坑不到三米高,基本上,是我跳起来就能够抓到地面,爬上去的程度。但对于个子比较娇小的李杨来说,就有点儿艰难了。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倒也没忸怩,大大方方地踩上了我的肩膀,借助我的身高,成功爬回了地面。
不过,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朝我伸出了手。
我刚想说不用,突然闻到她的手心里散发出一股熟悉的气味。
——阴土的腐臭味!
我立刻抓住了她的手,凝眸问道:“李师姐,你今天见过夏荷姐,对吧?”
第23章 成型条件
“夏荷?”
因为我问得仓促,李杨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你说的,是我三叔隔壁的夏叔的大女儿吧?”
她的婴儿脸看上去总是天真无暇的样子,我看不出她是在装傻,还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只能淡淡一点头。
“是她。”
“嗯……”李杨仔细回想了一下,“我得有两三年没见过她了吧?你怎么突然间问起这个来了?”
两三年都没见过了吗?
我微微皱眉,半信半疑,也没考虑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妥当,直接将她的手拉到了鼻尖,深深闻了一口。
果然,就是阴土的气味。
李杨被我的举动吓到,忙抽回了手,警惕地后退了一步,气鼓鼓地呵斥着我。
“臭小子!”
“你平时看得都是什么狗血言情剧呢?干嘛学那些油腻的总裁撩妹啊?那种都是自以为看上去很帅,其实像极了变态的套路,知不知道?”
我心里想着阴土的事情,听到她的娇喝,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越界了,连忙跟她道了个歉。
“抱歉,没经过你同意就闻了你的手心。”
“……”
看我反省的不是这个行为本身,李杨顿时露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无语表情,好像自家弟弟学坏了似的。
我也没解释,略一歪头,又问她:“李师姐,你的手心这股特别的气味,是怎么来的?”
“气味?”
李杨纳罕,抬起手掌,闻了闻。
片刻后,像是记忆断点突然被连接上了似的,反应了过来,一脸嫌弃地搓了搓掌心,一边跑向旁边的山泉,一边解答了我的疑惑。
“下湖村这几天发生了一桩离奇的鬼杀人事件,都传到了我们村里,他们村长求到了陆家,陆家其他人正好都不在,师父又不出山了,就让我去看看。”
嗯?
下湖村发生离奇事件了?
下湖村有神婆赵奶奶在,为什么下湖村的村长,还会求到知桥村的陆家去呢?
我目光一沉,跟在李杨身后来到了山泉边,看她话说一半,就抿紧了唇,努力地在用山泉水清洗着双手,忍不住追问了下去。
“然后呢?”
“然后啊,我到了地方一瞧,事情根本不是阿飘干的,而是阴土作祟。”
李杨洗了半天,抬手一闻,气味还在,立刻眉头一沉,气鼓鼓地继续洗。
不过,她的心情虽然不爽,嘴里的话倒是没再停。
“死者本身就是个阴时生人,又成天晃荡在阴土上,食用阴土里长出来的东西,命能长到哪里去呢?”
听了这话,我不禁纳闷。
既然人是自己死的,鬼杀人又是怎么传出来的?
李杨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也不等我问出口,自己就解释了起来。
“他们的南边有个芦苇荡,知道吧?人就是死在那里的,死的时候,整个人是横飘在水面上的,嘴巴大张,双目圆睁,死相特别恐怖。”
“浮尸不是正常的?”
我不以为然。
在刑侦案件里,这种尸体,哪个老法医没看过成千上百例,根本就不稀奇好吗?
更何况,浮尸地点还是芦苇荡。
李杨斜睨了我一眼,满脸写着——“你这是阴阳圈子里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我耸耸肩,并不觉得自己的质疑有什么问题。
卦师跟巫师不同。
我们看卦,卦象里有什么就是什么,不存在事事都往怪力乱神的方向去想的习惯。
一个人注定要死。
不管是因为这些神神叨叨的原因,还是出门在外突然遇上意外,又或者只是正常死亡,都是应了死劫。
如果没有人替他挡劫,终归就是个死。
但巫师不一样,他们但凡出手,肯定是要跟神神鬼鬼的东西车上关系的。哪怕没有关系,请个大爷出来了解一下情况,也不是不行。
李杨看我态度坦然,也想到了个中区别,很快收起了鄙视的眼神,继续刚才的故事。
“浮尸是挺正常的,但得有一定的死亡时间才可能形成浮尸吧?有人正好在案发现场打渔,亲眼看到死者掉进芦苇荡,然后立刻就浮在水面上,死了。”
这么短的时间,确实有点古怪。
但就因为这点,就说成是鬼杀人,还没一桩不可能的密室凶杀案有说服力一些。
我几乎是立刻就排除了这个事件,跟封村的一系列事件存在连锁关系的可能性。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邪门事件!
不过嘛……
既然事情是李杨下的定论,我也没必要反驳或深究,直接又回归到了主题。
“然后你查出了真相,是源于阴土?那么,死者每天接触的阴土,又在哪里呢?附近的十里八乡,好像都没有这种阴土吧?”
“怎么没有?”
李杨淡淡瞥了我一眼,干脆也不洗手了,直接拍了拍手掌,反问我。
“小师弟,你说说看,阴土成型的条件是什么?”
“阴土成型,至少需要定数的人,在被虐杀至死以后,让尸体直接腐烂在不见天日的土里,最少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催化,让怨念深入土壤,才能……”
“如果尸体的年代更久远呢?”
李杨显然比我更清楚这些东西,没有等我把话说完,就又追加了一个问题。
我顿时一怔。
年代更久远的话……
怨气始终聚集在一个地方,恐怕不但是土壤,连那里的一草一木,整个环境本身,都会形成一个邪门至极的域场,变成各种邪物的“社交场合”。
哪怕是再正常、再善良的活人,只要进入这里,都能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然后被这里邪气同化,要么死,要么变成至恶之人。
真正的鬼屋,就是典型的例子。
如果按这种阴土成型条件来看的话,十里八乡,唯一可能达到水准的地方,就只有一个了。
——乱葬岗!
倒也不是说没有可能,是行内人专门搞出这种东西,用阴气来壮大自己的力量。
只是想想附近的风水格局,再加上这前前后后四个村子,哪个村子都有高人坐镇,山里还有一个瞎婆子守着,想要让阴土成型,就得避开这些人。
哪怕干这事儿的,本身就在这几个人当中,面对这种至邪的东西,其他人也不可能睁只眼闭只眼。
条件实在苛刻。
于是,形成阴土最有利的地方,反而成了一开始就被我忽略的乱葬岗,玩了一手灯下黑的游戏。
乱葬岗确实是一个天然的阴土培养地。
我会忽略这种可能,主要是因为最初给这块地施加封印的人,是我祖师爷。
但那个将乱葬岗彻底封印的高人,并不是他。
他当时只是把这里至邪的域场给破了,让这里的能量,从人人可以见鬼、个个性情大变,转变成了只有少数阴气重、敏感的人才能看到而已。
域场被破,这里的阴土依旧存在。
只是这种阴土是很明显的冤死枉死之人的怨,再普通不过的阴土,普通到我们甚至都不称呼其为阴土。
但凡心大一点儿的人,都感觉不到其中的阴气。
让人毛骨悚然的能力,估计也就比正常的坟地,诸如李家祖坟这样的地方,要强上那么一点点而已。
但那些黑色阴土流露出来的阴邪之气,是完全不同于乱葬岗泥土的,刺骨的,让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毫无疑问,这绝对是因为被虐杀而产生的恨,和永远被困于一地、无法转生的痛苦,两种极度强烈的负面情感交织在了一起,从而诞生的产物。
所以我在回答阴土成型条件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忽略了那种只需要无法转生的死人够多就能成型的阴土,直接往阴阳圈子里的人理解的阴土方向说了。
李杨看我一脸恍然,再次踮脚,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肯定地回应了我无声的疑惑。
“你猜得没错,那人常去的地方,正是下湖村北面的土地,那里正是封村的乱葬岗的南端!”
第24章 只是交易
丢下这话,李杨又叮嘱了我一遍,让我尽快把刘麻子带走之后,就转身去说服李叔去了。
我站在原地,目光幽幽地朝山的另一头望去。
下湖村跟上湖村,以封村为中心,正好扯了个对角,一个在东南,一个在西北。
乱葬岗,其实位于封村的南方。
它主要跟知桥村毗邻,所以乱葬岗异动的时候,爷爷才会在乱葬岗碰到陆家的人,然后联手一起解决的。
而下湖村跟封村的交界,严格上说,就是我现在所处的梦湖山,下湖村位于山阳,封村位于山阴。
只不过,乱葬岗范围不大不小,却刚好临近梦湖山,所以跟下湖村也有部分接壤。
这一部分,正是穿越竹林更深处才能抵达的。
李杨的话提醒了我。
想要在别的地方制造阴土,别的人姑且不提,但肯定很容易被陆家识破,毕竟他们专精的就是巫蛊之术,对这些邪门歪道的东西,了解远超过一般的行内人。
如果是在乱葬岗,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里本身的阴气就很复杂,带有强烈恨意的猛鬼也不是没有,虽然因为封印的关系,没有祸害周围村民的机会了,但自身的能力依旧存在。
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不管是陆家还是其他的行内人,都不会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乱葬岗这边。
他们都清楚,想要彻底清除乱葬岗累月经年的怨灵们,不是他们联手一下就能搞定的,在能够和平共处的前提下,自然不会轻易招惹这里的一切。
有了乱葬岗复杂的阴气,以及大家不会轻易深究阴气来源的心思作为掩护,对方很容易就能在乱葬岗培养出至邪的阴土来。
阴土的来源找到了,那么,新的问题来了。
那块遗落的阴土到底是不是夏荷姐落下的?
如果是她……
那她什么时候去过乱葬岗的另一边,或者接触过另一边来的什么人?
而种出她家的那些土豆地瓜的土地,是跟下湖村死者的地毗邻,还是说,乱葬岗在封村这边也藏了一块不为人知的黑色阴土区域?
如果不是她……
那恐怕就是盗走我爷爷棺材的人留下的了。
思绪至此,我突然生出了一种新的猜测。
没错,爷爷肯定是悄悄替我承担了破坏规矩的后果,但万一,他的横死,并不是意外,而是被人精心设计过的呢?
前所未有的恶寒感,瞬间涌上心头。
我忙晃了晃脑袋,迅速收回视线,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注意力尽量回到了眼下。
所有线索就像是胡乱团在一起的毛线团,我理了这头,那头又纠缠在了一起,太多又太乱。
与其新念头一起,就立刻去一探究竟,更好的做法,自然是先找到一个正确的线头。
在我这里,这个线头,就是刘麻子!
毕竟,这一连串事件,都是从夏兰的灵契开始的,而鼓动着两家,给她缔结了这个灵契的人,是刘麻子。
没错,我想让爷爷安葬。
但是,现实给了我一耳光,让我明白,如果我不查清楚一切事情,揪出这个幕后黑手,光想要让爷爷葬入自己选择的墓地,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想清楚了这个,我的内心不纠结了。
我深吸一口气,默默整理好了混乱的思绪,下定了决心,就从刘麻子下手,开始一点一点地,解开这一连串事件的真实面目。
乡亲们的战斗力十足。
我跟李杨离开了少说有半个小时,他们依旧气势汹汹地围着刘麻子抗议。
刘麻子本就看不上封村的人,毕竟封村是附近最穷的村子,根本没有几个人能付得起他想要的价钱,所以他对发展这边的客源没多少兴趣。
这会儿,他完全是一副“你说任你说,我自岿然不动”的态度,眼角眉梢全是阴险的笑意,也不看其他人,就盯着正在跟李杨说话的李叔瞧。
那表情,就是在无声地威胁李叔。
虽然我可以慢慢查,但心知三叔的身体扛不了多久,所以也懒得跟刘麻子废话什么,直接横插在他跟李叔的中间,阻挡了他的视线,认真提议。
“刘麻子,我请你办件事,成吗?”
“什么?”刘麻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忙掏了掏耳朵,凑近了我,“张小圣手,还有有求于我的这天?”
周围的乡亲们瞬间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看着我。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视线,坦然地朝刘麻子一笑。
“我出钱,你出力,这不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吗?如果说这算得上是求,那老板给员工开工资,让他们为自己效力,也是求咯?”
刘麻子一哽。
我没给他拿“请”字说事的机会,又补充道:“当然,你要不想接这活儿,我随时可以找别人。毕竟,你也不是我的唯一选择。倒是你,十万块可就拜拜了。”
十万,这对附近的村民来说,不是小钱。
价钱一报,人群里立刻发出了一阵唏嘘。
除了最有钱的上湖村村长外,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只要没有遇到什么事关家族生死的大事,都不可能一口气拿出那么多钱,来找刘麻子办事。
陆家倒是能轻松拿出来。
但他们是绝不可能找刘麻子办事的。
我估摸着,除了夏兰那件事儿能差不多拿到这个价外,刘麻子也没有接过那么大的单子。
果不其然。
刘麻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很快改变了态度:“哎哟,张小圣手,瞧您说的,张圣手当年那么帮衬我,钱不钱的不说,我肯定是很乐意为您办事的。”
“交易就是交易,别扯爷爷的事。爷爷出手,都是为了无辜的村民,跟你可没有什么关系。”
我不想爷爷的名声毁在刘麻子手里,立刻当着乡亲们的面,语气森冷地讲清楚了这层关系。
刘麻子见钱眼开,也不计较我的语气,依旧是笑嘻嘻的提议。
“那我们现在就去谈谈细节?”
“我倒是想现在谈……”我故作为难地扫了一眼周围的坟坑,“但你不是要在这里办事吗?怎么?李家祖坟的事情,你不管了吗?”
被我这么一提醒,刘麻子才反应过来李家还被晾在这里,想了想又改变了提议。
“那要不,我先处理这事儿……”
“我可等不起。”
我果断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刘麻子,简直在想屁吃!我就是在试探他的底线,逼他做出决定的,怎么可能松口呢?
刘麻子顿时一脸为难。
李叔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刚带着李杨回到了这边,就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立刻站了出来,巴巴地抓着刘麻子。
“刘大师,你可不能不管我这边的事情啊!”
刘麻子继续为难状。
李叔只能转头又来劝我,我当然只是笑笑,特别地向李叔推荐了李杨。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杨长相太少女,让人难以信服,反正李叔就是不相信自家侄女能处理这种事。
他劝不动我,又不想让李婶偷拿别人聘礼的事情泄露出去,让村人们看不起,只能咬咬牙,提高筹码。
“我可以再加钱的!”
“加多少?”
刘麻子挑挑眉,一脸窃喜地反问。
周围又是一阵唏嘘。
他立刻横眉竖眼,大声嚷道:“嘘什么?嘘什么?!怎么?你们不吃饭的吗?吃饭不要钱呐?”
这态度,跟面对我时,截然不同。
封村的乡亲也不怵他,看他反应激动,继续嘘他。
李叔想了想,比了个二:“再加两万?”
刘麻子定定地看了他数秒,干笑一声,然后笑意一敛,转头看向我,语气轻快又肯定。
“张小圣手,我们现在就去聊聊您的困扰吧?”
“……”
我跟李杨对视了一眼,看到的都是同样的错愕。
这个刘麻子,明明先前还在用眼神威胁李叔,想用困木术来达到自己险恶的目的,怎么区区十万块,就让他轻松放弃了这个念头呢?
第25章 反客为主
李叔瞬间红了眼眶,看上去像是整个人生都已经完蛋了似的,直接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师……”
“李先生,你家这个侄女,既然是陆家来的,本事自然是有的,你不妨信任一下她?”
刘麻子无动于衷,心里想着十万块的事,脸上已经露出了几分不耐烦,明显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了。
他一改之前对李杨的轻蔑语气,主动推荐完李杨,又积极地用眼神给我示意。
我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藏下了所有的疑惑,又表达了一次对李杨的信任后,便带着刘麻子离开了。
李叔没了辙。
这种时候,除了相信我和刘麻子两次三番推荐的李杨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李家祖坟的事情,暂时被我丢到了一边。
刘麻子不是第一次去我们家,走路的时候是脚下生风,恨不得立刻就到达目的地的急切模样,无不在诉说着他内心对这十万块的渴求。
我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难道之前是我跟李杨会错意了,他之所以选择困木术,是因为他想不到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还是说,其实困木术,是他的另外一笔交易,只不过两笔交易加起来的报酬,还不到十万块,所以才被他果断地弃了?
我一路想着,很快就回到了家里。
依旧是刚到下午茶的点,但家里的饭菜依旧飘香。
刘麻子常年在上湖村,不太往赚不到什么钱的封村走动,关于我的事情,可能大部分都是靠听说的。
他丝毫没有怀疑饭菜不对劲,还以为是我为了找他办事,专门拜托家里人弄的,非常自来熟地就坐到了桌边,拿起筷子,一边喊着客气什么,一边大快朵颐。
“莲姨”的手艺是真的不错。
看刘麻子吃得满嘴流油,就知道口味肯定很棒,但我还是随手拿了一根新鲜的黄瓜啃了起来。
刘麻子吃得开心,看我这样还调侃了起来。
“小伙子该健健身才是,减什么肥?来来来,这个大鸡腿子,拿着,吃了以后才有力气去办事!”
他不由分说地往我手里塞了个鸡腿。
我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想着刘麻子这人,倒是偶尔也说点儿人话,只不过这种反客为主的态度,一看就是他长久形成的习惯了。
想必平日里,没少接受这种待遇。
刘麻子注意到我的眼神,也意识到他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又由衷感叹了一句。
“你家人的手艺可真好,我好久没吃到那么棒的饭菜了,难怪以前张圣手总不乐意让我留下来吃饭。”
“我爷爷从不留外客在家吃饭。”
我三两下啃掉了剩下的黄瓜,严肃地应了他一句。
至于鸡腿,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我可不敢吃,于是随手就给放在了一边的空盘子里。
牛鼻子老道先前会提醒爷爷,说不要再在院子里摘一两个果子就打发他了,就是因为他虽然每年都会来看爷爷,但从没有在我们家吃过一顿正儿八经的饭。
以前,我问过爷爷为啥不准客人吃饭。
爷爷只说这是祖宅的规矩,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唯有一点,他很清楚,就是但凡在我家吃过饭的客人,都会连连走衰运。
最惨的,会很快出意外死亡。
这种感觉,颇有点儿把原本该我们张家承受的五弊三缺,都转移到了客人的身上。
所以,爷爷不留客人吃饭。
我自幼跟爷爷学习卦术,学习上又是“别人家的小孩”,跟村里的同龄人玩得一般,所以也没有什么邀请别人来吃饭的人际交往必要。
倒是我去别人家蹭饭的时候多。
毕竟,以前都是爷爷做饭,他的手艺也就那样,谈不上难吃,但也绝对好吃不到哪里去,肯定是比不上莲姨他们的。
我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用这个方式,来搞刘麻子,但刘麻子实在太过自然熟,进到金主家里,就跟回到自己家似的,直接提筷,根本没给我阻止的机会。
不过,这倒是帮了我的忙。
刘麻子并没有觉察到什么异样,他知道爷爷向来是严肃,听我说爷爷不留外客吃饭,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吃到一半,他才想起正事,一边往嘴里塞着猪脚,一边扭头问我:“张小圣手,你找我办什么事?我看看要不要回家一趟,那点趁手的法宝过来……”
话说得含混不清。
但大概的意思我听明白了。
刘麻子虽然掉进了钱眼里,但真正的本事还是有的,他敢自信地接下我的委托,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去解决我这个同行处理不了的问题。
“嗯,我好歹也是卦师,能开到这个价请帮手,你多少也猜到点难度了吧?”我明知故问,“事情有点麻烦,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接手了。”
“我懂,我懂。”
刘麻子嘿嘿一笑,全然一副“只要钱给到位,没什么不敢接手”的表情,看得我有点儿想笑。
但我忍住了,一本正经地提醒他。
“事情呢,是这样的,乱葬岗出现了一种黑色阴土,然后已经害死了下湖村的一个村民,我想知道阴土出自谁的手……”
“阴土啊?”
刘麻子脸上的笑意一敛,没等我把话说完,就一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放心,这玩儿虽然邪门,但治它的法子多着呢!我肯定给你办得妥妥的,不留一点后患。”
不留一点后患?
刘麻子这话说得要多可笑有多可笑,但看上去是真的特别真诚,难怪那些金主会那么相信他。
要不是早就知道了他的秉性,我都差点信了。
不过,可惜的是……
“抱歉,阴土我自己有办法解决。”我一抬手,阻止了他的满满自信,“我就是跟你说说而已,要拜托你的另有其事,你听我把话说完。”
“啊这……您说……”
刘麻子虽然有点儿不满我的态度,但到底我才是“金主”,他多少还是给了点面子。
我悠悠一笑,直奔主题。
“我想让你,求我算一卦!”
“哈?”
刘麻子猛地顿住了筷子,瞬间觉得碗里的饭菜不香了,脸上满是疑惑。
呆愣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顿时大怒。
“你是在怀疑阴土是我弄出来的,才想从最稳妥的地方下手,对吧?我告诉你,老子再爱钱,也干不了那缺德事儿!”
“别生气!别生气!”我安抚着他,语调漫不经心,“我是因为业务不太熟练,所以想先找个命格复杂的人练练手,回头再去算阴土……”
“命格复杂,你就找我?你怎么不去找夏荷?”
刘麻子怒目圆睁,脱口而出,显然被我的提议给彻底激怒了,也没有管说这话是不是合适。
毕竟,没有哪个阴阳术士,会随便让行内人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和命格卦盘。
一则怕被利用,二则怕被报复。
哪怕到了性命攸关、万不得已的时候,都有人宁肯相信自己拙劣的本事,也不愿把这些交到别人手里。
我很清楚他的心思,也预料到了他会生气。
但他脱口而出的后半句话,还是让我略感惊讶。
夏荷姐?
我是真没想到会在刘麻子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但转念一想,刘麻子最近一直在搅和夏家的事情,早早地就算过夏荷姐的命格也不奇怪。
我又继续鼓动:“十万块?”
刘麻子的怒气一滞,一双贼眼咕噜一转,立刻壮着声势,比了个一。
“一百万,一分不能少!”
我故意拉长了语调:“原来……”
他立刻不耐烦了:“原来什么?小毛孩,拿不出那么多钱,就别在我面前嘚瑟!坏了我两桩生意,你可得给我赔!”
果然,是两桩生意吗?
我心里了然,缓缓一勾唇,“哦,原来你的命就只值一百万啊!”
第26章 救星来了
!!
刘麻子当即震惊:“什、什么意思?”
我们家的规矩,旁人自然不清楚,我这么一说,他下意识地就以为我已经给他算过卦了,而且卦象很不妙。
我但笑不语,只定定地看着他,满脸写着“爱信不信”四个大字。
虽然我的架势是做得很足,但刘麻子显然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震惊过后便是狐疑。
“你手里没有我的任何讯息,怎么算我的卦?还有,你这态度,分明是十万块都拿不出!你故意唬我的,对吧?”
话里是疑问,语气却十分笃定。
“什么叫十万块拿不出?”
我耸耸肩,故作正经地替自己辩解了一下。
“求我们张家算卦,最少要这个价啊!我看在你丢了李叔那份活儿的份上,都给你开到最低价了,是你自己把自己的实际价格报出来了,这也怪我唬你?”
“卧槽!”
“砰——”
刘麻子忍不住爆了出口,一把将筷子拍在桌上。
他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什么十万块,根本就是空手套白狼,非但他一分钱拿不到,还得把自己个命盘给大剌剌展示出来。
他气不打一处来,一张本就贼眉鼠眼的脸,皱在一起,显得更加狰狞了。
“你这个小毛孩,敢耍老子?!老子这辈子要让你给看命盘,脑袋都割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请便。”
我朝门口一抬手,态度十分随意。
刘麻子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看那个移动方向,应该是又去找李叔了。
不过……
这边拖了那么长的时间,李杨应该已经在行动了。
刘麻子就是再想赚钱,人情世故还是懂的,相反听他称呼我小圣手的马屁功夫,懂得还不是零星半点。
在没有动手干活前,大家都是公平竞争,不存在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就看金主乐意聘请谁而已。
可一旦李杨开始动了,刘麻子回头再横插一脚进去,就是驳了陆家的脸面,更严重的,万一让李杨受伤了,那基本就是结仇了。
更何况,没有了我爷爷给他善后,要是他哪天烂摊子又收不干净,少不得有求到陆家帮忙的时候。
我都懂的人情世故,刘麻子不可能不懂。
他现在赶过去,顶多是看看李杨处理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漏子可捡罢了。
只不过……
他刚吃过我们家的饭,还是“莲姨”准备的饭菜,能不能够顺利走到李家祖坟,就不得而知了。
“最多两天吗?”
我喃喃了一句,收拾好餐桌,又去了一趟下湖村。
毕竟要让刘麻子主动送上门,需要时间,而这段等待的时间,我也不可能干坐着。
正好,可以找找阴土的位置。
顺带,再实地考察一下,看看下湖村的阴土作祟,跟爷爷的事有没有什么实际联系。
我本来以为这事儿挺轻松的。
谁知,刚到芦苇荡附近,都还没来得及往乱葬岗那边走,就听到一声女人在尖叫。
“又、又死人了!”
又来?
我心里第一反应是怪事又自己撞上门了,但转念一想,来下湖村只是临时起意,对方又不知道我会来下湖村,不可能是刚刚算好,把事情做给我看。
这个芦苇荡一向就是事故的多发地。
听说不管是我爷爷、还是赵奶奶、又或者陆家,都时不时会受到委托,来这里捉水魅。但即便这样,这里每年还是会诞生很多新的水魅。
我感觉到一股寒气明显逼近,也没想搭理尖叫的女人,直接大步流星地往乱葬岗的方向走。
但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喊。
“张苟?”
我认出了这个声音,是我的初中同学赵军。
他同样也是暗恋夏兰的大队伍中的一员,每天孜孜不倦地给夏兰写情书,但都被夏兰给扔进垃圾桶了。
其他同学从垃圾桶里扒拉回来,公开处刑,引得哄堂大笑。赵军每次都被搞得面红耳赤的,不过还是没有断掉写情书的习惯。
我能够记得住他,也是因为他的坚持不懈。
我给夏兰算过第一卦后,就知道这种都是无用功,除了正常的来往外,根本没有心情去做这些事情,还特别感同身受地去劝过赵军放下。
谁知,赵军一脸笑意地表示,夏兰接不接受是夏兰的事情,他选择坚持,只是不希望将来回想起这段经历,觉得自己怎么那么怂,不配说出那句喜欢而已。
我顿时肃然起敬。
赵军也没有因为我的劝解,把我往除掉情敌的方向想,还觉得我肯劝他,而不是跟大家一起嘲笑他,就是拿他当朋友了。
所以,他单方面觉得,我们的关系很好。
我倒是不太在意他怎么认为的,反正将来也不太有交集,但眼下被他叫出了大名,明显就是认出我了,我也不好装聋作假,还是回头朝他笑了笑。
“我就说自己肯定没看错!”
赵军三步并作两步,一脸喜色地冲了上来,直接拉住了我,扭头朝芦苇荡那边喊了一声。
“爸,咱们的救星来了!”
“不是,我还有……”
我可不知道怎么处理水魅,刚想抗议一下,但他力气大得惊人,直接拽着我就往芦苇荡那边去了。
这个时候,我莫名地想起了刘麻子那句人话。
果然,男孩子还是要多多强身健体才行啊!
等我再反应过来,已经被赵军拖到了案发地点,视线一抬,正好对上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顿时怔住。
赵军似乎已经习惯了有人死在芦苇荡,这会儿眼睛里带了点悲戚,但脸上更多的还是喜悦。
大概……
是因为他觉得我真的能帮到他们吧?
他大剌剌地向自己的父亲介绍着我。
“这个是我初中的好朋友,就是隔壁封村张神算子的孙子,他很厉害,肯定能够帮到我们的!”
赵军的父亲赵浪,是下湖村的村长。
他显然跟附近的几家高人都有接触,一听赵军的介绍,立刻神情激动,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用力地握了握,声音铿锵有力。
“原来是小神算,幸会幸会!”
“好说好说。”
我回过神来,避开了那双魅惑的眼睛,看向了赵浪,硬生生从他手里抽出了发红的手,尴尬地笑笑。
这个赵军,什么都不清楚也敢夸海口……
赵浪没有注意到我的尴尬,心里只想着要解决村里的邪案,一股脑就把这里的情况给抖搂了个干净。
“正如你所看到的,我们这里已经连着一个星期出事了,昨天陆家来了人,但没有说解决办法,只说时机未到,让我们暂时来芦苇荡了,从附近经过都不许。”
“那赵奶奶呢?”
这里算是赵奶奶的地盘,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她老人家不可能视而不见。
赵浪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她老人家前几天就被请去县城了,或许是手头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至今还没有回村里,眼下我只请你出手相助了。”
态度实在太过诚恳。
刚才被女人一嗓子喊过来的村民们,纷纷投来了殷切的眼神,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只有我能救他们了。
我被哄得没法,又瞥了一眼那双乌溜溜的眼睛,认真问道:“我们家有自己的规矩,你请过我爷爷,应该知道吧?你们确定要请我出手吗?”
众人脸上立刻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赵浪心知不易,咬咬牙,发挥了村长的威严,主动提议。
“咱们每家凑一点儿,只要能够把这事儿解决了,也值得了,你们觉得呢?”
众人纷纷垂头。
显然,虽然他们嘴上都说着我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但因为前面那么多人来捉过水魅,都没彻底解决这里的问题,所以他们对于这种高收费产生了质疑。
看他们如此为难,我干脆给了他们新的提案。
“要不,你们去请上湖村的刘麻子吧?”
第27章 恩怨情仇
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提议。
谁知,村民们一听这话,立刻群情激昂,异口同声地拒绝了。
“不成!绝对不成!”
这种态度实在让人疑惑,我转头看向赵军,想从他那里找到答案。
不可否认,试探刘麻子是我的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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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带走水魅
水魅没有什么表情。
但看她突然钻入水底,然后又跟鱼冒泡一样,这里探一下脑袋,那里动一动芦苇,就知道她是高兴的了。
水里又咕噜了一阵。
我听到她在请教说,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离开芦苇荡。
按理说,水魅跟所有横死、或者自杀的人一样,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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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笑自己傻
前面是小水魅的声音。
但后面的那句补充说明,明显是个男人的声音。不用想,大概就是那个不请自来,自己钻进挂盘里的水魅了。
一般的封灵入卦,只要我没进卦盘,是无法直接跟里面的灵物交流的,比如李婶的那个血阴卦阵,我就没进去过。
不过,这次因为小水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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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再次挖坟
具体的情况,他们不了解。
看我心情不太好,他们只能再提醒我一遍尽快迁坟,然后潜水去了。
我沉默地盯着眼前的墓地。
水魅的动静一消失,墓地的黑气也明显地消散了,跟着恢复到了我跟夏荷姐来的时候,看到的正常状态。
爷爷的坟地,依旧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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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夏荷梦游?
莲姨的墓碑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清。
跟爷爷的情况不同,这是供奉了香火,经过了正式的仪式才插在坟头的,并不适合用来挖坟。
容易惊扰到莲姨的灵体。
我特意在附近转了一圈,摸着黑,找了几块形状特殊的石头,然后回到月光明亮一点的坟前,做了个简易的石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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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双面夏荷
这么一想。
夏荷姐白天会无意留下黑色阴土,就十分合理了。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挖了莲姨的坟,也不知道黑色阴土就藏在莲姨的坟里啊!
我不清楚夏荷姐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想到黑色阴土,就不由联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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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徒手挖坟?
“你让我来挖,就是想看看我能不能够解决这玩意儿?”
我立刻看穿了夏荷姐的打算。
或许,一开始是她自己来挖的,结果挖到这里就无以为继了,尝试了几次依旧无果。
于是,她就安排了藏在自己体内的灵体,让对方利用这具身体,想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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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都要成长
“别轻举妄动!”
我立刻抓住了她的手指,一脸严肃地拒绝了她冲动的提议。
我这一次的目的,只是找到阴土的位置,具体要怎么做,还要从长计议,不可能一下子就解决这事儿。
事情真要那么容易。
我爸他们早就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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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倒霉透顶
张浪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刘麻子。
他脸上的表情很微妙,显然觉得我偏心了,但想到还有求于我,不好得罪,阴阳怪气地嗯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刘麻子冲他背影,不屑地撇撇嘴。
“呵呵,什么村长?就你对小圣手的这个态度,活该下一个是你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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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无妄之灾
“你会拿不出?”
“确实拿不出!”
刘麻子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怕我不信,又补充解释了几句。
“是,我刘麻子办事是喜欢赚双份钱,但这穷乡僻壤的消费水平,您也知道。除了张家,谁敢要那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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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五弊三缺
没错,卦象或许会变。
但是,卦盘不会说谎。
卦盘里呈现出来的,虽然只是投影,但那也是事实的投影,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事情。
我不知道,自己给饭菜设阵的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看里面的着装,也只是那种老道的衣袍,分不出年代。
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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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命运的线
“不过什么?”
刘麻子立刻又紧张了起来,正准备松开的手又再次抓紧了。
差点没把我胳膊箍断。
我忙拍了拍他的手腕,示意他放手。
他虽然不想放开救命稻草,但看到我认真的表情,只能乖乖听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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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不太一样
下午两点。
我和刘麻子准时抵达下湖村。
赵浪远远地看到刘麻子的身影,立刻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其他村民也都围在一起,议论纷纷,神色里全是戒备。
刘麻子敏锐的觉察到了这点。
他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几句,说什么他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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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调虎离山?
“咚——”
赵军瞬间没了影儿。
我没想到这股阴气来得那么迅猛,愣了一下,才跟着跳进了芦苇荡。
“别……”
小水魅的阻止晚了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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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邻居而已
尸体?
我闻言回头。
果然,尸体和摆阵的道具,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下湖村的村民都是掏了钱的,基本排除会出来捣乱的可能。
哪怕是对我已经有些不满的赵浪,在事情解决之前,也不会赌上自己村长的名声,浪费大家的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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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天衣无缝
赵军顿时傻了。
我没有再理会他的反应,绕开了他,继续用芦苇摆阵,心里的波澜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其实,在听刘麻子说的时候,在我乍一眼看到他死讯的时候,我都想过虽然没能阻止今天的死者,但一定要救下他的。
因为我觉得,他以往的面相,是要活到七老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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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一念成魔
“当然是因为……”
我步步紧逼,他步步后退。
我盯着他的双眼,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害怕自己杀了人的事情,会因被偷走的尸体,而暴露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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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水魅传讯
幻灵诞生于人心。
一旦变成真正的灵体,就有了自己的意识。它很清楚我在说些什么。
对它而言,赵军已经不重要了。
不管赵军是死是活,是逍遥法外,还是被锁在牢里,都已经影响不到它的自由活动了。
赵军一意孤行地想杀掉我,主要是不希望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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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老何现身
“这是怎么回事?”
小水魅惊呼出声。
她在这片水域待久了,对这里的感应很深,甚至比我还先一步感觉到不对劲,立刻嚷嚷了起来。
“狗子,我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恶寒之气,是从水域里传来的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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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墓地不对
刘麻子倒是办事利索。
等我从芦苇荡走到乱葬岗,他已经处理好了赵军的事情,回到了我们约好的地方。
一看到我,他立刻皱着眉头,抱怨了几句我让灵体进入他命盘传讯的事情。
刘麻子自己的本事就不赖,能立刻觉察到这点,并不奇怪。
我耸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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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破除禁制
刘麻子的话没有说完。
但我已经明白了,他这是完全没想到夏叔下个葬还能葬歪来啊!
“可你刚才说利用……”
“狗子大哥,你不是什么天真的人,难道真的相信,夏城是自己把李莲错葬在了阴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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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给个痛快
我的眼前一白。
只见符咒发出了一阵耀眼的金光,转眼之间,就将所有的黑暗都给包裹住了。
“啊——”
黑影们被金光打到,撕裂耳膜的叫喊声,瞬间鼓动着我的耳膜。
这些黑影,是恶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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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阵中之阵
话音落下。
一道金光亮起,将我笼罩其中。
是其他恶灵觉察到了我的阳气,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欢欣地向我冲来,结果触发了我身上的符咒。
等金光淡去,两个小恶灵已然消失。
我又施展了龟息法,将自己的气息隐匿起来,让这些恶灵再次失去了......
《这个卦师规矩有点多》第49章 阵中之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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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另有蹊跷
“啊,抱歉……”
我达到了目的,微微一笑,语气冷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暂时没打算封印阴气。”
“你疯啦?”刘麻子立刻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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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灵门就这?
鬼门开,四方断。
我紧闭双眼,依旧能感觉到恶鬼们,如汹涌的潮水一般,穿透了我的身体。但转眼之间,那种诡异的钝痛感就消失了。
紧接着,耳中突然一片死寂。
没有风吹竹林的声音,没有刘麻子关切的询问,没有小水魅和老何的对话声,同样也没有恶鬼们的嘶吼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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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无常引路
判官这称呼一出。
两个异形灵体纷纷回头。
这些负责将盖章定罪的灵体推入油锅的,其实也都是些灵体。
他们没有什么高智慧,只是用永远为地府打工,来换取不需要经受其他地狱洗练的痛苦。
时间一长,难免拿自己当回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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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我被坑了?
“判官?”
对方脚步一顿,回到我跟前转悠了一圈,脸上露出了三分了然,随即笑开。
“没错,我就是判官!你个生魂,好端端地开里鬼门,往地府跑什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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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意识重连
“大哥!”
“狗子!”
两个急切的声音,不停地呼唤着。
我忍着剧烈的头疼,缓缓睁开了眼,坐了起来,半天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直到恍恍惚惚地看到了墓碑上的刻字,记忆才一点一点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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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父女相争
来的居然是夏叔?
我认出这个声音,略微一怔,直接交代了刘麻子继续干自己的活儿,这才回头看向夏叔。
这才发现,来的不止夏叔。
拿着铁锹的夏荷姐,被夏叔一手擒住了,见我注意到了他们,脸色顿时尴尬了起来。
“狗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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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自己决定
这眼神,这语气……
我心头顿时一沉,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莫名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按照夏叔的意思,难不成……
这位神秘高人,是我很熟悉的人?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爷爷的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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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上门找茬
我坚定的态度,让夏叔无法接受。
他似乎有些晕眩,抓着我的衣领,晃悠了片刻后,才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
“可是,躺在这里的是夏家的人!”
“夏叔,你到底在隐瞒什么,我可以不追问。但这已经不是你夏家一家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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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是两回事
众人沉默。
他们大概没想到,我一个未成年,面对八个壮汉,竟然没有半点怯场,事情没办妥,还敢如此“颐指气使”。
我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终于,赵浪站了起来,直视着我。
“张苟,本来你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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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罪有应得?
再次回到芦苇荡。
我没有再继续故弄玄虚。
先是利用借助爷爷留下的符咒,将阴气流入的乱葬岗暗河给暂时封印了起来,确保没有新的阴气涌入。
当然,封印的只是阴气。
要彻底隔断暗河,还需要人力插手。
在阴气没有处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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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金字招牌
“啪——”
我二话不说,直接在他的心轮处,画了一个清心符咒,然后重重地拍了一下。
赵浪迅速回过神来。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作为一个成年男人,竟然在一个未成年面前瑟瑟发抖,顿时觉得有点儿尴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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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溯源卦阵
钥匙孔?
我心里一咯噔,迅速想起了牛鼻子老道在乱葬岗塞给我的钥匙。
忙凑过去一看。
牌匾据说是某位皇帝亲赐的,只不过印鉴是皇帝的私人印鉴,上面刻的是龙飞凤舞古体字。
估计除了专门的考古鉴宝专家和史学家外,没几个人看得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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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你怎么选?
“妈,别胡思乱想!”
我打断了我妈自顾的揣测。
这件事情,明显跟神秘客人有关。
虽然大概率也跟爷爷的棺木有关,但不管再怎么扯理由,也不至于扯到十多年前摘牌匾这事儿上面去。
我妈一哽,忍不住哭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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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超度失败?
“二叔?!”
我连唤了好几声。
但电话始终只有忙音,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才被突然挂断了。
我撂了电话,又重新拨打了一遍。
竟无人接听!
不仅是二叔,就连我妈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丝毫没有接......
《这个卦师规矩有点多》第63章 超度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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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异曲同工
故事到这没了进展。
我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听着刘麻子逼逼叨叨地形容自己当时的惊悚心情。
被超度的灵体,竟然重回人间了。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但为什么有种莫名熟悉的既视感呢?
对了。
爷爷的尸体也......
《这个卦师规矩有点多》第64章 异曲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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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棺钉封口
回到地面一看。
笑声果然来自莲姨!
我本以为坟头的莲姨是幻影。
而此时此刻,她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却冲着爷爷的坟坑笑得花枝乱颤。
苍白的脸,血红的唇。
渗人的笑声回荡在乱葬岗。
场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
《这个卦师规矩有点多》第65章 棺钉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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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当他摆设
天亮之前。
我回到了家里,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后,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一觉睡醒。
电话一直没响。
倒是我家的大门被敲得叮咣作响。
我以为又是下湖村出了什么事,虽然还困得不行,还是第一时间穿了鞋,跑去开了门。
......
《这个卦师规矩有点多》第66章 当他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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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三规矩
“大哥……”
刘麻子显然也不想搭理他,只是目光一沉,又严肃地叫着我。
我收回目光,看向赵浪。
“赵村长,为什么要让赵军的弟弟住在他的房间?”
......
《这个卦师规矩有点多》第67章 第三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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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救刘麻子
“小神算!”
“小神算!”
听到赵浪急切的呼喊声,我慢慢从房间的卦盘中抽出身来,唇角发白,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赵浪看我睁眼,连忙说明了情况。
“小神算,不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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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一锅乱炖
我知道刘麻子跟下湖村有些恩怨。
只是没想到,他们之间的积怨居然那么深,敷魂阵那么大的事情,到了他这里,就只剩下了一句“罪有应得”。
我倒是能插手敷魂阵。
然而,在亲手解救了刘麻子之后,下湖村的村民们,能够忍住不连我一起......
《这个卦师规矩有点多》第69章 一锅乱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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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乱上添乱
然而……
这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
“如此精通符咒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处理爷爷问题的关键在哪里呢?”
我随口咕哝着。
心里有些发沉。
没想到,事情越往后调查......
《这个卦师规矩有点多》第70章 乱上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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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不到时候
“主人。”
莲姨突然叫了一句。
我以为自己幻听了,下意识看向水桶里的小水魅和老何。
他们一脸茫然地回看着我。
莲姨依旧没有动,只是继续望着我,但红唇一张一合的,明显是在讲话。
......
《这个卦师规矩有点多》第71章 不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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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有人来了
闻言,我立刻退出了卦盘。
虽然刘麻子这个工具人有救一救的价值,但是目前他的血光之灾,顶多让他在病床上躺个三五天的,要不了命。
最重要的,还是阴土跟爷爷的事情。
这几件事错杂在一起,关系到了几个村庄的村民,以及整个张家的命运。
......
《这个卦师规矩有点多》第72章 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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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陆家契使
然而……
李杨没有回答我,只是略一偏头,朝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怎么?”
我下意识往她偏头的方向看去,但什么都没有看到。
......
《这个卦师规矩有点多》第73章 陆家契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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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逮个现行?
不!
不对!
我猛然间反应过来了。
夏荷姐确实是有理由这么做的!
毕竟,按照夏叔的说法,是我爷爷让夏叔把莲姨葬在这里的。
夏荷姐一直不赞同将莲姨葬在乱葬岗,但夏叔是她的父亲,就算有再多的不满,她顶多是用迁坟来抗议。
......
《这个卦师规矩有点多》第74章 逮个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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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古怪少年
一直都知道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
老何,他凭什么下这样的判断?
龟息法能让我避开灵体的探索,我选的这个位置也十分隐蔽,所以一直自认为藏得很好。
事实也是如此。
李师姐、陆家契使、夏荷姐以及夏叔,他们都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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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夏叔求救
“靠!”
这个少年自视甚高,自然忍受不了我的轻视,当即面红耳赤地吼了起来。
“好你个姓张的!你以为自己学了点儿卦术,就了不起了吗?占星、塔罗、预言术,有哪一样不如传统卦术?”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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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后果自负
“你!”
夏叔原本还想再争论一下。
但看我面无表情的样子,就知道我心已决,顿时卸了气,颓靡一笑。
“是因为我动了张老爷子的尸体,所以你才不愿救我,对吗?说什么悬壶济世,不过是欺世盗名罢了。”他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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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都不正常
“土子说的对,把他婆娘的坟给薅了,看他还能猖狂到几时!”
“阿莲好歹是我们李氏的人,咱们直接找姓夏的算账就行了,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他做的事情可是危害我们全村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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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胡说八道
面对我的建议,李土又是一哽。
估计跟夏叔的情况差不多,他也曾许诺过,不会暴露对方的身份。
但封村的人,我了解。
他们对神神鬼鬼的东西,最是在意。
正因如此,才会如此轻易就被煽动,贸然进入乱葬岗来搞事情。
如果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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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别太双标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王道长说给我个机会当封村的英雄,让我名正言顺地回到村里,我才按照他的指示回来的!”
“我只负责告诉大家阴土的位置,其他的、其他的全都是村长想的,跟我没关系,你别找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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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放手一搏
小水魅一听,立刻又来了精神:“老何,你想到办法了?”
一向宠小水魅的老何,却没立刻回答,不知是有什么顾忌,还是自己也没想好。
我不以为然,只当老何是为了安抚小水魅的情绪才这么说的,转身就去忙自己的了。
之前为了假装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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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顶灾借寿
十五分钟后。
夏兰一脸慌张地跑了出来。
“狗子,不好了!”
“我找遍了我家的角角落落,都没有看到那些聘礼,我爸跟我姐也没在家!他们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我心头一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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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留了遗书
李婶叫嚣着就要掐我的脖子。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刚才说李叔怎么了?”
“他、他……”李婶一提到李叔立刻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随即又立刻疯狂了起来,“他现在死了!你现在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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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恶魔之地
答案无果。
李婶已经被众人簇拥着回了屋,很快屋里就传来了一阵哭声。
大人小孩的都有。
显然,是李家的孩子已经发现了。
我心里沉甸甸的,觉得自己真可笑。
明明昨晚还觉得自己选择那样做,不会后悔,但今天听到几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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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恶魔交易
“要让你失望了。”
我走到卦外之门处,施加了放行咒语,回到了现实世界,这才回头冲羊头恶魔回答道。
“我没什么想要的。”
“这里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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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民间陋习
我没有去过陆家。
所以进了知桥村,还得跟村民们打探,才能找到陆家的位置。
陆家跟张家不太一样。
他们作为巫术世家,没有出山到外界赚钱的想法,但这并不意味着,陆家就跟普通人家一样没钱。
恰好相反。
他们有自己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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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陆家本家
我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大叔看我不以为意,又补充了一句:“李丫头自己也说过,会一辈子留在陆家的,你就别想了!”
看上去,倒是他比我在意些。
说话间,我们就已经到了陆家本家。
大叔忙着去茶庄做事,把我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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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老何失踪
“狗子!”
“狗子!你快醒醒!”
我恍恍惚惚地从黑暗中恢复意识,就听到小水魅带着哭腔在喊着我。
睁眼一瞧,发现自己竟然进入了拘灵卦盘,估计是在晕倒的瞬间,潜意识的自我保护,让我把神识都藏了起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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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你认识我?
小水魅这一冒头。
我的心里顿时一咯噔,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完蛋了!
再看刘麻子。
听到小水魅的声音,他先是愣了愣,然后又自嘲地笑了笑,似乎是觉得自己产生幻听了。
但小水魅的性格就是问到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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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因为弱小
羊头恶魔坦然地说着。
它的魔力不俗,有它走在前边,周围的阴邪之气,肉眼可见的都在绕着它走。
我对他的坦然十分无语。
只能说,恶魔果然都恶趣味。
“我倒是没想到,你说的下次见面会来得那么快?怎么,现在恶魔的业务都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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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她自己选
“教过的。”
我忙点头。
拘灵卦就不说了,现在卦盘都成了小水魅他们出门在外的住所了。
锁魂阵。
跟前面的困木术不太一样。
虽然效果都是锁魂,但锁魂阵只是单纯地不让灵魂消散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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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前尘往事
瞎婆子有些说不下去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婆婆,你说的那家伙,他到底是谁啊?”
“还能是谁?”瞎婆子哼哼,“不就是那个臭牛鼻子老道吗?他还有脸回来复仇,我没找他算账就不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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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找到老何
事情我爷爷也知道。
但最后,爷爷只是默默地把奶奶给葬了,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瞎婆婆还问过爷爷。
爷爷说的却是,奶奶的死,牛鼻子爷爷虽然有推波助澜,但已经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哪怕及时送医了,一样会出事。
阎王让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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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弄错因果
等我回到墓地。
刘麻子已经醒了过来。
他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似的,呆呆地看着水桶子。
但因为负伤的老何回到了拘灵卦盘,小水魅并没有再出来,只是主动跟我申请了照顾老何的活儿。
小水魅的语气很平静。
似乎不像是想起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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